第一章 新去处 虞美人 一朝穿越相思错,摇曳红烛弱。飞花孤燕过西楼,侯门旧亭又锁许多愁。 夜阑风雨阴晴幻,怵惕惊无限。逐花推浪赶沙鸥,看惯暖春依赏冷寒秋。 (词系作者原创) ————————————————————————————————— 北虞醒来时,是被人开锁的声音和一道光从屋外射进来而惊醒的。一个粗气大声的人吆喝道:“哟,你倒真是命大,还没死呢,真真是天生的贱命。快起来吃饭罢,许是下顿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吃呢。” 一个婆子放下饭,转身就出去了。 北虞揉揉眼睛,坐起身来,打量着这个极小的房间。这是一间没有窗子的小屋,屋子里码着一捆捆的干柴,干柴的一边放着厚厚的一堆稻草。屋中只能容纳不出五个人,屋中散发着阵阵枝节油味。无窗的小柴房极昏暗,只有房门处,有一楼阳光从缝隙中照进来。 柴房?北虞有些发懵,自己明明是在家里睡觉,怎么一觉睡了来竟然跑到别人家的柴房里了? 北虞揉了下头,头上如裂开般的疼。北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上,一层不知道是什么布包着自己的头,疼痛正从包着布的里面传出来。 不对!北虞回想起刚才送饭人的穿着,皂色罗衫,下着灰布罗裙,这哪是二十一世纪的装扮啊。 穿越了,穿越了,但是怎么就穿到古代人家的柴房里了,这是何等的悲催啊。 北虞有些回不过神来,此时肚子却极不争气的发出了闷闷的咕噜声。北虞最受不了的就是饥饿,没穿越前的家里,妈妈就告诉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思考。 北虞顾不得许多,望着地上缺了一角的碗,里面盛着有半碗有些发黄的米饭。北虞走上前端起碗,用手扒着米饭往嘴里送,唇齿间传来了细微的咯吱声,似乎吃了一嘴的沙子。给她这种关在柴房里的人,会有什么好饭呢,眼前却顾不得那么多,只要活下来,一切就都有办法了。 将就罢,北虞安慰着自己,正如送饭的婆子说,下顿饭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吃上呢。半碗米饭吃完后,北虞把碗放在一边。 怎么办?北虞靠在柴垛上,抱着头。自己这伤绝对不是凭空来了,也许自己就是借着这伤,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北虞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活下去,成了她来这个陌生时代最大的愿意。 北虞从柴垛上抽出几根细长的枝条,北虞坐在稻草上编起杨枝篮子来。 当大门再次打开时,婆子惊奇的看到北虞坐在草堆上编着什么,而一个编制精巧的杨枝篮子放在一边,刚才装剩饭的碗放在篮子里。 婆子有些吃惊,转而轻笑,“你倒是个手巧的。” 北虞站起身,极谦恭,“多谢妈妈。” 婆子也不客气,“晚上张妈妈就要把你送走了,你留着这篮子也没有用处。”婆子说着,眼睛却瞟向那个精巧的篮子。 北虞极有眼色的把篮子拿起来,递给婆子,“这是我给妈妈编的,妈妈不嫌我手笨就好,拿去做,也是一样的。” 婆子笑容多了几分亲切,“既然是送我的,我就收了下。”婆子接过篮子,想了想,对北虞说:“张妈妈一会儿要把你卖到人牙子处了,以后你如何,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且告诉你一声,也算还了你给我篮子的人情。” 北虞忙问道:“妈妈,可否告诉我,这里是哪里,我是被谁弄到这里的?” 怨有头,债有主,北虞至少要弄清楚原魂的一些情况。 婆子有些奇怪的望了北虞一眼,“你这丫头是怎么了?不是才个儿触柱撞得失了本性了?”婆子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她,见北虞一脸茫然,婆子干脆说道,“你是被你娘卖到这里的,这里是百花楼,你才去触柱的,被很多人瞧见了,张妈妈怕晦气,所以就准备把你卖了。” 百花楼?北虞心头一窒,怎么听着这么像……青楼? 北虞怯生生的望了一眼婆子,“妈妈,这百花楼是……” 婆子横了北虞一眼,“百花楼是专供男人消遣的地方,你可是明白了?” 北虞彻底呆住了,被娘卖的?被娘卖到妓院。从前听人说过,古代时常有穷人养不起儿女,把儿女卖出去。但是北虞没想到,会有那狠心的父母把女儿往青楼里卖。触柱,这个可怜的女孩大概是不能接受这一事实,北虞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孩倒是个烈性的。 婆子也不理北虞的异状,提着篮子锁门走了。 好罢,既然原魂命运不济,又把身体给了自己,北虞就要好好的珍惜着这次机会,至少要活出自己的样子来。 果然,傍晚时分,柴房门被打开,两个壮汉走进来,二话不说把北虞的嘴塞上,绑了起来推出了柴房。王七把北虞的头用麻袋一套,拎起麻袋就往出走。北虞只恍惚被推上了马车,又过了不知多久,马车停下来,有人把北虞给推进了一户人家。 北虞头上的麻袋和口中的破布被取走,北虞只见自己身处一间小厅堂里,面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四十开外的干瘦婆子。这个婆子颧骨突出,眉毛有些稀疏,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一双如鹰般的双眼正直勾勾的望着北虞。 婆子慢慢的说了话,“从今儿开始,你就叫二妞了,以后就叫我王妈妈。你若是听得话,我定会帮你寻一个好人家做奴为婢,若是不听话,别怪我让你这受得了皮肉之苦,再把你弄出京城埋了去,我说到做到,你最好仔细些。” 京城!北虞第一次听到别人说自己在哪里。北虞低下头,王婆子以为北虞顺从些,向外叫起来,“刘妈妈,把二妞松了绑罢,然后带到住的地方去,从明儿开始就和大妞她们一起干了活去。” 门外走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高大媳妇,她解开了北虞身上的绳子,上前推了北虞一把,“快走,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不成?!” 北虞被刘婆子推出来,推搡着向后走去。转过前厅,后面是一间小房的门,刘婆子开了门锁,一把把北虞推进了屋,也不顾北虞扑在地上,朝屋里骂着,“新来的,叫二妞,你们这起做死的小蹄子们,都安生些,早些挺尸去,明日一早还要干活呢,哪个敢晚,可仔细了她的皮!”说完,刘婆子关上了门,上了锁。 第二章 倾诉 北虞只觉得手上发疼,她低下头,手掌被跌破了皮,有些一点点渗出来。这时候,有人在北虞身边扶起了她,轻声说,“你可还好?” 北虞抬起头,身边是着粗布衣衫的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头发高高挽着,双眼细长,女孩正关切的望着北虞。北虞拂掉手上的灰,摇摇头,“无妨,多谢姐姐。” 身边的女孩有些惊诧的望着北虞的脸,“你可真是个美人儿,我叫大妞。” 北虞望着大妞憨憨的笑,轻唤了声“大妞姐”。北虞又看向四周,只见房中还有两个女孩,年纪也在十四五岁,一个额头宽宽的,面色有些发白,一个大眼细眉,脸堂微红。 大妞这时候走过去指着额头宽的女孩说,“这是墨菲。”另一个脸色微红的女孩走过来,笑得极轻,“我叫春枝,我才见你手上破了,要不要紧?” 北虞摇摇头,对春枝报以感激的一笑。只有墨菲依然坐在那里没动,似乎眼前的事和她没有一丝关系。 这时候,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刘婆子抱着一个破旧的棉被进了来,“二妞,把棉被拿过去。”然后刘婆子扫了一眼屋里的几个女孩,“天要黑了,说哪起子话呢,还不快去挺尸去。” 三个女孩有些慌张的开始铺床,由此而可,她们平日大概没少受刘婆子的打。北虞怯怯的走过去,接过棉被,刘婆子冷哼一声,又锁门出去了。 大妞在炕那边招呼北虞,“二妞,你就睡我旁边罢。” 北虞走到大妞旁边,铺开了被褥,然身脱去了外衣,躺了下来。 大妞是个极活泼的女孩,她小声的问北虞,“你本名叫什么?” 北虞一愣,本名?自己都不知道。北虞忽然想到前世自己的名字,自己可以换了别人的身体,却依然要叫属于自己的名字,而且,永远要叫。想到这里,北虞低声说给大妞,“我叫……北虞。” “北……虞?这名字真好听,你家里肯定有读书人罢?” 北虞轻轻一笑,“只是读过几本书而已,此后叫我二妞和北虞都好。” 大妞叹了一口气,“我爹活着时也极喜欢读书的,后来我爹我娘都死了,我祖母把我卖到这里的。”大妞说到这里,顿了顿,“那个老太婆也不是我亲祖母,只是我祖父的填房。她欺我再无人怜惜了,就把我卖了……若是我舅舅还在,我舅舅定会带着表哥来救我的……”大妞说着,声音低沉下去,有阵阵鼻息声传来。 春枝在一边安慰着大妞,“大妞,听着你的话,你舅舅待你也是极好的,你却比我强,我就是舅舅把我卖到这里的。” 大妞惊奇的说,“你舅舅怎会这样狠心呢?” “我家在乡下,舅舅和我娘说带我来京城的大宅子里给人做丫头,至少省了家里的一些嚼头。我娘就信了,让我和舅舅走,结果……舅舅把我卖到这里了。” 大妞也劝起春枝,“春枝,你别伤心,若是你命好,真能去了一个富贵人家为丫头也是能再见你娘的。” 春枝吸了吸鼻子,“只能这样想了。对了,大妞,你都十五岁了,难道你家没给你定亲么?” 大妞忽然不说话了,良久,才断断续续的说,“我爹娘还没来得及给我订亲,就……本来舅舅想让我嫁给表哥,免得我在那个老太婆眼前儿受罪。可是,舅舅忽然得了暴病去世……” 大妞的声音有些凄凉,“舅母是个妇人,倒了一片天,就没任何做为了。那个老太婆就是瞧准了这个机会,才把我卖了的。还不知道我舅母得知我被卖了后,会怎样哭呢……” 屋中一片沉默,良久,春枝才似强打起精神来,“其实,咱们这里也算是好的了,王妈妈和刘妈妈虽极严厉,却不曾收了我们身上的首饰,虽然咱们也没什么首饰,但是这也比听说来的,不知强出了多少。”春枝的话像是在安慰别人,也像安慰自己。 大妞也随声咐和了一声,几个女孩不再说话。 过了好久,大妞问,“北虞,你是被谁卖的?” 北虞握紧了被角,被谁卖的?要她怎么开口。她是被这个原魂的娘卖的,虽然不知道那个的娘有何苦衷,但是听着大妞和春枝皆是被亲戚卖的,而她是被亲娘卖的,北虞顿时没有了说实话的勇气。 被娘卖的!这话要她如何说出口?!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灵摧残啊。 这时候,最南边炕上的墨菲悠悠说了句,“睡罢,不早了。”像是为所有人的悲伤划了一个符号。女孩们不再说话,没多久,均匀的呼吸声慢慢传来,北虞想着自己的未来,眼睛不由得合起来。 也许,明天又是一场历练。 翌日一早,北虞就被门口的吆喝声吵醒,“都给我起来,睡死了不成!”随着极大的喊声,刘婆子已经进了来,她拿着一根藤条,藤条抽打在一个个裹着被子的身上。北虞一个激灵,马上坐起身,却见身边的大妞、春枝已经在极快的穿着衣服了。 这时候,北虞背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藤条,痛得北虞一抽肩膀,“慢着做什么?还等着上妆么?” 北虞终于知道大妞几个动作为什么会那么快了,北虞紧抿着唇,忍着痛,快速的穿上了衣服,下了床。几个女孩叠了被子,然后立在屋中。刘婆子把藤条轻轻的拍在自己的手掌上,阴沉着一张脸,“你们都要给我仔细了,先去吃早饭,再去干活,若是想偷懒,就看我的藤条能不能饶了她!” 四个女孩鱼贯而出,北虞跟着前面的三个女孩向外走去。小屋的一边是厨房,一个破旧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小木盆,木盆里正冒着热气。木盆旁边有一个大海碗,碗里装着切成片的咸萝卜和咸黄瓜。旁边还有一盘子焦黄并毫无热气的馒头。 北虞走过去,木盆里盛着清汤清粒的稀粥。坐在长凳上,望着眼前的早饭。说是稀粥,确是稀得可以数出米粒来。大妞把粥给大家盛上来,然后一人抓起一个干黄的馒头,埋着头吃起来。 第三章 讨生活 用过早饭,四个女孩被叫到前面听王婆子训话。王婆子望着几个低着头的女孩,最后目光落在北虞身上,“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北虞失措的摇摇头,“我……我自从触柱伤了头后,忘记了。” 王婆子的目光落在北虞还包着布的额头上,冷笑一声,“倒是个烈性的,只是在这里倒要收收心,若是真想死,我这里不缺埋的人。” 北虞不再说话,头低得更深些。 王婆子坐在椅子上,望着几个女孩,继续说道,“你们几个都没来几日,我这里也向来不留太多的人,你们早晚都要出去的,但是要去哪里,却是要看你们在这里的情形了。”王婆说着,拂了拂袖口,扬起眉来。 “我也实话告诉你们几个,有户大宅子里想要一个懂事的婢子……”王婆子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几个女孩的手都绞在一处。大户人家的奴婢,月例一般不会太少,若是能入了主子的眼,别说赏的东西,就是以后放出去,也是极有可能的。几个女孩不约而同的扫了一眼身边的同伴,心思开始悄悄的发生了变化。 王婆子缓缓的继续说道,“我会挑个懂事的送过去,这是极好的去处,你们日后要如何做事,自己心中都掂量着罢。” 王婆子说完站起身,“从此后,你们就要在一起干活了,我最是讨厌那起刺咬尖儿、不安生的。说白了,好一好,我都帮你们都找个好人家,在得意儿的主子身边为奴作婢的倒是一桩美差。纵不是大户,也定不会太委屈了去。若是起了些歪心思,想从我这一亩三分地儿里逃出去,那就试试她长了几层皮!” 王婆子的话音一落,几个女孩的身子不由一抖。大妞先回了话,“王妈妈放心,我万不敢有那些个念头。” 王婆子满意的望了一眼大妞,点了点头,扬着声,“你们呢?” 剩下的三个女孩连忙纷纷点头。 “从今儿起,我教你们学一些礼束,都用心着学着,真到了大宅大户里,可没人这么细细的教你们。”王婆子扫了一眼低着头的女孩们,“刘妈妈会教你们一些女红,”王婆子一指大妞,“大妞,你倒是个机灵的,就去打扫这几间屋子罢。春枝,你洗我们几个妈妈等人的衣服。二妞,扫院子、浇花、拔草的差事都归你。墨菲你嘛,就去清理后面的厕屋。” 分配完活,王婆子就让几个人去干活。出了门,春枝就看了一眼大妞,小声嘀咕着,“就只她的活最轻巧,又不受冷又不挨晒的……” 大妞佯装没听到,去打水去了。北虞深知初来乍到的道理,不能乱接了别人的话,多说多错。 北虞望了一眼有些愤愤不平的春枝,去取大扫把扫起了地来。春枝见没人响应自己,又低声骂了句,“都是些没心性的。”然后也走了。 一上午,北虞一直哈着腰扫着地,从后院扫到前院。随着刘婆子一声“开饭了”,北虞才放下扫把,直了直有些发僵的腰身,慢慢的向前面走去。 到了厨房,只见一个婆子在灶边忙。北虞过去净了手,和几个女孩坐在长凳上。大妞又为大家盛上了棒子面片汤,她回头对灶边的婆子说:“柴妈妈,您倒是歇歇,一会儿子我帮您收拾那些。” 灶边的婆子扭头望了大妞一眼,没说话。大妞递给春枝一碗热片汤时,春枝故意没马上去接,大妞手上吃烫,把碗放下来,扬起头看向春枝。春枝这时候才站起身来,慢吞吞的接过了碗。大妞紧抿着唇,没说什么,继续给北虞盛。 柴婆子把一个盛着饭和菜的碗递给大妞,“你去给张柱送过去。” 大妞哎了一声,忙端起碗就往出走。 柴婆子望着急匆匆吃饭的几个女孩说道:“给大妞留些,别一个个像没见过饭一样。” 三个女孩不敢再吃,囫囵的喝了碗半饱不饱的片汤,继续干着自己的活去。 下午北虞拔了院子里的草,日头偏西时,北虞干完了院子里的活,她觉得累得只想躺在地上睡一觉。蹭到后院子时,寻个机会,把大扫把放平,一屁股坐在上面。真是累人,北虞长这么大还没干过这样多的活呢。 北虞不知道别人是否干完活,但是她现在还不想做那个最先去前面的人,谁知道早去了,是被夸几句,还是被再分配了活去。 北虞坐了一会儿,站起身,直了直腰,提着大扫把慢慢的往前院走。到了前院,大妞正端盆水从王婆子那屋出来,望见了北虞,大妞笑了起来,“你也做完活了,倒是个勤快的,你回屋子罢,墨菲早就做完活了,正在屋里歇着呢。” 大妞说着,端着水盆向后院走去。北虞听了大妞的话,转身向屋子里走去。进了屋门,见墨菲正做着一个精巧的小荷包。墨菲见北虞进了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继续低着头做自己的荷包。 北虞坐在炕上,也不和墨菲说话,望着紧闭的窗户,发起呆来。 这时候,房门开了,春枝迈步进了屋。北虞望向春枝,春枝红着一双湿淋淋的手,指尖上还有水珠滴下来。春枝见屋里没有大妞,眼睛斜看向厨房的方向,对北虞呶呶嘴,低声说:“我就知道她没在,肯定又去献勤儿去了。” 北虞一笑,没接春枝的话,“看你手还湿着呢,还不擦擦,当心一会儿凉着。” 春枝深深的望了北虞一眼,似笑非笑,“还是妹妹会体贴人。” 北虞也不理会春枝话中含义,站起身把帕子递给春枝。春枝接了擦起手来,“那个看门男人的罗汉衫子别提有多脏了,一股汗酸臭味,真真是费了我好大的劲呢。” 春枝正说着,刘婆子在门外骂了起来,“真真是千金身躯啊,就没人想着如大妞一样去厨房里干活么?吃饭的时候怎么都那么勤快呢?!” 春枝住了嘴,急忙先奔出屋,墨菲和北虞紧跟着春枝也出了屋。刘婆子正手插腰立在门口处,见春枝出来,先提手上前锤了春枝一下子,“一群不得好死的小蹄子们,不骂就不知道出来!” 春枝被锤得一趔趄,险些跌在地上。春枝忙扶住房门,眼里噙着泪,“妈妈仔细手痛,我再也不敢了。” 刘婆子又骂了几句,才随着几个人去了厨房。进了厨房,大妞正在拿着抹布擦着灶台,见几个人进来,大妞笑了,“快吃饭罢。” 刘婆子冷冷的哼了一声,“以后若是不想来厨房干活,就别想吃饭。” 几个女孩都低着头,刘婆子这才回到自己那桌吃饭去。 三个女孩们坐下来,春枝的目光如刀子一样射向了大妞,大妞有些无措,讪讪的走到桌边坐下来,几个女孩坐在桌边开始吃晚饭。 第四章 丢失 那天的晚饭是一碗高梁米饭和一盆豆腐汤,里面的豆腐清晰可见。北虞累了一天,又真有些饿了,她不再理会别人,开始吃起了饭来。吃了一碗,北虞只觉得并未吃饱,再看向盛米饭的木盆,早已经没有了米饭。 北虞望了一眼在另一张桌吃饭的王婆子等人,小声说:“妈妈,我还想吃一碗。” 王婆子望了北虞一眼,饭还没嚼干净就骂起来,“你是猪托生的,一碗还不够吃?仔细撑死你!” 王婆子嘴里的饭就差一点喷到北虞的脸上,北虞不敢再说话,大妞背对着王婆子,悄悄的把碗挪到北虞旁边,把自己剩的一块米饭极快的扒进北虞的碗里。 “不许给她吃!”王婆子的叫声从一边传来,吓得北虞和大妞一跳。“叫她只知道吃,若是干活有这份子机灵劲头,早把一个院子都收拾出来了。” 北虞把饭又扒回了大妞的碗里。 第一日,就这样过去了。北虞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在这个新时代里的生活,她只知道,要活下去,以后要有体面的活下去,不负原魂的这个身体。 第二日,还是很早,几个女孩就起来了,今日要和王婆子学习礼束。王婆子立在当院,一个个的板着女孩们的身体。 “二妞,你挺那么直做什么?以为自己是主子奶奶么?你给我把背弯下去些。” “墨菲,脚并着些,叉着脚像什么样子。” “哎哟哟,春枝,你的步子迈得小些,别急三火四的。” 从站姿到走路姿态,最后连跪着时的姿态都要教得详细起来。一上午下来,北虞感觉竟然比干活还累。 下午,几个女孩和刘婆子学女红。什么绣着牡丹花的帐子,小巧的荷包,双层底的鞋子,刘婆子都一一的说了一遍。 三个女孩犹可,北虞却一点门道也没搞清楚,刘婆子骂了北虞一次又一次。举起针,别人绣得都极快,北虞绣的花被刘婆子骂成是擀碎了的烧饼,最后北虞还扎到了自己的手指上。 北虞成了第一个被罚的人——不许吃晚饭。这对北虞来说如刀砍油煎般,北虞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绣着一朵水仙花,胃不停的抽搐着,捏着针的手指也不由得打起颤来。北虞觉得还不如让刘婆子打她一顿,那样还来得好受些。 一顿饭的功夫,北虞的水仙花终于有些样子了。北虞拿去给刘婆子看,刘婆子撇撇嘴,“今日就这样算了,你且不许吃饭,去向墨菲学学,看看人家怎么会绣得那么好,一样是人生父母养的,你的手怎么就像分不开瓣的鸭铺子似的。” 北虞垂着头回了屋,大妞几个吃过晚饭也跟了进来。大妞安慰起北虞来,说饿了今日一顿,明早就有吃的了。北虞点点头,脱了鞋子就往被里钻,她只想快些睡着,这样许是不会感觉到饥饿。 没一会儿,北虞先睡着了。 就这样,北虞一点点的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起得早,睡得也早,因为晚上她们那里是不许点灯的。饭虽然不够吃得饱,但却也不至于十分的饿,大妞有时候还会偷偷给自己一些她的饭。这让北虞很觉感激。 北虞头上的伤口已经好了,粗布拿掉时,春枝几个看着北虞的眼睛都有些发直。 二妞真是个美人,只见她粉面微红,青蛾似月,身材凹凸有致。最美丽的是她的鼻子,那鼻子比一般的女子鼻子都要高,直挺却不失美丽,很是有味道。星眸闪动间,似有万般柔情在心中。 大妞笑着把粗布放在一边,望着北虞的粉面笑说:“阿弥陀佛,幸好没落下疤来,要不岂不辜负了你这么美丽的一张脸儿了么?” 北虞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春枝极不屑的哼了一声走开了。 刘婆子已经不像从前一样大早上提着藤条打她们了,因为她们都以极快的速度穿了衣,去吃饭干活。 北虞的女红也慢慢不像从前一样不堪,虽然还不及墨菲的好,却并不比春枝和大妞的差许多。 几个女孩中,还是只有墨菲不大喜欢和人说话。墨菲虽然活最脏,却并不算最多的。常常是墨菲最先干完活,就回屋子里做女红,而其他人还要过很久才能回来。而墨菲的女红也越做越好,连王婆子和刘婆子看了,也会赞上几句的。 北虞现在已经了解了院子里的布局,看门的是个姓张的汉子,他好像是王婆子的什么亲戚。柴婆子负责的是厨房,刘婆子主要管几个丫头,却在有时候比王婆子还要狠毒。王婆子是院子里的头头,大概联系卖家的事也归王婆子。 北虞在这里不愁吃喝,心却总不能静,细想想,王婆子先前教的倒还算是为奴作婢的礼束,后来竟然教了《女诫》。北虞隐隐觉得,王婆子并不像为人选丫头,她隐隐觉得像是为人选妾室。 北虞被自己这一发现惊得有些回不过神来。不过细想想,有很多人家也确实是有从人牙子手里买清白丫头当妾的。做人妾,成为他人的玩物?北虞不敢想,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她不会想成为那个只比奴才多些尊容,让主子高兴来把玩,不高兴说打死就打死,说卖了就卖了的人。 怎么办? 逃!一定要逃出这个狼窝! 北虞打定了主意,就开始暗暗打算起来。 这一日下午,北虞干完活回到屋子里,见春枝正在翻自己的被褥,“怎么了?”北虞问道。 春枝一脸急色,“我今儿早上要去洗看门的张柱的衣服,我嫌他衣服脏,就把戒指摘下来,放在枕头下,可是刚洗完回来,戒指就没了。” 北虞忙过来劝着春枝,“你倒是再仔细找找,可在褥子里么?” 春枝继续翻着被子,“褥子里我已经找过了,没有啊。” 北虞拿起春枝的枕头抖了抖,又拍了拍,并没有什么东西落下来。春枝眼泪都快急出来了,“这可怎么好啊。” 第五章 变故(一) 这时候大妞走进屋里,见北虞和春枝都在翻找着东西,问道,“怎么了?” 春枝转回身,望向大妞,“我戒指丢了,屋子里一向是你打扫的,你可瞧见了么?” 大妞听春枝这样说,沉下了脸,“春枝,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虽打扫着屋子,难道我还是偷了你东西的贼么?” 春枝甩开被子,望着大妞,“你平日时惯会拿尖卖快儿的,哪个不晓得,你因我平日里气你不过,所以你就偷了我的东西,也是有的。” 大妞脸涨得通红,“你……” 北虞连忙劝道,“且别吵着了,一会儿子引来妈妈们就不好收场了,我想着,许是这戒指从春枝枕头下滚出来裹在谁的被子里了,以我的主意,咱们四个都在,倒不如都翻翻被子。” 大妞先抢过了话,“翻就翻,我是不怕什么的。” 大妞先走过去,提起自己的被子,使劲的往下抖着,却没什么落下来。大妞又提起褥子和枕头,同样没什么掉出来。 “现在看到了罢,我怎么会偷你的东西。” 墨菲见了,也抖了自己的被褥枕头,北虞也抖了自己的被褥枕头,什么也没有。春枝在一旁看得清楚,眼泪终于落下来,“怎么会没呢,怎么就没了呢?” 大妞得理不饶人,倒问起春枝来,“你从前说你家穷,怎么竟然有了首饰了。” 春枝见大家气势逼人,咬着牙,“难倒我就连一个戒指也戴不起么?那是我娘的嫁妆,虽不是极好的,却只有那么一个。现在没有了,难道这么个戒指还会长了翅膀飞了不成?”春枝望向大妞,“大妞,你再好好想想,你可见着了没有?” 大妞一听春枝的话,冷笑起来,“我难道打扫间房子,就成了贼了么?你这不能入眼的戒指算得了什么?纵是几个妈妈的房间,我一样是打扫,你可听到几个妈妈丢过什么么?三位妈妈那里不比你身上的东西多得多,难道我不会去偷那些,偏要偷你这些薄铁烂银的么?” 春枝被大妞这么一羞辱,双手有些抖起来,嘴上也不饶人,“妈妈们那里的东西定是锁得紧,你下不得手,再者,你长几个胆子偷妈妈们的东西,你是怕你去不成那大门大户里做奴才呢。” 大妞反齿相讥,“只怕你连那进大门大户的资格都没有呢。” 北虞一见二人越吵越厉害,忙上前拦着,“都少说一两句罢,真招来了妈妈们,大家都有的受的。” 春枝一跺脚,反身扑到自己的被上哭起来。大妞也坐在一边的炕上不再吭声。大妞望了一眼春枝因抽泣而抖动的肩膀,忽然想起来,“每日里,不是墨菲回来得最早么?若是真有嫌疑,墨菲也是逃不掉的。” 墨菲正在叠被子,见大妞竟然拉上了自己,放下被子,“大妞,你说话可要仔细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了春枝的戒指了?你莫要因为被人起了疑而到处乱咬别人,真真的没意思。” 北虞没想到平日里不言不语的墨菲竟然说出话这么厉害,北虞望向墨菲,墨菲正望着大妞,脸上看不出喜怒来。 大妞被墨菲说中了心事,脸上一红,话却追上来,“丢了戒指大家都有份,凭什么只赖是我一人所为。” 墨菲冷冷一笑,“那你也不要拉上大家。” 大妞还要说什么,这时候门被踢了开,王婆子站在门外,“你们都作死的叫着什么?是不是都皮子松了,老娘帮你们紧吧紧吧。” 几个女孩都不敢说话,只有春枝还在小声的抽泣着。 “春枝,你给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婆子问起了春枝。 春枝抹了一把眼泪,说了原委。 王婆子骂道:“都是些没见识东西,因为一点子事闹得不得安宁,将来哪个能出得了头去。别说一个戒指了,若是在那大宅子里,除了主子的戒指,奴才们的戒指丢了哪个敢言?现在,你们都给我跪在前厅里去,不跪满一个时辰,不许给我起来!” 丢了戒指的事,没被王婆子问起,几个女孩却都跪了一个时辰。罚跪后,几个女孩都弯着腿回了自己的屋子。王婆子说了,有精神吵架,就不必吃饭了。 几个女孩回来后都倒头就睡,没人再说过一句话。 翌日,几个女孩闷声不响的用了早饭,都各自去干活。北虞扫过前院后,扫到了后院。忽然有一股暗光划过了北虞的眼睛,北虞向光亮处走去,墙角处,有一枚金戒指正躺在那里。 北虞立着没动。平日里并没有人到这里来,除了自己以外,如果自己去把戒指交给春枝,春枝不但不会谢自己,反倒会以为是自己偷了戒指,因惧怕被发现,才还了她的。 北虞微蹙修眉,难道……北虞吸了一口冷气,有人要害自己! 北虞握紧了扫把。自己若是藏戒指,定被人发现贼脏倒做实了。现在交了出去同样有嫌疑不是。北虞略一深思,低头蹲下身子把戒指拾起来,仔细的看了看,忽然,北虞抬手把戒指扔到院子外。 此时,北虞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你可是在做什么呢?” 北虞吃惊的回过头,只见刘婆子立在北虞不远处,刘婆子快步走过来,双眼怒目而视,“你才刚儿往出扔着什么呢?” 北虞的声音颤抖起来,“妈妈,我……并没有扔……扔什么。” 刘婆子冷笑起来,“你扔没扔东西,我倒看得实,一会儿子也定会有人来与你说个分明。现在给我走,去前面去!” 刘婆子推着北虞向前院而去。 几个女孩都听到动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刘婆子叫了看门的张柱,“张柱,你去后院外瞧瞧去,看看咱们的二妞到底扔出了什么宝贝。”刘婆子一边说着,用眼一边斜睨着北虞。 北虞只是低着头,身子轻轻的抖着。几个女孩并没停下手里的活,悄悄的向这边张望着。 第六章 变故(二) 王婆子这时候也出了来,刘婆子把事向王婆子一说,王婆子看向一边的北虞,“倒是个有心的,我倒要瞧瞧,你这心细成什么样了。” 这时候张柱从外面跑了回来,向王婆子扬了扬手,“王妈妈,是个戒指。” “戒指?”春枝捧着的衣服全掉在地上,换来了刘婆子的一阵骂。春枝忙拾起衣服,一双眼睛看向北虞,眼中射出了仇恨的光。 王婆子接过戒指,看了看,叫过来春枝,“可是你的那个?” 春枝抬头只看了一眼,当即点了头,“妈妈,这戒指是我的。只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 王婆子理也不理春枝,朝着北虞,忽然笑了起来,“倒没想到,你长得美貌无比,却是个手长的。” 北虞忙抬起头,“妈妈,并不是我偷的啊,我……我真没偷啊……请妈妈明鉴啊!”北虞说着,大粒大粒的泪水落下来。 几个女孩都看向北虞,看北虞的样子,满腹的委屈,除了说不是自己偷的,竟然再说不出什么来。看着并不想北虞偷的。几个女孩望向王婆子。 王婆子打量着北虞,“你说不是你偷的,倒是说出个为什么不是你偷的来?” 北虞的脸上明显一呆,她扑通一声,跪在王婆子面前,“妈妈,我万没有这样的心思啊……还请妈妈明鉴啊!” 说来说去,没一句能辩出的话,除了喊冤,就是让王婆子明鉴。 王婆子终于烦了,“你当我会信了你去,若是不给你些惩罚,你只当我好骗。刘妈妈,你去把几个丫头都叫了来,让她们今日都歇歇罢,今日的活……”王婆子说着,望向跪着的北虞,“就由二妞都做了罢,也让她长长记性,收收心。” 刘婆子哎了一声,去叫几个女孩去了。没一会儿,大妞和墨菲都被叫了来,王婆子扫了眼众人,“我王妈妈这里出去的人,却没一个是长着三只手的。若是谁敢打起这些个心思,我劝她早早歇了罢。若是进了那大门大院里,有这个毛病,皮不被主子揭下来一层!” 几个女孩都低着头。 王婆子最后望向北虞,“去罢,二妞,快去干活罢,不然,晚饭前也不一定能干完呢。” 北虞哭着站起身,嘴里还在喃喃的求着,“妈妈,真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刘婆子大蒲扇一样的手拍在北虞背上,“莫要跟小姐上轿一般,快些着!” 北虞的肩一抖,再不敢哭,委委屈屈的跟着刘婆子走了。 院子里的几个女孩没了事做,全回屋子里做女红去了。王婆子和刘婆子也回了前厅,王婆子坐下来,望着刘婆子,“你瞧着没,这几个丫头中,倒是这个北虞最是胆小,嘴笨的,竟然连一句辩的话都说不出来,倒是个闷葫芦。她若是真说了,‘我何苦偷这些的,偷了即不能戴,也不能卖出去。’我倒没了话呢,只是,这丫头笨得很。” 刘婆子点点头,“可不是,大妞嘴甜嘴快,专跟着得势的人,我看妈妈倒要防着她。” 王婆子拿着一杯茶来,轻轻喝了起来,“我早知她的本性,从先前儿我就没看重了她。春枝是个小孩子性情的,只知拈酸咬尖,万事没个藏头。那个墨菲嘛,”王婆子说着放下杯子,“我倒觉得那个丫头很有心计,她和哪个都不多说话,一个人独自一处,倒让人挑不出什么来。到了真正说话时,她也不落人口实。” 刘婆子笑着应道,“妈妈这么多年,看的人,比她们吃的饭都多,她们那些小心思还能逃得了妈妈的眼睛。” 王婆子笑起来,“二妞是个背黑锅的,今晚给她留些饭罢。” 刘婆子站起来,“倒底是妈妈心慈面软,我先下去。” 北虞坐在小凳子上,洗王婆子等人的衣服,心里却想着今日的事,北虞轻轻一笑,头低下去,带着弧度的朱唇被一边微垂的秀发挡住了。 后院一般没人常去,若是落在那里,定是有人想陷害北虞,或是一种试探。那么会是谁呢?北虞也不知道。既然不知道是谁,也许这暗处的人正等着北虞下一步的动作。怎么办? 北虞按着最寻常的想法,若是一个有心计的人,捡到了昨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戒指会做什么?她定不会趟这样的混水,却也不会留着这个罪证在身上,无非是再嫁祸给旁人去,若是和自己一样扔出去。这枚戒指就像块烫手的山芋,谁粘了都要百口莫辩的。 可是若是扔出去了,依今日的情形,刘婆子也定会出来问的,那么就是说有些心计的人,定会为自己辩的。至少会说出来和春枝并无冤仇,何苦偷了她的戒指,并不能卖,也不敢戴,何苦给自己惹这样的麻烦呢? 但是如果自己这样说了,王婆子定会更加警惕自己,那么自己出逃更遥遥无期了。北虞为了未来,现在只能服低做小。从另一条思路想着解决的办法。若是胆小无心计的人,只怕不知道要唬成什么样呢?扔了它,大概是这样的人唯一的出路了。于是,北虞就按着胆小的人的想法,扔了它,并在王婆子面前表现出胆小怕事嘴笨的种种缺点。 当北虞扔了戒指,刘婆子叫住她时,北虞知道,这是王婆子在试几个人,大概自己平日里显得太过平静了,所以王婆子并不放心自己。怎么能让王婆子对自己放松了警惕呢?那就是按着胆小人的做法来做后面的事。这就是后面为什么北虞会强辩,会哭,会下跪。 好在自己的这个身体不过十四岁,纵是再有心计,也想不得这么周全。相对来说,王婆子更容易放松自己的警惕,王婆子即不全信自己,至少会信了一半。那么对北虞来说,这也就是一个不错的开端了。至少她是通过了王婆子的考验了。 闷葫芦,这就是北虞要给王婆子留下的印象。她心里就一松,王婆子虽然不会全信了她,但在心里至少会觉得她是个老实胆小的。 北虞敛尽了所有心思,把一条裤子拎出水盆,拧着淋下来的水。 第七章 异动 这件事后,春枝有些远着北虞,大妞倒是像从前一样,私下里问北虞事情的经过。北虞就把经过告诉给大妞,大妞还帮北虞分析到底是谁干了这样的嫁祸给了北虞呢?北虞不语,心里叹着气,大妞竟然还没想到出是王婆子她们干的。 北虞依然打扫院子,几个女孩都如常,时间一过就是半个月光景。大妞开始和墨菲学女红,春枝常常讥讽几句。 哟,大妞小姐这又想樊上哪根高枝去啊? 听得说刘妈妈有个儿子,大妞你不是在打当刘妈妈媳妇子的主意罢? 春枝这样说着,总是要配合一样的干笑几声。大妞也不理会春枝,北虞和墨菲也从不说什么。春枝说过几次后,见没人搭理自己,也觉得有些发讪,就不再说什么。再见几个人,春枝也是阴阳怪气的。 大妞时常做女红做得很晚,有时候天有些发黑,大妞还在做女红。刘婆子不知道骂过大妞几次了,大妞总是能笑得自然的对刘婆子说:“刘妈妈,我女红不好,这样子下去,只怕出去了也要丢您的脸。” 大妞这话说得极妥贴,暗中赞了刘婆子。刘婆子瞪了大妞一眼,便不再说什么了。 大妞的嘴甜是出了名的。 这几日,大妞缠着墨菲新学了一款女红样式,黄昏吃过晚饭,大妞依然靠着窗口边的椅子上做女红。北虞轻声劝道,“早些歇歇罢,仔细眼睛累坏了。” 大妞头也没抬,笑着说:“我仔细练出这样,从此后也可以绣在自己的衣襟上。”大妞抬起头,望着北虞,“我不如你长得美貌,又是这个年纪了,若是再不会些什么,只怕以后连小丫头都当不上。” “长得美貌又如何?”春枝着着薄衣在一边接过了话,“若是一样贪得别人的东西,就算是当了大丫头,也一样让人给撵出来。再者说了,美貌的胚子当妾倒是好些,”春枝说到这里,捂着嘴笑起来,“给了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许是能得了宠呢。” 北虞没想到春枝说话如此尖酸,竟然把自己也拉上来。 大妞站起身,直直的望着春枝,“说话倒该给自己留些退路,旁人没当成宠妾,怕你先捡了高枝去当了。” 春枝瞪着大妞,“你说哪一个?” 北虞忙拦,“算了算了,也不早了,睡下罢。” 春枝哼了一声,一骨碌钻进自己的被里,理也不理大妞和北虞。 大妞转头望着北虞,“你倒睡吧,我一会儿再睡,没几针就好了。” 北虞没再劝,自己躺下去了。 夜晚,如一声黑色的幔帐,沉沉的压下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北虞却毫无睡意,她总觉得大妞有些反常,到底她是做什么打算呢?北虞翻了一个身,抬头望向黑暗中大妞的背影。 大妞不敢点灯做女红,因为刘婆子瞧见会骂的。黑暗中,大妞时做时停。 北虞脑中的思路一闪而过,她握紧了被角。难道大妞想……趁夜逃走?!北虞握着被子的手把被子抓得更紧。 大门上了锁,可是窗子似乎是可以活动的。北虞暗吸了一口冷气,大妞收拾屋子里,定是知道此窗子并未钉死,所以打起了越窗逃出去的主意。 北虞望着大妞似停住的动作,大妞收了针线,轻轻的打个哈欠,也回到自己那里躺下了。 是啊,大妞有个快成亲的表哥,大妞不该被到这里来,所以大妞该是最想逃出去的。就算是给大户人家当丫头也是贱籍,怎比与心仪的表哥夫妻长久生活下去呢?纵是清贫些,大妞也该是愿意的。 夜深了,月亮似乎怕了什么似的,躲进了云朵里。 北虞却全无睡意。窗外,风吹过树叶,传来细细苏苏的声音。北虞蹙起了眉头,屋外边只有一棵大树,且离得屋子并不近。听着现在这样的动静……北虞忽然张大了眼睛,会不会每夜都有人寻在外面的? 北虞躺在被子里,缩了缩身子。是啊,王婆子当人牙子这么些年,她经过的事要比她们想的事多得多罢,王婆子又凭什么这么相信她们几个人会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待卖呢? 北虞闭上眼睛,如果是这样,那么大妞若真是逃了,会很危险的,自己定要想办法把这消息告诉给大妞,而且,不能直言。大妞若是看出北虞知道了她的计划,只怕从此大妞就不会再亲近北虞了。不告诉给大妞,大妞确是几个女孩中待自己最亲厚的一个了。 几个女孩都已睡着,均匀的呼吸声细细的传来,北虞咬了下嘴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一早,几个女孩又在刘婆子的叫骂声里起了床,几个女孩叠了被子就去用饭。做完了所有的活,北虞擦了擦头上的汗,已经快黄昏时分了,北虞朝小屋子这边走去。进了屋,只见大妞正向墨菲问女红的事,北虞坐在一边看着大妞的女红花样子。 “绣的是枕头么?”北虞问着大妞。 大妞一笑,把花样子递到北虞面前,“你倒机灵,可不是枕头,你倒帮我选选,绣哪个样子好?” 北虞接过大妞手里的花样子,仔细看着,“我觉得蝴蝶的样式虽好,但是却普通一些,倒不如描个如门外的梧桐树一般的样子。” 大妞皱起眉来,“一个树有什么好绣的?” “怎么没有,树上还可以绣花枝和鸟呢,意境就好了。再者,树给人持重的感觉,不是很贴切么?” 大妞没说话,接过了花样子。 北虞继续说,“说起树来,我倒想说呢,这几夜风着实大,我听着咱们门外的梧桐树叶总沙沙作响。” 大妞轻轻笑着,“哪有什么风,只怕你又睡梦魇着了。” 北虞也不理会大妞,从桌上拿起一碗水来,喝了下去,顽笑道,“大妞姐,你还不信?我也懒得理你,改日风吹着你的头了,你可别来求我帮你揉。” 大妞抿嘴笑起来,眼睛却望向了窗外,若有所思。北虞也不再说什么,放了水杯,去看墨菲做女红去了。 第八章 筹划 当天晚上,大妞就说眼睛痛,北虞一看,大妞眼睛里全是血丝,眼皮肿了起来。“可是累着了?”北虞扶着大妞躺下来,“今晚可不能再做女红了,弄得现在这样子,仔细妈妈们骂起来。” 春枝幸灾乐祸冷哼一声,小声嘀咕起来,“非要学,学罢,现在可好,真瞎了可不是砸在王婆子手里了?” 没人接春枝的话,北虞拿起一块帕子在脸盆里浸了冷水,拧出来递给大妞,“快敷敷罢,许是明日一早就没事了。” 大妞谢了北虞一声,躺在床上敷眼睛。春枝走过来,坐在炕沿上,微微仰起些头,“大妞,我早就劝过你,你非不依,现在可好,若是明日主家来寻婢子来,你岂不是吃了大亏。” 大妞并不理会春枝,犹如睡着了。北虞立在桌边,头也不回,“息灯了。”说完吹灭了灯。瞬间,屋里一片漆黑,春枝还没上床,她不由得说了声,“怎么就不等我了?”,几个女孩还是没接春枝的话。春枝哼了一声,摸索着到了自己的位置,爬上床去。 第二日一早,女孩们都起了来,北虞望向大妞,只见大妞眼睛里的红血丝已经退了些,眼睛却还微肿着。大妞双眼眯着一条缝,“眼睛里面疼得紧。” 几个女孩都呆在原地了,春枝顾不得许多,推门叫起了刘婆子。刘婆子来了后,春枝指着大妞说:“大妞熬坏了眼睛,她叫着疼,只怕不好呢。” 刘婆子闻听,快步走到大妞身边,一把推开墨菲和北虞,抬手打掉大妞捂着眼睛的手,疏眉不由得皱了一下,随后刘婆子骂起来,“做死呢,做死呢!整日子里的不消停,你们三个先去干活去。” 北虞三人不敢耽搁,都走去了。刘婆子又骂了几声,转身去叫王婆子,王婆子来了后看了大妞的情形,同刘婆子一起出了来,二人进了前厅,王婆子说:“去找个郎中罢,别真瞎了,咱们可不就赔了。” 刘婆子点头出去了。 没多久,刘婆子带着一个四十岁上下,背着药箱的男子来了,大妞此时正躺在床上用冷帕子敷着眼睛。刘婆子进来就高声骂起来,“还不快起来,郎中都请来了。” 大妞拿掉湿帕子忙下了床,给郎中施礼。郎中放下药箱,轻翻过大妞的眼皮,仔细看了一会儿,问大妞,“可是近日累了眼睛?” 大妞有些不敢看刘婆子,小声的答道:“我只是想快些学会女红,就……就在晚上绣了几针。” 刘婆子也顾不得郎中在这里,上前就捶了大妞一下子,“做死的,我看你是皮紧了。” 郎中立在一边,垂着目,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大妞哭着求刘婆子,刘婆子哼了一声,转问郎中,“先生,您看这病到要如何治?” 郎中拈了拈山羊胡,“这是瞳神紧小症,就用羚羊地黄汤就先试试罢。我给你开方子,你去抓药,先用着瞧瞧罢。” 刘婆子皱下了眉,连忙问,“先生,这药要多少银子?” “怎么也要五十文钱。” 刘婆子再次不顾郎中在,下死劲的锤了大妞两下子,大妞哭也并不敢躲。刘婆子对郎中干笑两声,“先生略坐坐,此事我还要向王妈妈问一下子。”说着,刘婆子望了一眼低泣的大妞,眼珠一转,笑了起来,“先生出来一趟,倒帮着看看这丫头可还有其他毛病?我也好向妈妈交待一声。” 郎中对于刘婆子的占便宜皱了下眉,“可加诊费么?” 刘婆子笑得更欢实些,“瞧您说的,此后我们瞧个病,还不再请先生了么?先生就当发个慈悲。”刘婆子说着,厉声叫大妞,“死蹄子,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厨房拿来滚热的水为先生泡杯茶去。” 大妞忙应了一声,出了门。郎中坐下来,瞥了刘婆子一眼,“若不是看着妈妈殷勤,我也不管这起子事。那妈妈就快些罢,我可是还有病人要瞧的呢。” 刘婆子笑得更为谄媚起来,连声“哎”了两声,出了门去。 大妞从厨房端了新一些的茶盏进了屋,把茶具放在桌上,轻轻的从怀里掏出一枚金戒指,塞在郎中的手里。郎中先是一愣,大妞忙低声说:“我只求先生救我一命,我原该不在此处的,现在我别无他法,身上只有这一枚金戒指,不值什么,先生拿着给夫人当个玩意儿也就是了。我只求先生去给我舅母捎个话,若是事成,我表哥定会备了厚礼谢过先生的。” 郎中忙往出推戒指,“使不得,使不得,我一个郎中,岂会收了这来路不明的银钱去。再者,这事也是极有风险的。” 大妞心下大急,把戒指死死的按在郎中手里,郎中打量着大妞,泪流了大妞一脸。大妞怕被人瞧见,忙抹去泪,低低的恳求起来,“先生,你就积福积德罢,你我不说,哪还会有人知晓。先生请放心,我舅母家也定会重谢过先生的。先生,您就发发慈悲罢。” 郎中掂了下手里的戒指,放在牙上咬了一下,然后又拿到眼前细瞧瞧。确定是真金后,郎中点点头,“算了,我看你年岁小,又像个可怜的人儿,我就帮你递个话罢。你舅母家在哪里?” 大妞听得郎中如此说,脸上一松,忙报出街巷来,郎中又细细的学了一遍,点了点头。这时候,外面有脚步声传了来,刘婆子推门进来,先笑了起来,“先生,这丫头可有其他的病症么?” 郎中望了一眼大妞,大妞紧张的低着头,指甲陷在手掌中。郎中回道:“倒没什么了,只是这眼病,你们到底是瞧还是不瞧?” “瞧,瞧,哪能不瞧呢。”刘婆子嘿嘿笑起来,“先生,烦您到前面去开个方子罢。” 郎中背起药箱,迈步随刘婆子出了房门。 大妞望着郎中和刘婆子的背影,缓缓的软在了门边上。她走出这一步真是害怕,汗水浸了衣背。大妞走回到桌边,垂头轻轻笑了,也许,这是她最后的机会。表哥,此生有没有缘,就看此一举了。 第九章 离间 大妞脸微微红了一片,低头拿过帕子去水盆边敷眼睛去了。 中午,北虞在厨房见到了大妞,北虞忙走上前低声问大妞如何?大妞只是笑了笑。北虞望着大妞的眼睛还有些发红。刘婆子这时候插腰立在饭桌边,望了一眼北虞,说道:“二妞,一会儿子你的院子先不要扫了,你把大妞的药给她煎了敷上。” 北虞应了一声,望了眼大妞。大妞心情似乎比平日好了很多,笑容也清清爽爽的。大妞挨着北虞坐在桌边,道起谢来,“有劳妹妹了。” 北虞忙回应,心中不免有些诧异,脸上却不敢露出什么来。北虞埋头吃起饭来,心里却忽的一下子明了了什么。难道是大妞有出头之日了? 北虞拿着筷子的手忽然轻抖了一下。她低垂眼帘,把一碗粥慢慢喝下去。 可是,怎么可能?北虞瞥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大妞,只见大妞吃得认真,并无他状。 北虞狠狠的喝了一口粥,以北虞的暗示大妞是不会想再在晚上逃出去的,但是白天两个婆子加上看门人,更不会那么容易得手。大妞若真逃出去,自己会为大妞庆幸,可依晚上的情况来看,王婆子并非像看着的防范松懈。那么就是今日的变化令大妞放的心? 今日?难道是……出诊的郎中么? 大妞实在是太冒险了! 北虞很快把一碗粥吃完,她扭头看了眼大妞,歉意的笑笑,嘴唇嗫嚅了半晌。大妞放下碗,望着北虞,“妹妹可有事?” 北虞脸上发讪,良久才吐出几个字,“姐姐可能分我些粥?” 刘婆子这时候在一边骂起来,“二妞,你是饿死鬼托生的不成?还吃一碗?你想得倒好,若是你能吃两个人的饭,就干两个人的活好了。” 北虞吓得不敢说话,垂下了头。 刘婆子继续说:“大妞,你还不快吃你的,然后敷你的药去。若是一会儿子再听你嚷着眼睛不好,可别怪我骂你。” 几个女孩都低着头,没人说话。春枝却似乎吃得格外的香甜,一碗粥竟然也能吃得咂起嘴来。 一顿饭吃完,几个女孩各自去干活。北虞留在厨房里给大妞煎药,她一边拿着小蒲扇扇着火,一边想着如何提醒大妞。柴婆子在一边做饭,从没和任何一个姑娘说过话。 刘婆子从外面进来,把新鲜的蔬菜往地上一扔,叫北虞,“二妞,你一会儿把这些菜择了。” 北虞忙答应着。刘婆子并没有离开,而是走过来,看着药,又骂起来,“平白的让我们添了些钱去给这蹄子治眼睛,真是作死呢。” 北虞在一边不敢接话。刘婆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坐在一边的长凳上,拿眼望着北虞,“二妞,你这孩子长得周正,你父母怎么就卖了你呢?” 北虞低下头去,声音极小,“回妈妈的话,是……我娘卖了我的,因为家里穷。” 刘婆子啧啧一声,“你娘倒是心狠的,你这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家,若是送到大宅子里给位主子当姨娘,不知道你娘要跟着你多吃香呢。” 北虞脸上一红,心里却猛的一跳。大宅里当姨娘?!这不会是王婆子要卖几个丫头去处罢? 这时候,王婆子的声音从门口传了来,“你个老货话倒多。”说着王婆子走进来。 刘婆子忙站起身,王婆子瞪了刘婆子一眼,然后把目光定在北虞的身上。北虞一直不敢抬头,但是她依然能感觉出王婆子目光中的探寻。 有一会儿,王婆子才道,“二妞,你还不快去把药拿下来,给大妞端过去洗眼睛?” 北虞垫着抹布,拿下小药锅,端起来向后面走去。一路上,北虞还在想着刘婆子刚才的话。 进了屋,北虞把小药锅放在桌子上,叫躺在床上的大妞,“姐姐,我来给你拿药敷眼睛了。” 大妞坐起来,红着一双眼睛,谢北虞,“多谢妹妹,真是有劳妹……” 话刚说到一半,房门被人踢了开,北虞扭回头,只见王婆子、刘婆子和柴婆子冷着一张脸立在门口。北虞先暗吃了一惊,脸上马上浮出惊诧的表情来。 王婆子并没看北虞一眼,径直走到大妞坐的炕边,冰冷的望着大妞,看得大妞浑身不自在,大妞却不敢说一句话。 王婆子忽然扑的一声笑起来,但是那笑却极尽嘲弄,甚至有些毛骨悚然,大妞身子不由得一抖。 王婆子止住了笑,用两支手指拈起了大妞圆润的下巴,把大妞的下巴抬得高高的,正对着自己的脸,然后轻轻的左右摆弄,仔细看着,“看看这张脸呢,虽不说如何娇美,却也是一张嬾皮儿呢,真是不知道有多能骗了人去。” 王婆子说着,像是端详起大妞的脸来,手指用了力,竟然掐住了大妞的下巴,用力的晃着大妞的头。“听说你还有个相好的表哥,你倒也学着旁人招惹男人的招数了,你个贱蹄子春心大发,倒不如我把你卖掉那男人成堆的地方去,让你快活个够!” 大妞眼中全是惊恐,也忘记了哭,任由王婆子把她的下巴掐得一片暗红。 王婆子一把推开大妞的头,“你平日里不是能言善辩的么?今日怎么就哑了呢?被我说中了心事罢,好,我就成全了你。刘妈妈,”王婆子叫起了身后一直观看的刘婆子,“把这起贱人给我卖到千香楼去,让她好好受用受用。” 不只是大妞,北虞心下也是一惊,依王婆子的口气,她定是知道了大妞要逃走的事。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刘婆子这时候应一声,和柴婆子上来就扯大妞的手臂。大妞终于回过神来,事败了,她不敢强辩一句。大妞只能一边挣着二人,一边向王婆子哭求起来,“妈妈,我都是猪油迷了心,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求妈妈饶了我罢,饶了我罢,就当妈妈给我条生路,从此我记得妈妈的大恩。” 王婆子动也没动,仿佛没听到大妞的求饶,她对刘婆子摆摆手,刘婆子和柴婆子使了劲把大妞往出拖去。 大妞面如死灰,脸上再无一丝讨巧的笑意,全是将死的恐惧。大妞用尽全力,樊住门框,大声的叫道:“妈妈,妈妈,您饶了我一条狗命罢,我宁愿给您当牛做马,也不要去那种地方,妈妈,您只当救了一条狗,妈妈,您打我一顿我也是愿意的!” 北虞低着头,心中微叹。狗命,有谁愿意这样说自己呢,大妞竟然连这样的话也说出口了,看来她是真害怕了。北虞抬起头来,望向门口处的大妞。 此时,大妞的衣衫已经被拖行的撕开一条口子,露出一截白腹。大妞满脸的鼻涕和眼泪,哭嚎声已经变了调,犹如被卡住喉咙的公鸡。 “哦?你有这份心?”随着王婆子轻声慢语,刘婆子和柴婆子松了些劲,王婆子淡然的望着已经很狼狈的大妞。 大妞见拉着自己的两个人停下来,忙乞求的抬起头,“妈妈,您发发慈悲,饶过我罢。” 王婆子从妇间拿下一个簪子,用簪子剔着自己的指甲里的泥,不说一句话。大妞见状,咬紧了嘴唇,“妈妈,求妈妈严惩我罢。” 王婆子撩起眼皮,把簪子重新别在发间,冷冷笑了起来,“不罚你不足以惩戒旁人,刘妈妈,把大妞给我绑起来,堵上嘴,在背上狠打她二十藤条,让她和这院子里的其他人都长长记性。” 刘婆子应了一声,与柴婆子拉起面色灰白的大妞就拖出去。大妞不敢再喊,哭声却从没停下来过。 王婆子瞪了一眼立在房中的北虞,“二妞,你把药放这里就去干活罢,今天院子里就不用扫了,你去厨房里帮帮柴妈妈去。” 北虞应了一声,垂头走出门去,心里却在暗暗叫苦,王婆子这样做,会让大妞怎样想?自己被留在厨房里煎药,刘婆子送菜进去又和自己说了会话,然后再把药拿了来,王婆子等人也跟了来,大妞的事就被揪了出来。任是北虞有一百张嘴,也不说清自己在厨房里到底和刘婆子说了什么啊。虽然大妞没有证据说自己告了状,却所有的疑点都指向自己。 连起来一起想,这暗告大妞的罪名王婆子是要扣在自己的头上。大妞表哥的事,只有这屋里的女孩才知道,时间上又是这样巧合,自己就算再去和大妞解释,大妞也不会信了。 北虞走出屋里,只觉得当日的阳光有些刺目。 第十章 机会 下午时,后面的柴房里传来了藤条啪啪击打的声音,听得干活的几个女孩脸上都微微变了色。 北虞在厨房里帮着柴婆子干活,听见的还有大妞呜呜的闷哼声。北虞嘴唇抖着对柴婆子说:“妈妈,我……我害怕……” 柴婆子看也不看北虞,“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 北虞脸色发白,“妈妈,我听着心惊,我想回去。” 柴婆子一口拒绝了北虞,“不行,王妈妈让你在这里帮忙,你就要帮忙,手脚麻利些,一会儿子一大群人还要吃饭呢。” 北虞不再说话,帮着柴婆子继续切菜,却手微微有些抖。柴婆子在一旁看得真切,冷冷一笑。 吃晚饭时,北虞依然有些脸上发白。回到屋里,春枝先蹭到北虞的身边,嘻嘻的笑,“妹妹年年岁小,却是个聪明的,平日里瞧着你和大妞是极好的,真是利字当头,妹妹也顾不得许多了。不过,妹妹怎么就知道大妞要逃出去呢?” 北虞被春枝说得眼圈一红,“我没有,姐姐莫要乱说。” 春枝拍了拍北虞的手,语气半哄半闹,“瞧瞧妹妹,倒心满心的委屈一样,放心,妹妹又不是去告我,我并未生妹妹的气。” 北虞泪眼汪汪的望着春枝,春枝也并不看北虞,转身回自己那里铺被子去了。 这时候,门开了,柴婆子和刘婆子架进来大妞。两个婆子把大妞往炕上一推,转身就走了,根本不理会大妞闷声的疼哼。 刘婆子扫了一圈几个女孩,厉声骂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挺尸去!”说完,刘婆子就和柴婆子走了。 北虞望向大妞,只见大妞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抽打得裂开几条口子,衣服里的背上呈现出一条条血淋子。渗出血的伤痕显得触目惊心,春枝的眼神先是一缩,铺了被子就钻了进去。 北虞抹了下眼睛,走上前,轻声道:“姐姐,我帮你擦擦背罢。” 大妞本已微弱的喘息声忽然重了起来,“不要……你装……好心……,滚……” 北虞一呆,抹着眼泪走开了。 一晚上,大妞那里都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这声音让几个女孩一夜里都有些心惊胆战。 翌日一早,北虞几个女孩起来去干活。大妞也支撑着起了来,刘婆子极轻蔑的骂着大妞:“自做孽,不可活。王妈妈倒是个心慈的,她让你今日养养,顺便把你那眼睛也自己敷敷,休想再让二妞伺候着你了。” 大妞低声应了一声,不由得望着北虞。北虞从大妞眼中看到了愤怒,她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大妞只怕此后会永远恨上自己了。 但是,北虞却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也是大妞没做成功的事——逃出去。 北虞随着春枝和墨菲走出门去,去杂物房里提了扫把出了来,像每天一样扫了后院,又扫了前院。到了门口处,北虞低着头把杂草扫到一处,擦了擦汗。这几天北虞都是在门口扫杂草的,她心里已经有了数,北虞低头把草收了,就回去了。 北虞在水盆里洗着手。门外的街并非热闹的街,可能只在偏远的巷子里。平日到这边的人声很少,根本没有马车经过的声音。那也就是说,这条街住着的人并不可能是多么有钱的人。 北虞低头用帕子擦了手,走到桌边倒了些水,缓缓的喝起来。扫院子,除杂草这个活,虽然看着累些,但是却是唯一一个熟悉整个院子情形的活。北虞发现后院墙角有一棵大杨树,杨树的枝干很粗,很高,有一支伸向了外面。 以北虞的观察,树干伸出去的地方是后面的一户人家。之所以知道后面是户人家,因为北虞从没听到后面像前院门外的人行声。北虞从前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假小子,爬树上房于她来说,倒是轻松加愉快的。 平日早晨扫后院时,北虞基本没听到后院那户人家有什么动静,北虞猜想着那里有可能是一个库房,或是这户人家根本不在后面住。只要能到了另一个院子,那么北虞偷出去的希望就很大。古代女子虽然安身立户难,却也不是一条出路没有。从未来来到这里的北虞相信不会让自己饿死。 北虞盘算着,只要有那么一个时机,让她偷去了后院那户人家,她就有机会给自己争来一个逃生的机会。她可不想成为某个大宅人家的小妾,一辈子眼望着正室的鼻息过活,自己的孩子不能叫自己一声母亲,随时有着会被卖掉或送人的日子。 北虞放下水碗,若是不试,连个机会也没有。 大妞的伤一点点好起来,只是从大妞被打之后,大妞就再没和北虞说过一句话。而且大妞还和墨菲调换了位置,住到离北虞最远的地方去。北虞失掉了唯一的一个朋友,但是她却并不悲伤,若是大妞真是这样是非难辩,纵是逃出去,一样没有太好的未来。 日子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晃,小半个月过去了。一次春枝问大妞的金戒指,大妞冷冷的一瞥北虞,恨恨的骂道:让狗给叼走了!说着话,大妞把水碗当的一声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也不理会春枝的吃惊,大妞转身回自己那里躺着去了。 近日,春枝的脸上明媚了许多,有时候倒会帮着几个人些忙,似乎是这屋子里人缘最好的就数春枝了。北虞并不理会春枝这样幸灾乐祸,她很少和人说话,只是干自己的活。 墨菲还是不大说话,每天都忙着自己的女红。墨菲的女红越来越精致,王婆子有时候会让墨菲多做些女红,王婆子总是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告诉给墨菲,“你女红做得好,我就会将你做出的玩意儿拿出去给些大户人家瞧去,你若真是被谁瞧上了,当个绣娘可不是比当那受骂挨累的大丫头强了许多么。” 说这话时,王婆子似乎施舍给墨菲万般恩情,墨菲每每都会表情不变的谢过了王婆子。 北虞不语。哪个知道这些个玩意儿到底是真被送去大户人家里,还是王婆子拿去卖了换钱。 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过着,北虞没遇到偷生的时机,却在无意中听刘婆子对春枝交待,让几个女孩把衣服洗了,挑些干净整齐的衣服穿上。春枝脆声声的答应着,先去欢天喜地的找自己衣服。 北虞看着春枝的欢快劲,想来是春枝也明白,定是要有主户来上门选丫头了。北虞心下有些发急,看来,机会要自己去挤出来了。 第十一章 窃听 这日晚上,大妞在擦屋子里,北虞折了回来,见屋里只有大妞在擦桌子,北虞轻轻走上前,“我知道姐姐生了我的气,但我多说也无益处,我只是把我这一双耳坠子给了姐姐,让姐姐留着用罢。” 大妞并未转回身,擦桌子的手忽然一顿。北虞把耳朵上的耳坠子摘下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转身走了。 北虞出了屋,大妞才回过头来,望了一眼门口,又低头看着桌上的耳坠子,略一沉思,大妞才拿起耳坠子,揣在怀里。 北虞照样提着扫把去后院扫院子,只是今天分外的紧张。她之所以要把耳坠子留给大妞,是因为她今天要逃,逃出这个地方。大妞是唯一她在这里的朋友,虽然大妞现在气她,但是北虞却总觉得大妞也不易了。 北虞扫过了大半个后院,坐在大树下休息着。她掏出帕子拭着额头上的汗,眼睛望着前面,没人注意着后院的她。北虞又提着扫把扫到了过路上,然后把扫把倚上院墙上。北虞快步的跑到后院墙角的大树旁,脚蹬在一块裂开一块的树皮上,手扒在粗干上,脚下一较劲,手配合着脚,整个人片刻就爬上了大树上。 一下,两下,三下。北虞爬到了那个分出的树叉上,还好树叉那边不是很高。北虞抱着树叉从另外一边缓缓的爬下树来。当北虞脚落在隔壁人家的地上时,她的心忽的一紧。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北虞心中一喜,自己盼了有多久,自己计划了有多久。现在,终于跳出了那个魔窟。北虞却不敢放松,她对隔壁院子的情形并不了解,北虞贴着墙,脚下极轻的向前面走过。 前面是一间房子,北虞悄悄的走过去,在贴着窗口处站定。总要先听听里面的情形,再做道理。 房里面有细细的谈话声,声音极小,但这个院子太过安静,北虞把屋里面的话听得真真切切。 “大人,您可是想要打探清楚,大魏朝皇上到底对我部要打还是要和?”第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些沙哑,而且声音说不出的别扭。 外邦人。 另一个男声有些轻缓,“格尔,有些话我倒不得不说了,边界上的事如何说?你部滋事了几次了?朝堂之上让我如何向我皇替你们说话?” 北虞吃惊得连吸口气都不敢。通国的大臣啊,天啊,自己怎么会跑到这样一个院子里来呢?!若是让屋里的两个人听到窗外有声音,怕是自己现在就要身首异处了。 跑? 北虞只怕自己刚发出些声响,屋里的人就会发现自己。北虞紧贴着墙,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嘴。 在北虞连呼吸都思量起来时,第一个男人声音有些发急,提高了些,“大人,你与我首领合作了这些年来,我们首领可是和大人交情非浅啊。” “轻声些!你当这是你们部中的大帐么?” 第一个男人在喉咙里咕噜了一句话,北虞却没听懂是什么,想来是外邦的话。 第二个男人声音冷了下来,“格尔的意思我懂的,你也要好好想想,若非我在朝堂上保你部,现在你部早被其他部族给踏平了罢。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吃水不忘打井人’,还望格尔将军慎言。” 第二个男人的话已经很强势很有压迫性了,北虞似乎能看到一张桀骜不驯的脸。第一个男人良久没说一句话。 第二个男人的话又慢慢说起来,“部中的事,你比我清楚,依我看着,还是韬光养晦要紧。至于朝上的事,我和你首领是故人,我不能不卖给他面子。你回去转告给首领,有我在,才会保你部的平安。 一语双关。有我在才会保你部平安,我若心不向着你们了,只怕你们离灭顶也没多远了。 第一个男人倒也不傻,马上笑了起来,“这些年多亏大人关照,我部首领不忘大人恩情,”说着,北虞听到有布料摩擦的声音,第一个男人说道:“大人,这是我部首领给夫人带来的小玩意,是从波斯国买来的水滴心红宝石,留着夫人玩罢。” 虽然外族男人说得极轻巧,但北虞却极明白。保其部族,其功有多大,异部定不会只拿一些小玩意来回报这位朝中大臣。听第二个男人的话,此人该是在朝中有一定背景,并是一位在朝中势力非同一般的人物。 水滴心红宝石,听着这名字,又是一个外族给朝中重臣的,想来价格定然不菲。第二人男人似乎见惯了奇珍异宝,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请格尔将军代我谢谢首领了,朝上的事,请首领放心就是。还有,你部还是要安生些,起了滋扰之事,我纵是想替你们说话,也难了。” 第一个男人轻轻的笑了一声,“大人放心,之前滋事的一个头领已经被我首领给罚了,再不会令大人为……” 正说到这里,只听得前院的门被人拍得山响,远远的,刘婆子的喊声地动山摇的从前院传过来。“有人没人啊?!快开门来啊!” 这一声喊声惊得屋里的两个都住了口。第二个男人问了第一个男人,“可曾有人知晓你们租房的事?” 第一个男人马上辩道:“是季成租的这房子,我并没露过面,大人请放心,前面有季成拦着呢,应该不会有事。” 第二个男人马上说:“门拍成这样,附近的邻里街坊一会儿子都会来看,你我再从前门出去,定会引来旁人。这样,你我都从后门离开,免得被人瞧见了。” 两个男人打开了房门,北虞大气不敢喘一下,恨不能粘在墙上。 幸好,两个男人从另一边走了,两个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北虞听不到两个人的脚步声,身子差一点瘫在地上。怎么办?留在这里寻个地方躲起来? 北虞忙否定了自己这一念头,前门已经没了敲门声,北虞也顾不得许多,爬上了后面那棵来时的大树。 北虞不敢耽误,从爬上来的大树那边,又爬了下去。 现在,她只能退回到从前的院子里,因为两个男人刚才说得清楚,前门有人看门,刘婆子进来定会说明情况,并会要求搜屋子。看门的男人虽不会同意刘婆子搜屋子,但是定会自己前来。两个男人走了,只有她连院子里的情况还没摸清,到时候往哪里藏。 朝臣勾结外邦,事情如此之大,看来看门人也定是会些武功的,若是看门人在后院真发现了北虞,他定会知道北虞偷听到外邦人和朝臣的话,那北虞还是一样要死。而且,会死得很残。 回到原来的院子里,最坏的后果是被王婆子等人像大妞一样打一顿,但是还有命在。若是留在这里,小命就没有了。 第十二章 作证 北虞在跳下大树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完了,北虞原本成功的出逃,就因朝臣勾结外邦的话被她听到而破产了。北虞恨透了那个外邦人和勾结外邦的大臣了,若没有他们,自己的计划就等于全部成功了。 北虞跑到后面的厕屋里,捂着鼻子在里面立了一会儿,出了来。“在这呢!”春枝的声音从前面传了来,北虞抬起头,只见王婆子等人都急奔了过来。 北虞刚要说话,王婆子上前就是一记耳光,打得北虞跌坐在地上,王婆子骂了起来,“你到底死到哪里去了?今日你若是敢说一句谎话,老娘就扒了你的皮!” 北虞捂着嘴,哭道:“妈妈,我才个儿扫院子,忽然觉得腹痛难忍,我就去如厕了,刚刚也在茅厕里的,并没去别处啊。” 王婆子抬起脚踢在北虞的背上,“还敢胡说,才个儿我让春枝来厕屋里找你,并未见你呢,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么?” 北虞爬起来,“妈妈,我先前儿是在后院扫地来着,后来就去了茅厕,我腹痛了两次,前后共去了两次茅厕,并不敢有一句假话啊。” 王婆子下死劲的啐了北虞一口,“你真当我们真是好骗的?我来问你,就算你真是在后院扫地来着,谁可为你作证?” 北虞心头一悸,自己平日扫地倒是有墨菲去扫茅厕瞧见的,扫到前面大妞和春枝也是可以作证的。可是今天自己虽然扫了后院,速度却比每天要快,还没扫到前院去。因为她想着逃出去的事,所以先前的活都是做得极快的。 “妈妈,我可以为二妞作证。” 北虞抬起头,见墨菲站了出来。 “你?”王婆子看向墨菲,墨菲先施了礼,“妈妈,我瞧见二妞在扫后院,那时我刚打扫了厕屋,二妞说她肚子疼,我只当她要偷懒,也就不理她了,却没想,她倒是真腹泄了。” 北虞望了一眼墨菲,墨菲并未看北虞一眼,北虞也低下了头。墨菲会站出来为她作证,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事。 王婆子眯起眼睛看向墨菲,“你何时看到二妞的?” 墨菲目不转睛,“今儿早上我做了一会儿子的活就看到了,什么时辰我倒真没留意。” 王婆子望了望墨菲,又望了一眼抹着眼泪的北虞,“二妞,那你倒给我说说,你给大妞耳坠子,是做何道理?” 北虞不由得抬头望向大妞,只见大妞脸上浮出有些不自然的一抹红,她直了直身板,却依然没看北虞一眼。 “说啊?”王婆子声音高了起来。 “妈妈,”北虞吸了吸鼻子,声音依然哽咽着,“我和大妞姐之前有些误解,我想着我只有一双耳坠子了,大妞姐从前待我如亲姐姐一般,给了大妞姐,她此后不再怨我。我说的话,并无一句虚言,院子里的事妈妈也是极清楚的,我哪里敢诓骗妈妈?” 王婆子眼睛一眯,“二妞,从前怎么没见你说话这般明白,今日难道是有神仙上了你的身了?” 北虞心上一凛,若是再不说清楚,从前所做的一切也都成假的了。北虞哭了起来,“从前没人能替二妞作证,现在有墨菲替二妞作证,二妞觉得冤屈……” 王婆子定定的望着北虞的脸,北虞只是抽泣,脸上除了恐惧,并未能看出别的什么来。王婆子这才狠狠的说道:“虽有墨菲为你作证,但是你腹泄却并没向我们几个妈妈说明,这就是错。”王婆子盯着北虞的脸,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北虞依然泪眼婆娑,肩膀还不由得轻轻发抖。 王婆子收回目光,“哭什么哭,别动不动就一副哭丧脸,我就不爱看你那副死了娘的模样。” 北虞被王婆子骂得忙收住了泪,再不敢出声。 “饿几天罢,长长记性。” 北虞倒吸了一口冷气,饿几天,这比打她一顿还难受,她是最受不了饿的。北虞抬起眼,却看到王婆子已经转身走了,柴婆子上前推了一把北虞,“还不快去柴房里,等着什么呢,难道还要我费事么?!” 北虞跟着柴婆子去了柴房,随着啪的一声响,北虞被关在柴房里。又一次进柴房,当初刚穿越也是在柴房,北虞倒觉得自己和柴房似很有些缘份。 柴房就在厨房里面,是一间极小的屋子。到了用饭时,饭菜的香味似乎如故意一般,从厨房飘进了柴房里,又一圈圈的围在饥肠辘辘的北虞身边。平日的糟米烂菜,在今日闻起来,如最好吃的美味佳肴。 北虞听见王婆子几个吃饭叭嗒嘴的声音,还有大妞极大声的喝粥声,她站起身来,走到柴房门口,向门外叫着:“妈妈,请妈妈给我些吃的东西罢,我知错了,求求妈妈了。” 刘婆子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才一个上午,就饿成什么似的哭爹喊娘,真是猪托生的不成?忍了罢,再叫仔细一顿好打!” 北虞不再叫,忍忍?她已经觉得两眼冒金星了。摆脱不掉饭香的北虞一头倒在柴垛边草堆上,努力的把脸埋向草堆里,忍罢,不忍还能如何?慢慢的,北虞睡着了。 到了下午,北虞饿得又去门口求,柴婆子也不理她。北虞喊了两声,就累了。北虞只才回到草堆坐着,上一次被罚只饿了一顿,又是下午,北虞倒没觉得如何。现在北虞足足被饿了一天,她只觉前胸贴后背,饿得浑身没有力气。 前世,北虞在现代时,最受不了的就是饥饿,大学同学都笑称她和饭最亲。北虞倒真佩服起王婆子了,短短不出一个月,王婆子竟然就知道北虞的弱点了,而且知道饿着北虞比打她一顿还要令她难受。 北虞离得饭菜如此之近,却只能听到别人吃的声音,她垂着头,听着肚子里咕咕的叫声,北虞缩在草堆里,饿的时候,竟然连觉也睡不着了。 掌灯时分,厨房里已经安静下来,想来大妞她们已经睡下了,厨房那边只有柴婆子在收拾着。 这时候刘婆子的声音传过来,“里面的小蹄子怎么样了?” 第十三章 放出 柴婆子回刘婆子,“想来是睡着了,这丫头除了能吃就是能睡,若不是长得那副美人儿样,我还真以为她是猪八戒下凡呢。” 柴婆子的话一落,刘婆子哈哈笑起来,“柴妈妈,你倒会说。不过,你说这小蹄子生得这般好,王妈妈该会多卖出几两银子去。”刘婆子的声音低下去几分,“若是能真被那贵人府门里的妈妈们看中,咱们倒都能得了酒水钱了。” 柴婆子也笑起来,“可不是呢,刘妈妈,你说定要十四五岁小丫头的那家大户,是不是要给自家公子选通房丫头?” “那哪好说,不过看王妈妈待那个妈妈的模样,我瞧着那家人家可不是小门小户。咱们在京城里一般的人家也见识过,可是我瞧着来的那个来的妈妈很有些体面,听王妈妈的话中意思,这个人家也是了不得的。” “那敢情好了,管他买回去做什么,银子能落在咱们手里才是正经。” “可不是。” 两个婆子又东拉西扯的说起了别的话,北虞把两人的话听得真真切切。连一个出来买丫头的婆子都是个有体面的,那么就是说这户人家也很可能是有些势力的。 北虞抱着双腿,以现在情形来看,王婆子她们对自己多少有些怀疑了,北虞再不可能爬上逃走。纵是她有那个机会,北虞也不敢再去隔壁的院子里了。只有先抓住机会到这户大宅子里去了,然后再想法子。 大宅子里虽然是非多,但机会也多。不管是通房还是丫头,先去了再说。事在人为,路是人走出来的,北虞不信自己此后没个机会获得自由。 北虞打定了主意,缓缓的闭上眼睛,先过了眼前这一关罢,没多久,北虞睡了过去。 第二日,没人理会北虞,北虞连一口水也没喝到,她只觉得喉咙里都有些冒火。北虞没再去门口求饶,到了晚上时,刘婆子先来找柴婆子了,“这小蹄子今日怎么这么安静,不能是饿死了罢。” 柴婆子也觉北虞今日太老实了些,“不应该罢,先前儿咱们这的小翠饿了五天,不是一样活着嘛。” “这丫头长得纤弱,哪能和小翠比,可别真饿出个什么事来,到时候卖也值不了几个钱了。” “那……你说怎么办?” 刘婆子沉默片刻,“我去找王妈妈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脚步声杂起来,北虞懒得睁开眼睛,就吓吓她们几个人牙子罢。门啪的一声被打开来,有人过来先扯了扯北虞的手臂,“小蹄子,你给我醒醒。” 北虞没理会。 “妈妈,这小蹄子不是真晕过去了罢?” “都是穷人家出来的丫头,哪里有那么娇贵,才饿了这两日。”王婆子的声音很是坚定,“二妞,你少作死,你给我醒醒!”王婆子说时,北虞只觉有人用力的晃着她的头。 北虞睁开双眼,王婆子等人站在她眼前,北虞干裂的嘴唇轻启,声音有些微弱,“妈妈……我再也不……敢了……求妈妈……给我碗水……” 王婆子皱起稀眉来,望了一旁的柴婆子,“给她拿水。” 柴婆子应了一声,去拿水。北虞摇晃着身子,从草堆上撑起来。 王婆子继续说道,“你若识趣最好,一会儿子让柴妈妈给你拿些吃食罢,此后小心着些,若是再犯,我定不饶你!” 北虞吐出个“谢谢”,王婆子再不理会北虞,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柴婆子端来了一碗水。柴婆子吆喝着,“起来快喝水罢,一会儿子给你拿些吃食。你倒好,快成主子小姐了,还要老娘来伺候你呢。”说完,柴婆子把水碗掷在地上,碗里的水洒出去半碗。 北虞也不接柴婆子的话,先蹭到水碗边上,端起碗就喝起水来。一劲清冷灌入北虞的腹中,北虞只觉得气能顺畅了一些。 柴婆子这时候走进来,见北虞把水喝了,把饭碗放在地上,筷子掷在一旁,“快些吃罢。” 北虞这才说道:“多谢妈妈。” 柴婆子出去锁了柴房的门。 北虞端过饭碗,大口大口往嘴里扒着饭,真是要饿死她了。一碗饭很快就被北虞吃完,北虞觉得踏实了许多,也不似刚才那么累了。她坐回到草堆上,理着头绪。 王婆子既然肯给她饭吃,那也就会在这一两天内把自己放出去。北虞听到厨房那里随着扑的一声,门缝透进的烛光随即消失,她头倚在草堆旁,明天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但自己却要筹划着未来。 翌日一早,王婆子果然放了北虞出来,北虞随着三个女孩用了早饭,又去打扫院子了。那天院子北虞扫得并不快,等她回到屋子里休息时,三个女孩已经全在那里了。 春枝极热情的走过来,对北虞嘘寒问暖,时不时的用眼角扫一眼在一边发呆的大妞。墨菲低着头做自己的女红,还是一声不吱,仿佛生活在大家身边的空气。 春枝也知道大妞和北虞间已不似从前,她帮北虞拧了一条湿帕子,扭头向大妞说,“你怎么不过来瞧瞧,平日里妹妹长妹妹短的,今日二妞妹妹回来了,你倒拿起当姐姐的乔了?” 大妞被春枝说得脸一白,她站起身,走到北虞身边,并没抬起头,低声说,“妹妹可还好?” 北虞放下帕子,望着大妞的脸,轻轻一笑,“没事了,姐姐不必惦记着。” 大妞吃惊的抬起头,原本她以为会等来北虞的一顿好骂,却没想到北虞如此淡然,竟然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大妞嗫嚅着嘴唇,半晌没说出话来。忽然,大妞从怀里拿出一对耳坠子,往北虞手里一塞,转身回自己那里去了。 北虞知道那是自己原想留给大妞的耳坠子,自己唯一值钱的东西,原要准备逃出去,留给大妞做个念想。自己虽并不因大妞而失败,大妞却因猜疑报复,出卖了自己。 北虞用姆指轻抚了下手中的耳坠子,把耳坠在揣进怀里。 春枝见二人并未吵起来,有些失望,她说了两句闲话,就回自己那里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北虞干完活,提早回来,屋里只有墨菲一个人。北虞上前,坐在墨菲身边,“前几日多亏姐姐帮我。” 墨菲抬起头,看了一眼北虞,又低下头绣着花,声音极轻,“你倒不必放在心上,我也是不想你像大妞一样受些皮肉之苦而已,大家都是苦命人。” 北虞心里很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墨菲不喜和别人说话,给人以高傲之感,却心地纯良。北虞道了声谢,就出门去厨房那边帮忙了。 第十四章 君子之交 几日后,王婆子把几个女孩的活重新分配了,墨菲被安排到厨房里帮柴婆子的忙,大妞除了打扫各个房间,还要和北虞分日打扫厕屋,春枝的活没有变。 厨房,是最轻巧的活,比大妞那处打扫的活还要轻松很多。除了三顿饭外,不必守在那里,可以随时回来做自己的事。而且厨房里若是几个婆子剩下些饭菜,也就便宜给了在厨房干活的人了。 大妞和春枝都望向墨菲,墨菲半低着头,一句话没说,脸上的表情也没变过。 王婆子吩咐完了就让几个女孩去干自己的活,北虞打扫过院子就回了屋,春枝一会儿也回来了。墨菲在厨房里帮忙,这会子正是最忙的时候。春枝冷冷的望着厨房的方向,啐了一口,嘀咕着走开了。 大妞是最后回来的,她一进屋就开始小声骂道:“这厕屋能让人做呕,也不知道平日里墨菲到底是怎么糊弄过去的。” 大妞在水盆里把手洗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还不放心,拿着帕子又极用力的擦着自己的一双手。 春枝在一旁接过大妞的话,“人家手巧,当然要捡个巧宗去,咱们是什么人,哪比得了人家。” 春枝在一旁扇风点火,令大妞更气。大妞把手中的帕子啪的一声掷在桌上,“得了意去就了不得了,骨子里还不是和咱们一样么?” 北虞坐在一边翻着被子,引上线把破了一个口的被子缝起来。 春枝撇撇嘴,拍了拍身上,“咱们三个也快些去罢,一会儿子若是墨菲再告咱们一个偷懒的状,咱们今晚就别指望有饭吃了。” 大妞随着春枝出了屋子,北虞也放下被子跟了出去。 几个女孩之间,某一人得了一桩好差活,定会引来旁人的嫉妒,墨菲纵是平日里很少言语,但是春枝和大妞也不会因此而不嫉恨她。 到了厨房里,墨菲做着从前大妞的活,大妞咬着嘴唇坐在长凳子上,脸色极难看。墨菲把饭摆好,春枝用手肘轻轻的撞了撞身边的大妞一下。大妞头也不抬,拿起碗,极快的吃起饭来,仿佛没看到周围的几个人一样。 春枝抿着的嘴,却荡出了笑意。 “我吃完了。”大妞吃过了饭,放下碗筷就出了厨房。 王婆子望着大妞的背影,冷笑一声,“平日里我只当大妞是个极有眼色的,现在看来,倒也不过如此。墨菲,别人越是见不得你好,我就越要给你些脸面,你且留些肚子,一会儿子我们这桌里的菜食,就赏给你了。” 墨菲站起身来,说了声“多谢妈妈”。 春枝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她埋下头,却不敢就走,春枝在桌下踩了北虞的脚一下。北虞如常,一直吃完了饭才站起身。 春枝终于等到北虞吃完饭了,马上跟在北虞身后,出了厨房。 这几日里,大妞和春枝的话格外多,没人理会墨菲,墨菲倒也全然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 春枝甩着还有淋着水的手,望着墨菲的背影,小声啐了一口,嘀咕起来,“什么个小蹄子,只当自己飞上高枝儿了呢。” 大妞手上的针线没有停下来,嘴却也咐和起春枝来,“可说呢,许是墨菲就是那大家子里的丫头了呢。” 春枝一撇嘴,“她也配?!样貌不如二妞,嘴甜又不如你大妞,整天像个哑巴似的,哪个大家子要她?” 春枝正说着,听到门口有脚步声,春枝忙住了嘴。王婆子碰的一声推开了房门,三个女孩都吃惊的望着王婆子。只见王婆子满面怒容,手里拿着一件湿淋淋的褙子。 进屋后,王婆子二话不说,把手中滴着水的衣服直接甩到春枝的脸上,惊得春枝本能的一挡,褙子落在地上。 王婆子赶上来用力的踢了春枝两脚,春枝抬起头愣愣的望向王婆子,眼中的惊诧一闪即逝。春枝忙低下头去,低低的抽泣起来。 王婆子这时候骂了起来,“作死的小蹄子,你瞧瞧你把我的褙子洗成什么样子了?好端端的赫赤色褙子,你居然敢和黑色的衣服一起洗,你给我睁开你的狗眼瞧瞧,一块子染成了黑色,你是不是故意祸害我呢!” 春枝哭着求道:“妈妈,我并非有意,我哪有那个胆子啊。” 王婆子上前就拧春枝的耳朵,“我看你还强嘴,我看你还强嘴!” 春枝一边躲着一边哭求着,大妞走过来,劝着王婆子,“妈妈仔细手疼,春枝真做错了什么,妈妈罚她就是了,莫要气大伤了妈妈的身子才是啊。” 王婆子这才停了下来,指着缩成一团的春枝骂道:“一会儿子晚饭你就别给我吃了,去我屋里把衣服全给我重新洗了。” 王婆子骂完,也不理屋里的女孩们,怒气冲冲的走了。 大妞拉起春枝来,“快起来,仔细地上凉着。” 春枝就着大妞的手站起身来,低声哭泣着。 北虞走过来拾起掉在地上的褙子,放在脸盆里。春枝一刹那间的惊诧尽收在北虞的眼里。 北虞扭头望着低泣的春枝,春枝一瞬间的表情不会有假的,她似乎对王婆子的举动很吃惊。北虞轻轻的揉搓起沾了些泥土的褙子,柳眉微蹙。 春枝似乎……没想到王婆子会打她?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诧异?难道……王婆子和春枝有些渊源不成? 晚饭时,春枝被叫到了王婆子屋里洗衣服,王婆子叫墨菲把饭也送到她屋里去了。大妞紧紧的抓着帕子,替春枝捏了一把汗。 没一会儿,王婆子屋里传来了王婆子叫骂的声音。北虞心中多了些计较。 快到掌灯时,春枝垂着头才从王婆子那里回了来。一进屋,春枝低着头走到自己那边的炕边上,一头扎在炕上。 大妞忙凑过来,低声问:“你可是伤到哪里了么?” 春枝没说话。 大妞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拍了拍春枝的肩膀,“早些睡罢,明日还有一堆子的活呢。” 春枝还是没说话。 几个女孩都躺下来。 第十五章 准备 北虞开始暗中留意春枝和王婆子,她发现王婆子虽然待她们几个无有差别,但是细想起来,点有很多漏洞。春枝丢戒指那次,到底那戒指什么时候丢的,这么久了,春枝洗衣服都不曾摘下戒指,为什么偏偏那一次就摘下来了? 还有,在北虞扔戒指时,又怎么会引来刘婆子,没人能说得清楚,春枝更是一句也没提到过。这难道只是种巧合么?北虞不信。 春枝骂大妞的话,春枝对自己相貌的嫉,春枝平日的言语都袭上北虞的心头。原来一切都是有目的的,春枝倒藏得很深。 北虞缓缓的合上眼睛,即然知道是春枝,那么,春枝不只是在女孩中间听女孩们私下说的话,该有别的图谋才是。 这一日,北虞扫到前院时,听到王婆子对春枝说,“把这件褙子好好洗洗,春枝,这是件新褙子,若是再洗坏了,可别怪我真不饶你。” “即是新的,那我用清水洗洗浮灰罢。” 王婆子道了声“行”,就走出门去了。王婆子出来一眼看到正在浇花的北虞,王婆子瞪着北虞,“死蹄子,别在大日头时浇花,仔细花都浇死了。” 北虞连忙唯唯诺诺的答应着。 到了下午时,北虞做完了所有的活,回到屋子里,见春枝正在屋子里洗衣服。北虞随口问道:“姐姐在洗衣服呢?” 春枝也没抬起头,笑了笑,“是啊,衣服脏了。” 北虞往木盆里一看,春枝正洗着一件粉红的外裙,北虞记得自己从没看过春枝穿过这件裙子。春枝抬起头望向北虞,眼睛避开了北虞,轻轻一笑,“一件不常穿的衣衫,我想洗了,不然放着也要落些灰。” 北虞笑了一下,走到自己那里做起了女红。 春枝不会无事洗不常穿的艳丽裙子的,那么,一定是有什么事了?一道灵光在北虞脑中一闪,会不会是买主要来看人了? 北虞手中的针一顿。 极有可能,王婆子的新褙子,春枝洗的不常穿外裙……北虞在线上打个结,缓缓的垂下头,咬断了线。 一定是有买主要来! 下午,春枝把晒好的褙子取回来,北虞和墨菲正在屋里做女红。春枝进了来,朝北虞笑了笑,坐回到自己的铺位上,仔仔细细的把王婆子那件栗色褙子叠起来。 春枝叠完了自己的粉红色外裙,舒了口气,见没人理她,春枝自己先唉了一声,“你们做完了活真是好,我这还要去给妈妈们送衣服呢。” 北虞和墨菲都没接春枝的话,春枝有些讪讪的坐在炕沿上挪了挪身子,咬着嘴站起身来拿着王婆子的褙子出去了。 良久,墨菲低着头轻声对北虞说,“晚饭时的汤,你不要喝。”只一句,又是极轻,像梦魔一般。北虞扬起头,望着墨菲,墨菲并未看北虞,手也没有停下来。 北虞转回头,盯着自己做了一半的女红。 汤?从北虞来到王婆子处,没有喝过一次汤。要么是面汤充饥,要么就是稀粥。墨菲这话可是对自己说的? 北虞想到这里,张了张嘴,一句问话淹没在腹中。墨菲是在厨房里帮忙的,她告诉自己不要喝晚饭的汤,一定是有原由的。 难道是有人要对她下手?可是为什么?她并未出头,什么事也不如大妞和春枝一样热络。王婆子等人没有理由对她下手,除非…… 北虞猛然抬起头,望向窗口。除非是王婆子怕买主看到她而要买她,不买春枝,那样春枝今日的功夫都白费了。 墨菲放下针线,没再和北虞说上一句话,似乎刚才那句话并非出自她的口中。墨菲趿上鞋,朝外边走去。 北虞看看外面的光景,大概是快做晚饭了,墨菲自然是要去厨房的。 北虞收回目光,继续做着自己的女红,心里却狂跳起来。 晚饭时,几个女孩都进了厨房,墨菲端来了饭菜,每人面前果然有一小碗汤。说是汤,只是一碗热水里飘着几片菜叶和油星。 王婆子坐在另一张桌上骂着,“看看你们几个瘦得,不知道真以为我如何苛刻你们了,今日就添些油水罢,汤最补人,一人一碗。” 几个女孩都站起身说谢妈妈的话。 春枝坐在北虞身边喜滋滋的端起,手肘轻碰北虞,低声说,“这可真是好事儿,我喝着这汤的味道就极好,妹妹还不趁着热喝了?” 北虞笑着应着,心中对春枝的殷勤冷淡不已。看来真如墨菲所说,这汤有问题。 北虞端着碗往嘴里扒着饭,她能感觉出来春枝正有意无意的注意着她。北虞笑着端起汤碗,在春枝还没回过神时,把自己一半的汤倒入春枝的碗中,春枝不由得变了脸色。 “二妞,你这是做什么?”春枝腾的站起身来,对北虞怒目而视。 北虞笑得异常亲近,“姐姐即爱喝这汤,我把我的汤分于姐姐一些,姐姐倒不必谢我了。” 王婆子和刘婆子等人盯着这边,刘婆子先骂起来,“坐下吃饭,都挺尸一样的杵着做什么?” 北虞先坐下来,春枝这才跟着坐在长凳上。北虞拿着馒头大口的咬着,春枝瞪着北虞。北虞端起汤来,一口喝了进去,转回头望着春枝,“姐姐,怎么不喝汤?” 春枝把碗一推,“我不舒服。”说完站起身就走了。 当晚,几个女孩刚要回到屋子里,北虞就捂起了肚子,春枝先问起来,“二妞,你这是怎么了?” 北虞的柳眉皱在一起,“我……肚子痛……” 春枝故作紧张,扶住了北虞的手,“才儿还好好的,怎么就肚子疼起来了?” 北虞扶着炕沿,“不……不行,我要去厕屋!”北虞推开春枝向门口冲去。 北虞跑出去后,在屋外传来刘婆子的骂声,“哎!哎!二妞,你奔命去么?急着什么,仔细撞死在树上!” 北虞远去的声音,屋里的几个女孩没听清。春枝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一下,见刘婆子走过来,春枝一缩头,退回到屋里。 刘婆子进屋就问,“二妞是怎么了?急着寻魂去一样。” 春枝连忙过去陪着笑,“二妞刚才说肚子痛,才说了一句,就要去厕屋。” 刘婆子的眉毛皱了皱,骂了几句。 春枝怯怯的问刘婆子,“妈妈,二妞这样可别是得了什么病?” “能是什么病?穷人家里哪个没拉过三泡稀屎的,怎么就她娇贵起来了?”刘婆子骂完就出了门。 没人再理会北虞的腹痛。 第十六章 买主 掌灯时分,北虞已经去过了三次厕屋。刘婆子再没有耐心等北虞了。刘婆子让北虞直接便在净桶里,然后就锁了门走了。 这一晚,北虞足足折腾到小半夜,几个女孩也没太睡好。第二日一早,当刘婆子的吆喝声再次响起时,北虞却没像往常一样起来。 刘婆子走过来,北虞躺在床上直了直身子,声音有些微弱,“妈妈,我是病了,我……我还想去厕屋……” 刘婆子望着北虞原本粉雕玉琢般的脸上,失了往日的光采,北虞的双眼添了笔憔悴。刘婆子打量着北虞,“你且先躺着罢,我去告诉王妈妈。” 刘婆子转身驱赶着向北虞张望的大妞几个人,“走走,都在这里瞧着什么?没活要做的么?还不快去,仔细去晚了,一顿好打!” 大妞几人走出屋子,大妞忍不住回头望向北虞,随后才随着春枝和墨菲走出屋子。 北虞抬起头,春枝穿着粉红色外裙的背影先欢快的闪出了。 刘婆子立在王婆子身边,王婆子用钗子剔着牙,眼睛斜向刘婆子,“真是起不来了么?” 刘婆子确信的点着头,“是起不来了,脸儿都瘦下去了,这一夜可见二妞也没消停着。” 王婆子扯起衣摆擦了擦钗子,把钗子又别回到头上,“那就好,算算时辰,那边也差不多来人了,你去瞧瞧其他的丫头,有没有不安分的。” 刘婆子忙笑道,“一点口风都没露过,哪个丫头会知晓?只要二妞不出来,我想着,这差事就该是春枝的了。” 王婆子嘴角一牵,“该是这样的,你再去瞧瞧那两个丫头,别起了些什么歪心思。” 刘婆子答应着,出去了。 到了辰时,刘柱跑进来叫王婆子,“妈妈,林嬷嬷来了。” 王婆子忙起身,正了正自己栗色的褙子,随着张柱出了屋子。 在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立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妇人上身穿着驼色的外衫,衫口边绣着银丝花边。外罩着樱草色盘扣褙子,下面穿着褐色的的罗裙。妇人脸盘方正,发间别着一支金丝球珠花,脸上不喜不怒。妇人身边随着一个小丫头。 王婆子一见妇人,紧走两步,先笑起来,“嬷嬷,可把您给盼来了。” 妇人笑了一笑,话直入主题,“人可都备着呢?” 王婆子微哈着腰身,扶过妇人的手,“早备下了,只等嬷嬷您来呢,嬷嬷先随我去我屋里略坐坐,喝一杯我们这里的清茶,可好?” 妇人点点头,搭着王婆子的手进了院子里。 在王婆子的屋里,正座上坐着妇人,王婆子等人立在一边。王婆子张罗过茶点后,转身吩咐刘婆子,“把那三个丫头带过来罢。” 座上的妇人眉头微微一皱,“怎么是三个?你先前儿不是说有四个么?王生家的,你莫要和我耍滑,好人儿留着不放出来让我瞧。” 王婆子满脸堆着笑,“瞧您说的,我哪里敢,这好人儿不争着往您那里送,旁人家里哪里用得起。嬷嬷,是这样,一个丫头拉起了痢疾,我怕不是好病,所以不敢放她出来,若是她把病染给了嬷嬷身边的人,那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妇人没说话,端起了桌上的茶杯,王婆子一见,忙叫刘婆子快去带人来,自己则亲自陪着座上的人说着闲话。 没多一会儿,刘婆子带着三个女孩进了来。王婆子先过来,先对三个女孩说,“还不快给嬷嬷施礼,教你们的规矩都忘了么?” 三个女孩忙向座上的妇人施礼,妇人撩起眼皮,逐一打量着三个女孩,目光略在春枝的脸上停了一停,还是转开了眼睛。 妇人望向王婆子,“就这三个么?” 王婆子看出妇人对三个女孩并不满意,王婆子忙笑着回道:“嬷嬷,现在都中的情行也就是这样了,我这里是顶尖儿的地方,我若是都没有那中了嬷嬷心意儿的人,旁处就更没有了。” 王婆子说着拉起春枝的臂膀,“嬷嬷瞧瞧,这丫头也是这里顶水灵的,我也教了她些规矩,女红也是教过了的,嬷嬷带回去直接就使也是一样的。” 妇人皱了皱眉心,又望了望春枝,“王生家的,你即是这样说,那便是这个丫头罢。”妇人说完站起身来,“我这就回去禀告一声罢。”妇人说着,走向门口。 王婆子忙跟在妇人身后,嘴上不停着说,“嬷嬷那您慢走,春枝,你还不快扶着嬷嬷出去。” 众人簇拥着妇人刚要走到门口,有一个人缓缓走到门口,见了妇人,来人在门口处飘飘施礼,“给嬷嬷请安。” 妇人眯了眯眼睛,望着眼前的少女,少女虽然着粗布衣衫,却遮饰不住她天生丽质的美貌,那轻缓的声音令人沉醉。真真是个妙人! 妇人望着北虞缓缓的朝北虞招招手,“你过来我瞧瞧。” 北虞也没起身,“嬷嬷,因我病着不敢进屋扰了嬷嬷,只在院子里给嬷嬷请安了。” 妇人笑了起来,“无妨,你过来罢。” 北虞这才起身走近妇人。 王婆子的心头一紧,暗骂道,这丫头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躺着起不来了么?王婆子心里把刘婆子骂个底朝天。 妇人微微笑着,“你叫什么名字?” 北虞低垂着头,“回嬷嬷,我叫二妞。” “多大年纪了?” “十四。” 妇人微微一呆,“你把头抬起来,让我瞧一瞧。”北虞慢慢的抬起了头,对上了面前妇人的眼睛。 妇人眼中的惊诧一闪即逝,她站起身,“王生家的,我先回去了,来这里选丫头的事,我还要回府里禀告一声,另外,这几个丫头你好生留着,许是管家娘子一高兴就要都买了去呢,你可听懂我的话么?” 王婆子忙陪着笑脸,“若是那样,是她们的造化。有劳嬷嬷回去美言几句了。” “有句丑话我倒要讲在前头了,若是我下次来没见到这个丫头子,王生家的,你可别怪我从此让你这份生意也难做了。” 妇人的话说得极轻柔,似乎吹过耳边的一缕风。但是王婆子却全身一颤,抬起眼去望妇人。妇人正温和的望着王婆子,嘴角含笑,眼中却闪着警示的光。王婆子连忙低下头去,口中称“不敢”。 妇人并未说话,扶着小丫头的手站起身,望了一眼北虞,走出门去。王婆子等人簇拥着妇人,一直把妇人送到马车上才回来。 第十七章 发作 北虞望着王婆子送人走出去,转身朝自己住的屋里走去。 “二妞你个贱蹄子给我站住!”春枝的骂声从北虞身后传来。北虞收住步子,转回身,春枝正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春枝走到北虞面前,眼睛瞪得滚圆,双颊发红,骂了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装病了来坏我的好事?!” 北虞望着春枝一脸无辜,“姐姐说得好生有趣,我病着不假,昨日大家也是都见了的。今日略好些,还好托姐姐的福,若不是姐姐的半碗汤,我哪里会好得这么快呢。” 北虞说着,轻轻服下身,对春枝拜了一拜。春枝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都是那半碗汤,若是二妞把整碗都喝下去,许是现在也起不来呢。怪只怪自己多了一句的嘴,结果那半碗汤被二妞名正言顺的倒在自己的汤碗里,这事让她恨得什么似的,却不能明说出来。 春枝双目微红,本来已经可以一下装下去,直到被选去这大户人家里。可是,都是二妞,是她坏了自己的事。自己落选了,再也顾不得许多了,就是豁出去,也不能让二妞忒得意了。 春枝声音有些颤抖,“二妞,你莫要张狂,那大家子里可还没说就一定要买了你去呢,纵是买了你去,也许是一个贱妾歌姬呢,哪里就让你美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北虞这一次并不想放过春枝,她浅浅一笑,“姐姐这气我就十分不懂,姐姐说我张狂,可我半没有半分逾越之处,无非是病了,现在好些见了买主而已,我不知道姐姐在气我什么?难道姐姐也想着争着去做那贱妾歌姬么?” 一句话说得春枝原本通红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紫色。二妞居然敢反齿相讥?她不是平日里胆子最小的么?今日竟敢这样对自己说话。春枝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你……”春枝握紧了拳头。 北虞嫣然一笑,“姐姐平日里最是机灵,今日怎么就糊涂起来了,话都被姐姐自己先说了。” 春枝咬紧了唇,是啊,话都是自己说的,二妞并未多做什么,现在自己气成这个样子,着实让人看着笑话。 春枝气得骂起来,“二妞你个贱……” “都给我安生些!”王婆子这时候插腰走过来,“离着八百里就听见你们吵了,吵什么吵?都是吃饱了撑着了?” 王婆子走过来,一把推开了春枝,眯起眼睛细细的望着微垂着头的北虞。半晌才道,“二妞,你不是病着么?怎么又有力气吵架了?我倒真不知道,这院子里最有心计的原来是你,真是好,好啊!” 北虞头也没抬,一动不动。 王婆子又骂起来,“二妞,春枝,你们两个一会儿子给我把活全干了,现在不用在这里狗咬狗的!” 北虞没说话,应了声是,就退回到屋里。 见北虞朝屋里走去,王婆子望着北虞的背影,扬起声狠狠的对身后的刘婆子说:“告诉张柱,把门给我锁好了,仔细着别钻进来一只野猫去。” 北虞脚下没做片刻的停留,仿佛王婆子的话中刺不是针对她的。 刘婆子怯然的望了一眼王婆子变了色的脸,知道王婆子生二妞的气,连忙应了一声,去吩咐张柱。 王婆子火气并未消,她望了一眼还在院子里的大妞等人,骂起来,“都给我滚回屋里去,别杵在这里,我看着心烦!” 大妞几个这才回到屋里去。 王婆子进了自己的屋,先坐下来灌了一杯茶水,茶杯也狠狠的掷在桌上。刘婆子跟在王婆子身后,关上了门,凑过来低声说:“妈妈莫气,二妞这个死蹄子难道还能翻出咱们的手掌心不成?现在林嬷嬷走了,还不是妈妈说打就打,说……”刘婆子这时候手摆了个杀的动作。 王婆子心烦的打断了刘婆子的话,“你怎么还没明白,那个林嬷嬷已经替那个死蹄子铺好了路了,若是我真把那个死蹄子弄死了,林嬷嬷定会以为我故意和她做对,那时候只怕连命都要难保了。” 刘婆子眨了眨眼,低下了头。 王婆子咬牙切齿的说,“那个死蹄子我真是算漏了她了,现在有林嬷嬷在那保着她,我们还不能动她。” “那就把活派给她做,这样林嬷嬷倒不能说出什么来。” 王婆子坐下来,重重的哼了一声,“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你去把重活分给二妞那个死蹄子去。” 刘婆子连连答应着,退出门去。 中午饭,王婆子没让北虞去吃,并告诉她,不做完这些个活,晚上饭一样是没有的。王婆子说这话时,正在洗衣服的春枝听到后,坐在小凳上轻哼起小调来。 北虞不理会春枝的挑衅,她去后面厕屋里打扫。王婆子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尽情的累她了,或是不给她饭吃,因为她北虞已经超出了王婆子所管的范围了。 林嬷嬷是块老姜,早已替北虞想到了她走后的事了,所以才会对王婆子说了那些个狠话,唬得王婆子不敢真对北虞下手。 北虞直了直腰,等有今日,她还真要谢谢墨菲。若不是墨菲的那句提醒,她真就把汤全给喝了。墨菲提醒自己之后,北虞就猜想着王婆子会给她下什么拌子,想来只有泄药,先让她病下来,见不到主家,且过了这家再说。 所以北虞才会把汤故意倒给春枝,后面的汤北虞也没全喝,她喝完汤,有意用袖子拭嘴,把一口汤都吐在袖子里。 想到这里,北虞轻轻一笑。王婆子和春枝的小把戏,最终没挡住她的路。 北虞退出厕屋,用袖子轻拭了下额头上的汗。 林嬷嬷主家的背景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想着这位嬷嬷的气度,穿着,举止,北虞觉得这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妈妈。俗话讲得好,京城遍地三品官,这户主家是官居几品呢? 若是真是预备着做通房丫头,那自己可要先想好了对策,怎么能让林嬷嬷等人死了心,不让自己当通房丫头呢? 北虞捡起厕屋前面的大扫把,拖着向前院走去。最好能抓住机会再逃一次。 第十八章 磨难 在北虞想着下一步的计划时,原本被挑上去的春枝正立在王婆子屋子里哭着。 春枝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压低了声音,“姑母,您说这可怎么好啊?” 王婆子狠狠瞪了一眼抽泣着的春枝,“怎么好?我怎么知道,事已至此,只能看林嬷嬷来时再能不能挑一两个丫头了,若是挑了,我定会劝她带上你去。” 春枝只觉得委屈,刚止住的泪又落下来,“没想到二妞那个蹄子竟然这样有心计,我白白受了那些个苦了,倒不如刚开始就挑明了来。” “闭嘴,”王婆子啐了春枝一口,“你懂得个什么?头发长,见识短。”王婆子骂到这里,觉得有些捎带上自己的嫌疑,又瞪了春枝一眼,“若是当先儿就说明了,你以为这林嬷嬷会要你么?这大宅门儿的人家最是难入,挑丫头也有许多的讲究儿呢。” 王婆子见春枝有些不解,说道:“这林嬷嬷的主家并不像一般的官员,我也曾打听过几次,但那个老东西都避而不谈,再看她家的排场,林嬷嬷即是出来买丫头的,也就是个二等嬷嬷,一个二等嬷嬷都能有如此气派,我也定不能再相问了。” “啊?!”春枝有些回不过神来。 王婆子细细的说起来,“若是先前儿说了你是我的亲戚,林嬷嬷定是不会要的,因为怕我瞒了你的诸事,或是身世不清白,或是身上有病,她买回去做什么?” 春枝惊得张大了嘴巴,“不……不能罢?” “你懂得什么?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我和这老货打交道这么久了,我会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么?她家要的丫头都是要极好的,先前儿也在我这里挑过,可惜没挑到合心意儿的。后来在井顺街挑了一个丫头子,听得说那个丫头并未到主子们身边伺候着,只是在厨房里做些粗活,可月例却足有一吊钱了,你且想想,这样的大户人家能出得起这些钱数,难道不要细细挑人的么?” 春枝听了王婆子的话,彻底闭上了嘴。 王婆子望着春枝呆愣的蠢相,心里有些厌恶,语气不免得又恶上几分,“你平日学着机灵些,你娘把你送了来,不就是想你有个出息,省去家里的嚼头,你且少和大妞打混,她一个蠢丫头知道些什么?你学着点二妞和墨菲,这两个蹄子都不是简单的。她们不会教你,你且要长些心眼儿,偷着学。” 春枝被骂得低下了头。 王婆子皱着眉头对着春枝摆摆手,“回去罢,在这里待这么久小心别人起疑。以后接二妞的话也仔细些,别总说些没长脑袋瓜子一样的话。” 春枝赤着一张脸,才退出了王婆子的屋子。 北虞这一天里干了许多的活,劈柴,挑水,洗衣服,扫院子,修剪花,一直干到快掌灯。王婆子这才丢给北虞一句话,“天快黑了,没人看着你干活,你且去厨房里有一碗剩饭,你就吃了罢。” 北虞应了一声,去厨房里吃饭。 墨菲还在厨房里帮着柴婆子收拾灶台,北虞一见,也不和墨菲打招呼,坐下来端碗就吃。柴婆子骂着,“可真是个认吃的,不是小户人家还真养不了这样的奴才呢。” 北虞也不说话,柴婆子吩咐过墨菲做的活,就给王婆子送去果子了。墨菲走到北虞身边低声说,“手若是磨出了泡,别怕,用井水敷敷就会好很多。” 北虞抬起头,望着墨菲,墨菲也望向北虞,笑了一笑。北虞才发现,墨菲笑起来很亲切。 墨菲一边擦着北虞放碗的桌子,一边低声说,“你也不必疑我,我只是想着,大家到了这个地步,都不容易,你又是个心地善良的,只是你的善良第一次害了你,你没认清大妞。大妞是个糊涂的,我并不糊涂,我虽不爱多说话,我且也不是个冷心肠的。我相貌平平,除了会女红,再无一点能入人眼的优势了,我也必是卖不到那好人家的地方去。若是你能有个好出路,我也替你高兴。” 北虞惊诧的望着墨菲,从认识墨菲以来,墨菲第一次和自己说了这么长的话。 墨菲说完话,转身走到一边去收拾碗筷了。 北虞继续吃着饭,心里泛着苦涩,却也涌出了一丝的甜。墨菲,和她一样,在这个暗不见天日的院子里,冷眼看着每一个人,不知道哪个是敌是友,小心谨慎的活着。当墨菲看到北虞被大妞害时,出于同情,帮了北虞。 墨菲心里比谁都清楚,以墨菲的资质,确实没什么太好的出路。也许是惺惺相惜罢,墨菲愿意看到院子里重情义的北虞有一条好出路。 一连五日,林嬷嬷那里再没有一点消息,似乎忘掉买丫头的事了。春枝的脸色渐渐的有了笑容,有事没事的,春枝总会在屋子里说上两句。 什么大户人家怎么就没了消息呢,有人还眼巴巴的望着呢,别是忘了罢;要么就说,这眼瞧着要飞上高枝儿了,怎么就忽然没了音信了,这叫人怎么说去啊。到底是买个奴才,谁还会记得什么。 林嬷嬷已经走了有十日了,依然没有一点消息。王婆子脸上的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幸灾乐祸,讥讽,嘲笑,种种混在一起。有时候,刘婆子还会嘲弄几句北虞,王婆子只坐在一边瞧着,仿佛很喜欢这种解气的方式。 北虞全然不理会王婆子等人的态度,依然做着自己的活,多一句话不说。 下午时分,北虞提着桶从后院向前院走,准备再提些水去洒院子。墨菲在井边也正提水,在蹲下的一刹那,墨菲的声音极轻,“你快想些法子,她们要把你卖到边关做营妓去。” 只一句,仿佛和着水声,北虞的脸忽地一变。墨菲这时候已经提着桶进厨房去了,北虞紧抿着唇,挽起袖口,把水桶彭的一声掷在水井里。 北虞一边摇着辘轳,一边想着。怎么办?怎么办?定是王婆子见林嬷嬷那里没了消息,已沉不住了气,想把她卖出去。卖去做营妓,这恐怕是王婆子对她最好的报复了。 北虞心中如盘上来盛着满满水的水桶,沉甸甸的。 绝不能让王婆子如愿!随着北虞把一桶水倒入另一个小水桶里时,北虞下定了决心。 第十九章 错疾 下午劈完柴后,北虞借着把柴放在柴房里的机会,向墨菲要薯蓣皮。墨菲听了北虞的话,半晌没回过神来。北虞怕王婆子等人发现,只低声说,“若是弄到,最好不过了。” 说完话,北虞就走出厨房。 薯蓣,即为山药,其汗最为刺激,若是人不小心摸到,手会奇痒难奈。北虞就要用这个法子来避开去做营妓。 晚饭后,北虞去厕屋的路上,墨菲偷偷把一个系着的帕子包塞到北虞的手里。北虞也不搭话,把东西藏在袖子里,去了厕屋。 在厕屋里,北虞打开帕子包,把薯蓣皮涂在自己手臂和小腿上,随后把剩的薯蓣皮带出来,经过脏水桶时,把帕子抖开,剩下的薯蓣皮都掉在了脏水桶里。 到了晚上,女孩们都躺下来,北虞只觉得手臂和小腿上奇痒无比。她用力的去抓去挠,手臂和小腿奇痒不止,新痛又传了来。 北虞一夜没有睡好,第二日一早,北虞借着曙光看到自己的手臂和小腿已经微微红肿,上面的抓痕交错纵横,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北虞强忍着钻心的的痒痛,去吃饭,扫院子。只是她的动作不如往日的麻利,只有墨菲皱着眉,视线不时的扫过北虞。 北虞刚扫到后院,刘婆子就来叫她,“王妈妈唤你呢,快随我去前面。” 该来还是要来的。 北虞连忙放下扫把,随着刘婆子去了王妈妈住的屋子。 屋里早有一个打扮妖艳的婆子坐在里面,见北虞进了来,一双眼睛叽力骨碌的上下打量着北虞,像是在评价一个瓷碗或是木盆的价值。 王婆子难得对北虞笑了一笑,“这位是齐妈妈。” 北虞忙施礼叫了声张妈妈,张妈妈很受用的点点头,提嘴问道:“你几岁了?” 北虞低头答道:“十四。” 齐妈妈满意的笑了起来,望向王婆子,“王妈妈,您这里的人儿可是越来越标致了,不说这身份,瞧瞧这小模样,送进宫也是够了的。” 王妈妈满含深意的望着北虞,嘴里说着,“过奖了,齐妈妈。” 齐妈妈站起身,“那我就瞧瞧这身子骨了?” 王婆子连忙答应着,“齐妈妈请看。” 齐妈妈拉起北虞的小手,轻轻拈起一根如葱般的手指,啧啧赞道,“啧啧,瞧瞧这丫头是怎么长的呢,真真是天上的人儿啊。” 王婆子见齐妈妈这样满意北虞,心里乐开了花,也不催着齐妈妈,让齐妈妈细看个够。 齐妈妈扯着北虞的手,褪开北虞的袖子,却吃了一惊,“这……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王婆子的笑忽的一下都不见了,她站起身,走到北虞身边,一双红肿的手臂显现在她面前。 “这可是怎么了?” “王妈妈,你的人,你问哪一个?”齐妈妈明显有些失望加气愤,“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手臂和小腿成了这个样子,可是有什么病王妈妈没交待清楚?” 齐妈妈的话已经带着刺了。 王婆子皱起了眉头,“哪有什么病,一直好好来着,二妞,你说你这是怎么了?” 北虞低着头,轻声的哭起来,“妈妈,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是从前晚上我身上就有些发痒,我就抓了,后来就成这样了,我不敢告诉给妈妈,怕妈妈骂我。” 齐妈妈听完也不答话,蹲下身提起北虞的裤腿,一样触目惊心的小腿也露了出来。齐妈妈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这是不是要出什么疹子罢?” 齐妈妈说着忽的松开了北虞的手,遮住口鼻倒退了好几步。王婆子也吓得向后退去,“怎么……怎么可能,并不见这丫头病着啊。” 齐妈妈遮着口鼻埋怨起王婆子来,“要我怎么说呢,王生家的,你且不知道有些人可以不发热直接起疹子么?亏你也是做了这一行有些年头了,怎么就连这些也不知道呢?若是些小病,也就罢了,万一她再把我的人染上了这病,这可怎么说?这样的病,若是染给了军营里的官爷们,你当我有几个脑袋瓜子够他们砍的?平日里见你对我姐长妹短的,你怎么连我这老熟人也害起来了,把这么一个丫头卖给我算什么?我是替你这里埋人的么?” 齐妈妈的话说得尖酸刻薄,王婆子却半晌没回一句话。齐妈妈也不理王婆子,骂骂咧咧的小步出屋门,到了门口,齐妈妈还大口的啐了一声,“真真是晦气死了!” 王婆子虽然气恼,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她捂着口对刘婆子叫道:“快把这煞星给我拉出去了,关到耳房里去,别真把咱们都给染上了。” 刘婆子心里没底,也不敢靠近北虞,远远的向北虞喊起来:“你死到这里了?随我去耳房去。” 王婆子眉头忽然一立,对着刘婆子叫起来,“在我的屋里别说死!” 刘婆子忙遮了口,带着北虞出了王婆子的屋。 北虞被刘婆子一脚踹进了耳房里,她不理会自己跌破的手掌,心里大大的出了一口气,又过了一关,就算王婆子把自己饿死到这里,她也不会再被卖去做营妓了。 这一天北虞没吃一顿饭,晚上有人从耳房的门缝里塞进来半块干了的馒头,来人并未说一句话,但是北虞却知道,这不说话的人,一定是墨菲。墨菲知道她受不了饿,所以偷偷的为她送来了饭。 北虞啃着馒头,除了墨菲,没人会靠近她待的地方。自从北虞被关在耳房里,她就已经听到王婆子在外面吆喝着用艾叶熏每个屋子。伴随着王婆子的吆喝声,还有她那高一声,低一声的咒骂,王婆子的话已经开始不避着北虞了,北虞听到,王婆子明日就要把她扔掉。 北虞又咬了一口馒头,笑了,扔掉是不是意味着她将要得到了自由?北虞只觉得这狭小的耳房,也并不那么压抑了。 自由,她做梦都想的事,就要实现了,真的就要实现了! 第二十章 移出 翌日一早,北虞正睡在耳房的旧木床上,有人打开了房门,朝里面叫嚷着,“二妞,你个死蹄子,快给我死出来!” 北虞听出是刘婆子的声音,她忙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刚到了门口,刘婆子就如避灾星一般,向后退了退,拿着帕子捂着口鼻,厌恶的摆摆手,“你快些在前面走着,去大门那找张柱去。” 北虞心下一喜,脸上却不露出什么来,低着头向前门走去。到了前门,身后的刘婆子扬着声叫张柱,张柱从一边的小门斗里跑出来,刘婆子指着北虞对张柱说:“快把这丫头带着扔到西南头的土地庙去!” 西南头的土地庙,曾有乞丐聚在那里。北虞不用细想,也知道那里该是什么地方。 张柱答应着,上前一提北虞的肩,北虞如同小鸡一般被张柱提起来。张柱拎着北虞走同大门。北虞的心欢跳不已,只要张柱迈出这个门去,她就自由了。 刚走到门前,有敲门声传来。张柱厌烦的把北虞推到一边,打开院门,只见一个小丫头扶着林嬷嬷站在门外。 张柱一见林嬷嬷有些回不过神来,林嬷嬷见到看门店人竟然这样连招呼都不知道打,皱了皱眉,寒声问道:“王妈妈不在么?” 张柱这才回着“在,在”,忙打开门,要让进林嬷嬷。 林嬷嬷摆摆手,“我还带一位嬷嬷来,快去把王妈妈叫了出来罢。” 张柱答应着,也来不及再理会北虞,自己跑进里面。 立在门口的北虞心头一凉,林嬷嬷怎么来了?看来要坏事。北虞转念一想,王婆子若是告诉给林嬷嬷自己出疹子的事,想来林嬷嬷也不会再买自己了。王婆子也乐得再把春枝推出来,那样自己还是要被扔出去。 想到这里,北虞低下了头,就看林嬷嬷下一步要怎么做了。 北虞正想着,那边王婆子已经带着刘婆子疾步走出来,她还没出门口,一眼看到立在门边的北虞,皱起了眉,对身边的刘婆子低声说:“先把这蹄子带回耳房去,等林嬷嬷走了再扔她。” 刘婆子皱着眉,极不情愿的走过来,忍着怒气低吼着,“快随我回耳房去。” 王婆子这时候忙走出院门,脸上堆满了笑,给林嬷嬷施礼,“嬷嬷,您来了。” 林嬷嬷淡笑着回应,“是啊,今日我还请来一位嬷嬷,”说着林嬷嬷亲自走到马车边,向里面轻唤声,“嬷嬷,王妈妈来迎您了。” 车帘一挑,先走下一个艳丽的丫头,丫头下了车,扶出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这个妇人穿着比林嬷嬷更为华丽些,通身的气派竟然像哪家的当家夫人。 林嬷嬷忙上前扶住妇人的手,“嬷嬷仔细脚下。” 王婆子惯看旁人的气场,见林嬷嬷都这样恭敬的一位嬷嬷,说不好就是主子身边的人。王婆子忙紧走几步,躬身施礼,“给嬷嬷请安了。” 林嬷嬷在一旁介绍道,“嬷嬷,这位就是王妈妈。”说着,又对林嬷嬷说,“王妈妈,这位是我家夫人身边的崔嬷嬷。” 夫人身边的人,可见林嬷嬷为什么会对崔嬷嬷这样毕恭毕敬了。 王婆子的笑容更为谄媚,“崔嬷嬷好。” 妇人抬眼望了一眼王婆子,浅笑着,“我是来瞧瞧要买的丫头的。” 王婆子见妇人虽浅笑有礼,身上却隐隐有种威慑,心下便敲起了鼓。她一边哈着腰,一边往里面让人。 王婆子等人众星捧月般,把这位崔嬷嬷让进了王婆子的屋中,自然,上座给了这位极尊贵的嬷嬷。王婆子又是张罗着上好茶,又是布点心,着实忙了一阵子。 崔嬷嬷却拦住了王婆子,“妈妈快把那个丫头带来我瞧罢。” “这……”王婆子面上作为难状。 崔嬷嬷面色不变,问了句,“难道还有何事不妥么?” 王婆子哪敢怠慢,忙把北虞得病的事说了,并添油加醋的告诉给崔嬷嬷,北虞的病极可能是什么不好的疹子,现已害得手脚溃烂。 崔嬷嬷皱着眉头,望了一眼身边的林嬷嬷,林嬷嬷马上对王婆子说,“我去瞧瞧那丫头。” 王婆子还想劝一劝,林嬷嬷摆了下手,“不妨事的。” 王婆子无奈,让刘婆子带着林嬷嬷去耳房。 到了耳房,刘婆子打开门,有些犹豫着,林嬷嬷一见,似笑非笑的说:“倒不必劳动妈妈陪我进去了。” 刘婆子一听林嬷嬷这样说了,心知林嬷嬷看出自己不愿随着进去,刘婆子只好讪笑着说,“还是我引着嬷嬷去瞧罢。”说着引着林嬷嬷进了耳房。 耳房里,北虞正坐在一张旧床上,手上紧攥着一个帕子,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林嬷嬷一见,心先软了三分,上前唤了声,“二妞,我来瞧瞧你的病。” 北虞抬起头,看见林嬷嬷,立起身,咬着唇,半晌才从嘴里挤出来,“嬷嬷……”然后极委屈的挽起袖口和裤管,一截子又红又肿的伤痕露了出来,林嬷嬷也是吓了一跳,“怎么弄成了这样?” 北虞摇摇头,“回嬷嬷的话,我并不知晓。” 林嬷嬷并没说什么,走出了耳房,刘婆子连忙跟在林嬷嬷身后出了房,锁了门。回到王婆子的屋里,林嬷嬷伏在崔嬷嬷耳畔轻轻的耳语几句。崔嬷嬷不由得随着林嬷嬷的耳语声,渐渐的皱起了眉头。 王婆子立在一边,脸上微微一松。心中不由得欢喜起来,现在大概你们该知道二妞的病并不有假了,看来只能换了人选了。 王婆子斜眼瞄了下崔嬷嬷那边,眼皮一垂,只等着崔嬷嬷发话了。 崔嬷嬷听完了林嬷嬷的话,略一沉思,望向王婆子,“王妈妈,我要瞧瞧这丫头。” 王婆子略有些吃惊,“她身上可是有着病呢,只怕嬷嬷……” “无妨,请妈妈把人带过来就是。” 王婆子心中虽然一个百不情愿,却也不敢得罪这大买主,命刘婆子把北虞带来。 没一会儿功夫,北虞被带了来。北虞进了门并未往里面走,只在门口给屋里的几个人施了礼。 崔嬷嬷对北虞的第一印象就是不错,至少是知礼的。崔嬷嬷在座上柔声问道,“你可是叫二妞,今年十四岁了?” 北虞答是。 崔嬷嬷又说:“把脸抬起来,让我瞧瞧。” 北虞微微抬起脸来,迎上了一对精明的眸子。一道诧异在那双眸子里一闪即逝,北虞心中惊奇,并没说什么,又低下了头。 良久,崔嬷嬷才又道:“带这丫头先出去罢。” 刘婆子连忙带出北虞去。 第二十一章 新院子 崔嬷嬷转过头对王婆子说,“王妈妈,先前儿买丫头都是五两银子,今日我拿出六两银子给你,这丫头,我买了。那一两银子是让你买艾叶熏屋子的。” 王婆子惊诧的抬起头,望着崔嬷嬷,崔嬷嬷脸上露着一丝不变的笑,“怎么?妈妈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不……不是……这丫头可是病着呢,别染给了旁人,我这是为……” “多谢妈妈了,”崔嬷嬷打断了王婆子的话,“这丫头到底是什么病症,我自会带她回去请郎中瞧了,妈妈不必担心。” 王婆子不敢再说话,崔嬷嬷站起身,对着王婆子说,“那我就告辞了,一会儿子林嬷嬷把银子给了王妈妈,并把二妞带回府上。” 王婆子忙上前几步,殷勤的说道:“嬷嬷看看,要不要再选一个丫头子,留着府上用啊?” 崔嬷嬷连头也不回,“不必了,等府上再要寻人,自会来找妈妈的,妈妈只管放心。”崔嬷嬷说着,迈步出了王婆子的屋。 王婆子心里凉了半截,但也不敢多言,跟在崔嬷嬷身后又是相送,又是说吉祥话,一直把崔嬷嬷送到马车上,才折回来和林嬷嬷忙着收银钱等诸事。 北虞被买走的消息只一会儿就在院子里传开了,当林嬷嬷让北虞在院子里候着时,大妞等人都挤在门口处望着院里的北虞。 春枝瞪着一双眼睛,仿佛双眼要冒出火来,双手紧紧的抓着门框,指节都有些发白。大妞有些直愣愣的,似乎不再认识北虞一样,望着北虞,面色白得如一张纸一般。 只有墨菲是唯一躲在大妞和春枝身后向北虞微笑着的人,墨菲用口形告诉北虞——要保重。 北虞眼睛一酸,眼圈红了起来。要保重,这样简单的话,墨菲都不敢当着人说出来,这是怎样一种折磨和无奈啊。自己走了,说不上是好是坏,但是墨菲却还要在这里受着苦,想想北虞就觉心酸。 北虞转回头,要离开这里了,忽然心就有些伤感起来。这里虽然吃不好,又要做活,却还有墨菲一个人待自己是好的。自己曾经想过离开这里,现在要如愿了,而墨菲出期又会是什么时候?北虞不由得怅然若失。 又有一柱香的功夫,林嬷嬷从王婆子院子里走出来,招手叫北虞,“走罢,随我家去了。” 北虞答应着,最后回头望了眼自己住过的房子。门口的人已经各自散去,那扇有些歪了的门此时正紧紧的闭着,像是张紧抿着的嘴。 北虞回过头来,走向林嬷嬷。 北虞坐着马车,身边坐着林嬷嬷和小丫头。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停下来,小丫头先跳下车,转身扶了林嬷嬷。北虞最后下的车,这才看清眼前是一处小院落。 这就是主家,并不像大家子的样子啊? 小丫头去叫门,不多时,一个婆子开了门,见是林嬷嬷忙施礼。 林嬷嬷进了院子,北虞跟在林嬷嬷身后也走进院子。 早有一个和北虞年岁相仿的丫头候在院子里,见几个人进来,连忙上前施礼。 林嬷嬷对北虞笑了笑,“二妞,你就先住在这里罢,一会儿子会有郎中来给你瞧病,若是没什么大事,再进府里。”然后又指着那个丫头说,“她叫玉璃,你先跟着她在这里罢。” 北虞答应着,心里不由腹诽起来,这古代人真是麻烦,只是一个丫头却要费这些个周折。 林嬷嬷又交待了婆子几句,然后带着小丫头离开了。 玉璃望着北虞,一笑,“你且随我进屋罢,一会儿子就有郎中来给你瞧病了。” 北虞点点头,随玉璃进了屋子。 屋子虽然不大,却并不像王婆子那里那样不堪,甚至可以说,屋子里一应俱全。 一进门,是一个小前厅,厅上正座有两把红松木太师椅,一张红松木的案台。屋子左边摆着一张小书案,书案上放着文房四宝,书案后面的多宝格上摆放着几样干净的瓷器。屋子右边被一道帘子隔开,想来里面就是卧室。 书案对面临近窗子,有一张圆桌,桌子上放着青花瓷的茶盏。窗子处有阵阵清风吹过,北虞回望窗口,屋子里的两扇窗子微微打开着,窗口放着几盆含苞怒放的花。 若是说这里是给丫头们住的,那真不知道这府里主子们要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了。 玉璃回头对着北虞笑着说,“你先去里面歇歇罢,一会儿子郎中就来了。” 北虞谢过玉璃,挑帘子进了里面。 里间有一张红木大床,两边低垂着纱帘子。大床旁边是个小梳妆台,床对面有个临窗小炕,炕上放着红松木的小炕桌。 北虞坐在小炕上,抬起头环视着这间屋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给丫头们住的,难道真是给妾准备的房子? 北虞心头一跳,照这个情形来看,自己很可能是个外室。北虞想着,手臂和小腿上的痒痛又不时的传了来。北虞暗暗叫苦,自己计谋虽也算成功一半,她却一样要背着这后果。 北虞用袖子轻轻的抓着手臂,玉璃揭着帘子进了来,对着北虞笑说:“饭菜都已经备好了,不知道姑娘是想现在用饭,还是睡一会儿子再用?” 对于玉璃的殷勤,还是极出乎北虞的预料。北虞的心不由得沉了沉,看来真是妾之类的了,不然玉璃没必要照顾自己这样周全。 想着,北虞抿嘴笑着起了身,“多谢姐姐,我这就用饭罢。” 玉璃忙笑说,“别叫姐姐,这活计夫人那里还没安排下来,说不好姑娘到底是做什么呢。我瞧着姑娘在抓那袖子,是不是还是不舒服?郎中一会儿子就来了,姑娘先坐坐,我这就去厨房把饭菜摆上来。” 北虞应着,笑着垂下眼,心却越收越紧。做什么?除了丫头,难道还有别的可做么? 没一会儿,玉璃叫北虞出来用饭。北虞往桌上一看,两个菜,一荦一素,一紫砂罐骨汤。北虞不由得望向玉璃,玉璃忙笑着说:“姑娘用饭罢,我早已用过了,这是姑娘自己的那份。” 北虞着实有些饿了,她也顾不了玉璃,坐下来吃起饭来。 玉璃极识趣的,退出了屋,屋里只剩北虞一个人,北虞吃得更为自在些。 【作者题外话】:亲爱的,星期天事多才发上来,额错了,晚上更新正常 第二十二章 绸缪 用过了饭,北虞坐下来,她有力气思考起下一步的计划,她不想为人妾。那么只有逃了,找机会逃。 北虞正想着,玉璃挑帘子走进来,笑着对北虞说:“姑娘用完饭了罢,郎中正好来了。” 北虞不得不佩服这个叫玉璃丫头的机灵,她定是一直守在门前,才会知道自己吃完饭的事。而玉璃之所以会守在门外,只是怕她吃饭不自在。这一点北虞很是清楚。 待她用完饭,玉璃才说郎中来了。想来该是郎中早来了,被人请在外面喝茶了。这样有眼色,又机灵的丫头,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调教出来的呢? 北虞微微叹着,从林嬷嬷到崔嬷嬷,最后到玉璃,北虞心里越来越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想这家主。这买自己的家主就该是极精明的人罢。 北虞此时已站起身来,谢过了玉璃,玉璃侧身避过了北虞的礼,向外面叫婆子收拾了饭菜,随后请进了一位郎中来。 郎中先为北虞把了脉,又看了北虞手臂和小腿的伤,轻皱了下眉,什么也没说。旁边的玉璃连忙把郎中让到外面去了。 北虞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她想这大家子一般都有常走动的郎中,所以自己不是出疹的事一会儿就会被全盘否定了。那么,接下来又是什么呢?马上安排通房? 北虞身子不由得一抖,没有这么快罢,至少要调教调教才好。北虞正想着,玉璃走进来,笑着对北虞说,“姑娘先去旁边的耳房里沐浴罢,水都烧好了。” 这么快?北虞原以为古代人都是极慢的,没想到效率不比现代人慢。从自己进了这个院,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恰到好处的关心,恰到好处给予北虞的体面,恰到好处的服侍,好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似的。 北虞只能随玉璃去耳房。 说是耳房,却和正房大小没什么区别,只是没有了家具和陈设,只有一个极大木桶和一个梳妆台子。 在耳房沐浴时,玉璃一直在北虞身边服侍着。让北虞有些不自在,她还没被人服侍着洗澡。北虞也曾想请玉璃离开,玉璃似乎看出北虞的心事,笑眯眯的说,“这背总要有人帮你洗罢,不是我,就是打杂的李婆子了,那李婆子粗手大脚的,来帮你洗背,可仔细洗糙了你这身嫩肉呢。” 玉璃说完格格的笑起来,像个天真的小姑娘一样。北虞不好再说什么,任由玉璃帮着她洗。 北虞沐浴后,玉璃给北虞拿了身新衣服,服侍着北虞穿上。玉璃望着换了新装的北虞叹道,“姑娘真真是月上的人儿,这换了身衣服,竟然把姑娘衬得这样漂亮,姑娘快快坐下来,我帮姑娘擦头发。” 北虞忙拒绝,“这如何使的?我怎敢劳动姑娘。” 玉璃笑着打趣北虞,“我不帮你,你这长发何时能干?若是着了凉,可不是又要请郎中来了?倒显得姑娘不仔细了。” 北虞无奈,被玉璃扶着坐在梳妆台前,玉璃站在北虞身后为她擦头发。北虞从面前的铜镜里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模样。 难怪春枝会嫉恨,难怪大妞会羡慕,就连那管营妓的张妈妈见了自己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原魂的模样真是好,哪里都极精致,似乎有人刻意雕琢出来的一般,多一分太过妖娆,少一分又趋于平常了。 北虞有些失神,玉璃却在身后笑了起来,“怎么样,我就说姑娘穿这件衣服是极美的,瞧瞧,连自己都看呆了不是。” 北虞被玉璃说得低下了头,心却越坠越深。难道这就是吸引这大家子买自己的原由么?果真自己只是个预备通房? 玉璃帮北虞把头发绾起,扶起了北虞的手,“姑娘也该歇一歇了,郎中的药许是已经熬出来了。” 这府里的办事效率真是让北虞有些瞠目。 果然,回了正房里,婆子端上来一个红木漆盘来。玉璃接过漆盘上的药,送到北虞面前,解释着,“郎中说姑娘就是暑气太重了些,心火盛而已,所以开了些清暑气的药,姑娘把这药喝了,一会儿子还有膏药要敷在姑娘伤处。” 北虞接过药,一饮而尽。玉璃忙从瓷盘上取来一块冰糖送到北虞口边,“姑娘快含着一块,仔细苦着。” 北虞顺从的含了冰糖。玉璃说不是服侍,却样样做得都像个主子身边的大丫头,使奴唤婢的日子就这样悄然来临了,让北虞推都推不开,却受之心恐。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晚上玉璃把北虞让到红木大床上,自己却睡在临窗小炕上。 玉璃待北虞躺下后,帮着北虞放下纱帘,息了房中的灯。北虞望着眼前黑洞洞的红木承尘,只觉得那四四方方的承尘似乎一个往深处陷的漩涡,越张越大,愈来愈深。 北虞闭上眼睛,明日罢,若是寻到机会,一定要逃离这里去,这里,上她没有一点安全感。 第二日一早,北虞醒来时竟然已是日上三竿了,她忙坐起身。此时纱帘外有人轻声问,“姑娘是醒了么?” 北虞忙答应了一声,“姐姐,什么时辰了?” 玉璃抚起纱帘,笑着捧来了北虞的衣衫,“可别叫姐姐了,一会儿子崔嬷嬷就要来了,若是让她老人家听到了,许是会骂我呢。现在已经是辰时了。” 玉璃一边说着,一边帮北虞穿上了衣服。 “可是晚了。”北虞没想到自己竟然睡得这样实。 玉璃一笑,“姑娘身上不好了这些个日子了,昨夜好不容易服了药,手臂上和腿上又自在些了,想来身子是轻松了。我昨晚并没听到姑娘睡时发什么声音,想来是睡得踏实了。就算是晚了些,也是有的。” 北虞笑着穿好了衣服,玉璃的机灵及眼色,自己已是见识过了。 玉璃帮着北虞梳妆起来,北虞又在玉璃的服侍下用过了早饭。同样,玉璃还是没和北虞一起用饭。 北虞刚用完饭,门外有响动,婆子走进来,“两位姑娘,崔嬷嬷来了。” 【作者题外话】:小舍老脸厚皮的求收藏 第二十三章 母亲 崔嬷嬷?不正是这府里夫人身边的嬷嬷么? 北虞站起身,亲自迎出门来。只见两个小丫头拥着而来的,正是那日去买自己回来的崔嬷嬷。 北虞忙上前施礼,却被崔嬷嬷一把拦住,崔嬷嬷上下打量着北虞,笑了起来,“这可真是人在衣服,马在鞍,瞧瞧,刚换上了这一身的衣服,竟然就这样漂亮了,可是要把京城里的姑娘们都比下去了。” 北虞听得崔嬷嬷这样有规矩的人,竟然也说出这种话来,心中的不祥更大了。北虞面上不露,做羞赧状低下了头。 崔嬷嬷笑着拉起北虞的手,“姑娘的病我已听郎中说过了,多亏是没什么大碍,真真万幸。看着姑娘的脸色好了许多,想来是要大好了。” 玉璃忙走上前,回道:“嬷嬷说得极是,姑娘昨夜并没有什么不适,睡得极好,想来这郎中的药极见效果。” 北虞心头又是一跳,连夫人身边的人都叫她姑娘,那么,是不是就说她果然是做通房的? 崔嬷嬷并没松开北虞的手,和蔼的继续说道,“我奉了夫人的命,请姑娘进府里呢。” 北虞惊得抬起头来,错愕的望着一脸温和笑容的崔嬷嬷,“夫人……要见我?” 崔嬷嬷含笑点点头,“正是夫人要见姑娘,姑娘随我坐马车回府罢。” 北虞只觉得头脑里越来越乱,纵是个通房的丫头,也犯不着当家夫人亲自来见,随随便便安排了,已然是恩典了。北虞越来越不懂,自己到底要在这府里做什么?或是这个府里要让自己做什么? 崔嬷嬷望着一脸惊状的北虞,笑容更和善,“姑娘莫怕,有些个话,只有夫人才能与姑娘细说,我们做奴才的,也倒不能逾越过夫人。姑娘随我去见夫人就是,若是我们起了那害人的心,打开始买哪一个丫头回来都是一样的,并不会在姑娘病中,还没有买着一个病着姑娘的道理。” 是啊,崔嬷嬷说得没错,那么这府里大费周章的把自己弄来,到底是为什么呢?崔嬷嬷话说得极清楚,想知道就见这府里的夫人。北虞咬了咬朱唇,见夫人,看看这玉葫芦里能卖出什么苦药来。 崔嬷嬷见北虞咬着嘴唇,心里不由得轻笑,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不过如此。于是,崔嬷嬷笑着引起了北虞的手,“姑娘,我们快些回呗,夫人还等着呢。” 崔嬷嬷叫着玉璃,一行人坐上了马车。 不知走了有几条街,马车停下来。玉璃和小丫头先跳下车,北虞去扶崔嬷嬷,崔嬷嬷却用手挡住了,口中称“使不得”的话。北虞也不再扶,任由几个人扶着自己下车。 下了车,又有软轿抬着北虞往里面走。七折八转,软轿才缓缓留下来,崔嬷嬷伸手从软轿里扶下来北虞,引着北虞朝那门面极华丽的正房走去。 小丫头揭起帘子向里面回道,“夫人,崔嬷嬷带着姑娘来了。” 北虞微垂着头走进来,崔嬷嬷引着北虞的手,把北虞送到正座上一位三十多岁的贵妇面前,笑着告诉北虞,“姑娘,这就是夫人。” 北虞躬身施礼,却被贵妇一把拥在怀里,贵妇口中哭道,“我苦命的孩儿啊……”声音哽咽着,再吐不出半个字来。 伴着贵妇人的哭声,北虞全然石化掉了,孩儿?谁的孩儿?这位夫人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天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嬷嬷在一旁忙劝着,“夫人仔细些身子,这些个日子里身子才好些,现是姑娘又回来了,夫人该是高兴就是了,怎么就哭将起来了。若是夫人哭坏了身子,让姑娘心下如何好受?” 贵妇人这才慢慢的止住了哭声,双手捧起了北虞的脸,“好孩子,让母亲好好看看你。” 北虞被一手细软的手捧起了脸来,迎上了一对泪眼婆娑的眼睛。夫人叹道,“孩子,你真是越来越像你祖母了。” 像祖母?这府上的太夫人么? 夫人亲扶着北虞的手站起身来,让北虞坐在自己身边,手摩挲着北虞的小手,细细道来。“孩儿,你难道不记得你小时候的事了?你是这府里的二姑娘啊。” 北虞有些茫然,却不是装出来的,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眼波轻垂,“我……我只听买我的一个妈妈说,我是被娘给卖了的,然后我触了柱,伤了头,差一点死了。” 夫人一听,脸色一变,抬头叫着崔嬷嬷,“你快去再请郎中来,要请最好的郎中来,可瞧瞧这孩子还有什么不适了,你这就去。” 崔嬷嬷连声答应着,退出去。 夫人的双眼一红,泪水又滚落下来,“我可怜的孩子,不知道你受了多少的委屈了,不过,你且放心,从此后就好了。” 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帕子拭泪水。 北虞忽然冒出一个娘来,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夫人望着一脸茫然的北虞,细声说道,“瞧我,见了你,高兴得竟然忘了告诉你咱们家的事了。孩儿,母亲告诉给你,我们家是常平侯府,你父亲就是朝中的常平侯。我才也说了,你是这府里的二姑娘,你生下来后就养在太夫人身边。因太夫人身子不好,你五岁那年,她老人家带着你回了江南。不想就在回江南的路上,遇到了贼寇,太夫人九死一生虽勉强逃脱,却与你失散了……” 夫人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侯府里……失散的孩子?北虞只觉得头猛然涨大了一倍,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夫人继续说,“全家得了信儿,四处寻找你。这些个年来,没有一年不遣人出去寻你,可是都无果。我不知道哭了有多少次,太夫人的心疾也愈来愈重,她老人家每每面佛忏悔,哭求让我们寻到你。久而久之,太夫人的心念成疾,八年前,她老人家一病不起,没多久竟然……离世了,她离世时还念着你的名字……” 夫人的哭声阵阵传来,撕开了北虞心头的裂缝。原魂……真的是侯府里的千金?真有这么戏剧么?她不敢相信。 第二十四章 团圆 夫人又呜咽着说道,“也是机缘巧合了,该着咱们家找到了你。家里本是想买个丫头回来使唤,林嬷嬷回来后说遇到一个极似你小时候的丫头,因事关重大,我只能悄悄儿的让崔嬷嬷再去瞧了。崔嬷嬷回来说你应该就是失散了多年的我的儿啊……” 夫人说着,死死的握住了北虞的手。 “孩儿,你也要体谅我这为母亲又为主母的心思,”夫人说着拭着泪,抬眼望向北虞,“我让玉璃服侍你沐浴,就是要看你小时候腰间的那块梅花型的胎记。若是你有,凭着你的样貌和这块胎记,你定是我的儿。现在我知道了,你果然腰间有这胎记,孩子,你不会怪母亲罢?” 北虞摇了摇头。原来让自己在外院住了一夜是假,要验证了自己的身份和这病症才是真,这位夫人倒也是极细致的。不过,这夫人话也说得极明白,当家主母,有一百双眼睛在瞧着,若是认错了一个人回来,不知道要被多少的唾沫给淹死了。 夫人笑道,“这就好,还是你懂母亲的苦衷。” 北虞微微蹙着眉,她实在难以接受这么快的转变,从贱籍丫头到侯门千金。可是转念又想,想来侯府这样的人家,岂会帮旁人养了一个不相关的孩子?应该就是了,自己该就是这里的孩子了。 此时有丫头进来禀告,“夫人,**奶带着三位姑娘来了。” 夫人连忙笑道,“快让她们都进了来。” 北虞站起身来,该是这府里的嫂子和姐妹来了。 丫头挑起帘子,走进来四个女子。前面走进的女子穿着一件杏黄的衣衫,樱草色的褙子,着着绾色的裙子,头发绾着妇人的髻,只有一朵珠花别在发间。面色红润,眉细眼清,想来是嫂子。 跟在少妇后面的是一个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的女子,她身量高挑,相貌清秀。第三女子凤眼薄唇,唇间含笑。最后面的女孩似乎年岁小了些,该在十一二岁,面有菜色,身子纤弱。 夫人先笑了起来,“快来见见你们这位姐妹来。”夫人说着,起身携着北虞的手,走到几个人面前,依次指给北虞,“这是你大嫂子,这是你大姐姐,比你大了半年,这个是你三妹妹,比你小一岁,这是四妹妹,今年才十二岁。” 夫人说完,拍了拍北虞的手,“这就是你们失散多年的二妹妹,也是菩萨保佑,终于找到了她。” 夫人说着上,又落下泪来。 这时候,三姑娘走过来,扶住了夫人的手,从怀中掏出帕子来,轻拭着夫人脸上的泪,“母亲怎么又哭起来了?郎中一再叮嘱母亲不许再伤心了。如今二姐姐也寻到了,全家该高兴才是,母亲快坐坐罢,若是哭肿了眼睛,父亲回来还以为我们几个淘气把母亲气得呢。” 一句话,夫人破涕为笑,细细的指尖戳在三姑娘的额头上,“就数你淘气,你二姐姐刚回来,你倒来哄起我来了,若不是看你平日里乖巧,仔细我打了你去。” 三姑娘晃着夫人的手,笑道,“母亲要打便打,只怕是您一会儿子又舍不得打我了。” 屋中的人都笑起来。 北虞不由得望向这位比自己小一岁的三姑娘,只见三姑娘笑靥略为明媚,一副乖巧女儿的模样。 夫人笑着说,“你们快把这猴儿带走罢,我被她闹得倒心烦起来了。” 屋子里又是一阵笑声。 小时候进来回道,“夫人,郎中来了。” 夫人忙收了笑,吩咐人把北虞带到厢房里诊治。郎中给北虞把了脉,又细细的问了北虞的身体状况,这才隔着帘子回了夫人,“姑娘头上受了重创,倒也是容易失了些心性,现在看来倒不妨事,我开几副药来给姑娘服用说是了。” 夫人忙谢过了郎中,命人带郎中下去。又叫北虞回了正房这边,夫人叮嘱北虞,“孩儿,你若是哪里不适,定要告诉给母亲了。” 北虞答应着。 夫人又道,“昨日服侍的丫头玉璃可还尽心?” 北虞忙回道,“回夫人,玉璃很是尽心。” 夫人笑着嗔道,“还叫什么夫人,叫母亲就是了。一提到这些个,母亲就觉得对你不住,若是你在我跟前儿一直养着,又怎会多受了这些个苦呢?” 周围人又劝了夫人,夫人才又道,“就把玉璃和小蛮拨给凰儿罢。”夫人说到这里,又慈祥的望着北虞,“我还忘了告诉给你,你本名叫舒凰。” 北虞忙起了身,躬身回道,“母亲,孩儿还是觉得叫我原来的名字‘北虞’就好。” 夫人笑了笑,并没再说什么。 崔嬷嬷走进来,“夫人,赤菊院已经收拾妥当了。” 别人还未说话,三姑娘走上前来拉住了北虞的手,“二姐姐,你可知道,赤菊院是咱们这府里最好的院子了,从前是给祖母做画识趣的地方,里面十分的别致呢。可见母亲待你是极好的了。” 北虞被三姑娘一说,低头起身又向夫人拜谢,夫人笑着,“虞儿你又何必客套呢,都是一家人,你又先前儿受了许多的苦,住个院子,并不值什么。” 三姑娘在一旁亲热对北虞说,“二姐姐,你的赤菊院离我的紫竹院很是近呢,找二姐姐去玩,倒是极便宜的了。或是二姐姐短了什么,急着时也先去我那里寻了罢。” 旁边的大奶奶笑起来,“三妹妹最喜欢玩闹,又是个性子极好的,我瞧着三妹妹和二妹妹也定是能玩到一处去。” “可不是,”三姑娘走过去挽住了**奶的手,“大嫂子说得极是,这三姑娘果然是个最好性儿的了。” 一句话引得屋中又是一场哄笑,夫人笑骂起来,“你不怕臊着,倒别唬坏了你二姐姐,你二姐姐刚回来,还以为这府里没规没矩的,可怎么好?” 北虞笑着回道,“母亲,我哪里会,三妹妹的性子果然是极好的。” 夫人笑着没再说话,大奶奶走过来,“母亲,在您这里也闹了一个早上了,二妹妹才回来,母亲歇一歇,二妹妹也回院子里瞧瞧可还短了些什么。” “也好,”夫人点点头,慈爱的望着一旁的众人,“都散了罢,下午你二妹妹还要去看老侯爷呢,晚上你父亲又要回来,有的忙呢。”转头,夫人拉着北虞的手送到**奶面前,“你即把你二妹妹送到赤菊院去,顺便把你二妹妹的衣裳带了过去。” **奶应着,众人向夫人施了礼,退出来。 第二十五章 家人 出了夫人的正房,**奶笑着挽过北虞的手,“我送二妹妹回去罢。” 北虞谢过了**奶,与**奶并肩走着。一路上,**奶问了北虞这些年来的经历,北虞只把在王婆子那里的事说给了**奶听。 **奶念了声佛,“真真是黑了心的人牙婆子,想着妹妹受的苦,我都心寒。不过,也还好有这人牙子,不然我们一家子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团圆呢。” 北虞不再说话,笑随着**奶向后走去。走了有一会儿子,转到一处庭院前面,**奶擒着北虞的手笑道,“二妹妹,这里可就是你的赤菊院了,我陪二妹妹去瞧瞧罢。” 北虞忙说道,“大嫂子也累了这小半日了,也该回去好好歇歇,若是真短了什么,我再使人向大嫂子要就是了。” **奶见北虞态度真诚,心里宽慰不少。自己是个新妇,日日里想着承欢婆婆,联络小姑们,她事事小心,恐错了一步,让婆家笑话了自家的教养。现在看来,这位新寻回来的小姑倒是个好相与的。 **奶又叮嘱了北虞几句,扶着丫头的手回去了。 此时北虞身后的玉璃笑盈盈的走过来,“姑娘快进院子里瞧瞧罢,若真是短了什么,也好去告诉给夫人。” 北虞笑着半垂下头去,“真是短了什么,不是顶要紧的,倒也不必惊动了母亲,先向大嫂子问了些才是。” 玉璃点头,扶着北虞的手进了院子。 院子里早已站了二十多人,见北虞进了来,丫头婆子拜倒了一片,口称给姑娘请安。 北虞只觉有些头晕,前几日她还是拿着扫把满院子扫地的丫头呢。今日就被别人服侍起来,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起……来罢。”北虞轻轻说了一句,即低垂下头去。 众人有胆大的偷眼望着新来的二姑娘,美是美矣,皆在这侯府其他姑娘之上,但却是极胆小的,连下人们都不敢正眼瞧着,还有什么胆识可言。众人心里先松了一口气,看来被派到这赤菊院的差事是极了应付的了。 这时候,一个嬷嬷模样的妇人走向北虞,躬身施礼。玉璃告诉给北虞,“这是姑娘院子里的嬷嬷,于嬷嬷。” 于嬷嬷又给北虞施礼,北虞不知道于嬷嬷的来历,心下猜出左不过是夫人的人。于是待于嬷嬷也是极恭敬的。 玉璃把几个二等丫头都叫进来,分别告诉给北虞她们的名字,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北虞遣出了几个丫头,独留玉璃和于嬷嬷在身边。 玉璃一边扶着北虞靠在小炕的引枕上,玉璃一边帮着北虞捶着腿,一边说着话。 “姑娘莫要在这里太惧怕了,都是姑娘从前受了好些个委屈,所以再回来了,便不再习惯了。” 北虞望着轻捶在自己腿上的两只粉拳,问了起来,“玉璃姐姐,你给我讲一讲我家的事,免得我见了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玉璃脸色一变,跪了下去,“姑娘再不能叫奴婢姐姐了,姑娘现在是什么身份,若是让人听了去,只当是奴婢没有服侍好姑娘,好一好,奴婢就是一顿的打,惹是被夫人知道了,奴婢哪还有命在啊。” 北虞忙拉起玉璃来,“我以后再不会了,你快快起来罢。” 玉璃这才站起身来,“姑娘若是想知道,奴婢有些话也只敢告诉姑娘一人,姑娘且不可告诉给旁人。” 玉璃见北虞点了头,才继续说道,“老侯爷是先前儿的常平侯,是袭了先祖的侯位。到了侯爷这一代,共姊妹四人,侯爷居长,老侯爷身子不好后,由侯爷袭了这常平侯的爵位。侯爷还有位二老爷,只是二老爷身子骨也不好,早早就亡故了。” “太夫人的事,夫人也告诉给姑娘了。太夫人过世后,侯爷接回了老侯爷,现老侯爷住在后面的松鹤园里,由郑太姨娘服侍着。侯爷还有两个妹妹,大姑太太嫁于了义武侯,身子骨也是极弱的,生下了大公子就故去了。二姑太太是义武侯现在的夫人。” 北虞蹙了一下眉,也就是说,这二姑太太是嫁给了自己的姐夫,做了填房了。 玉璃想了想,声音低了些,“大姑太太和老爷、二老爷同为太夫人所出,二姑太太是郑太姨娘养的。” 也就是说,二姑太太是个庶出的女儿。 玉璃见北虞没有相问,继续说,“夫人是礼部尚书之妹,原老帝师之女,夫人娘家姓杨,所以此后有杨府来人,就是夫人娘家那边的人了,姑娘也要记得了。世子爷和二爷还有四姑娘都是夫人所出。” 北虞抬起眼来,望着玉璃“那我呢?” 玉璃的手忽然一僵,随即又轻柔的捶起来,“姑娘莫怪,奴婢直言相告了。姑娘是楚姨娘所出,楚姨娘当年生了姑娘就离世了,所以姑娘才跟在太夫人身边。而大姑娘是周姨娘养的,三姑娘是吴姨娘养的。” 原来三姑娘也和自己一样是庶出,但面上却和夫人关系极亲热。 “世子爷现今在刑部行走,大奶奶的父亲是宣奉大夫冯老爷,世子爷和**奶成亲才不过半年,**奶还要算上新妇。” 难怪冯氏待自己处处透着热情,新妇难当啊。 “二爷是庶吉士,还未娶亲,现在翰林院里读书。还有,府里现在只有两位姨娘,一位周姨娘,一位吴姨娘。大姑娘住在东边的翠蕉院,离得我们这里远些,三姑娘的紫竹院离得我们近,四姑娘的白兰院离得夫人的金芪院近一点,四姑娘从小身子骨就不好。” 北虞笑着拉过了玉璃的手,“亏得你告诉给我这些个,要不然我可不就是两眼一摸黑,新到了府里,到底要知道府里的一些事才好,免得闹了笑话,我还浑然不觉呢。” 玉璃忙回道,“看姑娘说的,我是跟着姑娘的人,自是要把知晓的都告诉给姑娘。姑娘累了么?说了半天的话了,姑娘也该歇一会儿子,一会儿中饭时,我再来唤姑娘,姑娘先歪歪罢。” 北虞点点头,合上了眼睛。 玉璃说这些话,北虞不相信她没受人之意就主动敢把这些话全告诉给自己。玉璃再机灵,不过是个丫头,嚼起主子们的舌头来,她还没这个胆子。若是没有夫人杨氏的授意,她哪里敢讲得如此详细。 那么,也就是说玉璃是夫人杨氏的人了。的确,有些话,杨氏身为主母及嫡母,不好讲得太过于详细了,倒是一个小丫头可以说得清楚些。玉璃是北虞刚从外边接回来后身边的第一个丫头,不管是侍主忠诚,还是换取北虞的信任,玉璃都方便把侯府里的事告诉给北虞。 现在想想,也就是刚才,于嬷嬷这个院里的管事嬷嬷还在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退了出去。 北虞听着院子里隐约传来的鸟鸣声,嘴角微扬,这赤菊院里果然个个都是极有眼色的。 第二十六章 仔细 到了中午时,玉璃轻声唤醒了北虞。北虞在丫头们的服侍下用了午饭。午饭后,玉璃来禀告北虞,是不是现在去老侯爷那里。北虞带着几个丫头就去夫人杨氏的金芪院了。 到了金芪院里,丫头告诉北虞主仆,夫人刚睡下。北虞听着,笑了一笑,问丫头,“次间里可是崔嬷嬷休息的地方?” 小丫头忙说是,北虞带着丫头朝次间走去。 崔嬷嬷正坐着喝了口茶,听到响动忙站起身,以为夫人醒了,却见北虞扶着玉璃的手走进来,崔嬷嬷上前施礼,却被北虞拉住,“若是没有嬷嬷相救,我现在还在那牙婆子处呢,我还没谢过嬷嬷。” 崔嬷嬷笑得眯起了眼睛,“看二姑娘说的,哪有什么救不救的,奴婢也是见夫人思念二姑娘心切,才去看上一看的,没想就真是二姑娘了,可不要念声佛了。” 崔嬷嬷一边说着话,一边把北虞往座上让,北虞只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我新回府里,也不知晓母亲的许多规矩,还要请嬷嬷教我。” 刚回来就知道问嫡母身边人规矩,可见这二姑娘是极谨慎的。 崔嬷嬷笑着说,“哪有什么规矩可说,夫人是极宽厚的,姑娘也瞧见了,那三姑娘淘气得很,夫人都不曾怪过她一句,更别提是二姑娘您了。” 北虞笑着低下头去,“我在牙婆子那里住得久了,事事胆小,恐错了挨打挨骂的,嬷嬷莫要笑我。” 崔嬷嬷口称“老奴哪里敢”的话,眼睛扫过北虞的脸,望向门口,“姑娘坐坐,我去瞧瞧夫人可是醒了。” 北虞忙拦了崔嬷嬷,声音细微了下去,“我是来等母亲的,因不知母亲要歇着有多久,就早些过来和嬷嬷说了一会儿子话。母亲若是真醒了,丫头定会来请嬷嬷了。倒别因为我来了惊扰了母亲。 崔嬷嬷听闻北虞的话,又见北虞脸上微红,就停了身子,先笑着说,“二姑娘可是个孝顺的,夫人真是没白白的惦记了二姑娘这些年。” 说着,崔嬷嬷进了里间,拿出花样子来给北虞瞧,“我原想着给夫人做描个鞋样子,两个样子不知哪个好些,姑娘给我瞧瞧。” 北虞拿过花样子和崔嬷嬷说起时下描的花样子来。 有一盏茶的功夫,小丫头进了屋,“嬷嬷,夫人醒了。” 崔嬷嬷听了这话,忙站起身来,“姑娘坐坐,我先服侍夫人那里去。” 北虞也起了身,崔嬷嬷笑了笑,走出次间里。 夫人杨氏正端坐在妆台前,身后的丫头莲心正给杨氏梳着头发。崔嬷嬷低首进了来,“夫人,二姑娘已经候着您了。” 杨氏眉毛都没抬一下,“她来了有多久了?” 崔嬷嬷低眉顺眼的回道,“有一会儿子了,奴婢全按夫人的意思去做了,二姑娘拦着没让奴婢进来,说是怕扰了夫人午睡。” 杨氏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望着铜镜里的莲心为自己绾上了发髻。“她倒是个谨慎的,从早上一来,我就瞧出来了。对‘舒凰’的名字这样抗拒,不就是谨慎嘛,这样的性子和楚姨娘倒如出一辙。也难怪,这‘凰’字可是谁都能当得起么?” 崔嬷嬷连忙从首饰盒子里拿出两支钗子来,递到杨氏面前,“夫人瞧瞧,一会儿子戴哪个?” 杨氏扫了一眼两支钗子,“就戴那支碧玉的罢。” 崔嬷嬷忙把那支碧玉如意钗交给莲心,随后笑着说,“夫人看人的本事,岂是人人都会的?” 杨氏梳过了头,站起身来,崔嬷嬷忙把手递过来,杨氏扶了崔嬷嬷的手,吩咐莲心,“去把二姑娘请进来罢。” 须臾,莲心打着帘子让进了北虞。北虞进屋见杨氏正在吃茶,忙上前施礼。杨氏笑着让北虞起了身,“多早晚来的?怎么不让丫头们唤醒我?” 北虞回道,“女儿并不知道母亲午睡的时辰,早早来等母亲了。” “瞧这孩子仔细的,”杨氏用帕子拭了嘴,“走罢,我现带着你去瞧瞧你祖父去。” 杨氏带着北虞到了后院的松鹤园,有丫头向里面禀告,没一会儿,丫头出来回杨氏的话,“夫人,老侯爷说了,二姑娘既然回来了,就好生休息着罢,倒不必来请安,夫人照顾周全也是一样的。” 不见?这着实出乎北虞的意料。怎么说也是孙女,丢失了多年终于找回来就不见,很明显,老侯爷并未把这个孙女当回事。 北虞不由得低下了头,杨氏谢过了丫头,携着北虞的手轻声说,“你祖父年岁大了,喜欢清静,逢年过节也就让我们给他老人家磕个头去,总不许我们来打扰了他的清静,虞儿,这并不因为不喜你。” 北虞笑着回杨氏的话,“母亲说得极是,女儿并不敢做他想。” 杨氏点点头,“那你就是个明白的孩子了,今日你且回去罢,酉初让玉璃引着你去前厅,我们全家用个团圆饭。”杨氏说着,回头对跟着的崔嬷嬷说,“你去吩咐厨房,今晚多做些,一会儿子问问二姑娘喜欢什么?做给她吃。” 北虞一回来就要弄得常平侯府里添菜,这样虽是杨氏体恤庶女,落到旁人眼中,却成了北虞的不是,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背人议论北虞呢。 想到这里,北虞先笑了,“回母亲的话,女儿并没忌口,我随着全家人就是了。” 杨氏笑着摇头,“你这孩子,小心得过了头了,是自己家里怕得什么?一说起这些,母亲就觉愧对于你,若是你没出那档子事,怎会如今日这般仔细了?” 杨氏说着,叹了一口气。崔嬷嬷忙上前,“夫人,您快别伤怀了,二姑娘都回来了,夫人也该高兴才是。” 杨氏红着眼圈叮嘱北虞,“一会儿子定要说几道你喜欢的菜品,也好让我这当母亲的平平我这些年来的心思。” 北虞只得答应下来,崔嬷嬷这才扶着杨氏回金芪院去了。 第二十七章 父亲 北虞扶着玉璃的手回了自己的赤菊院。于嬷嬷见北虞主仆二人回来,忙让到屋子里去。北虞让小丫头们散了去,闲坐在屋子里,一晃就到了下午。 到了申末时分,北虞带着玉璃和小蛮去了后院的膳厅。走得近了,北虞却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声响。随着小丫头禀告一声,“二姑娘到了”,北虞迈进了膳厅里。 从那进门的一瞬间,北虞看清了厅正中的座位上坐着一个面色白净的中年男子,杨氏坐在一边,而一旁垂首立着的是大姑娘等人。 这就是一家之主的常平侯么?北虞垂下目去,严父的威严果然不可小窥。 北虞上前施礼,声音有些颤抖,“给父……亲母亲请安。” 常平侯正襟危坐,眉头先皱起来,嘴里的话硬梆梆的掷过来:“一家子只等你一个人了,你到底学没学过规矩?” 这就是自己父亲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北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北虞想过很多种可能,嫡母不是自己亲母,至少父亲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可能会对自己笑着,问自己这些年来是怎么过的。还可以问自己的伤,更可能把自己叫到跟前,眼圈红上一红。 而现在…… 北虞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到哪里去学规矩呢?从前的身世她不知道,后来就跟着王婆子学为人奴婢的规矩,侯门大府里的规矩她懂得并不多。而自己的亲生父亲,非要挑自己最薄弱的地方说起,还当着一大家子人的面。 北虞的眼神一抖落,头低得更低。 杨氏连忙打圆场,“侯爷,是我叫虞儿酉初时才来的,现在倒还没到呢。孩子才回来,妾身定会慢慢教她规矩。” 常平侯冷冷的望了北虞一眼,眉心锁得更深,“找个好些的嬷嬷仔细教教她,若是像现在这样,话都说得支吾,如何领出去?岂不是丢了我常平侯府的名声么?” 北虞的眼神埋在垂着头的阴影里,她心里盘算着这位侯爷严父的架子还要摆到几时。 杨氏在一旁称是,招手叫过北虞来,指着一个面色一样白晰,如同是常平侯缩小版的年青公子说,“虞儿,这是你大哥,”随后又旁边一个面色稍像杨氏的公子说,“这是你二哥。” 双方都见了礼。北虞这才退到一边去。 常平侯扫了一眼厅上的几个子女,先站起身来,“用饭罢。” 一顿饭里,北虞用得压抑异常,竟然还不如在王婆子那里吃饭时自在些。 饭毕,常平侯又是一声令下,众人才散去了。 北虞在侯府里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 翌日一早,北虞去金芪院给杨氏请安。进了门,北虞就见杨氏身边站着一个妇人,瞧着年纪也在三十多岁。北虞猜想,这个妇人该是哪位姨娘。 北虞屈膝给杨氏请安。 正这时,身后一阵笑声传来,只见一个相貌极美的少妇端着一只碗从外面走过来,“夫人,药煎好了,请夫人趁着热用了罢。” 杨氏微微笑着,“凉着些再用罢,现在看着是极烫人的。” 少妇轻笑,“难道夫人没听说过‘凉药苦口’么?若是凉了,就会苦了人口的。” 少妇一句话说完,杨氏身边服侍的几个丫头都低下头去,像是在遮盖住笑着的嘴一样。有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说开了话,“姨娘可仔细些,大字没识得几个就跑到母亲这里卖弄了?” 北虞回过头,见三姑娘扶着丫头的手进了来。三姑娘轻蔑的望了一眼少妇,二话不说从少妇手中夺过来药碗,走向杨氏,“母亲,女儿服侍母亲用药罢。” 本以为那位少妇会恼,却没想到她依然笑着,“三姑娘教训得极是,贱妾并不识字,夫人莫笑。” 杨氏半眯着眼,从三姑娘手中接过药去,“无妨,无妨。” 三姑娘回过头问少妇,“姨娘,冰糖呢?” 少妇脸上一惊,“呀,我忘取了来了。” 三姑娘极不客气,“姨娘倒该仔细些,母亲最是怕得苦了。” 少妇陪着笑脸,一个劲的说自己记性越来越差。 丫头竹黄从外面取来冰糖送到杨氏的口边。杨氏含了冰糖,皱着的眉才松了些,杨氏微微的点了点头。 少妇倒也不生气,立在一边笑盈盈的望着杨氏。 北虞望着少妇,只觉得少妇的眉眼间和三姑娘有几分相似。 吴姨娘? 北虞垂下眼来,三姑娘就这样当着嫡母的面,放肆的,甚至可以说不留半点情面的和自己的姨娘说话?北虞不知道三姑娘是对嫡母太过忠心,还是这对母女的双簧太逼真了。这侯府中处处露出的讯息越来越让人难懂。 “这可就是二姑娘么?” 北虞正垂着头出神,有人却极亲昵的拉起了她的手。北虞抬眼,面前站着的就是刚才煎药的少妇。北虞浅浅的一笑,笑中多有些扭捏与茫然。 少妇眼中的鄙夷一闪而逝,似乎只是一道水光滑过,北虞却清楚的捕捉到了。少妇先笑了,“二姑娘生得真真的齐整,我是吴姨娘。” 北虞望了一眼正座上的杨氏,见杨氏正端着茶盏喝茶。北虞唤了声“吴姨娘”,吴姨娘似乎并不介意北虞刚才的一瞥,喜笑颜开的从头上取下一根金钗,塞到北虞手上,“这是姨娘送你的,二姑娘若不嫌弃就留着赏人罢。” 北虞像被烫了手一般,急忙把钗子塞回到吴姨娘手上,“多谢姨娘好心,我并不要这些的。” “即是姨娘送你的,你就拿着罢。”正座上的杨氏发了话。 北虞有些为难的望向杨氏,杨氏笑容依然慈祥。 北虞低下了头,“多谢姨娘。” 杨氏呵呵笑着嗔怪起北虞,“这孩子就是个小心的,从进了府以后,就总是喜欢低着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可怜见儿的。我的儿,这是你的家,再不会有人欺负了你去。” 北虞腼腆的点着头,脸上又红了一片。 小丫头这时候挑起了帘子,“**奶,大姑娘,四姑娘来了。” 第二十八章 姐妹 随着话音,**奶冯氏身后跟着大姑娘和四姑娘走了进来,几个人进来先给杨氏请了安,杨氏依然笑着和三个人说话,对三人的状况都问了一遍。 吴姨娘闪身过来,先亲热的拉住了四姑娘的手,上下打量着,“我瞧着四姑娘最近气色不错,身子可大好了?” 四姑娘笑了笑,“多谢姨娘惦记,我已经好了许多。” 吴姨娘依然没松开四姑娘的手,轻轻的拍了拍,“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啊,四小姐大好了,夫人也就宽心了许多呢。” 四姑娘笑了笑,抽回手去,退到**奶身边。 吴姨娘并不觉尴尬,又问起**奶冯氏和大姑娘的身子来,仿佛是这个屋子里最热心的人了。 杨氏默默的坐在一边,温和的望着吴姨娘,似乎并不在意吴姨娘的所作所为。一直立在杨氏旁边的周姨娘忽然说了话,“夫人想来也是乏了,不如大家都散了让夫人好好歇歇。” 吴姨娘这才似回过神来,“可不是嘛,若不是周姐姐一提,我还真忘了这一茬了,实在是该打。夫人,那贱妾就先告退了,夫人您好好休养着身子罢,明日贱妾再来服侍夫人。” 杨氏笑着点点头。众人也都向杨氏施礼告退。 出了杨氏的正房,周姨娘也并不同哪个人打招呼,径直走了。**奶冯氏笑着和几个人告辞。三姑娘却拉住了北虞的手,“二姐姐,我想去你房里坐坐,可好?” 北虞笑着答应,吴姨娘见状挤了过来,“还是你们姐妹亲厚,闲时就一处玩了,真真让人羡慕着。” 北虞回头想去邀请大姑娘,却见大姑娘已经扶着丫头的手走远了。吴姨娘在一旁笑着说,“大姑娘性子有些孤骄,二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北虞心下明了许多,吴姨娘才这是后院里最不受人待见的一个人。 北虞和三姑娘朝赤菊院走了来,姐妹二人进了赤菊院,北虞就把三姑娘让到正厅里,然后吩咐玉璃摆茶拿果子来。 三姑娘环视着正厅里的陈设,先格格的笑起来,“二姐姐果真是个仔细人,自家姐妹还须客套这些虚礼儿做什么?瞧着二姐姐这新屋子,想来母亲是极用心的。看看这梅瓶,姐姐也许不知,这是官窑里烧制出来的,可是专供御用的。” 姑娘最后一句话,拉长了声调。 北虞张了张嘴,并未接三姑娘的话。三姑娘又嘻笑而言它,“二姐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北虞揉着自己手中的帕子,“还不就是做些女红。” “二姐姐真是老实,倒可以找我玩去啊,我那里玩意儿多着呢,过几日,我们还可以去后花园子里的湖里钓鱼呢。” “钓鱼?”北虞抬起了美丽的杏眼,激动的双眸忽的黯淡下来,北虞嗫嚅道:“若是被母亲知道,母亲还不生气了?” 三姑娘笑意更深,极多少有些讥讽的意味。“二姐姐真是个胆小的,放心罢,若是没了母亲的许诺,我们哪里敢去钓鱼呢?看把你唬的。”说完,三姑娘又笑了起来。 北虞随着三姑娘的笑也讪讪的笑了笑。 小丫头挑起帘子,“姑娘,崔嬷嬷来了。” “难道是有什么事了?”三姑娘先喧宾夺主的问了句。 北虞忙起身相迎,三姑娘跟在北虞身后。崔嬷嬷进了屋,她一眼看到北虞身后的三姑娘,脸上略带些吃惊,随即转为笑,“三姑娘来寻二姑娘一处玩呢?” 三姑娘望了一眼崔嬷嬷身后跟着的小丫头,笑容亲切,“可不是,嬷嬷来做什么了?” 崔嬷嬷早留意到三姑娘的目光,她只得从身后小丫头手中接过一个托盘,送到北虞面前,“夫人想着前儿奶奶姑娘们做衣服,二姑娘还没回来,今日姑娘回来了,身边又没什么衣服,夫人少不得再帮着二姑娘做了几身衣服,只是不知合不合身,夫人让奴婢拿给姑娘试试。” 崔嬷嬷说着,把手中的托盘交到身边于嬷嬷的手上,又笑说,“夫人瞧着姑娘也没什么头面,也订做了几款,留着姑娘出门时戴罢。姑娘先前儿伤了头了,夫人命奴婢拿过来半斤的燕窝,姑娘留着用罢。还有,这是月的月例,夫人也让奴婢给姑娘带过来。” 林林总总,崔嬷嬷拿过来许多的东西,三姑娘的脸上当时就有些不好看起来。 北虞诚惶诚恐的绞着双手,目光局促不安,“这可怎么说,这可怎么说,让母亲惦记着了……” 一旁的三姑娘先笑了,“看二姐姐说的,母亲即把东西送了来了,二姐姐道谢就是,何必这般模样,让崔嬷嬷瞧着,倒显得姐姐和母亲都生分了。” 生分?三姑娘这话似乎是在打圆场,但是有些心思的人都能听出味道来。这不就是暗里说北虞和杨氏并不亲近。好一张利口啊,好一个暗中挑拨,北虞心下讥笑,若是前世没些历练,今日倒把三姑娘当成个体贴的妹妹了。 崔嬷嬷脸上一滞,旋即堆起了笑容,并不接三姑娘的话,劝起北虞,“二姑娘快先试试这新衣衫罢,奴婢也好回去复命了。” 崔嬷嬷从于嬷嬷手上拿起一件衣衫,亲自为北虞换上。北虞并不敢托大,忙止了崔嬷嬷,命于嬷嬷帮自己换上。三姑娘在一旁抓起瓜子来,扑答扑答的嗑起瓜子,眼上望着换衣衫的北虞。 “真没想到很合身。”崔嬷嬷望着立在面前的北虞,满意的点点头,“奴婢这就回禀给夫人去,二姑娘,三姑娘,奴婢先告退了。” 崔嬷嬷说着就施礼退了出去。 北虞疾步走到门口,“有劳嬷嬷了。” 三姑娘走到北虞身边,拈起北虞身上衣服的一角,目光闪烁的说,“二姐姐可知道,这可是钱塘府今年最新的料子呢。” 北虞转回身,把衣服脱下来交到玉璃手上,“妹妹不是也有这几身衣服么?” 三姑娘坐回到座上,眼睛瞥到衣服处,一笑,“有是有,料子却比姐姐这件差了许多。” 想要她的衣服?北虞倒想看看三姑娘的胃口。“要不这件就给妹妹拿回去穿呗?” “这如何使得?若是让母亲知道了,还当我是来抢姐姐的东西呢。”三姑娘似笑非笑,半真半假,“姐姐是新寻回来的,母亲多疼爱些也是有的。姐姐若真是想送我些小玩意儿,我倒觉得姐姐手里的那块帕子绣得极美,不如姐姐赏了我罢?” 第二十九章 帕子 不敢要衣服,就来要她的帕子。 北虞望了一眼手中的帕子,放在三姑娘手上,“这是先前儿我玩时自己绣的,妹妹若是不弃,就拿回去玩罢。” 三姑娘接过帕子,笑着起了身,“那我就多谢姐姐了,姐姐快些忙罢,我也要回去了。” 北虞送三姑娘出门,“妹妹闲时就过来玩一会儿子罢。” 三姑娘头也不回的答应一声。 北虞望着三姑娘那挺直的腰背,心下暗笑,小姑娘家先嫉妒起嫡母待自己好了。 玉璃走过来,扶过北虞的手,“姑娘歇一会儿子罢。” 北虞顺势扶住了玉璃的手,玉璃低声说道,“三姑娘就是这样轻狂惯了的,先前儿她在夫人面前极得宠,现在姑娘来了,她瞧着夫人待姑娘好,今儿眼儿又热了起来了。” 北虞并不接玉璃的话,望了一眼一旁的小蛮,“此后衣衫头面都交与于嬷嬷收着,别管乱了,倒显得咱们这里没了规矩了。” 小蛮忙答应着。 北虞命玉璃准备些针线,自己坐在一边的小炕上描起花样子。刚描到一半,小丫头进来禀告,“大奶奶来了。” 北虞忙放下花绷子,走出来亲迎大奶奶冯氏。冯氏进了屋,笑问北虞,“二妹妹这里可短了什么么?” 北虞忙回道,“并没短了什么,多谢大嫂子惦记着。” 冯氏望着北虞小炕上的针线娄,唇角轻扬,“妹妹在描花样子呢?” 北虞随即把冯氏往小炕上让,冯氏这才坐下来,望着北虞描的花样子。北虞先不好意思起来,“大嫂子莫笑,我女红并不好。” “我瞧着挺好的,”冯氏拿着花样子端详起来,“二妹妹再学学绣松树罢。” 北虞有些不解的抬头望着冯氏,冯氏一笑,“母亲最喜欢松树的寓意。” 北虞心下感慨起来,这样的话不知道这侯府里会不会再有人告诉给她了。冯氏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是对她关心的。讨得嫡母欢心,不正是庶女们的心愿么? 北虞垂下长长的睫毛,“多谢大嫂子。” “谢什么,妹妹忒外道了。对了,我还给你带些小玩意来。”冯氏说着,望了一眼旁边的菱角,菱角从袖口里取出一个锦缎子小口袋。冯氏接过小口袋,先笑了笑,“妹妹莫怪我太过仔细了,只是我想着送于妹妹一些玩意,收着些是好的。” 北虞又怎么会不懂冯氏的好意呢?夫人杨氏定会送北虞一些用度,若是冯氏也赶着送过来,一些有心的人自然会嫉妒北虞。 冯氏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两支珠花来,放在小炕桌上,“妹妹新来的,这两枝珠花都是我先前留着的,并未在侯府里戴过。妹妹拿着这些罢,平日里戴戴。” 从冯氏收着珠花,不让别人看到,到冯氏送自己珠花,北虞觉得冯氏心思真是够细腻的。送自己从前的珠花,又顾全了北虞的脸面。 北虞站起身,“大嫂子,这使不得,大嫂待我的情意,我心领了,并不敢再要大嫂子的东西了。” “说这些的话就是好大的没意思,都是自家人,这值什么?妹妹若是嫌弃了,不要便罢了。” 话说到这份上,北虞只得命玉璃收下了珠花。冯氏这才又笑了起来,“妹妹若是短了什么,就向我要去,母亲每日里时常有管家的娘子们回话,去我那里倒便宜些。” 北虞眼中热热的,冯氏真是个好人。 冯氏也不再逗留,带着丫头告辞而去了。 紫竹院里。 三姑娘扶着石燕的手,坐在榻子上,三姑娘先叫白芷,“去给我把剪刀取了来。” 白芷见三姑娘的脸色不愉,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忙去取剪刀。 石燕立在一旁偷眼看向自家主子,只见三姑娘沉着脸,嘴角紧抿着。石燕低下了头,自家姑娘这是在生气,而且气很大。 白芷取来剪刀交给三姑娘,三姑娘一手握紧手中刚从北虞那里讨来的帕子,一手挂着锋利的剪刀,二话不说,狠狠的朝帕子剪下去,一块本完整的帕子瞬间被剪成了二截。 石燕和白芷都垂下了眼。 三姑娘并未停手,挥舞着剪刀把已二截的帕子又继续的剪下去。一边剪,三姑娘还一边发狠,“我叫你狂,我叫你狂……” 帕子的碎屑落了一地。三姑娘此时也剪得累了,扔了剪刀,把碎帕子往地上一掷,站起身狠狠的用脚尖在碎帕子上踩了又踩。 经过一番折腾,三姑娘才停了下来,她拂了拂前襟,叫石燕,“去把这地给我扫了,把这些个碍眼的东西给我远远丢了。” 石燕忙答应着收拾着残局。 三姑娘则斜在榻子上,望着帕子碎片很解气的说,“想在我这里摆千金小姐的款儿?先称称自己几斤几两!” 白芷忙递过来一盏茶,三姑娘扬头喝下去,哼了一声,“夫人真真是偏了心眼子的,把一个说不清楚的野种当个宝一样,还给了她那么多的好东西,她以为她这样就贤良了?我呸,仔细这下雨天莫出门去!” 白芷一听这话,吓得忙遮了门,轻声劝道,“姑娘消消气,这话若是传到夫人耳朵里可如何了得?” 三姑娘似乎较劲一样,声音更高出来,“怕什么怕什么?我就是要说!” 石燕从外面走回来,打发走白芷,立在三姑娘一旁,轻声劝着,“姑娘生气,却也该好好想想,若是真连夫人都得罪了,姑娘先前儿的忍辱负重,岂不都白费了么?” 三姑娘冷冷的哼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石燕知道三姑娘听进了自己的话,继续劝道,“姑娘若恨二姑娘,总有机会去报仇,姑娘又何苦把自己气成这样,若是气坏了身子,岂不如了别人的愿么?” 三姑娘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身子向后一仰,斜躺在美人榻上,眼睛直直的望向青石地面,粉拳紧握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等着罢,等我出了头的,都有你们好看的!” 第三十章 主张 午膳后,北虞坐在小炕上描着花样子,于嬷嬷和小蛮在一边看着自家姑娘画的花。小蛮赞道,“姑娘描得可真好看了。” 北虞放下笔,莞尔一笑,“你又来取笑我了。” 小蛮脸上的笑容一恍,二姑娘可真好看,特别是笑起来。自己不识几个字,但也听来府里唱戏的角儿们唱过: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像二姑娘这样美丽的女子,连她这个丫头都喜欢看,不知道二姑娘有一天抛头露面时,要迷倒多少男子去。 北虞回头见小蛮痴着一张脸,傻了一般,北虞扑哧笑出声来,“小蛮,你游魂了不成?” 小蛮被自家姑娘一说,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嘴上喃喃道,“姑娘取笑奴婢了。” 北虞正想打趣小蛮两句,只见玉璃握着粉拳,气哄哄的走了进来。 北虞打量着玉璃,先问,“这是怎么了?” 玉璃把手抬到北虞面前,展开粉拳,“姑娘您看?” 北虞只见玉璃手掌里握着的是几块碎了布片子,小蛮也走过来拿起一块,仔细瞧起来。忽然,小蛮声音有了说不出的惊疑,“姑娘,这是……” 待北虞也拿起一小块碎布时,才发现,这正是三姑娘上午要走自己的那块帕子。 北虞抬起眼望着玉璃,“你在哪里寻到的?” 玉璃鼓着腮,“奴婢才去吩咐晚饭,可不就是在厨房后面的灰桶里瞧见的。姑娘,三姑娘真是欺人太甚了。三姑娘定是瞧着姑娘的用度强过于她,她就气不过,好好的作贱起姑娘的帕子了。依奴婢的主意,姑娘定要把此事告诉给夫人,要夫人替姑娘好好的出这口气。” 北虞收回目光,走回小炕上,拿起自己的绣着的花朵,息事宁人起来,“算了算了,只是一个帕子,不值什么的。” “岂是一个帕子的事,那是姑娘的脸面,当实是三姑娘死乞白赖的非要了去帕子,现如今却这样做贱帕子,她不就是在打姑娘的脸么?” 北虞脸上有些讪讪然,扫了一眼身边的小蛮和于嬷嬷。于嬷嬷垂着眼皮,眼睛都没抬一下。小蛮咬着嘴唇,也低了头去。 北虞略一思量,自己先笑了笑,“罢了罢,玉璃,母亲每日里忙得厉害,若我们再去恬臊她去,显得我们斤斤计较,不识大体了。” 玉璃急得跺着脚,“姑娘,这可是给您没脸儿啊,姑娘就这样生生把这口气咽下去?” 北虞低下头去,“我初来乍到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玉璃见劝不动北虞,也不再说什么,自己立在那里嘀咕了几声,就不再提此事了。 北虞说要歇歇,玉璃忙上前服侍,待北虞躺下后,玉璃轻声告诉小蛮自己出去逛逛就回,扭身走了。 北虞合着眼,听着屋里的动静。玉璃出了门后,北虞才把身子转向里面。 从今日的举动来看,于嬷嬷并不大像夫人杨氏的人,她并未参与进来劝说自己的。而小蛮,倒说不好,单从今日来瞧,小蛮倒也不像和玉璃是一路的。就是她院里的几个二等丫头,平日里话也是极少的。 只有玉璃是不同的…… 北虞心下有了计较。 金芪院里。 玉璃垂首立在杨氏身边。 杨氏悠悠的开了口,“二姑娘并没再说什么么?” 玉璃忙回道,“回夫人的话,二姑娘并未再说什么,看着只是胆小怕事的模样。” 杨氏点点头,对着玉璃摆摆手,玉璃退了下去。 崔嬷嬷这才上前来把刚切好的蜜桃递到杨氏的面前,“夫人快些用些桃子罢,是刚到京城的,世子爷亲自去挑着买回来,送到老侯爷和侯爷夫人这里的。” 杨氏的脸上浮出慈母的笑容来,“岱晟这孩子倒是个细心的,再没有比他孝顺的孩子了。” “可不是,世子爷心里终是夫人大过于旁人去。”崔嬷嬷笑着回话。 杨氏吃了两块桃,用帕子拭了嘴,崔嬷嬷命小丫头把桃子撤下去。杨氏才开了口,“你瞧着这二丫头如何?” 崔嬷嬷思量了片刻回道,“奴婢觉得二姑娘谨慎小心了些。” 杨氏把帕子递给崔嬷嬷,起了身,立在窗口摘着花盆子里败了的叶子,“这倒不是错处,这总比处处咬尖的三丫头好了许多。” 杨氏把几片枯叶递给身后的崔嬷嬷,扶了扶盆中花的花枝,“侯爷待二姑娘,众人都是瞧着明白的,我却不能再踩了她去,老侯爷和侯爷虽不喜二姑娘,可她毕竟是侯府里的骨肉。三姑娘的心性你也是知道的,和吴姨娘一样,将来没什么大出息。” 杨氏向崔嬷嬷扬起了手,崔嬷嬷忙把一块新帕子递在杨氏的手上,杨氏一边拭着手,一边说,“看着罢,这侯府此后会更加热闹的。”杨氏说完,双眼一眯,“我倒乐得坐山观虎斗去。” 北虞只闭了一会儿的眼睛,就起了身。小蛮忙上前服侍,“姑娘再眯一会儿子罢。” “不必了。”北虞趿上了鞋,小蛮忙俯下去帮北虞穿好了鞋子。 小蛮起了身,北虞望了一眼屋中,玉璃并未回来。 北虞问小蛮,“玉璃呢?” 小蛮忙道,“玉璃去称些茶叶去了。” 北虞穿上外衣,小蛮忙帮北虞系好外衣。北虞笑着问小蛮,“小蛮,你几岁了?” 小蛮躬身回道,“奴婢今年十三岁了。” “在府里做了多久了?” “四年了。” “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蛮低下头去,“奴婢并非家生子,父母早亡了,是先前儿被伯父卖的。” 北虞忽然就想到自己在王婆子处的情形了,她问小蛮,“你在人牙子处住了有多久?” “奴婢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那时年岁小,大约有个二年罢。” 自己才不出一个月,小蛮却已经住了二年了。无父无母的生活在这府上,想来小蛮才是最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的丫头。 北虞话锋一转,“府中的丫头一般多大放出去?” 小蛮一呆,随后脸色有些不自在的回道,“一般十七岁都放出去了,除非是跟在主子身边极得意儿的人,主子配给了一些管事,倒能做了这一辈子。” 北虞笑了笑,整理好身上的衣衫,转过头深深的看了小蛮一眼,“不知你我主仆的缘分有多少了。” 小蛮心头一跳,好端端的姑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小蛮又想到姑娘刚才说的话,她不由得低头沉思起来。 第三十一章 兄长 用过晚饭后,于嬷嬷告诉北虞,杨氏让北虞从明日开始跟着于嬷嬷学规矩了。玉璃在一旁冁然而笑,“姑娘,于嬷嬷的姑母曾是皇宫里的教养嬷嬷,于嬷嬷可是她姑母一手带出来的呢。” 于嬷嬷的脸并没有与有荣焉的自豪,她面色平静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北虞微笑着望着眼前的几个人,心下对于嬷嬷的评价更多了几分——沉稳。 小蛮却来了兴致,“嬷嬷为什么没去皇宫里做教养嬷嬷?” 于嬷嬷望了北虞一眼,才笑着回道,“皇宫岂是谁都能入得了呢?奴婢能侍奉姑娘,已是抬举了奴婢了。” 能活着的宫中人已是万幸了,这能放出来的,活着的嬷嬷更是天恩加上侥幸了。于嬷嬷的姑母自然不希望自家的侄女再去重蹈覆辙,像自己一样去那种见不得天日的地方了。 北虞把小蛮和玉璃打发出去后,认真的和于嬷嬷学起规矩来。 几日下来,北虞发现,于嬷嬷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她在规矩方面也有些独到之处。才几天,北虞在于嬷嬷的教引下,改了许多的毛病。北虞不由得暗叹,宫里嬷嬷亲手带着的人物,果然厉害。 同时,北虞也察觉出于嬷嬷似乎也在留意着自己的一言一行。北虞心下有了计较,是该选两个自己合心意的人了。若是连自己身边的人全是别人的人,自己和生活在别人的监控下有什么区别? 于嬷嬷这样的人,若是想让她跟着你,就要让她先服气了你,心踏实起来,人自然就踏实起来了。 这一日下午,杨氏的丫头珍珠来传杨氏的话,说因北虞寻了回来,明日一早辰初杨氏要带着大姑娘、三姑娘及北虞去金刚寺还愿。 北虞谢过了珍珠,命玉璃取钱打赏珍珠。玉璃皱着眉,极轻的摇了下头。珍珠何等聪明,见此状,忙推说有事告辞而去。 北虞折身问玉璃,玉璃这才说,“姑娘们的月例是三两银子,姑娘是新迎回来的,现已打赏了下人们许多的银钱了,剩下的并不多,姑娘还要紧着些用才是啊。” 北虞沉默了,自己虽是侯府的小姐,却连打赏的银子都要算计着。赏了奴才们,收惯赏钱的奴才们见了虽是高兴,却并不意外。若是少赏或是不赏了,久而久之,下人们先瞧不起这起主子来。 北虞心中暗叹,可见这侯府的千金也并不好当。 翌日一早,北虞卯正时分就起了来,用了早饭,收拾妥当,北虞带着玉璃和小蛮去了杨氏的金芪院。 北虞进了正房,见三姑娘正服侍杨氏穿上一件披风。杨氏抬头见北虞来了,笑了起来,“早上露气还未全散,你身子骨也是极弱的,多穿上些。” 北虞忙说自己里面穿了小夹衣。 三姑娘转过身子,挡住了杨氏望着北虞的视线,笑道,“母亲,时辰快到了,女儿先把您这披风帮您系好才是。” 北虞自然明白三姑娘的用意,也不多话,安静的立在一边。 没一会儿,大姑娘也来了。杨氏吩咐一旁的大奶奶冯氏,“你好生看着家,你四妹妹身子骨不好,我今日没让她去,你一会儿子过去瞧瞧。中饭让厨房里备下些净素的,我也要吃斋几日,以还前愿了。” 三姑娘在一边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老菩萨,趁着天早,我们快些启程罢,若是晚了,众位菩萨未见您去,还不来侯府里寻您?” 杨氏撑不住的笑,“这个猴儿,就知道打趣我。” 三姑娘笑着扶起了杨氏的手,一行人出了门,上了侯府角门的马车。 杨氏叫三姑娘陪她坐一辆马车,北虞和大姑娘坐了一辆马车。 上了马车,大姑娘和北虞起先说了几句客套客,后来干脆都默不作声。 马车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城郊的金刚寺。 丫头们先下车,各自扶了自己的主子下了车。杨氏站在前面望着半坡中的寺庙,转回头对着几个人一笑,“走罢。” 因不是礼佛日,庙前的香客很是稀少。 北虞罩着面,隔纱望了眼庙门,倒真是庄严肃穆。北虞扶着玉璃和小蛮的手,刚走几步,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个男人的疾呼声从后面传了来。“丫丫,丫丫!” 北虞以为是哪个香客呼唤自己家人,并不在意,低着头继续走。没走几步却被人扯住了手臂,北虞只觉得身子一晃,险此摔倒。 一个男人已经站在北虞面前,隔着罩面,北虞依然能看出那张英俊的脸。男子蚕眉紧皱,语气焦急,“丫丫,我是大哥啊。” “大……哥?”北虞吃了一惊,忙着挣脱,“我并不认得你,请公子自重,快放手啊!”北虞的声音越来越惊恐。 一旁的玉璃和小蛮上前去拦男人,男人却两下子把丫头拨倒在地,双手紧紧的嵌住了北虞的手臂,“丫丫,你怎么连大哥也忘记了?!娘把你卖到那见不得天的地方,我也是才回来知道的。丫丫,你可还好么?你可记得燕井胡同的大院么?你好好看看,我是大哥啊!” 北虞被男人晃得身子微抖着,陌生夹杂着恐怕,在北虞的眼中扩大开来。 “救……命……”北虞终于叫出声来。 这时候有家丁冲上前按住了男子,崔嬷嬷疾步过来,先扶住了要倒下去的北虞,急声叫着,“二姑娘您可怎么样了?夫人正担心着呢。” 北虞的手软软的搭在崔嬷嬷的手上,声音也颤抖起来,“这……这是……嬷嬷我好害怕……”随着话声,泪水滑落了下来。 崔嬷嬷连忙安抚着北虞,一面命家丁把人带回常平侯府去。 杨氏从前面快步走到北虞面前,“孩子,你怎么样?可没被唬坏了?”说着,又转头骂起崔嬷嬷来,“怎么会冒出这么一个男子来,到底有没有叫吴生家的来报给寺里,说侯府要来还愿,要他们净了香客?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来?” 崔嬷嬷低头回道,“吴生家的遣人来说了,瞧着这人并不像香客。” 杨氏脸色铁青,“都回去罢,二姑娘受了惊了。崔嬷嬷,你快去遣人请郎中来。” 一场还愿没还上,杨氏就带着一行人回来了,一路上,北虞一直躲在杨氏的马车里哭。 第三十二章 试探 崔嬷嬷一路劝慰着北虞,杨氏紧抿着嘴,一动不动的坐在马车上。马车到了常平侯府,杨氏先扶着丫头下了车,崔嬷嬷陪着北虞回了赤菊院。 于嬷嬷见崔嬷嬷亲自送回了抽泣的北虞,唬了一跳。于嬷嬷先忙把北虞安置在里间,才出来谢崔嬷嬷。崔嬷嬷和于嬷嬷说了两句话就急着回金芪院了。于嬷嬷拉住正要往里送茶的小蛮问姑娘怎么了,小蛮才把今日寺门前的事低声说给于嬷嬷了。 于嬷嬷心下一惊,忙到里间去探北虞。北虞已沉沉的睡了去,于嬷嬷轻叹一声出来了。正巧此时林嬷嬷引着郎中进了赤菊院的门。于嬷嬷在次间招呼了郎中,才转到间里。 早有丫头放了帐子,郎中才被请了过来。郎中一手搭在北虞的腕上,一手拈着胡须。诊完了脉,于嬷嬷连忙把郎中让了出来。郎中对于嬷嬷说,“病人是受了惊吓,吃一副安神的药就是了。” 于嬷嬷谢过郎中,着小丫头随郎中开方子抓药自不必提。 药刚煎完,小蛮才端过去给北虞服用,崔嬷嬷就来了赤菊院。于嬷嬷见崔嬷嬷去而复返,略有些吃惊,忙上前问道,“嬷嬷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崔嬷嬷皱着眉头,闻到屋子里的药味,向里面看了看,低声说:“是这么一回事,金刚寺的事夫人很是恼怒,正要带着那名冲撞二姑娘的男子扭去送官。谁知那男子自称是二姑娘寄养家的小子,也就是二姑娘的养兄弟,他说是自他知道妹子被卖,无一天不再寻妹子,今日巧遇,本是来认亲的,并无恶意。” “夫人想着这家人着实可恨,把二姑娘做贱得什么似的,定不肯听那男子的话,命家丁打了那男子几板子,男子却连哼也没哼一声。那里正欲提着人去衙门去,那男子却呼喊起来,他是院试的生员名叫韩良,要见二姑娘一面,知道妹子一切安好,他死也值了。若是不能见他妹子,他即刻就死在侯府门口。” “夫人见他倒不像奸滑之徒,又是生员,夫人那里正为难,命我来瞧瞧。若真是当年这养兄弟心里存着兄弟之义,贸贸然把人送去衙门里,倒显得咱们忘恩负义了。况又是个生员,真是错打了他,外面的名声也不好。” 于嬷嬷虽然不懂政事,却也知道常平侯这样的侯爵也怕被御史弹劾一本。 于嬷嬷忙说,“那请嬷嬷少候,我去瞧瞧姑娘现身子如何了。” 崔嬷嬷被于嬷嬷让到次间里去,于嬷嬷疾步进了里间。 北虞刚用了药,小蛮正给北虞嘴里送了一块冰糖,见于嬷嬷进来,北虞发问,“才个儿是谁来了,你在院子里陪着说话呢?” 于嬷嬷就把崔嬷嬷的话说给了北虞,于嬷嬷望着北虞脸色虽有些发白,却并没有惊慌失措,心下暗叹起这位姑娘。外面的下人们都传,说这位二姑娘是个胆子极小,又怕事的主儿,于嬷嬷却并不认同。瞧着现在自家姑娘的模样,才是个真正有些心计的人呢。 想想自己见识过的人也不少了,二姑娘这个年纪,有遇事不乱的性子,真真难得。于嬷嬷感叹同时,不免为北虞可惜。二姑娘错生在姨娘的肚子里了,她若是夫人生的,无论是样貌还是品性,都是京中拔了头筹的。 “那我就……去瞧瞧罢,别真如崔嬷嬷所说,真是冤枉了人,倒让母亲也跟着我难做人了。”北虞一面说着,一面命小蛮给自己换衣服。 崔嬷嬷那里听说北虞随自己去看看,早吩咐人把软轿准备好了。玉璃和小蛮把北虞扶上了软轿,这才朝杨氏的金芪院而去。 进了院子里,北虞才下了轿,小蛮和玉璃忙扶住了北虞的手。北虞半垂着头,脸上去了胭粉显得苍白无一点血色。进了正厅,北虞抬眼望到杨氏坐在榻上,先落下泪来。 杨氏忙把北虞叫到身边,细细的安抚起来。最后杨氏说,“孩子,母亲也知你头上的病并未痊愈,许多事记不得了。但是母亲也怕真是从前于你有恩的养兄,若是真是处置重了,你以后病好了也难做人。” 北虞低头轻声回道:“多谢母亲为女儿着想。” 杨氏望着北虞垂下的眼眸,“那就让人把那人带过来,你仔细瞧瞧?母亲想着,你若是能记得一二来,倒也能听听他说的可有假的?” 北虞点了点头。 丫头们忙放下了帘子,崔嬷嬷命人出去把人带上来。不一会儿,两个家丁架着一个人进来,通的一声,家丁把人掷在地上。 北虞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腿上已被血浸红了的人卧身倒在地上。北虞哇的一声,先吓得哭出来。 杨氏忙搂过北虞,轻声的劝着。 地上的人听到声响,艰难的抬起头来,凌乱的头发已遮住了地上人的半张脸。只是一望,地上的人就哑着声叫了起来,“丫丫,我是大哥啊……” 北虞在杨氏的怀里瑟瑟发起抖来,半晌才哆嗦道,“我并不认得你……” 地上的人眼神一黯,“你竟然连大哥也忘记了么?在燕井……胡同的大院里,你要大哥帮你摘树上的榆树钱儿吃,娘要骂你,我说是我要给你摘的;还有那隔壁的小栓子打了你,也是大哥帮你出的气的,你怎么就忘了?……” 说着说着,地上人的语气先悲伤,最后竟然有些哽咽起来。 北虞紧紧的拉住杨氏的手,“母亲,我真不认得他,求母亲让我回去罢,我不认得他。” 杨氏抚着北虞发抖的身子,对着守在门口的家丁挥挥手,两个家丁把地上的人拉起来,就往外架。 “丫丫,大哥你也会忘么?……”地上的人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了这话,北虞却依然拉紧了杨氏的手。 杨氏摩挲着北虞的青丝,“看这孩子唬的,都是母亲的错。我怕错伤了人,没想到倒让你害成了这样。现在都清楚了,这人并非是虞儿的养兄弟,许是生员之事也是假的。崔嬷嬷,你还不快去把人给我送到衙门里去。” 崔嬷嬷忙答应着,也退出去了。 杨氏又劝了北虞一会儿,才命玉璃和小蛮扶北虞回赤菊院。 【作者题外话】:女生们,女生节快乐!男生们,女朋友的节日你们也快乐哈 第三十三章 探话 回到赤菊院里,北虞说要睡会儿,玉璃把北虞扶上了床,遣退了小丫头,自己则守在小过厅的炕上。 北虞闭着眼睛,呼吸一点点均匀起来。她相信,今日的事,绝不是一场意外。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她! 北虞轻抿朱唇,她不心急,因为她已经做到了该做的事。自己确实不知情,没必要装成知道的样子。看着假不说,真是旁人追问起来,自己倒没话可说了。 北虞隐隐觉出,此事的后续马上也要登场了。到时候,哪个唱红脸,哪个唱白脸,都会粉墨登场了。 想着想着,北虞只觉一股困意袭来。渐渐的,北虞放下思绪,没多久,就睡着了。 到了申初,北虞才醒过来。小蛮在外面听到动静,忙进来服侍。玉璃也托着一碗药进了来,“姑娘,快把这药吃了罢,郎中吩咐姑娘醒了后再喝上一剂。” 北虞端过药服了后,把碗递给玉璃。玉璃接过碗,放在桌上,帮着北虞穿起衣衫。“才个儿夫人还打发竹黄过来瞧瞧姑娘,知道姑娘睡下了,竹黄不敢惊动,先回去了。姑娘,您可觉得好些了么?” 北虞抚了抚有些低垂下来的青丝,站起身来,“头不那么痛了,倒是好些。” 玉璃站在北虞身后帮着北虞抚平了衣衫,“姑娘,您的头从前受了伤,姑娘先前也说过忘了许多的事,奴婢想着,会不会冤枉了那人?” 北虞不动声色,“我想不起来了,从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那人当时那样无理,我哪里还能多问。” 玉璃转到北虞身前,扶过北虞的手,压低了声音,“姑娘,我才个悄悄儿的问了竹黄姐姐,她说夫人已经把人交到衙门里去了。” 北虞坐在一边的锦杌上,玉璃帮北虞梳着头。北虞低垂了双眼,一句话也没说。 玉璃见北虞并不说话,把一缕青丝绾到北虞的头上,拿起钗子别上去。“姑娘,奴婢想着,若真是姑娘的恩人,姑娘倒不好真看人家死在那衙门里,衙门里的情形姑娘是不知道,我听人说,那监牢里岂是人能待的地方?饭吃不上不说,就是一顿子的好打,只怕那人也挨不过去。” 果然,北虞心中冷笑,玉璃自来话是比小蛮几个多些,但是却没多到乱管起闲事的份上。玉璃若是没有分寸到这个地步,杨氏自然也不会打先就要她到赤菊院里服侍。 没错,是嫡母杨氏布下了一切!现在又加上玉璃的再一层似无心的询问,只是为了试探自己到底是真失了忆,还只装出来的。杨氏啊,你真是为了自己,煞费苦心。 北虞抬起眼,望着铜镜里卷在自己头上的长发,和玉璃那探寻的眼神,又一次垂下眼来。 谁会知道她们去金刚寺里还愿?北虞可不相信真巧到这份上,那养兄遇到北虞。如果真是一种巧合,那也只能说某个人给养兄透露过这个讯息。若是她流露出一丝对养家的知情,无论或是恩或是怨,这都会让杨氏放不下心来。 庶女只是嫡母手中的一枚棋子,自然是越依靠嫡母的庶女越好拿捏。北虞本就是穿越而来,她对原魂的事无一了解。 至于那位养兄,北虞看那人的急切却有几分真。想来该是错信了旁人,本来寻亲,却遇到这样的事来。这件事上,并非北虞无情,她听着养兄的话,这人该真是生员,这样身份的学子,就算是进了衙门里,若没确凿的证据,官府也奈何不了人家。 所以北虞才笃定情绪,并不在乎杨氏和玉璃送衙门的话。只是这样的事下来,北虞更确定玉璃的身份了。 杨氏做嫡母防庶女到这个份上,真正让她心寒。 “唉,”北虞叹了一口气,“我连人现在是匪是贼我都不知晓,我哪好去求了母亲去?玉璃,快别提此事了,若是再提,”北虞拿起帕子拭起了眼角,“我就心悸,害怕……”说着,北虞嘤嘤的哭起来。 玉璃见状不再多说,有些不死心的张了张嘴,却被北虞抽泣的声音堵住了嘴里的一席话。 于嬷嬷进了来,立在一旁轻声劝起来,“姑娘快别哭了,刚服过了药,姑娘若是再想那些子的事,就是自己给自己添了堵了。不说这药都白吃了,就是夫人的一片心,姑娘也一并辜负了。” 搬出了杨氏来压玉璃,于嬷嬷是第一次替北虞说话,这一番话软中带硬,北虞心里明白于嬷嬷在外面已经听到了里面的话了。 玉璃见于嬷嬷于此说,也住了嘴,不再说什么。 于嬷嬷正劝着北虞,丫头进来回禀,“三姑娘来了。” 北虞收住了泪,忙打发玉璃把三姑娘让进来。 三姑娘进了屋,一眼看到北虞微红的双眼,先惊讶起来,“二姐姐是怎么了?” 北虞嗫嚅着嘴唇,“并没……什么……” 三姑娘被北虞让在座上,先蹙起眉来,“从金刚寺回来后,我心下清楚二姐姐受了惊,并不敢打扰。听得说请郎中服了药,我才敢来瞧瞧。二姐姐,你身子可好些了?” 北虞咬着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三姑娘一见,心下先不屑起来,脸上却扮得极关怀,“二姐姐,说起这事也实在是怪唬人的,二姐姐你可瞧清楚了,那人到底是不是你那养兄?” 又一个来探究的人。 北虞望着三姑娘那微向前探着的身子,三姑娘的杏眼睁得更圆,一副探寻人心底秘密的模样。 平日里不见得如此亲热,出了事都好奇得亲近起来。只是,这样做真令人不耻。 北虞从怀中掏出帕子,也不理会三姑娘的眼神,伏在座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三姑娘惊得半晌没回过神来,这是从何说起?自己不过问了一句,至于你哭起这样子么?看看这二姑娘的哭相,帕子亦挡不住她的泪水,似乎下一刻就要闭过气去。不知情的,只当自己逼着庶姐做了什么事呢?三姑娘不由得脸色难看起来。 小蛮先过来扶住了北虞,劝道,“姑娘怎么又哭起来了?姑娘受了惊,三姑娘也无他意,只是劝劝姑娘,姑娘就想起了金刚寺那骇人的一幕了,这可让三姑娘如何过意得去呢?” 小蛮说着,也不等三姑娘说什么,笑道,“三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姑娘刚被于嬷嬷劝住,才才止住了泪,姑娘一提,我家姑娘又想了起来,这才哭起来,三姑娘莫怪。” 这一主一仆把戏做成这份上,倒让三姑娘不好说什么了。三姑娘讪讪然的说了句“无妨”,却觉无趣,起来告辞。 三姑娘走时,北虞还坐在座上哭,小蛮正守在一旁劝着。一张帕子挡住了一张俏脸,三姑娘再也不想看着这位庶姐的哭相了。 于是,于嬷嬷替北虞送出了三姑娘。 第三十四章 丢失 三姑娘走了后,玉璃望着三姑娘的背影眯了眯眼睛,转身走到北虞身边,“姑娘,我瞧着三姑娘可并不像多关心您的样子。” 你又比她好到哪里? 北虞心里腹诽着,手上只是抽抽搭搭的拭着泪水,并没说话。 玉璃去了外面拧了块湿帕子才进来,轻轻的敷在北虞的眼睛上,低声道,“姑娘,要不要我去衙门那边探探消息去?” 居然还没死心。 北虞连忙拿下帕子,眼睛大睁着,“可不敢去啊,玉璃,不说这人是不是我养兄还不清楚,若是这样去探消息,可不被人疑上了么?那时候,我是有嘴也是说不清了。” 玉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该劝该说的都说了,可这位主子姑娘竟然胆子小得如针别。玉璃终于泄了气。 于嬷嬷从外面进了来,见北虞正敷着湿帕子,又知北虞哭了两起了,转身吩咐小丫头去熬些雪梨羹来,消消火。 玉璃一听,忙先止了小丫头,对于嬷嬷说,“嬷嬷,还是我亲去吩咐下去罢,姑娘最不喜太甜的食物,小丫头子记首不记尾的,哪里会记得齐全?我去倒便宜些。” 于嬷嬷便答应了。 北虞在里间敷着眼睛,听到外间的话,缓缓的拿下了帕子。于嬷嬷刚进来,北虞便把帕子递给了于嬷嬷,“嬷嬷,我哭乏了,先歪一歪。” 小蛮听着忙扶着北虞歪在榻子上。 这一日里,再没人向北虞提起金刚寺的事。 翌日一早,北虞起来去给杨氏请安,还没到了杨氏的屋子里,就听到里面欢声笑语传了出来。北虞猜想着,三姑娘定是先来了。 丫头挑起帘子,北虞进了屋子里。杨氏扬起头,见北虞来了,忙向北虞招手,“你不好生养着,还来做什么?快过来坐着罢,看你这身子纤弱的,玉璃可服侍你用过药了?” 北虞低眉顺眼的先给杨氏施了礼,又被杨氏埋怨着拘着虚礼,这才起了身坐在一边,“服了药,已经好多了,让母亲惦念着了,是女儿的不是。” “你这孩子就是多心,纵是孝顺,也不在这一日两日的。你即没事就好了,我也放心了。” 三句两句间,杨氏仿佛是最疼爱庶女的嫡母。 三姑娘从一旁站起来,“二姐姐身子即好,母亲自然也就放心了。母亲,我正想求着您改天去花园子里钓鱼呢。” 杨氏慈祥的笑着,“钓鱼倒可,只是这几日并未暖和,这后园子里的鱼才多大,还没让你父亲看看锦鲤,倒先让你给钓光了,仔细你父亲骂你,我可不帮着你分说去。” 三姑娘就势倒在杨氏的怀里,娇笑连连,“母亲才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父亲责骂呢。” 吴姨娘也连忙在一旁打趣,“若是说旁人没那慈悲心思,还犹可能,只是夫人并不会,夫人向来心疼几个孩子,”吴姨娘说着,走到北虞身边,“二姑娘你却不知,你没回来这些个年头,二姑娘的名儿哪几日不是就被夫人挂在嘴边上?听得人说,被人常念着,就会打个冷颤,贱妾原来还不信。现在也懂得为什么二姑娘身子弱了,这冷颤是打得多了。” 屋中众人都笑了起来,杨氏拍了拍怀中的三姑娘的背,“你来我这里你就如泼猴儿一样,快起来罢,我这里一会儿子也忙起来了,你们都回去罢。” 北虞随着大姑娘出了来,三姑娘在后边叫住了几人。“大姐姐、二姐姐、四妹妹,今日天气尚好,不如我们姐妹去花园子里玩玩,可好?” 四姑娘先拒绝了,“我身子一直不好,大夫并不让我去风头里立里,我怕是去了也扫了姐姐们的兴,倒不如不去,望几位姐姐莫怪。” 四姑娘不去也在意料中,三姑娘笑着说没事,四姑娘转身扶着丫头的手回去了。三姑娘把目光投向了北虞和大姑娘。 大姑娘先笑了笑,“我还有些女红没做完,就不去了。” 三姑娘一听,先挽住了大姑娘的手臂,“大姐姐好生无趣,整日弄那些作什么?倒不如出来透透气的好,二姐姐病刚好些,连二姐姐还没说不去呢,你这当大姐姐倒先来泼妹妹的冷水了。我想着,二姐姐才大好,花园子里景象自然是好的,我们陪着二姐姐散了心去,岂不好么?” 三姑娘这样说了,即堵了北虞即出口的话,又让大姑娘不好意思起来。想想无非是去花园子里玩,北虞和大姑娘都点了头。 三姑娘喜滋滋的挽起了两个人的手,姐妹三人说说笑笑往花园走去。 走过回廊,走在最前面的北虞影影绰绰的见花园子方向有灰布的几个身形闪过。北虞故意慢了些,佯装欣赏着路上的花。心里却思量起来,她记得从回府之后,只在去金刚寺那日见了几个小厮。常平侯府内的小厮皆穿着驼色或是灰色的衣裤。而且小厮们也不许进花园子里来。现在见了,北虞脚下一滞,难道花园子里有外男? 三姑娘忽然说要约其他人来花园子,一路上又是说了许多的趣事。北虞并不懂常平侯府里来花园里的路,却隐隐的觉得三姑娘引过来的路静了些。大姑娘并没有异议,想来这路倒不是大事。可是这动机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想到这里,北虞住了脚,打量着自己的身上。此时三姑娘和大姑娘见北虞并未跟上来,也止住了脚步,大姑娘先回头问,“二妹妹是怎么了?” 北虞一脸焦急,“大姐姐,我出来时拿的帕子不见了。” 三姑娘笑着走过来,“瞧瞧二姐姐急得什么似的,不过一个帕子,值什么?” 北虞的脸色并未好转过来,她低着头,“那是从前姐妹送的一块帕子,是不值什么,但是却能睹物思人,留个念想,若是丢了……” 后面的话北虞没有说下去,三姑娘和大姑娘也明白过来,这帕子对于北虞来说,也算重要的。 大姑娘走过来,“那就让丫头们去寻罢,也就这一路上,该是好寻的。” 北虞蹙着眉,摇了摇头,“姐姐,我若是不看到帕子,实在放不下心来,姐姐和妹妹先去,我这就来。姐姐也说,左不过这一路上,我找到了帕子,就去寻姐姐和妹妹去。” 三姑娘就先挽起了大姑娘的手,“大姐姐,我们先去罢,一会儿子二姐姐也就来了。” 大姑娘又叮嘱了北虞一句,就随着三姑娘走了。 北虞回过头,先打发小丫头蕊儿先回赤菊院里寻寻,然后带着玉璃和小蛮从来时的路走回来,玉璃和小蛮不停的四处找。 “落在路边了罢?” “许是被风吹到草丛中也未可知。” 北虞不动声色,心中却更加笃定,三姑娘急急的拉走了大姑娘,绝非这么简单。 第三十五章 巧避 一直快找回了赤菊院,也未见北虞所说的帕子。玉璃先快了一步奔回赤菊院里去寻,北虞扶着小蛮的手跟在后面。 于嬷嬷见玉璃先回了来,心下奇怪,原是听小丫头说姑娘们要去花园子里玩,怎么自家姑娘先回了来了? 于嬷嬷去问玉璃,玉璃正翻找小炕上的引枕里面,她头也没回,“姑娘这不是说从前的一个姑娘给她留的帕子不见了,就带着我和小蛮回了来寻了。” “帕子?”于嬷嬷不由得问道,“什么样的帕子啊?” 玉璃想了想,“姑娘说极普通的一块蓝帕子,我记得姑娘出去前未拿着帕子,姑娘却说是拿了出来了。” 于嬷嬷心下疑惑,北虞从回到侯府,帕子倒是有几块,独有蓝色的帕子,就有两块。今日早上出去时,她也不记得北虞带过帕子,现在竟然就寻了起来。 这时候,北虞扶着小蛮进了屋子,“可是找到了?”北虞问玉璃。 玉璃摇了摇头。 “罢了,”小蛮扶着北虞坐在美人榻上,“即是这么找还没找到,就先别找了,只是平日里你们留心些就是了。” 北虞说着又叫过来丫头艾叶,“你去花园子那边告诉给大姑娘和三姑娘,就说我有些乏了,今日不去了。” 艾叶应了一声,出去了。 没多一会儿,艾叶回了来,“姑娘,花园子里好像有客,奴婢没敢进去,托一个小厮去给大姑娘和三姑娘传了话,那小厮回来告诉给奴婢说,大姑娘三姑娘并不在花园子里。” 北虞听完,笑了笑,“许是她们也觉无趣先散了。”说完,北虞命玉璃取来花样子,继续描前几天的花样子。 玉璃答应着,出了门却小声嘀咕起来,“并未见姑娘拿蓝帕子啊,难道是姑娘自己又悄悄儿的拿的么?” 于嬷嬷在一旁听得真切,却心下留意起来。 直到晚饭时分,玉璃从外面跑了回来,于嬷嬷先嗔怪起来,“平日里挺稳重的丫头,今日怎么毛手毛脚的?” 于嬷嬷的嗔怪,玉璃不以为然,先疾步到北虞面前,“姑娘,我听人说三姑娘的乳娘被夫人送到庄子上了。” 北虞拿着筷子的手就是一滞,隐隐也感觉出什么来,她抬起眼问玉璃,“可是有什么事了?” 玉璃摇了摇头,“并未听得什么事,只是听说三姑娘的乳娘年岁大了,夫人给放出去了。” 真这么简单?想来和早上的事有关罢。 北虞哦了一声,举起筷子吃起饭来。 第二日一早,北虞到了杨氏的金芪院子时,时辰如常,却并未听到什么欢笑声。进了正厅,杨氏端坐在座上,周姨娘和吴姨娘垂首立在两边,下首只站着大姑娘和**奶冯氏。 杨氏见北虞来了,笑着让北虞过去,问了北虞身子的事,北虞一一答了。这时候四姑娘来了,四姑娘给杨氏施了礼,杨氏又问起四姑娘的身体。 四姑娘回了后,张眼一望,先问了起来,“三姐姐怎么没到?” 一句话令一旁的吴姨娘眉毛先是一跳。 杨氏开了口,“你三姐姐病了,昨晚就禀告给我了,这几日我免了她来请安。” 没人再说话,大姑娘的脸色却极苍白。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子的话,杨氏命众人散了。 众人都退出去后,杨氏这才歪在榻子上,端起茶,轻酌了一口,一旁的崔嬷嬷忙过去接了茶。 杨氏先问了起来,“三丫头那边如何了?” 崔嬷嬷躬身回道,“自刘嬷嬷被夫人教训后,昨晚三姑娘那里就没了动静,可能是老实些了。” 杨氏眯起了眼睛,“她也该老实老实了,居然这么大胆子,一个人嫌臊得慌,挑唆着大姑娘陪她一起去花园子里。本来,松哥儿昨日的客,我故意没想当着她们面上说,就怕她们起了那些个心思,没想到她到底跑了过去,多亏遇到那徐管事了,把人拦了回来,不然还不是咱们常平侯府里丢了丑么?别人会怎么说我这个嫡母?懈怠对庶女的教导我还不坐实了?” 徐嬷嬷知道杨氏真动了气了,不敢接话。 杨氏脸色已铁青着,“犹是这样,三丫头还敢强辩说不知花园子里有外客,打量我是傻子么?若是不给她些手段,她真以为我是好欺瞒的。她犯了这么大的事,我却要当着全家的人面帮她瞒着,我真真是前世欠了她的?” 崔嬷嬷这才说道,“奴婢想着,三姑娘是不是人大心大,动了些心思,想瞧瞧那二爷请来的贵客都有哪些?” 杨氏哼了一声,“纵是再好的豪门贵胄,我若是不搭这个茬,她有何法子去?真真是不知死活,在我跟前养了这么些年了,居然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敢做出这种没规矩的事来,若是真被人瞧见了,我看最后哭的是谁。”杨氏说着,又想起一事,“松哥儿那边的小厮可处置了么?” 崔嬷嬷忙回,“都处置了,奴婢也打听清楚了,二爷身边的一个小厮原是三姑娘乳娘的侄子。奴婢依着夫人的话告诉给二爷,二爷知道后也气得什么似的,把人打了一顿子撵了出去了。就连吴姨娘那里,二爷也是透了话给侯爷,听得说,昨晚上侯爷也好一痛的发作了吴姨娘。半夜里,侯爷去了去了周姨娘那里。” 杨氏没说话,崔嬷嬷继续回道,“大姑娘那里也是深恨了三姑娘,奴婢瞧着今日大姑娘的脸色还不好看呢。” 杨氏冷冷的笑起来,“这种事,除了那不知廉耻的人,谁遇到谁倒霉。若真追究起来,这丢的可是侯爷的脸,侯爷不让她们绞了头当姑子去才怪。这种持宠而骄的人,必受此责。” 崔嬷嬷立在一旁,不再说话。 杨氏忽然问,“你可打听清楚了,二姑娘为何先回来了?” “听得说二姑娘半路上丢了帕子,回头去寻了,后来就没再去。” 杨氏把头靠在后面的大红引枕上,“二姑娘这丫头倒真是不好说,难道她真是这么凑巧错过了这一遭么?” “不是还能如何,她左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子,大姑娘和三姑娘都这个样了,她能懂得什么?” 杨氏微眯着双眼,不再说话。 第三十六章 收服 几天后,常平侯府里传有三姑娘贸见外男的嫌疑,此事被府里的下人们议论纷纷,风言风语几乎龙头了整个侯府。 三姑娘徐舒晴再也不轻易出了门,即便出了门,头也不再如从前一样扬得高高的,现如今有些蔫头聋脑,像霜打后的茄子一般。 而府中的情绪似乎会传染,大姑娘这几日也是没精打采的。 有多险。北虞心里暗叹着,若不是自己当时多了一个心眼,这件事最后就会落在她身上。因为三姑娘当时说了,她病才好,是陪她去花园子里散心。听听,是陪自己。到头来被责罚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赤菊院里一切如常,于嬷嬷却对这二姑娘另眼相看了。 再到杨氏那里请安,三姑娘也不似从前一样在杨氏那里笑闹了,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吴姨娘也安分了许多,垂着头,大有秉气敛神之态。 倒好在没有人问过此事一句,杨氏多少也给三姑娘留些脸面。 这一日,北虞从杨氏那里回到自己的赤菊院,刚坐定听外面有隐隐约约的吵架声。北虞望了一眼小蛮,小蛮忙出去瞧了。 玉璃这边一边帮北虞脱下薄披风,嘴里一边说道,“姑娘有所不知,院子里有几个小丫头就不是醒事的,咬尖起刺儿不说,还极爱嚼舌根子。东家长,西家短,三只蛤蟆四只眼的,竟然没有她们不说的?姑娘闲时倒该教训下她们了,不然纵得她们没了规矩,岂不丢姑娘的脸么?” 正说着,小蛮从外面回了来,回北虞的话,“姑娘,才个儿只是一个小丫头子手没端稳水盆子,洒了另一个一身,就吵了起来了。” 玉璃一听,就要出去骂小丫头去,北虞先拦了,转过身问小蛮,“可教训了她们么?” 小蛮忙回道,“我刚才已经骂了她们了。” 北虞笑得温婉,“罢了,一会儿子罚了她们就是了,闹得满院子人仰马翻的,倒不好看了。” 玉璃一脸的愤愤不平。 北虞叫过于嬷嬷,坐在小炕上比对起做女红的线来。北虞叫过来玉璃,“没了妃红色的线了,你去领来一些罢。” 玉璃答应着出去了。 见玉璃出了院门,北虞并不避了于嬷嬷,叫过来小蛮,“才个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细细道来。” 小蛮见问,脸上有些犹豫。于嬷嬷见状要退下去,却被北虞叫住了。北虞望着面前的两个人,一老一少,轻启朱唇,说了话。 “我并不瞒嬷嬷和小蛮,我是这侯府里的女儿,却只是庶女。夫人待我亲厚,我也深感其恩。但是未来如何,却并不在我一人身上。赤菊院里有嬷嬷一人,一等丫头两人,二等丫头四人,小丫头倒多些,将来的陪嫁丫头及嬷嬷也必是这院子里的。一荣皆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却也懂得。赤菊院里的旁人有些着落,但是没着落的,此后要如何,却都在我们几个人身上。” 北虞说着依次望向于嬷嬷垂着的眼,和小蛮咬着的唇,“赤菊院里的人到底哪个是如何的,我倒也能看出个一二来。” 小蛮先扬起脸来,咬了咬唇,才回道:“刚才是降香擦首饰盒子时,发现少了一支先前冯氏给姑娘的珠花,降香害怕了,要把此事报给姑娘。仔细想起因那日姑娘和大姑娘、三姑娘要去花园子,身边也带了小丫头蕊儿。” “放首饰盒子那屋里,钥匙只在奴婢身上。当时是姑娘先遣了蕊儿回来找帕子的,奴婢想着早上来过这屋取支钗子,许是奴婢忘了这里了。所以奴婢就把钥匙给了蕊儿,蕊儿回来找帕子,降香也是瞧见了的。降香就叫来蕊儿问,蕊儿却不肯承认,还大着胆子和降香吵了起来。” 于嬷嬷在一旁听到这话,脸色忽的一变。 北虞察觉出于嬷嬷的不自在,小蛮继续说:“奴婢也深知捉贼拿脏,刚才奴婢就做主让降香几个搜了蕊儿的东西,姑娘那支珠花果然藏在蕊儿的衣服中。” 北虞点点头,打发出小蛮去。 还没待北虞问于嬷嬷的话,于嬷嬷就跪倒在北虞面前。北虞上前去拉,于嬷嬷却不肯起身。于嬷嬷求道,“姑娘,那蕊儿是我那……不成气的外甥女儿,当初是奴婢带她来赤菊院的,奴婢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样不争气。旁的话,奴婢没脸说,只求姑娘好歹给奴婢和蕊儿留个脸面。” 北虞皱了皱眉头,“嬷嬷,蕊儿这种小偷小摸的,院子里定不能留她,但若是此时哪怕是无罪名的把蕊儿弄出去,夫人那边也定会起疑,只怕后面的事嬷嬷也该清楚。” 于嬷嬷听到这里,脸色白了白。 北虞转过话来,又说道,“嬷嬷,从此后我便把蕊儿交给嬷嬷了。” 于嬷嬷有些回不过神来,望着北虞的俏脸,张了张嘴,终于没吐出一句话来。最后,于嬷嬷在地上重重给北虞磕了一个头。 北虞拉起于嬷嬷,于嬷嬷的眼圈微红,“姑娘,老奴愿此生都交予姑娘……” 赤菊院里的小丫头蕊儿得了病,请郎中瞧了,说是女儿痨。北虞把此事报给杨氏。杨氏皱着眉让北虞把人打发出去,索性放出她老子娘那里。北虞连声答应着。 玉璃还常常不在院子里,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北虞也不多问。北虞和于嬷嬷却多了些默契。 于嬷嬷悄悄告诉给北虞,原来二爷那天请了几个青年才俊过来作客。三小姐那日是想借着几个女孩一起去花园子里玩的机会,瞧瞧各府里的男子。二爷请来的人都是略有些头脸的,连当朝的英王府的几位公子也在。 英王府?北虞望向于嬷嬷。 于嬷嬷忙解释道:“英王爷是朝中唯一的异姓王,被赐于国姓魏姓。当年的英王爷先祖只是随了太宗皇帝东征西讨,打下这一片天下来,被太宗皇帝封为合安侯。先帝在继承大统时,和自己兄弟九王爷争储位,合安侯毅然站在先帝这一边,并平定了企图反叛的九王爷,救先帝于危难之中。所以,先帝极器重英王爷,并赐于国姓,享亲王俸禄。” 于嬷嬷的声音压低些,“英王爷的大女儿和顺郡主是贤妃娘娘。” 有皇家傍身,又出了位娘娘,这样不能再荣耀的王府,应该是很多千金们梦想嫁去的地方罢。 北虞已经懂了三姑娘的心思。庶女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嫁得好。只是三姑娘太过天真,单瞧见青年才俊又如何。杨氏若是不想将庶女配到好人家,凭你那一点子心思,最后也闹得是儿女私情,成为众人茶余饭的谈资罢了。 金芪院里,侯爷徐宏俭正和杨氏夫妻对坐喝着茶。 常平侯徐宏俭正品着茶盏里的茶,轻酌一口,徐宏俭一挑剑眉,“老君眉?” 杨氏莞尔一笑,“侯爷当年最喜欢老君眉呐。” 徐宏俭笑了起来。他人到中年的徐宏虽然相貌俊朗,朝廷上的口碑也极好,但是他的侯位来得并非容易。 他虽居长,父母却极爱他的弟弟徐宏章。早年父亲还有意上表让弟弟为世子,最后却是弟弟极不愿意被爵位锁住了身子,闹得离家出走。此事不仅轰动一时,连先帝也过问过。父亲无法,只得上表请封他为世子。 此后不出一年,父亲就辞了常平侯位,愿意让他去袭这个爵位。他,就成为这府中的真正主人。身为常平侯的徐宏俭却对这段往事一直耿耿于怀,虽然二弟早逝,却仿佛是他捡了二弟的缺一般,这爵位来得也极其的屈辱。 二弟有什么好?虽然二弟死了,却依然活在母亲的嘴上,父亲的心里。关于二弟的一切,他都不愿意提起。 前几日,徐宏俭听得二儿子说了三女儿所做的事,他恨得只差去诛杀了那败坏门楣的女儿了。这些年来,他常平侯辛辛苦苦刚板回的面子,险些就丧在那个羞耻的庶女身上。这叫他心下如何能不气。 禁足真真是便宜了她,就该和他二弟当年一样,把这女儿也……这种不知廉耻的徐家子弟,扫地出门不要也罢。 第三十七章 没脸 徐宏俭抬头望向夫人杨氏,杨氏正垂着目,帮他的杯子里添了些茶。妻子现在已不如当年一般柔美动人了,但是性子却越来越温顺,对他也是极体贴的,这是徐宏俭满意妻子的地方。 就是他的庶女做出那样的事,若不是杨氏劝着自己,那不肖的女儿他早扫地出门了。他的正妻,确真是位大度谦和的嫡母,她不仅为庶女的名声着想,更为整个家庭的名声着急。能娶到她,是他的福分。 徐宏俭望着眼角有些浅纹的杨氏,声音温柔起来,“妤儿最近身子如何?” 杨氏见夫君问自己的女儿,心上涌起些欣喜,看来夫君还是在乎这个唯一的嫡亲女儿的。杨氏露出了笑,“这几日却好了一些,前儿胡太医来府里诊脉也说了,相比从前,倒是好了许多。” “那就好,妤儿大好了,你我也少操些心了。”徐宏俭端起茶盏又细细的品了一口,自己的正妻不正如面前的茶一般,是一个值得品味的女人。徐宏俭又问,“那……徐北虞最近如何?” 徐宏俭早听杨氏说过,二女儿并不想叫从前的名字,只想叫什么“北虞”。徐宏俭听完后随即冷冷笑了,反正是一个自己并不在意的女儿,随她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罢。 两个女儿,一个叫其妤儿,一个连名带姓的叫,亲厚不言而喻。 杨氏又岂会不懂夫君的心思,她笑容不改,嘴上的称谓却不能随着徐宏俭叫去了,至少要显示她嫡母的慈爱。“侯爷,二丫头也很知礼,虽然是人牙子那种地方出来的,却没出什么错处,就是胆子略小些,我已遣最懂礼数的嬷嬷过去教,想来也无大事。” 徐宏俭望着茶盏里缓缓升腾的茶气,良久才道,“倒是辛苦了你。” 夫妻这么些年,杨氏早知徐宏俭的秉性,丈夫虽然是淡淡的夸了自己只一句,但是在他的心中,自己占着不可撼动的地位。这位地位,又岂是那只会耍呆卖痴的吴姨娘能懂的? 杨氏嗔笑一句,“侯爷和我还这般见外。” 夫妻二人又闲话起来,眼见着更鼓已响,杨氏抬起头问徐宏俭,“侯爷,今日是吴姨娘侍寝,要不要让丫头送侯爷过那边去?” 徐宏俭站起身,却向内室走去,“着人去告诉吴姨娘,天色已晚,就说我在你这里歇了。” 杨氏心中有欢喜,面上却不露出来,一边遣人去吴姨娘的院子里传话,一边遣出了小丫头,自己亲自服侍徐宏俭。 丈夫已经有些时日没在她院里歇息了,吴姨娘惯会狐媚诱人,三姑娘都这么大了,却不知道吴姨娘在哪又新学了些下厨的手艺,勾得徐宏俭总想吃她亲手做的菜。杨氏表面不作声,心里却恨得牙痒痒,有哪个女人会喜欢和别人分享丈夫。 面上的事,杨氏却要做。不露声色,有时候还要夸上吴姨娘几句。这就是正妻的苦处,打掉牙,也要往肚子里咽。 不过,也多亏了吴姨娘养出的好丫头来,若是没有三姑娘出来坏事,徐宏俭又怎么会发作了吴姨娘,并到自己这里来呢?想到这里,杨氏的嘴角极不可见的轻轻一扬。 第二日一早,徐宏俭和杨氏刚起来没多久,早饭还未摆全,院子外就传来了极轻快的脚步声。小丫头都觉得有些不屑,低着头报道,“吴姨娘来了。” 徐宏俭的眉头就是一皱,吴姨娘打的什么算盘他怎么会不知道?徐宏俭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只是在自己正妻屋里住了一夜而已,一个做姨娘就敢追到正院来,这若是传出去,成何体统?若是长此下去,其他人只当吴姨娘要压过杨氏去,常平侯府的声誉被置于何处? 杨氏早在一旁观察着徐宏俭的表情,见徐宏俭果然着了恼,杨氏这才温和的对丫头说,“快让吴姨娘进来罢。” 徐宏俭的性子,杨氏极清楚,他和所有男人一样,希望后院安宁,妻贤妾美。因昨日吴姨娘病着,徐宏俭照往常定是会去瞧瞧。可自己把老侯爷搬了出来,使得徐宏俭没去吴姨娘的院子里。 可这并不代表徐宏俭可以纵容吴姨娘的小性子,这大早上时辰还未到就来立规矩,不是来窝自己的脸是什么?杨氏心中冷笑,吴姨娘猪脑子怎会想懂此事,只怕一会儿子定会挨徐宏俭的斥责。到时候……杨氏唇角的笑意遮在刚啜过茶,拭着嘴的帕子里。 吴姨娘虽然姿色尚美,又自持机敏,但并非心机深厚的人。昨晚她窝了一夜的火,原本想着趁徐宏俭来时好好求求他,让他开开恩,放过了三姑娘这一遭。虽然徐宏俭并不是事事依她,但是只要她的手段还在,她就不怕徐宏俭会再多瞧那年老色衰的夫人。 可是昨晚竟然有丫头去给她传话,说侯爷歇在夫人院子里了,今晚不来她这里。那传话的丫头是夫人院子里的一个无名小丫头,鼻孔却要翘到了天上去,那气势却像刚被封了皇后一般的得意儿。吴姨娘真想啐了她一脸,你凭什么张狂? 吴姨娘终于压下了火,想着今日早上就故意早早来夫人这里,她非要刺刺夫人的眼不可,不然她胸中的气实在难平。 于是,吴姨娘起得极早,收拾妥当了连早饭都没吃,就来到了金芪院。 等吴姨娘进了正房,见徐宏俭坐在当中正对自己怒目而视,她心先惊些了。只是一晚上,怎么,要变天了?夫人说动侯爷了?早上来时的气势早已吓到爪哇国去了。 吴姨娘柔柔弱弱的施了礼,身子还没全屈下去,徐宏俭的话就已经甩了过来。“你大早起过来做什么?你那些小心思别当我不知晓,你以为夫人好性儿,你就得了意了,就敢跑来刺夫人的心?你当你是个什么?还不给我滚出去,若没有夫人的话,一个月不许你再踏出你院子半步!” 吴姨娘吓得险些跌坐在地上,她忘了撒娇,忘了哭泣,忘了自己来做什么了,软着腿折回身,灰溜溜的退出了正房。 出了金芪院,吴姨娘这才扶着一棵树站稳了。一旁的丫头没一个敢上前劝慰一声,想来侯爷在里发的咆哮声足矣让外面的人都听到了。吴姨娘紧紧握着帕子,自己到了正房一句还没,就被侯爷赶出来了,他真的把自己赶出来了!还当着这些个下人们,以后要她怎么在下人面前做人? 真应了那句话,妾,在老爷和夫人面前,就是个没脸儿的。 吴姨娘白着一张脸,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悄悄的回了自己的院子里了。 待吴姨娘走后,杨氏才和声细气的劝起了座上黑着一张脸的徐宏俭,“侯爷又何必和她动气,她是个糊涂人,侯爷若是气,真气坏了身子可是了不得的。” 徐宏俭也不说话,站起身走到一边的偏厅里,早饭样式清淡些。因为常平侯徐宏俭从来不喜欢早上吃太过油腻的食物。 杨氏坐在下首,夫妻两个一起用早饭。 徐宏俭用过早饭,就出去了。杨氏送到门口就折回来,一旁的崔嬷嬷走过来,先笑了,“夫人,您瞧瞧,侯爷还不是极维护您的。纵是那狐媚的人再使手段又如何,还能越得过您去。” 杨氏脸上如常一样的恬静,“姨娘就是姨娘,能指望她有什么本领,摆些小心思,有什么大见识?真真让人好笑。” 崔嬷嬷嘿嘿笑了两声。是啊,有谁算得过自家的主子呢?从自家姑娘嫁到常平侯府里,并未给妾们用药。是太夫人见自家姑娘是新媳妇子,就强命通房用药,直待自家姑娘先后生了世子爷和二爷,地位已是稳了的,这才给妾们停了药。 这徐族里,哪个人不赞夫人和顺贤惠?但这其中的事,也只有她才知道一些子。 崔嬷嬷想到这里,扶着杨氏的手坐下来。 忙罢,常平侯府里惯常是极忙的,那忙的只有小人物,纵是再给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添双翅膀,她们也飞不出夫人的手掌心去。 第三十八章 孝道 今年赤菊院子里的花开得格外迟,刚开一枝。于嬷嬷就悄悄告诉北虞关于吴姨娘受罪的事。北虞抿着嘴没说话,用上却把铜盆里的水倒在花根下。 小蛮递过来一块帕子,北虞拭着玉手。院子里虽然如从前一般,实则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小蛮的心已经一点点向北虞靠拢了,于嬷嬷更是极佩服她小小年纪的机变。北虞做事并不背着二人,这也让于嬷嬷和小蛮着实感激。 玉璃还是院里的大丫头,小丫头们都由她掌管。又因小蛮不喜说话,北虞索性也把去各处跑跑,充着赤菊院门面的活给了玉璃。玉璃十分欢喜,因为上一次去**奶那里送花样子,冯氏命丫头扯着她,往她怀里塞赏钱。**奶嫁妆颇丰,出手极大方,玉璃乐得往那里多跑几趟。 这时候,北虞忽然抬起头望向于嬷嬷,“嬷嬷,您可知道楚姨娘的事?” “楚姨娘?”于嬷嬷皱起了眉,“奴婢并不知道楚姨娘的事,奴婢是后来这常平府里的,不比那些家生子,知道的事多。况楚姨娘离世也是十五六年前的事了,这么久了侯府里还没打发的下人们,并不多了。” “打听打听罢,”北虞转过身,“嬷嬷,我总想知道生我的姨娘是怎样的人。” 于嬷嬷点点头,“奴婢一定尽力四处探探信儿。” 这几日,于嬷嬷那里并没打听到什么话,倒是吴姨娘那里添了新戏段。 吴姨娘被徐宏俭禁足不过四日就病了,小丫头急慌慌的报到了徐宏俭和杨氏的饭桌前。徐宏俭并不做声,杨氏就吩咐马上请大夫去。徐宏俭拦了说,这大晚上的闹得全府上下人仰马翻不像个样子,等明日再说。 杨氏劝徐宏俭去瞧瞧吴姨娘,徐宏俭却望着妻子那有些担忧的脸忍了下来。徐宏俭心里清楚,虽然妻子担心妾氏的病体,但是哪个女人愿意晚上送自己的夫君去别的女人的房里?想到此处,徐宏俭便说明日再去。 第二日,郎中刚到了常平侯府里,崔嬷嬷那里却说住在松鹤园里的老侯爷身上不自在,郎中忙被请到了松鹤园去。等郎中诊脉开方后再去吴姨娘那里时,已经快中午了。 下午徐宏俭原本回来的挺早,还没去瞧吴姨娘时,小厮就报给徐宏俭说老侯爷病 着的事,徐宏俭哪里还会顾得了那么多,先奔到松鹤园里看望老侯爷去了。 徐宏俭在松鹤园里见到了杨氏,杨氏正和郑太姨娘一起服侍着躺在床上的老侯爷。 老侯爷一见徐宏俭来了,皱了眉,“不过是时疾罢了,你们何必兴师动众的。” 徐宏俭自然在一边小心的陪着。 说了不过两句话,老侯爷就打发他们夫妻二人回去。 回金芪院的路上杨氏才道:“前几日父亲的身子就不大好,妾身要请郎中来,谁知道父亲竟然立着眼睛训了我,说有现成的药,吃了就无事了。妾身哪里还敢说什么。今日一早,我想着左不过也要请郎中来瞧瞧病,先去松鹤园里问郑太姨娘父亲的身子,谁知道竟然这几日不好起来,郑太姨娘正要告诉给我去。我这才着了急,请来郎中来瞧。侯爷,也都怪我没早做打算。” 徐宏俭听着妻子的话,知道杨氏心中也是有委屈的,于是说:“父亲就是那个脾气,你也不是才知晓。罢了,郎中来瞧了,父亲也无大碍,你也不必太往心里面去了。我正想着和去金芪院里尝尝崔嬷嬷做的金丝饼呢。” 杨氏望着徐宏俭笑了笑,夫妻两个一起回了金芪院。 在杨氏那里用过了晚饭,徐宏俭觉得有必要安慰下妻子,就和杨氏说了一会儿子话,才起身去了,吴姨娘的院子。 吴姨娘本因给自己瞧病的郎中中途去瞧老侯爷就很气结,等到了掌灯也没见徐宏俭而来,吴姨娘索性赌气早早给院子落了锁。 这一锁,锁住了要来的徐宏俭,徐宏俭见吴姨娘这般不通情理,索性又回杨氏那里,闹得吴姨娘后悔不迭。 没几日,下人堆里又传出来吴姨娘错失了宠爱的话。 当于嬷嬷讲完只言片语时,北虞却想清楚了整件事的始末。北虞轻轻一笑,用小剪子剪断了多出来的枝叶。 这个吴姨娘,真是蠢笨至极,本要闹出一场苦肉计,却不想被杨氏四两拨千金全盘给打散了,最后竟然闹得侯爷待她都不如从前了,这禁足就是要坐实了。 这几日再去金芪院里请安,着实清静了许多。三姑娘不敢再肆意说笑了,吴姨娘那张快嘴也不在,大小姐、四小姐和周姨娘本就不多话,此时更不会多说什么。只有大奶奶冯氏有时候说笑两句,却因没人捧场,笑话也咽在了半路上,上不去,下不来的,着实让人觉得难受。 杨氏这几日也显得倦倦的,对北虞也不如刚接回来时热心了,问了几个人一些家常话,就遣了人出来。 玉璃在半路上见前后无人,忍不住报怨起来,“姑娘,夫人待您可不如从前了,想来是您来的日子也久了。奴婢想着,要不您此后在夫人那里多说说话,夫人许是会喜欢呢?” 北虞极吃惊的望着正等着答话的玉璃,嘴唇微抖着,似乎马上要哭出来。玉璃摸不清北虞要说什么,正思量自己说的话时,北虞终于吐出几个字,“快回赤菊院”。 回了赤菊院,北虞命婆子守住院门,面着苍白的进了屋里。一旁的于嬷嬷不知北虞是如何了,试探的望向了玉璃和小蛮。几个人还没说话,北虞在屋里说起了话,“都进来罢。” 几个人进了屋里,北虞哆嗦着嘴唇望向玉璃,痛心疾首的说道,“玉璃,你太过放肆了!” 一句话,玉璃惊得不知所措,从跟到北虞身边,还没见二姑娘如何气恼过呢。今日二姑娘这样生气,还真让她心里没了底气。 玉璃通的一声跪在地上,“姑娘,奴婢说错了什么?还请姑娘责罚。” 北虞先抹起了眼泪来,“玉璃,你竟然敢挑拨我和母亲的情谊,你在花园子里说的夫人待我不如从前了,这话若是传出去,可不是要陷我于不孝么?” 玉璃这才闹明白自家这位主子因何而发怒了,玉璃忙回道,“姑娘,奴婢并非此意啊,奴婢只是觉得姑娘该……” 玉璃的话还没说完,北虞就打断了,“玉璃啊,你叫我如何是好啊。”北虞俯在太师椅上痛哭起来。 “姑娘我……” 北虞脸埋在手臂里,声音轻颤,“我一直把你看成最亲近的人,我事事指望你,依你,你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传到母亲耳里,母亲还不以为是我教了你这些?你要我如何做人啊?不孝的罪名,我一个弱女子担得起么?玉璃你啊……” 玉璃听着北虞那犹如戏台唱腔般的嗓音,傻了眼。不至于罢? 半晌,玉璃才回过神来,原来是胆小成这样,玉璃心下实在极蔑视这位二姑娘。你怎么说也是侯府里的千金,纵是不和四姑娘一样,不是夫人的肚子里钻出来的,也该长进些。只是半句话,半句话而已,就唬得又哭又吓的,真真是丢了这侯府千金的脸了。 玉璃正在腹诽时,北虞那边红着一双眼睛望向了她,“玉璃,我要你发誓此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了,你可做得到?” 玉璃真是连和北虞争辩的心思都没有了,她垂着头点了点。 “好,即是这样,这事此后谁也不许提了。”北虞像是做了个决断似的,而后又望着玉璃,“玉璃啊,孝道不是什么军国大事,却要在一言一行中渗透着一个人的德行。你要知道这个孝字的含义,曾经有书云,‘孝’从子,而不从人,就是以子扶老,以孝为效。玉璃,你若是连这个‘孝’字都不懂得,此后我难免要好好提点提点你了。你在我这里说了一句,就已是大事了,若是出去说出来,岂不丢了我的脸,丢了常平侯府的脸么?连个奴才都教不好,那时候我常平侯府就成了众人唾弃之地了,我还以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第三十九章 姑母 玉璃终于支撑不住了,跪在地上叩起头来,“姑娘,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自己只说了一句话,自家姑娘揪住半句话说个没完,丝毫不理会自己说的后半句话。说着说着,居然还要把自己说死了。好好的一大早上,自己干嘛非要多那一句嘴呢,本无事的一个早晨,全被姑娘教训去了。 北虞这才停住了长篇大论,又拭了拭眼角,“玉璃,记得孝字为天,既然你不大懂孝,也不能全怪你,你这就去随于嬷嬷取一本孝经来,把孝经抄上十遍,你也就懂了其中含义了。” “十遍?”玉璃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在侯府里长这么大,奴才挨板子的有的是,但是被罚写孝经,还没一例。想想自己大字没识两个,怎么抄孝经啊? 北虞点点头,“对,抄孝经,十遍,倒也不是很多。”北虞叫过来一边垂首的于嬷嬷,“嬷嬷,院子里的事就不必让玉璃做了,让她找处安静的地方好好抄抄孝经,不许别人去恬臊着她去。” 于嬷嬷躬身退出来,不忘了唤了一声呆呆的跪在一边的玉璃。 十遍孝经,玉璃足足抄了有五天,本就不会动笔写字,现在被逼得只能一点点写,那一页页纸像涂鸦画一般。好在北虞并未责备玉璃,这才让玉璃略略的放下些心。 还好在这五天里,北虞并未叫玉璃在身边服侍,但是玉璃说话却小心了。二姑娘这满嘴的仁意孝道却是能压死人的,真以这个由头来处置她,夫人也不能说出什么来。 没玉璃在身边,北虞自在了许多。北虞并不拘着小丫头,小丫头喜欢出去玩就出去玩,北虞乐得和小蛮、于嬷嬷一起拿过花绷子做女红。北虞自己却很少去别人的院子,除了杨氏的金芪院,其他人的院子,她都没踏进去过。 过得同意舒心的还有金芪院的夫人杨氏。 杨氏靠在榻子上听着崔嬷嬷对各处的禀告。三姑娘不敢再起什么么蛾子,大姑娘本就是不喜出来,二姑娘也是极能坐得住的,院子都没迈出过,吴姨娘也安生了许多。 杨氏一边听着,一边轻轻抚着涂在眼角的羊脂露,“即是都这么懂事,我倒省心些,一会儿子你扶着我去妤儿那里瞧瞧,带半斤上好的血燕过去。” 崔嬷嬷退了下去。 姨娘不上窜下跳,庶女守着本分,合府安生,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惬意的事。 日中刚过,北虞的赤菊院有杨氏的丫头去传话,让北虞现在去金芪院里,说是二姑太太到了。 二姑母来了?北虞一边整着衣衫,一边在前脑中搜索着这个人。她记得从前听玉璃说过,二姑母是郑太姨娘所出,是自己父亲的庶妹,二姑母是给自己的姐夫做了填房,现如今是义武侯夫人。 想来二姑母此次前来,该是来瞧她这位失散多年的侄女了。 北虞收拾妥当,扶着玉璃和小蛮的手向金芪院走去。到了杨氏的正房,小丫头挑着帘子让进了北虞,北虞瞥见屋里除了杨氏和几位姑娘,下首坐着一名妇人并两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妇人正和杨氏在说笑着。 北虞忙低下头,屈膝给杨氏施礼。 杨氏叫起北虞,笑着指着妇人说,“虞儿,这是你二姑母。” 北虞上前一步,给义武侯夫人施礼,口称“二姑母”。义武侯夫人徐氏忙扶住了北虞,携过北虞的手拉到近前,上上下下打量起来,“大嫂,这孩子真是生得齐整啊,我瞧着像母亲。” 杨氏满面带笑,“谁说不是,我瞧着就是母亲的品格。” 义武侯夫人徐氏从丫头手中接过一个荷包塞到北虞手上,“二姑母并未备着什么,这些个小东西,你留着玩罢。” 北虞谢过了义武侯夫人,徐氏笑着拉过身边的两个女孩,“虞儿,这是你两个表妹,你青柠表妹和你同年,只比你小两个月,你青研表妹比你小两岁。” 三个女孩又相互厮认。 二姑太太笑着对杨氏说,“大嫂子,你倒是有福之人,儿子一个个的出息,女儿又都如花似玉的,将来最有福气的,可不就是你。” 杨氏笑着对二姑太太说,“二妹妹,瞧你这话说的,你那几个孩子还不是个个拔尖的。我听得说钧儿学业顶是好的,连先生都夸,将来春闱秋闱还不是定夺下来?再说你这两个女儿,哪个不是容貌姣好,品性极佳的。要我说,你就是守着自己那块宝,还站着这山望着那山高。” 二姑太太笑了起来,“瞧大嫂说的,把我说成了什么。” 姑嫂二人又说笑了一阵,杨氏笑着对一边的**奶冯氏说,“你去带着你两个表妹并几个妹妹玩去罢,免得你们在我们面前都拘着性子。” 大奶奶冯氏忙答应着,笑着约青柠和青研并北虞姐妹一起出去。 自从三姑娘去花园子的事出现后,再没有姑娘闲着去花园子里玩,怕让人想起从前的事,于是一行人就去了**奶的橙桂院。 望着黑漆横匾上的三个金字,北虞轻轻一笑,这橙桂院,想来是父亲为大哥的出众而起的名字罢。橙,与登极相似,登入蟾宫折桂来,含义不言而喻了。 北虞随着**奶等人进了橙桂院,在正房坐定,冯氏忙着张罗着水果点心,几个女孩还有些生涩之感。北虞见此情形,猜到大概青柠姐妹也并不常来常平侯府。几个女孩呆住半晌,没一个人说话,冯氏有些无措,无话找话了半天,众人终是原样,冯氏不由得皱了下眉。 北虞见几个人还有些拘束,冯氏又不是天生热络的性子,北虞先笑起来,“要不我就玩牙牌罢。” 冯氏见有人愿意为自己解围,马上响应起来,带着几个女孩玩起了牙牌。玩着玩着,几个人倒自在了许多,冯氏也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感激的望了北虞一眼。 北虞正拿着牌,抬起头见冯氏看着自己笑着点头,北虞也笑了。 第四十章 大寿 到了申初时,珍珠先来橙桂院里寻几个姑娘了,“**奶,义武侯世子爷来接二姑太太和表姑娘们来了。” 冯氏听到,起身带着青柠和青研及北虞姐妹去了金芪院子。快近正房众人才听到,正房里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想来是义武侯世子。 因是姑表亲,女孩倒没避开,北虞等人进了正房,杨氏笑着指立在房中的男子给北虞,“虞儿,这是你表哥义武侯世子钧儿。” 北虞上前给义武侯世子施礼,才退到一旁去。 义武侯世子这才和杨氏又说了几句家常话,北虞立在几个姑娘身后,悄悄的抬起了头。 义武侯世子吴长钧身量高瘦,脸色极白,似乎缺少了阳光的照射一样。眉眼有几分和徐宏俭相似,却比徐宏俭显得更柔弱一些。 吴长钧并不是二姑太太所出,乃是先前的大姑太太的儿子。听得说大姑太太只有这一个儿子,这个外甥要比他两个庶妹和舅舅常平侯的关系要近一些。 此时,吴长钧正和杨氏告辞,杨氏送了她们母子出去自不必提。 日子一转,到了五月里,北虞开始忙了起来。因为先几日杨氏告诉给几个姑娘,六月十八是她们祖父老侯爷的花甲大寿,几个姑娘向来是知晓的,杨氏提了提,无非是为了告诉给北虞知晓。 做什么送给那个连面都不肯见自己的祖父,成了北虞最头疼的问题。 小蛮揉着帕子想了一会儿子,忽然笑了,“要不给老侯爷做件衣服罢?尺寸打听起来倒不难。” 玉璃马上反对,“恐怕三姑娘和大姑娘也会送老侯爷一件衣服,姑娘要想出彩儿,该送些别的。” 小蛮皱着眉,“别的有什么?太贵重的物件,也不适合姑娘现在送啊?” 北虞知道小蛮说得极巧妙,实则是自己的银两不多,在老侯爷面前根本就上不得什么台面。 想了有一日,几个人也没想出什么来。晚上快睡时,玉璃去打水给北虞净面,于嬷嬷悄悄对北虞说,“依奴婢的见识,姑娘就送衣服就好了,即是大姑娘或三姑娘都可能送,姑娘所送的并不出奇,也不至于落在人后,姑娘现在要的不就是平顺么?” 北虞转过头,望着于嬷嬷点了点头,到底是有些见识的老嬷嬷,说得果然和玉璃等人不同。北虞早有些意,只是不好先露出来让玉璃瞧出什么来,拖了一日下来,摆出无奈的样子只做衣服,倒顺理成章。 翌日,玉璃等人都没了主意后,北虞只得叹息一声,“就做衣服罢,依我现在的情形,还能做出什么来呢?罢了罢了,只要不会丢了丑,就好了。” 玉璃只得认同了北虞的说法。 几个人开始打听起老侯爷的身量,选起料子,做衣服。 到了六月十八那日,常平侯府里的鸡叫似乎都比往日早一些,下人们忙着开始张罗着酒宴,客单等等诸事。 常平侯徐宏俭沐休在家迎客,夫人杨氏在二门那边迎女客。只两个时辰,常平侯府里宾客云集,最为耀眼的是,英王妃带着公子及郡主来贺寿。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英王爷正是仕途正盛时,当今皇帝都要给英王爷几分薄面。先帝只有一弟,早年夭亡。九王爷又是和先帝抢江山的人,所以赐英王爷为王时,先帝情深意重,似待当年的弟弟一般。先帝弥留之际,把还是太子的皇帝托付给了英王爷及众位近臣。孝颐帝登基后,待英王爷也是极好的,朝堂之上,只有英王爷立在群臣前列,尊贵自不必说。 再看常平侯,虽也是世家侯府,比起英王爷却逊色了许多。常平侯爵位是世袭下来,老侯爷领过兵,当年平定边关时也威震四方。但是徐宏俭却并未上过沙场,连武艺都不会。朝堂上也并无出色的建树,文采又不十分出众。虽然世子爷和二爷出色些,怎奈徐宏俭并没有过人之处。所以显得平常了许多。 常平侯徐宏俭虽有意结交英王爷,但是英王爷向来少与人接触,徐宏俭结交的机会也没有。二人间的交情仅限于上朝时点头示意了。 而英王妃和夫人杨氏倒是在女眷的相聚中见过几次面,相谈倒也算得上融洽,所以老侯爷做寿,只有英王妃带着郡主和公子们来贺寿。 听到前面的禀告,却让徐宏俭着实惊了一下,一面遣人传话给杨氏,一面带着两个儿子亲到大门口迎接一行人。 内院的氛围在听到下人报于杨氏英王妃来时,忽的一下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各府千金都安静下来,隐隐能听到窃窃私语声,却并不像刚才那样谈笑风生。英王妃带着儿女前来已是给常平侯府极大的体面了。 英王爷共有三个儿子,年纪都在十五以上,并且都没定亲。最让这些名媛心动的是,英王妃的世子早夭,三个儿子都是庶子,世子之位并未再凑请,到底三兄弟中哪个是世子,犹未可知。 众千金都在悄悄的整理着仪容,恐一会儿子英王妃进来落了什么坏的印象。三姑娘更为夸张,居然悄悄的躲到一旁的耳房里,命丫头取来脂粉补起妆来。 随着轻盈的脚步声,杨氏迎着英王妃及郡主进了内院。众命妇千金纷纷施礼。英王妃虽已四十岁,保养得却极好,容貌似三十出头的少妇,美丽而不失威严。 “起来罢。”英王妃坐定后,对着拜了一地的人轻轻说了句,脸上溢着浅笑凝视众人,“原是来给老侯爷贺寿磕个头的,才个儿才听常平侯夫人说起,老侯爷免了这项规矩,让咱们在这里乐了,倒是他老人家体恤我们这些晚辈。” 夫人杨氏先抬起头,笑容可掬,“王妃,能来为老侯爷祝寿,老侯爷听到已是高兴成什么似的了,哪敢再受王妃的拜呢。” 英王妃唇角滑过一个优雅的弧度,“夫人太客套了,老侯爷当年也是立过汗马功劳的,大魏朝哪个不知道老侯爷的大名。纵是老侯爷年岁大了,在边关提一提老侯爷的威名,一样吓得外寇抱头鼠窜。” 众人都笑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婚配 这时候,开封少尹栗夫人走过来,凑趣笑道,“依我瞧着,王妃说得极是,常平侯夫人,您就不必过谦了。” 开封少尹虽是从六品官衔,但是在这京城里却也是位实权人物,所以这样的场合,少得得他。 杨氏笑望着一旁的几位英王府郡主和小姐们,先赞了起来,“都说王妃您会调理人,瞧瞧这和康郡主出落的,越来越标致了,就是几位姑娘们,也是都如水葱一般。” 在场的命妇们都纷纷附和,英王妃抿嘴笑着。 这时候丫头进了来,“夫人,花园子里已经备好了宴面。” 杨氏忙邀各位命妇及小姐们,“请王妃、郡主及各位夫人小姐们,请移步到花园子里坐坐罢。” 丫头们引着众人向花园走去。 常平侯府的花园虽然不是特别大,却很雅致。进了花园子里,无须几步,就是一个极大的湖,一座楼台水榭屹立湖中。 杨氏先引着众人走上通向水榭的桥,英王妃望着无波的湖水,笑了起来,“常平侯果然有雅性,这园子修得都与别处不同,别致了许多。” 杨氏笑引着众人进了水榭,水榭里早摆了几桌宴面,有丫头们垂首侍立在旁。“请罢。”杨氏让着众人,头桌坐了杨氏和英王妃及几位命妇,其他众人都各自坐了下来。 杨氏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丫头们就开始上菜。 北虞和英王府的和康郡主、英王府三姑娘、四姑娘、栗姑娘、二姑太太的大女儿青柠等几位千金一桌。栗姑娘望向沉默的坐在正座的和康郡主,谄媚的笑道,“郡主用的是什么水粉,竟然像没搽一般光净?” 北虞望向这位开封少尹的女儿栗姑娘,果然有几分其母的眼色,眉眼中阿谀奉承之意流露得淋漓尽致。 和康郡主年纪在十三四岁,似乎是见惯了奉承的人,听到栗姑娘的话,和康郡主连笑都没笑一下,脸色平平的望向席面,“栗姑娘说得极是,我就是并未搽水粉。” 和康郡主话音一落,有几位千金已经遮笑浅笑起来,栗姑娘的脸色骤变,她勉强的讪笑两声,把头转向一旁,和坐在一边的一个姑娘说起了话。 三姑娘微笑着打破了僵局,“今日天气不错,一会儿子我和母亲说,我们去钓鱼,可好?我家这湖里还有关外松阿察里乌拉里的鳊花鱼呐。对了,松阿察里乌拉是女真语,是天河的意思。这鳊花鱼鱼质鲜美,谁钓了,就是谁的好了,大家讨个彩头。” 众小姐们一听是关外松花江里的鱼,又听得三姑娘讲得如何动听,都连声咂舌中,不说这鱼味道到底鲜不鲜美,只说这路程就是极远的。若是能钓上来好好瞧瞧,倒也是极有趣的事。 席面上的有几位小姐已经开始跃跃欲试。 杨氏早在那边听到这边小姐们的对话,等三姑娘过去时,杨氏笑着叮嘱,“你们哪个想钓就去向丫头要鱼杆子,钓到了也算是好彩头了。只是小心着那湖水,离得远些才是。” 三姑娘笑着答应着,转身回到席面上,“走罢,我们去钓鱼去。” 北虞坐在一旁并不想随着一行人去,却还没说话,就听到三姑娘的话了,“二姐姐,你就别去了,离得湖近,你胆子又忒小,还是坐在这里好些。”说着,格格的笑起来,似乎极得意。 北虞没想到三姑娘会把矛头指向自己,她想也没想,低下了头去,双手揉着帕子,脸先红了起来,一副胆怯的样子,极应三姑娘的话。 四座的小姐们,没一个人为北虞说句话。就连青柠也不曾说过一句话,只陪着大姑娘坐在一处,佯装没听到这边的话。几位小姐见北虞被庶妹说得低下了头,笑了一笑,都随着三姑娘去钓鱼去了。 一旁座的杨氏虽在招呼着各位夫人,眼睛却闪了闪,终没说一句话。 北虞正低着头,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北虞抬起头,竟然是英王府的四姑娘。北虞张了张嘴,四姑娘含笑着说了话,“我这园子也不熟,倒烦二姑娘陪我走走,可好?” 北虞点了点头,站起身,陪四姑娘转起了园子。北虞对花园子并不熟,一路上不曾介绍过什么,倒是四小姐人很和气,和北虞说了不少的话。 这一日,常平侯府欢声笑语,热闹非凡,直到近晡食时,到常平侯府贺寿的人才渐渐散尽了。 杨氏把英王妃及郡主等人一直送到马车上,英王府的三位公子皆在上马对常平侯夫妻抱拳,护着母亲姐妹们离去。 回到杨氏的金芪院,徐宏俭遣退了众人,又把丫头们打发出去,若有所思的坐在太师椅上。 杨氏也觉有些乏,见徐宏俭不语,以为他也累坏了,先过来坐在徐宏俭身旁,温声问道,“侯爷若是累了,先在小炕上歪一歪。” 徐宏俭摇摇头,望向杨氏,“今日二妹和我说了一件事。” 杨氏挑了一下眉,自己这位小姑是夫君的庶妹,当年自己嫁进来时,还畏畏缩缩的立在一边,怯生生的唤自己“大嫂”,现如今成了原来妹夫的填房,却有时候总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以小姑并妹子的身份说些过了本分的话,侯爷并不以此为然,怒时会毫不留情的说上小姑两句。即是这样,她还是拎不清身份。 杨氏望着徐宏俭皱着的眉,亲捧了一盏茶过来,“侯爷,二妹说了什么?” 徐宏俭抬了眼,目光闪烁,“她想从锦儿三姐妹中选了一个,配于钧儿。” 杨氏听着徐宏俭的话,自然知道徐宏俭并未把自己所出的舒妤算在其中。她望着徐宏俭,笑了起来,“她倒想得出来。” 徐宏俭走到里间,靠在小炕上,眼睛微眯,“她的打算我是极清楚的,她想从侄女中选出一人配于长钧,她们即是婆媳,又是姑侄,关系自然要比别人好打理些。只是……” 徐宏俭打住了话头,杨氏也进了里间,坐在徐宏俭对面,“只是侯爷并没想着把女儿配于长钧?侯爷定是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对于妻子对自己的了解,徐宏俭倒没有什么意外,抬头望向杨氏,“夫人,你觉英王府如何?” “英王府?”杨氏蹙了蹙眉,“只怕庶女配不上王府的几位公子罢?” “若是养在你的名下呢?” 第四十二章 传闻 杨氏只是略一思量,马上懂了丈夫的用意。丈夫想把庶女中的一个养在自己的名下,然后配于英王府。 杨氏还是有些担心,“侯爷,妾身想着,英王妃嫡子夭折,此后并未请封世子,侯爷要把女儿配给谁呢?侯爷又要配哪个女儿呢?俗话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这事怎么也要再瞧瞧英王府的意思。” 徐宏俭心不在焉把玩着茶盏盖子,“我想再瞧瞧,眼前儿能看出什么来。我虽不及英王的势力,但总是世袭的爵位,身份倒也不是卑微的。先前儿太后倒是说过,英王府的几位公子配世勋之家倒是极佳,这就说明,我常平侯府亦有很大的机会。至于哪个丫头能聘给英王府,我还要问问夫人。” 杨氏面上笑着,心里快速的盘算起来,她端起茶,微酌一下,这才道,“锦儿沉稳本分,但是性子却太过沉闷,平日里多一句也没有。虞儿温柔老实,有时候却胆小懦弱。就属晴儿还算得上活泼,却耍些小聪明,似吴姨娘一般。” 杨氏话说得很委婉,含义就隐隐的露出来。虽然三姑娘极好,但是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这样的人怎么能嫁去英王府呢? 果然,徐宏俭叹了一口气,“当年你身子不好,母亲即让晴儿养在吴姨娘那里,我没多想,也就应了。可没想到竟然养成这么个性子,这哪里是聪明,我看就是愚钝。徐北虞就不必提了,我是万不会把她嫁入英王府。此后你倒是好好教教那两个丫头,再做甄选倒也不急。” 杨氏笑着点头。 徐宏俭却叹了一口气,身子全然靠在引枕上,眼睛飘向对面的帘子上,眉头微松,“英王爷在朝野上,位高权重,极得先帝信任,现在皇帝也极仰仗他,能嫁入他家,好一好,能成为未来的英王妃,也定然是受人瞩目。若是这女子能是我的女儿,我常平侯府也要沾上三分光彩。” 常平侯说着,头轻轻的仰起,“我倒也不是非要靠女儿去沾这些个光,只是我百年之后,总要为晟儿和松儿想想后路。晟儿岳家并不出奇,倒也说得过去。松儿还未定亲,但我却不想女家比咱们出了头去。将来,只能靠丫头们婆家与晟儿和松儿相互庇护了。” 徐宏俭不再说话,心思飞到九霄云外最深处去了。 老侯爷的寿辰没过几日,常平侯府里却传着一个新闻——侯爷及夫人想把一个女儿嫁入英王府里去。 这个消息俨然是最具击破力的利器,常平侯府顿时开了锅。会是谁?会是谁呢?!四姑娘年岁小,首先被排除在外,还有三个姑娘年岁相当。一夜之间,下人们把目光都集中在三位正值青春的姑娘身上了。 悄悄的审视,猜测,对比,评价,如一股股无形的绳索,死死的绑住了三个姑娘。纵是不大清楚传闻的姑娘,也感觉出事态微妙的变化。 三姑娘正用花瓣调胭脂膏子,石燕跑了进来,“姑娘,出事了!” 三姑娘手中的胭脂盒子险些落在地上,三姑娘先狠狠的瞪了石燕一眼,“慌着什么,没个规矩,都是我平日里纵坏了你们!” 石燕立稳脚步,低着头,气喘匀了些,“外面传着说,侯爷和夫人准备从三位姑娘中选一个,配与英王府的一位公子。” “啊?!”三姑娘手一松,胭脂盒子当的一声掉在桌子上,新调的胭脂膏子溅了出来。三姑娘脸色因急切而变得有些发红,她也不顾衣上沾的胭脂膏子,逼视着石燕,“你可听真切了?” 石燕有些紧张的望着自家姑娘,生怕说错了一句话而被责罚,她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奴婢听得真切了,二门上的人是这么传的。” 三姑娘敛目凝神,缓缓坐下来,“也许这就是真的,父亲真就有这样的打算。” “那姑娘要怎么办?”深为自家主子打算的石燕更为紧张起来。 三姑娘扬眉一笑,“当然是做那个最能让父亲和夫人选去的姑娘了。” 翠蕉院里的大姑娘也在同一时候听到了这个消息。她却没有自己的三妹妹那样欢喜。 大姑娘举着针的手一滞,抬脸望向报信的青果,“是从哪听来的这个消息?” 青果回道,“奴婢是从管花园子里的婆子那听来的。” 大姑娘沉思起来,“也就是说,府中上下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青果想了想,点点头。 大姑娘没再说话,拿着针继续坐在绣架前,绣眼前的百花争艳。只是扎入缎子中的针拨了好几次,才拨得出来。大姑娘索性放下针,命青果收起绣架,坐在榻子上想着心事。 若真能嫁入英王府,那自己这些年来隐忍也就到头了。只是,自己知道这个消息时,另外的两个妹妹定也得了信儿了,怎样才能令嫡母青睐自己,令父亲满意地选她配给英王府呢? 大姑娘觉得自己该好好思量思量了。 在玉璃又出去逛时,于嬷嬷把消息告诉给了北虞。北虞先皱起眉来,“是不是合府都传遍了?” 于嬷嬷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北虞轻轻一笑,这极自若的一笑,竟然让于嬷嬷这个见过许多风雨,伺候过许多女主子的老嬷嬷眼前一呆。这二姑娘的笑容真是很美很美。这样美丽又睿智的女孩倒是配得起英王府里的公子,只是…… 北虞笑着抬眼望向于嬷嬷,“嬷嬷,我们不必去争这些个。” 果然!于嬷嬷早料到自家姑娘未必会觉得嫁给英王府的公子是件多好的事。 北虞转过身,略带些撒娇的扯住于嬷嬷的袖子,“嬷嬷,我还想吃您做的山芋糕。” 于嬷嬷噗笑出声,“姑娘,您就不怕胖么?天天这么喜欢吃,别人家的姑娘都是极力的少吃不吃,可您倒好。”于嬷嬷说着说着,最后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北虞亲昵的靠在于嬷嬷肩头,像个讨大人欢心的小女孩,“嬷嬷,民以食为天,吃饱了,我才有心思去想事。再者,这想进英王府的人,脑袋瓜子削个尖似的大有人在,这又岂是争来的,还要看父亲和母亲的意思。好了好了,嬷嬷,您快去帮我做些山芋糕子,回来咱们再说。” 于嬷嬷只得出了门,到了院子里她还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个姑娘,是自己见过最特别的一个。 第四十三章 应对 在风闻传出的第二日一早,北虞去给杨氏请安。进了正房,只见三姑娘舒晴正蹲在杨氏身边,杨氏极力的劝阻着三姑娘什么。 杨氏见北虞进来,只是笑着望了一眼,便拉着身边的三姑娘,“三丫头,这捶腿的活岂是要你来做的?侯府里现养着许多婆子丫头呢,你是一个姑娘,快快一旁坐坐,陪母亲说说话,也是你的孝心。” 三姑娘全然不顾北虞在身边,先唤了声,“母亲……”,随后把杨氏阻着自己的手携着放在杨氏另一支手上,自己则蹲下身子,轻轻的捶起杨氏的腿,“母亲,我是您女儿,莫说是给您捶捶腿,纵是现在服侍您起居也是我这个做女儿的本分。” 杨氏眼中全是怜惜,“三丫头,你从卯初时就来服侍了,又是递茶,又是布菜的,你的孝心,母亲也瞧在眼里了,母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们的母女之情又不在这几天里。” 三姑娘莞尔一笑,“母亲若是不嫌烦,此后我都卯初来服侍母亲。” 杨氏笑着没说话。 北虞垂着头,心里不由得叹三姑娘的做派露骨。三姑娘表现得也太过了些罢,昨日传出的话,今日就跑到杨氏这里服侍来,谁看不出她的打算呢。 这时候大奶奶和大姑娘进了来,二人正巧听到三姑娘的话。**奶犹可,大姑娘唇角极不明显的翘了翘。 二人给杨氏施了礼,**奶微笑着望着三姑娘,“母亲,三妹妹孝顺可不是母亲的福气?” 杨氏眼睛扫向一边,骂起了小丫头,“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三姑娘搬来一个锦杌来。” 丫头们忙着给三姑娘搬来一个锦杌,三姑娘笑着谢过杨氏。杨氏叹了一口气,满眼慈爱的望着坐在自己身旁捶腿的三姑娘,“若是止了你,却辜负了你这孩子的孝心,只是此后不许再来这么早了,若真是孝心,你在房里给母亲念念经,也是极好的。” 三姑娘话倒跟得快,“母亲,佛经女儿会诵,这身旁的服侍,女儿一样会做。” 杨氏却故作生气,“你若是真孝心,就不许来这么早了,不服,纵是再孝,我也不再见你。” 三姑娘这才答应下来。 几个人又说了些闲话,杨氏遣了众人。三姑娘还想在杨氏身边,杨氏却板起脸来,故做恼怒,“快回去罢,若是不听母亲的话,也是不孝。” 三姑娘顺着坡就告辞了。 北虞扶着小蛮和玉璃的手回了赤菊院,于嬷嬷正带着几个小丫头晒着被子。于嬷嬷笑着走到北虞跟前,“姑娘回来倒也快。” 玉璃撇了撇嘴,“可不要回来嘛,再不回来恶心也要恶心死。” 于嬷嬷望了一眼北虞,北虞笑了笑,“也没什么,对了,你们可把耳房里的几床被褥也拿出来晒晒才是。这几日我总觉得乏力,是不是应了时节了?” 于嬷嬷笑着躬着身子回道,“奴婢想着也该是这夏季日浓,姑娘乏了倒也是极平常的,姑娘吃些清淡的,也就会好一些。” 北虞闻言,转头对玉璃说,:“玉璃,你就去厨房里告诉一声,我想喝些绿豆汤,菜也想要清淡些。” 玉璃乐得出去走走,自家姑娘懦弱,底下的小丫头子都总跑出去玩,更何况她这个大丫头。 玉璃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进了屋子,于嬷嬷遣出小丫头,问北虞,“姑娘,才个儿玉璃说的是什么?” 北虞笑着拿起放在花盆边的小竹杆,轻轻的拨弄着花盆子里的花土,“只是刚才在母亲那里,三妹妹殷勤了些。” 于嬷嬷笑了起来,“三姑娘耳报神倒快,自己的动作却也不慢啊。” 北虞的目光落在眼前的一抹花土上,“嬷嬷,我总觉得这些话好像是……母亲那里传出来了的?” 于嬷嬷抬头望着北虞的背影,心头一跳。夫人真可能是传出这话的人,因为夫人想看看众人的应对,也要瞧瞧个人的品性来。可能还有一层说不出的原由,那就是嫡母羞辱庶女的一分狭隘。 而自家姑娘才不过十四岁,竟然能看得这么深。当初自己选择跟着二姑娘,现在想想,自己是选对了。 于嬷嬷思量着,“奴婢倒也觉得是夫人的意思,夫人就是想瞧瞧几位姑娘的态度。只是三姑娘这样的做派,只怕会令夫人更为不屑。” 北虞转回身,用帕子擦着手,“只怕不屑的,不只会是母亲一人。” 大姑娘回到院子里,打发走小丫头,望向立在一边的蒋嬷嬷,“嬷嬷,我料想的没错,果然三妹妹急不可奈的向母亲示好了,我原以为她有些傲气,却没想到,她居然当着一屋子的人,给夫人捶腿。嬷嬷,这捶腿的事岂是她做的?这样若是传将出去,母亲也未必脸上好看,刻薄庶女的罪名要落下了。” 蒋嬷嬷脸上满是讥笑,“三姑娘是什么出身,她是谁养出来的?吴姨娘那样的人,上得了台面么?三姑娘除了想着那嫁去英王府的荣耀,她还会想到其他么?她以为她做是孝顺了,许是夫人厌烦至极,只是她自己不自知罢了。” 大姑娘用手托着腮,陷入沉思。蒋嬷嬷蹭到大姑娘身边,低低道,“姑娘,奴婢想着,姑娘也该在这边下些个功夫。虽然嫁去确实不易,但并非夫人那一条路可走。” 蒋嬷嬷对上大姑娘错愕的眼神,笑了笑,“这松鹤园里的老侯爷却也没老到糊涂呐,老侯爷若是一句话,侯爷和夫人也要听的。” “嬷嬷是说要我去接近祖父?” 蒋嬷嬷摇了摇头,眯起了有些下垂的眼皮,“姑娘别忘,老侯爷的身边,可还有位郑太姨娘呢。” 大姑娘舒锦盯着蒋嬷嬷被灯光映得有些发黄的脸,电光火石间,大姑娘忽然明白蒋嬷嬷的话了。 大姑娘抿紧了嘴,蒋太姨娘……这唯一从太夫人身边走过来,为老侯爷生下二姑太太,在老侯爷隐退下来,侯爷夫人掌管侯府后,至今还留在松鹤园里服侍老侯爷的一个太姨娘了。 第四十四章 奴婢 玉璃蹑手蹑脚的进了赤菊院的正房,转到里间的折扇门处,轻挑起帘子,小蛮正坐在床边的锦墩上,隔着纱帘,给朝里侧身睡着的北虞打着扇。 玉璃轻轻的放下帘子,转回身走出了正房。回到一边的耳房里,玉璃拿出藏在锦匣里的几个精巧荷包,这些都是她替姑娘跑腿时奶奶姑娘们赏下来的,样式都是世面上不常见的。 玉璃拿着几个荷包,微微一笑,掏出帕子,把荷包都包在里面,然后揣在怀里,就出了耳房。 院子里的人很少,在姑娘午睡时,小丫头们都跑出去玩了。玉璃张望了几眼,提名招手叫过来一个平日里受过她恩惠的小丫头子,“小喜,快过来。” 小丫头小喜跑过来,躬身向玉璃施礼,“玉璃姐姐有何吩咐?” 玉璃把怀里的帕子小包拿出来,交到小喜的手上,“去,你去二门把这个交于隋婆子就是了。” 小喜痛快的应了一声,就跑出去了。 玉璃折身回来,进了耳房的床上,拿起花绷子继续绣起了女红。自从夫人命她来服侍新寻回来的二姑娘,她起先有些不甘心。自己在夫人院子里虽然并不是如莲心、竹黄那等大丫头,但也并非一个小丫头。夫人的院子里,虽然规矩大,但是实际的活计,却也没什么。 更何况自己是夫人的院子里的人,**奶及姑娘们,见到自己都是极客气的。玉璃自然知晓,她们敬着的是夫人,但是夫人院子里的阿猫阿狗也是极尊贵的。于是,她很享受这种尊贵。 可是,后来夫人有一日忽然叫了她,命她去服侍庶出的二姑娘,还是刚寻回来的。她心里极不愿意。夫人却告诉给她,只须把二姑娘的事时时留意了,告诉给夫人,她就是首功一件。并且,银子也按府里一等大丫头的月例。 夫人说这些话时微微翘起眼睛,“我每个月也会多贴给你一吊钱的,若是你做得好了,我的赏赐会更多。” 玉璃动心了,这可是多出了许多的银钱呢。况她明里是二姑娘的人,暗里却是夫人的人。夫人是她的后盾,这样的贴心,可不是从前能得到的。 去!玉璃点了头,她要好好当这个差,许是有一天,莲心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到了二姑娘身边,玉璃渐渐才看清楚,自己这位主子真是胆小如鼠,没大见识的丫头子。多说了话,脸就红。一见嫡母就低头,似乎脚下会生出一片金子来。这种做派,她是万万的瞧不上。 说一千,道一万,这样的主子倒有一个好处,从来不拘着她们几个丫头,小丫头都不管。丫头们私底下偷着出去玩不说,还有暗暗的在背地里绣些女红出去卖。这事定没人向自己那位面团儿心的主子姑娘提过,大家还要多辟些出路,路是给众人走的,阻了别人的路,正是阻了自己的路。 想到这里,玉璃哼笑一声。主子姑娘也不止一次说了:凡事不多一事,就要少一事,纵是和别的院的丫头婆子起了争执,忍忍也就罢了,别闹到母亲那里,丢了我们赤菊院的脸。大家都是一个屋檐下的,谁不是人心父母养的呢,淘气一些,也是有的。 众丫头婆子表面上极感激姑娘,背地里哪个不笑话她没骨气。就这样的主子,有什么大出息。玉璃打定了主意,等这位主子没了用处,自己一定要求了夫人去,可不能跟着这样的主子出嫁了去。这主子,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连回护想来都是不会的。 玉璃想着,加紧了手上的动作。自己可要多做出来一些个帕子,让隋婆子拿去卖了,回来换个小钱使使也是好的。 北虞躺在床上,把身子转了过来,小蛮先笑着停了打扇,“姑娘醒了?” 北虞坐起了身,披上一件外衣,“嬷嬷呢?” “于嬷嬷去选绣荷花的线去。” “那玉璃呢?” 小蛮声音低下去,“出了去,奴婢隐隐听到她唤了小喜去帮她做事。姑娘,要不要奴婢提点她几句?” 北虞穿好衣衫,“那倒不必,随她罢,她去忙她的,我倒有机会好好和你与嬷嬷说话了。” 小蛮皱了皱眉,张了下嘴,北虞笑道,“有什么话就说出来罢。” “姑娘未何不打发了玉璃呢?即然姑娘不信她,留在院里,于姑娘也是没有好处的。”小蛮好心的提醒着。 北虞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先喝了下去,一股温热的香醇流入腹中。北虞笑了笑,“我留着她,自然还有用处。若是现在就打发她走,不久,母亲还会再遣其他人来,倒不如是玉璃在这里好些。至少玉璃现在是不防着我的。” 小蛮没想到自家姑娘想得会那么深远,旁人说二姑娘胆小,可在她看来,二姑娘是做给别人瞧的,二姑娘才是有大智慧的人呢。 想到这里,小蛮心境开朗了许多,她笑着出去取姑娘最喜欢吃的西瓜去了。 北虞正吃着小蛮拿进来的西瓜,有小丫头进来禀告,“姑娘,珍珠来见姑娘了。” 北虞放下西瓜,接过了小蛮递过来的帕子,拭了手,才命小丫头把珍珠请进来。珍珠进了屋,先给北虞施礼。北虞忙拉住珍珠,先客气道,“有劳姐姐今日来,可是母亲那里有什么事要吩咐么?” 珍珠笑道,“二姑娘忒客气些,是这样,夫人请姑娘过去呢。” 北虞心里想着杨氏忽然请自己的目的,试探性的问珍珠,“可是有客来么?” 珍珠一笑,“至于是何事,奴婢也不知道。夫人并叫上玉璃一道过去。” 见问不出什么,北虞就先打发走珍珠,说马上就去见杨氏。 小蛮一边给北虞换衣服,一边紧张的问,“姑娘,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北虞安慰着小蛮,“纵是有什么事,也不是怕的。况且,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去瞧瞧再说。”北虞说完,扶着小蛮的手,走到门口,“你去耳房叫玉璃。” 小蛮答应一声,就退了出去。没一会儿,玉璃随着小蛮进了屋。 玉璃如今跑出去的时候多了,开始还说出各种理由,后来竟然连理由都懒得再编了。北虞索性也不问,主仆装聋作哑起来。 第四十五章 懦弱 一路上,北虞心里一直猜想着杨氏叫自己去,到底是因为何事。看珍珠的样子,并非像有客。 进了杨氏的正房,有丫头挑起来了帘子,让进了北虞。北虞见坐在榻子上的杨氏,并未像从前一样亲热的叫过来北虞。北虞心下一沉,果然是有事了。 北虞给杨氏请了安,杨氏没说话。北虞微扬了下头,见杨氏正在望着自己,对丫头们摆摆手,“你们都下去罢。” 什么重要的事?竟然连丫头们也打发走了。 北虞正心中疑惑,杨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道:“唉,虞儿,你可叫母亲说你什么好呢?” 北虞不知是何事,先伏下身子认起错来,“女儿让母亲忧心,是女儿的错。但请母亲告之女儿,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母亲如此着恼?” 杨氏拉起了北虞,定定的望着她说道,“先前儿都是母亲的错,没寻到你,让你在外面偷生了这么些个年头。母亲也知道你受了许多的苦,定不是生在这高庭大院里的我们能想到的。所以纵是常有人议,说你胆子小,做事小家子气,母亲一概不理。” 杨氏说着,抚上了北虞的手。北虞低着头,等杨氏这后文。 杨氏叹惜道:“可你不该纵得赤菊院上上下下没个体统,我才个儿出去一次,就遇到了你们赤菊院当值的小丫头三三两两跑去花园子里玩了,虞儿,母亲知道你是个宽厚的孩子,但是若是这样放纵了她们,此后你怎样再去约束她们,纵是外客府里来,瞧见了,人家又会怎么说我常平侯府里的规矩?!” 原来是为这事。 北虞头低得更深,声音有些颤抖,“女儿知错了,女儿知错了,但请母亲责罚女儿……” 杨氏见着那轻颤的肩头,心下有几分厌恶。就只会害得跟什么似的,纵了奴婢们,自己倒来领错处了。 杨氏安慰着北虞,“虞儿,你莫怪母亲的话严厉了些,母亲是为你好啊……” 为你好,很多人说话时都会加上这么一句。但是,到底天下有几个人真心的为自己好,还犹不可知呢。 杨氏继续说:“你也不小了,上有长姐,下有幼妹,你在中间,母亲原该待你松些的。可是你瞧瞧咱们侯府里,有松宿主园里的老侯爷在上,万事都要讲求个规矩,恐万人传出去,说我们的闲话。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进府晚了,从前又是住在那样的地方,在规矩方面也难吃亏,也不能全怨了你去。” “即是这一次让我遇到了,也难免手伸得长些,”杨氏瞥了一眼低着头的北虞,“出去的这几个小丫头子,每人打十板子,让她们知晓什么是该帮的,什么是不该做的。赤菊院里的所有人都罚半月月例罢,丫头婆子都长长记性。虞儿,你此后且不可再这么懈怠下去了。若真是让奴才们轻看了你,此后你的威亦难立啊。” 杨氏说得语重心长,北虞一个劲的点着头。 “罢了,”杨氏松开了北虞的手,“我也乏了,虞儿你且回去罢。” 北虞施礼退了出来。 北虞一走,崔嬷嬷先挑帘子进了来。杨氏斜靠在榻子上,闭目轻揉着太阳穴,“成日里,没一个叫我省些心的。” 崔嬷嬷上前替过了杨氏的双手,缓缓的按摩着杨氏的头,“依奴婢说,夫人就不该管二姑娘这些的事。二姑娘素来胆小软弱,夫人能管她一天,难道能管得了她一世么?她还不是要早晚出了阁去。而且奴婢想着,二姑娘这样性子的姑娘,倒好拿捏。” 杨氏闭着眼睛说道,“我哪里愿意理她的这些个事,还不是因为闹得太不像话了。小丫头子出出入入的,连个体统都没有。她纵是再好拿捏了,若是被侯爷撞见了,还不是我的事么?” 杨氏享受着崔嬷嬷手指从自己额头滑到下巴,又移回到头顶,沉声说道,“我也在想着,若是二丫头这个样子嫁出去,如何能上得了台盘。这名声若是传出去,妤儿可是还要订亲的呢。” 杨氏又问崔嬷嬷:“你刚才可教训了玉璃?” “二姑娘进了来,我就把玉璃叫厢房里去了。我把话都对她说明了,怎么说她也是大丫头,出了这样的事,她也难脱其咎。我也隐隐的听说她也极不守本分,四处玩的也有她一个。若是再不骂骂她,她先带起头了。” 杨氏一向极相信崔嬷嬷的手段,也不再问什么。 北虞扶着玉璃和小蛮的手,往回走。一路上玉璃话少了很多,北虞觉得她有些着了恼。 回了院子里,玉璃先来和北虞告罪,“姑娘,我只觉得头有些疼,想先去躺一会儿子再来服侍姑娘。” 北虞明显情绪也不高,“去罢,我也想斜一会儿呢。” 玉璃告退下去。 于嬷嬷把小丫头打发出去,走到北虞身边,“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北虞笑着点点头,“夫人说我太纵容了丫头们,连玉璃多半也被崔嬷嬷给教训了一痛,所以告了病了。” 于嬷嬷扶起了北虞的手,“姑娘,您的心事,可就成了一半了。” 北虞微笑着扶于嬷嬷的手坐在小炕上,“嬷嬷瞧罢,玉璃还不知会委屈成什么样呢。” 小丫头这时候进了来,“姑娘,三姑娘来瞧您了。” 北虞望了一眼于嬷嬷,于嬷嬷的眉头皱了起来。北虞起了身,对小丫头说,“快请三妹妹进来罢。” 话音刚落,帘子挑起来,三姑娘那标志性银铃般的笑传了进来,“二姐姐可是躲着闲呢,也不去我那里走走。” 北虞亲迎到门口,“三妹妹今日怎么这么有空?” 三姑娘亲热的拉住北虞的手,“哪个都要如你一般,整日家连自己院子的大门都不迈出一步去么?知道的,是二姐姐嫌我们姐妹粗笨,不知道的,只当是二姐姐怕脚上生茧子呢。” 三姑娘说完,就格格的笑起来。 第四十六章 姐妹情深 北虞腼腆一笑,把三姑娘让到座上。三姑娘却径直走到小炕上,坐下来,信手拿起炕桌上放着的花绷子,“都说二姐姐的女红好,果真如此,瞧瞧这花绣的,竟似真真儿的一样,针脚又细密,可是我这种粗手大脚的人比不得的。” 北虞摆出一副憨状,谦虚了几句。 三姑娘望了一眼四周,“怎么没见玉璃?” 北虞笑着解释,“她身子不好,我命她先回去休养休养了。” 三姑娘的话匣子就此打开了,“不是中暑了罢?二姐姐,你可不知,现在这中暑也是极厉害的,虽然还未进伏天,可是二姐姐也要防着些,日头重时,别在太阳地下立着。还有,让于嬷嬷和小蛮多准备些绿豆汤,二姐姐渴了只管喝那个,解暑又解毒。绿豆、冰糖我那里都有,都是极好的,姐姐让人去拿就是。” 北虞忙谢过三姑娘。 “不过,话又说回来,”三姑娘望着拿着水果进来的小蛮,笑了起来,“二姐姐也是真会调理人,丫头在二姐姐手下都如水葱一般,都羡慕死我了。” 北虞笑着思量着,先夸自己女红,又关切了一番,最后又说到调理人,三姑娘到底要说什么? 小蛮放下水果,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三姑娘这才凑近北虞,低声说:“二姐姐可听说了么?” 北虞一脸疑惑,“听说什么?” 三姑娘压低了声音,“听说父亲和母亲有意将一个女儿许给英王府里的公子。” 北虞假做慌张,连连向三姑娘摆手,又探身向窗口张望了下,随后才低下声来,“三妹妹可莫要乱讲,这若是让母亲知晓了……” “姐姐放心,”三姑娘打断了北虞的话,“这些个话,我又岂会去和别人讲去,也就是在姐姐这里说上一两句罢,姐姐放心。” 北虞似放了心一般的点点头。原来说了半天,这才说到关键。 三姑娘干脆站起身来,挨着北虞坐下来,极交心似的对北虞说,“姐姐且听我慢慢道来,姐姐再来评说有没有道理,可好?” 三姑娘见北虞点了头,才说道:“姐姐,你有所不知,这朝野上下,现在除了皇家宗室,英王府算得上拔头筹的人家了。想和英王府结亲的勋贵不知道有多少呢?若是这事真落在咱们府里,可是天大的喜事呢。二姐姐你说是不是?” 北虞望着三姑娘一脸期盼的目光,头又点了点。 三姑娘这才又道:“二姐姐,这些个话,我只敢说与姐姐听。姐姐帮我想想,咱们府里这几个姑娘家罢。论理儿,四妹妹原是最有资格配给英王府的,她是嫡出的千金,在旁人眼中比我们高一头……” 只怕在你眼中,她也比我们高一头罢。 “大姑娘平日里少言寡语,且极不得母亲的欢心,母亲自然不会想到让她嫁到英王府里去。再说你呢,” 北虞心中暗笑,我自然也极不如你更配做英王府的媳妇。 三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姐姐莫怪,妹妹也是照实说话。姐姐哪里都是极好的,人又体贴温顺,样貌也是极出众的,万万个女子都不及姐姐。” 北虞面上笑望着三姑娘,心中只想听三姑娘后面的话。 果然,三姑娘话锋一转,“只是姐姐你的性子绵软了些,做事亦有些缩手缩脚,这也是令母亲头疼的。母亲曾向我露出过,母亲极担忧姐姐的性子。” 北虞低下了头,向你露出过?北虞不由得心中冷笑起来,终于知道杨氏嘴里的“所以纵是常有人议,说你胆子小,做事小家子气”的出处在哪了。 三姑娘见北虞低下头去,以为她心中先懦弱,不自在起来,忙又说道,“阖府里只我们三个年岁相当的姐妹了,这便宜总不能放过去,让旁人占去了罢。眼前儿,母亲唯一看得上眼的……” 三姑娘脸上有些羞赧,坐在小炕上的身子,直了直,仿佛有了底气,“现在能入得了母亲的眼,只有我。我若是好了,侯府在外面的名声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姐姐想想,不过,纵是母亲不能把姐姐许给豪门贵胄,妹妹也并不会看着姐姐不管。” 北虞惊讶的抬起头,三姑娘重重的点了点头,拉过北虞绞在胸口的一双玉手,重重的按在自己手心上,“姐姐且放心,只要妹妹有了好去处,定不会忘了姐姐的。当然,我也相信,姐姐若是有了好事,也不会忘了我这个妹妹的,是不是?” 北虞望着三姑娘真诚的双眼,眼中带泪,“妹妹,我虽进侯府得晚,妹妹却能待姐姐如此交心,真是令我……”北虞说着,掏出帕子拭着眼睛。 “可是……”北虞咬着嘴唇,问出了话来,“三妹妹会怎么帮我?要知道,三妹妹再怎样也越不过父母去啊?” 鱼儿咬钩了,三姑娘心下极其不屑,自己才说了这么两句,这个小家子气的庶姐就动心了?果然是个没见识的乡巴佬。嘴上却耐心的劝着,“二姐姐,你且好好想想,若是二姐姐助我,令我……”说到这里,三姑娘提了提气,扬起了头,“令我有一个好去处,我又怎么会忘了二姐姐的好处呢?姐姐说,是也不是?” 三姑娘定定的望着北虞,似乎在北虞脸上寻找着答案。只须一个点头,从此三姑娘就和北虞是一条船上的了。 北虞躲开了三姑娘灼灼目光,望向一边,“我本就驽钝,胆子又小,只怕会拖了三妹妹的后腿。妹妹竟然对我这般不弃,妹妹的话,我定全记得了。” 北虞说着抬起眼来,对上三姑娘的眼睛,反手按住了三姑娘抚着自己的手,同样也是重重的按在掌心里,“三妹妹大义,又是这般及得姐妹之情,我定会记得三妹妹的话,等着三妹妹嫁入豪门大院里,再帮帮我这个姐姐。” 三姑娘脸上一僵,差点没张嘴骂出声来。原来自己刚才说了一车子的话是对牛弹琴么?不帮倒没什么,但是倒记得自己说帮她的话来,这岂不是故意气自己?! 三姑娘甩开北虞的手,站起身来,冷笑道,“二姐姐你到是真笨还是装笨,好好的不说帮我,倒打起我的主意来了,你是何用意?” 北虞惊得有些手足无措,她战战兢兢的站起身,陪着小心对三姑娘说:“可是……可是才个儿不是妹妹说的,妹妹有好处定不会忘了我?妹妹也相信,我有好处时也不会忘了妹妹的么?妹妹放心,若真是苍天怜我,哪一天我若有了那等泼天富贵时,我定不会忘了妹妹的啊。” “你也配!”三姑娘终于忍不住骂出口来,她再也不想理会眼前自己这个庶姐了。三姑娘连招呼也不打,甩袖而去,留下一脸的错愕及红了眼圈的北虞。 三姑娘几乎是奔出了北虞的屋,差点撞倒门口的小丫头子。 三姑娘咬紧了唇,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三姑娘心里骂得不只一遍了,她是故意形容自己嫁不进英王府去!好,我就要让你,不,是你们!曾经瞧不起我的那起有眼无珠的人,让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是怎么嫁入英王府的。 第四十七章 算计 于嬷嬷在门口见气极败坏走掉的三姑娘,愣了愣。于嬷嬷挑帘子进了屋,问北虞:“姑娘,奴婢瞧着三姑娘似乎是着了恼了。” 北虞轻轻一笑,拿起一盏茶,喝了一口才道,“她背着我,在母亲那里说了我的闲言碎语,我不与她计较。竟然在我面前说我的不是,踩着我抬高她,明面的事都敢做出来,岂不是欺人太甚了。我又岂会真任由她去做贱?三姑娘真是拿我当傻子一样哄了。” 北虞垂下眼来,出神的注视着小蛮刚才给三姑娘倒的那杯茶,“嬷嬷,您有所不知,我即是帮了三姑娘,以她的做为,她也不会感激我的,若真是嫁得好了,她会以为我是趋炎附势。若是此后她不好,也会怨到我没出力。三姑娘不敢得罪别人,却不怕得罪了我。” 于嬷嬷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自家姑娘看得通透。的确,她虽不是侯府里的家生子,在这府里却也有了些时间了,看人也不是难的事。以三姑娘的性子,自家姑娘说得确是很对的。 于嬷嬷沉思良久才道,“大姑娘那里,倒是不怕的。” 北虞笑了笑,“大姑娘就算要拉拢人,和自己在一个战壕里,至少不会像三姑娘做得这么明显。不过,我却不想趟这混水,嬷嬷,若是再有客来,你就说我被母亲斥责,要整顿院子里,所以赤菊院谢绝来访。我被母亲叫去院子的事,想来她们的耳报神也是快得很。” 于嬷嬷答应下来。 二姑娘被夫人叫去斥责的事,侯府里主子奴才都知晓了。赤菊院的小丫头不再跑出去,就连去厨房吩咐膳食的丫头,去了也回来得极快。一向见风使舵的侯府下人们待赤菊院的人面上更淡了许多,私下里都捂着嘴笑。 玉璃不再愿意去厨房,她常命些小丫头子去。每每见小丫头垂着头回来,玉璃都觉十分无趣。赤菊院里的人,难道个个都是没脸的?可是又能如何,她虽是夫人的人,但是面上却依然是二姑娘身边的大丫头。 玉璃开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盘:依二姑娘在侯府里的情行,夫人并不会把二姑娘许配给什么贵胄之家,自己一直跟着二姑娘,最出息是做个姨娘,再不济些,许是配个小厮,一辈子儿女都要苟活在别人的府里。主子不硬气,奴才又会得意儿到哪去? 玉璃咬紧了牙,走,自己一定要离开赤菊院。趁着还在侯府里,自己一定要走走各方的门路。要不然,此后再挪动,就比登天还难了。 玉璃出去找门路的事,已经落在了北虞的眼里。从前北虞就没对玉璃抱多大希望,现在玉璃往外面跑得虽然不敢像从前那么勤了,但是却也总出去转。 小蛮提醒北虞,北虞一笑,告诉小蛮,“不必拦着她,此事又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小蛮就不再劝了。 这一日,玉璃眼睛有些红的进了屋,径直到正房来见北虞。“姑娘……”玉璃刚唤了一声,就哭了起来。 北虞正和小蛮在比对花样子,见北虞哭了起来,忙放下花绷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人的欺负么?” 玉璃摇着头,擦了脸上的泪,“姑娘,我娘病了,托人告诉给我,我想求姑娘放我出去几日,在我娘跟前尽尽孝。” “这……”北虞移开了眼睛,面上有些为难,“玉璃,你也知道我身边只有你和小蛮两个大丫头,很多事倒是你比小蛮更高一筹,许多的东西也是你收着。若是你一走几日,我可如何是好?” 玉璃听北虞如此一说,心下先有些怨怼,她跪了下来,北虞忙上前去拉玉璃,玉璃却无论如何也不起来。“姑娘,奴婢定会在走之前把这些东西明明白白的交待给小蛮。姑娘就看在我跟着姑娘这些日子的份上,放奴婢出去几日尽孝罢。” 北虞眉头还未展开,“玉璃,我这里倒还犹可,只是我也要向母亲说一声,你毕竟是我的大丫头。” 玉璃急忙回道,“姑娘放心,夫人那里我已经去过了。” 只怕是自己这里也是杨氏要玉璃来回一声的罢。 北虞沉默着,跪着的玉璃心里却有些发慌。自己不该因急把实话说出来,这让姑娘怎么想自己啊。玉璃想到这里低下了头,心里盘算着姑娘不让她回去后,她该如何去夫人那里说明脱身。 玉璃还在想着,一双玉手却扯起了她的胳膊,“你且起来罢,我答应你便是了。” 玉璃喜出望外,她起了身。北虞回头叫小蛮,“小蛮,你去和玉璃瞧瞧东西罢,玉璃也是一片孝心,你们尽快罢。还有,小蛮,你去把母亲上一次给我的燕窝,称出一两给玉璃带去。” 玉璃心中有些不屑,只不过是一两燕窝,夫人听说她娘病了,就给了她半斤燕窝。哪短哪长,若是还看不清楚,就是傻子了。 玉璃面上却谢过了北虞,然后和小蛮一起出去了。 于嬷嬷抬头望向北虞,北虞也正看着于嬷嬷,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忽然一笑。 玉璃出府回家了。北虞没事打发了小丫头,留着降香看门,和于嬷嬷、小蛮聊得更为畅快些。 正享受着这难得轻松时光的北虞,却迎来了一位稀客。 这一日,北虞正和小蛮、于嬷嬷在屋里说笑,屋外却传来清脆的笑声,“二姑娘这里倒是热闹,我来闹二姑娘来了。” 北虞收住笑,蹙了蹙眉。降香这才说道:“姑娘,吴姨娘来了。” 北虞走到门口,笑着让进来吴姨娘,嗔着降香,“只知道偷懒,竟然连姨娘来了也不知道禀告一声?” 吴姨娘笑眯眯的说,“姑娘莫怪降香,是我刚进了院子,就隐隐听到笑声,所以扯着脖子嚷了这一嗓子,姑娘不怪我就是了。” 北虞把吴姨娘让到座上,“看姨娘说的,我怎么会怪姨娘呢。” 北虞一边说着,一边吩咐小蛮端茶,布水果。 吴姨娘坐在椅子上一个劲的说不用麻烦二姑娘了,转头打量着整间屋子。“哟,瞧二姑娘倒是个精细的人儿,看看把这屋里拾掇的,要多风雅有多风雅。” 北虞笑了笑,没说话。 第四十八章 游说 自吴姨娘被徐宏俭禁足后,着实消停了一阵子。北虞一边让着茶,一边猜想着吴姨娘前来的目的。该是和三姑娘的目的差不多罢? 吴姨娘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姑娘这里的茶倒是极清淡的。” 北虞温和的笑着:“姨娘有所不知,我不太重的茶味,清淡些倒好些。” 吴姨娘眼神忽的一黯,叹了一口气,眼中满含忧伤望向北虞,“二姑娘莫怪,只是二姑娘说到了清茶,不由得让我想到了楚姨娘。” 楚姨娘?北虞脸上不遮饰任何惊讶,咬了咬唇,对几个丫头摆了摆手,于嬷嬷带着几个丫头退下去。 吴姨娘见北虞如此上路,心里倒觉得省了许多口舌。吴姨娘双眼一红,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转头对北虞说:“二姑娘的喜好,可不是和楚姨娘一样么,楚姨娘就极喜欢清淡的茶。那时候我也才到侯爷身边,楚姨娘是太夫人的族中远方侄女,她最是一个静谧的性子了。” “楚姨娘生得齐整,又弹得一手好古琴,连侯爷都赞过不知有多少次了。”吴姨娘轻叹一声,“只是她身子单弱了些,生了姑娘后,楚姨娘她……”吴姨娘把帕子捂在脸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北虞垂下双目,关于自己的生母楚姨娘,北虞是第一次听别人说起过。在忧伤于生母的同时,北虞还在思量着吴姨娘来此的目的,想来不会只为了和她讲楚姨娘罢。 吴姨娘哭了一会儿,见北虞垂着眼,眼睛微红,先讪笑了下,“瞧我,说了这些个让姑娘伤怀的话做什么?姑娘莫怪,我是瞧着姑娘的性子,可不就是和楚姨娘一样,安静喜人,所以我就伤心起来。” “前儿我还和三姑娘说呢,我说二姑娘性子是最好的,也自然是和楚姨娘一样惦记着姐妹之情,姑娘若是和二姑娘相交甚好,帮衬帮衬二姑娘,二姑娘还不就有了底气了?二姑娘有了依仗,楚姨娘在天之灵也安息了。” 说来说去,原来吴姨娘也是为了三姑娘的事而来的。北虞不由得心中冷笑起来,吴姨娘说得真好听,说来说去好像是三姑娘在为自己好似的,其实是为三姑娘来铺路子,暗示北虞不要和三姑娘争夺什么。最好是再来帮三姑娘的忙,踩着自己让三姑娘上位。 笑话,吴姨娘以为谁都稀罕着去英王府做媳妇么?并不是自己听吴姨娘的话不和三姑娘争,而是从心里,北虞就不想嫁入英王府里。再看看吴姨娘的用意,踩着自己?你三姑娘想嫁入英王府,无可厚非,但别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一样玩弄。 北虞抬起眼,面色有些发白的望向吴姨娘,吴姨娘期盼的回望着北虞。北虞终于说了话:“姨娘说得极是,我又岂会不希望三妹妹好呢?只是姨娘说了我姨娘的这些个话,先前儿是没人向我说起过的。想到我姨娘,我就觉得自己有万般不是,我竟然连先前儿的事都忘了,实在是伤心的很。” 北虞说着,泪珠一双一对的落了下来。吴姨娘听了第一句话还在高兴,听着听着,北虞说到了从没别人对她说过这话,又提到自己忘了前事,不由得柳眉皱了皱。 吴姨娘正要开口再提,北虞哎呦一声,秀眉蹙成一团。 吴姨娘连忙问,“姑娘可是怎么了?” 北虞蹙着眉,双手揉着太阳穴,“自上次伤了头,我只要伤心起来,头就疼。母亲开解了我几次,只要我往宽处看。今日姨娘提到了楚姨娘,我竟然一点子的事也不曾记得了,自然伤心不已……” 吴姨娘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不是怕北虞,她是怕今日的事落在杨氏的耳朵里。听着刚才北虞的话,楚姨娘的事杨氏竟然一句也没提过,而自己今日这样贸贸然的提了起来,犯了杨氏的忌讳,若是让杨氏知晓,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恨自己呢?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三姑娘的关键时刻,若是让杨氏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厌烦,再给三姑娘下什么拌子,那才真是得不偿失呐。 吴姨娘想到这里,脸上堆出了笑,起身劝起来北虞,“二姑娘莫要伤心,都怪我一时嘴快,把这些个沉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说给二姑娘听,惹得二姑娘伤心了。二姑娘快别哭,若是一会儿二姑娘头疼了,夫人知晓,还不怨我多嘴了?” 北虞一边点着头,一边默然落着泪。吴姨娘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笑了笑,“姑娘快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可不是玩的。” 吴姨娘说着,望了一眼窗外,“时候也不早了,想来姑娘快用午饭了,我先回去了,啊。” 北虞拭了泪,起身要送吴姨娘,吴姨娘对上北虞那双红肿了的眼睛,哪里还敢让她再送,劝止住北虞,窝着火走了。 于嬷嬷亲送走了吴姨娘,转回身来进了房中,见北虞坐在书案边半垂着头,手上执着笔,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 于嬷嬷走过去,立在北虞身边,“才个儿奴婢听到姑娘的哭声,吴姨娘不是说了些个造次的话罢?” 北虞抬起头,双眼虽然微红,目光却是清澈的。北虞放下笔,吹了吹宣纸上的字,扬起长长的睫毛,“嬷嬷,吴姨娘来是帮三姑娘做说客的。”北虞又拿起笔,望着宣纸上一行娟秀的小楷,语气辩不出喜忧,“她是以楚姨娘的事做引头的。” “楚姨娘?”于嬷嬷的脸色微变。楚姨娘,在侯府里极少有人提起。可以说,很少有人记得这个人。从前北虞出于对自己生母的好奇,问过于嬷嬷关于楚姨娘的话,楚姨娘打听来打听去,都是一些极普通的话。 比如性子好,比如温柔如水,再比如年纪轻轻即亡故了。这些的话是阖府上下都知晓的事。 今日吴姨娘借着这个话提起来,而吴姨娘确实是府里的家生子,是侯爷的宠妾。笨想想,她知晓的许是会比一起下人知晓得要多些。 于嬷嬷抬起头望向北虞,心下先是着了慌。若是自家姑娘真是要打听些楚姨娘的消息,就要向吴姨娘示好。只是,这好岂是那么容易示的?不答应些吴姨娘抛出的条件,又岂会知晓得更多? 望着北虞恬静的模样,于嬷嬷发现自己着急是多余的。自家姑娘的持重,她可不是第一次见识过的。遇事不惊,又冷静温婉,万人都以为自家姑娘柔弱可欺。但是她知道,自家姑娘只是隐忍不发,心里有着数。 想到这里,于嬷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过是十四岁的年纪,本该是天真浪漫的年纪,而自家的姑娘能这样处变不惊,可见姑娘吃了多少的苦。 北虞抬起头,笑了笑,“嬷嬷在想什么呢?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的?” 于嬷嬷脸上一讪,也笑了,正要回北虞的话。小蛮挑帘子进来,听了这话,先抢着说,“姑娘这话有趣,难道嬷嬷的眉头是年糕,能松了紧,紧了松的?” 北虞先扑噗一声笑了起来,心头上罩着的阴霾一扫而空。 于嬷嬷也笑了起来,骂着小蛮,“作死的小蹄子,拿我也取笑起来了,看我一会儿子捶不捶你?” 主仆几人都笑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 祈福 有个五日的时间,玉璃回了来,这在丫头中已然是天大的恩典了。玉璃回来后先去金芪院里给杨氏磕头去了,然后才回到赤菊院里给北虞磕头。 北虞自然问了一些玉璃娘病的话,主仆两人说了一会儿的话。 转眼就到了七月十一,北虞去给杨氏请安时,呈上了自己抄写的《盂兰盆经》。北虞笑着告诉杨氏,盂兰盆节将至,自己抄了盂兰盆经,报父母恩,特抄了经书,意在送到寺中为侯爷徐宏俭及杨氏祈福。 杨氏很是满意,望着北虞的目光也是慈爱的,“虞儿,你倒是个孝顺的。” 北虞垂着头浅笑着,却依然能感觉到有人正狠狠的瞪着自己。 七月十三,北虞去给杨氏请安,三姑娘当着众人的面,接过石燕手上的一个托盘,呈到杨氏面前,笑得乖巧可亲,“母亲,盂兰盆节快到了,女儿寻了几日的酥油终于寻到了。母亲瞧瞧,女儿用酥油做了油灯,准备送到庙里去,为父亲和母亲祈福。” 酥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三姑娘手上的托盘。 酥油,即佛教中的大灯油,施大灯油,功德无量。酥油灯起缘于藏密佛教,很多达官贵族因显示自己礼佛的诚意,千里迢迢的弄来酥油供奉菩萨。自从边茶古道开辟,虽然听说酥油京城也有卖的,但是因路途遥远,夏季又易融化。所以盂兰盆节前后,京城酥油在京城中极少能寻到。即便寻到,定然价值千金。 现在三姑娘竟然能用酥油制灯,可见其极尽全力。 杨氏脸上温和了许多,摆手让崔嬷嬷收下酥油灯,笑着对三姑娘说:“倒是难为这孩子了,若是你有这个孝心,母亲也真真是欢喜得不得了。” 三姑娘谦和的笑着立在一边。 冯氏和大姑娘这时候也捧上佛经,回道:“母亲,我们也抄了《盂兰盆经》,女儿愿为父亲母亲祈福。” 四姑娘上前把几个馒头献上,“母亲,虽然我不及嫂嫂和几个姐姐,但是这馒头却是我亲手做的,女儿想把这馒头也送到庙里上大供。” 馒头虽然平常,却是庙里的大供。 “好,好,”杨氏望着眼前的媳妇女儿,微微点头,“你们都是极懂事的,我也安了心了。” 吴姨娘这时候笑盈盈的走上前,躬身说道:“姑娘们孝顺夫人自然是正理儿,贱妾听说普照寺中元节有水陆法会呢,能超度施主的七世父母呐。” 杨氏是有法会即要布施的人,听到吴姨娘说到此处,笑望着几个女儿,“即是这样,倒不如你们几人明日早早就去普照寺里罢,把亲手抄的经书和大灯油、馒头供在佛前。等到七月十五正日子时,寺里定是人多的,倒容易冲撞了你们几个。” 杨氏说到这里,望了一眼四姑娘,三姑娘马上抢先说道:“母亲,四妹妹身子弱,就让她留在家里罢,我愿代四妹妹把馒头供在佛前。” 杨氏笑了起来,“明日就让晟哥儿媳妇带着你们几个去,林嬷嬷就一起跟着罢,一会儿子我打发人去普照寺说一声,清了香客,你们姑嫂在那里用过午斋回来也可。” 用过午斋就代表着她们几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们,可以在寺里玩上半日。 众人答应着。 杨氏又和几个女儿说了几句家常话,就遣了众人。 七月十四一大早,北虞就在玉璃和小蛮的服侍下去了金芪院。三姑娘等人也相继而来,杨氏不免叮嘱了几个人,冯氏陪着笑,向杨氏告辞。 几辆黑楠木马车缓缓的驰出常平侯府。 北虞靠在座上。 常平侯府一直崇尚节俭,从北虞几个姑娘身边的丫头就能看出来。一般侯府里,姑娘身边的一等丫头绝不会是只两个的。并非杨氏苛刻庶女,就是杨氏自己身边的丫头也并没有比庶女多出多少,四姑娘也是和三个庶姐一样,只有两个一等丫头。 而这几辆马车,却用的是极好的黑楠木,马车的四角都雕着极精美的花纹。听说当年这黑楠木马车是太夫人的嫁妆之一,太夫人娘家是商甲之家,为了给女儿出嫁添些光彩,不仅太夫人的嫁妆丰厚得惊人,而且还特特做了这几辆马车,这些马车只是用来装嫁妆的。 看看,如此花大心思的马车,只是用来装嫁妆的,仿佛装首饰的精美盒子。无须去看首饰,只瞧盒子,就知道价值不菲。 当时府里的人看着驶进的马车,都忍不住咂舌,这恐怕也是太夫人娘家抬高女儿嫁进夫家的地位罢? 还好,太夫人嫁进来后,知礼节懂规矩,并没有商甲之家的俗气。就是几辆马车,也被太夫人让给了婆婆出行用,而自己只坐侯府里松木马车。 这也是让太夫人的婆婆满意媳妇的地方之一。 自然,这马车又留给了常平侯府后一辈的女眷们。 历经几代人的黑楠木马车,还是如第一日进常平侯府一般华美庄严。 北虞靠在马车里,只觉得快昏昏欲睡过去。她支起身子,帕子遮住了打了个哈欠的樱桃小口。北虞望向一旁的玉璃,“快到了罢?” 玉璃挑起小窗的绉纱帘子,张望一眼,又放下帘子,“应该是快了,奴婢瞧着是到合鼓大街了,合鼓大街走到头,可不就是普照寺嘛。” 北虞阖上眼睛,靠在后面的锦垫上。 又走了没多久,马车缓缓的停下来,有婆子到了北虞的马车前回道:“二姑娘,普照寺到了,大奶奶让奴婢来请二姑娘下车呢。” 玉璃先下了马车,小蛮才扶着罩着帷帽的北虞下了马车。北虞扶着两个丫头的手走到冯氏这一边,三姑娘也走过来,倒是大姑娘迟迟没下车来。 冯氏望向自己身后的马车,刚要吩咐人再去瞧瞧,大姑娘的丫头空兰急匆匆的过来施礼,“大奶奶,我家姑娘只觉得头晕恶心,才个儿在马车上吐了一起了,奴婢请大奶奶拿个主意。” 冯氏心头一惊,自己这是第一次带着几个小姑出来,大姑娘怎么就不舒服起来了,她正要亲去瞧,大姑娘舒锦扶着青果的手摇摇晃晃的下了马车。 冯氏连忙迎上前去,关切的问道:“大妹妹可好些了么?大妹妹若是身子不适就先回府里去罢。” 大姑娘戴着帷帽的头轻轻的摇了摇,“大嫂子莫怕,我许是早上吃了鹅油糯米粥,腻了些,才个儿车一晃动,我只觉得头晕眼花,吐出来后好了许多,大嫂子不必担心,我没事,更何况为父亲母亲做的一场功德,我又岂能半途而废呢。” 冯氏听大姑娘这样一说,并不好再劝,叮嘱一会儿,冯氏便带着几个小姑进了普照寺。 第五十章 腹泄 普照寺是京城里的庵院,寺中早已清了香客,缕缕香烟升起,幽静而肃穆。北虞跟在冯氏身后,进了普照寺。 几个姑娘去了帷帽,冯氏带着几人先去大雄宝殿进了香,把供品和经书、灯油献上,又一齐的跪在佛前叩了头,施了灯油钱。冯氏才转回身望向几人笑道:“寺里已经安排了客寮,妹妹们一累劳顿,就先去客寮里休息一下罢,一会儿子还要去超度堂里诵经书呢。” 冯氏说着望着白着一张脸的大姑娘,“大妹妹就好生歇歇罢,超度堂那里便不要去了。” 大姑娘只是牵了牵嘴角,算是谢过了冯氏。 几个姑娘各自去了自己的寮房里。 北虞回了自己的那间客寮,小蛮忙着吩咐小丫头去打水为北虞净手。北虞坐在椅子上,接过玉璃献上来的茶,喝了半盏先挑眉望向玉璃,“你是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好?” 玉璃的脸不正常的红着,声音极低“姑娘,奴婢……奴婢出来时有些腹痛。” 北虞皱了下眉,“现在如何?若是要如厕,倒是快些去才是。” 玉璃垂下头,“多谢姑娘。” 玉璃说完,就急急的退下去了。 小蛮这时候端着盆清水进来,“姑娘,玉璃早起时就上了一次如厕了。” 是腹泄了?北虞想了想,这个季节正是容易腹泄的时候。“玉璃可是服药了么?”北虞问向小蛮。 “玉璃说无妨。” 也就是说没吃药。北虞心中轻轻叹息,下人们的身子自然没有主子们金贵,但是若是任由这样胀满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北虞虽然不喜玉璃,倒也没恨到希望她七病八灾的地步。 北虞净了手,接过小蛮递上来的帕子,说道:“一会儿子让玉璃下去休息下罢,让她多喝些热水,许是能好些。” “哎。”小蛮爽快的答应下来。 到了巳初时分,冯氏的丫头缘豆来请北虞,“二姑娘,知客师那里请奶奶姑娘们去超度堂里诵经。” “知道了。”北虞微笑着对缘豆谢过,便起身准备去冯氏那边。 “玉璃可好些了么?”北虞先问起小蛮。 小蛮正要回话,玉璃进了来,脸色虽然有些发白,却也不似刚才那样。 北虞打量着玉璃,“玉璃,你身子可好了?” 玉璃忙回:“多谢姑娘记挂,奴婢无妨,可能是早上吃多了些腌菜干子,所以才有些腹痛的。” “不然,就让小蛮和降香随我去超度堂好了,你在这里好生歇歇。” “不用,”玉璃先回拒了北虞,又觉口气有些生硬,随后笑了笑,“奴婢身子并无事,服侍姑娘是奴婢的本分。” 北虞笑了笑,只道了句“可别强撑着”,玉璃一再说自己没事。北虞也就不再说什么,扶着玉璃和小蛮的手向冯氏的寮房走去。 此时三姑娘和冯氏已经等在屋中,见北虞来了,冯氏起身笑道:“走罢,我们去后院的超度堂去。” 常平侯府在普照寺有一处独立的超度堂,在寺院的后院,定期有僧人来为常平侯府的先人们诵经,以超拔亡人。 一个小比丘尼引着一行人向后院走去。 经过后院的竹林子处,北虞只觉得腹中有些作痛,她眉头一蹙,忍了忍,勉强又走了几步,却觉腹中越来越痛。北虞停住脚步,难道自己也要腹泄么?可是自己并未吃什么啊? 玉璃和小蛮都望向北虞,玉璃紧张的问,“姑娘怎么了?” 北虞扶着两个丫头的手握得紧了些,“好像……要如厕……” 走在后面的三姑娘走上前来问道,“二姐姐是怎么了?” 北虞眉头蹙得更紧些,却不想告诉给三姑娘自己的不适。三姑娘见北虞不答自己,先不屑的笑了起来,“二姐姐这是唱的哪出戏啊?偏赶着离了府中,拿起了千金小姐的乔了?” 前面的大奶奶冯氏听到后面的声音也停下来,折身走到北虞面前,“二妹妹是怎么了?” 北虞勉强笑了笑,“大嫂和三妹妹先去超度堂里罢,我身子忽然不适,先回寮房里歇歇,一会儿子定然去寻大嫂子和三妹妹。” 冯氏眉头紧了紧,自己第一次单独带小姑们出来,却一个又一个的不适,倒不能说别的,只是这事若是让人添油加醋的告诉给婆婆,岂不是她没照顾好小姑们? 冯氏有些紧张,“二妹妹若是不舒服就回去歇歇,去寮房那边要些药来,便是不来寻我们,也是无妨,身子养好才是。” 三姑娘这时候摇了摇手上的帕子,望向冯氏,“大嫂子,这太阳底下我们便不要立这么久了,即是二姐姐不舒服,回去便是了,反正我也早知道,二姐姐只是做样子给母亲瞧的。” 三姑娘无时不刻的利用各种机会挑拨。 冯氏有些为难,北虞安慰起冯氏来,“大嫂子,你快带三妹妹先去超度堂罢,我随后就到。” 冯氏只能点点头,带着扬着头的三姑娘向超度堂方向走去。 北虞忙折身向自己的寮房走去,去了厕屋后,北虞才觉得好一些,出来时,北虞只看到小蛮一人。 “玉璃呢?”北虞问小蛮。 “玉璃也去如厕了,姑娘,我觉得玉璃可能真是腹泄了。这样的天气,姑娘也要当心才是,要不奴婢先扶姑娘回寮房里躺躺,反正大奶奶也说了不必去了。” 北虞拭了手,“还是去罢,三姑娘话已经说到那个份上,若是我不去,加上她的话,真是被母亲知晓,会疑我真只是做了情面上的文章。” 小蛮想想自家姑娘说得也在理,“可是玉璃呢?” “已然是迟了,她身子又不好起来,不必等她了。” 小蛮有些不放心,“姑娘,不然我再去叫个小丫头来服侍姑娘罢。” 北虞已经扶起小蛮的手,“寺里净了香客,不会再有人来冲撞的,倒也不必再叫小丫头,有你服侍就够了,我们主仆也正好在路上说说话。” 小蛮只得扶着北虞又向后院走去。 长长的竹林小径一直延伸到后院幽静处,北虞主仆二人走在小径上轻声的说些家常话。 忽然,竹林里有响动传来,北虞和小蛮都唬了一跳,主仆二人向响动地方望去,隐隐见一人影微微晃动着。 小蛮大着胆子问了句:“是谁在那里?” 没人回答小蛮,北虞隐隐觉得不太如常,她脸色一变,对小蛮说:“走,我们先回去。” 主仆二人正要折身走开,竹林中走出一个人来,是一个男子。 北虞不由得倒退了几步,只见那个男子脚步有些踉跄。待北虞正要转身回去时,却脚下一滞,这个男子的面孔有些相熟。北虞转回头望向男子,此时男子正扶着一棵青竹立定,嘴里大口喘着气,脸上红潮不退。 男子扭过头来,望向主仆二人,竟然是韩良! 吃惊的北虞先回过神来,扯住小蛮的手,低声说道,“快走。” 小蛮也顾不得许多,拉起北虞就往来时的路上跑。却不想,两个女子没跑几步,后面的男子竟然追了上来。 第五十一章 险境 北虞只觉柳腰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抱住,韩良口中的热气直扑北虞的耳根,他嘴里还含含糊糊的咕囔着什么话。北虞呆愣住,还未反应过来,却先本能的尖叫出声。 小蛮死力的去推抱住北虞的韩良,却无奈气力不如韩良,反被韩良一把推开,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小蛮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北虞连一点思考的机会也没有,身子已经被男子拖向竹林深处。 “来人啊——” 北虞尖利的叫声划过一片静谧,本就是后院,又是极少有人来过的地方,北虞的呼救声被淹没在竹林里。 韩良把北虞按在地上,翻身压在北虞身上,北虞也顾不及许多,抬口咬向韩良凑过来的头,一口咬住韩良的耳朵。 “啊!”韩良吃痛,抬起头,北虞趁机抓向韩良的脸。韩良本能的去护住脸,翻下北虞的身子。北虞看准时机,抬腿踢在韩良的裆部,韩良立刻身子一弓,惨叫连连。 踢也要踢死你! 北虞快速的想身,向小径那边跑去,刚跑没几步,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北虞又一次的被人扑倒在地。 完了,北虞心头一沉,眼圈发红,绝不能让韩良如愿了,绝不! 还未等北虞反抗,忽然北虞觉得身上一轻,她转回头,只见一个青纱罩面的男子手上提着还在挣扎的韩良。 男子一手提着韩良,望向唇上挂着韩良的血的北虞,眼中毫不遮饰的兴致。北虞忙起身缩向一棵老竹。 不是又遇到一个色魔罢?韩良怎么说也不会些拳脚,而看眼前人好似还有些功夫,怎么办? 北虞正思索着,眼前的男子收回目光,似扔掉一个木偶一般把韩良摔到一边,韩良头一晃,也晕了过去。 男子走向北虞,惊得北虞倒退好几步,男子立住身形,青纱后面吐出一句话:“你很有些意思。” 北虞呆住,这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北虞细细思量,男子也腾空跃起,跳到一棵竹子上。 北虞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男子,她忙跪下来,扬起脸向竹梢上唤道:“恩公请留步,请恩公救人救到活罢。” 竹上的男子并未下来,只是攀着竹节望向北虞,“你还有何事?” 北虞依然没有起身,头低了下来,“我求恩人能救一救……”说到这里,北虞一指晕过去的韩良,“救他!” “救他?”竹节上的男子重复了北虞的话,“难道我是救错了人,你们本有私情,是我棒打了鸳鸯?” “不,不是这样的,”北虞马上说道,“壮士误会了,此人是我……养兄,是我养父母的儿子,先前被人设计,利用他来寻过我一次。今日我虽险些被他……所害,细想下来,却有很多疑点。” “寺里早已清了香客,他是怎么进来的?还有,我刚才和我丫鬟看到他时,他有些不太正常……” 北虞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抬头望向竹节上的男子,“他双眼迷离,脸色潮红,走路还有些踉跄,我想,他十有八九被人下了药。他即是从前能被人利用,保不齐今日不被人利用。我和他并未有私情,我只救壮士能看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份上,救一救他。” 竹节上的男子沉声道:“那你是要我现在把他带走?” “不是,”北虞脸上一红,垂下头,“事情已出,我刚才又呼了救,许是家里人会有听到的,若是壮士这样把他救走,我无论如何也是说不清楚的。” “那你要我做什么?”男子的声音开始有些玩味了。 北虞咬咬牙,大胆的说出自己心里的话,“我虽险些被他所害,想想他也多是和我无辜,也许一会儿我家里人就会来了,我父母定会为了我的闺誉杀了此人,来掩盖今日的事。我……也许也得不了什么好结果。壮士功夫了得,我想求壮士趁人不备时,去我府里救走我养兄。” 男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来,“你的要求倒是很多,心思却也缜密,只是,我倒想问你一问,你只是因为他是无辜的,才要救他么?” 北虞开始觉得这个男子也很不简单,自己给的理由人家根本不信。即是这样,倒不防把实话全告诉给他。 “并非如此,我对于我的身世及养家的事,还想问一问我这位养兄。何况,我养兄是院试的生员,马上就要秋闱了,我想他不该放着大好的前途不管,来做这些个尽毁前程的事。” 男子的声音有些调侃的味道,“我倒佩服你的诚实,不过我又要为何如此多事?何况就算我救了他?他还会再是生员么?” 北虞扬起头,“壮士即已伸出了援手,可见壮士心地善良,请壮士就救人救到底,毕竟,生员并非每个读书人都能考取的,我养兄即有这本事,想来他日后改头换面一样会考取些功名。” 良久,男子没有回北虞的话。 男子垂着眼望着北虞散落下来的青丝,“你是哪个府上的?” 北虞原本已有些失望,听到男子问话,咬了咬唇,“我……是常平侯府的。” 男子轻挑眉毛,一句话没再走,飞身跃到另一根竹耶,只是片刻功夫,男子的身影消失在竹林里。 似乎一直没有人来过,北虞轻轻的吐出一口气,起了身,身上的衣衫早已凌乱。北虞顾不得太多,先整理了衣服,却在刚才男子攀着的竹子下发现了一块玉佩。 北虞忙走过去,拾起玉佩来,只见玉佩晶莹剔透,上面雕着一个动物,北虞看了半天,觉得像只熊。 是那人落下的? 北虞把玉佩揣在怀中,急忙奔去竹林的小径上去摇醒了昏过去的小蛮。 小蛮张开眼睛见是北虞,一把抓住北虞的双臂,声音哆嗦起来,“姑娘你……” 北虞没时间和小蛮解释太多,只说了一句,“我没事,快些起来,我们还要有事做呐。” 北虞扶起地上的小蛮,紧紧的盯着小蛮,“小蛮,你要记得今日的事,你只咬定是你用石头打在韩良的背上,他才昏了过去,且记且记。” 小蛮心知事关重大,用力的点点头,“姑娘放心。” 第五十二章 处置(一) 这时候小径的一头急急的走来了林嬷嬷,林嬷嬷一见北虞主仆身上衣衫有尘土,心头暗叫一声不好,脸上变了颜色,嘴上也不利索起来,“二姑娘……您……您可是叫救命了?” 北虞刚才的镇定早已全然不见,她见林嬷嬷问,双唇颤抖着,哇的一声,遮了帕子就哭起来。 小蛮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这时候来路上有人叫了声“姑娘”,北虞回头,玉璃也从后面赶来了。 这个时候才来,是不是太过巧合了?北虞的心冰冷到了极点。 林嬷嬷忙扶着北虞,有些回不过神来,“姑娘莫怕,大奶奶正是遣奴婢来瞧瞧姑娘的。才一个小比丘尼隐隐听到有人呼救告诉给知客师,大奶奶还担心是有人出了什么事。可是三姑娘说已经清了香客,怎么会有外人呢。大奶奶也就没再多心,没想到真是姑娘这里……” 三姑娘……? 林嬷嬷的话越说越多,似乎要撇清了自己出来。最后,林嬷嬷终于停住了话头,她隐隐有些后悔,心里怪自己太过多嘴。 北虞低头哭成一团。林嬷嬷让玉璃和小蛮扶着北虞寮房,自己去回禀大奶奶。林嬷嬷一边走,一边想着,出了这么大的事,恐怕大奶奶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了。 进了超度堂,林嬷嬷俯在冯氏耳边说完话,冯氏脸色大变,一旁的三姑娘转头看向冯氏,“大嫂子怎么了?” 冯氏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我院子里的事,三妹妹先拜佛罢,我去瞧瞧。” 三姑娘没再说什么,独自跪在拜垫上双手合十念起了佛。 冯氏扶着菱角和缘豆的手,急急的随林嬷嬷出了超度院。冯氏出了超度院就吩咐林嬷嬷,“嬷嬷叫几个可靠的婆子,快去竹林了里把人给我绑了,悄悄的把人带回府里去。” 林嬷嬷忙答应着。 冯氏就去了北虞的寮房。玉璃让进了冯氏,冯氏见到了眼睛红肿的北虞。 “二妹妹……”冯氏见北虞一脸的苍白,心头先不忍了起来。 北虞一见冯氏,又落下泪来。 冯氏忙劝住北虞,安抚着北虞,并把玉璃和小蛮叫了出来。冯氏先叫了玉璃问话,玉璃因去如厕,并不知道什么。玉璃离开后,冯氏又叫了小蛮,小蛮把事情告诉给冯氏,冯氏倒吸了一口冷气。 冯氏又让人叫进来玉璃,细细吩咐,“此事不许传扬出一句去,不然夫人那里你们也是担不起的。” 玉璃和小蛮脸色一灰,都忙答应着。 冯氏打发走二人,略一思索,叫林嬷嬷去陪着北虞一起先回府去。自己呆坐在寮房里,这可怎么办?出了这么大的事,又不能张扬,杨氏知道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发作自己呢。 冯氏哪还有心情去诵经,草草的命人备了斋饭,带着大姑娘和三姑娘用了饭。 大姑娘在席间问冯氏,“大嫂子,二妹妹呢?” 冯氏脸色微变,说道:“二妹妹腹泄了,我命她先回去让郎中瞧瞧了。” 大姑娘和三姑娘就不再说什么了。 姑嫂三人用过斋饭,冯氏就带着二人回了常平侯府。回到了府上,冯氏和大姑娘、三姑娘说了几句话,就向杨氏的院子里走去。 杨氏早已听到林嬷嬷的禀告,冯氏进了屋,正见林嬷嬷跪在青石板上,头低得不能再低。冯氏心下先是一凛,怯怯的唤了声“母亲”。 杨氏抬起头来,定定的望向冯氏,脸色铁青,“你可是怎么带着几个姑娘的?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侯府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冯氏唬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道,“母亲息怒,媳妇并不知韩良是怎么混进普照寺的,普照寺的主持早已清了香客,寺里连平日里帮忙的居士都遣回去了。却不想,出了这等事,都是媳妇的不是,求母亲莫气坏了身子。” 杨氏的声音异常冰冷,“你倒推得干净?若不是你跟着不紧,又怎么会晴天白日的跑出个大男人来?还出了……”杨氏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只一件事你就办成这样?若是有一天我把常平侯府交到你手上,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呐!” 冯氏把头磕在青石板上,唯唯称错。 过了好久,杨氏才又说道,“这件事还有谁知晓?” 冯氏忍着泪回道:“只有媳妇、林嬷嬷并二妹妹的丫头知晓,我和大妹妹、三妹妹说是二妹妹只是腹泄了。媳妇已命婆子把昏死过去的韩良绑回了侯府,现在悄悄押着,听候母亲处置。” 杨氏重重的出了一口气,“你下去罢,记住,管好你院里的人。” 管好你院里的人,这就是婆婆对自己的警告。冯氏俯身退了下去,出来时,冯氏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冯氏忙先拭了泪,带着丫头走了。 正房里,杨氏瞪了一眼林嬷嬷,“若不是平日里你谨慎,今日就扒了你的皮去,还不离了我这?!” 林嬷嬷见并未罚自己,忙给杨氏叩了一头,才退下去。 杨氏沉着脸对崔嬷嬷说,“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有人居然想在这时候对二丫头下手。” 崔嬷嬷并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问,“夫人,那韩良怎么办?” “悄悄的去办了,出了这等事,他还想活么?” 崔嬷嬷垂头不再说话,夫人说悄悄的办,无非是悄悄的处死了人。豪门贵胄之家,哪家府上没有染过旁人的血,这样的处置于经过大风大浪的侯府夫人来说,太过平凡。 “去请郎中来了么?” 崔嬷嬷回道:“已经遣人去请了。” 杨氏的脸依然沉着,“让郎中把病及药方直接告诉给你就好了。” 崔嬷嬷敛神答应着。 杨氏不再说话,心里盘算着更重要的事——二姑娘要如何处置?此事一出,徐宏俭早晚是知晓的,自己要先撇清了出来,再问徐宏俭的主意。只是这事关常平侯府的脸面,而又是徐北虞遇到了这样的事,徐宏俭会如何处置呢? 杨氏不由得皱起了眉来。 杨氏的眼神落在窗口处摆着正花着的万和梅上,忽然间,一朵花从枝头落了下来。杨氏双眼微眯。 二姑娘是留不得了。 第五十三章 处置(二) 赤菊院里。 郎中刚被送走,北虞躺在床上,微闭双目。 于嬷嬷早让小蛮回去歇歇,降香去为北虞煎药。从普照寺回来后,玉璃就跪在前厅里,进来进去的丫头们都忽视了她的存在。 玉璃先是心虚,然后恼怒,最后心里只剩下害怕了。她挪动了下已经酸软的双腿,却不敢去求北虞一句。 药煎好了,降香端着药进了里间,把药放在一边的小几上,轻声唤着北虞,“姑娘,起来吃药罢?” 北虞面朝里躺着,听到降香的呼唤缓缓的张开眼睛,支起了身子。于嬷嬷走上前扶起了北虞,把碗送到北虞嘴边,待北虞把小半碗的药全喝下去,降香才道:“姑娘,玉璃想见姑娘。” 于嬷嬷虽然不知玉璃到底做了什么,但是从回来后玉璃自愿跪在前厅里,于嬷嬷就知觉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现在听降香说玉璃要见北虞,于嬷嬷皱了皱眉,姑娘身子现在正是不好,玉璃还要来给姑娘添堵,存着什么样的心自然一目了然。 于嬷嬷刚要打发出降香,劝劝北虞几句,北虞却开了口,“让她进来罢。” 降香低头退下去,没一会儿,玉璃脚下有些发滞的走了进来。一进来,玉璃就哭着跪倒在北虞床前,声音哽咽,“姑娘恼奴婢,奴婢自是知道的,只是有些个话奴婢不说出来,实在是憋屈得慌……” 北虞望着跪下去的玉璃,心寒到极点。她不喜玉璃,却没想到玉璃会反过来这样害自己,女子的清誉在这个年代有多重要,谁会不知道。若是自己坏了清誉,只有死的份了。 玉璃抽抽答答的哭着,“奴婢从姑娘回府里来,夫人让奴婢跟着姑娘,奴婢是个心实的,一直对姑娘忠心耿耿。府里面的事,姑娘不懂的,奴婢就告诉给姑娘。旁人笑话姑娘小家子气,没见识,奴婢就去和他们吵,和她们争。” “奴婢一心一意的待姑娘,只这一次错处,说回来,也不全怨了奴婢去,谁没有个三急,奴婢又哪里知道会出这一档子事出来。若是奴婢知道,奴婢就是死,也不会离开姑娘半步去。没成想,姑娘就动了气,把这些日子里奴婢的好全给忘了。奴婢不敢说什么,但心里终伤心啊……” 玉璃说完嘤嘤的哭起来,她用袖子拭着泪,偷眼向上望去,只见自家姑娘正定睛的望着自己,只是眼里没有一丝感情,像是瞬间把她所有的情感都抽空了一般。 玉璃心头一跳,忙低下头去,佯装拭泪,思量着北虞的回话。 等来的是有人狠命的提起了玉璃的耳朵,就在她惊诧的扬起脸时,于嬷嬷极不客气的扬手甩给了玉璃一记耳光,打得玉璃半晌没回过神。于嬷嬷是侯府里的教养嬷嬷,她自然知道如何打人打得痛并不显出什么来。 “你……”玉璃捂着红了的半边脸,望向于嬷嬷,“主子姑娘并未发作我,你……你是凭什么打得我?” 已明白大半的于嬷嬷手指到玉璃的鼻尖前,啐了一口狠狠的骂道:“你个下作种子,这样的话也能出口?姑娘待你如何?打量谁都是傻子呢?你把姑娘害成个什么样子?姑娘的性命还要是不要?!你居然还敢说起从前?大逆不道的说出这些个话,就是背主,打死你旁人也不能说出什么来!” 于嬷嬷一向平和待人,忽然发作起玉璃来,玉璃心知于嬷嬷恨极了自己,也吓得半晌不敢回一句话。 玉璃嗫嚅着嘴唇,望向端坐在床上的北虞,喃喃求道:“姑娘……” 良久,玉璃才听得头上有声音,轻轻飘飘,却不是对她说的,但是她听得心惊肉跳。 北虞说:“嬷嬷,你带玉璃去母亲那里罢,玉璃孝顺,我即成全了她的孝顺,放了她出去。纵是玉璃机灵,我这里却也容不得她了,就交于母亲处置罢。” 这个时候北虞赶了玉璃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玉璃和北虞出的事有关。现在又把她退回到夫人杨氏那里,纵是没了凭证,杨氏也有的是手段令玉璃把话全招出来,若是招出来……玉璃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夫人绝不会放过她的。 背北虞这位主子不可怕,可怕的是背了夫人这位主子,玉璃还想活么? 玉璃双脚已软在青石板上,连句整句的话都说不出来。于嬷嬷摆摆手,有婆子把玉璃连拖带扯的带了出去,玉璃惊得忘记了哭叫。 北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时候小蛮额头上敷了一块药膏子进了来。 于嬷嬷怪道:“你不好生养着怎么就出来了?” 小蛮偷眼望向北虞,低声道,“我不放心姑娘。” 一句放心,让北虞心头一暖。自己身边两个大丫头,一个千方百计的算计着自己,一个即为了救自己什么都豁得出去,便受了伤也还惦记着自己。 北虞对于嬷嬷勉强笑了笑,“嬷嬷,您去带玉璃去母亲那里罢,我有话对小蛮说。” 于嬷嬷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小蛮从小几上端过来一盏茶,“姑娘,莫要气坏了身子,先喝一口茶罢?” 北虞接过茶,凝视望着缓缓转动的茶叶,“小蛮,你是不是觉得我对玉璃太过无情了?” 小蛮忙摇头,“奴婢跟着姑娘,自然是知道姑娘遇到了什么。姑娘待玉璃确实不薄,即便是知道她是夫人的人,姑娘依然未薄待了她。院子里的事都是她去管,赏下来的东西也并未短过她,只怨她生错了心,居然害起姑娘来。” 北虞索然把一盏茶全部灌下肚里,不顾着小蛮略吃惊的眼神,悠悠说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为我设的一个局。” “姑娘难道是知道什么了?” 北虞望向小蛮,“我并不知道什么,只是把一些事连起来一想,便知道了。从吴姨娘提议去普照寺开始,这个局就为我设了。玉璃是夫人的人不假,但可能就在她回去瞧她娘时,她就已经是别人麾下的人了。” 小蛮有些回不过神来。 北虞继续说道:“玉璃该是受了这人的主意,故意装泄肚,躲开来。大小姐也是参与之一,只是她出力少,只要装病就行了。有人想对付我,所以三姑娘才会调走大嫂子。就是韩良,十有八九也是被人下了春药。” 第五十四章 主仆 小蛮惊得嘴张得大大的,半晌才喃喃道:“只是……只是为什么她们要留下了我陪姑娘?难道她们不怕……不怕那个男人……下手的是奴婢?” 才说完,小蛮马上了然了。 不管韩良强暴了她们主仆谁,都是一样,仆人能当着主子面与人苟合,主子又有和脸面?况且,一个姑娘家见了这种事,还有什么体面可言?只要韩良得手,哪怕是对她下手,三姑娘再出来,自家姑娘纵奴且不检点的罪名就坐实了。 毒计,真真是毒计。小蛮咬紧了牙。 北虞把小蛮的脸色尽收眼底,也知道小蛮思转了过来。北虞并不提刚才的话,自顾自的说:“我没许你说有人救我们的事,也是为此。” 北虞垂下长长的睫毛,“若是被她们知晓了我被人看到了当时的样子,我就要彻底的在侯府里消失了。我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会不会四处宣扬,但是我只能赌上一次。” 北虞的嘴唇有些轻颤,普照寺里竹林的一幕又闪在北虞眼前。 小蛮心里有些不忍,姑娘才多大的年纪,就遇到了这样的祸事。 “从开始,就有人设计好了一切……” 北虞抬起眼,望向眼前地上的青石板,眼中无波,却寒意顿生。 “这是一石三鸟之计,三姑娘和吴姨娘就是主谋。我即不能与三姑娘为谋,就不能成为她的拌脚石。她联合了大姑娘,先除掉我。若是真出了事,夫人也躲不掉,父亲定不会放过夫人,因为是夫人让我们几人去普照寺的。这第二个倒霉的人,就是夫人。” “这第三鸟,却是最无辜的。”北虞冷着脸,声音极低,“若是真出了事,父亲一样不会放过大嫂子,只会怪大嫂子没顾好我们,大哥大嫂必然会失和,大嫂子在父亲面前也再无机会掌管内院。” “父母失和,大哥大嫂亦失和,掌管内院的按理儿说该是未过门的二嫂子。可是二嫂子还没影儿。出了这档子事,夫人纵是再会打算,只怕也要交出内务去。这期间的内务谁来接手?我想着,父亲会把内务交给一个妾室了,他平日里宠爱的一个妾室。” 吴姨娘?!小蛮倒吸了一口冷气,“姑娘……这些个话,奴婢要不要悄悄遣人告诉给夫人?” 北虞站起身,披上了衣,“夫人应该已经想到了。而且她会也想着,要怎么处置我。” 于嬷嬷这时候挑帘子进了来,躬身向北虞回道:“姑娘,奴婢已经把玉璃送去了夫人的院子,夫人并未说什么,让崔嬷嬷把玉璃带下去,又叫奴婢过去细细的问了姑娘的身子,并让奴婢传话给姑娘,这几日姑娘好生养着身子骨,不必去金芪院里给夫人请安了。” 北虞不由得望了小蛮一眼,小蛮正佩服的看着北虞。处置北虞,杨氏并不能任意为之,定会和常平侯徐宏俭商议之后,才做决定。说是将养身子,实则为禁足。 于嬷嬷看了一眼北虞,又看向小蛮,有些疑惑,“姑娘这是怎么了?瞧着小蛮这蹄子做什么?” 北虞浅浅一笑,露出唇边两个梨涡,“小蛮思量着这几日要好好偷懒,怎样能瞒得过嬷嬷你呢。” 一句话说得小蛮和于嬷嬷都笑了起来,原本压抑的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北虞望着于嬷嬷,又道:“嬷嬷,想个法子把院子里的小喜也打发了罢。” 于嬷嬷一怔,旋即懂了北虞话中的含义,她忙答道:“请姑娘放心。” 于嬷嬷和小蛮各自去忙。 北虞心中却并未轻松,韩良到底如何了?救自己的那个陌生男人到底能不能救走韩良? 翌日一早,北虞起身梳妆。小蛮见四下无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团送到北虞面前,低声说:“姑娘,这是奴婢早起醒来时在枕边发现的,奴婢打开了瞧了一眼,就交给姑娘来了。” 北虞接过字条,展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已走。 已走,这一定是指救成了韩良。 北虞心下松了一口气,看来救自己的人倒是很重承诺,他还记得来告诉给自己一声。北虞也很佩服这个男子的胆识。一个大男人,并未进女子的闺房,只在外间把纸条藏在丫头的枕边,倒真是说不出的细心。 北虞把纸又团成一团,交给小蛮,“把字条弄干净罢。” 小蛮答应一声,接了过来。 晌午,降香行色匆匆的回到赤菊院,进了房见北虞正和小蛮正打络子,凑上前低声回道:“姑娘,奴婢听了些话了。” 降香说着,望了一眼北虞,见北虞停了手,于嬷嬷指使着小丫头出去修整院子里的花草。降香这才又道:“奴婢听人说,昨日侯爷扇了吴姨娘两记耳光,还罚她禁足两个月。” 一夜间吴姨娘就受了罚? 北虞问道:“可听说是因为什么了么?” “听说是因为昨晚吴姨娘给侯爷备的水,烫坏了侯爷的脚,侯爷着了恼,嚷得吴姨娘的院子里丫头都不敢抬头。半夜里,侯爷发作了吴姨娘,就去了金芪院了。” 只这样简单么?北虞总觉得这罚得太是时候了,只怕是杨氏和父亲说了出的事罢? “还有什么话么?”北虞问降香。 降香又回:“还有就是今日夫人独留了大姑娘和三姑娘,也不知说了什么,只是大姑娘和三姑娘出来时脸色都不大好。翠蕉院和紫竹院里的丫头婆子被放出不少。” 北虞冷冷一笑,是啊,杨氏又岂会饶了要害这位嫡母的两个庶女呢,教训一顿还是轻的,后面不知道杨氏打什么算盘。 “说来也怪,这半日里府里的事倒也极多,听说周姨娘梦到太夫人了,周姨娘今儿早就向夫人求了,不见任何人,要闭门念经回向给太夫人。” 北虞想起,曾听于嬷嬷说过,周姨娘是夫人杨氏的丫头,她定是再了解不过自己的主子了。出了这样的事,纵是周姨娘不知道什么原因,也定能料出杨氏恨起了大姑娘和三姑娘。 北虞感叹,周姨娘倒是个聪明人,这个当口,她寻个晃子,闭门不出,倒省得杨氏再恼上她了。看着周姨娘像是自保,实则也保了大姑娘。 大姑娘本来不是主谋,现在自己姨娘又肯俯低做小,杨氏自然不好穷追猛打。从此后,只怕大姑娘要比三姑娘更得侯爷徐宏俭的心些。 降香没留意北虞的出神,继续说道:“还有就是,侯爷烫伤了脚,便留在家里了。好像听说,侯爷去见了老侯爷去了。” 见老侯爷去了?北虞蹙了下眉头,看来下一个处置的,就是自己了。 第五十五章 父训 松鹤园。 老侯爷靠在太师椅上,听着大儿子徐宏俭把话说完。老侯爷那苍老却依然含着精明的目光落在大儿子垂着的头顶上。 老侯爷最喜爱的是小儿子,小儿子不只是聪慧开朗,还因为小儿子的不同。小儿子不只是把他当成父亲,最为可贵的是,小儿子有什么话都愿意告诉给他。 而他的大儿子则不然,什么事只喜欢憋在心里,见了他也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凡事不喜欢告诉给他倒也罢了,却敢避着他,做出些事来。 大儿子有些心计,他也是知道的,只是这心眼子全用到承袭上了。若非小儿子出了那样的事,他断不会把这常平侯的爵位给了大儿子。 老侯爷收回目光,半合上眼,“那,你准备怎么做?” 徐宏俭并不敢贸然回答,略一沉思,才低声道:“儿子还要请父亲示下。不过,出了这种事,我们常平侯府里的体面都多少要受损了,所以儿子想着,徐北虞是留不得了。若是传出些风言风语,此后锦儿几个还怎样嫁人?儿子想着……” 徐宏俭略一迟疑,偷眼望向合着双目的父亲,“还是去家庙里妥当些。” 老侯爷忽然睁开双眼,利刃一般的目光对上徐宏俭偷偷抬起的眼睛上,沉声喝道:“徐北虞?你就这么恨她么?居然不肯给她一个父亲该给的称呼么?徐北虞?!你也是这么唤着你嫡妻的女儿么?” 老侯爷的一句话说得徐宏俭头低了下去。 老侯爷继续喝道:“你倒会做打算。我来问你,你才个儿还说你媳妇已经处置了一个丫头子,连着锦儿和晴儿一并教训了,也罚了吴姨娘了,你怎么还怕传出去闲话?难道大丫头和三丫头不知晓一损皆损的道理么?难道她们想嫁不出去么?若是她们这样糊涂,就是你和你媳妇没教导好她们了!” 老侯爷的一番话惊得徐宏俭身子压得更低,“父亲息怒,都是儿子的错。只是这韩良昨晚上不知被什么人给救走了,儿子怕韩良把这事宣扬出去,对府里的声名有损。” 老侯爷冷哼一声,“那你就遣人去寻了人去,想来出了这档子事,韩良也不敢在京城里呆下去了。” 徐宏俭并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有唯唯称是。 老侯爷手握着一个琉璃球,把玩着,看也不看徐宏俭,“老大,你教导女儿们我自不会多说什么。但是你要记得,”老侯爷说到这里,抬起头来,望着徐宏俭的双眼闪过一抹厉色,“你薄待的人,她是谁?!” 徐宏俭胸中一滞,父亲还记着那事。想到这里,徐宏俭忙跪下去,“儿子定然听父亲的教诲。” 老侯爷没再说话,徐宏俭躬着身子退了出来。 几日里,北虞在赤菊院里等着徐宏俭和杨氏的决定,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家庙也许是她的去处。 北虞问过了小蛮自己现在拥有的财物,这些一定要保住。在家庙里倒不算最坏,自己先应理好头绪。若是于嬷嬷和小蛮等人不想跟着自己,自己就利用一切手段,先多赚些钱,再买处宅院去。那时候,才是自己想要的小日子呢。 可是几日过去,并未等到任何消息。北虞心下疑惑,悄悄问于嬷嬷府里的事。 于嬷嬷自从听了小蛮私下里告诉给她普照寺的一切,也开始为北虞担起心来。今日见北虞问她,心下早有疑惑的她也十分不知。 “到底姑娘也是侯爷的骨肉,虽然侯府里规矩大,不过奴婢想着,夫人拦下那起多事的人的口舌,还是不难的。” 北虞没说话,淡淡一笑。她能感觉出来,父亲徐宏俭并不喜欢她。但是到底达没达到容不下她,她并不敢下结论。 小蛮咬着唇说道:“只是可恨了三姑娘等人,做出这等事来,真是要把姑娘往死里逼呢,就这么轻轻放过了她们去?我心下终是不服。” 北虞扬起了眉,“并没人说要放过她,只是,要等些时机而已。” 这时候,院子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小蛮向窗外张望了一会儿,低声对北虞说:“姑娘,崔嬷嬷来了。” 小蛮的话音刚落,外面的小丫头进来禀告,“姑娘,崔嬷嬷来了。” 北虞起了身,“还不快把崔嬷嬷请了进来。” 崔嬷嬷进了屋子,见北虞早已起身相迎,忙施礼,“奴婢给二姑娘请安。” 北虞虚扶住崔嬷嬷,“嬷嬷太过多礼了,快请嬷嬷坐下来说话。” 小蛮搬来个锦杌,崔嬷嬷并不托大,只是贴着锦杌坐下来,笑眯眯的对北虞说:“二姑娘身子可好了?夫人惦记惦记着紧呢。” 北虞一边思索着崔嬷嬷来的目的,一边笑着答崔嬷嬷,“多谢母亲惦念,也请嬷嬷告诉给母亲,叫她老人家放心,我已经无大妨了。” 崔嬷嬷笑着,“这就好,二姑娘身子好了,夫人也就放心了。夫人让奴婢给二姑娘带过来二两灵芝和一盒子阿胶,留着姑娘吃罢。夫人交待下来,二姑娘身子弱,吃食上让厨房里紧着二姑娘这边先做。” 北虞听完崔嬷嬷的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总是母亲想得最为周到,倒让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崔嬷嬷看着北虞,笑着说:“看姑娘说的,姑娘又不是外人。等姑娘身子大好了,再谢夫人也不迟。” 崔嬷嬷说着,起了身要走,北虞亲送崔嬷嬷到正厅门口,崔嬷嬷转头又对北虞道:“对了,玉璃已被夫人配了人了,夫人还夸姑娘慈心呐。” 北虞忙谦虚的回了几句话,崔嬷嬷这才走了,于嬷嬷亲自陪着送出了赤菊院。 于嬷嬷回来后先打发走小丫头子,才对北虞说:“姑娘,你看夫人是不是让崔嬷嬷告诉给姑娘玉璃的事了。” 北虞把玩着手上的折扇,“暂时父亲和夫人并不会处置我,也许……”北虞望着扇子上摇晃的络子,“因为祖父……?” 小蛮凑到北虞身边,“姑娘,那厨房那边可要吩咐了?” 北虞敛尽了和颜悦色,韩良眼中的欲望又闪在自己面前。北虞粉面挂了一层的冰霜,“也该让三妹妹吃些苦头了。” 【作者题外话】:各位看官,抬手看书时,直接收藏了呗 第五十六章 怠慢 三姑娘自被杨氏留下来训斥一顿后,着实老实了许多。杨氏的话犹在耳畔:“我年岁大了,也管不得你们许多了。” 杨氏微垂的双眼扫过了大姑娘和三姑娘,“你们两个身子也不好,西南的庄子也建好了,待我禀明你们父亲,此后你们去庄子里静养倒也是好的。你们姐妹一起去,相互有个照应,我也放心些。” 大姑娘和三姑娘脸都一白,送去庄子教身子,就等于说常平侯府放弃了她们,谁还会把她们当成侯府里的千金,亲事不可能有了。即便是真死在那里,也会无人问津。外头上说身子不好,得急症而亡的话可是多着呢。 大姑娘先跪了下来,先求道:“母亲息怒,都是女儿的不是。” 杨氏看也不看大姑娘,紧抿着的嘴启开了一条缝:“你现在身子可好了?可还想吐么?要不要请来位太医,好好瞧瞧?还有,今日没吃鹅油糯米粥么?” 大姑娘和三姑娘都唬得面如死灰。大姑娘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整话也吐不出一句来:“母亲……母亲……女儿错了……女儿真错了!” 三姑娘见杨氏连这样的细节都知道,大姑娘若是小错,那她这里就是大错了。 三姑娘想到这里,双腿一软,也跪了下去,头低在胸前,“母亲,女儿……女儿也知错了。” 半晌,头上才响起嫡母的话:“此后就不要勤出来走动了,好生在各自的院子里学学规矩罢。还有,你们院子里的丫头们也有年岁大了的,和赤菊院里的玉璃一起放出去罢。婆子年岁大的,我也代你们选出来放出去,以示府里的恩典。” 大姑娘和三姑娘彻底傻了眼,但是谁也不敢做一声,只有称是的份。 翠蕉院和紫竹院里换了许多人,连大姑娘和三姑娘身边的大丫头也被换走了一个。大姑娘的大丫头青果十六岁,三姑娘的丫头石燕才十五岁,并未到被放出的年纪。硬是被崔嬷嬷给拉了出来,放回家去了。 夫人杨氏又把自己身边的二等丫头莫雨和枝桃分别给三姑娘和大姑娘。 石燕走的时候哭得一塌糊涂,拉着三姑娘的手不松开。还是林嬷嬷上来劈手夺开了石燕的手,命人强拖着带出的。三姑娘只剩下敢怒不敢言的份了。 三姑娘心里悔恨交加,悔的是,不该开罪了夫人,险些自己难以自保。恨的是,韩良居然没有得手,居然被一个丫头给打晕了,生生的让徐北虞逃脱了,真真是没出息到家了。 想到这里,三姑娘就咬紧了银牙,望着一边垂首侍立的莫雨,三姑娘一团气困在胸口。到头来,自己的院子里弄得只留下了白芷一个贴心的人儿,让她哭都没有了地方。 紫竹院里整日如死灰一片。 这一日,小丫头芽儿气呼呼的进了来,朝三姑娘回道:“姑娘,咱们紫竹院可是没法在府里立足了。” 三姑娘望向涨红着一张脸的芽儿,心头的不快都发在芽儿身上。三姑娘先冷眼瞥过身边的莫雨,劈头骂道:“你浑说些什么?到底懂不懂规矩?!我可把臭话说到前面,紫竹院里可留不得不守规矩的烂蹄子!” 芽儿被当头一骂,骂得低下了头,心里不知道姑娘到底生气为哪般,芽儿缩着肩膀不敢回一句。 骂了芽儿,三姑娘觉得胸口舒畅了一些,想到芽儿刚才说的话,三姑娘才问道:“你刚才说些个什么呢?怎么没有立足之地了?” 芽儿见自家姑娘问,才低声回道:“奴婢传姑娘的话,去厨房里要一碗鸡蛋羹,厨房里的李婆子说火上现在没空,让奴婢等一会儿子。奴婢就和她理论,姑娘要的,岂能等?那李婆子就甩脸子给奴婢看,说夫人姑娘们的晌午饭多着呢,总要一样一样来罢。还不等奴婢说什么,李婆子就把奴婢赶出了厨房。姑娘说说,可不是欺负到咱们头上了?” 三姑娘凤眼一立,“难道我不是这府里的姑娘?你可问她了,怎么就没了空灶了?火上都有谁的饭?” 芽儿回道:“李婆子说有夫人和二姑娘的饭正烧着,李婆子还说就连大奶奶的菜也是先搁着呢。” 又是徐北虞! 若是平日里,三姑娘听了这话定然暴跳如雷,会冲到厨房里教训一番。而今,三姑娘自知自己刚触犯了杨氏,并不敢再寻事去。听了芽儿的话,脸色青了一会儿子,对着扬脸等着她回话的芽儿,啐了一口:“滚出去,给我少生事。” 芽儿见三姑娘动了气,吓得忙退了出去自不必说。 且说三姑娘,沉着脸思量了一会儿,叫过来莫雨,“莫雨,你去厨房里瞧瞧去,想来,你的话厨房里还是要听的。” 三姑娘把最后半句咬得极重,莫雨何等精明,在杨氏身边已然不是一年两年。听出三姑娘的话头不善,莫雨也不理会儿,含笑着答应一声就退下去了。 等莫雨下去,白芷忙走到三姑娘身边,低声说:“姑娘何必给莫雨没脸儿呢,若是因此开罪了夫人,倒不好了。” 三姑娘咬着牙,“我就看不惯她在我面前的样儿,以为是夫人给的人就高人一等了?岂有此理!” 白芷连忙对着三姑娘摆手,又疾步走到门前张望了一会儿,才折身回来劝道:“姑娘这是何苦,姑娘现在自保才是,又何必怄这个气。” 三姑娘受不了白芷那句“自保”,却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半晌,三姑娘才狠声却并不敢太过高声,“等着罢,有她们好瞧的。” 那天的鸡蛋羹是莫雨端回来的,三姑娘忍不住阴阳怪气的说:“哟,还是你莫雨的面子大啊。” 莫雨这几日见惯了三姑娘的不持重,全然装作没听懂,笑着立在一边不语。 三姑娘见无趣,也不再说什么。 一连几日,三姑娘向厨房要的吃食都要比从前慢一些。先前几次唤莫雨去催,还端得回来,后来莫雨去了也是两手空空而归。三姑娘开始心下生疑——是不是夫人授意让人这么做的? 想到这里,三姑娘不敢再多什么事,晚就晚一些了。可是后来的一件事,令三姑娘再也忍不住了。 第五十七章 闹剧 这一日,三姑娘晌午饭到了未正时分才端上来,三姑娘虽然之前已吃了几块子点心,但也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白芷恐三姑娘再生怨怼,忙吩咐人摆好了饭菜,请三姑娘用饭。 三姑娘心里堵着一口气,并没说什么,埋头吃起饭来。 饭毕,丫头们撤了下去。 三姑娘想着自己这几日睡得不安稳,精神头上也差了许多,就唤过来白芷,让白芷取了燕窝去厨房里,让厨房调成羹来。 三姑娘对白芷说:“想来这个时辰厨房里不忙了,你就去罢。” 白芷退了下去。很快,白芷就回来了,她说厨房那边爽利的答应了下来。三姑娘脸色好看了些,想着好几日不曾动的针线,三姑娘命白芷拿过花绷子来。 只是一眼,三姑娘眼泪就差一点落下来,花绷子上绣的那只枝头雀正是先前石燕帮着她绣上去的。当时石燕说,绣了枝雀儿讨个好彩头,让姑娘飞上枝头作凤凰。枝头自己没飞上去,倒成了落了难的鸡。 而现在,石燕的下落她还不清楚,身边已经多了许多夫人的人,三姑娘只觉得憋闷得想发作。 白芷也看到了花绷子上的花样,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姑娘想石燕了。她怕一边的莫雨瞧着不好,忙上前来笑着说:“姑娘倒不如做双厚底的鞋子,已是秋天了,奴婢帮姑娘想几样丝线可好?” 三姑娘紧紧的咬着下唇,半晌没作声。白芷并不敢动一下子,心里却急起来,怕自家姑娘发作让莫雨看到。 白芷正急着,三姑娘把花绷子往小几上啪的一扣,提声叫道:“把线都给我拿出来,我要选线做鞋子。” 白芷心一松,忙应着叫小丫头去拿线。一番的选线,选花样子,着实忙了一会儿。莫雨只在一旁默默的立着,有三姑娘的吩咐才说一句话,或是做一件事,并不贸然凑到三姑娘跟前去。 三姑娘端详了好一会儿丝线才想起来自己让厨房调的羹,叫过来小丫头芽儿去厨房里取燕窝羹。 芽儿没一会儿就回了来,三姑娘见芽儿并未端回来燕窝羹,眉头还一拧,厉声问道:“燕窝羹呢?” 芽儿这一次却没利落的回答三姑娘的话,支吾了半晌,三姑娘才听明白。原来自己拿去的燕窝被厨房做成了羹,却被端去了北虞的赤菊院。原因是北虞这几日正在吃燕窝羹。 又是徐北虞! 三姑娘差一点气背过气去,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千金身份,沉着脸摔帘子就朝厨房而去。一旁的白芷急得不行,一边跟上去,一边劝,却只换回来三姑娘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这厨房里敢如此踩低我,真当我是好欺的?我三番五次的忍了她们去,她们倒得了意儿了,往死里作贱我!若是我再这样忍下去,我岂不真再在府里无立足之地了!” 白芷担心三姑娘嚷得合府都知道,低声劝着拉着三姑娘。莫雨这时候也跟上来,对三姑娘说:“姑娘生气,奴婢教训厨房就是,姑娘何苦损了姑娘的千金之躯与那起小人一般见识。” 莫雨不劝还好,一劝正在火头上的三姑娘立住了脚,盯着莫雨冷笑起来,“你去?你瞧瞧我,倒是忘了,可不正该你去,在厨房里自然是你比我更有些体面。不过,我今日倒想去瞧瞧,看看这厨房里到底是认得你莫雨,还是认得我这位三姑娘?” 一席话咽着莫雨脸上微红,白芷见三姑娘连莫雨也发作了,恐莫雨心上难受去夫人那里说什么,隔在二人之间,去拉三姑娘,“姑娘莫要气坏了身子,莫雨也并非是这个意思,姑娘回去,奴婢去瞧瞧,可好?” 三姑娘也不理会白芷,扭身就朝厨房而去,急得白芷无法,只有简单劝莫雨一句话,追着三姑娘去了厨房。 莫雨望着三姑娘的背影,冷冷一笑,心中暗想,这样的作为,还想陷害夫人,真真自不量力。 莫雨也不追三姑娘,折身就回了紫竹院去了。 再说三姑娘,到了厨房里先提着名字叫起来,“李婆子,我的燕窝呢?” 李婆子见来者不善,并不敢得罪三姑娘,忙陪着笑回道:“都怪刚才一个新来婆子不懂事,说错了话,奴婢错把燕窝当成是二姑娘遣人送来,现送去二姑娘那里,奴婢赔姑娘燕窝,这羹现在正在灶上煮着呢,二姑娘请看。” 李婆子说着,小心翼翼把手把的紫砂小锅盖掀开来,里面果然煮着燕窝。 三姑娘走到灶边,往小锅里瞧了一眼,脸上泛起了笑意。 李婆子心放了下来,正要开口再说几句奉承的话,话还没说出来,只见三姑娘随手操起灶边的铁铲子,扬起手把灶上的紫砂小锅扫到地上,热烫淌了满地,身边一个婆子尖叫起来,死命的甩着脚,哭爹喊娘的声音似乎要把房盖给掀起来。 三姑娘也不理会,吼道:“我会要你那等贱奴的燕窝么?还不是什么冒充上为的呢!今日我就让你们都知道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说着,三姑娘又用铁铲把厨房里能砸的,通通一顿好砸,吓得众人纷纷躲闪着退出门外。 这边正闹着,杨氏那里听人回禀了,气得让崔嬷嬷过来看看。崔嬷嬷也顾不得三姑娘的脸上好看不好看了,先拉住了三姑娘,“姑娘,姑娘先请住手,夫人那里正唤着您去呢。” 三姑娘把手中的铁铲狠狠的摔在地上,冷笑一声,“我也正要找母亲去分说个明白呢。” 说完也不理崔嬷嬷,径直向金芪院走去。 崔嬷嬷望了一眼狼藉厨房,哭着扶着脚板的婆子,脸色也极难看。李婆子先哭起来,“嬷嬷,并非奴婢的错啊,求嬷嬷还要明查啊。” 崔嬷嬷问了李婆子的话,李婆子把话告诉给崔嬷嬷,崔嬷嬷冷声道:“你们且先收拾了厨房里,莫要误了差事。” 李婆子摸着眼泪答应着。 崔嬷嬷这才回了金芪院。 【作者题外话】:北虞躬身向各位看客施礼,“各位,收藏了本书罢,北虞在这里代小舍谢谢各位了!”北虞眼里闪过一丝恼意,心里腹诽不已:让我这个主角出来求什么收藏,打发小蛮等人不就行了?小舍笑道:“遣主角出来力度大些。” 第五十八章 逆女 进了金芪院,三姑娘正跪在杨氏的面前,脸上却早已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扬。 杨氏正被一群人围着,一声声高呼着“夫人醒转”的话。 崔嬷嬷见状忙拨开众人,按住了杨氏的人中穴指上用起力来。没一会儿,杨氏唉了一声醒转过来。 崔嬷嬷一见命人去急请太医来,一面让人给前院里的徐宏俭送信。 徐宏俭迈步走进正房时,一眼先看到跪在厅前的三姑娘。徐宏俭早已在路上问了杨氏晕过去的起因,现在见了三姑娘,徐宏俭眉头先立起来,冷冷的朝着三姑娘哼了一声,就进了内室。 杨氏见徐宏俭进来,还要起身,被徐宏俭劝在了床上。崔嬷嬷禀明徐宏俭已请了太医,徐宏俭这才放下了心,皱着眉头对杨氏说:“你可好些了?” 杨氏垂下泪来,“谢侯爷关心,妾身只是怨自己,都怪妾身平日里纵坏了晴儿,才落得她今日这般不知体统的去闹厨房。转眼看着几个女儿都要议亲了,晴儿还这般没个规矩,妾身一急就昏厥了过去,侯爷不要着急,倒无大碍。” 徐宏俭望着妻子的脸,脸上有了许多不忍,“你的心意我自然是知晓的,你是有些娇宠着晴儿,她是庶女,你是嫡母,晴儿平日里又会逗人开心。你凡事都要强,不肯落人话柄,自然是宠爱了些她。这倒也是你的不是。” 杨氏拭着泪,点了点头,“侯爷教训得是。” 徐宏俭话锋一转,“纵是你再纵着她,她也该知母慈女孝的道理,不该闹成这个样子,害得你昏厥过去,你就是她的不是。还有,她闹得合府上下都知道她没了姑娘家的矜持,害我尽失颜面,这也是她的不是,与你并无相干。” 杨氏拭着泪,并没接徐宏俭的话。这时候丫头进来禀告,太医来了。徐宏俭忙站起身去迎太医,走到前厅时,对着跪着的三姑娘沉声道:“给我滚回院子里去,莫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待你母亲诊过了病,我再处置你!” 三姑娘吓得肩膀一抖,红着眼圈退出了正厅。 太医诊了杨氏的病,说是一时气急攻了心上,所以昏厥过去,开了方子就离开了。 徐宏俭安抚了杨氏,起身就去了紫竹院。三姑娘也知自己惹了祸事,正坐立不安的思量着徐宏俭所说的处置。这时候小丫头在门外唤了声,“侯爷来了”。 三姑娘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忙到门口迎徐宏俭。徐宏俭进了前厅,坐在太师椅上,三姑娘战战兢兢的亲自接过白芷端上来的茶,送到徐宏俭手边上桌案上,话还没说,徐宏俭接过茶盏扬手摔在地上。 三姑娘唬得跪在徐宏俭面前,“父亲,都是女儿的错,可是父亲您有所不知,厨房里欺女儿并非一日两日了,她们……” 徐宏俭一声断喝,“逆女,你还不给我住嘴了!你口口声声说厨房欺你,你可知是在说什么?难道这府里上下短了你的吃喝么?” 三姑娘忙回道:“父亲并不是短了女儿的吃喝,而是她们成心不想让女儿好过。” 徐宏俭没想到三姑娘会又回了一嘴,他额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你居然还敢回嘴,真真是你母亲纵得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就是你的孝道么?” 三姑娘这才住了嘴。 徐宏俭气还没消,继续喝道:“你母亲慈爱,你做女儿就不知道孝道了么?府中上有祖父在堂,下有兄弟姐妹,你就这么闹下去,丢的是谁的脸?你又是在给谁没脸儿?” “大闹厨房?这也是大家小姐做出的事么?有些体面的婆子亦不会这么做,你可是连个奴才都不如,枉我这些年和你母亲教导你了,最终教导出一个不知体统,不守规矩的逆女!” 三姑娘已经完全没了话说,头恨不能埋在胸口里。 徐宏俭继续喝斥着三姑娘,“从今日起,一个月里,你每日去后院的祖先堂里跪上一个时辰,不许起身,不许喝茶。回来后,你再给我抄孝经十遍,不抄完不许睡。每日让你的丫头送到前院我的书房里去。如此也算是轻罚了你,若被我发现你耍什么小心思,莫怪我不念顾上父女的情份。” 徐宏俭说完站起身,甩袖离开,留下来呆呆的三姑娘。 直到白芷去扶三姑娘时,三姑娘才回转过神来,她跌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三姑娘大闹厨房的事早已被传得合府上下皆知,只当日里三姑娘的大呼小叫,想瞒都瞒不住。自然,三姑娘被罚的事,合府上下也都知晓。 徐宏俭被老侯爷叫过去狠狠的训责一通,徐宏俭更厌烦了这个女儿。 赤菊院里的北虞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小蛮一边讲着,一边把北虞的青丝绾在脑后。“姑娘,可不就是这样了,侯爷现在烦透了三姑娘,夫人那里更是不许三姑娘迈进去一步,说是夫人要静养。” 小蛮把一枝珠花别在北虞的发间,“奴婢想着,三姑娘也是恶有恶报了。” 北虞望着铜镜中的人儿,轻启朱唇,“李婆子没被夫人叫去问话么?” “听得说只是崔嬷嬷代夫人叫去问过,姑娘放心,这李婆子是降香老子的异父妹子,府里上下并没人知道此事。平日里姑娘也看出来了,降香并不是那种口风不紧的人,现在她又是姑娘的人,这话要如何去说,她心里还是有数的。李婆子是个有心计的,自然是知道如何说的。” 北虞起了身,“降香和李婆子是首功,小蛮,你此后多多提点些降香,等时机到了,我会向母亲请提了降香做大丫头。” 正说着,降香端着茶盏进了来,“姑娘,先净净口罢,早饭已经摆好了。” 小蛮笑着去推降香,“姑娘正夸你呢,说要帮你寻一门好亲事。” 降香羞红了一张脸,头低了下去,“姐姐只会打趣我。” 北虞笑去打小蛮的手,“别欺负着面软的,仔细我想禀了夫人给你寻个婆家去。” 小蛮假意嘟起嘴来,“姑娘好生的偏心。” 北虞和降香都笑了起来。 第五十九章 选秀 转过了几日,二姑太太带着一双女儿来看杨氏了。 杨氏虽然深知自己耍了些手段,命罚三姑娘的事落在徐宏俭身上,自己没落什么坏名声,又报复了三姑娘。而徐宏俭此后也极厌恶三姑娘,杨氏也看在眼里。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希望外人知道她府里庶女做出的事。庶女不好,难道她这个做嫡母的脸上就有什么好看的么?众人背后还不是会笑她不肯教导庶女去。 所以二姑太太提到杨氏的病时,杨氏面上就有些淡淡的。 二姑太太莞尔一笑,“大嫂子,你和我还见外?这臂膀折了在袖里,我还会把些个话向外传么?我又不是外人。” 杨氏脸上不露,心里更恨三姑娘吵得整个府里知道了这事,她想瞒也瞒不得。 二姑太太话锋一转,“好些个日子没见两个侄儿了,大嫂子,晟儿和松儿可曾在家么?” 对于这种没话找话,杨氏极淡然的回答着,“他们都是极忙的,哪有闲功夫在家里。” 二姑太太笑着说,“我只想着,这些个日子不见了,都不知道孩子们长成个什么样子了。我只听钧儿说,松儿的书读得更进益了。只说那一笔好字,写得那般行云流水的。大嫂子,你真真是好福气,让人羡慕死了。” 杨氏思索着二姑太太回来的目的,问来问去又绕到自己儿子的身上,难道二姑太太想给谁作媒来探自己的话了? 杨氏谦虚了两句,二姑太太也看出杨氏的敷衍,索性直奔主题,“大嫂可是要给松儿选个什么样的媳妇?” 果然是替人探口风来的。杨氏心里冷笑,只是二姑太太的为人自己和徐宏俭都不看好,现在她来替人说媒,又会是什么好亲事? 杨氏抚着额头,“孩子们现在还小,再者上有父亲健在,亲事的事,还要请父亲拿主意。” 二姑太太果然中计,一听嫂子要自己父亲拿主意便不再做声,说了两句话就说要去松鹤园里看父亲,带着两个女儿走了。 崔嬷嬷见二姑太太走了,有些发急,“夫人,这二姑太太会不会和老侯爷那里说些什么?” 杨氏轻轻一扬嘴角,“她纵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子。父亲的脾气她最清楚,不想拿草棍戳老虎的鼻子眼,她就该知道怎么做。我儿子的婚事什么时候论到她一个庶女来参和了。她以为自己当了义武侯夫人,就有了多高的身家,哼,一样是庶女出身,谁会高看她一眼。” 崔嬷嬷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夫人也该打算下二爷的婚事了,毕竟年岁也不小了。” 杨氏唉了一口气,“虽是这样说,但是,松哥儿的婚事要侯爷最后定议着,只怕父亲的话也要听的。我并不能多说什么。我想着,父亲定不会看着自己的孙儿在这件大事上不顺罢。便是父亲帮着寻,也一定会寻个好人家的,像冯氏,倒也是个贤惠的。” “可不是,大奶奶都衣不解带的在这服侍夫人五日了,若不是侯爷亲自发话,不必让大奶奶来了,大奶奶定然还要来服侍夫人呢。这可不是夫人的造化。” 杨氏笑着点头,“只是这孩子美中不足,就是不够机灵了。” 崔嬷嬷是杨氏的贴身人了,说起话来倒也直爽,“夫人,太过机灵倒不好了,不如大奶奶这样听话,好摆布了。” 杨氏会心一笑。 三姑娘被罚后,大姑娘已深切的感受到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姑娘每日尊杨氏的话,不迈出翠蕉院半步。领着一群丫头婆子或做女红,或念佛经。 有一次大姑娘遇到跪了一个时辰回紫竹院的三姑娘,见三姑娘腿似乎都要伸不直了,走起路来要两个丫头扶着。三姑娘见了她,嘴裂了裂,却不是笑,更像是要哭。 大姑娘不敢再看三姑娘一眼,急忙带着人走开了。 听夫人的话!大姑娘打定主意,更加不敢迈出翠蕉院了。 常平侯府里消闲了一段时间,直到一个消息传来——皇上要选秀女入宫了。听得说,太后有意在豪门贵胄之家选出几个端淑的女子来。 常平侯府里选出女儿的机会很大呐,大姑娘开始惶恐。三姑娘整日跪弯着的腿,也不由得直了些,就连北虞也心里打起了鼓,杨氏会不会把自己推入皇宫里罢? 北虞吸了一口冷气,这皇宫里是什么样的,她可是没穿之前就是极清楚的。女人们为争夺一个男人,巩固自己家族的利益,勾心斗角,各显神通。或活得尔虞我诈,或死得一名不值,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下场。 怎么办? 这个时候争宠还不如安分的呆着。 北虞握着帕子的手一松。自己的名声有暗伤,徐宏俭并不敢冒着这样的风险送自己入宫。若是被人查出自己在普照寺那件事,只怕徐宏俭离人头搬家不远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因祸得福的事,也让北虞遇到了一次。 想明白的北虞,开始又放松下来,和于嬷嬷等人一起研究着八月十五做的月饼馅子。可是有人心里却安静不下来。 大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现在自己、二姑娘和三姑娘就像两条任人宰割的羔羊,到底她们三个哪个会倒霉得入宫,还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丫头空兰悄悄告诉给大姑娘,说赤菊院正自己调做月饼馅子呢。 大姑娘不由得心下纳闷,为什么二姑娘要做月饼馅子?大姑娘的脸色忽的一滞,二姑娘不会是想讨好了夫人,做月饼给夫人送去罢。这个时候了,讨得杨氏欢心很重要。 可是自己怎么办?夫人已经讨厌自己了,让夫人转变对自己的看法,一时半会会很难的。大姑娘算来算去,没算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让自己入宫去,讨杨氏的欢心是不行了,最好讨得了父亲的欢心,把自己留下来。 可是,又要怎么讨得父亲的欢心呢?自己的姨娘闭门不见了,自己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大姑娘忽然伤感起来,自己的姨娘还不如痴痴傻傻的吴姨娘管用呢,关键时刻形同虚设。 上架感言及充值讲解 小舍从医院回来,刚吃过饭坐在电脑前。这几日小舍颇有些焦头烂额,舍娃得了肺炎,现已用了激素类退热药。亲们大概也能知道激素类药物对人体的副作用,但是小舍一点办法也没有,热度再控制不住,我不知道我的孩子会怎么样。 大夫今天还在骂小舍:你们当家长的怎么把孩子拖得这么严重的。小舍连话也回不上。一天跑几次医院,是小舍欠舍娃的,我愧对我的孩子。 可是现在坐在电话前,我却觉得,我也对不住我的各位读者。 怎么和大家说呢,步步生香要上架了。 很多亲很早就问我,上架的事,因为小舍初来塔读,知之甚少,所以也不敢贸然答复亲爱的们。 上架要花亲爱的们一些银子,小舍也觉很是无奈。不过,小舍刚刚问了编辑,看一章步步生香,大约6-7分钱,看两章一角多也就打住了。就算格外加更的话,一个月下来几块钱。 老实说,小舍很忐忑,不知道下面的日子,谁会留下来陪我,谁又会弃我而去…… 不管怎么说,你们陪了我近两个月的时间,小舍很感激各位的。有许多亲是默默的陪着我,不曾留过言,却一直支持着小舍,支持着步步生香,小舍要对你们道声谢。 特别是舍娃生病时,我看到了一条条关怀的留言,细心的亲爱的们即问候了舍娃,也惦记小舍的身体。这让我真心感动。 写文,是小舍的爱好。遇到包容、耐心的各位亲们,就是小舍的荣幸了。我们常说,友情和爱情是一种缘分。但是小舍相信,能让我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你们,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在高手如芸,且压力极大的网文界,有你们陪我,虚拟的网络,也变得炙热。 其实,就是在步步生香中,许多名字都是我从前读者起的:小蛮,庸儒,墨菲,丫丫,青柠,舒凰等等。 我希望把我读者的名字,或是昵称能植入我的小说中。让你们可以在我的笔下或喜或悲,或爱或恨。你们能以另一种形式陪着小舍走过每一个写文的日子里,这就是小舍小小的愿望。 小舍会尽力写好文,尽力多多加更,就算失败,只要有你们在我身后,我虽败犹荣。 要上架了,不管此后你们会不会支持我,我希望我的读者们都能安好。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这句话,小舍要送给你们。 如果可以,我希望和大家一起守着步步生香,走到最后。我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完成一本又一本的新文。 说了好多,简单剧透下。 1.很多亲问我为什么开始要设定北虞在人牙子处,小舍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各位,那绝非凑字数,而是有埋伏。 2.关于男主。男主已经出现了,笔墨还好吧。 3.步步生香整体来说,是宅斗文,但是集婆媳斗,君臣斗,嫡庶斗,妻妾斗于一身,斗斗生辉。 4.步步生香不会把眼光只局限于内宅和朝堂,地图并非单一。 5.北虞本身,也是个秘。 小舍读者群:210504902,敬候亲爱的们加入。 充值讲解: 因为本书已签约塔读,应塔读要求,《步步生香》终于要开始收费了,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小舍。 以下是消费与充值讲解: 【塔读消费标准】 每1000字消耗3塔豆。 【充值方法】 步骤一:注册塔读帐号。 步骤二:点击首页最上方的“充值”,进入充值中心。 步骤三:选择充值付费的方式,有以下方式: 1.移动、联通、电信手机充值卡充值(最划算,一般报亭超市都能买到)。2.支付宝和银行卡快捷支付都需要用手机支付宝支付(有支付宝的用户很方便)。3骏网、盛大、征途游戏充值卡(这个也很好买)。4.短信/话费支付(支持移动、联通和电信,超快捷超方便,但不是很划算,因为移动、联通和电信要收取50%的渠道成本。)5.银联POS(使用安卓客户端的用户只要有银行卡就可以)。如果您还有疑问,请登录塔读,阅读充值中心温馨提示,或联系塔读客服咨询,客服会及时帮您解答。 客服电话:400-678-5158 第六十章 古琴 大姑娘理不出个头绪。丫头空兰趁着枝桃去厕屋的空儿,偷偷给她出主意,“要不然姑娘给侯爷做双鞋罢。” 大姑娘摆摆手,“父亲那里又岂会缺少一双鞋子。我只想着,父亲平日里喜欢什么,若是知道了他喜欢什么,我们再投其所好,不是更好?” 这么久以来,大姑娘还真不知道自己父亲喜欢什么。去哪里打听呢?这成了大姑娘的一个新难题。 这一日,大姑娘带着空兰,留下枝桃在翠蕉院,去给杨氏请安。杨氏随着大奶奶冯氏的话,提到了二姑娘的身子。大姑娘连忙笑道,“母亲,女儿也正想去瞧二妹妹呢,若是母亲不弃,女儿愿代母亲去看看二妹妹。” 杨氏望着大姑娘,最终点了头。 知道二姑娘现在在忙些什么,倒是对自己有益处的。大姑娘这样想着,带着丫头去了赤菊院。 北虞听丫头禀报说大姑娘来了,轻轻一笑,迎了出来,先向大姑娘施了礼,“姐姐闲着来做客了,快快里面请罢。” 大姑娘笑着携住了北虞的手,“也有些时日没见二妹妹了,二妹妹近来可好?” 北虞望着面前一脸亲切笑容的大姑娘,心头冷上几分。就是几天前,她、自己的庶姐和自己那庶妹合起来陷害了自己。而现在,大姑娘却也好意思一脸盛情的来她这里表演姐妹情深的戏码了。 北虞脸上不露,微笑着回道:“多谢姐姐惦记,妹妹很好,姐姐快进去坐罢。” 大姑娘和北虞进了正厅,分宾主落座。大姑娘笑盈盈的看向比自己漂亮许多的妹妹,只见北虞穿着鹅黄的薄衫,竹青色的百褶绉纱裙子,头上戴着一支珠花。虽然是极普通的衣着,穿在眼前人儿的身上,却显得出分外的清雅脱俗。 大姑娘不由得暗叹道:这样的美貌,也只有皇家也能擎得住罢。大姑娘心头的暗嫉一扫而空,她的笑意浓了些,北虞天生就是伴在君王侧的材料。 “二妹妹,”大姑娘开了口,“我才个儿从母亲那里过来,母亲也是惦记着二妹妹,我便请了母亲的命,来瞧瞧二妹妹。” 北虞回道:“着实让母亲和姐姐惦记了。” 小蛮上了茶和点心,北虞虚让了大姑娘。大姑娘东一句西一句的和北虞说了一会儿闲话,眼睛不时的扫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一切如常。大姑娘心头疑惑,难道只是做月饼馅子这么简单么?想来夫人并未只能看得上这些个月饼。 话说来又说去,大姑娘再没理由坐下去了。大姑娘笑着起身,“即是二妹妹一切都好,我便回母亲的话去了。” 北虞起身相送,大姑娘一脚踏出门来,见降香正捧着一摞书向门口走来。降香一见大姑娘,身子一缩,倒退了几步。 若是平日,大姑娘并不会注意降香。今日见降香行事如此奇怪,大姑娘不由得留了意,她向正不知所措的降香招手,“躲躲闪闪的做什么?快过来让我瞧瞧,拿的是什么?” 北虞这时候迈出门框,挡在大姑娘望向降香的目光,北虞笑得有些不自然,“看姐姐说的,哪有什么躲闪之说,我让婆子去外面买些练字的本子罢了。” 练字的本子?姑娘们练字一般都在府中领了出来,很少去外面买。 大姑娘见北虞拦着,深深的望了北虞一眼,随即一笑,“罢了,我也只是玩笑着,二妹妹不必当真。”说着,大姑娘扶着空兰的手走了。 空兰扶着大姑娘的手走出了赤菊院,见四下无人,空兰低声道:“姑娘可信二姑娘的话?” 大姑娘轻笑起来,“小心思小把戏,以为谁瞧不出来呢。你一会儿子遣一个心腹小丫头子,打听着,二姑娘若是想从外面买书回来,必然是要由前院的小厮去买的。她究竟从外面买回些什么书,可问得仔细些。若是不该女儿家看的书,哼,” 大姑娘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一闪,“她可就别想好了。” 申初时分,大姑娘刚歇过了中觉。空兰帮大姑娘穿上外衣,扭头对枝桃说:“劳烦姐姐去给姑娘端盆水过来,可好?” 枝桃见空兰给大姑娘穿衣,也确实需要人去给大姑娘端水净面。枝桃答应着就出去了。 枝桃一走,空兰低声对大姑娘说:“姑娘,奴婢已经打听得清楚了,二姑娘出去命人买了些琴谱回来。” “琴谱?”绾过长发的大姑娘一呆,“她要琴谱做什么?” 空兰想了想,“不会是想学琴罢?” 大姑娘摇摇头,低声吩咐空兰,“你去让人悄悄打听着,是不是府里谁喜欢弹……等等,空兰你说,父亲会不会很喜欢听古琴曲啊?” 空兰惊讶的望着大姑娘,“是啊,很有可能,姑娘,奴婢再去遣人打听打听罢。” 大姑娘点点头,心里却在想着,自己从小学过古琴,虽然弹得不够好,倒是会比那从人牙子窝里出来的二姑娘强许多了。等二姑娘学完了古琴曲,恐怕这入宫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 当晚,大姑娘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常平侯徐宏俭最宠爱的楚姨娘,即生了北虞的姨娘,她抚得一手好古琴。自楚姨娘去世后,再没人弹过古琴。 真真天助我也。大姑娘开心得不知如此是好了。 徐宏俭晌午时分去松鹤园里看老侯爷,回来的路上隐隐听到阵阵古琴声传了来。徐宏俭停住脚步,寻声而望,声音似乎是从花园子里传来的。难道还有谁喜欢弹古琴么? 徐宏俭皱了一下子眉头,从楚姨娘去世后,这府里再没人弹古琴。今日听得古琴曲,往事涌上了徐宏俭的心头。 徐宏俭拧紧了眉头,向小花园走去。远远望去,一个人正坐在凉亭里抚着一曲《阳春白雪》。徐宏俭的眉头恨不能拧成一团,又是该死的《阳春白雪》,徐宏俭再也忍不住,他疾步走进凉亭。 大姑娘正等着父亲徐宏俭的到来,却没想到父亲来得倒快。大姑娘假作气淡神闲,佯装刚听到脚步声,仰起了头来,却呆住了。 父亲徐宏俭脸色铁青,双眼圆睁正狠狠的瞪着自己。大姑娘心里先怯了起来,站起身给徐宏俭施礼,“父亲……” 徐宏俭二话不说,支手把石桌上的古琴举将起来,狠狠的摔在了石墩上。随着断弦的崩一声,古琴支离破碎的折在地上。 一切来得太快,大姑娘竟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徐宏俭双眼闪过寒光,对着大姑娘咆哮起来,“你给我记住了,常平侯府里不许有人弹古琴,不许弹古琴!你即无事可做,等三丫头跪过了祖先,你就去跪去!” 大姑娘吓得白了一张脸,全然吓得失语了。 徐宏俭转身走出凉亭,理也不理一脸呆愣的大姑娘。 第六十一章 暗定 大姑娘被罚的事,只半天,常平侯府就上下皆知了。杨氏特特的把几个女儿叫到金芪院里,她一改往日的慈母表情,严厉的训斥道:“你们父亲不喜古琴曲,此后你们不许在府里弹了。” 三姑娘幸灾乐祸的低头笑着。 北虞诚惶诚恐的躬下身子,“母亲,女儿并不知晓父亲不喜古琴,前些日子女儿还让人去买了些琴谱回来。母亲,这可如此是好啊?” 杨氏觉得这个女儿忒胆小,忍不住埋怨道:“那有什么可怕的?你又不拿出琴来弹,只要好生收着那些琴谱,此后不再买也就是了,值得你唬成这个样子么?” 大姑娘听到杨氏发作北虞两句,心里舒服一些。 杨氏见北虞被自己发作得越发战战兢兢,和缓了些语气,“你也不必提心,你不弹古琴,你父亲自不会怪你的。好了,你身子骨也不好,先回去罢。” 北虞这才躬了身子退出去。 大姑娘和三姑娘自然又被留下来多听了杨氏的几句教训。 杨氏最后说道:“好了,即是你父亲罚了锦儿,我也不便去求情,晴儿那边结束了,锦儿就去罢。拜祖,亦是孝顺。府中上至老侯爷,你父亲都是极重孝道的,你们去拜祖先,并不吃亏。” 不吃亏?三姑娘心里暗骂道,不吃亏你怎么不去拜? 杨氏继续说,“你们心里都要有个分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们父亲的脾气你们也是知晓的,以后都好自为之罢。” 大姑娘和三姑娘诺诺称是,退出了正房。 大姑娘出了来,也不理会三姑娘径直回了翠蕉院。 二更天时,大姑娘还没睡着,翻来覆去的生着闷气。这一晚是空兰值夜,她听到大姑娘翻身声,在帐子外轻声问道:“姑娘可要喝口茶么?” 大姑娘索性坐起身,打开半边的帐子,并不答空兰的话而是反问道:“空兰,想想我就气闷,我可是中了二姑娘的计了。” “不……不能罢?”空兰望着大姑娘。 大姑娘咬着牙,“她是故意让我看到琴谱的!” “可是,二姑娘不是在夫人面前承认她买了琴谱么?” “我才不会信她这种欲盖弥彰的鬼话呢!”大姑娘恨得咬牙切齿。 空兰忙道:“姑娘快轻声心,小心被人听到。” 大姑娘倒是沉稳一些,她吸了吸气,声音压低了很多,“徐北虞她在报复我呢。” 想到普照寺的事,空兰倒吸一口冷气。 大姑娘悠悠道:“我们都被她骗了,她能这般有心计,从前是我们小瞧了她。” 空兰不知道怎样安慰自家姑娘,主仆二人对望了一会儿,才叹气躺下去睡了。 日子一样平淡的过着,北虞向杨氏回明,想把二等丫头中提起一个当大丫头。北虞还把二等丫头的名单送到杨氏面前,请杨氏定夺。 杨氏懒得理会这个胆小的庶女院里的事,随口就说,“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此后我也要教你们几个掌理内务,若是自己的院子都管不得,此后怎么掌管偌大的府院呢。” 北虞低着头,退了出来。回到赤菊院,降香成了一等大丫头,和小蛮一般无二。 转过七月,到了八月,英王府的英王妃忽然给夫人杨氏下了请柬,说暹罗国进贡来的花,太后赐给英王妃几盆,英王妃定于八月初六在英王府举行一个赏花会,请常平侯夫人携几个小姐前去。 杨氏把请柬送到徐宏俭手上,徐宏俭思量起来,“妤儿定去罢,至于那几个女儿,不带也罢。” “侯爷,”杨氏先劝了起来,“侯爷还是让锦儿几个也同去罢,暹罗国进贡来的花,又岂是常见的?让几个孩子去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徐宏俭觉得自己的妻子真真是替庶女想得周到,心下欣慰了许多,他不由得点了点头,“你带好她们几个罢,妤儿我是放心的,那三个,别做错了什么,丢了咱们的脸。” 杨氏笑着答着:“就是不会,才要多教教呢,去了英王府那边,见识自不比咱们家。侯爷放心就是。”杨氏说到这里,遣出了众丫头们,低声问徐宏俭,“侯爷听得选秀的事,到底太后是何意?” 徐宏俭想到这里,也皱起了眉,“现在倒也说不好,只是听得风闻太后有这个意思。到底要不要谁家的女儿入宫,还要看太后的意思。” 杨氏不由得叹口气,“若是这几个丫头出息些,倒也不怕。只是这几个孩子胆小的胆小,不成事的又不成事,侯爷,我倒真有些担心。” 徐宏俭也叹口气,“妤儿还小,她们三个真真是没一个贴心的。父亲那一日还问起锦儿弹古琴的事,我哪里敢多说,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但是我瞧着那意思,父亲心下是有些想头的。这个大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杨氏忙劝:“侯爷莫气,展眼这几个孩子也都大了,再有个三两年的嫁出去就是了。嫁出去前,我再好好调教调教她们,侯爷再寻些公婆和善的人家,也就是了。她们虽嫁出去错行一步和我们有些干系,但并未全是我们的责任。” 徐宏俭摆摆手,“我想着,过段时间你挑出一个,好好调教着,养在你名下,若是能嫁到英王府里,有这一个好的,自然不怕其他的了。” “妾身全听侯爷的,侯爷瞧着妾身教哪个丫头好些?” 徐宏俭沉思片刻,转头对杨氏说道:“三丫头做出那等大事,自然不能把她嫁到太好的去处。徐北虞更不必说了,我瞧着,你有心教教大丫头罢,也就剩下她了。大丫头做事没个算计,你定要好好教教她才是。” 杨氏答应着,夫妻二人又说起了别的话。 翌日一早,徐宏俭去了外院,杨氏交待崔嬷嬷去英王府的诸事,交待得很是仔细,崔嬷嬷自然不敢怠慢。 出了金芪院,崔嬷嬷边走边想:自家主子的心思她再懂不过了,若不是夫人顾着自己的名声,又岂会带着那几个上不得台盘的庶女出去现眼呢?此次前去,崔嬷嬷定会做得几个庶女略和四姑娘一般无二。 夫人出自帝师之家,自家主子的体面,可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作者题外话】:加更一章,祝亲们看得愉快,再次感谢各位对小舍的支持,我在这里要非常感谢一位给小舍留言,要小舍早些休息的朋友,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网名,但是我要谢谢你,细心如此,小舍感动不已! 第六十二章 英王府 到了八月初六,杨氏带着四个女儿坐着马车去了英王府。 马车停在英王府的西门,杨氏带着几个女儿换乘了软轿。到了内院,早有一位十分体面的嬷嬷迎上来给杨氏等人施礼。一个小丫头引着杨氏等人刚要往里走,后面传来了呼唤之声,“常平侯夫人”。 杨氏一回头,只见开封少尹的夫人栗夫人带着女儿走过来。“可真是巧,常平侯夫人也刚刚才来。” 杨氏忙笑,“是啊,栗夫人也才来。” 栗夫人一面答着,一面望向杨氏身边的几个姑娘,赞叹道:“夫人就是会调理人,瞧瞧这几个姑娘,越发水灵了。” 杨氏笑着和栗夫人一齐向里面走去。 栗姑娘看到了三姑娘,先笑起来:“我倒还想着能不能遇到聪慧的三姑娘呢,可不就遇到了。” 三姑娘见栗姑娘先和自己说了话,心下有些得意,忙笑着回道:“栗姑娘谬赞了。”三姑娘挽过了栗姑娘的手,走在两个姐姐前面。 北虞对栗姑娘有几分印象,当日老侯爷做寿,栗姑娘极尽奉迎和康郡主,和康郡主却并不领情。 北虞正想着,栗姑娘却对北虞说道:“二姐姐越发齐整了,我母亲回去,一个劲的赞二姑娘呢。” 三姑娘脸上有些讪然,栗姑娘反手拉住了三姑娘的手,话却对着大姑娘说:“我上一次瞧着大姐姐打得络子不似平常的,倒想正讨大姐姐打络子的方法呢。一会儿子姐姐可要教我。” 栗姑娘说完话,不露痕迹的抽出被三姑娘握着的手,拉住了四姑娘的手,“四妹妹身子骨可是好了许多呢,出来走走倒是对身体有益的。” 栗姑娘一边说着,一边还调皮的笑起来。 一人不落的搭话,一人不落的热情,这样的事只有栗姑娘做得周全罢。 四个女孩说说笑笑的跟在杨氏和栗夫人后面。小丫头一直把几个人引到内院的正厅,英王妃见杨氏和栗夫人一同前来,笑了起来,“你们倒遇得巧,快过来坐。” 杨氏和栗夫人带着几个女孩都给英王妃施了礼,这才落了座。此时英王府内院的正厅里莺莺燕燕坐了许多的夫人小姐们。北虞看到了从前见过的英王府和康郡主,三姑娘和四姑娘,还有上次并未见过的英王府的六姑娘。 到了巳正时分,英王妃引着众人去了花园子。 英王府的花园极大,英王妃引着众人到了一座极高的人工山下,英王妃笑着说:“这暹罗国进项的花,就在山上呢。” 栗夫人先打趣起来,“王妃,我瞧着这上山的路上可就够花团锦簇了,还是王妃有雅性,这声势我等还是第一次见识呢。” 众人纷纷附和着。 英王妃也不再说什么,笑着引着众人上了山。果然如栗夫人所言。山虽不高,却四处栽种着各色的花,足已见英王妃的雅性。 夫人小姐们一边赏着花,一边往山上走。 山上修的路并不陡,众人走得并不觉得累,说着话,赏着花,就到了山顶。到了山顶,众人眼前一亮,山顶栽着一棵树,树上开满了黄灿灿的花。 “这是……?”栗夫人惊讶的望着一树的花。 英王妃笑着对众人说:“这是暹罗国最闻名的阿勃勒,又名金链花。” 一位夫人走上前去,仔细的看着那花,回头笑道:“可不像金链子一样,这名字都是极好的。” 北虞记得,这位夫人是曾夫人,看着似与英王妃倒是极相熟的。 众人都赞叹起金链花来,英王妃又引着众人继续向前走,没走多远,十几株绿枝白花中间夹着一朵红果的花映入大家的眼帘。 英王妃介绍着:“这是龙吐珠,圣上最爱这花,即素雅又不至太过净白,就是这一颗红珠子,就是画龙点睛之笔了。告诉众位夫人们,连名字也是圣上赐的。” 众人又赏了起来。 北虞四姐妹走在姑娘们的后面。北虞身边的栗姑娘的一个丫头轻轻的走上前,把一个竹匣到递到栗姑娘身边。栗姑娘嫣然一笑,对北虞等四姐妹吐吐舌头,低声道:“我写信给孙姑娘,求她把答应送我的小猫给我带了来。你们有所不知,母亲讨厌我养猫,所以只能借着这个机机偷偷的接了小东西来,几位姐姐妹妹可要替我守着这个秘密?” 栗姑娘望着四人,见四人都点了头,才放了心,轻敲了一下小盒里,只面传了来一声猫叫声。栗姑娘忙把匣子递给了丫头,自己随着众人继续向前走。 众位夫人小姐们一直赏着花,又看了睡莲、万寿菊,兰花。让北虞记忆最深的是,英王府里就连兰花也有十种之多。 到了日中时分,英王妃引着众人去了花园子最南边的一块广大的空地上。 远看那片空地,只见有一屋看似极厚的架子。走近时才看得分明,原来是两层架子。外面一层极大的架子,上面爬满了葡萄藤蔓。下一层架子上竟然是开得星星点点的红色茑萝。两层架子遮住了的空地上的石桌上,而石桌上早已摆上了各色水果和点心。 谁都知道,茑萝只在阳光不胜时才开放,现在英王认里的这茑萝,外层有葡萄架遮挡,茑萝自然开得极艳。绿枝红花,有阵阵清风吹来,虽然已是入秋,却给人世外桃园之感。 有人不由得赞道:“王府花园无一处不别致啊。” 英王妃让着众人入了座,大家有说有笑,席面也开了。 北虞四姐妹坐到西角边的一张桌子前,英王妃一边和众人说着话,一边命人布菜。 众位夫人小姐们正在用饭,忽然,北虞的一旁那张桌子上传来了喵的一声,一只浑身金毛的小猫跳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冲着一桌鱼喵喵直叫,桌上的千金们都唬了一跳。 随着一声尖叫声及随后而来的盘碗落地声,北虞扭头一看,只见英王府里的三姑娘脸色苍白,正持着一盘子点心向小猫砸了去。 小猫喵的一声跳到地上,盘子落了空,却碎了一地。小猫灵巧的穿过了人群中的缝隙,跑进了花丛里。栗姑娘忙站起身来,眼圈微红,栗姑娘的丫头忙追了过去。 第六十三章 撞破 小猫跑走,众位夫人小姐们见到英王府里三姑娘的作为,着实有些心惊。 再看英王府的三姑娘,脸色苍白,怒目圆睁,“是谁?是谁把这畜生带进来的?” 栗姑娘眼泪都快落了下来,对三姑娘深施了一礼,“三姐姐,是我带来的小猫,我不曾想丫头没看好它,跑了出来,惊了三姐姐,我……” “住口!”三姑娘打断了栗姑娘的话,“哪个是你三姐姐?!谁许你往王府里带这些个披了毛的畜生?!” 三姑娘不顾着众多夫人和小姐,对栗姑娘咄咄逼人起来。 英王妃第一回过神来,她先喝住了三姑娘,三姑娘只能忿忿的不作声。 英王妃忙命人看同桌的小姐们有没有人受伤。见没人受伤,英王妃才似放下些心来,她向众人轻笑道,“婉儿最怕那些个有毛的东西,各位夫人小姐莫要惊慌。来人,还不快把那里收拾了,扶着三姑娘回去换身衣服去。” 栗夫人忙站起身来,先向英王妃施了礼,“都是我没管教好溪儿,惊到了三姑娘,还望英王妃恕罪。” 栗姑娘也向英王施躬身道歉,“请王妃恕罪。” 英王妃含笑着劝道:“此事莫要放在心上,这起小事谈何有罪呢?都怪那起丫头们偷了懒,栗夫人和栗姑娘快快坐下来罢。” 栗夫人有些讪讪的,回头狠狠的瞪了栗姑娘一眼。栗姑娘委屈得垂下头去,双手揉着一块帕子,一声不敢出,模样楚楚可怜。 桌子又被重新收拾好了,几个千金却也没了再吃的心情,英王府四姑娘索性站起身来,对英王妃一躬身子,“母亲,我想带着几位姐妹们去花园子里四处逛逛?” 英王妃自然明白四姑娘的用意,她笑着挥挥手,“你们四处玩玩罢,别拘着了。” 四姑娘答应着,带着几位姑娘出了藤架子。 三姑娘一见,也起身跟着几人走了。 北虞坐在座位上端起茶盏来,轻酌了一口清茶。身后的三姑娘却叫起她来,“二姐姐,你也来罢,花园子里的花可多着呢。” 北虞本不想去,听到三姑娘叫,不想给人留下她姐妹不合的印象。于是北虞起了身,跟在众人身后。 三姑娘见北虞跟了来,竟然走到前面去,和其他的小姐们说说笑笑。北虞心下分明三姑娘叫自己出来的原因,三姑娘无非是见不得她留在那里引人注目。 北虞正不愿意和一群自认为是娇女的小姐们走到一起,索性和一群人分开些距离。北虞一边走一边和身边的小蛮低声说起了闲话。 不知走了多久,北虞发现已经看不到一群千金们的倩影了。“这是哪里了?”北虞问小蛮。 小蛮前后张望了半天,没见到一个丫头婆子。小蛮想到了从前普照寺的事,心下打起了鼓,“姑娘,不会有什么事罢?” 北虞看着小蛮紧绷着的一张小脸,扑噗一声笑起来,“小蹄子,你怕的是什么?这里可不是普照寺,若我还能在英王府里出什么事,父亲会欢天喜地的把我嫁入英王府。再者,隔墙皆有耳的道理你可懂得,何况是别人家的花园子里。” 小蛮张大了嘴,不再乱说话了。 北虞向一边的树丛望去,拍了下小蛮的手,“小蛮,那边好像是片桃林,我们进去看看可好?” 小蛮扶着北虞的手,主仆二人走进了桃林。 已进秋季,英王府种的是供观赏的桃花,所以这个季节依然在开,并未结果。 北虞随手拈过来一枝桃花,先嗅了嗅,一股清香入鼻,北虞只觉神清气爽。北虞带着小蛮又向桃林深处走了走,桃花开得更为艳丽。 小蛮叮嘱北虞,“姑娘,小心脚下了,有时候草里长的地葵却也是扎人的。” 北虞也不理会小蛮,一面欣赏着桃花美景,一面向桃林深处走着。 走了一会儿,北虞刚要叫小蛮回去,听得桃林不远处有人声传来。随后就是一声极闷的长嘶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人勒住了脖子。 北虞柳眉一蹙,不由得握紧了小蛮的手。北虞用力的捏了捏小蛮的手,就要轻声朝外走去。可是一段对话就钻入了主仆二人的耳朵里。 “手脚麻利些,别让这畜生再叫了,若让人听到传出去,可仔细三姑娘扒了你的皮!” “嬷嬷,我也是第一次勒猫,并不太会,所以……” “还不住了嘴去!快些了事才是正经。” 北虞心头一跳,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是非之地,岂可久留。想到这里,北虞就要转身而去,不待她转身之时,身边的小蛮忽然哎呦一声,北虞心中暗叫不好。果然,随着匆忙的脚步声逼近,北虞和小蛮不由转身向桃林一边疾步而去。 在向桃林一边跑去时,没有走几步,身后的一人比北虞脚程要快,来人已经堵在北虞面前。 面前立着一个长脸的婆子和一个身材矮小的粗使婆子模样的人。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长脸嬷嬷丝毫不客气。 北虞望着长脸婆子眼中闪过的凶光,不卑不亢道:“我是常平侯府的二姑娘,我和几个姑娘在玩捉迷藏,我恍见几位姑娘跑进了桃林里,所以我才找到了这里。” 长脸婆子听到北虞报了名讳,知道今日自家王妃请了许多名门淑媛来,她不好再相问。 又听到还有几个姑娘的话。长脸婆子警惕的四下望望,虽没见人影,却有些放心不下,冷冷对北虞说道:“这桃林子里很少有人来的,还请姑娘们别处转转罢,别是遇到了什么险事,可怪不到我们英王府身上。” 一个嬷嬷居然敢对客人如此猖狂,可见其主子自大到什么程度。 北虞浅浅一笑,“嬷嬷这话我就不懂,不管我在英王府哪里出了事,我想英王府都是脱不了干系的。嬷嬷若非要把自己摘得干净,除非嬷嬷不是英王府的人了。” 北虞这话说得很重,噎得长脸嬷嬷双眼瞪得滚圆,憋了半天,才道:“姑娘快些回去罢,别听到些不该听到的话,看到不该看到的事。” 第六十四章 巧遇 北虞听到长脸嬷嬷警告的话,北虞嫣然一笑,“多谢嬷嬷。不过,嬷嬷也要仔细查查,可别让其他的姑娘躲在这里边,嬷嬷还没看到。”说完,北虞也不理会长脸婆子更阴沉的脸色,扶着小蛮的走飘然走了。 “常平侯府里的二姑娘?好,好,等我回禀了三姑娘,可有你好受的。”长脸婆子低声骂了一句,回过头来捶了矮的婆子一拳,低吼道:“都怪你笨手笨脚的,还不快把那死物给埋了,别再让人瞧见。我四处瞧瞧,看看桃林子这边还藏着谁呢。” 北虞扶着小蛮的手疾步出了桃林,到了小径上,北虞只觉有冷汗渗透了自己的背。小蛮长出了一口气,“姑娘,我才个儿真怕那婆子会对姑娘不利。” 北虞摇摇头,“若是真只有我们,她许会想些主意。她听到我说还有几个姑娘,所以她不敢。我想,她现在正四处找,还有哪位姑娘躲在桃林里。” 小蛮极佩服自家姑娘,“姑娘,您真聪明。” 北虞低声问小蛮:“好好的,你怎么就出了声呐?” 小蛮委屈的答道:“姑娘听奴婢说,奴婢刚要随姑娘走,只觉得脚踝上被什么东西打中了,所以忍不住叫出了声。” 小蛮说着,弯腰露出了一只脚,北虞见小蛮的布袜上有一块极轻的尘土痕迹。 小蛮继续说,“姑娘,都怪奴婢,只怕此后英王府的三姑娘要恨上姑娘了罢?” 北虞没回答小蛮,心里却想整个事件的过程。 三姑娘报复心竟然如此的强烈,只是栗姑娘的一只猫,三姑娘并不想放过,偷偷抓住这只猫,生生的让人勒死了开罪了她的这只猫。三姑娘的心肠何其的狠毒啊。三姑娘若是知道她勒死猫的事被北虞知道了,定会不能放过北虞。 那么,北虞和小蛮被发现也是偶尔么?北虞不相信。当时正是自己要折身带小蛮走时,小蛮脚上就受了伤。北虞眉头一挑,难道刚才她们身后还有别人么?只是她们自己并未觉察? 北虞立住了身子,小蛮紧张的望着北虞。北虞脑中快速的旋转着,太有可能了,当时自己的身后不远处俯着一个人。若是自己折回身去,那人定然会被北虞主仆发现。那人就用一个东西,极可能只是一块小石子,打了小蛮,所以小蛮失声痛叫。 小蛮痛叫引来了三姑娘的人,北虞再不能躲开了三姑娘的人。而身后的人也有了躲起来的时间了。 北虞微眯起双目,身后的人不只是反应够快,而且很阴毒,为了自己不暴露,让她们主仆去尽情的暴露。想来那人应该同样也听到三姑娘的人说的话了,这黑锅给她结结实实的扣在了头上。 那么,身后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北虞心里想着,脚下并未停歇。主仆二人走到一座拱桥时,北虞环视四周,“这是哪里了?” 小蛮也茫然的摇了摇头,她们主仆竟然在英王府的花园子里迷了路了。 这时候,桥那边传来了脚步声。北虞忙立住身形,望向桥顶,不一会儿,桥顶上慢慢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英俊的脸,面色微显瘦白,似大病初愈一般,精神萎靡。 男人这时候也看到了桥另一头的北虞,男人显然是吃了一惊,想也没想竟然就向后退去。男人的后面有声音传过来:“羽瑭兄不要退了,要撞到小弟了。” 声音传过来时,也有人露出脸来。 有声音支吾着:“有女眷,快退回去罢。” 小蛮抬眼一看,忙施礼,“奴婢给世子爷请安。” 世子爷?又是小蛮认得的,听声音不是自己大哥,那就是吴长钧了。 北虞抬起头,果然,吴长钧的一张削瘦的脸出现在桥上。 “大表兄。”北虞连忙给吴长钧施礼。 吴长钧见是北虞,笑了笑,拱了拱手,“二表妹。”说着回头对身边的男人引荐道:“这位是英王府的三爷。” 退到一半的男人见二人是姑表亲,便定住身,低着头像是并不敢看北虞一眼,只对北虞拱拱手,北虞也忙还礼。 吴长钧对北虞说道:“表妹,这里已经快近外书房了,难免有些人来往,若是冲撞了表妹,就不好了,表妹还是快请回去罢。” 北虞低下头去,“我忘记了来时的路,还要请大表兄告之。” 英王府的三爷听到眼前的姑娘不认得路,扯了一把吴长钧,强拉着吴长钧,二人一起走到桥顶。 三爷指着前面一座假山对北虞说道:“转过那座假山,再往前走一段路你会遇到一个池塘,过了池塘,就该是藤架子那边了。” 北虞俯身谢了一声英王府的三爷,低头之际,北虞的目光却不由得落在吴长钧的长衫角处。那里正沾着一颗有些发黄的地葵子。吴长钧穿的是一件牙色的长衫,若不仔细看,并不会注意到衣角下的那粒小小的地葵子。 原来是他! 北虞胸中一窒,脸上却不露出什么,施礼道了谢,就走了。 北虞走后不久,吴长钧和三爷折身要下桥,却见一人已经向二人走了来。 “你们两个出来做什么?里面还在等着你们呢。”来人和英王府三爷有几分神似,却比三爷显得多了些气势。 三爷笑着迎上前,“二哥可是来寻我们的?我和长钧只是来这里透透气,刚出来就被二哥发现了。” 来人正是英王府的二爷。二爷笑道:“那就随我回去罢。” 三爷和吴长钧走下了拱桥,吴长钧回头望向已渐入假山路上的北虞,眯了眯双眼,转头走了。 北虞按着英王府三爷的话走回到藤架子,英王妃正陪着几位夫人闲话着。和英王府四姑娘同出去的小姐们都已回来。 自己的妹妹三姑娘正坐在几个千金中说说笑笑,显得一团和气。大姑娘则坐在一旁细细的品着茶,四姑娘坐在大姑娘身边目光落在远处的一片浓郁中。 北虞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北虞扭头看去,英王府的三姑娘正坐在旁边的桌上望向自己,眼中含着的光似探似讥,说不清,道不明。 北虞对上了英王府三姑娘的目光,电光火石间,北虞感觉到三姑娘的恨意,是那种恨不得能剔骨割肉般的仇恨。 看来英王府的三姑娘已经得了信报了。 第六十五章 偶逢 “二姐姐可偷跑去哪里玩了?竟然丢开了我们。”三姑娘见北虞回来了,继续上演姐妹情深。 北虞也不点破三姑娘,笑着回道:“去后面走走而已。” 不待三姑娘答话,英王府三姑娘却开口说话了:“徐二姑娘倒是别乱走,王府的花园子很大,况且,西南角那边就连着外书房。若是遇到了哪个不知深浅的冒失男子,可如何是好?” 北虞望向英王府的三姑娘,只见她面上含笑,似在玩笑,眼中却闪过一道寒光。发难开始了。 北虞低下头去,不说话。众千金也把目光都投在北虞的身上,有极细微的窃窃之声传了来。 杨氏虽在和英王妃及各位夫人们说着话,姑娘这边的情形却也尽收眼底。杨氏见英王府的三姑娘发难北虞,脸色微白,她没想到这英王府的三姑娘竟然这样欺负人,北虞虽然是庶女,但是也是常平侯的女儿,三姑娘竟然连这个情面也不留给北虞,岂不是让她常平侯府的众人都没了脸么? 杨氏知道北虞胆小,此时定会不敢反驳什么。杨氏第一个想到自己的其他庶女,平日里极机灵的三姑娘。若是这时候三姑娘站起来说句维护北虞的话,即收了脸子,别人也会说常平侯府的人有骨气,姐妹情重。 待杨氏扭头望向三姑娘时,却差一点一口气憋在胸口。只见三姑娘正饶有兴趣的望向北虞,唇角居然还泛着笑。这个愚钝的庶女,难道她不知道一损皆损的道理么?居然还在坐山观虎斗,长没长脑子?! 杨氏又无奈于自己不能说些什么,她是长一辈的人,不适合去说什么。千百双眼睛盯着。小孩子家可以拿过来一句话就说,但是她一个有了诰命在身的夫人,却不能随便开言。说了,就是计较起来了。 一旁的英王妃此时也皱起了眉头,扫了正咄咄逼人的自家庶女三姑娘一眼,刚要说话,一个姑娘的话语却打破了僵局。 “三姑娘说得真有趣,我年岁小,见识也少,不过,我还要问问三姑娘,难道英王府里往来的都是些‘不知深浅的冒失男子’么?” 一句话引来所有人的目光,说话的是右散骑常侍严大人的千金严姑娘。 右散骑常侍职掌同为规谏过失,侍从顾问,并无实权,而为尊贵之官。从太宗皇帝开始,常把此职作为将相大臣的过度。 严姑娘的话一出,并没人窃窃私语。未来将相家对上王府,站哪边都不好,倒不如装聋作哑,来得好些。 严姑娘笑着对上了三姑娘的一对怒目,不急不燥。在英王府里,说出的话就是针对英王府里的各位主子们。北虞不只是感激严姑娘那么简单了,她对严姑娘简直是肃然起敬。 “你……”三姑娘一时气节。 严姑娘泰然自若,面色如常,笑语嫣然,“妹妹年岁小,若是说错了什么话,还望姐姐莫要怪罪。” 先讥讽,后赔罪,不得不说严姑娘的作风让人挑不出话来。三姑娘若是多说,就成了得理不饶人了。 三姑娘还要说话,一旁的英王妃抢先开了口,“什么怪罪不怪罪的,一个个都如小百灵儿似的,可怜儿见的。都歇歇罢,若是让不知事的人听到,还以为几位千金拌了嘴呢。” 座上的严夫人也轻笑起来,“这孩子,一向没个规矩,英王妃别恼她,咱们臊着她。”话里却没一句责备的意思。 英王妃自然又要夸上严姑娘几句。 英王妃开了口,严夫人也说了话,把一触即发的局面说成了小姐妹们的玩笑,旁人自然听得出话头。都笑着打起圆场来,什么姑娘们就是可爱、年岁小,说出来的话也是招人疼的等等诸话。 北虞被大姑娘拉过来坐下,她不由得在众人的笑脸中寻找严姑娘,只见严姑娘圆脸方额,面若桃花,虽说不上极靓丽,却也是清雅脱俗的美人一个。 此时严姑娘正好看向北虞,见北虞也在看她,她唇角一扬,露出了一个笑来。北虞也忙报以感激的一笑,严姑娘这才低头去喝茶。 到了日昳时分,杨氏带着几个女儿向英王妃告辞。英王妃起身相送,这个举动让杨氏心里略略有些安慰。英王妃为英王府的三姑娘刻薄北虞的事而觉得亏欠了杨氏。 杨氏自然不会落了脸子给英王妃看,两个人倒也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英王妃走到北虞面前,笑着拉过了北虞的纤纤玉手,“二姑娘恬静温顺,我瞧着就喜欢,哪日再闲时,就过来玩玩,可好?” 北虞忙躬身说好。 英王妃叫过来自己的大丫头半夏,叮嘱半夏送杨氏等人到内院门口才可。杨氏自然要推辞,英王妃又会如何肯答应,最后还是半夏送杨氏等人回去的。 杨氏带回几个女儿回了常平侯府,四姑娘已经有些倦了,杨氏看得一清二楚,索性打发了几个女儿各自回院,独留下来北虞。 北虞随着杨氏到了金芪院里,杨氏问北虞,“虞儿,你和几位小姐去花园子里转时,到底是如何开罪了英王府的三姑娘了,惹得她当着那些个夫人小姐的面对你发难?” 北虞低着头,喃喃道:“女儿并未惹到了三姑娘,女儿走得慢,没多久和几位姑娘就走散了。女儿并未遇到个丫头们。恰巧女儿看到了惊了三姑娘的小猫,女儿随口对小蛮说了句‘多可爱的小东西,抓住了抱给栗姑娘罢’。这时候一个婆子阴沉着脸走过来,也并不搭理女儿,直抓小猫去了。女儿就不敢再去看猫,随即就寻丫头问路回了藤架子这边了。” 北虞说完就半垂着头,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却已打定了主意,三姑娘杀猫一事,定不能告诉给杨氏。幸好只有自己和小蛮知道,吴长钧自不会去宣扬此事,他避之不及呢。而若是杨氏知晓了此事,只怕不知又要利用做出什么事来。 杨氏定定的望着北虞,见北虞还是如往日一样的胆小,心放了下来,“此后到别府里,你也莫要说什么话去,到底那是人家的府院。本是没什么的,话经婆子等人一传就走了味。还是谨言慎行,好些。” 北虞连忙答应着,杨氏挥挥手,北虞退了出来。 【作者题外话】:感谢无华对步步生香的支持,谢谢!还要感谢浅泽的支持。还有许多多次留言鼓励安慰小舍的亲们,虽然你们没有留下你们的网名,但是在小舍心里,你们是一样重要的,我写书,只为你们。 第六十六章 隐性 路上,北虞也觉得有些乏,她扶着小蛮的手,回了赤菊院。进了内室,北虞一下子靠在榻子。于嬷嬷一见,只当是北虞玩乏了,亲端了茶水送过来,“姑娘可是累坏了罢?” 北虞笑了笑,喝了一口清茶,想着今日的事。 英王府的三姑娘竟然如此狠毒,只是一只猫而已,她却要抓住非诛杀了不可。一只猫,说到底是一个不能说话的畜生,何苦和它一般见识。三姑娘就不杀不快,这样的心性,又是在席间,三姑娘全无仪态,对着猫扔盘子。三姑娘这个人真是把英王府的脸丢出去一半了。 北虞靠在榻子上,面前又出样吴长钧那若无其事的脸。 从前,自己只见过吴长钧一次,却没想到这位表兄竟然是这般阴鸷,谁不知道英王府今日请了各位名媛,吴长钧自是去花园子里偷看各位小姐。此举已是不妥,遇事又把别人推到自己前面,这样没担当又满腹心机的人,是令北虞从前没想到的。 先前北虞听得于嬷嬷曾说起过,二姑太太想求得常平侯府一个侄女配与吴长钧。当时自己只当成一个笑话,古代的姑表兄妹结亲的大有人在。 自己冷眼看着杨氏待二姑太太,并不十分的亲热。所以这件事,并未放在心上。 每一个庶女,都如同杨氏的一枚棋子,这枚棋子一定会放在最关键的一步棋里。像二姑太太这样家里只是挂着闲职的府院,杨氏是极不屑看上一眼的。 可是今日,北虞对吴长钧有个重新的认识。吴长钧这个目标明确,且心地阴鸷的一个男子,若是他想和常平侯府结亲呢?也许二姑太太来提结亲的事,是吴长钧暗地里设的一个局呢? 常平侯徐宏俭虽然平庸,但是他的两个儿子却是极好的。有这样的舅兄扶植,也许吴长钧未来的日子会风声水起些,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北虞心头一凛,若是自己嫁与他,只怕后半辈子都要如履薄冰的过活。 北虞紧抿朱唇——绝不能嫁给吴长钧! 北虞刚走出金芪院没多久,徐宏俭就回了来,杨氏心知徐宏俭想知道今日的情形,于是杨氏把话全告诉给了徐宏俭。 徐宏俭先咬起牙来,“晴儿这个蠢物,真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这样的人嫁到英王府也拎不清自己的未来。” 骂过了女儿,徐宏俭问杨氏:“英王府的三姑娘为什么要去挑徐北虞的错?可是她冒犯了人家?”徐宏俭最担心的是女儿是不是已经开了罪了英王府的人。 杨氏笑着把北虞的话说了一遍,随后道:“妾身想着虞儿那孩子一向胆小怕事,招惹王府千金的事,她还是没胆量做的。只是一点子小事,英王府的三姑娘就闹成这样,我瞧着英王妃的脸上也不好,英王妃和妾身说了好一会子的话。” “倒也算是因祸得福,”徐宏俭满意的点了点头,“英王妃即是有赔罪的意思,你也别托大,给人家没脸儿。” “侯爷还不知道妾身么?妾身哪里会落了英王妃的脸面。” 对于自己的嫡妻,徐宏俭还是放心的。 徐宏俭想起北虞一惯垂着头,心里不免有些厌烦,嘴上的话说得也极不好听,“好好教教徐北虞,别出去再丢了我的脸。” 杨氏点头应承着。 徐宏俭又想到一事,转头对杨氏说:“我听松儿说,英王府的三个庶子,只有老二,名唤魏羽琪,他是个出色的。不只是学问好,还熟读兵书。松儿说,他金榜提名并不在话下。” 杨氏略惊,“真有这么出众的么?” 徐宏俭点点头,“你的儿子你还不知晓么,松儿几时说过不着边际的话了?外面人都说,这二爷极有可能被请封为世子。” 杨氏听了徐宏俭的话说到一半,已然明白了丈夫的心思。 徐宏俭继续说,“不论长幼有序,还是才华方面,这琪哥儿倒是拔了头筹的。若是把女儿许给了他,我的女儿就是未来的世子夫人。” 对于徐宏俭的过分乐观,杨氏却有些不以为然。但她又不好去泼徐宏俭的冷水,只能笑道:“侯爷说得极是,妾身想着,将来的事,哪里就一定定得准呢。侯爷不要着恼,妾身想着,这英王府里到底能定哪家千金,还未可知,我们也不能就说,一定会是咱们家的女儿嫁入英王府。” 杨氏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徐宏俭的脸,杨氏见徐宏俭脸色未变,才又缓缓说道,“侯爷,妾身也怕若是把女儿许错了,岂不是空欢喜一场了么?” 徐宏俭笑了起来,“你在内院,并不知道英王府里的几个哥儿。这英王妃只生了一个儿子,英王爷请封了世子,但是那个孩子是个没福的,养到不足五岁,就夭折了。英王妃只在五六年后才生得一个郡主,就是和康郡主。” “英王爷家的老三,名字我都不大记得,听得说只是一个侍妾所出,性子并不出奇,也很少出去结交益友,所以英王府里他只是占个爷的名份罢了。英王爷的四子是侧王妃所生,小时候养在英太妃的身边,英太妃极爱这个孙儿。可是听得说,这个老四是个纨绔子弟,不喜把心放在正途上,促织斗狗的事,他倒极爱。” 徐宏俭望着杨氏,笑意更深,“论理儿,侧王妃所出的老四最有资格请封,但是这样的作为,英王爷也不会为他请封的。所以我说,这琪哥儿才最有机会成为世子。” 杨氏听完徐宏俭的话,不由得点了点头,“可是咱们到底走哪条门路,才能搭上琪哥儿呢。” “我想着,最好你求了你哥哥,走些门路,怎么说岳丈先前儿也是帝师。最好能探到太后的口风。若是真是太后有意,把锦儿配与英王府的琪哥儿,此后还不是对晟儿和松儿极有力的?” 杨氏皱着眉头望向徐宏俭,“这位琪哥儿即是这样超群,想来打他主意的人该有不少才是。英王爷即想扶他为世子,定会为他选一门极妥当的亲事。我们贸贸然叫我哥哥去打听,会不会显得太失身份了?” 第六十七章 方子 徐宏俭全身靠在太师椅背上,“英王府的三位公子已到婚配的年纪,英王妃说是开个赏花会,无非是想瞧瞧京城中的名媛,为三个庶子选出媳妇罢了。依我看英王爷的势头,不出几日,想来会有人向英王爷提起儿女亲事的。” 杨氏呆了呆,马上回转过神来。当今皇上登基不久,帝位说稳不稳,自然希望英王爷来扶持自己。英王爷家大姑娘是太后亲点入宫的秀女,虽是庶女,但太后却是极喜爱这位大姑娘,还未入宫时,就被赐下来封号“和顺郡主”。 刚入宫就封为嫔位,这几年下来,封赏不断,现在已为妃位,再没人叫她大姑娘,她已是贤妃娘娘了。 圣眷正隆,只怕太后为了拉拢英王爷,也会亲为英王府的几个庶子打算一番,以示恩典。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家会想着走太后的门路呢。 杨氏对上了徐宏俭的双眼,夫妻二人会心一笑,走太后的门路,为常平侯府未来铺一条锦绣大路。 没几日,杨府里来了人,杨怀麟带着夫人谢氏及女儿杨芳茹来访。杨怀麟和徐宏俭二人去了外院,谢氏自然带着女儿去了内院,和小姑杨氏一起说话。 杨氏唤来了几个女儿,北虞第一次见到这位舅母谢氏。 谢氏望着北虞,修眉一挑,望向杨氏,“这可就是寻回来的那个外甥女么?” 谢氏见杨氏点了头,又道,“妹妹这个女儿长得倒是齐整,只是有些妖媚了。” 当着北虞的面就这样大肆评价她的长相,任谁脸上也不好看。 三姑娘听了前半句还在暗气,听了后半句,心里舒服得不得了。妖媚,比狐媚有过之而无不及。女子若是给人这种印象,只怕此后也好不了。做了当家奶奶,夫妻若是合和,公婆会觉得媳妇以色媚去了儿子,心里先恨起媳妇来。媳妇再是能干,有功也是无功。 若是夫妻平淡,丈夫多了姬妾,公婆先自我安慰着说儿子并未沉醉于媳妇的温柔乡里。大肆为儿子歌功颂德,苦的只有媳妇。 妖媚果然是种错。 三姑娘的欢笑改为低头咬唇。 杨氏面容不改,“嫂子可没看出来,这个孩子极像了太夫人么?” 谢氏听小姑这句话,心知小姑有些不满。说北虞像太夫人,谢氏若是再说什么,就是暗指太夫人妖媚了,这个罪名谢氏可不敢扣在太夫人的身上。 谢氏忙笑着给自己圆场,“妹妹若是不说,我还在心疑,我瞧着这孩子也有些相熟,妹妹一说,我冷眼瞧着,果然有几分太夫人的品格。我记得当年也听闻得太夫人贤淑端庄的美名呐。” 转得倒快,这一会儿子妖媚就成了贤淑端庄了。 杨氏也不搭自家嫂子的岔,招手叫过来杨芳茹,细问了些话,命大姑娘几个带杨芳茹出去玩耍。 大姑娘要带着杨芳茹去了花园子里玩耍,杨芳茹却对大姑娘说道:“大姐姐倒不必费心,若是几位姐姐不嫌弃,可否带着我去哪个姐姐的院子里,我喜欢女红,想和几个姐姐好好学学新花样。” 大姑娘一听杨芳茹如何说,只得带杨芳茹来了自己的翠蕉院。三姑娘早已厌烦,想先走,却怕杨氏知道心下更加不喜自己,只能强忍着。 杨芳茹的性子虽然有些怪异,却不似其母,倒也懂礼。 进了翠蕉院子,杨芳茹真就仔细问起大姑娘几个女红的事。并把枝桃的花绷子取了来,亲瞧了半晌,才给了枝桃,笑道:“大姐姐的丫头女红是好的,我正要学这个绣法呢,多谢大姐姐。” 大姑娘并未帮上什么,只能笑着说自家姐妹倒不必客套。 没一会儿,崔嬷嬷来寻杨芳茹,杨怀麟和谢氏要回去了。北虞等人把杨芳茹送到金芪院子里,又和谢氏告了别,杨氏才让她们各自回院自不必说。 常平侯府里主子有主子们该忙的事,奴才们也有奴才们要忙的活。 林嬷嬷这几日正在发愁,自家的媳妇和儿子成亲五载,她拜了天地又拜神佛,媳妇的肚子却一直是瘪瘪的。现在好了,几个月前,媳妇终于有了身孕,喜得林嬷嬷什么似的。 可是问题也随之而来,一般孕妇到了快生产时才出现脚肿,而自家媳妇才五个月,脚胀得就很厉害了,连鞋子都快穿不上了。 林嬷嬷四处打听着消肿的办法,旁人只笑她操心得过了头。哪个女人家生孩子不是这样的呢,值得她紧张嘛。 林娘娘就不好再强问。回转到家,望着媳妇肿得如一棵树干一样粗的腿,林嬷嬷还是有些担心。 这一天,林嬷嬷心不在焉的走向仓库,迎面李婆子走了来。李婆子见林嬷嬷就笑着施礼,林嬷嬷心里有事,敷衍几句就要走。李婆子却叫住林嬷嬷,“我瞧着嬷嬷气色不好,可是有什么事么?” 林嬷嬷正心憋闷,见有人问,唉了一声,把事情就和林嬷嬷说了。 李婆子心中有了算,和林嬷嬷说了几句,并要帮林嬷嬷打听打听。林嬷嬷听这样的话已经听得厌了,也只是谢了一声,就各自去忙。 没几天掌灯时分,李婆子去林嬷嬷家里找到了林嬷嬷。 林嬷嬷见李婆子手中提着一个罐子和一个纸包,才要发问,李婆子却给林嬷嬷道起喜来,弄得林嬷嬷吃惊不已。 李婆子这才解释着:“我之所以给嬷嬷道喜,是因为嬷嬷的孙子是个有福气的,我才回去打听了,那日遇到赤菊院的于嬷嬷,我就把话说了,正好她有个方法可以消肿,嬷嬷说,我可要不要给嬷嬷道喜。” 林嬷嬷一听双眼放光,一把拉住李婆子的手,“好嫂子,若是真是有这方法,快请嫂子告诉与我,我定会重谢嫂子。” “什么谢不谢的,”李婆子也握紧了林嬷嬷的手,“嬷嬷这样,岂不是和我见外了?只是这法子也要费些事,我都已把这药给嬷嬷拿来了。” 李婆子说着,把罐子和油纸包放在桌上。李婆子说了,“这瓶子里是醋。” 第六十八章 暗通 李婆子说完,望着一脸惊色的林嬷嬷一笑,“这一包就更容易了,是盐。嬷嬷,我并未说着玩来取笑嬷嬷。自嬷嬷和我说了你家媳妇的事,我便留了心,也是该着,我和于嬷嬷说了这话,她就告诉给我一个方子,可不就是这醋和盐。” “嬷嬷,只要你家媳妇在睡前把醋和盐都倒入热中两勺子,然后再让媳妇用这热水去泡脚,不出五日,定会有效。” “真的?”林嬷嬷将信将疑。 李婆子点点头,“只是这个法子此后要日日的用,别说是脚胀,就是脚气也一样有效。” 李婆子见林嬷嬷并未收下醋和盐,笑了笑,“嬷嬷家里固然是有钱买这些个不值当的东西,我也不是来故意形容嬷嬷的。这两样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嬷嬷莫要嫌弃。” 林嬷嬷见李婆子说得如此诚恳,倒觉不好意思起来,“看嫂子说的,我并非不信嫂子,也不是嫌弃了嫂子的东西,只是没想到这么普通的两样东西,就能治得了这脚肿。嫂子也莫要怪我。” “哪里会呢,于嬷嬷和我说时,我也不信。后来她说她娘家嫂子养孩子时,可就是用了这个法子,果然有效。我听得她说得真切,才敢告诉给嬷嬷。” 林嬷嬷这才放下心来。 李婆子见林嬷嬷收下了东西,笑着起了身,“嬷嬷不妨这就试试,我那边也是偷了空出来的,就先回去了。” 林嬷嬷一直把李婆子送到门口,“好嫂子,也请你谢谢于嬷嬷。” 李婆子答应一声就走了。 李婆子送了东西才四日头上,林嬷嬷就专门到厨房找李婆子来了。林嬷嬷一见李婆子,把她拉到一边,欢天喜地的对李婆子说:“嫂子的法子果然是好的,我家媳妇脚可是好了许多呢,我正是来谢嫂子的。” 李婆子笑着说:“嬷嬷谢我做什么?等嬷嬷抱上那大胖孙子时,我还要讨嬷嬷的喜酒喝去呢。” “那是自然。”林嬷嬷笑成了一朵花。 李婆子见四下无人,低声对林嬷嬷说:“此后嬷嬷若是要给媳妇子泡脚,晌午头一过,就来我这里取东西罢。我并不拿嬷嬷当外人,这些个厨房里还有,多着呢,醋还是极好极新鲜的。嬷嬷纵是买多了,总放着,也不好了。所以我说,嬷嬷要用了那些,就来我这里取了,不值什么的。” 林嬷嬷听着李婆子说得有道理,心下先松动了些,却还有些犹豫。李婆子极善于察言观色,见林嬷嬷面露犹豫,就做大方道,“若是嬷嬷觉得不妥,就每次给厨房里添十纹钱,嬷嬷看可好?” 这法子倒不错,自己即不落李婆子的人情,又不算占了厨房里的便宜。纵是有一天事发,自己也有话说。 林嬷嬷就此答应下来。 降香为北虞绣衣角的花时,把这些个话都告诉给了北虞。北虞用针轻轻在自己的青丝上擦了一下,绣完了一枝盛开的芙蓉花。 “降香,你做得很好。” 降香低头说当为姑娘尽力的话。 北虞望了一眼窗外有些染黄的树叶,提起了线,扑的一声,用贝齿咬断了打结的线口。 这几日里,三姑娘着实安静了许多,只是这安静的背后隐藏的是什么,有些人并不知晓。北虞不介意去提醒别人,因为自己拜三姑娘所赐的,远比眼前的事,多得多。 这一日,林娘娘晌午用过饭后,就以四处巡视的名义又向厨房走去。才到了半路上,林娘娘远远见得一个小丫头子腋下夹着一个布包,正鬼头鬼脑的四处张望着。 林嬷嬷疑心小丫头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忙躲起来细细观察着小丫头。 小丫头见四下无人,快步向小路一边走去。林嬷嬷这才看清了,小丫头原来是紫竹院里的芽儿。 她这是去做什么? 林嬷嬷也来不及多想,悄悄的跟在芽儿身后。只见芽儿三拐两拐的,闪身进了松鹤园的小角门。 林嬷嬷不敢声张,守在暗处。有一柱香的功夫,芽儿和郑太姨娘的丫头象贝从角门出来了,二人还说了几句话才分开。 远远的,林嬷嬷并未听得太真切,但是有几个字还是听到了,“……太姨娘……美言……” 林嬷嬷何等聪明,听到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该不是这三姑娘联合起来郑太姨娘,要软语劝得老侯爷为三姑娘做主罢? 如果三姑娘敢这样行事,岂不是要绕过夫人去么? 林嬷嬷见芽儿走远了,也顾不得去厨房找李婆子了,林嬷嬷疾步向金芪院走去。 “和郑太姨娘的丫头象贝在说话?”杨氏没想到三姑娘倒忽然灵光起来了,抛开她这个嫡母,要想到走老侯爷的路子了。 “是。”林嬷嬷低着头回道。 杨氏摆摆手,林嬷嬷退了下去。 杨氏不由得冷笑起来。 崔嬷嬷在一旁听得真切,见杨氏冷笑,心下也有些着恼,“夫人,您看要不要提点下三姑娘?” “提点她?”杨氏哼了一声,“让她继续犯痴去罢,吴姨娘的痴病已经全部落在了三姑娘身上。她喜欢当跳染小丑,让她尽情去当,只看老侯爷到底会不会高看她罢。郑太姨娘倒也真是高看她自己呢。” 崔嬷嬷低着头,听着自家夫人的话,心里已然明了,三姑娘在夫人心中,再不会有一分地位。 第二日请安时,三姑娘似乎心情格外的好。杨氏冷眼看着眼前如跳梁小丑一般的庶女,心下更为不屑。 三姑娘凑趣要给众人讲笑话,笑话刚讲到一半,杨氏忽然打断:“我有些乏了,你们回去罢。” 明晃晃的赶起人来,旁人犹可,正说到兴头上的三姑娘僵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把笑话讲了。 此时杨氏已经端起了茶盏,谁再呆下去,谁就是自找无趣。这如同当众扇了三姑娘一记耳光,众人似乎都能预见那耳光的震慑力。 北虞随着大奶奶施礼退出了正房,三姑娘只得跟着几个姐妹也走了。出了门时,三姑娘的脸上就是一片紫红,犹如被人掴了一记耳光。 第六十九章 母慈 回到赤菊院,降香摇着头,“姑娘您瞧,三姑娘现在已经彻底在夫人心目中没了地位,夫人瞧都懒得瞧上一眼。” 北虞对降香和小蛮丝毫不隐瞒,“你们可知道,这后院的当家主母最讳忌的是什么?” 降香先说:“可不是自家夫君?” 北虞没说话,小蛮就说:“是内务。” 北虞一笑,“小蛮说对了一半。” 到底是于嬷嬷老道,她说:“当家主母最讳的就是休养着的公婆。” “休养中的公婆要插手后院的事,那就说明主母没有本事,掌理不好内院事务。还要让已交出庶务的老辈重新分担,那当家主母脸面皆无,还丝毫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孝字当头啊。而儿女亲事上,主母虽然会请公婆的示下,一般的公婆都会授命于媳妇。老侯爷或是帮了三姑娘,就等于落了夫人的脸面。” 两个丫头这才思量明白,那夫人还不恨死了三姑娘。 所以三姑娘才只能悄悄儿的罢。自家姑娘只起了推波助澜,而真正起了斜心思的,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三姑娘呐。 松鹤园的耳房里,郑太姨娘望着布包里的两双鞋子,心里有些好笑。 三姑娘真真是小孩心性,送来了两双鞋子,一双给自己,一双给老侯爷。可是,三姑娘到底有没有想过,单凭一双鞋子,就能轻易赢得了曾经身经百战的老侯爷的青睐么? “收起来罢。”郑太姨娘吩咐一边的孙嬷嬷。 孙嬷嬷把鞋子收进了耳房的柜子里,却立在郑太姨娘身边说开了话。“奴婢愚见,三姑娘的做派虽然入不得眼,但是姨娘并不妨想想她说的话。” 郑太姨娘摇头,“这样的做派,将来能指望她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想嫁入英王府,她倒该好生想想,英王府现在是什么地方,我这样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都知道,英王府现在炙手可热,岂是那么容易嫁进去的?” 郑太姨娘转过头去,叮嘱孙嬷嬷,“你也莫要与慧儿提起,她行事差得远,又心里没个成算,以为自己是了不得的人物。若是她答应下来,只怕此后再也别想进常平侯府的门了。那杨氏岂是好欺的么?” 孙嬷嬷答应下来,看来自家姨娘连二姑太太都不放心,更何况是三姑娘呢? 杨氏遣人暗中守着三姑娘的紫竹院,见三姑娘又遣芽儿去了一次。杨氏心中也有计较,只怕郑太姨娘这只老狐媚子并未那么容易上钩。 果然,三姑娘这几日就蔫蔫的,杨氏假意问三姑娘的身体,三姑娘都强笑着说没事。杨氏心中暗笑不已。 北虞这一日请过了安,走时并未随着大奶奶退回正房。杨氏一见,心知北虞有事要和自己说。 大奶奶等人退出后,北虞才道:“母亲,女儿有个不情之请,女儿想回去看看养父母,就是给他们磕个头,以报养育之恩。” 杨氏听完北虞的话,微微怔了一下,随后笑道:“虞儿倒也是一片孝心,只是你这养家为人实在让母亲放心不下,提起来,你又要伤心了。” 北虞知道杨氏所指的是韩良。 北虞咬了咬唇,“母亲所说极是,女儿只是感念养恩。若是母亲这样说,女儿不去看便罢。” 杨氏沉思片刻,慈祥的对北虞说:“你有孝心是极好的,母亲也很欣慰。你身子不好,不记得前事了,这样罢,我遣人先去打听下这韩姓人家,若是寻得到,便叫人带你去瞧瞧,我出银子给他们,也感谢这么多年来,他们养育你的恩情。” 北虞忙谢过了杨氏,这才退出来。 没几日,崔嬷嬷就去赤菊院里给北虞送消息。崔嬷嬷告诉北虞,都四处打听了,邻居说自韩良失踪后,再没人见到韩良的寡母。 北虞虽然也有些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崔嬷嬷来传话时,心里还是忍不住痛了一下。养母把自己卖到那等脏地方不假,但是养母确也养了自己这几年。自己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凭什么养母要待自己好?能给自己一碗饭吃,一席容身之地,已尽了人情。 想着,北虞也就释然了。 崔嬷嬷还告诉给北虞,夫人心疼姑娘,想着这些个年来姑娘并未像大姑娘几个一样驱奴使婢的,连首饰也没有几样。明日夫人许姑娘去挑几样首饰去罢。 北虞自然又道了一番的谢,说了些个杨氏慈母心意。随后北虞让小蛮塞给崔嬷嬷一个荷包,崔嬷嬷不要,是北虞又把荷包塞过去,崔嬷嬷才无法收下了。 崔嬷嬷走后,于嬷嬷开始想着明日去挑首饰的事。自从出了韩良的事,于嬷嬷再也不放心小蛮单独出去。虽然北虞安慰了于嬷嬷,于嬷嬷还是不放心。 “姑娘,小蛮和降香虽是极懂事的,但是年岁小,到底经事少,让奴婢跟在你身边,奴婢也放心。” 听着于嬷嬷这样的话,北虞还能说什么。有人能时刻惦记着自己,多好。 降香捂着嘴笑,“嬷嬷干脆用汗巾子把姑娘系在身上得了。” 北虞和小蛮都垂着头笑,于嬷嬷瞪了降香一眼,“姑娘的安危可有马虎的?仔细我一会儿捶你。” 第二日一早,北虞去金芪院向杨氏道别。杨氏叮嘱北虞去多挑几样首饰,再挑些水粉。杨氏又问了随去的丫头,见有于嬷嬷跟着,杨氏放些心。 北虞辞了杨氏,出了金芪院。 常平侯府的首饰都是由北正大街的天香楼里订的。天香楼虽然不是京城里最闻名的首饰楼。但是却以花楼繁多,价格相对公道而闻名。 从老侯爷开始,就提倡节俭,到了杨氏这里同样承着这些年来太夫人留下的规矩。常平侯府是天香楼的老主顾,价格自然也要给让出一些来。府中的奶奶姑娘们若是再添一些首饰脂粉,也去天香楼里选样式,然后再有常平侯府的管事去结帐。 北虞坐上了马车,降香异常兴奋的坐在一边,一会掀起车帘向外瞧瞧,时不时的还啧啧舌头。 于嬷嬷嗔道:“没见识的蹄子,不够你鼓捣的了。” 第七十章 逢遇 降香被于嬷嬷斥责,倒也不恼。她吐了吐舌头,拉着于嬷嬷的手,卖起痴来,“嬷嬷莫怪,我也有些时日没出了远门了,今日出来,难免有些兴奋,嬷嬷捶我两下子,也是使得的。” 于嬷嬷哪里真会捶降香,哼了一声,扑噗一声也笑出来。 真是这样,连于嬷嬷也好久没出了门了,又没有夫人等人在身边,心情自然是好得不得了。别说是降香,就是北虞和小蛮也忍不住轻轻跟着笑。 降香忽然指着马车外,回头对北虞兴奋道:“姑娘,那边可是有卖焦锤的呢,姑娘您瞧,您吃过焦锤么?” 焦锤是地方小吃之一。 对于降香的忘乎所以,于嬷嬷终于忍不住,拍掉降香执着车帘子的手,然后骂道:“还不快把车帘子放下,若让人瞧见了里面的姑娘可怎么好?!” 降香手一松,车帘放了下来。降香也知过了格,一声不敢吭。 于嬷嬷念叨着:“焦锤,焦锤?!姑娘岂是能随便吃那些个街边东西的人?我恨不能冲下车去,拿几个焦锤把你这蹄子的嘴先塞上。” 于嬷嬷的一句话说得北虞用帕子捂着嘴笑起来。小蛮也失笑着去推降香,降香也笑了起来。于嬷嬷绷着的脸放松了些,想笑又想忍着。这样的表情令北虞更加发笑。 马车到了天香楼,小蛮和降香扶着戴好帷帽的北虞下了车,主仆几人却是了天香楼里。天香楼的掌柜的忙迎上前,让伙计拿出许多首饰,让北虞仔细选。 北虞给自己选了各两支价格不贵的珠花和簪子,一对翠玉耳坠子。随后又给杨氏选了一支金花步摇,给大姑娘等姐妹三人选了三只钗子,给大奶奶冯氏选了一盒江南水粉。 选过后,北虞把掌柜唤了来,把为杨氏等人选的钗粉钱付给了掌柜。 出来时,小蛮有些心疼,扶着北虞上了马车才道:“姑娘给夫人选东西也就罢了,怎么还要自己亲付了钱呢。咱们的银子本就不如大姑娘她们多,现在又花去了大半,此后可怎么好。” “即是要送与人的,还要从公中出,可见心意不诚。夫人知晓了,会看不起我。倒不如这样好,尽了心意,旁人还挑不出什么来。” 小蛮听北虞这样说了,就不再说话。 北虞问于嬷嬷,“哪里的点心好吃?” 于嬷嬷见北虞问,答道:“自然是九宝斋的。” 北虞点了点头,于嬷嬷就向车帘外吩咐道:“去九宝斋。” 车夫“哎”了一声,马车一转弯,驶向了另一个方向。 马车走了有一柱香的时间,停了下来。小蛮对北虞说:“姑娘,您想吃什么点心,不然就让奴婢去买回来罢。” 北虞已经拿过了帷帽,降香一见,帮北虞把帷帽戴上,小蛮无须再问,已经知道姑娘想亲去九宝斋。 九宝斋是一家老字号,在京城里很有名气,离得很远就能闻到阵阵点心的香味。又因为其价格并不便宜,所以进进出出的都是家境殷实的主顾。 北虞扶着两个丫头的手,下了马车。九宝斋的铺子很大,进进出出的人穿着都很体面。 北虞走到柜子前,有伙计忙走过来,极热情的打起招呼,“请问这位姑娘,想买些什么点心?” 北虞的声音从忽帽里传出来,“我想买适合年岁大的人吃的点心。” “年岁大的人呐,”伙计引着北虞走到南边的柜子前,一指上面盖着雪白纱布的点心说道:“姑娘瞧这种叫做九宝酥的点心,这是用九种坚果和九种花的花瓣子做成的,入嘴即化,适合年岁大的人吃。告诉姑娘,这也是我们九宝斋的招牌点心,姑娘尝尝,保准姑娘下次还会来买的。” 北虞笑了,让伙计称了二斤九宝酥,包成两个点心包。 伙计嘴里吆喝着“好嘞”,一边手脚麻利的帮北虞称点心。 正当伙计称完了点心,要付钱时,有人在九宝斋的门口高声喝道:“九宝斋有不有喘气的?给爷出来一个!” 北虞一转头,只见一个小厮模样的半大小子堵在九宝斋的大门口,大声吆喝着,这一声喝,不只引得九宝斋里买主的注目,还引得路过行人的注意。 一个伙计连忙跑过去,却不敢怠慢眼前的人,因为这个小厮穿得比普通的家奴华贵些,衣料都不是普通的。伙计惯常看人,此时见这小厮穿着,便笑脸相迎,哈着腰献殷勤,“这位小哥,请问有何指教?” “指教?”小厮眼睛一瞪,“你们九宝斋是怎么做生意的?你睁开你的狗眼瞧瞧,我要的是桃花糕,你给我称的是梅花糕,你是耳背,还是听不懂小爷我说的?” 伙计一听来者不善,虽然已经想不起是什么时候给这位客人称的点心了,但是看着渐渐越围越多的人,伙计息事宁人的忙道歉,“对不住了,这位小爷,许是才个儿小的忙,没听清楚,我这就给您重新称一斤,这一斤就算小的给小爷赔罪了。” “呸!”小厮啐了一口伙计,“小爷差你那一斤糕么?你把小爷当成什么人了?我告诉你,别说一斤糕了,十斤糕的钱,小爷我也拿得出来!” 本以为能顺利收场,没想到小厮却得理不饶人。伙计有些懵了,这时候掌柜出来了,把伙计打发到一边,笑容满面的给小厮赔礼,“这位小哥莫恼,我是这里的掌柜,我再给小哥称二斤桃花糕,可好?” “二斤又如何?就是十斤小爷我也不放在眼里。只说你们这么糊涂,知不知道耽误小爷我多大的事了?小爷我的靴子都是计生堂里的货呢,磨坏了我的靴子,你赔得起么?啊?!” “那……我退钱给这位小哥,可好?” “谁稀罕你的钱?!我只是要讨要个说法,一个说法!”小厮堵在门口,越叫声越高。 掌柜心头一凛,得,遇到个生事的。 掌柜脸上不好露出什么,赔着笑,“这位小哥,要不请里面坐坐,一切好说,一切好说。” 小厮更横,“我凭什么进去?有话说到明处!” 第七十一章 对联 掌柜收起了笑,板着脸,“若是这样,我只能请这位小哥去开封府走一趟了,我这里容不得这位小哥在这里无理取闹!” 小厮见掌柜变了脸,却忽的乐了,“去开封府小爷也不怕,许是见了三班衙役,我们还能叙叙旧呐。叫罢叫罢,快点叫人来罢。” 遇到这样一块滚刀肉,掌柜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你到底想如何?” 小厮一听掌柜这话,双手交抱在胸前,一副志得意满,“没什么,只消九宝斋里的人对出小爷的一副对联,此事就作罢了,我还会给掌柜赔礼,一并赔你掌柜五十两纹银。” 对对联?掌柜和伙计都有些哭笑不得了。这算什么事嘛,闹得这么大的阵势,围了这么多的人,却只是一副对联的事。 掌柜自持也读过几年的书,提了提气,“那这位小哥请出对联罢。” “等等,”小厮拉长了声调,“若是掌柜你对不出此联的话……”小厮说着,故意扬起脖子,环视四周,打量着九宝斋,“你们这九宝斋呀,可就要歇业一日了。” 掌柜倒吸了一口冷气。歇业?这也太过份了些罢。 小厮却步步紧逼,“你是敢不敢对?若是不敢对,现在就赔我五十两纹银,也可做罢。” 掌柜见小厮如此欺人,想想店里的伙计也是读过书的,于是他咬紧了牙,“好,小哥请出联罢。” “好,爽快!”小厮摇头晃脑的说道:“我这上联是:南山松屹百丈崖,长居千秋万载。掌柜的,你可听好了,我这里可是藏着百、千、万三个数字呐。还有,这百丈崖可是景观名,掌柜的对起来,可是要谨慎的。” 说完,小厮嘿嘿的笑起来。 掌柜完全被这副对联给问愣住了,对联对对倒没什么,只是里面还藏着许多玄机,这让他一个小掌柜如何回答。 “这……这……”掌柜完全傻了眼。 九宝斋的正厅里也是鸦雀无声。 小厮一见掌柜的吃了瘪,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我说你这九宝斋里只会卖些个点心,一个能人没有。掌柜的,你若是对不起此联的话,今日就准备关门歇业一天了。” 九宝斋里的人开始议论纷纷,掌柜的汗都要下来了。 掌柜的向小厮拱拱手,“这位小哥,我实在是对不出,但是若是说到歇业一天,我们实在承担不起这个损失啊,东家面前也没法交待。这位小哥,我可否请店里的哪一位客人对对此联?” 小厮大大咧咧的摆摆手,“随便随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掌柜向四周拱拱手,“哪位客人若是能对出此联,请帮帮九宝斋罢,买点心的钱全免,我还要送恩公一些点心,请各位帮我好好想想,谢谢各位了。” 北虞见一时半会走不出店里,心下有些着急,她不想耽误太长时间。想到这里北虞扬声答道:“此联简单,东海日息一线天,只存二刻三分。” 北虞话音一落,小厮和掌柜都望向戴着帷帽的北虞。这次轮到小厮傻了眼,掌柜走过来向着北虞连连作揖,“多谢这位姑娘,多谢这位姑娘。” 北虞一摆手,“既然联对完了,请掌柜把点心给我罢,我还要家去呐。” 掌柜一听,忙命伙计把称好的点心交给北虞,又不由分说的称了二斤桃花糕和杏仁酥送于北虞。北虞不要,怎奈掌柜非要北虞收下不可。 北虞无奈,只得收下点心。 一旁的小厮这才回过神来,望着北虞叫道:“你且莫走,我找我家主子去。” 北虞哪里还有时间和他搭话,扶着小蛮的手就要出门,在门口却被一个身材高挑,相貌俊朗的男子堵住。男子身旁立着刚才的小厮,小厮对男子说:“爷,就是这位姑娘对出了您的对联。” “哦?”男子迷起了眼,上下打量着戴着帷帽的北虞,一躬身,“姑娘莫走,在下雅号庸儒,听闻我小厮说得姑娘对出我出的上联,特来向姑娘讨教一二。” “不必了,我还有事在身,”北虞并没有和陌生男人攀谈的想法,“公子若是想对对联,大可以在家里苦心钻研,不必出来难为别人。” 男子哈哈笑了起来,“姑娘果然识大体,即是这样,姑娘不妨再和在下对一联,姑娘对得出,我即放姑娘回家,还要赔上五十两纹银。姑娘若是对不出来,”男子的笑变得意味深长,“姑娘就要替这九宝斋付了五十两纹银。” “凭什么啊?”小蛮一听男子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先恼了起来,“你欺别人不说,还到底让别人给你银子?你咬着纸钱落地的?!” 男子也不恼怒,只是挡住了北虞的去路。折扇轻轻的拍在掌心,似乎要和北虞一直耗下去。 出来已快一个时辰了,北虞不想耽误太久,让杨氏心中生疑。若是杨氏知道她和陌生男人对上对联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自己呢。府里的大姑娘和三姑娘一样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 可是眼前的人,北虞见此人如此不讲理,如狗皮膏药一般,软磨硬泡起来。如若再纠缠下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状况。于是北虞狠下心来,“好,公子即说得出,我希望公子能做得到。请出上联罢。” 男子把折扇啪的一声拍在掌心,“好,姑娘也是爽快之人,我庸儒一样也是爽快的人。姑娘请听好,我这上联是:孔明雄虑,南擒孟获,西取刘璋,东联北抗,万代社稷。” 读过史书的人都知道,孔明的谋虑过人,以他起的上联,竟然连东南西北都用上了,还把他的一生也尽展联中。下联对起来有很大的难度了。 所有人都为北虞捏了把汗,掌柜在后面一直没说话,听得现在的对联,挤到北虞身边,低声道:“姑娘若是对不出,这银子我愿意替姑娘拿。” 北虞并没答掌柜的话,望着面前气若神闲的男子。她略一沉思,扬头答道:“小女不才,前查春秋,后翻战国,左思右想,十难圆通。” 北虞对完了下联,九宝斋内外忽然静得出奇。 孔明对小女子,以一个低的姿态对一个历史人物,似乎是低上联一头,却对得工整,以小回大,以弱图强,可见回联的人给了足了出联人的面子。一个姑娘家,能对出这样的联子来,不只是才学的事了。还有的就是胸襟。 【作者题外话】:亲耐的们,写小说并非你们想得那么简单,特别是我,可能更要慢些。单写一章的时间,远比修改和检查的时间少很多。还有就是小舍的能力有限,我做不到每天只写小说。我还有娃,还有爱人。母亲的付出历来是最多的,相信大家能懂…… 对了,收藏过2000千,咱们就加更,现在还差一些呢 第七十二章 礼物 “好!”叫好的竟然是出题的男子,男子一躬到地,“姑娘果然才华横溢,不只是对出了下联,还给足了庸儒的面子,在下不如姑娘,刚刚造次,还望姑娘海涵。” 北虞哪有心思还和他客气,只是道了句“告辞”,转身上了自家马车。 身后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追到北虞马车前,“姑娘且慢,刚才和姑娘说过,我若是输给了姑娘,并要给姑娘五十两银子,现在我愿服输,还请姑娘收下银子。” “不必了,银子我不稀罕。”北虞说完挑车帘进了马车里,在车里吩咐车夫,“回府。”理也不理男子。 男子讨了个没趣,却丝毫没有恼意,立在原地良久,才去拍身边的小厮,“信石,你还傻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跟着瞧瞧,这是哪家的千金?务必给我打听个明明白白,打听不到,你就等着回来挨板子罢。” 叫信石的小厮忙应了一声,一溜小跑追了出去。 九宝斋里里外外看热闹的人群早已散了,男子望着消失的马车,忽然一笑,转身向一边的茶楼走去了。 北虞乘马车回到常平侯府后,先去了金芪院,杨氏见北虞回来,笑着问起一路上可顺利。北虞把买的步摇送与杨氏,并说给几个姐妹也带些了小玩意。 杨氏见北虞倒懂礼,含笑着说北虞是个有心的孩子,命崔嬷嬷收下步摇。 杨氏又和北虞说了一会儿的话,就让北虞回去歇歇了。 回到赤菊院,北虞命丫头川连把药分别给大奶奶等人送去,叫丹砂把一包点心给崔嬷嬷送到住处去。 两个丫头领命出去了。 北虞拿出另一包点心递给于嬷嬷,“嬷嬷,我这包点心是特意给你和小蛮等人买的,一会儿子你们就分了吃罢。” 于嬷嬷说什么也不敢收,北虞最后假作恼怒,于嬷嬷才千恩万谢的收下来,心里暗想自家姑娘想得周到,东西是小,可难得此心。 北虞用过了午饭就睡中觉了。 金芪院里,杨氏刚睡过中觉,崔嬷嬷在一旁帮杨氏梳好了发髻,“夫人,奴婢刚才去问过了,二姑娘送给夫人及几位姑娘的首饰,都是她自己花银子买的。” 杨氏一挑眉,随即道:“她倒是真有心了。” 崔嬷嬷也点点头,“夫人,就连奴婢那里,二姑娘也送了一包九宝斋的点心呢。” 杨氏一笑,“她倒周全,即是她送你的,你就留着吃罢。你跟了我这么久,她们孝敬你,也是应当。” 崔嬷嬷笑了起来,“我有今天的体面还不是因为夫人,若是没有夫人,哪有奴婢的今天。奴婢想着,这二姑娘虽然胆小如鼠,倒是个周全的人,比三姑娘可是强了许多。若是三姑娘,奴婢想着,纵是她买回东西来,也定会用公中的银子送人情。” “三丫头有什么见识,登不得台盘的一个人,和吴姨娘一样。”杨氏极为不屑,“不过,这二姑娘的作派,倒是和太夫人有些相似。” “可不是,奴婢也是这样觉得的。” 杨氏从铜镜前站起身,“罢了,有个老实好摆布的庶女,我倒乐得自在些。” 紫竹院里。 三姑娘拿起北虞送给自己的钗子,也不管莫雨看没看见,她撇了撇嘴,“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一个钗子,只怕是二姑娘用公中的银子送人情呢。” 白芷当着莫雨的面,不好说什么,只是讪讪的笑了两声。 莫雨一贯在三姑娘面前话少,此时听三姑娘这样说,更不好答话了。 三姑娘把钗子一掷,对白芷说,“你把这东西放在柜子里罢,我懒得瞧上一眼。” 白芷忙赔笑着对三姑娘说:“姑娘,您明日去夫人那里请安时,戴着这支钗罢,奴婢瞧着是今年的新样式。” “我才不要戴她送我的呢,好像是我缺这一支钗似的。”三姑娘把头别到一边去。 “姑娘,”白芷更劝起来,“姑娘还是戴这支罢,姑娘也该换支钗戴戴罢了。” 莫雨见此情行对三姑娘说道:“姑娘,奴婢先去厨房里盯着姑娘晚上要吃的老鸭汤去。” 三姑娘对着莫雨摆摆手,莫雨退下去了。 白芷见莫雨走了,马上劝道:“姑娘可好好想想,夫人现在觉得您对二姑娘并不友善,这于姑娘的闺名却是有些损害的。姑娘若是明日能把二姑娘送给姑娘的钗子戴上,就能证明姑娘对二姑娘并没有什么,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啊。” 三姑娘一想,白芷说的话倒是挺有道理的。 “罢了,”三姑娘有些不情愿的说,“若不是为了做给夫人看,我才懒得戴她送我的东西呢。” 白芷笑了笑,把钗子收起来,准备明日给三姑娘戴。 翌日一早,北虞去金芪院给杨氏请安,一进门北虞竟然发现,大姑娘和三姑娘都戴上了自己送给她们的钗子。只是一瞬间,北虞就想明白个中道理了。北虞淡淡一笑。 三姑娘拉过了北虞的手,指着头上的钗子,“二姐姐真会买东西,这枝钗我十分喜欢。二姐姐出去一次,就想着给我们带回礼物,多谢二姐姐了。” 北虞见三姑娘这样热情,就笑,“只是个钗子,妹妹倒不必放在心上。” 大姑娘这时候也走过来,说起了钗子的好。三姑娘和大姑娘你一句,我一句,似乎这钗子是京城中最贵重的首饰一般。 杨氏含笑望着眼前的庶女,心里却冷笑不已。 黄昏时分,徐岱松忽然来金芪院里见杨氏来了。杨氏很奇怪儿子怎么在此时来见自己。于是,叫进了徐岱松,徐岱松先给杨氏施了礼,表情略显古怪,说道:“母亲,英王府的四爷明日想来府上做客。” “英王府的四爷?”杨氏不由得重复了一遍徐岱松的话,“我记得你平日里和英王爷的四公子交情并不算深厚,无故的,他要来府做什么?” “是,四爷来府里,是因为……”徐岱松略一迟疑,才又道,“他想见二妹妹。” 第七十三章 受罚 “什么?”杨氏再镇定的性子也接受不了徐岱松的话了,“他可说为什么要见你二妹妹?” “他说,”徐岱松抬头望了望杨氏的脸色,“他说想和二妹妹对对联。” “简直是胡闹!”杨氏气得把手掌拍在一边的小几上,“一个男子,竟然要指名点姓的见别人家未嫁的女儿,这是何道理?若是传将出去,咱们常平侯府的脸往哪里放?” 徐岱松躬了躬身板,“他说他和二妹妹不久前对过对着联?” “啊?”杨氏有些回不过神来,“你可问清楚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么?” “他说是在九宝斋里,二妹妹帮掌柜对了一个他出的联,他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二妹妹。所以他才求到我这里,母亲,我原想着拒绝了他,可是父亲似乎对英王府的人很看重,我不敢轻率答复他,所以来见母亲的。” 杨氏皱起了眉头,想起北虞出去选首饰的那天,北虞确实是带回了点心。杨氏抬起头对徐岱松说:“你不必管这些个事了,我自有主张。” 徐岱松极相信母亲的能力,施了一礼,就退了出来。 杨氏叫过来崔嬷嬷,“你去把二姑娘给我速速叫来,就说我有事问她。” 崔嬷嬷答应一声就退出去了。 没有一柱香的功夫,北虞来到金芪院的正厅里。 北虞一进正厅,只觉得气氛有些沉,她偷眼扫过杨氏,只见杨氏正板着一张脸,坐在榻子上。 “母亲。”北虞施了一礼。 杨氏的声音低沉了许多,“虞儿,我来问你,你在九宝斋可与人对对联了么?” 北虞一听是因为此事杨氏找她,想来杨氏知道的差不多了。 北虞忙答道:“母亲,女儿确在九宝斋和一陌生人对了对联。但是当时是因为那个人的小厮堵在了九宝斋门口,女儿没办法脱身,才帮掌柜对了一联。” “你这个傻孩子啊……”杨氏忽然痛心疾首起来,“你且不知道那出对联的人是谁,他是英王府的四爷!他现已求到你二哥面前,要来府里再和你对对联。你且说说,这事若是传将出去,旁人会怎么说你?不知情的都会以为你和这四爷有私情呢,你还有何闺誉可言?。” “啊!”北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那人是英王府的四爷,她记得那人当时说他雅号是庸儒,并未提及姓名。 越是想避,却越避之不及。北虞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四爷竟然把事情闹得如此大,这让她如何收场啊。 “母亲,”北虞跪了下来,“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不该鲁莽行事,还望母亲给女儿拿个主意。” 这个时候有什么比示弱,扮没主意能让杨氏放心呢。若是杨氏真疑她想与英王府扯上关系,那她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了。 北虞说着,眼圈泛起红来。 杨氏板着脸,右手支着额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仿佛为北虞操碎了心。似乎是想了很久,杨氏终于说道:“不然就这样罢,这些个事我去做罢,此后不许你随便出府了,人心叵测啊,虞儿。” 杨氏的一句话,令北虞再没有单独出府的机会了。北虞低头称是。若是能让杨氏对自己放心,让自己在常平侯府生活得能稍稍的好一些,她倒是宁愿不出去了。 杨氏见北虞点了头,又叹口气,“唉,我这一世的心呐,都是为你们几个操的,罢了,回去罢。” 北虞施礼退了出来。 北虞前脚刚走,杨氏就吩咐崔嬷嬷拿出纸笔来。杨氏写了一封信,让崔嬷嬷送到英王府英王妃的手上。纸上写得很委婉,杨氏说了表明北虞年纪小,身子又不好,不方便见外人,对于四爷要和北虞对对联的事,倒不如哪一日让徐岱松和四爷一起切磋了。 信送到后,崔嬷嬷就来回复了杨氏,杨氏没说什么,想来英王妃也知轻重。 晚上徐宏俭回来时,杨氏就把英王府的四爷要和北虞对对联之事告诉给了徐宏俭,只字不提北虞为自己买步摇,送姐妹们钗子的事。 徐宏俭半晌没说话,他实在是太过吃惊,怎么也没想到最入不了自己眼的女儿,居然入了英王府四爷的眼中。 “败坏了我常平侯府的门楣了!”半晌,徐宏俭才脸色铁青着脸骂道,“让一个男子寻到门上来了,我还有何颜面?!” “侯爷莫气,妾身已经罚了她,此后不许她再出去了。”杨氏劝着徐宏俭,“也都怪我,不该让她单独出去,结果闯出这样的祸来,是妾身对她教导不够。” 看着为庶女承担一切错处的嫡妻,徐宏俭心中很是感慨。这些年了,嫡妻为庶女们能做的,都做到了,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就是这个徐北虞,不知道又让嫡妻多操了多少心。 徐宏俭的语气软了些,“这些个年,到底是你多劳了。不过,至于徐北虞,就让她禁足半个月罢,让崔嬷嬷去赤菊院,把徐北虞的嬷嬷狠狠的给我打十板子,随从的大丫头也要掌嘴。” 杨氏劝道:“那嬷嬷年岁也不小了,这十板子下去,她如何能承得起,侯爷不如看在妾身面上,就五板罢。” 徐宏俭哼了一声,没再说话,杨氏也不再提此事。 第二日一早,崔嬷嬷就带人来赤菊院传徐宏俭的话来了。崔嬷嬷有些歉意的对北虞笑笑,“二姑娘,这是侯爷之命,老奴也不敢违逆,还望姑娘体谅。” 北虞红了眼圈,不住的点头。崔嬷嬷一见北虞那大气不敢喘一下的样子,噙着笑吩咐林嬷嬷把于嬷嬷、小蛮、降香拉下去。 丹砂和川连是平日里跟着小蛮的二等丫头,二人年岁虽然不大,但是丹砂的行事作风和小蛮有些相似。丹砂瞧见摇摇欲坠的北虞,忙劝道:“姑娘快进去罢,这里由奴婢去照看着。” 川连忙扶着北虞进了屋,丹砂吩咐着小丫头一会儿去扶于嬷嬷等人。 北虞哪里坐得下去,见崔嬷嬷一走,北虞忙叫丹砂去瞧瞧三人的伤。丹砂知道北虞惦记着几个人,快步出了去。 第七十四章 心思 北虞在房中来回的踱着步,不一会儿丹砂回来了,低声告诉给北虞,“于嬷嬷回去歇着了,于嬷嬷遣奴婢告诉给姑娘,林嬷嬷遣人掌的板子,看情行,林嬷嬷念在于嬷嬷曾经给她家媳妇出方子的情份上,所以手上轻了许多呢。” 北虞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问,“小蛮和降香呢?” “二位姐姐被掌嘴十下子,一会儿就能回来,奴婢现在命人给二位姐姐敷脸呢。” “今日不必再让她们上来了,”北虞蹙着眉头,“让她们好生养一日罢,明日身上若是不适,一样可以不必来了。” 丹砂平日里见北虞待小蛮和降香很好,知道她们主仆情谊深厚,见姑娘落寞的样子,丹砂心里忽然有一种希翼,她很希望有一日能成为像小蛮或是降香一样的丫头,有主子能把她放在心上。 翌日,降香和小蛮早起就进来服侍了。北虞一见二人,心中还是一颤,二人虽然脸上被打出来的紫红消了些,但是肿涨却还是没消完全。 北虞红了眼圈。 小蛮努力的对北虞笑了笑,“姑娘,不妨事的,于嬷嬷那里我也着小丫头子去问了,于嬷嬷也说没什么的,只是再养几日才好。” 小蛮虽然被掌了嘴,依然还惦记着一样被罚的于嬷嬷,小蛮真是越来越稳重持事了。 北虞笑了笑,“有什么药,拿给于嬷嬷去。” “姑娘放心。” 五日后,于嬷嬷扶着一个小丫头的手蹒跚的走进赤菊院。丹砂远远瞧见了,忙去扶着于嬷嬷,“您老怎么不再好好歇歇,姑娘才个儿还念唠着,说让您再歇个三五日的。” 于嬷嬷笑了笑,“咱们一样是奴才,我哪里有那么金贵。” 丹砂扶着于嬷嬷进了正厅,就向正坐在小炕上和降香做针线的北虞说道:“姑娘,您可瞧瞧,谁来了?” 北虞抬头一看,竟然是面色有些发白的于嬷嬷。“嬷嬷,”北虞快步走到于嬷嬷身边,拉住了于嬷嬷的手,“说让你歇歇了,怎么又来了?” 北虞一边埋怨着于嬷嬷,一边急忙命小蛮拿一个鸡毛厚垫子放在小杌上。于嬷嬷还要推辞,北虞却不依,于嬷嬷只能坐下来。 降香也扶着北虞坐下来,小蛮打发出小丫头子,于嬷嬷才道:“姑娘别惦记,这已经是轻的了,还多亏了当日降香把姑娘的话告诉给李婆子,人情让我虚领了,我才有今日这重罪轻受的果报,不然,打得半死也是有的。” 北虞关切的望着于嬷嬷,“嬷嬷,您说这些个做什么?我不方便说是我知晓的,倒是说您知晓得更合理些。” 于嬷嬷感激的笑着,“姑娘想得周到。这几日奴婢也家里闲着也没事,奴婢也念着姑娘,过来瞧瞧。姑娘还想和姑娘说一件新鲜事呢,奴婢前几日养着时,听到一个传闻,奴婢想着就来告诉给姑娘。” 北虞望向于嬷嬷。 于嬷嬷说道:“奴婢先前的一个同学规矩时的老姐妹来看望奴婢,她是刑部员外郎曾大人的家仆。就是英王妃设赏花会时,她家夫人也是被请去的。” 北虞努力的想了好久,因为当时夫人小姐很是众多,一时半会的北虞没想到。 于嬷嬷却继续说道:“若是提曾夫人,姑娘可能未想到,但是这曾大人的妹子,想来姑娘是有印象的,她就是栗夫人。” 一提到栗夫人,北虞马上想到栗夫人那张极巧的嘴巴。 “原来是她家。” “可不是,”于嬷嬷继续说,“我这个老姐妹告诉给奴婢,她家夫人原本想向英王妃提亲,说的是英王府的三姑娘。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曾夫人不想向英王府提亲了。隐约听着,说是因为曾夫人不满意英王府的三姑娘什么了。” 不满意三姑娘?北虞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她望向于嬷嬷,“嬷嬷刚才说,这曾夫人就是栗姑娘的舅母,是么?” “对,对。” 北虞淡淡一笑,“嬷嬷,这都是栗姑娘使的计。” “栗姑娘?可不是这曾夫人外甥女儿?干她何事?”于嬷嬷不由得问道。 北虞就把英王府里栗姑娘的猫惊到了英王府三姑娘,三姑娘着了恼,拿着盘子砸猫的事说了。 北虞对于嬷嬷说:“嬷嬷请想,若是曾夫人见到三姑娘如此行事不妥,并在这样的场合上口不择言,她还会想和英王府结亲么?英王府本已是位高权重,女儿又如此跋扈,还不知道嫁过来会如何目中无人呢,谁家想冒这个险。” “至于栗姑娘的心思,”北虞的笑若隐若现,“只怕是她早就心中把自己暗许她表哥了。” 暗自钟情于表哥,当然不希望舅母去向别家提亲。栗姑娘倒真是花费了心思,连三姑娘怕小动物的事都打听得一清二楚的。所以她才会只选那一日托别的姑娘把猫送给自己,才会有后来的闹剧。 别的姑娘无形中,也成了栗姑娘的帮手了。英王府三姑娘也不是傻子,若是日后听说,又怎么会想不到始作俑者是谁呢? 北虞摇摇头,小女儿的心思,竟然也是用来陷害旁人的。想想,英王府三姑娘和栗姑娘是两种人,一个狠毒,不计后果。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誓不罢休。当然,一场角逐下来,栗姑娘更胜英王府三姑娘一筹了。 两家若要提亲,事先都会请人先问探探对方的口风,现在曾夫人这样退出了,只怕英王妃心中正在不畅呢。 北虞想到这里不再提别的事,又和于嬷嬷闲话几句,就遣丫头扶于嬷嬷回去了。 常平侯府里,除了四姑娘以外,其他三个姑娘都被罚了,只是轻重不同。 杨氏觉得几个庶女都被罚了,只有她的女儿没被罚,未免显得她有些刻薄庶女。于是杨氏向徐宏俭提议,把错处最小的大姑娘免了责罚。 此举北虞听说还犹可,三姑娘听说就恨得直咬牙,原以为二姑娘长得狐媚诱人,杨氏又是待她极好,自己心里害怕好事全让二姑娘占尽,才对二姑娘下的手。现在看来,她觉得自己选错了报复的对象,早该看清大姑娘才是披着人皮的狼。 三姑娘想着,心里的恨意就不能平,她心中暗暗发狠,一定要报复了大姑娘。 第七十五章 贵客 还未等三姑娘实施报复的计划,府里迎来了一位贵客——英王妃带着和康郡主并三姑娘、四姑娘、六姑娘来做客了。 杨氏听到前院管家来报,吃了一惊,这英王妃来之前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呢?想归想,杨氏还是连忙起身去迎接。 杨氏迎进了英王妃等人,落了座,英王妃先向杨氏道起罪来,“因今日去菩提寺里拜佛去了,又顺便请了些寺里的斋食。先前儿就听说夫人吃斋念佛很是虔诚,就顺路过来给夫人送些斋食。事先也没支会夫人一声,还望夫人莫怪。” 菩提寺在北边,而英王妃回府并不路过常平侯府,这种顺路只是给自己特意来到的一种说辞。杨氏又岂会不懂。 杨氏嘴上说英王妃太过客套了,又谢过了英王妃。 英王妃笑着对杨氏又道:“怎么没见几位姑娘?” 杨氏这才明白过来,英王妃八成是为了北虞而来。 自从出了英王府四爷要和北虞对对联之事后,杨氏一直怀疑北虞是不是和四爷暗通款曲。若是北虞真做出些上不得台盘的事,或是动了心思,英王妃这次来,北虞必会出现。 想到这里,杨氏吩咐丫头去请几位姑娘来。 北虞在房里正和小蛮等丫头学做灯笼,忽然听得杨氏的丫头来说,杨氏请姑娘们过去。北虞不由得问了一句:“母亲叫我去,可有何事?” 小丫头如实答道:“是英王妃带着郡主等人来了。” 北虞眉头一挑,笑着对小丫头说:“劳你回去禀给母亲,我偶了风寒,刚出了一身的汗,不便出去,还望母亲体谅。” 小丫头望了一眼北虞,又瞧了一眼北虞身边做了一半的灯笼,不知如何是好。 降香忙在一边塞给小丫头一个荷包,“二姑娘的话你如实回禀给夫人就是,没事的。”小丫头这才爽快的答应着走了。 想试探她的心思?杨氏倒也会利用机会。 北虞继续招呼过来降香几个做灯笼,仿佛没有刚才的事一样。 小丫头回去禀告,自然是把北虞的话偷偷告诉给崔嬷嬷。崔嬷嬷进去当着英王妃的面回禀给杨氏,“夫人,其他姑娘都已叫道,唯有二姑娘身子还没大好。” 杨氏何其聪明,听了崔嬷嬷如此说,马上皱起眉来,“郎中不是说吃五副药就会大好的么?” 崔嬷嬷笑着答道:“也是二姑娘小孩儿心性,出来看院子里的小丫头踢键子,着了风,所以才又病下了。” 杨氏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真真让我和她操碎了心。”说完,转头向英王妃笑道:“王妃,您瞧,这孩子是不能来见您了,还望王妃莫怪罪。” 英王妃也是极聪明的人,自然明白是出了四爷的事,北虞避开了。于是笑道:“即是二姑娘病着,就让她好生养着罢。我这四丫头,常常念着贵府的大姑娘和三姑娘,说是两位姑娘都是极好的,这不,闹着跟了过来了。” 英王府四姑娘笑着向杨氏欠了欠身,脸上泛起笑来。 杨氏忙说:“小姐妹们相熟最是好的,一会儿子你们就一处玩去罢。” 正说着,大姑娘和三姑娘、四姑娘先后而来,杨氏一见三姑娘的打扮心下先有些动了气。三姑娘似乎特特的换了一身衣服,头上的珠花也插了几枝醒目的。一眼望去,花枝招展的。 大姑娘和三姑娘给英王妃施了礼,英王妃含笑望着三姑娘,“三姑娘越发出众了。” 三姑娘故作羞赧,杨氏却在一旁脸色黑了下来。 三姑娘正想借机会和和康郡主好好亲近亲近,今日见人来了,忙不迭的引着和康郡主等人出去玩。杨氏自然是让大姑娘和三姑娘、四姑娘好生招呼着郡主等人。 大姑娘原不想去,她更想在英王妃面前扮个孝顺的庶女来服侍杨氏。但见三姑娘如上窜下跳的猴子一般,大姑娘若是再强留下来,就成别有用心了。大姑娘极不甘心的跟了上去。 四姑娘一见几位姐姐都去陪了英王府的姑娘,她也忙跟上去。 英王妃见几个姑娘走了,这才开了口,“那日我收到夫人的信,着实唬了一跳,不成想瑄儿这孩子竟然做出这等无礼之事,我唤了他狠狠的一顿教训。夫人,我这个儿子从小养在太妃身边,难免比其他儿子淘气些,请夫人还望看在他年幼的份上,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英王妃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杨氏哪里还会说什么,忙又说了几句客套话。 杨氏和英王妃一直说话到巳正时分,英王妃起身告辞,杨氏要留英王妃,怎奈英王妃去意甚坚,杨氏也不便强留。遣人叫了郡主等人回来,又亲自送英王妃上了马车,才折回身来。 三姑娘和和康郡主并没有亲近多少,和康郡主总是不说话,害得她搜遍了肚子,和康郡主还是一脸事不关己之相,三姑娘不免有些泄气。 此时见英王妃走了,杨氏望了她一眼,打发走了她和大姑娘、四姑娘。 这原本不是什么事,本就灰了心的三姑娘就多想了。她觉得杨氏是针对于她。三姑娘咬着嘴唇就走。 走就走,三姑娘心里暗暗想着,若是哪一天我嫁入英王府去,还愁没有你去求我的那一天么? 英王妃带着几个女儿回到英王府里,进了正厅,英王妃刚刚坐下来,三姑娘的话就说起来了,“母亲,您瞧瞧,这徐二姑娘拿的是什么乔呢?怎么就这么巧,您去了,她就病着呢?说出去,哪个相信。” 英王妃一皱眉头,咳嗽了一声,三姑娘不再说话。 英王妃定睛望着三姑娘,眉目冷了下来,“看来这孝经是没有抄够么?《女诫》也是全然都忘记了。” 三姑娘便不敢说话。 英王妃扫了一眼垂首侍立的几个女儿,说道:“你们都要记得,你们是英王府里的主子姑娘,不是破落户大街人家的女儿。若是再做什么丢人现眼之事,我定不会再饶了你们。” 几个女孩都不说话。 英王妃扫了一眼几个庶女,厌恶的摆摆手,几个姑娘鱼贯而出。 【作者题外话】:感谢shining,3437,还有哭着的2103,7222,还有几位看好小舍书的亲耐的们。小舍每天两更,都在11点。尽量多写出些稿子,争取多发一些出来。还有,大萝卜,韩雪熙名字起得不错,下本书会着重用上的,我打造个可爱些的角色给她,好不好?各位亲耐的们,都要注意身体,“平安是福,无病是财”。我们都是寻常人,有什么比健康和平安更重要的呢。小舍耐你们 第七十六章 难处 英王妃见几个姑娘们都退下去了,英王妃这才靠在榻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报怨起来,“他们做的事,都要让我去替他们遮盖,生生的累得我不成人形,我和谁说去?” 一旁侍立的彭嬷嬷连忙把金针花茶递到英王妃手上,英王妃坐起身子,喝了一口,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王妃,这个内宅,还不是您当着,若是没了您,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别人都当这王妃好做,谁做了,谁才知道,这岂会那么简单呢。” 说到这里,彭嬷嬷的声音低下去了些,“这上有太妃,下有庶子的,哪有那么好相于。” 英王妃唉了一声,抬眼望着身边的彭嬷嬷,“这么久了,也只有你知道我的辛苦。王爷虽是瞧出我的辛苦,但是那边那位比我更会做贤良,哄了太妃,又会哄得王爷欢心。我也不是那起不懂事的,怎么就比不过她去?” “若是贤妃娘娘是我养的,我也不怕了,可偏生贤妃娘娘是那边养的……日后还不知道谁是这府里的世子爷呢,我又不知道又要瞧谁的脸色度日。那边那一位有儿子,有一日分出府去,她自然也可跟着儿子一起。宫里还有娘娘帮衬着,而我呢……说起来,我竟然连太妃都不如,至少王爷和太妃是亲生母子,我此后的日子啊……” 英王妃的话哽住了,只见英王妃眼圈微红,一脸落寞。 彭嬷嬷连忙说:“王妃这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别处可是不能说的。王妃也别心里难受,好好的拿个主意到底让哪个做世子爷,王妃也好早做打算。” “我打算好了又如何,王爷不依,我还能去和他闹么?”英王妃抬起了头,红着的眼圈,生生的把泪咽了下去,“况且,王爷也许久没来我这里了,我哪里还有机会和他这些的话。” 彭嬷嬷见英王妃黯然伤神起来,马上转移起话题来,“王妃,刚才听三姑娘的话,您去常平府里徐二姑娘并未来见您?” 一提到北虞,英王妃马上想起来去常平侯府的事了,英王妃摇了摇头,“这徐二姑娘,并未与我们相见,说是感了风寒了。上次三丫头发作人家,我以为这徐二姑娘只是胆小子罢了。从瑄哥儿的事来看,我倒觉得这丫头倒不是个糊涂的。现在瞧着,或不是心思缜密,就是不屑一顾。” 英王妃微微迟疑,“不过,说来说去,我觉得这个丫头都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彭嬷嬷咂了下舌,“谁会连咱们王府都看不入眼呢?王妃高看她了罢。” 英王妃支手轻握成拳,支在自己的额头上,目光清淡,“也许,有人就觉得王府不是什么好去处呢……” 偏园里,吴姨娘被禁足,没有侯爷的到来,也没有人敢来探望,连自己养出的女儿也没来瞧她。但是吴姨娘并不觉得孤单,她走不出偏园,但是她的丫头却能出去。 香彤常常借着取饭的机会给吴姨娘带回消息: 夫人带着三姑娘等人去英王府了, 三姑娘和英王府的几位姑娘倒也不错, 二姑娘不知何事被夫人罚了, 大姑娘被免了责罚 …… 吴姨娘恍然大悟,原来这大姑娘才是最有心机的。 吴姨娘又让香彤捎话给三姑娘:一定想法子说动了郑太姨娘,走通老侯爷那条路,她强调:就连侯爷可是都惧怕老侯爷的。 吴姨娘心里为三姑娘着急,却觉得空有一身力气使不上。吴姨娘思来想去,只能把力气用在做衣服做鞋子上。 先是给徐宏俭做衣衫,又觉得似乎有不敬杨氏的嫌疑,又做给杨氏。让丫头给徐宏俭送去,吴姨娘还在叮嘱丫头:“一定要亲自交到侯爷手上。” 吴姨娘坐在房里想着,许是侯爷瞧见自己做的衣衫心肠一软,就会回到自己来的。 吴姨娘等了好久,才见丫头香彤灰头土脸的回来,吴姨娘一问,气得差一点七窍生烟。 原来香彤拿去送衣服,正好遇到了徐宏俭刚会友归来。香彤一见心下大急,怕徐宏俭又去夫人那里,自己是不敢当着夫人的面送上吴姨娘做的衣服的。 于是香彤紧跑几步,眼看要赶上徐宏俭了,旁边的树枝子刮住了衣服的一角,香彤并没看到,急着一跑,一跤跌倒在地。 徐宏俭这时候也看到香彤了,徐宏俭看着香彤的狼狈样子,先皱起了眉头,“做什么?” “姨娘给侯爷做的……”香彤说到一半,实在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她已经看到最上面一件月白色的衣服从中间撕了开来。 徐宏俭的目光也落在衣衫上,他先冷笑起来,“送我什么?回去告诉你家姨娘,我活得好好的,无须她给我做灵头帆子。” 香彤一听侯爷的话,一泡子眼泪全吓了回去,哪里还敢多说一句。再看徐宏俭,抬脚就已经走了。 吴姨娘听完香彤说的话,气得上前踢了香彤一脚,自己跌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开来。当晚,吴姨娘就把做给杨氏的衣服一头都剪个稀烂。 没几日,二姑太太带着儿女回府了。 二姑太太和杨氏叙了话,杨氏自然又招呼几个女儿陪着两个表妹。 青柠此次倒是和大姑娘很亲近,青妍如常,这让一直坐在一旁的三姑娘脸上有些不好看。 二姑太太和杨氏说了一会儿的话,就要去松鹤园。三姑娘站起身来,向杨氏一躬身子,“母亲,女儿也许久没见祖父了,不知道他老人家身子如何,女儿想随姑母一起去看看祖父。” 杨氏慈爱的望着三姑娘,对二姑太太说,“二妹妹,三丫头这孩子是个懂事的,就是这份孝心,让我喜欢得什么似的。” 三姑娘低下头,谦虚道:“还是母亲教导的好。” “还不是你有心,”杨氏似乎很喜欢三姑娘似的,“即是去看你祖父,锦儿、虞儿,妤儿,你们和你三妹妹一道去瞧你们祖父去罢,你们三个平日里闷葫芦一样,多多和你三妹妹学学,孝道,可是要一点一滴的学起的。” 杨氏的后半句话,让三姑娘脸上的笑有些发僵,她还要说什么,大姑娘那边已经答应下来了。 三姑娘深深的望了一眼大姑娘,心里恨道:平日里没见你话这么快,今日你倒出息了。 第七十七章 信任 二姑太太徐氏并不知道这对嫡母庶女间的猫腻,只称该孝敬祖父的话,气得三姑娘脸色更加难看。 “即说到孝道,我倒也和二妹妹一起去看看父亲罢,父亲那里我也许久没去了。”杨氏说着起了身,“莲心,你去前面把钧哥儿叫了来罢,咱们一起去看看父亲去。” 二姑太太不知杨氏和三姑娘各自的心思,听说杨氏也要去,虽然有些不情愿,但长嫂如母,更何况这里是常平侯府,二姑太太也只能应允。 到了松鹤园,郑太姨娘见忽拉拉的进来了这些个人,略有些吃惊,但是她马上敛起了心思,笑着招呼一行人进来。 老侯爷正在正厅里自己一个人下着棋。一个人,即是攻,也是守,他盘着腿坐在小炕上,盯着棋盘,目不斜视。 “父亲,祖父。”二姑太太和杨氏带着几个儿女,纷纷给正在冥思苦想的老侯爷施礼。 老侯爷连理也不理。 杨氏先问道:“父亲,您最近身子骨可好?” “嗯。”老侯爷头都没抬一下。 二姑太太又问,“父亲,您那腿可还疼么?” “嗯。”老侯爷还是没抬头。 二姑太太见自己父亲一门心思的盯着棋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回门一趟,父亲却连看也没看自己一眼,自己在嫂子、侄女及儿女面前,父亲竟然一点不给自己面子。 二姑太太提高了些声音,“父亲,您的腿疾现在可是服什么药么?” 老侯爷正想得出神,被二姑太太这一高声脸猛然扭过来,他瞪圆了眼睛看向二姑太太。“你难道看不出来么?你的眼睛是做什么用的?!我若是真是腿不好,还会盘着腿坐着么?!” 二姑太太只觉得很委屈,“父亲,我也是……” “收起你的担心,管好你家那一摊子事就好了。”老侯爷发作起二姑太太,“不在家里相夫教子,没事总往娘家跑什么?让女婿怎么想你?怎么想我这个父亲?嗯?!若是再有事没事往娘家跑,常平侯府你此后就休想进来!” 二姑太太再也不敢和老侯爷强嘴了,老侯爷的脾气一向说到做到。 众人都垂着头,不敢作声,老侯爷瞪着一席人,最后目光落在吴长钧身上,一指吴长钧,“钧哥儿,你来和我下一盘。” 吴长钧连忙推辞,“外祖父,孙儿的棋下得不好,恐怕会扰了外祖父的雅性。” “不行,”老侯爷极其霸道,“我要你陪我下这一盘,你就要陪我下。” 吴长钧也不再推辞,走到小炕边,老侯爷一指炕桌对面的位置,“坐。”二人就分起棋子,要下棋了。 老侯爷抬头望着还立在厅中的一群人众,“俭儿媳妇,你们带着几个丫头们都回去罢,让几个丫头去花园子里玩一会儿子。慧儿,你去你姨娘那里瞧瞧去罢。” 老侯爷发了话,该回的回,该走的走了。 二姑太太出了正厅,和杨氏告辞,就去了厢房。郑太姨娘正在给一只雀喂着食,见二姑太太进了来,郑太姨娘会心的笑了起来,“姨娘正想着你,你就回来了。” 二姑太太还因为被老侯爷发作心下不自在,听郑太姨娘一说,只觉眼里有些热,“姨娘,恐怕以后我都不能常回来了。” 郑太姨娘一瞧着二姑太太的模样,心中猜到八九分,先笑了起来,“你也知道你父亲的秉性,你何苦去惹他的不痛快呢?过几日,你父亲消了气,你还不是一样能回来么,快别伤心,好容易回来一趟,好好陪陪姨娘说说话。” 郑太姨娘拉过二姑太太的手,细细的问起了义武侯府里的情况。 一提到家里,二姑太太想起此行的目的,她打发出丫头,低声对郑太姨娘说:“姨娘,我想着让大哥把一个侄女许给钧儿,怎么大哥一点口风也不露给我呢?都是自家兄妹,何苦这样。” 郑太姨娘摇了摇头,“这事并不那么容易,你想想,你大嫂子通共三个庶女,她岂会轻易把哪个许给你家?你大哥大嫂是多势利的人,难道你不知道?” 二姑太太有些不屑的撇撇嘴,“难道我家钧儿配不上他的庶女么?我们钧儿可是堂堂正正的义武侯世子爷,娶个庶女不是低就了,是什么?” 郑太姨娘见女儿并不开窍,心下暗叹,细细的说给二姑太太,“你且不要想得太好了,你大嫂的心计多着呢,她的庶女每一个都是有用处的,岂是能随便乱放的?” 二姑太太有些迫不急待,“姨娘,我想着,若是哪个侄女能嫁与长钧,我们即是姑侄,又是婆媳妇,自然比别人好相于些。我心里还有个私心,一直不曾与人说。” 二姑太太说到这里,声音压得更低,“我想让大哥把虞儿那孩子许给长钧,虞儿生得齐整,即能栓住长钧的心,又能在我们中间做个好人,最重要的是虞儿胆小怕事,极好摆弄。我看不上三丫头,整日张张狂狂,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姨娘,您说呢?” 郑太姨娘思量了半晌,“按理说,虞儿样貌可不是这几个姐妹中拔尖的。性子也是极绵软的,倒也是好摆布的。” 二姑太太见郑太姨娘也活了心,她来了精神,继续劝道:“姨娘,我深知大哥极不喜虞儿,还不是因为楚姨娘的那些个事。他不喜,正好把女儿嫁到我家来。” “这事还要从长计议。”郑太姨娘并没有二姑太太那样乐观。 二姑太太把一肚子话都说给了郑太姨娘,“姨娘,我总想着,钧儿娶了亲,我少操些心,也就该张罗着柠儿和妍儿的婚事了。她们怎么说也是嫡出,嫁人家,也要嫁得好些。姨娘,您说,我这要操多少的心啊。” 郑太姨娘的脑中又跳出三姑娘的话,她不由得望了一眼正滔滔不绝的二姑太太,最终还是低下头去。 若是把三姑娘的话告诉给二姑太太,只怕她马上就会和三姑娘结盟。自己养的姑娘,心性自然是她最清楚的。其他她郑太姨娘不敢说,但是二姑太太绝对不会是杨氏的对手。 第七十八章 教女 二姑太太在郑太姨娘那里叙了半日的话,抱怨了这个又抱怨那个,却丝毫没抱怨过吴长钧一句。 郑太姨娘便问,“钧哥儿可是对你还是一直不错的么?” 二姑太太最满意的就是这一点,她兴高采烈的对郑太姨娘讲起吴长钧来,“虽然是大姐的儿子,但是却很听我的话,就是在侯爷面前,也是极力维护我的。有些时候比柠儿和妍儿想得还周到,竟然比个亲生儿子还要亲些。” 郑太姨娘不由得皱起眉来,“先前儿听你说过,钧哥待你并不十分亲热。” 二姑太太不以为然,“姨娘,那是多早晚的事了,钧儿那时年纪还小,不懂事也是有的。这几年来,钧儿一直很孝顺。有一次他也和我说了,小时候伤过我的心,此后便不会了。姨母又是母亲,再伤我的心,就是连禽兽都不如了。” 郑太姨娘还有些不放心,她叮嘱起二姑太太,“别是这孩子人大心大起来,和你藏了什么心眼罢?” “他?”二姑太太笑了起来,“不会的,姨娘放心。我悄悄告诉给姨娘,姨娘莫要告诉旁人。我给钧儿选了两个极貌美的丫头,服侍在身边,两个丫头都是我精心挑出来的,样样皆好,钧儿每晚都要她们陪呢。只等着钧儿的媳妇入了门,这两个丫头就会抬成姨娘。姨娘,这两个丫头的枕头风,可是很硬得很呢。” 郑太姨娘没想到二姑太太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这种事可大可小。小了说,只是两个丫头子,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往大了说,送美婢,若是媳妇进了门后,吴长钧还依然宠爱着两个美婢,那让未来媳妇如何想她这个婆婆? 本就不是亲生,二姑太太却非要趟了这浑水,先开罪了未来的媳妇,不慈的罪名可不就是扣在她的头上么? “这如何使的?”郑太姨娘首先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这事现在没人闹出来,若是有一天,哪个人掀了开来,你可如何在女婿面前立足啊?” 二姑太太信心十足的笑了起来,“姨娘放心,别说没有那一日,若是真有,钧儿也定会护得我周全了。” 郑太姨娘忽然觉得自己养的女儿出了很大的问题,她竟然这样相信继子。若是,郑太姨娘心头一凛,只是若是的话,吴长钧起了什么心思,那二姑太太那时候岂不是要伤得很惨么? 郑太姨娘忙劝起二姑太太,“害人之人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了,你切勿太过相信了钧哥儿,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才是。” 二姑太太见自己姨娘脸色凝重,心里虽然不以为然,却不好再逆着她的话说,于是二姑太太点了点头,“姨娘放心,我定会防着钧儿的。” 郑太姨娘见二姑太太松了口,略放下些心,又和二姑太太说起了别的话来。 快到午时,二姑太太起身告辞,郑太姨娘也不强留她,差丫头去请吴长钧和两个姑娘。母子几个又一起去向老侯爷告辞,这才回了义武侯府去。 回到义武侯府,二姑太太的大女儿青妍遣出丫头,才对二姑太太说:“母亲,刚才三表姐私底下和我说了一件事。” 二姑太太对自己这个三侄女并没有太多的好感,现在听到女儿提到她,敷衍的说了一句,“哦?她说了什么?” 青妍定定的望着自己的母亲,轻声道:“她说她想请母亲说动太姨娘,让太姨娘帮她在外祖父面前说说,将她许给英王府的二公子。” 二姑太太听完女儿说的话,还未及说话,一旁的青柠先咯咯笑起来,“亏得她想得出来?要母亲去帮她,哼,凭的是什么?” “她说,”青妍并未理会妹妹,脸色未变,只看向二姑太太,声音更低沉了些,“只要母亲肯帮她嫁进英王府,那时候她就会给大舅舅和大舅母明说,让她们向咱们家提亲,把大姐姐或是我,许配给二表哥。” “她……真的这样说的?” 青柠的话脱口而出,换来二姑太太狠狠的一剜。青柠也觉自己一个姑娘家说出刚才的话确有些不妥,脸上一红,低下了头。 二姑太太沉默了。 二姑太太从小时候开始,大哥待她就很冷淡,并不像二哥一样,喜欢给她带些吃食。后来她长大了,给义武侯做了填房,大哥竟然有时候像看贼一样监视着她。怕她给自己亲妹子的孩子气受,把她气得什么似的。 还好钧儿是个有良心的,她的气才渐渐平了。 她不是没想过和大哥翻脸,有些事,她早就想闹将起来,给大哥大嫂子一个没脸儿。可是她的夫君义武侯并无实权,不像大哥家里,大哥虽然也无实权,但是父亲还在,大哥又有两个好儿子。她虽恼虽嫉,却也知道,大哥在夫君义武侯面前,还是她的后盾。 就拿今日的事说罢,她不是没想过把女儿许给自己那个风头正劲的二侄儿。可是大哥和大嫂子对她总是淡淡的,极不亲近,让她心底那一点的心思也被浇灭了。 今日听得小女儿说了三侄女的话,让她不由得成了灰的希望,星星点点的又燃了起来。可是二姑太太到底不是很信任三姑娘,对三姑娘的作为也有所怀疑。 二姑太太抬起头望向两个女儿。青柠今年十三岁了,却被自己过多的娇惯着,养得青柠心机全无,脾气大得不得了。而青妍,虽然只有十一岁多,却比青柠稳重了许多。 望着两个已经长大了的女儿,二姑太太百感交集,女儿长大了,要议亲了,自己也老了,不能跟着女儿们一辈子,只有在她们没出嫁时教会她们。 想到这里,二姑太太对青柠青妍两姐妹说,“你们年岁也不小了,过个三年两载就要议亲了,有些事母亲也要教给你们了。即已说到今日的事了,那母亲也就不避你们了,此后的内务,许多的,母亲都要交与你们知晓,经授。” 青柠和青妍见母亲如此郑重,都点了头。 【作者题外话】:好喜欢看到大家给我留的言,特别是有些亲耐的很开心的叫我小舍,姐姐或是老舍,我自己看了都会笑。谢谢你们给予我那么高的评价,受之有愧啊。有些亲说看得不过瘾,小舍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是不是以后遇个什么日子加更下。 第七十九章 片刻轻松 二姑太太望向青妍,“妍儿,你说你三表姐说了这些个话,你可问没问她,你大舅舅家到底能不能和英王府结亲,还未可知,她又怎敢如此笃定呢?话又说回来,就算我真说动了姨娘帮了她,她也能信守承诺,但是她又有什么法子能让你大舅舅向咱们家求亲?” “三姐姐说了,大舅舅面上虽不露,心里却十分巴结英王府。常平侯府里面都暗暗传着,大舅舅会把一个女儿许给英王府里,我冷眼瞧着,英王妃似乎待大舅母与别的夫人,也略有不同。” 二姑太太对于自己的女儿谈到此事时,没有一点小女儿的扭捏,倒是直面提出来,心下觉得青妍虽然年岁小,倒是比大女儿青柠持重懂事。 二姑太太皱起了眉头,“倒是听姨娘说起了,前几日英王妃还带着郡主等人去你大舅舅家了,听得说还送了些素斋去给你大舅母。想来英王妃心里是有些计较的,以英王妃少与人往来的性子来看,这事做得倒真不是她的行事作为。” 一旁的青柠说了话,“这事我怎么没听大表姐提起了,大表姐竟然连我都防着。” “你懂什么?”二姑太太不由得训斥起大女儿来,“你别以为你这一日和你大表姐走得近了,人家就要对你掏心掏肝的,从前你不多话,现在瞧出些风头,对人家献上殷勤,你大表姐能领情才怪。” 青柠被母亲说得嘟起了嘴,小声嘟囔着,“先前我哪里知道她会入得了大舅母的眼,这几日我才瞧出来的……” 二姑太太被大女儿的天真气得脸色有些发白,“你若是想交好你大表姐,就平日里开始结交,别到了人家风头好时,你凑了上去,什么意思。” 青柠低下头,不说话了。 二姑太太看到女儿被自己训得没了精神,心里又不忍起来,对着青柠和青妍说,“若是依妍儿所说,英王妃大概真是想和你大舅母家议亲。可是若是真想议亲,该被谈起的那一个才应该回避,怎么回避的却是二表姐呢?” “听得说二表姐是着了风寒,才没见英王妃。”青妍倒是连这事也套出来,这让二姑太太对小女儿更加欣赏。 二姑太太点点头,“从今日起,青柠去和你大表姐交好,青妍呢,你去和你三表姐走近些,将来你们就是出了嫁,府里还有你哥哥呢,外面又有交好的表姐们,你们将来的日子,就会通顺了许多。” “那二表姐呢?”青柠到底是憋不住话的,“母亲就不怕最后嫁入英王府的是二表姐,毕竟二表姐是三个表姐中最漂亮的一个。” 青柠在说到二表姐漂亮时,只觉得有些贬低了自己,抬高了别人。所以说后半句话时,青柠的脸微微的扬起来,仿佛一副不以为然。 “她嘛,”二姑太太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我想把她留给你们大哥做媳妇子,我已经和姨娘商议过了,姨娘也觉你二表姐适合给你大哥做媳妇,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便向你大舅母提起。” 北虞并不知道自己的姑母正在打她的主意,她刚用过饭,正在赤菊院里和小蛮、降香讨论着送大姑娘什么及笄礼物。 降香虽然很多事并不知道,但是却能看出来,大姑娘待自家姑娘淡淡的,降香说道:“送一件普通的就好了,大姑娘并不缺少什么,只怕她的体己银子,比咱们姑娘还要我呢。” 北虞自然知道降香指的是自己是后找回来的。 小蛮何等聪明,怕降香的话引起北虞的不自在,嘻嘻笑着对降香说,“不然姑娘就把降香送去罢,降香姑奶奶定会把翠蕉院里闹得鸡犬不宁。” 降香一听,作势要打小蛮,小蛮一个劲的躲,降香鼓着腮和北虞报怨,“姑娘,您瞧瞧小蛮姐姐,总是欺负我小,故意说这些个话气我。” 北虞很喜欢降香和小蛮打嘴仗,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因是为人奴婢,在主子屋子里大气都不敢重喘一下。每个小丫头就是这样拘谨着,拘成了大丫头,活泼的天性全然被泯灭,生生的逼出一副奴才相。 于嬷嬷见二人在北虞面前打闹,开始还不习惯,要说上一说小蛮几个。后来见北虞并不讨厌,于娘娘也并不多管了。 于嬷嬷笑着替小蛮拦下了降香,也忍不住笑,“降香,你且放心,有姑娘为你作主。若你实在是恼了,求得姑娘先把她许配出去,可不就静心了。” 小蛮正躲在于嬷嬷身后,还伸着脸嘻笑着望向降香。却没想到于嬷嬷说出了嫁人的话,小蛮并不敢去打趣于嬷嬷,脸上先一红,“嬷嬷,您老人怎么好什么话都说出来,仔细教坏了降香。” 北虞见状,也笑起来打趣道,“可不是,嬷嬷,我倒要说说你了,说什么话不好,非捡小蛮心里所想的话来说,让小蛮怎能抹得开脸去?” 小蛮原以为北虞要替自己说几句话,可是后来竟然也是打趣自己,小脸涨得通红,“姑娘,你和姑娘是一伙的,都只会欺负我。” 北虞和于嬷嬷、降香都笑了起来。 丹砂进了来,笑着说:“姑娘和姐姐们在笑什么?在门外就听到了,姑娘讲给我听听,我也乐乐。” 小蛮先啐起丹砂,“讲什么?小蹄子,忙你的去罢。” 降香捂着脸笑道:“丹砂,我是好人,我告诉给你,姑娘和嬷嬷讲着……” 小蛮又去追降香,“小蹄子,你敢乱讲,仔细我撕了你的嘴。” 降香又是躲,北虞在小炕上笑成一团。 现在的赤菊院子里,于嬷嬷和小蛮把事都做得很好,二等丫头也被于嬷嬷和小蛮教导的极忠心。 穿越来大魏朝,是北虞不得已的,但是凭自己的能力改变自己的境况,是北虞要做的。哪怕只是这一个小小的院子,北虞也希望氛围永远是轻松,快乐的。若是连自己吃睡的地方都要防,那么,人活着,该有多累。 【作者题外话】:感谢以下各位童鞋:木梨,萝卜,自称姐姐滴,润润,浅泽,雪忆,誓守。0697,2902,6342,8746,4225,6148,3683小淘气,8793,还有很多很多亲们,感谢你们的支持。说下,妖精小坏蛋,你觉得你这个名字出现在言情小说里合适罢,还不快去想个名字再来告诉给我。 第八十章 芦荟 笑闹中,北虞送大姑娘的及笄礼物已订了下来,只一件石榴红色的绉纱收腰裙子,裙角绣上象征着富贵的牡丹。 降香有些替北虞不平,小声嘟囔着,“纵是做出来了,只怕人家也不拿这个当什么,白白浪费姑娘一片苦心。” 北虞一笑,“我们尽到心就好,降香,你去领些妃红色的线去,我和小蛮几个描花样子。” 降香答应了一声,就去了。 北虞和小蛮描起了花样子,有一柱香的时间,降香回了来。 北虞并没看降香,却是一旁的小蛮问了起来,“降香,你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小蛮一说,北虞才抬起头,这一看,北虞也有些吃惊。只见降香脸色如白纸一般,没一点血色。 “你怎么了,降香?”北虞放下笔问道。 降香立在小炕边上喘成一团,似乎是一路跑回来的,她定定的望着北虞,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降香虽然是刚提起来的一等大丫头,但是却是二等丫头中最得力的一个,见识也多些,但是似今日这样变了颜色的时候,北虞还是第一次见到。 北虞摆手打发出于嬷嬷等人,才问降香,“到底出了什么事?” 降香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姑娘,我……我瞧见了四姑娘的大丫头芦荟……她……她在假山那边和人……” 北虞已经不需要降香再说下去了,她已经知道降香看到了什么。算算这个时间,该正是四姑娘睡中觉的时候,难怪芦荟有机会溜出来。只是,她胆子未必大了些,居然敢在假山和人做出这等不耻的事,若是被杨氏知道了,非打死她不可。 北虞望着降香还苍白着的一张脸,问道,“芦荟可瞧见你了么?” 降香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她……瞧见了奴婢了,姑娘,可她……和她一起的是……是……夫人的二等丫头岗梅……” 北虞终于知道降香是为什么而震惊到这种地步了,北虞脸上也变了颜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个是四姑娘的大丫头,一个是杨氏的二等丫头,北虞一下子有些回不过神来。若是在自己的那个年代,同性恋倒也不甚至被人所不容。 古代也有养孪童的男人们,寂寞闺中的女人们多半被丈夫的冷落,或因另外的女人的争夺,而产生过这种同丫头间的闺中恋事。只是这种事多半是要遮遮盖盖的,若是真被察觉,和通奸的处置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北虞现在在想,芦荟和岗梅做出这种事来,现在二人又发现降香撞破了此事,岗梅和芦荟一定在猜想降香会不会把这事抖出来,她们定不会想到降香会凡事都告诉给自己。 那么,下面二人会如何行事呢? 北虞猛然抬起头来,她们会不会对降香下什么毒手呢?北虞不由得皱起了柳眉,由她来保护降香,量芦荟和岗梅两个不敢对她如何。 虽然这样想着,北虞还是放不下心。 只一天,更令北虞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 早晨,北虞用过早膳,就有小丫头进来禀告,“姑娘,四姑娘的丫头芫花来见姑娘了。” 芫花是四姑娘的二等丫头,北虞却没想到会这么快,现在她来了,十有八九是芦荟设的计。 北虞一边立着的降香脸色变了,她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北虞自然看到降香的不自在,北虞一笑,命小丫头让芫花进来,芫花进来给北虞施了礼,就躬身说道:“二姑娘,我家姑娘命奴婢过来请降香姐姐过去。” 北虞望向芫花,笑问:“四妹妹叫她去做什么?” 芫花似乎早有准备,她笑着回道:“我家姑娘听说降香姐姐绣的芙蓉花好看,我家姑娘想叫她过去教教我们几个。” 幌子打得倒好,北虞眉眼更清淡了些。 “四妹妹眼光就是好,”端起茶盏,细细的品了一口,“不过,话说回来,自家姐妹何必这般客气,芫花,既然你已经来了,你就在这里和降香学罢,免得来回的走这些个路,不是还便宜些。” 芫花没想到北虞竟然直接驳回了四姑娘的话,她立在那里愣了愣,有些不自在起来,“二姑娘,奴婢是受了我家姑娘的命而来,就留在姑娘这里,没办法向我家姑娘复命啊,倒不如让降香姐姐和我一道去了。” 北虞皱了下眉头,似乎在思索着芫花的话,“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你受了四妹妹的差遣来的呢。即是这样,你就回去告诉给四妹妹一声,再来我院里学罢。” 芫花见自己说了两次,二姑娘都没接自己的话头,芫花就不好再说什么。芫花勉强笑了笑,“二姑娘,奴婢先回了我家姑娘的话,若是我家姑娘使得奴婢来,奴婢再来和降香姐姐学学。” 北虞自然不会留芫花,笑着让丹砂送芫花出去。 降香见芫花走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跪在北虞面前,“多谢姑娘救了奴婢。” 于嬷嬷一见此情景,带出了小丫对。 北虞抬手拉过降香,“起来说话,这是做什么?你我主仆一场,你在我身边是什么人,我又岂会瞧着你不管?” “姑娘为我开罪了四姑娘,实在是不值得。”降香跪在地上,泪不由得滚落下来。 北虞强拉起跪着的降香,“说到底,到底是四姑娘叫你,还是芦荟叫你都不知晓,你又何必想得太多了?如若真是四妹妹遣人来,她也许还会再遣人来,你且不要担心,有我呢。” 降香抹着眼泪,北虞一边轻声劝她,降香才收住了泪。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小丫头进来回禀,“姑娘,四姑娘来了。” 北虞怎么也没想到舒妤会亲自来了,那么就是说芦荟也把自己的事告诉给四姑娘了? 北虞心里不由得深想一层。降香能把事情告诉给自己,不只是因为降香信任她,更因为降香是偶遇,并未事主。而芦荟两个却不同,芦荟若是把此事说出来,她还焉有命在? 【作者题外话】:亲耐的们,主脚的名字你们也要来抢,太万恶了,那是我留给自己发挥滴。配角可以尽情发挥哈。先准备一个吧,这个要看情况,如果人物多的话,多起几个名倒可以。 第八十一章 妹妹 北虞想着,起了身去迎四姑娘。四姑娘舒妤脸色极白,身材也纤瘦,尖尖的脸上配上大大的眼睛,显得更为消瘦些。 四姑娘舒妤扶着丫头玳瑁的手进了来,北虞笑着迎上去,“四妹妹来了,快快里面坐坐。” 四姑娘苍白的脸上挤出笑来,“二姐姐客气了。” 姐妹二人进了室内,四姑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先环视一屋子的丫头们。北虞也想听听四姑娘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于是北虞摆摆手把丫头们遣出去,玳瑁和随着丫头一起出去了。屋中只剩姐妹二人。 四姑娘见丫头们出去了,站起身来竟然跪在北虞面前,唬得北虞忙站起来,避过四姑娘的这一跪,伸手就去拉四姑娘,“四妹妹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身子才好些,看地上凉着。” 四姑娘直直的跪在地上,仰起头望着北虞,“四姐姐,我心里有一些的话,只能来求四姐姐了,还请四姐姐开恩。” 北虞心中一跳,不是四姑娘也和芦荟……北虞不敢往下想,虽然四姑娘和自己姐妹情份极平常,但是舒妤并不是令人讨厌的人,她也没曾做过什么损害别人的事,舒妤一直被杨氏很好的保护着,她生活得无忧且涉世极浅。 北虞依然劝着四姑娘快起来,四姑娘泪水竟然滚了下来,她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声音却有些发颤起来,“二姐姐,有些事,我不知道和谁去说去,却又担心此事败露,我想来想去,只有求二姐姐了。” 北虞终于把四姑娘从地上拉起来,四姑娘被北虞拉得同坐在小炕上,四姑娘还在抽泣着,北虞说道,“四妹妹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四姑娘抽泣着,吞吞吐吐:“我的丫头芦荟……和……和岗梅……极不妥……” 北虞没想到四姑娘是知道芦荟的事,猜想四姑娘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北虞也不催四姑娘,等着四姑娘继续说下去。 四姑娘揉着手中的帕子,似乎要把帕子生生的揉碎,“我也是……我也是才知晓,芦荟瞧见了姐姐的丫头降香,心里一怕,才告诉给我的。” “姐姐,”四姑娘拉住北虞的手,“我……我这些年里凡事皆是由芦荟服侍的,我与芦荟的情谊要比旁人多些,若是此事张扬出去,母亲如何能饶过芦荟?她现在心里也怕着,我只能来求姐姐,求姐姐给芦荟一条生路。” 北虞忍不住手上一紧,她努力使声音平静些,“四妹妹,你可是……?”话说了一半,后半句无论如何北虞也不好问出口。 四姑娘却也明白北虞想说的话,脸忽然就红了,她忙摇摇头,“二姐姐,我没有……我没有……” 北虞放下心来,心里暗骂自己想多了,以为四姑娘也参合进去。 可是转念一想,定是芦荟和岗梅心里害怕,虽然不知道降香到底会不会告诉给人,但是到底是做贼心虚,衡量再三才想着告诉给四姑娘。凭着的,还不是四姑娘这些年来对芦荟的依赖。或换成是岗梅,她敢把此事告诉给杨氏么? 四姑娘泪眼汪汪的望着北虞,“二姐姐,你说可能替芦荟保守这个秘密?” 这不只是在向北虞要一个承诺,也等于在让北虞约束降香,不是走投无路,四姑娘定不会来此求她。 北虞心头一软,这个被杨氏过份娇养着的嫡女,不经世事到这个田地,被自己的丫头利用了,居然还浑然不觉,依然想着为丫头说情。若是此后嫁与人,内院妯娌及姬妾众多的人家,四姑娘如何当得起这个当家主母呢? 北虞望着四姑娘良久,才说道:“四妹妹,此事我定不会告诉与人,也不会让降香告诉给旁人。只是四妹妹要思量好了,我虽能帮着四妹妹瞒下来。此事即出,她们二人的情谊还尚不能断,若是万一被母亲察觉了,那时候,四妹妹可如何护得了芦荟?” 四姑娘怔了怔,此事她还没深想过,只想着过了眼前再说。二姐姐提到此处,四姑娘也在想,是啊,若是自己的母亲知晓了此事,以自己对母亲的了解,她定不会轻饶了芦荟和岗梅。 “这……”四姑娘顿时语塞。 北虞望着一脸茫然的四姑娘。 四姑娘沉默了半晌,才道,“二姐姐,那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北虞心里想着不该留芦荟的话,却不好直言说出来,北虞斟酌道,“四妹妹也该想想,芦荟终有一天会长大,妹妹舍不得一日,却不能长久留下去,还是要放出去的。” 四姑娘吃惊的望着北虞,“二姐姐是……要我把芦荟放出去么?” 北虞见四姑娘的脸色更发白了,心头有些不忍,轻轻抚过四姑娘的手,“四妹妹该好好想想,趁着母亲还没发觉。若是母亲知晓了,可不会像四妹妹这样轻轻放过。” 四姑娘白着一张脸站起身向北虞施礼,“多谢二姐姐替我瞒着,姐姐的这份心意,我决不会忘记。” 北虞知道四姑娘要回去好想想,随即起身亲送四姑娘到赤菊院门口。 降香见四姑娘走了,探寻的望向北虞。北虞只是轻柔的一笑,降香便放下心来。主仆间的默契,虽然无曾说出来,一个眼神,彼此都懂对方要说的话了。 时间转瞬即逝,四姑娘那里没有动静,北虞心中暗叹着,心里隐隐为芦荟的未来担忧。 中秋节过后,大姑娘徐舒锦的及笄礼到来了。 杨氏为了让外人瞧着好看,和徐宏俭商议过后,请来了许多客人,有参政曹大人的夫人及千金、正奉大夫金大人的夫人及千金、殿前副都指挥使吕大人的夫人及千金,还有在英王府里为北虞说过话的严姑娘和其母严夫人,英王府的众位姑娘们,还有二姑太太及两位表姑娘。 杨氏差人请了京城中最有名气的祥艺社戏班子来唱戏。徐宏俭在请老侯爷的示下后,告诉给杨氏,要做得讲些体面,却莫要太过铺张。杨氏顺理成章的把一些小细节压缩了。 第八十二章 交友 那一日一早,北虞早早起来,梳妆打扮过后,带着做好的裙子去了金芪院。 大姑娘等人早就到了,大姑娘今日打扮得犹为美艳,原本梳着双髻的头发,改为梳成一个圆髻,中间插着一个金簪子。大姑娘立在杨氏身边,正听着杨氏说着话。 杨氏见北虞来了,对几个女儿又细细叮嘱一番。此时,客人陆续到了,杨氏才道:“今日母亲就把心里的话儿告诉给你们,此后你们都是要嫁出去,顶门立户的过日子,庶务上就要学着。今日,你们姐妹就去招呼客人罢,不懂的尽问着管事娘子就是了,可记得了?” 北虞等人都答是,杨氏这才让女儿们下去。 宾客纷纷,多的是锦衣粉面的夫人小姐们。大姑娘大方的和夫人小姐们打着招呼。 一旁的三姑娘在客人中如鱼得水,欢笑自如,抢足了大姑娘的风头。大姑娘的及笄礼,三姑娘的作为过了头,大姑娘不好说什么,脸色却微微发灰,笑容有些发木。 大姑娘和三姑娘的举动皆落在北虞的眼里。 到了辰正时分,祖先堂那边已经准备妥当,杨氏带着众人去了祖先堂。 仪式足足进行了半个时辰,杨氏笑着拉着大姑娘的手,对着众多夫人小姐们说道:“一会儿子府里设宴,还望各位夫人赏个面子,还有祥艺社也让我请了来,一会儿子夫人们点戏就是了。” 夫人们都赞杨氏慈母心细,又考虑得周全。 北虞从心底并不喜欢这种应酬,她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这时候,却有人拍了她的肩头。北虞回头一看,原来是在英王府里遇到的严姑娘。北虞忙施礼,严姑娘笑盈盈的说道:“想着这次来,你肯定又是在一边默默发呆的,怎样,近来可好?” 北虞羞涩的笑着点头,“很好,多谢严姑娘惦记着。” 严姑娘邀请北虞带她到花园子里转转,二人起身刚要去,却被眼尖的三姑娘瞧见了,三姑娘笑着从几个姑娘中走出来,问道,“二姐姐要把严姑娘带到哪里去?” 严姑娘先说了话,“我想请二姑娘带我去花园子里转转。” 三姑娘极自然的拉起了严姑娘的手,“严姑娘,一会儿子可就要开戏了,母亲请来的可是祥艺社。严姑娘留着看戏多好,何苦劳动去花园子。听说小祥云可要亲自登场呢。” 北虞也不说话,立在一旁听着三姑娘说。 严姑娘笑了笑,“不必了,我不喜看戏,我母亲也说我这毛病极怪,倒是别扫了你们的兴。”严姑娘说着,抽出了被三姑娘拉着的手,拉住了北虞,“这不正好二姑娘说要陪我去花园子里,我也就同她去去就好了。” 三姑娘见自己没说动严姑娘,只觉在北虞面上失了些面子,讪讪的笑笑,“那就快去快回罢。” 三姑娘说完就走了。 北虞带着严姑娘向花园走去。北虞向严姑娘倒了谢,严姑娘笑道:“你居然还记得那件小事,我也只是看不惯英王府三姑娘,凭什么她就欺负人。” 北虞拉了严姑娘一下,低声道:“小声点,隔墙有耳。” 严姑娘并不在意,“就是她站在我面前,我一样敢说。徐二姑娘可能不知我性子,我养在我母亲跟前,母亲很少拘束着我的性子。母亲说了,只要我懂得做人的道理,其他都是小事。若是太过拘着,还孩子就养傻了。” 北虞扑噗笑起来,这位严夫人倒是有趣,教子理论很像二十一世纪的理论。“严夫人的教子方法,很好。” 严姑娘边走边望着北虞,“你真觉得很好?连我大舅舅都觉我母亲此举很不妥当呐。” 北虞点点头,“我真是觉得很好,严夫人也说得对,只要懂得做人就是了,有很多人虚度数年,却还不知道个中道理。” 严姑娘咯咯笑起来,“我母亲若是知晓你如此说,定会大喜过望的。” 二人边说边笑,一路倒也开心极了。 二姑太太这个时候也抽个空回到松鹤园里来,大约过了有一柱香的时间,二姑太太又重返前厅里,仿佛无事一般,只是她的笑容多了几分欣喜。 日头转向西,众位夫人及小姐们这才辞别杨氏。 严夫人带着严姑娘走时,严姑娘拉着北虞的手,低声道:“有空我给你写信。” 北虞自然笑着点头。 严夫人这才带着严姑娘走了。 闹了一天,众人都很疲倦,杨氏遣了众人,早早回了金芪院。徐宏俭很满意杨氏操办的及笄礼,此后留在金芪院的日子更多了起来,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松鹤园里的老侯爷并没有因为孙女的及笄礼而改变什么,老侯爷这几日正在读棋谱。 郑太姨娘端来了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低眉顺眼的对老侯爷说道:“老爷,该吃药了。” 郑太姨娘年纪不过比杨氏长了几岁,声音却依然温润婉转,尽显一个女子的柔美。 老侯爷盘着腿坐在炕上,面前的炕桌上放着一本棋谱,老侯爷正盯着棋谱,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那燕语莺声。 郑太姨娘并不介意老侯爷的不理不睬,她转回身去,从榻子上拿起一个绒毯子走到老侯爷身边,轻轻的抬起老侯爷的双手,把毯子盖上老侯爷的膝盖上。 老侯爷并没说话,极自然的配合着郑太姨娘,享受着郑太姨娘的服侍。 为老侯爷盖好了腿,郑太姨娘才立在老侯爷身边,声音极轻,“老爷,您先把药喝了,仔细一会儿子药凉了。” 老侯爷这才抬起头来,望也没望郑太姨娘,接过了药,一饮而尽。郑太姨娘忙去倒了一杯清茶端给老侯爷端了过来。 一口清茶入嘴后,老侯爷舒展开了皱着的眉,把茶盏递到郑太姨娘手上,眼睛继续盯着茶谱。 “老爷,”郑太姨娘立在老侯爷身边,“贱妾想着是不是要请太医再来诊一诊侯爷的腿?” 老侯爷摇摇头。 郑太姨娘就守在一边,直到老侯爷抬起头来,才望向郑太姨娘,“你今日怎么这么闲着?” 郑太姨娘莞尔一笑,“哪里是妾身闲着,这不是三姑娘遣人送来一双鞋子给侯爷,让贱妾给侯爷试试。” 老侯爷眯了眯眼睛,“她倒有心呐。” 郑太姨娘招手叫过丫头来,拿过鞋子送到老侯爷面前,“有没有心贱妾不知道,不过看着针脚倒还算细密,老爷穿上瞧瞧?” 【作者题外话】:祝我亲爱的小喵仙生日快乐,越来越漂亮!你和小汐月下不为例哈,快上架了呢,我要多攒些稿子,上架时,让你们一次看个够。 第八十三章 祖父 老侯爷也不接郑太姨娘手上的鞋,一双眼睛盯着郑太姨娘的脸上,盯得郑太姨娘浑身不自在起来。郑太姨娘的眼睛避开了老侯爷,笑着说:“老爷有何吩咐?这么瞧人,倒让贱妾心上不自在起来了。” “俭哥儿院里的事,你少管。”老侯爷当头一句,也不顾着郑太姨娘的笑僵住,又低头盯着棋谱去了。 郑太姨娘不敢再说一句话,摆手让丫头把鞋拿下去,嘴抿得紧紧的。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郑太姨娘从年轻时就惧怕老侯爷,现在老侯爷身边就剩她一个人了,她还是怕他,因为老侯爷的眼睛都极具穿透力,她总觉老侯爷瞬间就能看懂人的心。 郑太姨娘不好说什么,也不便就走,默默的立在老侯爷身边半晌,才寻个由头退了出来。 出来后,郑太姨娘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什么心思在老侯爷的面前都不是心思,只是把戏。 翌日一早,杨氏正要遣散媳妇女儿等人,郑太姨娘的丫头来报说,老侯爷想让几位姑娘去松鹤园里。 杨氏略为吃惊,老侯爷从没把几个姑娘叫到自己那里去,今日把人叫去,却是为了何事?杨氏心里思量着,却也不敢耽搁,忙让大姑娘带着三个妹妹去了松鹤园。 进了松鹤园的正厅,北虞见老侯爷正坐在太师椅上沉着目望着几个孙女。北虞忙低下头去。 老侯爷这才开口说了话,“今日叫你们来,我是想教你们几个下棋。” 三姑娘先吃惊的抬起头望向老侯爷,发现老侯爷正瞪着眼前的几个人,又忙低下头去。 老侯爷继续说道:“此后,你们每日辰正来我这里学棋谱,至于要何时回去,要看你们每个人的悟性了。” 三姑娘抢着话先回道,“祖父这个主意极好,孙女早就想向祖父讨教,只怕祖父清静惯了,嫌我们恬臊着您,现在即可和祖父学着了,孙女自然是极高兴的。” 老侯爷望着三姑娘那有些阿谀的脸,先挑起剑眉来,“三丫头即如此说,我倒想问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学成了下棋,你有没有信心来赢我?” 三姑娘忙低声道:“便是和祖父学了,孙女也定然不是祖父的对手,祖父下棋这些年了,孙女能偶和祖父对奕一局,已实属侥幸,更不敢提赢您老人家了。” “糊涂!”老侯爷当时就变了脸,唬得三姑娘身子不由得一颤。 老侯爷的声音冷森森的,“还未学,先失志,生了这样没出息的想头就是输了的材料。” 老侯爷的一句话,说得三姑娘面红耳赤。 老侯爷又望向大姑娘,“大丫头,”大姑娘随着老侯爷这一声,身子抖了一下。老侯爷看得分明,冷笑起来,“若是你,你能不能赢我?” 大姑娘思量着刚才老侯爷和三姑娘的话,并想着老侯爷的为人,答道:“孙女并不能赢了祖父。” 老侯爷道:“和我学了下棋,还赢不得我,不知道是我没教好你,还是你愚笨至极。” 大姑娘头也低了下来。 老侯爷训完了大姑娘,转头望向大姑娘身边的四姑娘,“若是你,你敢不敢赢我?” 四姑娘早被祖父的阵势吓得脸色更白,她慌忙摇摇头。 “孝心是好,但要讲求个时候,棋局无父子,你可记得。你呢?”老侯爷望向北虞,这个孙女,他见得次数不过几次,现在他很想知道这个孙女到底怯弱到什么程度。 老侯爷问道,“我问你的,和她们不同。我来问你,若是我要悔棋,你可要相让?” 北虞低着头,声音不大,却足已让屋中的每个人听得真真切切,北虞说:“不让。” “不让?”老侯爷一挑眉毛,“你就不怕我气极了揭了棋盘子?我可告诉与你,我可不为你们是丫头片子而姑且留给你们情面,到时候哭起鼻子来,小心我把你赶出我的松鹤园子去。” 北虞还是低着头,“祖父,棋盘上,我的眼里只有对手,没有亲人。我说不会让祖父,绝对不会相让。” 所有人都不由得心头一惊,这个二姑娘是怎么了?忽然就和老侯爷较起真来了,还没有下棋,祖孙先闹得个半红脸,此后可怎么和老侯爷学棋。 三姑娘先把头低得更低来遮住自己笑着的嘴,心里暗笑起来。二姑娘这个笨蛋,根本不知老侯爷的性子,老侯爷自来脾气暴躁,连父亲都怕他。府中人等一直都是顺着老侯爷的话头来讲后面的话,这个二姑娘居然敢逆着老侯爷的话说,可不有她好受的? 果然,只听得头顶上啪的一声脆响,老侯爷把一个茶盏摔在地上。几个女孩都唬得跪倒在地。 老侯爷却不依不饶,指着北虞吼道:“你不是说不能相让于我么?你跪着做什么?你给我说个清楚!” 北虞不紧不慢的回道:“我跪下来,并不是因为我觉得我说错了什么。我只是因为祖父着了恼,怕祖父恼坏了身子,所以我才跪下来,求祖父消气。孙女并未觉得哪句话不妥。” 听听,听听,人家跪下来是因为孝道,不是因为人家真有错。那么,错在于谁?还不是在转着弯说错在老侯爷。死犟死犟的一个人!老侯爷差一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好,好啊!徐北虞,你好啊!”老侯爷有些咬牙切齿起来,“你给我记得你这句话,有一日我会让你败得片甲不留。” 北虞恭恭敬敬的给老侯爷叩了一个头,“孙女且等着这一日。” 这句话令所有人都想有晕过去的冲动,这话中似乎把身份调换了,北虞像是老辣的棋手,而老侯爷似乎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棋手,正不知天高地厚的跳脚和老棋手叫嚣着。 老侯爷更是气结,用手指点着北虞的头顶,半晌没说出什么话来。 第一日学棋,几个人就被老侯爷这样赶出来了,走的时候老侯爷还在骂着,说如果她们明日哪个敢晚到,就等着一顿子的好骂罢。 【作者题外话】:在这里,要感谢520ZBL,5171对小舍的支持! 第八十四章 坚持 几个姑娘出了门,三姑娘还撇起嘴来,“二姐姐何必气着祖父,现在可好,惹得祖父不快,我们也要跟着你受骂,我们可是惹到哪一个了?” 北虞低着头,似很委屈,“三妹妹,我并不知道祖父是这样一个脾气,我以为直言相告会让祖父欢喜呐,我不知……” 三姑娘冷冷的打断了北虞,“你不知道可以问我们几个,都是一家姐妹,我们还会不告诉给你么?何必自作聪明,害得连累了旁人。” 北虞不再说话,四姑娘打起圆场来,“几位姐姐都早些回去罢,明日祖父还叫辰正时来呐。” 三姑娘扭身就走,不理会后面的几个姐妹。作惯了和事佬的大姑娘看了看三姑娘,回头对着北虞笑了笑,也跟着走了。 四姐姐见人走了,走过来安慰北虞,“二姐姐,祖父就是这样一个脾气,你莫要把他老人家的话放心里去了。” 北虞心知四姑娘感激她保护着芦荟的秘密,她对四姑娘点了点头,和四姑娘作别而去。 二姑娘被老侯爷给骂了出来的话,被府中主仆中暗暗相传着。杨氏也知晓了消息,却并没有暗自高兴。 老侯爷的性子,杨氏还是知道些的,当年小叔徐宏章被老侯爷骂成什么样子,但是还不是成为老侯爷心中最惦念的那个人么? 而自己夫君,也被老侯爷骂得狗血淋头过,老侯爷却并不和自己的夫君亲近。 杨氏后来才悟出,老侯爷骂人,可不一定就是看不上谁。要分这个人能不能入得了老侯爷的眼。 二姑娘能不能入得了老侯爷的眼,杨氏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二姑太太借着大姑娘的及笄又去了松鹤园里。杨氏不由得多想一层,这会不会和三姑娘有关? 比起极有眼色的三姑娘,二姑娘可是木讷得多了。 第二日一早,北虞用过早膳就去了松鹤园。三姑娘已经到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大姑娘和四姑娘也到了。 老侯爷见人到齐了,就让几个孙女坐在小杌上,跟着自己学棋谱。一学就是小半日,早上还神采奕奕的几个女孩,近了午时都有些发蔫了。 在念棋谱的老侯爷却越念越精神,摇晃着头,像老夫子讲学一样。 四姑娘坐在小杌上已经几乎摇摇欲坠,老侯爷见到了,命人扶走了四姑娘,然后对另外三个孙女说,“你四妹妹身子不好,她且慢着学罢,你们几个都要努力学着。” 三个背木腰僵的女孩都重重的点点头,老侯爷这才放了人回院子。走时,三个人都挺着腰背下去的,出门就被丫头们扶了回去。 到了第三日,老侯爷在松鹤园的厢房里让人布置了书案和太师椅,北虞姐妹三人来了后,老侯爷就命三个人抄棋谱。这一日抄得北虞手最后颤得不行,被老侯爷又无情的骂了一顿。 到学棋的第五日,三姑娘着人向老侯爷告了假,说是病倒了,正等着人请郎中来瞧。原本四个人,现在只剩下两个了。 老侯爷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反而命大姑娘和北虞,上午除了学棋谱外,下午还要回自己的院子里抄棋谱,第二日一早把所抄棋谱背诵给老侯爷听。 十日下来,北虞和大姑娘除了学棋上,什么也没做上。 大姑娘抄棋谱抄的心不在焉,常常忘了自己抄的有什么招数,害得她又被老侯爷骂了一通。只有北虞和老侯爷学得一心一意,而且经常对棋谱提出自己的问题。 老侯爷也常当着众人的面骂北虞,却教得更为仔细了。 郑太姨娘把老侯爷及几位姑娘的举止都看在眼中,她心里对三姑娘极为不满,怪三姑娘没有恒心毅力,白白的浪费了一个接近老侯爷的机会。而心中却也暗惊,老侯爷虽然依旧骂着二姑娘,却教得极为尽心。 如果有一日,祖孙多了师徒之谊,老侯爷会不会不同意把二姑娘嫁到义武侯府呢?想到这里郑太姨娘心里还是没有底。 这一日,郑太姨娘见老侯爷打发走大姑娘和二姑娘,趁着摆饭时,对老侯爷笑道:“老爷也实在是太累了,今日可见大姑娘和二姑娘进益了?” 老侯爷拿着银箸,脸色缓和几分,“都有进益,倒不似刚学时了。” 郑太姨娘见老侯爷并未生气,顺着话说道:“可不是,几个姑娘年纪还小,慢慢教导,哪有学不会的。老爷也不必待她们太来严苛了,几个姑娘身子骨又弱,老爷倒也给她们些机会。” 老侯爷抬起眼睛来,望向郑太姨娘。 郑太姨娘也觉得自己有些着急了,话说得如此露骨,让老侯爷有所觉察。郑太姨娘讪讪的笑道:“老爷体谅些姑娘们的身子也好。” 老侯爷沉着脸,“你几时起关注姑娘们的事了?” 郑太姨娘只得回道:“贱妾也是瞧着姑娘们个个身子弱,老爷倒不防让她们养上几日再来学,也不迟。” 老侯爷当的一声把茶盏重重的放在书案上,郑太姨娘反射性的连忙跪下来,“老爷息怒。” 老侯爷冷声说道:“我不管你平日里和慧儿嘀咕着什么,我早已告诫过你,俭哥儿院里的事,你休要插手。我这样说是为了你好,别以为俭哥媳妇能容你去插手。你在这府里这么久了,也是老人儿了,难道老了老了还糊涂起来了不成?生出些没用的心思出来,我且告诉你,我并非那软耳根子的人,你就好生保得了你自己,已是万幸了。” 老侯爷一顿夹枪带棒说得郑太姨娘脸上早已红一阵,白一阵的,她不敢跟老侯爷哭,心下委屈起来。 “怎么?你还委屈么?”老侯爷逼视着郑太姨娘。 郑太姨娘头低着,“老爷即问,贱妾也只能说说这些年来的心里话。贱妾跟着老爷夫人这些个年头里,并非是那起势利之人,也不会做那些个见财起意之事,我服侍老爷只想着有一天黄泉路上,能有个脸面去见夫人,并无他想。” 郑太姨娘眼泪无声的落下,“贱妾现在陪着老爷,心里只有老爷和二姑奶奶。贱妾就是指望老爷和二姑奶奶好,只要老爷和二姑奶奶好了,贱妾就是立时死掉,也是值得的。” 老侯爷定睛的望着郑太姨娘,虽然看不到郑太姨娘的脸,却已知她落下泪来。 老侯爷沉声道,“你若是真想慧儿好,就好生养着住在这院里。慧儿指望的并非是儿女,而是她自己。她自己不要强,只想着从儿女身上找依靠,那她就大错特错了。而你,有我在,你才能好。若我不在了,你想好也好不了。” 郑太姨娘止住了泪,抬头望向老侯爷,只见老侯爷面色平静,无一丝波澜。 郑太姨娘给老侯爷叩了一个头,退了下去。 老侯爷说的都是实话,郑太姨娘心知肚明。但是她依然想感叹,望着关上的红漆木门,郑太姨娘不由得想——侯门深宅,纵是有情也无情。 第八十五章 请教 北虞在老侯爷那里学了有小半个月下棋,老侯爷对大姑娘少了些初来时的暴躁,对北虞却更多了些叫骂,似乎有心和北虞叫板一般。只要北虞到了松鹤园子里,老侯爷的吼声都能传出园子以外。 旁人都说二姑娘入不了老侯爷的眼,瞧这骂声,瞧这架势,就差拉出去剐了。二姑娘就算完了,不用埋也尸骨无存。 常平侯的几位年轻主子及下人们都等着看二姑娘越来越怯懦的模样,谁知道,二姑娘出来后竟然脸不红不白的,头只是微微的垂着。可是平日里二姑娘也是垂着头的啊。 东家婆子从口中吐出一个瓜子壳,“二姑娘一定是吓破了胆了。” 西家媳妇撇着嘴,一甩帕子,“二姑娘许是吓习惯了,还怕个什么。” 说过来,又说过去,最后众人习惯了松鹤园里的叫骂声,就连赤菊园里的于嬷嬷及几个丫头都习以为常。 姑娘又被老侯爷骂了?正常不过。 姑娘今日没被老侯爷骂?什么什么,你不是那会子出去如厕了,没听到罢? 听到这些话的北虞差一点把头撞到红漆柱子上,自己已经成功的塑造了一个老脸厚皮型的人物了。 秋季渐浓,北虞和大姑娘依然去松鹤园里和老侯爷学棋,不成想一封请柬已经送到杨氏的面前。 看过请柬,杨氏把请柬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这时候崔嬷嬷正好进来送切好的西瓜,杨氏就道:“你去遣丫头告诉给几位姑娘,三日后英王妃邀请咱们府里的少爷和姑娘们去英王府里做客。” 崔嬷嬷立在原地,“这英王妃怎么会想起又请姑娘们过去,不是刚过那对联的风波么?” 杨氏望着大红的请柬,“这还不是明摆着,叫去所有哥儿和姐儿们,又没单独叫二姑娘一人去,你能说出人家什么来?” 崔嬷嬷回不过神来,“夫人是说,英王府是特特的要见二姑娘?” 杨氏抿着嘴,因紧抿着的唇角,杨嘴角边的两道细纹若隐若现起来,“十有八九是冲二姑娘来的,若是我再不让二姑娘去,只怕英王妃先会以为我拿起乔来了。” 崔嬷嬷望着杨氏,心知夫人心里极别扭,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下去遣丫头。 北虞正坐在书案前抄棋谱,就听到小丫头说夫人那里遣人来了。 北虞放下笔,杨氏身边的小丫头就进来施礼传话了:“二姑娘,夫人让奴婢告诉给二姑娘,三日后二爷将带着四位姑娘去英王府里做客去,让二姑娘有个准备。” 又去英王府?北虞现在一听到英王府头就疼,那位雅号庸儒的四公子着实让她手足无措。 小蛮见北虞蹙了下眉头,就知北虞并不想去英王府。打发走传话的小丫头,小蛮出起主意来,“不然姑娘就别去了,一样称病不就是了?” 北虞把笔放在洗笔里,轻轻游摆着笔,“若是能再称病,我想夫人也会暗示给我。夫人大概也知此事若是我再称病,就是不给英王府面子。因为这一次并非只请我一人。” 小蛮也不语了。 三日后,北虞卯正就起来了,降香和小蛮服侍着北虞梳妆,又用过饭,才去杨氏那里。 四个姑娘先后到了杨氏那里,最后二爷徐岱松来了,杨氏才定定的望着几个女儿,脸上不辩阴晴,“你们几个去英王府,凡事要和你们二哥的话。” 杨氏的目光在北虞身上略做停留,“常平侯府的脸面全在你们几人身上,你们好自为之罢。” 几个都垂头称是,退回了杨氏的正房,随着徐岱松出去乘马车去了英王府。 到了英王府,早有人把一行人迎进外书房去。北虞一见外书房,心里更加笃定这是英王府里四爷出的心思。 徐岱松带着四个妹妹还未进外书房,就有人迎了出来,北虞戴着帷帽却依然不敢抬头,只听得二哥徐岱松说道:“有劳二爷、三爷、四爷亲自出来迎接了。” 有男子笑道:“岱松兄太过客套了,母亲正在里边等着你们呐。” 寒暄过后,徐岱松引着几个妹妹进了里面。 上首坐的正是英王妃。徐岱松忙上前给英王妃施礼,又是一阵寒暄,英王妃对着几个戴帷帽的姑娘笑道:“我那几个女儿在后面的屏风里正等着几位姑娘呐,请几位姑娘后面稍坐坐罢。” 这时候有丫头引着北虞等人转到屏风后面。 几位姑娘的丫头们帮着自家姑娘去了帷帽,北虞见到了除了和康郡主之外,三姑娘、四姑娘、六姑娘都在座。 四姑娘见几人进了来,笑着招手招呼着几人。三姑娘只当四姑娘的热络是对她一人的,其他都是爱屋及乌之举,所以三姑娘的笑格外清脆。 英王妃这时候说道:“今日不过是我请你们来做做诗,闲来无事对几个联子罢了,都别太在意了,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管向丫头们说。我这几日身子有些乏,就先回去了。” 北虞有些吃惊,英王妃身为女家主,却先走了,留下一群丰华正茂的男女们,似乎与理不合。 北虞抬起头望向一旁垂首立着的丫头们,这几个丫头都眼生得很,并不像是常跟在英王妃身边的那几个。 北虞向右边望去,只见书案后面不远处垂着密密实实的金丝珠帘,难道这珠帘子后还有人么? 想到这里,北虞垂下眼来,目光落在面前一张雪白的宣纸上。 这时候屏风那边有声音传过来,“早听闻常平侯教子有方,岱晟兄与岱松兄都有一手好文章。今日能请到岱松兄,就是想来着岱松兄指教我们兄弟几人。” 北虞听到这口气,十分像那位庸儒四公子。抬起头来,影影绰绰见一人正立于屏风外似乎向另外一个人施礼。 “四爷过誉了,指教不敢当,只是与四爷等人切磋而已。” 四爷也不谦虚,直奔主题,“岱松兄,那我就先出一联子,还望兄台及几位姑娘来对对看,玩耍而已。不过,我倒想先说一个规矩,联子出来后,先由姑娘们对来,岱松兄后对,可好?” 徐岱松早知四爷此次邀请的人无非是自己的二庶妹,此时既然人家提出来,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作者题外话】:妖精,别伤心,我们下次就有经验了,回不了家,还有我们大家陪你 第八十六章 死联 这时,英王府的四爷念道:“我出的是下联:三春栽种三春柳,柳絮飞三村。我这上联中三春柳,可是一种柳棵,并非胡说出来的。请几位对上联。” 早已打算好,今日定要争出些风头的三姑娘先跃跃欲试起来,“八仙赏得八仙茶,仙途满八山。” 四爷极不客气的说道:“请姑娘对之前,先学学基本的上下联规则,这平尾的怎好做上联?” 三姑娘被四爷一说,从脸一直红到脖子上,她再不敢说一句话了。 这时候四爷又问:“请问,可还有姑娘对此联么?” 北虞沉默着不说话,她心里清楚的很,若是她太过抢眼了,恨她的可不只是自家的三妹妹了。 四爷见屏风那边有人说话,有些懊恼,他没有想到徐二姑娘会不对他的联,四爷心里暗叫失算。 四爷只得向徐岱松抱抱拳。 徐岱松并不愧在翰林院里读书,轻轻一笑,上联就对了出来,“四季采摘四季豆,豆香飘四季。这四季豆,也是一种豆,想必四爷是知晓的。” 英王府的四爷忽然一笑,“岱松兄果然才思过人,那我就不客气再出一联了,这联子可是我的绝对,岱松兄若是还能对上来,我倒真要拜岱松兄为师了。” 徐岱松一拱手,“拜师更不敢当了,还望四爷出联来。” “投石问路,石掷十字岭。请岱松兄听好,个中有几个玄机。其中,‘投石问路’一成语;其二,‘十字岭’山岭名,正是对应上句的‘路’;其三,‘掷’与‘字’音相近。请岱松兄赐教罢。” 徐岱松第一次对这么充满玄机的对联,他一呆,完全被上联的玄机扰乱了。又是成语,又是山岭名的,他虽然平日里诗书看得不少,但是对对联子普通的还可以,这样难的联子,他还从没见过。 徐岱松额有不由得渗出汗来,自己若是不会,自己的几个妹妹更不会了。可是,若是对不出来,常平侯府的脸不是让自己丢尽了么?自己在翰林院里的好名声岂不也让人置疑么? 徐岱松不由得握紧了手指。 瞬间的沉默,令常平侯府的兄妹几人都觉得有种窒息的感觉。 四爷见没人说话,便道:“不然……” 这时候,有人打断了四爷的话,屏风那边传来了北虞的声音,“不是先说好了由我们屏风里面来对么?四爷为何言而无信?” 四爷听出说话的是徐二姑娘,忙笑道:“若是二姑娘能对出来,自然是好的。” “这样简单的联子又何须二哥哥来对,四爷,小女子就能对得出一联,还请四爷赏析。” “哦?”四爷饶有兴致的望向屏风,终于等到这徐二姑娘出头了,四爷一笑,“那请徐二姑娘对此联罢。” 北虞缓缓说道:“投石问路,石掷十字岭的下联就该是……走马观花,马踢马蹄莲。” 屏风这边的几位姑娘虽然不如徐岱松广读群书,但也不是没看过诗经等书。本以为四爷出的是个死联子,众人一哄,就把这联子作罢了。怎么也要给常平侯府的二爷留些面子。 可是听得北虞对联对得工整,众人细细一品味,倒是极符合了上联的要求。 屏风后的两位三姑娘的脸色皆是一白,她们是没想到北虞会对得如此之好。其余的姑娘们,有吃惊有沉默的,面色各异。 不只是屏风后的诸位姑娘们,就连在屏风那边坐着的几位少爷都吃惊不已。没人能想到一个小女子竟然能把下联对得如此工整。这么短的时间,这么难的联子,任谁也要想上一阵子。 英王府的二爷三爷早知道自己四弟把一个死联一口气出来对的。因为这个联子很多对联高手也没对得出来。可是,就这么一个被视为死联的联子,被人对上来了。就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容易,下联出来了。 徐二姑娘的那滴水不是点在池塘里,而是点在滚烫的油锅里,随着这一下联,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得沸腾了。 英王府的二爷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的一抹屏风,三爷垂着头,正在把玩着自己扇子上的翠玉。四爷最为惊诧,他立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好!”四爷忽然的一声叫好声,唬得屏风内外的人都是一惊,四爷不管不顾的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二姑娘,才思敏捷啊,才思敏捷!” 北虞被四爷夸张的话说得脸上一涨,她忙道,“不过是我抢着二哥哥的风头,强对了联罢了,四爷有此雅性,和我二哥哥多学学也就是了。” 四爷听了北虞这话,对着一旁的徐岱松躬身就拜,“岱松兄,我们话复前言,岱松兄就收下我做个徒弟罢。” 徐岱松哪里肯和四爷这般胡闹,况且这个联子并非是他对出来的。只是北虞给自己这个做二哥的一个台阶,这一点,徐岱松还是懂得的。因为这个二妹妹,常平侯府的脸面还未尽失,徐岱松心下感慨不已。 徐岱松忙避了四爷这一礼,脸上一红,“四爷快别这样,若是再这般,我们兄妹如何立足?” 四爷豪情一片的拍了拍徐岱松的肩膀,极不客气的叫道,“二哥,此后我倒要和二哥多多亲近了。” 这是从哪里论的二哥啊,徐岱松暗暗叫苦,这位四爷倒真是太不见外了。 整个书房里,都回荡着四爷的笑声。 这时候,一个大丫头模样的人进了来,躬身道,“二爷,三爷,四爷,前厅的饭已摆好了,请几位爷并徐二爷一同过去用饭罢。” 四爷拉住徐岱松,“二哥,走,咱们今日一定要痛饮几杯,走走。” 徐岱松被四爷拉着出了书房,身后的二爷和三爷也只得跟上去。 这时候有丫头来回,“姑娘们,内院里也已经摆了饭,英王妃正请姑娘们过去用饭呢。” 几位姑娘心事各异,又都极力的遮饰着各自的心情,被各自的丫头扶着出了书房。 人都走尽了,外书房安静下来。 这时候,金丝珠帘那边传出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抱月,你扶着我回去罢。” 金丝珠帘分了开,里面有几个丫头簇拥着走出一个年过五旬的妇人。只邮妇人华衣锦带,面容富态。 “回静园去,让瑄哥儿几个闹去罢。”老妇人扶着丫头的手,一步步走出外书房去。 【作者题外话】:今天不加更了。感谢8934对小舍的关心。还要感谢我的悲伤。妖精,还是叮嘱你一声,开心些,快乐也是一天,忧愁也是一天,干嘛不让自己高兴些呢。 第八十七章 溺爱 未初时分,静园里正如其名,静静悄悄的,忽然小丫头挑起了帘子,一声兴奋的呼唤声传了进来。“祖母,我来了。” 进来的正是英王府的四爷魏羽瑄,这时候,有丫头们扶出英太妃——那个在金丝珠帘子后一直旁观屏风内的老妇人。 太妃望着自己最喜爱的孙子,笑容满面,“我宝贝孙儿的客人可都回去了?” 四爷魏羽瑄点点头,“都回去了。” 太妃拉过魏羽瑄的手,“我的瑄儿可是和那常平侯府的二爷喝得尽兴了,跑到祖母这里醒酒来了?” 魏羽瑄的两腮有些酡红,他笑着从丫头手中扶过太妃的手臂,走到榻子上坐下来,“祖母,您可瞧见了,我说这常平侯府里的人可是极有学问的罢,您还不信。祖母可听清了,就是那徐二姑娘的联子对得有多好。我的死联,她居然能对出来,又是那般工整,我吃惊了半晌呐。” “好,好!”太妃像是在哄小孩一般,对身边的孙儿溺爱的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对联子,又是难得遇到一个对手,祖母不帮你,谁帮你。今日即让你满了愿,你可不就高兴了。” 魏羽瑄哈哈大笑起来,“还是祖母疼我,比我娘强出好多。” 太妃笑着去拧魏羽瑄红扑扑的脸,“仔细你娘听到了,看她捶你不捶。” 魏羽瑄爽朗的笑改成低沉的偷笑。 太妃闻到魏羽瑄身上的酒气,用帕子在鼻前扇了扇,“肉儿,瞧你一身的酒味,就知你喝了不少的酒,这刚入秋的,仔细别凉着了。跟着你的信石呢?快让人把四爷扶回去歇歇。” 魏羽瑄拉着太妃的手,说道,“多亏祖母成全,孙儿今日才能如此高兴,也算得上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了。孙儿还要谢谢祖母呢。” 太妃虽然听出自己的宝贝孙子说的多半是醉话,却也知道他今日是极高兴的。太妃一边哄着魏羽瑄,一边叫着人送魏羽瑄回去。 等婆子丫头送走了魏羽瑄,太妃才坐在榻子上,只觉得这只臂子被这乖孙儿扯得生疼,命何嬷嬷帮自己捶捶肩臂。 何嬷嬷跟在太妃身边有四十多个年头了,她不由得笑道,“太妃,您瞧今日把瑄哥儿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一想到魏羽瑄略有醉态的笑脸,英太妃也扑的笑出声来,“这个瑄儿啊,展眼着就要娶媳妇子了,居然还如孩童一般,要我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万人这个年纪可不都是这个样子,王爷当年有多顽皮,不知道比瑄哥儿淘气多少,娶了王妃进门,还不就是收住心了。依奴婢看,等瑄哥儿娶了媳妇子,也定然会收了心。” 提到娶媳妇,太妃想到上午时看到的常平侯府里的徐二姑娘。那姑娘长得真是极美,太妃也是见识过许多名门淑媛的人了,但是当她看到徐二姑娘时,还是不由得赞叹,真是倾城绝色。 英太妃对徐二姑娘的相貌很是满意。再看徐二姑娘的应变,太妃更是一笑。对于相对容易的联子,这徐二姑娘称不会,把机会尽让给嫡兄。而到了难些的联子,徐家二爷的眼看着要声名扫地时,徐二姑娘又为其挡下难联。 什么没问屏风这边的规矩,什么简单的由她来对,还不是给足了没对出联子的兄长面子。 在座的人不会是傻瓜,她这位躲在一旁听着的人,更不是傻瓜。 太妃在那时,就对这位徐二姑娘的印象极好,心里不免暗暗思量起来,这样的姿色,这样的机智,这样的识大体。留给她最喜爱的孙儿当媳妇,倒真是绝配。 何嬷嬷在旁边轻声笑道:“看着太妃的笑意,奴婢斗胆问太妃,太妃可是想到了徐二姑娘了?” 太妃并不遮饰自己的心思,“你倒真是我肚子里的虫儿。竹音,你瞧着徐二姑娘可配得上我的瑄儿?” 何嬷嬷早已想到太妃会这么问自己一句,何嬷嬷笑道:“奴婢瞧着好又如何,只要是太妃您瞧着好就行。依奴婢跟着太妃这些个年头,奴婢觉得太妃是极满意徐二姑娘的。” 太妃不知是因为肩臂舒服了,还是何嬷嬷的话说到她心里头去,太妃合上双眼,靠在榻子上,“我瞧着这二人是极相配的。” 何嬷嬷不再说话,轻轻缓缓的揉着太妃的肩,就像那一日里徐家二姑娘的轻缓声音,让太妃舒服得不得了。 北虞跟随着二哥徐岱松回到了常平侯府里,几个人自然先去见杨氏,杨氏简单的问过了几句话就把人遣了。 徐岱松自然是留在母亲身边,把在英王府的事全部告诉给杨氏。杨氏听过后轻轻点头,“我知晓了,松儿,你今日也是乏了,快些回去歇歇罢。” 杨氏待自己三个孩子的关怀还是无微不至的。 徐岱松走了后,杨氏无心想北虞的对联,只要每个庶女没做出格去,她就懒得去管她们的事。 嫡女,庶女,隔层肚皮隔成山。 杨氏不由得又想起夫君徐宏俭前几日的话来。“夫人,我从心里上来说,并不想妤儿嫁到大富大贵之家,我只想让妤儿能平安和顺就好。” 杨氏惊喜的听着夫君的话,一直隐隐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杨氏原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嫁到什么世家。因为嫡出女儿只一个,杨氏一直担心徐宏俭会做别的想头。 现在听到徐宏俭的话,杨氏终于放下心来。夫君心里真正装着的,还是自己的女儿。这令杨氏很是欣慰。 有了徐宏俭的话,杨氏更不再有所顾虑,只要几个庶女面上嫁得好看,嫁妆说得过去,谁会去管她们闺宅内院里到底过得好还是不好。隔层肚皮隔层山,她们将来嫁出去,一样不会为自己考虑半分。 北虞回到赤菊院里,换了身家常的衣服,坐下来。 小蛮抱怨席面上三姑娘揶揄北虞读书倒多的话。谁不知道女子读书太多,并不惹人喜欢。一旁的英王府三姑娘讥讽北虞会把握时机。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暗中竟然有了默契。 北虞一直垂着头用饭,没说一句话。 主子不说话,小蛮自不好替主子说话,憋了一肚子气,回到赤菊院里抱怨起来。 第八十八章 松子糕 北虞听了小蛮的抱怨,轻轻一笑,“你生这些个闲气做什么,服侍的人都是英王府里的,有人喜欢抢风头,就尽管去抢。最后引来非议的,肯定不是我。还有,小蛮,你难道没看出来,今日不管是对联子,还是设宴,都不是英王妃的主意。” “不是英王妃的主意?”小蛮望向自家姑娘平静的脸,“那是谁?” “英太妃。” 这次吃惊的不只是小蛮了,连于嬷嬷都很是惊诧。“英太妃为什么要替这位四爷请来二爷和姑娘们?” 北虞从头上拿下那支雁翅珠花,放到黑漆首饰盒子里,“我猜想,许是英太妃很是溺爱英王府的四爷罢。” 于嬷嬷啧着舌,“还有这么溺爱孙儿的?好端端的,请来了二爷姑娘们,又是吃,又是喝的倒也罢了。只是硬着这张脸皮,只请一家,难免别人听到会非议呢。难道这些英太妃倒都不顾了?” 北虞笑了起来,祖辈疼孙儿自然是有的,溺爱也大不相同。有人是无止境的满足孙儿的要求,就像英太妃。而有人是嘴上叫骂,心里却疼着自己的孙儿,例如自己的祖父老侯爷。 说到底,都躲不过一个疼字。 老侯爷疼自己,北虞是能看出来的。虽然老侯爷总骂北虞,但是教她棋谱时,却教得要比大姑娘仔细。 北虞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隐隐觉得,老侯爷似乎很享受骂自己的时光。在这种一来一往的对峙中,老侯爷待她同从前也不一样了。 北虞现在去学棋,会被老侯爷留在松鹤园用中饭了。 老侯爷的理由是:吃过中饭,再接着给我学,我就不信我拧不你那犟性子了! 老侯爷说这话时,吼声震天,仿佛要把松鹤园的正厅房顶掀开一般。 北虞垂着脸,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的棋谱。 老侯爷更为气恼,“瞧瞧你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身上哪有我当年一丝一毫的气概,丢足了我常平侯的脸!” 北虞扬起脸,“祖父,现在的常平侯是父亲。” 北虞的这句话令老侯爷脸上一僵,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意思? 老侯爷的眼睛瞪了起来。 这话似乎在提醒老侯爷,您老了,您的时代过了,您只不过是过了季的蔫苹果,除了等着贱卖外,还能如何。 老侯爷这辈子最气不过的就是别人把他看成一个老人。现在倒好,连自己的孙女都敢来暗讽他了。 他老了么?他老了么?!笑话,瞧瞧他现在的身姿,再听听他说话的声调,他哪里老了? 老侯爷的胡须翘上了天,就差把手上的棋谱扣在北虞那张貌似无知的脸上了。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还很年轻,老侯爷的声音也高出八度去。 “你给我滚!滚出松鹤园去,此后若是敢再来,小心我打折了你的腿!” 在这一声声的叫骂声里,北虞正如老侯爷骂得一般,仓皇的滚出了松鹤园。 出了松鹤园的园门,北虞依然能听到老侯爷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叫骂。 这就是他们祖孙相处之法,一个骂得来劲,一个扛得自如。 想到这里,北虞嘴角不由得一扬。 这时候,小丫头进来禀报,“姑娘,玉柳姐姐来了。” 北虞一挑眉毛,只怕自己的那位祖父是又想着骂上自己几句了。 果然,玉柳进了来就躬身回道:“二姑娘,老侯爷叫您去松鹤园。” 北虞起身,叫过来小蛮,留下降香就去了松鹤园。 北虞毕恭毕敬的进了松鹤园的正厅,老侯爷正背着手立在书案前。见北虞进了来,老侯爷等着北虞施过了礼后,便说道:“你,过来。” 现在在松鹤园里,老侯爷只叫北虞“你”。 北虞走到书案边,见宣纸上呈着一副国画,是一副山水图,墨迹未干。画的左边题道:南山烟雨图。 老侯爷问:“你瞧着这画如何?” 北虞端详了半晌,才道:“烟色有些重了,比如这山,即是烟雨,总该清清淡淡罢。居然连黛色的山脊都画出来了,有点与题目不符。” 老侯爷冷哼一声,“黄口小儿,你懂得什么?!你学过画么?你知道怎么画韵么?你知道怎么持景么?” 北虞老老实实的摇着头,“孙女不知道,不过我想着,若是景不对题,要么改题,要么改景。若是什么都不想改,那就干脆一把火把画烧了,重新再画一张来。” “住口!”老侯爷瞪着身边的北虞,“不懂就不要乱讲,仔细我打折了你的腿。” 得,这腿又要折一次了。北虞很想问上一句,祖父,你总说要打折了我的腿,到底是打还是不打,你不打,我听都听得腿要折了。 北虞低着头把一肚子的话憋在心里。 老侯爷被北虞说得也没心情看画了,沉声问道:“我来问你,你今日去英王府里,都做了些什么?” 北虞就把对对联的事说了。 老侯爷听到北虞对了最后一个联子,虽然没说话,北虞却见老侯爷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不再一副凶神恶煞状。 “你倒也算得上机灵,没丢了我的脸。”老侯爷坐在书案前的太师椅上,“我来问你,你和哪个学的对联?我记得你是在人牙处长大的。” 北虞很想说上一句,“我虽然不是人牙处长大的,但是您却不能小看了人牙子。人牙子怎么了?万一这行人中也卧虎藏龙呢。”转念一想,北虞还是压下了接话的念头,不去触老侯爷的霉头。 “孙女是来府里之后看的书,我那里倒是有本《训蒙骈句》,没事闲来,我就看一看。” 老侯爷瞥了一眼北虞,“你若是能把学棋的精神也用在平常,你倒能与我对弈一二局。” 北虞低头称是。 老侯爷叫过来小丫头,“去把才个儿厨房里蒸的松子糕给二姑娘端了来。” 北虞常来松鹤园,知道老侯爷最喜欢吃松子糕。厨房为老侯爷做的那种松子糕和送到别处的不同,这种松子糕是用蜂蜜调和的,里面有松子和栗子粉,又蒸了桂圆肉,要上锅蒸过三次,每一次都要灌一层干果和米粉。 不说口感,单听这蒸糕的过程,就足够繁琐了。再配上蒸上去的配料,出锅时,香飘四溢。 老侯爷喜欢吃松子糕,却从不分与别人。今日能命给北虞送上来松子糕,北虞心下还是很感动的。不是为了一口吃食,而是老侯爷的一片慈心。 第八十九章 暗潮 老侯爷坐在太师椅上一指桌上的松子糕,“去旁人家做客,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好吃得饱了,你也算是有命儿,这日我牙疼,正好便宜了你。” 北虞也不客气,从桌上拿起一块糕,赏了一口。果然很好吃,比九宝斋的点心还好吃。 北虞拿过一块糕,隔着书案送到老侯爷面前,“祖父,您也吃一块,现在不烫了,许是牙能好一些。” 您也吃一块。 老侯爷听到这句话,心头忽的一热。从前自己的小儿子常常用手指拈着松子糕送到自己口边,笑道:“父亲,您也吃一块?” 老侯爷喜欢吃松子糕的原因,无人知晓。其实是因为小儿子徐宏章喜欢。儿子不在了,这松子糕却还是原来的味道。 与其说老侯爷喜欢吃松子糕,倒不如说是老侯爷想再品尝下儿子在的味道。 相同的一句话,今日又在眼前的孙女口中说出。老侯爷心中暗叹,这府里可能也只有小儿子和眼前的孙女能,或者说是敢,在自己面前这样无拘无束的说话…… 北虞看到老侯爷的眼神忽然飘忽起来,她不知道老侯爷想到了什么,但是她能确定的是,一定是让老侯爷想到了一件伤怀的事。因为老侯爷的眼中,已泛起了水光。 “祖父,您吃啊?”北虞不想老侯爷太过伤心,把松子糕又往前递了递。 老侯爷回过神来,望着北虞的脸,笑了笑,“好,我吃。” 北虞笑眯眯的把松子糕放在老侯爷的嘴里。 北虞在松鹤园里又陪着老侯爷说了,就回了赤菊院。回去时,老侯爷命北虞拿走一盘子松子糕。 北虞回到赤菊院里,于嬷嬷悄悄告诉给北虞一个消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岗梅和四姑娘身边的丫头芦荟被夫人发出去配人了。岗梅配于了郊外庄子里的奴才,芦荟配于了江南老宅那边的奴才了。 北虞坐下来,心中不由得为四姑娘担心起来。芦荟的事发,杨氏定然不会饶了岗梅和芦荟。为了避人耳目,也是保护四姑娘,杨氏只能把丫头配了人去。敢在自己的女儿面前捣乱,且做出这样的事来,杨氏不揭了二人的皮,已经很说得过去了。 一想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四姑娘,北虞的心还是一紧,四姑娘如何能承受得了芦荟的离开。 北虞微蹙着柳眉,看着窗外一片半黄的叶子飘落下来。 她多想去安慰安慰四姑娘,但她不能去,现在杨氏对庶女的忌惮很是厉害,北虞不能冒这个险把自己刚安下杨氏的心,再给挑起猜忌来。 四姑娘经历的风浪不多,如若她再不成长起来,嫁出去一样是要受苦的。 北虞忍下了要去探望四姑娘的心,安静的在赤菊院里抄着棋谱。 此事平常得无人再去关注,常平侯府正如火如荼的张罗着另一件事——入宫。九月二十一是太后的寿诞,原本没有封诰是不能入宫的。后来是太后的一道懿旨,允许三品以上命妇可以携未出阁女儿入宫。 有点政治嗅觉的人都能感觉得出,这不单单是进宫为太后贺寿,也许会演变为一场未有诏书的选秀大会。 杨氏并不敢马虎大意,她把几个女儿叫到跟前去,望着各怀心事的女儿们,杨氏和颜悦色的说道:“明日我带你们四个入宫,入宫的规矩,想来嬷嬷们已经教与你们了。多的话,我也不必说了,都仔细些就是了。” 杨氏对几个女儿叮嘱过后,便不再说话,四个人就退了下去。 杨氏坐在榻子上揉起了额头,她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四姑娘舒妤去,四姑娘的身份和其他三个女儿不同。杨氏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入宫。 杨氏心里慌慌的,面上却不敢露一丝半毫。 徐宏俭到底是知道自己妻子心里的想法,从外院回来后,徐宏俭直接去了金芪院。徐宏俭望着惴惴不安的妻子,笑道:“这么多年来,你能做得都做到了,还担心些个什么?外面现在都传妤儿身子不好,想来太后若是稍做打听,就能知此事。” 杨氏这些年来很少带四姑娘出去到各府里行走,对外面都传四姑娘身子单弱。说得多了,京城的高宅大院,有些头脸的人家都知道,四姑娘恐怕不是个有寿的。 杨氏全然不在意外面对女儿的评判,她只想让女儿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她只这一个愿望。 听了徐宏俭的话,杨氏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侯爷,妾身却怕的是太后那里……” 怕的是太后看好了四姑娘的出身。 徐宏俭虽然也担心,他还是劝着杨氏,“夫人,你顾虑得太多了,太后并不一定会那么想。” 杨氏点点头,眉心依然皱着。太后到底怎么想,哪有人会知晓? 时间一晃即逝,一夜无话。 翌日,北虞早早起来,草草吃几块点心,换了一身秋香色的交领襦裙准备去了金芪院。 降香捧来了首饰匣子,望着穿戴整齐的北虞,小声嘟囔着,“去皇宫,又是有许多千金小姐们,姑娘偏生穿这样素雅。” 北虞笑着戴上一个碧玉耳坠子,笑道:“就是人多,我才不必打扮得太过张扬。” 降香虽然不是很懂,却不敢再说什么。 杨氏已梳妆妥当,正在换朝服。立在一旁的还有冯氏和穿着杏黄色衣裙的大姑娘。 冯氏见北虞进了来,笑道:“二妹妹也来了。” 杨氏从内室走出来,看到北虞的装束,先皱了下眉,“怎么穿得如此素净?我先前儿让人给你做的那件桃红色外衫怎么没穿?” 这时候,小丫头挑起帘子,四姑娘舒妤走进来。北虞望了一眼四姑娘的身上,顿时明白为什么杨氏对她的穿着不满意了。 四姑娘穿着一件柳黄色的外衫,碧色的裙子,虽然极为素淡,但是与北虞一比,却是比北虞显得艳丽了几分。 杨氏的心思,北虞倒是明白了,四姑娘穿着素雅,自然不会引来太多的瞩目。这对于有着嫡女身份的四姑娘来说,是件好事。 北虞不由得心里暗叹,这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心疼自己的孩子,杨氏满心不想四姑娘进宫,却把别人的孩子推到前面去。己所不欲,却施与他人了,真真是隔层肚皮隔层山呐。 【作者题外话】:萝卜,很惦记你,大家都很惦记你,妖精还在询问你的病。祝你早日康复,我们等你回归。 第九十章 进宫 北虞见杨氏问,垂头回道:“回母亲的话,前几日女儿去祖父那里,祖父因女儿的棋艺把一盘子西瓜摔在脚下,溅了一裙子的西瓜汁,丫头们至今没洗掉那块污渍。” 老侯爷发作北虞的事,常平侯府上下皆知,杨氏不好再说什么,却也不想就此作罢,她望着北虞,埋怨道:“你这孩子也是,怎么总惹你祖父生气?若是学得不好,仔细下些功夫。祖父年岁一把了,还要为你等琐事操心费神的,你这孙女是怎么当的?” 北虞自然不能说话,头垂得更低。 此时小丫头报道,三姑娘来了。杨氏便没再教训北虞。 三姑娘进了来,一进屋先规规矩矩的给杨氏施了礼。 三姑娘今日穿了一件莹白色的窄袖短衣,外套对襟妃红色的半臂小褙子,新换霓裳月色裙,长发已梳成了垂鬟发式,云鬓间,插着两支珠花,显得端庄秀丽。 杨氏望着特意打扮的三姑娘,微微一笑,对着三姑娘伸出了手,“晴儿,你今日倒是打扮得很得体,母亲瞧着喜欢。” 三姑娘有些受宠若惊,瞥了一眼立在两旁的北虞和大姑娘,三姑娘笑盈盈的扶过来杨氏的手,低头羞笑道:“只要母亲喜欢就好,女儿一切皆听母亲的吩咐。” 杨氏拍了拍三姑娘的手,对着几个人说道:“走罢,时辰也不早了,让你大嫂子守着家就是了。” 冯氏把杨氏等人送出来,才回自己的院子里。 再说母女几人坐上了马车,到了宫门前。杨氏递了牌子,便有宫人引着就去坐轿。 到了慈宁殿外,早有许多外命妇已到了。杨氏看到几个相熟的夫人,皆含笑着打过招呼。慈宁殿外慢慢越集人越多,虽然环佩丁当,有窃窃私语之声,却并没人敢大声喧哗。 北虞半垂着头,立在大姑娘身旁,身边的三姑娘会时不会的与人低声交谈几声。 北虞以为能遇到严姑娘,却没成想,严姑娘并未来。倒是看到英王妃带着和康郡主及几位姑娘来了,英王妃自然和杨氏打了招呼。 北虞还看到栗夫人带着栗姑娘。 辰初时分,宫人来宣布,太后要召见各位命妇和千金们。 北虞跟在大姑娘身后,走进了慈宁殿。进了慈宁殿,北虞跟在众人身后朝着上座跪拜下去,口中称“太后娘娘千岁”。不多时,上座有人轻声道:“都起来罢。” 众人谢过了太后,才起了身。 太后打量着眼前垂首侍立的一群命妇和众千金们。开始和几位相熟的外命妇说起了话来。北虞垂着头,立在一群千金的身后。 今日北虞表现得极好,穿得素净,又低头有意躲在几个人身后,她只等着这繁琐的宫仪快些结束,她赤菊院的桌子上还盛着老侯爷赏下的松子糕。北虞垂着目,心里想到,这种天气自己的松子糕不会坏掉罢。 北虞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头顶上有人说道:“常平侯夫人可也来了,听得说你那几个女儿都生得如花似玉的,今日都来了罢,给哀家带过来瞧瞧。” 北虞心头一凛,只听杨氏已轻声答“是”了。 北虞只得随着大姑娘,一齐走向前几步,走出人群,跪下来给太后施礼。 太后在座上笑道:“都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罢。” 北虞只得抬起头,只是略略的抬起眼睛来,北虞就对上了一道精明的目光,北虞忙低下头去。 太后赞道:“果然是常平侯夫人会调教人儿,这四个女儿个个齐整出众,我瞧着就喜欢。你,来,过到哀家身边来。” 北虞多希望太后叫的人不是她。怎奈,大姑娘和三姑娘的目光如利剑一般,让她想否认都难。 北虞怯怯的微微抬起头,太后正对着她招手。北虞愣在原地,杨氏忙向北虞使眼色。北虞这才缓缓向前走几步,跪在太后面前。 北虞拉起了北虞的手,柔声问道,“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北虞低着头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徐北虞,今年十四岁了……” 太后笑了起来,“北虞,你倒有几分太夫人的品格。”太后说着,端详起北虞。 北虞低着头,心里却打起鼓来。 这时候,她只觉一股冰冷从腕上传来。北虞不由得半抬起头来,只见一支黛绿色的念珠已然套上北虞手腕上。 太后笑道:“我瞧着你喜欢,想来你和我缘分不浅,这佛珠是高僧开过光的,赏你留着玩去罢。” 北虞有些不知所措,就连杨氏都诚惶诚恐起来。 一旁的一位妃子笑道:“常平侯夫人,徐姑娘,还不快谢恩。” 杨氏和北虞这才回过神来,忙跪下谢恩。 杨氏带着几个女儿退到一边,北虞退出众人的视线,这才敢低头瞥一眼手上的念珠。那是上等翡翠制成的,颗颗饱满,粒粒晶莹。北虞却只觉得手上重出了许多,心里先乱将起来。北虞仔细的听着殿上的动静,她希望她不是唯一一个被赏了东西的人。 北虞忽然觉得有人正注视着自己,北虞抬起头,透过人群的缝隙,她见刚刚提醒她谢恩的妃子正望着她。刚才北虞并不敢多看,现在只一眼,北虞被眼前人的美貌给迷住了。 只见那人杏眼明仁,冰肌莹彻,青丝绾起,斜插着一支金钗。此人立于众妃子中显得艳美绝俗,双眸似嗔似笑正凝视着北虞。 北虞连忙低下头去,思量着这位妃子为什么会注视着自己。 太后又叫了几个千金过去,但是并没再有赏赐。北虞不由得心头一紧。 太后便笑着对众人道:“我这年岁也大了,倒有几分倦了。” 众命妇都跪下来又向太后施了礼,才退出。 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北虞才觉身子松了些。她抬起手,腕上的佛珠露了出来。 今日里,太后对自己似乎很有好感。北虞只觉阵阵头疼,她不想进宫,不想卷进那个是非最多的,却只敢靠算计过活的漩涡。 北虞心中暗叹,但愿太后别打她的主意。 北虞想着,脑中又飘进了那个美艳妃子的模样。今日是太后的寿诞,内外命妇都集在慈宁殿。那么,她是宫里的哪位妃嫔呢?她为什么盯着自己看呢? 【作者题外话】:谢谢5652对我的关心,很喜欢9090叫我舍舍,还有1690的疑问:我悄声告诉你,现在说男一男二还为时过早。感谢各位给予我的支持。 第九十一章 忐忑 回到常平侯府里,杨氏便遣了女儿们各自回院。杨氏终于松了一口气,到底自己的女儿身量未足,太后并未多看四姑娘一眼。 只是,杨氏又皱了皱眉,太后对北虞似乎很有兴趣,这阵子选秀风头正紧,太后不会把北虞选上罢。 杨氏虽然希望庶女比自己的女儿更引得太后的注目,但是若是说到让庶女入宫,杨氏心中还有些不情愿。 宫里,起浮颇大,若是一人得道,倒也能鸡犬升天。可是依现在自己冷眼瞧着北虞的胆实加上心思,她哪里是宫中各位主子们的对手。三朝五日,得了圣眷倒还犹可。若是过了这新鲜劲,拼的就是手段了。 北虞爬不上位,又是那胆小如鼠的性子,难免牵连了自己仕途正好的儿子。这才是杨氏最不愿意看到的。 这时候,丫头挑起帘子,“侯爷回来了。” 杨氏起了身,亲迎徐宏俭。 徐宏俭一见杨氏,便问道:“今日入宫可是如何?” 杨氏叹了一口气,把话全告诉给徐宏俭。徐宏俭也沉默了,杨氏的顾虑,他也想到了。 杨氏在一边观察着徐宏俭的脸色,轻声说道:“侯爷,您说可怎么好?虞儿还未及笄,纵是说亲,也早了些,我们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这时候的杨氏是真心实意的不希望北虞入宫。 徐宏俭背着手,在房里来回踱着步子。怎么办?他也在问自己,怎么办才好? 此时,小丫头进来回禀,“侯爷,夫人,玉柳来了。” 玉柳是郑太姨娘的丫头。 徐宏俭听说玉柳来了,不由得和妻子杨氏对视一眼,难道是老侯爷也要问今日入宫的事? 徐宏俭忙吩咐让玉柳进来,玉柳进来施了礼就把老侯爷的话传了,“老侯爷叫侯爷这就去松鹤园。” 徐宏俭一听,就随着玉柳去了松鹤园。 进了松鹤园的正厅,徐宏俭见老侯爷正坐在太师椅上,面沉似水,双眼定定的看着自己。 徐宏俭见惯了父亲这样沉着脸,自己只要见了这双眼,就会心里没了底气,仿佛自己做过的事都被这一双眼睛望穿一般。 “父亲。”徐宏俭躬身施礼。 老侯爷望着徐宏俭,“你把今日入宫,从你媳妇那里听来的话给我一字不漏的说一遍。” 徐宏俭心下一凛,难怪父亲这时候叫自己,而不是待自己回院就叫。给他留了足够的时间和杨氏说说进宫的事。知子莫若父,父亲知道自己定然第一件问的事就是入宫的经过。 徐宏俭微躬着身子,把杨氏讲给他的话,一字不敢漏的告诉给老侯爷。 老侯爷半晌没说话,立在一边的徐宏俭也不敢说话。 良久,老侯爷道:“你回去和你媳妇商议下,给二丫头议亲罢。” “这个时候?”徐宏俭大惊,“父亲,不说那……孩子没及笄,年岁还小。纵是她年岁够了,太后娘娘刚露出些意来,我们这里便给她议亲,怕是……不妥罢。” 太后有意让北虞进宫,常平侯府就开始给北虞张罗亲事,太后会怎么想?此后常平侯府还不等来的是天家的盛怒? 徐宏俭不敢去触这个霉头,他没这个胆量。 老侯爷把眼睛一瞪,“我让你给二丫头议亲,你便议亲,你就说是我命你去议亲的。” “这……”徐宏俭更为难了,他是无论如何不敢把父亲抬出来的。 老侯爷把桌子拍得山响,“我的话你敢不听?你真是孝子啊!二丫头的婚事你不给我定下来,我就没你这个儿子!滚,给我滚出去!” 徐宏俭躬得更低,只能诺诺称是的退了出来。 徐宏俭退出松鹤园,回头望了一眼正厅方向,唉了一口气,转身回金芪院了。 老侯爷见徐宏俭走了,思量片刻,命丫头去赤菊院把北虞叫来。 北虞用过午膳正想睡中觉,就见丫头玉柳来说老侯爷叫她。北虞就去了松鹤园。 进了正厅,老侯爷并没在正厅里,而是在暖阁里。 老侯爷见北虞进了来,先哼了一声,“从宫中回来怎么不来我这里背棋谱?你以为你是谁呢?可不用学棋了么?” 是啊,自己是谁呢?北虞忽然心头涌起万般委屈来。自己不过是被嫡母摆布,却总想摆脱掉的庶女罢了。自己想方设法,努力要改造的,无非是好好的,能自主的活下去。这就是她这个穿越来的庶女的愿望。这样简单,却又是这样的艰难。 北虞施了礼,走到老侯爷面前,轻缓的回道,“祖父,我只想成为你最疼爱的孙女,能在您膝下承欢。” 老侯爷没想到北虞会忽然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他抬起头第一次仔细望向北虞。 粉面玉琢的一张俏脸,一双灿若寒星般眸子。老侯爷心头一凛,她像极了自己已故的夫人。 老侯爷心头百感交集。平日里眼前的孙女装得一本正经,却总是暗中和他怄气。而今日,她原来韵秀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叫人看着心疼。 老侯爷心头一紧,就冲这孩子刚才的一句话,老侯爷就敢断定,北虞绝不像府里上下传得那般胆小懦弱。她扮得温婉可欺,无非是给自己那媳妇一味定心丸,她不想被人算计着活着,她更不想成为别人手上的一枚棋子。 庶女的命运,如此无奈。只是她,小小年纪就能想得如此通透,是不是太不简单了些? “丫头,”老侯爷沉声问道:“你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 北虞忽然就觉一团的话哽在喉咙里。怎么告诉给这位可亲的祖父,告诉她,自己并非他的亲孙女,只是穿越于另一个世界? 不说老侯爷接不接爱,这样的经历,又有几人会信服? 北虞只觉嘴角苦涩,来到这里,非她所愿,但她只能顺应这个时代,保全这得之不易的肉身。“祖父,我……经受过许多您想象不到的事……” 祖孙二人都沉默了。 老侯爷不再追问,生怕触碰到她内心中最痛苦的一片记忆。 老侯爷仰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虽然他很少伸手于内院的事务,却并不代表他不知晓个中道理。老侯爷多希望这个孙女糊涂些。 望着那一双清澈的双眼,老侯爷有些神伤。她心里却偏偏明白得很,她,极可能要入宫了。 老侯爷盘着腿坐在小炕上,遣出去了所有丫头,望着眼前的孙女儿,皱起眉来,“二丫头,有些事,你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而且,有些个话,不是你我能妄论的。” 什么话能让老侯爷把他和自己摆在一个水平线上,北虞愕然,那只有是天家了。 老侯爷继续说道:“我只告诉给你一件事,太后并非皇帝亲母。” 第九十二章 宫闱(一) 北虞从没听人说过当朝皇帝的家事。这种事没人敢说出来,也没人敢乱打听,一个不仔细了,就是杀头的罪名。 今日听老侯爷说起,北虞先感激老侯爷待自己的心意了。老侯爷没有把她当成是外人。 “你懂了么?”老侯爷望着若有所思的北虞,又问道。 北虞细细的回味着老侯爷的话,太后非皇帝的亲母,那么皇帝的亲母呢?若是她还活着的话,该同样被尊为太后。也就是说,皇帝的亲母已经离世了。皇帝亲母的死因是什么?有没有和现在的太后有关呢? 北虞心头涌起了许多问题,她只觉得这些问题千丝万缕般,和今日太后待她的态度有关。 北虞不由得深想一层。 如今,皇帝登基已有几年了,政局尚稳。别人又是赞她容貌极美,太后到底是想用她来试探当朝天子,还是用她来收买天子。不管是哪种情况,她都不想卷入这场纷争中,她不想成为这场战争的祭品。 北虞有许多问题想问出来,却知道,老侯爷并不会告诉给她这些话。此时,北虞却也顾不得许多,她缓缓的跪在老侯爷面前。 老侯爷眼中的惊诧一闪而逝,他沉着脸道,“你做什么?” 北虞给老侯爷磕了一个头,才回道,“祖父待我与旁人不同,孙女心知肚明,今日孙女只求祖父信我一次,因为此事干系到我的将来,我不想稀里糊涂的去做一场战争的祭品,还望祖父明示。” 老侯爷望着跪在地上的北虞,嘴唇紧紧的抿着。 祖孙二人就这样僵持着,半晌,老侯爷对北虞说:“你先起来罢,起来说话。” 北虞听出老侯爷话中的松动,她站起身,垂首立在老侯爷身旁。 老侯爷这才道,“这些个话,纵是你父亲来了,我也不会全告诉给他。你说得对,此事与你有关,我也该让你分明些。” 老侯爷缓缓讲道,“当年先帝最宠爱的习妃娘娘,习妃却无一儿半女。而皇上亲母则是迟妃娘娘,当年还是三皇子的皇帝,聪慧过人,先帝十分疼爱。太后娘娘居于后院之主皇后的位置,太后只有一子,是五皇子。五皇子从小熟读兵书,又会布阵,倒是一位帅才。” “东宫无主,难免有人暗中私议,不知道三皇子和五皇子哪个能入主东宫。就在这个当空,迟妃娘娘的庆阳宫却因盅物事发,盅物所咒之人正是习妃娘娘。习妃娘娘本就身子单若,先帝一见,龙彦大怒,迟妃娘娘被打入冷宫,并把三皇子交予皇后娘娘,也就是太后来抚养。” “此事出了没多久,习妃娘娘的身子竟然越来越不好起来。先帝更因此深恨迟妃娘娘,皇后每每劝解,都会被皇上怒斥一痛。” 劝解?北虞不由得深想皇后到底是劝解,还是火上浇油。 “这时候,西夏大兵进犯我中原,五皇子请缨挂帅争战。皇后当时不舍,五皇子却决意前往,这中间的道理想来你也会懂的。” 北虞有何不懂,五皇子若是凯旋归来,入主东宫的呼声会很高。皇子中有人主动请缨,先帝除了欢喜外,自然不会给五皇子少派兵。此招虽险,胜算却也不小。 “先帝自然欢喜得什么似的,传旨下来,命五皇子为主帅,帅十万大兵去抗敌。却没想到,五皇子在一次领兵竟然中了西夏国的埋伏,战死沙场。我军最后虽胜,但消息传回京城,皇后如何能受得住,自然是哭得死去活来,但已无力回天,从此竟然对三皇子更为尽心。” “先帝便立三皇子为太子。在立储之前,迟妃娘娘暴毙于冷宫中。死因到底如何,无人敢问。再后来,先帝驾崩,太子继位,尊皇后为太后。皇上登基不出一年,朝堂上忽然传出,说是当年太后嫁祸给迟妃娘娘,为的是挑拨习妃和迟妃。” “朝堂上,皇上因此事勃然大怒,全力维护太后,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放出猛话来,若是谁在提及此事,即灭九族。皇上还把太后的嫡亲侄女迎娶入宫,封为容妃。容妃的封号是皇上亲赐的,寓意是有容乃大。” 说到这里,老侯爷深深的望向北虞,“这就是我要告诉给你的话。二丫头,容妃这才入宫几年,现已晋为贵妃,皇上待太后的孝意,可是全天下人都有目共睹的。” 北虞抬起头,蹙着眉,她现在已经全明白了。 首先,不管迟妃是不是被太后所陷害,这笔帐,皇上都算在太后身上了,只是隐忍不发而已。习迟二妃争斗,自然是太后坐收渔利,她没参与进来,北虞也不会相信。单凭那屡屡劝解先帝为迟妃说情上,太后就做得有些过了。 再来看后直。这些年来,皇上养在太后宫中,并能顺利长大。从太子走到皇上,并能以孝治国,北虞不得不说,皇上的隐忍和心机都深到一定的程度。 五皇子的死,已是奇怪。北虞相信皇上也看出来了五皇子的野心。战场上刀箭无眼,很有可能就出现什么状况,这幕后到底有没有黑手,却都不好说。 老侯爷这时候说了话,“迟妃的死,我倒觉得是先帝授意的,先帝的为人,我还是知晓几分,先帝与太后伉俪情深,我想这是先帝为太后的未来清理障碍呐。” 北虞不由得抬起头,她很吃惊,帝王六宫粉黛,却能为一人打算入微,能不说先帝待太后的情深似海么。 北虞想到此处,忽然想到了容贵妃,她问老侯爷,“祖父,那容贵妃未嫁前在太后的娘家是何等地位?” 老侯爷没想到孙女如此聪慧,他不由得双眼一眯,低声道:“容贵妃是柏家的嫡女,是太后的亲侄女。柏公嫡庶出的儿子不少,女儿却只有容贵妃一个,柏公把容贵妃视如珍宝,太后也十分喜爱容贵妃。” 北虞听完老侯爷的话,对上了老侯爷微眯的双眼,电光火石间,祖孙二人心照不宣了。 【作者题外话】:小舍家的舍娃发烧了,当娘的伤不起,上了很大的火,求安慰 第九十三章 宫闱(二) 容贵妃入宫,并不是因为皇上信赖太后的外家,其实倒是皇上拉入宫中的柏家人质,皇上此举就是要做给太后看的。 想到此处,北虞就想到皇上登基后的传闻,只怕那也是皇上授意的,目的有二,一是敲山震虎,让太后坐在现今的位置别太过得了意去。二是借机拉来柏家的人质,又得外面贤名。 高明!北虞不由得佩服起这位当今天子了,这一招招的棋步真真是高明,即有了名,又得了利,还能钳制住太后的要塞。不是心思缜密的人,又会如何布得这一手好局。 “那么选我入宫……”北虞抬起头望向老侯爷。 老侯爷抚着颏下短髯,“你再仔细想想?” 北虞眉心蹙得更紧。 皇上子孝,太后必须母慈。太后只怕要比从前更对后直尽心些,但依她居深宫这么些年来,长宠不哀,心计也不是常人能比的。母慈的一种,就可以为皇上选秀,这其中,没人比北虞更合适了。 北虞貌美,出身名门,这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老侯爷门生众多,朝堂上名声极好,正是皇上要拉拢的对象。这样的样貌,这样的出身,足亦让北虞承得皇上一时之欢。太后对皇上这样示好,慈母的美名还不坐实了。 老侯爷这时候又道,“当今皇后娘娘是先帝为皇上选的,其父兵部尚书陈博远是先帝信任的臣子之一。就是皇上的贤妃娘娘也是先帝为皇上选来的,贤妃娘娘出自英王府。皇上这样做也无非是替皇上防着太后。” 为妻子诛太子亲母,又为儿子娶来朝上德高望重的朝臣之女。而且能让未来的皇后和妃子们的外家相互制约,不得不说,先帝倒真是顾虑的周全。 两代天子,心思都如此缜密,真真是天生就是主宰江山的料。 只是先帝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的儿子和妻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太后只会向皇上示好而选自己的么?北虞绝不会相信太后心计只如此。那么,太后还有什么打算呢?北虞想到了老侯爷的话。 北虞吃惊的望向老侯爷,“也就是说……四妹妹要嫁到柏家去?” 老侯爷见孙女如此聪慧,竟然比自己那年岁一把的儿子看得透彻,心下欣慰了许多,他点了点头,“不错,太后下一步定是会向柏公授意,让他来向你父亲提亲,你父亲只能应允。” 入宫的人,一定就是北虞了,因为北虞符合了太后所有的要求。不只是因为她的相貌,也不只因为老侯爷的名声,而是因为常平侯府符合了太后最看重的一点——徐宏俭和夫人杨氏只一个嫡女,就如同柏家只一个容贵妃一样。 只是太后换了一种布局,她,成为这布局中间最无辜的那个人。 北虞只觉得如冷水泼头,一瞬间全身冰冷,无一点热气。 在太后的授意下,北虞入宫,再在太后的授意下,出身嫡系的四姑娘嫁入柏家。从此太后就等于抓住了常平侯府。身在深宫中的北虞根基却在常平侯府,而徐宏俭和杨氏的女儿嫁到柏家,二人定会忌惮柏家几分,最终,北虞也要忌惮柏家几分。 北虞若是入宫,圣眷不衰的话,皇上自然也会在枕头风中不自主的对柏家亲近几分。若是北虞不得圣宠,皇上不会在意北虞,对太后也不亲近,太后的好名声已然在外。而且徐家不敢轻举妄动,常平侯府从此就永远握在太后的手中了。 北虞握紧了粉拳,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要入宫,不要任人鱼肉。北虞下写出决心,她对着老侯爷躬身施礼,道:“祖父,请您容我回去好好想想,我不会把自己的一生这么轻率的交与旁人的。” 老侯爷一直注意着北虞脸色的变化,望着她先是一脸死灰,后又一脸决然的孙女,老侯爷心疼不已。她才多大,只不过十四岁,还是未经世事的小女子。现在就有这样一个难题摆在她面前,压得她透不过气,喊不出声,这是一种怎样的折磨啊。 老侯爷盯着孙女的脸,老侯爷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老了,他抬起头,“二丫头,祖父也不会让你进宫,祖父希望能帮你选门好夫婿。不只是因为你长得像你祖母,还因为你很聪明,我不想我这么聪明的孙女最后葬在那种地方。” 北虞抬起头,望着有些花白头发的老侯爷,深深的施了一礼才退出去了。 老侯爷望着北虞挺直的背脊,叹惜不已。这孩子性子才真正的像自己,比他的儿子还像他。只可惜生为女子了,若是男人,定是顶天立地,强出自己的那两个嫡出孙儿的孩子。 老侯爷也再没心思去研究棋谱,这样好的一个孩子,他也舍不得把北虞送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怎么办?怎样躲过这一劫,怎样能不让北虞入宫,成为北虞和老侯爷最想解开的结了。 京城里,每一个涌动的讯息都会被放大开来,常平侯的二女儿美艳动人,很得太后的喜爱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徐宏俭沉着一张铁青的脸回到金芪院,杨氏一见徐宏俭面色不虞,并不敢多说什么,细心的为徐宏俭捧来一盏热茶。 “你加些给徐北虞张罗亲事罢,父亲那里在催呢。况且,外面传的也越来越盛了。”徐宏俭靠在太师椅上,皱紧了眉头对着杨氏说道。 杨氏也觉得心里委屈,现在没人搭她议亲的这个茬。杨氏不敢深说,只好说道:“现今合适的人选并不多,而且大家都避着太后那桩事上,哪还敢有人热心起来。” 徐宏俭的脸更加阴沉下来。 崔嬷嬷在一旁轻轻的扯了杨氏的袖口一下,却不想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徐宏俭看到眼里。 本就气不顺的徐宏俭当即不悦起来,“在我面前和夫人暗暗使着什么劲?有什么话是不能让我听的,你跟了夫人这些年了,居然连规矩都忘了么?!” 徐宏俭连斥带训,崔嬷嬷唬得跪了下来,她战战兢兢的回道:“奴婢并非此意,奴婢是想提醒夫人,二姑太太不是一直想给表少爷求门亲事,怕侯爷听到此事不自在,所以才只想悄悄儿的和夫人说。” 一句话令徐宏俭脸上的乌云皆散开来,他一拍大腿,腾的站起身来,大笑道:“对啊,还有钧儿呢!只要把徐北虞许给钧儿,即成全了二妹妹的心思,遂了父亲的心愿,我们还躲过了一场大事,岂不两全其美,好,好!” 徐宏俭大喜过望,对杨氏说道:“夫人,此事就这么定下来,过几日你就把二妹妹请了来,仔细的说说此事罢。” 杨氏也甚是欢喜,连声答是。 【作者题外话】:小舍陪了舍娃码字到深夜,舍娃深夜里发烧39度二,今天小舍带娃去医院,可能要打吊瓶了,一更了,各位,对不住了。 还有,谢谢昨天亲们的关心,小舍很是感动,代舍娃谢谢大家! 第九十四章 思应对 北虞躺在榻子上想着心事。 小蛮怕北虞用过饭后便睡,担心北虞停食,所以立在北虞身边,望着蹙着眉头的北虞,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姑娘已沉默了很久了,小蛮真担心姑娘再这样下去,伤了身子。 降香是个直性子,见小蛮立在北虞身边一动不动,先走过来,“姑娘别睡过去。” 北虞默默的点点头,抬起头来望着一脸担忧的小蛮吩咐道,“小蛮,你去拿陈皮加上冰糖给我烹些陈皮茶来,我喝。” 小蛮虽然不放心自家姑娘,却也没什么话可说,只得答应一声为北虞去煮陈皮茶去。 已经整整一天了,北虞没想到一点法子。 她想到那深红色的宫门,似许多人的血凝结而成的颜色。虽然鲜亮迷人,不知道背后隐藏着多少血腥。北虞只要一想到那宫门,心就不由得跳得厉害。她害怕,害怕迈进那道宫门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想到老侯爷的话,“我不会让你入宫。”祖父的承诺犹在耳畔,让她已经冰冻的心,感受到丝丝暖意。她的祖父却比她的父母亲更不舍得她,这是北虞穿越到大魏朝所想不到的。 祖父表面冰冷,内心却热忱,和她的父亲嫡母正好相反。祖父告诉她,他会想法子留住北虞,他有什么法子,说来说去只有许配人这一点了。可是这个时候,谁敢去触太后的霉头,老侯爷不是一样保不得她么? 北虞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议亲,谈何容易,谁愿意顶着风头娶她?除非…… 北虞猛的从榻子上坐起身来,把一旁正拿着毯子过来的降香吓了一跳,降香忙说道:“姑娘小心着起身,仔细头晕。” 北虞呆住在榻子,不理会降香。她想到老侯爷会想把她许配给谁了,现在这种情况,除了吴长钧,还有何人敢来迎娶她。 不,不行!自己绝对不要嫁给吴长钧,绝不能把终身托付给这样一个男人。 北虞垂下长长的睫毛,现在自己还没有法子帮自己摆脱入宫之险,除了嫁给吴长钧外,她一定要为自己再想一条路去,不能嫁给吴长钧! 北虞呆呆的住着直到小蛮托着青花瓷的茶壶回来。小蛮一进屋,望见了北虞坐在榻子上正出神。小蛮招手叫过来降香,低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降香心下也十分焦急,“不知道啊,从姐姐走时,姑娘就住在榻子上,我也不敢去说。姐姐正好回来了,姐姐快去问问,姑娘可是怎么了?” 降香走到北虞身边,轻声道:“姑娘,您吩咐的陈皮茶已经煮好了,姑娘现在就喝么?” 北虞这才回过神来,示意小蛮把茶盏拿过来。小蛮端过来陈皮茶来。从前小蛮没听说谁用陈皮煮茶,今日为姑娘烹茶,却觉得陈皮这味药才煮出的茶来气味倒也极清香。 北虞缓缓的接过小蛮手上的茶,端了半晌,却没喝一口。 小蛮和降香在一边面面相觑,姑娘自从松鹤园里回来,就仿佛心事重重的。小蛮心里明白,若不是十分紧急的事,姑娘又何至于此。 小蛮担心北虞端茶不稳,顺手接过北虞手上的茶,“姑娘,喝口茶罢。” 北虞忽然抬起眼睛,望向小蛮,小蛮愣眉愣眼的看着北虞。只见北虞眼中的欣喜在一点点扩大,姑娘是想开了什么事罢。 小蛮不知道北虞想到了什么事,但是她能看出来,姑娘是高兴了。小蛮忙笑着说:“姑娘快喝茶罢,奴婢特意往里加了冰糖呢。” 北虞笑着点头,从小蛮手中接过茶来,轻抿一口,“烹得极好。” 降香一见姑娘回过神来,并不似刚才那般模样,也来了精神,“姑娘,您要吃果子么?” “不了,”想好了对策的北虞心情忽然大好起来,“降香,你去把松子糕给我拿过来。” 北虞一直惦记着松子糕,那糕不只老侯爷喜欢,她也喜欢。 “哎,哎。”降香一溜小跑着出了门,在门口撞到正要进来于嬷嬷。于嬷嬷嗔道:“都是一等丫头了,居然还这般毛手毛脚的,仔细旁人瞧见笑话。” 北虞心知降香是为自己高兴,笑着说道:“嬷嬷莫气,她是人来疯,嬷嬷您一到了,她就疯了起来了。” 小蛮立在一边捂着嘴笑。 于嬷嬷知道北虞不是待下人刻薄的主子,所以小丫头也不怕她。怕于嬷嬷倒是比北虞多了许多。 降香挑了帘子进了来,扁着一张脸,“姑娘,那松子糕,馊了。” “馊了?”北虞一怔,“这就馊了?” 于嬷嬷知道自家姑娘美艳动人,却对吃食十分的感兴趣,这也是她这位教养嬷嬷的不是,日也教,夜也教,姑娘却依然对吃有着抗拒不了的兴趣。 如今听说糕馊了,姑娘似乎被当头淋了一铲子炭屑,脸上灰了一层。 于嬷嬷觉得姑娘这样实在有失仪态,忙笑道:“馊了此后厨房里还会做的。” 北虞莞尔一笑,“嬷嬷说得极是,我这就去祖父那里讨要去。” 于嬷嬷倒吸一口冷气,自家姑娘虽然得了老侯爷的赏,但是因为一盘子点心跑到松鹤园里去讨,让人怎么想姑娘。她可还没出阁呢,这样嘴馋的媳妇,哪家还敢要啊。 于嬷嬷连忙拦道,“姑娘,您不会真为糕去松鹤园罢?” 北虞已经站起了身,对着于嬷嬷笑起来,“嬷嬷放心,我不但自己要一盘子糕回来,一地儿还替嬷嬷要几块呢。” “啊?!”于嬷嬷傻了眼,刚要说话,小蛮走过来向于嬷嬷使个眼色,让于嬷嬷安心。然后小蛮就跟在北虞身后出了正厅。 松鹤园里的老侯爷正面色铁青的坐在太师椅上,儿子刚走,说要把北虞许给吴长钧。但是老侯爷心里却一百个不愿意。 虽然吴长钧是自己外孙儿,又是自己嫡长女的亲子。从前老侯爷待吴长钧和徐岱晟与徐岱松两兄弟没有差别。 可是自从老侯爷与吴长钧对峙一盘棋后,老侯爷就不再看好这个外孙。棋品如人品,外孙那一招半势,他岂会看不出来。老侯爷着实对外孙的为人很是失望,幸好他从前待人也是冷冷的,现在依然冰冷倒也没人留意。 北虞是老侯爷的孙女,却是心思极其像了他的唯一一个孙女。让老侯爷把这个孙女交到满腹歪算计的外孙手上,他不放心! 【作者题外话】:首先,谢谢大家对舍娃的关心,小舍已带舍娃去了医院,大夫说是肺炎,上火中。还有,我要说的是,有些读者不为人父母,请您尊重为人父母心疼孩子的感受,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有必要拿孩子生病说事么?不看小舍的书没问题,这是读者的选择,但是请你不要对舍娃生病的事产生什么置疑,哪个当母亲的愿意自己的孩子生病! 第九十五章 献计策 当老侯爷听过徐宏俭的打算,就把一个茶杯摔了,他的声音虽然压得极低,却是咬牙切齿的,“再给我换个人家,仔细去寻去,你平日里是怎么做常平侯的,选来选去只这么一户了?去让你两个儿子也帮着寻去,我且告诉你,若是二丫头没个合适的人家,你就别来松鹤园见我。” 徐宏俭大气不敢喘一下,他躬低了身子退了出来,觉得自己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父亲让选女婿,自己选了,没人家敢搭茬。好不容易想到了自己的庶妹家里,父亲却又吹胡子瞪眼,好像是自己那个庶女吃了天大的亏一样。 徐宏俭就是不懂了,那样一个长在市井里的,缺了教养的孩子,怎么就不能配与身为世子的外甥了?父亲的火到底从何而来呢? 徐宏俭无法,只得回金芪院里再和杨氏想法子。 老侯爷在正厅里独自坐着,丫头们收拾完摔碎的茶盏后,就慌忙退出。没人敢去和铁青着脸的老侯爷说上一句话,就是最普通回事的话,也没人敢。 郑太姨娘正担心着老侯爷时,见有人影进了松鹤园。 二姑娘?郑太姨娘虽不知道老侯爷因何气恼,但她却想着,二姑娘这个时候来,只怕要成了老侯爷的出气筒了。 小丫头进了松鹤园的正厅,向老侯爷禀道:“老侯爷,二姑娘来了。” 有法子了?老侯爷首先想到了北虞来的目的,他忙叫小丫头让北虞进了来。 北虞一进来就张开手,摊着粉白的细手向老侯爷说道:“祖父,我还想吃松子糕。” 老侯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需要长多大一颗心呐,眼前儿就要入宫了,居然还老脸厚皮的跑自己这来要糕吃。仿佛吃了这糕,就万事大吉了。这心若是能拿出来称上一称,大概也有个六七斤了。 老侯爷瞪着一脸温润笑容的孙女,只觉自己眼花了。若是这孙女长得难看些,老侯爷会真怀疑起这孙女是天宫上的天蓬元帅猪八戒托生而来的。 老侯爷眼角狠狠的抽了抽,他揶揄起北虞来,“我这里没有,要吃等你进宫让御膳房给你做去罢。” 北虞也不恼,笑眯眯的蹭到老侯爷身边,不理会老侯爷冷着的一张脸,“祖父,您吩咐厨房做松子糕罢,一会儿子我带回赤菊院里去吃。” “你还有完没完?真当自己是猪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吃!吃,吃,撑得你出不了赤菊院才好呢!” 老侯爷终于咆哮起来。 北虞却笑成了一朵花了,“祖父息怒,祖父息怒,您先吩咐厨房去做糕,孙女这就把想到一个计策告诉给祖父。” “真有法子了?”老侯爷狐疑的望向北虞。 北虞敛起笑容,郑重的对着老侯爷点点头。 老侯爷大喜过望,先遣出丫头们,才对北虞说,“你把法子说完,我再让厨房里做松子糕,耽误不了你的吃。” 北虞笑了起来,把自己想到的法子低声的告诉给老侯爷。老侯爷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来,是啊,这个法子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只盯着一处了。 老侯爷扬手就在北虞额上弹了个脑崩,“你这脑袋瓜子没白长,很有些物件嘛。” 北虞捂着发痛的额头,“祖父,仔细您把我打傻了。” 老侯爷哈哈大笑起来,叫了丫头,“快去吩咐厨房里,一会儿蒸了松子糕来,我也要吃上一吃。许是像二丫头这样喜吃,脑袋就灵光些,也未可知。” 北虞跟着老侯爷一起笑,只有在老侯爷这里,北虞才觉得她有亲人还在。 北虞一直在松鹤园里闹到快掌灯,才回了去。郑太姨娘见老侯爷精神极好,不敢相劝,只能命丫头早早收拾妥当,准备服侍老侯爷休息。 北虞欢天喜地的带着一盘子松子糕回了来,惊得于嬷嬷半晌合不上嘴。还真能要得来糕啊? 北虞把几块松子糕赏给了于嬷嬷和小蛮等人,自己坐在榻子上拈起一块糕来。 自己想到的法子,也只能算是权宜之计了。 一日就这样过去了,到了第二日一早,徐宏俭刚起来,就有松鹤园里的丫头来请他,说老侯爷叫侯爷和夫人呢。 徐宏俭和杨氏猜想十有八九是因为北虞的婚事,夫妻二人连饭也顾不上吃,就去了松鹤园。 常平侯徐宏俭和夫人杨氏进了松鹤园的正厅里。 “父亲,您叫我们?”徐宏俭和杨氏对着老侯爷一施礼,徐宏俭偷眼望向老侯爷。令徐宏俭暗惊的是,老侯爷面色平静,不似前几日那般暴跳如雷。徐宏俭正下疑惑时,老侯爷开口说话了。 “我叫你们来,有一事是想和你们打个招呼。” 徐宏俭忙陪着笑说,“有何事父亲尽管吩咐儿子就是。” “嗯,你即这样说就是最好,我且告诉给你,我已经决定了,把四丫头配于右散骑常侍严大人家的哥儿了。” “什……什么?”徐宏俭有些回不过神来,自己唯一嫡出的女儿,父亲就这样把她的亲事给定了下来,居然连招呼都不和自己打一下。 杨氏脸上已是一片死灰,只差瘫软到地上了。她捧在手心中的女儿,自己养了这么大,不曾让她卷入府内争斗的女儿,竟然连她这辈子最大的事,自己都不能做主,自己当这个母亲是何其的失败啊。 杨氏呜咽的唤了一声,“父亲……”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侯爷一瞥徐宏俭,“严家的哥儿我已经打听得明白,他今年才十三岁,孩子倒是长得极清秀的,行事上倒有几分严大人的风骨,现已是童生了,我瞧着严家那样的门风,这孩子也定是个有出息的。” 老侯爷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又继续道,“我且是告之你一声,我已经请旁人给严大人递了话去了,他这几日就会来向咱们家提亲。你觉得如何?” 徐宏俭终于意识到,父亲已经插手管到自己女儿的婚事上了。他连陪笑也笑不出来了,“父亲,此事是不是太过唐突了?再者,妤儿还未及笄呐,这么急急的给她定亲,是不是太过早些了?” 【作者题外话】:有件事,我想我要说下,读者朋友们不必和我读工作的,因为小舍没生舍娃前就是从事人力资源工作,做思想工作,我可能比大部分亲更有经验。写文是我的爱好,不是我的工作。从我生了舍娃那一刻起,我毕生的职业注定是要当好一个普通的母亲。等一些小读者为人父母后,咱们再讨论父母这两个字的深刻含义罢。 每天更新时间是11点,过几天舍娃肺炎好了,就恢复两更,快要上架了,上架时可能更新暴发。 第九十六章 定亲 杨氏低着头,只希望自己的夫君能说动了公公,这桩婚事任是再好,不是她亲手选出的,也不能做数。 老侯爷瞪起眼睛来,“早一年晚一年又如何?难道妤姐儿还能不嫁么?再者,严家只嫡出一子一女,难道严府还配不起你的女儿我的孙女么?” “不,不,儿子不是那个意思,”徐宏俭的语气又软了许多,“儿子是想,这严大人内院的情行父亲可能不知,这户人家,这户人家着实不妥当啊……” 老侯爷冷笑起来,“我有何不知,我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了。你不就是嫌严大人只一嫡妻再无妾室,甚至连个通房丫头也不曾有一个么?严夫人只因一人服侍丈夫,就在外面有了悍妇的名声。你怕女儿嫁过去,也遭人非议。” “可是,你们可曾仔细想过,有一利就有一弊,这一利对妤姐儿还是极好的呢。打开天窗说亮话,妤姐儿的性子哪里适合内宅复杂的人家?严家只一子一女,都是嫡出。家中清静,少了姨娘和庶子,四丫头没有了妯娌间的琐事烦恼。” “再过几年,严大姑娘嫁出去,可不就剩下这哥儿一人了?妤姐儿嫁过去,婆婆不会为儿子塞一个人来。纵是有这个想法,妤姐儿也好效仿婆婆,严夫人只能自食其果,她还能说出什么去么?这倒便宜了妤姐儿。” “老大,我不是非要做这门亲事不可,你若是此后不想受制于人,这门亲事倒是上上之选。你们且再想想,右散骑常侍一直是内阁相位的一个候选位子,严大人极可能是要入阁的。真等到严大人拜相时,你们想攀附人家,人家还未必想去搭理你们呢。” “我说的一些个话,你且仔细想想,妤姐儿是你的女儿不假,但是她也是我的孙女儿,我们常平侯府唯一的嫡女,难道我还辩不清个轻重么?” 徐宏俭想到严大人未来的仕途,又觉得父亲的话倒也在理,便不再说什么。杨氏心有不甘,却无奈夫君不说话,她又不敢直言驳了公公的话,只能讪讪的立在一旁。 老侯爷望了一眼儿子媳妇,“事儿已经告诉给你们了,没什么话就回去罢。” 杨氏张了张嘴,怎奈徐宏俭那里已经躬身施礼要退出去了。杨氏只得极不情愿的跟着徐宏俭一起出了来。 徐宏俭在前面走着,杨氏闷不作声的跟在后面,刚进了金芪院的正厅,杨氏在徐宏俭身后委委屈屈的唤了一声“侯爷……”,随后就遮面而泣。 徐宏俭知道杨氏心中在埋怨着自己,他皱着眉把丫头婆子们打发出去,才劝起杨氏来,“既然父亲做了主,我怎好再驳了父亲?你也听到了,父亲根本就没打算和我商量此事,直接就告之于我的。” 杨氏用帕子拭着泪,“旁的我不说什么,只说妤儿在我身边养着,难道我这个当娘的竟然不能为女儿的婚事做主么?” 徐宏俭觉得杨氏有些过了分,父亲的话已说出来了,他不敢和父亲去争,回到嫡妻这里,嫡妻竟然也全然不体谅自己,还有怪他的意思。 徐宏俭不由得皱紧了眉,语气重了些,“平日里你也是守礼的,今日怎么就说出这等糊涂的话来了?妤儿的婚事固然我们是可以做主的,难道父亲就不能做主了么?你别忘了,父亲可是妤儿的祖父呢。” 杨氏拭着泪,心里却再明白不过,徐宏俭已经恼了。杨氏虽然生气,心里却也明白一个道理,万不能得罪了自己的丈夫。 杨氏泪水涌得更多些,“侯爷,妾身平日里来是如何的,侯爷也是一清二楚的,妾身也是心疼……我和侯爷已是这个年纪,只有妤儿一个嫡女,侯爷叫我如何能舍得她去?” 徐宏俭见杨氏哭得可怜,语气又软了些,“我知晓你只是拗不过来这个劲来,热刺刺的说上女儿的婚事已定,你并不知情,难免有些不自在。” 徐宏俭走到杨氏身边,低声劝道:“你且细想想父亲的话,倒也占理儿。咱们的妤儿可是那种满腹心计的孩子么?她若是遇到兄弟满堂的人家,她如何能算计得过那些庶出来的小子们的媳妇子?再者,两个孩子的年纪倒也相当,严大人这几年着实被看好,倒也不假。” “你再想想,咱们有严大人这样的亲家,将来对晟儿、松儿也是极有益处的。你只惦记着女儿,怎么就不想想儿子?女儿终是嫁出去的,儿子才是这府里的根本呐。” 杨氏止住了泪,心里也觉得丈夫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还别不过这个劲来。原本嚎哭之声,换成了默默的抽泣。 徐宏俭又道:“父亲那句话还是极对的,妤儿嫁得不好,父亲脸上一样没有光彩,妤儿可是这府里唯一的嫡女呐。” 杨氏不再抽泣,擦干了泪水,望向徐宏俭,“妤儿的嫁妆侯爷可不能再马虎了,不然妤儿就太过委屈了,嫁到了严府去脸上也不好看。” 徐宏俭听杨氏这话,知道杨氏已经想通了,便笑道:“嫁妆的事就由夫人来办,迎娶怎么也要等到妤儿及笄时,还有好几年的光景呢,先订下来倒也无妨。” 两日后,参政曹大人的夫人曹夫人来到常平侯府,杨氏迎进了曹夫人。虽然两家都已暗中知晓,但是曹夫人还是极谦恭的提出了严大人提亲的要求。 严府请参政夫人做媒人,杨氏倒觉得面上好看了许多,便也没说什么,答应下来。 于是,常平侯家的四姑娘和严大人家的嫡长子定亲的事就算做定了。从此后,选秀倒也张罗开来,只是再没人提到常平侯家里的女儿参选之事。就连太后,似乎也忘却了常平侯府里那美若天仙的二姑娘。 北虞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杨氏忙过了定亲之事,常平侯府都宁静下来。 北虞提着笔,把最后一页棋谱抄完,不由得唇角一扬。太后纵是再尊贵,亦不能做得太过明路了,她断不会冒着被皇上觉察她心思的做法,去强压常平侯府去。 北虞放下了笔,有小丫头进来回道:“姑娘,四姑娘来了。” 【作者题外话】:舍娃终于不发热了改回两章。感谢以下朋友:雪忆,鞋子,我的妩媚,木梨,浅泽,妖精,无华,1000baby,尾号是:152**1224,3437,7138,5067,5796,5720,4150,9260,7563,0768,8575,8727,6318,7222,4865,6192,9533,6899,3437,4003,1704,1690,8575,5072,6820,2262,3004,0221 第九十七章 劝妹 自从四姑娘的亲事落定后,四姑娘更是不出白兰院子里。北虞不禁疑惑,今日四姑娘来赤菊院,难道是有什么事么? 北虞一面想着,一面起身迎四姑娘。 北虞有段时间没看到四姑娘舒妤,今日一见,只觉得四姑娘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些。 “二姐姐,”四姑娘施了一礼,抬起头望向北虞,眼中全是落寞。 北虞不由得蹙了一下眉头,随即笑道:“四妹妹一向可好?” 四姑娘见北虞只字不向自己道喜,知道北虞并没像旁人一样取笑她。于是四姑娘话也不答,脸微垂,竟然红了眼圈。 北虞一见忙把丫头打发出去,才拉着四姑娘坐下来,“四妹妹怎么了?” 四姑娘似乎是压抑了很久,极力的忍着,却还是哽咽起来,“二姐姐,这些话我也只敢和你说。自芦荟走了,我倒是有玳瑁服侍,只是惯用了芦荟,又见她是被母亲急着配人的,走的时候哭得不行,我却帮不了她。” “母亲也是因为芦荟是我的丫头子,所以格外的恼了。岗梅还在京城附近,可是芦荟却被配到了江南。山高路远的,我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下人,我连想见她一面都不能够。我打听得说,江南庄子里并不好,芦荟在我身边呆惯了的,这此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一想到这些个,我就心下大恸,只觉得想哭,却又不敢,怕母亲知晓了又要骂丫头们了。都怪我当初没听姐姐的话,害得芦荟现在到了这般田地,都是我害了她,二姐姐,都是我害了她。” 四姑娘苍白的脸上,泪水一滴滴落下来。 四姑娘还是想得太简单了,芦荟是四姑娘身边的丫头,却能做出这等事来,这等于欺辱了四姑娘的名声,杨氏如何能容得下她如此? 四姑娘只想着芦荟在江南的情况,北虞却想着芦荟能不能活到江南的庄子上。 北虞坐在四姑娘身边不作声,不知是怜,还是叹。 四姑娘哭道:“二姐姐,说出来,我也不怕你笑话。我的婚事也这般仓促的定下来,祖父不管我的将来,草草的定了严家,又逼着父母亲同意了。二姐姐,我若是嫁过去,可怎么好?你都不知道,外面风传着严府里全是乱了规矩的。二姐姐,一想到这些,我觉得我连活路都没有了。” 四姑娘说完呜呜的痛哭起来。 北虞也知严府的情况,老侯爷倒凡事不避着自己这个孙女,一五一十的向北虞和盘托出。北虞心知四姑娘对严府有些偏见,严府该是这时代最格格不入的人家。四姑娘知道自己要嫁到这种人家里,心里没了底也是有的。 北虞暗叹,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严大人倒成了本世纪内最好的男人了,不知道会有多少女人打破脑袋想嫁到这样的人家呢。 北虞拿过帕子,轻轻的拭着四姑娘的泪,“四妹妹,芦荟的事当初我也是劝过你的,芦荟那里你也是定会敲打她的。她还不知收敛,惊动了母亲,这就是她的自作自受了,干妹妹何事?妹妹已尽了主仆之谊,芦荟却这般糊涂,妹妹又何必代她自责。” 北虞拉过四姑娘冰凉的手,劝道:“严府里的情况倒并不一定真如外面所传的那般不堪,妹妹没亲眼所见,何苦妄信他人言呢?不说别的,我倒和严姑娘有几面之交,我瞧着严姑娘的作为,不像是家里乱了规矩的。” “就是上一次英王府三姑娘来辱我时,也是严姑娘挺身相助的。我说这话妹妹别恼,满座上当时并无一人想帮我,也没人敢帮我得罪了英王府的三姑娘。四妹妹,试想,这样仗义的女子,出身家庭会很不堪么?” “真……真会如姐姐所说么?”四姑娘擦过了泪,红着一双眼睛问北虞。 北虞一笑,“妹妹太过虑了。其他我倒不知,只一条,严姑娘家里人口清静,妹妹可不是捡了便宜么?” 这一点四姑娘倒是清楚的,严大人只有一妻无妾室,嫡出的一子一女,人口是很清静,少了许多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 北虞见四姑娘的脸色好了一些,又道:“严家的家境自然是不用说的,又是少了许多的麻烦事,妹妹嫁过去时,严姑娘该是已经嫁走了,家里只有公婆丈夫,妹妹还有何需要焦虑的呢?” 四姑娘点点头,脸上有些发红,“母亲也劝我说,少了妯娌之争,我的性子又是这么着,此后公婆待我也自然会是好的。二姐姐,只是我……” 四姑娘说到这里,绞着手上的帕子,低下了头。 “只是四妹妹年岁尚小,祖父就将四妹妹许了出去,可不是让四妹妹心下不受用么?”北虞笑着拉起四姑娘的手,“四妹妹,事已至此,你倒不如好好的请母亲教教你掌管内务,好好的学学女红,嫁过去能托起一个内院来,哪还有人敢薄待你?” 说到了嫁人之事,四姑娘还是不由得脸红了起来,嗔道:“二姐姐……” 北虞笑着把茶递到四姑娘面前,“哭累了就喝些茶罢,在我这里坐坐,若是想洗脸,我就让丫头去端来水,水粉妹妹就用我的。妹妹别红着眼圈出去,叫人瞧见了不好看。” 四姑娘吸了吸鼻子,垂了头,脸上有些羞色,“二姐姐,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望着一脸忐忑的四姑娘,北虞的心忽的一软,她笑着抚过四姑娘挡在眼睛前的一缕刘海,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妹妹年岁尚小,又是这么突然的事,任谁也会无措。” 四姑娘抬头望着北虞,握紧了北虞的手,“二姐姐,多亏有你开解我……” 北虞望着四姑娘稚气未脱的脸,笑了,“你我姐妹何必这般客套。要不要我叫丫头端水进来?” 四姑娘有些不放心,“那姐姐可要和丫头们怎么说?” 北虞实在是觉得四姑娘稚气得可爱,端水就端水,没必要想丫头们怎么看。但她看到四姑娘一脸认真的模样,灿然笑起,“我就说妹妹向我要松子糕,我不给,妹妹气哭了。” 四姑娘一怔,她没想到最老实的二姐姐居然也会打趣自己。 “二姐姐也来欺负我,我不依……”四姑娘嗔道,一头投到北虞的怀里。 四姑娘只觉得心头一暖,若不是二姐姐觉得和自己亲近,断然不会说出这样打趣的话。 北虞拥着四姑娘,她穿越到大魏朝,有许多无奈。凭空多了许多姐妹,又多出没有什么干系的父母。这些与自己原魂有血缘关系的人,似乎都没有把她当亲人待。也只有祖父和四姑娘,倒能和她说些贴心贴肝的话。 是收获罢。 北虞抿着朱唇,笑了。 【作者题外话】:以上提到的亲们,劳烦各位报上生日日期。生日那天,小舍会在话外送给亲们祝福。如果没什么意外事件,我想加更,作为我和舍娃献给各位的生日礼物(如果有重复一天的,也只能加一更,小舍的能力有限哈,亲耐的们)。小舍要对各位说:感谢你们的理解与支持,特别是有几位亲不是一次两次问候舍娃,让小舍很是感动,谢谢你们。 第九十八章 常态 秋风初凉,北虞着一件青翠色的交领襦裙,在院子里和小丫头一起新栽的梅花枯叶。 梅花是老侯爷遣人送来的,北虞去松鹤园里道谢时,老侯爷沉着一张脸,训斥道:“梅花有傲骨,有梅花种着,此后修剪的事你要亲自动手,莫只依赖丫头们。” 北虞躬身施礼,轻轻一笑,“祖父说得极是,此后冬日里想来还能做梅花糕了。” 老侯爷一阵咳嗽,北虞忙过去要帮着老侯爷捶背,却被老侯爷推到一旁,“没出息的东西,只想着吃,你哪里像我半分?!” 北虞立在一旁,“祖父教训得极是。” 老侯爷望着一脸谦卑的北虞,沉着脸,半晌没说话。 “做出的梅花糕子,”老侯爷忽然又道,“若是好吃,你送我这里几块。” 北虞极力的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有什么可笑的?看你那憋着的劲儿。怎么?只许你吃我的松子糕,不许我吃你的梅花糕么?”老侯爷又骂起来。 北虞轻启朱唇,笑容扩大开来,“孙女不是笑祖父吃糕的事,孙女在想,孙女还是有几分像祖父的。” 正厅里传出老侯爷爽朗的笑声。 北虞正剪得认真,院子外走进来一个丫头。丫头没想到北虞正在院子里剪枝,进了来忙就施礼,“二姑娘。” 北虞回过头,见来人是玉柳,不由得笑了,“从祖父那里来么?” 玉柳躬着身子,“回二姑娘的话,老侯爷请您过去呢。” 北虞把手上的小剪刀交给小蛮,笑着打发走玉柳,转身回来套了件披风,就出了赤菊院。 到了老侯爷的松鹤园里,老侯侯正在小书房里。北虞进了去施礼,老侯爷招手叫过来北虞,“过来二丫头,和我对弈一局来。” 北虞知道老侯爷玩兴又起,恭恭敬敬的走过去。老侯爷一指对面的椅子,北虞坐下来,和老侯爷下起了棋来。 没有一柱香的时间,老侯爷就开始皱起眉来。老侯爷瞪起眼睛来,“这一局不算,你居然能占了优势了?笑话。我们重新来一局。” 北虞气淡神闲道:“祖父说得有趣,从前可是祖父教导我的,‘棋场无父子’,更何况是祖孙了。这一局定要分出个输赢不可。” 老侯爷恨不能用眼神杀死了北虞,“这个作了孽的小畜生,居然敢拿我的话来压我?你是不想活了罢?!” 北虞并未抬头望老侯爷一眼,垂着头望着已成定局的棋盘道:“祖父,该您了。” 老侯爷最恨这个孙女不顺着自己的话走,她若是辩白,或是求饶,自己倒有个台阶下。可这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孙女偏生和自己咬着劲来,非要看自己丢了这张老脸才高兴。 “当”的一声,老侯爷掀翻了整张棋盘,墨玉的棋子落了一地。 北虞连忙退了几步,老侯爷又吼起来,“徐二丫头,你给我听好了,从此后松鹤园你不许再踏进来半步,不然小心我打折了你的腿!” 北虞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折了几次腿了,反正每每惹怒了老侯爷,自己就要在口头上折一次腿。但是下一次老侯爷再叫她来时,她的腿还是好好的。 随着一声咆哮声“滚”,北虞退出了小书房。 小蛮在门前早已见怪不怪,见北虞出了来,小蛮忙走过去扶起了北虞的手,主仆泰然自若的走出了松鹤园。 玉柳在偏房里听到老侯爷的叫骂声,玉柳低声对正念着佛号的郑太姨娘道:“太姨娘,外面都说二姑娘是想巴结着老侯爷,却总被老侯爷骂,大家都说二姑娘倒也是面皮子厚的人,旁人被老侯爷这般骂的话,任是叫着,也不会再来。可这位主子姑娘倒好,还不是照来不误。可见二姑娘确实想巴望着老侯爷。” 郑太姨娘摇了摇头,把串珠套在手腕上,“你们懂得什么?二姑娘才是最聪明的人,你且想想,你有多久没听到老侯爷的笑声了。依我看来,这府里除了二姑娘,再无人能让老侯爷这样高兴了。” 玉柳细想,果然是如此,老侯爷虽然骂着二姑娘,可是自己最爱吃的松子糕却只肯分给二姑娘一人。四姑娘是老侯爷的嫡亲孙女呐,还未得老侯爷一样物件,连那糕也未曾给过半块。 老侯爷骂够了北虞,打开小书房的窗子。正是秋高气爽,老侯爷忽然就起了出去走走的心。 “来人。”老侯爷在房里唤道,马上有丫头进了去,“老侯爷,您要奴婢做什么?” 老侯爷拈着胡须,“去,告诉给郑太姨娘,就说我要去花园子里转转。” 小丫头哪敢怠慢,忙应声退上去。 “去花园子?”郑太姨娘从座而起,老侯爷可是许多没说要去花园子了,怎么忽然就想起要去了呢。 郑太姨娘披了件外衣,就去小书房。 老侯爷只带着郑太姨娘和两个小丫头就去了花园子里。 秋风徐徐,有阵阵鸟鸣声传来。因徐宏俭自诩君子,极爱菊花。花园子里种了许多种菊花,有妃红色的,有水粉色的,还有嫩黄色的,开得满心满眼。 仿佛是为了衬着菊花,柳叶也染成了一半的青绿,微风中,缓缓的舒展开来。 老侯爷许久不来花园里,今日天气又好,不由得心境更加晴好起来。 不远处,传来年轻后生的说话之声。老侯爷皱起眉,忙有小丫头前去瞧了。不多时小丫头来回禀:“老侯爷,是二爷带着几位公子正在下棋呢。” 老侯爷轻轻挑了一下眉,“可知道是哪几位公子?” “听得说是英王府的几位公子。” 老侯爷心下不喜起来,早就听人说自己那个不长进的儿子把希望寄于与英王府结亲上,现在竟然连自己的孙子也去结交英王府的人,传出去自然是有意奉承人家,落在旁人的眼中,自己常平侯府成什么了? 郑太姨娘见老侯爷脸色忽然就变了,忙低声道:“老爷想来是走了一会儿子了,也该回去了。” “回去?”老侯爷冷冷一笑,“走,我倒要瞧瞧英王府的人怎么就那么招人待见,常平侯府里的人都要赶着去贴上去。” 郑太姨娘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在老侯爷的授意下,郑太姨娘只好先回松鹤园了。 第九十九章 暗潮 凉亭处,二爷徐岱松正和英王府的二爷,三爷并其余的几位公子一边下棋,一边说笑着。早有小厮远远见老侯爷前来,忙报与徐岱松。 徐岱松一听说祖父来了,慌忙立起身子。 对于祖父,徐岱松还是有些发悚的。自己的祖父一直给徐岱松不苟言笑,时不时就要教训人的印象。别说是自己,一直以来,自己的父亲见到了祖父也像遇到猫的老鼠一般,哪里还有什么大气敢喘。 这些年来,好在祖父是很少出松鹤园的,徐岱松倒也躲了清静。 现在听说祖父忽然就来了,徐岱松有些着慌,祖父不会当着他客人们的面下了他的面子罢。 老侯爷走近了,徐岱松连忙迎上前去,躬身施礼,“祖父,您来花园子里转转了?” 说完这些话,徐岱松觉得自己说出这话就似少了根筋一般,不来花园子里转转,难道还是为了吃花么?若是祖父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他可就没什么面子可讲了。 徐岱松即无措,又有些慌张起来。平日里在先生和同窗面前,他倒是文思泉涌,对答如流。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了祖父的影子,他就发悚了。 今日他又说出这种没话找话,不经大脑的话了,只怕又要吃祖父的一顿排头。想到这里徐岱松不由笑容发紧,原本英俊的面容显得僵硬而无生气。 徐岱松垂着等着老侯爷的话,心中暗暗思量着对策。 “嗯。”老侯爷似乎并没在意徐岱松的话,他望了一眼立在亭子里的其他公子,问徐岱松,“听说你们在下棋。” 没有发难的祖父还是晓得给他留些情面的,这让徐岱松心里安定了许多。听到祖父在问,徐岱松忙回道:“是,孙儿在和几位公子一起下棋。” “我去瞧瞧。”老侯爷这样说着,人已经向凉亭走去。 徐岱松怔了一下,心中虽有不愿,却不敢说什么,他忙紧走几步,跟上老侯爷。 见昔日威风八面的常平侯府的老侯爷忽然来了,亭子中的三五个人都忙上前施礼。老侯爷也不故意表示亲近,只是嘴上说着“我就是来瞧瞧你们下棋,都不必拘着性子。” 因老侯爷的前来,哪还有人敢下棋,都立在一旁。老侯爷一见,望着几个人,“倒别都愣着,有没有人和我下一盘棋?” 几个年轻公子都有些无措,老侯爷前来,忽然说只是想和年轻人下一盘棋,任是谁也觉得放不开手脚。 这棋怎么下?是敷衍还是认真了?在常平侯府若是下得太过好了,下了主人家的面子,若是不好,这些个故人面前如何有台阶? “这……”最为难的当然是徐岱松,这叫人家怎么答啊。徐岱松心中埋怨着老侯爷。 “就你罢,”老侯爷不理会徐岱松的不自在,朝着面前不远处,着月白长衫的一位年轻公子招手道,“你可会下棋么?” 徐岱松脸色一滞,此人正是英王府的二爷魏羽琪。徐岱松刚要说话,魏羽琪已经笑着答道:“老侯爷,晚辈会下棋,只是棋艺不精。” 老侯爷摇着手说,“无妨,只是下一盘子棋罢了,哪里还得了那么多规矩。来来,和我对弈一盘。” 魏羽琪微笑着一躬身子,坐在老侯爷对面的石椅上。 老侯爷很欣赏魏羽琪不拘于小节的性子上,二人摆开棋盘下起了棋。 老侯爷先后和几位后生下了棋,结果是和魏羽琪平了一局,和英王府三爷魏羽瑭赢了一局,和武成侯的世子爷平了一局。而后再无人敢和老侯爷下棋。倒不是棋艺不精,而是着实难下这盘棋。 老侯爷大概也意识到客人不便,下了三盘棋就起了身,让徐岱松留客人在府中用饭,便离开了。 老侯爷在花园子里和几位公子下棋的时候,紫竹院里的三姑娘正心急气燥。 四姑娘先定亲的消息如在三姑娘耳边敲响的铜锣一般,震得三姑娘全无思想,头脑直晕。若按长幼有序,先定亲的该是大姑娘,怎么就轮到了年纪最小的四姑娘身上了。 三姑娘不由得咬起牙来,还不是夫人偏心着自己的女儿,才小小年纪就帮她先定亲。虽听说严大人有些格格不入,但是这官职可是在那里摆着的呢,任谁也不敢小瞧了严府。 白芷从门外端来一碗藕羹,放在三姑娘面前,三姑娘却一动不动。 白芷刚要轻唤,三姑娘猛然抬眼看着立在一旁的莫雨,没好气的训道:“怎么就这几日没人去煮金银茶了?都说秋高气燥易上火,你们倒该比我心细些,难道紫竹院里的大丫头就这么好当的么?别凡事要叫我来想到你们前头去。” 莫雨知道三姑娘又是着了恼,便先自领了错,就去厨房里煮茶。 三姑娘见莫雨走了,说起话来便毫不留情,“扎我眼的东西,看着我就烦。” 白芷忙朝三姑娘摆手,低声道:“姑娘莫恼,仔细让人听到不好。” 三姑娘知道自己院子里的人一半是杨氏的人,心下更恨,声音低低道:“怎么郑太姨娘那里还没有信?都让我这么等下去么?看眼前的情行,好的都让人捡走了,还有什么好事等着我?” 白芷自然明了三姑娘的心思,但却不敢乱说话,“姑娘莫恼,老侯爷这几日不是正在教导着二姑娘学棋,许是分不开心来,郑太姨娘也悄悄说了,让三姑娘耐心些。” 三姑娘咬起了唇,“还要怎么耐心,郑太姨娘倒是会打算。白芷,你一会儿子抽空让芽儿悄悄的去催催郑太姨娘去,别让人瞧见了。” 白芷有些犹豫,现在并不像从前,满院子里的人可不全是三姑娘的人了,想支使芽儿不难,但是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呢。 三姑娘也明白白芷在想什么,她先说道:“你且不必管这些个,只去私下里吩咐芽儿去,院子里的事,我自有主张。” 白芷并不知道自家姑娘要有什么主张,三姑娘让白芷俯耳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话,白芷脸上有些发紧,却还是点了头。 三姑娘直起身子,手里把玩着一个小银汤勺,轻轻的扰着面前有些凉了的藕羹,唇角挑起了一抹冷笑。 此计若是使好了,管叫院子里少了些碍眼的人。 【作者题外话】:昨晚舍娃的病情反复了,小舍一夜没睡,这么熬下去,小舍实在受不了,我尽量不断更,但若是某一天断更,希望大家能体谅我,抱歉 第一百章 失钗 这日一早,北虞来到金芪院,却见父亲徐宏俭却在正厅里沉着脸,杨氏则立在一旁,脸上辩不出喜怒来,一边跪着的却是不停抽泣着的吴姨娘和一脸委屈的三姑娘。 徐宏俭见北虞进了来,脸色更阴沉,还不及北虞施礼,便极不耐烦的说道:“回去罢,今日不必来请安了。” 徐宏俭说完一席话,又对立在门口的崔嬷嬷低吼道:“去守在门口,再来请安的都给我打发回去。” 崔嬷嬷连忙答应。 北虞心知不是什么好事,却也不想在此处逗留,施了礼就退了出来。 走出金芪院时,遇到同样来请安的大奶奶冯氏,冯氏见北虞出了来,就问:“二妹妹怎么出来了?” 北虞声音极低,“大嫂子,父亲在母亲那里,还有吴姨娘和三妹妹,应该是父母亲有些事。” 冯氏向正厅的门望了一眼,不免有些为难,“二妹妹先回去罢,我已经走到这里了,若不去瞧一眼,倒显得不好。我去问问门口的丫头去。” 北虞便和冯氏告辞。 冯氏到了门口,丫头便把徐宏俭的话给传了,冯氏只得折身回了去。 正厅里。 徐宏俭定定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吴姨娘,冷声道:“你是个什么身份,凭什么替晴儿喊起冤了?晴儿她自己没有嘴么?她纵是有冤,还有我,还有夫人为她做主!你没个上下尊卑,还要你的脸不要?!” 吴姨娘拭掉脸上的泪,猛然抬起头来,一脸决然,“贱妾不过是侯爷夫人的下人,说破天了,只是一介奴婢,连崔嬷嬷却也是不如的,万人皆可把贱妾踩于足下。侯爷恼我,夫人恼我,都是我的不是。侯爷请想,三姑娘却是您的女儿,她可是府里名正言顺的主子。” “三姑娘先前儿有错处,被侯爷罚去了思过,胆子早已怯了,她哪里还敢再说出什么话来。若不是那支金丝凤钗是当年侯爷特特请人为贱妾做的,贱妾又送于了三姑娘,无非想把这最值得的物件留在三姑娘那里。” 吴姨娘吸了吸鼻子,“贱妾刚受了罚,重出院子就去三姑娘那里,不想就遇到此事。侯爷,旁物倒也罢了,只是此物于贱妾和三姑娘都大有不同。那是侯爷赠与的,贱妾仔细的留着,看着金丝凤钗,就如看到侯爷一般。” “难道这些大胆的奴才们连这心头的念想,也不想给贱妾留下来么?奴才们不能仗势欺压三姑娘到如何地步啊。贱妾今日纵是拼出丢了性命,也要替三姑娘喊一声冤。” 杨氏的脸色变了变,吴姨娘这话说得要多露骨有多露骨,什么叫奴才们仗势?仗的又是谁的势?这府里谁还敢纵容自己的奴才?除了她正室夫人外,还会有谁? 杨氏忍不住,直言问向吴姨娘,“你又没有证据,如何就知道是奴才们偷的?” 吴姨娘第一次顶撞起杨氏来,“除了奴才们还有谁?这起不要脸的奴才们,今日敢偷三姑娘的钗,许是哪一日就能做出下做的事,把三姑娘的亵衣偷了出去,那时候丢的可就不只是三姑娘的脸了,侯爷啊!” 杨氏抿紧了嘴,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这个吴姨娘竟然把话越说越严重,分明是要徐宏俭做出个决断来。 杨视线往座上的徐宏俭身上一扫。 徐宏俭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徐宏俭还是第一次听到吴姨娘说出如此不顾性命的话,竟然心下有些发怔。他听过吴姨娘的娇话、痴话、傻话、情话、嗔话,多得不胜其数,有时候他听着也觉得厌烦透顶。 好在她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妾,就如同笼出的雀鸽一般,喜欢时拿出来摆弄一会儿,不喜欢时,理也不必理,再或者丢掉,杀了,都是随他心意的。 可今日,徐宏俭第一次听到陪了他十多年的妾,说出的这种不管死活的实话怨话,他还是很是吃惊的。 心中存着这份吃惊,徐宏俭不由得多看了吴姨娘几眼。一直很是姣美的吴姨娘,今日也不上妆,一张苍白的脸上,隐隐可见几道干涸的泪痕,瞧着倒有些梨花带雨的娇媚。 徐宏俭心中一动,心下不由得想着,该不是真是有什么冤情才是罢。 徐宏俭又思量起吴姨娘的话来,别的他不曾想起,那支金丝凤钗确是他请人做的,当年吴姨娘怀着三姑娘时,徐宏俭是请了江南的制钗匠特意做出精美的花样。 很少留意女人钗脂的徐宏俭,很喜欢那支金丝凤钗的做工,吴姨娘自然也是极喜欢那支钗的。吴姨娘一直让人收着那支钗,若不是三姑娘后来瞧见了来讨,那支钗还在吴姨娘那里。 吴姨娘为了那支钗可以拼出了这张脸去,这让徐宏俭很是感慨。钗,谁都有,就是吴姨娘,也有许多支。但是她却能为这一支而豁得出去所有,这其中的情意自然不言而喻。 徐宏俭皱着的眉,松了松,望着吴姨娘的眼神也温柔了些许。 睹物思人的道理,徐宏俭还是懂的。 杨氏立在一边,见半晌徐宏俭不说话,就转目看向自己的夫君,只见徐宏俭的一双眼睛正凝在吴姨娘的脸上。 杨氏心头大警,她终于明白吴姨娘要做什么了,她可不只是替三姑娘喊冤!杨氏的嘴角又沉下去几分。 原本她还以为吴姨娘只是来设计除去三姑娘院子里的人,现在看来不然,吴姨娘借着这次机会,在向徐宏俭讨宠的。看看吴姨娘那惺惺作态的模样,出来喊冤一改往日的花红柳绿的穿戴,腊黄着一张脸,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杨氏暗暗咬紧了牙。 怎奈,此事关乎自己,杨氏不好直言斥责吴姨娘,一张脸沉得有些发黑。 徐宏俭良久才收回目光,道:“你说晴儿的金丝凤钗丢了,又是院中的奴才们偷了去,你可有证据?” 吴姨娘回道:“侯爷,贱妾没什么证据,所以来求侯爷,搜搜这群奴才们的身上和住的地方,主子姑娘丢了东西,便不是她们偷去的,一样脱不了干系。” 前后都让吴姨娘给堵上了。有亦是错,没有也是错。 杨氏眼睛一挑,望向跪着的吴姨娘。好算计,竟然要把自己拉下水去。自己换了奴才过去,三姑娘的院子里就丢了东西,吴姨娘又闹到徐宏俭面前,任谁也会想到她不是派人不利,就是幕后指使。说轻了是内宅掌管不善,说深了,其心不善,待庶女刻薄。 徐宏俭眉头轻挑,他也知道杨氏换了三姑娘的丫头婆子许多人,只是三姑娘当时犯了错,嫡母教导自然是要从头到尾做一次的。可是现在出了这种事,杨氏自然不便插手,只能由他来做此事。 “去,把赵杨家的给我叫来。”徐宏俭吩咐道。 第一百零一章 争 赵杨从前是徐宏俭的贴身小厮,后来被派去几个铺子里做总管事。赵杨自然是徐宏俭的心腹,所以赵杨家的虽然在府里只个管小事的媳妇,却被人敬让三分,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是徐宏俭的心腹。 不多时,赵杨家的进了来,先给徐宏俭施礼,徐宏俭命她带人去紫竹院仔细的搜上一搜。赵杨家的领命退出去了。 赵杨家的退出去,徐宏俭望着跪在地上的吴姨娘和三姑娘,说道:“你们且先起来罢,是非曲直一会儿子就知晓了。” 杨氏眼睛盯着吴姨娘,她已深知若是去搜,定然是自己的人藏着这些东西。吴姨娘既然和三姑娘敢来找徐宏俭,就证明她们已做好了所有准备。杨氏也不是傻瓜,她并不想坐以待毙。 杨氏微微的向徐宏俭福了福,“侯爷,妾身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从前并没听说过紫竹院里丢失什么,怎么妾身换了些下人,就出了这档子事?” 徐宏俭已明白杨氏话内含义,杨氏是怕被人陷害。 徐宏俭并未说话,此时心里已有了计较。 有一柱香的时间,赵杨家的进了正厅,她向徐宏俭躬身一施礼,“侯爷,奴婢在莫雨姑娘的褥子里找到了金丝凤钗,现在奴婢已经把莫雨姑娘带了来。” 果然,杨氏毫不意外的望向徐宏俭,徐宏俭剑眉轻挑,眼角扫过吴姨娘。“去把莫雨给我带进来。”徐宏俭吩咐道。 莫雨一进来便跪倒在地上,哭着喊冤,莫雨口口声声说是自己被人陷害。 三姑娘一脸错愕的走上前,指着莫雨骂道:“我平日里你也不薄,你怎么就起了这般贪心来?” 莫雨却并不理会三姑娘,急着向徐宏俭辩道,“侯爷,奴婢月例是按大丫头的月例走的,奴婢又在这府里吃住服侍主子,奴婢并无父母亲眷,奴婢要金丝凤钗做什么?银子奴婢不缺,偷来的钗又戴不得,奴婢没理由去偷啊。” 莫雨句句话没牵让杨氏,仿佛自己就是三姑娘的丫头,和杨氏无半点关系。 杨氏垂下目去,自己调教的丫头,自己最清楚,莫雨果然不负使命。 三姑娘一时语塞,倒是吴姨娘到底有些成算,她忙说道:“人总是贪心不足,就是因为你是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你才有持无恐,留着金丝凤钗卖了好以后配人成家用。若是不然,你就是起了别的心思。” 杨氏听完吴姨娘的话,望向一脸怒容的吴姨娘,“吴姨娘这话倒是在说丫头,还是在说我?旁人都知道莫雨是我给三丫头的人,而我还送于大姑娘一个丫头,怎么就偏生紫竹院里出了这档子的事?” 吴姨娘被杨氏抢白得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杨氏转头对徐宏俭说道:“侯爷,即是我派去的人出了这档子事,妾身也难免招人嫌疑,倒不如就让妾身来处置此事,若是妾身处置的不妥,侯爷再来做主,侯爷看如何?” 徐宏俭原本并不打算让杨氏因此事在奴才们面前有失尊严,一府的主母,就是主母,纵是做了什么大不见,小不见的事,他这个夫君也要维护杨氏的面子。人后再听杨氏如何分说,那就是他们夫妻的事。 徐宏俭点了点头,吴姨娘却哀叫一声“侯爷……”,一腔戏文般的腔调里,夹着不满,裹着委屈,还有隐隐的嗔娇在里面,颤颤扬扬的唤了出来,叫酥了人的骨头。 杨氏恨不能走上前狠狠的抽吴姨娘一记耳光才好,真是发了春的母猫啊,见了男人就不知道自己是人是兽了。 徐宏俭心中大动,却碍于众人面上,他先皱起了眉,“回你的偏院去。” 只让回偏院去,却不是禁足,吴姨娘自然是来去自由的。回去到底做什么,不消徐宏俭说,吴姨娘已心领神会了。 吴姨娘站起身,眼中闪着光望了一眼徐宏俭,才退出了正厅。 杨氏垂着眼,这场较量,自己就这样输给了狐媚子吴姨娘了! “莫雨,”徐宏俭望向跪在一边的莫雨,思量着如何处罚她。 杨氏却抢先道,“侯爷,莫雨纵是没偷三丫头的金丝凤钗,身为一等大丫头的她却也是大错,妾身想着,就将她打发出去罢。至于紫竹院里的其他人,都要罚上一罚,不知服侍好姑娘,就是她们的错处,也该让她们长长记性,罚紫竹院里的人一个月月例罢。” 徐宏俭本不喜管内宅的事,杨氏即说了,徐宏俭便点了头。 莫雨的泪又落了下来,她却不敢大哭,只得重重给徐宏俭和杨氏磕了头,才下去。 徐宏俭转眼望着三姑娘,“此后做事也要妥当些,再有丫头不服管教,或是行事不妥的,早些回禀了你母亲,你到底是主子姑娘,难道还要受奴才们的气么?还有,什么事倒不知拦着你姨娘,闹到夫人的院子里,什么意思?让人瞧着你这个主子姑娘还要一个姨娘来撑腰,你脸上有光的很么?” 虽然打发走了莫雨,三姑娘见并未伤及老谋深算的杨氏,早已灰了心。现在徐宏俭又来斥责她,她自然不敢说什么,只能唯唯称是。徐宏俭便对三姑娘摆了手,三姑娘退下去了。 屋中再无旁人,徐宏俭看向杨氏。 杨氏一脸平静,“侯爷不信我么?” 徐宏俭倒也不是不信自己的嫡妻,只是他一个大男人极讨厌这种内院的纷争。断来断去,烦不胜烦,倒不如躺在那里享受一会儿子轻闲。 “三姑娘那里你就不要再遣去人了,直接从人牙子那里买了来就是。晴儿你该教导自然不是要教导的,吴姨娘那里也是要约束的,没事跑到这里闹算什么?” 说来说去,话里还是有些埋怨杨氏的,杨氏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杨氏却不能不为自己辩一辩,“侯爷,出了这等事,妾身百口莫辩,只想请侯爷细想想妾身这些个年来所作所为,若是侯爷不信我,妾身在这府上再没有容身之处了。” 杨氏说完就落下泪来。 徐宏俭打发出丫头婆子们,先咳了一声,才道,“你我夫妻多年,我又岂会不信你呢?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你自然是要避嫌的。不过,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我即懂你,你还怕的是什么?下人们哪个敢乱嚼舌根子,你即拉出去打死了。” 杨氏这才收了泪,徐宏俭却站起身来,“你不必太过多心了,我总是知道你的不易。” 自己的夫君把安慰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杨氏若是再说什么就是不知好歹了。 杨氏轻轻的点了点头,“侯爷,现在几个女儿也大了,亲事,侯爷也拿个主意罢?” 徐宏俭背着走,在屋中踱了几步,“你便做主就是,家世不要差得太多便好。” 徐宏俭说着才走到门口,略一迟疑,背对着杨氏说道,“今晚就不必等我用饭了。” 杨氏恭顺的答应着一声,徐宏俭抬脚就走了。 第102章始提亲 徐宏俭走了后,杨氏坐下来,崔嬷嬷这才进了屋里来,“夫人,奴婢瞧着侯爷好像去了偏院。” 杨氏冷冷的笑起来,“她大早上起来卖痴犯浑的,不就是为了这一出戏么?打量着我是傻子呐。” 崔嬷嬷见杨氏着了恼,不敢再说什么。 杨氏对崔嬷嬷说,“你先取了银子,给莫雨五十两,你找户稳妥的人家,把莫雨嫁过去。不必做得太过隐密了,要让府里的一些人知晓,特别是能传到紫竹院的人。” 这就是夫人做给三姑娘瞧的,让紫竹院的人都看看,莫雨虽是被打发了,却是去处很好,很得主子的关照。崔嬷嬷自然是懂杨氏的心,她答应着退下去。 杨氏走到椅子边坐下来,紧抿的嘴角,微微下垂着。果然是吴姨娘和三姑娘,不仅来现她的眼,铲除她的人,还要抢走徐宏俭。 杨氏眯了眯眼睛,看来先前自己是太纵坏了吴姨娘和三姑娘,也该让她们知晓自己到底是不是任她们来为所欲为的。 杨氏正想着,小丫头进来报道:“夫人,二姑太太来了。” 杨氏皱了皱眉心,这个庶妹又来做什么?杨氏心烦不已。一大早上三姑娘吴姨娘来添堵,现在这个不省事的小姑又跑回来了,不知道又要有什么事来为难自己了。 杨氏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吩咐道,“请二姑太太进来罢。” 二姑太太徐泽慧进了正厅,见大嫂才从座起,就笑道:“大嫂子,近来可好?” 虚话客套杨氏是丝毫不给人落下口实的,当即她便笑道:“很好,二妹妹可好?” 二姑太太点着头,姑嫂二人坐下来。 有丫头上了果子,杨氏便问道:“二妹妹此番回来可是来看父亲的?” 二姑太太一笑,对着杨氏说道:“大嫂子,我此番回来是为给钧儿求亲先打听大嫂子的主意。” 杨氏早听徐宏俭说起二姑太太想让侄女嫁过去一个,现在听了二姑太太的话头,自然知晓她的打算。 杨氏微微一笑,对二姑太太说道,“二妹妹的主意侯爷倒和我说过了,二妹妹能这般尽心,倒是我没料到的。想来我在夹缝里看人,小看了二妹妹,二妹妹别恼我。” 二姑太太着实没想到杨氏会说出这样一番的话来,她只觉得这些年来自己所受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这些个年来,大哥没给过她什么好脸子瞧,大嫂也是不冷不热的。原本是失了些信心的二姑太太,此时却心下极是安慰。 看来大嫂子还是个明白人。 二姑太太眼圈一红,叹了一口气,“大嫂子懂我就好……” 杨氏说着,握住了二姑太太的手,“二妹妹不是外人,钧哥儿也是侯爷的亲外甥,自然要先紧着自家人来挑一挑。我三个庶女,一人一个性子,大姑娘太木了些,二姑娘胆子小一点,三姑娘性子泼辣。依我的主意,二妹妹就把弱的留下来当媳妇,又听话又和妹妹一心,妹妹以为如何?” 二姑太太没想到杨氏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她喜出望外,当即抚掌,“大嫂子倒是为我打算呢,我这里多谢大嫂子了。”说着,二姑太太站起身就朝杨氏拜。 杨氏一把拉住了二姑太太,“妹妹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一家人不提两家子的话,妹妹忒外道了。” 杨氏和二姑太太姑嫂二人手携着手一同坐在一处,又说起话来。杨氏把老侯爷急着想把几个庶女定亲的主意告诉给二姑太太。 杨氏说:“妹妹也知道,这妤儿定了亲,是父亲的主意,父亲不想外面传咱们府上刻薄庶女的话,先紧着嫡女定亲,放着几个庶女不管,所以妹妹,我心上也是急的。” 二姑太太闻听,站起身来,“大嫂子即是这么说,我就不去瞧父亲了,我立即回府上,请媒人来提亲。” 杨氏笑了笑,点了头,“妹妹从前好好待我这庶女,也是与我为善,让我在父亲面前脸上好看些了。” 二姑太太笑意更浓,“看大嫂说的,大嫂放心就是。” 杨氏亲亲近近的送走了二姑太太,一直送二姑太太出了金芪院的门,杨氏才收了笑意,一股冰冷直到眼底。 当晚杨氏便以女儿的事请徐宏俭过去,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徐宏俭正惦记着吴姨娘那边的事,也不及细听,草草的点了头,就走了。 第二日就有消息传出来,紫竹院里的莫雨被打发走了,院子里的不论丫头婆子皆被罚了一个月月例。 降香把这些个话告诉给北虞时,北虞还在认认真真的抄棋谱。 北虞提着笔,轻轻笑了笑。一句话就罚了紫竹院的所有人,众人得知后静下来想,不知道会怎么骂三姑娘呢。三姑娘不但得罪了杨氏遣过去的下人,还得罪了从前自己院子里的下人。 杨氏大概要的就是这个罢。 北虞把笔放在洗笔里,拿着帕子拭了拭手。一旁的小蛮忙把笔收好。 北虞立在窗口处,望着正给梅花浇水的几个说说笑笑的小丫头,心头不由得微凛,杨氏若是善罢甘休才怪呢。 没几日,北虞刚去金芪院给杨氏请安,便听到门外有嘈杂之声。小丫头的声音不由得大了些,“二姑太太,您且等奴婢去回禀了夫人去啊……” 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啪的一声打起了帘子,疾步走进来,“大嫂子,你这是何意?” 杨氏抬起头,见进来的是二姑太太,便摆手打发出屋中的大奶奶和几个庶女。 众人退下后,杨氏端着茶盏,轻拨茶气,头也不曾抬一下,“二妹妹这般大呼小叫是做什么?” 二姑太太望着连看也不看自己的大嫂子,心头脸色涨红。这还是前几日拉着她的手,嘴上全是为她着想的大嫂子么?现在她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着实让本已着恼的二姑太太,更加恼恨起来。 二姑太太把瘐贴往桌上一摔,“大嫂子,我来来问你,这是谁的八字?” 第一百零二章 初定 杨氏平静的望着柳眉倒竖,瞪圆了双眼的二姑太太,笑了,“这是晴儿的八字,怎么了?” 二姑太太没想到杨氏竟然就这般承认下来了,她不由得血往上涌,一张脸竟然涨成青紫色。 二姑太太的声音都颤起来了,“你……你竟然给我送来了三丫头的八字?你先前不是明明说是要把二丫头许给钧儿的,你凭什么又变了卦?你身为常平侯会人,却言而无信,还有何脸面!” 杨氏微笑着拭了一下唇角,“二妹妹,瞧你说的,我几时答应了你,把虞儿许给钧哥儿了?” 二姑太太气得更甚,她用手点指着杨氏,“杨氏,你也是有诰命封赏的,竟然如市井无赖一般,你明明说把二丫头许给钧儿,现在却又不认,你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了?” 杨氏笑意更浓,“二妹妹,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家,说话自然要做数的,只是我想问二妹妹,我当时只是说把弱的嫁到二妹妹家,我提了是二丫头么?三丫头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知道有多乖巧,她可是比二丫头还柔弱着呢。” 二姑太太没想到杨氏会蛮不讲理,竟然和她打起了马虎眼。人家并未指名点姓的道一个人名,二姑太太一厢情愿的以为是二侄女,却不想,中了杨氏的计,吃了暗亏。二姑太太只差把牙咬碎了。 “不行!”二姑太太瞪起了眼睛,“我不要三丫头的八字,我家只求娶二丫头!” “二丫头?”杨氏冷冷一笑,“二丫头的婚事我做不得主,要请侯爷或是父亲来做主。” “你……”二姑太太手有些发抖,“好,杨氏,找父亲就找父亲,我这就去找父亲为我做主!我劝你莫过得意,仔细我将二丫头的事闹出来,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杨氏坐在太师椅上望着一脸盛怒的二姑太太,笑了,杨氏笑得极开心,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杨氏的笑令二姑太太有些发悚,她心里给自己打气,问道:“你笑什么?” “二妹妹若是不怕什么,我也是不怕的,那起陈年旧事闹出来,灭九族的罪名便坐实了,二妹妹也是这九族之内的,况且当年之事,二妹妹也是知晓的,等了这些个年头,二妹妹才去告发?二妹妹,你倒是觉得你能不能逃得了呢?” 杨氏说着,也不再去看二姑太太。她抬起了自己的手指,摆弄着上面的几枚宝石戒指,“就算二妹妹有这个本事,脱得了干系,二妹妹可曾想过。我们常平侯府全倒了,二妹妹未来的腰杆,又要靠谁来撑呢?只是钧哥儿么?恕我直言,钧哥儿现在的作为并不算好。” 杨氏抬起眼,一字一顿的说,“二妹妹若是想娶我常平侯府的女儿,就只有三姑娘一人。” 二姑太太握紧了拳,直直的望着杨氏手指上一个个被摆弄着的戒指,二姑太太忽然觉得,自己就如同杨氏手上戴的那几枚戒指,以为高贵,却永远被套在杨氏的指上。 忽然,二姑太太快步走向门口,猛的摔帘子出去了。 杨氏望着来回摆动的帘子,冷笑一声。想和她斗,想来占她的便宜,想得美。 崔嬷嬷进了来,低声道:“夫人,二姑太太会不会去找侯爷或是老侯爷去?” “她敢么?”杨氏把伸着的手指,轻握成拳,“凭她是个什么东西?就是去寻了侯爷,此事侯爷也是点了头的。再者,二姑太太心知侯爷再厌极了她,她才不会去添这个现呢?老侯爷那里更不用说,我的话正等着她呢,就是求娶,我又不愿意把女儿嫁她家,难道还强娶不成?这么多年老侯爷不曾插手内宅的事,定不会为了二姑太太来管此事。” 崔嬷嬷这才陪着笑道:“到底是夫人有智慧。” 杨氏端起茶盏,轻吮一口。不管是三姑娘,还是二姑太太,她都管叫她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现在好了,三姑娘不是喜欢和郑太姨娘走得近么?她不是愿意和二姑太太站在一起么?现在好了,此后嫁到义武侯府去,就可以天天在一处,想怎么亲近就怎么亲近。 婆媳,二姑太太和三姑娘这样的关系,此后彼此天天见面时,会是怎样的不甘和恶心呢?杨氏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一天。 二姑太太如一阵风一般闯进了松鹤园,却没有去找老侯爷,直接去偏房里找郑太姨娘去了。 二姑太太一见郑太姨娘,一头扑上前,大哭起来,“姨娘,我中了大嫂子的计了,姨娘,我可该怎么办呢?” 郑太姨娘被二姑太太这没头没脑的一哭,惊得手足无措,她忙劝住了二姑太太才问出是怎么一回事。 郑太姨娘叹了一口气,“你也是,你以为你真能拿捏得住你大哥大嫂的短处么?你也不仔细想想,哪有那么容易。你大嫂子是什么人?她一向心思缜密,岂是那么好对付的?你却偏就迷了心窍,非要选个二丫头当媳妇,现在可好,可不是搬起了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上了?” 二姑太太抽泣成一团。 郑太姨娘也不忍再说二姑太太,低声的劝起来,“你且别哭了,三姑娘倒是没什么的。只是有些小性子。倒也没什么。嫁过去,你是婆婆,你好生教导她,自然也就没事了。况且,你说得也对,自己的侄女,总比外人强些。” 郑太姨娘抚着二姑太太的头,像是二姑太太还是孩童时一般,郑太姨娘的声音温柔了许多,“现在二姑娘的婚事,夫人倒也真说不了什么。依我这些日子冷眼瞧着,只怕二姑娘的婚事,侯爷也一样插不得手,只有老爷自己做主。” 二姑太太吃惊的抬起头来。 郑太姨娘望着二姑太太,“二姑娘现在很是能入得了老爷的眼。所以,依我说,三姑娘这门亲事倒也不是不能做的。” 二姑太太垂下头,微微的抖动着肩膀,不说一句话。 第一百零三章 落定 当天下午,徐宏俭刚从外院里回来,就有丫头来请他,说夫人有事相商。徐宏俭就去了金芪院。 杨氏笑着把话告诉给徐宏俭,“二妹妹来求亲,想求娶虞儿,我早讨了侯爷的主意,把晴儿许给二妹妹,二妹妹一听不依,闹了一会儿子才走的。我心里不安,担心她去父亲那里说什么,父亲怪我。” 徐宏俭正因连日去偏院吴姨娘那里,觉得有些愧对杨氏。现在听杨氏说自己的庶妹又回来为难杨氏,不免得皱起眉来,“这个徐泽慧还想如何?” 徐泽慧是二姑太太的闺名。 徐宏俭指名点姓的叫着自己的庶妹,可见他从来没把这个庶妹放在眼里过。 徐宏俭冷笑道,“我常平侯的女儿能嫁于她家,已是看在是亲戚的份上了,若是她还要生事,就是她的不是,夫人莫要担心,父亲若是叫我去,我也定会替夫人说话。” 杨氏要的就是徐宏俭的这句话,她见徐宏俭说了,心下大喜,脸上温温柔柔的劝道:“侯爷也莫恼,二妹妹有些小性子,侯爷和她这糊涂人生什么气,再气坏了身子,就不值了。” 这就是杨氏的圆滑之处,表面似即为徐宏俭考虑了,挑拨二姑太太的话杨氏也不知不觉的说出来了。 徐宏俭皱着眉,“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你不必太和徐泽慧一般见识了。” 徐宏俭说着眼睛却飘向了门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杨氏心下冷笑,面上就劝着,“侯爷这就去瞧瞧吴姨娘罢,她禁足了这些日子,侯爷去看看也是正理。” 徐宏俭见嫡妻能如此识大体,又有了台阶,他便起了身,望着杨氏叮嘱道,“秋重了些,你要注意加些衣服,有什么不适,就拿着牌子去请太医来,别累坏了身子才是。” 杨氏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因为要去吴姨娘那里,心下有些惭愧,所以和自己说了这些的话。 杨氏就笑着低下头去,“妾身多谢侯爷记挂。” 徐宏俭点了点头,就走出正厅去。 吴姨娘!杨氏眯起了双眼,心下暗想,我且让你先得意些日子,早晚我要收拾了你去。 北虞在赤菊院里并不知道金芪院发生了什么事,见二姑太太面色不善,便知事小不了。 杨氏打发了众庶女出来,三姑娘还在探头探脑的朝正厅里瞧,崔嬷嬷便挡在三姑娘面前,皮笑肉不笑道:“三姑娘请回罢,门口处最是邪风大,仔细吹坏了姑娘的身子骨。” 三姑娘讪讪的笑着,扶着白芷的手走回金芪院。 北虞带着小蛮和降香回到赤菊院,降香就退下去了。北虞向人讨了山鸡毛,和小蛮坐在小炕上做起了毽子。 没有半天的功夫,降香就回了来,她悄悄的把话告诉给北虞。 二姑太太和夫人发生了争执,二姑太太一脸怒容的去了松鹤园,和郑太姨娘嘀咕了一会儿子就走了。 北虞蹙了蹙眉,吩咐降香再打听些消息来。 还没用降香再细打听,翌日上午,三姑娘和表少爷吴长钧定亲的事就在府里传开了。 北虞着实感到吃惊。杨氏报复的倒快,这就把三姑娘给推了出去了?北虞再细想,三姑娘敢动杨氏的人,杨氏竟然把这枚棋子放在最有趣的一局上,让三姑娘有苦也说不出来。 一想到吴长钧的为人,北虞不由得叹惜一声,三姑娘这一生,就完了。 小蛮在一旁咬着牙,低声道,“活该三姑娘心术不正,得此报应,当年她竟然害得姑娘差一点就死在她手上了。” “算了,”北虞掂了掂手上的山鸡行毽子,“三姑娘虽也可恨,但是此后的人生却不知道会如何呢。现在她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要怎么哭呐。” 小蛮小声嘟囔着,“姑娘真是好心……” 在北虞隐隐为三姑娘未来的命运担忧时,三姑娘也在紫竹园里听到了消息。 “你……你再给我说一次?!”三姑娘的声音都变了腔调,白芷哪里还敢再说。 接着,门外的小丫头就听到里面哗的一声,仿佛所有东西都摔到了地上。三姑娘的嚎哭之声也传了出来。 紫竹院里连小丫头都不敢乱走了,瞬间,紫竹院里压抑得令人窒息。 三姑娘现在身边只剩下白芷一个大丫头,她望着倒在榻子上哭泣的三姑娘,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要嫁给那个一整天不说一句话,死了全家一样的脸的人?为什么?!” 白芷唬了一跳,三姑娘这样骂人,不等于连二姑太太一并骂上了么?此话若是传出去,二姑太太不给三姑娘的脸色看才怪。 白芷忙劝道:“姑娘说的哪里话来,这样的话可要仔细了。” 原本心心念念要嫁到英王府的三姑娘,听到自己已经被许给了表哥吴长钧,心早已死了一般,此时听到白芷的话,竟然如火上浇了油去。 三姑娘全然不顾仪态的怒吼道:“他吴长钧就是一副死了全家的模样,整日里只会赶跟着有势的人,他学问不好,仕途无望,不过是守着袭下来的一个爵位罢了,将来有什么出息?!我就是要咒他,我咒他立时死了才好!” 白芷吓得害一点背过气去,三姑娘这是不要命了么? 白芷要再劝三姑娘,三姑娘却话越说越狠,最后竟然连二姑太太也咒上了。 紫竹院这边正闹得天翻地覆的,门外丫头报道,“夫人来了。” 三姑娘听闻嫡母来了,心里暗恨,这门亲事就是嫡母和二姑太太给定下来的,竟然想把她嫁到那样的人家里,明明就是来形容自己了。 三姑娘收住泪,立起身来。此时杨氏就进了屋,杨氏进屋就先斥起了白芷,“怎么服侍的姑娘,好好的就闹将起来了,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三姑娘早已死了心,对着杨氏冷笑起来,“母亲的耳报神倒快。” 杨氏望着一脸冰霜的三姑娘,面色平静,就像三姑娘揶揄的不是她一般。杨氏和风细雨般的说道:“晴儿,好好的使的什么小性子,满嘴里说的又是什么?仔细这些话传到你二姑母耳朵里,你岂不难做人了?” 三姑娘一反常态,“纵是传到二姑母耳朵里,也是那起有了心的人干出来的臜腌事。” 杨氏一挑眉毛,“晴儿,你不喜我和你父亲为你选的亲事,倒无妨,闹一闹也就罢了,怎么会连我你都怨了起来了?你可知道这世上还有孝道么?” “孝道?”三姑娘索性豁了出去,“当年我在你身边,每日如跳梁小丑一般讨你欢心,可是后来又如何,不过是被你许了个这样的人家,你哪里善待过我?你就是做戏给父亲瞧,给整个常平侯府里瞧!” “大胆!”杨氏终于勃然大怒,“你竟敢这样和我说起话来,你真真是被我纵坏了。来人,现在把三姑娘给我拉到祖先堂去,在她在那里思思过再说!” 崔嬷嬷带着婆子就把三姑娘拉了出去,三姑娘犹是如此,还在不停的骂着,“你若是真是想困着我,倒不如困我一辈子,打杀了我,我也是愿意的,我就是不要嫁到义武侯府去!” 崔嬷嬷带着婆子,连拖带扯的把三姑娘带到祖先堂去。三姑娘的声音传得一路皆是,有不少下人们都在窃窃私语。 第一百零四章 求亲 北虞在赤菊院里就听到降香报回的话了。三姑娘居然连夫人也敢怨责上了!北虞第一反应就是,三姑娘疯了罢? 降香还在继续说着,“崔嬷嬷并未堵了三姑娘的嘴,三姑娘又是哭,又是诉的,满府都知道此事呢。” 北虞叹了一口气,三姑娘又中了杨氏的计了,杨氏就是要让此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传到二姑太太的耳朵里,等三姑娘嫁过去,岂会相安无事了?就是一惯阴鸷的吴长钧听到三姑娘咒了自己的话,又岂会善罢甘休了? 北虞抬起头,望着渐暗的天色,陷入了沉思中。 三姑娘被杨氏关在祖先堂里,只把白芷一人带了去。当天晚上,徐宏俭就去了祖先堂,二话没说一句,就掴了三姑娘两个耳光。 吴姨娘听说此事,待到徐宏俭去偏院时,又哭又怨的好一痛说,最后把徐宏俭烦得甩袖离了偏院,去金芪院,再不往偏院去一步。 吴姨娘这才发觉自己很是失策了,定是夫人故意把消息露给她,结果她失控得罪了侯爷。 吴姨娘后悔不迭。 这是后话。 且说自三姑娘与表少爷吴长钧定亲后,北虞心里倒也少了些最初的忐忑。 徐宏俭授意给杨氏,让杨氏带着大姑娘、北虞并四姑娘,一起学习打理内务。杨氏便让北虞几个每日早起就来自己这里,杨氏让几人看着每日里她管的内务情况,并告诉给**奶冯氏,让**奶教教几人。 **奶自然不敢懈怠,把自己会的东西,细细的教给几个小姑。 大姑娘似乎一夜间懂事不少,在杨氏面前温柔孝顺,日日里见了北虞和四姑娘,也要问上几句话,一副姊妹情深状。 这一日早上,北虞用过饭就去杨氏那里。进了金芪院的正厅里,北虞给杨氏施了礼,抬起头时,不由得有些发怔。只见周姨娘立在杨氏身边,正半垂着头端着一个茶碟。 杨氏则正慢慢的品着茶,“嗯,虞儿来了。” 杨氏把茶盏递给一边的周姨娘,对着周姨娘笑道“淑云,到底是你煮出来的茶香,这些个年来,没人能比你煮得更好了。” 周姨娘微微躬下身子,“夫人若是喜欢,贱妾定当每日来为夫人煮茶。” 杨氏摆摆手,“你又不是为我煮茶的人。” 周姨娘一如既往的恭顺,“贱妾情愿为夫人效力。” 杨氏这才不再说话。 不多时,大姑娘和四姑娘也来了,大姑娘却也有些惊讶。 几个人在杨氏那里呆到近巳正时分,听完了管家娘子们的回事,又见杨氏吩咐几件事,才散了去。 小蛮扶着北虞的手,往赤菊院子里走,小蛮低声道:“姑娘,周姨娘不是不见外人,在院子里为老夫人念经的么?怎么又被夫人叫了来了?” 北虞自然知道周姨娘为什么会再来。吴姨娘被罚了,杨氏又推出一个人牵制着徐宏俭的心来。 “姑娘您说,”降香在一旁轻轻说道:“这会不会和大姑娘要嫁到英王府有关,现在府里皆私下相传,说大姑娘要嫁到英王府去的事呐。” 北虞轻轻握了握两个丫头的手,二人不再说话,主仆三人回到了赤菊院里。打发走小丫头,北虞才道:“任是谁要嫁到英王府,和咱们没有半分干系,咱们就不必去打探这些个没意思的消息。好好的做咱们的分内事便罢了。” 两个丫头都低着头答应一声。 京城的秋天,有一些达官贵人府上的公子姑娘们都议起亲来,似乎要赶到明年开春,春风正暖时办喜事一般,一户户的传出定亲议亲的消息。 似乎是为了追上一股子风气,英王府的太妃也正在和侧妃说着自己的想法。 太妃半靠在榻子上,望着在一旁垂立的侧妃道:“我也想了,瑄哥儿这孩子是淘气些,但是我瞧着他的眼光倒不差,就说这常平侯府里的二姑娘罢,瞧着那模样可是一等一的。听得说,先前儿太后中意这位徐二姑娘,想为皇上招入后宫中,却后来因太后身子不好,不了了之了。” “我想着,倒是便宜咱们瑄哥儿了。你是没看到这位徐二姑娘,满京城里,只怕不能再找出这样标准的人儿了。难怪太后会动心,这动心也是极有理的。” 英王侧妃许氏,其父为国子监祭酒。许氏生得端庄秀气,虽不秉花容月姿,倒也有种温婉恬静之美。 侧妃许氏望着太妃手腕上的念珠,温婉回道:“太妃说得极是,只是我想着,这徐二姑娘如此美貌,又是太后一直惦记着的人,若是真去求娶了,岂不是有意和太后做对么?” 太妃抬起眼来,望着侧妃良久,才道:“我知你是担心瑄儿,怕娶了这么一个女子进来,阻了瑄儿的仕途。可你也要想想,若是太后真那么中意,又怎么会这么不了了之呢?宫里的人都不是凭空去为嫔做妃的。” 侧妃虽然不如太妃看得透彻,但也知天家的一些用心。 侧妃许氏忙陪笑道:“妾身也知太妃为瑄儿着想,想来这孩子闹得事大,劳动了太妃,妾身倒想着,太妃如此疼她,倒不如妾身先去探探他的口风,太妃以为如何?” 太妃极疼爱四爷魏羽瑄,听得侧妃许氏如此说,倒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点了头。侧妃就退了下去。 侧妃许氏回到院子里,见四爷正捧着一本书,斜椅在自己的榻子上看着书。 珠帘一响,四爷魏羽瑄抬起头来,见是侧妃回来,跳了起来,“娘,您去哪里了?你来瞧瞧这个对联,对得可还工整?” 四爷魏羽瑄一边说着,一边指着书上的一处,送到侧妃面前。 侧妃许氏从小倒也识文断字,父亲又是国子监的祭酒,她看过的书也不少。 侧妃望着儿子俊朗的脸,又因对联想到太妃的话,侧妃不由得蹙了蹙眉,“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对联,白白的因为对联闹出了许多事来,还不知安生些,仔细你父亲知晓了揭了你的皮。” 四爷魏羽瑄并不以为然,他笑着放下了书,“我和旁人对个对联,总比我无事来闲着出去聚友,让父亲瞧着生气的好些。娘,您不知晓徐二姑娘这个人,她对的对联那才是好的呢。” 【作者题外话】:请以下各位发来生日,最好注明农历还是阳历。这是代表舍娃感谢大家近日来的关心:Nnss,9675,7363,1813,旅程,悸动的心,小炒肉,8337,8039,5417,9936,369369J,5324,3691,3118,chunhu1102,7903,0623,2708,ZLLDEYOUXI,格格丽妩,5220,依江飘雪,2120。还有,雪忆要注意身体,按时吃药,姐祝早日康复 第一百零五章 表兄 侧妃一听又是徐二姑娘,眉头索得更紧,“你还敢提徐二姑娘,若不是你闹得这么厉害,跑去常平侯府里要和人家对对联,太妃怎会把常平侯府的少爷和姑娘们请了来。现在闹得满京城都以为咱们家要和常平侯府里结亲,私下里不知多出多少绯议,你父亲那里正气着呢。” 魏羽瑄不以为然道:“娘,您也忒小心,我怎么就没听到这些个风闻呐。” 侧妃更气,“你都惊动了太妃,现在太妃寻着问我,想把你和徐二姑娘的亲事定下来呐,这事还小么?” 魏羽瑄双眼一亮,忙追问着,“娘,祖母真要把徐二姑娘定于我么?” 侧妃自知说漏了嘴,让自己的儿子生了这份心,嘴上便没好气,“你且别做你的春秋大梦,倒要先气死我再说。” 魏羽瑄诞着脸,笑嘻嘻的走到侧妃身边,“娘,您怎么还真着了恼呢?这徐二姑娘倒是没什么的,才学又好,为人也仗义,娘,您只是没和她接触过,所以对她有些误解。我去和祖母说去,提亲的事是使得的。” 魏羽瑄说着,便往门口走。 侧妃见儿子这时候就开始为徐二姑娘说上话了,还这么心急着去见太妃。儿子若是真见了太妃,说要求亲,太妃因极宠爱魏羽瑄倒能答应。只是这话若是传将出去,自己的儿子哪里还有好名声。不等父母之命,就逼着家里求娶去?这英王府的颜面还要是不要了? 侧妃一把拉住魏羽瑄,“好,好,她好,只你娘不好,你去和你祖母说去罢,只说你不要我这个娘了,要娶她进门就是了。” 魏羽瑄见侧妃真动了气,竟然有些口不择言,魏羽瑄立住身形,扶着侧妃坐下来,他立在侧妃背后为侧妃轻轻捶着背,“娘,您莫要生气,气大伤身呐。” 侧妃回身抚掉魏羽瑄的手,脸色沉了下来,“瑄儿,我且告诉于你,不许你再提此事。若是在你祖母面前,你提了要和徐二姑娘定亲的事,你就当……” 侧妃说到这里,眼圈一红,“你就当没我这个娘了!” 侧妃说完,呜呜的哭了起来。 魏羽瑄没想到侧妃会如何不喜徐二姑娘,当下没了话。他一直在侧妃身边慢慢的劝着自己的娘,直到用了晚膳才回自己的院子。 侧妃送走了儿子,只觉得身子极乏。她眯起眼睛,靠在榻子上。 这个徐二姑娘还未进门,就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了,闹得他们母子失和。若真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还不知道此后会出什么事呢。 红颜祸水啊。侧妃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魏羽瑄娶徐二姑娘。 杨府里传来了消息。 夫人杨氏的母亲杨太夫人旧疾又发,大哥杨怀麟遣人回来说,杨太夫人想让杨氏带着四姑娘回去瞧瞧。 杨氏心下惦记着母亲,便把此事告诉给了徐宏俭。徐宏俭想着几个庶女亦是杨太夫人的外孙女儿,带几个人出去也可以让她们长长见识。 徐宏俭就告诉杨氏,让杨氏带着**奶冯氏及四个女儿一起回去。杨氏倒也觉得带几个庶女不妨什么事,就答应下来。 那日,杨氏带着媳妇及女儿一并坐着马车回了杨府。 杨氏也是许久没见到杨太夫人了,想着府上事多,连回自己娘家的时间都没有。若不是这次太夫人病着,杨氏大概还是不回来。 想到这些,杨氏就觉得愧对于母亲。 到了杨府里,早有杨氏的嫂子谢氏迎了出来。姑嫂相见,又是一阵热心热肠的话。谢氏便携着杨氏的手往里走。 到了太夫人的院子,杨氏带着几个女儿、媳妇进了去。杨氏先拜了下去。 “母亲。”随着这一句轻唤,杨氏百感交集,竟然眼圈有些半红起来。 一脸病容的杨太夫人正半坐在床上,后背倚着锦缎引枕上,声音有些发颤道,“可是我的玉儿回来了?” 杨氏忙回道:“母亲,正是女儿回来瞧您了,我还带着您的外孙女儿及外孙媳妇一道回来的。” **奶冯氏带着北虞等人都给杨太夫人施了礼,唤道“外祖母”。 杨太夫人望着福下身子的几个女孩,喘了喘气,才道:“回来就好,你且不必太过着急了,我也只是,旧疾犯了,心下又惦记着你,所以让你哥哥给你送了信。” “母亲,”杨氏走到床边,轻声道:“我也一样想着您,只是家里事务又多,孩子们还小,我难免操心些,就没回来瞧母亲。” 杨太夫人拉住女儿的手,“且别说这些话了,留下来妤姐儿和晟哥儿媳妇,让那几个孩子就去歇歇罢。” 这是打发走无关紧要的人,北虞自然听得明白。 北虞等人就施礼出了来。 有丫头笑着对北虞等人说道:“还请几位姑娘去南面的小厅里坐坐,那里已备下点心。” 北虞与大姑娘、三姑娘便跟着丫头朝南边去了。 杨府虽然不如常平侯府大,却也是修缮得极好。转过一道回廊,丫头回头笑道:“前面就是小厅了。” 正说着,一阵男子的嘻笑声传了来。北虞等人忙立住脚步。 不远处走来一群人,只见几个花枝招展的丫头簇拥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朝这边走来。 内院还有男子这样肆无忌惮的出入?北虞不由得蹙了蹙柳眉。 大姑娘和三姑娘也不由得退了一步,北虞的望向引路的丫头。 引路的丫头忙向北虞几个解释道,“姑娘们莫怕,这是我家大爷。” 正说着话,对面走来的男子已到跟前。男子头上戴着黛绿色的逍遥巾,身上穿着一件松花色的麻衣。男子一边走着,一边痴笑着,身旁的丫头把红艳艳的樱桃一颗颗的往男子嘴里放,还不停的说着哄劝的话。 男子时不时的把樱桃核吐到地上。 男子见到北虞几个人也不躲避,竟然直挺挺的走了过来。 男子的眼神跳过大姑娘和三姑娘,双眼定定的落在北虞的身上,一张嘴,一丝浑浊的口水落在衣襟上,“美人儿,美人儿……” 北虞呆住了,大姑娘和三姑娘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嘴角都微微上扬起来。 【作者题外话】:这几天很忙很累,没时间好好和大家说说话,等舍娃大好了,我再和大家好好聊天,请恕小舍近期怠慢了。对了,明天我会在上架感言中公布小舍读者群,喜欢的亲就加入吧,很晚了,我先呼呼去了 第一百零六章 遇痴 原来这杨府里还有个智障儿子,这是北虞所不知晓的。看着大姑娘和三姑娘的表情,似乎她们知道此事。也难怪,北虞是后寻回来的,又没人向她说杨府里的事,她自然不知晓。 引路的丫头忙上前拦着,“大爷,这是姑太太家的姑娘们,大爷快去别处玩罢,别冲撞了姑娘们。” 男子身边的丫头就细声的哄起男子来,“大爷,快和奴婢去吃栗粉饼罢,厨房为大爷已经做好了,就等大爷去尝尝呐。” 男子纹丝未动,一双眼睛似乎要长在北虞身上,抬手一指北虞,“她是大美人,我要去找我娘,让我娘把她娶回来给我当媳妇!” 一句话臊得北虞满面通红,她也不理众人,折身就往回走。 身后的男子哭叫了起来,“大美人儿,你别走啊,你等等我!你们这些奴才,去把我的美人儿拦住,我要让她当我媳妇,陪我睡觉!” 北虞的脸瞬间气得满面通红。她也不答话,带着丫头快步回了杨太夫人的院子里。 门外的小丫头见北虞脸色大变的回了来,便去问,“姑娘怎么回来了?” 北虞也不答话,对丫头说,“请姐姐行个方便,我在耳房里等母亲就好了。” 小丫头不知是何事,忙叫了其他人带着北虞主仆去了耳房。 北虞刚进去耳房,杨府大爷杨福至就到了,身边还跟着几个哄劝着的丫头。杨福至一边说一边嚷着,“我要美人儿!我要和娘,和姑母说,要我那个美人儿来陪我!” 杨福至一边走一边耍着赖,好似一个四五岁的孩童一样吵着闹着。 杨太夫人正在里面和杨氏说着话,外面便传来了吵嚷之声,太夫人脸色微沉,抬头望了一眼身边的嬷嬷,嬷嬷忙出去。 没一会儿嬷嬷回了来,面上有难色的回道:“太夫人,是大爷,奴婢刚才喝斥了跟着的丫头了。” 嬷嬷偷眼扫了一下立在床榻旁的谢氏。 太夫人眉头一挑,“可是闹出了什么乱子么?” 杨氏马上安慰着太夫人,“母亲,您现在病中,凡事还有嫂子来管呢,母亲又是操得哪一门子的心。” 谢氏忙笑着说:“母亲,您和妹妹在这里说话,我去瞧瞧。” 谢氏说着就退了出来,到了门外,谢氏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正耍在地上,任丫头们怎么哄,就是不起来。 谢氏嫁于杨怀麟,多年不孕,到后来生下来个儿子,心疼得不得了。却不想儿子竟然头脑不清,长到二十几岁,依然如孩童一般。如厕要丫头们去帮,时不时还会尿了裤子。 谢氏为这个儿子真是操碎了心。 现在见儿子又来耍脾气,谢氏不由得即心疼又伤神。谢氏赶着过来,先捶了几个跟在杨福至身边的丫头,“你们是怎么服侍大爷的?冰凉的地上就任大爷去坐么?还不快把人给我抬起来!” 小丫头吃惊不敢哭,只能忍着泪去抬杨福至。 岂料杨福至顿时大怒,甩开了几个丫头,坐在地上竟然大哭起来。他一边哭还一边对谢氏说:“娘,我要那个美人儿,我要那个美人!” 谢氏一问才知道,原来杨福至看到了北虞,就追到了太夫人的院子里来。谢氏气得不行,不忍心说儿子,又怕闹得里面的婆婆和小姑听到,小姑心里不自在。 谢氏只能好言哄着:“娘的福儿乖,好好听话,福儿先回去,娘去帮着福儿说媳妇去,好不好?” 杨福至扁着一张嘴,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才说:“娘去帮福儿说媳妇,福儿要那个美人儿当媳妇!” 谢氏忙掏出帕子为儿子擦着鼻涕,笑着说:“好,娘的福儿先回院子里去,娘这就给福儿说媳妇去。” 谢氏连哄带劝的命丫头们好生带着杨福至回去,她这才回转身子进了正房。 一进门,谢氏见婆婆太夫人沉着面,小姑也不说一句话,谢氏便知自己儿子闹的事,被婆婆和小姑听到了。 杨太夫人打发走大奶奶冯氏和四姑娘,见四下无人,便训斥起来谢氏,“我早就和你说过,别让至哥儿出来乱跑,你非不听,现在惊到的是你妹子家的庶女,若是客人家里的女眷,你可如何说?” 谢氏自知儿子闯了祸便低下头去,不敢作一声。 杨太夫人说了一长段的话,不由得喘成一团。身边的杨氏忙为母亲轻抚着前胸,杨太夫人才又道:“此后至哥儿就在院子里玩耍罢,别乱出了来。还有些事,我本不想管,今日也要说上一说了,妾们的药,你停了没有?” 自杨福至出生后,杨太夫人就极其失望,谢氏又一胎生下的是女儿,从此便没再结珠胎。杨太夫人把希望寄托在杨怀麟的妾身上。可是只一个姨娘生了个女儿外,其他人并未生养过。太夫人便对谢氏有所不满,认为是她在背后捣的鬼。 谢氏委委屈屈的回道:“母亲,几位姨娘的药已停过了,媳妇也不知她们为何还没身孕。” 杨太夫人冷冷的笑了一声,“怀麟这支的血脉,断不能断到你们这里。” 谢氏只能唯唯称是。 杨太夫人这才让谢氏退下去。 杨太夫人又转头安慰女儿,“你侄儿是有这个病,你也是知晓的,千万别怪你嫂子和侄儿,此后我不许他乱跑就是了。” 杨氏知道母亲是担心庶女被冲撞的事令她面上不好看。 嫡母带出庶女来,庶女就在嫡母的娘家被男子冲撞,这事怎么说都是好说不好听。那起有心的人定会以为此事是杨氏授意的,杨氏倒真是冤屈。 杨氏勉强点了点头。 杨太夫人吩咐嬷嬷,“去安慰下徐二姑娘,拿一包血窝给她,便说是我给她压惊的。” 杨氏起身谢过了太夫人。 杨太夫人留着杨氏等人在杨府里用过了午饭,杨氏才起身告辞。 出了杨府,如来时一样,杨氏坐着一辆马车,冯氏和大姑娘坐一辆,北虞和三姑娘坐一辆。众人上了车后,马车缓缓行起。 第一百零七章 又遇 北虞闭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坐在身边的三姑娘忽然噗笑出声。北虞并未睁开眼看三姑娘,三姑娘却悠然的和北虞说起话来。 “二姐姐真是美若天仙呐,就连那不晓事的傻表兄都觉二姐姐美,二姐姐往日里还谦虚,再若谦虚,可真成了做作了。” 北虞睁开杏眼,转头看向一旁的三姑娘,“三妹妹这话是何意?妹妹是故意说这些个话来形容我的么?” 坐在一旁的白芷忙悄悄的扯了扯三姑娘的衣角。 三姑娘理也不理白芷,笑着捂着樱唇道,“二姐姐可别误会了妹妹,妹妹也只是说些实话。二姐姐请想,这傻子都觉得姐姐漂亮,姐姐可不就是真漂亮的么?” 一旁坐着的小蛮再也沉不住气了,“三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家姑娘?” 三姑娘把眼一瞪,“谁教你的规矩?主子说话,有你个奴才什么事?” 骂过了小蛮,三姑娘望着北虞,双眼微眯,“二姐姐,妹妹并未虚言呐,福表兄是什么个情况,姐姐一瞧便知。这么样的一个人,还口口声声的说要娶姐姐,可见姐姐是何等的美貌。” 三姑娘的最后几个字,声调拉得很长,似乎让北虞听清楚一般。 三姑娘恨这个庶姐,凭什么她生得花容月貌?凭什么她对对联就高人一等?凭什么太后独独喜爱她一人?凭什么她没被许给吴长钧? 三姑娘虽然也恨大姑娘,却并未如恨北虞一般。她恨北虞,有一千一万个理由。 北虞定眼望着三姑娘,三姑娘脸上挂着讥嘲的笑意,眼底闪着说不尽的不甘。 北虞忽然扬手一巴掌打在三姑娘的脸上,这一举动惊呆了车厢里的几个人。小蛮在惊讶的同时,暗暗窃喜,自家姑娘也并非好惹的。接着又替北虞担忧起来,夫人若是知晓了,还不要罚自家的姑娘么? 白芷完全傻在当场,平日里连一个蚂蚁都不踩死的二姑娘,扬手就敢打人?还敢打一直气势占上风的三姑娘?天啊,二姑娘是不是鬼上身了?! 三姑娘捂着脸呆愣愣的望着北虞,半晌才说,“你……你敢打我?!” “我有什么不敢的。” 北虞望着三姑娘,收回了手,话说得风平浪静,甚至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坐姿:“平日里我不与你计较,并非是怕了你,我只是不屑于和你一般见识。这一巴掌我早该打得,从普照事出时,从你设计我的那一天起,我就该打出了这一巴掌了,我等到了今日,也算给妹妹留了情面了,你却不自知。” “你以为我性子绵软,可任你揉捏,那你就打错了主意了。我且告诉于你,三妹妹,你若是再污我,辱我,我一样不会让你好过。若是不信,妹妹就试一试。” 北虞脸色如常,眼中的寒意直达眼底,三姑娘看着不由得身子上一抖。她第一次这么害怕面前的这个二姐,从前她不是很好欺负的么?她不是一直胆小柔弱的么?今日她是怎么了?居然敢掴自己一巴掌,还敢说出这些个狠话来。 而最令三姑娘害怕的是这位庶姐的眼神,似乎裹着寒刃霜剑一般。 三姑娘害怕了。 “停车!”三姑娘叫道。 车夫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听到叫停,便勒住了马。三姑娘揭起车帘,也不等白芷就跳下来马车,不顾后面白芷的呼唤。 杨氏的马车正好在后面,三姑娘提着裙子跑到杨氏的面车前。后面的车夫看到没戴帷帽的三姑娘了,他忙勒住了马。 三姑娘隔着马车,向里面的杨氏哭道:“母亲,二姐姐她……打了我,我不想和她一辆马车了!” 此时常平侯府的马车拐出了杨府的巷子,正走到一条主街上,三姑娘的声音引来了许多路人的注目。 杨氏有些气极败坏,还未说话,外面又传来男子的声音,“可是常平侯府的马车么?” 三姑娘不由得回过头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立着三个骑着车的男子。问话的男子在前面,另外二人在后面。 只见此人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褙子。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 男子鼻子高挺,剑眉如雕刻上去一般,配上薄薄的双唇,男子的面颊显得更为俊朗。 男子见三姑娘居然连帷帽都没戴,先是一怔,随后对着马车笑着抱拳道,“我是英王府的魏羽瑄。” 魏羽瑄?杨氏扭头看了一眼崔嬷嬷,崔嬷嬷低声道:“是英王府的四爷。” 杨氏对崔嬷嬷使了个眼色,崔嬷嬷连忙下了车来,先给魏羽瑄施了礼,叫了声四爷,又忙把三姑娘扶着上马车。 三姑娘听到是英王府的公子,脸早已涨得通红,她忙低着头,极快的赶进杨氏的车厢,她不想让英王府的几位公子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见三姑娘上了马车,崔嬷嬷才躬着身子道:“四爷,我家夫人带着几位姑娘出去了,不知四爷可要去哪里?” 四爷魏羽瑄笑了笑,一指身后的几个男子道:“我奉我家祖母之命,特与二哥、三哥去给贵府里送些果子。” 崔嬷嬷顺着魏羽瑄的目光向后看了看,后面英王府的二爷、三爷向崔嬷嬷点了点头,二人身后果然还有一辆马车。 崔嬷嬷忙笑道:“多谢太妃的好意了,劳烦几位少爷了。” “说什么劳烦,”魏羽瑄笑起来似乎发梢都染着阳光味,他对着车内一抱拳,“伯母,都是我家庄子上的时令果子,请伯母笑纳。” 杨氏的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多谢太妃,也多谢二爷、三爷、四爷,即是巧遇,不如请二爷、三爷、四爷到府上一坐罢?” 魏羽瑄笑了刚要说话,后面有人提马过了来,正是二爷魏羽琪。魏羽琪对着车厢笑回道,“多谢伯母好意,我们兄弟还有事情,即是能遇到伯母,我们这番就要赶回去了。” 魏羽瑄听到二哥的话,脸上有些不情愿,倒也没再说什么。 杨氏心里存着事,也不再深让,又寒暄几句,便和英王府的几位少爷告辞了。 马车开动了,杨氏厌恶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三姑娘,低声训道:“才个儿在大街上你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不说让旁人怎么说我们常平侯府,就是被英王府的几位公子瞧见了,我的脸面何在?你父亲的脸面何在?” 三姑娘本就觉得委屈,现在被杨氏一斥,脸上更难看,她忙辩道:“母亲,是刚才二姐姐她打了我一巴掌。” “她打了你?”杨氏心里并不能信,平日里谁不知道二姑娘胆小柔弱,她会打人?别人不打她就不错了。 三姑娘见杨氏一脸的不相信,心下更恨起了北虞,就说道:“母亲若是不信,回府里只问二姐姐就是了。” 杨氏皱着眉,不再理会三姑娘。 几个庶女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第一百零八章 传闻 到了常平侯府,杨氏便沉着脸叫北虞和三姑娘去金芪院,让大姑娘几个人回自己的院子里。 进了金芪院,杨氏便厉声问起北虞:“你可是打了你三妹妹么?” 北虞身子一抖,声音有些发颤,“母亲……女儿并不敢……打人……” 三姑娘在一旁差一点气得背过气去,这个徐北虞倒真会装样子。三姑娘气愤的上前指着北虞,怒气冲冲的说道:“你还敢在母亲面前装假?明明是你打了我一巴掌,你敢不认?” 北虞似乎被三姑娘凶神恶煞状吓得说不出话来,她半张着嘴,一行泪就滑过粉腮。 三姑娘更气,声音不由自主的大起来,“你还敢装样子哄骗母亲?!母亲若是不信,可以把白芷叫进来当面问问,我可说谎了不曾?” 北虞脸上挂着泪,问向三姑娘,“妹妹若是说我打了妹妹,我倒想问问妹妹,我因何事打妹妹了?凡事总要有个原由罢?” 何事?三姑娘倒吸一口冷气,她可不敢当着杨氏的面,把骂杨福至是傻子,要娶北虞的话给说出来。 三姑娘便迟疑起来,“是……是……” 三姑娘支吾了半天,没说清一句话。 “够了!”杨氏打断了三姑娘的话,“晴儿,你可知晓虞儿是你的姐姐,有你这般和姐姐说话的么?还是在我面前,你就对着自己的姐姐指手划脚的?你还要我相信虞儿打了你?你觉得我会信么?” “知道的是你不懂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没教给你呐。还有,你说叫白芷来问什么?她是你的丫头,她若是凡是不帮着你说,她这个大丫头早让你赶出紫竹院了罢。我还没有老糊涂呐。” 三姑娘没想到杨氏会发作起自己来,她半晌没回过神来。 杨氏对着北虞摆摆手,北虞拭着泪施礼退下了。 “母亲,她……”三姑娘想拦着北虞,却对上了杨氏极不耐烦的眼神,三姑娘不敢再乱动了。 北虞就这样走了,三姑娘只差吐血的份了。 杨氏盯着三姑娘,“平日里你二姐是什么样的人,满院子里的人都瞧得见,连你祖父骂得她那样,生生的把她赶出来,她说过什么么?她背后有抱怨过一次么?而你呢,你平日里得理不让人,上次普照寺的事我不想深究,并不是说我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我劝你安生些,不然,我饶得过你,你未来的婆婆你二姑母是不是能饶得过你,就难说了。” 三姑娘听到杨氏说起二姑太太,脸色就是一白,她不想承认这门亲事,但是她又无法摆脱。她气她怨她恨,到头来,还是要好好的学习礼束,以后嫁入义武侯府。 杨氏训完了三姑娘,就没好气的打发三姑娘走了。 三姑娘脸色青紫着退了出去,走出金芪院,三姑娘咬紧了唇。她从没想到自己会栽到那个庶姐的手上,挨打了,居然没人相信庶姐会动手打人。 好,好,徐北虞,三姑娘贝齿咬得格格响。你竟然这样来对付我,我也不是好惹的。 杨氏这边打发走两个庶女,就靠在榻子上。今日她实在是有些乏了。 崔嬷嬷端来一碗绿豆汤,“夫人,秋天天干气燥了些,夫人喝些绿豆汤消消火罢。” 杨氏摆摆手,崔嬷嬷只得把汤放在小几上,立在杨氏身边。 杨氏忽然问崔嬷嬷,“你说,这二姑娘会不会打三姑娘呢?” 崔嬷嬷沉思片刻,轻轻的摇了摇头,“从人牙子那里,到府上,二姑娘都一直老老实实,守着本分,奴婢想着二姑娘倒不该会罢。何况三姑娘平日里咬尖儿极了,哪里像容人的人呢。” 杨氏皱起了眉来,“可我心里总是隐隐的对二丫头有些不放心,她处处都做得好,连小丫头都不怕她。前几日里,我听得说,妤儿那孩子居然去赤菊院里好几次了。妤儿那样孤僻的性子,却独独和她要好,这难道不是她的过人之处么?” “可是,二姑娘并未去过白兰院。” 杨氏半眯着眼睛,“我总想着,也许二丫头并非像她给人印象中的那般柔弱。” “要不,奴婢去派人盯着些二姑娘?”崔嬷嬷试探的问道。 杨氏想了想,“不必了,想来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没几日,赤菊院里。 降香从外面回来,望着和小蛮一处做女红的北虞,欲言又止。 于嬷嬷眼尖,看到降香这样,便上前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听到于嬷嬷的问话,北虞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望向降香。 降香见自家姑娘看着自己,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姑娘,今日奴婢在外面听一些婆子在私议着,说,夫人许是把姑娘许给舅太太家的表少爷。” 那个杨福至?能传出这些话的人,定然是那一日被自己掴了一巴掌的三姑娘了。 北虞轻挑柳眉,问降香:“可还听说什么了么?” 降香摇摇头,她望着自家姑娘,有些担忧起来,“姑娘,到底表少爷是夫人的亲侄儿啊,奴婢总担心,夫人会不会真这么做了。父母之命,谁又能抗争得了呢?” 北虞放下花绷子,望着微皱着眉头,还存着一团孩子气的降香,笑了。“降香,你过来。” 降香走到北虞身边,北虞轻声在降香耳边说了几句话,降香的脸色先是一怔,随后转着眼珠一拍手,笑了起来。 小蛮在一旁瞪了降香一眼,“喜什么?姑娘不是给你说了婆家了?” 降香脸色通红,嘟着嘴,“我现在没时间和姐姐说此事,等我做完姑娘吩咐的事后,再找姐姐算帐。” 降香说完,也不理会一脸疑惑的小蛮就出去了。 常平侯府里就传着一个惊人的消息。二姑娘要和夫人的侄子杨福至定亲了!而且,还传出来,大姑娘要嫁到英王府去。这次传大姑娘要嫁英王府,传得十分真切,还有鼻子有眼睛的,让人不得不信。 三姑娘算是最先得到此消息的人,她一把扯住白芷,紧张的问,“怎么会这样,先前徐北虞和杨福至定亲的事是你传出去的,怎么又多了这些个话,是不是你没听得仔细?” 白芷被三姑娘扯得胳膊生疼,她忙点了点头。 三姑娘的手一松,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怎么会是这样?徐舒锦,她抢走了我的一切。那本该都是我的!” 白芷怕三姑娘再闹引来夫人,忙小声提醒着,“姑娘莫气,先静下心来才好,不然,夫人若是知晓了,又该罚姑娘了。奴婢心疼姑娘,姨娘现在被侯爷冷着,姑娘若是再有错,姨娘岂不更伤心?” 白芷的一番话,说得三姑娘呆了呆,成串的泪珠滑了下来。 此时三姑娘已经顾不得自己的那个庶姐北虞了,她现在恨透了夫人和大姑娘。若不是夫人,她怎么会被许给吴长钧?若不是夫人,大姑娘又怎么会要嫁到英王府去?若不是夫人,自己的姨娘又怎么会被父亲冷落着? 都是夫人的错! 白芷说得没错,自己不能再任意而为了,要仔细想一想,不能白白便宜了夫人,和抢走她一切的大姑娘。 第一百零九章 出头 芽儿趁着日中,主子们都在小睡的时候,悄悄去了松鹤园里。常和芽儿一处玩耍的小丫头秋儿见芽儿来了,便寻个由头出了来。 芽儿把一双鞋子拿出来,交到秋儿的手上,便笑了,“秋儿,我已照着你这双鞋子做了,花样子可是顶漂亮的,连白芷姐姐都夸你手巧呢。” 秋儿不过才十岁,一听被有头有脸的大丫头夸上几句,脸上不免露出喜色,嘴上还有些矜持:“也不值什么的,等我再学了新花样子,我再借给你。” 芽儿却说,“恐怕我此后也要来得少了。” 秋儿不明所以,芽儿向四下里张望了下,低声对秋儿说:“我们姑娘已定给了姑太太家的表少爷了,听得说,二姑娘不久也要和舅太太家的表少爷定亲了,大姑娘说是要许配于英王府的二公子呢。” 秋儿一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全不知晓。” “我的傻妹妹,现在府里都在传此事呢。”芽儿的声音压得更低,“我只和你说,你可不许告诉给旁人去。” 秋儿忙承诺般的点点头。 芽儿才又道,“你可知晓先前儿二姑太太要来求娶二姑娘的事么?” 秋儿思量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芽儿声音极低,“听得说夫人没答应二姑太太是有原因的。现在都传,夫人之所以不答应,是因为夫人想把最齐整的二姑娘留给自己的侄儿。” “啊!……” 秋儿刚惊呼一声,便被芽儿捂住了嘴巴。芽儿瞪着秋儿,“你叫唤什么?一会儿子若是惊动了太姨娘,你我都有的受呢。” 秋儿忙住了嘴,芽儿才松开秋儿。 芽儿似乎是被秋儿惊到了,她匆匆向秋儿告辞,就跑走了。 秋儿望着芽儿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夫人真会这么做么? 发呆的秋儿直到身后的孙嬷嬷一声声的召唤,秋儿才答应一声,跑进了屋里。 孙嬷嬷见秋儿气喘吁吁的样子,便不高兴,“不好好的服侍,四下里跑什么?没个规矩!” 秋儿手上拿着鞋,陪着笑,“嬷嬷,是芽儿来还我鞋子了。” 孙嬷嬷不耐烦的摆摆手,秋儿才退出去。没一会儿,孙嬷嬷就听得外面有窃窃私语之声。孙嬷嬷打开窗子,见秋儿正和几个小丫头低声说着什么。 孙嬷嬷着了恼,提着名字把秋儿叫了进来,待秋儿进了屋,孙嬷嬷劈头就骂,“不好好去gan你的活,聚着一起做什么?仔细一会儿子我揭了你的皮!” 秋儿吓得脸上变了色,忙跪下,“嬷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孙嬷嬷瞪着眼睛逼问秋儿,“从你和芽儿鬼鬼祟祟的一处嘀咕,我就瞧着就没什么好事,还不快快说出来,到底是什么事?” 秋儿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孙嬷嬷上前就去拧秋儿的耳朵,秋儿疼得一个劲的求饶,孙嬷嬷才一把把秋儿推倒在地上,双眼一立,“说!你们到底一处说什么呢?” 秋儿抽泣着说,“芽儿刚才还我鞋子时说,府里现在上下皆传二姑娘要配于杨家表少爷,大姑娘要许给英王府了。” 孙嬷嬷着实也是一怔,“二姑娘配给杨家表少爷了?” 秋儿抹了一把眼泪,回道,“听说府里上下现在都说此事,说是夫人是特意把相貌最出众的二姑娘留给自己的侄儿。我不敢说,是因为涉及到夫人。” 孙嬷嬷仔细想了下,倒觉得很有可能。于是,孙嬷嬷哼了一声,骂了几句秋儿,就打发秋儿走了。 秋儿走了后,孙嬷嬷便疾步到了郑太姨娘睡着的偏房里去了。正巧郑太姨娘睡中觉刚起来,见孙嬷嬷来了,便让孙嬷嬷给自己梳头发。 孙嬷嬷一边给郑太姨娘梳头,一边把秋儿的话给说了。 郑太姨娘也是一愣,猛然回过头来要看向孙嬷嬷,却不想长发还在梳子缝隙中,疼得郑太姨娘“哎呦”一声。 孙嬷嬷忙松开了手,跪下来求郑太姨娘赎罪。 郑太姨娘没心思搭理孙嬷嬷,她坐在那里呆望着铜镜,半晌没说话。 几日后,杨氏那里才听得此消息,气得杨氏只胸口发闷。这几日因要担心太夫人的病情,杨氏常回杨府去,府里的事都交于大奶奶冯氏打理着。所以对府上的消息知觉得晚了些。 不想杨太夫人的病刚好些,府里又传出这种风闻,杨氏不气才怪。 杨氏并未打算把庶女许给自己那个傻侄儿,不说旁的,徐宏俭会先不依。杨氏的名声也不好。 又传得大姑娘嫁于英王府的事,杨氏还是气。徐宏俭是有这个打算,杨氏也默认过。但是他们夫妻的打算是一回事,外面疯传却是另一回事。这让旁人怎么看她?平日里来和英王府的亲近,也全成了有意阿谀。 杨氏是礼部尚书的妹妹,先帝帝师的女儿,她还是极要脸面的。 崔嬷嬷忙帮着杨氏抚着胸口,嘴上不住的劝着,“夫人何苦生这个气呢,夫人又没真让二姑娘定于舅太太那里,时间久了,清者自清了。” 杨氏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才道:“这是有人想往我身上泼污水呢,当时二姑娘的事只有大姑娘和三姑娘知晓,跑不出她们两个人。” 崔嬷嬷说道,“奴婢瞧着像三姑娘所为,三姑娘的心思一直是往英王府里使着劲的,不然她也不会和英王府的几位姑娘打着联络。前几日夫人深责了她,她便起了这等心思来,也未可知。” 杨氏平息下情绪,才道,“也许是大姑娘所为,她不是一直也想嫁入英王府的么?借着这时候,正好给自己造造声势,当我不知晓她的小心思么?我只是碍于侯爷的面子,不好把每个庶女都打压一番,才留得她下来,她倒不识抬举起来了,传出这样的消息,还不是想逼我么?” 这时候,丫头莲心端着一盏清茶走过来,崔嬷嬷接过茶来,递到杨氏面前,“夫人,先喝口茶来。” 杨氏接过茶来喝了一口,把茶盏递给崔嬷嬷,冷笑起来,“我说这几日大姑娘怎么这么殷勤,好好的又要帮我做鞋,又要帮我做袜的,原来这殷勤不是白献的,只等我把她定于英王府呢。” 崔嬷嬷皱起眉来,“夫人莫气,奴婢冷眼瞧着,侯爷似乎有这份心思。” 杨氏双眼闪出莫测的光,“侯爷那里的事倒都简单,只等一点点来,倒是大姑娘若是不安份,我有法子让她纵是定给了英王府,也叫她嫁不成。” 崔嬷嬷垂着头,不再说话。 杨氏抬头问崔嬷嬷,“周姨娘那边如何了?” 崔嬷嬷回道:“周姨娘安生得很,这么些年来,一直这个性子,只会诵经念佛。上次侯爷去她那里,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侯爷就回来了。” 杨氏微微一笑,“她倒识趣,不过你也要点点她,侯爷还是要服侍的……” 崔嬷嬷刚要答应,院子里有响动声传来,崔嬷嬷快步走到门口,朝着外面就要骂,帘子却在外面被人狠狠的揭起,二姑太太怒气冲冲的进了正房来。 第一百一十章 质问 崔嬷嬷见二姑太太脸色正青,便不待杨氏吩咐,就带出了小丫头们。 二姑太太见下人退下去了,也不客气,开口就道:“大嫂子,你做得什么事?二丫头不许给我家钧儿,倒给你那心智不全的侄儿留着,可有这种道理?要知道,可是我们先提亲的!” 杨氏见二姑太太为此事而来,刚熄灭的火气又燃了起来,“二妹妹可要听好了,我从不曾把虞儿许给我侄儿。不知道二妹妹听谁乱嚼的舌根子,跑到我这里来闹。” 二姑太太见杨氏根本不承认,又想到当初自己被杨氏所逼,无奈定下三姑娘的委屈,二姑太太的气更盛了,于是口不择言起来,“大嫂子倒真是唱念做打,样样都会呢,现在满常平侯府里谁不知晓你那傻子侄儿喜欢上了二丫头?连睡觉的话都说得出来,就差明着把人拉到杨府里住上了,嫂子还来哄我?” 二姑太太一阵冷笑,“我也不与你多言,咱们现在就去父亲那里理论理论去!看看父亲到底觉得是你对,还是我对!”二姑太太说着,便上前来拉杨氏的手。 杨氏气得不行,狠狠的甩开了二姑太太的手,声音也高了些,“我从未想过把二丫头许给我侄儿,别说是现在,就是将来,虞儿一样不会嫁与我侄儿,妹妹只管等着瞧就是!” “好,”二姑太太随即冷笑起来,“自来长幼有序,我就等着瞧,二丫头必然是在三丫头前出嫁的,若是接亲的是杨府的人,可别怪我把这三丫头的亲事给退了,到时候嫂子做的丑事可就都抖落出来了!” 杨氏胸口只觉得更闷,她强压怒火,“好,二妹妹就等着瞧罢。” 二姑太太冷哼一声,连告辞的话也不说一句,转身就走。 杨氏只觉得胸口更闷,身子有些摇晃。幸而此时崔嬷嬷进了来,急忙扶住杨氏。崔嬷嬷一面焦急遣人请太医。 黄昏时分,徐宏俭从外面回了来,杨氏正卧在榻子上。见徐宏俭进了来,杨氏挣扎着要起身,徐宏俭忙劝住了杨氏。 徐宏俭皱着眉头,“我听得说二妹妹又来闹了?” 杨氏垂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旁的崔嬷嬷就要把话说出来。杨氏忙唤了一声,崔嬷嬷便住了嘴。徐宏俭哪里肯依,命崔嬷嬷讲起事情的经过,崔嬷嬷为难的望了一眼杨氏,才娓娓道来事情经过。 徐宏俭一听府里上下现在居然传出这些个话,剑眉拧成一团,“去给我查,看看谁这么没事来乱嚼舌根子!” 杨氏忙劝道,“侯爷莫气,查出来还不是胳膊折了在袖里,侯爷和妾身脸上都无光,倒不如这么算了罢。” 徐宏俭见妻子脸上憔悴,知她心里委屈,坐在榻子边上的锦杌上,“你也莫气,徐泽慧一向没个规矩,不成体统,我们何时把她放在眼里过?清者自清,你对几个庶女如何,我还不是看在眼里么?” 杨氏牵了牵嘴角,没再说什么。 徐宏俭见杨氏没再说话,倒问起杨氏的身子,及太医开的药。杨氏一一回答了徐宏俭。 徐宏俭坐在一边似无意般的说道,“前儿听说,英王爷着人打听京城里的各府里千金,我仔细想想,二丫头哪里都好,只是身份低了些。” 杨氏听徐宏俭的话头,已经明白他后面的话要说什么了。 杨氏望着徐宏俭,轻声道:“侯爷,妾身要不要把锦儿养在妾身的名下?” 徐宏俭有些喜出望外的望着杨氏,笑了起来,“到底是你识得大体,若是大丫头养在你的名下,也算是嫡出了,身份上和英王爷家的二爷,倒也极配得上。” 杨氏还是有些担心,“侯爷,英王爷真会请封这位二少爷为世子么?” 徐宏俭似乎对这位英王府的二爷极有信心,他安慰起杨氏来,“若是请封世子,十有八九会是这位二爷。论学识,论性子,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杨氏见夫君如此肯定,便不再问什么。 徐宏俭又道,“锦儿养在你名下的事,我还要和父亲回禀下,你先好生养着,我去父亲那里瞧瞧。” 杨氏自然应允,心里却不免嘀咕起来,难道就非急于这一时半会么?就这么着急把大姑娘养在她的名下。 杨氏深深的感觉到,利益,才是男人真正看重的东西。 徐宏俭到了松鹤园把话和老侯爷说了,自然不会提与英王府欲结秦晋之好。只说大姑娘如何懂事,又守礼。杨氏也是极喜爱此庶女,向老侯爷示下,要把大姑娘养在杨氏名下。 老侯爷倒没说什么,只道了句“知道了”,便不再说话。 徐宏俭见父亲没反对,就退出来了。徐宏俭回到金芪院里,和杨氏商量此事。 杨氏就笑:“侯爷,总要选个黄道吉日才是啊。” 徐宏俭觉得有道理,让杨氏快些选一个黄道吉日。杨氏翻了黄历簿子,说这一个月里没有吉日。 徐宏俭就皱起眉来,让杨氏尽快选一个出来。 杨氏自然满口应承。 杨氏开始格外的提携起大姑娘来。 北虞犹可,三姑娘却气得不得了。一见大姑娘,便要排挤几句。无非是说大姑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从前不和大姑娘争些什么,三姑娘现在就连传个饭这样简单的事,都要争在大姑娘前面。 大姑娘很是气愤,却并不好说什么。说多了,就是不贤了,夫人又会怎么看她?大姑娘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夫人看她不好。 缩手缩脚的大姑娘着实受了些三姑娘的气。 于嬷嬷见杨氏待大姑娘不同,心里替北虞着急。私底下悄悄的和北虞说,要不要做些什么,让杨氏也意识到北虞的好。 北虞轻轻的摇了摇头,头上的步摇跟着晃动着,似乎也在否定于嬷嬷的话。 “嬷嬷,”北虞说道,“我并不想争这些个。嬷嬷瞧着大姑娘似乎风光无限,可是我瞧着并未是件多好的事。夫人这时候对大姑娘好,就是对她不好。一是待她好,也非真心,是夫人做给父亲看的。二是夫人此举一出,就是把大姑娘架在火上烤,三姑娘岂会容得了大姑娘?” 于嬷嬷细细掂量,倒觉得自家姑娘说的有理。从此,于嬷嬷也不再提在夫人面前殷勤的事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赴宴 常平侯府如常,而礼部尚书杨怀麟府上,这几日却并不安宁。 自那一日,杨福至偶遇到北虞,被谢氏哄走后。日后杨福至并未再见北虞,便整日里非哭即闹,非要谢氏把那个美人给他娶回来做媳妇不可。 谢氏哄也哄了,吓也吓了,可是任由她使遍了浑身解数,杨福至竟然如铁了心一般,就要娶北虞。 杨怀麟听到些风声,把谢氏训了一痛,说她太纵容杨福至了。谢氏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只一个儿子,眼看着婆婆要逼着妾室再育子女。谢氏哪能不急。 婆婆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杨家要放弃杨福至这个嫡子了。 这让谢氏如何是能咽得下这口气去,她的儿子纵是再不好,也是嫡出。怎能和那起阿猫阿狗生出的东西比呢? 儿子安抚不了,婆婆那里又紧步相逼,谢氏只觉得焦头烂额。 谢氏的烦恼被她身边的邹嬷嬷看得一清二楚,邹嬷嬷悄悄给谢氏出主意,“夫人,奴婢有个法子可让您一劳永逸。” 谢氏猛的从榻子上坐起来,望着邹嬷嬷,“可有什么主意?” 邹嬷嬷一笑,“奴婢瞧着大爷这次和往次可是不同,似乎对姑太太家的二姑娘很是情有独钟。虽然大爷往日里一团孩子气,可是竟然也懂这些个,可不是身子要好起来了么?” 谢氏身为母亲,自然喜欢听这个话。为人母的心理上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儿子比别人差什么。 邹嬷嬷见谢氏脸上有些喜色,便继续说道:“大爷身子即好起来,求娶表姑娘的事,倒也不是使不得的。她一个庶女,我们大爷是嫡出,难道还委屈了她么?大爷已略懂人事,再找人好好教导大爷些事,还不就成了嘛。” “您把表姑娘给大爷娶过来,有个一年半载给您添个金孙,夫人还愁着什么?嫡子嫡孙,太夫人再不能说出什么来了。这岂不是一举两得了。” 谢氏虽然听着高兴,但是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怕妹妹那里……” 邹嬷嬷便道,“奴婢有个主意,倒不知道夫人听不听?” 谢氏一心想知道怎样解了定亲的事,邹嬷嬷俯在谢氏耳畔,轻轻低语着。“夫人,您觉得如何?” 谢氏皱着眉,想着邹嬷嬷出的主意,脸上变幻莫测。 最终谢氏一咬牙,“使得,为了我的福儿,为了我和老爷的将来,只能这么做了。” 谢氏刚和邹嬷嬷说完话,外面就有吵嚷之声。谢氏一脸无奈,知道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来了。 果然,杨福至揭起了帘子进了屋,“娘!”半撒娇半堵气的唤了声。 谢氏的脸马上现出慈母般的微笑,“我的福儿来了,快到娘这里来。” 杨福至走到谢氏面前,谢氏为杨福至整了整外衫,杨福至扭着身子叫起来,“娘骗人,娘说要把大美人儿给我娶来,怎么还不见她来?” 谢氏见儿子这些个日子下来,居然还在惦记着北虞。也许邹嬷嬷说得对,儿子的病是要好了罢? 谢氏宠爱的拉着杨福至的手,“儿啊,娘这就帮你把美人娶回来,用不了几日就让她来服侍我的儿,可好不好?” 杨福至一听,裂开大嘴,拍起手来,“我就知道娘最好了,娘快些让她来罢!” 谢氏嘴上说着好,心里下定了决心。 京城里又迎来了一次小型的宴会。参政曹大人的夫人给各府的夫人小姐们发了请柬,说自己家后院的梅林开了花,请各府里的夫人和小姐们去赏新开的梅花。 杨氏看了请柬,也想着快些把北虞的婚事定下来,便留下来已定了亲的三姑娘和四姑娘,自己带着大姑娘和北虞去曹府上。 三姑娘得知自己要被留下来,脸上就有些失望。女子本就难得出一次门,现在因定了亲,而且,这门亲事,还不是她所愿意的。为着这样的亲事,连门的出不了,三姑娘心里五味杂陈。 杨氏一大早,便带着穿戴整齐的大姑娘和北虞准备赴宴。杨氏叮嘱大奶奶冯氏,照顾好两个妹妹,便上了马车。 从前北虞也在这样的聚会上也见过两位曹姑娘,倒也是极温婉之人。听杨氏话里的意思,两位曹姑娘应该还有个嫡兄长。 难道杨氏是在打曹府的主意么?北虞不由得还是隐隐有些担心,她对曹府一无所知。 马车走了有一柱香的时间,停了下来,小蛮扶着北虞下了马车。 北虞半垂着头,跟在大姑娘的身后进了曹府。 到了内院的正厅里,早有许多夫人姑娘们到了。杨氏和几位相熟的夫人打起招呼,有人却过来拍了北虞的肩头一下。 北虞抬起头来,竟然是严姑娘。北虞忙要施礼,严姑娘笑着拉住北虞,“你我也非识得一朝两日的了,还这般客气,好生的没意思。” 北虞便腼腆一笑。 严姑娘携住北虞的手,“家里这些日子忙,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写信,你不会怪我罢。” 可是自己也没给严姑娘写信,严姑娘倒先赔起礼来了。 北虞就笑,“看姐姐说的,我也是家里忙,也未曾给姐姐写过信,哪里会怪姐姐呢?” 严姑娘笑了起来,“那就好,我还担心你生我的气呢。”严姑娘说着,望向一旁,声音低了些,“那是你表妹罢?” 北虞转过头,见青柠和青妍正围着大姑娘在一处说着话,青柠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大姑娘遮着嘴正在笑。 北虞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二姑母家的表妹们。” 严姑娘不由得蹙了蹙眉头,“上次并未见你那个大表妹和你大姐姐这般亲近,此番怎么会这么热情起来了?” 严姑娘不知道,但北虞却知道。青柠从前只围在三姑娘身边,现在三姑娘已经确定要嫁到她义武侯府了。自然,大姑娘便被二姑母认定是要嫁到英王府的人了,不然怎么会变脸变得这么快。 没多久,曹夫人便引着各位夫人小姐们去了后院梅林。 第一百一十二章 赏梅 曹府梅林极大,种着多种梅树。这个时节,梅花开得正为艳丽。有雪团白色的,有朱砂红色的,有绸缎肉粉色的,还有有杏子黄色的。 一枝枝,一簇簇,显得美艳动人。 曹夫人把众人引到梅林中的小楼上,秋高气爽时,细心的曹夫人却在小楼里燃起了火盆,只怕上些年岁的夫人们着了冷。 曹夫人就笑,“咱们年岁大的在这里烤火赏梅,姑娘家们倒去玩玩才好。” 有几个姑娘听了曹夫人的话,早已跃跃欲试,和夫人们施了礼,就忍不住踏寻走进梅林中。 几个女孩在梅林中说说笑笑,赏看梅花。一个个绚丽的披风,衬着梅花,更彰显梅林里暗香浮动。 严姑娘拉了北虞的手,“走,咱们也去,可好?” 北虞回头看向杨氏。 杨氏在外人面前自然是慈母做派,她朝北虞笑着,“去玩一会儿子罢,别太久了,仔细着了凉。” 北虞答着“是”,就随严姑娘走出小楼。 走进梅林,阵阵花香袭来,北虞不由得抬起头来望着那一枝枝梅花。 蓝天映红梅,果然心旷神怡。北虞不由得驻足于梅树下,呼吸着雪后空气中淡淡的泥土气息,夹着花香,北虞只觉得片刻间神清气爽。若是能让这份宁静长久下去,北虞倒是极愿意的。 这时候,严姑娘在北虞身边,小声问道:“我还想着问你一件事呢。” 北虞转头望着严姑娘,抬手向身边的丫头摆了摆,小蛮便向后退去。 严姑娘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四妹妹……可好?” 北虞心下暗笑,原来严姑娘是惦记着自家未来的弟媳妇。 北虞随即点头,“四妹妹一切都好。” “有句话,我若问了,你别恼,好么?”严姑娘小心翼翼起来。 北虞好奇起来,“有什么话姐姐但讲无防。” “你四妹妹身子可是常病着的么?”严姑娘到底还是问出了自己担忧之处。 京城中一直都传常平侯的嫡女四姑娘身子柔弱。这是杨氏为了养得嫡女天真纯洁的性子,并不希望女儿抛头露面于豪门贵胄面前,才传出这样的话。但是外人却不得而知真相。严府虽和常平侯府里结亲,却不保有什么其他的想头。 四姑娘性子纯良,对北虞倒也是真诚的,现在北虞就不能不帮她一把了。 北虞就道:“先前是四妹妹年岁小,身子骨柔弱些也是有的。这两年来倒好了许多,不说别的,母亲现在让四妹妹跟着学庶务,若是没个好身板,四妹妹万不能跟着母亲起早爬夜的学呐。” 严姑娘觉得北虞的话有些道理,也就实话实说起来,“妹妹别怨我就好,我只一个兄弟,我家的情形,大概妹妹也有耳闻,父母亲情投意合,并无姨娘等人。所以,我那兄弟就成了我家唯一的根苗了。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是跟着乱操些心。妹妹别笑我。” 北虞自然是理解严姑娘的心理的,谁家不愿意娶个健康的媳妇呢? 北虞莞尔一笑,“姐姐别多心,我和姐姐秉性相投,姐姐没有避我直说这些,便是没和我生分,我又怎么会怪姐姐呢。” 严姑娘见北虞豁达大方,便握紧了北虞的手,“对了,此后别叫我姐姐,只叫我的名字就好,我叫‘涟清’就好,妹妹叫什么?” “我叫北虞。” “这个名字极好。”严姑娘笑了。 二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快走到梅林的尽头。 严姑娘指着一团开得正闹的梅花说,“我给你摘枝红梅罢,配你的脸色可不正好。” 严姑娘说着便伸手去摘树上的梅枝。 此时,北虞的身后却有人笑道,“这可不是要偷折了曹府的梅花么?” 北虞和严姑娘皆心头一惊,转回头来,只见几个男子在梅林的尽头,其中一人正笑盈盈的对着二人说话。 “大表兄。”严姑娘看清男子时,才笑了起来,“我不寻你的不是,你倒来寻我的不是了?姨母肯放表兄出来了?” 被严姑娘叫为表兄的男子脸上一讪,故做着恼的模样冲着严姑娘道,“不许告诉给我母亲,不然此后你休想我再帮你圆谎了。” 严姑娘捂着嘴笑起来,转头对北虞说,“这是我表兄。” 北虞垂着头哦了一声。 几个男子中却有人对北虞说了话:“这是徐二姑娘罢?” 北虞不由得抬起头,却见和自己说话的人面如冠玉,细眼浓眉。北虞觉得此人有几分相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人却笑道:“我是英王府的魏羽琪,二姑娘先前儿来赏联时,在下和姑娘倒见过面。” 魏羽琪?北虞依稀记得魏羽琪是英王府的二爷,魏羽瑄的二哥,一直被很多人看好的未来世子爷。说起去英王府对对联时,北虞当时戴着帷帽,并未看得仔细,却不想这人倒把自己记得清楚。 北虞给魏羽琪施了礼。 严姑娘的表哥向严姑娘笑道:“扰了表妹折梅花,我来帮表妹可好?” 严姑娘当即叫好,男了走过来,伸手去折严姑娘指着的那枝梅花。 此时,魏羽琪也走过来,北虞忙退了几步。魏羽琪道:“二姑娘的对联对得极好,我也帮二姑娘折一枝梅花罢。” 魏羽琪不待北虞答应,伸手修长的手臂在另一棵梅树上折下来一枝宫粉色的梅花来。 北虞心下不安起来,自己若是捧着这枝梅回去,万一被人知晓了,只当她有意和英王计的二爷走得近呢。英王府里的人,自己还是离得越远越好。特别是眼前这位被许多千金们视为后起之星的男人。 北虞想到这里,忙道谢,“多谢二爷,我并不喜梅花。” 话刚说完,就有人在另一边说起了话,“二表姐这样抚了二爷的面子,这么许多的人,二表姐让二爷的脸儿往哪里放?” 北虞抬起头,见大姑娘并青柠、青妍缓缓走了过来。说这个话的正是青柠,只见青柠脸上挂着笑,眼里却闪着妒嫉的光。 而一旁的大姑娘脸色却是比雪还白,一双眼睛盯着魏羽琪手上的那枝梅花。 果然,离得这位魏二爷近了,就要招人嫉妒。北虞心中暗叹起来,刚说了两句话,就被大姑娘及两位表妹撞见。特别是青柠这番挑拨的话,让北虞有口也说不清。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赠梅 青柠见北虞半垂着头,心下更为气愤,她凑上前来,对着魏羽琪笑了笑:“二爷倒不妨把梅花给了我大表姐,反正大表姐和二表姐是姐妹,谁拿的梅花还不是都一样。” 大姑娘的脸不由得一红,原本她还是敷衍自己的大表妹,现在看来,大表妹倒是极识趣的。 魏羽琪并未理会青柠的话,他唇角轻轻一扬,望着手上的梅花,“这位姑娘说得倒极是,二姑娘若是不要,岂不是在这些个人的面前抚了我的好意么?” 说着魏羽琪不由分说,把梅花塞到北虞的手上,随后对几个女孩微微拱了拱手,就回到几个男子身旁。 魏羽琪的动作几乎让眼前的几个女子窒息,英王府的二爷居然强赠梅花给北虞,这代表着什么?这又意味着什么? 青柠呆呆的望着北虞手上的梅花,是不是自己站错了队伍了?青柠抬起头来,看北虞的眼神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北虞也有些回不过神来,她终想不清楚,魏羽琪到底想做什么?当着这些个人的面,把梅花强塞到自己手上,这让别人怎么想? 北虞捧着那枝似乎正向着她含笑的梅花,抬起头来望向大姑娘,大姑娘此刻的脸色已变得通红。 大姑娘勉强牵了牵嘴角,“两个表妹在这里玩罢,我有些冷了。” 青妍马上扶过大姑娘,“大表姐,我陪你回去。”说着青妍跟上了大姑娘。 青柠也回过神来,对北虞讪笑一下,嘟囔一句“告辞了,二表姐”,便去追大姑娘和青柠。 这时,严姑娘走过来,手里捧着一枝梅花编成的花环,送到北虞面前,“北虞,你瞧,这个花环多漂亮。” “你编的?”北虞接过花环仔细端详着。 “是啊,我让表哥帮我摘得那些嫩枝花编成的。”严姑娘说着,从北虞手上拿过花环,竟然把梅花花环戴在北虞的头上。 严姑娘拍着手笑道,“北虞你戴着真好看,比梅花还美。” 北虞不由得红了一片脸,“涟清,你不许取笑我。”北虞说着就要取下花环。 严姑娘忙按住了北虞的手,“戴着好好的,怎么就取下来呢。我不骗你,真的很美。” 严姑娘的笑声引来几个男人的目光,北虞只觉得有一道目光深深的注视着自己。北虞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魏羽琪含笑的眸子。 北虞忙又低下头去。 北虞取下花环,叫了严姑娘,说是冷了要回去,严姑娘就和表兄告辞,与北虞沿着小径往回走。 走了一段路,严姑娘见四下无人,轻声对北虞说道:“我才个儿瞧着你大姐姐似乎脸色不好。” 北虞轻轻一笑,“大姐姐许是着了冷了。” 两个姑娘走在前面,几个丫头离着两个姑娘有段距离。 严姑娘握紧了北虞的手,“北虞,我和你投缘,我觉得你性子极好,又与人无争,所以有些个话,告诉给你,你多少心里有个数。” 北虞不知道严涟清要说什么,有些疑惑的蹙起了眉。 严涟清的声音压得极低,“英王府并非像表面上看到那般平和。英王妃无子,只有一女,和康郡主身子不好,听得说王妃性子异常乖戾。侧妃生了一儿一女,女儿是大姑娘,就是当今的贤妃娘娘,儿子是四公子,太夫人心头上的掌上明珠。所以,侧妃的地位在英王府里,也是很高。” “英王府的二公子被很多人看好,且其母为淑媛又很受王爷喜爱。二公子学识出众,广结益友。三公子大概是几位兄弟中平庸无奇的一个,其生母只是个小小的侍妾。英王府现在世子未立,英王府勾心斗争,明争暗斗想来不少。” “京城中许多人瞧着英王府风光,但我却并不那么以为。北虞,若是能避,就避开些,以免惹祸上身。就如今日一样,我瞧着你大姐姐和两个表妹都是有些心机的。” 北虞从没想到会有人和她说这样一席话。严涟清对自己这般无话不讲,除了因四姑娘的原因外,还有一份信任在里面。 若不是真拿自己当知己,严涟清万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同为手足,却有庶妹和庶姐对她嫉恨陷害。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没一个人肯和自己说这些贴心贴肝的话。而现在,一份关怀出自一个陌生人,这让北虞觉得自己还是万幸的。 北虞伸出一支手,拉住了严涟清的手,“多谢涟清,这些话,再不会有人对我说起了。” 严涟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北虞,其实我说这些个话倒是有些贸然了。你与我不同,我家里只有母亲服侍父亲,母亲和父亲说话也不背着我,所以我也就知晓得多了些。妹妹不嫌我嚼舌根子就好了。” 多和睦的一家啊。北虞不由得羡慕起来,一夫一妻,一子一女,夫妻恩爱,子女孝顺。这不就是现代每个女人梦想得到的么?而这样的家庭在古代却也有存在。 北虞含笑道,“姐姐家,真好。” “若是你觉得我家好,哪一日我便邀你来我家里。” 北虞垂下眼来,“想来我可能也要忙起来,我还在和母亲学习打量事务。” 没一句抱怨的话,但是严涟清还是听出了北虞的难处。 严涟清轻笑道:“妹妹放心,有我呢。” 二人正说着,对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女孩忙立住身,抬头一看,一个男子披着一件驼色的披风走过来。 此时男子也看到对面的两个姑娘,他即立住,有些慌张的往后退着。在退得急促,竟然踩到自己的披风,险些摔倒。 严姑娘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噗笑出声。 北虞抬起头,一眼认出,对面的男子正是英王府的三爷,魏羽琪的三弟,魏羽瑄的三哥。看来今日英王府大概又是几位公子齐出马。 这位魏三爷因刚才的窘态,脸上有些发红,对着两位姑娘躬了躬身子,一句话也不说,转身离开了。 “他至于唬成这样么?”严涟清见魏三爷走远才道,“北虞,你认得他么?他就是英王府的三爷,好像叫……对了,叫魏羽瑭,他就是在英王府里最不被看好的那位公子。英王府里的三位公子,还真是性子各异。不过,我觉得这位三公子并非外面传的那样不堪,至少他是本分守礼的。” 说到这里,严涟清望了一眼北虞,“我觉得他和你的作为有几分相似。” 北虞心头一跳,难道这位魏三爷也是表面上的温婉可欺么? 北虞若有所思的望着魏羽瑭的背影,片刻就收回了目光,对着严涟清一笑,“涟清,我真有些冷了,咱们快些回去罢。” 第一百一十四章 突病 从曹府回来,常平侯府里并未有人得知北虞的梅花是二爷魏羽琪赠于的。这也是在北虞意料之中的事。 大姑娘绝对不是傻到把此事传播开来,她还要维护众人心中一直认为,要嫁到英王府是她。 不出几日,北虞接到了大表妹青柠的信。信上大致说,自己在梅林子里遇到北虞,并非想说那些话。因大姑娘在她面前多有抱怨,青柠又是个性子直的,所以就信真了大姑娘,冒犯了二表姐。 后来细品,觉得二表姐人极好,又大度又漂亮,还听说二表姐的棋还是外祖父亲自传授的。她想和二表姐学着下棋,有空希望二表姐常给她写写信,讲讲用棋之道。 随信送来的,还有一双鞋子。青柠说,那是她亲手做与二表姐的,手脚粗笨,还望二表姐不要嫌弃。 北虞拿起了鞋,望着细密的针角,鞋面上绣着的是当下最流行的梅花纹。北虞唇角含着一丝笑,这位表妹还真下功夫,只是,这功夫下得晚了些罢。 北虞把鞋交到小蛮手上,笑道:“收起来罢,不必放在常穿的鞋子里。” 自家姑娘对此事的态度,令小蛮明白姑娘的用说明书。小蛮极看不上表姑娘青柠的做派,赏梅花那天来揶揄自家姑娘,见魏二爷把梅花给了姑娘,才一个劲的示起好来,没的让人厌恶。 小蛮接过鞋,“姑娘放心,奴婢不会露出什么心思的。” 北虞欣赏的望着似乎高了一些的小蛮,果然这丫头是个聪明的,自己的态度领悟得很好,还说出了让自己放心的话。有时候,丫头们的变通与聪慧,会使主子们省力不少。 北虞并未给青柠写回信,她只让小蛮几个找了些从前自己抄的棋谱,遣人给青柠送去。既然青柠以棋谱为由头,那么北虞就回予她棋谱,也不落了青柠的面子。 但是对于青柠这种趋炎附势之人,北虞觉得还是要敬而远之为好。 正是秋色正浓时,四姑娘那里却忽然病了起来。杨氏急得又遣人寻郎中,又加丫头婆子在白兰院,四姑娘却依然高热不退。才半日,四姑娘就有些昏昏沉沉的。 郎中的话也极含糊,只说像是起疹子,到底是哪种疹子,郎中却并不敢确定。 杨氏急得让人拿了常平侯徐宏俭的牌子去太医院,请了太医院里陈太医来瞧。陈太医的手刚搭上四姑娘的脉,就是一缩。 陈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一块有些微黄,却散发着药味的帕子遮住口鼻,翻了翻四姑娘的眼睛,又扳开四姑娘的嘴,仔细瞧了舌头,才忙不迭的退出来。 陈太医的举动令并已憔悴不堪的杨氏,心又是一沉。杨氏也顾不得回避,急着随陈太医出了来,跟上前去杨氏就问:“太医瞧着这孩子可如何了?” 陈太医皱着眉说道:“近些时日京城里忽然又有几例麻风病例,我瞧着贵府千金的病症并不好。” 麻风病!杨氏只觉得头嗡的一声,她踉跄的退了两步,幸好莲心眼快扶住了杨氏。 麻风病,虽然虽然不至于要人性命,却对人体伤害极大。轻者痊愈面容留下少许斑块,重者面容皆毁,形同狮面,而且还易伤听力与嗅觉。患上这样的病,就算不死,此后永生也要活在自卑的痛苦中。 杨氏双眼发直,嘴口嗫嚅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陈太医见常平侯夫人变了颜色,又忙道:“夫人却也别太过焦急了,令媛的病还不能确定,只能先瞧上一两日罢。我开些汤药,都是散寒解毒,又能降热的。还有,令媛院中的人也要固定下来,要么就减少些服侍的人,此病传染也是极快的。” 杨氏呆愣愣的没说话,一旁的徐岱晟见母亲这样,请陈太医偏厅里写方子去了。 陈太医走了,杨氏被莲心、竹黄扶进了一边的厢房里。杨氏终于捂着嘴,呜呜的痛哭起来。 徐宏俭日中时分得信回了来,他直接去了白兰院。 徐宏俭在回来前,就已经听徐岱晟说了四姑娘的情况。徐宏俭心头也是一惊,强打精神的徐宏俭皱着眉进了白兰院的正厅,身为一家之主的他还要去劝服妻子杨氏。 杨氏呆坐在太师椅上,脸上的泪痕还未全干。崔嬷嬷见徐宏俭进了来,忙上前施礼。徐宏俭皱着眉朝屋里的丫头摆摆手,丫头婆子们都退下去。 徐宏俭沉默着打开隔扇门,脚下略一迟疑,最后还是迈步进了内室里。 杨氏转过头,把徐宏俭的一举一动尽收杨氏的眼里,包括徐宏俭脚下的那一迟疑。杨氏脸上毫无表情,心里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来。 这就是她的依靠,这就是她的夫君,从前还会把他们的女儿心心念念的挂在嘴边上,真正危难之时,他却连踏入她的房中都要迟疑犹豫。杨氏心中冷冷的笑起。 从这一刻起,杨氏才真正识得自己的丈夫,她的女儿,不过是他众中孩子中的一个,虽然身份与他别的子女不同,说到底,他在意的是她女儿嫡出的身份。 杨氏并不奢望丈夫如她一般死守在这里,但是至少要让她安慰些,让她病重的女儿安慰些罢。可是丈夫,连进这个门,都要犹豫。 他并没有如她一般在意这个女儿,哪怕女儿的病会至人丑陋,至人残疾,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在意。而他,这个为人父亲的,却在意。 杨氏扭回头来,垂下眼来,心中比任何时候都清明、坚毅。丈夫靠不住,女儿只能靠她,靠她一个人了! 只是片刻功夫,徐宏俭就从内室里走了出来,他见杨氏垂着眼,便走过来,立在杨氏身边说:“你总在这里熬也不是回事,府里大小事务还要你打理呢。晟哥儿媳妇又年轻,你不能不管这一大家子的事。再者,妤儿的病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好转过来的,你身子也是极弱的,万一你再病了,可是如何是好?你也要为自己打算一二。” 一句“为自己打算一二”如水珠滴入油锅一般,在杨氏的心里飞溅翻滚起来。为自己打算一二?这正是徐宏俭的内心最真实的独白罢。 杨氏心中冷笑不已,脸上却依然静如止水,她缓缓抬起头来,“我听侯爷的。” 杨氏说着,便站起身来。徐宏俭没想到这么轻易说通了杨氏,心下定了定,“多安排些人服侍着妤儿罢。” 杨氏吩咐了留下来的丫头婆子,就与徐宏俭回了金芪院。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后路 徐宏俭和杨氏回到金芪院里,夫妻二人对坐于小炕上,徐宏俭先轻咳一声。“我也听闻得说,京城里又爆发了麻风病。” 杨氏并不作声,等待着徐宏俭的下文。 徐宏俭又道,“妤儿病的事,我们纵是瞒得再好,只怕严府里也听得到风声,我是担心此事。” 只怕是更加担心你未来的前程罢。 杨氏心头更冷。 徐宏俭清了清嗓子,“你也莫怪我,我也要为晟儿和松儿打算一二,我有些担心严府里会来退亲。”徐宏俭说着扫了一眼望着自己手指尖的杨氏,又道:“若是严府里真来退亲,我想着,倒不如想个法子让严府心宽些。” 杨氏还是不动声色。 徐宏俭望着妻子的脸色,说道:“徐北虞容貌姣好,倒不如把徐北虞和妤儿一起嫁到严府里,让徐北虞做个滕妾就是了。” 二姑娘徐北虞足足长出严家公子四岁有余,徐宏俭竟然为了攀上严府,把这样一桩又娶一个,又搭上一个的好事都做得出来。杨氏还是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从前,丈夫拿自己的两个儿子说事,杨氏还真心的觉得丈夫在意两个儿子。可是现在,她不再这么想了。丈夫最在意的是碌碌无为的他,如何能在朝野里站得更稳,立得更久。 从前,徐宏俭极反对严府的亲事。事后,大概他也想清楚了厉害关系,竟然如此怕失去了这层关系。杨氏真不知道心里是何等滋味。 杨氏抬起眼,定定的望向徐宏俭,双眼直勾勾的,嘴里只差暴跳出一句“我的女儿还没死呢”的话了。 徐宏俭被杨氏看得心里有些发虚,他端起茶来,很自然的,徐宏俭的眼睛注视起来氤氲的茶气,茶盏也挡住了自己看着杨氏的眼睛。 放下茶盏时,徐宏俭很庆幸杨氏没再看自己。 杨氏此时说了话,“侯爷做主就是,妾身听侯爷的。” 杨氏的大度让徐宏俭很吃惊,他望着杨氏,杨氏的脸上却无一丝波澜。 徐宏俭起了身,走到杨氏身边,双手按住了杨氏的肩头。这么些年了,除了刚成亲那会儿子,徐宏俭再没和杨氏有过这样亲密的动作。而这样的动作,竟然是用自己女儿的病痛换来了,杨氏的心快要冻结了。 徐宏俭的话温柔如水,“璞玉,到底是你贤惠,你且放心,我会再请太医来看妤儿的病的,我不会不管这个女儿的。” 但是你却连后路都想好了。 杨氏还是落下泪来,自己一定要想法设法保全了女儿。让牺牲的一切都再赢回来,一定! 常平侯府里暗暗传着,说四姑娘得了麻风病,整个院子都封了起来,不许人乱去了。下人们人心惶惶,恐怕下一个得麻风病的会是自己。 北虞也听说四姑娘病了,北虞叫来降香,让降香告诉李婆子除了准备艾叶,还可以告诉杨氏在四姑娘的内室燃着醋味,以此来使四姑娘内室的病气减弱些。 降香张大了眼睛,“姑娘,这醋也是能消病气的么?” 北虞玉指划过花绷子上的海棠花,“你就放心罢,燃醋,也是能消除病气的。艾叶用着,艾叶炭若是能用上,也是极好的。你告诉给你姑母,让她向夫人这般说就是,只说是乡下的土法子。” 降香点了点头,就出了正厅。走到院子中间的降香忽然立住,回头望着正厅的厚门帘。 于嬷嬷正好从耳房里出了来,见降香一脸迟疑不定,便上前问道:“你这丫头在这里出什么神?” 降香见是于嬷嬷,就把北虞告诉给她的话说给了于嬷嬷。降香最后低声说道:“嬷嬷,我只想着,若是有这个主意,姑娘为什么要我姑母去说,姑娘自己去说,夫人岂不会更加高看咱们姑娘一眼么?” 降香能无微不至的为北虞打算,于嬷嬷心是宽慰。只是,这心思再开阔些就更好了。 于嬷嬷用食指一戳降香的额头,“蠢物,姑娘的用心难道你还不懂么?”于嬷嬷的声音低了些,近乎于耳语,“夫人生性多疑,四姑娘现在病着,奴才们的话,夫人可能听一听。若是其他几位姑娘的话,夫人不但不会听,相反还要疑起别人的用心来。姑娘心地善良,自然不想引起这等麻烦,又想帮了四姑娘,咱们院子里的人用不得,只好用你姑母来了。” 降香这才恍然,姑娘真是心思缜密啊。 降香以问午膳为由去厨房里找李婆子去了。 李婆子把话告诉给林嬷嬷,林嬷嬷将信将疑,又想到夫人近几日觉着心憔,因为四姑娘的高热始终反反复复,退了热,又热了退的。太医让留意的疹子也始终没出来,到现在还不知道四姑娘到底为何病呢。 林嬷嬷咬咬牙,只能试试了,于是林嬷嬷向杨氏说了这个土法子。 杨氏这几日正烦恼着,白兰院里一波不平,一波又起,服侍四姑娘的丫头莞花忽然也病倒了,症状和四姑娘一般无二,吓得白兰院里的丫头婆子人人心惊,担心下一个病倒的会是自己。 杨氏虽然赶着骂着,丫头们依然服侍,却已经有几分不情愿起来。杨氏在时,丫头婆子还装装样子,杨氏不在时,下人们竟然都躲出内室里,任由四姑娘在内室独自病着。 崔嬷嬷骂过也罚过下人们几次,可是无奈,人都是惜命的,管得了肉身,难管内心。 杨氏听了林嬷嬷的法子,哪里还管得了许多,又是烧艾叶炭,又是用熏醋,两个法子双管齐下。 另一面,杨氏遣出崔嬷嬷去京城里的各大庙院里,燃灯造幡,请必刍僧诵经念佛,祈佑四姑娘身体康健。 大姑娘和三姑娘也知四姑娘病重的事。三姑娘躲在紫竹院里居然也称染了风寒,院子里的人都不放出去。无非是为了避过于四姑娘的任何接触,哪怕是下人们。 大姑娘听闻说四姑娘的病,心思动了动。她叫了青果去外面搜寻一些很古老的医书,却又不常于世上卖的那种。 青果四处打听医书,最后买回了几本回来。大姑娘就在翠蕉院里苦苦钻研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交易 没两日,大姑娘在一本不常见的医书上查到一个病例,和四姑娘的病症很相似,最后只是发出了憋了很久的痘疹,人也就没事了。 大姑娘合上书,轻轻的笑了。 原来是痘疹。 大姑娘小时候出了痘疹,她的心思活络了几分。大姑娘悄悄让人去查,结果证实,莞花小时候并未出过痘疹,而玳瑁却出过了。 大姑娘更多了份信心,若是她能去白兰院里照顾四姑娘几日,待四姑娘痘疹出了来,便无事了。到那时,杨氏不知道要怎么感激自己呢。 众人都躲着四姑娘,只有她大姑娘敢上前,是多难得的真心呐。 再者,听得说四姑娘的内室整天用熏醋和艾叶炭在熏着,若是真不是痘疹,一等大丫头玳瑁应该就会病倒了,看来是痘疹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并且,听得说自从熏了那醋和燃着的艾叶炭后,白兰院并未有什么人再病着。大姑娘就笃定那醋和艾叶炭还是极有用处的。 还有一点,大姑娘也打算好了,自己去白兰院,却不用时时在内室,她看着丫头,在正厅里,或是暖阁里也是可以的。而且,此事做出来,众人只看到大姑娘在四姑娘的房中,哪会管她到底在哪间房里。 大姑娘对自己的想法很满意,此法虽然冒险,但是成算却也极高。大姑娘咬着唇,脑海中又回想起在曹府梅林里,英王府的魏二爷把一枝梅花塞在北虞手上的情景。 大姑娘咬紧了唇。赌上一把罢,赌赢了,就赢得了夫人的信任,养在夫人名下,自己嫁入英王府也就顺理成章了。若是输了……大姑娘握紧了粉拳,长长的指甲深深的陷入肉中。 她也会想法设法把这病传染给大夫人最中意的,她那前途无量的二哥身上!前途再好,麻着一张脸,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家不喜把女儿嫁给他。夫人杨氏也不知道在士气上要矮了几分。 就算是登入朝堂,能不能瞧得入当朝天子的慧眼里,又极难说了。 下定了决心,大姑娘带着丫头就去了金芪院。 杨氏本不想见大姑娘,现在她已是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心情和庶女们周旋。杨氏刚想让丫头打发走大姑娘,大姑娘却掀起门帘自己进了来。 杨氏的脸上有些不悦,还未等杨氏说了话,大姑娘开口说出她的想法时。倒是杨氏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你不怕……染上这病么?”杨氏眯着眼睛问了出来。 大姑娘心头微动,却脸色不变,“母亲,我和四妹妹是姐妹,我并不能代替四妹妹生病,母亲年岁又大了,四妹妹身边总要有人看守着,这事,就让女儿来做罢。” 杨氏没说话,心里却不停的想着大姑娘的动机。思来想去,照顾这等病来,谁不是提着半条命去做,大姑娘并不能得到一分好处。 眼前,白兰院里确定需要一个主子去照顾。徐宏俭不希望杨氏去,当然有他的私心。徐宏俭可以不见自己的女儿,可是发妻他还是要顾忌着,要见上一见的。这样就免不了也会被传染这病,这可不是常平侯徐宏俭想要的。 所以徐宏俭极力阻拦杨氏去白兰院里。 杨氏望向大姑娘,眼中多了些许安慰与慈爱。自己平日里不待见的庶女,如今却能如此大义,比自己的丈夫都要强出些来,这真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杨氏拉住了大姑娘的手,“锦儿,患难时见真情,母亲就把你四妹妹托付给你了,只要你四妹妹痊愈了,你就算是救了母亲和你四妹妹的命了。” 大姑娘拂上杨氏的手,情真意切的说道,“母亲此话严重了,我只知我为长姐,却不能看着四妹妹受苦了。” 杨氏眼中闪着泪花,紧紧的握住了大姑娘的手。 当天,大姑娘就搬到白兰院子里。原本白兰院子里的下人们一直很松散,现在见又搬进来一位主子姑娘,倒都收敛了许多。丫头婆子也仔细了起来,怕大姑娘再借此机会把什么话传到杨氏的耳朵里,大家都没个善终。 大姑娘在白兰院里倒也算尽心,时不时的去瞧瞧四姑娘的情况,督促着丫头们送药送饭。四姑娘清醒时,大姑娘便说上几句话。四姑娘见床边有大姑娘,心下很是感激。杨氏再来时,四姑娘便把大姑娘关照的话说了,杨氏自然心里很是感激大姑娘。 没几日,四姑娘的痘疹出来了,杨氏这才放了心,忙又请来陈太医瞧,陈太医开了驱风散毒的药,四姑娘的病就一点点好起来了。 常平侯府里上下都放下心来,有人开始暗暗说出大姑娘命好,此举赢得了嫡母的信任。三姑娘尤为恨得厉害,只差要在背地里骂死大姑娘了。 四姑娘病中,北虞去看过四姑娘几次,都被丫头婆子们拦在外面。丫头们说是夫人有命,不许靠近白兰院了。 医术北虞知之甚少,所以也并未强求什么。倒是大姑娘请命去照顾四姑娘,令北虞很是吃惊。 北虞和大姑娘虽说接触不多,却也知道大姑娘并非没有城府之人。大姑娘敢于冒这个险,心里应该是有些成算的。 四姑娘身子大好起来,杨氏的心也放下来。 没几日,杨氏就主动和徐宏俭提出要把大姑娘养在名下。徐宏俭自然是应承下来的。 比起上一次,杨氏有些不情愿。现在,她虽说并不十分甘心,倒是把大姑娘养在嫡系里做为一种交易。大姑娘照拂了四姑娘,自己把她养在名下,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 杨氏选了一黄道吉日,在徐族宗庙里,请了徐族里的族长及有些头脸之人物,把大姑娘做为嫡出,养在杨氏的名下,记入族谱中。 合府上下都认准了大姑娘是要嫁与英王府的。 而大姑娘并未像三姑娘一样张狂,而是更加仔细起来。常常守在杨氏身边,不是端茶,就是递水。见了周姨娘只是淡淡的一句问候,竟然连最开始的寒暄也懒得说上一句了。 三姑娘此后再见大姑娘,除了冷笑,别的话一句也没有。四姑娘见到大姑娘,倒是亲近了几分。 北虞一直不大说话,她冷眼看着府里众人的神情。 杨氏虽然面子上对大姑娘慈爱有加,心里却明白一个道理:隔层肚皮隔层山,满腹心计的杨氏岂会真把大姑娘认做己出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入 四姑娘病大好了后,杨氏又惦记起杨太夫人的病来。 这一日,杨氏带上莲心等丫头,回了杨府去。因上一次北虞的事后,杨氏并不想带任何一个女儿回去,免得又传出闲话来。 杨氏叮嘱大奶奶冯氏好生照顾内院,自己就去杨府了。 送杨氏走了后,北虞就回到赤菊院。 川连正带着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一块干净的空地上踢着毽子。小丫头一见北虞回了来,都不敢再玩,低着头施礼唤着“姑娘”。 北虞笑着摆摆手,“别都贪了玩,一会儿子别冷着才是。” 川连笑着答应一声,小丫头才放下心来。 北虞就进了屋。 “姑娘模样好,性子也好。”一个小丫头望着北虞的背影说道。 川连瞪了说话的小丫头一眼,与有荣焉,“咱们姑娘自不必说了,遇到这样的主子,是咱们的福气。姑娘还说过,此后若是有勤快懂礼的,她自会求了夫人都带走。纵是不能带走的,只要一心向着姑娘,姑娘也会开恩发了出去呢。” 小丫头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川连姐姐,这话可是真的?” “那还用说,你们也瞧见了,降香姐姐可不就是一心侍主的,现在如何?她可是大丫头呢,在姑娘身边有多得力,将来她是要跟着姑娘的。” 小丫头们都笑了起来,是啊,好生跟着姑娘有多好,面前的例子就在。谁不想出头,哪个想一辈子当个小丫头,终老时不过成个看门的婆子,还会有什么体面可言。 而大丫头就不同,姑娘嫁了人时,是可以带几个丫头去的。这些有头脸的丫头,将来都会成为新主家的嬷嬷或是管事媳妇。 川连见小丫头们个个神往,便笑了笑,“罢了,今日就踢到这里罢,都散了罢,姑娘也回来了,都安分守己的做着本分内的事,就有希望此后跟着姑娘了。” “哎!”小丫头们都响亮的应了一声,散了。 小蛮隔窗望向院里,见小丫头们散了,就笑对北虞说道,“姑娘,川连这丫头许是又替您提点着小丫头们呢。” 北虞也笑,自己身边的几个丫头,倒都是懂事的。平日里于嬷嬷也教导她们,几个丫头这段时间成长了许多。 北虞正把青铜手炉放在小几上,小蛮声音忽然低下来,“姑娘,缘豆来了。” 缘豆是冯氏身边的大丫头,她来了,定是冯氏有什么事要交待。 小蛮话音刚落,小丫头就进来回禀道,“姑娘,缘豆来了。” “让她进来罢。”北虞说了一句。 缘豆进了来,先给北虞施了礼,“二姑娘,杨府里来了位嬷嬷,现在我们奶奶那里,这位嬷嬷说,太夫人打发她来请奶奶和姑娘们过去。因四姑娘刚大好,夫人的意思,便不叫四姑娘去了,三姑娘也不方便,夫人就叫二姑娘同去。” 北虞自然是知道杨氏现在有多不喜三姑娘,而杨氏常以三姑娘定了亲为幌子,禁止三姑娘参加一些夫人小姐们的聚会。 只是北虞心上有些不解,杨太夫人叫大奶奶冯氏去,因为她上外孙媳妇,而自己只是庶女,太夫人为何要叫自己去呢? 缘豆此时又道:“来的那位嬷嬷还让二姑娘带上所抄的棋谱,说是近来杨大姑娘也在学棋,太夫人想让姑娘去陪着杨大姑娘对弈几盘。” 原来是想让她去教杨大姑娘杨芳茹。 北虞想到杨府里大爷杨福至的呆相,不由得心中微动,她对缘豆笑笑,“即是如此,我便多带几个丫头,她们平日里常帮我抄棋谱,也略通一二,不知可否?” 缘豆只是一个丫头,自然不能说什么。 北虞就起身,小蛮忙拿过来北虞的海棠红羽毛缎斗篷,帮着北虞穿上。北虞叫上了降香、川连、丹砂,让她们拿上棋谱,并带上前段日子老侯爷送给自己的一副鹅石棋盘。那个小鹅石棋盘比书略大些,由丹砂专门拿着。 北虞扶过小蛮的手,朝缘豆笑道,“走罢,别让大嫂子等急了。” 缘豆没想到二姑娘倒这般麻利,只换上了斗篷就走。从前,缘豆知道二姑娘长得齐整,总见二姑娘穿得要比几个姐妹素净些。今日一见,二姑娘粉妆玉琢的面庞,配上海棠红的斗篷,显得二姑娘更为娇丽。 难怪自家奶奶帮扶二姑娘,瞧着这副端庄恬静的模样,就使得人先怜上几分了。 缘豆不由得呆了呆。 北虞顺着缘豆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斗篷,笑着说:“这斗篷是母亲让人给我做的,我只觉颜色太艳丽了些,想让母亲换一个,却怕太过麻烦了。” 缘豆这才回过神来,忙垂下头,“这颜色配二姑娘倒是极好,二姑娘从前穿得太素了些。” 北虞见缘豆如此老实,心想,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奴才来。看缘豆,就知道大奶奶不是那起行事猥琐,满腹算计的人。 缘豆就引着北虞去了橙桂院。 到了橙桂院,冯氏已经收拾妥当,见北虞前来,就身了来迎过来,“二妹妹,我们一起去看外祖母罢。” 身旁的一个面生的嬷嬷忙笑道:“那就请大奶奶和二姑娘上车罢。” 北虞猜到,这可能就是杨府里遣来的嬷嬷。 姑嫂没再多话,坐着马车去了杨府里。 到了杨府里,同来的嬷嬷引着姑嫂二人向里面走。才走到二门,一个团面庞的媳妇就过来施礼道:“徐大奶奶,太夫人刚睡下,姑奶奶现在西院夫人房里呢,我们家大姑娘特遣奴婢来请二表姑娘去她那边。” 大奶奶冯氏见有人来请北虞,就对北虞说道:“即是外祖母睡着,妹妹便去表妹那里坐坐,我去母亲那里瞧瞧,一会儿子外祖母醒了来,我遣人来寻二妹妹。” 北虞见冯氏如此说,便随着传话的媳妇一起走了。 那个媳妇一边走,一边和北虞拉家常,“我们姑娘等表姑娘一会儿了,姑娘早闻表姑娘是和老侯爷学得棋术,自己是比旁人高出一等来。今日姑娘来了,不知道我家姑娘会如何高兴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吃亏 北虞听了团面媳妇的话,淡淡一笑,打量着媳妇的装束,“不知姐姐在表妹那里管些什么?” 团面媳妇没想到北虞会问这个话,先是一愣,随即笑回道:“我粗手笨脚的,能做些什么,帮着姑娘管管院子里的小事,传传话,也就罢了。哎呀,表姑娘怎么带来了四个丫头呢?我们这里的丫头,一样会让表姑娘使用的。” 北虞扫了团面媳妇的脸,“听闻表妹要学棋谱,我自己要带丫头来帮我拿着棋谱。再者,这几个丫头平日里也和我下几盘,棋艺精湛倒不敢说,略走上几招,还使得的。” 团面媳妇忙附和道:“表姑娘手下的人,自然是个个机灵的。” 北虞趁着这当空,转头望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丹砂,眉头蹙紧起来,头极轻的摆了一下。丹砂看到北虞的表情,电光火石间,丹砂对着北虞点了点头,慢慢的退到川连身后。 北虞含着笑,拉过了团面媳妇的手,便说,“我今日来府上,却和姐姐如此投缘,我年岁小,不知道在外祖母及表妹面前说话可曾得当,姐姐还要教上我几句。” 团面媳妇忙笑道:“姑娘说得这是何话?太夫人是姑娘的外祖母,我家大姑娘是姑娘的表妹,都是一家人,别拘着什么。” 北虞便拉着团面媳妇说起了家常的话。 走了一会儿,团面媳妇把主仆几人引向一处小院子,北虞略一迟疑,身边的媳妇就笑道:“表姑娘快请罢,我家姑娘在里面等表姑娘呢。” 北虞侧过头来,佯装打量,用余光见身后已经没有了丹砂,更迈步走进了小院里。 待主仆四人刚进了院子里,有人啪的一声把院子的门紧闭起来。北虞一回头,引路的团面媳妇已经不见。 小蛮一见,把怀中小鹅石棋盘并棋谱往地上一丢,回转身就去死命的捶门,并大声喊叫起来。 这时候,有一阵笑声从主仆几人前方传了来,只见杨福至傻在一群丫头的簇拥下,傻笑着向北虞奔了过来。 杨福至一边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边还叫着,“美人儿,我的美人儿!” 降香和川连抢先挡在北虞面前,降香回头焦急的对北虞说:“姑娘,你快想法子走。” 小蛮跑过去把北虞拉到自己身边,主仆二人贴在门板上,小蛮更加激烈的敲打起门板来。 一个丫头嘿嘿的笑起来,“我劝表姑娘就不必叫嚷了,这里是最后面堆放杂物的院子了,一般是不会有人来的。” 川连一听这话,脸色就是一变。她咬了咬唇,望着逼近的一群人,川连大喝一声,“我和你们拼了!”就先扑向了杨福至。 杨福至身边的几个丫头见状忙拦着川连。 降香平日里是个温和的性子,今日一见川连为了姑娘,豁出一切的模样,降香如何能做势不理,她也顾不得许多,和几个去拦川连的丫头打在一处。 川连和降香只是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哪有什么力气。对方又人多,几下子便把川连和降香押住了。 杨福至也不管丫头们的打斗,他的口水顺着嘴角淌了下来,脸上漾起傻笑,向北虞伸开了堆满白肉的双臂,“美人儿,娘说只要我抱住你,你就是我的了,你就只能嫁给我了。美人儿,你就嫁给我罢!” 小蛮见愈来愈近的杨福至,又把杨福至的话听得真真切切的,小蛮脸色全变了,她去推北虞,“姑娘,你快跑啊,不能让他抓住你,你快跑!” 北虞立在原地,睁着一双眼睛望向逼近的杨福至。 虽是冬日,小蛮却吓得冷汗流了下来,姑娘是怎么了?怎么还不跑?若真是让表少爷抓住了姑娘,姑娘的清誉就算完了,姑娘就只能嫁给表少爷了! 在小蛮正在焦急之际,北虞忽然向前紧跑两步,从地上拾起鹅石小棋盘。这时候杨福至已到北虞身边,他刚要伸出手去抱日思夜想的美人,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子。 杨福至本就反应迟钝,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头上就是一阵剧痛。杨福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身子也不由得后退几步。 在场的人都呆住了,北虞却没给人任何一个机会,她紧跑几步,拿着鹅石棋盘又接着朝杨福至的脸砸了过去。顷刻间,杨福至鼻子里就流出鲜血来。 杨福至虽然有些呆傻,却被谢氏一直娇生惯养着,哪时吃过这种亏。他见眼中的美人儿又举着手上的东西砸向自己,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叫:“娘,娘,美人儿打我,好痛啊,娘,娘啊!” 杨福至身边的几个小丫头先回过神来,就朝北虞奔过来,北虞扬起手上的鹅石棋盘,双眼闪出寒光来,“我看你们哪个敢拦!” 几个小丫头见平日里一直温婉的表姑娘,忽然如发了疯一般,双眼闪着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般的凶光,吓得不由得后退两步。 北虞也不理小丫头们,举着棋盘就追杨福至。 杨福至已经完全吓傻了,他抱着头,哭叫不停,最后不小心跌在地上。北虞这时候却已经赶到杨福至身后,北虞照着杨福至的后背就是一阵乱拍,打得杨福至哭爹喊娘起来。 院子里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所有人都张着大嘴望着眼前的一幕。疯了,疯了,表姑娘被逼疯了! 这时候院子外传了声响,院门打开,门外立着脸色铁青的杨氏,一脸焦急的大奶奶冯氏,还有有些局促不安的谢氏,和身后白着一张脸的丹砂及几个丫头。 门口处的几个人都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杨氏不由得张了张嘴,半晌没合上。谢氏更是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挥舞一件东西,打着自己宝贝儿子的人是庶女徐北虞。冯氏把手捂在了嘴上,生怕自己尖叫出声。 这不是平日里最胆小气怯的徐二姑娘么?今日是怎么了?她……难道是疯了?! 还是谢氏第一个回过神来的,她忙奔上前去,一把推开了正打杨福至的北虞,抱起杨福至来,疾声唤道:“儿啊,你可是如何了?” 杨福至此时的脸上已说不清是什么颜色了,有鼻子里的血,还有跌倒在地上沾的泥。杨福至缩在谢氏的怀里叫道:“娘啊,美人儿打我!” 此时,北虞从地上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看也没看谢氏母子,她径直走到杨氏面前,先跪了下去,“母亲,女儿不孝,为了保住名节,只能对表哥无礼了,还望母亲体谅女儿。” 北虞说着,两行清泪滴落下来。 杨氏脸色铁青的望了一眼正哄着杨福至的谢氏,扶起了北虞,“孩子,跟母亲回家去。”说完,杨氏理也不理一边哭得变了调的谢氏。 第一百一十九章 隐念 一路上,杨氏的脸色始终没好转过来,一旁的莲心等人一句话也不敢说。 大奶奶冯氏和北虞一辆车,大奶奶不停的向北虞道着歉:“二妹妹,都怪我,我没照顾好你……” 冯氏说着,就落下泪来。 北虞轻声劝道:“大嫂子怎会知晓这些个事,我并不怪大嫂子。” “可是,这事无论如何都是我的错,我竟然信了那个婆子的话。当我进了舅母那里,舅母拉着我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我也不好说什么,只以为是舅母热情,直到母亲怒气冲冲带着丹砂前来时,我才知道我中了旁人的计了。”冯氏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北虞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手握住大奶奶冯氏的手,“大嫂若是真想害我,多的是机会。大嫂子从我刚来府里时,就对我关爱有加。大嫂子一样也是中了别人的计。” 冯氏轻轻的抽泣着,双手握住了北虞的手。 北虞心中却不能平静下来,谢氏为了陷害自己竟然下足了本钱。她先打听出自己和老侯爷学棋的事,又惹着杨氏回杨府的当空,遣人回来骗自己。为了不至于太过露骨,谢氏又把老实的大奶奶冯氏给搭了进去。 好狠的心,竟然为了自己的私利这样不顾别人的死活。若是今日她的计策得逞,北虞这一辈子只能陪着一个傻子一起过了。那她的一生就毁在这样一段婚姻里了。 北虞背靠在马车的锦垫上,闭上了眼睛。 一路上,姑嫂二人一直握着双手。冯氏捂暖了北虞冰凉的手,北虞开解着抽泣的冯氏。 冯氏最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二妹妹莫笑我,想到这些事,我也后怕,我怕我害死了二妹妹……竟然就这样忘形,哪里像个当嫂嫂的。” 北虞望着冯氏,正色道:“大嫂子,我知道你待我,是真的好。” 冯氏见小姑如此通情达理,心放下不少。 到了常平侯府,杨氏下了马车等北虞下了来,就道:“虞儿,你先回去歇歇罢。” 北虞轻轻俯了下身子,就扶着小蛮的手退下去。 杨氏在回金芪院的一路上一直沉默着,她心里有她的打算——把北虞嫁给杨福至。 原本,杨氏确实没想过把北虞嫁给杨福至。毕竟,这样做会令徐宏俭极不喜。 当丹砂气喘吁吁的找到自己时,自己惊得从座上站了起来,只是片刻她就明白自家嫂子要做什么了。杨氏差一点气死过去,哪有嫂子算计小姑庶女的事啊,这事一出,还不是打了杨氏的脸么? 杨氏气极败坏的找到了谢氏及浑然不觉的冯氏,怒气冲冲的让谢氏马上带她去找北虞。谢氏见事情败露,才慌着神带自己去后面的小院。 杨氏不是没看到自家嫂子眼里的一抹得色,杨氏慢慢咬牙,真真是最没出息的想法,竟然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来对付庶女,她的脸往哪里放?! 等到了小院里,杨氏见到发了疯一般的北虞,半晌没回过神来。原来二姑娘疯起来也是极吓人的,真应了那句话:兔子急了也会踢鹰呢。 看着自己的侄儿被打成那个样子,杨氏心里就清楚,自己那傻瓜侄儿定然是一点便宜没占到。心里轻松了片刻的同时,杨氏又有些心疼起侄儿来。 嫂子不懂事,可是侄儿还是自己的,庶女竟然下得了这个手。杨氏有些不满起北虞来。 现在事已经出了,胳膊折了在袖里,杨氏这个道理是再清楚不过了。 杨氏虽然讨厌自家嫂子的做法,但是为了遮盖住这等丑事,只有先稳住庶女,再劝动徐宏俭,把北虞嫁给杨福至。 杨氏深知徐宏俭极其厌恶北虞,虽然劝徐宏俭把北虞嫁给自己那傻侄儿有些难度。但是杨氏有把握让自己娘家多付出些什么。 比如,自己的哥哥最大程度的帮扶徐宏俭,让徐宏俭这个不温不火的侯爷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这样诱人的条件,对于正自觉怀才不遇的徐宏俭,是最大的吸引。 只是牺牲一个庶女而已,纵是老侯爷拦着,也不碍什么事。只要杨氏把北虞和杨福至关在一个院子里的事,告诉给老侯爷,自己的公爹还会说出什么。 至少自己那个庶出的小姑,杨氏就更不在乎了。她除了会跑这里闹上一闹,还会做什么?白白的让徐宏俭更加厌恶她了。况且出了这档子事,北虞和杨福至在一个院子里,好说不好听,不嫁给杨福至,还能嫁给谁。 清誉啊,是要一个女子命的东西。 杨氏抬起眼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北虞回到了赤菊院里,于嬷嬷便迎了出来。北虞连笑的力气似乎都没有,她只是扶着小蛮的手,迎了进去。 于嬷嬷拉住了跟在最后面的丹砂,焦急的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丹砂这才俯在于嬷嬷耳畔把话都说了,丹砂最后低低的说道:“若不是姑娘给我递了眼色,我趁着姑娘缠着那个媳妇之际,我寻路溜开,姑娘到最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 说到这里,丹砂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我说错了,若不是我溜了开去,还不知道杨福至那个败类被姑娘打成什么样呢。” 这一次吃惊的是于嬷嬷,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的于嬷嬷说话开始不利索起来,“你说,姑……姑娘她打杨福至了?” “可不,”一想到抡着石子棋盘的北虞,丹砂觉得姑娘真是气势十足,她唇角挂着解气的笑,“嬷嬷,姑娘其实很威风呢。” 于嬷嬷无论如何不能把威风和自家姑娘联系到一处,若不是平日里知晓丹砂不会说谎,于嬷嬷真会以为丹砂说了一个弥天在谎。 自家姑娘会打人?任是说给谁去,谁都不会相信。 丹砂见于嬷嬷一脸震惊得难以回魂的模样,把手里的鹅石棋盘往前一递,“您看,姑娘可不就是用这张棋盘打人的嘛。” 于嬷嬷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似乎要把这后半辈子的空气都吸足了。这可是石头做的啊,姑娘若不是急了,怎么会抡得了这个打人去。 于嬷嬷喜忧参半,喜的是,姑娘到底没吃了亏,而且还让别人吃了亏,看来姑娘性子不是任人揉捏的。明里暗里,姑娘都做得,倒真是智勇双全。忧的是,若是姑娘这样的恶名传出去,哪个还敢娶她过门啊。 第一百二十章 气恼 于嬷嬷和丹砂说完了话,进了正房,却见小蛮和降香都在里间的隔扇门处守着。于嬷嬷就问,“姑娘呢?” 小蛮“嘘”了一声,声音压得很低,“姑娘说乏了,要歇一歇。” 于嬷嬷望着紧闭的隔扇门,叹了一口气。 北虞在内室自然听到门口那边极细微的人语声,她没动,却也没睡着。北虞一直思索着杨氏下一步要做的事。 嫡母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北虞忽然坐起身来,向门外叫道:“小蛮,快把鹅石棋盘拿了来,原封不动的拿了来,快些!” 小蛮以为北虞睡着,现在听到自家姑娘的呼唤,忙去叫丹砂,丹砂快步走进来,手上捧着鹅石棋盘。 北虞望着丹砂手上的鹅石棋盘,忽然就问,“可有人动了这棋盘么?” 丹砂有些不明白自家主子要问什么,忙回道:“没人碰棋盘,就是奴婢刚要去擦,小蛮姐姐就叫奴婢了。” 北虞松了一口气,她吩咐道:“把棋盘拿来我看。” 丹砂把鹅石棋盘交给北虞,北虞上下看了好半晌,唇角才有一丝浅笑,“谁也不要再碰这棋盘,现在就用布把棋盘包起来。” 小蛮不知道自家姑娘要做什么,还是去寻了一块方布来。 北虞看了一眼小蛮,“小蛮,你现在就把这棋盘送到松鹤园里去,务必要交到老侯爷手上。” 交给老侯爷?小蛮更不明白这是何意了。“那,那奴婢和老侯爷说什么啊?” “只说还棋盘。” “还棋盘?这棋盘不是老侯爷送给姑娘的么?” 北虞微微一笑,“对,就是还棋盘,请祖父好生收着棋盘就是。而且,小蛮,你要快去快回,记得避开夫人的耳目。” 小蛮哎了一声,捧着棋盘就走。一边走,小蛮心里还在想着,姑娘到底是要和老侯爷说什么啊?这里面的玄机,小蛮无论如何也参不透。 小蛮想着,脚下却不敢停留片刻,她到了松鹤园,按着姑娘的话把棋盘交到老侯爷手上,不顾老侯爷微拧的双眉,小蛮就退了出来,回了赤菊院。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北虞刚用过饭,松鹤园里的丫头玉柳就来传老侯爷的话了,老侯爷命北虞这就去松鹤园里,说是要指教棋术。 北虞打发走玉柳,命小蛮拿过斗篷来,披上就扶着小蛮的手去松鹤园里了。 老侯爷在暖阁里等着北虞,北虞进了来,小蛮先帮北虞收了斗篷,就退了出去。 北虞垂头给老侯爷施了礼,却迟迟听不到老侯爷说一句话。 北虞也不催促,只是保持着施礼的姿势。良久,老侯爷才缓缓道:“起来罢,说罢,到底说了什么事?” 北虞低着头,“并未出什么事。” 老侯爷当的一声把鹅石棋盘摔在小几上,瞪着眼睛,“那我问你,这棋盘上的血是哪来的?” 北虞不说话。 老侯爷骂得更欢,“我在沙场上摸爬滚打了小半辈子,我会看不出血迹么?就是不看,闻,我也能闻得出来!” 北虞并未抬起头,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在杨府里的事,一股脑的全告诉给老侯爷。 话还未全讲完,老侯爷抬脚就把面前的小几踢翻了,小几上的棋盘和茶盏碎了一地。“杨府里的人,当我死了么?真是把我常平侯府里的人当成好欺负的了!我现在就去找杨太夫人,把这事要她给我交待个清楚。” “祖父,”北虞不顾地上的一片狼藉,上前拦住了从小炕上要下来的老侯爷,“您听我说完,此事杨府里虽然做得丧尽天良,但是孙女却在担心另外一件事。” 老侯爷强压住火气,问向北虞,“有我做主,你还怕什么?” 北虞咬着唇,似下定了决心,向老侯爷说道:“祖父,孙女怕母亲把我嫁到杨府里,毕竟,我虽是在那小院里打了杨福至,但外人并未知晓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有人故意不点清这事的来龙去脉,而只说我和杨福至在那小院里了,祖父,我除了嫁到杨府里,就只能……以死明志了。” 以死明志。 老侯爷转过头来,眉头皱得更紧。这才是这孩子要和自己说的话罢。 若是媳妇真把她定给杨福至,她宁愿以死明志,以死明志啊! 老侯爷提着一口气,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自己这个孙女,虽然他也知道她有时候调皮,喜欢逗他生气。但是只有她能让自己开怀。这样的孙女若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老侯爷有一天闭眼时,依然会觉得有愧于她。 徐府里,欠这个孩子的,并非是一星半点呐。 老侯爷眼中有水光闪过。受到这样的陷害,这个从小丢了的孙女却想得更为深一层,可见这个孙女心思是极深远的。这孩子性子像的却是…… 唉,老侯爷叹了一口气,他轻拍了拍北虞的头,“孩子,你且放了心去,只要有祖父在,祖父并不会让你吃了这个暗亏的。” 北虞重重的点点头,一双黑漆漆的双眸望向老侯爷。 她是多像他的夫人啊。老侯爷不由得抚了抚北虞的青丝,轻声放柔了些,“你也受了惊吓,便回去罢,有祖父呢。还有,身子好些便来陪我下下棋,别总让我赶着叫人去唤你去。破盘子,你还总端着架。” 北虞不由得扑笑出声。 到底是个孩子,老侯爷心里感叹道。 老侯爷唇角也有了笑意,“平日里见你是个老实的孩子,却也没想到你急了时,也敢拿我送你的棋盘砸人。若不是你亲口向我说,换成旁人,我定会以为人家诬陷了你。这股子勇猛的劲头,像我。” “祖父,”北虞扬起脸来,“您若是夸我智勇双全,我会更受用些呢。” “你个小兔崽子,夸你两句,你还就顺杆子爬上来了。记得了,此后有什么话可以防着夫人的人,你也足够聪明,知晓你祖父的性子。只是此后当着我的面,可不许藏着掖着的,倒让咱们爷儿俩个生了分了。” 生了分了…… 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这样的话。生了分,不就是拿她当成了自己人嘛。 北虞深深的点了点头,老侯爷虽不理常平侯府的事务,却知晓的一点不少。只是老人家不愿意插手儿子的事,但不代表他什么也不知道。 老侯爷拍了下北虞的头,“快回去罢。” 北虞给老侯爷施了礼,就退出去。到了门口,北虞转回头,望着老侯爷,“祖父,您真好!” 老侯爷双眼一热,却朝北虞摆摆手,“去罢去罢,改天陪我下一盘棋就是了。” 北虞这才含笑着退出去。 【作者题外话】:还要做个剧透,墨菲后面还有戏的。鱼儿,塔读里没有献花,只有打赏。9533,JJ023多谢支持。还要感谢大家对舍娃的关心,娃儿好一些了,看看晚上还会不会发烧吧。更新时间有所调整,以后改在早上七点更新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造访 当晚,常平侯徐宏俭来到松鹤园里。在踏进松鹤园院子里的前一瞬间,徐宏俭敛尽了异常兴奋的神色,如往常一般恭敬的进了松鹤园的正厅。 没有一盏茶的功夫,正厅里传来了老侯爷的叫骂声音。再一会儿,徐宏俭灰头土脸的退了出来,悻悻的回了金芪院。 杨氏望着沉着脸的徐宏俭试探的问道:“父亲不同意么?” “何止不同意,父亲把我骂个狗血淋头!” 杨氏不死心的继续问道:“你难道没说,此事若是传出去,徐族里的脸面可如何还在啊?还有锦儿也没法子定亲了。” 徐宏俭脸沉得更厉害,似乎能滴下水来,“我一并都说了,可父亲说了,有他在,咱们就休想把徐北虞嫁到杨府里去,他为的不是别人,却是你。” 杨氏有些心惊,“我?” “父亲说,这话若是传将出去,刻薄庶女的名声你就坐实了。你在京城里的名声一样不能好听了去。” 刻薄庶女的事,杨氏也想过。但是事已经出了,还能如何?肥水不流外人田,倒不如成全了自己的侄儿。抱着这样的心思,一贯行事沉稳的杨氏也就打定了主意。 可是现在,自己的公爹丝毫不给自己留情面,把话说得极狠。纵是这样,训了徐宏俭,唬住了杨氏,话中的情分却丝毫不减半分。老侯爷就是骂了他们,还让他们感恩戴德。 姜还是老的辣啊。 “父亲还说,”徐宏俭继续说,“若是杨府那边露出些什么,从此大家就再无往来,你也不许回杨府里去了。” “什么?!” “父亲说你若是连自己的家人都说服不了,如何掌管内务,还不如让一个姨娘来管得好些。” 杨氏气抑在胸口,久久不能散去。 公爹竟然用内务来挟持她,还搬出来姨娘。若是常平侯府里的内务交给一个姨娘来管,那不是活打了她的脸么? 杨氏咬紧了牙,看来这杨府里的事,还要由她去做。 杨氏没想到公爹会这样反对此事,思量良久才道,“侯爷,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徐宏俭也觉眼前的机会是要飞了,他十分不舍。可是父亲那暴跳如雷的模样还犹如在他眼前一般。徐宏俭下定了决心。 徐宏俭摆摆手,“罢了,你好好和舅兄说说,总之你大嫂子也是有错的,父亲若不追究,倒也就算了罢。” 杨氏自然低眉顺眼的应允下来,心里盘算着如何和自己大哥说此事,能把自己的利益达到最大。 没几日,杨氏又回了杨府去。 杨氏把事情告诉给了杨太夫人,杨太夫人当晚命人把杨怀麟和谢氏叫到床前好一顿骂。 杨太夫人指着跪在地上的杨怀麟和谢氏,气喘不已,“你们两个都做出什么事来?害得你妹妹在婆家要被公爹逼得交出内务去了。” 杨怀麟不敢回一句。 谢氏心里却十分不服气,自己原想着让儿子得了手后,这庶女徐北虞自然就嫁到她们杨家了,从此就由媳妇来照顾儿子,自己也少操了许多的心。 可是倒好,偷鸡不成还要蚀把米。自己的儿子鼻子被打坏了,现在鼻子被包得结结实实的。太医瞧过了说要三个月才能痊愈,儿子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要那个美人了,这还不都是那个该死的庶女做的孽! 谢氏想到这里,低着头狡辩起来,“母亲,媳妇以为一个庶女而已,等生米成了熟饭,还不是咱们家捡个便宜。可现在若是真让我们娶她,我还嫌她泼辣,不识大体呐。” 杨怀麟听到谢氏的话,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唬得谢氏忙闭上嘴。 杨太夫人的声音都抖了起来,“你就只知道占便宜,却不想想,这便宜是那么好占的么?若是你妹妹在常平侯府里没了立足之地,我看你们以后和谁相互帮扶着!” 杨怀麟劝着,“母亲息怒,母亲息怒,此事交于儿子,儿子自然不会让妹妹在常平侯府里难做人。儿子也定然会回去好好教训谢氏。” 杨太夫人喘了半天的气,才朝夫妻二人摆摆手。二人忙退了出去。 那一晚,杨怀麟把谢氏骂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第二日,常平侯府里就收到杨怀麟遣人送来的各色物品。有给两位少爷的上好笔砚,有给杨氏并几位姑娘奶奶的十几匹江南锦帛,有给徐宏俭的一卷前朝名家的山水图,还有给老侯爷的一套白玉棋盘。 杨氏望着抬进来的一箱箱的礼物,心里清楚哥哥自然是为了母亲的话,才来示好的。杨氏吩咐人把锦帛分给几个姑娘和大奶奶,又命人把棋盘给老侯爷送去。 老侯爷瞧了一眼送来的棋盘,哼了一声把棋盘扔在书案上,随即就打发走了杨氏的丫头。 若不是自己说的那些个狠话,杨家还在打他孙女的主意呐。现在跑来又是送礼物,又是示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样的作派,着实让老侯爷看不上。 过了几日,常平侯府里传出了喜讯。大奶奶冯氏被诊出已经怀孕近二个月。杨氏喜得什么似的,把徐岱晟叫进内院里,不知道叮嘱了多少次话。 冯府里也遣人送来了好些的吃食和小玩意。老侯爷那里也得到了冯氏有喜的消息,老侯爷把徐宏俭叫了去,破天荒的没骂徐宏俭,命徐宏俭好生善待这常平侯府的头一胎。 徐宏俭哪里敢怠慢,应得极痛快。 老侯爷还兴致勃勃的给未出世的孩子起出了名字,男孩叫徐令杨,女孩叫徐姝婉。 京城里,似乎没人留意常平侯府里的家务事,倒是被众多夫人盯着的英王府青年才俊魏羽琪魏二爷,不知避嫌,带着自己的三弟魏羽瑭,踏进了常平侯府的大门。 徐岱松自然知道父亲对英王府里的几位少爷与别家不同,特别是魏二爷,父亲总是话里话外透露着想让他成为东床的意思。于是,徐岱松也是殷勤着迎出屋来,热情的请二人进了外书房。 三人分宾主落座,有小丫头上了茶。 魏二爷魏羽琪端起茶盏,“岱松兄的茶,真是不错。” 徐岱松笑着说:“哪有什么,羽琪兄能入口的岂不都是精品?” 魏羽琪含笑轻啜一口茶,话锋却一转,“本来我四弟今日听得说,我和三弟要来府上,也吵着要来。却被侧妃生生的留在家里,想来现在是在着恼呢。” 徐岱松不由得眉锋轻挑,魏羽瑄一直总想和北虞对对联,这事不只是徐岱松知晓,英王府里的几位长辈,想来也是知晓的。若是四爷魏羽瑄跑得勤了,不一定还会传出什么话来呢。也难怪侧妃会急着拦住。 只是,这时候魏羽琪提了这一嘴,到底为何意呢? 徐岱松想到这里,旋即笑了,“羽瑄兄是个淘气的,侧妃约束他倒也是应该。” “自然,”魏羽琪把茶盏放在一边,有型的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来,“也是岱松兄几个妹妹学识非凡,才闹得四弟总想来。若是几位徐姑娘愚钝些,四弟倒也歇了这些的心了。” 这样捧着的话,徐岱松自然要谦虚上几句。 魏羽琪笑道:“岱松兄,不过我倒也有个不情之请。”魏羽琪望向徐岱松。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亲事 徐岱松心里微惊,暗暗猜度,魏羽琪不是在打什么主意罢? 心里这样想着,徐岱松嘴上却要笑着说:“羽琪兄说得哪里话,若是能帮得上忙,我自然不会退却。” 魏羽琪白晰的脸上,笑容不变,“我还想请二姑娘得闲时,再出些联子来,也请岱松兄出些对联。四弟就是得了这些个对联,许是会安静些。我这个做兄长的,也只能冒昧的来求一求岱松兄。岱松兄,二姑娘的联子对得极好,在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徐岱松真是佩服极了魏羽琪的圆滑。从徐岱松听魏羽琪提到魏四爷时,心里还隐隐在猜测着,魏二爷提此事的目的。现在听他提到了二妹妹,徐岱松了然了。 原来这位魏二爷打的主意和魏四爷一样,都是看准了自己的二妹妹。 可是偏偏魏二爷的话让人挑出什么来。他不像魏四爷一样莽撞,敢直接找到常平侯府来要见二妹妹。魏二爷提到写对联时,竟然把自己也拉了上来。这样,男女私厢传书一说便没有了。就是有书信上的往来,也成了极为正常的事。因为此后魏二爷打着的恐怕都是他徐岱松的名头。 徐岱松早听几位同窗告诉过他,魏羽琪曾在曹府里为二妹妹北虞折了一枝梅花。而且还是当着大妹妹的面,就硬塞给了二妹妹。 内院的事,徐岱松不得而知,但是他也听得父亲露出的意思。父亲并不想把二妹妹嫁给英王府里,而是极看好大妹妹。可偏偏英家二爷和四爷似乎都对二妹妹很有兴趣。 徐岱松很是不屑,一个女孩子家,会了几个对联,长得又出众些,就惹出这么多祸端来。可见红颜祸水这话不假。 可是眼前,这个要对联的人,到底是英王府的四爷魏羽瑄,还是二爷魏羽琪,徐岱松自然不得而知。打着弟弟的旗号,要对联,这样的事,怕是魏二爷也是能做出来的罢。可他却偏要表现出一副怜爱弟弟的模样,徐岱松不由得心上对魏羽琪戒备几分。 这样的一个人,做事漏水不露,许是真能当了英王府的世子爷呢。自己说话倒该小心几分。 徐岱松的念头闪过,就道:“二妹妹年岁尚小,只是识得几个字。对联一说,也是平日里和姐妹们的游戏罢了,羽琪兄谬赞了。” 魏羽琪轻轻一笑,“此事倒也不忙,闲暇时,岱松兄便和二姑娘写上几个对联就好。” 魏羽琪已经这样说了,徐岱松只能笑着说好。 三爷魏羽瑭一直坐在一边品着茶,时不时望着说话的二人,脸上挂着宽和的笑容,不插一句话,似乎他只是一个和霭的爱客。 近了巳正时分,魏羽琪站起身来向徐岱松告辞,徐岱松留二人,魏羽琪却笑道:“有机会再来讨扰岱松兄罢,今日我和三弟却还有事。” 魏羽琪说着看了一眼魏羽瑭,魏羽瑭忙如回过神般,对着徐岱松拱拱手,“是啊,岱松兄,我确实和二哥还有事。” 徐岱松见魏三爷如此听自己二哥的话,不由得心里对魏三爷有几分看不起。脸上笑容依旧,道:“那我就不留二位了,改日定登门府上,再和两位兄台浅谈。” 魏羽琪和魏羽瑭兄弟二人拱了拱手,上了马就走了。 徐岱松望着二人的背影,眉头微微皱着。 英王府中,太妃正和英王妃、侧妃议事。 太妃半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垂首侍立的英王妃、侧妃,以及苏淑媛和葛侍妾。太妃手上一颗颗的拨着佛珠,半晌才道,“我想着,孩子们也大了,该是要议亲的时候了。” 侧妃一听太妃这话,心头就是一惊,太妃对她的儿子四爷魏羽瑄的疼爱,绝对是无条件的满足。太妃现在忽然间说上这个话,不是要给儿子定下那常平侯的第二个庶女罢? 英王妃笑着微躬着身子,“母亲说得极是,几个哥儿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就连最小的瑄哥儿今年也十五了。” 侧妃听得英王妃的话,不由得握了握手上的帕子。英王妃早该有风闻,自己不喜常平侯府的二姑娘,她却偏要先挑魏羽瑄说事,可不就是把儿子推出来,让太妃借着这个话头引出下面的话么? 侧妃知道英王妃对她很是忌惮,英王妃更喜欢看自己这边乱成一团。 果然,太妃就笑道:“嗯,你说得倒是不错,瑄哥儿可不就十五了么?王爷这个年岁时,都把你娶过门了。” 英王妃随着太妃笑了起来。 太妃又道:“我瞧着这……” 太妃刚说到一半,侧妃就笑着打断了太妃的话,“太妃,瑄儿的婚事,太妃还要和王爷从长计议更妥当些,太妃疼爱瑄儿,咱们也自然要多选几家才好些,太妃,您说呢?” 英王妃自然清楚侧妃为什么拦了太妃的话,英王妃瞥了一眼侧妃,轻声慢语道,“妹妹,让母亲把话说完才是,这才显得出我们的孝意。” 侧妃脸一白,英王妃已无形给她扣上了一顶不孝的帽子。若不是担心太妃后面的话,侧妃如何敢打断了太妃的话头。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这不是赤裸裸的挑拨,又是什么? 侧妃却莞尔一笑,也不恼,回着英王妃的话,“姐姐说得极是,只是外面都说,这男子的婚事,多由父亲做主才妥当。女儿的婚事,由内院作主最合适,不知姐姐以为如何?” 侧妃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英王妃,你虽贵为嫡母,在几个儿子的婚事上,却还是要听英王爷的。 侧妃也不是个好惹的。 英王妃如何不知侧妃的性子,这么多年明争暗斗着,英王妃若是没有些手段,早被侧妃压下去了。 英王妃也笑着回望侧妃,“妹妹这话极有理,王爷为尊自然不必说。但是我朝历来天子讲求的孝道,王爷是个孝顺的人,怎么会不听母亲的话,就私自定下些主意呢?当着母亲的面,妹妹就说起婚事做主由男人决定的话上了,妹妹也该为母亲这位当娘的着想一二才是啊。” 侧妃紧抿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作者题外话】:妖精,在小舍读者群里萝卜于病床还在问你。樱桃芭蕉,我记得你呐。感谢大家对小舍的支持,等过几天一定加更!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明争 这番唇枪舌战中,侧妃已落败下来。全因为她太过担心自己儿子的婚姻大事上了,竟然忘了规矩了。 “太妃……”侧妃转头,双眼饱含着希翼之光,正渴望着太妃为自己说句话。 太妃皱着眉头打断了侧妃的话,“好了好了,你们都别说了,倒听我说上两句。孩子们都大了,自然是要议亲的,这无可厚非。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选媳妇却也要谨慎些才是,要选哪一家的千金,你们倒都来说说。” 侧妃见太妃息事宁人,便浅笑着开了口说道:“太妃,妾身以为,即便是议亲,也该从琪哥儿开始才是,琪哥儿居长,哪有废长先议幼的道理。” 侧妃说着这话时,眼神不由得看向一旁的苏淑媛。 苏淑媛,是二爷魏羽琪的生母,年纪不过三十几岁,在生过二爷后,又养得一女,是府里的四姑娘。 苏淑媛听闻此话,知道侧妃把这棘手的话头,又甩到自己这边来。苏淑媛也不恼,就笑着向太妃微躬身子,道:“太妃,妾身也打听了许多的千金,挑来挑去,现在妾身中意一家姑娘,正要说于太妃。” “哦?”太妃原本没想过二孙子魏羽琪的婚事,她一心张罗的,只是四孙子魏羽瑄的婚事。现在听得侧妃和苏淑媛这样说,太妃不得不问上几句。 “说来听听,你可瞧着哪家姑娘好了?” 苏淑媛一笑,“我觉得常平侯府里的大姑娘倒是不错。” 又是常平侯府的姑娘? 太妃拨动着手上的念珠,没接苏淑媛的话。太妃有她的打算,她可不想两个孙子都娶这一家的女儿,这让外人瞧着也不好看。苏淑媛自然也是明了这个道理的,她能当着这些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就是说明,她并不想让常平侯府的二姑娘嫁于四爷魏羽瑄。 这让太妃心里有些不喜。 苏淑媛继续说道,“妾身已遣人打听了,这位徐大姑娘虽是庶出,现在却被常平侯夫人养在自己名下,如同嫡出一般无二。大姑娘人我也见过,是个端庄秀丽的,听得说,这性子也是极温和的。太妃,或不是侧妃今日提到了琪哥儿,我倒还不敢先冒失的提出来,即是侧妃提出来,妾身倒觉得,大姑娘与琪哥儿倒也相配。” 侧妃却不想苏淑媛又摆了自己一道,太妃要让徐二姑娘嫁与魏羽瑄,自己为了避开话题,情急提到魏羽琪,这苏淑媛竟然把这得罪人的话引到自己头上,似乎都是自己,她才说出来下面的话。 侧妃不由得眼角微微一抽。 太妃拨着佛珠,没说一句话。 几个人心里清楚了,太妃并不满意这位大姑娘。 太妃念满了一圈佛珠,把佛珠放在手边的小几上,望着几个人,“我瞧着常平侯府的二姑娘好,性子好,模样也周正,配于瑄儿,倒是不错。” 侧妃暗暗叹惜着,太妃到底说了出来。这是太妃在心下暗怨自己罢? 太妃笑了笑,“你们觉得如何?” 英王妃坐山观虎斗了半晌,这才陪着笑回道,“母亲即觉得这徐二姑娘好,倒把此事定下来稳妥些。从前就听母亲说过,这徐二姑娘是一等一的好人才,我们若是不早去求亲,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旁人求了去呢。” 侧妃暗咬银牙,却不能不说话了。“太妃,妾身以为此事虽然由太妃您做主最为妥当,但是还是要和王爷知会一声才更妥当些,您说呢?” 太妃知道侧妃不喜北虞,她又不喜几个内宅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明争暗斗,没完没了。太妃先拦了众人的话,“那便依你罢,等王爷回来,再做计议罢。” 太妃说完了这话,就遣了几个人出来。 英王妃似笑非笑的望了侧妃一眼,扶着丫头龙葵的手回了院子里去了。 侧妃似未察觉英王妃的眼神,她对着苏淑媛和葛侍妾笑了笑,“那我就先回去了。” 苏淑媛和葛侍妾到底品级比侧妃低了许多,她们便和侧妃施礼辞别了。 苏淑媛和葛侍妾住得近些,二人边走边说话,苏淑媛不由得把话头引到今日的话题上。“妹妹,你说太妃会不会答应下来给琪哥儿定于徐大姑娘呢?” 葛侍妾是三爷魏羽瑭的生母,她今年的年纪和苏淑媛差了两岁。原本,葛侍妾去听到议亲的事,就已然有些不自在了。 自己的儿子被府里暗传着是最没出息的爷儿,书不如魏羽琪读得好,自己又地位比其他人都低,后盾不如魏羽瑄好。偏生的,这位三爷还胆小如鼠,府里上下的下人没有害怕他的。 想到这些葛侍妾就心里不痛快。 今日的事更让葛侍妾觉得没脸。大家提了二爷,又提四爷,独独落下了她的儿子魏三爷。她们母子仿佛在这英王府里是外人,葛侍妾就差一点自己出去说上几句去,难道自己所出的儿子就不是英王府的爷么?你们凭什么没人提起自己儿子的婚事? 现在葛侍妾又听苏淑媛的话,只觉得气往上涌,她冷冷笑了起来,“太妃不是说等王爷回来么?也许此事重大,还要再议呢。” 苏淑媛把身旁葛侍妾那愤愤不平的眼神,看个正着。苏淑媛也不点破,笑着继续说,“妹妹也是极老实的,想想我就替妹妹不值。妹妹一直安分守己,并不与人为恶。怎么今日议亲,没人提及三爷呢?” 说到这里,苏淑媛的声音压得低了些,“有的哥儿自然有人偏帮着,咱们是比不得的。我和妹妹一样是苦命的人,上头可还有两位呢。不过,我就想着,难道瑭哥儿就不是这府里的爷儿么?” 葛侍妾觉得苏淑媛说得对极了她的心思,她越想越气,立在原地不动。 苏淑媛见火侯已经被自己煽了起来,她故做惊讶,“妹妹怎么不走呢?是不是妹妹着了恼了?你瞧瞧我,这一张嘴整日里只知道乱说,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才是。” 葛侍妾勉强牵了牵嘴角,挤出一个笑来,“多谢姐姐,请姐姐先回去罢。我……一会儿子去花园子里转转,这入冬了,我还没去花园子里呐。” 苏淑媛就笑着和葛侍妾告辞了。葛侍妾见苏淑媛退去,折回身就往太妃人的静院里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喝斥 小丫头往里回禀,葛侍妾等在外面。不一会儿小丫头出了来,帮着葛侍妾打起了帘子。葛侍妾就进了正厅里。 太妃并不十分喜欢葛侍妾,葛侍妾从前只是一个丫头罢了,后因做了通房,又生得一个儿子,所以王爷才请封她为侍妾。 这并不是太妃厌恶葛侍妾的原因,太妃只觉得葛侍妾说起话来没头没脑,着实让人的气愤。现在有人向太妃禀告,葛侍妾来了,太妃便想着让她葛侍妾说上两句就打回去了。 葛侍妾一进屋,扑倒在地就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太妃,您可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啊。” 太妃听着这话就觉得不像样子。葛侍妾跑到自己这里来,不顾体面的大哭小叫,让人瞧见会以为什么? 太妃不悦的皱起眉头,“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葛侍妾把手上的帕子捂住了自己的脸,“太妃,刚才你们都提给哥儿们选亲,却没有一个人提提三爷,想来三爷也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啊,王妃及众人怎么就把三爷忘记了呢?” 太妃脸上一冷,只因为自己儿子的婚事没被提到,就值得葛侍妾到自己这里又是哭,又是闹的?难道她这个做祖母的还会把哪个孙儿丢在脑后,而不再议亲么?凡事总要一一来议才是,她是偏疼着四爷,可是不代表其他孙子,她就不疼啊。 太妃沉声道:“你说得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是要连我一起埋怨上了么?话又说回来,谁把瑭哥儿当成外人了不成?” 葛侍妾被太妃厉色的教训了几句,早没有了刚才的气势,也不敢再装哭了,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太妃一见葛侍妾这样,心里更是气愤,“你还不快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下一次别再说些没有道理的话,白白的让人瞧着笑话了我们英王府去。葛侍妾,你也要记得,你是瑭哥儿的生母,你是要给他添彩,而不是添堵的。” 太妃极厌恶的看了一眼葛侍妾,“还不退下去,此后别总想着些无用的事,瑭哥儿一样是我的孙子,我不会至他不理。” 葛侍妾只得唯唯称是,起身退了出去。 原本她是想闹上一闹,让太妃知晓英王妃对她儿子的怠慢,可是现在自己却被太妃训斥一顿打发了回来。 葛侍妾气闷闷的走着,她一边走着,一边回味着太妃的话。忽然,葛侍妾想到太妃最后一句话,太妃可是说不会不管自己的儿子的,那么也就是说,自己的儿子在太妃心里还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想到这里葛侍妾就抿着嘴,笑起来。看来自己这番闹倒也起了作用,这不,太妃还不是要顾及祖孙的情分上嘛。 刚才的不快,一扫而光。葛侍妾脸上笑意浓浓,心里感谢起苏淑媛来,看来她倒也是个好人,不是她提点自己,自己只会闷生着气。现在多好,逼得太妃也要掂量着自己儿子的事了。 葛侍妾喜笑颜开的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太妃那里见葛侍妾走了,心里有几分不自在起来。 何嬷嬷跟了太妃这几十年里,自然知晓太妃的心性。她走过来,轻声道:“太妃,您也别抑着气,奴婢这去给您选些果子罢?” “唉,”太妃长叹一声,“我倒也不是生葛侍妾的气,只是她这个人一向糊涂,从来不会分出个好坏来。才个儿没见她说上一句话,出去了这一会儿子又回来,还不是听旁人说了什么么?我也不是老糊涂了,也知晓每个人都什么样儿。” “只是她这个性子,让我发愁啊。旁人把她当刀使,她居然还浑然不觉,只怕心里还在感谢着人家呐。瑭哥儿有这样的娘,不知道要被带累多少呐。” 何嬷嬷含笑着走到太妃身后,轻轻的揉着太妃的太阳穴,“太妃虽然嘴上没说,心里不还是一样心疼三爷嘛。太妃也知晓葛侍妾是个糊涂人,和她大不见,小不见就是了。” 太妃闭着眼睛,享受着何嬷嬷按摩下的轻松,“我虽极喜爱瑄哥儿,心里却也心疼瑭哥儿。从小他就听话,不似瑄哥儿一样顽皮,也不似琪哥儿那般隐隐藏着霸气。” “三岁看长,七岁看老,若不是因葛侍妾,王爷也不会待瑭哥儿那般冷淡。我就是有心疼他,也全然因为葛侍妾闹得歇了这份心了。” “今日你瞧,本来我是一份好意,竟然闹得不欢而散了。竹音啊,你还没瞧出来么?这不是在议亲,是她们争夺世子位的初次较量呐。世子夫人的身份,不同于其他媳妇,自然是越尊贵越好了。” 何嬷嬷跟着太妃这么久,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但是,她到底是个奴才,主子的事,她不能妄议。 “太妃,”何嬷嬷一边帮太妃按摩着,一边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妃这么大的年纪了,倒也要该好生的养着自己的身子了。” 太妃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我真是该好生的养养了,不去管那么这些事了……” 太妃真是倦了,被这纷争不息的内宅闹得倦了。 英王府在谈论亲事的时候,常平侯府里杨氏也在掂量着婚事。 杨氏微皱着眉头,看着纸上哥哥杨怀麟为庶女选出的几个人。 杨氏便叹气,对着一旁的崔嬷嬷说道,“你瞧瞧,这二姑娘的亲事着实难定了。她是庶女,高些的人家,嫌她出身。低些的人家,只怕老侯爷那里又不会答应。这高不成,低不就的,让人不知道如何选了。” 崔嬷嬷深知夫人的心思,夫人还不是想把庶女放在最有利的位置上,为将来世子爷或是二爷得以一用。 崔嬷嬷笑了几声,“夫人还不是为了她们操碎了心么。” 杨氏眉头未松半点,“这二姑娘,我现在却觉不能看透她了。当初在杨府里,她若没有个成算,怎么就会让丹砂去寻了我去?丹砂说是她出来如厕,再回去听到了院子里的不妥,我怎么想都不能信。” 崔嬷嬷也皱了皱眉,“那,许是丹砂机灵?” 杨氏冷冷一笑,“什么主子教出什么奴才,若是二姑娘不够机灵,怎么就教出机灵的奴才了?我看,从前我可能真是小瞧了她了。” 崔嬷嬷就道:“纵是二姑娘再如何机灵,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她还能如何?难道还能跳出夫人您的手掌心么?” 杨氏沉默半晌,“我觉得二丫头不简单。相形之下,大丫头倒好掌控了许多,还是大丫头嫁到英王府最为妥当。至于二丫头嘛……” 杨氏把手上的纸轻轻飘飘的往桌上一甩,“我去遣人给大哥送个信儿,让他帮着寻一户远远的封疆之家,最好是有嫡子的,这样打发了,老侯爷又不能说出什么来,而且最为妥当。” 【作者题外话】:抱歉,昨晚写得晚了,忘发章节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探视 北虞自上次出了杨府的事后,杨氏倒再也没遣人来过。北虞落得轻闲,每日里带着丫头缝衣做鞋。或是去松鹤园老侯爷那里下棋,吃点心,倒也自在。 这一日,北虞刚和小蛮分完了线,就有小丫头进来回禀,“姑娘,珍珠来了。” 珍珠是杨氏的丫头,北虞自然命人进来。 珍珠进了来,先给北虞施礼,“二姑娘,这里有封信送到夫人那里,夫人叫奴婢给二姑娘送过来。” 北虞谢过了珍珠,小蛮就把一个小荷包塞到珍珠手里,珍珠送信常有主子打赏,倒也没说什么便收下了。 小蛮送出去珍珠,北虞拿起信来仔细瞧着,下面落款是严府。想来是严姑娘给北虞写了信。 北虞拿起信轻轻一笑,严姑娘倒做事大方,连信口都不封,想来是故意让杨氏安心,把信先看看。这位严姑娘与人为善,却又聪明机智,北虞很喜欢严姑娘。 北虞展开了信,严姑娘写到自己最近的情况,也时常想起北虞,有时间希望北虞去严府里一坐。 北虞把信放在一边,命降香磨墨。北虞提着笔,给严姑娘也写了封回信,无非是小女儿间私话蜜语。 北虞把信写好了,交给川连,让她有时间送到崔嬷嬷处,问人把信带出去。 有一柱香的时间,川连回来,告诉北虞,“姑娘,四姑娘和大姑娘都在夫人那里。隐隐听着像是夫人交给大姑娘些什么,四姑娘也跟着一处学呢。” 自从大姑娘照顾好发痘疹的四姑娘后,四姑娘和大姑娘就亲近了许多。二人时常一同去杨氏那里请安,要么就是听说一处做女红,如同亲姐妹。 北虞心知四姑娘单纯无心计,大姑娘却是有些城府,长此下去,四姑娘会不会被大姑娘利用,也就难说了。不过,杨氏洞察一切,她虽然不好说什么,也定然会想法子让二人离得远些。 果然,没多久,杨氏就给四姑娘又安排去了一个嬷嬷,说是这个嬷嬷女红最好。从前杨氏说四姑娘身子弱,现在身子好了些,要练习女红,不然嫁到严府里去,岂不让人笑话了? 四姑娘被嬷嬷指导着,每日描花样子,绣花,忙得不亦乐乎。 四姑娘学女红,大姑娘自然不好去打扰了。二人往来便不像从前一样亲密。 不多日,时常来府行走的陈太医又被徐宏俭请了来,看看老侯爷的腿。 陈太医给老侯爷开了几副药,就要告辞。老侯爷却叫住了陈太医,“陈太医,我有一孙女,春天时头撞破,时尔会引发头疼,还请陈太医去给她瞧瞧,可好?” 陈太医自然又去了赤菊院。 陈太医给北虞把了脉,又看了头,告诉北虞不要太过劳累,也给北虞开过了几副药。 陈太医刚走,四姑娘的丫头莞花就来还川连的鞋样子。见有郎中模样的人送了,就问川连,“二姑娘是病了么?” 川连笑了笑,“都是姑娘从前的旧病,老侯爷顺便让太医瞧上一瞧的,并无大碍。” 莞花就笑了,“那就好,我们姑娘总说大姑娘和二姑娘对我们姑娘关照有加,若是二姑娘真病了,还不知道我们姑娘要怎么急呢。” 莞花又和川连说了几句话,就回白兰院了。 四姑娘那里教女红的嬷嬷先回了家去,等明年开春再过来教导四姑娘。四姑娘这几日着实轻松了些。 莞花回了来,四姑娘正和玳瑁一起打络子。 “二姐姐在做什么呢?”四姑娘问莞花。 莞花回道:“才个儿有个太医去瞧二姑娘了,我问川连,川连说是从前二姑娘病的事。老侯爷让太医再来瞧瞧。” 四姑娘隐隐听人说,二姑娘在未入府前头受了伤,记不得从前的许多事,一着了冷,头也疼。 四姑娘放下络子,点手叫玳瑁,“去把我的外袄和斗篷拿了来,我好久没去瞧二姐姐去了。” 玳瑁就去拿,四姑娘穿戴整齐,扶着玳瑁和莞花的手,就向赤菊院走去。 走到半路,正巧遇到了大姑娘。大姑娘就笑着和四姑娘打招呼,“好好的,妹妹怎么出来了?仔细别冷到。” 四姑娘笑着走到大姑娘面前,“大姐姐,我听莞花这丫头说的,太医刚才去给二姐姐看旧疾去了,我想着也许久没见二姐姐,就想去瞧瞧她。” 大姑娘听闻,不动声色,笑得全无心机,“妹妹即这么说,我也就和妹妹一起去罢。” 四姑娘答应着好,姐妹二人就向赤菊院走去。 到了赤菊院,有小丫头往里回禀,北虞就命人把大姑娘和四姑娘让到西暖阁,自己也进了西暖阁。 大姑娘和四姑娘进了西暖阁,北虞就笑着向二人问好,“大姐姐怎么和四妹妹同来了?” “这不是听说太医来给妹妹诊病,我和四妹妹都不放心,就来瞧瞧二妹妹了。”大姑娘笑语嫣然。 北虞笑着望了一眼四姑娘,“倒让大姐姐和四妹妹惦念了,只是从前的小伤,姐姐和妹妹不必担心。” 四姑娘单纯,直接就问道:“二姐姐,听旁人说的从前二姐姐摔的头上,现在到底如何?” 北虞见大姑娘一副仔细聆听的模样,就笑了起来,“四妹妹,只是没回府前撞破了头,祖父见来了太医,便顺便让太医来瞧瞧,现在倒也无事了。” 四姑娘真心惦记北虞,就劝道:“二姐姐也别太过大意了,头并不像别的,二姐姐还是仔细些好。” 大姑娘听到此处,也叮嘱起北虞来,“四妹妹所言极是,二妹妹倒真是仔细些好。” 北虞谢过了大姑娘和四姑娘。 姐妹几人闲话几句,到了快日中时分,大姑娘和四姑娘便告辞而去。 大姑娘回到翠蕉院,枝桃和几个小丫头正在收拾东间。 大姑娘就对着枝桃道:“枝桃,我记得先前儿在东间里我把一个琉璃珠链弄断了,到现在还少了半串子,一会儿子你带着小丫头们再仔细的找找。” 枝桃答应下来。 大姑娘扶着空兰和青果的手进了正厅里。除去了斗篷和外袄,空兰捧来一杯热茶。大姑娘把手上的手炉交给青果,坐在小炕上喝着茶。 青果见四下再无他人,就低声道:“姑娘把枝桃支到东间里,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奴婢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走水 大姑娘脸沉了下来,“哪有什么吩咐,哪是不想那一个在我身边晃着,我们也好说些个话。” 大姑娘手上捧着那盏热茶,牙却咬了起来,“我没想到祖父会待二姑娘那样的好,父亲请来太医给祖父瞧病,祖父却还惦记着她。不是外面都传祖父骂得二姑娘跟什么似的么?怎么会惦记起她来了?” 青果略做沉思,“姑娘,许是老侯爷偶尔想起来的罢。府里上下谁人不知,老侯爷极厌烦二姑娘,整日里除了骂,就还是骂。前儿,我还听说,老侯爷送给二姑娘一盘棋,可谁知道二姑娘后来因为何事,居然又给老侯爷送回去了。” “结果老侯爷就一气之下把那盘棋摔在地上。姑娘想想,若是二姑娘真有那个心思,还不先巴结着,哄好了老侯爷,哪有还回去的道理啊。” 大姑娘支着粉腮,“青果,你太小看二姑娘了,我总觉得,她才是这常平侯府里最难对付的。”一双眼睛微闪冷意。 “今日和四妹妹去赤菊院里看望二姑娘,听得她说从前她伤过头,听先前母亲的话,该是伤得很厉害,我总在想……” 大姑娘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双眼落在不远处的暖炉上。良久,大姑娘吩咐道,“青果,你去把上一次从外面买回的书,给我悄悄拿到里间儿来。今日你就值夜罢。” 青果不知道自家姑娘要做什么,却也知晓姑娘要趁夜看医书。青果答应着一声,就退下去了。 已是近三更,翠蕉院内室里的灯还隐有亮光。青果早已打发走其余的丫头,只说姑娘做会子女红就睡了。 内室里,大姑娘靠在小炕边上,拿着一本医书正在仔细的看着。从用过晚饭之后,到现在,大姑娘一直在看医书。 幸好,今日枝桃被大姑娘支走到东间里,给大姑娘找所说的琉璃珠子,不然真被枝桃瞧见什么,大姑娘便没有现在这样自在了。 青果立在一边又给大姑娘添了盏新茶,她转身去烛边剪了烛花,又回来立在大姑娘身边。青果紧抿着唇,生生的把一个哈欠咽了回去,她阵阵困意袭来,却不敢流露出半分,直忍得眼圈有些发红。 这时候,大姑娘忽然轻叫一声“啊”。青果忙就问,“姑娘,怎么了?” 大姑娘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眼睛盯着医书上,“好啊,终于让我寻到了!” 说着,啪的一声,大姑娘把医书合上,她抬头看到有些呆住了青果,大姑娘似笑非笑,“傻愣着做什么?我累了,该歇了。” 青果不敢相问,就服侍大姑娘睡下了。 大姑娘此后几日如往常一般,似乎是蛰伏在自己的院子里的一棵老松,连翠蕉院的门都不想踏出半步。 北虞却不知道自己的庶姐为什么很少出门,她现在关注的是,老侯爷的身子骨。进了腊月,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老侯爷当年在沙场上落下来的腿疼毛病,一到冬日,就愈发严重起来。 北虞提议找太医来给老侯爷针灸几次,老侯爷的胡子都要气得翘到天上去了,他指着北虞就骂:“你是不是想害死我?怎么,因我总教训你,你就怀恨在心,出了个这么主意,想摆布了我,你好耳根子清静了,是也不是?” 北虞有些哭笑不得,她凑到老侯爷身边,“祖父,您是不是害怕那根银针啊?” 老侯爷的瞳孔忽的一缩,头转到一边,故作理直气壮,“我告诉你,老子这辈子是提着脑袋在沙场上冲杀过来的,多少次我都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丧命,我会怕那劳什子银针么?啊?!我会怕么?” 北虞把手比在粉颊旁,纤纤玉指轻轻的划在颊边,“我瞧着祖父就是害怕那根细细小小的针,说什么沙场不沙场的,都是欲盖弥彰。羞,羞。” 老侯爷胸口一窒,这是什么孙女儿?居然笑话起她祖父来了!她眼里可还有自己么?虽然自己害怕那银针,可她也不用非要说出来罢,这让他这个做祖父的,脸往哪里放?! 老侯爷抬手就狠狠的弹在北虞光滑的额头上,只听当的一声,北虞捂住了额头,“祖父您?您报复我。” 老侯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拳头捶在小几上,“对,我就是报复你,又如何?我是你祖父,你能拿我如何?” 北虞轻轻的揉着额头,望着老侯爷颇为得意的表情,忽然就想到那一句话:老小孩,小小孩。祖父年岁大了,寂寞了许多,有个孙儿和他缠闹在一起,是祖父最大的乐趣。 北虞嘟了一下嘴,“祖父,您若是真不怕那银针,就请太医来,我倒要瞧瞧,您到底是怕还不怕?” “我才不要请太医呢,我很好,我不需要什么银针金针的。” 北虞抬手又开始做羞人状,得到的回应是老侯爷的叫骂,北虞就这样被“请”出了松鹤园。 也许因被孙女羞了,老侯爷觉得十分的没脸面,为了证明自己不害怕针灸,老侯爷让杨氏请太医来给自己针灸腿。 几日下来,开始还吓得冷汗森森的老侯爷,后来竟然也享受了这种治疗方法。而且更让北虞欣喜的是,老侯爷的腿好了许多。 北虞在看着老侯爷最后一天针灸后,见老侯爷腿越来越好,心下轻松不少。于是早早就回了赤菊院里。 用过晚饭,北虞和小蛮几个说了一会儿的话就躺下歇息了。 到了半夜,北虞被人推醒,她隐隐听到外面极嘈杂的声音,降香脸上全是惊恐之色,“姑娘不好了,走水了!” “啊?哪里?”北虞忽的一下坐起身来。 降香也顾不得许多,一边帮北虞穿上衣服,一边焦急的说道:“就是边上的耳房,姑娘快些罢,小心火势一会儿到这边来。” 北虞第一次听到有人告诉她,她离火灾这么急。北虞先头上惊出冷汗来,她也顾不得许多,急急忙忙的套上了外衣,降香给北虞套上外袄和斗篷,主仆二人急急的就出了正房。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生病 到了院子里,北虞只见西边的耳房里有黑烟冒出来,于嬷嬷正在指挥着丫头婆子们救火。 于嬷嬷一见北虞也出了来,就说道:“姑娘,您快去厢房里避避罢,仔细着了风寒。” 北虞拉住于嬷嬷问:“小蛮和川连等人呢?” 于嬷嬷一指耳房,“都在救火呢,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丫头婆子叫嚷着,奴婢怕火伤了姑娘,才让降香叫醒了姑娘。姑娘快去东厢房里坐坐罢,热刺刺的刚睡醒,被这夜半的冷风一吹,还不着了冷。” 北虞哪里放心得下,非要和于嬷嬷留在这里看着。于嬷嬷拗不过北虞,只得让降香再去给北虞拿手炉。 没过多久,小蛮花着一张小脸从耳房里跑出来,跑到北虞面前回道:“姑娘,都是婆子们不知深浅,其实只是火盆引到一些杂物,倒也没有十分易燃之物,现在已经没事了,姑娘受惊了,今夜先请姑娘去厢房里委屈一夜,明日奴婢们打扫了正房,姑娘再回去。” 北虞这才松了一口气。 降香和于嬷嬷都劝北虞,北虞刚要去东厢,院子的门被人砸得山响。有婆子去打开门,却是杨氏院里的一个婆子,杨氏也听人报说这边走水,特来遣人瞧瞧。 北虞把话全告诉给婆子,让婆回去安慰些杨氏,婆子见火确实灭了,就回去了。 打发走婆子,北虞吩咐于嬷嬷,“嬷嬷,告诉丫头们,今日可一定要仔细,耳房里是一点火星也不许留的。冬日风大,来回一经风,火势再起可不是玩的。” 于嬷嬷忙答应着,就去叮嘱小丫头们。 北虞回了东厢,坐在东厢的小炕上,北虞只觉身上有些发冷,头发沉,她打了一个喷嚏。 降香忙去端来了热茶,递到北虞面前,“姑娘可不是着了凉了?才个儿姑娘还睡得好好的,经这样一闹,姑娘又在院子时战了那么久,可不就着了风寒。” 北虞对着降香摆摆手,“你去给我找找风寒的药,别告诉给小蛮几个人,她们正在耳房那边忙活呢。” 降香嘟囔着:“现在她们不知,一会儿子也知晓了,姑娘还怎么瞒?” “瞒着一会儿是一会儿罢。”北虞和衣躺下来,降香忙上前给北虞盖上了被子。经这么一阵折腾,北虞睡意全无,直到四更天才又睡着。 第二日卯时,北虞强打精神起了来,她只觉头重脚轻。用过了早膳,北虞去杨氏那里请了安,杨氏也瞧出北虞的不适。 “可是怎么了?是不是昨日受了惊了,瞧着脸色可不好。” 北虞微微躬着身子,强笑道:“可能是昨晚走水惊着了,夜里没睡好,今日就没什么精神。” 杨氏就说:“那快些回去罢,若是还不见好,就遣人告诉我,我叫人去请郎中,倒也别耽误了。” 北虞谢过了杨氏,带着丫头回了赤菊院里。 于嬷嬷命人煎了药,让北虞在暖阁里睡上一会儿。一觉醒来,北虞只觉得头更发沉,头中似乎有一针在刺在其中,北虞忍不住打起了颤。 于嬷嬷试探性的抚了抚北虞的额头,手一缩,“姑娘,您的头怎么这么烫人啊,这不是发起热来了,我这就遣人去回夫人。” 北虞连眼都不想睁开,嗯了一声,缓缓躺回床上去,又睡了起来。 小蛮第一次见北虞这般病态恹缠,心里也有些没了主意。她守在北虞身边一会儿抚一抚北虞的额头,似乎是在检验热度是否退下去。 一个时辰后,崔嬷嬷带着郎中来到了赤菊院,郎中给北虞把了脉,皱了皱眉头,“这位千金是惊风了。” 于嬷嬷有些提心,“我家姑娘这半日里都是这样浑浑噩噩的,先生,您瞧着到底要不要紧?还有,我家姑娘从前头也是被伤过的。” 郎中一向圆滑,绝对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他皱着眉道:“先开几两副药吃吃看罢,头上到底要不要紧,吃上两天,我再来瞧。你家姑娘即是头受了伤,便是发热,也千万不要用冷水来敷头,仔细冷寒侵入,更难医治。” 于嬷嬷听得郎中说得模棱两可,只能谢过郎中,命川连忙去煎药。 第一日里,北虞床都没下,于嬷嬷等人都是把膳食拿到暖阁里喂给北虞用的。就是这样,北虞的热度还是没见退下去半分。小蛮等人急得团团转,还不能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姑娘发热。小蛮一夜间嘴上就起了泡。 第二日,杨氏亲来瞧北虞,见北虞还是昏昏沉沉的,杨氏也唬了一跳,忙吩咐人再去太医院里请陈太医来。杨氏那边把此事也告诉给了徐宏俭。 徐宏俭只是拧着眉头问上两句,就不再多说什么。 杨氏也不再多说。 下午时分,陈太医来了,陈太医看了北虞的情况,重新开了药,又加上疏散的药,告诉给于嬷嬷等人,三个时辰就给北虞灌一次药。然后再看。 整日里,赤菊院的丫头们都是行色匆匆的。小蛮几个守在北虞床边,按陈太医所说,三个时辰便给北虞灌次药,直到入夜,杨氏再来问时,北虞的热还没退下去。 二姑娘因夜里耳房失火,惊了风的消息还是在常平侯府里不胫而走了。 杨氏在第三日早上,女儿、媳妇给自己请安时叮嘱起来,“二姑娘那边的病,并不见好,现在太医也只说是惊了风了,其他并未多说。我的意思就是,你们无事不要去赤菊院里恬臊着你们二妹妹,有那份疼爱的心就够了,等她大好了,再去不迟。” 四姑娘蹙着眉头,抬起头刚要说话,却被杨氏逼过来的眼视,把话吓得咽了回去。 “还有,”杨氏环视着几个人说道,“老侯爷那里是不许说得这个事的,老侯爷年岁大了,纵是再不喜你二妹妹,偶尔听到这个话,老人家也还是要心焦的。你们可记住了么?” **奶和大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同声说“谨尊母命”。 杨氏这才遣了几个人下去。 四姑娘落在几个人后面,她并未出门。四姑娘见姐妹们出了去,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母亲,张了张嘴,杨氏却已经明白四姑娘要说的话了。 “妤儿,”杨氏怜爱的说道:“母亲不是不让你去瞧你二姐姐,你二姐姐也病着,你们去得多了,让病人如何好好安养。母亲这是为了你二姐姐好,你若是真疼你二姐姐,就等她病好了再去。那时候纵是说些体己话,也无人管。好不好?” 杨氏对自己的几个儿女是极有耐心的。 四姑娘见母亲都这么说了,只得点点头,退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诱话 杨氏见四姑娘退出了正房,这才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女儿她并不想生得满腹心计的,天真浪漫,倒能让女儿轻松些。 只是自己不想女儿接触得了病的北虞,怕染了四姑娘原本就体弱的身子,才利用了女儿的同情之心,换种说法阻了女儿去瞧的意思。 望着女儿的背影,杨氏陷入沉思,四姑娘如此纯真,杨氏不知道自己是做得对,还是不对。 四姑娘扶着玳瑁的手,低头走着路。 不能亲去看二姑娘,四姑娘只觉有些闷闷的。四姑娘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直快步往白兰院走。 刚到回廊处时,四姑娘抬起头来见前面一个小丫对行色匆匆,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小丫头见迎面来了四姑娘等人,身子一僵,极快的把手上的物件塞到袖子里,然后才给姑娘施礼道,“四姑娘。” 四姑娘却把小丫头的动作尽收眼里,四姑娘不由得打量着小丫头,不过是十一二岁的模样,穿着一件外袄,双眼低垂,睫毛却不停的抖动着。 “你是哪个院的?”四姑娘就问。 “回四姑娘的话,奴婢赤菊院的竹儿。”小丫头似乎强做镇静的回着四姑娘的话。 “赤菊院的?”四姑娘一听是北虞院里的人,更觉得刚才小丫头有些奇怪,四姑娘从心里怕北虞吃了亏,忍不住厉声就问,“你刚才往袖子里藏的是什么?还不快快一口气出来,我才个儿都瞧见了,你若是拿出来,我倒可以留你,不然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夫人那里。” 小丫头没想到四姑娘直接说出这样的话,她手都有些抖了,“四姑娘,”小丫头不顾天寒地冷,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小丫头抹起了眼泪,“奴婢只求四姑娘开恩,请四姑娘留奴婢一条狗命。奴婢拿的是……拿的是……” 四姑娘见竹儿说话如何躲闪,更断言此事定有蹊跷,四姑娘加紧逼问道,“你还不快说!” 竹儿哆哆嗦嗦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佩来。 玳瑁走上前把玉配拿过来交到四姑娘手上,四姑娘仔细瞧了瞧玉佩,就是一怔,看着玉佩的成色和做工并不像普通的玉,她问竹儿,“你哪里来的这块玉佩的?” 竹儿见已是躲不过,就说了实话,“奴婢请四姑娘不要把奴婢带到夫人那里去,这是……这是院子里我家姑娘正房边的耳房起火时,奴婢趁乱在耳房找到的。该是小蛮姐姐收着的姑娘之物,奴婢本想着卖了赚些银两,可还没托到人带出去,就被四姑娘瞧见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四姑娘完全呆住了,她不是因为吃惊于小丫头起了贼心,而是担心另一件事。 玉佩是男人所佩戴,正所谓“君子佩玉”。四姑娘虽然不知玉佩的价值,但看成色却不是普通之物。这样珍贵的玉佩,男人都不会随便送与人的。 而这块玉佩竟然出现在二姐姐的耳房里,小丫头还说应该是小蛮帮着二姐姐收着呢,那意味着什么?二姐姐她……她难道是收了哪个男人的玉佩,和别人有了儿女私情了? 四姑娘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你……你……” 竹儿以为四姑娘恼了自己,就哭了起来,“四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真的。” 四姑娘望着面前的小丫头,她不知如何是好。一边的玳瑁就对竹儿说道:“你且把这玉配拿了回去,不要让二姑娘发觉了。还有,过几日我家姑娘自会去见二姑娘。若是你能把玉还回去,我家姑娘就不说,若是不肯,我家姑娘倒要提点提点二姑娘了。” 竹儿听得四姑娘的大丫头如此说,放了心中,她忙向四姑娘叩着头,“四姑娘,我定然会放回去的,只求姑娘给奴婢留一条活路。” 四姑娘是心思善良的人,见小丫头来求,心下也有不忍,就摆摆手,竹儿施了礼,诚惶诚恐的退了下去了。 四姑娘快步回了白兰院,进了屋一句话也不说,呆呆的坐在榻子上。玳瑁把四姑娘的斗篷和外袄解了开,四姑娘这才抬起头来,“玳瑁,你说,二姐姐会不会……” 玳瑁忙打断了四姑娘的话,“姑娘手怎么如何的冷,许是饿着了罢。”玳瑁说着,转头对屋里的几个丫头说道:“你们去给姑娘端来滚烫的茶来,再去厨房里要几盘新蒸出来的枣泥糕。” 小丫头们答应着退了出来。 见小丫头们退出去了,玳瑁才低声道:“姑娘心急,奴婢也是知晓的,只是人多嘴杂的,姑娘说话可要仔细些。” 四姑娘脸上一红,也觉自己很是失态,四姑娘握紧了玳瑁的手,“你说可怎么好?二姐姐若是真做出什么事,还不早晚有一天被母亲知晓了,那母亲岂会轻饶了二姐姐啊!” “出什么事了,就说饶不饶二妹妹的?”此时帘子被人挑起,大姑娘笑盈盈的进了来。 四姑娘胸口就是一滞,她虽和大姑娘也很亲近,但此事她还不想大姑娘知晓。现在被大姑娘听到了一句半句的,四姑娘只觉得脸上发烧。 四姑娘发作起门口的小丫头,“怎么大姑娘来了,也不通报一声,都是哪里的规矩?!” 两个小丫头唬得瑟瑟发抖,跪了下去。 大姑娘望着一脸怒容的四姑娘,心里正思量着四姑娘刚才的半句话,于是大姑娘就笑,“四妹妹好大的脾气,才个儿是我不许她们通传的,我只是想和妹妹闹着玩,妹妹怎么就恼了?妹妹若是不喜姐姐来妹妹这里,我这就回去罢了。” 四姑娘不好说什么,拉过大姑娘的手,歉意的笑笑,“我并不要赶姐姐,只是刚才说话入了神,姑娘的一句话唬了我一跳。” 大姑娘也不点破四姑娘,温和的拉过四姑娘的手,让丫头们都退下去,语重心长的对四姑娘说:“妹妹,你我都是从生死线上手握着手一同走过来的,妹妹待我的情谊,就是我待妹妹的情谊。这些年来,我嘴笨讨不得母亲的欢心,时常因此而烦恼。” “好在妹妹待我真心实意,让我不盛感激。我不知道妹妹为什么事而恼着,但是我想告诉妹妹,妹妹的身子弱,凡事不要忧虑过度,身子要紧。妹妹若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岂不是辜负了我先前儿陪着妹妹的那份情分了么?” 大姑娘说着,双眼有些微红。 四姑娘想到当初连自己院子里的人都不大理自己,而上大姑娘却搬来与自己同住,照顾自己起居,这样的情分,真是盛过一母同胞。 四姑娘这样想着,不禁惭愧不已,自己对大姑娘这样分心,这该让大姑娘多伤心啊。 四姑娘咬了咬唇,“大姐姐,不是我和你分心,只是……只是我不知晓该如何和姐姐说。” 第一百二十九章 康复 大姑娘见四姑娘的话头已松动些,她敛了三分笑意,多了几分真诚,“妹妹,有些话,你想说出来,就告诉给姐姐,若是不说,我一样也不会怪你。姐姐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调理好身子。你看看,咱们姐妹一共四人,妹妹年岁最小,不管是我,还是二姑娘、三姑娘,我想着待妹妹的心,都是一样的。” 四姑娘抬起头对上大姑娘的眼睛,双眼有些微红,“大姐姐,对不起,我不该瞒你的,只是,我若是说出来,你可不许告诉给旁人啊。你若是说了,二姐姐这一世都不要活了。” 这么严重。大姑娘脸上不露,心里却急切的要命。她笑着点头,“那是自然,我怎么会出卖了二妹妹呢?” 四姑娘似乎下了决心,这才说道:“大姐姐,我才个儿遇到了二姐姐那里的一个丫头,她偷出二姐姐的玉佩要去卖,被我给捉住了。只是我想,这玉佩之事,我不知晓该如何和二姐姐说。这……这恐怕对二姐姐名声有损。” 自然是不好,不过,却是大姑娘想要的。 大姑娘叹了一口气,“二妹妹现在病中,四妹妹,你还是等二妹妹病好了再说罢,也不急于这三朝五日的。二妹妹生得齐整,许是旁人送于二妹妹的,也未可知。” 四姑娘皱着眉,“纵是旁人,送个胭粉,珠花倒也寻常,好好的送出玉佩,让人怎么想二姐姐。” 大姑娘拍了拍四姑娘的手,“你且不必担心了,此事我知晓了就好,等二妹妹大好了,我去劝劝她,给她讲讲这个中的道理。我是长姐,我出面说话总比你一个妹妹要方便了许多,她也会听。四妹妹你便当做凡事不知晓,就可以了。” 四姑娘重重的点点头,心中感慨不已。大姐姐人多好,即帮了自己,又帮了二姐姐。 大姑娘又在四姑娘院里说了一会儿的话,便起身告辞了。 出了白兰院的大门,大姑娘的唇角闪过一抹冷笑。她此行来白兰院,原本只是无事走走,却没想到知晓了这么大一件事。 大姑娘回到翠蕉院,打发出去小丫头们,脸上的欢喜就再难抑制住了,唇角边,冷意森森。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徐北虞啊徐北虞,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你是能逃过哪一劫去。 赤菊院里。 于嬷嬷刚撬着北虞的牙,给北虞灌下去汤药。 小蛮抚了抚北虞的额头,姑娘刚才出了一身的汗,好像热度退下去一些了。小蛮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唉,姑娘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让她此后怎么活啊。 北虞张开了眼睛,双眼虽然无什么神彩,却也不似一开始那样浑浊不清了。 “小蛮……”北虞轻唤了一声。 小蛮忙到北虞身边,“姑娘,您要做什么?” 北虞的嗓子有些沙哑,“我想……喝水……” 要喝水就是好事,小蛮高兴得眼泪打着眼眶直转。 小蛮欢天喜地的忙命小丫头们去给北虞端水,自己守在一边,“姑娘,您可觉得如何了?” 北虞望着小蛮,笑了一笑,“头上觉得轻了一些。” 于嬷嬷和丹砂也围上来,丹砂说道:“姑娘,您可想吃些什么,我命厨房那边给您做去?” 北虞的声音有些细微,却也清晰了一些,“让厨房里做些粳米粥罢,不要太干的。再备些小菜也就是了。” “哎!”丹砂高兴得什么似的,跑了出去。 于嬷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姑娘,您可吓死奴婢们了。” 北虞笑了笑,“让嬷嬷担忧了。” 这时候川连接过了小丫头送来的热茶,小蛮忙扶起北虞,北虞喝了两口热茶,只觉嗓子也好受了许多。 “嬷嬷,”北虞躺在床上问于嬷嬷,“你可找到走水的原因么?只是简单的婆子疏忽么?” 于嬷嬷摇摇头,“这倒没有,姑娘病倒了,老奴天天守着姑娘,没了寻这些原头的念头。姑娘,奴婢现在就去查查。” 北虞望着头顶的承尘道:“我总觉得此事应该不简单。” 于嬷嬷听得北虞如此说,也思量起那日的事。“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查查。” 于嬷嬷出了去。 北虞靠在床上,不由得回想那一夜的事。 好好的就起了火,按道理说,暖阁里的炭火盆比耳房里要多。不是暖阁,却是耳房?火起真的如何简单么?是不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呢? 北虞微微蹙起了眉来。 下午时,北虞又小憩了一会儿。将近黄昏时分,陈太医来给北虞把了脉,换了方子,又添了几味药,就离开了。 于嬷嬷送陈太医走了后,折身回了来。 这时候,丹砂带着几个媳妇,押着一个被塞住了嘴的婆子过来,婆子双目圆睁着,手臂上还在努力的挣扎着。 丹砂对于嬷嬷说:“嬷嬷,她还是不招。” 于嬷嬷双目如炬般的看了一眼婆子,吩咐几个媳妇,“不招没什么,先前儿皇宫大院里犯错的人多得是,嘴硬的,多的是,有的咬断了舌头还不肯说。只是,这刑犯也是短不了的。纵是咬断了舌头,还能吐出个音儿来。” 于嬷嬷冷冷望向神色慌张的婆子,冷笑一声,“我姑姑在皇宫里走了一遭,也学了一招半势的。丹砂,把她一会儿子给我押到后院去,我有的是法子让她开了这口。” 婆子听闻此话,眼里闪过惊恐的光。 丹砂咬着牙,吩咐媳妇把婆子拉到后面去。 为了些银钱或是利益,就能背主的奴才,打死也不多余。自家姑娘待下人一惯温和,倒成了她们欺负姑娘的底线了。丹砂想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后院只过了一个时辰,就有媳妇向于嬷嬷禀告,“嬷嬷,按您说的法子做了,她招了。”媳妇又在于嬷嬷耳俯细细的说了几句话。 于嬷嬷吩咐道,“给我关起来,等我回禀了姑娘,再做道理。” 媳妇答应着下去了。 于嬷嬷和丹砂进了正房,北虞靠在引枕上正和小蛮说着话。 于嬷嬷向北虞禀道:“姑娘,奴婢已经查得清楚了。” 第一百三十章 训奴 北虞望向于嬷嬷,于嬷嬷说道:“是看火盆的婆子,受了大姑娘的好处,只把耳房这边引起了火就可以得了二十两银子。那个奴才就生了这个心了,才有那场走水的闹剧。看来是要吓姑娘的。” 一旁的川连问上一句,“难道她没说大姑娘为什么要吓咱们姑娘么?” 北虞冷冷一笑,“这还何须用问,我想着……大姑娘大概早就惦记着我头上的重创了。” 川连一时反应不过来,“可是,大姑娘凭什么总针对咱们姑娘?姑娘并未与她争什么啊。还有,大姑娘若是想要姑娘的命,大可以引着了正房啊,何苦去引个小小的耳房。” 小蛮摇头嗔道,“真是个笨蹄子,你怎么还不懂。姑娘虽然不与她争什么,但是姑娘却是模样齐整,又有先前曹府里的事发生,只怕大姑娘对咱们姑娘是忌惮的。府里上下皆传,只有一个女儿能嫁到英王府里。三姑娘和四姑娘现在都是定了亲的,只剩下她和咱们姑娘了,她能不担心么?” “还有就是,若是把正房里引起了火,就不是一般的小事了,侯爷和夫人甚至于老侯爷定然都会查下来。夫人是什么人,到时候大姑娘做的事,自然会露出些马脚,大姑娘还想好么?” “而这样受惊,若不是病也,也失了半条命了。却和大姑娘无一时半点的干系。只能怪姑娘身子弱。大姑娘定然是想借着姑娘头上的伤,大做文章。若是姑娘真是被害得病得丢了性命,她不正好出了气嘛。” 北虞接过了话,“大姑娘行事,却不是盲目的,她远比三姑娘心机多得多了。大姑娘从四姑娘痘疹那时起,身边就好像有了许多的医书。不然以大姑娘的性子,没几分把握她是不敢去四姑娘房里的。有医书就有病例,想来大姐姐是找到了她想找的病例罢。” 川连眨了眨眼睛,这才想明白整件事,她不由得咬紧了牙齿,“每一次害姑娘都是想往死里害,真真是太欺负人了。” 北虞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小蛮忙把北虞的被角向上提了提,盖住了北虞的胸口。北虞轻声道,“我从前轻放了大姐姐一次,她倒不领情。现在她虽不想直取了我的性命,却也想我头疾不再好过来。我若是再轻纵了她,她便想下一次算计我的命了。” 几日后,北虞的身子骨刚好一些,于嬷嬷就把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都召集在一处。 于嬷嬷望着屋檐下望着院子里的二十几个人,一改往日的温和,沉着脸说道:“大家也知道前些日子耳房走水了,姑娘也惊了风,现在身子才好。我要告诉给大家的是,这事并非是偶尔。”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直呆呆的望向于嬷嬷。 于嬷嬷厉声道:“把那个背主的东西带上来。” 几个媳妇拖上来一个血肉有些模糊的婆子来。有人尖眼认了出来,低声道,“那不是看火盆的赵婆子么?” 于嬷嬷冷冷一笑,“这就是看火盆的赵婆子,她竟敢背主,收了别人的银钱,害得姑娘得了这场大病,现在她已把事情全都招了,我已禀明了姑娘,姑娘让交于夫人去。”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听了于嬷嬷的话众人唬了一跳,许多人都缩了缩脖子。谁心里不明镜一般,交于夫人,只说纵火这一条,这个奴才的命就没有了。 想烧死主子?姑娘虽不是夫人的亲女儿,这等大事,夫人却不能含糊了。只怕这赵婆子死无葬身之处啊。 于嬷嬷又接着说道,“这就是背主的下场,若是再有人起了些不该有的心思,可要留心她有没有那个命去花收下的银子!” 院子里鸦雀无声,只有阵阵北风吹了过来,众人的头都低下去了。 “还有,”于嬷嬷扫了一眼已有些心惊肉跳的丫头婆子们,“姑娘说了,若是谁发现了别人的不妥之处,就告诉给姑娘去,姑娘定也不会亏待的。你们可都记住了么?” 二十多个人异口同声道:“记得了。” “忠者自有终了,叛者无处埋葬的道理,我不说你们也懂了。此后好好当差,当得好了,姑娘都不会亏待。好了,都散了罢。” 于嬷嬷遣散了众人。 小蛮在暖阁里看着散开的人群,对北虞说:“姑娘,于嬷嬷已经让人散了,想来那些个有异心的,也该长长心了。只是姑娘为什么不把大姑娘收买的事告诉给夫人呢?” 北虞捧着镂空青铜莲化手炉,原本病中苍白的脸,已有些红润。北虞靠在引枕上,“没有证据,大姑娘抵赖得住,我又能拿她如何?” 北虞斜靠着,望向渐散的丫头们,幽幽叹道,“总是有人明白,有人糊涂,我倒也不求所有人都如你们几个这样明白。但是若生错了心,赤菊院真是留不得的。” 川连这时候从外面进来,“姑娘,管扫院子的小丫头齐儿说是想见您,我瞧着她吞吞吐吐的,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北虞柳眉微挑,“让她进来罢。” 川连就出去叫进来了小丫头齐儿。 齐儿一进来就给北虞跪倒下来,“姑娘,奴婢刚才听了于嬷嬷的话,奴婢倒想起先前几天的事,似乎有些不大对。奴婢特来禀告给姑娘。” 北虞不动声色道:“你且起来说话,冬天地上冷。” 齐儿第一次听到主子这样和风细雨的对自己说话,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川连在旁边拉起了地上跪着齐儿,“有什么话,你起来和姑娘说罢。” 齐儿因激动,脸上显得红扑扑的,她回道:“奴婢和小丫头竹儿是一个屋子里的,那一日,我见她睡觉前似鬼鬼祟祟的,像是藏着什么一样。” “藏着什么?”北虞微微蹙起眉来,“你可瞧见她藏什么了么?” 齐儿摇摇头,“那倒没有,竹儿似乎很警觉。奴婢还问她怎么了?她只说这几日伤了风,其他并未说。” 北虞目光落在地上火盆里升起的热气来,“齐儿,你记得此事定不要和任何一个人说起,懂不懂?” 齐儿忙用力的点头。 北虞对小蛮说,“小蛮,送齐儿出去罢。” 小蛮塞到齐儿手里半块银子,“这是姑娘赏你的,记得守住了你的嘴,此后再有什么事,再来回禀姑娘,将来有你许多的好处呐。” 齐儿已经手有些发抖起来,“我……我效忠姑娘自是应当,姑娘的赏,奴婢不敢当。” 北虞轻轻一笑,“第一次就收着罢,此后再有什么事,我便不赏你这些个银子,你懂事,我此后也要养些将来有大用处的机灵人,你明白么?” 齐儿有什么不明白的,姑娘的意思就是将来要跟着姑娘,不是放回原来的家去,就是配与有些头脸的管事,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齐儿双腿有些发软,又给北虞叩了一个头,才随小蛮退下去。 “竹儿……”北虞略一沉吟,抬起眼看向进了屋的小蛮,小蛮自然知晓如何做,“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做。” 第一百三十一章 红蛋 林嬷嬷提着一包红蛋四处发给好熟的媳妇丫头们,林嬷嬷逢人就笑,“我家媳妇昨晚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喜人得很呢。” 人人都夸林嬷嬷好福气,到老得孙,这孙儿可是金贵得很。 林嬷嬷也不争辩,只是笑。 厨房那里,林嬷嬷自然要亲自去送。 到了厨房,林嬷嬷见到了李婆子,就把喜得孙子的事告诉给李婆子。 李婆子又是好生的恭贺了一顿,林嬷嬷就把鸡蛋往李婆子袖子里送,嘴上笑道:“若是没有嫂子当初的帮忙,还不知道我那媳妇要受多少的罪呢。嫂子莫要和我见外了。” 李婆子收下红蛋。林嬷嬷就要走,李婆子叫住林嬷嬷,笑着说道:“嬷嬷可是要去于嬷嬷那里送红蛋么?” 林嬷嬷点点头,“于嬷嬷当年告诉给嫂子的方子,所以我想,咱们礼数周全些,别落了于嬷嬷。” 李婆子就说:“我刚才听得赤菊院传膳的降香说,于嬷嬷今日戒斋念经呢,嬷嬷此时去送红蛋,不大好。” 戒斋当然不能吃鸡蛋,林嬷嬷这个道理还是懂的。她忙点了点头,谢起李婆子,“多谢嫂子,若不是嫂子告诉我,我还就贸然去了呢。即是这样,我明日再去也不迟。” 李婆子笑着,“看嬷嬷客气的,我想着,明日用过午膳后,主子们都小睡时,嬷嬷可不是能见到于嬷嬷本人了么?交于本人,嬷嬷的心意不是更真切些。” 林嬷嬷点点头,就和李婆子告辞,她还要去给别人发红蛋。 第二日中午时分,林嬷嬷去赤菊院给于嬷嬷送红蛋。远远就要到赤菊院,林嬷嬷却见一个小丫头从里面走出来,四下张望着,似乎看有没有发现她。 林嬷嬷并未立时走过去,她待小丫头走后,才进了赤菊院。 林嬷嬷让小丫头悄声报给于嬷嬷,自己就坐在厢房里等着于嬷嬷。 没一会儿,于嬷嬷进了厢房,二人又是一番客气话。林嬷嬷便把来意说了,于嬷嬷笑着向林嬷嬷道喜,“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恭喜嬷嬷。从那日我受了嬷嬷庇护,我就已经准备好了一个银锁头,嬷嬷若是不弃,就收下罢。” 于嬷嬷说着,就叫小丫头,“竹儿呢?竹儿。” 丹砂从外面进了来,“嬷嬷,竹儿不知道去哪里了。” 于嬷嬷皱了皱眉,“那丹砂,你就去把我收在箱子底的银锁,给我拿出来罢。” 丹砂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林嬷嬷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看,我原是送红蛋来的,却不想嬷嬷忒外道,这叫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于嬷嬷就笑着打趣道:“值什么,嬷嬷也当成一回子事。若是嬷嬷觉得没处搁这张金贵的面子,就放我这里,我不怕当个二皮脸。” 林嬷嬷被逗笑起来。 二人笑过后,林嬷嬷望着于嬷嬷,“嬷嬷,有些话,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于嬷嬷疑惑的望着林嬷嬷,林嬷嬷才道:“二姑娘性子好,但是不能太任由小丫头们出去跑去,这样让别人瞧见了,也不像话。嬷嬷也拘束她们一二,好些。” 于嬷嬷脸上微红,垂下眼去,“让嬷嬷见笑了,从前这个竹儿也不是这样,这几日不知是怎么了,总寻空往外跑。姑娘这边又是病着,我哪里顾得上看着她呢。” 林嬷嬷点点头,“嬷嬷说得也是,现在听说二姑娘已经好了一些,想来离大好也不远了。到时候嬷嬷再好好管管丫头们就是了。” 于嬷嬷自然是点头的。 这时候,丹砂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撞得门板啪的一声。 于嬷嬷只觉得在林嬷嬷面前没了脸面,她沉下脸来,训道丹砂,“你丢了魂么?” 丹砂唬得跪了下来,“嬷嬷……银锁……不见了!” 于嬷嬷忽的站起身来,说的话都结巴起来,“你……你可看清了么?” 丹砂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都找了遍箱子里了,并不曾见那个银锁啊。” 于嬷嬷的脸瞬间白了。 林嬷嬷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她先劝起于嬷嬷来,“嬷嬷先别急,可仔细想想,是不是记错了地方。” “不可能啊,”于嬷嬷摇摇头,“我明明就是放在箱子里的,怎么会没有呢?” 林嬷嬷到底遇事多些,她先看向门外,随后低声道,“嬷嬷,你说……能不能被人偷去了?” “不……能罢。”于嬷嬷的语气已经不能全然确定了。 林嬷嬷瞧着于嬷嬷这副模样,心里叹着气,“嬷嬷,二姑娘温和,嬷嬷你也是极好相处的,难免有些小丫头生错了心,以为姑娘和你好欺。即是我遇到这事了,就不能不管。我看……刚才出去的那个小丫头,应该是竹儿罢,她出去时就很是可疑。” 于嬷嬷有些不敢相信。 林嬷嬷拍拍于嬷嬷的手,“此事放心,我先帮嬷嬷打听着。只是此后这赤菊院里,嬷嬷也要仔细些了。” 于嬷嬷低着的头,点了点。 林嬷嬷就此告辞。 黄昏时分,林嬷嬷遣出的人,给林嬷嬷回了信,说赤菊院那个出去的丫头,确实要竹儿,竹儿那个时候去的是翠蕉院。 林嬷嬷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听着于嬷嬷的口气,并不曾给竹儿差事去翠蕉院,那么这个丫头去翠蕉院做什么呢? 林嬷嬷这边等着竹儿的消息,于嬷嬷那边却又遣小丫头给林嬷嬷的孙儿重新送来了一对银手镯。林嬷嬷心下感叹于嬷嬷是个重礼节的人,更加留意竹儿的消息了。 没几日,林嬷嬷关于竹儿的事知道的越来越多,原来竹儿这段时间都悄悄去过翠蕉院。林嬷嬷心下一惊,不是这个丫头生了什么外心罢? 林嬷嬷觉得欠着于嬷嬷的人情,就亲去赤菊院把个消息告诉给了于嬷嬷。于嬷嬷听到后,很是吃惊,她谢过了林嬷嬷,林嬷嬷又叮嘱几句,就走了。 林嬷嬷回到金芪院,悄悄把此事告诉给崔嬷嬷。 崔嬷嬷轻轻一笑,“二姑娘那没出息的性子,奴才们不生外心才怪呢。现在外面都传大姑娘要嫁到英王府,只怕有些奴才早就按捺不住心思了。” 林嬷嬷有些不放心,却也不想把于嬷嬷要送自己孙子银锁那茬事说出来。她小心翼翼的说,“嬷嬷您说,这小丫头能不能还做出些别的事来?” 崔嬷嬷不以为然,“我量她还没那个胆量呢。” 林嬷嬷就不再说话。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玉佩 此事过后,崔嬷嬷并未往心里去。倒是把此事当笑话讲给杨氏听了,杨氏自然更不会理会。两个庶女,喜欢斗法就去斗吧,自己正乐得观看呢。 入了冬,常平侯府还是一派安静祥和的气息。 几位姑娘给杨氏请过安后,杨氏留下有身孕的**奶吩咐过年府中的诸事。大姑娘与三姑娘、四姑娘一同出了金芪院的门。三姑娘就要回紫竹院,大姑娘就笑,“三妹妹急着什么,二妹妹病了这许多,我们姐妹们倒是去瞧瞧,才好些啊。” 四姑娘首先响应,“好啊,我也许久没见二姐姐了。先前儿母亲怕我们去闹了二姐姐,现在眼看着二姐姐的病好了,我们去瞧瞧倒也使得了。” 三姑娘冷冷一笑,“大姐姐去就是了,我那院子里还有事要做。” 大姑娘拦在了三姑娘面前,脸上有笑,俯在三姑娘耳边,“听崔嬷嬷说,一会儿子母亲就去瞧二妹妹去,我和四妹妹都去,若是你不去,母亲会如何想,妹妹自然是极清楚的,那时候可别怪姐姐我没提点过妹妹。” 三姑娘极厌恶北虞,心里恨不得她死了才干净。可是嫡母杨氏却有另外一番心思。 杨氏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兄弟姐妹们表面上的和睦,这一点三姑娘是清楚的。杨氏真是去了瞧见只有大姑娘和四姑娘,独三姑娘不去,想来心里并不会太高兴。三姑娘嫁与吴长钧的事已定,但是嫁妆的事可并未定下来。 三姑娘若是惹得杨氏不快,杨氏薄备些嫁妆给三姑娘,三姑娘到了义武侯府可如何抬得起这张脸来?二姑太太想必更会看轻了这个媳妇。 三姑娘板着脸,望着大姑娘,极不情愿道,“走罢。” 大姑娘一笑,携住了三姑娘的手,似最亲密的姐妹一般,一同朝赤菊院走去。 三姑娘虽讨厌北虞,却也讨厌大姑娘。凭什么她就要嫁与英王府,长得不够出众,又是个极木讷的人,英王府会中意这样的媳妇才怪。 三姑娘狠狠的抚掉了大姑娘的手,冷冷道:“我自己会走路,大姐姐无须帮我。” 大姑娘也恼怒,和四姑娘依然有说有笑的朝赤菊院里走去。 三人到了赤菊院,小丫头忙挑起帘子来,“姑娘,大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来了。” 三人进了正厅,降香就从里面迎了出来,“几位姑娘来了,我家姑娘正在暖阁里呢,几位姑娘随我来罢。” 降香在前面引路,三人跟在后面。 “姐姐和妹妹们来了?”北虞那甜美的声音从暖阁里传了出来。听得三姑娘就生厌,大姑娘也眯了眯眼睛。 降香把几人让进了暖阁里,大姑娘就先笑起来,“妹妹身子可如何了?” 北虞就要从榻子上下来,大姑娘一把按住了北虞,“你病才好些,自家姐妹我们还拘着这些个虚礼儿做什么?” 四姑娘也劝,北虞只好又坐回到榻子上。小蛮让着几位姑娘会下来,北虞又吩咐小丫头上茶和点心。 四姑娘先憨然笑道,“二姐姐,你身子可好些了么?” 北虞点了点头,“妹妹放心,已经好了许多,想来过几天就能大好了。” 大姑娘望着北虞的脸,似万分心痛,“瞧瞧,你这小脸儿可不都瘦得脱了相么?妹妹这场大病后,可要好好的补补。我瞧着妹妹都心疼着,母亲若是见了,还不心疼死了。” 这话假得没有边了。 北虞却只能点头。 侯门高宅,哪个都是戏子,你方唱罢,我登场,唱的都是姊妹和睦,兄弟相亲。 正说着,小丫头又一次挑起了帘子,“姑娘,夫人来了。” 果然来了。 几个人一听杨氏来了,随着大姑娘和四姑娘起了身,去门口迎杨氏。 杨氏扶着**奶冯氏的手走了进来,见几个女儿都在,就笑了笑,“你们能来瞧瞧你二妹妹,倒是很好,姊妹们友爱,可不就是最好的了。” 几人把杨氏让进了暖阁里。北虞忙起了身,给杨氏施礼。却被杨氏扶住,杨氏就嗔道:“你这孩子,我又要说你了,忒仔细了。我是谁,我是你母亲,你何必和我这般客套,还不快快坐下。这个时候了,就不要讲求着什么孝不孝的了,你若有孝心就早早的大好了,倒让我放心才是。” 北虞就含笑着坐下来。 杨氏细细的问这几日吃的药,又问陈太医现在怎么说。北虞都一一答了。 杨氏叫过来于嬷嬷细细叮嘱一番,又问了北虞的饮食,这才似放了心。 杨氏起了身,“虞儿,你即是都要好了,我也就放心了,过几天陈太医还人来,再给你把次脉。若是那时候你安好了,也就是没事了。” 北虞点点头,又和杨氏客气了几句。 杨氏见该说的都已说完,就走向门口。迎面一个手里托着木托盘端药的小丫头进了来。见了杨氏,忙往后让。 杨氏倒没想什么。杨氏叫住了小丫头,接过了药,瞧了瞧,才命给北虞端了去,折身就要走。 这时候,忽然一声极轻的啪一声,似什么东西落在地上。正是无人说话,这一声虽不大的声音,却显得十分清脆。 杨氏扭回头不由得望向地上,只见一块玉佩正躺在青石板上。刚才给北虞端药的小丫头傻了一般的呆在原地。 玉佩只有男子才戴带,现在从一个小丫头身上掉下来,杨氏当即就变了脸色。 此时小丫头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起来,忙蹲下身子,就要捡玉佩。 三姑娘疾走两步,还不及小丫头反应过来,劈手从小丫头手上夺下来那块玉佩。三姑娘把玉佩送到杨氏手上,“母亲,您瞧。” 杨氏接过玉佩仔细看着,一块很是剔透的羊脂白玉,虽然不是价值连城,瞧着却也是价值不菲的。 杨氏双目一立,望向小丫头,“说,你怎么会有这个物什,此物是从哪里来的?” 小丫头垂着脸,肩头轻轻的抖着,哆嗦了半晌才道:“我……那是我娘留给我的……” “你娘?”三姑娘冷冷的笑起来,“这块玉瞧着却不是凡物,你娘哪里弄来这么上好之物给你?” 小丫头一时语塞,白着脸,身上抖如筛糠。 【作者题外话】:亲爱的们,已经三更了呢,我这几天每天都要十二点之后才睡,你们还说我不够意思55555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冤枉 大姑娘抬眼望向北虞,只见北虞咬着朱唇,脸上已没了血色。大姑娘似笑非笑道,“母亲,这丫头是二妹妹这里的小丫头,倒该问问二妹妹才是,母亲您看呢?” 杨氏皱了皱眉,看向北虞。她院子里的丫头藏着男子的玉佩,还说不清来由,北虞这个做主子的一样有治院不严的罪。 北虞似乎要把下唇咬出血来,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脸上的惊恐任谁都能瞧得出来。大姑娘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徐北虞,今日的跟头,你是栽定了! 杨氏心上一惊,不是这丫头做出什么事了罢。 房里一片寂静,静得令人窒息。 三姑娘看着脸上通红的北虞,又看向一旁的竹儿。三姑娘全然明白过来了,好啊,徐北虞,你也有今日,看你此后是有脸活着,还是没脸活着。 想到这里,三姑娘上前一步,先狠狠的捶在小丫头竹儿的背上,“你还不快点讲出来,这到底是谁的玉佩,不然可仔细母亲一会儿子揭了你的皮!” 竹儿吃疼,眼泪落下来,却不敢大哭,一头磕在青石板上:“夫人,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先前儿趁着赤菊院里耳房走水之际,偷了姑娘的玉出来,奴婢只想换些钱,奴婢现在不敢瞒夫人,还请夫人饶命啊!” 杨氏虽有些准备,却还是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小丫头不懂什么,但是她最忌讳的事还是发生了。“你……你是说这玉佩是二姑娘的?” 竹儿抽抽答答的点了点头。 众人都目光都集在北虞身上,北虞呆呆的坐在榻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杨氏哪里还有功夫理会竹儿,望着北虞的目光冰冷了许多,“虞儿,你倒给我说说这块玉佩是怎么回事?” 北虞未语泪先流,“母亲,女儿冤枉啊……” 四姑娘低着头,双手紧紧的互相握着,很是局促不安。大姑娘云淡风清一般的垂着眼喝着茶。**奶皱着眉,不由得看向北虞。 三姑娘最为积极,她在一旁不冷不热的说道:“二姐姐,玉佩是男子佩带的,正所谓‘君子佩玉’,二姐姐可要把话说得清楚些,不然,岂不辜负了母亲的疼爱了。” 北虞的眼泪一双双一对对的落下来,嘴里还在嗫嚅着,“母亲,女儿真的是冤枉啊……” 大姑娘扫了一眼北虞,又垂下头去,双眼闪过一丝快意。二姑娘徐北虞,就算完了,任她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杨氏眉头皱得更紧,逼视着北虞。北虞除了哭,只会说“不是她的玉佩”,其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大姑娘见火候差不多了,就走到北虞身边来,劝道,“二妹妹,我劝你还是实话告诉给母亲罢,母亲现在已经着了恼,二妹妹若再是不说,妹妹清誉难保,母亲也要气坏了身子,这又是何苦呢。” 四姑娘面无血色的望向大姑娘,大姑娘却看也不看四姑娘。 北虞摸着眼睛,双眼已经通红起来,“母……亲,那……那玉佩真不是我的啊,还望母亲明查……” 三姑娘冷嘲热讽起来,“哟,我的二姐姐,你还敢说不知晓呢,人证物证俱在,姐姐还有什么好说的啊?” 北虞苍白着脸,张了张嘴,身边的大姑娘却说了话。 **奶在一旁忙道:“母亲,二妹妹一直以来都是极谨慎小心的,我倒不觉得她能做出这等事来。” 大姑娘按着北虞的手,语重心长道:“二妹妹还是说实话罢,母亲现在已经气得那个样子了,妹妹若是有心孝顺母亲,还不快把实话告诉给母亲。我们姐妹也好替你求个情,才是啊。” 北虞用帕子拭着眼睛,极胆怯道,“母亲,那只是块玉佩,母亲不能任由一个小丫头说是我的,就认定是我的啊,母亲,我真的不曾有过玉佩,母亲我冤枉啊!” 大姑娘不由得暗暗咬牙,都到了这分田地了,居然还要狡辩。 杨氏皱紧了眉头,北虞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杨氏想到这里,低下头去,看着手中的玉佩。只见光润滋润的玉佩上面有一个吉祥扣,隐隐可见玉佩上的图案。 杨氏低头仔细去瞧,只见上面的图案是一株宽叶植物,旁边有四个极小的字。若是不仔细看,只当是玉佩上的花纹。 杨氏把玉佩抬起凑到眼前,只见上面的四个字是“翠蕉怡人”。 翠蕉……不正是大姑娘的院子名么?难道这只是巧合?杨氏不信。 杨氏的脸色在瞬间变化莫测,她执着玉佩,良久没说话。 三姑娘见杨氏脸色变了,以为杨氏要回护北虞。三姑娘在一旁笑着说:“母亲,女儿知晓你着了恼,可是此事要如何处置啊?” 杨氏一转头,把目光落在大姑娘身上。杨氏的眼中闪着莫测的光,看得大姑娘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们都给我出去,各回各的院子,只留得大姑娘和二姑娘在这。”杨氏忽然说了一句话,惊得几个人都站起身来。 大姑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敢多问,眼睁睁的见**奶带着三姑娘和四姑娘一脸茫然的退出了暖阁。 杨氏见另外几个人出去了,这才狠狠的盯着大姑娘,把玉往前一递,手不由得颤抖起来,“你给我接过去好生的瞧瞧,这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大姑娘狐疑着接过去,不看则已,一看大姑娘头嗡的一声,吓得面如土色。 杨氏此时也怒将起来,“锦儿,我平日里待你如何?你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来,一块玉佩上竟然刻着你院子的名,你叫我怎么和你父亲说?!” 大姑娘倒退一步,“母亲,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我不知晓这块玉佩上为什么会有我院子的名,我冤枉啊。” 杨氏怒道:“玉佩最有讲究,刻莲花,葫芦的多的是,为的是讨个彩头。你可见过有人刻上芭蕉的?你还如何自圆其说!我把你三妹妹和四妹妹打发出去,无非是给你留个脸儿,你还不快快说出实情。” “这……”大姑娘确实知道玉佩除了刻带有彩头的图案外,若是选了其他图案,就是有别的深意了。 大姑娘不死心,跪了下来,哭道,“母亲,女儿确实冤枉啊!母亲要相信女儿的清白。” “你叫我如何信?才个儿你还口口声声的说你二妹妹,却没想到做出这等不伦之事的人,竟然是你!” 大姑娘胸口一窒,刚才自己引着三姑娘,把话说得太满,以为把北虞逼到绝路上就没事了,没成想现在被逼到绝路上的人竟然是自己。 大姑娘到底比三姑娘有几分心计,她咬了咬牙,“母亲,女儿还求母亲彻查此事,就从这玉佩查起,看看这玉佩是哪里买来的?然后再看是谁买的?” 【作者题外话】:一天三更,亲爱的们 第1一百三十四章 嫡母的处置 杨氏冷冷笑起来,到了这个地步,大姑娘居然还这么糊涂。“你要我如何去查,拿着这块玉佩去查?这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你院子的名,万一有些有心的人,查出上面是你闺院名,你的闺名还要不要了?常平侯府的脸面还要置到何地?你父亲会肯让我去冒这个险么?” 大姑娘呆住了,不错,父亲是定然不会冒着这个风险去查此事,走漏了一点风声,就不是她一个人的清誉,而是常平侯府里四个女儿的清誉! 大姑娘一指竹儿,犹如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母亲,但是我冤枉啊。母亲,是这个小丫头陷害我!一定是她,她不知受了何人指使,故意做出这块玉佩来,污女儿的名声。她是赤菊院的人,我万不会把玉佩交到一个外院的丫头啊。” 话中意有所指,杨氏自然是明了的。 这时候,一边的北虞满脸流痕,咬着帕子说了话了,“大姐姐是在说我么?刚才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人脏并货,现在为何竟然说是我诬陷你?我虽然性子绵软,却也不能任由你们这样作贱我,我也是常平侯的女儿啊。” 大姑娘第一次见一向胆小的二妹妹说出这么有理有据的话,她一时哽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杨氏冷漠的望向小丫头竹儿,“你叫什么名字?” 事情演变得如此之快,令竹儿早已吓得丢了半条魂了,她哆哆嗦嗦的答道:“奴婢竹儿,奴婢并没有受谁的指使去害大姑娘啊!” “竹儿……”杨氏不顾着两人抽泣着的庶女,只觉得有些事好像是自己错过了。 崔嬷嬷俯在杨氏耳畔,轻声道:“竹儿就是前几日奴婢和夫人说的,常往翠蕉院里跑的那个小丫头……” 杨氏恍然大悟,难道自己觉得有些不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啪的一声,杨氏的手掌拍在小几上,吓得北虞和大姑娘并竹儿都慌忙低下头去。 “好你个大胆的竹儿,你还不快说,你到底和大姑娘是什么时候相识,你去大姑娘院里又是如何偷得这块玉佩的,还不从实招来。” 竹儿吓得哆嗦成一团,整件事和大姑娘先前安排给自己越来越偏错了,让竹儿都不知道如何去做答。但是竹儿知晓的是,若是这时候夫人认定她偷了大姑娘的东西,她和大姑娘就都完了。 竹儿整个身子都俯在地上,头重重的磕在青石板上,乞求道,“夫人啊,奴婢并认得大姑娘啊……” “你个大胆奴才,还敢说不认得大姑娘?我来问你,你这个月偷偷去翠蕉院多少次了?你打量我不知晓呢!” 竹儿万万没想到杨氏竟然连这件事都清楚,三魂已吓走了两魂去。 大姑娘见竹儿去翠蕉院的事已败露,担心竹儿经不住吓,说出些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连忙说道:“母亲,这个竹儿可能和翠蕉院里的小丫头有相识的,去也是去找小丫头们的,女儿并不知晓此事啊。” 杨氏冷笑两声,望着大姑娘的眼神也冰冷起来,“你不知晓?她一个小丫头子,去翠蕉院找哪一个?即是找了人去,为什么会敢直接走进你的正厅里?” 大姑娘倒吸一口冷气,以为每次都做得很机密,却不想杨氏的眼线竟然无处不在,连此事她都知晓。 大姑娘扫了一眼一旁的北虞,喝道:“我究竟如何开罪了二妹妹,二妹妹竟然让你院里的小丫头这样害我?!” 大姑娘开始丢卒保帅了。 北虞似乎刚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大姐姐这是什么话?我还不知晓竹儿为什么会去大姐姐的院了里呢?现在从她的衣里掉出的玉佩,闹出了这些个事,姐姐怎么就来问我。” 北虞说着看向杨氏,“母亲,我相信大姐姐并不敢有这些个糊涂心思,玉佩之说,大姐姐一定是被人陷害的。母亲,女儿只求母亲逼着这竹儿说出事情的原委,才能还我和大姐姐一个清白。” 一个女儿说是另一个女儿的陷害,而另一个除了辩白外,还在回护着别人。孰善孰恶,一目了然。 杨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眼更冷的望向大姑娘。 大姑娘没想到北虞会这么说,她极害怕杨氏真拷问竹儿,竹儿就把实话说出来了。杨氏若是知晓她勾结了竹儿去陷害北虞,杨氏是绝不会轻饶了她的。自残手足,想要残害庶妹,不要说杨氏,就连徐宏俭也是一样容不得她的。 “母亲,”大姑娘急着抬起头望着杨氏,“母亲,我刚才也是一时糊涂,我想二妹妹也不是那种人。竹儿这丫头此时已如惊弓之鸟,若是让她乱咬,对我和二妹妹也是极不好的。” 大姑娘变得倒快,只是刚才还在暗说北虞私藏男子之物,又好一阵的声讨北虞残害庶姐,现在说这些话,是不是太晚了? 杨氏冷冷的笑起来,“你才个儿还口口声声要查,现在又不许我去查,你安的是什么心?还有,竹儿才个儿说偷的是虞儿的玉佩,这玉佩却偏生有你的闺名。翻过来倒过去的,话都叫你说了,理都叫你占了,你倒让我高看啊。” 杨氏垂着目,脸色平静的望向大姑娘。大姑娘却心慌不已。 若是杨氏有气,有怒,能骂自己还算是好事,这样平静,大姑娘心里没了底,到底杨氏想怎么处置她啊? 大姑娘脑中快速的转着,她不能就此作罢,她一定要拦住杨氏。 大姑娘思前想后,最后决定要弃竹儿这枚棋子,她双眼涌出泪来,哭道,“母亲,这许是竹儿要离间我们姐妹的计谋,她是二妹妹的奴才,又揣着写着我院子的玉佩,让人瞧着,难免愤然。” 大姑娘一脸悲戚戚,“母亲,此事定有蹊跷,竹儿这丫头是要重罚,打二十杖再来问问罢。” 杀人灭口的道理,杨氏更加懂得。杨氏眉毛也不曾皱一下,“锦儿,我之所以还叫你‘锦儿’,是我把你当成女儿看待。若是你自己赶着往下流上走,却也怨不得我了。我没老,也不曾糊涂,我即能让你养在我名下,一样能让你失于我名下,一切,皆在于你自己。” “凡事我已做到仁之义尽了,我打发出晴儿和妤儿,还不是为了保你名声。你若是再不懂得我的苦心,我也就白疼你一场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发落 大姑娘跌坐在地上。没了嫡出名分的她,和二姑娘徐北虞还有和分别,英王府再不会高看她一眼去。还会有人好信的寻找她被逐出嫡系的原由,那时候,她的名声就真的坏了。 杨氏望着失魂落魄的大姑娘,狠狠的从她手中抢出来了是非的起缘,那块玉佩。此后杨氏再也不看眼前的大姑娘,吩咐起崔嬷嬷,“去,把春果和空兰给我重责十杖,枝桃掌嘴,我倒要看看她们此后知不知晓怎样好生服侍姑娘们了。” 主子犯错,奴才是第一个被罪的不假,可是十杖啊,还不要了春果和空兰的半条命去。更让大姑娘心惊的是杨氏的后半句话,此后只怕翠蕉院里的丫头婆子们人人自危,必然都要投到夫人的麾下。护不了奴才的主子,跟了也是白跟。 这样的处置,比当面掌大姑娘的脸,还让她颜面尽失。大姑娘唇边处已有腥咸味,她已不知何时咬破了樱唇。 杨氏这才低头瞥了一眼地上的大姑娘,“你从今日起,每日抄写《盂兰盆经》十遍,此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翠蕉院半步。还有,你院子里妥贴的丫头也不多,我看此后就让竹黄去你院里服侍罢。” 竹黄,是杨氏信任的丫头之一,把竹黄遣去翠蕉院,用意自然不言而喻了。 杨氏处置完了大姑娘,就吩咐崔嬷嬷,“你去扶大姑娘下去,顺便去一趟翠蕉院里,瞧瞧哪些个丫头不妥当的,一并把人给我卖了。” 崔嬷嬷应了一声,上前来扶大姑娘。大姑娘抽泣着给杨氏施了礼,便下去了。 杨氏又转头看向已缩成一团的竹儿,“竹儿,你手脚竟然这般不干不净的,还惹出这等祸事来,我常平侯府里岂能容你。来人啊,去把竹儿给我绑起来卖到人牙子处去。” 竹儿已吓得半死了,她求着杨氏,“夫人啊,不关奴婢的事啊,是大姑娘……” 杨氏忙叫道:“还不快把这个丫头的嘴给我堵起来,押到外面去,明日一早就给我卖了。” 莲心忙叫着几个力气的媳妇把布把竹儿的嘴塞住,连拖带拽的,把人带了下去。 暖阁里只剩下北虞和杨氏。 杨氏半眯着眼睛,望向北虞,只见北虞似未从惊异中回过神来,正望向暖阁的折扇门怔怔的发着呆。 杨氏轻咳一声,对北虞说,“虞儿,今日的事,你倒是怎么看的?” 北虞低下头去,“母亲不疑我就好,我却也不相信大姐姐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来。” 杨氏轻轻的一挑眉,“还有么?” 北虞回道:“女儿愚钝,并没发现院子里人的不妥,也该责罚。” 杨杨嘴角微微的下垂着,“你要记得了,虞儿,这常平侯府里聪明的人不少,但是却不要聪明得过了格,才是。” 北虞躬身答道:“女儿谨尊母亲教诲。” 杨氏站起身来,抚着珍珠的手,走出暖阁去了。 杨氏一出了赤菊院,于嬷嬷和小蛮等人就进了来。众人见北虞坐在榻子上,面色如常,便放下些心去。 小蛮打发出丫头们,只和于嬷嬷在北虞身边服侍。 小蛮低声道,“姑娘放心,一切都已妥当了。去做玉佩的人并非咱们府里的,都是花银子雇来的人。只是这次花了许多的银子,连上几次旁人打赏来的首饰等物都当了去了。” 小蛮偷眼看着北虞,才低声道:“单那一块玉佩,就花了姑娘的多少银子。姑娘,这一次真的值得么?” 于嬷嬷其实也很心疼银两,姑娘本来底子就薄,只这一次,就已把月例及首饰全部花完用尽了,此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再有打点都不知道如何去做。 可是于嬷嬷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怕姑娘心里堵得慌。毕竟,大姑娘这一次害的可是自家的姑娘。若不做得周全,怎能让大姑娘入瓮被抓呢。 于嬷嬷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北虞轻啜一口清茶,“能用银子做到的事,绝非难事。怕的是,用银子做不到的事,才为难事。银子都省着花些,慢慢也就攒了起来了。对了,小蛮,这段日子好好调教调教齐儿,此次她出力很大。” 小蛮笑着答应,“嬷嬷还不是一样出力很多,李婆子也是一样。若不是她那一日机灵,拦了林嬷嬷,我们倒也找不到那么好的机会了。” 北虞点点头,望向于嬷嬷,轻轻笑着,“嬷嬷和李婆子都出力不少。竹儿那一次去翠蕉院倒是嬷嬷真让她去的,只是做给林嬷嬷瞧。齐儿也细心,没让竹儿发觉出什么来。” 一想到竹儿,小蛮就恨得牙痒痒,“背主的东西,夫人怎么不把她打死了。姑娘平日里待她的好,难道她都忘了不成?” 北虞叹了一口气,“想来,她现在已经后悔了。只是,这天哪有后悔这味药呢?大姑娘想来也在后悔着。夫人今日已替她考虑得很周全了。若不是想留她配于英王府,夫人会这样轻轻放过她?” 小蛮脑中闪出“利字当头”。只有利益的驱使,才会让夫人如何容忍庶女。 “还有,小蛮,”北虞沉思片刻说道,“我让你收着的玉佩,此后也是个隐患。” 小蛮这几日说不怕是假,她也是心惊肉跳的。这玉佩如烫手的山芋,还不知道放在哪里最为保险呢。 北虞朱唇微抿,“我想……送到银号里最为妥帖。” 小蛮皱着眉,“妥帖倒妥帖,可是怎么送去才好啊?而且凭据放在哪里?” 北虞吹着茶盏中的茶叶,看着茶叶随着口中的香风,慢慢转动着,北虞打定出主意。“把银票放在祖父那里最为妥帖。” “使不得罢,姑娘,”于嬷嬷第一个反对,“若是让老侯爷知晓了姑娘藏着来路不明的玉佩,老侯爷对姑娘该有多伤心啊。” 北虞嫣然一笑,“那我们就去求一个过了明路的玉佩来。” 一句话说得于嬷嬷和小蛮都有些傻眼,什么叫过了明路的玉佩? 第一百三十六章 嫡母心思 当晚,要去吴姨娘处的徐宏俭被请到了金芪院。杨氏把头午发生的事告诉给徐宏俭。 杨氏说道,“我请侯爷来,也是要请侯爷的示下,我瞧着此事有些不妥。崔嬷嬷问了翠蕉院里的小丫头们,她们说这个叫竹儿的小丫头和锦儿来往甚密,两下里嘀嘀咕咕了好几次,不知道在打算着什么。大姑娘不肯说,妾身也只能表面上罚一罚她。想想这事有些蹊跷。” 徐宏俭眉心紧锁,他讨厌内院的勾心斗角,偏生自己最看好的庶女倒比谁斗得都欢。不说旁的,只说和自己庶妹的小丫头来往甚密这一条,大姑娘也该被责罚了。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哪个会不明白? 徐宏俭冷冷道,“若是锦儿安排得好,为什么这掉出的玉又是这般?” 杨氏也摇了摇头,“妾身也正不懂,是不是这竹儿见财起义了?” 徐宏俭恨得咬牙切齿,“若是传出去,常平侯府还有何脸面,未出阁的姑娘家藏着玉佩,我看她是活到头了。” 杨氏在一旁忙劝道,“侯爷息怒,我已经罚过锦儿了。妾身想着,到底此事不益张扬出去,锦儿的脸面我都要保全着,将来有一日,许是还要指望着她。侯爷,我在想着,这虞儿要不要也罚罚,毕竟这事和赤菊院里的人也有关。” 徐宏俭向来对北虞极不喜爱,他毫不犹豫的说道,“你做得对,锦儿确实要罚,却也不可罚得太过了,毕竟,别让外头瞧出些什么才好。至于徐北虞,每日让她抄上一遍女诫,抄上一个月,让她晓得管好自己的奴才。连个小丫头都管不了,她以后还有什么大用处?” 大用处,杨氏心上一笑,这才是丈夫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罢,庶女只有两个分别,一个是有用,一个是无用。 杨氏心里想着,嘴上忙答应一声。 徐宏俭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轻咳一声,杨氏的心一凉。 徐宏俭说道:“我先去偏院,内宅的事多亏了你,我心里是有数的。你就放心的教导几个女儿就是,哪个若是惹你着了恼,你告之我去,我绝不饶了她们。” 杨氏心中冷冷然,若是你心中真有我,又岂会现在要去偏院里,只不过拿些好话来哄我罢了。 杨氏心中所想,脸上依然不露,“那我让小丫头送侯爷去吧,已掌灯了,路上黑。” 徐宏俭心下更有愧疚,他摇摇手,“那倒不必了,我小厮那里倒是拿着灯呢,你也早些歇歇罢。”徐宏俭说着,起身出了去。 杨氏望着徐宏俭的背影,咬了咬牙,自己为她做了那么多,就连处罪他庶女时,也要考虑着他,可他,嘴上所说,和心中所想,完全是两回事。说到底,自己的丈夫还不是喜欢年轻姿色尚在的吴姨娘么? 若不是担心大姑娘在徐宏俭心中的位置,杨氏又岂会轻轻放过大姑娘。杨氏心中明白得很,大姑娘定然是想陷害二姑娘,却不想,被计高一筹的二姑娘给算计了,最后是大姑娘说话都说不出来。 杨氏收回目光,坐在榻子上。北虞不笨,杨氏是知晓的,但是真的有这般深厚的心计么?杨氏并不敢确定。从北虞入府以来,她都是小心谨慎的,旁人只当她是从人牙子处吓破了胆。 现在想想,二姑娘许是真有这般心机,也未可知呢。 杨氏按着额头,细细想着今日的每一个细节。 杨氏最终微眯起双眼来,不管此事是谁设计的,能做得如此不露痕迹,让她无处查起。这个人都极不简单。内院里有这么一个人,杨氏是绝不能容得下的。 北虞第二日也被罚着抄女诫,一日一遍,北虞觉得她要比大姑娘轻松了许多。 常平侯府里近日里十分的清静,连来回做事的小丫头们都屏息敛气。翠蕉院里的人更是小心上加小心,整日里,翠蕉院的大门都紧闭着。 赤菊院里最近也安静不少,竹儿被崔嬷嬷拖着卖了,惊得赤菊院里的小丫头个个面如土色。小丫头里疯传着,是因为竹儿背主,夫人发落了她。小丫头们彻底害怕了。再去北虞身边服侍时,都认真了许多。 两日后,北虞身子大好了,于嬷嬷等人很是欣慰。这一日,北虞见外面日头尚好,带着小蛮和降香去了松鹤园。 老侯爷正在书房里看棋谱,听小丫头报说二姑娘来了。老侯爷只觉精神一震,声音先高上了几分,“让她给我进来。” 北虞早在门外听到老侯爷那极有洪亮的声音,北虞微微一笑,进了书房。 “祖父。”北虞服下施了一礼。 老侯爷望着面容有些削瘦的北虞,心头一紧,这孩子竟然瘦了。心中最疼的孙女生病,做为祖父却不能去瞧。一是历来没有祖辈去看孙辈的道理,二是此举太扎眼,老侯爷担心反倒给孙女带来麻烦。 忍着盼着,老侯爷希望这个孙女早日康复。现在孙女站在自己面前了,老侯爷心里虽疼,面上却还是沉着脸。 他当的一声把棋谱甩在书案上,“你身子骨可好些了?一场病,怎么就瘦成这个样子?你院子里的人都是如何服侍的?!” 小蛮和降香吓得头低得更低。 北虞摆摆手,把二人打发出去,才道,“祖父,我已经大好了,祖父勿念。” “好,好?哪里好了?我瞧着只是有些精神罢了。”老侯爷极不满意面前的孙女瘦了,“还不走近些,让我仔细瞧瞧。” 北虞唇角噙着笑,走到老侯爷身边。老侯爷望着北虞,“你看看,下巴更加削尖了。还有这眼睛,都已经陷了进去了,像是挂在白日里的两盏黑罩灯似的。” 北虞唇边的笑一僵,这是什么比喻啊?黑罩灯?老侯爷损人都不带脏字的。 “祖父,”北虞忍不住反驳道,“您不好这样说我罢,我的眼睛怎么就成了黑罩灯了?” 老侯爷皱着眉望向北虞,“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不像黑罩灯了。”老侯爷探身向前,仔细的看着北虞的眼睛,“倒像两块黑炭了。” 这黑炭还不如黑罩灯了,至少黑罩灯还明亮些。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赠予 “祖父!”北虞嗔了一声。 老侯爷沉着的脸终于漾起笑来,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祖父不说了,祖父不说就是了。你也有些日子没曾来过了,今日中饭就在祖父这里用了,想吃什么,祖父让厨房里做去。想吃松子糕么?” 北虞回视老侯爷投来的询问目光,心头一热,眼眶不由得红了一圈。自己病了这么久了,只有老侯爷是真正惦记着她的。 “祖父,”北虞含着泪道,“到底是您疼我。” 老侯爷的目光温柔起来,“傻孩子,你是我孙女,我又岂会不疼。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让丫头们瞧见了都要笑你。” 老侯爷疼爱的拍了拍北虞的头,扬声向外吩咐道:“来人,去告诉给厨房里头,先蒸一盘子松子糕来。” 小丫头在外面忙应了一声。 北虞吸了吸鼻子,“祖父,我还想吃更好吃的东西。” 老侯爷听北虞向自己要吃食,心里不免欢喜,说明这孩子没拿自己当外人,“说罢,还想吃些什么,一会儿让厨房里去做。” 北虞板着手指,数着,“我想要一碗汤,一个清蒸鸭,一个烤鸡,一个红烧鱼,一个熏乳鸽,再来一个灌汤羊排,还有一盘酱牛肉,要一个银耳煲,再来一个粉蒸肉,还要一个……” “停,停!”老侯爷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打断了北虞的话,“我是问你这一中午的饭,你没完没了的说的是些什么?是你一辈子要吃的饭么?还有还有,”老侯爷的手指快伸到北虞的鼻尖前。 “你一个女子家,点的没几样是素食,除了这个鱼,就是那个肉的,你仔细打听下旁人家的女孩子,都是不敢吃肉,只吃菜,怕吃走形了身材。你倒好,样样离不得肉,像是刚从狼窝里寻回来的一样。” 北虞莞尔一笑,“祖父,您这话便错了,我一辈子哪能吃这么少呢,当然是一个中午的。我虽吃不了这么些个,不是还有您嘛。俗话说得好‘虎爷无犬孙’不是?” 老侯爷极大的哼了一声,“你且问问你,这个俗语我怎么不知晓?到底是俗语,还是你这个俗人说的言语?” 北虞笑着抿着嘴,“谁会在意出处呢。” 老侯爷就骂了起来,“就你敢和我耍起这等花腔,仔细惹恼了我,我……” 北虞极默契的接了下面的话,“您打折了我的腿,是不是?” 老侯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个丫头竟然敢学自己!“我告诉你,我现在……” “您现在就打折了我的腿,是不是?” 老侯爷黑着一张脸,瞪着北虞,手指点了半晌,才说出话来,“我真想现在就打折你的腿!” 北虞笑了起来,“祖父,您下次不应该总用打折腿的话吓我,您应该这样说,”北虞惟妙惟肖的,学着老侯爷的样子,先瞪开一双怒眼,小手拍在书案上,拍得山响。“徐北虞,你若是再惹我生气,仔细我把全天下的吃食都摆在你面前,我掌死你个小兔崽子!” 老侯爷差点没揪过来北虞暴打一顿,真是太不像话了! “徐北虞,我美死你,还想把全天下的美食都让我给你找来?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罢!” 北虞躬了躬身,“祖父英明。” 老侯爷彻底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这时候有小丫头端着盘子进了来,“老侯爷,二姑娘,郑太姨娘吩咐奴婢送来些点心。” 刚说到吃,就有人送了来。 北虞禁不住笑起来,信手从盘子里取来一块点心,吃在口中,“祖父,郑太姨娘倒很应了景呢。” 老侯爷闷声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老侯爷吩咐了小丫头去做的菜,便把小丫头打发走了。 老侯爷见屋里再无其他人,从书案下拿出一张银票,放在书案上,“收着罢,你自然不比她们一直在家里的姑娘底子厚,留着零花也是好的。” 北虞很是吃惊,她从来没想到老侯爷会给自己银票,“祖父,我万万不能要您的银票。” 老侯爷把眼一瞪,“我让你收着,你就给我收下,我的话,你还听是不听?!” 北虞想了想,拿过了银票,张了张嘴。 老侯爷摆摆手,“我想给你的,你就收着罢,祖孙二人,不必说些生分的话。” 北虞握紧了银票,“祖父,您会错了意,我是想说……你那里还有什么玉佩之物么?” 老侯爷只差把手中的茶直接泼出去了,哪有这样的人,得寸进尺,得了银票,还想要玉佩,西游记里的妖精洞啊——无底的! 老侯爷狠狠的瞪着北虞,北虞笑得温柔,“我只想要一个祖父的玉佩,留在身边,权当是庇佑了。” 这个孙女是唯一一个敢向他伸手要东西的人。老侯爷沉着脸,却依然从多宝格上拿出一个描金漆的匣子来。 老侯爷把匣子放在书案上,轻轻的打开来,里面躺着几块各样式的玉佩,看着样式和做工,就是价值连城的。 老侯爷一指,“你个贪心鬼,挑上一个罢。我留着此后也是带进棺材里,倒不如先便宜了你,此后就留给我那曾外孙。” 老辈人一般都希望把自己最喜欢的物什首饰,留给自己最喜欢的儿子或是女儿,希望借此传承下去。老侯爷把玉佩留给北虞,就是对她喜爱的证明。 北虞原本只想要老侯爷随便一块玉佩就好,不用太过贵重。她没想到的是,老侯爷竟然拿出这些个上好的玉佩,北虞心下有些不忍,本来只是想借着此事存上自己恩公那块玉佩,却不想老侯爷这样郑重其事,北虞心下不安起来。 “祖父,我只消一个普通的玉佩就好。” 老侯爷摆摆手,“我老了,我倒希望我的一件东西有一天,能戴在你孩子的身上,那就是一种庇佑了。你明白么,虞儿?” 是一种对未来的希望罢。 北虞只觉得每来一次松鹤园,都让她和老侯爷的祖孙之情更为深厚一层。 此时,老侯爷拿起一块玉佩来,轻轻的摩挲着,“就这块罢,这块竹爆玉佩,竹报平安,你们若知‘平安是福,无病是财’就好。” 老侯爷说着,把玉佩放在手掌中,摊着手掌送到北虞面前。 北虞看向老侯爷那厚重的掌心上托着的那块玉佩,看着成色虽不是其中最上好的,但是寓意却让人温暖。 北虞轻轻的,缓缓的,犹如拿着一份老侯爷的心意,从老侯爷手上拿过玉佩。北虞把玉佩捧在手心中,忽然,她就舍不得了,后悔了,她不想把这块载着老侯爷心意的玉佩,送到银号里存着。 北虞慢慢的合上手掌,把玉佩紧紧的握在手中。她舍不得,很舍不得…… 老侯爷望着一脸郑重的北虞,心里也很是感慨。“丫头,这块玉佩,倒不该放在你那。免得再生出些什么事来。” 北虞有些吃惊的望向老侯爷,老侯爷目光微沉,“你们都以为我万事不管了,可是这府里的事,哪一样逃得过我的眼睛,只是我想不想知道而已。” 北虞觉得自己从前是太小看了祖父了,祖父疼她,但不代表他是个糊涂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棋局 老侯爷靠在太师椅上,把几块玉佩都从匣子取出来,拿掉里面的绒锦,露出了下面的木匣子底。老侯爷推了推木匣子底,底下的木块竟然被推动了,里面竟然又露出一层来。 老侯爷从里面拿出一块铜牌来,递给北虞,“这是我在城西合宝钱庄的铜牌,我在那里有一小笔自己的体己。原想着,你出嫁那一日,我便给你添了嫁妆去。现在想想,我老了,却不知自己会寿终于哪日。许是一天我连话也会说不出来,若是不趁现在交与你,只怕有一天要后悔呐。” 北虞吃惊不已,她一边摇着头,一边向后退,“祖父,我万不能要您这个铜牌,您一定会寿比南山的。” 老侯爷摇了摇头,“谁知晓谁会哪一天遇到什么灾难,早早托给你,就是你的了,我也没什么在心里惦念的了。祖父也知晓你心里头有祖父,他们旁人以为咱们祖孙总是相处不睦,可是他们又岂会知晓咱们的相处之道呢?拿着,丫头,你若是听话的好孩子,就拿着。” 老侯爷是人老寂寞些,喜欢北虞闹在面前。哪怕是怄气,老侯爷也觉有趣。 老侯爷说着,又把铜牌递了递。老人家见北虞迟迟不肯接,索性把铜牌塞在北虞手上,“这个合宝钱庄,不只能存放银票,若是贵重的物件,一样可以存在那里。那里的老板是做丝绸生意起家的,店小,无官府背景,信誉倒是一直不错,最要紧的是,口风极严,任谁也打听不得什么。” “在里面放着银子的人,没人知道他们都是什么身份的。你把这块玉佩和银子,倒可以放在那里。这块铜牌子就是凭证。你父亲也不知晓我是那里的主顾。外院的小管事徐财,是我从前管事的儿子,和他老子一样,只忠诚于我。你若是存什么,只消让人把东西交于他,他一瞧便知,他会能帮你去存。或是有什么急事,一并找他,也是使得的。” 北虞一手握着玉佩和银票,一手拿着铜牌,心里却不能宁静下来。老侯爷敢当她的面把这匣子的内层打开,说明老侯爷根本就不想防着她。这份沉甸甸的信任,是北虞穿越以来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了,比任何东西都价值连城。 老侯爷摆摆手,“还不快把东西收好了,别叫人瞧见了。” 北虞垂着头,泪水夺眶而出,她拭着泪,把两样物品轻轻的放在袖中。 老侯爷见北虞落了泪,心下担心她大病初愈,哭坏了身子,喝了声,“不许哭了,你一来我这里那副泼猴子,怎么就不见了?” 北虞拭过眼泪,笑了起来,“祖父,哪有您这么骂孙女的,还是泼猴,那您是什么?” 老侯爷张嘴就骂,“你个小兔崽子,也敢打趣我?!” 祖孙二人正说着,有丫头进来禀告,“老侯爷,二爷引着英王府的二爷和三爷过来给您请安了。” 老侯爷眉头一挑,目光不经意的略过北虞,“让他们进来罢。” 魏羽琪又来了?北虞心下不安起来,这个被万千人盯着的青年才俊,自己离他还是越远越好些。 北虞慌忙抬起头来,“祖父我……” 老侯爷极不客气的打断北虞,“你留下来用饭再回去。” 正说着,二爷徐岱松与英王府里的二爷魏羽琪和三爷魏羽瑭进了门。三人进门看到北虞,都是一怔,三人马上给老侯爷施礼问安。 老侯爷浅浅的扬了扬嘴角,对着三人说道,“起来罢,倒是有些时日未见英王府的两位哥儿了。” 徐岱松笑着回道:“回祖父的话,羽琪兄和羽瑭兄是被我邀了来下棋的,我们几个人又想到先前和祖父对弈的事了,羽琪兄就想着来再向祖父指教一二。” 老侯爷望着二爷魏羽琪,极淡然的说道:“我也是棋技不高,琪哥儿倒愿意陪我这个老人家玩上一玩,可是有心啊。” 说着,老侯爷的目光扫向立在一旁的北虞。 魏羽琪轻轻一笑,躬着身子说道:“老侯爷自谦了,晚辈只觉得老侯爷果然帅才,不管是这棋盘上,还是沙场上。所以晚辈特来再向老侯爷请教一二。” 老侯爷望了望窗外的天色,“今日不凑巧,快到日中了,琪哥儿,我看今日让我和你那兄弟瑭哥下上一盘,如何?” 魏羽琪没想到老侯爷会选上魏羽瑭来下一局,他转头望向魏羽瑭。魏羽瑭呆了呆,回望向魏羽琪。 兄弟二人的对视之间,北虞却已看出谁主谁次的身份了。 魏羽琪笑了笑,“三弟,那你快陪老侯爷下上一盘罢。” 魏羽瑭有些受宠若惊,他搓了搓手,挤出一声笑来,“晚辈献丑了,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老侯爷莫要和晚辈一般见识。” 老侯爷一句话没说,却已拿出棋盘来了。 北虞立在一旁,微微退出两步,抬起头来,却见魏羽琪的眼神正扫向自己。 北虞忙又低下头去。 魏羽琪却说话了,“二姑娘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否?” 北虞服了一服,“一切都好。” 魏羽琪不再说话,转头望向老侯爷和魏羽瑭。棋还未开局,魏羽瑭就有些手足无措般的坐在老侯爷对面,额头上微微渗出些汗来。 北虞觉得自己站在一边很多余,只想快些回赤菊院里。 老侯爷此时轻咳一声,招手叫过来北虞,“二丫头,你过来。” 北虞走到老侯爷身边,老侯爷一指棋盘,“你先替祖父下上一局,我只觉得有些乏了。我先去里面歇上一歇,一会儿子中饭来了,你再去叫我。二丫头,你记得你一定要替祖父赢上一局来。” 老侯爷先拒绝魏羽琪,说要同魏羽瑭下棋。现在却又自己让了出来,换北虞去和魏羽琪下棋,在场几人都不是傻子,心里自然知晓老侯爷要做什么? “祖父……”北虞和二爷徐岱松异口同声,老侯爷却理也不理,转身进了里间去了。 魏羽琪脸上有些讪讪的,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北虞立在三爷魏羽瑭的对面,不知如何是好。对面的魏羽瑭比北虞更紧张,他立起身子,原本白晰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来。他不停的搓着手,向魏羽琪投去求助的光。 魏羽琪眨了眨眼睛,“即是老侯爷让三弟和二姑娘下上一局,三弟就对一局好了。输赢无防,倒也别扫了老侯爷的雅兴了。” “要不,二哥,你来……”魏羽瑭还是不敢坐下来。 魏羽琪笑着按着弟弟坐下来,“老侯爷即让你下,你就下。”魏羽琪说着,望向北虞,做了个请的姿势。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少爷 一盘棋局,就在魏羽琪的授意下,开局了。 有一柱香的功夫,魏羽瑭便败下来,最后以北虞全胜而告终。北虞并未那种得意忘形之人,却让了又让,怎奈,这位魏三爷棋技实在是太滥了,想输都难。 北虞站起身,向魏羽瑭施了礼,“多谢魏三爷的谦让。” 魏羽瑭连忙摆手,“二姑娘哪里话来,自然是二姑娘棋技高我一筹。” 正说着,小丫头进来问饭摆在哪里。 徐岱松一听,忙看向魏羽琪和魏羽瑭,“二位仁兄,想来外院的饭已摆下了,还请二位仁兄去前面。” 魏羽琪和魏羽瑭已经站起身来,魏羽琪对北虞微微欠了下身子,“二姑娘告辞了。” 北虞忙回了礼。 三爷魏羽瑭也对北虞牵了牵嘴角,极勉强的笑了一笑,就随二哥出去了。 北虞见人走了,忙去里间找老侯爷,见老侯爷躺在榻子上合着眼睛,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着。 “祖父,”北虞轻声唤道。 老侯爷睁开了双眼,“你是赢了么?” 北虞轻挑柳眉,“我是赢了,祖父怎么知晓的?” 老侯爷狡黠一笑,“我会算命呐,丫头,你没瞧出来罢。” “这位算命先生,先不说旁的,只是丫头们问摆饭摆在哪里?” “让她们拿进来罢,里面暖和些。”老侯爷坐起身来。 北虞定定的望着老侯爷,“祖父,您似乎是没睡着罢?” 老侯爷坐起身来,瞪着北虞,弹了北虞一个脑崩,“聪明有余,心计不足,嘴忒快了。” 北虞捂着头哎呦一声,揉着脑袋,去向小丫头传话去了。 北虞在老侯爷那里用过了饭,就回了赤菊院。 再说英王府的两位公子,在常平侯府里用过了午饭,便回府了。 路上,二爷魏羽琪坐在马背上,对身边的三爷魏羽瑭轻轻一笑,“三弟,不成想老侯爷待三弟倒是有些不同。” 魏羽瑭看向魏羽琪,似乎极于撇清自己,慌忙解释道:“二哥,我也不知晓为什么老侯爷会这样,我并没做过什么,二哥你是知晓的。” 魏羽琪扬起了头,笑得云淡风清,“三弟你慌什么?我只是一句玩笑罢了。你我兄弟,有人能赏识你,我一样脸上有光。” 魏羽瑭被说得低下头,“二哥打趣我,我哪里能比得上二哥一分……” 魏羽琪笑了笑,不再说话,跨下的白马先抢了几步,赶在三爷魏羽瑭的前面去了。 三爷魏羽瑭凝视望着魏羽琪的背影,面色平静如水,无一丝波痕。 魏羽瑭刚要去追魏羽琪,听有人在身后唤道:“三哥,等等我!” 魏羽瑭回过头去,是四爷魏羽瑄骑马而来。 魏羽瑭就笑,“侧妃肯放你出来了?” 魏羽瑄倒也不觉尴尬,嘿嘿笑道:“三哥你只知晓打趣我。”说着话,魏羽瑄已到魏羽瑭身边,他勒住马,低声对魏羽瑭说:“其实是我说和娘说要出来买书。” 魏羽瑄说完,脸上笑得得意异常。 魏羽瑭也笑了起来。 魏羽瑄开始埋怨起魏羽瑭来,“三哥,好好的,你和二哥去常平侯府,怎么不去唤我?我是听二哥的小厮说的,才追来的。你们是回来了么?” “谁敢叫你?”魏羽瑭对着弟弟说,“若是被侧妃知晓了,我们也不是要落了埋怨嘛。” 魏羽瑄一提到自己的娘,就觉气短,“三哥,你不厚道。” 兄弟二人正说着,前面有小厮过了来,“三爷,四爷,二爷正在前面等着呢。” 魏羽瑄厌烦的对着小厮摆摆手,拉住了魏羽瑭,“三哥,你与我再去常平侯府罢,就算是陪我。” 魏羽瑭不由得皱了皱眉,“四弟,我和二哥刚回来,再回去成什么了?再者,我们是被徐二爷请去的,四弟你贸贸然再去,算什么?” “三哥,”魏羽瑄不依不饶起来,“你就陪我去好了,我自己一个人是见不到徐二姑娘的。” 魏羽瑭的眉头皱得更深,“这事万万使不得,我是不会陪你去的。一会儿子二哥过来,定然会教训你。” 魏羽瑄哼了一声,“三哥,你待我好,我是知晓的,就别提二哥。他除了会去父王那里告状,还会做什么?仗着他的学问好,他把谁放在眼里过?他不就怕我来常平侯府里,他又不得施展他的身份么?” 魏羽瑭瞪了魏羽瑄一眼,轻喝一声,“老四,你疯了不成?还不住口。” 魏羽瑄也觉这大街上说这些话不好,他乖乖的闭上了嘴。 魏羽瑭望着一脸忍着怒火的魏羽瑄,叹口气,“倒不是二哥不想叫你去,只是侧妃有命,二哥也极为难。若是真叫你,你又高兴得忘了形,最后受罚的还不是你?你上次闯去常平侯府,父亲气成什么样子?再者,四弟,你可曾想过,你这样前去,人家会怎么看徐二姑娘?” 魏羽瑄惊愕的望向自己的三哥。 魏羽瑭叹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只怕人家要以为是徐二姑娘行为孟浪,惹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前去。你让人家一个姑娘家如何面对这些个?常平侯又会如何处置她?你可曾都想过?还有,四弟,若是这些个事闹将出来,你觉常平侯还会把徐二姑娘许配给你么?” 魏羽瑄傻了眼,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他以为徐二姑娘对子对得好,他也是极爱对联的,两个一处对对联,又能如何?大不了自己娶了徐二姑娘,正好两个可以日日对对联。 可是现在听自己三哥一说,魏羽瑄心头一惊,自己的莽撞行为可别连累了徐二姑娘啊! 魏羽瑭看着脸上已有些悔色的弟弟,劝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倒可以陪着你去选几本书去,也别让你回去不好向侧妃交待。” 魏羽瑄扫了兴,提着马缰,“罢了,三哥,让信石随便选上一本就是了,我这就与你回府去。”魏羽瑄说着,灰着脸和魏羽瑭回了英王府。 常平侯府里。 北虞刚歇过了中觉,就有小丫头进来禀告,“姑娘,四姑娘来了。” 第一百四十章 爱财 北虞不知道为什么四姑娘又来了,她忙叫人把四姑娘让进来,自己到正厅门口迎四姑娘。 四姑娘进了门,脸上没有往日对北虞的笑意,只是有些发白,她轻声唤道:“二姐姐……”眼圈竟然就泛起红来。 北虞心中有异,打发出丫头们,拉着四姑娘的手问道:“四妹妹是怎么了?” 四姑娘苍白着脸,惴惴不安的望向北虞,“二姐姐,都是我的错……” 北虞望着四姑娘,见四姑娘咬着唇,睫毛不停的颤抖着,半晌,终于说出话,“二姐姐,其实……先前儿是我发现了你院里的小丫头偷了你的玉佩,我……我遇到大姐姐,我想着大家都是姐妹,就告诉给了大姐姐……后来事发,大姐姐竟然……竟然装做不知晓,倒来审问起你来了……都是我险些害了二姐姐……” 四姑娘的泪水潸然而下,哽咽道,“若是二姐姐真因我被母亲处置了……我岂不辜负了姐姐从前待我的一片心意了……” 北虞这才知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大姑娘定然是利用了四姑娘对她的信任,结果闹出这么一回。 北虞掏出帕子来,亲为四姑娘拭着泪,“四妹妹快别哭了,一会儿子让奴才们瞧见也不好看。即是妹妹已经能分人心,我还有什么可怪妹妹的?” 四姑娘听着北虞这话,扑在北虞怀里,痛苦起来,“当初二姐姐那样待我,帮我瞒着芦荟的事,又给我出了主意。结果,我却没想到把此事先来报告给姐姐,倒是信错了大姐姐,结果……我如何对得起姐姐?” 北虞心下感叹,杨氏满腹心计,养出的女儿却是心机纯良的。 北虞拍了拍四姑娘的背,“快别哭了,我都知晓你定然不会害我。我们姐妹四个,你是最心思单纯的一个,你无心之举,我又怎会怪你呢?况且,母亲已查出,那玉佩并非是我的,是竹儿要害主罢了。” 四姑娘惊诧的抬起脸来,“是真的?我倒连同竹儿都一并信了。二姐姐,我有多糊涂啊……” 北虞忙又安慰道:“快别哭了,竹儿已经被母亲发落了。大姐姐也被母亲罚了,你再纠结于此事,岂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了?” 四姑娘这才慢慢收了泪。 北虞岔开话,“我还想着,快过年了,等开春不就是该有桃花杏花等开放了。我想着,那时候邀着妹妹一起去花园子里采花去,咱们自己磨制水粉胭脂,岂不比外面卖的好些?” 四姑娘听了这话,脸色好些,“二姐姐,只是我从没制过,就连涂指甲蔻丹,我都不会做。” 北虞一笑,“我也不会,那时候可以和妹妹一起去试试。” 四姑娘望着北虞的笑脸,这才展颜笑起。 四姑娘在北虞这里一直坐到快黄昏时分,四姑娘才离开,姐妹两个和好如初。 快近腊月,常平侯府着实忙了起来。 庄子里陆续送来了好些的东西,杨氏自己忙不过来,又因**奶有了身子,所以叫去了大姑娘和北虞、四姑娘去帮着忙去。 三姑娘在紫竹院气得直跳脚,暗气杨氏偏心,却什么也做不得,只能骂了一遭就算了。 杨氏让大姑娘管江南庄子里送来的帐簿,北虞管郊外庄子里送来的帐簿,四姑娘和**奶帮着杨氏管着各处回的事务。 手上有了帐目,自然一些银钱也在手中流过。大姑娘兢兢业业,恐怕再出一丝差错,让杨氏更恼,自己嫁入英王府的事成为泡影。 北虞却没有大姑娘那般认真,她只是叮嘱着丫头们收好银子。 眼看着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北虞准备晚上整理出帐目,明日一早就交于杨氏。 掌灯时分,北虞坐在书案前对着帐目,小蛮在一旁也帮着北虞查看着另一本帐簿。 “姑娘,”小蛮指着一笔帐目,皱着眉对北虞说道,“奴婢记得上一次,管事媳妇明明交于奴婢的是二百两银子,说是收租的银两。怎么上面记得倒是三百两呢?是不是记错了?” 北虞看着帐目,上面写着也是收租三百两。北虞问小蛮,“其他还有什么不对的么?” 小蛮又仔细的看了一遍,“那倒没有了。” 北虞把放在自己这里的银子又数了数,除了那少的一百两银子外,再没什么什么不对的。 帐目是管事媳妇一笔笔记上来的,由小蛮去收了银子回来。错了这一百两,应该是管事媳妇疏忽了。 北虞对小蛮说道:“这应该是管事媳妇一时记错了,明日你去找她,再好好的对上一对,说明白就是了。” 小蛮答应下来。 翌日,北虞带着降香和川连去给杨氏请的安,小蛮留在赤菊院里找管事媳妇。待北虞回去时,小蛮正在房里等着北虞。 小蛮见北虞进了来,忙上前回道:“姑娘,可了不得了,听说那个管事娘子因做错了事,被夫人给打发了,现在这帐再无处对了。” 北虞一挑修眉,怎么会这么巧?银钱刚对不上,那边管事娘子就不在府里了。按理说,纵是打发走了,也定然会遣人来说了帐目一事才对,难道…… 北虞越想越不对。 小蛮在一旁试探着问,“姑娘,要不姑娘去见夫人,好好把这事说一说,姑娘第一次管帐,若是此事真有什么纰漏,岂不成姑娘的不是了?” 北虞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小蛮紧张着望向北虞,“姑娘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北虞目光落在蓝色的帐簿上。忽然,北虞站起身来,吩咐小蛮,“把我外袄和斗篷拿来,我要去夫人那里。” 北虞到了金芪院,请小丫头去里面通传,北虞这才进了正房里。 杨氏见北虞去又复返,先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北虞福了福,“母亲,女儿昨晚查帐,发现庄子里的收租银两不对。女儿以为是管事媳妇一时疏忽了,今日一早打发小蛮去找这个媳妇,却听得说,这个媳妇因做错了事,已经被打发出去了,只是这帐目现在再无对证了。” 杨氏皱紧了眉头,“还差了多少银子?” 北虞一脸焦色,“还差一百五十两?” 杨氏眉头皱得更紧,“怎么会这么多?好了,你且下去罢,我定然会再想法子的,你先不要急着。” 北虞低着头退下去了。 北虞带着小蛮出了金芪院,小蛮低声道:“姑娘,差的是一百两,姑娘怎么说是一百五十两银子呢?” 北虞轻轻一笑,“那是留给我的体己银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揭短 小蛮在杨氏的正房里,听到北虞多说出五十两时,就已心惊肉跳了。现在又听北虞说要留xiati己,更是惊得合不拢嘴。 这样的话出自自家姑娘的口?怎么可能,老侯爷赏下来的东西,都已经收着了。虽然小蛮不知道有多少银子,但是以老侯爷的身份,和对北虞的疼爱,少说也有个一千两,姑娘又岂会看得上这些个小钱呢? 姑娘还常常说,若是老侯爷哪一日身子不好了,这些银子都要拿出来给老侯爷瞧病买药的。姑娘并非贪财的人,怎么会收下这些个来路不明的银子呢。 姑娘银子少,有了些贪心,但是做为姑娘最忠心的奴才,小蛮可不能眼睁睁的瞧着姑娘犯糊涂。 小蛮忙劝道,“姑娘,您可不能生出这些个糊涂心思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这银子之事十分蹊跷。若是有一天夫人知晓了,姑娘岂不是自毁了前程了么?” 北虞望着因紧张而微微红着脸的小蛮,轻轻一笑,“放心,我心里有数。” 翠蕉院里,大姑娘也在查着帐目。大姑娘看着看着,发现有一笔帐目不对。大姑娘皱起了眉头来。 春果一见,忙问大姑娘,“姑娘怎么了?” 大姑娘见内室里并没有什么人,便低声道,“我瞧着这两笔帐目记得很是不妥。” 春果忙凑过来,仔细瞧着,“哪里不妥了?” 大姑娘指着一笔帐目,“你瞧着这个,我记得吴二家的送来的是四百两银子,怎么帐目却写着五百两?” 春果一看,果然是这样。 春果就说:“要不奴婢这就去叫吴二家的来说说罢。” 大姑娘点点头。 没有一柱香的功夫,春果带着圆鼻头,方脸庞的吴二家的来了。 吴二家的来了后,就给大姑娘施礼。 大姑娘开门见山问道:“这帐目可是你记得?” 吴二家的忙回是。 大姑娘把帐簿递给吴二家的,“你且仔细瞧瞧,第六笔,可不是记错了。你明明交给丫头们的是四百两银子,怎么帐上却写是五百两银子?” 吴二家的接过帐目只看了一眼,便喊起冤来,“大姑娘,您可要明察啊,奴婢有多大的胆子,不给您交够银子,难道奴婢还会瞒下来不成?先前奴婢往年给崔嬷嬷交银子时,奴婢也不曾瞒过一分,怎么就现在会瞒下银子了?” 吴二家的说着,斜着眼睛望了一旁的春果,“大姑娘,您可别怪奴婢说话不中听,许是姑娘屋里的丫头们毛手毛脚的,不知把银子落在哪里了,姑娘再找找才是啊。” 说是毛手毛脚,倒不如直接说是偷去了好。 春果顿时气得脸色发紫。 大姑娘没有理会春果,却柔柔的劝起了吴二家的,“你倒也不必急,我只是叫你来问问。我也会让丫头们再去找,你且先回去罢,若是有事,我再叫你。” 吴二家的给大姑娘施了礼,横了春果一眼,就退出去了。 只是一个管家媳妇,竟然敢这般张狂,春果气得浑身发抖。 大姑娘沉目凝神于跳动的烛火中。 “姑娘,您看她竟然敢当着您的面如此放肆。” 大姑娘抬起眼来,“若不是从前夫人给她脸儿了,她哪里敢?”大姑娘说着,粉拳握了握,“我就不信她脱得了干系,你去,把先前儿得过周姨娘恩惠的陈福家的,给我找了来。” 陈福,曾经受过周姨娘的恩惠,媳妇也是得了周姨娘的举荐,才当了内宅的一个小管事媳妇。 没一会儿,陈福家的来了。 “大姑娘。”陈福家的还是规矩的给大姑娘施了礼。 大姑娘望了一眼陈福家的,“你去帮我查查,吴二家的男人最近可往外跑过?还有,仔细探探他都去哪里了,最近出手是否大方。” 陈福家的有些不解的微扬起脸来,见大姑娘正望着她,她忙答应下来。 大姑娘又道,“最好明日就报给我。” “明日?”陈福家的没想到大姑娘要得会如何的着急。 大姑娘点点头,“最好是明日,等不得到除夕那日了。” 陈福家的这才退了出去。 除夕那天,早上几个姑娘并**奶给杨氏请过安,大姑娘等旁人走了后,才从怀里拿出帐簿来,双手呈到杨氏面前,“母亲,这是庄子里的帐目,女儿已全对过了,只差一笔,就是吴二家管的那笔,女儿觉得十分不妥。” 杨氏接过了帐簿,望着用红笔圈出的一笔帐目来,“锦儿,你说这哪里不对了?” 大姑娘躲身回道:“女儿敢断定,这吴二家的私藏了庄子里的银钱了,还望母亲明察。” 杨氏皱起眉来,“这么久了,吴二家的倒是一直管些帐目,她应该不敢罢。” 大姑娘见杨氏不信,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送到杨氏面前,“母亲,您细细瞧瞧,这就是吴二在外面存着的银钱,母亲,他已经贪了府上的许多的银两了。” 杨氏有些不敢置信,她接过大姑娘手上的纸,仔细的看起来。没多久,杨氏啪的一声,把纸拍在小几上。 杨氏厉声吩咐着崔嬷嬷,“你去把吴二家的给我唤了来,就说我有话要问她。” 崔嬷嬷见杨氏动了怒,忙去吩咐小丫头叫吴二家的来。 还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吴二家的小跑着赶来了。刚一进屋,吴二家的见大姑娘正垂首立在一旁,脸上就多少有些不自在。她提了提气,笑着给杨氏施礼。 杨氏还未等吴二家的起身,就把纸甩在吴二家的脸上,“你可给我看仔细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二家的拾起地上的纸,才看了一眼,脸上就变了颜色。吴二家的软着腿,跪在地上,杨氏脸上变得铁青。 吴二家的也没用杨氏逼问,把自己瞒下来的银子一事都交待出来,杨氏让崔嬷嬷去收了吴二家的家资。 杨氏指着吴二家的骂,“我待你这般好,你胆子竟敢这么大。若不是看你从前服侍得周到,倒也勤俭,我这就让人扭你去送了官去。” 吴二家的吓得连忙认错。 崔嬷嬷上来带走哭哭泣泣的吴二家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贤德 吴二家的被带走,杨氏依然余怒未消,“她跟了我也有几年了,我竟然放心把庄子上的帐目交于她了,她倒好,背主贪私,我竟然也是傻子了。” 大姑娘一见此情景,忙上前抚着杨氏起伏的胸口,轻轻的劝道:“母亲,您何苦生这么大的气,即已查出她来了,母亲又收了她的家资,可也算把这些年来府上的损失,多少挽回些。一起奴才,母亲若是因此气坏了身子,女儿可是有多心疼您。” 自大姑娘被养在嫡系,嘴忽然就比从前甜了许多,杨氏岂有心中不明了的。 杨氏拍了拍大姑娘抚在自己胸口的手,一脸欣慰,“到底是你仔细了,若是旁人,定然不会有这样的智慧。你眼明心细,母亲也很是高兴。这眼看着过年了,母亲也忙,等过了年,母亲定要好好赏你。” 大姑娘口中说不敢,心里却极受用。 杨氏这时候又开了口,“前几日,我交于你二妹妹那里的帐,你二妹妹又送了回来,她说有些不对,说是短了银子了。你二妹妹的性子,你也是知晓的,她哪里有你这般能替母亲分忧呢。锦儿,能者多劳,你即这般能干,你就把帐目拿回去仔细瞧瞧,还有哪里不妥,一并找出来。” 大姑娘见杨氏竟然这般信任自己,心里先喜起来,嘴上却又说:“母亲,这样不好罢,毕竟,二妹妹已经接了手的。” 杨氏轻轻的笑着,“你二妹妹身子不好,回来也没多久,府里的人刚认得全些,不如你。再者说,你二妹妹来我这里说了有半日的功夫,还是说不出什么来,全然拿一起奴才们没办法,着实让我着恼。你心细又持重,母亲倒觉得你好一些。” 大姑娘得了杨氏这话,心里更自在,便答应下来。 杨氏笑着说,“你倒是比你其他几个姐妹都强,我也放心了。我一会儿子让崔嬷嬷把帐目给你送过去。” 大姑娘越发有礼的敛目施礼而退。 杨氏望着大姑娘出去的背影,慈祥的笑意慢慢渐无,换上的是阴森森的冷笑。 没一会儿,崔嬷嬷进了来,“夫人,奴婢这就把帐簿给大姑娘送去?” 杨氏懒洋洋的靠在榻子上,冷笑起来,“送去罢,让她兴头一时。” 崔嬷嬷就道:“现在看来,倒是二姑娘眼皮子浅,竟然连这个银子,她也敢贪,可见是穷得不像话了。” 杨氏哼了一声,“人牙子那里出来的,能有什么见识。等这个把帐目理出来,我看那北虞有什么脸来见我。居然生出这个心来,一辈子没出息。” 崔嬷嬷附和一句,“可不是,现在奴婢瞧着,大姑娘和二姑娘倒都不是安分的,夫人不知要操多少人去。” 杨氏沉着目,“不安分也分个等级,徐北虞就是那起不安分中最下层的,只图个小财小利,没什么大见识。大姑娘就不同,我们等着瞧罢。等她理好了这个帐目,你着人细瞧瞧,她还有什么人在暗处藏着,是咱们不知晓的。” 杨氏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除夕那日,常平侯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年夜饭摆在了老侯爷的松鹤园里,主要是为了方便老侯爷。 徐宏俭和杨氏带着儿女几人去了松鹤园,老侯爷命人除去屏风,一家人围坐在一桌上,都低着头用饭,没人敢说一句话。 老侯爷一贯沉着一张脸,徐宏俭在老侯爷面前,更是不敢多一句话。况且,本来他的话也不多。两个少爷和姑娘们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老侯爷先用完了饭,就对徐宏俭说道:“我瞧着往年都安安静静的,今年先是晟哥儿媳妇有了喜,二丫头又寻了回来,一会儿子守岁时,就让孩子们去放些烟花罢,只是仔细些就好。” 常平侯府里从没主子敢大张旗鼓的放烟花,今日老侯爷发了话,众人嘴上虽不说,心里却都有些兴奋的。 老侯爷说完话,徐宏俭连忙低头应承下来。老侯爷也不再说话了。 一顿年夜饭,一家人吃得沉沉闷闷的。 饭毕,众人散去,杨氏自然要叮嘱到守岁时,再去前厅里吃饺子。 当新年的炮竹噼噼啪啪的响起时,常平侯府上空中开了许多烟花绚丽的烟花。这一朵朵争目的花幻,粉饰了常平侯府片刻的和睦和安宁。 再说大姑娘,她吃过年岁饭,回到翠蕉院,连夜把郊外庄子上的帐目理了一遍。 翌日,大姑娘遣人悄悄叫来了空兰的娘。晡食时分,空兰的娘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媳妇去了翠蕉院。 第三早上,那个媳妇又去了翠蕉院。 来人走了后,大姑娘一拍桌子,惊得一旁的空兰一激灵。 大姑娘咯咯咯的笑起来,“好啊,徐北虞,我正愁抓不住你的短处呢,现在可好,竟然你送到我眼前儿来了,可不是老天在助我!” 空兰忙凑过来,“姑娘怎么了?” 大姑娘冷笑两声,“等着罢,我这就让徐北虞颜面尽失。” 正月初五,各家都在准备破五的饺子时,大姑娘带着丫头及几个婆子,押着一个媳妇去了金芪院。 杨氏望着大姑娘来了,佯装惊诧,“锦儿,你可是有什么事么?” 大姑娘也不答话,只是微微一笑,向门外叫了声,“把人给母亲带进来。” 这时候,几个婆子就推进来一个媳妇,杨氏仔细一瞧,竟然是管郊外庄子帐目的那个媳妇。 大姑娘一指瑟瑟发抖的媳妇就对杨氏说:“母亲,您有所不知,这个奴才是故意做错了事,发落了出去的,其实真实的原因是她贪了庄子上的银子,她交到帐上有二百两,自己贪了一百两。” 杨氏这时候眉头拧成一团,她望了一眼大姑娘,疑惑道,“我记得你二妹妹和我说是差一百五十两,怎么现在又变成一百两了?锦儿,你可是查对了?” 大姑娘自信满满道,“母亲,这种事女儿怎么会查错呢?女儿也怕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成了二妹妹的罪过了,所以女儿费尽周折,找到了这个狗奴才。母亲,您听听她的话就全然知晓了。” 管事媳妇哆嗦着,把自己贪了一百两银子的事说了,说自己交到北虞那里是二百两银子,并非一百五十两。 杨氏听完话,脸色变了。 大姑娘在一旁瞧得清楚,忙上前劝道,“母亲,二妹妹底子比我们自然要浅一些,年纪又小,也难免生错了心,母亲莫气。要怪,只怪这起奴才,竟然敢私吞了府上的银两,可不是找死?” 杨氏也不理会大姑娘的话,冷冷的叫过来莲心,“你去把二姑娘给我快快叫来。” 莲心忙去了赤菊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夫妻情分 北虞听了莲心传的话,忙随着莲心去了金芪院。 进了正厅,北虞先给杨氏施了礼。 杨氏遣退了屋里的丫头们,寒声问向北虞,“虞儿,我来问你,你说你收了管事媳妇一百五十两银子,为什么现在查下来,竟然是你收了二百两银子?管事媳妇现已经抓来了,你倒还有何话可讲?” 北虞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她支吾道:“母亲……我……我……” 大姑娘得意的看着眼前吓得变了颜色的北虞,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 杨氏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你堂堂一个侯府千金,怎么会做出这等丑事来?若不是你大姐姐又查出帐来,我还当真被你蒙在鼓里呢,你倒说说,你为何这么做?” 大姑娘一听杨氏竟然说出是她查出来的,脸上的得意一滞,偷眼望向杨氏,杨氏正气极盯着北虞,并没看大姑娘一眼。 该是气极了才把自己说出来的罢。大姑娘心里这么想着。 北虞哭着说道:“母亲,都是我不好,见财起意,错打了主意,还望母亲宽恕女儿这一遭罢。” 杨氏见北虞承认下来,痛心疾首道,“虞儿,你太让母亲伤心了。” 杨氏说着,掏出帕子拭着眼角。 大姑娘忙上前劝起来,“母亲,您快别伤心,二妹妹也是一时糊涂了,她现在已经知错了,母亲就饶她这一次罢。” 杨氏抬起脸来,一双眼泪望向北虞,“算了,此事就不要声张了,那银子还是要交到帐上去。虞儿,你若是短了什么,便和母亲来说。你不说,母亲哪里知晓呢?” 大姑娘忙随声附和着,“母亲说得极是,二妹妹,你有什么事就要告诉给母亲,母亲忙时,你告诉给我也是一样,我到底是长姐。” 杨氏点着头,心里却极不屑,大姑娘忒高看了自己去。 北虞被杨氏和大姑娘说得垂下了头,除了抽泣着外,再不能说什么。 一场大姑娘表功,二姑娘贪财的戏码就此结束。 但是,没多久,此消息竟然悄悄的在常平侯府中传开来。而且越传越严重,最后居然有人传二姑娘贪的银子足有二百两之多。大姑娘也被传得越来越具传奇色彩,似乎大姑娘就是一个秉公断案,绝不徇私的官衙老爷。神笔一挥,就断出了躲在角落里的二姑娘。 徐宏俭也在吴姨娘的偏院里听得消息,他还没来得及问杨氏一句,就被老侯爷“请”了去。等待他的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叫骂,老侯爷气得就差拿东西去砸徐宏俭了。 “我来问你,好好的一个丫头她是为什么会贪了私财?!” 徐宏俭还没来得及推脱,老侯爷的骂声又高过一浪的砸过来,“她本来就回来得晚,你们依然按先前的姑娘月例给她,她哪里够花?府里上下,她是个新回的主子,哪个奴才不敢欺上一欺?” “你当我不知晓,奴才们惯是抬高踩低,有些体面的,都知晓收个荷包之赏。给得多了,心下高兴,给得少了,背地里骂主子小气,还又不知道要给那起他们瞧着小气的主子下多少拌子呢。” 老侯爷气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当初接她回来时,你和你媳妇是怎么和我说的?你们说,叫我放心,定会安排得妥当,我来问你,哪里妥当了?若不是你们考虑不周,她又何必用来贪银子?!” 徐宏俭大气不敢出一下,只能低着头认错。老侯爷骂累了,甩给徐宏俭一句话:“你们有罚二丫头的闲心前,先想想你们做得如何了!” 还不让罚了……徐宏俭低着头,瞬间明白了老侯爷的意思,这是要让自己涨了二姑娘的月例。 徐宏俭哪里敢辩驳一句,只能诺诺称是,这才退出了松鹤园。 徐宏俭咬着牙去了金芪院,一进屋也不理会笑脸相迎的杨氏,抬脚就把地上的火盆子踹翻了,险些烫伤了杨氏的脚。 随着小丫头子惊呼一声,徐宏俭第一次骂起了杨氏来,“我来问你,我把这内院交与你了,你是怎么给我掌管的?!这个内宅,你到底是能不能掌管?!” 徐宏俭的话说得极重,又加上一脸恶怒,正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杨氏唬得不知道徐宏俭的邪火从哪里发起来的,她先愣了愣,小心的问,“侯爷,您说的是哪一件事?” 徐宏俭立着双眉,额头上的青筋都急崩起来,“徐北虞回来的晚,你怎么只给她和锦儿几个一样的月例,父亲刚才问起了,气得什么似的。这一点小事你还办不好,我把内院交于你有何用处?!” 徐宏俭越说越气,大有削了杨氏掌管内务的权力。 杨氏的脸瞬间就变得雪白,她眼泪掉了下来,“侯爷,你我夫妻这么久了,有几句话,妾身倒不能不说了。妾身哪里不是为侯爷着想,侯爷竟然不念夫妻情分说出这些个伤人的话来。我若是不拿北虞那孩子当自己的女儿,我何必待她和妤儿一般无二?” “我也没成想这孩子就会私贪了银子,侯爷恼我,我不气,但请侯爷想想妾身这些年来为常平侯府做出的一件件事,再说妾身到底是不是有过。”杨氏说着,就呜呜的哭起来。 徐宏俭也不去劝杨氏,冷声道:“你身为主母,掌管内务是你的本份,我娶哪个女子,都是我的当家夫人,哪个不要管理内务?你现在倒喊冤叫屈起来了,早知如何,当年你嫁过来是为着什么?!” 杨氏惊诧的望向徐宏俭,自己的天一般的丈夫,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但抹平了这些年来她的辛苦,还理所应当的认为她高攀了他,苦了她这此年来付出与担当,原来,都是理所当然。 杨氏的心凉了。 徐宏俭也不再看杨氏,“徐北虞的月例,马上加上去,这样的小事此后别再让我替你去挨父亲的责骂。还有,我告诉你,若是这内院再出什么乱事,你就好好掂量掂量你自己的用处罢。” 说完话,徐宏俭转身就出了正厅,只留下垂着眼,如同枯树一般的杨氏。 杨氏抬起头,望着地上忽明忽暗的火炭,忽然间就明白了,她在徐宏俭的眼里,不过如一块燃过的黑炭,燃过,就燃过了,此后便再无用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发作 第二日,大姑娘请安之后,就被杨氏留下来。尊贵、慈祥的夫人杨氏的声音第一次隔着窗子传了出来。 “你把我当成和你一样的蠢物一般呢?背地里做出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你倒以为自己有多聪明,传出去你妹妹贪银子的事,你就能压她一头么?蠢货,我告诉你,这样只能说明你笨的没了头脑了,冷血凉薄,竟然连自己的妹妹也不放过!” 大姑娘被杨氏劈头盖脸的骂着,话里又是“蠢货,又是没了头脑”,大姑娘只觉得身子僵了一般。 “回去后你给我好生收敛着,若是再做出什么事来,可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崔嬷嬷!”杨氏唤崔嬷嬷的声音极高,“你去把陈福一家子给我卖了出去,还有那空兰和她娘。” 大姑娘忽然间就慌了,“母亲,您为什么卖出他们啊?她们并未犯错啊。” 杨氏望着大姑娘脸上的惊慌和茫然,冷冷一笑,“我卖奴才,想卖就卖。若是仗着有些脸面的,或是以为依附上哪个了,就错打了主意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多的是,我一样想拿捏就拿捏起来。” 大姑娘双眼大睁,有些不敢置信。 “出去!”杨氏忽然就喝了一声,“此后有生事的闲心前,先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些个本事。” 大姑娘噙着泪退出了杨氏的正房,走到院子里时,头依然不敢抬。 那天午后,崔嬷嬷就给北虞送去了三十两银子,并告诉给北虞,从今开始,北虞的月例就是一个月五两银子,这三十两银子是夫人让崔嬷嬷送给北虞留着用的。 北虞诚惶诚恐加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崔嬷嬷,才坐在小炕上喝茶。 小蛮打发走小丫头们,低声笑道:“姑娘,我听得说夫人被侯爷发作了一顿呢,今日一早,大姑娘也被夫人骂了一顿。” 北虞放下茶盏,抬起长长的睫毛,“原本夫人只是想让我和大姑娘把底下的人露一露,让夫人心里有个数。可大姑娘却做得过了头,她错就错在不该传我贪银子的话,也不该夸张了她的本事。” “大姑娘现在都不明白一个道理,若是我贪银子的事传出去,会让人怎么想。除了想我贪财外,有些头脑的人都会往深处想想,我为什么贪银子。最后的错处还不是落在夫人的身上。平白里,贤良淑德的夫人落些罪名,又失了公爹和丈夫的心,夫人又岂会不恼。骂她一顿,真真是轻的了。” 北虞说着望向桌子上崔嬷嬷刚送来的银子,微微一笑,“我贪了那些个银子,就是为了让夫人放心。贪图小便宜的人,总比多有帮手的人,更让人放心,而且还好拿捏。” 小蛮抱起桌上的银子,嘻嘻笑起来,“管她那些呢,反正最大的赢家是咱们。” 北虞一笑,“先把钱收着,等过些日子,风头不紧了,你买些布来,给嬷嬷、降香,你们几人做套新衣来。对了,给齐儿也做一套,厨房李妈妈那里也送些碎银子过去,只说是我赏她的。” 小蛮很是意外,见北虞脸色平静,笑得温婉可人,就低头轻语道,“姑娘,你到底是疼我们的。” “傻瓜,”北虞嗔道,“说这些个话,就好生的没意思。” 小蛮笑着不再说话,但她知晓,自家姑娘从此在夫人心里暂得一时安全。 到了正月初七,杨氏接到英王府里的请柬,原来正月初九是英太妃的五十一岁寿宴,英王妃下贴子来请杨氏及几个女儿前去赴宴。 三姑娘和四姑娘已定了亲事,杨氏就只叫北虞和大姑娘陪自己前去。 母女三人一大早就收拾妥当,杨氏见大姑娘身边带着的是春果和一个二等丫头,先埋怨起大姑娘来,“丫头带出去,倒也是主子的脸面,你怎好只带一个春果去。” 杨氏说着,不待大姑娘回答,便对崔嬷嬷说道,“你去和周姨娘说一声,把她身边的纹茉借给大姑娘一天。” 大姑娘原以为杨氏会把自己的一个二等丫头带在她身边,心下正不喜着,听杨氏说却要带上纹茉,心下欢喜不少。 杨氏见天色也不早了,嘱咐了**奶冯氏,就带着两个女儿走了。 马车到了英王府,有嬷嬷迎在门口,“可是常平侯夫人么?我们王妃正等着您呢,快往里面请。” 杨氏下了车,笑着和迎来的嬷嬷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北虞和大姑娘往里走。嬷嬷一直把杨氏等人引到内院的前厅前,有丫头挑起帘子来,北虞几人进了前厅。 杨氏带着北虞和大姑娘刚进了前厅,英王妃便笑着迎上来,拉着杨氏的手,好一阵子说话。 “北虞,”有人唤了北虞一声,北虞转头就见严姑娘从人群那边走了来,“你可来了,我还想着你怎么这么久没来呢。” 严姑娘说着,就拉住了北虞的手,“我娘已经答应我了,等转过年去,开了春儿,就下贴子请你来我家里呐。” 北虞知道严府里一向不拘小节,可是常平侯府却不然。若是真下贴子,杨氏只怕碍于四姐姐和严府里的亲事,也会婉言回绝的。 北虞笑了笑,“春天过后还有些日子,涟清你倒也不必太过急了。” 严姑娘拉着北虞的手向一群姑娘们所在之地走去,“大家都在那边一处玩呢,你也过来罢。” 各府千金聚在一起,轻声说笑着,如各色娇花,争芳斗艳一般。 到了巳正时分,众人去太妃的静园里去给太妃祝寿。英太妃坐在上座,笑盈盈的望着莺莺燕燕,“起来罢。” 英王妃一一给太妃做着介绍,当说到常平侯夫人和姑娘时,太妃的眼睛微亮,望着杨氏身后的北虞,招了招手,“这可是二姑娘么?” 北虞一见,只得上前去施礼。 英太妃拉起北虞的手,笑道:“早听闻得徐二姑娘聪**质,今日一见,倒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北虞不由得脸上一红,英太妃只和自己一人说这些话,倒免显得扎眼。北虞头垂得更低。 杨氏何等圆滑,一见此情形,忙笑道:“虞儿这孩子胆子小,太妃莫怪。” 英太妃松开北虞的手,笑着点点头,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英王妃介绍完众人,太妃又和大家闲话了几句,众人就告退,去了英王妃那边布置的前厅里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太妃寿宴 此时已是日中,寿宴已摆了下来。 北虞和大姑娘及严姑娘坐在一张席面上,大姑娘挨着北虞,似笑非笑,声音压得极低,“二妹妹的名声恐怕连太妃也是听闻了。” 北虞知道大姑娘正因为太妃和自己多说了两句话,心里正不自在,也不理会大姑娘,低头吃着菜。 严姑娘在一旁忽然笑了笑,用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隔着北虞对大姑娘轻语,“大姑娘可听得,刘克庄的那首《剪梅》,‘酒酣耳热说文章’,现在酒未过三巡,菜不到五味,大姑娘怎么就‘酒酣耳热道短长’了呢?” 大姑娘脸上一红,知道严姑娘是未来四姑娘的婆家,大姑娘不敢得罪严姑娘,便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北虞对着严姑娘笑了笑,严姑娘悄声道:“你这大姐姐倒也真是会挑事端的。” 北虞没回严姑娘的话,两个又轻声的说起了别的话,大姑娘只觉得脸上讪讪的。 这时候,英王妃命人端上了几壶酒来,英王妃笑着说,“这是宫里的桂花酒,此酒是太后娘娘赐而太妃的,这酒喝着不易醉人,倒有些香甜,众位夫人姑娘们都尝尝。” 有丫头给每个席面上都送去了一小壶酒。 北虞这边也有丫头送过来酒,大姑娘先倒上一盏,端起来,不顾着旁边纹茉和春果的轻劝,举到北虞面前,“二妹妹,你我姐妹一场,我也是借着这酒敬二妹妹一杯,往日里,若是姐姐做错了什么事,或是说错了什么话,还望妹妹莫要往心里面去,姐姐有时是无心之举。” 大姑娘说着,轻轻一笑,碰了一下北虞面前的酒杯,遮着袖子,喝了桂花酒。 北虞自然也端起酒杯来,同大姑娘一并轻啜一口。 姐妹二人便不再说话。 这时候,有几个姑娘在英王府四姑娘的提议下,要去花园子里玩,严姑娘便拉北虞,俯耳道,“你我一同去,可不比坐在这里你和你大姐姐喝酒好些。” 北虞也不想在这里和大姑娘喝酒,北虞只觉得大姑娘今日心里憋着气。想来是大姑娘查帐非但没受了赏,反倒被杨氏骂了顿,大姑娘心下正窝火,只想出口气。又见英太妃和自己多说了两句话,所以就气上加气。 北虞站起身来,大姑娘这时候就问北虞,“二妹妹要哪里去?” 北虞笑道:“严姐姐说英王府花园子里有玩处,我便去和严姐姐一起去瞧瞧。” 大姑娘听到此话,也站起身来,“我也随二妹妹一道去罢?” 严姑娘先蹙了蹙眉头,“虽说这桂花酒不浓烈,到底是酒。徐大姑娘刚喝过,倒是在这里醒醒酒的好。” 大姑娘低下头去,“严大姑娘是不想我去么?”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北虞却也不想严姑娘因自己而和大姑娘争得半红了脸,她握了握严姑娘的手,“涟清,倒让我大姐姐和咱们一道去罢。” 严姑娘看了一眼大姑娘,有些无奈道,“那就是了,我们一起去罢。” 三人一路跟在几个说说笑笑的姑娘身后,一起向花园子而去。 前面有人回过头来,见了几人,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徐大姑娘、徐二姑娘和严姑娘呢。” 北虞见说话的正是英王府的四姑娘,她的身边还有一脸冷淡的三姑娘。 四姑娘笑着说道:“我家花园子里新建个暖篷,里面养着许多夏天的花呢,一起去瞧瞧。” 大姑娘连忙凑趣,“到底是英王府里有这个本事,暖篷也建得起来。” 四姑娘还未说话,一旁的三姑娘便冷笑起来,“什么本事不本事的,还不是那起阿谀奉承之徒的话。瞧着我们家好了,都脑袋削个尖一般的想嫁到我们家呢。” 大姑娘没想到英王府三姑娘会这样说自己,脸上一片涨红,憋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北虞知道,英王府的三姑娘从对自己充满故意后,连带着对常平侯府里的每个姑娘都没好感。这时候各府千金都在,三姑娘越发要揶揄起大姑娘来了。 四姑娘笑着岔开话,“对了,暖篷里还种着果子呢,一会儿子咱们摘了拿回去吃,可不比外面卖的强。” 英王府三姑娘这次倒没说话。 北虞深深的望了四姑娘一眼,这个四姑娘竟然能让三姑娘对她的岔话不排挤,可见四姑娘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四姑娘带着众姑娘到了暖篷里,一门暖篷的门,北虞还是有些吃惊。暖篷里竟然温暖如春,比现代世界的温室大篷还要暖和些。 暖篷里面种着的各色花朵,还有桃树和杏树。上面还结着串串果实,看着很是喜人。 有人忍不住惊呼道,“这里还有西瓜呢。” 北虞向里面走着,果然地上还种着西瓜。 这时候英王府三姑娘说了话,“西瓜是我二弟最喜欢的水果,许是一会儿他的小厮还会来摘瓜呢。” 有位姑娘多了份心思,便问道:“这里的西瓜都是熟的了?” 三姑娘一脸得色,“那是自然了,我家的西瓜都是请人来种的。对了,各位姐妹们可会挑西瓜么?若是一会儿子二弟的人来了,自然不好进暖篷,倒不如咱们挑一挑,一会儿帮着拿出去。” 有姑娘听到三姑娘这么说,忙蹲下身子,不顾着地上的泥土,轻轻的拍了拍西瓜,“怎么看哪个好呢?” 三姑娘有些不屑,“大的自然好罢。”三姑娘说着,看向北虞和大姑娘,“徐大姑娘,徐二姑娘,你们怎么不帮我二弟选一个西瓜,难道是没把我二弟放在眼里么?” 北虞似乎没听到三姑娘的话,正和严姑娘指着一处花,二人款款走上前去赏花了。 大姑娘一听三姑娘这话,原本就有些活动的心,现在更想跃跃欲试了。大姑娘蹲下身子,不顾着西瓜上的泥,费力的捧起一个西瓜,身子却有些摇晃起来了,“三姑娘……你说把西瓜放哪……” 话还未说完,西瓜啪的一声,从大姑娘手上滚落下来,碎了一地,西瓜汁溅得大姑娘罗裙上都是。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后招 有人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那笑声似乎要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一样,张扬而响亮。北虞转回头,看到笑得前仰后合的英王府三姑娘。 三姑娘拍着手笑道,“徐大姑娘倒真是蠢笨,连个西瓜也抱不动的么?竟然连个丫头都不如,可见徐府里的姑娘都是中看不中用的。” 三姑娘一边笑着,余光似不轻意般的扫向北虞。 英王府的三姑娘就是针对北虞而来,北虞有何不懂。 北虞这时候轻轻一笑,“三姑娘何不抱起个西瓜给我们瞧瞧,倒让我们看看三姑娘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 三姑娘双目一立,“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你是个什么身份?” 北虞的笑容不变,“三姑娘能辱我常平侯府的人,我一样也敢回应三姑娘,我们各不相欠。” 三姑娘咬着牙,直盯着北虞看。 严姑娘在一旁笑道:“三姑娘千金贵体,抱个西瓜岂不是大材小用,倒不如抱两个,一会儿子给魏二爷等人送过罢。” 三姑娘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严大姑娘,你别得寸进尺!” 严姑娘欠了欠身,“三姑娘金枝玉叶,又岂会和我等粗俗之人一般见识呢。” 金枝玉叶,这四个字,除了皇上的女儿外,王爷的女儿倒不是人人都能配得上这样的赞誉。对于庶出的英王府三姑娘,想来金枝玉叶用到她身上并不合适。这也是庶出的三姑娘最痛心的事,可严姑娘却偏生骂人揭短。 “好,好,你们摘西瓜去罢。”三姑娘低喝一声,扭身就走了。 英王府的四姑娘一面命人带着大姑娘去换身衣服,一面张罗着各位千金继续赏花。 北虞望着大姑娘一脸又羞又气,并没上前去。以北虞对大姑娘的了解,若是她现在上前去劝解,大姑娘定会以为她没安什么好心。 严姑娘拉了拉北虞的手,两个人一起向暖篷里走去。 花香四溢,果香清爽,倒是让北虞觉得空气宜人。转了一圈,严姑娘和北虞说说笑笑到了暖篷的门口,严姑娘和北虞商定一同回前厅去。 到了前厅,北虞见大姑娘早已回了来,她正立于杨氏的身后,半垂着头。杨氏在和几个夫人说着话。 北虞也走过去,大姑娘看也不曾看北虞一眼。 到了未初时分,杨氏带着北虞和大姑娘,一起向英王妃告辞。英王妃自然又让人送母女几个,自不必提。 回到了常平侯府里,大家各自回院。 到了晡食时分,杨氏的丫头珍珠忽然来赤菊院传杨氏的话,让北虞去金芪院。北虞不知是何事,只得让小蛮带了外袄和斗篷,就随着珍珠去了。 到了正房,北虞还未进屋,就听到里面有低低的哭声传了来。北虞心上一凛,她半垂着脸,进了正厅里。 正厅里除了正座上的杨氏外,还有大姑娘在一旁哭泣着。 杨氏等北虞施了礼,就问道:“你可瞧见你大姐姐随身的锦鱼荷包了么?” 北虞摇了摇头,“我并未瞧到大姐姐的荷包。” 杨氏眉头皱了皱,望了一眼在一旁哭的大姑娘,极有劝解的味道,说:“若是你藏了你大姐姐的荷包,便拿了出来,姐妹们玩玩倒没什么,只是别过了分才是。” 北虞这才明白,原来是大姑娘在杨氏面前告了自己一状。 北虞低头回道:“母亲,我真没拿大姐姐的荷包。” 杨氏盯着北虞的脸,似乎在辨别北虞话中的真伪。良久,杨氏才收回目光,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即是这样,你就回去罢。” 北虞答应一声,退出去了。 杨氏见北虞走了,抬眼望向大姑娘,声音异常冰冷,“我来问你,你那个荷包里都有些什么?才个儿当着你二妹妹,我给你留着脸面呢,你这时候若是再不说,出了事,可就只剩下丢人现眼的份了。” 大姑娘抽动着的肩忽然一滞,似被人击中一般,大姑娘僵在原地了。 杨氏心下冷笑,话就重上一分,“你可和我说清楚些,免得真是在你换衣时落在英王府里,让人瞧见了别的,笑话。” 杨氏紧紧盯着大姑娘变幻莫测的脸,缓缓的说着,“说来说去,人家定然不会笑话你一人,只怕要笑话整个常平侯府。” 大姑娘的肩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 杨氏端起茶来,轻啜一口,也不去催大姑娘,对水里的一片茶叶慢慢观赏起来。 大姑娘咬紧了唇,半晌才道,“里面有一篇魏二爷的文章……” 荷包这等私物里藏着一个男子的文章,任谁看到了也明了荷包主人的心思了。更别说是英王府里的人都熟悉魏二爷的笔迹了。 “你……”杨氏唇角微抖起来,“这种事,你也做是出来。现在可好,我看你的脸往哪里放?!” 大姑娘双腿一软,跪在杨氏面前,“母亲,求母亲救一救我。若是此事叫人知晓了,女儿还不如死了好呢。” 杨氏冷不防的说了句,“你倒不如死了的干净!” 一句话说得大姑娘双眼圆睁着,不敢置信的望着杨氏脸上的冰冷。 杨氏骂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我来问你,你是哪里弄来的魏二爷的文章的?” 大姑娘低头哭道:“女儿是……是买通了二哥哥身边的一个小厮,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 杨氏步步紧逼:“那个小厮叫什么?” “长喜……” 杨氏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声含着极度的轻蔑和讥讽,“好啊,你上一次被罚了,看来还是罚得轻,居然还敢做出这等事来。这一次,纵是我想保你,也保不得了。你就等着你父亲发落你罢。” 大姑娘跌坐在地,“母亲,女儿错了,您就饶女儿这一遭罢。” 杨氏朝门外叫了丫头,莲心等几个丫头进了来,杨氏一摆手,吩咐道,“你们几个把大姑娘扶回翠蕉院去,让大姑娘好好思思过罢。” 傍晚时分,杨氏请来了徐宏俭,把话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他。 徐宏俭气得额角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杨氏忙说道:“想来那个荷包是落在英王府了,只是出了这档子事,现在不是罚锦儿的时候了,侯爷倒该想想,若是英王府真的发现这个荷包可怎么好啊?妾身刚才也骂了锦儿了,把她身边的丫头也骂了顿。” “这事倒也怪我,因先前儿锦儿犯了错,丫头被卖出一个,还未补齐,英王府那边就下了贴子,我只得叫来周姨娘的一个大丫头来服侍着。想来周姨娘的丫头没服侍过锦儿,难免有些不周之处。” 徐宏俭脸色铁青,“连着周姨娘一起该罚,平日里她只晓得诵经念佛,难道不知道管教丫头们么?她是个什么出身,若是她还不会管丫头,哪个信?”徐宏俭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这个不知羞耻的丫头,丢了我常平侯的脸了。她这样的作为,只怕人家以为她是故意而为之的。” 杨氏就在一旁劝着,“侯爷消消气,若是英王妃真这样认为了,我们又能如何?要不,我们先让人探探英王爷的口风,看看能否真让英王爷来为琪哥儿求亲?” “不中用!”徐宏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也不想想,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我们真把锦儿许给英王府里,不是真成心怀不轨了么?人家会高看我们常平侯府么?嫁过去只怕也不是配与这琪哥儿。” 杨氏似乎有些为难,“可是锦儿这么久了,又养在我的名下,若是这样就算了,侯爷这么久以来的打算岂不都落了空么?” 徐宏俭冷着一张脸,思量了一会儿,才道:“出了正月,你就把徐北虞也养在名下,现在看来,只能让徐北虞嫁到英王府了。” 杨氏有些不放心,“北虞这孩子胆子极小,又是个怯弱的性子,只怕……” 徐宏俭打断了杨氏的话,“难道还有别人可选么?”徐宏俭咬着牙,恨恨道,“你早早给锦儿定个亲,这个女儿再留在常平侯府里,只怕我的脸全被她丢尽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姨娘 徐宏俭发完了火,气极败坏的走了。 杨氏微微扬起唇角,给大姑娘最好的惩罚就是——让她再也嫁不到她日思夜想的英王府里去。 大姑娘一路哭着回到了翠蕉院,莲心自然把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吩咐了几声。 大姑娘咬着帕子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我的荷包怎么会丢在英王府里。” 春果在一旁不敢说一句话。 纹茉看着大姑娘伤心,低着头道:“姑娘莫要伤心,可能……只是无心就丢了。姑娘,姨娘那里离不得奴婢,若是没什么事,奴婢就先回周姨娘那里了。” 这一句话似乎提醒了大姑娘,大姑娘止住泪,望向纹茉,双眼似要喷出火来,“我记得我在英王府换衣服时,是把荷包一并交于你了,怎么就丢了一个?你平日里跟着姨娘也是这样不瞧一眼的么?” 纹茉忙跪下来,“姑娘,奴婢并没仔细看荷包的事,许是奴婢一不小心就掉了一个。” 大姑娘冷笑起来,“若是这样,倒是姨娘太纵坏了你了。你即是在我身这一日,你便是我的奴才。现在因你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母亲不罚你,我却罚得了你。来人,把纹茉给我拉出去,掌嘴二十,回来再说。” 纹茉慌了神,“大姑娘饶命啊,奴婢也不知此事,奴婢有错,但求姑娘饶了奴婢这一次罢。” 大姑娘哪里理会纹茉,有婆子拖着纹茉就出去了。 没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啪啪的掌嘴之声。 贴身的荷包丢了,魏二爷的文章藏在荷包里。若是被人传扬出去,大姑娘只有绞了头发做姑子去的份了。什么世子夫人,什么未来的英王妃,此后和她再无半点干系。 大姑娘贝齿咬得格格响,想起来自己的未来,她就恨透了纹茉。 翠蕉院里正打得热闹,有人进了翠蕉院里,先叫住了打纹茉的婆子。小丫头就向大姑娘禀道:“姑娘,周姨娘来了。” 帘子一挑,穿着一身茶色衣衫的周姨娘进了来。 周姨娘不过三十几岁,却从不像吴姨娘把心思花在打扮上。周姨娘喜欢暗色的衣衫,大姑娘不知道偷偷劝过她多少次了。 “穿得鲜亮些,只怕父亲还要多看上两眼呢。” 而周姨娘全然当做耳边风,丝毫没往心里去。所以徐宏俭也不爱往她的侧院里去,周姨娘整日里除了诵经就是念佛,很少出侧院的大门。 今日周姨娘却来了,大姑娘不用猜也知晓是为了纹茉而来。 周姨娘对大姑娘说道,“大姑娘,为何要打纹茉啊?她跟在我身边,一向老实本分,不曾做过一点错事。” 大姑娘咬着牙,把在英王府的事都告诉给周姨娘。 周姨娘呆了呆,急急的求道:“大姑娘,我想这事不会是纹茉故意而为,定然是她不小心,落下了一个。” 大姑娘也不理周姨娘,对外面叫了声,“把那个小蹄子给我带进来,我要再问她话。” 两个婆子架着脸紫涨着的纹茉进了来,把纹茉摔在地上。 纹茉压抑着哭着,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大姑娘冷冷一笑,“纹茉,你现在倒要说说,你故意做这些个事,到底为了什么?” 纹茉低着头,只是在哭。 周姨娘见自己的丫头被大姑娘打成这个样子,难免有些着急,“大姑娘,你把她交于我罢,我回去细细问她。” “姨娘若是能治得了她,她又何故敢犯这么个大错来。夫人虽没罚我,倒是比打了我的脸还让我难受呢。” 周姨娘皱着眉头,望了一眼大姑娘,又望向纹茉,长长的指甲陷入手掌中。 大姑娘逼问着纹茉,“你到底是说还不说?你可是受了谁的指使了?” 纹茉用力的摇着头,还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大姑娘冷笑起来,“你倒有骨气,去给我换板子去,堵住嘴给我打十大板,然后再拖回来问。” 周姨娘心头一惊,十大板,还不等于要了纹茉的命么?周姨娘忙拦了大姑娘,“大姑娘,你就饶了纹茉这一次罢,她下次定然不敢了。” 一旁的婆子也不理会周姨娘的求情,拉着纹茉就走。 纹茉哭着叫道:“大姑娘饶命啊,大姑娘饶命!” 大姑娘冷眼望着纹茉,一句话也不再说。 周姨娘终于忍不住,“大姑娘,你别打纹茉了,是我,是我叫她丢了你的荷包的。” 周姨娘的一句话惊住了屋里的所有人。 大姑娘怔怔的望向周姨娘,“姨娘,你说的是什么?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周姨娘咬着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是……是我让纹茉把你的荷包丢在英王府里的,纹茉只是被我逼着做的,不**的事。” 大姑娘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第一次大吼起来,“你疯了不成?!你竟然害我?我可是你养出来的!” 大姑娘说着,上前一步死死的扯住了周姨娘的前衣襟,双眼瞪着周姨娘的脸,“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姨娘的眼泪从眼眶中落下来,“我不想你嫁入英王府里,从开始就不想。” 大姑娘恨不能就此勒死周姨娘,一旁的丫头们忙上前拉开大姑娘和周姨娘。 大姑娘被春果等丫头架着,哭着一团,“我辛辛苦苦的这样忍辱,为的是什么?你到底知晓不知晓,我只盼着等离了这里,将来我有大出息,你此后也就能挺起腰杆了。不成想,最后害我的竟然是你,竟然是你……!” 大姑娘恸哭不已。 周姨娘的泪也汹涌而出,“大姑娘,我并不想你嫁得如何高,我只想你平顺此生。从此后,你就好了,不必想着英王府那边的事了,你就好好的等着夫人帮你选一门好亲事,就是了。” “滚!”大姑娘歇斯底里的叫起来,“你给我滚出翠蕉院里,我此后没有你这样的姨娘,我只当你死了!” 周姨娘泪如雨下,身子抖如筛糠,低着头拉起了一旁的纹茉,哽咽着带着丫头走出了正房里。 大姑娘扑在榻子上失声痛哭起来。 自己是有着怎样的姨娘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怜女 掌灯时分,夫人杨氏只带着莲心和竹黄到了周姨娘的侧院里。 周姨娘见夫人来了,忙迎上去。进了小厅,杨氏先打发出丫头们,望着周姨娘红肿的双眼,淡淡的说道:“我听说大姑娘发作了你了?” 周姨娘红着眼睛,低下了头。 杨氏轻轻一笑,“你倒也放心,我即答应了你的话,自然会做数,锦儿的婚事,我会着舅老爷为她选一个妥当的。” 周姨娘声音极轻,“贱妾多谢夫人。” “那就好,”杨氏微微笑着,“淑云,想来你跟着我这些个年头了,你的好处,我自然是知晓的。你且放心,等锦儿嫁出去,你和吴姨娘也不会相同,月例,我也会悄悄给你涨上去。” 周姨娘低声道:“贱妾不敢有非分之想。” 杨氏向周姨娘一伸手,“拿来罢。” 周姨娘从怀中拿出一个锦鱼荷包,正是大姑娘丢失的那一个。 杨氏把荷包握在手中,便站起身来,“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就好生养着罢。” 周姨娘把杨氏一直送到侧院的门口,才折身回来。 纹茉肿着一张脸,扶过周姨娘进了内室,见四下无人,才说道,“姨娘,你这是何苦,为什么非要帮着夫人做出这些事来。” 周姨娘坐在榻子上,手拨砗磲佛珠,眼圈还不由得红了,“夫人因大姑娘屡次犯错,早就生了除去她的心,便是我不去帮夫人,夫人一样寻得着人。只是夫人想离间了我和大姨娘的情分,用无形的刀去戳大姑娘的心……” 纹茉道:“这样不也戳了姨娘的心嘛?” 周姨娘说着,双眼一红,“我一介奴才,纵是抬成了姨娘,在夫人眼中依然是奴才。我跟了夫人这么久,自然是最了解夫人的性子。倒不如我先去以我为诱,换取大姑娘一个终生幸福。” 周姨娘吸了吸鼻子,“知晓此事的人,都道我心狠,连自己养的姑娘都害。可是,有哪个当娘的会去害自己的孩子呢?我只是想她此后平顺些。大姑娘若是恨我,便恨罢,只要她将来能嫁得好,便是了。” 纹茉叹了一口气,“姨娘,您何苦这般委屈了自己,大姑娘还不知道您的苦心。” 周姨娘的眼泪滚落下来,“她不必知晓,许是她心中有了对我的恨,就会彻底脱离了这常平侯府。纹茉,当娘的心,你永远不懂,只要她此生不像我一样,就好了。” 杨氏扶着莲心和竹黄的手回了金芪院,崔嬷嬷忙上前来为杨氏系去斗篷和外袄。 杨氏把手上的荷包拿了出来,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来。瞧着此纸折得用心,不曾褶皱一点,就知大姑娘是极用心的。 杨氏拈着纸的一角,轻轻一笑,“只这一张,大姑娘还宝贝似的,她哪里知晓,长喜是故意随便给她的文章。我会真让魏二爷的笔墨落在她的手里么?笑话!” 杨氏把纸交给崔嬷嬷,“把她给我烧了。” 崔嬷嬷应声接过纸处,杨氏坐在榻子上,接过莲心手上的白玉暖炉,“一个个蠢物,以为拿一件物什,就是那魏二爷的手笔么?若是真流传出去,侯爷还不先来恼我了?” 崔嬷嬷把纸丢在炭盆里,只片刻,纸就燃成了灰。 杨氏望着炭盆里的一团灰,抬起了眼,“大姑娘也就此便罢了,周姨娘倒不能小瞧了她,还是遣人盯着。还有,去遣人给舅老爷送句话,让他张罗的那几个人都写在纸上,送过来罢。” 崔嬷嬷答应着。 杨氏终于开始大张旗鼓的给大姑娘张罗着亲事,这些话就传到大姑娘的耳朵里。大姑娘此时已如槁木一般,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北虞自那次被杨氏问起大姑娘荷包的事,虽没打听出什么事,又见杨氏的一系列动作,北虞隐隐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北虞听降香说,周姨娘有一日从翠蕉院里哭着出来的。联想到大姑娘去英王府那日,是周姨娘的丫头纹茉服侍的,北虞忽然觉得大姑娘出了事,许是周姨娘也在其中有份。 常平侯府上下还不及再提大姑娘,二姑娘二月初四便要养在夫人的名下的消息,也传了开来。这个消息不只是常平侯府上下人等吃惊,连赤菊院的几个都是心头一跳。 北虞着实吃了一惊,自己这个时候要被养在夫人的名下,并着,最被徐宏俭和杨氏看好的大姑娘也要定亲,那就意味着徐宏俭和杨氏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了。 北虞正想着,于嬷嬷从外面回了来。 北虞问道:“嬷嬷不是去厨房里了么?怎么去了这么久?” 于嬷嬷皱了皱眉,“姑娘,夫人把奴婢叫了去。” 北虞忽然就想到了定亲的大姑娘,“夫人叫你去,是……提醒你教我礼数的么?” 于嬷嬷见北虞明了了,就点点头。“夫人让奴婢好好教着姑娘,此后姑娘掌管内务,只怕也要多些。” 北虞垂下眼去,自己最不愿意发生的事,似乎就要发生了。 北虞柳眉微蹙唤了一声,“小蛮。” 小蛮忙过来,“姑娘有何吩咐?” “拿外袄,我们去松鹤园。” 小蛮为北虞穿上外袄,主仆二人就去了松鹤园。 老侯爷此时正在小书房里找书,听到丫头说北虞来了,就让她进来。 北虞进了小书房,把外袄交给小蛮,便打发出去了丫头。 “祖父,”北虞给老侯爷施了礼,才起身,“您在找什么书呢?” 老侯爷拈着胡须道,“先前儿我藏着一本唐杜佑的《通典》,怎么找不到了?” 北虞走到老侯爷身边,开门见山的说道,“祖父,我有事和您说。” 老侯爷抬起头来,望向身边的北虞,“有什么话就说罢。” 北虞吸了吸气,“祖父,大姐姐也要定亲了,府里的姑娘只有我一个未定亲事了。母亲叫我的嬷嬷去,说要仔细教我礼数。而且还议定,二月初四要把我养在嫡系,想必此事祖父也是知晓的。有一句话,我却不能不说了。祖父,我不想嫁去英王府。” 老侯爷转回身,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放在红木太师椅的扶手上,望着面若桃花般的孙女,“为什么?” 北虞抬起眼,定定的回望着老侯爷,“因为英王手握兵权,虽是皇上的极依仗的,但也是皇上最为极忌。现在英王爷兵权失去些,但是门生若也不少。现在朝局稳定,这样的一个外姓王爷,皇上如果真要对付,会一点情面也不留。正所谓,狡兔尽时烹狗亡。孙女并不认为英王府是个好去处。” 第一百四十九章 风筝 老侯爷望向北虞,良久才道,“你小小年纪,看事物却能如何透彻,可见你在人牙子处受了许多的苦了。” 北虞微微欠身,“祖父,人只有在难生存时,才会想着更好的自保,我亦是如此。” 老侯爷叹惜一声,“好一个‘我亦是如此’啊,你说这些个话,更让祖父觉得你这些年来的不易。” “虞儿,你比你父亲还通透。但是有些事是你不知晓的,英王爷并非一个糊涂之人,他若是真想世代掌权,他为何放纵了几个儿子的管教呢?你且细想,英王府的三个哥儿没一个从武,这就说明英王爷根本不想再掌兵权了。” 老侯爷说着眯了眯双眼,“急流勇退,怕是英王爷下一步打算了。” 北虞望着老侯爷,“祖父,只怕这个念头只是英王府一厢情愿的,到底天家是如何打算,也未可知。难保天家会不忌惮英王府么?我看未必罢。” 老侯爷笑了笑,“常人道,选妻选贤,我却想告诉给你的是,选夫也同样选贤。有时候出身谁也决定不得,但是后面的作为,却也全是自己走出来的。你二姑丈,挂着‘义武侯’的虚名,整日里却也不和你二姑母十分亲近,无事可为。你倒也想想,若是你有这么个丈夫,你会心满意足么?” 北虞心头一惊,“祖父,那您的意思是……?” 老侯爷笑着起了身,用宽厚的大手拍了拍北虞的头,“你且放心,祖父定然不会让你吃了亏去,你的婚事,将来我是要问的,你父亲他没那个胆量背着我私自做主。” 北虞咬了咬唇,只差问出一句,为什么父亲不敢私自做主?大姑娘和三姑娘的亲事不一样是夫人先打探好人家,再着手定的么? 老侯爷望了一眼北虞,转过身去,似乎要避开北虞探究的目光。 老侯爷继续望着自己的书架,说道,“我虽不信命,却也知晓,我选哪一本书,就如同你嫁哪个夫君一样,缘分倒也在里面躲着藏着。我选了一本书,就是选了一个内容,你的一个姻缘,演绎着一个别样的人生。冥冥中,都是有定数的。” “有很多的事,没的可选。比如命数,寿终。走也要走,不走也要走。我只希望在我生前,能为你选一条较安稳的路罢。” 北虞忽然觉老侯爷的话充满了伤感,北虞在老侯爷身后轻轻唤了声,“祖父……” 老侯爷没动,宽实的后脊却挺得笔直,“孩子,此后有一天祖父总要老去,祖父只希望你能平顺些,这样,祖父泉下也就心安了。” 北虞垂下头,忽然很心疼老侯爷。她的祖父,疼她竟然比亲生父亲强出许多来。 那天,北虞并没在老侯爷那里用饭,老侯爷似乎怕北虞问什么话一样,说自己要歇上一歇,北虞自然要告退出去。 回去的路上,北虞一直思索着:老侯爷,到底瞒着什么事呢? 正月一出,大姑娘的婚事便定了下来,杨氏帮大姑娘选的是岭南节度使薛大人的嫡次子。 降香回来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给北虞,这位薛二爷年方十七岁,在家里帮着管一些田庄。从前十一岁那年定了一门亲事,姑娘却早早亡故了,这位薛二爷落个了克妻的名声,所以婚事只能一拖再拖。 降香说:“大姑娘一直躲在屋里哭得什么似的,谁也不肯见。” 北虞叹口气,“大姑娘到底是糊涂。” 这样的婚事,于一个姑娘家才是好的。岭南节度使的府邸在京城,又是嫡次子,将来极有可能分府出去另设府院。 至于克不克妻,只是糊人的话。古代医学不发达,难免有些夭折之事发生。这和克妻并没什么关系。 相反,倒对大姑娘有利。这位薛二爷若是知晓了大姑娘配于她,只怕将来还会高看一眼。就是婆婆也会更加细心关照大姑娘。大姑娘嫁过去若是再有什么闪失,薛二爷克妻的事,可不就做实了。 二月初四那日,北虞早早被唤了起来。小蛮几个紧张又严肃,都知晓今日是姑娘的大日子。 一大早杨氏那里就遣崔嬷嬷过来,又是帮着指点衣服,又是告诫当时的礼数,好一阵忙乱。 到了卯正时分,北虞随着崔嬷嬷去了金芪院。杨氏望着穿戴得体的北虞,笑着点了点头。母女二人坐着马车去了徐族祠堂。 常平侯府里一年把两个庶女养在嫡系,足可见杨氏淑德大度,族长都要夸上杨氏几句。 时辰一到,在祠堂里举行了仪式,礼成时,北虞就成了嫡出的女儿了。 常平侯府里似乎有人已经嗅到了别样意味,奴才们对赤菊院里的人开始小心翼翼起来。甚至见到了都要说笑几句。 大姑娘和三姑娘在各自的院子里都暗骂北虞,三姑娘声高,大姑娘声低。两个人似乎骂了北虞,自己才能出了自己心中的这一口恶心。 北虞也有风闻,却全然不理。 京城二月,小草刚刚冒出一点绿芽来。 北虞在屋内正和小蛮正系风筝的线。前几天降香几个来了兴致,说花还未开,想要做个蝴蝶风筝来讨个新春的好彩头。 小蛮就开始准备起材料来了,又是粘,又是剪,一天的功夫,一个大大的蝴蝶风筝就做好了。 降香说要晾上几天,干一干,然后就选个好天气,几个人陪着北虞一起去花园里放风筝。 降香边说边比划着,“听说当风筝飞得最高时,就把风筝剪断了,所有晦气病气都随着风筝飘走了呢。” 小蛮在一旁笑着,“那倒好,姑娘这段时间大事情不多,小麻烦却也不断,剪了好。” 川连在一旁盯着眼睛望着色彩鲜艳的蝴蝶风筝,轻轻摩挲着,“只是做得这样好,一剪子剪下去,难免可惜了。” 丹砂就瞪着川连,“川连你也忒小家子气了,一个风筝值什么?姑娘若是大好了,多少个风筝还不是紧着咱们玩么?” 川连自知说错了话,忙闭上嘴。 北虞系好了最后一根线,就笑望着川连,“好了,没什么的,只是一个风筝,我们改日再做个更好的。我瞧着今日天就不错,一会儿咱们就去花园子里去放风筝。” 主仆几人说笑着去了花园子。 【作者题外话】:对了,告诉我生日的几位亲爱的们,最好在生日前一天给我留言提醒一下下哈,有时候忙起来容易忘记呢,抱歉哈 第一百五十章 相逢 主仆几人到花园子里寻了处空地,趁着春风正好,丹砂拿起风筝来,北虞在另一边牵着线。只小跑了两步,大蝴蝶就从半空中直扎在地上。 川连忙去拾风筝,小蛮就骂丹砂,“你到底会不会放风筝,倒是教教姑娘?” 丹砂苦着一张小脸,“我从前看别人放过。” “那就是自己不会了?”小蛮瞪了一眼丹砂,“亏我们还把你当个明白人来放呢。” 小蛮劈手从丹砂手上拿过风筝来,为北虞举着放。 大蝴蝶如喝醉了的酒鬼,摇摇晃晃的在天上转了几个圈子后,又掉了下来。 北虞有些泄气了。她把线轴交到降香手上,“你们放罢,我只瞧着就好了。” 降香鼓励着北虞,“姑娘再放一次,若是风筝再不起来,奴婢就替姑娘放。” 北虞只好又拿过线轴,扯着风筝线小跑两步,大蝴蝶左右摇摆着缓缓飞起来。降香在一旁拍手道:“姑娘您瞧,可不放好了。” 北虞心下也欢喜,慢慢的放开了线,大蝴蝶缓缓的飞了起来。北虞正要再放线时,大蝴蝶摇晃着又从空中复扎下来。 小蛮惊呼一声,因为大蝴蝶正好砸到了一个人的头上。 北虞吓了一跳,再仔细看时,那人拿着风筝朝北虞就笑了笑,“可是徐二姑娘在放风筝么?” 竟然是英王府的魏三爷魏羽瑭。 北虞忙把线轴交到降香手上,给魏羽瑭施了礼。 魏羽瑭笑着说:“我才去外院,小厮说徐二爷和我二哥等人来了花园子这边,我便寻了过来,想来惊扰了二姑娘,还望二姑娘恕罪。” 北虞对这位平日里很少说话的魏三爷并没什么太深的印象,他似乎没有魏二爷那般强势,也没有魏四爷天性好动。他只安安静静,很少说话。若是说他是平常人家的小子,倒也是极像的。 小蛮一见魏三爷,忙上前去取回了风筝。 魏羽瑭对着北虞抱了抱拳,“二姑娘放风筝时,倒叫丫头们来放好些,先跑一会儿子,风筝就会飞起来了。” 北虞谢过了魏羽瑭,魏羽瑭也不多话,转身就走。 北虞把线轴交与降香,降香忙把一个垫子垫在一旁的石椅上,又为北虞披上了披风。北虞坐下来,看着降香和小蛮放风筝。 风筝还未风起来时,就有人笑着说话,“二姑娘好雅兴。” 北虞转过头去,是魏四爷魏羽瑄。 北虞微微垂下头去。若是知晓你来了,我说什么也不会来放风筝。 魏羽瑄走到近前,还未等说话,有人在后边说了话,“四弟不是扰了徐二姑娘?” 后面走来了二爷徐岱松和魏羽琪、魏羽瑭。 魏羽瑄皱了一下眉,极不悦的转回头,“二哥,你我一同前来,若说惊扰,不只是我一人罢。” 北虞没想到平日里喜欢说笑的魏四爷竟然也是牙尖口厉的。 魏羽琪也不着恼,走到近前,对着北虞一施礼,“春日大好,正好放风筝,只是不知道我们兄弟可曾惊扰了徐二姑娘?” 北虞忙回礼,“二爷说得哪里话来,谈不得惊扰,我也是无事出来带着丫头放放风筝。” 魏羽琪望向那只大蝴蝶风筝,悠悠道,“蝉蜕尘埃外,蝶梦水云乡。二姑娘果然好兴致。” 魏羽瑄在一旁轻哼一声,“四哥,诗书自然我们没有你背得多,二哥仔细别人说你卖弄了。” 北虞垂下头,似乎没听到魏羽瑄的话。 魏羽琪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魏羽瑄转头对北虞说:“二姑娘,我瞧着你不会放风筝罢?风筝可是掉下来好几次呢。” 北虞脸上一红,“我确实不会放风筝。” “那没关系,”魏羽瑄笑道,“我帮你放。” 一旁的魏羽琪笑得云淡风清,“四弟可会放风筝?怎么先前儿做的那个大鹰风筝直到坏了还未放起来呢?” 这次轮到魏羽瑄脸红了,魏羽瑄争辩道,“那只是小厮们不会放罢了,我原本放得好着呢。”魏羽瑄正说着,转头看到一旁的魏羽瑭,拉过魏羽瑭在中间,“二姑娘,我三哥会放风筝,放得还很是不错呢。要不然,让我三哥教你放罢。” 北虞早没了放风筝的兴致,她轻轻一笑,退到徐岱松身边,“二哥,我出来有一会儿了,春日风大,我先回去了。” “二姑娘留步,”四爷魏羽瑄先拦了北虞,“好好的出来放一回风筝,若是因我们兄弟,二姑娘就回去,岂不是我们的过错了。不然只留三哥在这里教二姑娘,我们先去前院里坐坐。” 这算什么话,只留下来魏三爷和北虞放风筝,那不更是好说不好听了。 魏羽瑭重重的咳嗽一声,魏羽瑄犹如没听到一般,极力的推销着魏羽瑭,“我三哥不只会放风筝,做风筝一样也是一顶一的好手,就连风筝坏了,他也会修。徐二姑娘,良师亦难得,你就不要推辞了。” 徐岱松有些听不下去,刚要说话劝阻,魏羽瑄的话又接着说道,“不然这样也好,我们去那边的亭子里坐坐,二姑娘和我三哥在这边学着放风筝,倒也便宜些。” 北虞低着头,心里暗骂这个魏四爷,凡事一点不会为他人想想,只想扰了魏二爷的局。 徐岱松见魏家二爷和三爷大有因自家妹妹斗法之势,徐岱松却不开罪了二人,他忙笑道:“羽瑄兄倒也不必急着看风筝,我这妹妹是个极胆小的,她若是想回去,便回去罢。” 魏羽琪在一旁望着北虞说道,“二姑娘说得极是,春风入骨,倒也该回去了。” 魏羽琪的话说完,魏羽瑭便随声附和着,“二哥说得极是。” 魏羽瑄瞪着两个哥哥,一句话也没再说。 北虞施了礼,便走了。 好好的一场放风筝,因英王府的几位少爷化为泡影了。回来的路上,小蛮还在低声抱怨着。 没几日,北虞收到了严姑娘遣人送来的小花篮子。春日刚到,连屋里的盆栽都没有开花的迹象,严姑娘送来的一小篮子干花。花儿虽干,颜色丝毫不变,轻嗅时,还能闻到阵阵清香扑来。 这一篮子花,点缀了北虞的房子,让整个房间有了许些生机。 北虞很是喜欢,让小蛮系了根细丝,把小花篮系在了窗口。只要一抬头,一篮子花就映入北虞的眼中。 北虞这边把自己串成的一个玛瑙手串,遣人送去给严姑娘,算是回礼。 第一百五十一章 扣押 二月里,寒意渐消,于嬷嬷等人穿上了北虞为她们做的新衣衫。 丹砂望着最新款式的衣衫,低着头就笑,“姑娘真真是太抬举了奴婢们了。” 北虞望着几个穿着新衣的丫头们,笑了,“你们平日里服侍得好,又顾我周全,衣服倒都是小事呢。” 几个人纷纷拜下,“那是奴婢们的本分。” 赤菊院里的其他丫头们见几个大丫头得了脸面,又得了姑娘的赏,很是羡慕,暗暗下决心要好好服侍着二姑娘。 自冯氏有了身孕,常平侯府里多了几分喜气,老侯爷似乎也精神头更足。 北虞在为老侯爷研墨时笑着说,“祖父,你这会子可有的忙了,等大嫂子生下了孩子,可不是您要教导起棋术了么?” 老侯爷也知北虞在打趣自己,假装恼了,把眼一瞪,“我岂会人人都教的?我能教的人,那是有了一起的狗命儿了。” 北虞低头就笑,这被骂着有狗命的,自己指的是自己。 老侯爷把手上的棋谱放在书案上,嘴上荡起笑来,“不过,我的重孙儿我倒想受累教导。” 北虞遮着袖子笑起来。 这一日,北虞在房里和小蛮几个打络子,于嬷嬷慌张的进了来,“姑娘,川连被夫人扣下来了?” 北虞一怔,“为什么?” 于嬷嬷打发出丫头们才道,“是这么一回事,老侯爷不是给了姑娘的那个铜牌么?奴婢让川连悄悄去外院找徐财,把两块玉佩和银票都存在合宝银庄里,可是川连找到徐管事后,回来时就被崔嬷嬷给捷住了,现在川连人还在金芪院押着呐。” 北虞蹙着眉,“看来夫人对我们这里也是忌惮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抓住了川连。徐财,夫人自然不敢轻易去动,但是川连就不同了。” 于嬷嬷十分焦急,“姑娘,此事重大,这可如何是好啊?” 杨氏并未能查到自己在合宝银庄的银子一事,可是川连却是自己院里的人,又去外院找徐财,这其中的事才是杨氏最想知晓的罢。说到底,自己没什么值钱的物件,那么合宝钱庄里存的又是什么? 若是说了实话,杨氏必然会心里怨恨老侯爷不公。不说实话,杨氏也定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北虞站起身来,叫于嬷嬷给自己拿外袄来。于嬷嬷忙拦着北虞,“姑娘,若是您现在去金芪院里,岂不是越描越黑了么?” “我若是不去,川连也许会被冠上私通外院小厮的罪名。” 于嬷嬷有些回不过神来,“那可是徐财,怎么说也是老侯爷的人,夫人她怎么敢呢?” 北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嬷嬷,夫人若是想加罪于川连,你以为她真会寻徐财的不是么?难道还不会找一个小厮来?无非是逼着川连说出实话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于嬷嬷也完全没了主意了。 北虞还未穿上外袄,小蛮在外就回道,“姑娘,珍珠来了。” 帘子挑起来,珍珠进了前厅里。 珍珠进门施了礼,见北虞的外袄在一旁放着,就笑道,“姑娘这是要出去么?” 北虞微微一笑,“我正想去母亲的院子里,姐姐就来了。” 珍珠笑得恭敬,“二姑娘倒和夫人想到一处去了,夫人那里正唤二姑娘过去呢。” 于嬷嬷低着头,拿过外袄,帮北虞穿上。在于嬷嬷背对着珍珠时,她皱着眉对北虞眨了眨眼睛。 北虞心知于嬷嬷担心,微微一笑,穿好了外袄,带着小蛮和降香,跟着珍珠去了金芪院了。 北虞进了正厅里,见杨氏坐在榻子上,正在端着青花瓷盏喝着茶,一旁跪着绑住的川连。 北虞福下身子,给杨氏施礼。 杨氏把茶盏交到一旁莲心的手上,望向北虞,“这个丫头是你那里的二等丫头罢?她失了规矩,竟然去外院了。” 北虞躬了躬身,还未说话,一旁的川连挣扎着抢先说道:“夫人,奴婢只是一时玩兴,就想去外院里找个小厮帮奴才买胭脂,奴婢嫌丫头的胭脂太过粗糙。奴婢再也不敢了。” 北虞心里清楚川连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拦了她的话。 杨氏冷笑一声,“你的脸儿倒金贵,丫头的胭脂你还嫌粗糙了,那给你主子们的脂粉如何呢?” 川连的脸一白,头低下去。 杨氏敛起了笑,“没了规矩的,主子这里说话,哪有你奴才开口的道理。崔嬷嬷,给我掌嘴,好好教教这没了规矩的奴才!” 崔嬷嬷走上前,二话不说,抬手一巴掌就狠狠的甩在川连的左脸上,川连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指印清晰可见。 崔嬷嬷接着左右开弓,打得川连惨叫连连。 北虞垂着头,紧紧的握着手上的帕子。她知道,杨氏没让人把川连的嘴堵起来打,就是要川连叫起来给自己听。 北虞低着头说道:“母亲,您就饶了川连这一次罢,也是女儿管教不严。” 杨氏的眼光扫了一眼北虞,紧抿的嘴撬开一条缝,“你自然是有管教不严的罪名,纵得一个丫头敢去外院里,就是你的不是。” 北虞低着头称是,“母亲,女儿知错,但求母亲看在女儿的份上,饶了川连这一遭罢。” 杨氏似乎极欣赏着崔嬷嬷掌在川连的脸上,看得极出神,似乎忘了和北虞说话。北虞极力的压抑着自己要颤抖的唇,垂下头去,她死死的咬住了唇。 崔嬷嬷手下没停留半刻,川连的惨叫声亦小了许多,只能呜呜哀叫了。 杨氏似乎很享受这种噼啪伴着惨叫之声,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过了半晌,杨氏才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来,“好……了。” 崔嬷嬷这才住了手,杨氏望了一眼已经伏在地上的川连,吩咐崔嬷嬷,“给我搜她的身,看看这起奴才身上可藏着什么没有?” 北虞没说话,知道杨氏之所以现在才搜川连的身,完全都是做给自己看的。 崔嬷嬷把川连的身上摸了个遍,什么也没翻到。 杨氏望向北虞,心平气和的说道,“虞儿,你生性懦弱,我倒也不怨你,只是你这样纵坏了奴才们,我却不能不帮你。明日就让崔嬷嬷再帮你选几个奴才们罢,这起奴才我倒要好好教训教训。你回去罢。” 北虞心头一紧,杨氏早因在自己的赤菊院里打听不到什么而着了恼了,今日只是一个引头,杨氏真正要做的是把自己的安插在赤菊院里。 第一百五十二章 护奴 北虞低头望着倒在地上的川连,求道:“母亲,全是女儿的不是,求母亲先放过川连罢。” 杨氏抬起眼来,望向母亲玉琢般的脸,嘴角一扬,冷意却直达眼底,“你回去,现在就回去。” 那束目光毫无母女之情,只有冷冰和漠然,让人瞧着不寒而栗。 北虞低下头去,没想到杨氏一点余地也没给自己留,当着自己几个丫头的面,杨氏就是要告诉她:想护你的奴才,你还没那个本事! 北虞垂下眼去,施了礼,退出了正房。 北虞扶着小蛮和降香的手回到了赤菊院,于嬷嬷见北虞脸色苍白,身后并未带回川连,心里已经明了了大半。 于嬷嬷先打发走小丫头们,丹砂平日里和川连最为要好,她紧张的问北虞,“姑娘,到底如何了?” 于嬷嬷叹惜一声,这一声叹惜,像砸在北虞心上。 北虞连外袄也没解开,转身就要出门,于嬷嬷连忙拦住北虞,急急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松鹤园。” 于嬷嬷有些着急,拉住北虞,“姑娘,莫怪奴婢说话直,现在是什么时候,夫人的眼睛正盯在咱们院子里,川连此事只是个警告,现在赤菊院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姑娘若是再顶着这股风去松鹤园里,不是去刺夫人的眼么?” “嬷嬷,”北虞第一次有些激动起来,“你有没有想过?她现在要的只是我听话,她是要我认清了,只有她才能主宰我的未来。夫人摆布了大姑娘和三姑娘,她不会再对我如何了。” “姑娘,”于嬷嬷急得有些双腮发红,“就算夫人不会对付您,可是到底刚出了这档子事,姑娘就去松鹤园,岂不是犯了夫人的大忌么?姑娘心疼川连,奴婢心里也是心疼。可是姑娘要想清楚啊,姑娘只有保得自己,才能保得住奴才们啊。” 北虞眼泪就这样落下来,“嬷嬷,我今日若是救不了川连,明日也许就是丹砂,后日也许就是小蛮,再后来可能就是嬷嬷你。夫人说得好,她要把赤菊院里不规矩的人都换了。嬷嬷,哪个是规矩的,哪个又是不规矩的?还不是夫人的一句话么?” 北虞用玉手擦去眼泪,脸上呈出前所未有的坚定,看得于嬷嬷和小蛮等人都是胸口一窒。 北虞微微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几个人,“我若是连你们都护不了,我还做你们的主子做什么?嬷嬷,有些事我可以装糊涂,但是有些事,我绝对不会任谁来摆布了我的人,不管这人是谁!” “夫人现在已经是对我起了疑心了,我若是再像从前一样伏低做小,夫人也是一样要对付咱们。” 北虞说完,转身就出了正厅。小蛮和降香都匆匆跟了上去。 “姑娘……”于嬷嬷的眼泪溢出眼角。 到了松鹤园,竟然有两个婆子守在园门处。见北虞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先牵了牵嘴角,“二姑娘来松鹤园可有事么?” 北虞淡然一笑,“我要见祖父。” 一个婆子似乎早知北虞会来,面色不改道:“老侯爷这几日身子骨不好,姑娘还是请回罢。” “大胆!”北虞第一次喝了出来,惊得两个婆子肩头一抖,二姑娘也会吼人? 一个婆子先回过神来,冷声道,“姑娘,咱们也是受了老侯爷及夫人的差遣守在这里的,姑娘不想闹得个不孝的罪名,就请回罢,别最后此事闹到侯爷和夫人面前去,姑娘落个没脸儿。” 拿徐宏俭和杨氏来压自己,可见两上奴才嚣张到什么地步。 北虞一步步走上前去,望着一脸桀骜不驯的婆子,北虞毫不客气,扬手就掴在说话的婆子脸上,打得婆子一怔。 被打的婆子鬼叫起来,“二姑娘也敢打人?!老奴可是夫人身边的人,我可是老早就服侍夫人的,姑娘怎么不懂了规矩,别说父母身边的奴才,就是阿猫阿狗也是极有体面的,少主子们也是要敬上一敬的,老奴……” 话还未说完,北虞回手又掴了婆子一掌。 这一次,婆子完全住了嘴了,捂着脸惊恐的望着北虞。 北虞玉指指到婆子的鼻子尖前,扬声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和我说话?你眼里还有主子们么?你眼里可有祖父和父亲、母亲么?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母亲的奴才,母亲是个贤良淑德的人,她怎么可能教出你这样的奴才?你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就是陷母亲为不义,我这一巴掌是替母亲打你的!” 打了人,还说得振振有词,被打的婆子完全懵了,二姑娘不是最为绵软好欺的么?怎么竟然有这么大的脾气,说出的话让人反驳不了一句。 另一个婆子见这个婆子吃了瘪,倒也十分机灵,走过来先施了礼,“二姑娘,我们也是受了主子们的命,老侯爷确实身子不好,还望姑娘别为难了我们。” 北虞此时已经全然豁出去了,闹,今日她就要闹个天翻地覆。 北虞的嘴角慢慢扬起,最终化成一个笑来,但是冷意十足,说软话的婆子低下头去,竟然不敢对上北虞的眼睛。 “即是祖父身子不好,我更该进去瞧瞧了,难道我不能进去在祖父身边进孝么?” 婆子胸口一滞,软硬兼施,二姑娘却依然不买帐,让她也没了主意。 这时候,院子里门从里面打开了,玉柳露出了脸来,“你们在门口闹什么?仔细惊了老侯爷养身子。” 北虞抢先一步,“玉柳姐姐,我要见祖父。” 玉柳一见北虞,歉意的笑笑,“二姑娘,老侯爷这几日身子确实不好,不见任何人了。” 北虞心头一惊,两个婆子身子直了直,被打的婆子就说,“姑娘您瞧,奴婢们刚才说了,姑娘还不信,现在玉柳姑娘都说了,姑娘该信了罢。” 北虞望着玉柳,玉柳微微躬了躬身。 连老侯爷也不想见自己?难道是老侯爷一早知晓自己这边出了事,而弃自己不管了么?北虞不敢相信。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决断 北虞咬了咬银牙,事情已经闹到这分田地了,若是自己就此退回去,杨氏知晓了这事,不但是川连,小蛮等人自己也是保不得了。 北虞二话不说,上前猛然的推开了玉柳,玉柳冷不防北虞推了自己,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玉柳抬起头来,惊愕的望着北虞,“二姑娘你……” 北虞也不理会玉柳,径直向里走,“有什么话,我要亲自和祖父去说!” 两个婆子一见,忙冲过来拦北虞。 越是如此,北虞越断定几人怕自己见老侯爷。北虞越发大声和三个奴才吵了起来。 小蛮一见北虞要吃亏,索性豁了出去,上前就扯住一个婆子的手,“妈妈有什么话和我说来!” 降香一见这阵势,也加入进来。 松鹤园里眼看要闹将起来。 忽然,一个喝声从松鹤园的书房里传出来,“都给我住手!” 北虞望去,老侯爷出现在小书房门口。 北虞这才松了手,老侯爷脸有菜色,一旁扶着老侯爷的是郑太姨娘。 北虞忙上前施礼,“祖父,她们不让我见您。” 老侯爷微微咳嗽了两声,他的手一指两个婆子和玉柳,“都给我进来说,我倒要看看,哪个想做什么?” 两个婆子和玉柳低着头,跟在北虞等人身后,进了小书房。 老侯爷又咳嗽了几声,望向北虞,“怎么回事?” 一个婆子急忙抢先说道:“老侯爷,二姑娘非要硬闯打扰您……” 老侯爷抬起眼来,沉着的脸,让婆子下面的话吞在肚子里。“哪个教你的规矩?主子面前有你说话的份么?给我拉下去,先打五板子回来再说。” 抢话的婆子吓了一跳,忙跪下就要求饶,就有婆子进来拉人就走。 拉出了这个婆子,屋里的玉柳和另一个婆子秉气敛神,仔细了许多。 老侯爷望向北虞,“二丫头,你给我说说。” 北虞低头回道:“孙女来看望祖父,他们说有命在身,不许孙女进来。” 老侯爷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喘了喘气,一脸冷色的望向玉柳和婆子,“你们倒会替我当家。原来说我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倒是和我说过,不想原来你们是另有打算的。” 老侯爷说着,瞥了一眼身旁的郑太姨娘,“你,是不是和他们是一路的?” 郑太姨娘唬得连忙跪下去,“老爷,贱妾不敢。” “不敢?”老侯爷冷笑一声,“你们敢做的事多着呢,有什么不敢的?等摆布了我,好去摆布我的孙子孙女们,是也不是?” 老侯爷说得极快,又咳嗽起来。 北虞蹙起眉来,几日不见老侯爷,老侯爷似乎病得不轻。 郑太姨娘及玉柳等人都吓得口称“不敢”。 老侯爷似乎气还未消,“去,把俭哥儿媳妇给我叫了来,我倒要好好问问她,我的院子几时轮到她来做主了?我还没死呢,她就想把手伸到松鹤园里了?” 立在一旁的象贝就要出去,北虞连忙拦住了,“祖父,孙女来瞧您,也是我的不是,即没出什么事,倒免了她们的责罚罢。此时去喊了母亲,倒显得孙女得理不饶人了。” 老侯爷望向北虞,见她柳眉微蹙,心知她有事要和自己说,喝了一口热茶,便吩咐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等我得了空,再好好发落你们。” 老侯爷一指婆子,“你们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当差,再让我在松鹤园门口瞧见你们,别说我把你们卖了人牙子处去。” 婆子和玉柳退下去。郑太姨娘也起了身,望了一眼老侯爷,低着头下去了。 北虞命小蛮和降香守在门口,她走到老侯爷身边,皱了皱眉,“祖父,前几日您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起来了?” 老侯爷又咳嗽几声,拭了拭嘴,“我这是旧疾了,总在开春时和秋近时犯上一次,无妨。丫头,你来寻祖父有什么事?” 北虞跪了下来,“祖父,孙女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祖父成全。” 老侯爷没急着让北虞起身,而是皱着眉望着北虞,“到底出了什么事?” 北虞就把去外院找徐财存物件,而后川连被押的事告诉给老侯爷。 老侯爷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北虞站起身忙端起桌上的茶盏,递到老侯爷的嘴边。 老侯爷这才喝了一口,“他们是真当我死了啊,背着我居然就去寻你的不是。我说怎么好端端的让崔嬷嬷带两个婆子过来,说是我身子不好,过来服侍的,我并没在意,弄鬼弄到我这里来了。玉柳也不是个干净的了,这样的人断然是留不得的,一会儿子就打发了出去!” 北虞劝道:“祖父莫气,现在川连还押在母亲那里,孙女实在没有法子可想,才来求祖父。” 老侯爷皱着眉望了一眼北虞,沉默半晌,才道,“你且回去罢,此事我定会管的。” 北虞望着老侯爷起伏着的胸口,忽然就有些不忍心了。 老侯爷年世已高,却还要帮她及她的丫头脱离困境,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想当然了?而且,自己并未为老侯爷做过什么事,是老侯爷却一直在给予她关爱,一次重过一次,一次浓过一次,这样的亲事,这样的祖孙情分,是北虞看重的,珍惜的。 北虞缓缓唤了一声,“祖父……” 老侯爷舒展开皱着的眉,对着北虞摆摆手,“我真的没事,放心就是。若是这个小病就能让我倒下去,我倒如同纸糊的了。你且回去,依今日的情形,松鹤园里也要清理清理了,我有很多事要做。” 北虞只得退出了小书房。 到了下午,崔嬷嬷来到了赤菊院。进了来,施了礼后,就向后一摆手,两个婆子押着川连进了来。 崔嬷嬷有些皮笑肉不笑,“二姑娘,夫人说了,把这川连放了回来。还有,松鹤园那边已经打扫出来几间房了,老侯爷让你即刻就带着几个奴才搬过去呢。” 北虞很意外,她也不遮饰脸上的表情。 崔嬷嬷就笑,“二姑娘自然是好福气,入得了老侯爷的眼,一到春寒时,老侯爷的咳疾就犯,正好二姑娘在跟前尽孝,倒便宜些。” 北虞这才明白,原来老侯爷直接向杨氏要人来服侍他了。这样杨氏纵是心里有气,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崔嬷嬷传完了话,转身就走了。 崔嬷嬷走后,于嬷嬷等人忙上前把川连扶起来,只这小半天,川连的脸就肿得很高,嘴角的血痕还未全干。 丹砂几个围着川连一个劲的抹着眼泪。 北虞忙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川连下去,让她换身衣服,好好洗洗脸去。于嬷嬷,你再去寻些药来,帮川连敷上一敷。” 丹砂忙答应着,和降香两个扶了川连下去了。 于嬷嬷合着双手,直念佛,“阿弥陀佛,姑娘,您到底是有智慧的,就能救出了川连。只是姑娘也要为自己着想一二。” 北虞坐下来,缓缓的闭上眼睛,“嬷嬷,事已至此,夫人再不会对我如从前一般了。我竟然能求得动老侯爷,这就是夫人的大忌。夫人只怕比厌恶大姑娘和三姑娘,更厌恶我。因为老侯爷肯为我做些事。” 于嬷嬷轻轻叹口气,“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姑娘舍出自己救得川连,让奴婢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北虞睁开眼睛,望着于嬷嬷一脸坚定,“嬷嬷,此后我们就是绑在一起的了。” 绑在一起,于嬷嬷眼眶微湿。哪有主子肯这样抬举奴才,愿意把奴才当成亲人一样看。恐怕只有眼前这位主子姑娘了罢。 于嬷嬷服侍了这么久的主子,二姑娘不是她服侍最聪明的主子,却是最为奴才们着想的主子。 这样就足够了罢,于嬷嬷想着,跟着这样的主子,纵是舍去了命,又有何妨。 【作者题外话】:谢谢各位亲的支持,谢谢无墨,你懂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休 于嬷嬷正在心中感叹,小丫头齐儿进了来,低声回道:“姑娘,奴婢得了些信儿了。” 自从上一次齐儿立了功,北虞觉是她机灵又不引人注目,有些消息也让她去打听来。 北虞望向齐儿,齐儿就道:“玉柳被打发了,走之前听说她哭得什么似的,郑太姨娘都不敢出来送上一送。现在松鹤园里是象贝帮着郑太姨娘打理一应事务呢。” 北虞点了点头,打发出去齐儿。 黄昏时分,北虞就搬到了老侯爷的松鹤园里。 杨氏坐在金芪院里正在生气,崔嬷嬷进来回禀道:“夫人,玉柳姑娘只能打发走了,夫人保不得她,老侯爷已对她生了疑心,在松鹤园里已是用不上的人。若是夫人护她,倒不好了。” 杨氏咬着牙,“这些年来了,只玉柳一个人在松鹤园里替我做事,还是因前儿我趁着她娘的事收降了她。我也是心急,这么快用上了她,不想老侯爷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发作起来了,打发走了咱们遣去的婆子,还打发走了玉柳,这不是生生打我的脸么?” 崔嬷嬷低着头,“奴婢先前儿倒看错了二姑娘,她才是最最不省事的一个。相比较,大姑娘和三姑娘倒都好掌控些。只是夫人,现在只余她一人,侯爷那边又想和英王府做亲,夫人还能把她如何?” “徐北虞!”杨氏一手把帕子碾成一团,“她伏低做小了这么一段日子,到底还是装不下去了,只是一个丫头,就能让她露出本来面目,于我倒也是好事。常平侯府里没有合意的姑娘,可并不能说整个徐族没一个合意的姑娘。随便找来一个柔弱的,养在我身边几年,顶着常平侯府的名头,照样能嫁去英王府里。” 杨氏说着,抬起下巴,眼睛缝成一条缝,“至于徐北虞,她居然敢和我这样明着做对,真真是以为老侯爷能为她撑腰一辈子么?我倒要瞧瞧此后她要如何自保。” 杨氏的眼神冷酷而渊深,似一个张开的大口,能瞬间吞噬一切。 当晚常平侯徐宏俭就从杨氏那里听说北虞搬去松鹤园的事。杨氏又轻描淡写的把北虞遣人去找外院徐财的事告诉给徐宏俭。 徐宏俭脸色顿时一变。徐财,徐宏俭当然知晓他效忠的是谁,老侯爷的事徐宏俭是不敢插手去问。但是父亲到底把什么交给了北虞呢?这才是徐宏俭最关心的事。 杨氏自然明白自家夫君心里所想,她故做忧虑道:“妾身倒不怕别的,只是这北虞的身世和旁人不同,父亲会不会……” 徐宏俭马上说道:“父亲不会的,这等大事说出去对父亲一样也没好处,父亲怎么会告诉给徐北虞呢?” 杨氏望向徐宏俭,只见他抿着嘴,双手却紧紧的握住了太师椅的扶手处。 杨氏垂下眼去,嘴角极不轻易的扬了扬,让常平侯徐宏俭忌讳就好! 徐宏俭忽的站起身来,掀帘子就走了。杨氏也不问,她自然是知晓的,徐宏俭去了松鹤园。 徐宏俭来到松鹤园,象贝说老侯爷才吃了药睡下。徐宏俭点点头,就问二姑娘住在哪里。象贝引着徐宏俭去了厢房。 到了厢房门口,徐宏俭背着手立住了脚步,眉头先皱了起来。 小丫头一见侯爷来了,忙挑起帘子向里报。 北虞听到父亲来了,迎了出来。徐宏俭望了一眼低头施礼的北虞,沉着脸大步进了小厅。北虞跟在徐宏俭也进了来。 进了屋的徐宏俭斗篷也不脱,先打发走丫头们,这才望向没见几面的女儿,声音异常冰冷,“我听你母亲说,你遣人找徐财了?” 原来都是把眼睛盯在老侯爷留给自己东西的事上。若是杨氏,北虞还能明白,杨氏是因为老侯爷对自己太过好了,心下有些忌惮。但是父亲常平侯呢?他不可能因为银钱而着恼,那么他在意的是什么呢? 越是这样,北虞越不把自己的实底告诉给父亲。北虞凭直觉不该把事告诉给徐宏俭。 想到这里,北虞低着头回道:“女儿并不知晓什么徐财,只是女儿的小丫头去外院寻人帮着买胭脂。” 徐宏俭的眉头一立,竟然不和自己讲实话。 徐宏俭低声喝道:“你骗哪一个?难道你母亲的话还有假不成?事已至此,我只问你,你找徐财去做什么?” 从徐宏俭压抑着的声音,北虞听得出来,自己的父亲并不敢惊到祖父,只怕追问的事只能是背地里父女两个的对话。 可是,从前徐宏俭没对北虞展示出一丁点的父爱来,哪怕是表面上的功夫,徐宏俭也不肯做一些。现在理所当然的以为,她该把实话告诉给自己的父亲,得到的却是敷衍,徐宏俭只觉北虞在挑衅他为父的尊严,胸中一团火在徐宏俭胸里串来串去,只差就要暴发。 北虞低着头道:“确是小丫头去买脂胭了,父亲若是不信我,也可以问问母亲,母亲着人那么打丫头,她依然说买脂胭,可见这个丫头说的是实话。” 徐宏俭眉头一皱,他没想到杨氏会叫人打了北虞的丫头。主母罚奴才们,本无可厚非。可是,若是北虞的奴才真是去找徐财了,杨氏这么罚,岂不是落了自己父亲的脸么? 他的父亲,老侯爷,是要享受儿孙们的敬重的。父亲跟前的得意奴才,连他都要对着客客气气的,杨氏怎么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把找徐财的人打一顿,父亲知晓了会怎么想他? 徐宏俭隐隐对杨氏有些不满。 徐宏俭皱着眉,望着面上低眉顺眼的女儿,说道,“我不管你的丫头到底去做什么,只是有一点,你要记得,你是常平侯府的人,你凡事要为你的家族着急,别任意而为之,做出什么事来,丢了家族的脸。” 北虞低头听着,忽然觉得父亲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却又含糊不明,不着边际。父亲到底要说什么? 徐宏俭也觉自己说的话有些不着边际,自己怎么就没拿捏好的自己的情绪,险些露出什么来…… 徐宏俭轻咳一声,眉头索得更紧,顾左右而言他。“总之,你即已来松鹤园里照顾你祖父,便要好好尽孝心,其他的事和你无关,你少去掺合,记得没有?” 北虞答应一声。 徐宏俭也不多话,起身就走。 北虞望着徐宏俭,蹙起了眉头来。她觉得父亲今日怪怪的,说话似乎说一半,遮一半。还有自己的祖父,似乎也像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一样。北虞隐隐觉得,此事一定和她有关。 到底祖父和父亲在瞒着什么事呢? 北虞望着晃动的帘子,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五十五章 探望 北虞在松鹤园里安顿下来,老侯爷发了话,北虞此后不必去给杨氏那里请安,直接照顾老侯爷便是进孝了。 虽然不必去金芪院里,但是北虞却依然提着心,她相信杨氏不会善罢甘休。 老侯爷的咳症并未见轻,夜里还有些喘起来。 徐宏俭请了好几拨的太医,都道是老侯爷的旧疾,开了方子,抓了药,治起来效果并不明显。徐宏俭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在松鹤园里,北虞每日很早起来,亲去为老侯爷煎药,饮食上也是请太医开方,子仔细调养着,油腻荤腥一盖不许老侯爷沾半点。 老侯爷因生病,口中清淡,想吃些口味重的小菜。北虞拦着,老侯爷竟然差一点咳得背过气去。北虞丝毫不让,老侯爷最后也只能作罢了。 齐儿传回了消息,有好几日侯爷没去夫人的院子里了,听说都是歇在偏院了。 北虞心里明白,是徐宏俭暗恼了杨氏,索性晒晒杨氏,去吴姨娘那里。想来杨氏眼前最重要的事是怎么挽回徐宏俭的心了。 北虞更加尽心照顾起老侯爷。老侯爷病症未轻,这边郑太姨娘却又病倒了。每日里头晕目眩,有几次险些摔倒。 徐宏俭又是皱着眉叫人请了太医,瞧了郑太姨娘的病,太医说是先前生产时落的病根,因年岁大了,旧疾复发,只能慢慢调养。 徐宏俭有一搭没一搭的叫丫头们煎药。对于这个太姨娘,徐宏俭懒得多说一句话。若是没有他的父亲老侯爷,他早把郑太姨娘打发到庄子上养老去了。一个姨娘,还要他供起来不成么? 老侯爷病了其间,二姑太太带着两个女儿来瞧过。吴长钧因与三姑娘定了亲,不便再来,只能让二姑太太转达了问候。 二姑太太来了松鹤园里,见到北虞,半点笑意也没有,一脸的冷若冰霜,一副清高的派头。 青柠倒是和北虞十分亲近,似乎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青妍没有自己姐姐的那份热情,如往日一般淡然却不失礼节,看上去比青柠持重了许多。 北虞对于青柠,只是表面应酬,私下里并不把青柠当成知己好友。 因北虞在松鹤园里照顾老侯爷,杨氏又把北虞所管的事交于大姑娘、四姑娘。就连备受冷落的三姑娘,也分了一勺的羹,管一样小差事。 北虞每日早早起来服侍老侯爷,药必亲尝,才送去喂老侯爷。便是这样尽心照料老侯爷,却不想老侯爷的病却日渐加重。往来的太医只说是旧疾,难于根治。 十日下来,老侯爷的病情还不见好,北虞咬了咬牙,去了金芪院。 面上的母女情分,杨氏还是要唱下去的。杨氏见北虞前来,淡淡笑着,便问北虞:“可是松鹤园那边有什么事么?” 北虞就把老侯爷的病情回给了杨氏,杨氏皱着眉,“这可如何是好?父亲身子总如此不见好,我和你父亲心下也难安啊。” 北虞垂首说道:“母亲,女儿还想请母亲再请一个太医来瞧瞧。” 杨氏点着头,“倒也是,总不见有起色,倒该换个太医来瞧瞧。”杨氏又问,“你祖父那边你还要多盯紧些。郑太姨娘的身子如何?” “郑太姨娘身子已经好了些,紧着用药,倒无大妨。” 杨氏没再说话,北虞便告退了。 崔嬷嬷见北虞走了,来到杨氏身边,“夫人,我怎么瞧着二姑娘对老侯爷的身体倒是极上心的?难道二姑娘对老侯爷还真有几分心意在上面?” 杨氏冷笑起来,“她当然要上心些了,只怕她指望着老侯爷病体康愈后,再为她打腰提气呢。” 崔嬷嬷有些担心,“夫人,奴婢看着二姑娘也是忒糊涂了些,犯了您的忌讳,难道她不怕么?您说二姑娘会不会知晓了……先前的那些个事?” 杨氏拈着手中的帕子,把帕子卷成一个卷,“二姑娘虽住在松鹤园里,老侯爷也不会那般做为,什么事都能告诉给她。我先前儿说那些的话,无非是为了让侯爷忌惮此事。却不想这个徐北虞不知和侯爷说了什么,侯爷倒暗暗和我打起擂台,去了偏院里了,你说气不气人?” 崔嬷嬷忙道:“夫人气这些做什么,您跟了侯爷这么久了,侯爷岂会真受二姑娘的挑拨?刚才听夫人的话,即是老侯爷不能说,郑太姨娘更不敢有那个心。她可不是个糊涂人,郑太姨娘还不是要看着夫人的脸色过日子。” 杨氏冷冷哼了一声,似乎是认同了崔嬷嬷的话。 杨氏沉默起来,半晌,杨氏才把帕子一抖,“看来这个徐北虞和吴姨娘,我要一起对付了,不能给她们半点喘息的机会。” 翌日,徐岱晟带着一个太医去了松鹤园。徐岱晟告诉给北虞,这是太医院的王太医,特来瞧老侯爷的病。 北虞不便跟着进去,便等在厢房中。待到徐岱晟送走太医,北虞才出来问刚才服侍在一边的降香,“太医可说了到底是什么病?” 降香回道,“太医说是冷哮症,世子爷已经引着太医去开方子抓药去了。” 北虞眉头微蹙,想着老侯爷的病症。“降香,下次太医再来时,把我的帷帽准备好,我要亲自问问太医祖父的病,我才能放下心来。” 降香自然知道自家姑娘和老侯爷祖孙情分不浅,当即答应下来。 齐儿快步走过来,见四下无外人,低声对北虞说:“姑娘,现在府里传您命中克老侯爷,说您命中带水,老侯爷是命格火性,姑娘可不正好克着老侯爷嘛。不只是老侯爷,听说你连郑太姨娘也一起克上了。” 北虞并未慌张,只是点了点头,对齐儿说:“你做得很好,再听到什么,告诉我即是。” 齐儿见自家姑娘并未上心,心下有些着急,忍不住说道,“姑娘,人言可畏啊。” 北虞轻轻一笑,“齐儿,多谢你记挂着我的事,但是些事我心里有数。” 齐儿也不便多说什么,施礼退下了。 老侯爷病了,英王府的三位少爷也来看望老侯爷。 第一百五十六章 搬回 英王府的三位少爷前来时,北虞正端着碗,半扶着老侯爷喂药。 一滴药溢出老侯爷的嘴角,北虞连忙拿着帕子拭去。 老侯爷一边咳嗽着,一边抱怨,“这么苦的药,你也敢喂我吃,咳咳,你真真是想苦死我么?” 北虞就笑,“等祖父大好了,再煎更苦的药给孙女吃,报复回来可好?” 英王府的三位爷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安慰病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北虞这才注意到身后的几个人,忙起身,退在一旁,怪起丫头,“怎么来了客人也不知通禀了?” 魏二爷望着被训得红了脸的丫头,先替丫头开脱起来,“是我怕老侯爷睡着,拦了岱松兄的,徐二姑娘莫怪才是。” 北虞垂着头,退后几步。 魏四爷不去望老侯爷,先打趣起北虞来,“二姑娘并只是对联对得好,软语哄起老侯爷,倒也是有些手段的。” 徐岱松不想英王府兄弟三人的目光都索在自己庶妹身上,他连忙引着几人到了老侯爷床前。对着老侯爷躬了躬身,“祖父,英王府的二爷、三爷、四爷来瞧您了。” 老侯爷抬眼望向几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轻轻叹道:“倒叫英王府的几位哥儿瞧见了……我这个孙女的顽皮……” 老侯爷说着,咳成一团。 魏二爷反克为主的劝起了老侯爷,“老侯爷,您年岁大了,我们晚辈来瞧您,倒也没什么。春日气燥,生些小毛病,慢慢将养起来,也就大好了。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只是慢了些,您老人家还要耐得住这个性子。” 老侯爷的目光望向魏二爷,轻轻点了点头,又咳成一团。 徐岱松担心老侯爷乏了,也怕几位年青的英王府少爷们心中生厌,便说了几句话,带着人就退出来。 到了门口,魏二爷转回头望向一旁的北虞,微微欠了欠身子。这让身边的魏四爷瞧见了,他猛然拉了自己的二哥,嘴上还说,“二哥看脚下,仔细别摔到。” 北虞自然不想成为引得英王府兄弟相争的那个人,她眉头微索,第一次开口当着英王府兄弟三人说道:“有劳二爷、三爷、四爷了,只是祖父喜静,又加上病中太医叮嘱,尽可少见外人,此后倒也不必劳烦几位再来探视了。” 徐岱松先皱紧了眉头,自己这个二妹妹这不明白的赶人么?还要人家以后都不要来了,这么说话,岂不把人尽数得罪了? 魏二爷眉头轻挑,笑了笑,“都是我等考虑不周,倒扰了老侯爷了。” 魏三爷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这位徐家二姑娘。 魏四爷脸色微红,等自己二哥说完话,忙向北虞保证道:“徐二姑娘且放心,我们此后会等老侯爷大好了再来看望的。” 北虞福了一礼,退到后面去了。 徐岱松打着圆场,“祖父向来最疼二妹妹,所以二妹妹待祖父的事也上心许多,几位仁兄莫怪她说话不妥。” 魏四爷抢先说:“哪里会呢,岱松兄且放心,徐二姑娘又不是不识大体的女子,我们兄弟自然不会怪的。” 魏四爷的一句话,让徐岱松在内的几个男子都不再说话,气氛立刻变得很是微妙。 魏羽瑄这才觉得自己说话鲁莽了许多,当着人家兄长的面,这样毫不忌讳的夸奖一个女子,似乎是很有些让人浮想联翩的意思在里面。 还是三爷魏羽瑭打破了沉默,“听得说岱松兄又得了些新书,小弟倒想开开眼界。” 徐岱松似乎寻到了台阶,马上笑道:“说起这些书,自然有些渊源,几位仁兄还是随我一起到外书房瞧瞧去罢。” 几个随着徐岱松出了松鹤园。 北虞没空理会英王府几位少爷们的心思,她在意的是老侯爷的身体。 这几日,老侯爷咳症未愈,哮症却加重了,整日里睡不了一个囫囵觉。 北虞虽然不方便在夜里床畔陪伴老侯爷,却也整夜也睡不安生。有时候就在暖阁的小炕上歇一歇就罢了。只要听到老侯爷那边的咳声,北虞都马上起身去里面亲瞧着,端药递水捧痰盒子,比丫头们服侍的还周到。 小蛮有些心疼北虞,就劝:“姑娘,老侯爷是旧疾,姑娘也不必太过着急的。太医也说要慢慢吃药调养。姑娘若是现在就把自己累坏了,老侯爷岂不是又没人服侍了么?” 北虞摇摇头,“你不懂,我有时候听祖父的咳喘之声,很是惊心。不是祖父身子真不大好了,我又怎么会紧张成这样。” 小蛮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从她跟着姑娘来到松鹤园里,确实没见老侯爷的病症轻一些。小蛮也曾悄悄打听人问过,说每年确是老侯爷在春初和秋初犯上一犯这咳症,但是抓药吃几副,也就没事了,今年不知道是怎么了,往年的药吃了也不见效。 小蛮虽不信什么相克相生之说,但是心下不免打起鼓来。若是老侯爷的病症再不见效,可不真成了自家姑娘克的了么? 常平侯徐宏俭那边也听说北虞克老侯爷一说,徐宏俭开始心下怀疑起来。往年老侯爷确实不似这般重,那么也许真是徐北虞克了老侯爷了? 最后徐宏俭打定了主意,认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来徐北虞还是要搬出松鹤园里。 徐宏俭亲去了松鹤园里看望老侯爷,令徐宏俭意外的是,老侯爷竟然开始发起热来,而且一直在沉沉的昏睡着。 徐宏俭很是吃惊,他一面叫人马上再请太医,一面向北虞兴师问罪。“只你一个人照顾着你祖父,怎么祖父病成这个样子,你却不去告诉给你母亲?” 北虞明明去过金芪院告诉给杨氏,杨氏只说请太医,却始终没见人来。北虞只能自己翻开了医书,自己找了散热的药。 药才煎上,老侯爷还未等喝上一口,徐宏俭就来了。 北虞便把事情经过告诉给徐宏俭。 徐宏俭竟然勃然大怒起来,“你祖父这里出了差错,你倒推得干净。你几时去找过你母亲?你母亲的性子我最是清楚,她为人最为孝顺,若是你去寻她,她定会请太医了,何至于拖到现在?别说是你祖父了,就是郑太姨娘病了的事,都是你母亲告诉给我,劝我请的太医里最好的太医,她怎么可能会置你祖父不理呢?分明是你巧辩,把你的过错推得一干二净!” 第一百五十七章 病发 北虞没想到徐宏俭竟然这样信任杨氏,北虞意识到,杨氏的报复开始了。只是令北虞没想到的是,杨氏竟然拿老侯爷的身体做为武器来对付自己。 杨氏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老侯爷可是杨氏的公爹啊。 面对着一脸盛怒的徐宏俭,北虞却也不能不辩,“父亲,此事事关重大,女儿哪里敢怠慢。父亲您去小厨房里瞧瞧,女儿煎的药还在。若不是太医迟迟不来,女儿何至于自己去煎药。” 徐宏俭的牙咬成一团,“你给我即刻搬出松鹤园去,这里不需要你这样的儿孙来服侍。待我把你祖父的病治好了,再来处置你个不孝的逆女!滚,现在你就给我滚出松鹤园去!” 徐宏俭的声音咆哮而来,北虞望着一脸盛怒的徐宏俭,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枉然,北虞低着头退出了正房。 北虞就这样被徐宏俭赶出了松鹤园,又搬回到赤菊院里。 北虞搬回的第二日,大姑娘和三姑娘就先后造访。 大姑娘似笑非笑的劝起北虞来,“二妹妹也别伤心,人的命亦是如此,谁让妹妹命中犯克呢?现在合府上下都知晓妹妹克了祖父,连带着把郑太姨娘也克了呢。” 大姑娘说完,就用帕子遮住嘴,一副轻拭口脂的模样。北虞却知道这帕子后面扬着幸灾乐祸的笑。 三姑娘比起大姑娘更加肆无忌惮,进了赤菊院就嚷,“哟,这院里子丫头眨巴还这么多呢?真不知道母亲要几时清理清理赤菊院了。” 一句话说得川连几个脸色都变了。 三姑娘做事一向更不留情面。 北虞冷冷的看着得了意的三姑娘进了来,她挂着一脸讥讽的笑,凑到北虞面前来,“二姐姐也真是的,想去祖父那里献勤儿,倒也该先让人帮着算算命势才好。祖父是多大年纪的人了,哪里经得起你这么克来克去的?” 川连忍不住了,上前就道:“三姑娘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家姑娘是自己愿意老侯爷病的么?” 三姑娘上下打量着川连,扑一声就笑了起来,“你就叫川连罢,可真真是没规矩的,难怪母亲要清理赤菊院呢,我瞧着母亲的决定果然不错,先清理的我瞧着就该是这个丫头了。” 川连气得满面通红,北虞把按住了川连的手。 北虞并不着恼,她轻轻一笑,“妹妹倒也不必替我担心,想来到了夏天就是妹妹及笄了。妹妹倒该想想,及笄之后,妹妹可就要嫁与义武侯世子的,妹妹可要先仔细打听打听,吴表兄到底有没有听闻过妹妹先前说的那些个没深没浅的话呢。” 三姑娘的脸色一灰,没了刚才的得意劲了。三姑娘最最讨厌别人提到她的亲事,特别是自己生气时口无遮拦说的那些个话,也是让她担心的。 可偏心这二姑娘云淡风轻的说了上来,脸上还有一丝恬静的笑,这越发让三姑娘抓狂。 三姑娘咬着牙,也不坐下来,冷冷笑起,“你且别得了意了,等着母亲收拾了你罢。” 三姑娘说完,径自掀帘子就走了。 于嬷嬷转头望向自家姑娘,只见北虞脸色平静的坐在小炕上,细细的品着面前的茶。 于嬷嬷不由得眉头索在一处。 先前儿,夫人虽说待自家姑娘不是特别好,情面上倒也过得去。二姑娘竟然为了川连,把夫人也给开罪了。现在夫人索性连情面上的事,也不愿意做出来了。 于嬷嬷心中大急,这样可如何是好?自家姑娘岂不是比先前更难在府里容身了么? 于嬷嬷正在思量着,小丫头就在门口禀道,“姑娘,侯爷和夫人来了。” 于嬷嬷心上一惊,好好的,侯爷和夫人来做什么? 北虞听到禀告,站起身来,还未走到门口,徐宏俭和杨氏就进了正厅。 徐宏俭脸色阴沉得似乎要滴下水来,杨氏也皱着眉。北虞却分明在杨氏眼里捕捉到一丝喜色。 北虞不由得心头一紧,不是老侯爷出了什么事罢? 徐宏俭一见北虞,上前就是一巴掌,正掴在北虞如凝脂般的脸上。这一巴掌的力气十足,打得北虞跌倒在地上。 屋中除了杨氏,所有人都愣住了。 北虞下意识的抬脸看向徐宏俭,徐宏俭如暴怒的野兽一般,似乎要冲过来咬死北虞一般。 一旁的杨氏慌忙拉住徐宏俭,眼中带泪劝起来,“侯爷,虞儿胆子小,侯爷别吓坏了她才是啊。” 这一句话犹如火上浇油,徐宏俭冲着北虞就吼了起来,“她还胆小么?她居然敢对父亲下如此毒手?你居然还说她胆小?” 杨氏便垂下眼去,一副委屈的模样。 徐宏俭一指跌在地上的北虞,面目狰狞起来,“你给我说,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竟然敢对你祖父下如此的手段,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你不念在他教你学棋上,倒要看在他是你亲祖父的情分上,你竟然能下此毒手,你长没长人心?!” 北虞身子轻轻颤抖着,她不是因为徐宏俭打了她,而是因为老侯爷的身子到底出了意外了。 北虞眼中含泪,“还望父亲明示,到底我做错了什么?” 徐宏俭咬牙切齿,“太医明明告诉给你,你祖父患的是热哮症,你居然还敢在散热药里加内热的药,你居心何在?你祖父之所以昏睡,就和你给他煎的药有关。王太医现在就在松鹤园里呢,他说你的药用得不对,竟然如下毒一般了。你今日给我仔细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害你祖父?!” 北虞不顾着脸上的热刺刺的疼,努力的想着徐宏俭说的话。 北虞没有记错,明明是太医告诉给徐岱晟是冷哮症,降香在一旁也听得明明白白,怎么可能又是热哮症呢?而且,自己按医书上配的药,里面只是最为普通的散热药,怎么可能会有内热的药呢? 杨氏这时候拿着帕子握成一团,按在胸口,痛心疾首般的对北虞说道:“虞儿,我常听人说,你祖父时常骂你,许是他老人家没顾及太多,话说得重了些。但是纵是这样,你也不该如此害了你祖父啊。他老人家都那么大的年岁了,如何能经得起啊……” 杨氏说着,遮面而泣起来。 徐宏俭的脸色更为灰白起来,原来徐北虞藏得这么好深,只是为了报复老侯爷! 北虞的目光落在气鼓鼓的徐宏俭身边,遮着面,正在痛哭的杨氏身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祖先堂 电光火石之间,北虞明白了,原来一切都是杨氏做的。杨氏就是要置北虞于死地。 杨氏先买通了王太医,故意让他把老侯爷的热哮症说成冷哮症,而且又在王太医再次来诊病时,先道破用错了药,再说查看煎过的药渣。自然,自己煎的药即使里面没什么,王太医也会诊出问题来。 至于请来的太医们,自然不会把话说得太满。只是这一点,就耽误了老侯爷的病情。 北虞咬了咬牙,以杨氏平日里一贯的作为,徐宏俭是无论如何不肯信杨氏会害老侯爷的。更何况,证据在哪里?若是没有证据,凭她一个现在有了罪名的庶女,如此能扳倒嫡母呢? 公爹和媳妇斗斗地位及家庭中的权势是有的,但是把公爹的身子骨搭进去。徐宏俭是不会相信杨氏会狠心到这个地步。 北虞长长的指甲陷入掌心中。 她只是不想过分出头,有错么?她只想安逸的在侯府里活下去,有错么?她只想不招人嫉妒,有错么? 就是这样,杨氏就是觉得她一个小小的庶女竟然敢把当家主母蒙骗在其中,于是杨氏再容不得她。步步紧逼,甚至把老侯爷搭进去,心胸何极狭窄。在杨氏眼里,到底是人命重要,还是自己的面子重要?! 北虞垂下眼来,杨氏用心何其毒,她筹划了有多久,只为了对付自己——一个小小的庶女。杨氏啊,真是打算得细致,不落人半点话柄。 这就是嫡母,常平侯府夫人杨氏!杨氏就是要告诉给北虞,若是想和她斗,就只有死的份。 徐宏俭见北虞不说话,便以为是她无话可讲,一拍桌子,叫进了跟在外面的婆子,“去,把二姑娘及赤菊院里服侍的一等和二等丫头,都给我带到祖先堂去!其余人不许踏出赤菊院一步。” 徐宏俭叫完婆子,双眼微红怒视着北虞,“若是老侯爷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就去给他老人家抵命去!” 杨氏在一旁仿佛悲痛欲绝,只是那股悲伤并不到眼底。 婆子板着脸走到北虞面前,“姑娘也别难为奴婢了。”说完就冷冷的盯着北虞。 北虞心乱如麻,站起身来,带上小蛮几个就去了祖先堂。 杨氏的唇角极不经意的扬起一个弧度来,她又劝了徐宏俭,二人才回了金芪院。 祖先堂。 早春二月,常平侯府祖先堂后面的几间房子里没有一丝热气。这里即没有炭盆,也没有手炉。小蛮出来时,多留了个心眼儿,抱出来许多的被子。崔嬷嬷发现了,好一顿的骂。 崔嬷嬷说了:“你当二姑娘去祖先堂里做什么?可不是去享福去了,侯爷说了要思过,太过安逸,如何思己过?你们这起奴才不说帮着姑娘改过,倒先想着挑唆姑娘不往好路上走了,真真是些没个心肠的!” 崔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把小蛮怀里的棉被抢了过来,塞给了立在身后的一个婆子,厉声吩咐身后的其余婆子,“你们可都仔细些,若是再让我瞧见了她们多拿了被褥,我可就要罚你们几个。” 几个婆子马上答应下来,检查几个人带着的物件时,双眼瞪得滚圆,生怕小蛮等人多带出什么。 小蛮只能带了几床简单的被褥出了来。 祖先堂这几间房里没有一点暖意,小蛮把几床被褥全拿了出来,“姑娘,您先委屈几日,等奴婢再想法子。才个儿多亏川连拿出了个炉子,说是烧水用,崔嬷嬷便没说什么。要不然,连这个炉子也没有。” 小蛮一边说着,一边叮嘱着正在引火的降香,“少用些炭,够烧水便行,用得多了,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有再要来炭呢。” 北虞望着脸上都冻得有些发红的几个丫头,心里十分不忍。这个时候,几个人无一丝怠慢,可见对自己忠心不二。 小炉子慢慢燃起,有噼啪之声传了来。这样的暖意,对于这间冷透了的屋子来说,如莹之之暖。 北虞见小蛮铺好了床,便先坐上去,随后叫于嬷嬷和小蛮、降香,“都坐在一起来,我们还能暖和些,现在的被褥又是极少的,没什么主仆之分了。” 于嬷嬷等人哪里敢如何放肆,说什么也不上北虞的床上去。 北虞发了怒,“叫你们来,就来,我们中任何人这时候都不能病得,若是病了不说不能请郎中,落在旁人眼里,还是一场笑话,你们仔细掂量着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于嬷嬷见北虞真生了气,招呼几个人,并出去吩咐降香等人也如此效仿。不一会儿,几个丫头纷纷挤成了两拨。 北虞抱着双腿,腿上盖着一床被子,后背上披着斗篷,她才觉得身上暖和一些。 于嬷嬷披着一件外袄,还在不停的搓着自己的手。小蛮和降香挤在一处,腿上盖着棉被,正窃窃私语。 每个人心里都极沮丧,却都不敢露出半分来。丫头们怕姑娘伤心,姑娘怕影响了丫头们。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几个人不停的呵着气,和搓手的声音。 于嬷嬷小心翼翼的望向北虞,“姑娘,您是不是担心老侯爷的病?” 北虞被于嬷嬷说中了心事,垂下来睫毛。她确实很担心老侯爷的身体,杨氏如此疯狂到了不计后果的地步,那么,受害最深的只有老侯爷。 北虞抬起眼来,问于嬷嬷,“徐财现在能否找到?” 若是让徐财想法子请来外面的郎中,老侯爷的身子许是还有救的。 于嬷嬷皱着眉,“奴婢听得说他好像去江南收租去了。” 这个时候去江南收租子?北虞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杨氏想法子打发走了徐财。 北虞心瞬间坠入谷底,难道老侯爷真就要命绝于此么?北虞握紧了粉拳。 不,她绝不能让老侯爷这样送了命! 金芪院里。 崔嬷嬷把一块铜牌交到杨氏手上,低着头回道,“夫人,虽是有这块铜牌,可是依然不中用,合宝钱庄的掌柜说是要有徐财本人来才行。可是徐财不知受了老侯爷什么命,听得说去江南收租子去了,奴婢好话坏话都说了,那个掌柜就是油盐不进。” 杨氏皱了皱眉,接过铜牌,狠狠的握在手中,“老侯爷倒是防得极紧,居然要有徐财那个狗奴才去才行,这东西就在眼前儿,我却得不得。” 崔嬷嬷知道杨氏生了气,更加谨慎的说道,“嬷嬷,要不要遣人出去找找徐财。江南庄子里的事也不归他徐财管,夫人就是叫他回来,难道他还敢抗命么?” 杨氏把铜牌拍在桌上,“不中用,若是那样大张旗鼓,此事定会让侯爷知晓了。铜牌在我们手中不假,若是侯爷知道我们得了此物,却没有先送于他去,他会怎么想我?” 还能怎么想,定会以为夫人藏了私。 崔嬷嬷虽然这样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她也暗怪自己思虑不周。 “夫人,那这块铜牌……?” 杨氏眯了眯眼睛,“自然是放在我这里,老侯爷如何经得起这样的病痛,十有八九,老侯爷都要卒于今岁。徐北虞不久也会不明不白的死在侯爷的安排下,谁还有资格再掌此铜牌呢?” 杨氏唇角边的笑意渐深,和着细细的皱纹,似乎要流入杨氏的心里。 第一百五十九章 落魄 常平侯府里的下人都知晓,二姑娘此后在府里再没什么位置了,连个体面的媳妇也不如。 送到祖先堂里的饭食开始越来越不堪,不但极少,还不是剩的,就是馊了的,而且送来的也越来越不及时。一碗馊饭,主仆几个人还要推来让去的,让着让着,于嬷嬷的眼圈就红了。 姑娘是侯门的千金,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川连和送饭的婆子吵了一架,婆子的声音拔高了几度,“姑娘和我可是说不着,我只是个送饭的,姑娘即有这本事,自己找夫人说去!” 川连气得几乎要抖成一团。 丹砂见状,忙拉过川连,细细劝起来,“你这又是何必,现在是什么时候,别惹得他们再作践了姑娘,可不就是得不偿失么?” 川连就有些后悔。 此后一天也等不到一个送饭的人,几个丫头怕北虞饿坏了,但也只有干着急的份。 北虞忽然就想起从前在人牙子王婆子那里的事了,现如今,就和在那里又有什么区别呢?那时候,自己是要卖贱卖的丫头。如今自己是侯府里的千金,却依然要受当初一样的罚。有时候人生真是无处不狗血,在人牙子处时,有时候吃得竟然比现在还要强些。 等到第二日中午,才有婆子再送来饭,丹砂便按住川连,自己去接饭。 送饭的婆子没有因为来的是丹砂就客气几分,依然阴阳怪气。丹砂好话说尽,得来的还是那句话,“我也是受夫人之命,到底我也只是个奴才,姑娘和我说不着。” 丹砂把一小块碎银子塞在婆子手里,婆子掂了掂,脸上有浮出些笑意来,“那此后我便帮帮姑娘罢。” 丹砂又是千恩万谢。 川连听得说丹砂把碎银子给了婆子,心里很是着恼,那是丹砂自己攒的银子,怎么就给了这么个老婆子了,川连觉得不值。 川连提进来饭,依然是有些发黄的米饭和两碟子不知哪里剩下来的菜。就是这样的菜饭,川连还小心翼翼的端到北虞面前,“姑娘,您快用些罢,别饿坏了。” 北虞心头微痛,几个丫头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正是贪长爱饿的时候,她们却要把这少得可怜的饭留给自己。 北虞一指旁的椅子,对着川连和于嬷嬷等人说道:“大家一起吃罢,现在是什么时候,别的话倒无须我多说了,都要好好的活着,不能生病了。你们都要记得,活着,我们就有出去的希望。” 小蛮咬了咬唇,先坐在北虞身边。小蛮眼圈微红的对北虞说道:“姑娘,我听您的,我们一起吃饭。” 于嬷嬷和几个丫头望着坐在北虞身边的小蛮,纷纷也挨着北虞和小蛮坐下来,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饭。 北虞时不时说些闲话来,小蛮和几个丫头就笑。她们似乎不是共苦,而是同甘。此时,北虞的心和几个丫头的心贴得如何之近。 再一日送饭,还是不及时。 丹砂就有些后悔,北虞安慰丹砂,“此事就算是送了银子也是一样,夫人的命,谁敢违背呢。不过银子也不会白给的,想来这个婆子至少对你会有些好感。” 晚上,几个人早早睡下。 到了快二更天时,隐约听得有人响了两下祖先堂的门。 丹砂睡得不熟,马上听到。她披上衣服,提着灯笼就出了来。丹砂贴在门口,问了一句:“谁?” 门外传来了李婆子极压抑的声音,“是我,厨房的。” 丹砂马上听出来是李婆子了,隔着门缝,丹砂抬起了灯笼果然见李婆子裹着外袄,正四下张望着。 丹砂轻唤一声,“妈妈,您怎么来了?” 李婆子凑近门缝,叹道:“丹砂姑娘先把灯笼遮住,仔细别让人瞧见了。” 丹砂这才把灯笼放在不远处的墙角下,又跑到门口。 李婆子这时候才道,“二姑娘出了这等事,我怎么能不来?前几日夫人的人看得紧,我不敢来。倒不是怕夫人知晓,只是担心我若露出形来,此前一些事,只怕夫人也要疑上二姑娘了。” 丹砂自然知晓李婆子的心思,降香还关在祖先堂,李婆子就算不惦记着自家姑娘,也会惦记着降香。而且这么久了,姑娘待李婆子不薄,李婆子也确实帮了姑娘不少的忙。 丹砂低声道:“妈妈,您说得极是,你这自保是对的,姑娘是个明白人,不会怪妈妈的。” 李婆子贴着门缝低声道,“姑娘现在如何了?” 丹砂笑了笑,“姑娘倒好,妈妈别担心,降香姐姐现在和姑娘在一处,虽是艰难些,倒也都很好。” 李婆子又道,“姑娘再不要给送饭的婆子银子了,我听那个婆子来厨房说了,夫人发话,若是姑娘们给赏钱,不管给哪一个,就叫她们收着,只要报于夫人一声就是了。所以,这银子给了也是白给的。” 丹砂没想到杨氏竟然算计至此,如此细小的事,夫人都不放过,可见夫人真是要赶尽杀绝了。 丹砂答应了一声,李婆子就说:“我也是悄悄来的,我就回去了,这里有我偷偷留下来的吃食,丹砂就拿给姑娘吃罢。若是姑娘有什么话说,后晚我再来。” 李婆子说着,从院门下面塞进来一个布包。丹砂接了过来,连声谢过李婆子,李婆子就形色匆匆的走了。 丹砂还未进门,小蛮就出了来,“姑娘叫你进去呢。” 丹砂忙进了屋子,北虞问丹砂,“是谁?” 丹砂把话全告诉给了北虞,把布包也交到了小蛮手上。小蛮忙打开布包,里面是用油纸包着的两块鸡腿和三块肉饼。 北虞不顾小蛮和降香的惊呼,思量着李婆子捎来的话。 小蛮见丹砂还披着衣服,就向她指了指床,丹砂笑着爬到了床上。 小蛮把两块鸡腿递到北虞面前,“姑娘快吃罢,吃完了,明早奴婢把骨头埋到后面去,免得人瞧见。” 小蛮很是细心,北虞倒也省了许多的力。 北虞接过鸡腿,把另一个鸡腿递给了于嬷嬷,于嬷嬷哪里敢要,无奈北虞态度坚决,于嬷嬷只得拿着,却不敢吃。 第一百六十章 探望 北虞望着于嬷嬷,又看向对面床上的小蛮几个,“肉饼你们几个分了罢,这几日也饿得不像话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要活着,活着走出这个祖先堂去。” 于嬷嬷这才低下头,看了看手上的鸡腿,有泪落在鸡腿上。于嬷嬷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上的鸡腿,满嘴溢着的不知是苦涩还是香甜。 小蛮几个也缩在一起分着吃了肉饼。 翌日一早,小蛮果真早早起来把鸡骨埋在祖先堂的后院去了。 丹砂一边烧水,一边小声抱怨没人来送炭。 这时候小蛮从后面抱着几条树枝子跑了回来。小蛮兴奋的把树枝放在地上,笑着对丹砂说:“快,把这些一会儿子引火用罢,我瞧了,后院还有几棵老树,我瓣了几根树枝子回来,正好咱们晚上能好好用用。” 丹砂也很高兴,这总比算计着用炭要好出许多啊。 北虞坐在一旁笑了,安慰几个丫头,“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心里晴朗,便是最好。你瞧,一切还不是太坏,不是么?至少,要比前几日强出许多罢。” 丹砂用手背拭了拭额角,笑着说,“可不是,这里有水,又有枯木,起火取暖倒也不是太难了。” 北虞被关起来的第三日中午,有人敲响了祖先堂的大门。 北虞很是吃惊,川连连忙跑过去看,隔着门缝,川连见四姑娘舒妤披着斗篷立在门外。川连不禁惊叫出声,“四姑娘?” 四姑娘脸色依然苍白,她微微咳嗽了两声,望着门缝里露出的丫头的半张脸,说道:“还望请来二姐姐,我有话要对二姐姐说。” 川连哪里敢怠慢,忙向里面报给北虞去。 北虞听说四姑娘来了,披上了斗篷出了来,姐妹二人隔着一张锁着的院门,双眼都微微发红。 四姑娘又咳嗽了几声,带着哭腔说道,“二姐姐,都是我无能,帮不得你,我觉得我自己好没用。我去了母亲那里,我告诉给母亲你不会害祖父的。可是母亲不听我说,还说我是小儿心性,草草的打发我出来。” 四姑娘吸了吸鼻子,“二姐姐,我不相信你会害祖父,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二姐姐你莫要着急,我一定会帮你向母亲解释的。” 北虞望着四姑娘,心中叹了一口气。 杨氏为人狠毒,却生了个心思单纯的女儿来。四姑娘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是被人陷害,只觉得是误会。有哪种误会会置人于死地呢? 北虞把手从门缝中伸出来,四姑娘急忙握了握北虞伸出的手指,泪水就扑籁落了下来。 北虞劝着四姑娘,“四妹妹快别哭了,正如妹妹所说,等误会解开了,我不就出去了。我才个儿听着你有些咳嗽,是不是身子又不好?你身子本就不大好,怎么就跑出来了?快快回去罢,仔细别冻着。” 四姑娘用帕子拭着眼睛,“二姐姐,你倒惦记着我,我怎么说现在也强过于你。我打听了,祖先堂里没有火盆,你一定很冷,我让丫头收拾出几件棉衣来,二姐姐别嫌弃,冷时就套上一件罢。我一会儿子就叫丫头给你扔进去,二姐姐让人闪开些,别砸到才好。” 北虞谢过了四姑娘,四姑娘的脸色才好些。 没一会儿,从院外真的扔进来一个大布包袱,凡砂和川连忙跑过去,拾起了布包,连声谢四姑娘。 四姑娘咳了两声,对北虞说,“二姐姐,我先回去了,等我得了空再来瞧你,你好生养着罢。母亲那里我还是会去劝的,二姐姐放心。” 北虞不忍打破四姑娘心中的美好念头,谢过了四姑娘,四姑娘就带着丫头走了。 四姑娘刚走没多久,祖先堂的院门被人打开了。崔嬷嬷沉着一张脸进了来,进院子就朝里面走。 小蛮刚和丹砂分了几件四姑娘送来的棉衣,崔嬷嬷一脚踢开了门,冷笑起来,“这也是你们能穿的么?这可是四姑娘的衣服,你们一起奴才有胆子穿么?” 川连就要说话,丹砂死死的拉住了川连的手。 小蛮已知崔嬷嬷派人监视着祖先堂了,小蛮陪着笑说道:“嬷嬷,这是四姑娘送与我们姑娘的,还望嬷嬷网开一面。” 崔嬷嬷哼笑一声,“二姑娘哪里缺这些个,二姑娘的斗篷、棉袍和外袄都是按定例做的,会缺这些个旧物么?定是你们这一起奴才起了些心思,想把这些个棉衣扣下来自己穿!” 小蛮到底沉稳,低着头说不敢。 崔嬷嬷见小蛮只认错,并没说别的什么,冷冷的命人把东西都拿走。然后就锁了门,走了。 川连望着崔嬷嬷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北虞心里却清楚,这无非是杨氏的作为。 黄昏时分,送饭的婆子又送饭时,顺便告诉给丹砂,“**奶让我给二姑娘带句话,**奶不方便亲来,倒也念着二姑娘呐。” 丹砂接过了饭,道声谢,婆子关门就走,多一句话也没有。 丹砂提着饭进了来,把婆子捎来**奶冯氏的话告诉给北虞。 北虞自然知晓冯氏不敢亲来,四姑娘因是嫡出姑娘,所以刚去劝杨氏,更敢不避众人来探望北虞。而**奶只是新进门的媳妇,她凡事都要看婆婆杨氏的脸色,哪里敢逾越出一步去。 北虞笑了笑,“大嫂子能带来句话,已然是人情了。便是不能前来,也是人之常情,此时不落井下石,就已属难得了。” 川连对于北虞这份豁达,很是佩服。心里不由得暗暗想着,若是自己有姑娘的一半,岂不也是好的。 晚上快二更天时,院门又被人轻轻敲起。 降香先起来,她记得李婆子说要再来。降香连忙穿上衣服去了大门边。 丹砂早已和李婆子约定好,从时面敲了一声,李婆子便复又在外面敲一声。降香才问,“是妈妈么?” 降香警惕,怕杨氏的人还有暗中监视的,所以索性舍去了李婆子的姓氏。 李婆子在外面低声回道:“是我。”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失去 降香对于李婆子的声音再熟悉不过,降香放下灯笼,声音压得极低,“姑母,姑娘让你下次别来了,夫人现在查得紧着呢。” 李婆子听清是降香的声音,很是欢喜,她的手伸过门板的缝隙,握住了降香的手,“孩子,你还好么?” 降香也是鼻子一酸,“姑母,我一切都好。” 李婆子叹了一口气,“这次倒是林嬷嬷念着于嬷嬷的情,她打发走了看在这里的婆子,才要我来的。她要我问问于嬷嬷如何了?” 降香有些惊讶,“真的是林嬷嬷?” 李婆子嗯了一声。 降香说道,“于嬷嬷很好。姑母,姑娘一直惦记着老侯爷的身子,姑母可曾知晓么?” 李婆子在门那边回道:“我也听得不全,说是老侯爷病得不轻,太医也无法,都说……”李婆子说到这里,略一迟疑。 降香何等聪明,马上接过了李婆子的话,“姑母和我倒也不必顾及,是不是都说是我家姑娘害了老侯爷。” 李婆子以沉默回答了降香。 降香又道,“姑母,姑娘还问郑太姨娘如何了?” “郑太姨娘的身子骨好了许多,现在是她在服侍着老侯爷。”李婆子说着,叹了一口气,声音极低道,“当初我倒不该让你来这赤菊院里,现在害得你受这份罪,我心里过意不去……” 降香马上打断了李婆子的话,“姑母快别说了,姑母可知晓我在这里面的情形么?二姑娘待我们都是极好的,有了东西自己也舍不得吃,还要分与我们。姑母是知晓的,每日里的饭就一顿,姑娘还要分给我们,这样的主子到哪里再有?姑母,我这一辈子是跟定了二姑娘,姑母定要对二姑娘有信心才是啊。” 李婆子因降香被关在祖先堂,心下正不自在,难免有些后悔。现在听降香这么说,只觉得自己忒没良心,二姑娘待自己不薄。 李婆子庆幸是黑夜,没人瞧见她涨得通红的脸。李婆子讪笑道,“即是如此就最好,我也是着急了你,我知道二姑娘人好,你且回去告诉给二姑娘,我定然想法子多打听些消息来,回二姑娘。” “姑母倒不必了,二姑娘说,您总往这边跑,难免被夫人发觉了,还是别来的好。” 降香又和李婆子说了两句,李婆子就走了。 降香马上回到屋里,把话告诉给北虞。 北虞听到郑太姨娘在照顾老侯爷时,心放下了许多,蹙着的眉也舒展开来。 若是这府里唯一不想让老侯爷死的人,不是父亲徐宏俭,而是郑太姨娘。只是,不知道郑太姨娘单薄的力量能否真救得了老侯爷呢? 北虞合衣躺下,轻轻的说了一句,“天晚了,你们都睡罢。” 是啊,天是晚了,不知道明天等待北虞的又是什么…… 翌日隅中时分,四姑娘急喘喘的拍响了祖先堂的门。降香一见是四姑娘的脸色更苍白,还喘着气,急忙去报给北虞。 北虞到了祖先堂的门前,从两扇门板的缝隙中看到了四姑娘,“四妹妹,你怎么来了?” 四姑娘带着哭腔,“二姐姐,父亲决定把祖父送去郊外的庄子里静养了。我求了母亲,又求了父亲,想让父母允许你见祖父一面,可是……他们都不答应,这会子松鹤园里正在收拾着祖父的东西呐!” 北虞只觉头嗡的一声,老侯爷到底身体出了什么事?原本在松鹤园里,为什么忽然要搬去庄子里静养?老侯爷到底如何了? 是不是杨氏对老侯爷做了什么?常平侯府里到底有徐宏俭在,杨氏不方便行事。而到了郊外的庄子里,就说不好谁的人占主导了。把老侯爷送去,就等于要了老侯爷的命! 北虞抓住了门板,急切的求着四姑娘,“四妹妹,你现在就去想办法罢,祖父不能去庄子上静养。那里路不好走,连太医也不方便去,把祖父安排在庄子里,父亲岂不得了大不孝的罪名了么?” 四姑娘没有北虞想得深想,只想到老侯爷要走,北虞的罪名就更难摆掉了,所以才急急的来寻北虞想办法。现在四姑娘听北虞如此说,心下大急。 若是自己的父亲真得了这么个罪名,岂不是整个常平侯府的人皆要受人诟病么? 四姑娘情急之下,更没主意了,只能无助的看向北虞,“二姐姐,那你说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北虞蹙起了眉头。 若是只是杨氏自己的决定,倒也容易,只要把话说给徐宏俭就是了。可是现在是徐宏俭下的令,再想法子,就不那么好办了。徐宏俭也该想到孝顺上去,为什么他要执意把老侯爷送走呢?难道只因为自己么? 北虞觉得事出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她却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北虞抓着门板,“大哥二哥也知晓此事么?” 若是徐岱晟和徐岱松能劝上一劝徐宏俭,倒也行得通。 四姑娘无奈的点点头。 北虞的手慢慢的从缝隙中滑过,最后垂落在门缝边上。 四姑娘见北虞的脸慢慢变了颜色,心里更急,她唤了一声“二姐姐”,等来的只是北虞近于绝望的目光。 “不中用了,父亲是不会改变决定的……” 四姑娘倒吸了一口冷气,双目空洞的望着北虞,“祖父他……” 泪水从北虞脸颊滑落下来,划开了北虞心中最柔弱的那块领地。 再没有了,再不会有人在常平侯府里护着自己了,再不会有人对自己亲昵的咆哮了,再不会有人为她送去松子糕了,再不会有人用宽厚的手掌拍她的头了,再不会有人为她打算一分的了…… 北虞默默的转回身,任由身后的四姑娘急声唤着“二姐姐”,北虞犹如没听到一般,她麻木的走向屋子。 她的祖父,那个最疼爱她的人,从此不在常平侯府了!最可悲的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犹如用刀去剜她的心,一下一下,一点一点,让她死不了,却也活不成。 到底什么时候能再见他,或是能不能见到他,都已是一种如肥皂泡的幻想了。 北虞把两支手指咬在嘴里,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如葱尖般的手指,直至血和着眼泪流过嘴角,北虞依然浑然不觉。 小蛮几个吓呆了,不知道自家姑娘到底是怎么了。 “姑娘啊。”小蛮急着去拉北虞流着血的手,“有什么事,您好歹说出来,何苦这样呢?仔细一会儿子手痛。” 北虞口中的拳慢慢伸开,从樱红色的唇边滑下去,嘴角处沾着一丝血迹。 痛么?不痛。这样的痛远没有心上的痛更厉害。 第一百六十二章 嫂子 杨氏亲把昏睡着的老侯爷送上了马车,当着众人的面,杨氏叮嘱又叮嘱,仿佛是那最孝顺的媳妇。 见马车徐徐驶远,杨氏才回金芪院了。 终于可以安宁了,最碍眼的人也走了,至于这人此后是死是活,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杨氏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再想想被关起了的庶女徐北虞,那个自持聪明,又极会做戏的庶女,竟然骗得过她一时,但是却骗不过她一世。能在她面前装得如何妥贴的,这徐北虞倒是第一个。 不过,那又如何?徐北虞现在不是被关在祖先堂里了么?一石二鸟之计,杨氏可不是第一天用的。现在,只等着徐宏俭秘密的处置了这个多余的女儿呢。 徐北虞,你回常平侯府就是个错误。 杨氏这次唇角边的笑是真心实意的,从她嫁到常平侯府里,没有一天如今日这般快活。 崔嬷嬷这时候进来禀报,“夫人,严府里遣来一位嬷嬷,说是要来瞧瞧二姑娘。” 杨氏一皱眉,“让她进来罢。” 崔嬷嬷出去不多时,带进一个中年嬷嬷。来人进来后,先给杨氏施礼,“徐夫人,我受我家姑娘之命,来瞧瞧贵府的二姑娘。” 杨氏笑得平易近人,“多谢严姑娘还惦记着虞儿,只是虞儿生了一场大病,太医瞧着说像是要出疹子,至于是什么疹子,太医也不能说好。” 杨氏说着,望向严府的嬷嬷,脸上一副为人担忧的模样,“嬷嬷也不是外人,我只怕这孩子的病尚无定论,嬷嬷若是去瞧,真是把病气带给了严姑娘,岂不是我虞儿的不是了?” 杨氏的话说得入情入理,嘴上又是异常的亲切,女儿似乎是她生养的。她又为严府里的姑娘着想,这不得不让严府来的嬷嬷心中感动。 严府的嬷嬷笑容多了些勉强,若真是要出什么疹子,自己倒不方便去看了。想到这里,严府的嬷嬷就又躬了躬身子,“徐夫人,即是如此,我倒不便打扰了,我这就去回府里向我家姑娘负命。” 杨氏极客气的命崔嬷嬷亲去相送,崔嬷嬷把一个荷包不动声色的塞在严府嬷嬷的手里,“此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有劳嬷嬷走这一遭了。” 严府的嬷嬷见这常平侯夫人如此知礼的,便躬身告退和崔嬷嬷一同出了去。 杨氏打发走了严府里的嬷嬷,唇角边的笑容很多了几分。有谁比她更会做一个侯门大户里的当家主母呢?在外人面前,任谁也挑不出她的错来。 这时候,小丫头进来回禀,“夫人,**奶来了。” 杨氏听到怀孕的媳妇来了,就忙命丫头让**奶冯氏进了来。 冯氏的身孕已七个月有余,她的肚子却比旁人的大了许多。杨氏瞧着心上就不喜,她最是害怕冯氏怀的是双生子。 双生子被传为不吉利的象征,生时易带累母亲,甚至于危及性命,此后长大,会累及家族的命运。杨氏想到这里,眉头就拧成一团。 面上,杨氏依然是关爱媳妇的好婆婆。她见冯氏进了来,就笑着说,“你怎么就来了?又不知好好养着了。前儿我让人给你送去的血窝可调羹吃了么?” 冯氏面色红润,因怀胎以来食用都是极好的,所以脸颊圆润了许多。她扶着菱角的手,就要给杨氏施礼。杨氏叫住了冯氏,冯氏这才笑着回道,“多谢母亲记挂,我已让丫头把燕窝拿出些调羹了。” 冯氏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的摸着隆得高高的腹部,微微笑着。 杨氏的目光就落在冯氏的肚子上。“可是要生产了么?我瞧着这肚子比我当年怀晟哥儿时大了许多呐。” 冯氏脸上更红,幸福的喜色却溢在脸上,她低头望着自己的肚子,“也不知晓是怎么回事,别人都道我的肚子大出许多来,许是我吃得比旁人多罢。” 杨氏笑着岔开了话,“乳母我都已遣人寻好了,太医那边也叮嘱过了,你出来行走时要小心些才是。还有,你一会儿子带丫头去祖先堂那里瞧瞧,起先你二妹妹那里还欠着庄上的银两呢,你去取回来罢。” 冯氏心下欢喜,她早就惦记着关在祖先堂里的小姑了,只因忌惮着婆婆,所以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听婆婆许她去收小姑的银子,冯氏面上却不敢露一分,她答应下来。 冯氏挺着肚子来到祖先堂里,叫人打开了锁,就向里面走。 丹砂听到动静,早就出了来,见进来的是笑容可掬的**奶,丹砂忙向里面报去,“姑娘,**奶来瞧您了。” 北虞听到冯氏来了,忙出来相迎。冯氏先打发走了开门的婆子,见四下再无杨氏的人,这才拉住北虞的手,低声道:“二妹妹近来可好?我瞧着妹妹似乎是清减了许多。” 冯氏说完了话,自知自己话说得不妥,像是暗示婆婆虐待小姑一样,**奶唯有讪笑了两声。 北虞眼中闪过一丝伤痛,她垂下眼去,望向冯氏挺出的肚子,“大嫂子,你身子不灵便,怎么就过来了?” 冯氏这才把杨氏的话说了,冯氏安慰北虞,“我也隐隐听得庄子里银子的事,只是妹妹不是已经还了么?” 北虞轻轻一笑,这个时候,杨氏定要把她往死里作践才好。先搜了她的银子,她想再没什么可做的,只能等死了。 冯氏见北虞脸色微黯,不敢再说什么惹得这个平日里和顺的小姑,只能劝道,“二妹妹也要宽心,父亲和母亲只是一时气恼了,过段日子也就好了。” 北虞点了点头,算是安慰了冯氏。 冯氏的声音压得更低,“有一件事,我连你大哥也不敢相告,想来妹妹是个谨慎的人,又和祖父学过棋。只能告诉给你,祖父虽是去了庄子,但是走之前我去瞧祖父时,郑太姨娘让我在庄子那里偷偷的帮着寻个医生,我便趁着我娘家嫂子来时,悄悄告诉给她,她已经答应着会帮着寻一个医生给祖父看病的。” 北虞吃惊的望向冯氏,她从来没想到,平日里温婉的冯氏倒敢背着杨氏做了这么大胆的一件事。若是杨氏知晓了,恐怕只有气死的份了。 北虞拉住了冯氏的手,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冯氏笑着握了握北虞的手,“祖父的病其实早有太医所医,我虽不知晓郑太姨娘的用意,不过即是对祖父有益的事,我倒尽些绵力才好。郑太姨娘叫我别告诉给任何人,我想这府里我只有信你了。” 北虞眼眶一红,“大嫂子,我代祖父谢过你了。” 冯氏笑着说,“咱们进去罢,立在这里倒不好,我也进去瞧瞧,反正我借了这个名头来的,若是妹妹缺了什么,我帮妹妹补上才好。” 第一百六十三章 匕首 姑嫂二人就进了祖先堂的后院北虞住的屋子。 冯氏进了屋子里,就是一怔。 房子倒不小,分内室和外间,外间里一张半新不旧的桌子,两把掉了漆的太师椅,房里除了这些这些家具,再没什么了。房中里里外外竟然没有一点热气,冯氏不由得身上打了一个激灵。 “二妹妹,你怎么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冯氏有些不敢置信,怎么说北虞也是常平侯府的二姑娘,纵是有了错,罚罚就是了,住在这种地方,物件没有,又没炭,身边服侍的人也极少,这岂不是要让年纪轻轻的二妹妹做了病么? 北虞脸色平常,让着冯氏“大嫂子不必惊慌,我已习惯了,嫂子身子不便,小蛮,”北虞吩咐道,“去拿个小褥子来,给大嫂子垫在那边的椅子上坐坐。” 居然连引枕和坐垫都没有,冯氏皱起了眉来。 “不,不,”**奶冯氏连忙摇手,她看向周围,已知北虞在这里活得艰难,又岂会去要往日里的那些讲究。“二妹妹,我和你好好说一会儿子话,就是了,快别忙了。” 小蛮还是拿出了一个薄褥子,折了起来,放在破旧的太师椅上。 冯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从这位小姑被罚进来,她畏惧婆婆,不敢轻易而来。现在看着小姑待她还如从前深厚,她脸上只觉被人淋上辣油一般。 北虞把冯氏让到座上,冯氏拗不过北虞,只得坐下来。 冯氏心中叹惜,面上却不敢让北虞看出来,只得勉强笑道:“二妹妹,过会儿子我让人送个炭盆过来,母亲若是问,我便说是我的主意。” 北虞也知冯氏心下过意不去,但是从北虞进府以来,冯氏待她是极尽嫂子的本分,北虞并不怨冯氏。 小蛮这时候捧着一个布包过来,北虞接过布包,放在冯氏面前,“大嫂子,这里面是三十两银子,我现在这里只有这些了。现在交于嫂子拿回去复命罢。” 冯氏如何能收,她把布包推到北虞面前,“二妹妹,这个银子我万不能收着,至于母亲说的银子,我那里还有些,妹妹这个留着,此后还要救救急。” 北虞自然不肯收下,姑嫂二人推让了半晌。 最后冯氏只得佯装恼了,“二妹妹这是真拿我当了外人。有些事,我倒也不瞒着妹妹,先前儿父亲发了怒,我并不敢来瞧妹妹。现在好不容易母亲遣我而来,我心里只想着看看妹妹,又岂会真要了妹妹的银子?妹妹若是心里还有我这个嫂子,就别再这样外道了。” 北虞见冯氏如此直率,并非虚情假意,便不再推让,命小蛮收了银子。 冯氏握着北虞的手,二人又说了会话,北虞就道,“嫂子是媳妇,别惹了母亲不快,嫂子心疼我,我是知晓的,嫂子身子也要保重,还是早些回去罢。” 冯氏见小姑通情达理,把她做媳妇的难处都道了出来,更是觉得对不住北虞。她立起身来,拉住了北虞的手,眼中有些不舍,“过几日,我再遣人来瞧,若是有什么事,妹妹就告诉给我差来的丫头就是。” 北虞笑着点头,冯氏才离去。 送走了冯氏,北虞那份最沉重的心事,轻了许多。冯氏到底比旁人善良,没有对老侯爷坐视不理。至于郑太姨娘,除了她和老侯爷的这些年来的情分外,郑太姨娘更清楚老侯爷若是死了,于她,意味着什么。 北虞想到这里,垂下眼去,唇角微微翘起来。 那日晚上,**奶冯氏果然差人来送一个炭火盆,几包炭,还有几床被子。 这次不知是因为冯氏怀有身孕,还是因为媳妇毕竟和女儿不同。杨氏并没有叫人抱回冯氏送来的东西。 小蛮几个丫头很是高兴,欢欢喜喜的把炭火盆子引上,原本昏暗的房间,似乎也明亮了许多。 这一夜,北虞早早的睡下了。 睡到半夜,北虞忽然被一声轻唤叫醒了。北虞睁开眼睛,借着月光,只见床边上站着一个罩着青纱的男子。 北虞第一个反应是,难道杨氏等不及派人要杀了自己? 北虞转念一想,若是自己真死在这祖先堂里,定会闹得常平侯府里不得安宁。她这种死法,等于说有人直接和自己的父亲徐宏俭叫板,徐宏俭定会觉得脸上无光的。所以,杨氏不会做这种蠢事。 那么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虽然穿着外袄,北虞还是本能的把身子往后缩了缩。祖先堂里人本就少,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自己真是没处叫人。北虞更奇怪小蛮几个为什么没人出声,她们不会遇到什么不测了罢?! 北虞还没等叫出声来,来人已经说话了,“徐姑娘不必惊慌,我与徐姑娘上一次在普照寺的竹林里曾谋过面。” 北虞听闻此话,先是吃惊,望向来人,果然和普照寺那日相救的人身量相当。再看那块罩着面的青纱,北虞隐隐觉得就是那个人。 “原来是你?” 男子并未在意北虞话中隐隐的戒备,他继续说道:“我已给姑娘的丫头做了迷香,一会儿子人就会醒来,我只想问姑娘一句话,我已知姑娘受了些冤屈,不知姑娘可想我救姑娘出去?” 北虞眉头微微蹙起,这个人怎么知晓她在常平侯府里的事?她受了害之事,连**奶冯氏都不知晓,眼前人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在常平侯府里,他也是有眼线的么? 北虞略一思量,便道:“多谢恩公直言,但是我不准备离开这里,若是离开,我这罪名便坐实了。” “而且,我若是便走,有许多事却不能善了。几个丫头忠心于我,我不辞而别,她们的后果比现在的我更会凄惨。还有,我也有许多放心不下。恩公即是知我家事,也该知晓我祖父身子不好,我不能就此走掉,而弃我祖父于不顾。” 北虞的回答似乎在男子意料之中,男子并未犹豫,便又道,“那你要我去帮你瞧瞧你祖父么?” 北虞垂下眼来,“多谢恩公美意,不必了,我欠恩公的已是太多了。祖父那里,我想还是有别的办法的。” 男子没说话,片刻后才道,“即是如此,倒也便罢了,我这里有一把小匕首,很小,却极锋利,倒适合女子用,你留着罢,这把匕首虽不能伤及人性命,许是有一天能帮你护身。” 男子说完,从手掌从拿出一把小匕首,放在床边,也不多话,转身便走。 北虞望向飞身而跃的男子,半晌没回过神来。这简直像自己做的一场梦一般,此人来无影,去无踪,从前他帮自己若是偶然的话,可是这次,他为什么要来多此一举帮自己这一次的呢? 刚才,北虞很想让这个男子去帮她救出老侯爷。可是,北虞并不知对方身份。至少不能肯定对方和常平侯府的关系。北虞能确定的是,男子和韩良并无关系。老侯爷和韩良却不能放在一处比。 男子能知晓常平侯府里自己被关之事,就保不齐是不是谁暗中的帮手。若是此人真与杨氏有什么暗中交葛,自己要救老侯爷的话,可就成了老侯爷的催命符了。北虞不能让老侯爷受了这种威胁。 可是来人为什么要赠给自己一把匕首呢?会是自己多想了? 北虞缓缓躺了下去,脑中闪着解不开的疑问,手指触到冰冷的匕首上。北虞把匕首握在掌心中,缓缓合上了眼。 【作者题外话】:感谢几位亲们的打赏!其实亲们的每条留言我都仔细的看过,有替我站出来说话的lify,有小小年纪的雪忆,木梨,鞋子,黎沫,牧xiang,十九等等,有些留言我回复过,可能你们没注意过,感谢各位的支持!! 第一百六十四章 求生 翌日一早,北虞被人摇醒来。她睁开眼睛,只见小蛮紧张的立在床边上,“姑娘,你手上的是什么?” 北虞这才想起昨晚救过自己的男子来过,赠给了自己一把小匕首。北虞坐起来,拿起小匕首端详着。 匕首是一把羊角匕首,只有巴掌大小,形状微微弯曲,匕柄有梅花型纹路。北虞把匕首收于袖中,并不能见其形状。 北虞对着小蛮笑了笑,“你别怕,这是我的东西,此后我随身带着就是了。” 姑娘防身无可厚非,可小蛮总觉得一个姑娘家带刀配剑的,有失仪容。再想想现在,情形不如从前了,小蛮便没再说什么。 些后,北虞在祖先堂里,依然是饭不应时,但是在**奶暗中帮助下,至少炭火是够用了,屋子里也暖和了许多。 北虞没有因表面的一时舒畅而备感愉悦,她想到这平静背后的隐患——徐宏俭对自己的处置。 徐宏俭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杨氏在一边再说些添油加醋的话,徐宏俭便更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了。 北虞心里其实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父亲徐宏俭待自己和其他几位姑娘不同。四姑娘是嫡女,自不必说了。就是大姑娘和三姑娘在徐宏俭那里,也要比北虞有些脸面。到底从前出了什么事让徐宏俭如此厌恶北虞呢? 北虞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斗篷,陷入沉思。 降香端来一杯热水,笑盈盈的走到北虞身边,轻声道,“姑娘,丹砂刚刚烧开的水,姑娘快快暖暖手罢。” 北虞抬起头来,望向降香。从她们搬到祖先堂来,就再没有什么茶可喝了。北虞倒也不计较这个,只要能暂且安身立命,容她想出自救和维护几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丫头的法子就好。 北虞接过水杯,望着一团团升起的热气,对降香说道:“下一次李妈妈再来时,你帮我传些话给她。” 降香俯下身去,北虞低低的在降香耳边说了些话。 降香不住的点着头,最后待北虞说完,降香才道:“姑娘放心,奴婢定会把此事做得周全。” 没几日,安荣侯夫人给安荣侯太夫人做寿,请各府里的夫人及姑娘们去给安荣侯府参加寿宴。 安荣侯王醇和常平侯徐宏俭年幼时倒曾在一个先生门下读过书,安荣侯太夫人做寿,徐宏俭和杨氏自然要去祝寿。 杨氏进了安荣侯的后堂时,只觉得众人的眼光有些怪异,杨氏只当是老侯爷的病,外面多有谣传,倒也并未往心里去。 这时候,杨氏听到有人轻唤她,杨氏转头一看,是嫂子谢氏带着侄女杨芳茹走了过来。 谢氏走到杨氏身边先拉着杨氏寒暄几句,随后轻轻的扯了扯杨氏的袖口,嘴努了努。杨氏心知自己的嫂子有话要说,便假借赏花,走到窗口无人处。 谢氏打发走杨芳茹,才低低道:“我正要寻你去,现在京城里都盛传你家的事呐。” 杨氏心头一惊,眉头皱了起来,“可是说老侯爷的病么?要知道,老侯爷病着送去庄子里,可是侯爷的主意,与我何干,再说……” 谢氏还未等杨氏说完,便摇了摇头。她四下张望一眼,才低声道:“你还有所不知呐,现在外面盛传你要害死庶女徐北虞呐。” 原来是为这事。 杨氏一阵冷笑,“二丫头只是身子不好罢了,这与我何干。” 谢氏脸上有些焦急之色,声音压得更低,“我也是才听说的,现在外面都说,楚姨娘其实并非病死,而是被你毒死的。” “什么?!”杨氏忍不住一声惊呼,引来四击几位夫人的侧目。杨氏忙住了嘴,向四周尴尬的牵了牵嘴角,扯着谢氏的手,就走出正厅去。 杨氏握着谢氏的手,一直走到外面无人处,杨氏才气极败坏的问道:“嫂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氏急急的说道:“我哪里知晓,才个儿听一个夫人说的。说是当年你嫉妒楚姨娘得宠,而毒死了楚姨娘,对外只说楚姨娘身子不好。因前事,所以你对楚姨娘所出之女徐北虞也有余恨。” “外面传说,徐北虞因长得颇像楚姨娘,令你整日寝食难安,怕侯爷望着徐北虞,便心生怜悯,更加忆起楚姨娘来。所以现在你如法炮制,把楚姨娘所出的姑娘也毒得身体不成样子,只等着人死了,你好出口气呐!” 谢氏的话刚说完,杨氏就气得浑身发抖,“无耻,何人如此诽谤我!” 谢氏环视四周,低声劝道:“妹妹也要沉得住气才是,刚才一个夫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起初也有几人不信,旁边有人就说,常平侯府里有三个姑娘都定了亲,按说安荣太夫人做寿,你该带二姑娘来,若是你能带徐二姑娘来,就说明这只是谣传,并不做数。但若是你没带徐二姑娘来……” 谢氏的话没有再说下去,杨氏就已经了然了。 若是自己没带徐北虞来,就说明自己已经对徐北虞下了手。 杨氏咬紧了牙,到底是谁放出了这股子风来,闹得她连当年楚姨娘的事也要背上黑锅。杨氏自知谢氏不敢把话全告诉给自己,外面传闻许是比这还难听呢。 许是什么嫡母虐待庶女,主母善嫉,轻践人命等等的话,都会传得满天飞呐。 难怪杨氏刚来时,几位夫人瞧着她的眼光怪异非常,原来她只身前往,已经做实了别人的猜想。杨氏只觉得胸口发堵。 可是偏偏对于徐北虞“毒害”老侯爷的事,要脸面的常平侯徐宏俭不肯张扬一声,只说胳膊折了在袖里,让徐北虞苟活了这些个日子。 谢氏见杨氏一脸灰色,心中也信了几分那起传闻来。许是自家小姑真对楚姨娘连并庶女下手了?那自家小姑可就比自己还狠毒了。 谢氏轻拉了杨氏一把,“现在你府里老侯爷又不在,真是徐北虞出了什么事,岂不真应了别人的闲话么?” 谢氏说着,转头望向宾客出入的前厅,“出来一会儿子,让人瞧见也不好,咱们还是回去罢。” 杨氏没有答话。纵是她有再好的忍性,也不会有把这些放在心上。杨氏紧抿着嘴,两只唇角向下垂着。 谢氏也不多话,和杨氏并肩走回了安荣府的前厅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重回 从安荣府回来,杨氏就一直闷闷不乐。 晚上徐宏俭从安荣府回来时,就被守在那里的丫头请到了金芪院。 徐宏俭一进门,见杨氏正扶额歪在美人榻上。 徐宏俭便问,“怎么了?” 杨氏轻轻一笑,“倒也没什么,许是着了风。”杨氏起身让过徐宏俭,就坐在徐宏俭对面轻声问,“侯爷,二丫头在祖先堂也关了些时日了,侯爷打算怎么处置了她?” 一提起那大逆不道的徐北虞,徐宏俭就气不打一处来。 徐宏俭冷笑道:“让这不孝忤逆的畜生没了罢。” 没了,就等于叛了北虞的死刑。 杨氏本来是该无比欢喜的,现在却不得不要缓上一缓了。 杨氏在一旁做深明大义状,“侯爷,妾身以为现在还为时过早。” 徐宏俭抬起头来,皱着一双剑眉,望向杨氏。 杨氏对上徐宏俭的眼睛,修眉轻蹙,“侯爷请想,此时老侯爷患病去了庄子上,外面已经有些传闻,若是此时处置了北虞,外面岂不要对我们常平侯府有些绯议么?” 徐宏俭的眉头皱得更紧,杨氏小心翼翼的说道:“侯爷,外面现在也议起了楚姨娘的死因。” 徐宏俭双目一挑,双眼射出冷森森的光,“楚姨娘的死,只是病逝。” 杨氏垂下眼去,没接过徐宏俭的话,但她心里清楚,楚姨娘的死,是在这常平侯府里永远不可说的事。 房中一瞬间便如同棺木里的死静一般,这种静,令一直自持稳重的杨氏,也觉窒息。 良久,徐宏俭的话才从牙缝中挤出来,“徐北虞,就让她多活几日罢,你为她选一门亲事,让她给我死得远远的。” 祖先堂里的北虞,在降香传话给李婆子后,就等着一个消息。 果然,没几日,李婆子悄悄告诉给降香,虽是费了些周折,但还是把话传给了严姑娘。 北虞心里十分感谢这位浅交的朋友。她开始只是报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严姑娘倒真肯帮她。 日子一如往常过了有小半个月。 这一日,北虞正在和小蛮几个把先前的衣服寻出来晒晒。 因祖先堂后面的房子里,又阴又潮,小蛮怕一些好衣服放着生了霉,所以张罗着把衣服拿出来晒。 祖先堂的院门在这时候打开了,杨氏扶着崔嬷嬷的手,身后跟着几个丫头婆子缓缓的走了进来。 杨氏望向正拿着衣服往一根绳上搭的北虞,嘴角的笑就多些了嘲讽意味。她侧目看向身边的崔嬷嬷,“帮二姑娘收拾了东西了罢。” 崔嬷嬷连忙答应一声,招呼了身后的丫头们,就过来把小蛮刚晾在绳上的衣服扯了下来。 小蛮当即就有些发急,她忙拉住了崔嬷嬷的手,陪笑道:“嬷嬷这是要做什么?” 北虞一见性子最是沉稳的小蛮也着了急,便上前来,“母亲,您这是要做什么?” 杨氏微微一笑,亦如北虞第一日回常平侯府一样温和亲切,“自然是让你们回赤菊院里。” 回赤菊院里?北虞绝对不会相信杨氏格外开了恩,那么出了什么事? 北虞望向杨氏,已和杨氏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北虞面上就不再柔弱,她不卑不亢道,“母亲,何事要回赤菊院。” 杨氏轻轻一笑,“虞儿你也不小了,四月里你即要及笄了,我和你父亲自然是要把你许配人家的,现你父亲已经瞧好了一户人家,你准备待嫁就是了。” 北虞眸子猛的一缩,待嫁?杨氏现在恨自己成这样,绝不会给自己找一个多好的亲事。 北虞一躬身子,平静的回道,“多谢母亲。” 北虞的镇静,让杨氏原本挂着笑容的脸上忽的一滞。 本来,此次无须杨氏亲自来的。杨氏来了,就是希望看到的是惊慌无措的北虞,要么恨意重重,怨眼痛骂。要么痛哭流泣,甚至于看到北虞跪在自己脚下,求得自己的谅解。 可是,二姑娘徐北虞竟然这样平淡的接受了这一事实。难道她不在乎自己给她找个什么人家么?难道她就不怕嫁个疯子傻子,或是身体残缺的人么?哪有女人不担心自己后半辈子要过的日子呢? 杨氏不由得双眼睁了睁,徐北虞,简直是心机太深,竟然令她也看不透。这样的人,不死就活该受罪,比死还要难受才好! 杨氏盯着衣着平常,黑发一丝不乱,微躬着身子的北虞,杨氏忍不住用话刺上一刺,“那便收拾妥当罢,我只劝你一句,别高兴得过了头,你父亲那里可是正愁没人触了霉头呐。”杨氏说完,转身就走了。 北虞抬起头来,望向杨氏的背影。越是想她不好,她倒非要努力的好起来做给杨氏看。不管是什么样的亲事,只要没落定前,北虞就还有机会,她就不能放弃。纵是落了定,也不是一锤定音的事。 不到生命终结,北虞绝不会放弃了自己。 于嬷嬷走到北虞身边,“姑娘,您说夫人到底会给您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北虞淡淡扬起嘴角,“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我们却都不能坐以待毙。”北虞转回身,吩咐道,“嬷嬷,收拾收拾,咱们回赤菊院。” 回赤菊院,这是于嬷嬷等人一直的心愿。 等进了赤菊院的那一瞬间,于嬷嬷的眼眶还是红了起来。一样的青砖院墙,一样的梅树,一样的院门,却仿佛如隔世再见一般。 北虞面色如常的进了赤菊院,早有丫头婆子们迎了出来。北虞扫了一眼,其中多了许多生面孔,却还有几个识得的丫头婆子。 齐儿在人群里先红了眼睛,她极力的咬着唇,似乎克制着不让身体颤抖起来。 丫头婆子的表情尽收于北虞的眼中,北虞轻轻一笑,进了正房。 北虞回了赤菊院,一切如常。 四姑娘第一个跑来瞧北虞,四姑娘拉着北虞的手,眼圈又发红起来。北虞岔开话和四姑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四姑娘刚走,**奶也来瞧北虞了。 北虞把**奶冯氏又让了进来,大.奶奶又和北虞说了半晌的话。 北虞这边又重新安顿起丫头们,自不必说。 第一百六十六章 劝嫂 北虞回到赤菊院里,开始告诫几个贴身丫头们,从此再不许表现出一分和厨房的关联,若是大家都想活命,并顾着李婆子,纵是出了天大的事,也不许出头说话。 降香低着头,忍不住咬住了嘴唇。北虞打发出丫头们,独留下降香。 “降香,你是不是怨我待李妈妈太过凉薄了?”北虞看向垂着头的降香。 降香忙摇头,“姑娘,奴婢不敢。” 北虞叹了一口气,走到窗口前,望着窗口摆着的一盆花,似无意般的说道:“降香你瞧,咱们的花长得如何?” 降香不知道姑娘好端端的为什么说起养花来了,她茫然的望向刚打了花苞的花,答道,“奴婢瞧着春日到了,这花长得好了许多。” 北虞端详着面前的花,轻轻道,“若是想保得整棵花枝茂盛,便要剪去些枝叉。”说着,北虞拿起一旁的剪刀剪下一枝花枝来,拿在手中。 北虞继续说道,“降香,这枝剪下来的花枝不是没有用处了,之所以剪下它来,是为了保护它,把它移到水中,它还会生长出须根来。但是若是依然让它长在主枝上,早晚有一天,因它过分的生长,它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到那时,再想剪它,都来不及了。” 北虞说着,转回身来把手上的花枝递给降香,“我的话亦如此,李妈妈是帮了我大忙的人,我虽现在瞧着好了,险境已过,实者更引起了夫人的猜忌。现在的我夫迫于无奈,动不得,但是李妈妈一个厨房的奴才,夫人想收拾就能收拾,而且不必顾虑太多。” “我不让咱们院里的丫头过分和厨房接触,就是这个道理,我不想李妈妈被夫人发现了。降香,你懂我的意思么?” 降香这才恍然大悟,姑娘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姑母,才狠心做出这样的事。 降香重重的点点头,“姑娘放心,从此后,便是我也不会去寻姑母的。” 北虞点点头,由衷的笑了起来。 北虞搬回的第二日卯时,橙桂院里的**奶冯氏便觉肚子一阵绞痛,她心知要生产,便打发人去向杨氏回禀。杨氏急急的赶了来,着实张罗起稳婆和太医之事。 在翌日清晨,痛疼了近一日的冯氏终于生下了一对双生子,两个未足月的男婴如同小猫崽一样。 守在外面的杨氏得了信儿,当即便沉下了脸去。话也没多说一句,转身回了金芪院。 常平侯徐宏俭得得了禀报,知道媳妇生了一对孙子,心上却也不喜,但碍于脸面,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徐宏俭见到徐岱晟时,脸上就极冷。 徐岱晟见父母皆因妻子生了双生子而着了恼,心上怨起**奶来,竟然连看也没去看刚为他生了两个儿子的冯氏一眼,躲在外书房里研究起书来。 没有任何一个亲人探望的冯氏,望着身边两个一模一样的儿子,眼泪就涌了出来。一旁的丫头缘豆就悄声劝着:“**奶快别哭,月子里哭可不是要做病么?” **奶忍住了泪,却依然伤心了好一会儿。 到了中午,杨氏才遣人来看冯氏。却没有一句安慰的话,丫头直接告诉冯氏,“夫人说了,月房里男子是不许进来的,怕的是阻了世子爷的运数。” 冯氏也因生了双生子,并不敢说什么,只能委屈的答应下来,还要遣丫头打赏了来传话的丫头。 从此后,橙桂院里,只有冯氏带着两个孩子,没人再去瞧冯氏一眼。 冯氏生孩子前,常平侯府上下一个样,生孩子后又一个样了。冯氏也觉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只能暗自垂泪,却不敢怨任何一个人。 冯氏生下孩子第三日,北虞带着先前老太爷赏给自己的燕窝去了橙桂院。 早有小丫头向冯氏禀报说二姑娘来了,冯氏心下先是一惊。未婚女子是不许进月房里的,怕沾染了晦气。若不是北虞和自己相交甚好,她又怎么会敢冒这个风险来看自己呢。 人家有情,冯氏却不能无义了。 冯氏便让小丫头去劝北虞,这月房是进不得的。 小丫头出来话刚说到一半,北虞就笑着打断了,“这些个话,你不必说了,一会儿子我亲去瞧大嫂子,让大嫂子说给我便是了。” 小丫头还要拦着,北虞却绕过丫头亲挑帘子进了来。 北虞进了里间,就看到围着头,坐在床上,有些消瘦的冯氏了。北虞轻唤一声,“大嫂子。”冯氏的泪就落了下来。 北虞连忙拿出帕子,亲为冯氏拭去了泪,“好生生的哭着什么,此后出了月子可不是要闹了眼病的么?” 冯氏的泪依然止不住的流下来,“也只有二妹妹不怕什么忌讳来瞧我了……” 身边的奶娘见北虞进来,也极是知趣,躬身来回道:“二姑娘和**奶说着话罢,奴婢去外面瞧瞧汤水做好了没有?” 北虞坐在床边的锦杌上,拉住了冯氏的手,“从前我被关起来时,大嫂子也一样去瞧过我,我又怎会弃大嫂子于不顾呢?再者,祖父那边,大嫂子也是尽了心力的,我一直对大嫂子心存感激。” 北虞见冯氏里间服侍的丫头不过是先前菱角和缘豆,还有一个奶娘,连二等丫头也没有。北虞蹙着眉头问道:“怎么就这几个人,其实的丫头们呢?” 冯氏这才说道:“你大哥现在住在外书房去,母亲说他身边不能没人服侍了去,把几个二等丫头叫去服侍了。” 媳妇刚生产过,就忙着叫二等丫头去服侍,还不就是为了给儿子再添几个通房丫头。杨氏这种母亲,封建透顶,媳妇现在生了双生子,她定是第一个不高兴的。不借着这个机会给冯氏添些堵,让她意识到生了双生子的错误,杨氏怎肯摆手呢? 想到这里,北虞就觉杨氏自私极了。 北虞拍了拍冯氏的手,劝道,“大嫂子,你快别伤心,现在你身边有两个孩子,你并非一人,你总这样伤心,身子毁了,岂不尽如他人意了么?大嫂子,你就算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也要好好的活着才是啊。” 冯氏拭干了泪水,点点头,“二妹妹放心,我定要好好的照顾我的儿子。” 北虞微微笑着问,“冯府那边,大嫂子可告之过去了?” 冯氏的头轻轻的点了点,“母亲打发人去说过了,奶娘就是我娘家母亲那边遣人送来的。原来母亲也说请个奶娘来了,可能是因为近日里忙着,忘记了此事。” 冯氏勉强笑了笑,脸上有些发红,许是因为说了婆婆的不是,心下有些不安。 又是杨氏。 北虞心中暗气,杨氏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别人的机会,把这个消息让自己的人送去给冯府里。冯家得知**奶冯氏生了双生子,定然觉得理亏,不知道此后见杨氏要怎样隐忍呢。就是气势上,只怕也要矮了杨氏一头。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双生子 冯氏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去,“我谁也不怨,只怨我自己不争气,是我带累了世子爷。” 北虞手上一紧,握住了冯氏的手,“大嫂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生儿生女并非你自己一人之事,为什么要把错全揽到你一人身上?” 北虞只差把现代的思想告诉给冯氏了,生娃娃的事,并不能怪女人。 冯氏却把北虞的一腔热情,当成对自己的劝慰。她点了点头,“二妹妹,多谢你劝解我,我倒也想得开,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我定然会好好照顾孩子们。” 北虞无语了。 冯氏和北虞又说了好一会儿关于孩子的话题,令冯氏欢喜的是,北虞很喜欢两个双生子。北虞抱着一个小家伙,就对冯氏笑道:“大嫂子,你也该给孩子们起个乳名,不是都说,乳名叫得轻贱些,孩子会好养着。” 冯氏见北虞如此关心两个孩子,就笑,“妹妹就给两个侄儿起个乳名罢。” 北虞抿着嘴笑,仔细想着,“只是乳名,那就叫……谷子和麦子,生长在庄稼地里的,虽然受过风吹雨打,秋季却皆成熟,而且是哪个人都离不得的。嫂子听着可好?” 冯氏抱起了床上的另一个小婴孩,“小的就叫麦子,大的叫谷子,我觉得很好。” 姑嫂二人坐在月房里,轻声讨论着谷子和麦子将来长大后的情形,屋内一片温馨。 北虞从橙桂院回到赤菊院,一进门,就见于嬷嬷正焦急的在屋檐下来回的走着。 北虞眉头一挑,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一直沉稳的于嬷嬷有失方寸。 于嬷嬷见北虞回了来,疾步迎上去,“姑娘……” 北虞轻轻的摆了摆手,“嬷嬷站在屋檐下仔细凉到。” 于嬷嬷也是一点就透的人,听到自家姑娘如此说,知道自己有些着急,竟然忘记现在的赤菊院,和她们走之前是不同的。夫人换了一些丫头和婆子。 于嬷嬷半垂着头,随着北虞进了屋子里。 北虞打发走小丫头,命降香守在门口,才问向于嬷嬷,“出了何事?” 于嬷嬷低声道:“姑娘,我听得说,夫人要将您许给凉州知府的嫡长子呢。” 凉州?北虞思绪一下子被扯到王之涣写的凉州词里: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一首凉州词,已足够让人知晓凉州的荒凉了。 可是,北虞想到的却并只如此。杨氏因迫于外界传闻,不敢对她下手,可她又岂会咽下这口气。 想来这位凉州知府的嫡长子也并非什么良配,若非身体有疾,便是性子乖戾,总之杨氏要达到报复自己的目的。 于嬷嬷见北虞不作声,便又催了一句,“姑娘,奴婢想着,此事便不能如此了,夫人定下来的亲事,岂有好的?姑娘现在要不要想些对策,要么像先前一样引起外面的传闻,这样可好?” 北虞摇了摇头,“嬷嬷,即是夫人敢给我说这样的亲事,定然已经想到万全之策了。这位知府少爷,只怕在外人看来,是极妥帖的人。内在的事,只会有极少的人知晓。夫人能选这样一门亲事,她定然是选了又选,挑了又挑,岂会让旁人说出什么不是?” 于嬷嬷念头一转,“那……那姑娘去求求侯爷如何?” 北虞目光一转,“父亲定然也会极赞成这门亲事的,不然夫人怎敢放出这些话来?” 于嬷嬷神色微黯,“这可如何是好啊?” 北虞抬起头来,双眼炯炯,“嬷嬷,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不能就此放弃了。命自我立,外头还没叛我们死刑,我们若是叛了自己的死刑,便再无药可救了。” 于嬷嬷忍不住回道,“可是两边都要下庚贴子了,这可如何改变得了啊?” 北虞坐在书案前,把狼毫笔蘸了些墨,不急不缓的说道,“不是还没下庚贴么?嬷嬷,一切都有变数的。纵是下了庚贴了,凉州离京城有多远,庚贴传到那里也要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一切都有变数。” 于嬷嬷只觉越来越不懂自家姑娘了,她小小年纪怎么就能如此沉着、冷静,竟然把她这个活了一把年纪,看过许多世事的老嬷嬷给比了下去。 于嬷嬷心下更加佩服起自家姑娘,成大事者,才有这份沉稳。 三日后,常平侯府里果然传出二姑娘将定亲于凉州知府孙大人嫡长子的消息。 正在备着嫁妆的大姑娘听闻此消息,第一次开怀的笑起来。“好你个徐北虞,你也有今天!” 一旁的春果见大姑娘说话并不忌讳,就劝了一句,“姑娘,也要仔细些才好。” 大姑娘冷冷一笑,“我现已是定了亲的人,我怕的是什么?况且,这徐北虞现在在常平侯府里已是众矢之的,有谁还会在意她呢?” 春果把做好的一双绣鞋交到大姑娘面前,“姑娘说得倒是极是,只是姑娘要嫁人的人了,倒不必因二姑娘而损了姑娘的好名声。” 大姑娘的目光落在做好的那双大红桂花绣鞋上,唇角边的笑意深了下去,“我只是说说而已,只怕有人此时已经做出了什么事呐。我们就有新鲜儿事可听了。” 春果不知道大姑娘话中的含义,只得不再说话。 而被大姑娘说中的人,正是三姑娘。 三姑娘一大早便带着白芷几个丫头来了赤菊院里。 一进门,三姑娘就在院子里嚷了起来:“二姐姐,我可是给你送好物件了!” 三姑娘豁亮的嗓门在赤菊院里回响着,屋内的于嬷嬷眉头就是一皱,“三姑娘在院子里闹什么呢?奴婢去瞧瞧。” 北虞站起身来,“嬷嬷,不必了,我亲去瞧罢,三姑娘能闹得这么吵嚷,不就是要引我出去么?” 小蛮一脸紧张的过来扶过北虞的手,主仆几个走出前厅的门来。 出了门,只见三姑娘立在院中,笑得如三月桃花般,分外灿烂。三姑娘身后跟着几个丫头,每人手里都抱着一床被子。 三姑娘见北虞主仆出了来,便笑道:“二姐姐忒客套,我只是送几床被子过来,二姐姐便要亲自相迎,闹得妹妹倒过意不去了。” 北虞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一脸淡笑的望着三姑娘。 三姑娘见北虞没问话,多少有些失望,她只得自己找话来说,“二姐姐,被子我给你送来喽,听得说凉州很是荒凉,连这最普通的被子也是极贵重的,二姐姐把这些被子好好收着,将来顶门立户过日子,都是用得着的呐!” 于嬷嬷并几个丫头在房中就变了脸。川连就要上前,被丹砂暗中拉住了手,川连还在挣扎着,丹砂的声音极低,“你急的是什么,姑娘还未发话呐。这些个话她爱说就爱,你又何必当真,又中了人家的计呢?” 川连见丹砂这么说,便立着不动,一双眼睛却狠狠的望向一脸得色的三姑娘。 北虞似笑非笑的望着三姑娘,“多谢三妹妹惦记了。” 三姑娘笑得如斗胜了的公鸡,扬了扬手,“瞧二姐姐说的,我们是姐妹,我岂有不为二姐姐考虑一二的?这谢字可实在是忒见外了。” 北虞脸上的笑容不改,“三妹妹送我些被子了,我十分感谢,小蛮,去取几本书来,送于我这亲厚的三妹妹。” 三姑娘望着北虞,似乎看着一尾垂死挣扎的鱼,笑容多了几分冷意,“二姐姐,我可不缺什么书。” 北虞笑着说道:“妹妹哪里不缺书呢?我这里倒是有多余的《女诫》和《涑水家仪》。妹妹当初连自己的夫君和婆家都敢咒骂上了,想来妹妹嫁到义武侯府里,少不得要多抄这几本书,妹妹留着这些用,岂不便宜些?” 三姑娘最为气短的就是这件事,却不想已到落到如此地步的徐北虞,竟然还敢一提再提。 三姑娘柳眉当即立了起来,“我尊敬你,才唤你一声‘二姐姐’,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北虞的笑容如沐春风,“妹妹说得真真有趣,纵是我有一天死了,妹妹还是要向我的牌位拜上一拜,心中纵使再不情愿,也要叫上一声‘姐姐’罢。” 礼仪之家,上下尊卑,向来严格,北虞说得是事实,三姑娘只有咬牙的份。 三姑娘狠狠的吩咐着身后的丫头们,“把被子给我扔在这里!咱们走!” 北虞望着甩在地上的一床床棉被,笑语嫣然,“多谢妹妹了,恕不远送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新妾 于嬷嬷见三姑娘一行人气极败坏的走了,才摇头叹道,“我怎么瞧着三姑娘的作派越来越似吴姨娘一般无二?” 北虞淡然轻笑,“三姑娘这样的作派,只怕嫁到义武侯府里,还有亏要吃呐。” 北虞望着掷在地上的几床被子,吩咐道:“叫些小丫头把这些被子收拾起来,别贸然的使用了。” 北虞说完,带着丫头们便回了屋里。 此后,北虞尽量不利用厨房那边,叫小蛮另辟途径打听老侯爷的病情。可是打听了许多地方,庄子那边的事竟然一点也打听不到。 北虞心下隐隐不安起来。老侯爷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呢? 北虞也曾想让**奶冯氏帮忙打听一二,转念一想,便做罢了。现在的**奶冯氏在常平侯府里,没一个人肯正眼看她,自己的大哥世子爷更是不登橙桂院的门。 本来因为生子就已交出了内务的**奶,现在手上可用的人就更少了,她和北虞都是一样,打听不出什么来。况且,冯氏现在的境地着实让她心寒,北虞怎么好意思再把这事拿出来恬臊**奶。 北虞内心焦虑的等待着老侯爷的消息,只要有一天庄子那边传来的不是坏消息,于北虞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赤菊院里这几日却着实的忙。迎来了送棉被的三姑娘,又迎来了内宅里最有体面的奴才——崔嬷嬷。 崔嬷嬷向来在各位爷和姑娘面前极守奴才的本分,从来都是礼数周到的。这一次来赤菊院,她依然如常,只是眼神中已不复从前的漠视,而换成了探究和审视。 北虞对崔嬷嬷的态度亦如先前,她笑着让崔嬷嬷,又是茶又是点心,招呼得给足了崔嬷嬷的面子。 崔嬷嬷却不能托大,恭恭敬敬的立在北虞面前,躬身子回道:“二姑娘,奴婢是奉了夫人之命,来给姑娘传个话。” 北虞不说话,等待着崔嬷嬷的下文。 崔嬷嬷见北虞似乎对夫人的话并不在意,她的声音便高了一些,“是这样,夫人见二姑娘时常往橙桂院里去,夫人想提醒姑娘两句话。” “这橙桂院里,到底是**奶刚刚产过两子的地方,多有忌讳,况且,这老规矩都说,未出阁的女儿家是不许进月房的。夫人也是惦记着二姑娘,怕二姑娘染了晦气,还望二姑娘能明白夫人的一番苦心。” 自己不去瞧冯氏,也不许旁人去。这就是杨氏真实的心思罢。 北虞淡淡一笑,“嬷嬷说这话,我就不懂。若说是规矩,其实这规矩也是忒多了些。按规矩来说,纵是媳妇再有不是,生下的是咱们徐府的孩子,不说七汤八菜的伺候着,却也不至于无人理睬罢。而现在大嫂子的日子竟然连个体面的丫头都不如,难道这也是该有的规矩么?” 崔嬷嬷被北虞抢白了一顿,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冷冷一笑,“二姑娘,夫人也是替二姑娘着想一二,二姑娘犯不着不领这个情。” 打感情牌的幌子?只是经过了老侯爷的事,杨氏再打感情牌,有用么? 北虞抬起一双明亮的双眸,望向变了颜色的崔嬷嬷,“嬷嬷,其实我也是为母亲着想,若是我再不去瞧大嫂子,冯府里有一天来人看望大嫂子,知我们家没一人去瞧大嫂子,只怕母亲的名声也不好罢。嬷嬷,我这也是为母亲分担一二呐。” 好一个分担一二,好一张厉口。 崔嬷嬷只觉胸口堵着一团气,憋得她真发闷。 崔嬷嬷牵了牵嘴角,勉强的笑都挤不出来,“二姑娘即是如此说,那老奴也没什么话好说了,话老奴已替夫人传到了,老奴这就回夫人那里复命去了。” 崔嬷嬷说完施了礼,才退了出去。 于嬷嬷有些担心的望向崔嬷嬷的背影,劝起北虞来,“姑娘是不是太过激进了些,夫人听到崔嬷嬷的话定然会气恼不已的。” 北虞淡然微笑,“嬷嬷,现在纵是我如先前一样尊重着夫人,夫人待我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了。” 于嬷嬷叹了一口气,是啊,夫人做事太绝,竟然敢拿老侯爷害自家姑娘,这个仇算是深深的结下来了。 北虞站起身来,把胸前的一缕青丝轻轻扬在脑后,对小蛮说道,“把我的腥红抖衣拿过来,我去大嫂子那里瞧瞧去。” 小蛮去拿了披风为北虞穿上,主仆二人就去了橙桂院。 进了橙桂院,**奶冯氏正厅里迎出来了一个少妇打扮的人。北虞抬眼仔细瞧,竟然是珍珠。 北虞眉头不由得一蹙,珍珠那里却已经施了礼,“二姑娘来了。” 北虞望向珍珠,只见珍珠原本梳着的双髻盘着的丫环头,现在已经高挽起来,梳成了一个高髻。再看珍珠身上穿着杏黄襦裙,脸上着了薄薄的脂粉,显得人有了几分美艳。 珍珠见北虞迟疑,也不说话,笑着挑起了帘子,“二姑娘去瞧我们奶奶罢,奶奶那里正逗着谷子和麦子玩呐。” 我们奶奶……难道杨氏已经…… 北虞收回目光,走进了月房。 **奶冯氏正和奶娘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轻轻晃着,似乎在哄孩子睡觉。 冯氏见北虞进了来,笑着招招手,对着怀里的小娃儿努了努嘴。 北虞一笑,走到冯氏身边,冯氏怀里的婴孩睡得正香,脸上已经蜕去了原本淡淡的黄色,现在小脸粉嘟嘟的,着实惹人喜爱。 冯氏把孩子交给缘豆,自己拉着北虞的手,坐在对面的小炕上,轻声道:“我这几日心里着实惦记着妹妹呐。” 冯氏说完,望了一眼内室的隔扇门处,起了身,走到隔扇门那里向外瞧了瞧,见并无一人,才关了隔扇门回了来,对北虞低声道:“听得说,母亲已经快把妹妹的庚贴和凉州知府的儿子换去了?” 北虞点了点头,却问向冯氏,“大嫂子,是不是夫人把珍珠给了大哥?” 冯氏的眼神一黯,头低了下来,嘴里悠悠道,“母亲做得对,我现在正在坐褥,着实不能服侍世子爷。母亲身边的丫头都是妥贴的,珍珠人极温顺,母亲便把她给了世子爷,现在她就坐在后院。” “母亲说,世子爷身边没有个可意儿的人,也是不行。现在有了珍珠就会好许多。从前珍珠是跟过母亲的,同在抬起了姨娘,替我服侍世子爷。” 冯氏说着,抬起眼来,勉强的笑了笑,“妹妹,你不知晓,自从珍珠住在后院,世子爷就回橙桂院子里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主位 北虞听完冯氏一席解释的话,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可悲的冯氏,居然把希望寄在一个妾的身上,而且眼前最大的愿望竟然成了自家的男人能回院子里来。 回来又如何?只怕徐岱晟纵是回了院子里,也不曾看望冯氏一眼。 北虞看着冯氏勉强的笑脸,认真的说道,“大嫂子,在我面前,你就不必说这些面子上的话了。我也是女人,难道不知道大嫂子心里的苦楚么?” 一句话说得冯氏先是一怔,随后垂下脸去,就有泪水落在了冯氏白晰的手背上。“二妹妹,我……” 冯氏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一句话了。 北虞微叹,这就是杨氏的狠毒之处。明明是对**奶生心不满,偏偏在这时候把自己最信任的丫头塞到儿子的房中。若是从前在橙桂院里的丫头们,顶多只能争到一个通房的位置。想抬起姨娘,却要等到生下子嗣时再论。 而珍珠却又不同,她是杨氏的丫头,杨氏屋里的阿猫阿狗都是极有脸面的,更别提人了。现在又把珍珠给了徐岱晟,自然不会是通房这么简单,一个姨娘是做定了的。 而且这样的姨娘,只怕冯氏也要忌惮着。到底是出自金芪院里的人,脸上都有杨氏笼罩的光辉。试想,有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后台的妾室,哪个嫡妻敢多说出什么。更何况是自以为生了不祥之子的冯氏了。 北虞纵是再看此不下去,说到底这是冯氏自己院子里的事,轮不到她一个小姑来插手去管。 北虞把帕子递到冯氏的手上,“大嫂子,你还在月中,好好的保养着身体罢。此后别让珍珠过来服侍了,她不来刺你的眼,许是还会好些。” 冯氏拭着泪,点了点头,“多谢二妹妹,其实倒是我不贤良了,哪个男人没个妾室的,世子爷在我嫁进来前,就把跟在他身边的通房打发了,也是怕我难以管束了她们,算是对我尽了心思。现在抬举了个姨娘,也不值什么。” 北虞暗暗叹惜,古代这种一夫一妻多妾制,真是女人一辈子的悲哀。女诫更是压在女人头上的一座山。 北虞站起身来,“大嫂子,你好生养着,我只是来瞧瞧你,也就放下心了。” 冯氏见北虞要走,便要亲送。北虞忙让冯氏坐下来,“嫂子别出去着了风,身子重要。” 冯氏便叫了缘豆去送北虞。 此事没多久,常平侯府里又出了些事。 常平侯徐宏俭就因吃了酒,回来时从马上失足跌了一摔。虽然并伤势并不重,却也让徐宏俭在家里躺上十日了。 徐宏俭的身子刚好些,杨氏的头疾又犯了。 这几日,常平侯府里仿佛成了太医的必经之地了,太医往来就如同进自家院子一样勤快。满府里都充斥着一阵阵苦涩的煎药味道。 徐岱晟和徐岱松几乎整日都要陪在徐宏俭和杨氏身边。 府里就在这时候传出**奶所生之子果然不祥的话,杨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个消息就传到了徐宏俭的耳朵里去了。 徐宏俭本就不喜,现在听了这传闻,又想到这几日里,自己和夫人受的苦楚,气恼不已。仿佛这一切痛苦都是两个孩子带给他们的。 徐宏俭的脸阴沉得都能滴下水来,徐岱晟和徐岱松极其谨慎,恐一句话说得不对,惹来一场急风骤雨。 杨氏请来辟八字极准的一位道士,道士告诉给杨氏,这常平侯府里新添的两个孩子是克祖之命。 徐宏俭一听就恼了,克祖,就是克祖父祖母,不是正克着他和杨氏么? 道士一抖佛尘,闭着一双眼睛,口中念念有词,“若破此灾,倒也有些办法,让这两个孩子让出主位就是了,主位让贵府世子爷这位真贵人压上一压,日子也无须太久,有个半年左右,倒可免了此灾。” 杨氏听完望向徐宏俭,徐宏俭当即立断命人去橙桂院里传自己的话,让冯氏带着两个孩子去后院,前院留给世子徐岱晟。 杨氏有些为难,说道,“侯爷,这后院原本住着刚抬起的姨娘,现在让晟哥儿媳妇住在后院,那陆姨娘岂不没地方住了么?再者,让媳妇从正房里搬出来,也于礼不合。” 徐宏俭懒得想这些无用的事,他不耐烦的对杨氏摆摆手,“这有什么?只是搬去别处住半年而已,又不是不搬回来了,值得什么。” 杨氏顺理成章的让珍珠搬去了前院和徐岱晟同住了。 北虞听到此消息,就知是杨氏是故意刺冯氏的心的一番做为。 北虞没想到杨氏心胸竟然狭隘到如此地步了,冯氏平日里安分守己,不曾做错了一步,杨氏竟然一步步紧逼着冯氏退让,最后逼得冯氏连正房都要让出来给一个姨娘。 杨氏满是算计,把矛头指向了儿子的院子。 杨氏最高明的地方在于,她极了解徐宏俭的为人,徐宏俭面子上定然会守着仁义道德,只要让他觉得没有丢了脸面,其他倒都好办了。 这就是为什么道士说世子爷只是住上半年即可,怎么没说要长久不让冯氏回来的原因。半年时间,让人乍一听,只是一段时间而已,与礼并无大碍。可是,时间久了,谁还会精细着数着徐岱晟和珍珠在正房里住多久呢? 到那时候,冯氏在别处住习惯了,珍珠在正房里也住了习惯,无人提及就此作罢。若是有人提起,杨氏推说自己忘了就是,谁还会深究呢。 北虞想到这里,脸上就冷上三分。杨氏,真是无一处不是算计着。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日,赤菊院里如走马灯一般又迎来了第三位客人。 这第三位客人就是刚刚抬为姨娘的珍珠——陆姨娘。 当小丫头进去禀报时,北虞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陆姨娘?是哪一个? 小蛮就在一旁低声道:“姑娘,是珍珠。” 北虞轻挑眉来,“看来陆姨娘还真是看得起我。” 北虞叫人把陆姨娘请进来。 第一百七十章 登门 不多时,珍珠进了正厅。 珍珠进来后,依然如先前一样,给北虞施了礼。北虞安安心心的受了珍珠这一拜,珍珠反倒有些不自然了。 珍珠心下暗想,自己现在已经是姨娘的身份了,二姑娘并未对自己热络几分,连客套的场面话也没说上几句,这着实让珍珠心下有些暗恼。**奶现在不得势了,夫人明明白白的告诉给自己,此后世子爷就交于她了。至于那生了灾星的**奶,定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珍珠直起了身子,脸上一副雍容大气的模样。“二姑娘,我今日来瞧二姑娘倒没什么旁的事,只是刚被抬成姨娘,心里多少有些着慌,恐服侍世子爷不够周到,惹得世子爷不快。” 珍珠说着扶了扶一丝不乱的鬓角,“不过到底还好,世子爷不曾怪罪过我。” 原本自称的奴婢,已经换成了“我”,北虞心下极为不屑,才当了姨娘几日,珍珠竟然有些忘乎所以了。 北虞不动声色的看着自说自话的珍珠,并没插一句话。 珍珠见北虞没说话,一双眼睛似乎是在看戏一般的望着自己,心下更为气恼,“二姑娘,有些话体己话,我倒也想和二姑娘说上一说。” 北虞还是纹丝未动,连丫头也没遣下去,珍珠似乎受了其奇耻大辱一般,整张脸变得通红。 珍珠口里的话,一连串着说出来,“原本我并不想当什么姨娘,夫人赶着骂着要我去橙桂院。夫人说了,**奶现在坐褥,岂能服侍了世子爷?现在正是要忠心无二的人呢,所以才叫我去。夫人给我了体面,要我此后也为世子爷开枝散叶。许是我说了这些,二姑娘并不懂的,但是我却不能不提醒二姑娘两句,**奶的前景,并非亮堂着。” 而你陆姨娘却前途一片大好罢。 北虞微微一笑,端起了茶杯,轻啜一口茶水,把茶盏递给一旁的小蛮,继续望着珍珠。 珍珠说了半晌,却始终没换回北虞的一句话来。珍珠咬了咬牙,二姑娘就这样不咸不淡的望着自己,似乎看着大街上把势班里的一只猴子。 珍珠不得不追问上一句,“二姑娘以为如何?” 北虞贝齿轻启,“极好,极好。” 极好是何意?珍珠这次真的气着了,“二姑娘你到底是何意?我说了这半晌了,你怎么只说句‘极好’呢?” 北虞饶有兴趣的望着珍珠,一脸无辜,“那陆姨娘要我说什么?我说‘不好’,行么?” 珍珠的脸色在瞬间变了又变,最后她冷冷道,“二姑娘竟然这样冥顽不灵,我也没法子帮二姑娘了,我就走了。” 北虞叫过丹砂,“你去送送陆姨娘去。” “不必了。”珍珠转身就走。 珍珠走后,再没人提她一句,仿佛从没人来过赤菊院。 又过了半个月,就是谷子和麦子的满月。 北虞提前一日就去了橙桂院,冯氏坐在床边上,正给两个孩子做着小衣服。奶娘抱着一个孩子,缘豆抱着一个,两个人正逗着孩子玩。 北虞进来也逗着谷子和麦子玩了一会儿,转头问冯氏,“大嫂子,珍珠还来么?” 冯氏笑了笑,“上一次我告诉她,不必在跟前服侍了,她也就不来了。” 北虞从缘豆手上所过来谷子,笑道:“明日两个孩子满月,大嫂子可想好了怎么过么?” 孩子满月,按理说该由家中人办满月酒宴。像谷子和麦子是常平侯府里的嫡长孙,更应该操办一番才是。 但是徐宏俭和杨氏都没有发过话,冯氏自然不敢说什么。 冯氏把手上的小衣服拿起来,仔细比了比,依然温温笑着,“父亲昨日遣人给麦子起了个名字,叫徐令琛,谷子的名字是祖父先前起好的,就叫徐令扬了。我也没什么不满足的,父亲起名字起得很是好。” 只是一个名字,冯氏就已经感恩戴德了,足矣见得冯氏内心有多大的负罪感。 冯氏又道,“我娘家那边今日一早遣人给谷子和麦子送来了两个长命锁。” 北虞叫过来小蛮,小蛮把手上的托盘送到冯氏面前。冯氏一看,竟然是两双虎头小鞋子。 北虞笑着对冯氏说,“大嫂子,这是我自己做的,旁人并未加一手,嫂子留给谷子和麦子穿罢。” 冯氏拿起来细瞧,四只橙黄色憨态可拘的虎头小鞋子,竟然能看到小老虎嘴边的一根根胡须。可见北虞极其用心。 北虞笑道,“大嫂子,这鞋底里外面儿,我都缝了一层极薄的棉花,孩子穿上不硌脚。” 冯氏拿起小鞋子,拈了又拈,随后笑道:“还是二妹妹有心,多谢二妹妹了。” 北虞只是一笑,继续逗着怀里的谷子。 二人正说着话,小丫头说莞花来了。 莞花是四姑娘的丫头。 自冯氏生完两个孩子,四姑娘并未来看一次。北虞知道杨氏定然是叮嘱了四姑娘,四姑娘才不敢前来。 现在四姑娘遣了丫头来,想来也是记得两个孩子的满月之事。 冯氏一听,忙让人把莞花叫进来。 莞花一进来就给冯氏和北虞施礼,然后拿出四个金锞子,“**奶,这是我家姑娘送给两位小少爷的满月礼,四姑娘让我代话给**奶,祝两个小少爷长命百岁。” 冯氏没想到没来过一次的正经小姑却还记得她孩子的生日,冯氏让莞花回去谢过四姑娘,又命缘豆给莞花打赏。 莞花倒不好意思起来,说了两句话,却走了。 常平侯府嫡长孙的满月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四月初八,各个寺院皆有庙会。 京城里的宝相寺历来在四月初八讲经说法,超度水陆众生。宝相寺也是豪门贵胄之家在四月初八做功德的寺庙。有人人家或做法事,或超拔先祖,那一日宝相寺只接待京城里有些头脸的人家。 四月初七,杨氏便让崔嬷嬷告诉北虞,初八早上杨氏将带着几个女儿一起去宝相寺里施灯油。 北虞嫣然一笑,杨氏带齐四个女儿,恐怕是要给那日去宝相寺里其他夫人瞧罢。说她刻薄庶女,杨氏即带着三个庶女同去,自然外面的传闻便不攻自破了。 北虞吩咐小蛮准备些银子施灯油,心里却想着能不能再见严涟清一面。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宝相寺 四月初八,卯初刚到,杨氏便带着四个女儿坐着马车,出了常平侯府。 到了宝相寺,北虞扶着小蛮的手下了车。 宝相寺外,早有各色的车马停在那里。 杨氏等几个女儿都到了身边,带着几人进了宝相寺。 刚进宝相寺,就有几个相熟的夫人过来和杨氏打招呼。杨氏笑着和人应承着话,北虞在杨氏身后半垂着头。杨氏那惺惺假意的笑声格外刺耳。 “北虞。”有人叫了北虞一声。 北虞扭头见严涟清严姑娘也刚进了宝相寺的庙门,严姑娘身边是慈祥的严夫人。北虞走过去给严夫人见了礼,严夫人笑着点头。 严涟清把北虞拉到一旁,上下端详,“你没事罢?” 北虞一笑,握了握严涟清的手,“你好糊涂,我若是有事还能出来么?” 严涟清望向一边与人寒暄的杨氏,把北虞拉到一边,皱紧了眉,“我没想到你母亲竟然能对你下手。” 北虞笑了,“我险过一劫,还要多谢你那日的帮忙呐。” 严涟清有些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也只是举手之劳。”严涟清说着,声音压得极低,“你嫡母即生出了害你的心思,你可千万要小心才是啊。” 北虞点点头,“涟清你放心,有事我自会寻你去的。” 二人相视一笑,便又说起了别的话。 严涟清说道,“你谢过我,我悄悄告诉你一件你最想知晓的事。” 北虞抿着嘴,笑道,“你只是为了讨我的谢罢?” 严涟清捏了北虞的手一下,才道:“不谢便罢了,我也一样告诉给你,免得一会儿子让你说我小气了。你可知你嫡母要把你许的那个朱公子么?” 北虞一蹙眉,原来凉州知府姓朱。 北虞摇摇头,严涟清就凑在北虞耳边说道,“我告诉给你,这位朱公子学识很是不错的,现已来京城参加了春试,只等四月十五放榜呐。” 参加春试者皆是举人,北虞心下诧异,难道杨氏要这么轻轻放过自己么? 北虞抬起头,灿若星眸的双眼看向严涟清。北虞见严涟清正仔细的望着她的表情,北虞心头一凛,“涟清,你实话对我说,你知道这位朱公子什么事情?” 严涟清没想到北虞这么快意识到了什么,她心知北虞快要定亲,又是凉州知府的嫡长子,就顺口问了严大人这位朱公子的来历。 没想到一问不要紧,严大人竟然也知这位朱公子的一些隐事。 严涟清原本不想告诉给北虞,她想挑一些好的话告诉给北虞,让她安心出嫁。却没想到北虞现在问到了自己,严涟清有些犹豫。 北虞更加笃定这里面一定有些鲜为人知的事,她又追问了严涟清一句,“涟清,你早早告诉于我,总要比我两眼一摸黑的嫁过去好啊。” 严涟清似乎下了决心一般,她低声说道:“这位朱公子不喜女色,只爱男风,府中养着许多孪童。此事知晓的人甚少,但是我父亲却与朱知府的堂兄是同窗,所以知晓此事。” 严涟清说完紧张的望向北虞,“北虞,你且不要太过伤心了,将来你嫁过去,许是朱公子就改了常性了。” 怎么会自己嫁过去,人就改了本性呐。这些不过是严涟清安慰自己的话罢了。北虞原本知晓杨氏不会轻易放过她,现在知道了朱公子的这种嗜好,心里倒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北虞温润一笑,“涟清,多谢你告诉给我这些,要不然我还会被蒙在鼓里,早知道些事,总比晚知道要好。涟清,我还有事想请你帮忙。” 严涟清望向北虞,“有什么话你尽管来说,只要我能帮的,尽量帮你。” 北虞低声道,“我想请你去我家郊外的庄子里打听一下我祖父的消息。” 严涟清一挑柳眉,“老侯爷怎么了?” 北虞微蹙着眉,头轻摇了一下,“我只想知道我祖父现在的情况,我母亲并不会告诉给我。” 严涟清自然知晓北虞在家里的窘态,她点点头,安慰北虞,“你且放心罢,我一定会尽力打听打听。” 北虞忙谢过严涟清。 二人正说着话,有人在不远处唤道,“可是徐二姑娘和严姑娘么?” 北虞和严涟清转过头,只见英王府的三姑娘、四姑娘和六姑娘在不远处,她们身后还立着英王府的二爷、三爷和四爷。 和北虞打招呼的正是英王府的四姑娘。 北虞对着四姑娘一笑,一旁的英王府三姑娘脸就冷了下来。她抬起头直视着大雄宝殿,声音极大的对着几人说,“你们喜欢叙旧,便叙旧罢,我可没什么闲心。”说着,三姑娘只身进了大雄宝殿。 英王府的四爷看到北虞十分欢喜,他抢先众人一步,走到北虞面前,“原来徐二姑娘也来了。” 对于魏四爷的殷勤,北虞只能冷淡处理,她垂下头,嗯了一声。 魏羽瑄似乎并不在意北虞的冷淡,他滔滔不绝的和北虞说起话来,“真是巧,我是和二哥,三哥来送家里的几个姐妹来施灯油的,就遇到徐二姑娘了,倒称得上有缘。我有些日子没见徐二姑娘了,我还想了许多的联子呐,改天我去府上拜访岱松兄,一定把联子交给徐二姑娘瞧瞧。” 北虞还未说话,一声轻笑从魏羽瑄身后传了来,“四弟仔细吓到徐二姑娘。” 魏羽瑄的眉毛不由得一皱,二爷魏羽琪就已经走到几人身边,他目光灼灼的望向北虞,“许久没见徐二姑娘,一向可好?我瞧着徐二姑娘似乎清减了。” 这时候,英王府的四姑娘就笑了起来,“二哥这话问得有趣,谁都看得出来徐二姑娘清减了许多,二哥还这样问。” 北虞垂着头,一句不响,仿佛英王府兄妹说的不是自己一样。 二爷魏羽琪笑声很轻,“春日,人难免应了时气上些火,调养调养倒也无事了。” 严涟清在一旁笑着接过了魏二爷的话,“多谢二爷相告,我和徐姑娘还要去施灯油,先行一步了。” 严涟清说着拉着北虞的手就要走。 四爷魏羽瑄忙跟在严涟清身后说道,“严姑娘,我也正想着去施灯油呐,不如一路去罢。” 严涟清回头笑了笑,“只怕多有不便罢。”说完,严涟清就拉着北虞走了。 魏羽瑄回过头来,看向魏羽琪,眉目间闪过一丝恼意,“二哥,你若是少说两句,许是徐二姑娘会和我一起对对联呐。” 魏羽琪对于弟弟的话极不以为然,“明明是三弟唬跑了徐二姑娘,最后却怨在我身上。罢了,我先去后面寮房里和慧仁大师参一参佛经罢。” 魏羽琪说着独自一人走向后面。 魏羽瑄一见,哼了一声,走到三爷魏羽瑭身边,“三哥……” 魏羽瑭打断了魏羽瑄的话,看了一眼一旁的四姑娘,对着魏羽瑄说道,“四妹妹还在这里,我们不如陪着四妹妹四处走走,顺便去把祖母和母亲施的灯油银子施了才是。” 魏羽瑄也明白三哥的用意了。魏羽琪和四姑娘皆是苏淑媛所出,四姑娘自然要和魏羽琪亲厚一些。 四姑娘似乎没听出兄弟二人的话,正和一边的一个姑娘打着招呼。 魏羽瑄便不再多说。 兄妹三人去施灯油。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佛偈 严涟清拉着北虞转过大雄宝殿,又拜过观音阁,走向后面的罗汉堂。 罗汉堂里供奉着五百罗汉,来这里拜的人很少。 严涟清进了罗汉堂才回头向后张望了一眼,随后对北虞笑道:“我一看到英王府的几个人,我就头疼。” 北虞又岂会不觉得头疼,英王府几位少爷在京城里成为众位夫人的焦点,走到哪里,旁人的目光就跟到哪里。自己若是和他们话多了些,只怕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闲话来。 严涟清微笑着对北虞眨眨眼,“我知道宝相寺后院里有一汪报恩泉,据说是当年高宗皇帝在宝相寺为七世父母做佛事时,忽然后院一口枯井里涌出水来。有人去尝此水,是甘甜清凉,喝上去,人也会清爽许多。我喝过那井水,确实有股子清甜味道。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为你打些来尝尝。” 严涟清还未等北虞说话,就带着丫头出了罗汉堂的门,只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小蛮在北虞身边怔了片刻,低声道,“姑娘,这严姑娘倒也真是性子直爽,说做就做,都不听旁人说话。” 北虞扶着小蛮和降香的手,走过每一个罗汉像前,凝视着一张张或喜或嗔的妙相罗汉,北虞轻轻对小蛮说道,“严姑娘并非没有头脑,单凭她敢对抗英王府的三姑娘,便知其性子,那是一个胆大心细的女子。今日她是见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才会想着法子逗我开怀些,叫我别去想在府中的烦恼事。” 小蛮有些不懂了,“可是严姑娘和姑娘一并去,岂不更好?” 北虞的目光从罗汉像转看向小蛮那张粉白的脸上,轻轻笑道,“你仔细想想,那报恩泉即是这么有名气,去的人会少么?若是再遇到英王府四爷,岂不又要被他缠着说对联么?” 小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严姑娘也是为自家姑娘打算过的。 北虞和两个丫头边走边看,一直走到罗汉堂的后身,才驻足下来。北虞的目光落在后面一堵高高宽宽的玉石屏风上,只见屏风上刻着几行龙飞凤舞的字,北虞不由得喃喃念出来: 万空歌 天空空,地空空,人生渺渺在其中。 日也空,月也空,东升西堕为谁功。 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 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权也空,名也空,转眼荒郊土一封。 念到最后,北虞的速度慢了下来。她忽然想到从前看《红楼梦里》甄世隐解的好了歌了,面前这首佛偈可不和好了歌内在的含义相差无几么? 北虞轻叹道,“可是世人有多少看破权名的呢?说到底,看破放下到底难为啊。” 这时候,屏风后面转出一人来,唬得北虞一跳。 “徐二姑娘。”魏羽瑭已经躬身施礼了。 北虞忙还了礼,却觉有些尴尬,她从没注意到罗汉堂还有个后门。北虞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自己刚刚和小蛮几个说的魏四爷那几句,魏三爷听到没有。 若是听到了……北虞垂下眼去,双唇忍不住抿了抿。 魏羽瑭并不曾再看北虞,双目也是落在那首佛偈上,“刚才听闻二姑娘说的话,倒是一句老实话。常有人一世追逐着得不到的东西,到头来,虚度了大好的光阴。而自己实实在在拥有的,却从不留意一分。” 北虞看向这位一直很少言语的魏三爷,今日魏羽瑭穿着一件碧蓝色直裰对襟长衫,衫角镶有漆黑色的边纹,外罩秋色褙子,头发束起小冠。见其侧脸,鼻子挺直,剑眉入鬓,倒确是儒雅俊朗。 北虞问向魏羽瑭,“三爷怎么独自一人在此呢?” 魏羽瑭一笑,眉梢染着一股阳光味道,“四弟和四妹妹去报恩泉打水了,我便四处走走了,不想就遇到了徐二姑娘。” 魏羽瑭此时转头看向北虞,嘴角一扬,“这里往来人少,虽是今日来的都是京城里有些头脸的人家,难免有人会冲撞了徐二姑娘,所以二姑娘还是到别处转转罢。” 魏羽瑭说完,就走向罗汉堂的后门。魏羽瑭刚要走出罗汉堂的后门,忽然,他转回头对北虞一笑,“徐二姑娘再进一个房间时,先仔细瞧了这房间有没有后门才是。” 魏羽瑭说完一席话,消失在后门。 北虞脸微微红了,她没想到这位魏三爷到底听到了自己说魏四爷的那些话。他即是听到了,似乎是提醒自己的那句话,难道是犀利自己么? 降香在北虞身边轻声道,“姑娘,这位魏三爷倒会形容人,有什么话不好直说,非要拐着弯来说。” 北虞环视空无一人的罗汉堂,对两个丫头说,“这位魏三爷有一句话倒是对的,这里很少有人来,我们还是离了这里的好。”北虞说着,带着两个丫头走出罗汉堂。 正巧严涟清回来,她的丫头手上端着一个茶盏。 严涟清笑着对北虞说,“我先回我马车里取了一个茶盏,才去盛了水去,想来你等急了罢?” 北虞笑着说无事。 严涟清的丫头纯冬捧过茶盏来,严涟清从纯冬手上接过来,说道,“你且喝口尝尝。” 北虞接过茶盏,打开盖子,轻轻酌了一口,只觉清冷甘甜直绵延到喉咙里。 北虞叹道,“果然是极清甜的。” 严涟清笑得更开心,“你喜欢喝就好,只是这排着打水的人不少,一桶下去,要许多人来分,要不我就再回去要些来。” 北虞忙拉住严涟清的手,“涟清,出来有一会儿子,我母亲想来是见我和你一起过来的,她不好深拦着,现在还不知道那边要怎么寻我呐,倒不如你和我一同回去罢。” 严涟清见北虞这么说,先叹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能方便些就好了,那时候我就去找你,也不用瞧谁的脸色。” 严涟清说着,伸手点了点北虞的额头,笑得极为狡黠,“许是你有一天出嫁了,倒会方便许多。” 北虞笑拍掉挽过严涟清的手,反齿相辱,“涟清,你还没告诉给我,你可是说了哪户人家?连你兄弟都和我四妹妹定亲了,严伯母岂不要急着把你先嫁出去么?” 严涟清被北虞说得脸上浮起一朵红云来,她用力的拧了一把北虞的手背,“不许打趣我,仔细我记仇。” 北虞一躲,继续说道,“你和我还生分么?说说又何妨。” 严涟清双腮如红透了的苹果,她咬了咬唇,才低声道,“我母亲说我性子与一般的大家闺秀格格不入,她说要帮我好好选一家。其实我有许多事都不会做,却偏爱收集书籍,把玩字画。我母亲说,她生的女儿像儿子,而儿子倒像女儿了。我弟弟倒比我能坐得住……” 严涟清说到一半,见北虞正抿着嘴偷笑,就假意恼了,“喂,北虞,不许你取笑我……你怎么还笑?” 北虞忙敛起笑容,一脸正色道,“涟清,我不笑了,我真不笑了。” 严涟清狠狠的白了北虞一眼,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个姑娘说说笑笑的走回到客寮。 【作者题外话】:因为中间不够连贯,所以看着像是没用的话,其实后面都有埋伏。 第一百七十三章 昏睡 崔嬷嬷正立在客寮的门口,四下里张望。见北虞和严涟清回了来,上前来,口气有些埋怨,“二姑娘可回来了,才个儿二姑娘一声不响的就走,夫人好生的着急。” 严涟清望了一眼崔嬷嬷,笑容满面,“嬷嬷放心,我倒也不会把你家姑娘卖掉。” 崔嬷嬷知道这位严姑娘是四姑娘未来的大姑,不敢得罪了她,便笑意融融道,“严姑娘说笑了,只是我家夫人忽然头有些痛,要带几位姑娘回去呐。” 北虞心想着,杨氏慈母的戏唱完了,自然要回常平侯府里去了。 严涟清却拉着北虞的手不放,话对着崔嬷嬷说道,“嬷嬷,我过几日想去寻你家二姑娘玩去,可好?” 崔嬷嬷忙笑着躬着身子,“严姑娘要去找二姑娘便去,老奴怎敢说什么。” 严涟清故意重重的点点头,“那便好,今日我就不打扰徐夫人去了。北虞,你一定要给我回信呐。” 北虞知道严涟清是故意这样说,让崔嬷嬷把这些个话转给杨氏听。严涟清无非就是为了自己不要在常平侯府里吃了暗亏。 严涟清待自己,倒真是细致。 北虞点点头,严涟清带着丫头就走了。 北虞垂着头,跟着崔嬷嬷去见了杨氏。杨氏见北虞回了来,起身就带几个女儿回了常平侯府。 回到常平侯府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 杨氏不寻出什么事来,北虞也悠闲。但北虞内心却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安,以杨氏的做为,她定不会只给北虞定个爱男风的男人就此罢休,可是后面还会有什么事,北虞却察觉不出来。 这日一早,北虞刚刚起来,赤菊院的院门就被人拍得山响。 守门的婆子低声骂了一句,扯着嗓子问道,“是哪一个?!” 外面传来了焦急之声,“快开门啊,我是**奶的丫头缘豆,我有急事要找二姑娘,快开门罢!” 守门的婆子忙打开了门,缘豆也不多话,推开婆子就向里面跑去。 到了前厅里,缘豆不待小丫头通禀,自己忽的推开了房门,径直跑到内室里扑通一声跪在北虞面前。 北虞只穿了件中衣,见缘豆跪倒在地,吃了一惊,“缘豆,有什么话你不能好好的说,这是做什么?” 缘豆嘴唇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泪水却汹涌而出,“二……二姑娘,两位小少爷……不好了!” 北虞柳眉挑起,“你快别哭,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缘豆哭得哽咽不止,“二姑娘,今日一早,奶娘慌里慌张来报,说两位小少爷一夜未醒。我们奶奶以为是孩子小贪了睡,却不想奶娘把两位小少爷抱来时,奶奶才知情形不对。两位小少爷怎么都不醒,气息也微弱,似乎……似乎不好啊!” 北虞脸色一变,忙吩咐小蛮给自己穿上衣服。北虞急急的拉起缘豆,“大嫂子有没有禀报给大哥和夫人?” 缘豆满脸泪痕的点了点头,眼神却是绝望的,“自从世子爷搬去橙桂院的前院,就不许我们奶奶再走正门了。奴婢才个儿去了正门上敲门,被守门的婆子骂了一顿,她说世子爷回来得晚,有什么事也要等世子爷和陆姨娘起了再说。无奈之下,奴婢才去了金芪院,可是守门的婆子死活不开门,说夫人没起呢,扰了夫人的休息,我们奶奶就是不孝!” 北虞目光一冷,杨氏的人倒会给人扣帽子。 缘豆哭着继续说道,“我们奶奶要奴婢告诉给夫人后,便来寻姑娘,奴婢就过来了。” 北虞这时候已经穿好了衣服,她接过小蛮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便对缘豆说,“走罢,我们现在就去橙桂院。” 缘豆抹了一把眼泪就引着北虞,几个人疾步去了橙桂院。 到了橙桂院后门里,缘豆引着北虞进了里面。橙桂院后院的房子比前院少了许多,也没有前院修整得气派。 北虞随着缘豆进了一间厢房里,不未进内室,就听到冯氏嘶心裂肺的哭声。北虞忙进了里面,冯氏正坐在床边上用力的摇晃着两个孩子,似乎要用尽毕生的力道一样。 北虞上前拉住了冯氏,“大嫂子,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样摇晃着他们,他们还这么小,岂不让你晃坏了!” 冯氏放声大哭起来,“二妹妹,我可如何是好了?你瞧瞧这两个孩子,似乎就是睡着,却一点知觉也不曾有。我又是叫又是摇的,他们竟然如……” 冯氏呜呜的哭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北虞走上前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手,只有手心尚有温热之感。北虞再去触了触孩子的鼻息,尚有微弱的气息呼出。 北虞皱起了眉,转头吩咐小蛮,“快去叫人找管家,请太医去。” 冯氏在一旁哭道,“二妹妹,没有母亲或世子爷的牌子,是请不来太医的。” 北虞咬了咬牙,叫过来小蛮,“你去叫人去京城里最好的医馆里,请个郎中来给两个小少爷瞧病,越快越好。” 冯氏这才擦了眼泪,说来说去,自己竟然慌张得只指望着世子爷和婆婆,却忘记了外面医馆的郎中了。 冯氏一把拉住了北虞,“二妹妹,我这里有银子。” 北虞摆摆手,“大嫂子,这个时候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只要能请来郎中给谷子和麦子看好了病,就是正经。” 冯氏盲从的点点头,转头又望向两个儿子,泪水又涌了出来。 北虞问一旁的奶娘,“昨晚上两个小少爷的情形如何?” 奶娘回道,“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小少爷有些倦倦的,我只当他们玩累了,掌灯时分就哄他们睡下了。” 北虞皱起了眉来,两个孩子生病十分蹊跷,怎么看着都像是昏睡过去。可是之前并未有一点病痛的痕迹,那么孩子是出了什么事呢? 北虞望了一眼一旁一脸焦急的奶娘,这个奶娘是冯府里送过来的,她肯定不能有害谷子麦子之心。 会不会是杨氏做的?北虞第一个就怀疑起杨氏来。也极有可能是珍珠做的,珍珠最恨的该是冯氏和这两个孩子。 北虞皱起眉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郎中 到了卯正时分,小蛮引着一个四十岁上下年纪的郎中走了进来。 此时北虞已经顾不得避让回去,和冯氏一起迎进来郎中。 冯氏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先生,您快帮着瞧瞧,两个孩子才刚刚满月,情形实在不好。” 郎中走到内室床边,望了一眼床上的两个孩子,安慰着冯氏,“待我仔细瞧瞧再说。” 北虞在一旁拉过小蛮来低声问起来,“从哪里请来的郎中?” 小蛮回道:“姑娘,奴婢叫人在京城里最有名的悬壶医馆请来的郎中。” 北虞皱着的眉头不曾松开过。 郎中这时候翻了翻孩子的眼皮,又把过了两个孩子的脉,才站起身来,“我瞧着这两个孩子像是中了毒。” 冯氏听得郎中的话,险些跌坐在地上,一旁的缘豆忙扶住了冯氏,冯氏脸色惨白,嘴抖得不停,“怎么会……” 冯氏抬起眼来,脸上写不尽的绝望,“先生,我的孩子怎么会中毒呢?还望先生求求他们罢,我这里给先生磕头了!” 冯氏说着,不顾缘豆的搀扶,跪在地上就给郎中磕起头来。 郎中哪里敢受冯氏这样的跪拜,他忙避了开,口中说道:“这位奶奶还请起来,有话慢慢说,我定会救两位小公子就是。” 缘豆和菱角用力扯着跪在地上痛哭着的冯氏,北虞走上前来,和两个丫头扶起了冯氏,转回头问郎中,“先生,两个孩子好端端的是中了什么毒?” 郎中见问,便答道,“我瞧着像是被毒虫所咬。” 北虞眉头又是一索,“先生,即是被毒虫所咬,伤口定然是在面前露着的。孩子还小,身上露出来的有限。我还有一个疑问,春日里并不像夏日那样,虫子多,先生所指是什么虫?” 郎中望向北虞,脸上有些不虞之色,“这位姑娘的话难道是在置疑我的诊治么?春季之时,百虫初生,免不得什么会爬进来而被人所不觉的。要说是什么虫,要先找到伤口才好说。” 冯氏和奶娘听了郎中的话,急忙抱过来谷子和麦子,仔细翻找着两个孩子的手脸和脚。最后,奶娘在谷子耳后发现极不易见的伤痕。 奶娘急忙把谷子抱到郎中面前,“先生您瞧瞧,是不是这个伤口?” 郎中凑近一看,点了头,“就是这个。”郎中的目光略过北虞,望向冯氏,冯氏急忙过来,看着谷子耳后的极细小的伤痕,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我的儿啊!……” 北虞也走过来,望着从子耳后的伤痕,问郎中,“先生,若是被毒虫咬过,为什么这一个孩子没有伤痕的。到底又是什么虫咬的?” 郎中的脸一变,“这位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即是虫咬又岂会在一处?许是手上,许是脚上,也许会在头上,这个哪里好说。正是因为是小的千足虫,所以才只是昏睡,或是大些的,或是府上再耽误了些时候,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只怕人命都不在了。” 郎中说着拱了拱手,“府上若是信不过我,何必请我来呢?我那医馆里还有病人在。” 郎中说完话提起药箱,转身就走。 冯氏如何能让郎中就这么走了,她忙命丫头拦住了郎中,冯氏陪着笑脸,“孩子生病,家里人也是着急,岂会有不信先生的?先生莫怪,还望先生开个方子,我们好及早抓药回来。两个孩子尚小,病确是托不得啊。” 郎中似乎是极为难,冯氏忙命缘豆先拿出二两银子来塞在郎中手里。这位郎中不由得望向北虞,似乎看病的事只僵在北虞处一样。 北虞见此情形,只能沉默着。 郎中才似勉强的应了句,“即是奶奶信得过我,我便给孩子开个药方,你们家人去抓药就是了。” 冯氏连连称是。 郎中又仔细的瞧了两个孩子,“依我瞧着,像是被小千足虫咬过。” 冯氏千恩万谢过郎中,郎中才随着丫头去开方子。 冯氏见郎中已走,坐在床边,双眼通红的望着两个孩子。 北虞见了心下十分不忍,劝起了冯氏,“大嫂子莫要伤悲,我先去瞧瞧郎中的方子。” 冯氏一双眼睛痴痴的望着床上的孩子,似乎没听到北虞的话。 北虞转身出了来。 这时候缘豆刚送郎中出去。郎中一见北虞从里面出了来,头微昂起,步子迈得很大,仿佛是得了胜的将军。 一旁陪着的缘豆就显得渺小了许多。 缘豆送郎中到门口,由一个婆子送出去郎中。北虞便叫过来缘豆,“把郎中开的方子拿来给我瞧瞧?” 缘豆便把方子交给了北虞。 北虞看着方子,眉头挑了挑。北虞虽然不懂医术,对一些耳熟能详的中药有些了解,看上面的方子里,并未有什么置人性命的药,可是北虞就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小蛮,”北虞回头叫过来小蛮,“你记性好,把这个方子快快记下来,回头让嬷嬷写出来。记得,要快。” 小蛮应了一声,拿过方子,极快的看了两遍就交到缘豆手上。 缘豆不明白二姑娘主仆要做什么,她并不敢问,拿着方子找人抓药去了。 北虞留在橙桂院里,小蛮回赤菊院了。 只半个时辰的功夫,小丫头就端着药进了来。缘豆过去接过了药,送到冯氏面前,“奶奶,快把药给小少爷喂了罢。” 冯氏还未接过药去,北虞就已经接过了小碗,冯氏微一怔,北虞道,“大嫂子,我总想着这药是否妥当?” 冯氏皱起了眉来,“二妹妹,你这话是何意?” 北虞见冯氏已然乱了自心,便耐心的劝起来,“大嫂子,我总觉得那个郎中有些不妥,但是哪里不妥,我却又不能十分肯定。就说他在看麦子时,并未发现麦子有伤口,怎么就能肯定是被千足虫咬伤了呢?事关孩子,大嫂子还是谨慎些才是啊。” 冯氏脸上有些不好看,“二妹妹,郎中才个儿也说得明明白白的,只是小的千足虫,若是大的,性命早不在了。二妹妹,这个时候倒不必玩笑了,你快把药给了我罢。” 北虞自然看出冯氏的不悦,果然关心则乱啊。 【作者题外话】:从明天开始改为两更,存稿已经没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分歧 北虞却没把药给了冯氏,“大嫂子,我已遣人再寻郎中看看方子了,大嫂子何必急于这一时,谨慎些总没错。” 冯氏一改往日里温润之色,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只差过来要抢北虞手上的药了。 缘豆一见,怕冯氏真和北虞闹得个半红脸,忙陪着笑对北虞说道:“二姑娘,才个儿郎中也说了,药不要放凉了才是。所以二姑娘是不是……” 北虞不知道冯氏为什么忽然这么急切,竟然连基本的分析能力都丧失了。而谷子和麦子是北虞起的乳名,她却不能盲目的信实这个说话有漏洞的郎中。从北虞为两个孩子起乳名时,她就已经在内心中和两个小娃娃有着扯不清的关联了。 北虞把碗放在身边的小几上,眉头一蹙,“缘豆,若是有十成的把握,我岂会不救谷子和麦子,我实在是瞧着那个郎中不妥。你倒也帮我劝劝大嫂子,只一会儿子的功夫,等我的丫头回了来,便知这药是不是能服了。” 缘豆回头看了冯氏一眼,冯氏已有了怒意。 缘豆忙低声对冯氏说,“奶奶,就等一会儿子二姑娘的丫头罢,毕竟,二姑娘也不会害两个小少爷。” 冯氏坐在床边上,对北虞怒目而视,大有打擂台之势,“好,即是二妹妹这么说了,我就等一会儿子,只是再过三柱香的时间你的人还没个准信儿,我只能给孩子用药,我不能把我儿子的性命交待于此。” 北虞点了头,“大嫂子就请稍安勿躁,一会儿自有分晓。” 房间里出现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刚一柱香的功夫,小蛮就回了来,她一进来见**奶和自家姑娘的气氛有些不愉,微楞。 冯氏见小蛮进了来,抢先问道,“小蛮,你快来说说到底那个方子能不能用?” 小蛮望了一眼北虞,见北虞也正望向自己,便说道,“回**奶的话,那个方子,能用。” 怎么可能? 北虞脸色微白,难道是她怀疑错了?这个方子没事,却是她多了心了?等等,会不会出了别的状况。 北虞握住了舒了一口气,过来拿碗的冯氏的手腕,“大嫂子,我总觉得此事不妥,还是再请个郎中来瞧罢。” “二妹妹!”冯氏这次真是恼怒极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拦着谷子和麦子吃药,到底是何意?先前儿你说等你的人回来自有分晓,现在分晓出来了,你却又变卦了,难道你非要置我两个孩子死地不可么?” 北虞非常吃惊,这样说她的会是三姑娘,会是大姑娘,甚至会是老辣狠毒的杨氏,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奶会说出这样的话。 “大嫂子,我这么久以来对你如何你还不懂么?我怎么会置两个孩子于死地呢?” 冯氏望着北虞冷冷说道,“我先前儿只觉得你是个好人,只是遭人嫉妒罢了,现在看来你倒是比哪一个都心狠手辣,平日里的善良都是做出来给人瞧的!” 北虞望着一脸绝然的冯氏,似乎如护着幼仔的母狮一般,完全把北虞当成了敌手。冯氏为什么忽然间对自己这么充满了敌意。刚才北虞以为是冯氏紧张谷子和麦子的病,现在细想,自己竟然忽略了冯氏的内心变化了。 冯氏索性豁出去的样子,她说道,“且不说旁的,我只问二妹妹,陆姨娘可曾去过妹妹那里么?” 北虞见冯氏问这件事,并未急着点头。珍珠也来给自己下套了么? 冯氏见北虞并未摇头,冷冷笑道,“二妹妹有什么不敢说的?若是二妹妹不想说,我来替二妹妹说。那一日,菱角去前面寻管家娘子去,正好看到陆姨娘从妹妹的金芪院里出来。菱角躲了起来,想听听陆姨娘说的是什么。” “陆姨娘一副欢天喜的样子,又和对身边的丫头窃窃私语,菱角隐约听得,什么‘皆成了,二姑娘倒能帮上小忙’。又是什么‘两个刚生的小畜生死了’……,这岂狂言,我只问二妹妹,这万事皆成是什么事?能帮上小忙又是什么忙?刚生的小畜生又说的是谁?” 冯氏抹了一把眼泪,“若是先前儿,我还信二妹妹,可是现在我却不信二妹妹了。自陆姨娘从你那里回来后,缘豆还看到你的丫头和陆姨娘甚是亲密的回了橙桂院的前院。若是别的小丫头也就罢了,却是你的二等丫头川连!” 北虞修眉一挑,怎么会是川连? 冯氏继续说着,“二妹妹见陆姨娘得势,趋炎附势过去倒无妨,但是你又何必拿我的两个孩子去向陆姨娘示好呢?现在郎中是妹妹遣人请来的,方子妹妹也瞧过了,还请外面的郎中也瞧过了方子,妹妹为何还不肯让两个孩子服药?难道妹妹的心真就这么狠只等他们兄弟夭折了,来打击我么?妹妹哄了我这些个时日,我到底看错了妹妹!” 小蛮在一旁眼睛都要睁圆了,自家姑娘不会去害这两个孩子,她也绝对不相信川连会背叛了姑娘。 北虞眉头蹙得更深。 早知道珍珠去自己的院子里没安什么好心,原来竟然摆出了连环计。故意让菱角看到珍珠从自己院子里出来,演上这一出戏。自己若是和珍珠一条船,便还罢了,若是和珍珠两条心,那么,菱角所看到的一幕和听到的话,就是最有力打击自己的武器。 川连的事,北虞现在不敢说什么,只能等回赤菊院里好好问上川连了。冯氏现在已经不信任自己了,眼下只能先劝住冯氏。 “大嫂子,”北虞软下来口气,走到冯氏身边,“我若是真想害两个孩子,这些天来又何必过来瞧呢?嫂子心里有些疑惑,我倒也不能说什么,这个时候,只想请嫂子以两个孩子为重。” 冯氏二话不说,把北虞拨开来,抢过药碗来,“你若是真心疼两个孩子,就要我把药给孩子喂了。” 北虞抬手去抢冯氏手上的药碗,手一滑,药碗从冯氏手上滑落,药汤洒了一地。 “你!……”冯氏气得脸色苍白,“你给我出去,我这里无须你做假好人来害我的孩子!” 冯氏和北虞撕破了脸。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外客 金芪院里。 夫人杨氏正对着铜镜轻轻的搽桃花粉。这种桃花粉很是精致,石膏、滑石、蚌粉、益母草和珍珠磨制而成。搽在脸上,显得人的皮肤格外白皙且细腻。 质地如此好的香粉,当然只有她这样尊贵的夫人才配得起,又岂会是那些低了一等的庶女和天生奴才命的姨娘能使得了的? 今日一大早,媳妇冯氏的人就来砸响了她金芪院的门,但是那又如何?累及常平侯府运势的两个孽子,就活该夭折。冯氏生出这样的孩子不知自省,居然还诞着脸来寻她,真真是最没体统的一个了! 好戏还未登场,后面的不知道要有多热闹呢。这丑角总要有人去唱,除了那自作聪明的庶女徐北虞,还有谁更合适呢? 杨氏对着铜镜,只觉得自己的眉目精致了许多,自己还没老呐,怎么会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弄鬼! 这时候林嬷嬷进来禀报,“夫人,严夫人来拜访夫人了。” “严夫人?”杨氏就是一怔,“哪个严夫人?” “听得说是右散骑常侍严大人的夫人。” 四姑娘的未来婆婆严夫人。 杨氏眉头就是一皱,严家没有章法,她自来是知晓的。却没想到竟然没章法到此种地步,两家明明结了亲,严夫人却不知避嫌,主动登了常平侯府的门,外面人若是知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严夫人呐。 只是人已经来了,纵是编排也和她杨氏无关点瓜葛,杨氏也只能带人亲去迎严夫人进来了。 杨氏迎进来笑盈盈的严夫人,严夫人先告罪起来,“你瞧瞧我,可不是在府里住得糊涂了?消息不灵通至极,前儿才听说徐夫人喜得了孙儿,我这不就急急的赶了来,徐夫人,可别怪我。” 杨氏一听严夫人开口就提两个孙子,心头微惊,脸上不露半分的笑道,“我哪里会怪罪严夫人。先前儿侯爷的意思是,孩子不是足月所生,等过段时日长得结实些,再请相熟的亲朋过来,说起来,倒是我们的不是。” 严夫人笑着携住了杨氏的手,“徐夫人忒外道了,我和徐夫人此后还是极远的么?我即来了,还请徐夫人带着我去瞧瞧两个金孙罢。不瞒徐夫人说,我最是喜爱这小娃儿了。” 杨氏只能说道,“严夫人的心意,我便领了,只是这坐褥刚过,内室里有些煞气,只怕累及了严夫人,岂不是我的罪过了?严夫人即来了,就和我在我那上房里坐坐,我们也好久没好好说说话儿了。” 杨氏说着话,便要引着严夫人进金芪院。 严夫人却不为所动,脸上笑得更为亲切,“徐夫人和我此后不说是一家人了,也是至亲,徐夫人的孙儿,和我的孙儿又有什么分别,去瞧瞧也无妨。再者,现在谁还在意这煞不煞气的,徐夫人多心了。说了半晌话了,徐夫人别总把两个宝贝孙儿自己独赏了,也分于我几分快乐,岂不好?” 杨氏彻底默然了,这位严夫人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两家是定了亲,自己的女儿将来也要嫁到严府里去。只是话表面上都要隐晦些才是,严夫人这样不管不顾的直接说出来,竟然让杨氏不知道如何接这话头了。 若是再拦,严夫人真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杨氏真真有些怕了这位极不重视规矩的严夫人了。 “那……便去橙桂院罢。”杨氏望了身边的崔嬷嬷一眼,崔嬷嬷会意的退出几步,悄悄去吩咐小丫头先去橙桂院里报个信儿。 橙桂院里,北虞正苦口婆心的劝着冯氏,冯氏双眼喷火,只差和北虞动起手来。 这时候帘子被人挑起来,珍珠竟然不等通禀,自己进了来。 冯氏见珍珠进来,心里笃定是来帮北虞和自己闹的。冯氏倒退几步,立在床前,似乎怕北虞和珍珠一起上来抢她的两个孩子一般。 冯氏豁出去了一切,对眼前的二人怒目而视,“你们蛇鼠一窝,到底要做什么?!” 珍珠连笑容都懒得露给冯氏,她平板着一张脸,“**奶好大的火气,只是夫人让我过来,让**奶快些收拾了东西去前院。” 冯氏脸上闪过惊恐之色,“去前院做什么?我不去,我只在这里!” 珍珠冷冷的望着这个已经过了气的**奶,自己现在独得世子爷的喜爱,却只能屈居于姨娘,可不是这个女人害的。 珍珠的声音高了起来,“**奶闹的什么,夫人的吩咐,叫**奶快去,**奶有话自和夫人说去。只是夫人说了,一会儿子严夫人要过来,若是**奶不嫌丢了世子爷的脸,就只在这里闹罢!” 原来搬去上房,只是要做面子给外人瞧。 冯氏双眼微红,牙关紧咬。自己竟然只是常平侯府里的一件摆设,这是何其的悲哀啊。自她生了两个儿子后,世子爷厌她,公爹婆婆嫌她,姨娘都敢骑在她的头上。为了两个儿子,她忍了,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而现在自己的儿子病成这样,连个药也不能服用,却要抱着儿子去前院做这常平侯府里的一个光鲜物件,冯氏的心如被一把锋利的刀在剜割一般,疼痛又血流不止。 冯氏望着珍珠在自己面前,一个刚被抬举成姨娘的丫头,居然敢当着她的面用手去抚了抚鬓角的头发,这种搔首弄姿之态,看得冯氏心头火起。她冲上前去,在珍珠还没反应过来,狠狠的一巴掌扇在珍珠的左脸颊上。 珍珠被打得懵了,“你……你敢打我?!” 冯氏似乎是把这些日子里所受了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发泄出来了,她扬手又扇了珍珠一巴掌,嘴里叫骂起来,“我怎么就不敢打你了?我这府里的少奶奶,难道我打你还要问谁去么?你只是一个姨娘,我就打得你!不是有外人来么?那就索性让人家瞧瞧,这橙桂院里还有没有个上下尊卑了!” 珍珠哆嗦起一团,竟然忘了哭泣了。**奶那束狠厉的目光,让她有些胆怯了。这冯氏平日里不是最为温和的么?今日这是怎么了? 珍珠仿佛又回到了刚进常平侯府时的日子,她只是一个小丫头,嬷嬷张嘴就骂,抬手就能打。而自己现在好不容易爬到了姨娘的位置,又得了世子爷的宠爱,可是她被打了竟然不敢多说什么,因为姨娘同样是奴才。 珍珠捂着火辣辣的腮,气势已经怯去了七分,嘴里嘟囔着,“这是夫人的命令,关贱妾何事?” 终于只敢自称贱妾了,珍珠也只配为贱妾。冯氏咬紧了牙,“即是母亲之命,那就在这里等母亲好了,现在这橙桂院里,也不必藏着掖着了,都让外人瞧瞧也是一样。” 珍珠不敢再造次,低着头,恐怕再多一句话又招至冯氏的打骂。 第一百七十七章 做样 这时候,小丫头跑了进来,“**奶,严夫人已经到了前门了,听得说**奶在后面,这就往后门而来。” 冯氏冷笑一声,“那就请严夫人过来罢。” 不一会儿,杨氏引着严夫人进了门。杨氏的脸色自然极为难看,原本让人叫媳妇快些搬去前院里,以免让严夫人瞧见了笑话她常平侯府没个尊卑。可不想自家媳妇竟然没有搬去。 才个儿严夫人的眼神就已经有些探究了,现在见这阴暗,被大树遮住了日头的后院,严夫人一脸的惊诧,“徐夫人,这后院可是极窄小的,哪里适合养孩子呐?” 杨氏讪笑一下,“只是一位道长说要晟哥儿压压这院子里的戾气,过些日子就让我那媳妇回去。” 杨氏说着便引着严夫人进了内室里。 一进内室,严夫人和杨氏都停住了脚,屋子里**奶冯氏脸上的泪痕还未全干,一脸凛然之色。珍珠垂首立在一边,脸上红了一片。北虞坐在一旁的锦杌上,见严夫人和杨氏进来,起了身。 “母亲,严夫人!”北虞施了礼。 珍珠才过来给杨氏和严夫人施礼退了下去。 不用相问,杨氏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 杨氏本就对冯氏未去前院心下极恼,现在见其挂着泪,心里更为气愤。碍于严夫人在侧,杨氏只能故做惊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不待冯氏答复,杨氏就走到床边,似乎极吃惊望着床上的谷子和麦子,“两个孩子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冯氏一听婆婆问孩子,原本内心的气恼都化成了委屈,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母亲,您快瞧瞧两个孩子罢,只怕再过一会儿子连气都要没有了!是二姑娘和陆姨娘害的……” 杨氏忙打断了冯氏的话,“嘴里胡说些什么?!孩子病了,你心里乱是不假,可不许这么平白胡说。” 冯氏已然管不得许多了,她上前一把扯住了北虞,手指指向北虞的脸上,“母亲,可不就是二妹妹和陆姨娘算着计,用毒虫咬了我的两个孩子,她请来了郎中,她又怕郎中医好了我的两个孩子,才个儿她还拦着孩子服药。不是她害是谁?!” 杨氏冷眼望向北虞,“即是如此,就不能不报与侯爷了。” 杨氏转头歉意的望向严夫人,“严夫人,您瞧家里出了些事,改日再请严夫人过来可好?” 杨氏的逐客令已经下了,严夫人并不为所动,她走到了床畔,看着床上已无血色的两个孩子,诧异道,“徐夫人,我瞧着两个孩子可不好,您可要早请太医才是啊。说来也巧,我认识一个神医,一直给我家里清姐儿姐弟两个瞧病,今日即我来了,也方便了许多。方素,你快去遣人请孙郎中来常平侯府里走一趟。” 杨氏脸上有些不好看,自己的孙子生病,却要外人来请郎中,似乎是她这个为祖母的太过于凉薄了。而且严夫人一点不顾着自己的话,竟然还坐得住! 杨氏便止住严夫人,“严夫人,我请太医去也是一样,怎好劳烦你呢。只是我这媳妇没早告诉于我,你是客人,哪里好要你相请呐。” 严夫人很是焦急道,“只是我恰巧来了遇到这样的事,等这个郎中来了,徐夫人一看便知,那医术很是高明,连太医院里的太医都不如他。” 杨氏抿着嘴,这都治得住自己的,只有眼前全然不把规矩放在眼中的严夫人了! 杨氏心里气得火冒三丈,脸上还不能带出什么来。她只得转回头埋怨起冯氏,“孩子病了,你怎么不去遣人告之我一声呢?就是请太医拿我的牌子去,也会便宜些。” 冯氏哭得泣不成声,“我……我遣人告诉给母亲……门上的婆子说,母亲未起……” 杨氏当着严夫人的面发起了脾气,“都是些混帐奴才!崔嬷嬷,你去把门上的人给我打十几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还敢打起了我的招牌!” 崔嬷嬷连忙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杨氏皱紧了眉,第一次从床上抱起谷子来,一抚谷子的小手,似心痛不已,“孩子的手怎么冷成这个样了?这可怎么好啊!”说着,杨氏的眼圈红了起来。 冯氏见婆婆对自己的儿子情深意切,心里安慰不少,想着血浓于水,到底是亲祖母于孙儿啊。冯氏心里似乎有了主心骨,抽泣之声也小了许多。 北虞冷眼看着杨氏做作的表现,心里想道,若是严夫人不来,只怕杨氏还不会登橙桂院的这个后院门呢。而眼前的一切,冯氏似乎信以为真。 杨氏把谷子放下,又抱起麦子,泪水低垂下来。 严夫人在一旁劝着,“哥儿们身子弱,许是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子孙郎中来了,便得诊治了。” 杨氏把手上的孩子放下来,拭着泪,“我这两个苦命的孙儿啊!”杨氏说着抬起头,望向北虞,目露凶光,“来人,把二姑娘给我送回去,等侯爷回来发落!” 严夫人在一旁微微说道,“徐夫人,按理说我也不是外人了,只是我想着还要仔细查查才是罢。平白不听二姑娘辩上一辩就定了罪,旁人也会说断事不公。” 这么一个多管闲事的外人说了话,自己倒不好太过凶猛了,免得落人话柄。 杨氏脸上还是冷上了一冷,再瞧严夫人泰然自若的模样。杨氏心里暗恨,这位严夫人真真是和自己过不去。偏偏自己还不能得罪了自己女儿未来的婆婆。想到女儿,杨氏竟然有些悚起严夫人来。 杨氏黑着脸,直接说了话,“严夫人,家里出了这种事,我真是不方便陪着您,您看您是不是先回府去?” 这么直白的逐客,杨氏想着严夫人不会再坐下去了。 严夫人笑了笑,“徐夫人您忘记了?我已经请人请郎中去了,我定要等到郎中来了,瞧瞧两个孩子到底是什么病,我也好安心啊。” 屋里出现了冷场。 半个时辰之后,严夫人的丫头方素引着孙郎中来到了橙桂院。 北虞避了出去,直接回了赤菊院。 有一柱香的功夫,小蛮从前面回了来,“姑娘,听得橙桂院的丫头说孙郎中说是中了毒,到底是什么毒却也不好说,开了药,让两位小少爷先服用一天,明日孙郎中再来瞧。” 北虞点了点头,有严府里来的郎中,想来杨氏做不得什么手脚。 前面送走了郎中,严夫人又叮嘱了几句冯氏,便起身告辞。 杨氏送走了严夫人,直接回了金芪院里。 一进金芪院的门,杨氏迎面撞到一个刚从金芪院里出来的丫头。杨氏当即翻了脸,狠狠的掴了那个小丫头一巴掌,犹为解恨,高声让崔嬷嬷把小丫头拉出去卖了。 崔嬷嬷知道杨氏心里存着气,挥手让人把小丫头带走,随着杨氏便进了前厅里。 崔嬷嬷极有眼色的打发走了屋里的丫头,亲为杨氏倒了一盏茶,“夫人何苦生这么大的气呢?仔细气大了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杨氏的脸上已不复刚才的雍容气质,她面沉如水,一方帕子被她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本来就要成事的时候,偏生跑出来一个严夫人来,怎能叫我不着恼?!” 杨氏也不接茶沉着脸坐在小炕上,眯起了眼睛,“我不信严夫人会这样而来,我猜许是徐北虞那个丫对给严夫人送的信。” “二姑娘?”崔嬷嬷有些吃惊,“若是说她和严姑娘相熟倒不假,可是严夫人哪里会轻易被这个丫头调动,她还没这么大的本事罢?” 杨氏冷笑起来,“严府里稀奇古怪的事多了,连妾都不敢收的男人算什么男人?这不就出在严府里。这样一想,严夫人被自家女儿劝动了,也未可知。珍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教都教不会,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去。” 杨氏把帕子狠狠的摔在小炕上,“徐北虞,我倒想瞧瞧,这个你还有什么招数可使。” 第一百七十八章 弃子 赤菊院里。 北虞正坐在小炕上做鞋子,于嬷嬷立在一旁。 “姑娘,”于嬷嬷把桃粉色的线递到小几上,轻轻说道,“奴婢也不成想这陆姨娘竟然会这样害姑娘,只怕这事和夫人脱不了干系了。” 北虞抬起头来,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人总有个底线,我的底线就是祖父。夫人连祖父都不放过,那我也不准备和她善终下来。嬷嬷,这场角斗都就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份上了。” 你死我活!于嬷嬷的眸子忽的一缩,自家姑娘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却重情义,有胆实,又沉稳有谋略,敢反抗当家主母,而非为了一己私利,这就是难能可贵的了。 可是夫人掌管内院已经这么些年了,岂会是好惹的,姑娘还年轻,真是吃了亏……于嬷嬷不敢往下想了。 帘子一挑,川连进了来,她两步而来,直接跪在北虞的面前,双眼红了起来,“姑娘,我已听得说**奶说我有意私通陆姨娘来害两位小少爷,我着实冤枉,只是那一日我从厨房里传膳出来,正巧陆姨娘头晕,险些摔倒,小丫头扶不住,奴婢就上前扶了陆姨娘进橙桂院。奴婢并不敢背着姑娘做些什么,还望姑娘明察啊!” 川连说着,当当的磕起了头来。 北虞望了身边的于嬷嬷一眼,于嬷嬷上前扶起了川连,北虞才道,“川连,我知晓你定然是被人所利用,此后你也要多多和丹砂学学,丹砂凡事比你多些变通,你可知晓了?” 川连没想到姑娘只几句话告诫,一点怪罪她的意思都没有。“姑娘……我……” 北虞轻轻笑了笑,“我信你不会背主的,还不快去和丹砂几个忙去?” 川连眼圈红红的,低头说了句“多谢姑娘”,就退下去了。 于嬷嬷望着川连的背影叹了口气,“到底姑娘大度,信任我们几个,不然遇到那些糊涂的主子,川连不被卖出去,也要脱层皮了。” 北虞拿起来纳着的鞋底,长针在青丝间擦了擦,“嬷嬷,川连性子实,难免被人利用,嬷嬷此后多教导教导她便是了。谷子兄弟的事,夫人是脱不了干系的。夫人惯常设计,算计着夺了两个孩子的性命。” 于嬷嬷眉头皱得更紧,“到底是两条人命啊。” “在夫人眼里,这两个孩子不是人命,却是祸害。从大嫂子生下谷子兄弟后,夫人就不再迈进橙桂院里一步。先前儿的赏赐也不再有了,她还在大嫂子坐褥时把珍珠抬起了姨娘。夫人有多看不上这两个孩子,那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了。” “依我想着,就是父亲骑马跌伤了脚,后面的请道士,大嫂子搬至橙桂院的后院一系闹剧,也是夫人设计好了的。” 于嬷嬷见惯了内宅的勾心斗角,可是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顾着自己夫君的身体,这样的妇人还是极少见的。 北虞继续说道,“以夫人对珍珠的抬举,珍珠的心里早已不是一个受人使唤的丫头了。夫人当然瞧得分明,她假以子嗣之事忧心,珍珠自然知晓自己会有怎样的机会了。那时候,夫人以珍珠之手,除掉了谷子兄弟,自己双手还未沾上鲜血,岂不更好。纵是事发,和夫人半点干系也没有。” 北虞问于嬷嬷,“婆子可还守在悬壶医馆么?” 于嬷嬷点点头,“姑娘,只是为什么您觉得那个郎中不妥呢?” 北虞长叹一口气,“我也是太大意,中了夫人的计了。悬壶医馆是京城里最大的医馆了,在太医请不来时,自然都想到悬壶医馆。那个郎中来了后,说得有些前后不搭对,我就极为疑心,所以我才拦着大嫂子不让孩子服了他的药,还让你遣人过去守着。我现在手上没有能用的人,只能守在那里,知晓郎中的宅邸,也为日后动手。” “才个儿严夫人请来的孙郎中也说了,虽是中毒,却并非毒虫所咬。若是谷子兄弟真喝了那个郎中开的药,还不知道是什么后果呐。” “若是谷子和麦子真出了事,大嫂子情急之下定然会想到寻我来,郎中是我请去的,不管孩子把药服不服进去,这分责任,我都担定了。若是谷子兄弟真是有个不好,我和大嫂子的仇就结下来了。” “夫人除了我这个眼中钉,也除去了常平侯府里的祸害,岂不是一举两得么?那时候不但大嫂子恨我,我想就连大嫂子的娘家冯府,恐怕都会对我恨之入骨。在我嫁走之前,还要臭上我一臭,这样的做法,除了夫人,谁还会想到。夫人真是深恨我不已了。” 北虞一边说着,一边把长针扎入鞋底,又熟练的轻抽过线来,“我想着,珍珠定然是做了什么了,不然两个孩子怎会中毒呢?可是她到底在哪里下的毒,大嫂子历来把饮食看得极重,奶娘也是冯府里遣来的人,除非……” 北虞的手一滞,她猛然抬起头来,“大嫂子住的宅子有问题!” 于嬷嬷没回过神来,“姑娘,您说什么?” 北虞转头望向于嬷嬷,“只大嫂子带着孩子们住,自然是母子同床了。珍珠一定事先在那内室里做了什么手脚,此法子定然是对大人日久见效,但是对孩子,特别是这么小的孩子,许是就是一种重毒。” 于嬷嬷手上的线掉在地上,她忙蹲下身拾起来,焦灼的说道,“姑娘,珍珠若是这么做了,事发她岂有命在?” 北虞冷冷一笑,“嬷嬷难道不知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么?大嫂子安然无恙,珍珠再得势,只是一个姨娘,此后家里的庶务是要交于大嫂子的。若是大嫂子因两个孩子夭折之事伤股子心,再有这毒日夜侵蚀着,大嫂子早晚是半死不活的一个人。那时候,大哥不必再娶,做为先前是夫人身边的丫头的珍珠理所应当掌理庶务。” 于嬷嬷犹不敢相信珍珠能如此狠毒,“夫人难道会任由珍珠这样做么?” “当然不会,”北虞放下手上纳了一半的鞋底,“为什么开始夫人没把莲心许给大哥,而只是把珍珠许过去,嬷嬷再细想想。” 珍珠虽是杨氏的丫头,却不是杨氏最贴心的丫头。于嬷嬷错愕的望向北虞。那么就是说,杨氏从一开始就把珍珠当成一枚棋子,一枚拿掉两个双生子和北虞的棋子。 见于嬷嬷了然,北虞垂下眼去,自己寻来了严夫人,坏掉了杨氏的所有好事,杨氏对她的恨意已是越来越深了,此后就是针锋相对的日子了。 北虞垂下眼帘,遮住眼里一抹坚强。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回府 北虞和于嬷嬷正在说着话。小蛮挑起帘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姑娘……您……您快去前厅瞧瞧罢,看看……谁回来了!” 一向稳重的小蛮竟然这样气喘吁吁,北虞心头就是一紧,她站起身来,拉住小蛮的手,“你……你是说……” 小蛮的笑容扩大开来,她不住的点着头,“姑娘,老侯爷回来了!” 北虞顾不得许多,连披风也不曾披上,就往前面疾步而走。小蛮跟在北虞身后,主仆二人一路走到了前厅去。 外院的前厅里早已垂首侍立着一些人,个个都屏气敛神。 北虞疾走而来,到了前厅时已经是气喘不已。北虞抬起头来,见前厅正座上坐着的正是许久不曾谋面的老侯爷。 北虞再也顾不得许多,双唇微抖着,扶着小蛮的手进了前厅,“祖父!”随着那一声轻唤,北虞泪如泉涌。 很久以来,北虞以为再也见不到最疼爱自己的祖父了。她以为祖父定会被杨氏摆布在庄子里了。她伤心,她难过,她要替祖父跟杨氏斗到底。只为了祖父待她,如亲人一般。 北虞不知道在多少个梦里,梦到从前的情景,老侯爷用宽大的手掌拍着她的头,梦到老侯爷气得翘起的胡子,梦到老侯爷张嘴吃她塞过去的松子糕,梦到老侯爷掀翻棋盘时瞪圆了的双眼,梦到…… 北虞以为,这样的感觉此后就只能在梦里出现了。北虞以为,这样的失去,就是永远了,就是她一生中最大的伤痛了。她不愿意相信,她不敢相信。 这该有多残忍,只能在梦里回忆,现实中,竟然连老侯爷的一个讯息都没有! 北虞的泪一串串滑落下来。 而现在,祖父就坐在她对面,脸庞虽然比先前瘦了些,但是看着精神状态却是极好。 老侯爷抬头见泣不成声的北虞,脸上的阴沉少了许多。他皱着眉头望着自己的孙女,嘴上却依然责怪道,“没出息,再见祖父的面就哭成这样子,此后有什么大做为了?!” 虽是一句喝训,北虞却觉欣慰不少,祖父还是她的祖父。 北虞当着众人的面,拭掉泪水,恭恭敬敬的给老侯爷施了礼,老侯爷定睛望着北虞眼睛闪了闪,摆摆手,“立在一旁。” 北虞便立在右边大姑娘的身边。 老侯爷脸上的慈祥一闪而逝,他望着立在地上的一屋儿孙,寒声道,“今日许是有许多人不想我回到常平侯府罢。” 立在最前头的常平侯徐宏俭忙陪笑道,“父亲哪里话来,您能回来,儿子不知有多高兴。” “高兴?”老侯爷扫了一眼立在徐宏俭身边的杨氏,冷笑一声,“我就差那么一点点回不来了,你可知晓?” 徐宏俭眉头一拧,“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侯爷道,“先别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只问你,这些日子以来,常平侯府里出了什么事?” 徐宏俭见老父脸色不愉,心里有些没了底,便只怯怯的回道,“倒也没什么事。” “啪”的一声,老侯爷把手边的茶盏抚到了地上,所有的人都是一惊,随后全部垂下头去。 “没出什么事?!好个没出什么事!我来问你,我那孙媳妇现在住在哪里?还有,我的两个重孙现在如何了?你给我好好说说!” 自从冯氏生下双生子后,他就再也不过问那个生了祸害的媳妇一件事,自然对现在的事无一察觉。 徐宏俭听到老侯爷问他,嗫嚅着嘴唇,半晌才道,“有道士来算说,两个孩子运势压人,媳妇带着两个孩子搬去后面了。” 老侯爷的声音冷冰冰的砸过来,“什么道士?你说你请的道士,我倒想真请位高僧来算算这常平侯府这几年为什么不安生?!我来问你,正妻住在后院,这是谁家的规矩?来个外客,你的脸面往哪里放?” 徐宏俭见老侯爷发了怒,连忙跪下来,身后的儿女也连忙跟着跪下。徐宏俭忙道:“儿子也只是想让媳妇和两个孩子住上一段日子就搬回前院,那个道士说……” 老侯爷打断了徐宏俭的话,“糊涂东西,还不住了口!什么是住一段日子,一段日子是多久?你若想起来三五个月也是,若想不起来,只怕再没有住在前院的机会了罢。你把我两个重孙当成祸害,我却当成宝贝呢,我问你两个孩子现在如何了,你这个做祖父的可知晓?” 徐宏俭勉强挤出一句话来,“许是……很好罢……” 老侯爷狠狠的啐了一口徐宏俭,“呸!好什么!你日日回府里的,竟然不如我在庄子里养病的,我来告诉你,若是再不管,只怕我的两个重孙就要死在橙桂院的后屋里了!” “啊!”徐宏俭讨厌两上双生子不假,但是却也没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份上。 “这……儿子真不知晓啊!” 老侯爷瞪了徐宏俭一眼,厉声叫道,“晟哥儿,你给我出来。” 徐岱晟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听到祖父唤他,他忙上前,还未开口,就先跪下去,“祖父,孙儿也不知晓此事。” 老侯爷望着推得一干二净的徐岱晟冷笑起来,“你倒推得干净,只是孩子是不是你的?你是怎么当别人爹爹的?!” 徐岱晟被训得不敢抬起头来,只有直挺挺的跪着。 老侯爷一指徐岱晟,“你的姨娘陆氏呢?把她给我叫出来!” 外面的丫头一听老侯爷发了话,忙去橙桂院里叫珍珠。 已为姨娘的珍珠正坐在上房里,听得人说老侯爷叫她,她心头就是一凛。老侯爷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偏偏叫自己过去,要知道侯府里的任何事与姨娘并无干系,姨娘是那起登不得台盘的人。 会不会……珍珠脸色一白,跟着来的丫头就向前院时走。 到了前院的正厅,珍珠见一众人等都跪在地上,她心里打起了敲。珍珠迈步进来,先给老侯爷施了礼。 老侯爷半眯起眼来,打量一眼有些局促不安的珍珠,问道:“我只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不说实话,谁也救不得你。” 珍珠一听这话,忙跪在地上,“老侯爷有话就问,奴婢不敢说一句谎语。” “你究竟在哪里给两个双生子下的毒!” 【作者题外话】:感谢各位忠实读者的支持,关怀已全部收到,谢谢。 第一百八十章 毒物 珍珠怎么也没想以老侯爷竟然直接问起了此事,珍珠不由得抬起头来,却对上了老侯爷一双如炬般的目光,唬得珍珠连忙低下了头。 一旁立着的冯氏也抬起头来看向老侯爷,却见老侯爷没看她一眼。冯氏低下头去,难道真是陆姨娘做什么手脚?不能够啊,她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我并未给两位小少爷下毒。”珍珠说着,躬着的身子微微直了直,似乎也下定了决心,“老侯爷,从奴婢搬到橙桂院的前院里,奴婢就再没碰过两位小少爷,中毒之事和奴婢没有半分的干系。” 老侯爷冷冷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却有些令人胆战心寒,“奴婢?你也只配做个奴婢!你即不想认,我倒有法子让你心服口服。徐财家的!” 门外走进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妇人进了屋就给老侯爷施礼。老侯爷吩咐道,“你去橙桂院的后院几间房里好好的搜上一搜。记得要仔细些。” 妇人低头退下去。 老侯爷扫了一眼跪着的儿孙们,哼了一声,“来人,给我再上茶,把地上的也收拾了去。” 有丫头来收拾了地上的残片,丫头又端了一盏新茶。 老侯爷接过茶盏,啜了一口,抬眼看到眼前低着头的杨氏,一股悲凉直抵眼底。“俭哥儿媳妇,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么?” 杨氏到底老成些,听到老侯爷问她,她连眼都没眨一下,极恭敬的回道,“父亲,内宅里若是出了什么事,都是媳妇管束不利,还望父亲责罚。” 老侯爷笑了,所有的人都是一呆。常平侯府里的老人都知道,不怕老侯爷恼,却怕老侯爷笑,因为先前在战场上拼杀过来的老侯爷一笑,即要杀人。 老侯爷的笑容如沐春风,他望着眼前泰然自若的杨氏,摇了摇头,“我真不知晓该怎么责罚你呐。” 一句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有些茫然,老侯爷到底要说什么? 北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场的人,只有她知晓老侯爷要做什么。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只是老侯爷的一阵轻风,后面的骤雨不知道要如何凶猛呐。 徐财家的果然手段够高,只一柱香的时间,徐财家的就带着人回了来,把手上多了一个红木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块青布。 徐财家的一躬身子,“老侯爷,奴婢已经寻到了这害人之物,是在**奶床上的承尘上面放着呢。”徐财家的说着,掀起了青布,托盘上放着一个青玉熏香炉。 承尘,正是所有床帐上的承着灰尘的一场木板,因为在高处,极少有人会注意此处。 老侯爷望向珍珠,珍珠的脸上已无一点血色。老侯爷一指托盘,“陆姨娘,你还有话要说么?” “不……”珍珠拼命的摇着头,眼睛躲闪着,并不敢去看托盘一眼,“奴婢不知晓这是什么!” “你不知晓自会有人知晓,来人,把张郎中请了来。” 北虞没想到老侯爷竟然连郎中都已请好了,看来老侯爷是下了决心定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也让大家心服口服。 不多时,一个郎中模样的人进了来。老侯爷一摆手,丫头把托盘拿到郎中面前。 郎中只闻了一下就皱起了眉,他打开熏香炉,只轻轻拈了一点香炉中物,便忙接过了丫头手上的湿帕子,仔细的擦了又擦,才转回身向老侯爷禀道:“老侯爷,这是洋金花的种子和颠茄的根,炒制再磨成的。这种粉末人闻着的日子,轻者谵语幻觉,重者昏迷至窒息而亡。”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僵,老侯爷沉声问道,“若是婴孩闻久了呢?” 郎中摇了摇头,“若是婴孩,只怕性命难保矣。” 前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老侯爷才道,“那就请张郎中帮着瞧瞧我两个重孙儿的病罢,这两个孩子刚刚满月,却中了这种毒。” 张郎中点了点头,随着丫头出了前厅。 前厅里忽然传来一阵哭声,冯氏已往门外奔去。 “把她给我带回来!”老侯爷发了话,几个丫头婆子拦住了哭泣不止的冯氏,冯氏一边哭一边挣扎着喊道,“你们让我去看我的孩子,我要见我的孩子啊,纵是死,我也要和我的孩子死在一处!” 老侯爷拧着眉,“晟哥儿媳妇,你且听我说完,此事定是有人在捣鬼,难道你就不想为两个孩子报仇么?两个孩子那边我已经叫人去安顿了。” 老侯爷的一句话让已近癫狂的冯氏止住了哭喊声,她抬起头来声嘶力竭道,“祖父,请您为我的两个孩子主持公道啊!” 老侯爷望向珍珠,声音异常冰冷,“来人,把外面押着的人给我带进来。” 众人都不知道老侯爷又带来了什么人,却随着通的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跌在地上。众人循声望去,地上跌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这个男子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珍珠的身上,他的脸上闪着惊恐之色。 珍珠也看清了地上的人,原本还挺直跪着的珍珠,现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老侯爷这才说道,“这就是悬馆医馆的郎中,你还是自己说说罢。” 地上的男子哆哆嗦嗦,“我……我也是为了养家糊口,鬼迷了心窍才收了这位奶奶的银了。”男子说着望向珍珠。“老侯爷,还望您大人大量,饶过我的一条狗命罢!” 老侯爷摆摆手,有人把男子押了出去。 珍珠此时已经哆嗦成一团。“老侯爷,奴婢该死啊!奴婢错生了心,竟然……竟然就……”珍珠说不下去了。 老侯爷的身背全然靠在太师椅上,“来人啊,把这个奴才拉出去,杖毙。” 珍珠颜色大变,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求助的望向杨氏,却换来了杨氏的一记耳光。 杨氏指着珍珠的鼻子骂起来,“好啊你个贱奴才,我抬举了你,你竟然去害我的两个孙儿,今日若不打死了你去,日后还不知道你要如何害人呐!来人,把珍珠的嘴给我堵起来,狠狠的打!” 有丫头婆子上前来拖着珍珠就往外走,珍珠连求饶的话都没喊出来,就被人拖走了。 北虞半垂着眼,杨氏这招杀人灭口的活计,倒做得极顺手。 老侯爷发了话,“你们都起来罢。” 腿早有些酸麻的众人,才勉强从地上站起身来。 老侯爷却把手伸向了杨氏,“俭哥媳妇,你拿了我的东西,也该还与我了罢。” 【作者题外话】:请留下生日的亲在生日前一天提醒下我,我努力码出多更的一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发罪 杨氏听了老侯爷如此一问,抬起头来,手上握着一方帕子,望向半眯着双目的老侯爷。 老侯爷似笑非笑,眼中的寒意却令人心惊,“拿了我合宝钱庄的铜牌,你还不想还于我么?” 杨氏的脸瞬间变得死灰一片。 老侯爷是怎么知晓的?合宝钱庄铜牌之事极为机密,金芪院里的人都知晓的甚少,竟然还是被老侯爷知晓了。 杨氏再也沉着不下去,她扑在地上,“父亲,媳妇该死!” 徐宏俭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和自己的夫人说的是什么,但是看到变了色的自家媳妇,徐宏俭隐隐觉得杨氏瞒了他什么事。 老侯爷脸上没有一丝怒容,话也极平和,“那就让你的人,把合宝钱庄的铜牌给我拿回来罢。” 一旁的崔嬷嬷脸上无一丝血色,她答应一声低着头退了出去。没一会儿,崔嬷嬷把一块铜牌捧到老侯爷面前。 老侯爷接过铜牌,仔细的看了看,才放到桌上,“崔嬷嬷,你来府里多久了?” 崔嬷嬷立刻明白了老侯爷的意思,她跪倒在地上,乞求起来,“奴婢请老侯爷看在奴婢来府多年的份上,饶过奴婢罢!” 老侯爷冷眼望着崔嬷嬷,“当然要饶了。来人啊,把崔嬷嬷及金芪院里的一等二等丫头们,全给我押起来。一会儿子待我处置了一些不孝的子孙,便把这些人都卖了出去!” “媳妇,”老侯爷望向杨氏,“你许多事都做得不对,但是你却知晓如何清理内院。几个姑娘房里的人,不是都让人清理出大半么?你即有错,亦当如此。” 杨氏只觉胸口窒,双唇抖了抖,还是没敢说出吐出一个字来。 徐岱晟和徐岱松兄弟全然愣住了,卖出母亲身边的人,等于断其手臂,母亲到底做了什么事,让祖父如此痛下杀手了。 四姑娘身子有些摇晃起来,北虞在一旁扶住了四姑娘。四姑娘死死的咬着唇,头低得更低些。 老侯爷的眼睛眯了眯,手搭在太师椅上,望着立了一地的孙男娣女,脸上的悲怆清晰可见。“你们,是我的至亲,是我的儿女子孙。你们中间的一些人,却心胸狭隘,无容人之量。手足相残,夫妻相背,居然有人把矛头指向了我。” 除了杨氏以外,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众人被老侯爷最后一句话震惊住了。 徐宏俭先说了话,“父亲,您说的到底是谁?谁居然敢对您下手!” 老侯爷闭上了眼睛,良久没说一句话。当他再睁开眼睛时,眼眶有些微红,“俭儿,你可相信为父么?” 徐宏俭诚恐不已,膝下一软,又跪了下去,“父亲,您这话要折杀死儿子了,儿子哪里敢不信父亲,有什么话,请父亲吩咐儿子去做便是,儿子只求父亲能身体康健。” 老侯爷缓缓的点点头,“那好,你即是还信得为父,我就要把这常平侯府里好好的清理清理。晟哥儿,你给我跪下来。” 徐岱晟没想到祖父第一个叫的,竟然是自己,他吓得跪倒在地。 “你身为人父,偏听偏信,竟然置自己的骨肉于不顾。你宠妾辱妻,丝毫不念夫妻情分,你可知罪?” 徐岱晟不敢辩上一句,只能把头磕在地上,“祖父,孙儿知罪,还请祖父责罚。” “我罪你从今日起抄写孝经,满至百遍,送于松鹤园去。还有,接你媳妇和儿子回橙桂院的前院去,若是再做出宠妾灭妻之事,别怪我直接把你扫出常平侯府去!” 徐岱晟完全被老侯爷最后一句话给惊住了。扫地出门,自己就什么也不再是了,纵是有一身才华,旁人知晓他被逐出常平侯府里,上锋不会重用他,往来的的亲朋也会鄙视他,好一好的,言官也会因他而弹劾自己的父亲常平侯。 徐宏俭在一旁狠狠的瞪着徐岱,“祖父说的话,你可记得了,作孽的畜生!” 徐岱晟忙重重的给老侯爷磕了一个头,才敢起身。 老侯爷又发了话,“晟哥儿媳妇,过来。” **奶冯氏低着头走到老侯爷面前,怯怯的唤了声,“祖父。” “你忠奸不分,被人挑拨,即没了主张。如此性情,如何掌理我常平侯府里的庶务?此后徐财家的就跟在你身边了,你要好生待着她。” 冯氏吃惊的抬起头来,“祖父,您的意思是……” 老侯爷皱着眉头,“此后,由你来主持常平侯府里的中馈。” 杨氏瘫软在地上,公爹竟然夺了她掌管内务的权力! 老侯爷望向徐宏俭,“你媳妇做的事,当着孩子们的面,我便不细说,只一件,她对于我的东西也敢藏匿起来,竟然连你都瞒着了,可见其心不良,待你也并非真心。” 徐宏俭望向倒在地上的杨氏,咬紧了牙。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妻子再好不过,大度容人,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分忧。可是她竟然敢瞒着自己藏了老侯爷的财物,当着一地的晚辈的面,自己如傻子一般被妻子哄住,他的脸可往哪里放?! “父亲,”徐宏俭沉吟片刻,铁青着脸说道,“是不是您的病,也是这贱妇所为?!” 老侯爷望着自己的儿子,一句话没说,却缓缓的闭上眼睛。 徐宏俭就已经知晓了答案,他的父亲,待他却是不如二弟好。可是就算他待自己再不好,那也是他的父亲,是要他的妻子来敬来孝的家翁。可是他的妻子竟然敢背着他,对父亲下毒手,如何能让他容忍下去。 徐宏俭转身狠狠一脚踢在杨氏肋间,杨氏哀号一声,徐宏俭口中骂道,“如此毒妇,竟然连我的父亲你都不放过,我若是再容你,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徐宏俭说着,又用力的踢了杨氏两脚,被飞奔过来的四姑娘抱住了腿,才停了下来。徐宏俭对老侯爷说道,“父亲,我要休了她!” 徐宏俭的话音一落,四姑娘哭着倒在地上,“祖父,父亲,求您饶过母亲罢,我……我不能相信这些事都是母亲所为……” 徐岱晟和徐岱松也跪下来,他们虽不比妹妹一样天真,却也心疼自己的母亲。 徐岱晟求道,“祖父,父亲,母亲犯了大错,我们兄弟不敢多说,也知母亲罪不可恕,只是,母亲嫁于父亲这些年来,纵有千日不好,还有一日的好。还望祖父、父亲看在我们兄弟几人的份上,饶过母亲罢!” 【作者题外话】:当初留生日是回报各位老读者对舍娃的关心,我说生日加更,也是代表舍娃送给老读者的礼物。名单我这里有备份,请亲们可以对照先前章节里留下的名单。也许一些亲来得晚,再等机会,好罢。 第一百八十二章 落定 “混帐!”徐宏俭指着徐岱晟兄弟二人就骂了起来,“其心恶毒,竟然想对你们祖父下手,我若是还饶过她,就是对你们祖父的不孝!你们同为祖父的孙子,却还敢来求,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不成了么?!” 徐宏俭真生了气,扬声叫道,“来人,把这两个逆子给我拖出去狠狠的打上二十大板!” 跌在地上的杨氏顾不得疼痛,她跪爬到徐宏俭面前,“侯爷,我自认有罪,还望侯爷放过了晟哥儿兄弟罢……” 徐宏俭又一脚踹倒了杨氏,“你有什么身份来求我?!我是看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才要休了你,你却不自知么?!” 徐岱晟被徐宏俭骂得不敢说话,他抬起头望向老侯爷,希望老侯爷能在此时为自己母亲说上一句话。可老侯爷却闭着眼睛,似在假寐。 徐岱晟心里一空,若是真如祖父所说,母亲要害祖父性命,祖父又岂会饶过母亲去!徐岱晟望向跪着的杨氏,心里怨道,母亲啊,你好生的糊涂啊! “好了!”坐在太师椅上的老侯爷闭开了双眼,徐宏俭才不再说话。 老侯爷望着泪珠满面的四姑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俭儿,就看在晟哥儿兄弟和妤姐儿的份上,不要休了她罢。此后,只把她养在金芪院里就是。你身边也少些人来服侍,依我的主意,你再娶来一个平妻进门罢。” 徐宏俭叹了一口气。 四姑娘和徐岱晟兄弟也都长长出了一口气,祖父到底没有赶尽杀绝。 北虞在一旁不由得暗暗佩服起老侯爷来,杨氏被休,徐岱晟兄弟和四姑娘定然再没了脸面,人前背后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戳脊梁骨。老侯爷虽知杨氏恶毒,却能看在他们的面上饶了杨氏,此事做已是仁至义尽。 可是,这不等于老侯爷就此放过杨氏。 老侯爷让杨氏养在金芪院,等于徐府里弃了杨氏。又夺了她掌握内务的权利,杨氏再不能把手伸向庶务里去。 老侯爷最厉害的一招是让父亲徐宏俭娶进来一个平妻,平妻在地位上低于嫡妻,可是被老侯爷发话娶进来的平妻,只怕要比犯了大错的杨氏更得徐宏俭的欢心。抬一个平妻,定然会以年轻女子为宜,平妻虽不能掌管常平侯府的庶务,却能因年轻的容颜掌住已入中年的常平侯徐宏俭的心。此后只怕杨氏想见上徐宏俭一面,也难上加难了。 如此举动对于杨氏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 不让你死,也不休了你,但是此后的罪,你就要一点点的受着去。 北虞咬了咬朱唇,杨氏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徐宏俭躬身答道,“儿子听父亲的。” 徐宏俭的一句话,给今天的闹剧定了音。杨氏倒在地上,不肯起身。 四姑娘擦了眼泪,上前去扶杨氏,却见杨氏双手不停的抽搐着,嘴角流出了涎沫。四姑娘变了颜色,不停的叫着,“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徐岱晟先奔了过来,抱起了杨氏,大声唤着,“母亲!母亲!” 老侯爷望着围过去的徐岱松和抽泣的四姑娘,吩咐徐宏俭,“到底夫妻一场,我瞧着媳妇身子也不好,请个太医来罢。” 徐宏俭极不情愿的答应一声,吩咐下人去请太医。 老侯爷脸上已有倦色,他对着其余几人摆摆手,“都回去罢。二丫头,你扶着我回去。” 大姑娘和三姑娘带有一分幸灾乐祸,二人上前给老侯爷施了礼,就退了出去。 北虞走到老侯爷面前,扶过了老侯爷的手臂,“祖父……我送您回去。” 老侯爷疲惫的点了点头,祖孙二人避过了杨氏与徐岱晟兄弟,走出了前厅。 走在路上,老侯爷望着北虞单薄的身上,埋怨起来,“怎么出来不晓得搭上一件披风?你可是小孩子,还须我这个老人家去叮嘱你么?” 北虞笑道,“听得说祖父回来了,我心中便急了,所以没披披风就出来了。” 老侯爷摇着头,“展眼就是要及笄的人了,还这般不谨慎,只怕将来没有好日子过呐。” 北虞的心早已被老侯爷的归来,填得满满的,她的嘴角扬起,“没好日子过,我就回来向您诉苦,扰得您也没有好日子过。” 老侯爷打掉了北虞扶着自己的手,“你个讨人厌烦的丫头,仔细我真把你嫁出去,让你的婆家去磨磨你的性子去。” 北虞捂着嘴就笑,“若是婆家真待我不好,只怕您首当其冲的去我婆家理论呐。” 老侯爷狠狠的敲了北虞一记爆栗,“鬼丫头,偏生在我累了时惹恼我,若是等我好时,你等着……” “等您打折我的腿么?” 老侯爷再也撑不住,小路上响起了祖孙二人的笑声。 到了松鹤园里,老侯爷和北虞对坐在小几两边,老侯爷讲了自己在庄子里的事。讲了冯氏和郑太姨娘悄悄请郎中为自己治病,讲了徐财是被自己先支到外面去的,只等着自己真出事时,好回来救自己。 老侯爷还讲了自己一点点康复,却要避过杨氏的耳目。最后讲到自己某一天终于全康复了,第一件事是先清理了郊外的庄子。 北虞双手托着腮,认真的听着。只有在老侯爷面前,北虞才像个孩子一样。 老侯爷讲完了整个过程,端着茶盏喝了口水,“到底是没事,你也不必担心我了。”老侯爷放下茶盏,用指甲敲着小几,“你来说说你,最近可好?” 北虞扬起了头,“自然是极好的,祖父不必担心。” 老侯爷定睛的望着眼前闪着灿然笑意的孙女,知晓她并非如她所说的一样轻巧,她只是不想告诉给自己,免得自己担心。 北虞把头枕在手臂上,半趴在小几上,嘴里嘟囔着,“祖父,好久没吃松子糕了呢。” 老侯爷望着在自己面前撒娇的孙女,心里无比的踏实。这个孩子,不叫苦,不怕难,人小鬼大,万事周全。这样的孙女,他还真舍不得她嫁出去了。她一出嫁,此后谁来陪自己吵架,打浑呢? 老侯爷笑着起了身,却见趴在小几上的北虞已经闭上了眼睛,睡着了。老侯爷拿起自己的披风,盖在北虞的的肩头。 这孩子最后许是都没休息好,不然怎么会累成这个样子,好端端的趴在小几上也能睡着了。 老侯爷怜惜的望着北虞恬静的脸颊。好了,现在自己回来就好了,他不会再许旁人去伤害他这个孙女了。 老侯爷走出房来,吩咐门外的丫头,“去到厨房里吩咐一声,蒸松子糕来。还有,把屋里小几上的茶点撤下来,让二姑娘好好在暖阁里睡上一睡。” 丫头答应一声,先进了屋收拾茶点。 老侯爷微微一笑,到了后面的书房里看书去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圣旨 这一天里,发生了实在太多的事,北虞终于心安下来,才在松鹤园里一直睡了足有一个时辰,才醒过来,却见自己正躺在松鹤园的暖阁里,身上盖着一个毯子。 北虞起了身,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北虞禁了禁鼻子,见一旁的小桌上放着一盘松子糕。北虞一笑,披着毯子,拿起一块松子糕就吃起来。 那天晚上,北虞在松鹤园里和老侯爷一同用过晚膳,才回赤菊院里。 于嬷嬷悄悄告诉给北虞,太医来看杨氏的病了,说是中了风,杨氏现在连床也下不得了,嘴里含糊着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四姑娘在金芪院里哭得什么似的,怎么劝也劝不走。 北虞蹙了蹙眉头,杨氏大概没想到她有一天也要受受老侯爷当年的罪罢。只是当时老侯爷被杨氏害得昏迷不醒,而杨氏是意识尚在,却再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若是没做这些亏心事,杨氏何故怕成这样。人总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杨氏实在太小看了老侯爷,杨氏掌管了这些年的内务不假,但是她却忘记了从前这个府上是谁在管。老侯爷从前不理内务,是不想管得太多。若是真没有一些隐藏的根基,老侯爷岂不是白当了这些年的常平侯了? 当尘埃落定时,杨氏因为害怕与不甘,才招心魔所至,再不能全身而退了。 翌日一早,北虞用摆早膳,就听得丫头们说前头来了圣旨,侯爷正在摆香案接旨呐。 北虞柳眉微蹙,一大早上就有圣旨到,自己的父亲常平侯只有一个闲职,那么这封旨意是给谁的呢? 只一盏茶的功夫,降香跑着就进了正厅,“姑娘,姑娘!”降香扬着声喊了起来。 于嬷嬷出来狠狠的瞪着降香,“嚷着什么?谁踩了你的尾巴不成?!” 降香不顾着于嬷嬷的骂,奔到北虞面前,脸上渗出了汗珠来,“姑娘,才个儿前面说圣旨是关于您的!” 北虞手上的花绷子扑的一声掉在地上,北虞脸色苍白的望向降香,嘴唇没了一点血色。 于嬷嬷见姑娘颜色大变,过来捶了一降香一下子,“你还不快把话说明白了,仔细唬到姑娘。” 降香望着北虞,喘了一口长气,才道,“姑娘,是这么一回事,听前面的人说,圣旨是给您指婚的旨意,听得说好像圣上把您指给了英王府的哪位爷了。” 英王府的哪位爷…… 北虞抬起眼来,眼里满是惊异。 于嬷嬷气得又下死劲的捶了一下降香,“你是第一日当的差么?消息不打听清楚来,就敢回姑娘?还不快出去打听明白了!” 降香被捶了两下,嘴里念叨着,“我也是心急,没问清楚……”说着话,降香出了前厅。 北虞哪里还有心思再做女红,她立起身子,在房里踱着步子。 这一次和往常并不一样,这关乎着自己的后半生。英王府二爷长袖善舞,骨子里霸道异常,并不好相于。三爷外表懦弱胆小,却总给北虞一种心机深厚的感觉,北虞总觉得这位三爷深不可测,这样的人常伴枕边,北虞心下不安。四爷更不用提了,他是被宠坏了的孩子,玩心尚存,今儿朝西,明儿朝东,小孩子家心性。 不管是哪位少爷,北虞都不愿意嫁过去,英王府给她的印象就是虎穴龙潭。王妃无子,世子未立,妻妾众多,且几个姑娘也都不像省油的灯。试想这样的人家,若不时时小心,岂不是被人吃了,都吐不得骨头么? 北虞握了握粉拳,她实在不懂,皇上为什么偏偏给她赐婚呢? 北虞正在踌躇着等着外面的讯息时,降香又一次的进了正厅。 北虞只觉得心忽的一下,似被人提得高高的。她握着帕子的右手按在胸口上,脸色如白纸一般,双眼紧紧的盯着降香。 降香气喘吁吁的回道,“姑娘,奴婢打听清楚了,圣上把您许给了英王府的魏三爷了,侯爷正在前面打赏下人呢。” 北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该说些什么。 于嬷嬷上前来扶住北虞,声音低了许多,“姑娘,好歹您要挺着些,别让别人看了笑话。魏三爷虽不及魏二爷,不过奴婢听说他倒是个老实持重的人。姑娘,此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呐。” 北虞知道于嬷嬷一直和大家想的一样,觉得英王府里最有前途的是魏二爷,所以听说皇上把她赐婚于魏三爷,就想劝一劝自己。只是,北虞对英王爷的几个少爷,了解都不够深,没有一个是她自己心怡的那个人。 北虞牵了牵嘴角,“嬷嬷放心,我知晓厉害。” 于嬷嬷有些心疼起自家姑娘来,好好的姑娘,就是进宫做娘娘也一样绰绰有余,偏生许给了那么一个说话看人脸色,学业上又不长进的少爷。前途不知道是何等的黑暗,只怕将来被分出英王府时,连个容身的地方也只是巴掌大小呢。 府里的各个人等,不是都等着看自家姑娘的笑话嘛。 于嬷嬷正为北虞心忧时,丹砂这时候进了来,“姑娘,象贝来了。” 北虞打起精神来,老侯爷是有什么事要找她罢,许是也听到前面圣旨的事了。 “让她进来罢。”北虞吩咐道。 丹砂答应一声,就出去引着象贝进了来。 象贝给北虞施了礼,“二姑娘,老侯爷请您去松鹤园里。” 北虞谢过了象贝,招手叫过来小蛮,小蛮拿着披风给北虞穿了上,一脸的担忧,“姑娘……” 北虞极轻的笑了笑,“我没事……” 小蛮扶着北虞的手,走出了赤菊院。 到了松鹤园里,北虞直接去了书房。老侯爷正在书房里收拾自己的书,见北虞进了来,也不搭话,依然用一块帕子去拂着书籍,嘴里还在抱怨,“你瞧瞧,我才走了几天,竟然书都没人照拂一把了,看看这么大的灰尘,要呛死人了。” 北虞屏退了丫头,走到老侯爷身边,“祖父,我被圣上赐婚给魏三爷了。” 老侯爷眯了眯眼睛,目光集在手上的书上,“是啊,那又如何?” 北虞星眸一缩,愕然道,“祖父,难道是您……” 老侯爷抖了抖手上的方帕,说道,“是我在病中给圣上上的折子,我以为我要死在庄子上了,当然要先把你安顿好才是。” 北虞脚上一跺,“祖父,英王府一定就是个好归宿么?还有魏三爷他……他……” 老侯爷抬起了双眼,对上北虞的星眸,“他让你看不透是么?” 姜到底是老的辣,北虞还未说清,老侯爷竟然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老侯爷把手上的书放在书案上,“丫头,祖父看人不会错的,这个……丫头,他叫什么来着?” 北虞顿时气结,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就敢下了断言了。“叫魏羽瑭,祖父。” 老侯爷心虚的一笑,遮饰的轻咳一声,“咳咳,对啊,瑭哥儿。你别打了岔去,这个瑭哥儿啊,会是个不错的孩子,把你交于他,我放心。” “祖父,”北虞立在老侯爷身边,柳眉紧皱,“您对魏三爷了解多少呢?只是几盘棋而已,祖父就敢说哪个好哪个坏么?” 老侯爷摇了摇脑袋,“几盘棋足矣。若是几盘棋下来,那人就不知天高地厚,任意而为,那岂不是托付不得了么?人品如棋品,你且放心罢,丫头,我岂会亏待了你。” 老侯爷疼爱她,北虞是知晓的,只是人有失足,马有漏蹄,老侯爷这一次会不会看错了人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后悔 老侯爷望着沉思的北虞,把书一本本的拿了出来,也不理会北虞,自己一个人收拾起书架子来。 北虞垂着头,祖孙两个好久没说一句话。 半晌后,老侯爷在书架子前背着手说道,“你也是指了婚的人了,此后要好好学学规矩。我和你父亲已经把你大姐的婚事定于五月初八,看来你大婚之日也不会太远了。你三妹妹要在明年及笄后嫁过去了,今年一年里,把你和你大姐姐都嫁要出去了。” 老侯爷顿了顿,“你父亲的平妻若是有了合适的人选,我也想在今年里抬过来。你着实要忙上一忙呐。” 说来说去,老侯爷似乎对自己请旨赐婚的事很觉得满意。北虞彻底泄了气,蔫蔫的陪着老侯爷说了会子话,就回赤菊院了。 赤菊院里个个屏气敛神,没有一个人敢出一口大气,赤菊院里的人都知晓,自家主子姑娘被指婚给英王府里最不被看好,最没背景的魏三爷了。 北虞依常坐在前厅里抄写棋谱,于嬷嬷和小蛮几个在商议着做些北虞贴身的衣服和绣鞋。 齐儿这时候进了来,“姑娘,**奶来了。” 北虞听了这话,把笔放在笔洗里,“快请**奶进来。” 齐儿挑起了帘子,**奶冯氏才扶着菱角的手走了进来。 “二妹妹。”**奶含含糊糊的唤了一声,脸上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北虞含笑着把**奶让到座上,打发走身边的丫头,才道,“大嫂子,谷子和麦子可大好了?” 听到北虞问两个孩子,**奶更觉脸上发热,她勉强笑了笑,“祖父请来的郎中看了谷子兄弟的病,现在两个孩子已经醒转过来了,我此番前来,就是告诉二妹妹这个消息的。” 只是为了告诉消息,大可让丫头们来传个话。北虞垂头向**奶让着茶,心里却已明白**奶此行的目的了。 **奶双手绞在一处,脸色绯红,“这还要多谢二妹妹,若非二妹妹那日拦着我,我真把药给两个孩子服下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冯氏说着,抬起了头,一脸愧色,“二妹妹,那日我糊涂,错疑了你,还望二妹妹看在谷子兄弟的份上,别和我这起糊涂人一般见识。” 冯氏说着,双眼有些微红。 北虞微微一笑,“大嫂子说的是什么话,我哪里会怪罪大嫂子呢?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这话不假,大嫂子做母亲的心思,又岂是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能懂的?大嫂子且宽心,我从未怪过大嫂子。” 一句句都是给冯氏台阶的话,若真如北虞所说,一个姑娘家不懂做母亲的心思,她又怎么肯如此为冯氏开脱呢。北虞越是这番大度,不计较。冯氏越觉得惭愧不已。 “二妹妹,”冯氏垂下了头,“圣上的指婚旨意已下了,嫂子自知没什么可回报二妹妹的,但我定然会在嫁妆上为二妹妹向父亲争上个几分,让二妹妹出嫁时脸面上好看些,到了婆家也也不必瞧谁的脸色。” 冯氏倒想得长远,连嫁妆的事都想到了。 北虞一笑,“那我就多谢大嫂子了。” 冯氏这才有了笑容,“别说什么谢。对了,祖父问起了谷子兄弟的乳名,我如实告诉给祖父,祖父说妹妹起的极好。他老人家还说,这样的名字也只有妹妹才取得出来。” 北虞抿着嘴笑起来。 常平侯府的二姑娘要嫁给魏三爷了,还是被赐婚。体面自然是有的,但是这桩婚姻却被许多人不看好。 在京城里所有人都唏嘘不已时,徐宏俭也正呆坐在小书房里。 徐宏俭面前放着一本《春秋》,他的眼睛却并未落在书上,而是落在不远处的狼毫上。 他的四个女儿,没一个许给前途无量的魏二爷,亲事最好的倒成了嫡女徐舒妤了。徐宏俭肠子都要悔青了,好好的几个庶女,最后怎么就弄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了? 一想到庶女们的婚配,徐宏俭就更恨夫人杨氏。若不是此事全听了她的,又何至于没一个回旋的余地。现在可如何是好,魏二爷这块肥肉,不知道要被哪家给抢走了。而常平侯府里,只有干瞪眼看着的份了。 徐宏俭挥着拳,重重的砸在书案上。 他不是没想过把族里的远房女孩养在自己身边一个,只是现在杨氏病成那个样子,哪还有调教别人的本事了,连她自己也顾不得自己了。老侯爷说要他娶个平妻过来,平妻说得好听些是妻,实者为妾,只是比一般的姨娘多了些体面罢了。 大户人家没有人愿意让女儿为人平妻的,小门小户的,自己倒无所谓,只怕娶过来只能服侍自己,根本不会调教出一个像样的女孩来。 徐宏俭觉得头疼欲裂。 现在,他常平侯要张罗着两个女儿的亲事,和二姑娘的及笄礼。媳妇冯氏年轻,又是刚接管了庶务,只怕他这个家翁为了面子上的事,也要过问这几件大事了。 门外忽然传了细微的低语声,徐宏俭正是心烦之时,厉声喝道,“谁在外面呢?!” 小厮忙垂首进了来禀道,“侯爷,金芪院来人说夫人失禁了,想请侯爷的示下再请太医来。” 徐宏俭正着恼,听了这话,心里更加厌烦,他极不耐烦的说道,“告诉金芪院的人,太医今日已经请过了,要请,等明日让世子去请罢!” 小厮再不敢多语,垂首退了出去。 徐宏俭站起身来,打开小书房的窗子。 春日尚好,满眼一片新绿,徐宏俭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此后只能个人顾个人了,再没什么好去打算了。 北虞没几日,接到了严涟清的信。自从冯氏掌理内务,北虞的信都是由缘豆亲送过来的。 北虞展开了信,见严涟清问她赐婚的事,还劝慰她一大堆的话。什么三爷老实忠厚,秉性纯良,严涟清似乎要把魏羽瑭夸到天上去,好让北虞安心。 北虞把信放在一旁,挑起玉盘里的一块雪梨放在口中。 严涟清是早就知晓北虞不喜嫁到英王府的,现在她是担心自己心忧成疾罢。 北虞当天下午回了封打趣严涟清的话,说让严涟清快点定了亲才是,免得放到老了,许人家便要难上加难了。 结果没隔了一天,又收到严涟清的信,严涟清在信里大骂北虞不识好人心。北虞似乎能看到严涟清那不管不顾的俏脸,嘴角忽的一扬,北虞笑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姑娘大婚 因大姑娘大婚之日和北虞及笄皆在五月,常平侯府里着实忙起来。 大姑娘和二姑娘的婚事如此匆忙,常平侯府里的人对外称为老侯爷身体好了些,侯爷有意为老侯爷冲冲喜,才让两个孙女儿都集于今年出嫁。 杨氏病着,二姑太太幸灾乐祸的回来瞧杨氏。北虞听丫头说,二姑太太阴阳怪气的话说了有一箩筐,最后是歪着嘴的杨氏朝着二姑太太呜呜吼着,才吓跑了二姑太太算作罢。 二姑太太行事没个章法,连病中的杨氏都对付不了。北虞着实叹起气来。 五月初八一早,正是大姑娘大婚之日。北虞去送大姑娘,大姑娘搽了厚厚的脂粉,眼角还挂着泪,冯氏在一旁劝了又劝,大姑娘才勉强笑了笑,就垂下了头。 前门传来接亲的队伍来了的消息,女眷们退出去,大姑娘风风光光的被岭南节府的人接走。 北虞在回去的路上,看到探头探脑的纹茉正向翠蕉院里张望着。 到底是亲生的,周姨娘无论如何放心不下大姑娘。北虞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快到巳正时分,看热闹的降香回了来,她嘴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姑娘,这岭南节度使薛家倒也使出了好大的排场呐,迎亲队伍的头进了咱们府里,尾还在巷口那一边。这大姑爷瞧着倒也是个读书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很是神气。” 于嬷嬷怕北虞听着心下不自在,又要联想到自己的婚事,便把身边的绣活拿起来塞在降香手上,“姑娘好性,你倒没了规矩了,跑出去玩够了,回来又嚼起舌头来,快把绣活做做,免得你闲着。” 降香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对上于嬷嬷的双眼,才觉口无遮拦,她一声不吭的拿起绣活做起来。 北虞岂会不懂于嬷嬷的心思,可是,让她完全心甘情愿的嫁到英王府里,着实很难。 于嬷嬷望着和降香一起做绣活的自家姑娘,笑了笑,“姑娘,前儿**奶来吩咐及笄的事,想来办得要风光些,侯爷要脸上好看,这倒也是姑娘苦尽甘来了。夫人现在不能管事,咱们倒也熬出了头了。” 降香听到于嬷嬷说到夫人,她又想起一事来,为了补救刚才的多嘴,她忙说道,“姑娘,刚才和几个丫头在那里看热闹时,一个丫头说了,侯爷平妻的人选倒有了一个呐。” 这么快? 北虞抬起头来,“那个丫对是怎么知晓的?还有,又是谁哪一家的姑娘?” 降香见姑娘不再想刚才的话题,来了精神,“奴婢也是这样想着的,便问那丫头如何知晓的,她说她哥哥是侯爷身边的一个小厮,她哥哥说的。她还说,说的是飞骑尉方大人家的大姑娘。” 飞骑尉,是武散官,从六品。这样的人家,倒和北虞猜想得差不多。 降香继续说道,“那个丫头还说,这位方大姑娘今年二十有余,因先前方大人外放,夫人又早亡故,这个方大姑娘跟着祖母一起长大在京城边上的青鲁县里长大。因父亲不在身边,祖母并不敢私下定下来方姑娘的亲事,渐渐的,时间拖得长了些。” “待方大人回来时,方大姑娘才随父回到京城里来。方大人只方大姑娘一个女儿,总觉得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方大姑娘的婚事便被耽搁到了现在。” 二十岁的女孩在古代着实是个老姑娘了。北虞听降香说这个方大姑娘为独女,又是个老姑娘,对方大人已有了几分了解了。能放任姑娘于这个年纪,想来方大人把女儿看成了掌上明珠。只怕方大人的母亲也把这个孙女宠溺的不得了。 这样一想下来,这位方姑娘的性子,好不了太多。 小蛮看向北虞,主仆二人眼神对了对,小蛮也懂了姑娘心里所想。这样一位平妻,只怕于夫人杨氏来说,真真是一场灾难。 大姑娘三日回门,和新姑爷一大早回了常平侯府里。徐宏俭把家宴摆在外院的前厅里,老侯爷坐在正中,娇客薛荣被安排在下首,仅次于徐宏俭的位置上。 因女眷很少,老侯爷索性让人撤去屏风,**奶带着几个姑娘坐在一旁的圆桌上。 因杨氏抱恙,上座上坐的是**奶冯氏,下首坐着一脸羞红的大姑娘。北虞望向大姑娘,见大姑娘脸色似比未出嫁前更为娇嫩,笑容也是真心了许多。可见大姑爷待大姑娘是不错的。 北虞不禁想到了为女儿做出牺牲的周姨娘,大姑娘现在连见周姨娘一面也不想。 徐岱晟招呼着薛荣,几人把酒畅谈起来。老侯爷只坐在座上,很少说话,倒是徐宏俭瞧着姑爷的谈吐欣慰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徐岱晟兄弟见父亲都极喜大妹夫,二人更加凑趣着说了许多的笑话。不知不觉间,几壶酒就已下肚,徐岱晟见状吩咐下人,“去,再取几壶自酿的酒来。” 大姑娘闻言,转头见薛荣的脸已如红布一般,顾不得许多,先离座过来嗔起徐岱晟来,“大哥,薛郎他不善饮酒,大哥倒也该体量才是啊。” 薛郎。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在大姑娘身上,若不是两情相悦,大姑娘怎会如此紧张大姑爷。一句薛郎,早已泄露了大姑娘的所有心思。 大姑娘自知情急下把闺房里的称谓带了出来,脸比大姑爷还要红。 徐岱松在一旁打趣起大姑娘,“才嫁出去三日,祖父您倒瞧瞧,心已经向着大妹夫了。” 这一句话,令大姑娘面红耳赤,大姑爷薛荣一脸温柔的望着娇妻。老侯爷许久没见家里这般热闹,也开怀了许多,朗声笑起,“大孙婿啊,你倒该管教管教你这妻子了。” 老侯爷话落了地,又是引起一场哄笑来。 大姑娘垂着头,红着脸回到女眷这边座中。**奶冯氏就去推她,“你怕的是什么,难道你大哥二哥还会给大妹夫亏吃不成?看你唬的。” 大姑娘更为害羞,嗔起**奶来,“大嫂子也欺负我,我不理你们了。”大姑娘故作气恼,转回身望向奶娘怀里的谷子,伸出手来,“还是咱们的谷子最乖,来,大姑母抱抱。” 奶娘把谷子送到大姑娘手上,大姑娘抱着谷子,不由得想起了婆婆的话:你好好养着身子骨,短了什么就告诉给母亲来。等你们有了孩子,我就把庶务交于你,母亲也就想帮着你们带带孩子就是了。 大姑娘脸不由得又红起来,对着谷子的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又亲。 女眷这边用过了饭,便都散了去。大姑娘却拉住了北虞的手,“二妹妹,我去你那里坐坐可好?” 北虞望向大姑娘,见大姑娘轻笑着,点了头。 【作者题外话】:祝咱家无华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妙颜永驻!加更一章,是我和舍娃送给咱家无华的生日礼物! 第一百八十六章 伤怀 二人回到了赤菊院,丫头上了点心茶果便退了下去。 大姑娘望着对座的北虞,脸上飘起了两朵红云,大姑娘半垂着头,“二妹妹,先前我恼你长得比我周正,做了些糊涂事。现在我已嫁为人妇,你大姐夫待我又是极好,我才知晓,其实嫁不嫁于高庭大院并不重要,有个知心的人儿相伴一生,才是要紧。” 北虞不动声色的望着大姑娘,见大姑娘脸色发红,心下了然。大姑娘夫妻和睦,这是任谁都能瞧得出来的。大姑娘说这些话时,大概也有几分炫耀的目的。 北虞轻轻一笑,“大姐姐能幸福就是最好。” “可是,”大姑娘皱了皱眉,“我只是觉得二妹妹这桩婚事,不够圆满。二妹妹求求祖父,倒让祖父上折子说上两句,许是皇上念及祖父先前儿的功劳,倒能改变旨意……” 大姑娘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似乎底气已经全不足了。 北虞垂下眼去,古代女子要么娘家父母,要么姐妹兄弟荣显,才是自己在婆家长久下去的根本。不管于哪方面,大姑娘现在也都希望她这个当年极不入眼的二妹妹嫁得好些,将来也能成为自己一个臂膀。 北虞轻轻一笑,“大姐姐也是聪明人,你都觉得此事不大容易。” 大姑娘叹了一口气,“二妹妹,许是这都是个人的命罢。” 大姑娘的口气似乎是在安慰北虞,又似在庆幸自己。北虞也不多言,姐妹两个坐在一处又说了一会儿子别的话,大姑娘起身去了**奶的橙桂院。 黄昏时分,大姑娘和大姑爷回了府去,自不必提。 被指婚的另一方英王府里,也正在忙乱之中。英王府上下在接到了皇上赐婚的消息时,大为震惊。英王府在外院书房里背着手,踱着步子。 老侯爷是在病重之时上的折子,英王爷已经打听出来,但是若是说圣上只因念及老臣功绩,英王爷并不会全信。 英王爷抬起头来,举目望向敞开着的窗棂。圣上指婚于常平侯府的二姑娘,且不说其他,只想到常平侯徐宏俭挂了个虚职,前途还不如其两个儿子。 还听得说,这位徐二姑娘虽系嫡系,却只是姨娘所出,性子极绵软。皇上把这样身份的女子指给自己的那庶出的三儿子,是要暗示什么呢?是不是皇上还忌惮着自己? 英王爷眉心紧拧,让当朝天子惦记着,并非什么好事啊。可是自己已经十分谨慎,不敢错行了一步。自己现在在朝中只挂一个虚名,并不掌半分兵权,皇上到底要自己如何做,才肯全然放心下来呢? 英王府的内院里,却并不如外院那般冷清,英王妃正吩咐完府上的绣娘。 彭嬷嬷递过去一杯茶,“王妃快歇歇,喝口茶。” 英王妃坐在一旁的小炕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去,接过了彭嬷嬷手上的茶,“皇上下旨给瑭哥儿指了婚,常平侯府那边又暗示日子要紧些,说是给老侯爷冲喜,这倒也没什么。我也乐得府上多一个人,我看她们还能弄出什么鬼来。” 彭嬷嬷待英王妃用过了茶,亲手接过茶来,对英王妃说道,“王妃,我瞧着平日里那个徐二姑娘倒还温顺,瑭哥儿也是个老实的人,他们倒真是天造地设一般呐。” 英王妃浅浅的扬了扬嘴角,“这徐二姑娘倒是好本事啊,先前儿我隐约听着琪哥儿和瑄哥儿都争着她,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弟妇和嫂子,这英王府可不是有热闹瞧了么?新妇进门,只怕这闲话也不能少了。” “再有就是,这瑄哥儿还差一些,这琪哥儿向来是个心计深厚的,不曾露出过什么心事,但是还是被人瞧出来,他钟情于徐二姑娘。这事还不是在京城的夫人姑娘中悄悄儿的传着。可怜这琪哥啊,现在若是知晓了徐二姑娘会嫁于瑭哥儿,心里不知道会做何想法呐。” 英王妃说着,拿起帕子拭了拭嘴角,“侧妃那边,葛侍妾那边,只怕都不好搭对罢。我倒不怕什么。你细想想,瑄哥儿是侧妃所出,又极得太妃喜爱,虽然他好玩无常性,但是有侧王妃和太妃在背后指点,应该不会太差。” “瑄哥儿应该是最能当世子的人,但是在外面琪哥我的口碑最好,书又读得极好,王爷都极为喜爱,到底他和瑄哥儿哪个当世子,还未可知。最为碌碌无为,便是瑭哥了,出身不如二人,书读得又不好,总是不温不火的样子,王爷对这个儿子都爱理不理的。” 彭嬷嬷皱了皱眉,“王妃的意思是,这瑭哥儿先娶了媳妇,又是先前儿出了这些的事,只怕夺嫡更为激烈一些了?” 英王妃半靠了榻子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倒希望瑭哥儿当了这世子。瑭哥儿根基浅,其母只是一个侍妾,葛侍妾又是那么着头不着脑的,不会为儿子添什么彩儿,倒能给儿子添许多的乱。这样的世子爷,最终还不是顾这顾不得那么?” 英王妃眉眼轻挑着,“只是咱们王爷的性子,你也知晓,这么大的事,定要他来拿主意。总之是一场好戏要上演了,我倒要感谢这位新妇徐二姑娘推波助澜呐。” 在英王妃听得指婚的消息时,侧妃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侧妃身边的陈嬷嬷捧着一个木托盘进来,“侧妃,钗子都已制好了,现在就给太妃送过去么?” 侧妃忽觉心情大好,起了身,笑道,“瞧着今日天气不错,我就亲去给太妃送这个钗子罢。” 侧妃带着人等进了静园的正房,太妃抚着额半躺在榻子上,见侧妃进来,也只是恹恹的望过去一眼,又收回目光,半合起眼来。 侧妃给太妃施了礼,便问道,“太妃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自在么?” 太妃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听得前面儿说,圣上把徐二姑娘指给瑭哥儿了。” 原来是为这样一件事。 侧妃命陈嬷嬷把钗子交于何嬷嬷,她微微笑着说道:“太妃,您倒不必因此事而忧心了去,圣上若是指婚给瑭哥儿,也就是说瑭哥儿和徐二姑娘才是有缘分,咱们瑄哥儿,只称得上有缘无分罢。” 太妃哼了一声,“我只想着,徐二姑娘那样一副长相,又是那样的玲珑心思,给我那乖瑄哥儿正好,两个放在一处,也是极配的,圣上怎么就指给了瑭哥儿呢?” 似在埋怨,又是怨怼。 侧妃心头一窒,在一旁小声道,“太妃这些个话在家里说说便罢了,可别说出去,若是传了出去……”侧妃的话未说完,便住了口。 太妃自然明白侧妃话中的含义,她眼帘垂下来,望向青石地面上,闷闷道,“还不晓得瑄哥儿知晓了此事要怎样伤心呐,我那可怜的孙儿……” “伤心什么?” 太妃的话未落,门外传来了一声笑语。 第一百八十七章 暗喜 太妃抬起眼来,见四爷魏羽瑄已经进了来,正笑眯眯的望着太妃。“祖母和娘在说些什么?怎么就提到伤心了?” 太妃望向侧妃,侧妃微凛,“你祖母是说……” “等等,”太妃打断了侧妃,眼中流露出不忍的光,“你……你说得和缓些才是……” 心疼孙子竟然心疼到这份上,连句话都要三思再说。 侧妃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烦恼,想想和缓着说,许是自己那呆头儿子,还要存着几分对徐二姑娘的念想,倒不如现在直说下去,索性大家挑开来,让儿子死了心便好了。 想到这里,侧妃正色道,“皇上下旨了,把徐二姑娘指给你三哥了。” 魏羽瑄清眸一抬,“娘,您说的是什么?” 太妃唬了一跳,生怕自己最疼爱的孙子闹起什么事来,或是伤心过度了。她忙立起身来,下了榻子,走到魏羽瑄身边,有些讨好的笑着说,“瑄儿,你且要听话,你听得祖母细细告之于你。” 魏羽瑄却拉住了太妃的手,一脸紧张,“祖母,是不是徐二姑娘真要嫁给三哥了?!” 太妃被魏羽瑄拉手拉得生疼,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魏羽瑄转头看向自己的娘,侧妃皱着眉,轻轻的点了点头。 只是片刻的无声,太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魏羽瑄大笑起来,惊得太妃险些跌倒在地上,幸好侧妃手疾眼快,扶住了太妃。 太妃颤抖着双唇,脸色已是雪白,嗫嚅着双唇,喃喃道,“肉啊,我的肉儿,你是怎么了?” 魏羽瑄看向变了颜色的太妃,忙上前去扶太妃,“祖母是怎么了?我只是高兴徐二姑娘快要嫁过来了,嫁于三哥,倒是极好的。此后我不只可以去找三哥一处玩,还可以找我这位三嫂对对子呐。放着这样好的事,我岂会不喜呢?” 这叫什么事呢?侧妃只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眼花。 大家都以为魏羽瑄心心念念的是徐二姑娘,却不想,他爱的只是对对联子,只要徐二姑娘嫁到他们英王府来,不管是嫁与谁,能与他对上对联子,那就足够了。 太妃半晌没回过神来,倒是侧妃望着一脸得色的儿子,气得七窍生烟,她下死劲的骂道,“好好的,你笑的是什么?看把你祖母唬的,以为你被此事刺了失了心智呢!” 魏羽瑄诞着脸笑道,“祖母莫怕,我真是极欢喜的。对了,祖母,三哥什么时候娶三嫂进门?” 改口倒快,可见其没心没肺。 太妃终于松了半口气,她轻咳一声,忍不住叮嘱起来,“你母亲会在六月里挑个日子了,此后你见你三嫂,可要知礼些,不许胡闹,免得闹出什么话来,于你于你三嫂都不好!” 魏羽瑄一个劲的点头,“祖母放心,我自有分寸。” 侧妃在一旁却皱着眉,自己的儿子真会有分寸么?她都不能完全相信。 太妃那里热闹着不说,魏三爷的生母葛侍妾正在房里做女红,听丫头说皇上指婚的事,高兴得把花绷子往榻子上一掷,“好啊,好啊,果真咱们瑭哥儿让皇上知道了好处了,整个英王府里,可不就只瑭哥儿先被指了婚么?” 葛侍妾扭头问身边的丫头稻芽,“快去打听打听,三爷现在何处呢?把三爷请了来。” 稻芽答应一声就退出去,葛侍妾喜上眉梢,努力的想着自己儿子的光明未来。 没一会儿功夫,小丫头就挑起了帘子,“三爷来了。” 葛侍妾抬起眼来,见自己所出的儿子正立在自己面前。 今日魏羽瑭穿着一件柳黄色的襕衫,腰间襞积整齐,淡淡的衣衫衬着魏羽瑭白皙的面孔,显得他更为清雅英俊了。 葛侍妾颇有些感慨,当年缠着自己膝的儿子已经长大了,都快要娶媳妇了,这是不是了说明,她老了。 “瑭儿,”葛侍妾微笑了起来,“你可听说了?皇上已经给你指婚了呢。先前儿琪哥儿和瑄哥儿是不是一直都很中意徐二姑娘?你说巧不巧,皇上给你指的正是徐二姑娘,这一首旨意,还不眼睁睁的气死他们两个。” 魏羽瑭立上葛侍妾面前,脸上依然平静如常,“娘,此事倒没什么特别高兴的。虽说被圣上指婚极为荣耀,但是也并不是说我就能高出二哥和四弟多少去。” 面对儿子的不温不火,葛侍妾有些着恼,就是一副这个模样,又是为了这个性子,王爷才不喜自己的儿子。若是儿子再开朗些,能压得过魏羽瑄。学识再突出些,能敌得过魏羽琪,自己的儿子可不就是出类拔萃了?可偏偏自己的儿子平常极了,看着她都心急。 “瑭儿,”葛侍妾急得就差拍桌子去了,“你怎么就不能上进些?你看你这个样子,像了谁呢?” 面对生母的抱怨,魏羽瑭依旧是眉都不曾皱动一下,他淡淡的回道,“娘,只是一桩指婚,您且不要太过宣扬。您若是太过了宣扬,只怕王妃心上也会极为不快的。” 葛侍妾很是吃惊,儿子竟然这么了解自己,她正想着到王妃面前去走一走,至少要让王妃心上清楚,她的儿子可是第一个被指婚的。 可是,儿子说的话倒让人心下不舒服。她的儿子怎么就比别人的差么?有什么不能去显示的? 葛侍妾生气了,她觉得自己和儿子说不通,索性,她摆了摆手,“你去罢,仔细读好你的书便是,你倒也学学琪哥儿,整天抱着本书,管他读没读进去,王爷看着就喜欢。瑭儿,你不要太过实诚,琪哥儿和瑄哥是在和你争世子位呢,你心里要有数才是。好了好了,你回去罢,让跟着你的小厮好生带着你。” 魏羽瑭微微叹惜着,世子位,在葛侍妾眼里似乎是一切,她也想让魏羽瑭在其中争上一争。甚至更异想天开的以为,自己的儿子胜算最大。劝也劝过了,葛侍妾倒顽固得很。 魏羽瑭点点头,施了礼,退出去了。 魏羽瑭退下后,葛侍妾总觉得不去英王妃那里说道说道,心下难受,想到这里,她也不顾着儿子刚才的话,带着丫头就去了英王妃的桃园。 英王妃正要叫管家媳妇把魏羽瑭的院子收拾了出来,听得丫头报葛侍妾来了,英王妃的眉头就蹙成一团了。这个葛侍妾来了,定然没什么好事,只怕是为瑭哥儿指婚的事而来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心态 葛侍妾刚进了正房,便笑容满面的上前给英王妃施礼,“王妃,我才个儿听说圣上为瑭哥儿指婚,心里喜得什么似的,来告诉给王妃,也让王妃乐上一乐。咱们王府里出了这么一件大喜事,还是圣上的圣旨,当真是咱们英王府的荣耀。” 葛侍妾说着,朝英王妃望去。英王妃望着葛侍妾,脸上平静如初。葛侍妾便觉有些没意思,她又不甘就此离开,笑着抬了抬手,似要去抚平整的袖口。 英王妃的目光落在葛侍妾的手指上,葛侍妾戴着一支红宝石戒指,是当年英王爷抬葛侍妾时,送于她的。葛侍妾珍惜得平日不戴,今日戴出来,炫耀的意味不言而喻。 英王妃望着做作的葛侍妾,这个愚女人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位置了,王府里风云变幻,稍不小心,就会被暗中的敌手置于死地。而面前的葛侍妾,心机极少,却偏生拎不清自己,这么个蠢女人每每都能侥幸存活,英王妃也一直在探究,到底葛侍妾是怎么活到今日的? 英王妃也怀疑过那个老实的庶子魏羽瑭,怀疑他暗中提点自己的娘。可是,寻来访去的,魏羽瑭连自己的院都很少出去,更别提对葛侍妾有所提点了。而且,英王妃冷眼发现,这个庶子对自己最没有威胁力,因为他太过平常了。 最后,英王妃不得不泄气的承认,这个女人只是命好些而已。 英王妃懒得理会葛侍妾如得了金山般元宝的那股热情劲,她站起身来,走到屋中的一个大青花瓷缸旁,信手拿起一块桌上的糕,轻轻一瓣,把揉碎的糕投在缸中。 缸里养着几尾颜色极艳丽的金鱼,见有食物投来,纷纷来争抢。 英王妃淡淡的说道,“太后当初就说要为琪哥儿几个指婚,哪个相当,自然是先指哪个了。再者,你没听人说么?这是老侯爷上的折子,皇上念及先臣罢了。圣上许是今日为瑭哥儿指婚了,明儿就为琪哥儿指婚,这便是天恩。” 葛侍妾很受不了英王妃爱理不理的态度,又听英王妃的话,葛侍妾有些泄气。她勉强提了提气,“王妃,这到底是喜事一桩不是?” 英王妃连头都没抬起来,眼望向缸里的鱼,又投入一小捏的糕去,看着鱼儿们争来抢去,轻轻一笑,“当然是喜事。就如我喂的这几尾金鱼一样,一样是太后所赐,我不就要好生的养着么?我们要常沐天恩呐。” 一桩赐婚,说来说去说到了几个畜生上面,葛侍妾完全没话可说了,她冷着一张脸告退下去。 英王妃把手上的糕一点点扔入水中,极不屑的扬了扬嘴角。 魏羽瑭从葛侍妾的院子里出了来,便回自己的院子。 英王府里,他的院子是最靠西边的一处院落。虽然大小和魏羽琪及魏羽瑄的院子相当,院子里的陈设却简单了许多。 院门口处有两根石灯,只东南角种了十几棵竹子,除此两物,整个院子里再无其他。那一处竹子,也是因为魏羽琪最喜魏羽瑭做的竹笛来吹。 魏羽瑭进了院子来到正房门口,有一个穿着翠绿色的短衫罗裙的丫头迎了出来,丫头面目清秀,先打起帘子来,“三爷,您回来了。” 魏羽瑭微微颔首,进了正房。丫头跟在魏羽瑭身旁,“三爷,中饭可曾用过?” 魏羽瑭坐在书案前,拿起一本书来,翻看起来,“我已在外面用过了。” 丫头并没有退下去,她立在书案边,俏生生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魏羽瑭的脸,“三爷,奴婢刚才听寒水说咱们院里要多了奶奶了。” 多了奶奶?而不是娶了奶奶,可见心里还是极抵触着未过门的奶奶了。 魏羽瑭翻了一页书,说道,“圣上下旨,把常平侯府里的二姑娘指给了我。” 丫头轻轻的咬着嘴唇,忍不住继续说道,“三爷,奴婢听得寒水说这未过门的奶奶容姿极美,是京城里一等一的美人儿。” 魏羽瑭手上的书一低,他抬起眼来,望向书案边的丫头,轻轻道,“玉露,你去给我烹些茶来。” 玉露收回了目光,垂着头。她极清楚,自家爷若是说了这话,就是有些不快了。她再多说两句,自家爷定然是会恼的。恼了的主子虽不会像别的主子一样动辄打骂,却能安静的盯着你,那眼神着实让人心惊肉跳。 为了未过门的奶奶,三爷竟然有些生她的气了?要知道,她可是服侍了三爷好多年的。 玉露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出了门的那一刻,玉露在想,那位未过门的奶奶到底长得什么样子,能让自家三爷为了她而和自己着恼? 英王府的另一处院子里,也有人在想圣上的旨意。 当二爷魏羽琪听自己的小厮报来了皇上指婚的旨意时,他正在找一本前朝的诗书。小厮把旨意说完,魏羽琪拿着书的节结,有些发白。他把书重重的掷在书案上,对着小厮挥了挥手,小厮识趣的退了出去。 魏羽琪目光落在面前密密麻麻的书籍上。他一直以为,那张比花还要娇美几分的女子会是他的妻,只要他稍稍授意,疼爱他的父王就会向常平侯提亲去。 从常平侯府二爷待自己的态度上来看,魏羽瑭极有把握成为常平侯的东床快婿。提亲最后定然是一拍即合,从此后,他与徐二姑娘必是琴瑟和鸣,相伴到老。徐二姑娘虽然现在待他极平淡,总是躲着他,但是他有信心让她爱上自己,离不开自己。 原本魏羽琪以为再过几个月,那时候自己秋闱高中,提起亲来更为体面些。可是,现在…… 魏羽琪垂下眼去,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那个在梅林边上的持花女子,从此,要成为他的弟妇了。他们再相见时,她会恭恭敬敬的唤他“二伯”…… 魏羽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翻动着面前的书卷。 既然逝去不再属于他的东西,走了就走了。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不会被儿女私情牵绊住腿脚。 【作者题外话】:宝贝们,喜欢谈乱爱的对手戏么?咱们也来点,好不好? 第一百八十九章 出嫁 五月二十五,北虞及笄。 常平侯徐宏俭为女儿举行了及笄仪式,请了京城里有些头脸的夫人及姑娘们,常平侯府里着实热闹了一天。 之后几日,英王府和常平侯府议定,北虞的大婚日子定于六月二十六。 老侯爷叫了北虞去,把嫁妆单子给她瞧。老侯爷微微笑着,“许多物件都是你大嫂子提出的,我瞧着你大嫂子倒是对你比你大姐好了许多,表面上看着差不多的东西,其他却相差着很多。你大嫂子是用过心了,捡着实惠的东西塞给了你呐。” 老侯爷望着最疼的孙女,手指点在书案上,“我这里倒也有些玩意儿,我想给你当嫁妆。” 北虞轻轻一笑,“祖父,您也别太偏了心去,四妹妹再过几年也是要嫁人的,四妹妹平日里话虽少,却也是个良善之人。祖父留些压箱底的东西,给四妹妹添箱罢。” 老侯爷心里感叹,若是他的子孙都如这个最爱的孙女这般无私心,那该有多好呐。 老侯爷拍了拍北虞的头,“你且放心,你四妹妹我也不会薄待了她,但是你,我也不会薄待了你。至于给你什么,给她什么,我心里有数。” 北虞不再说话,笑眯眯的亲捧一盏茶给老侯爷,老侯爷的眼圈忽的红了,最爱的孙女也要嫁人了,此后便不能在他膝前玩闹着了…… 北虞当然知晓老侯爷的不自在,逗着老侯爷说了许多的话,又在松鹤园里用过了中饭,才回赤菊院里。 刚回到赤菊院里,**奶冯氏便来寻她,进了屋,**奶开门见山的说道,“二妹妹,我是来问你陪嫁的丫头是怎样说的?小蛮几个你自然是要带着的,小丫头中妹妹还要带哪几个么?还有,要不要再买几个人进来?” 北虞笑着对冯氏说,“大嫂子,小丫头我带上齐儿就好,其余的留在府中罢。于嬷嬷权当我乳母,随我去英王府就是。还有,”北虞忽然想到王婆子那里的墨菲,她拉住了冯氏的手,说道,“大嫂子,我正想向你讨个人呐,我想请你去原来买回我的人牙子处,买一个叫墨菲的丫头来。” 冯氏一听点了点头,“这事倒不难,妹妹只要这一个丫头么?” 北虞点了点头,冯氏拍了拍北虞的手,“妹妹放心,我这就着人去买来。” 话说完,冯氏便起身告辞。 翌日中午,冯氏来寻北虞,“二妹妹,我倒是找到了我原来的住处,只是那里早就没了。” 北虞就是一惊,“没了?” 冯氏继续说,“那里只剩一片烧焦了的残墙烂瓦了,我遣去的人还仔细打听了,说是一年前那里不知如何起了场大火,当时火势极大,相邻的两间房都被引着了起来,估计里面的人都在那场大火中丧生了。” 北虞脸上一片惨白。一年前,不正是自己回常平侯府之后的事么?北虞忽然想到了隔院的隐事,会不会是内臣想灭口,烧了王婆子的院子呢? 可是,一定要做得这么绝么? 墨菲隔着门缝对着自己的脸再次浮在北虞面前,墨菲就这样……死了么? 大颗大颗的泪从北虞眼中滴落,冯氏慌了手脚,“二妹妹,你快别哭,都是我不好,怎么就把这些话都告诉给你了,明知道你要买的人定然是先前极熟的丫头,你瞧瞧我……二妹妹,快别哭了。” 北虞掏出帕子,拭了泪,“大嫂子,此事与你无干,我只是想到先前的事儿,心下便难受。” 冯氏叹口气,“这也是人之常事,妹妹心上不好受,我也不便久坐了,妹妹若是再想到什么事,尽管使人去回我。” 北虞点了点头,冯氏这才走了。 北虞呆呆的望着面前茶盏飘出的水气来。墨菲,难道你就真的死去了么?难道我们最后一面也不能见的么? 北虞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北虞只觉得自己错失了墨菲。 时间,没有因为北虞的悲伤而稍做停留,转眼,北虞大婚的日子已在眼前了。 北虞的嫁妆已备齐,老侯爷自己就出了有一箱子的东西。 北虞名义上的舅舅和外祖母杨府那边,遣人送来了贺礼,杨怀麟本人并未露面。从杨氏病了后,杨怀麟的夫人谢氏来看过几次,哭了一场。许是徐宏俭把杨氏所作所为告之给了杨府,后来谢氏也就没再来过。 二姑太太见二侄女已许给了英王府里没前途的三庶子,门也未曾侠过,装聋作哑的使人送了贺礼,便不再有什么动静。 倒是严夫人和严涟清送来了添箱之物,严涟清写了好长的一封信,还在不放心的安慰北虞。 老侯爷这边早已请好了全福人,这位担着重要使命及承载着婚礼上吉祥重任的人物,正是严涟清的母亲严夫人。 严夫人于六月二十五那日里就去了英王府里,英王妃亲去迎接严夫人。英王妃欢喜着把严夫人迎进了已经重新粉刷过的院子里。严夫人在新房里为北虞和魏羽瑭撒床,撒帐。还念了许多的吉祥话,以求这对新人百年好合。 六月二十五那晚,北虞几乎没睡。两世为人,她却是两世中第一次嫁人,一夜辗转,一直挨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北虞听到小蛮几个轻轻走动之声,她问了声,“小蛮,几时了?” 小蛮没有想到自家姑娘醒得倒早,答道,“刚寅正时分。” 北虞坐起身来,“差不多也该起了。” 小蛮进来服侍起来。 快卯初时分,**奶冯氏带着人来给北虞绞了面,又细细的匀了胡粉,北虞原本朱红的唇瓣上也被涂上了大红的口脂。 梳妆已毕,一个嬷嬷给北虞高绾长发,新娘的凤冠戴上后,北虞又换上了喜庆的嫁衣,**奶在一旁端详了良久,才笑道,“二妹妹今日真是艳冠京城啊。” 北虞脸一红,“大嫂子惯会拿我取笑了。” **奶就低头去笑。 没一会儿,四姑娘也来了,她一进来,眼圈就被屋中的一片红色荡起了红漪,“二姐姐……”四姑娘话还未说出话来,泪就落了下来。 **奶怕北虞也伤心,忙在一旁劝道,“四妹妹哭得什么,你二姐姐还有回门日呐,姐妹们还能亲近。其实这最该哭的就是我,过个几年,三妹妹四妹妹都嫁了人去,只留得我下来,我可不就剩哭的份了。” 四姑娘脸也红了,“大嫂子倒也打趣起我来了。” 于嬷嬷见气氛有些哀伤,便凑趣笑道,“**奶这话奴婢觉得不对。” 冯氏就问,“嬷嬷倒说说,怎么不对?” 于嬷嬷笑起来,“那时候**奶倒也该算起给两个小少爷定了亲的事,可不就是人越来越多的么?” 一句话屋里的人都笑。 是啊,常平侯府里还有两个小少爷要娶媳妇的,人自然是越过越多的。 【作者题外话】:亲爱的们,小舍看到有些亲留下生日,其实是这样的,第一拨加更生日名单已经结束了,可能大家要等第二拨了。所以,宝贝们不必现在留生日日期的,小舍会不定期的选出读者,请各位静候,谢谢各位的支持。 第一百九十章 元帕 正说着,严夫人带着严涟清来了。 严夫人是全福人,又是四姑娘未来的婆婆,四姑娘便借个理由,回白兰院了。 严夫人过来拉过了北虞的手,慈祥的笑道,“好孩子,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此后嫁去英王府那边,便是自己院子里的奶奶了,自然和做姑娘时有所不同,你凡事要多为魏三爷着想着。我也是活了半世的人了,依我所见,夫妻合和,才是万全之策。” 北虞双眼升起了水气。严夫人和自己没有一点交情可言,她却能看在严涟清的情面上,帮了北虞一个很大的忙,拖延了杨氏的时间,又救了谷子兄弟。这个一个大恩情,北虞犹不知要如何报答严夫人。 自己展眼就要嫁为人妇,这些个贴心贴肝的话,原本是姑娘的母亲教导给女儿的,而杨氏病着,不能教自己。纵是不病,杨氏也不会如严夫人说这些话来。可见严夫人把自己当成了孩子一般疼惜了。 严夫人拿着帕子拭过北虞浓妆了的脸,“傻孩子,哭的什么,此后日子要自己过了,若是我能帮上你什么,孩子你倒不要和我见外了。” 北虞吸了吸鼻子,“多谢严夫人。” 严涟清在一旁低声和北虞说些体己的话,自不必提。 到了辰初时分,小丫头传来,英王府的花轿已经进了巷子,外头在请全福太太过去呐。 全福太太要在新娘出嫁上轿之前,进行扫轿、熏轿、照轿,所以外面要先来请严夫人去。 严夫人起了身,笑着对北虞说道,“我倒要去忙会儿子了。” 北虞又谢严夫人,严夫人出了正房去。 有喜婆过来用红盖头,盖在北虞的头上,北虞心忽的一空,此后的日子会不会如眼前的一片火红一般? 北虞想到这里,握住了手上的喜帕。 有一柱香的时间,外面鼓乐齐鸣,是在催北虞上花轿。 外面却响起了徐岱松及几个年青后生的声音,“若是赏银给的少了,这门是断断不能开得!” 随着后生们的哄笑声,门外有人塞了赏钱进来,门才被开了起来。 北虞垂着头,只望向自己脚上的红绣鞋,双耳只闻得外面的笑声闹声。 不多时,笑闹声更近,只在面前了,有男子的声音传了来,“娘子,随我回府罢。” 他……来了! 小蛮在一旁扶起了北虞,一步步的走出了赤菊院,坐进了英王府的迎亲花轿里。 外面鼓乐依然热闹,北虞只觉得花轿被人抬起来,悠悠然的往另一个她所不识的地方走去了。 北虞不知道走了多久,花轿落了下来,有人扶北虞下了轿子。拜过了堂,有人扶着北虞去了洞房。 北虞坐在喜床上,喧闹声小了许多,喜婆道,“新郎官挑起盖头来罢。” 北虞见一根称杆探入自己眼前的一片红中,只是轻轻一挑,北虞面前亮了许多。有人随着盖头掀起,惊叹道,“新娘子真是美若天仙呐!” 赞扬声阵阵传了来,北虞依然垂着头。 喜婆扶过了一身红衣的魏羽瑭,夫妻二人坐富贵了。 待撒帐、合髻结束,洞房里的宾客退了出去,喧哗之声,便在窗外了。 身边人轻声问道,“你可饿了么?” 北虞摇了摇头,身边人站起了身,吩咐小蛮,“若是你家姑娘饿了,西角的柜子里有点心,是我今日一早让厨房里做的。” 小蛮忙答应着,魏羽瑭出了新房。 小蛮望着新姑爷走出去后,来到北虞身边,低声道,“姑娘您瞧,姑爷倒是个体贴之人呐。” 北虞脸上发红,啐了一口小蛮,“还不快快住口,这里可不是赤菊院。” 小蛮嘻嘻笑着不再说话。 外面的热闹,一直快到晡食时分才渐渐的安静下来,却迟迟不见魏羽瑭归来。 小蛮提醒北虞遣人去瞧,北虞都置之不理。一直到了掌灯时分,才有两个丫头扶着酩酊大醉的魏羽瑭回来。 小蛮先惊得不得了,忙帮着打起帘子来,两个丫头扶着魏羽瑭依然踉踉跄跄的进来。 丹砂和降香一见,帮着两个丫头扶着魏羽瑭躺在床上,便忙着去吩咐厨房里煮醒酒汤,打热水。 一个丫头回道,“奶奶,三爷和一些故友喝得多了些,小厮只敢送到外院,便叫奴婢们去扶三爷了。” 北虞抬起头,不曾说话的丫头正在定定的看着自己。见北虞望向她时,丫头慌忙低下头去。 就是这一瞬间,北虞在丫头眼中看到了吃惊,羡慕,还有一缕恨意。虽然是一闪即逝,北虞还暗捕捉到了那丝恨怨。 两个丫头退了出去,丹砂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望向北虞。北虞知道丹砂是想让她去给魏羽瑭擦脸,毕竟新婚,几个丫头就去服侍,倒把自家姑娘比在后面了。 北虞摆了摆手,“丹砂,给三爷擦擦脸,也好醒一醒酒。” 丹砂无奈,只得走过来为魏羽瑭擦脸。 红烛下,北虞望向躺在床上的魏羽瑭。 魏羽瑭大红的长衫贴伏在身上,腿上着的是大红的单夹裤,裤角捥在白绫袜里。魏羽瑭脸转向里面,只能见其侧面。北虞发现,魏羽瑭的鼻子倒不算难看,高挺而笔直,配上菱起的嘴唇,整个人显得极为俊朗。 常人都道,月下观男子,灯下看美人。而今日在一根根映红了芙蓉帐的新房里,北虞倒觉得魏羽瑭真的很耐看。 于嬷嬷打发走丫头,来到北虞身边低声道,“姑娘,现在您该就寝了,可是三爷现在醉成这样,只怕……” 于嬷嬷实在不好把话再说下去,北虞却已然明白于嬷嬷要说什么了。 魏羽瑭醉成这样,圆房之事便自不会做得。北虞是求之不得。可是,新妇第二日要交于婆婆一块元帕,证明新妇的清白与贞洁。其他倒犹可,这块元帕要怎么给英王妃呢? 于嬷嬷有些为难,“要不,叫三爷起来罢。” 北虞蹙着眉,摇了摇头,她走到魏羽瑭身边,只闻得他身上的一身酒气。北虞此时已顾不得女子该有的娇羞,她转回头叫于嬷嬷,“元帕呢?” 于嬷嬷不知道自家主子要做什么,她捧出一个红漆描金小匣子,“这是才个儿彭嬷嬷送来的。” 北虞打开匣子,一块洁白的帕子躺在里面。 第一百九十一章 难眠 北虞展开帕子,快速的从头上拔下一根钗子,在自己中指上就是一刺。 于嬷嬷险些惊呼出声,北虞的血从指尖上慢慢汇集得多了,北虞轻轻把殷红的血一点点的滴在帕子上。不大不小,和一个鸡心状相仿。 北虞把元帕掷在匣子中,手伸在一旁的铜盆里,洗了洗,便对于嬷嬷道,“明早把这个给彭嬷嬷就是。” 于嬷嬷愕然了,自家姑娘怎么知晓处子血是这么个大小呢?她若不是在姑母身边长大,于嬷嬷也定然不会知道的。而且,自己家姑娘为什么能如此的冷静,新媳妇此时多半慌了手脚,可自家姑娘…… 于嬷嬷又想到了另外一件要命的事,若是真把这块帕子交于英王妃,万一三爷否认可怎么好啊? 北虞似乎看出于嬷嬷的心事,她把头上的钗子一一取下来,散开了高高绾起的长发。披着长发的北虞,似从画中走下来,于嬷嬷呆了呆,皱起眉来。自家姑娘是很美,但是这种事要是做得出来,只怕夫妻要生的不是间隙,而是决裂了。 北虞对于嬷嬷道,“王妃并非三爷生母,她在意的只是规矩不能错了一步。到底是真处子血还是假处子血,嬷嬷真以为她会多看一分么?至于三爷那里,我自会和他说。” 于嬷嬷心上感慨,姑娘的胆子忒大了。掌控着各人的心思,为自己步步为营。可是,于嬷嬷心下还是不安,这件事哪有那么好说的。 北虞望着目瞪口呆的于嬷嬷,轻声道,“嬷嬷,早些休息罢,明早还要去给太妃及王妃请安呐。” 于嬷嬷似刚回过神来,啊了一声,退了下去。 小蛮进来服侍北虞洗了澡,又更了衣,北虞回到内室,望向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魏羽瑭。 小蛮对北虞说道,“姑娘,您也早些休息罢,奴婢就在外面,有事姑娘叫奴婢一声就是。” 北虞点头,小蛮退出去。 新房中,除了一张红木的大床外,还有对面不远处的一个小炕。北虞原想在小炕上睡上一夜,却见大红的被子只留了一床。 更鼓响起,已是二更天,北虞着实有些乏了,她只得上了大床。 北虞躺了下来,第一次,身边睡着一个陌生男人。北虞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北虞把一边的大被裹紧了些,身子转向里面。 这就是她的洞房第一夜,比别人平淡了许多,却也正是她想要的。北虞早已打定了主意,不了解,不爱一个人时,她是不会轻易把自己交于人的。 想着想着,北虞的双眼渐渐合上,她睡着了。 不知睡到几时,北虞忽然觉得背上一沉。北虞忽的一下子惊醒过来,似乎还在赤菊院一般,北虞刚要张口唤小蛮,却借着微弱的月光,见自己手臂上多了一个男子垂着的手。 北虞的心似乎都提了起来,她抚掉了那只手,慢慢的转过头去,见背后睡着的魏羽瑭正微微的打着鼾。想来是睡得熟了,不小心把手搭在她的背上。 只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却惊得北虞再无睡意。北虞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惊恐的心安定了许多。北虞闭上了眼睛,开始数着羊,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又睡去。 似乎只睡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只手又压了过来。这一次不是压在背上,而是掷于腰间。已是入夏,北虞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上衣,那只手的热度隔着单衣,传在北虞的腰上。 北虞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她咬紧了唇,似乎不敢重喘一口气。 过分!北虞第一次有种恨不能抬起一脚把那个正睡得香的男人踢下床去的冲动。 北虞狠狠的把魏羽瑭的手推了下去,睡梦中的魏羽瑭竟然叭嗒了下嘴,转身面向外睡去了。 北虞这一次并不像第一次一般,她转回身子,很快睡去了。 可是,那讨厌的第三次,第四次又袭来了。不是手臂搭过来,就是腿压过来,气得北虞抚了这个,又踢那个,一夜里几乎不能成眠。 第二日一早,魏羽瑭起得很早,吩咐丫头进来服侍着,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听到响动的北虞这才勉强挣扎着下了床,小蛮几个进来时都吓了一跳,姑娘这是怎么了?脸色发折,双眼黑了一圈,一副倦倦的样子,难道这一夜…… 小蛮几个的眼神暧昧起来,北虞几乎要气结。 再看魏羽瑭一脸光采,原本还笃定魏羽瑭是故意而为的北虞,现在心下也不敢做实这个念头了。她枕边的人似乎睡得很好,连一丝倦意都没有。那么,他平日里睡觉就这么不老实么? 北虞偏又不能去向从前服侍过魏羽瑭的丫头问及此事,她那贝齿几乎要咬碎了。 小蛮服侍北虞梳妆,她特意低声让北虞在眼角处敷些薄粉上去,也盖住眼了的眼圈。 北虞那还未搽脂胭的粉面上,先浮起一片绯红来。 梳妆过后,小蛮去传饭,北虞打发走屋里的丫头,只剩下她和魏羽瑭。 北虞望向端着茶盏正品茶,昨日折磨了自己一夜,却不能不承认是自己夫君的男子,说道:“有件事,我倒要和你说下,昨夜你醉了,王妃那里遣人送来了……” 北虞住了嘴,引来魏羽瑭的关注,“母亲送来了什么?” 北虞就差点冲过去痛训他,不要再装了。她柳眉微挑,声音沉上了几分,“元帕!” 魏羽瑭不以为然,“嗯,怎么了?” 自己的夫君能如此云淡风轻,北虞更为暗恼,可是事情却不能不说,北虞硬着头皮说道,“我已经做好了元帕的事,我如此做,即是为了保全你,也是为了保全我。” 魏羽瑭埋下头去继续喝着茶,甩过来一句话,“你做主便是。” 这么好说话?原本北虞还准备了许多的说辞要说,可是人家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上了这么一句,自己连多一句解释的都不必说了。就像做了充足的准备,努力要得到一样心仪之物一般时,结果转回身却发现,自己千心万苦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在身后。 一直持重的北虞却觉得心上忽然一空,他似乎并不在乎此事…… 这时候,小蛮挑帘子进了来,摆上了早膳,“三爷,姑娘,快用饭罢。” 北虞便不能再多想,也不能多问什么,低头用起饭来。 于嬷嬷跟在小蛮身后,听到了小蛮说的话。当着姑娘和三爷的面于嬷嬷不敢多说什么,出来后却好一痛的教训小蛮:姑娘已嫁与三爷了,此后不许再叫姑娘了,要叫奶奶。只是在自己院里倒还差些,若是不小心当着英王妃的面叫起来,只怕要被责罚没有了规矩。 丹砂几个听到于嬷嬷的话,也都小心起来,这里自然不比赤菊院,可任意所为。这里是英王府,姑娘的新家,此后姑娘要在这里度过一生的。她们可不想姑娘刚嫁进来,就被人笑话了不会教导奴才。 【作者题外话】:祝各位的母亲,母亲节快乐! 第一百九十二章 新妇 于嬷嬷教训过了小蛮,正要进正房,院子门口进来了个嬷嬷。于嬷嬷一见,忙迎了上前,“彭嬷嬷,您来了。” 英王妃身边的彭嬷嬷有近四十岁的年纪,生得宽肩敞背的,面相也极严肃,似不那么好说话。 彭嬷嬷点了点头,“于嬷嬷,我是来取小匣子的。” 话虽没说明,于嬷嬷也知道彭嬷嬷来做什么。她忙进了屋子里,捧出了那个描金的小匣子,送至彭嬷嬷面前。彭嬷嬷只是一笑,便捧碰上小匣子走了。 彭嬷嬷走出院门时,丫头玉露躲在门外的一片松林里,见彭嬷嬷捧着匣子走了,玉露心头就是一凉,泪水忍不住滴落了下来。三爷到底还是极爱三奶奶的。 玉露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跑向后面去了。 正房里,魏羽瑭和北虞用过了早膳,一同去了太妃的静园。 还未进了静园的前厅,北虞就已隐约瞧见里面有许多的人侍立着。北虞垂下眼去,跟在魏羽瑭身后进了前厅。 北虞能感觉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于她的身上。 二人立定后,先给座上的太妃请了安,又给英王妃请安。 太妃在座上打量起来面前的孙媳。上一次,隔着道珠帘,太妃并未看清,只觉得徐二姑娘眉目很是精致。今日才算得上最正式的一次见面。太妃睁了睁半眯着的双眼,望向北虞。 只见她穿着一件石榴红的大袖,领口和衣襟上绣着水白色的兰花图案,下着妃色丝裙。青丝间只别着一支丹凤金钗,却显得古朴而端庄。再配上那粉琢般的羞面,低垂的长睫毛,面前的女子显得华而不俗,明艳动人。 太妃不由得感叹道,这个女子果然是极美,难怪两个孙儿都喜欢上她。 英王妃也看向这第一个进门的媳妇,看了半晌,英王妃又把眼瞥向一旁立着的三庶子,英王妃微微笑道,“到底是瑭儿有福气啊,新人倒是倾国倾城啊,可不就应了‘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么?想来离我们瑭儿出头之日亦不远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英王妃这话说得虽似平常,但是细细想想,就知道英王妃在暗指魏羽瑭凡事不如其他两个兄弟。 北虞微微抬起头,见坐在正座上的太妃正在向一边的嬷嬷要茶,似乎没听到此话。北虞垂下眼来,却不能不应着新妇的景儿,脸上红了一红。 太妃很是纵容英王妃。 一旁三十多岁的妇人也陪着笑道,“王妃所言极是,我瞧着新人也貌美极了的,这样一位仙子一般的人物,才能入得了瑭哥儿的眼中。” 北虞本能的觉得这位说话的妇人虽然笑得温和,话中的含义却并非那么和善,似乎在挑拨着什么。 果然,英王妃垂下去了眼,笑容深了几分,却没有一丝真心。 一旁的侧王妃在望着自己手上交握着的帕子,葛侍妾脸色铁青着。 此时太妃说了话,“也给你认认家里的人罢,你母亲你即是知晓的,”太妃说着一指一旁的侧妃,“这是侧妃,那边的是苏淑媛,还有何侍妾和你们娘。” 北虞过去一一给几个人见了礼。英王府的妾室比她想象中的要少一些,自己的父亲为侯位却还有两个姨娘呢,算上侧妃,英王爷才有四个妾。 太妃继续说道,“即是瑭哥儿也娶了媳妇了,此后家中人口也就多了,有许多的规矩瑭哥儿媳妇还不懂,让你母亲慢慢教给你罢。” 北虞躬身答应着。 这时候有丫头来报,“太妃,二爷、四爷来给您请安了。” 太妃淡淡的笑容忽然就浓了许多,她忙吩咐,“快让他们兄弟进来。” 一个平淡如水,连旁人揶揄时,话都不想多说一句。一个只听到名字,就会欢天喜地。两个孙子,两种对待,英太妃待魏羽瑭竟然这般淡薄。 北虞不由得转头看向魏羽瑭,只见他面色如常,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脸上没一丝不喜之色,似乎发生的一切,皆不在他身上。 北虞蹙了下眉,魏羽瑭竟然有这分沉稳,难怪严涟清当年说他和自己极像。 正想着,前厅的帘子挑起,二爷魏羽琪和四爷魏羽瑄先后进了前厅,二人都对着太妃躬身施礼。 太妃笑道,“琪哥儿一会儿子要去书房读书的罢?我已命人把果子送了过去。瑄儿,你可不许去给你二哥捣乱!” 虽是斥责的话,从太妃口中说出来,竟然多了几分溺爱。 魏羽瑄笑着躬着身子,“祖母放心,孙儿定然不会去扰得二哥。” 魏羽瑄说着,看向一旁的魏羽瑭和北虞,一旁的英王妃几人把目光集在面前的几个人身上。 外面皆传魏四爷为了徐二姑娘破了许多的规矩,现在徐二姑娘已是魏羽瑄的三嫂,还就在眼前,几个人倒很想看看这魏四爷,还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添个彩头?还有,魏三爷能忍到什么时候? 魏羽瑄望着二人,忽然就笑了,躬身给魏羽瑭和北虞施礼,“三哥三嫂,四弟这厢有礼了。” 魏羽瑄的声音极为愉快,并没如英王妃等人所希望的那般嫉恨,或是酸气十足。魏羽瑄居然还叫曾经的心上人为三嫂,脸上没有一丝不自在,这位四爷倒真是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魏羽瑄只是一笑,北虞避过了魏羽瑄这一礼,“四弟不必多礼。” 魏羽瑄笑呵呵的进前一步,“三嫂,此后我还要常去讨扰三哥三嫂,兄弟们一处做对联才是极好的呐。” 魏羽瑄的话音刚落,太妃和侧妃同时轻咳了一声。 太妃面色倒还好,侧妃脸上就有些发紧。 魏羽瑄便不再说话。 立在一旁的二爷魏羽琪看也没看北虞一眼,揖身对太妃说道,“祖母,若是没什么事,孙儿就先去书房里了。” 太妃点了点头,“秋闱日近了,你倒也要多用功些了,只是别累坏了才是。” 魏羽琪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这时候小丫头又进来报说,郡主及几位姑娘们来了。 和康郡主及三姑娘、四姑娘、六姑娘进了来,四人给太妃及英王妃施了礼后,四姑娘率先给北虞施了礼,并脆生生的唤了声,“三嫂”。 太妃这时候笑了起来,“还是容儿识礼,我来问你,前儿你哄我的玉瓶去插桃花,可不是留在你院里了?” 四姑娘淑容笑道,“瞧祖母说的,祖母的东西都是极好的,赏我一个又如何?也给我们这起眼皮子浅的小丫头长长见识,岂不更好?再者,祖母也不赔啊,我这里新给祖母做了双鞋,先前儿听何嬷嬷说,祖母只嚷着现在绣娘做的鞋子紧,我就悄悄问了尺寸做与祖母了。祖母您瞧,这双还能不能入得您的慧眼中?” 说着,四姑娘从丫头手上接过一双绣鞋,送至太妃面前。 太妃接过绣鞋,拿起来细瞧,“针脚倒平整得很,可不比绣娘们做得好。即是这样,我那玉瓶倒便宜给你了。” 屋子里的人都陪着笑。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家规 北虞在旁看得清楚,原来太妃很喜欢四姑娘。 一屋子的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太妃望向窗外,对着众人说道,“倒也不早了,都散了罢。” 众人称是,纷纷退出来。 北虞跟在魏羽瑭的身后回了院子里,在快进院子里时,北虞抬起头来,原来自己住的院子叫榕园,榕又通容,有容乃大。这么一个寓意极深的园名,到底是谁给取的? 魏羽瑭停住身,转回头看着北虞,“我们兄弟三人的院名都是父亲给取的,二哥住的是桔园,四弟住的是槐园。” 北虞有种被人看透般的感觉,她蹙了蹙眉,这个魏羽瑭心机果然深厚,连自己所想他都清楚,这样的夫君,只怕此后自己睡觉时,都要睁开只眼睛罢。 二人回到正房,魏羽瑭只叫了丫头倒了新茶,喝上了几口,便起身要走。 北虞不由得在身后问上一句,“三爷中午可回来用饭?” 说完这话,北虞脸却一红。刚刚过门,就追着夫婿屁股后面问他是不是中午要回来,给人一种要索着夫君在自己跟前的感觉。 魏羽瑭轻笑着转回身,“你自己用饭罢,我还有事。” 人家还不领情,真成热脸贴上冷屁股上了…… 北虞低头坐下来,不再说话。 小蛮见三爷走了,才凑到北虞身边,“奶奶趁着没人,就先歇一会儿子补补觉罢。” 北虞倒真觉得有些乏了,可是一想到小蛮几个一早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北虞心上就先清醒了一片。若是自己真睡了,可不应了几个丫头的猜想了?虽是丫头不敢多嘴,但是她可不想给人留得这种印象。 “不了,”北虞坐在小几旁,吩咐小蛮,“你去给我裁一块布来,我给谷子做衣衫。” 小蛮立在一旁纹丝没动,“奶奶,这样不妥罢,刚嫁过来第一日,您就做起小孩儿的衣服,您让别人怎么想?……” 北虞脸腾的红成一片,新婚就做孩子的衣服,谁知道是做给自己孩子还是做给自己侄子的衣衫,还不让那起多事的人笑破了肚皮么?怎么自己嫁进英王府就频出状况,先前儿的聪明劲都到哪去了? 丹砂几个抿着嘴在一旁笑着。 北虞狠狠的啐了几个丫头,“没事闲着的就去做事,仔细我一会儿子罚了你们!” 几个丫头转过身去,无声的暗笑起来。 小丫头进来回道,“奶奶,彭嬷嬷来了。” 几个丫头皆敛了笑意,安静的立在一旁,北虞说道,“请彭嬷嬷进来罢。” 帘子高挑,彭嬷嬷进了来。 北虞望向彭嬷嬷,这位自己正经婆婆面前的嬷嬷,气度自然不和旁人一样。 彭嬷嬷福身施礼,北虞却拉住了彭嬷嬷的手,“嬷嬷快别多礼,我是新嫁入府来的年轻媳妇,嬷嬷跟在母亲身边,我如何能经得起嬷嬷的这一拜。” 彭嬷嬷见美貌的三奶奶倒不托大,心下点头,嘴上却说,“三奶奶是主,老奴是仆,这一拜三奶奶是当得的。” 北虞便没再推让,受了彭嬷嬷一拜,才扶起了彭嬷嬷,“嬷嬷是来教我规矩的么?” 彭嬷嬷一见三奶奶很是聪明,心里有些吃惊,不是说徐二姑娘胆小如鼠的么?怎么自己瞧着却不大像呐。 彭嬷嬷忙笑道,“三奶奶说得极是,老奴正是奉了王妃之命来告诉给三奶奶一些府上的规矩。三奶奶年轻,又是初来乍到,老奴略给三奶奶讲上一讲,教是谈不上的。” 北虞笑着叫过来于嬷嬷,“嬷嬷去把纸笔准备出来,我把彭嬷嬷所讲记下来,每日里还能看一看,免得忘了哪条,惹得外人笑话了去。” 于嬷嬷答应一声,去准备纸笔。 没一会儿,书案上就铺好了纸,北虞坐在书案后,彭嬷嬷被北虞强按在对面,一个说,一个记,如同记帐一般。 足足写了将近中午,彭嬷嬷笑道,“三奶奶,府上的规矩也就是这些了。加上奶奶刚才问奴婢太妃和王妃的生辰诸事,三奶奶现在没什么可落下的。” 北虞拿起半干的纸来,“嬷嬷,我再念一遍,你听听我落下什么没?” 彭嬷嬷只得答应,北虞念了一遍,彭嬷嬷说没什么落下的,北虞这才谢过了彭嬷嬷,小蛮过来塞到彭嬷嬷手里一个鼓鼓的荷包。 北虞笑道,“嬷嬷来我这里,只记得教我了,一盏茶没喝,一块点心未食,这如此叫我心下能安?嬷嬷若不嫌少,就收下这个小荷包,权当我给嬷嬷买茶点吃了。” 彭嬷嬷便不好不收了,可是,荷包握在手中,彭嬷嬷又犹豫起来了。这哪里是小荷包,掂着份量,里面至少有十两银子,三奶奶真是出手阔绰啊。若是自己这么收下了,岂不是让人笑话眼皮子浅不成? 小蛮极识机的笑着扶过彭嬷嬷,“嬷嬷,您老人家倒收下罢,要不我们奶奶也是心下不安。嬷嬷就当成全我们嬷嬷罢。”小蛮说着,把荷包塞进彭嬷嬷的衣袖里。 彭嬷嬷这才谢过了北虞,退了出来。 彭嬷嬷回到英王妃住的桃园,先去给英王妃回话,“王妃,奴婢瞧着这位三奶奶是个明白人。” 英王妃正在书案前画山水画,听到彭嬷嬷的话,英王妃把笔放下来,“她都说了些什么?” 彭嬷嬷回道,“奴婢去了后,三奶奶便让奴婢把府上的大小规矩一一讲给她,她还拿纸记了下来,并把太妃,王爷及您的生辰也一一记录下来。” “哦?”英王妃一挑眉毛,“她倒周全。” “不只是这样,她还把写的一一念与奴婢听,问奴婢可曾落下什么。” 英王妃嘴角扬了起来,“她倒谨慎,恐落人话柄,都一一记下来,板上钉钉,若是再有人挑她的错,她拿你出来做个现成的挡箭牌了。” “可不是,奴婢也是如此想的。”彭嬷嬷说道,“王妃,三奶奶还赏给了奴婢一个十两银子的荷包,说是给奴婢买茶点吃。” 英王妃笑意更浓,“果然是周全的人儿啊,咱们先前倒是小看了她去。瑭哥儿有这么个精明的媳妇当后盾,倒是也能在世子座子上,试上一试。” 彭嬷嬷立在一旁并不多言。 第一百九十四章 恩爱 榕园里,彭嬷嬷前脚一走,北虞便问于嬷嬷,“嬷嬷,你可打听出来,原来榕园里的嬷嬷可曾有么?” 于嬷嬷点头,“回奶奶的话,原来榕园里的嬷嬷是范嬷嬷,今日一早奶奶去给太妃请安时,范嬷嬷便来寻了奴婢,要奴婢把院中的大小事务接管过去,奴婢没依,只说等奶奶回来再做打算。” 北虞便道,“你去传我的话,说这院子里的事依然让范嬷嬷管着。只是,你心里要有个数,细细留心些这个范嬷嬷到底会是谁的人?” 于嬷嬷当即明白北虞的话,榕园里的人,可不一定都是魏羽瑭的人,若不是魏羽瑭的人,不管是谁的人,自己都要小心了。 于嬷嬷退了出去。 北虞命小蛮准备三日回门的事,降香过来低声道,“奶奶,奴婢打探了,原来服侍三爷的只两个丫头,一个叫玉露,今年十四,一个叫玉梅,今年十一岁。那日里扶着三爷回来,楞眉楞眼的看奶奶的,便是玉露。” 玉露。北虞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这个丫头似乎对魏羽瑭的感情不浅。 北虞轻轻的出了一口气,“你们倒也不必盯着这个丫头不放,若是她真想什么事,自然会表现出来,我们倒不必劳这个神。” 北虞说完,只觉得饿得厉害,她吩咐降香去摆饭。 用过了午饭,北虞歇了中觉。 北虞这一觉没睡了多久,就感觉有人在拍自己,北虞勉强睁开眼睛,见魏羽瑭坐在床边上已脱去了外氅。 北虞忽的一下子坐起来,身子向床里缩了缩,“你要做什么?” 魏羽瑭打了个哈欠,“你往里靠靠,我也要歇上一歇。” 北虞实在佩服魏羽瑭的厚脸皮,古人夫妻很少在一处睡中觉,让人传出去就是白日宣淫,夫妻两个都是要被旁人笑话的。而魏羽瑭生在王府中,他会不知晓这些规矩么?他此次前来,还不是想打她的主意? 魏羽瑭却不再看北虞,他索性宽衣躺下来,拉过被子就合上眼了,似乎北虞再做什么,都与他无关。 北虞半晌没回过神来,再瞧身边的那个人,似乎早已约会周公去了。北虞被扰得睡意全无,索性绕过魏羽瑭下床了。 北虞出了内室,见小蛮几个不在隔间里,却都在前厅里做女红。小蛮见北虞出了来,很是吃惊,“奶奶,您……出来了?” 北虞脸如红布一般,小蛮这叫什么话?魏羽瑭大晌午的跑去和自己午睡,让丫头们错以为新婚夫妻要做些什么一样,连隔间都不敢多坐,跑出前厅里来,这可不是都是魏羽瑭惹出的祸么? 小蛮几个瞧见了倒好说,只怕这院子里有其他人的眼线,到那时候自己青天白日里和夫婿躲在内室里,这话是好说不好听。 北虞沉着脸,祖父还一再保证魏羽瑭是个好人,是什么好人?他只会陷她于尴尬的境地! 北虞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只觉得没脸去看几个丫头的眼睛,“小蛮,你去把我没做好的荷包拿了来,我再做几个。” 小蛮应了一声退出去。 北虞和几个丫头在前厅里做荷包,过了有半个时辰,魏羽瑭从内室里出了来,他睁着惺忪的睡眼,望向北虞,“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北虞暗自咬牙,他居然还诞着脸来问? 北虞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不困。” 魏羽瑭似乎没有察觉自己妻子的咬牙切齿,他接过丹砂递过来的茶,轻轻啜了一口,“即是不困,一会儿子就陪我到花园子里走走罢。” 得寸进尺!北虞脸色有些发青,他抢了自己的午睡,自己本就在昨夜没睡好,乏还没歇过来,又直挺挺的坐在这里做了半个时辰的荷包。他又起了新花样,陪他去花园子里?北虞真想啐魏羽瑭一脸口水,亏他想得出。 魏羽瑭对着北虞,笑得云淡风轻,“现在荷花都开了,躲在房中也是怪闷的,倒不如出去走走凉快些。” 北虞并未放下手上的荷包,“三爷去罢,我倒不去了。” 魏羽瑭起身走到北虞面前,从北虞手上夺下了荷包,北虞手中的针刮破了魏羽瑭的手指。 北虞吓了一跳,忙把荷包放在一边,“可扎坏了么?” 小蛮手疾眼快从手上的布匹上撕下来一条来,急忙给魏羽瑭包上。 魏羽瑭皱了皱眉,“倒没事,只是破了一点,你们不必如此紧张。”他说着抬起了头,望向北虞,“现在你倒该陪我去了罢。” 因为去个花园子,闹得魏羽瑭手被扎破,虽然伤口不大,却是北虞的疏忽,北虞只能点了头。 二人一前一后,由小蛮和丹砂陪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向花园子方向走去。 已不是第一次来英王府的花园,北虞觉得再逛,一点兴致也没有。 魏羽瑭停住了身,指着一片花丛中,笑道,“娘子,你看那边琼花开得正盛呐。” 北虞顺着魏羽瑭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确实有许多粉嘟嘟的花朵,开得一丛丛,一串串压满枝头。 北虞问魏羽瑭,“琼花多是白色,难道王府中有水粉色的琼花么?” 魏羽瑭伸出手来,嵌住北虞的小手,使得北虞挣脱不开,魏羽瑭笑得温温和和的,“我带你去瞧。” 说着,他竟然疾步而走,带得北虞也是一溜的小跑。 两个人来到琼花树下,魏羽瑭望着面前开得热闹的花朵,松开了北虞的手,说道,“这是王府里的花匠自己种得出来的,也不知晓用了什么花做引头,原本雪白一片的琼花,也开出了水粉色。” 北虞抬起头来,望着一片花海,只觉得眼前纷乱,似乎整个人都要淹没在花海里。 北虞正在沉醉着,只觉得身边的人把什么插在她的头上。北虞刚要退,魏羽瑭低声道,“快别动,仔细我在花园子里弄乱了你的头发,让人瞧见岂不要笑话你我?” 新婚夫妻在花丛里乱了发髻出来,那真真是英王府的一件大事。可是,她和魏羽瑭并未恩爱至此,他们各人心知肚明,魏羽瑭似乎就是为了给她头上插上这枝琼花而来的。到底,他要做什么? 北虞觉得自己处处受魏羽瑭的牵制,又猜不透他的心。 “好了。”北虞还不知如何拒绝魏羽瑭时,他却已经把花斜插在她的发间了。 魏羽瑭牵起了北虞的手,“回去罢。” 只是一个转身间,北虞瞥见琼花枝头斜侧面的假山上,似乎有人向这边张望。北虞眉头一挑,也不多语,随着魏羽瑭出了花园,回榕园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占尽便宜 进了正房,北虞打发走丫头,坐在魏羽瑭对面,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到底在花园子里,要给哪个看?” 魏羽瑭把擦了汗的手巾投在铜盆子里,轻溅出了几个水星。魏羽瑭笑道,“你倒机灵,不过,你且放心,我并非是那胡作非为之人,我要给看的人,是母亲。” 英王妃?北虞定定的望向魏羽瑭,索性把话挑开来,“古话说得,‘夫妻同体’,虽然你我不能心意相通,但说白了,还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伙伴,我只想你此后把话全都告诉给我,好歹我心中有个计较。” 魏羽瑭轻轻一笑,“好一个伙伴,我要告诉给你,我的伙伴,因我未事先告之与你,你刚才才会很自然。该有的,也都有了。娇羞,温和,你与我又似极恩爱,这就是要告诉给母亲的。” 北虞反口就问,“可是我想知晓这是为什么?你总该让我知晓,你利用了我,到底是什么原因罢?” 魏羽瑭抬起眼来,望向北虞,“利用是谈不上的,只是大家的利字在一处放着,我保全了自己,也就如同保全了你。不过,我倒该事先和你说一事,母亲想给我寻通房丫头。” 北虞一呆,“难道先前儿你没有同房丫头么?玉露不是你的通房丫头么?” 魏羽瑭一脸的兴致,“你连玉露也察觉得出来,倒真是个有心计的。不过,玉露和玉梅,并非我的通房丫头。母亲想给我选一个通房丫头,始终未果。” 北虞沉默了。 看来眼前自己的夫君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能避过英王妃,不收一个通房丫头,不让任何一个人把人塞给他,这就是他的本事。 那么,今日让英王妃看到他们小夫妻恩爱极了的样子,英王妃多少此后还是要顾忌一二的。庶子和媳妇恩爱,自己偏生插手往人家房里塞人,不说太妃瞧着不好看,就是外人也会对英王妃此举极尽鄙夷。 英王妃能在英王府屹立不倒,若是还看不清此事,真真就是白活了。 魏羽瑭又道,“我是府里最先成亲的,想来母亲有许多的不放心罢。我倒也觉得你不会鲁莽行事,所以演了这么一出。王府中旁人的话,你都不必在意,外头到底有我呐。特别是娘若是说了什么话,你更不要往心去才是。” 外头有我呐。这样一句似乎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承载着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北虞心中一叹,若是前世自己身边也有男人说这么一句话,自己该有多满足啊。 只是现在,北虞莫名其妙的生在古代,连魏羽瑭长几颗牙都不清楚,又如何和他交心? 想着魏羽瑭的话,北虞又想到了一人。葛侍妾,魏羽瑭的亲娘。听着魏羽瑭的话,北虞隐隐觉得葛侍妾这人可能做过许多不着边际的事,不然亲生儿子又怎么会这么提醒新过门的媳妇呐。 北虞点了点头。 魏羽瑭喝着茶,“后日里就要回你家了,你收拾些东西,我瞧着你祖父很是疼你,你带回些玩意儿,逗他老人家开心罢。” 连这个也看得出来,而且想得如此周到。北虞深深的望了一眼魏羽瑭,看来还不算太坏。至少她名义上的夫君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北虞笑着谢过了魏羽瑭。 魏羽瑭起身去了外书房。 到了晚膳时分,魏羽瑭才回来,夫妻两个对座用饭。四个菜品,一个汤,北虞倒也不客气,吃得极饱。 魏羽瑭在对座上用得很少,吃过了饭,便起身走了。 还未到二更时分,北虞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她洗过了,便在床上睡下。不知是何时,那该死的重压又从她腰间传了来。 北虞抚掉了魏羽瑭的手,翻身继续睡着。 这晚,北虞累坏了,似乎再没力气多想魏羽瑭把手臂放在哪里。 第二日一早醒来时,北虞发现自己背靠在魏羽瑭的怀里,魏羽瑭的一支手拥在北虞的腰间,锦被下面,两个人的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北虞气极败坏的推掉了魏羽瑭的手,把被子拉向自己。自己有多没出息!竟然困极了,连被别人轻薄了都不知晓。若是再有些别的…… 北虞脸上一黑,自己不是被魏羽瑭占尽了便宜?! 他是她的夫君,没错。但是若是让她现在接受了他,像所有古代中的夫妻,一点感情基础也不曾有过,成亲就滚到一张床上去。那是她穿越过来的北虞所不能接受的。 未来,什么样,她不得而知。但是至少现在,北虞接受不了。 北虞起了身。 身后,传来了魏羽瑭懒洋洋的声音,“几时了,你就起了?” 北虞也不说话,穿上了衣服,素着面出了内室。 魏羽瑭望着北虞的身影,轻轻一笑。 早饭,二人吃得闷声不响。用过早饭,魏羽瑭站起身来,“我们去母亲那里请安。” 英太妃喜静,只五日才让众人去请个安。所以每日侧妃及几位少爷姑娘都去英王妃的桃园里给英王妃请安。 北虞站起身,随着魏羽瑭出了榕园。 一路无话,夫妻二人进了桃园的正厅,见侧妃及苏淑媛、葛侍妾已到了正厅里。 魏羽瑭和北虞施了礼,英王妃对魏羽瑭及北虞劝诫几句话。无非是要夫妻相合,妻子要劝丈夫上进。北虞又是第一个嫁过来的媳妇,要多教导小姑,为英王妃分忧等等的一些情面上的话。 不多时,郡主和几位姑娘也来了。英王妃说了几句话,就遣散了众人。 魏羽瑭和北虞出了来,魏羽瑭就去外书房了。北虞扶着小蛮的手,回榕园。 北虞走在小径上,轻声对小蛮说,“房中的大被换成两个。” 小蛮有些心惊,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道,“奶奶,您是不是和三爷闹了起来了,今日一早就见您连话也不跟三爷说一句。奶奶,您刚嫁过来,三爷尚不知晓奶奶的性子,三爷虽是宽和之人,若是现在就和他耍性子,岂不是伤了人心么?旁人瞧着也不好看。” 原来魏羽瑭给人的印象竟然比她还好,出了事全是她在使小性子,人家可是一片温和和的,连她的丫头都赞起他来了,他装得真真是太成功了。 “好了,我自有分寸。”北虞实在不想听小蛮再说下去,北虞问小蛮,“玉露和玉梅现在管什么呢?” 小蛮回着,“于嬷嬷现在只叫玉露和玉梅都在院里服侍着,现在的月例诸事还要奶奶定一定。” 定月例,就等于定了丫头们的等级,大丫头和二等丫头月例是相差很多的,而且地位在园子里也大不相同。 北虞蹙了蹙眉,“玉露、玉梅先前定是一等大丫头的月例,现在月例依然不变,差事就跟在园子里做些零散的活罢。” 这就等于说把二人养了起来,却没让二人近了魏羽瑭和北虞的身边。 小蛮答应一声。 第一百九十六章 被骗 “什么?”当小蛮和颜悦色的告知玉露北虞的话后,玉露有些不敢相信。“奶奶……不要奴婢服侍么?” 小蛮语重心长的说道,“玉露你瞧,你是跟了三爷的老人儿,奶奶敬重三爷,自然不会使唤你了。你且放心,月例依旧和先前儿一样,园子里有什么活,你若是腾得出手来,便做上一做。若是没功夫,也没什么。” 玉露白着一张脸,咬住嘴唇。也就是说奶奶容不得她们这些老人儿了,不许她们再近三爷的身边。可是,玉露一颗心都系在三爷身上,如何放得开去。 “小蛮姐姐,”玉露觉得自己有些忍气吞生,原来她听得说,许多新奶奶嫁进来,怕人污其善妒,都会抬举一些先前的通房或是大丫头为姨娘,可自家这位新奶奶怎么却不怕这些。 新奶奶不怕,玉露却怕再也无权亲手照料三爷了。她不能再照料三爷,三爷岂不是会忘了她这个人么? 玉露勉强笑着对小蛮说,“你瞧三爷平日里用惯了我和玉梅,姐姐们聪明自然比我要强,只是不解三爷的性子。我也斗胆请姐姐和奶奶说一声,给我和玉梅二丫头的月例就行,只让我们在跟前服侍三爷和奶奶便是了。” 玉露不敢只说自己,生生把玉梅也拉了上,若是她表现得太过关注三爷,岂不让新奶奶更为忌惮她么?玉露打定了主意,自己降低了许多身份,这次三奶奶总要赏些面子给自己罢,也为的是三爷的脸面好看。 “那怎么好呢?”玉露话刚落,小蛮就笑了,“三奶奶的话已出口,自然要尊三奶奶的主意。先前儿你和玉梅服侍三爷有功,现在也该好好养养身子了。奶奶心里都明白着,玉露你且放心好了。” 玉露愕然,一个三奶奶身边的大丫头就敢驳回她的话,更别三奶奶了。玉露只觉得脸上涨红一片,只得点了头。小蛮才走了。 玉露眼泪落了下来,自己一片心意就要这么耗尽燃干了,从前自己身边的三爷,此后就再也不属于她了。 玉露抽泣起来。 不行,她不能对三爷放手,三奶奶若是不许她近三爷的身边,她就想别的法子。 玉露握紧了粉拳。 小蛮进了正房里,北虞正捧着一本棋谱在看,见小蛮进了来,北虞就笑道,“可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小蛮你瞧,我在书架子上找到了这本棋谱,我才个儿看了一会儿子,真真是个好东西,正好送与祖父,祖父定然会欢喜得了不得。” 小蛮笑着回道,“奶奶是个聪明人,偏生不说个通透的话。若不是三爷有心放了棋谱,奶奶怎么就这么好的命,在书架子上找到棋谱了呢?” 小蛮原本还担心魏三爷不能照顾得好自家姑娘,现在瞧着,小蛮算是放了一半的心了。所以小蛮愿意为三爷说几句好话,有什么比姑娘的幸福更重要的呐。 北虞哼了一声,“也不知晓三爷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句句向着他说。” 小蛮笑得更盛,“三爷和奶奶夫妻恩爱,奴婢瞧着也欢喜,差事可不是就好当了些么。” 北虞不再理多嘴多舌的小蛮。 小蛮近前回道,“奶奶,奴婢瞧着玉露是动了心思的人了,只怕她是急着当姨娘。” 北虞放下棋谱,“新妇刚进门,除非自己抬举人来,不然哪个会抬举了她去?玉露生错了心,只怕将来也不会安分。她到底是三爷先前儿的老人,我不好马上发落了她,你多少防着她些,悄悄看她做些什么。” 小蛮点了头。 在英王府的日子说快不快,说慢却也不慢。一晃就到了晚上,北虞沐浴过后,回了内室。 魏羽瑭正斜靠在床头,对着红烛看着书。他抬起眼来,见北虞进了来,又垂目继续看手上的书。 北虞望向大床,原本被小蛮换成了两个被子,都被魏羽瑭枕在背上靠着。 北虞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人就是故意的在怄自己。 还未等北虞说话,魏羽瑭先说了,“即是两床被子,你倒不必去小炕上。你做得如此明显,让丫头们怎么想你我。” 北虞微怔,难怪今日小蛮都是小心翼翼的,自己只想着离得魏羽瑭远些,虽知此举容易引起旁人的猜疑,可是小蛮几个是信得住的人。 细细想想,新婚几日,夫妻分床而眠,只怕小蛮几个贴心的丫头也会担心北虞失去夫君的宠爱罢。 北虞立在床边上,没说话,脱了鞋上了床。拿着书的魏羽瑭目不斜视,嘴角却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来。 “早些休息罢,明日还要回去看祖父呐。”魏羽瑭放下了书。 北虞面朝里,背对着魏羽瑭嘟囔一句,“祖父?你倒叫得亲。” 魏羽瑭也不作声,笑着躺了下来。 不久,传来魏羽瑭平稳的呼吸之声。 北虞却还没有睡意。魏羽瑭这个人虽心机深厚,却很懂得人心,他就知晓北虞最在意常平侯府里的哪个人,这样的洞察能力,在二十一世纪里,只怕要叱咤一方罢。 那么,在英王府里为什么他能如此不受人重视,是他不想出头,还是旁人的打压呐? 英王府啊,只是一个外姓的王爷家,却也卧虎藏龙,暗涌不断啊。 脑中转着各个念头,北虞也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这一夜,北虞睡得很好,魏羽瑭一夜都很安稳。到了早上,北虞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瞪醒了一旁睡着的魏羽瑭。 魏羽瑭半睁着眼睛,“大早上起来,你瞪我做什么?” 北虞脸色有些发青,“我来问你,昨晚为什么你睡得如此安稳?” 魏羽瑭打起了哈哈,“许是累了罢。” “胡说八道!”北虞终于生气了。 自己偏偏在这个该死的人面前笨得出奇,信了他这个大骗子。若是他真睡相不好,为什么就昨晚又是这般的好? 北虞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名副其实的二贷。原来平日里连睡觉他都是装出来的,而昨天他不能再装样子了,北虞黑着眼圈回娘家,只怕要被老侯爷要担心嫁过来受了气。 可她呢,被他当个傻子一样哄着抱着睡了两晚了,自己竟然也信实了他。年年打燕,今年却让燕把眼啄了。北虞只觉得胸口沉闷得不得了。 魏羽瑭坐起了身,不等北虞说话,向外招呼道,“降香,进来服侍你家奶奶。” 他居然还敢顾左右而言他,便是心虚了。 降香进了来,北虞不好把这几天的事细与魏羽瑭算帐。 可是那不晓事的降香却看不出个眉眼高低,直瞪瞪的望着北虞的脸,当头就是一句,“奶奶,您的脸怎么这么红?” 扑的一声,魏羽瑭把一口茶都喷到了地上。 北虞只觉得脸上要着了火一般。 为什么他叫进来的是降香了,若小蛮,定然不会问出这些个没了头脑的话。 降香见魏羽瑭笑,更为奇怪起来,却对上了北虞一双圆睁的杏眼,降香终于察觉出内室里的微妙来,她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话。 这一大早上,北虞的脸就没缓过平日里的颜色来,都如火烧一般。这让对座的魏羽瑭笑意一直挂在唇角边。 第一百九十七章 虞儿 卯正时分,魏羽瑭和北虞去向英王妃请安,然后坐上英王府的马车,回了常平侯府。 常平侯府似乎也早做好了准备,马车刚到,就有人迎了出来,“二姑奶奶和二姑爷回来了!” 魏羽瑭先下了马车,回身亲扶着北虞下了马车,嘴上还道,“娘子仔细脚下。” 北虞挑着眉,望向魏羽瑭。见他一脸温和的笑,似乎是那最疼爱娇妻的夫君。装吧,北虞暗自咬牙,连睡觉都能装得极像的人,还有什么是他装不出来的? 常平侯府的下人们瞪着眼睛瞧着眼前的二姑奶奶和二姑爷,这般恩爱竟然不知避人。都道大姑奶奶和大姑爷恩爱,现在怎么瞧着竟然是二姑爷待二姑奶奶更为宠爱的呢。 也难怪,二姑奶奶貌美如花,在京城里也是一等美人了,二姑爷只是一个庶子,又是新婚燕尔,还不把二姑奶奶当宝儿一样待着? 下人们往里面报于常平侯府徐宏俭自不必说。 北虞和魏羽瑭进了前厅,正座上,正坐着北虞的父亲——常平侯徐宏俭。两旁侍立着徐岱晟和徐岱松兄弟二人。 魏羽瑭和北虞给徐宏俭见礼,徐宏俭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似最威武的严父。“回来就好,你们还未到松鹤园里见过祖父罢,快些去罢。” 这么急着就把人往松鹤园赶,可见徐宏俭极轻视这个女婿。 北虞心上冷笑,若是自己在常平侯府里念及一些父女情分,何至于让魏羽瑭受如此冷遇?父亲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脸。岳父能如此,一般的夫君在这里不好发作,只怕回府里不会再对妻子喜爱半分。 父亲啊父亲,自己到底做过了什么,让你如此厌弃? 魏羽瑭脸色如常,应了一声,就和北虞退出了前厅。 去松鹤园的路上,魏羽瑭一直温声细语,似乎并不在意刚才的不快。 北虞心上感叹,父亲的态度魏羽瑭往没往心里却且不说,只是这分持重,还是给了北虞几分面子的。而自己父亲,连这几分面子,也不曾给她,还不如一个刚嫁三日,还没什么情分的夫婿。 夫妻二人到了松鹤园,象贝早早迎在院子门口,见二人而来,笑着迎上来,“老侯爷正急着等二姑奶奶二姑爷呢,若是二姑奶奶再不来,只怕老侯爷要去前厅叫人去了。” 北虞心头一暖,到底是祖父疼她,在魏羽瑭面前给足了她的面子。什么去前厅唤人,哪里有这个道理?还不是因为喜爱孙女儿,爱屋及乌,一并把孙女婿疼爱上了。 北虞笑着谢过了象贝,象贝告诉北虞老侯爷在书房里。北虞和魏羽瑭便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北虞一眼就看到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老侯爷,北虞柔声唤道,“祖父”,声音里竟然有些哽咽了。 只是三日不曾见到祖父,北虞如隔三年未曾见祖父。心下对祖父的惦记和挂念,全然在一声的呼唤中体现出来。 老侯爷两道剑眉拧成一团,对着魏羽瑭怒目而视,“三小子,可是你给我们家二丫头气受了,怎么刚回来就哭哭泣泣的?” 魏羽瑭温柔的望了一眼北虞,躬身施礼,“回祖父的话,孙婿不敢委屈了虞儿。” 虞儿,他还真叫得出来!这样的称呼不是心爱到极致,如何肯当人的面唤出来。再看魏羽瑭,一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状,到底是他是男人,还是她是男人?! 再看老侯爷的眉目,瞬间和缓了许多,脸上也笑出了深意来。虞儿!可见孙婿是极爱他的宝贝孙女的。 北虞那半声哽咽完全卡在喉咙里,上不来,又下不去,噎得她脸色发青。 老侯爷点点头,“我也想呐,你这孩子不像是那样欺负人的人,许是二丫头一回家来,就撒娇,也未可知啊。” 魏羽瑭连连点头,“祖父,虞儿很是想念您,还为您挑了棋谱回来。” 装罢,魏羽瑭!你怎么不穿越回二十一世纪,考个中央戏剧学院呢? 老侯爷一听有棋谱,人更加精神起来,“是么?若不是你帮二丫头找,她哪里弄棋谱子?她才刚嫁过去,还不是倚仗着你。我虽老了,却不糊涂。” 魏羽瑭笑着没答话,算是认了这帐。 北虞脸色发青的看着老侯爷和魏羽瑭的双人戏。原来魏羽瑭找棋谱还有这层深意,她竟然没多想。只顾着老侯爷喜欢了,拿回来明眼人谁想不到是魏羽瑭献上的。 老侯爷接过北虞奉上的棋谱,竟然没看北虞一眼,双眼紧紧的落在棋谱上。北虞腹诽起来,这是自己亲祖父么?怎么瞧着像是魏羽瑭的亲祖父?!一个识得另一个的喜好,一个夸得另一个天花烂坠。 老侯爷只翻了几页棋谱,就频频点头,望着魏羽瑭极为赏识,“好孩子,难为你想得周全。” 北虞板着一张脸,轻声道,“祖父,我是不是站在这里特别多余?” 老侯爷和魏羽瑭都笑了起来,老侯爷点指着北虞,话却对魏羽瑭说着,“你瞧瞧,你瞧瞧,你媳妇就是这么一副矫情的样子,她就只会揶揄我来。也怪我,都是我平日里纵坏了她。瑭哥儿,此后她若是耍小性子,你多少看在我的情面上,让她一二分。” 说着话,老侯爷却把话头引到了日后,里里外外都是为自己孙女的未来找理由,做打算。老侯爷的精明,北虞懂得,魏羽瑭也懂。 “孙婿谨听祖父的教诲。” 老侯爷对魏羽瑭很是满意,他吩咐着象贝,“到厨房里去吩咐,午膳二姑爷就在我这里用了。让他们准备出先前我藏着的好酒来,我要和二姑爷好好喝一盅。” “祖父,”北虞嗔道,“您身子刚好些,太医是不许喝酒的。再者,晚上还要和父亲一起用饭呐,晚上再喝也是一样。” 老侯爷轻拍了北虞的额头一巴掌,“祖父的话你也敢驳回,没规矩,让你女婿笑话了去。人家不说你不懂礼,倒会怨我没教导好你。” 魏羽瑭在一旁宽和的笑道,“虞儿放心,我也不会让祖父多喝酒的。” 他还叫上瘾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吻 象贝应声下去,再回来时,端上了一碟子松子糕。 老侯爷笑眯眯的说道,“你们两个起来得早,我这个孙女又不怨落人口实,想来没吃饱饭就跑了回来。她的饭量我是最清楚的,天下没有她吃不下的肥肉。瑭哥儿,这是她最爱吃的松子糕,你且也尝上一尝,吃些垫垫底罢。” 北虞被老侯爷说得脸色有些发红,祖父真是不拿魏羽瑭当外人,什么事都告诉给他。 魏羽瑭意味深长的望了北虞一眼,“她在家里,平日里吃得却不多,可见是她做样子给我瞧。” 这不是贼喊捉贼么?还说她装?!明明从一开始装聋作哑的就是他。 老侯爷并未注意自家孙女的脸色,一双眼睛都钉在了新孙婿的身上。“在你面前她自然不好狂喝猛吃,她还是要给你留三分美感。” 北虞只差双眼一翻坐在地上了,让老侯爷如此说,自己还有美感可言么? 老侯爷哈哈的笑起来,和魏羽瑭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极为热闹。北虞干脆坐在一旁,拿起松子糕吃起来,反正她也没有美感可言了。 你们说罢,说罢,北虞狠狠的咽下去一口糕。好不好的,她自己先闹个半饱再说。 到了日中时分,老侯爷和魏羽瑭终于说得有些累了,象贝恰好来问摆饭的事,老侯爷命把饭摆在前厅里去。 老侯爷唤了魏羽瑭去前厅,转头看向北虞,北虞已把一碟子的松子糕,吃下去一半。 老侯爷故作生气,“你还用吃饭么?” 北虞扑了扑玉手,“怎么不用吃呐,反正祖父这里有许多的好吃的。” 魏羽瑭含笑着走过来,弯腰伏在北虞的耳畔,轻语道,“你是在化悲痛,为食量么?” 这种暧昧的姿势,北虞极不舒服,她去推魏羽瑭,却被他顺手扶了起来,魏羽瑭笑道,“祖父叫咱们去前厅用饭呐。” 老侯爷已经迈出了书房的门,嘴里还说着,“你们小夫妻亲热,只是记得还当着人前呐。” 祖父竟然误会了。 北虞甩开了魏羽瑭的手,垂着头去追老侯爷去了。 三人坐在松鹤园的前厅里,北虞深刻的感受到,自己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摆设了。 老侯爷坐在上座和魏羽瑭天南海北的聊,半壶小酒下了肚,二人的脸上都有些微红起来。话说得越来越多,范围也越来越广起来。 老侯爷破天荒的竟然把自己幼年的事讲给了魏羽瑭听,北虞垂着眼。这些话祖父竟然都没讲给她听过,还说是最爱的孙女呐。 一顿饭下来,只验证了一件事,老侯爷疼爱魏羽瑭超过了北虞。 饭毕,老侯爷对着二人摆着手,“你们回赤菊院里歇中觉罢,晚上你父亲那里还要设宴呐。” 北虞和魏羽瑭站起身告辞出来。 魏羽瑭在路上对北虞说,“祖父这人极好,待你也好。” 北虞望着小石子铺着的小径,“我瞧着祖父待你更好。” 魏羽瑭深深的望了北虞一眼,“这也要吃醋的么?不是你,祖父何来对我的疼爱。” 这种空头人情的话,北虞才不会领情。所以北虞理也不理魏羽瑭一句。 到了赤菊院,上房里早收拾妥当了,北虞只觉得亲切了许多。 魏羽瑭绕着赤菊院的前厅转了转,转头笑道,“这就是你住的房子?很是清雅。” 北虞只觉得眼皮有些发沉,她唤了一声小蛮,进了内室。 北虞进了内室,转回身,见跟来的不是小蛮,却是脸上已有些醉意的魏羽瑭。北虞连忙去推魏羽瑭,心里有些不着底的慌张,“这里可是我娘家,你跟进来算什么?外人传着也不好听。” 魏羽瑭一脸无辜,“祖父让我来这里歇中觉的。” “你……”北虞气结,他竟然敢打起祖父的幌子。 魏羽瑭却绕过了北虞,极不客气的站到了北虞的床边上,打量起那张闺床来。“很好很好,大小不错。” 北虞恨得牙直痒痒,却不能不压着火来,“三爷还请外面歇……”话还未说完,那一位却已经合衣躺下去了。 北虞眼睁睁的望着自己的床被魏羽瑭占去了,心下气恼,却不好说什么。北虞转身就要走,手却被床上的人牵住了。北虞转回头,魏羽瑭轻笑,“你陪我,好不好?” 一句耳热心跳的话,北虞心下更为着慌,却在那句话里内心的某一处柔软下来。 还未待北虞说话,她的身子一晃,北虞竟然被魏羽瑭拉着跌入了床上,身子不偏不倚正好压在了魏羽瑭胸口。 北虞抬起眼来,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双眼。那清可见底的双眸里闪动着北虞的影子,魏羽瑭鼻息间的酒气喷在北虞的脸上,令北虞粉面腾的一下燃红起来。 “别……”北虞的玉手去推魏羽瑭的胸口,却不想这个动作近乎地挑逗,魏羽瑭翻身把北虞压在身下。 两个人面对着面,北虞再不敢看魏羽瑭,扭过了头去。 魏羽瑭的声音沙哑起来,似乎含着一股魔力,“你……不喜欢我?” 一句话,羞得北虞胸口沸腾,北虞转眼看他时,却再难逃开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 魏羽瑭白皙的指尖抚上了北虞的脸,那股细碎的麻酥感瞬间传遍在北虞每一寸肌肤。北虞只觉得身子一战,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别……”北虞的声音近乎于哀求。 魏羽瑭的手指一滞,唇角轻轻一勾。 北虞眼前忽的一花,一双滚热的唇压住了她的樱瓣。 北虞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从惊诧到战栗,从不安到被他点燃,北虞想着她要死掉了罢,她不会思考,不知所从,只被他勾着带到一个她从没涉足的领域。明明是打定了主意,明明是笃定了念头,内心却不知不觉的狂热起来。 他缠着她,她竟然也去缠着他了。 她是怎么了?他又是怎么了? …… 那是一个长长的吻,北虞似乎要被魏羽瑭吸走了胸中的所有空气。不知过了有多久,魏羽瑭的唇离开了北虞的唇。北虞如同上了岸的一尾鱼,轻启着樱唇,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魏羽瑭翻身躺在一旁,双臂拥住了北虞,在她耳畔低语,“让我抱着你睡罢。” 北虞浑身酥软,任由他拥着,缓缓的合上双眼。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亲母 魏羽瑭拥着北虞一睡就是一个时辰,直到小蛮在隔扇门外轻唤着,“奶奶,已经是未正时分,四姑娘才个儿来瞧二姑娘了。” 北虞懒懒的转过身,见魏羽瑭已睁开了双眼,正望着自己。 北虞脸色微红,坐起身来,理了理垂过的长发,“还不快起来?没听小蛮说么,四妹妹才个儿都来了,定然是被小蛮挡了回去,还不知道四妹妹要怎么笑了。” 魏羽瑭轻轻一笑,坐起了身,“四妹妹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何敢笑话你这新妇?” 这人的脸皮怎么就这么厚? 北虞不屑于再和魏羽瑭打口舌战,她下了床。 一晃到了黄昏,四姑娘许是想着北虞新嫁归来,不好意思再来打扰,一直没再来。前院里传了请二姑爷和二姑奶奶用饭的话。 魏羽瑭和北虞就去前院用饭。 晚上这顿饭,常平侯府里还请回了出嫁不久的大姑娘和大姑爷。大姑娘见了北虞十分热络,拉着北虞的手说起话来。 老侯爷到了后,一家人围坐下来,用起晚膳。 一顿饭,除了老侯爷和魏羽瑭说话外,再没谁和魏羽瑭说话,比起大姑娘回门时,显得冷清了许多。 大姑娘见此情形,心上得意,笑容也多了几分炫耀。 好在魏羽瑭并未在意,用过饭,魏羽瑭和北虞就告辞回英王府。老侯爷命人给北虞和魏羽瑭拿回了几个食盒,里面装的全是松子糕。 北虞夫妻坐马车回了英王府。 到了英王府先去给英王妃问了安,夫妻二人才回榕园,一夜无话。 翌日,北虞从英王妃的桃园请安回了榕园里,降香抽着空把昨日在常平侯府里打探来的消息细细回给北虞。 “奶奶,听得说侯爷那里已经和方大人议定了,最远不过年底就会把方大姑娘抬了过来。” 老侯爷现在身子骨大好,北虞并不怕谁再弄出什么鬼来。只是一个平妻,说破天了是个贵妾罢了,老侯爷还压得住。 只要老侯爷没事,北虞才懒得理杨氏和新夫人的纷争。 降香又道,“还有就是,听得说**奶现在料理内务来,倒也极上手呐。世子爷也待**奶极好。还有一事,您说怪不怪,侯爷现在也去周姨娘的房里了,听得说吴姨娘气得什么似的,却不敢再开罪了侯爷。” 北虞端起茶来,轻啜一口。夫人倒了,大姑娘又嫁了出去,周姨娘没什么好怕的了。 这时候,小丫头在门口回道,“奶奶,葛侍妾来了。” 北虞一蹙修眉,魏羽瑭的生母竟然来到园里了,想来是有什么事罢。 北虞连忙站起身来,亲去迎葛侍妾。才到了门口,帘子被人挑起来,葛侍妾一脸怒气的进了房中。 “娘。”北虞连忙给葛侍妾施礼,葛侍妾抬着眼,径直走到座上,连理也没理北虞,不折不扣的给了北虞一个没脸儿。 北虞半垂着脸,走到座前,福身说道,“娘,您可是有事?” 葛侍妾扬着脸,冷冷笑道,“没事我就不能来你这榕园了么?” 开口一句话就夹枪带棒,北虞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葛侍妾如此不快。 北虞欠着身子,“娘说得哪里的话,媳妇年轻,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娘着了恼。” 葛侍妾这才望向北虞,“我来问你,玉露跟在瑭儿身边已是多年,怎么现在就被你置于脑后了?抬起个姨娘算得了什么,你怎么就这么容不得旁人?你是新妇,就敢如此善妒,这可是犯了七出的,你想被瑭儿休了么?” 原来是为玉露的事。 北虞并未着恼,她回道,“娘,我先前儿问过三爷,玉露并非通房丫头,又没过了明路,只是在三爷跟前服侍过。媳妇想着,即是如此,倒不如好生待着她,不叫她做事,月例却如先前不曾变过。” 葛侍妾冷笑着,“你和瑭儿恩爱我管不得,但是你们是王府里最早成亲的。你早些抬了玉露,若是你有了身孕最好,若是不能,玉露先有身孕也是一样。总之,这头胎要生在我们这里,才是正经。” “你年轻,许多事并不懂,太妃盼曾孙不是一日两日了,隔辈亲,王爷那么严厉的人,嘴上也念过几次他的亲孙儿。所以,你尽早抬举了玉露,于你于瑭儿都是极有好处的。我这些个话,你可懂得?” 自己所出的孩子怎么会和姨娘所出的孩子一样呐?可见这位葛侍妾果然糊涂得很。 北虞不卑不亢的回道,“娘,您多为我们着想,媳妇十分感激。只是此话倒也不是绝对,按娘的话讲,大伯小时候夭折,他不在了,二伯该是最受祖母疼爱的,可是我冷眼瞧着,祖母似乎最疼四叔。所以我想,只要孩子聪明,不论长幼,任哪个长辈都会喜爱的。” 那就是说自己说的不对了?葛侍妾没想到这个新媳妇竟然也把驳自己的话。葛侍妾头一转,直瞪瞪的望向北虞。难怪玉露寻到自己时,哭得什么似的,原来祸根都在这里呐。 现在已不是抬不抬起玉露的事了,是这个媳妇干脆就没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她是不是就是欺自己不是王爷的嫡妻,就算她再不是那个主位上的人,她也是媳妇的婆婆!是媳妇要尊敬,她的话不是圣旨,也如同圣旨,媳妇就该不说一句话的去照做就是。 葛侍妾怒不可遏,“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连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么?!好,好,真真是个好媳妇,没过门几日就欺起我这正经的婆婆了,此后我还能指望你床上尽顺么?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葛侍妾说着扬着嗓子就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拍着太师椅的把手,声音又尖又厉,响彻整个榕园来。 北虞终于知道魏羽瑭所说的葛侍妾的话不要往心里去是什么意思了,这样胡搅蛮缠,又完全不顾着体面的亲娘,真是比市井之妇还要难缠。 偏生她又是魏羽瑭的亲娘,北虞有些头疼。 第二百章 他心 望着完全不顾体面的葛侍妾,北虞劝了起来,“娘,您快别哭,都是媳妇的不是,伤了娘的心,我不是不听娘的话,只是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娘细想,我刚入门,就算要抬妾,也要缓上一缓,不然外面会怎么传三爷。” “只会说他贪恋女色,新妇未冷,又惦记上身边的丫头了。难成大器了的罪名,还不就落下来了?这些话若是传到父王耳朵里,只怕要对三爷失望至极了。娘,您细想我说这些个话在不在理儿?” 北虞一句话,点到了葛侍妾的要害,要说葛侍妾最怕的,就是英王爷对自己的儿子失望。 葛侍妾止住了哭,她细一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新妇刚进门,自己儿子就急三火四的抬起个丫头来,让人会怎么传儿子?自己的儿子学识不够突出,可不能再惹得别的闲话下来,那样王爷岂不是更不喜自己的儿子了么? 北虞见葛侍妾不再哭,从怀中忙取出帕子,递了上去,声音柔了许多,“娘,您和我还不是一个心么,只要三爷好了,我们娘儿们心里就平顺了许多。三爷虽是学业不如二伯突出,但是却为人谦和,若是平日里行事再过严谨些,父王怎么会不喜三爷呐?娘,有什么事比三爷未来的前程更为要紧的呐。” 北虞三句话,说得葛侍妾闹事的心思瞬间灰飞烟灭。 葛侍妾越细想越觉得这个新媳妇说得对,自己儿子的前程可是要紧。葛侍妾再看北虞的眼神,已不似刚才那般恼怒了。 葛侍妾接过北虞递来的帕子,拭了拭泪,说道,“你心里即是装着瑭儿就好,此事以后再提罢。” 北虞转回身,从里间拿出来一个刚做了些底子的花绷子,笑着对葛侍妾说道,“娘,我昨日回娘家,听得嫂子们说了新鲜儿的花样子,正要给您做绣鞋,这不是才做起了个头,娘您瞧瞧,这花样子您可还钟意么?” 媳妇还在给自己做鞋?这倒出乎了葛侍妾的意料。葛侍妾望向花绷子,花样已描了下来,样式确实是今年最新的。看来媳妇还算有心。 北虞轻轻柔柔道,“娘,我瞧着您似喜欢绛紫色的衣服,配双绾色的鞋子,即显得娘的气质高贵,更衬娘的粉琢肌肤,可好不好?” 葛侍妾望向描着兰花的样子,点了点头,“你倒有心,绾色极好。” 北虞见葛侍妾已完全消了火,放下花绷子,亲从小几上捧来茶盏,送至葛侍妾的手上,“娘,我是新妇,王府里的许多规矩都不知晓,以后还要娘亲自教导我。”北虞说着,微微抬起头来,目光殷殷的望向葛侍妾,“若是媳妇问别人,媳妇犹不放心。” 一句“不放心”,正对上葛侍妾的心思。说到底了,这府里到底是自己和儿子,媳妇心在一处的,旁人来帮,还不知晓安的是什么心呐。 葛侍妾来了精神,“你说的倒是了,此后你遇事没个主意,尽管来问我。” 北虞笑着谢过了葛侍妾。 一场骤雨就这样被北虞的几句轻风飘飘的带过了。 到了中午时分,葛侍妾是在北虞这里用过饭,才回自己院里的。 北虞扶着葛侍妾的手一直把葛侍妾送到榕园门口,“娘,您慢走。” 葛侍妾含笑着点点头,“回去罢。”说完,葛侍妾扶着丫头的手,走了。 于嬷嬷这才走上前来,扶过北虞的手,低声道:“奶奶,这葛侍妾说消气倒也是快啊。” 北虞摇着头,待进了正房,打发走小丫头才说道,“嬷嬷,葛侍妾这般容易受人挑唆,压得了这次,想来下一次又不知晓会被哪个利用。” 于嬷嬷皱着眉头,“奶奶,玉露那边要怎么处置?” 北虞拿起花绷子来,“只会找葛侍妾去,看来我还高看了她。此事还要等三爷回来再说。” 于嬷嬷点了头,不由得忧心忡忡的看着北虞,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北虞见状就问于嬷嬷,“嬷嬷可是有什么事么?” 于嬷嬷似乎下定了决心,直言而问,“奶奶可还和三爷……在一处住的么?” 北虞听闻此话,脸有些红了,她知道于嬷嬷要问的是什么了。北虞在元帕上做手脚,只有于嬷嬷知晓,于嬷嬷更担心的是北虞没和魏羽瑭圆房的事。 北虞低头望着花绷子,“嬷嬷,此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就是说还没在一处。于嬷嬷怎么会不心急。媳妇娶进来,碰也不让碰一下子,那这个媳妇娶回来还有什么意思呢?一日两日里许是三爷还忍得,长久下去,只怕再好性儿的男人也要发火的,那时候自家主子的地位可就是岌岌可危了。 这些个话也只有她这个嬷嬷才好开口了,于嬷嬷劝起了北虞,“奶奶,此事可不能由着您的性子来,这娶进来的媳妇却不让……我还未听闻过这样的事。奶奶,奴婢也是担心您啊。” 北虞红着脸,忽然觉得自己疏忽了什么。现在的自己在古代就是个异类,且不说于嬷嬷看不下去,是不是魏羽瑭也是一样先忍着自己呢? 长此以往,只怕会有些有心人从中间挑拨,北虞已然进了英王府,她不想自己的生活都让人算计了去。北虞觉得自己有必要和魏羽瑭好好谈一谈了。 黄昏时分,魏羽瑭回了来。还未待北虞和魏羽瑭说玉露的事,魏羽瑭先笑着问起北虞来,“听得说,娘早上来过了?” 北虞也不意外,点了头。 魏羽瑭笑着接过小蛮递过来的手巾,“我听得说三奶奶的功夫了得,三言两语哄得娘欢喜着回去了。” 他倒喜欢打趣自己。 “三爷即是夸我,我便也认下了,”北虞轻摇着小扇,“只是,玉露的事,三爷打算怎么办?” 魏羽瑭坐下来,端起降香呈上来的绿沙汤,喝了小半盏,“你是三奶奶,你拿主意罢。” 把权利全然交与自己,北虞皱了皱眉头,但是她却不能太过草率得处置了玉露,到底是跟过魏羽瑭的人。 北虞说道,“要不,三爷就帮着玉露选户好人家罢,这段时间,还是让玉露在园子里服侍着。” 魏羽瑭点了头。 “还有一事,”北虞小扇轻摇了一下,望向身边的几个丫头,小蛮带着人下去了。北虞这才开口,“有些个话,我不知晓要怎么和三爷说,但是我还不想不清不楚的把自己交付于谁。可能在三爷眼中我是个异类,我不求三爷接纳我,只求三爷给我些日子。” 魏羽瑭还是温温和着,话也似从前轻柔,“好。” 只一个好,北虞望向魏羽瑭,而魏羽瑭已低头又喝起豆沙汤了。 他……不再问些什么了么?好像每一次对于北虞说的话,他都不做太多的追问。太过容易了,北虞反倒心下没了底,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二百零一章 媳妇 杏园是侧妃许氏住的园子。当年英王爷一句桃杏定双春,定了她和英王妃的园子名。这些年来,侧妃先生了贤妃娘娘,又生了魏羽瑄,英王爷对侧妃也很是看重。 眼瞧着快到了七月里了,天空中就如同下了火球一般的热起来。现在英王爷魏恒穿件单褂子,正坐在杏园里太师椅上扇动着蒲扇。 侧妃许氏笑盈盈的捧过一碟子的西瓜,“王爷快吃一块罢,这是用深井水刚镇过的西瓜,王爷解解渴。” 这几日英王爷正在忙,刚歇下来脚,就走进了杏园,可见侧妃许氏在英王爷心中的地位。 英王爷拿起一块西瓜来,咬上一口,只觉满口冰劲,很是凉快,英王爷想到了刚娶亲的三儿子,就问侧妃许氏,“瑭哥儿的媳妇你瞧着如何?” 一提到新嫁进来的三奶奶,许氏并不曾思量片刻,笑着对英王爷说,“瞧着倒是个极好的孩子,模样长得齐整,比咱们几位姑娘都出落。” 英王爷皱了皱眉,若不是模样出挑,又怎么会惹得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争着她去? 最先闻得常平侯府的二姑娘时,是因自家那个不晓事的四子身上。不着个四六的四子魏羽瑄和人家徐二姑娘偶遇一次,也不知晓两边说了什么,闹得魏羽瑄楞眉楞眼的跑去了人家常平侯府里,结果吃了人家不软不硬的闭门羹,最后还是王妃亲自出面摆平了此事,想起这事英王爷就气不打一处来,四子魏羽瑄真是丢尽了他的脸。 四子的鲁莽举动刚让他有所淡忘,却又传来了二子魏羽琪赠徐二姑娘梅花的闲话来。英王爷平日里极喜二子魏羽琪,他就弄不明白,这个一直持重的儿子怎么也做出这么没深没浅的事来呢? 想破了头的英王爷最后把问题归咎在这位徐二姑娘身上。不是秉倾国倾城之貌,就是会耍些女子的心机手段,不然怎么会让两个儿子同时为她神魂颠倒,早有的矜持也全然抛在脑后了? 徐二姑娘的名讳,英王爷算是记下了。 但是,这些事远没有圣上一旨指婚的旨意令英王爷魏恒吃惊。这个绕着自己两个儿子传闻的姑娘,竟然被指给了毫无瓜葛的三子魏羽瑭。任是英王爷再沉稳的性子,脸上多多少少还是露出了些许惊诧来。 打听得来的消息是老侯爷那边请了旨,皇上念及老臣病重,就准了。就这么简单,就这么利落,英王爷只能接旨谢恩操办起婚事来。 儿子娶进了媳妇的第二日,他便出城了办事去了。直到现在,这个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媳妇,他还不得见上一见。 现在听侧妃如此说,英王爷便对三媳妇更加没什么好感。不过是倚仗长得貌美罢了,和三个儿子都有瓜葛的女子就嫁进来,这不是祸水是什么。 英王爷把瓜皮放在一旁的盘子里,用手巾擦了擦手,眉头却拧成一团,“再瞧瞧她的心性罢。” 许氏低头应了一声,可见自己的话已经令王爷厌烦其新媳妇三奶奶了。 侧妃许氏很是讨厌这位三奶奶,要不是她,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和自己闹得险些失和。自己不喜三奶奶,最好也要让王爷不喜她才好。 果然,自己极平淡的一句话,就勾出了这位三奶奶的诸多前事,看着王爷的脸色许氏就知道,王爷是顶讨厌这个媳妇了。 再说玉露这边。 玉露这边等了许久没有葛侍妾那边的口信,更没有三奶奶的话。玉露知道葛侍妾和三奶奶闹了一场,可是最后见葛侍妾欢喜着走了,玉露打定了主意,该是葛侍妾说服了三奶奶才是,不然葛侍妾怎肯笑着走了呢。可是这后面的事,怎么就一点音信也不曾有了? 玉露等了有半天,到了晚上她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正在玉露失望时,二门的婆子来寻了她,婆子悄悄告诉给玉露,她娘是浆洗房的人,因洗破了四姑娘的衣服,已被四姑娘的丫头推送去管家媳妇那里,现在人关押起来了,准备卖了出去。 二门的婆子说完一席话,向园子里张望了一眼,“我说玉露啊,你要快些想法子救救你娘才是,我是抽了空跑出来的,还要回去当差呐。” 玉露谢过了婆子,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好啊。 玉露急中生智,她悄悄溜出了榕园。玉露知道魏羽瑭还没有回来,她想求得魏羽瑭能为自己的娘说个情。 玉露在回榕园的路上等着魏羽瑭。 等了有一柱香的时间,前面有灯光闪过,渐渐寒水的声音便能听得清了,“三爷,您仔细脚下。” 玉露连忙迎上前去,“三爷,奴婢玉露,有事相求。” 寒水把灯笼挑得低了些,魏羽瑭立住身形,敛目望去,“玉露,有什么事你要在这里等我?” 想到自己娘的现状,玉露不由得抽泣起来,“三爷,您快救救我娘罢,我娘因洗破了四姑娘的衣服,已被管家媳妇给押了起来,只等着卖了出去呐。” 魏羽瑭略一沉吟,“玉露,你求错了人,此事你去求三奶奶罢。内院里的事,三奶奶出头比我要好。” 三爷这就是要和她撇清关系么?玉露心头微凛,原本她还有几分小算盘。若是三爷肯替自己出了头,这外面的话自然是说三爷待她不同与旁人。有了这个台阶,将来她抬起姨娘也容易了许多。 可是,三爷竟然把她打发给三奶奶去,自己刚在葛侍妾那里告了三奶奶的状,三奶奶怎么会帮自己呢?三爷是不是真是忘记了她那些年里来服侍的功劳,一心一意的待起三奶奶,再不要她了! 玉露眼中含泪,“三爷是要置我和我娘于不顾么?” 这样犯上的话,若是旁人听了,定然是把奴才打得半死。 魏羽瑭听完,双手背在身后,“正是因为要救你娘,我才让你去寻三奶奶,玉露,你要知晓,榕园里的事此后皆由三奶奶做主。” 这么抬举三奶奶,原来传闻里果然是三爷极爱三奶奶。 玉露噙着泪,低下头去。 魏羽瑭唤了一声寒水,二人提着灯笼就走了,竟然没再多和玉露说上一句话。 玉露望着那渐行渐远的灯光,心中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也如同远去的灯火一般,小了。 怎么办?打算来打算去,自己的娘还要救得,只能硬着头皮去救三奶奶了。 打定主意的玉露擦了眼泪,准备去求三奶奶。 【作者题外话】:累得半死,为给大家加更,三章了哈,你们就不想亲我么? 第二百零二章 求情 回到上房里的魏羽瑭,一点口信也没露给北虞,一夜无话,翌日一早,待北虞从英王妃那里回来时,玉露就进了正房,跪着把求情的话都说给了北虞。 北虞轻挑眉头,玉露心下忐忑起来。 “好罢。”北虞摇着小扇,“你且下去罢。” 玉露有些回不过神来,三奶奶竟然同意了?那……自己就等着信,是这样? 北虞端起了茶盏来喝,玉露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躬着身子退下去了。 玉露退下去,于嬷嬷望着玉露的背影,“奶奶,您还真打算帮她么?要知道她可是在葛侍妾那里给您下了拌子。” 北虞轻轻一笑,“我若是不帮她,她倒真真实实的投在别人麾下了。我也瞧出来了,玉露年岁小,心眼子倒没什么,只是一颗在三爷身上还未放下来而已。” 于嬷嬷皱着眉头,“个人各愿,跟着姑娘的几个丫头,想来您要抬她们为姨娘,她们都不会肯,可这个玉露就急着嫁进来,难道出去顶门过日子不比在旁人眼下好得多么?” 北虞借着小扇的微风,缓缓合了眼睛,“此后全在她自己身上了。” 北虞歇过了中觉,便去了慎园。 英王爷为妻子和儿子起的园名皆有深意,而为女儿起的园名就很中规中矩。四个在家的女儿,园名分别是占了敬、慎、德、行,想来要从园子名上告诫几个女儿要恪守妇德。 刚进了园子,北虞就听见正房传出了几个人的谈话之声。小丫头见北虞来了,就笑道:“三奶奶来了。” 说着就往里通传,北虞进了正房,见三姑娘和六姑娘都在四姑娘这里做女红,几个人见北虞来了,三姑娘坐着未动,四姑娘和六姑娘都起了身,“三嫂来了。” 北虞的眼望向几个人,独跳过三姑娘,“我来了是不是扰了你们在一处玩了?” 四姑娘笑着让过北虞来,“三嫂子说的哪里话来,大家一处玩,岂不更好。” 北虞望向几个花绷子,“妹妹们在绣什么?” 三姑娘这时候在座上冷笑一声,“做什么又如此?我早就听闻人说三嫂的女红极差。” 当着另外两个小姑就这么给新嫂子没脸儿,三姑娘还真做得出来。 四姑娘双目望向绣了一半的花,似老佛入定。六姑娘咬了咬唇角,两只手绞着帕子。只有三姑娘扬起了脖子,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似乎就等着和北虞吵上几句。 北虞似并未听到三姑娘揶揄自己的话,拿起六姑娘身边的花绷子,莞尔一笑,“六妹妹绣得真好看,可是比我绣的要好。我在回针时,总要多做一会儿子的功夫,不然绣得就不够圆满,妹妹教教我。” 六姑娘有些害羞,“三嫂过奖了,其实回针时很好做,要把线绕针去,就会好一些。” 北虞颇有些吃惊,“妹妹哪里学的这种绣法,我竟不曾见过。” 六姑娘更加不好意思起来,“这是绣娘教给我的。” 四姑娘拍了拍六姑娘的肩,“三嫂不知道,六妹妹女红做得最好,京城里最闻名的吕绣娘亲自指点过六妹妹呐。” “是么?”北虞望向粉面有些微红的六姑娘,拉起了她的手,“六妹妹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几个人都笑起来。 三姑娘坐在一旁,起先是不想理会北虞,却不想北虞和另两个妹妹聊得火热,独独把她丢在一旁,三姑娘气恼不已,她起身就走。 四姑娘忙去追了出去,“三姐姐这是怎么了?” 三姑娘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慎园。 四姑娘回了来,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三嫂,三姐姐的性子古怪,人却是极好的,三嫂莫怪她。” 人若是极好,就不会和一只不会说话的畜生过不去了。 北虞笑着点了头。 北虞坐在三姑娘刚才的绣墩上,按着六姑娘刚才说的样子,绣了两下就学会了,六姑娘赞北虞聪明。 姑嫂几个又说了两句话,北虞直奔主题,“四妹妹,我今日前来还有事求你呐。” 四姑娘抿着嘴笑,“我就说呢,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三嫂子怎么就想起了我来了?原来是用得着我。” 北虞也不恼,说了正事,四姑娘听了咯咯的笑了起来,“我只当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要三嫂子亲跑这一趟,三嫂子遣个丫头来说便是了。” 北虞也笑了起来,“四妹妹即是如此给我脸面,四妹妹且说罢,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我再做一身赔给妹妹。” 四姑娘上下打量着北虞,捂着嘴笑,“三哥刚娶三嫂子回来那日,府里上下传得沸沸扬扬,不是因为旁的,只说新进门的三奶奶嫁妆从街口一直排到府门前,声势何其浩大,我起先还犹不能信,现在听听三嫂子这财大气粗的口气来,我倒也信实了。” 北虞扑噗笑了起来,六姑娘也跟着笑。 北虞摇着头,“就属你顽皮,难怪人人都爱你这张嘴。” 姑嫂几人又说又笑的,就算把玉露娘的事定了下来。 北虞坐了有一个时辰,才回了榕园。 到了晚上,北虞和魏羽瑭用过了饭,小丫头就说玉露想求见三奶奶。 魏羽瑭饶有兴趣的望向北虞,北虞也不理他,叫小丫头把玉露叫进来。 玉露进了来,先给北虞跪了下来,“三奶奶,我娘已被放了出来,还要多谢三奶奶相救,奴婢给您磕头了。” 说着,玉露当当的给北虞磕了两个响头。 北虞并未拦玉露,待玉露磕完了头,北虞叫起了她,“即是你娘没事就好,你且回去罢。” 玉露不由得望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魏羽瑭,垂着头答应着退了下去。 北虞摇着手上檀香味的小扇,“三爷,玉露姑娘倒是待你很是情深。” 魏羽瑭似笑非笑的说道,“那你为什么还劝娘不抬举了她?” 北虞并不中计,“我是想这榕园里暂时人不要太多了,此后要多,也要请了母亲的示下才好。” “你即是愿意装聋作哑,我乐得妻妾成群。”魏羽瑭摇晃着蒲扇。 北虞抬起眼来,对上魏羽瑭含笑的双眸,心就怦然一动。北虞避开了魏羽瑭的眼睛,端起茶盏来喝起茶来,心里却暗笑着。 他若是想收了通房,早就收了,何至于等到现在?她只是开口说了句笑话,他倒会借坡下驴,可见此事刁滑得很。 第二百零三章 乍到 盛夏到了,榕园里的门窗都打开着,还没有一丝的风。小蛮和降香立在北虞身后,轻摇着小扇为北虞扇着凉。 北虞给葛侍妾做的绣鞋做好了一只,北虞拿起来比划一下,微微笑了。这个大小应该正好。 川连从外面进了来,鼓着腮立在北虞身旁不作一声。北虞抬起头来,见川连如此,就知道有事了。“出了什么事了?”北虞问川连。 川连撇了一下嘴,“还不是小丫头们中间传的浑话,听着我就生气。” 北虞低头继续做着鞋子,“是什么话,说给我听听。” 川连望着北虞,恨恨道,“奶奶,小丫头们说玉露是三爷身边的丫头子,她们早把玉露当成姨娘看了。奶奶,奴婢就想,您就不该帮了玉露的忙,帮了她,到后来也不曾领您的好,都是些没了心肝的白眼儿狼。” 北虞一笑,手上做了一半的鞋子并未放下来,她一边做着鞋,一边垂着眼对川连说道,“川连,你可知晓么?在外人眼里,你,小蛮,玉露都是一起的。旁人提起来,只说是榕园里的人。有赏大家领着分了,有错大家皆受罚。” 北虞抚了抚做好的鞋面,左右比了比,又道,“这就如同我和三爷,我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皆损。所以一个园子里的人,不管背地里如何不相好,但是面子上还是要给各自留着分寸,这才是知礼懂礼的。” 川连想了半晌,似乎才想通了,她不由得赞叹起北虞来,“奶奶,到底是您有大智慧。” 小蛮在一旁笑道,“若是都如你一般,那便都整日里稀里糊涂的过活罢。” 主仆几人都笑了起来。 北虞的话,没几日就传到了玉露耳朵里。玉露听后低下了头,三奶奶的胸襟宽广,不是常人能比的。玉露忽然明白为什么三奶奶虽是庶出却依然被养在嫡系,又是为什么三奶奶得三爷的心。 就是一份识大体的做为,就令她自愧不如。 这日北虞去英王妃那里请安,当着众人的面,英王妃望着进来的北虞,笑着说道,“我正想着瑭儿哥的媳妇呐,你便来了,我这里有一桩差事,正想着交于你去做。” 北虞眉毛轻轻一动,等着听英王妃后面的话。 英王妃笑着解释着,“展眼再过一个多月便是中秋了,按王府先例,中秋要添制新衣,我便把这个差事交于瑭哥儿媳妇了。” 侧王妃及苏淑媛和何侍妾把目光都集在北虞身上,眼神都极微妙。几位姑娘也愣愣似没回过神来。 裁制中秋衣的差事有大笔的银子进项,众人心里都心里肚明。英王妃如此看重北虞,说不得是有意让她从此主持中馈,那么也就是说,英王妃有可能想让三公子做世子? 无子的妾室还好些,那起有儿子的可就心头大跳起来了。 三姑娘先变了脸,但她不敢说上一句话,现在还轮不到她说话。 葛侍妾却喜上眉梢,可轮到该她儿子媳妇转运了。葛侍妾一个劲的朝北虞使眼色,只盼着她快些答应下来。 北虞微微躬了躬身,“母亲疼我,委以重任,只是媳妇刚进门,事事不熟,规矩才学了没几日,只怕办错了差事,伤了母亲的心。” 英王妃笑了笑,“正是因为你是新妇,我才把这份差事交于你去做。你且想想,借着这个机会,你和大家熟络熟络岂不更好?再者,你先嫁进来,此后再有妯娌进门,多少事还要你帮我去做,现在先让你练练手,倒也好些。” 北虞垂着头,“母亲,媳妇驽钝,实在难当重任,倒不如媳妇跟着母亲学一年,再去办些差事才好些。” 北虞的一句话,有人欢喜有人愁。 英王妃渐渐的皱起了眉来,口气有些硬气,似着了恼,“让你做你就去做,若是有着不会,叫我院子里的老人儿帮帮你,也是一样,难道哪个还敢不听你的话?若是有那起刺闹事者,你就有权罚了他们。” 话说到这份上,任谁都看出英王妃就要把这差事交于北虞,北虞也该识相,见英王妃已然不喜,马上谢过顺坡下驴,便成了事了。 北虞头并未抬起来,对着英王妃福了福,“母亲手下的人自是勤谨,只是媳妇粗笨,平日里也是懒惰,不曾会过的差事如何敢当?还望母亲收回成命罢。” 一力的请辞,这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英王妃极不悦的挥了挥手,连话也没说上一句,就遣了众人出来。 葛侍妾被北虞气得揉着胸口,脚一跺,不想和这个不知好歹的媳妇说上一句话了,她扶着丫头的手就回自己的莓园了。 众人也都散了去。 苏淑媛回到芝园,丫头天冬捧来了酸梅汤来,“淑媛您喝一盏酸梅汤罢,奴婢用井水镇了一会子儿的。” 苏淑媛接过五彩瓷的小碗,喝了一口酸梅汤,微微笑了起来。 天冬打着小扇,“淑媛是在笑今日的事么?” 苏淑媛放下小碗,“新进门的三奶奶倒是机灵的很啊,半分不逊色于王妃。” 天冬有些吃惊,“您竟然这么抬举三奶奶?她哪有王妃的智慧。奴婢瞧着今日是多好的机遇,三奶奶承下了这份差事,自己手上得了银子,办得好了还得了旁人的称赞。就算是不好,也没什么,她是一个新进的媳妇子。” “你错了,”苏淑媛止住了天冬的话,“虽然万人看着是件好差事,可是府里哪个是省事的。这些且不论,你倒想想先前儿管这裁衣的人是谁?” 天冬眨巴了下眼睛,“是何妾。” 苏淑媛笑得极有深意,“这就是三奶奶过人之处,她若是敢接这个差事,无形中就是挡了何侍妾的路了,这仇可就结下来了。她若是不接,王妃能奈何她什么?最后也是何侍妾记仇王妃,和这位三奶奶无半分干系。” “若是从头里算起,王妃为什么当年就把这个肥差给了何侍妾了?还不是因为那夭折的五哥儿。王妃安慰她,又做得贤良。何侍妾竟然不自知,拿着差事不放了,这就是王妃要夺了她差事的目的。” 天冬张着嘴,半晌没合上,这里面的弯弯绕竟然这么多?自己一个多年在淑媛身边的丫头没看透的,却连新进门的奶奶都不如。 苏淑媛抿着嘴,哼了一声,“你再瞧瞧三姑娘今日那副模样,只是把这个差事要交于三奶奶,她倒先替自己娘变了脸,真拿王妃当好性儿的了。” 天冬问道,“那淑媛您说王妃会不会怨上了三奶奶?” 苏淑媛摆弄着手上的五彩瓷的小碗,“我瞧着王妃也未必就真心想把这差事交于三奶奶,也许只是试试她的心性罢了。王妃惯长借他人之手,打击对手。三奶奶就算是此后接了这差事,也就被王妃拉到自己这边来。先用三奶奶打击了何侍妾才好些呐。现在这英王府的内院多热闹,一个个跟人精儿似的,哪个都不好对付。” 第二百零四章 试探 榕园里,小蛮正有些担心的立在北虞身边,“奶奶,您这样做,会不会开罪了英王妃?” 北虞靠在美人榻上,眼睛平视着窗口的几盆兰花,“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什么也不要做最好,多做多错。何况连先前是谁管着秋衣的差事都不知晓,我们何顾平白得罪这个人。而且,我觉得这也是王妃借刀杀人的伎俩。” 小蛮还是皱着眉,“可是纵是这样,奶奶也开罪了王妃啊?” 北虞嫣然一笑,“她能借我去开罪别人,我就得罪得她去。” 小蛮缄默了,自家奶奶的手段越来越超出了她所想的范围,小蛮觉得再不快快学着做事,只怕要跟不上自家主子的思路了。 小丫头进了来,“奶奶,彭嬷嬷来了。” 小蛮不由得望向北虞,刚从英王妃那里出来,彭嬷嬷就追了过来,一定和制秋衣的事脱不了干系。 北虞微微一笑,“快请彭嬷嬷进来。” 小丫头打着帘子,彭嬷嬷进了来,“三奶奶”。 北虞目光落在彭嬷嬷手里捧着的一本帐簿上,“嬷嬷此来何事?” 彭嬷嬷躬身回道,“三奶奶,王妃让奴婢把制中秋衣衫的帐目交于三奶奶。” 强行让你收下帐目,你不管也得管。 北虞脸色一慌,忙站起身来,“嬷嬷瞧您说的,我实在担不得此重任,不是我非要卷了母亲的面子,是我先前儿在家里并未学过这些。嬷嬷请想,现在就管了这制衣的差事,出了差错,此后叫我在王府里如何做人?” 这事已经说得相当坦诚。 彭嬷嬷却垂着头,不为所动,“奴婢只是奉了王妃的命,还望三奶奶不要为难奴婢。”彭嬷嬷说着,上前几步把帐簿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即走。 北虞望着放下的蓝皮帐簿,叹了一口气,吩咐小蛮,“小蛮,你去买范嬷嬷找来,就说我有话问她。” 小蛮有些不知奶奶是何用意,答应着就退出去找范嬷嬷去了。 不多时,一个三十多岁,面色黝黑的妇人进了来,“奶奶,您叫奴婢?” 范嬷嬷进来时,降香识趣的带走了屋里的小丫头们,只留小蛮一人在房中服侍。 北虞这几日一直在忙,却没时间和掌管榕园的这位嬷嬷说上一句话,现在范嬷嬷就在眼前,北虞不由得多看了范嬷嬷几眼。 “范嬷嬷?” 范嬷嬷忙答应一声,“奶奶有何吩咐?” 北虞收回目光,双眼望向手边的茶盏上,“嬷嬷来府上多久了?” 北虞问了开头,范嬷嬷垂着目恭敬,且极自然答道,“奴婢来府上已有二十多个年头了,起先只是一个丫头,后来得主子们的教导,给了奴婢的脸儿,才当了嬷嬷。” 主子们,那么这个主子到底指的是谁呢? 北虞美丽的嘴角,轻轻一勾,“嬷嬷即是老人儿,我有件事想让嬷嬷帮我拿个主意。” 范嬷嬷闻听此语,头低得更低,“奶奶瞧得上奴婢,是奴婢得福气,有话但请奶奶问就是了。” 北虞便把制中秋衣的差事告诉给了范嬷嬷,北虞问道,“依嬷嬷的主意,如何才好?” 范嬷嬷连眉头也没皱动一下,她几乎是想也未想,马上就答道,“奴婢想着,这差事奶奶还是不要接了,奴婢可以帮奶奶把帐簿送还回去。” 北虞笑容深了些,“那就要劳动嬷嬷走一趟了。” 范嬷嬷施了礼,“奶奶哪里话,为奶奶效力是奴婢的本分。” 北虞也不再多话,范嬷嬷从桌上拿起帐簿就退了下去。 范嬷嬷下去了,竟然真出了院子去了。 小蛮立在窗边旁望着出去了的范嬷嬷,大惑不解,奶奶到底和这范嬷嬷打什么哑谜呢?自己怎么觉得懂了一半,不懂一半。 北虞抬眼看向正张望着的小蛮,笑道,“小蛮,你在想什么?” 小蛮皱了皱眉头,“奶奶,奴婢知晓您早就打定了主意,不去趟王妃这浑水。可是您为什么又去问范嬷嬷?” 北虞笑着拿起湿手巾,躺在榻子上,手巾盖在青丝上,“总不能让旁人试了我们,而我们不试旁人。” 小蛮眨了一下眼睛,瞬间明白了,奶奶就是要试试范嬷嬷是谁的人。如果范嬷嬷是王妃或是侧妃的人,范嬷嬷巴不得榕园这里越乱越好。可是瞧范嬷嬷今日的言行,她几乎是当机立断的建议北虞不要接这一摊子。 按理儿说,范嬷嬷该可能是何侍妾或是葛侍妾的人,但依这两个人这几日的行事作风,一个能把女儿管教得脸上藏不住什么事的母亲,岂会心计深厚?再者,三爷身边连王妃都安插不进通房丫头来,更别提一个小小的何侍妾了。 至于葛侍妾就更不用提了,她连安插人的本事都没有。 这么忠于刚刚进门几日的新奶奶的管事嬷嬷,范嬷嬷除了是三爷的人,还会是谁的人? 小蛮先前儿只是觉得三爷人很好,待自家主子是细心体贴的。若不是真心实意的和奶奶过日子,何苦打算得如此周到。 可是现在小蛮更加佩服起三爷来,三爷真真是真人不露相。 小蛮由衷的赞道,“三爷真是能人。” 手巾盖住了北虞的额头,北虞闭着目享受着来自头顶上的清凉,“即是三爷为咱们打点好了榕园,想来我们也容易了许多。” 小蛮抿着嘴笑,“到底是奶奶的福气,嫁进来,再不必如先前儿一般还要收拾了自己的院落了。” 北虞哼了一声,面前却忽然闪动着魏羽瑭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了。 门外的小丫头这时候回道,“三爷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即到。 魏羽瑭走了进来,脸上已是细微的汗珠子。 小蛮忙浸了块帕子,递到魏羽瑭面前。魏羽瑭接过帕子,擦着脸,目光落在靠在榻子上的北虞身上。 魏羽瑭开了口,“你就这么热么?仔细别激到。” 北虞取下头上的手巾,交于小蛮,挥手遣出去小蛮,把小几上的茶盏向魏羽瑭面前递了递,“三爷的耳报神可向三爷汇报了?” 魏羽瑭轻挑眉毛,“你指哪一件事?” “自然是母亲中秋裁衣的差事。” 魏羽瑭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园子里的事由三奶奶作主,我只乐得逍遥。” 就是说知道这事了。 魏羽瑭似笑非笑,“不过外面的事,倒是有一件,我想着告诉你一声。严府的严大姑娘定亲了,定的是端明殿学士李大人的嫡长子。李大人的学识,很是了得,李大爷也是恪守读书人的规矩,人品严谨,学识也好。” 端明殿学士为正三品,一般由久任学士大臣担任。 北虞点了点头,看来严大人只想自家的女儿过得舒服些,不想女儿太掌富贵。 魏羽瑭继续说道,“想来过几日严姑娘许是会给你写信。” 第二百零五章 丫头 北虞坐在小炕上,用牙签扎起起玉盘上面的一块西瓜放在口中,“三爷今日回来得倒早。” 魏羽瑭从怀里拿出一支小巧的墨布小盒子,“从外面回来,路过了天香楼就进去给你买了一支玉簪,你瞧瞧可喜欢么?” 北虞接过小盒子,浅笑道,“多谢三爷了。” 魏羽瑭望着北虞手上的小盒子,“你不打开瞧瞧么?” 北虞一笑,“三爷买回来的,想来一定很是精致。”北虞说着,还是打开了盒子,一只碧玉簪子放在里面。 簪子不大,却依然能清晰可见上面的雕刻的花纹。 北虞把簪子拿出来,却不想身边的人从她手中夺过了簪子,在北虞还未回过神时,魏羽瑭已将碧玉簪子别在北虞的头上。 “很配你。”魏羽瑭立在北虞身边轻声道。 北虞脸上飘起朵浅浅的红云。 身后人不由得暗叹一句,“小炉香,婵娟扇,愿君长相伴。” 北虞的脸色正红起来。 小蛮守在门口处,听到里面三爷念的一句词,虽不懂诗词的她,倒也知晓是三爷在和奶奶说的情话。 小蛮不由得一笑,扭身去了耳房。 未到了耳房这边,先听闻里面有人说话,小蛮进了去,却见一个面生的丫头正和艾叶说着话。 丫头见小蛮进了来,起了身,艾叶为小蛮引见,“这是双花,在桔园当差。” 丫头极机灵的说道,“小蛮姐姐。” 原来是二爷魏羽琪身边的丫头。 小蛮笑着让着座,不经意的问道,“双花姑娘此是闲逛么?” 双花笑着回说,“也不算是,前几日我瞧着艾叶姐姐做的莲子荷包很是漂亮,我想求着艾叶妹妹教教我做。” 小蛮望了一眼艾叶,艾叶的手上正拿着一个莲子荷包,似乎要教起双花来。 小蛮笑了笑,“不瞒双花姑娘说,这个荷包我们倒也不会做,只是先前儿三奶奶和严大姑娘学过,就做给我们几个玩了,我们粗笨,实在不能教给双花姑娘了。” 刚才瞧艾叶似乎就要教自己,现在小蛮的话就是在拦着艾叶。 双花有些惊讶,没想到小蛮会拒绝,随即,她就笑了,“小蛮姐姐说得极是,那我便不打扰姐姐了。” 小蛮和艾叶送出了双花,转回身来,小蛮扯了一把艾叶,“随我来。” 艾叶不知道小蛮要做什么,刚才明明是知晓那莲子荷包的做法,看小蛮的意思并不想教给双叶。艾叶正在纳闷,就随着小蛮又回到耳房里。 小蛮关上房门,低声对艾叶说道,“此后少与双花来往,你可知晓我为什么拦着你的话,不叫你教给她做莲子荷包么?” 艾叶茫然的摇了摇头,小蛮才说,“你且细想,这莲子荷包做法独特,只有咱们奶奶这里才有。若是双花拿着这个荷包送与了二爷,你可要奶奶怎么做人?那时候只怕三爷要和咱们奶奶离心呐。” 艾叶吓得脸上白了一片,她双唇微抖着,“姐姐,我并未想害奶奶,只是,只是……” 艾叶才十二岁,是年岁最小的二等丫头。现在听了小蛮的话,竟然有些要被吓哭的样子。 小蛮终有些不忍,忍了忍气,问艾叶,“双花在二爷身边是当什么差的?只是普通的丫头么?我瞧着她穿着并不像。” 艾叶低头回道,“她是二爷的通房丫头。” 通房丫头?那就更了不得了,此后双花极可能被抬成了姨娘。 小蛮又叮嘱艾叶几句,要她不要把此事传扬出去,就进到上房门口守着了。 待晚膳过后,魏羽瑭去沐浴时,小蛮才把此事悄悄禀告给北虞。北虞一挑眉,赞了小蛮,“你现在是越来越机警了。” 小蛮却有自己的主意,“奶奶,奴婢想着,您从常平侯府里带的几个丫头过来,就算艾叶年岁小,又是个没心机的,奴婢怕她会闯出祸来。” 北虞抬起眼来,“你想把她送到田庄里去?我想那倒不必,正因为艾叶小,你们几个才要多教导她,告诉给于嬷嬷,让她带带艾叶和川连。川连一阵阵楞头青一般,在园子里倒不怕,出了咱们这里,倒要谨慎些。” 小蛮答应一声。 没多久,魏羽瑭进了来。 这几日,北虞和魏羽瑭相处得还算好,魏羽瑭依然习惯在夜里拥着北虞睡觉,反抗了几日的北虞,终于忍不住睡意,勉强接受了这种睡眠方式。 魏羽瑭进了内室时,北虞正坐在小炕上擦着头发。 平日里北虞便不喜浓妆,有时甚至连淡妆也不化,素着面就出去。好在北虞生得貌美,宜浓宜淡。 现在北虞刚刚沐浴过,脸色比平日里略显嫣红,脸颊颈畔粉嫩得似乎都能滴下水来。魏羽瑭不由得看得入了神。 北虞抬起头,见床上坐着的魏羽瑭双眼升起氤氲的水气来,似绸如雾,柔软到人心里一般。 北虞低下头去,自己嫁过来这几日里,魏羽瑭除了那次回门吃了酒吻了自己后,就只是睡时拥着自己,再没有做其他的事。这让北虞安下许多心。 随之而来的,北虞又隐隐担起心来,魏羽瑭没有通房丫头,又是阳刚少年,他到底能忍得坐怀不乱几日?如果他一直长此下去,会不会在外面……北虞心上一凛,他会不会招妓?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北虞暗啐自己思想龌龊。 “想着什么呢?脸都红了。” 北虞不防魏羽瑭说了一句话,她心里微惊,抬起眼来。魏羽瑭正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 北虞把秀发甩在身后,却不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她只得打开了岔,“想着旁人睡觉怎么也能装得如何之像,你说奇不奇怪?” 魏羽瑭轻挑剑眉,脸色如常,“是很奇怪,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么?” 北虞真受不了魏羽瑭一脸无辜状,哼了一声,绾起了长发,在脑后松松打个节,来到床边,“我进去。” 魏羽瑭让过北虞,起身吹灭了床边的灯。 盛夏,天真真是热,北虞只觉得身边像架着一个火炉。“三爷,明日你在小炕上睡罢,两个人挤在一起很闷。” 魏羽瑭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意,“可是夜里为什么你总往我怀里钻?” 这样的话亏他说得出来?! 北虞只恨黑夜里魏羽瑭看不到她圆瞪着的双眼,她讥讽一笑,“那三爷更该挪去小炕上睡了,免得被我占了‘便宜’。” 身边的人打了一个哈欠,低低的笑起,“算了,我就吃了些亏罢,反正祖父要我迁就你,我只当忍了。” 见过老脸厚皮的,没见过这么老脸厚皮的,堪比城墙。他这副厚脸皮的劲,她的祖父怎么没发现呢?居然还把他当成宝儿一般,把最疼的孙女推进了火坑。 明明是他趁着她睡,一点点的让她习惯他的拥抱,偏偏这时候他像被人轻薄的小女子一般,只差没坐在床上被捂在胸口哭了。 北虞转过身去,更懒得理魏羽瑭。 第二百零六章 上吊 果然如魏羽瑭所说,严涟清给北虞写了信,把自己的心里话都告诉给了北虞。北虞也给严涟清回了信,开解了严涟清,叫她有时间过英王府来一叙。 给严涟清写完了信,北虞着人送去严府里,小丫头进来禀报说范嬷嬷要求见奶奶。 北虞让人叫范嬷嬷进来,范嬷嬷施了礼,回道,“奶奶,前儿三爷让奴婢给玉露姑娘选一户婆家,奴婢这里已经有个人选,三爷叫奴婢直接禀明三奶奶便是了。” 让范嬷嬷告诉给自己,就等于告诉北虞范嬷嬷就是魏羽瑭的人,而且魏羽瑭此举也是要告诉给园子里的人,榕园里当家的就是三奶奶。 倒是替她想得周全。 北虞笑问,“嬷嬷选的是哪户人家?” 范嬷嬷躬身答道,“是王府里田庄上的一个小管事,姓许,是刚被提拔上来的,模样和性子奴婢都是知晓的,倒和玉露相配。” 北虞轻轻点了头,“那好,得了空,嬷嬷让人进来我瞧瞧,这也才好放下心来。” 范嬷嬷答应着,退了下去。 降香在一旁对北虞说道,“奶奶,此事您为什么不叫三爷说去?只怕您说了,玉露姑娘岂不会以为您容不得她么?” 北虞又何尝不懂个中道理,她说,“榕园里许多奴才都在观望着,我若是连个玉露都要怕开罪了,束了手脚,此后榕园里哪个还会敬畏我。” 降香觉得自家奶奶说得是,自己只想着不叫奶奶太难做人,可是榕园可不是赤菊院,姑娘已成了奶奶,若是再不拿出些威风来,此后哪个奴才把奶奶放在眼里? 北虞吩咐小蛮,“去把玉露叫了进来。” 小蛮出去叫玉露了,不多时,玉露随着小蛮进了上房里。 北虞望着玉露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下叹了一口气,只把此心系在一个姨娘位置上的丫头,倒真是没了眼界了,北虞只盼着玉露能早些醒悟过来。 北虞轻拨茶盖,“玉露,三爷作主已为你寻了门亲事,我也问过了,倒是不错。对方是田庄里的小管……” 北虞刚说到一半,玉露就哭倒在北虞脚下,她抱着北虞一只腿,规矩全然不顾得,“奶奶,三奶奶,奴婢求求您了,奴婢求您了,您别把奴婢放出去,奴婢不要放出去,奴婢只要一生跟着三爷和奶奶,哪怕当个小丫头,奴婢也是愿意的,还望三奶奶开开恩,别把奴婢放了出去啊!” 北虞皱起了眉头。 于嬷嬷一见玉露如何不懂规矩,心里着实不痛快,她上前把玉露扶了过来,“玉露,你倒也别坏了规矩了,三爷发了话,又是三爷遣人寻的人家,奶奶也过问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理?” 玉露惊恐不已,松了手,“不,不可能!三爷不可能把我许出去的!嬷嬷帮我求求奶奶,三爷定然不会把我发出去的,我此后在园子里好好听奶奶的话,我再不敢去旁人那里说什么了!” 玉露说着跪下就磕起头来,北虞皱起了眉头。 玉露竟然以为北虞在罚她,真是糊涂得够可以了。 “玉露,”北虞开了口,“你口口声声忠于三爷和我,可是现在我们为你寻了人家,你却句句又不要放出去的话,你这是忠于主子么?三爷先前待你倒也不错,你如今连他选的人家都不想嫁出去,你置三爷于何地?” 一席话说得玉露泪水凝在眼中,“奶奶……我没有……” “即是没有,便要听从三爷和我的决定,你只消回去等着便是了,我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嫁过去,此后婆家人知道你是服侍三爷和我的,也定然不敢小瞧了你,你下去好好想想罢。” 玉露听得北虞一顿训斥,再不敢多说什么,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去。 北虞端起了茶盏,玉露知道三奶奶已经厌了她在这里了。玉露低着头,抹着泪出了正房。 北虞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丫头难道真以为服侍魏羽瑭一场,便要成为魏羽瑭的姨娘么? 北虞蹙着眉叫过来丹砂,“让她进快把许管事叫进榕园里,让我瞧瞧。长此下去,只怕夜长梦多。” 丹砂利落的答应一声,就挑帘子出去了。 还未待丹砂回来,门外传来了小丫头尖厉的声音,“玉露上吊了!——” 北虞腾的一下从座上站了起来,于嬷嬷等人也惊得脸色发白,北虞忙吩咐,“快去瞧瞧人如何了?让二门的去请郎中来!” 于嬷嬷答应一声就疾步出了去。 北虞没想到玉露竟然敢上吊,还是在榕园里。自己才嫁入英王府没几日,就出了丫头上吊的消息。让旁人怎么看她?连个丫头都容不得的三奶奶,只怕此后要被旁人的吐沫淹死了。从英太妃到几个姑娘们,此后谁还会把北虞当回事。 北虞立起身来,小蛮忙上前扶着北虞,北虞走到门口,出了正房。“玉露呢?” 小丫头见一向和善的三奶奶面沉似水,心下也有些着慌,答得也不利索起来,“在……耳房那边呢。” 北虞冷笑起来,开始以为玉露单纯,现在看来倒也是极有心思的。上吊上到主子的耳房来了,陷她于不义,真是够狠毒的。 北虞扶着小蛮的手就来到耳房里,几个丫头乱哄哄的围在床前。此时玉露已被人按了人中,转醒过来。 众丫头见北虞进来了,再不敢做声,让出了路来。 北虞抬眼看向床上,玉露正躺在床上抽泣着,一双幽怨的眼睛低垂着,听到了响动,竟然动也没动一下,泪水涌出得更多些。 自己欠她的么?没规矩没到了这个份上,真是自己太纵坏了玉露了。 北虞上前,扬手一巴掌掴在玉露的脸上,打得在场人都是一惊。 玉露捂着腮,惊诧不已,眼中闪着恐惧,身子也向里面缩了缩,“奶奶……” 北虞寒声道,“玉露,我先前以为你年纪轻,只是一时生错了心,就是去葛侍妾那里告状,我也不曾怨过你。可是,现在我才知晓了,你简直就是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你不是喜欢上吊么?好,你上吊罢。” 第二百零七章 小叔 玉露拌着双唇,“我……没有!……” 北虞冷笑道,“我说你不仁,你到主子有耳房里上吊,你把主子放在什么位置了?不义,你欺大家可怜你,就演出了苦肉计。你抬眼看看,你身边的从前相熟的丫头都急成什么样了。若是真要上吊,丫头们住的空房子多着呢,怎么不见你去上吊?不忠于主子,反逼我就范,把你留在榕园里,你忠于主子么?不孝就再别提了,人身受之于父母,你就此上吊,让你父母活还是不活?!” 北虞回身从桌上拿起绳子来掷在玉露面前,“上吊罢,我现在就在耳房这里,我并不会让人拦你一下,你要上吊就尽快!” 玉露完全僵在了床上,原本是她一时气恼,以为三奶奶容不得她,只想把她打发出门,所以她要上吊,要让三爷知道,要让整个英王府的人知道,三奶奶是个何等狭隘之人。 可是,现在三奶奶竟然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上吊,还不许人拦着,她该如何去做?真上吊,她就再也见不到日思夜想的三爷了,不上吊,三奶奶及几个丫头都眼睁睁的瞧着她,她若是不吊,岂不真成了胁迫三奶奶了? “我……”玉露颤颤的触了绳子一下,手忽的又缩了回来。 北虞冷笑道,“许是玉露姑娘刚上吊过,身子软得很,来人,把绳子给我系在房梁上,免得劳动了玉露姑娘。即是我这恶人的名声已然让玉露姑娘宣扬着,倒不如我做实了这恶名。” 小蛮便让小丫头真把绳子系在房梁上。 看着在眼前悠来荡去的绳子,玉露最后一丝勇气也没有了。 三奶奶把她心中所想都已当着丫头们的面说开了,自己哪里还有什么脸面可言?威迫主子,榕园里真真是没她立足之地了。 北虞见玉露低着头抽泣,冷笑一声,“好,即是你不想死,我再把刚才的话告诉于你,许家范嬷嬷那边定然会定下吉日,玉露姑娘再寻死觅活的,我也会让人把尸首抬去许家。” 北虞说完一席话,扶着小蛮的手转身出了耳房,留下木愣愣的玉露,脸上一片惨白。 三奶奶好狠的心啊! 黄昏时分魏羽瑭回到了榕园,北虞便把玉露的事告诉给魏羽瑭。魏羽瑭淡淡道,“此事有我,你不必担心了。” 说完,魏羽瑭挑帘子出了正房。 那晚魏羽瑭快晚膳时才回来,并在用饭时告诉给北虞,给玉露准备丰厚的嫁妆,也算尽了主仆之谊了。 北虞答应下来。 打是打,北虞还是催着范嬷嬷把许管事带进来,北虞告诉给范嬷嬷,“我要看看,也好放心。” 范嬷嬷答应下来。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奴才,倒也真是佩服三奶奶。玉露做出这些事来,三奶奶还肯为她做主,这便是她的福气。若是玉露再不擦亮双眼,不知感恩三奶奶,那玉露真真就是要不得了。 出乎北虞的意料,玉露上吊的事英王府上下并未有所耳闻,长辈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北虞开始佩服起魏羽瑭把榕园里管教得不是一般的好。 秋闱将近,魏二爷在请安时再也不露面了。太妃及王妃都说要让魏羽琪好生温习功课,考取个功名,也为英王府添光加彩。 魏羽瑭虽然没有二爷那般忙碌,倒也不整日里留在榕园里。北虞知道男子留在内宅的时候多了,只怕要被人诟病。 自己的夫君没来榕园,却把那位不晓事的魏四爷给招到榕园来了。 那日北虞正在房中看着几个丫头描花样子,小丫头进来禀告道,“三奶奶,四爷来了。” 四爷魏羽瑄来了?没事跑到内宅里,还独独跑她这里来算什么回事? 北虞蹙了蹙眉头,对小丫头说,“你去问问四爷有什么事?若是无事,就说我正歇着呢。” 小丫头转身出去,不多时,院子里竟然传来了魏羽瑄的叫喊声,“三嫂,我们去花园子里对对联去可好?我知道我不方便进三嫂的房里去,花园子好,凉亭那边还很是凉快。三嫂,你听到了么?我知道你没睡着!” 就你这大嗓门子,聋子才听不到。 北虞发现英王府的几位爷都是极品啊,各经一路,就单说这位魏四爷,不嚷得英王府里上下皆知,他就难受! 北虞皱着眉叫过来小蛮,“你去告诉给四爷,就说让他约了其他姑娘再来寻我罢。” 小蛮也极讨厌四爷这份做派,好不好的就嚷,显你嗓门子大啊? 小蛮挑了帘子出了去,院子里没再传来魏四爷那高亢的叫声。 小蛮进了来,“奶奶,四爷去找几位姑娘去了。” 北虞只觉得夏日里热得她只想睡一会儿,她躺在榻子上,轻摇着小扇,“小蛮,你且放心,这么热的天,几位姑娘本就不喜对联,若是知晓四爷张罗着,自然会想到叫上了我,依我看,不会有人去的,我先歇上一会儿子。” 小蛮接过北虞手上的扇子,笑道,“奶奶就睡上一会儿了罢。” 川连在一旁,望着合上了双眼的北虞,声音压得很低,却因房中安静,一句话还是传到北虞耳朵里。“你们说,奶奶这么喜睡,是不是怀有身孕了?” 北虞只觉得天旋地转,川连着实让她头晕。 没一会儿,听到川连极压抑的哎了一声,“降香姐姐你拧我的耳朵做什么?” 降香的声音也压得极低,“你懂不懂规矩,奶奶面前你胡说什么?仔细于嬷嬷一会儿知晓了,扒了你的皮。” 川连小声嘟囔着,“我娘说的,成了亲之后都是有娃娃的,喜睡就是害喜的表现之一。” 北虞重重呼出一口气,小蛮忙喝斥着几人,“你们都给我出去,是第一日当差么?什么浑话都敢说出来了。” 川连再不敢作声,和丹砂几个人出了去。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背后传来清凉的风。那是小蛮一直在北虞身后为北虞打着扇。 北虞正想着趁着安静,睡上一会儿,有帘子响动之声,身边的凉风停了下来。北虞睁开了眼睛,见小丫头正和小蛮低声说着话。 “什么事?”北虞问道。 第二百零八章 燕窝 小蛮走过回道,“奶奶,四爷约好了几位姑娘了,说是在水榭轩里只等您。” 北虞没想到这位魏四爷竟然还真能寻到人去。 北虞索性坐起身来,“即是说了,那我便去罢。” 小蛮过来服侍北虞换了件衣服,主仆几人去了花园子里的水榭轩。 北虞到了时,魏羽瑄和三姑娘,六姑娘已坐在石墩上吃着白瓜子。北虞眉头轻轻一皱,她以为四姑娘会来,可她却没来。 魏羽瑄见北虞来了,忙招手叫北虞,“三嫂快来,我们正等着你呐。” 北虞坐在六姑娘身旁,魏羽瑄就说开了话,“即是三嫂也来了,人便全了,今日里我出对联,你们对。” 三姑娘哼了一声,吃白瓜子的速度快了许多,“三哥要对便对,我是一惯文采不如人的。你们一个个才华横溢,我如何比得。即是三嫂来了,我便回去了,这碍眼的东西,我可不想当。六妹妹,你还在这么?” 三姑娘的话,令北虞眉头轻蹙,魏羽瑄脸上也极不好看,“三妹妹这是什么话,只是我寻了大家来的,三妹妹怎么夹枪带棒的,对即对,不对就请三妹妹就此回去,这是何苦呢?” 三姑娘立即站起身来,瞪起了眼睛,“三哥嫌我碍眼,我便走了。六妹妹,你怎么说?” 自己走了还嫌不够,还非要拉着一个。 北虞望向六姑娘,六姑娘一脸为难。 魏羽瑄按住了六姑娘,“三妹妹要走便走,六妹妹可没说要走。” 三姑娘狠狠的瞪了六姑娘一眼,转身走了。 “三哥……”六姑娘怯怯的唤了一声。 英王府六姑娘的底细更简单不过,她的生母万侍妾总共养了两个孩子,一个幼时夭折,后来又生得六姑娘。在六姑娘两岁时,万侍妾便逝去了,只留得六姑娘一个,养在太妃的身边。 养在祖母身边的的六姑娘,自幼便比旁人多懂些事,自然合府上下,只她没有亲娘疼,所以从小虽然有太妃也多疼了她,但是却养成了六姑娘胆小的性子。 魏羽瑄大包大揽,“放心,六妹妹,还有我呐,若是三妹妹此后欺负了你去,你只管寻我去。” 六姑娘点了点头。 魏羽瑄笑眯眯的说起了对联子。六姑娘倒也对上了几个,多半还是北虞见六姑娘对不出来,才对上去的。 转眼到了中午,北虞托说乏了,也要吃午膳了,魏羽瑄这才不再出对联,到底有些心下不甘,嚷着要明日再对。 北虞就劝,“四叔要再对联联,择一日叫上二伯和三爷一起对,岂不好?说来说去的,只我们三个,又有何意思?还有,今日四姑娘也没来,哪一日人全了,我们对对联也有兴致。” 魏羽瑄皱着眉头,却实在找不出什么话反驳北虞,便不作声。 几个人站起身来散了局。 北虞回了榕园,范嬷嬷就来回禀,“三奶奶,许管事明日来府里交帐目,把田庄里的果子也采了一些送了来,奶奶明日要见一见许管事么?” 北虞点了头,玉露的婚事是她心头上的一块巨石,北虞不想把玉露随便交于一个人去。 范嬷嬷退了下去。 翌日上午,小丫头进来禀告,说四爷又来了。这次说是叫了四姑娘和六姑娘,要一起去对对子。 北虞实在很头疼,原来她想到嫁到英王府里会遇到这些事,特别是令她头疼的魏羽瑄。但是北虞没想到魏羽瑄会缠人缠成这个样子。 北虞拧着眉头,叫过来降香,“去告诉给四爷去,就说打早上起来头就疼,今日不能够对对联了。” 降香哎了一声,就去回话了。 还好,这次没听到魏羽瑄在院子里狂喊的声音。北虞觉得安静了许多。 北虞叫过来小蛮,架起了绣架,北虞坐在一旁看小蛮给自己做衣服。 小蛮一边做一边说道,“奶奶,奴婢上次瞧您绣的那只彩蝶也比从前强了许多。” 北虞轻轻一笑,小蛮这是在夸自己支。先前北虞的女红是在王婆子那里学来的。只是一些极简单的,要么一块帕子,要么一个荷包。北虞又是穿越而来的,女红,是她穿越而来最大的弱势。 “奶奶,”小蛮把绣针从绣架下面拿出来,“您现在是新媳妇,中秋奴婢给您做件妃色的衣衫罢,到底新气些。” 北虞一笑,“你看着便是了。对了,今日是不是范嬷嬷说许管事要来府上?” 小蛮点了头,“是啊,许是下午便能来见奶奶罢。” 北虞对玉露的用心,让小蛮很是感叹。奶奶到底还是良善,若是把玉露随便甩出去,谁也不会说什么,毕竟玉露做得太过分了。 这时候,外面的丹砂进了来,“三奶奶,四爷他……请了郎中来给您瞧病了,郎中和四爷现在园门外候着呐。四爷还让奴婢问问,三奶奶想吃什么,四爷要出银子叫厨房里给您做去。” 北虞这次真的头疼起来了。她就不明白,魏羽瑄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自己已经很明显不想掺合进去他的对联子,这位四爷却偏生打也打不走,还叫郎中来了,亏他想得出来。 北虞叹口气,于嬷嬷忙亲出了正房。 郎中到底没进来为北虞看病,于嬷嬷告诉给北虞,自己称奶奶吃了药了,已经睡着了,这才打发走四爷和郎中。 北虞刚喘了一口气,门外的小丫头进了来,“三奶奶,厨房里的妈妈来给您送燕窝了?” 厨房里的饭菜都是按月例来的,如果有人想再加菜,只能自己添银子。 北虞眉头蹙了蹙,“我并没有要燕窝?这唱的是哪一出。你叫她进了来。” 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妈妈进了来,殷勤的端着一个砂煲,“三奶奶这是给您的燕窝羹,哦,是四爷给奴婢的银子,叫添的燕窝羹,说是给您补补身子。” 又是魏羽瑄! 于嬷嬷忙让厨房的妈妈把砂煲放在桌上,厨房的人就退下去了。 北虞望着砂煲叹气不已,魏羽瑄是唯恐整个府里的人不知晓他给自己送来了燕窝似的。以魏羽瑄的性子,他未必当真。可是让旁人怎么想,这本已超出了叔嫂间的关心,只会把北虞架在英王府各人面前煎烤起来。 北虞哪里还有心情吃上一口燕窝羹去。 第二百零九章 祸水东引 范嬷嬷这时候进了来,“奶奶,许管事来见您了。” 北虞想到玉露的婚事,便点了头。 范嬷嬷出去引着一个年青的后生进了来。青年不过二十左右岁,头一直低着,不敢抬起半分来。 看着穿着和谨慎的样子,北虞觉得这人倒是极妥帖的。 “你叫什么?”北虞发了话。 后生忙躬着身子答道,“奴才许少勤给三奶奶请安。” 北虞说了声起来罢,便问起许少勤田庄里的事。 许少勤对答如流,北虞心下点了头。 问过了话,北虞打发许少勤出了去。 小蛮凑过来,“夫人,奴婢瞧着这位许管事不错。” 北虞一笑,“看到了人,我到底放心了。小蛮,你也不用羡慕玉露,等你出嫁时,我也定然会帮你选户好人家。” 小蛮被北虞说得粉面通红,再不说一句话了。 到了黄昏,杏园那边的侧妃也知晓了自己儿子做出的荒唐事,恨得侧妃牙直痒痒。这个儿子几时能不给自己惹祸,现在这么做,不正是授人以柄么? “初霞,”侧妃叫过来身边的丫头,“你去把四爷给我叫了来。” 初霞见自家主子脸色不虞,心知是其着了恼,垂着头出去寻魏羽瑄去了。 有一柱香的时间,四爷魏羽瑄来到了杏园,一进正房见侧妃面沉如水,魏羽瑄躬身施礼,“娘,您叫孩儿么?” 侧妃长长的手指快指到魏羽瑄的鼻尖上了,恨铁不成钢的骂起来,“作业的畜生,你又生什么事?我来问你,你没事闲着请什么郎中给三奶奶瞧病?还自己添了银子给她帮了燕窝,你月例多得花不出去么?!” 魏羽瑄只觉得有些无辜,“娘,您这话不能这么说,三嫂不是病了么?我也只是帮她添了碗燕窝,也不值什么。平我和三哥是兄弟,三哥不在家,我自然帮她照拂家里,再说,平日里,我在外面请朋友去吃酒时花的银子多了去了,也不曾见您恼成这样。” 侧妃狠狠的点着魏羽瑄的额头上,啐了一口,“我呸,平日里我由着你的性子胡闹,倒也不曾说过什么。只是她是谁,那是你三哥的媳妇子,几时轮到你这个作小叔的去现眼了?再者,我病了时怎么没见你吩咐厨房里煮了燕窝来孝敬我呐?你胡闹得还要令满府皆知,我若是再不罚你,你就更不知晓轻重了!” 说罚,侧妃到底有些不忍心。 魏羽瑄却还不知死活要辩解,被侧妃一只手挡了回去,“你给我出去,好生在你槐园里待着,若是再敢迈出来一步,可看我不打折了你的腿!” 魏羽瑄一脸不服气,却也不敢说出来,就要往出退。还未退到门口,小丫头在外说道,“侧妃,王爷来了。” 侧妃许氏有些发怔,这个时候王爷回来了,是不是为了魏羽瑄的事而来? 英王爷魏恒一进门就看到立在门边的四子魏羽瑄,他二话不说,抬脚就踹在魏羽瑄的腿上,魏羽瑄没防备,通的一声被魏恒踹倒在地上,双膝不由得跪在了地上,疼得魏羽瑄直咧嘴。 侧妃啊的一声,却不敢上前去扶,脸上闪着忧心,柔声唤了一声“王爷”。 魏恒气得脸色铁青,双眼瞪得滚圆,又踢了魏疏瑄两脚,才做罢,“畜生,你做得好事!插手到你三哥的房中了,你可还知晓廉耻礼仪么?” 在父亲面前,魏羽瑄就是只避鼠的猫儿,他的头低到胸前,挨了踢也重气不敢喘一声。 许氏心疼儿子,却不敢明着为儿子说上一句话。她只得扶着魏恒坐下来,低眉顺眼的抚着魏恒的胸口,“王爷快别气,仔细前儿的药又白服用了。” 许氏一面说着,一面吩咐着丫头,“快去给王爷拿来些绿豆汤来,大热的天仔细别让王爷中了暑。” 丫头答应一声退下去。 魏恒怒视着跪在地上的魏羽瑄,心却没有刚才那么盛了,“畜生,我先前儿太纵了你了,让你变得如此不懂礼法。你三嫂的事有你三哥呢,用得着你管么?!从今日开始,你把学里的功课给我抄上十遍送到我的外书房里,免得你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四处给我生事!” 十遍。听得魏羽瑄暗暗咧着嘴,可是,他不敢父亲回一句嘴。十遍总比再挨一顿好打强多了。 “滚出去,别污了我的眼!若是再让我知晓你做出什么破了人伦的事,我就扒了你这个畜生的皮!” 魏羽瑄给魏恒磕了一个头,就退了出去。 魏恒坐在一旁喘着粗气,许氏上前来劝道,“王爷,快别气了,仔细气大伤了身子。”许氏一边说着,一边问到门外的小丫头,“王爷的绿豆汤可好了么?温着些就是了,别太冷了。” 丫头早已准备好了绿豆汤,只是因主子在房里说话,一直不敢进了来。现在听侧妃发了话,才端进了绿豆解暑汤。 许氏亲为魏恒倒上一碗绿豆汤,送到魏恒面前。魏恒喝了半碗绿豆汤,叹了一口气,“老四这么大了,怎么还不让我省些心去。” 许氏在一旁道,“可不是,这孩子玩性十足,让我也着实头疼。王爷,妾身总想着,三奶奶本就在外面传得和琪哥儿和瑄儿不咸不淡的,偏偏圣上把她指给了瑭哥儿,不知晓有多少人要看咱们的笑话。若是这样,倒不如把他们小夫妻早些分出府去好些。王爷您以为如何?” 自己儿子的错,三言两语,被许氏引到北虞身上。只差说这祸水便是三奶奶的放了。 魏恒沉着脸,他老早就对这个媳妇没什么好感。圣上的圣旨他自然是不能违抗的,但是媳妇嫁进了他的家门,确要走他的家规。虽是此事是自己四子的错,但是到底媳妇也脱不得干系。 魏恒的脸色更阴沉。 可是说到了分府,魏恒还没想过此事。父母犹在,万没有把儿子分出的道理。可是出了这样的事,那就只能好好约束这个媳妇了。妇德可是要守着的。 魏恒手握成拳,狠狠的砸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他真是觉得自己待这个新媳妇的耐性越来越少了。 “来人,”魏恒叫了杏园里的丫头,“去传我的话,让瑭哥儿媳妇把女诫给我好好抄上十遍,每日送去王妃处去。” 杏园的丫头答应,退了出去。 第二百一十章 红颜祸水 榛园里的何侍妾听到消息,她忙起身去了葛侍妾的莓园。 若说何侍妾的三寸不烂之舌,绝对能称得上把死人说活了。何侍妾才在葛侍妾那里坐了半盏的功夫,葛侍妾就已怒火中烧起来。 怎么偏生自己的媳妇招风引蝶的?好好的竟然连小叔也勾引着给她添银子煮燕窝去,这话说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 葛侍妾沉着脸,“妹妹回去罢,我有些乏了。” 才坐半盏茶的功夫就乏了,何侍妾当然知道葛侍妾要做什么,她做起好人来,劝着葛侍妾,“姐姐且别真动了气去,这年轻的媳妇子哪个不是眼皮子浅,以为这瑄哥儿能当了世子,可是她倒也是打错了主意,嫁都已经嫁给了咱们瑭哥儿,难道还有弟夺嫂为妻的话么?” 这句话犹如火上浇油,葛侍妾最忌惮的就是她的儿子不能成为世子。府里的二爷和四爷都极可能成为未来的世子,可她的儿子那一分的成算也没有。 葛侍妾的脸上如开了染房,先白后红,最后有些发绿。 何侍妾见到了火候,起身告辞出了来。 何侍妾出了莓园,转头望着莓园的匾额,冷冷笑起来。三奶奶未嫁来前敢开罪了自己的女儿,她就能替女儿出了一口气。这当刀砍人的差事,可有人当得了呢。 何侍妾前脚刚走,葛侍妾后脚就起身去了榕园。 静园里,太妃也知晓自己最疼的孙儿被儿子踢了窝心脚的事,太妃马上命丫头去榕园唤北虞来见自己。 两拨人齐聚榕园里,葛侍妾更觉没脸儿了,却不好说什么,只得生着闷气在榕园里等北虞。北虞随着太妃的丫头先去了静园。 太妃靠在榻子上的引枕上,眉头微拧着。待北虞进来施礼后,太妃抬起眼来,双眼带怒含嗔。 “瑭哥儿媳妇,你本是新媳妇,有许多规矩不懂,我倒也不怪你。只是这一条想来你也是知晓的,叔嫂间,多该避嫌着。瑄儿年纪小,他不懂,你教训于他。你身子若是不好,你告诉给我或是你母亲也是一样,偏偏他被你惹得去请郎中,又添银子煮燕窝的,便是你没做什么,你把瑄儿和瑭哥儿置于何地了?让旁人怎么说他们兄弟?” 太妃的话里似乎错全在北虞,没有她那宝贝孙子一点的错处。 北虞也不恼,早做了挨骂的准备,待太妃说完,北虞恭恭敬敬的答应着,认了错,并未辩上一句。 太妃皱着眉头没再说话,摆了摆手,打发走了北虞出去。 出了静园,小蛮替北虞不值,“奶奶刚才为什么不把四爷扰您的话都说了出来,凭什么咱们替四爷背这黑锅?” 北虞轻轻的摇了摇头,“小蛮,你想想,太妃即是知晓此事,会不知道起因是四爷引起的么?她老人家无非是因四爷受了罚,又挨了王爷的脚,心疼孙子,把我叫过去泄泄气而已,我让她把气泄出来,也便是了。从前我能受得了祖父的骂,为什么不能替三爷着想一二,受他祖母的骂呢?” 小蛮还在气上,“老侯爷和太妃不同,老侯爷有多疼奶奶。” 北虞莞尔一笑,“开始祖父并没疼过我,疼爱还不是要自己做出让人疼的事么。” 小蛮嘴上不说,心里着实生气。 北虞抬起头来,望向小径尽头自己的院子,“娘还在等我,若是太妃这里平缓些,娘那里可就不那么好应付了。” 小蛮也皱起了眉。 太妃坐在房里,喝了一口茶,胸中的气才平了许多。丫头子苓把北虞主仆出院子里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学给了太妃。 太妃把茶盏放下来,轻叹一声,“到底她还是个明白人。” 何嬷嬷打发走丫头,扶着太妃躺下,一边为太妃盖上夹被,一边笑道,“太妃最是明白不过的人。先前儿三奶奶还是姑娘时,太妃就极喜欢三奶奶,奴婢瞧得明白着呢。” 太妃微微一笑,半眯着眼睛,“识大体的这么一个好媳妇便宜了瑭哥儿,没有给了瑄儿,我多少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话说回来,圣上若是这孩子指给别人家,便宜了别人家,我岂不更难受了。” 何嬷嬷立在一旁帮着太妃揉着额头,“奴婢瞧着三奶奶也是个机灵的,只是才个儿听丫头说葛侍妾也在榕园里,不知道三奶奶此番回去要怎么受葛侍妾的教训呐。” 太妃合着眼睛,“当媳妇的哪个没受过这些的气?万人都是这么经过的。若是连这个都经不住,我真真就是看错了她了。” 榕园里,葛侍妾正等得不耐烦,魏羽瑭回了去。葛侍妾拉着儿子把何侍妾告诉给她的话,完完整整的告诉给了魏羽瑭。 葛侍妾一脸和儿子同仇敌忾,“瑭儿,我倒要说说你了,你这媳妇再不好好教教,还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呐。打头里起,她就和瑄哥儿、琪哥儿不清不楚的,嫁过来她也不知晓避嫌,便是她的不是了。” 魏羽瑭欠着身,“娘说的是,我定然会好好说说她。” 儿子这不温不火的模样,着实让葛侍妾着恼。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呢?好像什么事都和他无关一样,儿子这样,闹得王爷和太妃都不喜欢自己的儿子。自己说也说了,劝也劝了,最后儿子还是这样,这何时是个头啊? “瑭儿……”葛侍妾一脸焦急,“你倒也拿出些男子汉的气概来,怎么瞧着都像受窝囊气的主儿呢?你让娘心里也有些底气,好不好?” 魏羽瑭一脸诚惶诚恐的点着头,“娘说的是,儿子一定谨记不忘。” 葛侍妾有些泄气。 母子二人正说着,门外有脚步声,葛侍妾知道这是媳妇回来了。 葛侍妾马上正襟危坐,脸沉下去,嘴角向下弯着,一脸苦大仇深。 北虞进了来,先给座上的葛侍妾施了礼。葛侍妾一个劲的朝魏羽瑭使眼色,魏羽瑭就如同没看到一般,低头正喝一盏茶。 没出息的东西! 葛侍妾心里暗骂着自己的儿子,狠狠的瞪了魏羽瑭一眼,转头望向北虞。 这个媳妇长得真是很美,眼睛大一分,显得空洞。小一分趋于平常。双唇微抿在一处,如两道轻薄柔软的潮波,无时不清润透明。一张如透明般的粉面,衬着精致的五官,那是一种最美的巧合。 葛侍妾心头暗惊,祸水啊,这长相就是祸水! 打定了主意的葛侍妾准备亲自教训新过门的媳妇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教训 葛侍妾望着北虞,心头微寒,她决定拿出做婆婆的手段出来。啪的一声,葛侍妾一拍桌子,喝了声,“你给我跪下来!” 通的一声,立在一旁的魏羽瑭先跪了下去,“娘,我错了……” 葛侍妾差点没气背过气去,让媳妇跪,儿子倒先吓得跪倒了,到底是教训哪个啊?!再看看自己儿子面白如纸,葛侍妾又是疼又是气。就是这个胆子啊,说了多少次也改不了。 葛侍妾低吼一声,“没出息的东西,你给我起来。” 魏羽瑭才似懵懂一般的偷眼看向葛侍妾,从地上起了身。 葛侍妾的气势早被儿子闹得弱了一半,她清了清喉咙,“瑭儿媳妇,你还不跪下来,你瞧瞧你做出的好事来!” 北虞跪在地上,垂着头,“娘,媳妇不知做错了什么事,令娘如此动怒。” 葛侍妾手指尖伸到北虞面前,“你还敢说你不知晓?!我来问你,你怎么勾引着瑄哥儿来给你请郎中的?你又是使了什么狐媚子的手段,惹得他为你添银子做燕窝羹的?你做出这些个败坏妇德的事,瑭儿就是休了你,也不为过!” 这叫什么话,刚过门的媳妇就要休了,葛侍妾还真是敢想得出来。 北虞垂着头,“娘,四爷当初说要对对联,我是要推脱,才让丫头说我病了的,我却也没想过他会去寻了郎中来给我瞧病。至于四爷添银子做燕窝羹的事,我更是一点也不知晓。娘现在说媳妇败坏妇德,媳妇着实冤屈。” 葛侍妾气得胸口一窒,居然还敢叫屈。 “你好大的胆子!”葛侍妾脸色铁青着,“这事现在闹得满府上下沸沸扬扬的,你不要脸,瑭儿还要做人呢!” 这话不管是谁,能对一个刚进门的媳妇说句不要脸,都是相当严重的话了。一边的魏羽瑭眉头不由得一蹙。 北虞索性抬起头来,“娘,您即是如此说媳妇,您又置三爷于何地?难道媳妇拒绝了旁人,最后还要落在自己不要脸的话上了?娘若是如此说,天下不知晓有多少女子都不要脸了,都拒绝过别人。娘,我清白之身,不可容任何一个人污我。娘要是真顾及着三爷的脸面,该好好想想,把话传给娘的这个人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可不是来逼问我。” 好个牙尖口厉的媳妇啊。 执迷不悟的葛侍妾只觉得自己要说不过媳妇了,“你……” 葛侍妾瞪了一眼一旁垂首侍立的魏羽瑭,冷笑一声,“好啊,你句句在理,但是我却知晓一件事。” 葛侍妾吩咐自己的丫头,“去把玉露给我叫过来。” 北虞听闻葛侍妾叫玉露,就已经知晓葛侍妾要做什么了。 没一会儿,玉露进来了,她望着跪在地上的北虞,先怔了一怔,才过去给葛侍妾请安。 葛侍妾望着玉露,“玉露,我的话,今晚你就在厢房里服侍了三爷罢。” 玉露抬起眼来,又惊又喜的看着葛侍妾。 “傻愣愣的看着我做什么?”葛侍妾说了玉露一句,“还不快谢过我。” 玉露慌忙跪下来,刚要谢,魏羽瑭在一旁轻声道,“娘,儿子已把玉露许给了许管事,许管事那边已经定了吉日了,若是再把玉露抬成通房,只怕要伤许管事的心。” “那有什么,”葛侍妾不以为然,“许管事还是咱们的奴才呢,你说抬举谁,难道他敢说个不字?” 魏羽瑭连忙摇头,“娘,儿子的意思是……此事若是传到父王耳朵里,只怕……不妥罢。” 下了定的丫头,又强收在房中,让人极为不耻。此事传到英王爷的耳朵里,自然是儿子荒淫,夺了奴才的妻,英王爷这种极重规矩的人,不扒了魏羽瑭的皮才怪。 葛侍妾倒吸了一口冷气,儿子说的在理儿上。可是不能杀杀新媳妇的气焰,她着实心下难安。 葛侍妾先厌烦的摆着手,遣出玉露去。玉露的脸色就是一黯,只得退出去。 葛侍妾叫了丫头,“去藤条给我拿了来!” 一旁侍立的于嬷嬷等人惊出一向冷汗来。葛侍妾是要用藤条教训自家的主子么?这如何使得?不说打成什么样子,只说这名声若是传出去,自家奶奶还怎么做人。 魏羽瑭连忙上前躬身,“娘,你若是对她使了藤条,只怕传出的名声对您不好。” 葛侍妾喝了一嗓子,“你给我一边站着去,刚成亲几日,你就向着你媳妇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么?” “娘,我是为您……” 葛侍妾打断了魏羽瑭的话,“你给我住嘴!”骂过了魏羽瑭,葛侍妾就骂丫头,“还愣着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取藤条来!” 丫头慌忙退了出去,却半晌没见人回来。 葛侍妾气得要叫丫头,魏羽瑭在一旁轻声道,“娘,您细想想,咱们这样的人家,除了父亲那里有藤条,内院里从祖母到母亲,谁备过藤条。” 葛侍妾一想倒也是这话,没见过对内院媳妇或是妾动藤条的。葛侍妾起身去了内室,从针线篓里寻出了一个尺子,葛侍妾拿着尺子走到北虞面前,把尺子对着北虞晃了晃,“我若是不惩治了你,此后你再犯就是丢了我的人了。” 葛侍妾说着,上前扯过了北虞的玉手,啪的一声,把尺子打在北虞的手心上。 北虞只觉手心发疼,才一下子,似玉琢过的手掌就通红起来。 魏羽瑭的眉头瞬间拧成一团。 葛侍妾打了第二下时,北虞嘴角微抽动一下,她极力的忍着从手掌上贯穿于全身的钻心疼痛。 尺子第三次重重的落在北虞手掌上,北虞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来。 葛侍妾心里暗道,倒是个有骨气的,只是不打不长记性。葛侍妾再举起了尺子,在快要落下时,却被人接住了。 魏羽瑭跪在葛侍妾面前,“娘,您打她教训是应当,只是娘倒也要想想皇家的体面。她好歹是圣上指婚与我的,若是真是打伤了,岂不是落了咱们不把圣上放在眼里的话柄么?” 魏羽瑭跪走了半步,抬起头一脸哀求的望着葛侍妾,“娘,您再想想,此事若是让些别有用心的人知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诟病您呢。” 葛侍妾看了一眼面前的儿子,因着急脸色已经有些发红。再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北虞,手掌伸着,涨红了一片。 葛侍妾的觉得今日的惩戒已经够了,她也不想把媳妇打坏了,她只是让媳妇知晓了,还有她这个婆婆在头上管着媳妇呐。 葛侍妾把尺子往桌上一拍,“都给我起来罢。” 魏羽瑭起了身,北虞跪了半晌,勉强挣扎着站了起来。 葛侍妾扶起了丫头的手,也不多话,出了正房。魏羽瑭忙去相送。 第二百一十二章 安抚 于嬷嬷和小蛮待葛侍妾一走,忙凑到北虞身边,于嬷嬷轻轻拉过北虞的手来,展开来瞧,心疼不已,“怎么能打奶奶呢?奶奶有错,便是教训两句就是了,最多不过是抄个女诫,这葛侍妾的心……” 北虞马上打断了于嬷嬷的话,“妈妈说话要仔细。我的手……无妨。” 北虞手上的疼着不假,但是她却不想把此事扩大开来,自自己嫁到英王府来,已经出了许多的事了,她不想成为英王府里每日里旁人的谈资。 太过出头,不是什么好事。 于嬷嬷如何能信,一边给北虞拭过头上的汗,一边落下来泪。 小蛮几个丫头张罗着寻药来给北虞敷上,却因从没存过创伤药而全部没了主意。几人一见于嬷嬷伤心得落了泪,想到跟了主子一场,还要看着主子被打,也跟着哽咽起来。 这时候,魏羽瑭轻皱着眉进了来,声音依旧,脸色却有些发白,三爷是生气了罢。 “你们都下去罢。”魏羽瑭吩咐道。 于嬷嬷虽是不舍,见一贯温和的三爷脸色阴沉,只能带着丫头们出去。 魏羽瑭走了过来,去拉起了北虞被打的手,关切的说,“快叫我好好看看,打坏了哪里了?” 北虞一缩手,“倒没什么,三爷不必担心。” 魏羽瑭的手却固执的一直握着北虞的细腕,口气不容置否,“快伸过来,让我瞧瞧。” 北虞第一次见魏羽瑭如此认真的模样,只得伸开了手掌。魏羽瑭眉头皱得更紧,嘴角紧抿,一句话也没说。 北虞抚掉了魏羽瑭的手,故做轻淡,“娘也是着恼打了几下子,倒没什么的。” 魏羽瑭从铜盆上拿起一块帕子来,浸在了水里,拧出了帕子,轻敷在北虞的手上,“别动,忍着些,一会儿子让丫头们再打水来,我帮你敷。” 面前的人皱着眉,轻轻的把帕子放在北虞的手掌上,动作极慢,似乎怕因自己一个不仔细,而弄疼了北虞。 魏羽瑭离得北虞如此之近,北虞甚至能看到他脸角上细细的绒毛。他的剑眉凝结着紧张,那只手似乎就是他的命一般。 若是说不感动,那是假话。 北虞垂下眼,“真没什么,当年我在人牙子处,受得好打,比这要厉害得多。” 可是在常平侯府里,身为二姑娘的她,怎么会受这样的罚呢? 这些话她不说,魏羽瑭也是知晓的。知道她不想让他担心,魏羽瑭心里叹着气,声音柔了许多,“娘的性子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我知晓你受了委屈,所有的事,我心里有数。” 说着话,魏羽瑭钳住了北虞另一只手,竟然就这样把坐着的北虞横抱了起来。北虞一惊,下一瞬里,她已经坐在他的怀里,“哪一日你想出去散散心,我陪着你。” 北虞抬起头来,见魏羽瑭的下巴正在自己面前。 不经意的一个动作,竟然让北虞脸上有些发红。 魏羽瑭却没错过这个时机,啄住了北虞的樱唇,双手也拥紧了怀里的人儿。 又是一个长吻,两个人都很动情。 北虞离开魏羽瑭的唇时,只觉得有轻风从指尖流过,抬眼时,窗外竹叶的清香飘进了内室。 北虞轻轻的叹口气,“三爷惯会欺负我……” 魏羽瑭低沉的一笑,把怀里的娇妻拥得更紧。 翌日一整天,魏羽瑭都留在榕园里。 一大早,魏羽瑭的小厮寒水抱着药到了榕园门口,说是三爷吩咐他买的创伤药膏。 北虞就有些发怔,他几时吩咐的?她怎么不知晓。 魏羽瑭接过药来,亲帮北虞敷手,后用帕子轻轻包扎起来,坐在一旁握着北虞的另一只手,两个人一处说着话。 于嬷嬷等人见三爷如此疼惜自家的主子,也心上安慰不少,退离正房远远的。 静园那里,先得知葛侍妾打了三奶奶的消息,太妃着实吃惊不少。 “骂上几句便是了,她竟然真打起来了,打坏了怎么办?这内宅里还没传出过打媳妇手的婆婆呢?让常平侯府知晓了,我们英王府还有什么脸见亲家?瑭哥儿媳妇是新妇,此后在府里脸儿还往哪里放?!” 太妃极恼葛侍妾不管不顾的做法,坐在正房里暗自生气。 房里的嬷嬷丫头都不敢作声。 “竹音,”太妃一脸恼色的吩咐何嬷嬷,“你去取了前儿送来的阿胶给瑭哥儿媳妇去,就说我让她补补身子。” 太妃这是帮北虞找面子,同时也等于向府里的上下人等说明,自己是知晓三奶奶受委屈的。 太妃愿意为三奶奶做脸儿,何嬷嬷自然不敢怠慢,“太妃也是极疼三奶奶的,还不是要让三奶奶此后在府中好做人,三奶奶是个明白人,自然不会向娘家那边报怨的。” “越是明白的孩子,越该安抚着,别伤了孩子的心才是。”太妃脸色始终没缓和过来。 何嬷嬷垂着头去取阿胶,亲自送到榕园里。 到了榕园,丫头禀进去,出来时笑着帮何嬷嬷打着帘子,“我们奶奶说快请您老人家进去呐。” 何嬷嬷进了正房,见三爷魏羽瑭也在,忙先给魏羽瑭施了礼,才把太妃的话告诉给魏羽瑭和北虞。 北虞自然是谢过了何嬷嬷,又吩咐于嬷嬷亲送何嬷嬷出去。 北虞转回身对魏羽瑭嫣然一笑,“这顿打也不是白受的,你看看,祖母倒不是惦记我了么?” 魏羽瑭望着桌上的阿胶,“我娇妻的手岂止值这些阿胶?不过是祖母的一分心意,让你从此好做人。” 北虞横了魏羽瑭一眼,“叫着让人厌烦,出去可不许你叫我‘娇妻’。” 魏羽瑭笑着拉过了北虞的手,“想出去逛逛么?想去我陪你。” 北虞笑盈盈的点了点头,魏羽瑭扬声吩咐外面备车。 魏羽瑭亲去向英王妃禀明,上香为名。英王妃自然也听说北虞挨打的消息,只以为魏羽瑭顾着生母的脸面,所以出去带着北虞看郎中,很爽利的答应下来。 夫妻二人只带了一个车夫,就出府去逛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羊庄 少了许多服侍的人,北虞倒觉得自在了许多。 马车里,魏羽瑭对北虞说,“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北虞就问,“是哪里?” 魏羽瑭神秘的一笑,没答话。 马车慢慢有些颠簸,北虞要掀起车帘向望看,却被魏羽瑭牵住了手,“不许看,看了就没什么迷底了。” 北虞抿着嘴笑,不知道自己这位夫君又打什么主意呢。 “你不会是……骗我出来,把我卖了罢?”北虞打趣魏羽瑭。 魏羽瑭一挑眉,“卖到秦楼楚馆么?” 北虞没想到魏羽瑭竟然敢出这样的话,脸上一涨,咬着牙道,“是啊,三爷倒该把我卖了去那里。” 魏羽瑭一把把北虞扯进怀里,双唇霸道的吻上了北虞的吻,任凭北虞如何推搡,魏羽瑭就是不松手。 那个吻满是霸道的意味,似乎是在惩罚北虞刚才的话。 松开了北虞的唇,魏羽瑭沿着北虞的粉颊,吻上了北虞的耳畔,“再敢说这些话,仔细我在马车上要了你。” 北虞只觉耳畔奇痒,脸上一片潮红。 魏羽瑭这才松开了北虞,饶有兴致的望着垂着头,一脸羞色的北虞。 北虞拿起一边的帕子甩在魏羽瑭的脸上,“不害臊的!” 魏羽瑭笑着接住了帕子,揣在了怀里,“三奶奶所赠之物,我无一件不心爱的。” 瞧他那泼皮无赖状,北虞只觉得脸上更红。 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停了下来。 魏羽瑭先跳下车,转回身对着车厢说道,“娘子下来罢。” 北虞挑起车帘,外面竟然是农庄。眼前有几户小土房,远处是一片庄稼地。 北虞忘记去扶魏羽瑭的手了,“这是哪里?” 魏羽瑭扶下来北虞,贴在北虞耳畔,“我们的世外桃园。” 北虞推了魏羽瑭,低下头去,“在外面拉拉扯扯,仔细别人看到。” 魏羽瑭一指农庄,“我先前来过这里,这里叫羊庄,这几户人家都是养羊的,那边有一片草场,西边还有一条小溪,你可以去游水。” 北虞很是惊讶,“真的?不用游水,能走上两趟也是极好的。” 魏羽瑭问北虞,“等你手上的伤全好了,我再陪你去小溪里走两趟。三奶奶可喂过羊么?” 北虞摇了摇头。 “那我们一会儿子就喂羊罢。” 喂羊,北虞一阵兴奋。不管是这一世,还是前一世,北虞都没在农村里住过。她不知道在村庄里生活是什么样的感觉。 现在魏羽瑭把她带到一个小村子里来,要教她喂羊,让她感受田庄生活,这是北虞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的。 在小村的东边,有一处极宽的草场。 魏羽瑭牵着北虞的手,二人来到草场边。一群群的羊在草场那边,有穿着灰布衣衫的家户在放着羊。 魏羽瑭一笑,“敢喂么?” 看着不远处的小羊,看似乖巧巧的,北虞却不敢走上前去。谁知道羊儿们真疯狂起来什么样子。 北虞退了两步,脸上闪过一丝窘态,“有小羊喂喂就好。” 那就是不敢了。 魏羽瑭也不道破,牵着北虞的手,“农户胡老三家里有几只小羊,你喂着倒好。胡老三的媳妇还做得一手好羊乳酪,比府里做得地道得很多。” “真的!”北虞喜笑颜开。 魏羽瑭半眯着双目,“你似乎听到吃的,要比见到我还要亲近些。” 北虞乐不可支,“别乱说……实话,还是有所不同的。好罢,胡老三家在哪里?” 魏羽瑭和北虞走到小村子东边的一户人家。魏羽瑭上前去叫门,“三哥,我是羽瑭,开门啊。” 院子里传来了响亮的答应之声,门吱扭一声打开了,一个络腮胡子三十多岁的汉子咧着嘴立在门前,男子一见魏羽瑭上前一巴掌拍在魏羽瑭的肩上,“你小子还记得来啊?!” 魏羽瑭嘿嘿的笑了起来。 男子这才看到魏羽瑭身后的北虞,男子退了一步,“这是……?” 魏羽瑭一笑,“三哥,这是我家婆娘。” 婆娘,乡里乡亲间再亲切不过的话语了。 北虞本不是喜拿乔之人,见魏羽瑭能和胡老三如此亲近,北虞上前福身施礼,“三哥……” 胡老三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弟妹来了,就别拘了这些虚礼儿上了。”说着,胡老三转过身,扬声向身后豁亮的喊道,“屋里的,快来招呼瑭兄弟和弟妹来!” 屋里走出一个三十岁上下,体格很壮的妇人,妇人一边走出来,一边用围裙擦着两只手,笑着问,“是瑭兄弟家的弟妹同来了么?” 妇人身边先窜出一个小黑影,“瑭叔叔,可是你家漂亮的仙女婶婶来了么?” 仙女?北虞不由得看了魏羽瑭一眼,魏羽瑭朝北虞眨了一下眼睛。 妇人手疾眼快一把扯住了快要扑过去的小男孩,提着男孩就训,“你去做什么?调皮够了,看到来人你就发疯么?好好回你里屋呆着去。” 男孩长得虎头虎脑,不过五六岁,听了母亲的话马上皱起了脸来,“娘,我想和仙女婶婶说会儿子话。” 妇人马上打断了孩子的话,“不许浑讲,要叫瑭婶。” 魏羽瑭打开了圆场,“三嫂,让火蛋过来罢。” 胡三家的这才放下小男孩,忍不住跟在孩子身后,嘱咐着,“不许惹了婶婶才好。” 叫火蛋的小男孩三步两步跑到北虞面前,扬起小脸,一脸的惊艳,“婶婶你好漂亮啊,难怪瑭叔儿说你是仙女一样的女子呢。” 自己才嫁给他几日啊?他就敢夸媳妇夸到旁人家来了,北虞真是拿魏羽瑭没办法了。 北虞脸上就一红。 胡三家的怕北虞抹不开脸,拍了火蛋的屁股,“不许胡说,快去玩去罢。” 火蛋似乎被北虞吸引住了,拉住北虞的衣角,“婶婶你喜欢我罢?” 北虞蹲下身子,笑了起来,“你叫火蛋么?” 小男孩不住的点头。 北虞拉起孩子的手,“我很喜欢火蛋啊。” 男孩欣喜若狂,对着胡三家的大声嚷道,“娘,你看,婶婶她喜欢我呢!” 胡三和胡三家的就在一旁笑着。 胡老三笑呵呵的对自家媳妇说,“你陪着弟妹好好走走,一会儿子把你拿手好饭都做上来,我们兄弟好好喝上一盅。” 胡老三家的哎了一声,走到北虞身边,上下打量起来,回手就拍魏羽瑭的背,“瑭兄弟,你真是有福气的,看看弟妹,长得多俊,竟然像是从画儿上走下来的,你是修了哪辈子的福气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胡三一家 魏羽瑭嘿笑了两声,望向北虞,北虞也看向魏羽瑭,一瞬间,北虞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魏羽瑭了。 “弟妹,”胡三家的笑眯眯的对北虞说,“走,我带你去后院里走走,我家后院养了几只羊呢。弟妹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不要嫌我们这里简陋就好。” 北虞见胡三家的如此不见外,知晓他们和魏羽瑭的关系定然不浅。北虞也极喜欢这种不拘束,不藏头藏尾的相处,她忙笑着点头。 魏羽瑭忙在一旁加了一句,“三嫂再教教她喂羊罢。” 胡三家的有些为难,看着北虞一身锦衣玉袍。 北虞自然知晓胡三家的担心什么,她一笑,“三嫂,不妨事的。” 胡三家的是个实在人,听北虞这么说,也不再说什么,引着北虞往屋后走。 火蛋这时候跑到前面,献宝一般指着自己的鼻子,“婶婶,我最会喂羊了,我教你。” 几个人被孩子逗得笑了起来。 到了后面的牲口圈旁,火蛋果然像模像样的教起北虞喂小羊,他告诉北虞要选什么样的草料喂给很小的小羊羔,还叮嘱北虞不要让小羊咬到了手。 北虞虚心的听着火蛋的讲解,一点点喂起小羊来。北虞觉得喂羊很有趣。 到了快日中时分,胡三家的要去厨房里做饭,把火蛋打发到屋里去,北虞就去帮胡三家的打下手。胡三家的忙拦着,“怎么能让弟妹来帮着呢?弟妹大概都没做过这些,不像我们这些庄稼婆娘整日的围着锅台转。” “三嫂,别太见外了,”北虞笑着,“三嫂若是真这么见外,我此后哪里还敢来了?” 胡三家的见北虞说得认真,倒不像装假,就答应了一声,“那弟妹就帮我摘菜罢,我一会儿蒸上羊乳酪,弟妹带回去吃。” 北虞谢过了胡三家的。 胡三家的一边做饭,一边和北虞聊家常。 “弟妹,瑭兄弟可是个大好人,若没有瑭兄弟,我和我家火蛋都早死了。哎呀,弟妹可能有所不知,那是好几年的事了,瑭兄弟来羊庄上,正巧我要生产了,可偏偏是难产,庄里女人生孩子,都是庄里其他女人给接生的,可我却怎么生也生不出来,急坏了我家当家的。庄里人都说啊,只怕这是要一尸两命了。” 胡三家的说着眼圈一红,“可是瑭兄弟快马加鞭的回了京城里,竟然带来一个稳婆来了,稳婆一来,帮着我又是按,又是揉的,我折腾了一天一夜才生下火蛋来。我们当家的极感谢瑭兄弟,这不,火蛋的乳名就是瑭兄弟给孩子起的。” “瑭兄弟说,按五行来讲,火蛋命中缺火,所以取个乳名来补补。弟妹,说来也怪,火蛋就像记事儿似的,打生下来就和瑭兄弟好,你说怪不怪?” 五行魏羽瑭也懂,北虞真有瞠目,那还有什么是她不知晓的? 北虞微笑着听着胡三家的讲着家常,心里不由得又想到,魏羽瑭平白的跑到京城外的羊庄里做什么来了? 北虞笑着搭过胡三家的话,“许是他和火蛋是天性如此罢。” 胡三家的一拍大腿,“弟妹到底是识字的人,可不是,我看就是天性。火蛋淘气起来,把我气得什么样,可是只要瑭兄弟一来,火蛋立马老实,瑭兄弟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比圣旨还灵呢。” 北虞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 午饭开始了,车夫被安排到了厨房里做饭。 北虞和胡三家的进屋里时,火蛋骑在魏羽瑭的颈上,呵呵笑着抱住了魏羽瑭的下巴。魏羽瑭一脸的宠溺,比胡三更像个父亲的样子。 北虞不禁想着,魏羽瑭该是个最慈爱的父亲罢。 孩子……想到这里,北虞脸又红了。 胡三家的手脚麻利的端上来盘盘碟碟的十几个菜来,最后端上一大海碗热气腾腾的羊乳酪来。 “快坐坐,穷山野地的,也没什么好吃的,吃吃!弟妹别拘束了。”胡三咧着嘴招呼着魏羽瑭和北虞。 北虞轻轻一笑,谢过了胡三。 火蛋挤了过来,夹在魏羽瑭和北虞中间扭着小屁股,“我要挨着仙女婶婶坐。” 胡三家的就骂,“这孩子,真是的,火蛋,你快给我过来,不许烦着婶婶。” 北虞忙劝着,“三嫂别说孩子,就这么坐着罢,我挺喜欢火蛋的。” 火蛋似得到了最高的赞誉,一脸灿烂。 几个人坐下来就吃起了饭。 胡三和魏羽瑭喝起了酒来,胡三家的一个劲的帮北虞布菜,生怕北虞吃不饱。 最好笑的是火蛋,他学着母亲的样子,也一个劲的往北虞碗里添菜,一边添菜,还一边解释着,“婶婶,你吃,这菜是我在后园里摘的。这饭里的一碗水是我才个儿趁娘不注意添进去的。” 北虞忍俊不已。 火蛋见北虞笑,跟在一旁也傻笑起来。 一顿饭吃到了近一个时辰。 胡三家的见天色不早,就劝胡三,“你别拉着瑭兄弟吃管吃酒了,让他们早些回去才是,免得家里惦记着。” 胡三哈哈大笑,“我这婆娘说得极是,可不是,瑭兄弟,你快些和弟妹回去,改日再来就是。” 胡三家的早装好了做出的羊乳酪,放在一个盖着清布的小篮子里递了上来,“拿着,回去吃,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火蛋依依不舍的拉着北虞的衣角,“婶婶你一定要再来啊。” 北虞抚了抚火蛋的头发,“火蛋乖,改日婶婶再来陪火蛋玩,好不好?” 火蛋马上道,“婶婶是大人,说话可要做数呢。” 北虞见人小鬼大的火蛋如此机灵,一笑,“自然做数。” 魏羽瑭这才扶着北虞上了马车,和胡三一家告辞出了来。 坐在车上,魏羽瑭望向北虞,“可喂羊了?” 北虞抿着嘴笑,“火蛋教我了,还喂后院的鸡了。” 魏羽瑭笑了起来,“你想此后咱们也有这样一个小院么?院子里种上你喜欢的花,后院养着一群鸡。若是你喜欢,再养上几只羊也好。” 北虞向往着这样田园的生活,不由得点了点头,“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魏羽瑭伸过来手臂拥住了北虞,“你再给我生几个娃娃?男孩像火蛋一样调皮的,女孩像一样漂亮,可好?” 北虞只觉得内心瞬间被温柔了下来,满眼儿女,远离京城的繁杂,这样的日子似乎只有一日,也是一种幸福。 北虞抬起眼来,正对上魏羽瑭一双微醉的眼睛,嘴里的愿意两个字,呼之欲出。 北虞垂下眼去,脸上升起赧色。 魏羽瑭把北虞紧紧拥在怀里,嘴上说了话,“能这样一辈子就好了。” 一句话,似醉似醒。 北虞心头微跳,他……真的醉了么?若是醉了,是因为酒醉,不是因为自己所设想的未来,醉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造访 马车快到英王府,北虞问魏羽瑭,“咱们去羊庄的事,车夫那里怎么说?” 魏羽瑭自然是明白北虞的意思,“放心罢,都是自己的人。” 马上到了英王府已是黄昏时分。魏羽瑭和北虞回房换了衣服,先去英王妃那里,英王妃见魏羽瑭有些醉意,得知他们在外面用过了饭,便让他们回了房。 小丫头打水服侍后都退了下去,北虞把一盘子蜜桃端到魏羽瑭面前,“三爷吃一个罢,也醒醒酒。” 魏羽瑭闭着眼睛,竟然不知何时歪在小炕上睡着了。 北虞只得把盘子放在小炕上,拿出夹被来,盖在魏羽瑭的身上。 魏羽瑭似乎很乏了,北虞给他盖上夹被,他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腿,然后又睡去。 北虞坐在一旁看着睡着的魏羽瑭,从自己嫁入英王府,魏羽瑭做了丈夫所能做的。爱护妻子,肯承担责任,遇事冷静,这样的男人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自己是幸运的罢,有一个男人包容自己,守着自己,愿意带自己去他朋友的家里,似炫耀一般的把她引到别人面前。他该是爱她的罢? 北虞收回眼来,拿起一旁的帕子,为睡中的魏羽瑭轻轻拭着额头上的细汗。 这个夏天真是热,竟然热得人耳红心跳。 英王爷魏恒是到了第二日的黄昏时分才知道葛侍妾打了北虞。 魏恒在王妃方氏的正房里,脸色也极不好看。“现在哪里还有打媳妇的婆婆了?她即是打得出来,倒像真有了什么事似的。” 王妃在一旁点着头,“王爷说得极是,这葛侍妾做事连母亲都生了气。妾身教也教过了,她还是这样,着实让妾身头疼。可是她到底是瑭儿的娘。” 王妃说着,话略一停顿,“不过,听得说,出这事之前,是何侍妾去了莓园里走了一遭。” 魏恒索着眉,已明了这里面的猫腻了。他很少理睬内宅的纷争,但是不代表他能容忍一切。 “传我的话,让何侍妾禁足一个月,在榛园里给我好好抄抄女诫,再长舌乱嚼舌根子,仔细这府里容不得她!” 王妃应着。 三奶奶被打,太妃赠药,何侍妾被禁足,王妃脸上没有往日的温和,这一桩桩,一件件,似有着关联,又似没有关联。 葛侍妾在房里抱着头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个子午卯酉。难道她做错了什么了? 榕园里的玉露那日里见葛侍妾虽然罚了夫人,可是后来抬她的事便再无人提起,心里冷了下来。 范嬷嬷同和玉露是榕园里的老人儿,不免背人时,把话对玉露说上一说。“玉露,你好生的糊涂!三爷若是真想收了你,何至于等到现在呢?现在三爷三奶奶都发了话,葛侍妾虽说也要抬举你的话,但是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么?你再细想,嫁出给许管事,此后你还不是当家的奶奶么?关上门儿来,自己在家里当家作主,多有好。” “三爷亲自对三奶奶讲了,要把你的嫁妆办得丰厚些,你且安分些,嫁出去还不一样是风风光光,不比在院里看旁人的眼色强多了。” 玉露就哭,“我是……舍不得……”下面的话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范嬷嬷叹口气,一针见血的挑明,“我瞧着是你舍不得这些年来自己的那份情罢,你指望三爷承了你的情,却不想三爷并非对你有意。玉露,两边都有情,才是情,就是三爷和三奶奶。只一边有情,纵是有情也无益。你细细想想罢。” 范嬷嬷说得玉露一言不发。 没几日,北虞手上已经全好了,范嬷嬷来告诉给北虞,许家把玉露的亲事定在在九月里。北虞命范嬷嬷亲盯着许家的安排,别委屈了玉露。 范嬷嬷答应下来。 这日,北虞正在房里和降香分着线,小丫头进来禀报道,“奶奶,义武侯夫人来了,角门上来报,说吴夫人正往咱们这边而来。” 北虞放下线,不由得蹙了蹙眉头,自己的二姑母为什么忽然造访了?难道是祖父那里有什么事么? 关心则乱,北虞忙换了件衣服,亲去榕园门口处迎二姑太太。 二姑太太徐氏笑容满面的来到榕园前,亲昵的唤了声,“虞儿……”一副慈祥长辈之风。 北虞见二姑太太并不像是有什么急事,心放下了一半,笑盈盈的迎上前,“二姑母今日得了空了,快请里面坐坐罢。” 二姑太太笑着随北虞进了上房。 北虞吩咐了丫头上了茶,便客气的拉起家常来,“二姑母怎么没带二位表妹来?她们现在可好么?” 二姑太太见北虞如此发问,不由得端起茶来,眼角瞥向一旁的丫头们。 北虞何等聪明,摆手遣出了丫头们,二姑太太低声道,“我此来是有事和你相商呢。” 北虞心上不由得想着,看来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二姑太太说着身子向前探了探,“你也知晓,你两个表妹年岁也不小了,我也闲来寻思着,你说怎么也该给她们议亲了不是?可是这人选倒着实让人为难了。你姑父的意思是,两个女儿也算周正,” 二姑太太说着,望向北虞的脸上,微微一笑,似谦虚着,“虽然她们不及你齐整,但是也算得上是大门大户的女孩子了。你姑父想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我想来想去,心里也没个底儿,这不是来寻你说说嘛。” 这等婚姻大事找自己一个从前她都不爱理的人说,任谁会信? 北虞面上不露,心里却一直在思索着二姑太太的来意。 “姑母的意思是……?”北虞索性问向二姑太太。 二姑太太坐直了身子,打起哈哈来,“你也在英王府里,又不是外人,我自然想问问你,你瞧着哪家的少爷好些?” 北虞不知道二姑太太到底要问什么,蹙了蹙眉,“二姑母,我平日里极少和外人多有来往,还真不知晓哪家的少爷好。二姑母若是想给表妹们选亲事,我倒可以帮二姑母问问母亲那边可有合适的人选。” 二姑太太脸色忽的一沉,帕子在手心里握了握,没有刚才的耐性了,“你怎么就不懂呢?我是要说……” 北虞望向二姑太太,二姑太太哎呦一声,才低声道,“我的意思是啊,你说你那二伯魏羽琪如何?” 第二百一十六章 暗罪 原来是在打魏二爷的主意,难怪二姑太太吞吞吐吐的。那么就是说,二姑太太想让北虞去英王妃面前说合。 北虞浅浅一笑,“二姑母,我是新媳妇,二伯的婚事我一个弟妇很难插得上手。” 二姑太太马上说道,“我自然是知晓你是新媳妇子,我只是想,你若是能把这个话在王妃面前递上一递,以你新媳妇的身份,王妃多少还要给你些情面不是?” 王妃为什么要给我情面? 北虞真是觉得自己的姑母幼稚得可笑,索性把话引到英王府里的当家人身上,“二姑母,我怎么说也是晚辈,二伯的婚事想来是要父王亲自做主的,我也不瞒二姑母说,我嫁过来这么久了,还没见过父王一次。” 二姑太太着实很是吃惊,“怎么还没见到你公公么?” 北虞点了头,就着此事把话都说开了,免得二姑太太再打自己的主意,“二姑母,父王自我成亲以来,一直忙于政务,回来时晚,走得又极早,所以我并未见过父王。” 二姑太太满腔热情立刻冷了下来,整张兴奋的脸也垮了下来。这也就是说自己这嫁进英王府的侄女是一点也帮不上自己了! “那……即是如此,我倒也不好太久的打扰了你了,毕竟,我来就直奔你的院子,连你太妃和王妃那里都没问候一声,怪不好的。”二姑太太说着,站起了身。 现在才知道不好,来时候想什么了? 北虞轻轻一笑,二姑太太倒会给自己找台阶,什么没见太妃和王妃,无非是觉得自己没用处,想早点离开而已。 北虞把二姑太太一直送到榕园门口,才回了来。 于嬷嬷先进了来,“奶奶,不是老侯爷身子不爽快罢?” 二姑太太闹得大家都以为祖父身子如何了。 北虞不由得摇了摇头,“不是,是二姑母想把表妹许给二爷。” 于嬷嬷一呆,旋即明白过来,“二姑太太倒真是敢想,这种事岂是奶奶能作主的?” 北虞不由得苦笑,“二姑母是急了乱投医,只要能搭上英王府这根线,她才不在乎这个人是谁呢。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在想,二姑母为什么忽然着急起此事了?难道是王妃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于嬷嬷摇了摇头,英王府的事,她一概不知,而且是新跟着北虞过来的人,她并不好四处打听英王府里的事。 这时候范嬷嬷进了来,“奶奶,才个儿王妃着人送来了月例了。” 范嬷嬷说着把月例交给于嬷嬷的手上。 北虞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她叫住了范嬷嬷,“范嬷嬷,有件事,我倒问问你,你可知晓王妃可在为二爷议亲么?” 范嬷嬷脸色如常,躬身答道,“是啊,奴婢也是听人说了。听得说王妃只是有这个想法了,却好多夫人都遣人递来了口信儿,都瞧好了二爷。” 果然如此。 北虞笑了笑了,让范嬷嬷退了下去。 于嬷嬷望着走出去的范嬷嬷,“奶奶笃定范嬷嬷是三爷的人了?” 北虞点了头,“三爷一些个话知晓得那么快,不是范嬷嬷告诉给他的,会是谁。三爷自来也并没有瞒我的想法,我主动问范嬷嬷,也是给予她一份信任。于我们,于三爷,都是极好的事。” 于嬷嬷笑着点头。 第二日一早,卯时刚到,三姑娘便去太妃那里。 “祖母,”三姑娘一进屋就笑盈的曲膝给太妃施礼。 给太妃请安的日子刚过,三姑娘又来了,太妃不由得笑容里多了些审视。 三姑娘从丫头山奈手上接过一个宝蓝色的抹额,送至太妃面前,“祖母,这是孙女儿为您做的一个抹额,昨儿晚上刚做好,今日一大早就给您送过来了。” 太妃伸手接过抹额,笑着夸三姑娘,“倒是你心细,竹音,给我戴上瞧瞧。” 何嬷嬷过来为太妃比了比,大小正合适。 太妃点了头,很是满意,“到底是你有心了。” 三姑娘欠了欠身子,“看祖母说的,孝敬您还不是我们小辈儿应当应份之事。” 太妃抿着嘴笑,三姑娘在一面看得真切,凑趣在太妃身边笑着,“祖母,难怪看着你今日神情气爽的,是不是昨日三嫂家里的姑太太说了些讨喜的话了?” 太妃长眉微动,只是一瞬间,太妃的面容又如常慈祥,三姑娘竟然没捕捉到太妃那一刹那的表情。 太妃拿起手上的抹额,举在眼前对着阳光看,似乎极为喜爱。三姑娘心下更为欢喜。 太妃放下抹额,赞道,“到底是你手巧,瞧瞧这细密的针脚,就知道你花了多少心思。你其他的几个姐妹真是不如你呢。” 三姑娘脸上满是欢天喜地,嘴里却要谦虚几句,“瞧祖母说的,只是我做的入了祖母的眼罢了,哪敢和几位姐妹比呢,祖母若是信得过我,此后祖母的抹额都由我来做便是。” 太妃笑盈盈的拉过三姑娘的手,“那岂不是杀鸡用牛刀了?我这里正有一桩绣活,我愁来思去没个妥当的人做,我不放心。九月十九是观音菩萨的出家日,我一直想让绣娘绣一副长幡的观音菩萨宝相,可是又想,是我要用于寺上为咱们家祈福的,咱们家里人不加一手,似乎没一点诚意。” 太妃说着拍了拍三姑娘的手,“现在可好了,婉姐儿你有这个本事,代祖母绣出观音菩萨的宝相罢。” 寺里的长幡皆长四十九拃手,现在太妃要三姑娘去绣,三姑娘自然不敢不从命。 三姑娘低头笑着就下来,并保证会在九月十九完成此幡。 太妃似乎安了心,又和三姑娘说了几句笑话,打发三姑娘回去绣观音像的事。 三姑娘走了。 太妃敛起笑容来,淡淡的叫过来何嬷嬷,“你一会儿子用过午膳去榕园里,把瑭哥儿媳妇叫过来,就说我有话问她。” 何嬷嬷跟了太妃半世,有什么是她看不懂的?三姑娘来假送抹额,实则是告诉给太妃,三奶奶的娘家人来了。娘家来人倒没什么,谁没有个娘家,只是这三奶奶的娘家人竟然不拜见太妃和王妃,而是悄悄的去了榕园里,这便是不妥当了。若不是藏着掖着什么事,怎么会如此行事? 何嬷嬷答应一声,忍不住劝上几句太妃,“您也别生三姑娘的气,她到底年轻些。” 【作者题外话】:晚上十点半多才从医院回来,很疲惫,多谢各位对舍娃的关心。舍娃得的病叫粒细胞什么,就是说白细胞过少,只有一点几,三天后还要再做血项检查。感谢你们给予我的支持,祝我亲爱的读者及家人身体健康。 第二百一十七章 教导 太妃沉着声,把手上的佛珠拨得啪啪作响,“我不是生她的气,只是她跟着何侍妾学成了这个样子,动不动的耍些小聪明,借着送抹额嚼起瑭哥儿媳妇的舌根子,这便是失了身份。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未嫁的姑娘即如此,此后她嫁出去可不要丢了英王府的脸么?我若当即罚了她,以她的左性,只怕她还转不过这个弯来。我让她去绣观音像就是让她少往些旁事上花心思。若是她再思转不过来,那此后谁也帮不了她。” 何嬷嬷帮着太妃打起扇来,“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也别担心了这个,又惦记着那个的,就是因为您细心,才落得这药吃了,身子还有些不大自在。” 太妃悠悠的叹口气,“我现在也顾不得他们了,有心的,我提携提携,心里没个成算的,我此后也再懒得理了。竹音,我现在倒是想看看这位新嫁进来的三奶奶到底有没有听说琪哥儿婚事的事?这个当口,她姑母的出现,她又当如何向我来说。” 何嬷嬷自然知晓,太妃这是要看看三奶奶的行事作风。何嬷嬷不由得有些为平日里和善的三奶奶担心,一面是娘家人,一面又是婆家的人,夹在中间的滋味可不那么好受。太妃这关,要过起来就很难了。 北虞在榕园里刚用过午膳,何嬷嬷便来传了太妃的话,让北虞用过午膳去静园里,说太妃有话要问北虞。 于嬷嬷有些担心,“奶奶,不会是二姑太太来的事,让太妃知晓了罢?” 北虞已拭了手,站起身来,“嬷嬷放心,没有不透风的墙,即是太妃知晓了,我们也没什么可瞒着的事儿,实话实说便是。” 小蛮吩咐着丫头撤了饭,便过来扶过北虞的手,问道,“奶奶,您现在就去静园么?” 北虞点了头,小蛮和降香扶着北虞的手出了榕园,走向静园。 静园的小丫头向里通禀后,笑眯眯的帮着北虞打起帘子,“太妃请三奶奶进去呐。” 北虞笑着对小丫头点了点头,进了正厅里。 太妃正半阖双目坐在美人榻上,听到响动,抬起眼来,对北虞笑起来,“瑭哥儿媳妇来了?” 北虞曲膝给太妃施了礼,“祖母,您叫我?” 太妃笑着拨弄着手上的佛珠,抬起有些下垂的眼角来,“我听得说你姑母来府里了?” 单刀直入,果然是这事。 北虞笑着点了头,“姑母确实来过,不过只是顺路过来,而后又有家中的媳妇来请,说我表妹身子不适,所以姑母又急急的回去了。” 倒也会帮自己娘家人描补。 太妃点着头,“我说呢,亲家姑太太怎么匆匆的又走了,原来是偶尔过来瞧瞧。”太妃说着,话锋一转,“你两个表妹都多大了?” 北虞微微一笑,沉着回道,“我大表妹比我小两个月,十四岁了。二表妹比我小两岁,今年不过十二岁。” 太妃似无心一般,“我现在也不常出去和各位太太们聚一聚了,都没见过义武侯家的两位千金,看着你,你两个表妹也定然是模样、性子都是极好的。” 这是在套自己的话罢? 北虞不由得莞尔,“祖母谬赞了,我两个表妹也算得上齐整。因我从府外回家晚些,与两个表妹见面的次数也少。先前儿祖父在家里时,二姑母还常带着两个表妹回来,后来祖父去庄上养病,二姑母便不常带两个表妹回来了。每次瞧着两个表妹倒也是温婉柔性的人儿。” 这话说得极有技巧,即未诟病于自己的娘家人,又表示了自己不想掺合其中的隐意。何嬷嬷不由得深深的望向了垂首侍立的三奶奶。 只见三奶奶立在太妃面前,没有一丝拘泥不明之态。就是这股子沉稳的做派,就极难得,三奶奶才多大年岁,有这份持重,真真让好她这个在王府里活了半世的人刮目相看。 太妃淡淡的笑着,“下次亲家姑太太若是再来瞧你,你便引她过我这里坐坐。哪里有亲家姑太太来了,我们这边礼数却不周的道理,没得让人听到了笑话了咱们。” 北虞垂头答了声“是”。 太妃也没再留北虞,北虞就识趣的起身走了。 太妃放下手上的佛珠,“唉,难得她分明,不趟这浑水去。” 何嬷嬷微笑着把手上的帕子递到了太妃手上,心里却已知晓,太妃对三奶奶的反应很是满意。 太妃用帕子拭了拭手,“竹音,你去敬园里告诉婉姐儿,就说因观音像的事,怕她两边跑很是麻烦,索性我就让她住在静园里,闲时她也能陪陪我。” 何嬷嬷忙去了敬园,把太妃的话告诉给了三姑娘。 三姑娘又惊又喜,看来祖母还是极疼她的,也是她那个抹额送得是时候,不然太妃怎么就如此爱怜她,还把她叫到静园里。哪个不清楚,陪在太妃身边,便是多了份宠爱在里面。自从六姑娘十岁搬出了静园里,再没有人陪太妃,想来太妃也极是孤单的罢。 三姑娘抿着的嘴,笑意更浓。现在可好了,正有自己接近太妃的机会了。 三姑娘想着,等也不等的吩咐丫头婆子们即刻把东西收拾妥当,搬去静园里。 何嬷嬷躬身退了出来,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三姑娘竟然不自知太妃要管教她的意思,以为太妃极喜爱她。这样辩不得所以的姑娘,真是再不教导只会污了英王府的名声。 内院里太妃忙着教导孙女,外院内,英王爷正皱着眉望着面前的三个儿子。 大考在即,二子魏羽琪虽整日读书到深夜,却精神状态依然很好,这令英王爷魏恒很是满意。 “琪儿,读书固然重要,但是你也要小心着身子才是。” 对于父亲的关心,魏羽琪表现的极为淡然,他一躬身子,“多谢父王,我想着考前再去拜一拜恩师。” 考前拜师,这是尊师之道,也是积累名声的时候。不只学业出众,还尊师重道,这样的人才,到哪里不受人褒奖。 魏恒微微颔首,“你自己拿主意便是了。” 魏羽琪又道,“父王,我想带着三弟去书院里走走,多结交些同窗,也见见我的几位老师,于三弟也极为有益。” 话题引到了魏羽瑭身上,魏羽瑭的头不由得低了下去。问过魏羽琪后再问魏羽瑭,自然是显得魏羽瑭逊色得多。 英王爷魏恒用眼角扫向三子魏羽瑭,冷哼一声,问向魏羽瑭,“你是兄弟中唯一成亲的人,《礼记。大学》里修身,齐家,皆是修行,你倒来说说,你有什么心得?” 【作者题外话】:感谢各位的关心,小舍一一收到,还要感谢各位的宽容!一更了,对不住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亲人 听到父亲问自己的魏羽瑭,嘴角微微一动,身子躬了躬,“儿子以为,家比其他都重,治家不严,谈何极好的修身、治国。而其心不正,极德败坏,便是皆成就,一样是扶不起的阿斗。” 魏羽瑭的一席话是在为自己辩解,却不想,兄弟三人中,只有他整日碌碌无为,四爷因太妃的关系,去了学里,先生也不敢说上他一句。所以往往被先生告状最多的是魏羽瑭。 魏恒听得皱起了眉来。“你仔细自己不做个扶不起的阿斗就是了!” 魏羽瑭便不再作声。 魏羽琪在一旁淡淡的说道,“父王,要不我带三弟去我所学的书院罢,也好让三弟历练历练。” 魏恒望着有些无措的三子,冷声道,“不必了,他就在学里就是了,能学多少就是多少。” 这分明就是对魏羽瑭的放弃。 魏羽琪便不再说什么,魏羽瑄在父亲面前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个,虽然他觉得三哥有些委屈,可是他不敢出这个头为三哥说句话。 魏恒打发出三个儿子,魏羽瑄便携住魏羽瑭,因没敢为三哥说上一句话,多少有些愧疚,他对魏羽瑭讪然一笑,“三哥,父王的话三哥别往心里去,父王也是恨铁不成钢。” 二爷魏羽琪也在一旁说道,“四弟所言极是,三弟别灰了心,此后努力和先生学习,考个举人,还是极有希望的。” 说来说去,似乎一个举人也成为魏羽瑭一生可望不可及的目标了。 魏羽瑄似乎并未听到魏羽琪的话,拉着魏羽瑭就走。 魏羽琪对于四弟的敌意早已习惯,他只是轻摇着折扇,转身走了。 魏羽瑭和魏羽瑄走了同几步,魏羽瑭便说要去书房里看书,魏羽瑄也不喜欢三哥沉闷的个性,索性兄弟二人分了手。 魏羽瑭在外院的小书房里看着书,由寒水在一旁服侍着。 北虞更对外书房的事不得而知了。 没几日,太妃的丫头抱月来请北虞去静园里,北虞心下思虑着太妃的用意,就来到了静园。 一进正厅的门,北虞一眼看到座在下首的二姑太太徐氏和垂首侍立的青柠和青妍。北虞马上就懂了,原来是二姑太太又打着看她的旗号来打二爷魏羽琪的主意来了。 献宝竟然献到本家面前去了,急着把女儿往太妃面前摆,真当太妃是傻子不成? 北虞心中暗叹,不由得看向太妃。太妃正坐在正座上浅浅的笑着,慈祥却不失尊荣,和善却有些疏远,北虞已经清楚,太妃很在意此事。 倒是二姑太太,见北虞进了来,似看到自己的女儿一般,立刻亲昵的唤了一声,“虞儿!” 一旁的青柠更是作戏作到了顶点,奔过来,携住了北虞的手,眼圈不由得红了起来,“二表姐,你都不知晓我有多想你……” 二姑太太在一旁也跟着红了眼圈,忙拭过泪,转过笑脸对着太妃解释着,“太妃有所不知,我这大女儿柠儿和虞儿的交情最为要好,两个人总是一处说着悄悄话儿,就是京城这巴掌大的地方,两个人还要有快来往,也难怪柠儿这孩子惦记着虞儿,虞儿着实可人疼。” 一个开始就说和表妹并不相熟,这个又道,两个熟得就差改一个姓氏了。这前后矛盾的话,太妃又有何不懂。 太妃随着二姑太太的话,点着头,眼中的热情并不达眼底。 北虞已经看懂,太妃只把二姑太太当成跳梁小丑一般,只二姑太太自己还不自知。北虞脸上就有些发讪,到底是自己的娘家人,做出这等事来,以为瞒得了旁人,却不想实实在在的丢了自己和她们的脸。 二姑太太逗引着青柠在太妃面前说了许多的话,太妃只是淡淡的,实在过不去,夸上青柠冰雪聪明两个敷衍人的话,二姑太太竟然大乐。 在静园的正厅里坐有一柱香的时间,二姑太太还犹不自觉,太妃却委婉的下了逐客令,“亲家姑太太来了,原本我该多陪陪,可是早上的早课,我才做了一半,还差半部经没诵完,实在不能陪亲家姑太太了。” 北虞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犹如旁人掴掌于腮。 二姑太太也觉没了脸面,先是一怔,旋即给自己找台阶下,“太妃所言极是,有功课自然要先来补上,我们便不打搅太妃清修了。” 说着,二姑太太带着青柠和青妍从太妃的正房里出了来。 北虞随着二姑太太和青柠姐妹一同走出静园来,北虞脚步一滞,脸上的笑容极清淡,没给二姑太太留情面,“二姑母是往我的榕园里去,还是就此回府里?” 当着榕园里的几个丫头,二姑太太脸上一片涨红,望着北虞的目光就是一寒,“我们来瞧你,自然是要往你的榕园里去。” 回到榕园的正房里,北虞不想把人丢到原来榕园的下人面前,打发走丫头,北虞坐下来和一脸肃色的二姑太太说起话。 青柠一路走过来已经把英王府看得有些眼花了,从前是去了花园子,青柠却没想到这内院里竟然比花园里更为风雅。这样的门楣,这样的人家,若是再不争着嫁进来,可真真是没了心肝的。 于是,青柠待北虞热情更添了一分,不等二姑太太说话,青柠先把亲的热的,真的假的话说了一堆。 北虞只是淡淡的,青柠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总能给自己找到台阶下。 二姑太太见屋里没有外人,便摆出长辈的架子,对北虞少了刚才的亲热,“虞儿,你有所不知,我这次来,也是想让你们家的老祖宗看看你两个妹妹,她们可是极得规矩的,不说是万里挑一罢,倒都是人品出众的。若是你们家老祖宗连她们两个都瞧不上,那可真就是没有什么人都入得了她的眼了。” 北虞真想扑笑出声,你的女儿人家瞧不上,便是整个英王府的遗憾么?这话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才怪。 青妍在一旁蹙了蹙眉,替二姑太太把话说全,“二姐姐也别多心,母亲也是为了想帮二姐姐,母亲常说,二姐姐从小不易,离家这么久,没享过什么福,展眼快享福了,舅母身子又不好,没有可依靠的自家人。母亲每每想此事,都是忧心忡忡。母亲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二姐姐好。” 北虞不由得看了青妍一眼,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本事,快把死的给说成活的了,次女青妍可真比青柠老练许多。 二姑太太在一旁听完青妍的话,不住的点头,只会附和着,“可不就是这话,可不就是这话。” 青妍说着,又望向二姑太太一眼,“母亲,您还没把大事告诉给二姐姐呢。” 第二百一十九章 灵犀 北虞深深的望了一眼青妍,这母女三人似乎是青妍掌控着整个谈话的局面,二姑太太虽是母亲,思路还不如女儿清晰。 二姑太太这才想起还有话要和侄女说,“可不是一件大事要告诉给虞儿嘛,现在屋里全是自家人,我倒和你说件事,是这样,前儿几日,太医诊出我有了喜了,你姑父开心得什么似的,也不瞒你说,虞儿,这些年来,你姑父对我淡淡的,我这有喜,你姑父每日里都来陪我,满京城的好吃食任我挑选呐。” 二姑太太说着话,先前脸上还有些害羞,后来竟然越说越开心,一脸骄傲与幸福。 北虞十分吃惊,二姑太太竟然老蚌珠胎,这一胎于二姑太太和义武侯都是个惊喜。二姑太太从进了义武侯府的门,因生了两个女儿而再无所出,愁得火上房。而义武侯只一个独子吴长钧,自然也是膝下够单薄的了。 所以,二姑太太现在怀有身孕,义武侯和二姑太太都是欢喜到了极点。 北虞脑中却闪过吴长钧那一双阴鸷的双眼,北虞在心下暗暗腹诽,吴长钧真的会这么轻松的放开一个对自己最大的威胁么? 二姑太太见北虞若有所思,以为北虞在想着自己这一胎会给她带来的好处。二姑太太马上打起了保票,“虞儿你且放心,你没有个亲生兄弟来帮扶,将来妍儿和柠儿的兄弟就是你的嫡亲兄弟,此后若是你们姐妹们在一处,自然相互帮扶,有他们姐弟的米饭,断不会没了你的稀粥。” 这算什么话?徐岱晟和徐岱松听了这话,岂不是要气死了。北虞暗暗好笑,说来说去自己只是人家的一碗稀粥。 北虞轻轻一笑,“二姑母放心,我们姐妹自然是要好好相处,不过,话也说回来,我若能帮得上二姑母,焉有不帮之理?只是二姑母上次说的事,我实在做不得主。” 二姑太太脸上有些不好看,她觉得北虞不识抬举。她还要和北虞说什么时,青妍的声音轻飘飘的传了来,“母亲,许多的事还要二姐姐细细想来,此事不是急的。天色也不早了,母亲,太医给您开的药,您还要按时服用才是啊。” 多聪明的青妍,把话都没说死,竟然给自己还找个漂亮的台阶下。人家母女走是因为药还未服用,可不是因你不爱搭理人家。 二姑太太有些不死心,似乎话还未说透彻。青妍却已经站起了身来,二姑太太这才起了身,说了一句告辞了,就带着青柠和青妍走出正房。 北虞相送,忍不住提醒二姑太太,“二姑母,您岁数已然不小,在府里更要多要留心着身子,此胎不易啊。” 二姑太太敷衍的点了下头,却是青妍的目光闪了闪,“二姐姐的话我记得了,还要多谢二姐姐关心。二姐姐就此回去罢,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必再相送了。” 北虞笑着点头,青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点自己,她们和自己才是一家人。只是,现在才想起和自己是一家人,是不是晚了点? 北虞望向二姑太太母女三人的背景,青妍似乎已经明白自己的提点,她定然会提醒着二姑太太。青妍姐妹有个嫡出的弟弟傍身,总比这了一层的兄长吴长钧要强。 只是,青妍和吴长钧到底哪一个才是最后的赢家? 北虞没有因二姑太太的造访而乱了平日里的生活。秋闱将近,魏二爷因要参加秋闱,搬去了外院里。 魏羽瑭虽不用去参加秋闱,却也不好整日里泡在内宅里。 这日一早,北虞早上去给英王妃请安,第一次在英王妃的上房中,见到了沉着目的英王爷魏恒。 英王妃见北虞进了来,笑着把北虞指给英王爷,“王爷,这是瑭哥儿媳妇。” 英王爷魏恒只是嗯了一声,算做回答。一旁有丫头端过了茶盏,北虞恭敬的施礼,把茶盏亲奉到魏恒面前,“父王,请用茶。” 坐在上座的一家之主魏恒半垂着眼,声音极平淡,“放在桌上就是了。” 连亲接了茶盏都不愿意,可见这位英王爷很讨厌自己。 北虞便把茶放在桌上,退了回去。 英王妃在一边笑道,“王爷,快到中秋了,瑭哥儿又是娶了媳妇的人了,妾身想着,这个中秋咱们一家子好好热闹一番,您瞧着可好?” 魏恒抬起双目,微微颔首,“你做主便是。” 王妃笑着又问道,“只是往年外院的事都由王爷亲自张罗着,现在孩子们都大了,王爷也该让孩子们历练一二了。” 一席话令房中安静异常。 掌管中秋节内外院的事,就等于掌管英王府的第一步,第一步若是走得稳当,做得细致,就是为未来奠定良好的基础。 侧妃、何侍妾、葛侍妾都希望这个差事落在自己儿子身上。上房里的几个女人各怀心事,都偷偷的瞄向英王爷魏恒。 魏恒皱了皱眉头,略一思量,发了话,“此事还有几日,过几日再说罢。” 这就是留了足够的考量时间。 英王妃笑着称是,魏恒端着茶来,众人施礼退了下去。 黄昏,魏羽瑭回了榕园,北虞亲帮魏羽瑭更了衣,换上家常外衫就问,“今日母亲说要把中秋差事分一分,父王似在犹豫,三爷以为,谁当得此任?” 魏羽瑭坐在太师椅上,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大口才道,“三奶奶不是已经想好了罢。” 北虞走到魏羽瑭身边,帮魏羽瑭又倒了杯茶,坐在他对面,说道,“二伯要大考,父王自然不会让他分了心来管此事。余下的只有三爷和四叔了。妾身在想,三爷是如何打算的?” 魏羽瑭微微扬眉,“中秋节事虽为要紧,却不是最重要的事,我这几日课功也忙,实在无暇顾及此事。” 北虞望向魏羽瑭,浅浅一笑,就是说魏羽瑭不想参与其中。这想法倒和她不谋而合,避过旁人锋芒,坐观其变,倒也不错。 “那三爷的功课可就要加紧了。” 只说了半句,娇妻便懂了他的想法,有妻如此,确实让他轻松了许多。 魏羽瑭会心笑道,“那是自然。” 第二百二十章 挨打 整个英王府里,有儿子的只有侧妃、苏淑媛和葛侍妾。 一桩中秋节的差事,如同挂在树的唯一一只梨子,围着瞧的人,几乎都流出了口水。 苏淑媛悄悄差人去寻二爷魏羽琪,得来的是儿子的一句话:金榜提名就是最好的差事。 苏淑媛细细思量着儿子的话,心境渐渐从热烈中冷却下来,她心知自己的儿子把眼光放在更宏伟的大计上,所以不再过问此事半句。 葛侍妾是三个人中最没成算的一个,她犹如没了头的苍蝇,整日里东走西转,凡事都想亲力亲为,最后是太妃和王妃那里都对她淡淡的。惹了一鼻子灰的葛侍妾只能把自己关在莓园里,打发走丫头嘀咕着骂几句人了事。 侧妃却不同与苏淑媛和葛侍妾,虽是在众人面前,她表现得极淡然,内心里却急得火烧火燎般。 侧妃先把魏羽瑄堵在槐园里,一改往日温柔慈母形象,侧妃指着魏羽瑄的鼻子把儿子骂了一痛,“瑄儿,你可知你父王为什么给你的园子里赐名为‘槐’字么?” 魏羽瑄不明白自己的娘要说什么,茫然的摇着头。 侧妃双眼微红,声音中夹着鼻息气,“槐代表禄,你父亲就是希望你福禄皆全,可是你倒好,只一味的享受着轻福,不知晓为你父王分担一二,这可不是让你父王白白疼你了么?你再想想,太妃她老人家一把年纪,独疼惜于你,你却凡事不求上进,只会往纨绔下作里走,太妃若是百年之后,她老人家能闭得上眼睛么?” 魏羽瑄被侧妃说得低下了头,“娘,您别伤心,我只是平日里没什么事,学里先生的功课又不忙,便和几个故友玩玩,都是没什么的。” 侧妃吸了吸鼻子,“你若是真想孝顺你父王,孝顺太妃,就把心安安,你也不小了,娘和你**这半世的心,你也叫我这当娘的省省心,可好?你若是真是那听话的好孩子,眼里还有太妃和你父王,你就好好的学学功课,没事和总管魏成学学管家,此后若是有一日你顶门过日子,你难道还要事事去问你两个哥哥么?” 魏羽瑄小声嘀咕起来,“若是问我,我也只去三哥那里问。” 侧妃把魏羽瑄的话听得真真切切,这个没出息的儿子,自己把话瓣开揉碎了,他居然还能说出这种不长进的话,侧妃只觉自己先前儿的话都白说了。 侧妃恨得咬起了牙,“孽障,你就知晓依靠旁人么?自己就不能有什么主意?话再说回来,你三哥若是事事皆好,如何学业上不如你二哥?” 魏羽瑄为魏羽瑭打起了不平,“娘,您别总把三哥和二哥处在一处比,好不好?三哥的人品岂是二哥能比上的?前儿我在学里书没抄写完,若不是三哥同我一起抄,先生那里就是不打戒尺,我也要等好一顿的教训呐。若是二哥,才不会管我呐。” 魏羽瑄说完这一席话,只觉得失了口,惴惴不安的望着侧妃。 侧妃一皱眉头,留起心来,脸上却似没领会儿子的话,她问道,“那你三哥的学业比你好了?” 魏羽瑄见侧妃没有追问先生罚书的事,便放下心来,他没注意自己娘的微妙变化,笑嘻嘻的说道,“那倒也不是,三哥这几日也落后了许多,先生那里罚了他呐。昨儿我去遣人寻他,他说他要回榕园里抄书去。娘,您也知道我们先生,抄不完他罚的书,翌日要重抄二十遍呢。啧啧,真真是没师义道德,我正想着一会儿子去寻三哥,我帮他抄一抄。” 侧妃极清楚魏羽瑄的个性,也不直言否定魏羽瑭,侧妃先喝住了魏羽瑄,“你还不给我住了口,先生那里岂是你能妄言非议的?你哪里也不许去,给我仔细得在槐园里呆着。” 说着,侧妃望着垂头丧气的魏羽瑭,缓和了口气,劝起魏羽瑄来,“瑄儿,你做事一向毛毛草草,若是你不帮你三哥还好,帮了被先生觉察出来,你岂不是害了你三哥么?” 魏羽瑄仔细一想,自己确实和魏羽瑭的笔迹不同,而且他不善于如魏羽瑭那般细心的临摹别人的笔迹,他冒冒失失的去帮魏羽瑭,确实容易被先生发现。 魏羽瑄不由得听了侧妃的话。 侧妃在一旁冷眼瞧着,见自己儿子不再有异议,心里安定下来,扬声叫了跟着魏羽瑄的小厮信石,叮嘱一番才出了槐园。 嘱咐了儿子的侧妃,回到杏园里依然心犹不能安,她脑中转着中秋节的差事。 二爷琪哥儿是要秋闱的人,定不会绞在小小的英王府差事里。只余下三爷瑭哥儿和自己的儿子。瑭哥儿是新娶了媳妇的人,按说最有可能把差事交于他了。 侧妃皱紧了眉,把帕子紧紧的握在手里,“初霞,”侧妃叫过来贴身的丫头初霞,在其耳边低声吩咐两句。 初霞应声,退了出去。 榕园里的黄昏格外清静,余晖映出竹影来,清风微微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临窗的书案旁,魏羽瑭放下笔,抬起头来,望向坐在一旁做女红的北虞,伸了一个懒腰,“三奶奶,有没有镇过的西瓜?” 北虞抬起头来看着略展现出孩童稚气的夫君,轻轻一笑,“三爷的书抄完了?” 魏羽瑭索性靠在太师椅背上,歪着头目光炯炯的回望着北虞,“抄完了,我顺便把明日的都一并抄下来,免得明日再来抄写,怪累人的。” 北虞把花绷子放在一旁,揶揄起魏羽瑭来,“这做假脱得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罢。” 魏羽瑭啪的一声扬开了折扇,悠悠的给自己扇着凉风,“三奶奶说得极是,做什么事不是都要下得本钱。” 北虞横了魏羽瑭一眼,刚要开口再调侃他几句,小丫头神色慌张的进了来,“三爷,寒水在二门等您呢,说王爷在外院书房叫三爷快去呐。” 已是用过了晚膳,转眼就快掌灯了,英王爷叫魏羽瑭去,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北虞望向魏羽瑭,魏羽瑭的眉头也是轻轻的皱了皱,看似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英王爷叫他。 北虞拿过来一件黛色披风,亲为魏羽瑭披在肩上,叮嘱起来,“父王叫你过去,定然是有什么事,夜风冷,仔细别冻着。” 魏羽瑭对北虞深深了点了头,眼中满是怜爱。 北虞侧过头去,假意叮嘱起跟着的小丫头,心里却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关心起魏羽瑭了? 魏羽瑭一笑,随着小丫头出了正房。 魏羽瑭走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有小丫头慌着神跑了进来。 北虞一见就知道出事了,忙问道,“可是三爷那边出了什么事么?” 小丫头的话都说得不流利了,“三奶奶……大事不好了!王爷那里……打起三爷来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男人 北虞忽的从座上站起身来,脸色瞬间如白纸一般,“可听得说是怎么一回子事么?” 小丫头见主子变了颜色,更加结巴起来,“好……好像说是因为功课的……事……” 北虞不由得修眉紧蹙,魏羽瑭刚刚和自己说以功课为由头,避开旁人的锋芒,怎么好端端的倒因为功课被英王爷打了起来了? 北虞咬了咬唇,斩钉截铁的吩咐起小蛮来,“快叫人悄悄准备软轿,候在外书房,此事不许声张了。” 小蛮不敢多说,忙出去准备软轿去了。 北虞转头又看向降香,“你去准备些创伤的药膏子。” 降香也应声出了去。 北虞这才问小丫头,“跟着三爷的寒水呢?是他报的信儿么?” 小丫头急急道,“是寒水来报的信儿,他又急急的回去了,怕三爷那里吃了亏,没人使唤。” 北虞点了头,寒水倒还算机灵。 老子打儿子,万没有儿媳妇去扯着脸求情的。这个规矩北虞还懂,正是因为如此,北虞心里更为焦急起来。 北虞叫了年纪小的齐儿去瞧,因为是小丫头,所以来往人没人会多留意她,行事起来更为方便些。 齐儿走了有一柱香的时间,院门上的婆子声音忽然高了起来,因是盛夏,门窗都敞开着,北虞在房中听得真真切切。 “三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用得上软轿了?” 那破锣一样的嗓门,似乎会传遍了半个英王府。 北虞的眉头紧皱起来,低声吩咐丹砂,“留意才个儿说话的婆子。” 丹砂望向门外,重重的点了头。 这时候,小丫头把帘子打了起来,两个粗壮的婆子把魏羽瑭抬起了正厅里。只是一个照面,北虞吃惊得捂住了嘴巴。 只见魏羽瑭发髻已经有些松散,身上还是穿着走时的宽袖大衫,而大衫此时却已被抽破了两个口子,混着血水的碎布贴在后背上,伤口令人看得触目惊心。 小蛮张罗着把人往里面让,几个人簇拥着把脸色灰白的魏羽瑭勉强放在小炕上,婆子才退了下去。 北虞这边一面吩咐人把药拿上来,一面皱着眉头立在小炕旁边。 魏羽瑭趴在小炕上,额头渗出一层密密的细汗。 北虞心下大急,吩咐川连去取剪刀来,趴在小炕上的魏羽瑭却止住了北虞,“不……必了。” 北虞第一次顶撞起魏羽瑭来,“三爷好生的糊涂,若是大衫和着血水贴在后背,此后怎么揭下来?那不是要带下一层皮么?” 魏羽瑭抬起眼来,皱着的眉松了松,“不……妨事,你们都出去罢,叫寒水来便是。” 北虞忽然明白魏羽瑭为什么不让她和丫头们帮自己敷药了,他是怕北虞看到这些伤口害怕。 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想得那么多?那岂不是把她也当成外人了! 北虞接过川连递过的剪刀,对于嬷嬷使个眼色,于嬷嬷带出丫头们去,房里只留下北虞和魏羽瑭。北虞挨着魏羽瑭坐在小炕沿边,按着魏羽瑭的脊背,“三爷多少忍着些,我来帮你剪破了衣衫。” 魏羽瑭没再说话,北虞二话不说操起剪刀,剪开了魏羽瑭后背的大衫。 血淋子触目惊心的全然呈现在北虞面前,北虞只觉得胸口一窒,英王爷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好好的把衣衫打破,还把人打成这样,难道管教儿子偏要动辄就打才是好的么? 北虞的手颤抖起来。她强作镇静,把魏羽瑭背上的碎衣剪了开来,又阴过了帕子,轻轻揭起贴在伤口上的碎片。 时不时,魏羽瑭发出咝咝的呻吟声,每一声,都似乎砸在北虞的心坎上,她总要紧张的问上一遍,“是弄痛你了么?” 魏羽瑭摇着头。 终于,北虞小心翼翼的除去了魏羽瑭后背上的所有布片,她又忙去拿了药,一点点敷在魏羽瑭的背上。 敷好了药,魏羽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北虞拿过干净帕子,坐在小炕边的小杌上,轻轻的为魏羽瑭拭着汗。 “好些了么?”北虞关切的问道。 魏羽瑭勉强的牵了牵嘴角,“好了许多。” “怎么就打了起来了?到底因为何事?”北虞不问明原由,总想不明白英王爷为什么下了这么重的手? 魏羽瑭的下巴支在小炕上,只能看到他清秀的半张面孔,“先生去父王那里告了我一状,说我不思上进,还帮着三弟糊弄先生从前罚过他所抄的书。” 北虞不由得眉头皱得更紧。 魏羽瑭深吸了一口气,“父王平日里最恨弄虚作假之人,加之我的功课本就这几日不好,所以问着问着,便打了起来。” 只是这么简单么?北虞并不能信事情真如魏羽瑭所言的如此轻描淡写,只怕有人让英王爷以为魏羽瑭调唆着兄弟功课不勤,不思进取,而自己从中获利罢。 想想,教坏了竞争对手,这不正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举措么?这才应该是英王爷最恨的事罢。 北虞握紧了手上的帕子,“你不是那样的人。” 魏羽瑭侧着的脸转了过来,定定的望向北虞。北虞更加笃定的说道,“我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才几面之缘的妻子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可是生他养他的父亲却信他做出败坏的事,这是多大的笑话,让魏羽瑭心上喜痛参半。 “谢谢……”魏羽瑭把脸转向小炕里面,似乎是乏了要休息。北虞却知道,他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伤触。 按常理来说,英王爷该对自己的几个儿子有所了解,不该出手重罚了魏羽瑭。那么,是谁让英王爷如此认为呢? 北虞思路轻转,中秋差事就在眼前,除了侧妃不想魏羽瑭好过之外,恐怕旁人都没了夺权力的欲望了。 北虞的樱唇抿了抿,侧妃还真是赶尽杀绝啊。 一旁的魏羽瑭却用手指点了点北虞的手背,“和哪个生气呢?脸色好怕人。” 北虞转过头,魏羽瑭正斜着头看着自己。北虞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三爷避也避了,让也让了,最终还不是有人把三爷当成了敌手。”北虞说着,垂下眼去,“我替三爷不值……” 魏羽瑭的手探向北虞的手,北虞并没躲开,一只玉雕般的手被另外一只白皙的手握住。魏羽瑭问向北虞,“你心疼我了?” 北虞脸上浮起两朵红霞,头低了下去,“我只是替三爷不值,我们可能都错了。” 魏羽瑭饶有兴致的望向北虞,“三奶奶请讲,我们错在哪里?” 魏羽瑭把“我们”两个字咬得很重,似乎在称呼上占着北虞的便宜。 北虞也不理会,继续说道,“三爷,从前我以为退了一退,让人看到我们的识趣,便是避让了,却不想有人并不单单这么想。退一步,和进一步在旁人眼里皆是一步,没人在意你到底是进还是退,只要这一步是你走的,便是敌手了。” “三奶奶的意思是……?” 北虞抬起长长的睫毛来,“即是如此,若是不回报旁人的苦心,三爷岂不是不知承情了?此后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三爷,中秋的差事,妾身以为三爷也要思量思量才是。” 魏羽瑭看着北虞,见其大有“打狗还要看主人”的架式,不由得笑意更深。 “我好了很多。”魏羽瑭浓眉微松,携起了北虞的手,枕在自己脸下,“只消一会儿子睡上一觉,明日一早,便没事了。” 北虞坐在一旁,看着魏羽瑭合上双眼,顺着魏羽瑭的鼻梁看向嘴唇、下巴。明明他不是这样爱扎在花粉里头的男人,为什么偏生在她面前,他就如同没见过女人的粗蛮野人一般,抓着一个机会,便占她的便宜。 他到底要她如何才肯罢手? 魏羽瑭的呼吸开始平稳起来。 北虞早让降香准备些麻医散,那是一种有麻醉功效的药。刚才北虞把麻医散也敷在了魏羽瑭背上,只想让他疼减轻些。许是药力作用,魏羽瑭竟然真睡着了。 北虞弯了手臂,慢慢的俯下身去,脸贴近了魏羽瑭的脸。 魏羽瑭睡着时如同孩童一般,只是眉间微皱着,似乎在梦里还在把握着生活中的舵盘。男人啊,难人亦。 北虞心疼起魏羽瑭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爱护 北虞看着魏羽瑭睡熟了,才从他的脸颊下抽出自己僵直的手来。梦中的魏羽瑭把脸转向了另一边,北虞起身在六角柜里找出一个夹被来,盖在魏羽瑭的背上,转身出了内室。 北虞到了正厅里,叫过来丹砂,“那个婆子是什么来历?” 丹砂回道,“奶奶,那个婆子是英王府的家生子,在府里多年了。” 那么就是说最可能是侧妃的人了。北虞想遮过去此事,侧妃却想把此事闹大,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北虞脸色微凛,想捂是捂不住了,只怕这个婆子不说,侧妃还会决定让别人把此事闹得开来。 于嬷嬷皱着眉说道,“三奶奶,那个婆子十分不妥,打发了她么?” 北虞若有所思,半晌才道,“她只是一个小角色,况且又是看个门,留着她罢。” 于嬷嬷望向内室,似乎依然心有余悸,她却不好埋怨英王爷,只能说道,“奶奶,怎么就打了起来了?您可问了三爷么?” 北虞眼神微寒,“有人想让三爷退离中秋节的差事越远越好,使出了法子陷害三爷。” 于嬷嬷脸色瞬间白了下来,难道这英王府里的水比常平侯府还要深么? 主仆正说着,内室有声极轻的咳嗽声,北虞本能的站起身来,疾步进了内室。于嬷嬷望向北虞的背影,皱着的眉头一松,她不由得一笑,自家主子到底还是极紧张三爷,瞧着这紧张的模样,许是心里满是三爷,自己还犹不知觉罢了。 北虞并不知于嬷嬷背后心满意足的笑容,她只想问问魏羽瑭只睡了这一会儿子,是不是被疼醒过来的? 进了内室,魏羽瑭趴在小炕上扬起眉,声音比刚才好了一些,“我想喝镇过的酸梅汤。” “不行。”北虞连想也没想就驳了魏羽瑭。 “为什么?” 北虞耐心的劝起魏羽瑭来,“我先前儿听郎中说过,受过伤的人不能喝冷水,不然于伤口也不宜。” “三奶奶开恩,”魏羽瑭动了动有些干裂的嘴唇,哀求起来,“看在我平日里待三奶奶的情分上,三奶奶通融一下,可好?” 北虞别过脸去,扬声叫起来丫头,“小蛮,去给三爷弄些温水来,不要茶。” 魏羽瑭挺着的脖子,垂了下去。娇妻是个很不好说话的主儿。 小蛮没一会儿就端着水进来。 北虞问小蛮,“郎中去寻了么?” 小蛮点了头,“叫人去寻了,只是奴婢想着奶奶原本要悄悄儿的,所以也没声张,现在许是快来了罢。” “不必悄悄去请了,直接禀给王妃,让王妃请太医来瞧。” 小蛮心知北虞担心魏羽瑭的伤势,点了头。 趴在小炕上的魏羽瑭问北虞,“起先你要悄悄的是怕人知晓了,我知道你怕于我不利。现在为什么又不怕了?” 北虞微微一笑,“我心里有个主意,正想说与三爷。即是有人不想三爷接管中秋节的差事,我们便不接了。正好看四爷接过去。” 魏羽瑭轻挑剑眉,“三奶奶难道是想……?” 魏羽瑭的话没说下去,北虞看向魏羽瑭,反问道,“三爷的主意到底是如何的?” 竟然这么谨慎,明明心中有了主意,却要反问自己。也许,在新嫁过来的娇妻眼里,此事是他的事。她是他的妻,却不想左右了他的思想。这就是她的好处罢,从他四弟和她对对联时,她为嫡兄思虑;从她在宝相寺罗汉堂里的一席话,从她嫁到英王府的一举一动起,从…… 魏羽瑭唇角笑意深入心中,一点点,他就已经看清,她是一个妻子的最好人选。心思细密,顾虑他人,识得大体,这些都是她吸引着他的地方。 魏羽瑭渐渐的收住了笑,脸色郑重起来,“我也想过了,我们便是避了,以今日的手段,只怕将来我也难护得你我周全。几年后,我们还要添几个孩儿呐。” 孩子……北虞心头一暖,他已经想到和自己长厢私守此生了。心动之余,北虞不由得深思起魏羽瑭的话。 也正如他所说的,孩子就是未来,有谁不顾及自己孩子的未来,有谁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从生下来就生活在算计之中?又有谁知道,这样的氛围中成长起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北虞心头一凛,脑中闪出表兄吴长钧那双眼睛,北虞抿紧了朱唇,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像吴长钧一样阴狠! 北虞唇角边的笑容渐敛,接过了魏羽瑭的话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三爷想避,依府上的情形是避不开的。索性,我们迎战便是。” 魏羽瑭把脸还贴在小炕的竹席上,望着敛容肃穆的北虞,忽然,魏羽瑭笑了起来,“你现在有些像护短的母狼。” 北虞脸红了,啐了魏羽瑭一口,“去你的。” 魏羽瑭枕过了自己的双手,“内宅的事,我就交于三奶奶了。只是一点,凡事我们夫妻还要有商有量的。” 北虞一笑,算是承下来魏羽瑭的话来。 夫妻间情感就在于沟通,有了这道屏障,他不怕得不到她的心。 夫妻两人个正说着话,小丫头在外禀道,“王妃来了。”此时,帘子打起,英王妃急匆匆的进了来,进门就问,“怎么好好的就打了起来了?” 北虞忙站起身相迎,“母亲,您怎么亲自来了?这大热天的,母亲要仔细身子才是。” 英王妃眉头紧紧的蹙着,“我怎能不来呢?才个在房里听得说王爷打了瑭儿,我还不知晓是什么事呢,唬得什么似的,”说着,英王妃望向趴在小炕上,正要起身的魏羽瑭,忙劝阻起来,“瑭儿这孩子忒懂规矩了,快快躺好了。” 魏羽瑭便没挣扎,小蛮搬来椅子,英王妃坐下来,望向魏羽瑭。 此时的魏羽瑭脸上已经没有和北虞独处时的神采,眼半垂着,声音低了许多,“儿子无能,惹得父王着了恼了,大热的天,又劳动母亲亲来探望,就是儿子的不孝。” 王妃见魏羽瑭脸色发灰,心知英王爷定是着了恼了,吓狠手打了魏羽瑭。英王妃哎的一声,叹口气,“好了好了,你也别把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告诉给母亲,到底是因为何事?” 魏羽瑭便把先生去英王爷那里的事一并告诉给英王妃。 英王妃抿着唇半晌没说话,房中安静下来。 【作者题外话】:很感谢各位的关心,舍娃大好了,从明天开始更新就恢复了,让各位等得焦急是小舍的不是,我利用今天一天的时间抓紧码字,争取明天暴发一下,尽量哈,如果暴发的字数不够多,也请各位谅解。 第二百二十三章 初定 魏羽瑭把挨打的前因后果告诉给英王妃,良久,英王妃才说了话,声音异常平静,“即是如此,你此后功课仔细些就是,你四弟那里你也不要帮他了,出了这样的事,我也要说说你,当兄长的关照兄弟固然是重要,但是也要把握分寸,此后,你可不许再犯这样的错了。” 魏羽瑭点了点头。 英王妃又道,“我已经让人拿了我的牌子去请太医了,想是一会儿子太医就会来。”英王妃说着,转头又叮嘱北虞,“瑭儿媳妇,瑭儿身子不便,你就要多多照顾他,这大热的天里,不要让他的伤口加重才是。” 北虞在一旁低头称是。 这时候小丫头进了来,“王妃,太医已到了,管事正引着往这边而来。” 英王妃起了身,又叮嘱了魏羽瑭和北虞几句,便走了。 因太医而来,北虞避了出去。待太医走后,北虞才叫过跟着的小蛮,“太医怎么说的?” 小蛮如实答道,“太医说三爷只是皮外伤,还好药上得也都及时,因之前王妃的人告诉给太医是创伤,所以太医来时带来了的创伤药,才个儿留下了一种,让三爷一会儿子敷上。太医还说,因已入了伏,要瞧好了三爷背上的伤口别染重了,还有,就是您说的,不许三爷贪凉吃生冷之物。” 北虞就问,“谁在给三爷敷药呢?” 小蛮的声音低了低,“奴婢正要和奶奶说呢,三爷不许我们几个帮他敷药。” 北虞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小蛮摇了摇头,“三爷让您去帮他。” 北虞脸上一黑,他倒学会了小儿撒娇。只是他胆子倒大,当着丫头说出这样的话,让她情何以堪。 北虞起身进了内室里,打发走丫头,北虞坐在小炕边的小杌上,“三爷怎么就想到要我来帮着敷药了?我粗手笨脚的,哪有丫头们仔细?” 魏羽瑭挪了挪贴在小炕上的脸,声音低了下去,似乎在说一个秘密,“我只是不想让几个丫头们瞧见了我的背……”说到这里,他的话一顿,又加上一句,“你除外。” 北虞拿着药的手忽然一滞,他是什么意思?不想旁人看他的背,却让她看个够?是没把她当成外人? 北虞的唇角不落痕迹的一翘,不错,她不是他的外人,是他的内人。 “好,我便帮三爷好好的敷上药。”北虞说着,亲拧出一块帕子,掀起盖在魏羽瑭身上的夹被,极慢的擦拭着魏羽瑭伤口边缘。 “痛了你就说。”北虞一边擦拭一边说道。 “嗯。”魏羽瑭只是答应了一声,却从头到尾没吭一声。 第二日,范嬷嬷就来告诉给北虞,府里都传三爷挨了王爷的打,病在房中的话。 此话是有人想传播开来的,北虞并不介意。 没一会儿的功夫,四爷魏羽瑄来榕园里探望魏羽瑭,魏羽瑄一脸的不自在,在看了魏羽瑭趴在小炕上不敢乱动的样子,魏羽瑄脸上更为不安。他只陪着说了几句话,就匆匆走了。 英王妃探视魏羽瑭走后,很多人都看出来英王妃走时面色有些不虞。侧妃太过热衷争夺差事,英王妃想淡然,也淡然不了。 在子嗣上,英王妃已经输给了侧妃一筹,若是在立世子再输给了侧妃,只怕有一天魏四爷成为英王爷时,再没有这位曾经的英王妃一席之地了。 偏偏此时,英王爷当着英王妃的面,把中秋差事交于了四爷魏羽瑄,英王妃只能笑着应承着,故做大方,“瑄儿也该历练历练,许是掌管了家务,他便知柴米油盐的辛苦,此后许是就收了心了,王爷的决定极英明呐。” 此事还未落定,便传出来四爷魏羽瑄大闹杏园的事,惹得侧妃在杏园里哭了一场的话。只是知晓此事的人极少。 北虞一边给趴在小炕上的魏羽瑭打着扇,一边听范嬷嬷说完话,北虞摆摆手,范嬷嬷退了下去。 “想来四弟是知晓了先生告诉给父王的话了。”北虞轻摇小扇说道。 想来魏羽瑄极可能把此事说给了侧妃一人,后来就出了因此事魏羽瑭挨打的消息,魏羽瑄这一闹,正说明侧妃在背后设计了魏羽瑭。 魏羽瑭挺了挺有些僵硬的腰身,“四弟其实是个实诚人。” 北虞哪里会不知道魏四爷的个性,她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便放下小扇,扶过魏羽瑭的一支手臂来,“三爷,要不要我扶你起来坐一会儿子?” 魏羽瑭点了头,北虞扶起了魏羽瑭。 这几日里,北虞跟在魏羽瑭身边,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魏羽瑭。两个人在相处几日里,变得更加默契。 魏羽瑭的伤口日渐好转,北虞的心也放了下来。 魏羽瑭扶着北虞的手,坐在小炕沿边上,他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真真是趴得要散了骨架子了。” 说着,魏羽瑭的手握住了北虞的手,笑容染上了窗外的阳光味,“这几日辛苦你了。” 北虞推掉了魏羽瑭的手,拿起一旁的小扇轻轻摇着,“只要你没事便好,所幸伤口都愈合得极快。你现在有了由头,便留在榕园里好好养着。” “可不是,”魏羽瑭笑得狡黠,“再不怕旁人笑我,只愿意逗留在闺阁里陪娘子了。” 北虞横了魏羽瑭一眼,讥讽起魏羽瑭来,“三爷惯会偷懒,倒会打着我的旗号。” 魏羽瑭明眸流转,落在北虞扶着炕沿的纤纤玉手上,“若是没有父王的这顿打,我还不知晓三奶奶这双妙手的好处。” 说着,手又擒住了北虞的手。 降香这时候在内室的隔扇门外轻声说道,“三爷三奶奶,奴婢来送药过来了。” 北虞拿降香真是没了主意,提着声说道,“进药便送药,隔着门嚷着算什么?进来便是。” 北虞说着,抽出了魏羽瑭握着的那只手去。 降香进了来,头垂到胸前,双手高举着一个托盘,里面盛着魏羽瑭平日里敷着的药。托盘挡住了降香的脸,降香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姿势有什么怪异,双手抬得更高。 第二百二十四章 闺趣 魏羽瑭不由得扑笑出声,提着名字叫住降香,问道:“降香,你拿托盘挡着脸做什么?” 降香有些结巴起来,“没,没什么……” 北虞担心老实的降香再说出些什么没深没浅的话来,惹得魏羽瑭又来取笑自己,北虞急急的打发起来降香,“快些出去罢,素日里守着的规矩还是要守着的,别做出些让我都跟着你脸红的事来。” 一句提点降香的话,降香并未听懂,以为自己又被奶奶发作,小声嘀咕了一声,“小蛮姐姐她们都不想来送药,只推得让奴婢来……” 言外之意,主子夫妻在房中,哪个奴才敢来打扰,说得再直白些,哪个知晓主子夫妻在房中做什么呢?撞破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这可是内室啊,内室! 丫头们怕了耽误了敷药,最后把老实的降香推到阵前。降香也知晓自己容易惹来蜜里调油的主子们的嫌,所以才用托盘挡着脸,以为能挡住一抹“非礼勿视”的举动,纵是这样,还挨了主子的骂。 北虞如何不懂,气得她脸上发红,还要再训降香几句,被魏羽瑭拦了住,“罢了罢了,只是一个丫头子,你何苦和她一般见识。” 魏羽瑭似乎是为降香说话,只有北虞知道,他是在隐着认下了降香的话。 降香借着魏羽瑭的话,急急忙忙逃一般的退出了内室。 北虞甩开魏羽瑭的手,拿起来降香放下的药,“只你会做‘和事佬’,收买起我的丫头们了。”北虞说着晃了下手上的药瓶,“快趴下来,仔细一会儿子我用力的去拨你的结痂。” 魏羽瑭宽了中衣,呵呵笑着趴在小炕上,“太医说再敷了今日,便可大好了。想来父亲也不会真把我往死里去打不是。” 魏羽瑭赤着上身趴在小炕上。 北虞虽已不是第一次看到魏羽瑭赤着的背了,但是北虞还是有些不自在。 魏羽瑭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大半,只余一块还未全好。北虞从瓷瓶中倒出药来,一点点的倾在魏羽瑭的伤口上。 “好了,”当北虞把最后一块伤口上敷过药后,又轻轻的吹去了药末,才道,“三爷这几日忍一忍,太医也说了,不许三爷伤口见了风。待身子大好了,再出去便是。” 魏羽瑭挺了身子,从小炕上坐起来,北虞忙去扶他,魏羽瑭顺势把一只手臂搭在北虞的肩上,“这几日着实很热,我倒觉得你身上有些发凉,是不是这几日辛苦的伤了风了?” 名为关心,实则占她的便宜。 北虞去推魏羽瑭的手,却并未推掉魏羽瑭的手臂,北虞有些纳闷,平日里瞧他文文弱弱的书生气,力气倒是不小,北虞只得低声嗔道,“大白日里的,你做什么?仔细丫头们瞧见了。” 魏羽瑭弯着手臂,把北虞的固固的钳夹在臂弯里,“你身上好凉快,正好避暑。” 避暑……北虞只差去骂魏羽瑭了,她难道是山庄么?任他随意帖服过来? “你……”北虞扭头正要去推魏羽瑭时,却猛然见魏羽瑭的脸忽然一白,搂着北虞的手臂也僵硬在她的肩头上。 北虞头翁的一声,是不是因为自己和他较力,他撕开了背上的伤了? “你怎么了?!”北虞要转身去扶魏羽瑭,却被魏羽瑭叫了住,“别动……别动……痛……” 果然如此,北虞内疚起来,魏羽瑭才刚刚好些,自己怎么就和他闹了起来,也不管他的伤了。 “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北虞心急如焚。 魏羽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别乱动,我的背有些痛……好,现在这样就很好,哎呦……我慢慢的坐下来,你随我一起坐下……对,我手臂现在这样还好些……” 北虞陪着魏羽瑭坐了下来,“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再为你敷上……”北虞话一顿,转头目光微凝的望向魏羽瑭,“你……是不是在骗我的?怎么好好就背上伤口痛了?我还没有用力呐。” 魏羽瑭皱着眉的一张脸,慢慢的舒展开来,竟然没有一点心虚之色,“被你发现了?” 果然是装出来的!北虞多希望是二十一世纪啊,这样她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脱下秀鞋,拍在魏羽瑭那张貌似无辜的脸上。 北虞咬紧银牙,就去甩魏羽瑭的手臂,却反被他搂得更紧。 “你混……”“帐”字还未出口,北虞已经被魏羽瑭琢住了樱唇。北虞挣扎着,却反被他越抱越紧,最后两个人斜着倒在小炕上。 “哦……”北虞脱离开魏羽瑭滚烫的双唇,却被他吻住了粉颈,北虞不由得轻叹出声,又羞得闭上了朱唇。 “别……你疯了……” 魏羽瑭在北虞颈上轻咬了一下,才直起身来,脸凑向北虞的耳畔,“被你察觉出,你总要给我些补偿才是。” 北虞躺在小炕上粉面添红,羞涩的别过脸去,“别闹……” 魏羽瑭低沉的笑了两声,才坐了起来。 日头正烈,窗外鸟鸣声都轻柔了许多。 “神笔遮饰日影,画出半碧明月,换来小楼馨静。香罗小扇烛暖,玉带酥手颜清。金钗犹未老,铜镜不解情。郁郁孤冷新衣去,脉脉说与风。” 他还会添词?北虞诧异,先前儿可没见他露出一点口风,瞒着的本事竟然这么高深。北虞暗暗思量着,他就像一团谜,似乎永远不能被她看透。他身上,还有什么是她不知晓的? 北虞坐起身来,莞尔一笑,“我便是那‘不解情的铜镜’,你就是那‘褪了色的金钗’?” 魏羽瑭笑得云淡风清,“还是三奶奶解风情。只是,三奶奶原本不想我弃了中秋的差事,怎么又忽然大张旗鼓起来,难道三奶奶有后招么?” 自己的几个丫头都没看出来自己要做什么,才几日的夫君倒比丫头们还懂自己。北虞抬起眼来,注视着魏羽瑭,“到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魏羽瑭扣住了北虞的玉手,“看来三奶奶是布了好局了。” 北虞又想到魏羽瑭背上那几道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玉手下意识的扣紧了掌心上的那只手,“不是我的局有多好,而是总有些人心不放正,给了我时机。其实,人总是有底限的。” 他……已经成为她的底限了罢? 第二百二十五章 前计 翌日,是去太妃那里定省的日子。英王妃因心悸的毛病犯了,只有侧妃带领府上的儿女、妾室们去了静园。 太妃这几日精神头犹为好,见众人来了,不由得多说了几句话。 四姑娘似无意般的提起了中秋节的事,太妃就笑问侧妃魏羽瑄的差事。 提起儿子的美差,原本还算持重的侧妃话滔滔不绝起来,“太妃,您说也怪,自从王爷把差事交于瑄儿,他倒长进了许多,许是想着给您和王爷脸上添些光辉罢,整日里早出晚归的,跟着魏成长了不少的本事。” 太妃满意的点着头,笑容慈祥极了,“我也没想到啊,他倒长进了许多。”太妃连叫了两声“好”,笑眯眯的对侧妃说,“只见瑄儿长大了,你且放心罢。” 侧妃欣慰的点头称是。 四姑娘在一旁凑趣笑道,“四哥是最能干的,我还正和郡主、六妹妹说着呢,等中秋节了,我们几个也在花园里子乐乐。祖母,您可别拘着我了。” 北虞听得这话,抬眼深深的看了一眼四姑娘,只见四姑娘望向太妃,一脸膝前承欢的模样,似撒娇,又似请求,惹得太妃眉眼笑意更浓。 “好,好,由着你们玩去。”太妃说到这里,扫了一眼众人,“只是你母亲身子不好,要不让你三嫂中秋节带着你们玩罢。” 北虞是新嫁进来的媳妇,教导小姑的责任自然落在她的肩上。 四姑娘甜甜的应了一声“好”。 北虞忙欠了欠身,“祖母,只是孙媳并不知晓府上的规矩,只怕中秋节领不好几位妹妹们。” 太妃笑意不减,“不许你叫苦,这也是你嫁进来的第一个节日。你若是带不好她们,就是找打,那时候我可是不依。” 太妃调侃一般的话语,让厅上众人都隐隐察觉出来,太妃似乎并不讨厌这个新嫁进来的三奶奶。 北虞规规矩矩的应了下来。 太妃又和众人说了一会儿话,打发走众人。 北虞回到榕园里,魏羽瑭正坐在书案前写字,见北虞进了来,魏羽瑭放下笔,笑着问道,“今日祖母那里可还好么?” 北虞走到书案边,“祖母很好,只是母亲的心悸病犯了,没能去给祖母问安。还有,四妹妹提议祖母中秋节几个姑娘要好好玩玩,祖母应允了。” 北虞简明扼要的把该说的话都说了,魏羽瑭的眉毛就是一挑。 北虞含笑着拿起魏羽瑭放下的笔,在纸上写了个“成”字。 魏羽瑭眯了眯眼睛,“你的局已经成了?” 北虞若有所思的一笑,“也不算全成了,有心人帮我添柴,成了一半。不过,依我想,许是那一半也快来了。”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小丫头进来禀道,“三爷三奶奶,龙葵姑娘来了。” 龙葵,是英王妃身边的丫头,她来了就是英王妃有事要吩咐下来。 北虞笑意嫣然,低声道,“那一半,也来了。” 魏羽瑭不作声,吩咐小丫头让龙葵进来。 龙葵进来施了礼,就传了英王妃的话,“三爷三奶奶,王妃这几日身子实在不好,中秋节内院的事原本王妃要张罗起来,可是现如今却不能够了。王妃得知三奶奶中秋节要带几位姑娘们,命奴婢来传话,此后中秋节的差事就交于三奶奶,总之都是内院,不会多出多少来。三奶奶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事,便去叫彭嬷嬷过来也是使得。” 北虞忙谢过了龙葵,命小蛮打赏龙葵,小蛮送龙葵出了去。 魏羽瑭把狼毫笔轻轻一掷,掷于笔洗中,上下打量着北虞,“三奶奶了得,竟然得了这中秋内宅的差事,我竟然也比不得三奶奶了。” 北虞从铜镜里拧出一声湿帕子来,递到魏羽瑭手上,“三爷惯会说笑了,母亲的心思,难道你不懂么?” 怎么会不懂?从北虞说英王妃病了没去太妃那里开始,魏羽瑭就觉得英王妃是在打算着什么。后来又听得四姑娘要同玩的话,魏羽瑭笃定了,英王妃借着病为由,就是要北虞接管中秋节内宅的事。 当然,自己的庶妹四姑娘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她若是不说玩的话,太妃怎么会想到让北虞带着她们玩。英王妃定是在桃园里得了信儿,顺势把中秋节的差事一并交于北虞…… 英王妃只怕没那么好的心,但是,北虞却敢把英王妃的势力转成自己的势力。好心计,好手段。自己的媳妇竟然把这些都料得准准的,她可才嫁进府里个把个月。 只是,还差那么重要的一步了。 魏羽瑭望向北虞,北虞正垂头饮着茶。这一步于她来说,易如反掌。 魏羽瑭心下感慨起来,她一定是气极了侧妃的对自己的作为,所以才会放弃隐忍,决定反击侧妃的。 魏羽瑭嘴角微扬了起来,她是他的,从他看到她第一眼时起,他就已经认定了。 四爷魏羽瑄跟着魏成布置了花园子西角的水榭,在回廊处遇到四姑娘的丫头郁金。因四姑娘为人随和,所以魏羽瑄和这个妹妹倒亲近些。 魏羽瑄见郁金用小竹篮提着两小盆花秧走过来,便拦住了郁金。郁金见是魏羽瑄忙施礼道,“四爷。” 魏羽瑄笑问郁金,“拿着花秧做什么?是四妹妹要的么?” 郁金答道,“中秋节快到了,太妃让三奶奶带着四姑娘几个姐妹一起玩,四姑娘想玩骨牌,那里正和六姑娘商议着,可以辫些花环,输了的戴在手腕上,最多的便戴在头上,以示惩罚。” 魏羽瑄一听玩,来了精神,“三嫂要带着几个妹妹玩么?只是不知晓母亲能不能让玩得尽兴啊。” 郁金见魏羽瑄消息如此不灵通,就捂着嘴笑,“四爷还不知晓呢,王妃已经将中秋节内宅的差事交于三奶奶去了,便是彭嬷嬷那里,也要帮衬着三奶奶呐。” 魏羽瑄高兴得差一点跳起来,“太好了!即是如此,咱们可要好好的商议商议怎么好才是啊。” 郁金并不怕魏羽瑄,笑着泼魏羽瑄的冷水,“四爷说得有趣,姑娘们一处玩,难道还要带上四爷不成?再者,现在中秋内宅的差事都交于三奶奶了,四爷就这么跑来参加,只怕三奶奶脸上也不好看罢。” 魏羽瑄一思量,郁金说得倒有理。三嫂是新妇,平日里极是谨慎之人,若是不和她打声招呼就跑去参加,只怕要惹得她不快。 魏羽瑄一拍掌心,“我这就去寻三嫂。” 说完一溜烟的跑走了。 郁金微微一笑,提着竹篮回了慎园。 第二百二十六章 较量 侧妃今日实在很是高兴,太妃因见魏羽瑄出息也很开心,自然脸上也有了光辉。展眼儿子长大成人,此后便不会再去胡闹。有了这第一脚的彩头,还怕将来儿子的差事当不好么? 侧妃想到这里,心里喜滋滋的。 二少爷琪哥儿并不得太妃的心,而且他学业又那么好,便是不当世子,一样会有出头之日。可是自己的儿子便不能了,他可一定要当世子,将来和宫里的娘娘,也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好相互照应着。 过个几年,有了出息的儿子被请封为世子,再娶回一个贤良的媳妇,自己便可以享享轻福了。 侧妃想到这里,笑意溢在眼角眉梢上。 已是黄昏时分,侧妃往日里总是要在这个时辰里,空腹饮三盏杭白菊茶。这是一个古法的方子,说是空腹饮菊茶,能刮除腹中的积油。泡茶的水也有讲究,要用桃林里藏着的露水去泡茶。 侧妃因在意露水放在他处不净,便禀了太妃,在外书房后面的桃林里藏着露水。每日皆有丫头去桃林里取露水。 可是今日,去取露水的茜草怎么还没回来。 还好,侧妃今日心情大好,便也没多想。 侧妃正为儿子感到高兴之时,茜草回来了。侧妃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茜草偷偷的望了侧妃一眼,没敢吱一声。 侧妃猛的抬起头来,见茜草脸上有些不自在,就知道有事了,她打发出其他丫头,便逼问起茜草来,“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茜草这才躬身回道,“侧妃,奴婢从外书房回来,远远见四爷朝榕园的方向而去。奴婢索性跟着四爷,见四爷确实进了榕园了。” 侧妃皱起眉来,茜草是自己身边得力的丫头之一,侧妃喜欢她就喜欢在于,她拎得出轻重,对自己又极忠心。 那么,自己的儿子去榕园做什么去了? 侧妃心下没底,忽的站起身来,“快,扶我去槐园去。” 侧妃扶着丫头的手去了槐园,槐园里只有几个小丫头在。几个小丫头见侧妃而来,忙上前施礼,侧妃也不多话,扬脸便问丫头,“四爷呢?” 小丫头摇了摇头,“四爷从外院并未回来。” 什么?从外院回来没回自己的园,直接去了榕园,什么事如此紧急,令自己的儿子竟然不能等一等? 侧妃紧抿着唇,进了槐园的正房里,“去,你们去给我寻四爷去,把他叫回来见我。” 小丫头们见侧妃脸色不好,哪里还敢怠慢,急急的出去寻人去了。 小丫头前脚出了门,魏羽瑄后脚进了槐园。守在园门的小丫头见一脸光彩的魏羽瑄回了来,忙朝魏羽瑄向正房那边使眼色。 兴高采烈的魏羽瑄马上回过神来,敛起了笑容,垂着头进了正房里。 魏羽瑄一进门便看到沉着脸,坐在正座上的侧妃,“娘……”魏羽瑄忙给侧妃施了礼。 侧妃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你从外院回来后,去了哪了?” 魏羽瑄如当头一棒,他可不敢告诉给自己的娘他去了哪了。娘本来就对三嫂十分反感,加之又出了三哥挨打的事,虽说是自己娘做得过分,但是娘也是为了他好。再者,自己若是实话实说,把去寻三嫂讨论中秋节夜怎么斗牌的事都说了出来,侧妃还不再骂他不求上进? 魏羽瑄眼珠乱转,自己娘既然是问,便是知晓自己去了榕园,索性圆个谎,免得又被娘骂。 想到这里,魏羽瑄便笑笑嘻嘻的说道,“我去寻三哥下了一盘的棋,好久没见三哥了,棋技竟然也输给了他了。” 下棋?这么个烂理由,侧妃会信么? 侧妃脸色更黑,她想也没想就训起了魏羽瑄来,“下棋怎么不叫你三哥过来?非要巴巴的去人家的园子里?你可还知晓,那园子不只你三哥一人?你还嫌闲话传得少么?” 魏心瑄见侧妃竟然越说越生气,他索性豁了出去,“娘,您这话便不对,三哥若不是被父王给打成那样,我何至于去他园子里寻他去?” 又提到了因自己而魏羽瑭挨打的事。侧妃只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你这叫什么话?我是你娘,有儿子寻娘的不是的么?你真真是翅膀硬了,竟然不听起娘的话来了,你索性气死我算了。” 魏羽瑄这段时间总是一见侧妃的面,母子二人便剑拔弩张,他有些厌烦了,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小声嘀咕着,“您爱信不信罢。” 侧妃痛心疾首,自己的儿子竟然一点不懂自己的心,她拼了命一样的寻着机会,为的是谁?!到头来,儿子却不跟自己一条心。真真是瞎了自己的一片慈母之心啊。 一直主意极多的侧妃在儿子面前再无法子可使,索性垂下泪来,魏羽瑄这才不敢再说顶撞的话,凑到侧妃跟前,细细的劝起侧妃来。 侧妃收了泪,心里却笃定一件事,魏羽瑄去榕园定是去定然和那妖媚的三奶奶有关! 侧妃没再逼问魏羽瑄去榕园的事,淡淡的和魏羽瑄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回了杏园。 回到杏园里,侧妃马上着人问榕园门上婆子,魏羽瑄去榕园都做什么了,最好把话也传过来才好。 婆子那边很快回了话,她打听出来说,四爷听得三奶奶掌中秋内宅的事,帮着三奶奶拿了好多的主意。 侧妃的心忽的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来,这个没深没浅的儿子怎么会如此行事?难道他还嫌事不够多么?若是此事传将出去,自己的儿子可就要成为下一个被王爷打的那个人了。 侧妃在房里来回的踱着步子,怎么办,怎么办?此事若是让王妃知晓了,她定然会大肆的宣扬出去,早晚会传到王爷的耳朵里,那时候不要说差事,就是不挨打,都是一件奇事了。 侧妃彻底慌了神,这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啊?! 辗转不安的侧妃一夜未眠,到了翌日早上,侧妃终于痛下决心,保得儿子周全,只能放手了。 侧妃去了太妃那里。 当天,身子刚好的魏羽瑭便被叫到太妃那里,由太妃作主,把中秋家宴的诸多事,交于魏羽瑭。魏羽瑭自然要推让,太妃好言安抚了魏羽瑭,魏羽瑭只能答应下来。 第一场交手,北虞和魏羽瑭胜出。 【作者题外话】:四更了,码字码到半夜一点,我尽力了各位。还有,在书评区里已经留了第二批留生日人员的名单,请各位关心小舍的宝贝们查看一下。留过生日的宝贝们生日的前一天提醒我一下,我怕我忙起来忘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恩爱 桃园里,英王妃枕在引枕上半眯着双目,一旁的彭嬷嬷轻轻帮着英王妃打着扇。 “瑭哥儿媳妇那里中秋节张罗得可好么?”英王妃合着双眼问一旁的彭嬷嬷。 “还好,”彭嬷嬷连忙答道,“三奶奶叫奴婢过去问了几件事,奴婢也按着王妃的主意一一回了。” “嗯,”英王妃极淡的应了一声,“她问你什么,你如实答就是了,她若是做不好,太妃也怨不到咱们头上来。”说着,英王妃冷笑两声,“他们愿意兴兴头头的去争那个外院的差事,便去争罢,只是我不想让杏园里那位如愿了,凭什么她事事都要尖儿。儿女双全,贤妃娘娘又是圣眷正恩,好事都依着她长了不成?我就不信。” 英王妃享受着彭嬷嬷扇过来的清风,又道,“话说回来,这个机会自然是极好的,能练练掌家的本事,不过,却在王爷那里落不下好来。” “咱们王爷是什么人,对儿子不骂便是好的了,中秋节的差事做得不好,便是大错,做得好,也不会得了王爷一句褒奖。只闹得不罚便是好的了。所以依我看,这块烫手的山芋,表面光鲜,却是没那么好摆弄呐。瑭哥儿将来能把中秋家宴办成什么样,可有八百双眼睛瞧着呐。” 王妃的心思彭嬷嬷自然最懂,她打着扇,不接主子的一句话。 魏羽瑭开始忙起中秋家宴的事,北虞这里也要忙内宅的事。一内一外,二人配合得倒很是默契。 可是,二人都是新接手的差事,难免有些混乱。好在两个人相互提点,倒省去了许多麻烦事。 于嬷嬷望向北虞的眼神更为欣慰起来,北虞虽说不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情分却不比一手带大的浅。现在见她心机深厚,懂得隐忍,把一个侧妃的人竟然也利用起来,无声的还击了对手,最终让侧妃心中大乱而失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现在见北虞和姑爷举案齐眉,大有相扶相携之势。于嬷嬷的心里越来越踏实。 忙了一小天,北虞夫妻在晚膳时碰了面,二人相视一笑,许多话都在这一笑里。 小蛮不用多话,不动声色的带着丫头们退了出去。 主子们甜甜蜜蜜的在一处,不正是她所希望的么? 北虞和魏羽瑭对坐着,北虞望着桌上的菜就是一怔。栗子酿鸡?这不是她最喜欢吃的菜么?难道是于嬷嬷知晓她这几日劳累,添了银子做的? 不对,若是于嬷嬷所为,她应该告诉给自己一声才是。北虞不由得望向坐在对面的魏羽瑭。魏羽瑭正拿着青花瓷的小勺,一口口的品尝着汤。 “不错,真是不错。”魏羽瑭赞道。 北虞抿着嘴笑,“三爷怎么知晓我最喜欢的菜?” 魏羽瑭坐在北虞对面,挑起细眼来,倒也不藏掖着,“听于嬷嬷说的。” 他倒有心了。 北虞莞尔一笑,低下头用起饭来。 一顿饭吃下来,对坐的两个人眼中流淌着浓情蜜意。北虞忽然觉得自己像初恋时的青涩少女,被说不出的甜蜜所包围着,甩不掉,挣不开。而她,倒也情愿在其中。 饭后,夫妻二人去花园子里散步,连跟着的丫头都没带。 黄昏,落日,彩霞,勾成一幅美丽的画卷,展现在两个人面前。英王府花园子里的湖面上洒了一片碎金,不知是江山醉了,还是夕阳醉了。或许,是观赏的人醉了。 水榭里,北虞被晚霞映红了脸。 “你很美。”魏羽瑭牵起了北虞的食指,轻轻的捏了捏。 北虞嫣然一笑,百花羞赧。 “三爷取笑妾身了。” 魏羽瑭拉着北虞的手,坐在凉亭的木椅上。凭栏临水,落日夕阳,倒别有一番情趣在里面。 魏羽瑭说起了笑话,“人们常说,姑娘在家时是‘千金’,嫁入婆家后,便是‘妾身’了。可见女儿的委屈不是一点半点。”魏羽瑭说着,转过头来,凝视着北虞,“虞儿,我只想你一直在我掌心中,可触及,可欣赏,可以用来疼爱。” 北虞扭转过头,对着一湖的碎波,“三爷别说了……” 脸颊却泄露了北虞的心事,早浮出两朵比晚霞还艳丽的妃红来。 魏羽瑭扣紧了北虞的手,“我的虞儿……” 北虞回握了握魏羽瑭的手。 就让这一刻瞬间定格下来罢,从此天长地久,不怕岁月的变迁,不理世间的转幻。 …… 快掌灯时分,夫妻二人才从花园子里回到榕园。 一回来,小蛮等人就见二人正谈笑风生,识趣的丫头们打过了水,便都退出去了,把更大的空间留给这对小夫妻。 北虞换过衣衫,进了内室便问魏羽瑭,“三爷的伤可好了?” 魏羽瑭靠在小炕上,“结痂都快掉没了,三奶奶放心便是。” “三爷没事便好,”北虞为魏羽瑭捧过一盏茶,忍不住劝起他来,“此后三爷都要留心些,有些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便不会顾及他人。三爷平日里也算是仔细,怎么就……” 北虞忽然把话停住,她望向魏羽瑭,那人正和颜悦色的捧茶在饮,眉宇间没有一丝波澜,平和极了。 他没把她的话往心里去么?或者…… 北虞忽然明白了一切,他原来早就想到侧妃不会善罢甘休,他只是在试探她。 北虞恨不能用眼神在魏羽瑭身上狠戳几刀子才好,这个缺了大德的东西!哄得她一次又一次,这一次最厉害,竟然骗得她露出了心事,让他在一旁窥得一干二净。 自己也太过大意了,只担心他受了伤,竟然就中了他的苦肉计,上了这狗东西的当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自己怎么还不长个记性?! 北虞咬着贝齿,“魏羽瑭,你无耻!” 魏羽瑭抬起眼来,一脸错愕的望着北虞,“好好的,怎么骂起人来了?” “你还涎着脸来问么?”北虞抚袖坐在一旁的小杌上,冷笑起来,“我来问你,你当真没有想到过侧妃会算计你么?” 魏羽瑭眼皮垂下,放下茶盏,脸色未变化分毫,“自然没有想到。” 鬼才信他!说起瞎话眼都不眨一下的人,北虞若是再信他,当真是白穿越而来了。 “你不信么?”魏羽瑭定定的望着北虞。 第二百二十八章 心许 北虞用鼻子哼了一声。 “好罢,不信便罢了,反正被你发现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这么大刺刺、坦荡荡的承认下来,他以为他是谁呢?北虞只觉得要被气得闭过气去。 北虞手上的小扇飞向魏羽瑭,魏羽瑭手疾眼快的一把接了住小扇,笑道,“三奶奶的功夫练就得不错。” 还敢取笑她,北虞起身握着粉拳就去捶魏羽瑭。只是那一拳绵绵软软,刚刚出手,便把一只大手包了住。只是轻轻一扯,北虞已经跌在魏羽瑭的怀里了。 魏羽瑭的脸慢慢压到北虞面前,北虞羞涩的垂下眼去。缠缠绵绵的吻,火火辣辣的拥抱,只是片刻,魏羽瑭便离开了北虞的唇。 北虞忽然有种若有所失般的惆怅,只是一瞬间,身子却被魏羽瑭横着抱起。北虞已经知晓魏羽瑭要做什么了,脸不由得羞红成一片,双手却不自主得勾住了魏羽瑭的脖颈。 “虞儿……” 他的声音似乎把她催眠了,北虞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除了魏羽瑭,再无其他。 “虞儿,我要你……” 北虞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任由魏羽瑭褪去了她的小衣。 “羽……瑭……”北虞昵喃着。 魏羽瑭轻轻一笑,抽掉北虞发间的金钗。一袭青丝散落开来,她的粉面上升起一朵潮红来,显得格外妩媚撩人。 这么美丽的女人,不知道会让多少见过她的男子折腰于她的石榴裙下。可是她,只是他的。 “虞儿……” 魏羽瑭啄住了北虞的唇。 …… 纱帐落下,月儿羞红了脸,识趣的躲到云朵中。 那一晚,弱柳拂风,正如帐中的一对璧人儿。 翌日,北虞直到外面传来小蛮极轻的问话声,才醒转过来。北虞翻了身子,从魏羽瑭怀里挣扎出来,却觉得浑身酸软。 魏羽瑭也睁开了眼睛,沙哑着嗓子问道,“几时了?” 小蛮在门外回道,“快辰时了。” 这么晚了?北虞去推魏羽瑭,脸色红红的,“你还不快把……小衣给我递了过来?母亲那里要迟了。” 魏羽瑭笑着拥过来北虞,北虞推着魏羽瑭赤着的胸口,“你还嫌……闹得不够,母亲那里一会儿子要迟了……” 魏羽瑭望着怀里的娇妻,红扑扑的面颊,双唇粉艳动人,魏羽瑭忍不住轻吻上去,北虞无力的依在魏羽瑭怀中。 在魏羽瑭索着北虞的粉颈时,北虞忍住心里的燥动,推着他,“别闹了,小蛮还等着呐……” 魏羽瑭抬起头来,对上北虞有些迷离的双目,勾起北虞的下巴,“等今晚我再闹你。” 北虞脸上更红,啐了魏羽瑭一口。 守在隔扇门外的小蛮不敢离得内室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呆呆的在门外等了有半晌,才听到里面北虞唤她,“小蛮,你进来罢。” 小蛮低着头,端着水进了内室。 北虞和魏羽瑭已着衣起来了,北虞正坐在铜镜前梳理着青丝,魏羽瑭坐在一边的小炕上温柔的望着北虞的背影。 小蛮只觉是今日的三爷和三奶奶有些不同,但到底哪里不同,她又说不出来。 北虞草草的梳妆后,便要去桃园里。 魏羽瑭拦着北虞,“到底要用过早饭才好去,不然饿着肚子岂不要伤了身子么?” 北虞扶着小蛮的手,“我一会儿子回来再用早饭,让降香服侍你先吃早饭罢,一会儿你还要去外院,便不必等我了。” 魏羽瑭抚过北虞的云鬓,“那你一会儿子要回来用早饭。” 北虞笑着点头,带着小蛮走了。 小蛮忍不住咂着舌,蜜里调油是不是就是自家奶奶和三爷这样啊? 桃园里,英王妃的身体似乎还痊愈,病病恹恹的半躺在美人榻上。几个姑娘立在一旁,除了和康郡主一脸担忧,其他几位姑娘的忧色只浮于表面。 英王妃也没多留下众人,淡淡的说了几句话,便遣出来众人。 北虞扶着小蛮的手回了榕园里,已有管事妈妈们向北虞来回中秋节的诸事。 降香择了一个空儿,俯在北虞耳边低声道,“奶奶,您月信是提前了么?要不要奴婢去叫郎中来瞧瞧,把把脉。” 北虞一怔,又马上明白降香在说什么了。她羞红了脸,不好再多说什么,训起降香来,“浑说什么?还不快快出去。” 被遣出来的降香着实摸不着头脑,自己好心提醒,怎么换来主子的一顿骂呢?降香怎么也想不出头绪来,她只好去请教于嬷嬷。 于嬷嬷吃惊得竟然险些打翻了身边的铜盆,“你说的可是真的?” 降香更为纳闷,却不知道于嬷嬷为什么这么激动,嘴上也结巴起来,“是……是的……” 于嬷嬷一脸的惊诧被喜悦所替代,“降香,此事你便不必再管了,我去提醒奶奶便是。还有,此事不许向外露出一点口风去。” 降香被于嬷嬷和北虞反常的态度弄得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答应着。 北虞忙了一上午,到了日中时,才闲下来歇歇,于嬷嬷悄悄的把降香的话告诉给北虞,闹得北虞满面通红。 于嬷嬷却极欢喜,低声劝道,“奶奶这样极好的,老奴也就放下心来,夫妻间倒该如三爷和奶奶这般才是,奶奶此后可不要再使小性子了。” 北虞不好说什么,只能垂头听着。 这整日里,于嬷嬷精神了不少,对着总是闯祸的降香竟然也温和了许多,闹得几个丫头不知何事,少不得打趣于嬷嬷几句,于嬷嬷也不恼,笑着和她们耍着花腔。 转眼就到了中秋佳节,英王府里张灯结彩,二爷魏羽琪早在这几日搬去书院里,中秋那日也被英王爷唤了回来。一家人在花园子里的水榭里用起来晚膳来。 北虞是新妇,又是张罗中秋节内宅的事,自然不得闲着,一面立在太妃身边布菜,一面吩咐着丫头们换着菜品。 太妃坐在正中,一家人团团围坐,太妃见北虞吩咐得有绪,很是欣慰,和坐在一边的英王爷倒说了几句笑话。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中秋 英王爷见太妃心神极好,自然不敢怠慢,笑话也讲了几个,气氛显得格外的好。 太妃笑眯眯的对满桌的儿孙说道,“都用饭罢。” 众人才举箸吃起饭来。 英王爷素来严肃,很少与人有话可讲。今日他又坐在席上,连最爱笑闹的魏羽瑄都不敢高声说话。 一顿饭里,氛围显得很是沉闷。太妃说了几句调笑的话,却因几个小辈在英王爷面前不敢作答。后来太妃说笑的热情也便没有了,一家人都低着头用起饭来。 这时候,湖面上传来了悠扬的琴声,太妃不由得向湖上望骈,有一叶小舟徐徐驶来,船头坐着一人正在弹古琴。 英王爷举着银箸的手就是一滞,谁请来了乐师不成?好好的家宴弄什么又吹又弹的,是青楼楚馆么? 因太妃在桌前,英王爷不好斥责,只把手上的银箸掷在桌上,脸色极为难看。 察言观色的人自然大有人在,见英王爷恼了,侧妃垂着眼,等着听下文。何侍妾皱着眉,故意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唱小曲儿的都请了来了,真真是个有本事的。” 葛侍妾的脸色极差,心里恨透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媳妇。好端端的家宴,都让这个丧门星给搅合了。 英王妃坐在一旁,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心里却觉得魏羽瑭和北虞愚蠢透了。 英王爷怒目望着立着的北虞,这个媳妇真是够丢人的了,这让太妃会多觉没了脸面。 英王爷想发作,却不想当着太妃的面发作,闹得太妃心上不痛快,所以英王爷忍住了,不由得抬头看向太妃,却见太妃正半合双眼,似很认真的听着这首乐曲。 英王爷有些诧异,难道自己的母亲喜欢这曲子?怎么会,母亲的喜爱他怎么会不知晓呢? 不敢莽撞行事的英王爷只得忍下气来,耐着性子听下去。 所有人却都隐隐察觉出来,只待这宴席结束,三爷和三奶奶只怕又要被英王爷叫过去好一顿的教训呐。 席上的众人,各怀心思。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太妃竟然缓缓的抚起掌来了。 “《平沙秋雁》啊,恒儿,”太妃眼泪汪汪的望向英王爷,“这正是你父王当年最喜欢的古琴曲子。” 众人不知晓先英王爷最喜的是什么曲子,但是确极清楚先英王爷和太妃恩爱伉俪,夫唱妇随,在满朝上下都是享有美名的一对儿。 一曲《平沙秋雁》勾起了太妃对先英王爷的思念来。难怪太妃会抚掌,不是曲美,而是思夫。 太妃感叹道,“每每听到这曲《平沙秋雁》,我都会想起王爷来,这沉稳、慑人心房的旋律,总是让我想起先前你们祖父在的日子。” 太妃说着,眼圈更红。 英王爷见母亲伤心,暗恨新过门的媳妇不会安排家宴,好好的中秋节,为什么要让母亲想到父亲呢?那样岂不是让她老人家更为伤心么? “瑭哥儿媳妇,”正在英王爷着恼的时候,太妃先唤过来北虞,“你个鬼机灵是从哪里打听得来你祖父的最爱的?” 北虞微欠身子回道,“孙媳是悄悄儿问得何嬷嬷。” “好啊,耳报神找到我身边来了,只是这个竹音口风也如此的紧,竟然没露出一声来。”太妃说着叫过来何嬷嬷,指着北虞道,“你便把她带回家去罢,我的人都成你的人了。” 一句话一桌子的老少都笑了起来。 原本剑拔弩张的局势完全逆转了。桌上的人物中见风使舵的大有人在,见太妃夸着北虞,英王爷自然也要强颜欢笑着,内心不自在却丝毫不敢露出来。何侍妾会在一边道起北虞的好来,跟着太妃夸起了北虞来。似乎刚才小声嘀咕的人不是她。 北虞在一旁凑趣笑道,“老祖宗,主意是孙媳想的,这京城里一顶一的乐师却是三爷请来的。” 太妃拉过来北虞的手,“你是个细心儿的孩子,这差事交于你们夫妻便是极对的,府上好久都是沉沉闷闷的,一曲琴曲,一叶小舟,倒是极为雅致的,难为你们想得周全了。” 北虞微微一笑,“祖母,他们一会儿子还要奏上一曲《人月圆》,和今日正好应了景。” 太妃呵呵的笑起来,“极好,人月圆,今日正是中秋,我们一家子齐聚一室,可不就是人月圆了,让他们奏来罢。” 一曲欢快的《人月圆》又奏了起来,太妃似乎被这种好心情带动起来,笑声也响亮了许多。 六姑娘忽然指向平静的湖面上,惊诧的叫道,“祖母您快瞧,湖上有莲花灯!” 太妃放眼望去,果然,湖面上飘来了一朵朵巴掌大小的莲花舟,莲花舟当中放着一盏小蜡烛,小舟不知用何物所制,轻轻柔柔托着蜡烛飘到了水榭附近。 有丫头指着莲花灯道,“太妃,那莲花灯上有字。” 太妃一听,也站起身来,凑近了湖面,果然见每一个蜡烛后面都有一个字。 六姑娘在太妃身边念着每个字,“家、和、月、圆、平、安、和、美、康、健、吉、祥……” 太妃听得仔细,坐在一旁的魏羽瑄抢先一步抚掌叫了一声“好”,魏羽瑄离座两步凑到太妃身边,笑嘻嘻的说道,“祖母您瞧,这些个主意,定是三嫂想出来的,她的性子我是极清楚的,只有她才会想到这些个好主意。” 一句话,英王爷的脸色阴沉下去,侧妃狠狠的瞥了一眼魏羽瑄。 魏羽瑄吐了吐舌头,缩回头去安静的坐在一边。 太妃并未接魏羽瑄的话,而是转头看向魏羽瑭,又看向身边的北虞,眼神便和从前大不相同。 “恒儿,”太妃叫了一声英王爷,英王爷连忙扶过太妃,“母亲有话尽管吩咐。” 太妃颔首微笑着,“瑭哥儿和他媳妇着实辛苦了这些日子,俗语说得好,‘功者奖,过者罚’,王爷也别让他们白忙了这些个日子才是。” 魏恒忙点头,“自然,自然,母亲提醒得极是,就把圣上赏我的一块北疆玉石,赏于他们罢。” 魏羽瑭和北虞连忙起身称谢。 第二百三十章 太后寿辰 太妃含笑着赞道,“这个中秋让我很是欢喜,你们夫妻两个想出的主意都是极好的。”太妃说着望向一桌子的孙男娣女,叹道,“你们都要记得,只有家和,才能万事兴,一根竹箸,轻轻一折,便断了,十根、二十根竹箸捆在一起,常人谁人能折断?家,亦是这个道理。” 英王爷带着妻妾儿女们都起身离席,恭恭敬敬的躬身答是。 太妃摆了摆手,众人坐下来,太妃笑着看向北虞,“瑭哥儿媳妇,你去让小舟的乐师再奏上一曲罢,我听着十分合我的心意。” 北虞答应一声,退下去吩咐。 太妃这边又和英王爷、王妃说起其他的话来。 众人一直闹到更鼓响起,太妃渐渐有些支撑不住,英王爷便劝起太妃来,让她早些回静园。 太妃摇头笑着,“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啊,我年轻时也能闹个整晚,老了老了,精神头不如先前儿了。” 众人都笑着说太妃不老。 太妃摆摆手,“罢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静园子里,你们年岁小的要玩什么,尽管去玩便是了。只是一条,明日是太后的寿宴,我们还要进宫给太后磕头呐。” 众人答应着,三五成群着斗骨牌去了。 英王爷起身正要去外书房,却远远的见有人立在河边。 魏恒不免得皱了皱眉头,谁的玩心这么重,更鼓都敲了,倒还不回去?魏恒又想到今晚新进门的媳妇出的这些个花样儿,哄得太妃欢喜不得,却也勾得年轻人乐不思蜀了。 想到这里,魏恒不免得对新妇更为厌憎。 魏恒一指湖边的人影,对身边的管家魏成说道,“去给我看看,是谁还不知晓个轻重,让其快快散去罢。” 魏成连忙跑过去瞧,英王爷魏恒转身往桃园方向而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魏成追上了英王爷,魏成低声回道,“王爷,是三爷在那湖边呐。” “他?”魏恒想到刚被自己打伤,在院子里躺了许多天的三子,眉头一挑,“他在那里做什么?” 魏成回道,“三爷说怕有风把莲花灯吹到水边上,怕引着了干草,所以亲守在那里叫了人去捞回莲花灯,一并过数收起来。” 魏恒从没想到这个儿子倒很细心,他没说一句话,负着手朝桃园而去。 魏成跟了英王爷半世,一见主子如此,知晓他心里还是对三爷满意的。 闹到了快二更天,北虞才回到榕园里,于嬷嬷忙迎上前来,“奶奶,您回来了?可是累坏了罢,奴婢这就是备水。” 北虞问于嬷嬷,“三爷呢?” 于嬷嬷答道,“三爷还未回来呐,奴婢以为三爷会和奶奶一同回来。” 北虞见夜风有些大了,进了正房里,吩咐降香,“降香,你去把三爷的披风给他送去,更深露气重了,叫他仔细别凉倒了。” 主子竟然越来越关心三爷了,这可是好事。 降香笑盈盈的寻着魏羽瑭的披风,就向花园子方向而去。 北虞沐浴后,坐在内室里等魏羽瑭。 魏羽瑭直到近三更才回到榕园里,见北虞还未睡下,先坐在小炕上灌了一杯温茶,“这茶不错,想来是三虞儿晾给我的罢。” 北虞见魏羽瑭已入了秋,依然忙得一脸细汗,拿起帕子来,埋怨起来,“怎么没见你披着披风回来?若是凉到了可怎么好?身上的伤才好没几日呐。” 一边说着,北虞一边亲为魏羽瑭拭着汗。 魏羽瑭喜得摇头晃脑,“我说怎么世人皆说娶了媳妇就成人了,原来是因为有人细疼起来了,这到底是娶媳妇的好处。” 北虞笑骂起魏羽瑭来,“油嘴滑舌的,懒得理你。” 说着,北虞放下帕子,把桌上点心往魏羽瑭面前推了推,“三爷快吃一口垫垫底罢,忙了一整天,想来也没吃好过。” 魏羽瑭拈起一块点心,却送到北虞眼前,“你一定也没吃好,来,你先吃一块。” 北虞接过点心,嗔道,“只是一块点心,你倒推让起来了。” 魏羽瑭又拈起一块点心,“依小见大的智慧,可不是人人都会使用。” 夫妻两个取笑了一会儿,便睡下了。 这一晚,夫妻两个睡得十分安心。 中秋家宴,让魏羽瑭和北虞在英王府出足了风头。带字的莲花河灯不久也风靡了整个京城。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八月十六寅正时分,小蛮便叫醒了北虞和魏羽瑭。因是太后的寿辰,太妃要带着一家老小进宫给太后磕头去。所以北虞不敢有一丝马虎,小蛮隔着门叫,北虞就醒了。 梳妆,用膳,换衣衫,北虞和魏羽瑭着实忙活了一会儿。 到了卯初时分,北虞就去了静园里。 太妃正在上房里用早膳,英王妃来得早,在一旁服侍着。 太妃见北虞神采奕奕的进了来,便笑道,“昨日可累坏了?到底是年轻,这一大早竟然比我这老太婆还有精神头儿。” 北虞笑着给太妃和英王妃施礼,“老祖宗说笑了。” 太妃就问北虞,“用过早膳没?没用过,在我这里一起用,人多吃饭香。” 北虞回说用过了,太妃便不再相让。 过了一会儿,和康郡主和三姑娘、四姑娘、六姑娘分别而来。太妃见人到全了,就带着英王府的女眷们各自上了马车,朝皇宫而来。 到了宫门口,太妃下车叫人递了牌子,有宫人引着众人去坐轿。 北虞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太后的慈宁殿了,只是那时她还是常平侯府的二姑娘,而现在,她已经是英王府的三媳妇了。世事的变化,有谁能料得清,说得明白呢? 早有宫人守在慈宁殿外,见太妃带着众人而来,忙迎上前去,“英太妃您带着王妃及各位姑娘们来了,容我去里面回禀一声。” 太妃自然不会落空了宫人的手,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在宫人的手心里。宫人收得打裳的银子多了,一经手,便知道多少了。宫人的笑意加深,颇有些点头哈腰的奉迎太妃几句。 宫人进去禀了太后,没多久,出来笑嘻嘻的对太妃说道,“太妃,太后叫您及王妃各位女眷进去呐。” 太妃谢过了宫人,垂着头,跟在宫人后面,进了慈宁殿。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再得赏赐 北虞垂着头,跟在郡主的后面,进了正殿。正殿两旁坐着几位嫔妃。 宫人引着众人先向太后行了大礼,太妃拜在最前面,“臣妾给太后及各位娘娘请安了。” 正座上的太后依然笑靥从容,“平身罢?”太后向一旁的宫人摆了摆手,“赐英太妃的座。” 有宫人搬来一个锦杌,太妃犹不敢坐实,只沾在座上,身子微微欠着,极为恭敬。 太后笑道,“英太妃,许久未见了,身子骨可还好么?” 太妃离座站起,头再次低垂下去,“回太后的话,身子还好。” 太后摆了摆手,“坐下来,你身子好便是大吉,咱们这把年岁的人,可不是得乐一天就是一天。” 太妃忙陪笑着说着太后不老的话。 太后扬着声望向侍立着的几个女子,“新媳妇的徐氏何在?” 北虞自知太后是在叫自己,忙上前一步,垂头叩头,“太后,妾身徐氏给太后磕头了。” 太后定定的望着北虞,盈盈笑着点头,“到底是太妃会调理人,我瞧着徐氏是比未嫁前又出众了许多。想来是英王府的水土养人,个个都出落得如花骨朵儿一般。” 太妃心头一跳,勉强笑了笑,“哪里哪里,太后谬赞了。” 太后一脸慈祥,招手叫过来北虞,“徐氏,向前来走几步,让哀家好好瞧瞧你。” 北虞心上暗叹一声,为什么每次进宫来,太后都要把她叫到跟前去。一殿的妃嫔命妇,此举不是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么? 果然,侧座上几位娘娘都看向北虞,北虞心中暗暗叫苦。 北虞垂着头,硬着头皮走到太后面前。 太后竟然拉起了北虞的手,“这孩子瞧着真是可心儿,我只觉得她投了我的眼缘。” 太妃不敢贸然接话,只得陪笑着道,“能入太后的眼,是她的福气。” 侧座上的第一人皇后娘娘笑着对太后说道,“娘亲的话极是,我瞧着徐氏也极讨喜。” 北虞不由得后悔起来,本来想着见太后,北虞便穿着极素雅,只有脚上的是一双粉色底的秀鞋。没想到就是这样的打扮,居然也让太后和皇后赞起了她来。她到底哪里讨喜,太后又为什么屡屡唤过她来,她可是已经嫁为人妇的女子啊。 太后放下了北虞的手,对太妃说道,“就是瑭哥儿我也许久未见了,想来娶了媳妇子,他人更为稳重了。” 如此亲昵的叫法,如同自家的长辈一般,太后对英王府真有这般亲密么?北虞不能信实。 太妃不好接这样的话,只得把话头引向魏羽瑭,“回太后的话,一会儿子瑭儿便要来给太后磕了头呐。” 太后似乎并不在意,依然望着北虞,“我依稀记得谁说过你的闺名唤为‘北虞’,是吗?” 北虞垂着的头,点了点。 太后笑意更浓,“此名字就极好,北方有佳人,如虞姬般娇柔。” 北虞哪里敢接上一句话,头不由得低得更低。 在侧座上一位美人却开口说话了,“娘亲,”。只这么一声,婉转如夜莺鸣啼,叫得人骨子酥去了一半。 北虞不敢抬头,却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停在自己身上。 “虞姬,是西楚霸王跟前最宠爱的女子,倾国倾城。却只是命运两不济,自刎在垓下了。可谓是红颜薄命啊。” 宫里的这位主子说完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对虞姬的可惜与同情。 北虞自凛,此语便是诛心之语。把她比为虞姬,一是暗示她想成为帝王的女人,二是提醒众人,便是她侥幸成为帝王的女人,她一样是亡国之兆。能当着太后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想来除了容贵妃,便不会再有他人了。 想来容贵妃也知太后当年的心思,只是容贵妃并没有太后那般的心计,只知晓争风吃干醋,却不能全懂了太后的作为。 容贵妃不管不顾的作派,却不以上北虞把此话当成是笑话。 北虞马上跪倒下来,头触在地上的玉石板上,“太后明鉴,妾身的闺名是当年养父所取。妾身斗胆在太后和诸位娘娘面前说了养父当年所言。” 太后饶有兴致的望着北虞,“你说罢。” 北虞半垂着头,娓娓道来,“养父在世时教给我,说虞姬虽然是小女子,却对帝王极忠心,又对夫君忠贞不二,于国于家,都称得上奇女子。养父的本意,上让我秉承虞姬的志向,做个贤德淑良的女子。” 北虞说到这里又道,“养父那时还做得一首诗来,妾身念给太后及几位娘娘听。‘年少当场秋思深,座中楚客最知音。八千子弟封侯去,唯有虞兮不负心。’妾身得脸儿,能在太后及诸位娘娘跟前说妾身闺名的来历,便是妾身的福气。妾身现在便将养父这首诗献于太后娘娘,祝太后娘娘福寿绵长。” 慈宁殿里的几位娘娘都定定的望向伏在地上的北虞,座上的人都不是傻子,她们早看出容贵妃似乎要为难徐氏,却没想到,稀里呼噜的变成英王府表忠心的工具了,凭什么事事都他们做得好,里面里把好人当全了。 再瞧瞧这位徐氏,长了极厉害的玉手啊,从辩白到表忠心,做得滴水不露。特别是那首诗,足已见其才华及机警。 太后半晌才缓缓笑道,“好一句‘唯有虞兮不负心’啊,对天家忠心虽是本分,却也是福气。只是很多人,不懂这一点。来人啊,”太后吩咐起宫人来,“把新制的宫花拿两支来赏给徐氏。” 北虞忙叩头谢恩。 单凭着一首诗就得了太后的赏了,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宫花对于一般的勋贵之家来说,府里的姑娘奶奶们都有。可是英王府三奶奶这次不同,不说这宫花样式极美,就是单说这份体面,却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最为意外的就是容贵妃,她原想着暗讽这位很入太后眼的女子,却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白白让徐氏当着这些个人面前得了太后的封赏。容贵妃脸色极不好看。 太后又和命妇们说了会儿话,便遣了众人。太后准英太妃们去贤妃那里坐坐,太妃带着英王妃等人退出了慈宁殿。 【作者题外话】:少一章,一会儿上午我补上来,现在太困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背影 北虞随着太妃、王妃去了贤妃的喜安宫。 贤妃招呼英太妃和王妃坐下来,遣出众宫人后,上前便给太妃施礼,秀目含泪,轻唤一声,“祖母……” 太妃哪里敢让贤妃施这个礼,忙一把拉住贤妃的手,嘴唇微抖着,却不敢落下泪来。一旁英王妃等人都垂下眼去,侧妃悄悄的拭过了泪。 太妃心里感叹,贤妃当年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太妃与贤妃的亲情自然要比其他的孙女们深厚。贤妃在宫里也极惦记太妃,每每逢节,都要问问太妃的身子,与太妃的亲近竟然比其生母侧妃要亲厚。 现在太妃见贤妃伤心,心里也如同扎着一根刺一般,她忍了忍,不敢惹得贤妃再落泪,太妃勉强笑着拉住贤妃的手,“娘娘快别伤心,仔细别人瞧见了不好。娘娘但请放心,府里面一切都好,我身子也极好,你父王那里倒是也忙着,只是大事便没有什么。” 贤妃拭过了泪,笑了笑,“闲时我总想起祖母,想起我在府里的时光,若是能盼到皇上开恩省亲,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太妃握了握贤妃的手,“娘娘只和我们自家人说说这话便好,可不能和旁人说去,传到皇上的耳里,可不是闹着的。娘娘思念父母,心思我们都领着了,娘娘也深知,娘娘若是好了,家里也都好的道理。” 贤妃垂下眼去,点了点头,“祖母所言极是,是我唐突了。” 贤妃携着太妃的手,坐在正座旁的小杌上。 贤妃一扫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垂首侍立的北虞身上,“这位便是瑭哥儿的媳妇么?” 北虞忙上前施礼。 太妃微微笑着,“刚才倒也是她机灵。”太妃说的便是容贵妃挑衅之事。 贤妃略撩起眼皮看了看北虞,淡然道,“此后在太后面前,少说几句话,进宫里也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仔细你还是魏家的媳妇呐。” 花枝招展?北虞一身素装,若不是怕进皇装白不吉利,北虞差一点穿月白色的襦裙来了,如何敢称得上花枝招展?看来这位贤妃娘娘似乎对自己并不喜爱。 太妃不动声色的望着立在面前的北虞。 北虞垂下脸去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贤妃冷冷的瞥着北虞,“平日里你在家里都做什么?” 北虞躬身回道,“回娘娘的话,妾身在府里只和妹妹们做些女红,并不做其他。” 贤妃敞过来宽大的袖口,一脸不以为然,“嫁入府里,为人qi者,要紧的便是妇德,一会儿子让她们赐你一本《郑氏规范》,闲时好好读读。” 娘娘的赏赐按理说是一种体面,可是贤妃一席话,再加上的这样的赏赐,便是一种羞辱。 北虞听着贤妃的话风,像是知晓了她未嫁前英王府里二爷和四爷的一出出闹剧,可是,做为女子的她并未招惹过他们,最后的罪过什么要落在她的身上? 北虞俯身下去谢过了贤妃。 一旁太妃看得分明,不由得心下暗自点头。大气,隐忍,果然是一个好孩子。 贤妃叫北虞起来,便不再理会北虞,又和英王妃、侧妃说了一会儿的话。 一转眼到了快隅中时分,太妃知道该出宫了,贤妃依依不舍的拉住太妃的手,“祖母,您要好生保养着身子,前儿皇上赏给我些千山雪莲子,一会儿子祖母拿回府里用罢。” 太妃忙要谢恩,贤妃却又掉下泪来,“原本是我孝敬祖母的玩意儿,不值什么,却要每每惹得祖母拜起我来,让我心下难受。” 太妃、英王妃等人安慰着贤妃,贤妃这才又收了泪,送太妃一席人出了正殿。早有宫人把贤妃的赏赐送到太妃这边,太妃又打赏了宫人,才离开了。 北虞出了喜安宫,心里想着的却是太后、容贵妃和贤妃的态度。她修眉微蹙,望向那高高的宫墙。 这座高冷的宫墙里,到底有多少危险在其中,只一个不小心,只怕自己就要死无葬身之处。 北虞回过头去,看着喜安宫前面长长的宫道,心中感叹。当北虞刚要转回头去,忽然她愣住了。不远处走在宫道上的一行宫人,最后面一个宫人的身影是她从前所熟悉的。 墨菲!……北虞瞬间脸上变了颜色,喜悦,惊奇一并涌到北虞的心头,在人牙子处的点点滴滴在北虞脑中翻转着。 北虞眼角微红,难道她还活着么? 北虞定定的望着那身影,不由得向前走了几步。 一旁的四姑娘察觉出北虞的失神,也跟着回过头来,“三嫂在看什么?脸色似乎不好。” 北虞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她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瞧着宫人们的衣角上绣的花,似乎是上次六妹妹说的新样式,我在想,六妹妹怎么这么厉害,宫中刚兴起来的花样,她便会绣了。” 四姑娘望了望,点起头来,“可不是,六妹妹在女红上还真是最出众的。” 前面英王妃轻唤了她们一声,北虞忙和四姑娘跟了上去。 北虞趁着不注意时,又回头看了看,却见刚才的宫人们早已不见了。 北虞不由得皱了皱眉,刚才到底是不是墨菲?许是自己眼花了,瞧错了人? 上了软轿,北虞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到了宫门口,太妃忽然对北虞说,“瑭哥儿媳妇,你和我一辆马车罢。” 王妃和侧妃都是一怔,又都马上又敛了惊诧之色,扶着太妃上了马车后,才各自上了马车。 北虞垂着头上了太妃的马车,心里已经笃定太妃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马车徐徐开动,北虞垂着头,等待太妃说话。 果然,太妃叹了一口气,对北虞说道,“瑭哥儿媳妇,我知晓你是个守礼的好孩子,这后宫,也如前朝一般,你可懂么?” 北虞立刻明白太妃要说什么,太妃要告诉给北虞,后宫也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其残酷程度和前朝不相上下,又息息相关。哪个妃子没有背景,太后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些手段如何能行?所以,宫里面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是人精。 【作者题外话】:补的一章哈 第二百三十三章 教训 北虞听了太妃的话,沉默良久,才道,“孙媳起先不懂,祖母这一句话,孙媳便懂得,容贵妃并非贸然发难于我,她即是在试探着英王府的态度,也在试探太后的态度。太后若是不做声,便是纵容了。” 太妃欣慰的点了点头,是个一点就透的孩子。 “先前我也听闻你父亲早早给你四妹妹定了亲,想来此事并不是轻轻而过的,高高在上的尊贵人等,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原来太妃也看得分明。 车厢里没人再说话,顿时一片寂静。 半晌,太妃才又道,“才个儿在慈宁殿里,你说你养父给你取的名字,果真如此么?” 北虞低头一笑,太妃瞧见了,抿嘴笑了起来。 “你啊,倒是真机灵,”太妃拉过北虞的手来,“好孩子,你能如此机敏,就是瑭哥儿的福气。娶妻娶贤,能撑得住场面,遇事不慌,可见你母亲把你教得很好。” 提起母亲,北虞想到此时可能正躺在床上,口眼歪斜,曾经要把自己置于死地的杨氏。心头暗叹。 北虞自然不能把这些个话告诉给太妃,在婆家的脸面,北虞还是要的。 北虞含笑不语。 太妃以为北虞羞赧,也不再问,一路上又和北虞说了好些个话,祖孙倒也是极欢喜着回了英王府。 话分两头,再说太后慈宁殿这边,众妃嫔退下去后,容贵妃在太后的授意下留了下来。 太后望着长得花姿出众的侄女,即心疼,又喜欢。自己可怜的侄女就这么进了深宫里,原本她可以有大好的前程,却被皇上以孝母的好名声,把侄女选进了宫里。 太后望着容贵妃的眼神,便柔了下来,“阁儿,” 容贵妃闺名玉阁。 太后和颜悦色,“你才个儿也不必太过激进了,话要说,人要拭,不必做得太过露骨才好。” 容贵妃低眉顺眼的点点头,到底心里有些不平,想了想才喃喃道,“娘亲,我只是觉得徐氏太过妖媚了,打扮得妖妖条条的进宫来,给哪一个瞧?还不是想着遇到皇上,好一展她的狐媚子气么?” 太后喝住了容贵妃,打发走两旁宫人,才低声喝斥着容贵妃,“此话可不好乱讲,若是让皇上知晓了,会怎么想你,又会怎么想柏家?!” 容贵妃住了嘴,心头有些委屈,脸上就带出了形儿来,太后到底心疼容贵妃,不免叹了一口气,“罢了,瞧你委屈的什么似的。你可知深宫里的险恶,阁儿,你即入宫,就要仔细了。你细想,皇上是什么人,他岂会看得上一个嫁为他人妇的女子,这可是夺人qi室的大罪,好不好的,名声都坏了。你以为,皇上不要他的体面么?” 容贵妃低着头,小声道,“臣妾再也不敢乱说了。” 太后劝慰起容贵妃来,“我也知你心里委屈,可眼前儿最要紧的是你地位更为稳固,这样我们柏家才有希望,你父亲那里也会更加顺风顺水。有我在,皇上顾着太后的名头,若是我百年之后,你还担不起这担子来,你让我如何能放下心来?” 容贵妃垂着对,太后悠悠道,“皇上选你入宫,定然是有他的想法,你若是能利用得好,这坏事,便能变化好事。” 坏事变成好事?容贵妃转着眼珠思量起来,若是得让皇上离不开自己,她再有儿女傍身,外面父亲在前朝慢慢拢集党羽,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里,容贵妃低头应了声是。 太后又和容贵妃说了一会儿话,便打发容贵妃回去了。 太后半眯着眼睛,躺在雕着彩凤的榻子上,叫过来身边的嬷嬷,“言蕊,” 李嬷嬷忙走过来,躬身回道,“太后,您有何吩咐?” 太后眉头微蹙,“我才个儿想了,容贵妃行事到底有些年轻,你去把我身边的刘嬷嬷带到她那去,就说我赏她的,先私底下叫刘嬷嬷好好调教调教容贵妃。” 李嬷嬷躬身答应着,退了下去。 宫内的事,只片刻功夫便传到了英王爷魏恒的耳朵里。 英王爷离了皇宫,怒气冲冲的回到英王府里。 到了外书房,英王爷打发人去唤魏羽瑭来。 当魏羽瑭进了外书院的门时,英王爷魏恒劈头盖脸的把魏羽瑭一顿的臭骂。原来是因为北虞在太后面前说的那首诗。 魏恒脸色紫涨,似乎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头上。他指着魏羽瑭骂道,“你媳妇要做什么?难道英王府里轮得到她一个内宅妇人去表忠心么?简直是可爱至极!我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在前朝隐忍,最后却坏事在一个妇人的手里了,真真让我这些年的谨慎都付诸东流了!你回去给我好好管管你媳妇,若是你再管不得她,我便让你母亲亲来教导,让她知道什么是妇贤!” 魏羽瑭低着头,不敢回一句话,只会诺诺应允着。 魏恒极厌烦三儿子这副遇事唯唯诺诺的模样,没有一点子大家之风,看着就让人添堵。“出去出去!”魏恒一眼也不想再看三儿子。 魏羽瑭退了出来。 魏羽瑭回到了榕园里,北虞正在榕园里半卧在美人榻上小憩。 小蛮一见魏羽瑭进来,识趣的带走了丫头们。 魏羽瑭微微一笑,挤在北虞身边,一手支着美人榻子上,调笑道,“怎么?今日进宫累坏了?” 北虞睁开眼睛,一脸倦色,“身子累倒还好说,只是心累。” 魏羽瑭拈起北虞的一缕青丝来,在手指上缠着圈圈,“凡事倒别看得太重,只当随缘走着便是了。” 北虞哼了一声,“三爷惯会说笑,那是什么地方?皇宫。我们对着的又是谁,那是太后,皇后,诸们妃嫔,我不仔细些,只怕小命都会没了。” 魏羽瑭把北虞的秀发缠在自己指尖上,轻声道,“其实有许多事,看似坏事,实则并非坏事。有些事看似好事,实则是坏事。” 从魏羽瑭进门,没问一句关于进宫的事,难道他什么事都知晓么? 北虞眉头一挑,“难道是三爷听说什么了?” 【作者题外话】:等着急了吧,各位宝贝,我还哪有时间过六一,一直在码字,一直在卡文,昨晚上写到半夜一点,书评区的留言为证啊。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肩 魏羽瑭挤了挤北虞,贴着北虞侧身躺在美人榻子上,“只是听得说三奶奶诗做得很好。” 果然还是听到了什么。 北虞总觉得魏羽瑭似乎想和她说什么。 北虞转过身来,所幸两个人都是轻瘦之人,一个美人榻子,倒也容得下他们二人来。“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讲?” 对于北虞的机敏,魏羽瑭倒是十分的欣赏,他松开了北虞的秀发,握起了北虞的手,“父王刚才叫我过去。” “父王叫你了?”北虞本能的想到打了魏羽瑭的魏恒,会不会再打他一顿,紧张兮兮的话也脱口而出,“父王他没打你罢?” 说完了这句话,北虞又忽觉自己像没长头脑一样。若是真打了魏羽瑭,他岂会这么从从容容的回到榕园来? 紧张自己夫君的北虞,又想到先前中了魏羽瑭的诡计,脸上有些发红。 魏羽瑭如何不懂北虞的心,他呵呵笑着,“父王没打我,三奶奶且放心。”魏羽瑭说着,笑容渐敛,脸色微凝,“父王给我讲了些他这些年的打算,这也是他第一次讲给我听。虽然态度不堪好,但是我却能明白父王的苦心。” “哦?”北虞不由得扬起头来,魏羽瑭趁机琢了北虞的樱唇,才又道,“父王其实不想英王府太过摆在众人的视线里,不管是罚过,还是褒奖,父王都不想。” 北虞眉头紧皱,忽然间明白英王爷的打算了。 英王府先前圣恩颇隆,难免让天家忌惮。英王府现在只想退隐,或者说,他想没人注意他们英王府,慢慢消失在朝堂之上,也就平淡了许多。 可是,英王爷听到北虞如此机警,深怕皇上或是太后再有什么思虑,若是让天家动了杀心,全家老小,也别想活了。英王爷话不好直说,但是却能表明了他的打算了。 北虞原本对英王爷没什么好的印象,只觉得他是难辩是非之人。现在听魏羽瑭的话,北虞觉得自己很是唐突,英王爷的内心,也是极苦楚的。 可是,英王爷为什么不事先把这些话告诉给几个儿子呢?儿子们已长大成生,能背成与英王府荣辱重担了。 北虞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先前儿我以为父王是个严父,但是现在我却发现他慈父的一面。与其凡事由他自己一肩承担,倒不如和儿子们说白了,许是霸气的二伯会收敛起平日的傲气。四叔也能务些正业,不再每日无所事事了。” 北虞的一席话,似乎令魏羽瑭回到了童年。 父王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有着宽宽的肩膀。他怕父王,因为父王从来没对他露一丝笑意来,脸上似乎永远是冷冰冰的。 可是,在一次他调皮后被娘打手掌时,父王却拦停住了娘,他告诉给娘,男子不能打他的手掌,此后头脑不够灵活,胆小怯弱,要管教便打他的屁股就是。于是娘就抡圆了巴掌,打在魏羽瑭的小屁股上。 从此后,魏羽瑭更害怕英王爷,他竟然教娘怎么打他。 随着年纪的慢慢长大,魏羽瑭慢慢懂了世间事,他想到幼年时挨的那次打,魏羽瑭才明白,其实父王是爱他的,只是父王有为父的尊严,不想让人瞧出对儿子们的喜爱。 魏羽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说得不错,父王确实不该自己扛起一切。” 北虞半倚在魏羽瑭的怀中,轻轻道,“三爷主意最多,倒也该劝一劝父王,到底你们都大了。” 魏羽瑭搂住了怀中的娇妻,“我是要好好想着帮父王分担些了。” 英王爷这边教训过了三儿子,想着几日不曾见自己的母亲,便去了静园。 太妃刚要躺在小睡一会儿,听得丫头报说王爷来了,便起了身,英王爷魏恒进来给太妃施了礼。 “母亲可是太劳累了?”魏恒见太妃精神头不如早上,有些担心母亲的身体。 太妃摆摆手,由何嬷嬷扶着坐在椅子上,“无妨,只是早起得早了,现在倦了而已。对了,皇上那边可好么?” 魏恒点点头,“皇上一切都好。母亲,儿子听得瑭哥儿媳妇在太后面前念了她养父的诗?” 太妃想到北虞在马车里对自己说的话,一脸的安慰,“那哪里是她养父的诗,无非是她要堵容贵妃的嘴,现做的诗。”太妃说着,赞起北虞来,“那孩子倒真真是个机灵的,瑭哥儿有这么个媳妇,后宅可安稳无忧了。” 魏恒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对这个新过门的媳妇印象这么好,魏恒下面的话说得谨慎起来,生怕惹得母亲不快。 “母亲,儿子在想,瑭儿媳妇能做得诗来,还是在太后的寿辰之日,此后难免让人把目光集在咱们英王府上。这和儿子先前和母亲说的,慢慢退出朝堂及京城勋贵们的视线,多有背道。” 太妃摇了摇头,“我却以为这孩子如此做得不错,你细想想,有时候岂是我们想躲就能躲得了的?那个孩子不动声色,化险为夷,有这个本事,便是极妥贴之人了。” 魏恒见自己才说了一句,母亲就已经向着新媳妇说话了,便不好再说什么,母子二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魏恒就退出了静园。 似乎一夜间,京城里传出了“唯有虞兮不负心”的诗句,传诗之人虽不能说出诗句出自何人之手,但是却断定是京城里有头有脸家的女子。 魏羽瑭也听到此诗句,眉头皱紧了,这便是些有心之人的举措。 时间没有因为英王府一家而慢了脚步,原本因太后过寿辰,大考推迟至八月十八日下试。八月十八天刚蒙蒙亮,二爷魏羽琪便带着两个小厮去了贡院。 英王妃和苏淑媛整日在府里诵经拜佛,只求得二爷能博个金榜提名。 直至下午,二爷魏羽琪才回到府里。英王妃遣去的人让二爷好好休息着,准备八月二十一的考试。 到了二十一日考完了大考,二爷魏羽琪被王妃遣去的马车接了回家。晚膳时,太妃把一家人都叫到静园的正厅里用饭,自然是为了二爷的大考之事。 第二百三十五章 平衡 二爷魏羽琪神色自若的回答着太妃问的话,自信满满,让太妃不由得欢喜起来。 “金榜提名固然重要,但是尽了全力就好。”太妃笑mimi的对魏羽琪说。 北虞没想到太妃还能有如此现代的想法,一点不像旧社会的封建家长,心中虽忐忑孙子的大考成绩,面上却还极力的安慰着孙子,这就是太妃的不同。 魏羽琪站起身来,一躬身子,“多谢祖母。” 太妃摆摆手,“罢了,快坐下来,考后这几日好好睡睡,想来在书院都没睡好,我瞧着你都清减了。” 魏羽琪谢过太妃的关怀。 在太妃的轻言短语下,一家人这顿饭吃得倒也极轻松。 回到榕园,北虞就问魏羽瑭,“三爷,依您的聪明才智,为什么不在仕途上好好钻研?” 魏羽瑭的手不安分的抚在北虞的下巴上,“三奶奶的肌肤真是吹弹即破啊。” 问他正事,他倒往下作上说,明明就是不想答她的话,难道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么? 北虞拍掉魏羽瑭的手,“和你说正事呢,若是你不想说,便算了。” 魏羽瑭的手延伸到北虞粉颈上,把北虞缓缓的揽入怀中,“有时候不是有功名就是件好事,难道父王那里,你还看不懂么?” 北虞微怔,魏羽瑭是庶子,他的亲娘又是个全无心计的人,若是他学业上真的突出,甚至于能和二爷魏羽琪不相上下,他的名声真的会如二爷那般好么?北虞却不敢妄定。 二爷的生母苏淑媛,养出二爷和四姑娘。观女知其母,依四姑娘的行事,苏淑媛定然是个满腹心计的人,这就比葛侍妾不知道强出多少去。葛侍妾护得自己周全都难,如何护得了自己的唯一的儿子。 若是这样,就只有魏羽瑭自己保护着自己了。学业无成,但是外面的名声却只是平庸而已,并未有人诟病过魏羽瑭,这就是他自保的结果罢。 难怪他不想多谈,这么多年来他的隐忍,绝对不是一种快乐的记忆。 北虞不由得抬手拥住了魏羽瑭的脊背,他小时候就已经知晓辩人心思,瞧人脸色,这些年来,他受的委屈到底有多少啊。 北虞想到这里,不免心疼起魏羽瑭来,把头深深的埋在魏羽瑭的胸口。 翌日一早,魏羽瑭去了外院,北虞从太妃那里回来,坐在上房里和小蛮几个做风筝,秋高气爽,又到了放纸鸢的好时候。 降香从外面进来,对北虞回道,“奶奶,齐儿要见您,说是有要事禀告。” 齐儿是跟过来的小丫头,当年对北虞倒是极忠心。 “让她进来。”北虞吩咐道。 降香出去叫进来齐儿,齐儿给北虞施礼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船。 “奶奶,奴婢一早去花园子里芦苇荡那边,想寻几根好芦苇做成杆子吹皂沫,在芦苇荡的边上寻到了这个,”齐儿说着呈上一只半湿的小船,齐儿又说道,“奴婢拿起来瞧着上面有字,怕有事关重大,拿来给奶奶瞧了。” 北虞一听,觉得事出蹊跷,她想起,中秋节那晚,几位姑娘一处玩耍时,三姑娘、四姑娘几个姐妹说放纸船能祝福的事,四姑娘还说祈福的事很灵验。 北虞眉头一紧,难道这是谁想用纸船祝福么? 北虞接过齐儿递来的纸船,展开来,发现上面竟然有清晰的三个字——不远嫁。北虞心忽的一提,这难道是……郡主放的祈福纸船么? 北虞读过魏国的开国史记,魏国从开国太祖开始,就有和藩的公主及郡主,和藩的公主多为母族人丁稀少,全无靠山。郡主皆为亲王之女。 英王爷并非皇上宗室亲族,若是让和康郡主去和藩,郡主的名头好听,又能显示出大魏国与他国结好的名声,一举两得的自然是皇上。郡主所担忧的,也不无可能。 可是,就算郡主想祈福,为什么字迹遇水还清晰可见呢? 北虞叫过来小蛮,“快,把这只小船找处安静的地方烧掉。” 小蛮见北虞脸色不好,知晓可能出了事,马上把小船拿出去了。 于嬷嬷走到北虞身边,担忧的问,“奶奶,出了什么事?” 降香见于嬷嬷要和奶奶说话,把丫头们带了出去。 北虞才道,“郡主中了旁人的算计了,在祈福小船上写上了‘不远嫁’的话,不想字迹却依然能看得见。幸好是咱们园子里的人发现,若是旁人察觉了,交到太妃那里,郡主还能好么?” 于嬷嬷吃惊的半晌合不拢嘴。 居然有人敢算计郡主头上,那岂不就是把英王妃也没放在眼里么? 北虞沉思片刻,又道,“今日一早,该是父王也去过祖母那里请安的罢?” 于嬷嬷听着北虞的话,望向脸色有些凝重的北虞,心头一凛,难道有人想让英王爷看到这个纸船? 于嬷嬷越想越深,若是英王爷看到这只小船,定然会猜到是和康郡主所为,敢做出这样的念头,英王爷定会暴跳如雷。再往深里想,郡主小小年纪懂得什么,英王爷只怕会把英王妃也怨恨上罢。 北虞见于嬷嬷的脸色发白,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于嬷嬷,郡主只怕还不知晓此事,以为自己做得机密,想来郡主的心事,早已被人窥视得清楚,从而为她和王妃设一个局来,郡主只是一个幌子,只为打击英王妃。” 于嬷嬷听着北虞的话音,不由得问上一句,“奶奶难道想去提醒郡主么?” 北虞摇摇头,“明着提醒,会让郡主对咱们忌惮的,反会招来大祸,暗暗点点她罢。” 于嬷嬷皱着眉头就问,“可是奶奶想怎么暗暗点醒郡主?” 北虞淡淡的望向窗外,“想来做手脚的是墨汁,只消让郡主知晓墨有问题便是了。我们也尽了心了。英王妃虽然和我们没什么瓜葛,也不是三爷的生母,但是和康郡主的事一将闹出来,英王妃定会被王爷所嫌弃。嬷嬷,你还没看明白么?其实英王妃是最支持三爷当世子的人。” “真的?”于嬷嬷有些回不过神来。 北虞道来,“嬷嬷细想,不管是二爷还是四爷,哪个当世子了,自己的亲母都是有城府的角色,唯有葛侍妾,全无心计,最好摆弄。三爷有这个亲娘,如同没有,所以英王妃最希望三爷当世子。也只有三爷当世子,英王妃才能保持得住内宅的平衡。” 于嬷嬷彻底呆住了,自家的主子竟然想得那么深,那么远了。 【作者题外话】:祝各位宝贝们儿童节快乐,永远保护一颗童心! 第二百三十六章 相访 于嬷嬷问道,“可是如何让郡主知晓墨汁有问题呢?” 北虞一笑,“自然要我去郡主那里了。” 于嬷嬷有些不放心,北虞笑道,“嬷嬷难道不信我?” 于嬷嬷沉思片刻又道,“可是若是奶奶提点了郡主,郡主定然会去寻纸船,找不到纸船,郡主岂不要吓死了?” 北虞抬起眼来,眼波流转,“嬷嬷,郡主这次错就错在太轻信他人,若不让她有些教训,她下次再做出什么事来,可不一定真的再会被咱们遇到。” 于嬷嬷愣了愣,“奶奶的意思是……?” 北虞已经站起身来,“嬷嬷放心,郡主只要和王妃坦言此事,王妃定然会替郡主把诸事做好。” 于嬷嬷这才放下心来。 北虞带着小蛮和降香去了和康郡主的德园。 和康郡主正在房中抄《金刚经》,听丫头报得三奶奶来了,和康郡主眉头微皱,吩咐丫头,“告诉给三奶奶,就说我身体抱恙,不能相见了,改日我再去寻三奶奶。” 丫头听了命,就出去复命。 北虞听了丫头的话,笑容微敛,皱起眉来,“郡主身子如何?到底是哪里不舒服?”说着又冷冷的盯着丫头,“你们是怎么服侍的?” 小丫头本就是来传话的,听得北虞如此问话,勉强笑着,“就是先前儿的老毛病,不打紧,三奶奶请回罢。” “那怎么能行?”北虞认真起来,教导起小丫头来,“你年岁小,不经事,这女子若是病了再不仔细,对将来都不好。我即是遇到这事了,我岂会不理?就是三爷回去知晓了,也只会埋怨我,这样罢,你且去服侍郡主,我这就去禀了母亲去,让她请太医来给郡主瞧病。” 小丫头胸口一窒,笑容僵在了脸上,“这……这不好罢。” 北虞皱着眉,“这有什么不好,你只管去服侍郡主便是,祖母先前也上我好好领着几位妹妹,郡主现在身子不好,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北虞说罢,转身就要走。 小丫头着了慌,若是让三奶奶去告诉给王妃,王妃还不就吓了一跳,真请来了太医,结果没发现郡主有什么病,王妃还不埋怨郡主不懂事? 小丫头急中生智,“三奶奶您等等,我再去瞧瞧郡主去,若是郡主现在舒服些了,三奶奶便去瞧瞧郡主,也好心下安心些,又方便去王妃那里回话。” 北虞听了小丫头的话,便点头。 小丫头急急忙忙的进了上房,郡主还在那里抄写经书,见小丫头进了来,脸上露出不悦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丫头便把北虞刚才说的话一并告诉给郡主,郡主脸上就很不好看起来,“她倒会献殷勤,非要来我这里做什么?罢了,让她进来罢。” 小丫头望着郡主,“那您……就在这里见三奶奶么?” 郡主知道丫头是想让她躺在榻子上,像生病的样子。郡主冷冷道,“你去罢,我就是让三奶奶瞧见,我本就没有想见她的意思。” 小丫头深知郡主有些左性,所以也不敢再劝,退了出去。 北虞听了小丫头的话,微微一笑,进了上房。 郡主多宝格前面的书案旁,郡主见北虞进来,也不起身,坐在太师椅上连个笑容都没有半分,“三嫂来了,只是我身子抱恙,便没能去迎迎三嫂。” 要迎现在一样可以迎。 北虞莞尔一笑,“郡主忒外道了,才个儿听丫头说郡主病着,我就心下大急,想着替郡主去请位太医来瞧瞧,别把病拖大了才是。郡主的面若是我没瞧见了,到底也有些不放心。” 和康郡主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三嫂即来了,便坐罢。”话说得十分不情愿。 北虞并未坐下来,而是走到书案边上,望着书案上的摆着的佛经一笑,“郡主在抄经呢,身子不好的人,抄经可不就是一种功德,病自然也好得快。” 和康郡主听得北虞的话头,竟然是给自己台阶下,不好再拉着脸儿,只得勉强笑了笑,没话找起话来,“三嫂也信佛的么?” 北虞笑着回道,“我只知些皮毛,并没有妹妹这般虔诚,当年我祖父生病时,我倒也帮祖父抄过经。郡主要给谁抄经?” 和康郡主合上了面前的《金刚经》,说道,“我是帮母亲抄经,母亲这几日总睡不好大觉,我帮母亲抄经,送到庙上去,也求得母亲身体康健。” 北虞听闻了这话,便凑到书案跟前,“郡主难道不知么?给父母长辈抄经,抄《地藏本愿功德经》最好,即为父母消减业障,又可以自身功德增长。” “是么?”和康郡主还真不知道要抄《地藏经》。 北虞娓娓道来,“为父母身体要诵或抄《地藏本愿功德经》,求功名,增智慧,保仕途,要抄育《药师经》,乔迁新居要诵《天地八阳神咒经》。” 和康郡主没想到这位三嫂竟然懂得比自己还多,她不由得听得入了神,也忘了刚才厌恶北虞的事。“三嫂,我夜梦也不安稳,你说要诵什么经?” “自然是《药师经》了,多拜东方世界药师琉璃光如来神像。我曾经念了药师经七七四十九天,夜梦夜相诸不吉祥,皆翻隐沫了。” “真的?”和康郡主听北虞说得头头是道,觉得北虞说得极好,才想到人来自己这里,自己竟然没吩咐丫头们上茶端果子。 和康郡主想到这里,忙吩咐起丫头来,“木蓝,快给三奶奶上茶和果子来。” 木蓝答应着退了下去,和康君主继续和北虞聊着,竟然相谈甚欢。 没一会儿,木蓝端着茶过来,“三奶奶请用茶。” 北虞接过了茶,笑着对郡主说,“说了这一会儿子的话了,倒真是有些口干舌燥了。”北虞说着,端着茶就要饮。可不知是茶盏还有些烫,还是杯上有水,北虞手上的茶盏一滑,扑的一声掉在了郡主抄着的经书上。 “啊!”和康郡主本能的倒退一步,抬起眼来对着北虞怒目而视。 第二百三十七章 高中 北虞也吓得脸色熬白,一个劲的陪不是,“郡主都是我不好,手上一滑,怎么就把杯子弄洒了,实在对不住郡主……” 说着提着袖子,伸手要帮和康郡主擦经书。和康郡主哪里还敢让北虞再来擦经书,脸色铁青着,挡住了北虞的手,“三嫂不必劳心了,若是没有三嫂在这里,这经书便没事了,我抄了有小半天,结果全被三嫂弄毁了。三嫂快别处转转去罢,我这里实在容不得三嫂。” 赶人的话说得如此不客气,换一个人早就脸上挂不住了。 北虞却脸色未变,见和康郡主皱着眉头,埋头弄书,倒道了一句“告辞”,转身走出上房。 和康郡主气得七窍生烟,抬起头来就骂站头木蓝,“你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把这里收拾了。” 一边骂着丫头,和康郡主一面心疼着自己抄的经书,忍不住提起书来,往下甩着水。忽然,和康郡主的手一僵,脸上无一丝血色。 木蓝在一旁擦着书案上的水,见郡主不再动,就怯怯的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和康郡主声音颤抖起来,“这……这墨迹竟然还在!” “啊?”木蓝惊得接过去和康郡主手上的书,可不是字迹都在,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和康郡主只觉得身上发软,差一点跌坐在地上,还是一旁的站头乌梅手疾眼快,扶住了和康郡主。 和康郡主抬起头来,双眼全是恐惧,“那……那个祈福的纸船……” 木蓝和乌梅马上明白和康郡主怕的是什么了,两个丫头的脸上也瞬间一片惨白。 若是纸船被人发现,有人看得上面的字迹,恐怕自家主子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去找!”和康郡主几乎要吼了起来,“把德园里的丫头婆子们都给我叫到湖边上去,给我仔仔细细的找去,若是找不回来,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木蓝就要往外跑,被乌梅一把拦住,乌梅急急的劝着已失了分寸的和康郡主,“郡主,您现在叫丫头婆子乱乱遭遭的去寻纸船,若是让太妃和王妃知晓了,还不是以为出了什么事,那时候这祈福纸船的事,可就再也包不住了。” 和康郡主的话里已经有了哭腔,“那我该怎么办啊?我不能让人把纸船发现交给父王啊,父王定会以为我不顾着府里老小的死活任性而为,父王会活活打死我的!” 一旁的木蓝出了主意,“郡主,要不就让奴婢去带着几个机灵的小丫头,悄悄儿的去寻,若是遇到了人,只说来花园子里帮您采莲子,您瞧着可好?” 和康郡主忙点了头,“便这样罢,你们几个即刻便去罢。” 木蓝答应了一声,点了几个小丫头,悄悄的去了花园子里。乌梅留下来陪着和康郡主。 和康郡主如丢了魂一般,软倒在美人榻子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了?和康郡主眼中泛泪,她忽然想到这墨是三姑娘送给她的,难道是三姑娘要害自己?是了,一定是三姑娘要害自己。 和康君主想着,握紧了帕子。 和康郡主在房中等着木蓝,她只觉得心似乎都被割了出去。直到晡食时分,木蓝带着小丫头才回德园。 和康郡主迫不及待唤进来木蓝,却看到了木蓝躲避的眼神。和康郡主彻底绝望了! 乌梅在一旁瞧得明白,她提醒和康郡主,“郡主出了这么大的事,您想瞒是瞒不住了,于其让人握住您的命脉,倒不如您先和王妃坦言承认了此事,王妃到底是您的娘亲,难道还会不帮着您么?” 告诉给娘亲?和康郡主不由得双唇微抖,她是一万个不想告诉给自己的娘亲。可是,事在眼前儿,不向娘亲坦白此事,难道她还有其他的路可走么?没有了! 乌梅说得对,娘亲再气再恼,她也是自己的亲娘,她定不会不管自己的。 和康郡主似乎要把嘴唇咬破,她支着身子从榻子上站起来,“我……我现在就去桃园里见娘亲,趁着人还没把此事捅破了出去……” 没几日,英王妃把苏淑媛、何侍妾叫了去,说是几个姑娘也大了,正想着寻人看看好人家,把几个姑娘定了亲。 苏淑媛和何侍妾都是有姑娘的人,听得英王妃如此说,都低眉顺眼起来。女儿的大半生都握在英王妃的手里,若是谁敢给她个不痛快,英王妃是个什么人,大家斗了半世,自然都是彼此互知。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令英王妃不满了,只怕女儿的婚事就别想好了。 见到苏淑媛和何侍妾臣服于自己,英王妃放下了心,看来应该不是她们做出的事。那么会是侧妃么? 英王妃又摇了摇头,若是侧妃早该把此事挑开了,她便不挑,也定会把旁人当刀使,让旁人去挑。事出已有几日了,府里却也风平浪静。英王妃也曾上人悄去湖边寻着,但是寻了个遍,还是没一点痕迹,会是沉入水下了么? 英王妃的心微微提着,可是见自己的女儿有些憔悴的模样,英王妃埋下了训斥和康郡主的念头。 转眼到了秋闱放榜时,英王爷派出的人一大早便去看榜了。只一个时辰过后,派出去的人便回来报喜,“二爷中了第二名!” 阖府上下,一片欢腾。 苏淑媛腰背都挺直了许多,见到英王妃虽如往常一般,却眼神坚定了许多,似乎儿子明天就可以拜相入阁了。 太妃也很是欢喜,晚膳又摆在静园里。 三姑娘和四姑娘“二哥、二哥”一声声唤得分外响亮,四爷不屑的望着几个如跳梁小鬼一样的人,心里腹诽不已,不就是得了个第二名,还没到春闱呢,竟然像中了状元一般。 四爷谁也不理,谁也不让,拼着命的吃着饭,不停的往嘴里扒着菜,似乎从丐帮刚回来的的大长老,压根没见过好吃的东西。吃到最后,四爷魏羽瑄吃个肚儿圆,方觉十分解恨。 英王爷冷冷的骂了一声“饭桶”,四爷犹不羞愧,旁若无人的打了个饱嗝,气得英王爷只差拿盘子摔魏羽瑄了。 二爷和四爷不对付,北虞早就有所察觉,今日一见四爷这样下二爷的脸,北虞只得装聋作哑的垂下眼去用饭。 第二百三十八章 苦肉计 晚膳过后,英王爷皱着眉把二爷魏羽琪叫到外书房去。父子两个在外书房坐了有半个时辰,二爷才出来。二爷出来时,面色如常,旁人从他的脸色中根本看不出一点端倪来。 晚膳后,众人散去,三姑娘见何侍妾若有所失,便主动扶着何侍妾回榛园。何侍妾欣慰的拍了拍三姑娘的手。 到了榛园的正厅,何侍妾才叹了一口气。 三姑娘知晓娘亲心里不舒坦,便劝起何侍妾来,“娘,您倒也替旁人忧心,二哥是中了第二名,苏淑媛也抖得什么似的,可是任他们怎么张狂,难道还敢越过王妃去?我瞧着王妃今日虽然面上欢喜,可她才不会真心喜欢。娘,我们坐山观虎斗,可不就是最好?” 何侍妾听了,叹口气,“王妃是什么都不怕的,她位置在那,虽没有亲子,但是谁做了世子,将来她都是太妃,新英王爷万没有不讲孝道的。我才个儿看着你二哥,便想起你五弟来,若是你五弟还活着,我不也有个依靠么?我再不用去看谁的脸色了。” 何侍妾说着,嘤嘤的哭起来。 三姑娘忙用帕子去帮何侍妾拭泪,又在一旁哄劝着,“娘亲这是怎么了?没了五弟难道娘亲便跟着心也走了不成?娘亲,我就是您的依靠,将来我定让娘亲为我而骄傲。” 何侍妾听了女儿的话,只能忍去了泪,勉强笑了笑。 三姑娘才又逗引着何侍妾说起其他的话来。 有人在提着秋闱大考,也有人关注着秋闱大考。 御书房里,当今天子孝颐帝正全神贯注的看着秋闱榜单。 忽然孝颐旁的目光就是一滞,问下面垂首侍立的礼部尚书,“秋闱第二名可是英王府的二子?” 礼部尚书忙回道,“回皇上的话,正是英王爷的二子,名唤‘魏羽琪’。” 孝颐旁目光清淡,“魏羽琪的学识如何?品性又如何?” 礼部尚书答道,“此人才华横溢,在他所在的书院里,声望颇高。至于人品嘛,微臣便不得而知了。” 孝颐旁便不再问什么。 没一会儿,孝颐旁似乎是乏了,“你退下去罢。” 礼部尚书躬着身子退出了御书房。 孝颐旁靠在雕龙的太师椅上,双支着额头,皱紧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翌日,北虞去英王妃那里请安时,遇到刚退出来的魏羽琪。魏羽琪见是北虞,微微一笑,“三弟妹过来给母亲请安了?” 北虞忙给魏羽琪曲膝施礼,“二伯,您这么早就来给母亲问安了?” 魏羽琪不由得笑了笑,“我准备去书院读书。” 北虞眉头一挑,“秋闱不是结束了么?二伯为什么还要去书院。” 魏羽琪双手负在背后,“秋闱结束,但是春闱还迫在眉睫,我若再有心玩下去,就该辜负了父王和母亲的一片心思了。” 魏羽琪说着,对北虞揖了揖手,走出桃园。 魏羽琪收拾妥当便去了书院。 魏羽琪在书院里有一处自己的小厢房,因英王爷到底和别人不同,二爷魏羽琪的学业又是很出众,所以书院便备给魏羽琪一个小厢房。 魏羽琪打发走小厮索义,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陷入沉思中。 魏羽琪得了秋闱第二名,英王爷把他叫到外书房,直接就问魏羽琪未来的打算。 魏羽琪半垂着头告诉英王爷,“我要好好学着功课,将来入了仕,也好为父王争……” “好了好了,”英王爷极不耐烦的打断了魏羽琪的话,他望着有些目瞪口呆的二儿子,心下有些不忍,英王爷脸色和缓些,斟酌着字句,“琪儿,你……春闱不要去了……” 魏羽琪半晌没回过神来,他脸色白成一片,“父王,您说什么?” 英王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却平缓了许多,“琪儿,你不必去春闱了。” “可是为什么?”魏羽琪急切的问道。 英王爷眉头拧成一团,粗暴的说道,“你听父王的便没错,春闱不许你去,你若是去,早晚有一天,我们一家人都要死。” 都要死?还是一家人…… 魏羽琪的额头上惨出细密的冷汗。 “可是……父王,您到底做何打算。” 英王爷更为不耐,“有些事你便不要问了,只消知晓你老子不会亏了你便是。” 魏羽琪不好再和父亲顶撞,失失落落的垂下了头。 英王爷叹了一口气,安慰起魏羽琪来,“琪儿,为父知晓你最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听父亲的话没有错。” “是……那我,后几日便回书院里读书罢。” 英王爷却觉如有人剜他的心一般难受。可是,他是不能对儿子讲出真实情况的。有些事,不知晓了,反倒更好。 英王爷只得打发走二儿子,长叹一声。 魏羽琪从外书房回到桔园,坐在太师椅上思量着英王爷的态度。魏羽琪一点一点,极细致,做好眼前的一切,目的只有一个——让英王爷对自己产生愧疚。 可是英王爷一般很难和几个儿女们说个话,逗些趣,出了这样的事,他只会简单粗暴的打消孩子们的任何一点热情。 什么家?什么作为,只是英王爷当年哄他们的玩儿话,魏羽琪要抓住的远比这些实在得多。 人是趋炎附势的,就像他,现在他的形势好了,府里上下对他更为恭敬。 魏羽琪想到这里,便不由得要冷笑出声。 他能抓得住父亲的死穴,他也会利用父亲的死穴,所以,这场大赛,未来必是他赢的。 从今日来看,他是有本领抓住父亲的心底最柔弱的那一部分。只要父亲对他心存愧疚,且惭惭扎根。他用这个愧疚,换来他最想要的——成为英王府的世子,未来的英王爷。 魏羽琪缓缓的扬起嘴角,笑声从口中传出来,而且声音愈来愈大,他似乎要笑破了喉咙,似乎要掀起房顶。英王府他的几个兄弟,上以为自己是谁了,联合着排挤我,你们都给我等着,有那么一天…… 魏羽琪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轻抚守自己的胸口,这一天,一定不会太远了。 【作者题外话】:本章是我半夜一点。困得半死打出来的,如有错别字,望谅,我不行了,睡去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急迫 英王爷打发走二子,去了桃园。 英王妃正在和彭嬷嬷几个说着话,见英王爷来了,便笑着迎上去,“王爷来了,妾身正想去寻王爷呐。” 英王爷坐在临窗的玫瑰椅上,接过英王妃递上来的茶,轻啜着,后道,“是什么事要寻我?” 英王妃立在一旁笑道,“还不是婉儿那孩子的婚事?先前不能定于曾家,我心里头总觉得对婉儿不住,想着过了这股风头,再为婉儿选一门亲事,现在瞧着时机也差不多了,婉儿年纪也不小了,王爷您说是不是该再为婉儿选一良配?” 英王爷放下茶盏,“你选好了人家,再给娘亲看一眼便是了。” 还是有些不放心罢。 英王妃自然不会提这样的话。 英王爷顺着王妃的话,又说道,“提起婚事来,我倒觉得琪儿的婚事,你着手找一家。” 英王妃不由得很是吃惊,秋闱刚结束,春闱还未下试。英王妃想在这时给魏羽琪说亲,这并不妥当。 英王妃自然要提醒英王爷,不然此后她倒落个刻薄庶子的罪名。想到这里,英王妃便说,“王爷,现在给琪儿定亲,琪儿岂不吃了亏了?是不是等到春闱时更好?” 英王爷眉头微微皱着,“不必了,春闱到底是见何分晓,我们犹未可知,但是现在趁着琪儿大好的形势,倒不如把亲事定了,琪儿也不小了,连瑭儿都娶了媳妇了,他当哥哥的竟然未定亲。原本,我也是打算等琪儿露出些名头,便给他定了亲,现在时机正好。” 英王妃怔了怔,王爷为什么不想等到春闱,难道是怕出什么事么?英王妃还是问道,“王爷,这话若是现在传出去,恐怕于琪儿也不好罢。” 英王爷似乎早就想好了应对,他沉声说道,“你就说相师给我算命,说明年我有病痛灾,叫在我明年二月二十二的生日前拿件喜事冲冲,于我身子多有益处。” 也就是说,魏羽琪要在明年二月二十二前娶完亲,这着实是太过着急了。 英王妃知晓英王爷的秉性,他说一是一,于是英王妃也不再多说,低眉顺眼的答应一声,英王爷手上拿着茶盖子,慢慢撇着茶气,“给琪儿选的亲事,岳家不必太过显赫,只要姑娘家性子好便可。” “是。”英王妃脸上不露,心里却不停的在猜想,英王爷从说魏羽琪的婚事开始,就大不相同,似乎在躲着什么事,似乎又知晓了什么事。那一晚饭毕,英王爷把魏羽琪叫到自己房中到底说了些什么?是父子两上商定什么了么? “什么?二爷定了亲?”当北虞听到范嬷嬷告诉给自己此消息时,已经过了有几日了。 范嬷嬷微微欠身,“可不是,听得说太妃和王妃最后定下来的是栗姑娘。” 北虞一挑修眉,“哪个栗姑娘?” 范嬷嬷回忆着,“似乎是开封少尹栗大人的千金。听得说,亲事就定在明年二月初四。” 竟然这么急?北虞实在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令英王妃急着给魏羽琪定亲?难道是英王爷授意的? 栗姑娘……北虞面前不由得闪出用猫害得英王府三姑娘失了亲事,面上却似乎极无辜的栗姑娘。 栗姑娘先前不是一直钟情与表哥么?依她的手段,该和曾家定了亲才是,怎么会和英王府定了亲呢? 北虞忍不住笑了笑,“嬷嬷,看来咱们府此后会越来越热闹了。” 范嬷嬷虽然不知何意,但是也不好多话。 范嬷嬷又想到另一件事,“奶奶,许少勤的娘那日特特的进来和奴婢说,她家房子已粉刷过了,家具也都添了新的,该备下的都备下来了,想下个月把玉露迎娶过去,来求我问问奶奶的主意?” 玉露自从那次闹过后,再没什么事可做,也不再在魏羽瑭面前露面,倒是本分了许多。想到这里,北虞便对范嬷嬷说,“嬷嬷告诉给许家罢,说下个月选个好日子便是。记得告诉许少勤的娘,待玉露要好些。” “哎。”范嬷嬷感叹着,玉露做了那么多错事,奶奶居然还要给她说好话,奶奶到底心胸宽广。想到这里范嬷嬷笑呵呵的说道,“许家原本听得媳妇是三爷身边儿的人,都觉得了脸儿,现在听奶奶的话,定然高兴得什么似的,奴婢这就把奶奶的话告诉给她们。” 范嬷嬷说完,就施礼退出来。 桃园的正厅里,魏羽琪垂首听着英王妃说完话,一揖,“母亲,儿子全凭父亲母亲做主。” 英王妃欣慰的点着头,“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但因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我倒想听听你的话。” 魏羽琪笑了笑,“儿子没什么话,全凭母亲安排。” 英王妃叹了一口气,话却不能不说,“也全因为要给你父王冲喜,所以急是急了些。不过你且放心,就算瑭哥儿的媳妇是指婚入府的,但是你和瑭哥儿都是我的儿子,我断不会厚此薄彼。” 这便是给了魏羽琪一个口头上的保证。 魏羽琪施了礼,“多谢母亲。” 英王妃又问了魏羽琪书院的事,就端了茶盏,魏羽琪退了出去。 魏羽琪出了桃园,往外院走。 自己的父王打的什么主意,他心知肚明,父王是怕他春闱失利,便不好说亲事,所以趁着现在他名声更高,便求得一家,想来是有许多人愿意把女儿嫁给现在的他,而春闱结束了,便不好说了。 魏羽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脑中忽的升腾北虞那张粉红的面颊。他的妻子,会不会比她更美呢? 魏羽琪甩了甩头,抬步向外书院走去。 没几日,英王妃便寻得了兵部尚书尹大人的夫人尹夫人为保山,英王府二爷和开封少尹的独女栗姑娘定了亲。 英王府敬园里的三姑娘也听得了二爷定亲的事,三姑娘冷笑起来,真是冤家路窄,她的一个嫂子是害了她的人,而另一个嫂子是察觉这一切的人,说来说去,没一个好人! 三姑娘唇角的寒意更深,她憎恨栗姑娘比那个厌恶的三嫂更甚,三姑娘粉拳紧握,好啊,好啊,嫁进来罢,她倒要瞧瞧,这位栗姑娘拿什么脸每日见自己?!她也要让栗姑娘在她没出嫁前,不得安宁。 第二百四十章 落定 对于二爷魏羽琪的婚事,北虞并不热衷,她忙着和于嬷嬷商议给玉露准备嫁妆的事。 降香在一旁嘟着脸,撅着嘴,气呼呼的说道,“奶奶,她一个丫头,如何值得您如此用心?还有,当初她可还要逼奶奶抬她为妾呢!您何苦给她那些个体面的嫁妆,草草打发得了。” 小蛮捂着嘴在一旁笑道,“奶奶您瞧,有人可是怕您把好玩意儿都给了玉露,那时候没东西给那蹄子添箱了。” 降香被小蛮打趣得满脸通红,“小蛮姐姐,你只会欺负了我去,我可是为奶奶着想呐。” 北虞在二人中间调和:“好了好了,降香,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小蛮,你也放心,我的好东西多得是呐,断不人缺了你们几个的嫁妆。” 一句话说得几个丫头脸都红了,于嬷嬷笑得前仰后合的。 是夜,月光明亮,红木床旁的烛花浅弱,床上躺着的魏心瑭一支手臂拥着怀中的北虞,“你可真要给玉露准备这些嫁妆么?” 北虞微笑着对魏羽瑭说道,“三爷细想,玉露跟着三爷这些个年头里,服侍得也定然是尽心尽力,妾身只是尽些心力而已。她若是知情,从此后好好过日子,便是对你我的回报了。” 魏羽瑭侧过身来,轻轻的捏了捏北虞的俏鼻,“一百两银票加一套头面,这难道还少么?你可不是把自己嫁妆都拿出来了罢。” 北虞拍掉魏羽瑭的手,头埋在魏羽瑭的怀里,双腿却慢慢的缠住了魏羽瑭的腿,“为三爷倒也值得……” 娇妻第一次主动迎合,魏羽瑭又岂是不解风情的人,他松开北虞,起身吹灭了烛台…… 两日后,常平侯府里的林嬷嬷来英王府看北虞来了。这令北虞很是意外。 林嬷嬷笑容可掬的给北虞施了礼,“二姑奶奶可好?奴婢奉侯爷的命来看您来了。” 奉父亲的事命来见自己到底有何事? 北虞笑着叫林嬷嬷起来,也不急着提常平侯有何事,与林嬷嬷拉起家常来,“祖父和父亲的身体如何?母亲的身体如何了?可见起色么?” 林嬷嬷连忙回道,“老侯爷身子还健朗,每日里在松鹤园里研究着棋谱,有时候叫世子爷和二爷过去对峙几局。” 北虞笑着点头。 林嬷嬷继续道,“侯爷身子也很好,”林嬷嬷说着,抬眼看了北虞一眼,才缓缓又道,“夫人身子好了些,在吃太医给开的药,四姑娘常去跟前服侍着。” 北虞点着头,到头来,杨氏竟然还要指望着自己的女儿。 林嬷嬷见和北虞话说得差不多,就说明白了来意,“二姑奶奶,侯爷叫我告诉给二姑奶奶,半个月后义武侯家来迎娶三姑娘。” “什么?”北虞吃惊得手上的茶盏险些掉在地上,怎么可能,三姑娘并未及笄,为什么要忽然把她嫁过义武侯家?难道祖父也允许这样有辱门楣的事发生么? 北虞望向林嬷嬷,林嬷嬷低着头说道,“是这样……这不是二姑太太怀有身孕,可是偏生这一胎滑掉了,二姑太太还险些失了半条命,身子亏损得极大。” 纵是北虞再持重沉稳,听得林嬷嬷这句话,脸还是不由得变了。二姑太太是怎么滑的胎?看来吴长钧竟然得逞了! 北虞眉头紧皱,她真是佩服吴长钧的阴毒,害了二姑太太的胎。听着话头,此后二姑太太也未必会再能有孕了,活生生的了断了嫡支这边的血脉。 林嬷嬷继续说道,“姑老爷遣人请了道观里的一个真人给瞧了,说是要一个属马的亲人压压煞气,冲冲喜,姑老爷算来算去,所有的亲戚中只有咱们府上的三姑娘是个属马的,于是姑老爷便来求老侯爷。” 林嬷嬷说到这里咽了咽口水,“起先老侯爷听得二姑太太滑了胎,气得什么似的,命侯爷找姑老爷,把事情前因后果给府里一个交待。侯爷带着世子爷去了,没想到表姑娘也出了面,哭着告诉给侯爷,是二姑太太太过任性,非要去寺庙里为腹中孩儿祈福,结果摔了一下子。” “侯爷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回来把事告诉给老侯爷。老侯爷纵是这样,顾着府上的名声,自然是不许的,可是架不住大姑爷没日没夜的来求老侯爷,有时候还带着痛哭的表姑娘来,老侯爷这才松了口,姑老爷便把嫁娶的日子定于下个月后了。” 北虞不信二姑太太的胎滑得这么巧,可是偏生就出了这样的事,活打了常平侯府的脸。出了这等事,只怕二姑太太将来在府上的日子就不好过,因觉理亏的常平侯府,也只能咽下这枚苦果。至于义武侯带上青柠姐妹来求,无非是刺老侯爷的心罢。 北虞半晌没说话,林嬷嬷立在北虞面前,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嬷嬷,您说的事,我知晓了,还要多谢嬷嬷亲来相告,我到时定会回家去的。” 林嬷嬷见话已传到,便告辞,北虞命于嬷嬷去送林嬷嬷。 有一柱香的时间,于嬷嬷回了来,悄悄告诉给北虞,“奶奶,林嬷嬷悄悄和奴婢说了,义武侯行事如此不妥,老侯爷起先是不同意的,怕累坏了府上的名声。可是,义武侯竟然跑到松鹤园里长跪不起了,劝也劝了,义武侯就是不走,把老侯爷气得不知道要如何去说。又有二姑太太遣着表姑娘跟着哭哭泣泣一起跪着,老侯爷后来便默认了这门亲事。” 二姑太太竟然这般糊涂,居然真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青妍并不像糊涂的人,她怎么也不劝劝二姑太太? 北虞陷入沉思,义武侯此举十有八九是吴长钧悄悄做下的扣。如果是,吴长钧为什么要急着把三姑娘嫁到义武侯府去?难道他还有什么心思么? 京城里似乎喜事成堆,严涟清的婚事也定于九月二十了。北虞送去了一套足金头面和一封信,信中写着这些个日子里她在英王府的情况。北虞把信封上,便叫人送了去。 第二日严涟清就回了信,细细的说了这几日里忙着和母亲学习掌管内宅,并未能去看北虞,希望北虞不要怪她。 北虞怎么会怪严涟清呢?从进了常平侯府里,严涟清是她第一个朋友,也是最为投缘的一个朋友。 【作者题外话】:先发上来两章,一会儿还有一章 第二百四十一章 险境 英王妃这边把二爷魏羽琪的婚事落定,开始张罗起三姑娘的婚事。 英王妃极谨慎的把几个人选出来都摆在太妃面前,太妃仔细看了看,最后选定了福建观察使鲁大人的嫡次子。 此消息一露出风声来,何侍妾便去了太妃的静园里,跪在太妃面前求道,“太妃,妾身这么久以来都不曾求一求太妃任何事,今日我豁出脸面去只求太妃一件事,让婉儿多在府里一段日子,好歹也要学学掌管庶务,再者,妾身的私心是想和孩子多在一起几日。” 这等小事,太妃自然不愿意和何侍妾磨牙,太妃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北虞在榕园里听说了此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此事只怕是三姑娘也插上来一脚罢,她就想把栗姑娘嫁进来,好好和这个冤家对头对一对,看看到底是西风压倒东风,还是东风压倒西风。 英王府的后宅啊,真是要越来越热闹了。 晚上,魏羽瑭从外院里回来,北虞问魏羽瑭,“宫里的人,你可熟么?” 很少打听天家事的妻子,忽然问起宫里的事,魏羽瑭一挑剑眉,“你想问何事?” 北虞就把墨菲的事说了,北虞坦言道,“在人牙子那里,墨菲是唯一个帮过我的人,我出嫁前也让大嫂子去寻墨菲,可是大嫂子带回的消息说,王婆子那里被烧了,听说烧死了几个人,原本我以为墨菲死了,可是后来去给太后磕头时看到一个宫人的背影,我怎么瞧着,怎么像墨菲,所以想让你去打听打的。” 魏羽瑭微微蹙着眉头,“这倒不好打听,很可能墨菲不会再叫这个名字了,我试试罢。” 北虞曲了曲膝,笑盈盈的给魏羽瑭施起礼来,“我倒要多谢三爷了。” 魏羽瑭呵呵的笑了起来,“三奶奶若是真心想谢我……”说着伸手揽起了北虞的小蛮腰,夫妻二人几乎要面贴着面,“晚上你便好好谢过我罢。” 北虞脸色羞红,用食指一点魏羽瑭的额头,“不正经……” 又到了给太妃请安的日子,北虞和魏羽瑭一大早便收拾妥当去了静园。 太妃刚发用完饭,听得丫头来报说三爷三奶奶来了,太妃便让他们进来。北虞夫妻给太妃施了礼后,和太妃闲话起来,没一会儿英王妃等人都来齐了。 何侍妾是最后一个来的,她进了屋笑着给太妃施礼就拉开了话匣子,可偏偏这话头就是引到北虞身上。 “三奶奶也在啊,我正想要恭喜三奶奶呢。” 北虞淡淡一笑,“侍妾何出此言?” 何侍妾一拍巴掌,“原来三奶奶还不知晓么?和三奶奶脚前脚后出嫁的常平侯府大姑娘,也就是三奶奶的大姐薛奶奶,如今已是有了身孕的人呐,薛夫人喜得什么似的,整天里把薛奶奶捧上掌心上一般,这可不是喜事?” 太妃脸上微沉,何侍妾这就是在打北虞的脸,什么叫脚前脚后出嫁的?这便是在说北虞没有身孕。 葛侍妾听闻何侍妾的话,不由得把目光定在北虞平坦的小腹上,似乎要瞪出个孩子来一样。 北虞微微笑着,“侍妾这话有趣,先孕后孕什么打紧?我听府上的老人儿说,祖母当年久无所出,府里上下人等都疑祖母身体有恙,不能孕子。可谁成想,三年后祖母生了父亲,父亲英武神勇,太祖皇帝也是极赞赏的。” 何侍妾脸上有些发紧,让三奶奶这么一说,倒像是她何侍妾和太妃叫板了。何侍妾慌忙看向太妃,太妃半垂着目,眼皮都不曾动一下子。太妃是恼了自己罢? 何侍妾心里没底,要开口解释,却被北虞下面一句话堵住了口。 北虞凝视着脸色有些微变的何侍妾,“所以,我想,这早育晚育倒不打紧,只要育得能如父亲十之一分的聪明的孩儿就是极好的。侍妾,您说是不是?” 何侍妾双眼一立,一脸怒容的上前指着北虞就问,“你这话是何意?你竟然取笑我没孕得一子么?我当年也是养出过儿子的人!我……” “够了!”太妃出口喝住了何侍妾,“大早上起来就吵了起来,你是吃饱了撑得慌么?若是没事可做,便去抄一抄女诫去!” 何侍妾没想到太妃会说了话,她垂着头退到一旁,忍不住狠狠的瞪着北虞,太妃就是明明白白的护着三奶奶呢! 太妃又和众人问了几句话,便摆手让众人退下去,独留下北虞。 太妃见众人散去,叫过北虞来,“你这孩子倒也不吃亏,何侍妾固然不对,你却敢搬出我来压她,可见你是个鬼丫头。” 北虞听得太妃并未怪罪自己,上前躬身道,“情紧之下,都是孙媳的不是,还望祖母不要见怪才好。” 太妃盈盈一笑,“罢了,何侍妾也是没事找事,拿现成的话来刺你的心,她也该受受教训了。” 太妃又和北虞说了一会儿的话,北虞才退下去。 回到榕园里,小蛮遣出小丫头,笑着对北虞说,“奶奶,您今日倒是出了一口气。奴婢却也没想到,太妃会能为您说话。” 北虞凝着目,缓缓道,“也许以后太妃以后虽是也会为我说话,但是却对我多有警惕。” “为什么?”小蛮吃惊的问道。 “因为我自比太妃,太妃也许会往深处想,我是不是窥视英王妃的位置,也就是说,三爷是不是想要成为世子。” 小蛮张大了嘴巴,“怎……怎么会这样?” 北虞拨弄着香炉里的草香丸,“太妃最喜欢的当数是四爷,太妃自然最希望四爷成为世子,将来成为英王爷。所以太妃听了我今日的话,便会心生忌惮,只怕此后防着我们榕园的事会更多。” 小蛮半晌没再作声,若真是如此,只怕此后奶奶万事都要小心了。左右有相争的几位爷,前后有侧妃和侍妾等人虎视眈眈,现在上面再有太妃的监视,就如同走在刀刃上,嫁出来又和常平侯府里有什么区别。而且英王府是自家主子后半生的家啊,只要英王爷还活着,断不会分出这个家。 小蛮只觉得更为艰难。 第二百四十二章 回娘家 快到了三姑娘大婚的日子,北虞提前一日回了常平侯府里,**奶冯氏亲迎了她。“二妹妹回来了,我都叫人把赤菊院收拾妥当了呐,一会儿子二妹妹累了在这里歇歇也是一样的。” 北虞笑着谢过冯氏,先问起谷子兄弟的情况。 冯氏笑着答道,“都好着呢,一会儿子二妹妹就随我瞧瞧那两个家伙去。” 北虞就高高兴兴的和冯氏向橙桂院走去。 进了橙桂院,冯氏引着北虞进了上房,乳娘抱着兄弟丙个,缘豆正拿着拨浪鼓逗着谷子兄弟两个。谷子和麦子争先恐后的张着小手,似乎要去抢夺。 几个月没见,谷子麦子已经出息了许多,一团团嫩嫩的胖肉挂在身上的每一处角落,北虞欢喜得不得了,伸出手就去抱离得近些的孩子,“乖乖,让二姑母抱抱。” 乳娘连忙逗着看北虞看得入神的孩子道,“谷子,这是二姑母啊。” 谷子似乎听懂了话一般,上下打量着北虞,小手塞入嘴里,小眼珠骨录录的转着。 北虞喜欢得不得了,伸手接过谷子,亲了谷子的小手臂,“谷子好香香啊。” 谷子咯咯的笑起来。 这时候,菱角进来端来一碗药给冯氏,“奶奶,趁热喝了罢。” 北虞见冯氏眉头有些皱着,忍不住问道,“大嫂怎么了,怎么还吃了药了?” 冯氏脸微红,却是一旁的菱角笑起来,“二姑奶奶有所不知,我们奶奶又怀胎了,已经快两个月了。” “真的。”北虞都觉得替冯氏高兴。 冯氏啐了一口菱角,“要你个蹄子多嘴,还不快快出去!” 菱角不作声,抿着嘴下去了。 北虞正说着,只觉得衣襟前一热,再低头一看,谷子尿了北虞一身。急得乳娘一个劲的给北虞赔不是。 冯氏却大喜过望,拉住北虞的手低声说道,“妹妹有所不知,若是有不足一岁的小子尿过的人,将来定然也是会生个小子的。” 北虞脸红了,只得嘟囔着,“大嫂子浑说着什么。” 冯氏就笑,“这有什么,妹妹早晚都要有孩子的,早早有孕,还更好呐。” 古代若是能嫁入后便落了胎,便是吉照,夫家不知道要多重视。可是,北虞嫁过来才两个月,有孕是不是早了些? 冯氏见北虞不好意思,便让丫头给北虞找一件自己的衣服,又打发走了乳娘,这才和北虞谈起了常平侯府的事来,“妹妹,父亲的意思是十月便把方氏迎娶过来。祖父现在年岁大了,也不再理这此个事,由着父亲作主了。” 杨氏病着,两个妾也年老色衰,想来徐宏俭也想让这位年轻的平妻嫁入罢。 北虞问冯氏,“大嫂子,为什么姑父那里这么着急着把三妹妹迎娶过去?” 冯氏坐在北虞身边,低声道,“我只听得说是二姑母凡事喜欢亲力亲为,怀着胎,姑父的意思便是把外院的事交到大表弟手上,可是姑母并未放手,结果不知怎么的,就闹得滑胎之说。” 北虞皱着眉,二姑太太不想放手府上的诸事,自然是惹火了吴长钧,吴长钧才下了手害了二姑太太。出了事,还离间了义武侯和二姑太太夫妻间的情分,这才是吴长钧的手笔。 没一会儿丫头回来了,给北虞找了两件冯氏的衣服,北虞退到内室里换了才出来。 北虞又和冯氏说了一会儿的话,便去看金芪院看杨氏。 一进金芪院的正房里,北虞只觉满室淡淡的臭气,北虞忍不住禁了禁鼻子。杨氏正躺在床上,听到丫头的话,杨氏睁开了姑娘,直挺挺的望向北虞,眼中再没有精明的光,只有呆滞、迷茫。 “母亲。”北虞给杨氏施了礼,才走上前来,“您好些么?” 杨氏呜呜的叫了两声,一句象样的话也没说出来。 北虞叹了一口气,曾经那么可不一视的杨氏,大概没有想到她有一天会落得如此下场罢? 冯氏轻轻道,“母亲身子不好,二妹妹也不必问太多的话了。” 北虞抬眼看向一边的丫头,是一个脸生儿的丫头,北虞望了丫头一眼,待到出门后才问冯氏,“莲心那个丫头呢?怎么不见她服侍母亲?” 冯氏四下里看看,这才拉住北虞的手,低声道,“妹妹有所不知,母亲病倒后没一个月,父亲便要把莲心抬成姨娘,莲心宁死不从,最后是触柱死的。父亲见此,竟然到母亲床前,把自己可如何收莲心,又是如此逼莲心的话,人部告诉给母亲。母亲一气一急,病更重了。” 徐宏俭可够狠啊。 冯氏继续道,“现在莲心不在母亲身边了,父亲又打发个丫头来,但是我冷眼瞧着,这丫头可比莲心差多,照顾得尽心,还总拿乔,崔嬷嬷骂了她几次,她竟然闹着也要触柱,把崔嬷嬷气得不得了。” 北虞真没想到,莲心这丫头竟然也敢如此烈性,对杨氏也是极忠心。说来说去,还不是看杨氏失了势,便想踩上两脚。 在冯氏这里坐了一会儿,北虞起身去了松鹤园。 进了松鹤园的书房,北虞发现老侯爷正沉着脸,瞪着一双铜铃一般大的眼睛虎视眈眈的望着北虞,“你还知晓有我这个祖父,你给我说,为什么选跑去你大嫂子那里了?难道我待你不比她好么?你个没良心的丫头!” 北虞笑着过去施礼,“祖父难道也会小心眼不成?” 北虞进了松鹤园的书房里,本能的就肆无忌惮起来,“祖父,大嫂子去迎了我了,我自然要先去大嫂子那里,您也迎了我么?” 老侯爷眼睛越瞪越大,若是没有眼眶,只怕眼睛要瞪将出来。 这算什么话?自己一个做人祖父的,难道还要亲去迎自己嫁出去的孙女么?再看看自己最疼的孙女那扬着小脖子的样子,似乎就差在书房里撒欢的跑上两圈了,她有什么美的,若没有他这个祖父,哪来的她这个孙女?! “我呸!”老侯爷骂了起来,“我还迎你去,美得你徐北虞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一回来你就呕我,仔细我真打得动你!” 第二百四十三章 悬着 北虞嘻嘻笑着,“祖父,您老当益壮的,自然是打得动我,您还可以打折我的一条腿呐。不过,我总是在想,祖父您一直口口声声要打折我的腿,为什么迟迟不动手呢?是不是怕我真成瘸子,嫁不出去烂在家里?” 老侯爷似乎终于找到可以下的台阶了,连忙点头,“正是,正是。” 北虞话风一转,“可是我若是留在家里,您天天练打,岂不也是强身健体了么?” 老侯爷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个只管气他,四六不懂的孙女啊,让他拿她怎么办才好? “去去去,给我一边坐着去!”老侯爷极厌烦的摆着手,似乎在赶走一只苍蝇。 北虞笑眯眯的坐在一旁的绣墩上,“祖父,这次回来我也想问您一件事。” 老侯爷故作沉着脸道,“问什么?你能问出什么好事来?” 北虞渐敛了笑意,缓缓说道,“祖父,您能告诉给我,我父亲为什么如此庶民厌憎我么?” 老侯爷没想到孙女会问出这个话来,他顿时低下头去,望着书案上的几本书来,不知道该怎么说。 老侯爷的举动都落在北虞的眼里,北虞并未停住问话,而是继续说道,“还有,我生母楚姨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府里关于她的事甚少?” 这么多年来,老侯爷最不想提到的事,还是被眼前这个孙女问到了。他要怎么说?他要如何对这个孙女讲出来?他不想说,不愿意说。 老侯爷的声音低了下去,“虞儿,此事你便别再问了,有些事,知晓了,比不知晓要好很多。” “为什么?”北虞追问道,“难道是我生母楚姨娘做出什么败坏妇德的事么?为什么府里一丁点她的事都没有?” 老侯爷喝住北虞,“不许胡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楚姨娘,她是个好人。” 老侯爷挺了挺脊背,勉强让声音显得不去颤抖,“孩子,此事等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但是不是现在。说起这事,便是对我的一种煎熬和折磨,孩子,我年岁已不小,你不要在我伤口上泼盐水了,我受不住……” 北虞忽然觉得老侯爷似乎很是虚弱,脸上也是空间的落寞。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老侯爷如此忌惮?北虞隐隐觉得一定是先前儿出了大事了。 半晌,老侯爷和北虞谁也没说话,倒是北虞打破了沉默,“祖父,您若是累了,就先歇歇,我先去三妹妹和四妹妹那里瞧瞧去。” 老侯爷点了点头,北虞退了下去。 北虞走后,老侯爷瘫软在太师椅上。这个孩子竟然心里还惦记着此事,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老侯爷搓了搓手,这话暂时是不该告诉给北虞的,要等一个比较合适的时机。 北虞去了三姑娘的紫竹院,三姑娘红着眼睛,却强做无事状来接北虞。 此时,北虞已经不怨三姑娘当年的作为了,她只觉得三姑娘太可怜了,明明心里不知道有多委屈,偏生在北虞,这个亲庶姐面前摆出满心欢喜的样子,这份欢喜真就不掺着苦涩的么? 三姑娘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对北虞也不似先前儿一般敌对了。北虞清楚,三姑娘是在给自己嫁出去后留后路。婆家的地位重不重要,和娘家人的势力极有关联。这个时候,三姑娘不敢得罪嫁出去的两位姐姐,也不敢得罪没嫁出去的妹妹了。 三姑娘坐下来和北虞说了一会儿的话,无非是刨根问底的追问北虞在英王府里过得如何,魏三爷对她如何? 北虞只是把自己的情况简单告诉给三姑娘,三姑娘怔了怔,“二姐姐的命倒也不错,至少二姐夫待你是极好的……” 北虞劝起三姑娘来,“三妹妹,将来你嫁出去,妹夫一样也会和妹妹恩爱百年的。” 三姑娘笑了笑,笑容里却多了些无奈和恐慌。 从三姑娘那里出来,北虞又去了四姑娘的白兰院。四姑娘极欢喜的迎进北虞,拉着北虞的手问长问短,还强留下北虞来用了午膳。 北虞在四姑娘那里用过午饭,就回了英王府去。 回到英王府里,葛侍妾竟然在榕园的正厅里等着北虞,见北虞回来追着去问,“你可见到你大姐姐了么?你问过她坐胎的秘诀了么?” 北虞一听,差一点一口气没上来。 坐胎还有秘诀的么?自己活了两世了,怎么还不知晓此事有秘诀。如果真要有秘诀,那只能说夫妻两个要多行周公礼了……可是葛侍妾也是生养过孩子的人,怎么会问出这等少根脑筋的话呢? “娘,”北虞只觉得眼前发花,“您也是过来人,您觉得此事……是秘诀的事么?” 葛侍妾一点没有矜持之态,她极认真的说道,“你年轻不知事,乡下里有些人有喜了便是有这种秘方的,听得说按些秘方做,便能生下大胖小子来。” 北虞才不信此事。 葛侍妾见北虞摇了摇头,便泄下气来,她忍不住埋怨上北虞几句,“此事你便要和瑭儿抓紧着,你若是能养下一个小子来,你在府里的地位可就稳当了。” 北虞点头应承,却并未往心里去。 葛侍妾罗罗索索的又说了好些的话,才离开榕园。 翌日一早,北虞很早就起来,和魏羽瑭去了英王妃那里请安。英王妃因是亲家嫁女儿,自然也要带着几个姑娘去,娘几个一同去了常平侯府。 到了常平侯府里,北虞便先去了紫竹院里。正房里,有四小姐陪着三小姐,三小姐已经上了妆,脸上盖着厚厚的脂粉,眼神却失神不少。 三姑娘见北虞来了,勉强笑了笑,“二姐姐来了?” 北虞笑着点头,问些现成的话。 没一会儿,大姑娘也来了,身边跟着好几个丫头。大姑娘说路似乎都要两旁的丫头搀扶着,手一直护在小腹上没离开过。 北虞见大姑娘被如此保护起来,不由得暗暗发笑。 大姑娘也觉有些不好意思,便红着脸和几个姐妹说,“若不是三妹妹嫁人,母亲定然不会让我回来的。母亲说是头一胎,定要仔细才行。你瞧瞧我,前呼后拥的,看人瞧着笑话。” 四姑娘说道,“大姑娘这是福气,婆母对大姐姐疼惜自然是极好。” 大姑娘脸上觉得十分有光,咯咯的笑了起来,一旁的丫头竟然像受了惊一般,一边扶着大姑娘的胸口,一般低声劝道,“奶奶笑起来可不能太用力了,仔细闪到。” 北虞彻底无语。 第二百四十四章 阴险 吉时一到,义武侯家里来接亲,大红的盖头盖在三姑娘垂着的脸上,便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北虞忽然听到红盖头里传来极轻的吸鼻之声。 北虞悄悄叹了一口气。三姑娘连哭都要背着人的。 新人嫁出,北虞在常平侯府里陪着**奶忙活了应酬宾客。直到日中过后,人渐渐散去,北虞和魏羽瑭才回了英王府。 日子一转,到了三日回门。 北虞又和魏羽瑭回了常平侯府。 回到常平侯府,北虞就觉得氛围不大对劲。徐宏俭的脸阴沉着,世子徐岱晟和徐岱松在一旁都陪着小心。 到了巳正时分,三姑娘和吴长钧才回到常平侯府里。 冯氏张罗着把席面开了,众人在花厅里用起饭来。 北虞悄悄望向三姑娘,只见三姑娘脸色发白,精神似乎是极不济的样子。吴长钧依然安静,话却极少说上一句。 徐宏俭从吃饭时就开始沉默着,连同着徐岱晟和徐岱松都是一句话不说。只有冯氏极力的周旋着一席子上的气氛,有些讨好的命丫对给吴长钧布菜。 这到底是怎么了?北虞心下隐隐觉得有事发生,为什么一家人的态度都有些怪异。 吴长钧只吃了没几口,便放下筷子,站起身就对徐宏俭说:“舅舅,我们要回去了。” 一点铺垫也没有,连声父亲的称呼也不叫,似乎只认得徐宏俭为舅舅。 徐宏俭脸色依然阴沉着,却点了头。 吴长钧也不叫上三姑娘,抬脚就往外走。 举着箸还在用饭的三姑娘手僵在面前,**奶轻轻用脚碰了一下三姑娘,三姑娘放下筷子,委委屈屈的站起身来,草草给徐宏俭施了礼,便随吴长钧出了花厅。 北虞心头大疑,这到底是怎么了? 新姑爷都走了,众人再不好用饭,可是这席面开了才一盏茶的时候。 饭毕,大姑娘由大姑爷陪着回了薛府。北虞只觉得此时回英王府太过早些,没的让人怀疑些什么。便叫魏羽瑭去陪老侯爷,自己去了**奶的院子里。 **奶和北虞进了上房,打发走丫头,就叹了一口气。 北虞心知**奶有话要对自己说,就静待着冯氏的话。 果然,冯氏低声和北虞说了话,“二妹妹,你可知为什么父亲不高兴,你大哥、二哥也没的精神,其实……唉,是出了大事。” 北虞见冯氏的眉头拧成一团,不由得问道,“大嫂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冯氏才道,“三妹妹洞房那日,交出的元帕没有血迹……” “什么?!”北虞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呢?古人不像现代人,有许多剧烈运动,容易把弄破了一道屏障。可是做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三姑娘,断然不该出了这等的事来。 难怪父亲徐宏俭脸色不好,难怪冯氏极力周旋,难道吴长钧一声父亲不肯叫,原来都出了这块元帕上。 三日回门,人家义武侯府不把三姑娘退回来,已算给常平侯府留了脸面了。若是义武侯府再不要三姑娘了,三姑娘除了一死,便是被送去当姑子。 冯氏又道,“父亲气得了不得,要不是你大哥二哥拦着,就要打死了三妹妹,三妹妹哭得什么似的,哭着说她是清白的身子。可是出了这样的事,咱们自然是信三妹妹的,可是让人家义武侯府如何信得?” 北虞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若是说三姑娘私通人,她是不信的,只怕此事还出在吴长钧身上。他到底让三姑娘如何没有落红的血迹的呢? 细想想,为什么吴长钧没有把三姑娘退回来,只怕也非给常平侯留着情面罢。按常理说,吴长钧退回三姑娘是理所应当的。如果不退亲,常平侯就欠了吴长钧一个大大的人情,三姑娘在义武侯府再也别想抬起头。 常平侯徐宏俭只有恨自己姑娘不长脸,不要对吴长钧感恩戴德。从此后受制于吴长钧,只要吴长钧在场的地方,常平侯府的人都休想抬起头来。 而二姑太太也会抬不起头,毕竟三姑娘可是二姑太太娘家的侄女。亲事了是二姑太太给定下来的,只怕义武侯要更怨恨二姑太太。 原来吴长钧急着娶三姑娘的后招在这里!北虞不由得脊背发冷。 怎么算吴长钧都是最大的赢家,北虞越来越觉得吴长钧恐怖至极。 北虞蹙着眉头,问道,“祖父知晓此事么?” 冯氏摇着头,“哪敢把这种事告诉给祖父啊,只怕还不把他老人家气病了。父亲说了,此事定要瞒着祖父的。” 北虞沉默了。 好半晌,北虞才提醒起冯氏来,“大嫂子,依你我对三妹妹的了解,三妹妹定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只怕是有人对三妹妹不利罢。” 冯氏叹口气来,“二妹妹,你怎么还不懂?纵是知晓三妹妹含着冤呢,又会如何?父亲难道敢把此事张扬么?他都不敢替三妹妹抱怨。毕竟,府里有四位姑娘,你们三个出嫁了,可还有四妹妹未嫁呢。” 北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常平侯府算是彻底栽到吴长钧的手里了。 北虞和魏羽瑭坐着马车回了英王府,一路上北虞都是沉默着。 魏羽瑭半拥北虞,“怎么闷闷不乐的?可是三妹妹出了什么事。” 魏羽瑭自然也会察觉出今日常平侯府里的不寻常,所以问了北虞。 北虞便把三姑娘的事告诉给魏羽瑭,半晌,魏羽瑭才道,“三妹妹此后都会凶多吉少的。” 北虞如何不懂这个道理,悠悠道,“我从没想到吴长钧为了借父亲和哥哥们的势,做出这等事来,三妹妹此后在义武侯府里哪里还有什么脸面?这次她却实实在在的跳进了火坑里。” 北虞抬起头来,望着魏羽瑭,“吴长钧瑕疵必报,当年因三妹妹做事不妥,在府里暗骂了他,他定然是知晓了,害得三妹妹这般光景。” 北虞叮嘱起魏羽瑭来,“吴长钧如此阴险,三爷可不要和他有什么接触才好。” 魏羽瑭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和吴世子有什么接触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狩猎 九月里,京城里似乎喜事要连成了串。严涟清要嫁到李府去,北虞在大婚前一日去严府里探望严涟清。 严涟清高兴的迎了北虞进来,到了上房,严涟清打发走丫头,携住了北虞的手,“你可是第一次来我家,好歹也要用过午膳再回去,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北虞笑着握住严涟清的手,“明日你要出嫁,还有许多事要做,也要陪陪前来探望的亲友,我坐坐就好,我们两个一处说说体己话,岂不更好。” 严涟清低声问北虞,“魏三爷对你可好?他家有没有人欺负你?还有,我听得说魏二爷是秋闱的第二名,外面盛传英王爷要请封他为世子的消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什么时候分出来独过?” 北虞笑着拍了拍严涟清的手,“你一口气问了我这么多的话,可见你到底惦记我。你且放心,我在英王府一切都好,三爷待我也是极好的。至于二伯的事,我很少问过三爷,若是二伯能成为世子,想分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怕父王有生之年是不会同意的。” 严涟清皱着眉,“若是魏二爷当了世子,你们便是寄之篱下,倒不如出去自在。三爷寻个营生,家资多就多花,少便少花,什么打紧,依我瞧,你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你还是早早打定主意才好。” 北虞点点头,“我会仔细想想的。”北虞说到这里,笑着挽了严涟清的手臂,“倒别说我,说说你,你马上要成为李家**奶了,想来伯父为你选的亲事不会差的。” 说到自己的婚事,严涟清脸就红了,“母亲只是想我最好如她一般,找个家里不拘些俗礼的人家。李府里只有兄弟二人,二子过继给李大人兄弟了,这边只等于余下一棵独苗。李府里只有一妾,生得一女,还是从小就长在李夫人身边的,如同亲女一般。就是这些,母亲才放心了他们家。” 北虞暗赞,严夫人思虑得极是,内宅的混乱,是最为致命的利器,严夫人为女儿选这样的亲事,自然都想得周全了。 北虞打趣严涟清,“怎么还李大人李大人的唤着呢?只怕从明日开始就要跟着人家李家大爷叫父亲了罢。” 严涟清臊红着脸,啐了北虞,“果然你是不同了,嫁与人为妻,便学着欺负人了,可见你在英王府里不会吃了亏去。” 北虞笑得更盛。 北虞在严府里坐到快隅中,才上了马车回府。严涟清依依不舍的送了北虞,在马车旁上,两个人又低声说了好些个话。 十月里,徐宏俭的平妻方氏抬进了门。北虞回去了,方氏生得倒称得上清丽,只是眉宇间有些娇气在里面。 徐宏俭倒也不糊涂,虽得娇妻,庶务还是交于**奶冯氏掌管着。 十月里,王妃也和英王爷魏恒商量着过年,并二爷娶亲之事。许是因为尹家极满意这门亲事,或是早存着攀附之心,尹家竟然任凭着英王府做主。 北虞暗叹,没嫁进来,身份先低下去几分,栗大人倒也真做得出来。 十月十五,皇上按先例带着宗室和武官去南平山狩猎。皇上特意唤上英王爷和三个儿子。这个主意,便让四爷魏羽瑄高兴得不得了,十月十五一大早,魏羽琪和两个哥哥就去了外院的前厅里候着英王爷魏恒。 魏羽瑭看魏羽瑄穿着新做的骑装,便皱了皱眉,“四弟,你学骑射了么?” 魏羽瑄嘻嘻笑着,“怎么?没学骑射便不许穿骑装么?三哥你也忒矫情了。” 魏羽瑭见魏羽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叮嘱魏羽瑄,“我劝你趁早换了这衣服,换成我和二哥这种简单的紧身就好,别穿骑装了,难免扎眼。” 魏羽瑄不以为然,“三哥,你也太多心了,谁会在意这些个?” 正说着,英王爷魏恒从后院进了前厅,一眼就看到整穿待发的魏羽瑄,只见魏羽瑄穿着的却是新制的骑装,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见父王进来,魏羽瑄故意落于两个哥哥后面,却极规矩的施了礼。 英王爷魏恒的眉头不由得一皱,他一指魏羽瑄,“你哪里弄的骑装?” 魏羽瑄见父王语气不善,没了刚才的得色,他立在那里不敢动一动,低声答道,“儿子听得皇上让父王带着我们兄弟去狩猎,才急急叫人做了这骑服,想着不要丢了家里的脸才好。” “放屁!”英王爷勃然大怒,指着魏羽瑄就骂了起来,“你穿得竟然这么好,我来问你,你会骑射么?你摆这个架式给哪个瞧去?” 魏羽瑄跪下来,“父王,儿子错了……” 英王爷却抓着一件事不放,逼问着魏羽瑄,“逆子,我来问你,你到底会不会骑射?” 魏羽瑄连忙摇头,“儿子并不会骑射,只是觉得这骑装好玩,才叫人制的。” 英王爷瞪着魏羽瑄,双眼露出寒光来,“你到底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 魏羽瑄不明白父王为什么纠缠在这件事上,头摇得如波浪鼓,“真不会……” 英王爷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魏羽瑄纳闷,自己的父王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 英王爷对着魏羽瑄摆着手,“去把这身衣服给我换了?” 魏羽琪上前躬身道,“父王,若是四弟现在回去再换,只怕时辰来不及了,总不好让皇上等着父王。” 英王爷狠狠的瞪了一眼有些不自在的魏羽瑄,“逆子,待我回来再罚了你!” 英王爷便带着三个儿子去了南平山。 英王爷父子到了有一刻钟的功夫,皇上的銮驾才到了南平山,官员都纷纷跪向山唤万岁。 皇上孝颐帝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生得面色白净,宽眉细目。今日孝颐帝着一身净黄色的骑服,眉宇间,闪动了筹谋与大气,“众位爱卿平身罢。” 百官这才起了身来。 早有侍卫牵来了皇上的马匹,文弱的皇上,抬身就骑在马上,身子极为轻盈,一看便知后直在骑射上下了许多的功夫。 第二百四十六章 赏赐 皇上在马上高声道,“今日没有君臣,只有对手,若是哪个打得猎物比朕还要多,便重重有赏。” 听着的大臣们都不傻,哪个敢比皇上多,赞叹皇上之声不绝于耳。 皇上在马上一扫众人,目光落在四爷魏羽瑄身上,“英王爷家四子倒是样样备得齐啊,这身骑装甚是好看。” 英王爷忙诚惶诚恐,身子一躬到地,“犬子不懂事,只穿着骑穿来玩的,他并不会骑射。” 皇上微微一笑,“爱卿,会不会什么打紧,若是真打到得猎物多了,朕都是有赏的。这样罢,三甲便有赏赐。” 英王爷躬着身子不敢起身,众大臣纷纷赞同皇上的提议。 皇上一指南平山上,“各位爱卿也上马罢,这里面的好玩意儿想来也是不少的。” 众臣纷纷上马。 魏羽琪本就是只读书的人,从涉足于骑箭上。若不是皇上有令,他才不会跟着来狩猎。所以,当皇上命人上马时,魏羽琪便比旁人慢了许多。 皇上一声令下,先带着头冲向南平山去。 魏羽瑄和魏羽瑭结伴而行,魏羽瑭忍不住低声劝魏羽瑄,“四弟若是真不会骑射倒也罢了,和我慢慢走罢。” 魏羽瑄的眼睛跟着消失在丛林中的各个人等,心都慌了,急得他在马上直搓手,急切的催着魏羽瑭,“三哥,你快瞧啊,若是我们再不快些跟上,只怕这猎物都叫别人打没了。” 魏羽瑭不由得皱眉,“四弟,你不是和父王说你不会骑射么?” 魏羽瑄有些心虚,“倒是不会,不过,我总想试试,许是我有骑射的天赋呢,你说是不是三哥?” 魏羽瑭在马上皱着眉打量着魏羽瑄,魏羽瑄却避开了魏羽瑭的眼睛,故做着急,“我的三哥啊,我们快些罢!” 还不待魏羽瑭再说话,魏羽瑄先策马追前面的人而去,任由魏羽瑭如何招唤,他也不肯停下来。 魏羽瑭的心咯噔一没,完了,许是魏羽瑄要坏了父王的大计。 魏羽瑭连忙去追去魏羽瑄,待跑进树林里时,却再也不见魏羽瑄的踪迹。 魏羽瑭心急如焚,急忙去找二哥魏羽琪,魏羽琪并不擅长骑马,所以他跑得慢了许多,魏羽瑭见到魏羽琪,不便实言相告,便道,“二哥,你若是见到四弟,一定要拦住他,才个儿我只说了他两句,他便跑了,我怕他在气头上风风火火的冲撞了谁。二哥你也清楚,宗室的人也在,别惹出祸事才好。” 魏羽琪望着着魏羽瑭,心里道,原本不是你们关系最要好的么?怎么会你们吵了起来。想到这里,魏羽琪便点了头。 魏羽瑭又去树林里找魏羽瑄去了。 直到日中收猎的口哨声响起,魏羽瑄才骑着马回到出发地点。 英王爷早等那里,见魏羽瑄马上有三只鹿和四只野鸡,英王爷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有人上前去帮魏羽瑄把猎物取下来,并恭维着魏羽瑄,“魏四爷好本事,竟然打得这么多!” 皇上也早回来了,听到这话,便看向魏羽瑄,脸上的笑容极亲切,“可不是,到底是虎父无犬子啊,英王爷才打到一只鹿,只见王爷老了,但是也算得上后继有人了。” 英王爷勉强笑了笑。 魏羽瑄被皇上夸得更为高兴,整个人精神了许多,把马鞭扔给随从,哈哈笑起来。 皇上见众人纷纷归来,命人去记下各人的猎物,没多一会儿侍卫归来报给皇上,“王义,两只山猪,两只野鹿,四只野鸡,还活捉了一只孔雀。”众人哦的一声。 侍卫又道,“王义愿把孔雀献给皇上。” 皇上笑了,“是个有本事的,这孔雀朕便收下了,其他的猎物,皆赏于王义。” 侍卫又读着,“孙醇海,山猪一只,野鹿三只,三只野鸡,四只野兔。” 皇上点头,“这也不少,该是第二。” 侍卫继续念着,“魏羽瑄,三只野鹿,四只野鸡。” 皇上似乎最为高兴,不住的点头,“不错,有赏!我记得先前蒙古国进贡了几个毡帐,便赏于魏羽瑄。”皇上说着感叹道,“英王爷跟着我帝戎马半生,功劳不少,现在其子也如此勇猛,是我大魏国的国本啊。” 英王爷急忙跪倒,只能谢过万岁。 一场狩猎就结束了,回英王府的路上魏羽瑄还在夸夸其谈。 “二哥、三哥,你们有所不知,有一只野鹿可是我和纪大人一同发现的,只看谁的箭法快了,纪大人是什么人?那可是当年的武状元,我瞧着他现在也老了,竟然一箭便偏了,若不是我箭快些,鹿早就跑了,岂不便宜了旁人去?” 魏羽瑄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用手去摸皇上刚赏下来的毡帐。“三哥,你瞧,这帐子可是咱们没见过的,到底是皇上的好东西多啊。” 英王爷忍无可忍,喝了一声,“够了!” 魏羽瑄这才不再说话。 英王爷黑着脸回到了英王府。 回到英王府里,英王爷留下魏羽瑄,便关上了外书房的门。没多一会儿,外书房里便传来了魏羽瑄的惨叫之声和英王爷的咆哮声。 直到侧妃不顾着脸面跑来拍门时,里面的惨叫声才止住。 英王爷提着一根藤条从外书房里出来,第一次指着侧妃骂道,“你教出的好儿子!”说完,把藤条狠狠的摔在地上,转身走了。 侧妃不明白英王爷到底是为什么生了这么大的气,委屈的眼泪快要掉下来。想到儿子还要里面,侧妃顾不得太多,跑进了外书房。 魏羽瑄早被藤条抽得皮开肉绽,身上无一寸完肤。 侧妃抱起呻吟着的魏羽瑄就大哭不止。 当晚,太妃把英王爷叫到静园里。 何嬷嬷带出了服侍的丫头婆子,母子两个对坐着,太妃到底是心疼孙子魏羽瑄,发作起儿子来,“好好的,什么事不好说,你为什么偏要打瑄儿,若是打坏了他,我还活着做什么?!” 太妃说着遮面痛哭起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通透 英王爷魏恒紧索双眉,忙安慰母亲,“母亲,儿子不该下那么重的手,可是儿子也是在气头上,您不知道瑄儿惹出了什么祸事来。” 太妃并非是宠溺孙子,失了原则的人,听得英王爷如此说,便收了泪问向魏恒,“怎么,瑄儿惹祸了?” 魏恒叹口气,把早上出发后,在南平山狩猎的事一并告诉给英太妃。英太妃沉默了。 魏恒叹道,“母亲,皇上冷眼瞧着咱们家,岂是一日两日了?为什么我不让琪儿他们兄弟学了兵法及骑射,就在于此。我不想太招天家的忌惮了。这泼天的富贵,岂是人人都得承得住的么?” 魏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今日瑄儿出尽了风头,从他穿新骑服去,皇上便注意到了。我怕他会骑射,仔细的问过了他,他却学会了说谎,一口咬定不会,又因时辰确实不早了,我才只得带了他们兄弟而去,却不想,他竟然只想着出头。母亲,儿子仔细小心了这么些年,您也知晓我在仕途上的隐忍,可是,我这些年的付出却都坏事在瑄儿身上,您说我能不生气么?” 太妃望着儿子才四十岁,鬓角竟然生出些白发来,隐隐心疼起儿子来,“瑄儿此事做得实在是思虑不周,我定会好好教训他。” 魏恒欠了欠身子,“母亲,不过瑭儿似乎出我意料。我的随从告诉给我,说在树林里遇到了瑭儿,瑭儿正焦急的寻找着瑄儿,您说瑭儿难道知晓我的用心么?” 太妃也有些意外,她怔了怔,“瑭儿这孩子会有这样的心计么?先前儿可是没瞧出来过,许是王爷想多了罢。” 魏恒摇了摇头,“您说,难道瑭儿还有其他的事要找瑄儿么?他们兄弟什么事不好狩猎后去商议,为什么非要追在南平山里说呢?我瞧着瑭儿许是那种深藏不露的孩子。” 太妃微微点头,“若真是如你所说,瑭儿倒比琪儿都识得大体了。” 魏恒想到三子一贯谨慎小心的性子,“母亲,他们兄弟三个中,若是有一人如此,我们英王府便还有的救了。” 太妃如何不懂儿子的意思,建业难,守业更难。若是这个三孙儿有如此修为,英王爷自然会提携着他,只怕世子的位置也要交到他的手上。 太妃又道,“此事慢慢瞧着罢,到底请封谁为世子,时间还多着。” 魏羽瑄被抬回槐园里,魏羽瑭前去探望。只见魏羽瑄爬在榻子上,不停的裂着嘴,“三哥,你说,我只是猎得猎物多了,有什么错?父王做什么往死里打我?” 对于魏羽瑄的天真,魏羽瑭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皱着眉头问起魏羽瑄来,“四弟,你和我实话实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的骑射?” 魏羽瑄先把服侍的人打发走,才低声道,“三哥,我只告诉给你,我是前段时间学的,也只是和陈子年他们几个学着的,我们商定,在狩猎时都大展身手。” “陈子年?”魏羽瑭在脑中搜着这个人,他若是没记错,此人的二姐姐嫁与柏公的长子。 魏羽瑭连忙问,“是其二姐嫁与柏府里的那个陈子年么?” “是罢,”魏羽瑄爬在榻子上,翻着眼睛想了想,“我也记不得了,只知晓他爹是舒北侯,谁记得他姐姐嫁给了谁?” 魏羽瑭微微叹惜着,魏羽瑄中了别人的圈套还犹不可知,柏家,便代表着太后,难道是太后要挑拨英王府和皇上间的君臣关系么? 太后最是深解皇上,自然知晓皇上颇有疑心,太后利用这份疑心,把英王府拉下水。若是和皇上有了罅隙,那只能靠向太后了。 魏羽瑭叮嘱起没心眼子的四弟起来,“四弟,你且不要乱jiao朋友,你心思纯净,便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你也不知晓。听三哥的话,这个陈子年,不是什么好人。” 魏羽瑄半扬起头来,“三哥,不……不会罢,他平日里出手极大方的,又喜好广交朋友,这样的人岂会是坏人?” 魏羽瑭只觉得头疼,这么冥顽不开的弟弟,真是要父王好好的打打才行,不然此后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魏羽瑭沉下脸来,“难道三哥还会害你么?你正好借着现在这个名头,从此就和那帮人断了来往。四弟,交友一定要慎重啊。” 魏羽瑄见平日里的三哥如此郑重,虽然心里仍存疑问,却不再强辩什么了,顺从的点了头。魏羽瑭才离开了槐园。 下午时,太妃亲来槐园里瞧魏羽瑄,魏羽瑄一见最疼的祖母来了,眼圈子先红起来,委屈的唤了声,“祖母,”眼泪便要泪下来。 太妃和蔼的拉过魏羽瑄的手,一旁的丫头忙给太妃搬过把椅子,太妃会下来,问魏羽瑄,“可让太医来瞧过么?” 魏羽瑄点头道,“已经看过了,太医说只能敷药慢慢调养了。” 太妃心疼的看着魏羽瑄,想到他挨打的原因,口气不免严厉起来,“瑄儿,都是你的错,也难怪你父亲着恼,好好的,你学了骑射为什么要对你父王说谎?” 魏羽瑄垂下眼,下巴支在榻子上,“祖母,我不是怕父王埋怨我不好好读书,学些劳什子的玩意嘛。祖母,便是我说谎,父王怎么就忍心往死里打我。” 太妃蹙着眉,抬手打发走身边的丫头们,低声道,“你可知晓,并非因为你只说谎,你坏了这些年来你父王的隐忍了。先前儿,我觉得你小,好多事不告诉给你,要知道,当今的皇上是对咱们家极忌惮的,你细想想,让天家忌惮了,咱们家还有活路么?” “你父王这些年来,渐渐的退出仕途,且不说保得住富贵,其实就是要保得住一家老小。可你偏生不懂事,去皇上眼前儿去现这个眼去,你让皇上怎么想咱们英王府?皇上定然会以为你父亲又想控着兵权,这会是好事么?” 魏羽瑄完全呆住了,他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深的事。魏羽瑄忽然想到上午三哥魏羽瑭来瞧自己时说的话了,原来三哥也懂,只有他不懂。 魏羽瑄不由自主的喃喃道,“难道三哥要骂我,原来还有这样的事。” 太妃双眉一挑,“你三哥骂你什么了?” 魏羽瑄老老实实的回太妃的话,“三哥说我天真,还说我交友要慎重。” 太妃追问魏羽瑄,魏羽瑄把早上魏羽瑭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给太妃,太妃半晌没作声。 原来这个三孙儿真是个通透之人,只是从前自己怎么没注意到? 第二百四十八章 旧病 黄昏,英王爷从外面回来直接去了外书房,却见魏羽瑭正在外书房门外候着,英王爷一扬眉,走过去问道,“瑭儿,你是有事来找父王的么?” 魏羽瑭见英王爷问,便施礼答道,“父王,儿子有事要禀明父王。” 英王爷打量了魏羽瑭,推开外书房的门,“进去说。” 魏羽瑭随着英王爷进了书房,魏羽瑭回手把书房的门关上,英王爷便知魏羽瑭有话要对自己说。 魏羽瑭转回身,便把魏羽瑄告诉给自己的话全部告诉给英王爷。英王爷听得此言,眉间的川字凝得更深。 魏羽瑭不再作声,垂着头。 英王爷震惊了,无论如何他没有想到会是太后及柏家的人是始作俑者。令他同样震惊的是,三儿子能把这些话告诉给他,想来三子也对此事有觉察觉。 英王爷定定的望着生着头的魏羽瑭,儿子是自己的,可是他什么时候成长得如此洞察众事?他到底错过了儿子怎样的成长呢? 英王爷只道一句,“知晓了,”想想,英王爷又觉得和儿子太过生分了,于是又加上一句,“瑭儿,你回去歇歇罢。” 魏羽瑭躬身退出去。 英王爷望着魏羽瑭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个儿子像谁呢?比他还沉稳,他才多大年纪,若是再过个几十年,儿子到了他这个岁数,会是什么样?肯定不敢有人小瞧他罢? 英王爷只觉得自己错过了许多。 魏羽瑭离开外书房,便回到榕园里。 上房里并没有北虞的踪影,魏羽瑭点手叫过来小丫头,“你们奶奶呢?” 小丫头正要说话,只见北虞从门外进了来,“我在这里呐。” 魏羽瑭看向北虞,只见北虞手上端着一盘子的糕。北虞把糕放在魏羽瑭面前,“三爷尝尝,妾身亲手做的糯米枣糕。” 魏羽瑭微微笑着,拿起一块糕来,“三奶奶倒勤快,我倒要尝尝会不会好吃。” 北虞一撇嘴,“你小看我的本事。” 魏羽瑭咬了一口糕,点起头来,“不错不错,果然有股子糯米味道。” 北虞脸一黑,“糯米糕,当然有糯米的味道了。三爷这话是何意?是不是故意打趣妾身?” 魏羽瑭咽下去一口糕,笑道,“我以为会有烧火锅的味道。” 北虞狠狠的瞪了魏羽瑭一眼,“三爷不许打趣妾身。” 魏羽瑭又拿起一块糕来,“不过,味道还好。三奶奶不是要告诉给我,晚上我们就吃这些罢?” 北虞莞尔一笑,“自然不会,火上还蒸着糯米绿豆糕呢。” 这次换成魏羽瑭脸色发黑了,“全是蒸糕啊?不能给熬一碗粥么?” 北虞回身端来一盏茶,“有茶,可以管三爷喝个够。” 魏羽瑭摇着头,“为妻不贤啊为妻不贤。” 北虞学着魏羽瑭的样子,也不住的摇头,“唯夫君和小人难养啊,唯夫君和小人难养。” 魏羽瑭哈哈的笑起来。 晚上,夫妻二人沐浴后躺在床上,魏羽瑭把狩猎的事告诉给北虞。北虞心头就是一跳,魏羽瑭见北虞脸色微变,知道其懂得其中厉害,便把魏羽瑄的话一并告诉给北虞。 “怎么会这样?”北虞很是吃惊,却从没想到柏家会把矛头对到英王府上。“依三爷的主意,此事该如何?” 魏羽瑭沉默片刻,“我只怕的是,皇上已经起了疑心了。我便把这些个话都告诉给了父王,至少要让父王心里有个准备才好。现在,不知晓皇上下一步要如何行事了。” 北虞微微蹙着眉,“柏家代表着太后一族,太后和皇上的纷争,历来臣子不能掺在其中。因为两边都开罪不起。” 魏羽瑭揽过北虞的蛮腰来,“你且放心,父王定然会小心的。” 北虞扬起粉面来,“你也要小心。” 魏羽瑭吻了吻北虞的面颊,“我也定然会小心。” 一个月里,朝堂上却再无一点动静,皇上似乎是忘记了南平山狩猎之事。 一晃到了十一月里,老侯爷腿疼的毛病又犯了。北虞原本就惦记着,常遣人去看,现在听得说老侯爷果真旧病又犯,便回了英王妃回常平侯府里探望老侯爷。 英王妃倒没说什么,允许了,并让北虞带些补药回去,给老侯爷用。北虞谢过了英王妃,带着丫头回了常平侯府。 北虞回了来,门上的报于**奶冯氏,冯氏急急的迎了出来,“二妹妹回来怎么不提前支会一声,我倒也好来迎迎二妹妹。” 北虞笑道,“大嫂子客气着什么,都是自家人。” 冯氏携着北虞的手,往里走去。 冯氏一直陪着北虞到了松鹤园,有小丫头向里禀告,北虞和冯氏暖阁里。 老侯爷正倚在小炕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老侯爷见北虞进了来,双眼一亮,马上又阴沉了下去,拿出教训人的口气训起北虞来,“没事你跑回娘家做什么?让你夫家可怎么想咱们常平侯府?” 北虞一笑,她刚才可是真真切切的捕捉到老侯爷眼里的欢喜。北虞凑到老侯爷身边,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的小杌上,望向老侯爷,“心口不一,可是会很难受的,您就不怕我转身就走么?” 老侯爷眼睛一瞪,破口大骂,“你个小兔崽子,居然敢打趣起祖父来了?谁教你的规矩?” 若是旁人早被老侯爷的架式吓倒了,北虞却纹丝未动,“还能有谁,自然是您了,可不就是跟着您学棋时,学会了乱讲大实话。” 老侯爷胸口一窒,不是厚重的被子压着,早从小炕上跳起来了,老侯爷指着北虞,“你倒不见外,谁许你坐下来的?你大嫂子还立着呢,你给我站起来,站起来!” 冯氏在旁边都看傻了,前几日老侯爷腿疼的病犯了时,她也来问过安,可是那时候老侯爷蔫头聋脑,话都懒得说上一句。可是再瞧瞧今天,生龙活虎一般,哪里像个病人。如果说前几日老侯爷像过冬的老虎,那么现在的老侯爷绝对像极了要布雨的飞龙。 冯氏咬了咬唇,担心的望向北虞,才个回来,便被自己祖父如此叫骂,二姑奶奶会不会恼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斗嘴 再看北虞,脸上没有一丝恼色,她笑嘻嘻的站起身来,“祖父,我站起来了。”才说完,北虞又极快的坐下来。 冯氏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二姑奶奶居然敢和老侯爷对着干! 这也不算是最让人惊诧的,北虞还在对老侯爷说着,“祖父,您看我又坐下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又马上站起来,“您看我又听话的站起来了。”随之马上又坐下,反复了好几次。 老侯爷望着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的孙女,脸都绿了,他只觉实在拿这个孙女没办法了,于是,老侯爷也似孩童般赌气着嚷道,“你又站起来又坐下的,累死你累死你!” 冯氏完全傻掉了,这祖孙两个唱的是哪一出戏啊,她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两个人居然像小孩子一样吵起架来,这还是一直很具威严,跺一脚整个常平侯府都要颤上一颤的老侯爷么? 冯氏完全懵了。 却听到北虞咯咯的笑了。 老侯爷竟然也没恼。 冯氏垂下头去,若是这种情况,冯氏还看不出个亲厚,岂不白白活了这些年。 冯氏见北虞和老侯爷相处得竟然这么好,便向老侯爷告退。老侯爷摆摆手,冯氏退了出去。 北虞凑在老侯爷身边,认真的道,“祖父,您腿到底怎么样了?可叫太医瞧了?” 老侯爷抚过短须,“这道像个好孩子说的话,无妨,你也不用太过惦记了。”老侯爷说着,捶了自己的腿两下子,“我这是老毛病了,人老人,难免不如年轻时了。” 北虞在一旁忽然捂着嘴笑起来,“祖父还说老么?刚才你的叫嚷声可比父亲的底气都足呢,远远听着,可不像五十多岁的人呢。” 老侯爷狠狠的敲了北虞一个爆栗,“你一回来就恼我,仔细我下次把你打了出去。” 北虞陪在一边嘻嘻的笑着。 说是说,骂是骂,北虞回来,老侯爷自然很是高兴,吩咐丫头去厨房里做北虞最爱吃的松子糕,还点了几道北虞爱吃的菜。 北虞半撒娇的挽住了老侯爷的手臂,“祖父,还是在您这好,都不必说了,您便去吩咐了。” 老侯爷一抬眼,扭头望向北虞,“二丫头,难道英王府的人给你气受了不成?” “怎么会呢?”北虞把头靠在老侯爷的手臂上,“我只是觉得还是在您身边好。” 老侯爷慈祥的笑了,“傻丫头,哪有女儿不出嫁的?想来瑭哥儿待你也是不错的,丫头,女怕嫁错郎啊,我是捏着汗帮你选女婿的。我瞧着瑭哥儿可比旁人都强。” 提到自己的夫君,北虞脸有些红了,“祖父,您瞧您,我难得回来一次,你提他做什么?祖父,家里面都好么?” “好!”老侯爷一边说,一边冷笑一声,“他们只当我老了,凡事都瞒得我,可是,若是我想知道,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你父亲新抬进来的平妻很是厉害,拢得住你父亲的心,竟然把吴姨娘也压得下去了。吴姨娘还跑到我这里哭了一场,我一个男子岂会管内宅里的事,我把她打发走了。” 望着老侯爷沉着的脸,北虞能想到吴姨娘闹腾的本事,北虞就说道,“祖父做得极是,就该如此。他们内宅的诸事,跑到您这里扰什么?难道还有父亲去管儿子内宅之说么?” 老侯爷脸色也不好看,“说得是,还有就是我瞧着那方氏,也不像盏省油的灯,整日里哄得你父亲团团转,还有你大哥二哥都成长了,她劝不得二人,内宅里也寻过你大嫂子的事。倒是你大嫂子身边的徐财家的,给你大嫂子分了些主意,你大嫂子才压得住方氏。” 徐财家的,便是老侯爷赏给冯氏的,自然是极妥贴之人。 北虞点头,“想来祖父的人,没有不好的。” 老侯爷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说他们,反正我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几日,任凭他们闹去罢。丫头,你老实说,英太妃和王妃待你如何?” 北虞知晓老侯爷还是不放心自己的孙女,安慰着老侯爷,“祖父放心罢,祖母和母亲待我都极好。” 老侯爷叹口气,抚着北虞的头,“在我身边瞧着最好的孙女,却要去服侍旁人家的老的小的,想想我就心里不舒坦。” 北虞笑了起来。 北虞在老侯爷那里用过了中饭,才离开常平侯府的。 转眼到了十一月,京城里下了一场大雪。 庄子里给英王府上送来了两只打来的野鹿,太妃瞧着高兴,便想在府里烤鹿肉。 四爷魏羽瑄一听说要烤鹿肉,来了兴致,他想到了皇上先前赏他的毡帐,便三不着两日的跑去静园,磨着太妃在毡帐里吃烤鹿肉,说是像极了蒙古人。 太妃想着自魏羽瑄挨打后,确实拘谨了许多,也不出去玩闹了,每日里留在学里和先生读书,要么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弄些小玩意儿玩。 太妃就想着由她出头,替魏羽瑄圆了这个梦。 侧妃却极力的阻止,自英王爷因魏羽瑄之事,恼了侧妃,有一个月不曾去侧妃的院里,倒便宜了苏淑媛和何侍妾。侧妃想想就胸口发堵。 想到英王爷暴怒的脸,全因为自己狩猎惹的祸,现在拿出这狩猎的战利品出来,英王爷岂不又想起那一日的事了? 侧妃劝起太妃来,“太妃您瞧,妾身知晓太妃心疼瑄儿,可是这毡帐拿了出来,定会惹王爷不快,倒不如离了王爷的眼,远远的放着好些。” 太妃想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便对侧妃说道,“即是如何,便等恒儿出去后,咱们架起毡帐来好好玩玩。” 侧妃曲膝谢恩,“太妃您真是太过心疼瑄儿了。” 太妃极自豪,“那是我的孙子。” 侧妃一笑,便不再说什么。太妃疼爱自己的儿子,哪个母亲还不是最最高兴的。只要再过些时日,许是太妃会自己向王爷提及儿子请封世子的事。 侧妃忍不住想着,儿子是贪玩,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大错不是?若是勤加教导,自己的儿子也一定是个威震半个大魏国的名臣。在侧妃的眼里,魏羽瑄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了。 第二百五十章 炭毒 太妃趁着一日英王爷出城去公干,便告诉给英王妃,说要架起毡帐,让娘们儿几人烤鹿肉。 英王妃对毡帐之事也有风闻,她担心此事让英王爷知晓了,自己会挨了一顿的好骂,劝道,“母亲,王爷还不知晓此事呢。” 太妃一摆手,“正是惹着他不在,我们才乐上一乐。你遣人去把毡帐预备出来罢。” 英王妃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命人去找毡帐。因英王爷上一次因毡帐生气,毡帐早已让人收到库里。 没一会儿的功夫,小丫头来报说,毡帐找到了。太妃很是高兴,命人把毡帐搭放在花园子里的草地上。 到了日中时分,太妃带着二爷,三爷夫妻及四爷,并几个姑娘,一起去了毡帐。 毡帐果然十分隔风,一进来,众人只觉得有热气扑来,原来早有人在帐子里升起了火盆,毡帐内分外暖和。 太妃笑眯眯的扶着何嬷嬷的手进了来,四下打量着蒙古族的毡帐。一个圆型的毡帐,毡帐里如同一个房间,中间早已让人架好了两堆银炭和火架子。 太妃叫过来众人,“都坐下来罢。” 几个人纷纷围着火架子坐了下来,二爷、三爷、四爷和太妃一处坐着。几个姑娘和北虞在一处坐下来。 有丫头把切好腌过的鹿肉端了上来。太妃先动起筷子来,把一片片鹿肉夹起放在火上烤。 “都吃,自己来烤。”太妃张罗着。 太妃高兴,几个孙儿们也自然愿意膝下承欢。大家说说笑笑听着鹿肉放在火上烤时,偶尔发出的噼啪之声,京城里的奇闻趣事,说了一个又一个。 四爷魏羽瑄最为活跃,唤了这个,又招呼那个,好一顿的忙活。 吃着吃着,北虞渐渐觉得头发晕,旁人的声音也都小了下来。北虞以为是这几日休息不好,并不在意。她强打起精神来,继续烤着鹿肉。 北虞的状况并未好转,眼前渐渐模糊。忽然听得有人道了一句,“祖母,我好晕……” 北虞努力睁开双眼,却见太妃已经倒在贵妃榻上。身边的魏羽瑄和魏羽琪已经双双倒在地上。 不好! 北虞挣扎着想起身,却无论如何起不来,身子软得如面条一般。怎么没见魏羽瑭?! 北虞心里打起了鼓,魏羽瑭出了什么事? 北虞想保护着清醒,却无奈眼皮已垂了下来。 不,不!她要看到魏羽瑭,一定要看到魏羽瑭。 北虞强忍着阵阵袭卷而来的困意,再次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魏羽瑭用袖子捂住口鼻,一手抱起了她。 “羽……”“瑭”字还没唤出来,北虞就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北虞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时,却见自己躺在榕园的内室里。北虞想起身,却没错得身上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羽……羽瑭!”北虞努力的大声唤了起来,丹砂从外面急急的跑进来,一进来先合上掌,“阿弥陀佛,奶奶您可算是醒了,吓死奴婢了!” 北虞声音有些发紧,“三爷呢?” 丹砂回道,“三爷去太妃那边了。” “小蛮几个呢?”北虞想到服侍自己和魏羽瑭去的小蛮和降香,她们两个如何了? “小蛮姐姐和降香姐姐都在耳房里歇着,奶奶不必担心。” 北虞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心里想了好久,北虞终不知道答案。看来只能等魏羽瑭回来了。 没多一会儿,小丫头说太医来了。丹砂连忙放下帐子。 太医诊过脉,便退了出去。 丹砂打开帐子,北虞问,“是谁带来的太医?” 丹砂一边扶起北虞,一边道,“是魏成引着太医过来的,才个寒水来回说,三爷要在太妃那里守着一会儿子,想来回来要晚些。” 北虞垂下眼去,她希望魏羽瑭快些回来,因为她有很多话要问魏羽瑭。 丹砂服侍北虞,川连去煎药,榕园里也是好一阵的忙乱。 北虞服过药,又睡了一会儿,近黄昏时,北虞才又醒了过来。 北虞睁开眼睛时,见魏羽瑭正坐在床边上,一只手握着北虞的手。魏羽瑭见北虞睁开眼睛,才放下心来,抚过北虞的粉颊,笑了笑,“虞儿,你还好么?” 北虞点点头,握了握魏羽瑭的手,“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会晕过去,我瞧着二伯和四叔全晕过去了,发生了什么?” 魏羽瑭皱了皱眉,“是炭气中了毒。” “怎么可能?”北虞想到二十一世纪的煤气中毒,一些烧煤的人家会煤气中毒。因为有湿煤盖在新火上,压灭了火,才导致煤气中毒。可是英王府是什么人家?亲王府邸,怎么可能有湿了的银炭呢? 北虞不敢置信,“银炭明明是好的,怎么可能中了毒……难道有人在银炭上做了手脚?” 魏羽瑭的眉头紧了紧,对北虞说道,“父王已经回来了,我也遣人去查了银炭,银炭外面是极干的,可是里面却是湿的。” 魏羽瑭说到这里,北虞已然全明了了,银炭被人做了手脚。 魏羽瑭又道,“毡帐本就不透风,炭毒自然最极被人吸入。” 北虞不由得问道,“可是平日里府里并未有炭毒发生过啊?” 魏羽瑭定定的望着北虞,“这银炭是和毡帐一并赐来的。” 北虞握着魏羽瑭的手紧了起来,英王府的银炭是内务府送来的,若是敢在英王府银炭里做手脚,定然是背后有人指使。 魏羽瑭见北虞脸色煞白,知晓她已懂了其中道理。 北虞忽然抬起头来,“这不是要要咱们的命,是……有人要警示府里罢。” 魏羽瑭半晌没说话,妻子真是聪明,竟然连这一层都想得到。 魏羽瑭垂下眼去,望着两只交握着的手,一只大,一只小,悠悠道,“想来父王会懂个中道理。父王去了祖母好里,我见父王去了,我才去了母亲那里。”魏羽瑭的声音忽的低沉下去,“还好你没事……” 在所有人都倒下时,魏羽瑭第一个想到的是救她,可见他对她的感情有多深厚。 北虞动情的抬起握着魏羽瑭的手,贴上了自己的面颊,“羽瑭,还好有你……” 第二百五十一章 请辞 魏羽瑭望着娇妻依然有些苍白的脸,叹了一口气,“到底连累了你……” 北虞宠溺的骂了一声,“傻瓜”,对着魏羽瑭轻轻一笑。 夫妻两个说着话,北虞忽然想到掩着口鼻的魏羽瑭,她就问道,“你为什么没晕过去?” 魏羽瑭一挑眉毛,“我觉得你这样对你夫君说话,极大的伤害了你的夫君。” 北虞双眼半眯着,审视着魏羽瑭,“你少说些打岔的话,我只问你,帐里的人都中了炭毒,你呢?你是怎么把我们都弄出毡帐的?” 魏羽瑭正色的道,“我开始并未在意,后来发觉不对,四弟和二哥都已经昏昏沉沉的倒下去了,我就遮住口鼻,先把你抱了出来,然后就叫了几个丫头婆子,把毡帐的帐帘子打了开,我让丫头送你回榕园,我又进去用茶浇醒了四弟,我和四弟一起把祖母和几位妹妹救了出来。” “后来母亲得了信儿,也遣了人来,又请了太医,我便守在祖母那里了,直到父王回来。” 魏羽瑭的话说得一点漏洞也没有,北虞却有些半信半疑,魏羽瑭比其他人机警自不必说,可是他的体质并不一定比魏羽瑄好多少,他怎么没晕? 北虞试探的问了一句,“你……会武功?” 魏羽瑭扑笑出声,“你倒不如说我会飞崖走壁,这样来得实在些。” 北虞瞪着魏羽瑭,“我说是你是采花大盗,行么?” 魏羽瑭去捏北虞的俏鼻,“自然是极好的,待三奶奶大好了,我便一定‘采花’。” 北虞气得开始赶人,“去去,离了我这里!没的只知道怄我。” 魏羽瑭笑着坐到小炕那边去了。 静园里,太妃正卧在内室的床上,英王爷魏恒坐在一旁的小杌上。 太妃年岁大了,此次中毒虽被救得及时,但是还是脸色极不好看。 英王爷紧锁着双眉,“母亲,都是孩儿无能,害得母亲受我连累,孩儿不孝……” 太妃悠悠的叹口气,“恒儿,你莫要太过自责了,此事也不是你想得到的事。也怨瑄儿那孩子,太无心机了,先前儿我还想着让他承了世子之位,现如今一瞧,他担不起来啊。” 一家以太妃为首,并着三个儿子和四个女儿,一个媳妇,险些都丧了命。魏恒再是沉着,也难不紧张,心痛并着诚惶诚恐。 魏恒只觉得眼中发涩,“看来圣上到底放不开。” 太妃担心儿子记恨上孝颐旁,忙劝道,“你可不许做这些个念头,你细想想,你隐忍了为的是什么?若是太后真能制得住圣上,何苦来算计你?再者,此事犹不知晓是太后还是圣上下的手,你可不要生错了主意,中了别人的奸计。” 英王爷点头,“母亲,儿子知晓,儿子不敢愿上,只怪咱们还不够揣测圣意。” 太妃答道,“圣意岂是咱们能揣测的?”太妃喘了一口气,不由得咳嗽了几声,魏恒忙去小几上倒了一盏温茶过来。太妃轻啜一口茶,又道,“这次倒也是幸好瑭儿和瑄儿机灵了,众人才无大碍。” 后面心疼孙儿的话,太妃咽到了肚子里,眼圈微红的太妃低头去喝茶。 魏恒叹了口气。 太妃抬起眼来,把茶递给魏恒,“柏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堤防他家些。还有,世子之位,你也早做决断罢,原本我以为瑭儿这孩子不堪大用,现在瞧着却是个好孩子。世子便在琪儿和瑭儿中间选出一个,便好。” 魏恒答应着,又和太妃说了一席话,起身退了出来。 魏恒回到了外书房,坐在太师椅上,敛目沉思起来。 从四爷中了柏家的计,练习了骑射,在南平山狩猎时大出风头开始,皇上便已忌惮起了英王府。炭毒一事,只是小小的警示,若是他再看不清楚,等来的,便是灭顶之灾了。 想到这里,英王爷便从笔架上拿出一支狼毫笔来,他要上折子,上一份请辞的折子。 英王爷魏恒的折子递了上去,却终没有一点动静。英王爷仔细想着皇上的圣意。而朝堂上,皇上依然如故,像是没接到英王爷的折子一般。 留中不发?英王爷开始惶恐起来。英王爷忙又上了一道折子,态度更为诚恳,并表明年岁已长,再不适合在朝堂上行走。 这折子递上去,皇上依然没一点反应,英王爷开始思虑着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上没什么动作,太后却屡屡在人前开始赞扬起贤妃来,端庄守礼,大方得体等等的话。英王爷得了信儿,却不能贸然进宫,只得和英王妃商议着,准备趁着个什么日子,让英王妃去和贤妃透透话,让她仔细些才好。 英王爷对英王妃说道,“现在这个时候,万不能让贤妃娘娘生错了主意,跟太后太过亲近,一如既往最好。” 英王妃自然知晓厉害,点头应承下来。 日子一转,到了腊月,太妃身子还不如先前,却也比前段时候好了许多。 腊月初十,是皇后娘娘的生辰,英王妃借着这个名头,带着郡主和几位姑娘及北虞进了宫。 北虞自然不喜欢宫里的大规矩,但是想着墨菲的背影,北虞跟着英王妃一道去给皇后娘娘贺生辰去了。 在皇后的坤宁宫,英王妃带着女儿、媳妇给皇后磕了头。皇后笑着问英王妃,“英太妃她老人家怎么没来?” 英王妃不敢说炭毒未愈,只便称太妃生了风寒,不能起床的话说了。英王妃并说,太妃要自己替她给皇后娘娘磕一个头。 皇后微微蹙眉,“英太妃即是身子不好,便罢了,英王妃回去传哀家的话,便说哀家让太妃好生养着,她的心意,哀家领了。” 英王妃又是磕头谢恩。 北虞立在众人身后,不免趁人不备时,淡淡的向四处张望,并未见墨菲的影子。北虞便垂下头去,是不是自己上一次真的看错了? 皇后也是极开事的人,当着英王妃的面,便叫贤妃带着英王妃去喜安宫坐坐。贤妃自然是欢喜的。从坤宁宫出来,英王妃便带着几个人去了喜安宫。 第二百五十二章 谢恩 贤妃身边的嬷嬷说描了好的花样子,带着郡主和姑娘们去后面看,偏殿里就只剩下英王妃和贤妃。 北虞自然清楚英王妃是有话要和贤妃说,在看花样子时,也不多想,倒和几个姑娘讨论得热烈了许多。 北虞估计时间已经差不多时,一个宫人来传贤妃娘娘的话,说英王妃要回府了,叫几位姑娘。 北虞便和几个姑娘去了偏殿。 贤妃这一次没和北虞说一句话,审视的眼神却没离过北虞的身上。北虞心知自己并不讨贤妃的喜欢,也不作声,随着英王妃一起退出了喜安宫。 回了英王府,英王妃似乎比进宫前轻松了许多,北虞在一旁察觉出来。想来是英王妃和贤妃已经商议过了,做了朝堂和府里的平衡。 到了过年时,宫里竟然传来了好消息,贤妃已诊出喜脉来,皇上很是高兴。皇上子嗣并不多,只有皇后和淑嫔各育得一子。所以,皇上很看重贤妃这一胎。 也因贤妃孕子,皇上待英王爷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转眼到了二月,英王妃开始忙起二爷魏羽琪大婚之事。 太妃的身子依然不大好,英王妃独自一人撑着庶务,难免有些劳累。彭嬷嬷提议让三奶奶跟着王妃一起做事,反正三奶奶去年中秋节时的庶务倒也料理得极好。 英王妃想了想,同意了,遣人叫来北虞,让北虞管着府内的庶务和太妃那边的事,自己也有精力去张罗二爷的婚事。 北虞答应下来,常去静园里瞧太妃。太妃因并不讨厌北虞,也愿意和北虞说上几句话来。 这一日,北虞打理完庶务,回到榕园里,范嬷嬷欢喜而来,“奶奶,玉露和她女婿许管事来瞧奶奶了。” 北虞很是意外,没想到玉露竟然也能想起来来看望自己。 范嬷嬷话音刚落,玉露从一旁的耳房里出了来,让北虞惊诧的是,玉露挺着微微凸起的小腹。玉露身边跟着扶着妻子的徐少勤。 北虞替玉露欢喜起来,“玉露都已经快有娃娃了?” 玉露原本削尖的脸已圆润了许多,她支着腰,向北虞施礼,北虞连忙一把拉住玉露,玉露腼腆的笑了,“奶奶,奴婢得了奶奶的大恩,不敢相忘,特来看看奶奶。” 北虞不免埋怨起玉露,“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何苦来呢?这冰天路滑的,仔细着身子。” 玉露道,“不防事。” 北虞连忙把玉露和许少勤叫进了上房里。 北虞见徐少勤扶着玉露的手,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心里感叹,玉露也很是幸福。 北虞望着恩爱的玉露夫妻,问道,“家里面一切可好?” 玉露和许少勤相视一笑,许少勤答道,“多谢奶奶关怀,奴才家里一切都好。玉露常在家里惦记着奶奶的恩典,想着奴才此次来府上报帐,玉露就要跟着过来。” 北虞点头,笑容深了几分,“这也是玉露的福气,不必谢我,要谢便谢过范嬷嬷就好。” 玉露忙回道,“奶奶也要谢,范嬷嬷也要谢,不同的。没有奶奶当年把奴婢放在眼里,给了奴婢的脸儿,奴婢怎么会有今日。” 北虞见玉露成亲后,通晓事情多了许多,心慰不已。 玉露抬眼看了一眼徐少勤,徐少勤便道,“奶奶,奴才还要去外院报帐,只是先把玉露送到奶奶这里。” 北虞一听徐少勤这么说,便点了头,徐少勤退下去。 玉露这才低声道,“奶奶和三爷成亲也有大半年了,”说着玉露的目光移到北虞平坦的小腹上,小声道,“怎么还不见奶奶有孕?奶奶,当年奶奶帮奴婢寻个好去处,奴婢也就实话对奶奶说,奶奶到底要早有身孕,这英王府里,勾心斗角自然不少,奶奶要地位稳定了才好啊。” 北虞脸也有些发红,其实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她没有身孕。北虞和魏羽瑭感情其笃,却总不见有子嗣上的动静。 北虞今天听得玉露如此说,心中一动,是不是自己也要有个宝宝了? 玉露见北虞不作声,担心自己话说得太直接,作了奶奶的体面,忙又道,“奶奶,许是奴婢的话错了,只是奴婢替您着想着。” 北虞笑着摇摇头,“我知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子嗣之事,我倒也没什么好办法。” 玉露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肚兜来,送到北虞面前,“奶奶,这是我太婆婆做的小肚兜,一共做了几个,我给奶奶拿来一个。我听人说,越是年岁长的人,做的东西越能压得住,奶奶把这个小肚兜留着,压在床上,许是过几个月,便能得了奶奶的消息呐。” 北虞见玉露也是实成人,便接过肚兜,谢了玉露。 玉露笑着对北虞说道,“我还给奶奶带来些庄子上的野物,都放在范嬷嬷那时了,没什么稀罕的,奶奶不要笑话奴婢才好。” 北虞和玉露在一处说了好些个话。玉露甚至把当年自己那些愚蠢的想法,一并告诉给北虞了,玉露脸色微红,“当年奴婢真真是个糊涂的,竟然以为奴婢是三爷从小跟在身边服侍的丫头,将来就要给三爷当姨娘,打错了主意,做了许多的糊涂事,好在奶奶不与奴婢计较,赏给奴婢这桩好姻缘,又给奴婢那些个嫁妆。” “我婆婆现在提起我的嫁妆,都在庄子里极有脸面。因此,婆婆待我也是极好。奴婢现在想想这些,都是奶奶赏给奴婢的。现在奴婢有了自己的孩子,”玉露说着,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少勤待奴婢又是极好的,所以奴婢知足,也感恩于奶奶。” 北虞一笑,玉露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到了日中,北虞留玉露在榕园里用过饭,才让许少勤来接的玉露。走的时候,北虞让范嬷嬷给玉露带了些补品,拿了几盒子的点心水果,留在玉露回庄子上吃。 玉露夫妻又是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送走了玉露夫妻,北虞去了静园。 门口的小丫头见北虞来了,朝北虞摆着手,北虞便知太妃在歇中觉。 北虞便去了耳房里。 第二百五十三章 吉物 何嬷嬷正在耳房里给太妃做抹额,见北虞进了来,站起身来,“三奶奶来了。” 北虞对何嬷嬷向来极客气,“嬷嬷在做什么?” 何嬷嬷笑着把做了一半的抹额递了过去,“三奶奶瞧瞧,奴婢在给太妃做抹额。” 北虞接过何嬷嬷递来的抹额,笑了笑,“很好啊,嬷嬷颜色配得也是极好的。想来茜色是祖母的最爱了?” 何嬷嬷笑道,“到底是三奶奶聪明,可不是,太妃最喜茜色。” 二人正说着话,小丫头进了来,“嬷嬷,太妃起来了,正要唤您进去。” 何嬷嬷连忙朝外走去,北虞跟在何嬷嬷身后一起走进上房。 太妃刚刚起来,脸色还有些发倦色,见北虞跟在何嬷嬷身边一起进来,便淡笑道,“瑭哥儿媳妇也来了?几时来的?” 何嬷嬷替北虞回道,“三奶奶来了一会儿子了。” 北虞忙道,“我也是才来。” 何嬷嬷服侍太妃用过了茶,北虞细细的望着太妃,“祖母气色好了许多。” 太妃叹口气,“药也用过了,补品也没少吃,脸色自然被熬得好了些。”太妃望向北虞,“瑭哥儿这几日忙着什么呢?” 北虞见问,忙答道,“前儿父王瞧着庄子里的东西送来得多,让三爷去管管。” 北虞见太妃兴致好,讲起了趣闻,“祖母一说到这里,孙媳倒想起一事来,听得说,庄子上今年秋天时,来了一只小熊,任庄户们赶着也不走。庄户们怕母熊找了来,祸害了庄稼,便没理小熊,却不想这只小熊竟然守在庄子上,几日不走了,还整日的号叫着,听得说,声音似哭似求。” 太妃听得津津有味,北虞继续讲道,“庄户们中几个胆大的,便去捉小熊,不想小熊见人就跑,却也不跑远,继续叫着,似乎引着人随它而去一般。几个庄户便跟着去了,不想小熊竟然把几人引到了山上走了好远,最后在一个深坑旁,小熊才立住,一直朝深坑里叫。” “庄户们壮着胆子走上前去,竟然见深坑下躺着一只大熊。庄户们忙回庄子上唤了人来,把大熊抬了出来,却不想大熊落下时跌在半截树根子上,死了。小熊守着大熊的尸体哀叫着,不肯离去,庄户们没法子,最后只好把大熊给葬了。” “小熊从此后便常来庄上,也不祸害庄稼,有时候还叼着山上野蜂蜜来。后来大家都说,那个大熊想来是小熊的娘,儿子来救娘了。” 太妃感叹道,“熊是我们先祖的灵物啊,我不知晓瑭哥儿告诉过你没有,咱们家的先祖,就被山上的熊救过。” “还有这等奇事?”北虞凑趣着问。 太妃进起当年先祖怎样受害,最被追杀在山上,眼瞧着追兵将近,却出现一只熊,此熊像神物一般,竟然挡在先祖的身前。最后也是这只熊引走了追兵。 太妃最后说道,“所以我们家的人,从来不伤害熊。”说到这里,太妃想起一事来,抬头对北虞笑了起来,“瑭哥儿有没有告诉给你他的乳名?” 北虞笑问,“他也有乳名?” 太妃似乎早就猜中答案,她呵呵的笑了两声,“琪哥儿的乳名是小虎,瑄哥儿的乳名是小龙,而瑭哥的乳名是当年你父王起的,叫小熊。” 北虞笑了起来,“三爷瞒得可真紧,连我都不曾相告,小熊……” 太妃也跟着笑起来,“此事他自然不好意思告诉给你,小时候他还不许人唤他的乳名‘小熊’呐。” 北虞垂头笑起来,忽然,北虞似乎想到了什么,胸口一窒,小熊……小熊?!北虞脸色微微变了变,她心里打起鼓来,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么?不可能罢! 太妃并未留意北虞脸上的变化,笑着扶起何嬷嬷的手,继续说道,“万物皆有灵性,不要只看熊高大体重之物,以为它蠢,我瞧着,它也是极好的。若是没有它,哪里有此后我们这一支呢?” 北虞强压心头狂跳,笑道,“祖母,即是咱们家的吉物,父王又给三爷取了这个名字,为什么不做一个玉佩,给三爷戴在身上?也保三爷平安。” “怎么没有?”太妃蹙起眉来,“他们兄弟一人一个跟自己乳名相称的玉佩,只是瑭哥儿那块玉佩,有次吃醉了酒,落在了外面,我还差人去寻,可是便是没寻到,他也醉得什么似的,落在哪里都忘记了。” 真就是这样巧! 自己一直要寻的人,竟然就睡在自己枕边。他第一次见她时,竟然还装成是慌乱,原来他早就见过自己,还救了自己。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给她呢?他救她时,功夫了得,可是他平日里装得却极像。什么手无缚鸡之力,什么肩不能担担等等,原来都是哄人的。 北虞现在才顿悟,为什么所有人中了炭毒时,他却没事,还救了众人。因为他有功夫底子,他的体力比旁人都要好。 他是有很多秘密,她也是知晓的,她从不指望探究他的秘密,可是这次不同。他救了她,却一直瞒着此事,他察觉她在常平侯府里的诸事,却在她面前装做不知。 他们是什么,他们是夫妻啊。夫妻一体,她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女人都知晓的事,他会不知道么?难道把真相,一个关于她的真相,告诉给她,就这么难么?她就这么不值他一信么? 北虞只觉得从头凉到脚。 太妃犹不知觉,还在讲着三兄弟小时候的趣事,北虞却一点听的心情也没有了。 太妃转回身,望向北虞,“想什么呢?怎么呆呆的样子。” 北虞抬头笑了笑,“听得入了神,也在想,三爷怎么不讲这些事告诉给孙媳呢?” 太妃笑了起来,“有谁愿意把自己幼年不更事的事告诉给媳妇知晓,没得先丢了脸了,若我是瑭哥儿,我也一定不说。” 北虞并不能把心里所想和盘托出,心中不由得苦笑,若真是这么简单,便好了。 【作者题外话】:一章存稿也没有的人,伤不起了,原本想果断两更,鉴于端午节小长假,大家正异常哈皮。所以端午节后,更新有所调整,周一至周五两更,周六周日三更。不定时爆发几次。列名单的亲们的生日继续加更,请提交生日的宝贝们,提亲一天告诉给我一声。 第二百五十四章 伤心 北虞又在太妃那里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而去。北虞回到榕园里,于嬷嬷一见北虞脸色不好,悄悄叫了跟着的小蛮,“奶奶这是怎么了?” 小蛮摇摇头,“我也不知晓,只是奶奶和太妃说了一会儿子的话还似无事,回来的路上就像是心事重重的。” 于嬷嬷有些不放心,进了上房,打发走小丫头们,于嬷嬷低声问道,“奶奶,奴婢瞧着您脸色不如,您怎么了?” 北虞抬起眼来,望向于嬷嬷,“嬷嬷,您说夫妻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于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得半晌没回过神来,奶奶难道在和三爷怄气?可是一大早上都是好好的,怎么从太妃那回来,奶奶就像变了个人。 于嬷嬷笑了笑,“奶奶,奴婢这么久以来,服侍过几个主子,奴婢也看过主子们夫妻间相处的诸多事,奴婢以为,只要夫妻二人和合,便是最为要紧的。” 和合?北虞牵了牵嘴角,这是于嬷嬷在安慰自己和魏羽瑭和合罢。可是,二人真有和合么? 北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嬷嬷,我以为,夫妻间最为重要的是,信任。” “信任?”于嬷嬷完全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好好的怎么就提到信任上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奶奶对三爷开始置疑起来了? “奶奶,您的意思是……?”于嬷嬷谨慎的问道。 北虞目光落在悠悠飘起的薰香炉里的一缕烟上,自语道,“其实,伤人最深的,便可是夫。” 于嬷嬷胸口一窒,愣了愣,再瞧北虞,却已经坐在小炕上分线去了。 于嬷嬷心里越来越慌,她敢肯定,一定是三爷和奶奶出了什么事。于嬷嬷也不动声色,趁空退了出来,叫过来小蛮仔细问着在太妃那里的经过。 小蛮见于嬷嬷如此紧张此事,也不敢怠慢,仔细的回想着自家主子和太妃说的话。小蛮说,“好像就是提到庄上的熊什么的。哦,对了……” 小蛮一下子回过神来,脸色有些发白的望着于嬷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于嬷嬷捶了小蛮一下,“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是怎么了?” 小蛮拉过于嬷嬷就进了耳房,小蛮关好了门才道,“嬷嬷,太妃说……三爷先前儿有块刻着熊的玉佩!” 于嬷嬷有些不敢相信,“什……什么?”雕着熊的玉佩,那岂不是当年在普照寺里救下自家主子的男子掉下来的么?难道在普照寺里救下主子的是……三爷?!他没事去普照寺做什么? 于嬷嬷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奶奶会如此伤怀,还提到了夫妻间的信任,奶奶定然是觉得三爷不相信她,成了亲了,冠着以他的姓氏,却最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相告,奶奶一定是伤心透了。 于嬷嬷叮嘱小蛮,“这话可不许再对旁人露出一句来。” 小蛮白着脸,“嬷嬷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会乱嚼舌根子么?” 于嬷嬷皱紧了眉,推开耳房的门,就进了上房。 北虞还坐在小炕上分线,这次在一旁服侍的是丹砂。于嬷嬷走过来,接过丹砂手上的线,打发丹砂带着丫头出去,这才道,“奶奶,凡事您不曾背着奴婢,奴婢有什么话,自然也该和奶奶说。” 北虞垂着头缠着线,没作声。 于嬷嬷心中叹惜,奶奶聪明,自己却怕她绕不过这个弯来。于嬷嬷劝道,“三爷待奶奶,奴婢们是看在眼里的,三爷若是真有事瞒着奶奶,也定然是有些个迫不得已的理由,奶奶别多想了。奶奶细想,三爷若真是不信任了奶奶,做什么把内院的诸事都交于奶奶?连范嬷嬷都一心帮着奶奶,还不是三爷授意的?” 只须这些,就够了么? 北虞心上微寒,缠着线的手动作快了起来,“嬷嬷,我知晓这个道理。” 见北虞不想多说,于嬷嬷便不好再多劝,只是双眼极担忧的望着北虞。 上房里的于嬷嬷和小蛮,在服侍时都极陪着小心,时不时的会打量着北虞的脸色。北虞看在眼里,却不想再说什么。 小蛮还想劝劝北虞,于嬷嬷按住了小蛮,摇了摇头,低声道,“夫妻间的事,还是要夫妻两个自己去解开,你说得再多,许是不如三爷的一句话,你只抽空在三爷回来时,先去园外迎迎,把这些个话悄悄的告诉给三爷。” 小蛮有些不放心,“嬷嬷,若是告诉给三爷,三爷会不会恼了奶奶啊?”小蛮到底是怕自家的主子吃亏。 于嬷嬷摇了摇头,“我觉得三爷是个明白人,也是个有法子的人。以奶奶现在这模样,只怕三爷回来也不会多理睬,倒让三爷心里不痛快。若是他知晓奶奶的不自在,多少不会怨奶奶了。” 小蛮见于嬷嬷想得周到,点点头。 日头一晃,到了黄昏时分,小蛮算着三爷快回来了,先借个由头,出去在榕园外的小径上等着三爷。 魏羽瑭由寒水跟着,向榕园走去。他想着娇妻韶秀的笑靥,娇妻亲手做的点心,娇妻递过来的香茶,娇妻轻声慢语的娇嗔。 魏羽瑭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回家,似乎成为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事,因为家里有个人在等着他。 才到了通往榕园的小径上,魏羽瑭就见小蛮在路上伸头探脑的张望着,魏羽瑭轻挑剑眉,扬声唤了一声,“可是小蛮么?” 小蛮见三爷回来了,忙迎了过去,施了礼,向魏羽瑭身后瞧了瞧。 寒水见小蛮看向自己,知道小蛮有话要对主子讲,忙施礼退了下去。 小蛮这才说道,“三爷,奶奶在上房伤心着呢。” 小蛮不敢把北虞说成生气,怕三爷再恼了三奶奶。 魏羽瑭看了一眼小蛮,问道,“难道是因为我么?” 小蛮见三爷知晓自己在这里守着的目的,索性把北虞去太妃那里的话,一并都告诉给魏羽瑭了。 魏羽瑭眉头皱了皱,倒松开了。他安慰小蛮,“你先回去罢,别让你们奶奶看出是你出来通风报信的,仔细她伤心。” 仔细她伤心。 这一句话,就足亦说明三爷是很在乎三奶奶的! 小蛮欢喜着先回榕园去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解释 魏羽瑭在小径上徘徊一会儿,估计小蛮已经回了榕园里,能忙上一会儿了,魏羽瑭这才迈着方步,回了榕园。 进了上房,见晚膳早有人摆了上来。北虞正坐在一旁的书案上写字。 魏羽瑭和往日一般,笑着走到书案旁,仔细看着北虞写的字,“哟,三奶奶又抄棋谱呢?”说着,魏羽瑭往北虞身边挪了挪。 北虞淡淡答了声,“是啊”,便起了身,也不像往日一般,和魏羽瑭调笑两句。北虞直接走到饭桌旁坐下来。 魏羽瑭也随着北虞来到桌旁,坐在北虞对面,望着桌子上的几个菜,笑道,“今日很是清淡,清淡了好,秋日里最忌上火。” 北虞淡淡笑着,“是啊。”然后低头喝着汤。 依然回着他的话,只是少了先前的许多亲近。魏羽瑭又如何感受不出来? 夫妻二人都用上了饭,饭毕,丫头们撤下去饭菜,魏羽瑭来到北虞身边,“去不去花园子里转转。” 北虞垂着眼,答道,“不去了,今日有许多的事,母亲那里又忙着备着二伯的婚事,庶务全在我这里,忙了一整天。三爷想去,三爷便去罢。” 魏羽瑭一笑,提起了北虞的一支手臂来,惊得北虞望向魏羽瑭,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你陪我一道去。” 从没见过他如此霸道的北虞也着了恼,明明他瞒了自己好苦,现在却敢来强求她。北虞用力的去甩魏羽瑭的双手,却见他纹丝没动。 北虞双眼微厉,“松开,我说过我不去了。” 小蛮见架式不好,忙带着丫头们退了出去,并叮嘱小丫头们,今日的事若是敢说出去,便打死了。 魏羽瑭见丫头们都退下去,也不生气,松了北虞的手,却钳住北虞的腰,两个人面对着面,额头触着额头。北虞用力的挣扎着,魏羽瑭却紧紧的揽着北虞的腰身。 “生气了?”魏羽瑭的语气软了下来,“生气便发泄出来,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就如刚才才好。” 一句话似乎点破了北虞今日里来所有的隐忍,北虞忽然觉得分外的委屈。自己满心为他打算,却连他一句关于自己的实话也得不来,他视她为什么?她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坚强,隐忍,但是不想在他面前也这样。若是面对最亲近的人都似穿着铠甲,那穿越来此,又有何意义呢? 北虞的泪水一双双滑落了下来,魏羽瑭慌了手脚,轻轻的把北虞拥在怀里。 北虞粉拳捶在魏羽瑭的胸口上,“魏羽瑭,你浑蛋!” 魏羽瑭拥着北虞的肩,哄劝着北虞,“我浑蛋……” 北虞不依不饶,“你就是个浑蛋,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魏羽瑭半拥着北虞坐在小炕上,把北虞抱在自己的腿上,细细道来,“我是在普照寺里救了你。” 北虞扭着头,“我不想听!” 见还在赌气的小妻子微翘着的朱唇,魏羽瑭便吻上了北虞的唇。而且,越来越大胆,越来越具挑逗,北虞只觉得要窒息过去,襦裙却已经被魏羽瑭解了开来。 “不……行!这是小炕……” 魏羽瑭哪里理会北虞,只把头埋在北虞的娇躯上…… 从挣扎,到安静,到迎合,北虞已经止住了泪。 他好坏,他就是好坏! …… 掌灯时分,魏羽瑭拥着北虞躺在小炕上,北虞的小脸埋在魏羽瑭的臂弯。魏羽瑭声音极轻,“我是不想告诉给你那天的事,因为毕竟救你时,你衣冠不整。女子哪个不看重自己的名声,若是你知晓那天救你的是你的夫君,我不敢确定你心里会不会存着疙瘩。” 北虞在魏羽瑭的臂弯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咬得魏羽瑭低叫出声。 北虞抬起脸来,“从我嫁进来,你觉得我会是那种落了俗的女子么?你的事,我原不该多问,可是关于我的,你倒要和我说个清楚,特别是这一件,你救了我的命,我又岂会计较那些个。” 魏羽瑭嘿嘿笑了两声,“说得也是,我应该庆幸才是,你的身体只被我一人瞧见,我倒早该直言相告。虞儿,你说,若是我早些把此事告诉给祖父,他老人家听说你被我看个光,会不会早些请旨给咱们指婚呢?” 听着他不着调的打趣,北虞脸上一红,啐了魏羽瑭一口,“臭美的你。” 魏羽瑭收住笑,轻声对北虞说道,“有些个话,我倒也该告诉给你。我是会功夫的,只是悄悄学的,府里的人并不知晓。还有一事,你存玉佩的合宝钱庄……也是我开的。” 这些北虞更为吃惊,怎么会是他开的?祖父不是说是个不大的钱庄么?因信誉好,又不扎眼,才会把银子存在里面,结果存来存去,存在了他的口兜里了。 魏羽瑭吻了吻北虞的额头,“合宝钱庄是我悄悄开的,府里的人也全不知晓。” 此事他倒可以不告诉给她,现在说出来,想来并不想和她生分。至于他功夫到底和谁学的,又是在哪学的,还有他去普照寺里做什么,北虞也不想深问。魏羽瑭想说时,自然会告诉给她了。 “此后关于我的事,你不许瞒我。”北虞仰头望着魏羽瑭。 魏羽瑭轻轻一笑,“全凭三奶奶作主便是。不过,虞儿,我还想问你,你是不是心怡罩着面的我,故意露出半臂香肩,以此来勾引我的?” 北虞气得七窍生烟,那时是什么时候,被人下了药的韩良眼看要生吞活剥了她,她认识他老大贵姓,还有闲心勾引他? “魏羽瑭,你无耻!” 魏羽瑭笑得更欢。 北虞嗔着粉面,捶了魏羽瑭的胸口,“你来告诉给我,你是怎么知晓我在常平侯府里受了委屈的?” “那件事啊?”魏羽瑭笑了笑,“你且不知晓崔嬷嬷的男人是个极好酒的么?只要有好酒,管叫他都能把家谱背出来,更何况是你们府里的那些子事。他都告诉给我了。” 他竟然和崔嬷嬷的男人搭上了线了?他的手伸得还真够长的。 “那那把匕首呢?” “是我师父给我防身的,其实我也是想探探你的性子,见你执意不随我走,多少也在我意料之中。” 第二百五十六章 倾吐 “意料之中?”北虞反问了魏羽瑭一句。 魏羽瑭笑着拥紧了北虞,“从在普照寺里第一次见你,你便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且情况也很是极急,只有你一人能分辩出事态来。这着实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后来,又听闻你在常平侯府里受了罚,我也是担心你吃了亏,毕竟那个时候,你在英王府处于劣势,徐夫人好不好就会要了你的命,我怕她暗自下手。你虽不必用匕首去杀,但是那把匕首却是极快的,用刃尖也能撬开锁心。” 北虞没想到那把小匕首那么有用处。 北虞挑眉,“三爷还有什么瞒着的事么?” 魏羽瑭把头靠在北虞头上,“还有就是洞房那日你和于嬷嬷说的话,我都听得清楚。” 北虞脸有些发红,他一定是听到自己说刺破手指的事了。 北虞轻抚着魏羽瑭的胸口,“那你怎么不拦我?” 魏羽瑭低下头去,又琢了琢北虞的朱唇,“拦了又如何,不拦又如何?你若是想和我在一起时,自然便会心甘情愿的和我在一处,强迫人的事,我不喜欢做。” 北虞听着魏羽瑭的话,似乎极有自信一般。北虞忍不住去刺魏羽瑭,“你和我不同,我便是和你在一处了,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魏羽瑭低沉的笑了起来。 一片乌云都散了开,北虞和魏羽瑭夫妻二人又回到从前一样恩爱的日子。 正月一过,转到二月初四,二爷魏羽琪迎娶栗姑娘的日子。 天还未亮,北虞和魏羽瑭便起了身,去英王妃那边帮着张罗诸事。卯初刚到,二爷魏羽琪穿着大红的吉服,骑着头大马去迎娶栗姑娘去了。 有一个时辰,迎亲的队伍才浩浩荡荡的回了来。又是拜堂等一系列风俗仪式,一直闹到日中时分,宾客才去吃喜宴。 北虞虽是早嫁过来,却是弟妹,帮着英王妃张罗诸倒可,不便太过出头。日头西斜时,北虞才疲惫的回到榕园。 魏羽瑭倒比北虞回来得早,此时正在小炕上看书。见北虞回了来,魏羽瑭问道,“午膳是不是没吃饱?叫丫头几个去厨房叫几个菜过来,可好?” 北虞摆摆手,倒在榻子上,“不必了,我只想歇上一歇。” 魏羽瑭叫了丫头来给北虞捶腿,丹砂忙进了来,拿着美人锤轻轻的帮着北虞捶着背和腿。 北虞想到栗姑娘的作为,先让丹砂退下去,才提醒魏羽瑭,“二嫂并非好相与的人,你也要多加小心。只是,三妹妹可能正憋着一口气,要和二嫂叫板。” 魏羽瑭把手上的书放下来,看向北虞,“你怎么知晓?” 北虞便把那一日发生的事,告诉给魏羽瑭,“我也没想到栗姑娘会如此有心机,这些事都是后来听说的。三妹妹倒也极像何侍妾。” 像她一样泼辣狠毒罢。 魏羽瑭走过去把北虞横抱起来,北虞便去推他,魏羽瑭并不理睬,把北虞放在小炕上,自己也躺在小炕上,才道,“府里的事,你不必在意,横竖有我。其实只要咱们夫妻一心,什么事,都不能算大事。” 是啊,有什么比夫妻和合更重要的事呢? 北虞嫣然一笑,安安静静的依在魏羽瑭怀里。 翌日一早,北虞早早去英王妃那里请安,却见有比她还早的栗姑娘,便是新的二奶奶。二奶奶栗氏半垂着头,亲为英王妃捧过一盏茶,“母亲,您用茶。” 英王妃接过二奶奶栗氏呈到面前的茶盏,先抬头望着低眉顺眼的栗氏一眼,微微笑道,“此后来请安,无须来那么早。” 栗氏微笑,“母亲心疼我们,我们也该极守规矩才好。” 这时候,正巧三姑娘进了门,把栗氏的话听得真真切切。三姑娘不由得冷笑一声,“二嫂倒会讨人喜欢,照你这么说,我们来得晚的,都是不守规矩的了?” 栗氏也不恼,脸上有些羞色,笑着望向三姑娘,“三妹妹会错了我的意了,我只是想说,我早些来服侍母亲原本也是应该。” 三姑娘一甩帕子,“哟,照二嫂这话来说,满府上下,只你会讨得母亲的欢心,万一都不及你?” 三姑娘说着,走到北虞身边,“我瞧着三嫂便比你强,三嫂可没你那么多心眼子。” 北虞并不想卷进三姑娘和栗氏的斗争中,她微微一笑,“我粗笨,哪里比得上二嫂子。” 栗氏笑着看了看北虞,“弟妹快别说这话,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三姑娘还要说话,英王妃发话了,“快走罢,都到太妃的静园去,时间久了,可不好。” 栗氏忙上前一步,扶过英王妃的手,“我扶母亲过去罢,母亲仔细脚下。” 周到殷勤到这个份上,别说是北虞,就是四姑娘、六姑娘和和康郡主都着实吃惊。这位新二嫂真真是少了新妇的矜持,倒如回到自家一般。 三姑娘撇着嘴,低声嘟囔着,“什么个好东西,只会献勤儿,早晚有她吃亏的时候。” 北虞只作没听见,垂着头,跟着几个人走出了桃园的上房。 到了静园时,太妃已经做过早饭,正用茶水漱口。二爷魏羽琪立在一旁。太妃见几个人一齐来了,笑了笑,“都一起来的,倒显得整齐了许多。” 二奶奶栗氏这时候上前给太妃施礼,敬茶。 太妃微微点着头,“这孩子倒生得也齐整,又是个懂事的,不错。” 对于太妃的赞赏,栗氏只微微一笑垂下头去,显得谦逊又恭敬。 太妃问了些栗氏日常读什么书,喜欢做些什么的话。栗氏一一答了。太妃嘱咐几句和姐妹们一处玩耍,提携小姑们的话。 栗氏也极恭敬的点头。 太妃便端了茶,众人都退了出来。 三姑娘出来后,给英王妃告辞而去,走之前,还狠狠的瞪了栗氏一眼。栗氏报以微微一笑,三姑娘脸上就不好看起来。 英王妃对其余几人说,“都各位回院罢,昨日都够忙乱了,都回去歇歇。” 北虞答应一声,带着丫头走了。 小蛮在路上,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道,“瞧着三姑娘要拉上奶奶和二奶奶作对一样,她倒打得好算盘。” 北虞莞尔,“三妹妹临时想来抱佛脚,我也不是蠢笨之人,岂能真中了她的计么?” 小蛮又道,“奴婢瞧着二奶奶虽是极恭顺,但是怎么总觉得她有种自得在心里藏着。” 北虞望着有些微绿的枝条,说道,“她在等二爷大考之后,她当状元奶奶呐。” 第二百五十七章 恩典 二月初九一大早,二爷魏羽琪收拾妥当,先去给太妃磕了头,随后带着随从去了礼部贡院。 太妃和王妃在府里等候魏羽琪的消息,直到日入时分,魏羽琪才回了来。英王妃和太妃这才放下心来,仔细吩咐过了魏羽琪回去休息之类的话,并不多问。 黄昏时分,英王爷魏恒回了来,他先遣人叫来了魏羽琪,魏恒皱着眉,遣退出去服侍的人,紧紧盯着魏羽琪。 魏恒此时的心情,说不出的纠结。一面希望儿子能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一面不想太过出头去。魏恒的眼神闪了闪,“琪儿,你真的……没去?” 魏羽琪垂着眼,“即是答应了父王,儿子又何尝能去?” 英王爷叹了一口气,想安慰儿子几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半晌,英王爷才道,“你……回去罢。” 魏羽琪躬身退了出去,留下独自伤情的魏恒。 魏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儿女情长起来,难道是因为自己在几个儿子身上没有倾注过太多的关注么?儿子的前途被自己硬硬的压断了,儿子未来又将如何? 魏恒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忙碌了大半辈子,似乎只为了一件事,保全一家老小的命!这就是他的宿命么? 魏恒第一次显出老态来。 魏恒去了桃园,英王妃见王爷而来,忙迎着魏恒笑道,“王爷,琪儿回来了,瞧着样子应该考得还不错。” 魏恒靠在小炕上,合了合眼,对英王妃说道,“你这几日便把琪哥儿媳妇带在身边罢,教教她府内的庶务。” 英王妃就是一怔,王爷要把新娶进门的二媳妇带在身边?难道是想让二媳妇掌管内务么?若是王爷如此行事,必然是想请封魏羽琪为世子了。 英王妃心上一凉,魏羽琪其母苏淑媛,多年人为人谨慎小心,左右逢源,看她养出的一双儿女就能明白,一个四姑娘小小年纪便深藏不露了。二子魏羽琪就更不用说了。 若是她的儿子再封为世子,王爷在时,还好说。若是王爷有一天不再了,英王府便是她们母子的天下了,哪里还有她立足之地? 可对于英王爷的决定,英王妃并不敢反对。夫为天,在她未嫁时,和嫁进来这些个年头,一直把英王爷当成了天。 “是,全凭王爷做主。”心里有千般不满,也只能忍下来。英王妃陪着笑脸,“只是,先前张罗着琪儿的婚事,庶务都交于瑭儿媳妇打理,现在冷不丁的把琪儿媳妇带在身边,是不是对瑭儿媳妇多少有些不公?” 即不能阻止英王爷,那英王妃便想把水给扰浑些。 英王爷皱了皱眉,“瑭儿媳妇那里便算了,她只消管好她自己便是。” 英王妃没想到英王爷对北虞会有这么大的成见。话已出口,便不能收回了。英王妃只得答应下来。 翌日,北虞去给英王妃请安时,便见二奶奶栗氏跟在一旁。北虞给英王妃施了礼,英王妃一直淡淡的。北虞才微笑着和栗氏打了招呼,便垂立一旁。 英王妃提携二奶奶的事,便在府中上下传了开来。有些人隐隐察觉出些不同来,二爷应试并未发榜,二奶奶先得了学习庶务的名声,这好事可不全在桔园里。 栗氏身边的嬷嬷微笑着为栗氏捧来茶,“奶奶,您瞧,二爷的院子里名字就取得极好。‘桔’通‘吉’字,可不就是称心吉祥之意么?” 栗氏满心欢喜,但是淡淡一笑,“这名字是父王取的,自然是有些深意。” 没有拒绝,显然是认下了称心吉祥之意。 杏园里的侧妃察觉出英王爷和王妃待二爷魏羽琪的不同,侧妃眉头紧蹙着,这可怎么好? 前几日侧妃也曾试探过太妃,可见太妃一直淡的,并没有露出什么话来,侧妃就有些担心。若是魏羽琪大考真得了什么探花或是榜眼,魏羽琪本就和自己的儿子魏羽瑄关系冷淡,此后可不是要打压他们这一支么? 侧妃心乱如麻,她思来想去,拿不出个主意来。一旁的白嬷嬷看在眼里,便悄悄问了侧妃。侧妃把心里话告诉给白嬷嬷。白嬷嬷转了转眼睛,“侧妃,不然咱们就去求老太爷拿个主意罢。” 老太爷自然是指侧妃许氏的父亲,前国子监主簿。 侧妃愣了愣,“嬷嬷的意思是?让父亲给瑄儿找个差事?” 白嬷嬷点着头。 侧妃有些心动,“此事要不要和太妃商议商议?” 白嬷嬷劝道,“侧妃,此事若是成了,您再告诉给太妃岂不更好?” 侧妃抿着嘴唇,最终点了点头。 英王府里的妇人们,有她们之所忙,朝堂上的男人们,却也并不轻松。 早朝之后,皇上却也独留下英王爷,问起魏羽琪没去下试的事了。 英王爷跪下来,“陛下,犬子偶染风寒,所以病倒了,没能下试。” 坐在龙椅上的孝颐旁蹙着眉道,“王爷,国家正在用人之际,即是魏二公子品学过人,倒也可以通融通融。王爷放心罢,就叫魏二公子直接参加殿试罢。” 英王爷吓得以头触地,“陛下,实在使不得,陛下的好意,臣心领了,却不敢妄领这恩典。太祖传下来的规矩,哪能因我一犬子而坏了历代的考风,臣实在惶恐,不敢领命。若是他真有这份才华,便是五十岁时,一定能为陛下效力。” 孝颐帝眉头索得更紧,“爱卿又何必如何?爱卿是本朝唯一一位异姓王,当年父皇也要唤爱卿一声‘兄弟’,若是如此来论,我当唤爱卿一声‘皇叔’。都是自家人,何必如何见外。” 孝颐帝的一席话说得伏在地上的英王爷冷汗浸湿了背上的官袍。英王爷磕着头,“臣惶恐,臣哪里敢当陛下一声‘皇叔’,臣惶恐。” 孝颐帝冷眼望着叩着头的英王爷,半晌才道,“爱卿实在太过多虑了,即是如此,便待三年后的大考,再让魏二公子下试罢。” 英王爷马上叩头谢恩,孝颐帝这才摆手让英王爷退出去。 出了来的英王爷,一直走到无人之处,才敢拭了额上的冷汗。皇上的试探,每每让他丢了半条命。 第二百五十八章 求差事 这一日,北虞去太妃那里瞧太妃。太妃高兴和北虞说了一会儿的话,外面的丫头便报来说,侧妃来了。 北虞一听侧妃来,知其可能有事,倒识趣的要退出来。却不想被侧妃拦了回来,侧妃拉着北虞的手,一起到了太妃面前,“太妃,妾身也是有事要讨太妃一个主意,也要讨三奶奶一份人事。” 北虞听闻此话,如何能受得起,北虞谦让,侧妃却拉着北虞的手到了太妃跟前,“太妃,您瞧瑄儿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定门亲事,我想着三奶奶是个明白人,想求三奶奶帮我选一个好姑娘家。” 太妃一听此言,望向北虞,“倒也是,瑄儿是你四叔,瑭哥儿媳妇,你倒也想想,有没有什么好姑娘?” 选媳妇还要拉上自己,这分明是要把自己拉下水。媳妇好不好的,最后都能推到她的身上,况且,侧妃早就害过魏羽瑭,北虞并不想跟着她趟浑水。 北虞微微一笑,“回祖母的话,孙媳并没有太多相熟的姑娘家。原本有严姑娘和二姑母家的两个表妹。可是现在严姑娘已出嫁,两个表妹祖母也是见过的,其余的,并再无相熟的姑娘了。婚姻是大事,不是知根知底儿的,我也不好给四叔说和不是?” 侧妃转过头望向太妃,“可是义武侯家的两位姑娘么?” 太妃听侧妃提起义武侯家的姑娘,马上想到上次没事献殷勤的吴夫人,马上截住了这个话头。“我瞧着义武侯的两位千金年岁并不大,倒要想想旁人家的。” 北虞自然知晓太妃极厌二姑太太的作派,无论如何不会想和她成为亲家,所以便不作声。 侧妃见拉不得北虞,便不好再说什么,只说让北虞帮着留意。 现成的话北虞自然会答应一声,然后便从太妃那里退了出来。 北虞和魏羽瑭的日子过得轻松,不必跟着英王妃管庶务,北虞倒觉得很是惬意,有种过小日子的感觉。 倒是栗氏,整日里忙里忙外的。本来英王妃便不喜魏羽琪,现在见栗氏兴兴头头的,英王妃三不两日的便说上栗氏几句,泼泼栗氏的冷水。 这还不算,三姑娘自从得知栗氏在学习庶务后,事情一天比一天多,今日要吃鸡,明日也吃鸭。这些个事却不向英王妃禀报,直接报到桔园里,气得栗氏再能忍的性子,脸色也于了青。 栗氏冷笑着告诉给来的丫头,“此事还并未到我这里,有话叫你们姑娘和王妃说去。” 那个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嘿嘿笑着,“二奶奶此言虽是极有道理,可是我们姑娘也在为二奶奶着想。若是我家姑娘真就找到王妃那里,王妃问清了我们先报到奶奶这时,倒显得奶奶不顾及小姑们了,想来奶奶在王妃面前,脸儿也不能好看罢。” 最后一句话,丫头逐字都咬得极重,似乎在提醒栗氏这几日里没少被英王妃训斥的事。气得栗氏脸色都黑了下来。倒是一边的嬷嬷识趣,忙答应下来,打发走丫头。 二奶奶栗氏把帕子紧紧握在手中,“真是欺人太甚了。” 一旁的嬷嬷连忙劝道,“奶奶是新媳妇子,又是得了庶务,难免他们嫉妒奶奶,奶奶何苦和他们一般见识?等奶奶当了世子夫人,看他们哪个还敢再乍刺儿?” 栗氏把帕子甩在桌上,咬起牙来,“等我当了世子夫人时,我让她们哪个都跑不了?!” 葛侍妾那里却已经受不住了,她跑到榕园里细细的,恨不能一个字一个字的灌进北虞的耳朵里,“瑭儿媳妇,你倒是该去和二奶奶争啊?凭什么她来了就夺了你管庶务的事?凭什么?!” 北虞不由得暗自叹气,只不作声。 葛侍妾见北虞不作声,更为征气,她那里话更多了起来,“定是你前些日子不曾好好管着庶务,惹恼了王妃,不然怎么就把庶务交给二奶奶了?你还不自省么?瑭儿怎么娶了你这个媳妇,好不好的先丢了我们的脸去!” 北虞还不作声,葛侍妾叫骂了半晌,见北虞还是一副垂着头的模样,才板着脸,带着丫头们走了。 没几日,许府那边给了回信儿,竟然得了空真帮魏羽瑭得了一个差事,喜得侧妃什么似的,忙遣人叫来魏羽瑄,拉着儿子的手叮嘱起来,“瑄儿,你外祖父帮你得了一个登仁郎的差事,正九品呢。” 侧妃说着,一脸与有荣焉,“就算你二哥真中了状元,我们这里也不并不比他差多少。” 魏羽瑄并不在意些事,见侧妃很是开心,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娘两个在杏园里用了午膳,魏羽瑄才回自己的园子里。 用过了晚膳,侧妃去了太妃的静园,话还没和太妃说上一句,小丫头就报说“王爷来了。” 侧妃忙去相迎,却迎进来一脸暴怒的英王爷。 侧妃不由得倒退一步,自从上一次魏羽瑄在南平山狩猎之事后,英王爷便不再去杏园里。侧妃难得见英王爷一次,所以陪着小心,曲膝施礼,怯怯的唤了声“王爷”。低眉顺眼的侧妃想着,若是英王爷见她谨慎,许是会再博得先前的宠爱。 只是她料错了,英王爷见侧妃,顾不得太妃还在,当着一屋子丫头的面,大吼起来,“你做得好事!” 侧妃大惊,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英王爷如此大怒。 太妃也觉英王爷着实没给侧妃脸面,不免得沉着脸教训起英王爷,“恒儿,你可还当我这个母亲在么?” 英王爷强压着心头的火气,上前给太妃施礼,“母亲,您不知道这个贱人做得什么事?!” 被王爷骂成贱人,这还是侧妃有生以来第一次。侧妃嘤嘤的哭起来。 太妃见英王爷如此着恼,先遣出丫头婆子们,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英王爷便把许大人给魏羽瑄寻了个正九品的武散官差事一事告诉给太妃,太妃半晌没做声。 英王爷一脸怒色,“母亲,您也知道瑄儿不能再惹什么事了,可是偏偏这个贱人给他寻了个武散官的差事,这……这可让圣上如何想咱们英王府啊?” 按下个葫芦,起来个瓢,连太妃望侧妃的眼神都变了变。 第二百五十九章 骗婚 “这……这也不行么?”侧妃忍不住为自己辩上一句,她不能不辩,侧妃隐隐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不然太妃不会这样看她。 英王爷魏恒转过身来,向前迈了一步,吓得侧妃不由得退后一步,帕子紧紧握在胸口,害怕英王爷下一步是毫不留情的狠掴她一下子。英王爷的脾气,侧妃是再清楚不过的。 英王爷压低了声音,声音里却透着恼怒,“你还敢说?先前我以为你聪慧,却不想你蠢笨至极!你知不知晓,我一直隐忍着,其实皇上已经对英王府很忌惮了,我再告诉给你,炭毒便是一种试探。在这个关头上,你竟然还敢给瑄儿找差事,你是不是想我们英王府的老小死无葬身之处?!” 侧妃从同听英王爷说过这些,现在听得她怔住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妃悠悠的叹口气,望着侧妃雪白着的一张脸,“你怎么事先不和我说上一声?” 侧妃双唇微微抖着,“我想着,等事成告诉给太妃,倒便宜些,我只以为这是件好事……” “好什么?!”英王爷怒不可遏,“你以为你的心思我不懂么?世子位对你就这么吸引人,是也不是?你的儿子鲁莽愚痴,你觉得他有资格当世子么?” 侧妃泪水又落了下来,英王爷的这句话,就等于给自己的儿子定了定局,世子之位,再与她无关了。 “回去!”英王爷吼道,“你此后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杏园里,若是没有太妃和我的命令,你再敢迈出半步,你就直接回你许府去罢!” 侧妃忍着泪,王爷竟然要弃了她……侧妃红着眼圈,退出了正厅。 太妃把手上的念珠往榻子上一放,“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魏恒也索着眉头,却不敢在太妃面前太过露出忧愁之色来。他笑了笑,“母亲放心,万事有儿子呐。” 太妃心疼儿子,却也怕儿子看出自己的孝心,勉强点着头,“恒儿,母亲信得你,没事你方向回桃园去罢,好好歇歇。至于瑄儿的差事,你趁着还未下明旨,快把此事办了才好。” 魏恒施礼退了出来。 放榜时,一大早,栗氏便悄悄遣人去看榜,直到日中时分,遣出去的人才回来,“并未见二爷的名字。” “怎么可能?可看仔细了?”栗氏急急的问。 回来的人点了点头。 栗氏脸色不好看起来,一旁的嬷嬷道,“要不再遣出去两个人罢,许是一个人眼花,看不准也是有的。” “对,对”栗氏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们再给我好好看看去!” 报信的人灰头土脸的又跑了出去。 这次直到日昳时分,人又回来了。回来的几个人似乎眼神都有些躲躲闪闪的,“二奶奶,真没有二爷的名字。” 栗氏听闻此话,倒退一步,险些坐在地上。幸好丫头们手疾眼快的夫住了她。 号称奇才的魏羽琪也会落榜么?他不是一直是京城里学问拔尖的人物么?她的父母亲一再对她说,他是定会金榜提名的,找到他这样即有身份,又有学识的人,是她捡了天大的便宜。她的母亲还把帐算得更深—— 魏二爷能高中,便顺理成章的被请封世子,那个时候,你还不是在英王府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么?你想想,英王妃只是一个没有子嗣的女子,将来还不是要看你的眼色行事? 她原本不情愿,表哥英俊潇洒,又是小时候一处长大的。可是母亲的眼睛向来独到,母亲告诉给她,姨母并不那么好相于,只怕她嫁过去要受些伤。并且,姨母家如何能和英王府比,英王府是什么人家?大魏国唯一的异姓王,多少人扒着墙想嫁进他们家。 嫁到英王府后,栗氏便觉母亲的话是对的。才嫁进来几日,英王妃便让她跟着学庶务。夫君魏二爷待自己倒也说得过去,虽说没有拥来抱去的甜蜜,却也是相互敬重的。夫妻间不正是该如此么? 栗氏极自得着,这个消息便如冷水泼下。 栗氏咬着无血色的嘴唇。可是现在,不要说金榜提名,连殿试都不会进去的,世子夫人的梦,是不是就不能实现了?再者,她这段时间摆足了派头,现在岂不落在旁人眼里成为了笑话么? “二……二爷呢?”栗氏这个时候只想问问自己的夫君,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哪里?要不要他们夫妻去见英王爷问问主考大人?明明能上榜的人,偏偏没上榜,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有小丫头出去打听二爷魏羽琪的去向,栗氏被扶回了上房,软软的靠在榻子上。 没一会儿,小丫头禀着,“二爷回来了。” 接着帘子一挑,魏羽琪进了上房。魏羽琪看向靠在榻子上,脸色发白的栗氏,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好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栗氏眼圈微红,“二爷,您快拿个主意,是不是咱们一起见见父王去,怎么放榜时便没有你的名字呢?你学识那么好。” 原来是为了这事。 魏羽琪不急不缓的坐在一旁,淡淡道,“春试我没下场。” “没下场?!”栗氏的声音忍不住高了些,“你为什么不下场?” 魏羽琪挑着眉毛,看向说话有些不客气的栗氏,“我不想下场,便不下场,怎么了?” 栗氏只觉得胸口一窒,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想不下场便不下场?若是他不想下场,当初秋闱时还去考做什么?若不是因为他秋闱如此出众,她的父母又如何会把她嫁给了他? 栗氏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你不想下场?那你秋闱时为什么下场?你倒是一直别下场啊,你秋闱时成绩如何骄人,原来是为了把我骗娶过来,难怪你们家急急求亲,什么为了冲喜,只是为了骗婚罢了!” 魏羽琪走到栗氏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面色却不变一下,惊得一旁的嬷嬷和丫头都捂住了嘴。 魏羽琪望着一脸惊恐的栗氏,悠然道,“骗婚?你家也配么?你父亲是什么品级?若是说要骗,倒该先算算你们家罢。你如此性子,焉知你们家不是骗婚把你嫁到英王府的么?” 栗氏听得如此话,咬着唇呜呜的哭起来。 魏羽琪甩下一句“此后安生些”,便迈步出了上房。 栗氏见魏羽琪走了,哭的声音更大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章 滑胎 没几日,北虞去太妃那里问安,太妃便遣出众人问北虞,“我听得说琪哥儿和他媳妇闹了起来了?” 北虞也有耳闻,但是二伯房里的事,她如何好说。 北虞笑道,“祖母,您倒不必惦记着太多了,想来年轻夫妻,有个小吵小闹,也是一种小情趣,祖母何必在意?” 太妃听了北虞的话,知道北虞不想她太过操心,便也承情,笑着回首望了一眼何嬷嬷,对何嬷嬷道,“你瞧瞧她说得倒好,想来是在榕园里也没少和瑭哥儿来些‘小情趣’罢。” 何嬷嬷撑不住,笑起来。 北虞脸红了起来,喃喃道,“祖母只会打趣我。” 太妃也呵呵笑了起来。 几个人正说着,小丫头进来禀报,“太妃,宫里的公公来了,要太妃您去接旨。” 太妃双眸猛然一缩,北虞心头也是一跳,她忙上前去扶住了太妃,低声道,“祖母先别慌了神,让宫里人等久了,也不好。” 太妃转头望向北虞,见北虞双眉虽微蹙,却目光坚定,太妃不由得点头扶紧了北虞的手,“你说得极是,快去前面看看罢。” 太妃一边说着,一边吩咐人设香案。 北虞这边不好再陪着太妃,只得先回了榕园。 北虞回了榕园,叫来范嬷嬷,“你去前面打听一下,看看圣旨说的是什么?” 范嬷嬷答应一声,退下去。 北虞心里也着实没底,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的英王府如履薄冰,虽宫里贤妃娘娘有身孕,皇上表面上似乎对英王爷更加亲厚,但是英王爷却要时时小心,刻刻仔细着。 北虞双眉紧皱,即是发旨给太妃,想来和后宫有关的旨意罢。 北虞正猜度着,范嬷嬷回了来,“奶奶,听得说是圣上让太妃和王妃明日进宫,好像是听说贤妃娘娘身子不好。宫里的人还传了贤妃娘娘的口谕,说让您一道也去。” 北虞一挑修眉,让她也去?她嫁进来时,贤妃娘娘早就入宫了,贤妃娘娘对她不要说是亲情,似乎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现在叫她也跟着去,到底是何意呢? 北虞缓缓的摆手遣出范嬷嬷,脑中不停的旋转着。贤妃身子不好,可是贤妃已有身孕,这个时候身子不好,应该是要见见娘家人罢?到底贤妃那里出了什么事了?贤妃出的事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没一会儿,太妃遣来丫头告诉北虞明日一同进宫的话,北虞谢过了丫头。 晚上魏羽瑭回来时,北虞便把这个话告诉给魏羽瑭了。北虞问魏羽瑭,“三爷,贤妃娘娘为什么要让我进宫去?” 魏羽瑭望着自己宽大的袖口,“宫中不比其他地方,你要仔细谨慎些才好。” 北虞自然知晓宫里不比其他地方,见魏羽瑭垂着眼,似乎在想心事,北虞也没再问下去。 翌日,北虞跟着太妃、王妃进了宫。到了喜安宫,有宫人引着一行人进了偏殿,贤妃娘娘正半倚在榻子上,见众人都来到,发白唇角微微牵了牵。 太妃等人忙跪下去施礼,榻子上的贤妃悠悠道了句,“起来罢。” 太妃几个抬起头来望向贤妃,只见贤妃脸色有些惨白,双腮深陷,原本圆润的下巴,现在也成了削尖的,原本水灵的一双眼睛显得又大又无神。 太妃不由得低唤了声,“娘娘,妾身接到皇上的旨意,说您病了,便急急的进了宫,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贤妃嘴角牵了牵,声音极轻弱的传了来,“祖母……我……滑胎了……”贤妃说着,眼圈就红了起来。 太妃倒吸口冷气,不敢直言相问滑胎,只呆呆的望着贤妃。倒是英王妃在一旁,忙劝道,“娘娘本身子骨怯弱,又在小月子里,快别哭了。” 贤妃点着头,泪水却还是滑过了脸颊。 太妃声音有些哆嗦,“好……好的,怎么会……滑胎了?” 贤妃抽了抽鼻子,拭去了泪,“也都怪我,好好的去御花园里,没仔细脚下滑了一摔。结果就……” 贤妃有些说不下去了。 太妃望着贤妃苍白的脸色,勉强忍着心疼,安慰着,“即是如此,便是娘娘和此子缘分未到,娘娘只安心养好身子才好。” 贤妃也点着头,收了泪道,“皇上不怨我行事不仔细,便是天恩,我还有什么所求?” 太妃忙点头。 英王妃在旁一边劝贤妃,一边劝太妃,贤妃这才不再低泣。 贤妃抬起眼来,望向身后的北虞,“瑭哥儿媳妇有身子了么?” 北虞一听话引到自己身上,知道贤妃又要向自己发难,北虞忙上前回道:“回娘娘的话,妾身没有身孕。” 贤妃皱了皱眉,“瑭哥儿媳妇成亲也有大半年了罢。” 这话便是责备北虞无孕之兆。北虞低着头答应了一声。 太妃忙先帮着打起圆场来,“瑭哥儿媳妇身子也弱,进了门,又是忙着帮王妃管着内务,着实没闲下来过。我想着,此事也不急,毕竟,她和瑭哥儿的年纪还小。” 贤妃勉强一笑,又和太妃说起了别的话来。 贤妃又和英王妃说了会子的话,几个人见贤妃精神有些不济,便嗑头退了出来。 太妃和英王妃出了喜安宫的大门,对视一眼,北虞故作转头一边,不去注意太妃和英王妃的表情。 忽然,北虞见不远处的花丛里有人露出一张脸来,那人竟然是……墨菲!北虞只觉得胸口一窒,墨菲微蹙着眉,躲在花丛里朝北虞招着手。 北虞只觉得胸口被填得满满的,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太妃说道,“祖母……,我想如厕……” 北虞说着,脸红了。 太妃叹了一口气,英王妃低声埋怨起来,“什么时候要如厕不如,非在皇宫里……” 太妃倒替北虞打算,跟一位喜安宫的宫人陪笑道,“姑姑,我这孙媳想去如厕,还望姑姑行个方便。” 太妃说着,塞给宫人一个荷包。宫人笑了起来,“太妃您忒客气了,后面过两道房子,就有一个厕屋,让少夫人过去就是。” 第二百六十一章 墨菲 北虞谢过了宫人,向后转去。太妃和英王妃只得在一旁的耳房里等北虞。 北虞慢慢走着,见没人时便四下张望,忽然听到有人低声的唤她,“北虞……” 北虞循声望去,可不正是墨菲在抄手回廊处唤自己。北虞连忙走过去,墨菲拉着北虞,两个人闪到一旁假山里。 墨菲拉住了北虞的手,眼里闪着泪,低声道,“我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北虞双眼也是一红,握紧了墨菲的手,“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先前儿在宫里见到你的背影,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快告诉我,你是怎么从王婆子那里出来的?” 墨菲用袖子拭了下泪,“说来话长,我也是机缘巧合,在之前就被送到宫里宫人,我在喜安宫当差也有半年有余了。前儿太后身边的李嬷嬷见我女红做得好,已经和贤妃娘娘讨得我了,过几日我便去慈宁殿服侍太后去。” 墨菲说了一席话,望着北虞,“快说说你罢,我听得说,你现在嫁给了英王府的三爷了?你过得好么?你夫君待你如何?” 北虞不住的点头,“都很好,墨菲你且放心。” 墨菲向外看了看,低声道,“我听得贤妃娘娘的意思,英王府大不如前了,你可要仔细。此后我在太后那边行走,若是有什么事,你可到尚药局,找一个叫明儿的小药童,我曾救过她的命,她是个孤儿,若是有什么事,让她来找我便是。” 北虞记了下来。 墨菲见时辰也不早了,推着北虞,“你快走罢,若是让人察觉出咱们是相熟的,谁也跑不了。” 北虞依依不舍的握了握墨菲的手,才走出假山,见四下无人,佯装如厕出来,去了前面找太妃。 太妃和英王妃见北虞出了来,便一同离了喜安宫。 回到英王府,北虞便回了榕园。 魏羽瑭今日回来得格外早,正坐在书案旁一手执棋谱,一手下着棋。魏羽瑭见北虞回了来,问道,“娘娘身子到底怎么了?” 北虞打发走丫头们,房中只余夫妻二人。北虞眉头微蹙起来,“娘娘滑胎了。” 魏羽瑭拿着棋子的手就是一顿,他眉头紧蹙着,“滑胎了?我早听闻得说,娘娘滑象极稳。” 北虞望着魏羽瑭,夫妻两个目光撞到一处。那就是有人不想让贤妃娘娘生下此子。 北虞坐在小炕上,若有所思,“按理说,皇后和淑妃都是极有可能不想让娘娘生下其子的,”说着,北虞的声音低了许多,“便是太后,也极有可能。” 魏羽瑭眉头索得更紧,北虞眼神微闪,“我却觉得,圣上最有可能。” 魏羽瑭把书和棋子都放下来,靠在椅背上,喃喃道,“就是圣上。” 夫妻两个都不作声,却心里都极清楚这祸事的原头在哪里。 贤妃怀胎,皇上自然很是欢喜。但是却出了四爷又私谋差事一事,所以让皇上多了心。皇上担心的是,若是贤妃得子,只怕太子之位,便要起纷争。而做为外家的英王府,偏帮着贤妃之子,也在怀理之中。 储君之争,还不知会闹到如何你死我活的地步。 而真正让皇上担心的是,英王府借着此由头,把手伸向朝政上。权力的滋味,会令人迷失了初衷,最后到底英王府的后人会把太祖皇帝打下来的江山如何处置了,孝颐帝心里没底。他不敢冒这个险。 魏羽瑭问北虞,“贤妃娘娘还说什么了?” 北虞想了想,“倒也没说什么,娘娘问我为什么还未有身孕。” 魏羽瑭望向北虞的小腹,“娘娘可是心急了?” 北虞只觉得这个话题并不好,脸上有些发烧,喃喃道了句,“也许罢,”便不再作声了。 魏羽瑭望着面前的棋盘,忽然自语道,“看来父王要做决断了。” 北虞眸子缩了缩,是该做个决断了。 静园里,英王爷魏恒也在和太妃说着话。 太妃把今日进宫的话告诉给魏恒,太妃叹着,“此事我也瞧得明白,还是圣意难违啊。” 魏恒把眉头拧成一团,沉默良久才道,“母亲,皇上这是担心我们。有些态度,是要明朗起来了,儿子一会儿子就写折了去。” 太妃只觉得心乱如麻,一边心疼着孙女,一边又担心着儿子。想起英王计支撑下来的辛酸,太妃只觉得眼里热热的。 “恒儿,你可想好了。” 魏恒重重的点点头,“儿子早就想好了。” 太妃叹气着,“即是如此,你又是为何让琪哥儿媳妇学习着内务,倒让她空欢喜一场了。” 魏恒握了握,“母亲,我确实想让琪哥儿媳妇学学庶务,并不是为了琪儿为世子之事,而为将来有一天,我不在了,分出家去,他们夫妻也不至于不打理庶务。” 第二日一早,英王爷呈上了自己写的奏折,请封三子魏羽瑭为世子。这一道折了在递上去的第二天便准奏了下来。 皇上还特意赏给魏羽瑭许多的东西。 世子之争尘埃落定,栗氏险些在桔园里哭得抽死过去,她可真谓是替人做嫁衣了。前几日还趾高气扬的栗氏,这几日如斗败的公鸡,再也提不起一点精神。 栗氏回到桔园里,看到二爷便气恼,话不免说得刻薄了许多。 失了世子之位的魏羽琪心上便不痛快,现在见栗氏如此,更为气恼。夫妻两个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大打。事情闹到英王妃那里去了。 英王妃把栗氏叫到桃园里痛训一顿,栗氏犹不服气,被英王妃罚了去抄经书。 苏淑媛得知自己的儿子失了利,还是永远的失利,气得牙根直痒痒。却并不想落在旁人眼里成为笑话,每日里依然平静温婉。却不知心里如油烹一般。 魏羽瑭被封为世子,最开心的便是葛侍妾。葛侍妾一见下人们就要打赏,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自然会有些区域趋炎附势之徒,要把葛侍妾捧到天上去了。 英王妃看着葛侍妾的作派就极不屑,眼皮子浅的女人,英王妃是懒得一理。 第二是六十二章 稀客 魏羽瑭封为世子没几日,榕园里竟然迎进来一位稀客——二奶奶栗氏。 栗氏笑容可掬的来到榕园里,见了北虞便笑着打招呼,“三弟妹,我瞧瞧你在做什么?” 北虞笑着起身迎了栗氏,“二嫂快请坐。”北虞一边说着,一边吩咐着小丫头上茶来。 栗氏打量着上房,抿着嘴笑,“三弟妹的屋子真是极雅致的,瞧着甚好。” 北虞嘴上谦虚着,等着栗氏道出来的目的。 栗氏却转过眼去,把目光落在几个丫头身上,然后端起茶盏来用茶。 北虞摆手遣出了丫头,也不着急,也端起了面前的青花瓷茶盏,悠悠然的喝起茶来。 北虞的悠然,便是刺了栗氏的眼。栗氏暗中咬着牙,心里冷笑不已,只是当个世子夫人,你可还不是英王妃呢,倒拿起王妃的乔了。 想着来的目的,栗氏笑容依然亲切,“三弟妹,有些个话,我倒也想问问三弟妹了。” 北虞道,“二嫂但问无防。” 栗氏拘谨的笑了笑,声音压了几分,“弟妹嫁进英王府里,怎么还不曾有孕?可曾找太医仔细瞧过没有?” 北虞微微笑着,故做害羞,“此事岂是急来的,三爷不说请太医,我哪里好去请。” 栗氏不赞同的摆摆手,“弟妹这话就不对,若是真是身子哪里不适,早些太医来瞧,也早好起来。弟妹,我娘家倒是有一位相熟的太医,医术是极高超,要不哪天我把人给你带过来?” 栗氏眼睛瞥向垂着眼的北虞。 北虞腼腆道,“多谢二嫂子,倒真不必了,我刚嫁进来,许多事情还没弄清楚,怀胎之事,也只能慢慢等的,倒让二嫂挂心了。” “自家人,你说这样的话岂不外道了?”栗氏故作着恼的埋怨着北虞,接着头凑向炕桌那边的北虞,低声道,“我听得说,前儿弟妹入宫,贤妃娘娘竟然问起弟妹胎孕之事了?” 北虞脸上不变,心里冷笑,这位栗氏倒真有本事,才嫁进来几日,竟然能在太妃和英王妃手下里打探着消息,倒真称得上个厉害角色。 北虞垂着的头,点了点。 栗氏马上和北虞同仇敌忾起来,“娘娘的话,咱们不能提,但是这事岂是弟妹能左右得了的?我同样也是个媳妇,同病相怜的感情,我和三弟妹还是有的。” 这么快便能拿话拉近距离,栗氏是要给后面的话做一个很好的铺垫罢。若是不了解栗氏的人,定会把栗氏当成半个知己了。可是有了先前的弄猫一事,北虞便早早拉开了和栗氏的距离。 北虞点点头,“二嫂子说得极是,我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不知该和何人去倾诉。所幸,二嫂子和我是一样的人,倒是懂得我几分。” 栗氏见北虞如此好哄,便语气又亲热上了几分,“娘娘现在是盯着你这里呢,三弟妹也该想个法子来,过了这个难儿才好。” 北虞故作愁眉不展,“二嫂子,我并没什么好主意,我也是才进门不足一年罢了。” 栗氏一见话已说到这份上,便斟字酌句道,“三叔是世子,现在万人都盯着你们这里,娘娘那里有话,你如生在夹缝之中。依我的主意,你便再纳进一个贵妾来,两处开花,总比一处多不是?” 主意原来打在这里了。北虞心里冷笑,栗氏还真是敢想。 北虞抬起眼来,“我才进门不足一年,便抬个贵妾过来,二嫂子,我哪里有脸儿。” 栗氏细细的劝起北虞来,“我的傻弟妹,你细想想,若是你这里再没个动静,那岂不是逼着母亲给你抬人么?倒不如弟妹选个可心意儿的女子,抬过来二人也能一心。” “可心意的?”北虞忍不住问上一句。 栗氏拍了拍北虞的手,一副为她打算的模样,“我前儿惦记着此事,便替你留意了,我姨母家有个庶表妹,今年才过及笄,模样虽不及弟妹,但是性子却是极温顺的,最好调教。” 北虞皱着眉,眼睛望向栗氏,“二嫂子,此事我还要和世子爷商议。” 栗氏也不催北虞,“你心里先有个算是正经,世子爷那里也要通通气,但你若是合盘托出了,世子爷岂不是在心上和弟妹不在一处了?弟妹到底吃亏了。” 是怕魏羽瑭全知晓了,不同意罢。 栗氏可真真是会极了说话了。 北虞点头。 栗氏又和北虞说了一会儿的女红绣活的话,才离开了榕园。 栗氏一走,于嬷嬷便进来问道,“奶奶,二奶奶来做什么,怎么说了这半晌的话了?” 北虞冷冷一笑,“她想给她表妹抬成世子爷的贵妾。” “贵妾?”于嬷嬷完全怔住了,“这……世子爷才被封了,二奶奶便急着塞人来了?安的是什么心?!” 北虞拨了拨薰香炉的香料,微微一笑,“嬷嬷若是这样便着了恼,此后着恼的事还有许多呢,我劝嬷嬷不必太过当真了。只要我不松口,二奶奶又能奈何得了我?她总不会去找世子爷说此事罢。” 于嬷嬷咬了咬牙,“倒算计上奶奶了,想着我便有气。” 北虞吩咐起于嬷嬷,“你去告诉给范嬷嬷,二奶奶那里也不能不防,最好想法子把二奶奶来的话透给太妃,太妃自然会安顿好二奶奶的。” 于嬷嬷答应下来。 没几日,太妃果然听何嬷嬷说二奶奶去见世子夫人的话。 太妃只觉栗氏行事着实太猥琐,哪有嫂子把手伸到小叔的房里的?居然还把自己的庶表妹塞过来,当他们英王府是什么样的人家了? 太妃叫过何嬷嬷,让何嬷嬷找几个姿色尚美的丫头,赏给二爷去。 太妃不由得暗恼着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现在倒要瞧瞧,她此后还有没有那些个人来管旁人院子里的事。” 桔园里,便多了两个太妃赏过来的清秀丫头。栗氏再没心情去管魏羽瑭纳不纳妾的事了,她天天盯着这几个丫头的动静,不许她们靠魏羽琪一步。魏羽琪皱着眉训了栗氏一顿,栗氏表面改了,私下依然忌惮着几个丫头。 北虞在榕园里听了此事,笑得如开起的清莲。 第二百六十三章 早失 魏羽瑭被封为世子,不只是二奶奶栗氏心下不服,二爷魏羽琪一样呆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二爷魏羽琪的手握成了拳,明明世子之位该是给他的,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一脸涨紫的魏羽琪直接去外书房里找英王爷。此时英王爷正在外书房里想着皇上的话。 孝颐帝还是一脸不温不火,“爱卿,世子倒该好好选选才是,爱卿三子,二子才识出众,四子又谋了份差事,爱卿怎么就选了三子呢?倒也不是三公子不好,只是世子之事事大,爱卿再考量考量罢。” 英王爷头磕在地上,“选世子时,臣谨记当年先帝的话,选子选贤,陛下宅心仁厚,品德出众,所以先帝选了陛下为太子。臣亦如此,三子虽无功名,好在他心思纯良,友爱兄弟,顾着一家老小,所以臣选三子为世子。” 孝颐帝微微颔首,英王爷这些个话不只是在吹捧自己,还是一种心迹的表明,看来,英王爷心里明白着呢。 “即是爱卿能如此通情,朕倒满了爱卿的愿罢。” 孝颐下了旨,封魏羽瑭为世子。 英王爷正想着,外面的小厮进来禀报,“王爷,二爷要见您。” 英王爷请封世子,如完成心中一件大事,精神上便有些发倦,“让他进来罢。” 小厮退下去,魏羽琪进了来,一进来,魏羽琪便跪在地上。英王爷双眉就是一皱,他打发走服侍的人,厉声问道,“琪儿,你这是做什么?” 魏羽琪双眼含泪,把心里的话一并倒了出来,“父王,您为什么请旨让三弟当世子?儿子因父王的话,不曾下试,儿子以为……” 英王爷打断了魏羽琪的话,声音冰冷,“你以为什么?以为你不下试了,我便要请封你为世子么?” 魏羽琪一怔,第一次鼓起勇气来反驳父亲,“难道不该么?儿子苦读书,为的是功名,现在功名父亲不许儿子去求,连世子也不愿报上儿子,三弟哪里好?平日里懦弱无能,凡事只知避让迁就,纵得小厮们都不怕他,父王,这样的人此后能掌管英王府么?!” “放肆!”英王爷把手上的书抬手砸向魏羽琪,魏羽琪也不躲,一本书正砸在魏羽琪的头上。 英王爷脸色铁青,“你以为我是偏着你三弟么?你以为我不了解自己每个儿子的个性么?你以为英王府还如当年一样辉煌么?即是你想知道,我倒该早些如你三弟所说,把话说出来,告诉给你和瑄儿!” 又是三弟的话?魏羽琪心里抵触起来,脖子微梗着。 英王爷极力的压着胸中的火气,低吼着,“你可知晓我们英王府是什么状况?你可知晓圣上有多忌惮我们?你可知晓你学识过人,传到圣上的耳朵里成了一种什么逆境?你可知晓你四爷谋了个差事而害得贤妃娘娘痛失爱子?你可知晓,炭毒并非偶然?这些你都清楚么?” 英王爷的声音虽然极低,却砸在了魏羽琪的心上,魏羽琪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怔怔的望向英王爷苍白着的脸。 英王爷的脸上开始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着,他不知道该心痛家人,还是自己。“你的性子,霸道有余,谦让不足,不懂隐忍,不顾大局。你心里装着的只是你自己的小事,你何曾把整个英王府放在心里?我要告诉你,你三弟却把整个英王府都放在心上,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选他为世子。” “你仔细想想,你祖母一把年纪了,我也这个岁数,从前,我以为你们小,担不起什么。可是在我年纪渐渐让我精力不如从前,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在算计着退出春闱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而你三弟在想着,如何能让府里的一家大小安然长久。” 英王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四弟是个扶不起的,我只能指望你们兄弟。你性子极强,又是只顾小我的人。你努力把你的学识学得更好,就是要在京城里出众,你想的我却也极清楚,若是我请封了你三弟或四弟,只怕在外人眼里,我便是偏了心的。你敢说你没这个打算么?” “可是你想过没有,众人的吐沫,我并不怕。我怕的是咱们一家老小的命啊,只有选了你三弟,他才能担起这担子来,也只有选了你三弟,圣上才最为安心。我这些年来仔细陪着小心,只想让你们能在我的安顿下,快乐无忧的活着。可是,我还是老了……” 英王爷说到这里,眼眶微湿。 魏羽琪面对父亲再说不出一句话来,确实,父亲早已洞察了他的一切心思,他原本就是这样想的,可是正是因为他如此想碰上,如此做了,他失掉了世子之位。 而做为儿子的他,从没想过父亲会如何想一件事,更不曾知晓英王府岌岌可危的现状。魏羽琪不由得恍了恍,难道三弟真知晓这些他不知道的么? 英王爷叹口气,摆摆手,“回去安生些,便是保全了咱们一家老小的命了。” 魏羽琪木木然的站起身,走出外书房。 那天魏羽琪回到桔园里还都浑浑噩噩的,父亲的话犹在耳畔。栗氏见自己夫君心不在焉,原本因夫君未被请封为世子的栗氏更为气恼。栗氏不敢直接和魏羽琪发火,闷着脸,开始骂起丫头们来。 魏羽琪本就心烦,见栗氏如此不知体贴,粗着喉咙和栗氏吵了起来。 栗氏竟然哭着跑去耳房里,说不要再回上房里住了。丫头婆子们跪倒一片,求着栗氏。栗氏悄悄的瞥了眼魏羽琪,而他却纹丝不动。 栗氏哭的声音小了许多。 魏羽琪厌烦透顶,抬脚就出了桔园,直接去了外院的小书房。 这是个什么女子?魏羽琪只觉得头越来越大,不知晓分担自己夫君的烦恼也便罢了,居然还先闹了上来,也只有那品级低下的人家,才会做出这等事来。 魏羽琪脑中闪出北虞平静恬适的脸来。只错了一步,便失之交臂了。魏羽琪不由得暗暗咬牙,为什么好的东西都被魏羽瑭占去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分府 一夜辗转不曾入眠的二爷魏羽琪,翌日一早便去桃园里见英王爷。 英王爷这几日劳累起得晚了些。当英王妃听丫头禀报说二爷来了,她不由得望向英王爷,只见英王爷眉头忽的皱在一处,“问问他有什么事?” 丫头退了下去,英王妃小心翼翼起来,英王爷明显是见也不想见魏羽琪。 小丫头没一会儿就回来说,二爷说有要事要见王爷。 英王爷沉着脸没说话,英王妃一见如此,便让丫头把魏羽琪叫进来。 魏羽琪进了上房,先给英王爷和英王妃施了礼,也不等英王爷问,开门见山的说道,“父王,母亲,儿子有一事正要禀明了父王和母亲,儿子想搬出英王府去。” 搬出去?英王妃似乎没听清楚魏羽琪在说什么,张了张嘴,“琪儿,你说……什么?” 魏羽琪又躬着身子道,“儿子想分府出去。” “逆子!”英王爷指着垂着头的魏羽琪,手抖个不停。 历来,父母双全,并没有儿子敢提分家的事。魏羽琪现在要分家,无疑掴在英王爷的脸上。英王爷还没死呢,现在儿子竟然在自己面前提要分家。传将出去,他英王爷的脸还要不要了?在人前人后,他还有何颜面? 英王爷的声音也抖了起来,“你……你想分家,除非我……死了!” 英王妃一边过来抚住了英王爷,一边在中间打圆场,“王爷何苦生这么大的气,许是琪儿一时糊涂,过个三两日的,便再没有此话了。” 英王妃说着,又教训起魏羽琪来,“琪儿,你说话可要思前想后,大清早的,若是把你父王气个好歹,这骂名你也背不起。琪儿,还不趁着现在,你快和你父王道个歉。” 魏羽琪却撩衣跪倒,“儿子不孝!还望父王、母亲成全。” 英王爷坐在座上喘着粗气,看来儿子是打定了主意,“好,好,你倒想分出去住,我便让你出去住,我直接把你从谱中除了名,你爱去哪里,便去哪里,从此我们父子情分便了断了。” 事情闹得要连父子关系都断绝了,英王妃也害怕起来。 英王妃忙在一旁劝着英王爷,又狠狠的教训了魏羽琪。可魏羽琪并不为所动,依然咬定了要分出府去。最后连英王妃这个嫡母也没了法子再劝下去。 英王爷只觉得血往上涌,他双眼圆睁,拦着苦口婆心劝着的英王妃,“好,好!你莫要拦他,让他这就带着他媳妇分出去罢,给我滚,离了我的眼才好!” “王爷,”英王妃按住手臂发颤的英王爷,“您何苦说些气坏,此事传将出去,于您于琪儿都无益啊……” 英王爷忽的从座上站起,指着魏羽琪,“让他给我走!” 刚说完这一句话,英王爷扑的喷出一口血来,然后双眼一翻,跌坐在太师椅上。英王妃在一旁吓得魂都丢了半条了,她尖厉的唤小丫头,又叫人请太医。 跪在地上的魏羽琪也吓得不轻,忙上前来扶住英王爷,“父王,父王,您怎么了?” 英王爷嘴角溢着血,双目紧闭。 只一会儿子,英王爷因气极吐血之事在英王府便传开了。英王府忙乱起来,太医一个又一个的来,三爷魏羽瑭和垂头丧气的二爷魏羽琪守在桃园的房门外。 四爷魏羽瑄是最后得到消息的,当他赶来时,魏羽瑭拦住了他,“太医刚给父王诊过脉,父王睡着了,我们且在这里等等,看看父王醒了后身子如何。” 四爷魏羽瑄转身一把揪住二爷魏羽琪的衣领,扬声吼着,“魏老二,你给我说个清楚,父王是怎么被你气得吐血的?!父王若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让你给父王抵命!” “够了!”一旁的魏羽瑭喝道,“老四,你把手给我放下,你还嫌父王命长是不是?跑到门口来赶着父王的命闹将上来,他不是个孝子,你何尝又是?!” 魏羽瑄听了魏羽瑭的骂,手一松,瞪着眼睛望向魏羽琪。 魏羽琪整了整衣领,沉着目盯着魏羽瑄,“我难道想父王吐血么?” “你也给我住嘴!”魏羽瑭定定的望着魏羽琪,“此事由你闹得出来,你难道还有理了不成?” 魏羽琪从没见过三弟和自己这样说话,不由得一怔,随后牵了牵嘴角,“果然有世子之风啊,教训起你二哥来了。” 魏羽瑭冷冷笑道,“你即知我是世子,便该从此仔细些,父王年岁大了,有什么事你来和我说。” 魏羽琪极不屑道,“你以为你是谁?先前也不过是跟在我身边,看我脸色的人物罢了。” 魏羽瑄上前就要去打魏羽琪,魏羽瑭忙按住了魏羽瑄,魏羽瑄犹不解恨,“三哥,你让开,让我好好打打这个王八蛋,就算我替父王打的!” “你们闹够没有!”几个人正闹着,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三人回头一见,太妃扶着何嬷嬷的手走来。 几个人都松了手。 太妃走到几人面前,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把目光落在魏羽琪身上。魏羽琪不敢对视太妃,垂下了头,却觉得脸上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魏羽琪捂着脸,惊诧得抬起头来,却对上太妃冰冷的眼神。太妃寒声道,“你倒出息,闹着要分家了,气得你父王现在还在屋里躺着,你还敢在门口里闹。世子尊你为兄长,不能动你,我却能打得你。” 世子……魏羽琪眼神微黯,原来太妃便是再觉得自己学识过人,也极看重自己的儿子。英王爷请封魏羽瑭为世子,太妃便认定魏羽瑭为世子。 魏羽琪垂下头去,不敢辩上一句。 太妃又瞪着魏羽瑄,“你们两个都给我回去,少在这里添乱,只留是世子一人便可。” 魏羽琪和魏羽瑄答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小丫头从里面出了来,见太妃正要进房里,小丫头忙道,“太妃,王爷醒了,正叫世子爷进去。” 太妃望了一眼魏羽瑭,“我和你一道进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故人 魏羽瑭担心太妃太过着急,上前扶住太妃,“祖母,您先回去罢,此时见父王,你心里还不自在,倒不如让孙儿去瞧过后,回头再禀明祖母,也是一样。” 太妃摇摇手,“我不去瞧瞧,心里终放不下。” 慈母之心,何人能比。 魏羽瑭便不再劝了,扶着太妃的手,进了上房。 祖孙二人到了内室里,英王爷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见太妃和魏羽瑭进了来,就想起身。 太妃止住了英王爷,“恒儿,你好生躺着,我只和瑭哥儿进来瞧瞧你。” 英王爷身子向上靠了靠,魏羽瑭心上前,扶起英王爷,把引枕拿过来,让英王爷半靠在引枕上。 太妃皱着眉,见儿子似乎短短几日苍老了许多,心疼不已,“你凡事都要往开里想,琪儿那孩子虽是个不懂事的,但是菲是我教训了他,他也不会再提出去独过的话,你放心便是。” 英王爷开口说道,“母亲,我仔细想了,让他分出府去罢。当着瑭儿,我话也明说了罢。琪儿的心思,我是明白的,他是怕咱们府里真出了什么事,把他也算在其中。” 太妃抿紧了唇,这个孙子,她倒真没看清了他。 太妃沉着脸,“便是分出府去,他一样也是英王府的子孙!” 英王爷合了合眼,“母亲,就让我和他断了父子之情罢,若是府里此后真有什么事,到底还余下他这一条根来。” 魏羽瑭在旁边叹着气,历来,没有狠心的父母,只有狠心的儿女啊。 太妃眼眶微湿,强忍着没落下泪来,“便依你罢。”太妃说着,回手拉住了魏羽瑭的手,“到底委屈了瑭哥儿。” 魏羽瑭笑了笑,“祖母何出此言,我为世子,便与整个英王府共存亡。” 太妃欣慰极了,“先前儿你父王说你妥当,我还犹不能信,这几日我冷眼瞧着你,倒真是个妥当的好孩子。把英王府交于你,我也放心。” 魏羽瑭拍了拍太妃的手。 英王爷望着眼前的母亲和儿子,叹了一口气,“我还有一事,要交待给瑭儿。过几日我要上折子,趁着此次病着,辞病在家。” 借着此次病,让皇上永远的放心,倒也还使的。 太妃没想到,儿子现在便有意把重要的事情都拿出来给孙子讲。可见儿子极看重这个孙子。太妃不由得望向魏羽瑭。 魏羽瑭说道,“父王,只是长久以来,若是您现在辞了公务,圣上未必会答应。您细想,圣上一直在用我们制衡着柏家,若是此时您递上折子,皇上一样会留中不发。在圣上没把柏家安顿好时,不会许您退出朝堂的。” 安顿是说得好听,皇上打压英王爷的同时,一样打压着柏家。只是轻重而已,而相对英王爷,皇上更忌讳柏家,以皇上的行事作风,他早晚要端掉柏家。 英王爷自然明白个中道理,他沉默半晌,“先递上折子罢,留不留中,是皇上的事,递不递折子,却是咱们的事。再者,瑭儿,你去把你二哥牵出府的事,安排妥当了。该给他的,便给了他去。” 魏羽瑭躬身答应下来。 太妃见话说得差不多了,安慰了英王爷几句,起身扶着魏羽瑭的手走了。 魏羽瑭回到榕园。 北虞正在房中等魏羽瑭的消息,见魏羽瑭回了来,北虞忙上前问道,“父王的病到底如何了?” 魏羽瑭把披风系下来,交给小蛮,坐下来才道,“太医说父王只是急血攻心,又是先前太过操劳,吃几副药,倒也无防了。” 北虞这才放下心来。 魏羽瑭皱着眉对北虞说,“你一会儿子去母亲那里,帮着母亲把家里公中的银子拢拢,分出一份给二哥。” 北虞也闻听得人说,二爷闹着分家,才气得英王爷吐了血。现在听魏羽瑭的话,看在英王爷是许魏羽琪夫妻分出去了。 北虞担心魏羽瑭心下不自然,便安慰道,“世子爷倒宽些心,分出去也没什么不好,早分出去,二哥二嫂便也知柴米油盐的不易,也知晓父王母亲这些年来操持着一个家的艰辛了。” “但愿罢。”魏羽瑭眼睛微垂着。 就这样,世子爷魏羽瑭当着一家人的面,把公中的一份银子及家当分在了二爷魏羽琪的名下。 二爷魏羽琪自然是收下英王府分给他的。二奶奶栗氏先前并不此事,二爷什么事从不和她说上一句。当二奶奶得知此事,气得不得了,觉得从此再不能附在英王府这棵大树了,和魏羽琪闹了一场。 苏淑媛得了消息后,哭得死去活来,到桔园里大骂魏羽琪,魏羽琪没辩一句,倒是苏淑媛哭过之后,悄悄的塞给了儿子一些银票。 半个月后,带着栗氏搬到西角胡同新置的宅子去了。 此事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有人骂魏羽琪不孝父母的,也有人说魏羽琪春闱失利是因为英王爷偏心,所以这位才高八斗的魏二爷不甘就此淹没于学子里,另求仕途。 传闻传得满天飞,英王府却不为所动,依然如每日一般。 英王爷上的折子果然被留中不发,倒是皇上因英王爷病着,赏下些补品以慰老臣。 魏羽琪搬出府没多久,北虞便从魏羽瑭带回的话中得知,魏羽琪纳了柏公旁支的一个女子为妾。 “二哥要做什么?”北虞惊愕不已。 魏羽瑭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想投上柏家这棵大树。只是他想错了,柏家只是利用他罢了。” “二哥不会笨到连这个都瞧不出来罢。” 魏羽瑭眉头微拧,“他和柏家是互相利用罢了。”魏羽瑭的话停了停,定定的望着北虞,慢声道,“还有一事,殿试已过,状元和探花都已被选了出来。” 北虞微微一笑,“这和咱们府上倒没太大关系。” “探花却是你所相识的。” “我?”北虞轻挑修眉,回望魏羽瑭,待他的下文。 魏羽瑭的目光闪了闪,“探花是……韩良。” 【作者题外话】:抱歉抱歉,各位宝贝们,晚了哈。明天端午,祝各位及家人节日快乐 第二百六十六章 请求 北虞大惊,“怎么可能是韩良?你不是救了他,让他远远躲着么?” 魏羽瑭转了转手上的茶盏,“他现在不叫韩良,叫韩尚。当初我是这么告诉给他,让他远远逃着,但是显然他还在外省通过一些办法,还是进了秋闱。现在他也夺了探花,皇上喜他年轻,又有才学,赐了他府邸。现在,韩尚的身份,水涨船高,很多达官贵人都想结交他。” 北虞眸子缩了缩,“朝中真正称得上是皇上的心腹之人想来不多罢,韩良自然会被皇上有意拉拢过去。朝中有眼色的人并不少,韩良就成为众人追捧的新人了。” 魏羽瑭起身来到北虞身旁,坐了下来,“我在想,韩良会不会来寻你,他到底是你的义兄。” 北虞轻轻一推魏羽瑭的肩,“怎么会?韩良该躲了我才是。”北虞嘴上说着,心里却想着当年韩良也曾去寻过自己的事。 世事变迁了,韩良竟然考取探花,这位义兄,北虞并不了解一分,他到底会不会来寻自己,但愿不会罢。普照寺那一幕,闪在北虞的面前,北虞心里并不想这位义兄的出现。 没几日,韩尚被授翰林院编修一职,孝颐帝亲点韩尚入宫协理二皇子的功课。二皇子,为皇后所出,可见孝颐帝有意让韩尚做为未来的帝师。 这样的恩赐,北虞着实有些心惊,孝颐帝竟然这样重视韩尚。北虞不由得问起状元和榜眼的身世。 魏羽瑭道,“其实状元和榜眼皆为京城子弟,并都是有些头脸的。”魏羽瑭说完,北虞便明白了孝颐帝的心思。 有背景的人,总比没有背景的人用起来,方便了许多。 北虞不由得感叹,皇上要无时不刻的算计着别人,又防着别人的算计,还要把算计算到最为深远处,着实是天子难为啊。 北虞正思量着这位飞黄腾达的义兄时,这位义兄韩尚竟然下贴子要见自己。 北虞把贴子掷在桌上,叫过来小蛮,“贴子是谁送来的?” 小蛮答道,“是门上送过来的,奶奶。” 北虞皱着眉,“去告诉给门上,若是韩大人再来,就说英王府没有女眷见外客的规矩。” 北虞早把韩尚就是从前的韩良之事,告诉给小蛮,小蛮极厌憎这位翰林编修韩大人。小蛮赌着气道,“不管是韩良不是韩尚,当年他都害得姑娘险些失了清白。他还有脸来见姑娘,没的让人唾弃其人品性!” 北虞并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没几日,小蛮告诉给北虞,说那位韩大人果然来了,被门上生生的给堵了回去。 北虞把此事告诉给魏羽瑭,魏羽瑭捏着北虞的俏鼻笑道,“若是韩大人只是想见义妹,又如何呢?” 北虞飞针走线给魏羽瑭做着白菱袜子,头也不曾抬一下,“就是又如何,先前的事我早都忘记了,还说这些个做什么,没的徒增伤怀。” 魏羽瑭自然知晓北虞十分讨厌韩尚,也不再打趣她。 过了几日,栗氏来英王府里给太妃和英王妃请安,这着实让人吃惊。太妃见到栗氏时便淡淡的,“有劳了。” 栗氏殷勤的施了礼,“祖母说出这话来,岂不是要折杀死孙媳了么?孙媳来瞧祖母和母亲,全是应当。我和二爷虽搬出府外,到底也是祖母和母亲的孩子,这一点,百年也不能变的。” 太妃见栗氏倒谨慎,便不好再说什么,问了几句,便端了茶盏。 栗氏又去英王妃那里问安,在英王妃那里叙过了话,栗氏便说要去瞧瞧妯娌小姑们。英王妃自然不好多说什么,栗氏直接去了榕园。 北虞听到小丫头进来禀报说二奶奶来瞧奶奶了,北虞轻挑眉,“快请二奶奶进来。” 小丫头打着帘子,栗氏笑盈盈的进了来,“三弟妹!” 北虞请栗氏坐在下来,栗氏放下小丫头捧过的茶,笑道,“几日不见,三弟妹可越发洗脸雅秀丽了,配着这身绛紫色的襦裙,极衬三弟妹的脸色。” 北虞见惯了栗氏开门奉承,一笑,问起栗氏新府邸的情况。 栗氏故作一叹气,有些埋怨,“你二哥那秉性,你还不知晓?整日里油瓶倒了,也不曾见他扶上一把,全凭我一个人支持着家里,他做个甩手掌柜正好。” 栗氏说着,脸上的笑有些发讪,“我此次也是想邀三弟妹去我那里坐坐呢,原本我也想邀祖母和母亲去,可是当初二爷把父王气病了,我着实没脸儿请祖母和母亲。当着三弟妹的面,我也不藏着掖着,我们出府去过活,到底底子薄,怎能不要家里帮衬着。” “二爷抹不开个脸面来,我却不能让全家里上下人等饿死。三弟妹也知晓我们那位柏姨娘,是个有家世背景的。我为嫡妻,有时候竟然不如她得脸儿。三弟妹现在身份不同,去我那里,便是给我长脸,此后我在京里夫人圈子里,也不至于形单影只的。三弟妹叫我一声二嫂,便是敬我,我只求三弟妹闲时去我那里坐坐便罢。” 北虞没想到二奶奶栗氏倒能说出这些话来,栗氏也会求人么?求自己去给他们撑脸面,倒不如说是求英王府去撑一撑脸面罢。可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北虞半垂着头,并未马上接过栗氏的话。 栗氏打量着北虞,等着北虞的话。 半晌,北虞才微微一笑,“此事倒还说不准,等我闲了时再说罢。” 这样的话便是婉拒了。 栗氏微微愣了愣,有心想再说两句,又怕说多了,人不来了。便端起茶来,垂头喝茶。 妯娌两个说了半晌的话,栗氏才起身说去郡主那里坐坐,北虞送栗氏到门口。 当晚,北虞便把栗氏来说的话告诉给魏羽瑭。 魏羽瑭拥着北虞,“你倒也不必太过计较了,到底是二哥,许是二哥不好直言,让二嫂来说,也未可知。兄弟一场,他便是有不对之处,我们也担待些罢,哪日你闲了,便去瞧瞧去罢。” 魏羽瑭说着,吻了吻北虞的秀发,“五妹那里定然不会前去,你也不必去问五妹了,你自己去,带些银两过去,只说是乔迁的贺礼便是。” 第二百六十七章 见面 北虞心知魏羽瑭念及魏羽琪这些年来的兄弟情分,北虞抬头,“你此后难道还能忙扶二伯一辈子么?” 魏羽瑭知道娇妻打趣着自己,嘿嘿笑了一声,“帮了一次,尽了心便是。次数多了,别说是你,便是父王也是不许的。” 这就是说,英王爷是暗示了魏羽瑭帮衬着魏羽琪夫妻。 北虞微叹着,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几日过后,北虞提前一日告诉给栗氏,便去栗氏在西角胡同的宅子里作客。 栗氏早遣人候在府门口,下人远远见得英王府的马车,忙报于栗氏去。栗氏出来相迎,亲自上前扶着北虞,“三弟妹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三弟妹忙起来把此事忘了呐。” 北虞笑道,“二嫂相邀,哪里有不来之礼。”北虞说着,把银票交到栗氏手上,“二嫂收着,这是我和世子爷送于二哥二嫂的迁移之礼。” 栗氏假意推让,便收了下为。 妯娌二人相携着手,进了内院。 北虞不由得打量着这三进的小院子,点头道,“二嫂这院子收拾得倒是极工整。” 栗氏听到北虞夸奖,只觉得脸上有光,笑回道,“什么工整不工整的,只是能勉强人住人罢了。” 二人说着话,栗氏却把北虞引到正厅里。 北虞轻蹙眉头,脚下的步子便慢了些。原女眷又是亲人来访,进内院前厅便可,一般不进外院的正厅。可是栗氏竟然引着自己去外院的正厅,她是什么用意? 栗氏见北虞脚步迟缓,解释道,“三弟妹是客,又是应我求才来的,便是给了我脸儿,自然要坐正厅里。” “二嫂忒外道了。”北虞倒觉得栗氏的话有理,只是她总觉得栗氏今日殷勤得过了头。 栗氏和北虞说说笑笑,进了正厅。北虞刚到门口,便驻住脚步,原来正厅里坐着一个男子。北虞只晃了一眼,便退出两步来,对栗氏怒目而视,“二嫂这是何意?” 栗氏还未开口,里面的男子走了来,“丫丫,我是大哥啊。” 北虞抬起眼来,可不正是当年的韩良,现在的韩尚和当年大有不同,他不再像从前一样瘦得皮包骨一般,许是因卿点了探花,韩尚双腮显得红润了许多,他身上着着湛青色的宽袖衣袍,玉带素在腰间,整个人已不似当年那般不起眼,更添几分儒雅风度。 北虞蹙着眉,并未进屋,她曲膝施礼,“韩大人。” 韩尚没想到等了这么久,竟然等到的是义妹这样一声呼唤,他如万箭穿心一般,若不是在旁人府邸,只怕眼圈要红上了一层。 韩尚上前一步,北虞便退后一步,韩尚只得立于原地,轻轻道,“丫丫,我是大哥啊,我是大哥,我真是你大哥啊。” 栗氏见站在此处不好说话,又是人多眼杂的,便携着北虞的手往里让,“三弟妹别只顾着站着说话,有我在此,什么话进去再说。” 北虞冷笑道,“二嫂在此便不如不在,二嫂诓我来此,难道以为世子爷会善罢甘休么?二嫂是不是见父王心里还存着对二爷的父子之情,心里得了意去了。二嫂别忘了,站得高亦摔得重!” 栗氏没想到北虞能说出这么重的话,心里便也怕得罪了北虞。韩尚却在一旁说道,“丫丫,是我叫魏夫人请你来的,你要怪便怪大哥罢。” 北虞看也不看韩尚一眼,话只对栗氏说,“二嫂,没什么事,我倒就走,趁着事情还没闹到收拾不得的地步。还有,韩大人糊涂,我并不糊涂,没有益处,二嫂会冒这个得罪世子爷的险来奉迎韩大人么?请你转告韩大人,请他自知,我已嫁为人妇,不见外客。” 北虞说着转身便走,急得韩尚忙追上来,却不敢拦了北虞,只求道,“世子夫人若是因我是外客,我只把心里头的几句话说完便走。世子夫人是我许久不曾再见的人,我只想看到世子夫人而已,当初我受了别人的陷害,差一点害了世子夫人,我……” 北虞忙去拦韩尚的话,“够了,韩大人请三思而言。” 北虞说完,扶着小蛮的手,也不理会阻拦的栗氏,转身就走。 韩尚急了,大声的在后面呼喊着,“丫丫,你不记得的事,大哥还记得。大哥从小便知你是抱养来的,娘打你,我护在你面前。娘把好吃的留给我,我又悄悄的留给你。结果一次一只苹果留到烂了,我才避开娘给了你。你哭着说烂的苹果不能再吃了,你说大哥骗人……” 北虞身子一震,她立在原地,并未转过身去。 韩尚的声音有些哽咽,“后来娘把你卖了,大哥四处寻你,我又到处借银子,只想把你赎回来。我千辛万苦,终于得知你成了常平侯府里的千金。可是大哥并不知道你在侯府生活得如何,很多人说,府门深似海,大哥担心你被人欺负了,你小时候胆子就那么小……” “后来……后来……”韩尚有些说不下去了。 北虞背对着韩尚,声音清晰着道,“韩大人该记得报效国家的事,儿女情长,又有何益。”说着北虞便往府门口走去,北虞上了马车便走。 小蛮早气得不行,见北虞的脸色不好,不敢再刺北虞的心,只得坐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北虞。 北虞回到英王府里,进了榕园里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于嬷嬷见北虞脸色不好,不敢多问。 直到黄昏时分,魏羽瑭回了来,北虞才把今日的事告诉给魏羽瑭。 北虞道,“原本我不想说,到底是我的义兄。可二嫂如此行事,并不忌讳着带我去外院,一个妇人家,她怎么敢?依我想着,二哥今日也定然在府里,只是躲到哪里罢了。世子爷,二哥很想让韩尚承了自己这个情,欠债还钱,二哥的算盘倒打得精。” 北虞第一次不客气指责着魏羽瑭的兄弟,魏羽瑭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怒色来,他细眼瞪着,眉宇间流露着一股煞气。 北虞不由得握住了魏羽瑭的手,魏羽瑭寒声道,“二哥要借着韩尚的势,成就他的仕途。可是,他竟然让你成为筹码,这便是我不能容的。原本韩大人也没有错,只是他不该去做这些个旁门左道之事。女眷不见外男,谁家都有这个规矩,他闹出了这些个事,也该让他长长教训。” 北虞劝道,“我也知你的本事,只是,别过重了。” 魏羽瑭扣住北虞的手掌,“你且放心,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待。” 北虞半靠在魏羽瑭的肩头,他竟然气成了这样,为她。 北虞只觉得心头暖暖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情敌 此事过了有半个月,韩尚因纵得家奴欺平民,而被御史参了一本。皇上虽喜韩尚,却不能不象征性的罚上一罚韩尚,扣了他三个月俸禄,这让刚刚起火筑灶的韩家,日子紧了许多。 韩尚始终没想清楚,自己一个小厮因买菜与人口角,这么小的事怎么会被御史知晓呢? 而二奶奶栗氏又抹着眼睛来英王府里求北虞开恩,他们家花销不小,从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家里养着一个吃喝比自己还要讲求的妾,又养着下人。往日里魏二爷宽手宽脚惯了,现在如何能受得清粥素食。 这几日英王府断了西角胡同所有的开消,栗氏吃不消了。 北虞断然拒绝了栗氏,栗氏这才又哭又悔,却无奈北虞只坐在她对面做着女红,连眼也不曾抬起来一下。栗氏心冷了,看来这位三奶奶不会管自己那边的事了。 魏羽瑭自然也听得栗氏又来求的话,他并不回来提一句。 北虞自然知晓魏羽瑭是怕自己想起那些不愉快,北虞也不提此话。夫妻两个彼此体贴着,倒都是心自肚明的。 西角胡同的事刚落定些,有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英王府上。 当下人们去里面报于魏羽瑭,韩尚大人递贴子要见世子爷时,魏羽瑭正握着北虞的手,夫妻两个一处临摹着书法大家的字。 魏羽瑭听了丫头的禀报,握着北虞的手,竟然在纸上写道:麻烦来了。 北虞扑的一笑,去捶魏羽瑭,“世子爷还不快把这麻烦解决了。” 魏羽瑭笑着松开北虞的手,去了外院。 正厅里,魏羽瑭进了门就看到负着手,望着墙上挂着的画卷的韩尚。 “韩大人来访,魏某有失远迎。”魏羽瑭笑道。 韩尚猛然转回身来,定定的望着魏羽瑭,脸色微变,“你是……” 魏羽瑭微微一笑,“韩大人,我只是英王世子。” 韩尚脸色并未好转,他上下打量着魏羽瑭,声音有些发颤,“你……你是……那位恩公!” 魏羽瑭并不急着否认,给韩尚让了座,自己坐在主座上,随手遣出服侍的人去,才道,“韩大人认错了人罢。” “不,不可能!”韩尚摇头否认着,“我不会记错的,那晚,便是……恩公救的我,那天夜里,我看不清恩公的相貌,只能记得恩公的声音。这些年来,我一直寻找着恩公,我不会记错恩公的声音。” 魏羽瑭见韩良如此笃定,多少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此人能记得清人声。 魏羽瑭微微笑道,“韩大人即是如此认定,便把我当这恩公罢,我也乐得寻个便宜。” 如此含糊的回答,令韩尚皱紧了眉。韩尚坐在座上,开始不停的打量着魏羽瑭。 魏羽瑭笑问韩尚,“韩大人此番前来,不知有何事?” 韩尚早没有之前的气势,对魏羽瑭恭敬起来,他一揖手,“世子爷,当年您救了我一命,我原本以为再难见到恩公了,没想到竟然……能再见恩公。” 韩尚感慨不已。 魏羽瑭半垂下眼去,依然笑容温和,“韩大人不必谢我,当年我也是受人之托。” 韩尚没想到魏羽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由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吃惊的问道,“世子爷受谁人之托?” 魏羽瑭目光清淡,“韩大人当年因冲撞了拙荆,也就是当年的常平侯府里的二姑娘。那时韩大人被人常平侯府的人押了起来……” 韩尚不等魏羽瑭说完,急急辩道,“可你该知晓,我那是被人陷害的!” 魏羽瑭望着韩尚因着急而涨红的脸,“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此并不只我知道,还有的就是,韩大人当时冲撞的人,也就是拙荆,韩大人口中的丫丫,她一样也知晓。当时是她求得我救了韩大人的。” 韩尚的双眼瞬间便红了一圈,“丫丫她……她相信我不是……不是……?” 魏羽瑭点了点头,“拙荆看得出来,她觉得韩大人,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听得此言,韩良胸中似乎掀起了惊涛骇浪,和他一处长大的丫丫,到底是了解他的。 “世子爷,我要见丫丫。” 魏羽瑭不动声色,“韩大人,话已说得分明,拙荆没有怪韩大人的意思,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韩尚定定的望着魏羽瑭,“是不是……从救我和丫丫那次,你就爱上了她?!” 魏羽瑭轻挑双眉,想也不曾想,马上作道,“不错,是那个时候,我爱上的她。在为她临危不乱,不但能快速的想出对策来,还在想营救你。这样聪慧善良又足智多谋的女子,难道见过她的人,会不爱她么?” 韩尚双目似乎集在魏羽瑭身上,拨不出来。一个男人,敢不作犹豫,坦坦荡荡的当人说爱上一个女人,那他便是真爱上她了。 韩尚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以为他只因为丫丫的容貌而喜欢上她几日,三五日便丢在一旁。一边担心着丫丫的未来,一边想着让她脱离苦海的法子。 可是,得到的却是坚如磐石的话,韩尚所有的打算似乎都无用武之地了。 韩尚吸了吸气,“世子爷可能不知晓,我和丫丫从小一起长大,我希望我能看到她幸福。听得说,是皇上把丫丫指给世子爷的,世子爷即知晓我和丫丫的前事,便让我见上一见她罢。” 魏羽瑭道,“韩大人放心,拙荆很好。” 还是不让见。 韩尚心知此番前来,怕要无功而返了,便站起身来,“即是如此,那便不讨扰世子爷了。原来我还担心丫丫遇人不淑,现在见她嫁的是世子爷,想来她……会很好……” 魏羽瑭送来韩尚,到了门口时,魏羽瑭轻声道,“韩大人早早成亲罢,这也是拙荆的希望。” 成亲?韩尚苦笑着,他忽然想到幼年时,自己拉着丫丫的手,稚声细语的许诺着:丫丫,等我长大了,便和娘说,娶你当媳妇。 那时候的丫丫笑得很开心,一张小脸比下去了身边盛开着的花朵。 那一刻定格在韩尚的脑海中,他甩了甩头,“再说罢。” “她已为人qi,大人倒该想想自己的大事。” 韩尚猛然抬起头来,自己的心事竟然被世子窥视得清楚。 这样倒好。 韩尚正色的望着魏羽瑭,“你纵是救了我的命,你若是待丫丫不好,我一样会接她走,能给丫丫幸福的人不只是你一个。” 魏羽瑭回望着韩尚,两个男人间已用眼睛迸出了千道火光。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还望韩大人宽心,她,只是我的。” 韩尚转身而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因果 魏羽瑭送走了韩尚,回了榕园里。 北虞还在临摹着大字。魏羽瑭凑了过来,“三奶奶字写得越发好了。” “是么?”北虞放下笔,拿起纸来仔细的看,“是世子爷哄我罢。” 魏羽瑭笑眯眯的从北虞手上接过纸来,把纸放在桌上,“三奶奶,韩大人走了。” 北虞起身洗罢手,拿起帐子拭着手,“韩大人此后不会再来了么?” “他想见你,而且,”魏羽瑭望着北虞,“他也很喜欢你。” 就这么告诉给自己了?魏羽瑭的作为让北虞略有吃惊。 “世子爷告诉给妾身此话,是要妾身对韩大人感恩戴德,还是……”北虞的嘴角扬了扬,“还是让我后悔进了英王府这个门?” 魏羽瑭半眯着眼,她还真敢说?“是啊,韩大人现在前途一片光明,又是新起的年青编修,有人一辈子不可能到了这个位置。三奶奶现在后悔也来得及,韩大人说不只我一个人能给三奶奶幸福。” 北虞长长的“哦”了一声,扬声唤着门外的小蛮,“小蛮,快些叫人配着马车,收拾了东西,咱们有好去处……” 魏羽瑭嗖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二话不说把北虞横着抱起,就甩在小炕上。随后身子也压了上来,北虞大惊,“魏羽瑭,你疯了?” 魏羽瑭咬着牙,钳着北虞的两只玉腕,贴着北虞的耳朵低吼着,“我是疯了,我是让你给我逼疯的!” 说着,魏羽瑭轻咬住了北虞耳垂,北虞身子微颤,“魏羽瑭……你……青天白日的……啊……” 魏羽瑭又啄在北虞的粉颈上…… 北虞只觉得再任魏羽瑭下去,自己今日就要成为榕园里最大的笑话。白日宣淫,若是传到太妃和英王妃的耳朵里,她此后还如何做人? 北虞怒道,“魏羽瑭,你别欺人太甚!” 魏羽瑭从北虞的粉颈上抬起头,额头抵在北虞的额头,二人四目相对。 “别在气我了,好么?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魏羽瑭的声音极轻,满是哀怨。 北虞的心化了,化成一汪春水。 北虞抬手抚住了魏羽瑭的双颊,“再不气你了,你也不许再说谁喜欢我的话,我不想听。” 魏羽瑭的双唇点了又点北虞的樱唇,“才个儿是我错了,我听到韩尚当着我的面承认喜欢你,还说要带走你。我……我就受不住。我强忍着回了来,心里剜着一般的痛……你是我的,你只是我的……” 北虞第一次见魏羽瑭如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语气也软了下来,“傻瓜,我的人,我的心,都在你这里,别再不放心了。” 魏羽瑭又吻了吻北虞的粉颊,夫妻两个在依在一处,说起话来。 “二嫂来了几次,见我不大理她,又回去了。” “二嫂你不必理她,她能做出这些的事来,咱们也和她没什么亲近可言。” “母亲前几日和我说,三妹妹的婚事。母亲瞧好了殿前副都指挥使张大人的庶长子,说是人品都极佳,母亲让我打听一下。” “此事你推了罢,三妹妹的婚事,你别沾上来,何侍妾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些年来,母亲岂会不知,她无非是想多拉一个人来垫底罢了。” “好……” 北虞第二日便去英王妃那里推说相熟的人太少,并没打听得出来张大人家庶长子的人品。 英王妃似乎也在意料之中,并未多说什么,北虞借口去瞧太妃,退了出来。 英王妃坐在临窗的玫瑰椅上,微微扬起头来,便能闻到窗口茉莉花的香气。英王妃半靠在玫瑰椅背上,自己有多久没这么轻松一些了。每日里,似乎从睁开眼睛那一刻,她就要提防着所有人。 娇的,柔的,软的,硬的,痴的,傻的,精的,什么样的女人英王妃没见过,敢把她女儿拉下水的,却真是只这一个。 透过英王妃半合的睫毛,一股寒意直逼出来。 魏淑婉,你以为你做得机密,那我便把扔得更为心机深厚的人家去,让你好好尝尝被人设计的滋味。 英王妃全着眼吩咐道,“暗示给张夫人罢,可以来提亲了。” 彭嬷嬷答应一声,便退出去安排此事去了。 三姑娘魏淑婉的婚事落了定,是殿前副都指挥使张大人的庶长子,今年十七岁。 何侍妾听说女儿的亲事,忙悄悄遣人去打听。打听回来说,张大人家人口众多,单妾氏便有四个,嫡出庶出的儿女足足有十多个。庶长子张绍初,是妾所出,帮着家里管着庄上的诸多事务。 何侍妾皱着眉,“这么多的姨娘,还有这么多妯娌小姑,只怕不好相处。” 何侍妾想着,便起身去了太妃那里。她心里清楚着,找英王妃也是无用。 太妃刚诵过《法华经》,正把大卷往锦袋里装,小丫头就进来禀报,“太妃,何侍妾来了。” 太妃知晓何侍妾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让她进来罢。” 何侍妾进了来,直言自己的来意,“太妃,妾身是为三姑娘婚事而来,妾身只觉得三姑娘的婆家并不妥当。” 太妃早在听何侍妾说三姑娘婚事时,便脸色微沉。待何侍妾说完,太妃冷冷道,“哪里不妥当?” 何侍妾也自然瞧出太妃的不快,便低声下气说道,“妾身以为,这门亲事哪里都好,就是家里人口太过多了。太妃也知晓,三姑娘性子直爽,又没什么心眼子,只怕嫁过去要受些气罢。” 太妃冷笑一声,“她倒是真的性子直爽,不然怎么会在那一年众位夫人来府上做客时,她又摔盘子又砸碗的,不然曾家怎么会退亲?现在能寻到如张家这样的亲事便很说得过去了,难道你非要再把当年的那些话闹出来,你才甘心么?” 何侍妾被太妃的一番话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得施礼灰溜溜的退出去。 何侍妾出了静园,把脚一跺,太妃早就恼了三姑娘,看来只得让三姑娘嫁过去了。 第二百七十章 判国 这几日,魏羽瑭比先前回来得晚了许多,北虞常常到掌灯时分,才等回了魏羽瑭。 北虞递给魏羽瑭一块温棉巾,“可是钱庄那边忙乱么?” 魏羽瑭拭着脸,“倒不是,只是最后边界那里不太平,当阳常到我朝边界,扰我边界平民,受他们害的平民不占少数。圣上已在当阳边界的田洲府加派去了兵士,京城里的许多人原在田洲即有生意,现在听闻增兵的消息,自然要把田洲那里的生意贱卖关了。所以这几日里,钱庄里存银子和取银子的人倒多了许多。” 北虞蹙了蹙眉,“当阳?只是一个小国罢,他们怎敢滋扰生事?难道背后有其他国的支援?” 魏羽瑭皱着眉,喝着茶,“倒也不好说,其实当阳国早年就对田洲多有滋扰,只是这几年勤了许多,胆子也愈加的大起来。” 北虞点头,“边界之事,圣上定然会更加小心的。” 魏羽瑭垂着眼喝茶,“圣上如此精明,想来应该有些打算。” 北虞叫丫头摆了饭,魏羽瑭拉住了北虞的手,“不是让你先用饭么?怎么又等我?这样下去,身子岂不要饿坏了。” 北虞一笑,把魏羽瑭按在座上,“我吃了几块点心了,前儿于嬷嬷亲回侯府里,祖父让人特意的交给了于嬷嬷做松子糕,于嬷嬷现在做得好着呢。” 魏羽瑭拍了拍北虞搭在肩头上的玉手,“你只会哄我,倒是让你和我受了委屈了。” 北虞亲昵的捏了捏魏羽瑭的耳朵,“世子爷说这些话好生没意思,算了,看看我让厨房里都做了你爱吃的菜罢,趁着热着,快些吃。” 魏羽瑭和北虞夫妻对坐,用起饭来。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魏羽瑭刚要走,门上的人就来报,“世子爷,您快去门前罢,皇上有赏赐下来了。” 魏羽瑭和北虞对视一眼,魏羽瑭忙跟着门上的人去了前面,北虞在上房里等着前面的消息。 没多一会儿,范嬷嬷进了来,“奶奶,皇上有赏赐给了王爷和四爷。” 北虞微一怔,不确定的问上一句,“还有四爷?” 范嬷嬷躬身道,“确实还有四爷,听得说赏给王爷几样上好的药材,养身子的。赏给四爷一匹宝马。” 北虞流转星眸,忽然想到魏羽瑄在南平山狩猎时,得了第三名。北虞大惊,现在边防不稳,皇上不会想把四爷起用调到兵营去罢。 若是皇上真做此打算,看来皇上能用的人并不多。而且,皇上还可以用此举握住英王爷的命脉。英王爷若是敢趁着乱起异心,那么魏羽瑄就活不成了。 北虞暗叹,当朝天子是不是心眼小得过了头了? 再说前院,魏羽瑭跪着谢过龙恩,送走打赏了太监,去了外书房。 魏羽瑭想到了皇上要起用魏羽瑄的可能。依皇上的性子,凡事慎是小心,难道他只有此一个举动么? 有一柱香的时间,寒水进了来,“世子爷,奴才打听得清楚了,圣上还赏了柏公和柏二爷。” 果然。 魏羽瑭摆摆手,寒水退了下去。 这才是皇上的性子,拿捏了英王爷,定然也不会饶了柏家。柏家二爷骑箭相当出众,而且自小学熟读了兵书,只怕这样的人物,早让皇上惦记上了。 魏羽瑭把玩着书案上的一块镇纸,依现在情行来看,皇上即忌惮英王府,也同样忌惮着柏家。皇上更怕的是两家联手罢。 看来,宫里娘娘那里也要有封赏下来了。 可是,皇上该知晓魏羽琪纳了柏这旁支女子的事,魏羽琪会不会有麻烦了? 魏羽瑭腾的从座上站起身,“寒水,快,你去找二爷,就说我在仙香楼里的丁香堂里等他用午膳,快去,一定要把此话亲告诉给二爷。” 寒水跟了魏羽瑭许多年,自然知晓轻重缓急,忙出去了。 魏羽瑭出了外书房,急奔仙香酒楼里去等魏羽琪。 到了中午,魏羽瑭即没等来寒水,也没等来魏羽琪。魏羽瑭第一个反应就是——魏羽琪出事了。他忙回了英王府,在外院唤进来一个叫“天松”的小厮。 天松关紧了门,魏羽瑭低声吩咐着,“你快去四处看看,估计二哥出事了。最后打听得到二哥出了什么事,把寒水找到也可。” 天松答应一声就走。 魏羽瑭在外书房里踱着步,看来皇上动手了。只是,皇上会以什么样的罪名来拿得住二爷魏羽琪呢?魏羽琪连个功名都没有,理由不足,也不足矣服人。 魏羽瑭焦急的等着天松,大约有一柱香的时间,门外有人道,“世子爷,我回来了!” 魏羽瑭听得真切,是寒水的声音。 “快进来!” 寒水急匆匆的进了来,连气都有些喘不均了,“世子爷……二爷被开封府押住了,罪名是……通国之罪。” 魏羽瑭手上的镇纸碰的一声落在地上,碎得不成样子。 寒水继续禀报道,“世子爷,奴才之所以回来得晚了,因为奴才在开封府里打探了消息,说二爷通国之罪是姨娘柏氏告发的二爷,现在柏姨娘也被押在开封府里。” 魏羽瑭紧抿着嘴,瞬间,他明白这一些,都是一个局。 为英王府设的一个局。 寒水垂着头又道,“奴才又去了西角胡同,二爷门上的人说,二奶奶带着丫头回栗府去了。府里只有一个管家娘子。” 魏羽瑭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想,吩咐寒水,“你一会儿子让外院的管事去栗府里,只说听得说二爷出事了,问问栗大人的主意,再要求见见二奶奶。” “哎。”寒水忙下去找管事。 魏羽瑭揉着眉心,二哥啊,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魏羽瑭一直没离开外书房,直到晡食时分,外院的管事魏忠才来外书房见魏羽瑭,“世子爷,奴才得了您的吩咐去了栗府里,栗大人不在,奴才要求见二奶奶,栗夫人打发人告诉奴才说二奶奶被惊着了,正在府里养病,不方便见奴才。” 果然啊,果然。 魏羽瑭摆手叫魏忠退下。 第二百七十一章 圣意 通国之罪,岂不是死罪。而告发二爷魏羽瑭的,竟然是柏家的女儿柏姨娘。二爷魏羽琪一向桀骜不驯,而且多有私心,但是他却能分得出轻重,通国的罪名,把他磨成粉,他也不敢做出来。 那么,柏氏为什么告魏羽琪,便成了陷害!至少在英王府人眼里,就是柏家要害二爷魏羽琪。二爷魏羽琪虽然分出府去,但是却还是英王府的人,是英王爷儿子,此事永远改变不了。柏家敢如此针对英王府,英王爷能咽下这口气才怪。 可是,此事真是柏氏做的么?柏氏现在人押在开封府里,这便不合理。证人指证他人之后,一般就会放出来,为什么柏氏还押在开封府里?除非……柏氏是被迫指证魏羽琪的,有人不想放她出来。 再有,就是栗氏的举动犹为让人起疑。自己夫君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不向英王府里报一声,便回了娘家。说是受惊倒犹可,可栗府为什么不报个信给英王府? 一切疑点都集在开封府和栗家。要知道,开封府可是栗大人的天下,一切说来便不像是巧合了。 魏羽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栗大人一向见风使舵,他凭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陷害英王府的人?那么,就是说……他背后有个靠山。能让栗大人有恃无恐的靠山,又想离间英王府和柏家的人……只有一个人了——当今圣上。 出了这么大的事,英王府和柏家就是死结,皇上正好坐收渔利。这样高超的手段,这样不露痕迹的行事,只有当朝天子能做得出来了。 事已至此,魏羽琪有责任,柏家一样有责任。当初不赶着把旁支嫁给魏羽琪,何来会出了今日的事?而魏羽琪若是能出府后,自清而居,也不至于被人陷害。 魏羽瑭只觉得额角的青筋不停的跳动着。 “世子爷。”寒水在外面轻声禀报道。 “进来。”魏羽瑭叫进来寒水,寒水低声道,“世子爷,奴才在开封府里打听得真切,说是柏姨娘发现二爷判国的信件,告发了二爷,开封府才带走的人。” 魏羽瑭皱着眉,“此事不许走漏一点风声。” 寒水退了下去。 魏羽瑭想着二爷魏羽琪的处境,眉头拧成一团。 要怎么才能救出魏羽琪来? 魏羽瑭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重担压在他的肩上。 魏羽瑭到黄昏才疲惫的回到了榕园里,北虞见魏羽瑭归来,忙上前亲解开魏羽瑭的披风,“世子爷今日定是累快了罢。” 魏羽瑭微微一笑,笑容却未遮盖住他一脸的疲倦。 北虞打发走丫头们,问魏羽瑭,“你今日是怎么了?难道田洲那边出了什么事么?” 魏羽瑭脱掉外氅,坐了下来,“二哥出事了。” 北虞一怔,“二伯出了什么事?” 魏羽瑭把柏氏告魏羽琪通国之罪的事告诉给北虞,并把栗氏的举动也告诉给了北虞。北虞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不信二伯会是这样的人,是……是……”北虞猛然抬起头来,对上魏羽瑭紧皱着的眉,“会不会是……”北虞指了指上面。 魏羽瑭半合着眼睛,点了点头。“我在想,二哥这个通国之罪要看圣上想怎么裁定了,好不好的,就会引到我们这边来。所以,现在救出二哥才是关键。” 北虞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笃定,“是二嫂栗氏做的。” 魏羽瑭望着北虞,北虞睫毛微动,“二嫂和二哥的感情并不见得好,从二哥未封世子开始,我总觉得二嫂对二哥更没有先前儿的热络了。二嫂早心有所属,嫁给二哥是什么心思,你我都清楚。现在二哥失掉了二嫂最想要的,我倒觉得依二嫂的性子,她能做得出来。” 北虞修眉微蹙,双眸又闪了闪,“可是出了这么一件事,柏家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了。”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小蛮进了来,“世子爷,奶奶,门上的人为说有客来访。” 北虞一皱眉,“大晚上了,谁还会来,问清是谁了么?” 小蛮答道,“回奶奶的话,门上说是大理正柏大人来访。” 大理正柏大人,便是柏公的长子柏凌云。 北虞虽不知晓这位柏大人的来头,只听得这个姓,就知道和柏家有关系。 “世子爷去瞧瞧罢。” 魏羽瑭摆了摆手,小蛮退下去,魏羽瑭换了衣服,“是柏家来人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北虞望着魏羽瑭的背景,皱起了眉。 魏羽瑭去了外院。柏凌云正坐在前厅里,见魏羽瑭进了来,柏凌云站起身来,“世子爷。” “柏大人。”魏羽瑭和柏凌云寒暄着,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笑,眼底都藏着戒备。 柏凌云道:“世子爷,在下想和您谈些事,是不是……”柏凌云扫了一眼屋中服侍的众人。 魏羽瑭挥挥手,屋里的人都退下去。 柏凌云开门见山,“想来世子爷也知晓魏二爷的事了。” 魏二爷,魏羽瑭不露痕迹的动了动嘴角,在魏羽琪闹得分出英王府后,柏凌云在称谓上还是很谨慎的。 柏凌云继续道,“开封府说是我远房堂妹发现了魏二爷和当阳国的通信,我觉得这便是个漏洞。就算魏二爷真有此等通国的信件,我这堂妹一个后宅的姨娘,她如何能找到这样机密之物。还望世子爷细细想来,我说得到底有没有些道理?” 魏羽瑭在听着柏凌云的话时,一直半垂着眼,盯着手上的茶盏。待柏凌云说完,魏羽瑭拿起茶盖,轻轻喝了一口茶,拨着茶气,“此话柏大人倒可以和开封府好好说说。” 柏凌云就是一怔。人家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和他说这些话,没有一点用处。 柏凌云早知英王爷病了,不大理朝堂和府里的事。他打听得说英王世子只是一个侍妾所出,先前是个畏畏缩缩的人物。当时柏凌云就想,这样一个登不得台盘的人,会有什么见识,只凭自己三言两语,想来便可以冰释前嫌。 可是,今日柏凌云一见魏羽瑭的做派,柏凌云只觉得这位世子爷似乎不那么好通融,自己已经说明了原由,他竟然不为所动。看来,是自己算错了这位世子爷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拒绝 想到这里柏凌云态度比先前更为谦和,他道,“世子爷,在下是奉了父亲之命而来。此事即是由我柏家引起的,我们柏家愿意帮着世子爷,还魏二爷一个清白。” 柏凌云说得中肯极了,只打量着魏羽瑭,这样的好事,有人愿意帮忙,想来英王世子会马上答应下来。 柏凌云却料错了。 魏羽瑭放下茶盏,只轻轻道,“多谢柏公好意,只是我也相信开封府定会明察此事。大人也放心,此事定会***的。” 婉言拒绝了!柏凌云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可是,英王世子爷正定定的望着自己,似乎只等着送客。柏凌云哪里还好意思再坐下去,他起身抱拳,笑了笑,场面话还是要说得漂亮些。“世子爷所言极是,开封府也定然会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的。在下便讨扰世子爷了,告辞告辞。” 魏羽瑭起身相送,不卑不亢,亦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送走柏凌云,魏羽瑭便回到榕园。他先打发走丫头,房中只留得他和北虞。 “世子爷,柏家来……”北虞才刚说了半句,便被魏羽瑭抱住了腰身。 魏羽瑭头搭在北虞肩上,悠悠道,“我不知晓我做得对不对,很多事,我看着父王自己一个人扛着,有时候只和祖母说,和自己的妻说得少之又少。许是不想让母亲担心罢,父王一个人背了许多。我总想,这样也未必就好。有时候分担,也是一种信任。” 北虞忽然明白魏羽瑭心中的矛盾,他是怕把事情告诉给自己,让自己担心。又怕不告诉给自己,让自己乱猜。 北虞心上微叹,一个爱自己的男人,一个明明极理智的男人,现在为了自己开始左右为难起来。 北虞搂住了魏羽瑭的腰,“我不想你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有什么话便告诉给我,凡事也有个商量。夫妻一体,并非是夫为天呐。有真正一体了,心才在一处。就像二哥和二嫂,我觉得他们很悲哀。” 北虞紧了紧搂住魏羽瑭的手臂,“告诉给我罢,别瞒着我,柏家来说什么事?” 魏羽瑭的声音从北虞肩头上传了来,“柏家说要想方设法救二哥……” 北虞忽的从魏羽瑭怀中直起身子来,“他们救不得二哥,他们若是要救二哥,便是二哥的一道催命符!” 魏羽瑭见妻子如此聪明,欣慰不已,“我自然不人答应下来。我哪里不懂,圣上若是得知柏家在为二哥的事上下疏通,定然会以为咱们和柏家有了联合,那样不但二哥放不出来,只怕圣上也会把小事做大,二爷和全府上下人等的命皆危亦。” 北虞点点头,夫妻两个心有灵犀的把手掌贴在一处,十指相扣。 北虞扬起头来,望着魏羽瑭白皙的面孔,“世子爷,妾身倒是有个想法,只是不知可不可行?” 魏羽瑭拉着北虞,夫妻两个身挨着身坐在小炕上,魏羽瑭说,“三奶奶几时和我这般见外,有话便讲就是。” 北虞微蹙着眉,“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也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我的话便是,不去管二爷。” 魏羽瑭不动,继续听着北虞的话。 北虞又道,“因早有二爷和父王闹得断绝关系的前话,我们便可顺水推舟,作势不理。我猜想,皇上见我们不理会此事,便不好真对二哥如何,因为皇上有要用四弟的苗头,这个时候就置了其家人的罪,不怕寒了人心么?所以,皇上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魏羽瑭悠悠的问道,“然后呢?” 北虞转头看着魏羽瑭,“然后就要看是谁负责这个官司了,此事只是凭天由命的事了。若是再有栗大人来查这门官司,二哥不死也落不得好下场。可是要是由别人负责,倒有些通融的机会了。只是要做得机密,不能透出一点信儿去,不然就是害了别人。” 魏羽瑭昂起头来,长叹一声,“这才是最为难做的。” 一晚上,夫妻两个相议后,认定了北虞的法了,此法子虽冒险,却只能赌上一赌。 几天里,北虞和魏羽瑭都焦急的等待着外面的音信儿。魏羽瑭可以去外面打探消息,而北虞只能等在内院里,还要到太妃和英王妃那里探望。一面留意二人是否得到外面的消息,一面如往日一般问安说笑。 北虞只觉得自己真快成长袖善舞的戏子了,做戏做得不让人看出什么来。 太妃笑着对北虞说,“你三妹妹的婚事,我和你母亲商议过了,还是由你帮着你母亲打理着好,你母亲也信得过你。过几天,你和你三妹妹都去你母亲那里学着庶务罢。” 北虞嘴上说好,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这边的事还未弄清楚,那边又冒出了新事来。 太妃见北虞答应下来,不由得又问,“我先前儿听得说琪哥儿的媳妇还来闹上一闹了,她现在怎么又不来了?” 北虞心头一窒,不露声色的微微一笑,“祖母,难道您真觉得我会纵容二嫂到胡闹的地步么?祖母且放心,凡事让二哥二嫂吃些苦头,也是极有好处的。” 太妃赞同的点点头,“你这话倒极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让他们早些立事也好。” 太妃对北虞的话并无一分怀疑,这让北虞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一晚,魏羽瑭从外面回了来,北虞虽见魏羽瑭脸色如常,却见他眼底有一分不自在。北虞打发走丫头,问魏羽瑭,“出了什么事么?” 魏羽瑭靠在引枕上,定定的望着北虞,“圣上把案子发于刑部来审理了。” 北虞欣喜不已,那么就是说,皇上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北虞双手合十,念了句佛,“阿弥陀佛,我们料的第一步成功了。世子爷,刑部你可有相熟的人么?” 魏羽瑭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他锁着眉头,“二哥的案子交到了刑部侍郎和……韩尚的手上。” 北虞脸色就是一变,“韩尚只是翰林编修而已,皇上怎么会把案子交于了他?” 魏羽瑭脸色有些发灰,“你难道还看不出来?皇上是要提携韩尚,只怕此后韩尚将是皇上的心腹之人。” 北虞凝着眉。韩尚一定是知晓魏羽琪是魏羽瑭的弟弟,而魏羽瑭、韩尚和自己的关系又是这般复杂,韩尚其人的性子,她和魏羽瑭都不了解。那么韩尚到底会怎么处置了魏羽琪?他会借此机会把魏羽琪置于死地而来打击魏羽瑭么? 不,不,不会的,韩尚应该不会是这样的人…… 可是,如果韩尚把此事做得大了些,皇上很可能一怒之下把英王府一并牵连在其中。那时候只要韩尚和皇上禀明他和自己的关系,皇上极可能会放了自己,而仅仅是自己一人…… 北虞只觉得心乱如麻。 第二百七十三章 探监 韩尚主理此案,北虞终放心不下。 北虞从座上站起身来,望向魏羽瑭,“我们一起去见韩尚罢,我也想看看韩尚他到底要如何做这件事。” 魏羽瑭皱着眉,把起了身的北虞按在座上,“你是有男人的女人,你男人岂会让你抛头露面出去求人。若是要求,也要男人去。” 北虞心上一动,担心魏羽瑭误会了,解释道,“我只想着,我们是义兄妹。” 魏羽瑭已明了北虞要说什么,他摆摆手,“让我去罢,原本我下午便要去,可是想着这样明晃晃的去了韩府里,于韩尚也不好不说,于咱们也不好。所以,便作罢了这个念头。现在趁着夜色,去韩府里倒好些。圣上之所以用韩尚,也是因为他是新进朝堂,他无一点背景在这朝堂之上。” 北虞拦住魏羽瑭,让小蛮包了几块松子糕,塞在魏羽瑭手上,“晚饭就没吃,你不要你的身子,我还要我的夫君。” 魏羽瑭挽过北虞耳边的长发,手略过北虞耳畔边的耳垂子,接过了松子糕,这才离开上房。 魏羽瑭并未骑马,而是坐着马车去了韩府。魏羽瑭趁着坐马车的空,把北虞拿的松子糕吃得干净。等马车到了韩府,魏羽瑭也吃得个半饱了。 魏羽瑭让人去门上去报。没一会儿,随从回来,“世子爷,韩大人正在家,门上已经向里报去了。” 魏羽瑭听得此言下了马车。左右看了看,进了韩府侧门的门厅。 韩尚刚回来不久,听下人报得说英王世子求见,韩尚便猜到十有八九是为了魏羽琪的案子之事。 韩尚抬起头问,“英王世子在哪里递来的贴子?” 下人答道,“在侧门上。” 韩尚略一沉思,“你去把英王世子让到府正门上去,只说他身份尊贵,万不能从侧门里进韩府。” 下人怔了一怔,低头答应下去。 在侧门上的魏羽瑭听着韩府下人躬身报完的话,不由得就是一愣。韩尚如此做为,便是要摆架子了? 韩府的下人又是一个请的姿势,“世子爷,还请去正门,我家老爷已经去正门接世子爷了。” 这么大张旗鼓,韩尚是想让人都知晓他来了韩府! 魏羽瑭心头一凉,看来韩尚十有八九不会答应帮魏羽琪,不然他何故把自己来访的事闹得这么大呢? 魏羽瑭见韩府下人一直在旁边等着,他只得随着去了正门。果然,在正门,韩尚正等碰上魏羽瑭。见魏羽瑭远远而来,韩尚一抱拳,“世子爷登我韩府大门,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魏羽瑭敛起心神,笑着还礼。二人进了韩府的正门。 韩尚引着魏羽瑭到了书房,下人上了茶便退下去。 韩尚不待魏羽瑭说话,先问魏羽瑭道,“世子爷此番前来,可是为了令兄之事?” 魏羽瑭见韩尚直截了当,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笑着回道,“此番来讨扰韩大人,正是为家兄魏羽琪官司一事。” 韩尚把手一抬,“世子爷,若是我们叙叙旧,说说话,倒是极好。若是提此事,我劝世子爷还是免开尊口罢。此事我并不能帮上忙。圣上一直信任于我,我才入仕便把这么个案子交付于我,可见圣上对我的看重。我若是法外容情,便是对圣上的不忠。所以世子爷还是不必来说此事,便得你我之间生了分。” 直接就拒绝了魏羽瑭的话,就似当初魏羽瑭拒绝韩尚见北虞一样。魏羽瑭手指扣了扣手心,眉头一挑,“韩大人难道就不能听听我的话么?” 韩尚微微一笑,“世子爷要说什么,在下很是清楚,所以我劝世子爷,不说也罢。” 两个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没什么说下去的必要了。 魏羽瑭站起身来,“那便不打扰韩大人了,魏某告辞了。” 韩尚从座上站起身来,“那便不送世子爷了,世子爷慢走。”竟然连送也没送。 魏羽瑭咬了咬牙,走出韩府来。 韩尚这条路算是堵死了。可是,监牢里的魏羽琪要怎么办?真是任由刑部审理,是皇上做的扣儿,哪个敢解?魏羽琪必死无疑! 魏羽瑭只觉得头皮发涨。 马车往英王府里走,走到一半,魏羽瑭叫住了马车,“去开封府的大牢里。” 车夫一调转头,转身往开封府的大牢而去。 马车到了开封后衙,车夫上前通报了。狱头迎出了来,笑眯眯道,“世子爷您来了。” 魏羽瑭掏出五十两纹银塞到狱头手上,“还请您行个方便,我想见见魏羽琪。” 狱头呵呵笑着,眼睛盯着银子,却并不去接,“世子爷,按理说您来了便可以进去瞧魏二爷的。只是这上头也有了话,小的实在是不敢抗命啊。还望世子爷多多担待。” 魏羽瑭从怀里又拿出五十两银子,一并送到狱头面前,“我知道狱头也不好做,拿着给兄弟们吃杯水酒罢。” 狱头双眼都快冒出火来了,他一边收着银子,一边笑眯眯道,“您瞧瞧您,这多不合适。” 魏羽瑭微微一笑,狱头忙把人往里面让。 狱头亲带着魏羽瑭进了监狱,魏羽瑭只觉得一股恶臭直冲鼻子,一路上呻吟求饶声不绝于耳,魏羽瑭眉头皱得更紧。 三转两转,到了一间牢房前,狱头一指牢房,低声对魏羽瑭道,“世子爷还请快些,别让我们大人知晓了才好啊。” 魏羽瑭点头,狱头吆喝着,带着几个狱卒退下去。 魏羽瑭走到牢门口处,轻唤一声,“二哥。” 里面躺在乱草的人动了动,半晌才从乱草中抬起身来,“是……是三弟么?” 魏羽瑭望向黑暗的监牢,看不清里面的人,声音只得大了些,“二哥,是我。” 乱草中的人踉踉跄跄的半爬到了牢门口处,双手握着牢柱,抬起脸来。魏羽瑭就是一惊,这哪里还是他气宇轩昂的二哥啊。 只见魏羽琪双颊深陷,披头散发,双眼再没有往日的神彩。再看魏羽琪的身上,衣服已经破了开来,隐约能见魏羽琪白皙的皮肉。 第二百七十四章 加重 魏羽瑭眼圈就是一红,“二哥,难道他们动刑了?” 魏羽琪抖着唇,一把拉住魏羽瑭的手,“三弟,我的三弟啊,你快让他们给我饭吃罢,给我口水喝罢,我在这里只喝过两次水,吃过一次饭啊。他们没动刑,三弟,但是你知道么?这比动刑还让人难受啊,我也受不了。” 魏羽瑭连连点头,“二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给你送来些饭的,一定会的。还有,我也会想法子救你出去的。” 魏羽琪胡乱的点着头,“对对,救我出去,救我出去……但你要让他们先给我送饭送水啊,你千万不要忘记了。” 饥渴,竟然可以让一个人变成这样。 魏羽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魏羽瑭又和魏羽琪说了会儿话,魏羽琪一口咬定自己没和当阳国有书信来往。魏羽琪道,“三弟,我只会读书,我都不知晓要把信给当阳国的谁人?我怎么通国啊?!三弟,你要相信我,你要想法子救我!” 魏羽瑭点了头,一面安慰着魏羽琪。兄弟两个又说了一会儿的话,魏羽瑭便起身要走,身后传来魏羽琪的喊声,“三弟你别忘了,水和饭啊……哪怕是馊的饭也行啊!……” 魏羽瑭就是脚下一顿。 出了牢记,魏羽瑭对着满天的星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魏羽瑭又找到狱头,把他拉到一边,果断的拿出了二百两银票,“狱头,请你保证我二哥的饮食,可好?我二哥若是吃喝无事,十天后我会往贵府上再送去一千两银子。还有,我来这里之事,不要告诉给任何人。” 狱头盯着魏羽瑭手上的银票一个劲的点着头,“世子爷放心,放心。” 魏羽瑭把银子交到狱头手上,便坐马车回英王府。 当魏羽瑭回到英王府时,一进门,管事魏忠就跑过来,“世子爷可了不得了,王爷又吐血了。” 魏羽瑭只觉得头嗡的一声,他一把抓住了魏忠的肩膀,“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忠第一次觉得世子爷似乎要捏碎了他的肩膀,他极力的忍受着,裂着嘴道,“好……好像是苏淑媛今日悄悄去了西角胡同,才得知二爷出了事,苏淑媛急了,回来便和王爷闹起来了,她说是……” 说到这里,魏忠悄悄的打量着魏羽瑭的脸,咽了咽口水,才继续说道,“她说是您不理睬二爷的生死,任二爷在关在开封府……” 魏羽瑭气得脸色铁青下来,他松开了魏忠,寒声问道,“请太医了没有?” 魏忠轻轻动了一下刚才魏羽瑭抓着的肩膀,发觉肩还在膀子上,马上回道,“请了,太医给抓了药,叮嘱说不能再让王爷太过劳心伤神,也不能再有什么事刺了王爷的心了。” 魏羽瑭抬脚就去桃园。 在桃园的外间,英王妃正在教训着苏淑媛。听得人报说世子爷来了,英王妃马上叫人让世子爷进来。 魏羽瑭刚进了外间里,苏淑媛就如同疯了一般的扑过来,一把抓住魏羽瑭的衣襟,扬着脸就骂,“我倒想问问你安了什么样的心?你二哥出了这样的事,你竟然不告诉给家里,你是安心让你二哥死在开封府的么?你的心肠都是黑的么?下作的种子,葛侍妾能生下来的,会是个什么好东……” 英王妃听得苏淑媛的话头不善,刚要开口教训,只见魏羽瑭抬手把苏淑媛甩到了出去,苏淑媛的后背正撞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撞得苏淑媛“哎呦”一声。 魏羽瑭冷冷的望着苏淑媛,“苏淑媛,我劝你嘴里给我放干净些,若是我再听到你敢辱我和我娘的话,英王府就没有你的立足之地!现在给我滚,回到你的芝园里去,若是再敢做出无母亲之许,到府外面的事,你便不必回来了!”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魏羽瑭如此生气,屋里瞬间如死一般的安静。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英王妃,英王妃骂着苏淑媛,“还不快回去,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苏淑媛一泡的眼泪想掉还不敢掉,她是什么时候也没受过这样的气啊。因为王爷宠爱她,王妃忌惮她,自己又有个有出息的儿子,所以她比府里的人似乎都更得了脸儿。可是今日,自己哪里还有脸儿可言。 苏淑媛勉强的站起身来,扶着自己闪到的腰往门外走去。她不敢抬头对上魏羽瑭的眼睛,生怕被那个要杀人的眼神把她自吞活剥了。 都疯了! 苏淑媛退出去后,魏羽瑭过来扶过了英王妃,焦急的问,“母亲,父王到底如何了?” 英王妃拭了拭泪,“太医给开了药,刚服过药睡着了。太医说了,你父王的情况不好……”英王妃说着,眼圈就红了。 魏羽瑭的心便沉入了谷底。 英王妃忙拭着泪,问魏羽瑭,“瑭儿,我要问你,琪儿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魏羽瑭眉头锁得更紧,“母亲,这几日我之所以不敢露出半点消息,就是担心父王的身子,祖母和您年纪也不小,我又大了,难道事事都还要再来烦你们么?那真是儿子的不孝了。” 英王妃叹口气,“话虽如此说,可是你二哥的事是大事啊。” 魏羽瑭点头,“母亲教训得是,我这几日正忙着给二哥悄悄的疏通着。太过明面的事,儿子不能做,做得出来,怕对二哥更为不利。” 庶子当了世子对自己依然是尊敬的,这让英王妃还是很满意。在大事上,英王妃自然比那几个妾氏有远见得多。 英王妃听了魏羽瑭的话,自然知晓此事不能小了,便点了头,“出了什么事,你最后和我说一声,我若是能帮上什么,也来帮帮,总比你一个人在忙得好。” 魏羽瑭便点头称是。 这时候里面的丫头挑帘子出了来,“王妃,世子爷,王爷醒了,问世子爷回来了没有?” 英王妃一听王爷要见世子,忙去推魏羽瑭,低声叮嘱起来,“话说得和缓些,你父王身子不好。” 魏羽瑭重重的点了点头,进了内室。 第二百七十五章 加封 英王爷的脸色比前几日还要不好,脸色灰黯,双唇一片惨白。英王爷见魏羽瑭进了来,唤了声,“瑭儿……” 才一句话,人就喘成了一团。 魏羽瑭强忍着心头的悲伤,快步走到床榻旁,“父王,我来了。” 英王爷灰败着一张脸,指了指身边的锦杌,“坐……” 魏羽瑭坐在英王爷身边,压住心头所有的不快,微微笑了起来,“父王,一切都好,您宽心。” 英王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二哥他……他……” 魏羽瑭想到紧握牢柱,不停的叮嘱自己要送饭和水的魏羽琪,心上一酸。魏羽瑭勉强点着头,“父王放心,二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英王爷定定的望着魏羽瑭,“你要……救你二哥……”英王爷喘着气,“我也老了,府上的事……此后就由你来管罢……” 魏羽瑭握住了英王爷的手,这是第一次魏羽瑭拉住了父亲的手。从前一直高大的父亲,现在在自己面前竟然这么脆弱。父亲已经不是从前的父亲了,现在的父亲,需要他去保护和照顾了…… 魏羽瑭重重的答应了声“哎”,心里腾滚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魏羽瑭压着心底的情绪,笑了笑,“父王,您身子骨还好着呢,只是一股急火攻上来而已。府里很多事还要请父王的示下呢。” 英王爷喘了口气,“你也会支撑起这个家的……” 魏羽瑭并不接英王爷的话,紧了紧握着英王爷的手,“父王再歇一歇罢,有了精神头,身子自然便好了一半。” 英王爷疲惫的点了点头,魏羽瑭扶着英王爷躺下来。 魏羽瑭等到英王爷再睡着了,才起身退了出来。英王妃见魏羽瑭出了来,忙迎上前去,“你父王可说了什么么?” 魏羽瑭摇了摇头,“父王没说什么,只是不放心二哥。母亲放心,父王身子会大好起来的,二哥的事,我也会尽力去做。” 到底是句劝慰的话。英王妃点了点头,催着魏羽瑭回榕园。 刚进了榕园,魏羽瑭就见上房里的灯还亮着。魏羽瑭眼前闪出灯下北虞娇柔的面庞,自己等了许多个年头,希望有一盏灯,一个人为自己守候,而今天,他等到了。 魏羽瑭只觉得心底被一缕阳光照进去,暖暖融融。他迈步挑帘子进了来,“虞儿,你还没睡么?” 北虞听到响动,抬起头来望向魏羽瑭,“自然要等你回来。” 魏羽瑭笑了笑,一脸疲惫的靠在小炕上,“下一次你就早些睡吧。” 北虞便吩咐丫头去厨房里叫夜宵。魏羽瑭拦住了北虞,“不必了,我也没什么胃口,有点心拿来些便好了。” 北虞就叫小蛮去取点心,没一会儿小蛮拿了点心便退下去。 魏羽瑭盯着小几上的点心,眼前闪动着魏羽琪枯黄着的面孔。魏羽瑭悠悠道,“我去看二哥了,我知道我不该去看二哥,可是我忍不住……韩尚拒绝了我,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意。” 北虞抬起头,见魏羽瑭的目光落在小几的点心上。魏羽瑭是第一次这样说话全然没有条理性。 北虞心疼了。他才当了世子几日,便有这么的压力压向了他。先是英王爷病了,然后是二爷魏羽琪分家,最后又是二爷魏羽瑭入狱,英王爷病情加重,英王府没有主心骨的人物。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都是能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大事。可是,为什么偏偏要一齐压向他呢? 北虞走上前去,挨着魏羽瑭坐下来,抱过他的肩,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北虞一边帮着魏羽瑭按摩着额头,一边轻声道, “我在未出阁前,曾被我三妹妹害过,韩尚的事,便是她的主意。那真是害得我几首什么都没有了,说我不怨她,那不可能。但是当我看到她回门时,在吴长钧面前大气都不敢喘的那一刹那,我还是很心疼她。可能正是血浓于水罢,我不希望她落得如此下场……” 魏羽瑭合着的双眼微微一跳,他静静的听着北虞的话。 北虞低头一笑,双手轻缓的揉着魏羽瑭的太阳穴,“我们若是冷血到没有一丝温情可言,那和先前那些凉薄的人又有何区别呢?二哥之错,我想他已经受了惩罚了,若是经此事,他还看不清孰是孰非,那他便真是白进了开封府的大狱里了。” 北虞轻轻的抚过了魏羽瑭的鬓角,“羽瑭,我知道很多事,我帮不上你的忙,但是我却希望我能帮你分担,哪怕是痛苦。痛苦分成两半,苦的味道也是减少了许多。何况,有爱的人,心里不会苦的。” 魏羽瑭抓住了额头上北虞的手,把北虞的手放在自己的唇上,吻了又吻,半晌才松了开。“虞儿,你总如一盏清茶一般,在我最疲惫的时候,你便在我面前。也只有你,最懂我。” 北虞轻轻一笑,“世子爷也说过,夫妻一体的。” 魏羽瑭低沉的笑了起来。 煎熬的日子,多了夫妻间的轻话软语,也变得贴心了许多。几天下来,焦急的魏羽瑭等着魏羽琪案子的终结。可是等来等去,他探不得一点消息。 这时候宫里却传来了加封贤妃的消息。太监来英王府传旨时扯着公鸭嗓子道:圣上口谕,贤妃兰心慧质,又品行端容,加封为贤贵妃,并允族中女眷进宫探视贤贵妃。 贤妃升为贵妃了。这是件大事,魏羽瑭却不知道这是不是件好事。 在磕头谢恩后,魏羽瑭打赏了太监便往里报。太妃和英王妃自然极欢喜,太妃犹不知魏二爷出了事,还笑着,“这样便好,皇恩浩荡啊,不能忘了君恩啊。” 魏羽瑭在一边答应着。 英王妃叫魏羽瑭去了桃园,问道,“你说圣上会不会因贤贵妃的情面对你二哥网开一面?” 魏羽瑭心知皇上的秉性,又不忍打灭了英王妃的希望,于是笑着点头,“极有可能的。” 英王妃满意的点着头,“那便好了,此后都会好起来的。” 只有北虞皱着眉,悄声和魏羽瑭道,“皇上会不会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魏羽瑭摇了摇头,圣意难测,什么可能都有。 第二百七十六章 脱离 几天的焦急等待,终于等来了刑部的终案。由韩尚把案子亲呈给皇上,皇上打发走了刑部侍郎,留下来韩尚在御书房说了许久的话,韩尚才退下去。 这是魏羽瑭从内侍人中打探出来的消息。 当天下午,刑部便放了魏羽琪,可姨娘柏氏,则定了个诬陷的罪名被杖毙了。 魏羽琪被得信的英王府里遣出的下人接回到府里,骨瘦嶙峋的魏羽琪先彻彻底底的沐浴更衣之后,又狠狠的吃了一顿饱饭,睡过觉,才去看英王爷。 魏羽瑭带着魏羽琪进了桃园里,正服侍英王爷用药的英王妃先一眼看见跟在后面的魏羽琪,她忍不住唤了声“琪儿”,英王爷这才抬起头来,父子四目相对,魏羽琪抖着唇跪爬到英王爷床前,“父王,儿子不是人啊!” 英王爷眼圈也泛起了红,嘴上却骂了起来,“逆子,你还有脸回来!” 魏羽琪被英王爷骂得垂下了头去,“父王,儿子知错了,儿子这次真是知错了。” 英王爷红着眼睛骂了两声,终于忍不住问起儿子在监牢里的情况。 魏羽琪一一作了答。 英王爷精神头好了许多,又说了一会儿的话,无非是教训魏羽琪。魏羽瑭担心魏羽琪心上不自在,便拦英王爷,“父王,您身子才好些,便好好养养罢,待您身子大好时,你再和二哥说也不迟。” 魏羽琪却懂了魏羽瑭话里的含义,对着魏羽瑭摆了摆手,“三弟,让父王说吧,父王说出来,心里也好受些,再者,这也是我欠父王的。” 魏羽瑭没想到魏羽琪出狱后会改变许多,至少他知晓了最亲近的人是谁了。 英王爷合了合眼睛,对着兄弟二人说道,“去罢,你们都出去罢,我再歇歇。” 魏羽瑭和魏羽琪退出内室,英王妃随着兄弟二人出了内室,在外间里叫住了魏羽琪,“琪儿,你且停一停。” 魏羽琪立住身形,转过身来垂着头对着英王妃,“母亲,都是孩儿的错……” 对于已经失势的庶子,英王妃自然做得大方,“罢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是西角胡同那边你也要好好打理一下,是卖了还是如何,你自己拿主意。还有栗府那里,你要不要把栗氏接了回来?” 魏羽瑭并未把栗氏及其父母所做为告诉给英王妃和魏羽琪,此时听到英王妃的话,魏羽瑭觉得是二哥的家务事,自己并不便插话。 关在开封监牢里这段时间,魏羽琪求了狱卒,他说他的岳父是尹大人,却没人理会他。魏羽琪以为魏大人要撇清自己,便求狱卒要见妻子栗氏。狱卒连理也不理他,魏羽琪开始盼着栗氏来看他。 可是,等到了日出日落,等了一天又一天,终未等到栗氏。魏羽琪不信栗氏若是想法子,会不能进监牢里,可是偏偏她就没来看自己。 魏羽琪绝望了,伤心了,夫妻间凉薄至此,还有什么话可说? 魏羽琪说道,“不必了,送婚书过去,是和离还是休妻,随便他们罢。” 英王妃也不好再说什么。 出了桃园,魏羽琪拉住了魏羽瑭,恭敬的施了一礼,魏羽瑭连忙拦住了魏羽琪,“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魏羽琪正色的看着魏羽瑭,“三弟,我虽不知晓你在外面如何帮我,就凭你去监牢里看我,就足亦说明你努力救我,我以为我不会再指望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却不想,转来转去,转不出英王府去。” 魏羽瑭微微笑着,“二哥,咱们一家人,莫要说两家话去。”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 魏羽瑭回到榕园里时,北虞正带着丫头们收拾衣物。北虞指挥着丫头们把春冬的衣服收拾起来,取出夏装。 北虞见魏羽瑭回了来,笑了笑,“二伯接回来了?” 魏羽瑭点了点头,把衣上的披风交于小蛮手上,坐下来望着北虞,“没事了。” 降香见主子们要说话,三下两下的收拾完了衣物,便带着小丫头退了出来。 北虞笑道,“世子爷也该安心了。韩尚到底没做些失了良心的事,我曾担心他会对王府不利。现在倒是我看错了他。只是我在想,圣上为什么会把柏姨娘杖毙了?虽说柏姨娘是旁支,但好歹也是柏家的人,难道圣上不顾及柏家和太后的脸面么?” 魏羽瑭揽过北虞的肩头,北虞的头依在魏羽瑭的肩上,魏羽瑭才道,“韩尚也许极不屑做这些登不得台盘之事,我也看错了他。” 魏羽瑭说着,拉住了北虞的玉手,“圣上自然不会轻易开罪了柏家。但是若是留得柏氏,一是留下了活口,若是让柏家寻到柏氏,那便是朝堂之上再无宁日。二是,圣上想来也极清楚,圣上和柏家,终于不可能站在一处。” “相形之下,我们英王府倒比柏家简单得多。对于柏家来说,现在后宫里有贤贵妃、容贵妃和皇后三足鼎立,不管是太后还是容贵妃,都没办法独大后宫。柏家现在根本顾不上一个旁支女子的死,他们更关心的是圣意。” 北虞忽然想到曾听说过太后屡次发生政变一事,北虞抬起头来,“柏家会不会狗急了跳墙?” 魏羽瑭半眯着双眼,“应该还不会,亲王早被先帝打发走了,离京远不说,又都是穷山穷山僻壤。圣上这支本来人就少,现在死的死,远的远,太后想扶起一个新帝来,并不容易。” 风平浪静的过了一个月有余,朝堂上未发生任何事,英王府里的事倒是发生了不少。先是二爷卖了西角胡同的宅子,搬回英王府里来。然后是栗氏在母亲栗夫人的陪同下造访了英王府里。 栗夫人极大意的把错全揽自身上,口口声声说她不许栗氏去找魏羽琪,原因是通国之罪是要满门抄斩的,她一个做娘的断然不会让女儿去送死。 栗夫人和栗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又是哭又是诉的。可是英王妃推说照顾英王爷,不等栗夫人说到一半,英王妃便走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相告 栗氏脸色便不好,栗夫人到底是块老辣,脸不红不白的和北虞继续说,并大讲女儿在家里的忧伤。 北虞微微笑着,“栗夫人,我是弟妇,我万不敢把手伸向伯兄的院里,此事还须二哥来做主。”北虞一边说着,一边叫人去请魏羽琪。 魏羽琪自然不会来,降香回来后,当着涎着脸,嘻笑着的栗氏母亲的面,直言禀道,“奶奶,二爷叫人告诉给奶奶,叫奶奶休要管此事,和离和休妻任二奶奶选一个。” 当着北虞的面,栗氏脸色涨得通红,栗夫人任是再厚的脸皮,也觉极没脸面。 栗夫人忽的从座上站起,“他魏羽琪有什么?还是坐过大牢的人呢,也只我家女儿懂得夫妻情分,才会回来找他,他倒不识抬举。呸,他也不照照息,哪里配得上我女儿?” 栗夫人说着,拉起一边的栗氏,“走,随我家去,英王府就是八抬大轿来抬咱们回来,咱们还不回来呢!什么人家,连老子都不想认的人家,我的女儿再回来便是跳到火坑里了!” 栗夫人又骂又叫的带着栗氏就走,北虞连拦也不曾拦一下,榕园里的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就像没发生这一回事一般。 气得栗夫人脸色铁青,一直骂骂咧咧的上了马车回栗府。 栗氏母女走了,没几天,京城里的豪门贵胄之家间传着英王府和二爷魏羽琪的传闻,什么人品极差,虐待妻子等谣言满天飞。 可是,传闻归传闻,在英王府透出要为四爷说亲时,京城里又有许多有女儿的人家,打起了四爷魏羽瑄的主意。谁去管他家里是不是像传闻所传那般,看看人家三奶奶,不是和世子爷极恩爱平和的么?可见传闻也不足矣信。 说亲的人要踏破了英王府的门槛。 这一日,北虞正在榕园里和几个丫头议论着范嬷嬷从旁人那里讨来的桂花酒秘方。 北虞一边抄着,一边念着几个丫头听。 小蛮提议,“奶奶,秋天是于嬷嬷的生辰,去年春天,咱们都是新来英王府里的,不敢过什么生辰,奴婢们也不敢提。今年总算安定了下来,我们想着给于嬷嬷庆祝庆祝。这桂花酒又不醉人,还正逢八月开放,正好做了酿酒于嬷嬷生辰时喝。奶奶您说如何?” 北虞点头,“可不是,你们连着自己酿着,此后嬷嬷们年纪大了,不能总靠着她们来做不是?再者,自己酿出来的,许是会好喝呢。” 小蛮见北虞也同意,便笑呵呵的答应下来。 小丫头这时候进了来,“禀奶奶,侧门上的人来说,有个小丫头要见奶奶,她说她叫月儿,一说奶奶便知晓了,她有急事要见奶奶。门上的人说瞧着的样子倒像个有些见识的,怕耽误了奶奶的事,便来问问。” 北虞蹙了蹙眉头,嘴里不由得喃喃道,“月儿……”北虞只觉得此名很是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了。 小蛮见北虞皱着眉,便低声道,“奶奶,要不,奴婢先去瞧瞧是什么样的一个丫头,若是个扰乱的丫头,我拿叫人打走她便是了。” 北虞点了头,小蛮下去了。 没一会儿,小蛮便回了来,她走到北虞耳畔,低声道,“奶奶,她说她是宫里来的,是一个叫墨菲的姑姑叫她来的。” 北虞一下子想起墨菲拉着住在假山时说的话了,确实有个叫月儿的小药童,墨菲说是救过她的命。 北虞忙吩咐,“快,快叫她进来。” 没一会儿,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进了来,先给北虞施礼,“奶奶,我在宫里见过你一次,我此次来是受墨菲姑姑所托,有一事要告诉给奶奶。” 北虞听得此言,觉得事情定然非同小可,她摆手打发走小丫头,只留得小蛮下来。明儿才道,“墨菲姑姑说,这几日柏府里要对贤妃娘娘下手,还望奶奶多多防备着。我此次是借着取药过来的,马上便要回去了,免得引人生疑。” 明儿说着,便往外走,北虞望了一旁的小蛮一眼,小蛮出去送明儿,并往其手中塞了块银子。 待小蛮回来,见北虞正坐在临窗的小炕上,小蛮上前低声问道,“奶奶,这个人会不会不是宫里的人?” 北虞若有所思,“瞧着像是宫里的人,身上也有种淡淡的草药味,举止也像。只是她递的消息是否真切,还要问问世子爷。” 晚上北虞便把来人的事告诉给魏羽瑭。魏羽瑭把手上的茶杯一放,“我也觉得这段时间太过平静。” 北虞皱着眉,喃喃道,“先不论此事是真是假,只说柏家真想对付贤贵妃娘娘,以柏家的手段,定然不会直接了得的针对贤贵妃娘娘,若是假以他人之手……”北虞眼角轻扬,“世子爷,你说柏家会不会假以圣上之手?” 魏羽瑭抬起眼来,定定的望着北虞,夫妻二人对视片刻。若是柏家以皇上之手除去了贤贵妃,英王府将来恨,也只恨皇上,不和柏家有任何干系。而且此计若施,定然让英王府和皇上互生恨意,斗下去,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两败皆伤后,柏家坐收渔翁之利。 魏羽瑭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北虞自然知晓魏羽瑭要去贤贵妃那里透些消息过去。 一处外宅里,魏羽瑭把话告诉给一个对座之人。对座是一个三十左右岁,面白如冠的男子。他便是贤妃身边的大太监,隋公公。 隋公公皱着眉,思量了半晌才道,“最近娘娘宫里倒没什么,只有皇上新赐来的一盆红色的菊花,名叫珊瑚红。事不疑迟,咱家这便去见娘娘,世子爷请回罢,此事娘娘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魏羽瑭和随公公打交道不是三日两日,十分知晓隋公公的为人。 魏羽瑭站起身来,“有劳公公。” 隋公公一笑,“娘娘一直很是挂念着世子爷,娘娘上一次还极赞三奶奶是个人物。娘娘只待大事平定后,娘娘还想着有朝一日回王府里省亲呢。” 一提到娇妻,魏羽瑭脸上露出些笑容来,他微微点头,告辞而去。 隋公公并不敢怠慢,急着忙着进了宫。 【作者题外话】:先发两章,下午还有一章,肯定发,必须发,放心。 第二百七十八章 雇主 没几天的功夫,皇上在喜安宫里忽然晕倒,太医集聚喜安宫里,有一位太医就在名唤珊瑚红的菊花盆子里的土里发到了一种药。一个通外哉药剂的老太医仔细瞧了又瞧,终于肯定是西域的一种毒药,叫凌绝子。 老太医白着脸,颤颤抖抖的回道。 凌绝子其状如土,只有极淡的异香,混在花土里,只使人以为是花香,极不容易被人发觉出来。凌绝子少量服用有止痛作用,但是闻得时间久了,便会使人渐渐浑身无力,血脉不通,最终致人瘫在床上不能起身,其病症和中风症极相似。 老太医仔细的查看了珊瑚红里的凌绝子后,惊恐的又对着孝颐帝磕了一个头,此花里的凌绝子量很大,皇上昏倒便是因此物而伤了身子。 孝颐帝大怒,菊花是自己赏给贤贵妃的,皇上因贤贵妃上次失子,总是常去喜安宫,自己定然不会去害自己。可是,是谁要害贤贵妃的?而且,这下毒的人,到底是冲着谁来的?是皇上还是贤贵妃? 孝颐帝的唇角冷了许多,一石二鸟的伎俩,可是人人会用。 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摆布自己,还将自己利用,任哪一个君王都不能容忍下来。孝颐帝又望见了清减了许多的贤贵妃,她正在一旁低声下气的劝慰着自己,一副息事宁人状,让孝颐帝更为大动肝火,下令让人彻查此事。 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容贵妃那里。 皇上这里听了有人来报,却忽然不再说什么了。 太后此时也恰到好处的出现,太后一脸怒容,“此事到底是谁做的,哀家也要彻查,定要还贤贵妃怀个清白。” 太后为什么来查,又会查出什么,众人自然心知肚明。 皇上便遵从的答应下来。 后宫和前朝又是难得了一时的宁静。 北虞在听过了魏羽瑭告诉给自己这些话后,微微一笑,皇上要做隐忍,不敢乱动罢了,太后自然不会查出什么来,最多找个替死鬼。 风波渐渐没了眉目,太后忽然找到孝颐帝,说多年不曾大选,要大选秀女,为后宫增增艳色。太后慈祥的对孝颐帝道,“皇上,皇族的子嗣也极为稀少,多选几个妥贴之人,也好为皇上开枝散叶。” 孝颐帝谢过了太后。 几日后,宫里宫外开始热闹起来。 正在这一轮轮的筛选里,太后身子忽然不好起来,竟然不能下床见人。皇上请了太医来给太后诊病,太后身子骨却依旧不见好。 英王府里来了一位客人,他就是韩尚。 韩尚不会无缘无故来英王府的,会不会和皇上有关? “快请韩大人来书房里。”魏羽瑭忙吩咐下去。 没一会儿,穿着极普通衣着的韩尚来到外书房门口,魏羽瑭一抱拳,“韩大人。” 韩尚也抱了抱拳,“世子爷,有些话里面去说。” 客人如此谨慎,魏羽瑭隐隐察觉出似乎有大事发生。 魏羽瑭让进韩尚,叫寒水在门口守着,亲关上了门。不等魏羽瑭坐下来,韩尚便急急道,“我是奉了皇命而来的。” 魏羽瑭双眉猛的一拧,“皇命?” 韩尚点了点头,“圣上命我来寻英王爷,王爷当年统领千军万马,皇上现在有难,自然要请英王爷出手相助。” 魏羽瑭轻挑了眉,“圣上现在在朝中一切安好,怎么会有难?在下不知道韩大人此话从何说起?” 韩尚道,“太后的病,柏家要算在皇上身上,皇上早已想到了。” 柏家极可能会逼宫,可是不一定是现在。看来是皇上想先一步解决了柏家。 韩尚又道,“世子爷,皇上现在只想请英王爷出马,统领旧部,诛杀柏逆贼。” 魏羽瑭皱了皱眉,“只是父王身子不好,韩大人若是不信,我现在可以带韩大人去看父王。” 韩尚皱了皱眉,“不必了,只是一句话,韩某定然要告诉给世子爷。保全了皇上,便保全了贤贵妃,也是保全了英王府。现在英王府已与柏家水火不融,柏贼若真是得了世,英王府便是他第一个要诛杀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岂是那么好受的?” 魏羽瑭不作声,韩尚站起身,一躬到地,“韩某虽是奉了皇命,却也要劝上一句世子爷,就算为了丫丫,世子爷也该好好思虑一番了。” 魏羽瑭扬了扬眉,“韩大人,你这样说下来,我只是在救我自己?韩大人真以为柏家上位,便敢拿我英王府如何么?我想他也要掂量再三罢。” 韩尚怔了怔,“世子爷,难道您就不顾贤贵妃了么?” 魏羽瑭垂下眼去,“有些话我自然不必瞒了韩大人,我与贵妃娘娘虽为手足,但是情分却只平常。当年贵妃娘娘进宫时,我却还年少,手足情深的话,说出来便显得苍白得多了。” 韩尚没想到魏羽瑭会说出这样的话,韩尚有些结舌,“你……你怎么……” 魏羽瑭拨着茶盖,不紧不慢起来。 坐在对面的韩尚咬了咬牙,“世子爷放心,我定会为世子爷向对直求得一官半职。” 魏羽瑭动作依然悠闲,却抬起了脸来,“韩大人,我并不想得个一官半职,我只想等到此事平息后,举家迁到江南,就请圣上准了父王告老的折子。这个要求不难罢?” 韩尚松了一口气,脸色缓了许多,他点了点头,“世子爷放心,此话我定会向圣上禀明,想来圣上也会准了王爷告老的折子。” 魏羽瑭微微笑着,韩尚起身告辞。 魏羽瑭在夜晚无人时,和北虞相拥在床榻上,轻声道,“我想是皇上软禁了太后。” 北虞大惊,“柏家岂会不理睬此事?” 魏羽瑭在帷幕下,眨了眨眼睛,“韩尚来寻我了,并以贤贵妃娘娘要挟我,我们投在皇上那边。我的漫不经心让韩尚相信了我并不在意贤贵妃。我只一个请求,柏家被诛杀后,皇上放咱们离开京城。” 北虞听闻魏羽瑭的一席话,在黑暗中揽住了魏羽瑭的胸口,“你其实……很在意贤贵妃娘娘的?” 北虞想到了姐弟情意。 魏羽瑭的声音从黑暗中传了来,带着苦涩,“贵妃娘娘,倒可以说是我的雇主……” 第二百七十九章 分晓 雇主?竟然不是姐弟,这是多么凉薄的关系。 北虞抚在魏羽瑭胸口上的手忽然一滑,落在魏羽瑭的手臂上。魏羽瑭在黑暗中抓住了北虞的手,“我很小的时候,大姐姐待我很好,父王和母亲都对她好,祖母也喜欢她。在家里,大姐是极受人尊敬的,我也不知晓为什么。” “而于之相反,我在兄弟之中,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可是一次大姐给我一些祖母房里才有的点心,只给了我一人,还是当着二哥和四弟的面。他们两个不服气,却不敢质问大姐去。我当时骄傲极了,我想定然是大姐喜欢我,所以才对我和别人不同。” 魏羽瑭低沉的一笑,北虞却在笑里听到了涩涩的味道,“后来,祖母开始给大姐请了教养嬷嬷,府里的人悄悄议论说大姐是要进宫的。当时四弟和我比划着,他说皇宫有那么大,比府里还大,墙壁都是用金子砌成的,皇宫里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我就想,大姐可真威风啊,大姐以后要住在皇宫里呢。”魏羽瑭说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时候,大姐悄悄的给我找了一个很有本事的师父,专教我学功夫。其实上次在普照寺里,便是我去师父那里回来。” “后来大姐进宫了,师父依然在教我更多的武功,终于有一天,师父告诉给我,我要用功夫来报答大姐,我要知晓感恩。而大姐在一次我随母亲入宫时,当着我的面,对母亲说,要好好待我,我是个好孩子之类的话。” “我像是得了很大的奖励,心里快要乐开了花,我想大姐是不同的,她对我和别人不同。后来大姐悄悄让她的大太监来寻我,她出大部分的银子,让我开了间钱庄,只为了她在皇宫时巨大的开消。” “大姐就是不见我,也总让母亲问我好,赏赐给我东西,我以为大姐对我最好。可是后来,我渐渐长大,开始察觉大姐对我好,都有目的性的。比如她有赏赐下来时,便会让我为她做一件事,或打听一个消息。因为我有功夫,打听个消息便方便了许多。就像一场买卖,付了钱,就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样。” “后来,直到我的婚配时,我才知晓我只是大姐的一枚棋子,大姐想让我尚了和安公主。而和安公主性子乖戾,她的第一个驸马是被她斩断了一只手,只因驸马酒后扶着一个婢女。和安公主的母妃是初太妃,初太妃的哥哥是辅国将军,门生众多,是几代勋贵,京城里名气很好。” “我自然不会愿意,可是大姐却软劝硬磨的,她还暗示我自己向父王求娶。我不答应,大姐第一次对我翻了脸,说我现在所有的,都是她给予了我的,我根本就是没良心。也许是气极了,那次她对我没有客气。而我也知道我到底在她心中是什么。” 魏羽瑭不再说话,北虞悠悠的叹出一口气来。难怪贤妃会看见她,一副趾高气扬的作派,原来她一直以为是她给予了魏羽瑭一切,她理应享受魏羽瑭带给她的所有。 人真可笑,以为花了钱便可以享受别人的全部服侍,甚至于可以去要求别人搭自己的幸福,生命甚至于一切。偏偏,世上这样自以为是的人不占少数。 北虞握紧了魏羽瑭的手,魏羽瑭又道,“其实,我帮圣上,不是因为大姐,而是保得英王府老小的一条生路,等此事平息了,我们便去江南。府里在那边还有庄子,我们远离京城就会好了。” 北虞把脸贴在魏羽瑭的胸口,听着男人强劲的心跳之声。北虞缓缓的合上眼睛,她要分担他的苦楚,哪怕只是默默陪着他,也好。 之后几日,魏羽瑭一直很忙,很少能看到人影。直到有一天魏羽瑭疲惫的回来,脸上却有难得的轻松。 还不待北虞上前相问,魏羽瑭倒在小炕上便睡去了。 北虞拿着一条毯子给魏羽瑭盖在身上,坐在一边望着熟睡中的男人,此时竟然像个孩子般安详。 北虞不由得莞尔。 翌日,朝堂上便有人上了折子,弹劾柏公罪状四十六条。孝颐帝把柏公押了起来,柏府被抄,搜柏府时,竟然还在后院里发现了早已制好的黄袍龙冠。孝颐帝勃然大怒,柏公的党羽一一查处,动作极快。 朝堂上人人自危,似乎比从前更加小心了许多。 此事不出五日,三堂会审,孝颐帝最后下了诛杀令,柏公子孙男子腰斩,女子发配边关。柏族远支永不许回京。 争斗了多年的圣柏之战,最后以孝颐帝胜利而告终。 孝颐帝加封了几个官员,英王爷却只在赏赐之中。英王爷借着此次机会,自然又上折子要告老。这次孝颐帝准了英王爷的折子,并赏赐了许多下来,要英王爷锦衣告老。 英王府还是英王府,只是少了先前忙乱的事务。魏羽瑭开始着手准备在江南庄子里建个大宅子。 北虞自然乐得帮忙出主意,夫妻二人难得的轻松自在。 四爷魏羽瑭见京城里风平浪静,偃旗息鼓了数个月后,终于如破茧的蝴蝶,开始忙乱起来。他常常跑到榕园里,拉着魏羽瑭不是出去一起骑箭,便要对对联对诗,没一刻的安宁。 北虞私下劝魏羽瑭,“四弟总如此也不是个事,母亲前儿还和我说呢,帮四弟说一门亲事。” 魏羽瑭凝着眉,“说个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驾驭得了四弟呢?最好厉害些的,敢提着四弟的耳朵就出大门的那种,有了那样的媳妇,看看四弟还有同有心思去玩去闹了。” 北虞扑的一笑,捶了魏羽瑭一下,“你真坏,你怎么不讨那样的媳妇,偏偏起坏心给四弟找这样的媳妇?” 魏羽瑭望着北虞闪动的星眸,笑道,“我媳妇是软牙子伤人,可比这样的女子厉害得多。” 北虞抬手又捶了魏羽瑭一下,魏羽瑭呵呵的笑了起来。 降香第一次开了窍一般,出了院门就低声对于嬷嬷道,“我瞧着世子爷就喜欢被奶奶捶,奶奶一捶,世子爷像得了什么似的高兴。” 于嬷嬷摇头笑着,捶了降香一下,“我让你也高兴高兴。” 降香就跑,“嬷嬷,您的手上都没了肉,谁喜欢被您的枯手捶上两下子。” 小蛮等几个丫头都笑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章 和亲 正当所有人以为天下太平时,边关急报,当阳国和胡邦从东南两角之势进犯大魏国,田洲已失守,田洲知县竟然弃城而逃。 孝颐帝大怒,气得一面增兵边界,一面急议战事。 可是这几年里,孝颐帝把大把的时间都放在压制英王府,和对抗柏家上,内斗消耗了许多精力,朝堂上竟然没什么可用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城池失守,短短一个月里,胡邦和当阳国的大军竟然已开到离京城只有九百里的度鼓县了。 孝颐帝大惊失色,整日里愁容不展,议事议来议去,最后有人提出和解。和解和投降区别不大,只是名上好听一声,孝颐帝气得把提出和解的大臣拉出去斩首后,便再没人敢说上一句话了。 京城里勋贵子弟平日里玩骑箭尚可,真提到带兵到仗,一个个如蔫了茄子,精神头都没有一个。 无人可用,大兵直逼京城,最后孝颐帝不得不想着议和之事。 胡邦和当阳国的特使高调的进了京城里议和,皇上张罗了许多勋贵之家去陪着,最后以主导地位的胡邦特使提出和亲。 和亲,一般要求娶的是公主。孝颐帝女儿尚小,而姐妹除了残花败柳,且性子不好的和安公主,便再没有未嫁之人。 在所有人还未从大兵进犯的惊魂中回过神来,孝颐帝把旨意下到了英王府,让和康许给胡邦国王的大王子。 英王府里顿时开了锅。 英王妃接到旨意时便晕了过去,传旨的太监并不管谁晕过去,传过旨意还加上了句恭喜恭喜,便离开了英王府。 和康郡主为人单纯,虽有些傲慢,但是却很少动心机去伤害谁。所以整个英王府里上上下下,都觉得和康郡主人不错。 魏羽瑭一面叫人请了太医,一面急急去隋公公的外院寻他去了。 隋公公微叹,“世子爷,此事娘娘也是帮不了的,圣意哪个敢违抗呢?” 魏羽瑭皱着眉谢过了隋公公,回了英王府。 北虞这边叫人悄悄的找到了药童明儿,北虞想的是,以和康郡主和亲,到底是谁在英王府的主意?北虞不信没人提点,皇上会想到英王府一个异姓的王家了。 才过两日,明儿那里就带来了墨菲探得的消息,让和康郡主去和亲的主意,竟然是贤贵妃出的。 北虞半晌没回过神来,到底是自己的姐妹,贤贵妃怎么竟然不讲一点亲情? 英王妃那里虽不知此消息,但是身为母亲的英王妃如何能挨得住,她亲进宫去见贤贵妃。北虞因不放心英王妃的身子,也陪着英王妃一同前去。 喜安宫里燃着淡淡的熏香,贤贵妃倒比先前圆润了许多,她见英王妃和北虞而来,先摆手打发走宫人,才道,“是不是为五妹的事而来?” 英王妃扑倒在地上,泪水上步住的流下来,“贵妃娘娘,求您看在一脉的情分上,让圣上收回成命罢,我只和康一个女儿,若是她远嫁,我还有什么可指望的?” 英王妃说完,呜呜的低泣起来。 贤贵妃半垂着眼,声音柔缓而冰冷,“英王妃,此事圣旨已下,你让圣上如何收回成命,难道圣旨是儿戏么?” 一上来,打着官腔不说,还压了英王妃一筹。 英王妃身子就是一抖,“不,不,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是想……” “好了,”贤贵妃打断了英王妃的话,“什么也不要想了,圣上即是发了明旨了,还望王妃回府里好好操办下和康郡主去和亲的诸多事罢,此事圣上要操心,府上也不好全推给圣上不是?” 贤贵妃说完一席话,便对着英王妃和北虞摆了手,二人只得告退。 凉薄至此,真真让人心寒。 从喜安宫里出来,北虞还未上了软轿,便见一队人马从对面而来。领头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他披着半长的头发,一脸络腮胡须,身上穿着绛紫色的外袍,一肩披着一张兽皮,脚上着一双黑毛兽靴,一脸横肉,一瞧便知不是大魏国人。 外邦人? 外邦人怎么敢随意进出后宫?!后宫的御林军都做什么去了? 北虞连忙扶着英王妃后退,想退回到喜安宫里。不想那队人马竟然几步到了面前,领头的男人停在喜安宫门前。 一旁的内侍吓得没一个敢上前,男人翻着眼睛看着喜安宫的宫门,极不屑地吐着一口并不流利的中原话,“大魏国的皇宫不过如此,倒不如我们外邦的大帐舒服得多。” 陪在一旁的穿着似大魏国的大臣,他低头哈腰的忙把男人往外让,“莫哈大人,这里是后宫,您快请去前面罢,这里妃嫔众多,别闹出什么不愉快才好。前面早为您准备好了歌师,只等您过去听听我们大魏国的曲子。” 男人哼了一声,“依依呀呀的,没什么意思,你们大魏国不是最美的女人都在后宫里么?我就是想看看。可是,根本没什么漂亮的女人。” 外邦男人说完转身便要走,眼睛却不经意的扫过了离宫门不远处的英王妃和北虞这边,忽然外邦男人立住身子,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北虞。 北虞不由得倒退几步,英王妃一见,也当在北虞面前。外邦男人竟然把过来把英王妃一把抚到一边,向前迈了一步,直勾勾的盯着北虞的脸。 北虞倒退几步,不由得转头望向喜安宫的正殿里。贤贵妃正在正殿里,只要她叫人去把外邦人请走,或是叫护卫赶走外邦人,自己便不必受着这样大不敬的眼视了。 可是,正殿里红漆木门紧紧闭着,没一个人出来。贤贵妃竟然管也不想管她和英王妃。 北虞咬了咬牙,猛然抬起脸来,对上外邦男人的脸,“你是谁?这里可是后宫,岂容你如此放肆,还不退下!” 散着发的男人,忽然笑了,露出一口并不洁白的牙齿,“你很漂亮,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魏国女人!” 说完,男人上前就要抓北虞的玉腕,北虞一见,顾不得许多,倒退几步,从旁边一个瑟瑟发抖的宫人手上抢过一个茶盏,朝着外邦男人的面就泼了出去。 外邦男人的脸上顿时一片茶水和舒展开了的茶叶,男人惊呼一声。 所有人都是心头一惊,外邦人现在连皇上都不敢得罪,英王三奶奶竟然敢泼外邦人的茶,她还要不要命了! 【作者题外话】:花脚蚊子,今天是小蚊子的生日,原本不打算加更的。一会儿我会写上加更的章节,只是你别急,可能慢些。祝小蚊子生日快乐!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多格 再看外邦男人,他一抚脸上的茶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你是第一个敢泼我莫哈水的人,你此后就是我的女人了,我要定了你!” 一旁的大魏国大臣吓得面如土色,“莫哈大人,莫哈大人这……这使不得啊……” 叫作莫哈的外邦男人向北虞扑了过来,北虞心头大急,怎么办? 这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断喝,“莫哈,你做什么?!” 莫哈住了手,转回身,身后一个三十开外的男人,此男人着一身大魏国的常服,双眼极大,宽鼻敞口,面目却并不像大魏国的国民。 莫哈哈哈一笑,“原来是多格大人。” 被叫作多格的男人教训起莫哈来,“此地是皇宫后院,莫哈大人还是不必在这里打扰各位嫔妃们了罢。快随我去前院罢,很多人在等着我们。” 多格说完这句,转身就走了。莫哈瞥了一眼北虞,极不心甘心情愿跟在多格后面走了。 北虞却如钉在原地一般,她并非是吓的,而她想起了最让她难忘的一幕。 当年,在人牙子处,北虞逃走时,在隔壁的院子里听到一个令她终生难忘的话,那就是朝中大臣勾结外邦。而当时的那个外邦人,就叫多格。 多格! 北虞一辈子忘不了的名字。 而现在,叫多格的一个外邦人竟然进了皇宫里,这会不会是一种巧合?北虞不敢确定。 北虞脸上半晌没有一点血色。 英王妃以为北虞吓坏了,见两个外邦人已走,拉着北虞就回英王府去。 英王妃回了英王府里,一直遣人送北虞回了榕园,安顿好,英王妃的人才回桃园里。 于嬷嬷等人见北虞脸色不好,又是让王妃的人送回来,都悄悄的问跟北虞的小蛮和降香出了何事。 两个人把皇宫里遇到外邦人的事说了,于嬷嬷吓得脸色雪白。若是真让那个外邦男人碰了奶奶,哪怕是手,只怕奶奶再无清誉可言了。 于嬷嬷咬起了牙,“作死的外邦,竟然敢如此猖狂!” 于嬷嬷骂过外邦后,又想到一事,她叮嘱小蛮几个不许把事露出去。于嬷嬷就进了上房。 “奶奶,”于嬷嬷轻轻的唤了一声,北虞转头望向于嬷嬷。于嬷嬷小心翼翼的说道,“奴婢听小蛮说了宫里的事,奴婢只想提醒奶奶一声,出了这样的事,奶奶且不可告诉给世子爷。男人有几个愿意别人窥视自己妻子呢?更何况是外邦人。” 北虞垂下头去,并未说话。 于嬷嬷嘴上不能再说什么,心里却担心极了北虞。 黄昏,魏羽瑭回了来,北虞夫妻二人用过晚膳后,北虞便打发走丫头们。于嬷嬷退出去时眼神分明是焦急的,而北虞现在顾不得许多。 北虞把今日宫里遇到的外邦人,并外邦人对她不敬的事都告诉给了魏羽瑭。 魏心瑭眉头一挑,双眼不由得闪出了寒意。“竟然敢对你无礼!” 北虞望着魏羽瑭,蹙了蹙眉,“我要和你说的不只是此事,后来来了一个叫多格的外邦人,那个叫莫哈的外邦人似乎很听多格的话。而且我先前遇到的一件事,似乎和这个叫多格的有些瓜葛。” 北虞双唇有些发白,“若此人真是当年的多格,那么我敢断定,王婆子那里的火也定然和他有关。想来目的是为了杀人灭口。而且,他身边还有个武功极强的人。” 魏羽瑭看向北虞,北虞便把当年王婆子那里发生的事告诉给魏羽瑭。 北虞问魏羽瑭,“真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么?” 魏羽瑭眉头拧在一处,“我会抽时间查查这个叫多格的人。” 北虞拉住了魏羽瑭的手臂,“你要小心些才好,若是多格真就是我所听到的那个多格,此人绝非善类,也并不简单。” 魏羽瑭点头,“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一夜无话,第二日,魏羽瑭早早起身,北虞叮嘱又叮嘱,魏羽瑭笑了笑,捏了捏北虞粉嫩的面容,才离开了榕园。 一天里,北虞都魂不守舍的。 英王妃那里病着,北虞去服侍,遇到了红肿着双眼的和康郡主。 和康郡主一见北虞,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落。北虞心里叹惜着,当初和康郡主最怕的就是远嫁。而现在恰恰这样的命运在她的身上,和康郡主该是心都碎了罢。 北虞拉住和康郡主的手,“郡主,也许还有机会。” 一旁的三姑娘冷笑一声,“三嫂这话真是有趣,哪里有机会?贵妃娘娘都不中用了,难道你比贵妃娘娘还体面么?真真让人笑掉了大牙。” 英王妃剧烈的咳嗽起来,三姑娘这才不再说话,英王妃指着三姑娘道,“你给我出去,不需要你留在这里说些风凉话。” 何侍妾一见自己的女人被教训,撇了撇嘴,“王妃,不是我偏帮着三姑娘,三奶奶这话着实虚伪,怎么有办法,又有什么法子?好好的说出些现成的话哄了郡主年幼无知罢了。” 英王妃对着何侍妾也挥手,“你和她一道走,这就给我退下。” 何侍妾抿着嘴拉着三姑娘就走了。 英王府里病的病,内外院的担子都落在北虞身上。 还有外院有大管事魏成,魏成似乎对英王府很是忠心,外院不曾出了什么乱子。 晌午时分,太妃把北虞叫到静园里,太妃也知晓了和康郡主和亲的事。太妃抹了一把眼泪,“唉,孩子们的命也忒苦了些。” 太妃信任北虞,北虞自然也多劝了太妃,陪着太妃说了半晌的话,直到太妃睡中觉时,北虞才走的。 晚上魏羽瑭并未按时回英王府,北虞焦急起来,一遍遍的打听着世子爷的行踪,回来的话却是世子爷只带着寒水和天松出去了,至于做什么,没人知晓。 到了快掌灯时分,魏羽瑭才回了来,见魏羽瑭毫发无损,北虞这才放下心来。 魏羽瑭坐下来和北虞细细说道,“这个多格是胡邦特使,那个叫莫哈的是当阳国特使,见其二人主次来看,当阳国似乎依附于胡邦。而且我也打听得说,胡邦本国叫多格的人并不多,多格在胡邦语中是‘苍鹰’的意思,在胡邦国里,苍鹰是吉物,并没有太多人敢叫这个名字。” 也就是说这个多格便是当年的多格了。 北虞蹙着眉道,“最好能知晓多格和朝中哪个大臣有瓜葛。” 魏羽瑭抬起眼来,“我想我知晓是谁家。” 第二百八十二章 筹码 北虞看向魏羽瑭,魏羽瑭回望着北虞,电光火石间,夫妻两个同时说了两个字,“柏家。” 想想,在朝中敢拿捏得住外邦当时的命运,又在朝中举足轻重,只有柏家。只是现在柏家男丁被斩,死无对证。 北虞提出进一步大胆的设想,“你说,会不会是柏家早和胡邦勾结清楚了,柏家联合胡邦进犯大魏国?” 魏羽瑭凝着眉,“极有可能。若是这样想的话,那么当阳国也参与进来了,三方一起行动,大魏国内外夹击,皇上想不放弃王位也不可能了。” 北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是柏家没想到皇上出手那么快,先斩断了柏家这棵毒瘤。” 魏羽瑭点着头,“可是柏家不再了,却正好让三方少了一方来瓜分大魏国。只是现在的情形,我担心皇上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割地。北虞想到的只有这一种和解的办法了,土地加上大魏国的一个郡主和亲。 魏羽瑭握了握北虞的手,“此后你便不要一个人出去了,哪怕是皇宫,你若是出去,我把天松留下来,让他陪着你,我也好放心。” 北虞笑着打趣着,“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人再瞧见了我。若是真有外邦相强,我定然会为了你保全我自己,留下一条命,旁人愿意如何便如何罢。” 什么叫愿意如何便如何? 魏羽瑭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他二话不说,把北虞横着扛在了肩头,惊得北虞尖叫连连。魏羽瑭把尖叫着的北虞直接甩在红木大床上,整个人也咬着牙逼了上去,“你一天不怄我,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北虞抬起头,猛的嗅了一下,“我怎么觉得这屋子里这么酸?难道谁打翻了醋坛子不成?” 魏羽瑭气得按住了北虞双腕,“你还敢说?” 北虞笑着把脸侧向一旁,魏羽瑭松开了手,北虞的双手樊上了魏羽瑭的背上,“别担心,我定然会保护好自己。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北虞双眼忽然灿如星斗,“我便为你而亡。” 为你而亡。 为了保我的清白,为你而亡。 魏羽瑭忽然觉得双眼一酸,面前的女子,是他深爱着的,他有幸得到她的心,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她不知道何时起,已永驻他的心间,再也磨不掉了。 举案齐眉远不如张敞画眉,更让他觉得幸福。 魏羽瑭吻了吻北虞的樱唇,“好好的说这些伤心的话做什么?都怪我,惹得你这些没个正经的话来。不要说死或是亡,我受不住……” 北虞拥住了魏羽瑭。 她的穿越和别人不同,她顺应着这个未知的世界,在这个未知的世界里遇到一个真男人。老天还是厚爱她的,真的,很厚爱她了。 平常人家,过着平常人家的日子。而皇宫里,两方特使正和孝颐帝说着各自退兵的条件。 当阳国特使莫哈晃着宽宽的膀子站了起来,一脸桀骜不驯,“我们当阳国,要你们大魏国相临的十座城池。” 十座城池,一旁的大臣都啧着舌,还真敢要啊。 莫哈眯了眯母猪眼,“还要加上我在皇宫里看到的那个美人!” 朝堂上一片唏嘘之声。 皇宫里看到的美人,定然是皇上的妃嫔,孝颐帝再不济,也不会许人把他的妃子要走。孝颐的脸色极难看起来。 胡邦特使多格沉着目,“莫哈你把话说清楚,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莫哈大大咧咧道,“我打听出来了,是英王府的三奶奶,我只要她!” 皇座上的孝颐帝脸色缓和了些,原来不是他的妃子啊。 一旁的韩尚忍不住站了出来,“莫哈大人,英王府的三奶奶已为人qi,岂可再嫁与大人?” 莫哈一瞪眼睛,“你个小白脸少和我讲这些大道理,我们当阳国,只要是各自愿意,嫁没嫁人又有何防。看上的女人,只要扛在肩上就可以带回大帐去睡觉。” 韩尚气得脸都白了,“可是我们大魏国没有这样的规矩,魏三奶奶也定然不会和你回你的当阳国!” 莫哈一甩面前的头发,起身就走到韩尚面前,莫哈身材魁梧,竟然比韩尚高出半个头去。 莫哈低头看向韩尚,手指点到韩尚的胸口,“看你的样子,你似乎也喜欢那个美人啊,你没出息只会暗暗喜欢,我却不同,我当着别人的面告诉她,我也敢把她扛回我的大帐里要了她,让她成为我的女人。我不在乎她嫁不嫁人,我可以让她成为我第一夫人,你可以么?” 韩尚虽是一介书生,却并没有被莫哈的气势吓倒,他扬起头来瞪着莫哈,“我是不许你碰魏三奶奶一下的!” 孝颐帝从来没见过韩尚如此恼怒,心里不由得暗暗猜想,这位让外邦人和韩尚都倾心的魏三奶奶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莫哈挥起拳头就朝韩尚的面门而来,嘴里骂道,“你个懦夫,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才是规矩道理!” “住手!”断喝一声的是坐在一旁的多格。 莫哈听到多格的断喝,才收住了拳头,比划着一个如锤子一样的拳头在韩尚面前晃了晃,“懦夫!”然后回到座上。 多格坐在座上说了话,“我们胡邦要十五座城池,还要一位公主去和我们的王子和亲。” 十五座城池,孝颐帝只觉得胡邦和当阳国都是要把他的土地瓜分干净了。一个十座,一个十五座,怎么不把他的大魏国干脆要了去? 孝颐帝轻轻咳嗽了一声,“特使大人,和亲倒使得,我已下了旨意,让英王爷的和康郡主去胡邦和亲。但是城池,”说到这里,孝颐帝的声音低了许多,“是不是多了些?” 多格连眉毛也没抬一下,一字一句的反问道,“多,吗?” 一旁的莫哈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 莫哈的笑声似惊雷一般,打醒了还想抗争的孝颐帝。成王败寇啊,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和人家讲条件? 孝颐帝便不敢再说什么,若是说多,胡邦的大兵是不是又要再杀过来。九百里,并不是多远的距离,快马行军,只要一天一夜便到了。孝颐帝现在只想息事宁人,快快送走两个瘟神。 第二百八十三章 逃离 孝颐帝底气不足起来,“这……便让我们君臣再商议一下罢。” “好!”多格站起身来,把手上的锦卷甩在了孝颐帝的龙案上,“这是我们要的十五座城池,你们君臣好好商议罢。” 多格说完,唤了一声莫哈,转身去朝外走去。 孝颐帝皱着眉头望着面前半展开的锦卷,里面标着大魏国最丰饶的十五座城池。孝颐帝咬碎了钢牙,只恨不能抬手把这张锦卷全部撕个粉碎! 议来议去,最后的决定自然是妥协。 只是在莫哈的条件里,争议很大。韩尚强烈反对把北虞送给莫哈,韩尚道,“英王府贵为异性亲王,若是连媳妇都要献上去,英王府定不会答应下来。” 开封府的少尹栗大人,便是先前二奶奶栗氏的父亲,他晃着扁脑袋,翘着山羊胡,“非也非也,为国报效自然是每个人都该尽的,现在尽忠的时候到了,英王府有何不能舍爱的?” 韩尚真想啐在栗大人脸上,他强压着怒火,“哪有人愿意把妻子送人,难道栗大人愿意么?” 栗大人一翻眼睛,“韩大人这是什么话?人家可没点名要我那夫人,我那夫人也自然没有魏三奶奶的容姿,勾得韩大人整日里惦神不宁的。” “你……” 孝颐帝拿起茶盏狠狠的掷在地上,随着啪的一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孝颐帝脸色铁青着,“你们吵够了没有?还嫌皇宫里不够乱么?” 韩尚和栗大人都不敢再提一句,栗大人陪着笑脸,哈着,“陛下莫要气恼,都是为臣的不是。” 孝颐帝瞪了栗大人一眼,“好了,此事再议罢。” 韩尚和栗大人从御书房退了出来,彼此不看对方一眼,各走各的路。 韩尚没有回家,直接赶去了英王府。 当韩尚把此消息告诉给魏羽瑭时,魏羽瑭皱紧了眉。自从贤妃提议让和康郡主去和亲后,贤妃就再没给魏羽瑭递过什么消息。魏羽瑭听了韩尚的话,自然惊愕不已。 韩尚劝道,“我也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丫丫。圣上现在只想快些平息了这场战争才好,我想……”韩尚握了握白皙的手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我想圣上也许会把丫丫献出去。世子爷,你带着丫丫快些离开这些罢,先出去避一避才好。” 魏羽瑭站起身来,恭敬的给韩尚施了礼,韩尚连忙避开,“世子爷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丫丫,我不想她落入那些南蛮之人手里。丫丫是那么的纯洁……” 韩尚眼中晃过一丝神往。他马上又敛了眼中的神色,似逃也似的离开了英王府。 魏羽瑭望着韩尚的背影,轻轻叹口气,他转身回了榕园。 北虞正和于嬷嬷、范嬷嬷商议搬去江南的诸多事,魏羽瑭神色紧张的进了来。于嬷嬷和范嬷嬷一见魏羽瑭回来了,忙躬身退了下去。 北虞瞧见了魏羽瑭的脸色,便知有事发生,她忙问道,“怎么了?” 魏羽瑭索着眉,定定的望着北虞,“我们先去江南。” 北虞一怔,“我们不和父王、母亲一道去了么?” 魏羽瑭便把韩尚来说的话,全部告诉给北虞,北虞完全呆住了。 魏羽瑭眉头似乎要拧成一团,“韩尚在圣上身边,他自然最懂圣上,他都过来相告此事,可见他极担心圣上会牺牲了你出去。” 北虞咬紧了贝齿,一个硕大的泱泱大国,竟然要靠几个女子来寻求国权。若是和亲还说得过去,可自己已经是人妇,竟然连自己也要一并送将出去。 魏羽瑭望着北虞苍白着的脸,道,“我们最好快些收拾,最好快快离开是非之地。先离了京城再说。” “可是祖母,父王和母亲呢?”这就要走,北虞有许多的不舍。 魏羽瑭垂下眼去,手却握着了拳头,“我们若是在这里,才会成为他们的威胁。若是皇上真是软禁了你,以我或是以父王、母亲,再者以你的祖父来要挟你,你要如何行事?你敢不从么?” 魏羽瑭的眼圈忽然有些发红起来,“虞儿,我们只自私这么一次,只一次。我们走了,父王、母亲都会平安了,贤贵妃再不理五妹妹的死活,她也怕天下的一个孝字。父王已经归隐,难道皇上还能再揪着不放么?不能了。” 北虞望着别过脸的魏羽瑭,忽然就明白他心里的不舍和伤痛了。他也不想走,可是他又要保得北虞的周全。左右为难,两权相害,取其轻。 北虞终于点了下头,她转过身去,让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魏羽瑭心头如刀割一般,生他养他的地方,他却要亡命天涯了。父母膝前不能尽孝,祖母跟前不能随欢,这便是儿孙的不孝啊…… 可是,他别无选择。若是再晚些,只怕全家人的性命都要搭上去了。 魏羽瑭扬起头来,生生的逼退了泪去,他大声的唤进来范嬷嬷和于嬷嬷,仔细吩咐起各种事项,并让她们不许露出半点风声。 一个下午的忙碌,北虞和魏羽瑭决定只带寒水、天松和小蛮、降香离开,其他人等看守榕园。 北虞拉住哭得不能说话的于嬷嬷的手,“嬷嬷,您快别哭,等过了这个风头,我便回来。” 于嬷嬷忙捂住了北虞的嘴,哽咽起来,“不要回来……奶奶,您要走得越远越好!……” 北虞只觉得自己心在一抽一抽的疼,怎么会变成这样?! 丹砂几个也抹着眼泪,“奶奶,我们定会护好榕园。我们已经商议过了,等您和世子爷走后,我便去服侍葛侍妾,川连去服侍王妃去,艾叶心细跟着太妃最为合适。府里奶奶尽管放心,我们定会照顾好太妃和王爷、侍妾的。” 北虞再也忍不住,眼泪一双双一对对的落下来。 老天到底是厚爱她,还是薄待了她?北虞仰起头想问问上天,却看到布满无尽乌云的天宇。 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竟然成为她保护自己爱的人唯一的办法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同生共死 到了平旦时分,小蛮叫醒了北虞和魏羽瑭,夫妻两个简单梳妆。寒水那里已经悄悄备好了马车,丹砂和于嬷嬷等人泪眼汪汪的送北虞和魏羽瑭到了榕园的门口。 北虞转回身看着这些和自己患难与共的嬷嬷、丫头们,心头忽然一酸,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来。 于嬷嬷忍着眼着的泪,强笑着,“奶奶别难过,快走罢,待到江南安顿下来,再来接我们也是一样。” “是啊。”丹砂几个丫头随声附和着。 北虞拭掉泪水,深深的望了于嬷嬷等人一眼,转身随着魏羽瑭走向西角门。 寒水和天松早在侧府门那里等候着,已是卯初时分,京城的城门已开了。魏羽瑭抚着带着帷帽的北虞上了车。小蛮和降香也跟了上去,车厢里坐着四人。寒水赶着车,天松坐在寒水的身边,两人驾着马车直奔京城西门而去。 到了城西门,守城的兵士来来回回的巡视着。 刚开城门,来来往往的小贩和平民倒也不少。寒水若无其事的赶着马车,却心急如焚的慢慢随着人流朝西门走去。快到西门,并没人阻拦一下。寒水提着的心渐渐放下。 就在马车快出西门时,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前面的马车留下来。” 寒水心一横,驾着马车似未听到继续向前赶。怎奈人流众多,寒水并不能赶着车冲出城门前。而守城的两边兵卒却驾着长枪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一个守卫上前来一把把寒水从马车上扯了下来,“老子叫你,你没听到么?” 寒水一甩那个守卫的手,极傲慢道,“我是义武侯府的,我家主子要去效外的庄子里看病人,你莫要耽误了时辰。” 守卫上下打量着寒水,冷笑一声,“我们大人刚刚下了令了,别说是义武侯府,就是亲王府也一样要检查才能通行!” “你敢?!”寒水圆睁着双目,“若是敢耽误了我家主子见病人,我敢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忽然马车后面传来了一声冷笑之声,一身官服的栗大人摇头晃脑的从后面的轿里走了出来。 “义武侯府我倒也是去过的,只是我怎么没见过义武侯府里有这样的马车呢?”栗大人眯了眯三角眼,“英王世子爷,还躲着做什么?你倒真下功夫,寻的马车都不是英王府的。”说着,栗大人啧了下舌头,“只可惜,我早就派人盯紧了你英王府,想走?除非你长翅膀飞出京城去!” 北虞和魏羽瑭对视一眼,他们没想到栗大人竟然会这么心思狭隘,记恨二爷魏羽琪,连着记恨上了英王府的每一个人。 栗大人这个老狐狸!竟然暗暗派了人来监视起英王府来。 魏羽瑭紧抿着双唇,忽的掀起马车车帘,从车厢里跳了下来,对着栗大人冷冷道,“栗大人真是用心良苦啊。” 栗大人阴险的笑了两声,“世子爷,若是没有些手段,我如何做得这个开封少尹,啊?” 魏羽瑭紧握双拳,一只手慢慢的移向玉带上。他配带的玉带里便藏着一把软剑,魏羽瑭准备带着北虞杀出西城门。 正在这时候,有马蹄之声从远而近,只是片刻功夫,一队人马已到了近前。最前面的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的人正是当阳国特使莫哈。 莫哈咧着大嘴,用马鞭一指魏羽瑭,“你要做什么?想带着我的女人走?你想得美!” 栗大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抚了抚山羊胡,“世子爷,我忘记告诉给你了,我的人发现有马车从英王府里出来后报于了我,我便告诉给了莫哈大人了。” 魏羽瑭恨不能一剑杀了得意洋洋的栗大人。他双眉一挑,右手从玉带中抽出寒光闪闪的软剑来,魏羽瑭提着剑直扑莫哈的面门。 莫哈一闪身,二人战在一处。 栗大人大声喊了起来,“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快给我抓住英王世子和马车里的人!” 天松听闻此语,也抽出了软剑,和扑向马车而来的兵士战在一处。 北虞咬紧了银牙,外面人的话,她听得真真切切,现在她只听得外面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时不时的夹着人的惨叫之声。而双方到底谁上谁下,北虞并不得而知。 小蛮和降香吓得面如土色,瑟瑟发抖起来。 小蛮叫道,“奶奶,让世子爷带着您快走,一会儿子守城的兵士越多,您想逃出去,便不容易了。” 北虞哪里舍得下小蛮和降香,她摇头,“我走了,你们便是一个死,我带你们出来,可不是让你们死的。” 小蛮眼圈也红了,她扯过北虞来,“让奴婢下去先引开他们。” 北虞拉住小蛮不松手,“不行,你下去便是个死。” 北虞一边安慰着小蛮,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并没有兵士逼近马车,可见天松的本事也很是了得。 北虞相信魏羽瑭定然会救得几个人脱离险境,手无缚鸡之力的北虞,现在能做的,只有等了。 马车外的双方似乎打得难解难分,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声断喝,“住手!”随着这一声断喝,刀剑之声消失了。 北虞忙挑起车帘向外看,只见又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马上坐着的竟然是多格。 北虞心下忽的一沉,完了,胡邦也插了进来,他们想走势必登天。 多格望着魏羽瑭,先是一抱拳,“英王世子好功夫,只是世子伤了我们这些人等,想离开京城,就算我们答应了,贵国的皇上也不会答应的。我惜世子是个人才,愿意为世子向贵国皇上讨个人情,免了世子的罪。世子,我倒要劝上你一句,只是一个女子而已,值得世子如此拼了性命么?以世子的身份,再娶一个美貌的女子并不在话下。” 魏羽瑭手上提着剑,月白色的长袍上沾上了鲜血,早晨的清风卷起了他长袍的一角,在围着的众多兵士中,魏羽瑭大气凛然。 魏羽瑭踢倒面前的一个士卒,拨出长剑,扬起了头来,手上的软剑直指向马上的多格,“想要我妻嫁入当阳国,除非——我死!” 一席掷地有声的话,让马车里的北虞瞬间双眼模糊了。 他第一次见她时,青纱罩着面,只露出炯炯的双眼。缘分似乎就在那一刻定了下来。她将今生今世只是他的。 后来,他的假意无措,他和她下棋时,故意输给了她。他去常平侯府祖先堂时,一席炽言。他娶她时,醉意袭满整个洞房。他调逗她时,一双笑着的双眼。 …… 而现在,这个男人深深震撼着她。为了她,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包括性命!性命!…… 北虞心醉了,心满了。 够了罢,此生有这样一个男人陪着,死又有何憾? 北虞快速的从怀里拿出当年魏羽瑭送给自己的匕首,不待小蛮和降香反应过来,她掀起马车帘从里面跳了下来。 北虞甩掉帷帽,疾步跑向魏羽瑭,在所有人都未料想到时,北虞手上的小匕首横在她的粉颈间。 北虞立在众多人面前,显得弱不禁风,她的背紧紧的依在魏羽瑭的肩旁,似乎怕下一刻,他们就分离。 北虞一脸的决绝,逼视着面前提着刀枪的众多兵士,手上的匕首紧紧的触着咽喉。北虞美丽的脸上异常坚定,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 “我和我夫君不会离弃,我们今生——同生共死!” 第二百八十五章 峰回路转 魏羽瑭身子一震,转头望向北虞。北虞也微微侧头看向魏羽瑭,只这么一瞬间,两个人的眼圈都微微发红。 什么相敬如宾,什么举案齐眉,什么和如琴瑟。北虞只用同生共死来诠释她的爱情。 北虞眼里一片氤氲,她对魏羽瑭道,“羽瑭,今生有你,我死而无憾。若是上天垂爱我,我愿和你来世再为夫妻,我愿生生世世都守着你……” 魏羽瑭用一支手揽紧了北虞,“虞儿,我也是……” 北虞的泪滑过脸颊,她转过身怒视着马上的多格和莫哈,“生时,我不会去当阳国。若是你们意,便把我的尸首抬去当阳国罢!” “慢着!”多格忽然大喝一声,“是……魏三奶奶?”多格定定的望着北虞,“请你不要这样,一切事情都好商量,三奶奶若是信得过我,我也定然会放世子和三奶奶一条生路。三奶奶先把匕首拿下来。” 北虞冷冷的望着多格,“国寇的话有谁会信?” “不,不!”多格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紧着一张脸,“三奶奶,我可以用我的卫队即刻送世子和三奶奶回英王府。由我亲自带队,我定然不会半路打什么坏主意,三奶奶若是不信,便可以和世子在一处。若是我起什么心,世子也定然不会束手被擒。今日西城门的事,便当没有发生。” 北虞根本就不肯相信多格,多格看向魏羽瑭,“世子,我可以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多格说完,挥着手对栗大人和莫哈说道,“你们快都收兵回去。” 栗大人眨了眨小眼睛,腰着哈一脸谄媚的笑,“多格大人,是不是要再留一队人马给您,您瞧……” 多格不耐烦的挥着手,“不必,都撤了罢。” 莫哈并不甘心,瞪着小母猪眼睛,一脸的不服,“多格,我要带着美人回当阳国,这是我们当阳国的事,多格你不要参合在里面。” 多格竟然对莫哈冷笑起来,“你们当阳国没有我们胡邦还想进犯大魏国么?我再说一遍,莫哈你收队,这里交给我!” 到底是当阳国矮了胡邦一头,莫哈用当阳语嘀咕了两句,骂骂咧咧的叫着自己的回驿馆。 多格对着魏羽瑭一抱拳,“世子请扶三奶奶进马车罢,我送亲送二位回英王府里。” 衣衫染红了半红色的寒水跑过来,护着魏羽瑭和北虞上了马车。多格果然亲自开道,马车赶回了英王府里。 多格并没有走,而是对着魏羽瑭一抱拳,“世子,我能否和您谈一谈?”态度已然恭敬了许多。 魏羽瑭从多格态度的转变时,就在不停的猜想着。可是想来想去,他也没想明白多格为什么会帮助他们夫妻。难道是多格知晓北虞偷听的事了?不可能,胡邦现在进犯大魏国,多格根本不必在乎北虞知晓通国的事。 那么,多格为什么要帮忙他们呢? 魏羽瑭交待天松亲把北虞送回榕园,并让天松守在榕园门口。魏羽瑭对多格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寒水,引着多格进了外院的前厅去。 北虞被天松送回了榕园里,于嬷嬷和范嬷嬷吓了一跳。于嬷嬷先扑过来,惊恐得双眼大睁,“怎么了?怎么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世子爷呢?” 北虞皱着眉,握住了于嬷嬷的手,“嬷嬷放心,我们……只是没走得了,栗大人派人监视起来了英王府,我们在西城门那里被拦了回来。” 于嬷嬷捂住了张大的嘴,倒是范嬷嬷急急的问起来,“世子爷有没有受伤?” 北虞摇了摇头,范嬷嬷这才似长出一口气。 丹砂几个丫头见状,忙把北虞扶了进去,于嬷嬷悄悄的拉住了小蛮和降香的说,问明了事情的经过。 于嬷嬷咬紧了牙,“栗大人是个什么好东西,竟然这么害起咱们府里了,下雨天最好别出门,仔细被雷给他劈死了!” 范嬷嬷不放心魏羽瑭,悄悄叫一个心腹小丫头去前面看看。 没一会儿,小丫头跑回来告诉范嬷嬷,“嬷嬷,世子爷在和那个外邦人说着话呢。我去时由寒水守在外面,门都紧闭着,似乎说什么机密的事情。寒水叫我回来告诉给嬷嬷,外邦就一个人在里面,又有寒水守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范嬷嬷点点头,把这些话进去告诉给北虞。 北虞一挑眉,什么话竟然要如此背着人讲,多格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北虞只觉得疲惫不已,靠在榻子上。明明一夜里便没睡好,现在却依然绷着一根弦,不敢合一下眼睛。 似乎过了有半个时辰,魏羽瑭回了来。 魏羽瑭先去换了一身衣服,才进了上房。 北虞见魏羽瑭回来,忽的从榻子上坐起来。魏羽瑭几步到了北虞身边,扶住了北虞的手,“起来那么急做什么?仔细起猛了头疼。” 北虞盯着魏羽瑭,“多格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事?” 于嬷嬷见夫妻二人说话,便带出了丫头们。 魏羽瑭定定的望着北虞,眉头微皱着,“多格说……你像极了胡邦三十多年前走失的赛罕公主。” 北虞这一次吃惊不小,“可是我今年才十六岁,我怎么可能是他们的赛罕公主呢?而且祖父一直告诉我,我像我的祖母。很多人都说我像祖母。” 魏羽瑭轻轻的摇着头,“瞧着多格笃定的样子,你至少有七分是像赛罕公主的。而且,多格也解释说,他是第一次仔细看你,上一次莫哈闹事,他根本没注意到你。在西城门那,他盯着你看,也是因为这事。多格想确定你的身份,他说过几日会再来。对了,你的生母是什么来历?” 北虞摇着头,“我生母是楚姨娘,听得当年玉璃告诉给我,楚姨娘生完我便离世了,我是在太夫人身边长大的。因太夫人带我,路上遇到了贼寇,从此后,我才走失的。” 魏羽瑭双眼一凝,“那楚姨娘是什么来历?” 北虞忽然觉得自己对楚姨娘了解的很少,“我只听得吴姨娘当年对我说过,楚姨娘是我祖母族中的远房侄女,其他的便不得而知了。”北虞转头看着魏羽瑭,“有一个人定然知晓整件事。” 魏羽瑭回望着北虞,夫妻两个都想到了老侯爷。 北虞道,“上一次我回常平侯府,祖父似乎对我的身世遮遮掩掩的,我想他一定是知晓什么,不想告诉给我。世子爷,我的身世很可能不是这么简单的。许是楚姨娘便是个有问题的。” 魏羽瑭点着头,拉过妻子的小手,“明日,我们便回常平侯府去。” 【作者题外话】:雪忆宝贝,祝你大考越常发挥,金榜提名,姐姐等你的好消息! 第二百八十六章 谜底 第二日一早,北虞和魏羽瑭早早起了身。英王妃对魏羽瑭两个出的事,一无所知。一大早见夫妻两个来问安,便笑着和夫妻两个说起话来。 “你父王身子好了许多,昨日晌午竟然还吃了两块糕。你二哥这几日也很是孝顺,时不时就往这里跑,陪着你们父王下下棋,说说话,父子两个倒很和气着。你三妹妹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过了中秋,便嫁过去。” 英王妃的愿意自然是家庭安宁,不要起太大的波浪。 北虞笑着应着英王妃的话。 英王妃双眸一黯,“只是你五妹妹的事,唉……” 英王妃说着,脸眼里泛起红来。 魏羽瑭劝道,“母亲,您不要太过悲伤了,就算是和亲日子都没定下来,再者,此事变数也很大。” 对于这样安慰的话,英王妃倒也承情,她笑了笑,“是啊,你们都大了,我多少也有个依仗了。” 北虞安慰几句英王妃,把话就引到正题上,“母亲,我许久没见祖父了,也不知晓祖父的腿疾是否大好了,媳妇想今日和世子爷去常平侯府瞧瞧祖父去。” 英王妃点了头,“倒也是,你是许久没见过常平侯府的人了。好罢,即是如此,你们两上便一起回去罢,只是早些回来便好。” 魏羽瑭和北虞答应下来。 夫妻二人坐了马车回了常平侯府。在马车里,魏羽瑭告诉给北虞,多格果然说到做到,满京城的勋贵们并不知晓西城门那一日发生的事。 北虞很是吃惊,“看来栗大人没少帮着填坑啊。”说着,北虞便是一笑,“栗大人若是知晓是这么一个结果,他岂不是要连肠子都悔青了么?” 魏羽瑭呵呵的笑起来。 夫妻二人回到了常平侯府,下人们就要往里报,北虞拦了住,“我和你们二姑爷只想见见祖父。” 门上的下人们很是机灵,直接报到松鹤园去了。 北虞夫妻两个,也不等下人回话,跟着进了松鹤园。 老侯爷正在书房里闲得无聊,听得下人来报说二姑奶奶和二姑爷回来了,老侯爷双眸就是一亮,声音也不由得响亮了几分,“让他们给我进来。” 北虞和魏羽瑭进了书房,双双给老侯爷施了礼。 老侯爷哈哈的笑起来,“回来就好,可见你们还是极有良心的。”老侯爷说着便向魏羽瑭招手,“来,孙女婿,和我下两盘子再说。自从胡邦进犯,我着实恼得只差亲自上阵了。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你们若不来,我只怕气也要气死了。” 老侯爷极不避讳着夫妻二人,大谈起国事来。 北虞故意拉住了魏羽瑭的手,老侯爷一见此情形,一挑眉毛,“怎么,你们有事?” 服侍的几个丫头识趣的退了下去。北虞望向老侯爷,“祖父,我只想知晓我生母楚姨娘的事。祖父,您别想再胡弄我,现在……已经出事了。” 老侯爷双眉挑得老高,“出……了什么事?” 北虞咬了咬唇,“胡邦进犯,胡邦特使来议和解之事,叫多格的特使说我……”北虞说到这里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却见老侯爷的脸色越来越差。 北虞似乎已经察觉出异态来了,她一字一顿的说道,“说我长得像极了他们三十多年前走失的赛罕公主。” 老侯爷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放在桌上的手也轻轻的抖了起来。 北虞心痛的看着老侯爷,哀声道,“祖父,难道您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老侯爷通的一下,跌坐在书案后面的太师椅上。 北虞和魏羽瑭连忙过去,北虞拿起书案旁的茶,给老侯爷灌上了一口,焦急的说道,“祖父,您好歹说句话,你别唬着我了。” 老侯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唇嗫嚅着,声音有些发抖,“你……你的生母……确实是……胡邦人……” 北虞大惊,魏羽瑭也在一旁脸色一变。 二人齐齐的望向老侯爷。 北虞追问道,“难道楚姨娘真是胡邦的公主?可不是说她是祖母的远房侄女么?” 老侯爷似乎疲惫不已,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我确实不能瞒着你一辈子,你早晚都是要知晓的。其实,楚姨娘确是你祖母的远房侄女……” “啊?”魏羽瑭和北虞同时惊呼出声。北虞双唇也微微的抖了起来,“难道祖母她……” 老侯爷闭上双目,悠悠的叹口气,“其实……你的生母,并非楚姨娘。你也不是你父亲的女儿……” 一句话,令书房里再无一点声响。 北虞觉得心脏似乎都不再跳动了。 魏羽瑭有些担忧的望着北虞,身世的复杂,会不会把她打倒了? 老侯爷缓缓的睁开眼睛,双眼里已经蓄满了老泪,“你是……你是我二子徐宏章的女儿……” 北虞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巨响,她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 是的,北虞是穿越而来,和常平侯徐宏俭没什么亲情可言。可是,自她进了这个肉身,她就是她了,没有别的可选。从北虞回到常平侯府里,她就把这里当成一个家。虽然遇到许多的不如意,受到了许多的迫害,但是至少这里给她一个栖身之所,这里还有些善良的人。 有慈祥的老侯爷,有温良的大嫂子冯氏,有单纯的四妹妹,还有许多戴着欢笑和眼泪的回忆。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她,她并不属于这里,她只是这里的一个客。北虞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 自己的父亲怎么会是二爷徐宏章,难道不是常平侯徐宏俭么?那么……那么自己的母亲呢?为什么常平侯府里没一个人提过自己的母亲? 北虞不由得捂住了胸口,她脑中不停的转动着。她记得玉璃当年和自己说过,二爷夫妻是早亡了,他们是什么原因才死亡的?会不会又是一场阴谋?赛罕公主又是为什么会来大魏国的?她又是怎么和徐宏章走到一起的? 北虞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里面填满了问题,她急切的想知道一切的答案。关于自己这个本尊的一切答案! 第二百八十七章 经历 北虞想到了徐宏俭看到自己时,厌恶的眼视,“父亲……他为什么讨厌我?” 老侯爷泪水滚滚而下,讲起了尘封已久的事。 “我和你祖母一共育有两子,长子,就是你的……伯父徐宏俭,次子才是你的父亲徐宏章。我两个儿子,两种性子。大儿子性子沉闷,二儿子却活泼开朗。从小,章儿便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孩子,他喜欢动,喜欢发现新鲜事物,喜欢问为什么。” “他的学问却不及哥哥好,他总喜欢往外跑,任谁也拘不住他的性子。我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可还是管不住他。打得他,骂得他,他却还喜欢围在我身边,问我许多的事,各朝代历史,史书上的各个人等,不管是忠还是奸,他都想知道。” “后来,孩子们渐渐长大了,我和你祖母都是极喜欢你父亲的,我有意让你父亲承了这个常平侯的爵位。而你的伯父,他有极好的岳家,将来某得一官半职并不难。我知晓你伯父怨我偏心,可是两个都是我的儿子,为父即知子,他们的性子哪个更适合当常平侯,我心里最为清楚。” 老侯爷说着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可是,我的这些苗头却被你父亲发现,他这个畜生……他竟然偷偷跑了,逃离了常平侯府,生生的急坏了你的祖母。我遣人四处寻找,他再无一点踪影,你祖母哭得什么似的,我也无可奈何。” “我以为,他有一天也许会回来的,他玩累了,就会回家来。五年啊,我没他的一点音信,我只得请封了你伯父为世子。在请封世子之后的又两年,你父亲终于回来了,却带回了一个异族的女子,那个女子还挺着一个大肚子,他告诉给我那是他的妻子。” “幸好是戴着帷帽,不然早被人发觉了。我勃然大怒,在魏国还没有和外邦通婚的先例,他竟然敢娶一个外邦来路不明的女子,这是通国之罪啊,会被诛了九族。当时我气坏了,我让他马上把那个女子送走,我告诉他,我不会承认这个媳妇。” “他决然的告诉我,他说这是他的妻子,他们的孩子快出世了,他不会弃他们不顾的。就在我们争吵得很厉害的,那个外邦的女子要生产了。可是,我们哪里敢请稳婆和太医。若是请来了,家里有外邦的女子肯间便会被人知晓了。” “你祖母只得叫了几个口风极严的老嬷嬷去接生,可谁成想,你的母亲,竟然是难产……你父亲急着要请太医去,你伯父急了,他说你父亲自私,只顾着自己,不想着一家老小的性命,他们兄弟两个吵了起来。你父亲什么也不想顾了,他执意要请太医,你伯父命人把你父亲绑起来了。” “一天一夜,你母亲终于生下了一个美丽的女儿,她就是你,虞儿……可是你母亲,却因为失血过多,身亡了……” 北虞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老侯爷闭了闭眼睛,干涸的双眼,又涌出泪来,“你母亲的死,是我们没想到的。你伯父松开了绑着你的父亲,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你的父亲。你父亲当时全然傻了,他大喊着我们是凶手!你父亲在那晚,在你母亲生你的房里,上吊了……他身边有一封信,只求我能把他和他的妻子葬在一处。” 老侯爷涕泗滂沱,“你没了亲娘,又没了亲爹,你祖母哭得死去活来。而我也因失子之痛,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我再没有一点经力去掌管常平侯府了。你伯父把知晓此事的奴才们全给打发了,草草的安葬了你的父母。那一年,你伯父的一个姨娘也因难产而亡,可是她生下的女儿却早夭了。从此,你养在你祖母那里,我们对外只说你是那个姨娘所出。” 老侯爷的声音颤得厉害,“他最喜欢的食物是……松子糕,他最喜欢下棋,现在想想,你们是父女同性啊……” 书房里只有抽泣之声,半晌,老侯爷抹了一把眼泪,“后来的事,你便都知晓了。你又遇了险,不过还好还是寻了回来。这便是全部事情了。后来在你祖母整理你父母亲带回的东西时,找到了许多你母亲当年的衣服,看来都异常华贵,而且,只那一日里,就能看出你母亲举止的不同,想来你母亲的身份也非比寻常。” 北虞问起自己心头上的疑问,“为什么此事从不曾听二姑母说起过?” 老侯爷叹口气,“我那个女儿如何敢开罪了你大伯父呢?唉,其实平日里说你像你祖母,也只是因为你眉目像你祖母,鼻子、脸颊和你通身的气派,到底像你母亲。” 老侯爷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缓缓的从座上站起身来,在多宝格前仔细的看了半晌,指了指最高处的一个黑漆描金的匣子,“孙女婿,你去把那个取下来。” 魏羽瑭听得老侯爷的话,起身搬来一个小杌子,站在上前伸手取下来那个盖满了尘土的匣子,然后递给了老侯爷。 老侯爷用一旁的一块帕子擦掉了上面的灰尘,轻轻的打开了匣子,里面是几个首饰。北虞上前看着,匣子里面的首饰似乎并不是大魏国的,其形状和做工都极精妙,又有种异域的风情。 这难道是…… 老侯爷道:“这便是你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我想着这些东西早晚有一天,我都要留给你的。”老侯爷微抬起红肿的双眼,“我想,我到底对你不住,你母亲难产,我并不敢去请太医来,因尔,我失去了我最爱的儿子,让你从小失去了爹娘……” 老侯爷颤颤着坐在太师椅上,“这也是我宠爱你的原因,我想补偿你,我不想让你恨我……” 北虞走上前去抱住了老侯爷,泪水夺眶而出,“祖父,我怎么会恨你?你也不想我母亲死去,你也要顾及全家人的性命,我怎么会怪你,我怎么能舍心怪你?……” 老侯爷用宽大的手掌抚了抚北虞的青丝,“好孩子……” 祖孙二人相拥而泣。 魏羽瑭在一旁拍了拍北虞的背,“祖父年岁大了,你不说帮着劝着些,倒也跟着哭了起来。” 北虞这才松开了老侯爷,吸了吸鼻子,“祖父,那我就把这个匣子拿回去了。” 老侯爷点着头,“那本来就是你的。” 北虞夫妻陪着老侯爷用了午膳才回的英王府里。 萦绕在北虞心头上的谜团,全部解开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母族 北虞回到榕园后,打发走了丫头们,打开红漆描金的匣子,一件件的查看着里面的物件。 一支锍金的奇花发钗,一支玉石戒指,一条不知明的各色宝石制成的项链,还有几对极大的耳环。 北虞拿出来仔细瞧着,她发现她并不会用那个发钗,而且看着上面的花案,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花。 北虞叫过来魏羽瑭,“世子爷,你识得此花么?” 魏羽瑭接过发钗仔细看着,然后摇了摇头,“这好像不是大魏国的花,我从没见过。” 北虞一件件的收好了首饰,抬起头来,“可是,有这些首饰难道就能证明我母亲是赛罕公主么?我母亲和父亲都已不在了,这些首饰似乎太过牵强了罢。”北虞说着,眉头不由得又蹙了蹙,“若是我母亲也是外邦人,却并非赛罕公主怎么办?” 魏羽瑭自然明白北虞的担忧。 如果北虞的母亲不是赛罕公主,那么多格便不会再理北虞的死活,到时候夫妻二人还是要陷入死局里。 魏羽瑭皱着眉,“我猜着,十有八九,你母亲便是赛罕公主。不过,我也想好了两条路,若是你母亲真是赛罕公主,你揭开了身世之谜。可若不是赛罕公主,我便只带着你,我们一起走。” 北虞大惊,“我们两个人如何走?” 魏羽瑭目光微敛,“我背着你,再带上寒水和天松,我们逃也要逃出去。” “不,”北虞断然的拒绝了魏羽瑭,“这样太危险了,会把你的命也搭……。” 魏羽瑭不待北虞说完,揽住了北虞的腰身,双目炯炯有神,“是你说的,我们早就要同生共死了!” 北虞依在魏羽瑭的怀里,听着这个男人的心跳。 对,同生共死。 北虞不知道魏羽瑭是如何安排的,她只知道她会跟着这个男人,无论天涯海角。 过了有三日,多格果然又造访英王府。 魏羽瑭让多格去了前厅,二人落座后,多格急切的问,“可问出三奶奶家的来历么?” 魏羽瑭早已打算好了,他望着多格身后的几个随从道,“荆拙家里母亲早逝,不过确留下了些东西。只是……不方便把这些东西都拿出罢。” 魏羽瑭计划好了,只要把多格的随从打发走,纵是北虞的母亲不是赛罕公主,他也有能力制服了多格。有多格这个王牌,他们想出京城便容易了许多。 多格却也很是机智,他微微一笑,“世子放心,我的随从都是自己人。” 魏羽瑭纹丝不动,“可是我妻子母亲的私物,也不是随意让人瞧去的。” 多格见魏羽瑭态度如此坚决,回头看了看跟着的随从,“你们退下去罢。” 几个随从退了下去。 魏羽瑭这才起身从里面取回那个黑漆木匣子,慢慢的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那支钗来。 多格一见这钗,忽的从座上站起,一脸的激动,上前几步从魏羽瑭手上拿起那支钗来,“这……这是赛罕公主之物,这是高山上的雪莲花,只有我们胡邦赛罕公才被老国王称为雪莲,也只有她的首饰敢做成雪莲状!” 魏羽瑭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多格急切的问道,“还有没有一条项链,是用各色的宝石串成的?” 魏羽瑭不成想多格竟然连项链也知晓,他打开匣子,把里面的首饰都展现在多格面前。 多格一看到里面的首饰,激动得搓起手来,“是的,是的,是赛罕公主,这条项链是当年老国王让能工巧匠用二十种不同的宝石制成的,是赛罕公主十岁的生日礼物。当时这条项链轰动一时,胡邦国的每个人都知晓这个项链价值连城。” 多格说着,又指着匣子里的戒指,“这枚戒指你们不识得,我们却人人识得,上面刻着一只高原狼,这便是我胡邦王室的象征!” 魏羽瑭并不曾细看过这几件首饰,听得多格说,魏羽瑭才拿起戒指细看,果然上面精雕细刻着一只昂着头的狼。 魏羽瑭极佩服胡邦的能工巧匠,竟然能在小小的宝石上刻上一只这么逼真的狼来。 多格更加恭敬起魏羽瑭来,他一抱拳,“世子,能不能请出三奶奶来,不,不,现在她是我们胡邦的公主。我们老国王有三子,只有赛罕公主一个女儿,所以国王和王后视赛罕公主为珍宝。” “自从赛罕公主离开后,我国王后便十分伤心,国王也是因赛罕公主的离开而早早伤虑而早逝的。可是老王后还在,我国现在的国王是赛罕公主的亲哥哥。如果老王后得知赛罕公主的女儿还在,她会高兴死了。” 天上和地下竟然只在这一线之间,几天前,北虞和魏羽瑭想着的是如何偷生。可是现在,峰回路转,他们却又有另外一个身份,胡邦国公主的女儿和女婿!忽然从亡国奴变成了座上宾。 魏羽瑭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胡邦国,入侵大魏国,而自己的妻子身上流着的,竟然有胡邦国皇室的血。这个国度,这个民族,似乎在一瞬间让魏羽瑭不知所措起来,连情感也复杂起来。 多格殷殷的望着出了神的魏羽瑭,小心翼翼的又提醒了一句,“世子,难道……真不能让我见见公主么?” 魏羽瑭这才回过神来,唤进来寒水,“去请三奶奶过来。” 寒水答应一声便去了榕园。 北虞这边正等着魏羽瑭,她早听得下人来报说胡邦的特使造访。北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准备好了一切,把计划想到了最坏——若是多格和魏羽瑭真翻了脸,她便和魏羽瑭逃走。 可是左等右等,等不到前面传来的一点消息。 正在北虞心急如焚时,丹砂跑了进来,“奶奶,寒水来了,他说世子爷请您去前厅里。” 北虞怔了怔,这么说……自己的母亲竟然真是赛罕公主了? 小蛮见北虞并未理会丹砂,走了过来,“奶奶,您过去么?” 北虞脑中一直转着。 自己竟然是胡邦公主的女儿,胡邦是入侵大魏国的异族,他们趁人之危,在他们的铁蹄之下,不知道践踏着多少大魏国的无辜百姓。而从当年她偷听得到的话来看,胡邦即利用了大魏国,待自己壮大后,又反咬了大魏国一口。 这样的国度,这样的民族,自己身上流着他们皇族的血,难道这不是一种耻辱么?做了这样皇族的后人,午夜梦回时,都不知晓有多少大魏国人民的亡魂会向自己来索命。 北虞厉声道,“告诉寒水,我不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身份 丹砂自然不敢违逆北虞的话,去把话告诉给了寒水。 寒水来了前厅,便禀给了魏羽瑭,多格在一旁怔了怔,“三奶奶为什么不想见我?” 魏羽瑭皱了皱眉,“多格大人,想来你也该清楚你们和当阳国在大魏国都做了什么?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受她的另一个身份,还有你们的胡邦整个民族,任谁也不会那样从容。” 多格张了张嘴,脸上有些赤色,“可是世子,您也该知晓,国家之间从不论阴谋,只有成王败寇。世子,今日即是三奶奶不愿意见我,我便听世子的话,给三奶奶一些时间。待三奶奶想通了,我再来。世子,我就此告辞,还望世子可以帮我劝劝三奶奶,此事不能怪在我们皇室头上。” 魏羽瑭点了点头,让寒水送多格出去,然后回了榕园里。 北虞正垂着头在书案前抄棋谱,一旁小蛮和丹砂在一旁小心的服侍着。于嬷嬷悄悄告诉给魏羽瑭,“世子爷,从您叫寒水过来后,奶奶便一声不响的在抄棋谱,我们哪个都不敢说上一句,您去劝劝奶奶,有什么话倒说出来,比闷在心里要好。闷久了,人都要闷出病来。” 魏羽瑭点头走进书案前,小蛮和丹砂退了下去。 魏羽瑭走到北虞身边,“在抄棋谱?” 北虞“嗯”了一声,半晌才道,“祖父先前给我了几本棋谱,我瞧着纸张已有些破损了,我把棋谱抄下来,也好留着将来看。” 魏羽瑭搬了一个小杌坐在北虞身边,手指轻轻的敲了敲书案边沿,“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我了知晓你接受不了自己这个身份……” 北虞忽的抬起头来,眼里全是愤怒,“胡邦,先前儿我还在心里暗暗骂着的,先前儿我还在痛恨着,先前儿我还在祈求我不是这个国度的人。可是现在,我已经被确认身上流着这个民族皇室的血,这叫我情何以堪?我以身上流着这个民族的血而感到羞愧!” 魏羽瑭叹了一口气,走到北虞身后扶住了她微微抖着的肩,“我也恨胡邦,也恨当阳国。胡邦趁人之危和当阳国进犯我们的国家。而当阳国的特使竟然想夺走你……可是,瑭儿,你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你就是接受不了你的身份。” “邻国进犯,若不是我们自己只顾着内斗,别人又怎么会有可乘之机?两国开战,当然是兵力强者胜,兵力弱者负,成王败寇的道理谁都清楚。还有,每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你的父亲和母亲是没有错的。” 积压在北虞心上的抑郁,都在这一刻暴发出来了。北虞把笔狠狠的掷在笔洗里,抬起头来,眼泪汹涌而出,“母亲没有别的选择,她为了生我,而失去了生命,可是我父亲呢……他宁愿选择去死,却不敢面对此后的生活。他不曾想过我的感受,我一个人寄人篱下,我要怎么生活?伯父已经很讨厌他了,他敢保证伯父不去讨厌我么?就这么……就这么生生的把我丢给了别人,难道他不自私么?如果是你,你会丢下我们的孩子么?” 魏羽瑭紧紧的抓住了北虞颤抖的肩,“好了,好了……哭出来便好了……我知晓这几日你心里委屈。可是,你不要打这样的比喻好么?我会很心疼的……岳父丢下你固然不对,你先平复下,心里细想想,你的父母一直爱得如此让人心痛,你若是再纠缠于自己的身份,岂不是让他们泉下不安么?至少,对你母亲,这个抛下高贵的身份,追随着你父亲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里的一个异族女子,是很不公平的。” 北虞趴在书案上,把头埋在手臂间,抽泣着,“母亲……好傻……” 魏羽瑭揽过来北虞的肩,轻轻的抚着痛哭着的北虞,怅然道,“哪个女人为了爱不傻,前几日你为了我,不是也不想活了么?你不傻么?你在别人眼里也许也很傻。” 北虞轻捶魏羽瑭一下,吸了吸鼻子,“你才傻呐。” “我也很傻,”魏羽瑭低头抚过北虞的青丝,“可我也宁愿为你傻。” 北虞拉了拉魏羽瑭的衣襟,拉起头来,“傻瓜……” 魏羽瑭低下头去吻了吻北虞的唇,“别哭了,我很心疼。”说着,魏羽瑭拿着帕子,帮北虞拭掉了泪,“你发起脾气,就像只着了恼的小猫。” 北虞捶了魏羽瑭一下,“你讨厌……” 魏羽瑭拉起北虞的手,自己坐在太师椅上,然后把北虞抱坐在自己的腿上,“现在,我们也要心平气和的好好想一想了,你这个外家,我们到底要如何对待。” 提到胡邦,北虞脸色还是极不好看,但是语气却平静了许多,“我也不想如何,和你在一起便好。我知晓你要说的话,我现在身份不同,只怕此事传了开来,大家都要对我避而不及了。” 魏羽瑭皱了皱眉,“是啊,而且现在我想此事极可能皇上会知晓,栗大人那里也会知晓了。想瞒,只怕是瞒不住的。刚才多格还有想留下几个胡邦兵士来保护你,被我拒绝了,如此招摇,恐怕还要招来祸端。” 是啊,普通平民怕的是手里有武器的胡邦兵士,可不定会怕过了气的王府。 魏羽瑭似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北虞,“你睡一会儿子罢,我瞧着你也哭累了,这几日也不曾好好睡一睡。我抱去榻子上?”魏羽瑭挑起了北虞光滑的下巴。 “去你的。”北虞拍掉魏羽瑭的手,“你能不能放尊重些?” 魏羽瑭呵呵的笑起来,“歇一歇罢,我一会儿子也去外院里了。” 北虞点了点头,走到榻子边躺了下来。魏羽瑭拿起一条毯子来,轻轻的盖在北虞身上,对着北虞眨了眨眼睛,“睡罢。” 这几日里的忐忑和不安,确让北虞头昏眼花,疲惫不已。她缓缓的合上眼睛,慢慢的睡去。 见北虞睡着了,魏羽瑭才起了身。 这时候小蛮进了来,低声回魏羽瑭,“世子爷,龙葵来了。” 第二百九十章 婆媳 龙葵来了,便是英王妃有事。 魏羽瑭一挑剑眉,“你家奶奶刚睡了,我出去问她话罢。” 小蛮怔了怔,世子爷竟然待自家主子如此细心,连回话的奴才都不想放进去一个,生必吵醒了奶奶,自家奶奶真是有福。 小蛮忙帮魏羽瑭挑起帘子来,魏羽瑭走了出去。 等着主子话的龙葵见世子爷亲自出了来,唬得不得了,忙低下头去。魏羽瑭低声问龙葵,“母亲有何事?” 龙葵不知道世子爷为什么要压低了声音,她忙回道,“王妃叫世子爷和三奶奶过去。” 魏羽瑭回头望了一眼上房,“我去就好,三奶奶刚歇下,她这几夜没睡好。”魏羽瑭说着叮嘱起一旁的小蛮来,“你去里面服侍着你家奶奶。” 小蛮爽快的答应一声,魏羽瑭随龙葵去了桃园。 进了正厅,英王妃正在里面来回踱着步子,见魏羽瑭进了来,忙上前去,“瑭儿,我听说胡邦特使来府上了。我上一次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会有胡邦人跟着你和你媳妇回来?大早上,你们夫妻两个去做什么了?怎么会惹回胡邦人来?” 魏羽瑭微微笑着施礼,“母亲放心,只是徐氏那一日早上做了个恶梦,原本我们要去庙上还愿,可是早上出去时遇到了胡邦特使,特使和我有一面之缘,便到府上坐一坐了。” 英王妃蹙了蹙眉,“可真如此?那他们今日来做什么?” 魏羽瑭只觉得北虞的身世瞒也瞒不住,他只得说,“特使那一日偶尔到徐氏的容貌,和他们的赛罕公主很像,我和徐氏上一次回徐府里,也是因为此事。” 英王妃嘴张得大大的,急急的问魏羽瑭,“那徐氏到底是不是那个外邦的公主?” 魏羽瑭躬身回道,“她不是,但是她的娘是。” 英王妃脸色瞬间变得雪白,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魏羽瑭皱着眉,“母亲,此时不是怨她身世的时候,徐氏断然不肯见胡邦特使,她对自己的身份也很是无奈。母亲,此事事关重大,您先不要露出什么话出去才好。” 英王妃忙点着头,“这个我自然是知晓的,可是,这个胡邦到底要做什么?” 魏羽瑭摇了摇头,“胡邦的规矩,我们也不懂得,胡邦现在又掌控着京城里的绝对主动权,我们还是要仔细些才好。”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英王妃显然有些心慌意乱,她抬起头来望向魏羽瑭,“瑭儿,说句再实成不过的话,胡邦连皇上都惹不起,咱们更是惹不起的,你好歹说话和缓些,你虽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可是我却只能指望你一个人了。” 英王妃说着,眼圈有点泛。 魏羽瑭连忙劝起来,“母亲放心,我定然会小心的。现在徐氏是赛罕公主女儿一事,还没人知晓,我想胡邦特使也会向胡邦王报之此事,到时候要看胡邦要做什么了。” 英王妃点点头,“你且放心,母亲分得出轻重来。” 魏羽瑭点点头。 英王妃望了望魏羽瑭,“我也没什么事了,只是听得说家里呼拉拉的来了胡邦特使,问问出了什么事。瑭儿,你便去忙你的罢。” 魏羽瑭躬身退下了。 北虞一觉睡来,已近晌午。 小蛮见北虞醒了来,忙叫小丫头来端了温茶来。于嬷嬷也进了来,“奶奶想来这几日担惊受怕的累坏了,这一觉睡得甚好呐。” 北虞接过小蛮递上来的茶,喝了半盏,“世子爷说去哪了么?” 小蛮回道,“奶奶睡着时,王妃来叫人请世子爷和奶奶了,世子爷说奶奶这几日休息不好,便一个人去王妃那里了。” “哦。”北虞从榻子上起了身,“几时了,肚子竟然有些饿了。” 于嬷嬷笑道,“已快近午正时分了,奶奶定然是饿了。” 于嬷嬷说着,吩咐小丫头摆饭。没一会儿,饭菜押满了一桌子。 北虞起身走到桌前,用起饭来。 这时候丹砂进了来,“奶奶,龙葵来了。” 怎么又来了?英王妃不是叫魏羽瑭去了么?难道是又有什么事么? 北虞放下银箸,“叫龙葵进来罢。” 龙葵进了来,施了礼便道,“三奶奶,王妃请您过去。” 北虞用帕子拭了手,“好,我这便去。” 龙葵望着吃了一半的饭,笑了笑,“其实也不急,等三奶奶用过了饭再去也不迟。” 北虞抬眼看了龙葵一眼,今日怎么觉得龙葵有些客气得过了头呢?婆婆来唤,难道还有等媳妇用过饭的?从前可不曾见龙葵如何细心。龙葵越是这样,北虞心里越是没了底。 北虞一笑,“不必了,我这就随你去母亲那里罢。” 龙葵讪讪一笑,引着北虞去了桃园。 进了上房,英王妃正坐在座上,见北虞进了来,英王妃竟然站起了身,笑了起来,“瑭儿媳妇来了。”说着便抬手给北虞让座。 北虞半垂着头,有些不知所措。英王妃等自己不错是不假,但是从来没有客气到这份上。先是龙葵,后是英王妃,这都是怎么了? 北虞一躬身子,“母亲,我立在这里便好。” 英王妃似乎也察觉出自己热情过了头,便笑了笑,又重新坐下来,“这几日你身子可好?” 北虞点点头,心里猜想着英王妃把自己叫了来,到底要说什么。 英王妃又和北虞拉了一会儿的家长,才抬手遣出丫头婆子们。 英王妃望着北虞,话说得小心翼翼,“我听瑭儿说,你是……你是胡邦公主的女儿……” 原来是因为此事,所以英王妃和龙葵才能待感小心。北虞心里暗叹,这才是家里人知晓,就闹得长辈不敢摆长辈的样子,下人更加小心。若是京城里的人都知晓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来。 北虞一垂头,“还不敢定,不过,极有可能。” 英王妃木然的牵了牵嘴角,“好……好啊……” 英王妃忽然觉得自己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和北虞讲话了,明明自己是个婆婆,现在却连婆婆的款都不敢拿出来,这就是娶来个身体特殊的媳妇的坏处。 英王妃似乎连笑容都牵强了许多。 第二百九十一章 入宫 北虞抬起头,“母亲,您是有什么事要媳妇去做么?” 英王妃惊喜的抬起头来,现在媳妇已然知晓自己的身份,却对自己依然毕恭毕敬的,英王妃觉得喘气也和顺了许多。 英王妃笑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听得你的身份特殊,我想着,胡邦当初提出让你五妹妹去和亲,现在,你能否……你能否……” 北虞已经明白英王妃要说什么了。 北虞一欠身子,“母亲,您是想让我去和胡邦特使说说此事么?最好不叫五妹妹去和亲?” 英王妃不住的点头,“正是,正是。你看,府上也只有你能和胡邦特使说上话,我想着……”英王妃有些羞愧的垂下眼去,“我想着只有你能帮到你五妹妹了。瑭儿媳妇,你就算看在瑭儿的份上,帮帮你五妹妹,可好?” 北虞笑着点头,“母亲,您快别说帮不帮的,我到底是嫁到英王府里,这里才是我的家,五妹妹如同我的亲妹妹一般,我不去帮她谁帮她。只是此事我也不敢说有多少成算,我尽力罢。只是……” 北虞樱唇微动,“要等到下次胡邦特使再来时,我才好说这些话。母亲,您看可好?” 英王妃眼里涌出泪来,她激动不已的起身抓住了北虞的手,“瑭儿媳妇……到底是你深明大义!” 北虞垂头笑了笑。 日子一滑,十余天过去了,多格没再登英王府的门,而和康郡主和亲一事也没人再提及。似乎是有比和亲更重要的事令胡邦特使多格在忙碌,庙堂上有人窃窃私语,京城里也有人在私下议论。 只有北虞和魏羽瑭知晓,多格大概是在等胡邦那边的消息。 北虞不想问,也不愿提及,她希望自己能渐渐的忘记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可是,当她照着铜镜时,看到自己那比大魏国女子都要高挺的鼻子时,北虞就觉得自己想改变一些,其实很难。 日子很是安逸,有魏羽瑭的疼爱,英王府上下都很好。太妃有时候叫几个孙女去自己那里,除此便只是诵经。英王爷再不理英王府的各项事务,英王妃见到北虞也亲热了许多,魏羽琪和魏羽瑄各忙各的事,侧妃和几位侍妾都很少出来添堵。 只有葛侍妾偶尔以亲娘的身份来榕园里稍指挥个丫头,可是说到底,下人们心里也有一杆称,没人把葛侍妾当回事。只是碍于上下尊卑,恭敬的唤一声“侍妾”。 十日后,一个太监竟然来传孝颐帝的口谕,要魏羽瑭和北虞明日辰正时分进宫面圣。 上房里,北虞和魏羽瑭挨着坐在小炕上,魏羽瑭揽过北虞的肩,“十有八九是因为胡邦之事,许是多格那里有胡邦王的消息传回来了。” 北虞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垂下眼去,长长的睫毛微微的抖着。 魏羽瑭的手指按了按北虞的香肩,“明日便知晓结果了,总是有我在你身边呐。” 北虞把头依在魏羽瑭的肩头,魏羽瑭拉起北虞的一只手,大拇指轻轻的滑过北虞纤细的手指,“还有一事,你要记得,我送你那把匕首可是为了救你用的,不是为了让你伤自己的。” 他是怕明日自己一激动,再拿匕首去抵在喉咙上罢。 北虞这才抿着嘴笑了起来。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北虞换了一件柳黄色的襦裙,外面套着一件青碧色的宽口长衫,头上戴着镂空的五尾金凤,唇上轻点口脂,把整个显得清丽高雅。 魏羽瑭微微怔着,半晌才笑道,“到底是我妻貌美,平日里见你穿得清淡惯了,钗凤戴得也少,今日打扮得如此隆重,瞧着倒极美。” 北虞转回身来,脸上不露一丝笑容,有一种威严之感。魏羽瑭眼前微恍,瞧妻子现在的气派,若是说妻子没有一点皇族血统,他倒也不信了。 北虞平静道,“我只想让多格看看,我到底是大魏国的人。” 魏羽瑭牵过北虞的手,“走罢,我们一道进宫。” 夫妻二人坐着马车,到了宫门口,宫门口竟然早有人候在这里。见英王府的马车到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连忙跑了过来,“世子爷、三奶奶,可把您们盼来了,奴才在此候着有半晌了。” 小太监一边说着,来走过来扶住魏羽瑭的手,“世子爷,您瞧着脚下呐。” 如此殷勤,让魏羽瑭的眉头微皱起来。他转头看向北虞,北虞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魏羽瑭心里暗叹,看来北虞已经看出来了,看惯了风头的太监的殷勤绝不是凭空而来的,只怕这皇宫里有一半的人知晓北虞的身世了。 小太监又是招呼,又是说着逗趣的话,引着二人的软轿到了御书房。 守在门口太监连忙往里面报去,然后又颠颠的跑出来,“世子爷,三奶奶,圣上请两位里面说话。” 魏羽瑭扶过北虞的手,定定的望着北虞。北虞也懂了魏羽瑭的不放,她极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使自己的夫君放心,这才扶着魏羽瑭的手进了御书房。 房中有三个人,多格和莫哈立在龙案的一边。孝颐帝坐在龙案后面的雕龙红木椅上,见二人进了来,先笑了笑,“好啊,来得好,多格大人和莫哈大人也在。” 魏羽瑭扶着北虞的手进来后,先给孝颐帝施了大礼。孝颐帝显然有些紧张,一面急着叫二人起来,一面偷偷瞄着多格的脸色。 多格却把注意力都放在跪着扣首的北虞身上,在北虞起来后,孝颐帝才笑眯眯的说道,“是这样,徐氏的身份,多格已然告诉给朕了,朕并没想到大魏国里竟然还有胡邦公主的女儿,真是明珠暗投了。” 孝颐呵呵的笑起来,他以为说了句大笑话,却没想到房里的几个人并没人买他的帐,北虞和魏羽瑭都是垂着对,而多格和莫哈皆把目光集在北虞身上。 孝颐帝见没人响应,只得讪讪的干笑两声,才收了笑又道,“多格大人快马加鞭,把消息递给了胡邦王,胡邦王很快就送来一封信给多格大人,叫多格大人把三奶奶带回胡邦去。” 孝颐帝说到这里,又清了清喉咙,“朕只觉得薄待了三奶奶,准备封三奶奶为和谨郡主,三奶奶以这个身份回胡邦国,也是两国交好的象征啊。” 北虞微抬起头来,望向夸夸其谈的孝颐帝,躬身道,“陛下,我看不必了,我不会去胡邦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质问 不去胡邦? 多格忙过来,也不管孝颐帝是不是有话说,径自说道,“郡主,按我胡邦国的规矩,您是公主的女儿,出生便是郡主,老王后还在,心心念念的盼着你回去呢,再才,我王也想见一见您,您怎么好说就不回去?” 孝颐望了望多格,脸上闪过一丝得色,自己对付不了胡邦,现在可算也有个让胡邦紧张的人了。孝颐帝心里暗想,魏三奶奶,你快快折磨折磨胡邦罢,让他们嚣张,让他们不把朕放在眼里! 孝颐也跟着劝起来,“和谨郡主,你看你就回胡邦去看看罢,到底也是你的外家。” 北虞目光坚定,“我不会去胡邦,多格,你也不要和我讲胡邦的规矩,我只讲我们大魏国的规矩。我随祖父姓氏,以父族为先,这是理所当然的。再有,大魏国的女儿只要嫁入夫家,便是夫家的人,我夫家也是大魏国的人,二者大魏国都占着,你说我有必要回胡邦去么?” 多格的声音急切起来,“郡主,郡主,可是老王后正盼着您,我王也盼着您回去。我们那里有美丽的大山大水大草原,那是赛罕公主出生的地方啊。” 北虞冷冷一笑,“那里若是真那么好,我娘又为什么随我爹来了大魏国?想来多格大人夸大其词了罢。” 多格脸色就是一变,他没想到胡邦大军打败了大魏国的千军万马,却打败不了公主的女儿。 北虞继续道,“离开大魏国,等于离开了我父亲生活的地方,我也离开了我的夫君,难道胡邦那里还有第二个魏羽瑭么?便是有,我也不稀罕。” 魏羽瑭听了此言,转头深深的望向北虞,而北虞也侧头看向自己。一股甜蜜在夫妻二人的眼里流淌着。 多格自然不敢给北虞脸色看,声音低声下气起来,“郡主,您回到胡邦,自然要把世子也带回去。从此郡主便和世子在胡邦生活了,您身份尊贵,又是我国唯一的郡主,属下不敢强求您,只求您看在属下不易的份上,您就随我回胡邦罢。若是不能把您带回胡邦,我王和老王后都不会饶了我的。” 北虞转头望向多格,“多格大人想来是弄错了罢,我和你没有一分人情在。在我夫君为保我时,您还在口口声声的劝他,你说只是一个女子而已,值得他拼了命去护着么?多格大人不要告诉给我,这些话你没说过。” 多格脸上瞬间通红起来。 魏羽瑭没想到北虞会这么厉害,心上微微叹口气。自己的妻子,自己最为了解,若不是她厌恶极了胡邦,又怎么会这般斤斤计较,直戳到多格的痛处上去?当着孝颐帝和莫哈,给了多格没脸儿。 多格话有些不利索起来,“那……那只是个误会……那时候,属下不知晓您是郡主。” 孝颐帝在心里乐开了花,太好了!他不由得暗暗为北虞叫好,这个魏三奶奶真是厉害啊,竟然能把神气一时的多格说得如只会摇尾乞怜的狗一样。这么出众的一个人物,为什么当初自己没把她召进后宫呢?若是她是自己的妃子,他便是胡邦的女婿了,现在自己也会跟着神气起来,胡邦哪里还敢为所欲为呐。 孝颐帝望向北虞身边的魏羽瑭,心里暗恨,便宜了魏家老三了,他的命怎么就这么好? 北虞不再理会面红耳赤的多格,又给孝颐帝磕了个头,“陛下,妾身想告退?” 孝颐帝很受用北虞对自己的恭敬,心里边关打胜了仗还开心。孝颐帝心情大好起来,你们胡邦搞不定的人,却磕在我的脚下,进来出去要给我磕头,这不正是我的威严所在? 孝颐心里美着,脸上却不敢露出来,他转头望向多格。多格立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孝颐便点了头,“好,和谨郡主便回去罢,一会儿子让人把封赏都送到英王府上去。” 北虞给孝颐帝磕了一个头,望向魏羽瑭,魏羽瑭只得也辞别了孝颐帝,夫妻二人回了英王府。 英王妃知晓他们入宫的原因,在桃园里焦急的等候着消息。英王妃遣人一会儿便问世子有没有回来,一直等到了快巳正,北虞和魏羽瑭的马车才进了英王府。 英王妃忙叫人把二人叫到了桃园里,夫妻二人不待换了衣服,就进了桃园上房。 英王妃一脸紧色,“胡邦那边可是说了什么话么?” 魏羽瑭微微侧头望了一眼垂着头的北虞,答道,“胡邦想让虞儿和我回胡邦。” 英王妃就是一愣,“这如何使得,你还是英王府的世子,你媳妇也该随着你在英王府里生活。” 英王妃说完这些话,觉得有些不妥,悄悄的望着北虞的脸色,生怕北虞生了气。 北虞心上微叹,自己的婆婆也要看着自己的脸色来说话了,这若是传出去,恶媳的名声她是当定了。 “母亲所言极是,”北虞头垂下,“我和世子爷就该在祖母,父王和您的膝前尽孝,我是不会回胡邦的。” 英王妃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那你五妹妹的事……” 北虞望着英王妃,“母亲,我定然会不让五妹妹和亲去的。” 那就是还没说。 英王妃不由得有些垂头丧气,北虞心里有些难受,她现在还接受不了自己这个身份,若是以胡邦郡主的身份,以及胡邦王极看重这个郡主的情面上,定然会阻了和亲之事。可是,她现在连胡邦郡主的身份都不想认了,又如何去帮别人。 魏羽瑭安慰英王妃,“母亲,若是一点希望没有,圣上早下旨命五妹妹和亲了。也是因为虞儿的身份在里面,圣上没有贸然下旨。” 英王妃自然不想得罪了媳妇,便笑了笑,拉住了北虞的手,“母亲知晓你的委屈,母亲也是心急,你莫要往心里去了。” 北虞忙握住了英王妃的手,“母亲,您宽心,此事媳妇定然会给母亲一个满意的交待。” 英王妃含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百九十三章 访客 很快,孝颐帝的封赏就到了英王府。又是首饰,又是绸缎,还有些玉器,竟然如姑娘出嫁一般,林林总总,堆了榕园的一院子。 京城里轰动一时,大家都开始悄悄议论着这位新封的和谨郡主——徐氏。 忽然,英王府也热闹起来,先是老侯爷不放心孙女,遣人来问。后又有二姑太太义武侯夫人携两个女儿进了英王府的门。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开封府少尹栗大人竟然带着夫人来贺喜来了。 英王妃自然推说不见,魏羽瑭是当家人,本欲也不见。却无奈,栗夫人轻车熟路的寻到了榕园里来了。 北虞真不知道栗夫人的脸皮是什么做成的,两家闹成这样,又有西城门的事,栗大人夫妻怎么好意思再登英王府的门。 可是,就是有一种人,不怕失了面皮,却怕不能趋炎附势。 栗夫人的笑声隔着窗子传了进来,只听得栗夫人笑道,“和谨郡主身子如何不好了?纵是不好,我定要去瞧一瞧,我年岁也不小,许是能看出是什么病头来,也未可知啊。” 北虞不由得抚额,叫过来小蛮,“让栗夫人进来罢,若是不放她进来,只当咱们都和她一般见识。” 小蛮自然气恼之极,带着气便出去了。小蛮到了院门口,见栗夫人立在大门处,和榕园的几个婆子寒暄着,小蛮不屑的冷笑,嘴上的话也不好听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栗夫人,我还以为西城门的事后,栗夫人定不会登了英王府的大门。” 栗夫人脸上没有一丝不自然,笑着过来,上下打量着小蛮,竟然像第一次见她一般,“哟,几日不见小蛮姑娘,小蛮姑娘竟然生得更加标致了。要不怎么说和谨郡主会调理人呢,把人调理得如水葱一般。一会儿子我见了郡主便要讨郡主的主意,问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小蛮跟着北虞,见识也长了不少,可是她还是第一次见栗夫人这样全然不理会别人揶揄话的人。 小蛮反倒脸上涨得青紫。 栗夫人笑道,“我瞧着小蛮姑娘就可心儿,也没什么好赏姑娘的,”栗夫人说到这里,从手腕上退下一支玉镯来,硬套在小蛮的手上,小蛮如何肯收,双方僵持着,栗夫人不松开小蛮的手腕道,“只是一个玩意儿罢了,姑娘也实在忒外道,留着姑娘赏小丫头罢。” 栗姑娘说着便擒着小蛮的手腕,不让她褪下玉镯,一边笑道,“小蛮姑娘,我瞧郡主去,门上的婆子们说郡主身子不好,我只想问问,郡主现在可好?” 小蛮的手腕被栗夫人擒得生疼,她道,“和谨郡主让夫人进去呢。” 栗夫人似乎听到了传旨召见一般,急急忙忙的进了上房。 北虞早隔着窗子看到和小蛮喜笑颜开的栗夫人,北虞不由得摇头对魏羽瑭笑道,“栗夫人倒真豁得出去。” 魏羽瑭望着传来阵阵笑声的院子,把笔放在笔洗里,“只怕一会儿子栗夫人便会赶我去外院见栗大人了。” 北虞把帕子在手中一转,低低的笑道,“栗大人可不想世子爷记恨了他去。” 魏羽瑭含笑起了身,“我先去对付外院的那个,内院的留给你了。” 北虞笑着亲帮魏羽瑭挑起了帘子。 正巧这时候栗夫人要进上房,见北虞为魏羽瑭挑起了帘子,栗夫人先“啊”的尖叫一声,然后三步并为两步从北虞手上抢下帘子来,“郡主,您是什么身份的人?岂会让您来做这等事来。我是一个粗鄙之人,让我来!” 魏羽瑭就是一怔,栗夫人的话又滔滔不绝起来,“世子爷,您瞧瞧,您是个多有福气的人,上哪找郡主这般贤良的妻子去?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要贤德有贤德,有地位有地位。您说说,她一个郡主竟然以夫为天,亲帮您来挑帘子,您说说,这可不是您的福气。我从第一次见世子爷,就觉得世子爷是个有福之人,果真啊,世子爷的福气可不就在郡主身上,世子爷,我若是您,梦里都会笑醒了。” 北虞和魏羽瑭身子都是一僵,魏羽瑭转头微微笑着看北虞,四目相对,夫妻二人的笑意更深。 魏羽瑭笑道,“丫头们也是个不懂礼数的,还让夫人来挑这帘子。” 丹砂连忙从栗夫人手上要接帘子,栗夫人并不松手,嘴上又道,“世子爷可别错怪了丫头们,我是宁愿为郡主和世子爷效力的。就是我家老爷也常常说,世子爷英武非凡,又是个不喜显露之人,心里佩服世子爷佩服得什么似的。这不是和我亲来拜会郡主和世子爷,不说为郡主和世子爷效力,只说尽些犬马之劳便是我们的心意了。” 北虞第一次发现栗夫人这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了,若是没些主意,早被她夸得飘飘欲仙,不知东南西北了。 魏羽瑭一边让着栗夫人,一边笑着出了榕园。 栗夫人帮魏羽瑭打完了帘子,才进了上房里。栗夫人夸了房间又夸丫头,最后似乎要把关于北虞所有的东西都夸上一夸。 北虞笑容有些牵强起来,这个栗夫人做戏过了头罢。 栗夫人东家长,西家短的,也不管北虞爱不爱听,扯着大嗓门和北虞一直聊到近日中。不是小蛮看不下去,说要用午膳了,栗夫人还不会走。 走之前,栗夫人对北虞说道,“郡主,改天我再来瞧您。” 北虞嘴角想挤出个笑容来,无奈实在太过不由心,只得抽了抽嘴角。小蛮送走了栗夫人。 于嬷嬷见栗夫人走了,先掏出帕子擦起汗来,“我的个天老爷啊,这位栗夫人真是了得啊,不是奶奶能比的,好不好的人家脸皮都比咱们厚的不是一点半点。原来奴婢以为二奶奶就够丢人的了,现在一见栗夫人,就知道二奶奶在栗夫人面前,还真称得上是‘羞涩’呐。” 降香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奶奶,我都替她渴。” 一句“我都替她渴”,让屋里气氛顿时变得欢快起来。北虞、于嬷嬷和几个丫头们都笑了起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 相劝 英王府热闹了几日,人人都道北虞运气好。 只有北虞自己无奈的笑笑。自己从人牙子处,到现在,和了身世自己左右不了,剩下若是没有沉稳多思的性子,只怕早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模样了。世人往往瞧见了狼吃肉,却忽略了狼被打。 刚安宁几日,孝颐帝的旨意又来了,又是召入宫。 魏羽瑭望着垂着眼帮女红的北虞,“虞儿……你真不想认回你的身份么?” 北虞拿着针,从花绷子下面摸着绣着一半的莲花,手上翻转着,针又重新穿梭在花绷子间。她很想说,我不想认回这个身份,可是不知道逝去的丫丫本尊在泉下会不会不安。 北虞把针从莲花间拨出,在青丝上擦了擦,才道,“我没想好。” 魏羽瑭支着肘,望着恬静的妻子,微微笑着,“第一次见你如何小气。” 北虞双眼一抬,“我可不是小气的事。” 魏羽瑭呵呵笑着,“但也绝非大气罢,我的三奶奶。” 魏羽瑭和北虞独处时,从不称呼北虞为和谨郡主。因为他心里清楚,北虞最看不上的便是这个郡主的身份,只有栗夫人那起喜欢阿谀奉承之徒,才会喜欢把那个郡主的头衔挂在嘴边上。 北虞放下花绷子,从桌上扎起一盘子切好的桃子便往嘴里送。其实她极不屑孝颐帝的举动,甚至连他下的旨意都不想遵着。可是,自己在这个时代里,只能去顺应时代,而不是让时代顺应自己。人如果想活在一个时代里,便要遵守那个时代的规则,如同一场游戏,斗地主时绝不会遵循打麻将时的规则。 “我也想看看,胡邦那里到底又起了什么花样。” 魏羽瑭走过来,从北虞手上接过去她刚扎起的桃子,放在口中,引着北虞一阵侧目。魏羽瑭笑着,“三奶奶惯会穿糊涂,不喜欢便继续便是。” 这是在提醒自己可以装聋作哑罢。 北虞一笑,横了魏羽瑭一眼,“世子爷的馊主意自然是最多的。” 第二日进宫,还是一个时辰,又是在御书房,连人物都是相近,孝颐帝和多格还有莫哈。只是这一次多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也在。 只见此女上下一身穿袖口的衣衫,头上并无首饰,只是草草的绾着一个发髻。而那个勉强绾着的发髻还低垂在脑后。女人的目光从北虞进来那一刻开始,便似乎贴在北虞身上一般。 孝颐帝介绍着,“这是苏麻姑姑。” 多格连忙加上一句,“是老王后身边的人。” 原来是本尊外祖母身边服侍的人啊,难怪看着打扮得如此怪异。 北虞向着苏麻点头示意。 苏麻却红着眼圈,三步两步来到北虞面前,定定的望着北虞的脸,双手张了开,似乎要扑了过来,“赛罕……姑姑的赛罕……” 北虞倒退一步,一脸正色,“姑姑认错人了。” 苏麻双唇抖了抖,转头望向多格,“老王后的话叫我告诉你,一定要把郡主带回胡邦去,不然你也不必回去了!” 多格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脸上白了白,一拱手,“姑姑放心。” 多格有些为难的看着北虞,“郡主,请您看在老王后思念女儿的份上,能否和我们一路回去,郡主?” 孝颐帝更希望快送走多格这个瘟神,忙帮着劝道,“是啊,和谨郡主,朕已经想好了,命你和英王世子一同去胡邦,世子为特使便好了,也是为两国交好。” 北虞暗叹,因为自己身份的特殊,她竟然成为胡邦和大魏国的筹码了,而自己只是个弱女子。 魏羽瑭拉了拉身边北虞的手,躬身回道,“陛下,此事还要看和谨郡主,想来就算去胡邦,也是路远,不是急于一日两日能启程的。” 孝颐帝第一次在自己臣子那里碰了个软钉子,脸上微讪,却不好当着这些人的面发起火来。他笑着,“那是自然。对了,贤贵妃还要你们一会儿去看看她去,你们便去喜安宫里罢。” 苏麻姑姑忽然向前走去,“我想和郡主一道回去,保护郡主。” 北虞并不想身边跟着一个胡邦人,她马上拒绝,“多谢姑姑,只是姑姑也千里迢迢赶来,不必跟在我身边了,好好休息便是。” 苏麻姑姑马上道,“我不累。” 多格知道苏麻并未懂得北虞话里的含义,他低声对苏麻姑姑道,“郡主是不想你跟着。” 苏麻姑姑怔了怔,张着大眼睛,不敢置信,“真,真的?” 北虞第一次见人要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她点了头。 苏麻姑姑脸色一黯,小声嘟囔,“大魏国人说话转着弯,把郡主都给带坏了。” 北虞只觉得哭笑不得,趁着和孝颐帝告辞,退出了御书房。 到了喜安宫宫门口,早有宫人候在那里。这一次和以往都有所不同,宫人笑得极亲切,“郡主世子爷来了。” 说着,宫人便引着二人进了喜安宫。 贤贵妃早在正殿里等候着北虞和魏羽瑭,见二人进了来,笑容温润,“可把你们盼来了,真真是想得我好苦。” 北虞没想到贤贵妃竟然也喜欢做这种表面戏了。 二人给贤贵妃叩了头,贤贵妃笑盈盈的让人扶起二人,命人搬来了锦杌,便打发走宫人,低声的问起夫妻二人的话来。 “上一次听说西城门的事,唬得我不得了,三弟,你到底有没有受伤?” 贤贵妃一脸急色,话语焦急,似乎是最担心弟弟的长姐一般。 北虞垂下眼去,只听得魏羽瑭答道,“多谢娘娘,并没有什么事。” 贤贵妃抚了抚胸口,语气教导和贴心似各参半地劝起来,“三弟,此后可不许这么莽撞了,你要知晓,你可是有妻子的人,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和谨郡主可怎么活?” 魏羽瑭低头道是。 贤贵妃微微叹口气,“我身子又不好,陛下恩宠也不是长久的,到底是自家亲人才是长久的依靠。”贤贵妃说着,拿起帕子拭起眼泪来。 北虞心上冷笑,这位贤贵妃倒真做得出来,明胆是她不顾惜亲情,现在倒似提心吊胆的为家人思虑。人怎么可以虚伪成这样? 第二百九十五章 决定 魏羽瑭在一旁劝着贤贵妃,北虞垂着头,连应付贤贵妃的意思都没有。 贤贵妃才似勉强笑了笑道,“前儿,圣上来我这,我听圣上说,想让和谨去胡邦,三弟为特使?” 原来亲情戏码全是为探自己的口风而来。 北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等着贤贵妃后面的话。 魏羽瑭答道,“回娘娘的话,圣上确有此意。” 贤贵妃笑容温和,望着垂着头的北虞一眼,转而又看向自己的弟弟,“三弟是什么主意?” 魏羽瑭并未回贤贵妃的话,而是转头望向北虞。 贤贵妃马上明白眼前这对夫妻谁是主谁是次了。贤贵妃心上微微叹惜着。她早听得人报西城门的事,皇上迫于胡邦的压力,自然不会追究,可是贤贵妃在关注之余,心里却对自己的弟弟和这位弟媳充满了几分好奇。 只是一段圣上赐下来的婚姻罢,如何便让他们不离不弃,让三弟为之血溅西城楼,让三弟媳为之要自尽相随?贤贵妃不敢相信。她的婚姻,是一场政治的交易,她不信这世上还有什么真爱,多的只是你利我益的平衡。 可是看眼前三弟待三弟媳能如何看重,凡事只等她的主意。贤贵妃不由得微微嫉妒起这个交了好运的弟媳来。 凭什么她的出身和别人不同?凭什么她不付出辛劳,而能如此出众?凭什么她能掌得了自己夫君的心思,让夫君能为她亦死亦活的?凭什么这些好事都落在她的头上? 贤贵妃半眯着眼睛,脸上还挂着微笑,只是眼底闪过寒意。这个女人,太过幸运了。 贤贵妃不得不压下心头的嫉恨,笑着问北虞,“和谨,你是怎么想的?” 北虞福了福气,“娘娘,我并不想去胡邦。” 贤贵妃到底听到北虞说出了这句话了,原来她听到孝颐帝和自己说时,还犹不能信,还有人傻到如此么?胡邦现在不知道要比大魏国风光多少。不说别的,就是大魏国赔偿的黄金白银,恐怕都多得不能再多了。 贤贵妃不再唤北虞和谨郡主,拿出一副自家人的语气,劝起了北虞,“三弟妹,我倒也不是外人,依我所见,三弟妹还是去的好。三弟妹身份不同,又是胡邦王的亲外甥女儿,这些年来没回过胡邦,回去看看,也算替你娘圆了一个心愿不是?” 贤贵妃望着北虞,见北虞粉面低垂,还是一丝表情没有。贤贵妃微微诧异,这个弟媳倒真沉得住气。 贤贵妃抚了抚手指上的红宝石大戒指,似漫不经心,“三弟妹,你细想想,你若是去了胡邦,五妹妹可就不必再走这条和亲之路了。五妹妹是咱们家嫡出的女儿,出生时就比别人尊贵了许多,五妹妹的性子虽有些孤僻,为人却不错。难道三弟妹不为五妹妹想想么?” 竟然拿和康郡主来要挟起北虞来。 北虞忽然间明白贤贵妃为什么叫他们来喜安宫了。原来她早和孝颐帝商议好了,若是北虞再不答应去胡邦,便拿和康郡主来压北虞。 和康郡主,是英王妃的唯一女儿,英王妃定然不会想让女儿嫁到遥远的胡邦去,只要贤贵妃暗示了英王妃,英王妃便会来求北虞。也许就是一场软硬兼施,好了,双方相安无事。若是不好,北虞和魏羽瑭从此就开罪了这位嫡母。 争来争去,从此后就会有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在北虞夫妻头上。 没有人比贤贵妃再了解英王府了,贤贵妃这个心里只装着自己的人,定然也不会无功而忙。 北虞心头翻转。只怕这该是贤贵妃和孝颐帝的一场交易罢。 北虞抬起眼来,对上了贤贵妃含笑的眸子。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最后是贤贵妃移开了眼睛,“三弟妹,今日也不早了,你回去好好打算一下,老三商议商议,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呐。” 一副语重心长的长姐模样。 魏羽瑭和北虞只得起身告辞出来。 回到了英王府,进了榕园里,魏羽瑭打发走丫头们,对北虞说,“贤贵妃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只是我在想着一事。难道,你真不想去看看你娘生长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么?哪怕是瞧一瞧也是好的,也算是给你娘一个交待了。” 魏羽瑭的手扣住了北虞的手指,“再者,我想你外家也想见见你罢。胡邦的老王后能亲遣人来看你,可见老王后对待你娘是十分珍爱的。” 北虞已经明了魏羽瑭要说的话,胡邦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低身架,请求自己去胡邦,已是一种极限了。若是自己真不去,胡邦下一步会做什么呢?会钳制孝颐帝,而来胁迫自己么?还是会以情感动人,想来感化自己呢? 这个时候魏羽瑭悠悠道,“其实你只是太纠结于国仇家恨上了,若是抛开这些,你只当成是一种和我一处的历练,还有什么可深想的呢?” 一种历练。 北虞不由得转目望向魏羽瑭,见魏羽瑭正温温和和的注视着自己。 是啊,一种历练,第一次有搭档的历练。北虞眼前一热,她不再是孤单一个人对抗着活着了。有他,她的男人陪着她了。 北虞点头,“我和你一道去。” 魏羽瑭笑了,把北虞拥在怀里。 夫妻二人的决定很快传到了皇宫里,孝颐帝很是高兴,又是封赏,又是敲定时间,忙得不亦乐乎。 北虞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只是去胡邦小住,早晚是要回大魏国来的。 多格得了消息,哪里还管得那么多,和苏麻姑姑跑到英王府来。多格第一次显示出他的豪放来,胸脯拍得啪啪响,信心满满的道,“属下定然会让郡主和世子爱上我们胡邦的。” 苏麻姑姑并不记仇,在一旁泪眼婆娑,一刻不停的望着北虞,总想扑过来抱住北虞,却又怕再惹得北虞厌烦,只得不停的在揉弄着自己的衣角。 北虞暗叹,这位姑姑似乎真是对本尊的娘喜爱非常,不然怎么会这般看重她的孩子。 第二百九十六章 惜别 英王府里,英王妃得知由儿子和儿媳代女儿去胡邦,先是松了一口气,后来又冷静下来,不由得替北虞和魏羽瑭担忧起来。 自己这个庶子倒是三个庶子中对自己最好的一个,从不曾忤逆过自己,待兄弟姐妹,他也是极尽心思的。媳妇也是个懂事的,太妃喜欢,自己也很喜欢。他们夫妻若真是去了胡邦,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自己还要依靠哪一个? 英王妃开始后悔起来,辛辛苦苦培养好了一个和自己贴心的庶子,现在庶子又要走了。庶子再回来之前英王府的外事定然会交于另外两个庶子,那两个庶子身份不同不说,还都有两个惯常会算计的娘。若是她们再想什么心,自己都不知晓自己到底能不能压得住。 英王妃把夫妻二人叫到跟前,未说也话来,先红了眼睛,“是不是母亲害得你们如此了?母亲只想着你五妹妹,并没想到了你们夫妻,我这是做了什么事啊……” 英王妃抹起了眼泪来。 北虞走上前去劝起英王妃,“母亲,我们也不是常住在胡邦,待把两国交好的事办完,我也见过那边的老王后,便会回来。母亲不必为我们担心。” 英王妃拉着北虞的手,吸了吸微红的鼻子,“能不能和皇上说说,咱们不去了,还不行么?” 魏羽瑭微叹着气,英王妃大概已经开始后悔他们夫妻离开英王府。打理好和一个庶子的关系不易,现在英王妃又要另外梳理一次,还是有些背景的庶子,英王妃心里大概都会累上许多罢。 北虞劝慰了英王妃许久,英王妃才止住了泪,叮嘱了他们夫妻路上的诸事,又和魏羽瑭商议了英王府此事的诸事。母子两个议定,英王爷身子骨不好,由魏羽琪来掌握外事更为妥当些。 魏羽瑭和北虞陪着英王妃用了午膳才回榕园里。此后几天,陪了太妃,又和二爷魏羽琪、四爷魏羽瑄说了话。还有和康郡主来榕园里和北虞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四姑娘也过来瞧过了北虞。 临行前的几日,北虞回了次常平侯府里。老侯爷早得了信儿,等候着他们夫妻。北虞进了松鹤园的书房里,老侯爷坐在那里,第一次没发火,也没骂过北虞,双眼微微泛着红,把北虞叫了过去。 “去胡邦不比在家里,在家里纵使再不如意,到底是家。去了胡邦,纵是再好,也是处。你身子弱,最好叫来太医带上些药,防着路上病了。还有丫头也带些个机灵的,我瞧着于嬷嬷年纪已长,不必带上她了,正好让她帮你看着园子。” “你那里全是丫头,于嬷嬷又要看园子,你身边连个媳妇子都没有,我已经和你大嫂子说好了,一会儿子回去,你便带着徐财家的走。” 老侯爷抬手止住了要说话的北虞,“你不必想着他们在府里服侍的事,也不必想着他们夫妻分离的事。徐财从前只听命于我,现在留给你们夫妻,我放心。再者,你大嫂子那里凡事也都极清楚了,徐财家的不必再在她身边了,倒可以留给你了。” 老侯爷拈着短须问起魏羽瑭来,“瑭哥儿若是不嫌弃,把徐财带在身边罢。” 魏羽瑭一躬身子,“孙婿哪里会嫌弃,那是求之不得,还要多谢祖父。” 老侯爷笑着点头,低头对俯在自己腿上的北虞说道,“孙婿一向比你爽快。” 北虞听着老侯爷把具体事宜都交待得极细,就知道老侯爷对她的不舍与不放心。 “祖父,”北虞蹲下身子,把头倚在老侯爷的腿上,任老侯爷抚着她的长发,“我去了胡邦后,您可不许不吃苦药,身子若是有个不自在,便告诉给大嫂子。您的腿疾虽是针灸过好了许多,但是春秋交际,您还是要请太医过来的,您别怕痛了。” 北虞说着,泪从眼角是滑出,滑过了鼻梁,滴在老侯爷的腿上。 “祖父,此后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有人和您斗嘴了,您只怕很是不习惯。”北虞说着,挂着泪的脸,笑了一笑,“你就去赤菊院里坐上一坐,只当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你张嘴骂上几句,心里也痛快许多。” 老侯爷眼圈更红,抚着北虞长发的手不停的颤抖着。 自己这个唯一贴心的孙女要走了,真是要走了。山高路远的,都不知晓孙女要几时才能回来。从前,她是出嫁,自己知道,她离得不远,总有回来的那一天。可是现在,变数太多,自己都不知晓她走了后,还能不能再回来。就像当年二子逃走了,再回来时,才几日里,他等的便是二子的尸首。 魏羽瑭连忙在一旁劝道,“祖父,圣上已经答应我们,只是去胡邦一次,过不了几日便会回来。祖父不必太过担心了。虞儿也是,闹得祖父也跟着伤心起来,岂不是咱们的罪过。” 北虞拭掉眼泪,扬起头来,“祖父,我不会在胡邦住太久的,那里哪有好吃的松子糕?” 老侯爷笑着拍了拍北虞的头,“说来说去,勾着你回来的不是我,却是我这里的松子糕了。到底长了个吃的脑袋。” 北虞把脸埋在老侯爷的腿上,咯咯的笑了起来。 离要去胡邦已没有几日,北虞该收拾出的东西,已收了出来。 北虞拉了一张清单,小蛮按着清单上的东西来拿,于嬷嬷时不时的提醒着北虞。 趁着黄昏时分,于嬷嬷和北虞商议着,“奶奶,您此番还只带着小蛮和降香么?” 北虞知道于嬷嬷能如此问,定然是帮自己拿了主意,便问道,“嬷嬷觉得我带上谁好?” 于嬷嬷这才道,“奴婢以为,奶奶带上小蛮和降香自然是使得,只是使唤的人少了许多,奶奶倒不如把丹砂也带上罢,她年纪虽小,却是个机灵的。” 于嬷嬷说到这里,微微蹙了蹙眉,“再有徐财家的跟着奶奶,奴婢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北虞拉过于嬷嬷的手,一句不曾提起榕园的事务,说的全是这些年里于嬷嬷和自己相依的旧事。哭哪笑哪,一桩桩一件件,重新浮到于嬷嬷的心头,于嬷嬷心下大恸,奶奶对自己除了不舍之外,便是信任了,如亲人般的信任。 第二百九十七章 路上 日子一转,五日一过,便是北虞和魏羽瑭去胡邦的日子了。 一大早,魏羽瑭和收拾妥当,早有魏成来报,“世子爷,胡邦特使的人马已在英王府门外候候着了。” 北虞一皱眉,“不是说去北城门等候的么?怎么到了府门口来等了?”北虞说到这里,冷笑一声,“难道我还会跑了不成?告诉特使,去北城门候着。” 魏成不敢多话,连忙退了下去和多格说。 多格好不容易劝动了郡主,恐怕郡主临时改了主意,不再去胡邦了,所以他比苏麻姑姑都要紧张几分。 当魏成出来传话时,多格怔了怔,望向等候的队伍,挥挥手,“去北城门!” 苏麻姑姑从马车里挑起帘子来,“郡主呢?” 多格挥挥手,一脸无奈,苏麻姑姑便也不再说话了。 北虞和魏羽瑭这边先去给太妃磕了头去,太妃红着眼圈叫何嬷嬷送出二人。夫妻二人又去给英王爷和王妃辞行。 英王爷的精神头比先前好了许多,脸上还有灰白。英王爷见儿子媳妇给自己磕了头,垂着头摆了摆手,似乎不愿意再多看二人一眼。 倒是英王妃,带着几个姑娘亲送二人到了桃园门口,又叮嘱了几句,才回去。 北虞和魏羽瑭打点好东西,便去了侧门的马车上。二爷魏羽琪和四爷魏羽瑭已经到了侧门。 “三哥,”四爷魏羽瑄把牵来了一匹白马过来,把缰绳交到魏羽瑭手上,“这是我在后城的马市上买的,三哥上眼。” 魏羽瑄说着,负着手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魏羽瑭。 魏羽瑭接过魏羽瑄手上的缰绳,上下打量着这匹马。忽然,魏羽瑭惊呼一声,“赛龙雀!” 魏羽瑄哈哈大笑起来,“三哥到底识得此马,可不就是赛龙雀。三哥你细瞧,这匹马头至尾一丈二,蹄至背八尺多,大蹄腕儿.细七寸,竹签耳朵刀螂脖,干棒骨,开前胸,就象欢龙一样。” “当年长山赵子龙参的马,车就是它了。三哥你瞧,马的左耳朵里边有一块记,就象一朵玉兰花一样,其实这不是记,是角,犄角。马肚子一边有四个旋儿,其实这不是旋儿,是鳞。头上长角,肚下生鳞,都说那不是马,是龙,起码是龙种。这匹马可配得上三哥了。” 魏羽瑭拍了拍马的脖颈,“自然是配得上了,多谢四弟费心了。” 魏羽琪笑着走过来,“时候也不早了,三弟你也该起程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我替三弟看好家罢。” 魏羽瑭笑着拍了拍魏羽琪的肩,“这才是我最好的礼物。” 魏羽瑭对着魏羽琪和魏羽瑄一揖手,“家里便托付给二哥和四弟了。” 魏羽琪和魏羽瑄也对着魏羽瑭拱了拱手,“一路顺风罢。” 魏羽瑭跨上赛龙雀,随着英王府的马车就向北城门而去。 到了北城门,远远见到了多格的人马。多格对着魏羽瑭一抱拳,“世子,有一事还要请世子和郡主通融一下,苏麻姑姑想和郡主坐一辆马车,世子您看……” 魏羽瑭听闻此语,便来到马车边,隔着车帘把话告诉给了北虞。 北虞和三个丫头和徐财家的一同坐在车厢里,听得魏羽瑭的话,北虞便道,“告诉多格,不必了,车厢里已经坐了五个人,再多一个,如何能转得过身去?” 魏羽瑭知道自己的妻子不想和一个陌生的胡邦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娇溺妻子的魏羽瑭自然不会强北虞所难,他直接把话告诉给了多格。 多格脸上有些发灰,他从没想到赛罕公主的女儿会这么顽固,纵是去了胡邦,似乎也要把胡邦排除在身外一样。 多格只得把北虞的话,告诉给了苏麻姑姑。苏麻愣了半晌,才垂下眼去,双手搓着衣角。 多格长叹一声,调转马头,指挥着前面的人马。 一队人马动了身,北虞听着车厢外的声音,她掀起车帘向外看。 从前北虞没有到过城门,现在从车帘中看到大魏国国都那厚厚的城墙,城门两边立着的兵士,来往匆匆的路人,还有远处隐约可见的集市。 这些景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北虞心下暗念着,这座自己穿越而来的城市,这座城市里的亲人们,保重。 北虞放下车帘,半合上眼睛。 一路上,一队人马白天走在官路上,晚上夜宿驿站。路上,魏羽瑭时常会来到车厢里和北虞说话。魏羽瑭坐在马车里的一天,小蛮几个人便去坐后面的马车里。 北虞依在魏羽瑭怀里,“羽瑭,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不该去胡邦?” 魏羽瑭轻挑起北虞的秀发,“你胡说什么呢,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你却忽然孩子气的问出这话来了。你是不是在马车里憋得慌了?要不我想法子让你和我一同骑马罢。” 北虞一昂头,“哪有那么好的事,我这个身份,这身穿戴,你敢,旁人还不敢。” 魏羽瑭一笑,“我自有办法。” 第二日在从驿站里起床后,北虞就换了一身男子的衣服,把长头发也绾在帽中。魏书瑭拍着手笑道,“可不就是公子的模样了么?走,我带你去骑马。” 多格在驿站下面左等右等,最后见北虞易成男人的模样出了来,多格唬了一跳,“郡……郡主……您这是?……” 北虞扬起脸来,“我和世子骑一匹马来。” 多格脸上微讪,青天白日的官道上,两个“男人”骑一匹马,这让看到的人怎么想? 北虞似乎察觉出多格的想法,她和魏羽瑭已经迈步出了驿站,甩下一句话,“多格大人切忌不要露出什么形来才好。” 多格张了张嘴,终不敢拦,心里却打起敲来。这位郡主胆子大的出奇,她想做的事,似乎没有人能拦得了她。 多格想到这里,忙叫了几个精武强干的兵士守在北虞和魏羽瑭的马旁,有意的注意着二人的模样,似乎生怕魏书店瑭下一步杀了北虞。 第二百九十八章 黑手 北虞今日真是英姿飒爽,只见她穿着月白色的紧袖长袍,腰系绛色的玉带,北虞头戴远游冠,腿上白绫裤工整的挽着塞在黑皮履里。北虞不曾画上口脂,樱唇自然的粉红着,眉毛也不曾画上。立于眼前,少了些脂粉香味,多了些文弱,像个清秀的士子。 后面的小蛮和降香几个低着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任何人,似乎偷了别人东西的贼一般。 魏羽瑭和北虞走到赛龙雀前,魏羽瑭也不等下人拿马桩来,他把北虞抱起来,放在马背上。随着降香的一声惊呼,北虞已经坐在马背上。 小蛮狠狠的瞪了降香一眼,降香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发出声音来。 魏羽瑭望着眼神有些发紧的北虞,安慰道,“坐好了,我一会儿便上来。” 北虞紧紧的握着马鞍,试探着把马鞍松了松,对着魏羽瑭一抱拳,粗着嗓子说道,“多谢这位仁兄。” 魏羽瑭低沉的笑了起来,这才是他的妻,适应能力比别人强了许多。 魏羽瑭踩在马镫上,飞身一跃,待北虞一回头,魏羽瑭已经坐在北虞的身后了。 魏羽瑭从北虞腰间伸过手去,接过寒水手上的马缰绳,微微一笑,“徐兄,你可准备好了么?我要骑起马来了。” 北虞的背贴在魏羽瑭的胸口,北虞似乎脸色一赤,自己是不是太过任性了?当着这些的外人,就和魏羽瑭一同坐在马上。 魏羽瑭的话从北虞耳畔传上来,他的嘴贴着北虞的耳垂边,耳语之声低得近乎于挑逗,“郡主,你连脖子都红了起来了,可不要往歪处想呐。” 这样暧昧的姿势,贴着耳畔的一席话,令北虞脸更红起来。当初她自己怎么就没想清楚,只顾着玩心大起,说和他坐一匹马。可是现在,她发觉自己错了,再想改却是来不及了。而他,倒还敢来以教训的口气说她,他也好意思? 北虞气得侧过脸去,冷冷的哼了一声,“世子爷顾好自己罢。” 魏羽瑭抬起头来,轻轻一夹马的腹部,赛龙雀缓缓的跑了起来。 那一瞬间,北虞觉得自己真的是要飞起来了。耳畔有马蹄声传了来,眼前一条笔直的大路似乎通往天边。北虞感觉到阵阵微风从面前拂过,因昨晚刚下过雨,马跑起来时,带起了阵阵泥土的芳香。 北虞笑着道,“我要飞起来一般。” 身后的魏羽瑭也随着笑起来。 魏羽瑭握着缰绳,北虞就握紧了魏羽瑭的手腕。北虞忽然就想这样一下骑着马,和魏羽瑭浪迹天涯。 北虞握紧了魏羽瑭的手腕,“羽瑭,我想和你一起到老。” 魏羽瑭响亮的答了声“好”。 一旁的多格第一次见郡主笑着的脸,他胸口一松,这位郡主笑起来和赛罕公主很像。 多格挥着手,叫几个骑兵跟上赛龙雀。 伸出头的苏麻姑姑望着北虞渐远的背影,皱起了眉,“郡主若是在胡邦里长大,又怎么会不会骑马呐,当年赛罕公主可是胡邦国里马骑得最好的姑娘。” 多格看着忧心极了的苏麻姑姑,安慰起她来,“姑姑快别这样想,郡主能随我们回来便是大喜事了,至少你我的差事都可以交了。” 苏麻姑姑并没有理会多格,她忽然一拍手,“对了,等郡主到了胡邦,我可以教她骑马。” 多格望着有阵阵笑声传来的背影,摇了摇头,“姑姑,若是真要教郡主骑马,现成的老师就有,郡主哪里会让你教。” 苏麻姑姑似乎自尊心大受打击,她脸上微红,大声道,“我可是带着赛罕公主长大的!” 多格见苏麻姑姑认真起来,便不再说话,吩咐别人赶车去追北虞和魏羽瑭。 苏麻姑姑伸出车窗的脸怔了怔,眼圈红了红,小声念着,语气却异常坚定,“我定会让郡主喜欢上我,让郡主再也离不开胡邦。” 就这样,一路上北虞坐几日马车,出来和魏羽瑭骑几天马,一路的风景看了有一半,倒不觉得无趣。 到了大魏国和胡邦的边界,多格带着一行人住进了驿站。 晚上,魏羽瑭吹灭了房里的灯,上床拥着北虞,夫妻二人悄悄的说起话来。 魏羽瑭低下头去,抚过北虞耳边的长发,“明日过了这座城,便是胡邦国了。” 北虞枕着魏羽瑭的手臂,抬起眼来。黑暗中,北虞看到魏羽瑭闪动双眸。她垂下眼去,“你心里也不能全然放下罢。” 魏羽瑭拥住北虞,“什么都逃不过你,你如果再笨些,也不必这么累了。我总在想,胡邦的风土人情,自然和大魏国不同,虽然你我也看了许多的书籍,可是未必就会懂得那么多。还有便是,我总在想,我们去那里陪你外祖母几日便好,我不想多住。” 北虞点头,“我也不想多住,你放心,见过我外祖母,陪陪她,我们便回来。” 魏羽瑭吻了吻北虞的秀发,夫妻二人都合上眼睛。 明日,谁又会知晓发生什么事,谁又会能预料到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睡到半夜,本就有心事的北虞忽然听到房门处传来极声的扑扑之声。北虞睁开眼睛,侧耳细听,那扑扑之声,似乎就在门口。北虞就要坐起身,却被身边的魏羽瑭捂住了嘴。 原来他也醒了。 黑暗中,魏羽瑭对北虞摇摇头,他轻轻起身,从床头上拿出软剑来,麻利的套上外袍,示意北虞坐在床上不要动。魏羽瑭蹬上鞋下床了。 似乎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在魏羽瑭刚起身要往门边上来时,门无声的就开了,两名黑衣,罩着青纱,手上提着长剑的人从外面进了来。 行刺! 魏羽瑭不待对方反应过来,举剑就刺。来人根本没想到房里人早有准备,魏羽瑭先刺伤了一个。 一声闷哼之声,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另一个刺客见同伴受伤,和魏羽瑭战在一处。 随着桌椅茶碗掉在地上的声音,小蛮等人才醒了过来,降香扯开嗓门就喊起来,“有刺客啊!” 第二百九十九章 幕后 一声尖利的呼喊,外面有了烛火闪动的亮光。 “有刺客了!”不知道是谁又在外面急呼起来,驿站不大的院子里忽然又跳出了五六个人。 刚系好外衣的多格急急的提着刀奔出来,“快保护郡主和世子!” 很多人都涌向了北虞的房里。 早有人点起了烛火,多格的卫队和几个刺客战在一处。 其中一个刺客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无心恋战,吹了声口哨,众刺客听闻得清楚,纷纷跳上屋脊。只是片刻功夫,刺客便消失在黑夜里。 魏羽瑭也不去追逃走的刺客,剑尖一转,直扑向那个受伤的刺客,“活抓受伤的,别让他服毒了。” 寒水先向刺客扑去。多格卫队里的人也向受伤的刺客逼去。寒水还未触到刺客时,受伤的刺客一咬牙,一股黑血从嘴里流出来,人的头也是一歪,身子栽倒下去。 魏羽瑭眉头皱了起来,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多格走上前去,扯掉了刺客脸上的青纱,皱着眉细端详了半晌,摇了摇头,“一点也看不出这个人是哪的人,似乎是大魏国的人。” 魏羽瑭上前来,弯腰搜查着刺客的身上。刺客浑身上下,只有这套黑身,长相大众,浑身上下一点线索也没有。 小蛮先回过神来,从床边站起身来对多格说道,“特使大人,这里是郡主的内室,大家还请先出去罢,郡主已受了惊了。” 多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叫人抬着刺客的尸首往出走。 苏麻姑姑湿着头发跑了出来,“真的有刺客么?郡主怎么样了?” 多格见苏麻姑姑头发上还滴着水,便问,“姑姑是怎么了?” 苏麻姑姑脸上讪讪然起来,“我在洗澡……听到打斗之声,连忙换了衣服才出了来。” 多格指挥着人把刺客的尸首抬出去,才对苏麻姑姑道,“郡主没事,只是受了惊,有随着的郎中,让郎中给郡主看看便是了。” 苏麻姑姑就要去北虞的房间,多格拦住了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还要再去巡察一次,姑姑最好让郡主好好的静一静。况且,刚才世子也和刺客交了手,由世子去安慰郡主更为好一些。” 苏麻姑姑有些失望,伸头向里面看了看,伸着脖子唤了一声,“郡主,我想进去看看您。” 可是半晌,内室里没传出一句话来。 苏麻姑姑有些失望,垂着头退出去。 小蛮关了门,进了来。 北虞正坐在床里,脸色有些发白,双手紧紧扯着床上的被子。 小蛮忙过来拉住北虞的手,“奶奶,放心罢,没事了。” 北虞抬起眼来,“此后真的会没事么?” 小蛮被北虞说得低下了头。 是啊,这次刺杀明显是冲奶奶而来的,这次他们没成功,他们会不会再来刺杀了。他们又会什么时候再来刺杀?这一些,都是谜。 魏羽瑭刚换了衣服回到内室,小蛮正服侍北虞躺下来。小蛮见魏羽瑭进来,躬身施礼,“世子,郎中来瞧过奶奶了,说奶奶只是受些惊吓,没什么事。” 魏羽瑭点头摆手遣退了小蛮,走到床边,握住了北虞的手,“你受惊了。你放心,寒水会守在门口处的,我们先前儿都大意了,谁也没想到驿站里会有人来行刺。” 北虞靠在大引枕上,紧抿着嘴。 这时候,魏羽瑭的话却悠悠的传了过来。 “这些刺客虽然不知是哪里人,却可以肯定,他们是来夺你我之命的。” 北虞一抬眼,对上魏羽瑭微凝的双眼。 魏羽瑭继续道,“那几个刺客,武功高强,又是招招致命,没有一丝留情。而且,从他们的做为来看,他们是一群被豢养的死士,他们不怕死,他们的任务就是帮着主人杀掉要杀的人。” 北虞双眼微沉,有太多的人希望她死了,宫里有贤贵妃,太后,和容贵妃。宫外有栗氏,英王府的三姑娘,就是常平侯府里的大姑娘和三姑娘到底对她有没有恨了,北虞都不得而知。 可是,敢在这个关头,依然希望自己死的人,就应该不是很多了。 北虞眼睛微转,“有人想在我去胡邦之前杀了我,单说这个举动,便是一种挑拨了。” 因为北虞身份特殊,现在死在大魏国,便是等于大魏国和胡邦宣战了。胡邦岂会善罢甘休?两国开战,是必然的。 那么,有谁这么希望两国开战呢? 北虞握紧了粉拳,“会不会是……当阳国的人?” 魏羽瑭并不敢确定,“都不好说,我再慢慢查访罢。” 北虞缓缓的躺下来,到底还有谁想要她的命呢? “睡罢。”魏羽瑭也宽衣解带上了床,躺在北虞身边,轻揽住北虞的腰身,“明日还要赶路。” 北虞合上眼。 翌日,也许是因为北虞服了安魂的汤药,直到辰时时分,北虞才醒了过来。 北虞转过身来,床边空空,魏羽瑭并不在身边。 “小蛮。”北虞扬声唤了一声,小蛮连忙进了来,“奶奶,您醒了。” 北虞穿上小蛮递上来的衣服,“世子爷呢?” 小蛮回道,“世子爷在外面和多格大人在说话。” 北虞穿上绣鞋,起身出了内室。 外面早没了昨日的狼藉,连地上的血迹都不见了。 北虞扶着小蛮的手,坐在外间的桌子旁。 降香摆上了饭菜,这时候魏羽瑭进了来。 魏羽瑭打发走丫头,坐在北虞对面,“今日一早的消息,贤贵妃已被封为皇贵妃了。” 北虞一挑眉毛,忽然想到贤贵妃努力的劝自己的事。原来交易就在于此。皇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是多少人做梦都想到了的位置。 北虞不由得佩服起贤贵妃的手段,能练达到如此地步,步步为自己营建,为己而不顾其他,果断而不计后果,贤贵妃果然是入宫的最好人选。 北虞冷冷一笑,“皇贵妃自然是个妥帖之人。世子爷,我们先不必管皇贵妃的事罢,先用我们的饭。纵是现在我们没了饭吃,有这个分明的姐姐,想来我们还是没饭吃。” 魏羽瑭摇头笑了,自己妻子说话一向一针见血,想避都避不过。 第三百章 胡邦 用过早膳,北虞和魏羽瑭一同出了来。 多格早候在门口等北虞夫妻,见二人出来,多格殷勤的上前,“郡主,昨日睡得可好?要不要再请郎中过来帮您请一脉来?” 北虞摇了摇头,“不必了。” 苏麻姑姑手捧着一套色采艳丽的衣服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北虞,“郡主,您要进咱们胡邦国了,再穿大魏国的衣服恐怕不妥当,奴婢给您备了一套衣服,望郡主穿上,这衣服……” 还未到胡邦,便要换了胡邦的衣服。北虞只觉得别扭得不能再别扭了。 北虞望着苏麻姑姑,打断了苏麻姑姑的话,“姑姑,我并非胡邦的国民,我并不需要来穿胡邦的衣服。姑姑的衣服留着罢,许是有一天我想起穿时,再向姑姑要。” 苏麻姑姑一路上已经领教了北虞的倔强,她不敢相强,却心有不甘,嗫嚅着嘴唇,似要说话。 北虞却已经扶着小蛮的手走向马车。 苏麻姑姑有些委屈,小声嘀咕着,“这是赛罕公主当年的衣服啊……” 魏羽瑭走过来,轻笑着安慰着苏麻姑姑,“姑姑给郡主一些时间罢,现在还未出大魏国,她还冠着大魏国郡主的名号,若是换了胡邦的衣服,那大魏国的人民会怎么看她?只怕以为她卖国求荣罢。” “可是这……”苏麻姑姑似乎还有话要走。 魏羽瑭笑着道,“姑姑放心,这不是郡主她忘了自己身上留着胡邦的血,也不是郡主亲大魏国,冷淡胡邦,而是尊严问题。” 苏麻姑姑沉默半晌才点点头,明白了魏羽瑭的话。她捧着衣服去了自己的马车。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进了胡邦国,刚走出没多远,便帅着一队人迎了来。多格一见来人,笑了起来,“真桑,你怎么来了?” 真桑笑了起来,“我是奉我王之命,特来迎郡主回国的。” 多格忙引着真桑去见北虞。 隔着车帘,多格把真桑的来意禀给北虞。 胡邦国都离边界还有很远,胡邦王便遣出人马来迎北虞,可见胡邦王对这个外甥女儿的重视。 北虞微微一笑,“辛苦真桑大人。” 只一句话,真桑连忙施礼,“属下迎接郡主属分内之事,当不起郡主的谢。” 北虞随着车帘听到真桑的声音低沉而洪亮,闻声知人,想来真桑该是胡邦王手下较得力的战将了。 真桑继续道,“再行进十五日左右,便是我们胡邦的国都——诺罗城了。” 北虞嗯了一声,“那就快些赶路罢。” 真桑退下去,和多格走在前面引着一队人马。 马车里的降香,很好奇胡邦国的样子。她悄悄掀起车帘来,向外看去。 降香眼珠转动着,盯着道路两边,低低的声音道,“奶奶,外面很大的一片草场呢!……奶奶,那一边有很多土房,也有毡帐!……奶奶,胡邦国的女子居然都不戴帷帽的,就顶着一张脸出来!……奶奶,胡邦的女子居然也骑马呢!……” 北虞轻轻笑着,降香似乎好奇心极重,瞪着一双大眼睛,向马车里的几个人报告着外面的景象。 “天啊,奶奶,那边还有成群的牛羊呢!……妈啊,奶奶,那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竟然也敢骑马!……奶奶,胡邦的女子有一双天足一样的大脚啊!……奶奶,他们居然不用灶,架着火就在外面烤着肉吃呐!……” 小蛮见北虞兴致好,也不打断降香。等进了胡邦国的第一座城池,降香的话就更多了。 “奶奶,外面卖的一种东西真好玩,好像是吃的……奶奶,您偷眼瞧瞧,胡邦的女子都披头散发的出来,都不挽个髻……奶奶,胡邦的那些小吃真有趣,好像像块石头一样……” 北虞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心里抵触着胡邦,却被降香一次又一次的话撩拨着心里那根好奇的神经。 胡邦,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丹砂到底年纪小,有些沉不住气,偷眼望着北虞,用手指轻轻挑起车帘的一角,低着身子想往外看。 小蛮探身过去拍掉丹砂的手,丹砂手一松,车帘从指尖滑落。 北虞笑道,“小蛮,你让丹砂偷偷看看罢。” 小蛮低声道,“这个也看,那个也瞧,来回的挑着车帘,让人瞧见奶奶可如何是好?” 丹砂红了脸,低头道,“姐姐莫气,我不看了。” 北虞把一边的帷帽交到小蛮手上,“小蛮,你还以为我还能再戴帷帽?你没听到刚才降香的话么?女子在这里都不戴帷帽,本来我们一行人已经够出奇了,若是再戴让帷帽,恐怕看热闹的人会更多了,于我们也不方便。” 小蛮低头答应着。 北虞望着丹砂笑,“丹砂,你看看罢,从现在开始,你向外面看,让降香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 降香吐了吐舌头。 车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车子到了驿站,早有城守来见北虞。 城守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见北虞单膝跪下来,“郡主,世子,属下来迎郡主,我王早已下了令了,驿站按着大魏国的规矩已经布置好了,上房一处独院是留给郡主的。” 北虞不得不承认,胡邦王真是个细心的人,而且很为别人着想。 当年,自己偷听多格的话,胡邦王只是一个借助他力的小国而已。短短几年,胡邦能以弱壮大,最终图强。看着身边的多格,他该是胡邦王众多手下之一。可是,多格的能力已经显示得很明确了。 拥有得力又忠心的下属,只能说胡邦王是个善于用人,又会养才,韬光养晦之人。这样的王者,想不成功都难。 北虞扶着小蛮的手,在城守的带引下去了后面的小院。 果然是按着大魏国的规矩布置了整个院落。小院东边有一口水井,西边栽着几棵小树,窗口的窗子台上放着几盆兰花。窗子都是用明纸糊上的,窗棂上雕着大魏国的传统手艺的花样。 魏羽瑭打量着整个小院,赞了一声,“大人费心了。” 城守笑着把北虞和魏羽瑭往里让。 第三百零一章 厚待 一夜里,北虞睡得很好。不知道城守哪里弄来的大木床,连承尘都有。房里的布置也像极了大魏国。 北虞和魏羽瑭早起时,北虞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又在英王府里。 小蛮听到房里的动静,端着铜盆进了来,“奶奶,厨房那里已经做好了早膳了,听说城守还专门找了个大魏国的厨子。” “哦?”北虞起身穿上衣服,帮魏羽瑭整了整衣襟,才过来端过铜盆来,把一块帕子浸了浸,拧出帕子来递到魏羽瑭面前,“你瞧,这个城守倒是极用心。” 魏羽瑭接过帕子,拭着面,“若没有胡邦王的命令,他怎么会如此尽心,要谢,你倒该谢谢你那位未谋面的舅舅。” 北虞接过魏羽瑭手上的帕子,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魏羽瑭一笑,跟在北虞身后去了外间。 外间的圆桌上早布满了八个菜,其中有六个是大魏国的菜系,有两个是北虞不曾见过的。想来是胡邦的菜。 降香在一边喜滋滋的道,“奶奶,这个城守确实不错,他说怕奶奶吃不惯胡邦的菜,又想着该让奶奶尝尝胡邦的美食,便备了两个胡邦的菜。世子爷和奶奶快尝尝罢。城守说了,一会儿子还给奴婢几个做些胡邦的菜呢。” 果然周到至极。 魏羽瑭和北虞对视一眼,夫妻二人都想到一件事上——胡邦王如此细心,是不是想告诉北虞夫妻,胡邦会有和大魏国一样的厨师和房子。胡邦和大魏国,没有什么实质的区别。 降香见北虞和魏羽瑭脸上并没有欢喜之色,便识趣得住了嘴。 一顿饭吃下来,倒沉闷了许多。 在此后的几日里,胡邦的每座城池都如此招呼北虞:有单独的院落,布置得如大魏国无差别,有大魏国的厨子。有的城池甚至于准备了一些大魏国特有的小吃。 没心没肺的降香私下里对小蛮说,“姐姐,你说这胡邦等咱们奶奶可真是不错,我觉得比在英王府里时还自在呢。在英王府里,奶**上有公公婆婆和太婆婆,还有不醒事的小姑们,零零总总的好些个人,奶奶有操不完的心,说不完的话。你看现在这样多好。奶奶不用看谁的脸色,到哪里都受了礼遇,这样可不是比在国里时好多了?” 小蛮随手扬起空铜镜便砸在降香的屁股上,砸得降香哎呦一声,小蛮低声骂着,“你还敢说这样的话?忘了本不成么?” 降香被小蛮骂得不敢再说话。 徐财家的是个实心眼的,把话悄悄告诉给北虞,临了说道,“二姑奶奶,奴婢倒不觉得降香这丫头的话错了,她只是年轻罢了。奴婢有句话,倒也斗胆说出来。二姑奶奶即是出了来,便别纠在胡邦国的行事上,咱们是迟早要回大魏国的。但是什么时候回去,我们确要细想想。” 徐财家的似乎很有主见,话压得很低,“奶奶在大魏国时,也未必万事顺心罢。就是当今圣上的作派,恐怕也让世子爷极仔细罢。奶奶可要想仔细了,大魏国现在并非是好去处。争战失败,想来现在内政也不会太过稳当了。您为何不把此次出行,当成一种散心呢?奶奶高兴,我们为奴才的也欢喜。” 北虞望着一身罗衣布裤的徐财家的,眉头微蹙,“这些话是祖父告诉给你的么?” 徐财家的并未否认,只是垂下头去,“奴婢是跟在老侯爷身边,老侯爷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一心为老侯爷做事。现在奴婢跟在二姑奶奶身边,奴婢便一心为二姑奶奶做事。” 这就等于是承认了。不错,徐财家的便是再有见识,她也不敢说出这些近乎于大逆不道的话来。而且,她一路上只到到了胡邦国才说出这些话来,而不是在大魏国国界里。想来老侯爷早就已经交待得明白了。 确实,即已出了来,便把此行当成散心罢。 北虞点头。 又行进了十几日,诺罗城便在眼前了。 多格遣出的快马早到了诺罗城,还未到城门前时,大队人马便停上来。 魏羽瑭提马到了前面,多格此时已跳下马来,单膝着地拜着城外一队人马的领帅。“大王子!” 是胡邦国的大王子? 魏羽瑭凝神向前看去,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骑马立于众多人的最前面,只见他方正脸,浓眉大眼,面色如刚镀了层淡淡的铜色一般。身上穿着一件琥珀色的紧口衣衫,肩头斜披着栗色外半披风,腰间配剑。 魏羽瑭的目光落在那人的鼻子上,这个鼻子和北虞的鼻子太像了。很直挺,比一般人的鼻子都要高一些,是相书里说的通天鼻子。 娘舅亲,果然是亲,打折了骨头连着筋。 大王子此时也望向了魏羽瑭,淡然道,“马上的该是英王世子罢?” 魏羽瑭在马上对着大王子抱了抱拳,“大王子。” 大王子似乎并不喜欢笑,脸上只有王室的威严,“世子不必多礼,郡主在哪里?” 倒是没有多余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就问北虞。 魏羽瑭回头看了望了一眼后面的马车,大王子心领神会的提马过来。 北虞在马车里早已听到外面的隐隐的人语,此时马车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一个粗犷的男声从外面传了来,“表妹,我奉父王之命,前来迎接表妹。” 小蛮忙把车帘高高卷起,露出北虞韶秀的粉面来,“有劳大王子了。” 马上的大王子先是一怔,双眼定定的锁在北虞的脸上。马车里的女子竟然能如此美丽,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以明言的娇柔之态,让看到她的人,都有想保护她的欲望。特别是她的鼻子,那是泰瓦王朝皇族特有一种标志。在他父亲脸上有着,在他们兄弟脸上也有着。 大王子试探的挑眉斜着头问上一句,“你是……表妹?” 北虞点头,见大王子定定的望着自己的脸,瞥了一眼车帘边的小蛮,小蛮连忙把车帘放下来,这才挡住了大王子的目光。“还请大王子带路罢。” 她竟然不唤她一声表哥。 马车外的大王子似乎并不尴尬,朗声道,“进城里还要走一会儿,叫前面的人马快快进城罢,父王在皇宫里等着表妹。” 马车又缓缓行驶起来。 第三百零二章 婚俗 进了诺罗城,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吆喝声,似乎不远处有极大的集市。 马车外那个粗犷的男声又传了来,“表妹,西边有一个集市,今日是赶集的日子,很多人都在那里买东西,待哪一ri你无事,我陪你来这里转转。” 北虞不语。这位大王子似乎还真是自来熟啊,而且,他干嘛总跟在自己的马车边上,就不能离得远些么?北虞暗暗着恼,还有,魏羽瑭那个该死的在哪里,就不知道拦上一拦么? 北虞正想着,忽然觉得马车前一沉,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车厢前。马上,车帘被人挑起,魏羽瑭笑着进了来,“虞儿,我来陪你了。” 北虞扬起脸来,车厢虽然极大,够坐上几个人的。可是现在魏羽瑭进来了,小蛮、降香和丹砂几个丫头还在呐。 还不及北虞想别的,马车外有人极不情愿的大声道,“世子,那个车厢狭窄,怎么容得下那么多人?” 魏羽瑭坐在北虞身边,几个丫头都识趣的面向一旁转去,魏羽瑭道,“多谢大王子惦记,只是这车厢再坐我一个倒可,不能再容得下旁人了。” 一语双关。 马车外的马蹄声忽然向远而去。 北虞不由得深深的望着面色温润的魏羽瑭,她以为理解成是魏羽瑭吃醋了么?才刚刚来胡邦国,魏羽瑭就开始醋意满天飞了。 北虞横了魏羽瑭一眼,却换回他更温柔的微笑来。北虞低声嗔道,“我难道还能跑了不成?我是你的妻。” 魏羽瑭握住了北虞的手,“若是不这样,许是你那个表哥就以为你是单身的女子。” 北虞唇角边有一丝顽意滑过,她支着粉腮,“可是我听当初莫哈说过,他们当阳国可以把别人的妻子再纳为己有,你猜胡邦国会不会这样?” 魏羽瑭单只手臂揽近了北虞的腰,使北虞的粉面就在眼前。北虞顾及着丫头们还在,连忙去推魏羽瑭,魏羽瑭却盯着北虞艳红的嘴唇,声音不免低沉了几分,“你不要挑衅我的忍耐力,虞儿……” 北虞脸红了起来,头却不由得依在魏羽瑭的肩上,声音柔上几分,“我已为你妻,只从于你,不管是身体还是心。” 魏羽瑭揽紧了北虞。 马车一直晃晃悠悠的行驶着,车里的两个人却浓情蜜意的聊着些体己话。魏羽瑭讲着一路上见到胡邦国的新鲜趣事,北虞掏在魏羽瑭怀里轻轻笑着。 只是几个丫头着实委屈,不能中途下车,一个个红着一张脸,重气不敢喘上一下,假作雕像一般缩在车厢后面。 降香坐了一会儿,便挪了挪身子,小蛮不由得瞪着降香。降香不敢动了,没一会儿又挪起身子来,这次小蛮不客气的捅了降香一下。 降香终于忍不住,小声对着车厢的一面,眼泪都快落下来,哽咽一声,“奶奶,我……我不是有意想打扰您和世子爷……可是我茶喝多了,我想……我想如厕……” 北虞和魏羽瑭的笑声从车厢里传了出来,大王子不由得回过头去望着马车。什么事让表妹如此开心?真的是因为她的夫君进去了么? 车夫问一旁的兵士哪里有厕屋,整队人马都停了下来。苏麻姑姑从前面下来,引着降香向后面一条街走去。 趁着降香去如厕,小蛮和丹帮也识趣的去了另外一辆马车里。北虞并未拦着她们。 降香再回来时,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她埋着头,说什么不肯再进马车。降香便去和小蛮几个一起坐其他马车了。 马车里剩下北虞和魏羽瑭。 魏羽瑭把北虞拥得更紧,“现在好了,碍眼的人终于走了。” 北虞轻笑,啐了魏羽瑭一口,“这也值得你来说么?刚才那几个丫头在时,你还不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那不同,”魏羽瑭低头吻了吻北虞的鬓角,“现在我更肆无忌惮些。” 夫妻两个正笑着,车帘挑起来,大王子进了来。北虞就是一怔,魏羽瑭拥着北虞的手也是了僵。 大王子大模大样的坐在二人的身边,目光在两个人脸上游弋着,嘴上竟然振振有词,“几个丫头下去了,正好车厢里不挤了,我倒想上来瞧一瞧大魏国的马车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北虞脸上便有些不好看。这叫什么事,人家夫妻两个坐在马车里,偏偏有些不识相的人要来插上一脚,烦不烦人? 魏羽瑭淡淡一笑,原本垂着的手又揽紧了怀里的北虞,“大王子随意看罢,若是喜欢,改天在下也可以送大王子一辆。” 大王子坐下来,北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旁边坐着一个陌生人,她怎么能和魏羽瑭再卿卿我我。 北虞单手去推魏羽瑭的胸口,魏羽瑭却丝毫不动,揽得北虞更紧些。 北虞扬起头,魏羽瑭的下巴就在眼前。北虞伸手抚了抚魏羽瑭的下巴,“你好像瘦了。” 北虞的变化令魏羽瑭也有些吃惊,她入戏比自己还要快,说演就哭的本事,比红春园的戏子还要快。 大王子的眼角狠狠的一抽,嘴抿着一条线来,把头扭到一旁去。 北虞放下纤纤玉指,望着抖动着的车帘,“大王子可成亲了么?” 北虞忽然转移了话题,大王子只得转过头来闷声道,“我有两个王妃,按照皇室的规矩,我还没有一个大王妃。”大王子说着,目光落在北虞的脸上。 北虞微微一笑,“也许大王子应该想想通婚,娶位当阳国的公主或是大魏国的公主。两个民族的和亲,对两个国家也是极好的。” 大王子看了看北虞身边的魏羽瑭,“我们胡邦国男人娶妻,不计较女人的出身,也在乎女人是否婚配。只要双方愿意,有丈夫的女人,丈夫也肯,男人便可娶了女人。男人可以多娶几个女人,女人若是有本事,一样也可以多嫁几个丈夫。只是多娶和多嫁都是以一人为主,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而不是以多人为主的。” 那就是说,夫妻双方谁先嫁娶多一人了,谁就从此占了主导地位了?怎么给人一种先下手为强的感觉呢?这条规矩是不是太荒唐了些? 第三百零三章 外家 多嫁几个丈夫?全生活在一起? 北虞胸口一窒,这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啊?北虞脑中闪过魏羽瑭和几个面目不清的男人围着自己,又是端盘子又是摆碗的,还有抱着孩子,做女红的。 北虞只觉得额头上冒汗。原来胡邦可是比当阳国更放得开啊。 魏羽瑭的面色虽依然温和,眼神却有几分冷意,“大王子,您愿意和别的男人共侍一妻么?” 大王子把目光从北虞身上转开,“原本泰瓦王朝是不会有这样允许和外人分享王室的所有,包括妻子或丈夫。但是,这也没有绝对。” 这么含糊的回答,北虞只觉得眼前的男人一定是疯了!竟然愿意和别的男人分享妻子,还把目光转在她的身上,真是不怕事大啊。魏羽瑭刚刚就已经醋意满天飞了,现在大王子岂不是在戳魏羽瑭的心尖上么? 北虞偷眼看向魏羽瑭,魏羽瑭执起北虞的手,似心不在焉道,“我和郡主会尊重贵国的规矩的。” 言外之意,我们并非你们胡邦国的人,所以,不必按你们的规矩去做。 大王子把头转向马车窗外,“我国从前有位高仪公主,她便同时嫁了三个男人,都生活在公主府里,大家也相安无事。” 北虞从不重男轻女,但是她所希望的是,与一人执手,与一人偕老。可是胡邦已经全然颠覆了这种婚姻概念。男人可以娶许多女人,女人也可以嫁许多男人,只要双方或多方认可便好。 北虞忍不住腹诽起来,这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社会要乱成什么样子? 北虞开了口,“我想这也有特例罢,我母亲,赛罕公主不就是只嫁了我父亲一个人么?” 大王子的目光一顿,头不由得低了低,“赛罕姑母是胡邦的异类。” 北虞却正色道,“我母亲不是异类,只是她比你们更懂爱情。” 大王子转头望向北虞,半晌不再作声。 马车里的三个人都不再说话,马车默默的行驶着,直到再停了下来。 大王子先跳下车,“皇宫到了。” 魏羽瑭弯着身子下了车,回身扶过北虞,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万般恩爱在其中,刺得一旁的大王子把头转向一边。 北虞下了马车,面前屹立着胡邦国的皇宫。 高高的青砖城墙,宽大的红漆大门,有大魏国的皇宫不同,胡邦的皇宫每处高墙顶端,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石灯。 大王子来到北虞身边,顺着北虞的目光望向石灯,大王子解释道,“晚上,所有的石灯都会点亮,每一处石灯都有人把守。我们泰瓦王朝时刻都希望在光明的地方。有光亮就能看清了敌人,也能让敌人看清自己的精锐,以戒其心。” 这个理论倒是让北虞和魏羽瑭听着新鲜。 大王子一挥手,“表妹,请进皇宫罢。” 北虞执过魏羽瑭的手,夫妻二人进了皇宫。 胡邦国的皇宫没有大魏国的皇宫大,却显得很精致。北虞看到有毡帐,也有红砖的房子。 大王子道,“父王说了,能进入泰瓦王朝的人,都是亲人们,大家可以按着自己的喜好建房子。比如有人喜欢毡帐房子,就可以住毡帐,有人红砖房,就可以坐红砖房。房里的布置也全依个人喜好,有些王妃甚至是自己动手粉的墙。父王说,只有自己动手,才有完成后的满足感。” 北虞还未见自己这位舅舅,在心底里就已经开始佩服胡邦王的观念和作为了。这样的想法,恐怕是大魏国孝颐帝一辈子不会有的念头。 大王子指着向众多宫殿的后面,“后面还有我们自己种的一块土地,我们从小除了学习射箭史书外,就是学习种田了。我有一块很大的土地,种着各色的庄稼,表妹,你如果喜欢,哪天我可以带你去那里玩。” 北虞礼貌的笑了笑,“有机会我会和世子爷一同随大王子去的。” 魏羽瑭拉着妻子的手紧了紧。妻子的贴心也称得上无微不至了,她恐怕众人冷落了自己,也怕他多了心,处处维护着自己,又处处为自己着想。越是细小,越是能看出一个人的爱意,妻子是深爱他的。 还在为大王子的殷勤而略有不快的魏羽瑭,顷刻间便消了气,似乎满天的乌云都散了去。 北虞和魏羽瑭随着大王子进了一间极大的宫殿里。进了正殿,两旁立着几个人。正座上坐着一位三十七八岁年纪的男子,模样和大王子几乎没什么大的差别,只是眼角多了几条皱纹,脸上略比大王子沧桑了许多。 想来这便是胡邦王了。 北虞垂下头去,施起礼来,却被上座上另一个老妇人走下来拉住了手,北虞不由得抬起头来。 老妇人大约年过半百,鬓角有些花白,眉目依然秀美,只是岁月在上面刻出了痕迹。看着老妇人的模样,可知其当年美貌非常,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老妇人双手微颤着拉住了北虞,双眼已经蓄满了泪水,她嗫嚅着双唇,“我的赛罕啊……”话未道完,泪水已流满了脸。 北虞便知这是老王后,她的外祖母。 北虞施礼道,“老王后。” 老王后眼中的泪更汹涌的流出来,“孩子,你竟然……竟然不肯唤我一声外祖母么?……” 这一次,无语的是北虞。 “外……祖母……”北虞的声音有些发涩。 老王后却已经哭成了泪人,她一拉抱住北虞,失声唤了声,“我的孩子啊……”随后就失声痛哭起来。 座上的胡邦王也站起身走下来,他来到老王后的身边,抚了抚老王后的肩,“母亲,您快别悲伤了,您的眼睛已经不好了。” 老王后这才松开了北虞,拭着眼泪,笑了起来,“孩子,你很像你母亲。我见了你,便像见了我的赛罕一样。孩子,赛罕蒙语是美丽的意思,赛罕就是我最美丽的孩子……” 老王后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这时候有人过来扶住了老王后的手臂,“祖母,难道我不是您最漂亮的孩子么?” 第三百零四章 亲人 北虞抬起眼来,老王后身边已经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青男子,他身高有八尺,生得眉眼柔和,面如冠玉,颇有几分女子之风。 老王后携住男子的手,指引给北虞,“这是你大舅家的二表哥,他叫斯洛。” 二王子斯洛竟然对着北虞揖了揖手,随后眨了眨眼睛,“怎么样?表妹,我的大魏国礼术上可有失礼的地方么?” 北虞忍不住轻笑起来,“二表哥的礼术很是周全了。” 一旁的大王子轻挑了挑眉。自己让表妹叫表哥,她都不叫。可是自己的弟弟轻而易举的就能让表妹唤了声表哥了,这是不是对他很不公平? 老王后竟然当着北虞的面,拧掉了二王子斯洛的手,二王子低叫一声,老王后笑道,“就你花样多。” 斯洛呵呵的笑起来。 老王后又叫过来大王子,“你大表哥,文吉,想来你们已经认识过了。” 大王子只是牵了牵嘴角。 老王后又叫一个二十左右岁的青年,“这是你三表哥,滨尔。” 三王子滨尔即不像大王子那样热情,也不似二王子一样活泼,他只是淡淡的向北虞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北虞想到了多格先前说过的话,老王后只有赛罕一个女儿,却有好几个儿子,眼前只有胡邦王一家人,想来那几个儿子应该并不在诺罗城了。也许如从前的帝王一样,胡邦王把兄弟们遣出远方了罢。 北虞正要把魏羽瑭引见给老王后时,殿外传来了脚步声。北虞只觉得后背有股冷风袭来,还不待回头时,身边的魏羽瑭一手把北虞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抓住了飞来之物。北虞一扭头,只见魏羽瑭抓住了一极皮鞭。 而皮鞭的另一头立着碧玉之年的少女,少女散着长发,只有一束长发辫成辫子缠着头盘着,发间系着几串火红的宝石发结。少女弯眉大眼,生得甚是齐整,只是双眼闪着乖戾之色。此时少女正持鞭对着北虞和魏羽瑭怒目而视,唇角边挂着冷笑。 “祖母倒该先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赛罕姑姑的女儿!看着她生得弱不禁风,身边还有个高手,祖母小心她是大魏国的奸细!” 老王后一见少女,脸上先显出无奈来,“孟和,你不许对你表姐无礼。” 被叫为孟和的少女打量着北虞,哼了一声,“表姐?祖母不知道她几岁,也不知道她的来历,她怎么就是我的表姐了?”少女边说话,边绷着脸用力的扯着皮鞭。可是,任凭她如何来拉扯皮鞭,魏羽瑭身子都不曾晃一下。 少女的双眼睁圆了,“你敢对抗我?我杀了你!” 少女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牛角匕首,手持着匕首就朝魏羽瑭刺去。 大王子几步来到少女身边,死死的拉住了少女的手腕,皱着眉道,“孟和,你别闹了。这是英王世子,表妹的夫君。” 少女双目一立,一脸不屑,“什么表姐表妹的?只你们被他们蒙骗住了,我才不管他们是谁,我定要了他们的命!”少女边着,便要挣脱大王子。 “好了!”胡邦王终于发了话,“孟和,不得无礼,我认得她,她像极了你姑母,她是你姑母的女儿,英王世子便是你的姐夫。你还不快把匕首给我收起来。” 孟和撅起了嘴,甩开大王子的手,把匕首和皮鞭往地上一掷,跺脚就往殿外跑去。 二王子斯洛对着胡邦王一笑,“父王,我去把孟和追回来。” 老王后拉过北虞来,上下查看着,紧张的问道,“有没有伤到你啊,我的孩子?” 北虞摇了摇头,蹙着眉望向魏羽瑭,“你有没有伤到?” 魏羽瑭笑了笑,“我没事。” 老王后这才把目光看向北虞身边的魏羽瑭身上,“你是……英王世子?” 魏羽瑭见老王后双眉蹙着,眼中很是复杂。魏羽瑭忽然就想到了北虞的父亲徐宏章来。 北虞的母亲赛罕公主因为徐宏章,抛家弃母逃离了胡邦国,随着徐宏章到了大魏国。因此事闹得老王郁郁而终,老王后也是伤痛了心。 现在老王后看到了自己,而且北虞就在身边,她会不会又想到拐走自己女儿的大魏国男子徐宏章来?若真是如此,那老王后对自己就只有恨意了。 魏羽瑭一揖身,“老王后,我便是英王世子。” 北虞自然也想到了父母的那一段过往,她不由得望向老王后。 只见老王后点了点头,抿着嘴,半晌才道,“你不该和郡主一样称呼我为外祖母么?” 一句话说得北虞和魏羽瑭都十分吃惊,魏羽瑭没想到老王后会如此大度,并不计较前事。 魏羽瑭连忙深揖一礼,“外祖母。” 老王后这才笑了笑,“好,好。” 老王后又拉过北虞来,细细的解释着,“刚才是你大舅舅的独生女儿,我表妹孟和公主。因我当年失掉了你母亲,所以在你舅母生下孟和时,我便十分喜爱,孟和小时候就在我那里长大,xing子难免被我宠溺了些,你不要介意才好。” 北虞听了老王后的话,心下不由得摇头,孟和公主只怕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北虞轻轻一笑,“孟和公主还小。” 老王后倒也公允,“小什么小,只是被大家都宠得不得了,现在见你来了,你见大家喜欢你,心下嫉妒你,所以跑来闹上一闹,我还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你且放心,我宠着她,你大舅舅并不会宠坏了她,一会儿让你大舅舅好好教训她。” 胡邦王笑道,“是啊,你放心,这孩子也该好好管束管束了,你不要往心里去。”胡邦王说到这里,问起北虞来,“你叫什么名字,孩子?我可以赐你一个封号么?” 自己的舅舅和自己说话竟然这样仔细,想来苏麻姑姑和多格该把自己先前强硬的态度告诉给胡邦王了。 北虞心头微凛,低头道,“大舅舅赐予的封号,便是虞儿的荣幸。” 胡邦王一脸惊喜,“好,好,那便赐封号为‘诺敏’罢。诺敏,是碧玉的意思,你和你母亲一样,是胡邦国的一块碧玉,一块瑰宝。” 北虞谢过了胡邦王。 老王后很是欢喜,拉着北虞的手不放,“一会儿你就陪外祖母去我的宫殿里,我那里有好些你母亲先前的东西,我都不曾舍得丢弃。” 思女之痛,便是母亲心上永远的一块痂。 面前的老王妃,让北虞想到二十一世纪的妈妈…… 北虞望着老王后,点了点头。 第三百零五章 住处 老王后喜笑颜开,急唤人摆饭,拉着北虞的手,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北虞向老王后身边望了望,问起老王后,“外祖母,哪位是舅母啊?” 老王后轻描淡写的说道,“你大舅舅娶了三个王妃,但你不必叫她们舅母,她们算不得泰瓦王朝的人,只是你舅舅的妃子罢了。所以,我们皇室的聚会里,她们是没有资格来的。” 原来女人成了亲,也不能算夫家的人。胡邦的风俗竟然这样离奇。 北虞略一沉思,便也了然了。胡邦女人可以任意再嫁,所以身份便不像中原地区的女子一般。虽然国王的女人不可能再嫁了,但是却在地位上没有丝毫变化,依然被王朝拒之门外。 这样的规矩下的女人,又有何幸福可言呢? 没一会儿,便有下人来禀告说,饭已经摆好了。 老王后携着北虞的手,去了后厅。 饭摆在后厅里,一张极大的圆桌架起来,上面摆着各色的菜品。 北虞早就想到胡邦王会准备许多大魏国的菜系,可是桌上竟然有一半的大魏国的菜,这还是令北虞很是吃惊的。 胡邦王对着几个人招呼着,“快都坐下来罢,”胡邦王望着北虞脸上不自在,笑了笑,“倒也不是因为你们来了,我才遣人做大魏国的菜,我们也从未吃过大魏国的菜,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大家都尝上一尝。” 胡邦王说着,指了指几道北虞并未见过的菜,说道,“这几道菜是胡邦很有名的菜,诺敏你尝尝。” 胡邦王正说着话,二王子斯洛拉着孟和公主进了来。斯洛不顾胡邦王沉下的脸,笑嘻嘻的搬出椅子就坐下来,又扯了一把极不情愿的孟和,打趣道,“有好吃的,你们怎么不等我?多亏我肚子里的更敲响了,不然岂不让你们占了便宜么?” 斯洛玩笑凑趣,老王后自然不愿意再提刚才那一节的不愉快,马上笑道,“就你嘴乖,好了好了,快都把这个,”老王后说着举了举筷子,“对了,它叫筷子,快把筷子拿起来罢,我们一同尝尝这大魏国的厨师做得地不地道,也让你表妹做个评判。” 斯洛回来,似乎带回来所有的欢笑。孟和也不再撅着嘴巴,胡邦王的脸色也缓和了些,大王子文吉也忙叫众人动筷子。 斯洛一只手拿起一根筷子,望向北虞,“表妹教教我,这个东西是怎么用的?” 北虞深深的望着含笑的二王子,不会用筷子的人又岂止是他二王子一个人,可是他却愿意露怯让大家知晓怎么用筷子。这个台阶应该不只是给孟和和大王子几个人下的,只怕对老王后和胡邦王也是极有用处的。 北虞拿起筷子,教给斯洛手势,斯洛似乎学得极认真。没一会儿,斯洛就学得像模像样了。 斯洛摆弄着筷子,“怎么样,我学得还挺快的罢。” 正说着,啪的一声,斯洛的一根筷子落在了地上,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一顿饭的餐桌礼仪,基本都是按照大魏国来行事的。北虞心中感慨,可以看得出来,胡邦王和老王后待她很是疼惜了。 用过了饭,老王后拉着北虞的手就往后面走,“走,去外祖母那里瞧瞧你的新房子。” 老王后说着,慈祥的望着魏羽瑭,“世子也跟着一道来罢,晚上你们夫妻就住在我后面布置的小院里罢。” 魏羽瑭很感激老王后的体贴,他笑着点头,跟上了老王后和北虞。 孟和公主脸就在瞬间变得雪白,她跺着脚大喊道,“祖母,那我呢?” 老王后这才住了脚步,息事宁人道,“孟和,你跟着祖母这些年了,你表姐只是客,让她陪祖母几日罢。” 孟和还要开口说话,胡邦王的声音却传了过来,那是夹着一股不快的味道在话里,“孟和,不许胡闹。” 孟和扭头见胡邦王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顿时不敢再说话,她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老王后带着北虞夫妻离开了。 孟和公主眼圈红了起来,她紧咬着贝齿,心里恨恨的想着,这个大魏国的杂种,竟然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自己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注意着几个人的背影并非只有孟和一个人,大王子文吉也在望着几个人远去的背影,他的眉头紧皱着。一旁的二王子挤在大王子耳边,低声道,“大哥,你在看什么?” 大王子转过头来,不理会二弟,只对胡邦王道,“父王,儿子也要回去了。” 胡邦王闹了小半天,兴致虽好,但也有些乏了。见大王子要回去,便点了头,二王子和三王子还有孟和公主都不好再呆下去,纷纷告辞出来。 再说老王后,带着北虞和魏羽瑭过了几处宫殿,进了一处较大的宫门里。老王后一指里面,“这就是我的寿宫,名字是你大舅舅取的,我倒不想永远占着这个寿字。总有老人说岁数越大的人越是占着儿女的福慧,我只要你们都好就行。” 老王后说着,带着北虞和魏羽瑭往后面走,“最后面就是你们的小院,从此你们就住在我这里,我想见诺敏也方便了许多呐。其实那处小院,原来是你母亲住的地方。” 又是自己的母亲。北虞心下摇头,老王后竟然思女到如此地步,关于自己母亲的一切,她似乎都保留着,包括那些从前的记忆。 北虞见老王后的背有些佝偻,忍不住劝起老王后来,“外祖母,让我们自己过去便是了,您不必跟过去的,也闹了一天,您早些歇歇罢。” 老王后摆了一下手,“没事儿没事儿,我今日身子好得很,陪你们自然也没事了,我带你们去瞧。” 老王后把北虞和魏羽瑭带到后面的一处小院落前,笑着向里指了指,“进去看看罢,你喜不喜欢,我都叫人重新粉刷过了墙的,也新添了些大魏国的家具,你要是哪里不喜欢再告诉给我,我再帮你买来喜欢的东西。” 第三百零六章 相像 北虞听闻老王后的话,进了小院子里。 一进小院,眼前便呈现着一片花海,各色的花朵占了院子的一大半,一直延伸到房子的小窗前。小院的另一边有一处秋千。秋千和花海中间有一条小径,直通里面的房门。整个小园真是别致极了。 北虞踏上小径,来到了秋千旁。 秋千绳上缠着彩色的绸缎,秋千座是用红木做成的,扶手处雕着精致的雪莲花。秋千座上的铜漆已经有些斑驳,却依然能想象得出当年秋千的风采。 这是北虞所见过的最华丽的秋千,北虞不由得叹惜着胡邦老王和王后对赛罕公主的喜爱。 老王后在北虞身后说道,“诺敏,你要是喜欢,就坐上去试试,当年你母亲就很喜欢这个秋千。” 北虞回眸朝着老王后笑了笑,坐上了秋千。 只是这一个微笑,让老王后心头一窒,她似乎又看到了女儿。她的女儿不在了,女儿却把外孙女送到她面前,她也心满意足了。 北虞坐在秋千上,魏羽瑭走到秋千后面,推起了秋千,北虞笑声传了来,似清脆的泉水敲打着青石,老王后的心也跟着开朗了许多。 “诺敏,这个秋千好不好玩?” 老王后待北虞就像待孩子一般。 北虞笑着在秋千上答着,“外祖母,我要飞起来了!……” 老王后眯着双眼笑,她的赛罕真的回来了! 早有人帮着老王后抬来了凳子,老王后坐在秋千边上望着笑得如朵盛开的花一般的北虞。 悠来荡去,一架秋千似乎把北虞荡到了白云间。红花、绿树、白云、蓝天,老王后只觉得北虞是那样眩目,又是那样美丽。这个孩子实在是太像她的母亲了! 悠了一会儿,魏羽瑭渐渐的把秋千停了下来,北虞从秋千上跳了下来,雀跃着来到老王后身边,“外祖母,您是不是累了?” 老王后连忙摇头,“不,我不曾累了,我喜欢看你,赛罕。” 老王后目光炯炯,似乎要把北虞的样子印在心田里,连唤错了北虞的名字都不知晓。 北虞心痛起老王后来,蹲下身子,把头靠在老王后的腿上,“外祖母,您的赛罕从没远离过您……” 老王后眼里闪着泪花,手微颤着抚上了北虞的青丝,“好孩子……” 老王后用手背拭了下泪,“快进屋里瞧瞧罢,诺敏,你看看里面是不是喜欢?” 北虞站起身,先扶起老王后,“母亲住的房子,自然是极好的。” 老王后很欣慰的抚上北虞的手,祖孙两个向小屋走去。 北虞推开了小屋的门,正厅里的墙上挂着最多的竟然是皮鞭和马鞍。 老王后在北虞身边笑着,“你母亲从前最喜欢骑马,所以她的房里都是她最喜爱的皮鞭、马鞍。这些都是你外祖父请人精心给你母亲制的。我那么疼孟和,孟和早就想要你母亲的一条皮鞭,我都舍不得给她。” 老王后说着拉住北虞的手,“诺敏,你喜欢哪个皮鞭,喜欢哪个马鞍,就拿下来用罢,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北虞笑着点了头。 老王后又和北虞说了一会儿话,就带着下人们回去了。 北虞坐在一条长长的雕花椅子上,抬头望向魏羽瑭,“你累了罢?” 魏羽瑭走过去,和北虞坐在一处,拉起她的手,“老王后实在是太爱你的母亲了。” 北虞叹口气,把头靠在魏羽瑭的肩上,“慈母之心,令人怜惜啊。” 魏羽瑭揽着北虞的肩,“你已经开始喜欢你的外祖母了。” 北虞笑了笑,“谁会拒绝别人真心的疼爱。”北虞说着,忽然直起身来,对着门外吩咐,“小蛮,去把苏麻姑姑请了来。” 魏羽瑭问道,“请苏麻姑姑做什么?” 北虞对着魏羽瑭抿了一下嘴,“你一会儿就知晓了。” …… 晚饭时分,老王后遣人去请北虞和魏羽瑭。 北虞和魏羽瑭去了后厅,一进后厅的门,房里的人全都呆住了。 北虞穿着一件紧身的绯红色短衣和紧身长裤,脚上踏着一双鹿皮小角靴,北虞的长发不再梳着往常的髻,而是散开了一半,另一半辫起了辫子,绕过额前扎在脑后。北虞头上戴着珍珠串成的珠链,珠链一直绕到北虞发间。 着着胡邦华服的北虞和穿大魏国装束的北虞是两种风情,但是都美不胜收。 老王后手上的奶茶碗啪的一声落在地上,老王后颤抖着从座上站起来,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我的赛罕!……” 连胡邦王的眼圈也半红起来,这个外甥女实在太像自己的妹妹了。 北虞跑到老王后身边,单膝着地,调皮的眨着眼睛,“外祖母,我听苏麻姑姑说这是我母亲从前的衣服,我就穿来给外祖母瞧瞧。” 老王后不住的点着头,“好孩子,外祖母很喜欢你穿成你母亲的模样,真的很喜欢。” 北虞帮老王后拭掉了泪,“外祖母,您若是真喜欢,就别哭了。” 老王后笑了起来,扶起了北虞,“外祖母不哭。” 大王子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北虞,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在他的眼里,这位表妹定然是比姑母还要漂亮的。 二王子斯洛凑了过来,故意做愁眉苦脸状,“表妹这么漂亮,看来祖母眼中最漂亮的孩子的位置,我要让出来了。” 老王后破涕而笑,“斯洛你个坏家伙,就你会来讨我的嫌。” 北虞也跟着笑起来。 胡邦王忙招呼魏羽瑭,“世子,快和诺敏都坐下来罢。” 孟和公主从北虞进来时,便堵在胸口一团气。她没想到这个大魏国的杂种还能穿姑母的衣服。那个杂种不是讨厌胡邦么?怎么会穿起胡邦的衣服来?现在还跑来刺她的眼。还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在她身上?! 孟和忽的站起身来,“我不吃了!”说着,她转身就要向外走。 “站住!”胡邦王厉声喝住了孟和,“全家人一起用饭,你干什么去?” 孟和转回身,把目光锁在北虞身上,“这里面的一个人让我看着就恶心,原来口口声声说不要来胡邦国,摆着架子,现在又穿起胡邦国的服装来,我看就是不要脸!” 第三百零七章 思虑 “住嘴!”胡邦王拍案而起,双眉立着,怒喝孟和公主,“我看平日里真是纵坏了你了,竟然敢这么说你表姐,来人,把我的皮鞭拿了来!” 胡邦王有根皮鞭,从前文吉三兄弟犯错时,胡邦王曾拿着皮鞭狠狠的抽打在儿子们的背上。可是孟和不同,她是女儿,从她生下来,便被胡邦王视为掌上明珠。 现在胡邦王为了北虞,要打孟和,可见胡邦王真是气坏了。 大王子文吉马上站起身,“父王,孟和年纪小,还望父王不要惩罚于她。” 二王子斯洛也站起身来,“父王,您消消气,孟和不懂事,让她给表妹赔个不是罢。” 胡邦王对孟和怒目而视,众人的眼光都集在孟和身上,眼前,只要孟和道歉,胡邦王似乎就不再追究此事了。 老王后也连忙打起圆场来,“孟和,快给你表姐认个错。” 老王后一边说着,一边给孟和使眼色。 孟和望着众亲人,涨红着脸,死死的盯着北虞。北虞此时也正望向孟和,孟和咬紧了牙,大吼起来,“我凭什么给她认错?她只不过是个大魏国的杂种!” “你!……”胡邦王气得就要再骂,孟和却踢开椅子跑走了。 胡邦王脸色阴沉得似能滴出水来,孟和现在不只是在扫北虞的面子,等于直接打了他的脸。 老王后皱紧了眉,双拳轻捶在桌上,“孟和这孩子实在是让我给宠坏了。” 北虞垂下眼去,“外祖母,您别生气,孟和年纪小,我不会怪她的。” 老王后拍了拍北虞的手,一脸欣慰,“孩子,到底是你识大体。” 胡邦王的脸色也好转了些。 斯洛嘻嘻哈哈的讲起宫外的几件趣事,这一页便算掀过去了。 晚上,魏羽瑭和北虞回了自己的小院子里。而胡邦王却在小书房里皱着眉望着立在一旁的多格。 “依你的话,诺敏是大魏国的探子的可能是极小的?” 多格一躬身子,“陛下,依臣看来,应该不会。不然她大可以一开始便同意来胡邦,不必又闹得老王后遣人去请。” 胡邦王扯着胡须道,“听你从前的话,她敢抗衡当阳国的特使,这样的胆识可不是人人都有。她会不会故做姿态,只想让我们更信她?” “不大可能,”多格摇了摇头,“从诺敏郡主在大魏国皇宫里见到莫哈时,似乎就对外邦充满了敌意,臣当时也在,倒也看得清楚。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诺敏郡主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胡邦王半眯着眼睛,半晌才道,“你和我说,你细细打听过诺敏郡主的身世。她起先是在大魏国人牙子那里,然后才被寻回到了常平侯府,最后也是被大魏国的皇帝指婚给的英王世子?” 多格不住的点头,“是的,陛下。” 胡邦王话风一转“可是,这看似平顺,又运气极好的诺敏郡主似乎并该是靠好运气的,略一思量,我也能知道,显贵们哪里是那么好打对的?想认就能认下?想嫁就能嫁得了?想平顺就能平顺么?不然,其实好运气是自己争来的。” 多格一低头,“臣会派人注意诺敏郡主的。” 胡邦王点了点头,“此番出行,你也辛苦了,大魏国进项的宝物,我已经叫人送到你府里几件了,你留着玩罢。” 多格身子就是一震,连忙道,“陛下,这如何使得?” 胡邦王温和的摆摆手,“多格,你跟着我这些年,不易啊。” 多格身子低得更低,国王的赞赏,远比这那有价的东西要值得多了,多格忙道,“多谢陛下。” 胡邦王摆摆手,多格这才退了下去。 胡邦王坐在白狼皮的大座上,一手支着额头,回想起今日北虞的装束。她真是太像赛罕妹妹了,却没有赛罕当年的活泼可爱。 胡邦王长长出了一口气。 第二日,北虞的小院里来了客人,是斯洛,斯洛进来便笑笑呵呵的打趣起北虞和魏羽瑭。 “我还以为表妹和世子还没起来,我正好堵得你们,让你们此后在我面前气短。却不想,你们倒起得早。” 斯洛说着,大刺刺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转头望到桌上的点心,不由得唇角一勾,“表妹这里还有大魏国的点心呢?我尝尝是什么滋味。” 斯洛拿起一块糕点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嗯着,嘴里有些含糊,“不错,不错,有股果子香味。我再尝尝这块红色的,可是和这块绿色的一个味道。” 北虞笑了起来,“二表哥,若是你喜欢吃,便拿回去罢,不值什么。” 斯洛双眼一亮,“真的?那太好了,那个谁啊,”斯洛对着旁边苦着脸的降香招手,“你把这盘子点心送到我的宫里去罢。” 降香点了头,心里却一百个不愿意。她和小蛮好不容易做出的这些个点心,就是怕奶奶吃不惯胡邦的饭,倒还能打打牙。现在可好,让人家连窝给端了,怎么瞧着这位二王子长得不错,胃口似乎比自家奶奶还要好呢? 降香心里叫苦,再做哪有那么容易,就说材料就麻烦,还有去寻糯米粉,胡邦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糯米粉。 斯洛见降香拿走了糕点,便对魏羽瑭说道,“我是来约世子出去转一转的,男人们总有男人该做的事。” 魏羽瑭望了一眼身边的北虞,“多谢二王子,我不放心诺敏郡主。” 斯洛连忙摇手,“不必不放心表妹的,想必一会儿祖母就会遣人来叫表妹的。” 正说着话,苏麻姑姑进了来,“郡主,老王后请您过去。” 斯洛抚手笑道,“怎么样,说来便来了罢,表妹快去罢。”北虞站起身来,魏羽瑭也站起来,北虞拉着魏羽瑭的手,“那我便把世子交给二表哥了。” 斯洛拍着胸口,“表妹放心,我和世子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魏羽瑭跟着斯洛出了门,北虞随后也去老王后那里了。 魏羽瑭跟着斯洛一直到了后宫后面的习武场,魏羽瑭立住身子,眉头微皱,“二王子把我带到这里是有什么事罢?” 斯洛那张雌雄莫辩的脸上绽起了笑容来,“是有事。” 第三百零八章 胜负 “有什么事?”魏羽瑭负着手望着面前的二王子斯洛。斯洛只是耸耸了肩,这时候,有个声音从魏羽瑭背后传了来,“是我让二哥找你来的,我有事!” 魏羽瑭转回头,只见孟和公主立在不远处,手上紧紧握着缠在一处的皮鞭。 孟和公主咬着银牙,用皮鞭一指魏羽瑭,“你似乎是功夫很了得啊,我今天倒想和你比试一下!” 魏羽瑭头转回来,盯着斯洛,斯洛做个无奈的姿势摊摊手,“世子,我实在缠不过孟和,你不要怪我。这样罢,既然你已经来了,就和她比上一比,也算了了她的心愿罢。” 魏羽瑭已经向孟和身后的出口走了去,“我没这个习惯和你比试,你就当我输了好了。” 没开始就说算输了,这不是等于一拳打在棉花上么? 孟和气恼至极,伸手拦住魏羽瑭的去路,“你不许走,还没人敢拒绝我呢,今天就是死,你也要死在这里!” 死?魏羽瑭牵了牵嘴角,这个孟和公主自大的够可以了。 孟和公主也不说话,朝魏羽瑭的面门就甩起了皮鞭。 魏羽瑭只觉得孟和公主实在难缠,在皮鞭快触他面前时,魏羽瑭抬手一把抓住皮鞭,皱紧了眉头,“孟和公主,是不是你非要分个高下?” 孟和公主冷笑起来,“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已经知道了胜负,我劝你别自信过了头!” 孟和公主的笑意里带着一股杀气,魏羽瑭眉头一紧,再看孟和公主一扬左手,一物从孟和公主的袖口里飞了出来,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动作稍慢些便会打在脸上。 魏羽瑭快速的侧过头去,避过了此物,他一回头,见后面一棵小树上,钉着的竟然是几棵比绣花针粗了些的钢针。这么歹毒的东西,孟和公主竟然带在身上。 一旁的斯洛叫了一声,“孟和,你不许胡闹。” 孟和公主哪里会理会斯洛的话,她笑了起来,“大魏国的走狗,你躲得过一次,未必躲得过两次!我非要了你的命不可,让你敢抓住我的皮鞭!” 孟和公主说着,第二次甩出钢针来。 魏羽瑭腾空而起,身子在空中漂亮的转过身去,似乎只在一刹那,魏羽瑭的手上也甩出一物去。 那物速度之快,是孟和公主没有料到的,她吓得本能的倒退一步,却觉得一物从额头滑过,孟和公主尖叫一声“啊!”,随即,她便跌坐在地上。 魏羽瑭此时却已经轻轻的落在地上。 斯洛连忙跑过来,上下打量着孟和,“你没事罢。” 孟和公主头上渗出些许细密的汗来,脸色惨白着,怔怔的盯着魏羽瑭。 魏羽瑭看也没看孟和公主一眼,转身向习武场的出口走去。 孟和公主这才回过神来,她从地上跑起来来,只觉得在二哥面前失了面子,怒气冲冲的对魏羽瑭的背影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没分个输赢就走了,你给我回来,你听没听到,我命令你给我回来!” 魏羽瑭连停也没停一下。 孟和公主气得就欲上前去追魏羽瑭,却被身后的斯洛生生的扯住了手臂。 孟和公主不停的甩着斯洛的手,“你放开我,我要追上那个懦夫!” 斯洛忽然便松开了孟和公主,孟和公主险些再次跌倒在地上。 斯洛抱着双臂,望向孟和身后不远处的地上,“别人已经赢了,他要是想取你的命,你现在早死了。” 孟和公主瞪圆了眼睛,正要说话。斯洛却道,“你头上刚才cha着的那朵红莲花,可早被别人打掉了。” 孟和公主先是一怔,随后巴抚了抚头上的长发,再回头看着那朵红莲花,脸通的涨红起来。 斯洛见妹妹满脸通红,笑着拉过孟和公主,“算了算了,这也没什么,你能会打暗器,我已经很高兴了,以后也不会吃什么亏就是了。” 孟和公主甩掉斯洛的手,气极败坏的对斯洛吼道,“你要是敢对别人说今天的事,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孟和公主吼完,就跑了出去了。 斯洛望着妹妹跑远的背影,轻轻的笑了一笑,转身走了。 孟和公主一脸要杀人状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往日院子里服侍的侍女们没一个敢抬起头看她一眼。 纵是如此,一个侍女还因为避得慢了些,被孟和公主狠狠的踹了一脚,“你是猪啊,快些离开这里!” 侍女哪里敢哭,低着头红着眼睛退下去了。 孟和公主的贴身姑姑登多姑姑走了出来,一见孟和公主一脸暴怒未发出来,便知道孟和公主出去找大魏国的世子比武并没有胜了。 昨日还叫嚣得不得了的孟和公主,今日就气败而归,这个一贯被人让惯的公主,不生气才怪。 登多姑姑笑了笑,“公主回来了,我正好刚做了羊ru酪,公主尝尝。” 孟和公主把皮鞭甩到地上,“不吃不吃!” 登多姑姑脸上依然笑站,打发走侍女来到孟和公主身边,“公主给奴婢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孟和公主咬着牙,“那个大魏国的走狗,竟然敢打掉我头上的花,我要让他死!” 登多姑姑似乎在哄小孩子一样,轻声应和着,“对对,让他死!只是,现在大王似乎很看重诺敏郡主,应该不会现在就杀了大魏国的世子罢。” “我呸!”孟和公主狠狠的啐了一口,“她算什么郡主,她也配!只不过是一个大魏国的杂种,带着一个没出息的男人来了!她还真以为胡邦是她的外家呢,她做梦!” 登多姑姑立在孟和公主身边,随声附和着,“公主说的是啊,她确实是在做梦,公主才是胡邦国的公主,哪里就轮得到她了。公主别生气,整治他们的法子有很多,公主慢慢想也不迟。” 登多姑姑望着脸色略有些好转的孟和公主,低声说道,“那公主想如何整治了他们两个?” 孟和公主眯了眯眼睛,从前只要得罪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现在当然也是一样。孟和公主粉拳紧握,“看着罢,我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第三百零九章 蜜蜂 再说魏羽瑭,他从习武场出来后,按照记忆的路线往北虞的院子里走,走到半路,迎面过来一人,是大王子文吉。 文吉见魏羽瑭走过来,立住身形,“世子做什么去了?”大王子说着,向魏羽瑭的来时的路看去,“可是去习武场里了?” 魏羽瑭礼貌的一笑,“我去习武场里和斯洛王子、孟和公主说了一会儿的话。” 文吉一挑眉,“他们和你在习武场?他们没有为难你罢?” 魏羽瑭知道和文吉纵是实话说了,也是白说,他笑了笑,“王子和公主待我很好。” 文吉眼角低垂,似乎并不对此话题感兴致,他清了清嗓子,“孟和娇纵惯了,世子还是躲着她些好。还有,胡邦里的女人一般都会骑马,如果表妹想学骑马,我可以带着她……和你去选一匹适合女人的马。” 魏羽瑭自然听得出文吉话中的停顿,他拱了拱手,“多谢大王子,我定然会转告给她的。” 文吉似乎还有话要对魏羽瑭讲,可是他动了动唇,笑了笑,走开了。 魏羽瑭微皱眉头回到了小院,北虞还未回来。 丹砂连忙服侍魏羽瑭用茶果,自己退到一边侍立着。 没多久,北虞回了来。北虞一进屋,见魏羽瑭坐在房中,就笑着说道,“二王子带你去了哪里?” 魏羽瑭轻抿着手上的茶盏,笑了笑,如实相告,“是孟和公主叫二王子带我去的,她要和我比试武功。” 北虞打量着魏羽瑭,“你有没有受伤?” 魏羽瑭放下茶盏,“自然是没有。” 北虞这才放下心来,“下次你不要和他们出去了,我也帮你拦着。对了,我去外祖母那里了,外祖母问我喜欢花,说改天让花匠帮我再种上几株花来。外祖母还说,问我要不要学骑马。” 骑马。大王子文吉刚才和魏羽瑭提过了骑马一事。现在在老王后嘴里又提一次,想来是大王子的消息灵通了许多了。 魏羽瑭笑着望向北虞,“那你想不想学骑马?” 北虞把长发抚过来一缕,在指尖上转起了圈来,“我纵是学也要和你学。但是,我觉得我并没想在胡邦长久住下去,学不学这个,都是后话。” 魏羽瑭过来牵住北虞的手,“你为什么不想在胡邦住下去?你外祖母待你很好,胡邦王待你也很好。就是几个表哥,对你也都不错。而回英王府里,你倒有许多不自在。” 北虞握了握魏羽瑭的手,扬起了脸,“可是英王府是你的家啊,有你的父亲,有你的兄弟,还有你娘。虽然他们曾待我多有提防,但是他们待你还是很好的。而且现在,英王府里上下待我也都很好,我不能因为我,而让你失去了你和家人的团聚。” 魏羽瑭笑着搂紧了北虞的肩,“可是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我而不和你的家人团聚。” “没有啊,”北虞晃了晃二人交握的手,“在大魏国我也有祖父,虽然父母亲不在了,但是娘家还在,祖父待我好,大嫂子待我也很好,这不就是我的后盾么?我已经想过了,我们陪外祖母一些日子,就回大魏国。” 魏羽瑭把北虞拥在自己怀里,妻子如此深爱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他失去了家人。这不就是爱的诠释么?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夫妻两人正说着话,小蛮在门外轻声道,“奶奶,老王后遣的花匠来了,问您种哪些花,他好移植过来。” 北虞从魏羽瑭的怀里起了身,“你挑几样花罢。” 小蛮在外面答应一声。 日子一转,北虞和魏羽瑭在胡邦已经住了有十日。老王后时常会叫北虞过自己的殿里去,不是赏东西,就是做吃食,任何事都围着北虞转,让北虞有些过意不去。 北虞见胡邦的穿着和大魏国相差甚远,她不能做衣服给老王后,只好做了一块绣着雪莲的帕子给老王后。 老王后拿到帕子激动不已,天天人前夸赞北虞,气得孟和公主脸色一天不如一天好。 胡邦的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敞开门过日子的胡邦人进夏日里家家户户都能大开门窗,走过的邻居都能看得出来自己家邻居家里桌上的奶茶是几碗。 北虞行走在胡邦的王宫里,见各个宫殿也开着大门,北虞很欣赏胡邦人淳朴的民风。小蛮却在一旁小声嘀咕起来,“奶奶,咱们怎么办?现在夏天,把门窗撤下去,就没有帘子了。前几日我和苏麻姑姑去集市上,竟然没一家卖夏日帘子的,奶奶这样会热出病来的。” 北虞扶着小蛮的手,嫣然一笑,“那我们就入乡随俗,你也把厚帘子撤下去罢。反正我们房里也没有什么,纵是有,也是外祖母赏下来的玩意儿。” 小蛮只得答应下来,不撤帘子没什么其他办法了。 厚厚的门帘子撤了下去,降香从敞开的大门里,望向院子里的各种花朵,“奶奶,我在房里都能闻到花香呐。” 北虞一笑,把手上的花绷子放下来,“你们没事便去院子里赏赏花也好,看看哪个花样子好看,正好绣在给外祖母的袜子上。” 降香一听,高兴了,爽快的答应一声,跑向小院子里,瞪着大眼睛,看了这朵又看了那朵,降香朝房里喊着,“奶奶,这里面的花可漂亮了,我采一朵给您别在鬓间罢。” 北虞笑着摇着头,小蛮也跟着抿着嘴笑。小蛮心里清楚,奶奶喜欢降香的活泼,也不拘着她的xing子,所以小蛮几个也从不太过束着降香。生活在异乡里,再没有一个纯良天真的人在旁边闹着,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小蛮立在北虞身边,“奶奶待那个疯丫头太过好了。” 北虞拿着花绷子仔细看着上面描着的花,“她天性如此。哎,小蛮,你帮我看看这个花样子描得好不好看,要不要换一个?” 小蛮探着身子瞧着花绷子,正要说话。 忽然院子里传来降香的一声尖叫,“这是什么啊,老天爷啊,它是……它是……奶奶快逃,一只特别大的蜂子向房里飞去了!” 第三百一十章 毒蝎 北虞和小蛮都是一怔,小蛮站起身就往门口跑,她想把门关起来,却才到门口见一只比一般蜜蜂都大了一倍个头的蜂子飞了进来,直冲向小蛮。 小蛮“啊”了一声,转向就跑,她一边跑还一边喊,“奶奶,您快躲到床上去,床上有帐子!” 北虞向帐子退去,她叫小蛮,“小蛮,你也快到帐子里来!” 小蛮拿起一旁的帐子,抽向大蜂。大蜂似乎被惹怒了一般,来回飞着,缠着小蛮。眼看小蛮就被蜇到,忽然魏羽瑭从门外跑了进来,从脸盆架子上操起空着的铜盆来,赶着奇大的蜜蜂,对吓得脸色惨白的小蛮就吼道,“还不快和你家奶奶去床上去!” 小蛮连忙跑过去护着北虞两个进了床上,小蛮快速的放下帐子,长长的舒了口气。 北虞惊魂未定的坐在帐子里,脸上也有些发白,她听得外面传来了降香尖厉的叫人声音。然后就有杂乱的脚步声,和下人们的叫喊声。 有人喊着要用烟熏,没多久,北虞就隐隐闻到松木火把的呛人味道。 有人跑到帐子边,降香的声音传了来,“奶奶,您先别出来,在里面罢,外面正熏蜂子呢。” 降香即是敢来帐子这边,想来下人们应该是能赶走蜜蜂的。 小蛮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安慰起北虞来,“奶奶放心罢,一会儿子就没事了,奶奶受惊了罢?” 北虞摇摇头,忽然她看到小蛮身后不远的帐子上缓缓的爬下一只蝎子来。北虞刚缓过来的脸色忽的变白了。 北虞向小蛮招着手,紧色道,“小蛮,你慢慢的向我这边来,记得,慢些。” 小蛮何等聪明,马上明白是出了什么事。小蛮脸白了下去,声音也发抖起来,“奶奶,是不是那只蜂子进到帐里来了?” 北虞摇了摇头,帐上的蝎子竟然慢慢的爬了下来,离小蛮越来越近,北虞忙道,“小蛮,你相信我,往我这边过来,动作轻些。” 小蛮半跪着向北虞慢慢的爬了过来,北虞扶住了过来的小蛮,主仆二人相拥着退到帐子的另一边上,小蛮这才看清帐子上的蝎子。 “啊!”小蛮尖叫起来,“世子爷,帐子里有蝎子!” 北虞警惕的望向承尘上,她捂住了嘴,承尘上还有一只蝎子正弯着身子从上面爬下来,离北虞和小蛮的头顶没有多远了。 这时候帐子忽的一下被人从外面砍断了,魏羽瑭立在床外,伸手先抱下来北虞,“快下来!” 北虞离开了床,魏羽瑭命人把帐子烧了。 此时房里已经烟气昭昭,帐子落下去的瞬间,浓烟冲进了红木大床上,呛得北虞和小蛮不停的咳嗽起来。 小蛮软着腿被北虞和魏羽瑭从床上扯了下来,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北虞就训道,“你还敢坐在地上,还不知道这房里有多少只蝎子呢!” 小蛮马上从地上爬起来,眼睛警惕的四下看着,最后,一向沉稳的小蛮终于有了哭腔,“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北虞抿着嘴,扶过来小蛮,“快和我去别的房里去,这里交给世子爷。” 魏羽瑭皱着眉,对二人点点头,小蛮急匆匆的扶着北虞出了去。 小院里的下人们早已吓得脸色雪白,见北虞安然无恙的出了来,都在心底里悄悄出了口气。有侍女忙把北虞让到一边的房里。 北虞刚坐下来,降香灰着一张脸进了来,“奶奶,您没事罢?世子爷那边正查着看有没有蝎子了。刚才徐财家的已经带着人把大蜂熏走了,世子爷让奴婢过来告诉给奶奶一声。” 北虞眉头微蹙,“你去把此事告诉给老王后去,还有,把花匠叫过来,多叫几个。” 降香白着脸退了下去。 没多久,魏羽瑭进了来,北虞连忙站起身,“世子爷,那边怎么样了?” 魏羽瑭掸了掸衣袍,“我和寒水、天松已经仔细寻过了,再没有蝎子。一共有两只蝎子。”魏羽瑭眉头微锁着,“而这两只蝎子都在床上,应该最开始就在承尘上面。我和寒水仔细查看了承尘,承尘上没有它物,这两个东西出现在床上,便不那么简单了。” 北虞眉头也紧着,“蝎子并不该是以草原为主的邦国里该有的东西,那么,有人把它弄到咱们房里来,居心就显而易见了。” 魏羽瑭双目微冷,“寒水懂些毒物,这种蝎子并非胡邦国的东西,也不会是大魏国的,它的毒性很强,被它蜇了,就会要人性命。” 北虞望向魏羽瑭,夫妻两个心照不宣。 有人想要他们夫妻的命! “可是为什么?”北虞不由得问魏羽瑭。 魏羽瑭握了握拳,“我们一点点来查。若是蝎子是有人故意放置的,那刚才的蜜蜂就更说不好了,那绝不是普通的蜜蜂。”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小院里传来老王后颤颤微微的声音,“诺敏呢?诺敏你在哪里?” 魏羽瑭扶着北虞来,夫妻二人来到门前,北虞唤道,“外祖母,我在这里。” 老王后见到了北虞,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她扶着苏麻姑姑的手来到北虞面前,拉住了北虞的手,“诺敏,你伤到哪里没有?”老王后说着,吩咐苏麻姑姑,“你快去叫郎中来给诺敏郡主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北虞上前扶住老王后的手,往房里走。老王后显然还心有余悸,死死拉住北虞的手,念叨着,“怎么好好的会有那两种毒物呢?就算是没被伤到,吓也要吓死了。” 这时候,降香回了来,她进了房里先给老王后施了礼,才回北虞的话,“奶奶,花匠已经叫了来,但是少了一个花匠。” “少了一个?”北虞不由得看向魏羽瑭,魏羽瑭问起降香来,“有没有叫人去看看花匠的住处?” 降香摇了摇头,望了一眼老王后,才道,“花匠们都不愿意来,他们说……他们说,他们只听命于皇室的命令,不受我们大魏国的人的命令。是我又劝又吓,才来了几个。” 第三百一十一章 花匠 老王后一掌拍在桌上,双目立了起来,“谁说的混帐话?来人,把那些花匠统统给我叫了来,我倒要看看,我的外孙女儿怎么就不能使唤起他们来了?!” 降香见老王后发了火,看了北虞一眼,北虞微微点头,降香才下去。 老王后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北虞能看出来,她是真动了气了。 果然老王后的话比北虞管用了许多,没一会儿,忽拉拉的来了一席人来,有郎中,有花匠。 老王后指着面前的一排人,骂了起来,“你们今天给我听好了,诺敏郡主是我的外孙女,是你们大王亲封的郡主,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再敢怠慢了她,可小心着你们的项上人头!” 忽拉拉,又是跪倒了一大片。 老王后骂完了花匠和郎中们,才问起话来,“今天花匠里少了谁?” 一个花匠出了列,“回老王后,是锁依,他昨天就告了假没来。” 老王后双眼一瞪,“那还不派人去他住处给我找来!” 有人忙不迭的退下去。 老王后又叫来郎中帮北虞看病,郎中里竟然也有大魏国的郎中。几位郎中倒没说出什么来,只说略有惊吓。 魏羽瑭走过去,把手上的一只死的毒蝎子展给几个郎中看,几个郎中很是吃惊。一个郎中道,“这好像是西域的蝎子罢,别称也叫五步倒。说被它蜇了的人,走五步就要死掉,可是我们胡邦哪里有这样的毒物?” 老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竟然有人敢这么害你们?给我查!一定要查出来是谁要害我的外孙女儿。” 没一会儿,遣出的人也气喘吁吁的回了来,“老王后,我们发现叫锁依的花匠已经死在家中了。” 北虞和魏羽瑭的眉头都锁得更紧了。 老王后“啊”了一声,回禀的人又道,“回老王后,锁依的家里我们找到了这个。”那人说着,把手上的东西递到老王后面前。 老王后低头一看,只见那人递上来的竟然是胡邦特制的皇族银币。这样的银币,只有胡邦国里皇族的人才能用。 老王后脸上一片死灰,北虞也认得那银币。当初老王后亲手把银币交给她,并告诉她这种银币的特殊。 满皇族里,只有孟和公主待北虞最有敌意。北虞明白老王后脸色骤变的原因。一面极有可能是亲孙女,一面是外孙女儿,哪边都是心头肉,这着实为难了老王后。 北虞道,“外祖母,此事并不好查,我看就算了罢。” 老王后抬起眼来,眼角边的皱纹皱得更深。这是她女儿的女儿,她可是险些丧命的。 老王后似乎下定了决心,“给我去查,马上就查,这几日这个花匠和谁有接触。” 北虞没想到老王后竟然会如此果断,一点余地也没留。北虞很感动于老王后待自己的深情,她劝起老王后,“外祖母,您也别动了气,身子到底要紧。” 老王后脸色微微缓和些,“孩子,到底还是你懂事。”老王后说着,又望着面前的几个花匠,“你们给我看看这些花,怎么会引来那么大的蜜蜂。” 花匠里有个领头的,上前一步道,“刚才奴才也问过丫头蜜蜂的特点了,依奴才所见,那不是普通的蜜蜂,应该是很罕见的胡蜂。” 在场的人都是一怔。 领头的那个花匠继续说道,“胡蜂比一般的蜜蜂大,它有一些自己采的花。胡蜂蜇了人很疼,却不至于致命。不过,轻者红肿,呕吐,重则昏迷,全身水肿。这要看个人的体症,真被蜇了,也是够吃苦头的。” 老王后双眼如炬,“那你去看看,这些花里,有没有胡蜂喜欢的花?” 领头的花匠去了小院里,没一会儿就跑了回来,一进门,通的跪下来,“老王后,奴才刚才看了小院里的花,旁边多出几株油菜花,那就是胡蜂最喜欢的花了。可是从前小院里并不曾种过油菜花,奴才刚才仔细查看了,那几株油菜花像是新种上去的。” 领头的花匠低着头,“还有,还有就是,就算有油菜花,我国也很少有胡蜂,除非……” 老王后紧追着问道,“除非什么?” 领头的花匠咽了咽口水,“除非有人豢养着这种蜂,奴才知道,诺罗城里倒是有一户养胡蜂的人家。胡蜂的蜜很香甜,也比普通的蜜价格高出许多呐。” 老王后喘着气,“给我找,现在就去找那个养胡蜂的人家来。” 北虞立在一旁沉默着,她忽然想到老王后让花匠来移植花的事。北虞望向老王后。 老王后似乎也想到了是自己叫花匠来移栽几株花的事,她愣了愣,忙问道,“上次是谁来给诺敏郡主移植花的?” 领头的花匠想了想,斩钉截铁的答道,“是,是锁依。” 又是死了的花匠。 北虞叫过来小蛮,仔细问道,“上次花匠移植花时,有没有进我的房间里?” 小蛮努力的想着,倒是一旁的降香马上答道,“进了,当时奶奶房里还养着几株花,奴婢见那个花匠和气,他谈起花来也头头是道的,奴婢就让他看看房里的那几盆花了。” 老王后转过头来,一脸惊讶,“难道……那个毒蝎子也是他放的?这人到底要做什么?又是受谁的指命了?” 北虞默然。 似乎一直线索都集在花匠的身上,可是,花匠死了,他的背后又会有谁呢? 从北虞和魏羽瑭来胡绑时,似乎就开始不太平了。驿站里的刺杀,现在又有胡蜂和毒蝎,这其间有没有必然的联系呢?两件事背后的主谋,会不会是一个人? 北虞只觉得头一阵阵的发疼。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命这么被人惦记着算计起来了?这个人到底会是谁?他或她又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呢? 老王后的眉头始终是皱着的,北虞知道她也遇到前所未有的抉择了,在孙儿和自己之间,到底要选哪一个?选了哪一个,便会从此事的处置上看得清楚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追查 一旁的苏麻姑姑望着紧抿着双唇的老王后,悄悄道,“要不,今天您先回去罢,明天许是才能查出些什么来。” 老王后眉头皱得更紧,“不,我就在这里等着,让他们马上查出来告诉给我来。” 北虞低下头去。老王后在孙儿和自己之间,已经选了自己了。 苏麻姑姑不敢再说话。 快有一个时辰,老王后竟然就坐在北虞这里等着消息。在这里候着的人自然不敢动一动。整个房里鸦雀无声。 一个时辰后,遣出的人才回来。却带回的消息是:养蜂的人已经不在了,连蜂箱都拿走了。 老王后喘了喘气,“不行,再给我查去,那个花匠的死还没查出什么来呐。那枚银币到底出自何处?” 见老王后如此较真,北虞心下十分感动。 这时候,有人进来报道,“大王来了。” 胡邦王带着人赶了来,一进门,见小院里如此狼藉,胡邦王便皱起了眉,“怎么弄成这样?你们是怎么服侍郡主的?!” 一声厉喝,所有的下人们都跪了下去。 胡邦王抖着披风,冷哼一声进了房里来。 “母亲,我听说诺敏这里出事了?诺敏和世子伤到没有?”胡邦王焦急的问道。 北虞和魏羽瑭连忙上前给胡邦王施礼,“多谢舅舅惦记,并未伤到我们。” 胡邦王见外甥女儿和女婿都没有什么事,眉头才舒开些,“你们没事便好,你们且放心,我定会查出此事的。” 北虞谢过了胡邦王。 老王后简单把事的经过告诉给胡邦王,胡邦王脸上有些发赤。在自己的皇宫里出现这样的事,怎么都是好说不好听。 老王后遣出的人这时候回来禀道,“老王后,大王,有人报来说,前几天看到锁依花匠和登多姑姑见过面。” 老王后和胡邦王身子都是一震。 胡邦王脸色铁青,“去把孟和公主给我叫来!” 孟和那里早已得了信,说诺敏郡主这里出了事。孟和捂着脸笑,遣人悄悄打探看谁受了伤。可是她的人还没回来,胡邦王的人就进了她的殿里。 孟和公主故做镇定,装成心不在焉的摆弄着垂下来的长发,“父王叫我去做什么?” 传话的下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大王只是请公主快些去。” 孟和公主哼了一声,轻快的跳下椅子,跟着人就来到北虞的小院里。 刚一进来,孟和就觉得气氛不对,她偷眼看向胡邦王。胡邦王正瞪着眼睛看着她,孟和公主连忙垂下眼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给老王后和胡邦王施礼。 胡邦王低喝一声,“你给我跪下!” 孟和公主扬起倔强的头来,“父王为什么要我跪下去?我又没做错事。” 胡邦王大怒,“你居然还敢说?我问你,那个叫锁依的花匠为什么去找你身边的登多姑姑去了?” 孟和公主扬了扬脖子,脚尖不由得相互碰了碰,“我怎么知道,也许登多姑姑和那个花匠有些交情罢。” 胡邦王气得脸色发黑,“胡说八道!事已至此了,你居然还敢说谎,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做得过了头了!” 孟和公主翘起下巴来,“我什么事也没做,我怎么就过分了?” 胡邦王点指着孟和公主,“你还强嘴?你收买了花匠和养蜂的人,用胡蜂差点蜇到你表姐。你这还嫌不够,居然还用毒蝎子去害你表姐,你知不知道,毒蝎子是能要人命的!万一你表姐真是出了什么事,我就用皮鞭打死你给她偿命。” 孟和公主忽然脸一白,双唇抖了抖,“我……我没让人放毒蝎子,我不知道毒蝎子的事!” “没让人放?”胡邦王双眼紧紧的盯着孟和公主,一针见血的问道,“那么就是说胡蜂是你找人放的?!” 孟和公主自知失口,她忙摇起头来,眼睛躲闪着胡邦王,“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孟和公主如此心虚,等于给出了所有人的答案。 胡邦王喝道,“孟和,你还不把话全说得明白么?你要是再敢欺瞒下去,你表姐能饶得了你,我也饶不了你!” 孟和倒退两步,抬眼望向胡邦王气势汹汹的双眼,孟和公主知道,这次胡邦王是动了真气了。 孟和公主哇的一声,竟然哭了起来,“我也就是想惩罚处罚诺敏,谁叫她什么都比我好了?自从她来了,你们都夸她,守着她,有谁还理我?原来最疼我的大哥和二哥,也疼起她来了,我恨她!” 胡邦王气得额角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你表姐刚从大魏国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你居然还能想出阴狠的招数来,用毒蝎子来害你表姐,你的心是黑的么?!” 孟和公主脸上挂着泪,连忙摇着手,“父王,父王,那毒蝎子不是我放的,真的不是我!” 可是胡邦王此时已经不愿意再看孟和公主了,他挥了手,“把孟和公主给我带下去,从此后,不许她再骑马!她什么时候改好了,什么时候再骑。” 孟和公主脸色一僵,不让她骑马,等于要了她的命一样。孟和公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十六十天都要去骑去。现在被胡邦王禁了骑马,这对于孟和公主来说,比什么样的处罚都严重。 “不,不!父王,”孟和公主大叫起来,“我只是用胡蜂,我没用毒蝎子啊!” 胡邦王脸色没好转一分一毫,“你都把花匠杀了灭口,你叫我怎么信你?你这个孩子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这样冷血了?!” 孟和公主眼泪汹涌而出,胡邦王却把头转向了一边。 旁边的随从把还在挣扎的孟和公主架了下去,孟和公主被架走时,嘴里还说着自己没害人。 孟和公主的声音渐渐远了,胡邦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先打发走花匠和郎中,这才望向北虞,一脸愧疚,“孩子,对不住你了,险些让你丧了命,舅舅代孟和向你道歉了。” 北虞连忙回道,“舅舅,您快别说这样的话,这事并不怪您。” 胡邦王望着北虞,半晌才道,“此后你就放心罢,不会有人再害你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 原委 胡邦王处置了孟和公主后,又安慰了北虞和魏羽瑭才带人走了。 老王后留在北虞这里一直用了午膳才走,走的时候,老王后还拉着北虞的手,殷殷叮嘱,“再有什么事,你就使人告诉给我去,还有,哪个下人不听话,你一定要告诉给我,我还没死呐,我看哪个敢薄待了你。” 北虞谢过了老王后,和魏羽瑭亲送老王后到院门口,才回了来。 夫妻二人回了房,打发走丫头,魏羽瑭低声对北虞说,“其实我在承尘上发现了一种香料,这种香料我已经叫寒水拿去问了,但是我料的不错的话,应该是那种毒蝎子喜欢的味道。而且,我怀疑这种香料也会让毒蝎子更剧攻击xing。” 北虞脸上一寒,马上知道魏羽瑭为什么没把此事告诉给胡邦王和老王后。老王后安排的院子,魏羽瑭说出来,就等于是怀疑了老王后了。不要说老王后会受不住,就是胡邦王那里,只怕也要多心。 悄悄隐藏起这些,仔细查,这才是此时应该做的。 北虞点头,“你做事,我放心。” 北虞半靠在椅子上,手支起额来。 整件事似乎一环扣一环。 现在天气暖和了,按胡邦的风俗是会开窗子开门。因为油菜花,而引来了早已备好的胡蜂。而如果没有那只胡蜂,自己和小蛮是不会进帐子里的,承尘上早有了香料,就是引得蝎子去。被香料熬得攻击xing极强的毒蝎子,被烟熏了,自然也会往帐子里跑…… 北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微蹙眉头,“你觉得毒蝎子像是孟和公主放的么?” 魏羽瑭自然知道北虞要说什么,“依这几天来对孟和的了解,我觉得孟和引个胡蜂倒能做得出,但是放毒蝎子,我想她还没这个头脑。而且,那种引毒蝎子的香料极难寻。再者,孟和刚才的情形,不像是装出来的,我想这幕后还有个我们不知道人。也许孟和公主,只是被利用了。” 北虞望着窗口的几盆花,“难道这个人想把我们两个人都杀了?按道理说,胡邦和大魏国这次开战,胡邦是胜方,不可能是国仇。家恨?我们刚来这里,除了让孟和公主有点失落外,并没做过其他。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人如此仇恨你我?” 魏羽瑭皱着眉,抬起眼,“纵是现在我们回大魏国,以胡邦的实力,歼灭大魏国依然是不在话下的事,我们在哪里都是一样。若是有人想杀我们,怎么都能下手。我现在想知道的就是,到底是谁要杀我们,又是什么原因让他杀我们?此时我们在明,旁人在暗,我们还是要仔细些好。” 北虞垂下目。 胡邦,并没有像当初几个丫头想像得那么好。 此后几日,老王后都因北虞出的事而对北虞百倍关心,每天都要差苏麻姑姑来瞧。苏麻姑姑也想让北虞快些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所以她提议,“郡主,奴婢教您骑马罢?” 北虞一笑,“姑姑,我并不想学骑马。” 苏麻姑姑忽然紧张起来,“是不是出了这些事,郡主你……你想回大魏国了?” 北虞笑了笑,“姑姑您很怕我回大魏国?” 苏麻姑姑马上点起头来,“是的,我知道老王后喜欢郡主,奴婢也很喜欢郡主,我们都不希望郡主回大魏国去。其实……其实,孟和公主只是顽皮了些,她也许是想吓吓您,并没有要真害您的意思,郡主您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苏麻姑姑竟然以为一些都是孟和公主所为,北虞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北虞笑了笑,“姑姑,我并不会怪孟和公主。” 苏麻姑姑脸色一松,“即是这样就好,奴婢也能放下心了。郡主您只要不回大魏国去,您不想学骑马,奴婢就带您去别处玩玩。” 正说着话,大王子文吉从外面进了来,“表妹,怎么只有一人在,世子呢?” 北虞见文吉进了来,起了身,“大表哥来了,世子听随从说有几家大魏国的店铺,他去瞧瞧去了。” 文吉笑得温和,“难道是表妹要买什么么?短了什么表妹只管告诉给我。” 北虞忙笑道,“只是想去看看,有些好的小玩意儿就买回来,世子爷也是怕我太过闷了。” 文吉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世子待表妹倒是真好,只是也该带表妹一道去。” 对于这种不咸不淡的挑拨之语,北虞只是一笑而过。她道,“铺子还没找到,世子爷也要去找,他说下次带我去。” 文吉起了身,“即是如此,便由我这个胡邦人带着表妹四处转转去罢。”文吉说着向北虞伸出一只手来,似乎要拉北虞。 北虞身子一避,“大表哥,我们大魏国男子和女子之间不会互相拉扯的。” 文吉一笑,依然对北虞伸着手,“可是表妹在胡邦,胡邦并没有这个规矩。走罢,表妹,今天诺罗城里有大集,我陪着表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意。” 苏麻姑姑望向大王子,忙笑道,“郡主一同去罢,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意,老王后还说怕郡主太闷了,前几天还和大王子和二王子说,让他们多陪您出去转转。” 北虞自然知道苏麻姑姑的私心,她希望北虞能喜欢上胡邦,长此住在胡邦。 北虞婉拒文吉,“不了,多谢大表哥的好意,我在房里好好歇歇罢,这几日院子里的事情也很多。” 文吉竟然在北虞身边蹲下身子,双眼定定的望着北虞,望着北虞只能避开文吉的双眼。文吉这才道,“表妹还为前几天的事不开心么?即是如此,更该随我去散散心了。表妹同我一道去罢,表妹若是觉得不便,带上苏麻姑姑。” 文吉见北虞还是不语,索性道,“表妹若是不去,我就抱表妹去。” 北虞忽的站起身来,“不必了,大表哥,我就和你带着苏麻姑姑一道去罢,只是去集市。” 苏麻姑姑大喜过望,“好啊好啊,我随着大王子和郡主一道去,还有个照应。” 第三百一十四章 集市 北虞换了衣服,带上小蛮,留下降香,叮嘱降香,若是魏羽瑭回来,就去集市去寻他们。 降香不愿意北虞和那个不安好心的文吉一道出去,可是想想若是这个刺眼的家伙总在他们院里,世子爷回来肯定会更不高兴。 降香望望在外面等北虞的大王子文吉,皱着眉,低声叮嘱小蛮,“小蛮姐姐可要看好了奶奶啊,别让贼子野心的人占去了便宜。” 已经换成了胡邦服饰的小蛮点了降香的额头一下,便随北虞出去了。 降香送北虞出了小院还忍不住在后面唤了声,“奶奶早些回来啊。” 文吉头歪了歪,“你这个小侍女很有意思。” 北虞一笑,暗刺了文吉一句,“她是担心我。” 文吉笑笑,和苏麻姑姑说起别的话来。 到了皇宫门口,北虞和小蛮、苏麻姑姑坐了马车,文吉和几个随从骑了马,一行人去往诺罗城最大的集市而去。 马了集市边上,文吉先跳下马车,到马车旁,“表妹,你下来罢。” 帘子挑起,先下来的却是小蛮,小蛮跳下马车,对着文吉微微福了福身子,“大王子,请借过。” 文吉原想着扶着表妹下马车,却不想这丫头先下了来,大好的时机倒是丢了。 文吉皱着眉头退后一步,小蛮转回身,“奶奶,您下来罢。” 北虞这才挑起车帘,从里面下了来。 文吉在马车边上等着北虞下了车,一指人声鼎沸的集市,“你看,那边就是诺罗城最大的集市,里面卖什么的都有。” 文吉说着,头微微斜向北虞,北虞不由得倒退一步。文吉有些失望,“你是我第一次陪着来集市的女人,连孟和我都没陪她来过。” 北虞微微笑着,并不答文吉的话。 苏麻姑姑这时候从马车上跳下来,她扑了扑身上的衣襟,“走罢,郡主、大王子。” 北虞扶着小蛮的手,跟在文吉的身后。 这里果然是很大的集市,里面有卖小吃的,还有卖布匹,也有卖首饰,家具,牲口,几乎什么都有。 北虞走在卖首饰的地方停了下为,文吉不由得立在北虞身边,“你想要什么首饰,我去更好的地方买给你。” 北虞摇了摇头。 卖首饰的男人见有主顾来买贷,先打量起几个的穿着。见北虞和文吉都衣着华丽,男人心里有了底,热情的帮北虞介绍着首饰。 “哎呦哎呦,我说怎么昨晚做了个大吉的梦,原来今天有贵客买我的首饰。可爱的姑娘,请你随便挑选罢,你佩戴我的首饰,就像月亮带着星星项链。” 北虞没想到一个卖首饰的人还能如此油嘴滑舌,她也不理会,从摆着的首饰里选出三对很具胡邦特色的耳坠子,“这几个怎么卖?” 卖首饰的男人马上伸出三个手指来,“三个胡币。” 北虞就要掏钱,文吉却按住了北虞的手,他定定的看着小贩,“三个胡币?你给我听好了,我只给你一个胡币。” 小贩没想到有人识货,自知理亏,勉强笑了笑,“好罢好罢,看在美丽姑娘的份上,一个胡币罢。”然后小贩讨好的帮北虞把耳坠包起来,向文吉眨了眨眼,“小伙子,你妻子真漂亮!” 北虞脸色一赤,正要解释,文吉那里却已经丢给小贩两个胡币,然后转身就走。转身的瞬间,北虞几个人都看到文吉微笑着的脸了。 小贩乐得点头哈腰,“美丽的姑娘,快去找你丈夫罢。” 北虞还要解释,小贩却招呼上别的客人了。 小蛮铁青着一张脸,“这算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一家子,就敢这么说话,我咒他一天生意不好!” 北虞眉头微蹙着,文吉似乎在寻求一种心理安慰。 苏麻姑姑在一旁低声劝道,“郡主,您不要生气,小贩不懂事,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北虞笑了笑,没再说话。 苏麻姑姑和小蛮陪着北虞向前走,在前面的文吉却已经买了许多的东西,跟着的随从大大小小的抱了许多东西。 文吉在前面叫北虞,“表妹,你来看看这个。” 北虞走过去,文吉指了指卖马的地方,“你看,你喜欢哪zhong马,选一匹罢,我送给你。” 北虞谢过了文吉,“大表哥,我并不想买马,我去那边瞧瞧。” 北虞说着,扶着小蛮的走,走到那一处卖皮贷的小摊前。 文吉皱紧了眉头,苏麻姑姑在一边叹着气,“大王子,凡事是不能急的,郡主的xing子温良,您这样穷追猛打倒叫她心中不快了。” 文吉的眼睛没离开过北虞,话却对苏麻姑姑说道,“姑姑,你不想让她永远在胡邦生活么?” “当然想了,不只是我想,老王后也想。”苏麻姑姑没有片刻的迟疑,“可是郡主她……” 文吉望着北虞婀娜的身姿,“我不会让表妹离开胡邦的。” 虽是一句简单的话,苏麻姑姑却听出里面的不同来。难道大王子真对郡主动了心了? 苏麻姑姑看向文吉,文吉已经向北虞走去了。 苏麻姑姑怔了怔,也向北虞走去。 北虞正在选一个貉皮围脖,摊主热情的介绍着,“这个是我们猎户的家人亲手做出来的,很适合男人戴,冬天戴起来很暖和,姑娘你可以试试。” 北虞比了比大小,文吉在一旁笑道,“你不必买冬天的物品,家里都备着呐。” 北虞也没答话,把貉皮围脖交到摊主手上,“我就要这个了。” 摊主连连点头,文吉又要拿钱,北虞却叫住了他,“大表哥,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再帮我买东西了。” 文吉一副慷慨大度,“没事,只要你喜欢就好。” 北虞正色道,“大表哥,我这是买给世子爷的,还是要我自己付钱罢。” 文吉脸色微黯,不再坚持。 北虞交了钱,拿起貉皮围脖就走。 才转到一半时,身后有人大喊,“诺敏!” 北虞和文吉都回过头去,孟和公主带着侍女站在身后。 孟和公主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挖苦起北虞来,“哦,哦,诺敏,原来你是看上我大哥了,你是不是想做我大哥的第三个妻子呢?” 第三百一十五章 误会 文吉皱了皱眉,上前去拉孟和公主,低声道,“你在集市上胡说些什么?还不快回宫去。” 孟和似乎抓住了北虞的把柄,声音更加尖厉起来,“怎么了,我说错了么?我看她是想嫁到胡帮里来了!” 苏麻姑姑见北虞脸上微沉,忙上前去推孟和公主,“公主,您别闹了,快回去罢,奴婢陪您回去。” 文吉在一旁拖着孟和就往外走,他叮嘱着苏麻姑姑,“我送孟和回去,姑姑你陪着诺敏回去罢。” 苏麻姑姑点着头。 孟和公主大笑起来,那刺耳的笑声在喧闹的集市里,还可以听得犹为清晰。有很多看热闹的人把目光投向北虞,人们开始交头接耳。 北虞握了握小蛮的手,“走,我们回去!” 北虞和小蛮转过身,却见魏羽瑭站在北虞身后。北虞终于知道刚才孟和为什么忽然笑起来了。 小蛮一见魏羽瑭,吓得胸口一窒,扶着北虞的手紧了一紧。 北虞走向魏羽瑭,魏羽瑭脸色不变,依旧温和,“我们回去罢。” 北虞点了点头,夫妻二人出了集市。 苏麻姑姑扶着北虞上了马车,见魏羽瑭也上了马,苏麻姑姑忙进了马车。马车缓缓行驶起来,苏麻姑姑低声对北虞说,“世子爷会不会生气了?” 北虞笑了笑,“不会的。” 苏麻姑姑不说话,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英王世子会不会和诺敏郡主吵起来呢?如果他们吵起来,甚至闹翻了,他们岂不是都可以在胡邦重新嫁娶。那么,就是说,大王子就有机会娶了诺敏郡主…… 苏麻姑姑想到这里,双眼一亮。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诺敏郡主就再也不用回大魏国去了! 苏麻姑姑似乎找到了一条不让北虞回大魏国的捷径,心里不禁欢喜不已。 苏麻姑姑偷眼看向北虞的俊脸,心里没有多少主意。郡主看着似乎并没有生气,难道她不担心自己的丈夫误会自己么?当着许多人的面,孟和公主说出了郡主有外心的话,这不是对男人的奇耻大辱么?可那位英王世子,竟然一点也没生气来。现在看来郡主也没生气,他们都不在乎些事么? 苏麻姑姑垂头望着自己的衣角,她此番去大魏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大魏国的男子是天,是女人头顶的一片天,也许世子不会生生的咽下去这个大亏,只是在人前不好发作罢了。 苏麻姑姑想着,决定试探下北虞。 苏麻姑姑小心翼翼的看向北虞,轻声道,“郡主,其实此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世子爷应该不会生气。如果他真是生气,那就是冤枉咱们了。” 北虞转头看向苏麻姑姑,笑容微敛,“姑姑您想说什么?” 苏麻姑姑连忙说,“奴婢没想说什么,只是觉得是奴婢带着郡主出来的,谁也没想到会遇到孟和公主,更没想到孟和公主会说出那些话来,这事并不怪郡主啊。” 北虞深深的望着苏麻姑姑,看得苏麻姑姑有些发毛,北虞这才转过脸去,“姑姑您也说了,此事并不怪我,世子也定然不会计较,姑姑不必因为此事担心。” 苏麻姑姑忽然觉得眼前的诺敏郡主似乎会看透人的心思,她忙陪着笑,“郡主即是如此说,那便好了,那便好了。” 北虞目不斜视,声音依然温柔,却添了些寒意。 “姑姑,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世子的感情很深,我不会弃了他,我相信他也不会弃我于不顾。纵是有一天,他想弃了我,我也不会在胡邦,我会回到大魏国去,这和我与他的婚事无半点干系。” 苏麻姑姑的身子一僵,头不由得低得很低,她没想到自己只说了两句话,郡主便已经懂了自己心里想什么了,而且还说出这些话来惊醒自己。 苏麻姑姑忍不住在心里叹着,这位郡主可比赛罕公主当年还要聪明呐,想在她面前耍点小心思,只怕先被她教训上一顿。 北虞见苏麻姑姑不再说话,也不再和苏麻姑姑说什么话,和小蛮在一边说起集市上的小玩意来。 回到了皇宫,北虞和魏羽瑭沉默着回到了小院里,北虞打发走丫头们,便走过去拉了拉坐在椅子魏羽瑭的手臂,“才个儿在集市里孟和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魏羽瑭抬起眼来,平静的说道,“我知道。” 北虞原本想好了许多要和魏羽瑭解释的话,现在他只说了句“我知道”,连她为什么和文吉去集市上的事,问也不问上一句。北虞忽然觉得自己所设想的全然没有用武之地。 北虞垂眼望着魏羽瑭的侧脸,还是一样的风平浪静,难道他真的不想问么? 北虞忍不住说了句,“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和文吉去集市上的么?” 魏羽瑭望着身边的北虞,嘴角边微微滑过一个弧度,“你想告诉给我么?” 北虞忽然间就生了气,她觉得自己的担心在魏羽瑭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待自己一点不在乎,甚至于对孟和公主的话都置之不理,他到底爱不爱自己? 北虞一句话没说,转身去了内室。 魏羽瑭见北虞走了,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才起身进了内室。 内室里,北虞正靠在榻子上摆弄着帕子。北虞见魏羽瑭进了来,赌着气脸转向里面。魏羽瑭一笑,去推北虞,北虞也不理睬。 魏羽瑭轻轻道,“你和一个男人出去,我没生气,你倒生起气来了,是不是很不公平?” 北虞忽的从榻子上坐起来,眼睛盯着魏羽瑭的眼睛,“你有生气么?”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你刚刚明明就没生气。” “我生气一定要让你看出来么?” 北虞的双眼闪过一丝伤触,她望着魏羽瑭,魏羽瑭没有丝毫退让,也回盯着北虞。他是第一次和自己互不相让的吵起嘴来。 北虞胸口起伏着。 吵嘴了,他们居然也吵起嘴来。 北虞心中大恸,一直以来,她以为她和他之间是不会吵嘴的。可是今天,她所有的设想都打破了,他们原来也是会吵架的。 【作者题外话】:今天有两件喜事,一件是:萝卜生日,加更一章,祝咱们可爱的大萝卜生日快乐!第二件:舍娃去年的小诗歌荣获全国青少年冰心文学大赛新苗奖!双喜临门哈。 第三百一十六章 监视 北虞移开双眼,深吸一口气,声音也低了下来,“我们是怎么了?” 一口话,划开了北虞心里所有的坚强,北虞眼波流转过去,滑出了眼底的水纹。 魏羽瑭坐在北虞身边忽然一把拥住北虞,把北虞的头按在自己宽宽的肩膀上,“我们没怎么,真的没怎么。我们如所有夫妻一样,虞儿,你要知道,所有的夫妻,没有舌头不碰牙的。生活中,不是一成不变的,也不是一波无痕的,我们只是千千万万的一对夫妻而已。” 魏羽瑭拥着北虞继续道,“夫妻吵架没什么,但是要知道如何平息。不伤害彼此的平息,才是下一刻美好的开始。你说是不是,虞儿?而且,如果有很多开诚布公,我们今天也不会吵起架来。虞儿,不吵嘴的夫妻,不亲切。” 北虞在魏羽瑭怀里抬起脸来,吸了吸鼻子,“是我把恩爱太想当然了,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在不在乎我……”北虞把头依在魏羽瑭的肩上。 魏羽瑭抚着北虞的长发,“小傻瓜,我怎么会不在乎你,看到你和文吉出去,我心里怪怪的。后来我想,你已经让降香把话留给我了,便不是在瞒着我,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你还是顾及我的感受,我也就不气了。” 魏羽瑭说着,抚着北虞的肩头,定定的望着北虞的双眸,“纵是这样,你依然不知道,看到自己的妻和一直追着她的男人在一处时,心里还是忍不住会疼。” 北虞嘴角翘了翘,“那你都不表现出来。” 魏羽瑭捏了捏北虞的鼻子,“不表现出来,我一样也是爱你的。难道非要我在集市里和你大吵一架么?或是回来关上门和你大吵一架?爱你,就是相信你。” 北虞依在魏羽瑭肩头,撒起娇来,“你吃醋我都没看过。” 魏羽瑭低沉的笑着,“那今晚我就让你看看我吃醋的样子。” 北虞听了这话,脸上一红,捶了魏羽瑭的背,夫妻二人相视而笑。 北虞从魏羽瑭怀里起来,从外面的布袋里拿出来貉毛围脖,又重新进了内室里,“我在集市上看着很好的貉毛围脖,冬天你围上,也免得冻坏了。” 魏羽瑭接过围脖,竟真围在脖子上了,“不错,你眼光确实很好。” 北虞点头,“你喜欢就好,我在那里一眼就看中了这条,咱们回大魏国时,给父王和祖父也带一条回去。” 魏羽瑭解下围脖,一笑,妻子惦记着自己的家人时,一样惦记着他的家人。 魏羽瑭再次把北虞拥在怀里,北虞靠在魏羽瑭身上,合上眼睛。 人不能关心,关心则乱。自己以为自己会波澜不惊,可是,在遇到魏羽瑭待自己的态度上,她还是先乱将起来了。 那一晚,夫妻二人要了两次水,直到午夜后,北虞和魏羽瑭才相拥睡去。这是来胡邦后夫妻二人睡得最安稳的一觉,直到翌日快辰正时分,北虞才醒了过来。 在胡邦唯一的好处就是早晚不用晨昏定省,北虞结结实实的过了一次现代人生活的瘾。 睁开眼睛的北虞翻过身来,和睡得正香的魏羽瑭面面相对。北虞细细的端详起魏羽瑭来。 其实魏羽瑭长得很耐看,双眉浓密入鬓,鼻若悬胆,面色白中透粉,唇角也似刻刀雕上去一般。他睡时安详而平和,和他醒时没什么大区别。 只是他平日里xing子温润如玉,让人更喜欢他的xing子,而非容貌。 “看够了么?”睡中的魏羽瑭忽然轻启唇角说了一句话,吓了北虞一跳。 先惊后恼的北虞去拧魏羽瑭的腮,“你个坏人早醒了不说话。” 魏羽瑭眯了眯眼睛,拥住了北虞的胴体,“我也是被你翻身弄醒的,几时了?” 北虞手搭在魏羽瑭光滑的肩上,“不知道呐,昨日小熊去大魏国的店铺里,可有什么么?” 魏羽瑭的手在北虞身子上一滑,“那里还有卖九宝斋的点心呐。” “真的?”北虞笑了起来,“那你怎么没买回来?” 魏羽瑭的手停在北虞的腰间,“我想带你去看看,由你去挑。” 北虞扬起头捏了捏魏羽瑭的下巴,“那你一会儿便带我去罢。” 魏羽瑭点头。 北虞起了身,穿了小衣,又帮魏羽瑭穿上亵衣,才叫小蛮几个进来。 用过早膳,北虞想起昨天买的三对耳坠子,忙叫小蛮找出来,然后叫来小蛮,丹砂和降香,把三对耳坠子交给三个人,“留着戴罢,小蛮是知晓的,这是大王子付的钱,下次见到他,你们要记得谢过他。” 降香接过耳坠子,惊喜的看着,然后对北虞说道,“奶奶,虽是大王子付的钱,但是奴婢一样领奶奶的心意。” 北虞笑了笑,此时魏羽瑭已经起了身,执过北虞的手,“走,我们去大魏的铺子里罢。” 夫妻二人说说笑笑坐着马车去了铺子。 在外面玩了一整天,在太阳偏西时,北虞和魏羽瑭才回到皇宫。 在回去的路上,北虞玩xing大起,提议和魏羽瑭四处走走。于是,夫妻两个牵着手走在一条较偏静的路上。 这条路一般很少有人经过,北虞和魏羽瑭边说边轻声说着话。 魏羽瑭牵北虞的手忽然紧了一下,北虞不由得转头看向魏羽瑭。魏羽瑭的眉头紧了紧,忽然伸手揽过北虞的腰身,声音比刚才大了些,“你总是那么调皮。” 北虞被魏羽瑭突出其来的亲昵吓了一跳,她想去推魏羽瑭,却被魏羽瑭紧紧的拥在怀里。北虞不再动了。 魏羽瑭在北虞耳边轻声道,“有人在小径的树林里监视着咱们。” 魏羽瑭说完这句话,才松开北虞,北虞心领神会的笑了笑,“我们回去罢。” 魏羽瑭一笑,“好。” 夫妻二人从前面的路口转过去,北虞在转过去时,看到树林那边一棵树后一个人影一闪。远远瞧着,竟然是个女人。北虞眉头微蹙,竟然有女人监视着他们夫妻!会不会是孟和公主。 第三百一十七章 打趣 北虞正想着,前面不远处看到走来了孟和公主和侍女。 北虞眉头轻挑,孟和公主冷笑起来,“真是巧啊,竟然能遇到你们了,皇来我今天要倒霉一天了!” 北虞理也不想理孟和公主,就这样牵着魏羽瑭的手,和孟和擦肩而过。 孟和公主见自己的挑衅竟然被人置之不理,更为气恼,在北虞和魏羽瑭身后大声喊道,“喂!大魏国的世子,你要小心你的女人跑了,她不是个好东西,是天生的狐狸精!” 魏羽瑭驻住脚步,回过头来,望向孟和公主。 孟和公主见魏羽瑭转回身子,得意的扬了扬粉项,“我是好心提醒你,你可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啊!” 魏羽瑭忽然笑了笑,松开北虞的手,对着孟和公主微微躬身子,云淡风轻的道了句,“多谢公主”,随后执起北虞的手,转身和北虞说笑着走开了。 他们就这样当着孟和公主的面,有说有笑,卿卿我我的消失在孟和公主的视线里。 孟和公主怔了一怔,忽然脸红了起来,她扬着声喊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女人要跑了!!我叫你呢!” 可是,北虞和魏羽瑭早已不见身影了。 孟和公主气得咬紧了牙,“好,好!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不过是来我们胡邦讨饭的大魏狗,我一定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孟和公主说着,用力的大喊着,“你们给我记住了!!” 孟和公主的喊声,惊起了林子里的鸟儿,鸟儿扑棱棱的飞向天宇中,似逃一样的离开了树林。 孟和喘着粗气,咬牙走了。 北虞和魏羽瑭回到了小院,北虞打发走丫头,小蛮守在门口。 北虞这才问道,“你才个儿你说树林里有人,我怀疑是孟和,可是刚才遇到了孟和,那就是说树林里另有别人,难道是舅舅遣人在监视着我们?” 魏羽瑭微微蹙着眉,“此事还不能说是谁,但是我们至少要提防些才是。”魏羽瑭沉吟片刻,又道,“不过,也许谈不上监视。因为那个女人,不会功夫。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女人是你舅舅的一个妃子。” “怎么会这样?”北虞有些吃惊,“你怎么知晓她是我舅舅的妃子?” 魏羽瑭皱着眉,“因为她的穿着。我前几次出去时,在皇宫里遇到过胡邦王的妃子。胡邦的妃子和大魏国的妃子都有特定的服饰。我随口问了跟着的胡邦人,她们说,胡邦王的妃子一般只能穿绿粉等偏色,正妃才能穿正红正宝蓝这种纯色,而侍女们只配穿梳一的灰蓝衣服。” “而今日在树林里的人,穿的就是果绿色的外衣。所以,可见她是个偏妃,不是侍女。” 北虞没想到魏羽瑭竟然观察如此仔细,北虞赞了魏羽瑭一句,“世子爷真是心细如发。” 魏羽瑭知道北虞打趣自己,笑着不再说话。 北虞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我想,不管是胡邦王还是谁,定然不会遣出个不会功夫的人来监视我们。而且,一个妃子,怎么身份也不同,任谁也不会遣她来。那么,她偷看咱们是什么目的呢?” 魏羽瑭摇了摇头,“不管怎样,这个女人定是为了什么事。或许是……对你我好奇?” 好奇? 北虞凝着眉,为什么对自己好奇呢?有什么事不能让这个妃子光明正大的来看自己,而非要偷偷摸摸的,使用别脚的方法来偷窥别人呢? 北虞微凛,看来胡邦皇朝中,也有很多秘密。也许,泰瓦王朝也未必那么清白。 北虞正思量着,小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二王子,您来了。” 二王子斯洛的声音从外面传了来,“果然表妹会**人,怎么她的侍女一个个都是懂礼的,你叫什么名字?” 小蛮忙回道,“奴婢小蛮。” “小蛮……”斯洛的笑声传了来,“好,我一会儿就和表妹讨你来服侍我,我就缺个贴心的人在身边。” 北虞望着魏羽瑭,夫妻相视一笑。 却听得外面传来了小蛮的求饶之声,“二王子殿下,奴婢不懂胡邦的规矩,也不懂二王子您的规矩,奴婢只怕去二王子那里,没得给奶奶丢脸。再者,奴婢也舍不得奶奶。” “果然是个懂事的丫头,”斯洛的声音又传了来,似乎就在门口,“竟然连不喜欢去我那里的理由都说得那么动人心。” 北虞起了身,走向门口笑道,“二表哥没事别打趣我的丫头,我这几个丫头都是实心眼的,没的吓坏了她们,她们的本事也只配服侍我,哪里服侍得了二表哥呢?” 斯洛哈哈大笑着进了房,“到底是表妹聪明,一听就知道我是在逗这丫头。可不像这个丫头,表妹你瞧瞧,这小脸儿都吓白了。” 北虞扑哧笑了起来。 此时魏羽瑭也走了出来,“二王子快请里面请罢。” 斯洛笑着进了房里,斯洛也不等人让,就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表妹和世子在说什么呢?” “也没什么,”北虞亲捧了茶过来,放在斯洛身边的桌子上,“我和世子爷刚去了皇宫外大魏国的铺子里买了点心回来,二表哥尝尝?” 斯洛马上放下腿来,搓着手,“那好啊,只要表妹舍得给我吃就好。” 北虞唤了声小蛮,让她把点心端进来。可是进来的却是降香,降香把点心放在斯洛身边,斯洛哈哈的笑起来,“那个叫小蛮的丫头呢?她怎么不敢来了?” 降香笑得像抽筋一样,“她……她去如厕了。” 斯洛挑起美丽的双眼,定定的望着降香,“那好,我便和表妹讨你去服侍我罢。” 降香吓得倒退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不择言起来,“奴婢福薄,奴婢没那个福份,还望二王子饶命啊!”说着,降香当当的磕起头来。 北虞连忙喝住降香,“小蹄子,你胡说什么呢?” 斯洛笑得更厉害了,竟然扶着桌子捂着肚子笑起来。 【作者题外话】:感谢炒肉,木梨,浮萍,7563,无华,发来祝福,全部收到,谢谢! 第三百一十八章 准备 降香从听到二王子要讨要自己,便失了方寸。现在见北虞训自己,自知失言,脸上一片死灰。 魏羽瑭摆摆手,降香像寻得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急急的往后退,没成想,因太过着急,身子竟然撞到门框上。 斯洛笑得更厉害了。 北虞嗔道,“难道外祖母说二表哥是个坏人,我原来还在心里替二表哥鸣不平,现在瞧着,二表哥竟然真是坏人,来我这里不好好和我说话,就知道逗我那些年纪小的丫头们。” 斯洛笑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他深深的吸口气,原本精致的粉面此时已变得通红,“表妹,这不能怪我,只能说是你的丫头们太惹人喜欢了。你看看这一个个的,留在身边还多了些乐趣呢。表妹,你能否舍爱赏给我一个?” 北虞莞尔笑道,“不能,这么多乐趣,我怎么舍得给表哥,我要留着她们,我正好天天乐乐。” 斯洛点点北虞,“你啊,太贪心了。” 北虞不想再让斯洛把话题纠缠在几个丫头身上,“二表哥,你此来有什么事么?” 斯洛一拍巴掌,“只顾得在你这里笑了,竟然把正事忘了。再过五天,就是胡邦的巴特尔大赛。哦对了,巴特尔就是大魏国英雄的意思。巴特尔大赛各地区的第一名都会汇集在诺罗城里来,比试的项目主要是射马、射箭和摔跤。” 斯洛说着望着魏羽瑭,“父王听多格说世子功夫了得,马术也很好,父王让我来告诉给世子,五天后的巴特尔大赛世子一定要参加。”斯洛说到这里,眨了眨眼睛,“父王说了,今年的三项比拼的第一名巴特尔要有重赏呐。” 北虞望向魏羽瑭,魏羽瑭虽然笑着,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情愿。 北虞知道魏羽瑭没法说这些话。北虞就笑道,“二表哥,请你转告给舅舅,世子爷到底是大魏国人,去参加胡邦的比赛,让人听了也不好。纵是拿了第一,也会让人有所绯议的。依我浅见,世子爷便不去参加了。” 斯洛一摆手,“表妹,你和世子恩爱,我们众人皆知。只是男人的事还是要男人来拿主意,你就不好跟着作主罢。再者,世子纵是大魏国的人,但是他也是胡邦的女婿不是?你们就不必推辞了。” 斯洛说着,站起身来,“话我也传到了,那天世子一定要去的,那天早上我会来接世子的。” 北虞却拦住了斯洛,“二表哥别走,二表哥即是觉得我是那起悍妇,就把我当成悍妇好了,我是不会让世子爷去的。” 斯洛一见北虞微微笑着,脸上却很固执。他唉口气,按了按北虞的肩头,“女孩子不许这么强硬,小心男人不喜欢你了,不要和孟和学。”斯洛一边说着一边绕过北虞向门口走去,“世子,那天早上我会来找你的。” 北虞忙去唤斯洛,斯洛却丝毫没停下来,径直走向大门口。 魏羽瑭走到北虞身后,抚住北虞的肩头,“罢了,二王子是一定会来寻我,我那日去便是了。” 北虞急转过身来,“那怎么行,我担心你,你没听斯洛说么?胡邦国全国的强手都会在这一天比试,万一伤到你怎么办?若是伤到了你,我又怎么办?” 魏羽瑭抚过北虞光滑的额头,“别怕,我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你男人。” 北虞扯住了魏羽瑭的衣袖,“我就是担心你。” 魏羽瑭搂过北虞,啄了啄北虞的粉颊,“小傻瓜,我真不会有事,我会很小心,就像每次待你一样。” 北虞的脸腾的一下子红起来,啐起魏羽瑭来,“脸皮怎么就越来越厚了?好好的往下作里说,也不怕丫头们听到笑话……” 魏羽瑭挽着北虞的腰肢向房里走去,“丫头们都早退下去了,斯洛的一句话没错,你的丫头们果然是些机灵的。” 北虞拧了魏羽瑭的胸口一下,魏羽瑭低哼一声,夫妻二人进了内室。 五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不短。 北虞没再见到偷窥自己的那个妃子,似乎那次只是个偶然。 北虞在这五日里总提醒魏羽瑭要不要提前演练,每次魏羽瑭都笑着道,“你要相信你的男人。” 相信你的男人?北虞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魏羽瑭的话说得很含糊,到底相信他什么?相信他能拿第一名的巴特罕,还是相信他会平安无事呢? 北虞的心提着,怎么说这也是整个胡邦的比赛,胡邦有攻取大魏国的领土,不只是因为胡邦有个英明的国王,定然也因为胡邦有许多勇士。 可是魏羽瑭,只是大魏国的世子。他身上有功夫,可是骑射他到底在不在行,北虞并不知晓。 北虞不好直言问魏羽瑭,她悄悄叫来寒水,开门见山问道,“世子爷骑射如何?” 寒水点头,“还不错。” 北虞蹙了蹙修眉,“胡邦的巴特罕大赛要开始了,那日世子爷会去,你要留意着,正常的比拼倒不怕,我怕别人会对世子爷不利。” 寒水在北虞面前不敢造次,连声答应下来。 此事没多久,魏羽瑭就知道。魏羽瑭唇角扬了扬,“即是奶奶交待你的事,你听命便是了。” “是。”寒水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着,世子爷和奶奶的感情真是不错,奶奶这么惦记世子爷呐,这是不是就是世人嘴上说的夫妻和合呢? 寒水想着,咧着嘴笑了起来。 到了巴特罕大赛那日,北虞在心里装着事,早早醒了来。北虞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见魏羽瑭在梦中还微蹙着眉,似乎游弋在一个纠缠的梦境里。 北虞忍不住低头下去,却不敢吻魏羽瑭的脸,只是吻了吻他的发。 北虞出了内室,关上隔扇门叫起小蛮来。 小蛮见北虞醒了,忙过来服侍北虞。 北虞想到巴特罕的比赛是要在辰正时分时,北虞就问小蛮,“几时了?” 小蛮忙答道,“卯初时分。” 北虞点头,“小厨房里你让徐财家的做的是清淡的么?” 小蛮点头,“徐婶子说早上做陈皮粥,还有几盘清淡的小炒菜,都是徐婶子亲自去买的,奶奶放心。” 北虞点头。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轮 北虞刚吩咐完小蛮,魏羽瑭便从内室出了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北虞笑着走过去,“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魏羽瑭摇头,“不是,我翻个身时,没摸到你,就醒过来了。” 小蛮见魏羽瑭也醒了,忙叫丹砂几个进来服侍。 没多久,饭也摆下了。 北虞和魏羽瑭还没用完饭,斯洛就已经进了院子。 斯洛一进来就笑,“世子,还没用完饭呢?” 北虞和魏羽瑭连忙站起身来,北虞笑着让斯洛,“二表哥用过饭了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斯洛望着桌上摆的小菜,粥和馒头,竟然笑着坐下来,“好罢,即是这样,恭敬不如从命了。” 北虞微微笑着坐下,魏羽瑭也给斯洛递上了竹箸,“二王子请随便用。” 斯洛也不客气,上前抓起一个馒头就大嚼特嚼起来,“嗯,嗯!这个不错,这叫什么?” 魏羽瑭在一旁笑答,“这是在大魏国的面食,馒头。” 斯洛赞不绝口,“真是不错。” 斯洛用着蹩脚的竹箸夹着菜,北虞笑望着大方得过了头的表哥吃着饭,垂下眼去埋头喝起粥来了。 早饭三个人一起用毕,斯洛用一旁的帕子一抹嘴,“好了,世子,咱们一道去参加巴特罕大赛罢。”斯洛说完就立在一旁等魏羽瑭,大有你不去我就不走的意思。 北虞站起身来,“二表哥,大赛我也要去观看。” 斯洛点头,“你自然是要去了,父王都备好了你用的凉伞了。” 魏羽瑭站起身来,扶过北虞,“咱们夫妻两个正好一道去。” 斯洛引着二人一同去皇宫外的狩猎场。 胡邦的狩猎场东南角有一处很大的跑马场,跑马场早被人打扫得妥当了,空旷的跑马场的地面上已散上了黄沙,两边都高高搭起的看台,正中一处极大火红的荷叶凉伞下是两张极宽大的雕花大木椅。想来这里就是胡邦王的看台了。 斯洛把北虞引到大红伞旁边的小看台上,小看台有一个粉色的凉伞,苏麻姑姑正在凉伞下候着。苏麻姑姑见北虞前来,忙迎上前去,“郡主来了,这里是郡主的位置,这处小看台是老王后特意叮嘱人搭起来的,只有孟和公主和郡主坐在这里。” 斯洛笑着对北虞说道,“表妹就坐在这里罢,我和世子爷还有大哥、三弟都是要下场的,我们先行一步了。” 北虞坐下来问苏麻姑姑,“姑姑,难道胡邦的男人都会骑箭么?我只在回来那日见过三王子殿下,此后再没见过。” 苏麻姑姑笑起来,“胡邦的男孩四岁就练习骑马了,六岁学习射箭,每个都是这么过来的。三王子骑射也很好,只是他不大喜欢出头,xing子也是个安静的,不比二王子活泼,也不比大王子主事。” 也就是说比较平庸的那种了。 北虞一笑,“我却没想到胡邦男人从小就接受了这些训练了。” 苏麻姑姑嘿嘿的笑了起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国祖先就是以牧牛羊为生,不会骑马,没办法生存。” 这时候有人向看台走来,北虞转头一看,是孟和公主带着侍女走过来。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诺敏郡主,你是不是坐错了地方?”孟和说着自顾自的进了看台里,她扬手一指对面的大看台,“这里只是我的位置,你应该坐在那边去。人没有身份倒也没什么,如果再没有自知之明,除了丢人现眼现在没有什么了。” 北虞见惯了孟和公主夹枪带棒的说话,她都懒得理会。 苏麻姑姑却很生气,她替北虞辩道,“公主快别这么说,这是老王后的意思,让郡主和公主坐在一处。老王后说了,从前公主和郡主没在一处相处过,有些小孩xing子,若是在一起时候长了,也许就没事了。” 孟和公主脸色先是一僵,随后马上说道,“祖母真是顾及了别人呢,却没想过她的亲孙女到底有没有各种不适应。” 孟和公主说着沉着脸就坐在北虞旁边的椅子上,扬着脖子,看也不看北虞一眼,沉默了半晌,又忍不住去刺北虞,“我听说你的丈夫也去参加骑射了,我劝你还是让他退出罢,他怎么可能赢得了我们胡邦的男人呢?我们胡邦的男人可是从很小就开始练习骑射了,这可不是你们大魏国那种生得如小树秧子一样的男人比得起的。” 北虞脸色如常,望着跑马场,“输赢又如何?我夫君到底能摸得了马匹,不像公主您,舅舅不是让你不许骑马了么?我也知公主为什么和我坐在这里,因为公主只有坐在这里的份了。” 不让孟和骑马是孟和的伤口,北虞现在当着孟和的面说出不让她骑马的话,就等于戳孟和的伤口。 孟和公主嗖的站起身来,直定定的瞪着北虞,“你说谁呢?!” 北虞慢慢的转过头来,嘴角微微的挑了挑,“我难道说错了么?舅舅让孟和你骑马了么?也许是我消息不灵通,可能舅舅又让孟和骑马了。” 孟和公主气得恨不能上前去掐死北虞,她脸色通红,双拳紧握,“我告诉你诺敏,我不会让你得意几时的,你给我记住,你给我等着!” 孟和自然不敢再次造次,不许骑马的惩罚已经让孟和苦不堪言了。 北虞莞尔一笑,转回头来。 孟和气得喘着气瞪着要杀人的眼睛。 这时候,胡邦王扶着老王后的手来到了跑马场。坐在看台上的人都齐齐的站起身来,向胡邦王施礼。 胡邦王笑着让下了老王后,自己也坐下来,才对看台上的众人摆摆手。 胡邦王已到场,跑马赛即将开始了。 跑马场上第一队骑着马的参赛者已经走上来了。 孟和公主在登多姑姑的劝说下,坐了下来。 北虞望向跑马场,第一轮比赛里没有魏羽瑭,却有大王子文吉。 各个参赛者勒马站好,进入了准备的状态。随着一声哨响,十来匹马都如箭一般的冲出去。 第三百二十章 较量 首当其冲的是大王子文吉的马。 今天文吉穿着一身松花绿的骑装,脚上蹬着棕黄色的草原靴,腰间系着黛色的腰带,整个人倒看着抖擞了不少。 文吉骑着一匹黑色的大马,北虞虽不懂马,却也能看出那个马很健壮,至少是匹很漂亮的马。 孟和公主在一旁眯着眼睛,“大哥的黑龙真是越来越壮了,这样的骏马,大哥又是多年的骑射经验,大哥这次想不赢都难。” 北虞知道孟和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丝毫不理会孟和。孟和公主说了半晌,见没人理她,有些悻悻然。 在此同时,大王子文吉的黑马率先冲过终点线。冠军的铜锣响了起来,欢呼声此起彼伏。孟和公主高兴的站起身来,“到底是大哥,一想就会取胜!” 文吉从勒住了缰绳,几个胡邦的姑娘跑上前去把手上的花环戴在文吉的脖子上,几个姑娘爱慕的望着文吉,文吉却提着马往出口走去,惹得姑娘们伤心不已。 文吉在经过北虞的看台时,他抬起眼来深深的望着北虞。 孟和双手摆成了喇叭状,“大哥,加油啊,一定要成为第一名的巴特罕!” 文吉的眼神恋恋不舍的从北虞身上挪开,看向自己的妹妹,笑了笑,提着马走开了。 第二避选手骑着马走出来,北虞一眼就看到穿着紧袖月白色衣裤的魏羽瑭了。魏羽瑭骑着通体雪白的赛龙雀,在众多胡邦人中,显得很是英俊。 随着一声哨响,北虞的心也跟着提起来。十几匹马飞奔出去,北虞紧紧的盯着魏羽瑭的身影。 魏羽瑭的速度很快,却在离跑在最前面的斯洛有一点距离。 北虞眉头轻挑,赛龙雀是四爷魏羽瑄送给魏羽瑭的。魏羽瑄绝对不会拿一般的马来应付魏羽瑭。回想当初魏羽瑄沾沾自喜的模样,北虞忽然就明白魏羽瑭的心思了。 冠军的铜锣声响起,斯洛成为第一名,魏羽瑭屈居第二名。 斯洛提着马走到魏羽瑭身边,拍了拍魏羽瑭的肩,似在安慰魏羽瑭。 一边的孟和公主乐开了花,“诺敏,你快瞧瞧罢,看看你的男人如何能比我们胡邦人强!现在你知道我们胡邦人的厉害了罢?你是不是知道了?!” 孟和公主穷追不舍的问北虞,北虞还是一脸淡然,转头从小蛮手上拿起一盏茶来,轻轻的喝着,似乎身边没有孟和公主这个人一样。 孟和公主冷笑起来,“你就是不敢承认你男人输了,没出息的东西!” 北虞也不理会孟和公主,吃起身边的果子来。 孟和公主咬着牙,自己怎么就像对雕神庙里的泥菩萨说话一样呢?你骂也是笑,你笑也是笑,永远对着这一张脸,甚至让人不知道这张脸下想着什么,有没有心? 孟和公主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这时候,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带着马来到看台下,他扬起头望向北虞和孟和公主这边。当这个小伙子看到孟和公主时,他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小伙子对着孟和挥着手,“公主,您也有时间来看比赛了?” 孟和公主一看那人,柳眉倒竖了起来,指着那人就骂,“我来不来看比赛,和你有关系么?沙雷,你怎么就阴魂不散?快去比你的赛去罢,少来烦我!” 被骂的沙雷也不烦,憨笑着抓抓头,扬着嗓子喊道,“公主,您要相信我能得第一,我才是草原上的巴特罕!” 有些人朝沙雷和孟和公主看来,孟和公主脸都气白了,拿起一边的果子就朝沙雷砸去,“你还不快给我滚,你想让我成为笑话么?” 沙雷似乎很怵孟和公主,他一溜小跑的逃着,竟然不忘了撕着脖子喊,“公主,我父说等我得了巴特罕,就会向大王来求亲的!” 北虞在一旁听得直切,原来是这个叫沙雷的小伙子爱慕孟和公主。 孟和公主脸上快能滴下血来了,可是她再想喊骂,沙雷已经跑远了。 孟和转过头看向北虞盯着沙雷的背景吼道,“看什么看?你没见过男人么?” 北虞笑得如平静的睡莲,“孟和公主,我只是没见过当着许多人的面向女孩表白的男人罢了。” 孟和气得脸色沉了下来,她却找不到一句骂北虞的话。 骑马比赛又开了第三局,两轮的前三甲对决。最后胜出的是大王子文吉,魏羽瑭居于第二名,斯洛落为第三名。 斯洛在马上就笑着给了魏羽瑭一拳,“你倒好本事,竟然越战越勇了。” 魏羽瑭笑着摆手,“只是运气好而已。” 斯洛哈哈大笑起来。 在看台上的胡邦王看得清楚,他捏着下巴,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个英王世子……有意思。 与此同时,习武场那边正如火如荼的举行摔跤比赛,没多久摔跤比赛传来了喜讯,一直很安静的三王子滨尔竟然傲居群雄,成为本次大赛最让人意想不到的黑马。 胡邦王当时就传了口谕,赏滨尔一套护甲。 剩下的只有射箭比赛了。 北虞趁着休息的功夫,叫小蛮去看看魏羽瑭。 小蛮带着丹砂去后面看魏羽瑭,把小院里烹的茶捧给魏羽瑭。 斯洛笑道,“怎么还要自己家里来送水么?要知道,比赛时泰瓦王朝是负责所有选手的食住行。”斯洛说着,望着魏羽瑭,“世子太过谨慎了。” 魏羽瑭笑笑,“我大魏国的臣民大都是喝惯了茶水,倒是喝不惯胡邦的奶茶。” 斯洛摆摆手,“那很苦的茶,有什么好喝的?倒不如奶茶好喝。也许这就是你们所说的‘一方水土一方人’罢。” 斯洛和魏羽瑭打趣两句就去文吉那边说话去了。 小蛮低声对魏羽瑭道,“奶奶让奴婢告诉给世子爷,奶奶瞧见世子爷的比赛,现在放心了。” 魏羽瑭了然的一笑,对小蛮说,“回去告诉你家奶奶,让徐财家的晚上做几个大魏国的拿手菜。” 小蛮脆声声的答应下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暗箭 开赛的哨声响起来,参赛者就位了。 骑射的规则是,参赛者骑马射靶,射中靶子草人的心的位置为胜。 一轮轮参赛者被淘汰,最后剩下的只有斯洛、魏羽瑭和沙雷。最要命的是,三个人的箭都射在了草人的心口上,三个人难分上下。 高台上的胡邦王发了话,“再加一场罢,按祖上的规则,加的这场便用箭射飞鸟。” 北虞不懂有邦的规则,苏麻姑姑在北虞身边解释着,“老早祖先就留下这样的规矩,如果射箭加赛,就射放出的飞鸟,多以射杀乌鸦为主,讨的吉利彩头也是‘去乌(污)’和‘射彩’之说。射乌鸦头为头彩,射身上为次彩,射腿为又彩。” 也就是说,射在头上的才最为出众了。 北虞点头。 此时,第一个出赛的大王子已经催马走上场子。有人在场子另一头打开了乌鸦笼子,文吉勒住马,举起弓箭,瞄准了惊恐飞出来的乌鸦,一箭射出去,乌鸦还不及叫一声,就坠落在地上。 有人忙跑上前去,举着乌鸦,转着让四周的人看个清楚,一根箭正穿过乌鸦的脑袋,“头彩!” 看台上一片哗然。 有多久没有人射中头彩了,胡邦练骑马的人越来越多,练骑射的人却越来越少。今日大王子竟然又能射出一个圆满的头彩,这不就是说大王子骑箭皆佳么? 看台上一片沸腾,“好啊,大王子加油!”“大王子真厉害!” 欢呼声此起彼伏。 孟和公主从座上站起来,似乎要撕开嗓子一般的大叫着,“大哥,你太棒了!” 北虞坐在一旁安静的等着魏羽瑭出场。 第二个出场的就是魏羽瑭。 魏羽瑭做好了准备,有人放出了乌鸦。 北虞聚精会神的看着那只仓皇要飞走的乌鸦,只是一瞬间,魏羽瑭的的箭就到了,正正好好的射中了乌鸦的胸口。 魏羽瑭的速度之快,是所有人没想到的。 “次彩!”捡起乌鸦的人叫道。 北虞舒了一口气,看来三场比赛,魏羽瑭只有屈居第二的位置了。 孟和公主拍着手笑起来,“看看这个大魏国的狗,还有什么本事?能射中次彩都称得上是他的幸运了!哎呦,我也真是小看了你们大魏国的人了,居然也能射中次彩,是要感谢老天么?” 北虞握着茶盏的手一紧。 别人可以说她,但是不着她的面没完没了的挖苦魏羽瑭,就让北虞心下十分生气。 这时候第三个出场是就是孟和公主的追求者沙雷。 沙雷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当乌鸦被人放出来时,沙雷拉开了弓,对准了乌鸦。 孟和公主实在懒得看沙雷一眼,她转过头来看向一边看着比赛的北虞,心中又生了坏主意来。 孟和公主抚着肩头的长发,“哎,我说诺敏,你的男人就只有这些个功夫了吧?还亏得多格大人一开始把他夸得像朵花一样。可是现在看来,他不过如此。可能是我想错了,你的男人,连给胡邦男人拾鞋都不配。” 北虞转过头来,笑容温润,“我的男人在胡邦的比赛里屈居第二,可胡邦的许多男人,皆在我男人之下,那我可不可以认为,胡邦男人大多数不过如此呐?我想我有骄傲的资格罢。” 孟和气得双眼紧瞪着,“你算个什么东西,诺敏,你们以为你们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就想在称霸胡邦王了?你实在是梦中还没醒过神来。” 北虞抬起眼来望向大场子里,轻启朱唇,“头彩次彩什么打紧,只要能练习得骑马,射箭来,便是本事了,总比连马都牵不到的人要好。” 孟和公主自然能听得出这是诺敏郡主在骂自己的话。 孟和公主瞪起了眼睛来,“诺敏你在说谁呢?” 北虞端起茶盏,在唇间微沾,“公主倒该想想舅舅若是知晓公主如此胆大,岂会饶得了公主第二次?我在想,公主还有什么致命的爱好被舅舅知晓的,仔细些别让舅舅一次都扫平了公主的爱好。” 孟和公主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只差成为染棚了,她指着北虞的脸,“你……你敢这么污我?……” 北虞望向已经拉起弓的沙雷,笑道,“公主还是多看看比赛罢,也好慰藉不能驰骋草原之苦。” 孟和公主忽的从座上站起身来,她两步来到北虞的座前,bi视着北虞,“你敢再说一遍么?” 北虞见孟和公主把视线扫得结结实实,北虞抬起眼来,对上孟和公主狰狞的双眼,北虞没有丝毫退缩,“公主若是真有这些本事就和舅舅去理论,在这里又叫又嚷,只会白白的丢了人。” 孟和公主冷笑道,“我不想看,你也别想看!” 北虞没心思和孟和说这些逞口舌之快的话,她微微一笑,“公主快回去继续看看骑箭的巅峰对决罢,沙雷已经要射箭了。” 北虞说者无心,孟和公主听者有意。她以为北虞在哄笑她和沙雷的事,孟和大声嚷起来,“诺敏你是个疯子,你知道些什么?还想来教训你?你做梦去,我死也不会嫁给马场上的那个人了!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笑柄!” 两上人正打着嘴架,忽然,北虞听到有人的尖叫声,孟和公主的侍女大喊着,“公主小心箭啊!” “什么?”孟和公主忙要回过头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沙雷的那支箭就要穿到孟和公主的后心窝。 孟和把眼一闭,只等着自己中箭了,而下一瞬间,孟和只觉得耳边有风,接着是崩的一声,一支箭擦着孟和公主的耳畔,射在后面搭着看台的木柱子上。而与此同时,一物也落在北虞和孟和公主看台的不远处。 “啊!”孟和公主双眼一翻,吓得晕了过去。 看台上下的人都乱成一片了。 魏羽瑭脚下如飞一般的来到北虞身边,急切的问北虞,“你没事罢?” 北虞也是惊魂未定,她忙摇了摇头,望向七手八脚的下人扶着紧闭双目的孟和,问魏羽瑭,“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二十二章 谦让 魏羽瑭见北虞毫发无伤,这才舒了一口气,他凝眉望向赛场上的沙雷,沙雷已经跑到看台下,只见他脸色惨白,他急得围在孟和公主身边,跟着忙乱的人们团团转着,“公主到底怎么样了?我……我只是失手啊……我……” 魏羽瑭皱着眉,对北虞说道,“沙雷他的箭……射向了孟和公主,我用铜牌打偏了那支箭。” 北虞惊讶得半晌没回过神来,怎么可能呢?沙雷不可能把箭射向孟和公主,依今天的情行看,他应该很追求孟和公主才对。 此时胡邦王和老王后都急匆匆的赶了来,老王后脸色都变了,“孟和到底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魏羽瑭走到看台下,从地上捡起一块铜牌,正是当年老侯爷交给北虞合宝钱庄的铜牌。自魏羽瑭把自己的底细告诉给北虞,北虞便把这块铜牌交给魏羽瑭,魏羽瑭把铜牌随身带着,只当成夫妻平日里的一个取笑。 魏羽瑭没想到今日这块铜牌会成为一个武器。竟然在临危之时,救了孟和公主一命。 老王后哭着叫孟和公主,胡邦王却把魏羽瑭所做的一切尽收眼底。胡邦王点手叫过来魏羽瑭,感激的拍着魏羽瑭的肩,“从前我听多格说世子功夫好,我还不能信,今天我算看到你的功夫了。如果没有你的机敏,今天孟和就死了,我很感谢你,世子。” 魏羽瑭微躬着身子,“大王谬赞了。” 胡邦王赞许的望着魏羽瑭,“世子,你刚才是用什么来打偏了那支箭的?” 魏羽瑭把怀里的铜牌交到胡邦王手上,胡邦王掂了掂铜牌的重要,心里有了底,“不错,真是不错!这么沉的东西都可以轻易被你甩出去,可见你的功夫果然不假,多格说得没错。” 胡邦王把铜牌交给魏羽瑭,转头望向沙雷,眉头紧皱起来。 沙雷此时也看到胡邦王看自己了,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王,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是那只乌鸦,它……它飞到这边看台这边的方向,我就失了手……” 胡邦王拧着眉头,一摆手,两边侍卫把沙雷带走了。 沙雷走之前,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孟和公主,垂着头并未求情,便走了。 胡邦王走到孟和公主身边,早有郎中给孟和公主在鼻息旁涂了药。孟和公主在老王后的呼唤下,醒转过来。 孟和公主睁开眼睛,众人才放下心去。 孟和公主扫了一眼围坐在周围的众人,天真的问道,“我没死罢?” 老王后心疼的抚着孟和公主的头,“傻孩子,你当然没死,你只是吓得晕了过去,连伤也没受一点。神灵护佑啊!” 孟和公主努力的回想着晕过去之前的诸事,她眨了眨眼睛,“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个大魏国的混蛋男人要趁机射死我?!” 斯洛点着孟和公主的额头,训起她来,“你说这些话小心神灵用闪电劈死你啊,如果没有世子救你,你现在早去见神灵了。其实是沙雷的箭失手,差一点射中了你。” 孟和公主忽的坐了起来,一脸的不能相信,“怎么会?那个没出息的男人怎么会救了我?” 孟和公主说着把目光投向胡邦王,胡邦王皱着眉,“你此后不许再对世子不敬,多亏他急中生智你才活下来,不然现在你早死了,你要记得感谢世子。” 孟和公主听了胡邦王的话,这才相信了,她低下了头去。 文吉在一旁打圆场,“父王,即是孟和没事,比赛还是要结束的。沙雷现在只能被排除在比赛之外了。” 孟和公主一听提到沙雷,立刻来了精神,她咬牙切齿着道,“父王,您快治沙雷的罪罢,他也是射箭射得很好的人,怎么就会忽然失手了?我看他就是想害死我!” 孟和公主似乎一点不念及从前沙雷等她的诸多好,孟和不停的要求胡邦王杀了沙雷。 大王子文吉也皱起了眉来,“是啊父王,沙雷不是第一天参加比赛,他每年都练得很娴熟,怎么就偏偏这次失了手,父王也别听他一面之辞。” 胡邦王点头,孟和公主气极败坏着道,“沙雷是个什么好东西,父王你要杀了他,给我泄恨。” 胡邦王抬手拦住孟和公主的话,“好了,沙雷之事我定会让人仔细的查过。今日出了这样的情,我也不会就此放过去的。” 胡邦王说完,望着看台上的人们,“孟和即没事,我看这场射箭比赛也能分出个高下来了。”胡邦王说着,笑望着魏羽瑭,“英王世子用铜牌能打偏一只箭,可见他的功夫如果了得,别说是开弓放箭,就是一块铜牌也是一件武器,而且正中了沙寺的箭,着实难得啊。射箭比较就该让英王世子领了。” 魏羽瑭还要推辞,胡邦王却已经摆了手了,他叫人把三项竞赛的第一名巴特罕都叫到盾台前,分别赏给了文吉一支纯钢宝剑,给魏羽瑭一只通休黄灿灿的金箭,给三王子滨尔一套虎皮护膝。 三人都谢过了胡邦王,比赛才落下帷幕。 北虞和魏羽瑭沉默着回到了小院,魏羽瑭抬头望向北虞,声音很轻,“我觉得沙雷并不像要伤孟和。”魏羽瑭深深的吸口气,紧紧的盯着北虞的双眸,又道,“他的目标原本应该是你。” 北虞也早想到此事,她蹙了蹙眉,“我还没和你细说,在沙雷上场后,本来孟和是和我并着坐着。因为我们一时口角,孟和气恼着挡在我面前了,所才那只箭才差一点射中孟和。” 夫妻两个深深的望着对方,那么就是说,沙雷要射杀北虞,结果孟和却成了倒霉的那个人。 魏羽瑭手指敲着桌子的边沿上,“沙雷现在被胡邦王扣押起来,我们是不能再问了的话了,我只是在想,沙雷和你并无冤仇,沙雷又是受哪个指使要害你性命的呢?” 北虞忽然面前晃着斯洛英俊的面孔,她身子不由得一震,“世子爷,你说……会不会是斯洛表哥做的?” 第三在二十三章 礼物 魏羽瑭沉吟片刻,“这些事现在下定论,都为时过早,而且,我觉得你舅舅这个人,也很有趣。” 北虞望向魏羽瑭。 魏羽瑭这才道出胡邦王的怪异举动。 “从孟和公主晕倒的那一刻开始,胡邦王似乎就更注意我,他远没有老王后更在意孟和,我在想,你舅舅这个人到底是爱才还是冷静得过了头?还是有些别的?” 北虞思量片刻,“世子爷,这些日子里我觉得舅舅这个人很有王者的大气,应该说胡邦能战胜大魏国,真不是只靠运气而得。”北虞眼神微敛,“成王者,不管是孝颐帝还是胡邦王,我想他们都有相应的冷血罢。” 魏羽瑭点点头,“大魏国和胡邦,都不是我们长久居身之地。” 北虞忽然想到魏羽瑭从前说的话:此后我们也要这样的院子,院子里种上你喜欢的花,后院养着一群鸡。若是你喜欢,再养上几只羊也好。 北虞叹道,“如果真有一处像羊庄里胡三哥的院子就好了。” 魏羽瑭笑了笑,“你寻个机会透透老王后的话,就说我们想早些回大魏国去。” 北虞点头。 在北虞夫妻谈这场比赛时,胡邦王也在和多格谈这场比赛。 胡邦王坐在凉椅上,微蹙着眉头望着多格,“今日的巴特罕比赛,你可瞧出什么了?” 多格跟了胡邦王许多年,并未像其他臣子一样奉承胡邦王夸几位王子,多格半垂头回道,“大王,英王世子是故意让二王子的。” 胡邦王并未吃惊,他了然的点着头,“第二轮骑术比赛,初次比赛,英王世子输给了斯洛,而到了决赛时,他又赢了斯洛。一个人可能是骑术不精,或是有其实状况而出现成绩的差异。可是英王世子二次比赛并没有什么不适,我看他就是故意让着斯洛。” 胡邦王轻抚过嘴角上的胡须,“也许就是文吉,他也让了。” 多格怔了怔,对胡邦王说道,“大王,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胡邦王望向多格,“多格你怎么糊涂了?大魏国人和我们胡邦人不同,他们做事总是给自己留后路的。依我看,英王世子之所以不想夺魁,那是因为他如果这么做了,定然会引起我国民众对几位王子的置疑,当然也会惹火烧身恨到他的身上。试想,有哪个民家愿意看自己的人输给旁人。” 多格点头,“大王英明。” 胡邦王身子微微前斜,离多格近了些,“你不必再派人去监视着英王世子和诺敏郡主了,如果让他们发现了,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了。” 多格低头答应一声。 日子一转,到了第二天,北虞和魏羽瑭用过早膳,丹砂就进了来,“世子爷,奶奶,登多姑姑来了。” 登多姑姑是孟和公主身边的姑姑,大早上登多姑姑来做什么? 魏羽瑭说道,“让登多姑姑进来罢。” 丹砂退下去,一会儿登多姑姑进了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女,她进来后先给魏羽瑭和北虞施了礼,“世子,郡主。” 魏羽瑭望着低眉顺眼的登多姑姑笑道,“姑姑此来何事?” 登多姑姑恭顺的答道,“昨天世子救了公主的命,公主很是感激,特让奴婢送来几样礼物做为答谢。” 登多姑姑说着,摆手叫过来身后的侍女,侍女把手上的托盘举过头顶,只见上面是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 魏羽瑭的目光扫过匕首,笑着对登多姑姑说道,“请姑姑回去代我谢过了公主,只是这礼物我不会收的。” 登多姑姑摆摆手,侍女把托盘放下来就退出去。登多姑姑也躬了躬身子跟着退了出去。 这礼物你要也要要,不要也要要。 北虞望了一眼魏羽瑭,“孟和公主的礼物岂会是那么好拿的?世子爷,依妾身看,还是叫小蛮送回罢。” 魏羽瑭摇头中,“孟和xing子乖戾,不该让小蛮去,我看让寒水去罢,寒水有功夫,就算孟和想用下人撒气,寒水也不会吃亏。” 北虞笑道,“我倒是没你想得周全了,罢了,就让寒水去罢。” 小蛮心下感激着世子爷也能替自己着想,想着的同时,不由得在心里腹诽着。主子们说话从不避着她,她早就听得明白,世子爷是为了救自家奶奶才会出手的,只是错与错的救了孟和公主罢了,这位公主一直没把世子爷和奶奶放在眼里,平日里冷嘲热讽的,现在拿来这礼物,谁还会要? 用过午膳,寒水就原封不动的把托盘送到孟和公主的宫殿里。 孟和公主正百无聊赖,忽听得侍女来报,说英王世子让人把匕首送了回来。 孟和公主一听就生气了,原本她不想送东西给魏羽瑭。登多在姑劝她,说当时登多姑姑看得真切,若是没有英王世子,孟和公主早没命了。 登多姑姑劝道,“公主,您一直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可是这一次倒成为了您欠英王世子的人情,您倒不如送回一个东西去,也算还了人情。从此后世子是世子,诺敏郡主是诺敏郡主,您只不再找世子的麻烦不就行了。” 孟和公主觉得登多姑姑的话很对,于是她找了很长时间,最后决定把匕首送给魏羽瑭。 登多姑姑高兴的帮孟和公主把匕首送了过去。 当登多姑姑说把匕首放在北虞的院子里了时,孟和公主才松了一口气。她从此可不再欠那个大魏国男人的人情了。 可是还没过一天,人家就把东西送了回来,这不是分明卷了她的面子么?孟和公主觉得脸上有挂不住,她怒气冲冲的对侍女说,“把英王遣来的人给我叫进来。” 侍女退下去,一会儿带着寒水进来。 孟和公主一见是寒水,微微一怔,想到寒水好像是跟着魏羽瑭的随从,她瞪着眼睛就问,“你们世子为什么不收我的礼物?难道我送的东西就要不得么?这到底是你家世子的主意还是诺敏的主意?” 寒水身子微躬,“回公主的话,世子爷说了,公主的心意他领了,礼物万万不能收。我们大魏国,从来没有救人一命,还要索取回报的事。”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还情 孟和公主听寒水说大魏国没有索取回报一说,嘴撇了撇,“从前我不知道,但是后来我听大哥说过,你们大魏国可是有个大官和我们胡邦一直都有往来,似乎是交情不匪的样子。听说那位大官还是你们大魏国的皇亲呢,你看看,皇亲都敢出卖你们的皇帝,你们大魏国还有什么人品可谈?你们自然也在我这里谈不上什么索不索取。对了,你该是世子的贴身随从罢,你知不知道此事?” 寒水马上知道孟和公主所说的就是太后的娘家柏府里。 寒水不卑不亢的说道,“那一起人只是大魏国的败类罢了,哪个国里不是都有些不同的人物么?就像胡邦里,一样有沙雷罢,公主能说沙雷清白如雪么?” 孟和公主被寒水的话哽住了,她脸色变了变,身子向椅子后面挪了挪,又挺了挺胸脯,似乎是有了底气,孟和公主顾左右而言它,“你这个奴才倒也灵牙利齿,只是这个礼物我是不会收回的,你快些拿回去罢!” 寒水一抱拳,“公主,我只听命于我的主子世子爷,世子爷交给我的事,我定然要办得妥当了。” 寒水说着,把托盘往桌上一放,施了礼就往外走,任凭孟和公主如何叫,寒水也不回头。 孟和公主气得指着寒水的背影就骂,“怎么和他的主子是一个死xing,真是气死我了!”孟和公主说着转头看向登多姑姑,“姑姑你说,这不是让我欠了那个大魏国男人的人情了么?” 从大魏国没出息的杂种,到大魏国的男人,登多姑姑活了一把年纪,自然听得出这个中区别来。 登多姑姑笑着说道,“公主,您说会不会是世子他不喜欢这个礼物?” 孟和公主一愣,她从没想过有人会不喜欢她送的东西,孟和公主从生下来就一直高高在上,她以为,别人该喜欢她所赏的一切。 孟和公主有些不敢确定地答道,“不……不能罢。”说到这里,孟和公主又转了转头,仔细的问登多姑姑,“那你说他会喜欢什么?” 登多姑姑仔细想了想,“公主您说,世子他会不会喜欢些大魏国的东西?我听人说,城里新开了一个大魏国的店铺,里面卖许多大魏国的东西,公主选上几样给世子送去,是不会他就会收下了,公主也就不用觉得欠了他的人情了?” 孟和公主觉得登多姑姑说得很有道理,她点了头,“好,明天我们就去。” 登多姑姑答应着。 第二天,北虞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孟和公主的侍女又来了,这次是送了两样大魏国的点心。 侍女笑眯眯的把点心放下,转身就走。 北虞皱着眉望着点心,孟和公主送来的东西,哪个敢吃?可是一包子点心,又不好再送回去。只是一包点心而已,若是北虞送回去,就显得太过小气了。 北虞叹口气,只得让人把点心拿下去。 待魏羽瑭回来时,北虞把孟和公主送点心的话告诉给魏羽瑭。 魏羽瑭轻轻一笑,“罢了,她喜欢送就送罢,我们大不了不吃就算了。” 北虞点头。北虞想到了魏羽瑭这几日出去的事,打发走丫头低声问道,“你可打听出什么了么?” 魏羽瑭轻啜着茶水,“此事还不易太过张扬,我只是现在在马场里转转。至于离开诺罗城的道路,应该也可以分成官道和民道。至于具体的路线,还要等此后我慢慢打听再说。” 原来北虞夫妻正说着如果离开胡邦要怎么走更为妥当些,魏羽瑭想过几种可能。一种是好言好语,夫妻二人带着几个丫头随从,从官道上回大魏国。另一种,便是老王后舍不得北虞,最好弄不好双方不欢而散。 这其实也是好的,魏羽瑭害怕的是另一种结果。会不会最后闹得只有逃离?魏羽瑭不敢下定论,但是他却要做出最坏的准备。 北虞听了魏羽瑭的话,眉心也微蹙起来。 但愿不要出现这种情况。 孟和公主送点心后没几日,孟和公主就气势汹汹的跑到小院子里找魏羽瑭。正巧北虞去了老王后那里,魏羽瑭一个人在院子里。 孟和公主脸色涨紫,从侍女手上拿过一个布包来,崩的一声掷在桌上。布包一散,露出里面长了绿毛的大魏国点心来。 孟和公主一指点心,“世子,我倒想问问你,难道我送的东西你就不能吃么?” 魏羽瑭轻挑剑眉,“公主何出此言?想来是点心太多,天气又十分潮热,坏了也是有的,公主动什么气呢?” 孟和公主并不那么好打发,她死死的瞪着魏羽瑭,“我送的东西怎么了?难道有毒不成?我只是想还你的人情,我不会对救我命的人下毒的!” 孟和公主因激动,脸上红了一片。 魏羽瑭语气平和,“公主,多谢你送来的点心,但是下次真的不要再送了。我们这里都是自己制的点心,公主若是喜欢大魏国的点心,就自己买回来吃好了。”魏羽瑭说着,微微笑道,“其实大魏国的点心倒是真的很好吃。” 孟和公主咬着牙,“算了,世子爷,你不吃就算了,我以后也不会再送点心来。” 孟和公主说完,转身就走。 再说北虞,从老王后那里回来,一路上和小蛮轻声说着话。忽然,北虞在一处假山那边看到一个身影一晃而过。 难道又是那个人? 北虞皱着眉头,握了握小蛮的手,声音压得很低,“有人又在监视我们,我这次倒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身边的丹砂脚步微顿,被北虞轻扯了一把,丹砂才回过神来,低声拦着北虞,“奶奶,你且不可这样做啊,我们在明处,都不知晓那人在暗处到底是何用心,奴婢担心您……” 北虞用食指按了按丹砂的手心,“不会有事的,丹砂,你和小蛮在前面走着,我躲在后面到底要看看这个人是谁。” 丹砂还要多说,被北虞捏了一把手心,不再说话。 第三百二十五章 顾希 小蛮在一旁却点了头,“奶奶放心,奴婢定会照奶奶的话去做。” 北虞满意的点点头。 在转过假山时,北虞故意躲在一旁的矮树丛里,小蛮和丹砂继续说着话向前走。 不多久,假山后面绕出一个穿着水粉色衣袍的女子,她偷偷的探出身子来,向前面的丹砂和小蛮望去。 女子似乎有些迟疑,转过头去看两旁望去,她似乎也发现少了北虞。 北虞从矮树丛里轻手轻脚的走出来,来到假山后面,那个女子还未发觉。 北虞轻咳一声,女子吓得身子一抖,她转回身来看清是北虞时,脸色顿时雪白一片。 北虞也才看清女子的容貌,她该是北虞来到胡邦见到过的最美的女子。 只见她眉似远山,星眸流盼,女子洁白的肌肤似块凝脂。此时惊恐的她玉手抚住丹唇,似怕自己叫出来。纵是如此,女子依然是别有一番风情。 北虞微怔,美人就是美人,琼姿花貌,让人百看不厌。 北虞微微一笑,“你是哪位王妃?你是在找我么?” 女子木木然的点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嘴里急急道,“不……不……我只是路过而已。” 女子说完此番话,转身就要走。 此时小蛮和丹砂已经走过来了,二人盯着女子,女子低下头去绕过二人。 北虞想着女子的面孔似曾相识,她大胆的在女子身后说道,“你是二表哥的娘么?” 女子脚下一滞,转回身来,急急的对着北虞摆手,“你千万不要把此事告诉给斯洛,他会很生气的。” 北虞微微一笑,“那王妃为何不和我小坐一会儿再回去呢?” 女子低着头,走到北虞面前,似认罪一般,“那就……听命于郡主的安排罢。” 这个女子很温和。 北虞和女子才说了几句话,便已看出女子的秉xing来。 北虞引着女子,几个人来到不远处的石墩子前。北虞也不客气,自己先坐了下来,眼望着这位王妃,等待她说话。 女子似乎很紧张,她露着的手不停的在揉着衣服,“我是……顾希王妃,我……我是斯洛和滨尔的母亲。” 北虞没想到斯洛和滨尔竟然是一个娘生的,可是二人长得极其的不像啊。 顾希王妃睫毛不停的抖着,不敢抬起头看北虞一眼,似乎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我只是听人说大魏国回来的诺敏郡主很是美丽,我就想看看……” 北虞脸上有笑,话却有些冷意,“可是顾希王妃似乎不是第一次来监视我的罢?” 顾希王妃连忙摇着手,“不,不,诺敏郡主,您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要监视你的意思,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 北虞嘴角一扬,“顾希王妃难道看一次还没看够么?” 顾希王妃头低得更低,声音也如蚊鸣一般,“我听斯洛说诺敏郡主很是漂亮,所以就想多看郡主几次,我没有要监视郡主的意思啊。” 北虞微微皱了皱眉。 顾希王妃忙点着头道,“诺敏郡主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来看看你。斯洛他说你很漂亮的。” 明小懦弱的女子一枚。 北虞点点头,“顾希王妃,如果此后有什么事,或你闲着不忙时,就可以到我的小院子里去,我可以和王妃说些话,也解解闷。” 顾希王妃寞然的摇着头,“滨尔不喜欢我到处走的。” 北虞没想到一个母亲竟然害怕自己的两个儿子怕成这样?难道在胡邦的后宫里,女人竟然连一丁点的地位也没有么? 北虞站起身来,“顾希王妃,那请你以后也不要再这样偷偷看我,因为我也不喜欢别人以这种方式注意我。” 顾希王妃点了点头。 北虞见顾希王妃很落寞的样子,忽然问道,“顾希王妃,你身边没有侍女么?” 顾希王妃抬起头来,那张美丽的脸和斯洛极相似,顾希王妃低声说道,“我的侍女我没带出来,我只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是更方便你监视人罢? 北虞一笑,“那么,顾希王妃告辞了。” 顾希王妃起了身,对着北虞微微欠了欠身子,“诺敏郡主再会了。” 北虞转身离开了顾希王妃。 顾希王妃望着北虞的背影,玉手轻轻揉着衣角,自己的大儿子喜欢上的就是这个女人么?可是她听人说,似乎大王子文吉也喜欢这个诺敏郡主。从前,顾希王妃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这么多男人喜欢她呢? 今天一见顾希王妃了然了,这位从大魏国来的诺敏郡主不但长得漂亮,还很是聪慧,这样的女人没有哪个男人是不喜欢的。 顾希王妃垂下头去,玉指轻轻的抚过自己的脸,在抚到一半时,顾希王妃的手指忽然弯曲起来,一道血印就从指尖划过顾希王妃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细小的血珠顷刻就渗了出来,一股热辣辣的炽痛从顾希王妃的脸颊上传了来。 顾希王妃朱唇半启,似绝望,又似纠结,竟然连吭也不曾吭一声来。 女人美丽的脸就是灾难的源泉,就是痛苦的祸根啊。只是不知道这位诺敏郡主会不会如自己这般…… 北虞回到小院里,魏羽瑭就把孟和公主兴师问罪的事告诉给北虞了。 北虞微微一笑,“孟和轻狂惯了,哪个敢相信她的话来?世子爷,若是下次她再送点心给你,你会吃么?” 魏羽瑭摇着头,“虽然我也不敢吃,但是看孟和的样子却真似生气,不像是在骗我们。” 北虞想到了顾希王妃,把遇到顾希王妃的事告诉给魏羽瑭。 魏羽瑭皱了皱眉,“这个顾希王妃似乎很是不同,虽然我也不曾见过其他的王妃,但是为什么顾希王妃不喜欢有侍女服侍着?又为什么她要偷看你呢?” 北虞沉默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顾希王妃为什么会这么做,她只知道顾希王妃似乎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 北虞不是胡邦皇宫里的一员,她不想知道这里面其他人的秘密。只要两边相处得平和无事,北虞就已经很安心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传说 没几日,老王后遣人叫魏羽瑭和北虞去。夫妻两个有说有笑的进了老王后的正殿里。 正殿里却已经立着几个人,北虞抬头看去,只见大王子文吉、二王子斯洛、三王子滨尔和孟和公主都在。 二王子斯洛见北虞夫妻进了来,忙上前打招呼,“你们来了?祖母正等着你们呐。” 孟和公主把脸扭向一边,和身边的文吉大声的说起话来。文吉眼睛盯着北虞,嘴上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孟和公主。 只有滨尔,不笑也不打招呼,也不似他的大哥和妹妹一般,他平静的望着北虞和魏羽瑭。见二人走近,滨尔只是点头示意。 老王后笑着朝北虞和魏羽瑭招手,“快来,诺敏我的孩子,我们正在说,过几日就是我国的度亚节了,按惯例,我们皇室要和朝中要臣们,在皇宫后面的紫鹿山下开个晚宴,到时候,朝里的重臣也会带着其家眷而来。” 北虞点头,笑着问老王后,“外祖母,度亚节是什么节日?” 斯洛抢着说道,“度亚节是有来历的,相传我们泰瓦王朝的先祖在很久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家,草原上忽然来了一个怪兽,伤人无数,而且它本领超奇,所有人都奈何不了它。大家给那个怪兽取名就叫度亚。我们的先祖同几个猎户去射杀这个度亚,却被这个度亚发觉。” “度亚吃了几个猎户,它跑向了我们先祖,却没有吃了我们的先祖,而是不停的后退,最后度亚匍匐在地上,对着我们先祖似有叩拜的样子。我们先祖很是奇怪,度亚从嘴里吐出一个珠子,把珠子用嘴衔着交到了我们先祖手上。拥有神珠的先祖,从此力大无穷,成为整个部落的首领。” 斯洛讲完笑着对北虞和魏羽瑭挤了挤眼睛,“为了感谢这个帮了先祖的度亚神兽,每年都有个度亚节。其实呐,这只是个神话。” 老王后嗔着笑道,“斯洛,不许对先祖无理!” 斯洛笑着做了个鬼脸。 老王后笑着对北虞解释着,“度亚节也有个习俗,很多年轻男女都戴上度亚的面罩,穿上祈福的衣服,一同跳舞祈祷。” 斯洛在一旁补充道,“戴着面罩的男人可以选出自己认为是心上人的面具姑娘,如果女人也同意,就可以跟着男人同舞。这其实也是一种检验爱侣间亲热程度的方法,男女双方只露双眼,不许说一句话呐。” 北虞眉头微蹙,“外祖母,我不会跳舞,我就不参加了罢。” 孟和公主在一旁冷笑道,“你自然可以不参加,我原想你也不会跳舞,更别提草原的祈福舞了。可是你不参加,那让英王世子参加罢,总不能你们夫妻一个也不参加罢。” 斯洛在一旁劝着北虞,“参加罢,都不是什么很难的舞蹈,只有年岁大的人才会坐在一旁看,祖父在时,祖母还拉着他老人家参加呐。” 老王后呵呵笑了起来,“是啊,斯洛说得没错,那时候我确实还参加。可是现在年岁大了,跳不动了。看着你们跳就好了,诺敏,你就参加罢。当年你祖父总是能找到我,现在也要看看世子是不是能找到我的宝贝诺敏。” 竟然提升到检验爱侣的亲密程度上来了。北虞只觉得他们幼稚得过了头,如果这样检验的结果也能做数,只须先做个计好就好了。 滨尔这时候在一旁说起话来,声音虽不高,却正说中了北虞的心事上。 “参加的男女都要经过检查,不许做任何记号的。” 原来二十一世纪的相亲活动也搬到胡邦来了。 北虞只觉得古代的思念似乎并没有那么落后,至少在外邦中,大家更活得童真些。 北虞望向魏羽瑭,魏羽瑭正饶有兴致的望着北虞。 他不是也想扮这种家家酒的游戏罢? 魏羽瑭捕捉到北虞眼中的不屑,他的嘴角扬了扬。 北虞垂下头去,“好罢。” 老王后呵呵笑起来,“好啊,没几天就是度亚节了,到时候咱们可要好好的乐上一乐,你们年轻人又可以好好的玩一次了。” 斯洛的欢呼声响了起来。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北虞和魏羽瑭就先回去了。 在路上,北虞趁身边没外人时,拉着魏羽瑭的一根手指就是捏了起来,“世子爷,你似乎对度亚节上男女配对的事很感兴趣啊。” 魏羽瑭抓住了北虞的玉手,晃了晃,“用指尖捏人是很疼的。而且,我似乎也闻到了一股酸味。” 北虞就甩魏羽瑭的手,“我是你的妻,我纵是吃醋了,谁奈何得了?” 魏羽瑭第一次听北虞说出有些蛮不讲理的话,他眉头一挑,“我很佩服郡主的坦诚与胆识。” 北虞立住脚步,双手cha在腰间,双眼微睁瞪着魏羽瑭,“谢谢你,世子爷。” 魏羽瑭望着北虞cha在腰间的两只小手,脑中不由得闪过大魏国胡同里骂大街的市井妇人。魏羽瑭扑哧一声笑起来,他的小妻子很可爱,真的很多面。 北虞脸色微红,就去捶魏羽瑭,“你不许笑得这么猥琐!” 夫妻两个在小路上笑闹起来。 在北虞和魏羽瑭不远的草架子凉蓬里,孟和公主正望着欢笑着的一对夫妻。孟和公主脸色忽的有些发白,伸手把一旁的干草抓起几根,狠狠的掷在地上,“竟然旁若无人的笑闹着,真不知道他们是恩爱过了头,还是在气我们。多格不是回来说大魏国的人都很保守的么?怎么这对一点也不知羞?” 登多姑姑望着远去的北虞和魏羽瑭,转回身来劝起孟和公主来,“公主别生气,因为这些生气不值。” 孟和公主咬着牙,“我不是生气,我是替他们害羞。他们真把这里当成他们家了?在路上也敢笑闹,做给哪个看?” 登多姑姑望着咬牙切齿的孟和公主,试探的问道,“公主是不是……喜欢上世子了?” 孟和公主如被毒蝎蜇了一般,身子一抖,“姑姑您可不要乱说话,我怎么会喜欢上他,他可是……他可是大魏国的……” 第三百二十七章 度亚节 孟和公主说到这里话停了下来,她实在有些说不下去魏羽瑭的坏话。孟和公主有些恼羞,怎么会这样?从前她不是开嘴就能骂出他没出息的男人,大魏国的杂种么?现在怎么骂不出来了? 孟和公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了对了,一定是因为英王世子救了自己,所以她才会不忍心再吧他了。父王教导过她,知恩图报,她记得可是很清楚。 孟和公主假作若无其事,“姑姑,怎么说英王世子也救了我,我心里只有对他的感激。” 登多姑姑垂下眼去,了然的笑了笑,“公主,老奴跟在公主身边多年,公主想的是什么,没人再比老奴清楚了。公主,其实您真的不必觉得害羞,英王世子英武骁勇,就连二王子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不就说明他是巴特罕么?公主喜欢上巴特罕又有什么错呢?” “真……真的?”孟和公主望向登多姑姑,登多姑姑慈祥的笑了起来,“当然了,公主。我国的女孩子都以能得到巴特罕的爱而为荣呐。” 孟和公主慢慢的坐下来,脸上如烧了火一般。 是啊,他救了自己,他又成了巴特罕。自己曾经很嫉妒诺敏的福气,自己不比她差什么,凭什么她的丈夫就那么优秀? 现在想想,可能就是从那时起,自己就已经喜欢上这个大魏国的世子了。 孟和公主忽然手双手捂住了脸,天啊,她真的喜欢上英王世子了! 登多姑姑轻轻的抚着孟和公主的头,“公主,女孩子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这不是什么害羞的事。” 孟和公主从双手中抬起脸来,“可是……世子他……已经有妻子了……” 登多姑姑道,“这有什么,咱们国里一个男人或是女人娶几个妻子或是嫁同个男人都是可以的。” 孟和公主还是有些不放心,“姑姑,我……我只喜欢他,不想再嫁给别人了,只要一个就够了……”孟和公主说着又低下头去,“姑姑,他是大魏国人,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我……” 登多姑姑一拍巴掌,“公主,这更不值得您担心了。我听人说,大魏国的男人可以娶一妻多个……”登多姑姑说到这里,皱着眉头想了想,“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是一妻多个妾。虽然我也不懂是怎么回事,不过可能就是一个男人有一个妻子为主,其他的妻子的身份要比那个妻子低。就像咱们正妃和几位偏妃一样。” 孟和公主有些垂头丧气,“他的妻子是诺敏,我不想成为他的妾,我想……独占他。”孟和公主说到最后,牙咬得很紧。 登多姑姑抚着孟和公主的长发,“公主,老奴最是了解男人,有哪个男人不偷腥,就是娶回个圣族仙女,还不是几天就厌了?您只要想法子讨得世子爷的欢心,好一好的,就让世子爷不要了诺敏郡主。” 孟和公主似乎听到一丝希望,她忙扬起头来,“那如此他不想和诺敏郡主分开呢?” 登多姑姑的眼睛闪了闪,“那您就想法子挤在他们二人之间,老奴冷眼看着诺敏郡主,她应该是那种骄傲又自尊的女人。如果她看到丈夫不爱她了,喜欢上别的女人,依老奴所见,她一定受不了,她会提出离开世子的,那时候公主还不就胜了么?” 孟和公主听了登多姑姑的一席话喜出望外,“对啊,姑姑说得太对了,我一定要让世子爷先喜欢上我。” 登多姑姑在一旁进言,“老奴瞧着世子也不像那么草率的人,不行的话,公主就要耍些手段,让世子和您先在一起,等木已成舟,那时候他们夫妻在咱们国里,难道他们还想不认帐么?” 孟和公主皱了皱眉,“可是我更想让世子真心喜欢上我。” 登多姑姑连忙说,“这只是后计,如果世子不爱上您时,您再使这个计策,但是如果世子直接喜欢上公主您了,这个后计就可以荒废了。” 孟和公主听得登多姑姑的话很有道理,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北虞和魏羽瑭回到小院子里,北虞望着坐在对面的魏羽瑭,“世子爷,度亚节上你一定能找到我么?” 魏羽瑭走到北虞身边,笑着拥过来她,“我想我能认得你,而且,我想你也能认得我。” “为什么?”北虞忍不住发问。 魏羽瑭宽大的手掌托起北虞的玉手来,“你看我的眼睛看了那么久了,你会不认得么?” 一句话把北虞带回了自己第一次遇到魏羽瑭时情形。那时,魏羽瑭还被青纱罩着面,北虞看得最多的就是魏羽瑭那双眼睛。 北虞靠在魏羽瑭肩头,“小熊,你要认得我,我也要认得你,永远记住你的眼睛,你也是。” 魏羽瑭用下巴蹭了蹭北虞的青丝,柔声道,“怎么忽然孩子气起来了?” 北虞一笑,她忽然害怕起魏羽瑭在度亚节里选了其他的女孩。那她该怎么办? 北虞情不自禁的叹口气,这么久以来,魏羽瑭连丫头都不许靠得太近了,通房丫头更是没有一人。现在,他们的亲密要迎接一次检验了,北虞的心似一直在半空中浮着,上不去,也下不来,悬在那里似任人宰割一般。 北虞忽然对魏羽瑭说道,“小熊,我爱你……” 魏羽瑭拥着北虞的手臂揽得她更紧,他在她耳畔旁呢喃着,“小傻瓜……” 北虞靠在魏羽瑭的肩上。 如果能永远这样下去多好,真希望时间一瞬间就到老了,他身边坐着的人的心,始终如一,都来不及改变。 几日后,度亚节在紫鹿山下举行了。除了泰瓦皇室外,还有十来位朝中重臣带着家眷而来。 男人们在聚在一处喝着酒,女人们笑着闲话几句,时不时的有几个孩童嗒嗒嗒的提着马鞭跑过去,倒显得惬意非常。 北虞注意到多格比较晚才到,他带着他的妻子——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只见妇人方脸敞嘴,面色红润,身材是女人中比较结实的那种。 孟和公主一见女人来了,就禁起了鼻子,声音低了许多,“这个女人怎么也来了?她哪里登得上这样的场面?!” 第三百二十八章 尼塔 这时候,多格的妻子走到北虞几个身边,她一张嘴,北虞终于知道孟和公主为什么会这样说了。 多格的妻子人未到,声先到,“孟和公主,您好像比上一次我见您时胖了,是不是在皇宫里休养得太好了,都不运动了。”多格妻子说完哈哈的笑起来,孟和公主的脸铁青一般。 有哪个女孩喜欢别人说自己胖?孟和公主希望自己永远是那个苗条又美丽的女人。 多格妻子刚笑了两声,那笑声又戛然而止,她猛的一拍巴掌,吓了孟和公主一跳,“哎呀,对了,大王不许公主再骑马了,不骑马公主自然没什么可运动的啊!” 几个重臣的家眷转过头来向孟和公主这边望去,孟和公主此时脸上又变成了涨紫。她咬着牙,“尼塔,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还有,我上次根本没错。” 原来多格的妻子叫尼塔。 尼塔在一旁笑眯眯的一点也不生气,“这有什么,大王最是英明,肯定过几日心软了就会让你骑马了,公主不用担心。” 最是英明…… 这话不说还好点,话刚说完,北虞就差点要笑出来,这么“最是英明”的大王罚孟和公主,那么就是说罚的是肯定是正确的,错的只在孟和公主。 孟和公主的脸瞬间变黑了。 北虞真不知道尼塔到底是故意这样还是无意这样,从开始尼塔就让孟和公主颜面尽失,不知道从前尼塔还做过什么让孟和公主生气的事,难怪孟和公主会这么讨厌她。 孟和公主实在是不想和尼塔再说一句话了,孟和公主连个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 尼塔怔怔的望着孟和公主的背影,转头一脸疑惑的问北虞,“她好像是生气了?可是为什么呢?” 北虞垂下眼去,嘴角微扬了扬,“可能孟和公主只是想到了什么事,夫人并不必在意。” 尼塔盯着北虞看了半晌,忽然又拍了一巴掌,“哎呀,你是从大魏国来的诺敏郡主罢,果真如多格所说,郡主十分漂亮啊。” 北虞笑了笑,“夫人谬赞了。” 尼塔哈哈大笑起来,又引来几个人的目光,尼塔扯着大嗓门说,“你们大魏国人说话真有趣,还非要这么客气么?真的不用,我一向实话照实说,郡主可比孟和公主漂亮多呐。” 北虞眨了一下眼睛,眼角瞥了不远处的孟和公主,孟和公主显然也听到北虞和尼塔的对话,她的身子抖了一下。 北虞心中感叹,遇到这样的尼塔,偏偏她的身份又是和胡邦王很近,就算孟和公主告到胡邦王那里,胡邦王最后也只会教训孟和公主。而且北虞也相信依孟和公主的xing子,她从前这么做过,今天孟和公主的态度就能验证了胡邦王的态度了。也许只有尼塔能让孟和公主退避了。 北虞岔开话题,“看夫人是个豪爽之人,夫人马是不是骑得很好?” 尼塔一听说骑马,打开了话匣子,拉着北虞足足说了半天自己骑马的事,并仔细教给北虞怎样才能骑好马。 最后尼塔拍着胸铺说,“你们大魏国女人不会骑马不丢人,多格说了,大魏国女人还都缠意在脚呐。不过,我可以教给郡主骑马啊。” 北虞觉得尼塔其实是个很豪爽的人,只是豪爽得过了劲,以为别人都和她一样,而且她说话比一些男人更楞。 这样的女人一般都很好相处,并且他们都是热心肠。 北虞谢过了尼塔,尼塔一个劲的叮嘱北虞,“学习骑马你一定要找我。” 这时候多格走过来,先给北虞施了礼,他才走过来不是拉妻子的手,而是……拍了拍她的肩,“你是不是又惹孟和公主了?”语气中竟然全是宠爱。 尼塔脸上有些发红,两手抓信多格的肩头,“多格,我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了?刚才孟和公主好像生着气走了。” 多格连忙安慰着妻子,“放心罢,公主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尼塔点点头,马上了然道,“好吧,是我多想了。” 北虞看尼塔的样子,她很是信任多格。 而多格更让北虞吃惊,她从没想到胡邦的男人也会如此细腻的宠爱老婆,看多格平日时杀伐决断,没想到他在妻子面前就是柔情似水,而且为妻子和君主两面圆场,多格是个难得的好臣子,也是难得的好丈夫。 多格朝北虞笑了笑,“郡主,老王后让为臣来告诉给郡主,要去换衣服和面具了。” 尼塔听得此言,哈哈的笑起来,一拍北虞的肩,北虞只觉得肩头一颤,差些把她拍倒。尼塔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郡主,我力气大了些,实在对不起……” 北虞揉了一下肩,笑了笑,“没什么。” 尼塔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北虞的手,见北虞并未像孟和公主一样远离自己,似乎才安下心来,又笑起来,“郡主,咱们去后面换衣服和面具罢。” 尼塔说着拉了北虞的手向右边帐篷就走,她还不住的回头向多格叫道,“多格,你如果再把别人当成我,回家我还灌你酒喝!”尼塔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北虞不由得一挑眉毛,“多格大人认错过夫人么?” 尼塔满不在乎的点头,“是啊,他已经两年认错我了,拉着别人的手不放。如果不是我认出了他,上前挥了他一巴掌,他还继续拉别人的手呐。”尼塔说着,又笑起来,“回家后我提着他就灌酒,我们都喝醉了,哈哈。” 北虞问道,“不是说不许说话么?” 尼塔眨眨眼睛,“可是没说不许打人啊。”尼塔说完后哈哈大笑起来。 北虞忽然被尼塔的热情所感染,原来就算认错了丈夫或妻子,也可大可小。尼塔虽然大刺刺,却是个拥有大智慧的女人,她不拘小节的xing子,把婚姻里事由大化小,丈夫的内疚自然就变成了疼爱,这样的婚姻才长久。 北虞不由得想到自己还一直纠结的魏羽瑭能不能认出自己的事来,在尼塔面前,北虞就渺小了许多。 北虞觉得尼塔比许多人真实了很多,她开始喜欢上尼塔了。 北虞笑着握了尼塔的手,有说有笑的朝帐篷走去。 第三百二十九章 相处之道 到了帐篷里,有人过来服侍,尼塔先人一步,“先给我换罢,正好给诺敏郡主看看。” 北虞感激的一笑,一旁的孟和公主撇了撇嘴,叫过自己的侍女去换衣服。 尼塔一会儿就换好了衣服,是一件水蓝色的衣裙,裙子上有些胡邦国的特色花纹,尼塔笑着把有兽角的面具戴了上来,只露出眼睛来,“郡主,您看清了么?” 北虞笑着让人帮她把衣服也换了上来,然后和尼塔一起走出帐篷。 暮色低垂,小草原上早有人架起起了一堆篝火,篝火旁几个穿着藏青色衣袍,头戴面具的人。北虞不用问也知道,这定是男人的装束。 尼塔却怕北虞不明白,声音压得很低,“那边是男人。” 北虞点头。 没多久,许多衣男女出了来,大家的装束相同,男女的发型基本也是统一的,几十双眼睛不停在对面的人群里扫来扫去,希望找到自己的意中人。 胡邦王站出来拍了拍巴掌,“你们年轻人可以开始了。” 有男人向女人这边走来,北虞先被人执住了手,她隔着面具看着扫她手的人,那是一双圆而大的眼睛,虽是炯炯有神,但并不是魏羽瑭。北虞甩开了男人的手。 男人一愣,旋即转身走了。 北虞在人群里寻找魏羽瑭的身影,而孟和公主则在北虞身后观察着北虞。她已经想好了,如果北虞选的那个人一定是英王世子,她就要抢先一步去拉住英王世子的手,就算他甩,自己也不会让他挣脱。 忽然,北虞向一个人跑过去,孟和公主一见,则比北虞更快一步跑向那个人,在北虞还未触到那人的手时,孟和公主抢先一步拉住了那人的手。 那人似乎一怔,就去推孟和公主的手,孟和公主死命的拉着,可怜兮兮的抬头望向那个人。那是一双细长的眼睛,不是胡邦男人特有的双目。而且这个男人的身上,也没有一点草原上男人那股杂草的气味。没错,他就是英王世子。 孟和公主想到这里,更加用力的拉住魏羽瑭,甚至于眼神里有几分乞求的目光。 那个人不再挣扎,任凭孟和公主拉着自己。孟和公主喜出望外,看来英王世子也是喜欢她的。她转头望向一旁早已呆住的北虞,满眼的得意。 北虞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孟和公主,她转身就走了。 我胜了! 孟和公主只差喊出这句话来。 北虞垂着头向帐篷那边走去…… 看着北虞落寞的走开,孟和公主再难抑制住欢喜,她扑到魏羽瑭的怀里。 只是一柱香的时候,所有人都选好了伴侣,一群人围着篝火翩翩起舞,孟和公主再也没找到哪个是北虞,她只顾得和身边的男人欢舞起来。 这真是一个愉快的夜晚,大家似乎都玩得很高兴。 最后一项就是拿掉面具,孟和公主的脸都羞得通红起来。她拿下面具来,整张脸红通通的望着身边的魏羽瑭。 魏羽瑭此时也拿下了面具,就是那一瞬间,孟和公主的脸变成死灰一般,她死死拉着的,整着跳了整夜舞的,还扑入怀抱的人竟然是魏羽瑭身边的随从——寒水! 寒水笑着躬了躬身子,“多谢公主厚爱。” 孟和公主整个人都被定在原地,“你……你怎么可以参加?”孟和公主咆哮起来,“你只是个死奴才,谁让你参加的!” 寒水对孟和公主的咆哮不以为然,他依然恭敬的说道,“是我们世子爷请了胡邦王的示下,才许我参加的。公主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问问胡邦王。” 满心以为自己寻到了爱的人,满心以为爱的人也开始接受了自己,满心设计着下一步的交往,甚至是婚礼。可是……对方却只是一个奴才,这比打孟和公主一耳光还要让她接受不了。 孟和公主恼羞成怒,上前抬手就要打寒水,却被寒水死死的抓住了手腕,寒水轻挑嘴角,“公主可和刚才判若两人,刚刚是谁还在我怀里又是蹭又是抱的?” 所有人都看向这边,孟和公主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忽然明白,原来她中了诺敏的奸计了! 孟和公主用力的甩开了寒水的手,胡邦王此进过了来,索着眉头训起孟和公主来,“好好的度亚节,你闹的是什么?人是你自己选的,难道谁还敢为难你不成?” 孟和公主大声喊道,“是诺敏,是她,是她要找这个狗奴才的,我以为这个是……”孟和公主忽然说不下去了,怎么出口?说自己抢在诺敏前面死乞白赖的拉着人不放么?说自己认定诺敏选的人就是英王世子么?她丢不起这个人! 孟和公主扭头寻找北虞的身影,正好见北虞拉着手的人摘掉面具,那个才是英王世子!他们夫妻两个正含情脉脉的望着对方,眼中流淌着千种恩爱,万般柔情,这股爱意刺痛了孟和公主的眼睛。 孟和公主捂着脸哭着跑向帐篷了。 胡邦王一挥手,息事宁人道,“大家继续开心的玩,孟和只是孩子气罢了。” 人群再次热闹的说起话来。 北虞握着魏羽瑭的手,嗔道,“你真坏,居然想出把寒水带过来了,若不是我早认得你,差一点就把他当成你了。” 魏羽瑭携着娇妻的手,笑了起来,“你会认错我么?我不相信。” 北虞正笑着,见不远处尼塔正扯着多格的衣襟,大声嚷道,“走,和我回家喝酒去!” 多格笑嘻嘻的揽住了尼塔的腰,“喝就喝,怕醉我就不是多格。” 北虞笑了起来,看来今天多格又要被灌醉了! 北虞莞尔道,“小熊,我也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游戏。从前是我太拘于形式了,担心选错了你。可是后来我看到了多格和尼塔,我觉得我该让你我都轻松时。你纵是选错了人,你爱的人依然是我,我又何苦纠结于这一ri你的小错呐。” 魏羽瑭的心底荡起一丝涟漪,他的手滑向了北虞的腰肢,嘴依在北虞的耳畔,“虞儿,你真好……” 第三百三十章 表白 有侍女过来躬身道,“郡主,世子,大王请您们过去,羊肉已经烤好了。” 北虞望向魏羽瑭,“走罢,我的世子爷,我们一起去吃吧。” 魏羽瑭捏着下巴,眼里满是笑意,“为什么每次一提到吃,你似乎都很兴奋呐?” 北虞调皮的扬了扬脖子,“因为民以食为天。” 魏羽瑭笑着拥过北虞的细腰,夫妻两个说笑着走向篝火旁。 此时草地上早有人摆了桌子,铺上了厚厚的草原毯子,北虞和魏羽瑭坐下来,有侍女把切下来的羊肉放在盘子里,呈到北虞和魏羽瑭面前。“郡主,世子请用。” 两个人拿起筷子吃起羊肉来。 胡邦烤的羊肉真是很鲜美,肉质细嫩,又不柴不焦,吃起来火候刚刚好。 北虞吃了羊肉,低声对魏羽瑭说道,“小熊,我们也学烤羊肉,然后做着吃罢,真不错。” 魏羽瑭抬手捏了捏北虞的鼻子,“你也不怕胖。” 北虞正要打趣魏羽瑭几句,忽然见孟和公主脸上犹有泪痕跑到北虞和魏羽瑭桌前。北虞和魏羽瑭都抬起头来望向脸色通红的孟和公主。 这时候,孟和公主大声说道,“英王世子,我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一定要成为你的妻子!” 原本喧闹的声音似乎瞬间被人生生的捏断,所有人的目光都游弋在三个主角身上。各种探究,各种好奇,一束束的集在北虞、魏羽瑭和孟和公主身上。 孟和公主似乎感觉到人们的目光,她下巴微微扬起,在给自己打气,“世子,不管你现在会不会接受我,但是将来我都会让你接受我的!” 胡邦王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拍桌子,腾的站起身来,“孟和,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给我退下去!” 斯洛过来连忙去拉孟和公主,孟和公主似乎是铁了心一般,挣扎着向胡邦王喊道,“我怎么就不能嫁给他了?有诺敏又怎样?他一样可以娶我!” 斯洛见胡邦王的脸色已经铁青起来,把孟和公主抱着扛在肩上就跑了。 公主当着朝中重臣的面,向一个男子表白,而且这还是异国的世子,这不只是孟和公主颜面受损,就是胡邦王和整个泰瓦皇族,都是一种蒙羞。 随着孟和公主的尖叫声渐渐远去,所有人都失去再吃羊肉的兴致了。有很多大臣带着家眷来向胡邦王告辞,胡邦王皱着眉挥挥手,众人纷纷退下。 坐在一旁的老王后悄有的抹起眼泪来,“孟和这个孩子到底要做什么?真是……唉……” 老王后最后也只能用一轻叹惜来抒发内心的苦楚了。 北虞望着坐在一旁的魏羽瑭,站起身来,“走罢,我们也回去罢。” 魏羽瑭起了身,和北虞一同去向老王后和胡邦王告辞。 胡邦王依然拧着眉,语气却如当初一般温和,“诺敏,好孩子,你别把孟和的话往心里去,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要在意才好。” 惹了祸的孩子,往往由父母亲去帮她摆平所有的事。 北虞自然不会卷了胡邦王的面子,“舅舅,孟和有些小xing子,我还是知晓的,我并不在意。” 胡邦王点了点头,“那你们就慢些走罢。” 北虞点头和魏羽瑭走了。 坐在马车里,魏羽瑭伸手去揽北虞,北虞乖巧的依在魏羽瑭怀中,魏羽瑭轻声道,“你真的没生气?” 北虞半扬着头,把嘴凑在魏羽瑭的耳边,“我啊,生气了等回去再收拾你。” 魏羽瑭手上一紧,拥着妻子,“郡主,您的话很有调逗意味。” 北虞就去拧魏羽瑭的腮,“臭美的你!” 夫妻两个并没有因为孟和公主的表白而伤及一点感情,倒是那晚夜里要了两次水。 几个丫头提着的心,都放了下来。夫妻合和,旁人才没有可乘之机。 翌日早上,魏羽瑭出门去马市,北虞留在房中和小蛮几个做女红。才做到一半,丹砂在门口道,“老王后来了。” 北虞放下花绷子,起了身亲到门口迎老王后。 老王后笑眯眯的进了房里,“诺敏,你做什么呢?” 北虞一指桌上的花棚子,“倒也没什么,做些玩意打发时间罢了,”说完,北虞就把老王后往上座上让道,“外祖母快坐。” 老王后坐下来,先打发走自己身边的侍女,望着北虞身后的小蛮,小蛮见状,识趣的带着丫头们出去了。 老王后见房中再无他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笑了笑,才对北虞说道,“昨日孟和这孩子实在是不像话,我和你舅都教训了她,你不要往心里去。” 原来是为孟和公主的事而来。 北虞一笑,“外祖母有话不防直说。” 老王后倒也没想到自己的外孙女会直接说出这样的话,她先叹口气,“昨天晚上孟和在我那里哭了一夜,我也想了一夜。我知道大魏国的男人可以娶一个妻,纳多个妾,我就想,要不要你和孟和公主共同嫁给英王世子罢?……” 老王后试探的望着北虞。 从老王后提起孟和公主,北虞就知晓她是来给孟和当说客的,这个时候北虞再不想隐藏自己的心思,她要表明给老王后看。 北虞笑容渐敛,老王后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子。 北虞沉着脸道,“外祖母,您想要世子爷给孟和一个什么身份?您也说了,大魏国是一妻多妾,您是想让她当妻,还是妾?当妻,除非我死了。为妾,当年我不曾收一个丫头为妾,后来丫头上吊了,我一样不收。而且,孟和愿意整日里按照大魏国的规矩在我面前立规矩么?我想她是忍受不了这个的。纵是她能忍受,舅舅也不会让她受这个委屈。外祖母,我不能因为孟和是我的表妹,我就许她打我男人的主意,您心疼她时,倒也该想想我的感受罢,亲人间来戳刀子,您觉得合适么?” 老王后第一次见外孙女板着脸和自己说了这样的一席话,她躲闪着北虞的眼睛,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嗫嚅道,“你们其实都是我的孩子,我谁都疼,我只是见孟和哭得可怜……”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死心 “外祖母,”北虞打断了老王后的话,“世子爷内宅的家,我就能当,我不会让他娶进来任何一个妾的,不管那人是谁。” 老王后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慢慢的站起身来,低声下气道,“那好……诺敏,你不要生气,外祖母真不是想让你生这么大的气,我只是想,也许你能接受孟和和你一起照顾世子,可能是我想错了……” 北虞望着有些巴结自己的老王后,叹口气,“外祖母,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您难道喜欢祖父有很多的女人么?我想不会的。任何一个爱丈夫的妻子,都不会容忍丈夫把身心分给别人,您亦如此,我亦如此。” 老王后立在那里,交握着手,半晌才又道,“诺敏,你真不要生外祖母的气,我不会再提这事了,那我……先回去了。” 北虞见老王后如此害怕自己恼了她,心下有些不忍,来胡邦国后,只有老王后和胡邦王对自己最好,现在自己这样放出狠话,只是想代老王后的口打消孟和公主嫁给魏羽瑭的念头。可是,说来说去,老王后到底是她的外祖母啊。 北虞走上前扶过老王后的手,“外祖母,您别恼我,我不想和别人分享我的丈夫……” 老王后见北虞并未生自己的气,笑容又重新回到脸上来,她不住的点头,“孩子,你放心,我会告诉给孟和,你放心。” 北虞点头,扶着老王后的手,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口,才折身回了来。 小蛮早守在门口把老王后的话听得真切,见北虞回了来,自己拿扶着北虞进了房里,“奶奶,我们是不是要防着些孟和公主?” 北虞微蹙着眉毛,“那是自然,孟和自然不会这样轻易放手的。” 老王后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孟和公主正等在那里,她见老王后回来,忙迎上前去,打量着老王后的脸色,小心的问道,“祖母,诺敏她……同意么?” 老王后摇摇头。 孟和公主兴奋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诺敏她……她不知好歹,我能下嫁给世子,是她的福气,也是整个大魏国的荣耀,只要有我在,父王就不会再犯大魏国,她难道想成为亡国之奴么?!” “孟和。”老王后叹了一口气,“你也要懂诺敏的心思,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我当年也不愿意你祖父娶偏王妃。” 孟和公主强词夺理起来,“她如何和您别?他们大魏国现在只怕要在我们胡邦面前摇尾乞怜呐,他们还有什么可神气的!” 老王后望着怒气冲冲的孟和公主,“孟和,你太不了解男人了,你也不了解君王。如果你父王想取大魏国,就算你嫁到那里,他一样会踏平大魏国。孩子,你太过天真了。” 孟和公主的脸色一滞,半晌又道,“那……那我一个公主嫁给他只是世子的人,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光荣罢。” 老王后望着一脸孩子气的孙女,心里暗痛,孙女的做为只是任性,连外孙女一半也不及,难怪英王世子会喜欢外孙女,若是她是男人,她一样会喜欢聪明智慧的外孙女。 孟和公主见老王后不再说话,一跺脚,转身跑出去了。 苏麻姑姑忙要跟了上去,却被老王后叫住了,“苏麻,让她去罢,这个孩子该碰碰壁了,她也该学会为别人着想一二了。” 日子只安静了一天,第二天,降香便从外面跑了回来,降香进门打发走侍女们便道,“奶奶,我看到孟和公主了。” 北虞一挑眉毛,如果降香只看到孟和公主自然不会如此惊慌,她问道,“孟和公主做了什么?” 降香低声道,“她打扮成大魏国女子的模样,在世子爷必经的路上等了世子爷,就是刚刚,奴婢见她堵住了世子爷正在纠缠着,奴婢就马上回来报于奶奶来了。奶奶,您说要不要您去帮帮世子爷?” 打扮成大魏国女子的样子,孟和公主倒真下功夫啊。 北虞微微一笑,“若是世子爷连此事都要我们帮忙的话,那他就做不得英王府的世子爷了。” 降香怔了怔,自家奶奶倒真坐得住啊,jian女人都跑去拦自己的夫君了,奶奶还四平八稳的坐在这里?奶奶是不是太轻敌了? 小蛮见降香出了神,便笑道,“奶奶做事你还不放心?若是不放心,你这便去悄悄儿的看着,看看世子爷到底是如何和孟和公主纠缠的,回来也好禀给奶奶。” 降香觉得小蛮这个主意极妙,她爽快的答应着又跑出去了。 降香来到魏羽瑭经过的小路,绕过了小路,从树林子那边过到原来发现孟和公主的地方。降香躲在树后面,悄悄的向小路上张望。 孟和公主还在扯住魏羽瑭的袖子,“世子爷,您到底说说我哪里不好,我努力改还不行么?” 魏羽瑭的眉头皱得更紧,“孟和公主,你这一点就让我极受不住,我们大魏国的女子是不会和男人拉拉扯扯的,包括自己的夫君!” 孟和公主忙松了手,双手老老实实的垂在身体两边,“这样行了罢,世子爷,您告诉给我,你们大魏国还有什么规矩,我一点点学还不行么?” 降香从没见孟和公主和谁这么低声下气过,她一阵阵的想吐,心里骂道,抢别人的夫君,什么jian蹄子一样的女子,在大魏国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就会被浸在猪笼里! 降香心里骂过孟和公主,侧耳细听魏羽瑭的话。 魏羽瑭见孟和公主安分得多,便对孟和公主说,“公主,我从没爱过你,我想我将来也不会爱上你,我只爱我的妻子。还有,我最讨厌死缠烂打的女人,请您别缠着我。” 魏羽瑭话音刚落,他忽然脚下如飞一般跑向了小路的尽头去了。 孟和公主见魏羽瑭跑了,大声的追在后面,“世子爷,您等等我……” 可是魏羽瑭哪里会等她,他早消失得没了踪影。 孟和公主气得直跺脚。 第三百三十二章 旧事 降香在树林里偷偷的笑着,见孟和公主气极败坏的走了,她才一溜烟的跑回小院里。 北虞听完降香禀回的话,抿着嘴笑了。 降香还意犹未尽,“奶奶,那个孟和公主脸都气白了,您当时是没看到啊,那是要多解气有多解气。” 北虞笑着收了针线,“好了,降香你快去罢。” 降香哎了一声,欢欢喜喜的退下去了。 小蛮收起了花绷子,凑到北虞身边,“奶奶,奴婢瞧着此事就是孟和公主烧火棍子一头热罢了,世子爷不松口,她能奈何?” 北虞却没有小蛮这般乐观,“孟和真能那么容易放弃么?我看不然。”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丹砂来报说苏麻姑姑来了。 北虞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听老王后说,苏麻姑姑身子不适,准备告老,老王后也准了。苏麻姑姑这几日可能就要去离诺罗城不远,叫齐乐的小镇子上去养老。 北虞忙吩咐道,“让苏麻姑姑进来罢。” 苏麻姑姑进了来,一见北虞,苏麻姑姑先施了礼,“郡主。” 北虞笑着问道,“姑姑身子如何了?听外祖母说姑姑要回齐乐去了。” 一提到要离开皇宫,苏麻姑姑心下就有些不舍,她勉强的笑了笑,垂下头去,“是啊,老奴是准备回齐乐去了,老王后还给老奴在齐乐置了处院子,拨了几个侍女给老奴,我倒可以安心养老,也是托主子们的福,过上让人服侍的日子了。” 北虞向苏麻姑姑道喜,“恭喜姑姑,只是姑姑的身子也要注意了才是。” 苏麻姑姑点头,“多谢郡主,老奴只是常有惊厥的怪病,常常也会扰得老王后不安,倒是觉得对不住她。” 北虞劝苏麻姑姑,“姑姑和外祖母主仆这么久了,说这些话岂不是生了分么?姑姑这也是守得得云开见月明啊。” 苏麻姑姑欣慰的点点头,“郡主,老奴这就是来和郡主辞行的,老奴还有一事要告诉给郡主。” “哦,是什么事?” 苏麻姑姑皱着眉说道,“郡主记不记得当初我们一起回我国时,在大魏国的驿站里遇到了刺客,当时还有一个刺客服毒自尽了?” 北虞又想到那个充满血腥的夜晚,她微蹙着眉头望向苏麻姑姑,苏麻姑姑为什么忽然提起那晚的事了?难道…… 苏麻姑姑的声音低下去很多,“老奴记得当时有人抬着那个死去的刺客出去,老奴正洗过澡回去,那一瞬间我看了一眼那个死的刺客,老奴只觉得好像从前在哪里见过他……” 北虞的心猛然一提,“姑姑快想想,您记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是在大魏国还是在胡邦?” 苏麻姑姑皱着眉,摇了摇头,“老奴实在忘了,不过我绝对见过这个人。老奴想,这个人至少是重臣家的家奴,也许会更高?这个我不敢下确定。老奴今日来见郡主,也是要把此事告诉给郡主,还要请郡主多加小心啊。” 北虞黯然了。 苏麻姑姑见过那个刺客……北虞心头微转,苏麻姑姑在大魏国里只去了英王府和大魏国皇宫,如果刺客是大魏国的人,倒好查了。可是,如果是苏麻姑姑在胡邦见过那个刺客呢?苏麻姑姑陪在老王后身边,见过的重臣随从和下人可是多得多了。 半晌,北虞才笑着谢过苏麻姑姑,“多谢姑姑相告,若是姑姑能想到了什么,还望姑姑能来相告。” 苏麻姑姑忙点头,旋即低下了脸去,“那是自然,”说着,她叹口气,“老奴年岁大了,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都帮不到郡主什么。” 北虞叫过来小蛮,小蛮捧来了一个小匣子。北虞接过小匣子交到苏麻姑姑的手上,“姑姑照顾我母亲一场,最终未能亲见我母。姑姑现在年岁大了,此后会在齐乐生活着,这里是我代母亲送于姑姑的,姑姑快收着罢。” 苏麻姑姑忙站起身,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不,不,老奴怎么能要郡主的东西,不,不行。” 北虞硬把小匣子塞在苏麻姑姑的怀里,然后笑道,“姑姑太拘于这些个小节上了,姑姑收着罢,不收着,就是姑姑嫌少了。” 苏麻姑姑双眼微红,抱住了小匣子,似乎抱着年幼时的赛罕,苏麻姑姑的眼泪流了下来,“郡主对我实在太好了,郡主和当年的赛罕公主一样,都是好人。”苏麻姑姑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要不是公主后来走了,我还会永远跟在公主身边的……” 北虞忽然想到一事,她问苏麻姑姑,“姑姑,当年我母亲为什么要离开胡邦国,真是因为想过大魏国的日子么?我瞧着外祖母人很好,自然会待我母极好,她怎么会舍得离开自己的母亲,跑到那个什么也不熟悉的大魏国去的呢?” 苏麻姑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道,“是公主被拘着,觉得不自由了,所以才想逃出动去的。” 北虞没作声,仔细的盯着苏麻姑姑,半晌才道,“真的?” 苏麻姑姑连忙点头,“我哪里敢骗郡主,公主当年也是很任性的。” 北虞便不再追问,和苏麻姑姑又说了几句话,苏麻姑姑就走了。 北虞坐在椅子上,想着刚才苏麻姑姑眼中片刻的慌乱,难道苏麻姑姑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么? 北虞凝着双目,会不会是自己母亲的离开,大有些内情?可是思来想去,北虞再想不出什么理由来。 父母疼爱,兄弟谦让,过着娇蛮公主的日子,还有什么是不如意的?那时的赛罕应该如现在的孟和一样自在才是啊。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让赛罕远走去了大魏国? 北虞抬起头来,从敞开的门里望出去,一片花海,而花海一直绵延到小院的大门处。这时候,一个穿着大魏国服装的女子,从大门处缓缓的走了进来。 而守在门口的丹砂几乎看得呆了,这是……这是孟和公主么? 只见孟和公主穿着一件藕荷色的褥裙,外套一件月白色的短褙子,平日里长长的头发,现在已经绾在脑后,梳成了一个髻。孟和公主的发间cha着一枝玉钗,此时的孟和公主,除了还有些胡邦国女子的不羁外,已经很像大魏国的女子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拙计 待孟和公主快到了门前,丹砂才急忙向里报道,“奶奶,孟和公主来了……” 丹砂的话音刚落,孟和公主自己已经进了来。北虞抬起头来,却是微怔,孟和公主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也不待北虞招呼,就坐在椅子上, 北虞摆手遣出了丹砂。 北虞靠在椅子上,看着孟和一副打蔫模样,也不动声色,先端着茶来喝。 孟和公主垂着眼,喃喃道,“父王不许我嫁给英王世子……” 原来是因为这个。 北虞就差点起身说:舅舅这个决定很英明。 可是看到孟和公主备受打击的样子,北虞决定这个恶人让胡邦王去做罢,她乐得享受其果。 孟和公主忽然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来,“诺敏,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我喜欢世子有错么?凭什么你们都拦着?我就是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好?你们为什么非要拆散我们?我就是想不通!” 孟和公主说完,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北虞还未说话,就见魏羽瑭和斯洛二人进了院子。 北虞站起身来,就见孟和公主忽然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不待北虞反应过来,孟和公主一头扎在北虞怀里,双手死死的抓住北虞的衣服,口中喊道,“诺敏,我不过是喜欢世子,你说便说,把我叫过来羞辱我做什么?你如果想打便打,只是你要把世子让给我,好不好……哎呀,别打我的脸!” 随后便是孟和公主鬼哭狼嚎的叫声。 几个丫头都被孟和公主的举动吓呆了,待反应过来,几个丫头都上前去拉孟和公主。 孟和公主哭叫得更厉害,“诺敏,你羞辱也就够了,为什么还让奴才们上手来打我?!” 这时候,魏羽瑭和斯洛已经疾步进了门,眼前的景象尽收在二人的眼里。 魏羽瑭先上前扯开了孟和公主的手,斯洛上前来抱住孟和公主。 此时的孟和公主脸上的妆也花了,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不止。“二哥,诺敏她……”孟和公主哽咽着,失声痛哭起来。 斯洛抬起头来,皱起了眉,怒视北虞,“诺敏,你怎么可以打孟和,就算她有不是,到底不能打她啊。我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魏羽瑭皱着眉望向北虞,北虞牵了牵嘴角,“二表哥,说话要当心,你凭什么说我打了孟和?” 孟和公主忽然在斯洛怀里叫道,“外面服侍的人都可以做证。” 小蛮怒道,“孟和公主,明明是你跑来哭着说胡邦王不让你嫁给世子,然后你便哭起来,见世子爷回来,你又冲过来对我们奶奶又是拉又是扯的。” 孟和眼泪汪汪道,“二哥,你听听,你听听,这个奴才有多刁钻,父王根本没说过不许我嫁给世子的话,可见你是说谎!” 斯洛皱着眉,“父王确实没说过。” 屋里的几个人全愣在原地,怎么这样?难道是孟和公主从开始就在设计北虞么? 孟和公主此时哭得更厉害,“就是啊,诺敏,你的奴才们竟然这样来污我,我到底是胡邦的公主。二哥,世子爷,你们也在,就请你们还我一个公道,院外也有服侍的人,有话她们也都听到了,把人叫进来一问便知了。” 北虞冷眼的盯着孟和,孟和擦着眼泪,眼底却没有任何悲意。 北虞心下冷笑,孟和公主倒是比从前懂得使计了。 斯洛扬声叫进来院子里服侍的几个侍女。 几个侍女回道,“我们只知道郡主叫了公主来,然后就听见郡主和公主很大声的吵,其实的没看到。” 院子里服侍的都是胡邦的侍女,北虞不许她们进房中,她们见不到房里发生的一切,似乎是很合理的。 斯洛的声音就低沉了许多,“诺敏,你怎么可以这样……” 此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北虞,似乎就是北虞嫉妒了孟和公主,而弄出这些事来。连斯洛都相信孟和公主是无辜的,北虞太过得理不饶人了。 北虞冷笑起来。 孟和公主真是不易,先收买了胡邦的几个侍女,随后算计好了时间,就等斯洛和魏羽瑭回来,孟和公主就做起这场戏来。 只是这个手段太过幼稚了些。 “我不相信虞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魏羽瑭在这时开了口,他定定的望着抽泣的孟和,“孟和公主,污人清白可不是件好玩的事。” 孟和公主扬起挂着泪痕的脸,一副委屈状,“世子,你怎么可以不信我呢?我从前是做过一些错事,但是我没有说谎啊。” 魏羽瑭平静的问孟和公主,“那好,公主能否告诉给我,从你进院子以来,北虞都做过了什么?” 孟和公主一副楚楚可怜状,细细说道,“诺敏叫我来,她先是羞辱我,说我不知耻辱,当着许多人的面说喜欢你,你是她的丈夫,你只是她一个人的,她说我没资格和她争。然后……然后我就说我是真心喜欢你,诺敏越听越气,最后,她打了我……” 魏羽瑭略一沉吟,“我在门口听得说,北虞打了你脸上,我还听到你的惨叫声,是也不是?” 孟和公主连忙点头,“是的,她打了我的脸,而且还是狠狠的打的,我长这么大都没被人打过脸,诺敏她……”孟和公主抽泣得更厉害,一旁的斯洛皱着眉,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魏羽瑭不动声色道,“那么,今日公主用的是大魏国的水粉了?” 孟和公主不明白魏羽瑭要问什么,她懵懂的点点头。 哭得梨花带雨的孟和公主,依然不忘记在此时表明心迹,“世子,你不是喜欢大魏国的女子么?我就去了大魏国的店铺里买了那里的水粉在用,我希望你会喜欢,我努力做到大魏国女子能做到的一切,只是为了你……” 孟和公主说着,脸色更红起来。 斯洛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紧紧的盯着魏羽瑭。 魏羽瑭微微一笑,“公主,我是很喜欢大魏国的女子,但我更喜欢大魏国的水粉。” 第三百三十四章 揭穿 孟和公主和斯洛都望向魏羽瑭,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魏羽瑭抬起北虞的手,“孟和公主,依刚才你说的话,北虞打了你两巴掌,而你的脸又花成这样,想来她的手上该有水粉的香味,那么现在就让我们闻一闻北虞的手上是否有公主所说的水粉香味罢。” 孟和公主先是一愣,随后眼睛转向别处,嘴上却说,“那出好。” 魏羽瑭望着脸上有些变了色的孟和公主,“我也忘记事先告诉公主,我的妻是从来不施胭脂水粉的。” 孟和公主此时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白成一片,她转过头去木然望着北虞娇嫩的肌肤。怎么可能?这个女人这么漂亮,该白的地方白,该粉的地方粉,她怎么可能不施水粉呢? 此时,斯洛却已经明白魏羽瑭所说话的意思了,他松开孟和公主,沉下脸问道,“孟和,你快老实说,诺敏到底有没有打你?如果诺敏没有打你的话,此事要是闹到父王那里,你可就全完了。” 孟和公主张嘴结舌,“我……我……” 魏羽瑭在一旁云淡风清的道,“公主,此事可大可小说,若想小了,此地便能解决了所有问题。真要大了,就要闹到胡邦王那里去,那时候,你不想去也不行了,我和北虞也不会善罢干休。” 所有人都望向孟和公主。 孟和公主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上变幻了半晌,恼羞成怒道,“你们……你们都不是好人!” 说完也跑。 斯洛望着孟和公主跑出去的背影,先是舒口气,转身向北虞道歉,“诺敏,刚刚我也是紧张孟和,没想到误解了你,对不起啊。” 北虞淡淡的摇摇头,“没什么,斯洛,此事并不怪你。” 斯洛耸了一下肩,“我没想到孟和居然还会耍这些心思了,从前还以为她太过幼稚了,看来是小看她了。”斯洛说着抱着肩膀,作了个鬼脸,“不过你不要在意孟和的话,她从小说不过别人,过是理亏了,她都会逃走的,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斯洛的轻描淡写,北虞自然是看得极清楚的。斯洛在顾左右而言它,替孟和公主打马虎眼,最好能让北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北虞望向魏羽瑭,淡然道,“二表哥倒该告诉给孟和公主,此事我倒不会计较了,可是如果孟和再想跑来算计我,可休怪我真找舅舅评个理去!” 斯洛哈哈笑起来,拍了拍魏羽瑭的肩,“世子你瞧,我这个表妹有多厉害。”说着,斯洛又朝北虞眨了眨眼睛,“诺敏放心,我定然会警告孟和的。” 斯洛笑着退了出去。 魏羽瑭转过身来望向北虞,“你怎么样?孟和有没有伤到你?” 北虞摇摇头,“孟和只是抓着我的衣襟罢了。” 魏羽瑭的脸色极差,揽过北虞,“我没想到孟和居然也敢使出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了。” 北虞见魏羽瑭脸色不虞,摇了摇他的身子,“你怎么比我还气?” 魏羽瑭垂下头去,望着怀里的北虞,“孟和伤我倒没什么,可是她不该打起你的主意来,你就是我的底限,如果有人敢动了你,就是触到了我的底限。” 北虞忽的转过身子,一脸紧色的望着魏羽瑭,握着他的手也紧了紧,“小熊,你可不许做出什么事来?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是在胡邦,这里不是大魏国,舅舅虽对孟和严厉,但到底是他的女儿,出了什么事,我们可如何脱身?” 魏羽瑭用拇指抚了抚北虞的粉颊,双手按在她的香肩上,“虞儿你放心,我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此事我虽不会告诉给胡邦王,我却要把我的态度告诉给胡邦王。至少要让胡邦王知晓了,我从没动了娶孟和的念头,也算让他打消些没该有的想头罢。” 北虞知道,魏羽瑭所说极有道理,有些事,当断不断,必有后患。 “世子爷做主便是。”北虞微微一笑,头半倚了魏羽瑭的肩上。 魏羽瑭抚过北虞的手,“胡邦不比我们大魏国,普通人家的儿女都有自己选择伴侣的权利。” 北虞点头,忽然她身子一僵。 魏羽瑭感觉到妻子的停顿,他低头望着北虞,“怎么了?” 半晌,北虞才抬起头道,“你说,我母亲离开胡邦会不会因为婚事?” “婚事?”魏羽瑭定定的望着北虞。 北虞就把苏麻姑姑的话和她一些异常态度一并告诉给魏羽瑭,北虞又道,“我母亲和别人不同,她是公主,她的婚事未必会由自己来挑选。而且这么久以来,似乎没听到有关于母亲喜欢上胡邦哪个男子的话。如果这样算下来,那极有可能是我母亲不满意外祖父帮她选的婚事,所以她才逃离的。” 魏羽瑭沉默了。 “依老王后和先王对你母亲的看重,想来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先知晓些胡邦王这一代和先王的秉xing及重大事件。”魏羽瑭先打破了沉默,“这些事由我去查罢,胡邦不比大魏国,你只在内宅里便好,不要查其他的事。” 北虞知道魏羽瑭担心自己,笑着点头。 翌日一早,魏羽瑭就去了胡邦王那里,待胡邦王听完魏羽瑭说的话,脸色辩不清阴晴。半晌,胡邦王才抬目道,“世子,你放心,诺敏是我的外甥女儿,我也定然不会让她吃了亏,孟和我自然会好生管教的。” 魏羽瑭一抱拳,“孟和公主年岁尚小,相信她也是无心之举。” 胡邦王微微点头,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世子却不能不帮着孟和公主说几句好话了。 魏羽瑭便告辞而去了。 胡邦王坠入沉思中。 不知过了有多久,胡邦王扬身唤道,“去把孟和给我叫来!” 侍女自然看出胡邦王的不快,连忙去找孟和公主。 孟和公主从侍女口中得知英王世子去见胡邦王的消息,脸上就一白,她把桌上的东西都打翻在地,孟和公主犹不解气,干脆把桌子都揭翻了,身边服侍的侍女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 孟和公主叫道,“我……我到底哪里不好了?为什么世子就如此讨厌我呢?” 第三百三十五章 暗中人 孟和公主说着,一把拉住身边侍立着的登多姑姑,“姑姑,我都用了您给我出的招数,可是……可是竟然被世子识破,还当着二哥的面出了好些的丑,姑姑,现在我父王也在叫我呢,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登多姑姑打发出去侍女们,对孟和公主附耳道,“公主,您索性就要嫁给世子,大王那么宠您,难道还不依么?” 孟和公主脸上更白,“姑姑,您现在又不是不知道,自从诺敏来了,我父王待我就不如诺敏好了!” 登多姑姑紧抿着嘴,“那就……”说着她做了个切的手势,“这样就一了百了了。” 孟和倒吸口冷气,忙摇头,“这……这如何使得?” 登多姑姑也不劝孟和公主,先拉起她来,“我的公主,先去大王那里罢,一会儿大王等急了,还不是要训上你一顿。” 孟和公主极不情愿的扁了扁嘴,走出了房门。 胡邦王虽有自己的书房,他平日里更喜欢坐在从前的大帐里。从他带兵打仗起,他就恋上了坐在大帐里,统率四方的感觉。那不只是一种地位,更是一位尊严。所以,更多的时候,胡邦王都坐在大帐里处理朝政。 有侍女进去禀报后,请把孟和公主往里让。孟和公主托着如铅灌了的双腿移进了大帐里,“父王,”孟和公主先施了礼,“您叫我。” 胡邦王拧着眉头,望着这个失尽了泰瓦王朝脸面的女儿,牙咬得格格直响。就是这个女儿,在度亚节上和一个外邦的下人纠缠不清;就是这个女儿,当着许多要臣说非一个外邦的世子不嫁;还是这个女儿,拒绝了他提出的几个要臣的提亲;又是这个女儿,引得人家外邦的世子说什么也不想娶她,连纳妾都不想要她。 现在再看这个女儿,胡邦王恨不能上前打她**掌才好! “孟和,”胡邦王吼了一声,“我今日就告诉你,你死了嫁给英王世子的心!你好好的给我选一个人家,嫁了,不然,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孟和公主被胡邦王的那股杀气吓得身子抖了抖,嘤嘤的哭起来,“为什么啊?父王,难道您不疼爱您的孟和了么?”孟和公主越哭越伤心,“我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难道就有错么?父王!” 胡邦王盯着梨花带雨的孟和公主,低喝道,“你快给我住了口,我只告诉你,孟和,什么事我都能你胡闹,婚事上,你如果敢再做出丢了胡邦颜面的事,别怪我这个做父王的无情!” 孟和公主半咬着嘴唇,抖成一片。 胡邦王却再不想看孟和公主一眼,吼道,“给我滚出去!” 孟和公主仓皇的出了胡邦王的大帐。 胡邦王见孟和公主退出去后,微一思索,唤过人来,“去,把孟和公主身边的姑姑给我叫过来。” 登多姑姑不多时就来了,“大王。” 胡邦王也不答话,冷冷的望着登多姑姑,这让立着的登多姑姑大气不敢喘一下,她不停的思量着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胡邦王终于说了话,却是说了句这样的话,吓得登多姑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趴在地上颤成一团,“大王,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只是不知道老奴何错之有?” “你也敢问?”胡邦王冷笑一声,“孟和屡次犯错,这里面有你怂恿多少次?” 登多姑姑一听是因为此事,虽然也是害怕,但是心里却打定了主意。登多姑姑匐在地上,“大王,老奴只服侍公主,哪里敢怂恿公主,很多事都是公主自己的主意,大王明……” 登多姑姑“明鉴的鉴”还未说出来,就被胡邦王一声断喝吓得后面的话忘了。 “你给我住嘴!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我会信么?”胡邦王寒声道,“你的底细我全部知道,你叫登多,你跟随在孟和那里已经有十年有余了,你家父母皆亡,只有一个哥哥,我说得没错罢。” 登多姑姑身子一僵,登多姑姑确实父母早亡,她很小时就与哥哥相依为命,哥哥现在全依仗着她在苟活着,如果她的哥哥再有什么事的话…… 登多姑姑脸上渗出汗来,她没想到的是胡邦王竟然连她的家事都知晓得如此清楚,登多姑姑这时候害怕了。 “大王……”登多姑姑不知道再怎样说更好些。 胡邦王语气竟然在顷刻间轻柔下来,“从今后,你跟在孟和身边,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罢。”那声音似最最仁慈的君主,而那声音也能让人不寒而栗。 登多姑姑的身子抖得更厉害,“老奴知道,老奴知道。” 胡邦王挥手遣出登多姑姑去。 登多姑姑没有回到孟和公主的宫殿,在路上,登多姑姑见四下无人,她一转身,去了和主人常见面的皇宫东南角的草帐里。 那个草帐已经荒废多年,这里早没有人来了。而一个男人此时正负着手背对着草帐的门立在其中。 登多姑姑进了草帐,忙跪了下来,“主人,恐怕奴婢不能再为主子效命了,大王已经发现奴婢的不妥了。” 登多姑姑一想到胡邦王刚才的语气和话,身子不由得又是一战。 男人背对着登多姑姑,先吓了句,“没用的东西!” 登多姑姑身子狠狠的一抽,只觉得自己要被生吞活剥一样,一个是大王,一个是主子,两边都是可怕的人,而她被夹在其中,似乎随时随地就会身首异处。 登多姑姑的主子冷哼一声,“你先给我好好的,别再让父王注意到你了,听到没有?!” 登多姑姑心一松,连忙答应下来。 “回去罢,记得不要让人看到你。”男人的声音没有刚才的严肃了。 登多姑姑忙答应着,退了下去。 男人转过身来,望着登多微佝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眯了眯眼睛。 看来计划要越快越好了,不然他精明的父亲早晚会察觉出来,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暗涌 孟和公主几天里没再来北虞的小院子,北虞和魏羽瑭轻松了许多。 降香欢喜不已,“孟和公主那种姑奶奶可终于不来了,不知道咱们要轻松多少呐。” 北虞并没有降香那么乐观,孟和真的不会来了么?她这么轻易就会放弃魏羽瑭了么?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能说明,她只是一时xing起,并不真爱魏羽瑭。 好罢,怎么说这也是件好事不是。 北虞微微的笑了,她起了身,招手叫过来小蛮,“走,我们去外祖母那里去瞧瞧。”北虞说着,转头吩咐降香,“你在家里高兴着罢。” 降香笑嘻嘻的说道,“我愿意给奶奶看家,不过小厨房里说要煮野鸡汤呐,我昨日在皇宫里的花园子里可看那刺五加了,拿来炖野鸡汤最为好了。” 小蛮笑着抚过北虞的手,“奶奶您瞧瞧,可见这丫头就知晓偷懒,没事就往花园子里逛去,奶奶可要罚她。” 降香吐了吐舌头,“等奴婢给奶奶炖好了野鸡汤,任凭奶奶去罚。” 北虞笑着扶着小蛮的手就出了小院。 主仆二人到了老王后宫殿,老王后正因先前帮着孟和公主提亲的事,心下不自在,见北虞来了,又惊又喜,急忙招呼北虞坐在自己身边,又是叫果子,又是拿点心,着实忙乱了一阵子。 北虞自然明白老王后的用心,她起身拉住了老王后的手,“外祖母,您何必这么忙呐,我也没什么事,只是过来看看您。” 老王后按着北虞的手,“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 北虞一笑,和老王后说起别的话来。 北虞在老王后那里说了好半天的话,她见时候不早,就起了身,老王后无论如何都留北虞用午膳。 北虞也不想老王后再多想,索性留了下来。 用过了午膳,北虞就向老王后告了辞。小蛮扶着北虞的手,回到了小院里,丹砂迎了了出来,“奶奶回来了,奶奶可是在老王后那里用了午膳了么?” 北虞点头,进了房中,见只丹砂一人在,就问,“降香那个丫头呢?” 丹砂笑着,“您走了不久,她就出去了,肯定是在花园子里玩起来了,还不知道回来了。奴婢这就去寻她罢。” 北虞摇摇手,“不必了,即是想出去玩,便让她去罢。我们在胡邦国里本就不算是家了,我也知晓你们几个很是拘束,你们几个中独降香xing子活泼,别打压得她都老老实实的,那时候可真就是一团死气了。” 小蛮抿着嘴笑,“奶奶,就您纵得降香不知天高地厚的,多罚些她,她也不敢了。” 北虞笑着打量着小蛮,“小蛮嬷嬷倒也当成家来了。” 丹砂捂着脸就笑。 小蛮脸红了起来,“奶奶只打趣奴婢。” 正说着,魏羽瑭从外面回了来,见主仆几个人在笑,笑着在门外应着,“什么好事,让你们主仆笑成这样,倒也说给我听听,我也高兴高兴。” 北虞起身迎上前,帮魏羽瑭解了披风,把披风又交到小蛮手上,亲捧一盏茶给魏羽瑭,“还有什么,只是小蛮这个丫头志向远大。” 魏羽瑭打量一眼小蛮,接过北虞手上的茶,轻啜一口,“还是郡主把人调理得好啊,郡主可听过有其主必有其仆。” 北虞横了魏羽瑭一眼,魏羽瑭抬手打发走两个丫头,低声对北虞道,“我已经设计好了一条路线,就是从紫鹿山走,紫鹿山后面就能出了诺罗城。当然了,不到万不得已时,我们不可走这条路线,那是和你舅舅翻了脸才能如何行事,不然,伤了人心。” 北虞点头。 魏羽瑭又道,“赛龙雀我让寒水轻自照看着,真是走的话,还要赛龙雀那个宝贝。” 北虞握紧了粉拳,双眉微蹙,“但愿不要有那么一天。” 魏羽瑭望向北虞,心下微叹,自己竟然让自己的女人如此担心,真不知道告诉她这些,是对还是错。 “哦,对了,”魏羽瑭又想起一事来,“这几天胡邦王下令开放集市,城外的一些民众也可以到集市上去卖东西去。集市里多了好多的人,卖什么的都有,但是,我却觉得这些都太突然了些。” 北虞微挑修眉,“怎么?‘突然’是什么意思?”北虞抬起头,吃惊得半启樱嘴,“你的意思是……” 魏羽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想不大对,也许有大事要发生。” 北虞第一个念头就是政变。外敌不会进入诺罗城里,就算进了城里,没有熟悉的地形和相通的语言,拿什么来装胡邦人?所以,只有政变这一条路了。 北虞心思一转,“那么,要不要告诉给舅舅?还有谁会政变?” 魏羽瑭锁着剑眉,“此事还要再瞧瞧,现在贸然去告诉给胡邦王,你舅舅未必信我们。而且,你觉得一国之君不会有些眼线么?我不相信你舅舅统领胡邦十二部,他不会留意到这些么?” 北虞原本慌张的内心一点点安静下来,是啊,自己舅舅为胡邦一国之君,他不会注意到城里微妙的变化么?如果他真不注意到,这个大王,也早晚要让人取代了。 北虞微一沉吟,“那,我们暗示下舅舅罢。” 魏羽瑭见北虞还是放心不下胡邦王,便点了点头。 可是怎么暗示胡邦王成为新的问题。 夫妻两个商议来商议去,没商议出个头绪来。 正在此时,丹砂不曾通报,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她身形都似立不住一般,扶着门框深深的喘着气,“世子爷……奶奶,出大事了!” 丹砂是除了小蛮,最为妥帖,稳重的丫头,现在她能慌成这样,可见出的事并不见小了。 北虞的心猛然一跳,她感觉出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魏羽瑭见北虞脸上变了颜色,就斥丹砂,“还不快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唬到你家奶奶!” 丹砂面色如白纸,“降香……她……死在花园子里了!” 北虞慢慢的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双唇抖得不能成语,“你……你说什么?……” 第三百三十七章 降香之死 丹砂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奶奶,降香和……和苏麻姑姑一同死在花园里了,不知道是谁对他们下了毒手,胡邦王已经遣人去看了……” 北虞身子晃了晃,眼前发起黑来。 魏羽瑭手疾眼快的揽住北虞的肩,慢慢的抚北虞坐下来,“虞儿,别伤心,快听丫头把话说完。” 小蛮本已吃惊不已,见北虞如此,就去催丹砂,“你还不快说清楚了,看奶奶成什么样了?!” 丹砂呜咽起来,“奴婢见降香很长时间没回来,就去花园里寻她。可是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最后是听到别人的喊叫声,说死人了,奴婢心下不安,急奔了去,竟然见……” 丹砂抽成一团,“降香和苏麻姑姑都死在花园子里南角的树林子里……”丹砂断断续续的道完,随后放声大哭起来。 北虞呆呆的望着丹砂颤抖的身子,魏羽瑭紧紧的拥住北虞。 北虞的耳畔全是丹砂的声音。 “姑娘放心,奴婢定会让我姑母帮姑娘做好此事的,赤菊院也不能总受旁人的气。” “姑娘,奴婢只怕于嬷嬷,您只别把奴婢贪玩的事告诉给于嬷嬷就好。” “姑娘,您看外面集市上还有卖焦锤!是焦锤!” “姑娘,奴婢愿意和你一起在祖先堂里住,反正大院子里我也住惯了,祖先堂清静些。” “奶奶,您的脸怎么红了?” “奶奶,奴婢和您一起去胡邦!” “奶奶,斯洛王子可吓死奴婢了,奴婢可不想被他要走!” …… 还有今天早上的那段戏闹,降香抚着门笑嘻嘻道,“我就喜欢看家!” …… 北虞的视线开始摇晃。 北虞只觉得胸中似乎有条猛兽一般狠狠的撞击着她的五脏六腑,撞得她头昏眼花,疼得她泪流不止。 北虞没想到今日早上一别,竟然是她和降香的永诀了。降香……竟然再也不会逗她开心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能够?! 北虞的泪滑过嘴角,涩得不能再涩了。最喜欢看家的降香,最后终了于异国他乡,连真正家的样子也没再看一眼…… 北虞的泪汹涌而出。 北虞忽然身子挣脱了魏羽瑭,大喊一声,“我不信,我不信!让我去见降香,我要去看看!” 魏羽瑭双眼微红,他重新拥住北虞。降香的死不是寻常的,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惨烈的景象,魏羽瑭怎么敢让北虞去看。 魏羽瑭钳住北虞的双臂,不让其再挣扎,他低声哄道,“虞儿,你听我说,让我去看罢,我去如你去一般,你安心在家里等我,好不好?好不好?” “不,不,”北虞死死的抓住魏羽瑭的衣襟,一脸的哀伤和绝望,“小熊,你让我去,小熊,让我去看降香罢,我要去,不看到她,我不死心!” 魏羽瑭的眉头拧得更紧,他闭上眼睛,头转上向一边。 北虞缓缓的松开了魏羽瑭的衣襟,死命的推开了魏羽瑭,转身就叫小蛮,“小蛮,我们一起去,现在就让……降香回家来!” 小蛮潮红着双眼,却忍不住劝北虞,“奶奶,您……” 北虞还未听完小蛮的话,就吼了起来,“我要接降香回家!你听懂没有,接她回家!” 小蛮哭倒在地上。 北虞也不理小蛮,径直朝门口走去。忽然,北虞只觉颈上一酥,她身子向后倒去。她是要死了罢。 北虞的眼前浮出降香天真无邪的笑脸来…… 随后,北虞失去了知觉。 魏羽瑭抱着北虞,把她抱进内室里。他第一次向自己深爱的女人出手,他真是一点办法没有,北虞现在根本不听别人的劝告,她已经因降香的死,伤痛到失去了所有寻常时的辨别能力。这样的北虞怎么去看降香? 魏羽瑭深知北虞主仆情谊深厚,小蛮和降香不似北虞的奴婢,倒似北虞的姐妹。北虞为二人着想,二人也为北虞着想。北虞还曾私下和魏羽瑭说,等回了大魏国,便把小蛮许个管事,此后让小蛮留在英王府里帮北虞。降香xing子纯真,还她个自由之身,帮她许户好人家。 北虞说这些话时,嘴角微扬着,笑得真心实意,似乎看到了降香出嫁的那一日鲜红的盖头一般。 可是现在……降香的惨死若是真让北虞见了,只怕北虞就要真的疯了。魏羽瑭不能不为自己的妻着想着。 魏羽瑭替北虞盖好被子,转身出了内室,吩咐小蛮,“好生照看你家奶奶,我……去接降香回来……” 魏羽瑭最后几个字是吸了一口气才说出来的。小蛮不由得抬头望向世子爷。 世子爷的眼睛也微微发红了。 小蛮低下头去。 接降香回家,世子爷没用把“尸首抬回来”的话,可见世子爷如奶奶一般看重她们这些当丫头的。 小蛮在心底默默念道,降香,能遇到像世子爷和奶奶这样的主子,你也该安息了…… 小蛮强忍着泪,点了点头,送出魏羽瑭后,进了内室服侍北虞去了。 北虞再醒了时,已是日头斜西,她只觉自己似乎是睡了很大的一个觉,睡得她头沉沉的。 北虞支着手臂起了身,扬声唤了句,“小蛮,降……” 降香…… 北虞身子一僵,降香呢?自己不是要去接降香的么?怎么就睡过去? 小蛮这时候进了来,“奶奶,您醒了?” 北虞此时已经冷静了许多,但是看到小蛮躲闪的眼神,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再痛起来。 北虞吸了吸鼻子,“世子爷,把降香……接回来了?” 小蛮垂着头,微微的点了点,“接回来了,”小蛮劝起北虞来,“奶奶,您要受得住啊,您若是真有什么不自在,您让降香泉下如何安息?” 小蛮说着,却忍不住又红了双眼。 北虞下了床,穿上衣服,“小蛮,你陪我……去看看降香……” 小蛮不确定的偷眼望向北虞,此时魏羽瑭进了来,“我陪你去。” 北虞也不作声,趿上秀鞋,问魏羽瑭,“降香在哪?” 魏羽瑭见北虞脸色如常,眼底却藏着悲色,知道北虞此时不会做不冷静的事,他道,“在西厢。” 第三百三十八章 痛心 北虞出了门。 小蛮抹了一把眼角,忙追着北虞去了,魏羽瑭微微叹口气,跟在北虞身后也出了房。 北虞几乎是半跑着到了西厢房,进了西厢的门,北虞似乎停住了,她不敢推开西厢房的那扇红漆木门。 北虞的手慢慢抚上木门上,只觉得脚下重若千斤。这扇门里,便是她从前朝夕相处的降香么?只是一扇门罢,怎么就能让她们主仆从此后阴阳相隔呢? 北虞的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她原本急切的心境,忽然就害怕起来了。真的要推开这扇门么? 北虞贝齿咬着朱唇,似乎是用尽了平生的全部力气,北虞推开了西厢房的门。 西厢房里的厅里放着一张床,一块洁白得刺人目的白布盖在床上,依稀可见,床上躺着的是个人形。 北虞脚如灌了铅般,一步步挪到了床边,北虞的手抬起来,颤颤的要去碰白布,可是,就是这么咫尺的距离,北虞还在犹豫。 北虞闭了闭眼睛,泪水顺着她的粉颊滑落。似乎是下写出决心,北虞深深的吸口气,慢慢的掀起白布。 布下是降香合着双目苍白的脸,没有一点生气的脸。北虞手上的白布骤然滑落,她嗫嚅着又唇,“降香……我……来看你了……” 北虞扬起头来,任凭泪水滂沱。 这就是生命么?本来鲜活的,纯真的生命,就如同一段音乐的休止符,停下来便停下来,再没继续下去。 北虞掏出帕子,拭掉眼泪,把白布又往后掀了掀,看到降香脖颈上紫红色的勒痕。降香竟然是为自己去采刺五加时,被人勒死的! 北虞咬紧了牙,“世子爷,你去看降香时,是怎样的情形?” 魏羽瑭一沉吟,“降香和苏麻姑姑死在一处,苏麻姑姑是被人一剑毙命,头似乎要从颈上割断了……” 苏麻姑姑也死了…… 刚听出了此事时,北虞只一心想着降香的死,却没留意苏麻姑姑。 北虞蹙紧了眉头,苏麻姑姑是已经被放出去的人了,她为什么又回到皇宫里了?还有,降香的死,是不是和苏麻姑姑的死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北虞忽的一抬头,愕然道,“会不会是……苏麻姑姑想起刺杀我们的那个刺客是谁了?!” 北虞转回身定定的望着魏羽瑭。 魏羽瑭双眉拧起来,半晌才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降香也定然是撞破了此事而丢了性命。” 北虞的头脑快速的转着,她大胆的提出来,“来我们这里,只有西门经过花园子,会不会是苏麻姑姑想到了什么,进宫来告诉给我。而经过花园子时,就遇到了降香,苏麻姑姑很可能急急的和降香说要我,她发现刺客的事……” 北虞眉头皱得更紧,“然后……那个刺客背后的主子出现了,或是他听到了苏麻姑姑和降香的对话,杀了二人灭口!” 北虞粉拳紧握,“那么就是说,刺客的主子是胡邦人了。” 魏羽瑭微叹,有个聪明的妻子让他担忧,对于此事上,他宁愿北虞笨一些。 北虞望着降香,泪水又落下来,“都是我害了你,降香……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一定会的!” 北虞说完,抬手把白布盖上了降香的脸,北虞转回身,斩钉截铁道,“现在天热,并不适合留着降香的尸首,我也不能把降香埋在胡邦,我要把她的尸身用火焚,娶其骨,我要带着降香的骨灰回大魏国,我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胡邦的!” 魏羽瑭不语,小蛮轻轻的抽泣着。 北虞出了西厢。 要为降香报仇,一定要查出是谁害死她的!既然那个人在胡邦的皇宫里就好,北虞有信心能把此人找出来。 北虞回到房中后,没一会儿的功夫,丹砂就进来禀道,“奶奶,老王后那里的侍女来请您了,说老王后要见您。” 苏麻姑姑在没跟着赛罕公主前,一直是跟着老王后的,主仆间的感情自然不浅。此时,老王后得知苏麻姑姑的死,想必和自己一样,不伤心死也是心疼死的。 北虞起了身,总要去安慰老王后一下,怎么说,她也是自己外祖母。 北虞唤过来同样红着眼睛的小蛮,主仆四目相对,原本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北虞先扶住小蛮的手,“走罢,去老王后那里瞧瞧罢。” 小蛮吸吸鼻子,点着头,“奴婢陪奶奶去。” 北虞半垂着头,脚下的步子不快,一步步的,走向另一个因失掉忠仆的人的伤心处。 到了老王后的寝殿,侍女让进北虞。 北虞进了寝殿,老王后正半卧在床上,手上拿着北虞送的帕子正在拭泪。 孟和公主正坐在一边劝着老王后。老王后见北虞进了来,眼泪比先前更多些,双唇颤抖着向北虞招手,“过来,孩子……” 北虞走过去,孟和公主极不情愿的把老王后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老王后拉住了北虞的手,“孩子……我们要怎么办……?” 老王后哽咽起来。 北虞双眼一红,抬眼看向老王后的床顶,生生的把眼泪bi了回去。“外祖母,死者已逝,生者亦生,苏麻姑姑招此不测,是谁也不想的。降香亦是……”北虞吸了吸鼻子,“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为逝者报仇,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老王后不住的点着头,“你舅舅说了,一定要彻查此事,为苏麻和你的丫头报仇。” 正说着,大王子文吉、二王子斯洛和三王子滨尔进到老王后的寝殿里。三个人正好听到老王后的话,斯洛先道,“祖母放心,父王就算不查此事,我也要查,我一定要杀了那个对苏麻姑姑下手的人,苏麻姑姑是抱过我们几兄弟长大的,她竟然就这样走了,我们心下难安!” 老王后又想起苏麻姑姑在时的情形,泪更多起来。 文吉走过来,先看了北虞一眼,才轻声劝起老王后来,“祖母,您身子本就不好,现在又如此伤悲,身体如何吃得消呢?父王已经下令彻查此事,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且还是在皇宫的花园子里,父王已经很生气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锁定 老王后抽泣着,北虞起身让出位置来,文吉几个围在老王后床畔,细细的开解起老王后来。 老王后终于止住了泪,文吉先转回身来,望着北虞,眉头微皱,“表妹也节哀罢,我知晓表妹待几个侍女不同与旁人,但是你们大魏国有句话说得好,‘人死如灯灭’,表妹就算哭坏了身子,降香也不会再回来了,于妹妹的身子倒是不好了。” 北虞垂着的头点了点。 斯洛也说道,“是啊,表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查出真凶的,为姑姑和你的侍女报仇。” 北虞似乎除了垂头点头外,不想再有多余的动作了。 斯洛四下望了望,“怎么不见世子?” 原本,魏羽瑭一直在马市上看。出了降香的事,魏羽瑭便和寒水悄悄查看皇宫地图,筹划着把凶手大概的路线锁定出来。 北虞按夫妻两个早说好的话对斯洛道,“我昨日没用饭,世子爷去大魏国的铺子里帮我买点心去了。” “哦,”斯洛叹口气,“表妹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北虞答应了一声。 孟和公主望着垂泪的老王后,安慰道,“祖母,苏麻姑姑不在了,您身边也少了熟悉的人服侍,当年您是因为我,才把登多姑姑赏给我的,现在苏麻姑姑不在了,就让登多跟着您罢,到底登多也服侍了您那些年了。” 当年,登多姑姑确实和苏麻姑姑几乎同时进宫服侍,两个开始都跟在老王后身边,后来有了孟和公主,老王后便把登多姑姑赏给孟和公主。确切的说,除了苏麻姑姑外,就是登多姑姑最了解老王后平日里起居习惯了。 老王后不由得拭了泪望着孟和公主,“那,你那里总要有人服侍啊?” 孟和公主一笑,挥着手转了一圈,笑道,“祖母您看我已经长成大人了呐。” 老王后被孟和公主逗得笑了笑,“好罢,我留下登多罢,唉,当年登多和苏麻一起在我身边服侍着,现在我竟然要去抢孙女的姑姑。” 孟和公主上前拥住老王后,“祖母,我愿意让登多姑姑跟在您身边,您好了,我自然也就快乐了,不是么?” 斯洛笑着凑过来,“祖母,孟和第一次做了一次正确的事,您就别多想了,留着登多姑姑在身边服侍罢,孟和的xing子如此不好,对登多姑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啊。祖母,您是救苦救难的神灵,您就救救登多姑姑罢。” 孟和公主一听,气得就去追打斯洛,斯洛转身就跑,二人在老王后的寝殿里闹了起来。其余的人也都笑起来。 老王后见孙子孙女如此卖力的讨自己欢心,心里安慰,便抿嘴笑着向二人招手,“好了好了,你们两个皮猴,不要闹了,我留下登多罢。” 孟和公主投入老王后的怀抱,撒着娇来,“我可是为祖母着想呢,可没想二哥说的。” 老王后拍着孟和公主的背,“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在老王后那里说了一会儿的话,北虞就先辞了老王后,带着小蛮回去。 文吉追了出来,“表妹。” 北虞转过身来,“大表哥。” 文吉几步到北虞近前,皱着眉道,“表妹别思虑太多了,我看你都瘦了。” 北虞微微躬身,“多谢表哥,我要回去了。” 文吉皱着眉头,只觉得心头有千言万语要对北虞讲,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那……你回去罢。” 北虞转身走了。 北虞回到院子里,魏羽瑭却先北虞一步回了来。北虞连忙上前急切的问道,“世子爷,您可有什么发现?” 魏羽瑭皱着眉,“我去了苏麻姑姑的宅子旁打听去了。” “啊?”北虞很是吃惊,没想到魏羽瑭没有从皇宫着手,却把目光放在苏麻姑姑身上,“那可有什么发现么?” 魏羽瑭坐在椅子上,转过头来,定定说道,“苏麻姑姑在死去那天之前进过皇宫一次,是来看老王后的,而那日之后的第二日,苏麻姑姑就又进一次皇宫,你不觉得二者间有些关联么?” 北虞紧抿着唇,苏麻姑姑看老王后,之后第二天又进宫找自己,那么自己可不可以理解为,苏麻姑姑在老王后那里遇到了谁?或者说,从她出皇宫后又无意间见到过谁,从而想起驿站那天的刺客了? 北虞忽然疾步来到魏羽瑭面前,低声道,“那天有谁在外祖母那里么?还有,苏麻姑姑有没有告诉过别人,或者说是她的侍女们,她从皇宫出来遇到了谁?”北虞玉手握成了拳,“世子爷,你查过苏麻姑姑的侍女么?” 魏羽瑭见妻子的思路已经跟上了整件事,他不住的点头,“在皇宫里那日,是三王子滨尔在老王后那里。寒水打听得来说,三王子很少去老王后那里,那日是因为胡邦王准备这几日遣三王子去外部的一个族长家里,谈和亲,也就是一种相亲。所以,三王子才带人去了老王后那里禀明此事。而三王子从老王后那里出来,就去了骑马场。” 三王子…… 北虞眉头紧蹙着,“那从皇宫回来时呢?” 魏羽瑭眉头皱得更紧,“我买通了苏麻姑姑身边的一个侍女,她说苏麻姑姑说回来时,从皇宫出来时,见二王子斯洛带人从紫鹿山打猎回来,二王子还要赏苏麻姑姑一只野鹿吃,苏麻姑姑说年纪大了,牙不好,便没要。” 魏羽瑭望着北虞,顿了顿,“而且,侍女说苏麻姑姑从皇宫回来时,似乎却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连晚饭也没吃多少。后来说是到了黄昏时分,苏麻姑姑就说明日要进宫来见你。” 北虞黯然了。 那么就是说,苏麻姑姑在黄昏时分已经想起刺客的身份了,而且决定要来告诉给自己。 北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斯洛和滨尔两个人都带着人遇到过苏麻姑姑,那么真正杀了苏麻姑姑和降香的人会是其中的哪一个呢? 有两个锁定的人就好,比从前大海里捞针不知道要强出多少去。北虞咬紧了牙,只差那么一点点了,她马上就能知道是谁杀了降香的! 【作者题外话】:对不起,各位宝贝们,晚了 第三百四十章 政变 苏麻姑姑的尸体按胡邦的规矩掩埋了。降香的尸体按北虞原来发的话,烧成了骨灰,成殓起来安放在北虞住的小院子里。 小蛮原本还要劝,到底是死了的人,把骨灰放在小院子里的西厢里,多有不妥。 北虞就说,“若是降香在天有知,就在小院里看着,看我帮她抓住凶手!” 小蛮就不敢再劝。 胡邦王忽然发了一道旨,立大王子为储王,将来自己百年之后,由大王子接替自己的位置,成为胡邦王。 胡邦朝野上下倒没有多少人意外,因为胡邦王很早之前就已经在栽培大王子文吉了,就是三兄弟间也都以大王子为尊,大王子成为储王,也是众望所归。 四方纷纷给大王子送去贺礼,魏羽瑭和北虞也去大魏国的铺子里,订了一尊八宝观音遣人送到大王子的宫里。 大王子亲来小院谢过北虞和魏羽瑭,眼神里还时不时的流露出对北虞的眷恋,北虞只当没看到。 二王子斯洛和胡邦的一位大臣着手帮胡邦王查苏麻姑姑和降香的死,胡邦王限二王子二十天内查出真凶,不然就处罚二人。斯洛整日忙得不得了,有次北虞见到他时,他也只是笑笑就匆匆而过了。 三王子滨尔奉胡邦王之命去了外部,说是和亲,其实是一种相亲,胡邦最大的外部就是一个叫布塔的民族,滨尔极可能去迎娶回来布塔族的一个姑娘回来。 日子似乎很忙,又似很轻闲,当胡邦王立文吉为储王的第五天后,胡邦的皇宫里发生了大事。 那晚北虞和魏羽瑭睡到了午夜,忽然听得外面喊杀声震天。魏羽瑭本能的从床上跳起来,趿鞋就出了内室,往院子里而去。 看守院门的侍女早吓得不敢出来了,魏羽瑭几步到了门前,见院门的门栓还上着,心下先松口气,然后马上吩咐已经醒了的下人们不许出来,都把自己的门关好。 安顿完外面,魏羽瑭进了房里。魏羽瑭吩咐小蛮把房里的能全部关上,并上了门栓,然后才进了内室里。 北虞早已起身穿好衣服,她不由得抬起头来,“难道这么快?” 魏羽瑭沉默着点了点头,夫妻对视一眼,北虞拿起褥子下的小匕首来,魏羽瑭才道,“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人伤到了你。” 北虞皱着眉,“外面政变的人到底会是谁?” 魏羽瑭微眯双目,“我想,要不了多久,此人就会现身了。” 这时候有人落在院子里,敲响了北虞外间的大门,“世子爷,是我,我是寒水。” 魏羽瑭听到寒水的声音,先站起身来,把要开门的小蛮拦在一旁。魏羽瑭提着剑亲开了门,寒水和天松进了来,“世子爷,政变了,皇宫的南门已被人攻了下来,有人带着十二部中的五部人马攻进了皇宫里呐。” 北虞在内室里听得心头一跳。 魏羽瑭马上问道,“胡邦王呢?” 寒水道,“胡邦王在皇宫里的人马根本没法和五部人马抗衡,我看已经败下阵来了。想来不久,胡邦王就会被政变的人控件住了。” 魏羽瑭眉头皱得更紧,“政变领头的人有没有现身?” 寒水摇着头,“到现在也没现身,根本就不知道是谁。” 魏羽瑭不再说话,空气似乎凝结成团,房里的几个人都沉默着。 北虞推开内室的隔扇门,从里面出了来,她吩咐小蛮,“还有没有茶了,即是现在已经出了事,我们不可贸然出去,只有等着了。” 小蛮捧来茶,北虞亲倒上一杯捧至魏羽瑭面前,“世子爷,先用茶罢。” 魏羽瑭面对北虞的沉着,心中感慨,他点头,坐下来,喝起茶来。 寒水见自家奶奶竟然能如此沉稳,心下佩服,他和天松立在魏羽瑭身边。 今晚定然是胡邦你死我活的一场大战,他们不是胡邦的人,现在更不知道暗中的敌手到底是谁,只能等,也只有等了。 小蛮机灵的提醒着,“世子爷,奶奶,咱们要不把灯灭了罢,这样至少是敌在暗,我们也在暗。” 魏羽瑭点头,“去,和你家奶奶进内室去。” 北虞望了魏羽瑭一眼,也没多话,和小蛮进了内室。 寒水早想吹灭灯,却碍于自家奶奶在此,他不敢贸然提出,现在听得世子爷的同意,他抬手挥灭了一旁的蜡烛。 房里瞬间黑了下来。 北虞在内室里只听得小蛮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北虞皱着眉,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北虞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舅舅胡邦王的处境了。 大约有一柱香的时间,忽然震天的砸门声传了来。随后,院子里有几条黑影闪进。 寒水和天松抽出了宝剑,魏羽瑭嗖的站起身来,只听得院中有人大喊,“这里是诺敏郡主的院子罢,诺敏郡主不是我胡邦之人,还望你识趣些,自己出来,免得我们多费手脚。” 寒水立在门口,抬手隔着窗纸打出一支镖去,说话的人惨叫一声倒了下去。旁边的人喊着,“快,快杀进房里去,他们敢动我们的人,记得,主子有令,活捉诺敏郡主和大魏国世子!” 北虞明显感觉到小蛮在黑暗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小蛮俯在北虞耳畔,“奶奶,您快爬进床下罢。” 北虞摇着头,“找不到我,他们也一样会烧了这房子,此时只看世子爷他们的了。” 正说着,房上传来的动静,有人似乎跳到房上了。北虞只听得房门打开的声音,似乎是寒水和天松跳了出去。 北虞坐在临窗的椅子旁,向外望去,见几条黑影战在了一处。 房里还有魏羽瑭,北虞不由得听着外间的动静。 魏羽瑭向外望去,见天松和寒水应付得来外面的人,他抬头望向房上。 胡邦国的房子建得和大魏国不同,大魏国房上有瓦,而胡邦国的房子是斜的,而且房顶上是青砖垒起的,想从房上进入房中,那势比登天。 可是,房上的人似乎并没有下来,而是在房上朝着寒水和天松掷出一物,只是瞬间,涌出一股浓烟,寒水和天松通通两声,摔倒在地。 魏羽瑭倒吸口冷气,不好,对方竟然是有备而来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大势已去 门外的人渐渐向房门处bi来,有人冷笑道,“大魏国的世子,我劝你不必再战了,即便是战,你也赢不了。” 魏羽瑭咬紧了牙,现在留在这里和出去拼杀是一样的结果。外敌引不得自己出去,用烟也会熏死几人的,怎么办?! 魏羽瑭额角渗出汗来。 此时,内室里北虞出了来,在黑暗中准备的摸索到魏羽瑭,“走,我和你一起出去!” “你疯了?!”魏羽瑭几乎要吼出来了,“你出去不就等于死么?” 北虞紧紧的握着魏羽瑭的手臂,低声道,“现在寒水和天松亦不知晓是什么情形,对手放的是什么烟,我们全然不知,若是此烟有毒,对手也对你放了,你叫我活还是不活?” 说到这里,北虞的声音更低下去,“而且,你才个儿没听到外面的人喊话么?他们要活捉我们,并没说要杀了我们。”北虞拦住刚要说话的魏羽瑭,“就算是要杀,也不是现在。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你我一同出去,正好去看看这位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魏羽瑭在黑暗中看到妻子的星眸烁烁流动着微光,魏羽瑭点点头,“好,我们带上小蛮一起出去。” 北虞重重的点点头,她回头轻唤一声小蛮,小蛮出了来。 魏羽瑭啪的一声推开了房门,扬声道,“我,大魏国世子和诺敏郡主带着一个丫头,出了来,你们不要伤害了郡主。” 魏羽瑭扶着北虞,身后跟着小蛮出了房门。 院中的人打开了火折子,北虞望着院中,一共有七个人,他们一身黑衣,和那晚行刺的人装束一样。 立在当中的人讥讽道,“到底是世子识时务,世子,你是会武功的人,只能得罪了。”说着,他一挥手,有人上前缴了魏羽瑭手上的剑,并上下搜了魏羽瑭的身上,然后有人上来用粗绳子反剪魏羽瑭的双手,绑起了他。 当中的人对北虞一笑,“世子不必再绑了,有郡主在,想来世子也不会逃下郡主独自逃生。”说着话,那人望向北虞,“郡主请罢,到大王的殿前看看罢。” 北虞袖中藏着那把小匕首,她冷冷的望向说话的那人,“看来你们的主子是得逞了,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那人阴冷的一笑,“郡主去了不就知晓了。” 有人推了魏羽瑭一把,北虞上前就拦,“不许推他,我们已经愿意和你们去了,你们何苦为难我们?还有,我们的随从到底是中了什么?” 那人冷笑,“郡主果然如传闻一般惦记着下人们,我便告诉给郡主,他们只是中了迷香,我们的人会绑了他们,一同带到大王的殿前。现在可以走了罢,郡主。” 北虞也不答言,扶过魏羽的手臂,向外就走。 有人把寒水和天松绑了起来,置在院里,其余几个人跟着北虞和魏羽瑭身后向外走去。 一路上没人再说一句话,有隐隐的喊杀声传了来,但是那声音似乎很远。北虞扶着魏羽瑭的手,又紧了紧。北虞望向魏羽瑭,魏羽瑭同样拧着眉望向北虞。 外面现在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只有到了胡邦王的宫殿前,大概才能知道胜负罢。 有人把北虞等人直接带到了胡邦王常坐的大帐前,外面守着的人,见一行人到来,点头示意。 北虞心下一沉,原来这里已经被人夺了,那么就是说胡邦王已经被人控制了,至于有没有命在,便不得而知了。 领着北虞和魏羽瑭来的那人朝北虞看了一眼,“郡主,世子,请罢,不是一直想见我们的主子么?正好和大王一起见了罢。” 北虞抚着魏羽瑭,进了胡邦王的大帐里。大帐里竟然已经立着很多人了,离大帐书案最近的是被绑着的胡邦王,一旁还有大王子文吉。 另一边绑着的老王后,还有孟和公主,孟和公主和所有人都不同的是,独独她的嘴被一块破布堵住了。想来是因为孟和公主一直不能看清形势的嘴,又给她惹了祸。 书案后面负着手立着一个男人,他听到声音后,转过身来,看到北虞和魏羽瑭。北虞微微一怔,男人美丽的脸却微微荡起了笑,“原来是表妹来了。” 书案后面立着的人正是二王子斯洛。 斯洛歪了歪头,扫了一眼众人,他忽略掉众亲人怒目而视,勾起了唇角,“你看,今日我们的人有多全,除了三弟外,几乎我们一家人都在这里了。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们了,”斯洛光洁的脸向前探了探,轻声细语道,“三弟那里,我已经遣人去伏击他了。黄泉路上,三弟会先大家一步了。” 胡邦王一口口水吐在斯洛的脸上,一旁的人上前就掴了胡邦王一巴掌。斯洛眨了眨眼睛,走到胡邦王身边,挂着口水的他对着胡邦王和善的笑了起来,而下一秒,斯洛竟然拿着胡邦王的头发擦起自己的脸上的口水。所有的人都被斯洛的举动惊呆了。 这还是大家一直活泼又惹人疼爱的二王子么? 斯洛的举动令被绑着的胡邦王愤怒不已,他挣扎着,一旁的三个随从却死死的按住了胡邦王,胡邦王骂道,“畜生,你竟然对你的兄弟下手,我还是人么?!” 斯洛死死的拽着胡邦王的头发,一点点的擦在脸上,似新妇上妆一般,仔细又小心。 胡邦王猛吼起来,可是,自己儿子的动作并没有停,而是扯得他更厉害,便得胡邦王的头不得低向了斯洛。 斯洛擦掉了口水,甩开胡邦王的头发,盯着胡邦王呵呵笑起来,“父王您除了怒吼外,还会什么?”斯洛说着,望向胡邦王的衣服,斯洛轻轻的拎起胡邦王衣襟,“父王,您这件衣服我不知道想了有多久了,”斯洛说着,猛然扯下来胡邦王的衣襟,胡邦王的一大块衣襟都被斯洛生生的扯了下来。 斯洛执起那一片衣角,笑着拭过了脸,“父王的口水还在,就用父王的衣襟给儿子擦擦罢。” 第三百四十二章 内心 说完斯洛擦起如女人般的面颊来,擦过了脸,斯洛把衣角忽的一甩,衣角飘飘摇摇的落在了地上。 斯洛走上前去,一脚踏在衣角上。斯洛的脚尖慢慢的用起力来,随着用力他的脸也开始狰狞起来,斯洛恨恨道,“是王又如何?还不是也要有一天被辱的么?!” 最为心痛的是被绑着的老王后,她忍不住唤道,“斯洛,我的好孩子,你是怎么了?你不是最疼祖母的么?” 斯洛转回身,一张英俊的脸闪着让人通体发寒的笑,“祖母?我呸,我在最为无助时,我被人歧视时,你在做什么?你又在哪里?我小时候你曾经多留意过我么?现在你装起好人来了,晚了!” 老王后胸口一窒,她呆愣愣的望着斯洛,“孩子……” “住口!”斯洛打断了老王后,“别叫我孩子,我不是你的孩子!” 文吉挣扎着抬起头来,喝道,“斯洛,可是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啊!” 斯洛扬了扬嘴角,“亲人?我没有亲人!当年,我母亲被夺进这皇宫里,没多久便有了我。可是因为我母亲从前是别人的妻子,所以我的血统被所有人质疑。要不是最后你们看我长得有三分像胡邦王,你们谁会认我当二王子?!” 北虞没想到原来二王子的母亲顾希王妃竟然从前是别人的妻子,想来是胡邦王见色起义,把顾希掠了来。 斯洛的脸上一脸愤怒,“我很小时,就被很多人欺负,一些侍女和随从都敢欺负我,他们说我不是胡邦王的儿子,我只是个野种。所有的王子都是生下来便被加封的,只有我,到了十岁才得了封号,我在你们每个人的心里算什么?!” 斯洛咬牙切齿,目光扫过一张又张一脸上,“哈,看看我的家人从前都是怎么对我的。我的父亲在我十岁时才加封了我,那是因为确定了我是他的儿子。而我的大哥从开始就是一副兄弟的模样,告诉我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凭什么我们一样是王子,他就可以对别人指手划脚,他就可以当储王之位,他何德何能?!” 文吉挣扎着,刚要说话,却被一旁的人照脸就是一巴掌,打得文吉嘴角渗出了血来。 孟和公主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吓得瑟瑟发抖。 而斯洛半眯着眼睛望向孟和公主,“而我的妹妹只会让我让着她,把我所有喜欢的东西统统抢走,据为己有!” 孟和公主惊恐的张着眼睛,她不停的摇头,似乎在否认着斯洛的话。 斯洛扑哧一声笑了,“孟和,难道你也有怕的么?我一直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啧啧,看看,没有了公主的身份,你像个什么?连最卑微的婢子都不如!” 斯洛说着,目光转到老王后身上,“而我最亲爱的祖母,更是把我当成跳梁小丑,”斯洛脸忽然一变,一副平日里活泼的样子,“祖母,我难道不是您最喜欢的孩子么?祖母,您难道舍得打我么?” 斯洛的脸又在瞬间一变,咆哮着,“我就是你们所有人的玩物,没有人真正把我当回事,难道不是么?你们敢把我当成玩物,你们就要统统的去死!!” 北虞半皱着眉,原来这些年来,斯洛因出身,心理已经有些变了态了,胡邦王加封大王子文吉就是一个导火锁,斯洛再也装不下去,他要反击所有人。 斯洛把头转向北虞,“至于你,我亲爱的表妹,我也同样恨你。” 北虞眉头蹙得更紧,斯洛压着嗓子,冷冷道,“我平生里最恨的就是漂亮的女人,就像我母亲一样。”斯洛骂道,“顾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如果她不是因为长得太过漂亮了,胡邦王又是怎么会娶了她呢,如果她好好的嫁个普通人,我又何必这些年里受了这么多的耻辱!让我小时候受尽凌辱的人,就要死!我不管那个人是谁!” 斯洛的声音在帐中回荡着,北虞觉得斯洛已经被复仇的火焰燃得心理变、态,几乎癫狂了。 斯洛双目一冷,原本英俊的脸扭曲起来,“所以,漂亮的女人都要死,一个也不能活着!你们统统都要死!” “那么,”魏羽瑭定定的望着斯洛,“登多姑姑也是你的人了?” 斯洛一挑眉毛,笑意融融的望着魏羽瑭,“大魏国的世子,你可比胡邦的人聪明了许多。但是,有人说过,聪明人都是短命的。不错,登多是我的人,从孟和十岁开始,登多就已经开始忠实的服侍我了,我酝酿着这个计划有多久,你们现在知道了罢。让你们所有人都小看的人,却现在能掌控着你们每个人的生死,你们意外么?你们想到过今天么?!” 北虞咬紧了牙,“那么,降香和苏麻姑姑也是你杀的?” 斯洛挑起长长的睫毛,“表妹,你们的问题可真多,我最后回答你的问题,是的,她们两个是我杀的。苏麻姑姑出皇宫时遇到了我,她注意到我的随从,她想起当初我派人去驿站刺杀我们的事了。不错,当初在驿站里,也是我做的。我就是要胡邦和大魏国引发战乱,我借着这个机会,除掉文吉和滨尔,杀死我亲爱的父王。那时候我可以拥有我梦想胡邦了。” “可是,我没想到世子竟然武功高超,不但发现了我的人,还杀死了一个,这才让苏麻姑姑发现了。”斯洛说着,如从前一般耸了耸肩,只是这个动作让北虞深恨不已。 斯洛道,“但是,那又如何,我还是杀了那个大魏国的侍女和苏麻姑姑,我不在乎谁抱没抱过我,我一直在做戏给你们看的。阻了我的路的人,都要死!傻瓜们!你们都觉得我是跳梁小丑,其实你们才是!你们每个人都是!” 北虞似乎要咬碎了银牙,她又问道,“那么我园子里的油菜花也是你设计移过去的罢?” 斯洛悠闲的走到书案旁,一屁股坐在大椅上,高高的把腿抬在书案上,皮覆翘了翘,“我亲爱的表妹,你真是想多了,这事,不是我做的,你算错人身上了。” 怎么会这样?北虞吸了吸气,那么就是说,暗中还有一个人么? 第三百四十三章 扭曲 斯洛翘着鞋尖,用鞋尖指向胡邦王,“好罢,现在,我的父王,我之所以留着你们的命,是要让你发明旨,你告诉全国的民众,你自愿把皇位让给我。” 胡邦王咬着牙道,“我是不会发的!” 斯洛哈哈的笑起来,“父王,你太可爱了,你真以为我是从前缠着你,不懂事的小男孩了么?” 斯洛妩媚的脸贴在胡邦王的脸畔,“父王如果你敢不发明旨,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你着你的家人一个个的死去,”斯洛说着,扯着胡邦王的头发,扬起他的脸,使胡邦王的脸正对着自己,“父王,我绝不会食言的。” 胡邦王大叫着,“畜生!你个畜生!” 斯洛笑着把额前的头发抚了过去,露出异常俊美却阴狠的脸来,“父王,你骂罢,骂过,就老老实实的去写!” 胡邦王的叫骂更声嘶力竭起来。 此时,帐外传来女人呼喊声,“斯洛……你们让开,让我进去!斯洛……让母亲进来!” 斯洛的眉头一挑,扬声对外面说道,“让她进来!” 顾希王妃长发头披散着进了来,她一进来,见到房里的情形,先是吃了一惊,顾希王妃扑到胡邦王身上,“大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你怎么……” 胡邦王瞪着斯洛,“他……他不是我们的儿子,他是个疯子!” 斯洛笑得如沐春风般,笑得异常开心,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我的父王啊父王,你真有趣,我是疯子么?成为者哪一个不是疯狂的杀戮而为王的?你敢说你没杀过你的敌手么?你敢说你的衣袍上不曾沾过别的血么?你不敢罢。只是我们的手段不一,自古来都是成王败寇,谁在乎是邪是正!” 顾希王妃遮着嘴。 斯洛望着顾希王妃,冷笑起来,“母亲,你的儿子,已经掌控了大局,他将是下一任的君王了。” 顾希王妃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当听到儿子的话时,她自己已经战栗不止,“斯洛,孩子,你到底是怎么了?”顾希王妃扶着被反剪着双手,被按得躬了身子的胡邦王,乞求起来,“他是你的父亲啊!” 斯洛从一旁的随从手中夺下一把剑来,上前就横在顾希王妃的脖颈上,斯洛双眼喷着火,“如果不是你个始乱终弃的女人,我怎么会地位如此尴尬?!你再敢多说一句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斯洛说着,手上一用力,宝剑割破了顾希王妃的脖颈,一股殷红的鲜血从顾希王妃的脖颈上流了下来。 顾希王妃似乎吓坏了,她从来没想到一直温顺听话的儿子会有一天拿着宝剑伤到了自己。顾希王妃此时已经不在乎自己的伤了,儿子的举动更让她疼心。顾希王妃双唇颤抖着,泪水止不住的滑落下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斯洛冷哼一声,把手上的剑交到随从手上,转身坐回到书案后。 而顾希王妃似乎身体里所有的支柱都轰然坍塌,她倒在了地上。胡邦王双眼微红,他唤了一声顾希,怒声对斯洛吼道,“她是你的母亲,你难道连自己的母亲也不放过么?她纵是有千般错处,她到底生养了你!” 斯洛靠在虎皮大椅上,似乎早失去了和胡邦王说话的兴趣,斯洛低头对倒在地上抽泣不止的顾希王妃沉声说道,“你如果愿意在这里,就在这里,你可以看着我怎么杀了他们一个又一个,如果不愿意,就马上给我滚回自己的宫殿去,我此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个无耻的女人!” 顾希王妃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她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了,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从她踏进泰瓦王朝的皇宫里,就是一个错误。她是自作自受,她是咎由自取,她是得了上天的报应。 斯洛抬起头来,不再理会抽泣成一团的顾希王妃,他饶有兴致的逐一望着被绑着的每一个人,翘着嘴角道,“好罢,即是我的父王不愿意发明旨,就把我拟好的明旨取了来,取来他的大印,我亲手盖在上面,免得劳动了我的父王。” 有人果然呈上来黄绢,斯洛展开来看,口中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起来,“我,泰瓦王朝第三代王,泰瓦骏,因长子谋逆,我将其处死,我作为泰瓦王朝的第三代君王,愿意把王位禅让给我的二子泰瓦斯洛。” 文吉死命着挣扎着,“斯洛,你胡说八道,你居然敢这么污蔑我,我定不会饶了你!” 此时,有侍卫又呈上来胡邦王的大印。 斯洛眼是带着嘲讽的笑意,把大印拿了起来,笑得邪恶,“大哥,你就等着死后去黄泉路上找我算帐罢,现在嘛,恐怕是晚了!” 斯洛说完,双后一按,黄绢上的盖上了红红的大印。 斯洛昂天笑起来,“哈哈哈哈,从此以后,胡邦都是我的了!再不会有人嘲笑我的身份了,更没人敢去追究我的身份!!” 北虞望着脸上因狂笑而变得有些狰狞的斯洛,心下暗叹,这样的胜者,只怕就算上了位,此后也会被自己折磨疯了。 斯洛笑够了,微微的摇着头,“哎呦,哎呦,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最好笑的事。明天一早,皇宫里就会传出消息去,泰瓦骏因大王子泰瓦文吉造反而被逆贼刺伤了身子,从此不能理朝政。泰瓦骏的伤势很严,此后都不能再说话,只能躺在床上听着新君王登基的消息。也只能看到,我穿着君王长袍去看望他了。而我,做为救下了父王的贤子,将被拥立为新王。” 斯洛说着,望了望孟和公主、老王后和北虞夫妻,甩过肩头上越过的头发,“而你们,就成为逆贼杀进皇宫里时,被乱兵杀死了。我为你们复仇,而斩杀了逆贼文吉。” 孟和公主不住的摇着头,一脸死灰。 北虞望向斯洛,斯洛的双眼交织着多年的仇恨和迫在眉睫的喜悦,斯洛忽然半眯着双眼,一摆手,“把他们给我拉出去,杀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形势 两边随从把几个人就往外拖,北虞握住了魏羽瑭的手臂,转头对斯洛道,“我们是夫妻,便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处,死时同穴。” 斯洛的眼中闪过了丝嫉妒,他不耐烦的摆摆手,“你们爱怎么死就怎么死,来人,让他们死在一起!” 北虞挽住魏羽瑭,也不等人,夫妻二人并肩出了去。 斯洛望着北虞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如果当年自己的母亲肯这样义无反顾的跟着丈夫一起去死,他的名声也不会如今日这般不堪了。同样是女人,一个贪生怕死,肯嫁与丈夫的敌人。一个誓死也要和丈夫在一起,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又是多么不同的人生啊。 北虞和被绑着的魏羽瑭出了大帐,身后传来了顾希王妃声嘶力竭的呼喊声。那声音如一根针一般,深深刺在北虞的心上。小蛮跟在北虞身后,低低的抽泣起来。 一行人带出帐外,十余米处,有一堆树叶,北虞快速的从袖中拿出一块火松,忽的一下扔到落叶中,瞬间地上一堆树叶都被燃起。 在几个随从刚意识到不妙时,魏羽瑭不知何时已经被松开了绑绳,他先踢倒北虞身边的随从,极快的从北虞的腰带子中抽里软剑来,直扑向小蛮身边的随从。 在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时,魏羽瑭已经杀死了三个随从。 此时北虞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哨子,一声尖利的哨鸣声划滑了刚刚安静下来的夜晚,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了来,惊得大帐里的斯洛瞬间变了脸色,“怎么回事?!” 有护卫从外面跑进来,急得已经忘记斯洛给自己的封号了,张嘴就道,“二王子,不知道何人已经从皇宫正门处杀了过来了。而且,大魏国的世子又杀了我们随从。” “什么?”斯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大势已去的刀下鬼,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了,还有,从皇宫外面杀进来的人是谁? 斯洛挥着手,“快,快,去给我调集人马来,马上!” 护卫连滚带爬的出了去,斯洛一拳打在书案上,怎么会这样了?自己明明集了五部人马,怎么还会有人来击打自己呢? 斯洛不停的在大帐里转着圈。 顾希王妃此时摇晃着从地上站起身来,她不顾着颈上的伤口,扑到书案前,“斯洛,快让人住手罢,你父王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当年他带着五千骑兵都夺下了别的部,你趁现在还不算太晚,你收手罢!” 斯洛翻起发红的眼睛,怒道,“住嘴!只有我才是最强的,只有我!”斯洛只手按在书案上,剧烈的喘着气,“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已经晚了,你知道么?晚了!” 斯洛抬手掀翻了书案,顾希王妃应声倒下去,斯洛连看也不看顾希王妃一眼,径直走出大帐。 大帐面前已经乱成一团,魏羽瑭和斯洛的随从打在一处,有人已经帮胡邦王和文吉解开了绑绳,两人正提着剑和斯洛的人在交手,北虞和小蛮正在分别解孟和公主和老王后的绑绳。 斯洛提剑一指胡邦王,“快,快把泰瓦骏给我拿下了!” 更多的人围向胡邦王,胡邦王只觉得自己的体力越来越难支撑,他心中暗叫不好。 可此时,喊杀声已经越来越大,有败退狼狈不堪的兵卒向斯洛报道,“二王子,三王子带人杀来了!” “什么?!”斯洛双眼圆睁看向无数的兵士涌来,一匹马一跃到前,正是去和亲的三王子滨尔。 斯洛吃惊不已,“你没有死?!” 滨尔坐在马上冷笑道,“二哥倒是想我死无葬身之处,可惜,二哥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二哥,你去埋伏刺杀我的人马已经被我一举歼灭。还有你请来的五部人马,有两部被同样歼灭,有三部愿意归降。” 斯洛倒吸一口冷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事呢?斯洛再看自己的人马,只有眼前的三十几个,而对方,人马已经把大帐团团围住了。 斯洛牙咬得格格响,他没想到到眼前时,原本结盟的三个部,竟然会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而放弃了抵抗。一群滚蛋,没一个靠得住! 滨尔一抬手上的剑,“斯洛,你若是不想再伤跟着你的兵士们,你就不要抵抗了,不然,最后败者依然是你!” 斯洛红着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邦王望着已失了方寸的斯洛,冷声道,“诺敏提醒我,要留意你。我就开始注意起你来,并且,我发现登多姑姑也是你的人。我假作不知,将计就计,让登多姑姑跟在你祖母身边,以露给你所有的假消息。” “这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但是除了孟和和你祖母不知道真相,其余的人都知晓。其实滨尔根本不是去和亲,他是去搬其余七部的人马去了。斯洛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的父王,十二部是我统一的,你说他们是听你的多,还是听我的多?!” 斯洛的手发起抖来,大势已去啊,他没想到最后大势已去的竟然是自己! 斯洛咬紧了牙,提剑向胡邦王扑去。 胡邦王体力已经有所不支,魏羽瑭和文吉都挡在胡邦王身前,却没想到,斯洛身子一转两步到了老王后近前,利剑横在了手无寸铁的老王后颈上。 斯洛提起老王后的衣襟,把老王后挡在自己身前,威胁道,“我看你们哪一个敢动?” 所有人都怒料未及,老王后竟然被斯洛挟持了。 “斯洛……”老王后乞求起来。 斯洛冷笑起把剑一横,“老东西,等我借了你脱了这里再说!” 老王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的孙子拿着剑抵着她的喉咙,这是何等悲哀的事。 胡邦王怒道,“斯洛,那是你祖母,你祖母平日待你不薄,你不要伤害她!” 斯洛不管不顾的一抬手腕子,剑梗在老王后的咽喉处,斯洛吼道,“这要看你们想怎么对我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遗漏 斯洛仅存的几个随从,护在斯洛身边,两边僵持着。 终于胡邦王发了话,“你们都退后,”胡邦王望着斯洛手上的剑,“你放了你祖母!” 斯洛冷笑起来,“我有那么傻么?我放了老东西,我还能离得了这里么?!”说着,斯洛把老王后半提起来,“你们都给我后退!要快!” 胡邦王皱着眉,只得向后面的人摆摆手。滨尔带着兵向后退了退。 斯洛又喊道,“退出皇宫,让我离开这里!不然,”斯洛手腕抬高了些。 胡邦王咬着牙低吼道,“向后撤!” 滨尔带着的人马又向后撤了许多。 斯洛就这样逼着老王后,带着几个随从,一点点挪到通向宫门的路上。斯洛如被困住的野兽,他早已红了双眼,只见他一边抵着老王后,一边警惕的望向四周。似乎一个微小的动作,在此时斯洛的眼中都被无限放大,斯洛紧张得如惊弓之鸟。 斯洛皱紧着眉留意着众人的动向,他眼角扫过每个人去,忽然,他的手一顿,似乎是少了一个人。 斯洛再转回头去,北虞身边已经少了一个人。斯洛暗叫一声不好,待他再想转身,却已经来不及了。 魏羽瑭开满一把弓,箭早已架在弓上,只是斯洛惊恐的瞬间,魏羽瑭的箭已经射了出去。 “啊!”一根乌龙铁脊箭擦过老王后的耳畔,正射中了斯洛的哽嗓咽喉。斯洛张着大大的眼睛,似有千种不甘,万种怨念,斯洛的身子就那样,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斯洛那霸业的梦想,如他的身体一样,瞬间坍塌了。 斯洛的随从见大势已去,纷纷投降。 老王后软坐在地上,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中流了出来,老王后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了?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胡邦王三步并为两步来到老王后的近前,扶起老王后来,“母亲,儿子让您受惊了。” 老王后不住的摇着头,转头望向睁着眼睛死去的斯洛,说不出一句话来。 北虞和魏羽瑭及文吉等人围了过来,胡邦王叹口气,吩咐人把老王后送回去。北虞要送老王后回去,胡邦王道,“让你外祖母一个人静静罢。” 滨尔和文吉开始清点死伤的人数,并重新布派寻城的兵士,此处且不细说。 北虞和魏羽瑭带着小蛮向自己的院子里走,路上,北虞一句话没有,紧皱着眉。魏羽瑭知道北虞也受了惊吓,而且,今日之事,他们夫妻早在私下说好了。 从北虞在集市上发现纯度极高的硫磺开始,北虞就已经留心了。直到她和魏羽瑭发现马市上的异常,他们提醒了胡邦王,演出了一场闹剧。包括胡邦王提前立储,都是为了引出幕后的黑手来。 如果有人想政变,那么不会是那个声望最高的人。而胡邦王似乎早就能确定是斯洛,而且看胡邦王对文吉和滨尔的信任及重用,可见胡邦王更了解几个儿子的性子。 北虞倒想不懂胡邦王为什么不直接把斯洛抓起来呢?而是大费周章的搬七部人马,又演出了这么大一场的戏来。 魏羽瑭和北虞回到了小院子里,丹砂来禀说寒水和天松已经安顿好了,郎中瞧过了,身子无碍。北虞和魏羽瑭才放下心来。 已近天明,北虞却没有一点睡意,她扬起头来,把自己的困惑告诉给魏羽瑭。 魏羽瑭着实累坏了,他一只手搭在北虞的肩上,悠悠道,“其实你舅舅很可能也是利用此事看看那五部的应对。背叛是肯定有了,但是背叛到哪种程度,你舅舅心里大概也想有个底罢。” 北虞转过头,望着魏羽瑭的侧脸,她发现魏羽瑭似乎更懂王者之心,这是她远远所不能及的。 北虞靠在魏羽瑭的肩上,眉头并未舒展开来,“小熊,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有些隐隐担心,我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魏羽瑭的大手盖在北虞的额上,“你是受了些惊吓,好好睡上一觉就会没事的。” 北虞沉声道,“可是我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但是少什么了,我却又想不出来。”北虞挪了挪身子,“到底是什么呢?” 魏羽瑭轻折了北虞的额头,“好了,天都快大亮了,还是早些睡罢。” 小蛮端过来水,服侍北虞,北虞的一双玉手触在水中时,忽然,她的手一顿,北虞猛然抬起头来,“小熊,我想起我忘记什么了。” 魏羽瑭见北虞变了颜色,忙问延,“你快说。” 北虞抽回手,双手上还滴着水就往外走,一边说,她还一边道,“我们忘记了登多姑姑,她现在人在哪里?!” 魏羽瑭一怔,几步跟上了北虞,“你现在要去外祖母那里么?” 北虞急急的点着头,“我觉得登多姑姑虽是孟和的贴身姑姑,但是她是看着孟和长大的,她未必会对孟和下手。可是外祖母就不同了,斯洛死前挟持的就是外祖母,登多在斯洛未政变前也是在外祖母那里,这一切太危险了。我希望我料得不够准确,经过刚才斯洛的事,我现在只希望外祖母平安无事。” 魏羽瑭不语,心里却已经沉了下去。北虞句句都分析得极对,很可能登多就在老王后的宫殿里藏着。魏羽瑭一边疾步说着,一边安慰起北虞来,“也许登多姑姑会趁着刚才兵变之乱,逃出皇宫去。” 北虞用力的摇了摇头,“你没听先前儿舅舅说过么?登多姑姑的哥哥已经被舅舅控制住了,登多姑姑似乎很在意这个哥哥。现在她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她不会去连累了自己的哥哥。就算登多姑姑逃出皇宫去,以舅舅的行事,他定然会想起登多姑姑这个逆贼,那时候全国上下都会捉登多姑姑,登多姑姑没有亲人,也没有银两,在宫里住惯了的她,怎么活下去?她的生和死已经毫无意义了。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程度,登多姑姑还会在意什么?她什么也不会再在意了。” 北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登多姑姑和苏麻姑姑不同,登多姑姑也许就会报复我们大家,先对外祖母下手!” 第三百四十六章 病倒 魏羽瑭皱着眉,一贯处事冷静的他,现在不得不承认北虞说得都十分在理。 夫妻二人脚下的步子走得更急些。 到了老王后的宫殿门前,宫门早已紧闭了。门外的守卫见是北虞夫妻,忙上前施礼,“郡主,里面说老王后刚睡下,您是不是先……” 守卫话中的含义便是,是不是你们先回去。 “不!”北虞并不买守卫的帐,而且一改往日温和之色,厉声道,“我告诉给你,我有急事,事关老王后的生死,若是耽搁了,你担待得起么?” “这……”守卫见诺敏郡主脸色都变了,而且并不像是孟和公主每次的任意而为,守卫有些犹豫了。 北虞喝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老王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拿你是问。” 守卫被骂得灰头土脸的进了宫门里。 进去还没多久,听到里面尖叫声连连,“快,快救老王后啊!”接着是一声声似划破喉咙的尖叫声。 北虞心下一沉,也顾不得许多,急奔进去。 魏羽瑭比北虞更快一步,直接往寝殿而去。待北虞气喘吁吁的到了寝殿时,魏羽瑭已经把登多姑姑踩于脚下,而床上躺着的,是穿着寝衣,口吐白沫的老王后。 北虞脸色瞬间苍白下去,怎么会这样?!自己到底是晚了一步了。 北虞眼圈红了,老王后虽和自己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她对北虞确实是真心疼爱,她什么事都想着北虞,希望能给北虞最好的一切。 而现在,老王后竟然就这样走了,她还未来得及感受北虞能给予她的孝心,她就走了!老王后还死在了跟在自己多年的下人手上,这是何等的悲哀! 北虞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已经千疮百孔,先是降香,后是老王后,而她们都是死于非命,这让北虞无论如何都授受不了。 北虞扭头望向被魏羽瑭踩在脚下的登多姑姑。 登多姑姑此时已是浑身是土,半边脸被魏羽瑭踩着,登多姑姑竟然还在微微笑着。魏羽瑭叫侍女找来绳子,三下两下把登多姑姑绑了起来,令北虞没想到的是,登多姑姑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 北虞再难抑制住悲愤之心,她上前就给登多一记耳光,“外祖母到底哪里对你不住?你竟然对外祖母狠下杀手?!” 登多姑姑咬着牙,冷笑起来,“她该死!当年我和苏麻一同进宫,我比苏麻对她还要好,我只希望我能有出头一日。我努力的服侍着她,把我的大好时光都奉献给了她了。可是,在我人到中年时,她却把我给了孟和那个疯丫头,把苏麻留在了身边,我哪里不如苏麻,我等来等去竟然等到这样的下场。” 登多姑姑呸的啐了一口,继续骂道,“自从跟了孟和,我一把年纪还要受她的辱骂,我何曾受过此辱?我每天都要迎合和孟和那个死丫头,最后我投在了二王子身边,因为他和我一样,在这皇宫里受尽了欺辱,而且,他不会像孟和一样对我如脚下的烂泥,我愿意为他效命。我今天所受的一切,都是老王后所赐,她就该死!” 北虞扬手又掴了登多姑姑两个耳光,打得登多姑姑脸上红成一片。 小蛮咬着唇,奶奶真是气坏了,不然她从不打下人。 北虞指着登多姑姑的鼻子骂道,“孟和待你不好,你为什么把过错算在外祖母身上?你真真是白活了这一把年纪了,你难道不知道,肯把自己的奴才赏给自己孙辈,不是因为不喜欢奴才,是因为信任奴才了。你连这一点都看不透,你死有余辜!” 北虞说着又打了登多姑姑两记耳光。北虞打着登多姑姑,泪水却涌出眼眶。 早有守卫把这边出的事报与了胡邦王,胡邦王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急急的来到了老王后的寝殿里。 此时郎中也进了寝殿,哭着的北虞被魏羽瑭紧紧拥在怀里。 郎中忙上前先查看老王后,胡邦王急切的问道,“老王后到底如何了?” 郎中不敢看胡邦王的眼睛,他摇了摇头,胡邦王扑在老王后的身上,痛哭起来。 一日里,胡邦国的皇宫里出了两件大事,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胡邦王安排着老王后的丧事,皇宫里一片悲色。 登多姑姑最后是被腰斩的,她死的时候还在笑。 北虞经过这些事后,病了一场,茶饭渐减,一点精神也没有。魏羽瑭要去请郎中,北虞拦了魏羽瑭,她知道自己是伤心过度了。 北虞半卧在榻子上,握着身边拧着眉的魏羽瑭的手,恹恹道,“我歇一段时间便没事了,现在舅舅那里的事已经够多了,我们便别再去恬臊着他了。你若是真疼我,便好好陪着我,现在诸事都有个了结了,外祖母又走了,我想再住几日,我们便回大魏国罢。原本来时,便是陪外祖母的,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北虞没把自己心里对另一件隐藏着对手的事告诉给魏羽瑭,她怕魏羽瑭担心。 魏羽瑭拍了拍北虞和自己交握着的那只手,“好,这几日皇宫里事多,待过几日,我便和胡邦王说此事。你也要好好养着,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给我。” 北虞有些灰败着的脸默默的点了点,“我心里有数,你就放心罢。” 泰瓦皇宫里死气沉沉起来,从前,有斯洛的调笑之声,有围着老王后的后辈们的打趣之声,有孟和公主无理取闹之声。而现在,似乎再没有一点多余的声响,来惊醒这座暮色之城了。 甚至连孟和公主都不再有任性的心情了。皇宫里,到处是低着头走路的侍女,或是昂着头,一脸肃穆提着武器的侍卫。 北虞坐在房里,从敞开着的门,向院子里五颜六色的花望去。姹紫嫣红一片,粉饰着整个皇城的悲伤。而自己眼前的这片锦色,却再没有当时的繁华和热络了。北虞不由得暗暗叹惜,这座皇宫是怎么了?泰瓦皇朝又是怎么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临行 丹砂从外面赌着气回来,小蛮在房里便看到。小蛮借个由头出了来,把丹砂拉到一旁就问,“怎么了?好好的气的是什么?” 丹砂向里望了一眼,低声对小蛮道,“刚才出去,很多人对我都躲着走,我也不知晓为的是什么,便寻了个从前是老王后那里的侍女问了,那人因和我有几面之缘,说话倒也没藏着掖着,她说现在整个诺罗城里都传咱们奶奶是灾星,说是从奶奶来了之后,皇城里便没安宁过,还有人说,可能是奶奶是胡邦国传说里伦多邪神的化身。总之,传什么的都有。” 小蛮气得脸都白了,她怕北虞听到,话也不敢大声讲,“这叫什么话,怎么咱们奶奶便是邪神的化身了?当初谁稀罕来这里似的,还不是他们来请的咱们?” 丹砂正要再说,却见北虞已经立在门边,淡淡的望着二人。丹砂心中就是一窒,奶奶不会听到自己和小蛮的对话了罢? “奶奶,”丹砂到底机灵,勉强笑了笑,“小蛮姐姐正要吩咐奴婢去做晚上的饭呐。” 小蛮见北虞出了来,忙笑,“奶奶可是要吃什么么?这几日奶奶对什么吃食都是淡淡的,奴婢们心下也是着急,奴婢正想……” 北虞淡淡的打断了小蛮,“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全听到了。”北虞望向丹砂,“丹砂,你此后有什么话听到便来回我,我知晓你是担心我,但是现在我们要上下一心才是。” 丹砂的头垂下去,轻轻的点了点。 魏羽瑭此时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主仆三人都在门口处,魏羽瑭就笑了,“都在这里迎我么?” 北虞莞尔一笑。 自从孟和公主闹得自己这里的侍女都倒向她那边,北虞就借口侍女服侍的不习惯,把侍女都送还给老王后。现在北虞的院子里,只有小蛮和丹砂服侍,小外院有寒水和天松,倒也安静了不少。 只是这安静,显得郁郁寡欢。 魏羽瑭见北虞笑容极淡,不由得扫了一眼小蛮,小蛮马上低下头去,魏羽瑭过来扶住北虞,“身子刚好些你就出来,仔细着了风。” 魏羽瑭和北虞进了房,抽空,魏羽瑭背着北虞时,问了小蛮。小蛮便把胡邦国现在的传言告诉给魏羽瑭。 魏羽瑭紧皱着眉,打发走小蛮,心里却多了些计较。 过了几日,魏羽瑭去见胡邦王,提出要带着北虞回大魏国。胡邦王皱着眉问魏羽瑭,“世子,难道你和诺敏住得不舒服么?你看,你外祖母尸骨未寒,你们就急急的回去,让我心里如何有安?” 魏羽瑭一抱拳,“大王,倒不是我们真想回去,只是现在有许多关于北虞的传闻,时间久了,这种情形自然对北虞不利。” 胡邦王摆摆手,“你们不要听其他人的什么话,我也听到过,但是这又如何?我的外甥女儿,会是邪神么?我不信。你们安心住下来罢,我不会许旁人伤害了你们的。” 魏羽瑭却去意已决,胡邦王只好道,“要么,这样罢,待你外祖母的葬礼过去一个月,你们再走也不迟。” 魏羽瑭谢过胡邦王,退了出去。 老王后的葬礼安排在十日后,她被安葬在泰瓦王朝的祖陵里。 北虞开始打点行装,小蛮和丹砂却雀跃不已,终于要回家了,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不知道于嬷嬷和川连几个在英王府如何了,小蛮和丹砂开始议论起几个留在家里的人来。 北虞似乎被小蛮和丹砂感染了,她不由得和两个丫头一起说起川连的憨态和于嬷嬷的精明作派来。 一提起于嬷嬷等人,北虞便回想起在大魏国的种种。大魏国里,皇上再也不敢对他们英王府如何了,北虞有胡邦郡主这道光圈,让皇上由忌惮变为小心。 归心似箭啊,北虞忽然想家了。 胡邦王赏给了北虞夫妻很多的物品,有白狼皮褥子,有胡邦国的土特产。胡邦王还周到的给英王府和常平侯府带了些小玩意。就连胡邦国的宝石也整整有一小匣子。 北虞望着堆了一东厢的东西,微微皱着眉对魏羽瑭说,“小熊,你说舅舅准备的东西是不是太过隆重了些?” 魏羽瑭一笑,“你也不必太觉得过意不去,外祖母不在了,舅舅对你疼爱自然是多些了。” 北虞夫妻要回大魏国了,文吉得了信儿就来到了小院子里。北虞夫妻和文吉对坐了半晌,文吉才叹惜道,“你们……一路小心罢……” 说话时,文吉定定的望着北虞,话语中有千般不舍。 北虞笑了笑,“大表哥以后得闲时,也可以去大魏国走走,感受一下大魏国的风土人情。” 文吉皱着眉,“诺敏,你我都清楚,此一别,几乎再无相见的那天了……” 北虞岔开话题,“顾希王妃如何了?” 文吉有些无奈于北虞的变换话题,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得闷闷道,“她整日闭在她的宫里,再没踏出来一步。” 北虞叹道,“顾希王妃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文吉起了身,“表妹走时,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送上,我带了些小东西,聊表寸心罢。” 文吉从怀里掏出一个木雕的狼,放在桌上,“这是我自己雕的,可能不好看,表妹留着玩罢。” 北虞和魏羽瑭对视一眼,北虞笑着谢过了文吉。 文吉转身走了。 北虞和魏羽瑭除了胡邦王赏下来的东西,再就是自己的随身衣服,收拾起来倒也方便了许多,只一日,一些便都收拾得妥当了。 在北虞要走的前一日,孟和公主终于走进了小院。她咬着唇,慢吞吞的进了来。 北虞和魏羽瑭都起了身,“孟和来了。” 孟和公主一双眼睛低垂着,半晌才抬起头来望向北虞,双眼闪着倔强的光,“诺敏,有话我要告诉你,你要对世子好,你若是对他不好,我就把他抢过来,我说的是真的!” 北虞和魏羽瑭都禁不住笑起来,孟和公主像个任性的小孩子,说出的话也是一股孩子气。 北虞点头,“我记得了。” 孟和公主转眼望向魏羽瑭,嗫嚅着双唇,良久才吐出两个字,“保重……”说完,孟和公主转身就跑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惊马 到了行程的前一日,北虞照例去给降香的骨灰上过香。 从二王子斯洛被魏羽瑭一箭射死后,北虞每日都为降香上了一柱香,并坐下来陪降香说说话。 “降香,”北虞的泪又落下来,“你的仇已经报了,你安心罢,明日我们就回大魏国去,我带着你……回家……” 北虞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来时带着活泼可爱的降香,而现在回去,只捧回去了一捧灰去,说来说去,到底是自己对不住降香。北虞心剜着一样的痛。 魏羽瑭从门外进了来,沉默着为降香上了一柱香,转身走到北虞身边,“虞儿,明天我们就回家了,有许多事要做,降香虽走了,但是她依然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她虽死犹生。” 北虞默默的流着泪,起了身,“走罢,是我太放不下了。” 魏羽瑭握起北虞的手,“谁也不会放下来,若是寒水和天松出了事,我一样会伤心不已。但是,若是以此事来折磨自己,那便是你的不是了。” 北虞拭了泪,抬头望着盛着降香尸骨的檀香木盒子,转身牵着魏羽瑭的手一起走出了西厢去。 降香,我们回家了! 一日的功夫,就忙忙活活的过去了,北虞和魏羽瑭翌日卯初时分就醒了过来,用过了早膳,夫妻二人先去辞别了胡邦王,胡邦王叮嘱再三,遣出手下一名叫那几的少将军,带一队人马护送北虞夫妻。 文吉和滨尔送北虞和魏羽瑭出了城门,北虞在马车里轻轻挑起帘子,见魏羽瑭正和文吉、滨尔抱拳告辞,文吉的视线正盯在北虞的马车上。北虞微微笑着点点头,放下了车帘。 “请回罢。”魏羽瑭拱了拱手。 滨尔道,“保重。” 魏羽瑭点点头,调过马头,带着一行人,先南行去。 文吉恋恋不舍的望着北虞乘坐的马车徐徐而动,心似抽了一般的疼。 “回去罢,大哥。”滨尔轻声道。 文吉点头。 文吉和滨尔转回身,却一眼见孟和公主正躲在城门后,探着半个身子,脸上已满是泪痕。 文吉走过去,孟和公主扑到文吉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 北虞的车队,一直走到日头偏西,魏羽瑭向四周望去,两边树林浓密,时不时的传来了鸟鸣之声。这条是官道,开始还有来往有商队模样的人马,现在路上就只剩下他们一队人马经过。魏羽瑭手打凉棚向前看,隐隐可见一个镇子。 这时候,那几对魏羽瑭说道,“世子,离这里不远,前面有条岔路,岔路的尽头是处悬崖,叫鬼叫天,所以这段路也要鬼路,有时忽然就下雾。我们的人马还是要快些好,黄昏时分,我们就能到前面的镇子里了。” 魏羽瑭警惕的四下望着,点点头。 忽然,一声尖厉的撕鸣声,似哭似怨似唤。 魏羽瑭凝目四下张望,身边的那几道,“这是这里的猿猴叫声,听说他们以吃迷路掉到鬼叫天的人马尸体为生。” 魏羽瑭紧紧的皱着眉,身边的寒水却觉得一阵阵的反胃。 那几吆喝着让前面的人马快些赶路。 寒水小声嘀咕着,“这是什么鬼地方,什么怪物都有,世子爷,我们还是快些走罢!” 魏羽瑭心头升起一股不祥之感,他提马来到北虞的马车旁边,越是不安全时,他越想在北虞身边。 人马还没走多远,又是一声撕厉的猴鸣声,随后响起了很大声的猴鸣声,似乎很多猴子一起在叫,叫声此起彼伏。 北虞在马车时也听到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小蛮忙问车夫,“这是什么叫声?” 车夫似乎也很茫然,他摇着头,不停的四下张望。 忽然,在这一声声尖厉的叫声里,驾着北虞马车的马如疯了一般,带着马车向前奔去。前面的人马根本没留意后面的马车,有些兵士直接被马车撞了出去。 魏羽瑭座下的赛龙雀长撕一声,机灵的跳到了一旁去。魏羽瑭勒住了赛龙雀,却见北虞坐着的马车直扑向前,马儿已经如箭一般冲撞出去。 寒水大声的喊,“快,快拦住马,马毛了!奶奶还在里面!” 魏羽瑭着急了,他跳上赛龙雀的马鞍上,纵身跳到了北虞的马车上。 此时马车正剧烈的向前奔去,车夫已经吓得脸如土色。 魏羽瑭死死的抓住狂奔的马车车厢,以免把自己甩出去。“虞儿,虞儿,你有没有受伤?!” 魏羽瑭在车厢外大声的向里喊着。 北虞早已大惊失色,听到魏羽瑭的叫声时,她忙回应,“我在,我没受伤,但是……但是我们怎么离开?!” 魏羽瑭在剧烈颠簸的马车上,挪到了车夫那里。车夫面色如土,“世子,我勒不住马啊,对不住了。” 话刚落地,车夫竟然从狂奔的马车上跳了下去。可是,因为马车速度太快,车夫跳下马车就摔倒在地上,接着,马车的后轱辘,从车夫的身上碾压过去,车夫的惨叫声传了来。 北虞心头一凉,她挑起车帘,“小熊,你看看能不能勒住毛了的马!” 魏羽瑭拿起缰绳,死命的向后勒着马,可是,着了惊的马根本不是一根缰绳能拦得住的。 这时候,天松和寒水,还有那几各策着一匹马追了过来。天松和寒水各持一根绳子,从两边甩出绳子去,套住了马的脖子。那几趁机跳上了马车,大声喊道,“一定要勒住这匹疯马,前面是悬崖了!” 魏羽瑭双手用力,那几也来帮忙,和魏羽瑭一起用力的向后勒着马。 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但是,寒水和天松的马根本左右那匹失了xing的马。两匹马开始不能支撑。 魏羽瑭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快弃马上了来!” 寒水两个点头,跃到了马车上。 马车上的四个男人一同较力,那匹疯狂的马终于速度慢下来,魏羽瑭一手持着缰绳,一边抽出软剑,魏羽瑭大喊一声,“都抓紧了!” 说着,魏羽瑭一剑割断了缰绳,脱了缰的马翻着四蹄向前狂奔而去。马车也因失去了平衡而向前微微倾去。 第三百四十九章 再险 魏羽瑭和寒水、天松、那几跳下了马车。 马车随着惯力慢慢的停住了,栓着马的马架子扎入了土里。小蛮半个身子从马车车厢里滑出来,小蛮尖叫连连。 魏羽瑭连忙跑上前去,和一起奔过来的天松、寒水扶住了马车。 那几过来扶下来小蛮,小蛮哭着叫,“奶奶,奶奶,您怎么样啊?” 魏羽瑭先上了马车车厢,北虞靠在车厢的一角,双手死命的抓着车帘的小窗窗框。见魏羽瑭进了来,北虞才手一松,扑在魏羽瑭怀里。 外面早有几个兵士和那几扶住了车厢。 魏羽瑭上下抚着北虞的身子,最后抬起北虞的脸来,急切的问,“你到底伤到哪里了?” 北虞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摇摇头,“我没伤到。” 早哭软在一边的丹砂说道,“刚刚奴婢明明见奶**撞在车厢上了。” 魏羽瑭一听急忙在北虞的头上看着,急问道,“快告诉给我,撞到哪里了?哎呀,你要急死我么?” 北虞也担心魏羽瑭着急,指了指头上,“这里,没事的,只是有些疼罢了,不防事。” 魏羽瑭抚过北虞的青丝来,果然见里面有些发红,却没有出血,这才舒了一口气,埋怨起北虞来,“才个儿问你怎么不说?” 北虞惊魂初定,她勉强笑了笑,“真的没事。” 魏羽瑭从车厢上扶下来北虞,天松又架出来哭得一塌糊涂的丹砂。丹砂第一次当着许多人的面嚎哭起来,“我以后我要死了!” 小蛮上前就骂丹砂,“你胡说些什么呢?什么死啊活的,也不怕忌讳!” 此时那几过来半跪在地,“郡主,都是属下无能,竟然没护得郡主周全,属下该死!” 北虞轻轻的摇了摇头,“将军也不想出了这样的事。”北虞说着,环视四周,只见两边都是参天的大树,似乎要遮住了天日,北虞问那几,“这是哪里了?” 那几看了看周围,“郡主,我们应该已经到了岔路上,前面就是悬崖了。” 北虞双目一凛,这样的地方藏着人都看不到,纵是真有人想对他们在这里下手,恐怕官道上的人也未必能知。 北虞马上厉声道,“快,快退出去!” 那几顾不得清点着兵士,一边吆喝着带着人马向大路走去。 小蛮扶着北虞,“奶奶,您快和世子爷先骑一匹马罢!” “那你呢?”北虞问道。 小蛮咬了咬唇,“我……我……” 魏羽瑭也见这里的地形不好,急声对小蛮道,“你什么你,此时事关紧急,你和丹砂分别和寒水、天松骑一匹马。” 小蛮脸有些发红,还是点了头。 众人还未上马,这时候,一声尖成的鸟鸣声,树林里跳出许多黑衣人。黑衣人全是青纱罩面,手上提着宝剑。黑衣人也不说话,上来就和那几的人打在一处。 有几个人直奔北虞和魏羽瑭而来。 天松和寒水一见抽出宝剑和对方打了起来。 魏羽瑭护着北虞和两个丫头。 可是,令魏羽瑭和北虞没想到的是,对方出手即快,而且狠毒,更让魏羽瑭惊心的是,那些黑衣人身手很是了得,连天松和寒水竟然也奈何不了他们。 转眼之间,那几的后士就死了一半。可怜了那几和他的兵士们,在短短的片刻功夫里失了性命,而那几也被两个黑衣人缠住了。 魏羽瑭让北虞和小蛮、丹砂躲在马车后,自己提剑前去帮那几。那几却已身负重伤,气息奄奄。 那几一边和黑衣人们纠缠,一边大声向魏羽瑭大喊着,“世子,快带着郡主逃啊!快逃啊!” 那是那几说的最后一句话,下一瞬间,黑衣的剑已经刺穿了那几的胸膛。 魏羽瑭手上的剑就是一滞,他狠狠的刺倒了和自己打在一处的黑衣人。 那几就这么死了?!虽是今日魏羽瑭才见到那几,但是就是在刚刚,那几奋不顾身的帮自己救北虞,就是这一点,魏羽瑭就觉得欠了那几天大的人情。而那几年轻的生命竟然结果在这里,魏羽瑭只觉得心在滴血。 “那几!……”魏羽瑭嘶吼着。 马车后的北虞眼圈微红起来,再看那几的兵士,几乎全军覆灭,只。 北虞还未来得及悲伤,已经有一个黑衣人向北虞主仆而来。 魏羽瑭虚晃一招,跳到北虞身边,和黑衣人打在一处。 黑衣人们却把魏羽瑭夫妻及几个下人围在当中。 天松和寒水已经杀红了眼,提着宝剑,黑衣人的血染了他们的衣襟上。天松喊着,“世子爷,您快带着奶奶走啊,趁着奴才们才有体力,快走啊!” 魏羽瑭双眼微红着,不理天松,继续和黑衣人打斗着。 寒水急了,“世子爷,您若是真疼奴才就成全奴才,不然奴才们死了也没脸见您!!” 魏羽瑭大吼一声,“我不可能抛下你们!” 寒水和天松的眼圈红了,就是这一刹那,天松的肩头被黑衣挑伤了,天松嘶厉的吼道,“世子爷,快走啊!” 北虞心下大凉,天松和寒水本事比魏羽瑭逊色一些,但却不是平庸之辈,黑衣能伤得了他们,可见其功夫之高深,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杀手,看来他们再无命在了! 魏羽瑭怒吼一声,和黑衣们打在一处,伤了许多黑衣人。 忽然一声鸣响,黑衣人们跳出后面,树林里有笑声传了来,“好一场主慈仆忠的场面!” 魏羽瑭提着剑循声望去,只见树林里有一辆马车,马车的车帘低垂着,隐隐见马车里有人坐在里面。 北虞似乎能看到一张饶有兴致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的脸来,这个人,就该是放毒蝎子的人了。也正是这个人,今日导演了惊马和黑衣人刺杀的大剧来。 魏羽瑭望了一眼已经气喘吁吁的天松和寒水,望着马车,厉声问道,“你做了这么多事,也该露出你的真面目了罢。” 车帘高高挑起,露出一张桀骜不驯的脸来,北虞和魏羽瑭都倒吸一口冷气,竟然是…… 第三百五十章 复仇 车帘高高挑起,里面坐着的正是早上还和北虞、魏羽瑭辞别的胡邦王! 北虞倒吸一口冷气,魏羽瑭提剑在手,冷笑一声,“大王真是费尽心思了。” 胡邦王优雅的从马车上跳下来,一身紫袍,显得脸更加阴沉如水。 胡邦王嘴角边噙着笑,似讥还讽,“是啊,诱你们来胡邦,我已下了大功夫,遣去毫不知情的苏麻姑姑,又是亲笔给大魏国皇上写信,人人都以为我是个思念外甥女儿的舅舅,我做得相当辛苦。” 魏羽瑭冷笑起来,“大王把我们夫妻引来,就是为了杀我们?” “错,”胡邦王的嘴角轻扬,那抹笑瞬间寒意bi人,“我是为了亲手杀了你——赛罕的女儿诺敏!”胡邦王的脸狰狞起来,“你们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杀了你们。那我就让你们做个明白鬼。” 胡邦王的语气温柔下来,“赛罕并非我亲生的妹妹。” 北虞有些回不过神来,难道自己的母亲不是胡邦国的公主么? 胡邦王负着手,似乎游弋在对往事的回忆里,“我的亲妹妹赛罕早已在生下不久死去了。那是我父王去剿灭外部时,冬日里,我母亲带着我给未足月的妹妹洗完澡,母亲怕妹妹冷着,就盖上厚被子,却不成想,妹妹被捂死在厚被里。那时,母亲哭倒在地,却不敢张扬,因为我父王儿子有几个,却没有一个女儿,父王把新出生的妹妹视若珍宝,如果他知道妹妹死了,绝饶不了母亲。” “就是这样,母亲为了继续用妹妹讨得父王的欢心,她和我悄悄的埋了死去的妹妹,让苏麻姑姑连夜悄悄的去寻一个同样未足月的女孩儿回来,杀其父母,女孩由我母亲抚养,这就是后来的赛罕。母亲让我瞒着此事,不要告诉给父王,我答应了。未足月的小孩本来就很难辩认,父王回来时,依然很喜欢这个假赛罕。” 胡邦王说着上,双眼流淌出柔情的光,“我是看着我这个假妹妹赛罕长大的,她是那么可爱,讨人喜欢,父王视她为掌上明珠,其实,没有人不会喜欢上她的。我总带着赛罕一起去玩,她追在我身后‘哥哥,哥哥’不停的叫着,我当时就想,我要让赛罕一辈子在我身边,没有人能比我更好的照顾着她。” 胡邦王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脸上呈出痛苦的表情,“可是,赛罕却并懂我的心意,在我成年后,她还在我身边不停的建议着让我娶哪个妻子,听得我心烦意乱。一次,我气愤的告诉她,我最想娶的是她。” 北虞这时才开口说了话,“你吓到了我母亲,是不是?你把实话告诉给她,结果是,她难以接受事实,逃离了胡邦?” 胡邦王一脸灰败,“赛罕根本不懂我有多爱她,她什么都不懂……” 北虞出口怒斥胡邦王,“你让她怎么接受你?她一直当你是哥哥,你现在告诉她,她一直当成哥哥的人爱着她,你难道想bi疯她么?!” 此时的胡邦王一改往日的温和长辈的模样,竟然和那日里斯洛的狰狞有几分相似,他吼道,“那她也不该嫁给别的男人,特别是嫁给了大魏国的男人,那个男人哪里有我好?哪里会如我一般待她?她傻,她很傻!” “傻的是你!”北虞接口怒道,“你不能接受自己在情感上的失败,你也一定是因为赛罕才攻打大魏国的。如此行事,只能说你是个懦夫!” 胡邦王咬着牙,“你住口!如果没有你父亲,赛罕玩够了,还是会回到胡邦来的,她也会回到我身边的。而你父亲,他抢走了我的心上人,我不能亲手杀了他,但是他的女儿就该死在我的手上,你要恨就恨你父亲罢!” 胡邦王一指魏羽瑭,“你也逃不了,你只是大魏国的一个不起眼的世子,即是她的丈夫,你就该和她一起死!” 北虞冷冷的望着胡邦王,“那沙雷开始杀的也是我罢?沙雷也是听命于你的了?” 胡邦王拈了拈胡须,“沙雷自然是听命于我的,其实他早就被我悄悄的放了,只是我不许他在诺罗城里出现,我给了他许多胡币,并许诺给他,过几年,我便把孟和许给易了姓名的他,他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只怪孟和那个丫头从中捣乱,要不然,沙雷那日就杀了你了,你哪里还有机会现在在我面前说话!” 胡邦王目光落在北虞身上,“我为了你——我仇人的孩子,我下了大功夫,我早知晓孟和会害你的,我收买了孟和收买的那个花匠,让他把毒蝎子给我放在你床的承尘上,只等着他们下来咬死你们,我又派人杀了他!此后的事就容易了许多,我把此事都推到孟和身上,我再出面说孟和小不懂事就罢了。” 北虞蹙起了眉,“你害我也就罢了,可是你竟然恨我恨到不惜以你女儿的幸福来换取我的性命么?你觉得这样值么?” 胡邦王目露凶光,“没什么比亲眼看到你死去,更让我觉得痛快的事了,就算付出我女儿的幸福又如何?今天,我本无须来的,但是我就是要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魏羽瑭提着剑,他一指那几和众多兵士的尸体,“兵士总是你的罢?那几何等无辜,你竟然连他也不能容下么?” 胡邦王昂天长笑起来,“做戏就要做足,一个少将军又如何?能让我血刃仇人的女儿,我付出再多都值得。而且,”胡邦王阴笑起来,“今日我索性把话全告诉给你,那多的父亲当年是投在我二弟的门下,我放逐了我二弟,却留下他来,并非我不想处置他父亲,而是他父亲手上还有兵权,我还不能先开罪了他。随着我的力量日渐强大,他父亲的兵权早被我暗中削减。” “我在朝堂之上,待他们父子不薄,没有人能说出我一个不是来。今日的差事我就要让那几来,以他的死来让他父亲痛心一世,以解我这些年来对他父亲的仇恨。而今日的事,等你们全死后,我会伪装成一场劫财杀人的样子,自然是我送的那些珍宝引来了贼人,那几的死就和我半点干系也不会有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同死 胡邦王扬起嘴角来,“你瞧瞧,我早已把你们死的理由为你们想好了,你们现在,只有死的份了!” 北虞没想到胡邦王竟然能阴狠至此,政见不同就要用杀死人家儿子的手段来报复么?胡邦王为王这些年来,明里暗里死在他手中的人到底会有多少啊?! 胡邦王说完,一扬手,黑衣人直扑向魏羽瑭和北虞。 魏羽瑭忽然抬起手来,从袖口飞出三只飞镖,打向扑过来的黑衣人,几个黑衣人应声倒下。黑衣人的伤口处,流出黑血来,人只是片刻功夫,就翻着双眼死掉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喊道,“他在镖里下毒了!” 魏羽瑭冷笑起来,“如果和你们讲起道义来,我早死在你们的剑下了。” 后面的黑衣人谨慎起来,再不敢贸然进前。 魏羽瑭自然知晓,时间拖得越长,对他越是不利。魏羽瑭提剑上前就和几个黑衣人战在一处。 寒水回头对受了伤的天松道,“你要不要紧?能不能护得奶奶?” 天松骂道,“狗娘养的,平日里也没见你对我这般嘘寒问暖的,今日费话着实的多,快去帮世子爷罢,奶奶这里有我!” 寒水一听天松骂人还是那么有底气,不再多话,纵身去帮魏羽瑭。 寒水趁着魏羽瑭和黑衣交战,他打出了自己袖口里藏着的袖剑,又打倒了几个黑衣人。 胡邦王见状,怒吼着,“还不快给我使出法子,杀了他们两个!” 一个黑衣人跃起,从身上掏出一包东西,扬手甩了出了来。那是一包淡黄色的粉末,魏羽瑭想到了当初斯洛用的麻粉,他大叫一声“不好!”却已经晚了,寒水先倒了下去。 魏羽瑭还想支撑,身子却已经不听使唤,他倒在地上。 北虞急呼一声,“小熊!!” 魏羽瑭只见北虞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她努力的扶着小蛮的手,可是,小蛮也倒了下去,丹砂和天松也纷纷倒了下去。 北虞浑身只觉得柔软无力,似乎身上的那根支柱被人抽走一般。北虞眼睁睁的望着得意的笑着的胡邦王,北虞的心似坠入万丈深渊里,自己和魏羽瑭都要死在这里了! 胡邦王从手中拿出一小盒子油膏状的东西,抹在自己的鼻下,这才走到魏羽瑭身边,胡邦王踢了魏羽瑭一脚,骂道,“小子,你有种,居然敢用暗器伤了我的人,你好大的胆子!” 胡邦王说着又狠狠的踢了魏羽瑭两脚,踢得魏羽瑭闷哼几声。 胡邦王冷笑着,“我等到这一天等得好辛苦,我岂会不准备周全了收拾你们?我知道你功夫好,但是再好的功夫也不过如此,还能抵得过我的迷粉么?英王世子,现在万事具备了。当初,我母亲怕我对诺敏心有怨恨,暗示了许多次,我只好不下手。我终于盼到我母亲死了,我才能杀了诺敏这个小畜生,你都不知道我母亲死时我想的是什么?” 胡邦王眼中放出异采来,“我想的是马上就杀了你们!好罢,现在终于让我得偿如愿了,我先结果了你,再去结果那个丫头去!” 胡邦王说着,高高举起了剑,直向魏羽瑭后心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魏羽瑭从地上跳了起来,不知何时,他的袖子里滑出一把小匕首,魏羽瑭的匕首正刺入胡邦王的右肋上。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连胡邦王自己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你……你怎么会……” 魏羽瑭把cha在胡邦王身上的匕首抽出来,冷冷道,“斯洛的把戏用过了一次,难道我还会让自己再一次被这种迷药迷倒么?如果真是那样,我便是蠢笨至极了。” 身边的黑衣人似才回过神来,跳起来直扑向魏羽瑭,寒水此时也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扬手抖出深黄色的粉末,寒水骂道,“老子也让你们尝尝被迷倒的滋味!” 黑衣人纷纷倒了下去。 胡邦王只觉得自己的血从伤口中咕咕涌出,他不死心的望着魏羽瑭,魏羽瑭道,“大王,我忘记告诉给你,我也制了迷粉,只是这种迷粉加上了我们大魏国的迷香,你们的解药也未必好用。” 魏羽瑭说完,也不管胡邦王,他连忙奔到北虞身边,扶起北虞来,“虞儿,你怎么样了?” 北虞似乎连摇头的力气也没有,她软倒在魏羽瑭怀中。 魏羽瑭心疼的抚过北虞的面颊,埋怨起自己来,“都怪我,我就是怕你担心,才没把找到迷药和解药的事告诉给你,现在我帮你涂上,一会儿你就会好了。” 魏羽瑭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小盒子药膏,涂在北虞鼻下。 只是片刻功夫,北虞便觉得身体里渐渐有了知觉,手脚也慢慢能动起来。寒水和天松也把药膏给小蛮和丹砂涂了上。 北虞扶着魏羽瑭的手站起身来,“我们快离开这里罢,不知道胡邦王还有多少黑衣人会来这里,而且,迷药的时间是不是也不会很长,他们会追来的。” 魏羽瑭点头,他牵过赛龙雀,把北虞抱上去,自己也跃上马背。魏羽瑭提着缰绳,催促着天松和寒水马上找马匹,各带着小蛮和丹砂,几个人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丹砂和小蛮还未上马,忽然听得一声猿猴的鸣叫之声,倾刻间,猿猴鸣叫声越来越大。猿猴叫声之后,是胡邦王张狂的笑音,“我们胡邦人最会驾驭马匹,诺敏,我活不了,一定也要让你死!” 魏羽瑭心一沉,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赛龙雀如疯了一般向悬崖那边奔去。 与此同时,寒水和天松的马匹也甩开二人,直扑悬崖。悬崖离北虞他们出事的地方不过二十几米,再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世子爷,奶奶!!”寒水和小蛮等人嘶喊之声在北虞耳边回荡着,北虞只觉得身子一沉。 死时,若能和心爱的人一同死去,那也是一种幸福罢。 北虞闭上了眼睛。 第三百五十二章 悲 当北虞醒来时,正躺在床上。北虞打量着四周,竟然是胡邦皇宫里她住的小院。这时候,小蛮端着一碗药进了来,见北虞醒了,忙放下药来到床边,“奶奶,您可醒了,您要吓死我们了。” 北虞皱了皱眉头,动了动身子要坐起来,小蛮忙拦着,“奶奶,您快别动,好好躺着罢,您身上刚敷了药,郎中说您现在动不得。” 北虞闭上了眼睛,努力的回想着自己醒前的最后一刻记忆,她和魏羽瑭坐在失控的赛龙雀上,赛龙雀直奔悬崖而来…… 北虞强支撑着要坐起来,小蛮忙扶住了北虞,急切着道,“奶奶,您要做什么?看起猛了头晕。” 北虞四下张望,拉着小蛮的手问道,“世子爷呢?我怎么没有坠崖么?” 小蛮脸上的表情一滞,她马上垂下眼去,极不自在的笑了笑,却并不答北虞的话,“奶奶,这是郎中刚给您开的药,您先吃了药再说,药凉了……” 一股不祥之感从北虞心头升起。北虞不等小蛮说完,就握紧了小蛮的手腕,定定的望着小蛮,“小蛮,我只问你,世子爷呢?!” 北虞的声音近乎于吼了出来,小蛮腕上生疼着,却不敢叫上一声。 北虞的心提了起来,她直愣愣的盯着小蛮脸上的表情,试探着道,“出什么事了?是世子爷出事了么?还是……小蛮,你告诉给我,你告诉给我!” 小蛮双唇微微抖着,不知该如何答北虞的话好,她哆嗦了半晌,才喃喃道,“奶奶……您,您是被世子爷从马上推下来的,世子爷和赛龙雀……和赛龙雀……都坠入悬崖了……” 北虞似乎被一股不知名的电击中,她的手忽的一下子从小蛮腕上滑落。世子爷……没了么?…… 怎么可能? 北虞不停的摇着头,“不,不……小蛮,你不要骗我,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小蛮拥住了北虞抖着的身子,哭道,“奶奶,您可要想开啊,您还有我们呢!” 北虞还在摇着头,她只觉得胸口抽不上一口气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 他曾许诺过,要陪着自己回大魏国,他还说要陪自己到老,他说他要看自己满头华发的样子,他说他要和自己有一个像胡三哥家那样的小院,再养上几只羊,任她去喂;他还说要和她多生几个孩子,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玩闹的情景。他还说等他老了,拄着龙头杖,拉着她去看夕阳,看着落日的黄昏把她的发梢染成金黄。他还说带着她走遍她喜欢的地方,买那里最好吃的东西给她。他还说要到老了时,还要背着儿女们吻她。他还说要和她同甘共苦,风雨同舟…… 他设想了那么多,他怎么可以不去兑现?他怎么就敢背弃所有的诺言离她而去?! 北虞眼前全是魏羽瑭湿润的微笑,那个笑容似乎就在眼前,但是北虞却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 北虞长啸一声“不!!”,双眼一翻,倒在了床上。 小蛮吓得面如土色,她一面叫人,一面急急的唤着北虞。 待北虞再一次醒来时,床边立着许多人。有皱着眉的文吉,抿着嘴唇的滨尔,还有小蛮和丹砂。 见北虞醒了来,小蛮急忙抹去了眼泪,“奶奶,您别吓我,奴婢们害怕……” 北虞想起自己晕倒前听到小蛮的话,泪水夺眶而出。 文吉在一旁柔声说道,“诺敏,你好好养着身体,孟和刚才已经带着人去悬崖下搜救去了,也许……世子爷命大,没什么事……” 北虞牵了牵嘴角。 这样的安慰显得有多苍白无力,文吉都觉得自己的话并不流畅,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从悬崖落下去,岂有生还之理? 文吉沉默了。 北虞努力的坐起身来,小蛮忙把引枕垫在北虞的后背上,北虞道,“我要亲去搜查,我不信我的丈夫会死去,我不信!” 此时滨尔开口说了话,“表妹,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孟和在那里自然会把此事办妥了,是她自己要求去的,你且放心。而且,”滨尔望着泪痕满面的北虞,轻轻道,“你现在已经有身孕了,从马上那一摔已经动了胎气,我想表妹也不想自己的孩子有事罢。” 北虞的脊背一挺,泪水涌出得更多。 她曾无数次和魏羽瑭说起孩子,他们讨论着孩子的长相,讨论着孩子的xing情,甚至讨论着孩子未来的媳妇或是女婿。他总宠爱般的笑着是个会溺爱孩子的母亲,她索性就和他撒娇,逼着他承认自己的好。 可是现在孩子有了,可是他,不在了…… 北虞的手抚在她的小腹上,泪水如心头的伤痛一般,咕咕涌出,似乎要把她淹没。她叫不出声,喊不出话,却只能硬生生的感受那股伤痛。 孩子……你父亲没了…… 孩子……我的孩子…… 北虞泣似滂沱。 文吉皱着眉沉声劝着,“表妹,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还是有一线希望的。而且,你现在的身子实在不该太过悲伤了。” 北虞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她耳边满满的全是魏羽瑭的话语。 虞儿,你好美…… 三奶奶,你倒厉害…… 郡主,你果真英明…… 虞儿,我好爱你…… 北虞闭上眼睛,慢慢的缩回到被子里,不多时,被子下传来北虞极力压抑着的哭声。 文吉叹口气,向滨尔使了个眼色,兄弟两个叮嘱了小蛮几句,走出小院。 北虞躲在被子里,紧紧的抓着大红被里,似乎抓着自己丈夫的手臂。大红的棉被里还存着魏羽瑭身上的气息,浓浓的,柔柔的冲撞着她的心。 从洞房那日起,他似乎就被她算计着,而他又算计着她。算来算去,她爱上他,而他,也离不得她。 原本一切可以很美好,可是,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他在不足二十米的距离里,宁愿选择让她伤心的活着,而不让她陪着他一起走。那么她的苟活还有什么意义?她还会快乐的活下去么? 他怎么这么糊涂?他怎么还不懂她?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爱她?! 北虞的泪滑过她的鼻梁,一直落在她的唇边,那泪,要多苦涩有多苦涩,就像她不能圆满的人生! 北虞死死的抱住被子,拥住气息尚存的被子,犹如拥着他…… 小熊,不要走,好不好…… 小熊…… 不要走…… 小熊,不要离开我…… 小熊,请不要离开我…… 小熊,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大恸 北虞这几日下来只吃粥,而且吃得很少,小蛮和丹砂劝着,“奶奶,您肚子里到底还有一个人,您总要为少爷和小姐想想。” “奶奶,我让厨房里给您做些清淡的小菜,还不好么?” 劝来劝去,北虞依然吃那些粥,小蛮和丹砂放心不下。 更让二人心惊的是,北虞整天不会说上一句话,只会呆呆的望向窗口。 小蛮只得换话题引着北虞说些别的话,“奶奶,大王子已经继位了,那日胡邦王害过您就死了,是被寒水一杀刀死的。寒水和天松担心您的身体,又怕黑衣人再寻来,只得背着您一路走来,却不成想在官道遇到了三王子。” “我们几个很害怕,怕三王子也是冲着胡邦王的命令来取奶奶您的命的,天松几乎要和三王子打起来了,三王子见您晕过去了,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在争吵中,三王子明白胡邦王派人杀我们的事,三王子让我们带您回诺罗城,说那里郎中可以给您看病。” “我们怕中计,可是又担心你真有什么意外,当时您的手掌手臂还有背上腿上都有伤,我们也不知晓您摔坏哪里了,三王子一再保证不会伤害了您,让天松和寒水可以随时跟在您身边,寒水说让三王子这就找郎中。” “三王子见我们不信他,便立时找来了一位大魏国的郎中,郎中一把脉说奶奶已经有孕,这么一摔动了胎气。我们都害怕了,三王子就说回皇宫里让奶奶好好养着,劝寒水如果不放心,可以日夜守在奶奶房外。寒水和天松都落了泪……” 寒水和天松怎么可能不落泪呢?小熊不再了,这个孩子是他唯一的血脉,原来寒水和天松誓死效忠魏羽瑭,现在就会誓死效忠他的孩子。 北虞的泪水再次落下来。 北虞偏过了头去,低声问小蛮,“后来呢?” “后来……”小蛮咬咬牙,该让奶奶知晓的事,都该告诉给她,免得她不知道现在在胡邦的情形。小蛮又道,“后来三王子带着我们回了来,奴婢和丹砂帮着奶奶敷了药,又用了安胎的药,后来奶奶才醒了来。” “大王子,不,现在的胡邦王来瞧过奶奶,他皱着眉瞧过奶奶就走了。后来胡邦国就传出胡邦王旧疾又发,昨日才传出胡邦王殁了的消息。” 北虞擦了泪,看来是滨尔和文吉都打算把胡邦王的事瞒下来。自己的父亲追杀自己的外甥女儿,这让群臣们会怎么看胡邦王?胡邦王多年维系的明君形象只怕也要保不得了。 北虞咬紧了牙,胡邦王!bi走了她母亲,又害死了她的丈夫,险些又害死了她的孩子。胡邦王若是不死,北虞也不会放过他! 丹砂这时候进了来,“奶奶,新大王和孟和公主来了。” 北虞转过头来,孟和公主来了?那是不是有魏羽瑭的消息了? “快请!”北虞扶住小蛮的手,勉强的坐起来。 文吉和孟和公主进了来,孟和公主红着一双眼睛,只望了北虞一眼,北虞的心就坠入谷底了。 “找到他……了?”北虞脸色雪白。 孟和公主垂下头去,轻轻的点了点,“我……我在谷底找到了世子,我把他……带回来了……” 北虞忍着身上的剧痛,就要下床。小蛮急忙扶住北虞,哭道,“奶奶,您这是要做什么?身子刚好一些,您若是伤到了孩子,您让……您让世子爷在天之灵如何心安啊?” 小蛮说完放声大哭起来。 孟和公主在一旁也遮面哭了起来。 北虞甩开小蛮的手,“我要去见他,我要见他!” 北虞此时竟然像个任性的孩子,文吉皱紧了眉,“扶郡主去见,不然你们叫她如何安心?” 北虞红着一双眼睛望向丹砂,“你去把前厅收拾出来,快去!一会儿子,就把世子爷接回来!” 活着的人和逝去的人在一处? 丹砂略一迟疑,小声的回道,“奶奶,把世子爷安放在东厢可好?前厅毕竟是您常出入的……” 北虞双眉一立,“混帐东西,难道我也指使不动你了?!我叫你把世子爷接进前厅,你到底听到没有?!” 小蛮忙冲丹砂打眼色,丹砂低着头退了出去。 小蛮在一旁也不敢劝此时的北虞,这时候的北虞似乎一点理智也不存在了,她从前从没和几个奴才们吼过,但是刚刚,似乎嫌丹砂不懂她的心意了。小蛮心中大恸,世子爷的死,给奶奶带来的是毁灭xing的打击,奶奶几乎整个人都变了。 没多久,丹砂红着眼睛进了来,“奶奶,已经收拾好了。” 北虞理也不理一边的文吉和孟和公主,吩咐道,“把世子爷的棺木抬进来!” 北虞坐在床上听到外面有人抬进了东西又放下的声音,北虞站起身来,丹砂连忙过来,和小蛮一起扶着北虞。 北虞缓缓的向外间的前厅而去。 北虞只觉得每走一步,脚下都如灌了铅一般,打开隔扇门,一个黑木棺椁映入北虞的眼里。北虞身子一僵,一旁的孟和低声道,“我想,世子是大魏国的人,我就问人大魏国的入殓规矩,寻了这个棺木……” 北虞双腿一软,几乎软倒在地。 小蛮和丹砂忙架住北虞,急声呼道,“奶奶,奶奶,您可不能倒下去啊!” 北虞颤抖着说道,“寒水,把……棺木给我打开,马上!” 寒水鼻尖微红,不知道在外面哭了多久,听到北虞的唤声,进了来,他先望向小蛮。 北虞厉声道,“怎么?你们世子爷不在了,你便不拿我当主子了么?!” 这样的话寒水如何受得起,寒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先给北虞磕了个头,然后抖着手,一点点的打开了棺木。 一块洁白的白布盖着一个人形上,那块白布那么白,刺痛了北虞的双眼,刺得她眼泪直流。 北虞一点点的走上前去,来到棺木,甩开了小蛮和丹砂的手,一只手死死的抓着黑色的棺木,一只手慢慢的移向了那块白布。 【作者题外话】:一会儿还有一章,有半章没写完,怕大家着急,先发上两章各位看着 第三在五十四章 回途 北虞的手慢慢的掀起白布来,白布下的人已经摔得面目全非,那种惨烈的血肉模糊直叫人反胃。 北虞继续掀着白布,北虞的牙打着颤,那是魏羽瑭!身上是他走时穿的那件琥珀色的外袍,北虞去扯那人腰带子,所有人的心都是一窒,众人不知道北虞要干什么。 北虞扯开了那人的腰带子,里面是月白色的中衣,那是北虞在大魏国做的。北虞手上加快速度继续解着,直到露出了牙色亵衣,北虞才住了手,她的双眼定定的望着那牙色的亵衣上。 那也是北虞亲手做的,当初北虞还让魏羽瑭试过,魏羽瑭笑着拥住北虞,贴在她耳边轻语着,“虞儿,你是想用亵衣裹住我一辈子罢……” 北虞依然不死心,挽起了那人的右袖管,一颗明显的黑痣露了出来。 北虞死死的咬住唇,握向魏羽瑭的手,脸贴了上去。泪水从北虞的眼中滑出,滴在魏羽瑭的手上。 北虞缓缓的闭上眼睛,贴着那只手的凉意,任泪水滑过脸颊,任泪水划开她支离破碎的心。 小蛮强忍着泪,上前来扶过北虞,“奶奶,奶奶,您别伤心了,你这样伤心让我们如何能安?奶奶,您就算不为我们想想,也为腹中的孩子想想啊。” 北虞抬起头来,轻轻的把白布重新给魏羽瑭盖上,“盖上罢。”北虞似乎没有了所有力气,轻轻的说了一句后,便疲倦的扶上小蛮的手,进了内室里。 前厅里的寒水向文吉和孟和公主施了礼,“大王,公主,我家奶奶身子不好,不能多陪二位了。” 文吉和孟和公主识趣的离开了。 北虞昏昏沉沉的睡了半日里,直到黄昏时分才醒过来。 小蛮一直守在北虞身边,北虞勉强起了身,“小蛮,你代我去见文吉,就说我们十日后要回大魏国,我要抚世子爷的灵柩回去。” “可是您的身子?”小蛮到底不放心北虞,不由得想劝上一句。 北虞摇了摇头,“这几日我好好吃药,养上几天便无妨。而世子爷的的尸首也等不得,明日便化了他的身罢。” 小蛮垂着头点了点。 北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去给我做身白衣来,再告诉给寒水几个,我们都要为世子爷戴孝。” 小蛮垂泪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掌灯时分,文吉来到了院子里,北虞却并未让他进了内室,隔着隔扇门,北虞轻声道,“大表哥,你不必进来了,我已是丧夫的妇人,不便再见外男。” 文吉的声音很是焦急,“诺敏,你打开房门,我想和你说会话,从前你并不曾这样待我啊。” 北虞的声音似乎很是虚弱,“大表哥,此时非彼时,有什么话就这样讲罢。” 门外的文吉沉默了片刻才道,“诺敏,我不想让你走。世子现在不在了,你回去又有什么亲人?你留下来,好么?我愿意和你一起养你的孩子,我会视他为己出,请你相信我。” 北虞的手抚过小腹,“多谢大表哥的好意,但是我已再没有爱别人的心思了,我只想一个人独自抚养大这个孩子。” “不,不,”文吉的声音有几分乞求,“别这么快拒绝我好么?你再好好想想,我可以给予你想要的一切,真的,诺敏。我可以让你的孩子有个爸爸,我会好好疼爱这个孩子。你如果不喜欢我有别的妃子,我便可以让她们再嫁。” 文吉的声音低下去,“你……可以不爱我,让我好好爱你和孩子,好么?我只想你别这么快拒绝我。” 北虞的泪水滚落下来,如果门外的是魏羽瑭,那该有多好…… 北虞吸了吸鼻子,“多谢大表哥,但是,我只想回大魏国去,大表哥若是真心疼我的话,便让我离开胡邦,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文吉黯然了。 又过了许多时候,门外传来了远去的脚步声。北虞靠在引枕上,握住了身旁的枕头,泪如雨下。 一连几日,北虞小院里的人,并不曾踏出过一步去,偶尔有小蛮几个出来回事,也是一身的白衣孝服,并不曾戴花配钗。 九日一过,北虞一身白衣,出了院门去见文吉。 文吉被北虞的一身缟服刺痛了双眼,他不由得皱紧了眉,“真要走么?” 北虞服了服身,“这几日多谢大表哥关照,明日卯时我便起程。” 文吉定定的望着北虞,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我遣人送你回去。” 北虞又服了服,“多谢大表哥。” 二人正说着话,有人进来报说三王滨尔来了。 滨尔进来见北虞也在,先给文吉施了礼,“大哥,我正有事要见你,是关于诺敏回去的事。” 北虞望向滨尔,滨尔道,“这几天臣弟在想胡邦国和大魏国的国事,两国交战,大魏国虽败,我国胜利,但是两国边界并不安生,而且大魏国皇上心中并不敢放松,他更怕我们哪一日举军攻打大魏国。依臣弟所想,臣弟愿意护送诺敏去大魏国,而且臣弟想一改先前的惯例,臣弟愿意为两国交好而从此去大魏国居住,有臣弟在,亦是两国交好的见证。” 文吉皱着眉沉思片刻,“臣弟,你真的愿意去?” 滨尔一躬身,“臣弟已经打点好了行装,只等大哥下令呢。” 文吉皱着眉,“滨尔,你先回去罢,让本王再考虑考虑罢。”文吉说着摆摆手,滨尔退下去了。 文吉向北虞,“诺敏,你……”文吉的话没再说下去,最后只变成一声叹息。 北虞退了下去。 出了文吉的后书房,小蛮低声问道,“奶奶,三王子为什么要去大魏国?” 北虞低声告诉给小蛮,“你难道想不明白么?大王子初承皇位,最担心的是什么?” 小蛮心头一凛,新君是不是最担心自己的政局不稳,而文吉现在只有一个兄弟,那就是滨尔,滨尔走了,文吉就少了一分威胁。 小蛮低下头去,“奶奶,奴婢长了见识了。” 【作者题外话】:祝菲菲生日快乐! 第三百五十五章 回英王府 翌日,北虞收拾妥当了,滨尔来院子外候着北虞。 等北虞出来时,滨尔礼貌的点头示意,“诺敏,昨晚上大魏国传来了消息,说大魏国的皇上驾崩了。” 孝颐帝死了?北虞有些不敢置信。 滨尔想了想,又道,“他好像是喘疾发作,我们得到的消息是这样。” 北虞点点头,滨尔从来话少,但是说出来的话似乎都是精髓,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辰初时分,北虞和滨尔的车队缓缓出发了。 北虞坐在车里,随着马车的摇动,身子不由得轻轻随之摇晃着。 只是十几日相隔,竟然两次朝大魏国进发。一次是欢天喜地和魏羽瑭一同而归,一次是抚魏羽瑭的灵柩回去,两次出行,两种心境,北虞只觉得是晃若隔世。 马车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得令人窒息。北虞时不时的抚过小腹,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到一丝安慰。 去时还欢声笑语,马车里有笑声,有沿途风光的议论声音,有降香,有苏麻姑姑在。马车外有魏羽瑭。而回去时,捧着两个同来人的骨灰,马车里再没有一丝笑声传出来,这是北虞做梦也不曾想到的事。 马车停了又走,走了又停,北虞再没有看沿途风景的心情,摇摇晃晃中,似乎已经走过了许多岁月一般。 这一日,到了驿站,滨尔告诉给北虞,“明日我们就出胡邦国的国界了,再往前走,就是大魏国了。” 北虞点头,大魏国,终于回来了。 进了大魏国的国界,北虞听到马车外越来越浓重的乡音,心却越来越沉,忍不住时,泪又模糊了双眼。 还有一日到京城时,滨尔在晚膳后问北虞,“明日我先送你回府,后日你随我一同进宫面见大魏国的新君,你看可好?” 北虞已经戴上了帷帽,她轻轻的点着头,“我已经先遣天松回英王府去了,到底世子爷……出了这样的事,要告诉给家里一声。” “自然。”滨尔点了头,“我早见天松不在这里,我想你可能是有安排,世子爷是你的丈夫,怎么说此事也是你的家务事,我不该多问。” 北虞第一次听滨尔说出这样的话,从前她以为滨尔沉默寡言,远不及执着的文吉和活泼的斯洛好相与。可是,不经历事情,不了解人心。斯洛活泼的外表下,是一颗扭曲而变、态的心。 现在看滨尔,他能即为自己,又为兄长打算,他便是个周全的人。特别是今日滨尔能说出体谅北虞的话来,北虞倒对滨尔另眼相看。 北虞低下头去,“多谢三表哥。” 此时二人早没有表兄妹家的关联了,各人心知肚明,但是滨尔还唤北虞为“诺敏”,北虞也唤滨尔为“三表哥”,就像从来没发生胡邦王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般。 第二日,一行人就进了京城里。车队直接行到英王府外,北虞的马车进了侧门,直到二门处。而滨尔到底是客,去了中门。 北虞扶着小蛮的手下了车,府里迎出一队人来,打头的竟然是二爷魏羽琪和栗氏。 栗氏抢先一步上前来拉住北虞的手,“弟妹,让你受苦了……”说着,栗氏遮面痛哭起来。 二爷魏羽琪在一旁轻咳一声,皱紧了眉,“弟妹一路劳顿,你一见面哭的是什么?” 栗氏似乎很在意魏羽琪的话,她忙收了泪,亲扶过北虞的手,“弟妹,快进去罢。前面的贵客有四爷在那里招呼着,定然不会怠慢了。” 魏羽琪见北虞一身素服,双眼微红,他斜过头去,对栗氏说道,“你陪着弟妹进去,我去前面看看。” 栗氏答应,陪着北虞到了内院的小花厅里。北虞去掉帷帽,栗氏连连让北虞坐下来。北虞这才看清,栗氏的肚子竟然已经高高隆起了。 “二嫂有喜了?”北虞抬眼看向栗氏。 栗氏脸上微红,却自豪不已,“可不是,回府里来有三个月时,便有了身孕,祖母高兴得什么似的呐,就是母亲听得此消息,那一顿饭也多用了些。” 北虞连声道着恭喜,想到了自己的身孕,又想到魏羽瑭,不由得鼻子一酸,眼圈半红起来。 栗氏又把英王府的情况告诉给北虞,“母亲的身子不好了,几乎起不来床了,父王因此事倍受打击,也是明白一阵子,糊涂一阵子的。祖母身子倒还好。府外现在全是二爷在打理。” 北虞点头。 栗氏见北虞不想和她多话,就笑了笑,“那弟妹就回榕园里歇歇,晚些时候再去见祖母罢。只是……”栗氏叹了一口气,“三弟的尸骨,要不要先放到祖先堂里去,再选个吉日入土为安?” 北虞转头望向小蛮,“小蛮,你去把世子爷,请到祖先堂里罢……” 栗氏对于北虞一回来就似女主子的样子很是气恼,她索性把话挑得更明,“三弟和弟妹走了后,母亲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的,三妹妹又是要嫁出去,府里着实没个人来管着内宅。二爷求到我娘家去,我母亲念及我们夫妻一场,让我和二爷又回了来。若是依我的性子,断断不会和二爷就这么回了来。” 真的是这样么? 北虞半垂着眼,并不接栗氏的话。 栗氏见状,扬声唤道,“去把管家娘子给我叫来,让她们仔细些,把三爷的尸骨好好给我安置好了,不然仔细我揭了她们的皮!” 自己刚回来,栗氏就摆出当家奶奶的威风,这就是在给自己看。 北虞端起茶盏来,轻轻喝了一口。招手叫过小蛮,北虞扶起小蛮的手,站起身来,对栗氏道,“二嫂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 栗氏点头,嘴里道,“三弟妹慢走着。”自己并未亲起身相送。 待北虞走了后,栗氏的笑容转为冷笑,她在心中暗念着:刚一回来便不把人放在眼里了,还以为自己是世子爷的奶奶么?真真是打错了主意了,现在这英王府里,可是她说得算,他们主仆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那还要看她栗氏的心情。 第三百五十六章 再算计 北虞带着丹砂和小蛮向榕园走去,还未到榕园的门前,于嬷嬷及几个丫头已经迎了出来。见北虞和小蛮等回来,于嬷嬷先疾走几步,来到北虞近前,哭着施礼,“奶奶……” 北虞扶起了于嬷嬷,仔细的打量着于嬷嬷,又望向几个丫头,“你们都轻减了……” 于嬷嬷并几个丫头都落下泪来。 于嬷嬷不敢痛哭着,扶过北虞的手,“奶奶一路上劳累了,快快进房中歇歇罢。” 于嬷嬷想来是已经知晓魏羽瑭出了事,却不敢在自己面前提一句,可见她们都怕再勾起自己的伤心之处。北虞心中暗叹,还有这么多的下人们心疼着她,这也是自己的一件幸事罢。 北虞含泪点了点头,在丫头们的簇拥下进了上房。 进了房里,北虞不由得望向久违的房子。还是那间房子,却已然是人去楼空了。书案上的笔墨,桌上魏羽瑭惯常用的青花瓷茶盏,梳妆台上魏羽瑭为自己买的那把梳子,都在提醒着北虞,她和魏羽瑭曾经那么相爱的生活在这里,过着恩爱平淡的日子。 小蛮在一旁见北虞又红了眼圈,连忙叫人去把行李安顿了。丹砂扶着北虞进去换衣服。 进了内室,北虞望向床上,走时的绯红色大被,已经换成了水蓝色的那床,想来是于嬷嬷觉得此时是魏羽瑭孝期,不宜换成大红色的。 可是,就是这床水蓝色的被子,当年魏羽瑭说被子的颜色正衬北虞的脸色。北虞就裹在被子里低低的笑着…… “奶奶,”于嬷嬷有些担心的望着北虞,“奴婢服侍您换身衣服罢。” 北虞摆摆手,“嬷嬷,这样的事您就让丹砂来做罢。” 于嬷嬷给丹砂使了个眼色,于嬷嬷只觉得自己忽然嘴笨起来,降香不敢提,世子爷更不敢提,那么,还有什么事能让自家主子开心呢? 没有了。 北虞换了身衣服,半躺在榻子上,于嬷嬷立在一旁把英王府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一并告诉给北虞。 “王妃的身子不好了,旧疾又犯,又添了咳喘的新病。王爷身子也大不如从前,都是先前儿在战场上落下了一身的病,现在年岁大了,自然身子亏空起来。太妃身子还不错,二奶奶没回来前,家里的庶务倒是太妃管了不少。” “后来王妃想着太妃毕竟年岁那么大了,哪有再让她老人家忙家务事的道理。于是王妃做主,让二爷把二奶奶从栗府里接了回来。二爷原不愿意,可是王妃苦苦劝说,四爷又是个不醒事的,现在还未定下来亲事。二爷最后也只得听王妃的话,把二奶奶接了回来。” “奶奶,二爷接二奶奶回来那日,二奶奶的马车恨不能在京城里多绕上几圈了,让满京城的人都知晓她又被英王府接回去,还是回去做当家的奶奶。平日里出来进去,迎来送往的,二奶奶在英王府里出尽了风头。二奶奶此时不敢开罪了二爷,表面的活计做得比谁都足。这不是,前几日天松回来报信,就是先报到二爷那里。” “二奶奶当着二爷的面着实的忙,每一处不问到,二爷极赞了二奶奶几句。而私下里,二奶奶却并不热衷,倒不是别的,奴婢冷眼瞧着,她是担心奶奶回来夺了她掌管内宅的权。还有,就是世子爷的事,二爷不敢告诉给王爷和王妃,怕他们二人的身子受不住。只能先报给了太妃,太妃哭了一场。” 北虞摇头,“我哪里还有那个心思和她争庶务。” 于嬷嬷皱着眉望着北虞,“奶奶的日子还要过下去,要不然,奴婢们岂不更没个盼头了?” 小蛮在一旁道,“嬷嬷你们是不是还不得而知,奶奶已经有了身子了。” 于嬷嬷喜出望外,急急的追问着,“奶奶有几个月了?”说着又打量着北虞,“想来月份小罢,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来。奶奶想吃什么尽管吩咐给奴婢,奴婢一定会把奶奶的身子调理好的。” 于嬷嬷高兴得就想往外跑去吩咐什么,想了想,她又奔了回来,“奶奶,这件事您该告诉给太妃,听得说她老人家已经愁眉不展几日了,怎么说这也算件大事。” 于嬷嬷说是大事,却不敢说是喜事。现在对于北虞来说,已经没什么是喜事了。 北虞望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纵是没有这个小东西,只怕她真是熬不过这些日子来。如果没有这个小东西,她也不会迈得过这道门槛来。 北虞垂下头去,“我自然会告诉给太妃。” 正说着,川连进来禀告,“奶奶,四爷来了。” 北虞知道魏羽瑄来做什么,无非是来看望自己,也是来劝劝自己。 北虞对川连说,“你去告诉给四爷,就说我已是寡居之人,不可再见外男,让他有什么事告诉给你,也是一样。” 川连退下去。 院门外的魏羽瑄向上房望了一眼,叹口气,对低着头的川连说道,“你告诉给三嫂,叫她有什么事尽管去找我去。” 川连服了服身。 魏羽瑄只得走了。 北虞叫过于嬷嬷及几个贴身的丫头来,低声吩咐道,“二奶奶现在不知晓我有身孕,若是她知晓了,只怕更会心中不平。” 川连想也没想就说,“那我们不叫她知晓就是了。” 小蛮低骂道,“你说得简单,哪里有那么容易?此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瞒得住,将来奶奶临盆时,这个孩子要如何去说?” 川连被训得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发一言。 北虞继续说道,“此后食物你们要仔细小心了,还有,咱们院子里的人,尽量不要和人起争端,能让就让一步,若是真受了欺负,回来告诉给我就是。” 丫头们异口同声的答应着。 吩咐过了丫头们,北虞睡了一个午觉。到晡食时分,北虞去了太妃那里。 太妃见北虞一身素服进了来,老泪纵横,“孩子,你回来了……” 北虞走到太妃面前,和太妃抱头痛哭起来。 太妃抚着北虞的青丝,“孩子,快别哭了,只要回来就好……” 当初是因为北虞,魏羽瑭才去的胡邦。现在魏羽瑭客死异乡,身为祖母的太妃却深明大义的没埋怨北虞一句,反尔来安慰北虞,太妃的心胸该有多宽广啊。 第三百五十七章 内心 北虞听了太妃的话,心下感慨不已,不由得拥紧了太妃。 太妃拍了拍北虞的背,“好孩子,快别哭了,你坐下来,咱们娘们儿说说话。” 北虞坐下来,太妃问起魏羽瑭出事时的经过,祖孙二人不由得又落下泪来。 北虞拭了泪,勉强提了提精神,“祖母,我已经有了身孕,已经有两个月了。” 太妃有些回不过神来,“这……竟然是真的?!” 北虞点头。 太妃忙念了句佛,“阿弥陀佛,瑭哥儿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大幸啊,大幸!” 北虞望着太妃欣喜的样子,心里涩涩的。若是魏羽瑭能活着,一家人不知道要怎么乐呐。 太妃忙叫过来何嬷嬷,要她去寻些当年自己养胎的方子,又命人拿着她的牌子去请太医来瞧。 太妃叮嘱起北虞来,“此胎不易啊,孩子,你要好好的养着胎,此后眼泪也少掉些罢。”太妃温和的望着北虞,拍了拍北虞的手,“人呐,总要向前看才是。孩子,你说是不是?” 北虞泪眼婆娑,哽咽着道,“祖母放心。” 太妃点头,“见到你平安就好,没事你就回去好生的养着。” 太妃又叮嘱北虞,“短了什么东西只管来向我要,我也知晓琪哥儿媳妇不是个安生的,你且别和她一般见识了。” 北虞点头,“那母亲那里?……” 太妃叹口气,“你母亲那里你便不必去了,有我帮你挡着,你母亲身子禁不起了,唉……” 祖孙两个都沉默起来。 此时恰好何嬷嬷进了来,见此情行,笑着把一包东西交到小蛮手上,对北虞笑道,“三奶奶,这里面奴婢挑了些东西给您,有燕窝和阿胶,杏仁和百合,奶奶拿回去煮了粥,烹成羹吃,都是极好的。” 北虞起身谢过何嬷嬷,何嬷嬷忙避了开来。 太妃就笑,“你瞧瞧,我只叫她拿方子,她倒似把我的箱底儿一并都要送了人情了,最后她落得个好人缘儿。” 北虞就笑起来,忙又谢过太妃。 何嬷嬷道,“我的这份体面,还不是太妃您赏来的。” 有何嬷嬷这么一闹,倒让原本沉闷的气氛好了许多。 北虞又和太妃说了几句话,才离开了静园。 当天傍晚,栗氏便知晓北虞怀孕的消息。 栗氏戴着玉戒指的手摸着圆鼓鼓的大肚子,冷笑起来,“她倒好,夫君死了,又想用孩子来夺我现在的权,她想得美!” 大丫头胭脂在一旁低声道,“那奶奶想如何?” 栗氏半眯起眼睛来,手上的帕子紧握起来,“我自然让她得逞不了。” 正说着,小丫头在外说道,“二爷回来了。” 栗氏连忙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自从栗氏怀有身孕,魏羽琪对栗氏好了许多,见她现在又起身相迎,魏羽琪轻轻的抚了抚栗氏的肚子,低语道,“小东西今日乖么?” 栗氏脸上一红,小声嗔道,“丫头们还在看着呢。” 胭脂忙带着丫头们退了出去。 栗氏亲捧过来茶,交给魏羽琪,魏羽琪忙让栗氏坐下来。 栗氏坐在魏羽琪身边,微笑着道,“二爷听说了么?三弟妹有身孕了。” “哦?”魏羽琪不住的点头,“这是件喜事啊,祖母若是知晓了,该高兴一些了。” “谁说不是,”栗氏忙接了魏羽琪的话,笑莹莹道,“我还想请二爷的示下呢,三弟妹现在有了身子,又是三弟唯一的骨血,我想着我累些,把内务都担着,不能让三弟妹累着了。” 魏羽琪点头,欣慰的拉住了栗氏的手,“你到底懂事多了,想得也周全。” 栗氏撅了撅嘴,“妾身之前就是这样,只是二爷不懂得妾身的好罢了。” 魏羽琪见栗氏的娇态,心中一动,伸过手臂拥住了栗氏,栗氏忙去推魏羽琪,“二爷不去小书房么?” 魏羽琪浅笑着,“今日我留下来陪你。” 翌日,一大早滨尔来英王府叫北虞一起进宫。北虞早已收拾得妥当,下人来报时,北虞便扶着小蛮的手走出榕园。 进了皇宫里,北虞和滨尔去御书房见新君。 北虞在府里已听于嬷嬷说,新君是大皇子,为皇后所出,正是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之人。 进了御书房,北虞一直垂着头,龙书案后传来了少年青涩的话语声,“胡邦特使免礼,英王世子夫人免礼。” 还是尊她为英王府的夫人,可见这位新君更愿意承认她为大魏国的人。细节决定态度,如此爱国之人,想来不会如其父一般。 滨尔和北虞谢过了新帝。 滨尔把胡邦新君文吉的意思转给了当今大魏国皇上,皇上点头,“即是胡邦国有此美意,朕自然不会抚了胡邦王待大魏国的情谊,三王子住在驿馆里,朕择日便会选位配得上三王子的宗室贵女,以结两国之好。” 滨尔谢过了新君。 皇上又安慰了北虞几句,北虞还要去后宫见当今的太后,即从前的皇后,便去了后宫。 有宫人引着北虞去了坤宁宫,进了坤宁宫,已换成了太后服饰的皇后正坐在正中宝座上。 待北虞施了礼,太后才道,“世子夫人快快起来罢。”太后说完,见北虞并未戴钗花,心知世子魏羽瑭的事,便叹起气来,才说了两句话就落下泪来。 北虞也哭了起来。 太后又慢慢开解北虞,说了一会儿的话,太后问了胡邦国的诸多事来,倒谈得很是投机。 又说一会儿的话,北虞便起身告辞,太后对北虞道,“世子夫人回来了,去瞧瞧贤太妃么?” 贤太妃。 北虞心下冷笑,人算不如天算,贤贵妃算计来算计去,只想再为孝颐帝生下一位皇子,也有出头一日。赔上了英王府,可是,人命的长短岂是常人能料到的?孝颐帝撒手人寰,贤贵妃的美梦破灭了。 要知道,太妃和贵妃虽是一字这差,地位却差着十万八千里。加了一个“太”字,就等于宣告在后宫中再无出头之日了。太妃再大,难道能大得过太后去?无儿无女的贤贵妃此后只能终老在皇宫中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编派 北虞摇了摇头,“世子爷不再了,府里有许多事要料理,我母亲身子又不好,凡事我总想能出把力,便出把力。” 太后点头,“也是,太突然了……”太后说着又道,“自先帝驾崩,贤太妃那里身子也不好,平日里也极少出来见人。你不去便不去罢,早些回府里也是正经。” 北虞又施了礼,从坤宁宫里退了出来。 半路上,北虞遇到了许久不曾见面的墨菲,现在的墨菲似乎比从前丰韵了许多。 墨菲笑望着北虞,疾步走了过来,两个人相见,眼圈都有些发红,“你还好么?” 两个人几乎同时问出来。 “我很好。”两个人又是异口同声的答了对方的话。 墨菲柔柔的笑着,声音低沉下去,“我现在跟着太后呐,太后待下人倒也宽和,你不必惦记着我。” 北虞点着头,“没事就好,平安就是福啊。” 墨菲握紧了北虞的手,“你府的事我也听说了,我不能和你多话了,只劝你一句,凡事往开里看,你自己要保重啊。” 北虞点着头,墨菲松开了北虞的手,离开了。 墨菲现在在皇宫里很好,北虞也算是放了心了。 北虞出了皇宫,见寒水亲驾的马车坐皇宫门外,寒水见小蛮扶着北虞过来,忙把马蹬拿了下来,北虞这才上了马车。 回到了英王府里,北虞就开始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北虞整日里只给孩子做些小衣服,并不踏出榕园一步。 川连见自家主子苦熬着,心里难受,想着去管家娘子那里要些菊花,给北虞烹些去火的菊花茶喝。 川连去了,管家娘子不在,倒是一个二等的管事媳妇在,听得川连要杭白菊,冷笑一声,甩出一句“没有”!便不再理会川连。 川连见那个媳妇竟然连帐上也不曾看一眼,便有些气恼,想着北虞让她们不要生事的话,川连忍气吞声的陪着笑道,“好嫂子,你好歹寻寻,若是有了,先赏给我,岂不好?” 那个媳妇嘴一撇,“谁要喝啊?” “自然是我家奶奶,”川连道,“正是因为是主子所用,我家奶奶又是有身孕的人,所以求嫂子帮着好好找找。” 那个媳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啊,看着机灵,却上极笨的,我实话告诉给你,你们院子里的事,都要慢着些。” 川连大惊,“为什么?” 那个媳妇打量着北虞,一脸不屑,“那还有为什么,你没听府上现在传么?你家奶奶的胎生得就奇怪,怎么就世子爷不再了,你家奶奶有喜了,这孩子到底是张姓王姓,还不得而知呐,说不准啊,是哪个胡邦人的种儿呐。” 川连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这些人背地里竟然这样编排自家主子,川连上前就打了那个媳妇一巴掌,嘴里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胡乱编排我家奶奶,你不想活了?!” 那个媳妇被打得一激灵,扯着川连的手就和川连对打起来。旁人见了,纷纷过来,多的是帮着那个媳妇打川连的。 川连就一个人,自然是吃了亏。 那个管事媳妇一边打一边骂道,“你就是下作的东西,和你们主子一路货色,快给我滚,再敢来,仔细我挑了你的脚筋!” 川连扶着墙,一步步的走出来,想想就生气,她没回榕园去,直接去了二爷所住的桔园。 栗氏正在歇午觉,丫头们只让川连在外面等着,说了这话,便没人再理川连。 川连忍着痛,想着来都来了,若是再走,便不好,只得等下去。 有一柱香的功夫,上房里传来了声音,栗氏唤川连进去。 听完川连的哭诉,栗氏放下茶,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也有不是,她若是说错了什么话,你来禀我,我自然会罚了她,你倒先动起手来,岂不是落了人口实?” 川连见栗氏竟然避重就轻,就要反驳,栗氏却道,“你先回去罢,此事我自有主张。” 什么话也不曾说,就打发自己出来? 川连有些不服气,她忍不住辩道,“二奶奶,您定要重罚那个媳妇啊,若是不罚她,此后这些个混帐话传出来,岂不是污了我们奶奶的清白么?世子爷尸骨还未寒呢,她们就这么作jian起我们奶奶了!” 栗氏不耐烦的摆摆手,皱起了眉来,“你这个丫头,我说的话,难道你不懂么?你去下去罢,我自有道理。” 川连还要说话,栗氏双眉立起来,“你这个丫头怎么不识好歹?还不快下去!” 川连只得忍着泪退了出去。 栗氏冷笑起来,“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刚走出去的川连听得清清楚楚,川连不由得咬紧了唇,连二奶奶竟然也这么说了,可见她也不信自家奶奶。 川连踌躇着回到了榕园,她不敢进正房,只得先去了耳房。 艾叶从上房里出来,进了耳房,她一眼看到川连的狼狈样子,忍不住追问,川连只得把话告诉给艾叶。 艾叶气得浑身乱抖,“竟然这么作jian奶奶?可真真是太欺负人了。” 川连一把拉住艾叶的手,叮嘱起来,“此事可别露出风声来,让奶奶知晓了,奶奶还不知晓会气成什么样呢?” 艾叶一跺脚,“姐姐你好糊涂,你不仔细想想,这个媳妇是谁纵容的?若是她敢这么来说,想来府中上下都传出这些混帐话了,我们若是不告诉给奶奶,我们奶奶还蒙在鼓里呐,将来有一天闹出来,我们竟然一点不知情了。现在告诉给奶奶,至少我们心里有个数。” 川连怔了怔,倒觉得艾叶小小年纪想得很是周全。 艾叶挑帘子出了来。 艾叶和川连把此事告诉给正做女红的北虞,北虞放下花绷子,淡然道,“你们不该气,太妃和王妃不曾说什么,旁人说什么,你们都不必理会。” 北虞说着,端起了桌上的绿豆水,轻轻啜了一口,“我们若是先气起来,倒中了别人的计了,此后没事少去恬臊着府里的人,我们自己有银子,出去买也是一样,这个时候,我们若是先生事,倒让二奶奶抓住把柄了。” 川连撅了撅嘴,“奶奶,难道咱们就该忍气吞生么?” 北虞摇头,“川连,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不懂?该隐忍时,就要隐忍,待有一日发作时,便要踩倒对方,让她再没有出头之日。” 川连愣了愣,点了点头。 第三百五十九章 借口 榕园里竟然什么动静也没有,这着实让栗氏有些吃惊,她在房中不由得暗想着,这个徐氏倒也真是个能坐得住的人。 栗氏望着自己凸出的肚子,咬紧了牙。原本她打算着,魏羽瑭死了,英王府世子之位再无人了,二爷魏羽琪要比四爷魏羽瑄掌事,自然该被请封为世子。现在自己又怀有身孕,一切有利的条件都是自己的了。 可是,前几日,栗氏去太妃那里,竟然发现太妃似乎有意要等北虞生产之后再决定请封世子的事。栗氏心头大惊,若是徐氏生得是个儿子,是不是太妃就要把这个孩子请封为世子呢? 栗氏再也不能淡然面对此事了,她要为自己的孩子争个前程。 栗氏冷哼一声,好,即是你不想闹事,我便闹出事来,看你怎么办? 没几日,二爷魏羽琪应安南王世子之约,去了安南王府。 席间,有些人看二爷魏羽琪的眼神深了许多。魏羽琪不解其意,安南王世子悄悄告诉魏羽琪说:“二爷还不知晓么?京城上下现在皆传贵府里三奶奶的孩子有的蹊跷,里面有许多臜腌话,我不便学给二爷听。” 魏羽琪的脸当即便黑了下来,连酒也没喝,魏羽琪就回了英王府里。 二奶奶栗氏见魏羽琪带气而归,便试探,她上前笑道,“二爷不是去安南王世子那里喝酒去么?回来的倒早,我还以为二爷要等一会儿子才回来,都没备下二爷常喝的茶。” 魏羽琪闷声不响的坐下来,脸色并未好转。栗氏一见坐在一旁,“二爷是和谁生气了?有什么话可别闷在心里,憋出病来。” 魏羽琪一见栗氏体贴,索性把话都说了出来。 栗氏听完心下大喜,脸上却不露出来,她低声道,“前几日,我回我娘家也有所风闻,我还把我母亲说了一痛,这是大事,岂不是往咱们身上泼脏水么?” 栗氏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魏羽琪的脸色,见魏羽琪脸色阴沉,栗氏挨着魏羽琪坐下来,“只是我也在想,这事固然不能为真,只是这些个混帐风闻对咱们岂有好处?府里上下现在也有风闻,我总想着,你说长此下去,二爷四爷两个爷们儿还如何做人?” 魏羽琪的脸上有些松动,他不由得转过来望着栗氏,“那你说该如何?” 栗氏叹口气,“弟妹现在身份不同,又有身子,府里风闻又是这个样子,不知晓弟妹要生多少的闲气呢,三弟就此一棵独苗,弟妹若是因此而气坏了身子,伤到了孩子,岂不是咱们的罪过?咱们如何对得起泉下的三弟呢?” 魏羽琪细想倒觉得栗氏说得有些道理,他不由得点了头。 栗氏见魏羽琪上了钩,心里大喜,一副贴心贴肝,又道,“所我依我的主意,倒不如让弟妹回常平侯府里去养一段日子,待这股子风闻没了,你和四爷再接弟妹回来,也是一样。” 魏羽琪听得说要把北虞送回常平侯府,皱了皱眉,“这样不好罢,让外人瞧见了也不好看。” 栗氏叹口气,愁眉苦脸道,“你以为我愿意让三弟妹回去么?你细想想,三弟妹不回去,这府里的闲话难保有一天不传到她的耳中,那时候气坏了她和孩子,咱们岂不更没脸了,倒落下来了陷害人家孤儿寡母的罪名了。” 魏羽琪皱着眉没再说话。 栗氏劝道,“常平侯府,到底是弟妹的娘家,弟妹多了能说心里话的人,再者,三弟妹回来也没回去过,先前儿说是胎气不稳,现在倒也该回去瞧瞧了。许是有我娘家人说话,三弟妹的心情就好了。” 魏羽琪半晌不语,栗氏偷偷打量着魏羽琪脸上的变化,最后,魏羽琪终于点了头,“好罢,就依你的主意罢。” 栗氏跟着叹口气,“弟妹现在寡居着,自然不方便你和四爷去说,就由我去劝弟妹罢。” 魏羽琪点点头,望着栗氏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感激,“到底是你想得周全。” 栗氏一笑,“你的家人可不就是我的家人,你我还用说这些个话么?” 魏羽琪欣慰的笑了。 翌日,北虞刚用过早膳,栗氏带着几个丫头婆子就来到了榕园里,北虞一见这阵势,心里大概有了些数,笑了笑问道,“二嫂过来有何事?” 栗氏扶着腰壮的腰肢,笑了笑,“二爷和我昨晚已经商议过了,请弟妹收拾收拾回常平侯府里养胎罢。” 北虞修眉一挑,“为什么?” 栗氏冷笑着,“弟妹说得好没道理,弟妹好好的怀了孩子,难道不该回娘家养养的么?” 北虞笑着放下手上的花绷子,“二嫂,我这个孩子是英王府的孩子,我凭什么回常平侯府去养?” 栗氏打量着北虞的身上,“弟妹想得倒真好,我原本是替弟妹着想,这个孩子名不正言不顺的,回常平侯府里养也是全了弟妹的名声。即是弟妹不领情,那我也不防告诉给弟妹,这个孩子可不是就姓咱们魏姓?” 北虞莞尔一笑,“我的孩子若是不姓魏姓,那么二嫂的孩子也未必是。” “你……!”栗氏双眉倒立,“弟妹说这些好生的没意思,再狡辩难道谁还会信,趁着没闹大,大家都有脸在,弟妹快些收拾了东西罢,弟妹人手不够,我这里带了人手来帮弟妹收拾了去。” 栗氏说着,对着身后的婆子一摆手,几个婆子就要往内室而去,小蛮二话不说,上前就掴了婆子一掌,指着婆子的鼻子骂道,“你敢动我们奶奶的东西便试试?!” 婆子没想到小蛮会如此厉害,被打得愣在那里。 栗氏见婆子们怵小蛮,气得吼道,“把她们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去,我看她们是走还是不走?!” 婆子们就一拥而上,就要动北虞的东西。 正在此时,院门碰的一声被人踢开,寒水和天松直奔进了内宅。 天松和寒水先踢倒了两个婆子,踢得婆子趴在地上鬼哭狼嚎起来,半晌没爬起来。 第三百六十章 早产 寒水冷笑起来,“咱们兄弟只听我家奶奶之命,若是哪个敢动下奶奶,我倒看看她的腿有几条筋架着!” 栗氏脸色苍白,手颤抖着指着寒水,“好啊,好啊,你们是反了,居然敢闯内宅,你们不想活了?!” 寒水笑了笑,身子微微低了低,“二奶奶,奴才教训几个婆子,若是失手伤了二奶奶,请奶奶不要见怪。”寒水说完,抬脚就要踹二奶奶身边的丫头,嘴里骂着,“调唆主子们的奴才们,就该挨些窝心脚!” 栗氏吓得脸上惨一片,她捂着肚子就往出退,嘴里骂道,“反了反了,可反了,这榕园里没有上下尊卑了,也没个男女有别了,反了!” 寒水把目光落在栗氏身边的丫头身上,丫头们吓得跟着栗氏一同退了出去。栗氏一边走还扭头喊道,“徐氏,这事没完,你内宅里敢引得小厮进来,你等着罢,英王府里可容不得你如此淫、乱!” 川连脱下只绣鞋,扬着砸了出去,正砸在栗氏的后腰上,栗氏哎呦一声,回头一见是只绣鞋,气得不得了。 川连和小蛮几个哈哈的笑起来。 栗氏浑身乱抖,带着丫头婆子们灰溜溜的走了。 小蛮捶了川连一下,“小蹄子,还不快把你的鞋子拾回来。” 川连嘻嘻的笑着。 寒水和天松给北虞施过了礼,“奶奶,奴才们怕奶奶受了欺负,所以才进了来。” 北虞摇头,“今日多亏了你们两个,你们下去罢,二奶奶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寒水和天松答应一声退下去了。 北虞望着榕园的大门,若有所思。 再说栗氏,铁青着一张脸回到桔园里,越想越气,叫过来胭脂就掴了一巴掌,“你个没用的东西,怎么没更多叫些人来?倒让我受了欺负了,我要你何用?!” 胭脂被打得一句话不敢辩,只知道垂着头。 栗氏一见,无处泄火,扬用又给胭脂一巴掌,打得胭脂双颊红成一片。 可是,栗氏打完了胭脂,却觉腰身忽然一阵发疼。栗氏哎呦一声,扶住了自己的腰,她深深的吸口气。 胭脂吓坏了,忙问,“奶奶,您怎么了?” 栗氏扶着桌子,只觉双腿有些发木,再看,羊水已经破了。胭脂知道栗氏动了胎,忙出去叫人,忽拉拉的来了一群丫头婆子,有人扶着栗氏躺到床上去,栗氏只觉得腰板似乎要折了一般,她嗷嗷的叫了起来。 这边有人去找二爷,又有人去请太医,桔园里忙成一片。 栗氏在疼痛之余,叫过来胭脂,低声吩咐,“你给我交待下去,就说我这一胎是在榕园里被气的,还被三奶奶的丫头打得,你若是敢说是因你而动了胎,二爷不揭了你的皮才怪!” 胭脂吓得不住的点头。 栗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骂了句“滚”,胭脂才退到一旁。 太妃那里也听到动静,急急的扶着人来看。此时栗氏那里已经疼得死去活来。二爷魏羽琪也回来,围在旁边不停的搓着手。 太妃急问人,“有没有请稳婆和太医?” 胭脂哭道,“都请了,只是还没到呢,稳婆只能现找,奶奶的月份还不曾到,事先都没找到。” 太妃也很是着急,就问胭脂,“好好的,你们奶奶是怎么动了胎气的?” 胭脂哭道,“奶奶是去了榕园三奶奶那里……” 这时候躺在床上挣扎着的栗氏大吼一声,“胭脂,你给我住口!” 胭脂就不敢再说。 太妃和魏羽琪见此事蹊跷,连声追问胭脂,胭脂起先不敢说,被问得急了,才道,“二奶奶去榕园里寻三奶奶,要送三奶奶回常平侯府里,三奶奶恼了,世子爷先前的小厮寒水和天松就闯了进来,打了我们奶奶身边的婆子,三奶奶的丫头……” 说到这里,胭脂吞了吞口水,怯怯的望了一眼太妃,太妃责道,“这个时候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胭脂才又道,“三奶奶的丫头川连脱了鞋子打了我们奶奶……” 床上的栗氏又传了撕心裂肺的叫声。 魏羽琪气得双唇抖了起来。 太妃皱紧了眉,望向魏羽琪,“好好的你媳妇为什么要送瑭哥儿媳妇回去?” 魏羽琪脸色铁青着把栗氏的话告诉给了太妃,太妃骂起魏羽琪来,“你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难道这个道理还不懂?好好的把瑭哥儿媳妇送回去,算怎么回事?让外人看着,岂不是落实了我们怀疑这个孩子的身份了?” 魏羽琪怔了怔,“我们也是为了三弟妹好,只想回去了她耳根子净了,也有利于养胎……” 太妃又道,“你好生的糊涂!我也实话告诉给你,瑭哥儿媳妇早把你媳妇去的话告诉给我,可和刚才胭脂说得不同。” 魏羽琪忙问,“有什么不同?” 太妃道,“瑭哥儿媳妇说,你媳妇带人去榕园里,要赶他们走,还说些孩子不是瑭哥儿的话,而且,你媳妇让婆子们动手去收拾东西。若是这样,瑭哥儿媳妇再不急,岂不是纸糊的了么?” 魏羽琪有些回不过神来,望向里间,“她绝不是那样的人,虽然先前我们也多有误会,但是她还是很替三弟妹着想的。再者,就算她有不是,何苦让下人们动手打她?不看大的,也要看小的罢。” 太妃皱着眉道,“此事我也定会查明的。” 没多一会儿,稳婆和太医先后来了,稳婆了见栗氏已经快要生产了,便急唤人准备热水。 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了,栗氏那里竟然还未出生出孩子来。太妃年纪大了,有些支撑不住,魏羽琪叫人扶太妃回去休息。 栗氏这边还在叫着,一熬,熬到晚上,太医摇着头从里面出来,对魏羽琪道,“二爷,您有些准备才好,许是大人和孩子只能留下一个来。” “啊!”魏羽琪脸色大变,求道,“太医,您仔细瞧瞧,务必要保他们母子平安啊!” 太医只是叹口气,“二爷有些准备罢。” 魏羽琪木讷讷的望向太医,太医转身进去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早夭 到了半夜时分,栗氏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却因孩子早产,又是生了许久不得而出,孩子生下来便没了气息。 当胭脂哆嗦着把这个消息告诉给魏羽琪时,魏羽琪脸色白得吓人,他一句话也没说,对着胭脂摆摆手,胭脂进了房中。 魏羽琪抬起头上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对着残缺一半的月亮抹了把眼泪,就要进了内室。 里面的婆子迎了出来,忙拦道,“二爷,里面是月房,您……您进去可是大忌啊……” 魏羽琪一把把婆子抚到一旁去,大步进了内室里。 栗氏正躺在枕头上哭着,她听得胭脂说,她的孩子就这么死了,好好的一个男胎就没了,她心如剜了一般的疼。疼过后,栗氏没想自己打胭脂抻了那一下,却想起川连扔鞋砸自己那一下子了,栗氏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栗氏正恨得不得了时,魏羽琪进了来。栗氏听到丫头们报时,心上狠狠的痛了一下子。二爷不怕忌讳还来看她,可见待她确是十分疼爱。又想到刚刚夭折了的孩子,栗氏的眼泪一双双一对对的落下来。 魏羽琪来到近前时,栗氏扬着声调,抖着双唇的唤了一声,“二爷啊……”声调中带着平日里戏园子里青衣的唱腔,饱含了一肚子的委屈,扬扬散散的唤出来,先软透了魏羽琪的心。 魏羽琪连忙上前扶住了栗氏,低声劝着,“你还算是月子里,怎么可以哭?快收了泪罢,仔细身子还要不要了?” 魏羽琪又怜又嗔的一席话说得栗氏泪水更多,“二爷,我把咱们的孩子丢了……”说完栗氏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却不忘了把话说得清楚,“若是当初我不想得那么周全,叫二爷去榕园里,也不会出了这档子的事。若是我不反驳三弟妹几句,三弟妹的丫头也不会用鞋来砸我……结果,白白的搭上了咱们儿子的命,二爷,我哪里还能活得下去……” 魏羽琪连声安慰栗氏,脸色却也跟着沉了下来。 栗氏一见火候差不多了,就哭着,“妾身死也就死了,本就是二爷垂怜,又把我接了回来。可是那个孩子是二爷的第一个孩子啊,上天为什么不让我换了咱们儿子去,我死了,还会有人来服侍二爷,可是儿子没了,二爷岂不是抽心一般的疼啊!” 栗氏这话说得句句去戳魏羽琪的心窝,久读圣贤书的魏羽琪亦害起怕来,他先遮住了栗氏的嘴,“你胡说什么呢?什么死的活的,也不怕忌讳!” 栗氏就着魏羽琪的手,把他的大手盖在自己脸上,失声痛哭起来。 魏羽琪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一旁的胭脂好劝歹劝把魏羽琪劝回了小书房,栗氏见魏羽琪的身影消失了,这才收了泪,她冷笑一声,咬紧了牙。徐氏,我看你这次怎么过得了这一关? 北虞那里也得到栗氏生下的男胎夭折一事,可是她知道此事时,已是今日早起的事了。北虞眉头一皱,栗氏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怕要把由头怨到自己身上罢。 正想着,门上的婆子来禀道,“奶奶,二爷来了。二爷说奶奶寡居,他不便进来,只请奶奶把川连交出去。” 竟然连早膳的时候都不等过了,可见魏羽琪真是动了怒了。 北虞站起身来,“我去见见二爷。” 魏羽琪沉着脸正在院门口等着,却见北虞扶着丫头的手出了来。魏羽琪一丝笑容亦没有,沉声道,“还望弟妹把川连给我交出来!” 北虞福了福身子,“二爷,川连虽有错处,但是当时二嫂却是自己走回去的,若是真是川连致二嫂早产的,二嫂当时怎么没发作?把什么黑锅都让我们主仆来背,那二嫂就选错人了。” 魏羽琪瞪起血红的双眼,“徐氏,你这是强词夺理!你袒护你的奴才倒也看看是什么时候?!现在我的儿子都因此而夭折了,我把害我儿子的凶手抓起来怎么了?更何况是个奴才!” 北虞见魏羽琪话头不善,索性也不顾及太多了,北虞道,“二爷,我们这院子里早没有什么主子奴才了!从二嫂带人要来赶我走时,就已经没什么有脸没脸的了。” “你胡说,栗氏不是那样的人!” 北虞冷冷着道,“我不知道二嫂在二爷面前是什么样,但是在我面前,她是要赶我走的。若不是几个奴才来护,奴才们指不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许是今日没了孩子的人就是我!二爷若是想带走川连,那是不能够的!” 魏羽琪没想到北虞的态度如此强硬,他怒从火气,吼道,“徐氏,我们顾及你,你也不要得寸进尺,害我儿子的奴才你快快交来,不然,我就让人绑了川连去!趁着大家没撕破了脸皮,我劝你还是回房里好好养你的胎去罢!” 北虞张开手臂,把几个丫头护在身后,“二爷若是真想带我的人走,就先踩着我的身体过去!” 几个丫头都是一怔,随后双眼红了起来。奶奶竟然如此护着几个人,可见奶奶待她们如亲生姐妹一般。 魏羽琪咬紧了牙,双眼红了起来,“徐氏,你不要bi我!” 北虞回视着魏羽琪,“二爷休想从我这里带走一个人去!” 魏羽琪握紧了拳头,对着身后的几个小厮就是一挥手,几个小厮就要上前。 正在此时,传来了太妃颤颤的声音,“你们真当我死了不成?!” 魏羽琪转头一看,见太妃扶着何嬷嬷和一个丫头的手疾步而来。魏羽琪连忙上前施礼,“祖母!” 太妃气喘吁吁道,“你还当我是你祖母么?大清早的你来榕园里闹的是什么?!” 魏羽琪并不服气,“祖母,我只想带走川连,您也知晓,现在我的孩子已经……”魏羽琪眼里升起一道水气来,他又深吸一口气,“可徐氏护奴才们护得厉害,我只要带走川连。” 太妃怒道,“有谁想你的孩子出这样的事,真是出了事,你不但不问明原由,先来榕园里闹了,你别忘了,你失了你的孩子,瑭哥儿媳妇却已是失了夫君的人!你一个大伯竟然跑这里闹,你叫满府上下怎么议你——欺得孤儿寡母!” 第三百六十二章 结果 魏羽琪抿了抿嘴,到底气不服,“祖母,此事都是明摆着的事,我只要了川连,并不为难三弟妹。” 太妃冷笑道,“若是想知晓始末,我就给你好好查查,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既然你们不想小,那我就彻查到底!” 魏羽琪一揖身子,“那孙儿就谢过祖母了!”说着魏羽琪冷冷的望向北虞一眼,“但请祖母查出结果来,给孙儿那可怜的孩子一个交待!” 太妃斩钉截铁着道,“你且放心,我定然会给你一个交待!” 魏羽琪深揖一躬,转身就走。 北虞来到太妃面前,深福下去,“多谢祖母来相救。” 太妃叹口气,少去了刚才的坚毅,显出老态来,“唉,我也不曾想会闹出这些事来。”太妃说着,沉声唤过川连来,川连忙过来垂下了头去。 太妃斥道,“你一个丫头,护主倒是好的,既然旁人已经收了手,你又何苦给你主子惹出这些个麻烦来呢?你且记得,能饶人处且饶人,多做了功,有时无功,反而有过。” 川连被太妃训得头低得更低,她答了一声是。太妃又叹口气,对北虞道,“怎么说桔园里也没了孩子,你且不要恼琪哥儿,那毕竟是他的孩子。” 北虞点头,“祖母教训的是,我已经有了孩子,怎会不知为人父母的心境呐,到底起头儿错在我这里。” 太妃点点头,“罢了,你好好养着身子罢,我也要回静园了。” 北虞就要送太妃,太妃拦住了北虞,北虞才退了回去。 回了上房,川连便跪在北虞面前,“都是奴婢惹了祸殃及了奶奶,奴婢罪该万死。” 北虞叹口气,“川连,你的xing子急躁些,下次不许再惹出这些祸事来。今日虽太妃不曾罚你,但是我却不能不罚你,一个月里你不许踏出榕园一步去。” 川连默默的点点头,心里却也明镜似的,奶奶不许她出去,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到下午,寒水和天松进来见北虞,“奶奶,我们听得说二爷来榕园里闹了,伤到您没有。都是奴才去打点世子爷的铺子没过来,下次奴才留下来,让天松去打量。” 北虞淡笑着,“无妨,二爷倒不至于真伤及我,你们且放心罢。” 寒水和天松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不出三日,太妃把魏羽琪和北虞都叫到静园里去。魏羽琪和北虞都来了,太妃叫人把几个婆子叫了来,并叫人绑来了胭脂。 几个人被又吓又骂的,开了口。胭脂因有栗氏的话,并不敢说,太妃沉着脸望着胭脂,“你若是不把话全说出来,此后你也别想服侍你主子了,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张开你的嘴,竹音,你把她给我带下去。” 何嬷嬷二话不说,对着两旁一摆手,两边的婆子架起胭脂就往外带。胭脂吓得不得了,两边都是太妃的人,她还未被架走,就嚷着把实话全部道出来。 魏羽琪越听脸色越阴沉,等最后下人们把话全部说完,魏羽琪的脸色通红。 太妃望着魏羽琪,“琪哥儿你也听到了,现在该知晓到底是因为什么你的孩子没了罢。” 魏羽琪气得浑身微抖着,他转身就要走,被太妃当头喝住,“琪哥儿,你要做什么去?!” 魏羽琪转回身来,低着头,“我去把那个jian妇休掉。” “休了又娶,娶回来又休,你真当英王府丢得起这个人来么?!”太妃把魏羽琪训得低下了头去,太妃又道,“你不说好好反思你到底有什么错误,出了事,便想去休媳妇,难道你在其中便没有错处么?” 魏羽琪沉默了。 太妃的声音柔下来许多,“你且想想,你媳妇现在刚产下一个孩子便夭折了,你把她赶出府去,你让旁人怎么想我们英王府?人家栗大人会就此罢休么?这些倒不怕,只是咱们做人不能如此行事,她到底是失了孩子的母亲。她有她的错处,你把她闲在桔园里,不许走出去,也是一种惩罚,等她足了月,你再想着休还是如何,那是你们夫妻自己的事了。” 魏羽琪揖了身了,“祖母,孙儿知晓了。” 魏羽琪说完后,又走过去,给北虞施了礼,“弟妹担待我失子乱了心xing,大闹榕园的错处罢。” 北虞连忙避了过去,口中道,“二爷快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即是已知原委,二爷也是被蒙在鼓里。” 太妃这才点了头,“好了,此事别再提了,让栗氏就在桔园里好好养着身子罢,把胭脂给我卖了出去。” 太妃一锤定音,此事便就此决定了。 栗氏早在桔园里见胭脂被带走,心下便大动,她不敢露出什么形来。心惊胆战的过了有一个时辰,便见何嬷嬷带人来,又带走了几个丫头并婆子。 栗氏瘫软在床上,她已知大事已去。 果然,直到晚上魏羽琪也不曾来看过她,栗氏也不敢叫人去寻,只得自己在房中睁着眼睛过了一晚。 第二日直到黄昏,栗氏再也忍不住,叫人去寻魏羽琪,门上的婆子倒也允许了,只是没多一会儿,丫头回来告诉给她,“二爷说再也不想见二奶奶了。” 栗氏怔了怔,放声大哭起来。 转过一日,栗夫人登门造访,她直奔了静园而去。 一进静园的上房,栗夫人就嚷着,“你们害死了我的外孙儿,又软禁起我的女儿,我和你们英王府里没完了!” 太妃劝也劝了,反被栗夫人指着鼻子哭起来,“你个做业的老毒妇,就是你叫这府里上下人等害死了我的外孙儿,你赔我的外孙儿,你赔!” 栗氏说着,上前就要扯太妃的衣服,魏羽琪和魏羽瑄得了信儿,忙赶了过来,魏羽瑄也不曾客气,直接叫人把栗夫人架着赶出英王府去。 栗夫人跳着脚在英王府大门外叫骂了两天,连理也不曾有人理她。倒是栗大人,被言官参了一本,纵妻闹亲王府上,被新君狠狠的骂了一顿。 第三百六十三章 纠缠 新君登基,从前先帝的一些近臣自然不再受倚重,而栗大人就在其中。新臣早就想敲打敲打这位开封府尹,却不想他治家不严,自己送到门上来,新君自然不再客气。 栗大人和栗夫人本分了许多,庙堂之上又传来了滨尔尚了元清公主的消息。 元清公主乃良妃所出的女儿,系新君的姐姐,今年才不过十五岁,配与滨尔,倒是地位和身份都般配。 当滨尔隔着屏风把此消息告诉给北虞时,北虞欣慰的笑了笑,“三表哥,圣上垂怜三表哥,三表哥就好好待公主,在京城里好好生活,我倒也算是有个娘家人了。” 滨尔沉默片刻才道,“表妹也知晓,我来大魏国也是为了让大哥放心,也算给自己一分平安罢。其实娶了谁,又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从前没想过,后来见表妹和世子生活得很是惬意,我就想,能如表妹和世子就好。现在亦是如此。” 终于有人提到了魏羽瑭,北虞心中狠狠的在痛。自己身边的人都极力的避免提到魏羽瑭,害怕她伤心。可是,那块伤并不是因为没有人提而不存在,它依然在那里,不触亦痛。 现在,身为异国的胡邦人滨尔提了起来,北虞知晓滨尔很少说话,并且很少说这样的话。今天,滨尔能说出来,北虞觉得滨尔并没拿她当外人。 “三表哥……”北虞沉默了许久才道,“谢谢你……” 滨尔连一句客套话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的笑了一声。在走时,滨尔对着那个画着巫山浅云的屏风道,“表妹,先人有句诗是‘除去巫山不是云’,我想那云也是快乐的罢。” 北虞双眼朦胧起来,滨尔是要告诉他,曾经拥有过,便没什么遗憾了。 送走滨尔,北虞回了榕园。这段时间府上的诸事都由太妃和未嫁的四姑娘,三姑娘嫁了人,郡主也定了亲,太妃正忙着给四姑娘定亲。 太妃有意让北虞休息着养胎,凡事倒不叫她操心。 从北虞回来后,老侯爷便打发人来看望北虞。北虞当时胎象不好,又是一路从胡邦赶回来,所以并未回常平侯府里。每每常平侯府里打发人,北虞都要问上几句。 这一次来的竟然是缘豆,北虞听得报,心头一惊,缘豆是冯氏的贴身丫头,怎么叫她来了。 缘豆进来连忙解释,“我们奶奶说若是不叫我来,她放不下心去。二姑奶奶也知晓,家里一堆的事,要不我们奶奶就亲自来了。” 北虞这才松了口气。 缘豆问起孩子的许多事,又拿来了谷子和麦子的小衣服,缘豆笑道,“姑奶奶别嫌,我们奶奶是听说,孩子穿别人穿过的小衣服,好养。” 北虞谢过了缘豆,又问起家里的事。 缘豆道了来,“家里都好,老侯爷的身子也不错,只是怕喝药。”缘豆说到这里,笑了笑,望向北虞,“老侯爷也惦记得紧二姑奶奶。” 是啊,北虞从回来,还未回去看过老侯爷呐。 “大姑奶奶前儿倒是回府里去了,看着很好,三姑奶奶却没有,听得说,三姑爷都不叫三姑奶奶回来。二姑太太现在身子也不好了,家里的事全交给三姑爷了。” 北虞心中暗叹,三姑娘最后竟然是这样的境地。 缘豆说了好多话,留下了许多冯氏让她带来的东西,便回去了。 北虞的日子过得倒也不慢,她的肚子慢慢的大起来,算起日子,已经是五个月了。北虞从前没穿越来时,倒也看些书,她知道,如果在二十一世纪,孩子的性别已经能用B超做出来了。北虞幻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小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幻想着他(她)出生时的小模样。 北虞想着,不由得把手放在肚子上。而腹中的小东西似乎察觉出母亲的心思,在北虞的肚子里动出了一串小动作,似乎是隔着肚皮触摸着母亲的手。 一瞬间,北虞的双眼模糊了。 五个月,胎象已经平稳,北虞开始相信老侯爷了。北虞去太妃那里,把自己想老侯爷的事告诉给太妃,太妃点了头,“你从胡邦回来,原本是怕你一路劳顿,胎象又不好,所以才没叫你回去。现在胎象也稳了,回去倒也无防,只是你自己多加小心些,带几个护卫罢。” 北虞谢过了太妃,“也不远,祖母倒也不必担心。” 太妃和北虞便把回常平侯府的日子定在两日后,并叫人先回去禀给**奶冯氏。 小蛮特意的叫来了寒水,让寒水那日里亲驾马车,寒水自然是要跟着回去的。 北虞心里微微发沉,原来都是自己和魏羽瑭回去,回到常平侯府里祖父也欢喜。可是现在,自己挺着肚子一个人回娘家,北虞只觉得为日子怎么这么快,又为什么这般熬人? 回常平侯府那日,北虞早早起来,梳洗过后,小蛮摆上了早饭。 北虞只吃些清淡的粥菜,就起了身。 寒水早备好马车等在二门外了,北虞戴上了帷帽,扶着小蛮的手,上了马车。 寒水驾着马车,小蛮和丹砂陪在北虞身边,小蛮凑着趣说起谷子和麦子的小模样,这让北虞不由得嘴角上怕,是啊,谷子兄弟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又长高了许多,也不知道他们还认不认得自己了? 正说着,马车忽然一晃,前面传来了哭喊之声,马车停了下来。 小蛮忙掀起车帘向外看,只见寒水已经下了车,马车两边围了不少的人,马车前有老人的哭喊之声。 北虞看向小蛮,小蛮跳下马车去,没一会儿又上了来,“奶奶,不好了,马车好像撞到了一个老人,老人的家人不依,正拉着寒水不放呢。” 北虞皱起了眉,寒水驾车自然不会有事,那么,他们是不是遇到了那种无赖,用老人讹诈人钱财? 北虞从袖中拿出一个银锭子,“给寒水,让老人的家人拿着钱子去看病,咱们快些离开这里。” 小蛮拿着银锭子跳下马车,没一会儿,马车外面传来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叫骂,“怎么?你家主子有钱怎么了?有钱也不能撞完人就此了事?谁要你们的臭钱,今ri你们若是不给我家一个说法,就别想离开这里!” 第三百六十四章 归来 北虞双眉紧皱,她对丹砂道,“快,你快下车回府去,刚出来没多久,回府里去叫人来!” 丹砂不禁望向北虞,“奶奶,小蛮姐姐没回来,奴婢怎么能留下你一个人呢?万一有人冲撞了您可如何是好啊?” 北虞厉声道,“快去,你快些去,我看这些人并不是善类,不知晓还要发生什么事,只怕他们难缠,快去!” 丹砂一听北虞的话,也有些害怕了,答应一声,跳下马车去。 北虞轻挑车帘,见没人注意到丹砂,丹砂朝英王府方向跑去。而丹砂刚走没多久,一些人竟然把马车围起来,北虞一见,知道自己料得没错。 这时候,小蛮上了马车,“奶奶,那家人钱也不收,只是缠着不放,非要您这个当主子的出去说个清楚,他们把马车围起来,言语激烈,似乎要冲上马车一样。奴婢担心你,才上来的。” 小蛮说着,望了一眼车厢,“丹砂呢?” 北虞道,“我要她回府里叫人去了。” 小蛮脸色苍白着,“奶奶,这可如此是好啊。” “没事,”北虞安慰着小蛮,“寒水这样的事也见得不是少数了,我想他会有法子的。” 正说着话,前在的声音更为激烈,而且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哭叫声,“了不得了,英王府的主子打人了,打死人了!” 周围有人在随声咐和着尖叫,“抓住马车里的主子,不能让他就此跑了!” 语音一落,马车的车帘被人高挑起来,一个粗犷的汉子就要上马车,此时寒水飞身过来,踢走了那个汉子。寒水红着双眼,指着一群要靠近马车的人,骂道,“我看你们哪一个敢上来?!” 人越围越多,有人喊道,“CAO家伙啊,不能让英王府欺负咱们平头百姓啊!” “王府怎么了?就可以仗势欺人么?!” “推翻了他们的马车,看他们怎么坐!” “把英王府里的人拉出来拉死!” 小蛮从车帘的缝隙里见,只见外面的人多是平民打扮,却极快的打出各种家常工具,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有提着铁锹,草耙,木棍的,人群围了上来。 寒水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渐渐的寒水的额角渗出汗来。 马车厢有人不停的有着什么东西敲打着,小蛮脸色吓得惨白,“奶奶,开封府巡城的人也该能看到罢,怎么还没曾见来人?” 北虞凝着眸道,“你难道还不明白么?这便是开封府栗大人做出的事来。” 小蛮张大了嘴,是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不曾来人,除了栗大人,谁还有这个本事?他们的目的自然是自家主子。 小蛮咬紧了牙。 就在此时,不知道是谁用铁锹狠狠的打了马的屁股上,马长嘶一声,翻起四蹄就横冲直撞出去,撞倒了好几个人,措不及防的寒水也被马车甩了出去。北虞的头重重的磕在了车厢上。 甩出去的寒水,挣扎了好几次,也不曾从地上站起来,寒水嘴角挂着一丝血迹,眼睁睁的看着马车奔出去,心一下子全凉了。他大声吼着,“奶奶!……”寒水绝望着望着飞奔的马车,自己还活着做什么?!他死了也没脸见泉下的世子爷! 马车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在这条长巷里,英王府的马车奔了出去。 小蛮大惊,若是再这样冲出去,马车不知要撞伤多少人,更要命的是,马车若是撞到了别人的马车,那就是两车皆毁的下场。若是撞翻了哪家铺子搭的木棚子,那奶奶的命也保不齐了! 怎么办? 现在自家奶奶身子重了,世子爷就只一条血脉,若是奶奶和孩子有个一差二错,那该是怎样的凄怆啊。 此时,马车越奔越快,外面传来了什么倒了的声音。 北虞对着小蛮大喊着,“快,小蛮,你快跳下去,快啊!” 小蛮把嘴唇咬出了血,她第一次见奶奶对她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小蛮想到初来赤菊院时,还是姑娘时的奶奶温润的笑容。 “奶奶!”小蛮抱紧了北虞,双眼一闭。若是死,就让她替奶奶死罢! 北虞挣不开小蛮,她红着双眼咬住了小蛮的手臂。自己若是死,何苦拉上小蛮的性命。 小蛮吃痛,“啊”的一声松开了手。 北虞一巴掌打在小蛮的脸上,“快给我滚!”北虞骂道,说着,她就往出推小蛮。 小蛮泪如泉涌,她死死的拉住车厢门,“奶奶,您若是有什么差错,奴婢也是不想活了的!” 北虞双眼含泪,却对北虞怒目而视,“糊涂东西!快走!纵是我活不得,你还要好好的活着。我便是走了,也是去找世子爷了,这是我的宿命!” 小蛮一怔,世子爷是因马而被胡邦王害死的,而自家奶奶也真要这样香消玉殒么?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忽然,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有人似乎拉住了飞奔的马的缰绳,外面也传了驾马人的吆喝声,“吁!……”,在吆喝的同时,传出特殊的口哨之声。 马儿似乎很听那一声口哨声,马车不再狂躁,渐行渐缓起来。 车厢里的北虞却心头就是一跳,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北虞挪动着身子,支手抚着自己突出的肚子,上前一把掀起马车帘,一个宽大的背影映入她的眼中。宽宽的肩,健硕的腰身,月白色的长袍,绛紫色的腰带,浅灰色的逍遥巾…… 北虞再信抑住眼泪,“小熊!……” 驾车的人转过脸来,那日思夜想的长眉,那让她念了又念的细长的双眼,那高挺的鼻子,那微微扬着的嘴唇。只一眼,北虞的泪涌得更凶。 多少次,自己为这个人哭得死去活来。多少次,这个人出现在自己梦里,如同此时。多少次,自己抱着这个人的衣服,才能入眠。多少次,自己幻想着他并不曾离开。 北虞死死的咬着唇,一股血腥从唇上传了来,北虞恍惚起来,自己不是在梦里罢。 “还不好生坐着,若是动坏了我的儿子,我可不依!”魏羽瑭转过头去,把马车驾了出去。 北虞抖着双唇,一句话再难说出口来。 第三百六十五章 心念 马车绕着京城,徐徐的开回到了英王府里。魏羽瑭跳下车来,吩咐门上快去巷里看寒水,门上的人先怔了半晌,才哆嗦着说:“丹……丹砂已经带人去了……” 魏羽瑭又上了车,驾着车去了二门。 魏羽瑭先下了车,转回身来扶着北虞下了车。二门上的人都吓得面如土色,张着的大嘴半晌合不拢。 小蛮抹着眼泪忽然先跑向榕园里,“若是让世子爷没死,世子爷没死啊!”小蛮高兴的声音尖厉得变了调。 北虞握住魏羽瑭的手,相望久久,“你……你到哪去了?……” 魏羽瑭紧了紧握着北虞的手,“回房我细细说给你听。” 那天,北虞打发人去告诉给常平侯府里,自己不回去了。榕园里也如开了锅一般,首先得信儿来的便是四爷魏羽瑄,魏羽瑄还未进院,就扯着大嗓门就嚷,“三哥!” 魏羽瑭迎了出去,魏羽瑄疾走几步,一把抱住魏羽瑭,七尺男儿泪水也落了下来,“三哥啊!” 魏羽瑭紧拥着弟弟,拍了拍魏羽瑄的肩,“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魏羽瑄就拉着魏羽瑭,“三哥,你有所不知,祖母也很是惦记你呢,你出了事,没人敢告诉给父王母亲一声,怕他们身子受不住……” 一提到父母亲,魏羽瑭的眼圈也红了起来。 魏羽瑭回首一眼上房,北虞正抚着门望着兄弟二人,北虞见魏羽瑭望过来,心头有千言万语,化成了和婉一笑,“世子爷快去看看祖母和父王母亲罢。” 魏羽瑭点点头,和魏羽瑄兄弟二人说说笑笑出了榕园。 北虞抚过来小蛮的手,“告诉给厨房里,晚上备些世子爷喜欢的菜。还有,把祖先堂里放着的骨灰先撤下来,待世子爷发落。” “哎!”小蛮脆声声的答应着,腾腾腾的跑了出去。 北虞抬头看向正烈的日头,今天似乎天气很好,许久没见这么晴朗了。 北虞笑着,抚了抚突出的腹部,“宝宝,你爹回来了!” 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竟然动了动,北虞微微的笑了。 魏羽瑭直到日昳时分才回来,小蛮先迎上来问,“世子爷用过饭了么?” 魏羽瑭一笑,“在静园用过了。”魏羽瑭说着,往里间里来,北虞听到魏羽瑭的声音,放下了花绷子。 魏羽瑭大步进了房中,小蛮识趣的关上了内室的门。 魏羽瑭二话不说上前拥住了北虞,狠狠的吻在北虞的唇上,似乎要把北虞整个人吸进自己的体内一般。 就是这个折磨了自己许久的男人,忽然走了,又忽然回来,带走了她所有心思,使得她不愿思考,不想面对。 北虞举起粉拳,捶在魏羽瑭的背上,却换回对方更热烈的吻来。 北虞轻声呻、吟着,任由魏羽瑭拥着她,双双倒在小炕上。 又是一个久违的长吻。 北虞先推开了魏羽瑭不安分的手,“别闹,小心孩子……” 魏羽瑭的手抚在北虞的肚子上,轻轻摩挲着,“小东西几个月了?” 北虞嗔道,“你自己的孩子你难道不知?” 魏羽瑭调逗的捏了捏北虞圆润的下巴,“我记不清是哪次了。” 北虞脸一红,啐了魏羽瑭一口,头却靠在他的肩上。“你还不把你的事告诉给我,你是存心让我一直惦记着么?” 魏羽瑭嘿嘿笑了一声,揽住北虞的肩,陷入回忆,“那日,我把你推下马去,我便随着赛龙雀一起掉到山崖下,随后我便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时,一个胡邦女人帮我擦着身上的伤,她说我是万幸,若不是一棵老树拦了我,我早就死了。” 魏羽瑭轻轻揉了揉北虞的肩,“那个女人是孟和的一个侍女。” “什么?”北虞就要坐起来,却被魏羽瑭拥着,并未起身。 魏羽瑭侧过身来,抚着北虞的一头青丝,继续道,“孟和到山崖下寻我,找到了赛龙雀的尸体,也找到了昏迷的我,我当时摔伤了肋骨,腿骨也折了。其实是孟和悄悄瞒下来我,另找了具尸体送回胡邦国的皇宫里。孟和后来告诉给我,文吉也不知晓此事。” 北虞静静的听着魏羽瑭的话。 魏羽瑭的下巴轻劝的磨擦着北虞的头发,“孟和开始只说让我好好养伤,而我整日也只会吃了睡。我很早便觉蹊跷,曾要孟和送我回皇宫静养,孟和告诉我,你已经被送回了大魏国了。我马上想到,孟和可能在其中捣了鬼了。但是我当时的情况很麻烦,我连起身都不能起来。每日只能靠别人给我喂饭。我想动一动,都势比登天。” 魏羽瑭抓起北虞的手,轻轻的握着,“我就想,我要好好养身子,养好了身子,待我大好了。我就去找你。我就这样不言不语的在孟和外面的一处宅子里养着身了,孟和曾多次来看我,我却连一句话也不曾说过。孟和后来恼了,说要杀了我,我也不曾和她说话。每每都是孟和失望的离开了。” “孟和在一次绝望之时告诉给我,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你也以为我死了。孟和其实早就找到了我,却用另外一具和我相仿的尸首换成了我,并在其身上做了和我相同的特征,那便是腕上的那颗黑痣。” “孟和邪邪的告诉给我,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死了的人,我从此后只能跟着她了。为此,孟和故意延误我的药,她并不想让我快些好起来。我见孟和即是如此,索性连药也不用,把看病的郎中都赶了出去。孟和才做出了让步。” 魏羽瑭把北虞的手拿起,放在唇畔,“我一直在想,你该有多伤心,你是不是已经心死了,你一个人回大魏国,该如何面对这遥远的路和孤单的行程。我每每想到这里,心都痛着。那真是一种煎熬,我想你要被折磨死了,我也快被心痛的滋味折磨死了……” 北虞的眼泪簌簌落下来,湿了魏羽瑭的衣襟,似乎是滴在他的心上。 第三百六十六章 美好 魏羽瑭声音低沉,“孟和后来就看了出来,她是拦不住我的,她最后哭了,说我是个狠心的人。我告诉给孟和,我只会为一个人心软,但是这个人不是她,而且永远不可能是她。” 北虞握了握魏羽瑭的手,吸了吸鼻子,“孟和到底是个姑娘家,你倒说得直白。” 魏羽瑭吻了吻北虞宽宽的额头,“我说的是实话。” 幸福溢满了北虞的心田,北虞只觉得自己阵阵有些眩目。 “后来的事,你也能猜出来罢,我在养病其间学会了放马,”魏羽瑭说着凑近北虞的耳畔,“现在我再也不怕别人用马来陷害我了。” 北虞听得魏羽瑭的话,又想起害魏羽瑭落崖的瞬间了,她抓紧了魏羽瑭的衣襟,“你好坏,别提此事了……” 魏羽瑭连忙拥住北虞,“好了好了,我回来了,别伤心了,虞儿。”魏羽瑭哄着北虞,“孟和虽有很多不愿,但是到底她最后放了我走,我走时,她告诉给我,将来她会寻一个如我爱你一般爱她的人。” 北虞轻轻的抽着鼻子,他说得轻描淡写,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曲折与艰辛呢。他不愿意仔细讲给她听,一定是怕她担心。 人即是回来了,又是全首全尾的,北虞再没这么满足过。 魏羽瑭低下头去,望着北虞隆起的肚子,“我才回来就见到府里的马车了,我当初却也没想到车里面的人是你。可是听到你和小蛮争执的声音,我才更加确定了。”魏羽瑭轻轻的抚着北虞的肚子,“还有,要记得,人总有死去的那一天,纵有一天我先离开了你,你也要好好的活着,不许再说跟着我去了的话。” 魏羽瑭刚说完,只觉手上一震,小东西竟然在北虞的肚子里似乎是踢了魏羽瑭一脚。虽然是极轻的,却让魏羽瑭欣喜不已,“他在动!虞儿,你快让我听听他在做什么?” 北虞垂头望着狂喜不已,如同个孩童般的魏羽瑭,魏羽瑭凑在北虞的肚子旁,“孩子,我是爹爹……” 北虞笑了,够了,这就是她要的生活。爱她的夫君,可爱的孩子。 英王府里一派祥和,魏羽琪让出了管家的权利,魏羽瑭却也没推辞。寒水的伤好了许多,笑嘻嘻的柱着拐要给魏羽瑭施礼。 小蛮打趣着来禀魏羽瑭,“世子爷,瘸子来给您问安了。” 北虞忍俊不已,寒水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没几日,开封府少尹栗大人因治京城不严,使得英王府里险些出了人命,落了个玩忽职守的罪名,被新君免职了,打发出京城。 北虞心里清楚,此事十有八九有魏羽瑭有关。魏羽瑭就是要让栗大人知晓,敢动他的妻子和孩子就是这么个下场。 魏羽琪在栗大人未走之前便休了栗氏,栗夫人这次连闹也不敢闹,灰溜溜的遣人抬顶小轿,接走了栗氏。 栗氏走时低着头,从不曾抬头看一看谁。 后来北虞听人说,栗大人在出京城后的路被洗劫一空。而不久,在胡邦和大魏国的边界,有人开了粥铺,向那些屡受战乱之扰的百姓施粥。 北虞听到这话时,不由得望着坐在身边端着青花瓷杯子喝茶的魏羽瑭,北虞轻轻的笑了。 四姑娘要交出庶务,被魏羽瑭拦住,魏羽瑭让四姑娘再历练一段日子,等北虞生产过后,四姑娘再让出来。 四姑娘答应了。 北虞又寻了个空,和魏羽瑭一起回了常平侯府。冯氏早早派人出来迎接北虞夫妻,待进了内院,冯氏又是笑又是哭,激动得不得了。 老侯爷也很是高兴,兴奋得拉着魏羽瑭就要喝酒。北虞忙拦着,“祖父,他的伤刚好,不能用酒。” 老侯爷点头北虞的头道,“吃里扒外,疼也白疼。” 北虞莞尔一笑,全然不在意。 老侯爷见状又补了一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东西,仔细带坏了我的重孙儿。” 连魏羽瑭都跟着笑起来。 饭毕,老侯爷叫北虞和魏羽瑭跟着自己回松鹤园,老侯爷把一本琴谱递给北虞,“这是你父亲当年的最爱,他最擅长弹的便是《阳春白雪》。” 北虞忽然间明了为什么徐宏俭讨厌《阳春白雪》那首曲子了,原来原由在自己父亲身上。 北虞捧过来那本琴谱,谢过了老侯爷。 魏羽瑭死而复生,在京城时传为奇谈,连滨尔也过来拜访魏羽瑭,滨尔和魏羽瑭聊了许多,最后滨尔是用过了饭才回去的。 在北虞七个月时,韩良来到英王府上,原来孝颐帝驾崩之前,把他遣往外省做知府去了,此次回京诉职,韩良早听得说英王府出了大事,忙来探望。见一切都好,韩良也放了心,他告诉给魏羽瑭,他已经娶了妻,妻子是个温柔贤良的女子。 魏羽瑭把这些话又转告给北虞,北虞很替韩良高兴。 历经了十月怀胎的艰辛,又过了生产的鬼门关,北虞终于在次年的元月初一生下一子,小家伙生下来哭声震天,把稳婆吓得手忙脚乱,稳婆喃喃道,“这真是个厉害的孩子,震得我耳朵都发麻。” 北虞给儿子取了ru名为金豆。魏羽瑭喜欢得什么似的,每日寻个空回来都要逗弄一会儿金豆。 望着在床上睡着,小胖脸似乎能滴下水来的金豆,北虞微笑着把手上的绣花针极快的插入绷子的布上。 北虞在给金豆做小和尚服,穿着方便。北虞在衣襟口绣了一只小山羊,就如羊庄自己看过的羊一般。 有脚步声从外面传了来,北虞抬起头,魏羽瑭进了来,先望向床榻上,声音压得极低,“今日我儿子可好?” 北虞笑着放下花绷子,“吃得不少,又被小蛮几个逗着玩了一会儿子,刚刚睡下。” 魏羽瑭挨着北虞坐下来,目光落在睡着的儿子身上,“你看他长得有多像我。” 北虞笑着就点魏羽瑭的额头,“我看来了脾气也像你,倔得像头牛一般。” 魏羽瑭拥着北虞的肩,嘴凑在北虞的耳畔,“为你执着,又有何憾。” 北虞双手不由得攀住了魏羽瑭的腰身。 魏羽瑭心中大动,把北虞压倒在小炕上,在北虞耳边似哄似嗔着,“虞儿……你再给我生个女儿罢……” 女儿…… 北虞微启朱唇,吻住了魏羽瑭,在缱绻缠绵之间,北虞似乎吞下了那颗美好的愿望。 从另一个空间而来,得到了一份相守不厌的爱情,这便是北虞的大幸。 够子罢,北虞闭上眼睛,任由甜蜜贯穿全身。 番外 魏羽瑭刚进门,金豆撒着小脚就跑出来,“爹爹,爹爹,娘今日训了我了。” 魏羽瑭一笑,三岁的金豆长得和自己极像,白白净净,圆圆滚滚的,谁都喜欢他,他现在是英王府里长辈们的开心果。 可是,三岁的儿子竟然也会告状了,还告他亲娘的状。魏羽瑭弯腰抱起金豆,点着儿子的小鼻子,笑道,“说说罢,你因为什么惹娘生气?” 金豆稚嫩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抓了一条小虫,我想让妹妹也看看,就放在她被子上了。” 北虞此时一脸黑线的从内室里走了出来,金豆嘻嘻笑着攀住魏羽瑭的脖子了,“娘恼了。” 北虞杏眼圆睁,儿子竟然一点不怕她,还嘻皮笑脸的,像极了魏羽瑭的泼皮状。 魏羽瑭见北虞脸色不善,当起了和事佬,“金豆,你娘是咱们家里的主事,我们都要听她的。” 金豆不住的点头,讨好的向北虞笑着,“是的是的,我和爹爹都好怕娘的。” 魏羽瑭更笑得厉害。 北虞嗔了魏羽瑭一眼,“都是你纵坏了他。” “哪有。”魏羽瑭走过来,抚了抚北虞的手。 正说着,小蛮进来禀告,“奶奶,四爷四奶奶来了。” 金豆一听,挣扎着从魏羽瑭的怀里跳下了,叫着跑了出去,“四叔四婶!” 魏羽瑄和一位身量高挑,模样俊秀的女子进了来,在进了上房门的那一瞬间,女子忽然提住了魏羽瑄的耳朵,“三哥,您帮我管一管庸儒,他竟然又出去跑马去了。” 魏羽瑄老脸厚皮,竟然一点也不恼,陪着笑央道,“穆璃,你快松了手,看让三嫂笑话了。” 北虞在一旁添了把火,“无妨无妨,反正我们夫妻见了也不是第一次了,四弟妹爱怎么拧就怎么拧罢。” 魏羽瑄脸都要绿了,“三哥,你也不说句话。” 魏羽瑭纵容的望着北虞,呵呵笑着,“四弟,你的家务事,我也不便cha手啊。” 魏羽瑄没想到这次三哥和三嫂竟然都不帮他求情了,看来求人不如求己。魏羽瑄笑着去抚穆璃的小手,“四奶奶仔细手疼哈。” 穆璃哼了一声,松开了魏羽瑄的耳朵,魏羽瑄连忙去揉自己已经红了的耳朵。 穆璃走过来拉住北虞的手,“三嫂,我倒不怕别的,只是怕他骑马再惹出乱子来。” 北虞拍了拍穆璃的手,望着心虚着拿喝茶当掩饰的魏羽瑄,“放心,吃一堑,长一智,四爷定然不会再胡闹的。” 穆璃还嘟着嘴,北虞拍了拍穆璃的手,“待会儿等你们回去了,你让他跪瓦片罚他。” 扑! 魏羽瑄一口茶喷了出来,魏羽瑭也乐不可支。 穆璃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到底是三嫂疼我。” 此时ru娘抱来了正啼哭着的大姑娘金果出来,北虞连忙从ru娘手上接过正哭着的女儿,金果也怪,一到北虞手上,就不再哭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打量着。 穆璃伸出手来,“金果,让四婶抱抱。” 小金果一个劲的往北虞怀里躲,似乎极依恋母亲一般。 北虞笑着解释道,“金果醒了后就要我抱,待一会儿子精神了,才能让别人抱。” 穆璃望着金果金娃一般的模样,笑着,“可真是位千金啊。” 说说笑笑,四爷夫妻一直在榕园里闹到用了晚膳才回去。 送走了魏羽瑄夫妻,丫头茹香端着茶,进了来,“世子爷,奶奶,刚才三姑奶奶的丫头山奈来了,听说四爷在榕园,就回去了。” 北虞望着魏羽瑭,“三姑奶奶不是又来打秋风罢,因上次被四爷给骂了回去,所以极怵四爷。” 魏羽瑭对于自己这个三妹妹也有几分无奈,“三妹夫每每挑唆三妹回来要银两,然后他倒拿着银两去赌,几次犹可,时间长了,这便不是个事了。” 北虞半蹙着眉,“可是三姑奶奶那里我也劝过,和离她又不愿意,说是到底是名头好,她是**奶。” “糊涂!”魏羽瑭皱起眉来,“**奶的名头又如何?难道比幸福还好么?” 一旁的茹香说了话,“是啊,世子爷所言极是,奴婢就觉得,**奶的名头再好也不能顶饭吃,弄不好有一天还要替大爷擦屁股呢。” 魏羽瑭和北虞都笑起来,茹香竟然比她的姐姐降香还敢说话。 北虞训道,“你个小蹄子,小小年纪就敢说擦不擦屁股的话了?” 茹香扁了扁嘴,声音低了下去,“我也是听于嬷嬷和小蛮姐姐说的……” 这股实成劲也像降香。 北虞遮着嘴笑。 小蛮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到了茹香的话,脸不由得红了起来,“茹香你个小蹄子,还不快住口,一会儿仔细我捶你。” 茹香就辩道,“姐姐本来就是这样说的嘛,我当时也觉得不妥,但是细想,姐姐已经是和寒水哥定了亲的人,寒水哥是跟在世子爷身边的人,见识不少,姐姐耳闻目染的,许是说得有道理呐。” 小蛮脸上如同红布一般。 北虞和魏羽瑭差一点笑倒过去。 欢声笑语溢满了榕园里,这里有着永远笑不完的话题,有着永远斩不断的亲情,有着永远不能磨灭的爱恋。 步步艰难,步步行,步步皆生香。 【作者题外话】:各位宝贝们,步步生香已经全部更新完,感谢各位对小舍一直以来的支持,再次谢谢各位,祝我的读者:一顺百顺事事顺,心想事成,万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