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千年一渡 九重天之上,有一处仙山名叫昆桐,昆桐之巅彩光潋滟的碧波池,是聚敛日月精华的绝佳位置。不管什么神仙,都想到这来滔滔光,望能沾得一丝一缕别有滋味的日月精华。 这昆桐仙山是昆桐七仙的地盘,尽管统领仙界的圣尊,也不敢贸然前来。而那碧波池又是昆桐七仙中阎七的圣地,其他六仙未得其允许,也不敢涉足半步。 这阎七是何许仙呢? 芸芸众仙也不知晓太多,只知道她是九重天游仙中唯一女上仙。 何为游仙? 九重天上分两派仙家,一派是归圣尊天君直接管辖的,须严厉遵守仙界规矩的正仙。一派是不归圣尊天君直接管辖,但也是唯他独尊,受他束缚,游离于严厉仙规之外,可自由修行的仙,称游仙。 目前游仙又分四派,昆桐、东祁、渑池和凤岭。 数阎七所在的昆桐是最厉害的一派,单从资历上看,年纪最小的阎七,也已经有两万多岁,是其他游仙派望尘莫及的。 昆桐七仙亦正亦邪,连圣尊也要忌惮三分。尤其是这个阎七,无人知晓她的来历和真身,有人说她是魔,有人说她是妖。 传言,她本游离于仙妖魔三界,但是被昆桐六仙连坑带蒙拐到了这昆桐仙山,恰恰碧莲池让她着迷,她提出要求,只要碧莲池独归于给她,她就愿意留下。六仙答应了,从此碧莲池变成了她的专属领地。 于是乎,昆桐六仙成了昆桐七仙,因她排行第七,取名阎七。 在这两万多年里,她有三次被打回原形,只是三次被打回的原型都不一样。 一次,被打落东海,她变回了一条小鱼。 一次,被打落森林,她成了一头老虎。 一次,被打落戈壁滩,她化成了一块顽石。 但不管她变成什么,都有一股逼人的灵气,如浑天日月精华之所在,以至于不管她丢在哪里,他们都能迅速把她找回来。 既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众仙也放弃了对她身世的研究。 碧波池中有一荷叶,是她专门从蓬莱仙山取回来的种子,她将它放养在池中吸收日月精华,现今荷叶已经长成了圆床般大小,可供她在上边翻来滚去。 她为它取名为凌波叶。 孤山傲立于云海之间,碧绿的池水如同镶嵌在悬崖顶上绿宝石,粼粼微光从轻薄的迷雾中潋滟浮动,掩映凌波叶上那慵懒的倩影,轻轻勾勒出窈窕的身材。 阎七眯着眼,唇畔浮起轻浅的笑意,懒懒侧卧在凌波叶上,每一道呼吸除了贪吃日月精华,还不忘吸入淡淡的荷香。耳垂上的日月流萤坠子迎着温和的精华,闪闪发光。 只是,她还意犹未尽时,眯成线的眼瞧见了由远而近的六道彩光。 如无意外是那六个吵闹的家伙又来烦她了。 说来这昆桐七仙除了她之外,皆是男子,且长得是一个比一个俊俏,让九重天下的那群神仙妹妹看得口水凝成瀑布。 他们仙资深厚,智慧超群,琴棋书画怎么潇洒就怎么放纵,上天入地恐怕除了她阎七,只要是雌性物体都免不了被他们魅惑。 只可惜,这六个家伙有一个大大的缺点,或许是时间久了,太过空虚寂寞,特别爱嚼舌根。 不仅喜欢把仙家们的丑闻挂在嘴边,还深挖六界之内的臭事,无孔不入,八卦的程度人神共愤。还把好的说成坏的,坏的说成好的,一张嘴就说得当事主体无完肤。 最可恨的是,他们每次八卦完毕都要碎碎不休地缠绕她一番,七嘴八舌,各抒己见。说就说了吧,闲着也是闲着,她听听当作打发时间。 岂料这六个家伙每每到最后,总是借着八卦来的事情对她连敲带打,说她不闻时事,说她无知愚钝,话语怎么恶毒就怎么揶揄,一点情面都不留。 这回看见他们踏着彩云翩翩而来,刚才还一副懒洋洋模样的阎七,迅速跟打了鸡血似的,脚尖轻点凌波叶,身似鸿雁飞到碧波池结界之外,旋身落到七仙台坐下,把手一划,碧莲池水落入仙石台上七彩琉璃杯中。 她正襟危坐抬眸看向靠近的彩云霞光,唇畔嘚瑟的笑意和眸子里狡黠的亮光,自然流畅地构成了她脸上蠢蠢欲动的斗志。 话说上一次被他们揶揄得自尊心受创,至今还有一股闷气压在心底。所以她特意费了一番苦心搜罗了一些仙界的热点话题,这回,她势必要将这群鹦哥嘴挫败成鹌鹑! 嗯……目前最热点的话题莫过于——老君圣尊隐退,少尊继位,未来圣后的候选仙子为谁。 五百年前,仙魔经历一场浩劫大战,仙魔两尊主皆元气大伤,仙界老圣尊旧伤未愈,现今决定退位闭关修炼,由其重孙陌祁煊继任天君圣位。 而继位前,必须先物色能与他相配的圣后。 放眼九重天之上,能与之相配的只有凌华和娥青两位仙子。但是,听闻少尊陌祁煊并不中意这两位仙子,而是早就心有所属,为此,还跟老圣尊起了争执,继位一事才迟迟未定。 此事一出,震惊了整个天界,传闻这陌祁煊一向深沉,鲜少话语,严厉恪守每一条仙规,而且对老圣尊是敬重有加,从不敢违背他的意思。这次居然为了一个女子与老圣尊大动干戈,实在不可思议。 只是无论她怎么八卦,都无法知晓那陌祁煊中意的女子究竟是哪位神仙妹妹。关于那女子究竟是谁,恐怕只有少尊和老圣尊知晓了。 但据众仙揣测,老圣尊向来疼爱这重孙子,现今不惜动怒,延迟退位,恐怕这少尊中意的并非仙界女子,更非凡间俗胎,极有可能是魔。 传闻五百年前,仙魔大战中,陌祁煊也有参战,还跟魔界公主传出绯闻,至今让人津津乐道。所以,这陌祁煊中意的,极有可能就是魔界的琴心公主。 当然啦,关于这位少尊的所有事情,她都是道听途说。 虽说她跟他年龄相仿,但这两万多年来,无数次可以与他见面的机会都姻差缘错地擦肩而过。 可能是八字极度不合吧,明明同在九重天之上,大小宴会她也从不缺席,竟然还能跟他素未谋面,真是命中注定不能见面吖,否则定遭五雷轰。 不管怎样,这次要借他老人家的绯闻来炮轰那六个鹦哥嘴,总算跟那位传闻中的少尊主有少少交集了。 “七七……” 整齐而悦耳的呼喊声萦绕山际,穿透五彩云层,阎七收回思绪便看见他们六潇洒翩翩各自入座,未等他们捂热屁股,阎七抹着左耳的紫星坠子,一脸打了鸡血道:“我刚听说……” “七七,三日后又是千年一渡了!”快嘴华跌一语将她的话给堵住。这华跌是八卦中战斗机,也是损她最惨的仙。 阎七连连点头,接着说:“……陌祁煊他……” “等了那么久,我们终于可以一起渡劫了!”竹星子兴奋打断她的话。这竹星子是华跌的应声虫,不管是多冷的话题,只要华跌开启了话匣子,他总是能第一时间接上,人云亦云的佼佼者。 说到一起渡劫,是这样的,九重天之下的仙是百年一渡,九重天之上的是千年一渡。但是他们年龄参差不齐,修为也各不相同,一般都是各自修炼各自渡劫的。 但华跌说独自渡劫实在没趣,等待他们渡劫归来的漫长日子也无趣,于是提出想要来一次整体渡劫,成就一段佳话。 说白了就是弄个新名堂,让其他游仙派别羡慕妒忌恨。 说是整体渡劫,但也只不过是同一时间下凡渡劫,各自的劫也是各自应对的。 为了这个“美好”的愿望,于是这几千年来,他们努力拉近修炼的进度,终于,在即将到来的千年一渡,他们成功地凑到一块了。 不得不说,此事让东祁、渑池和凤岭三派羡慕得眼冒金星。但是,今天的重点不是渡劫,而是说八卦! 好不容易搜罗了八卦信息,怎容他们转移话题?必须让他们挫败一次,否则无知、愚蠢的名头就一直漂浮在她的上方! 阎七鼓足底气,紧捏着耳畔的紫星坠子,澄澈的乌眸迫切亮闪,快语道:“听闻陌祁煊他为了一个魔界……” “既然是万年难得一遇的渡劫,来点新花样如何?”华跌激动澎湃的声音直接把她的声音给盖过去了。 阎七仿佛泰山压顶,紧咬牙根,倔强延续自己的话题:“……公主,跟老圣尊大动干戈……” “新花样,如何新?”竹星子兴致勃勃问道,众仙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陌祁煊他少尊之位……”阎七锲而不舍抢话,神情越发紧迫,仿佛被抽掉了体内的空气一般,随着她的激动,一双日月流星坠子越发熠熠生辉。 “若不能震撼整个仙界,那就不算新。华跌,可要想好了。” “陌祁煊他……” “既然是要响彻整个仙界,凭我之力自然是不足的,我们七位一体,一起想!” “陌祁煊他……” “对,该来点特别的,否则怎能让东祁他们红眼冒火呢?” “陌祁煊他……”重复叨念着这三个字的阎七,在他们激动讨论中,已经忘了自己究竟要说什么了,一筐热情被他们扫荡的分毫无存。 好吧,还是败给他们了,完全跟不上他们的节奏。看来临时抱佛是不行的,还要回去好好修炼八卦的能力。 这时,他们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到她身上,微微笑问:“七七,你怎么看?” 阎七苦笑,小心肝还在挫败中纠结,随便敷衍了句:“爱咋的就咋的。” 第002章 诡异任务 华跌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琢磨了会,唇畔处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容,把那双狐狸眼稍稍眯起,秘笑道:“要不,除了基本守则外,我们各自增加一条规则。” 众仙琢磨过后一致赞同,既然由华跌提出,那么也由他先说。 华跌掖了掖雪白的衣袂,眸底深处露出一丝狡黠,眼角余光往阎七的方向瞅了瞅,轻敛眸色琢磨了会,秘笑道:“我们各自将渡劫的内容写在龟板上,然后抽签,谁抽到相应的龟板就必须完成上边的事项,否则,渡劫失败。” “这个有趣!”竹星子不负众望地率先接话,双手握拳捶了捶,转到脑袋,紧接着双眼发亮,兴奋道,“渡劫失败,须折一半修为!” 渡劫而已,玩这么大!阎七不由得蹙了蹙眉心,见他们都纷纷点头同意,她自然也不能有什么异议,她放下摸在紫星坠子的手,琢磨了会,心中已有一个折腾的渡劫法子。 见她嘴上噙着狡黠的笑意,与她相对的御长兴轻摇手中的墨香折扇,好奇问了句:“七七,你想加什么规矩。” 阎七忙敛起嘴上难忍的笑意,故作一脸严肃,点头道:“喔,不得让任何人知道渡劫一事,否则,渡劫失败。” “嗯?”华跌偏头看了看她,纳闷道,“我们渡劫本就封存仙气记忆,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渡劫,如何让凡人知晓?” “既然七七提出这个规矩,那我就稍作补充。”御长兴合上手中的折扇,眸底折出一道兴趣盎然的亮光,轻捋乌黑的刘海,琢磨的目光往阎七的方向流转了一圈,笑意轻浅道,“此次渡劫,我们都保持记忆。” 冥蛊手扶下巴,旋即接上一句:“既然记忆保留了,何不直接以本体渡劫,省了轮回的烦扰。” “不能寻求仙友帮助。”断手喝完杯中的琼浆玉液,紧接着道。 阎七不由得轻噎唾沫,感觉是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了,但是,这些规矩与她心中酝酿的坏点子不谋而合,她忍不住暗暗窃笑。 最后她把目光落到沉默寡言的毕寒身上,别看他沉默寡言,一副安静美男子的模样,实质天生一副无人能敌的毒舌。通常他们在八卦的时候,他静静地听,宛如局外人,到最后,却突然恶补一刀,让他们无一例外伤得体无完肤。 所以呀,其他人的规矩都是浮云,还得看他,可千万不要来一个五雷轰。 许久,神情冷漠的毕寒才不紧不慢道:“为了提升效率,成就神话,作为鞭策,三月不能渡劫者,遭一五雷轰。” “……”阎七他们骤然满脸黑线,尼玛的,还真是五雷轰! 封存仙气遭一次五雷轰,损失百年修为,要是三月又三月,那岂不渡劫完毕,已经没了半生修为! 将毕寒默默咒骂了上千遍之后,阎七又捂着嘴角暗暗窃笑,谁要是抽到她的龟板,恐怕耗尽一身修为也未必能渡劫成功。 最终,他们一致认同定下了七条渡劫规矩: 一、完成龟板上的事情,才算渡劫成功。 二、渡劫失败,折一半修为。 三、不得让任何人知道渡劫一事,否则,渡劫失败。 四、渡劫期间保留记忆。 五、以本体渡劫。 六、不能请求仙友帮助。 七、三月不能渡劫者,遭一五雷轰。 他们将此事禀报给老圣尊,老圣尊允许他们以这种方式渡劫,但为防扰乱仙界秩序,他们渡劫的方式暂且不对外宣扬。 得了老圣尊的首肯后,他们便各自刻写龟板,再次来到七仙台,用仙气打乱龟板,再各自抽选。 阎七双手捂着抽到的龟板,率先兴趣盎然看向华跌,笑眯眯问道:“华跌,你渡的什么劫啊?” “什么劫,都难不倒我。”华跌傲慢道了句,随手一翻,瞥见内容——从乞丐变为富甲一方的商贾。 “嘿……”阎七顿时喷笑出来,那可不是三个月能办到的,至少要遭一次五雷轰,损百年修为!这不,还是保守估计! 华跌沉下脸冷目扫视过去——谁在陷害我! 另外五仙淡定地品尝跟前的玉露,直接忽略掉他的杀气。 华跌旋即瞥向笑得最放肆的阎七,阴沉着脸,笑眯眯问道:“七七,你渡什么劫呀?” 阎七指尖轻敲龟板,稍稍将龟板勾起来,眯眼瞄了瞄,看到了一行字,脸上的表情稍稍扭曲起来。 她快手翻起龟板仔细看了眼,一字一顿纳闷低念:“说十次‘我想跟你生小孩’,什么意思?” “让我瞧瞧。”竹星子满眼好奇拿过她的龟板看了两眼,一脸羡慕妒忌恨说道,“这不很简单嘛,就跟这个叫墨之阙的男人说十次‘我想跟你生小孩”就算渡劫成功了。太简单了!” “啧啧……”华跌一脸夸张的表情,满满的幸灾乐祸,不以为然道,“这墨之阙可不是普通男人,万里挑一的人间极品啊。” 阎七旋即眯起眼死死盯着他,冷声问道:“这龟板是你刻的?” 华跌抱拳,一脸得瑟笑道:“你幸运!” “嗬。”阎七一手夺过竹星子手里的龟板狠狠将它拍打在七仙台上,冷哼一声道,“不就是一个人嘛,我闭着眼睛也能完成任务!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多简单呀!” “拭目以待。”华跌指尖轻敲跟前的龟板戏谑笑道。 看见他这副表情,阎七就憋了一肚子气,她把目光落在其他五仙身上,好奇问:“你们呢,你们渡的什么劫?” 她最想知道谁着了她的道,她的龟板本来就是为华跌而设的,没想到被他逃过一劫了,嗬,诅咒他当乞丐直到七万年修为耗尽为止! 他们五仙收起了各自抽到的龟板,二话不说,脚踏彩云远去,只留下一阵风声和淡淡的酒香。 “喂!”阎七和华跌不约而同站起来喊了声,禁不住扼腕捶足,那五个家伙太狡猾了,竟然听了他俩的内容,反而将自己的隐瞒起来溜了! 停顿了会,阎七收回目光,侧头瞥向华跌,试探问道:“那个叫墨之阕的,是何方神圣。” 华跌低头捋了捋衣袖,低垂的狐狸眼露出半分幸灾乐祸的玩味,不以为然戏谑:“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罢了,敌不过你阎大仙的。” 阎七低下头,试图瞧透他狡黠的神情。 华跌拂袖转身,双手负后大步前迈,抬头看天,笑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从乞丐变成富甲一方的商贾,得干一番大事业呀。” 阎七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总觉得这个家伙藏着点什么坏心思,仿佛这一次渡劫有点不一样的意味。 她轻轻一跃,旋身回落到碧波池中的凌波叶上,轻扶脑袋侧卧下来,目无焦距凝视着池中的微波,潋滟的粼光倒映出迷离的色彩笼罩她精致五官,细腻的线条勾勒出世间仅有的画卷。 许久,她合上眼眸,心念这次渡劫只是跟一个男人说十句话,是不是有点儿戏?难道这个墨之阕是个诡异的存在,以至于跟他说十句话,都得耗费不少修为? 想着想着,她便睡着了,梦,很美。 第003章 正道相逢 沐浴后,阎七便与华跌他们一同来到明镜台,封敛仙气,乘御风落入凡间。 一瞬间,时间凝固,万物静止,待她站稳脚跟后,大街上来往的人流旋即恢复正常。 她并非第一次来到人间,对人间的喧嚣并不感到异常兴奋。 只是,之前到来人间,身怀仙力,可以横行无忌。现在没了仙气,浑身不自在,感觉很不痛快。至于哪里不痛快,她又说不上来。 她四处张望,只想快点找到那个叫墨之阙的男人,快快渡劫完毕,然后去折腾华跌那嚣张的家伙。 只是人海茫茫,除了知道那个男人名叫墨之阙外,什么都不知晓了。 琢磨着,她忽然想到了一个致命点,万一那个男人不在这附近,而是在千里之外怎么办? 若三个月不能成功渡劫,得遭一个五雷轰啊!怎么能允许时间都浪费在寻找他之上! 默默咒骂了一顿华跌之后,阎七紧闭眼睛深呼吸,随后睁开明澈乌眸,竭厮底里大喊:“墨——之——阙!你在哪里?给老娘滚出来!” 行走的,叫卖的,挑选货物的,吃东西的,只要能听见她喊声的人,触电般扭头看去,仿佛遇上了瘟疫似的,“咻”的一下,风卷残涌般,逃得干干净净,大街上瞬间了无人烟。 阎七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流转眼眸左右瞄去,这个男人的名字是咒语吗? 等了许久,还是没等到一个人跑出来给她回答。而且,四下死寂的安静,这人间是怎么呢? “咚!” 忽然一声铜锣响,把正在思考的阎七怔了怔。她不紧不慢回过身,轻风扬起她的乌漆的墨发,放眼看去,见一支阵势浩大的队伍敲锣打鼓往这边走来。 开路的是铁骑官兵,后面是一辆紫黑色的马车,马车垂帘上是金丝绣成的五彩祥云,车檐每一条金黄色的流苏都串联着九颗白玉珠子,马车两旁还有许多衣着艳丽的男男女女。 据她对人间仅有的了解,能撑起这副仪仗阵势的绝非普通人。换句话说,让他们助她寻找那个叫墨之阙的男人就事半功倍了。 于是乎,她便站稳脚跟不挪地了。 走在前边的将士见她站在路间,瞪了瞪怒目,连忙扬声喝道:“大胆刁民,陛下驾临,还不速速让路!” 陛下?阎七明澈的乌眸闪过一丝睿智的亮色,“陛下”二字好像是人间统治者的别称,换句话说,他乃统领人间的人,那让他找一个人就更加易如反掌了。 嗯,这路非拦不可了! 见她一动不动,且脸上还添了两分顽固的倔强。呼喝的将士顿时气打一处来,满目不悦盯着她,提起手中的缰绳指向她,扬声斥责:“能不能听懂人话!来人!快快将她赶走,别让一个臭乞丐惊扰圣驾!” 臭乞丐?阎七瞬间冷了犀利的眸子,在心里不服气反驳:老娘修行二万年,吸收日月精华无数,是九重天上下一等一的水灵美女,竟敢说是臭乞丐!华跌现在才是臭乞丐好吗!这凡人的审美观不敢恭维。 区区人类竟敢对她昆桐上仙呼喝,也不打听打听她阎七是谁,随便打个喷嚏都能地动山摇。 冷哼一声,凛风扫起发梢,裙袂扶风飞扬,她轻佻明亮的眸子,傲气凛然反斥道:“老娘就站在这里,看你们能怎么着!识趣的,给我把墨之阙揪出来,否则,谁也甭想从这里走过去!” “口气倒不小……”将士轻蔑道了句,忽然捕捉到她话里的名字,脸色顿时白了白,带着三分颤抖,凌厉斥喝:“放肆,竟敢直呼陛下的名讳!快,把她抓起来!” “喔?”阎七微敛眸色,嘴角噙上微妙的诡异笑容,迅速捕捉到他话里的意味——墨之阙是他们的陛下!而他们的陛下就在这里! 踏破天涯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麻烦让墨之阙出来,我有几句话跟他说……喂……”阎七还没说完,就毫无反击之力被两个士兵架了起来。 这回她才想起来,自己两万年的修为已经被封存起来,此时此刻与普通凡人无异。 “说什么?” 忽然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低沉男声,声如幽谷清泉敲击千年磐石,落入心窝有荡气回肠之感,又如天际端云,绵软温柔,吞噬人心。 害她长了两万年的小心肝也跟着麻了麻,太好听了,不愧为人间极品。 “吖!” 架起她的士兵突然撇了她跪下,害她狗趴似的摔到了地上。 四下忽然安静得可怕,银针落地亦能听见,地上粉尘也不敢随风而动,生怕惊动了什么。 “嘶……”阎七拧紧眉头叨念了句,抬起眼眸是一片震撼,这下才发现刚才不管站着抑或骑在马背上的人,无一例外伏拜状跪倒在地上。 早就听说凡人喜欢摆架子,架子摆得连神仙都忌惮三分,实在可笑。 在九重天上,只有犯了错误的仙家才跪下,是一种莫大的羞辱和警戒。她拍了拍膝盖站起来,放眼往那五彩鎏金的马车看去,直觉告诉她,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头。 跪在地上的人强压着心底隆冬隆冬的胆怯,小心翼翼掀起眼角瞄去,见她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往皇帝陛下的马车走去,他们禁不住噎了口寒气。 这女乞丐忒大胆,竟然敢亵渎陛下! 阎七可没有理会他们鬼祟的目光,不紧不慢来到圣鸾前边,看了眼被风轻轻抚动的金丝垂帘,明眸若星,笑如秋棠,客气问道:“你就是墨之阙吗?可不可以出来说几句话?” 跪在地上的人不由得颤了颤,这女人是活腻了吗?大摇大摆地走到圣驾前就罢了,还三番两次直呼陛下的名讳,大不敬啊! “你要说什么?” 马车里的墨之阙低沉应声,浓密的睫毛下透出一撮犀利而威冷的光芒。 “你出来。”阎七微笑道,虽然任务里只是跟他说十句萍水相逢的话,但当面了结,还是很有必要的。 第004章 强迫沐浴 沉寂了一会,随后看见一根修长的指尖撩起那五彩鎏金的垂帘,紧接着瞧见一只绣着金龙的高靴和半撮黑色衣袂。 不过是瞬间,垂帘扬起,从马车出来的他挺直矫健的身材,双手自然垂立稍微斜斜负后,抬颌瞬间,光华万丈。 见惯美男的阎七禁不住噎了口唾沫,在心里激动呐喊:此男只应天上有! 刀削轮廓,凌厉分明;剑眉藏锋,如水墨画线条自然温柔,却不失睥睨天下之威,非鬼斧神工所能刻画,而是与生俱来的气质;眼含宇宙星光,浩瀚而明厉憾人;墨发如柔顺丝绸,暗黑修长的华衣玄色修边,更添几分沉稳冷厉。 果真是人间极品! 她都怀疑此人是不是偷偷跑到她的碧波池,借她的日月精华才长成这副惊若仙人的俊颜。 但好看是好看,只可惜,表情冷得过分深沉,连毕寒那万年老仙精都快赶不上他了。这张冰山脸,恐怕至少修炼了十万年才有这番成就,以至于连她都禁不住心生两分畏怯。 见她迟迟不语,墨之阙薄薄瞧了她一眼,威冷洋溢,给人窒息之感,却不似生气,而像是在提醒她,眸底也并未认真着眼她的容颜。 而垂帘闭落的瞬间,他背后的马车里似乎有激动的扑翅声音。 “我……我……”阎七凝视着他威冷的冰山脸,却有一种错觉,他眸子里的晕色虽然犀利却很温柔,沉抑了两万年的少女心萌动,无意识地勾动指头掖了掖裙子。 许久,她才反应过来,愣愣道:“我……我……我想跟你生个孩子。” 跪在地上的人再次心中暗惊,这女乞丐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威震八方的陛下! “带回去,沐浴更衣。” 墨之阙留下一句话,脚尖轻踮,顿时飞跃而起,掠过阎七的脑袋,扬长而去。 马车里随后闪出一道白光,循着墨之阕离去的方向很快没了踪影。 跪在地上的人一惊再惊——陛下竟然没有怪罪这个女人,还要将她带回去沐浴更衣! 这代表什么? 要收了她! “喔?”被他掠过头顶的阎七很不高兴,活了两万多年了,敢从她头顶飞过的,除了小鸟外,都死掉了! 她瞬间拉黑了脸,回过身来睨视而去,只瞧见他远去的一抹身影。 “喂!我还没说完啦!”意识到他跑了,阎七急切喊了声,追着他最后那抹身影跑去,扬声叫喊,“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 跪在地上的宫女忙爬起来冲上去抓住她,陛下说要将她带回去沐浴更衣,万万不能让她丢失,否则丢脑袋的是她们。 被七八个人摁住的阎七,还倔强地朝墨之阙消失的方向竭斯底里大吼:“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 待阎七被宫女七手八脚拖走后,隐藏在人群中的两个蓝衣人眸色薄冷,握了握手中的佛尘,很快便没了身影。 皇宫深院 “我不要沐浴!我不要沐浴!我已经沐浴啦!” 被七八个宫女摁压着的阎七不停挣扎叫喊,几次挣脱逃跑,还是被逮回来。 这凡人太可怕了,力气那么大,把她手臂上不多的肉肉抓疼咿呀疼痛。最可怕的是,他们听不懂她的话。 浑身上下都是日月精华吖,千年沐一浴,百年洗一澡!为了下凡渡劫,她已经忍痛沐了一浴,怎么可以这么快又洗澡了!要是把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日月精华给洗掉了怎么办! “快!押住她!扒了衣服扔浴桶里!” 为了完成墨之阙交代的任务,几个宫女婆子鼓足吃奶的狠劲,七手八脚把阎七这头倔牛往浴桶里摁。 “老娘不发威,你们把我当母老虎!啊!”阎七咆哮一声振臂推开她们,一下子人仰马翻,她自己也不能幸免,踉跄撞到了梳妆台上。 “吖……我的老腰……”阎七扶腰拧紧眉头痛喊了声,流转眼眸无意向后一瞧,瞧见镜中的女子,顿时把嘴边的话噎回去。 她触电般回过身来,对准镜子,稍带不可思议捂住自己的脸——脏兮兮的脸! 什么情况?自己这张比桃花还清灵,比牡丹还娇艳的脸蛋怎么铺满了厚厚的污垢? 难怪有种不痛快的感觉,原来是浑身沾了污泥,黏糊糊的,恶心难受。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心爱的粉裙子,竟然污成了泥沼色! 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泪眼湿湿按抚着自己心爱的裙子,这可是她千辛万苦取来千年冰蚕丝,苦苦哀求织女捻霞给她做的新衣,于吸收日月精华有日显百月的功效,现在却污成这个样子,日月精华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定是没了仙气庇护,从九重天下来的时候沾了灰尘,才变成这副狗模样,怪不得被当作乞丐了。 凡间太可怕了! 仰天跌倒在地上的宫女婆子陆续爬起来,纷纷扬起恶狠狠的表情,气势汹汹挽起衣袖准备大干一场。 “我洗!”阎七一脸痛心疾首道,不洗脸蛋也要洗衣服,要是被织女知道把衣服弄成这个鬼模样,以后就没新衣穿了! 见她妥协了,宫女婆子才收起脸上的厉色,双手覆在腰前,笑眯眯恭敬道:“姑娘,请。” 阎七满腔闷气来到浴桶前,虽然早就听闻凡人小气,但是,沐浴是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情,怎么可以局促在这个小小的“浴池”里呢? 千年道行一朝丧!万年修为今日竭! 阎七在心里呜呼哀哉一番后,扭头看向这些宫女婆子,笑眯眯道:“你们能不能把浴池里的花花捞起来,放点日月精华进去?” “……”众人沉默,此妞傻得不轻,尽是胡言乱语,陛下就算随便捡个女人也不能是这等货色,唉,陛下太可怜了! 见她们冷着脸不说话,阎七咬了咬指头,再次小心翼翼问道:“可不可以放点日月精华进去?或者,把屋顶给捅了,方便老娘吸收日月精华。” “给姑娘宽衣。”婆子面无表情冷声道,心念这样的街头野女子,陛下将她捡回来也是一时兴起,成不了气候,无须在她身上耗费太多的劲头。 “是!”宫女应了声,领会到婆子的意思,她们也不客气,忙伸手往阎七走去。 第005章 一眼凌迟 “哎!别别别……”阎七看见她们的“爪子”就感觉怯怕,在仙界尚且能横行无忌,这凡间吖,都是不讲道理的么? “我自己来!你们出去!都给我出去!”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阎七才把她们赶了出去,“呼……”她顿时捏了一把冷汗,靠着门跌坐在地上。 不一会儿,凭空蹦出来一只巴掌大小的雪白小狐狸。小狐狸蹲在地上,淘气地摆动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眨着青绿明亮的眸子巴巴看着她。 “青狐!”阎七双眼一亮,连忙朝它爬过去,把双手都在它跟前,满目期待凝视着它。 青狐是九重天上的灵宠之一,主要任务是陪着众仙渡劫,不,是监视。 一般情况下,渡劫的仙家都是进入轮回道,忘记九重天的事情,从一个婴儿长大成人然后历劫。而灵宠们则隐在一旁,唯恐他们不能遭遇不测,随时助他们回到渡劫的正确轨道。 现在他们七仙采取另类渡劫方式,因为早就知道渡劫的内容,可以直接朝着目标进发,所以灵宠们的任务就是在他们迈进目标一步的时候,就吐一颗灵珠。 而阎七的任务是要跟墨之阙说十次“我想跟你生小孩”,所以,需要集齐十颗灵珠才算渡劫成功。 小狐狸旋即吐出一颗红珠子来,红珠子正好落到她兜起的手心里。 阎七仍是笑眯眯的,等呀等,等了许久,这小狐狸给她吐了一颗珠子后,除了懒洋洋地摆动它尾巴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动作了。 “才一颗?”阎七挺直身子,拧紧眉头看它,纳闷问道,“我已经说了不下十遍,怎么才一颗灵珠?不是渡劫成功了吗?” “他若不能听见,你说一百遍也无补于事。”小狐狸懒悠悠地摆动雪白的尾巴,语气里添了几分傲慢,不以为然提醒道,“你得在他跟前说,而且,他听见了,听清楚了,才算成功。” 阎七欲哭无泪紧握着手中的红灵珠,心里咒骂了一百遍突然“逃跑”的墨之阙,再咒骂了一百遍给她出难题的华跌。 婆子和宫女还在屋外候着,等了许久也没动静,但回心一想,那脏兮兮的乞丐要把自己清洗得通透,不花上一两个时辰也是不可能的。现在只是担心这人当久了乞丐,会不会洗澡。 担心归担心,只是里边那丫头蛮横,她们也奈何不了她,只好在外边等着。 忽然一抹金光迎着月色映在她们沾满瞌睡虫的眼皮上,她们不约而同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金色锦袍的妇女带着侍女太监到来,那发出刺眼金光的正是她高凤髻的金凤含珠菱花步摇。 “拜见太后娘娘,太后万福金安!”候在门外的一众侍女不约而同扑跪在地上恭敬宣喊。 这太后是寒帝的嫡亲母后,平日里虽然待人和善,但是,一旦遇上寒帝的事情,就会变得格外易怒。 此刻跪在地上的侍女已隐隐约约察觉到她不怒而威的煞气,只敢顺着眉头战战兢兢跪着,任由嘴巴打战,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太后扶着侍女的手上前半步来,轻轻挑起锐利的目光往紧闭的房门薄瞧一眼,低冷道来:“听闻陛下在宫外带回来了一名女子,还要求其侍寝。” 语若寒丝,让跪在地上的人不由得打了两个激灵,她们只得缩起脖子应声道:“回……回……回太后,是……” 声音比蚊子还小,几乎连她们自己都分辨不出来,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太后似乎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并不在意她们的回话,锐利的目光渐寒渐冷,下意识紧握着身旁侍女的手,冷声吩咐:“让她出来,哀家要瞧瞧,怎样的天资国色才让我们的陛下动心。” 闻言,跪在地上的一个婆子忙抬起头来,带着仿佛被凌迟的笑意,战战兢兢道:“回……回太后……那姑娘……姑娘正在沐浴……” “姑娘……”太后低念了两个字,眸子里的亮色瞬间寒成碎冰,让左右的人忽然背后毛凉。 不愧是寒帝的母亲,生气的架势一点都不输寒帝,不,寒帝从来不生气的,也没有人见过他生气,包括他的母亲。他只是天生寒着一张俊脸,才得了寒帝这个称呼。 “区区一个乞丐也配得上姑娘二字。” 听见太后阴柔带怒的声音,左右两个侍女瞬间会意,快步上前踹开跪在地上挡路的人,两个太监紧接着冲上去把门撞开,一行人迎着太后怒色冲冲闯进去。 转过屏风,刚才还怒色火燎的众人一下子惊呆了,看见眼前的女子,禁不住把急在嘴边的怒气噎回去,因为匆忙,险些没咬到了舌头。 惊讶过后,心底莫名掀起一片骇然。 除了太后,侍女太监不约而同膝盖一软,便扑通跪了下去,而仍站着的太后,手心也是微微发抖。 她们惊的是,站在浴桶旁边的女子褪去脸上粘黏的乌尘后,是一张惊世的绝色容颜,肌肤胜雪,明眸若水透着澄澈幽光,琼瑶小鼻勾勒出优美线条,丹唇如樱,轮廓细腻性感。 此刻的她刚沐浴完毕,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纱衣,将玲珑袅娜的优美线弧勾勒得完美无暇。 三千柔韧青丝披散在肩侧,发鬓出还沾着晶莹的水珠,近看胜比出水芙蓉,远看,如独在瑶池边的千年玉树,看似仙气萦绕 如同一下子坠入了人间最美的仙境,让她们不由自主在心中掀起澎湃的激动,被吸了心魂,甘愿在这美景中迷失至死。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任何东西与她媲美,仿佛是上天特意将她派遣下来,与他们那美得跟妖孽似的陛下匹配。 可明明是甘愿沉醉至死,却又因她睥睨天下的寒目让她们如当头浇寒冰,心底不由得升起惊惧,便忘了所有的美艳陶醉,吓得跪了下去。 凛风撩绕轻薄的衣袂,或许是被亵渎的缘故,她锋冷的目光,骇然,可在一瞬间杀退千军万马,仿佛刚才太后那怒色只不过是过眼尘埃不值一提。 她的这般气势,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寒帝能将其驾驭。 他们不敢多留,怕是再晚一刻就要被五马分尸,顾不得是否还有挣扎的力气,均连扑带滚跑了。 第006章 太后难安 待他们风风火火逃离后,阎七才把摸在绿月坠子上的手放下来,眸子里的冷色逐渐褪去,努了努嘴,免不了在心里嘀咕两句。 其实,这也不怪她生气,从前她蜗居在昆桐山碧波池,那昆桐六仙都不敢闯她的地盘,这些凡人竟然敢放肆。 若她还有仙气在,早就一巴掌将他们扇到十万八千里外。 “七七,你好厉害哟。”青狐突然狗腿似的从帷帘后蹦出来,摇着它那雪白的尾巴,眸子闪亮闪亮,笑眯眯道,“没有仙气也能以一敌百。” 阎七旋即扬起厉目瞥向它,继而勾起一抹恶狠狠的笑意,在心里叨念:等我渡劫成功,必定将你身上的毛一根一根拔下来,让你知道什么叫厉害! 青狐一脸嘚瑟眯起眼,慵懒地摆动自己的尾巴。 它不用翘起尾巴就知道阎七在埋怨什么了,只是感叹自身职业如此,天生招人恨呐,乍就没有仙家体谅体谅了? 从房间里逃出来的宫女太监无一不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只是见太后娘娘在此,他们也不敢过分放肆,顾不得平复心情,唰唰爬起来立侍左右。 太后虽然也余惊未散,但碍于身份,竭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免得被这些奴才笑看。她动了动唇,正欲发话就看见阎七从里边出来,心中又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立侍左右的宫女太监旋即凝神屏气低下头去,并非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中的震撼,此女实在美得令人恨入心骨醉穿魂肠,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了。 被墨之阕派来侍奉的侍女婆子久久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这真的是刚才那个脏兮兮的乞丐吗? 纠结着,她们又不得不敬佩自己的寒帝陛下,必定是他一眼看穿此女并非乞丐,而是绝色美女,才会将她带回宫,否则堂堂皇帝陛下,就算要跟太后赌气,也不会要一个乞丐呀。 陛下慧眼,实在慧眼! 太后紧握着侍女的手,直视从房间走出来的阎七,她自己也生了一个妖孽似的儿子,面对眼前这个姿色惊人的女子,自然显得淡定些。 且此刻阎七并无怒气,看上去温顺可人,太后的底气也跟着上来了,她上下打量着阎七,试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闻言,阎七停下脚步,流转灰溜溜的眸子,先不说是不是人,问到来自哪里,总不能跟她说来自九重天昆桐仙山吧? 琢磨了会,她才轻扬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笑容,应声道:“我叫阎七,孤儿,四处漂泊。” 这一笑,犹如昙花绽放,瞬间惊艳了夜色,与刚才那犀利的神情相比,现在的她,恬静,柔美,散发着与生俱来的淡雅灵气,仿佛除了她,再也找不到任何美景。 众侍女太监忍不住心跳懵动,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多看,生怕亵渎。 “孤儿,四处漂泊?”太后低念着,打量的目光在阎七身上细细行走,没有再多说什么话,便带着宫女太监离开了。 太后带人离开后,阎七嘴角含笑,目光轻轻扫过剩下的侍女婆子。 触碰到她看似温和的目光,她们猛然吸了口寒气,因为刚才的无礼,浑身心虚无力,扑通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异口同声道:“奴婢等放肆,请姑娘恕罪!” 心念,这么一个水灵大美女在陛下枕边吹吹风,她们随时性命不保呀,该认错的时候,跪两下不是什么事儿。 她们这个动作,倒是把阎七吓得一愣一愣的,她快速向后退了两步,迈进屋子里。 “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靠近。” 留下一句话,便把门给关上了。 许久,跌跪在地上的侍女婆子,才浑然虚脱似的,瘫坐在地。 另一边,走了一段路后,搀扶着太后的侍女良依打量着她的神色,试探问道:“太后,那姑娘有什么不对吗?” 她打小跟在太后身边,是她的心腹,对于她的心思,只要稍加揣摩就知道了。自打这太后打量了那位从宫外捡来的女子后,便沉默不语,而且,神色格外凝重,必定是想到什么事情了,而且还跟寒帝有关。 久久未得到太后的回复,琢磨了会,良依试探着说:“那女子说她是孤儿,四处漂泊,可是,奴婢看,不像。” 说着,她刻意注意了一下太后的神态,见太后的眉头紧了紧,心想应该是说到她的心坎去了,便紧接着说:“此女姿色妖娆,十指纤细,一看就是没干过重活的闺阁千金。奴婢还留意到她那对耳坠,十分精致,价格不菲,非普通人家所有。” 太后眉头紧锁,深深吸了一口气,轻作点头,面上的表情复杂,若有所思道:“前阵子,哀家让国师给陛下算了一卦,国师说陛下今年会有一大劫,还是红鸾劫。哀家……哀家……” 她重复叨念了几句,仍未把积压在心头的话说出来,许久,她眸底又添了几分凌厉,目无焦距盯着前方,郑重道:“宣,哀家要见九王。” 东颐宫 太后独自在寝宫焦急踱步,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九王万福”的声音,她忙敛了思绪,急急向外迎去。 “母后……” 随着温润的呼喊声,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急步转进寝室来,看见太后忧心忡忡的模样,他温润的眉头也跟着着急地凝了凝,快步上前扶住她的双手,暂且安抚她的心。 太后紧握着他的手,目露惶恐不安,语无伦次道:“倾儿你总算来了,母后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女人……” “母后你先别慌。”墨之倾温笑拍打她的手背,示意让她冷静下来。 他搀扶着她到一旁坐下来,给她倒了杯热茶放在手心里,再低声道:“母后如此不安,是不是因为皇兄今天突然从宫外带了一个女子回来?” 太后连连点头,满目不安地看着他。 墨之倾稍微蹙起眉心,眸子里也添了三分百思不得其解的惊讶,若有所思道:“此事儿臣也听闻了,说那女子十分狂妄,竟然直呼皇兄的名字。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皇兄不但没有生气,而且,还将她带回宫中,命她侍寝。” 太后触电般搁了手中的杯子,缓慢握住他的手,忧忡的神情添了三分惶恐。 墨之倾愣了愣,收回思绪看向母亲既着急又彷徨的眼神,试探问道:“莫非……母后还发现了什么端倪?” 第007章 皇帝召见 前不久,太后命国师给墨之阕卜了一卦,卦象说他今年有一红鸾大劫,非生即死。 为了阻止应劫,一向催叨墨之阕早立皇后的太后一改常态,把所有想攀龙附凤的女子都赶得远远的。 这事墨之倾也知晓,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太后在忧心什么。 那突然冒出来的女人身份神秘,还敢直呼皇帝的名字,绝非一般人。联系上红鸾劫,太后就更加惶恐不安了。 她迫切点点头,使劲握住他的手,忐忑不安道:“那女人有绝世容颜,静若春水,怒若雷霆,不像是凡间女子。” “喔?”闻言,墨之倾不由得微微生讶,虽然太后这话是带着贬斥之意,可是,如此高的评价,实在罕见。 更何况,此女从出现到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多时辰,就让太后有了这般评价,看来,的确绝非凡品。 墨之倾收回目光,看见太后欲言又止的忧急模样,忙敛了思绪,试探问道:“母后……还有其他话?” 太后低垂眼眸沉默,握着他的力度不由得添了半分,迟疑了许久,噎下唾沫,小心翼翼轻声道:“哀家……哀家怀疑她不是人……是妖……” “怎么可能?”墨之倾本能回应,嘴角旋即勾起不以为然的笑意。 太后小心的神情变得肯定,咬牙切齿反驳:“怎么不可能,难道你忘了你皇兄沉迷什么了吗?” 想起自家兄弟的怪癖,墨之倾啧了啧舌,一时说不上话来。 见他语塞,太后神色绷紧,越发用力握住他的手,紧接着说:“试问这普天之下,谁敢直呼你皇兄的名字,不要命了?除非她不是人。而且,这女人长得一副狐狸猸子的妖相,那眼睛一瞪,把所有人都吓住了。定是个狐狸精,专门来害你皇兄的!她就是国师所说的红鸾劫!” “这世上……真的有妖吗?”墨之倾不敢确信问道,低敛的目光无焦距落在别处。 他从来不相信这个世上有妖神,但他那个皇兄墨之阕偏偏又沉迷于修炼仙术,说是修炼仙术,可除了浪费时间。 因为,他从来没看到墨之阕使出什么仙术来。他认为,所谓修炼,不过是因为欲望,而自欺欺人罢了。 见太后满目不安信誓旦旦点头,他想,或许因为国师卜的一卦,且那个女子又特别了一点,才让她惶恐不可终日。 琢磨了会,墨之倾浅浅笑道:“母后莫担心,儿臣这就去会会那女子。” 太后紧拽着他的手,忧心道:“那可是狐狸精呀!” 墨之倾拍拍她的手示意让她放松,不以为然笑道:“就算是狐狸精,她也是来魅惑皇兄的,与儿臣无碍。更何况,国师也没说儿臣有红鸾劫,不是吗?母后放心,是妖是鬼,儿臣一试便知。” 太后纠结了会,连忙道:“多带几个侍卫!” 墨之倾轻摇头笑道:“母后,现在是我在明敌在暗,不宜打草惊蛇。放心,儿臣会有分寸的。” “嗯。”太后稍微宽心点点头,这个儿子向来让她放心,而且,他天资聪颖,这些年来,墨之阕沉迷于修炼仙术,朝政几乎都是他暗地里撑着,否则,这国家早就乱了。 “那儿臣先行告退。”墨之倾覆手拜了拜,转身走去。 “哎……”太后迫切喊了声。 墨之倾回过身来看向她,微笑问道:“母后还有什么吩咐?” 太后定下心神,缓了缓气息,郑重提醒道:“那女人长得美艳,你可千万要稳住,切莫被迷了心窍。” 墨之倾低低浅笑,并不将话放在心里,宽慰她笑道:“母后,你是知道的,儿臣并不喜欢美色,否则,早就儿孙满堂了。” 太后笑笑不语,心里却是苦涩的。让她感到最对不起的,就是这小儿子,墨之倾。 他虽有御国之才,只可惜,是次子。 这狄青国规定,一个妃子只有一个儿子能当皇帝。她生了墨之阕和墨之倾两个儿子,墨之阕是为嫡长子,偏偏沉迷于修炼仙术,不理朝政。 而墨之倾身为她的次子,这辈子注定与皇位无缘。 然而,如果墨之阕放弃皇位,那么皇位就会落入二王爷墨之麟手中。这墨之麟生性残暴,好大喜功,若是被他当了皇帝,江山如何,不堪设想。 二王爷之下,具有继位资格的四王爷,又是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区区王府都被他弄得乌烟瘴气,如何能把江山交给他。 所以,不管墨之阕怎么沉迷修炼仙术,太后也不允许他提退位一事,就让他明面上坐着皇位,其他朝中事务一概交给九王墨之倾处理。 也正因为如此,墨之倾至今未娶,因为他是次子,一旦娶妻,就要离开京城到自己的封地去了。但为了江山社稷,他只能这样,成全所有人,委屈他自己。 他越是懂事,太后就越有愧于他,明明是最懂事的孩子,却又是最可怜的。 看着墨之倾离去的背影,太后黯然垂下眼眸,琢磨了会,心里便来了主意,即使不能光明正大给他娶名王妃,暗地里给他找个温柔的女子侍候着,又有何难? 萃华苑这边,侍女说要等墨之阕传召才能到隽雍宫,阎七只好独自在房间。 青葱白指轻绕着自己的发鬓,她琢磨了好久,竟然还是想不起,那墨之阕到底长什么样子,明明见过他的,而且自认辨别的能力也不差,虽说时间很短,但也不至于一点印象也没有吧? 纠结了许久,她想,应该是那叫墨之阕的男人长得太普通了,所以她才记不起他的长相。 也罢,她也不是来看他长什么狗样的,只要尽快完成任务就好了。 “阎姑娘,陛下有请。”外面传来侍女恭谨的喊声。 看过她美艳的容颜后,侍奉的侍女婆子不敢有一丝怠慢了,因为凭她这副容颜,即使不能当皇后,至少也能混个贵妃。 为免日后她秋后算账,现在只好赶紧巴结了。 但她们也敏锐地察觉到,太后似乎对她不满,所以她们也不敢巴结得太明显,暂且对她恭敬无犯就对了。 而且,还得先揣摩揣摩她的性情,免得巴结了大老虎咬了自己的尾巴。 “终于肯见我啦。”阎七无趣低念了声,为了赶紧完成任务,还是迫不及待从屋里跑出来,眸子里是闪闪的亮光,恨不得一口气将压在嘴里的话翻江倒海喊给他听。 看见她这副斗志激昂的迫切模样,旁边的侍女们禁不住低下头去窃笑,笑归笑,这种迫切心情她们还是理解的,能侍奉皇上是莫大的荣耀,更何况面对的是那神一样的寒帝。 若换作是她们,恐怕早就兴奋得晕过去好几回了。 第008章 误认美男 隽雍宫 轿子落地后便没了动静,阎七提手勾起帷帘往外瞄了瞄,一个人影也没瞧见,她扶着轿子走下来慢步向前,环顾着死寂了一般院子,心里怪纳闷的。 这时乌云蔽月,寒风袭来,背后莫名发凉,她是见惯世面的,并不害怕什么牛鬼蛇神,只是这人间是不是冷了点,没有仙气护体,害她一个劲冷得直打哆嗦。 埋伏在不远处的暗卫,今日在宫外见她趾高气扬直呼陛下名字,还以为她胆子长毛了,现在瞧见她这副哆嗦的样子,才觉得正常。 毕竟这是寒帝的寝宫,不害怕才怪哩,想来这也只不过是普通女子罢了。 “墨之阕……墨之阕……我想跟你生小孩……墨之阕……我想跟你生小孩……墨之阕,你在里边吗?” 阎七试探着往寝宫里边走去,这寝宫空旷,并无太多的摆设,雪白的纱幔垂地飘扬,很是神秘,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张大床,此外空无一物。 这皇帝好节俭啊! 只是这床似乎有一股寒气汹涌而来,让她冷得直打哆嗦,怪不得称作寒帝,住的地方都阴风阵阵,寒天冻地。 她搂抱着双手,不停摩挲自己的肩膀,转头看去,忽见一个白衣人站在随风缭绕的白纱幔后面,惊悚万分,她不由得怔了怔,本能倒退半步,这才领会到凡人为什么常说的“人吓人吓死人”。 不多会,没等纱幔外的人发话,她即刻反应过来,马上拨开纱幔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臂,迫不及待兴奋喊道:“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 “……”被她抓住手臂的墨之倾愕然愣着没反应过来,听着她嘴里快语连珠的无耻“表白”话语,他温润的神情由青涩至纳闷再到扭曲的羞涩,额上的冷汗如豆粒落下。 他早就听闻这女人当街对墨之阕“表白”,本以为那已经够狂妄无耻了,现在转个身竟然又对自己说这么无耻的话,她就如此按耐不住? 呵呵,这女人脑子不全吗? “……”尾随她进来的青狐禁不住抹了一把冷汗,这阎七以为随便找个男人说了就完成任务了吗? “我想跟你生小孩!十!”阎七念到第十遍,激动得紧握双拳跳起来,兴奋道,“太好了!我完成啦!我是第一个!” “呃……”墨之倾看着如此激动的她,禁不住呆愣地打了个嗝,看来此女不仅无耻狂妄,脑袋还真有点问题。 这是哪门子的狐狸精呀,分明就是疯人院跑出来的疯子。 蹲在地上的青狐一脸无可救药摇摇头,这阎七不是见过墨之阕了吗?兄弟两人差距也太远了吧,这都能认错?服了她。 “九弟,谁允许你调戏朕的女人呢?” 忽然传来一个低冷却富有磁性的声音,还在兴奋跳跃的阎七愣了愣,旋即落到地面往那魅惑的男声扭头看去,便看见一个玄色修边的暗黑华衣男子走来。 此人水墨剑眉线条温柔,却散发着睥睨天下的威势,五官明凌,轮廓刀削,霸气凛然,眼含宇宙星光,浩瀚而明厉憾人。 让她禁不住在心中呐喊一声:此男只应天上有!这男人该不会偷吃了我碧波池里的日月精华吧? 闻声,墨之倾脸色紧了紧,忙回过身来朝冷着一张脸的墨之阕提了笑容,莞尔笑道:“皇兄误会了,臣弟只是听闻你在民间寻得一名有趣的女子,这才好奇过来瞧瞧。” 闻言,阎七纳闷的眨了眨眸子,迷惑的目光在兄弟两人之间徘徊,草草看去,这兄弟二人,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冰冷如雪,但对她来说,似乎都是初见。 愣了愣,她迫切跑到墨之阕跟前,上下打量他陌生的容颜,试探问道:“你……你才是墨之阕?” 她纳闷撅起眉头,明明是见过面的,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对方还是一个绝世美男子,自己竟然对他过目就忘? 墨之阕没有回答她的话,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如含碎冰的目光轻轻落到墨之倾身上,冷冷道:“出去。” “是。”墨之倾覆手应了声向外走去,与墨之阕擦肩而过的时候,还不忘往阎七的方向瞅了眼,只见此女还似乎在纠结着谁是墨之阕。 他禁不住在心里默叹:脑袋还没长全,这是哪门子的狐狸精呀? 眼看着白衣翩翩的墨之倾离开,阎七可以肯定他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了,她忙收回目光,才刚抬眸想看身旁的男人,却被他的指尖轻轻抹过唇畔,让她不由得酥酥麻麻地打了个激灵。 墨之阕修长的指尖抹过她的唇畔后,便与她擦肩而过,薄冷的目光始终没有一刻曾停留在她身上。 “你想跟朕生小孩?”他低冷道了句,过了纱幔,来到床前,直接解下腰带。 不得不承认,这个长得像冰棍的男人声音很好听,如初春清泉又如天际绵云,低沉而雄浑的磁性足以迷惑天下生灵。 阎七难得花痴地笑一回,正欲说话,却发现怎么也提不上声来,她摸着喉咙,不管怎么使劲,还是一个字眼也没能从嘴里蹦出来。 里边的墨之阕也没有理会她,慢条斯理解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淡然道:“朕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 嗯?阎七捂着自己的脖子,纳闷拧紧眉头看向他萧冷挺拔的背影,这是几个意思? “你若想成为皇后,也可以,朕只取你身上的一件东西。”说着,墨之阕掀下最后一件上衣,性感结实的身段尽露无遗,最后补充一句,“还不过来侍奉。” 外边的阎七可没有继续听他废话,她纠结的是自己为什么在关键时刻提不上声来,猎物就在眼前啊! 迟迟不见她动静,墨之阕稍带不耐烦回过身来,眸色薄冷瞧向还在纠结而憋屈的她,冷声道:“还愣着干嘛?” 第009章 讲不出声 阎七拧紧眉头看向“猎物”,急得快跳起来了,蹩蹙眉心低头看向蹲在地上慵懒摆尾的青狐,她差点没气得咆哮出来,只可惜喊不出来呀。 出师不利,先撤! 阎七愤懑转身向外走去,还没迈出半步,忽然一个人影闪到跟前,害她一头撞了上去,鼻子痛得喊不出来,踉跄倒退半步跌坐在地上。 她揉着疼痛的鼻子愠闷抬起头来,才知道闪到跟前的是墨之阕。 此人高居临下盯着她,实在让人不爽,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发飙,他忽然一手抓住她背后的衣衫,拎小鸡似的把她往里边带去。 没反应过来就被甩床上,五脏六腑痛得拧成一团,嘴上喊不出声,阎七只能在心里恨恨咒骂,她双双狠抓软褥回过头来,映入眼帘却是他白璧无瑕的胸肌! 此刻他扶着床柩,稍稍俯身下来,害她一个回头差点没直接吻到那结实的腹肌上。 她拼命眨了眨眼眸,虽然还没碰到那腹肌上,但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不用摸,就知道弹性充足。且他的呼吸平稳有节奏感,这雪白的胸肌就像一块会呼吸的美玉。 她禁不住提起一根手指往他缓慢起伏的胸口戳了戳,果然很带劲。 她快速把手缩回来摸到自己左耳的紫星坠子上,心里琢磨着那毕寒不是自诩上天入地只有他的胸肌最完美吗? 明显就是撒谎! 不行,得把这个人带回去,好好揶揄他一番! “你不是想跟朕生小孩吗?朕不喜欢玩捉迷藏,直接点。” 耳边忽然响起墨之阕那极具磁性却又冰冷的话语,她猛然回过神来,稍微倾身向下,仰长了脖子才勉强瞧见了他半分脸,那神态冰冷得很不耐烦。 他的话几个意思?她只不过说说而已,他还真想行动? 没门! 她才刚转过身来就被他摁住双手压了下去,他眸色薄冷,盯着她讶然的眸子冷冷道:“朕的耐心不多。” 闻言,阎七忍不住在心里咆哮:你的耐心不多,老娘的耐心多吗?活了两万七千多年,若是被你这区区人类给做了,就算成不了六界的笑柄,也会被华跌他们取笑万万年! 那还得了! 休想! 做梦! 只是,一没仙气护体,二没吃饭缺乏力气,凭她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 墨之阕只是摁压着她的手,并没有进一步行动,厌恶之色逐渐凝聚在冰冷的眸底。 不是她说想要生孩子的吗?现在满足她的要求,还在这里故作矜持,刚才还跟九王说了同样不要脸的话。 真是恶心。 若不是为了要从她身上取一物,他也懒得应酬她。 她的挣扎逐渐消磨了他本来就不多的耐心,他冰冷的眸底闪过一丝淡薄的杀气,冷冷问道:“做,还是不做?” 当然不!阎七瞪大眼眸一个劲摇头。 墨之阕忽地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很浅,消失得很快,仿佛从未出现过。 虽然只是昙花一现,但,阎七还是捕捉在眸底了,虽然笑得很贱,但着实好看。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被他捂住了眼睛,她怔了怔,慌忙摇头想要摆脱他的手。 因为被他的手捂着,眼睛发热难受,想要被剜出来一样,疼痛难忍。 “不会很痛。”墨之阕喃喃念道,性感的唇畔勾勒出志在必得的笑弧,他正想下狠手,忽然一抹紫光映在眼皮处,他触电般缩回手,踉跄从床边退开来。 阎七不知道他为什么躲开了,只知道眼睛很痛,得了空隙,忙捂着疼痛的眼睛逃跑。 跑了好一段路,阎七扶着凭栏大口大口喘气,青狐旋即尾随上来。 “疼死我啦。”她揉着自己像是被火烧的眼睛埋怨道,顿了顿,她猛然睁开乌漆明亮的眸子,摸着自己的喉咙讶然低念,“我能说话了?我又能说话了!” 她稍带激动看向蹲在地上的青狐,很快又沉了脸,单膝蹲下来盯着它,不爽责问:“说,是不是你动了手脚!阻碍我完成任务,你什么居心呀?” 青狐满脸无辜摆尾,不以为然道:“我可没有碰你。” “你没有……”阎七正想反驳,忽然捕捉到它话里的意味——碰! 对,之前明明能说话的,但是,被那墨之阕碰了一下嘴唇后,就说不上话来了。 “是他?”阎七低头看它,摸着自己的喉咙讶然问道,“他懂法术?” 青狐懒懒摆尾,回答道:“他可不是普通人哦。” “他是什么人啊?”阎七迫切追问。 青狐诡秘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阎七眯起眼狠狠瞥它,一会儿,她捕捉到重点,迫切问道:“那他为什么不让我说话?难道他知道我的任务吗?” 青狐摆动着尾巴,煞有介事摇头摆尾道:“他要是知道你的任务,就不会跟你来真的了。估计呀,是嫌你话多,才封了你的嘴。” “我……”阎七欲哭无泪扯了扯嘴角,现在懒得跟它计较,重点是,那个男人会法术,在他面前说不了话,那怎么完成任务啊。 琢磨着,她下意识把目光落到青狐身上,这个家伙或许有解决的办法。 “嗬!”青狐满腹傲慢别过脸去,懒懒地甩着雪白的大尾巴,冷声道,“莫要指望我,我只是监督你的。” “老——娘——知——道。”阎七一字一顿咬牙低念,直接一脚把它给踹了。 “啊……”青狐像个雪球滚了开去,幸好有仙气护体并不碍事,它麻利爬起来蹲在地上,借助地面摩挲着锋利的爪子气呼呼盯着阎七。 “嗬!”阎七冷哼一声转身走了,懒得理会它的怒气,反正也不能指望它帮忙。 青狐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恨恨磨牙,早就听说游仙傲慢至极,尤其是这来自昆桐仙山的,若不让她吃多点亏,还真噎不下口气。 阎七走在前边,琢磨着墨之阕的事情,心里很是疑惑,华跌那个家伙为什么会选中他呢?这个人为什么会法术?为什么不让自己说话? 难道…… 第010章 九王计谋 她把眼一眯,极其不爽在心里嘀咕:那家伙跟华跌是一伙的?岂有其理,华跌这该死的东西,敢陷害我,老娘不耗尽你的万年修为,誓不罢休! “不行,得去问个清楚!” 阎七才刚转过身来,尾随在后的青狐就发话了:“你怎么问呀,把你在渡劫的事情告诉他?那可就渡劫失败了,损半生修为喔。” 说着,青狐勾起阴损的笑意,眨着它那青石眼珠,讥诮道:“可别忘了,这条规矩,是你定的。” 阎七紧握双拳,恨得直跺脚,来回踱了两步,回过身睨向它问:“你说,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天机不可泄露。”青狐故作严肃笑道。 “嗬!”阎七差点没被气得炸毛,再次愠闷转身走去。 青狐下意识扭头往隽雍宫的方向瞧去,对那墨之阕,它也挺好奇的,他究竟是什么人呢?一开始完全感觉不到他身上的仙气,但的确是他封住了阎七的嘴。 一个人身上察觉不到仙气,要么就是没有仙气,要么就是他身上的仙气深不可测足矣掩藏,如此说来,这个男人实在可怕呀。 阎七不知道青狐在想什么,她揉着太阳穴细细琢磨,人海茫茫,华跌既然选中他,必定另有蹊跷,这两个家伙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不行,必须得探查清楚,只是……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尾随在后的青狐,这个家伙肯定不会帮忙,而且,渡劫的规矩里也有说,不得请仙家帮忙,那只能靠自己罗。 “青狐……”阎七琢磨了一番,抹着左耳的紫星耳坠,诡秘笑道,“这下凡渡劫的仙家,虽然被封锁了仙气,但有没有规定,不能另行修炼仙法呀?” “嗯?”青狐愣眨眼眸看着她,迟愣了会才反应过来,反问道,“你要修炼仙法?” 阎七唇角轻抿,勾勒出斗志激昂的笑容,不就一个男人嘛,凭我阎七,有什么事办不成的?敢对我用法术,老娘修炼法术,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青狐摆动尾巴琢磨了会,回答道:“虽然你是带着记忆下凡渡劫,但规矩里的确没有说不可以重新修炼仙法。毕竟,除了早已定下的规矩外,在这期间你们做什么,都是渡劫里该遇到的事情。” “太好了。”阎七眯起眼,低调浅笑——墨之阕,敢对老娘用法术,很快你就知错了! “咳!咳!咳!” 忽然听闻几声使劲的咳嗽声,阎七愣眨眼眸止住脚步,缓慢回过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瞧去,微风轻拂裙袂,撩起垂在肩侧的发丝。 站在小道边的墨之倾在她回眸的瞬间,顿时心魂轻颤。 刚才在隽雍宫只见她神经兮兮对自己说那些无耻调戏的话,并未认真留意她的容颜。 此刻她不着意轻轻回眸,犹如云端之上缓慢绽放的七色花,在黑夜中弥漫迷离的色彩,明明摄魄迷魂,观之却又有荡涤心灵之感,仿佛天底下的灵气都凝聚在她每一刻轮廓,清丽,脱俗。 尤其是那双明亮澄澈的眸子,只是一眼,让他这个从未见过海洋的人都仿佛瞬间在那深海里沐浴,在天际间翱翔。 这哪是什么狐狸猸子,分明就是仙女下凡呀!若能与她相伴到老,也不枉此生。 想到此处,墨之倾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噎了唾沫,迅速收回目光侧过头去,责备自己为何有如此轻狂的想法? 糟了,该不会这么就着了她的道? 皇兄也只是见了她一面,就把她收入后宫认作女人了。 不行,得警惕!警惕!警惕! “你在喊我吗?”见他神情躲闪,阎七纳闷问道。 闻言,墨之倾心魂再次颤了颤,这女人的声音绵绵糯糯像一股无形的毒直戳心扉,害他的心不停隆隆作响,浑身的血液也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墨之倾捂着怦然跳动的心,连沉寂已久的某处也有了反应,他暗惊,莫非,真的着了她的道? 轻抬眸,眼角余光瞧见她往自己走来,墨之倾骤然脸色一白,踉跄倒退两步,扬起手来激动叱喝:“你站住!别动!” “啊?”阎七纳闷拧紧眉头,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才确定他是对自己说话。 看见她在“视察”周围的状况,墨之倾吓得更加不轻,为免成为她的俘虏,拔腿便跑。 “……”看着绝尘而去的他,阎七禁不住抹了一把冷汗,这是什么跟什么呀,人间的男子脑袋都有病吗? 墨之倾一路跑回王府,进了房间,忙给自己到了杯茶咕噜咕噜喝下去,还是觉得不能解渴,顾不得烫嘴,直接抓起茶壶往嘴里灌水。 脑子还是一遍又一遍浮现她回眸瞬间的唯美画面,还有她那动听绵柔的声音。 “咳!”墨之倾顿时被呛着了,灌在嘴里的水直接喷到了正好到来的暗卫脸上。 “……”被喷了一脸的暗卫不敢有任何埋怨,若无其事单膝跪下,怪只怪自己跪慢了一点,才被喷了。 墨之倾扯了扯嘴角,狠狠抹掉嘴角的茶水,默默在心里咒骂了句“妖孽”。 “殿下,接下来有何安排?”暗卫任由脸上的茶水沿着轮廓流下,若有意味试探问道,“是否需要……解决了她?” 墨之倾缓慢放下手中的茶壶,若有所思向前走了几步。 杀了她? 就这样杀了她? 不,决不能就这样杀了她。 听了太后的话,他就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好奇,于是特意借墨之阕的名义提前将她接到隽雍宫,就是想先行会会她,免得墨之阕被她魅惑。 他还特意在隽雍宫布下许多诡秘的气息,如他所料,这个女人知道害怕,说明她并非什么厉害的妖怪,只不过是一个人罢了。 然而…… 他下意识捂着自己还久久未能平复的心,虽然她不是什么妖,但也绝非什么善类,媚术了得。 但若就这样杀了她,只能证明自己受不了她的魅惑,杀了一个她,谁敢保证不会再有下一个她。 若真的要克服美色,那必须迎难而上。对,只有这样做,她才会落荒而逃! 琢磨了会,墨之倾郑重吩咐:“暂且监视她的一切行动,有任何异样,即刻来报。” “是!”暗卫旋即应声。 墨之倾挽手在前迈步继续琢磨,回想刚才那个女人在隽雍宫一个劲对自己说什么“我想跟你生小孩”,听闻,她在大街上也是这么对墨之阕说的,正因为如此,墨之阕才把她带回了皇宫。 “……”琢磨着,墨之倾顿时心中暗惊,莫不成她那句“我想跟你生小孩”是什么咒语? 他虽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妖神鬼怪,但是,巫术之事他还是略有了解的,想必这个女人习练了什么巫术,自以为了不起就妄想要当皇后。 嗯,错不了,就是这个样子了。 他微闭眼睛轻轻拍打自己还没平复的心房,摇头在心里默念:“幸好本王定力不错,尽管她念了十遍,才只乱了一点心神。皇兄呀皇兄,你不是自诩一心修仙吗?她的一句咒语,你怎么就沦陷呢?唉,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了?” 默默叹息了一阵后,墨之倾稍稍侧头,敛了神色,眼角余光瞧向还跪在地上的暗卫,郑重吩咐道:“还有,在本王还没想出万全之策之前,尽量阻止那个女人靠近陛下。多派点人手,千万不能让那个女人有机可趁。” 想着墨之阕自制能力那么差,只能用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保护他了。 “是!”暗卫再次应声。 “你先行回宫吧。”墨之倾摆摆手,抬眸看向窗外朦胧的月色,必须想个万全之法破解那个女人的媚术。 “是!”暗卫应声,逾窗而走。 第011章 夜半相会 夜色寂寂,蒙在月亮处的乌云渐散,皎洁的月色从窗户投入洒落在地面,纱窗漏下的柔和月色正好落在阎七恬静的睡脸上,耳畔的紫星坠子映着月光隐隐闪耀。 睡前她特意把床挪到能“晒月光”的地方,纱幔太过碍事,也被她直接扯下来扔地上了,想着有日月精华相伴入睡,特别滋味。 许久,一抹黑影遮挡了纱窗漏下来的月光,紫星坠子褪去隐耀的晕紫,如澄澈见底的水滴静静躺在阎七的耳鬓。 站在床边的墨之阕凝视了她温恬的睡脸许久,缓慢提起手来,本想去触碰那紫星坠子,指尖却情不自禁轻碰到她泛着红光的脸颊上。 莫名的情愫萦绕在心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感觉。 “嗯?”感觉到骚动的阎七蹩蹙眉心,在香甜的睡梦中挣扎了会,还是极不情愿睁开眼眸,映入眼眸是一张绝世刀刻的冰冷俊脸,仿佛每一道轮廓都经过鬼斧神工的雕刻,完美得令人发指。 她禁不住在心里呐喊一声:此男只应天上有!该不会什么时候偷吃了我碧波池的日月精华吧! 看着她花痴的神情,墨之阕见惯不怪,指尖仍停留在她的脸颊处,并无刻意躲闪。 许久,阎七似乎才反应过来,愣眨眼眸,这是什么情况?我的床头怎么会多了一个惊世美男子? 而且,还…… 阎七触电般抓住他的手指,迅速坐起来,紧皱眉头不悦盯着他——岂有其理,不要以为自己长的帅,就可以随便吃老娘的豆腐! 墨之阕低眸看了眼被她握住的指尖,再轻佻厉眸瞅了眼她警惕不悦的神情,本应直接甩开她,但又觉得并没有像中那么厌恶。 他打量着她的眸子和耳畔的流星日月坠子,试探问道:“为什么想要跟朕生小孩?” 什么小孩?谁要跟你生小孩……阎七在心里不爽嘀咕着,猛然反应过来,触电般甩开他的手,退到床角警惕盯着他。 这人……是墨之阕? 她愕然看着他的轮廓,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明明见过他的,为什么此刻看他,如初见一般? 还没睡醒?在做梦? 墨之阕看了眼她既陌生又惊愕的表情,目光定格在她的眸子处。 “……”阎七意欲说话却怎么也提不上声来,她旋即捂住自己的喉咙盯着他,必定是这个男人施了法术,才会说不出话来,还记不得他的模样。 如此一来,何年何日才能完成任务,太恶毒了! 怪不得华跌会定下这么一个任务! 这两个家伙一定是同谋! “结果都一样,怪只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墨之阕叨念了句她听不懂的话,缓慢提起手来,把掌心对准她的眸子。 “……”阎七虽然不懂他说什么,感觉还是有的,眼睛开始发热发烫痛得不行。 想躲他的掌控却又躲不了,她紧咬牙根强忍着痛,双拳紧握盯着他,一股气流在胸口处涌动,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闪闪发亮。 “啊!”她竭嘶底里大吼一声,体内积聚的仙气喷发而出,衣服承载不住威力以及坐下的被褥瞬间被突如其来的仙气撕得支离破碎,屋内的瓶瓶罐罐一下子全部摔在地上。 墨之阕眸底难得闪过一丝惊讶,旋即收回法力,翻身躲开,但还是被她的仙气波及,踉跄倒退两步,单膝跪落地上,头上的发冠受到冲击掉落在地,墨发青丝散落肩头,身上的衣服也被那犀利的仙气余波撕裂。 他讶然看向她——这女人竟然身怀这么厉害的仙术! 阎七单膝跪起,怒扬指尖对准他,不悦斥责:“谁要跟你生小孩,给老娘滚!滚得远远的!” 墨之阕微皱眉头,敛起讶然的眸色,竟然还破了自己的咒术,这个女人着实不简单,怪不得他会选中她。 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守夜的婆子侍女还没睁开睡眼就匆忙赶过来,看见这个“激烈”的场面,瞬间惊呆了! 她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先不说满地狼藉,床帘被褥遍地零碎,不管是地上跪着的墨之阕,抑或床上盛气凌人的阎七,二人身上的衣服都破烂不堪,像是被狼狗啃咬了似的。 瓶罐爆裂,床都移位了! 不用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太激烈!太厉害!太震撼了! 让她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此刻他们伟大的寒帝陛下竟然跪在地上求欢! 陛下下跪求欢就算了,那个女人还敢大发雷霆,满脸不悦! 是陛下不能满足她? 屋子都被弄成这般狼藉,这陛下还没得手,莫不成,许久不玩女人,都忘了与生俱来的功夫? “滚。”墨之阕冷冷低念了字眼。 婆子侍女猛然吞了口唾沫,惊颤的目光贪婪地往他侧漏的洁白胸肌瞅了眼,为保小命,连扑带滚跑了。 待他们离开后,墨之阕盯着气呼呼的阎七缓慢站起来,试探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还没问你了,你倒审起老娘来了,你是什么人?你……”阎七正在气头上,差点把“是不是跟华跌一伙”的都问出来了,幸好还是忍住了,否则万年修为就葬送在他手里。 墨之阕打量着她盛气凌人而又隐晦不明的神情,琢磨了会,双手负后,薄冷瞧向她,沉声道:“朕乃无为山桓须子的弟子。” “没听说过。”阎七冷嗤回答。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了然的。 无为山是修炼仙法的地方,由桓须子掌管,有不少仙家出自无为山,其中渑池的铭衫就是出自无为山。 只不过,有名的那几个她都见过了,而眼前此人甚为陌生,怕是还没真正飞升成仙,不足畏惧。 “你又来自何处?”墨之阕试探问道。 “四海漂泊,正好来到此处。”阎七抿唇浅笑,见他好像放了些警惕,抓紧机会,她连忙捎带激动喊道,“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 话音未落,站在五步之外的墨之阕闪电而来,她顿时把含在嘴里的话噎回去,触电般捂住自己的眼睛,叫喊:“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许久没感觉到痛,而是感觉一阵暖意,她先是眯开一只眼瞄了瞄,见他双手负后站在距离自己两步的地方,她再睁开另一只眼,这才发现身上披了被自己扔在地上的床帘。 她掖着披在肩上的床帘低头看才知道刚才发力过猛,衣服早就破烂的不成样子了,她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侧头看了看他不冷不热的神情,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把话噎回去。 不能太直接,免得又被他下黑手。 第012章 仙界黑幕 阎七下意识摸着耳畔的紫星坠子,微微笑道:“我猜到你想问什么,你定是好奇我为什么会懂仙法。事实上呢,我只是在漂泊的时候,得了一高人的指点,才修习了点仙法。” 墨之阕打量着她并没有说话,此时此刻完全察觉不到她身上有丁点仙气,察觉不到一个人的仙气,要么就是她身上根本没有仙气,要么就是太过深厚了。 他自认自己的修为已经可达九重天,但仍察觉不到她身上的仙气,莫非,此女的修为更加厉害? “其实呢……”阎七抹着紫星坠子笑眯眯道,“我想跟你生小孩,只不过是开玩笑罢了。我想跟你生小孩,那也只是想想而已,你没有必要行动。”她一边数着指头一边诡秘笑念,“要是天天有个女人跟你说,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你都应了,那你怎么忙得过来呀?” 十!她在心中暗自激动,这回当着他的面说了,总不会有错了吧? “何方高人?”墨之阕紧接着问。 解决了任务的事,阎七乐极了,悠然盘膝而坐,欢喜笑答:“我都说了,四海漂泊,遇到的人那么多,我哪能一一记住他们的姓名呢?道长也说,缘来是福,缘去也是福,没有必要太执着……” 话音未落,墨之阕忽然一掌打落她的胸口处。 “噗!”阎七一口黑血直接喷到他的脸上,倒了下去。 “七七!”蹲守在旁边的青狐讶然惊呼了声。 墨之阕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把指尖轻碰到她的鼻尖,察觉到她呼吸微弱,再抓起手腕把脉,这女人真的一点仙气都没有,刚才那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墨之阕并不多在意,拍打她苍白的脸低念:“没能耐,挨朕这一掌干嘛?” 蹲守在旁边的青狐欲哭无泪咒骂:“她哪是挨你一掌,分明就是你趁人之危!” 这时,一只白雀拍打着翅膀从窗户飞进来,旋即化作人形落到地上,是个身着白衣的清秀男子。 男子下意识往吐血昏阕的阎七瞧了眼,再转头看向墨之阕好奇问道:“主子,桓须子说您今天会遇到一个女人,她的眼睛,可助你提高两倍修炼速度,说的,就是她吗?” 墨之阕凝视着脸色渐显苍白的阎七,在她拦住他马车的时候,他想,她便是桓须子口中所说的女人,正是这个原因,他才命人把她带回宫。 蹲守在旁的青狐暗地吃惊,竟还有这段孽缘,莫不成桓须子跟阎七有仇,故意来陷害她的? 不对呀,这上天入地,除了负责这次任务的灵宠和老圣尊以及他们七仙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渡劫啊! 看来这阎七出师不利呀! 白雀瞅了瞅墨之阕看不出情绪的俊颜,虽然二人都是男子,但每看他一次还是禁不住为之倾倒一次,这主子不仅拥有惊世俊颜,还有令人望其项背的修炼能力,注定是要上九重天。 每每想到这,想到自己能追随他,他都倍感自豪。 “奴才替你取下她的眼睛!”白雀殷勤道了句,唧唧向阎七碎步而去。 眼看这女人气息奄奄,活不过三刻了,毕竟是修炼宝物,还是趁她还有一口气,赶紧把新鲜的眼珠子取出来吧! 白雀正欲伸手过去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却被墨之阕拦住了,他愣了愣,迷惑扭头看向他问:“主子,不是要取她的眼珠子吗?” 墨之阕没有说话,推开他的手,直接将气息奄奄的阎七拦腰抱起,转身向外走去。 青狐摆了摆尾巴,赶紧追上去。 “……”白雀没反应过来,扭转机械的脖子往墨之阕的背影瞧了眼,眼角余光无意扫看地上的狼藉,脸上顿显夸张的惊讶表情。 主子要开斋了! 他忙化作鸟形跟上去。 到了隽雍宫,墨之阕单手放下昏迷的阎七,把手一抹,整座宫殿布下了结界。 脚步慢了点的青狐一头撞了上去,被反弹开来滚落地上,它快速爬起来,已不见了他们的踪影,再次试闯,还是被结界给挡住了。 青狐盯着结界咬咬牙,心中暗惊,这结界竟然能把灵宠都挡在外面,那墨之阕的仙术高得太可怕,而且还有桓须子引导,为何他还没飞升?为何他还是人类? 忽见一抹亮光掠过直接穿过结界飞入殿内,青狐本想追着去,但还是被结界挡了回来,它拿地板蹭了蹭自己疼痛的屁股,正想埋怨几句,猛然想到什么,心中不由得一惊再惊。 他们落下结界,该不会真的要对阎七下手,挖了她的眼睛修炼仙法吧? 如此邪门狠毒,哪里配飞仙? 桓须子怎么会传授他这么阴邪的修炼方法?这才是无为山人才辈出的修炼捷径? 黑幕!仙界黑幕! 青狐一下子又激动又着急,想去跟其它灵宠八卦一番,但又担忧阎七真的被挖了眼睛,矛盾得在原地团团转。 第013章 计中有计 隽雍宫内,墨之阕把昏迷的阎七放在了寒玉床上便没有再理会,褪去身上破烂的衣裳,独自往旁边的浴室走去。 白雀随后飞进屋来化作人形,他快步上前,单膝蹲跪在床前,若不是看过墨之阕那惊人的俊颜,定会被眼前这女子魅惑。 心念就容颜而言唯有此女能与自家主子相匹了,只不过自家主子对她似乎并不中意。 也对,自家主子是什么人物呀,既是人间的主又即将升上九重天,区区凡尘女子,尽管容颜倾绝,也是难以与之匹配的。 琢磨着,他稍稍眯起眼来,仅露出一丝阴损的亮色,盯着阎七紧闭的眼,但脸上露出有几分愧意,纠结了许久,默默下了决心,旋即提起手来向她的眼睛掐去。 “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乌雀飞进屋来化作黑衣男子落到地上,急切大喊。 这男子虽身着黑衣,但肤色白净,五官端正,是个长相俊俏的小伙子,此刻脸上是唯恐不测的忧虑。 被他这一唬喝,白雀心窝猛颤,小心肝差点没蹦了出来,他捂着隆隆颤跳的心脏,不悦扭头睨向风尘仆仆的乌雀,责备:“你吼什么吼呀,没看到我在替主子办事吗?” 乌雀快步过去将他拽起来,紧皱眉头轻声责备:“你这是坏了主子的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雀不以为然反驳,紧接扭头看了眼昏迷的阎七,再转向脸色颇有三分凝重的乌雀,反驳道,“桓须子说,主子今天会遇到一个女人,她的眼睛,可助他提高两倍的修炼速度,说的就是这个女人!难道你不希望主子早日飞升九重天吗?” “愚蠢!”乌雀恨铁不成钢瞪了他一眼,目光往阎七的方向快速扫了眼,低声道,“这是桓须子的圈套!” “……”白雀一下子接不上话来,迷惑地看着他。 乌雀叹了口气,紧皱眉头,迈步向前解释道:“桓须子虽然一直把主子当作他最得意的弟子,亦有意扶他直接飞升九重天。但是,自从颜颜一事后,桓须子就变了态度。这一次他给主子卜算,说主子今天会遇到一个女人,她的眼睛可以助他提高两倍修炼速度。” 说着,乌雀的神情变得激动,扼腕上前一步,愤懑不平道:“事实上,这只是试探!要是主子真的把她的眼睛取出来,那么桓须子就会马上派人将他抓拿,并将他囚禁入枫潭之下!” “怎……怎么会……”白雀怔了怔,不敢相信他的话。 自家主子可是桓须子最得意最宠爱的弟子呀,是他一手培养一手带大的,怎么会因为颜颜的事怪责与他,还设下这么阴险的陷阱呢? “怎么不会?”乌雀指着门口的方向,神情激动反驳,“主子本来也不相信桓须子真的会这样做。但是,主子刚才在这里演戏的时候,无为山的子丘、子明差一点就冲进来,只是主子并没有下手。” “……”白雀向后跌了两步,扶着床柩,动了动唇,始终说不上话来。 如今回想,主子今天的所有做法都很反常,以他的资质修为,根本不需要借助一个女人的眼睛修炼,更加不会为了提高仙术而出卖自己。 他纾尊降贵去演戏,原来是为了反过来试探桓须子派来的弟子。 沉默了会,白雀迫切问道:“那主子打算怎么办?” 乌雀摇摇头,下意识往浴室的方向看去,若有意味道:“桓须子竟然相信外间的谣言而试探对付主子,此时此刻,主子必定难受。一切等主子有了决定再说吧。” 顿了会,白雀上前两步抓住乌雀的手,指向昏迷的阎七说:“这个女人似乎也懂仙术!” 乌雀往阎七的方向看去,却并不深看,轻蔑冷嗤道:“嗬,既然是桓须子派来的人,当然懂仙术。但是,主子已经知晓她的真面目,你认为她还活得成吗?” 白雀撅起眉头看了看乌雀阴损的神情,指尖捣搅自个雪白的衣袖,带着三分纳闷回过头来往阎七的方向瞧去,琢磨了会,目光落到寒玉床上,才恍然大悟。 差点忘了这个寒玉床是世界最恶毒的刑具,别说凡夫俗子,就算大罗神仙往上边一躺,轻则也是废去毕生修为,更妄论重则了。 他现在才明了自家主子的恶毒用心吖,本还以为他大发善心哩。 原来是要告诉桓须子,他不屑旁门左道的修炼方法,还要废了他的棋子,回他一个“礼”。 浴室这边,墨之阕展臂靠着墨玉沿壁,微仰头合眼,任由腾腾撩起的水雾化作晶莹剔透的水珠凝结在他刚魅俊俏的脸上。 此时此刻他的表情并无一丝伤感,峻眉略皱,像是有一处想不通的地方。 好一会儿,他缓慢提起手来,凝视着指尖的位置若有所思,那女人的体温似乎与常人不一样,略低一点。 是受伤的缘故? 许久,听见外边的动静,他收回思绪披上衣服往外走出,刚出了浴室,就看到白雀和乌雀不可思议的神情。 见他出来了,白雀迫不及待迎上去,因为激动,语无伦次道“主子,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竟然……” 墨之阙没有说话,锋利的眼神落到乌雀身上。 相较之下,乌雀颇为淡定,但眸光里也闪烁着不敢相信的亮光,恭谨到来:“回主子,躺在寒玉床上的女子,不但没有半点损害,竟然还开始自愈疗伤了!而且,她的四周忽然形成强大的结界,我和白雀都近不得半步。” 墨之阙森冷乌漆的眸底掠过一丝意外之色,敛了敛眸色前行。 白雀快步上前挽起帏帘,为他开路。 墨之阙来到寒玉床前,看了眼似是恬然安睡的阎七,下意识轻挽袖口,二指探到她的颈动脉上。 白雀和乌雀迷惑对看了眼,见墨之阙可以接近她,他倆紧接试探靠近,只是,才走了两步就被强大的结界弹开去,猛然吐了口血,重重摔到厅外。 墨之阙侧头看了眼被弹飞的白雀和乌雀,再低头看阎七恬静的容颜,眸底深处流过复杂的亮色。 第014章 绝无二货 整整睡了两天,阎七才混沌醒来,是被一股寒气沁入心扉,打了个激灵醒来的。 她触电般坐起来,手扶着冰冷的东西,侧头便看见蹲在床头的青狐,看它模样慵懒,一副滋味享受的样子。 “这是墨之阕的房间,你躺的正是他修炼仙术的寒玉床,你已经睡两天。”免得她影响它满带享受在寒玉床冥想,它一口气把该说的都说了。 那晚它着急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结界突然消失了,它连忙跑进来,仔细检查了一下,确保阎七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 至于落下结界时,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它无从查探,只好暂且不管了。 “灵珠呢?”阎七脑袋还有些混沌,但还是本能地追问最重要的事情,毕竟她已经在墨之阕跟前说了十遍。 被打扰的青狐翻起白眼瞪了瞪她,继而一脸无趣给她吐出青红各一颗灵珠来。 待它吐了两个灵珠后,阎七还是巴巴地看着,但它却摆出一副入定的神情,已然不打算有后续了。 阎七双手掐住它的肥脖子,直接将它抓起来迫切追问:“怎么只有两颗?我明明在他跟前说了九遍!你别给我耍花样!” “咳咳……”青狐艰难地咳了几声,摆动尾巴求饶。 阎七这才将它扔下来,青狐快速窜到安全的位置气呼呼盯着她,它本来还想提醒她,墨之阕想要夺取她的眼睛,现在懒得说了,她活该! “你说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阎七不爽责问。 “嗬!”青狐愠闷别过脸去解释,“早就跟你说了,要对他说,而且要他听见了才算数。前面那两句他听见了,后来说的那些话,他都在冥想,压根没听见你在说什么。” 阎七使劲捶了捶郁结的心,好不容易把话说了,他冥想个屁呀! “咳咳……”轻捶心房,触动了胸口的伤,她猛然想起自己是被那家伙一掌拍下来才睡了两天。 这些人类是怎么了?人家给他好好说话,要么冥想,要么动粗,一点素质都没有! 阎七按压着指头关节,磨牙盯着前方,在心里狠狠默念:“你丫的,竟然一掌拍得老娘睡了两天,莫大耻辱!还不认真听我说话!冥想!欺负我封住了仙气!走着瞧,老娘一掌拍你睡个两万年!” “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修炼,再回来报仇!”阎七嘀咕着,快速穿好鞋子向外跑去。 离开了隽雍宫,阎七还碎碎叨叨埋怨着被墨之阕打晕的事情,忽然一把展开折扇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旋即止住脚步侧头看去。 来者是一白衣翩翩的男子,刘海拂脸,通身散发着儒雅的气质,长得很是干净,姿色算是上等。 她对他有点印象,在隽雍宫误把他当作墨之阕,还浪费了不少口舌。 在她侧眸的瞬间,虽然已经做好了万分的准备,但墨之倾的手还是随着怦动的心窝忍不住颤了颤,幸而很快恢复了平静,也不枉他这几天所做的努力。 为了应对她的“媚术”,在她“躲”在隽雍宫的这两天,他命人把京城中各种风情的女子招到府上,见识了各种媚术,现在有了经验,就不再害怕自己会着了她的道。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墨之阕身为帝皇竟然受不了一点魅惑,还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 如何荒唐呢?墨之阕与她的快活韵事在宫中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听闻墨之阕把这个女人传召到隽雍宫侍寝,她不愿意,逃了出来躲回萃华苑,墨之阕苦追过去,二人在房中大战三百回合,抛弃帝皇男人的尊严下跪哀求,还是未能得手。 最后直接把她打晕了带回隽雍宫,趁她昏迷之时,为所欲为。整两天不停不歇不吃不喝,不许任何人打扰,一心沉沦在与她的快活中。 他也深知了一点,这个女人欲擒故纵的功夫很是厉害。 “你是什么人?”阎七轻声问道,这人三番四次挡道,且每次都神经兮兮,实在古怪。 听见她绵糯又清脆的声音,墨之倾再次心魂轻颤,他深呼吸提起酝酿已久的底气,花式合上手中的折扇,覆手浅笑道:“陛下的嫡亲弟弟,九王,墨之倾。” 要除去她,首先要摸清她的底细,暂不可直接与她为敌。 “阎七。”阎七学着他的举止应声回答,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此人既然是墨之阕的弟弟,应该能从他身上打探到一些墨之阕的“八卦”。 她要查清楚,这个墨之阕跟华跌究竟是不是一伙,是否早有预谋的。 琢磨了会,墨之倾莞尔浅笑道:“自从颜颜去世后,皇兄再没像宠爱颜颜那般宠爱任何一个女子了。阎姑娘,怕是继颜颜之后,又一个得皇兄青眼的奇女子。” “颜颜?”阎七迷惑低念,听上去像是一段孽缘,这墨之阕身上果然有八卦。 据华跌之言,有八卦的人肯定有弱点,有弱点就好对付了。 墨之倾瞅了瞅她寻思的神情,估计她是吃醋了,他展开折扇轻叹,轻摇手中的折扇迈步向前,娓娓道来:“颜颜也是皇兄从宫外带回来的一个女子,温柔可人。只可惜身份悬殊,未能与皇兄般配,母后一直不同意将她册封为皇后。这颜颜又是个烈性女子,一次与母后争执,竟自寻短见了。为此,皇兄不再理睬母后,也不再碰其他女人,二人僵持快一年了。” “喔。”阎七若有所思应了声,已经死翘翘了,那就没有借用价值了。 墨之倾见她面露三分失落的表情,以为她因为墨之阕早已心有所属而感到难过,暗地勾起嘚瑟的弧度,再轻叹一声道:“当年的颜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皇兄舍不得她受丁点伤害。”顿了会,他刻意打量了她两眼说,“现在看来,姑娘跟颜颜长得倒有几分像似。” “胡说!”阎七应激似地反驳,她这张脸可是吸收了两万多年的日月精华才凝聚而成的,上天入地仅此一张,谁敢说有二货,那就是亵渎她的日月精华,万万饶不得! 墨之倾不知道她真正怒的是什么,只以为她醋意盛了,越发暗中嘚瑟,诡秘笑道:“你若不相信,可以去问问宫中各人,也可以直接去问皇兄。” 反正,宫里的人已经打点好了。 “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阎七气呼呼一把推开他向前走去,谁敢跟她长一样的脸,她就把她打成面瘫! “姑娘……姑娘你别生气呀!”墨之倾强忍着心中的幸灾乐祸,挥着扇子追赶上去,故作迫切喊道,“本王只是实话实说,并无……” 阎七忽然止住脚步,抹着左耳的紫星坠子,回过头来嫣然一笑。 第015章 恶毒心肠 “……”追在后面的墨之倾仿佛瞬间被雷击中,一阵麻一阵热,浑身血液倒流,四肢麻麻发软,嘴巴蠢动,搁在嘴边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她只要轻轻一笑,就有万紫千红的繁华瞬间绽放,而她是那七彩缤纷里最纯净最甜美又是最妖娆的一株。 颜颜,他是见过的,姿色不错,但若与眼前此女相比,也只不过是不入眼的尘埃罢了。 “你们这,哪里是最佳的赏月位置?”阎七微笑问道。 墨之倾嘴巴蠢动许久,一直在心里呐喊“稳住、稳住”,但心脏还是隆隆跳个不停,几乎是凭着本能愣愣回答:“观月台。” 阎七嘴角顿扬,欢喜笑问:“能带我去吗?” 墨之倾唇畔勾起陶醉的笑意,连连点头道:“能。” 话罢,他又触电般敛起笑意侧过身去,在心里呐喊:糟了!糟了!又着了她的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迷失心智。 “现在出发可好?”阎七迫不及待问道。 墨之倾一个回头笑眯眯道:“好!” 话罢,又在心里狠狠咒骂自己一番,不,这只是迎难而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且看她要到观月台干什么。 劝解了自己一番,墨之倾旋即屁颠屁颠走在前边引路。 上了马车,墨之倾从袖中抽出不知何时准备好的面纱给她披上,毕竟她这张脸太过招摇了,要是直接走出去,怕会引起京城祸乱。 他这才领会到什么叫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形容她,一点都不为过。 阎七百无聊赖掀起帷帘探眸向外看去,墨之倾忙伸过手去把她掀起的帷帘拨下,她愣眨眼眸,侧头看向他问:“怎么呢?” 墨之倾啧了啧舌,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扇子,怪不好意思躲开她清明的眸子,掩饰道:“外面是闹市,污秽,莫亵渎了姑娘的眼睛。” 不知为何,她虽披戴着脸纱,但似乎并未能掩藏她的美艳,反而增添了几分诡秘的气息,更令人心魂驰翔。 而且,她这双眸子清澈明亮,仿佛包含了万千世界的美好。 他害怕那些凡夫俗子只是瞧了她一眼,就按耐不住,他决不允许她利用美色贻祸百姓,扰得京城人心惶惶。 嗯,他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劝服自己,这完全是为了避免她贻祸人间,绝非是怕别人亵渎了她,绝非是想独自贪恋她的美好。 “……”阎七对他这番回答感到无语,闹市怎么就污秽了?那不是他们人类生活息息相关的地方吗? 人类真是无法理解。 马车里突然变得格外安静,墨之倾仿佛听见了自己不安分的心跳声,呼吸也不由自主变得急促,他下意识握了握拳头,忙找了个话题:“姑娘喜欢热闹吗?再过些日子就是文朝会了,那是举朝瞩目的盛事,到时候……” 他一个劲叨唠,阎七并没有多费心思去听,也没有再去碰那帷帘,吹来的清风却徐徐将它掀起一片角,阎七眼角余光无意扫视过去,正欲收回目光,双眼骤然一亮。 在那来往的行人中,她无意瞧见了蹲在角落的一个落魄身影。 那人双手枕着脑袋靠着脏污的墙壁仰息,衣衫褴褛,身旁放着一个缺角的破碗,碗里的残羹饭炙还攀着两只蟑螂,污水积聚在四周。 他虽满脸污垢,蓬发遮脸,但阎七还是一眼把他给认出来了,当乞丐当得那么拽的,还有别人? 这正是下凡渡劫,要从乞丐变为富翁的华跌! 阎七抹着左耳的紫星坠子,唇畔处情不自禁勾起阴损的笑弧——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到了。 墨之倾猛然停止滔滔话语,痴痴地凝视着她如花绽放的笑脸,丝毫不觉她嘴角的笑容阴险,反而觉得迷人,见她的目光落在角落的乞丐处,猜想她一定是可怜这乞丐,心有恻隐,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他也识趣,在不打扰她的情况下,已经吩咐车夫先稳住马车,暂且停靠在此处。 阎七眸光狡黠盯着懒洋洋仰息在角落的华跌,诡秘笑道:“九王,你看,那里有个乞丐。” “嗯,怪可怜的。”墨之倾痴迷的目光一刻也没从她嘴角“温柔”的笑意转移,甩了手中的折扇,下意识从袖中摸出一定银子来,轻声问道,“姑娘想帮助他?” “嗯。”阎七摸着紫星耳坠狡黠点头,心底的笑声越发狡黠,嘿嘿嘿…… 墨之倾把早已拿在手中的银锭伸到帷帘外,脸上是意气风发的嘚瑟,但又可以收敛着显摆,低沉吩咐:“去,把这银子赏给那乞丐,让他好做生计。” 阎七顿时冷了脸色,这岂不是便宜了华跌,万万不行! 她侧头瞥向墨之倾,稍带不爽道:“九王,你怎那么俗了?” 听到她这话,墨之倾脑袋忽然一个晴天霹雳,脸颊骤然发红,心里竟莫名发慌,忙紧了紧递出去的银锭,不敢松手让车夫拿了去。 他扯了扯嘴角,满腹紧张问道:“姑娘何出此言?” 看见她略带失望摇摇头,墨之倾再次骤感一个晴天霹雳,仿佛瞬间坠落了无底深渊,嘴巴蠢动,紧张得说不上话来。 阎七把目光落到华跌身上,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叹息道:“你看,他已沦落为乞丐,却还是这样姿态傲慢,不懂得珍惜别人送给他的饭菜,毫无谦逊之意。若你贸然给他银子,他定会认为天上能掉下馅饼,这样一来,更加不知道什么叫发愤图强,什么叫自食其力,更加懒惰,更加无可救药,这一辈子都只能当一个乞丐了。” 最后,她收回目光看向墨之倾,半沉着脸道:“你怎那么恶毒呢?” “……”墨之倾顿感如刺在喉,被她这么一说,又慌又急又愧,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肤浅,又觉此女非一般见识的妇孺。 他羞愧难当低下头去,抱歉道,“都怪本王目光太过短浅。” 你目光当然短浅,阎七在心里嘀咕。 这华跌呀,她最熟悉不过了,他向来喜欢天为庐地为盖,不拘一格,别说在臭水沟里,尽管在屎尿堆里也能睡得滋味无穷,龌蹉得来极尽潇洒的程度,上天入地,无人能敌。 而且,他睡得越滋味,就证明眼前的困难让他越兴奋。且看他现在这副傲慢的睡姿,八成尽管还没想到致富之路也已经想到摆脱乞丐这个衔头的办法。 不,他压根没把自己当乞丐,他只不过在享受这久遗的肮脏生活。 若是这样放任他,不出三个月,说不定他真的就翻身做主人了。 “那依姑娘看,该如何帮助他?”墨之倾好奇问道。 阎七轻轻抿唇,诡秘低笑,理所当然道:“当然是……首先让他明明白白的知道,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乞丐。” “嗯?”墨之倾对她这话感到新颖,心想此女果然特别,看法不一样,连做法都不一样,他的眸底旋即多了七分期待。 “过街老鼠……”阎七摸着紫星坠子,阴损低念,“……人人喊打。” 翘脚斜靠在角落里的华跌,蓬头苟发正好遮蔽了刺眼的阳光,让他可以肆意享受这阳光的沐浴,翩浮的脑海一遍又一遍呈现渡劫成功后的盛景。 “嗷!” 突然一阵剧痛打碎了他脑海中美好的幻想,愕然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有数十比手臂还粗的木棍杂乱棒打下来。 “喂……喂喂喂!怎么回事?嗷!嗷!” “哈哈……”听见华跌杀猪的喊声,阎七毫无顾忌在马车里捧腹放声大笑,笑得手舞足蹈,腰都直不起来了。 “……”坐在旁边的墨之倾一脸汗颜看着她,她这是幸灾乐祸? 直到华跌逃得无影无踪,阎七才掩唇竭力忍住笑意,收回目光就看见墨之倾满脸汗颜看着自己,她轻咳两声稳住情绪,欢喜道:“看见他被挨打得有多惨,我就想到他以后的日子有多幸福了。忍不住大笑,九王莫见怪。” “阎姑娘见解独特。真性情,本王哪会见怪?”墨之倾浅笑道,都说此女的思维异于常人,刚才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阎七抓着他的衣袖,扬起明亮的眸子,迫切道:“既然开始了,千万不要停!记得每天派几个人去折磨他,伤得有多痛,活得有多绝望,他才会明白奋发的重要性。” 墨之倾低头瞅了眼被她抓住的衣袖,心肝扑通扑通颤跳,俊俏的脸颊禁不住红了一圈。 阎七松开他的衣袖,左手捏着紫星坠子,右手竖起三根指头,狡黠笑道:“三个月,至少三个月里,保住一口气的情况下,不要让他看到任何希望。” 墨之倾凝视着她这个调皮的笑容,仿佛眼前的女子是森林里跑出来的千年精灵,那么灵动,那么澄澈,那么可人。 “嗯。”墨之倾痴痴凝视着她,郑重点头应声,“你放心,本王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他明白为何要发奋图强。” “那,到观月台去吧。”阎七抿唇笑道。 “好。”墨之倾温柔笑应。 第016章 似曾相识 来到观月台的时候,正好入夜,明月高挂。 这是一座修建在山间的庄园,据墨之倾所说,这是皇家园林之一,非达官贵人不能进,庄园景色秀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交错其间。 庄园有九座楼阁是赏月的佳点,其中镜花台是最佳点,地势最高,上可观赏最皎洁的月色,下可俯瞰其他八座楼阁的景色,恢宏壮丽,美不胜收。 听闻九王过来了,园中的千金小姐纷纷闻风前来迎接,这九王既是陛下的嫡亲弟弟,且才华横溢,俊貌不凡,最重要是尚未娶亲,是京城内外所有未婚女子倾慕的对象。 趁墨之倾被那些富家千金缠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阎七为了抓紧时间修炼,独自开溜,她没有到赏月最佳点的镜花台,而是凭借直觉来到鲜有人问津的桂花台。 她盘膝坐在阳台处,对着皎洁的月色凝神敛气,手捻兰花指轻放在两膝处,平缓有序吐纳。 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迎着月光,浅淡的晕紫晕青交相辉映,在她本就美艳的脸庞落下迷离的彩光。 蹲守在旁的青狐暗自吃惊,因为它感受到阎七体内的仙气在一点一点的积聚,这种惊人的速度是它前所未见的。 就好像那晚她被墨之阕控制住的时候,突然爆发出来的仙气。 它本以为是她原来的法力不知怎么的被激发出来了,然而,此刻看来并非如此。 早就听闻这个阎七来历不明,仙术厉害,却没想到她褪去一生的仙气后,在这短短时间,能凝聚这么多仙气,别人修炼十几年,她修炼半会就达到同样的效果了,这哪是一般人所为。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许久,阎七睁开明亮澄澈的眸子,双手交叠在身前作圆状,再张大凝聚着仙气的掌心缓慢向两边拉开,前方旋即投影出一个女子的模样。 这女子梳了一头辫子,佩戴了许多毛茸茸的流苏,看上去清秀可人,是小家碧玉型的女子。 “这女子是谁呀?”青狐好奇问道。 “她哪一点长得像我呢?”阎七愠闷嘀咕。 这被她用仙气投影出来的女子,正是已故的颜颜。 墨之倾说她跟颜颜相似,她偏不相信,这不,事实就摆在眼前,说什么她跟颜颜相似,哪一点像了? 而且,这颜颜还不是一个人,是妖。墨之倾,就是个撒谎不眨眼的家伙! 听到她的嘀咕声,青狐总算明白这被投影出来的女子是谁,原来她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脸蛋独一无二才迫不及待把好不容易修炼得来的仙气耗费掉。 唉,九重天的游仙就是任性,修炼仙法跟玩过家家似的。 “吖……”阎七积聚的仙气不多,很快就消耗殆尽了,整个人稍稍力竭向前倾,投影在空中的人像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她不及你万分一。” 忽闻一个富有磁性的低沉男声,阎七讶然扭头看去,只见一黑衣男子点立在凭栏之上。 只轻轻一眼,觉得他跟诡秘的夜色完美融合,夜色似乎突然变得格外静谧温柔,听不见一点吵杂的声音,然而又似乎有一股诡秘的气息在他身后酝酿,仿佛在这深不见底的黑夜隐藏了千军万马,独立在风中的他俯瞰大地,傲视众生,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然而,他那双深眸格外明亮,如同宇宙中最亮的星星,逐渐照亮了四周,让她一点一点看清楚他的轮廓。 棱角分明的线条勾勒出水墨画般的俊美五官,剑眉飞檐,挺鼻如勾,漆黑墨发随暗风浮动,蹁跹衣袂迎风倒卷翻飞。 阎七禁不住在心里呐喊:此男只应天上有!修成这副模样,莫不成什么时候偷吃了我碧波池的日月精华? 收起花痴的神经,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诡秘男子,阎七带着七分警惕,试探问道:“你是何方神圣?” “……”青狐汗颜,目光在凭栏上的黑衣男子与阎七之间徘徊,心里很是纳闷,这人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墨之阕吗? 墨之阕看她眸子里的陌生目光,看样子她似乎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但他并不放在心上,轻淡道:“凑巧路过,见姑娘在修炼仙术,好奇看看。” 阎七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想来这男子站在这里应该有一阵子了,若不是他主动发出声响,恐怕自己也未必能察觉,看来功力深厚呀。 “公子要往哪去呀?”阎七微笑问道。 “无为山。”墨之阕应声道。 “你也是无为山的?”阎七脱口而出,她记得,那个墨之阕曾说过,他是无为山桓须子的弟子。 墨之阕着意打量着她的眸子,反问道:“莫非姑娘也是出自无为山?” “不,只是有一个朋友,他刚好也是出自无为山。”阎七微笑道,“他叫墨之阕,你可认识?” 墨之阕眸底深处掠过一丝诡秘的冷色,轻摇头道:“无为山的弟子修炼时一般都不用真名,只称法号。除非飞升后,才唤取其名。” “对哦,差点忘了。”阎七小声嘀咕。 她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被他收在了耳里,看来这女人是知道无为山的。 让他疑惑的是,此女似乎并非出自无为山,因为她身上的凝聚的仙气与众不同,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新之感。像云之巅、山之鳌那一滴迎着阳光蒸发的水珠,清灵,荡涤人心。 若是无为山有此人物,他不可能不知晓。但是,她的确在桓须子设定的局中。 令他更疑惑的是,桓须子派来的这个女人记忆力是惊人的混乱,她既然记得有墨之阕这个人,为什么忘了眼前的自己就是墨之阕呢? 这,也是他今夜过来探查的原因。 “姑娘寻那墨之阕有何要事?”墨之阕试探问道。 “他欠我钱。”阎七笑眯眯道。 “喔?”墨之阕低低应了声,目光定格在她的眸子处,低沉道,“下个月,是桓须子的寿辰,所有弟子都会到场恭候,姑娘可直接到无为山寻他。” “那个……”阎七嘀咕了声没有接话,去参加桓须子的寿宴,那就是去找死吖! 话说桓须子百年一度的寿宴,都会有一个斗仙的节目,上一个百年寿宴,华跌他们也不知脑袋抽了什么风,竟然主动参加,还丝毫不懂的谦让,把到场的仙家打得落花流水。 那些惨败的仙家无一不摩拳擦掌等着这次的百年寿辰,他们要合起伙来一雪前耻。 现在他们七个下凡渡劫,没了仙气,只有挨打的份不说,恐怕还会暴露渡劫的事情,那不就意味着渡劫失败,没了半生修为。 万万使不得呀! 更何况,昆桐七仙名声向来不好,耍赖也是常见的事,不出席,他们也奈何不了,谁敢直接到昆桐仙山找茬? 所以,能避则避。 “不了不了!”阎七摆摆手掩饰笑道,“讨债而已,怎么好意思扫了人家桓须子的兴致,人间的事,还是在人间解决的好。” 墨之阕打量了她一会,若有意味道:“姑娘不像是凡人。” “我当然不是凡人!”阎七扬起嘴角欢喜笑道。 墨之阕暗暗敛起眸色,等待她的话语。 阎七扬起手来,斗志激扬笑道:“你没看到我在修炼仙术吗?早有一天,我会飞升的!” 墨之阕笑而不语,一下子仿佛拢聚了天下所有的光芒,令人目眩。 阎七迟愣了会,扬起的手微僵,清风吹乱她的发丝,半掩眼眸,他这个笑容,似乎在哪里见过,心窝处升起一丝莫名疼痛,无根无蒂,抓摸不透。 夜风轻撩着他的墨发,墨之阕双手负后,任由衣袂扶风飞扬,紧接着问:“还未请教姑娘的芳名。” “阎七。”阎七抿唇笑道。 “子航。”墨之阕留下两个字,拂袖转身扬长而去。 “哎……”阎七爬起来大喊了声,不消一瞬间,他的身影便隐没在黑夜中。 她轻眨眼眸,下意识把手放在心房处,这个人见过吗?没有一点印象,却又为何,心窝处又一股莫名的苦涩? 蹲在地上青狐摆动着尾巴纳闷琢磨,这阎七为什么不记得墨之阕就是墨之阕呢? 是不告诉她呢? 还是不告诉她? 还是不告诉她? 第017章 太后收妖 翌日,侍女守在阎七的寝室外等了许久,不见里边有任何动静,小心翼翼呼喊了几声也没有回应。 太后要召见她,她们听闻她早就离开了隽雍宫,其他各处也没有她的踪影,想必此刻她还在寝室里呼呼大睡。 据她们所了解,这阎七虽不是什么难相处的女子,唯有一点,那就是万不能打扰她,否则她那犀利的目光足可以让她们窒息而亡。 更何况,在进宫吓怕太后那天,她已经下了死命令,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得擅自进到她的房间。 她们猜,那日夜里陛下跑到这来求欢,大战三百回合还未能得手,必定是因为擅自闯入,才惹恼了她,她才不愿意服从。 既然连陛下都要忌惮她,她们哪敢有丁点逾越。 “阎姑娘……阎姑娘……” 她们依然弯身靠近门边小心翼翼低喊着,那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几乎连她们自己也不能听见,更何况是屋里的人。 “找我干嘛?”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同样低小鬼祟的声音。 侍女们小心肝轻颤,机械扭头向后看去,瞧见眼前放大的如花笑脸,心脏猛颤,“啊!”的惊呼一声,连扑带滚摔落地上。 阎七被她们吓了一跳,一下子跳到了三米之外,警惕左右扫视,并无其他人,扇动耳朵,隔墙无耳,吸了吸鼻子,也没察觉到妖魔鬼怪之气。 她再收回目光落到这群跌跪在地上揉着小心脏碎碎叨叨的侍女,心里很是纳闷,这些人类是怎么了? “你们喊什么呀?”阎七迷惑问道。 侍女缓了缓气息,其中一人抬起头来,目光却未敢落在她的容颜上问道:“姑娘不在房间么?” 阎七并未回答,默默在心底“呵呵”两声,这问话有意思么?不明摆的事实嘛,人类真是无法理解。 未得到阎七的回答,侍女稍微稳定了情绪,迫切道:“姑娘,太后有请!” 说罢,她稍稍抬眸往阎七那美得让人快要窒息过去的绝世容颜瞧了眼,容貌虽无可挑剔,但这一身粉色纱裙普通了些,这样去见太后有失庄重。 “奴婢等助姑娘沐浴更衣。”侍女齐念了声,忙扶着膝盖爬起来,碎步向她走去。 “哎……”阎七踉跄倒退几步,扬起手来示意让她们不许靠近,蹩蹙眉心快语道,“停!不许动!” 碎步过来的侍女旋即保持动作止住,僵持着,一动不敢动。 阎七打量着她们脸上扭曲的笑容,试探问道:“为什么又要沐浴?” 这些人类太奇怪,动不动就沐浴,好不容易积累的日月精华又要被洗刷得干干净净,没门! “这……”侍女扯了扯嘴角,还是不敢贸然转换姿势,僵笑道,“去面见太后娘娘,沐浴更衣,是基本礼仪吖。” “那还是让她来面见老娘,老娘不需要她沐浴更衣。”阎七一脸无趣拂拂袖,打着呵欠往屋里走去,修炼了一个晚上,得好好补眠。 她发现到了人间后,特别嗜睡。 “姑娘!”侍女连扑带滚伏拜在地上拦住了阎七的去路。 阎七触电般把提起的脚僵在半空,这前一步后一步都能踩到一个人,这些人类是怎么了? “姑娘,太后急召,若你不去见她,奴婢等就没命呀!”侍女们泪眼闪闪哀求。 太后下了死命令,今天必须让阎七到东颐宫觐见,否则,萃华苑的侍女一概重打三十大板,这一板子下来都要了人半条命,更何况三十大板。 先别说她那狂妄的话,就她那昏昏欲睡的表情,她们就估摸得出她不愿意去见太后,这可不得了,只能死缠难打了。 阎七再次被她们给吓着了,六个人,说哭就哭,还哭得那么整齐,连眼泪都齐刷刷地下,节奏感丰富,泪光闪闪,眸色哀怨,看得她的小心肝都怪涩的。 都说人类是矫情的动物,今日一见,果然可怕。 “呵呵……”阎七扯了扯嘴角,试探问道,“可不可以不沐浴呀?” “可以可以!”侍女一抹哀凄的泪水,这回她们可不管沐不沐浴的了,反正太后只说要她过去,并没有要求她穿戴整齐,把人塞过去就算完成任务了。 唯恐她反口,她们齐刷刷站起来簇拥着阎七往东颐宫去。 被簇拥的阎七扫视她们还挂着泪水的笑脸,心中暗惊,变脸的速度太快了,这些人类太可怕了! 到了东颐宫,就察觉到一阵诡秘的气息,阎七独自站在庭门处止步不前,簇拥她过来的侍女早就溜了,她屏息缓慢扫视过去。 庭院中,太后正坐南北方向,身着金袍,高髻上除了那金凤含珠菱花步摇外,还有其他闪闪发亮的金钗,映着阳光,格外光彩夺目。 太后身后的楼宇挂着一枚八卦,只要太阳再偏移半分,她头上金钗折射的光芒就能落到那枚八卦处。 除了太后之外,她的前方设了两列座位,各四座。左边的女子皆穿白衣,右边的女子皆穿黑衣,且手中都捻着一根竹绦,旁边的案几上无一不摆放着盛水的杯子。 在两列女子的中间处,设了一座位,暂还没有人入座,阎七心想,这是特意留给自己的。 沉默了会,太后笑容诡秘道:“阎姑娘,站在那干嘛呢?还不快快过来。” 阎七轻作点头,未有侍婢引路,也自觉往早就在给自己留下的座位入座,刚坐下,就有一青衣侍女给她端上茶来。 阎七接过茶杯,轻划杯盖,一股沁人心脾的竹青香袭入心肺。 太后微笑道:“这是新贡的青竹茶,阎姑娘品尝一下。” 阎七抿唇浅笑,轻划杯盖轻嗅,玉唇轻抿到杯沿浅啜一口,微闭眼睛,让清茶在齿颊中缓慢溜走洋溢淡淡的清幽香气。 看见她这个优雅的品茶姿态,如觉天仙在侧,众人不觉心神一震,仿佛她手中的清茶是天池玉露,观赏间,喉咙处不由得生出饥渴之感,无意识拿起搁在旁边的杯子,将杯中之物饮入喉咙。 藏于楼阁之中的墨之倾,凝视着楼下的阎七,唇畔处禁不住勾起一抹欢喜的温柔笑意。此女只应天上有,尽管是狐,那也必定是仙。 “咳咳……”楼下喝了杯中之物的女子,忽感喉咙一阵苦涩,如梦初醒般,顿时把含在嘴里的液体吐出来,眸底一阵慌一阵警惕看向还在品茗的阎七。 阎七喝的是贡茶,自然享受,她们杯中的则是符水,不吐才怪。 太后拧紧眉头抹了抹沾了符水的嘴角,慌忙搁下手中的杯子,再睨向其他人投去警告的目光。 众女忙低下头去,眼角余光扫向阎七,不约而同在心里嘀咕,都怪此女的妖媚之术太过厉害,才让自己在不经意间乱了心神。 见阎七把杯中的茶喝下来,太后唇畔笑容更加诡秘,微笑问道:“阎姑娘觉得这茶如何?” 楼上的墨之倾开始紧张起来,因为今天太后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收妖! 第018章 妖喊捉妖 此刻院子里已经布下了天罗阵法,不管是悬挂在楼檐的八卦,抑或是在场的女子穿着打扮和一草一木一杯一水,都是为捕捉狐妖而精心准备的阵法,国师已在室内开坛作法。 而阎七所喝下去的茶添加了药物,是可以让她在短时间全身体不上力气的。 他虽然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神,但是,此刻还是莫名的感到害怕,害怕她真的是狐妖,害怕她受到伤害。 阎七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旁边的案几上,轻抬明澈的乌眸看向太后,浅笑问道:“你们这是要捉妖吗?” 闻言,在场的人,不管是太后,抑或左右的女子,还是室内的国师,楼上的墨之倾,不约而同在心底颤了颤。 左右两边的女子竭力压住心底的彷徨,但双手还是忍不住暗地发抖。 太后的脸色有了片刻苍白,但很快又恢复过来,想着国师就在身后,便壮了胆子,轻扯嘴角竭力笑道:“姑娘可出此言?” 阎七明亮的目光缓慢扫过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再从楼檐上的八卦转移下来,最后定格在金光闪闪的太后身上。太后心脏猛颤,竭力稳住气息,脸色也不敢发白。 左右两列女子双腿早就开始发抖,手心处冷汗直冒。 她们还不知道这国师能不能震住这狐妖,更何况,就算国师再厉害,也有殃及池鱼的时候,一旦发生意外,国师也是首先保护太后的安危,她们这些小人物恐怕就只能殉国了。 楼上的墨之倾下意识紧抓着窗柩,不敢有一丝怠慢盯着下边的情况,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阎七受到伤害,但是,太后是他的生母,他决不允许她有丁点损伤。 阎七轻抿嘴角浅笑,反问道:“难道你们在这里布下的不是你们人间专门为了捕捉狐妖的娌雒阵?” 闻言,众人不由得再次惊了惊,让人感到可怕的并非是她知道这个娌雒阵,而是她说“你们人间”,换句话说,她不是人间的,她不是人! 左右的女子脸色开始微微发青,豆大的冷汗从背后滚落下来,颤抖的脚开始发麻,恐怕待会发生什么事情,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屋内的国师紧握着手中的桃木剑,决一死战的目光炯亮,时刻准备着冲出去。 太后虽然害怕,但心中免不了得意,因为自己一眼就看穿了她就是狐狸精。她把傲慢、料事如神的目光稍稍往墨之倾隐藏的地方瞧去,昨晚他还跟她争辩,声嘶力竭要护卫她,现在知道谁是谁非了吧? 墨之倾凝视着楼下阎七清丽迷人的倩影,眉头稍稍紧皱起来,百感交杂,扶着窗柩的手越发使劲,指尖不经意间已经深入木框里。 虽然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妖吗? 接下来,阎七说了一句让他们都瞪眼的话:“不过,你们这个阵好像摆错了。” “……”众人险些没反应过来。 阎七忽然从座位上起来,她们不约而同怔了怔,阎七没有理会她们的反应,绕着她们边走边说:“这娌雒阵讲究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你们的水分开了,金器却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一旦阳光过猛,佩戴金器的人没有及时分化能量。狐狸没抓到,人就先死掉了。” “……”太后怔了怔,脸色一白,触电般扯下自己身上多余的头饰扔给左右两边的女子。 “妖言惑众。”屋内的国师咬牙嘀咕。 墨之倾目光利落徘徊,没来得及细细琢磨,又听见阎七发话了。 “而且,这个阵摆得错漏百出,水不压火,土又不生金,你们这是要抓狐狸呢还是逗狐狸呀?”阎七摇头叹息道。 她们面面相窥,一时间答不上话来,布阵之事,当然是国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们哪里知道懂得什么五行之术,哪里知道是对是错。 墨之倾顿时捏了一把冷汗,他早就知道这个所谓的国师不可靠,没想到还闹了这么一个笑话。 “胡说八道!”屋内的国师再也按耐不住,直接从屋里跑出来,红脸反驳,“那都是本国师在古书上看来的!一草一木的部署都遵循古书之言,哪里会有错?” 阎七瞅了眼这苍苍白胡子的道袍国师,无奈摇头,说道:“年轻人,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那么守旧呢?” “……”闻言,众人汗颜-年轻人? 身为九重天上的游仙,对于这种孤陋寡闻、不知与时俱进、不懂创新的年轻人,阎七责无旁贷,必须好好教育一番。 她拿起案几上的杯子瞧了眼,再把目光落到气得红脸的国师身上,微笑道:“时代会进步,日月会转移。若古法一成不变就可收服狐妖,那他们还孜孜不倦的修炼干嘛呢?” 墨之倾唇畔处勾起欢喜的浅淡笑意,嗯,阎姑娘的见识总是比旁人高一筹。 “你……”国师气急败坏抖了抖修长的白眉毛,凭白被一个黄毛丫头指责,还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他正欲反驳,看见阎七转到旁边的去摆弄他的阵法,连忙喝道:“快!拦着她,切莫让这妖孽破了阵法!” “啊!”看见阎七走来,那些女子哪里还知道拦住她,凭借着仅剩不多的力气,本能地一哄而散。 看见她们“配合”地让开,阎七嘴角噙上咪咪笑意,认真地把摆弄桌椅土盆。 “这……这……”太后一下子摸不着头脑,彷徨张望,女子们躲得远远的,她只好把目光定格在国师身上,迫切问道,“国师,现在如何是好?” 国师拧紧眉头盯着明张目胆破坏阵法的阎七,呼出废气吹起嘴上的长胡,这摆明了挑战他的权威,必须给她教训! “狐妖!”国师吆喝一声,竖起两根手指压住桃花木剑,指向认真摆弄阵法的阎七,厉声叱喝,“本国师就让你见识见识上古圣经的厉害!” “狐妖?”阎七见他指着自己,莫名其妙地蹙了蹙眉心,无奈笑道,“你说我是狐妖?” 国师傲慢冷哼,抖动怒目,理所当然应声:“这里除了你,还有谁是妖?” “呵呵……”阎七忽然朗朗低笑。 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众人不禁心魂轻颤,她笑脸如花,声如莺啼,仿佛一瞬间置于鸟语花香的仙境中,让人流连忘返。 国师使劲甩了甩脑袋,指着她厉声责问:“妖女,你笑什么?” “你傻呀?”阎七为他的智商感到悲哀,摇头叹息道,“我要是狐妖,太后怎么会让我过来呢?” “嗯?”国师一下子没听明白她这句话,纳闷扭头看向太后。 其他人的目光也跟着转移到太后身上,太后被看得无辜,云里雾里睨向阎七责问:“你在胡说什么?” 阎七纳闷地眨了眨明澈的乌眸,灵灵的水眸像晃动的海洋,给人辽阔荡涤之感,她看向太后反问道:“难道,你不是让我来助你布阵抓妖的吗?” “哀家……”太后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机械转动脑袋与左右的人对看。 第019章 滴血如命 楼上的墨之倾激动双掌合十,在心里兴奋默念:“本王就知道你不可能是狐妖!” 阎七见他们表情古怪,轻蹙眉心,试探问道:“难道,你们只是让我来看你们布这个错漏百出的阵?” “……”众人汗颜——喊你过来是为了让你落入阵中! 国师倒被她这番话气恼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又听见她发话了。 阎七一脸无趣轻拍手,小声嘀咕:“这也太无趣了。”她再瞅向吹鼻子瞪眼的国师,笑眯眯问,“年轻人,你真的不需要我给你指点一二么?”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国师差点没被气得跳起来,被一个黄毛丫头调戏,让他这老脸往哪搁呀? 其他女子禁不住暗暗窃笑,想来这国师总是横着一张严肃的脸,高高在上,何时被人气成这个模样? “本国师这就收了你这妖孽!”国师大吼一声,挥着手中的桃木剑向阎七劈去。 阎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不拿这东西当玩意。 楼上的墨之倾倒吓出了一身冷汗,大声惊呼:“阎姑娘,小心!” 他并非担心阎七是妖,而是她如此娇弱水灵,被这蛮牛似的国师一剑劈下去,那还得了。 说时迟那时快,蹲守在一旁的青狐突然反应过来,从下而上窜到了阎七的背后的衣服上。在旁人看来,就像是阎七在摆弄狐狸尾巴。 “啊!”旁观的太后等人忍不住惊呼。 未等阎七驱赶,青狐重重地放了一个臭屁,臭屁还直接朝国师的方向大开,一股浓烈的狐狸骚味直接把来势汹汹的国师给熏晕了。 闻到这股狐狸的骚味,众人骤然脸色发青,惊呼一声“狐妖啊!”便一哄而散。 “怎么会……”楼上的墨之倾震惊之余,极度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和鼻子。 “哎……”阎七扬起手来让她们别慌。 岂料青狐这家伙还没休停,从阎七屁股后窜下来,动动尾巴,四周的杯盆凳盘簇拥而起,把她们一个个都给拦住了。 “别伤我母后……”墨之倾话音未落,声音截然而止,扬起的手和心急如焚的表情凝住。 狼狈逃跑的人,和悬浮在空中的东西一下子静止不动。 “嗯?”阎七愣眨眼眸,只见一抹明晃的黑影掠过眼前,她顺着黑影转过头去。 只见一黑衣男子翩然落地,墨发胜漆随暗风缭绕浮动,眉如剑峰,眸似浩瀚,菱角分明的五官,扶风倒卷翻飞的墨发,宛如俊秀壮丽的山河,看似稳态如山的祥静却又让人心中情不自禁生出气势澎湃之感。 此男只应天上有! 阎七吧唧吧唧地眨了眨明澈的眸子,虽然不知道此男是何方神圣,但是,她敏锐的触觉还是领会到,他那锋利如刀刃的眸子对自己饱含着深深的敌意。 而且,静止眼前事物的,分明就是他,可她却完全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法力,这男子的法力深不可测呀。 墨之阕冷下锋利的眸色,低声斥责:“你不知道在人间随意施展仙术,容易酿成大祸吗?” 阎七蹩蹙眉心,这她当然知晓,只不过……她扭头瞥向正洋洋得意摆动尾巴的青狐,气得磨牙。 她这副不爽的表情,看在墨之阕的眼里,是十分傲慢难驯。 他暗沉的眸色一冷再冷,冷声道:“你若连这份觉悟都没有,那就没有资格修仙。” 听见这话,阎七无奈扯了扯嘴角,活了两万多年,如今倒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指责不配修仙! “我有没有资格,与你何干?”阎七慢步向前叨念,直接一脚把正满脸嘚瑟的青狐踹个十万八千里。 这踢腿的动作,在他看来,更加是散漫无礼。 忽然一股异风掠过眼眸,凛然的旋风在寂静的空气中凝聚,一下子风沙走砾,屋檐颤动,树叶脱枝翻飞,而且,这席卷的漩涡还特意绕开了这里的人,院子外完全不能察觉这异动。 阎七触电般往停在原地的美男子看去,只见他纹丝不动,像是被遗失在人间的九天墨玉,看似温润却又暗藏锋利,明明光芒万丈却又诡秘莫测。 她直视着神情淡漠的他,心底的波澜轻轻掀起,很久没有感受到这么强大的仙气,或许是因为此刻自己被封存了仙气,才会有这种莫名的压迫感吧。 “啊……”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袭来的漩涡吸附进去,身上本来就不多的仙气一点一点流逝。 许久,墨之阕把手横抹,凛然的漩涡才顷刻间消失。 “吖……”阎七旋即摔落地上,发髻披散,胸口处难受得热气涌动,直接一口鲜血吐到了地上。 “这是给你的教训。”墨之阕留下一句话,拂袖转身走去,才迈出半步,就被她扯住了衣角,本想一掌直接把她甩开,低眸间,却无意瞧见她恳切的眸光。 这一刻他心魂轻颤,仿佛这才第一眼看见她,如此狼狈,却如此娇艳,水灵的眸子是世间无法替代的宝玉。 “收起……收起我的血……”她气息奄奄低喃了声,便昏阙在地。 第020章 有事启奏 入夜,墨之阕独在窗前软榻上看书,披散的墨发带着几分慵懒肆意散落在肩头,萤绿色的小仙火悬浮在空中,恰好照亮了他跟前的片景,晕光笼罩,明明身处于凡尘间,却如朦胧仙境。 微风徐来,带着荷叶的清香轻撩他迷人的发梢,鬼斧神雕的俊美容颜萦绕着三分深沉之色,剑眉轻蹙,修长的指尖停在书侧,迟迟未翻,虽目及手中的书本,但思绪却似乎到了远方。 许久,突然传来几声蹬响,想来是昏迷在床上的那个女人醒了,他并不关心,便没有理会,继续思寻自己的事情。 好一阵子,这蹬响越来越频繁,似乎还有些许哭噎声。 墨之阕纳闷皱了皱眉头,自认把这个女人带回来后,并没有往她身上再施加任何惩戒,她在哭闹什么? 或许是为了她本来就不多的仙气撒气吧。 他依然没有理会,微闭眼睛再次陷入沉思,不知过了多久,无意转过思绪,却发现没了声响,稍稍费神才能听见很轻很轻的哭噎声,像是怕被人听见似的。 无奈,他搁下手中的书本拂袖而起,往寒玉床的方向走去。萤光仙火悬浮上方尾随在他身后,待他来到床前,再返越上前给他照明。 凑近一看,他才发现原来她并未醒来,像是在做梦,双手抓着心房处的衣服,表情甚是痛苦却又倔强担忧,柔软的红唇早已被她咬破,却并未流血。 仿佛有人在她心头处狠狠剜了千刀,她还倔强地忍着疼痛,轻轻在心底哭噎,竭力不想让某人知道她的痛苦。 且她此刻又躺在寒玉床上,滑落的泪水一滴一滴打落在寒玉床上,凝结成晶莹剔透的水珠,她哭泣已久,枕下两侧早已铺满了凝结的泪珠,借着萤光仙火的光芒熠熠生辉,美得让人心痛难忍。 蹲守在床边的青狐早就哭得稀里哗啦,墨之阕没看到她刚才的挣扎,它却看看得清清楚。 阎七似乎在梦中遇到了一件很悲惨的事情,一会儿是苦苦挣扎,一会儿是竭嘶底里的追逐,再是绝望的哭泣,然后是倔强地痛忍,默默的承受。 它不知道阎七到底梦见了什么,但是,它相信只要看到此刻的她,无论是谁,都会忍不住掉眼泪。 当然,这个心肺冰冷的墨之阕除外。 不过是一个噩梦,他自然不会无故为她添几分恻忍之心,只是,好奇还是有的,他左手绕到身后,提起右手来悬在她额头上方,修长挺拔的身影侧影在地面上。 本想看看她此刻的梦境,然而,却是白茫茫一片,他什么也没瞧见。 青狐竭力止住了自己的泪水,为了不让阎七继续沉睡在悲惨的梦境中而导致它自己啼哭不休,它只好想办法将她弄醒。 见她耳畔的一双日月流星坠子,在他向她施法的时候,忽然各自发着紫色和绿色的晕光,墨之阕皱了皱眉心,稍稍俯身凑过去细看。 这时,青狐翘起尾巴,把尾巴尖毛直接戳进阎七的鼻孔。 “哈欠!”阎七忽然打了一个打喷嚏,飞沫直接喷到了墨之阕的俊颜上,他独一无二的邪魅俊颜瞬间比锅底还黑。 见她还在昏迷着,墨之阕狠狠抹了一把脸,挺直腰来,并未跟她计较。 好一会儿,阎七才缓慢睁开眼眸,感觉眼睛生涩湿痛,她下意识提起青葱玉指抹下还悬挂着眼角的泪珠,目光有些迷茫。 “七七,你梦到什么呢?”青狐见她醒来,按耐不住好奇的心,迫切追问。 据它所知,九重天上的神仙至少也有九百岁,悲欢离合、人生百态什么没见识过,哪里还知道眼泪是何物。然而阎七却在梦中哭得那么悲苦那么隐忍,背后的故事肯定耐人寻味。 阎七没有回应它,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此刻脑袋一片苍茫,什么也想不起来,但心底遗留的锥心刺骨痛觉还未散尽。 她合上眼睛,稍微用力拍了拍脑袋,可不管怎么使劲的想,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梦中遇到了什么,心窝疼痛的窒息感逐渐淡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好吧,既然想不起来,那她也懒得费心思去想了。 轻抿唇角微微一笑,伸着懒腰睁开晶莹透彻的乌眸,流转眼眸,忽然发现床边站着一个大帅哥,她险些没窒息过去,一秒按下了心中莫名的悸动,笑问:“你是谁?” 墨之阕看着这个表情复杂多变的女人,并未回答她的话,直接掏出一个透明的琉璃瓶子来递给她,淡淡道:“你的血。” 阎七愣眨眼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被折腾后口吐的鲜血。她触电般坐起来,夺过他手中的琉璃瓶子,正想质问他究竟是何人,无意瞧见屋内寒凉的摆设。 这墨之阕的模样,她记不得,但是,隽雍宫,她还是记得的。换句话说,眼前这个人,跟莫名其妙教训自己的人,都是这个墨之阕。 墨之阕见她神情复杂多变,想必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便没有再理会她,拂袖回到软榻上。 阎七轻蹙眉心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刚才的梦完全没有印象,又老是记不住这个墨之阕的模样,还有那晚遇到的子航,也想不起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糟糕,记忆力怎么衰弱了那么多?该不会本体下凡,实际年纪太大了,才导致记忆力衰退吧? 收回思绪,阎七侧头看向蹲守在旁的青狐。 青狐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见她不回答梦中之事,它也浑身傲骨,不屑继续追问,撇了嘴脸,傲冷道:“那墨之阕已经抹去了那些人的记忆,在他们的记忆里,今天的事情就当做没有发生。” 阎七扶着脑袋下意识往靠坐在软榻上看书的墨之阕看去,想来自己记忆混沌,是不是他动的手脚? 不行,得去跟华跌交流交流! 下了决定,她再次把目光定格在独坐在窗边的男人身上,他靠在软榻之上,身体修长,侧影轮廓俊美深邃,着实好看,且有莹绿之光笼罩,仿佛有仙雾环绕。 这个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却记不起来了。现在的她也懒得纠结似是而非的记忆,猎物在前,怎可放过机会呢? 她轻手轻脚走下床,屏住呼吸,手捏着左耳的紫星坠子,嘴噙诡秘的笑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朝他走去。 墨之阕自然是察觉到她要过来的,但并没抬眸看她。 阎七停在距离他三步的位置,酝酿了情绪,深呼吸,唯恐他听不见,扬声喊道:“我想跟你……” “陛下,有事启奏!”突然一个迫切的声音生生打断了她的话。 第021章 与生俱来 阎七狠狠咬牙,直接忽略外边的声音,本想继续把话说完,岂料这墨之阕突然合上书本,让她的小心肝莫名颤了颤,她忙闭紧嘴巴倒退三步。 “何事?”墨之阕低沉问道。 寝宫外的太监慌忙禀报:“回陛下,麟王府出事了!麟王与众姬妾在府中嬉戏,突然间就凭空消失了。现在府中众人六神无主,九王也不知道该如何决断,请陛下移驾麟王府。” “突然凭空消失?”阎七迷惑嘀咕。 月夜下,麟王府被恐怖而诡秘的气息笼罩,寒风袭来,守在各处的家奴搂着毛骨悚然的肩膀神经兮兮张望。 今夜陪伴麟王嬉戏的姬妾吓得小脸煞白,一个一个跪在地上哭泣。 “咳咳……” 哭泣声中偶尔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是从内堂传出来的。 闻风而来的墨之倾,带着两个心腹到事发的地方仔细查看。 府中的人说得玄乎,那些跪在院子哭泣姬妾都说是亲眼看见麟王就地凭空消失的,但他向来不想信鬼神,自然不会相信这套说辞,这事一定有什么蹊跷。 他本不想惊动墨之阕,但府中女眷哭着闹着要皇帝来主持公道,他只好派人进宫请他过来一趟了。让她们缠着墨之阕哭闹,他正好能静下来仔细查探这桩离奇失踪案。 “皇上驾到!” 跪在院子里哭噎的女子忙转头看去,随后看见一行人走来,她们忙跪着转身伏拜在地,带着哭腔恭谨宣喊:“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阎七跟随在墨之阕的身后走进院子,放眼看去,正好一个少妇人由侍婢搀扶从堂内出来。 此少妇因病缘故,脸色苍白,且身段本来就窈窕纤细,显得格外弱不禁风。但,她虽满脸病容,却丝毫没有掩盖与生俱来的美艳,五官精致,细眉如勾,又因急切步履有些不稳,娇滴滴,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带走,恐怕这凡间的男子瞧见了她,没有不生出恻忍之心想好好疼惜的。 “臣妾……”少妇人意欲行礼,墨之阕稍微提手道:“麟王妃抱恙在身,无须多礼。” “谢陛下。”麟王妃低垂眼眸应了声,再缓慢抬起萦绕迫切的眸子,那还泛着浅泪的杏眸,水汪汪,怪惹人垂怜,别有一番韵味。 墨之阕目光扫过仍跪在地上的人,最终把目光定格在麟王妃身上,低沉问道:“麟王失踪是怎么回事?九王呢?” “咳咳……”麟王妃一手扶着侍女的手,一手捻着帕子轻掩在唇畔,我见犹怜咳嗽了两声,杏眸沾泪,哽咽回答,“回陛下,臣妾近日抱恙在身未能伺候王爷,今日之事,也是听姬妾们所言。九王说事有蹊跷,正带着人在府中各处查看端倪。” 说着,她低眸哽咽了两声,缓慢轻抬盈泪的杏眸,声若棉丝,柔婉喊了声:“陛下……” “哈欠……”跟在墨之阕身后的阎七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除了墨之阕,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到她的身上,跪在地上的人也跟着小心翼翼抬眸看去。 他们早就听闻皇上在大街上捡了一个女乞丐回宫,但那女乞丐梳洗过后却美赛天仙。 今日一见,才知道什么叫做天仙。 她脸若粉花,眸似星辰,唇如红珠,雪衣及地,与生俱来的仙逸灵气盎然欲出。这病弱还风姿万千的麟王妃站在她跟前,简直不值一看,怪不得皇上深夜出宫还将她带在身边。 “陛下……”阎七捂着鼻子轻轻喊了声。 墨之阕会意,眼角余光往她憋屈的眸子瞧了眼,低沉道:“你去看看九王查的怎样了。” 从踏进这麟王府开始,他就察觉这丫头想打喷嚏,只不过她一直强忍着,现在怕是忍不住了。 “是。”阎七应声快步往侧边回廊走去。 麟王妃下意识暗地往阎七离去的背影看了眼,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又收回目光继续与墨之阕细说麟王失踪一事。 “哈欠!哈欠!哈欠!”阎七沿着回廊走去,一路没少打喷嚏。 青狐动作伶俐蹦上她的肩头,好奇问道:“七七,你怎么老打喷嚏?着凉了?” 阎七磨了磨怪痒的鼻子,摇头道:“我天生对狐狸敏感。” “……”青狐瞬间黑了脸——你再说一遍! 阎七紧接着说:“只要百步之内有狐狸,我就会不停打喷嚏。” 蹲在她肩上的青狐暗地磨牙,正筹谋着一个大尾巴甩过去把她的鼻子打下来。 阎七加快脚步跑到前边的池塘去,深呼吸,这才停止了打喷嚏,侧头微微笑道:“若是狐妖更是厉害,幸好你是九重天上受过点化的灵狐。” “我当然是与众不同。”青狐得意洋洋地摆动自己雪白的大尾巴,试问这世间有多少狐狸能修炼得道飞升到九重天,还受点化成为灵宠,这一点它向来引以为豪。 嘚瑟了会,它才察觉阎七话里另一番意思,试探问道:“你是说,麟王府有狐妖?” 阎七理所当然回答:“那麟王妃不就是狐妖吗?” “麟王妃是狐妖?”青狐讶然低念了声,轻轻一蹦,从阎七的肩上窜到池边凭栏处,回过身来看向她不以为然道,“我没察觉到她身上有妖气呀!” 阎七轻嗤,沿着池边漫步,微风吹拂,雪衣翩飞,很是惬意,她抬眸看向渐闭的月色,莞尔笑道:“就你那点道行自然是察觉不出来,如无意外,她是偷吃了太上老君炼制的凝香丸才遮掩了身上的妖气。” 青狐将信将疑追问:“你怎么知道,你的道行不是被封锁了吗?” “这无关道行。”阎七低眸看池中被吹皱的池水,微笑道,“不管怎么隐藏,我阎七与生俱来能一眼看破对方是人是妖是仙是魔。” 闻言,青狐马上寻到了破绽,戏谑道:“可你也没一眼看出墨之阕在修仙,不是么?” “是呀……”阎七手扶着凭栏,百思不得其解纳闷叨喃,“这人好生奇怪,为什么我看不透他,而且,总是忘记他的容颜。” 第022章 最佳损友 青狐轻嗤一声,戏谑笑道:“或许,他是跟你一样的怪胎,他是你的克星。”敛了讥讽笑意,它忙问,“他能察觉那是狐妖吗?” “天知道呢?”阎七抹着左耳的紫星坠子,嘴角禁不住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那麟王妃一副孱弱病相,看似无心打扮,素妆寡脸的,然而正因为这份孱弱给她添了几分与别不同的销魂,也不失是另一种精心打扮。 且她一个久病之“人”,身上无药气,却散发出阵阵诱人的甜香,在墨之阕跟前一举一动无不孱弱妖娆,这不摆明了是要勾引他吗? 在阎七看来,这麟王失踪多半是被这狐妖给弄走了。 墨之阕深居宫中,且又懂仙术,狐妖要见他一面颇难。为了见他一面,从而对他施展媚术,只好精心设计麟王失踪一事,把他从皇宫里请出来。 墨之阕若能察觉那狐妖的意图就罢了,若是他不能洞悉那就是狐妖,她也不准备告诉他。 她是来渡劫飞升的,可不是来多管闲事扰乱人间秩序的,否则,又得被他无辜教训了。 “七七……”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喊声。 阎七微愣,忙回过身来转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随后便看见一个人从旁边隐蔽的小道走出来,他身着白衣,手执折扇,翩翩刘海随风飞扬,一副墨之倾的作风。 但他并非墨之倾,而是昆桐七仙中最风流倜傥、最喜欢卖弄才华的御长兴。 “你怎么会在这?”阎七轻眨眼眸好奇问道。 御长兴合上折扇轻拍掌心,提起二指捋了捋耳鬓的乌发,无奈笑道:“被竹星子那家伙纠缠不休,无奈之下躲到这里来,没想到遇见了你。” “他为什么对你纠缠不休?”阎七迷惑问道,这竹星子不是华跌的应声虫吗?怎么会缠上御长兴呢? “唉……”御长兴深深叹了一口气,紧握折扇双手负后,抬眸看了眼朦胧的月色,再收回目光看她,无奈低笑解释,“也不知道谁给竹星子出的难题,专门与我对着干。” 阎七轻眨明澈的乌眸,迷惑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与御长兴的任务相反。”御长兴摇头晃脑念了一遍,见她似乎还有些懵懂,便抬起手中的折扇指向天上朦胧的月亮,解释道,“也就是说,假如我的任务是邀请嫦娥仙子下凡与我一同把酒言欢,那么竹星子的任务就是阻挠嫦娥仙子下凡与我一同把酒言欢。” “还有这事!嘿嘿……”阎七顿时一脸狡诈笑了出来,对着干,换句话说,必有一位无法完成任务咯! 竹星子纯粹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除了追随华跌吞花飞沫,论计策哪里比得上御长兴,这下子他可是要倒大霉了。 折半生修为呀! 还是他自己定下的规矩哩! 幸灾乐祸了一阵子,阎七凑到御长兴身边,笑眯眯问道:“你是什么任务呀?” 御长兴潇洒地捋了捋发丝,诡秘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切!”阎七一脸没趣努了努嘴,刚向前迈出半步又猛然停下来,触电般扭头瞥向他,试探问道,“你的任务该不会是……与阎七的任务相反吧?” 御长兴笑而不语,懒懒地展开手中的折扇,诡秘的气息跃然脸上。 “你该不会真的要跟我作对吧?”阎七心急如焚问道,跟他们斗仙法,她从来不害怕,但若论斗嘴皮子斗脑筋,肯定斗不赢这几个莺歌嘴、猴子脑呀! 御长兴仍诡秘笑着,偏就不给她个痛快。 阎七微咬下唇琢磨了会,轻掖他的衣袖,旋即扬起一抹讨好的笑容,笑嘻嘻道:“那个,你可知道,他们当中有没有谁是要跟我的任务相反的?” 这个御长兴有一门绝技,就是穿墙透视,他可以看到每一块龟板上都刻写了什么,可以知道他们几个各自的任务是什么。 御长兴偏头看她,诡秘一笑,轻摇折扇,傲慢道:“天机不可泄露。” “……”阎七瞬间阴沉着脸死死盯着他。 怪不得当初这几个家伙都不肯把自己的任务说出来,原来还有这一阴损的招数,都怪华跌那个家伙率先开口,害她顺口暴露了任务,忘了这些一个个都狡诈得像狐狸似的,这会敌在暗我在明,处境更加艰难了。 她若有所思向前走了两步,偶尔又带着警惕的目光瞥向停留在原地的御长兴,接着又蹩蹙眉心纠结一番。 “呵呵……”看着她神经兮兮的模样,御长兴禁不住嗤笑出来。 阎七回过身来,磨牙,愠闷盯着他。 御长兴慢步向她走去,合上折扇轻挑她耳畔的绿月坠子,眸子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诡秘亮色,戏谑笑道:“罢了罢了,就你这点脑汁还不够我解渴,别为难你的小脑袋瓜了。” 说着,他轻敲她的侧脑,低声笑道:“好好办你的差事……” “住手!” 突然传来一个凌厉而急切的吆喝声,有点想要杀人的火药味。 第023章 二王争珠 阎七和御长兴不紧不慢转头看去,只见怒色冲冲的墨之倾几乎是百步飞剑般流行窜步而来。 未等他俩反应,墨之倾来到跟前,直接拍开御长兴还搁在阎七脑袋上的扇子,继而拽住阎七的手快速将她拽到自己的身后,阴下目光睨向御长兴,劈头责问:“你是何人?” 动作利索,语言干脆,理所当然的气势席卷幽夜。 他哪里忍得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对她“动手动脚”,动作还那么亲昵暧昧! 御长兴被他这架势怔了一秒,很快便反应过来,浅浅一笑道:“在下乃七七的表哥。” 墨之倾侧头看了眼阎七,再睨向笑意“贼贱”的御长兴,不以为然反驳:“阎姑娘是孤儿,哪来个表哥?” 听见“七七”这么亲热的称呼,他更加火冒三丈,恨不得即刻将眼前这个极具威胁的男子扔进油锅中。 “对!”阎七随声附和,快速抽回被墨之倾抓住的手,指向御长兴说道,“他不是我表哥,他是让麟王失踪的罪魁祸首,被我发现了!” 墨之倾暗惊,触电般瞥向御长兴。 御长兴不慌不忙,展开手中的折扇,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容,眸光里带着阴柔的气息看向阎七。那意味就是:七七,你确定真的要与我对着干? 他虽什么都没说,但是,那阴险的眼神,狡诈的笑容,在阎七看来,是赤裸裸警告的意味。 她顿时拧紧眉头,若论打一架,这家伙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自认脑袋不如他,现在他未必跟自己作对,若此时跟他闹瓣,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反正目前为止,要跟他对着干的是竹星子,既然井水不犯河水,何必惹麻烦呢? 更何况,竹星子跟华跌是一伙的,御长兴跟竹星子对着干,也等于跟华跌对着干,如此说来,这御长兴还成半个盟友了。 顿了会,她忙勾起一抹讨好的笑容,转向一下子进入作战状态的墨之倾,抿唇笑道:“开玩笑罢了,他的确是我表哥。” 还是我家七七识趣。御长兴满意低笑,敛了刚才的神情,看向墨之倾笑道:“七七她只是没了爹娘,我这表哥呀,算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是是是……”阎七硬着头皮点头笑道,但在心底早已诅咒了御长兴上百遍,小人得志吖! “是吗?”墨之倾下意识看了眼变得唯唯诺诺的阎七,并不相信二人的话,轻挑眼眸睨向御长兴,冷声问道,“那么,你是如何到麟王府来呢?” 听闻阎七随墨之阕来了,他便来寻她,但并未听闻有“表哥”这个东西。 而且,刚才他俩的眼神交流也被他看在眼里,明显是阎七受到了威胁才改口的。 即使麟王一事并非眼前这个男子所为,但阎七贸然在大街示爱墨之阕,还总是胡言乱语说什么“我想跟你生小孩”那轻浮的话,肯定是受了此人的胁迫。 “喔……”御长兴拿合上的折扇轻拍掌心,诡秘一笑,再提扇指向不远处的墙壁,解释道,“听闻表妹得了圣宠,又来到麟王府,在下实在想念她,于是翻墙进来了。” “闭嘴!”墨之倾厉声叱喝。 这话换个说法,不就是说阎七趁墨之阕不留意,跑到墙下与男人私会吗? 分明是玷污她的清誉,他哪里忍得! “私闯王府,你可知该当何罪?”墨之倾抖动怒眉,凌厉责问。 御长兴刻意抖了抖握扇的手,摆出一副欠揍的怯懦表情,看向阎七委屈道:“表妹,表哥害怕,你怎么不替表哥求求情?” 求情?摆出这么虚伪这么恶心的表情,还敢说求情,阎七恨不得直接冲过去将他揍成肉饼。 “住嘴!”墨之倾冲御长兴怒喝一声,再转向欲怒还休的阎七,郑重道,“阎姑娘莫怕,本王在这,决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切莫助纣为虐。” 御长兴满脸委屈道:“王爷这话,是几个意思呀?翻个墙而已,怎么就助纣为虐呢?”说着,他又转向阎七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秘笑道,“七七,对吧?” “闭嘴!”阎七忍不住咆哮一声,把站在她旁边的墨之倾也吓了一跳,阎七深呼吸,咬咬牙,睨向仍嘴角含笑的御长兴,不爽道,“谁是你表妹呀!别以为我怕你!” 实在忍受不了他这副恶心的嘴脸,要她忍气吞声讨好他,还不如直接干一架! 她忙抓住墨之倾的衣袖,指向笑意盈盈的御长兴,咬牙指控:“麟王失踪,就是他干的!所有不好的事都是他干的!” 墨之倾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被她抓住的衣袖,禁不住有几分飘飘然,这算是依赖吗?她选择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保护她吗? 御长兴不动声色,暗地里又给她使了个警告的颜色。 “嗬!”阎七撅高了嘴脸,既然横竖都要被人算计,老娘不怕被你算计,放马过来! 御长兴敛了暗露的威慑之色,禁不住在心中默念了句:喔,不小心把我家七七惹恼了。 “来人!”墨之倾吆喝了声,温柔看了眼“受惊“的阎七,再盯着御长兴吆喝道,“把他给本王抓起来!” 御长兴二话没说,直接转身跑了。 墨之倾正欲自己追上去,阎七忙双手扯住他的衣袖迫切道:“你别追呀,那人十分狡诈,恐怕会伤了你!” 墨之倾猛然止住脚步,满带不可思议看她紧张的神情——她,在关心我?担心我受伤? 阎七没管他在想什么,下意识往假山林子的方向看了眼,见御长兴窜没了踪影,这才松开墨之倾的衣袖。 虽然不想忍受御长兴那欠揍的要挟,但也不能真的跟他翻脸,所以不能让墨之倾抓到他。 待他手下的人赶来时,御长兴已经逃之夭夭。 阎七轻轻舒了口气,墨之倾正想询问她被胁迫一事,他的手还没触碰到她的皓腕,身旁的她忽然像被什么抽走了一般与他擦肩而过。 “吖……”被将抓住手的阎七顷刻间失了重心,一百八十度逆转猛然向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此处的墨之阕怀中扑去。 墨之阕提起手来摁住她的脑袋,稍稍侧头,眉心微拧,最终与她的香唇只是差毫厘相擦而过,将她拥入怀中,瞬间暗了暗含冰的冷眸。 “……”还没反应过来的阎七愕然愣住,他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是谁,只是嗅到他身上有一股清新的芳草香,嗅着很是惬意。 此外,还有淡淡的杀气。 第024章 灵宠在则 墨之倾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刚才还想拉她的手不由得颤了颤,似乎这一刻才记起,其实,她早就是自己嫡亲哥哥的女人了。 在场的人也禁不住吃惊,包括跟上来的麟王妃。 皇帝才不见这女人片刻,就按耐不住,不顾众人的目光将她拥入怀。 “回宫。”墨之阕低念了声,挽着阎七纤细的玉腰转身走去。 麟王妃等人忙低头恭送。 墨之倾迫切上前一步,最终还是握拳忍了下来。他知道墨之阕怒了,这当众一拥,是给自己的提醒和警告,若还不知好歹追上去,最终受累的必定是阎七,此情此景,只能控制好自己的心魔,不让她为难。 麟王妃暗暗抬眸看向墨之阕与阎七离去的恩爱身影,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在众人看不见处,眸底掠过一丝狠毒的锋芒。 阎七还傻愣着,侧目细看挽着自己腰肢的“陌生”男子,留意到簇拥在后的太监侍卫,才确定他是墨之阕。 她纳闷撅起眉头看了眼挽在自己腰上的手,这是怎么回事呀? 她还没来得及发问,转过回廊时,他便快速抽回了手,那干脆利落的动作,仿佛再晚一刻就要亵渎到他高贵的手似的。 “你……”阎七气急败坏喊了声,他直接与她擦肩而过,不染纤尘健步向前走去,墨漆的背影在黑夜中更显萧冷淡泊。 阎七无奈扯了扯嘴角,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转上金煌马车,阎七才猛然想起正事来,竟然忘了问问御长兴那家伙是否也有间歇性失忆的老毛病。 她迫切挽起帷帘探眸向乌漆的巷到看去,没有寻到任何身影,要再见到御长兴那老狐狸恐怕就难咯,都怪墨之倾来的不是时候! 放下帷帘,她收回目光正好对上墨之阕冰冷的脸,虽然除了尽快完成任务之外,实在不想跟他多说什么,但是,刚才的事情似乎有必要解释一下。 “那个……”阎七竖起一根指头指向窗边的方向,轻扯嘴角笑道,“那人真是我表哥,只不过有点坏,我已经跟他断绝关系了。” 话音刚落,她又忽然觉得委屈,干嘛跟他解释呢?今天无端被他教训一场,还没报仇呢! 罢了罢了,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只是……见他似乎并没有太多理会自己的意思,阎七打量着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的墨之阕,下意识提起手来摸到左耳的紫星坠子处。 看他目无焦距的模样像是在想事情,既然已经跟御长兴杠上了,那就更加需要速战速决! 管他在冥想抑或睁眼睡觉,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能听见,都不能错过! 阎七储蓄待发深呼吸,扬声喊道:“我想……” 她才刚张嘴,墨之阕忽然轻挑寒眸薄薄睨去,清冷的锋芒如同雷霆电光炸得她瞬间把话堵了回去,险些没要咬到舌头,“呃……呃……”还一个劲打嗝。 她本想瞪回去,但是这妖孽功力深厚,现在瞪不过他,只能回去再好好练练。 “呃……呃……呃……”只是她的嗝打得厉害,怎么也停不下来,心想这个墨之阕果然是自己的克星呀! “嘎!”突然背后传来一声鸟叫,旋即一只白鸟穿过帷帘与她擦鬓飞落墨之阕的肩膀。 “……”阎七心脏无力颤跳,尼玛的,还能不能好好玩了? “嘎!嘎!”白雀落到墨之阕的肩膀后还嘚瑟的啼叫两声,看见阎七微白的笑脸,甚是得意,他就是故意从她背后飞来吓唬她的,谁让她是桓须子派来对付自家主子的。 在主子下手动她之前,必须抓紧机会虐虐她,否则如何能称职呢? 这个女人更可恶的是,竟然想勾引九王,那是自家主子最容不得的。虽然表面上,自家主子对其他事情不闻不问,跟九王和太后的关系看似并不好,然而,他却是十分在乎这个弟弟和母亲。 所以,刚才在麟王府将她拥入怀中,看似警告九王,实质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保护他。 至于乌雀呢,就追着那逃走的白衣男子(御长兴)去了。 墨之阕轻侧眸,白雀才停止了嚣张的啼叫。 阎七白了眼这白雀,正想说墨之阕调鸟无方,但忽然发现被这么一吓之后,竟然不打嗝了! 确定自己真的不再打嗝之后,阎七侧头抬眸看向这白雀,它浑身白羽,两鬓却各有一簇红毛,而且似乎有一股灵力笼罩在它的四周,不像是仙也并非妖,竟连她都拿不准。 “七七……”青狐跃上阎七的肩膀,打量着停靠在墨之阕肩上的白雀,若有意味低念,“这鸟像是灵宠。” “……”阎七微讶,旋即敛了异色,目光在墨之阕和白雀之间来回流转。 灵宠?言下之意,这墨之阕也是下凡渡劫的仙家之一? 但是,她从未见过他呀! 琢磨了会,阎七想到了要点,在心里传念:“不对呀,若它是灵宠,我们怎能看见它?” 灵宠下凡,一般只有渡劫的仙家才能瞧见,其他人是一概不知道它的存在的。 青狐仔细打量对面的白雀,娓娓道来:“它身上有被点化的灵力,若它真是灵宠,而我们又能看见它,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它并不知道自己是灵宠。” “什么意思?”阎七脱口而出,对面的墨之阕和白雀不约而同向她瞧去,她和青狐不约而同颤了颤。 一会儿,确定“敌方”没有察觉青狐的存在,她忙扯了扯嘴角,掩饰笑道:“这只鸟是你养的?” 碍于墨之阕犀利的眼神,白雀不敢再次啼叫,旋即瞪她——咋的,还敢怪我家主子调教无方? 见墨之阕没有搭理,阎七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都快要记不起来,两万年来,什么时候有过这番紧张感了。 第025章 克星降临 青狐定下心魂,紧接着说:“或许因为任务的缘故,它被抹去了记忆,并不知道自己的任务,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得以现了原形。这样的渡劫方式,十分罕见,这墨之阕的真实身份恐怕不简单呀……” 心中还有一句不能让阎七知道的话--对方灵宠的等级也很高呀! 阎七会意点头,上下打量着对面的墨之阕,这家伙下凡渡劫还有这么深厚的仙法,的确不简单。 不过看他在人间的身份,应该是并非本体下凡,而是轮回渡劫。 青狐琢磨了会,若有所思道:“要么他是九重天上的重要角色,要么,他是魔转仙抑或妖转仙,而且他在魔或者妖的地位都举足轻重,所以才会采用这种两相不知的独特渡劫方式。” 原来如此,最近除了昆桐七仙渡劫外,九重天之上还有地位特殊的仙家要渡劫么?阎七在心中琢磨了会,想到既然华跌选中了他,极有可能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但,华跌认识的人物当中,有哪个她是不认识的呢? 下了马车已是三更天,墨之阕撇了阎七,直接回隽雍宫,才刚踏进寝宫半步,肩上的白雀便化作人形,落到地面上。 白雀紧步跟随在墨之阕身后,恭谨问道:“陛下,麟王失踪一事交给九王处理,需要属下暗中协助吗?那麟王妃,是狐妖!此事,必是她从中作梗,打的什么主意?” 这白雀有一种灵力,辨妖特别敏感,而乌雀,则辨魔比较敏感,所以他一眼看出了那麟王妃是狐妖所化。 在他看来,麟王失踪一事,涉及妖界族类,九王乃凡夫俗子,恐怕会吃大亏。 “不必,他要坐稳这江山,就该知道怎么处理这事。”墨之阕神色淡然说道,随手扯下肩上的轻袍。 “是。”白雀应声点头,虽然此刻看不到墨之阕的正脸,但脑海里已浮现他睥睨天下的威武神态。 在外人的眼里,这主只顾修仙,不理朝政,朝廷上下都是九王墨之倾在背后扛着。 其实,不然。 九王的背后,还是这主。 只是,他不明白这主明明掌控着整个狄青国的命脉,却在表面上无所作为,所有的功劳都给了九王。 以致朝臣都只知九王,不知寒帝。 当然,他深知自家主子并不满足于区区一个人间帝皇的位置,而是志在九重天。 但是,在他看来,自家主子无论法术修为、智慧,上天入地都可谓是一等一的,若只是当九重天少尊的护法,似乎也有些大材小用。 想到此处,他忽然来了个想法,九重天的那位少尊,跟自家主子相较,谁更厉害一点呢? 墨之阕来到衣架前,正欲把手中的轻袍放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稍微冷了眸色,握轻袍的力度稍稍加重。 白雀察觉到主子的气场悄然变化,不由得屏住呼吸。 心念,定是自家主子想起刚才那个女人跟九王暧昧的画面,才动了杀气。 那女人又不想想,九王可是主子心尖上的人物,敢对他施展媚术,活腻了! 此时,乌雀从窗户飞进来,化作人形落在地上。 墨之阕旋即敛了眸底轻淡的杀气,侧头看他,并未说话。 乌雀连忙上前来,恭谨汇报:“陛下,那白衣男子似乎察觉了属下跟踪,很快便没了踪影,他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清逸仙气,不像是出自无为山。” 白雀侧眼瞥向他——对于敌人,怎么能用“清逸”二字? “跳梁小丑。”墨之阕淡然回了四个字。 乌雀和白雀不约而同勾起一抹放心的崇拜笑容,自家主子不屑一顾的,再怎么狡猾阴险,最后的下场也只有一个,他们也懒得多费心了。 “那个女人三翻四次接近九王,需要除了她吗?”白雀试探问道,很不愿意才用了“接近”二字,没有直接说“勾引”。 “留她,无碍。”墨之阕下意识看了眼寒玉床的方向,把手中的轻袍搭在衣架上,淡漠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乌雀和白雀却不约而同吃了一惊,前些天这主还想用寒玉床弄死她,之后没了任何处置她的话,如今却表明了态度——留她! 这个是桓须子派来的间谍呀! 留她? 是另作打算? 还是被她迷惑了? 他俩只恨自己看不穿那个女人究竟是六界之中的何方邪物,各自在心中暗下决心,必须要把这个女人的底揪出来。 “退守二宫,勿让闲人靠近。” 忽然听见墨之阕低沉的吩咐,他俩恍然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来,今晚主子有一场重要的约会! 一个关乎将来何去何从的约会! 睡了一个下午的阎七还没有倦意,正好回萃华苑修炼仙法。 她凝神敛气独坐在床上打坐,修炼了不过半个时辰,忽然察觉到一股异动,她触电般睁开眼眸。 魔气,一股很强大的魔气席卷皇宫! 而且……是一股很熟悉的魔气! 她才刚准备下床,青狐就火急火燎从窗户窜进来,激动喊道:“七七!七七!重大发现!重大发现!” “谁来呢?”阎七迫切问道。 “什么谁来呢?”青狐迫切跳到床上来,激动地摆动那雪白的尾巴,一脸发现新大陆的兴奋,说道,“两个灵宠!竟然有两个灵宠!” “什么两个灵宠?”阎七蹩蹙眉心纳闷问道。 青狐蹦到她的腿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解释:“墨之阕!有两个灵宠!他竟然拥有两个灵宠!” 察觉墨之阕用两相不知的罕见方式渡劫,青狐就对他充满了兴趣,所以趁阎七修炼的时候,她溜去隽雍宫打探情况。 竟没想到这墨之阕不仅有白雀这一灵宠,还有另一只灵宠,乌雀! 两宠相侍,两相不知,这墨之阕究竟是何种身份? 少尊主? 不对,少尊主渡劫从来没有灵宠相随的。 那会是谁? 来自魔界?妖界? 哪位重要人物呢? “十个灵宠还不都是渡劫!”阎七道了句,快速穿上鞋子向外跑去。 她现在不关心墨之阕有几个灵宠、是何方神圣,而是在意这股来得诡异的魔气。 “七七,我也去!”青狐见她往墨之阕的隽雍宫赶去,便以为她是冲着墨之阕的身份去的,它兴奋喊了声,忙追上去。 阎七修炼了半个时辰,刚好足够她在屋顶上御风跳跃,她翻身落到明瓦楼的屋顶,正好能看见隽雍宫屋顶的情况。 夜风吹拂着她单薄的纱裙,来得匆忙,束发的丝带早已被卷落,三千青丝随风肆意缭绕夜色。 她定睛看去,果然,隽雍宫的屋顶上对立而站着两个身影,其中一位披戴着黑色的斗篷,看不清容颜,但是,那股魔气,她记得刻骨。 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将她打回原形的魔! 修驰狱! 她下意识动了动指头,往与修驰狱对立的另一个男子看去,虽然从容颜上她判别不出他是谁,但是,这是隽雍宫,墨之阕的地盘,她猜,另一个人多半就是墨之阕。 “他可是墨之阕?”阎七试探问道。 追赶上来的青狐放眼看去,快速扫看隽雍宫屋顶上对峙的两个身影,愣愣应了声“是”,隐约意识到阎七身上的凝重气息,这回它才察觉到魔气,讶然把目光落在那戴着黑斗篷男子身上。 “魔?”青狐语气复杂地念了声,正欲飞跃过去,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可惜,刚翘起尾巴就被阎七给抓住了。 隽雍宫屋顶上的修驰狱察觉到异样,快速转移目光向明瓦楼瞥去。 墨之阕随即转头看去,明瓦楼处的阎七早已没了踪影。 阎七回到房间,缓了缓气息,扶着床柩坐下来,心神还有些未定。 青狐跳到床上来,看了看她还有些复杂的神情,轻声道:“你不用担心,他俩没发现我们。” “他发现了。”阎七不以为然道。 “谁?”青狐迫切问道。 “修驰狱。”阎七轻声低念。 “可是……”青狐纳闷撅了撅尾巴,试探问道,“你怎么知道就他发现了你呢?” 阎七下意识抬眸看向窗外幽静的夜色,若有意味道:“因为……只要我靠近他百步,他就会心痛。” “心痛?”青狐迷惑眨了眨青色的眸子。 阎七轻作点头,无奈叹了口气,解释道:“那家伙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只要靠近我,他的心就会痛得厉害,我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他的克星。这不,一万年前那场恶战不就是他因恐惧我而掀起的吗?” 青狐细细琢磨了会她的话,忽然捕抓到信息,讶然问道:“他就是那个一万年前差点将你打得灰飞烟灭的邪魔?” 阎七不爽瞥了它一眼,反驳道:“什么差点灰飞烟灭,距离灰飞烟灭还差远了,好吗?” 青狐不以为然嘟嘟嘴,戏谑道:“不还是被打回原形了吗?” 阎七冷瞟了它一眼,不说话。 顿了会,青狐迫切问道:“那他发现了你,你现在又没了法力,岂不危险?” 阎七轻轻摇头,站起来慢步走到窗边放眼看去,任由夜风缭绕她披散的乌发,不以为然道:“暂时他还不敢对我做什么。一万年前他没能将我挫骨扬灰,打那以后,他便不敢贸然对我有所行动。” “可若是被他发现你在渡劫,那就糟糕了!”青狐忧心道。 阎七白瞪它——收起你的乌鸦嘴! 青狐摇了摇尾巴,猛然睁亮眼眸,试探问道:“那墨之阕……本体……是魔?” “天知道。”阎七若有所思嘀咕,无意识把手轻摁在左肩处。 第026章 一波未停 第二天,她便迫不及待去找华跌商量对策了。 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她发现墨之阕派他那只白雀暗地跟踪自己,幸好她这几万年的躲藏修为不是百搭的,费了点时间,还是把他给甩了。 阎七站在酒楼的阳台处,看见衣衫褴褛的华跌被一群地痞流氓追着满大街狼狈逃窜,那些地痞流氓很是卖力,一点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但也没有直接将他逼到死胡同。 看来墨之倾很尽责呀。 “呼……呼……” 华跌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地痞流氓,躲到屋后的桥廊大口大口喘气,稍微换个伏靠在桥廊的姿势,浑身的肌肉又酸又痛,这几天差点没被打得皮开肉绽,幸好身手还算敏捷。 唉,虎落平阳被犬欺,堂堂昆桐七仙被一群地痞流氓追赶成这个样子,若是传出去,岂不被笑掉大牙! 可恨!人类太可恨了! “咕……”扁平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作响,他咬牙有气无力揉着空荡荡的肚子。 这几天一直被追赶,还没有时间闲下来找吃的。 连修炼的时间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殉道了! 到时候,一定会被他们笑话:第一个以本体渡劫而被饿死的神仙! 不行!得去找吃的! 他才刚迈出半步,忽然嗅到一股噬魂透骨的香气,他使劲吸了吸鼻子,是烤鸡的香味! 他双目亮闪,瞬间精神百倍,猛然回过身来。 不知何时来到此处的阎七手托着用纸包裹的烤鸡,看他双目发亮的狼狈样子,戏谑笑道:“华跌,混得不错呀!挺像乞丐的。” “七七?”华跌嘀咕了声,暂且不管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二话不说,直接冲她手上的烤鸡扑去。 “哎……”阎七快速转移到另一边让华跌扑了个空,她修习了一晚上的仙术,而他被追赶了几天早就筋疲力尽,力量自然十分悬殊。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呀!”阎七满脸嘚瑟转动手上的烤鸡,戏谑笑道。 华跌竭力吞了吞快要流淌出来的口水,使劲摸了一把干枯的嘴唇,不爽问道:“你想怎……” 刚开口,他忽然察觉到端倪,稍微眯起眼盯着她,咬牙责问:“本仙刚到人间一切都好好的,突然就诸事不顺了,说,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刚到人间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怎么舒服怎么潇洒,忽然就来了一群恶霸对他穷追猛打。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命中的劫,现在才意识到是“小人”作祟! “唉……”阎七无奈叹息一声,故作摆出满目痛心的样子,黯然道,“你怎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你压根不是人!”华跌气急败坏反驳。 试问在这凡间,谁会无缘无故刁难他,莫不过就是这个阎七!他算计了她,她反过来算计他,错不了了! “嘿!”阎七忽地嗤笑出来,狡诈的表情溢于脸上,做了就做了,她从来不掩饰。 嘚瑟地转动手上的烤鸡,她戏谑笑问:“嗟来之食,你是吃呢?还是不吃呢?” 华跌傲慢地紧咬牙根,“咕噜”吞了口唾沫,肚子“咕咕”叫得厉害,被追赶了好几天,哪里还有什么骨头硬撑着。 他磨磨牙,盯着她问:“什么条件?” 她最喜欢华跌能屈能伸的样子,该认怂的时候,他绝不硬撑,她敛起戏谑的笑容,收缩目光范围,稍带严肃轻声道:“那墨之阕究竟是何方神圣?” “为何这样问?”华跌仍眯眼盯着她反问道。 阎七转动手上的烤鸡,冷笑提醒:“答还是不答。” 华跌撇了撇嘴,一脸无趣道:“之前到无为山,听闻桓须子又寻觅了一个仙资聪颖的弟子,而且还是人间的皇者。只不过,此人急于求成,有些心术不正。奈何他已有了根基,桓须子怕连自己也收复不了他。如此人物,特拿来刁难刁难你。” “就这样?”阎七将信将疑问道,难道华跌并不知道墨之阕此刻也是在渡劫? “不然呢?”华跌巴巴地看着她手上的烤鸡,恨不得一口就将它吞下去。 阎七微咬下唇琢磨,或许华跌只是随便找了个人刁难自己,并不知道墨之阕背后还有一重渡劫的身份,想来,他也没有必要替墨之阕撒谎欺骗自己呀。 华跌见她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话,在凌乱的发丝下,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的诡秘锋芒,像是等待着看好戏。 见她还在沉思,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向她手上的烤鸡靠近。 “扑通!”的一声,阎七将手中烤鸡扔进了桥廊外的河里面。 “我的烤鸡!”华跌快步扑到桥廊边竭嘶底里痛声呼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急湍的水流卷走,他伸出去的手狠握成拳头,扭头瞥向阎七责问,“为什么将我的烤鸡扔到水里?” 蹲在阎七肩上的青狐仗着华跌看不到它,嘚瑟戏谑:“你不知道七七本来就这么坏的吗?她才不会真的给你烤鸡呢!” “有妖气。”阎七神色凝重低念,米黄色的裙袂随风飞扬。 有妖气?青狐使劲吸了吸鼻子,并未察觉到半分妖气,莫不成又是阎七那与生俱来的警醒? 华跌双手拨开拦在眼前的凌乱发丝,气急败坏走到她跟前,指着急湍的河水责问:“有妖气跟你扔掉我的烤鸡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这烤鸡还是妖怪变的?” 阎七没有理会他,触电般回过身来,随后便看见一个满头小辫子的男子从墙后走出来。 这男子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五官分明,浅淡的笑容却带着三分阴险之色,身着暗黄色衣服,外披一件野性的麒麟袍子,满头辫子用金冠束缚。 华跌暂且搁下烤鸡的事,稍微警惕起来。 “妖王……”阎七盯着走来的他,轻声低念。 妖王? 闻言,青狐心中暗惊,眼前这个黄衣男子就是叱咤妖界的妖王龚三恨? 这妖王龚三恨是麒麟妖,妖法厉害,在仙界也鲜有对手。 说是妖王,但那是他自封的王,刚开始有不少支持者,后来与阎七一战,几乎同归于尽,从此声望逐渐败落。这一千多年来,一直与妖界的南宁七妖争夺妖界霸主的位置。 对了,两千年前的那一战,阎七又被打回了原形。 青狐禁不住在心底捏了一把冷汗,这阎七是怎么呢?渡个劫而已,怎么把将她打回原形的妖魔都招来了? “果然是你。”龚三恨细细打量了眼他俩,目光却只停留在阎七身上,诡秘笑道,“本座以为看走眼了,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此番到人间有何要事?” 看见龚三恨那蠢蠢欲动的挑战目光,华跌直觉不妙。 两千年前,阎七被打回了原形,龚三恨也身负重伤,他养了三百年才恢复元气,对这样的结果,他不满意。一直想找机会再跟她一较高下,只是,阎七不搭理他。 而现在,阎七可没有不搭理他的资本呀! 但,要是搭理他,那就是找死呀! 下凡渡劫前,可没有考虑到他的存在。 阎七脸上并无丝毫怯怕,眸底深处反而添了半分高居临下的厉色,浅浅一笑,若有意味笑道:“听闻妖王到人间来办事,我们是特意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龚三恨眸色怪异打量她看似恬然却透着凌厉的神情,试探问道,“本座到人间要办何事,劳烦二位从九重天下来看热闹?” 阎七低眸浅笑,在扬起一眼到底的明亮眸子,眸底闪出一个意味深远的目光,诡秘低笑道:“怎的,那麟王妃没有向你汇报吗?” 龚三恨缓慢勾起一抹复杂阴险的笑容,目光在神色诡秘的阎七和嘴脸嘚瑟的华跌之间来回流转。 昨晚麟王妃,也就是狐妖姁姁就来向他汇报,墨之阕身边来了一个美胜天仙的女子,见了她还一个劲打喷嚏。 他猜,该不会是多年不见的“故友”,阎七吧? 上天入地恐怕就只有她天生对狐狸敏感了。 今天他刚走上大街,就看见她鬼鬼祟祟的经过,追上来一瞧,果然是她。 沉默了会,龚三恨稍微阴下眼眸,冷声问道:“看来是冤家路窄,你阎七是非要跟本座敌对到底吧?” 阎七耸耸肩,不以为然笑道:“老娘若是要与你为敌,就不会在这里跟你废话了。我说了,只要你们并不过分,我们只是闲着变个花样来看热闹。” “怎么才叫过分?”龚三恨冷声低念着,指尖杀气盎动,脚下缓缓掀起一阵冷风。 青狐下意识屏住呼吸,阎七现在这个状况,只要一动手,恐怕对方就知道她此刻并无多少仙气。 阎七瞅了眼他杀气盎动的指尖,莞尔低笑道:“妖王聪明绝顶,过分的定义,相信你清楚。” 华跌的眼角余光瞄了眼被妖王气场掀起的薄尘,跟着别有意味笑笑,仿佛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他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此刻身上没有丁点仙气,只能靠阎七一个葫芦撑到底,输人不输阵。 “喔,本座偏就不知道。”龚三恨冷声道了句,瞬间通身妖气萦绕,强大的气场让河里旋即卷起逆流了漩涡,桥廊上的瓦片跟着颤动,盎然的煞气掀起地上久积的灰尘。 “呵……”阎七和华跌不约而同打了个昏昏欲睡的呵欠。 见他俩摆出这副傲慢慵懒的嘴脸,龚三恨皱了皱眉头,不悦责问:“什么意思?” 阎七轻叹摇头,恨铁不成钢道:“最喜欢单打独斗的我都知道这一套已经不合时宜了,你自称妖王,难道不知道与时俱进吗?” “你想说什么?”龚三恨打量着她冷声问道。 阎七上前一步,搂抱双手诡秘笑道:“我知道你还想跟我一决高低,但是,既然这两千年来我们都不能分出个胜负,要不,换个方式来比试比试?” “嗬!”龚三恨不以为然轻嗤,傲慢道,“什么叫还没分出胜负,两千年前一战,本座只是负伤,而你被本座打回了原形。” “哈!哈!”华跌故意夸张笑了两声,不以为然道,“我家七七花三个月就养好了,你呢,三百年!” “你……”龚三恨正欲咆哮,阎七快步上前按下他的手微笑道:“他口臭,别跟他一般见识。” “嗬!”龚三恨拂袖退开来,睨向满脸傲慢的华跌,怒色萦眸。 阎七莞尔笑道:“六界订了盟约,不得在凡间以法术争长短。既然我们都到人间来了,要不,就来一场人间的比试如何?听闻过几日有个文朝会,到时候一较高低如何?” “文朝会?”龚三恨迷惑低念。 第027章 定下战书 阎七微笑点头,再若有意味提醒:“你也不希望因为你我的恩怨坏了你自己的事吧?我们也不想热闹这么快就结束了。如何?敢还是不敢?” 最后一句话,她刻意加重了语气。 龚三恨虽然知道她使的是激将法,但还是忍不住着了她的道,冷哼道:“好,咱们就来一场人间的比试!”说着,拂袖转身走去。 走了两步,他又忽然止住脚步,回头看向“伪装”成乞丐的华跌和潜伏在皇帝身边的阎七,心中禁不住添了三分疑惑。 阎七看出了他的心思,莞尔低笑,忙掩饰道:“我们只是来看热闹,不想惊扰任何人,所以入乡随俗,各自糊弄了个人间身份,妖王莫戳穿喔。” 龚三恨冷笑不语,健步走去,不忘留下一句话:“文朝会见!” 阎七微笑摆手,确定他远离后,才轻声道:“他走了。” 刚才还一脸嘚瑟的华跌顿时向后跌了两步,扶着桥廊的手还微微颤抖。 阎七回过身来看他打哆嗦的样子,双手负后,戏谑笑道:“不就一个麒麟妖吗,看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啊呸!”华跌白了她一眼,不以为然反驳,“不就一个麒麟妖嘛,我华跌需要怕他?本仙这是……” “咕咕……”他扁平的肚子发出雷鸣的打鼓声。 “快……快……”华跌有气无力扶着自己眼冒金星的脑袋,语无伦次道,“烤鸡……快……烤鸡……烤鸡……吃……晕……烤鸡……” 阎七也白了他一眼,虽然很想一脚把他踹到河里让他自己找吃的,但想着还有事情跟他商量,只好暂且满足他的食欲。 结果是,她买了一袋子馒头。 华跌虽然痛恨她的吝啬,但现在也顾不得是馒头抑或烤鸡了,只要能填饱肚子,哪怕是馊饭那也是美食。 他一手抓一个馒头狼吞虎咽,嘴里还不忘追问:“那妖王是怎么回事?什么王妃?他们来凡间所为何事?” 盘膝坐在他对面的阎七,感叹摇头,恨铁不成钢道:“平时不是挺爱八卦的吗?到了人间怎么就消息蔽塞了呢?早就提醒你,不管何时何地,都要多关注时事!” 华跌掐着手中的馒头死死盯着她,这本该是他说的话,但她天天派人来招呼他,他哪有时间娱乐八卦? “瞪什么瞪呀?”阎七一脸拽上天的傲慢,语重心长道,“今天若不是我掌握了重要信息,及时出来替你解围,你定被妖王一掌拍成肉泥了!” 平时都是被他揶揄,现在风水轮流转,她还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说正事。”华跌忽然一脸严肃道。 他自知现在还没掌握京城的动向,继续跟她扯嘴皮子只会让她越发嘚瑟,最好的办法还是转入正题,从她的身上获取重要信息,来个后来居上。 轮八卦,她还只能算个小孙子。 阎七努了努嘴,回想昨晚的事情,轻描淡写解释道:“昨晚我随墨之阕到麟王府,发现那麟王妃是狐妖,看她举止,目标应该是墨之阕。刚才在龚三恨身上也嗅到那股狐狸味,我猜,他们是一伙的。” “狐妖?”华跌若有所思嘀咕,并没有多说其他话。 阎七轻作点头,若有意味道:“虽然我暂时还不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是,这些年龚三恨在妖界的地位此起彼伏,眼看就要被南宁七妖给取代了。这回他亲自出动,任务定非同小可。” 华跌扶着下颌,会意点头喃喃道:“所以你刚才故弄玄虚摆了他一道。” 蹲在阎七腿上的青狐摆了摆尾巴,平常看她傻乎乎的,没想到洞察力这么厉害,而且,在危急关头迅速转化了所有有用信息,解困。 看来,这两万年的修为还真不是百搭的。 阎七脸上并没有半分沾沾自喜的神色,略有三分慎重,轻声道:“重要是,修驰狱也来了,他发现了我的存在。” “……”正欲啃馒头的华跌讶然抬眸看她,妖王龚三恨可以暂且晾一晾,但这个修驰狱必须得重视! 龚三恨一心想称霸妖界,为了达到目的,他尚且知道收敛,不到迫不得已,不会做出过分的事。 但这个修驰狱不一样,此魔生性暴戾,无喜无欲,一切单凭兴致而来,一出手就是地动山摇、血流成河。 万年前的战役,仙界伤亡惨重,最后还是阎七挺身而出,差点被他打得灰飞烟灭,他才突然没了声息。 现在突然降临人间,所为何事? “呃……”华跌打了一个嗝,看向神色平静的阎七,试探问道,“他没找你挑战吧?” 阎七微敛眸色,轻摇头回答:“我们还没正式见面。” 顿了会,她站起来,蹲在她腿上的青狐像个白毛球滚落地上。 她抬眸远看,轻迈脚步,娓娓道来:“所以我才故意跟妖王提出以人间的方式比试。听九王说,那文朝会是京城的盛事,举朝瞩目哩,但具体是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不过我就看中它举朝瞩目这一点。” 说着,她回过身又盘膝坐回原位,诡秘笑道:“这样一来,妖王肯定会以为我们真的是冲着他的事情而来。事情闹得轰烈,那修驰狱也会以为我们是冲着妖王来的。他们自然不会联想到渡劫一事。再适当的故弄玄虚,他们为了各自的事,姑且不会贸然对我们下手。” “高!”华跌给她竖起一根大拇指,借力打力,这一招用得妙呀! “嗯。”青狐摇动它的肥脑袋,赞赏道,“经此一事,我发现,我们七七还是长脑子的。” 阎七眯起眼瞥向它,一手就抓它的大尾巴直接甩河里去。 “阎七!你这个没脑子的……”泡在水里青狐竭斯底里咆哮,剩下的话全被“咕噜咕噜”地湮没掉了。 “该回宫了。”阎七微笑了句,伸手过去把放馒头的布裹起来。 “你干什么?”华跌还没反应过来。 “这些是我买的,当然的我带回去。”阎七理所当然笑道。 “你……”华跌正想扑过去抓她的包袱,阎七快手抢过包袱,轻轻一跃翻身落到十步之外的地方。 “刚才看见你跟那些地痞流氓玩得高兴,本来不想打扰,但是在有要事跟你商量,所以才想了个法子让他们歇歇。”阎七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挥手戏谑笑道,“你别着急喔,我马上唤他们过来陪你玩!”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华跌气得咬牙,一口咬掉仅剩的馒头,安全起见,还是先跑为妙,最后只留下一句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在九重天上等着你十年后归来!”阎七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幸灾乐祸笑喊。 待他没了踪影,她才猛然想起来,又忘了追问有关“记忆力衰退”的事情,看来这记忆力真的越来越不管用了。 岳王府 听下人通报阎七来了,正在处理公务的墨之倾一下子六神无主,恨不得即刻飞出去见她,但想起昨晚墨之阕的警告,又迟迟不敢迈步。 每见她一次,她娇艳的容颜就刻入心头一分,再这样下去,他害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心中的欲望,不顾一切去跟墨之阕争夺。 “阎姑娘……”墨之倾叨念着她的名字,不停在房间里踱步,却不知手中的折扇早已被他捏烂了。 掌心拍着早已被他掐得散架的折扇,他猛然止住脚步,拧紧眉头心急如焚叨念:“不行,她特意来找我,必要是有要紧之事,或许是她那位表哥又来胁迫她了,若我不去见她,不帮助她,她做傻事怎么办?” 念罢,他迫切向房外走去,只是他才刚迈出两步,后脖子被袭击,摇晃了会便昏阙在地。 白雀随后落到地上,恨铁不成看了眼昏迷在地的墨之倾,他紧咬牙根把昏迷的他拖往床边,嘀咕:“明知道那女人来者不善,就不能让我家主子省点心吗?” 等了许久不见墨之倾,听闻王府管家的说法是,他公务繁忙累得睡着了,那阎七只好先行回宫了。 她是特意来向他请教有关文朝会的事情,毕竟这事是从他这听来的,现在只能另外想办法咯。 回到皇宫已是日暮降临,昨晚忙着修炼,今天又忙着寻找华跌,现在归来不觉有了些倦意。 独自走在空旷的神道上,温柔的夜风徐来,如同柔软的丝绸轻拂在脸上,感觉十分惬意。 阎七微合眼眸,满带惬意伸展拦腰,感觉浑身跟着软绵绵的,恨不得就地倒下睡个天荒地老。 她沿着直线走了几步路,懒懒睁开眼眸,恰好一点绿色的萤光掠过,她触电般停止伸懒腰的动作,张大眸子顺着绿色萤光的方向瞧去,原来是一只萤火虫。 她顿时轻扬嘴角追上去,不知不觉追随着它来到了一个林子,林中一闪一闪的飞满了萤火虫,像漫天璀璨而流动的星星。 “呵……”阎七提起手来接住飞落下来的萤火虫,唇畔的笑容越发欢喜,莹莹绿光映衬着她娇艳胜花的容颜,格外灵动唯美。 一会儿,她忽然挑起指尖,把落在手上的萤火虫吓跑,脚尖轻踮,翩然展开双臂,袅娜的身段旋即勾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迎着浪漫的夜风,她挥动长袖螺旋起舞。 “呵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环绕整座林子,仿佛森林跑出来一只精灵在人间肆意玩耍。 原本在林子里散漫飞舞的萤火虫,被她这么一搅和,一下子热闹起来。 “呵呵……”阎七惬意地舒展双臂不停在飞舞的萤火虫里转圈圈,爽风肆意缭乱她的发丝,幽丽的萤光点缀她那雪白的纱裙,如在银河曼舞的仙子。 第028章 一波又起 一时来了兴致,她提起芊芊玉手撩拨夜色,散落在林子各处飞舞的萤火虫忽然缓慢凝聚起来。 时而凝聚成奔腾的萤光河流,像莹绿色柔软的绸带绕着林子上下勾勒出绚烂的唯美弧度;时而化作一只巨大的萤火蝴蝶,她用指尖轻轻一点,那巨大的萤火蝴蝶瞬间化作无数只小萤火蝴蝶翩然飞散。 她还是觉得不尽兴,再次撩拨夜色把飞散的“蝴蝶”打散,继而将它们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癞蛤蟆。 “哈欠!”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这巨大的萤火蛤蟆顿时化作无数小蛤蟆,像是受了惊吓,顿时一哄而散,仓惶在半空跳窜逃跑。 “哈哈……”阎七抖肩大笑,合手作浑圆状,唇畔勾勒狡黠的笑意,扬声道,“往哪里跑!” 还在空中跳跃的萤火蛤蟆逐只飞散而起,再次凝聚在阎七操控的范围形成一撮像是跳跃的芯火。 “嘿……”阎七展开双臂惊散身前的“芯火”,像活泼的精灵轻快一百八十度旋过身来,满脸洋溢着幸福,欢喜笑问:“阿钺哥哥,我厉害吧!” 只是…… 她回过身的瞬间看到了一个陌生男子,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 只有那被惊散的萤火虫形成了涓涓细流从下往上萦绕在她身边流窜,就像海里浮动的海草,迷离的萤光把她脸上的愕然映得迷茫。 眼前这男子长得好模样,剑眉凤眼,轮廓分明,他四周虽有萤火虫翩翩环绕,而然,这萤火的光芒远不及他这双眼眸好看,深邃,明亮,像是宇宙中最闪耀的星星。 身着玄色修边的黑色华衣,矫健的身段给人莫名的压迫感,仿佛与神秘的夜完美融合,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盎然欲出。 只是那么一瞬间,在她惊愕的同时,他收起了嘴角浅浅的笑意,此刻脸上并无多余表情,看似冰山却又不至于太冷。 “阿钺是谁?”男子淡然问道。 “……”阎七动了动嘴唇却接不上话来。 阿钺是谁?竟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刚才却又是脱口而出。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逐渐归于平静的萤火虫,稍稍蹩蹙眉心,刚才的一切似乎并非为了自娱,而是要表演给谁看。 那么,是谁呢? 阿钺? 阿钺是谁? 顿了会,阎七收回思绪看向跟前的陌生男子,打量了两眼,反问道:“你又是谁?” 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于她奇差的记忆力,他早已见惯不怪了,直接道了三个字:“墨之阕。” 阎七先是一愣,再快速上下看了眼这个妖孽,明明是极好看的,为什么总是记不住他的容貌呢? 她微咬下唇,再仔细将他从头到脚审视一番,那个,似乎不仅仅是他的容貌记不住,好像连他的衣物装饰都显得格外陌生,可是,明明能记住他的屋子呀。 他换了衣服吧? “你……”阎七琢磨了会,目光流蹿在他身上,试探问道,“今天更衣了吗?” 墨之阕冷眼看着她,不作任何情绪,淡淡回应:“朕天天都沐浴更衣。” 当然,他懒得告诉她,他柜子里都是这套衣服。 “难怪……”阎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再细看了一会他的衣着打扮,试探问道,“你身上有没有什么独一无二的标志,例如胎记疤痕之类?” 容貌记不住,衣服天天换,疤痕胎记总能记住了吧? 墨之阕缓和了眸子里的冷色,淡然回应:“朕身上没有任何记痕,尤其像你肩上的。” 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轻描淡写的事,然…… 闻言,阎七触电般捂住自己的左肩,警惕盯着他,心底升起一丝慌张,很快又竭力压制住情绪,冷下脸责问:“你……你怎么知道我肩上有东西?” 墨之阕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紧接着说:“是……茉莉花吧?” 阎七急得连忙倒退两步,扶在肩上的手不自觉添了三分力度,生怕泄露了鲜为人知的秘密,咬了咬唇,她迫切责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在朕的床上睡过几个晚上。”墨之阕理所当然回答。 事实上,他到萃华苑那晚,她突然爆破仙气,把衣服都撕裂了,他才无意间瞧见她肩上似乎有一个花瓣的刺青。 阎七一时急红了眼,使劲拍了拍脑袋,想不起什么时候疏忽了,迅速睨向他不悦责问:“你对我干什么呢?” 墨之阕看了眼她渐通红的眼圈,没有再说话,轻拂袖转身走去,心里却不由自主默念了两个字——阿钺。 脑海忽地浮现昏迷的她,在寒玉床上哭得凄凉的画面。 是为那个阿钺而哭吗? 阿钺吗?念到此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握紧了拳头。 “你给我站住!”阎七大喊了声,快步追赶上去拦住他的去路,她咬牙盯着看不出任何情绪的他,气急败坏道,“你不把话说清楚,不许离开……吖……” 她还没说完,突然被他挽住了纤腰箍入怀中。 “你……”她恼怒转过头,他已快速扯下了她左肩的衣服,她顿时禁不住心脏轻颤,身子微僵,看不见他的神情,只看到他侧脸的轮廓。 墨之阕深邃的眸子打量她肩上的茉莉花,这花不像刺青更不像胎记,像是一块晶片保存着新鲜的花瓣而镶嵌在她雪白的肌肤里,与她的肌肤融成了一体。 随后,他微闭眼睛,大拇指轻抚在这茉莉花上,像是在用意念感知。 不出他所料,魔气,这茉莉花有隐藏得很深,难以察觉的魔气。 “滚开!”阎七竭力推开他,慌忙扯上自己的衣服,呼吸有些紊乱,紧咬牙根盯着她。 是的,她肩上的茉莉花隐藏着难以察觉的魔气,恍惚记得,这是与生俱来胎记。 关于肩上的秘密,尽管是华跌他们,她也从来没有提及过。 事实上,她不认为这是见不得人的,归入仙界的时候,整个仙界都知道她来路不明,是妖是魔,他们也不在乎。 她本想坦白一切,可是,脑海就是有一个声音,叮嘱她,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所以她只好莫名地守着这个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的秘密。 而且,她灵力清丽,仙术深厚,两万多年来,这肩上的一点小魔气并未被任何仙家察觉,包括华跌他们。 下凡后,因为要封存仙气,她担心自己会镇不住这点魔气,但是,尽管青狐天天往她身上黏,也并未察觉,她也就放心了。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他,似乎察觉了。 莫不成,他的真身,是魔? 墨之阕没有说话,直接与她擦肩而过。 阎七旋即抓住他的衣袖,但没有说话,睫毛迎着月光倒映在眸子里,恰好挡住了眸子的亮色。 墨之阕深邃的目光随意落到某处,凝了半刻,明白她的意思,轻声回应:“朕不会告诉其他人。” 阎七快速转到他跟前,直视他的双眼,迫切提醒:“妖魔鬼怪都不可以!” 墨之阕低眸看了看她凌厉的眸子,点头,再次意欲前行。 阎七依然神色凝重,按住他的手肘不让他走。 冷风忽来,遮蔽月色,虫鸣处处,鹧鸪作响,听着热闹,却安静得诡异吓人。 顿了会,她忽然扬起讨好的笑容,继而从袖里掏出一个琉璃瓶子,也就是那个装了她鲜血的瓶子。 她把琉璃瓶子塞到他手里,扬起澄澈的乌眸笑眯眯道:“我把它送给你,你要遵守承诺,不得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妖魔鬼怪仙。” “……”墨之阕禁不住扯了扯俊俏的眉头,冷眼白了白塞到手里的瓶子。 这瓶子装的是什么,是她吐的血。 正常人送东西贿赂别人,会送自己吐出来的血吗? 那么惊悚,那么恶心,那么肮脏。 见他一脸嫌弃,阎七努了努嘴,小声嘀咕:“我的血很值钱的,多少人想要我都不给呢。” 说着,她也不顾他同不同意这个交易,正好今天在集市买了根红绳子系在琉璃瓶子上,拿过塞在他手里的琉璃瓶子,嘴角含笑直接将它系在他的腰带上。 虽然不记得他的容貌,且他又天天换衣服,但这血瓶子,她相信自己肯定不会忘记,这样就不怕走在路上不知道他是谁了。 把血琉璃瓶子系好后,她抬眸看他,欢喜笑道:“看,多衬你的衣服呀!” 墨之阕凝视着她眸子里澄澈明亮的狡黠之色,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垂在身侧的指尖轻动,有那么一瞬间,想去触碰她的脸,但最后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情愫。 他当然知道她的心思,无非就是想借一件东西认准自己罢了,虽然不喜欢,但他也没有将它摘下来扔了。 没有说话,他又一次绕过她走去。 阎七扭头看了眼他萧冷的背影,快步追上去,微笑问道:“哎,你们的那个文朝会有什么比试?” 墨之阕侧头看她,没有说话。 见他的目光似乎有些犀利,阎七嘴角的笑容微微僵硬,问个话而已?莫不成又是咒语吗? 顿了会,她硬着头皮笑问:“你知道文朝会的比试吗?” “文朝会没有比试。”墨之阕淡然道了句,快步向前走去。 “什么?”阎七疾步追上去抓住他的衣袖。 墨之阕侧头看她,不说话,眸色冷了半分,似乎在警告她,不要亵渎他的衣袖。 阎七直接忽略他隐晦的警告,轻抿唇浅笑,问道,“你说,文朝会没有比试?那不是举朝瞩目的盛事吗?” 墨之阕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抽回自己的衣袖,双手负后,淡然道:“文朝会是举朝瞩目的盛事,届时各地百姓会选送特色古怪的玩意到京城来展示。” “就这样?”阎七呆愣问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墨之阕懒得再回答。 阎七还是不甘心,再次紧抓着他的衣袖追问:“没有比试?文试?武试都没有?” 墨之阕很是嫌弃抽回自己的衣袖,绕过她向前走去。 “怎么会这样?”阎七满脸纠结拍打自己的脑袋,只是观赏古怪玩意?今天还特意跟妖王约战文朝会,真是失策!失策啊! 第029章 谢主隆恩 走在前边的墨之阕突然止住脚步,轻声道:“文朝会结束后,有一场比试。” 阎七双眼一亮,快步追上去问:“什么比试?” 墨之阕边走边应声道:“殷徵比试。”顿了会,他再别有意味补充一句,“胜出者,朕会赏他一个愿望。” “真的?”阎七激动跑上去抓住他的衣袖,幸福来得那么突然! 如此一来,只要胜出,不仅可以挫挫妖王龚三恨的威风,而且还可以得墨之阕一个愿望,到时候直接让他站在原地听她说完七句话就行了,任务就可以完成了! 墨之阕白了眼被她抓皱的衣袖,直接把自己的衣袖扯回来,迈步前行。 “太好了!”阎七激动在原地转圈。 墨之阕扭头向后看了眼在后面自娱自乐的她,脑海不由自主浮现她在萤火中浪漫起舞的唯美画面。 “魔?”他缓慢收缩目光,定格在她狡黠的笑容处,他侧眸看了眼被她扯皱的衣袖,顿了会,才健步离去。 景府 龚三恨独自坐在庭中软榻把玩手中的杯子,许久,一抹白光划过天际落到亭子外。 到来的是当日阎七在麟王府见到的麟王妃,即狐妖姁姁,此时的她打扮妖艳,身着烟紫色修身长裙,肩上披着雪白狐裘,空中都弥漫着诱人的甜香。 看了眼似乎在沉思的他,姁姁迈前半步,仍站在亭子外,语气恭谨试探问道:“听闻,主上已经会过那个女子了。” 龚三恨收回思绪侧头看她,姁姁忙低下头去不敢跟他直视,他搁下手中的杯子,若有意味道:“你暂且不用管她,放手去做自己的事情。” 姁姁转了转手中的帕子,迟疑了会,若有意味低念:“可是……她留在墨之阕身边,不会影响计划吗?” 突然冒出一个美得连她都妒忌女人,怎能不谨慎? 龚三恨摇摆双指,不以为然道:“只要做得不过分,她是不会插手的。” “嗯?”姁姁似乎并未听懂他的话,她那么问的意思是怕那个女人迷惑了墨之阕,以致她的计划无法实行,但从他的回答听来,似乎并非这个意思。 琢磨了会,她试探问道:“那……过程中,若不小心伤到她了?” 闻言,龚三恨顿觉可笑,下意识侧头看向她。 姁姁忙低下头去不敢对上他的目光,想来那女子实在惊艳,恐怕这世间的男子只要看那么一眼就会为她倾倒。 她这么问,是担心龚三恨瞧上那个女人,若是动了他目标,那可不好办了。 龚三恨拿起搁在案几上的酒杯,莞尔笑道:“莫怪本座不提醒你,若真想替你妹妹报仇,最好多带个心眼,无论做什么,尽量不要去招惹那老祖宗。她,可不是你能招架得住的。” 听到这话,姁姁对那阎七更加好奇,竟连堂堂妖王都说这番话,恐怕那女人来历不简单,那女人处心积虑接近墨之阕,目的也不简单吧? 沉默了会,她再试探问道:“她……是什么人物?” 妖王转动手中的酒杯,侧头看了她一眼,继而把目光落到别处,若有意味道:“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对于阎七的身份,他并不想多提,尤其是关于两千前那一战。恢复元气后,他无时无刻不想跟阎七再决一死战。 只是,既然阎七和华跌来了,昆桐七仙其他几个应该都在这附近,以一敌七,并不乐观,而且,这些年一直未能跟昆桐七仙交手,也不知道阎七的能耐到哪一个程度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他有另一个目标——墨之阕。 姁姁的妹子颜颜被墨之阕害死,她跑来求他助她替妹子报仇。 在她哭诉的话语中,他得知这个墨之阕不仅是无为山的后起之秀,还是人间的皇者,连他的死对头南宁七妖也吃过他的亏。 他想,只要挫败这个人,还怕赚不到妖界的名声吗? 他亲自到人间来,就是想借姁姁来探查一下他的虚实,必要时,直接将他宰了。 至于昆桐七仙为什么突然驾临人间,而且阎七还特意潜伏在墨之阕的身边,他大概猜到了原因。 这墨之阕虽然仙资聪颖,只是,此人并不安分,为了提高修为,不惜杀了与他爱得死去活来的颜颜。 为此,桓须子对他很不满。而且,此人似乎还跟魔界有来往。 一个修仙却未飞升的人,是最敏感的。 昆桐七仙此刻降临人间,要么就是跟魔界抢人,要么就是助桓须子替天行道。 所以,他现在并不急着跟阎七翻脸,或许,还能暗中借昆桐七仙之手除去墨之阕,扬他自己的威风。 见他说得隐晦,姁姁也识趣不再多问,顿了会,禀告:“按照计划,被弄到猪圈的麟王已经被下人找到了,回到王府后,他一怒之下杀了那日与他嬉戏的姬妾。” “真是个莽夫。”龚三恨轻蔑低念了句,紧了紧手中的杯子,忽地想起与阎七的约定,侧头看她,试探问道,“文……文朝会有什么比试?” 姁姁迟愣了会,忙回答:“回主上,文朝会并没有任何比试,那只不过是观赏奇珍异宝的盛会罢了。” 龚三恨瞬间拧紧眉头问:“没有比试?” 姁姁见他有些激动,琢磨了会,连忙回答:“文朝会之后有个殷徵比试,胜出者可以向皇帝提一个请求。” “殷徵比试?”龚三恨转动着手中的杯子若有所思低念,“阎七说的是这个吗?” 姁姁听不见他说什么,紧接着说:“姁姁之前特意跟麟王来了场激将法,他答应让我参加比试。” 龚三恨缓慢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笑容,冷笑道:“去,替本座报个名。” “……”姁姁讶然愣住,以为是自己听力出错了,愣愣问道,“主上你……要参加比试?” 龚三恨笑容诡秘点点头,若有意味道:“不仅本座参加,那阎七,也会参加。” “她……”姁姁顿时接不上话来。 龚三恨没有说话,从座位起来挽起帷帘往侧门走去,穿过通廊,回到房间。他慢步走到窗前的山水壁画前,把手往壁画轻轻一抹,直接穿过壁画进入到一个浩瀚的书海里边。 这是一个摆满了书架的房间,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来,下意识把手放到桌上还没看完的书本,脸色不由得凝重了三分,眸色似是犹豫又似狠厉,还有这半分难舍的柔情。 翌日清晨,墨之阕洗了把脸,正想就此上朝,走了半步,目光无意扫到搁在桌面上的琉璃瓶子。 他慢步走过去拿起琉璃瓶子,二指上下捏着它稍微倾斜,仍可看见里边粘稠的血液缓慢流动。 这女人的血液的确奇怪,除了装在这个瓶子里,并没有做其它任何处理,竟也不会凝固。 他忽地莫名浅笑,将它系在金腰带上,健步向外走去。 萃华苑 “娘娘……娘娘……娘娘……” “娘娘不在这里……”正睡得懵惺的阎七迷糊叨念了句,随后扯过柔软的被子捂住脑袋。 “娘娘……时辰不早了,该去谢恩了。” 阎七睡得香,偶尔蹭了蹭温暖的被子,又在梦中美滋滋地虐打华跌,一个侧身差点没把睡在被窝里的青狐给压扁了。 被她挤压的青狐好不容易从她的怀里钻出来,好好的美梦被她打碎了自然不高兴,它狡黠一笑,甩动白绒绒的大尾巴去扫她的脸。 “哈欠!”阎七猛然打了一个喷嚏震破了美梦,她提起手来磨了磨怪痒的鼻子,侧头看见青狐嘚瑟的样子,她咬咬牙不爽道,“又是你这个坏东西!” 说着,直接抓住它的大尾巴向窗外扔去。 “娘娘……娘娘……时辰不早了,该去谢恩了。” “嗯?”还一脸懵惺的阎七迷惑挠挠了脑袋,听见她们有条不紊地重复,她好心回应,“娘娘不在这里!这里只有老娘!” 闻言,屋外的两个侍女对看了眼,捂着嘴唇窃笑,其中一人回应道:“姑娘,今天陛下已经正式下旨,册封你为阎妃。你需向陛下和太后谢恩,请允许奴婢等进去替你梳妆打扮。” “哈?”阎七纳闷挠了挠凌乱的发丝,或许还没睡醒的缘故,压根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既然如此…… 还是再睡一阵子吧!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阎七一头倒了下去,再次扯过被子捂住脑袋。 只是这两个侍女磨人的功夫厉害,她才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她们碎碎不休的呼唤给拽醒了。 那时她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墨之阕封了个妃,还被几个侍女生磨硬泡推去谢恩。 墨之阕下朝后,并未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尾随在后的掌事太监小声提醒:“陛下,阎妃娘娘受了恩典,这会已经在御书房外等候谢恩了。” 墨之阕并未正面回应他的话,只是提了提手。 掌事太监马上会意,这是让自己无须继续跟随的意思,他覆手正想退下,无意看见被侍女簇拥着走在九曲桥上的阎七,忙侧头看了看墨之阕,却又不敢贸然提醒。 回心一想,或许是陛下早就瞧见了迎面走来的阎妃,这才不需要自己继续跟着。想到此处,掌事太监暗地笑了笑。 事实上,在掌事太监看到阎七之前,墨之阕并未留意到她,也只是在掌事太监迟疑的时候,他才向前看了眼,发现她的存在。 第030章 凌波飞叶 阎七双手覆在腰前慢步前行,心里琢磨殷徵比试的事情,并未留意周围的人和物,比起往日的飒爽英姿,如今看上去温婉娴静些。 正好进宫办事的墨之倾从另一边走来,看见桥上的阎七,顿时眼前一亮。 此时的她身着胜雪白衣,迎着池塘吹来的和风,翩翩逸仙,和曦阳光映照在她娇妍的容颜上,笼罩了迷离的色彩,再有那宛如春风的浅笑,温静恬美,直教他心魂颠倒。 想起昨日她到府上寻找自己,而自己却莫名其妙睡着了,他心里一直愧疚着,现在正好是机会,得上前去询问一下她到底遇到什么难事了。 他才刚迈出半步,就看见了站在桥头处的墨之阕,猛然止住脚步,不由自主紧了紧手中的折子。 其中一个侍女瞧见了站在桥头的墨之阕,连忙轻声提醒:“娘娘,是陛下!” “嗯?”阎七恍然回过神来,放眼扫视过去,墨之阕并未入她的眼眸,映入眼眸的是一片绿油的荷叶。 “凌波叶!”她激动喊了声,下凡的这些日子,让她魂牵梦萦的唯有碧波池中的凌波叶了! 侍女没听见她说什么,只见她忽然激动提裙沿着九曲桥跑去,估计是奔向陛下吧。 还站在墨之阕身后的掌事太监看见阎七这副“猴急”的样子,也禁不住暗暗窃笑,谁说陛下降不住这仙妃子,分明就是把她收得服服贴贴的。 因为这阎七美艳胜仙,在墨之阕还没给她位份之前,宫里的侍女太监都私下将她称作“仙妃子”。 看见阎七喜出望外向墨之阕奔去,墨之倾的心一下子痛碎了,看来,佳人无论身心都属于自己的亲哥哥,还有什么可奢望的了? 看她迎风奔跑的模样,墨之倾笑得苦涩,若是被太后瞧见了,定会责备她没有大家闺秀的稳重仪态,可就是这么一个真性情的女子让他魂牵梦萦。 墨之阕双手负后看着奔来的阎七,心想让她如此兴奋的,定然不是因为得了个妃位,至于原因是什么,他猜不到。 在众人都期待着她飞奔扑入墨之阕怀中的唯美画面时,阎七并没有在拐角处奔向他,而是带着按耐不住的兴奋加速奔跑,借助冲力,一脚飞跨到石栏上。 “不要!”墨之倾扬手惊呼一声。 “……”侍女们惊愕捂住自己的嘴巴。 “……”掌事太监也看傻了眼。 “……”墨之阕冷静得满脸黑线。 “凌波叶,我来了!”阎七已经展开双臂,直接向那迎着朝阳舒展的荷叶扑去,没有任何回音,直接一头栽进了泥浆里头。 连原本蹲在她肩上的青狐也受了牵累,被她带了下去,翻了个跟头滚进泥潭,白绒绒的毛成了黑漆漆的。 “……”众人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墨之阕满脸黑线扯了扯俊俏的眉头,好吧,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猜不到,因为这女人的脑袋就是一团浆糊。 “阎姑娘……”墨之倾六神无主低喃了声,忙饶过荷花池跑去。 “来人啊!快来人!”掌事太监连忙吆喝不远处的侍卫过来。 “啊……”栽进泥潭的阎七双手抓着泥巴想要爬起来,只是淤泥深厚,她还没站起来又摔了下去,一手抓了荷叶梗试图爬起来,折了荷叶拍在泥潭里又跌坐下去,来回几次,雪白的衣服早已变成湿答答的泥浆,整个人像滚在面粉汤和汤圆。 “娘娘……”跟随在后的侍女跑上来,看见她浑身狼狈地泥潭里摔了摔,既着急又忍不住暗暗窃笑。 忽觉背后一股萧冷的杀气,众侍女悻悻扭头瞧了眼,见是浑身寒气的墨之阕来到了身后,她们猛然打了个激灵,扑通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在她们跪下的时候,满身泥浆的青狐蹦回了岸上,她们瞧不见它,它抖擞了一下胖乎乎的身子,黏在身上的泥浆螺旋飞出,直接溅到了侍女们的脸上。 “啊……”她们像炸开的莲花跌坐在地上,碍于墨之阕在此,顾不得擦拭和疼痛,也不敢埋怨哪里来的泥浆,连忙爬起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另一边的阎七还在泥潭里摔跟头,墨之阕稍稍提起威慑的声音,责问:“还没玩够吗?” “……”端在桥墩上的青狐禁不住抹了一把冷汗,玩?这个阎七脑袋是长草了吗? 突然这么兴奋,它还以为她发现了宝贝,没想到是飞奔到泥潭里玩耍。 早已被淤泥缠身,摔得筋疲力尽的阎七,哭笑不得扭头瞥了眼站在岸上的美男子,只是泥浆封住了嘴巴,她不能破声咒骂他两句。 黏在脑袋上的泥浆又塌陷下来压住了眼皮,最后模糊地看了他一眼,也只是见他神情清冷,那个矫健的站姿甚是威风凛凛。 最后被泥浆淹没了眼睛什么也瞧不见,她只好一边摔一边摸索,好不容易才爬回了岸边,伸手胡乱抓摸。 墨之阕稍稍俯身伸出手去,身后的掌事太监顿时急了急,但阎七已经毫不客气抓住了他的手,借助他的力气狼狈上岸。 这时侍卫才匆忙赶来,见他们伟大的寒帝陛下正扶着一个和着泥辨不出模样的人,只得茫然对看。 看见墨之阕把阎七扶上岸,匆忙赶来的墨之倾猛然止住脚步,迟疑不敢上前来。 爬上岸后,早已筋疲力尽的阎七浑身发软靠着石栏跌坐在地,五官还被泥浆粘黏着,难受极了。 她正想提起沾满泥巴的手,去擦拭被黏得难受的眼睛,却忽然听到一个磁性十足的温厚声音。 “别动。”墨之阕低念了声,单膝蹲下来,手捻着自己的宽袖轻轻擦拭粘在她眼睛四周的泥浆。 阎七颤了颤眼皮,缓慢睁开眼眸,因为还有些碎泥沾着,刺激了眸子里的脆弱神经,一泓热泪湿了眼眸,瞧上去怪可怜委屈的。 墨之阕一边给她擦拭粘在鼻子处的淤泥,一边低声戏谑道:“不是玩得很开心吗?怎么哭了呢?” 闻言,饱受了被泥潭折磨的阎七顿时气打一处来,一张嘴,堵嘴里的泥浆又流出来了。 “你可玩得真够卖力的。”墨之阕给她擦了擦嘴角,禁不住笑了出来。 “……”青狐瞥向他略带幸灾乐祸的笑容,骤然满脸黑线——你确定她真是跑到泥潭里去玩吗? 站在不远处旁观的墨之倾不由得一愣,不是因为看见阎七口吐泥浆,而是因为墨之阕笑了,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他笑了,他都快记不起来他笑的模样是怎样的。 又或者,他似乎从来没有看见他笑过。 还跪在地上的侍女顿时一阵目眩,仿佛她们也被泥潭折磨了翻,忽然浑身发软没了力气,痴痴地看着,差点没窒息过去。 这可是她们有生以来第一次,恐怕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寒帝陛下的笑容吖。 虽然很浅,却是温柔,虽然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却又不经意透露疼惜的宠溺。 本以为寒帝冷若冰霜的时候是最迷人的,然而,此刻笑如春风更加令人眩目难耐。 阎七可没有心情欣赏他笑得好不好看,听见他的揶揄,自觉若不咆哮出来,这肚子都装不下满腔的憋屈了。 她咬了咬被淤泥染得发黄发黑又透露一点白的牙齿,盯着蹲在眼前的墨之阕,别以为跑来献殷勤就可以口沫遮拦!老娘得看看你是谁! 她直接忽略了他俊美的容颜,低头瞧见了系在他腰间的琉璃瓶子,果然是墨之阕这个坏蛋! 有了之前的教训,凡是见到陌生男子,她都多了个心眼,幸好还记得自己昨晚给他送了血瓶子。 墨之阕见她的眸光复杂变幻,便轻作点头,让她肯定心中的猜想。 见他点头了,阎七更加肯定他就是墨之阕了,提起手来意欲责备他,可又突然想起自己昨晚莫名其妙把萤火虫玩得不亦乐乎,刚才又是一脸兴奋飞扑到泥潭里的,怪不得他会以为自己又玩心大起吖。 阎七满腹纠结捶了捶堵塞的心房,憋屈解释:“我@#¥%凌波叶%¥#&撑不住……” 嘴里含着泥巴,说不清楚。 她以为那是她心心念念的凌波叶啊!这才飞奔过去,准备躺在上边吸收日月精华。岂料,人间的凌波叶不仅娇小,而且还脆弱,还被栽到泥潭里! 呜呜……差点忘了这是人间了! 果然,带着记忆渡劫,人间真是炼狱啊! 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嘴巴泥浆飞溅,墨之阕黑了脸,低沉道:“再多说一个字,把你扔下去再玩两个时辰。” 折磨呀!阎七旋即满脸憋屈扁起嘴巴,不发一言。 见她乖乖听话,墨之阕再次浅浅低笑,再挽起另一边衣袖小心擦拭她脸上的污泥。 他虽听不懂她叽里咕噜地在埋怨什么,但看她憋屈的表情大概也猜到了。如无意外是她因为以往习惯,而误会了什么,才一头栽进了泥潭里,结果憋屈地摔成了泥人。 阎七见他笑得那么“坏”,以为他是在取笑自己,她气得咬牙,意欲推开他,提手便瞧见满手泥浆,她忽地诡秘一笑,直接把手上的污泥往他俊美的脸抹去,不爽大喊:“我还要说!我就要说!” “……”众人顿时不约而同咯噔颤跳,这下可不得了了! 亵渎皇上,万死难以恕罪! 风一下子静止,空气凝固,池中狼狈的荷叶也不再摇曳,除了阎七叫喊的声音,四下安静的令人窒息。 侍卫颤了颤握剑的手旋即跪落地上,掌事太监也跟着伏拜在地上,侍女吓出了一身冷汗早已忘了要做些什么。 这阎七是不要命了吗?墨之倾惶急得差点没窒息过去。 第031章 不准封妃 被突如其来抹了一脸泥巴的墨之阕恼怒抓住她的双腕,阎七可懒得管他恼不恼怒,不,她要的就是他恼怒! 她不罢休,手被抓住了,但脑袋沾的泥巴最多,直接把脑袋往他的脸蛋蹭,只是他躲避得迅速,她快速转战他的胸口脖子,像发疯的湿水狗一个劲往他身上钻。 “……”青狐再次抹了一把冷汗,彻底被她打败了。 “喂……”墨之阕仓惶按住她螺旋的脑袋,她还不依不挠地往他身上蹭,他忽地无奈一笑,快速而起,顺势将她拦腰抱起转身走去。 阎七抓着他的衣襟不悦道:“是好汉,放我下来,到泥潭里单打独斗!” 墨之阕低眸看了看她愠闷的泥脸,温沉低笑,没有说话,健步沿着九曲桥离开。 阎七看见他这个笑容微愣,抓在他衣襟的微僵,轻抿唇,不再说话。 还跪在原地的稍带不可思议扭头看向寒帝抱着伊人离去的背影,他竟然没有动怒,而且还不顾肮脏,亲自抱她离开了。 墨之倾紧了紧手中的折子,黯然低垂眼帘,在心里默念:“皇兄……真的喜欢她么。” “噗噗……”白雀拍打着翅膀落到桥墩上,看了眼墨之阕远去的背影,再侧头看向黯然失落的墨之倾。 他当然不会认为墨之阕是因为关心那个女人才不惜纾尊给她擦脸抱她离开,墨之阕做的一切,无非就是因为九王在此,为了让他死心。 突然将她册封为阎妃,也是为了断绝九王的念想。 他禁不住感叹一声:为了这个兄弟,我家主子也够大费周折了,希望这九王快点长点脑子呗。 隽雍宫内,除了寒玉床就是靠近窗边的软榻,右侧有一小屋摆放着衣橱和洗脸盘之类的日常用品,左边珠帘垂地之处是一条走廊,直接通往他专用的浴池。 阎七被安置在浴池里沐浴更衣,墨之阕则在软榻上看书。 白雀坐不住了,一个劲在屋内飞来飞去,自家主子竟然让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在他的浴池里沐浴!就算要九王死心,也没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委屈自己呀! “陛下……” 外面传来掌事太监的声音,墨之阕仍旧看书并未发话,沉默了会,外面的掌事太监紧接着说:“太后娘娘来了。” 白雀旋即化为人形落到地上,紧了紧眉头,下意识看了眼墨之阕,低声嘀咕:“太后娘娘许久不到这里来。” 因为这里是在空旷,太后娘娘不能坐在这地上,来了也只能站着。 没有得到墨之阕的回应,白雀快步向外走去。在皇宫,他和乌雀是寒帝的两个贴身护卫,身份诡秘,一般人不敢过问他们的来历,只知是寒帝特意从宫外挑选回来的。 由于他俩一直贴身跟随墨之阕,包括夜晚。 宫中各人,包括太后和墨之倾,都曾怀疑墨之阕有特殊的嗜好,后来墨之阕带了一名叫颜颜的姑娘回来,为此还跟太后僵持了快整整一年,这才算平息了谣言。 不过,太后对白雀这个小白脸还是很不喜欢,虽说墨之阕曾迷恋那个叫颜颜的女子,但是,不代表他就没有特别嗜好,否则这十年来为何几乎夜夜将二人留在房中。 白雀拉开房门,瞧了眼太后犀利的嫌弃眼神,他已经见惯不怪,直接忽略掉,微笑道:“太后娘娘找陛下有何要事?” “滚开。”太后冷声道了句,直接将他推到一旁往屋里走去。 跟随在后的侍女太监本想一同进来,只是被白雀冷瞥了眼,他们只好在外面候着。 太后走进空旷而冰冷的殿室,虽然已经特意添了两件衣裳,但还是觉得寒冷,忍不住打了两个哆嗦,想着自己的儿子常年在这么阴寒的地方,心头的怒气缓慢降了下来。 “母后。”墨之阕随后从垂地的纱幔后面走出来。 太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她都快要记不起来,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她沉沉呼吸,故意压低了火气,轻声道:“你是我们狄青国的皇帝,怎能随随便便册封一个妃子?” 墨之阕轻作点头,回应道:“一应该有的礼数、仪典,劳烦母后代为操持了。” 太后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上前一步来,稍微沉了脸色说:“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母后说的不是礼数,而是那个女人……不,不,她不是……” 她本想说那阎七是妖,可是,当年她也说那颜颜是妖,因此母子二人闹到此刻还没和好,而且此番自己还没有着实的证据,若贸然指证她,只怕母子的关系会闹得更僵。 她还听说这个女人刚刚跳到荷花池里嬉戏,在奴才面前弄得浑身狼狈,尽管她不是妖,像这种没规没距的野丫头,也是没有资格入宫为妃的。 琢磨了会,太后稍微放软了态度,轻叹一声,婉声道:“颜颜的事,哀家的确有错。这些年来,你我母子二人闹得僵,哀家这些天也反思过了,不管什么身份,都是陪伴在你身边的人儿,你自己喜欢就好。” 说着,她上前来扶着他的手肘,稍带忧心道:“国师算过了,今年不适合纳妃。你若喜欢她,就先把她留在身边,明年册妃抑或封后都不迟呀,对吧?” 墨之阕收回被她轻扶的手,把手绕到身后。 太后落空的手僵了僵,鼻子忽酸,下意识低垂眼帘,在他看不见处,倔强地把泪水压了回去。 自从颜颜的事情后,他就变得十分冷漠。 从前的他虽然沉迷于仙术,但是也知道定时定候去给她请安问好,或是打发奴才送点东西。 可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宛如母子俩是陌生人,不,还不如陌生人。 可是当年,她是真的看见那颜颜甩出长长的狐狸尾巴,可怕极了。 谁料到跟她争执几句罢了,她就上吊自尽,若她真是妖,会因为几句争执而上吊自尽吗? 若她不是妖,难道看错了吗? “一切依母后之言。”墨之阕轻淡道。 听到这没有任何情感的客套话,太后心头莫名揪痛,微闭眼睛哽咽了会,轻作点头道:“嗯,哀家先行回东颐宫。”说着,黯然转身走去。 “母后……” 忽然听见他的呼喊,太后双目一亮,迫切回过身来微笑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以后不要过来了。”他不咸不淡道了句。 太后微笑的表情却如同瞬间被寒雪冰封,保持着雍雍华贵的姿态退出他的视线,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狼狈地离开隽雍宫。 墨之阕看着她落寞离开的背影,动了动指尖,终究没有把最后那句话补充上来——这里太冷。 待太后离开后,他才转回里室,拨开纱幔便看见盘膝坐在软榻上的阎七,此时的她穿着侍女送来的粉色绸裙,披散了头发,嘴角噙着诡异的浅笑,似乎一点也不受屋内的寒气影响。 当日在萃华苑将她打晕,他把她带回隽雍宫,并将她安置在寒玉床上,并非心疼她更非救她,而是为了惩戒她。 寒玉床的寒气犀利,常人几乎是抵御不了的,懂法术的人躺在上边容易走火入魔,以致经脉尽断。 这些死掉的人,他们的法力会遗留在寒玉床上,助能驾驭它的人修炼。然而他们的怨气也会萦绕在寒玉床的四周,所有周围会格外的寒冷刺骨。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并未受到寒玉床的毒害,在上边躺了会,竟然还迅速恢复起来了。 阎七当然不知道他的想法是这么恶毒的,她还以为这家伙知道他自己做错事了,心生愧疚才把自己带回这里疗伤的。 她看了眼走进来的墨之阕的陌生容颜,再扫看他挂在腰间的血瓶子,迟疑了会才确定了他的身份。 她下意识扫看四周,虽然把浑身的泥巴洗掉了,精神了不少,但力气还没完全恢复,只是这屋子空荡荡的,连张椅子都没有,她只好霸占他的位置了。 唉,这皇帝当得也太抠门了吧? “莫名其妙给我封个妃子,你有什么企图呀?”阎七开门见山问道。 妃子是什么东西? 皇帝的女人。 她虽然不知道情呀爱的具体是什么滋味,但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还是清楚的。 毕竟九重天上也有不少恩爱相随的仙家,喔,对了,那少尊主陌祁煊也准备迎娶圣后了。 而这墨之阕突然给她封个阎妃,嗬,她绝对不相信是墨之阕瞧上她了。不,她相信自己魅力无限,但是,这经常让她记忆掉链子的货不可能对自己有非分思想。 而且,她早就听着人间的妃子、妻子、妾侍什么的最可怜了,要守的规矩一摞摞,什么三纲五常呀,三从四德呀。 墨之阕直视她的眸子,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想跟朕生孩子,又有什么企图?” “我……”阎七一下子被他问得语塞,心中却万分欢喜,执行任务的机会来了! 她故作轻叹一声,满脸无奈道:“我想跟你生小孩,那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我想……” “为何是我?”墨之阕打断她的话质问。 第032章 被他算计 “那个……”阎七再次语塞,心念这家伙该不会察觉到什么了吧?要是被他知道渡劫一事就糟糕了,半生修为呀!还有昆桐七仙的荣誉呀!不能就这么葬送在他手里! 想打探老娘的秘密,没门!窗也没有! “我想跟你生小孩,这是我跟表哥的一个秘密,你若想知道,找他去。”阎七诡秘笑道,御长兴那家伙一直自诩智慧超凡,像忽悠人的事,还是由他来办比较稳妥。 顿了会,她扬起犀利的眸子,紧接追问:“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了。你绝对不会是因为,我想跟你生小孩,才给我封个妃子吧?” “今夜随我去一个地方。”墨之阕留下一句话,便转身走去。 “去哪里?”阎七连忙问道。 墨之阕停下脚步,许久,才缓慢回过身来看她,冰冷的目光似乎有三分复杂。 阎七呆愣眨了眨眼眸,难道他听不懂自己的问话? 墨之阕慢步走到她跟前,看了她一阵子,再提起手来向着她,低沉道:“把手拿来。” “嗯?”阎七看着他向自己伸来的手,迟迟没反应过来,顿了会,试探问道,“不是说晚上才去吗?” 墨之阕只是把手向着她,并没有重复刚才的话,冰冷的目光却渐渐浮现威慑的冷色。 阎七迟疑了,才把手提起来,并没有放到他的手心上,见他要抓住自己的手,她迅速把手缩回来,只是躲得没有他抢得快,还是被他握住了手心。 “不许乱动。”墨之阕冷冷道了句。 阎七纳闷流转眼眸,现在是什么情况? 墨之阕握着她柔软而冰冷的手,许久,才轻声问道:“是在泥潭玩了一阵子,才这么冷吗?” “……”阎七无语白了他一眼,尼玛的,都说是误会!谁要在那鬼地方玩? 没听见回答,他再把另一只手放到她的额头上,也是凉凉的。 阎七愣了愣,快速缩回自己被握住的手,继而拂开他放在自己额头上的,莞尔浅笑道:“我就是,体温比常人低一点。” “七七本来就是冷血动物,坏透了。”旁边的青狐小声嘀咕。 “喔。”墨之阕淡然应了声,每次触碰她都是凉凉的感觉,却又不是冰冷,而是一种很舒服凉意,像一种毒瘾,抓住了就想不放手。 这微妙的情愫,怕是毒。 阎七冲他微微一笑,紧接着追问:“要去哪呀?” 墨之阕没有回应,拂袖向纱幔走去,很快便了声息。 阎七没有过多纠结,待他走远后,禁不住嗤笑出来,忙转向蹲在旁边的青狐,笑道:“快给我吐珠子!” 青狐无趣撇撇嘴,连续给她吐了三颗珠子出来。 “嘿嘿……”阎七捧着三颗珠子笑得极其奸诈,加上之前的三颗珠子,已经有六颗珠子,还差四颗珠子,成功在望呀! 今天晚上再努力一把,争取一个月内完成任务! 入夜,阎七随着墨之阕来到一个孤寂的林子里,四周虫鸣戚戚,她下意识四面环顾,一路走来也没瞧见任何人影。 她瞅了瞅他的侧脸,既然要等的人还没来,那么,先办自己的事情要紧。她忙掖了掖他的衣袖,微笑道:“关于今天的问题,如果你实在好奇得紧,其实我也可以简单的跟你解释一下。我想跟你……” 说着,她触电般停下来,神色变得凝重。 魔气,很熟悉的魔气。 她咬了咬唇,冷下脸来,侧眸盯着盯着墨之阕责问:“你带我见的,是修驰狱?” “你果然认识他。”墨之阕别有意味低念了句。 察觉到她肩上若隐若现的魔气的时候,他就怀疑她跟修驰狱有特别的关系,因为她身上的魔气,跟修驰狱有几分相似。 听他的语气似乎在试探,阎七并没有回应他的话,下意识把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只是,等了许久,修驰狱并没有出现,他专属的魔气也逐渐离散。 这会阎七才松了一口气,握在袖中的拳头也缓缓松开,修驰狱可不比龚三恨好对付呀,更何况此刻自己并无多少仙法。 他最终并未出现,应该是因为心痛的感觉而察觉了自己的存在吧?幸好他对这份感觉还有些忌惮,否则不堪设想。 一万年前,那家伙就因为他自己莫名的心痛,不由名分地就对仙界大开杀戒,导致仙界血流成河,还将她打回了原形,可恨极了。 沉默了会,她收回思绪睨向墨之阕,冷笑问道:“你带我到这来,所为何事?” 墨之阕淡淡看了她一眼,拂袖转身走去,淡然道:“证明一件事罢了。” “证明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阎七追在后面不爽责问。 墨之阕没有回应她,更加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 “墨之阕你给我站住!”阎七扬声大喊,盯着他的背影喝道,“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闻言,墨之阕只觉可笑,轻轻一跃,迎风隐没在夜色中。 “喂!墨之阕!墨之阕!”直到他消失的无影无踪,阎七才气得跳起来,不爽咆哮,“混蛋!” “岂有其理!”阎七咬牙在原地兜了一圈,忽然停下来,下意识把手按在自己的左肩上。 只是碍于青狐还在此处,她未敢表露太多忧虑。 一股幽风袭来,四周的树木摇晃的厉害,顿时沙尘滚滚,落叶翻飞。 阎七猛然打了个激灵,放在肩上的手不由自主轻颤。 “嗯?”蹲在树梢上的青狐差点没被刮了下来,它莫名不安地摆了摆尾巴,低眸看向站在地上的阎七提醒:“七七,这股风来得诡异,还是快点回去吧!” 阎七沉默无应,这股风哪里诡异,它分明就是修驰狱来临时,强大的气场余波。 见她迟迟不应,青狐再次提醒:“七七……” 只是,它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看见一个身穿黑斗篷的人从天而降,虽然还不确定是谁,它忽然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尾巴骤翘,迅速窜回阎七的肩膀处。 那身穿黑斗篷的人脚尖落地,再次掀起一阵飓风,十步之内形成一个巨大的逆流漩涡,最后轰散,瞬间漫天飞叶朝阎七的方向袭去。 “……”青狐吓得狐毛飞肃,一双小爪子死死拽住阎七肩头的衣服,这才没被卷刮吹走。 阎七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目光犀利,任由狂风从身边擦过,也不惧怕那如同飞刀般袭来的叶子,凛然的气势丝毫不输对面的黑斗篷男子。 狂风飞叶似乎也畏惧她的气势,在她跟前生生分截两道,与她擦肩而过。 待渐归于平静后,青狐的一颗颤抖小心肝才淡定下来,仗着阎七凛然的气势,嘻嘻笑道:“七七,你好厉害哟,修驰狱也不过如此!” 虽然对方还没报上名号,但它大概也猜得出来他究竟是谁。 那晚在隽雍宫看过他这幅装扮,而且,刚刚还听见阎七跟墨之阕的对话,像是墨之阕故意诱使阎七来见修驰狱,都不知道那家伙究竟打什么主意。 莫不成这墨之阕已经猜出阎七在九重天上的身份,得知阎七曾跟修驰狱交手,才特意约她出来,证实心中的猜想? 青狐瞥向那始终不肯露脸的修驰狱,仗着他看不见自己,嚣张地甩了甩尾巴,一脸拽上天的傲慢道:“放马过来,我家七七不怕你!” 阎七脸上的威势分毫不减,心里也没有半分侥幸,因为她清楚这只不过是修驰狱轻浅的一个打招呼方式,但是,用气流抵退这些犀风狂叶,已经把她身上仅有的仙气给耗费殆尽了。 对峙良久,对面的修驰狱缓慢放下罩在头上的黑帽子。 “……”青狐骤然一阵窒息的紊乱心跳,帅!太帅了! 每一道轮廓都凹凸有致,每一道轮廓都萦绕着狂野性感的气息,雄狮的威猛,野狼的狂傲、猎豹的性感完美地融合在他轮廓上。 跟那冰冷、清逸、诡秘的墨之阕简直不是一条道道上的! “你……”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他犀利的目光落到阎七凌傲的乌眸处,冷冷责问,“……为什么到人间来?” 阎七不慌不忙与他四目相对,若有意味道:“原本与你无关,到最后,也不希望与你有关。” 又沉默了一阵子,修驰狱野性的眉头蹙了蹙,只是骇人的神情没有多大变化。 阎七猜想,定然又是他心头那点莫名其妙的心痛让他难受了。 “若没其他事情,先行告辞了。”阎七道了句,转身走去。 修驰狱如闪电般再次拦截在距离她十步之遥的前方,微敛眸色仔细打量着她的容颜,若有意味问道:“两万多年前,你是什么?我们……是什么关系?” 阎七竭力稳住自己的呼吸,下意识紧了紧藏在袖中的手,轻弯嘴角,浅浅一笑反问道:“不管两万多年前,或者一万多年前,我的记忆里,没有你。你的记忆里,有我么?” “嗯?”青狐轻眨眼眸,这个调调,怎么好像有些暧昧呀? “那你的意思……”修驰狱稍稍收缩目光范围,三步之内悄然卷起凛然的逆流漩涡,阴柔的语气萦绕着凛然的杀气,冷冷道,“纯碎是我的克星?” 话音未落,他那股雷霆万钧的杀气顷刻间朝阎七扑面而去。 “……”如此近距离的凶猛袭击,青狐吓得心脏骤停。 第033章 阿钺哥哥 阎七疾手如风咬破自己的手指,在雷霆劈来之际,快如闪电弹出一滴血来。 血液滴落在缠绕着黑气的雷霆杀气上,那雷霆光球瞬间分裂两道与她擦肩而过。 “七七!”青狐死命抓住阎七的衣裳,险些没被这股强大的气流刮去。 “怦怦怦……” 整一片树林瞬间被摧毁,近距离的树木化成灰烟,远距离的只剩下烧焦般的枯槁,植被燃尽,只剩下一片干裂的黄土。 凛风刮过脸庞,阎七睨向那目光凶冷的修驰狱,不慌不忙,冷冷低笑道:“怎的,躲了一万年,还恐惧我的存在么?” “躲?”修驰狱盯着她低喃了一个字,并没有多说话,撩上黑帽子,拂袖扬长而去。 “啪。”早已被魔气震慑的晕头转向的青狐直接晕倒在地上。 确定修驰狱走远后,阎七低头看了眼昏迷的青狐,并没有理会它,独自转身走去,下意识把咬破的指头允到嘴里,一边走一边埋怨道:“可恶,害我又没了一滴血!” 树林被摧残后,只剩下黄土和枯树,一下子难辨方向。 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许是因为后怕,阎七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再走两步,她已经没了力气,扶着一棵枯树缓慢跌坐在地。 苍茫的脑袋不由自主浮现修驰狱的话:“两万多年前,你是什么?我们……是什么关系?” 手心颤抖得厉害,她下意识把手放在左肩的茉莉花处,有些害怕。 很久以前,不,与修驰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察觉自己肩上的魔气与他相似。 而且,每次见面,他都会莫名心痛。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弄懂为什么,他就大开杀戒。 两万多年前,是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晓。 之前都是一片空白,仿佛自己就这样突然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傻乎乎地四处乱闯,因缘巧合认识了昆桐六仙,之后便归入仙界,成为昆桐七仙中的一员。 而那株印在她肩膀上具有魔气的茉莉花,在她有记忆以来,就一直伴随着她。 她从不知道它为什么存在,直到修驰狱的出现。 她害怕,害怕自己跟那修驰狱真的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去,更加害怕那段缺失的记忆隐藏着可怕的真相。 “我跟他……真的认识吗?”阎七下意识搂抱着自己的膝盖喃喃叨念,“阿钺哥哥……”不经意间,又念出了这个名字。 她不由得怔了怔,阿钺究竟是谁,竟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是修驰狱? 两万多年前的修驰狱? 是谁一直在她的脑海低喃,不让她跟任何人说起茉莉花中的秘密? 纠结着,脑袋有些胀痛,她提起手来使劲拍打隐隐作痛的脑袋,无意抬眸,看见一个白衣男子迎面走来,晨曦的阳光映照在他脸上,恰好模糊了他温柔的笑容。 “阿钺哥哥!”她喜出望外笑喊,挣扎着要起来,却又提不上力气。 “累了就别乱动。”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待他蹲下来,她直接扑入他温暖结实的怀中,所有的忧结烦思顷刻间烟消云散。 男子温柔抚着她的脑袋,深邃的目光是浅浅的宠溺,轻声低喃:“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阎七伏在他怀里忐忑不安低念了句,纠结了会,下意识拉住他雪白的衣袖,小心翼翼问道,“阿钺哥哥,我究竟是谁?” 男子低下眼眸凝视着她迷茫的目光,温柔轻抚她略有些苍白的脸庞,宠溺低喃:“傻瓜,你是我的小芯呀。” 阎七忽地展颜一笑,紧搂着他的脖子,欢喜道:“是啊,我是你的小芯!我怎么会忘了呢?” 男子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神色不经意凝重起来,沉默了会,他目无焦距盯着前方干裂的黄土,慎重提醒:“小芯,千万要记住,不要靠近修驰狱,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肩上的秘密?否则……” 许久听到他把话说下去,她迫切问道:“否则什么?” “否则……呃……” 听见他一声难受的喊声,阎七迫切从他怀里退开来,只见他浑身冒着烟气,她慌忙扶着他的手臂,惶恐不安问:“你……你怎么呢?” “小芯,记住!记住我的话!不要靠近修驰狱!不要透露肩上的秘密!” 话音刚落,他就化作一阵星光弥散在风中。 “阿钺哥哥!”阎七惊呼了声,触电般睁开眼眸,她呼吸四处张望,瞧见前方不远有一身材矫健的黑衣男子。 她抹了抹额上淋漓的汗水,扶着身后的枯树站起来,迟疑了会,才试探着走过去。 站在前方的墨之阕突然回过身来,她心脏无力颤了颤差点没跌回原位。 墨之阕扫看了眼她虚汗淋漓的样子,沉声道:“梦醒呢?” 阎七打量了眼他陌生的容颜,目光定格在他腰间的血瓶子,才试探问道:“墨之阕?” 墨之阕轻嗤,反问道:“你是偏偏不记得我,还是见到每个人都要问一遍对方是谁?” 阎七微咬下唇瞪了瞪他好看的嘴脸,冷哼戏谑:“怪只怪你长得格外普通。” 墨之阕低笑不语。 没等他说话,阎七旋即冲上去,正想扑上去揪住他的衣襟狠揍一顿,就听到他不咸不淡的威吓:“你现在还没有能耐动我一根汗毛,不想吃瘪,识相。” 她猛然止住脚步,咬咬牙,瞧他的架势一掌将自己拍晕两天不过是动动指头的事,最后,她只好忍气把冲出去的手收回来,不悦责问:“说!为什么带我来见修驰狱?” 墨之阕看了眼她咄咄逼人的眸子,轻淡回应:“确定你跟他的关系。” 阎七不爽反驳:“我跟他的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 “……”墨之阕竟一时没能回答上来,为什么非要确定他们的关系呢? 顿了会,他刻意躲开她依然犀利的目光,淡淡道:“刚才梦见什么呢?” “呃?”阎七微愣,梦见什么呢?她轻蹙眉心纠结了会,可是,不管怎么想,还是想不起来刚才到底梦见了什么。 墨之阕见她忽然变得茫然的样子,他慢步走过去,抹了抹她额上晶莹的汗珠,将她被打湿的发鬓挽到耳后,轻声道:“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这梦应该很有趣吧?” 阎七愠闷拂开他的手,倒退两步,想了许久,侧目瞅向他,轻敛眸色,试探问:“我被吓着呢?” 笑话,什么事情能吓到她阎大仙。 墨之阕忽地浅笑,没有回应。 阎七纳闷撅起眉头,迷惑问道:“你笑什么?” 墨之阕没有说话,直接转身走去。 “哎,你笑什么?”阎七追在后面不爽问道,“喂!跟你说话呢!站住!给我站住!” 墨之阕止住脚步,缓慢回过身来。 阎七没来得及收回冲力,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墨之阕快速将双手绕到身后,不紧不慢低眸看了眼扑入怀中的她,若有意味道:“我接受你的请求。” “啊……啊?”阎七扶着他的肩膀,抬眸看他纳闷问道,“什……什么……什么请求? 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她抓着他的衣裳使劲嗅了嗅,除了他身上独有的芳草味外,还有一股妖气,龚三恨的妖气。 她蹩蹙眉心看向他试探低念:“妖气?” 墨之阕拨开她揪着他衣服的手,轻敛眸色,牵着她的手转身走去。 “嗯?“阎七踉跄跟在他身边,迷惑抬眸看他,再低头看了眼被他紧牵的手,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事?昨晚稀里糊涂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墨之阕为什么去而复返? 为什么会有龚三恨的妖气? 他说“我接受你的请求“是什么意思? “那个……那个……”阎七云里雾里跟在他身边,纳闷追问道,“那个……随便也解释一点,好吧?说句话也好!喂……你哑巴了?” 追问几次也没得到他的回应,她紧咬牙根甩开他的手,瞪他。 “忙完就回来。”墨之阕留下一句话,翩然远去。 “……”阎七哭笑不得抓了抓脑袋,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呢? 她挠了挠脑袋,目光无意轻扫,猛然发现眼前除了干裂的黄土,空无一物。 她触电般回过身来扫视过去,这才发现,诺大的林子,除了自己刚才靠着的枯树外,竟什么都没有。 她分明记得,修驰狱虽然来势汹汹,摧毁了整片林子,但是,还有不少枯树林立着,现在,却只剩下黄土了。 “七七!” 忽然传来青狐那哀怨可怜的呼喊声,阎七才刚转过身,它就飞窜扑入她怀中,阎七仓惶抱着它,重心一下子失稳,抱着它跌坐在地。 “七七!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青狐一个劲在她怀里磨蹭脑袋。 阎七双手掐住它的肥脖子,严肃问道:“这里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 青狐蹭了蹭爪子,泪眼闪闪解释:“昨晚我醒来发现你不见了,马上过来找你,才刚到这来,就看见墨之阕跟龚三恨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火光四射、电闪雷鸣、飞沙走石,太可怕了!然后我又被余波震晕了!” 阎七随手把青狐扔到地上,快速站起来扫看荒芜的黄土和光秃的山峰,也就是说,这片悲催的林子被龚三恨和墨之阕又毁了一次。 “唉,这些个混蛋……”阎七使劲拍了拍额头,狠狠咬牙嘀咕,“等老娘恢复功力,势必将你们一个个打回原型!” 她冷哼一声拂袖转身走去,青狐连忙跟上,走了几步,阎七又停下来,扫看这荒芜地方,纠结了会,提起昨晚咬破的指头,忍痛再咬一口,然后挤出一滴血来,滴落这枯竭的土地。 血液滴落枯竭的土地时,以血滴滴落的地方为中心,一阵清淡的灵气以圆形向外扩散,瞬间席卷整片荒芜之地,不一会儿,植根在泥土里的魔气、妖气腾升而起,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虽然并未马上生长草木,但青狐仍能察觉到这土地已经恢复了生机,假以时日,又会长成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它旋即翘起尾巴,满脸膜拜赞叹:“七七,你好厉害!” 阎七苦涩浅笑,淡然道:“回去吧。”迈出脚步的瞬间,被咬了指头的手不由自主颤了颤。 “嗯!”青狐没察觉她的异样,快速窜到她的肩膀上,甩动雪白的大尾巴,摆出一副扬帆归去的骄傲模样。 第034章 三仙结盟 萃华苑 “什么?要献上奇珍异宝才能参加殷徵比试?” 听到这个消息,阎七差点没抓狂了。又不能找仙家帮忙,短时间内,去哪里找个奇珍异宝? 侍女点点头解释道:“也不一定要参加比试的本人献上奇珍异宝,可以去找献珍宝的人,问他要个名筹,这样就可以参加啦。” “真是……可恨呀。”阎七咬牙切齿低念,怪不得殷徵比试要在文朝会的后一天,原来还有这份牵扯。 后来她打探到,原来这文朝会和殷徵比试的由来是有个典故的。 一百年前,朝廷缺乏军饷,再三筹措无果,后来,先祖想出了一个办法。他颁了一道圣旨,说要召开赏珍大会,谁愿意供上奇珍异宝,就可以有一个参加殷徵比试的资格。 殷徵比试胜出者,可以向皇帝提一个不危害江山、不危害百姓的请求。 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太多人参与,但供上来的宝物足矣支付军饷所需,而第一场殷徵比试胜出的人提出要当宰相,皇帝答应他了。 那胜出的人原本只是一个穷书生,一下子翻身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这样赏珍大会的一下子哄闹起来。 后来赏珍大会改为文朝会,意味着举荐有才能之人,而且四年一度,每次举办,都是举国的盛事。 阎七蹩蹙眉心纠结了会,下意识把手摸到左耳的紫星坠子,听闻皇宫最多奇珍异宝了,要不,偷偷借用一件? 坐在桌面上的青狐一眼瞥出了她的坏点子,戏谑提醒:“文朝会的奇珍异宝都是送到皇宫来的,而且做了标志。你把皇宫的盗出去参加文朝会,肯定被抓牢里去。” 阎七无奈叹了口气,侧头看向侍女微笑问:“有没有办法弄个名额回来?” 看见她这个清浅的笑容,侍女不禁一阵目眩,虽然都是女子,但还是觉得这仙妃子美得令人心魂缭乱。 侍女想了想,连忙回答:“听闻,曲家大公子进贡了不少奇珍异宝,姑娘若想要名额,可以到曲家问问。” “曲家?”阎七好奇低念。 侍女连连点头应声:“曲家是我们狄青国首富,搜罗了不少奇珍异宝。听闻往年他们是从不参与文朝会的,不知道为何,今年一下子供上那么多奇珍异宝。嗯……好像……是曲家大少爷供上的。” “曲家,首富,大少爷。”阎七若有所思叨念。 第二天,阎七就直接到首富曲家,找他们的大少爷曲泽商量殷徵比试的事。不过曲泽听闻下人的禀告,并没有接见她,而是约她稍候到京城最出名的醉翁居见面。 来到这醉翁居,她才知道这里为何最出名,奢侈!奢侈得令人咬牙切齿、人神共愤! 这地板是用玉铺砌的,珠帘是金珠,木具都是金丝楠木,一应的布料全都是价格不菲的丝绸,庭中的花草树木也都是从各地搜罗得来的奇珍异宝。 最差的那一杯酒,要价也是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费用。 最奢侈的是,那曲家大少爷包场了。 当然,阎七对这些是完全不感冒,等久了,倒有些昏昏欲睡,那曲家大少爷的架子可真够大的。 在她差不多睡着的时候,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你要见本少爷吗?” 阎七猛然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眸,愣了会,忙转头看去,随后看见轻挽金珠帘子走进来的男子。 他不是别人,而是下凡渡劫,昆桐七仙之一的冥蛊! 她差点没认出来,此时此刻的他,大腹便便,浑身珠光宝气,头上还顶个金冠,十指掐满了各色的指环,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长命锁,一副“快来打劫我”的铜臭作派。 “冥蛊?”她不敢确定问了句。 这冥蛊嘛,微胖,长得一副福相,但也是挺英俊的,整体看上去多少有点骗人的敦厚模样,与他的名字不相符。都说他长得柔善可欺,容易令人误会,于是才取了这个名字。 而现在,本来就一副福相的他,打扮成这副模样,俨然病入膏肓的纨绔子弟。 “不用怀疑,他就是冥蛊!” 随后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阎七再次抬眸看去,随后冥蛊身后走出来一个竹青色衣服的瘦削男子。 竹星子! 竹星子走到冥蛊的身边,平手指向他,隆重介绍道:“他,现在就是全国首富曲家的大少爷,曲泽是也!” “是你?”阎七稍带不可思议看向冥蛊。 冥蛊冷哼一声,挺着那便便大腹向她走去,冷拂那银丝修边的衣袖,坐在她的对面,再抬起满手五彩缤纷的指环,反问道:“怎的,我现在不像首富的儿子吗?” “呵呵……五颜六色……”阎七禁不住嗤笑出来,戏谑道,“比较像强盗的儿子吧,哪有首富的儿子穿得那么恶心!呵呵……” “……”冥蛊沉下脸来死死盯着她。 竹星子快步走过去,坐到两人相邻的位置,凑到阎七耳边,故意大声说道:“他在人间的爹爹,也是这么骂他的。” 冥蛊旋即一眼瞥向竹星子,不爽警告:“还要不要结盟呢?” 竹星子努努嘴,不说话。 “啪!”冥蛊把掐满七彩指环的手拍到桌面上,睨向阎七威胁问道,“你不想要参加殷徵比试的名额呢?” 阎七理所当然点点头,目光扫视他俩,莞尔笑道:“名额是要的,情况也是要清楚的,你们是怎么回事?” 未等冥蛊发话,竹星子指向他快语说道:“他的任务跟华跌相反,要从一个富家子变成彻彻底底的乞丐!” “啊?”阎七机械扭头看向冥蛊。 冥蛊不爽瞥向竹星子——多嘴! 竹星子压根没有理会他的眼神,紧接着说:“他现在可是在挖空心思败家哩!” “呵呵……”除了“呵呵”二字,阎七忽然无言以对了。 冥蛊郁闷地叹了口气,刚得知任务,他心里还纳闷着,要从一个首富的儿子变为乞丐,以本体渡劫,还得先成为首富的儿子呀。 天知道,他刚到人间来,那首富的儿子曲泽就死翘翘了,不知为何恰好跟他长了同一张脸,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劫了。 为了尽快沦落为乞丐,于是他想方设法败家,能奢侈的地方他都尽力奢侈了,短短时日,也学了不少纨绔之术。 至于竹星子,他的任务是跟御长兴作对,首先他得知道御长兴的任务是什么,恰好碰见了冥蛊,他当然要询问冥蛊的任务是什么,还有冥蛊出了什么题目,这样用排除法,他才能推测出御长兴的任务。 在还没确定御长兴的任务之前,不管他做什么,都要跟他敌对到底,准没错了,所以,竹星子除了寻找任务,还到处拉拢盟友对付御长兴。 “那冥蛊你出的难题是什么?”阎七好奇问道。 冥蛊摸了摸鼻子,不说话。 竹星子愠闷瞥了他一眼,不爽道:“我的任务就是他出的!” 阎七暗暗窃笑,紧接着问:“那你又出了什么难题?” 这回到冥蛊狠狠瞪了一眼竹星子,冷声道:“我的任务拜他所赐!” “哈哈……”阎七幸灾乐祸大笑出来,这两个家伙,缘分啊! 冥蛊和竹星子不约而同瞥向她。 阎七强忍笑容,故作思考道:“那么,你们的难题可以排除在外;华跌的难题,我捡了,也可以排除。就剩下毕寒、断手、我和御长兴他自己的难题了。” “快说说你出的难题是什么!”竹星子迫切问道。 “呃……”阎七僵硬低笑,他俩不约而同迫切盯着她,阎七无奈笑道,“徒步从东海走到西海,嘴里大声喊着‘我有罪,以后不八卦了’,而且必须有人听见才能继续前行。” “……”冥蛊和竹星子极度无语瞥向她——你能再无聊一点吗? “啪!”竹星子忽然激动拍案而起。 “……”冥蛊和阎七不约而同心脏无力颤了颤。 竹星子跪坐起来,盯着阎七责备:“若是被御长兴抽到了,那我岂不要徒步从西海走到东海,还要做那么丢脸的事!” “要是被仙家们听见了,该怎么解释呢?”冥蛊那坏家伙一边戏谑,一边笑得东倒西歪,那胖嘟嘟的肩膀都快被他抖下来了。 竹星子沉下脸来死死盯着他。 “当然不是他!”阎七摆摆手道,他俩迅速把目光转落她身上,阎七若有意味分析道,“徒步从东海走到西海那得多少时间呀,若是他抽到了,他还不赶紧去完成任务,还留在这里溜达,难不成还真想吃几个五雷轰吗?” 竹星子煞有介事点点头说:“说得对,这也可以排除了。” 见他松了一口气,阎七诡秘窃笑道:“若是给御长兴出题的那个,抽到我的难题,你要弄清楚自己的任务,是不是要追过去问一问呀?” “……”竹星子骤感一个五雷轰从天而降,晴天霹雳呀! “啊哈哈!”冥蛊这回笑得更加放肆了,使劲拍桌子道,“绝!太绝了!” 竹星子恼怒瞥向他——是盟友吗? “嗯。”阎七嘚瑟点点头笑道,“我也觉得自己的难题是最妙的。” 竹星子咬咬牙,扬起双手叫喊:“我掐死你!” 阎七不慌不忙扬起手来将他打住,摆出一副深沉睿智的神态说:“但这是下下策,还是先想办法,把毕寒或者断手找出来问一问。” 竹星子憋屈把扬起的“爪子”握成拳头,盯了她一眼,愠闷坐下来。 冥蛊扫向他俩,扬嘴笑道:“那我们仨就先结盟了!” “嗯。”阎七微笑点头,心里的话却是:万一御长兴的任务是帮助我完成任务呢?这个盟呀,还是意思意思的结吧?估计冥蛊也是打这个算盘。 看来,一天不查清楚御长兴那家伙到底执行什么任务,大家都会忐忑不安呀。 第035章 横扫千军 收回思绪,阎七转向冥蛊试探问道:“你为什么供上那么多奇珍异宝?” “嘿嘿……”冥蛊阴损笑了两声,诡秘笑道,“扔那么多奇珍异宝出去,一来,可以帮我散尽家财,二来,听闻在殷徵比试胜出可以向皇帝提一个请求,我手上有那么多名额,总有一个人能赢吗?直接让他去跟皇帝说,抄了我的家,这样我非做乞丐不可了。” “……”阎七瞬间无语——这么恶毒,你爹娘知道吗? 冥蛊摸着下巴,看向阎七,噙着狡黠的诡异笑意道:“七七,你若真想参加,这名额,我就给你留了。” “一言为定!”阎七微笑说道,顿了会,她稍微严肃起来,神色有几分凝重。 见她变了脸色,他俩迷惑对看,再转向她试探问道:“怎么呢?” 阎七眸色微敛,慎重提醒:“妖王龚三恨和邪魔修驰狱,都到人间来了。” “什么?”他俩顿时大吃一惊。 “接下来的事,必须慎重,见到毕寒他们也提个醒。”阎七提醒了句,眸子里的亮色格外犀利。 对于这个修驰狱,不得不重视。 “嗯。”他俩慎重点点头。 阎七才刚回到皇宫就碰上正要出宫墨之倾,墨之倾看见迎面走来的她,心头的悸动再次萌动,但想着她此刻的身份,又有几分尴尬,只是若就此躲开她,似乎显得自己更加心虚。 最后他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苦涩笑道:“阎姑娘,听管家说,你前两天到王府来找本王了,有什么事,本王可以帮忙的吗?” 阎七微笑应答:“已经办妥了。有劳九王记挂了。” 墨之倾看了眼,发现她并没有带宫女侍从,试探问道:“皇兄准你一个人自由出入皇宫?”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进了宫的女人几乎都只能在皇宫里度过下半生了,然而他却发现她似乎经常自由出入皇宫,而且还不带一个随从,墨之阕就那么放心吗? “需要……他批准吗?”阎七迷惑反问。 “吖?”对她这反问,墨之倾险些没反应过来,原来她还没向他请求就已经得到了默许,看来自家皇兄真的爱她入骨了,就连那已逝的颜颜恐怕也没有这副殊荣。 许久,他覆手在前抱揖,莞尔一笑道:“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出宫了。” “喔。”阎七微笑点头,顿了会,她连忙说道,“哎,明天就是文朝会了,听说有很多奇珍异宝,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嗯?”墨之倾凝视着她恬淡的笑容,虽然一个劲想要控制自己的欲望,但还是忍不住失神,她像尘世外的一株莲花,清洌灵动,没有拘束,没有俗气。 “你要邀请本王去文朝会?”墨之倾不敢确定问道。 “嗯。”阎七微笑点头。 听冥蛊和竹星子文朝会上有许多人间的有趣的小玩意,她突然想去瞧了瞧了,之前这墨之倾提起文朝会的时候,说得是眉飞色舞,想来他也很有兴趣,所以才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观看。 “朕陪你去。” 墨之倾正想笑应,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墨之阕的低冷的声音,他猛然打了一个激灵,触电般回过身来,果然瞧见不知何时站在这里的墨之阕。 他莫名地慌了慌,忙拱手行礼:“臣弟,拜见陛下。” “嗯?”阎七瞅了眼容颜陌生的墨之阕,从头到脚打量了他几眼,最后把目光定格在腰间的血瓶子上,又听见墨之倾把他称作陛下,是墨之阕无疑。 “你也感兴趣?”阎七轻眨眼眸试探问道。 墨之阕点头不语。 他虽然没有说话,墨之倾仍敏锐地察觉到他隐晦警告气息,尽管万分不愿,但还是转向阎七苦笑道:“本王还有些公务在身,不能参加文朝会。” 他再向墨之阕恭谨道:“皇兄,若没其他事情,臣弟先行告退了。”说罢,未等墨之阕回应,便匆匆离去。 阎七看了眼墨之倾匆忙离去的身影,再瞅向脸色似乎并不友善的墨之阕,试探问道:“你真的感兴趣?” 墨之阕直视她的眸子,别有意味问道:“为什么邀请九王去文朝会?” “他说他感兴趣呀。”阎七理所当然回答。 “为什么不邀请朕?”墨之阕紧接着问。 阎七愣眨眼眸,反问道:“你感兴趣?” “感兴趣。”墨之阕简单回应了三个字。 阎七煞有介事点点头说:“那……” “明天晚上朕过去找你。”墨之阕淡然道了句,拂袖转身离开。 “好。”阎七欢喜笑道。 墨之阕扭头看了眼她欢喜的笑脸,没有多少情绪变化,健步前行。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阎七诡秘低笑,还差四句话就完成任务了,得抓紧机会早日完成任务,恢复了法力,就不怕龚三恨和修驰狱的挑衅了。 第二天晚上,阎七就随着墨之阕来到东市观赏奇珍异宝,因为两人都长得十分张扬,所以各自配戴了个面具。 今夜的东市很热闹,四处张灯结彩,人头涌动,贵重的宝物都专门设了华丽帐篷供百姓观赏,有不少官兵把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不少弓箭手隐藏在楼宇之上时刻警惕。 而南边摆放都是普通百姓的玩意儿,并非进贡之物,相对来说更自由些、也更热闹些。 “好可爱呀!”阎七挤到一摊货前拿起一只五彩的小鸡,她拉动小鸡下边的红绳,小鸡旋即像啄米似的点头,还“咯咯”的叫。 “你看!”阎七拉扯着小鸡的红绳子转向墨之阕激动喊道。 墨之阕不冷不热看着戴面具的她,再冷眼看了下她手中的小鸡,无趣道:“这样的木头鸡有什么可看的?” 阎七努了努嘴,侧头看他笑道:“不用任何法术,一块木头就变成又会动又会叫的小鸡耶,凡人是多么聪明。” 说着,她稍稍抬起手中的小鸡,微笑道:“我相信,再过一千年,到时候这个世界跟现在相比,肯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墨之阕凝视着她眸子里闪闪发亮的期盼,提起手来想要拿过她手里的小鸡。 阎七旋即把小鸡收回来将它藏到身后,诡秘笑道:“要不,你物色一件东西,看看它一千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墨之阕看她期盼的眸色转变为挑衅,他往摊货上快速瞧了一眼,随手拿起一只竹蜻蜓,交给她说:“一千年后,凡人会凭借自己的智慧到天空去。” “喔?”阎七拿过他递来的竹蜻蜓,下意识抬头看天,恰好此时天空绽放七彩的烟火。 “烟火!好漂亮的烟火!”她扬起嘴角激动笑道,再转向他笑说,“我还记得,五百年前的烟火并不是这样的,果然,它会越来越漂亮的!再过一百年,定然又换一个花式!” 墨之阕低眸看她映着七彩烟火的澄澈乌眸,像闪耀的星星镶嵌在漆黑的宇宙,笼罩了所有璀璨的光芒。 “哎,你见过五百年前的烟火吗?”阎七收回目光转向他笑问,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她藏在面具下的笑容忽然僵硬,糟糕,说漏嘴了! 墨之阕凝视着她讶然的眸子,一字一顿,别有意味说了两个字:“阎——七。” “……”阎七霎时没接上话来,心脏莫名咯噔颤跳,讶然凝视着他犀利的冷眸,像瞬间被他掐住了死穴,仿佛他说的并非“阎七”二字,而是“昆桐七仙”。 墨之阕握起她的冰凉如玉的手,转身走去。 阎七呆愣跟着他挤过人群,忐忑不安看向他,只因他戴着面具,看不见他的表情,难不成他知道渡劫的事情呢? “墨之阕……”她试探轻声喊了句,只是人群太过吵闹,掩盖了她的声音。 “这名字太招摇。”墨之阕轻声提醒。 阎七蹩蹙眉心,始终看不见他的神情,心里闹得慌,使劲拽住他的手,止步不前。 墨之阕扣住她的手,并没有回头看她的意思,带着她继续穿梭人海。 独自站在塔顶上的修驰狱盯着在人群中穿梭的阎七,下意识紧握拳头,喃喃道:“我一定会查清楚,你究竟是谁。” 回到萃华苑后,阎七躺在靠窗的床上,手放到额头处,心里还纠结那墨之阕到底知道了什么。 渡劫的事,他应该还不知道吗? 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已经知道自己就是昆桐七仙之一的阎七。 或许,他并不知道渡劫的事情,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试探,想探查自己潜伏在他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嗬……”阎七满腹纠结坐起来,修驰狱、龚三恨先后出现,还有这个神秘莫测的墨之阕,情况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突然好想把华跌揪出来毒打一顿!不要毒打十顿! 翌日,殷徵比试正式拉开帷幕。 墨之阕拉开寝宫的大门,就看见屋檐下清秀利索的倩影。 今天的阎七身着白色红边的男装,三千青丝只用一根红绸束缚,听到寝室大门打开的声音,她不紧不慢回过身来傲气凛然睨向还站在门内的墨之阕。 白雀和乌雀左右站在了门外两旁,大清早这个女人就跑过来了,还非要见他们的主子,他俩拗不过她,只好进去请示。 本以为主子会把她轰走,没想到还真的亲自出来见她了。 阎七盯着神情平淡的墨之阕,一字一顿说道:“我待会要参加殷徵比试。” 墨之阕只是凝视着她凌厉的眸子,并未接话。 阎七不管他听见与否,紧接着说:“我要是胜出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墨之阕淡然回应:“你若胜了,朕自然有求必应。” 阎七低冷嗤笑,轻抬灵澈的乌眸,犀利的目光直逼他眸底隐藏的锋芒,不以为然道:“我现在并非跟狄青国的皇帝说话,只是跟你,纯粹的你说话。” 白雀和乌雀不约而同怔了怔,这女人不仅言辞锋利,那气势也是极为霸道,还从来没有女人敢在自家主子面前摆出这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而且,她那双眸子厉害,犀利的挑衅似乎能在瞬间穿破铜墙铁壁,让人情不自禁心生畏惧。 幸好他们常年跟在墨之阕身边,习惯了这种明明看似平淡如水却让人莫名胆寒的犀利锋芒,这才勉强招架得住。 “一言为定。”墨之阕一字一顿郑重回应。 阎七没有再说话,唇畔处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笑弧,气势凛然背过身去,诡秘低笑,沿着阶梯快步走下去。 墨之阕凝视着她渐远的倩影,深邃的眸底添了分难以察觉的隐晦期待。 “嗬!”白雀盯着她的背影不爽叨喃,“瞧她那嘚瑟的模样,比赛还没开始呢,就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那是横扫千军的气势。”乌雀不以为然低声念道,他虽然不清楚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但是,她身上这股气势,让他不敢小觑,恐怕也就只有自家主子才能将她驾驭了。 第036章 殷徵比试 殷徵比试的赛场同样设在东市,参加比赛者首先从东市菜市口开始跑到广场的登高擂台,抢夺擂台顶端的红珠,红珠里边藏着文试的题目。 拿到题目的人才能算得上正式进入比赛,没拿到题目的人直接淘汰,而且,红珠只有十二颗,也就是说,能进入下一轮比赛的只有十二个人。 比赛还没开始,赛场外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群,两街的楼宇几乎被那些贡献珍宝的富人包下作为欢呼呐喊的大本营。 听闻阎七也要参加殷徵比试,墨之倾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想避讳,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包了一间上房。 不,殷徵比试本来就是由他幕后主持的,分明是光明正大来到官员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观赏赛事的最佳上房,但或许是心中那点不安分的悸动的缘故,总有七分做贼心虚的感觉。 而麟王妃姁姁则在墨之倾隔壁的房间,本来她也是要上场的,不过龚三恨说今天是他跟阎七的对决,她没有取胜的机会,为免影响伪装已久的形象,就让她别参加了,她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推了。 她虽然不知道这阎七到底是何方圣神,也不知道龚三恨跟她目前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了能尽快报仇,她只好听从吩咐。 只是,龚三恨今天要上场,如此激动人心的事,她怎能错过。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藏着一个小心思,这个心思,恐怕连龚三恨也不曾知晓,她也从来不敢透露半分。 另一边,此刻身为首富儿子的冥蛊更是奢侈的包下了一栋楼,就只有他和竹星子在视线最好的厢房观赛。 广场这边还是一片安静,菜市场那边不停传来激动人心哄闹的声音。 竹星子仰起脖子放眼看去,目光落在那悬挂十二颗红珠的登高擂台,不由得担忧低念:“听说参加比赛的有一百多号人啦,七七能拿到红珠吗?” “笑话。”桌子前,满身珠光宝气的冥蛊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不以为然道,“我们七七是什么人物呀?区区一颗珠子,难到她?” 竹星子扭头瞥了眼乐观的他,提醒:“你可别忘了,她现在没有丁点仙气,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冥蛊旋即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弧,下意识拨拿掐满五彩指环的十指,别有意味笑道:“你以为我那奇珍异宝是白白贡献的吗?我手下那么多个名额,早就安排了人手助她抢夺红珠了。只要她拿到红珠,万事大吉。” 竹星子煞有介事点点头笑道:“也对,咱们七七平常稀里糊涂,得过且过,一旦进入作战状态,那可是所向披靡,飞虫走兽都要退避三舍,妖魔鬼怪也不敢作恶。” 菜市场这边,凡是参加笔试的人都身着红色修边的白衣,额上也绑着一根红丝带,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 眼看着香炉里的香快燃烧殆尽,有的人眼巴巴地盯着香炉,有的人扭腰转背做好热身运动,有的人伏身作冲时刻准备冲锋陷阵。 而阎七呢,在人群的最后面,懒靠墙壁,双手枕着脑袋,一副神游太虚昏昏欲睡的模样。 在她身边的还有忽然冒出来要参加比试的御长兴,她纠结着,这家伙参赛的名额,该不会也出自冥蛊之手吧? 而她担忧的是,她要参加比试,他也跑来参加比试,他的渡劫任务该不会真的要跟自己作对吧? 可惜,这家伙的嘴巴比铜墙铁壁还要坚硬,任她生磨软泡,都没能套出一个有用的信息。 最后她也懒得理会他了,在比赛开始之前,暂且在这稍微安静的休养生息。 沉默了许久,她猛然睁开眼眸,对,上次又忘了向冥蛊和竹星子他俩询问有关记忆力的问题,现在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 她忙转向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慵懒摇扇的御长兴,迫切问道:“那个,你下凡之后有没有……” “不是一对一的对决吗?” 龚三恨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阎七转过头去没好气瞥了他一眼。 龚三恨瞅了眼她犀利的目光,指尖弹了弹袖角,轻冷戏谑道:“输不起,还要找帮手呢?” 闻声,御长兴慢悠悠睁开眼睛,手中的折扇依然有条不紊扇着,并没有搭话。 阎七按压指头回过身来,睨向向自己走来的龚三恨,冷笑道:“今天,你是我的对手,他也是。” 龚三恨打量了眼姿态散漫的御长兴,低笑念道:“是吗?” 阎七站到他跟前来,眸色凌厉道:“约法三章,不得用法术,不得中途退场,愿赌服输。” 龚三恨翘抱双手,冷笑回应:“本座就喜欢你这架势,希望能力跟这架势成正比。” 阎七潇洒飞甩额前的刘海,诡秘笑道:“比赛共有五轮,为了增加点趣味,要不,谁胜出一轮,谁向对方提个问,必须真实作答,如何?” “正有此意。”龚三恨意味深远笑应。 阎七抿唇浅笑,打量了两眼跟前的龚三恨,或许是许久不见吧,觉得他跟两千年前的他似乎有点不一样。 像是……嗯,他的笑容虽然依旧带着三分天生的阴险,但少了五分草莽的俗气,添了三分深沉的睿色。 她还记得,两千年前,这个龚三恨自诩此生有三大恨,一恨域魔杀了他爹娘、二恨仙界袖手旁观假伪善,三恨南宁妖背叛他爹娘。 为此,他跟魔界势同水火,扬言要覆灭魔界,为了称霸妖界诛杀南宁七妖,凭借他那鲜少对手的高深法术,两千年前横冲直撞,挑衅仙、魔、妖三界。 现在的他,沉稳了些,而且,不仅仅是沉稳,似乎添了三分书香的气息。 书香气? 这三个字用在妖王身上,真的好吗? “咚!” 一声铜锣响,早已蓄势待的人一窝蜂似的冲出去,一百多号人共挤一道,随着热烈的呐喊助威声,倒地的哀嚎声、互相推攮的打斗声随即而起。 阎七他们仨还在菜市场牌坊下淡定观看,迟迟没有追上去的意思。 广场这边,竹星子、墨之倾和姁姁他们各自仰长的了脖子,许久也没看到期待之人的到来。 差不多是时候,阎七他们仨才不约而同沿路赶去,此时路上除了被踩踏推攮剩下来的残兵伤员,无人阻挡,除了费些脚力,几乎没有浪费其他劲头。 才刚到广场附近,御长兴旋即合上折扇,轻踮脚跟,翩然腾飞而起直接向已经成为人山的登高擂台飞去。 随后追上来的龚三恨不爽吆喝:“喂!不是说不准用法术!” 话音刚落,御长兴已经取回了一个红珠,潇洒翩翩回落到他们的跟前,莞尔低笑道:“约法三章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 “你……”龚三恨才刚准备责骂,就看见阎七朝登高擂台跑去,办正事要紧,他也紧追上去。 阎七还没挤到人堆里边,就有一个人从人堆里挤出来,四处张望了会,瞧见了阎七,他快步跑过去把紧拽在手里的红珠交给她。 “给我?”阎七将信将疑问道,天上掉馅饼呀! 那人迫切点点头说:“这是曲大少爷让小人助你抢的!” “太好了!”阎七欢喜接过红珠,关键时刻冥蛊还是靠得住的。 “喂!”竟敢在他龚三恨眼皮底下明张目胆作弊,这哪还站得住呀,他没好气责备,“你们这什么意思?不是约法三章吗?” 阎七瞅向他,耸耸肩反问:“约法三章里头,没说不准事先安排个打手帮忙抢呀?妖王,我们不比法术,比的可是智慧呀。” “你……们!”龚三恨咬牙切齿先后盯着阎七和御长兴。 阎七一脸嘚瑟指着登高擂台提醒:“红珠块没了,妖王就此认输么?” “嗬!”龚三恨冷哼一声,快步跑过去,展臂踏着攀爬在擂台上的人逐步往上。 “那不是御长兴!”竹星子瞄见了站在阎七旁边的御长兴,激动说道,“他怎么跟七七在一块了?难道他俩结盟呢?七七叛变呢?” 冥蛊跟着放眼看去,也拿不准现在的情况,轻声道:“看看再说。” 另一边的墨之倾扬长脖子看了许久,目光总算搜索到已经拿到红珠站在一旁的阎七,正想露出欢欣的笑容,忽然瞧见站在她旁边的那位“表哥”,而且神态十分傲慢,像是在监视她。 “七七突然要参加殷徵比试,难道也是受他威胁?这家伙,必须抓住他!”墨之倾忧心忡忡自言自语道了句,忙转过身来。 才刚拉开厢房的门,就看见正好站在门外的太后,他吃了一惊,许久,才反应过来,讶然问道:“母……母后……你怎么来?” 太后看他三分惊讶三分担忧四分心虚的表情,纳闷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呃……”墨之倾迟愣了许久,忙上前来扶着她的手肘往厢房内走去,微笑道,“儿臣不还是被母后您吓着了吗?母后从来不凑这份热闹的。” 太后吸了口气,若有意味道:“哀家听闻,那妖女也要参加殷徵比试,你皇兄还准了,这不,过来瞧瞧,除了那张狐狸脸,她还有什么本事。” “母后,阎姑娘并非狐妖。”墨之倾轻声说道。 太后停下脚步,侧头瞪了他一眼,想要责备,最后还是忍了下来,什么也不说。 为了两个儿子的前途祸福,她什么都不怕。 广场这边,夺取了红珠的龚三恨乘风而下,落到阎七和御长兴的跟前,冷笑道:“本座不用法术,不使诈,一样能凭实力拿到红珠。” 第037章 套取秘密 “可是……”阎七诡秘低笑道,“这一回合,我先拿到红珠,你输了。” “……”龚三恨啧了啧舌,无从反驳,虽然她使诈,但的确是赢了,他咬咬牙瞥向御长兴。 御长兴摇着他那水墨画折扇,一副置之度外的悠然模样,慵懒道:“妖王瞪我作甚,你们的事,与本仙无关。” 阎七收起笑脸,慢步走到龚三恨跟前,严肃问道:“大前天晚上,你跟墨之阕发生了什么事?” 关于那晚的事,她已经详细问过青狐了,可是青狐赶过去的时候,龚三恨和墨之阕已经打到难分难舍的境界,它没看多少热闹,就被震晕了。 所以,对于那晚究竟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它也是不知晓。 在同伴面前,她可以稀里糊涂地过,但是,若是对手,必须要弄个一清二楚! “瞧你这话问的,倒像本座跟他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了。”龚三恨轻嗤戏谑,顺手抓了一把头上细小的辫子,淡然道,“那晚突然嗅到西子林那边有一股强大的魔气,待本座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你昏迷在一棵树下。本座正想问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墨之阕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跟本座干了一架。” “就这样?”阎七将信将疑问道。 龚三恨侧眸瞟向她,戏谑反问:“不然,还怎样?” “……”阎七一下子没接上话来,若真的只是这样,为什么醒来后,墨之阕变得那么古怪? 龚三恨稍微眯起眼来,把目光定格在她的眸子处,若有意味问道:“将你打晕的,是修驰狱?” 阎七瞪了瞪他神情诡秘的样子,不爽道:“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呀?” “当然不止这样。”独自站在一旁的御长兴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阎七迫不及待看向他。 龚三恨微敛眸色,目光复杂盯着他,像是怕他说出什么事情来。 御长兴散漫扇动身前的水墨折扇,笑容诡秘低念:“本仙还瞧见妖王被皇帝陛下打成落水狗。” 龚三恨指尖盎然欲动,悄然酝酿犀利的冷色,将杀气定格在御长兴身上。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阎七迫切问道。 御长兴不以为然耸耸肩,懒笑道:“你知道我并非喜欢赶集的仙家,虽然察觉了异象,但步子嘛,还是懒懒的,赶到的时候,恰好瞧见妖王负伤逃走。至于皇帝陛下是否知道妖王负伤,那就不得而知了。” “……”阎七死死盯着他,尽说些废话! 除了华跌,她真的,真的,很想将这个御长兴往死里揍! 说罢,御长兴侧头看向暗藏杀意的龚三恨,浅笑道:“妖王,本仙不小心瞧见你的狼狈模样,莫恼。” 龚三恨盯着御长兴欠揍的懒笑,冷静下来后,渐渐压下酝酿的杀气,心里还是警惕。 难道这个御长兴真的知道了什么? 可是,他若真的知道了,没有必要特意挑出来说呀,而且,阎七问得古怪,对御长兴说的话,她似乎的确并不清楚。 她那么迫切想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莫不成,在自己离开后,她跟墨之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本来还想在背后慢慢玩,可是,那晚意外跟墨之阕交上手了,再也藏不住,不,都被逼到这个份上,没有必要再藏了。 墨之阕,非杀不可! 各自琢磨了一阵子,阎七和龚三恨不约而同,用怪异的揣测目光看向御长兴。 御长兴无奈低笑,二指捋了捋发鬓,玩笑般郑重道:“本仙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发誓,以后就算明知道有热闹,也不会多瞅一眼。” 阎七下意识与龚三恨对视一眼,她正想说什么,龚三恨严肃道:“你问的,本座已经回答了,下一个问题,下一回合谁胜出谁问。” “咚!” 铜锣声敲响,十二颗红珠已经名花有主,被淘汰的人纷纷离开广场的比试范围。 拿到红珠的十二个人一列排开,站到高台上的十二张桌子前。 听到锣鼓声,厢房里的千金小姐,富家公子纷纷转到阳台处,或来到窗边探头张望。 他们探知,前不久寒帝“捡”回宫的女乞丐也会参加比试,听闻这个“女乞丐”姿色出众,即使寒帝深夜出宫也舍不得离她半步。 实在让他们好奇,于是纷纷定了个厢房,一看究竟。 这一看才发现传言非虚! 眼下的阎七身着男装,给精致的容颜凭添了三分英气,浓眉大眼灵气萦绕,琼瑶玉鼻,丹唇莹莹,细腻轮廓,清灵毓秀。 哪是区区“出众”二字能般配,分明是仙,恐怕天上的仙子也不及她半分。 怪不得寒帝爱不释手了。 此刻她身边还站着两位风格各异的俊男,一个闲逸清朗,一个傲慢诡异,一等一的容貌,皆是世间少有,与她并肩而立,瞬间秒杀全场。 围观男女无一不心跳加速,热情汹涌,恨不得即刻冲上去,把这三只妖孽给收了。 “漂亮倒是漂亮,不过一张脸罢了,哪个狐狸精不长这般模样?” “听闻,这女人暗地里勾搭了曲家大少。除了一张脸,她哪有什么本事,估计是床上功夫好,才让曲家大少爷费神伤财给她拉名额,抢红珠。” “胡说!分明是这个女人无才无德,却又爱出风头,寒帝被她迷得晕头转向,暗地逼迫曲家为她劳心劳力的。” “终归这女人长得好看就是祸水,唉……恐怕我们狄青国……” “虚!不要命了!” 围观的百姓小声议论,最后把御长兴和龚三恨都当做是阎七的男宠了。 “这妖女,还真的拿到红珠了。”厢房里的太后扶着窗柩的冷笑低念,目光只停留在阎七身上。 “嗯。”墨之倾心不在焉应了声。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为阎七担忧了,因为往年的规矩大家都熟悉了,很多人按部就班地训练,没有任何特色。 为了挑选不一样的人才,他特意将规矩改了一改。 他发誓,只是改了一点点,只是一点点。 台上的人陆续打开手上的红珠,拿出纸条来过目,无一不傻住了。 眼、耳、嘴、右脚、左脚、右手、左手、鼻子…… 阎七手中的纸条只有一个“眼”字,御长兴纠结地打量手中的“嘴”,龚三恨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脚。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身后一列排开而坐的官员,投去纳闷的目光。 “今年的规矩有变。”手拿铜锣的人扬声喊道,“红珠里的并非试题,而是直到淘汰出局,你们都不能使用的东西,否则,违规出局。” “……”手拿纸条的人无一不傻住了。 阎七他们仨扯了扯嘴角,你们凡人太会玩了吧? “不能用什么东西呀?”场外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 “现在执行。”手拿铜锣的人吆喝一声,再次“咚”的一声敲响铜锣。 声音未落,阎七触电般紧闭眼睛,龚三恨迅速翘起右脚,御长兴最悠哉,嘴巴本来就闭着。 顿了会,阎七把绑在额头上的红巾扯下来,蒙住自己的眼睛,这样就方便多了。 其他人要么翘了左脚,要么捆住了自己的左右手,又或者塞住了鼻孔只用嘴巴呼吸。 “哈哈……”场外顿时响起一阵戏谑的笑声。 “……”太后满脸黑线机械扭头看向墨之倾。 墨之倾摸了摸鼻子,轻扯嘴角苦涩笑解释:“忍辱负重,忍辱负重。” 说着,他看向下边蒙住眼睛的阎七,一脸愧疚在心里默念:“阎姑娘,我真的不是故意刁难你的,真的不是!” 不一会儿,就有小厮往十二张桌子各自摆上文房四宝,另外两个小厮搬了一个大木架到台下,点上香。 “咚!”小厮敲响铜锣后,扬声喊道,“第一关,论策!” 话音刚落,台下那大木架滑落纸轴,纸轴上写着四个字——参天之木。 御长兴看了一眼这四个字,稍加思索,唇畔勾起浅淡的笑容,顿时才思涌现,笔走龙神。 龚三恨瞧了眼还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阎七,忍不住暗地窃笑,幸好这御长兴是不能说话的,这样阎七休想知道题目是什么了。 “哎呀!”楼上的竹星子和冥蛊捶胸顿足,气得咬牙,“哪个王八羔子专门欺负我家七七?” “嗬。”对面的太后凉快轻嗤,侧头看向头皮发麻的墨之倾,称赞道,“皇儿,做得不错。哀家倒要看看,她如何能继续。” “呵呵……”墨之倾满心愧疚“呵呵”两声,恨不得即刻跪到阎七跟前请求她原谅。 而隔壁厢房的麟王妃姁姁,膜拜地凝视着奋笔疾书的龚三恨,无意瞧向了傻愣的阎七,眸里尽是轻蔑之意。 “嗯。”阎七等了许久也没动静,但也嗅到粉至迭起的水墨香气,眼前漆黑一片的她,迷惑问道,“不是论策吗?题目是什么?” 手拿铜锣的小厮走过去,友好笑道:“姑娘,题目已经挂出来了,把你的想法写到纸上即可。” “挂出来?”阎七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说,“可是……可是我看不见呀!你能说来听听吗?” 小厮爱莫能助道:“为免有些人连题目都看不懂,所以,规定,不能说,只能自己看。” “……”阎七甚是无语,尼玛的,是哪位狗腿的专门跟老娘作对? 众人纷纷庆幸,幸好不是自己抽到不得用眼睛的规矩。 右脚翘起的龚三恨嘚瑟地笑了笑,小声低念:“哎呀,本座还想跟你一决高下,看来……唉,胜之不武呀。” 阎七不爽咬牙,然,心里也有些惊讶,虽然之前感觉到他似乎添了三分书香气息,但她还以为只是错觉,现在的题目是论策,他竟然没有一点为难,太不可思议了。 当年的他,哪里知道文字是为何物? 而且,看见文字就会头疼,现在他下笔呢?真的下笔了?他看懂了人间的文字? 顿了会,她侧头偏向小厮的方向,试探问道:“你不能把题目告诉我,扶我到题目前边,总该可以吧?” “嗯?”龚三恨迷糊侧头看向她。 她这个请求虽然古怪,但是规矩没有说不可以,小厮只好把她领到台下的题目处。 “她要干什么?” 看见凑到写着题目的纸上上下嗅来嗅去,在场的人好奇至极,参加比赛的人,除了御长兴,无一不停下手中的毛笔去看她奇怪的动作。 墨之倾迫切凝视着阎七,紧张的心跳不由自主加速,期待她能解开这个困局。 许久,阎七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容,与此同时,御长兴已经书写完毕,潇洒撂下毛笔。 龚三恨晃过神来,旋即加快进度。 阎七由小厮搀扶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也开始下笔。 白雀和乌雀先后化作人形落到不远处的屋顶上,他倆的目光率先落到正在奋笔疾书的阎七身上。 “她不是蒙着眼睛吗?怎么能看到题目?”乌雀好奇低念,虽然距离有点远,然,看她下笔如有神的动作,仿佛能猜到纸面上必定是娟秀清丽的字眼。 说来,如今的她仿佛远离尘嚣,独在青山绿水间悠然执笔,恬静优雅的动作给人忘却烦忧摒去红尘之感。 微风温柔拂过她的发鬓,可惜她红绸蒙眼,看不见她那星缀乌眸,她唇畔浮起浅浅的笑意,仿佛用她手中的笔勾勒世间最唯美的画卷。 然而,她才是那道最美的风景。 围观的人痴痴看着,舍不得转移目光。 乌雀禁不住想,若此刻让自家主子知道,此女这般迷人心智,会不会后悔让她在广庭大众之下比试了? “嗬!”白雀不以为然轻哼了声,轻蔑道,“她乃九重天上仙,稍微动用法术,区区一块红布算什么?” 关于阎七的来历,把她的名字报出去查探,他俩已经有了大概了解,听闻她在九重天名气不小,心想桓须子请她来潜伏,倒是没有贬低自家主子的身份。 “嗯,你说得对。”乌雀暂且同意他的说法,目光转落龚三恨和御长兴的身上。 龚三恨的身份,他们早就了如指掌,他要做什么,他们的主子也是了然于胸,可以将他的存在忽略。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御长兴身上,别有意味道:“这个白衣男子,看他的气质和习惯,会不会是昆桐七仙中的御长兴?” 探子汇报,论气质,昆桐七仙里,御长兴是最闲逸淡雅的,且喜欢手执水墨香扇。 上次追寻,察觉他身怀仙气,如无意外他就是御长兴。 如此推敲,再根据他们七位的往常习惯,估计昆桐七仙都来了,隐藏在各处。 以七敌一,看来桓须子的确太重视自家主子了。 第038章 计中有计 两个小厮将御长兴写完的论策送到评审官员跟前,评审官员看过他的论策后,纷纷骤感眼前一亮,只觉此人文风清逸流畅,论据掷地铿锵,无一不竖起拇指啧啧称奇。 厢房里的墨之倾看了官员称奇的反应,下意识把目光落到已闲在一旁的御长兴身上,虽然他的目光一直追随阎七,但偶尔也会注意到这个御长兴。 他不得不承认,此人有一股世间少有的闲淡从容之气,在所有人好奇阎七举止的时候,他依然有条不紊地专注自己的事情,且只是简单地看了题目一眼,就下笔如有神助,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写出令众臣称奇的文章,实在厉害。 而且,那些大臣都是他精挑细选的,他们都赞赏的文章,绝对不仅仅是华而不实的辞藻。 “咚”的一声响,第一轮比试结束,淘汰了两个人,御长兴得了第一,龚三恨第二。 阎七因为摸索题目花了不少时间,文章虽然还没写完,官员看过仅有的部分后觉得甚好,于是也没有将她淘汰。 “这女子太神了,蒙着眼都能作题,太厉害了!” “我听说呀,此女本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才华横溢,只是家道中落,被迫流落街头,这不,我们寒帝陛下慧眼识珠,才把她接到宫中。” “是呀!是呀!赢得殷甄比试,可以请寒帝陛下做一件事,她是要为家族申冤吖!她的背后有莫大的冤情,一向不参与文朝会的曲家,才义薄云天出手帮助!” “不用美色,用实力请求寒帝翻案申冤,烈女!真真一烈女吖!” …… 街上的百姓渲染得眉飞色舞,若是阎七听见了,定是一脸黑线,这凡间的人太会编故事了。 “这女人竟然能留下来。”太后不可思议低念,下意识紧拽手中的帕子,心念此女蒙着眼睛也能知晓题目,除了妖,世间哪有如此神通广大之人。 太后在心中凿凿肯定,是妖,此女必定是妖! 这会墨之倾总算松了一口气,嘴角含笑喃喃道:“母后,阎姑娘是个不一般的奇女子。” 太后稍带不悦侧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把目光落到将所有文章送走的小厮身上,待会必定要看看那妖女的文章。 阎七过关了,竹星子总算甩了捏在手里的一把冷汗。 “差点忘了七七长着狗鼻子。”冥蛊松了一口气笑道,“她过去嗅一嗅,根据墨水香气的分布,大概就能猜出是个什么字呀。” 竹星子满脸感动赞叹:“总算没丢我们七仙的脸。” 龚三恨单脚跳到阎七身边,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题目的?” 他确定她并没有用法术,实在好奇,她怎么过去嗅了几下就忽然知道题目了。 阎七翘抱双手,冷笑问道:“你确定这就是你要问我的问题吗?” 龚三恨咬牙,忍住,再试探问道:“那天晚上,你醒来之后,跟墨之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阎七耸耸肩,无趣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他就莫名其妙地跟我说,接受我的请求,然后就走了。” “接受你的请求?”龚三恨云里雾里问道。 阎七也是茫然不知点头道:“所以我才好奇,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他接受我什么请求呀?妖王,你是不是瞒着点什么?” “现在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龚三恨一语堵塞她的问话,看她的样子似乎并非在撒谎,墨之阕应该没有向她透露那个秘密吧? 至于她疑惑的,应该只是墨之阕跟她的秘密事情,那该死的墨之阕,秘密真多! 阎七忽然暗地扯了扯他的衣角,轻掀嘴角,小声道:“合力,干掉御长兴。” 闻言,龚三恨忍住没有往御长兴的方向看去,而是低声戏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阎七冷哼,不以为然道:“我有自知之明,凭我之力赢不了他,你确定,你可以吗?” 龚三恨会意,诡秘低笑道:“就喜欢你爽快。” 说着,他下意识看向那并列而坐的官员,这场比试,本来只想跟阎七一较高下罢了,但现在,因为那晚的事,非赢不可。 楼上的姁姁看见阎七和龚三恨站在一块,心头莫名升起一丝怨气。 隔壁的厢房的墨之倾也留意到站在阎七身边的龚三恨,心里疑惑着此人又是谁呢? 好像……挺亲近的样子。 白雀打量着台上偶尔交头接耳的阎七和龚三恨,略带不爽道:“你看那女人时不时跟妖王窃窃私语,莫不成,他们也是一伙的?” 相反,乌雀没有生气,眉角添了三分自豪,别有意味道:“常言道,树大招风,陛下才能卓著,在仙妖魔三界的地位无人能比,自然会有些跳梁小丑眼红,想着单打独斗没有把握,便来个合围。殊不知,他们会输得更惨。这些比试,太过无趣,我先撤了。” 说罢,他便化作鸟型,展翅远去。 “哎!”白雀迫切吆喊了声,下意识侧头看向阎七他们,心想他们仨都是仙妖界自以为厉害的角色,这小打小闹的比试随便施个法便可压倒凡人,压根没有任何悬念,不看也罢。 他轻蔑低笑,跟着化回鸟型远去。 一会儿,阎七他们回到各自的位置上,随后小厮捧着各色的盒子鱼贯走上台来,把形状不一的盒子放在他们的桌面上。 “咚!”小厮敲响铜锣,扬声喊道,“第二关,打开跟前的锦盒。” 众人纷纷拿起放在桌面上的锦盒,左右研究,深知这盒子不能直接打开,值得认真寻找其窍门。 阎七把手上的锦盒来回摸了几遍,然后故作“咳咳”咳嗽两声。 与她相邻的龚三恨暗地瞧去,看见她手上的暗示动作,旋即“咳”了一声,以作回应。 过了会,单脚翘起的他突然向阎七倒去,“仓惶”间一股狠劲把阎七手上的锦盒朝御长兴的脚拍去。 “嗷!”被袭击的御长兴痛喊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 “啪!”落地锦盒旋即,盖子打开了,掉出一张纸条。 阎七装作无辜倒退两步。 龚三恨快手扶住了阎七的桌子,才没有重心失稳摔倒,迎上众人惊讶的目光,虚伪笑道:“脚有点麻!脚有点麻!” “啊……”御长兴扶着被砸的脚,不悦瞥向龚三恨和阎七。 手拿铜锣的小厮走过来看了他一眼,抱歉道:“公子,你已经被淘汰了。” “我是被他们砸了脚!”御长兴迫切解释。 小厮遗憾回应:“但你确实喊出声了。”说着,他伸手引请道,“请。” 御长兴咬牙,剜了眼满脸虚伪抱歉的龚三恨和摆着还茫然不知所措表情的阎七,只得跛着脚愤懑离场。 评审位置上的官员看见奇才御长兴就这样出局了,无不痛心疾首目送他离开。 “嗬。”龚三恨暗地窃笑,正欲回到自己的位置,目光流转间无意瞧见阎七摔到地上的盒子掉出来的纸条。 小厮随即走过去,把掉在地上纸条捡起来,见纸条上写着“过关”二字,他忙转向阎七说:“姑娘,你已过关。” “真的吗?”阎七喜不自禁问道。 闻言,还在研究敲门的人纷纷把目光落在那摔破的盒子上边,只要把盒子摔破就过关? 龚三恨正想抓起自己的锦盒摔地上,就已经有人抢先一步把盒子给摔了,只是摔出来的并非“过关”二字,而是“淘汰”。 “为什么她摔了就过关,我摔了就淘汰?”摔盒子的人愤懑不平责问。 小厮脸上是轻蔑之色,冷冷回应:“有些盒子摔得,有些盒子摔不得,每个盒子的窍门都不一样,各位须谨慎。” 本来想跟风摔盒子的人,迅速紧抱盒子,乖乖回去继续埋头研究窍门。 龚三恨紧掐着手中锦盒,不经意瞧见了阎七嘴角那隐晦的窃笑,刚才就觉得她喜出望外的表情很虚伪,现在看来,她似乎早就知道把盒子摔破就能过关了! “你早知道?”他瞥向她试探问道。 “否则,怎么随便被你用蛮力摔下去呢?”阎七诡秘笑道,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态,但也知道此时他的表情很精彩。 她反复将那盒子摸了几遍,确定并没有任何窍门之后,才使意让龚三恨借它对付御长兴。 因为这盒子虽然没有特别窍门,却是用铜水封住了琐道,若要她自己将它砸开,兴许砸到日落也未必能行,那还真的成了台上的笑话。 有龚三恨的帮助就不一样了,他虽然不用法术,但那股蛮劲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更何况他一心想栽倒御长兴,更加不会省力了。 “你这娘们又使诈!”龚三恨咬牙切齿咒骂。 阎七莞尔一笑,不以为然道:“不是使诈,而是……”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嘚瑟念道,“智慧!” “就你也敢说智慧!”龚三恨气得差点没跳起来,阎七是什么东西呀,九重天上最没脑子的神仙!谁不知道她只知道动粗不知道动脑的,没想到今天竟两次栽到她手里,真是丢脸之极。 阎七轻哼,悠然懒笑道:“老娘并非没脑子,只是平时将它藏起来不用而已。” “你……”龚三恨还气得想跟她斗嘴,无意瞧见台下那柱香快要烧完了,而其他人还大汗淋漓的苦究。 他这才意识到,这该死的阎七是故意在诱他说话浪费时间的,差点又着了她的道! 他旋即打起十二分警惕,不再理会她,全神贯注寻找锦盒的窍门。 知道他察觉端倪了,阎七才无趣撇撇嘴,老娘不是没有脑子,只是斗不过御长兴这些个老仙精罢了,对付你们这些老妖精,绰绰有余。 退到人群后的御长兴,旋即挺起身来,一抹脸上疼痛埋怨的表情,唇畔处浮起诡秘浅笑,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必要继续在上边浪费时间。 偷得浮生半日闲,他潇洒打开水墨折扇,背对着比试的高台懒步前行,比试的衣裳瞬间变回一袭翩翩白衣。 台上的阎七稍微掀起布角,下意识往观众席寻找御长兴的身影,然而那家伙早已无影无踪,她轻敛眸色,实在琢磨不透,这个御长兴到底是来干嘛的。 她察觉到,并非因为她和龚三恨的算计,御长兴才离场的,而是他早就有了离场的打算。 因为,那盒子并没有砸中他的脚。 她清晰的地听见,盒子是直接被砸到地上摔破的,并没有砸到他的脚上,他是故意装作被砸中了大喊,显摆出一幅被迫无奈离场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她早就听见他找到了盒子的窍门,并且悄然把盒子打开了,但是,他又悄然地把盒子再次锁起来了。 换句话说,由始自终,他压根不打算进入下一回合。 这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呢? 第039章 潜伏缘由 “七七脑子不好使,运气倒是挺好的。”楼上的竹星子欢喜笑道,他侧过头来本想让冥蛊附和两句,却见他眉头紧锁似乎在纠结什么,他忙好奇问道,“在想什么呢?” 冥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在想御长兴那家伙葫芦里到底装什么药。那老仙精出了名的狡诈,我们尚且不是他的对手,凭七七,怎么算计得了他。这事一定有古怪,不简单。” 竹星子不以为然戏笑:“你是不是被他阴习惯了,动不动就杞人忧天!” “我不是人!”冥蛊没好气反驳。 竹星子窃笑两声,下意识眯起眼来,盯着楼下的阎七,若有意味问道:“你的意思是……御长兴跟阎七是一伙的?” “看不透。”冥蛊摇摇头,还是满脸纠结低念,“御长兴那老仙精最喜欢故弄玄虚,不能看表面。” 第二关结束后,龚三恨自觉来到阎七身边,低声问道:“要问什么?” 阎七开门见山问道:“麟王妃跟墨之阕有什么恩怨?” 你不知道?龚三恨在心里默念了句,目光古怪看向阎七,又想起那晚她被修驰狱“打晕“,几乎肯定她的确是冲着修驰狱而争夺墨之阕来的。 琢磨了会,他微笑道:“这里边有一段复杂的恩怨情仇,本座没有过多的心思理会,待比试结束后。本座会让姁姁亲自给你道个清楚明白。” “好。”阎七微笑应声。 第三关是抢答,上天入地、天文地理、飞禽走兽、诗词歌赋,只有答不上的,没有问不到的。 活了两万多年,什么风花雪月的场面没见过,小意思。 阎七和龚三恨就像两头凶猛的野狼,在别人还没听清楚题目的时候,他俩已经争相抢答,压根没有给其他人作答的机会。 不负众望,他俩顺利脱颖而出,进入最后一个环节,对弈。 因为上一局打成平手,所以谁也没有机会问问题。 铜锣敲响后,阎七和龚三恨各自坐到棋盘前,阎七抽到黑子,龚三恨是白子,因为阎七蒙住了眼睛,下棋的时候她说方位,由小厮代劳。 而龚三恨下了棋子后,小厮也会转告她下棋的位置。 另外,赛场上还竖了一块玄铁大棋盘,他们每下一颗棋子,小厮就会往相应的为止放一颗用磁铁做成的黑白棋子,方便给在场的人观看。 “她这样有机会胜出吗?”厢房里的太后不确定低念。 第一关的时候,那女人压根看不见题目,本以为她没有机会留下了,然而,她还是过关了。 第二关算是她的运气吧,第三关抢答,却完全展示了她的才思敏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实在不同于一般的女子。 而这一局,对弈,对方可以纵观棋局,她却蒙着眼睛,只能在脑海里浮现棋局的模样,处于下风,更何况,她的对手本来就与她势均力敌。 如此一来,就等于处在下下风。 “阎姑娘肯定会胜出的。”墨之倾信誓旦旦应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信心,明知道她处于劣势,可是,当看见她那副恬静的姿态,她就不由自主肯定,最后胜出的必定是她。 因为,她的神态虽然恬静,却让人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威势,如同所向披靡的旋风萦绕在她的四周。 比赛刚开始,龚三恨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自以为赢定了,然而,接下来他就开始不淡定了。 因为,这蒙了眼的阎七比他还气定神闲,而且,下棋的时候几乎是不假思索,下棋的位置直戳要害,咄咄逼人。 最可恶的是,她的嘴角还挂着兴高采烈的浅笑,仿佛遇到什么千年难得一遇的美事了。 让他不由自主紧张起来,额上开始冒冷汗,明知道她这是在蛊惑自己,但思绪还是越来越不能淡定。 他真的很怀疑,她是不是压根没有蒙着眼睛? “这一局,七七是赢定了。”竹星子吃着手上的香蕉,欢喜笑道。 “当然。”冥蛊理所当然点头附和,“七七的棋艺传承于御长兴,这场比试本来就毫无悬念。” 竹星子侧头瞥向他,不爽道:“你这是不是有点助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呀?拐个弯给御长兴长脸。” 冥蛊仍注视下边棋局对峙,不以为然道:“事实就是事实,御长兴那老仙精的棋艺本来就是九重天上最拔尖的。” 而御长兴训练阎七棋艺的时候,就是蒙着她的眼睛,几千年前阎七就学会蒙眼瞎下棋了,杀遍九重天无敌手,都没有仙家敢跟她下棋了。 如今九重天之上,就只有御长兴的棋艺在她之上,但御长兴又嫌她棋艺太差了,不跟她下,她那是寂寞了几千年的棋艺呀,现在更加忍不住大开杀戒了。 不,她哪里是大开杀戒,分明就是玩得乐不思蜀。 明明可以直接把龚三恨的棋路戳死,却又故意给他留了半条生路,等他逃出来后,又将他追个半死。 就想把它当做爪子里的老鼠,抓了又放,放了有抓,不将他玩个筋疲力尽,誓不罢休。 也对,要是一下子赢了,恐怕又要等上几千年,才有人肯跟她下棋咯。 最后是龚三恨察觉到自己一直被她玩在鼓里,才气得直接把棋子放到锋口上任她宰杀,可她偏不杀,他几乎是连哄带求才“逼”得她终于肯下手痛快地赢了。 “承让!承让!”阎七摘下蒙在眼睛处的红巾,抱手笑道。 “嗬!”龚三恨冷哼一声,拂袖扬长而去。 他自认,从领悟到棋艺的玄妙后,从无败将,今天却输给她,仙界最没脑子的神仙,而且,还输得这么狼狈! 看见龚三恨愤懑离场,楼上的姁姁怨恨剜了一眼嬉皮笑脸的阎七,迫切转身往楼下追去。 “我终于可以当乞丐了!”冥蛊感激涕零感叹一声。 “今年殷徵比试的胜出者,阎七姑娘!” 广场四周顿时响起热烈的欢声和掌声,众人争相扬长脖子想要沾她的光,一阵哄闹后,他们冲破守卫朝阎七涌去。 虽然只是男装打扮,但也掩盖不了她的天生丽质,于人群中,就像璀璨的明星,时刻闪闪发亮。 当然,指的是她的才气智慧,让她更加光芒万丈。 “她真的胜了。”太后神色复杂低念了声。 墨之倾恨不得马上飞下去恭贺她,只是,碍于太后还在这里,他忙抱手在前道:“母后,儿臣还需下去主持大局。” “去吧。”太后轻摆手道。 墨之倾点点头,步履沉稳走出厢房,离开的太后的视线后,旋即加快脚步飞奔过去。 可是,待他挤过去叱散人群后,却发现广场内,早已没了阎七的踪影。 景府 龚三恨回到府里即刻把比赛的衣服脱了,换上自己黄色的衣服,洗了把脸后,扯过麒麟袍子拢到身上。 他才刚从房间里走出来,姁姁随后赶到,看了眼气势不改的他,她忙低下头去咬牙道:“主上,那女人嚣张,可否需要……” “输了就是输了,本座又不是输不起。”龚三恨冷然道了句,大步向外走去。气势昂然道,“输了再赢回来,还是赢!” 说罢,在心里狠狠默念:阎七,本座就不相信,这一辈子都输给你! 姁姁扭头看了眼龚三恨挺拔豪迈的身影,为他着迷,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妖王,也并非因为他法术高强,而是因为他这股敢于认输敢于卷土重来的魄气。 龚三恨才刚到大厅上,阎七便来了,他没有丝毫的惊讶,像是早料到她会到来一似的。 跟上的姁姁却是来气了,只是龚三恨伸手拦着她,她才忍气吞声。 龚三恨飞甩袍子霸气凛然坐到主位上,沉声道:“姁姁,把你跟墨之阕的恩怨说说。” 姁姁迫切看了眼龚三恨,蹩蹙眉心睨向阎七,心中虽有埋怨,但还是娓娓道来:“我与颜颜虽并非亲姐妹,但从小玩到大,一起修炼,一起成长,胜比亲姐妹。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她会迷恋上一个叫墨之阕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却只是利用她罢了。” 听着有点玄,阎七摸了摸意欲打喷嚏的鼻子,随便摸了张椅子坐下来。 姁姁双手覆在腰前,慢步前行,一颦一蹙都我见犹怜,哀恨参半道:“颜颜天资聪颖,修炼法术极快。墨之阕为了让她助他修炼,不惜用美男计,说尽甜言蜜语去迷惑她,还许她人间皇后的位份。颜颜还为了他,拜入了无为山。后来她发现一切都是谎言,墨之阕从未爱她,还暗中吸取她修炼的仙气。受不了这个打击,她打算去桓须子那里告发他,却没想到他竟一点情分都不顾,狠下毒手,杀了她!” 说着,姁姁目露凶光,怨恨扼腕道:“那是我在妖界唯一的好姐妹,她就这样惨死,我必须为她报仇!” 顿了会,她沾湿了杏泪眸,双手交叠抬于额前,快而优雅地旋身跪在龚三恨的跟前,感激涕零道:“幸好主上不弃,助我复仇。” 阎七听了个大概,这事本来与她无关,因此也没生出什么起伏的情绪来,只是转向龚三恨,提醒道:“愿赌服输,我不插手你的事,你可别管我的事。” “那是建立在并不过分的基础上。”龚三恨拾了她的旧话戏谑。 “嗬。”阎七白了他一眼,拍拍腿站起来,向外走去。 “哎!”龚三恨喊住她,带着诡秘的笑容,提醒道,“最后一局你胜了,还要问什么呀?” 阎七下意识止住脚步,转头向后看他问:“吃饭了么?” “没……”龚三恨愣愣回答。 “嗯。”阎七点头应了声,回过头去,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呵……”龚三恨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一手拍在自己的腿上,咬牙嘀咕,“又耍老子,死丫头!” 姁姁小心翼翼抬眸看了眼龚三恨复杂多变的表情,心里忍不住添了七分妒忌和羡慕,为何那阎七敢在他面前大大咧咧的,而他,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第040章 被他嫌弃 阎七离开景府后,直奔皇宫,朝隽雍宫赶去。 “墨之阕!墨之阕!你给我出来!”阎七窜进寝殿大声叫喊。 “……”守在门外的白雀和乌雀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下意识看向就负手站在殿外凭栏处翘首远眺的墨之阕。 那女人匆匆就跑过了,也不多看一眼,敢问,自家主子长得像路人吗? 在寝殿内寻找一圈,无果,阎七再从里边跑出来,这回才把目光落到凭栏处那个高挑健硕的背影。 她轻迈脚步走过去,探眸向前瞅了瞅那张冰冷而俊俏无双的脸,此人好生俊俏,水墨的线条,刀削的轮廓,锋利而深邃的眼眸,稳秘的神态,都让人莫名生出狠记两千年的冲动,不像是轻易让人遗忘的。 “墨之阕?”她笑眯眯试探问了句。 墨之阕收回远眺的目光,侧眸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缓慢转过身来正对着她。 阎七瞅见了他挂在腰间的血瓶子,确定他就是墨之阕,竖起二指甩了甩自己额前的发鬓,嘚瑟道:“我赢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墨之阕简单应了个字。 阎七旋即竖起三根指头,郑重说道:“回答我三个问题。” “说。”墨之阕再次应了声。 阎七敛起笑容,下意识凝视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一字一顿问道:“你跟修驰狱,是什么关系。” “暂不知晓。”墨之阕单手负后,侧身凭栏远眺,斜阳拉长的影子映落在地上。 阎七微咬下唇琢磨了会,紧接着问:“那晚在西子林,你跟妖王龚三恨发生了什么事?” “干了一架。”墨之阕干脆回答。 “为什么?”阎七迫切问道。 墨之阕缓慢侧头看她迫切的神情,脸上并无任何情绪,反问道:“需要理由么?” “呵呵……”阎七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两个四肢发达的男子相遇,干了一架,的确不需要什么理由。 阎七整理了思绪,紧接着说:“好,第三个问题……” “你已经问了。”墨之阕打断她的话。 “我什么时候问呢?”阎七不以为然反驳。 墨之阕双手负后,抬眸远眺,不紧不慢回答:“你跟修驰狱是什么关系。那晚在西子林你跟妖王龚三恨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 “那不算!”阎七气急败坏道。 墨之阕没有回应她。 阎七看他并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就算再问,他也不会回答了,琢磨了会,她下意识把手摸到左耳的紫星坠子上,迎着柔和的夕阳,轻扬笑脸,笑道:“你能不能给我说句甜言蜜语呀?” 听姁姁说,这个家伙为了哄骗颜颜,说了不少甜言蜜语,她还真好奇,这个冷头冷脸的家伙说起甜言蜜语来,到底是长什么样的。 “……”还守在隽雍宫的白雀和乌雀讶然愣住,这女人竟然明张目胆调戏主子!好无耻! 闻言,墨之阕缓慢侧过头来低眸看她,夕阳在她娇妍的脸庞笼罩了一层迷离的色彩,她清冽的笑容像夜里怒放的鲜花,恬静而绚烂,明澈的乌眸荡漾着他的容颜。 “……” 阎七忽然瞪大眼眸愕然吃了一惊,守在门口处的白雀乌雀也惊愕瞪大眼眸。 因为……墨之阕突然回过身来,一手覆上她的后腰,一手抓住她摸在耳坠的手腕,侧头吻下她柔软的唇。 金黄色的柔光笼罩成浪漫的色彩,清风徐来,轻拂她额前的刘海,撩起他倒卷翻飞的发丝。 只是…… 还差毫厘就吻上她的唇,却突然就此停住了。 柔和的夕阳映射下来,像一抹迷离的纱巾隔在了两人之间,彼此看不清对方的眼眸,紊乱的呼吸却在鼻息交错融汇。 门口处的白雀和乌雀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动了什么,一个劲在心里呐喊:这不是真的的!这不是真的! “甜言蜜语……要这样说的吗?” 许久,阎七小心翼翼问道,唇弧不敢掀得太大,生怕自己嘴角的弧度开大了,碰到他的唇。 墨之阕缓慢松开她的手腕,收回扶在她后腰的手,向后倒退半步,双手负后侧过身去,淡淡道:“你走吧。” “……”这下白雀和乌雀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家主子虽然忍辱负重,但始终下不了手,不,下不了口。竭尽全力,他对这个女人也是提不上兴趣呀! 阎七虽敢莫名其妙,但又因为刚才的感觉十分怪异,她也不敢多留,匆匆离开。 看见她“落荒而跑”的样子,白雀冷峭嘴角,轻蔑道:“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三翻四次勾引主子,这次羞大了,活该!” 阎七回到萃华苑后,换下比赛的衣服,盘膝坐在床上晒月光,闭目思索目前的状况。 根据所了解到的信息,狐妖姁姁是因为颜颜的死才潜伏在麟王府,时刻准备找墨之阕报仇。 而妖王龚三恨则是助她报仇的“幕后军师”,估计他也是想振兴自己的威势吧。 还有修驰狱,遇见他是个意外,如无意外他是冲着墨之阕来的,关系未明。 不管怎么说,这些个妖魔都是冲着墨之阕来的,是他的劫,与她无关。 待渡劫成功恢复仙法,尚且可以考虑回来看热闹,现在能置之度外就置之度外。 至于墨之阕是个什么东西,暂且搁置。 御长兴那家伙到底藏着什么任务,这是她目前最关心的,最好奇的。 “嗯……”阎七舒惬地伸了个懒腰,忙了一天,该歇会了,她展开双臂倒落柔软的被褥,唇畔勾起浅浅的笑弧。 被温柔的月光笼罩,格外舒惬,脑海不由自主浮现在夕阳下差点与墨之阕相吻的唯美画面,只是,他的脸已经被记忆模糊,连那份悸动、那分紊乱的心跳声也跟着逐渐模糊。 “吖!”她触电般坐起来,拼命甩了甩脑袋,想那画面干嘛? “哈哈……”突然传来青狐按耐不住的大笑声。 阎七满脸黑线机械扭头瞥向它,这家伙从回来到现在就没停止过笑声,都笑到浑身肥肉颤抖面部抽筋了,还东倒西歪笑个不停。 “你到底在笑什么呀?”阎七纳闷问道。 “呵呵……嘿嘿……呼呼……”青狐幸灾乐祸的笑声十分奸诈阴损,实在笑得肚皮疼痛了,它才甩甩尾巴,戏谑道,“七七,你被嫌弃了!” 阎七拉下脸来,迷惑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还不明显吗?”青狐激动得倒在地上滚了两圈,还“呵呵”不止,解释道,“那墨之阕刚才分明就是想吻你,只是,纠结再三,他还是下不了口,是不是你口臭才被嫌弃呀?” “你才口臭呢!”阎七气急败坏反驳,“谁说他想吻我呢?别在这胡说八道!” 青狐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别在这里给我装傻,摆明是知道自己被嫌弃了,才装作不知道他刚才在干嘛。” “你……”阎七咬牙怒指着它,可一时间又无从反驳,没错,她清楚墨之阕刚才想干嘛。 一开始,她是被吓到了,在那种氛围下,脑袋空白一片,哪有心思考虑他为什么突然停止。 回来后,她也是默默纠结了一番,虽然不是很乐意跟他接吻,但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吖,活了两万多年还没跟谁吻过哩。 可是,第一次,就这样无疾而终,脸皮的确有点挂不住了。 青狐一脸嘚瑟用雪白的尾巴轻扫地板,戏谑道:“你继续装,我不会拆穿你的。” “他是打住了,但绝对不是嫌弃!”阎七极其败坏反驳了句,旋即穿上鞋子向外跑去。 “有好戏看!”青狐唯恐天下不乱甩动大尾巴追上去。 阎七直接闯到隽雍宫去,白雀和乌雀招架不住一个劲提醒:“陛下在沐浴!你不能进去!陛下在沐浴!” “他沐浴,又不是我沐浴!”阎七不顾阻挠,寻了一个空隙,直接从他俩中间窜了过去,直奔墨之阕的专属浴室。 “喂!”白雀和乌雀连忙转过身往通廊追去。 还在浴池里沐浴的墨之阕,听见阎七蹬蹬跑来的脚步声,他轻挑泡在水里的二指,浴池里忽然冒出浓厚的阵阵水雾。 阎七跑进浴室来的时候,浴室里已经水雾弥漫,压根看不见任何东西,她蹙了蹙眉心,试探问道:“墨之阕,你在这里?” 白雀和乌雀随后跟进来,看见里边水雾弥漫,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何事?”泡浴在池中的墨之阕淡然问道。 因为水雾弥漫,看不清东西,阎七不敢贸然前行,开门见山问道:“今天傍晚,在外面,你是什么意思?” 这女人还有脸问,白雀禁不住暗暗窃笑。 既然她问了,他也不打算隐瞒,直接回应:“朕虽然决定把你当作这一次较量的战利品,但是,身体接触方面,太过分的,还没有心理准备,须缓一缓。” 阎七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迈前一步责问:“你这是……”一脚踩空,“扑通”一声,栽到了浴池里边。 与此同时,墨之阕迅速从水里跃出,赤脚落地,快速扯过浴袍披在身上,冷声提醒:“太过主动,不好。”说罢,弹指,健步向外走去。 “活该。”白雀在心里戏谑了句,快步跟上去。 听见浴池里的扑通声,乌雀也爱莫能助,跟着向外走去。 他们仨离开后,浴室里的水雾很快消散。 “咳咳……”被呛着的阎七好不容易伏到墨玉沿壁缓气,歇了会,才咬牙切齿责问,“他说那些话,是几个意思?” 蹲在边上的青狐笑得越发阴损,幸灾乐祸戏谑:“还能是几个意思?明张目胆的调戏你,顺便高高在上的鄙视你!喔!还有,十分友好的提醒你。” “什么战利品?什么较量?谁主动啦?”阎七抓狂咒骂,“墨之阙,你是个什么东西呀!” 第041章 记忆之事 曲府。 冥蛊在房间里踱了许久,竹星子才拉门回来,冥蛊迫切迎上去问道:“如何,官府什么时候来查封曲家?” 竹星子摇摇头,回应道:“七七根本没有说你的事,她提的请求是——让龚三恨和皇帝墨之阕到变得荒芜的西子林种树!” “什么?”冥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竹星子怒甩衣袖坐下来,不爽道:“我就说,阎七跟御长兴压根就是一伙的!” “岂有此理,白白给她愚弄了。”冥蛊咬牙嘀咕。 “说什么呢?”突然传来阎七的声音,“老远就听见你们说我的坏话。” 声音从窗户那边传来,冥蛊快步走过去拉开窗户,果然看见阎七就站在外面。 阎七摁着窗柩越进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再扫向他俩并不友好的目光,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泽儿,睡下了吗?” 闻声,阎七快速躲到帷帘后藏起来,冥蛊快步走过去把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身后还带着侍女。 “奶奶,你怎么过来呢?”冥蛊忙扶着她的手肘,将她扶到屋里来。 这位老妇人是曲家的老母亲,亦是曲泽的奶奶。 “曲老夫人。”竹星子忙迎上来打招呼。 “你们在商量事情呀?”曲老夫人低念了句,又向后看了眼侍女,侍女忙端着托盘上前来。 曲老夫人指着托盘上的糕点,和蔼笑道:“晚膳的时候,见你没吃多少饭,奶奶特意让下人给你做了些爱吃的糕点。” “多谢奶奶。”冥蛊客套说道。 “才不是呢!”侍女忍不住插话,“这些糕点都是老夫人亲自为大少爷您做的。” “多嘴!”曲老夫人瞪了她一眼。 “奶奶……”冥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学着老二撒娇的模样,感动道,“整个曲府,就您最疼我了。” 曲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欢喜道:“知道奶奶疼你,就把糕点都吃完。”说着,她又看向竹星子笑道,“竹公子也尝尝,可别嫌弃老身的手艺。” “能尝到老夫人的手艺,自豪还来不及了,哪敢嫌弃呀!”竹星子连忙搭话。 曲老夫人又寒暄了几句,怕打扰他们说事,便带着侍女离开了。 竹星子忙走到桌子前,一手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欢喜道:“真好看!好香!” 冥蛊轻哼一声,自豪道:“当然,这是曲老夫人专门给我做的,你可韬了我的光!” “切。”竹星子瞪了瞪他,美滋滋把糕点往嘴里塞,他再向从帷帘后走出来的阎七招手,“七七,快过来尝尝,曲老夫人的手艺好得没话说!” 阎七慢步走过来,看向冥蛊若有意味问道:“曲老夫人对你这么好,你忍心她跟着你一起当乞丐?” 差点咬到糕点的冥蛊停下来,扭头看向她。 阎七理所当然说:“你让我请求皇帝来抄家,那必定牵连曲家上下,跟你一块当乞丐呀。” 心里话却是:重点是不能这么快让你当乞丐呀!我的任务还没完成了! 冥蛊不是滋味放下手中的糕点,无奈道:“可是,曲家富可敌国,我费尽心思也败不了家!” 阎七不以为然笑道:“曲家的人将你扫地出门,到时候你自然就成乞丐了。” “可是……”冥蛊紧皱眉头说道,“我现在是曲家大少爷,无缘无故,他们怎么会将我扫地出门?” “那你就想个办法,让他们讨厌你就行了。”阎七连忙说道。 还坐在桌子前美滋滋吃糕点的竹星子,咧起嘴角笑道:“我看呀,曲家的老二就看你不顺眼,你要是被逐出家门了,那就是他继承家产了。想办法让他出狠招对付你,这不就得了。” “不错,这个主意好极了。”冥蛊连连点头笑道,顿了会,他又转向阎七问,“你特意跑来有什么事?” 阎七轻蹙眉心,迫切问道:“你们下凡后,会不会记忆力衰退?” “什么意思?”他俩不约而同反问。 阎七下意识轻拍脑袋,纠结蹩蹙眉心,连忙解释:“下凡后,很奇怪,我总是记不住那墨之阕究竟长什么样子,还有之前见过的无为山弟子子航,我也记不住他的模样。还有做过的梦,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俩迷惑对看,再转向她,不约而同笑问:“很奇怪吗?” “很正常?”阎七迫切反问,“你们也会这样?” “倒是没有。”冥蛊想了想,戏谑笑道,“也许是那两人长得太普通了吧?做梦这事,忘了也寻常。” 阎七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纳闷道:“可是,我跟那墨之阕见面已不下十次,他长得有那么普通吗?” “这个……”冥蛊摸着下巴想了会,稍带严肃看向她问,“你从九重天下来的时候,是不是把脑袋给摔了?” “你才把脑袋摔了!”阎七不爽反驳。 竹星子放下手中的糕点,慎重道:“现在先不管你的脑袋有摔没摔,咱们先研究一下御长兴这个家伙。” “还能怎么研究呀。”阎七无趣说道。 自从殷徵比试后,御长兴三个字就风靡整座京城,不少达官贵人都在寻找他。 他在赛场上昙花一现,点到即止,图的就是这个——全城追逐! “那他要干什么?”竹星子迫切问道。 “我哪知晓?”阎七琢磨着,若有所思低念,“或者是故弄玄虚,或者他的任务就藏在这些想要找他的达官贵人身上。” 寂夜戚戚,大街上已没了行人,偶尔传来两声狗吠声,或者打更的声音,显得格外安静。 阎七独自走在街上,身后的影子被月亮拉得斜长,她轻轻踢掉跟前的小石子,纳闷低念:“难道,只有我记忆力短缺吗?以前没有这样子呀。” 直到许久的一天,她才恍然发现,生命里有那么一个人,明明知道自己跟他有一段情,记忆里却找不到任何他与自己有关的蛛丝马迹,日日与他相会,但还常常思念他,思念到心痛,以致夜里窒息醒来,蓦然发现,他依然在远方,陌生如路人。 手心忽而颤抖,她心中暗惊,快速收回思绪,抬起眼眸便看见前边百无聊赖散步的墨之倾。 他身边没有随从,低着眸子,似乎思考着烦心的事情。 “九王?”阎七试探轻喊了声,下意识握紧微微颤抖的拳头。 听见她温柔的喊声,墨之倾满目不可思议触电般抬起头来,看见独在月下的她,迎着夜风,像悄然绽放的月季,恬静而美丽。 “阎姑娘……”他捎带不确定低念,这个时候她怎么会在宫外流连呢?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遇见她,莫非这就是缘分?为何却又是有缘无分? “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阎七好奇问道。 这个问题不该是我问?墨之倾在心里嘀咕了声,想起自己此刻为什么在街上流连,一时间难以启齿。 “嗯?”阎七见他表情古怪,越发好奇看着他。 墨之倾无奈低笑,若有意味道:“母后给我物色了一名温柔的姑娘,正在府上等我回去。” “喔。”阎七轻作点头,一会儿,她指向他走来的方向,迷惑问道,“那个……你的王府不是在那边吗?” “嗯。”墨之倾苦涩微笑点头。 阎七打量他纠结的神情,会意笑问:“你不喜欢太后给你物色的女子?” 墨之倾看了看她清冽的笑容,下意识把目光落在别处,轻声道:“最近国事繁忙,本王还不打算考虑儿女私情。” “国事繁忙?”阎七迷惑嘀咕了句,这才想起来,好像一直都是墨之倾在忙和,那个身为皇帝的墨之阕,每天到底在干嘛? 墨之倾沉默了会,才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试探问道:“你参加殷徵比试的名额,似乎来自曲家,对吧?” 阎七轻作点头没有说话,隐约察觉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像是警惕。 “你认识曲家的人?”墨之倾紧接着问。 阎七直觉他的问法有些古怪,生怕被他发现自己渡劫的秘密,反问道:“为何这样问?” “好奇而已。”墨之倾掩饰笑道,暗地却多留了个心眼,浅笑道,“曲家虽是狄青国首富,但往常对文朝会都不感兴趣的。” 阎七耸耸肩,微笑回答:“我只是突然想参加殷徵比试,听人说曲家大少爷手上有许多名额,才去要了一个。” “有条件么?”墨之倾迫切问道,心想她胜出后只是要求与她最后对决的那个人和墨之阕去种树,应该跟曲家没有多大关系吧。 “没有啊。”阎七微笑回答。 “没有……”墨之倾轻皱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他得到线报,麟王府近来跟曲家秘密交往过密,意欲图谋不轨。而这个时候曲家突然花大价钱挣得殷徵比试的十多个名额,着实令他不得不担忧。 琢磨了会,他快速转移话题,笑问:“你是要回宫吗?” “嗯。”阎七微笑点头。 墨之倾扫看了眼这寂寂无人的大街,紧皱眉头道:“大夜晚的,皇兄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出来了,这多危险呀。” “危险?”阎七还不知道“危险”是什么东西哩,她不以为然笑道,“我出不出来,与他何干?整天待在那皇宫里,多闷呀。” “可是……”墨之倾略带担忧提醒,“你毕竟是皇兄的女人,若太不注重规矩,会被人说闲话的。” 虽然今生注定与她无缘,可是,他也不希望她重蹈颜颜的覆辙,凭白断送了如花性命。 “谁说我是他的女人了?”阎七不爽反驳,提起这件事她心里就来气,虽然有关墨之阕的语气神态,她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是,莫名其妙被嫌弃这个事实她还是狠狠的记住了。 “你……”墨之倾打量着她愠闷的嘴脸,试探问道,“你跟皇兄不是已经……已经……” “没错,我跟他已经翻脸了。”阎七提起他就一肚子火气,“那家伙自以为是,游手好闲,长得……肯定很普通!凭什么……” “嘘!”墨之倾忙提起手指来放在唇边,示意让她别说话,他警惕扫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再小声提醒,“这样的话,不可乱说,否则会惹祸上身的。” 阎七清楚这墨之阕再怎么不称职都是人间的皇者,上至一品官员下至普通百姓都会莫名其妙地畏惧他,她识趣,也懒得说他的坏话,浪费唇舌。 “我先行回宫了。”阎七微笑道了句,与他擦肩而过。 墨之倾缓慢握紧拳头,纠结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回过身来情不自禁问道:“你喜欢我皇兄吗?” “嗯?”阎七止住脚步,扭头看向他神情迫切的他,哭笑不得笑答,“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你不喜欢他……可是……”墨之倾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纠结,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那日在荷花池畔的画面,他俩相处的画面分明很温馨自在的。 这墨之倾总是神经兮兮的,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她也不想跟墨之阕扯上任何关系,无趣道了句:“我走了。” 她才刚回过身,“呯怦”,心脏一瞬间停止跳动,一股犀利的寒气极速席卷全身,浑身乏力,颓然向前倾倒。 “阎姑娘!”墨之倾惊呼一声冲上去挽住她的腰,重心不稳,抱着她跌坐在地。 低眸看她瞬间惨白如纸的脸,他顿时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慌忙抓住她颤抖的手,话语一下子堵在喉咙,他整个人情不自禁瑟瑟发抖。 冷,冷得像块一样。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呢? 第042章 魂飞魄散 “阎七!阎七!你醒醒!你快醒醒!”墨之倾慌忙间,轻轻拍打她苍白无血的脸,惶恐不安喊道,“你别吓我!到底怎么回事?大夫……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许久得不到她的回应,他六神无主,迫切抬眸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医馆的方向。 “……”一直跟随在旁的青狐眼看阎七忽然倒地,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它触电般察看四周,凝神敛目,并没发现异样。 墨之倾才刚准备爬起来,就被她抓住衣袖,他迫切低下头来,莫名红了眼圈看她,生怕就一瞬间,她就不在了。 阎七有气无力扯住他的衣袖,许久,才竭力睁开眼眸,动了动苍白的唇,却提不上声来。 “七七!你到底怎么呢?谁暗算你了吗?”青狐心急如焚问道,她这个样子实在太吓人了,脸色惨白如纸,周围遍布寒冷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她就不复存在,它身经百战都淡定不了。 “你说什么?阎姑娘,你说什么?”墨之倾惶恐不安低念,继而迫切把耳朵凑近她的嘴唇。 “太阳……阳光……”阎七语若游丝低喃,勾着她衣袖的指尖已经提不上力气,软弱无力的手垂跌在地上。 “什……什么?”墨之倾压根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他心急如焚将寒冷如冰的她拥入怀中,眼角含泪哽咽道,“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紧咬牙根将她拦腰抱起,慌忙左右张望,这里距离皇宫不远,找太医!对,找太医! “太阳光……”脑袋混沌的阎七,凭着最后的毅力,几乎竭尽全身的力气扯住他的衣衫,不停喃喃叨念,“太阳……阳光……” “我家七七在说话!我家七七在说话!”青狐一个劲追在后面叫喊,恨不得冲上去直接把墨之倾踹倒。 当然,不管它如何竭嘶底里,他都是听不见它的喊声。 听见阎七不停在低喃,墨之倾猛然止住脚步低头看她,触电般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了任何可以救她的信息。 阎七动了动唇,指尖欲抬,却怎么也提不上力气,许久,才费了很大得劲吐出一句话来,喃喃道:“太阳……我需要太阳的光芒……” “太……太阳……”墨之倾讶然低念,彷徨的脸撅起迷惑的神情,暗号吗? “抱我去……有太阳的地方……”阎七语若游丝低喃了声,便昏阕过去。 “有太阳的地方?”墨之倾重复叨念了声,心急如焚抬头看着漆黑的夜色,现在才三更天,哪里有什么太阳? “赶紧回皇宫找墨之阕呀!”青狐迫切提醒,“墨之阕懂法术,他能带七七到有阳光的地方!” 当然,墨之倾还是听不见它的心急如焚的提醒。 骤感怀中人儿的体温在剧烈下降,像千年的寒冰,墨之倾惶恐的喊不出声来,只得抱着她一路往东跑。 “该死的人类!别害死我七七!“青狐咒骂了声,正想动用法术让墨之倾直接朝墨之阕奔去,然而,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法术了。 突然在人间动不了法术,那就是快要被召回去,换句话说,渡劫的本体快要不存在了。 “怎么会……”青狐愣在原地,四肢发麻颤抖,它从未有过的惶恐看着远去的墨之倾,几番动唇,却怎么也提不上声来。 “太阳!你出来!我求求你快出来,救救她!”墨之倾抱着她一路狂奔一路竭嘶底里叫喊,“你在哪里?快出来!本王要你出来!求你出来!” 向东奔跑,脚步越来越快,却懵然不知怀中的伊人越来越轻,最后只像抱着一团空气,没有重量,没有温度。 “不……不……”墨之倾脚跟一软跌跪在地上,使劲将昏迷的阎七拥入怀中,泪眼朦胧哽咽低喊,“阎姑娘!阎七!我喜欢你!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你快醒醒!我求你,快醒醒!快……” 声音戛然而止,他机械低头看怀中的人儿,只见她若隐若现,像一道影子。 “不……不要……”他惶恐不安想要去触碰她的脸,却怎么也摸不到她,完全像空气一般。 不一会儿,她的手脚开始化作星光消散在空中。 “阎姑娘,不要走!不要走!”墨之倾迫切想抓住这些流散的星光,可任他怎么努力也抓不住一点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消失,最终不留一点痕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七七!七七!”青狐眸含泪水,看着流散的星光竭斯底里大喊,“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刚才分明还好好的!七七,你快回来!你还没渡劫成功呢!” 可是,空气中,已经找不到任何属于她的气息。 泪水沾湿脸上的白毛,它握着爪子,凝视着她消散的地方,喃喃哭噎:“七七,你快回来,还没渡劫成功了……” 隽雍宫 寒玉床上的墨之阕触电般睁开双眼,白雀旋即跑进来,见他正好醒来,迫切说道:“主子,九王跪在大殿外,神情呆滞!像是受了打击!属下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一个字!” 墨之阕下意识捂着仿佛莫名落空的心房,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生命最重要的东西被抽离了,是什么,却完全想不起来。 稳定了情绪后,他才扯过衣裳健步向外走去。 走到寝殿外,只见墨之倾神情呆滞跪在屋檐下,目光空洞,眼圈发红,向来装扮得一丝不苟的他,此刻竟有些凌乱,仿佛经过了狂风暴雨的洗礼,狼狈而憔悴。 “九弟,发生什么事呢?”墨之阕试探问道,有记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墨之倾这副凋敝的样子。 闻言,墨之倾缓慢抬起头来,目无焦距看他,许久,模糊了眼眸,才喃喃应声:“皇兄……她走了。” “她走了?”墨之阕迷惑低念了声,轻声问,“谁?” 直觉告诉他,是个女的。 墨之倾看着他平淡如水的神情,哽咽了会,眼角泛酸,喃喃道:“阎姑娘,她走了。” 旁边的白雀不爽掘了撅嘴巴,早就猜到必定与那来历不明的女人有关。 心想,虽然这九王远不及自家主子,但在人间也是威风八面,处变不惊的,现在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那女人的确是个祸害。 估计是知道迷惑自家主子不成,没有脸面继续待下去,才落荒而逃吧! 什么烂神仙!临走还要去招惹九王,实在可恨之极! “她去哪呢?”墨之阕双手负后冷然问道,得知是与阎七有关,他也放懒了姿态,深幽的眸子自觉添了半分责备。 “我不知道……”墨之倾低喃了声,两颗泪水忽然从眼角滚落下来,沾湿的泪眸透出无限的哀凄。 “……”白雀微吃一惊,不由得对墨之倾侧目而视,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九王太逊了吧?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啼哭! 瞧见墨之倾这副德行,墨之阕脸上的颜色更加不好看了。 白雀瞅了瞅墨之阕肃冷的神情,估计这主在琢磨着怎么教训那个自以为是的九重天上仙,嗯,必须给她一顿刻骨铭心的教训。 “她突然浑身冰冷,倒地不起……”墨之倾哽咽了声,抱过她的双手颤抖不止,痛心低念,“然后……就没了。” “你说什么?”墨之阕稍微敛起眸色问,轻轻勾动背后的指尖。 墨之倾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压抑不住悲伤的情绪,泣不成音道:“她好冷……比冰块还冷……来不及说话……她就这样……就这样化作灰烟,没了!” “你说什么?”墨之阕眸色紧迫,单膝蹲下来揪住他的衣襟,迫切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 “……”白雀讶然吃惊,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墨之阕闪电般揪住了九王的衣襟,不由得心中暗讶——主子这是……担心? 墨之倾哭得伤心,接不上话来。 墨之阕使劲揪了揪他的胸襟,好看的眉头撅起来,厉声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说!” “主子……”旁边的白雀看见他忽然变得激动,不由得急了急,想过去劝说一二。 但是,比起看到墨之倾这副凋敝模样,更让他震惊的是墨之阕这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那个女人……成功俘获了主子的心? 墨之倾噎住泪水,双手抓住他的手臂,想从他身上找到支撑点,哭噎说:“明明还在说笑的,她突然就倒下了,身体越来越冷,没了血色,到最后,尸首都没了。皇兄,她是不是魂飞魄散呢?” 墨之阕指尖微僵缓慢松开他的衣襟,松开的手下意识摸到挂在腰间的血瓶子,眸色暗了暗,淡漠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缓慢站起来,刻意抬眸远眺,沉声吩咐:“送九王回去。” “……是……”白雀迟愣了会应声,忙走过去,紧咬牙根将跪在地上的墨之倾搀扶起来,好不容易才扶着他转身走去。 走了两步,他又禁不住偷偷回头看了眼墨之阕,今天主子的情绪波动,太反常了。 敛了眸色,他扶着丢了魂似的墨之倾快步离去。 墨之阕还停在原地,凝视白雀搀扶墨之倾离去的身影,稍稍用力扯下系在腰带上的血瓶子,反过手心里看着瓶子里流动的血液。 …… “看,多衬你的衣服呀!” …… 耳畔拂过她银铃的笑声,脑海不由自主浮现她为自己系上瓶子后,那抹狡黠的笑容。 …… “我相信,再过一千年,到时候这个世界跟现在相比,肯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 转瞬是她手捧木制小鸡时,对未来充满着美好奇的澄澈目光。 …… “我现在并非跟狄青国的皇帝说话,只是跟你,纯粹的你说话。” …… 她犀利的目光,倔强的神情,烙印在脑海。 走了…… 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 或是修驰狱下的毒手,或者是龚三恨,但他并不打算费心思去追究。 也罢,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落得清静。 手指稍微用力,差点将手中的血瓶子捏碎,终究还是没尽力气,将它留下了。 神情依然平淡,单手负后回过身来往寝殿走,左脚迈过门槛,脑海忽地浮现她兴高采烈飞奔跳到荷花池里的倩影,还记得她泥潭摔得狼狈的画面。 停了停,右脚跟着迈进去,唇畔处却缓缓勾起一抹浅笑,笑容复杂,有点苦,连他自己也不曾懂。 第043章 众矢之的 群鸟穿过缭绕的云雾从昆桐仙山上空飞过,山中瀑布传来清脆的声音,树映红花,到处一派生机。 碧波池这边一如既往清幽闲谧,微风拂来,吹皱的池水荡漾着粼粼七彩的迷离微光。 彩光的余晕笼罩在凌波叶四周,弥散到阎七细弯的墨眉上,精致的五官看上去格外细腻,妖娆。 左耳的紫星坠子和右耳的绿月坠子忽隐忽现地泛着晕光,许久,睫毛轻颤,恢复意识的阎七缓慢眼眸,映着迷离的色彩,眸子里迷茫的亮色不乏动人的灵气。 好一会儿,理清了状况,她并没有坐起来,仍懒懒地躺在熟悉的凌波叶中,享受这久遗的日月精华。 “第三次了么……”她把手背轻放在额上,微闭眼睛感受自己的温度,若有意味喃喃自语,“还好……他们并不知道。” “华跌!” “竹星子!” “别躲躲藏藏了!要当缩头乌龟吗?” “御长兴!断手!” “是好汉就出来!藏着掖着算什么呀?” “阎七!阎七!再不出来,就填了你的碧波池!” 闻声,阎七触电般睁开眼眸,坐起来四下张望,她轻轻一跃,划出优美的弧度穿过自己落下的结界,脚跟刚刚落地,就看见走来的一男一女仙家。 男的是游仙渑池三仙中的铭衫,出身无为山,跟华跌是响彻九重天的斗嘴冤家。 女的是正仙,凌波仙子,经常被御长兴调戏。 “果然在这。”凌波仙子瞧了眼独立一处的阎七,轻挽彩蓝衣袖,唇畔挂着半分挑衅的笑意,笑问,“御长兴他们呢?” 阎七轻哼,拂袖坐到石凳上,随手拿起放在七仙台上的七彩琉璃杯,莞尔笑道:“这是我的地盘,找情郎,到别处去。” “你……”凌波仙子气得迈前半步。 铭衫轻压她的手肘,勾起诡秘的笑容,示意让她莫激动。 凌波仙子只好忍住气,暂且不发作。 铭衫拢了拢灰褐色的宽袖,迈前一步戏谑笑道:“华跌他们是知道今天是桓须子的百寿宴,才害怕的躲起来吧?” 嗯?今天是桓须子的百寿宴?阎七尽量保持着淡定,不让他们看出破绽,心里却是大喊不妙,糟糕!被他们逮个正着!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被送回来了呢? 好一会儿,阎七才转过头来,明澈的乌眸染了三分傲慢,不以为然笑道:“胡说什么呢?众所周知,我们昆桐七仙马上就要一起渡劫了,我们只是在渡劫之前,再各自好好修炼一番罢了。至于桓须子百年寿宴,这一百年不参加,还有下一个百年吧?” “嗬!”铭衫轻哼,眯起眼盯着她戏谑,“修炼就修炼,还差这一时半会吗?倒不如直接说,你们昆桐七仙都是胆小鬼!” 闻言,阎七骤然甩过去一个雷霆万钧的怒目。 铭衫丝毫不害怕,阴损地“呵呵”两声,讥诮道:“若你承认你们昆桐七仙都是胆小鬼,今天的寿宴不参加也罢。” 阎七咬牙死死盯着他,好一会儿,忽地勾起一抹狗腿的笑容,笑眯眯道:“嗯,我们昆桐七仙就是胆小鬼。” 华跌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现在认怂没有什么的,过些时日回来将他们毒打一顿,就知道谁才是胆小鬼。 “你!”铭衫和凌波仙子差点没被她气得跳起来。 阎七旋即闪起来,一脸客气伸手引请:“我们昆桐七仙都是胆小鬼,尤其是我阎七,胆子最小了。二位,请吧。不打扰你们出席寿宴的雅兴了。” 铭衫和凌波仙子气得咬了咬牙,一会儿,他俩不约而同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继而神色诡秘交换了个眼神,二话不说,直接冲过去把阎七架起来。 “喂!你们干嘛啦?”被架来的阎七不爽责问。 “既然你胆子小,那就该好好练练!”说罢,他俩直接把她拖走。 “放开我!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放我下来!我要见老尊圣君!我要见老尊圣君!你们强迫我!放我下来!” 阎七一个劲挣扎大喊,奈何此刻只有那么一丁丁仙气,拿来给他们塞牙缝都不足,哪里有能力反抗,除了拉大嗓门,还是拉大嗓门。 可不管她怎么大叫大喊,还是腾云驾雾被拽到无为山去了。 寿宴还没正式开始,九重天上的神仙一般聚集在翁仙居,也就这个时候,他们在这里进行斗仙会的活动。 铭衫和凌波仙子把阎七架到翁仙居后,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阎七脚跟还没站稳就想转身逃跑,可是,转过身来就看见大门处落下的十二道结界,这是由九重天上十二个不同法术的仙家合力所下的。 对还没被封存仙术的她来说,要将它打破,尚有些难度,更何况,现在的仙法还不如无为山上随便一个打杂的学徒。 换句话说,在劫难逃了! 她硬着头皮回过身来放眼看去,左的一列是正仙,右的一列是游仙,可不管游仙抑或正仙,气场都一样。 个个眼珠子锋利好比刀子,盎然的杀气就像锅里烧开的水,一发不可收拾,太可怕了。 这哪里是参加寿宴的气氛呀,分明就是审判大会! 可是,为什么昆桐七仙中就只有她一个被逮到了! 明明是他们六个惹的祸,为什么罪魁祸首逍遥自在,却由她来扛呀! “阎七,过来吧。”坐在首座的百果仙笑眯眯向她招手,那阴险的笑容不用猜就知道不怀好意了。 事到如今,阎七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这不,走过去才发现,明明是昆桐七仙,可这里就只留着一个座位,这摆明就是他们早就猜到华跌他们会无耻地逃跑,所以,由始自终他们想逮的都是无辜的她! 太可恨了! 这些仙家太坏了! 阎七才刚坐下,正仙那边的北斗仙翁轻捋他那雪白修长的胡子,笑道:“各位仙家久坐了,要不还是按照老规矩,先乐一乐?” “好。”众人不约而同勾起一抹阴损的笑弧盯着阎七笑眯眯点头。 阎七骤感胸口拔凉拔凉的,这九重天的仙家咋那么小气,一点点小恩小怨记个上百年。 重点是,招惹他们的又不是自己,凭什么针对自己呀? 众仙可不是这么想了,平常他们都有各自的责任,很难聚在一起。而且,若没个名目聚在一起去“对付”他们昆桐七仙,肯定会被老尊圣君责骂。 所以,只能在这桓须子的百寿宴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们早就猜到华跌他们六个比狐狸还狡猾,临近桓须子的百寿宴,必定逃个无影无踪。 因此,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钻地三尺把他们揪出来,而是直接去逮阎七。 虽然,华跌他们平时老爱欺负阎七,可阎七又是他们心头的宝贝呀。只要他们逮住了阎七,狠狠折腾她,就不怕华跌他们不现身。 苍天啊!阎七在心里呐喊,他们还在凡间渡劫,哪里知道我不小心被送上来,还被你们这群坏仙家逮住了! 北斗仙翁轻扬手,就有一个金铜色的北斗从他的袖中飞出来,落到中间的圆桌上。 按照往年的规矩,在场的仙家同时朝北斗发动仙术,北斗的斗柄最后向着谁,谁就要接受惩罚,而斗勺向着谁,谁就负责施罚。一轮之后,仙家更换位置,再进入下一轮。 当然,要是有足够的聪明才智,还是能绕开惩罚的。 一百年前那场寿宴,华跌他们玩心大起,将北斗逐一对准他们,把他们戏弄得狼狈不堪。以至于整整一百年过去了,他们还时刻惦记着一雪前耻! 现在他们合成一伙,那北斗的斗柄最后向着谁,压根没有悬念了。 更何况,现在的阎七相对他们来说,就相当于凡人,哪能抵得过他们合围呀。 幸好,他们还不知晓现在的阎七跟凡人没什么两样。 这时凌波仙子二指夹着一根彩羽,秘笑道:“羽毛落地,那就开始……” “慢着!”阎七突然大喊了声,众仙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到她身上,她硬着头皮轻扯嘴角笑道,“那个……我觉得自己这个位置风水跟我不太合,可不可以换个座位呀?” “嗯?”众仙神色疑惑打量着她,这家伙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没打坏主意。”阎七眨了眨明澈的乌眸,一脸无辜解释,“就是这个位置坐着不舒服,要是你们觉得我有坏心眼,可以慢慢考虑,再决定呀。” 众仙瞬间会意——原来是想拖延时间! “你……”北斗仙翁抚着花白的长须,诡秘笑问:“想坐到哪个位置上呀?” 阎七连忙指向正仙那边的一男一女两位仙家说道:“我就想,不管位置怎么转移,我都要坐在霓裳仙子和坤尼中间!” 众仙打量的目光不约而同在霓裳仙子和坤尼之间徘徊,心想这阎七为何偏偏选择坐在他们之间,琢磨了许久,才幡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霓裳仙子和坤尼上九重天不过是几百年的光景,资历尚浅,与在座众仙相比也是仙术最低的。 阎七选择坐在他们中间,图的就是在待会的较量中,她的仙术比他俩高出百倍,她可以很容易使本来要对准她的北斗造成偏差,指向霓裳仙子抑或坤尼。 “如何呀?”阎七神态懒然笑道,“若是不可以,那我就不玩了。” 第044章 初见少尊 被她小瞧的霓裳仙子和坤尼不爽回应:“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其他仙家神色诡秘交流了眼神,纷纷点头,再把目光落到霓裳仙子和坤尼的身上,他俩会意秘笑点头。 阎七懒得理会他们明张目胆的勾结,连忙从座位起来,跟极地仙交换了位置,嘴角含笑坐到霓裳仙子和坤尼之间。 众仙看她气定神闲的样子,瞧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已经算计妥当,北斗压根不会落到她头上似的,越是这样子,众仙一雪前耻的决心越发坚定。 “预备……”凌波仙子轻喊了声,指尖轻弹,二指间的彩羽飞了出去。 彩羽缓缓落地,众仙旋即捻指朝北斗发动仙气,霓裳仙子和坤尼按照刚才暗中的约定,并不出手。 “砰”的一声,因为阎七没有出手,众仙齐聚的雷霆仙气失衡,从北斗跃出直接朝阎七的方向劈去,阎七敏捷侧了侧脖子,那能开山劈石的仙气冲向了横梁,在侧边墙边砸出一个窟窿来。 因为仙气失衡,绝大的余波让北斗极速旋转,久久未能停下来。 “你怎么不出手?”铭衫打量着阎七试探问道。 阎七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弧,若有意味道:“我得先掂量掂量你们众志成城的能耐到哪里,再出手呀。” 心里话却是:尼玛的,老娘不是不出手,是压根没能力出手! 幸好,跟御长兴学了几招故弄玄虚的把戏。 众仙神色紧迫的盯着转动的北斗,极速转动的北斗最后停下来,北斗的斗柄还是不负众望指向了阎七。 这回,他们才不约而同勾起阴损的笑意,抚须的悠然抚须,弄扇的姿态优雅地弄扇,喝茶的满脸享受品尝。 “嗬,就让你们一回。”阎七无趣顺着北斗斗勺的方向瞧去,斗勺正对着的是凤岭的游仙大铁锤。 这个大铁锤本来就长得比一般仙家魁梧壮实许多,麦黄的皮肤,还手执两个由东海千年玄铁所制的大铁锤,动动眉头,都是十分吓人的。 “大铁锤,你想怎样啊?”阎七微笑问道。 大铁锤二话没说把手中的铁锤扔出去,“砰”的一声,地板也跟着抖了三抖,他站起来指着被扔在地上的铁锤,扬声道:“你若是能将它踹出去,这一关就过了。” “就这么简单?”阎七诡秘笑问,心里话却是:那可是东海的千年玄铁,此刻一点仙气的都没有,怎么踹呀! 大铁锤傲慢搂抱他那壮实的双手,冷声道:“就这么简单!” “这有什么难度呀。”阎七随即拂袖而起,慢步向那铁锤走去,她凝神敛起深呼吸,紧咬牙根一脚朝那铁锤踹去。 结果,铁锤纹丝未动。 “呵……”凌波仙子莞尔笑道,“阎七,这虽然是东海的千年玄铁,但以你的仙术,该不会踹不动吧?” “嗬。”阎七轻哼,双手负后回过身来看了一眼凌波仙子,慢步前行,不以为然道,“这区区铁锤,我阎七自然不放在眼里。可你们当我傻呀!” “什么意思?”众仙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到她身上,莫不成这么快被她察觉了端倪? 阎七慢步绕到正仙的身后,指向门口那道结界,点破道:“要是我使出雷霆万钧的仙术将这铁锤踹飞,它不是被踹到外面,而是碰到了这十二道结界,最终以同样的威力反弹回来砸到我身上,我有那么笨吗?” 众仙再次抚须的抚须,弄扇的弄扇,喝茶的喝茶,好吧,被她发现了。 “大铁锤……”阎七带着阴损的笑意轻喊了声。 大铁锤莫名心脏咯噔颤跳,明明是她被罚,为何心中有种莫名的畏怯? 阎七笑容诡秘指向地上的铁锤,幸灾乐祸笑道:“你的铁锤已经被我粉碎了。一……二……” 听着她的数数声,众仙目不转睛把目光落到那铁锤上,仿佛当她数到三,那坚比磐石的玄铁铁锤就会瞬间化成粉末。 大铁锤更是神经绷紧,那可是他心爱的铁锤呀,若真的被她粉碎了,他必定移山倒海填了她的碧波池! 只是,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她喊三。 “她逃了!” 霓裳仙子忽然惊呼一声,众仙回过神来转头看去,已不见了阎七的踪影,只见霓裳仙子指着墙上的窟窿激动说道:“阎七逃了!” “她怎么逃得了?”铭衫迫切站起来说,“这整座翁仙居都被我们下了十二道结界呀!” “不对!”凌波仙子快速站起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解释,“这个窟窿是我们合力打破的,阎七她不出手,就是要借我们的手给她打破结界!” “这才是她换座的真正的目的!” 十二道结界,凭她之力几乎是不能打破的,她故意选择坐在霓裳仙子和坤尼之间,就是料到他们会以为她这样做只是想让北斗出现偏差,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暗指霓裳仙子和坤尼不要出手,而他们可以更专注地对准她。 然而,她打的主意却是,霓裳仙子和坤尼不出手,就可以减少众仙仙气往她这边袭来的阻力,这样众仙失衡的仙气足矣穿墙打破外面的结界。 她故意说粉碎了铁锤,就是转移视线,趁机逃跑。 “狡猾!” “可恶!” “昆桐都是狡猾的狐狸!” “快!把她逮回来!” 逃出了翁仙居的阎七像只脱缰的猴子,四处乱窜,什么拖延时间,什么故弄玄虚都是浮云,三十六计,当然是跑为上计! 真不知道这些家伙是来庆祝人家桓须子又一个百年寿辰,还是趁机借个地方来斗殴的,这些没有道德的仙家,让人家桓须子情何以堪呀? 得知她逃跑后,众仙迅速拉开巨网,全方位追捕。 无为山地形诡异陡峭,而且山内有山,百山环绕,仙雾缭绕,绿树藤蔓交错其中,瀑布流水倾斜而下。 “吖……”阎七跳到一座悬浮的小孤山上,用力过猛,脚踝扭了一下,一时失衡,悲催地撞到了岩石上,“咯啰”骨头粉碎的声音。 “痛……痛死我了……”她小心翼翼去碰脚踝粉碎的右脚,还没触碰下去,就听见动静,顾不得疼痛,连忙拖着受伤的脚想要躲到假山后面。 那些仙家都是千年老仙精,骗得了他们一次骗不了一次,所以逃跑的机会只有一次。 要是被逮回去,现在身无仙术的秘密恐怕就藏不住了。 被他们知道了渡劫的事情,要被夺去半生修为呀,到时还不被华跌他们咒骂死呀! 逃,死也要逃! “吖……”右脚实在痛得厉害,她重心不稳,踉跄向前跌去,却没有摔倒在地,而是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抬眸便看见一个带着半截银色面具的男子,她怔了怔,疾手推开他,转身就要跑,可是走得急,粉碎的脚踝痛袭全身,膝盖一软跌跪下去。 男子稳稳扶着她的腰,没让她摔倒,在她耳边轻声低喃:“莫怕,我并非追逐你的仙家。” 闻声,阎七不由得心魂轻颤,这声音很好听! 明明只是说了一句话,却好像听到这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如幽谷清泉敲击千年磐石,落入心窝有荡气回肠之感,又如天际端云,绵软温柔,低沉而极富雄性独有的磁性,足可吞噬人心。 定了定心魂,她下意识扭头向后看去,只见这佩戴银色面具的男子正低眸看着自己,目光很是温柔并无恶意,虽看不见他的具体轮廓,但就根据那性感的薄唇,足可见这必定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重点是,这男子的确陌生,跟那些“坏”仙家应该不是一伙的。 “你是谁?”阎七警惕问道。 男子并未说话,扶着她往旁边的岩石走去,无意触碰到她的手腕,温柔的眸色骤如忽然刮起狂风暴雨的海面,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让她坐到低矮的岩石上,再简单回答了句:“九重天,陌祁煊。” “九重天……陌祁煊……”阎七将他的话喃喃叨念一遍,琢磨了会,触电般抬起眼眸看向一袭银衣的他。 陌祁煊不就是九重天的少尊主嘛! 她怔了怔,几乎是本能地要站起来,陌祁煊按住她的肩膀,直接把她押回原位。 “坐着,别动。”他低沉说了句,轻挽袖单膝蹲下来,动作温柔扶起她受伤的脚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少尊主……”阎七正想说话,被他忽然抬起来的犀利眼眸轻轻一瞥,那句”不敢劳烦你”霎时噎了回去,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陌祁煊先是脱掉她的靴子和袜子,看了眼她紫肿的脚踝,提起手来悬于上方用仙气先麻痹她的疼痛感,再轻捏着她的脚踝,指尖凝聚仙气为她凝续粉碎的骨头。 阎七还是一副讶然凝视着跟前的他,他真的是少尊主陌祁煊吗? 加入仙界两万多年,从未见他一面,今天却在这里,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他。 而眼前的他,并非跟仙家所说的——孤傲、高冷。 他的目光虽然深邃,像无法探查的宇宙,却很温柔。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了她。 他还纾尊降贵为她疗伤,丝毫不在乎她逃跑时脚上沾到的泥尘玷污他那银光闪闪的华衣。 无论是发冠,面具,抑或身上的华衣,都是让人感觉冰冷的银色。 然而,她看在眼里,却倍感温暖。 第045章 受宠若惊 好一会儿,见他伸手去拿靴子,阎七连忙按住他的手笑道:“少尊主,我自己来就好了。” 陌祁煊并未说话,轻轻放下她的脚,站起来退到一旁。 阎七冲他微微一笑,忙拿过靴子和袜子有条不紊穿好,站起来覆手在前朝他轻轻一拜感激道:“多谢……” 只是她还没拜得下去,就被他提的手拦住了低下头去的额头,她迷惑眨了眨眼眸,抬起眼眸,就那目光交汇的瞬间,看见他温柔的深眸里弥漫着疼惜和责备。 明明只是初见,为何有种穿越了万年的熟悉感?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二指轻点她的正阳穴,将仙气注入她的体内。 阎七愣眨眼眸一动不敢动,这股缓缓输入体内的仙气像温柔的清风缓慢舒展她的奇经八脉。 本来在碧波池醒来后还有些残留的倦乏,现在一下子扫去不适的感觉,像被日月精华洗礼过一般,清爽,舒畅,力量充沛。 许久,陌祁煊才收回手,绕到身后,目光轻轻扫过她两耳的坠子,好看的眉头在她不留意的时候轻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了。 阎七微闭眼睛酝酿了会,再缓慢睁开明澈的乌眸,把迷惑的目光投向他。 陌祁煊看了一阵子她迷惑的神情,藏在身后的指尖盎然欲动,最后握成了拳头,顿了会,他才低沉解释道:“注入你体内的仙气,可护你的奇经八脉,在人间行走时,小心点,切莫再流血了。” “嗯?”阎七越发迷惑看着他,只是他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在他温柔却近似平淡的深眸里,她察觉不到什么。 然,他的呼吸似乎有点紊乱? 琢磨了会,她触电般睁大眼眸,试探问道:“你……你知道了……” “渡劫一事,我自然是知晓的。”陌祁煊打消她的担忧。 阎七顿时捏了一把冷汗,还以为是他用聪明的慧眼察觉的,那样他们可就算是渡劫失败了。 既然他坦白,应该是老尊圣君告诉他的,也对,他可是这九重天未来的主呀,应当知晓。 沉默了会,她打量着他戴着半截银色面具的脸,指尖勾住裙梢,试探问道:“你……你知道……我的血……” 陌祁煊凝视了她许久,轻声低喃:“很珍贵,别浪费。” “嗯。”阎七微笑点头,心里却是纳闷,关于血的秘密,只有华跌他们知晓,这少尊主怎么会知道呢?莫不成,老尊圣君也知道呢? “那个……”她正想开口说话,陌祁煊忽地“哒”两指相挫,随后一个光圈笼罩在她四周,光圈缓慢收缩,最后与她融为一体。 阎七再次迷惑抬起头来看他。 陌祁煊把手绕到身后,莞尔笑道:“本尊已在你身上下了结界,一个时辰内,谁对你施展法术都会反弹回去。所以,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想办法离开无为山。” 阎七愣愣凝视着他深不见底眼眸,除了感动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说,他却好像早已洞悉她心里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是作为尊主,与生俱来具有如此神通广大的本领吗? 突然好想拿下他的面具,去看看他的脸,不为他的容颜,只想看他此刻的表情,是哪般。 陌祁煊凝视着她荡漾着千头万绪的眸子,轻声提醒:“去吧,希望你早日渡劫归来。” 闻言,阎七回过神来,敛起眸色,轻咧嘴角冲他婉婉浅笑,点头道:“嗯,多谢少尊主。我先走了!” 她才刚转过身,手心忽然他被握住,她猛然止住脚步回头看向他。 在他那深邃好比宇宙的眼眸,她看到了复杂的亮光,是一种令她感到温暖而疼痛的目光,仿佛在凛然的坚定里萦绕着痛惜、宠溺、不舍和渴望。 她动了动唇,说不上话来,这种让她不知所措的目光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让她的心莫名的酸涩,难受。 陌祁煊紧了紧她柔软而冰凉的手,看了她一眼,沉声叮嘱:“你现在并无多少仙法,不要去招惹修驰狱,躲着他。他,由我来对付。” “你……”阎七愣愣问道,“要亲自对付他?” 凛然的杀气在他深邃的眸子里悄然酝酿,他凝视着她的乌眸,郑重道:“自从他投身这个世界,注定要死在我手里。你记着,不要去招惹他,他是我的猎物。” “嗯。”阎七连连点头。 心里话是:少尊大人,既然那是你的猎物,干嘛不看好他,害我一万年前被打得那么惨,前些天为了他又浪费了一滴血,你好意思么? 顿了会,她低眸看了眼被他握得疼痛的手,再抬眸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松手。 只是他不但没有松手,还加重了力度,她无奈低笑,心念这少尊该不会给自己医好了脚,却要废了自己的手吧? 无奈之下,阎七咬咬牙根,信誓旦旦点头应承:“少尊主请放心,昆桐仙山阎七谨遵命令,绝对不主动招惹修驰狱!若不慎相遇,坚持以躲避为主,呼唤你来帮忙为副!” 陌祁煊凝视着她憋屈的样子,忽地无奈一笑,这下才放松了力度,但并未即刻放开她的手,目光不刻意深着她的眸底,竭力隐藏呼之欲出的情绪。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她的手,把手绕到身后,轻挑目光向前看去,低沉道:“可要记住了,去吧。” “是!”阎七恭恭敬敬应声,转身溜走。 陌祁煊看她火速开溜的倩影,不由得低低浅笑,不一会儿,又看见低着眸子的她悻悻走回来。 “怎么回来呢?”陌祁煊看她难得摆出这副乖巧的模样,双手负后低沉笑道,“一个时辰,对现在的你来说,并不长。” 阎七低眸纠结好一会,再缓慢抬起眼眸来看他,微笑问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陌祁煊嘴角的笑容微僵,凝视着她闪闪发亮的眸光,他忽地沉了眼色,褪去近似平淡的温柔,直接转换成森冷的寒薄,浑身的气场跟着转变,仿佛一场狂风暴雨在他的眸底激起,带着嗜血的腥浪顷刻间翻卷了温柔的眸色。 “……”阎七心下咯噔颤跳,下意识握紧微微发抖的手。 并非她太过无耻,才想要抱他,而是,在他刚才那萦绕着淡淡疼痛的杀气里,她觉得他想抱她,她本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可是那种奇怪的感觉纠缠着她的脚步。 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要让他难过,不要让他孤单。 所以她才神推鬼差回来了,还提出这个无耻的请求。 而现在这股无形的杀气,让她清楚的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或许是少尊主太过温柔、太过体贴,才让她一厢情愿的意乱情迷。 “休要得寸进尺。”陌祁煊阴下冷眸,冷冷警告。 “是!”阎七应了声,快速绝尘而去,羞得没法在九重天上待了,以后也不要再撞见他了! 直到没了她的身影,陌祁煊犀利的目光才温和下来,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像是告诫,别有意味喃喃低念:“休要得寸进尺……” 一阵目眩,他向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岩石上,扶着岩石的手微微颤抖,带点彷徨低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跑了足够远的地方,阎七才停下来扶着假山大口大口喘气,两耳晃动的紫星绿月坠子迎着阳光闪闪发亮。 “可总算又逮到你了!” 她还没缓过气来,就听见凌波仙子的声音,抬眸看去,她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竟又是她跟铭衫,真是冤家路窄呀! “你们就不能让我歇会吗?”阎七扶着假山有气无力坐下来。 凌波仙子慢步走到她跟前,戏谑笑问:“躲哪去呢?” “我……”阎七下意识指向刚才跑来的方向,正想要说什么话警告他俩来的,却突然发现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了。 躲哪去呢?她转头看向自己刚才跑来的方向,刚才发生什么事呢? 只是一路在躲避吗? 她下意识把手摸到右脚脚踝,眸色变得茫然,她记得刚才跳下来的时候明明扭了脚,踹了岩石,骨头还粉碎了,可现在怎么好像一点事都没有呀? “嗬!”铭衫慢步走上前来,冷看了她一眼,戏谑问道,“别傻愣着了,要我们动用暴力呢?还是自己乖乖跟我们走呀?” 阎七欲哭无泪撅起眉头,逃了一次又被逮回去,甭想逃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跟他们走,走了两步,下意识转头往跑来的方向看去,真的没发生什么事情吗? 既然一点印象都没有,应该……没有吧。 阎七收回目光,身后一片苍茫,现在还是好好研究,怎么脱身。 无为山外,一个俏拔的身影御剑由远而近,乌漆墨发随风缭绕,浅蓝色的衣裳扶风飞扬,剑眉似峰,深邃的眸底悄然酝酿着难以察觉的杀气。 剑锋转入山中,他恰到好处地敛藏眸底的厉色,平淡如水的墨眸让人看不出情绪,快到蜃楼广场时,他收回御剑,翩然落到地面上。挽袖负手,抬眸看去,神态淡然,睥睨天下的气势分毫不减。 “子航师弟!” 站在墨之阕肩上的白雀侧头瞥去,看见带领两个弟子走来的子丘,不高兴地啼叫两声。 这个子丘是无为山的大弟子,深得桓须子的重视,上一次也是他和三弟子子明一起到人间,企图伺机抓拿墨之阕。 虽然他是奉命行事,但是,白雀对他还是不喜欢。 “子丘师兄。”墨之阕覆手在前行了个礼。 子丘快步走到他跟前,微笑说道:“寿宴还没开始,九重天的铭衫师叔祖想要见见你,正在翁仙居等候了。” “弟子还是先行去拜见师父吧。”墨之阕婉拒道。 子丘脸上忽地添了三分自豪,稍微压低声音,提醒道:“九重天的少尊来了,师父正陪着他了。你还是去见见师叔祖吧,这份殊荣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好。”墨之阕低沉应了声,与他擦肩而过。 “子航。”子丘忽然低喊了声。 墨之阕停下脚步,并未应声。 子丘回过身来,眸光复杂地看了会他的背影,许久,压下万般情绪,才轻轻提醒一句:“虽然你在人间的身份特殊,但翁仙居都是九重天的上仙,你注意点,切莫越了位份。” 墨之阕并未回头,微敛眸色,点了点头,快步走去。 子丘连忙向两个弟子示意,两个弟子快步追上墨之阕的脚步,直到他们走远,子丘才喃喃低念了声:“希望,你不要重蹈白秋凤的覆辙。” 第046章 毕寒震怒 墨之阕轻展右臂,御风飞到悬浮在半空的仙山上,落到地面就听见一阵哄闹声,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桓须子至今未曾露面,让人情不自禁遐想,这究竟是谁的寿宴了? 停在他肩上的白雀下意识左右扫视,虽然已经到无为山不下百次,但还是第一次到这翁仙居来,这里是招呼九重天上仙的地方。 一般弟子,是不能到这来的。 这里的植物比其他地方长的稀奇古怪一些,郁郁葱葱,据说很多都是掌门桓须子从世界各地搜罗回来的奇珍异草,还有稀薄的云雾缭绕其间。 蝴蝶翩飞,莺鸟啼叫,藤蔓攀爬,地面上有盘根错枝的涓涓细流,汇聚在他们飞来的地方形成一道并不浩大却仙气盎然的瀑布。 在下边的弟子看来,这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圣地。 墨之阕往前扫看了一眼,循着绿树掩映的小道,跃过溪流中的石阶前行。 两个弟子紧随其后,他肩膀上的白雀趁他俩不注意,迅速飞入丛中,饶过藤蔓树荫,沿路返回。 翁仙居这边,再次把阎七带过来后,他们没有留在室内, 而是在翁仙居外的溪流边随意据石而坐,觥筹美酒交错往来,凌波仙子飞跃到最大的岩石上边翩翩起舞,众仙或是奏琴或是吹笙或是弹箜篌,不亦乐乎。 醉醺醺的阎七抱着酒壶独坐在一处,醉眼蒙眬看向翩翩起舞的凌波仙子,只见有影子再晃,时而像蝴蝶翩飞,时而像迷离的彩霞。 凌波仙子手捻兰花指划过眉梢,优雅旋身,勾勒出性感的线条,魅惑的目光落到阎七的身上瞬间变了味道,露出半分阴损的意味。 见阎七熏醉欲倒,凌波仙子旋即收起兰花指,挺腰而立,将手放在腰前,下意识与众仙交流了个眼色,再把目光落到阎七身上,温婉道:“阎七,姐妹几个都舞了一遍,该到你了。” “跳舞……嘿嘿……”抱着酒壶的阎七傻笑两声,点点头,把抱在怀中的酒壶放下,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站起来,醉眼蒙眬笑道,“我会……我会……” “那交给你了。”凌波仙子诡秘低念了声,优雅抬手往自己的位置飞去。 “好……”阎七迷糊应了声,轻踮脚尖往那大岩石飞去,旋身妩媚回眸,细腰曼扭,兰花捻袖半遮红扑扑的粉脸。 众仙不禁失了失神,这阎七虽说是九重天上唯一的女游仙,可是自从跟了华跌他们之后,整天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完全没有其她仙子的温柔婉弱,尽管她姿色冠绝,但久而久之,众仙很难想起,原来她也是个女的。 这不,此刻的她因醉而迷糊,风韵乍现,柔软的身段展现优美袅娜的弧线,一双莹水明眸醉韵含春,修长青葱玉指胜比娇兰绽放,浅笑撩魅,风华无限。 常听华跌吹嘘阎七的舞艺有多绝妙,但又被他们六藏得紧,其他仙家未曾得见,只当他胡诌乱造,此番瞧见了,才知道分毫不假。 若是一般情况,阎七绝对不会在广庭大众跟前献艺的,但现在醉了,而且其他六仙不在身旁,就不一样了。 这也是他们让她上去跳舞的原因——试探她是否真的醉得糊涂。 吃过昆桐七仙的亏,他们深刻地明白不能跟他们来硬的,尽管阎七在他们当中是最差的,也不能小觑。 所以,把她再逮回来后,他们换了个策略——先把她灌醉! 等她醉糊涂了,脑子不利索了,才正式开始游戏。 墨之阕踩着石阶走来,看见在岩石上翩翩起舞的阎七不由得猛然止住脚步,垂在身侧的指尖盎然欲动,深邃的眼眸是复杂的颜色。 墨之倾说,她已经香消玉殒,灰飞烟灭。 他也已经当真,不去追究任何事情。 可此时此刻她就在眼前,带着蚀骨的妩媚。 她低眸一倾城,抬眸一倾国,软弱无骨的手像水波一样扭旋起来细腰漫扭,舞步轻移,柔如最真空中晃动的水珠。 销魂回眸,纤长的青葱玉指缓慢划过银波晃动的乌眸明眸,皓腕如同水波一样晃动,白纱长袖缓缓遮住她销魂的玉脸,碧波荡漾的春眸欲探还敛。 墨之阕凝视着不停旋转的她,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那个她在林中起舞的夜晚,那时候的她活泼得跟森林的精灵似的,不妩媚,不娇柔,却也很美,很灵动。 现在的她是另一番韵味,让他怀疑,真的是她吗? 在众仙看得痴迷的时候,她忽然原地旋转,“呵呵……”银铃的笑声如清泉滴落磐石般清脆动听。 这一刻,他确定,是她。 “呵呵……”旋转间,无意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墨之阕,阎七迅速停下来,有点急,差点没晃倒。 虽然依然醉眼蒙眬,但仍能瞧见那是一个上天入地极其罕见美男子,虽然近在咫尺,却有遥若高山独立之感,剑眉凌峰,勾鼻挺俏,漆眸如浩瀚宇宙明明发亮最是迷人。 “来,一起……”阎七温婉浅笑,向他伸出手,又因脚步虚浮险些没有跌倒。 跟在墨之阕身后的两个弟子禁不住吞噎了口唾沫,虽然早就知道九重天上的仙子美艳动人,但是,亲眼一见才知道所言非虚,忽然感觉枉过此生了。 闻言,众仙才在沉醉中清醒过来,转头看去,才发现多了三个陌生男子,因为墨之阕的存在,直接忽略了其他两人。 一眼看他,不禁眼前一亮。 并非因为他鬼斧神工的绝俏轮廓,而是因为他与别不同的气质。闲淡的神态遥看深沉,眸底并不刻意的冷色,给人超脱凡尘、傲立巅峰之感,只消一眼,便知绝非凡胎。 如无意外,就是桓须子那个出类拔萃的弟子——子航。 众仙还没反应过来,那酒醉的阎七竟轻轻一跃,在空中划出一个唯美弧度,伴随着银铃般的嬉笑声,展开双臂向他飞扑而去。 “阎七!”众仙不约而同站起来惊呼一声。 “……”站在后方的两个弟子已经痴迷傻了眼,妄想着她扑来的落点是自己的怀抱。 墨之阕凝视着兴高采烈向自己扑来的她,喉咙不由自主上下蠕动,看她醉眼蒙眬的模样八成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只因见了美男子才没节操地扑过来。 分明就鄙视她,可此刻她醉得迷人,粉脸扑红,莹眸含春,那灵动的笑容不禁让他宁愿相信,此刻的她飞扑过来,是因为她把自己认出来了。 他手抬半起,在这伊人快要落入怀中的一瞬,忽然刮过一阵寒风,只见一抹白影快如闪电从眼前刮过,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那伊人掳走。 墨之阕触电般投去锋利的冷色,还有一股未散的寒气扇动他的发梢,只见那忽然冒出来的白衣男子搂着阎七的纤腰,旋身稳稳落到一块溪石上。 众仙错愕流转眼眸,看向稳抱阎七的男子,先是一愣,再是松了口气,最后各自勾起不同程度阴损笑意,呼喊:“毕寒!你来了!” 呼罢,他们下意识四处张望,想着毕寒都来了,那么昆桐的另外五仙也该露脸了。 只是张望了好一阵子,也并未瞧见其他身影,他们只好收了目光继续看向闪电扶风降临的毕寒。 天生性冷的毕寒,难得有如此紧迫的一面呀,果然,逮住了阎七就等于逮住了昆桐七仙。 阎七攀着毕寒的肩膀,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嘿嘿……”窃笑,再欢喜低喃:“毕寒……是毕寒……” 毕寒看了她一眼,并无回应,也没有理会众仙的呼之欲出的挑衅之意,不紧不慢往墨之阕看了一眼,这轻轻一瞧,寒眸里却是盎然的敌意。 早已平复了情绪的墨之阕不慌不忙对上他的锋芒,一来,是那女人自己扑过来的,二来,自己还没碰到她,面对这份弥漫着酸醋味的犀利敌意,实在感到莫名其妙。 众仙也隐隐察觉到,气氛似乎添了几分有些微妙的紧张,等待着他俩过招。 许久,毕寒将眸底的敌意掩藏起来,下意识低眸看了眼怀中熏醉的人儿,他抬起手来轻扶她软若无骨的皓腕,似乎这下才猛然察觉她体温的端倪,心底掠过一阵惊颤,脸色白了白,握住她手腕的手不由得重了三分力度。 墨之阕捕捉到他神色的微妙变化,感到疑惑,因为那男子的这个表情是……惊惧? 众仙再次张望,还是没察觉到其余五仙的踪影,又因毕寒背对着他们,他们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纷纷扬声道:“可总算露脸了!” “早就知道你们会躲起来,幸好逮住了阎七!” “其他五位呢?” “一百年前的恩怨,今天该结了……” “呀!”毕寒忽然扬起凶戾的眼眸回过头来咆哮一声,还在调谐的众仙未来得及反应,汹涌的杀气从他体力瞬间爆破而出,蚀骨的寒气如海啸般席卷蔓延,顷刻间,整座悬浮仙山被冰封。 “七七……”毕寒扶着酒醉未醒的阎七坐到冰石上,他稍微使劲摇晃她的肩膀,迫切低念,“七七,七七快醒醒!” 阎七摇晃着脑袋,缓慢睁开醉眸,迷糊地看了眼神情迫切的毕寒,喃喃笑念:“毕寒……你怎么了?” 毕寒双手捧住她的脸,惶惶不安问道:“七七,你怎么突然回到九重天来呢?” 第047章 渡劫成功 “散魂了……”阎七迷糊低喃。 毕寒脸上的表情再次一惊,捧着她脸庞的手微僵。 重心不稳的阎七旋即跌入他的怀中,头抵着他的腹部。 毕寒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微微颤抖的手抱住她的肩膀,轻声问道:“怎么会散魂了?好好的怎么散魂了呢?” 声音低小的连他自己都听不见,许久,他迫切单膝跪下,再次双手捧着她迷糊的醉脸追问:“谁?是谁打伤了你?七七,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阎七睁开眼眸看了看他泛红的眼圈,她提起手来轻点他的嘴唇,特意压低声音,小心翼翼低念,“嘘!千万别让华跌他们知道,否则定骂死我。” 她再抹了抹他通红的眼圈,带着几分迷糊恳切请求:“别难过,我还好,不许难过。答应我,不告诉他们,好么?” “怎么会好?怎么会好?”毕寒神情越发紧切,抓住她冰冷的双手,满目痛心说道,“你明知道……” “咯咯……”忽然传来皲裂的声音,毕寒收起情绪警惕转头看去,快手将坐在冰石上的阎七拉起来。 “砰”的一声,冻结在墨之阕身上的冰瞬间爆裂散开,凛然的仙气从他脚下横向扩散,各处冻结的冰旋即破碎飞散。 恢复原样的众仙还没在状态上,仍保持着被冰封之前的动作,定了定神,才忆起刚才毕寒突然发怒,使出他独门绝招“千里冰封”。 这在仙界,哪怕在九重天之上,也没有多少个仙家被冰封后能恢复意识脱身,更何况,刚才毕寒的怒气来得吓人。 然而…… 他们不约而同把惊愕的目光落到墨之阕身上,此人却能在短短时间破冰而出,而且还摧毁了毕寒的冰封,如此惊人的仙术恐怕早已在九重天之上。 阎七一直是昆桐那其余六仙捧在手心的宝贝,今天她被围堵戏弄,毕寒罕见震怒,他们虽然感到愕然,但也觉是情理之中,因此并不放在心上,现在关心的是这个子航。 今天除了想与昆桐七仙一雪前耻之外,受桓须子所托,还有另一个目的。 铭衫从桓须子那里得知,十年前桓须子物色了一个新弟子,子航。他天资聪颖,修炼仙法一日千里,无为山内无人能及。 桓须子本来还打算直接到天君跟前举荐,让他飞升九重天,担任少尊主的护法。 只可惜此人心术不正,不仅跟妖魔来往密切,阻碍少尊追捕修驰狱,为了加快修炼速度,还不惜祸害性命。 桓须子怕他会误入歧途,贻祸苍生,所以,拜托他们来试探一下他。 他们本以为桓须子说得夸张,但现在得见才知道其厉害,如今他还只是半仙,九重天上恐怕也已经没有多少他的对手,此人极有可能成为仙界的修驰狱。 若是他真的走向歧途,后果不堪设想。 扶着阎七的毕寒,对墨之阕突然摧破他的千里冰封,似乎并不意外,众仙的注意力全然落在墨之阕身上,并未注意到他的眼睛因为刚才的激动红了一圈。 他隐隐察觉到众仙的气场在悄然变化,似乎要跟墨之阕大干一场,而墨之阕的指尖也在凝聚仙气。 他懒得参和,只想带阎七离开,问个究竟。 气氛肃然,众仙盯着墨之阕盎然欲动的指尖,跟着酝酿身上的仙气,在他指尖绕起漩涡的瞬间,众仙不约而同抖擞仙气,迅速进入作战状态。 不料,“啪……”的一声,只见墨之阕指尖缭绕的仙气凝聚溪中的流水,掀起一层浪直接泼向阎七的醉脸。 “啊!”醉得糊涂的阎七讶然惊叫。 毕寒没想到他对准的目标竟是阎七,避防不及,体内再次杀气凝聚,怒目向他睨视而去。 “……”准备开战的众仙讶然微愣,中招的是阎七,这是怎么回事呀? 莫不成这子航也狡猾,专挑个最弱的下手? “咳咳……怎么回事呀……”阎七呛了几下,捂着被浪花拍得生痛的脸叫喊。 毕寒扶稳阎七后,舀起一股寒气,直接冲墨之阕杀去。 墨之阕气势凛然轻跃而起,四周溪水、树木、山石,无一例外不受这气场的震动。 要大干一场了!刚才还进入作战状态的众仙一下子懒然盘石而坐,各自摆出不同程度的盎然趣味,打什么呀,看热闹才是正道。 岂料,他俩并未交上火,墨之阕只是以雷霆万钧之势与毕寒擦肩而过,似乎压根就没打算与他交手,横空掠过,翩然落到众仙前的岩石上,掀起的凛风刮过众仙的脸庞,散落丝丝杀气。 一心以为可以看热闹的众仙秒速旋地而起,警惕盯着他,带点慌乱迅速凝聚抵御的杀气。 与此同时,毕寒飞身落到墨之阕本来站着的岩石,眸色冷了冷,表情极不愿意,最后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带点怨怒带点无奈,缓缓收回杀气。 还杵在原地的两个弟子直觉大事不妙,慌忙转身跑去找桓须子。 被泼水的阎七最无辜了,毕寒飞出去的时候,一袭凛风刮痛她的右脸,墨之阕飞过去的时候,又一袭凛风刮痛她的左脸,脑袋还迷糊的她彻底清醒过来。 恨不得即刻咆哮一句:吖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这么鲁莽的事,她不会随便干的,先了解情况。 她回过身来看见众仙跟一个蓝衣男子正处于对峙状态,情况似乎非常严峻,九重天上的上仙们齐显警惕之状,难得呀! 这位蓝衫男子是何方神圣? 毕寒随后回到她身边,看她的目光少了三分薄冷添了七分关切温柔,轻声低念:“七七,可还好?” 闻言,阎七迅速回过头来,看见忽然冒出来的毕寒,她惊喜笑问:“你怎么回来呢?” 毕寒稍敛眸色瞪了她一眼,以示提醒。 阎七迅速捂住嘴巴,差点露馅了! 她再次把目光转向对峙的那边人马,在心中默数了下,围堵自己的仙家中,多出了一个,浅蓝色衣裳的,光看那矫挺的背影和众仙严峻以待的神情就知道并非小角色。 “哎!”阎七扬声呼喊了声。 还在对峙的众仙旋即把目光落到她身上,墨之阕这才缓缓转过头来看她。 阎七两三下抹了抹脸上的水迹,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微笑说道:“你们玩啦,我俩还有急事,先撤了!” “哎!”铭衫吆喝一声意欲喊住她。 阎七稍微沉下脸色,挽起衣袖,扬起凌厉的眸色上前半步,伸出手来极具挑衅勾了勾指头,低敛犀利的挑衅眸色,意味深远低笑道:“玩得差不多了,该一个个来跟我打一架了吧?” “咕噜!”众仙不约而同噎了口唾沫。 动嘴皮上吃过华跌和竹星子的亏,动脑子上吃过御长兴的亏,动酒量上吃过冥蛊的亏,动法术上吃过断手的亏,毕寒就不用说了,单那一张冷脸就够他们呛的。 而这个阎七,谁跟她交手谁吃亏,她的仙术明明不是九重天上最厉害的,然而偏偏就没有任何一个仙家在拳脚上赢得了她。 吃过亏的,或者看见其他仙家吃亏的,都深彻明白一件事,不能在武力上挑衅阎七。 有了这份觉悟,众仙直接忽略她的挑衅,齐刷刷继续把敌意投落墨之阕身上。 阎七见他们默认自己可以离开,诡秘窃笑,忙拉着毕寒赶紧开溜。 虽然她早就想用动武这一招唬吓他们,可是此刻并没多少仙术,若他们今天不怕死的接受挑战,定会穿帮。 但现在多了一个毕寒,她的胆子就肥了,该唬吓还是要唬喝吓的,懒得费脑子了。 沿着石阶跑了几步,她才猛然想起来,这毕寒也是在渡劫,身无仙术呀! 刚才竟然还仗着他肥胆子,幸好他们害怕了,否则就遭殃了! 离开了翁仙居,阎七和毕寒飞落另一座孤山上,飞入林中才乘风俯翔落地。 阎七旋身稳住脚步,看向走来的毕寒,好奇问道:“你怎么到无为山来呢?” “听说众仙在找你。”毕寒理所当然回答。 阎七拍了拍他的肩膀,欢喜道:“够义气!”迟疑了会,她冷眨明澈的乌眸,迷惑问道,“可是,你不是在人间渡劫吗?怎么知道他们在找我呢?” “我已经渡劫成功。”毕寒应声道。 “……”阎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渡劫成功?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开玩笑吧? 她啧了啧舌,迫不及待问道:“你渡劫成功啦?” 毕寒点头不语。 阎七又是纠结又是欢喜,千头万绪挣出一句话来:“你的任务是什么?” 毕寒单手绕在身前,向前走了半步,轻声回答:“徒脚从东海走到西海。” “……”阎七骤感一个霹雳,这不是自己出题目吗? 她使劲甩了甩脑袋,蹩蹙眉心盯着他,不以为然道:“你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从东海走到西海了?” 不料,毕寒说了一句差点没让她吐血的话:“我只花了七天。” “……”阎七再次感到头顶晴天霹雳,怎么可能呢?撒谎!一定是在撒谎! “不可能!”她拧紧眉头,指向他的脚,迫切反驳,“我的题目是要徒脚!徒脚!一步一步走去!就算你修炼仙术,也不可能只花七天的时间从东海走到西海。” “我会移山倒海之术。”毕寒语气平淡打断她的话。 “……”阎七忽然不想再说任何话。 这毕寒除了绝招“万里冰封”外,还有一招绝妙“移山倒海”,他可以设下一个结界,将某处地方移到结界里来,看似幻境,却又是真实的。 实质上就是用法术将空间扭转,可以让某个地方瞬间出现在眼前,只不过,这样的法术很消耗元气。 “我用七天的时间修炼仙术,足以移山倒海,从东海到西海,也只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 “……”阎七抓狂地捂着脑袋,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难题就这样浪费在毕寒的手里! 顿了会,她旋即敛起纠结的神情,转到他跟前不安道:“你疯了,移山倒海,用一次,损千年寿命!” 第048章 兴师问罪 毕寒深深看了她一眼,下意识把目光落在别处,与她擦肩而过,慢步前行,眸底深处不经意流露出势在必行的坚毅,别有意味道:“或许下一个千年就是我的终点,或许我还有许多个千年。可是,若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再有无数个千年,于我何用?”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这家伙就是任性,也罢,他渡劫成功了,还能在九重天上周旋,这样其他仙家就难以察觉他们在集体渡劫了。 琢磨了会,她狡黠低笑,跑上去抓住他的衣袖,笑眯眯道:“那个……你出的难题是什么呀?” 毕寒侧眸看了看她狡黠的笑脸,轻声提醒:“我已经渡劫成功,渡劫之事不可再谈,否则,你就违规了。” 阎七触电般缩回手,倒退两步。 是呀,他现在已经渡劫成功,不在渡劫的行列,而是“仙家”的行列,若找他帮忙,也属违规呀! 毕寒回过身来看她纠结的模样,沉沉轻呼:“七七……” “嗯?”阎七迷惑看着他。 终究他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去,独自前行。 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阎七纳闷撅起眉头,不过,也见惯不怪,这毕寒就是这样的性格,许多话都喜欢藏在心里。 用御长兴的话说,甭管他,等他实在憋不住了,自然会全吐出来。 走了一段路,毕寒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神情严肃凝视着她,郑重问道:“散魂是怎么回事?” “……”阎七表情微僵,手心也跟着颤抖两下,轻扯嘴角苦涩笑说,“你……你知道了……”咬了咬下唇,她连忙说道,“渡劫的事,不是不能说吗?” 毕寒带着半分犀利的目光,直视她的眸子,不以为然道:“你不能问,但我能管。” 不公平!阎七把眯起眼瞪他,见他神情依然严肃得可怕,她低下眼眸轻声解释:“跟别人打架的时候,仙气不足,不小心吐血了。” 许久,没有听见他的责备声,她缩起脖子小心翼翼抬眸看他,只见他凝神敛气往竖起的二指凝聚仙气。 毕寒低眸看她乖巧而畏怯模样,轻声道:“过来,我给你封住奇经八脉。” “毕寒最好了!”阎七咧起嘴角欢喜跑到他跟前去。 毕寒提起二指轻点在她的正阳穴,正欲往她的经脉输送仙气,察觉到异样,眸色微变。 迟迟见他没有动静,阎七轻眨乌眸,试探问道:“怎么呢?” 毕寒收回手,轻敛复杂的眸色,若有意味低念:“已经有仙家助你封住奇经八脉了。” “嗯?”阎七迷惑眨了眨眼眸,下意识捂住自己的正阳穴,讶然问道,“谁给我封住奇经八脉呀?” 毕寒没有说话,心中却已经有数,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恨不得,怨不得。 见他不说话,阎七继续追问:“谁给我封住奇经八脉?” 毕寒没有回答她的话,拂袖转身前行,轻风乍起,他旋即乘风而去,空中只留下一句话。 “切莫逞能,完成任务即可。” “喂!”阎七迫切追了几步,不消半会功夫就没了他的踪影,她哭笑不得拍了拍额头,不爽喊道,“就算有仙家助我封住奇经八脉,你也不能就这么走了!至少送我回京城!喂!你知道这距离京城有多远吗?毕寒!喂!” 确定他真的无影无踪后,阎七无奈沿着林子独自前行,就凭自己身上这点仙气,恐怕没能回到京城就耗光了。 这无为山也是个灵圣之地,要不在这修炼几日,养精蓄锐再回去也不迟。 “七七!”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似乎带着哭腔的激动呼声,阎七才刚回过身来,一团白色的东西旋即扑入怀中,害她重心不稳跌,踉跄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嘶……”阎七拧紧眉头揉了揉疼痛的屁股,沉下脸色,冷手抓住那毛茸茸的耳朵直接把这团蹭在怀里的白东西给扔了。 被扔出去的青狐像雪球滚了几圈,撞到树干上,又圆溜溜地滚回来,快到阎七跟前的时候突然蹦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个雪弧,着地后旋即蹲起来翘起那毛茸茸的大尾巴,目光闪闪兴奋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突然又有了你的气息,就赶过来了!” 阎七扶着地面站起来,拍了拍沾在衣裳上的落叶灰尘,轻哼道:“你这跟屁虫还真够尽职尽责的。” 青狐旋即越到她的肩膀上,嘚瑟笑道:“守完你的劫后,我就要晋升大司了,你突然就不见了,我多害怕还要再等一千年才有机会晋升。” 就知道你没好心肠!阎七在心里闷咕。 “七七……”青狐轻甩那翘起的大尾巴,欢喜笑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呀?” “先找个地方修炼一段时间再说。”阎七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就算不防着墨之阕,也得蓄点仙气防着龚三恨和修驰狱。 她沿着林道走远后,已经离去的毕寒忽然从原处的树林后面走出来,凝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别有意味喃喃低念:“七七,我希望……这一次你不要渡劫成功。” 翁仙居这边,众仙与墨之阕对峙良久,严峻的气氛丝毫没有平缓下来,但也没有进步恶化。 部分仙家耐性好,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墨之阕,不慌不躁,还来了趣味。 部分仙家可按耐不住了,瞧见他这副越发闲淡却又似乎越发犀利的表情,恨不得直接来一场较量,看看他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气氛僵局了许久,还是出自无为山的铭衫率先打破僵局,明知故问看向墨之阕笑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子航。”墨之阕双手负后淡淡道。 铭衫单手绕在身前,紧接着问:“你身为无为山的弟子,为何出手伤昆桐上仙。” 在九重天外,无论人仙妖魔,他们一般不称名字,阎七出自昆桐,就被称作昆桐上仙。 墨之阕不以为然淡然回应:“弟子只是助她醒酒,她不是没有责怪吗?” 其他仙家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转动,这一问一答的,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来。 铭衫看向他看似平淡但又凌傲的表情,自觉有三分不悦,冷声责备:“在座的,都是你的长辈,你这不谦不恭的态度显摆给谁看呀?” 墨之阕轻抬眼眸,深邃的眸光凌射难察的犀利锋芒,不浅不淡应声反问道:“师叔祖认为,这已经是显摆了?” 众仙瞬间恍然大悟,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是气场! 这种闲淡、无惧、不言而喻的威慑,非一日所练,乃万年积淀而成,然而,此刻却凝聚在区区一个凡人身上。 虽然他们像是在审判他,但是,他独占在一处,负手翘立,如独立于云海之巅傲视众生,倒像是他在审判他们了。 后生可畏呀! 气场略输于他,铭衫只得稍微提高了声音,冷声责问:“那你想如何显摆呀?” “师叔祖,想见识?”墨之阕淡然问道。 这话看似平淡,听在众仙耳里却是十分嚣张,稍微缓和的气氛又复燃起来。 “子航,休得无礼!”忽然御剑而来的桓须子沉声斥责。 无为山外,三道黑影如闪电般穿梭而来,落在远处的云巅,俯首观察无为山的情况。 冷风撩绕着站在前方的男子的黑色斗篷,黑帽下露出一丝阴翳的目光,盯着无为山内的某个地方,若有意味低念:“墨之阕,希望你不会让本座失望。” 另一边,阎七走到林子深处,眼看往一个死胡同走去,蹲在她肩膀上的青狐忙提醒道:“七七,你没看见前边没路了吗?”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怎么会没路了呢?”阎七诡秘低笑,轻跃到被滕蔓缠绕的岩石上,双手抓住缠绕在岩壁上的滕蔓,紧咬牙根使劲将它们往两边扳开。 不一会儿,在她扳开的藤蔓间,就看到了一个洞口。 青狐满脸惊喜翘起尾巴,好奇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个洞口?” 阎七侧头瞟了它一眼,诡秘笑道:“我聪明呀。”说着她往俯身往洞口钻进去,青狐尾随在后钻进洞里去。 吸引她过来的是一股奇特的灵气,这股灵气还带着湿气,她猜这里应该有一个水潭,过来后却发现这里既没路也没潭水,然而她察觉到这灵气就是从这藤蔓缠绕的地方透出来。 如此灵泽的地方,是修炼仙术的圣地呀! 越往里边行走,湿气越重,灵气也越重,从夹道里跳下去是一个荒芜败落的小石室,一眼扫去,看似并没有去路了。 “七七,开路!”还蹲在夹道口的青狐翘起尾巴喊道,嗯,只要有阎七的狗鼻子在,就不会有绝路! 阎七缓慢侧头向后瞥了它一眼,收回目光凝神敛气绕着小石室慢步走了一圈,最后脚步停在了东面的石壁前,再向青狐使了个眼色。 青狐从夹道口处窜下来,来到东面石壁前,摇了摇尾巴,青绿色的眸子映出两道白光。 “咯……”一声微响,石壁上掉下些许粉尘,再过了会,石壁“隆隆”的原来的缝合点错开,待开出一个可通过的口子后,青狐才收回仙气,小声埋怨:“七七,我觉得自己现在跟你同流合污了,要是被天君知道了怎么办?” 阎七一边往道口穿过去一边回应:“我会坦白敌对老尊主说,这都是你自愿的。” “你可恶!”青狐扬起爪子跃起向她的后背扑去。 阎七懒得回头,直接踢脚向后把它踹飞。 “啊……”被踹飞的青狐滚回了小石室里边。 阎七看了眼被推开的墙壁,穿过这边来看,才发现石门的另一边是铺满苔藓的崎嶙,若是把门合上了,极难发现这竟然是一道可推的门。 第049章 霸气冲天 她回过身放眼看去,左边就是潭水的一角,右边是一面潮湿的墙壁,墙壁上刻写许多字,由于岁月良久,墙壁上的字已经被腐蚀得模糊不清,只看见其中右上方最大的两个字——秋潭。 这两个字有点耳熟,阎七琢磨了会,才想起来,无为山的禁地似乎就叫作“秋潭”! 哟,竟不小心闯到人家的禁地来了。 青狐才刚咬紧牙根把笨重的石门合上,忽然察觉到一股波动剧烈的仙气,它触电般扭头看向神情严肃的阎七,想必自己没有猜错。 见阎七循着那仙气跌宕厉害的方向跑了,它连忙拔腿追上去,一路跑去,绕过滴水的岩壁就看一黑一白衣服的两个男子正大汗淋漓对着水潭施展法术,施展法术的位置有一个巨大的金红色印记在闪闪发亮。 是封印,而且不是一般的封印。 它认得出,这是跟随在墨之阕身边的两个灵宠,白雀和乌雀。 “住手!”阎七凌厉吆喝一声,未等青狐反应过来,便飞跃而起,跨步落到那颤动的封印上,凛然睨视而去。 “……”正在拼尽全力施展法术的白雀和乌雀,看见突然冒出来还蹲跪在封印上的阎七,不由得吓了一跳,除了前些日子听说她已经烟消云散之外,还因她凌厉的目光骇人,吓得他们触电般收回法术。 “七七好霸气!”青狐欢喜喊了声,连忙窜到阎七的肩膀上,学着她的模样翘尾睨视而去。 刚才还晃动得厉害的封印,一下子安静下来,阎七就这样蹲跪在下了封印的潭面上。 “怎么回事?怎么停下来了?”潭底下的灰衣男子刚才还一副激动的模样,看见上边的动静逐渐停下来了,他拨开披散的头发,神情迫切吆喊,“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停下来?” “喔,潭下有人!”青狐讶然低喊了声,迅速低眸透过闪动的封印看去,只见潭水晃动,似有暗涌,却什么也瞧不见。 阎七轻敛眸色,她虽然不知道潭底到底是何方圣神,但是知道这个封印厉害——十七方道血封印。 这种封印由十七个百年以上的仙家合力凝成,并注入自己的鲜血加固而成,一旦封印有异动,十七个注入血液的仙家,马上会有所感应。 其被封印之物,绝非俗物,更何况这里是无为山的禁地,若被他逃出,恐怕有贻祸苍生之害。 听见潭底下传来心急如焚的责备声,白雀和乌雀对看了眼,顾不得突然冒出来的阎七,继续往潭面上的封印施加破解之术。 “青狐!”阎七凌厉喊了声。 “这不合规矩!”青狐埋怨反驳了句,声音未落,狐身已经蹦到了前边去,轰然乍腾出仙气抵挡。 察觉到阻力,白雀和乌雀只以为是阎七在施法术阻挠,他俩咬了咬牙根,几乎竭尽浑身的仙法倾盘注入。 “七七!我快抵不住了!”青狐龇牙大喊,他俩的仙术本来就在它之上,而且又是二对一,哪里是它能抵挡得了的。 “休要得逞!”阎七盯着他们凌厉大吼,可凭她怎么发力,也没有办法再挤出多一分仙气来。 时间拖得一点是一点,可是,像这种以血液加固的封印,负责封印的人应该很容易就能察觉封印的异动。 看他俩满汗淋漓,衣服被沾湿的程度,应该费了不少时间去破这个封印,然而至今还没有仙家到来,实在古怪。 而且,这封印是在无为山的秋潭,桓须子应该也是其中之一,他身在无为山之内,应该即刻察觉才对呀。 青狐深呼吸,极尽全身力气再加大抵挡的力量,随着仙法的喷薄而出,竭嘶底里咆哮大喊:“我分明就是被派来看热闹的,怎么成了做苦力的啦?” 潭底下的男子看着时而薄弱时而动荡的封印,心急如焚地握了握拳头,迟疑了会,他阴下冷眸,紧握的拳头瞬间展开十指聚集法力。 随着目光变得阴翳,“啊!”他大吼一声把凝聚的力量向上推,早已激流荡漾的潭面波动得更加厉害,闪动的封印开始断裂。 “七七,我扛不住啦!” 青狐一声大吼,池底的泉水喷涌而出,直冲上方,“啊”阎七和青狐被强大的震波反弹开去摔倒在地上,眼看飞溅的潭水汹涌扑来,青狐旋即口吐波光笼罩在阎七身周。 打落来水反弹回去后,青狐才昏阕过去。 “嘭”的一声巨响,被解开的封印爆破出强大力量,绕着喷涌而出的潭水直接把山顶捅出一个窟窿来。 “啊……”竭尽全力的白雀和乌雀也被爆破的震波冲开去,撞到背后的岩壁,吐血昏阕过去。 “我自由啦!我终于自由啦!”破除封印飞跃而出的男子悬在山顶的高空中,展臂激动大呼,“桓须子!桓须子!你囚不住我的!囚不住我!我要你血债血偿!” 咆哮过后,他凶戾的双眸瞬间被染成血红色,蓬乱的发丝被凛风缭绕狂乱飞舞,他戾目往东一睨,旋即席卷杀去赶去。 阎七咬了咬牙,一手卷起昏迷的青狐,赶忙追上去。 “砰!” 听见秋潭那边传来震响,还忙着庆典的弟子触电般转头看去。 “快去看看!”子丘喊了声,旋即带着弟子赶过去,还没来得及动身,就有一团乌黑之气由远而今袭来。 翁仙居这边听到震响,还在与墨之阕对峙的众仙愕然往发生异动的方向瞧去。 “这显摆,还过得去吧?” 忽然听见墨之阕低沉的声音,众仙不明所以回过头来看他。 桓须子估算了一下震响的方位,心中暗惊,才刚抬眸,未来得及说话,便看见墨之阕神色淡然点头在说话。 “没错,是秋潭。” 看着墨之阕别有深味的神色,铭衫激动责问:“你把白秋凤放出来呢?” 其他仙家茫然对看,他们并不清楚白秋凤是谁,像是很久以前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已经印象模糊。 “怎么可能?”桓须子捂着自己的手肘不可思议低念,愕然看了眼神色冷然的墨之阕。 见他正欲说话,墨之阕客气提醒:“这五百年,他不停修习魔法,此刻应该开始血洗无为山了。” “……”众仙讶然震惊,桓须子和铭衫心急如焚往蜃楼广场的方向赶去。 众仙不约而同睨向墨之阕,本想率先逮住这个始作俑者,可他们来不及出手,一股旋风袭来,他就没了踪影。 蜃楼广场这边,白秋凤席卷一团黑气落到地上,萦绕的魔气凛然扩撒开去,“啊……”无为山弟子成片倒下。 子丘随后带着弟子赶上来,他扫了眼倒在地上疼痛嗷叫的弟子,再睨向满头垢发的白秋凤,旋即抽出剑来指向他,凌厉责问:“你究竟是何人?” “何人?”白秋凤睨向他冷冷低笑,一把抓住半遮脸的乱发拨到头顶上,长着胡子的唇缓缓勾起一抹冷笑,带着阴寒的目光看向他,反问道,“你说我是何人?” 子丘仔细看了看他蒙尘的污脸,许久,才把他认出来,惊呼道:“师……师兄!” 这是与他同时拜入无为山的师兄,白秋凤,才华卓著,本来有望成为无为仙山掌门的,却因为勾结邪魔而被封印在秋潭底下。 整整五百年了,现今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 “你堕仙呢?”子丘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讶然问道。 “嗬……”白秋凤冷冷低笑,冷手松开抓紧的乱发,任由他们滑落下来遮蔽右眼和额头中心的黑印,目光阴寒盯着他,冷笑反问,“堕仙?桓须子不是已经折断了我的仙骨吗?仙?哈哈……” 他展开双臂原地转圈肆意大笑,这笑声极为阴寒诡栗,包围他的众弟子不由得连打几个寒颤。 白秋凤忽然目光凶戾盯着他,竭斯底里咆哮:“我这是成魔了!” 话音未落,他振臂大呼一声,体内的魔气凛然扩散,“啊!”无为山的弟子再次成片倒下。 他手中瞬间凝聚了一个黑气球,眸光凶戾向来不及反应的子丘劈去。 “……”子丘愕然睁大双眸,仿佛看见了死神的到来。 说时迟那时快,桓须子横空赶来,拂袖甩开发怔的子丘,落地瞬间正好一掌击落白秋凤的掌心,与他交锋相对。 子丘飞开去摔在地上,两个弟子连忙跑上去把他搀扶起来,退到一旁去。 阎七抱着昏迷的青狐沿着屋顶跳跃而来,落到蜃楼的飞檐边处,寻了个看热闹的最佳地方坐下来。 铭衫与其他仙家随后而至,脚踏祥云于半空中观战。 良久,桓须子和白秋凤的使劲把掌一推,各自向后倒退三步,凌厉对视。 桓须子打量着衣襟沦为魔道的白秋凤,迷惑问道:“你如何修得魔法?” “呵呵……”白秋凤冷冷低笑,理所当然阴冷笑道,“师父你老人家难道忘了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当年我不是助凌烟偷秘籍吗?既然都偷了,怎能不过目一番?还得谢谢您,亲自断了我的仙骨,还苦心孤诣把我囚禁在那灵泽的地方!” 桓须子动了动指头,恨铁不成钢责备道:“你这孽障,面壁思过五百年,不知悔改,还自甘堕落!” “悔改?堕落?”白秋凤低念两声,忽地展臂“哈哈”肆意大笑,再收回冷眸,睨向他不以为然道,“我有今天,不是拜你所赐吗?” 第050章 这是显摆 “七七,这是怎么回事呀?” 忽然听见怀中的青狐叨喃,阎七低下头来才发现它已经醒过来了。 阎七下意识看向那对峙的师徒,琢磨着白秋凤话里“五百年”“凌烟”“秘籍”这几个词,沉思了会,才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 “五百年前,九重天的凌烟仙子跟魔界一男子相恋,后来被天君发现了,阻止他们往来,那魔界男子怨怒之下残杀了不少仙家,天君随即派人将他剿杀。凌烟仙子因此堕仙,还让无为山的一个弟子帮忙偷取秘籍,习得魔法,大闹天宫,为她的情郎报仇。” 阎七说着,把目光定格在白秋凤身上,轻声道:“那位协助凌烟仙子盗取秘籍的弟子,应该就是他。抽断仙骨,还修炼成魔,怪不得桓须子要动用十七方道血封印对付他。” 青狐抬头瞥向阎七,人家抽断仙骨算什么,这阎七三次被打回原形,还能保持万年修为长盛不衰,才能称之为怪物! 若有一天她背叛仙界,该拿什么来对付她? 不,不,阎七是不会背叛仙界的!青狐在心里信誓旦旦低念,满脸欢喜在她怀里蹭了蹭。 “你是如何破解封印的?”桓须子试探质问。 虽然白秋凤他修炼了魔法,但是,这么多年他都没能逃出来,不可能在这一夕间,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破解封印逃窜出来。 白秋凤诡秘低笑,反问道:“你不是又觅得一个得意弟子吗?” 桓须子紧握拳头盯着他,虽然刚才从墨之阕的嘴里得知,白秋凤逃窜的事情就是他动的手脚,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子航?”子丘满脸恨铁不成钢拧紧眉头。 白秋凤展开双臂像个疯子笑了笑,再平手指着自己,看向竭力压制着情绪的桓须子,戏谑笑问:“你知道他为什么背叛你偷偷救我出来吗?” 顿了会,他忽然脸色骤变,目光凶戾指向桓须子控诉:“因为你自以为是!当年你不肯听我的解释,就断我仙骨,将我囚禁入永无天日的潭底。今日,子航也落我得下场,那都是你逼的!我们究竟是你最得意的弟子,还是你随手可弃,拿来向世人炫耀的棋子?” “……”桓须子不由得轻怔,竟答不上话来。 “秋凤,不得对师傅无礼!”子丘凌厉责备了句。 白秋凤看也没看他,冷厉拂袖,一股凛风直接把他甩了开去。 “啊……”子丘飞了开去重重摔到地上,一连吐了两口血。 桓须子迫切看了眼受伤的子丘,再睨向白秋凤凌厉斥责:“冥顽不灵,休怪为师绝情!” 说罢,他席卷仙气朝白秋凤杀去。 白秋凤冷冷低笑,旋即腾空而起,一团黑气乍出,瞬间弥漫整个蜃楼广场。 “啊……啊……”众弟子一脸难受的捂着脖子,眼看就要窒息过去。 悬在半空中观战的众仙,四周笼罩的屏障,阻挡魔气靠近。 当中的铭衫拨拿五指,掌心凌厉向前一推飞出一道仙气,泛着白光的仙气如同腾飞的翔龙在快要窒息的弟子间来回窜动。 “快撤!”铭衫声如沉淀的龙钟低喊。 得救的众弟子看了眼与白秋凤交手的桓须子,现场还有那么多上仙,虽然看他们的模样都是以看热闹为主居多,为免拖累桓须子,他们只好带着武器,架上受伤的弟子纷纷逃离。 “一个都别想逃!”白秋凤怒吼一声,躲开桓须子的攻击,飞跃空中,凶戾的目光似乎有腥血在晃动,张开的双手顷刻间凝聚成两个巨大的黑气球。 地上逃跑的弟子像是被吸附了一般,面容扭曲,迈不出脚步。四周的石柱颤动,屋檐上的瓦片剥落,草木被连根拔起。 “好强大的魔气!”青狐拽紧阎七的衣袖讶然低念,生怕生来长得“灵巧”的自己,一下子被这股魔气给卷走了。 它下意识瞅向还处于观战的众仙,情况一发千钧,他们虽不由得显露紧张的表情,然而,似乎还没有要插手帮忙的意思。 它再瞅了瞅不管屋顶颤动得多么厉害,仍然满脸悠闲观战的阎七,嘟了嘟嘴巴,不爽道:“你们这些上仙都是只爱看热闹的吗?真是无情。” “我这状态,不看热闹,难道还过去挨打不成?”阎七不以为然笑道,目光并没有注视着桓须子跟白秋凤千钧一发的对决,而是停留在蠢蠢欲动却依然稳住的众仙身上。 她忽然注意到了,除她之外,加上铭衫,在此观战的九重天上仙,刚好十七位。 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她好奇的,就是他们所等待的,真正警惕的。 “呀……”白秋凤竭斯底里咆哮,双手凝聚的魔气波动得厉害,他十指收拢,被吸附的弟子面容扭曲得更加厉害,好像下一刻,脑袋就会与身体彻底分离。 “桓须子,去死吧!”白秋凤厉吼了声,比刚才还厉害的十倍的魔气飞窜而去,向桓须子倾雷袭去,正欲反击的桓须子也动弹不得了。 “师兄!”铭衫禁不住惊呼一声。 观战的众仙不再怠慢,旋即凝聚仙气。只是,白秋凤爆破的魔气瞬间浑浊了他们前方的视线,一下子惨声迭连而起。 “师兄!”铭衫惊呼,与众仙飞速穿过缭绕的魔气。 “啊!”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听见白秋凤的嗷叫声,众仙愕然愣住。 还稳当盘膝坐在屋顶上的阎七,只见一抹白光掠过眼前,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白秋凤忽然像断线的风筝飞了开去。 随后一抹浅蓝色的身影凛然落到地上,乌漆的秀发受气场的波动肆意倒卷翻飞,翩然的衣袂在逆流的漩涡中扶风飘扬。 随着他水墨画般的剑眉稍微上扬,轻敛犀利的眸色,盎然的仙气犹如雷霆旋风席卷整个蜃楼广场,蜃楼广场顷刻间像被清风洗礼,浑浊的魔气荡然无存。 与此同时,白秋凤摔地吐血,桓须子单膝跪倒在地上,脸容扭曲的弟子纷纷昏阙在地。 “霸气!”青狐双眼闪着激动的亮光痴痴道。 “此男只应天上有!”阎七跟着花痴般呼应了声,别说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绝美容颜,就那超然而犀利的目光,澎湃的气势,足以亮瞎眼睛,就连他身上所穿的无为山弟子衣裳,也是格外美美哒,像一颗闪亮的水蓝宝石。 看见突然横空降临的墨之阕,而且,他还重伤了由他放出来白秋凤,众仙愕然微愣,一下子摸不着头脑。 “咳……”倒在地上的白秋凤难受咳了声,扶着地面半撑被重伤的身体,暗下眼眸睨向墨之阕,责问,“子航!你这是干什么?” 嗯?子航?阎七眨了眨眼眸看向这个横空降临却陌生至极的美男子,印象中在望月台的桂花台跟他有过交流,只是记不得他的模样了,没想到竟是这般俊俏。 “好犀利的仙气,当日怎么没察觉了?”阎七微笑琢磨,眸底的锋芒却怪异地敛了敛。 青狐抬眸看了眼她带点花痴的眼色,小声提醒:“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墨之阕。” “咳!”阎七顿时被呛着了,下意识看了眼那边气势昂然的墨之阕,再稍带不可思议低头看怀中的青狐。 青狐一脸幸灾乐祸郑重点点头,戏谑:“没错,他就是那个嫌弃你的墨之阕。” 你吖的,谁让你加那个该死的前缀,阎七眯起眼死死盯着它,旋即辣手往它的大尾巴掐去。 “嘿……”这回青狐躲得机灵,迅速跃到了另一边去,没让她逮着。 “放你出来,并非许你无法无天,只是……”墨之阕冷沉低念着,忽然抬起的五指亮出五颗金色的钉子,指尖轻侧,五颗金色的钉子旋即甩落白秋凤的胸口。 “啊!”白秋凤忽然惨烈大呼。 “……”众仙讶然。 这是极其霸道邪恶的炼骨锁,出自妖界,一旦被它锁住肋骨,若是违背给他加锁的人,就会浑身剧烈痛得厉害,有粉身碎骨凌迟处死之痛。 “换个有阳光的地方囚禁你罢了。”墨之阕收回手,薄薄往他瞧了眼,轻淡道。 “想控制我,做梦!”白秋凤不悦咆哮了声,挣扎着要爬起来,只是轻轻一动,浑身如同被撕裂了般,又因刚才已被重伤,再次吐血倒地,挣扎不起。 “子航……”这时桓须子缓慢站起来,看了眼遍体鳞伤的白秋凤,再转向仙气萦绕的墨之阙,试探问道,“子航,你这是要做什么?” 众仙一下子摸不着头脑,暂且恢复淡定的队形,继续观摩情况。 阎七明丽的眸光在墨之阙和众仙之间来回流转,这下才确定原来这十七位上仙今天的目标是墨之阙! 桓须子是想用十七方道血印对付他。 可是,动用到十七位九重天上仙使十七方道血封印,桓须子这也太抬举墨之阙了吧? 但,刚才墨之阕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白秋凤的魔气冲刷得荡然无存,这样的怪物,怪不得桓须子动用到九重天上仙来进行封印了。 “这就是你的显摆吗?” 忽然响起铭衫低沉的冷声,众仙先看了他一眼,再把目光落到墨之阕身上。 “这只是热身罢了。”墨之阕轻淡而诡秘的声音未落,突然以他的脚下为中心刮起一阵旋风。 “七七!”青狐惊呼一声,快速扑回阎七的怀中躲起来,生怕娇小的自己被吸附过去。 虽然这墨之阕神情平淡,仿佛此刻凝聚的仙气与他没有半分关系,然而,这股仙气形成飓风漩涡,充斥着骇人的杀气,夺命的气息比白秋凤刚才的魔气还要高出十倍。 第051章 小生醋意 众仙不由得怔了怔,虽然并非不敌这股杀气,但心底还是莫名生出一丝害怕,因为他的气场。 周身已然卷起一发不可收拾的狂澜,他却神色坦然,超然于外,仿佛此刻的他并非在这杀戮盎然的战场,而是翘首独立于沧海之巅,俯瞰众生。 似乎在说,这恐怕还不是他五分之一的力量。 青狐越发慌忙拽紧阎七的衣裳,悻悻抬眸却看见阎七双眼泛亮的激动样子,它翘起尾巴,轻声问道:“七七,你干嘛呢?” 阎七一脸亢奋看着墨之阕,咬牙道:“好想跟他打一架呀!” 只可惜,正在渡劫,不是时候,若万年修为还在,她必定冲过去直接跟他干一架。 “……”青狐骤然满脸黑线——就知道昆桐七仙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幸好他们在渡劫,否则今天的场面会更加混乱。 铭衫看向就站在墨之阕前边不远的桓须子,激动呼喊:“师兄!快躲开!” “嗬……”重伤伏地的白秋凤冷冷低笑,侧身仰卧在地,张开双臂,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砰!”一声巨响乍起。 “师兄!”铭衫竭嘶底里大声呼喊。 桓须子紧咬牙根,右脚稍微向后扎稳马步,指若鹰钩迅速展开双臂,千钧一发之际,推送出毕生修为形成屏障落在昏迷的弟子身上。 然而,墨之阕那袭汹涌澎湃的飓风并没有横向扩散,而是化作一道凛然白光直冲上空,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把此地上方的结界生生撕出一道口子来。 千百年来,无为山成为修仙的圣地,除了地形诡峭,仙气灵泽之外,还因它有一道天然的屏障,妖魔都难以靠近。 再加上除了天然的屏障,历代修为有成的弟子都会另外再加固一层结界,可以说,这无为山是上天入地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这道屏障被捅破了,那就不堪设想了。 “这小子可够阴损的!”阎七顿时激动呵呵低笑出来。 青狐瞅了瞅她幸灾乐祸的笑脸,满脸黑线盯着他问:“你这是骂他呢?还是欣赏他呀?” “我当然在骂他。”阎七理所当然回应,嘴角却噙着欢喜的秘笑,蠢蠢欲动的目光出卖了她——真的,真的,好像跟他打一场! 墨之阕这家伙一开始就打算捅破结界,然而又故弄玄虚,似要大开杀戒,害得人家桓须子慌溜溜地散尽毕生的修为去保护弟子。 这不,散尽修为的桓须子,知道自己被捉弄了,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倒在地上。 “哈哈哈……”躺在地上的白秋凤忽地满心凉快,抖肩肆意大笑。 “……”众仙禁不住抹了一把冷汗,瞥向墨之阕,好阴损的家伙。 “你这个家伙……”铭衫气急败坏怒指墨之阕,差点没气得自己也往结界捅出一个窟窿。 “师弟……”忽然听见桓须子虚弱却心急如焚的呼喊声。 铭衫迅速飞落到他身边,把他搀扶起来。 桓须子抓住的手肘,提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向南边,迫切喊道:“古楼……快……守住古楼……” “古楼?”铭衫迷惑低念了声,下意识顺着他的指尖转头看去,迷惑低念,“那里怎么呢?那不过是……夔瀣术!” “快……快!”桓须子目光迫切喊道。 夔瀣术是上古的魔法,阴戾气极重,一旦练就,则嗜血成性。 当年白秋凤协助堕仙的凌烟仙子到古楼盗取了夔瀣术的上半部,凌烟仙子修炼后,把仙界闹得血雨腥风。 还有下半部,因着无为山有天然的屏障,所以还将其藏在无为山的古楼中,并且加固了封印,就连桓须子也没有能耐独自将其拿出。 如今墨之阕大费周折,却只为打开一个结界缺口,背后的目的肯定不简单,以他的身份用不着惧怕结界,唯一的解释,他要放受这结界威胁的妖或者魔进来。 凌烟仙子被打败后,归入了修驰狱的麾下,那么夔瀣术的上半部书卷必定落在他的手中。 而墨之阕跟他来往密切,如无意外,此刻他要放进来的,就是修驰狱! “有魔气!修驰狱!往那边去了!”坐在屋顶上的阎七往古楼的方向指去大声喊道。 众仙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事情一波接着一波来,他们几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铭衫看了她一眼,旋即站起来迫切喊道:“切不能让修驰狱夺走夔瀣术!”说罢,他即刻御风而去,众仙跟着往南边的古楼赶去。 走最后的百果仙朝阎七的方向,大声吆喝:“阎七,还不快跟上!” “你们去阻挠修驰狱,我对付他!”阎七旋即摆出一个斗志昂然的表情,指着地上的墨之阕,眸色犀利说道。 心里话却是:你们抓修驰狱,我这个渡劫的神仙掺和什么呀? 阎七?还张臂躺在地上的白秋凤触电般往坐在飞檐上的阎七侧头看去,微敛眸色凝成一丝怨恨,在心里默念:她就是阎七? 百果仙凌厉的目光在阎七和墨之阕之间流转了一圈,虽然还不知道墨之阕的能耐到底在哪个程度,但是,阎七可是号称打遍仙界无敌手的,就算不能拿下他,至少能与他周旋,方便他们对付修驰狱。 “你小心!”百果仙留下一句话,便火急火撩追上众仙的脚步。 “慢走!”阎七摆手诡秘窃笑,待他们远去后,她快手抱起青狐,欢喜窃笑道,“赶紧找个好位置看热闹!” 她才刚站起来,原本还在下边的墨之阕忽然闪电般来到她的跟前,吓得她不由得向后倒退半步,踩到了刚才被白秋凤震松的瓦片,险些没重心失衡摔了下去,幸好及时踩准了点,才稳住了。 她转动乌漆的眸子瞅了瞅跟前散发着阴寒之气的男人,想起自己刚才跟百果仙说的那些大言不惭的话,无奈扯了扯嘴角,勾起一讨好的笑容,微笑道:“那个……我开玩笑而已,我是来看热闹的!你一看就知道我只是看热闹的料。” 墨之阕只是看着她讨好的嘴脸,不以为然冷声道:“嗬,若你只是看热闹的料,那位上仙就不会这么放心地走了。” 阎七笑得无奈,双手滚动着怀中的青狐,点头道:“我承认我很厉害,但是,我今天真的只想看热闹。”说着,她平手指向古楼的位置,微笑道,“你不要去帮架吗?我不打扰你啊,先走一步。” 她轻眨明澈的乌眸,见他没有说话,小心翼翼挪动脚步,一手捂住自己的左肩,一手揪着青狐的大尾巴将它倒吊拿在手里,绕过他走去。 躺在地上的白秋凤紧盯着屋顶上的阎七,下意识侧腰扶着地面紧咬牙根站起来,艰难拖着脚步,踉跄向前走去。 阎七才刚与墨之阕擦肩而过,就被他抓住了衣袖,她修炼了的万年小心肝不由得颤了颤。 吖的,该不会真的要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跟老娘干一架吧? “那个……”她正准备说话,声音就被他掩盖下去。 “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嗯?”听见他低沉的问话,阎七微愣,眨了眨眼眸,下意识侧头看他,却只是看到他耳后的墨发和耳朵的性感轮廓。 阎七略有些心虚,连忙傻笑解释道:“我没有突然就走呀,我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你没看见我一直坐在这里吗?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被倒吊的青狐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阎七你这个胆小鬼! 墨之阕动了动唇,正想问她为什么突然离开人间,却又忽然觉得并没什么必要,二话不说,拂袖转身扬长而去。 看见他浅蓝色的身影化作一个蓝点最终消失在视线的范围,阎七这才捏了一把冷汗,流转眸光,无意瞧见下边正用恶毒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白秋凤。 “我说了,我只是看热闹的,瞪我干嘛呀!”阎七不爽道了句,轻轻一跃,循着古楼的方向飞去。 “修驰狱……”白秋凤叨念着,下意识紧握拳头,盯着阎七远去的方向,眸里的戾色如波涛汹涌的巨浪,狠狠咬牙低念,“……阎七!” 阎七来到古楼所在的浮山上,窜到楼外远处的一株高树上坐下来,扯过茂密的枝叶遮挡身影,放眼看去,正好清楚地看到古楼那边的战况。 十七位上仙跟修驰狱在内的三个邪魔交手,古楼已经坍塌了一半,地面被掀翻,天空是五颜六色的电闪雷鸣,狂风落叶。 她所处的树因为距离问题才勉强能保,但也已经摇摇欲坠。 青狐跃到她的肩膀上,看着那边惨烈的战况,再低头看阎七亢奋的表情,迫切责备:“七七,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看热闹!你不快点想想办法,要是夔瀣术真的被邪魔抢走了,仙界就要遭受厄运了。” 阎七目不转睛关注战况,不以为然笑眯眯道:“放心,出不了乱子的。” “砰“的一声,古楼另一边也坍塌了,封存夔瀣术的宝鼎完全暴露出来,与此同时,几个仙家被重伤在地。 青狐激动抓住阎七的肩膀,心急如焚低念:“都成这个样子,还出不了乱子?” 阎七摆摆手笑道:“没什么的,这些仙家常年呆在九重天上,都快长苔藓了,得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 “谁担心他们呀!”青狐忧心忡忡反驳,“我是担心夔瀣术!是夔瀣术!夔瀣术!” “哎呀你好烦!”阎七不耐烦抓住它的耳朵,直接把它向后扔了,继续津津有味观战。 不远处,一双犀利的目光正盯着她,浅蓝色的衣袂随着气场变化翩然浮动,他注意到,这女人的目光由始自终都定格在修驰狱身上,也不知为何,心里竟有半分不悦。 第052章 捉摸不透 恶战中,修驰狱带来的两个邪魔已经丧命,不少仙家重伤倒地,只剩下铭衫、大铁锤等顽强的仙家继续与修驰狱纠缠,拼命阻挠他靠近宝鼎。 耗尽修为的桓须子拖着虚弱的脚步心急如焚赶来,眼看着这片惨状,恨不得冲过去跟宝鼎同归于尽。 修驰狱被这些仙家缠得不耐烦了,振臂一呼,身上的斗篷旋即四分五裂飞散,他拨拿双手形成浑圆黑球,冷下眸色,一手将汹涌的魔气袭向那封印夔瀣术的宝鼎。 众仙见势不妙,迅速整合队形,一起施展仙术抵挡他的攻势。 两股杀气凛然对抗,整座悬浮仙山轰然颤动,飞沙走石,古楼的碎瓦破土被强烈的震波粉碎消散,只剩下封印夔瀣术的宝鼎被迫悬浮于空中。 “啊!”看热闹的阎七被震了下来,随后被连根拔起的树木迅速四分五裂最后灰飞烟灭。 “桓须子!”阎七呼喊了声,快步跑过去把桓须子拽到一边去,躲开迎面袭来的强大震波,她不知道自己身上何时多了一个抵御的结界,反正震波劈地而来偏偏就饶过她行走了。 青狐穿越漫天滚动的飞沙碎石,心魂惊颤飞窜到阎七的肩膀上。 “快!快去助他们呀!”桓须子看着阎七心急如焚请求,“切莫不能让他们夺走另外半部夔瀣术!” “我现在不能掺和进去。”阎七轻轻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淡定淡定,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们的仙家。”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巨响,地板剧烈摇晃,阎七和桓须子重心失稳慌乱跌坐在地,四下白雾苍茫,什么也听不见,许久,才听见铭衫的一声惊呼。 “怎么会这样?” 白雾渐散,阎七和桓须子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放眼瞧见,只见踉跄落地的众仙表情惊愕,而对面的修驰狱也是一副始料未及的表情。 桓须子扫视过去,也是震惊,因为只看见地上落下宝鼎的残片,然而,夔瀣术的下半策却不见了,看修驰狱那微微震惊的表情,应该不是他拿了。 而且,刚才的争斗激烈,不可能有人掺和进去把夔瀣术夺走。 最重要的是,他们明知道夔瀣术毒害无穷,却没有将它焚毁,而是一直将它封印在无为山的古楼内,是因为这千万年来,不管使用了什么方法,都无法将它摧毁,只能将它封印。 所以,就算刚才的争斗再怎么激烈,它也不可能被粉碎得荡然无存,这也是众仙和修驰狱都愕然的原因。 “怎么可能……”桓须子几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众仙旋即把目光转落他身上。 铭衫迫切转向惊愕的他,迫切问道:“师兄,夔瀣术呢?怎么会……” “到此为止吧。” 一个富有磁性的低沉声音打断了铭衫的话,他们迅速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便看见蓝衣翩翩的墨之阕慢步走来。 未等他们发话,走到仙魔两方之间的墨之阕从袖中掏出一本东西来,表皮是铜红色,雕刻着许多狰狞的鬼头,阴邪之气萦绕。 众仙再一次陷入震惊之中。 “是……是夔瀣术吗?”青狐神情绷紧,紧紧抓着阎七肩膀的衣裳。 桓须子啧舌良久,慢步走过去,试探问道:“你……夔瀣术怎么会在你手上?” 修驰狱轻敛锋利的冷色,并未发话,指尖盎然欲动。 众仙察觉到修驰狱蠢蠢欲动的气息,他们也跟着再一次进入备战状态。 但在状况未明之前,谁也没有贸然行动。 铭衫慢步走上前来,打量着墨之阕,他不可能在刚才爆破宝鼎的时候夺走夔瀣术,否则即使他们没有察觉,修驰狱也应该察觉。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夺走了夔瀣术,但此刻他又明张目胆将它亮出来,必定还有其他目的。 桓须子打量着墨之阕清冷的目光,虽然栽培他十年有余,可是,他自认始终不能揣摩他的心思,只知道在他的世界没有大善大恶,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感到不安的原因。 据他推想,古楼一直有尖锐拔萃的弟子轮流看守,尽管墨之阕再厉害,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盗走夔瀣术。 更何况,他今天早上还特意过来看了一眼,夔瀣术仍然封印在宝鼎里。 墨之阕若是跟修驰狱联合盗取夔瀣术,以他的能耐,完全可以直接打开结界放修驰狱进来联手行动,却偏偏又在这之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率先将白秋凤放出来了。 这回他才意识到,放白秋凤出来只是为了转移视线,当所有弟子察觉危机纷纷赶往蜃楼广场,正好给了墨之阕进入古楼盗取夔瀣术的机会。 然而,这样他已经成功盗取夔瀣术,为什么还要放修驰狱进来大闹一场呢? “子航……”桓须子才刚开口,忽然发生了让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一幕。 墨之阕稍抬指尖,手中的夔瀣术凌空飞起,在空中划出一个炫丽的弧度,稳稳落入桓须子怀中。 “……”桓须子慌忙抱着这突如其来的夔瀣术,讶然看向墨之阕。 众仙虽是愕然,但本能地瞬间转移到桓须子的身旁去,全方位保护他,再云里雾里看向墨之阕。 对于墨之阙的行径,众仙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嗯?”青狐迷惑眨了眨眼眸,低头看阎七丝毫没有惊讶的神情,满带好奇试探问道,“七七,你早就知道夔瀣术在墨之阕身上?你怎么知道的?” 阎七理所当然回答:“他出现在蜃楼广场我就知道了,在他那清逸的仙气中隐约透露出夔瀣术的邪气。” “你怎么知道那是夔瀣术的邪气呢?”青狐紧接着问。 阎七先是一愣,再挑起眼眸瞪了瞪它,不爽道:“我吃过夔瀣术的亏,怎么会不知道?” “嘿嘿……”青狐忽地笑得阴损,戏谑道,“对喔,差点忘了,七七你当年就被偷炼了夔瀣术的凌烟仙子打回了原形!” 阎七白了它一眼,没有理会它的讥诮,把目光落在桓须子怀中的夔瀣术处,心情却不由得莫名重了重,下意识把手轻扶到左肩那茉莉花的印记上。 青狐没察觉到她的情绪,拽了拽她的衣裳,不爽责备:“可是,你既然知道夔瀣术就在他身上,为什么不告诉仙家,为什么不想办法抢回来?难道你还肯定墨之阕会把夔瀣术还给桓须子?” “嗯?”阎七眨了眨眼眸,肯定?还说不上吧? 不过,刚才的状况,墨之阕出现在蜃楼广场,她就知道他身上藏着夔瀣术,如果他的目标是夔瀣术,得手后应该直接离开,可是他却大闹一场,不仅重伤他放出来的白秋凤,还哄骗桓须子散尽修为。 重点是,她虽然不知道他跟桓须子有什么仇什么怨,但如果墨之阕存心报复无为山,以他的能耐不可能只把结界撕开那么丁点的缺口。 而且修驰狱杀进来后,他的态度比她还散漫,分明就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所以才忙着看热闹呀。 至于肯定……似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放心他不会真的抢走夔瀣术,或者是知道他是渡劫的仙家之一,才先入为主以为他也只不过在胡闹罢了。 “墨之阕,你这是做什么?”修驰狱盯着墨之阕冷声责问。之前他俩有了约定,墨之阕负责打开结界,他负责抢,事成后,一起看,各自修炼。 “夔瀣术还是无为山的夔瀣术,我只是借它来检测两件事。”墨之阕轻淡的目光缓慢从众仙身上扫落修驰狱处,双手负后,宛然独立于尘嚣之外,傲视于沧海之巅,沉声道,“我向来不喜欢动手,只可惜仙界和魔界都对我虎视眈眈。所以,今天特意借夔瀣术代我评估一下你们各自的能耐。” 青狐双眸顿时激动亮闪,这家伙忒傲慢!却又帅得无法无天! 听见这话,阎七可不爽了,禁不住在心里咒骂:你丫的,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出手都打晕老娘两次了,还敢说不喜欢动手! 修驰狱敛紧的眸色杀气隐耀,垂在身侧的指尖盎然欲动。 众仙欲哭无泪扯了扯嘴角,莫不成这由始自终都是他墨之阕设计的一场游戏吗? “这家伙……”站在不远处的白秋凤扶着自己的肩膀,看向看似被包围的墨之阕,想来自认够狡猾了,却没想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而且他还掐算精准。 为了抢夺夔瀣术,不管是仙抑或魔几乎都会倾尽全力,而墨之阕则宛如一个局外人,完全隐藏自己的实力去估算他们的极限。 这样,在以后的战斗中,他就能极好地把握住施展的程度,而对方却无法知晓他的深浅,狡猾,真够狡猾的! 得知被愚弄,修驰狱早已是杀气斐然,但也只是继续与守护夔瀣术的仙家僵持,并未有所动。 忽然一股异风掀起,他们不约而同把警惕的目光落到墨之阕身上,只见他周身仙气凝聚,杀气盎然。 修驰狱盯着盎然欲动的墨之阕,指尖处迅速缭绕强大的魔气。 众仙见墨之阕和修驰狱先后盎动,警惕的目光来回流转,跟着蓄势待发。 他们还没摸清楚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虽然墨之阕主动返还夔瀣术,可谁知道他还打着什么目的。 而且,被戏弄的修驰狱凛然的杀气虽然对准墨之阕,天知道他是不是盯着夔瀣术。 第053章 战利之品 墨之阕凝聚的仙气在他的周身形成漩涡,却不似刚才冲破结界那么猛烈,隐隐约约,众仙看到了他身上泛亮的两根仙骨。 竟有两根仙骨! 众仙不禁吃惊,连修驰狱和白秋凤也吃惊不少,虽然知道他并非普通修仙者,却不曾想还有这可怕的一面。 “他怎么会有两根仙骨呀?”青狐忍不住惊呼,这还正常吗?就算渡劫再修仙也不可能多出一根仙骨呀! 青狐迫切低头看阎七,看见她也惊讶的表情,这才淡定些,看来惊讶是正常的反应,换句话说,这个墨之阕太不正常了!怪不得他有两个灵宠! 墨之阕有两根仙骨,桓须子是知道的,他也告诉了铭衫,只是,他跟铭衫都摸不准,他此刻当众展现两根仙骨意欲何为? 炫耀?还是威吓? 在试探了众仙与修驰狱的能耐后,刻意展现两根仙骨以示警告,莫要挑战他吗? 阎七摇摇头,这个想法太幼稚了。 正当大家各自揣测他意欲何为的时候,又一幕意想不到的画面发生了,就那么一瞬间,墨之阕其中一根仙骨断了! 这是在场的仙家都料想不到的——他,自断仙骨! 仙骨断裂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掀起席卷早已残破不堪的仙山,众仙和修驰狱等迅速扎稳马步才抵御这股无比震撼的狂风吹袭,只见那断裂的仙骨化作无数星点消散在空中。 阎七禁不住轻噎唾沫,好吧,就算抓破脑袋也猜不到他会来这一出,看来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看他。 “……”青狐彻底傻住了,心中的震撼久久未能平复。 狂妄!任性!疯狂! 自断仙骨的墨之阕宛如局外人,犀利的目光落在桓须子身上,郑重道:“从此,我与无为山再无瓜葛。我不喜欢被打扰,请各位自重。”说罢,傲然凛冽拂袖而去,浅蓝色的衣袂肆意缭绕。 桓须子看着他断然远去的背影,酸涩的心头犹如打翻的五味瓶,百感交杂。 当年,白秋凤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本来还打算把无为山交给他,自己则放下担子飞升九重天。 然而,突然发生凌烟仙子的事情,白秋凤的协助,导致仙界陷入一片混乱。因此,他愧对仙界,也没有面目进入九重天。 后来发现墨之阕是极佳的修仙奇才,便全心全意栽培他。 但是,白秋凤的事在他心里形成难以磨灭的阴影。当墨之阕越优秀的同时,他也会感到越害怕。 忽然听闻他跟妖魔两界的首脑都有联系,他的心就慌了,担心他会重蹈白秋凤的覆澈,更何况他比白秋凤的资质还要高出许多,若他真的与魔界勾结,后果将不堪设想。 正当他忧心忡忡之际,突然出了颜颜的事情,他最担忧的事终于发生了,为免到最后酿成苦果,他只好忍痛请仙家将他收服。 此刻凝视着墨之阕渐行渐远的身影,他的脑海里忽地浮现刚才白秋凤那怨恨的咆哮。 当年白秋凤被揭发,协助凌烟仙子盗取夔瀣术,酿成仙界的灾难。他一时怒火攻心病倒不起,因为对白秋凤期望太多,出了这样的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面对这个他最心爱的徒弟。 就这样,他没有听他任何一句申辩,就抽断了他的仙骨,并将他囚禁于秋潭之下。这些年来,因为爱之深恨之切,也没有去秋潭看他一眼。 而发现墨之阕跟修驰狱有来往后,他惶恐不可终日,这是他又一个喜爱的弟子,他恐惧这样的灾难再次出自无为山,所以没有责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已经下了放弃他的决定。 这,或许真的错了。 直到没了他的身影,众仙才像被大雨冲刺刷了一般,恍然清醒过来,那犀利的仙气余绕,他们才确信刚才所看到的都是真的。 阎七下意识看向脸色沉重的桓须子,墨之阕刚才的举动只是为了跟桓须子断绝师徒关系吧,先是戏弄桓须子耗尽修为,再霸气自断仙骨,真是个变态的疯子! 断仙骨断得那么帅气,断得那么霸道、那么狂妄的、那么毫不惋惜的,上天入地怕只有他一人了! 今日过后,“墨之阕”三个字恐怕要成为仙魔妖三界的神话了。 “太震撼了……”反应过来的青狐喃喃叨念,噎了噎唾沫,带几分鬼祟轻声问道,“他知道仙界和魔界都对他虎视眈眈,现在他当着修驰狱和九重天上仙的面自断仙骨,是几个意思呀?就算要跟无为山划清界限,也用不着这么偏激呀。” 这也是众仙摸不着头脑的,他这样自断仙骨,不就等于告诉别人他功力削减了吗? 他们也意识到了,他这狂妄之极的行为,是要警告他们,不要再招惹他,一旦他疯起来,他们加起来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难道他就那么狂傲的认为,就算他断了一根仙骨,众仙都奈何不了他么? 墨之阕离开了,白秋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但修驰狱还在这里。 众仙旋即收回思绪,再次进入作战状态盯着蠢蠢欲动的他。 “都打成这样子,还要继续吗?” 忽然响起阎七的声音,众仙忙扭头看去,阎七随后从他们的身后走到前边来,睨向对面的修驰狱,莞尔浅笑道:“好久不见。” 修驰狱冷盯着突然现身的阎七,在与众仙交手的过程中,心房的疼痛感,已经察觉到她的存在,所以才让他状态不那么好,简单的争斗拖延了那么久。 “要,跟我切磋?”阎七微微笑问。 修驰狱轻敛眸色,瞬间化作一团黑气扬长而去,两个仙家旋即化作两抹白光紧追。 “嘘……”阎七这才暗地松了口气,还好他跑了。 确定修驰狱离开之后,又有阎七在这里坐镇,早已遍体鳞伤的仙家纷纷跌坐地上调整气息。 好一会儿,追着修驰狱离开的两个仙家飞回来,凌波仙子连忙站起来问道:“怎么样呢?” 大铁锤把笨重的铁锤扛到肩上,回答道:“那邪魔已经离开了无为山,而且……”他敛了敛眸色,不解道,“我们检查过了,无为山的结界完好无损。”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无为山的结界被墨之阕捅破之后,因着夔瀣术的缘故,其他妖魔鬼怪都会打这里的主意,那么,无为山就永无安宁了。 所以,确定修驰狱离开后,他们马上赶到蜃楼广场上空,看看是否能修补结界,却发现结界已经完好无损。 “完好无损?”众仙迷惑问道。 一同追去的铭衫轻作点头,下意识把目光落到桓须子身上,若有意味说:“应该是墨之阕用他那根自断的仙骨修补的。” 众仙沉默,各自思忖。 墨之阕先是释放白秋凤借机盗取夔瀣术,再是捅破结界放修驰狱进来,故意试探再归还夔瀣术,接着自断仙骨,修补结界。 他这么做无非就是在告诉他们,现在的他,非仙非魔,不想与仙界结怨,不想跟魔界有任何恩怨,独立于尘世之外,不希望任何人打扰他。 若谁再存心招惹他,那就是与之为敌,他不会留手。 这墨之阕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抓不透、打不开的谜团,或许,他真的只想逍遥于天地间,不受任何拘束吧。 “阎七……”凌波仙子转头喊了声,却发现已经没了她的踪影,她无奈摇了摇头,轻声叨念,“跑得真快。” “装腔作势的,当然得跑得快!”溜远的阎七诡秘笑道。 蹲在她肩上的青狐不以为然轻哼,戏谑道:“跑这么快,还不是因为刚才袖手旁观,怕被群殴。” “是又怎么样?”阎七傲慢轻哼了声,迈着轻快的步子跳过秋潭的入口门槛,热闹看完了,得到这来修炼修炼。 秋潭被白秋凤震得满地落石,遍地是水迹,她正想往里走,忽然察觉异样,猛然止住脚步。 见她停下来了,青狐下意识侧头看她,好奇问道:“七七,怎么呢?” 阎七没有回应它,下意识往前边拐角的地方看去,不一会儿,墨之阕从拐角的滴水岩壁后走出来。 青狐迅速抓紧阎七的肩膀,生怕她又不记得他是谁了,连忙说道:“七七,是墨之阕!” 阎七自然知道是他,虽然她记不得他的容貌和衣饰,但是,她记得白秋凤身上的那股魔气。 白秋凤中了墨之阕的炼骨锁,离不开他,这里有白秋凤的魔气,换而言之,眼前这个男子极有可能是墨之阕,想起刚才破结界断仙骨的事,这副清逸而不容亵渎的气场,符合他。 琢磨了会,阎七忙轻扬嘴角,微笑道:“那个……我不是跟踪你过来的!” 不料,他却冒出一句:“我是跟着你过来的。” “呵呵……”阎七无奈轻扯嘴角低笑,问,“你跟我过来干嘛呀?” 墨之阕冷眼看她僵硬的笑容,理所当然回答:“你不是代表九重天监视我的吗?” 冤枉啊!阎七禁不住在心底呐喊一声,可是一时之间无从解释,天知道事情会发生得那么凑巧,她刚好渡劫,他又刚好成为铭衫他们抓捕的对象,而抓捕他的今天,她又正好在场。 若跟他说,自己只是来看热闹的,恐怕会被他狠揍一顿吧? 墨之阕凝视着她憋屈的神情,一字一顿郑重说道:“我说了,你就是我的战利品。这一次较量的战利品。” “啊?”阎七还没理清他的话,他忽然闪电般来到她的跟前,挽住她的腰,从白秋凤震破的窟窿向外飞去,已经醒来的白雀和乌雀夹带着重伤的白秋凤随后跟上。 我要修炼仙法!莫名其妙被拐走的阎七在心里大声咆哮。 第054章 设计陷害 隽雍宫 墨之阕斜靠在软榻上,借着窗户投射进来的月色翻看手中的书本,棱角分明的邪魅五官被温柔的月色笼罩,勾勒出水墨画般的优美线条,微风拂来轻撩他乌漆的墨发,怕惊动这唯美的画面。 “你到底想怎样?” 白秋凤不耐烦地声音打破了这静美的画面,话语虽然满载躁怒,但底气却显不足,声音似乎还有三分颤抖。 并没因为惧怕,而是…… 此时的他席地而坐,那寒玉床袭来的寒气诡异刺骨,又因身负重伤,以至于他抵抗力下降,冷得一个劲打哆嗦。 然而墨之阕还是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气得咬牙,想起当初自以为是的算计,现在真的气得捶胸顿足。 被囚禁于秋潭地下后,除了每天来送饭的弟子外,五百年来,他几乎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了。 不,他根本看不到那送饭的弟子长什么样,只是听到脚步声,才觉得还有那么一点人气。 有一天,墨之阕意外来到秋潭了,而且,他能看到秋潭底下的他。 他想,重见天日的时候该到了。 因为太寂寞了,他悲愤交加跟墨之阕诉说了自己的遭遇,在与他的交谈和自己的推测得知他是桓须子如今最得意的弟子,而且,他又陷入了自己这般困境。 所以他一个劲挑拨离间他跟桓须子的关系,并且策动他释放自己出来,但从未告诉他自己修炼了夔瀣术。 本来以为可以利用他控制他的,却没想到被他反过来控制了。 “咳咳……”白秋凤虚弱咳了几声,实在受不了这股阴森诡异的刺骨寒气,五脏六腑像被银针戳穿了一样,怪难受的。 他睨向神情专注的墨之阕,冷声道:“你究竟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好了!我答!” 这时墨之阕才合上手中的书本,别有意味道:“修驰狱的目的。” “……”白秋凤先是一愣,紧接着愤恨紧握拳头,眸底萦绕着复杂恨意,不爽道,“大费周折,就是为了弄死一个叫阎七的九重天上仙!” 五百年前,他白秋凤还是桓须子最看重最得意的弟子,是整个无为山的骄傲,然而却遭到了修驰狱的算计,无端成了仙界的罪人,还被抽断仙骨打入秋潭永不见天日。 当年,因为快要接管无为山,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修炼,所以主动请求看守古楼内的夔瀣术。 这时,与他有些交情凌烟仙子前来探望,他并未得知她为了一个邪魔已经跟仙界闹翻了。 她说想见识一下夔瀣术,就看一眼封面不看内容。 他本不同意,她却用激将法惹恼他,为了面子他就带她进古楼去看看夔瀣术。 却没想到她突然发恶将他重伤,抢走了半册夔瀣术,他连忙紧追过去想要把夔瀣术夺回来。 就这样,夔瀣术在他和凌烟仙子的手里转了好几回,但最后,在修驰狱的帮助下,那半册夔瀣术还是被凌烟仙子抢走了。 凌烟仙子修炼了半册夔瀣术后,即刻发难,血洗仙界要为她的情郎报仇。 而他回到无为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当作凌烟仙子的同伙,面对突如其来的追捕,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本想束手就擒,却又被凌烟仙子带走了。 这样就无端坐实了他背叛的罪名。 他想,只要擒住了凌烟仙子夺回半册夔瀣术,就能戴罪立功,再回去解释一下,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潜伏在魔界的时候,意外得知原来凌烟仙子堕仙,由始自终都是一个局。 是修驰狱故意派一个下属去勾引凌烟仙子,当他们爱得你侬我侬的时候,又去揭发他们的恋情,还故意让那下属去挑衅仙界,造成凌烟仙子跟仙界的一系列矛盾。 最后仙界不得不派兵剿杀那邪魔,交战中,那邪魔灰飞烟灭,凌烟仙子因此堕仙反叛,在修驰狱的诱导下,夺取秘籍,修炼夔瀣术,继而宣战仙界。 这一切的最终目的,他是想借凌烟仙子的手去杀死九重天昆桐七仙中的阎七! 之前他早有耳闻,那个叫阎七的,平常是默默无闻,但一旦遇上大战,仙界必定派她上场。 他没想到,自己就这样成为了修驰狱对付那阎七过程中的其中一颗棋子。 “弄死?”墨之阕若有所思喃喃低念了声,月光影落他修长的睫毛,睫毛的影子正好遮住了他眸底的锋芒,猜不出何种情绪。 白秋凤收回怨愤的思绪,下意识挑起眼眸瞅向似是在沉思的墨之阕,别有意味试探问道:“你跟那阎七又是什么关系?” 今天可是第一次看到那个叫阎七的,距离有些远,没瞧个清楚,这回才知道她是个女的。 而且跟墨之阕在屋顶上的画面似乎有些暧昧,重点是,这墨之阕明明可以走了,又非拖着他把那阎七一块劫走,耐人寻味呀。 他就在想,自己今天被放出来,接着被重伤,然后被锁骨,这般反复跌宕的遭遇该不会又跟那个叫阎七的女子有关吧? 墨之阕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搁下书本直接向外走去。 白秋凤轻扯嘴角,转头看他向外走去的身影,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 另一边,青狐飞窜入萃华苑,轻盈落到屋内,看了眼正在桌子前沉思的阎七,它轻轻一跃跳到桌面上。 阎七没有看它,手捻毛笔轻敲砚台,若有所思问道:“如何?” 青狐轻扫尾巴,打量着纸上弯弯曲曲的图案,缓了缓气息,迫不及待回答:“他就问了一个问题,修驰狱的目的。白秋凤回答的是,修驰狱大费周章,为的就是弄死你。” 说着,它禁不住在心里唏嘘一声:我明明是负责监控的,怎么成了探子呢? “弄死我?”阎七纳闷撅起眉头看向青狐,吖的,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呀? 青狐摆出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歪头甩了甩尾巴,顿了会,它跟打了鸡血似的,翘起尾巴,满脸八卦笑问:“七七,你画的是什么呀?” 看着像是地图,但又看不出到底是哪里的。 闻言,阎七低头看桌面上的图纸,别有意味道:“在梳理六界如今的局势了。” 经无为山一役,且修驰狱和龚三恨积聚人间,很有必要梳理现今的局势,否则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现今的局势?”青狐似懂非懂叨念了声。 阎七轻旋手中的毛笔,用笔头轻点图纸上以三角形为标志的三个地方,娓娓道来:“这千万年来,仙冥凡三界逐渐共为一体,渡劫轮回修炼生生不息,达到平衡之势。但魔妖灵三界一直蠢蠢欲动。灵界中立,暂且忽略一旁。” “灵界哪里是中立,分明就是墙头草!”青狐不以为然在心里嘀咕。 这灵界在六界之中,是出了名的墙头草,时而亲近仙界,时而亲近魔界,时而亲妖界。直白的说,就是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蹦,哪里有危险,不除半个时辰,即刻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的。 “妖界被妖王和南宁七妖一分为二。”阎七比划着图纸上的图标和线路,紧接着说,“魔界又以魔君和修驰狱拉开了锯线,各自为政,他们都想各自吞并妖灵二界,继而攻打我们仙界。” “这个……”青狐看着图纸上魔界范围内标识着“滇”字的地方,好奇问道,“这个滇字代表了什么意思?” “阿滇王。”阎七的目光落到这个字上边,解释道,“他乃魔君雷索的义弟,掌握着魔界一半的军权,魔君对他也忌惮三分。前不久,他娶了妖界南宁的玉公主,跟南宁达成了协议。他助南宁统一妖界,南宁助他推翻魔君雷索。” “他要谋反?”青狐讶然问道。 阎七轻作点头,紧接着说:“碍于修驰狱的存在,魔君还不敢正式跟他翻脸,但为了与他抗衡,他试图暗地拉拢妖王龚三恨。但龚三恨胸怀‘三大恨’拒绝与仙魔合作,因此,在妖界争霸的路上磕磕碰碰的。” “可是,到现今为止,南宁不还是没能拿下东临?”青狐应声道,如此想来,这妖王还挺了不起的。 阎七轻轻吁了一口气,搁下手中的毛笔,理所当然道:“因为玉公主的事情,南宁七妖起了矛盾,如今南宁也是内战不断。内忧外患,他凭什么打败妖王呢?你当阿滇王真的存心帮助他们?在他还没当上魔君之前,南宁想统一妖界,做梦!” 南宁七妖无法统一妖界,除了龚三恨顽强抗衡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阿滇王在暗地里做手脚。 青狐“咕噜”吞了口唾沫,在仙界闲懒惯了,听阎七一说,才知道外边的世界原来是那么恐怖的! 阎七撅起眉头,下意识把放在笔杆上的手轻握成拳头,别有意味道:“之前听说修驰狱也在招兵买马,不断壮大势力。” “所以少尊才会迫不及待跟魔界琴心公主联姻吗?”青狐碧绿的眸子洋溢着发现新大陆的八卦。 关于少尊跟琴心公主的事,仙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只是老尊圣君不同意,否则,这个时候少尊已经给琴心公主下聘了! “天知道了。”阎七丝毫没有探究的意思,只是撅起的眉头萦绕着难解的疑惑。 她总觉得在这个大局中,算漏了什么。 修驰狱、妖王先后踏足人间,真的是为了夔瀣术?为了报仇吗? 到底疏忽了什么? 第055章 他的揣测 青狐甩了甩雪白的大尾巴,看她忧思难解的样子,试探问道:“你是担心修驰狱召集人马的目的,是为了对付你吗?” 阎七收回思绪冷眼瞥它——乌鸦嘴! 青狐傲慢撇了撇嘴,轻哼不语。 阎七深呼吸一口气,提起修长的青葱玉指,轻点图纸上骨头状的标志,若有所思道:“我在想这个墨之阕。在这场纷争之中,他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修驰狱虽然可怕,但也能琢磨一二,唯有这个墨之阕,经过无为山一战,实在难以猜透。 闻言,青狐不由得打了激灵,眼角稍微上挑,小心翼翼提醒:“七七,忘了提醒你,墨之阕离开了隽雍宫。” “去哪呢?”阎七侧头看它,好奇问道。 青狐再次“咕噜”吞了口唾沫,没有说话,只是拼命地往右斜上方挑眼角。 阎七纳闷撅起眉头琢磨了会,忽然东北方向一股阴风袭来,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侧头向左后方瞄了眼,一个身着玄色修边漆黑华衣的俊男入了眼眸。 她目光下移至他挂在妖界的血瓶子,连吞两口唾沫,轻扯嘴角,苦笑问道:“敢问,皇帝陛下什么时候来的?” “七七,我去打探一下白秋凤还有什么动作!”青狐留下一句话,一股烟似的溜了。 事实上,它前脚回来,墨之阕后脚就跟进来,因为实在好奇图纸上的东西,竟然把他给忽略了。 不,它一直很相信阎七的狗鼻子,可哪里晓得她竟然一直没察觉站在她右后方的墨之阕!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阎七恨得咬牙,想要把它逮到,必定把它身上的毛一根一根拔下来! 墨之阕深邃的眸光深着她露着失策之恨的眸底,这个女人,本以为她大大咧咧,断势分析,倒是头头是道。 他迈近两步,轻轻抬起她的下颌,深邃的眸光透着半分犀利而邪魅的冷色,薄笑问道:“你想知道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阎七抬起两根手指,紧咬牙根推开他捏在自己下巴的手,快速站起来倒退两步,与他挪出两部的距离。 他那高居临下的姿势,害她小心肝猛然乱窜,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跟着妖孽“聊天”,万万不能继续坐着! 随后,她赔上一个笑脸不以为然道:“岂敢,岂敢。” 唉,仙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忍。 墨之阕看了两眼她虚伪的怂样,打量了她两眼,试探问道:“你跟夔瀣术,有什么关系?” “呵……”阎七无奈低笑,瞟了他一眼,下意识把目光落到别处,戏谑反问道,“夔瀣术是人还是妖呢?跟一本书能有什么关系?你这是自己盗取夔瀣术,还要把我给牵扯进去吗?” 墨之阕见她嘴硬,提起手来往她的左肩伸去。 阎七触电般捂住自己肩上的茉莉花印记,腾飞而起,身似鸿雁直接从他头顶上方翻过去,脚尖点地回过身来,眸色凌厉警惕盯着他的背影。 她真的很讨厌这个长着狗鼻子的男人,总是能察觉她不愿意向任何人坦白的秘密。 是的,她跟夔瀣术有一种微妙的关联,不,是她肩上的茉莉花印记跟这夔瀣术有微妙的关联。 当年夔瀣术被盗了上半册,她曾到无为山的古楼看下半册的夔瀣术。刚进入古楼,肩上的茉莉花印记就有微弱的异动,越是靠近宝鼎的夔瀣术,肩上印记的异动越是厉害。 像是……那夔瀣术秘籍在呼唤它,也像是它在呼唤那夔瀣术秘籍,反正就是一种阔别已久相互呼应的感觉。 重点是,萦绕在夔瀣术秘籍上边的邪气跟修驰狱的气息相似,跟她肩上的茉莉花印记的气息也相似。 那时候,她感到莫名的害怕,便再也不敢靠近古楼,再也不去谈论那夔瀣术。 所以,当墨之阕携带着它出现在蜃楼广场的时候,肩上那种相互呼应的感觉,让她肯定他身上必定藏有夔瀣术。 而她忙着去看热闹,也是想察看那夔瀣术跟修驰狱到底有什么关系。 墨之阕缓慢回过身来对上她凌厉的眸光,回想起白秋凤所说的话,心里疑惑,修驰狱大费周折是为了杀她? 阎七旋即敛起眸底的惧怯,莞尔轻笑道:“你不是不希望别人打扰你、招惹你吗?躲避麻烦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许久,见他只是看着自己并没有说话,阎七稍微壮了胆子,放下手来微笑道:“这个……我考虑过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还住在宫里,不太合适,我还是离开吧。” 暗地里,打量了他两眼,这个男人断了仙骨,还跟没事似的,太危险,太狡猾,太聪明,太可怕了! 像只有着狐狸血统的疯狗,还是不要跟他走太近。 至于剩下的那四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万不能被他察觉自己在渡劫一事。 她才刚转过身去,突然听到背后的他说话。 “你养了一只,我看不到的东西。” “……”阎七咯噔颤跳,心下霎时捏了一把冷汗,吖的,该不会真的被他发现了渡劫的事情吧? 努力稳住情绪,她勾起一抹嘚瑟的笑容回过身来,自豪道:“我阎七是谁呀,养的宠物自然是特别些,哪能被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发现。不过,你算厉害,怎么察觉的?” 墨之阕没有回答她的话,直接与她擦肩而过,健步向外走去。 在蜃楼广场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手里抱着东西,后来到了古楼外边,一直听见她对着肩头的方向嘀咕。 他猜,她应该有一只旁人看不见的宠物。 更何况,刚才她一直在“自言自语”,想必,是在跟她那只看不见的宠物说话。 阎七快步回过身来看他离去的萧冷背影,纳闷蹩蹙眉心:什么意思?到底是知道了还是没知道? 没过多久,青狐就蹦回来了,一脸无趣道:“那白秋凤昏阕过去,什么也查探不了。” 阎七在床上坐了会,但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那个墨之阕实在深沉得有些可怕,还是保持最大的任务距离为妙。 下了决定,她连忙穿上靴子向外跑去,只是才刚出了萃华苑,就被大批侍卫给拦下来了。 “哎,你们干嘛呀!”看着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侍卫,阎七纳闷问道。 侍卫不约而同应声道:“陛下有令,姑娘不得离开萃华苑半步。” “嗬……”阎七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冷握拳头,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没有直闯过去,咬咬牙,愠闷回到萃华苑里边去。 回到房间里,她盘膝坐到床上,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外的月色,心里不由自主多了几分担忧。 修驰狱接触到夔瀣术秘籍,或许早就察觉其气息的端倪,恐怕这日后的日子少有安稳了。 她无意识把手搭在左肩的茉莉花印记上,微咬下唇暗下眸色,与其终日猜来猜去惶恐不安,倒不如主动走近真相,还不至于被动。 转头看了眼旁边的窗户,她再次穿上靴子,轻跃跨出窗户往下跳,这卧室在二楼,应该没有侍卫把守在窗户的下边。 然而,乘风而下,并没落到地面,而是……落入了一个强而有力的怀抱中。 她触电般转过眼眸,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彻底惊艳了这朦胧的月色,水墨剑眉银钩鼻,浩瀚眸星飞檐睫,薄唇如昕鬓秋水,此男只应天上有啊! 淡淡的芳草香醉了她的鼻蕾,若早知道跳窗户有此等艳遇,八百年前就该跳了。 “你是谁?”阎七笑眯眯问道。 “墨之阕。”墨之阕一字一顿回应道。 阎七花痴的脸色瞬间骤变,见鬼了似的挣脱他的怀抱,狼狈摔落地上,连扑带滚爬起来转身就跑,跑了两步猛然止住脚步,跳窗不就是为了去找他吗? 趴在窗口看热闹的青狐,无奈摇摇头叨念:“七七真是丢尽仙界的脸。” 阎七回过身来睨向还站在原地的墨之阕,明明此人长着一副刻骨铭心的脸,怎么就是记不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阎七不爽问道,这人不是走了吗? 派人堵住正门就算了,还亲自堵住窗口,这皇帝是不是当得太闲了? 墨之阕看了眼她趾高气扬的模样,别有意味应声道:“估摸着,你不会安分。” “呵……”阎七别过脸去无奈低笑,再回过头来瞪他一眼道,“老娘安不安分与你何干?” “你是我抓回来的。”墨之阕理所当然回应。 阎七抿唇浅笑,身怀两万多年的修为,懒得跟这个脑袋不正常的人计较,顿了会,她敛了情绪,诡秘笑道:“我知道你带我回来有什么目的,大家都是爽快的,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 话音刚落,墨之阕提起手来从上往下划出一道白光来,阎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抓住了手腕,从那道白光穿过去。 “七七……”青狐大喊了声,从窗户处飞扑下去,“啊!”结果脸贴地面地摔了下来,那道白光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056章 故弄玄虚 穿过那道白光后,来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阎七挣开他的手快步跑到碧波荡漾的湖边。 这里风景甚好,远处有高耸入云的山峰,湖水碧波荡漾,迎着阳光弥散着粼粼银光,岸边还有柳树红花,莺唱蝶飞,山水一色,清风拂面,好不惬意。 墨之阕停在原地,看了眼她的倩影,再下意识提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是不是错觉,怎么感觉她的体温似乎比之前低了些? 或许,她生来体凉,数日不见,才难以把握她的体温吧。 顿了会,见她在岸边抓了根树枝像是要往河里抓鱼,他旋即轻喊了声:“不是要说正事吗?” “嗯?”还准备抓鱼的阎七回过头,只见他往湖边一间别致的木屋走去,她连忙搁下树枝快步跟过去。 她脚步轻快跑进屋子里头,环目轻扫,这屋子虽陈设简单,却给人清逸舒惬的感觉,就像是…… 她的目光无意落到正在外边竹藤矮桌前沏茶的墨之阕身上,他的动作轻而优雅,虽是一身华纹黑衣,但与他身后的碧湖山峰相映辉彰,墨发翩翩,看上去似乎并不那么冰冷,而是闲逸淡雅。 她慢步向外走去,屋子外边是延伸到湖面的亭子,亭子上边铺着茅草,站在凭栏处扶着木栏对着湖面深呼吸,都是自然清爽的味道。 虽然还是觉得昆桐仙山的碧波池最好,但这里也不失雅致。 “过来尝尝这茶。” 忽然听闻墨之阕的声音,阎七回头看了看正在品茶的他,忙走回去坐到他的对面,端起放在跟前的茶杯浅尝了口,欢喜笑道:“好清新,是柳枝的露水泡的竹心。” 墨之阕搁下茶杯轻笑道:“嘴巴倒是厉害。” 这浅浅一笑,足可颠倒众生。 阎七咕噜把杯中的茶饮尽,搁下茶杯,敛起惬意的笑脸,稍微严肃起来,微笑问道:“你本来是打算跟修驰狱一起,不,是修驰狱想策动你一起去盗取夔瀣术,你可知道有关夔瀣术的事?” 墨之阕眸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不知道?” 阎七别过脸去无奈轻嗤低笑,再把目光落到他身上反问:“我若知道还要问你吗?” 自从发现肩上的茉莉花印记跟它有共鸣的异象,关于夔瀣术秘籍的事,她可是一直不敢打探不敢问。 墨之阕端起茶壶轻轻往两个杯子倒茶,娓娓道来:“这夔瀣术是上古的邪术,创造它的主人是魔界曾经的霸主,域魔。他暴戾成性,各界都遭受过他残暴的蹂躏。七万年前,妖仙魔三界联手将他铲除,这夔瀣术就是他留在世上的唯一东西。” “域魔……”阎七若有所思喃喃道,“好像听说过,少尊的父母在那场战役中,与他同归于尽了。” 墨之阕刻意把目光落到她身上,别有意味说道:“听闻,将上下两侧夔瀣术合在一起,能释放出祸害无穷的妖魔。” “释放妖魔?”阎七讶然低念,见他眸色怪异看着自己,琢磨了会,才明白他话里的意味,她挑起眼眸瞪他,不爽反驳,“你才是书里跑出来的妖魔了!莫不成,那修驰狱也是书里跑出来的妖魔?” “这话可是你说的,我没说。”墨之阕神态优雅端起杯子来继续品茶。 阎七愠闷端起茶杯一口将它饮尽,心里很不是滋味。 沉默了会,墨之阕搁下茶杯,轻淡而犀利看了她一眼,别有意味道:“我的说完了,该轮到你了吧。” “我没什么好说的,什么夔瀣术、修驰狱,我都不认识都不懂。只不过……”阎七说着忽然停下来,下意识打量坐在对面的男人,肩上的秘密偏偏被他察觉了,或许他就是寻找答案的一个缺口。 她深呼吸,看向并没有丝毫着急的他,轻声道:“修驰狱只要靠近我,他的心就会莫名的痛,他说我是他的克星,所以才拐了弯也要杀我。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呀?” “莫名的心痛?”墨之阕下意识看着她左肩的位置迷惑低念,琢磨了会,他若有所思低念,“夔瀣术既然能释放出穷凶极恶的妖魔,必然也有克制他的方法。” 阎七轻挽嘴角微笑说道:“你的意思,我是夔瀣术释放出来,专门对付那些妖魔的?”话音刚落,她瞬间沉了脸,不悦道,“你才从书里跑出来的妖怪了!” 说罢,她站起来快步往屋里走去,进了屋,目光却暗了暗,话说这些年来,三次被打回原形,却都是随地而化,压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莫不成真被他说中了? 她下意识暗地流转眼眸,眼角轻轻往墨之阕的方向看了眼,这个男人拥有两根仙骨,两只灵宠,他会是什么?渡劫的任务是什么? “看我作甚?” 忽然听见他的声音,阎七侧过头去,却见他并没有往这边看来,她慢步回到门边,浅笑问道:“皇帝陛下,你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在无为山轰动一场,只为警告其他妖魔仙怪不要打扰他,她才不相信了,瞧他就是一副野心勃勃的样子。 更何况,自己的秘密几乎都被他知晓了,而自己对他却几乎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很不爽。 必须摸一摸他的底,否则怎么死了都不知道。 “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墨之阕依然没有看她,诡秘而轻淡道。 回到皇宫,已是天亮,阎七独自坐在庭院的桌子前苦思纠结,嘴里不停叨喃:“书里跑出来的?怎么会是从书里跑出来的呢?不可能,才不是从书里跑出来的。” 侍女端着早点走过来看了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试探问道:“姑娘在想什么事情吗?” 虽然封妃的事押后了,但是昨晚萃华苑又闹了一场,听那守卫说寒帝陛下对她格外重视,不得有任何差池,她们就更加不敢怠慢,必须好好巴结她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事情想不通而已。”阎七轻叹道,看着侍女端来的早点也没有胃口。 “想不通?”侍女端着托盘自个叨念,才刚准备转身,突然想起什么,连忙笑道,“姑娘,奴婢听说京城来了厉害的人物,人称半日仙。听闻,只要向他请教的,一点就通。” 阎七抬起眼眸看她,迷惑低念:“半日仙?一点就通?” 侍女迫切点点头,凑到她耳边轻声低喃:“听闻好多达官贵人都去找他帮忙哩,只有求不到他的,没有他办不到的,可神了。姑娘若有什么难题想不通,可以托人到那半日仙那里问问。奴婢,也可以给你想办法。” “半日仙,哪来的江湖神棍呀?”阎七拿过一块糕点小声嘀咕。 吃过早点后,撇开守在翠花园的侍卫眼线,阎七独自偷溜出宫,问了路人,几乎每个人都知道那半日仙的住处在那,而且他们的目光都洋溢着崇拜的亮色。 根据路人的指点来到东市一家三层楼阁的楼宇,只见它大门紧闭,牌匾处镌写着“半日仙”三个字,门旁竖了一块牌子写着三行字——不治病,不点石成金,不无中生有。 门外车水马龙,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尽头。听闻这装神弄鬼的半日仙每天只花半天的时间会客,而且这这半天从什么时候开始,全凭他的心情。那些迫切想见到他的人只好每天十二个时辰到这里守着,所以这里才会人满为患。 她微咬下唇打量了周围的环境,连忙绕到旁边的小巷,翻窗进入二楼的室内。 这楼是干净清雅,丝毫没有装神弄鬼的神秘,案几上的熏烟也清淡,左右两边摆了不少宗卷和文书。 “我道是哪位小偷光临大驾,原来是我们家七七。” 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阎七旋即回过身看去,随后便看见御长兴轻挽珠帘从旁侧的门里走出来。 她扯了扯嘴角,哭笑不得问道:“你就是半日仙?” 御长兴懒靠到珠帘的门沿处,展开手中的折扇,戏谑笑道:“如何?” 阎七轻嗤,从下而上白了他一眼,反问道:“堂堂九重天上仙,成了江湖术士,你不觉得掉价?” “此言差矣。”御长兴慢步向她走去,莞尔笑道,“这叫入乡随俗,凡人就吃这一套。” “嗬。”阎七不以为然轻哼,转身往旁边的棋盘盘膝坐下,侧头看他微笑说,“那么,敢问这位鼎鼎大名的半日仙,我阎七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吖?” 御长兴没有说话,合上墨香折扇拍了拍掌心,再提扇指了指某处。 阎七纳闷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那里虽然设了屏风,她还能看得出来绕过屏风是阳台。 纠结了会,她收回目光看向他试探问道:“什么意思?” 在御长兴跟前,她特别不喜欢动脑筋,因为不管怎样绞尽脑汁,都斗不过他。 御长兴收回折扇,二指轻捋墨发,理所当然道:“请到楼下排队。” 阎七眯起眼,死死盯着他。 御长兴慢步走到棋盘跟前坐下,斜靠身子摆出懒洋洋的姿态,温笑道:“本仙向来一视同仁,你是知道的。” 阎七努力平复胸中的愠闷,旋即勾起诡秘的笑道:“你知道吗?毕寒他渡劫成功了。” 御长兴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懒懒摇动手中的折扇,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态,浅笑道:“毕寒这家伙能力属上等,又最是无趣,第一个渡劫成功的,舍他其谁?” 顿了会,他侧头看了眼阎七狡黠的笑容,戏谑低笑道:“你是想让我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吧?” 闻言,阎七见他了如指掌的模样,脸上嘚瑟的笑容僵了僵。 御长兴瞅了瞅她憋屈的嘴脸,莞尔笑道:“桓须子百年寿辰刚过,八成是你倒霉头顶被某位仙家给逮过去了。被欺负惨了,渡劫成功的毕寒赶去救你……” 阎七一掌拍到棋盘上,不爽瞪了他一眼,站起来转身便走,懒得跟这个家伙废话。 “下次请我帮忙解困,记得从门口进!” 听到背后传来他的提醒,阎七恨得咬牙,一脚把他的窗户踹了,才逾窗而走。 “被华跌带坏了。”御长兴看着垮落下来窗户轻笑低念。 第057章 九王之痛 阎七从巷子里走出来,扭头看了眼门前看不见尽头的队伍,她抿了抿唇,快步走过去。 沿着队伍往下走,她才发现为御长兴而来的人还真不少,穿金戴银的,穿布衣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那家伙还当什么神仙,直接留在人间骗吃骗喝好了。 她正想转身离开,无意瞧见长队里正背靠着背打瞌睡的冥蛊和竹星子,她撅起眉心慢步走过去,下意识摸了摸左耳的紫星坠子,唇畔处露出狡黠的笑意。 想伸手过去逗弄他们疲惫狼狈的模样,忽然意识到什么,她还是把伸出去的手指收了回来,在他们两个脑袋紧挨的地方,“啪”使劲拍了个巴掌。 还在打瞌睡的冥蛊和竹星子猛然打了个激灵惊醒过来,睁开眼看见笑容狡黠的阎七,又被吓了一跳,直接从小凳子上摔下来跌坐在地上。 看见他俩“咿呀“四脚朝天,阎七忍住窃笑,摇摇头,轻叹道:“见御长兴一面罢了,你们至于这样作践自己吗?” 冥蛊和竹星子陆续从地上爬起来,不爽地瞪了眼突然冒出来的阎七,竹星子旋即伸手过去抓她的肩膀。 阎七伶俐躲开他的手,退到安全的位置诡秘笑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要听哪个?” “御长兴说什么呢?”竹星子迫切追问。 阎七白了他一眼,不以为然转身走去,说:“与他何干?你们在这里慢慢排队吧。” 冥蛊和竹星子互相对视,不约而同往半仙楼看去,纠结了会,只得追着她去了。 他们仨走远后,一个眸色阴险的黄衣女子落到屋檐上,远远盯着阎七离去的背影。 转过几条街道,身为曲家长子的冥蛊花钱包了个奢华的包间。 竹星子殷勤地给阎七挪座位倒茶水推送糕点,笑咪咪问道:“七七,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坐在旁边的冥蛊并无过多的着急,端着手中的茶杯,一边琢磨一边观摩阎七的表情。 见竹星子难得殷勤,阎七也不为难他,带点无趣道:“你可以放心一点了,我出的难题被毕寒抽到了,你不用徒步行走了。” 竹星子松了小半口气,又迫切追问:“那毕寒的难题是什么?” 未等阎七回答,冥蛊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摇头晃脑道:“坏消息就是,毕寒已经成功渡劫,不能再参与我们渡劫之事。” 在听闻阎七出的难题后,他就估摸着,若是被毕寒抽到了,以他移山倒海的能耐,不出十天足可以渡劫成功。 换句话说,若御长兴的任务出自毕寒,那么除了御长兴亲自告诉他,否则竹星子很难琢磨出自己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竹星子两眼空洞跌坐下来,欲哭无泪,琢磨了会,他又迫切问:“那么,御长兴的任务会不会真的是与华跌为敌?” 阎七愣眨眼眸,迷惑问道:“为什么跟华跌有关?” 竹星子理所当然道:“若不是任务,那他为什么规定解决难题后,求助之人必须狠狠折腾华铁一番。” “还有这事?”阎七幸灾乐祸笑问。 竹星子白了她一眼,随手夺过她手中的杯子,将它搁在桌面上,恨铁不成钢说道:“在九重天的时候就经常劝诫你,要多听八卦,多了解事时,你的消息这么闭塞,怎么在人间混?” 阎七不爽反驳:“我才刚从无为山回来,哪里知道什么时事?” “无为山?”竹星子和冥蛊稍带讶然吃惊问道,“你该不会跑去参加桓须子的百年寿辰了吧?” 阎七无奈叹了口气,将无为山发生的事情大概给他们讲述了一遍,当然,她并没有说自己是因为散魂才回到九重天的,只是说不小心被凌波仙子和铭衫给逮到了。 “盗取夔瀣术秘籍?自断仙骨?”冥蛊若有所思摸着下巴,小声低念,“这个墨之阕那么厉害,要不去见识见识?” 竹星子抓狂:“现在不是好奇他的时候,我的任务还没知晓哩!” 阎七暗暗窃笑,若有意味说道:“御长兴大张旗鼓地欺负华跌,说不定只是故弄玄虚,耍你罢了。” “所以我才要去看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样!”竹星子几乎要崩溃地抓住脑袋,再恶狠狠盯着始作俑者的冥蛊,不爽责备,“出题就出题,就不能直接点吗?非要来一个与御长兴的任务相反,你是不是故意陷害我?” 冥蛊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把目光落到别处,不以为然道:“我又不是早就知道会被你抽中的,如何针对你呢?” “运气,这都是运气问题。”阎七跟着戏谑笑道。 竹星子甩过怒目,不爽瞥她。 阎七直接忽略他的目光,转向冥蛊问:“你呢,你的任务进行到怎么样呢?” 冥蛊搁下茶杯摸下巴,若有意味道:“经过这几日的查探,我发现这曲家老二暗中跟麟王勾结企图谋夺皇位。谋反最需要钱,但我才是曲家长子,家产由我继承,所以曲老二一直想对付我。我在琢磨着如何让他顺利陷害我。” 阎七汗颜,这些渡劫任务是怎么了,要么找害,要么找虐,要么找鄙视。 竹星子随即敛了怨气,应声道:“这九王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一个劲埋头在西子林种树,不管朝政,麟王风头正盛。” “九王?受打击?种树?”阎七微微吃惊,忽地想起自己那晚突然散魂,而且被他看见了,该不会吓到他了吧? 顿了会,她拧紧眉头迷惑问道:“九王在西子林种树?我上次赢了,不是让墨之阕跟龚三恨种树吗?怎么成了九王?” 竹星子轻嗤:“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妖王,谁会给你种树?” “岂有此理!”阎七不爽嘀咕。 “别管那棵树到底是谁种的。”冥蛊的神色稍微慎重起来,略带几分纠结道,“曲老二的心腹前天就去见御长兴了,估计八成是针对我的。我并不怕曲老二使坏点子,就怕御长兴在背后从中作梗,所以我和竹星子才特意排队去会会他。” 阎七轻眨眼眸不以为然道:“若是御长兴出手,那还怕什么,准保你马上成乞丐!” “若是这样,我还愁什么?”冥蛊别过脸去盯着某处,在他俩瞧不见处,眸底憋屈地暗了暗,埋怨道,“这家伙最喜欢卖弄,不会轻易让我渡劫成功,而且还必定设了一局让我死去活来。” 阎七尽量忍住心中的窃笑,的确,他们几个加起来恐怕也斗不过御长兴那老仙精,没事,还是不要跟他对着干。 “咯咯……”突然传来敲门声。 冥蛊转头看去,试探问道:“何事?” 门外随后传来掌柜恭维的声音:“曲大公子,外面有位自称岳王府家奴的人找您?” “岳王府?”冥蛊纳闷拧紧眉头,迷惑低念,“岳王府的人怎么会见我?” “这九王不是一直派人跟踪你吗?”竹星子随即应了声。 冥蛊若有所思点点头说:“虽然弄不懂他为什么一直派人跟踪我,可是,怎么会突然找我呢?” 阎七琢磨了会,应声道:“之前你大张旗鼓招罗了那么多人参加殷徵比试,估计九王以为跟麟王勾结的是你,所以才派人跟踪你。” 在散魂之前就曾听墨之倾嘀咕了几句有关曲家的事情,现在又听到曲老二跟麟王勾结,所以,大概能猜出来是墨之倾误会了。 冥蛊稍微扬声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掌柜领着一个贼眉鼠脸的灰衣男子进来。 那灰衣男子笑容猥琐,看着就让人感到不舒服,他拱手朝冥蛊行了个大礼,眯起那老鼠眼贼笑道:“曲大少爷,我们王爷请你到西子林一趟。” “九王要见我?”冥蛊将信将疑低念,再先后跟阎七和竹星子对看了眼。 那灰衣男子连连点头,目光无意落到阎七身上,骤然双眼贼亮,一咕噜连续吞了几口唾沫抱合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滚。”冥蛊沉下脸不爽道。 那灰衣男子还色眯眯的盯着阎七娇艳如花的容颜,嘴角流淌的口水已经滑落了脖子。 “恶心!”竹星子不爽道了句,把手一横,还浮想联翩的灰衣男子旋即昏阙在地,竹星子不再看他,转向冥蛊慎重提醒道,“这八成是御长兴教曲老二设的圈套。九王是多么干净的一个人,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家奴?” 冥蛊同意点头。 “可是……”阎七咧起嘴角,露出半分幸灾乐祸半分狡黠的笑容说,“这摆明就是御长兴提醒你,这是他的杰作,你是去呢还是不去?” 闻言,冥蛊纠结皱起眉头,明知道是局,去吧,怕着了他的道,不去吧,还是怕着了他的道。 那御长兴行事作风飘忽,谁也拿捏不准,他的脑袋到底往那边转的。 见他纠结的样子,阎七诡秘低笑,站起来笑道:“没事,我代你跑这一趟。” 现在必须去见见九王,否侧让冥蛊和竹星子去见他,散魂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冥蛊再琢磨了会,只得点头。 阎七来到西子林这边,发现有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官兵守在这里,打探了下,说是九王下令不得任何人靠近,他还特意把京城的军队拉过来将这空荡荡的西子林把守得滴水不漏。 不过以她的能耐,进入这被摧毁的西子林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躲开了官兵的耳目,沿着还有痕迹的小路前行,走了一段路,在这茫茫肥沃的土壤中,忽然看见一片青嫩的绿色。 沿着与腰及高的小树林放眼看去,只见一个沾了泥土的白衣背影,披散了头发,他弓着身正用铲子为刚栽下的小树填土。 “九王……”阎七试探轻喊了声,除了泥土的清香味还有浓烈的酒香。 许久没听到他的回应,她抿了抿唇慢步走过去,走近他身边再喊了声:“九王……” 闻言,正好填土完毕的墨之倾回过头来冲她温柔一笑。 阎七不由得一愣,差点没能把他认出来。 眼前的墨之倾头发蓬散,眼眶肿黑,胡子长而脏乱,还有满身的酒气。 似乎比白秋凤还要狼狈,不,是落魄。 墨之倾搁下手中的铁铲,缓慢蹲下来,双手扶着小树苗,侧头看她微笑道:“你看,我又给你栽了一棵树,开心么?” “给我?”阎七讶然低念。 墨之倾理所当然点点头,收回目光,凝视着跟前的小树苗,下意识伸手拿过搁在旁边的酒壶,一边喝酒,一边轻抚小树苗青嫩的叶子,喃喃道:“虽然在不知道这片曾经茂密的林子为什么突然变得荒芜,我猜,必定与你有关。” “……”阎七顿时捏了一把冷汗——几个意思,说我将它毁了吗? “在这里,我感受到你的气息。”墨之倾黯然的脸上挂着一抹追忆的苦涩笑容。 阎七微愣,没说上话来,或许是自己把血滴在这里的缘故,才留下了气息吧,幸好冥蛊和竹星子没有过来。 墨之倾又喝了一口酒,凝视着翠绿的叶子仿佛凝视着她的脸庞那般,喃喃道:“我知道你心善,才让皇兄和那个龚三恨栽树,这是避开皇兄,唯一能追忆你的地方。所以,我不让任何人靠近,不会让任何人惊扰你。或许,待我把这片林子栽满了,你就回来了。” “回来?”阎七纳闷拧紧眉头,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他是在跟谁说话呀? 墨之倾突然搁下酒壶,快速回过身来看她。 阎七莫名心下咯噔颤跳,下意识倒退半步。 说时迟那时快,她才刚向后迈出脚步,墨之倾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拥入怀中。 “喂……”阎七仓惶按住他的肩膀,被他脏乱的胡须咯了一脸,浓烈的酒气加上兴趣没有多日洗澡的酸臭味差点没把她给呛晕了。 墨之倾紧搂着她哽咽低念:“我喜欢你,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不能自拔地喜欢你。不管你是人是妖,我都喜欢你。我恨自己,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能帮到你,眼睁睁地看着你烟消云散!” “……”阎七微讶,被表白了? 她的心底升起古怪念想,等了两万多年,终于被表白了! 很快她又泄气了,为什么偏偏是人类呢?身为游仙,虽然被管束得宽松一些,但是跟人类是不能有儿女私情这一条还是得遵守了。 咬了咬牙,她使劲把紧搂自己的墨之倾推开,醉得迷糊的墨之倾顿时跌坐在地上,重心失稳,她也踉跄向后跌了两步。 还没站稳脚跟,忽然听见背后一声怒喝。 “妖女!” 阎七稳定脚步,回过身就看见健步向自己奔来的太后,这太后满头金光凤钗步摇,锦绣凤袍迎风飞扬,徐娘半老的精致容颜挂着凶悍的表情,这犀利的架势不禁让她双目微瞪。 只是…… “啊!”太后踩到了自己的曳地长裙,眼看一头栽倒墨之倾挖出泥坑里头。 阎七指尖盎动,快如闪电来到她的跟前,提手按住她向前倾的肩膀,稍微把她扶稳后,迅速退后两步。 太后花容失色定了定神,踉跄退了半步,稳住脚步,看了一眼跌倒在地的墨之倾,又睨向阎七斥责:“你这狐狸精,把九王害成这样,又来做什么?” 闻言,阎七脸上露出半分不悦,郑重提醒:“我虽然不是人,但绝非狐狸精,请谨记。” “你……”太后提起微微颤抖的手,指着她,脂粉艳涟的丹唇颤动许久,才倒退半步厉声道,“你总算承认自己是狐妖了!” 阎七无奈摇头,再次提醒:“跟你说了,是人是妖是什么,我都不可能是狐妖!” “为什么?”太后警惕反问。 “因为我讨厌狐狸。”阎七应声道。 太后咬了咬牙,轻声责问:“你有什么证据?” “呵……”阎七无奈轻笑,无趣环顾四周,再把目光落到她身上,微笑道,“你爱信不信,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才刚转过身去,太后不悦斥责:“若不是,我的倾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阎七蹩蹙眉心回过身来问:“因为我?” 她没谈过恋爱,哪里知晓,他这是情伤所致。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她也觉得跟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关系,或许是那晚散魂的时候把他给吓坏了吧。 “你还在装什么?”太后凌厉斥责,又指向爬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的墨之倾,盯着她说,“你若不是狐狸精,赶紧把我儿子唤醒!” 前些天,岳王府的人突然来报,说九王不饮不喝,也不管朝政之事,她连忙出宫探望,这才阎七已经离开了皇宫,墨之倾因此伤心颓废。 后来还拉了军队到原来的西子林种树,终日与酒为伍,几乎谁都认不得,更别说管理朝务了。 这人类怎么动不动就凶巴巴的?阎七纳闷撅了厥眉头,再往踉跄爬起来的墨之倾看去,她摇摇头,快步向他走去。 “你干什么?” 太后责问的声音未落,阎七就把刚爬起来的墨之倾再次推倒下去,端起浇水的木桶直接把桶里半剩的水,直接往他的脸泼去。 “啊!”太后禁不住惊呼一声。 “咳咳……咳咳……”墨之倾狼狈推挡双手,刺激得睁不开眼睛。 “起来!起来!”阎七直接用脚踢了踢他的脚踝。 第058章 群臣请奏 “你……你……”太后气得指尖颤抖指着她,却久久骂不出声来。 “咳咳……”墨之倾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映入眼眸是阎七模糊不清的轮廓。 阎七这才蹲下来,提起一根指头,戳了戳他的脸蛋,轻声道:“九王,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是不是故意陷害我呀?” 墨之倾凝视着她逐渐清晰的轮廓,那么精致那么清灵,他愣眨眼眸,虽然喝醉酒后,增无数次看见幻境中的她,可是,像这么真,还没见过。 更何况,幻想中的她很温柔,哪像现在这般粗鲁得这么真实。 “阎姑娘……”墨之倾虽不知道这是不是幻象,但还是激动地要爬起来。 阎七快手按住他的肩膀,给他使了个犀利的警告眼神。 墨之倾不由得噎了口唾沫,乖乖躺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迫切看她。 阎七暗地扫看了眼还停在原地的着急等候的太后,再收回目光低头看他轻声道:“我生病的事,有没有告诉其他人?” “生病?”墨之倾迷惑低念。 “嗯。”阎七轻作点头,把指尖点在丹唇处,小声提醒,“你大概猜得出来,我并非凡人。一旦生病,就会自动回到故乡。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说罢,她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句:幸好渡劫的规矩里没有一条“不准说谎”的规矩。 “那你现在病好呢?”墨之倾迫切问道。 阎七微笑点头,心里的话却是:堂堂九重天上仙,欺骗这么单纯的一个人,正是可耻呀! 还站在原地的太后看着他俩似是在说话,但又听不到他们到底什么,既害怕又着急。 走过去吧,怕她妖性大发伤害墨之倾,不走过去吧,又怕墨之倾继续被她魅惑。 纠结在三,太后才稍微提起声音,试探轻喊:“倾儿!倾儿!应母后一声!” 听到太后的呼唤声,墨之倾下意识把手捂在自己隐隐作痛的脑袋上,又迫切扭头看了眼跟前的阎七,生怕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梦,确定她还在,他才扶着泥地面坐起来。 阎七率先站起来,再扶着他的手把他带起来。 墨之倾轻甩还有些昏沉的脑袋,仔细看了看不远处模样逐渐清晰的太后,喃喃低呼了声:“母后……” 听见这声喊,太后激动得差点没流下眼泪,一连好几天,他只知道种树,其他人和物都不记得。 “太后……”忽然传来太监迫切的喊声。 三人不约同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看去,便看见太后的贴身太监小六子神色匆忙往这边跑来。 太后连忙回过身来问:“出什么事呢?” 因为墨之倾神志不清,为免影响他的印象,太后特意把侍女和太监都留在外围,自己再次亲自来劝说她,还命令他们若无急事不得擅自打扰,现今小六子神色匆忙跑来必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小六子快步跑上来,顾不得换气,迫不及待禀告:“回太后,麟王突然带着一众大臣来了,就在守卫外面,要即刻见九王!” 太后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下意识转头看向似乎还没在状态上的墨之倾。这两天她就察觉到麟王府那边有异动,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京城的卫军只要是守卫城池的安危,若非发生叛乱,不可擅自调用,若要调用,必须有皇帝墨之阕的兵符。 然而,墨之倾擅自调动京城的卫军来这里把守荒地,还没有请示墨之阕取得兵符,实乃大忌,麟王必定咬着不放,所以她才着急来劝他,但还是没能赶在麟王奸计实施之前。 墨之倾下意识看了眼站在身旁的阎七,再把目光落到眉头紧锁的太后身上,稍微扬声道:“母后莫着急,此事既然是儿臣惹出来的,儿臣自会承担后果。” “这是杀头的大罪,你如何承担后果?”太后目露责备的痛光,心急如焚道。 擅自调动卫军等同谋逆,是杀头的大罪,就算她和墨之阕有意庇护他,麟王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另一边,冥蛊和竹星子鬼鬼祟祟躲在岩石的背后,远远地观察西子林卫军把守的地方。 虽然阎七主动请缨过来,但冥蛊还是不放心,决定亲自过来一趟,看看御长兴到底玩什么花样。 走到半路,就看见麟王带着众大臣声势浩大过来了,他们更加好奇了,于是尾随过来。 眼下九王擅自调动卫军是大忌,相当于谋逆的大罪,若是他听信那个家奴此刻去见九王,一个富可敌国的富商跟一个权倾朝野的王爷相会,谋反的罪名恐怕难以洗清了。 险,御长兴这家伙太险了。 麟王扫看了眼太后留在外围的随从,冷哼道:“原来母后也在这里,正好给我们一个交代。”低念着,他睨向太后的侍女良依,冷声提醒,“还不赶紧把母后和九王请出来,没看见众大臣都在这等着吗?” 闻言,随他而来的大臣纷纷跪在地上,双手捧起拟好的奏折。 良依蹩蹙眉心着急了会,碰上麟王犀利的寒目,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这麟王本来就是长得比较粗狂,轮廓有些阴冷。 寒帝的冷,是傲慢、高贵的。 但这麟王的冷却是阴险,让人不寒而栗。 她迟疑了会,正欲转身往里边赶去,就看见太后、九王和小六子走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姿色美艳的女子,见过几次,记得是寒帝的妖妃。 见太后来了,麟王忙拱手行礼:“儿臣拜见母……”话没说完,忽然瞧见跟在他俩后面的阎七,“咕噜”噎下去的唾沫顿时把话噎了回去。 墨黛修眉凌波仙,琼瑶玉鼻似弯月,丹唇凝珠闪星辰,肌肤胜雪眸潋滟,墨发青丝柔似水,此女只应天上有! 见墨之麟傻住了,太后没有理会他,直接与他擦肩而过,来到群臣跟前,缓慢扫视过去冷声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众臣稍微抬起手中的折子,下意识往墨之倾的方向看了眼,再收回目光郑重说:“太后,九王擅自调动卫军,实乃大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太后明断。” 太后冷冷低笑一声,不以为然道:“众爱卿是糊涂了?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宗之法,你们这是要将哀家置于何地?既然认为九王行有不妥,直接向陛下起奏便是。” 闻言,还痴痴看着阎七的麟王旋即回过神来,下意识抹了抹嘴角,再次沉下脸回过身来往众大臣看去。 众大臣不约而同说道:“臣等奏请太后娘娘为九王殿下觅选王妃。” “什么?”太后一下子没接上话来,不是请求赐罪,而是选王妃? 墨之倾紧皱眉头握了握拳头,下意识往阎七的方向看了眼。 这时麟王从后走上前来,来到太后身旁,带着三分阴险的笑容道:“母后,九弟年纪不小了,十一个兄弟中,就只有他还没成家立业。兴许九弟身边贴心的人儿,才做出如此糊涂的事,难怪众臣也为九弟着急呀。” 太后脸上的颜色变得不好看,这麟王的意思明显就是逼迫墨之倾早日成亲把政权交出来前往封地,好让他把持朝政,否则众臣就追究他擅调卫军一事。 大皇子夭折,麟王虽是二皇子但亦视为长子,按照祖宗之法,长子非嫡子时,成亲后,可留在京城继续辅助皇帝,不必迁往封地。 要是墨之倾成亲,离开京城,那么朝廷就会被麟王把控。 墨之倾虽然才华出众,但众臣深知他早晚是要迁往封地的,而寒帝墨之阕一心沉迷于修仙不问朝政,在麟王逐渐显露野心的时候,他们自然会选择追随他。 “请太后娘娘为九王殿下择妃!”众大臣再次不约而同说道。 躲在岩石后的冥蛊纳闷低念:“这好像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吧?” “嗯。”竹星子轻作点头,“应该跟你没有关系。” 冥蛊下意识侧头看他问:“不是对付我?” 竹星子对上他的目光,戏谑笑道:“这个问题,你应该问御长兴。” 冥蛊不爽瞥了他一眼,权当继续看热闹。 “请太后娘娘为九王殿下择妃!”众大臣不厌其烦重复奏请。 “你们……你们……”太后气得说不上话来。 “母后……” “够了!” 墨之倾忽然凌厉喊了声,直接把麟王阴险的声音掩盖下去。还在重复奏请的大臣微愕,站在他斜后方阎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麟王这才把目光落到墨之倾身上,此刻的他虽然衣服上沾了些泥土,但并无刚才的落魄脏乱。 出来之前,阎七捡了地上的一块瓦片稍加些许仙气助他把脏乱的胡须刮了,把身上本来就多余的帕子绕起来给他束缚凌乱的发丝。 虽然看上去不及平时的英俊清逸,但也不失辛勤劳动后的凌乱美。 “无须母后挑选,本王已经有了中意的王妃!”墨之倾一字一顿冷厉说道。 阎七旋即投去好奇的目光,不料,却被他抓住了皓腕。 墨之倾握住她的手腕大步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凌厉扫看在场的人,抬起她的手,郑重道:“她,就是我的王妃!” 第059章 决意夺位 “嗯?”阎七纳闷紧皱眉头。 “之倾!”太后禁不住惊呼一声。 众臣没被墨之倾吓到,却被太后这声惊呼给吓到了。 之前殷徵比试的时候,他们就曾经见过阎七,知道其不仅姿色艳绝,而且才气颖慧,对她的身份十分好奇,打探之下才知道她是就是寒帝在宫外捡回去的女子,于是纷纷打消了对她“好奇”的念头。 众所周知这个女人是寒帝带进宫的,虽然还没有正式的名分,但也是寒帝的女人,现在九王墨之倾却当众扬言要娶她为王妃,这…… 换句话说,他是要夺位? “那个……那个……”突然被推到视线尖端的阎七轻扯嘴角试图挣开他的手,可是她越是挣扎,他抓得越紧。 墨之倾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掐住她的手腕,睨视在场的人,一字一顿扬声道:“本王会亲自将她从宫里迎娶到岳王府,众卿切莫着急非议。” 太后动了动唇,但是看着墨之倾坚毅的目光,无奈把嘴边的话噎了回去。 躲在岩石后的竹星子侧头瞅了眼冥蛊,试探问道:“七七虽在渡劫,但还保持记忆,若是嫁给凡人为妻,要受到惩处吗?” “当然要受惩处。”冥蛊应声道,心里忍不住咒骂:到底是哪个家伙提出带着记忆渡劫的!害他每天晚上都要躲着家中的几个姬妾。 “你放……”阎七正想说什么,忽然察觉到一丝浅淡的魔气,眸色骤变,她紧咬牙根,使劲甩开墨之倾的手,转身寻着魔气的方向追去。 看见阎七逃跑了,麟王掩下胸中复杂的思绪,戏谑笑道:“九弟,那美人似乎并不愿意当你的王妃。” 墨之倾并没有搭理他,也没有看一眼离开的阎七,紧握落空的左手,坚毅的目光越发凌厉。 阎七循着魔气的方向一路追去,但是,很快没了气息。 她停下来,凝神敛气警惕环顾四周,这股魔气虽然并非出自修驰狱,虽然很浅,但她还是能嗅到极其危险的气息。 “七七……”冥蛊和竹星子随后追上来。 “你聪明,跑得那么快,否则要受惩处的!”竹星子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提醒。 “有魔气。”阎七慎重低念。 他俩本来还嬉皮笑脸,一下子严肃起来,凝神敛气四处张望,最后把目光落到她身上说:“没……” “哈欠!”阎七猛然打了一个喷嚏,正好转过脸来的冥蛊和竹星子满脸不爽紧闭眼睛,阎七稍带抱歉磨了磨鼻子,神色依旧凝重低念,“有狐妖。” “是魔还是狐妖?”冥蛊迷惑问道。 “魔已经走了,来了狐妖。”阎七低念着,迫切转身循着狐妖遗留的气息追过去。 “七七!”冥蛊快手抓住她的手腕,阎七躲得快,他还是扯住了她的衣袖,轻摇头道,“别忘了你还在渡劫,缺乏仙术,狐妖、魔什么的凑什么热闹去?这凡间从来不凡妖魔游荡。” 阎七轻蹙眉心,抽回衣袖,加快脚步训着气味的方向跑去,不以为然说道:“我闻到血腥味,很浓的血腥味。” 冥蛊和竹星子神色凝重对看了眼,连忙追着阎七赶去。 循着狐妖残留的气息,他们来到一条名叫刘溪的村庄,发现村庄里的人已经被屠杀殆尽。 杀害的方法很残忍,活生生挖掉心脏,再把精气吸干殆尽,连老人小孩也不放过,浓浓的血腥味弥散在空中。 阎七紧咬牙根,恨恨握拳,拂袖转身走去。 “七七……”冥蛊和竹星子迫切喊了声。 “不许跟来!”阎七凌厉留了句话,头也不回走了。 景府 忽然一股凛然的从门口的方向扑面袭来,厅里坐着的妖王龚三恨和站着的麟王妃姁姁先是一愣,再不约而同勾起警惕的眸色睨视而去。 见是阎七,龚三恨缓了缓眸底冷厉的警惕,莞尔低笑道:“何事劳烦阎大仙光临大驾?” 阎七没有回答的话,犀利的目光直接落到姁姁的身上。 这目光犀利如锋刃,带着三分寒气七分怨毒,让姁姁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姁姁吸了一口寒气,指尖杀气盈动。 龚三恨提起手来示意让她别妄动,再看向杀气盎然的阎七,浅笑道:“赛后不是约定,只要做得不过分,你不会掺和进来。怎的,单单逼迫九王娶亲就惹恼你呢?还是九王要把你抢过去为妃,就把怨恨记到姁姁身上?” 九王墨之倾要跟皇帝抢女人的事情很快就传开去了,而主导麟王逼迫九王迎娶王妃的姁姁自然是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此刻正跟龚三恨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闻言,阎七才知道原来刚才西子林的事情是姁姁的手笔,而不是出自御长兴。 但现在的重点并非追究九王娶亲的事情。 阎七慢步向姁姁走去,眸色犀利,郑重问道:“刘溪村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看着她步步逼近,姁姁不由得心底莫名发寒,下意识往龚三恨的方向倒退半步,警惕而迷惑反问:“什么刘溪村?” 阎七眸底的戾色渐缓,添了三分迷惑,这姁姁身上的气息虽然与刚才发现的狐息像似,但她身上没有丝毫残留的血腥气。 察觉她身上的杀气减缓了,姁姁才再次试探问道:“什么刘……” “哈欠!”阎七转过头去猛然打了喷嚏。 被无形鄙视的姁姁无趣撇撇了嘴,胸口不由得添了半分恼气。 龚三恨抹了把冷汗,这阎七还是这般对狐狸敏感吖。 阎七快速退到门口的位置,磨了磨鼻子,努力忍住不打喷嚏,再看向他俩说:“刚刚刘溪村被一直狐妖血洗,那气息与她相似!” “血洗?狐妖?我?”姁姁一连叨念了几个词,下意识目光复杂跟龚三恨对了眼。 虽然站得远,但阎七还是察觉到他俩稍微慎重起来的诡异神色,像是在交流什么,她打量着他俩,试探问道:“怎么回事?” 龚三恨轻敛眸色,若有意味说道:“姁姁有个双生姐妹,不过,她追随的是南宁七妖。” 阎七将信将疑笑道:“倒是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你这是什么意思?”姁姁脸带不悦,快步往她走去,疾言厉色反驳,“别以为只有你们这些神仙才知道在人间不得动用法术,不得擅意祸害凡人。这些规矩,我们也一直在遵守着,否则我不会费那么大周折利用麟王去报复墨之阕!” “规矩?”阎七迷惑的目光在她和龚三恨之间来回流转。 姁姁下意识看了眼龚三恨,再收回目光转向她,娓娓道来:“我们东临在妖王的统治下,井井有条。除了在妖界的规矩,到了人界,也有三大规则。一,不得与人类有儿女私情;二,不得随意伤及无辜;三,若与凡人结怨,须向主上禀报,再行解决恩怨。” 阎七忍不住别过脸去轻轻打了个喷嚏,再把目光落到龚三恨身上,别有意味问道:“你订立的规矩?” 龚三恨轻拨头上的小辫子,冷笑道:“两千年前,你不是说本座手下都是乌合之众吗?虽然你的话比较刺耳,但说得还是有道理的。现在的东临已经不是昔日的东临,可有兴趣去走走?” 两千年前,跟阎七对战之前,就被她数落了一顿。 后来两败俱伤,在养伤的过程他再细想阎七说的话,发现的确有理。 当时的妖界如同一盘散沙,各自为政,没有准则让妖界的百姓安居乐业。再三思考了阎七的话后,他学习仙界、人界开始在东岭设立规矩,并且严厉执行。 经过千年的改造,东临已经焕然一新。 但有些妖放纵习惯了,不愿意受规矩的管束,有些比较顽固的,或是独自游走于各界,或是追随自由放纵的南宁七妖了。 阎七下意识倒退两步,距离姁姁一段距离后,再试探问道:“你那姐妹叫什么名字?” 姁姁很是嫌弃冷了冷眸色,不以为然道:“我只有一个姐妹叫颜颜。至于那个,叫媚媚的,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那我先撤了!”阎七再也忍受不了,一灰烟溜了。 “跑得比来的时候还快。”龚三恨轻嗤,嘴角禁不住样子三分戏谑的笑意,眸底透着欢喜之色。 姁姁下意识暗自带点醋意看他,尤其是瞧见他那荡漾着宠溺的眸光,心里郁结愈甚。 虽然她很喜欢现在的东临,但一想起他是为那个女人而改变东临,心里就不畅快。 尤其是只要那个女人有什么疑问,他都会马上想办法解决,这一点更加让她醋意大增。 “阎七……”龚三恨低喃了声,眸底深处染上三分难舒的惆怅,扶着把手站起来,慢步向门外走去。 独自站在屋檐底下,抬头看蔚蓝的天空,下意识握紧垂在身侧手,别有意味低念:“在这场纷争,你扮演着什么角色呢?美人计?” 他实在不敢相信,阎七会使用美人计。 可是,现在事实都摆在眼前,墨之阕和墨之倾两兄弟即将就要为了她,开启皇位之争。 如今的狄青国是千钧一发的导火索,仙魔二界谁不想将它控制在鼓掌之中,仙界派她下凡魅惑墨氏兄弟,虽是下策,但也合理。 他下意识紧皱眉头,魔界、仙界已经先后出手,下一步棋,妖界该怎么走,才处于不败之地? 姁姁走到门边处,轻抚着雕花木门,凝视着他矫健的背影,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发现这意气风发的主上开始多愁善感了。 常常独自一处,患得患失,满眼相思,两目哀愁。 是因为那个阎七吗?她何德何能,惹他哀思处处? 她多么渴望,在他心里的,是自己。 沉默了许久,龚三恨忽然微敛眸色,没有回头,慎重吩咐:“你亲自到刘溪村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姁姁应了声。 岳王府 离开西子林后,太后没有直接回宫,而是随墨之倾回到王府。 待他沐浴出来,等待已久的太后迫不及待迎上去,看了好一会他犀利的眸色,试探问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墨之倾与她擦肩而过,慢步走到窗前,眺望窗外的夜色,少了五分平常的温文尔雅,添了三分冷厉,别有意味道:“母后不明白吗?” “你真的要抢夺皇位?”太后还是很不愿意相信他这个决定。 墨之倾带着睥睨天下的冷厉,郑重点点头说:“是。” 停顿了会,他回过身来,直视太后忐忑不安的眼神,沉声道:“母后,我并非一时冲动,也并非因为迷恋女色才下这决定。夺位的野心,我一直都有。” 在麟王步步逼近,而墨之阕越发沉迷修仙,他在心里挣扎过无数次,恨不得直接把皇位抢过来。 但是,让他下这个决心的,还是因为阎七。 在她拿起瓦片轻轻给他刮去胡子那一刻,他就认定了,此生必须娶她为妻,哪怕她是妖。 若非要找一个借口发动夺位的野心,他选择她。 太后动了动唇说不上话来。 说实在的,权力地位,一旦染指,谁能受的住它的蛊惑。但她清楚,在墨之倾眼里,兄弟之情一直都在权力的诱惑之上。 墨之倾稍微敛了敛眸底的冷色,深呼吸,郑重道:“若是皇兄还有意愿跟我争,我愿意退,若他连跟我斗的兴趣都没有,那我唯有直接抢了。” 太后深深呼吸,琢磨了会,无奈点头道:“好,也只有这样了。” 第060章 假装温柔 皇宫 白雀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隽雍宫,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快步来到软榻前,对正在看书简的墨之阕,禀告:“陛下,九王终于要争夺皇位了!” 等了那么久,终于盼到九王释放夺位的雄心,白雀知道墨之阕心念已久,得知消息,他便迫不及待赶回来禀告,唯恐被乌雀抢先一步。 “嗯。”墨之阕只是轻淡应了声,眼角也没抬,认为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白雀见他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激动澎湃的心情冷了一半,迟疑了会,才轻声提醒:“只是……只是……九王是为了那个女人……那个九重天上仙,才下定决心争夺皇位。他在群臣面前,请求太后下懿旨册封她为岳王妃。” 这时才瞧见了他俊俏的容颜有了丝许的情绪变化——是不以为然。 只是这个不以为然有点复杂,似乎并非对那个女人不以为然,而是断定九王不能娶她为王妃。 准确来说,像是他的东西被觊觎了,有点不悦,但又并不太往心里去。 他不由得在心里轻嘘一声,那个女上仙,除了姿色好一点,名气大一点,有什么值得自家主子另眼相待的。 “经过。” 忽然听到主子风轻云淡,却带着点八卦意味的两个字,白雀微愣,险些没反应过来。 自家主子基本从来都只问结果,现在竟然破天荒问“经过”!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离开景府后,阎七没有回宫,直接让冥蛊给她找了家曲家别院住下来。 一来,今天墨之倾说要娶她为王妃,虽然她还有懒得纠结的糊涂,但为了避免麻烦,还是暂时不要见他的好。 二来,感觉那个墨之阕有点可怕,留在皇宫实在没有安全感,为免被他知晓渡劫一事,还是先找个地方好好修炼。 当然,这还不是最好的,最让她感到满意的是,冥蛊特意在她房间屋顶上开了天窗,这样她不用可以把床挪到窗边,就可以尽情地享受日月精华的洗礼。 阎七才刚到庭心处凝神打坐,青狐就从屋檐上蹿下来落到地面上,摇动雪白的大尾巴埋怨道:“你到这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不说,你不也过来了吗?”阎七依然凝神敛息打坐,轻声问,“盯了一天,有什么发现?” 青狐直接蹦到她的腿上,亲昵挨着她的腹部笑道:“有发现!我本以为那个白秋凤长得很丑,没想到他梳洗完毕后,是别有一番韵味。那俊美的轮廓可是妖气十足……” “废话可以省了。”阎七直接打断他的话。 青狐无趣撇了撇嘴,不爽低念:“洗漱完毕后,大吃一顿,就睡了。” 许久,没听见下文,阎七蹩蹙眉心缓慢睁开眼眸,低头看它试探问道:“没呢?” 青狐点点头应声道:“没了。” “那墨之阕呢?”阎七紧接着问。 “他比白秋凤更懒,睡了整整一天。”青狐吐了口闷气道,今天接到监视墨之阕和白秋凤的任务时,已经很不高兴,但想起墨之阕自断仙骨,而白秋凤又是无为山的特殊人物,相必这个任务也挺有趣的。 没想到他们一个洗刷刷后就睡了,另一个还从来没醒过! “睡了整整一天?”阎七纳闷低念,“他是猪吗?” 在仙界她还能随便睡个几百年,但是到了人间,睡四个时辰脑袋已经扛不住了,这墨之阕还睡一整天! 话音刚落,背后突然袭来一阵阴风,阎七直觉不妙,但不敢贸然回头。 青狐探眸瞅了瞅此刻就站在她身后的墨之阕,爱莫能助小声低念:“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他醒来之后就往这边过来了,我也是跟着他过来的。” “咕噜。”阎七轻轻噎了口唾沫。 站在她身后的墨之阕缓慢单膝蹲下来,凑到她耳后,喃喃道:“派你的秘宠,监视我……”停顿了会,他特意补充一句,“这头猪?” 听着这低沉动听却阴风阵阵的声音,阎七不由得打了两个激灵,连忙扔掉坐在腿上的青狐,迅速沿着地面爬走。 看见她狼狈的爬行模样,还单膝蹲在原地的墨之阕忍不住轻嗤戏谑:“说我是猪,你还把自己当狗了。” 闻言,阎七旋即阴下眼眸不爽扭头瞥了他一眼,只眼轻瞥,双眸发亮,这家伙怎么那么帅! “过来。”墨之阕低喊了声,向她伸出手,唇畔微弯,勾勒出不易被察觉的笑容。 阎七听见他这温柔却满载戏谑的声音,骤然满腔不爽,这不就是把自己当作狗来看吗? 她不爽磨了磨牙,看了眼他那修长刚劲的指尖,直接扑上去往他的手指咬去。 岂料,他比她预期的反应还要慢,竟然真的被她一口咬上了。 不,并非他的反应慢,而是他根本来没躲。 还咬着他手指的阎七,像叼着一块骨头,但又怕主人责罚,无辜地眨了眨迷惑的眼眸。 墨之阕很是温柔地看了她一眼,那荡涤着宠溺的目光就像是在呼唤:小狗,饿了就吃吧。 这人脑袋有问题吗?阎七禁不住在心里叨念,看着他含毒的柔目,小心肝忍不住“扑通、扑通”的跳。 爬起来蹲在地上的青狐,迷糊的目光不停在这蹲爬两人暧昧动作之间来回流转。 只是,下一刻…… “啊!”阎七竭嘶底里惨叫,向后倾倒跌坐在地,双手触电般捂住痛得无法言语的嘴巴嗷嗷痛喊。 就在刚才浮想联翩的时候,这该死的男人那该死的手指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恶毒的法术,害她牙床震荡,闪电般剧痛难忍,好像所有牙齿在一瞬间被连根拔起来了。 “啊……啊……”阎七在地上滚了两圈,又快速跪坐起来,用手指摸了摸痛得快没有知觉的牙齿,确定它们完好无损,才忍着疼痛恶狠狠睨向他。 却只见他不紧不慢站起来,深邃的眼眸完全找不到任何温柔的痕迹,而是萦绕着两分厌恶五分警告还有三分难明的厉色,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块像她衣物布料的碎布。 她低头一看,才知道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一块布。 “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要企图以任何方式挑衅我。”墨之阕不紧不慢用手上的碎布擦拭被她咬过的手指,低冷提醒,话罢,指尖轻挫,任由那擦拭过的碎布迎风飘去。 阎七气得咬牙,只是一咬牙,又痛得脸容扭曲。 这个混蛋刚才还假装温柔,结果,温柔的背后是恶毒的心肠! “嘿嘿……”忽然传来青狐笑得跟老鼠似的笑声,它看了眼欲哭无泪的阎七,幸灾乐祸道,“七七,你又被嫌弃了!” 阎七不爽瞪它,再恶狠狠睨向墨之阕这个不速之客,犀利的眼神责问他,为何到这来? “来看看猎物的位置。”墨之阕留下一句话,拂袖跃上屋顶,迎风远去。 “你有病啊!”阎七对着他远去的方向不爽大喊。 “他是循着魔气追过来的。” 听见青狐的声音,阎七下意识转头看向它。 青狐甩了甩大尾巴,解释道:“墨之阕刚醒来不久,就有一股奇怪的魔气经过,他便追了过去,来到这附近,那魔气就消失不见了。” 又是魔气?阎七轻蹙眉心回想今天若隐若现出现在西子林的魔气,琢磨了会,不爽瞥向正暗暗窃笑的青狐——尼玛的,拐个弯又说我被嫌弃了! 青狐嘚瑟翘起尾巴不语,心里的话却是:反正墨之阕不是为了你过来的! 顿了会,它轻甩尾巴,纳闷叨念:“有一件事挺奇怪的,得知九王图谋夺位,墨之阕非但没有生气,这主仆仨还摆出一副想当兴奋的样子。” “喔?”阎七侧头看它。 青狐乖巧蹦到她的怀里去,回想隽雍宫的情形,紧接着说:“那种感觉就是墨之阕一直在等待九王夺位。” “是吗?”阎七轻蹙眉心迷惑低喃。 向来这墨之阕的确奇怪,身为帝皇不问政事,以他的能耐,若不愿意当这皇,没有必要在这耗着呀。 莫不成,这狄青国的皇位还藏着什么秘密吗? 否则,修驰狱也不会纾尊降贵,千里迢迢从魔界跑来跟他相会。 或许算漏的,就是这皇位背后的秘密,同样,也是墨之阕的渡劫任务。 会是什么呢? 半日仙楼 御长兴拉起垂下来的竹帘,往车水马龙的大街看了眼,侧头看向跪坐在棋盘跟前的阎七,浅笑问道:“大清早跑来我这里干什么?” “闲着无聊,特意来看看你是如何骗人的。”阎七一边摆弄着棋局一边浅笑道,停顿了会,她扬起狡黠的笑脸,别有意味道,“你是知道的,我最好学了。” 说着,她拈起一颗黑子,抿唇笑道:“下一盘?” 想了一夜,还是没能想通这狄青国的皇位有什么特别,只能来请教这位御大仙了。 昆桐七仙当众,对六界之事了如指掌的,当数他了。 御长兴不以为然轻嗤,回过身来慢步向棋盘走去,轻挽衣袂孜然优雅坐下来,懒懒斜靠着桌面,莞尔笑道:“替我办一件事,我回答你一个问题。” 差点把棋子按到棋盘上的阎七顿时止住动作,稍微将递出去的棋子收回来,迷惑抬起眼眸看他问:“什么事?” 御长兴展开手中的折扇,任由墨香的柔风缭绕乌漆的发丝,浅笑道:“向妖王要一本名叫《林哲志》的书。” “妖王?问妖王拿书?”阎七纳闷问道,龚三恨认得几个字就好了,哪里还有书,而且还是他御长兴想要的书? 御长兴提起二指轻捋长发,带着三分戏谑低低浅笑,恨铁不成钢道:“两万多年了,还没学会把握时事的脉点,如何成就大事?” 阎七心里咒骂着他,脸上却是谦虚的笑容——敢问,我又错过了那些八卦? 御长兴轻叹摇头问:“下凡后,你不是跟妖王打过交道了吗?莫不成,还不知道他此刻在人间的身份?” “人间的身份?”阎七迷惑低念,之前一味想着隐瞒自己的渡劫任务,从来没有认真打探过妖王在人间的事了。 不,她一直以为,姁姁要为颜颜报复墨之阕,龚三恨则为了帮助她,而行走于凡界,从不曾想,他在凡界还有个身份地位。 莫不成,他并非行走凡界,而是常驻? 这,的确该深究了。 见她一脸茫然,御长兴搁下折扇给自己倒了杯茶,淡然问道:“这个交易是做还是不做?” “做!”阎七应了声,连忙爬起来赶去办事。 离开半日仙楼后,阎七直接来到了龚三恨的景府外边,站在墙角下往景府看去,从表面上只是一座普通的住宅,没什么特别。 不,这宅子外面挂着一副对联—— 盗者莫来,道者来; 闲人免进,贤人进。 这么有深度的对联,怎么会出现在龚三恨的门口? 太不可思议了! 此刻她才察觉到这宅子妖气萦绕,前几次到来的时候,只因龚三恨在此,四周遍布妖气也是理所当然。 她微闭眼睛从记忆里搜索,宅子里有四个下人,两男两女,皆是年轻的模样,都是妖,而且,深藏的法术不下于姁姁,因为他们没有吃凝香丸。 还有一个在庭中打扫的老人,白发红颜,也是妖。 据她所知,龚三恨并非一个喜欢显摆的妖,对付一个墨之阕罢了,需要带那么多人? 第061章 景府之约 琢磨了会,阎七慢步走过去叩了叩门。 许久才听见门后传来脚步声,但是,门并没有即刻被打开,耳后传来稳态龙钟的声音:“蚕为天下虫。” “嗯?”阎七迷惑眨了眨眼眸,是对上了对子才能进去的意思? 话说,自己来了三次,这还是第一次敲门,没想到还有这门套。 龚三恨那个大老粗什么时候学了御长兴故弄玄虚这一套? 想了想,她迟疑应声道:“鸿是江边鸟。” 随后,门才缓缓被拉开,开门的是那位鹤发红颜的老者,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表情,看见站在门外的阎七,他先是吃了一惊,迟疑了会,才祥和笑道:“原来是姑娘。” 阎七微笑点头,问:“妖王在里边吗?” “呃……”老者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下意识往她空无一物的手扫看了眼,再眸色怪异抬起眼眸打量她两眼,遍布皱纹的脸不由得添了几分纠结。 迟疑了会,他才试探问道:“姑娘是要按规矩行事,还是跟往日一样横冲直撞?” “呵呵……”阎七轻扯嘴角苦笑,看来往日的行为被老者给狠狠鄙视了,她抿了抿唇,怪不好意思笑问,“按规矩来是怎样的?” 老者轻抚白须,笑意盈盈回答:“按照我们景府的规矩,进门拜访须奉上一本自视珍贵的书,而且,要对上对子才能进门。” 说着,他再次看向阎七空无一物的手,微笑问:“姑娘,你有带书前来吗?” “书?”阎七纳闷拧紧眉头,这回真的孤陋寡闻了,上门拜访还要带书,龚三恨在玩什么把戏? 纠结了会,阎七轻扯嘴角笑道:“呵呵……我还是横冲直闯吧。”说着,她拍了拍手,连忙扎稳马步,斗志昂然问,“谁来跟我打?” 老者莞尔低笑两声,伸手引请道:“说笑了,姑娘是我家主子的贵客,岂能跟一般凡夫俗子相提并论,请。” “多谢老伯。”阎七收回马步无奈笑笑,快步往院子里边走去。 老者缓慢关上门,下意识往阎七的背影看了看,眸里掠过一丝诡异的冷色。 穿过前院,来到正厅前,阎七左右环顾,只见一男一女站在不远处的回廊处,手里拿着东西,像是害怕自己,不敢靠近。 “我家主子在书房。”跟上来的老者微笑道了句,紧接着跟那两只树妖使了个眼色。 他俩恭敬地点了点头,便带着手中的东西沿着回廊下去。 阎七看在眼里,才发现这老者并非仅仅扫庭院的守门人,地位非同一般。 待那两树妖退下后,老者走上前来伸手引请道:“姑娘,请随老虚往这边来。” “嗯。”阎七轻作点头,跟随他沿着回廊的另一边走去。 但是并没有到龚三恨的书房,而是来到了偏厅,老者让她在此等候便出去了,阎七只好乖乖在这里坐着。 她无聊扫看偏厅雅致的摆设,至今还是不敢相信这竟然是龚三恨的排场。 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现今距上一次见面快有两千年了,的确不应该把印象停留在那个时候。 听见厅外有鸟雀的欢叫声,阎七探眸看了看,等得乏味,正欲到外边走走,就看见老者端着茶点过来了,她只好坐回原位。 老者把茶点放到案几上,略带抱歉道:“我家主子还有些事情要忙,须一盏茶的时间,姑娘请稍等。”说着,他把手指向杯子,自豪道,“姑娘尝尝这茶吧,是老虚特意从我们妖界东临带过来的,临桂香茶,世间少有。” “是临桂呀!”阎七欢喜端起杯子,轻划杯盖轻嗅,淡淡香气像雨后的清新空气。 她早就听闻妖界有一种茗茶,叫临桂香茶,许多仙家偷偷到妖界东临采摘,可是他们炒制出来的茶叶,怎么也比不上当地妖界百姓炒制的。 她微闭眼睛,满带期待浅尝了一口,清茶入口,眉头不由得拧成一团,为什么闻着沁人心脾,入口却是这么恶心的味道。 她睁开眼睛,蹩蹙眉心看向老者,苦笑道:“味道怎么怪怪的?” 老者一点也不意外,诡秘笑道:“这就是临桂茶的奥妙,多喝几口,会有几种不同的感受。” “真的?”阎七将信将疑再喝了口,古怪的味道在加上苦涩味,实在难以下咽,她哭笑不得看了眼自豪满脸的老者,再硬着头皮试喝了口,她没喝过粪水,不知道此刻的临桂香茶难喝,还是粪水难喝。 这就是仙家们念念不忘的香茶,什么品味呀? “味道,是不是很特别呀?”老者笑容诡秘问道。 “是特别……”阎七低念了三个字,“难喝”二字未说出口,便昏迷伏倒在案几处,手中的杯子随手滑落。 老者疾手接住杯子和杯盖,手心略微颤抖将杯盖合上,把杯子放到案几上再看了眼昏迷的阎七。 他伸手在阎七跟前晃了晃,确定她昏迷过去,迅速走过去把门关上,再回到昏迷的阎七跟前。 深呼吸过后,他双手分别竖起两根手指按在自己的侧脑,许久,他的丹田处飞出一颗绿光来,不一会儿,绿光化作一柄匕首对准阎七。 迟疑了会,他毅然的眸色变得狠戾,把悬浮在空中的匕首打向阎七。 “咻!”一抹红光袭来把他的匕首打偏,匕首三百六十度旋转打落墙壁处,不一会儿,便消散在空中。 老者触电般扭头看去,“砰”的一声,紧闭的门被凛风撞开,随后便看见龚三恨脸色不悦走进来。 老者咬了咬牙,直接扬起狠辣的手向阎七的心脏捅去。 龚三恨闪电般来到跟前掐住老者的手腕,拧紧眉头睨向他,低声责问:“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这是唯一一次机会!”老者红着眼圈加重语气提醒。 龚三恨神色凌厉,郑重说道:“就算真的要,也绝对不能是她!” “为什么?”老者心急如焚追问,“她的元丹极好!” 龚三恨推开他的手,下意识看了眼昏迷的阎七,不以为然道:“她是本座的对手,在本座还没打败她之前,谁也不能动她。” “主上!”老者急得快哭了,心如刀绞提醒,“时间所剩无几了,不能妇人之仁!” 龚三恨冷冷瞥了他一眼,低沉道:“你还记得本座是你的主上,退下!”老者动了动唇,他再凌厉叱喝一声,“退下!” 老者紧咬牙根看了眼昏迷的阎七,再恳切哀求看向龚三恨,希望他能改变主意,但始终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他咬了咬牙,恨铁不成钢拂袖向外走去。 确定老者离去后,龚三恨低头看了眼昏迷的阎七,冷声道:“昆桐大仙,还装什么。” 闻言,假装昏迷的阎七先是眯开一只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他身上的麒麟袍子,轻嗤低笑,她才睁开明澈的乌眸,随手拿过刚才喝茶的杯子,指尖轻托杯底,微笑问:“这真的是临桂香茶?” 龚三恨拿过她手上的杯子,拿起杯盖轻嗅,再将它放回案几上,别有意味道:“谪仙茶。” “嗬。”阎七轻哼,侧目瞥向他道,“我当以为你是在护我,原来是在护他。” 喝两口这个谪仙茶后,她就察觉端倪了,就算不相信众仙家的味蕾,也得相信毕寒对茶的挑剔,连他都那么痴迷的茶,怎么会比粪水还难喝? 只可惜她天生百毒不侵,能撂倒她的除了武力,还没有任何一种药物能办到。 为了看看那老者究竟图什么,她只好迎合他的把戏,假装晕倒。 忽然见龚三恨冲进来,还说了什么“绝对不能伤害她的话”,多么感动呀,孰料,他又补充一句“别装了”。 换句话说,他这般维护,是怕事情闹大了,她不会饶了他的下手。 龚三恨低笑坐到她的邻座,侧头看她,莞尔笑道:“他的侄子在东临受了重伤,需元丹续命,他是急疯了才敢对你昆桐大仙下手。你大人有大量,莫跟这小人物计较。” 阎七愣眨眼眸看着他,许久,才冒出一句话来:“妖王,你说话这么文雅,我不习惯,能不能换个调调?” “……”龚三恨骤然满脸黑线瞥向她,顿了会,他一手拍到案几上,轻俏嘴角略带威胁道,“他是我东临的妖,若是本座为了区区一个手下与你阎七大动干戈,丢的,可是你的脸。” “这样听上去就相当舒服了。”阎七欢喜笑道。 龚三恨甚是无语盯了她一眼。 阎七修长的指尖轻抚杯沿,打趣道:“你这妖王可真不好当呀,这边要助狐妖报妹仇,那边还要挖了墨之阕的元丹给下属的侄子治病。” 闻言,龚三恨眸底深处暗了暗,敛了神色,侧头看她,转移话题戏谑笑问:“隔三差五跑来这,怎的,瞧上本座了?” “呵……”阎七眯起眼给他一个“臭美”的讥诮笑容,收起笑容,开门见山道,“听闻你这里有很多书,可有一本名叫《林哲志》的?” 她不确定他这里是不是有很多书,但听刚才的老者说,凡是上门拜访的,都必须奉上一本书,而且,看他这套规矩似乎十分熟练,上门的人应该不少,积累的书大概也有小规模了吧。 “林哲志……”龚三恨重复低念了声,琢磨了会,轻作点头道,“好像前阵子收过这么一本书,不过,没什么印象。” “借我一用。”阎七连忙笑道,话音刚落,她又改口,“带我去你的小书库看看,可以不?” 她倒想看看,这妖王一肚子的文化,都是看那些书的。 龚三恨看她丝毫不客气的模样,轻哼,敢情跟她很熟络吗? 第062章 谁是对手 最后,他还是应她请求,把她带回房间,走到墙头的壁画前开出一条路来,带她进去。 穿过壁画,阎七骤然吃惊,这哪是小书库呀,分明就是无边的书海呀! 琳琅满目的书架与屋顶齐高,每一个架上都整齐地摆满了书,有竹简,有布帛,有纸质书,还有瓦片、树叶之类刻写文字的载体。 站在原地的龚三恨轻甩头上的小辫子,翘抱双手戏谑笑问:“如何壮观吧?” 阎七侧头看他,满目不可思议点点头问:“妖王,你是要改行卖书吗?” 龚三恨冷眼瞥她,把手指向左边以甲子为列的书架,说道:“一般没有多大用处的书,也就是本座没有印象的书,都会放置在这边,你自己找。 阎七顺着他的手侧头看去,草草看去,六十个书架呀!怎么找?” 看她憋屈的神情,龚三恨轻嗤笑道:“近些日子的,应该就在最后一个书架了。” 阎七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她并没有即刻跑过去,而是往右边的书架走去。右边的书架以天干地支为列,鲜少灰尘,看来深得龚三恨的喜爱。 目光轻扫,无意瞧见右边书架半包围着一张檀香书桌,桌上摆设十分精巧,像是天然的树根扭成的古怪玩意。 她快步走过去,正想把玩桌上的古怪玩意,无意瞧见书桌上敞开的书本,书页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文字。 她把书本拿起来,随意翻了两页,这并非魔界的文字,也非仙界的文字,更不像是人间的文字,她转头看向走过的龚三恨,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文字呀?” “你阎七,也有想本座请教的时候了。”龚三恨拿过她手中的书本,脸上不由得添了七分自豪,诡秘笑道,“这是戟文。” “嗯?”阎七拧紧眉心,压根没听懂。 龚三恨随手拿过毛笔,在宣纸上写下“戟文”二字。 “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种文字呀。”阎七挠挠头,纳闷侧头看他问,“你是不是讹我呀?” “说你孤陋寡闻了吧。”龚三恨搁下毛笔,笑意傲然,笑道,“这是我们东临文字。” “妖界有文字吗?”阎七再次三观受挫,莫不成真的许久不出来混,落下了那么多时事? 之前没听说妖界有文字呀,妖界崇尚武略,哪里知道文字是何物?就算有那么几个懂点墨水的,那写得也是参杂着人仙魔三界混合的文字。 龚三恨提手轻甩金冠束缚的长辫子,别有意味道:“以前没有,但是,从一百年前开始就有了。” 阎七打量了两眼他这嘚瑟的模样,满目不可思议,大胆试探问:“你……创的?” 这个想法太疯狂! 龚三恨低沉浅笑没有说话,但是那带着七分傲慢的嘚瑟表情分明就在宣告——你猜对了。 阎七快手拿过他手中的书本看了看,轻拍自己的脑袋,感叹道:“看来我真的孤陋寡闻了。”她再抬眸看向他,赞叹道,“妖王的确不是从前的妖王了。” 她这才回想起姁姁说的,东临已非昔日的东临,在妖王的统领下,井井有条。现在还有了自己的文字,真的应该去看一看,现在的东临,是何般光景。 “走,去东临!”阎七迫不及待合上书本,在合上书本的一瞬间,忽然嗅到一股特别的气息。 龚三恨见她忽然止住动作,脸上的笑容渐散,且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他暗自流转目光琢磨了会,再试探问道:“怎么呢?” 阎七摊开书本嗅了嗅,再别蹙眉心左右扫视,回答道:“有一股独特的香味,像是在哪里嗅过。” “哪里有什么香气。”龚三恨很快掩饰了一瞬古怪的神色,快手夺过她手中的书本藏到身后,再白了她一眼,刻意戏谑道,“这里的书那么多,莫不成你的狗鼻子还能嗅出个怪物来。” 阎七摇摇头,不理会他的戏谑,心里还琢磨着这种奇特的香气出自何处,清新却又是高贵的香气,有淡淡的仙气,这种气息一定在哪里嗅过的,只是一时没能想起来。 见她还在琢磨,龚三恨下意识把目光落在别处,指尖盎动,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把心里的话噎下,生怕她察觉了什么,连忙提醒:“你不是要找《林哲志》吗?还不赶紧,这里可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喔。”阎七应了声,虽然心里还有疑惑,但也只好往左边的书架走去。 按照龚三恨的指示,她很快就在最后一个书架找到了御长兴想要的《林哲志》,她随手翻了几页,这本书只是写了一些地志轶事,并没有任何特别呀。 “既然找到了,那就出去吧。”龚三恨微笑道,生怕她再多留一刻都能发现端倪。 阎七合上手中的《林哲志》并没有如他所愿,向外走去。 龚三恨再次警惕起来,下意识握紧藏在右侧的手。 阎七轻敛眸色,浅笑问道:“妖王行走人间多时,对那墨之阕了解多少?” “喔?”闻言,龚三恨稍微放下警惕,别有意味打量着她,勾起戏谑的笑容,反问道,“你不是冲着他来的吗?知道的事情,会比本座少?” 阎七莞尔低笑,下意识看向桌上的书本,谦逊笑道:“妖界都有文字,此等大事,本仙尚且孤陋寡闻,其他小事,更加参差遗漏了。” 难得瞧见她这副谦逊的表情,虽然有那么一点点虚伪,但他心里还是十分舒畅,回应道:“人间的皇,无为山的弟子,跟修驰狱和南宁七妖均有勾结。” 停顿了会,他稍微收敛嘚瑟的笑容,略带三分谨慎,提醒道:“修驰狱的动作,你可知晓。他现在招兵买马,不断扩充势力,但,却没有即刻拿下魔界。” 阎七听出了他话里的深层意味,虽说在六界普罗大众看来,魔界由魔君雷索和魔尊修驰狱平分秋色,然,事实并非如此。 一万年前,以修驰狱的能耐,足以拿下整个魔界,但是,他却按兵不动。 偃旗息鼓几千年,最近又蠢蠢欲动,大肆招揽兵马。 她意识到,修驰狱在意的,并非区区魔界,而是整个天下! “他想当第二个域魔。”龚三恨意味深远道。 阎七不由得心下轻怔,“域魔”二字,在六界之中,是恐怖的代名词,是禁词。 最后,龚三恨咬咬牙,郑重道:“估摸着,墨之阕,会是他最大的帮凶。” 说着,他不着痕迹瞅了瞅阎七沉思的脸,给她说这些,无它,若她真的是冲着“狄青国”来的,那么,这个理由足够她扇动仙界跟魔界开撕了。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此刻阎七哪里知晓“狄青国”在六界的纷争中到底占据着什么地位。 她纠结的是,墨之阕真的只如妖王所说的那么简单的?他可是渡劫的仙家呀!莫不成是渡劫期间出现了偏差? 他俩才刚离开房间,就有一男子快步来到院子,恭谨禀告:“主上,外边来了客人。” 龚三恨轻作点头,侧头看向阎七道:“本座有客人,不送你了。” “没关系,我认得路。”阎七抿唇浅笑,二指夹着《林哲志》冲他笑笑,道,“谢了!” 男子无意看了眼她手中书本的名字,见她意欲转身离开,禁不住迫切喊了声:“主上!” 听见这声急切的呼声,阎七下意识止住脚步,顺着声音看了眼,又警惕看向四周。 龚三恨轻敛眸色,谨慎扫视,没察觉异样,再次把目光落到那树妖身上。 男子知道自己大惊小怪,神色古怪看向阎七手中的书。 阎七察觉到他的目光,下意识提了提手中的书本。 男子轻皱眉头看了眼她手上的书,再转向龚三恨,轻声道:“今天来访的客人想要这本书。” “嗯?”龚三恨轻皱眉头,下意识往她手上的书看去。 “要这本书?”阎七抬起手中的书问,怎么会这么巧?龚三恨不是说这本书没什么用处吗?她自己也看过了,的确没什么特别。 莫不成…… 阎七不爽地眯了眯眼,来得那么凑巧,该不会是御长兴这家伙安排的吧? 什么取书换问题,压根就是被他捉弄! “让我瞧瞧到底是谁来跟我抢东西。”阎七咬咬牙,转身往前厅的方向走去。 穿过回廊,阎七刚要挽起珠帘走进去,准备从偏门进去,就看见坐在前厅里喝茶的墨之倾,她迅速退回来,差点没撞上跟上来的龚三恨。 “怎么会是他?”阎七纠结低念。 龚三恨走上前来,轻挽珠帘看了眼,才知道她说的是九王墨之倾,他下意识侧头看了眼她手中的书本。 阎七旋即将《林哲志》紧搂在怀中,反瞪他一眼——给了老娘就是老娘的,甭想反悔! 龚三恨不以为然低声道:“你好像只是借,本座有权要回来。”说着他伸手过去抢。 阎七疾手挡住他的手腕,给他使了个犀利的眼色——还不赶紧去会会你的客人! 龚三恨低沉浅笑,下意识向跟在身后的男子使了个眼色,身后的男子会意旋即退下。 不一会儿,两个男子搬了一块屏风竖在主人的位置前方,再左右候在屏风的外边,神情肃然。 龚三恨这才轻挽珠帘往座位走去,阎七还是躲在偏门里探听。 正在等候的墨之倾只是透过疏离的缝隙看见有人来了,但并没瞧见屏风后的人究竟长甚么模样。 墨之倾站起来,双手交叠在前,客气问道:“阁下就是景府的主人,东上阁主?” 东上阁主?阎七纳闷拧紧眉头,还有这名号呀。 “九王殿下亲自到来,所为何事?”龚三恨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客气反问。 听见他一语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墨之倾眸色轻敛,早就听闻这景府神通广大,无事不知无事不晓,这百年来才会门客络绎不绝,但却十分的低调。 站在屏风右边的男子平手引请,示意让墨之倾坐下来。 墨之倾坐下来,莞尔低笑道:“东上阁主既然知道本王的是谁,那么应该猜到本王为何事而来。” “知道。”龚三恨应声,下意识往偏门的方向看了眼,再低笑回应道,“只是很遗憾,你想要的东西,暂时不在这里。” 墨之倾神色未变,轻搭在腿上的指尖不由得动了动,顿了会,再次站起来,双手交叠在前,恳切道:“请阁主指点。” “明天,你再到此处吧。”龚三恨诡秘说道。 明天?阎七在心里默默叨念了两个字,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书本,那岂不是只有一天的时间? “好。”墨之倾稍微轻皱眉头应声道。 待墨之倾走远后,阎七才捧着书本从景府里走出来,看了一阵墨之倾远去的马车,她又侧头看了看景府的门口,再提起手来轻佻蹲在肩上的青狐,轻声道:“快跟上去,查看九王为什么要这本书?” “阎七!”青狐不爽直呼她的名字,郑重提醒,“我是来监督你的,不是来听你使唤的!” 阎七懒得跟它废话,侧头甩了个厉目——去还是不去? 青狐尾巴高翘,别过脸去冷哼道:“我不是听你的号令才去调查的,我只是自己好奇!”说罢,它闪电般窜上屋顶,一下子飞跃到墨之倾的马车上,随着他离开。 第063章 少尊之猎 阎七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林哲志》,并没有即刻将它带给御长兴,而是转入市集中去打探景府的底细。 这不打探还不知道,原来龚三恨已经在人间扎根了一百多年,景府在狄青国是一个威望极高神秘的家族, 说是祖代相传,景府的主人都被称为东上阁主,实质上都是长生不老的他扮演着祖祖孙孙。 携书拜访的规矩已经延续了一百多年,听闻这景府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专为人解困惑。 玄乎的程度跟御长兴的半日仙楼相似,只不过龚三恨的景府虽然门客络绎不绝,但却是相当的低调。 以至于一百多年来,都没有人能亲眼见过所谓的东上阁主究竟长什么样子。 换句话说,龚三恨并非一开始就冲着墨之阕来的。 她下意识回想刚才在书库里嗅到的若隐若现的仙气,还有那老者图谋,直觉有几分关联。 她独坐在榕树底下,看着手中的书本,迷惑低念:“御长兴这家伙,是想让我了解龚三恨在人间的底细,还是另有目的?” “七七……”这时候跟过去打探消息的青狐回来了,它飞蹿到阎七身边蹲下来,仰起头看她禀告,“听九王跟他的部下商量,原来这《林哲志》出自一个名叫林槐的人,他无意间发现了麟王的秘密,将秘密隐藏在书中,因为受到麟王的迫害,临终前拜托仆人把书本送到景府,确保其安全。所以九王才急着把它找出来。” “秘密?”阎七再次翻看手中的《林哲志》,轻蹙眉心低念,“我怎么什么也没发现?” 青狐摆摆雪白大尾巴,理所当然道:“你这么笨当然没发现,还是把它交给御上仙吧,他定能看出端倪!” 阎七不爽冷白了它一眼,合上书本,暗自琢磨:御长兴想要这本书,是打算交给九王揭发麟王呢?还是交给麟王毁灭证据? 正沉思着,忽然察觉到一丝魔气,阎七触电般抬起头来,很快那魔气又消失殆尽,她不由得轻蹙眉心,这两天发现有一股魔气忽远忽近,像是在监视着自己的举动。 这种感觉很不爽,她下意识把手放到自己的左肩,有些事情不解决,不痛快。 琢磨再三,阎七并没有将《林哲志》带给御长兴,也没有将它交给墨之倾。 “给。” 阎七双手把《林哲志》送到墨之阕的跟前,见他仍斜靠在软榻上自顾自地看手中的东西,她扯了扯嘴角,微笑道:“你不是自诩了不起吗?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看出这书里边的端倪。” 墨之阕侧头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轻淡道:“没兴趣。” “呵呵……”阎七尬尴地笑了笑。 “呵呵……”蹲坐在一旁的青狐放肆大笑,幸灾乐祸道,“七七,人家一眼看穿了你的图谋!还装什么呀!” 阎七不爽瞥它,再扭头看向墨之阕,抿了抿唇,瞥去刚才的扭拧,坦白道:“我就是看不懂它到底有什么端倪,你说说看。” 这回墨之阕合上他手上的书本,见他理会自己了,阎七顿时扬起讨好的笑容,双手把书奉到他的跟前。 不料,他非但没有接过她递来的书,还直接从软榻起来与她擦肩而过,往寒玉床走去,只留下一句:“白秋凤,扔她出去。” 被他当驴使,靠坐在窗柩处的白秋凤旋即沉下脸色,夹着狭长树叶的二指加重力度紧了紧,眸底掠过一丝冷色,指尖的绿叶即刻飞出,化作一簇火沾到《林哲志》上。 “啊!”阎七触电般甩开燃烧的书本,被抛在空中的火书顷刻间化作灰烟散落地上,她心急如焚看了眼地上的灰烬,紧握拳头转头怒视白秋凤。 白秋凤嘴噙冷笑,左手伸向窗外抬起一根手指,一簇魔气从他抬起的指尖飞出,从不远处的树上拽下一片叶子,他把伸出去的手反起来,二指掐住飞窜过来的叶子放在下颌处,眸底萦绕盎然欲战的厉色。 阎七气得咬牙,但碍于此刻仙术不足,不能跟他硬拼。 与她相背的墨之阕缓慢回过头冷睨了白秋凤一眼。 白秋凤敛起眸底的厉色,勾起三分玩味的笑容,轻甩指尖的修长叶子,冷笑道:“不是你让我扔它出去吗?扔了多费力,烧了岂不干脆?” 阎七没有看到背后墨之阕的神情,气急败坏瞪向白秋凤反驳:“他是让你扔我出去!” 现在却把书烧了,该怎么交代! “喔?原是我误会了。”白秋凤低笑念了句,掩藏下去的厉色瞬间萦绕眼眸,掐在二指间的叶子顷刻间化作一簇火向阎七袭去。 “七七!”青狐禁不住惊呼。 “……”阎七微睁眼眸,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站在身后的墨之阕拽入了怀中。 墨之阕阴下寒眸,二指飞出一道光,抵消了白秋凤的孽火。 白秋凤玩味十足对上墨之阕的寒眸,戏谑道:“陛下是不是过分紧张呢?区区孽火,哪能伤到九重天上仙呀?” 墨之阕眸色薄冷。 “吖……”白秋凤胸口的骨头像被一根一根剔出来似的,痛得骤然拧紧眉头低吟。 阎七不爽瞥了眼痛苦挣扎的白秋凤,再侧头睨了眼身后的墨之阕,气呼呼转身向外走去。 “我不喜欢任何挑衅。”墨之阕冷声道了句,拂袖转身走去。 “吖……”白秋凤痛喊了声,浑身冷汗摔倒在地上,艰难喘息,不爽冷看他的背影。 阎七气呼呼从隽雍宫跑出来,现在书本没了,不能还给龚三恨,不能交给墨之倾,也不能跟御长兴做交易。 罢了,不就一个秘密嘛,查出来还给他们就是了。 她快步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去,见青狐还蹲在隽雍宫外的凭栏处,丝毫没有跟上来的意思。 “哎,你不跟上来么?”阎七咧起嘴角笑问。 “嗬!”青狐冷哼傲慢别过脸去,冷声道,“我不走了,短时间内,我就留在这!” 《林哲志》被白秋凤烧了,不用翘起尾巴都知道阎七会把还没琢磨出来秘密查出来还给御长兴、龚三恨或墨之倾其中一人。 反正不管把秘密给谁,她无非都是想利用它去查探,这么掉身价的事情,它是万万不会再去干了。 “那你就呆在这呗。”阎七耸耸肩独自转身离开。 青狐回过头来,见她真的不多求自己一句话就潇洒地走了,还压根没有回头的意思,它不爽叫喊:“阎七你这个坏蛋!” 它动了动蠢蠢欲动的小爪子,最终还是倔强地别过脸去,不去看她离去的背影,在心里狠狠默念:不来求我,休想我再帮你! 离开皇宫,才是戌时,趁天色还早,阎七想打铁趁热,即刻直接往麟王府去打探消息。 不,是换个说法让竹星子去查,竹星子除了是华跌的应声虫外,侦查的能力相当不错,揭人隐私挖人秘密的事,交给他最适合了。 她说,麟王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被人发现了记在一本书里头,若是被揭发出来,麟王必定遭殃。 上次曲老二派人去找御长兴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而九王也正在追查这件事。 重点是,这本书已经销毁了,但麟王、御长兴和九王三方人马都不知道,他们还在为各自的目的寻找这本书。 换句话说,抓到这个秘密就等于有了跟御长兴谈判的筹码。 竹星子听到这件事,即刻殷勤去麟王府打探,希望藉此机会套出御长兴的任务。 把事情交给了竹星子,阎七落得清闲,独自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行走,悠然走了一段路,忽然察觉到一丝魔气,她眸色轻敛,触电般转过头去。 只觉一阵风掠过,很快又没了气息,她微咬下唇,翻身跃上屋顶,往气息渐弱的方向追去。 远远瞧见了前逃的一抹黑影,阎七紧咬牙根,意欲加快脚步追上去,才刚准备跃过对面的屋顶,三抹白影忽然拦在前边挡住她的去路,她触电般止住脚跟,重心不稳险些没有摔倒。 稳住脚跟后,扬起厉目向冒出来的三抹白影睨视而去,这怒目轻瞧,不由得微愣,拦在前边的三个白衣男子,除了站在前边的那位,其余两位模样相似的俊俏小伙,她都认得。 白衣青丝修边的是青龙,白衣虎啸抬头的是白虎,二位是九重天少尊的左右护法! 那么,站在他们前边,带着半截银色面具的男子,如无意外就是少尊陌祁煊了! 步入仙界两万年了,总算见到这位深藏不露的少尊! 阎七禁不住在心里呐喊一声,只是察觉到他威冷的震慑,她禁不住噎了口唾沫,轻扯嘴角笑问:“是……少尊吗?我是昆桐仙山的阎七,正……” 她还没说话,就瞧见他那比脸上银色面具还闪耀的眸子里折射犀利的冷色,她旋即紧闭嘴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都说这少尊高冷至极,九重天之上,除了老圣尊,没有仙家敢招惹他。 陌祁煊先后向立侍在后的青龙和白虎使了个眼色,他们恭谨低头,旋即转身往魔气消失的方向追去。 待他俩消失在夜色中,陌祁煊才把目光落到阎七身上。 对上他那比银光还要炫耀的目光,阎七的小心肝不由得颤了颤,目光心虚流转,轻扯嘴角掩饰笑道:“那个……我……我到人间来散步,忽然察觉……” “那是本尊的猎物。”陌祁煊直接打断她的话,缓和了的眸色定格在她憋屈而纠结的容颜上。 第064章 想法一致 阎七领悟到他这个警告的颜色,抿唇不语,他意思无非就是让她别插手,哪里凉快那里去。 “你还在渡劫,其他的闲事,莫管。” 闻言,阎七触电般抬起头来看他。 眼前的他左手挽前右手负后,纤尘不染的白衣衬托出修长挺拔的身段,宛如一轮明月悬于此处,看似有些冰冷但又感到莫名的温柔暖和,却又散发着宇宙中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威慑。 仿佛这夜色的变化,都必须随着他这轮藏于宇宙深处的明月的气场变化而变化,蒙上一层微妙的诡秘色彩。 因为距离的缘故,只见他眸底的一点银光,但无法辨别清楚眸子里的情绪。 只是听见他这句像是善意提醒的话语,她有一种莫名的错觉,此刻他眸底的亮色很温柔。 她微咬下唇,琢磨着他既然是九重天未来的接班人,自然是知晓他们渡劫一事的,所以很快打消了心底的惊讶。 最后,她才点点头,应了声“嗯”。 陌祁煊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 “少尊!”阎七几乎是本能地跑上去抓住他的手腕,生怕动作稍微迟钝,就让他跑了去。 陌祁煊眸色微敛,稍微侧头向后看她,并没说话。 他的目光很温柔,可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她还是觉得这是警告的厉色,她连忙松开他的手,规矩向后倒退一步,轻抿嘴角浅笑,恳切道:“听说你的倦楼,有囊括六界的书籍,我……我可不可以去看看?”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 在她的记忆里,虽然以前从未跟这位少尊打过照面,但是,有华跌那群莺歌嘴的存在,关于他的事情,她还是知道一点点的。 为什么只是一点点呢? 因为这位少尊的存在本来就跟一个摸不着猜不透的谜,他出生那年,正好是三界与域魔大战的时候。 那场恶战中,少尊的父亲与域魔同归于尽,少尊的母亲亦身负重伤,难产,生下少尊后便香消玉殒了。 少尊刚出生的时候,仙界百花竟放,祥鸟齐鸣,枯死的花草树木亦得到重生,整个仙界被明净的灵气浸润。 然而,少尊的身体却十分虚弱。 为了确保他健康成长,老圣尊将这唯一的孙子送到鹿鸣山休养。 过了差不多一万年,少尊才回归九重天,但也终日带着半截面具,除了老圣尊,没有仙家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除了重要宴会会议外,他极少出现在九重天。 而且,这几万年的大少战役里,他从不参与,不,他几乎从未展露过自己的仙术,就算五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他也只是从旁调兵遣将,并未出手。 谁也不知道他的法术究竟到哪一个层次,是高是低。 所以说,这位少尊主,始终是一个谜。 虽然他的倦楼拥有六界中最古老的书籍,但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仙界敢跟他借书,更别说登堂入室直接到他的倦楼去了。 就好像她自己的碧波池一样,她不允许任何仙家进入,或许,他也不允许任何仙家亵渎吧。 想到此处,她的声音才会越来越没有底气,最后连她自己也听不见。 “嗯。” 听见他低沉的回应声,阎七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满目激动看向他,见他扶风翩然离去,她激动喊了声:“少尊!” 脚踏空气的陌祁煊不紧不慢回头,向下看了眼仍站在屋檐上的阎七。 她抿了抿唇带点纠结低下头去,心念自身没有法术,如何跟上他的脚步? 陌祁煊拂袖回身,如一阵清逸的晚风来到她的跟前,轻挽她柔软的腰肢向夜空中侧展臂飞去。 “扶稳一点,摔死了,甭想渡劫成功。” 忽然听见他带点幽默的腹黑提醒,本来就紧紧抱住他胸膛的阎七,不由得脸颊绯红,迟钝的心窝莫名小鹿乱撞。 她抿紧唇,再稍微加重力度抱住他后背,刻意低下头去看忽闪的萤火,躲开他的目光。 夜风那么温柔,像他的眼睛,深不可测,却温暖如斯。 穿过层层迷雾,四周开始变得明亮,放眼看去,见蔚蓝的湖泊中有一座若隐若现的孤岛,像碧绿的翡翠隐藏在缭绕的云雾之中。 陌祁煊带着她转入孤岛里,只是轻轻一晃,便轻然落到地面上。 阎七扶着他的肩膀站稳脚跟,放眼看去,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讶然道:“这就是倦楼?” 眼前是右边是一片望眼无尽的花海,左边是半亩池水,池中种着一棵古老的怪树,树冠旁根错枝几乎笼罩了整个池面,泛着微光的叶子像闪闪发亮的宝石。 池中还栽种了她最终爱的凌波叶,这里的凌波叶虽然不及她碧波池的大气,但也不似人间的小气,足够她惬意地盘坐在上边。 这里分明就是景色宜人的地方,被她当作的仙家不敢踏足的倦楼,是因为,无论是七彩缤纷的花海,抑或古老的书,又或者是池中的凌波叶,上面都看似随意地摆放着形式不一的书籍。 她满目不可思议侧头看向身边的少尊,没想到传言高冷严肃的他,会布置出这么一个恬静浪漫的书岛。 低头看书,抬头赏花,捻指弄水,倦时翻树,还有清风送爽的日月精华,这压根就是她梦寐以求的书岛呀! 不像毕寒那家伙,将书刻在冷冰冰的石洞里边,看得她眼睛眼睛疼痛,脖子僵硬。又或者是御长兴,一屋子的书杂乱无章,生怕别人盗了去似的。 “你要看什么书,自己挑。” 听见少尊发话,阎七也不客气了,先是在望眼无尽的浪漫景色里环顾一圈,唇畔处勾起一抹轻浅的笑容,轻展臂率先翩然落到凌波叶上。 站在原地的陌祁煊双手负后,如灵芝玉树翘首立于花海间,顺着她倩影的方向放眼看去。 见她单膝跪落到凌波叶上,青葱玉指轻勾书页翻看,池中波光和树上的绿光交相辉映,迷离的晕光笼罩在她精致的五官。 身着轻纱粉裙的她,宛如池中绽放的莲花,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微光潋滟,淡香清风轻料她的发鬓,与她唇畔那抹轻浅的笑容,勾勒出一幅恬静唯美的画面。 他薄唇勾勒浅弧,虽然轻浅,却是欢喜。 阎七跃到其他凌波叶上翻看了几下,这凌波叶上的书不过是一些六界中的轶闻,若是躺在这凌波叶上享受日月精华,看这些书是最好不过了。 她站起来轻轻一跃,身似鸿雁落到古树上强有力的枝干上,满带惬意轻摆双腿,扫看池中的景色又是别样滋味。 稍微抬手就拿到了搁在树枝间的书籍,任由清风轻撩裙梢,她随意翻看了几页,果不出所料,这树上的书是六界修炼的要诀。 她捧着手中的书,下意识往站在花海间陌祁煊抬眸看去,这片花海主要有三个颜色,白色、黄色、紫色,而他所站的地方却是一簇艳红的花。 看着花海中的他,她总是觉得有三分奇怪的感觉,这位少尊高冷逸清,身处云雾缭绕的鹿鸣湖,她本以为这里只不过是非山即水的修炼圣地,不曾想却有这么一处烂漫的花海,还因地制宜,将这里变为不一样的藏书阁。 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位看似高冷的少尊,竟然还在私藏的书海里收藏那么多关于六界的轶闻书籍。 “在看什么?”站在原地的陌祁煊察觉到她的目光,稍微扬声低沉问道。 闻声,阎七的心莫名轻颤,捧在手中的书险些没掉落池中,她把书放回原位,身如飞燕落到他的跟前,抿唇笑问:“少尊,这真的是你的倦楼吗?” “倦楼”二字,跟眼前这片梦幻的景色相比,太格格不入了吧? “你觉得古怪?”陌祁煊低沉反问。 阎七搅动藏在身后的指头,挑起乌澈的眸子瞅了瞅他深邃的眼眸,莞尔笑道:“感觉有点奇怪,但又很舒服。” “她也是这么说的。”陌祁煊凝视着她眸子的亮色,轻声道。 “嗯?”阎七微愣,迫切眨了眨好奇的眸子,窃喜问道,“谁?”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敏锐地捕捉到他眼里的温柔,带点儿宠溺的欢喜,如无意外他话里的“她”,必定是“她”! 莫不成那个她,就是让少尊不惜与老圣尊对抗的女子? 陌祁煊看了眼她眸子里亮闪的八卦,低沉浅笑,下意识看向无尽的花海,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要看书么?” 看着他嘴角那抹温柔的浅笑,阎七一阵目眩,忘了八卦,点点头,屁颠屁颠往他目之所及的花海走去。 直觉告诉她,白色是关于仙界的书籍,黄色是关于妖界的书籍,而紫色则是关于魔界的书籍。 她轻展臂翩然落到紫色的花丛中,沿着花海脚踏芬芳慢步前行,凭着感觉来到一本名叫《伏魔》的前边,她单膝蹲下来翻开书页,映入眼帘是“域魔”二字,不由得微讶。 惊讶的并非看到“域魔”二字,不,是看到“域魔”二字才惊讶。 因为她全凭感觉而来,这书海所有的书籍分类排布,竟然都跟她所想要的一致! 第065章 非你莫属 她不由得轻蹙眉心,似乎有一种微妙的恐惧从触碰书页的指尖处传出,蔓延至心脏。 忽然看到一抹纤尘不染的白色衣袂,迟疑了会,她顺着这抹缓慢抬起头来,目光的尽头是他温柔而深邃的眸色。 清风拂面,这一瞬间,空气似乎凝固,恋蝶却依旧在烂漫的花丛中翩飞,她仍单膝跪在地上,指尖轻点书页,讶然抬眸看他,他仍如灵芝玉树立在前方,眸色温润如玉,疼惜看她的惊讶。 伴着花香的清风撩绕着她的发鬓,吹拂他雪白的衣袂,随风缤纷飘扬的花瓣飞落二人目光交汇的地方。 许久,陌祁煊才单膝蹲下来,提起修长的指尖按下她翻开的书页。 阎七触电般缩回手,底下眸子,心窝莫名凌乱,脑袋空白,竟不知道此刻要说什么,问什么。 “莫要担忧,你跟域魔并无任何关系。” 闻言,阎七触电般抬起眼眸,他却低着头,她看不见他的目光。 想着自己左肩的印记跟魔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且又有墨之阙关于夔燮术的话,迟疑了会,她试探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陌祁煊没有说话,打算把《伏魔》拿过来。 阎七迅速伸过双手摁住书本,抬起眼眸瞪他。 陌祁煊没有与她硬抢,抬起深邃的柔亮的眼眸,低声道:“什么意思不重要,记住它,做好自己的事。” 看着他这微妙的温柔目光,阎七微咬下唇纠结了会,轻蹙眉心,试探问道:“少尊,我们曾经见过?” 陌祁煊莞尔低笑,应声道:“你我都是九重天的仙家,见过并不奇怪。” “可为什么我的记忆没有你?”阎七禁不住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她又想起了修驰狱,那个在记忆里找不到痕迹,却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男子。 陌祁煊深沉低笑,理所当然笑道:“九重天那么大,没有印象并不奇怪。” “……”阎七冷眼白他,不爽嘀咕,“这话真够欠揍的!” 她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被他收在耳里,他莞尔低笑道:“整个九重天就只有你敢藐视本尊。” “才不是了!”阎七不以为然反驳,“华跌他们就经常在背后说你的坏话。” “是吗?”陌祁煊微敛眸色,别有意味低念,“你这算是出卖他们。” 阎七轻眨眼眸,读懂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微惊,亵渎少尊可是要惩罚的! 陌祁煊刻意渐冷眸色,暗沉道:“早就知道他们极度不安分,你这话就是证据。” 她触电般站起来,盯着他责备:“你故意套我的话,太阴损了。” 陌祁煊不以为然站起来,看她丝毫没有认错的愠闷嘴脸,戏谑道:“是你太笨。” “你……”阎七不爽盯着他,反驳,“是你……” “行了,你说不过我的。”陌祁煊侧过身去打断她的话,双手负后眺望花海,任由花香清风拂脸。 “为什么?”阎七越发憋着一肚子气。 陌祁煊侧头看她,银色面具下勾勒出好看的笑弧,理所当然笑道:“因为我是少尊。” 闻言,阎七迅速紧咬压根,把唇边的话迅速噎回去。他这话不是赤裸裸的警告,要是再敢反驳他,说他坏话,就要遭受惩罚! 没想到这看似高贵的少尊,还是个喜欢摆架子的小气鬼。 看她三分憋屈七分埋怨的淘气模样,陌祁煊沉声提醒:“人间的时间跟这里的时间不一样,你若多留,恐怕……” 阎七这才幡然记起这么重要的事情,未等他同意,快速捡起地上的《伏魔》转身就跑,跑了几步才回过身看他说:“我要把它借回去!” 陌祁煊下意识动了动指头,目光从她倔强的脸庞落到她抱在怀中的书,最终还是把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 要来的,躲不过,或许,顺其自然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吧。 见他似是同意了,阎七欢喜咧起嘴角,扬声道:“你是什么少尊,小气鬼!”说罢,带着书一灰烟开溜。 看她逃跑的倩影,陌祁煊禁不住轻嗤,深邃的眸底晕上宠溺的亮色,喃喃道:“傻丫头。” 离开了倦楼,阎七抱着怀中的书本走了好一段路,饶过山间小路,迎着林间漏下来的阳光,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闪闪发亮,她忽然止住脚步回头看去,轻眨眼眸,再环顾四周陌生的景色。 她下意识低头看抱在怀中的书,讶然低念:“伏魔……我怎么会有这么一本书?”她再次环顾四周,纳闷低念,“这是在哪?” 这里的景色虽然陌生,却有一股格外灵净的仙气笼罩在四周,给她心旷心怡之感,只是她心里纳闷,自己不是才刚跟竹星子他们分道扬镳吗?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手里还多了一本书? 她快速掀开书页,看见“域魔”二字,做贼心虚似的迅速把书本紧搂在怀中,随后看见一抹水蓝色的倩影从天边而来,她即刻把手上的《伏魔》变成一根碧玉发簪,将它别在发髻上,再快步跑到前边的小溪前,装作洗脸。 她捧起一菊水轻拍在脸上,抬眸看去,才发现这抹倩影是凌华仙子。 凌华仙子是她在九重天上女正仙中少有的朋友,她管理天下鲜花,喜爱天空的蓝色,如花般温柔娴静、高贵美艳,是准圣后的候选仙女之一。 乘风飞行于半空中的凌华仙子注意到溪边的阎七,手捻兰花指轻侧飞,轻盈如花点水落到溪边,挽着曳地的肩丝,双手拢在腰前,慢步向她走去好奇问道:“七七,你怎么会在这里?” 阎七旋即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因着渡劫的事情,担心她察觉了什么,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琢磨了会,她才站起来微笑回应:“随便走走罢了。” “随便走走?”凌华仙子侧目打量着她。 看见她这个眼神,阎七莫名的心慌,但还是鼓足底气反问道:“怎么的,我不能随便走走吗?” 凌华仙子这才低婉浅笑道:“随便走走,竟走到少尊的鹿鸣湖来了,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这九重天上还有谁拦得住你的脚步?” 闻言,阎七心中暗惊,下意识四下扫看,讶然道:“这里是少尊的鹿鸣湖?” 她惊讶的并非因为这里是少尊陌祁煊的地盘,而是因为他的地盘是在九重天之上,而她自己明明是在人间的,为什么到了这里来? 还对中间的事情没有一点印象! 天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华仙子见她表情惊讶,只当她真的是随便走走,便没有继续追问。 “既然这是少尊的鹿鸣湖,你怎么来呢?”为免被她追问而察觉渡劫的事情,阎七连忙反问凌华仙子。 凌华仙子眸色微变,唇畔依然是温婉的浅笑道:“喔,我是来向少尊借书的。” “倦楼吗?”阎七灵澈的双眸闪亮。 记忆中,她早就听说少尊有一个了不起的书库,很早以前她就想见识见识了,只可惜听说那少尊并不那么好商量,而且她跟他总是各种的无缘错过,所以没有机会一瞧。 想起心中关于修驰狱的一些疑惑,或许在这倦楼能找到答案,她怪不好意思上前两步,轻掖着凌华仙子水蓝色的衣袖,小声低念:“凌华姐姐,我能不能跟着你一块去见识见识?” “这个……”凌华仙子轻敛眸色琢磨了会,不经意流转眸光往四周轻扫,继而抬起温婉的眸色,浅笑道,“现在少尊并不在鹿鸣湖,我可以偷偷带你去倦楼,但你不许告诉任何仙家,包括御长兴他们。” 这阎七平常虽大大咧咧的,却是十分好学,一旦手触书本却比谁都娴静专注,九重天上的书几乎都被她看光了,看似糊涂,懂的事情却比其他仙家都多。 “秘密!”阎七把手指放在唇边秘笑。 凌华仙子下意识扫看四周,轻声道:“可是,我本来是跟少尊约好的,但他临时有事,我只能独自过来。还不知道倦楼究竟在哪里,你得帮忙寻路。” “没问题。”阎七欢喜点头,旋即勾起一抹诡秘笑意,打趣道,“少尊好偏心哦,九重天那么大,只许你过来,准圣后的位置,非你莫属了。” “胡说什么呢?”凌华仙子轻瞪她,不以为然道,“现在不都在传,少尊早已心有所属了吗?与我何干?” “脸都红了,还说与你何干?”阎七诙谐撅起眉头,双手负后轻快迈着步子前行,戏谑道,“我可没听说过少尊带谁到这鹿鸣湖来,你恐怕是唯一一个能得到允许进入鹿鸣湖仙女了,地位可不一般。” “七七!”凌华仙子紧蹙眉心低喊了句,眸色复杂地暗了暗,在阎七回过身的时候,她旋即敛起眸色,转移话题,戏谑道:“你的鼻子最灵了,可嗅到书香的气息?” 阎七旋即微闭眼睛感受了会,随后睁开明澈的乌眸,微微浅笑,轻抬青葱玉指指向刚才走来的小路,微笑道:“这边。” 话音刚落,她的心不由得微紊,下意识把手摸到发髻上的碧玉簪处,担忧这书的出处。 “走。”凌华仙子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抿唇浅笑,牵着她的手沿着小路走去。 第066章 千头万绪 饶过林间重叠隐伏的小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望眼无边的花海,花海间有一处碧波粼粼的池水,池中除了阎七钟爱的凌波叶,还有一棵宛如大伞的古怪大树笼罩在水池上方。 “这就是倦楼吗?”她俩不约而同把心中的惊喜呐喊出来,虽然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想,但瞧见看似随意却严谨有序落在四处的书籍,又不得不相信。 按捺住心中的惊讶,阎七侧头看她笑问:“你要借什么书?” “有关妖界伊始的书。”凌华仙子应声,下意识扫看散落在花海中若隐若现的书籍,她放开阎七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微闭眼睛缓慢展臂抬手,任由伴着花香的清风拂面,水蓝色的裙袂像蹁跹飞舞的蝴蝶。 看着这个唯美的画面,阎七嘴角含笑期待,这凌华仙子是花仙子,能听懂花语,只要凝神合一,不稍多会便能借助花语知晓想要寻找的书籍究竟在哪里。 许久,凌华仙子缓缓放下手挽在腰侧,阎七快步走上去好奇问:“如何,找到你想要的书了吗?” 凌华仙子睁眼眸,轻摇头,眉心轻蹙,下意识扫看随风摇曳的花海浪花,迷惑低念:“奇怪,在这里,我竟听不到花语。或者……是少尊下了结界的缘故。” “下了结界?”阎七扫看花海纳闷低念,“这少尊可真够独特,冷冷的性子,却弄一个这么别趣的书海。” 说着,她身似轻燕落到其中一株凌波叶上,随意翻看躺在叶子上的书籍,唇畔处不由得勾起一抹三分微讶七分欢喜的笑容。 她翻了个跟斗,俏皮落到树干上,随手拿过搁在枝干上的书翻看,翻了几本,她合上书本琢磨了会,回落到凌华仙子跟前。 “如何?”凌华仙子迫切问道。 阎七侧身看向波光潋滟的水池,微笑解释:“凌波叶上的是一些六界轶闻,树上是修炼要术。”说着,她转身放眼花海,轻呼吸,揣测道,“如无猜错,白仙黄妖紫魔界。” 她展开双臂任由伴随花香的清风缭扰粉色纱袖,微微浅笑,指着黄花丛中清风吹来的方向,微笑道:“既然下了结界,那书的位置必定是时而易转。大江前浪推后浪,风之所向,缘之所始。” 凌华仙子将信将疑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按照她的意思往黄色花丛走去,迎着风拿起黄花丛中的第一本书。 翻开手中的书,果看见有关妖界伊始的记载,凌波仙子讶然回过身来看向阎七,稍带不可思议问道:“七七,你真的第一次到倦楼来吗?” 闻言,阎七微愣,下意识往凌华仙子手中的书籍,试探问道:“我……猜中了?” 凌华仙子手握书本从黄花丛走回来,将信将疑问道:“你真的是猜出来的?” 阎七啧舌,想起自己莫名出现在这鹿鸣湖,手上还多了一本名叫《伏魔》的书,不由得心虚,该不会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胆,偷书竟敢偷到少尊的头上了吧? 可是,无论怎么回想,这倦楼对她来说都只是初次到来,“偷书”的过程更加没有任何印象。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暗惊,糟糕,是不是记忆力不管用了,偷偷做了许多坏事,连自己都不知道。 顿了会,阎七压住心中的心虚,勾起嘚瑟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玲珑玉鼻,秘笑道:“不完全是猜,还有我独一无二的厉害。” 嘴上这么说,却无法掩藏心中的愕然,的确并非猜出来,而是根据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若是给她这么一个地方安置书籍,她就会用这种方法分类排放,令她愕然的是,这少尊主的藏书方式,竟然跟她如出一澈。 “这也是。”凌华仙子煞有介事点头。 听见她同意了自己的说法,阎七这才松了半口气。 凌华仙子把书收起来,再看向阎七微笑问道:“我的书找到了,你要看什么书?” 阎七硬着头皮轻扯嘴角微笑,目光流转扫看花海,莞尔笑道:“我也只不过来见识一下罢了,暂且没有中意的书。” “那回去吧。”凌华仙子走向前去打趣道,“否则,要是少尊回来了,你可得自己跟他解释。” “走吧!”阎七一阵心虚笑道,话音刚落,风向逆转,清风从凌华仙子的方向吹来,阎七猛然止住脚步,稍带讶然侧头看向走在身旁的凌华仙子。 凌华仙子察觉到她异样的目光,拿书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温婉的笑容稍微显得僵硬,试探问道:“七七,怎么呢?” 阎七轻敛眸色,目光不经意往凌华仙子拿在手中的书看了眼,唇畔勾勒浅浅的笑弧,微笑道:“我散步到这的事,不许告诉少尊。” 闻言,凌华仙子紧绷的心才阔然悬下来,微笑点头。 “回去吧。”阎七低沉浅笑,轻快走在前边,在凌华仙子看不见处,眸色却颇为复杂地暗下来。 她想起来了,在妖王龚三恨的书库里,那股熟悉的仙气,来自凌华仙子! “七七……” 背后忽然传来凌华仙子颇为低沉的呼喊声,阎七止住脚步,掩藏了情绪才回过头来微笑问:“怎么呢?” 凌华仙子轻敛眸色,试探问道:“脾气最古怪的拐什大师,都乐意借书给你,你为什么从不向少尊借书呢?” “我……”阎七一时接不上话来,直觉凌华仙子的目光有些诡秘难测,话里似乎还藏着别的意思,迟愣了会,她才应声道,“我……我还没有机会拜见少尊哩。” 话音刚落,忽见凌华仙子唇畔的笑容有三分薄冷,阎七莫名心慌,愣愣问道:“凌华姐姐,怎么呢?” “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凌华仙子微笑说道。 虽然她依然温婉笑着,可阎七看在眼里总觉得有三分微寒,她微咬下唇,试探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凌华仙子慢步走到阎七跟前,深深看了她一眼,郑重问道:“你,真的从未见过少尊吗?” 阎七理所当然点点头,顿了会,似乎捕捉到她话里的意味,忙摇头迫切解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可没有跟你抢少尊的意思!” 凌华仙子莞尔低笑,牵住她的手笑道:“逗你罢了,回去吧。”迈步向前,凌华仙子眸底深处流过一丝疑惑。 回到人间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黄昏。 阎七盘膝坐在床上,双眸凝视着搁在前边书籍上的“域魔”二字,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来到人间后,仿佛从前逃避的所有问题都不得不去面对。 她想不明白,自己跟修驰狱,跟域魔究竟有什么关系; 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到了鹿鸣湖,这本书从何而来; 想不明白少尊的书海为何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想不明白为什么记不住墨之阕的模样; 想不明白凌华仙子跟龚三恨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撒谎; 更想不明白凌华仙子最后那个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夔瀣术里的妖怪……”阎七下意识捂着左肩的印记喃喃叨念,微咬下唇纠结了会,她深呼吸,把手轻按在书页纸上把它翻过去。 书上记载,域魔从混沌时期就开始存在,主宰魔界,暴虐成性,令六界不得安稳,仙妖魔三界合力讨伐他已不下十次,几乎每次都两败俱伤,但在各自重创后,域魔都是最快恢复元气的一方。 后来,他还创造了夔瀣术,释放出许多暴戾的妖魔鬼怪,差点连他自己控制不住,幸而夔瀣术既能创造出邪恶的妖魔,亦能同时释放他们的克星,再有仙妖魔三界合力,才把这场夔瀣术浩劫暂且压了下去。 “真的有这回事……”阎七轻蹙眉心,想到自己极有可能是夔瀣术跑出来的,尽管不是邪恶的妖魔之一,心里也不畅快。 恐怕也只有书里跑出来的东西,才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她无奈叹了口气,收拾了心情,继续往下翻页,目光跟着文字流转,唇畔处不由得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书上竟然说,夔瀣术浩劫压下去后,这嗜血成性的域魔爱上了一个误入魔境的凡间女子,这个女子是…… 阎七正津津有味往下看,外边忽然传来竹星子的吆喊声。 “七七,在吗?七七!” 闻声,阎七莫名心虚,迅速把书合上,疾手轻抹将书本变为玉簪,快手把它别在发髻处,穿上鞋子即刻快步过去开门。 正好进到院子来的竹星子,看见开门的阎七,无趣道:“查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阎七没能即刻反应过来,琢磨了会,才想起他指的是《林哲志》里边的秘密,她微扬嘴角,好奇问道:“那麟王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竹星子转身往院子里的凉亭走去,随后拿过酒壶倒了两杯酒,解释道:“原是支持麟王的户部和工部的官员互相勾结,有许多见不得人的账目。林槐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本打算告到朝廷里去,可前些日子九王消沉至极,朝局被麟王把控。林槐被诬陷贪赃枉法,全家抄斩,临终前,他就托仆人把《林哲志》送到了景府。以告发他们的罪状,为自己洗雪沉冤。” 阎七在他对面坐下来,端过酒杯,有几分莫名的纠结,听竹星子说这番话,联系到前阵子墨之倾颓废的状态。 虽然她还是不懂墨之倾为什么颓废成那个样子,但她总感觉跟自己有那么一点关系,换句话说,这个林槐被满门抄斩似乎也跟她有那么一点关系。 第067章 乞丐赴宴 “证据就在《林哲志》里边?”阎七轻扯嘴角试探问道。 无端害死别人,已经够可恶了,现在还把人家留在人世间洗刷冤屈的证据都给烧毁了,真是罪大恶极呀! 竹星子不以为然摇摇头说:“《林哲志》只是隐藏着账本的下落。” “那账本呢?”阎七迫切问道,虽然并非本意,但也算是很间接地害死了人家,把账本找出来替他洗雪沉冤,也算是了了这份恩怨。 竹星子指尖轻敲杯沿,淡然道:“这个我不知晓。” 阎七看他并不上心的样子,郑重提醒:“哎,这个是御长兴想要的东西,你不赶紧查出来,要是被他捷足先登了,你拿什么他谈判?” 竹星子不以为然轻摇手中的酒杯,完全没有之前的着急,而是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莞尔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要将自己置于局外,才能更清晰地看到御长兴那老仙精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所以,不用急,慢慢来。既来之则安之。” 阎七白了他一眼,不爽道:“你什么时候捡了断手的口头禅。” 竹星子搁下酒杯,扬起兴趣盎然的嘴脸,欢喜道:“七七,今晚是曲老夫人的八十大寿,可要去凑个热闹?” “又是寿宴啊?”想起前不久桓须子的寿宴,阎七至今还有点小阴影。 竹星子骤然双目发亮,站起来稍带激动说道:“这曲家是狄青国首富,排场可不一般,就在西华苑,你要不要过去?” 看他热情高涨的样子,阎七并不感兴趣,端过酒壶道:“我虽喜欢热闹,但是那种虚伪的吵闹,我可不喜欢。你自个跟冥蛊凑热闹吧。” “可是冥蛊他……”竹星子说着伸手过去拦她。 正往杯子里倒酒的阎七看见他伸手过去,触电般缩手,收得急,手中的酒壶飞了出去,“呯呤”摔倒了地上。 “……”他俩不约而同吓了一跳。 竹星子稍带讶然看向她。 阎七压下心中的微慌,故作瞪他一眼,先入为主道:“看,把我的酒壶都吓跑了,人间一个寿宴罢了,你还这般殷勤,冥蛊给了什么好处你?” 竹星子这才以为自己多心,轻咧嘴角,把眼眯成一条细线,诡秘笑道:“今晚冥蛊要表演,你真的不去吗?” “那还说什么,赶紧走!”阎七即刻往庭门的方向走去。 冥蛊的肚皮会跳舞,可他总是藏着掖着,今晚要表演,千年难得一遇啊,怎能错过! 还没到西华苑正门,就看到琳琅满目的奢侈马车堵在了西街路口,除了马车,几乎都看不到人头。 阎七轻扯嘴角,这是寿宴,还是车展呀? 转入西街路,看见有官差在巡逻,阎七迅速拽着竹星子的衣袖躲到成列的马车后面。 “你干嘛呢?”竹星子纳闷扭头看她,“你做亏心事啦,还怕被官差抓呀?” “谁怕被官差抓呀?”阎七瞪了他一眼,她扶着马车探眸瞧去,看着正好从停在西华苑门外马车下来的墨之倾,别有意味道,“是九王。” “九王又怎么呢?”竹星子才刚探过头去,阎七就像蚯蚓似的把头缩回来沿着成列的马车侧边开溜。 竹星子撅了撅嘴,目光在墨之倾的侧影和阎七离开的方向瞅了瞅,只得快步追上阎七。 “不是已经给赏钱你了吗?怎么还留在这里?今天来这里的都是达官贵人,你一个乞丐留在这成什么样?都拿好些赏钱了,快点离开这里!” 还没走进就听见呼喝声,阎七沿着马车与墙壁之间的狭路往正门口走去,透过几个护院站立的缝隙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靠坐在角落里。 再走近点,只见那乞丐屈右膝而坐,任凭曲家的人怎么唬喝,也没有丝毫不见卑屈的姿态,他前面的地面放了好些碎银,却没有行乞的钵碗。 虽然并没看到那乞丐的脸,但是,阎七几乎可以肯定,在那角落里头的,是被御长兴虐得凄惨的华跌。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华跌?”竹星子拧紧眉头低念,越过阎七走到前边去探眸看热闹。 “岂有其理,来人,快快架他离开,切莫惊扰了贵人!” 护院总管不耐烦道了句,旋即招呼手下护院将他撵走。 闻声,几个护院齐齐挽起衣袖准备向前,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润而带着三分沉厉的声音。 “出什么事呢?” 听到墨之倾的声音,正打算凑热闹的阎七旋即把迈出去的半只脚缩回来,躲到安全的位置再探眸看去,随后看见墨之倾带着几个人从马车的另一边走来。 她下意识再退了两步,恰好让身旁的马车挡住从墨之倾往自己这边的视线。 听到墨之倾的问话,护院等人不约而同转过头来。 见是九王驾临,护院总管旋即狗腿迎上去,恭敬抱手向他行了个礼,看了眼靠坐在角落里的华跌,再转向墨之倾,低眉颔首解释:“回九王殿下,不过是一个贪心的乞丐拿了赏钱还不愿离开。您放心,小的马上命人将他撵走!” 说着,他赶紧拨了拨放在腿侧的手,示意让护院快点行动。 墨之倾往乞丐的方向看去,见地上放了好些碎银,他提起手来,低沉喊了声:“且慢。” 闻言,护院总管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也快速喊住了自己的手下,再堆满恭维的笑容等待墨之倾发话。 墨之倾向前走了两步,护院总管旋即带着手下给他让出一条路来,墨之倾看向华跌,试探问道:“这估计也有五十两银子了,足够你买间房子,做点小买卖,为何还不知足?” 屈膝靠坐墙壁的华跌任由蓬发遮脸,并不抬头看他,语调带几分慵懒,不以为然道:“我今晚到这来并非为了区区赏钱,而是在等我的贵人。” “喔?”墨之倾别有意味应了声,好奇问道,“谁是阁下要等的贵人?” 这下华跌抬起头来,稍微拨开挡在眼前的乱发,别有意味回答:“知我贵者为贵,不知我贵者何归?” 墨之倾旋即轻敛眸色,打量了他几眼,浅笑问道:“贵者当奉与庙堂,阁下何故屈于此处?” 华跌听出他话里的几分质疑和讥讽,莞尔笑答:“若不能得一明主,何不就此逍遥于天地间?” 墨之倾指尖盎然欲动,顿了会,向他伸出手来,笑问:“先生可否愿意与本王出席曲老夫人的寿宴?” 身后的随从微讶,皆琢磨不透他是什么用意。 护院总管他们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堂堂王爷,而且还是权倾朝野的王爷,竟然邀约一个乞丐出席曲家寿宴,还是曲家门口的乞丐,这是另有意思,还是故意打曲家的脸? 华跌嗤笑不语。 墨之倾敛了敛眸色,微笑问道:“先生是要到附近的酒馆沐浴更衣,还是到西华苑里边沐浴更衣?” 华跌再次轻嗤一声,稍微抬手展开破烂的衣袖,带着三分玩味反问:“莫不成王爷是认为华某这副行头见不得人?” 墨之倾才动了动唇,华跌潇洒甩了一把凌乱的垢发,目光傲慢而轻蔑,紧接着戏谑笑道:“这世间皆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凡夫俗子。” 墨之倾骤然眸色微紧,动了动指头,伸手引请笑道:“先生,请。” 闻言,护院总管等心急对看,这下可不得了了,要是让一个乞丐到了宴席上,该如何收场?这九王是存心与曲家作对吗? 华跌这才扶墙站起来,双手挽发甩到后面,丝毫不显扭拧畏怯,大步往西华苑的正门走去。 “殿下……”两个随从不约而同着急低喊了声,墨之倾侧头看他们并无说话。 其中一个随从慎重提醒:“殿下,这曲家非普通门邸,带一个故弄玄虚的乞丐赴宴,恐怕……别人容易误会您跟曲家不和。” 墨之倾下意识往华跌豪迈潇洒的步履看去,别有意味低念:“大凡人才,都有些怪诞的行径,无妨。”说罢,他快步跟上去。 若真是人才,他不介意放纵,当然,得看看对方的怪诞跟才学是否成正比。 待墨之倾带着随从和华跌进入西华苑后,护院总管马上吩咐一个手下即刻去给曲老二汇报,再去给曲老爷汇报。 等他们都散后,竹星子才走出来看向大门口的位置,撅起眉头低念:“这华跌也学了御长兴故弄玄虚这一套,被虐惨了,看来是要反击了。” “嗯。”阎七心不在焉应了声。 华跌要崛起这是必然的事,于她来说并没有多少意外,她在想的事情是墨之倾的眼神,虽然他看上去还是那么温文尔雅,但眉宇之间添了三分凌厉,是皇者争霸的气势。 为免被墨之倾认出来,进西华苑之前,阎七披了脸纱。 他俩进了西华苑之后,并没有看到冥蛊,东厢那边都是些达官贵人,二人并没有去凑热闹,听下人说冥蛊往戚香楼,他俩便根据下人的指路,自个摸索过去。 转过小桥,绕上围栏,刚进庭院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男男女女戏笑的声音,他俩很有默契地停下来,因为听到有关曲老大也就是冥蛊的话题。 阎七走进两步站到梁柱后面,借着凭栏外高翘的花草遮挡,探眸看去。 坐在亭中的都是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浑身珠光宝气,争奇斗艳,脂粉胜比花香,估计都是来参加寿宴的闺阁千金。 第068章 争夺家产 其中一位女子最为引人注目,金色华衣,外披绣珍珠的短袄,莹绿色的耳坠闪闪发亮,金钗步摇丝毫不逊于太后的金凤含珠菱花步摇。 只是这五官精致小巧,本应清纯甜美,却因添了香艳的脂粉,此刻麟王妃姁姁还更加妖娆,也显得成熟了些。 其他女子或坐或站的样子围绕在她身边,不管嫉妒或者羡慕,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想必并非普通的千金小姐。 “嫣欣,你离开京城快半个月了,我常听见曲家二少爷叨念着你的名字哩。” “曲家二少爷算什么呀?嫣欣要嫁,当然是要嫁曲家的继承人,曲泽曲大少爷。” “嫣欣,今年就及笄了,是要跟曲大少爷定亲么?” “曲大少爷可是曲家的继承人,你能成为曲家大少奶奶,可有福了。” 被称作嫣欣的金裙女子对这些恭维的话并不在意,低眸把玩修长的指尖,唇角处浮起一丝不以为然的轻蔑笑意,傲慢之色跃然脸上。 刚才说话的三人尬尴对望,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讨好她。 坐在嫣欣对面的粉衣女子手捻帕子掩在唇畔轻嗤,扫看刚才说话的三个女子,轻甩帕子,再把目光落到嫣欣身上笑道:“你们知道曲大少爷为什么至今未娶吗?” 她们三人迷惑对看,尴尬笑笑不语。 那粉衣女子轻蔑看她们,诡秘低笑,再带着三分恭维,解释道:“我们嫣欣可是曲家的大贵人,曲老太爷早就发话了,谁娶了嫣欣,谁才有资格继承曲家的产业。曲大少爷和曲二少爷至今未娶,不都是在等我们嫣欣及笄吗?” 这回嫣欣的嘴角才浮起受落的嘚瑟笑容。 见她们眼里透着质疑的颜色,嫣欣隔壁的绿衣女子随即接话:“看你们孤陋寡闻的,定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吧?十四年前,曲家所有商铺都要面临倒闭,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这不,嫣欣出生了,就在同一天,曲家化危为安。五年前,曲家再次面临问题,曲家给嫣欣办了个小寿宴,这不,马上转危为安。嫣欣啊,就是曲家的大福星。曲老太爷临终前留下遗言,谁迎娶嫣欣,谁才能继承曲家的家业。” “还有这回事。”阎七在心里嘀咕着,下意识跟同样好奇的竹星子对看。 “如此说来,曲大少爷至今未娶,并非因为某人天姿国色,更无半点情分,仅仅是因为老太爷的遗言,为了维持家业,才不得不至今未娶。 忽然传来刻薄的话语,声音却是好听。 闻言,众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去,只见走来三个女子,走在前边的黄衣女子姿色出众,方脸凸显有致,眉宇高挑,傲慢讥讽之色跃然于脸。 这是禹王的独女,安国郡主,她的父亲是先皇唯一的兄弟,母亲是异域的公主,在皇族中,地位不一般。 早就听闻她对曲家大少爷有意思,只是曲家大少心恋燕嫣欣并没有回应她的大胆示爱,因此,她一直将燕嫣欣视为情敌。 当然,那“心恋”燕嫣欣的曲家大少爷并非现在的冥蛊,而是已故的曲泽。 听见安国郡主讽刺的话语,燕嫣欣的眸色先是冷了冷,再冷峭嘴角,斜挑眼眉睨视过去,轻嗤戏谑:“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安国郡主。被我表哥拒绝了好几回,还敢到曲家来,看来外祖奶奶的面子真大呀,竟然让安国郡主不计前嫌来祝寿。” 这燕嫣欣是曲家大女儿的唯一骨肉,因为已故的老太爷将她视为福星,所以从小被养在曲家,身份比曲家的少爷们还要尊贵十倍。 她俩一个是首富指定的儿媳妇,一个是皇族郡主,两个都惹不得,更何况早就听闻二人为了曲家大少爷经常眼红,其他人并不敢贸然插话。 安国郡主冷笑,心里早已诅咒了燕嫣欣上万遍,不以为然戏谑道:“某些人仗着已故之人的话才保得一夕之位,还到处宣扬,脸皮比砧板还厚。她都敢赖死在这,本郡主为何不能过来?” 说着,安国郡主傲然向前走了两步,开门见山道:“祝什么寿呀,本郡主就是冲着曲泽来的!本郡主今天要见的只是他!” 这安国郡主对曲泽的心意从来不遮掩,就差没直接让皇帝下旨将曲泽收为驸马了。 “嗬。”燕嫣欣缓慢站起来,提起青葱玉指轻撩发鬓,戏谑道,“喔,郡主这回是打探到大表哥待会回到我的戚香楼来,才特意过来的吗?” 闻言,安国郡主气得咬牙,旁人或许听不懂燕嫣欣到底暗喻什么,她心里却恨得慌。 因为她每次到曲府,这燕嫣欣都会故意使坏把曲泽喊到戚香楼,妨碍两人见面,她一直以为,若非燕嫣欣从中作梗,她早就得到曲泽的心了。 察觉到安国郡主的怒气,燕嫣欣越发嘚瑟,慢步向她走去讥讽:“区区一个男人罢了,郡主何必如此委屈?” 安国郡主盯着燕嫣欣傲慢的表情,下意识狠握拳头,咬牙低念:“你不过就是凭借……” “是。”燕嫣欣直接打断她的话,指间轻绕发丝,侧过身去,冷笑戏谑,“我就是凭着外祖爷爷的遗言才能在曲家横行霸道,可又怎样呢?” 说着,她轻侧眼眸瞅向愠闷的安国郡主,指尖划过乌漆秀发稍微向上抬,语气里带点轻蔑和不屑道:“大表哥就是甘愿为了这个遗言百般讨好我,可怜郡主这片痴心呀!” 事实上,燕嫣欣并不喜欢曲泽,只是她一直把曲家的男人当作手中的玩具,安国郡主要抢她的玩具,就算她再不喜欢也不允许。 安国郡主抬起手来怒指她,不悦道:“你……” “大表哥!”燕嫣欣突然向着庭门的方向喊了句。 安国郡主连忙收起怒气,转过身去,却并没有看到有人走来。 燕嫣欣的色轻哼,慢步走到她身后,戏谑低念:“待会他过来,我就让郡主见识见识,他是如何没有尊严地讨好我,我说东他绝不敢向西。” 安国郡主愤懑回过身来,还没来得及说话,燕嫣欣紧接着虚情假意笑道:“这样的男人啊,要不得。” 话音刚落,就看见“曲泽”走来了,燕嫣欣旋即扬起娇滴滴的声调,轻喊了声:“大表哥!” “又想耍本郡主!”安国郡主盯着燕嫣欣,冷厉道,“燕嫣欣,你不要太得意,本郡主让皇帝哥哥一道圣旨下来,你什么都不是!” 走来的冥蛊听见燕嫣欣糯糯的呼喊,心头骚软,旋即把目光转落她身上,目光微微放亮。 听闻有一个表妹游玩回来了,还听闻原来的曲大少爷是一定要过来见她的,他只好听从曲老夫人的意思,过来接她过去。 却没想到这表妹姿色妖娆,一眼看过去就是虚伪的笑,却是让他骚到骨子里头。 “表妹。”冥蛊较生硬地喊了声,再扬起一个憨憨的笑容。 闻言,安国郡主心头轻颤,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触电般回过身来,果见“曲泽”就站在前面,她不由得拧紧眉头,暗地狠狠剜了燕嫣欣一眼。 燕嫣欣甚是嘚瑟,傲慢回了安国郡主一个眼色,眼角余光也懒得再看向冥蛊,轻抬青葱玉指,指向亭子里的姑娘,娇滴滴笑道:“表哥,你看我来了那么多客人,帮我去招呼招呼吧。” “哎!”冥蛊应了声,目光很不愿意离开她精致的脸庞,顺着她的指尖往亭子看去,只见庭中燕瘦环肥各式美女应有尽有,他咕噜吞了口唾沫,直接与安国郡主擦肩而过,咧起嘴角朝亭子,屁颠屁颠走过去。 安国郡主满脸委屈转头往他的背影看去。 见曲家大少爷走来,亭中的女子如坐针毡,担心这安国郡主把这笔账记到她们身上。 冥蛊的步伐快,这些天在人间好吃好住,养出了一个大肚子,快步时忽上忽下,怪滑稽的。 燕嫣欣不屑瞅了眼,嘴角轻嗤,待他刚拿起茶壶,她又娇滴滴喊了声:“表哥,我的鞋子脏了。” 提起茶壶的冥蛊不明所以转头看去。 燕嫣欣稍微提起金色的裙袂,轻眨水波潋滟的眸子,三分惋惜七分可怜,问道:“可不可以给我擦擦?” 安国郡主盯着燕嫣欣,狠握拳头小声警告:“你不要这么过分。” “他爱犯贱你管得着。”燕嫣欣轻哼道。 “哎!”冥蛊应了声,被她潋滟的眼眸刺激,丢了魂似的,屁颠屁颠向她跑去。 看见他殷勤向燕嫣欣跑去,安国郡主三分委屈三分生气四分恨紧咬牙根,气自己为什么喜欢这样的男人,恨这个男人为何如此不争气。 其他女子自然也瞧不起这位曲家大少爷,堂堂一个大少爷却在广庭大众之下为一个女人擦鞋,成何体统呀! “……”一直处于围观状态的阎七纳闷撅起眉头,侧头看向正瞧得津津有味的竹星子,问,“冥蛊不是要成为乞丐吗?干嘛为了家产去讨好她呀?” “家产算什么呀,这死胖子自然不看在眼里。”竹星子不以为然窃笑道,“美色就不一样。你还不知道他呀,见了异性就双腿发软,没救了。” “是吗?”阎七一脸惊讶地看向他,相处了两万多年,她还不知道冥蛊有这个毛病了。 竹星子看了眼她惊讶的模样,对她的无知带几分鄙视道:“这九重天上哪一个女仙家没被他追求过?他仙界浪子的名号,你都不知道吗?” 这名还她还真的第一次听,两万多年了,竟然直到今天才知道冥蛊在九重天上还有这么一个名号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眸,不以为然说:“可我也女仙家呀,他为什么没追求我呀?” 寂寞了两万年,身边有个浪子都不知道,够孤陋寡闻的。 “他没追求过你吗?”竹星子眯起眼来打量她带点讶然和质疑问,冥蛊怎么会有漏网之鱼呢? “没有!”阎七郑重声明,带点不爽看向已经来到燕嫣欣跟前的冥蛊。 冥蛊正欲蹲下来跟燕嫣欣擦鞋子,安国郡主气急败坏拦着他责备:“不就区区一个曲家继承的位置嘛,你何必……” 说时迟那时快,刚才还在凭栏处看热闹的阎七,忽如一股旋风猝尤不防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她一手抓住冥蛊肩上的衣服,几乎是一百八十度急转弯直接把他拽到自己的跟前。 第069章 王的女人 “……”众人看见突然冒出来的她,不由得微讶。 “七……”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竹星子差点没惊呼出来。 被猛拽起来的冥蛊踉跄退了半步,站稳脚跟,看见是阎七,微讶道:“七七?” 阎七撅起眉头,盯着他讶然的眸色,不爽问道:“你为什么不追求我呀?” “啊?”冥蛊被问得突兀,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其他人却听出了意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也是痴恋曲家大少爷的,看似跟安国郡主一样狂放大胆,追到曲家来了。 她们纷纷站起来,慢步走出亭子凑热闹,虽然看不见她的脸纱下的容颜,但那双眼睛是极美的,仿佛凝聚了整个天地的灵气,让人舍不得转移。 如此美女都不被冥蛊放在眼里,看来曲家继承人这个位置,魅力太大了。 曲家大少爷才要江山不要美人。 安国郡主把眼一眯,死死盯着阎七——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情敌, 阎七见冥蛊一脸糊涂,丝毫没有绕弯的意思,直接追道:“这九重天的女仙家都被你追求过了,为什么唯独不追求我呢?” 实在太可恶了,凭什么把仙界的女仙家都追求遍了,唯独漏了她! 若这事传出去,以后怎么在仙界混吖? 当然,她之所以恼怒,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 “啊?”冥蛊眨了眨茫然的眼眸,琢磨了会,脑子才转过弯来,愣愣的转头看向还站在凭栏处的竹星子,问,“可以吗?” 竹星子挠挠脑袋,转向阎七反问:“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呀?”阎七不爽反问,这所有女仙家都被追求了,唯独她,这是几个意思? 不由得让她想起被墨之阕嫌弃的事,岂有此理,这世界是怎么了? “为什么呀?”冥蛊转向竹星子问。 竹星子转向阎七反问:“为什么呀?” “嗬!”阎七不爽轻哼了句,转身就走,再也不跟他们玩了。 “哎!七七!”冥蛊喊了两声紧追上去。 “表哥!”燕嫣欣纳闷大喊了声。 阎七头也不回地走了,冥蛊头也不回地追上去,竹星子直觉有好戏看赶忙从凭栏后跳出来追上去。 “啊……”燕嫣欣被从后面擦肩而过的竹星子吓了一跳。 众人云里雾里张望,她们听不懂他们仨在说什么,只知道那要江山不要美人的曲家大少爷抛下燕嫣欣,追着一个突然跑出来的美女跑了。 “嗬。”安国郡主看向满脸憋屈的燕嫣欣,心里格外凉快,戏谑,“不是说曲泽任你挥知则来呼之则去嘛?他现在跟别的女人跑了。” 燕嫣欣气得咬牙,再冷嗤讥讽道:“那个女人不是你!” 安国郡主冷哼快步追上去,她要看看那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让一直放不下曲家大少爷身份的曲泽不顾燕嫣欣跑了。 燕嫣欣微咬下唇,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脸,怎能忍得,纠结了会,她跟着追上去。 感觉有好戏看,其他女子快步赶上去看好戏。 “七七,你别生气嘛!你不是一般的仙家,我哪敢打你的主意呀!”冥蛊追在阎七后面一个解释,可就是追不上她的步伐。 这也难怪她生气,说来她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可自从加入九重天后,还真的没有一个男仙家试图向她表白,也没发现任何一个男仙家有暗恋她的迹象。 哎哟,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家七七太可怜了,明明姿色绝冠,虽然偶尔糊涂了点,怎么会就没有仙家追求呢? 走到石拱桥上的阎七突然止住脚步,冥蛊旋即跟着停下脚步,她回过身来睨向他不爽问道:“为什么不敢打我的主意呀?我还咬你不成?” “这个……”冥蛊摸着下巴纠结了会,理所当然回答,“你是我们昆桐的呀,要是被你拒绝呢,我的老脸该往哪搁呀?” “真是这样子?”阎七将信将疑问道。 冥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忽地把眼一眯,快步走到她跟前,自个摸着下巴,笑容阴损问道:“七七,该不会寂寞了吧?” “才不是了!”阎七不爽反驳,略带心虚侧过去,努努嘴回应,“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 她只是纠结,无缘无故,那墨之阕凭什么嫌弃自己呀? 想到此处,她禁不住在心里呐喊一声:糟糕,干嘛那么在乎他嫌不嫌弃呀? 听她“只是”了许久也没有回应,冥蛊本来就阴损的眼眸眯成一条丝线,凑到她身后诡秘问道:“七七,是不是春心动呢?” “才不是呢!”阎七激动反驳,也不敢转过头去看他。 “嗯?”冥蛊听出了她心底的心虚,这七七春心动可不是一件小事,不知道是哪位仙家入了她的法眼。 来了坏点子,他忽然勾起诡秘的笑意,展开双臂戏谑道:“你不是怪我没追求你吗?来,让冥蛊大仙抱抱!” “啊!”阎七几乎是本能惊呼一声,踉跄向前逃跑,起步急险些崴了脚,差点没扑倒拱桥下去。 “七七!”冥蛊惊呼一声伸手去拉她。 阎七骤然脸色煞白,触电般缩回手,任由失去重心的身体往拱桥凭栏摔去。 “七七!”正好赶上来的竹星子大喊一声,还没迈出脚步就看见百秒冲刺出现在拱桥上的墨之倾一手抓住了差点掉进池里的阎七。 墨之倾快手将阎七拉入怀中,扶着她有些微微颤抖的身子,再扬起狠厉的目光睨向冥蛊,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断斥责:“你干什么?” 竹星子快步来到冥蛊的身边,虽然看不见阎七脸纱下的神情,可从她的眼神也看出惊魂未定,他撅起眉头,侧头看向冥蛊小声责问:“你干什么呢?” 冥蛊挠挠头,哭笑不得轻扯嘴角,满脸无辜回答:“我没干嘛呀!” 落在后面的安国郡主和燕嫣欣等人顾不得闺阁小姐仪态,加快脚步小跑上去。 竹星子不以为然责问:“你若没干什么,她怎么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冥蛊欲哭无泪,无辜看向阎七,事实上真没干什么呀!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夸张的玩笑,这阎七却吓成这个样子是几个意思呀? 墨之倾底下疼惜的眸子看阎七,关切问道:“小七,他对你做什么呢?可有受伤?” “没事,我没事。”阎七轻轻推开墨之倾的手,下意识倒退一步,稳定了情绪,下意识紧握自己冰凉的手,再略带抱歉看向冥蛊。 看见她这个复杂的歉疚眼神,冥蛊想死的心都来了,这是几个意思,真的被吓到呢? 他禁不住在心里呐喊:我有那么可怕吗?赤裸裸的嫌弃,你该不会在报复我没有追求过你吧? “九哥,别被她骗了。”安国郡主快步走上前来,冷眼看向阎七,为冥蛊抱不平道,“这个女人刚刚还向曲家大少爷示爱,现在又故作惺惺,定是见你来了,才摆出狐媚样子勾引你,水性……” “闭嘴!”墨之倾厉声打断她的话。 安国郡主不由得怔了怔,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个向来温文的九哥,竟有这般厉色。 冥蛊侧头看了眼维护自己安国郡主,只是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他并没有任何印象,此刻此刻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她的美貌。 他一抹憋屈的神情,三分傲慢七分嚣张看向墨之倾,戏谑笑道:“不过是跟这美人玩玩罢了,九王殿下是不是反应过渡呢?” 竹星子下意识眯眼看他——这个家伙,是要向九王挑衅? 墨之倾听见他的话,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越发阴沉,紧握住阎七的手心,睨向冥蛊冷冷道:“本王的女人,岂是你可随意调戏的,该当何罪?” 围观的女人不由得吃惊,九王年轻俊貌,才华横溢,却至今未娶,他承认的女人恐怕就只有眼前这一人了,没想到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还有这个来头,可惜看不到容貌。 阎七不由得拧紧眉头,下意识缩回手却被他揪得紧,随后又听见冥蛊针锋相对的话。 冥蛊故作打量阎七,眼角余光瞥向墨之倾,别有意味道:“这女人不是陛下带进宫的吗?怎么又成了九王您的女人?” 阎七旋即眯起眼瞥向冥蛊——死胖子,两万年时间晾着老娘不追求,现在还为了渡劫修炼推老娘上风浪口,还真以为老娘吃素的! 墨之倾越发使劲握住阎七的手,阴沉的眸色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闻言,众人心中暗惊,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到阎七的身上。 虽然深处闺阁,但是,宫中的绯闻也听了不少,一个多月前,才听说醉心修仙的陛下从宫外捡了一个当街拦路的女人回宫,还百般屈身都求而不得。 前不久传出九王要迎娶王妃,而准王妃竟然是陛下捡回宫的女人。 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就在眼前! 而且,她刚才还当众质问曲家大少爷为什么不追求她! 天啊,这个女人究竟是怎样的无耻,怎样的水性杨花,怎样的张狂,才让皇帝、王爷、首富的儿子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第070章 万众瞩目 冥蛊直接忽略墨之倾厉色警告,眯眼盯着阎七——敢问你刚才那一眼眶的惊恐是几个意思? 阎七傲慢撇开眼神,哪还有几个意思?就是老娘嫌弃你!想占老娘便宜,再等两万年! 绝交!冥蛊恨恨咬牙。 呵,谁稀罕!阎七旋即摆出一脸拽上天的表情。 冥蛊差点没气得跳起来,刚才明明是她在挑逗,现在竟然不负责任! 旁人虽不知道他俩在想什么,但这眉来眼去的小举动无一不被她们收入眼底。 因着墨之倾是王爷,冥蛊是首富儿子,她们自然把罪名倾注在阎七身上,认定就是她先勾引了皇帝,转而搭上王爷,而后又来招惹曲家大少,实在可恨至极。 冥蛊噎住怒气,见墨之倾似是理亏没话说,他冷哼道:“王爷这是要公然跟皇帝作对吗?” 竹星子走近他一点,稍微掀起嘴角小声提醒:“你不过是想丢弃继承之位罢了,没有必要跟九王对着干。” 冥蛊不以为然邈嘴,这九王和麟王在朝堂争得火热朝天,曲老二已跟麟王勾结,而九王权势明显大于麟王,若是再跟他往死里干,肯定为曲家所不容的,离成为乞丐之日不远了。 竹星子瞅了瞅他自以为嘚瑟的样子,想着打击打击他,便好心提醒:“刚才我打探一个消息,娶你那位表妹者,得曲家家产。” “还有这回事?”冥蛊撅起眉头,斜目瞄向他,纠结低念,“哪个表妹?” 竹星子倾斜扯动眼皮,若有意味道:“就刚才把你迷得神魂颠倒那一位。” 冥蛊触电般扭头看去,看见燕嫣欣那精致而妖媚的五官,骤感一个晴天霹雳——天呐,为什么要这样待我?老圣君是知道本仙好色,才故意这么折腾的吗? 一会儿,冥蛊格外沉重地深呼吸,收回目光,不以为然道:“既然暴风雨要来,那么就得有多狠来多狠。” 反正人间的女人要不得,无所谓了! 只要能成为乞丐,他不怕与全世界为敌! “此言差矣!” 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众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去,看见另一边桥头下站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发的乞丐,几位闺阁千金纷纷嫌恶提起手中的帕子掩住鼻尖。 华跌?冥蛊默默在心里低喃了声,再跟竹星子对了个眼色。 竹星子微点头,在心里默念:没错,是华跌。他要反击了,距离你成为乞丐的日子不远了。 华跌懒顾众人怪异鄙夷的目光,虽是衣衫褴褛,却是步履开阔。 那凛凛如炬的目光让燕嫣欣不由得眼前一亮,仿佛此刻的他并非身穿破烂的旧衣,而是金彩环绕的华服,壮阔胸膛,威仪万丈。 看见他走近,嗅到一股算臭味,其他千金纷纷倒退两步,燕嫣欣却无意识进了半步,目光里透着三分迷离。 “陛下虽然将这位姑娘带回皇宫,但并未给她任何名分,更加没有对外宣布她为妃让她长留宫中。九王要娶她为妃,有何不可?” 话音刚落,华跌正好来到墨之倾的身旁,带三分厉色着重看了冥蛊一眼,目光并未往阎七的方向停留。 阎七倒是难得地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果然,华跌这家伙只有在最邋遢的时候是最帅的! 注意到阎七那赞赏的目光,燕嫣欣心里急得莫名发慌,生怕这“狐狸精”又勾引了一个男人。 冥蛊轻哼一声,鄙夷的目光扫过华跌,最后定格在墨之倾身上,双手负后,傲慢道:“陛下没有册妃,王爷也没下聘吧?那本少爷自然有权利争取?我没说错吧?” 墨之倾才刚动唇,冥蛊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把厌恶的目光落到华跌身上,明知道他是跟墨之倾进来的,故意拉扯嗓门叱喝:“是那个不要命的放这个污泥邋遢的臭乞丐到这来的,不知道今个儿是什么日子吗?活得不耐烦啦?来人,将他赶出去!” 墨之倾眸色薄冷,睨向冥蛊一字一顿冷声道:“他是本王的贵客。” “嗬,王爷的贵客?”冥蛊轻哼,鄙夷的目光在华跌和墨之倾之间来回流转,不爽道,“今个儿是我奶奶八十大寿,王爷却带一个乌漆麻黑的乞丐进来,是打算将我曲家置于何地呀?” 说着,冥蛊傲慢至极指着地下,完全不顾墨之倾的脸是什么颜色,郑重提醒:“王爷可别忘了,这,是我曲家的地盘,王爷要接待贵客,请回您的岳王府!” 闻言,众人不由得心中暗惊,虽说这九王并非皇帝,但是,几乎谁都知道他才是这个国家的真正决策者,背后的皇帝。 这曲家大少公然下逐客令,跟九王叫板,是活腻了吗? 察觉到墨之倾的怒气,安国郡主的心瞬间悬了起来,生怕他拿冥蛊问罪。 “大表哥,别胡说!”燕嫣欣大喊一声,旋即诚惶诚恐走到前边来,向墨之倾施了个礼,迫切解释道,“九王殿下,大表哥只是担心外祖奶奶的寿宴受到影响,并非存心开罪于您。” 说着,低头间,她暗地给冥蛊使了一个三分不悦三分责备四分警告的眼色。 她急忙走出来并非为了维护这个大表哥,只是,自从曲老太爷留下遗嘱说只要娶了她才能继承曲家家业,她早就把曲家当作是她的东西,把自己当作曲家的主人。 现在冥蛊贸然得罪九王,说不好会影响到曲家整个家业,自以为是真正主人的她,怎么能放任这事恶化下去。 “是呀,误会罢了,九哥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安国郡主随即搭话。 冥蛊心念此刻的自己一要断姻缘,二要招人怨,直接漠视燕嫣欣这个大美女的凌厉警告,不以为然反驳:“没有误会!本少爷就是看不惯九王仗着皇族身份把乞丐带到我曲家的地盘来!还对本少爷的事情指手画脚!” 燕嫣欣心急如焚瞪了他一眼,从前只以为这个男人唯唯诺诺,现在才发现他不分场合、肆意妄为,曲家若交给他早晚覆灭,她打心眼鄙视他,绝对不会让他继承家业,更加不会嫁给这样的男人。 “曲泽!”安国郡主禁不住疾呼他的名字,唯恐墨之倾即刻给他扣了罪名。 冥蛊侧头看她,不由得眼前一亮,本以为燕嫣欣已是人间绝色,岂料此处还有一个别样风情的美女。 “……”安国郡主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痴迷眼神,看得心花缭乱,竟一下子说不上话来。 瞧见冥蛊那垂涎欲滴的眼神,旁观的阎七禁不住抹了一把冷汗——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竟然在老娘眼皮底下装逼两万年,藏得够深呀! 话题的矛头不在阎七身上,墨之倾的怒气明显消散了不少。 跟没有素质的人生气,只能证明自己没有素质,对于冥蛊的叫嚣,他本想一笑而过,可是却察觉到华跌的懒色,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有兴趣再参与这场争论。 不,他现在才意识到,华跌这是在试探,试探他能否解开这个困局。 这华跌忽然站出来说那句话,似乎只是为了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压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参与这场争论,而是故意挑起他跟曲家的矛盾。 墨之倾轻敛眸色,此事站在曲家的角度来看,自己的做法的确有欠妥当,若是用身份压下局面,那么,何来明君之言?必然会被华跌看不起。 阎七趁机挣开墨之倾的手,打算悄然撤离,因为这冥蛊得罪了九王,曲家今晚断然不会让他上台表演的,既然没有好戏看,倒不如回去研究研究《伏魔》。 “阎姑娘,你要去哪?”冥蛊快嘴喊住意欲开溜的阎七。 众人的目光旋即转落她身上,阎七不爽撅起眉头侧目瞥向他。 冥蛊学着她刚才拽上天的模样,在心底冷哼——本仙今天要跟全世界作对,谁都甭想擅自开溜,必须听本仙咆哮! 阎七耸了耸肩,轻跃到凭栏上悠然坐下来,手摸到左耳的紫星坠子,浅笑道:“我累了,歇会,你们继续。” 众闺阁千金不约而同瞥向她——此女忒放肆,王爷贵公子皆在,竟做出这么没有仪态的举动! 冥蛊、华跌、竹星子也不约而同眯了眯眼,经验告诉他们,这阎七只要把手摸到紫星坠子上,准有坏点子。 墨之倾欢喜看了眼阎七,再转向冥蛊,平手指向华跌,郑重提醒:“华先生衣着特别罢了,并非乞丐。曲大少爷,请注意你的言辞。你若不能分辨,可以请教你的父亲,曲老爷。” 闻言,众人暗暗窃笑,九王这话不仅把他的“贵客”抬高了,也暗指曲家大少爷有眼无珠,骂人不带脏,实在是妙。 冥蛊轻哼一声,不以为然道:“王爷不必……” “这是你的贵客吗?”阎七的话把冥蛊的声音掩盖下去,她把目光落到竹星子身上,再补充一句,“曲大少爷。” 众人见她把目光落到竹星子身上,虽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但还是跟着转移目光。 被“万众瞩目”的竹星子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侧目瞄向阎七——我只是旁观,别把火引到我身上。 第071章 棋逢对手 冥蛊未能及时反应过来,侧头看向竹星子,只是理所当然点头。 “穿得倒是贵气逼人。”阎七诡秘低笑。 众人的目光聚焦到竹星子的衣服上边,他虽然只是身穿纹饰简单的青衣,然而料子极好,是极为稀罕的春锦,每年的产量不到四匹,就算是皇宫贵族也难以搜罗到半匹,得一尺裁作丝帕,已觉荣耀。 而他,却用寸布尺金的春锦做成衣裳!这是何等的奢侈! 这竹星子长得高挑,模样清秀俊朗,标准小白脸的模样,且春锦加身,一下子光芒万丈,惹得众千金春心荡漾,纷纷暗自揣测他的家世地位。 她们无一不痛恨刚才自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燕嫣欣和安国郡主的争斗,后来又是九王和曲家大少爷上边,竟没留意原来此处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贵人。 竹星子被她们瞧得浑身发毛,什么春锦,他自然是不知晓的,这身衣服还不是冥蛊找人给他做的。 冥蛊这家伙为了败家,再三叮嘱下人必须要用贵得最无耻的布料给他做衣服。 阎七紧接着莞尔笑道:“既然都是贵客,要不比试比试,省了口舌之争。” 竹星子不由得眉头撅起——让我跟华跌比试,这不摆明让我出丑吗? 他很有自知之明,自认方方面面都不如华跌,而且向来都是他跟华跌合伙对付别人的,哪有他跟华跌对着干? 更何况…… 竹星子瞄了眼华跌那蠢蠢欲动的眼色,这一次华跌的任务是自己定了,华跌早就想教训自己一顿了,现在给了他这么好的机会,他哪里会错过! 他不爽瞥向阎七,在心里埋怨:放着你两万年不追求的是冥蛊,你扯我进来干什么? “小七有好提议?”墨之倾侧头看向阎七微笑问,目光里少了凌厉之色添了三分温柔和七分欢喜。 这丫头总有他想不到的坏点子,虽然无道理,偏偏他又很喜欢。而且,他也正想试试这个华跌到底有什么能耐。 听见这声称呼,阎七怪别扭地扯了扯嘴角,随后又注意到冥蛊他们诡异的戏谑眼神,直接忽略,浅笑道:“两位贵客同时跟我各下一盘棋吧。谁输了谁的朋友向对方道歉。” “……”华跌和竹星子骤然满脸黑线瞥向她——吖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俩互相切磋还有胜负可言,但是中间多了一个她,那是必输无疑,试问上天入地,除了御长兴,谁还能胜得了她? 阎七扫看他们带着怨怒的警告眼色,先是看了眼华跌,别有意味道:“这位先生不是埋怨没有人赏识你吗?一较定雌雄,如何?” 未等华跌回答,她又转向竹星子笑道:“曲大少爷视你为上宾,你断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孤军作战吧?” 说着,她从凭栏上跳下来,双手负后,任由清风轻撩脸纱,清明眸子睨视而去,莞尔笑问:“二位可敢跟小女子比试比试?” 好大的口气,众女子不约而同瞥向她,接着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她们当中也有听闻前不久殷徵比试的事情,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蒙着眼睛对弈胜出了,得了第一名。 这下她们才意识到,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出身神秘,才华惊人,且魄力非凡,说做就做,敢跟男子叫嚣,不亢不卑,怪不得从皇帝到富家公子都被她迷得晕头转向。 华跌不由得扯了扯眉头,刚才在墨之倾跟前故弄玄虚地吹嘘一番,若此刻输给了她,该如何收场? 接近九王,迈向首富的计划恐怕就要泡汤了。 这死丫头分明就是故意作对! 竹星子脸上笑着,心里早已将她臭骂几百顿。 虽然他没有吹嘘什么,但是,凡间皆是些爱慕虚荣的凡夫俗子,尤其是波谲云诡的曲家,要是今天输给了一个女子,害得“曲家大少爷”遭受责罚,那岂不成了曲家的罪人,哪还能在这里继续骗吃骗喝? 阎七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嗬,不让她离开,她就得给他们点颜色,打乱他们的节奏,揭开他们的面具,谁都甭想好过,看他们一个个还怎么装。 “如此有趣,可否算在下一位?” 忽闻一个低沉润玉的男声,众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去,只见走来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手执水墨香扇,潇洒漆发迎风飞扬,嘴噙狷魅浅笑,给菱角分明的五官添了三分懒色。 彩霞侧照笼罩在他身周,本就仙逸的气息更添三分诡秘之色。 御长兴。华跌他们在心里默念,竟不约而同在心里添了几分警惕,直觉告诉他们,这家伙出现在这里,准不安好心。 墨之倾看着走来的御长兴,眸色格外复杂地冷了两分,这个男人一开始以阎七的表哥身份出现,而后出现在殷徵比试赛场,接着成为风靡京城的半日仙,深不可测。 “好哇!”阎七欢喜应声,早就想再次跟他一决高下了,决不能让他一直霸占着九重天棋祖之位。 御长兴先后扫看神色绷紧的华跌仨,再把目光落到阎七身上,轻轻扇动额前的刘海,莞尔笑道:“在下不与姑娘直接对弈,也同时跟他们各开一盘,如此一来,每人都有两盘棋,如此可好?” 闻言,华跌和竹星子骤然感到一个五雷轰凭天劈下,仿佛瞬间坠落无底深渊,看不到任何光芒。 输给阎七,还能推脱说见她是女子,两个男子不好下狠手,谦让些。 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御长兴共同对垒,哪还有借口推脱,定输到体无完肤,日后怎么在人间混? “没问题!”阎七清灵的眸子泛着期待的亮色。 御长兴侧头看向依然故作悠然的华跌和竹星子,诡秘笑道:“二位没有异议吧?”未等他俩发话,他再补充一句,“你们该不会真的打算两人欺负一个小姑娘。” “……”华跌和竹星子顿时把到嘴边的话压回去,这哪是两个欺负她,分明就是她一个欺负他两个! 众闺阁千金听来,似乎察觉了端倪,不约而同把目光犀利的目光落到阎七身上,这位半仙突然冒出来,似乎是为这女人的大言不惭解围来的 她们不由得着急起来,该不会连这“半日仙”也被她迷住了吧? 华跌表面淡定,心底早已急得炸开了锅,气得五脏生烟。 之前他做过调查,因着麟王的人频繁出现在半日仙楼,这九王对“半日仙”并无好感,而自己的出现就是为了帮助他对付“半日仙”的。 若今天输给了他,那还有什么资本在墨之倾跟前卖弄呢? 不,若比下棋,那是必输无疑! 这御长兴故弄玄虚当什么半日仙就罢了,还偏偏要去找他帮忙的人都要狠狠打压他,现今准备反击,他又突然出现,这家伙的任务该不会真的要跟自己对抗到底吧? 竹星子内心也掀起了波澜,本来想潇洒地不再去纠结御长兴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但是,御长兴突然出现,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去纠结他的任务跟打压华跌到底有什么关系。 冥蛊摸着下巴打量着御长兴的出现,心中暗地庆幸并非自己跟他们下棋,这场比赛压根没有悬念的。 “要是在下胜了……”御长兴的目光先后落在墨之倾和冥蛊身上,诡秘低笑道,“可否向九王殿下和曲家大少爷各讨一物?” 墨之倾打量他眸子里的诡秘亮色,下意识往阎七的方向看了眼,再看了眼华跌,莞尔笑道:“无妨。” 冥蛊直觉不妙,但输人不输阵,一脸豪气应声道:“金银珠宝随你挑!” “正好,我那有四座碧玉棋盘!”燕嫣欣忽然发话,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到她身上,她轻敛嘴角的笑容,眸子里荡漾着些许魅色,紧接着说,“这四座棋盘取自同一块碧玉,是我八岁的生辰那日,一位道士送给我的,说是从蓬莱山取回来的仙玉,灵气十足。外祖爷爷将它做成了四座棋盘,唯我可用。” 说话间,她的目光在华跌与御长兴之间缓慢流转,或许今晚是改变未来的时候,她不介意献出自己的碧玉棋盘。 月华初上,戚香楼庭院中,四座一色的碧玉棋盘按东西南北的方向摆放,迎着月色,碧玉棋盘似有水波的晃动,玉质澄澈透明,让人爱不释手。 阎七与御长兴对面而坐,华跌与竹星子对面而坐,两两相连。 前方设了雅座,安国郡主与墨之倾并坐,燕嫣欣与冥蛊并坐,其他闺阁千金在凭栏之内观看,还有不少其他宾客闻风而至,当然少不了曲老二。 御长兴左手执扇,右手二指间轻捻一颗白子,扫看他们仨,莞尔笑道:“既然各自有两盘棋局,那么各自取一黑子白子,可好?” 华跌和竹星子硬着头皮点头同意,横竖都输得体无完肤,管他黑子白子。 阎七拈起一颗黑子,轻抬眼眸看向御长兴悠然的样子,心中添了三分疑惑,试探低声问道:“你想跟他们要什么?” 闻言,华跌和竹星子不约而同提了提眼角,往御长兴的方向瞄去。 御长兴依然满脸慵懒的春风,却也不掩饰,别有意味道:“或许是七七你也想要的东西。” 华跌和竹星子不约而同撅起眉头,把收回来的目光转落阎七身上。 第072章 从天而降 “嗯?”阎七迷惑轻眨眼眸,琢磨了会御长兴嘴角那抹诡秘的笑容,她才试探暗念:林槐命家奴收起来的账本? 御长兴给她一个会意的笑容。 阎七蹩蹙眉心,默念:为什么要帮助麟王? 御长兴轻轻扇动额前的刘海,笑得浅却诡秘,默念回应:我的任务就是助麟王登基。 阎七讶然看向他。 对她这个突然惊讶的表情,华跌和竹星子一下子摸不着头脑。 很快,阎七敛起了眸底的惊讶,不以为然在心底轻哼:我才不信呢,你怎么会贸然告诉我呢?若是如此,为何不断打压华跌? 御长兴莞尔低笑:兴趣罢了。 阎七打心眼不相信他的话,紧接着追问:你出的题目是什么? 御长兴懒懒摇扇,默念回应:你要不去问问断手,我可不会随便揭他的底。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这家伙无论什么时候都欠揍,话说,至今都没见到断手,他该不会已经完成任务,渡劫成功了吧? 华跌和竹星子迷惑的目光不断在他俩之间徘徊,差点没崩溃了,跟他俩在一群凡夫俗子跟前下棋,本来就压力山大,现在他俩还不断交汇眼色,这是几个意思? “啪。”再也忍受不了他俩的“眉来眼去”,华跌和竹星子各自下了一颗棋子,让他们回到状态上。 御长兴只听到下棋的声音,目光不曾往棋盘多看一眼,疾手如风拈起棋子,往两座棋盘各掷下了一棋子。 “帅!”围观的闺阁千金双目闪亮,恨不得即刻冲出去抱他亲他。 阎七灵澈的眸子泛上激昂的斗志,摁下黑子后,快手拈起一颗白子,正欲把棋子放下,忽然察觉到龚三恨的气息,她顿了顿指尖,流转目光,在围观的人群中却没发现他的身影。 见她迟疑了,围观的闺阁千金忍不住暗暗窃笑。 “第一颗棋子就迟疑不决了,我当是多厉害呢?不过如此罢了。”燕嫣欣轻蔑低念。 冥蛊侧目瞥了燕嫣欣一眼,并不多说她到底有多无知,他再把目光落到阎七身上,看她的神情似乎察觉了什么,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却并无发现端倪。 既然来了,干嘛鬼鬼祟祟?阎七在心里嘀咕了句,随手放下手中的白子。 华跌很快对下了一子,刚开始没有什么压力,而且她刚才迟疑了会,给了他缓冲的时间,他不由得暗自舒了半口气。 唉,这才刚开始了。 待华跌和竹星子各自下了棋子后,阎七环顾四副棋局,双手各自去摸棋子,指尖刚触碰到棋子,脑海瞬间闪过一丝警惕,她眸色微愕抬头。 魔气! 又是之前那股忽远忽近的魔气! 再次环顾四周,同样并没发现任何异样的身影,她轻敛眸色手捻棋子,心念妖王龚三恨和那股魔气突然出现在这附近,是要干什么? “七七,怎么呢?”华跌小声问道,虽然他极不愿意提醒她下棋,但是,她有这副神色,绝非小事。 “没事。”阎七微笑摇头,这才从棋盒取出两个棋子。 一旁观赛的墨之倾指尖轻碰杯沿,默默打量他们,他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在他们的神情变化中,直觉告诉他,他们是相互认识的。 阎七把白子放到棋盘后,眸色微讶,迟迟未挪开指尖。 连神情最悠然的御长兴也跟着警惕起来,因为察觉到一股仙气,来自九重天。 “像是凌华仙子和铭衫的气息。”竹星子目光仍停留在棋盘上,小心翼翼低念,“他们怎么来呢?” 见他们下棋的速度都放慢了,围观的人不由得紧张起来,仿佛棋局的形势开始变得严峻。 阎七摸过一颗棋子故作沉思,通过意念跟他们说话:“妖王东南方,仙家西北方,白秋凤西南方,邪魔东北方。” 闻言,御长兴他们不由得讶然吃惊,下凡后,他们的察觉力不如阎七,本以为只来了九重天的凌华仙子和铭衫,岂料还有妖魔,这下怕不是小事。 他们四个正在比赛,不方便撤离。 冥蛊摸了摸下巴,趁其他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棋局上,站起来悄然离开。 离开院子翻身上屋顶一看,果如阎七所说,妖王龚三恨、凌华仙子和铭衫、白秋凤、还有身着紫衣蒙面的魔女都在戚香楼的上空,各据一方,气氛严峻。 看他们各自蓄势待发的神情,似乎在等待什么,争夺什么。 冥蛊摸着下巴琢磨了会,轻轻一跃,来到铭衫身边,咧起嘴角笑问:“你们……怎么也到凡间来呢?” 妖魔鬼怪来了不是个事,他最担心的就是被仙家们察觉他们在渡劫哩! 铭衫侧目看了眼浑身珠光宝气的他,很是嫌弃道:“怎么到哪里都有你们凑热闹的份?今晚之事非同小可,不许胡闹。” 听见他一本正经地教训自己,冥蛊不高兴了,年龄比他大,飞升九重天比他早,法力比他高,凭什么被他教训呢? “嗬!”冥蛊冷哼翘抱双手,不以为然道,“你们不说清楚怎么一回事,我们坚决胡闹到底!” 凌华仙子神情略急,小声反问:“你们既然都来了,必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否则,为什么在这里?” 冥蛊紧闭嘴巴,禁不住在心底捏了一把冷汗,差点露馅了。 铭衫神情严肃,目光扫向其他各方人马,低声而郑重提醒:“你们来了正好,浑垣珠绝对不能落入他们任何一方之手。待会你们决不能旁观。” 说着,他下意识把目光落在手捻叶子的白秋凤,无为山一战,他深知自己未必能与他抗衡,更何况还有妖王邪魔等。 本想低调行事,却没想到浑垣珠坠落一事被他们知悉了,他已通知九重天仙家支援,但还是担心他们赶不及。 如今看见昆桐七仙在此,他和凌华仙子顿时松了半口气,当然,这是因为他俩并不知道他们此刻在渡劫,身上的仙法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小仙。 “浑垣珠?”冥蛊在心里默念,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三个字,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铭衫收回目光看向冥蛊试探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浑垣珠今天坠落此处?” 冥蛊差点没能接上话来,轻扯嘴角一笑,故作傲慢道:“笑话,这上天入地有什么事情是我们昆桐七仙不知道的?既然知道了,自然不会错过呀!” 心里的话却是:我们只是来渡劫,需要打架的事情,暂时不要找我们! 铭衫再次下意识把目光落到白秋凤身上,无为山一战,墨之阕给白秋凤下了炼骨锁,那么白秋凤只能听命于他,但他自断仙骨的时候说了不屑世间任何纷争,那么,他又为什么派白秋凤来抢浑垣珠呢? 冥蛊察觉到白秋凤和那紫衣魔女已经开始在暗地交锋,他摸着下巴好奇问道:“这个紫衣魔女似曾相识呀,是何方神圣?” “你忘了吗?”凌华仙子眸底掠过一丝黯然,看向那紫衣魔女,目光里既有遗憾也有责备,轻声提醒,“她是昔日的凌烟仙子,现今的妮珞魔女。” 铭衫侧目白了他一眼,戏谑道:“一千年前,你不苦苦追求过她吗?” “竟是她……”冥蛊心头百感交集,昔日那温柔可爱的小仙女,现今竟成了杀气盎然的魔女,他捂着心房的位置,黯然道,“我很难过,得下去酝酿酝酿情绪,你们自便。” 说罢,一股烟地溜走了,悬在这里的都不是小角色,为免殃及池鱼,当然是跑越快越好。 回到戚香楼后,冥蛊坐下来即刻将上边的情况汇报给他们。 “浑垣珠?”华跌捻着棋子若有所思,跟冥蛊一样,记得不在哪里听说过了。 御长兴下了一颗棋子,轻摇手中的折扇,意念道:“你们忘了吗?两万多年前,天空多了一颗星,蕴藏着深不可测的力量,取名为浑垣珠。它极不稳定,只要挣开了磁场的束缚,就会坠落。” “喔,想起来了。”竹星子在心底回应,下意识看向阎七,默念道,“我记得当时……这颗珠子跟七七几乎是同时出现的。” “干嘛扯我身上呀?”阎七不爽瞪他。 “嗯。”御长兴若有所思默念,“浑垣珠今晚坠落,因此蕴藏深不可测的力量,才会招来各方争夺。” “可是……”冥蛊下意识扫看四周,意念问道,“这里有什么特别,为什么偏偏降落到这里来?” 华跌紧皱眉头,不由得添了几分担忧,意念道:“六界订了盟约,不得在人间动法,现在仙妖魔齐聚上方,铭衫他们得了天君的指令,准备大动干戈,这浑垣珠绝不能小觑。” 见他们都陷入了沉思,围观的人越发好奇,因为他们在观棋局的时候早已想到了下一步该怎么走,可他们却迟迟未有所动,还一脸煞费苦思,让他们不得不怀疑自己到底哪里想错了。 阎七他们各自沉思,无意识地,几乎是同一时间,手捻着棋子放到棋盘上,就在这一瞬间,他们手上的棋子发出亮光,还没来得及反应,四点亮光饶成圈,如喷柱般直冲上天。 “哇……”围观的人一片哇然,冥蛊触电站起来,合掌振臂,一瞬间让所有人处于静止的状态。 “怎么回事?”阎七他们讶然大喊,光柱萦绕着飓风,吹刮得他们四个睁不开眼睛。 “快松手呀!”冥蛊迫切叫喊。 “我们动不了,它好像在吸取我们的仙气!”被吹得脸容扭曲的竹星子竭嘶底里回应,冥蛊心急如焚走过去,竹星子迫切吆喝,“别过来,它的力量很强大,去找铭衫!” 冥蛊着急踱了两步,迅速跃上屋顶去,只见各方的人马围绕着抹冲天白光蠢蠢欲动,他正欲飞身过去,顷刻间,这冲天白光消失的无影无踪。 龚三恨他们讶然吃惊,触电般抬头往上看。 “啊!” 白光消失的瞬间,阎七他们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开,四座碧玉棋盘瞬间碎裂炸开。 倒在地上的阎七讶然扭头看去,这四座碧玉棋盘竟是呼唤浑垣珠的东西,而他们的仙气则起了推动作用! 第073章 它的主人 他们四个迅速爬起来,轻跃到屋顶上放眼看去,只见刚才白光冲天的位置,有一颗萦绕着白色电光的黑色珠子缓缓降落,他们跟着飞身来到漆黑的半空中。 这颗珠子四周萦绕强大的气场,所降落之处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因此,尽管每一方都蠢蠢欲动,但谁也不敢贸然行动。 一会儿,浑垣珠没有继续降落,而是悬浮在空中,原地缓慢旋转,萦绕在四周的白色电光时强时弱。 白秋凤轻敛眸色,掷出手中叶子,叶子还没靠近浑垣珠一仗的距离,瞬间灰飞烟灭。 悬浮在半空中的龚三恨翘抱双手,轻哼:“看来我们不必大动干戈,能靠近它的,就是它的主人。” 魔女妮珞眸色微暗,冷冷拂袖,示意让跟随在后面的邪魔冲上去。 邪魔点头听令,蓄势待发朝浑垣珠袭去,未及靠近,响起一声惨烈的嗷嚎,瞬间灰飞烟灭。 铭衫和凌华仙子不由得吸了口寒气,看来这个浑垣珠是一个极其可怕的祸害。 阎七没有去理会这颗近不得珠子,下意识把目光落在妮珞身上,这多日来忽远忽近的魔气就来自于她。 她心里就纳闷了,除了五百年前一战,自认跟她无冤无仇,为何天天派手下杀气腾腾盯着自己?更何况,五百年前还着了她的道,被她打回原形,就算是报仇,也该是自己报仇吧? 琢磨再三,自然没有能力管浑垣珠这档事,阎七选择开溜。 只是,她才刚背过身,准备撤离,那水盆大小的浑垣珠忽然缩小成拳头大小,直接朝阎七飞去。 “七七,小心!”左右的华跌和御长兴惊呼一声,不约而同伸手去拉她躲避。 看见他俩伸来的手,阎七打了鸡血似的,一个跟头翻了十米高,完美躲开他们的援手。 “喂……”华跌和御长兴则被浑垣珠掠过的余波反弹开去,虽然仙气不足,幸好还能在空中翻滚十几圈后稳住脚跟,否则直接摔到地面上烂成渣。 龚三恨他们没有理会华跌他俩滚得多狼狈,注意力一直跟随着阎七转移而转移,因为这浑垣珠很是奇怪,缩小体积后一直追着阎七不放,而且萦绕的电光也消失了。 “哎,它干嘛追着我呀?”被追得上蹿下跳的阎七哭笑不得叫喊。 见她被一颗珠子追得狼狈,冥蛊禁不住捧腹哈哈大笑,戏谑道:“七七,它是不是你亲戚呀?” “你才是它亲戚!”阎七不爽反驳,一边躲避一边对着围观的妖魔吆喝,“你们不是要珠子吗?愣着干嘛?过来抢呀!” 白秋凤捏着手中的叶子,这事情来的古怪,暂且先观察情况,绝不贸然出手。 回到原位的御长兴轻敛眸色打量着锲而不舍追着阎七的浑垣珠,他忽然回想起竹星子刚才说的话——我记得当时……这颗珠子跟七七几乎是同时出现的。 莫非这颗浑垣珠跟阎七的身世有关? 御长兴下意识与同样意识到问题的华跌对视,这颗珠子来历不明,力量正邪不明,若是阎七跟它扯上关系,恐怕不妙。 被追得快喘不上气的阎七向龚三恨飞去,快到他跟前之际,一个翻身跃起,紧随其后的浑垣珠来不及绕弯,龚三恨本能伸出手抓住了这颗梦寐以求的珠子。 “哈哈!”龚三恨高举手中的浑垣珠,激动宣告,“它是我的了!它是我的了!” 阎七这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气,心里没少咒骂这个该死的浑垣珠。 白秋凤他们旋即摒去围观的姿态,指尖凝聚杀气,意欲冲上去抢夺。 只是,龚三恨话音未落,被他抓在手里的浑垣珠忽然闪过电光,“啊!”龚三恨惨叫一声,触电般甩出手中的浑垣珠,自个被反弹开去,猛然吐了口黑血。 “……”凌华仙子动了动唇,神情紧迫迈前了半步,见他站了起来,才竭力压下情绪。 那挣脱的浑垣珠在空中盘旋一圈,又朝着阎七飞去。 阎七欲哭无泪开溜,吖的,这是谁欠了谁呀? 看见龚三恨吃了亏,白秋凤和邪魔他们尽管蠢蠢欲动,但仍暂且按兵不动,任阎七带着浑垣珠在四周追来跑去,绝不插手。 “凌华!” 忽然听见龚三恨惊呼一声,凌华仙子愕然抬眸就看见浑垣珠放着电光朝自己冲来。 阎七慌忙回过身来讶然惊喊:“凌华姐姐快躲……” 说时迟那时快,距离凌华仙子最近的铭衫还没反应过来,龚三恨闪电般冲过去搂着凌华仙子躲开,只是躲防不及,后背还是吃了狠狠一击,再次口吐黑血。 “三恨!”凌华仙子痛心惊呼。 “七七,小心!”竹星子心急如焚叫喊。 阎七回过神来就看见那浑垣珠泛着电光又朝自己的袭来了,她迅速翻了个跟头躲开,浑垣珠并未继续追着她,而是一个急转弯,朝还处于看热闹状态的白秋凤袭去。 白秋凤讶然睁了睁眼眸,本能劈出一道魔气抵御它的攻击,继而快速闪身躲开。 华跌他们迅速来到阎七的身边,警惕盯着这颗极其不安分的浑垣珠,一开始它还跟玩闹似的追着阎七,但现在却是弥漫着杀气,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 浑垣珠追着白秋凤飞了一圈,又朝着妮珞袭去。 妮珞目无惊恐,仍停留在原地,周身魔气凝聚,如旋风般卷起逆流漩涡。 本来还朝她袭击的浑垣珠像是受到了惊吓,忽地停滞不前,继而上下弹跳,接着“咻”的远去,很快消失在夜空中没了踪影。 妮珞微敛眸色,旋即追上去,离去的瞬间,还不忘冷冷剜了阎七一眼。 “休想捷足先登!”白秋凤咬咬牙,紧接着追上去。 龚三恨深深看了凌华仙子一眼,确定她平安无事,才放开她,不顾伤势,快速朝浑垣珠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凌华仙子迫切回过身来,看他远去的身影,欲言又止。 “凌华,没事吧?”铭衫来到她身旁,急切问道。 凌华仙子摇摇头,掩饰情绪,也快速朝着浑垣珠追去。 铭衫也不落后,与她同步追赶。 “哎,终于走了。”被追得筋疲力尽的阎七舒了一口气。 华跌和御长兴欲伸手扶她,她眸色微紧,迅速转移到前方,回过身来瞪他们,故意责备:“我被追得那么惨,你们还只顾着看热闹,是不是太过分呢?” “我们当你玩得高兴着哩。”竹星子戏谑笑道。 阎七旋即拉下脸盯着他们——绝交,必须跟这些落井下石的仙家划清界限! 回到戚香楼,被冥蛊静止的人能动的一瞬间,只看见冥蛊发了疯似的手执铁锤不停地敲打,地面上碎了一地碧玉,刚才还在下棋的四位满脸惊恐退到一旁。 “啊!”反应过来的燕嫣欣抓狂惊呼,触电般冲过去,完全不顾他手上的武器,揪住他的衣襟凌厉斥责,“曲泽你这个疯子,干嘛敲碎我的碧玉棋盘!” 冥蛊扔掉手中的铁锤,任由她推攘,闭着眼睛咆哮:“我才是曲家的骨肉,太爷凭什么把这么好的碧玉棋盘给你呀?我得不到的,谁也甭想得到!” 事实是,这碧玉棋盘被浑垣珠炸裂了,怎么都要给出一个说法,他只好将计就计,继续完成今天的任务——断姻缘,招人怨! 一旁的安国郡主,抓狂地抱着脑袋,今天的曲泽怎么呢?鬼上身了吗? 其他旁观的人断片似的,看得一头雾水,只知道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突然冒出浑垣珠的事,打乱了计划,御长兴也不再浪费时间,趁着现场一片混乱,先行撤退。 阎七见他撤退,她跟着开溜,正想抓他问问有关林槐账本一事。 只是,出了戚香楼就没了御长兴的踪影,她迫切左右环顾,背后突然传来墨之倾的声音。 “小七,我们可以说说话吗?” 闻言,阎七的心莫名悬了起来,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纠结了会,她才硬着头皮回过身来,隔着脸纱冲他苦涩一笑。 墨之倾快步来到她跟前,又不敢靠得太近,深深凝视着她的眸子,若有意味低念:“我……我擅自提出要娶你为王妃,你可怨我?” “呵呵……”阎七轻扯嘴角苦笑,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才有艺术呢? 见她迟疑不答,墨之倾走近半步,温柔的眸子萦绕不舍的情意,低沉道:“我知道你并非凡人,可我不介意。虽然我已经对外宣布要迎娶你为王妃,但是,若你不同意,我也不会用王爷的身份强迫你。可我希望你知道,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刚才局面忽然逆转,他揣测必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并非凡人能够干涉的事,这就更加让他肯定他们几个是互相认识的。 但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他都想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她。 “那个……”阎七挠挠头,很是纠结扬起眼眸,感激回应,“你是两万多年来,第一个向我表白的男子,我很高兴,也很欢喜,可是,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两万多年。墨之倾在心中默念这个数字,他怎能够相信,这么优秀的她,怎么可能在他不敢估计的漫长岁月里孤单一人。 他迫切摇摇头,意欲伸手去抓她的肩膀,阎七快速倒退半步躲开他的手,墨之倾没有继续逼近,凝视着她的眸子恳切道:“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闻言,阎七迅速回应:“那就更加不可能了,我们的心根本不在一起!” 两颗心在一个身体里边,那岂不雌雄同体啦! 墨之倾忽感眼前昏黑,仿佛脚不着地,一时提不上话来,原来真的只是一厢情愿。 “我还有其他事情,先行回去了。”阎七感觉跟他说开了,浑身上下轻松了不少,摆摆手,微笑转身离开。 墨之倾迅速回过神来,迫切转身凝视着她的倩影,恳切道:“我会用行动感动你的!” “嗯?”阎七止住脚步迷惑扭头看他。 墨之倾神色凝重,下意识握紧拳头,眸光透着半分犀利的锋芒,信誓旦旦说道:“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总有一天,不再是我一厢情愿。” 阎七轻眨眼眸,心里淡淡的,并没有太大的波动,琢磨了会,别有意味提醒:“关于林槐账本的事,或许你可以从你跟曲家大少爷之间的关联下手。” 墨之倾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对她知道这件事存在,微讶。 随后,他轻敛眸色,迷惑问道:“你……怎么知晓?” 阎七耸耸肩,流转眼眸,抿唇微笑道:“刚才我那个表哥不是说赢了向你们讨一物吗?我虽不知道讨要什么,但跟这件事必有关联,你好好琢磨吧。” 说罢,她挥挥手中的脸纱,快步离去。 “讨一物?”墨之倾微敛眸色低念,看了眼阎七离去的倩影,再收回目光往戚香楼的方向瞧去。 第074章 出手维护 离开西华苑,独自行走的温柔的月色下,阎七仔细回想刚才的事情,虽然事发突然,但是,从龚三恨那声“凌华”中,听得出他俩的交情非同一般。 否则,龚三恨的小书库里怎么会遗留凌华仙子的气息呢? “凌华姐姐,该不会成为第二个凌烟仙子吧?”阎七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想到了少尊的倦楼。 倦楼的书摆放虽然有规律可循,但并非所有仙家都能发现这个规律。 若凌华仙子真的跟少尊说好借书的事情,即使少尊没空带她过去,但至少会跟她说说她想要的书籍大概在什么方位吧? 莫不成,凌华仙子是瞒着少尊进入倦楼取书的? 想到此处,阎七的内心越发不安,凌华仙子是为了龚三恨盗取书籍吗?她要重蹈凌烟仙子的覆徹? 可是,她在倦楼取走的不过是一本妖界初始的纪事,就算她是为了龚三恨而取,目的又是什么呢? 思索着,忽然一股魔气袭来,阎七警惕抬眸看去,站在不远的前方,正是昔日的凌烟仙子,如今的魔女妮珞。 “为什么一直跟踪我?”阎七轻敛眸色试探问道。 “因为你是个祸害。” 妮珞冰冷的话语刚落,一个紫色的罗网忽然从天而降。 阎七愕然抬眸,已被紫罗网罩住,她越是挣扎,罗网收得越紧,感觉身上的仙气一点点在流失。 “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别白费力气。”妮珞冷冷说道,她的上方旋即出现一个魔气萦绕的漩涡,不一会儿,她和被网住的阎七消失在原地。 四周恢复平静后,手执绿叶的白秋凤才不紧不慢从黑暗处走出来,看着她俩消失的地方,嘴角噙上玩味的笑容,低眸看手中的叶子,别有意味低念:“是不是该给皇帝陛下报告一声呢?” 转瞬间,被网住的阎七来到了一处江边,阳光明媚,江中波光映得她睁不开眼睛,四周魔气萦绕,如无意外被妮珞带到了魔界。 阎七提起最后的力气,在地上滚了一圈,这才躲开了水波光芒,睁开眼睛睨向站在不远处的妮珞,试探问道:“你……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妮珞面向暗涌不断的江水,任由清风拂撩烟紫色的裙袂,水中波光映落她冰冷的眸子,折影成深深的恨意。 许久,她才回过身来看向倒在地上的阎七,稍微抬手,指尖缭绕的魔气如绢带飞出。 不一会儿,阎七所在的地面下出现了一个阵法,阵法连着江水拉拢日辉,化作冰火交错在阵中鞭笞她。 “啊……”阎七难受叫喊,细嫩的肌肤时而像被辣椒浸泡,时而像被冰水刺骨,丝丝入肺,疼痛难忍,她紧咬牙根倔强忍住惨叫,不悦责问,“你干什么?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 随着她的挣扎,紫罗网越发收紧,让她处于窒息的边缘。 妮珞看着她倔强痛忍的模样,目露轻蔑,冷冷道:“你的存在,让狱感到痛苦,必须消失。”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万般委屈的阎七欲哭无泪,明知道越是挣扎越喘不过去,可阵法的鞭笞让她不得不去挣扎。 她双手撕扯着罗网,咬咬牙,竭嘶底里提醒:“凌烟,你别傻了!当年的一切根本就是修驰狱设的局,是他为了杀我,才设局让你堕仙!” “我知道。”妮珞低沉应了声。 阎七微讶,看了她无怨无悔的表情一眼,浑身痉挛,难以提上声来。 妮珞慢步向她走去,别有意味低念:“在我将你打回原形后,他就向我坦白一切,可那又怎样呢?我已经被他征服,甘愿被他利用。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男子,他拥有征服六界的能力,我甘愿为他驱使。然而,你却是他的克星。他不允许你的存在,我也不会允许你的存在,妨碍他的脚步。” “这五百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怎么让你灰飞烟灭,终于,我练出了克制的你岫网,练出这个阵法。现今狱要办大事,我更加不能再多留你一刻,今天,我必须让你挫骨扬灰!” 阎七已经虚脱,脑袋混沌,听不到她说什么,眼前昏黑,像是听到一个呼喊声,却又听不清楚。 她耳畔的紫星坠子和绿月坠子剧烈闪着光芒,紫绿两道光芒交相辉映,化作一道结界笼罩在她虚弱的身子处。 “怎么会这样?”看见阵法对她不再起作用,妮珞蹩蹙眉心上前一步,忽然一道魔气横空劈来,“啊!”她惨叫一声,被甩了开去,重重摔到地上,一连吐了三口黑血。 她扶着地面愕然扭头看去,只见身着黑袍的修驰狱从天而降,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网在阎七身上的岫网粉碎。 “狱!”她竭嘶底里大呼一声,顾不得身上的伤,紧咬牙根爬起来,迫切喊道,“你不是要杀她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她是你的克星,必须得死!” 背对她的修驰狱缓慢侧过眼眸,森幽的眸底掠过一丝渗骨的杀气,让她不由得胸口抽痛。 修驰狱收回目光,低眸看昏阕在地的阎七,冷冷道:“要不要动她,本尊说了算,谁允许你自作主张。” 妮珞迫切摇摇头,不顾他的警告,指尖凝聚杀气,目敛凶光朝昏迷的阎七杀去。 修驰狱看也不看,随即向后劈出一道凛然魔气。 “啊!”妮珞像断线的风筝凌空抛出,重重摔落地上,口吐黑血,骨络断裂的声音并起。 修驰狱凝视着昏迷的阎七缓慢单膝蹲下,虽然每次靠近她,心脏都会莫名痛得难受,可此刻看到奄奄一息的她,萦绕着另一种情愫的痛掩过了寻常的心痛。 迟疑了会,他才提起手来轻轻擦了擦她苍白脸上的汗珠,深呼吸,将虚弱的她抱起来。 “狱……”妮珞挣扎着爬起来,再次摔了下去,抬起冒着冷汗的脸,只见他抱着伊人乘风远去。 “吐!”她再次吐了口黑血,倒在地上,双目含泪微微抬额,微风吹过,撩走她脸上的紫纱,一个殷红的“奴”字在虚弱得发青的脸上格外刺眼。 “为什么会这样?”她含泪哽咽,一直以来她都清楚,修驰狱杀阎七的决心是那么的坚定,为了助他摆脱这个痛苦,她锲而不舍地修炼阵法。 然而,最近她却发现他对阎七的事情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他似乎不想再杀她,这样她莫名的害怕,害怕自己会失去他。 所以不顾一切,哪怕阵法还没成熟,也要付诸行动。 然而,他出手制止了。 他是真的动情了么? 想了会,她又自我安慰地摇摇头,喃喃叨念:“不,他不可能动情,他只是换个方法对付她罢了。”话音刚落,视线模糊至昏黑,便昏阙在地。 阎七在梦中挣扎了许久,才猛然睁开眼眸,触电般掀开被子坐起来,侧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身穿黑袍的修驰狱。 她心脏无力轻颤,本能地想要翻身跃起,只是浑身乏力,提不上力气,但眸底警惕的锋芒一分不减。 “本尊暂时不会要你的命。” 听见他的话,却又没看见他嘴唇张动,阎七稍微放松一点,下意识环顾四周,才发现在一房间里头。 这房间风格独特,无论是墙壁抑或家具都是雕刻而成,而且还是白色的,像是骨头。 阎七左右瞄了瞄,坐下的床似乎也是用骨头雕琢而成,雕刻成的东西很诡异,一会看着像狰狞的面孔,一会看着像痛苦挣扎的哀嚎,感觉阴森恐怖。 她激动的指了指侧边的床雕,试探问道:“什么东西?” 修驰狱顺着她的青葱玉指看了眼,唇齿微动,胸腔回音:“手下败将。” 阎七骤感背后凉飕飕的,直接冲床上蹦下来,又因浑身乏力,脚尖落地瞬间差点没重心失稳摔倒。 修驰狱冷拂袖,一股魔气蹿在她身周,把差点摔倒的她送回床上。 “吖……”阎七跌坐在床上摇晃了,双手撑住坐下的被褥才稳住了身子,目光所及又是那些白骨雕刻,禁不住噎了口唾沫。 这个修驰狱简直是心理变态呀,喜欢残害生灵已经令人发指了,还把残害的生灵的骨头取回来当标本! “不想成为这里的装饰品之一,就乖乖听本尊吩咐。” 闻言,阎七满脸的恶心化为不爽,稍微把眼眯起来,原来把自己安置在这里,是变相警告。 一会儿,她散去眸底的不悦,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心里少不了咒骂,浅笑问道:“那么,你需要我如何配合你呢?” 冷静了会,她开始回想昏迷之前的事情,记得自己被妮珞狠虐了一顿,她下意识摸到自己的肩膀。 虽然感到浑身软绵绵的提不上力气,可是却没有疼痛感,像是被治疗了似的。 “你,并不抵抗本尊的魔气。” 听到他的声音,阎七嘴角的笑容微僵,心底深处泛起丝丝涟漪,她竭力稳住自己的呼吸,只是看他别有意味的幽森眼神,并没说话。 第075章 千年之约 修驰狱凝视着她无意识透露出警惕的乌眸,别有意味低念:“本尊的魔气至烈,若只是神仙,必定受不了本尊的魔气。而你,却能将它融合治愈身上的伤。” 刚才见她饱受妮珞阵法痛苦,浑身痉挛发冷,又因她是仙,他试探给她输了点魔气,先缓解她的痛苦。 然而却意外的发现,她身上的仙气并不排斥他的魔气,而且能迅速将他输送的魔气转化为力量,治愈身上的伤口。 这,让他对跟前这个令他莫名心痛的女子越发好奇。 阎七下意识抓着坐下的被褥,看着他森冷的锋芒,心跳的节奏越发紊乱,抑压在心底恐惧像火山的浆液虽是喷薄而出。 若是跟他说,自己跟他都可能来自夔瀣术,会是怎样的局面? 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修驰狱走近一步,高居临下盯着她水盈透亮却泛着忐忑不安的眸子,郑重问道:“是你的记忆中没有本尊,抑或,没有了与本尊有关的记忆?” “我……”阎七下意识躲开他的目光,侧过头看向别处,喃喃回应,“……不知道。” “那就与本尊一起寻找这个答案。” 闻言,阎七触电般抬起眼眸,触碰到他势在必行的凛然眸色,说不上话来,沉默了会,她才轻声问道:“若真是丢失了记忆,把它寻回来,真的那么重要吗?” 修驰狱双手负后,理所当然回应:“本尊要的是未来,绝不允许被过去左右。” “好。”阎七郑重点头应声,“我跟你一起寻找答案。” 与其终日沉寂在无休止的恐惧中,倒不如痛痛快快去揭开真相。 “随本尊来。”修驰狱低沉道了句,拂袖转身走去。 阎七随着他来到一处幽谷,谷中摆满了画架,垂挂在画架上的画卷随风飞扬,她慢步前行,左右扫视,其间有很多画内容相似,似是在重复描绘一个画面,画面多半是某处景色,或某个生活场景。 “本尊的脑海中时常会闪过这些画面。”走在前边的修驰狱娓娓道来,却依旧未动唇齿。 跟在后面的阎七忽然止住脚步,垂在身侧的指尖下意识勾住自己的衣裙,百感交杂凝视着前方随风飘扬的画卷。 那画卷中的景色不是别的,而是她身在九重天的地盘——碧波池! 放眼看去,在这琳琅满目的画卷中,有关碧波池的景象最多。 “这里……”阎七低念了两个字,没有继续说下去。 走在前边的修驰狱下意识止住脚步,转过身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打量了眼她复杂的神情,试探问道:“你……有印象?” 阎七侧头看他,反问道:“它出现的频率似乎最多,这里有特别之处?” 修驰狱把目光落到碧波池的画卷上,摇头回应:“不知道,这个场景经常在脑海浮现,可是,上天入地,都未能找到一处与脑海画面相似的地方。” “喔。”阎七轻轻应了声,心底却已经掀起了狂澜。 初次到昆桐仙山,第一眼看到碧波池,就有似曾相识之感,她原以为只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于是据地为盘。 却不曾想,自己的过去,或许跟碧波池有关。 如今,修驰狱的记忆里也有碧波池,让她更甚迷茫,那是仙界的地方,他曾去过? 除了碧波池,他画中的其他场景,她的脑海虽从来没出现这些画面,但是,看到这些画卷后,却都有似曾相识之感,仿佛那些尘封的记忆就要破茧而出。 “或许……时间太久,沧海桑田,已不复存在。”阎七莞尔低笑道,说好跟他一起寻找答案的,可是,内心的彷徨恐惧,又让她不敢说出心底的话。 跟他,真的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去吗? 无意识里,总会喊出一个名字——阿钺哥哥。 会是他吗? 压下心底的情绪,她抬眸看他,见他眉头偶尔颤动,她转移话题笑问:“你是不是跟我待着难受呀?要不你先找个地方缓冲会,我自个在这附近走走。” 修驰狱凝视着她浅淡的笑容,并没说话,默然转身,走了两步,他下意识止住脚步。 每次靠近她,都会莫名的心疼,是那种说不出的感觉,然而,这疼痛又像一种呼唤共鸣,仿佛靠近她就能得到救赎。 正因为痛恨这种被莫名束缚的感觉,他才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生怕有一天她会成为自己的软肋。 阎七慢步前行,目光在迎风飘扬的画卷中流转,无意间看见一副炊烟袅袅的画卷,她不由自主走过去,这场景仿佛在哪里见过。 溪边茅屋,炊烟袅袅,绿篱环绕圈养小鸡,小孩在溪边嬉戏,或是溪中捕鱼,或是玩捉迷藏。 她目不转睛凝视着画中的茅屋,好像里边能走出一个人来,脑海快速闪过几个画面,只是画面模糊,看不清。 她微闭眼睛,努力回想,脑海里率先出现画中的场景,孩童嬉戏的声音悦耳,随着意念,画面慢慢转移到屋内,看到一个手执弓箭的猎人,但只是看到他的背影。 画面晃动,逐渐转移到猎人的前边,他的容颜一点点清晰开来,是修驰狱! 脑海中的他身着草衣,手中的弓箭很粗糙,长了胡子,笑得很开心,很温柔,目光里带点点宠溺。 “小芯,我很快回来。” 随着他的声音,画面缓慢转移,看到一双拈花的草鞋,应该是一名女子。 她蹩蹙眉心,竭力让画面往上移动,渐渐地看到了女子的正面,只是五官模糊,分辨不清。 许久,女子的容颜开始清晰,眼看就要看到她的模样,忽然被从后抱紧,阎七愕然睁开眼眸,脑海中的画面瞬间消失殆尽。 她表情僵硬,机械侧头向后看了眼,映入眼眸是修驰狱深不见底的目光,微风轻拂,仿佛送来了画卷中那炊烟袅袅的嬉闹,却又仿佛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莫名的情愫绕上心头。 她动了动唇,许久才提上声来,愣愣问道:“你……干什么?” 修驰狱紧搂着她柔软却又僵硬的身子,依旧未动唇齿,循着似远又近的感觉,腹腔道:“本尊……曾这样抱过你?” 这一刻抱着她,胸口那种莫名的痛似乎得到了缓解,有一种微妙的情愫一点点侵袭他的心。 阎七忽然沉了脸,冷冷道:“松——手。” 闻言,修驰狱指尖盎动,他从来不允许任何人向他使性子,可此刻却并不生气,一会儿,他只是稍微减轻力度,并没完全放开她。 阎七旋即推开他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再回过身来睨向他,不爽道:“跟本仙说话请张嘴,不张嘴就不要跟本仙说话。最讨厌用肺说话的人。” 修驰狱扯了扯眉头,她纠结的是这个? “还没有谁敢要求本尊如何做事。”修驰狱依旧用腹腔跟她对话。 阎七眯起眼冲他不爽一笑,旋即阴沉着脸,郑重提醒:“那请你记住,本仙不是任何一个谁,老娘是昆桐七仙阎七,麻烦你以后张嘴说话!” “你是在提醒本尊,仙魔殊途?”修驰狱还是用腹腔问话。 还用肺来说话,敢蔑视老娘!阎七没有回应,冷着脸直接转身走了,心里的话却是:这家伙智商不低呀,绕这么大弯还是品出了她的深层含义来。 是的,不管过去怎样,但现在他是魔,她是仙,她很享受现在的身份和生活方式,在寻找真相的同时,她并不希望破坏现在的状态。 “哪个仙家抱过你?” 这声音听起来是张嘴说话的,但明显是浓浓的质问语气,阎七咬咬牙回过身来,没好气反驳:“谁敢抱老娘,老娘将它撕成稀巴烂。” 修驰狱没有再说话,只是那神情变得别有意味,像性感的猎豹倦懒地躺在草原上,却露出野狼的凶猛目光。 “你什么意思?”阎七不爽问道,跟这些要么用肺说话,要么用表情说话的魔,实在很难沟通。 修驰狱上下扫了她一眼,理所当然道:“也就是说,在本尊丢失记忆的时间里,我东西完好无损。” “……”突然不想再跟他说话,阎七默默转过身去,丫的,就这么轻易地暴露了自己两万多年来也没有仙家追求的糗事! 走了两步,忽然捕捉到他话里的意味,她猛然止住脚步,回过身来睨向他不爽反驳:“什么你的东西,别以为自己或许跟我有过去,就对号入座!老娘是老娘,老娘是我自己的!” 什么嘛,说不定大家都只是从书中跑出来的,所以才会有哪些似是而非的相似记忆。 修驰狱看着她愠闷而又盛气凌人的嘴脸,竟完全不觉生气,似乎突然发现这个女子挺有意思的,至少,她并不害怕他。 而且,她是唯一一个被他追杀了一万年,至今还苟延残存的仙。 幸好阎七没有听到他心里的话,否则早就起得跳来——什么苟延残存,老娘这一万多年来活得不知道有多潇洒自在! 第076章 公主恕罪 撇了修驰狱,阎七来到了魔界的集市,魔界的集市跟人间大同小异,商铺摊货琳琅满目,有的摊位并无魔看守,而是下了结界,来往的魔只要放下适量的货币就可以直接把货物取走。 货币是七彩的贝壳,精致漂亮。 有的商铺还只要修炼秘诀,才能进行交易。 看来在魔界,修炼秘诀也可以当做货币来使用。 阎七迈着轻快的步子悠然前行,无意间察觉沿街不少魔往自己这边瞅来,她轻眨眼眸,悄然流转目光。 见他们神情怪异,她下意识加快脚步,莫非被他们发现自己是仙? 这可不妙呀,现在仅存的那点仙气还不够他们随便一个魔塞牙缝,要是被他们围攻,岂不遭殃。 “姑娘,交个朋友吧。”忽然飘过来一个打扮极其妖孽的男魔。 浓烈的脂粉味让阎七应激性地倒退两步,神经绷紧警惕睨向他,眼角余光不忘往四周扫视。 见其他路魔似乎在观望什么,她心头的警惕更加怪异,试探问道:“你想干什么?” 这浑身五彩缤纷的男魔忽然摆出一副受伤的样子,甩了甩兰花指尖的帕子,委屈道:“在下诚心与姑娘结交,姑娘这幅表情是哪般?” “……”阎七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胃液翻腾,差点没吐出来,男人大丈夫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整理了情绪,阎七稍微眯起眼打量着他,警惕问道:“我好好走在路上,你为什么突然要与我结交?” 男魔双手拢在身前,摆出一副娇滴滴的模样,羞涩低眸,声似变异的鸡,婉婉道:“在下不过是见姑娘灵气逼人,才冒昧结交,并无别的心思。” “……”听着这怪异的声音,阎七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费都拧成一团了,就不能正常点吗? 在碧波池吸取了两万多年的日月精华,灵气当然可与日月争辉!尽管如此,她也不屑在这不男不女的魔跟前显摆,还是撤退的。 “姑娘,切莫理他,他专门吸食女子灵气,企图变成女子!”路边的观望的魔忍不住提醒。 尼玛的!阎七本能地一下向后跳了三步。 “呀!”刚才还一副娇羞的男魔突然面目狰狞朝说话的魔剜去,杀气凛然叱喝,“谁让你多管闲事!” 被恐吓的魔一点也不害怕,双手叉腰反瞪他傲然回应:“你在我跟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就敢管,怎么着?” 趁他们互相对骂,阎七一脸汗颜悄然离开众魔的视线范围,只是还没走两步,忽然传来一个带着复杂情绪的呼声。 “公主驾到!” 刚才还吵得激烈的两个魔迅速各自退到一旁,其他魔不约而同低头,或是小心翼翼经营自己的摊货,或是忐忑不安埋头挑选货物,几乎是一瞬间,大街是死寂的氛围。 阎七虽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也识趣退到路边,凑近旁边埋头选货的魔,试探问道:“哪位公主呀?” 被问到的魔,并没有抬头,而是小心翼翼用眼角余光白了她一眼,小声道:“还有哪位公主?当然是琴心公主。” 琴心公主?阎七在心里默念,那岂不就是少尊的绯闻女友! 她旋即仰长脖子四处张望,随后便看见一个紫衣女子脚踏飞毯往这边来。 此琴心公主衣着的色调与妮珞像似,都是近似黑色的紫,发髻披戴紫色纱巾,额心处点缀紫色晶石,两手紫色指环连着飘逸的衣袖,展臂而非,或许能跟蝙蝠相较。 “咻”的一声,她便踏着飞毯一瞬而过,还没看清她的容颜,阎七略带几分遗憾叹了口气。 在她叹气的瞬间,又似乎听见满大街的魔不约而同舒了一口气,像是释放的感觉。 阎七纳闷的撅起眉头,只见众魔正打算一哄而散的时候,闪电远去的紫毯极速飞回来,众魔一秒恢复到刚才的状态。 随后就看见折回来的琴心公主踏着飞毯在上空盘旋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阎七斜上方的位置。 阎七愣眨眼眸,左右环顾,并不以为她折回来的目标是自己,抬眸看去,才发现这琴心公主长得真不错,乌眉漆目,玲珑勾鼻,小嘴细巧,高居临下姿的态飒爽。 “仙?”琴心公主高居临下打量着阎七。 阎七微讶,自己塞牙缝都不够的仙气竟然被一瞬而过的她察觉了,看来这位琴心公主绝非等闲之辈。 与此同时,她发现刚才还小心谨慎的魔散发出诡异的杀气,周围的气场随之变化。 众魔只以为她灵气逼人,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仙! 阎七轻轻一跃,落到琴心公主的飞毯上。 地上众魔愕然吃惊,不约而同瞪大眼睛,屏住呼吸。这女子疯了,竟然跳到琴心公主的飞毯上!而且,还是一个异界的仙! 琴心公主骤然冷了面色,仿佛顷刻间天地风云变色。 在她的怒气里,看了三分恨意,阎七猜想,她肯定是妒忌自己长得别她美,才会如此生气,所以便不跟她计较。 她抿唇浅笑,好奇问道:“听闻你跟我们少尊的关系非同寻常,是真的吗?” 闻言,琴心公主脸上的乌云渐散,唇角微微翘起,像是嘚瑟的乖腻,她眸色怪异打量着阎七问:“你如何知晓?” 见琴心公主并无震怒,众魔不约而同咕噜吞了口唾沫,这是什么情况? “九重天的仙家都知晓呀。”阎七理所当然笑答。 “嗯?”琴心公主瞅了瞅她,试探问道,“你是九重天的仙?” 阎七微笑摇头,莞尔笑道:“我不过是喜欢在六界四处游历的小仙罢了,初到贵地,还望琴心公主看在少尊的份上,多多关照。” 身上的仙气少得可怜,不管怎样,抱个大腿再说,关键时刻,少尊的绯闻还是有点效用的。 “嗬。”琴心公主轻哼,并不买账,冷声道,“不过是四处游历的小仙罢了,本公主许久不见陌祁煊,想问问他的近况都不可能,凭什么让本公主照看?” “我虽四处游历,但也是刚从仙界过来!”阎七带着讨好的笑容道,“少尊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 “喔?”琴心公主将信将疑看了她一眼,轻笑道,“说来听听。” “他一切都好,日理万机。”阎七微笑道。 琴心公主冷冷低笑,玩弄着指尖的紫色指环,轻蔑冷笑道:“你当本公主三岁小儿么?这两句话,谁不能编呀?想借他跟本公主攀关系,你还嫩着了。” 这位公主真不好忽悠。阎七在心里闷咕了句,耸耸肩道:“可少尊向来孤高,除了必要场合,一般独自修行。我向他借书的时候,他就跟我提了你两句。说其他关于他的事情,还真不知晓了。” 说罢,阎七在心里默默向陌祁煊致歉。 都两万多年了还没见他一面,前不久不知怎么就到他的倦楼偷了一本书,现在还借他跟魔界公主攀关系,正是罪大恶极。 以后有机会见到他,必须给他鞠两个躬! “借书?”琴心公主低念着两个字的时候,神色怪异打量了她一小会,很快敛了眸色,嘴角含笑试探问道,“他说我什么呢?” 阎七故作回想,应声道:“嗯……魔界的琴心公主很特别,就说了这么一句。” 琴心公主甜蜜低笑,欢喜道:“随我到前边的馆子,吃过一顿饭后,魔界内绝无瞎子招惹你。” “多谢公主关照!”阎七咧起嘴角欢喜笑道。 进了馆子后,琴心公主吩咐掌柜点事,阎七率先到厢房里坐下来。 这一路过来,发现这里的魔似乎都十分畏惧这位琴心公主,尤其是进到馆子的瞬间,看见那些伙计的手瞬间颤抖,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般。 莫不成,这位琴心公主比修驰狱还可怕? “想吃点什么,随便点,不用客气。”琴心公主随后走进来,嘴角含笑,豪爽的样子看上去并无可怕之处。 未等阎七说话,她又转向厢房外面吆喝一声:“把最好的酒菜端上来。” 吩咐过后,她来到阎七的对面盘膝坐下,满目期待问道:“关于陌祁煊的事情,你还知道什么,快快与我说来。” “我游历在外,知道的事情并不多。”阎七掩饰笑道,心想自己对这位少尊的了解的确少之又少,胡编乱造怕露馅。 至于选准圣后的事情,关乎仙界前途,她自然不会贸然给琴心公主说。 “也对,他喜欢独来独往,想要知道他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琴心公主微笑应和。 只是,她这个微妙的笑容,阎七总觉得有些怪异,至于哪里怪异,暂时说不上来。 不一会儿,伙计便陆续把菜肴端上来。 这些菜肴雕工精细,卖相特别,光看一眼就忍不住垂涎三尺,沁人心脾的香味撩得阎七的肚子咕咕直叫,琴心公主说自便,她便客气快手抓起筷子。 “呯呤……”忽然响起摔盘子的声音,阎七微吓一跳,侧头向后看去,只见摔了菜盘子的伙计脸色铁青,不顾地上的碎片,扑通跪下磕头求饶。 “请公主恕罪!请公主恕罪!”伙计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磕头求饶,膝盖扎到了地上的瓷片,鲜血直流,却浑然不知。 阎七心有恻忍,收回目光转向琴心公主,本想让她原谅他,可一转头就看见她极寒的笑容,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 掌柜闻声而至,却是在厢房外止步,并没有进来。 “贱骨头。”琴心公主不屑道了句,提起掌心对准那瑟瑟发抖的伙计。 “不要……”阎七话音未落,那浑身抖得厉害的伙计顷刻间骨肉粉碎,只剩下一刻元丹悬浮在半空中。 阎七的心愕然轻颤,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琴心公主薄冷的声音。 “这就是今天的餐费。” 阎七还没听清楚,就看见掌柜躬背哈腰走进来,满脸堆满怯懦的讨好笑容,双手捧着伙计的元丹鞠了两个躬,便快快退出去。 “……”从脚趾直到发梢,阎七骤然一阵透心凉,有种压抑想吐的感觉。 第077章 非她莫属 “怎么了,害怕呢?”琴心公主微笑问。 阎七回过头来看她,并无说话。 看她脸色微微煞白的样子,琴心公主莞尔笑道:“休怪本公主不提醒你,在魔界,出门没带银子,只要有元丹换什么都可以。弱肉强食。所以,出门在外,担心成为他人的银子喔。” “这是一条生命。”阎七竭力忍住自己的怒气道,一条性命换一桌菜肴,这是多么令人发指的事情,而且,伤害的还是别人的性命! “又如何?”琴心公主反问道。 阎七冷笑,终于领悟到,众魔看她时,那恐惧的眼神从何而来。 琴心公主别有意味笑问:“陌祁煊向来独来独往,他肯借书给你,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阎七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因为从她的眼底察觉了很浅却很犀利的恨意,她虽然笑着,却给人阴森的感觉。 阎七眸色微冷,浅笑问:“公主请我下馆子,恐怕别有用心吧?” 琴心公主轻捻紫色头纱,笑容诡异,不以为然道:“正如刚才所言,看在陌祁煊的颜面上,本公主保你在魔界不被任何魔欺负。” 阎七没有接话,静静待她把话说完。 琴心公主双手交叠托着下巴,身子稍微向前倾,带着三分玩味,补充笑道:“只要你死了,魔界中,谁也欺负不了你。” “为何?”阎七问,唇畔处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 琴心公主看她这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表情,心中的怨恨越发浓郁,冷冷道:“陌祁煊注定是本公主的,也只能是我的。像他这么孤高的仙,愿意借书给你,这足以让你死一百遍。” 话音刚落,她眼中的嫉妒顷刻间染上嗜血的冷色。 与此同时,十个身着斗篷的男魔穿墙而入,身上的气息诡异,仿佛带着血腥味,杀气盎然。 阎七薄笑,原来刚才她让自己先进来,是去召唤杀手了。 看见她嘴含冷笑却无半点畏怯之一,琴心公主嘚瑟的眼眸冷了三分,目光缓慢扫过十个待命的魔,诡秘笑道:“这是本公主座下的十煞,每个奴才都有他的绝技,可以对方饱尝凌迟处死的痛,十轮下来,刚好挫骨扬灰,永不超生。” “喔。”阎七淡然应了声,下意识把手摸到右耳的绿月坠子处,唇畔带着浅浅的笑容,如静夜柔月,温恬可人。 看着她越发惬意的模样,琴心公主的眸色逐渐阴暗,浑身杀气盎然欲动,在魔界,只要听见“十煞”的称号,所有的魔都吓得屁滚尿流,瘫坐不能动。 然而,眼前这个区区小仙,竟然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惬意模样,实在可恨! 琴心公主微咬下唇,微敛眸色重新打量坐在对面的阎七,心想或者是自己的低估了她,又或者是她在强作镇定。 嗬,只要随便找一个煞奴对付她,便知龙与凤。 琢磨后,她旋即向其中一个煞奴使眼色,示意让他狠狠教训阎七一顿,无意瞧见她摸在手里的耳坠甚美。 她现在才注意到阎七的双耳是不一样的坠子,紫流星,绿弯月,迷离的光芒若隐若现,似乎还散发着些许灵气,是对稀罕的珍宝。 嗯,她旋即确定了要将它们作为战利品,暗动指尖,提醒那煞奴绝不能损坏这双耳坠。 被示意的煞奴恭敬点头,意欲动身,却看见目标动了。 琴心公主轻动指尖示意让他暂停,她还期望着瞧瞧“情敌”狼狈求饶的模样,之后再让她挫骨扬灰。 阎七收回摸在绿月坠子的手,双手轮流“咯咯”按想指关节,嘴角噙着斗志昂然的薄冷笑容,挑衅道:“一起上吧,一个一个来多无趣。” 没有听到预期的求饶,而是赤裸裸的挑衅,竟然敢蔑视她的十煞!琴心公主脸色冷如寒冰,却带着笑容,盯着阎七挑衅的模样。 但尽管她屏息感受,也没能察觉到阎七的气场有任何变化,然而明明她没有任何动静,周围的气场却又似乎在悄然变化,这股气势却非普通仙魔能企及的,并不是装出来的。 随着疑惑递增,琴心公主心中的恼怒越发浓郁,双手扶着桌面的位置微裂,咬牙低念:“好大的口气,就让你尝尝十煞的厉害!” 说罢,她向煞奴甩过去一个狠戾的眼色。 煞奴们周身旋即涌现乌黑的魔气,一瞬间,十股魔气连成一线,凛然的杀气促使整个厢房颤动。 还在外边谨慎忙活的掌柜猛然打了个激灵,惊慌失措往馆子外边逃跑。 大街上的魔看见馆子上方黑气冲天,顾不得摊货商铺,满目惊恐逃离现场。 “砰!”的一声巨响,整间馆子化为乌有,附近的楼房商铺也不同程度遭殃。 十个煞奴形成一个威力巨大的漩涡,阎七和琴心公主仍在漩涡里的桌子前对峙而坐,仍有掀起的飓风狂乱撩起乌漆的秀发。 “这是什么来头,到现在还毫无惧色?”看着对面越发来劲的阎七,琴心公主心中忍不住嘀咕,十煞相连的魔气,在魔界中并没有几个魔能抵抗得了,然而对面这个女子却淡定如斯。 仔细琢磨,能让身为仙界少尊的陌祁煊借,绝非普通小辈,此女在仙界必定大有来头。 “杀了她!”琴心公主竭嘶底里咆哮,若是普通小仙,她还能留她一条贱命慢慢玩,但若是旗鼓相当而且陌祁煊还愿意借书给她,那她必须死,而且是以最惨烈的方式受尽折磨死去! 煞奴们旋即扬起一双猩红的眼眸,酝酿已久的澎湃杀气不约而同向阎七袭去。 已经摸透他们气场变化的阎七,快速把手放到唇边,虽然很不愿意浪费自己珍贵的血液,但是,一滴血能让他们从此成为废魔,还能狠狠打压这个琴心公主的锐气,值得! 说时迟那时快,在她正要咬下去的一瞬间,一股犀利如暴风的魔气擎天袭来,逼得阎七和琴心公主迅速起来倒退开去,不一会儿,修驰狱就出现在桌子粉碎的地面上。 在他脚尖落地的瞬间,煞奴的冲天杀气顷刻间被冲刷殆尽。 看见修驰狱横空出现,琴心公主心脏猛然跳漏了两拍,但碍于这是自己的地盘,底气不减,依然盛气凌人责问:“你……” 只是她才刚开口,几乎是一瞬间,不费吹灰之力,修驰狱那动若雷霆的气场将十煞奴挫骨扬灰。 “啊!”琴心公主看见自己苦心孤诣训练的十煞,就在弹指间化为乌有,竭斯底里咆哮,“竟敢动我十煞!” 她扬起血腥的寒眸,浑身的细胞怒得颤抖,天间乌云密布,旋风凛然吹刮,比“黑云压城城欲摧”可怕十倍。 她的杀气,修驰狱压根不看在眼里,他下意识侧头看了眼站在身后方的阎七,再睨向蠢蠢欲动的琴心公主,冷声警告:“亵渎本尊的东西,死。” “……”阎七汗颜——东西? 听到他的话虽然心里郁闷,但她又不由得不承认,一万多年没见,这个修驰狱的功力又晋升了不止两个台阶,绝对是个恐怖分子。 但是,她更加感兴趣的是,像这么恐怖的修驰狱竟然被墨之阕给震住了,他还任性自断仙骨,这个家伙的实力到底恐怖到什么程度? 闻言,琴心公主猛然睨向阎七,她竟没想到这个女子还跟妄图称霸魔界的修驰狱有关系,就因为这样,栽培了一千年的十煞化为灰烟。 她咬牙盯着阎七,恨不得即刻将她生吞活剖,顿了会,她再瞥向修驰狱,杀气盎然道:“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本公主会怕你吗?” “公主!” 随即传来两个急切的呼声,阎七放眼看去,瞧见两个橙衣女子心急如焚踏着飞毯赶来。 两女子先后落到琴心公主的身后,她们正想说话,忽然瞧见站在前边的修驰狱,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这修驰狱在魔界被称为魔尊,与现在魔界的统治者魔君争夺天下,作风狠毒,所到之处必有血灾,魔界百姓闻风丧胆。 她俩是琴心公主的贴身侍婢,在魔宫看到与十煞血脉相连的瓶子碎了,担心她出事了,便循着气息匆忙赶来,竟没想到遇上的魔尊修驰狱! 其中一个侍女迫切来到琴心公主的身边小声提醒:“公主,奴婢来之前已经向太子殿下发了信号,你切莫……” “滚!”琴心公主一手推开劝说自己的侍女,指尖冷绕杀气,直接朝修驰狱杀去。 “公主!”两个侍女脸色煞白惊呼,还没看清楚怎么一回事,就看见琴心公主如断线的风筝被抛了开去。 她俩触电般飞身上去接住琴心公主,触碰到她的瞬间,直觉她浑身骨头碎裂,脉息若有若无。 她俩不由得浑身发凉,不敢再往修驰狱那边多瞧一眼,迅速带着奄奄一息的琴心公主撤离。 不一会儿,天上密布的乌云渐散,漏出蔚蓝的天空,四周变得格外安静。 修驰狱收敛杀气,缓慢转过身来。 “我要回去。”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阎七直截了当说道,“我要回仙界!” “怕?”修驰狱低沉问道,虽然他的唇微动,但这话是用嘴说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阎七冷笑道,虽说她并非什么大慈大悲的神仙,但是基本的道德操守还是有的,像这里动不动就以流血为终的风气,她无法接受。 修驰狱动了动指尖,看了她轻淡却坚定的神情一阵子,沉声道:“从你答应与本尊一起寻找记忆开始,你,只能听命于本尊。” “嗬。”阎七轻笑,懒得与他辩驳,直接转身前行。 修驰狱冷了冷眸色,盯着她背影一会,带着薄冷的煞气,快如闪电移步追去。 阎七忽然止步,侧头向后睨向追上来的他,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怒气,眸色凌厉提醒:“本仙不喜欢威胁!” 正欲掐住她肩膀指尖僵硬不动,修驰狱凝视着她乌漆明亮而犀利的眸子,内心深处莫名怦动,上天入地,只有她这怒若雷霆的气场能让他止步。 若千万年前爱过那么一个女子,他几乎肯定,那女子非她莫属。 第078章 糊涂一吻 许久,修驰狱才收回指尖,目光仍停留在她犀利而好看的眸子处,以同样的气势,别有意味道:“本尊也从不喜欢妥协。” 阎七忽地无奈低笑,回过身来看他性感的五官,试探问道:“是魔尊大人你曲解了一起寻找答案的意思,还是你喜欢上本仙了,非黏着本仙不放?” 修驰狱扯了扯眉头,并无说话。 阎七翘抱双手,嘴角含笑,娓娓道来:“一起寻找呢,在本仙的字典里,是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知道的告诉你。是不需要无时无刻黏在一起的,魔尊大人是不小心曲解了,还是想借这个借口亲近本仙?” 修驰狱冷着脸,不以为然道:“你连魔界都没走遍,凭什么去揭开过去的真相?” 阎七流转眼眸,虽然他说的在理,但要把魔界逛头,估计回到人间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渡劫的事情怎么办? “嗯,你说得没错,那我就四处逛逛。”阎七煞有介事点头,心里话却是:等你不留意,本仙即刻开溜! 说着,她回过身继续向前走,只是走了一段路,发现他还跟在后面,她纳闷撅起眉头,扭头向后看他问:“魔尊大人,你不是有正事要办吗?本仙自个逛逛就行。” 以他的能耐,可以直接要了琴心公主的命,故意留她一口气,不过是当作正式挑衅魔君的战书罢了。 人家忙着称霸,就不要拿过去的事情打扰他了。 修驰狱看了眼她狡黠的笑容,不以为然道:“解开过去的谜,是目前最大的事。” “……”阎七汗颜,看他势在必行的表情,中途开溜的机会恐怕等于零,恨只恨此刻仙气不足,否则直接跟他大干一场,拍拍屁股就走了,哪里还须跟他讨价还价。 她手摸到紫星坠子,流转眸光琢磨了会,双手负后,抬起明澈的乌眸笑道:“那好吧,去逛逛这里的环境!”说着,收回目光大步向前迈去。 这回,阎七转战到另一个热闹的集市,故意放慢脚步,像个傻白甜似的,满脸充满好奇,把每一个摊货商铺都窜一遍。 连她自己都觉得无聊傻逼,还特意添加几分幼稚的举动,势必要把尾随在后的修驰狱逼走,这样就有开溜的机会了! 站在不远处的修驰狱凝视着正沿街蹿逛的阎七,看她挑选货物时那满目新奇和欣喜,心若怦动,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耳际不由自主回响似远又近的银铃笑声。 他目光轻转,无意间瞧见小贩垂涎欲滴盯着正在挑选泥搓玩偶的阎七,他眸色骤冷,如雷霆般闪电转移过去。 “啊!”小贩一声惨叫,鲜血飞溅。 还在挑选货物的阎七愕然抬眸,只见这小贩被剜了眼睛,鲜血还溅到了她的脸上,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瞬间转移过来的修驰狱搂住了纤腰,几乎是凭着本能提手抵住他的肩膀。 “魔尊!”集市的小贩惊呼一声,不顾货物,仓惶撤离。 修驰狱提起拇指轻轻抹掉她脸上飞溅的鲜血,凝视着萦绕着愕然的明澈眸子,仿佛怀中抱着一只受惊的小羊羔,这感觉很好。 目光转落她晶莹的瑰唇,内心深处蹿起从未有过的悸动,想将她的美好占为己有,他上下蠕动喉咙,眸底染上迷离之色,浑身莫名臊热,情不自禁向她的玉唇靠近。 本来就愕然的阎七看见他这个举动,惊讶的眼眸睁得更大,脑海不由自主浮现隽雍宫外那旖旎的画面,尽管已记不起墨之阕的模样。 四下寂静,仿佛空气凝固,阎七的心彷徨跳动,莫名的畏怯充斥心头。 “修……”她才刚开口,忽然一股旋风袭来,几乎是360度旋转,脱了唇畔微热,惊愕的眼眸一睁再睁。 吻上了! 然而,却不是修驰狱! 而是一个陌生男子!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男子! 尘埃凝固在空气中,整个世界瞬间寂静下来,混沌的脑袋苍白一片,男性独特的醇厚气息萦绕。 忽感背后杀气冲天,阎七还没来得及反应,吻着她唇畔的男子顷刻间与她擦肩而过,风中只留三个字。 “墨之阕。” 阎七触电般捂住被吻的唇,混沌的脑袋彻底凌乱,墨之阕?横空冒出来的美男子是墨之阕?他怎么会跑到魔界来?被他吻了? 吖的,占老娘便宜!阎七反应过来后,愠闷回过身来,乍下一看,才发现这好好的集市已经被这俩头互相撕咬的狼毁了大半,乌云蔽天,狂风凛卷,几乎瞧不见他俩的身影,只见雷霆电闪,飞沙走石。 她纳闷挠挠头,只不过是反应慢了会,这两个家伙怎么打到昏天暗地呢? 这个时候,是不是不应该追究被吃豆腐的事情?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嗯,回到凡间最要紧,一吻之仇,日后再报。 趁他们打得不可开交,阎七旋即开溜,只是还没跑两步,背后狂风袭来,她讶然回眸,纤腰再次被搂紧,眼前一片混沌,只知道被迫穿梭在电闪雷鸣间。 晃过神来的时候,到了一处碧水连天,丛林环绕的地方,脚跟落地,脚踝处忽然一阵剧痛。 “吖……”阎七忍不住低喊了声,跛着脚到路边的岩石上坐下来,还没弄清楚刚才发生什么事,脚就崴了。 坐下来后,她小心翼翼捏了捏疼痛的脚踝,痛得眉心拧成了一团,抬起眼眸只见一个陌生的美男子站在前方,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仿佛看到漫天的日月精华。 此男只应天上有啊! 墨之阕忽略她垂涎欲滴的花痴眼神,慢步走过去,挽袖单膝蹲下,把手摸到她的脚踝上。 阎七下意识躲开他的手,却被他稍微使劲掐住了扭伤的脚踝,差点没痛出眼泪来,她使劲咬咬牙,盯着这个天使脸恶魔心的家伙,咬牙切齿问道:“墨之阕?” 墨之阕不紧不慢抬起头来,看她参杂着质疑的愤懑眸子,反问道:“你这猪脑子就装不下,我的模样吗?” 你丫的才猪脑!阎七在心底冷哼一声,不以为然轻笑道:“谁让你长得那么普通,记在脑子里还浪费空间呢,值得吗?” “普通?”墨之阕别有意味低念。 阎七轻眨明澈的乌眸,理所当然道:“本仙这么好看,你又这么好看,都这么好看,那不就普通了吗?记你的脸,还不如记我自己的脸呢。” “你的意思是……”墨之阕单手托着她的脚跟,另一只手轻捏到她的脚踝处,随声附和道,“我们很般配?” “才不……”阎七才刚开口,脚踝处一阵剧痛,她一口咬住牙根,竭力不吭声,明澈的眸子水波盈眶,双手使劲揪扯他的衣衫。 许久,稍微减轻了疼痛,她咬咬牙,盯着他似乎带着阴险笑意嘴角,不爽责备:“动手之前,你就不知道给老娘使点法术麻痹麻痹吗?” 墨之阕挑起眼眸看了眼她水波晃动的眸子,拍了拍掌心的尘埃,清逸而起,淡然道:“不尝点痛,怎么知道保护自己?” 阎七欲哭无泪瞪他——尼玛的,这是不知道保护自己吗?这是被你连累的,好不好? 站在前方的墨之阕忽然俯身靠近,阎七愕然倾身向后,差点重心失稳摔了下去,幸好双手扶住了身后的岩石。 只是,凝视着这骤然放大的俊魅五官,小心肝不由自主隆隆颤跳。 “你你你……你想干嘛?”阎七结结巴巴责问,这才恍然想起刚才被他吃豆腐的事情! 墨之阕用生吞活剖的眼神盯着她的眸子,一字一顿问道:“看上修驰狱呢?” “我……我为什么要看上他?”阎七不爽反驳,只是这家伙越压越低,害她不得不向后躬腰,幸好柔韧度好,否则老腰早就断了。 这年轻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墨之阕提起大拇指轻抹她柔软的瑰唇,唇畔处浮起浅浅的诡秘笑意。 阎七触电般瞪大眼眸,脸颊跟火烧似的,两手不能动,只得双眼不停给他使厉色——小子别放肆!老娘可不是随你欺负的! 许久,她才摸到了重心,单手支撑着身子,意欲提起另一只手去揍他。 她才刚提起手,就看见他深不见的眼眸蒙上倦怠的眼色,她愠闷拧紧眉头——你丫的,几个意思? “你歇歇,待你脚伤好了再上路。”墨之阕轻淡道了句,转身往旁边的树底下靠坐,闭目仰息。 阎七侧头看他倦懒的样子,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究竟是几个意思? 不一会儿,就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声。 “……”阎七禁不住抹了一把冷汗,这家伙还真的睡着了? 怎么会遇上这样的极品啊? 阎七差点没抓狂,她环顾四周,直觉告诉她,此刻还身在魔界,要破结界离开,只能靠这个墨之阕了。 闷坐了会,阎七把手摸到发髻上的玉簪,下意识往树下的墨之阕瞅了眼,确定他真的是睡着了,她才把玉簪取下来。 只是一瞬间,手中的玉簪便恢复成《伏魔》的书样。 阎七把书翻到上次看到的地方,接着往下看。 上次看到域魔喜欢了一个误入魔界的人间女子,这女子是猎户的女儿,名叫…… 小芯。 第079章 可怕真相 “猎户……小芯……”阎七撅起眉头叨念了会,继续往下翻页。 域魔求爱不得,最后导致这名女子意外死亡,他失去了理智,在六界大开杀戒,这一场惨烈的恶战中,仙界太子父母、妖界五长老、魔界王后、冥界王与域魔同归于尽。 但是,域魔肉身虽死,他裂散的灵魂被打入轮回道,悄然转世投胎。 今生转世为魔界魔尊,修驰狱。 域魔! 阎七不由得心中暗惊,修驰狱是域魔的转世!修驰狱就是那个毁天灭地的域魔! 她下心咯噔颤跳,那自己跟他那微妙的感应,似是而非的相同记忆,算什么? 是他创造的夔瀣术里的所有妖魔鬼怪,都能感受到同样的事情吗? 阎七纠结撅起眉头,要是被仙家知道修驰狱就是域魔转世,而且自己还跟域魔的转世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那就不妙了! 真相太恐怖了! “小芯……” 忽然听见墨之阕的呢喃声,阎七心脏无力抖了抖,手中的书差点没抛了出去,她触电般把书化作玉簪再扭头睨去,才发现树下的他在梦呓。 她禁不住心虚地捏了把冷汗,尼玛的,不带这么吓老娘的。 “小芯……小芯……” “嗯?”听见他不断呢喃,阎七眨了眨明澈的乌眸,最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快手把玉簪别回发髻上,拖着受伤的脚,轻手轻脚溜过去。 来到树底下,她缓慢蹲下来,侧耳仔细听来,才听清楚他一直在呼唤的是“小芯”二字。 “小芯?”阎七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下意识侧头看熟睡的墨之阕,此时的他神情温柔,带着丝丝痛惜,低沉的声音里是依依不舍的眷恋。 听见他不停呼喊一个貌似雌性的名字,声线还那么眷恋缠绵,阎七忽觉心底有些莫名的不痛快,至于为什么不痛快,又说不上来。 当然,比起不痛快,好奇的情绪更多。 小芯?何方神圣? 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 她琢磨了会,又好像听见他呢喃什么,但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她动了动耳朵,往他靠近一点,正欲把耳朵拎到他的嘴巴前,忽然见他睁大眼睛。 “啊!”她本能惊呼一声,跌坐在地,脚伤未好雪上加霜,双目水波盈晃。 看她狼狈的样子,墨之阕并没有出手相扶的意思,他拂了拂落在肩头的树叶,缓慢站起来左右看了眼,最后低眸看她,目光略带复杂道:“只是小憩一阵子,都能惹你不安分。” 闻言,尤其是瞧着他带嫌弃的神情,阎七差点没抓狂,欲哭无泪盯着他——你丫的,又是几个意思? 她紧咬牙根忍痛站起来,正想把过分自恋的他臭骂一顿,但想到更有趣的事,便敛了怒气,双手负后,带着诡秘的笑容,上下打量他,试探问道:“墨之阕,小芯是谁?” 墨之阕只是看着她狡黠的神情,并无说话,仿佛才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看他茫然无知的样子,阎七侧目瞥他,戏谑道:“皇帝陛下该不会长了猪脑子,把一直在梦中呼唤的名字都忘了吧?是不是你的心上人啊?” “我在喊?”墨之阕将信将疑问道。 “嗯?”阎七愣眨眼眸,看他茫然得认真的模样,似乎并不是在掩饰,回想自己也会把梦中的内容忘记得一干二净,她便无趣撇撇嘴,转身走去。 才迈出半步,就被抓住了手臂,力气还不是一般的大,她蹙了蹙眉心,侧头看掐住自己手臂的墨之阕,不爽道:“你干什么呢?” “什么名字?”墨之阕带三分厉色问道。 见他神情严肃,阎七也不好糊弄他,一边扳开他的手指头,一边愣愣道:“听上去……好像叫……小芯。” 墨之阕把手垂在身侧,轻敛眸色,在脑海搜索这个名字,却没有半点印象。 他还在沉思之际,忽然一只“爪子”攀到肩上来,待他回神之际,才发现这个不安分的尤物竟然擅自爬到了自己的身上。 阎七死死攀住他的肩膀,狡黠笑道:“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凡间!” 反正已经被他误会自己一个劲想吃他的豆腐,那就不安分给他看,豆腐摆在眼前,不吃白不吃! 墨之阕沉沉呼吸,本应直接将她甩下来的,但脑子抽风了似的,伸手向后稳住她的脚,轻轻把她向上托,背着她前行。 见他不吭声,阎七笑得越发得意,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把头靠进他耳边,小声道:“我想跟你生小孩。”顿了会,她再张大双臂,激动笑喊:“墨之阕,我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跟你生小孩!” 墨之阕忽然止住脚步,阎七迅速捂住嘴巴,内心早已乐翻了天。 还差一次! 还差一次! 还差一次!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还差一次就渡劫成功! 激动过后,她又不得不回到现实,因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被调戏的他怒到什么程度,但没察觉到汹涌的杀气,估计小命无碍。 她下意识瞧了瞧与地面的距离,待他一松手,即刻寻找着陆落点。 只是,屏息静气等了许久,他也没有反应。 阎七蹩蹙眉心纠结了会,小心翼翼问道:“你……被我吓傻啦?” 看见他缓慢侧过头来,她再一次进入备战状态,瞄准事先找好的着陆点。 不料,却听见他说一句差点没让她吐血的话。 “书里跑出来的妖怪,能生孩子么?” “……”阎七差点没被他呛晕——你才是书里跑出来的妖怪! 原来他的反应迟了那么久,是在纠结这个问题,敢问,话里是几个意思? 接受老娘的调戏? 她带着阴损的笑容摸了摸左耳的紫星坠子,指尖无意间游走到发髻上的玉簪出,触电般一愣——《伏魔》书中似乎就有提到“小芯”二字,是那个域魔求而不得的凡间女子! “咳……你干什么?”突然被箍住脖子的墨之阕不悦责问。 阎七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反应过度,箍住了他的脖子,她连忙放松了力度,故作生气道:“你才是书里跑出来的妖怪!” 她的心里早已掀起滔天巨浪,书中的凡间女子跟墨之阕嘴里呼唤的女子是不是同一人? 这墨之阕七万年以前就认识从前的修驰狱,即域魔,他俩还一起争夺女人? 莫不成那名叫“小芯”的女子喜欢墨之阕,所以域魔才求而不得,大开杀戒? 小芯……猎户的女儿…… 阎七再次怔了怔,还记得在修驰狱那里看到一幅炊烟袅袅的画时,脑海浮现的画面打扮成猎户的修驰狱,不,或许是七万年前的域魔。 糟糕,自己在他们这些恩怨情长中,充当什么角色?为什么那些模糊的记忆在脑海里若隐若现?阎七越发纠结,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在仙界混下去。 她忽然发现真相太可怕了,要继续靠近,还是再次躲避? 琢磨了会,她又忽然发现了一个重点,这《伏魔》书,如无意外就是自己稀里糊涂从少尊的倦楼偷回来的。 换句话说,少尊应该知道修驰狱就是域魔转世。 可是,从修驰狱现世直到现在,并没有谁指出他是域魔的转世。 少尊刻意隐瞒? 还是这是仙界高层的秘密? 抑或,这书并非从少尊的倦楼盗回来的? 这个世界,对记忆缺失的她,实在太凌乱了! 阎七抓狂抬起眼眸,映入眼眸是墨之阕不冷不热目光,看见眼前的他,她险些没有惊喊出来。 她触电般左右环顾,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他放到拦倒在地上的树干坐着,而他,就在这前边,目光很是纠结地盯着自己。 “我怎么在这呢?”阎七纳闷问道,莫不成记忆又缺了一块,明明记得刚才被他背着走的。 墨之阕瞬间沉了沉眸色,她还真的敢一脸无辜,若不是他及时把她丢下来,自己恐怕早就被她勒死了。 呼她喊她都不应,双手还越箍越紧,最后他迫于无奈随便找了根树干将她放下来,把她放下来后,她还是神游太虚,压根不在状态。 将他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阎七轻抬眼眸打量他,郑重试探问道:“你……究竟是谁?” 墨之阕指尖微动,直视她明澈的眸子,并没有回答。 阎七抿了抿唇,紧接着说:“你……并非真正的墨之阕。” 很久她就发现他属于人的气息太少了,不,几乎是没有。而且,他又是渡劫的仙家,还具备两个可见灵宠,她猜想,他也许跟冥蛊一样,冥蛊下凡后取代了已故的曲泽,而且眼前这个男子则取代了墨之阕。 换而言之,真正的墨之阕或许已经去世了。 墨之阕侧过身去,放眼远眺,目光落在湖中闪影的波光处,低沉应声道:“嗯。” 没想到他竟然承认,阎七微咬下唇琢磨了会,试探问道:“那……你是谁?” 许久,墨之阕才侧过头来看她,别有意味道:“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谁。” 阎七微愣,又是一个记忆缺失的家伙,而且缺失的记忆极有可能跟她和修驰狱之间存在凌乱的关系。 墨之阕收回目光放眼远眺,深不见底的眸底萦绕着三分迷茫,低沉道:“忽然就来到这世间,不知道从何而来,不知道该往哪去。” 第080章 为情所困 阎七忍不住低眸在心底窃笑,估计是渡劫的缘故,他被仙界往人间随便一丢,抹去了记忆,才会如此迷茫。 想到自己是带着记忆修行,忽然觉得昆桐七仙实在太与众不同,太高大上了! 她恨不得即刻跟他拽一句:“你这区区小仙当然不能跟我们昆桐七仙同日而语了,继续茫然去吧。” 顿了会,她猛然抬眸看他的背影,渡劫之前,他是否记得跟“小芯”有关的事情,甚至是跟修驰狱或者域魔的事情。 换句话说,他渡劫成功后,是否就能从他身上找到那些丢失的记忆? 她轻敛眸色,下意识抓住自己腿上的纱裙,沉默了许久,才抬起眼眸试探问道:“墨之阕跟子航是同一个人吗?” 墨之阕回过身来,清风拂面,掀起他墨发,翩逸的衣袂倒卷翻飞,他把目光落到她身上,反问道:“为何这样问?” 阎七轻眨明澈的乌眸,理所当然说道:“若你只是取代墨之阕,没有必要替他在桓须子跟前自断一根仙骨。” 断一根仙骨耶,绝非小事。 所以她猜想,子航是来到人间后的他,而墨之阕是他的劫。 说来,这家伙断了一根仙骨,刚才还跟修驰狱不相上下,怪不得这么疯狂的修驰狱都忌惮他。 墨之阕看她眸子,不以为然道:“墨之阕就是子航。” “嗯?”阎七轻撅眉头没有说话。 墨之阕双手负后,轻抬头看向天际金黄彩霞,矫健的身段在清风中格外清逸,回应道:“折断的是墨之阕残留在这副躯体的仙骨,它,妨碍我修炼。”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突然有种不想说话的感觉。 自断仙骨的那一幕是多麽的凛然霸气,帅得无止境,真相竟然是这样子的——为了提升自己的修炼速度,才断了别人的仙骨,还顺便当众演了一出荡气回肠的戏,简直就是流氓!彻头彻尾的骗子! “你……”迟疑了会,阎七打量了他两眼,试探问道,“……只有元神存在这天地间?” 既然已故的墨之阕残留在着体内,那么,也就是说,这躯体是属于真正的墨之阕的,而并非来自于他。 墨之阕凝视着她的眸子,并没有回答。 已故的墨之阕虽是帝皇,却迷恋修仙,是无为山最出色的弟子,同时被修驰狱相中,多次诱惑无果下,修驰狱座下的妮珞将墨之阕杀死。 那时,恰逢他的元神进入了墨之阕的体内,取代了他在人间的这个角色。 见他默认了,阎七露出一个阴损的笑容,戏谑道:“这么坦白,就不怕本仙将你的秘密公诸于众。” “又如何?”墨之阕不以为然反问。 看他这副淡定得拽上天的表情,阎七无趣撇了撇嘴,也对,人家有的是实力,虽然不是墨之阕,能力却远胜墨之阕,谁敢招惹他。 墨之阕低眸,此刻的她独坐在霞光笼罩的树干上,白皙修长的指尖侧扶稳住重心,低眸,似是在看地上摇曳的小草,无趣的表情带点倦懒,耳坠的闪着迷离的晕光,湖面送来微风轻轻吹拂她雪白的纱裙,缭绕她墨漆的发丝,一切显得那么恬静。 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要跟她坦白? 这些话,这些他认为并不必要的话,从来没跟谁提起,并非害怕被人知道真相,而是不屑。 “你会烦恼吗?” 忽然听见她低沉的声音,墨之阕微愣,并没有马上回答。 许久,阎七抬起眼眸来看他,带着浅浅的笑意,低声问道:“对过去的无知,你会烦恼吗?” 墨之阕凝视着她似乎蕴藏着心事的眼眸,沉默不语。 阎七忽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白皙修长的指尖轻勾裙梢从树干上跳下来,与他擦肩而过,映着彩霞往湖边跑去。 墨之阕回过身放眼看去,只见她像只放养的小鸭子活蹦乱跳扎进湖边的浅水湾,全然不顾脚上的伤,自娱自乐泼打水花,万年的神仙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金黄而迷离的波光映在她灿烂的笑脸上,银铃笑声萦绕耳际。 “墨之阕!”双脚浸泡在水中的阎七,双手抓着摸到了的石头,回过身来看他,兴奋向他招手道,“过来呀!” 墨之阕仍站在原地,只是看着被水花沾湿发鬓的她,每一次看她,哪怕是一个多么愚蠢的举动,都觉得这天地间的灵气围绕她而转动。 见他还在原地,没有前行的意思,阎七扔掉手中的石头,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到他跟前,嘴角扬起没心没肺的笑容,笑道:“夕阳的水可以洗去烦恼!活着,需要糊涂的一瞬间,那样才能快乐……” 她还没把话说完,就被他霸道拥入怀中。 墨之阕紧搂她挣扎的柔软身子,眸色迷离,在她耳畔轻声低喃:“好,我们要个孩子吧。” 阎七讶然抬起眼眸,触碰到他深不见底眼眸荡漾着勾魂摄魄的温色,她的心莫名地跳漏了两拍,几乎出于本能,竭尽全身力气推开他,转身就跑。 转身那一瞬间,脸颊跟火烧似的,比天边的红霞还要粉艳。 直至回到人间,也没有再说什么,阎七便撇了墨之阕,匆匆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肝为什么“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又像是害怕又像是恼怒,似乎还有一点点莫名的愉悦,这种感觉实在太撩人太可怕,还是先避避风头,等冷静了再说。 脚步匆匆,无意抬眸,她触电般止住脚步,前方不远处竟站着一个帅得令人发指的男子。 刀削的轮廓,透着高冷的气息,深不见底的墨眸,如同宇宙中最闪耀的宝石,他双手负后,身姿挺拔矫健,夜风轻吹翩逸衣袂,清逸如仙,虽身处漆黑之中,却如站在云海之巅,光芒万丈。 虽然察觉不到他身上是否有仙气,但直觉告诉她,此男绝非凡人。 莫不成,此男真的来自天上? 一会儿,见这男子慢步往自己走来,阎七下意识轻敛眸色,明眸深处添了三分警惕。 虽然这男子秀色可餐,但是,他贸然出现在前方,身上的气息还那么诡异,绝非偶然。 男子来到她跟前,目光扫看了眼她精致的五官,最后定格在这隐耀着警惕的乌眸,一字一顿低沉道:“墨——之——阕。” 闻言,阎七先是一愣,几乎是凭着本能倒退三步,极快向后扫视,再收回目光,带着讶然将信将疑看向前方自称为墨之阕的男子。 刚才明明跟他背驰而行,他怎么会出现在前面? 而且,没有人说过,墨之阕长得这么好看呀! 墨之阕草草扫看了眼她精致脸庞上的惊讶,想必她惊讶的多半是自己的俊颜和她奇差的记忆力。 他继续前行,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夹带着旖旎的风声,留下一句话:“定了日子,我会通知你。” “嗯?”阎七压根没听懂,转头向后他,只见他如同脚下生风般,瞬间闪影远离,矫健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中。 “什么意思?”阎七纳闷挠头,定什么日子?又忘记什么呢? 她苦笑不得扯了扯嘴角,莫不成那家伙走了,又特意绕过来说这么一句话,可是,这句话是几个意思? 从魔界回到这来的路上,还有发生其他事情吗?有说需要选日子的事情吗? 纠结许久,还是没能把结果纠结出来,她只好放弃,既然要忘记,必定有忘记的理由,那就不要去执着了,管他的。 放下了纠结,阎七信步沿着漆黑的大街走去,走了一段路,忽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妖气和仙气,她下意识放轻脚步,循着气息走去。 转过拐角,便听见一个温婉的责备声。 “你为什么要抢夺浑垣珠?” “仙界魔界都在抢,我为什么不能抢?” 阎七不由得蹩蹙眉心,靠着墙边探眸看去,正如她所料,责备的女声来自凌华仙子,傲慢反问的是妖王龚三恨。 只见龚三恨双手负后凭栏远眺,凌华仙子站在他的后方,他俩皆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们表情,但大概也能揣摩出来。 凌华仙子拧紧眉头迈前半步,如花的脸庞萦绕着着急,迫切提醒:“这浑垣珠虽然力量深不可测,但是,它的力量很邪恶,碰不得!” “嗬。”龚三恨冷冷低笑,缓慢回过身来看她迫切的神情,双手绕到身后,不以为然冷哼道,“怎么的,你以为只有你们仙界才能压制它?” 看着他这个三分轻蔑六分讥讽和一分阴险的眼色,凌华仙子的心不由得凉了半截,冰凉的心冉生起莫名的恐惧,她修长的指尖不安地勾住水蓝色的衣袂,动了动,迟疑了许久,几乎是竭尽全身的力气,喃喃问道:“你……紧接我,是为了探知浑垣珠坠落的时间?” 阎七心中暗惊,她一直以为这凌华仙子是九重天之上最缜密最稳重的仙家,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透露出去。 龚三恨紧握藏在身后的双手,带着轻蔑的玩味戏谑低笑,目光落在别处,反问道:“否则,你以为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本座?姿色?才气?还是愚蠢?” 闻言,凌华仙子忽地红了眼圈,勾着衣服的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指甲无意识嵌入皮肉。 龚三恨收回目光看她泛红的眼圈,玩味地笑道:“怎么的,感觉委屈呢?本座只是借你打探一个消息罢了,还没让你直接把浑垣珠双手奉上,不是体谅你了吗?否则,你可就是第二个凌烟了。” 说着,他藏在身手的拳头鲜血流淌,最是一个讥诮的讽刺笑容,他迅速闪影到半空中。 “莫要怪本座阴险,怪只怪你们这些仙界的女子都是这般愚蠢。” 只留下一句话,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081章 此仇必报 凌华仙子仍停留在原地,不言不语,直到没了他的气息,她才颓然跌跪在地上,染血的双手扶着地面支撑乏力的身子。 尽管眼圈一红再红,她终究没有哭出来。 许久,她才踉跄站起来,转过身看见就站在不远前的阎七,她眸色讶然,动了动唇,说不上话来,下意识躲开阎七的目光。 “你什么时候跟他结识的?”阎七慢步向她靠近试探问道。 据她了解,凌华仙子修炼的是花中仙术,多半时间在九重天之上,而龚三恨则在妖凡魔三界中晃荡、她真的很难想象他俩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莫不成,真的是龚三恨故意设的局? 凌华仙子低垂眼眸,转身走到河边凭栏眺望,沉默了会,才回想道:“那年,你跟他对决,两败俱伤,不知所踪,我下凡寻你,却遇见了他。” 阎七蹙了蹙眉心,看着她瘦削的倩影,轻声问道:“你动情呢?” 凌华仙子合上泛红的眼眸,掩藏内心的悲苦,沉默不语。 “浑垣珠呢?找到了吗?”阎七轻声问道。 事已至此,她并不打算责问凌华仙子为什么将浑垣珠坠落这么重要的事透露出去,只要找回了浑垣珠,问题自然能够解决。 凌华仙子摇摇头,忧上眉梢,轻声道:“自从那晚离开西华苑后,就没了踪影。妮珞突然不见了,也不知晓,她是否夺得了浑垣珠,铭衫和其他几位仙家已经前往魔界。” 她很感激阎七并没有继续追问有关龚三恨的事情,也没有责备自己的痴傻。 在仙界,她最喜欢阎七,因为阎七该聪明的时候比谁都敏锐,该回避的时候比谁都糊涂。 “魔界并未得到浑垣珠。”阎七连忙说道,说起这件事,她也憋屈,放着浑垣珠不夺,却跑来绑架自己,那妮珞是不是摔坏了脑子? “你怎么知道?”凌华仙子迫切问道。 阎七无奈叹了口气,回应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才刚刚应酬他们回来。” 凌华仙子会意,这阎七三次被打回原形,两次跟魔界有关,处理魔界的事情,她最熟练了。 “我去跟其他仙家汇合,继续寻找浑垣珠。”凌华仙子留下一句话,愧疚目光不敢看真阎七的脸,便匆匆乘风而去。 阎七凝视着她远去的倩影,不由得叹息一声,她意欲转身离开,忽然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息。 非妖非魔非人非仙,却又似乎齐集了六界的气息,很熟悉,是…… 阎七触电般转身,一颗闪着电光的黑珠子瞬间来到跟前,她不禁倒吸了口寒气。 嗯,是浑垣珠! 她流转目光打量这个像是在跟自己示好的珠子,躲着他们,却偏偏出现在自己跟前,它是几个意思? 阎七迅速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后,她盯着这个珠子,小心翼翼问:“你,认识我?” 话音刚落,这珠子就像个精灵似的上下跳动,像是在回应她。 见状,阎七撒腿就跑。 回到别院,阎七直接奔进自己的房间,把门锁上活了两万多年,被一颗珠子吓得屁滚尿流,她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 才刚回到床边坐下,这个该死的浑垣珠霎时出现的跟前,吓得她即刻从床上蹦起来。 真是冤孽吖! 阎七抓狂挠了挠脑袋,只见这珠子悬在空中,看似十分乖巧地原地缓慢旋转。 迟疑了会,她提起手来,小心翼翼用拇指和中指将它捏住,珠上的电光并没有伤到她。 好一会儿,也没有察觉异样,此时窗外投进来明亮的月色,她将浑垣珠对着月光细瞧,主子晶莹剔透,似有水晃动。 她把它放到耳边轻晃,没听到任何声音,也没有感觉里边有东西在流动。 很是古怪的一颗珠子。 她吐了口闷气,坐到床上,盘起双膝,把这颗古怪的浑垣珠搁到床上,下意识把手摸到发髻的玉簪处。 回想起那日御长兴说的话,想起两万多年前,自己跟这颗浑垣珠几乎同时出现在仙界,心里不由得百感交集。 仙界的碧波池出现在修驰狱模糊的记忆里,而且不止一次,偏偏他又是域魔的转世。 一件事情还没理顺,又来一个疑问,这该如何是好? “七七……” 忽然传来青狐那激动的呼喊声,阎七心脏无力轻颤,触电般掀起被子把浑垣珠扔了进去,迅速整理做贼心虚的表情,随后便看见雪球似的青狐从窗户蹦进来。 在它飞扑过来之际,阎七疾手掐住它的耳朵,把它悬在空中,淡然道:“快给我吐出三颗珠子来。” 青狐一个劲爬动手脚,就是够不着阎七,瞧着眼前不冷不热的神态,它冷哼一声,不爽道:“阎七你这个没良心的……” “赶紧给我吐三颗珠子来。”阎七没有耐心,直接打断它的话,拽着它的耳朵轻晃以示郑重提醒。 “嗬!”青狐不爽冷哼,侧过头去“唰唰”往地上吐出三颗珠子。 它翻了个跟头,跳落地上,愠闷别过脸去,心里埋怨这阎七把自己丢在隽雍宫多日,不管不问就算了,自个跑回来,她还摆出这副傲慢的态度,可恶! 本来带着激动人心的秘密回来,这下子,懒得告诉她。 阎七双手扶腮,目无焦距凝视着躺在地上的三颗珠子,想着只差一次便可渡劫成功速战速决,才有能力去解开谜底,顺便回九重天调查一下墨之阕的来历。 青狐抬眸,见阎七破天荒地眉头深锁,它撇了前嫌,灵活飞跃到她的腿上,翘起尾巴轻扫她的手背,好奇问道:“七七,你在想什么呀?” 阎七低头看它乖巧的模样,提起手来掐住它的耳朵,轻轻勾动指尖,把它抛到自己的肩上,目光掠过掩盖着浑垣珠的位置,浅笑道:“出去走走。” 隽雍宫外,白秋凤独坐在殿外汉白玉龙雕石栏处,手捻着狭长的叶子,右膝曲起,翩翩白衣随风飘扬,俊朗的五官迎着朦胧的月色,增添三分邪魅之感。 一会儿,他斜挑眼眸,瞧见夜色中墨之阕逐渐清晰的身影,他眸底锋芒变得复杂,唇畔处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容。 看见阎七被妮珞抓走,他并没有插手,而是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墨之阕。 他正想找一个契机,试探下,断了一根仙骨的墨之阕究竟有何能耐。 然而,此刻墨之阕平安归来,他的心情倍感复杂。 墨之阕翩然落地,双手负后,深不见底的眼眸往白秋凤的方向薄薄一瞧,恰逢乌云闭月,地面上掀起一层薄尘。 “想要摆脱炼骨锁的束缚?”墨之阕冷声道。 白秋凤捏着叶子的指尖加重了力度,竭力压下胸中的情绪,嘴角那抹别有意味的笑容扬得更起,带着三分玩味笑道:“皇帝陛下您不是让我调查浑垣珠吗?我倒是得了一个有趣的消息,您要不要听听?” 墨之阕冷眼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白秋凤诡秘低笑,打量着墨之阕的神情,紧接说:“这个浑垣珠是两万三百年前突然出现在仙界的,与此同时,有一个特别的神仙也出现了。” “谁?”墨之阕似乎已经揣测到他指的是谁。 “昆桐七仙之一,阎七。”白秋凤一字一顿低念,见墨之阕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紧接着带玩味说,“这个阎七很是古怪,曾经三次被打回原形,然而却每一次所化之物都不一样。而且,她修炼的速度奇快,宣称打遍仙界无敌手,没有仙家敢跟她较武。” 墨之阕微敛眸色,回想之前在无为山仙翁居之上,那阎七本来被众仙耍得团团转,但是,一提到对决,众仙瞬间噤若寒蝉。 而且,她跟夔瀣术还有着微妙的关系,她的能耐究竟到何种程度? 看着墨之阕似是在沉思的样子,白秋凤神色诡秘,别有意味提醒:“您可别忘了,这阎七跟修驰狱有着微妙的关系,修驰狱不择手段追杀她一万多年,其中,恐怕耐人寻味。” 墨之阕旋即阴下眼眸,睨视过去。 白秋凤不慌不忙,眸底深处透着些许愤恨,冷笑道:“为了他们的恩怨,我可是吃了五百年的亏,若是不将她的底细调查清楚,如何向自己交代?难不成,皇帝陛下您,不好奇吗?” 墨之阕没有说话,轻冷拂袖,侧身往寝殿走去。 白秋凤瞬间沉下眸色,看了眼墨之阕萧冷的身影,下意识侧头往朦胧的月色瞧去,喃喃道:“此仇不报,誓不轮回。” 另一边,青狐陪着阎七到外边散步,可是没多久,阎七寻了河堤坐下来,看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青狐蹲在她身边,瞧了又瞧,此刻的她目无焦距眺望远方,脸上找不到任何情绪,才更加无法揣摩她到底在纠结什么,河风吹拂她的发鬓,显得有三分落寞。 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怪不是滋味,它爬过去用雪白的身子蹭了蹭她的手肘。 阎七回过神来,低头看它,并没有说话。 青狐眯眼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神秘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很辛苦打探回来的。”停顿了会,它越发诡秘,期待着阎七惊讶的表情,一字一顿道,“墨之阕并非真的墨之阕。” “嗯。”阎七轻淡应了声,脸上并无任何情绪变化。 青狐撅起尾巴,捎带不可思议问道:“你早就知道呢?” “嗯。”阎七应声,目光再次落到泛着粼光的河面上。 青狐迫切追问:“他的两个灵宠,并不知道他不是真的墨之阕,你也知道呢?” 阎七点头不语,她虽然没有去深究这事,但上仙既然要安排墨之阕以这样的方式渡劫,定也会给他的灵宠一个身份,一个看似存在又各自糊涂的身份。 第082章 心中疑惑 “七七。” 忽然传来凌华仙子温婉的呼唤声,阎七恍然回过神来,停住手上的动作侧头看去。 感觉被打扰的青狐,瞬间沉了眸色,不爽扭头瞥去,微讶。 它虽然没有跟随过凌华仙子渡劫,但也是见过她的,这凌华仙子给人的感觉从来都是温婉端庄,嘴含新月浅笑,现今竟也跟阎七一样,愁眉不展,心事重重。 眼前的凌华仙子低垂眼帘,神色却有三分凝重,阎七见她似是有所请求,连忙从河堤上跳下来,慢步走过去,轻声问道:“凌华姐姐,怎么呢?” 凌华仙子缓慢抬起眼眸看她,许久,才轻声道:“七七,替我办一件事,可好?” “办什么事?”阎七好奇问道,直觉告诉她,凌华仙子口中之事,应该跟龚三恨脱不了关系。 她自认并非十分了解龚三恨,只是印象中的他并非太过卑劣的妖,且他常常自诩情操高尚,像美男计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他应当不屑一顾。 在浑垣珠一事上,她也觉得有蹊跷。 更何况,她所认识的凌华仙子也绝非普通仙女,若对方没有真心付出,她怎么可能轻易动情,还为了他盗取少尊的书籍,甚至把浑垣珠的事情也告诉他。 良久,凌华仙子才喃喃念道:“我觉得,他在欺骗我。” 嗯?阎七愣眨眼眸,听她的意思,指的似乎并非龚三恨借她探取浑垣珠的事情。 蹲在阎七肩膀上的青狐轻甩尾巴,侧头看她,好奇问道:“谁?谁那么大胆敢欺骗凌华仙子,她可是圣后的候选人吖!” 凌华仙子双手覆在腰前,慢步前行,追忆道:“当年你们一战后,你没了任何消息,我下凡寻你的途中,遇上了他。我曾以为他只是一个野蛮无知的妖,万没想到到最后,我会爱上他,甚至为了他,冒天下之大不韪。” “什么?”青狐激动地翘起尾巴,看着凌华仙子落寞的背影,满目不可思议道,“凌华仙子已经心有所属?那少尊怎么办?谁来当未来的圣后呀?” 不知道想了什么,凌华仙子唇角浮起浅浅的笑意,温婉的眸底依然藏着黯殇,她回过身来,把目光落在阎七身上,微笑道:“当年,你跟他对决的时候,将他臭骂了一顿,说他无知野蛮,说他手下皆是乌合之众,说他的东临还不如人间。” “呃……”阎七轻扯嘴角挠挠头,嗯,当年的确数落了他一顿。 这也不能怪她,妖界虽有主,南有南宁七妖,东有妖王龚三恨,两派相斗,民心惶惶。 且妖界向来没有法度,一切随心所欲,或是按照鄙陋的旧俗,四处烧杀抢掠,妖民皆是四处流荡,甚少有固定的居所,有的甚至在其他五界之中流连不返。 这龚三恨自称妖王,但手下的妖不是背叛到南宁去,就是从南宁背叛过来,流动性十分之高,就他那点管理水平,还妄想征服六界,想不踹他两脚,都难解普罗大众的怨气。 “他知道我是仙,便一个劲拽着我理论。”凌华仙子垂下眼眸,温柔的目光洋溢着欢喜,唇畔浅浅的笑意透着甜蜜,轻声道,“我也将他数落了一顿,本以为他会与我大动干戈,但是,他没有。” 大战?东临?青狐独自纠结了许久,才恍然大悟,更加不可思议看向凌华仙子——她竟然喜欢妖王龚三恨! 凌华仙子目露欣赏的目光,紧接着说:“他让我带重伤的他到人间,去看妖界是否真的不如人间,到了人间后,他看见没有法术凡人都能安居乐业,而妖界百姓却终日为了活命四处奔破,他承认自己的不足,开始反思。” 阎七轻作点头,这个龚三恨看似野蛮,却是坦荡,敢作敢当,敢承认错误,且敢于改正错误。这一点,她也是欣赏的。 “这一千年来,他不断涉猎各类书籍,从目不识丁到学富五车,从人界的法度到其他各界的法度,融会贯通,一点一点地改变东临。让东临的百姓有法可依,能安居乐业。” “他想在妖界建立一个不一样的国度,为此,他还创造了妖界的文字——戟文。让妖界的百姓,不再懵懂无知,不再到凡间觅食,不再畏惧魔界,不再羡慕仙界,不再活着只为了活着。” 听着凌华仙子激动昂扬的话语,仿佛看到了意气风发的龚三恨,阎七禁不住在心里感叹,没想到龚三恨有这番抱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的妖王的确不能同日而语了。 许久,阎七才轻声低念了句:“或许……他是为了这个抱负,才抢夺浑垣珠。” “嗯……”凌华仙子黯然应了声,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可是……”阎七停顿了会,紧接着说,“尽管如此,他没有必要说那些话伤害你。” 凌华仙子旋即抬眸,看着阎七眸子里的颜色,似乎读懂了自己心中所想,心中的忐忑似乎瞬间着了地有了依靠,她会意点头,若有意味道:“就算要抢,那也是光明正大的,他从来不做蝇营狗苟之事。” 阎七点头不语,的确,抢夺浑垣珠乃六界寻常之情,龚三恨向来敢作敢当,就算真的使了美男计,得逞了,没有必要在底下说些损人不利己的话。 青狐并不知道凌华仙子向龚三恨透露浑垣珠一事,听着她俩的话,越发觉得糊涂。 凌华仙子深呼吸,忧上眉梢,蹩蹙眉心轻声低喃:“他一直对我很好,每天盼着我来拦着我走。可是,不知何时开始,他变得心事重重,还可以回避我,做事也变得急躁了。我只提醒了他两句,他就大发雷霆……” 说着,她忍不住侧过脸去哽咽低念:“以前……他从不对我发脾气,甚至舍不得大声跟我说话。” “十有八九移情别恋了!”青狐扬起自以为睿智的目光,自个嘀咕,“还是咱们少尊好,虽然不说话,但至少不会是个负心汉呀!” “黎叔也变得古怪,终日忧心忡忡的。可不管我怎么追问,他一句话也不肯说。”凌华仙子慢步向前,紧蹙眉心低念,“他还命手下把院中所有的花给铲除了。” 嗯?阎七轻眨眼眸,似乎读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景府 龚三恨独自站在庭院中,双目无神凝视着天上朦胧的月色,握着书本的手绕到身后,头上的小辫子凌乱散开,像爆炸的狮子头,夜风吹拂他身上的血色麒麟袍,高挑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许久,忽然听到一丝声响,他才触电般回过神来,唯恐被人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旋即转身往弄出声音的方向警惕睨视而去。 一瞧,才发现来者是阎七。 他下意识紧了紧藏在身后的书,抬眸看向盘膝坐在屋顶上的阎七,冷笑问道:“什么风把你吹来呢?” 阎七看也没有看他,自顾自地抛着手中的小石子,莞尔反问道:“我们仙界掉下一颗珠子,怎么劳烦妖王惦记着?” 龚三恨轻哼,不以为然轻笑道:“不还有魔界惦记着吗?本座凑个热闹,有何不妥?” 阎七唇畔处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抛起的小石子落到她的指尖不停旋转,她凝视着旋转的石子,别有意味道:“本仙刚刚跑了一趟魔界,妖王是要我再跑一趟妖界吗?” 龚三恨侧目瞅向屋顶上神情恬然的她,试探问道:“你是来下战书的?” “嗬,以你我的关系,下战书这事……”阎七说着缓慢抬起眼眸往他的方向瞧去,不看还好,瞧见他这个爆炸的狗窝头,顿时喷笑出来,戏谑问道,“妖王,你跟狗抢食去呢?” “……”龚三恨眯起眼,满脸黑线瞥向她,只是刚才情绪失控,才弄成了这副模样。 阎七随手把捏着指尖的小石子扔掉,站起来,轻展臂,从屋顶上飞下来,双脚先后点地,稍微眯起眼打量着他,故作试探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浑垣珠的事情?” 龚三恨侧头看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阎七薄唇轻勾带着三分犀利的目光别有意味道:“不要把事推给魔界,修驰狱想要浑垣珠,绝对不会分你一杯羹。” 龚三恨瞅着她犀利的目光,压下胸中的心绪,眸色怪异打量着她试探问道:“着急着审问,却不去寻找浑垣珠,你们已经拿到浑垣珠呢?” 阎七唇畔处抿起弧度,浅笑道:“妖王,莫要岔开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他们真的拿到浑垣珠呢?龚三恨微敛眸色,藏在身后的手紧掐着书本,许久,他冷哼一声,侧过身去傲慢道:“就是魔界把消息透露给本尊,你爱信不信,本座没有必要跟你在这浪费唇舌。” “妖王突然生气……”阎七盯着他的侧影,目光落在他手中散发着凌华仙子独有香气的书本处,故作追问,“莫不成,是怕本仙把仙界中与你互通消息的仙家揪出来?” 龚三恨眸色微变,整理了会情绪,才回过身来对上她犀利的眸色,莞尔笑道:“阎大仙无中生有的能耐见长了,你若非要从仙界揪出一个内奸来,本座倒也好奇,拭目以待。” 阎七笑而不语,心里的话却是:这家伙嘴巴倒是挺紧的。 龚三恨见她不说话,紧接着变被动为主动,慢步走近她,诡秘笑道:“你们昆桐七仙潜伏在人间,本座差点被你们骗了,还真以为你们是冲着墨之阕来的。这不,原来是为了浑垣珠。” “呵呵……”阎七呵呵两声没有多说话。 这不,谁知道有浑垣珠一事,只是他们无意中都环绕在曲家罢了,估计,九重天的仙家都会以为他们七是为了浑垣珠才潜伏到人间的。 嗯,渡劫之事又多了一层迷雾。 “妖王,下一次对决,我可不希望是敌对的杀戮。”阎七留下一句话,轻跃上屋顶,侧头与他对了个眼神,踏着屋檐远去。 龚三恨随后跃上屋顶,凝视着阎七远去的身影,别有意味喃喃道:“浑垣珠……真的已经被找到了?”低念着,他下意识低头看紧掐在手里的书本。 第083章 好久不见 阎七翩然落到曲家别院的庭心中,抬眸看泛白的天空,在心里默念:或许,把浑垣珠交给老圣君,把心中的疑惑坦白,就不那么烦人了。 “七七,办妥了吗?” 忽然听见凌华仙子迫切的声音,阎七旋即回过神来抬眸看去,随后便看见凌华仙子从屋子里走出来。 “嗯。”阎七轻作点头,微笑道,“放心,花籽已经留下了。” 她口中的“花籽”正是刚才跟龚三恨说话时抛在手里的小石子,那是凌华仙子独有的花种子,不需要土壤,只要有空气就能生长。 而且一开始它并不会跟普通的花朵那样,长出枝叶再开花,它的外表像颗石头,对它破壳而出的瞬间,就是绽放的时候。 为什么要在景府留下花籽呢? 据凌华仙子所说,龚三恨突然对她十分冷淡,他的仆人也变得奇怪,而且还把景府中的花清理得干干净净。 凌华仙子是能听见花语的,龚三恨这么做,是刻意不想让她知道一些事情。 为了解开心中的困惑,她只好请求阎七把状似小石子的花籽带到景府。 “多谢。”凌华仙子感激道了句,慢步走到庭心,深呼吸,双掌交叠平放于胸前,缓慢合上眼眸。 不一会儿,双掌交叠处泛起白色的亮光,她乌漆的柔发顺着周身的气场随风飘扬。 青狐快速蹦到阎七的肩膀处蹲下来,摇动雪白的尾巴,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凝视着凌华仙子,看自己能否蹭点仙气听听花语。 另一边,龚三恨仍独自站在庭中,指尖轻点在书本中娟秀的文字上,唇畔的笑容带着三分凄苦,眸光里是令人心痛的不舍。 许久,他正想合上书本,忽然一阵剧痛侵袭心脏,他浑身一阵痉挛,猛然吐了口黑血,脚跟乏力,单膝跪倒在地,撑着地面的手微微颤抖,逐渐苍白的脸凝结冰冷的汗珠。 “主上!”正好走来的老者黎叔惊呼一声,扔掉手中的炖盅,快步跑过去蹲下搀扶他。 “没……没事……”龚三恨低念着,试图爬起来,可不管怎么使劲,还是提不上一丝力气,且苍白的脸还是发青。 黎叔看在眼里,禁不住双眼通红,他咬咬牙,松开他的手,站起来转身就跑。 “黎叔!”龚三恨迫切喊了声,提起手来想要抓住他,可是指尖乏力,只是掠过他的衣袖,终究没能把他拦住。 “只要我不愿意,你把元丹取来也没有任何用处!”龚三恨竭斯底里咆哮了声,话音未落,便倒在地上,苍白的嘴唇吐出颤抖的字眼,“我是主……不得违抗……不得违抗……” 黎叔猛然止住脚步,通红的双眼忍不住泛起泪花,他狠握双拳,松弛的脸颤抖了许久,忽然急转身双膝跪地,哭噎道:“你不要别人的元丹,那就取老奴的!” “谁的元丹,我都不要……”龚三恨浑身痉挛得难受,紧蹙的眉心微微颤抖,许久,才竭力睁开眼眸,喃喃道,“或许……这就是我的命……本该如此……” “不!”黎叔大喊了声,双手抹泪,哽咽道,“只要你吸取元丹,便能保住元神!你为何这么固执,为什么就不愿意吸取元丹呢?你是我们的主呀!东临,妖界的主呀!你要是不在了,东临怎么办?百姓怎么办?” 龚三恨竭力调节体内乱窜的气息,缓慢合上双眼,沉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东临是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正因为我是东临的主,才不能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 黎叔哽咽摇头,说不上话来。 龚三恨苦涩低笑,轻声道:“我们麒麟一族,注定只有三万年寿命,时辰一到,元神俱散,尽管吸取元丹可以续命,那也不过百年。我要杀多少妖民才能一直延续性命,如其苟延残存,倒不如死得畅快。更何况,不许肆意杀生,这是我自己定下的规矩,身为东临之主,我必须遵守,以身作则,否则,法度何存,百姓何安?” “可……”黎叔泪眼婆娑,心急如焚低念,“可你是东临的主呀!你还没统一妖界,还没有娶妻生子,还有很多百姓等着你给他们带去希望!” “是呀……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至今没能找到能继承我志愿的妖……还没……”说着,龚三恨怅然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似乎出现了一个难舍的倩影。 黎叔跪着来到他跟前,使劲把倒在地上的他搀扶起来,迫切道:“您不是说,墨之阕的元丹可取吗?” “咳咳……”龚三恨艰难咳了几声,提起手来抹掉嘴角的血迹,不以为然道,“只可惜,本座不是他的对手。” “阎七!上一次,老奴差点就得手了!”黎叔恨铁不成钢道。 龚三恨摇摇头,轻声低念:“一般臣民都动不得,阎七更加动不得,她既是我难得的对手,也是凌华的好友,她必须好好活着。” 黎叔侧过头去咬牙,许久,才痛心问:“你是不愿意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还是因为凌华仙子,才宁愿死,也不去抢夺他人的元丹?” 龚三恨沉默不语。 黎叔抓着他的手臂,满目痛光,心急如焚道:“你不是想方设法让她恨你吗?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在乎她?为什么不肯要元丹呢?” 龚三恨黯然垂下眼眸,苍白的唇畔微微上扬,不以为然轻声低喃:“凌华爱我,尤胜她自己,我万不能让她知晓这件事,更加不希望她为我难过。虽然我有意让她恨我,可尽管她恨我,我也万不能在底下做出让她厌恶的事,就算死,我也要是那个值得她爱,让她自豪的男人。” “你疯了!你疯了!”黎叔揪着他的衣襟,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一会儿,他又迫切道,“浑垣珠,不是还有浑垣珠吗?抢到浑垣珠,或许就能打破命运!” “或许吧……谁知道了……”龚三恨借着黎叔的力气咬牙站起来,深呼吸调节内息,脸上的苍白缓慢褪去,他凄苦低笑,莞尔笑道,“我答应过她,要助她守护浑垣珠,决不食言。我只恨,认识她,太晚,相处的时间,太短。” “主上!”黎叔急得差点没跳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凌华仙子给杀了。可他知道这主生来倔强,尽管杀了凌华仙子,也无补于事,恐怕还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龚三恨微闭眼睛深呼吸,低沉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必须争分夺秒,把东临的事情安排妥当,否则,死不瞑目。” 曲家别院 听到话语的凌华仙子早已泪流满面,跌跪在地上,哽咽得提不上声来。 阎七轻敛眸色,麒麟一族的命运吗? 她忽然想起那次黎叔想要对自己下手,却被龚三恨阻拦了,原来那黎叔是想替他夺取元丹。 蹲在阎七肩上的青狐早就哭得一塌糊涂,它没想到这个妖王不仅有宏图大志,还是个铮铮铁汉,宁愿死,也不愿意违背自己定下的规矩;而且还是痴情种,明明矢志不渝,却为了对方幸福,宁愿默默噎下苦楚。 “七七……”凌华仙子低喃了声,哽咽回头,“我该怎么办呀?”话音刚落,泪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 阎七心头泛酸,却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 谁曾想妖王竟是这般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了给东临创造祥和安稳的局面,宁愿死也要遵守自己定下的法度。 龚三恨,台上是个君子,台下也是个汉子,阔别一千年,她都不得不对他敬佩七分。 一会儿,凌华仙子便带着泪水离开了,估计是去寻找浑垣珠,阎七怕她情绪不稳,让青狐跟上去照看。 独自回到房间,阎七下意识把目光落在床上,定格在被褥处,浑垣珠,可以维持龚三恨的性命吗? 她慢步走过去,掀开被子,看了眼静躺在床上的浑垣珠,她伸过手去把这个玲珑剔透的黑珠子拿起来,若有所思轻迈脚步,喃喃低念:“可是,谁知道这颗珠子到底蕴藏着什么力量,万一龚三恨吸取了它的力量,失控了怎么办?” 叨念着,她稍微把珠子抬高到额前方,想再次探究它内里的奥妙。 “好久不见。” 忽然听见一个妖媚的女声,阎七讶然微愣,还没来得及四下环顾,忽见拈在手中的浑垣珠出现裂缝。 “啊!”她几乎是本能地惊呼一声,扔掉这颗忽然充斥着怪异能量的珠子。 在她跌坐在床上的瞬间,出现裂缝的浑垣珠顷刻间碎裂成无数晶莹的碎片,与此同时,一股阴寒之气蹿出。 阎七愕然抬眸,随后看见这股阴寒之气化作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这女子身着黑色纱裙,赤着脚,脚踝处系着黑色的骷颅头铃铛,身上的气息怪异,似仙非仙,似妖非妖,似魔非魔。 “你……你是谁?”阎七微敛眸色试探问道。 这女子如空气般缓慢降落,纤白的脚尖轻点地面,她缓慢回过头来往阎七的方向看去,水蓝色的眼眸透着寒气,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弧,别有意味冷笑道:“好久不见。” 听见她这声打招呼,阎七心下咯噔颤跳,眼前此女甚是美艳,精致的五官透着撩人心魄的妖气,像火辣的罂粟花,身上轻纱薄透,妙曼的身材若隐若现,估计只要是个男看见了她,都会被她迷得三魂五魄出窍。 “我们认识?”阎七借力稳住自己的呼吸,扶着床褥的指尖无意识勾住被单,警惕看着她试探问道。 第084章 月夜难眠 这女子从浑垣珠里跑出来,还摆出一副似曾相识的样子,让她不得不恐惧,在缺失的记忆里,自己到底在哪个位置。 黑纱女子轻轻扫了眼阎七忐忑不安的表情,唇畔处勾起一抹薄冷的笑弧,纤细的玉足小步轻迈,带着三分鄙夷的目光环顾房间,轻笑道:“怎的,忘了我是谁?” 阎七微要下唇,沉默不语。 黑纱女子下意识止住脚步,缓慢侧过头把目光落到阎七身上,见她警惕的目光里萦绕着三分忐忑七分迷惑,她稍作琢磨,别有意味低念:“听他们的话语,现今似乎称呼你为七七?” “你到底是谁?”阎七稍带不悦责问。 “真的不记得我是谁呢?”黑纱女子带点疑惑打量阎七,不由得轻哼一声,双手垂在身侧,纤足轻迈,理所当然笑道,“也对,你若是记得我是谁,怎么会打开结界,把我释放出来。” “我打开结界?”阎七触电般站起来,讶然看她。 “我念神虽然不屑被谁记住……”黑纱女子低念着回过身来,目光定格在阎七身上,蓝色眼眸透着诡秘的气息,一字一顿说道,“可是,也不允许某些人说忘记就忘记。” “念神?”阎七蹩蹙眉心迷惑低念,仅存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这两个字的任何信息。 见她似乎真的记不得自己,念神冷了三分眸色,双手覆在腰前轻迈脚步,娓娓道来:“念神,从盘古开天辟地,就存在于这个世上,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神族。这一生中,可以下三个咀咒。” “神族?诅咒?”阎七撅起眉头喃喃低念。 “还是想不起来?”念神慢步走到阎七的跟前,提起修长的指尖轻挑她的下巴,眸光里透着三分阴险七分妖气的亮光,轻笑道,“本大神的两个诅咒都加在你身上了,竟然敢将我忘得干干净净,忒大胆的。” 阎七愕然睁大眼眸,触电般推开她,轻跃到一旁去,警惕睨向她责问:“诅咒?什么诅咒?” 念神侧头看向她,别有意味阴险笑道:“例如……散魂。” 闻言,阎七心头轻颤,指尖盎然欲动,眸光里的愕然再添三分,竭力稳住呼吸,下意识握紧拳头,轻声低喃:“我……是你……” “对。”念神看着她愕然而忐忑的样子,很是欢喜,不由得勾起阴险的笑容,点头道,“就是我给你下的诅咒。” 阎七垂下眼眸,看自己缓慢抬起的掌心,散魂,这也是她心里难解的谜团。 她的血液可以净化世间所有邪恶之气,然而,她体内的血液却不能再生,一旦耗血过渡,则灵魂俱散。 虽然每一次散魂后,都能在碧波池上凝聚元神,可是,几次散魂,她逐渐开始发觉聚魂的过程越来越慢,散魂的时候越来越痛苦。 随着体内血液减少,体温跟着不断降低,总有一日血液枯竭,散魂而终。 她本以为是自己的血液独特,所以才招了天妒,令体内的血液不能再生,却不曾想竟是一个诅咒。 “还有一个诅咒呢?”阎七睨向她冷声问道,老是却是记忆,莫不成也跟她的咀咒有关。 念神看向阎七逐渐变得平静而犀利的目光,心中颇有不快,冷冷轻哼,迈着慵懒的步子来到阎七的跟前,诡秘笑道:“另一个诅咒……提醒你,有些话,不能说,否则,你将永世不得超生。” 阎七撅起眉头,侧眸睨向她,见她有意隐瞒,冷声责问:“为什么要给我下诅咒?” 话罢,她禁不住在心里呐喊:吖的,一生三个诅咒,两个加在自己身上,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呀? “真是无趣。”念神不屑道了句,瞬间化作一股邪气向窗外飞蹿而去。 阎七迫切跑到窗边放眼看去,天虽已放亮,但她已经无影无踪。 她倒退几步,心绪不宁坐到床边,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掌心。 散魂,诅咒? 有些话不能说?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把手捂在心房处,眸色迷茫,在心中默念:我究竟是谁,来自何方? 不知过了多久,阎七稍微侧身,缓慢睁开还有些疲倦的眼睛,映入眼眸的是蹲在床边的青狐,雪白的身子缩成一团,看上去乖巧可爱。 阎七揉了揉它柔软的身子,唇畔处勾起一抹浅笑,轻声问道:“凌华姐姐怎样呢?” 被她抚摸的青狐满带惬意眯起双眼,轻甩尾巴,回答:“凌华仙子跟百果仙会合了,正寻找浑垣珠,估计,她是想用浑垣珠来救妖王哩。” “嗯。”阎七心不在焉应了声,浑垣珠已经不复存在,或者他们从没想过,这浑垣珠并非一股力量,而是一个结界,一个封印那个叫念神的结界。 既然被封印,那么,那个通身散发着阴诡之气的念神绝非善类。 阎七坐起来,低头看它,试探问道:“青狐,你听说过念神吗?” “念神?”青狐翘起尾巴,低想了会,轻作点头,娓娓道来,“念神是最古老的神族,盘古开天辟地之始已存在,拥有意念神力。族中每一个纯血统的神,皆可以对万物下三个诅咒,因为六界闻之色变,逐渐远离他们,断绝他们来往。念神一族为了摆脱孤独,融入六界,开始与六界通婚。到现今为止,纯血种的念神已不复存在。换句话说,念神一族已经名存实亡。” “原来如此……”阎七若有所思低念。 见到的念神具有下咀咒的能力,那么,她是纯血种的念神。而且,不怀好意。 只是,直觉告诉她,这念神只是一道元神,并无肉身,恐怕不能长久行走于天地间。 她还是想不起来,自己跟她究竟有什么恩怨纠葛呢? 好一会儿,阎七收回思绪,侧头看青狐,浅笑道:“你知道的事情挺多的呀,比想象中厉害。” 青狐眯眼笑而不语,心里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她,这些事情都是刚刚她在说梦话的时候,无意听到的。 嗯,难得被阎七称赞,当然不能坦白! 阎七低垂眼帘沉思,她好好梳理了一下。 修驰狱是域魔的转世,除了没有转世前的记忆,这五万年来的记忆是没有缺失的,但在前三万年里,跟他并没有任何交割。 而她自己则只有两万多年的记忆,恰好两万多年前,念神化作浑垣珠封印在天上,而在那之前,跟她有过交割。 换句话说,在两万多年以前,她自己就存在于这个世上。 而墨之阕,或许是因为渡劫才失去了记忆,但在这两万多年来,跟他并没有交割。 也就是说,假如跟他有交割,那应该是两万多年以前的事,恐怕还牵涉到念神。 而念神,是至今为止,唯一没有丢失记忆的。她,至少知道两万多年以前的真相。 “七七……”见她心事重重,青狐小心翼翼轻呼了声。 阎七收回思绪,正欲说话,屋外突然传来小心翼翼的呼声:“阎姑娘,在吗?” “嗯?”青狐下意识侧头往门口的方向瞧去。 “有事吗?”阎七应声问道,估计是曲家的丫鬟。 她在这里居住,但并不喜欢被人打扰,特意让冥蛊叮嘱派来的人,只需定期打扫卫生,没有特别事情,不要往这边来。 听见房间里有回应,站在院中的丫鬟顿时舒了一口气,忙笑道:“阎姑娘,前日太后命人送来了请帖,邀你进宫参加月棠盛宴。” “太后?盛宴?”阎七轻声低念,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无趣。人间的大小宴会,无非就是吟诗作对,于她,实在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青狐旋即翘起尾巴,略带点兴奋道:“七七,这皇宫有一处棠园,开满了各种颜色的海棠花,可漂亮了!” “是吗?”阎七低念了声,浅笑道,“也罢,烦心事太多,到处走走。” 见她心动了,青狐赶紧补充一句:“今夜是十五,月色皎洁,是最佳的赏花时期。” “好,待会直接过去,别跟他们凑一块。”阎七说着,快速穿上鞋子,直接从窗户跃出去。 “哎,等等我!”青狐大喊了声,紧随着从窗户蹦出去。 吃饱喝足后,阎七便带着青狐悄然潜入皇宫,本以为这个时候到棠园,比较清静,可以好好地赏风景,但是,为什么这里声喧鼎沸呀? “声喧鼎沸”四个字夸张了点,不过是些丝竹琴音,偶尔还有些吟诗作对的风雅。 阎七盘坐在树冠上,纠结地扫看下面赏花的男女,这太后不是刚下的贴的,怎么说风就是雨呀,马上就把宴会办起来呢? 当然,她压根没有看过邀请函,也没听清楚丫鬟说那是前日送过去的帖子,一时兴起便蹦过来了。 “呼……”阎七吐了口闷气,双手枕着脑袋斜靠在树干上,虽然想好好放松,可是,一想到妖王龚三恨的事情,心里就不畅快。 六界中,除了仙界,昆桐七仙来往最多的当数妖界,很久以前,看见乌烟瘴气的妖界,她就憋着一肚子闷气,恨不得自己抢个妖王来当当,将妖界好好整治一番。 可惜,她被华跌他们养成了一副懒骨头,扛不起大担子。 阔别千年,因着龚三恨的努力,妖界开始改头换面,虽然她没有亲自跑一趟,但从凌华仙子和姁姁的描述可以肯定,现在的东临今非昔比。 现今的妖界,一分为二,东临和南宁,南宁七妖势力庞大,放眼整个妖界,只有龚三恨才能制衡得了他们。 若龚三恨就此撒手西归,东临恐怕会被南宁七妖吞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祥和局面将会被打破。 而且,还有魔界的虎视眈眈,东临南宁混战,魔界必然渔翁得利。 要是被魔界吞并了妖界,六界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突然发现,龚三恨的存在是那么重要。 可六道轮回之法,不可逆。 阎七侧头看了眼蹲在身旁的青狐,轻声问道:“麒麟三万年而终,听说过吗?” 第085章 他同意了 青狐轻眨眼眸,回应道:“麒麟也是古老的神族,拥有强大的力量,过慧易夭,它们的寿命一般不长,分明很健康,忽然就感受到生命即将终结,能活到三万年的已是珍稀,多半不过是数百年。且这是一个高傲的族类,不希望让别人察觉他们的天命,因此在性命终结之前,他们会选择拼搏一番,轰轰烈烈而死。所以,外界会以为他们是一个好斗疯狂的族类。” 阎七稍带不可思议看了眼青狐,赞叹道:“没看出来呀,身板那么小,知道的事情却这么多。” 问它有关念神和麒麟的问题,都只不过是心里郁闷,才随意说了句话,没想到它还真的能娓娓道来,莫不成,灵宠都修习了古老神族的课程? 得到她的称赞,青狐羞涩低垂眼帘,翘起尾巴戳了戳阎七的手肘,装了腔子,欢喜道:“想知道什么,尽管找青狐大仙。” “……”阎七汗颜,给它一个台阶,还真的往天上蹦了。 青狐侧过脸去暗暗窃笑,万万不能告诉她,这也是她在说梦话的时候,它偷偷听到的。 奇怪的是,她在梦中似乎在跟一个人对话,会是谁呢? 梦中的她知道很多东西,偶尔吐出一两句,它整合了一下,才理顺了意思。 “听闻少尊藏有很多古老的书籍,我……”说着,阎七迅速挺直身子,但想到自己不知怎样从少尊那里盗了一本书,她又猛然压住自己起身的动作,动作来得猛,重心失稳,擦边从树干上掉了下来。 “七七!”还没反应过来的青狐惊呼一声。 “啊!”阎七讶然叫喊,本以为准摔个四脚朝天,岂料一股旋风扑面而来,迷了她眼睛。 不远处的白秋凤微愣,他还没清楚怎么一回事,身边的墨之阕已经快如闪电来到树下,在阎七掉下来的瞬间,将她稳稳抱住。 有了支点,阎七本能地攀住墨之阕的肩膀,心魂未定大口呼吸,树上受惊花瓣缤纷飘落到她身上。 “……”本来还跪在地上向墨之阕行礼的人,瞬间瞪大眼眸,机械着讶然的表情。 不管男女,都莫名怦然心动。 忽然凭空而降的她,精致的五官带点自然的野性,细腻的轮廓又散发着仿佛来自秘密森林的灵气,如海棠树上掉下来的精灵,斗转星移,都不及她眸子里的星光璀璨。 或许是因为误入凡尘,精致的脸庞微微煞白,给灵动的五官添了三分楚楚可怜之感,更加让人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 怪不得刚才还在十步之外的陛下,瞬间就转移到树底下。 在惊叹“精灵”误入凡尘的同时,不少闺阁千金几乎是灵魂出窍地凝视着墨之阕。 他移步到树底下的瞬间,时间虽短,但还是被她们捕捉到,他冷酷的表情掠过一丝温柔和迫切,闪电的动作从容而利索,那一刻,夜色惊怯退散,墨发扶风飞扬的他成了这片夜空下的主宰。 不,他本来就是主宰。 “吓死老娘了。”阎七惊魂未定合上眼眸嘀咕了声,煞白的脸逐渐恢复血色,修长的睫毛轻颤,才缓慢睁开明澈的乌眸。 映入眼眸是一张的绝世俊脸,重点是这俊脸还带着丝丝着急的表情,帅哥都喜欢英雄救美吗? 墨之阕低眸看她逐渐恢复血色的精致脸庞,似乎习惯了她乌漆透彻的眼眸里透着陌生而痴迷的亮色,带着三分连他自己也猜不透愉悦,简单提醒:“墨之阕。” 说罢,便松手将怀中的她放下来。 阎七微讶,脚跟刚着地,触电般扑到他怀里。 墨之阕并没有配合她的投怀送抱,自我防卫似的,迅速把双手绕到身后。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她扑入怀中的那一瞬间,他的嘴角稍微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跪在地上的人再次目露惊讶。 虽然明知道这世间,论姿色,恐怕只有她才能配得上皇帝陛下,但是众闺阁千金还是心生嫉妒。 各自在心里嘀咕:这女人忒大胆特无耻,从树上掉下来让皇帝陛下接住就算了,现在还主动投怀送抱,指不定是故意掉下来的,这狐狸精真是会耍手段。 但看见皇帝陛下冷傲地把手躲开,就知道他猜出了这个狐狸精的伎俩,正嫌弃着,她们忍不住在心里偷着乐。 众男子无不羡慕得牙痒痒的,恨只恨自己不是皇帝,难得世间有如此尤物,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站在墨之阕后方的白秋凤,轻嗤低笑,如今的神仙是越来越豪放了。 墨之阕低眸看了眼伏在自己怀中的伊人,故意沉了脸,冷声道:“以身相许的事,不着急。” 阎七并没有理会他的揶揄,垂下眼帘,修长的睫毛恰好遮住了凝重的眸光,她指尖轻动,缓慢抬起犀利的眸子盯着他,一字一顿低念:“魔气。” 闻言,墨之阕瞬间变了脸色,深不见底的墨眸掠过一丝冷色,迅速掐住她的皓腕,健步往海棠树林深处走去。 跪在地上的女子狠狠揪扯手中的帕子,一个个捶胸顿足,恨自己没有心机,没想到这小小伎俩就把至高冷傲的皇帝给勾搭走了。 事实上,在这些闺阁千金中,有不少是前不久到西华苑参加曲老夫人寿宴的,她们认得阎七,那时因为她曲家大少爷和九王争锋相对,现今皇帝又被她拐走。 钱、权、势的男子都被她蛊惑了,她们怎能不恨? 走进林中深处,阎七使劲挣开他的手,止步不前。 墨之阕随即停下来,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看她。 阎七扫看他矫健的背影,别有意味道:“魔气,夔瀣术的魔气。” 从树上摔下来,被他接住的那一瞬间,她察觉到了夔瀣术的魔气,而且是来自他身上的。 他,竟然也跟夔瀣术有着复杂的关联。 墨之阕下意识抬眸看了眼天上的圆月,再缓慢回过身来,对上她犀利的目光,依然没有说话。 没错,他身上的确有夔瀣术的魔气,但是,这股魔气只会在每个月的十五涌现,他努力的掩藏,没想到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有记忆开始,他只知道自己身上拥有很强大的仙气,便以为自己是意外失去记忆的神仙。 忽然有一天,体内有一股与仙气匹敌的魔气涌现,但也仅仅一天的时间,魔气便消息殆尽。 后来他发现了规律,每到月圆之日,体内隐藏得极深的魔气就会涌现。 这,令他对自己的身世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遇上了修驰狱,发现自己的身上的魔气跟修驰狱和夔瀣术极其相似,令他吃惊,但是,这个秘密,他从不向任何人透露,包括贴身的白雀和乌雀。 再后来,察觉到身为九重天上仙的她身上竟然也有夔瀣术的气息,让他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嗤!”刚才还一脸严肃的阎七,忽然扑哧一声喷笑出来。 “……”墨之阕骤然满脸黑线,纳闷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她,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阎七两步作一步跳到他跟前,带着阴损的笑意,诡秘笑道:“你……也是夔瀣术跑出来的妖怪!” “……”墨之阕汗颜,原来这是她的笑点,她这是以为遇到同道中人,所以兴奋? 他不以为然瞟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别处,沉声道:“朕跟你并非同道。” “当然。”阎七双手绕到身后而握,嘴角含笑戏谑,“从书里跑出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我成了仙,你还是漂浮在这世间的孤魂野鬼。” 墨之阕收回目光冷眼瞥她,只见她嘴角的笑容越发嘚瑟。 “我就说嘛,无缘无故的,你怎么会对夔瀣术那么了解。”阎七绕着他迈着轻快的步子,提起白皙修长的指尖轻指自己的脸,扬起嘴角笑道,“怪不得,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也长得这么好看,域魔的审美观真不错呀。” 揣测这个墨之阕极有可能跟自己是同一来路,阎七顿感身心畅快,既然他可以修仙渡劫,那么自己那些过往,无论真相是什么,都没什么大不了了。 “原来如此。”墨之阕煞有介事低沉道了句。 “嗯?”正好转到他跟前的阎七,稍带侧头看他,只见他眸色古怪,目光里透露着三分嫌弃三分傲慢还有四分不着意的愉悦。 她纳闷撅起眉头,迷惑问道:“什么意思?” 墨之阕看了眼她迷惑不解的目光,向前走了半步来到她身畔,稍微低下头来,唇畔勾起难以察觉的浅弧,在她耳边沉沉低喃:“你在想,你我同类,可以生小孩,对吧?” 阎七微愣,没反应过来,琢磨了会,才猛然回想他在魔界时说过的话——书中跑出来的妖魔,能生孩子么? “才不是……”她霎时红了脸激动反驳,岂料,一侧头便碰上了他的唇,她触电般瞪大眼眸,本能向后倒退,只是还没迈出脚步,就被他掐住了皓腕扯入怀中。 “喂!”阎七惊乍侧身,踉跄侧身落入他的怀中,幸好,没有再次碰上他的唇,仓惶中听到一阵雷鸣般的心跳声和狂野的呼吸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他。 她估计心跳声是自己的,呼吸声是他的。 很熟悉,他身上的这股魔气很熟悉,并非因为它带着夔燮术的气息,而是一种仿佛沉淀了万年的感觉,努力地想忆起,却怎么也无法挣开脑海的迷雾。 他,究竟是谁? 墨之阕没有察觉到她的异色,轻嗅她秀发独有的香气,在她耳边低沉呼吸,邪魅的目光定格在她绯红的脸颊,低沉呢喃:“你想定在今天晚上?” 阎七回过神来,快速眨了眨眼眸,没听懂,可又怕再次误中雷区,她僵硬着脖子一动不敢动。 且这他低沉的声音十分可恨,像一群邪恶的虱子,钻进她耳蜗,爬遍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全身骚痒,却又抓不得挠不到。 深呼吸,积赚了底气,她才缓慢侧头抬起眼眸,恰好一阵风吹来,落英缤纷,温柔的月色从树梢的缝隙洒落下来,点缀着他深不见底的墨眸,化作迷离的色彩映落她眸子。 忽感胸口被抽调了一道空气,差点没窒息过去,她像是做了错的孩子,迅速躲开他的目光,低垂眼帘。 这种莫名的悸动也好熟悉,却又陌生。 看着她羞涩而乖巧的模样,墨之阕心里莫名的欢喜,目光定格在她盈盈透光的唇瓣,不由得回味吻她的滋味。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她的瑰唇像咬在唇边的花瓣,柔软细腻,萦绕着沁人心脾的诱惑芳香,以致让他差点迷失。 不,情不自禁想要迷失。 “……”阎七猛然睁了睁眼眸,小鹿乱撞的心跳得更加厉害,她却一动不敢动。 因为,她察觉到,他原本抓住自己皓腕的手移落到腰间,而且明显收紧了力度,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感觉到他的脸从耳边前移,一股热气,缓慢贴近唇瓣。 这下子不仅是胸口被抽掉了一道空气,而是每一个细胞都被抽掉了空气,害她浑身乏力。 月色旖旎,墨之阕紧拥着她绵软的身子,合上荡漾着迷离色彩的眼眸,靠近她唇畔低沉呢喃:“我同意。” 同意?阎七纳闷嘀咕,看着他靠近的唇,双手彷徨不知所措抓住他的衣襟,不停在心里呐喊,怎么办?怎么办? 可双眼也跟着闭合,无法回应细胞的呐喊。 脑海深处,逐渐呈现在那金叶树下的旖旎画面,落叶缤纷,白衣男子拥着白衣少女,昏黄的霞光模糊了他们的脸。 阎七越发使劲抓着墨之阙的衣襟,伴随着心房处那萦绕着窒息疼痛的眷恋,脑海浮现的画面越发清晰。 第086章 太后妹妹 “嘿嘿……” 忽然听见老鼠似的阴损笑声,阎七如梦初醒睁开眼眸,脑海的画面顷刻间消失殆尽,她触电般提起手来捂住墨之阕吻下来的唇,扬起犀利的目光睨视而去。 果见那笑得东倒西歪的青狐就蹲在不远处的树枝上! 没有尝到意向中的滋味,墨之阕拧紧眉头睁开带点不悦和迷惑的双眼,只见她对着某处面带怒色,目光犀利,在她目光落点处,除了海棠花树,他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青狐一脸嘚瑟翘起尾巴,特意“咳”了两声,故作严肃提醒:“七七,他现在可是凡人喔!你是带着记忆渡劫的,就算他将来要当神仙,在他还没渡劫完毕之前,你跟他有感情交割,也算犯了仙规。” “谁跟他有感情交割呢?”阎七盯着青狐不爽反驳。 “你。”墨之阕随即应了声,虽然他看不见青狐,但是,对于它的存在,他早就揣测到,一直以为它是阎七养得特别宠物。 “谁跟你有感情交割!”阎七红着脸反驳,迅速推开他的手,轻轻一跃,往枝头跃去。 “做贼心虚了,我要上报管司!”青狐吐了吐舌头,带着阴损的笑容蹿到另一个树,飞跃开溜。 “让我抓到你,不拔了你的毛!”阎七咬牙切齿跳跃着树冠追去,所到之处,落下一片海棠花瓣。 还停在原地的墨之阕,眼看着似是追着空气渐远的阎七,无奈吐了口气,许久,他缓慢勾起意犹未尽的笑弧,也罢,她逃不掉的。 他下意识抬起还残留她独有香气的掌心,抱她的感觉是那么的惬意,心底处竟莫名升起一丝似是久遗的眷恋熟悉。 “我们……有一段过去?”他微敛眸色,稍带迷惑喃喃自语。 阎七翻了个跟头,将逃窜的青狐掳入怀中,身似轻燕翩然落到花冠中坐下,脸上没有多余的喜或怒,小心肝却后怕似的“隆冬隆冬”跳个不停。 心想刚才真的见鬼的,怎么会心甘情愿被那家伙调戏了?一定是寂寞太久了,才会把持不住!不行,不行,万年修行,不能就这样被他给毁了。 走了两步,她下意识把手放在心房处,脑海里再次浮现刚才那若隐若现的画面,那种熟悉感觉,像一颗隐藏着很深的种子,扎根在她的内心深处,意欲挣扎破土而出,却寻不到方向。 低想着,思绪转到了在修驰狱幽谷中浮现的画面,炊烟袅袅的画面。 “小芯……”阎七低垂眼帘在心里默念,心头怪异的感觉带着微妙的疼痛一点点扩散,逐渐乱了呼吸。 我是谁? 小芯? 小芯是谁? 她一个劲在心里呐喊,呼吸愈发紊乱。 “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阵宣喊声让她回过神来,她像惊醒般,扬起低垂的眼帘。 青狐随即从她的怀里钻出脑袋来,叽咕道:“今晚来赏花的人,明显是女子比男子多呀。十有八九,这太后又为九王或者墨之阕张罗着亲事。” “嗯。”阎七应了声,本不在意,但又会想到了一个点,太后为儿子张罗亲事,为什么给自己下帖呀? 阎七琢磨了会,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随后把怀中的青狐丢到肩上,轻展臂翩然落地,顺着吵闹的方向走去。 今夜的月色明亮,无须灯笼火烛照明,就能看得真切,月色隔着花簇洒落地上,格外浪漫,或者因为这样,太后才会选择今晚邀约众人赏花赴会。 一路走去,除了海棠花的芳香,还有各种胭脂水粉的浓香味交杂在一起,如此良辰美景,却被捣挠了空气,实在让她不喜。 绕过前边的花树,便瞧见被众人簇拥的太后,阎七眸色微讶,旋即侧身退步躲到树下,酝酿了情绪再探眸看去。 令她惊讶的是,在太后身边有一个手执折扇白衣男子,这个仙逸俊郎,让众女子双目痴迷的男子是——御长兴! 阎七迷惑轻眨眼眸,御长兴这个家伙怎么跟太后混在一起呢? “九王,麟王。” 听见呼喊声,众人旋即让出一条路来,阎七再次探眸看去,只见墨之倾带着华跌、麟王带着姁姁并肩走来。 她没有理会他们各自礼仪尊卑的寒暄,而是察觉到华跌和御长兴的对视的目光,虽然只是一瞬间,却是格外犀利的,凛然的挑衅盎然欲出。 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成御长兴的任务真的打压华跌吗? “姑娘怎么独自一人在这?”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阎七心脏无力轻颤,差点没被吓得跳起来。 侧头一看,才知道是白秋凤。 被他这么一扬声,那边的人齐刷刷把目光转移过来,阎七回过头,就被众女子毒辣的目光包围,她旋即侧过头瞥向白秋凤,小声责备:“说那么大声,找死呀!” 白秋凤随手拈了一片树叶,故意扬声道:“你不是跟陛下一块到里边谈心吗?怎么只有你一人,陛下呢?” “你还说!”阎七不爽小声嘀咕。 “闭嘴!” 太后忽然厉喝一声,众人不由得颤了颤,还没来得及反应,太后已经箭步向阎七走去。 “母后……”墨之倾生怕太后责骂阎七,迫切喊了声跟上去。 众女迫不及待围上去看热闹,瞧见墨之阕牵着她的手离开,她们早就对她恨之入骨了,听闻太后不欢喜她,这回准有好戏看。 岂料,事情并未如众人所想,只见走到树下的太后,一手将阎七拉到自己的身边,目光凌厉睨向白秋凤,疾言厉色斥责:“她可是陛下的长辈,岂有你这无中生有的小人肆意污蔑!” “……”对于这突如其来逆转的画风,众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包括墨之倾,阎七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被斥责的白秋凤并无丝毫胆怯和不悦,嘴角噙上半分别有意味的笑容,加重语气低念:“长辈?” 太后很是不悦盯着嘴角含笑的白秋凤,恨不得即刻命人将他拖下去痛打一百大板。 她为什么这么恨他呢? 本来白雀和乌雀贴身跟随的墨之阕,宫里已有风言风语,忽然又冒出一个来历不明的白秋凤,她那不懂事的皇儿又将他藏在自己的寝宫,宫中的谣言都不成样了。 而且这个白秋凤长得似妖孽笑得像奸佞,格外让她看不顺眼。 “没错。”太后应了声,手执阎七的皓腕,犀利的目光从白秋凤身上扫向在场的所有人,目光最后定格在阎七身上,她带着看似欢喜的笑容,一字一顿郑重说道,“她,是哀家的义妹。从今天起,她,就是我们余家的人。” 众人微讶,各种羡慕妒忌恨洋溢于脸,凭什么?这女人凭什么俘获了皇帝、九王和曲家大少爷的心,现今还得到与太后并肩的这份殊荣! “母——后!” 忽然听见墨之倾近似竭嘶底里的呼声,众人如梦初醒般颤了颤,随后又见落在后面的麟王箭步上前,双手作揖向阎七行了个大礼,带着阴损的笑容道:“侄儿,拜见小姨妈!” “……”阎七汗颜,这是咋回事? “七七,你都成太后的妹子啦!”青狐翘起尾巴激动喊道,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幸灾乐祸。 “二皇兄!”墨之倾带着斥责的语调急喊了声。 “怎么?”麟王侧头看向神情忧急的墨之倾,带着戏谑笑意,反问道,“母后的妹妹,不该称为小姨妈吗?九弟,你也该向长辈行礼。” 墨之倾刚想反驳,麟王旋即转向太后笑问:“母后,您说儿臣对吗?” 墨之倾迫切看向太后。 太后微敛眸色,虽然她很不喜欢看见麟王这副嘚瑟的模样,但她更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被妖孽迷惑,只得低沉点头,特意看向墨之倾,应声道:“嗯,老二说得对,倾儿,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你的小姨妈。” “母后……”墨之倾才刚开口,就看见墨之阕从小道走来,仿佛找到了救命草,迫不及待呼喊,“皇兄!” 他知道墨之阕对她也有意思,肯定也不愿意在她的身上多加一个长辈的名分,必然会出手阻止。 众人见墨之阕走来了,连忙作拜行礼。 阎七撅起眉头打量走来的陌生帅哥,听见他们顶礼膜拜的宣喊声,便确定他就是墨之阕。 她目不转睛凝视着他陌生的轮廓,为何对他有一种忽远忽近的熟悉感,为何总是记不住他的模样,被下了诅咒吗? 太后微敛眸色,先是看了眼神色古怪的阎七,再把目光落到墨之阕身上,抓起阎七的手,别有意味笑道:“皇儿,从今以后,她就是哀家义妹,你的长辈。” 最后四个字刻意加重了语气。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不是殊荣,而是太后绕了个弯断绝她乌鸦变凤凰的道路! 早就听闻太后不喜欢她,所以当初皇帝要册封她为妃子的时候,没有准许,后来九王又要迎娶她为王妃,太后还是没有准许。 现在太后要将她收为义妹,无非就是断了皇帝和九王的念想。 琢磨出这层意思后,刚才还对阎七想入非非的男子,一下子乐了,皇帝和九王都不能娶她,换句话说,还是有机会拥有这世间罕有的尤物。 如此尤物,为她颠覆整个世界也不为过,哪里还需要眷念区区江山。 墨之阕脸上并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一贯的孤高冷傲,轻侧头,目光落在阎七身上,见她若有所思凝视着自己。 只见她的眸光里透着难解疑惑,这种带着挣扎的迷惑眸光似乎在哪见过,仿佛已是久远的事,无法忆起。 墨之倾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神情迫切凝视着阎七的脸庞,屏住呼吸等待她的话,只要她开口,他就给她附和,决不能让“长辈”的枷锁落到她身上。 青狐见阎七和墨之阕四目相对,皆是沉默不语,入定了似的,仿佛这世间只剩他俩,四周的吵闹算计都与他们无关。 “七七,太后要收你为妹妹呢。”青狐翘起尾巴蹭了蹭阎七的脸,提醒她。 阎七恍然回过神来,却见自己与墨之阕已被火辣的目光包围,听见青狐嚷嚷的提醒,她才回到状态上,未等墨之阕发话,便转向太后,浅笑问道:“我能不做你的义妹吗?”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心想:行走宫中,当以“识时务者为俊杰”作为准则,否则随时小命不保等,太后的意思那么明显,这女人还敢垂死挣扎,不是找死还是什么? 太后冷了眸色,加重语气问道:“怎么的,当哀家的义妹,委屈你呢?” 阎七轻眨明澈的乌眸,收回被太后扯住的手,理所当然道:“我这个年纪怎能当你妹妹呢?我该是你姐姐呀!” 在人间认个姐妹没问题呀,行走人间还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只不过,她想自己都两万多岁了,怎么能当太后的妹妹? 要么不当,否则就必须是姐姐! “……”众人骤然满脸黑线,一个不过十六岁的黄毛丫头竟敢狂言当太后的姐姐! 第087章 凡人小芯 太后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眼角余光往并没有多大情绪变化的墨之阕看了眼,又瞄了瞄哭笑不得墨之倾,不管阎七是故意找借口,还是真的想要当姐姐,她认为只要断了两个儿子的念想就是皇道。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麟王殷勤上前来,朝阎七拱手作揖笑道:“侄儿该称呼你为大姨……” “闭嘴!”阎七伸出手来打断他的话,看他一脸猥琐的殷勤,心里就不爽,懒得跟他废话。 麟王尴尬地把话噎回去,心里恨得牙痒痒,嘴上却还是带着看似讨好的讽刺笑容。 众人侧目看向阎七,心念这女人还真把自己当太后的姐姐了,竟敢对麟王瞪鼻子上眼。 太后没有在乎这点小插曲,能挫挫麟王的锐气,倒是欢喜的。 她下意识看了眼心急如焚的墨之倾,见他嘴唇张动,似是要说话,她快速转向墨之阕说道:“皇儿,既然阎七成了哀家的姐妹,那么,也该有个封号。嗯……” 她故作思忖了会,下意识看向头顶上方的海棠花,浅笑道:“既然在这海棠树下成就没事,那就封为海棠夫人吧。” 听见这个封号,阎七不由得拧紧眉头,这称谓也太俗了吧。 “惜教夫人,如何?” 忽然传来一个绵柔的女声,如涓涓细流,听在耳里十分惬意,仿佛一下子漂浮在云端。 众人不约而同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下意识让出一条小道来,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姿色妖娆的女子,在场的男子禁不住噎了口唾沫,双目放亮。 此女细眉如柳,丹唇如樱,金丝缠绕灵蛇发髻,内穿金色曳地紧身长裙,外披一件黑色轻纱,妙曼的身姿若隐若现,高贵、冷艳、诡秘三种气息在月光底下巧妙融合在一起,妖娆炫目,让人无法转移目光。 她不是别人,正是曲家的表小姐,燕嫣欣。 燕嫣欣轻迈莲花碎步,婉婉吟念:“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话音刚落,目光正好定格在阎七身上。 闻言,众人禁不住暗地窃笑,心想这曲家的表小姐真是阴损,拐个弯拍马屁,骂人还能如此优雅。 这句诗本来是赞扬海棠花比桃李花懂得矜持、谦让和自重,可是,用在现在这个场景,意思则相反,是在讽刺和警戒她,要矜持自重。 华跌和御长兴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在燕嫣欣处,他俩是在曲家老太的寿宴上见过她,因为各怀心思,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然而,仍觉得她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像是多了一种韵味,比妖娆更销魂,只消一眼,便无法忘记的魅力。 他俩稍微转移目光,就看到屁颠屁颠跟随在后的冥蛊,看他对燕嫣欣那垂涎欲滴的模样,他俩禁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太后嘴角含笑看了眼燕嫣欣,除了对这个封号很满意,对她也很中意,这燕嫣欣是全国首富曲家的掌上明珠,若将她纳入后宫,就等于坐稳了半壁江山。 “金枝月儿萃,粉饰物已非。” 未等太后发话,忽然听见阎七说话,众人的目光旋即从燕嫣欣转移到她身上。 “嗯?”华跌微愣,只见眼前的阎七虽无半点怒气,但神情却有三分严肃,眸子里还有些他看不透的复杂目光,似是不悦又似是责备,但又似乎跟目前的事没有半点关系。 他微敛眸色琢磨:区区曲家的表小姐,有什么能耐拉动我家七七的情绪? 而且,这一句诗,他也没能琢磨出与她神情相称的含义来。 “嗯……”忽然察觉到阎七的气场骤变,青狐仰长脖子试图探看阎七的神情,心头处禁不住溢满疑惑。 这时,燕嫣欣缓慢勾起一抹阴柔的笑容,吟念道:“千林一枝赏纤柔,穿越万年解我仇。” 众人又把目光转落燕嫣欣身上,把诗中的“仇”听成了“愁”,并未察觉到内涵的挑衅意味,只觉这曲家表小姐才气逼人。 “我笑春风让路走,何惧野花弄梢头。” 好霸气!众人忍不住在心里呐喊了声,随着声音流转目光到阎七的方向,正好袭来一阵清风,肆意掀起她墨漆的秀发,狂傲的气息盎然欲出。 单看前半句,会以为海棠花娇小柔弱,春风恐惧自己不小心将它吹落,只好绕路。 加上后半句,画风瞬间逆转。 虽然看似纤柔,但只须浅浅一笑,春风都得畏怯让路,完全不将搔首弄姿的“野花”放在眼里,这是何等的霸气狂傲。 虽然是狂傲至极,然而从她嘴里说出来,却一点也不让人生厌,反而让人情不自禁以为,能配得上这句诗的,只有她。 “七七当如此!何惧这些胭脂俗粉!”青狐甩了甩尾巴,眯起眼睛,欢喜笑道。 墨之倾的目光定格在阎七身上,此时的她眸色凌厉,精致的五官萦绕着不可亵渎的霸气,这句诗哪是描写海棠花的,分明就是她的写照,只要她嫣然浅笑,最妖冶的鲜花也不过是俗物。 墨之阕深不见底的眼眸,莫名掠过一丝自我感觉良好的亮光,连他自己也猜不透,这是抹透露着愉悦的亮光什么意思? 御长兴用手中的折扇轻拍掌心,像是在琢磨诗中的韵味。 华铁的目光在阎七和燕嫣欣徘徊流转,争锋相对,吃醋? 不,这听上去像是在吃醋,然而,他还没见过阎七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算抢男人,也不至于沉不住气,实在不可思议。 他下意识把目光转落燕嫣欣身上,尽管察觉到她似乎跟之前不太一样,但并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能耐竟让阎七浑身透着抵御的气息。 太后不由得蹩蹙眉心,阎七的才气,在殷徵比试上,她早已见识过,此女有才有色有傲气,的确能母仪天下,奈何她并非人类。 “二位姑娘好文采。” 忽然听见一个干脆明朗的声音,众人晃过神来,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发话的华跌。 华跌的目光缓慢扫过众人,故意在燕嫣欣和阎七之间徘徊了会,别有意味道:“太后一句玩笑话,竟然引出这么好的诗句,实在是妙,华某甘拜下风。” 玩笑话?众人一时未能琢磨出个中含义来。 正在琢磨他的太后,闻言,很快便读懂了他的意思,瞬间冷了半张脸。 未等太后发话,墨之倾迫不及待扫向众人笑道:“刚才之事,不过是玩笑罢了。燕姑娘和阎姑娘已经做了表率,接下来,可要来个海棠花酒令。” “九弟。”麟王迈步上前来,不以为然道,“母后什么时候开玩笑了。”说着他把目光落在华跌身上,半沉着脸冷声道,“你是什么人吖,擅自篡改太后的意思……” “的确是玩笑罢了。”太后冷声打断麟王的话,目光转向阎七笑道,“哀家虽与阎姑娘投契,但她收为义妹并非小事,还须查典问祖,切不可儿戏。” 她虽然很不愿说这些话,但是,墨之倾既然是将来的皇,她绝对不允许麟王趁机打压他或者他的人。 “若不……”燕嫣欣正欲说话,无意间把目光落到墨之阕身上,骤然双眼闪亮,既惊又喜还夹杂着些许暧昧的恨意凝视着他。 阎七旋即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不由的微微握紧拳头,本来就不平静的心再次掀起波澜。 令她感到不安,是因为眼前这个燕嫣欣……不,她并非燕嫣欣,而是占据了燕嫣欣肉身的念神! “七七……” 青狐的声音一晃而过,阎七骤感周围的气场被一股诡异气息覆盖,不,是置身于另一个空间,而这个空间里只有她,“燕嫣欣”和墨之阕。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燕嫣欣已经到了墨之阕的跟前。 墨之阕双手负后,脸上并无任何异色,神情淡然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燕嫣欣。 燕嫣欣停在他跟前,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轻抿复杂的笑容,别有意味道:“好久不见。” “我们认识?”墨之阕低沉问道,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她的存在,而且,这股气息奇特,的确有些似曾相识之感,非六界之类,却又蕴含六界之气。 燕嫣欣眸色复杂打量了他两眼,眼角余光往阎七的方向轻瞧,再带着三分自嘲的笑意,看向墨之阕反问道:“不过是两万多年罢了,你怎么就把我给忘了。” 墨之阕轻敛眸色,淡淡道:“既然忘了,必是不重要的。” 燕嫣欣低垂眼帘浅作低笑,许久,含着零星泪花,抬起楚楚可怜的眼眸来,满目痛心追问:“我是小芯吖,你真的忘了吗?忘得一干二净吗?” “小芯?”墨之阕低念了这两个字,下意识往阎七的方向看去。 阎七瞬间紧握拳头,稍带点激动反驳:“你不是小芯!” 燕嫣欣先是看了眼墨之阕的神情,再拭去眼角的泪水,侧头看向阎七反问:“我不是小芯,是谁?” 阎七微咬下唇,回想之前在魔界回忆起来的景象,不以为然道:“小芯是凡人,你是神,你不可能是她!” 说着,茅屋炊烟袅袅的画面,金叶树下的旖旎画面,如狂风暴雨,快如闪电般闪过脑海。 想要在记忆中找出否定她的证据,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088章 域魔心脏 燕嫣欣轻嗤低笑,扫看了眼墨之阕深不见的森眸,再转向阎七轻笑道:“你不知道吗?我们神族可人可仙可妖可魔。” 阎七动了动唇,说不上话来,的确,这念神邪气十足,恐怕也只有她才能吸引到当年的域魔和眼前这个墨之阕。 她下意识松开拳头,心窝处有点莫名落空的感觉。 停顿了会儿,燕嫣欣又转向墨之阕,我见犹怜抬起水波滟潋的眼眸,痛心责备:“我历尽千辛万苦回来,你怎么可以把我忘了?” “这两万多年,你去哪里了?”墨之阕试探问道,平淡的眸色看不出情绪。 “我被自以为是的恶仙封印了,你忘了吗?你说过回来救我的,可是……”燕嫣欣说着,忽然鼻子一酸,红了眼眸,哽咽低念,“你却把我忘了……” 忽然一股气息从墨之阕的体内蹿出,这个诡异的空间瞬间消散,他们仨又回到了原来状态。 只是刚才还好好的,忽然这燕嫣欣就红了眼圈,还盈满了泪水,众人摸不着头脑,迷惑对看。 燕嫣欣拭了拭眼泪,满目委屈看了眼墨之阕,稍微提起裙子,转身便跑了。 “表妹!”冥蛊大喊了声,连忙追上去。 华跌微敛眸色,直觉告诉他,刚才在某个意念空间应该发生了一些事,可是,以他现在的能力,没能感知到。 阎七低垂眼帘,带点恍惚的神情,默然转身离开。 “小七!”墨之倾迫切喊了声,话音未落,墨之阕又往另一边转身离开,墨之倾迷惑的目光在他与阎七离去的背影间徘徊。 众人纳闷撅起眉头,面面相窥,皆不知道怎么回事。 “兴许他们累了,继续赏花吧,别扫了兴致。”太后微笑道,话罢,又敛了敛眸色,她也猜不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预兆,他们仨突然就散开了,实在古怪。 只是将阎七收为妹妹一事,她也不会就这样让它作罢。 趁着众人围绕太后和几个王爷吟诗作对,华跌见御长兴离开人群,他也跟着悄然离开,快步追赶上去。 “是不是你教唆太后将七七收为姊妹?”追在后面的华跌忍不住责问。 走在前边的御长兴缓慢停下脚步,迎着温和的月光,唇畔处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轻摇手中的折扇笑道:“请注意你的措辞,是帮忙,是太后请求我帮忙出主意。” 说着,他优雅回过身来,嘴角仍噙着不咸不淡的笑意,耸耸肩道:“更何况,七七是仙,本不该跟凡人有感情交割,我这个主意,不也是替她免去烦恼吗?你这么生气,莫非是想撮合七七跟他们中的一人,存心希望七七渡劫失败?” “我才没你那么阴损!”华跌不爽反驳。 御长兴稍微敛起眸光,刻意打量他的眼眸,莞尔笑问:“那么,我这个主意,有什么值得你生气的?” “我……”华跌顿时语塞,被他看得心虚,忙侧过头去,不以为然道,“我有什么不满意,倒是七七,你没看见她很不开心的离开吗?” 御长兴旋即敛了嘴角的笑容,神情添了三分严肃,下意识合上折扇。 察觉到他的异样,华跌收回目光看向他,试探问道:“你也察觉到,那个曲家大小姐有古怪?” 御长兴侧目轻瞟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是燕家的。” “……”华跌汗颜,这是重点吗? 御长兴用手中的折扇轻拍掌心,若有所思迈步前行,沉声道:“你且回想她们吟念的诗句。” “七七的诗,金枝月儿萃,粉饰物已非……我笑春风让路走,何惧野花弄梢头……”华跌摇头晃脑吟念了一遍,依然没有琢磨出所以然来,侧头看向御长兴试探问道,“有挑衅的意思,可是,未能探到究竟。” 他撅起眉头想了想,继续叨念:“千林一枝赏纤柔,穿越万年解我愁。虽然夸张了点,但意境还是不错的……” “若是‘愁’并没‘愁’呢?”御长兴打断他的话,别有意味问道。 华跌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讶然念道:“是仇!穿越万年回来报仇?”他顿时拳打掌心说,“怪不得七七冒出一句‘我笑春风让路走,何惧野花弄梢头’!” 琢磨了会“金枝月儿萃,粉饰物已非”,根据诗中的韵味和自己的感觉,可以肯定现今的燕嫣欣已非从前的燕嫣欣。 他忙转向御长兴追问:“她是谁?” 御长兴翩然转身前行,轻展手中的折扇,懒懒笑道:“我若是知道,何必在这跟你这俗物废话。” “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华跌不爽反驳,见他渐行渐远,压根没有回头的意思,迫切追问,“你把《林哲志》隐喻的账本怎么样呢?” 远去的御长兴甩了甩手中的折扇,无趣道:“烧了,烧了,别烦我。” 华跌差点没气得跳起来,厉声责备:“御长兴,还知道是非黑白吗?” 御长兴霎时止住前行的脚步,凝了凝眸底慎重的颜色。 华跌见他停下来,快步向他走去,紧接着说:“我虽然不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但是,你要记住,你不是人间的半日仙,而是九重天的上仙!” 御长兴紧了紧手中的折扇,轻敛眸色,慎重提醒:“刚才那一瞬间,必定是那个女人转移了意念空间,这意念空间,能摒除我们,只有他们仨,此女绝非泛泛之辈。更何况……” 停顿了会,他侧头向后,神色格外凝重,一字一顿说道:“她的出现,让七七陷入慌乱。” 正想赶上去将他劈头教训一顿的华跌猛然止住脚步,是啊,试问这天地间能有几人能让阎七这般警惕,而且还能瞬时转移意念空间,的确并非扑通俗物。 “那……”华跌回过身来正想问话,只见御长兴轻轻一跃,翩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骤然满脸黑线,恨不得将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狂揍一百顿。 离开皇宫后,阎七独自走了一段路,抬眸便看见在前方等候的燕嫣欣。 还在纠结要不要追问阎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青狐,霎时正襟危坐睨向前边的燕嫣欣,直接告诉它,此女来者不善。 她敛了敛眸色,停下脚步冷声责问:“你不是可人可妖可仙可魔吗?为何附在她人的身体之上?” “嗯?”蹲在她肩上的青狐听得糊涂,迷惑的目光在她俩之间徘徊。 燕嫣欣捻起兰花玉指,抬手轻拈纱袖,理所当然笑道:“我现在不是人么?” “强词夺理。”阎七盯着她不爽道,“燕嫣欣阳寿未尽,你这是抢夺!” “嗬。”燕嫣欣低冷轻哼一声,精致的脸庞浮上轻蔑的表情,拖动曳地的黑纱金色裙子,慢步向阎七走去。 青狐霎时翘起尾巴,警惕盯着靠近的燕嫣欣,虽然跟她无仇无怨,但还是有一种莫明的冲动,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她一口。 燕嫣欣停在阎七的跟前,讥诮道:“不过就是修炼了点仙法,就在这大义凛然,连自己的本尊是什么都忘记的一干二净,还敢伸张正义,不觉得可笑吗?” “本尊?”青狐愣眨眼眸,侧头看向阎七,隐约间察觉到阎七气场在变化,是抵御和畏怯交相汇集。 “我是什么与你无关。”阎七下意识握紧拳头,冷声问道。 “是吗?”燕嫣欣诡秘冷笑,微闭眼睛轻嗅,再缓慢睁开撩绕着戏谑的眸子,喃喃念道,“域魔的气息,一分都不减。” “……”阎七心下咯噔颤跳,呼吸逐渐紊乱,拳头握得更紧。 “域魔?”听到这两个字,青狐不由得浑然颤了颤,虽然时代已久,但这两个字依然是六界禁忌,像一个诅咒,莫名就能吓出一身冷汗,不管人仙妖魔,都唯恐避之不及。 燕嫣欣瞬间冷了眸色,睨向阎七冷声道:“你以为潜伏在仙界,就可以掩饰,你是域魔心脏的事实?” 闻言,阎七的脸色顷刻间白了白,惊愕倒退半步。 “什么?”青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是!我才不是了!”阎七几乎竭尽全身的力气,脑袋一片空白激动上前反驳。 “啊……”正失神的青狐从她肩上摔了下来,趴到地上吃了一把灰。 燕嫣欣轻哼,反问道:“不是?那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域魔的气息?你的血为什么能净化邪恶之气,就是因为你是域魔的心脏!邪恶之处总有灵杰所存,这就是生生相克。” 阎七脸色煞白向后跌了两步,动了动嘴唇,却说不上话来。 因为她想到了自己跟修驰狱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见面,他就会心痛,而她会感觉到有东西在呼唤她,这说明了什么…… “就是因为我发现了你这个秘密……”燕嫣欣突然拉下脸来,目露不悦,凌颜厉色指着她斥责,“所以你才是阴谋诡计将我封印!” 阎七紧握的拳头不停颤抖,浑身开始发冷冒汗,脑袋不断闪过画面跟修驰狱见面时的画面,挤压脑袋快要撕裂似的,一阵缺氧,忽然感觉全身被抽掉了空气,颓然向后跌倒。 “七七!”青狐惊呼一声。 在她倒下的一瞬间,一阵风掠过,霎时间,阎七便消失在原地。 “谁?”燕嫣欣触电般转身顺着气息掠过的方向睨去,可是那气息很快便荡然无存,让她无法捉摸。 第089章 难解疑惑 “七七!七七!”蹲在原地的青狐彷徨环顾大喊,没了阎七的气息,它又红着眼圈,扬起凶悍的眼眸瞪向燕嫣欣斥责,“你胡说!你胡说!七七才不是域魔的心脏!才不是!她不是!”说着,它双眼溢满了激动泪水。 燕嫣欣并没有察觉到青狐的存在,见阎七被带走了,一脸无趣拂袖离开。 “你别走!你赶紧给七七澄清!”青狐奔跑在燕嫣欣的后面,飘洒着泪水,竭斯底里大喊,“七七不是域魔的心脏!她不是!你诬蔑!你诬蔑她!她是仙界最具灵气的仙家!没有一个仙家比得上她!她不是域魔的心脏!绝对不是!” 此时的阎七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是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温暖着她冰冷的身子。 穿越层层迷雾,看见一个隐藏在迷雾中的岛屿,白鹭群飞,青山流水,各种稀奇的精灵在森林间穿梭跳跃。 阎七轻眨眼眸,这个仙气环绕,既熟悉又陌生的岛屿是……鹿鸣湖。 不敢揣测带着自己飞越海洋穿梭迷雾的是谁,也没有力气去揣测,她不去看他,只是借他的怀抱温暖自己颤抖的身子。 希望永远也到不了这个隐藏在迷雾的岛屿,永远飞翔在迷雾中,不用直面自己到底是谁。 只可惜,一阵旋风扑面而来,脚跟点地,空蒙的心像被塞进了千斤重的石头,她缓慢松开扶着对方胳膊的手,仍低垂眼帘不曾看他。 “你并非域魔的心脏。” 闻言,阎七触电般抬起眼眸,只看到一双深不见底的墨眸,漆黑如奥妙的宇宙,明明森冷暗黑却又似乎凝聚了这世间光芒,将世间的黑与白俨然分割又巧妙融合。 “你……”阎七愣愣看着他,几乎连自己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 若只是从《夔瀣术》里跑出来的妖怪,她并不在乎,可若是域魔的心脏…… “因为我是……”停顿了会,他才郑重道,“少尊。” 阎七愣眨眼眸,心头莫名一震,并非听见“少尊”二字,而是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藏着一种奇特的魔力,让她无法质疑他说的话。 她下意识倒退半步,这下才看见他戴着半截银色面具的脸,她咬了咬下唇,蹩蹙眉心,试探问道:“你……我……我不是域魔的心脏?” 陌祁煊看了眼她依然苍白无色的脸,反问道:“你若是域魔的心脏,仙界会留你到现在?会让你呆在九重天?” “可是……”阎七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左肩,欲言又止,肩上烙印的这点共鸣算什么呢? “没有可是,我说你不是,你就不是。” 阎七正想反驳,抬起眼眸触碰到他的目光就跟着了魔似的,尽管心中有万千疑惑,可只要看他一眼,仿佛就能找到答案,摒去所有的忐忑。 她轻咬下唇,迟疑了会,试探问道:“那我究竟是什么?” 陌祁煊深深看了她一眼,提起手来轻抚她泛白的脸庞,郑重道:“不管你是什么,你只要记着,现在的你,是阎七!是昆桐七仙!是九重天的上仙!” 阎七愣眨眼眸,凝视着他深不见底却透露着让她坚定的目光。 “嗯!”她一副得令模样郑重点头,有了少尊、未来仙界的主宰的肯定还惧怕什么,一切都不过是浮云罢了。 陌祁煊见她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眸底深处掠过一丝温色,许久,他又暗下眸色,提醒道:“念神是极其阴险狡诈之辈,你只需坚信自己,切莫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 “少尊……”阎七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把到唇边的话噎了回去。 她本想问他是否知道她与念神过去的事情,可是,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否定燕嫣欣的话,并没有多余的解释,也就说明,尽管问了,他也不会回答。 也是,他是仙界未来的主宰,必定掌控着许多真相,为了仙界的稳固,这些真相也许只能他独自知晓。 “嗯?”陌祁煊侧头看她,并无说话。 阎七把自己的疑问压回心底,想起龚三恨的事情,连忙问:“少尊,你知道有关麒麟妖元寿的事?” 话音刚落,她又觉得自己的问话特别没有水准,少尊是谁呀,整个仙界最博学的仙家,区区麒麟妖的小事,怎么会不知晓? “随我来吧。” 陌祁煊留下一句话,双手负后,转身走去。 阎七轻转头往他清逸而矫健的背影看去,轻点头,快步跟上去。 饶过林间重叠隐伏的小路,就看到了一片望眼无尽的花海,因为之前跟凌华仙子来过,虽然对这里的依然抱有惊喜之情,但也不再陌生。 阎七愣眨眼眸,下意识侧头瞄了瞄旁边的陌祁煊,为了掩饰自己的曾经来过,“凌波叶!”她骤然双目放亮,掖着粉色的裙边快步跑到池边。 扫看了眼池中可爱的凌波叶,再看了眼池中盘根错枝的古怪老树,她激动地指着如泛亮宝石的叶子,侧身看向站在原地的陌祁煊,故作讶然问道:“少尊,倦楼!是倦楼吗?” 陌祁煊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低沉道:“寻找你想要的答案吧。” “嗯!”阎七勾起一抹轻浅的笑容,轻展臂率先翩然落到凌波叶上,再跃上枝头,身似飞蝶落入花丛中,她在花间漫步了会,来到黄色的花丛中缓慢蹲下来,拿起一本书。 她翻了几页,便找到了有关麒麟妖的事情。 书中说,麒麟妖因为能力强大,生来元寿易折,想要续命,只能以元丹替换,万年元丹可续五百年寿命,万年以下元丹须十方可续百年寿命。 阎七不由得撅起眉头,迫切转头,便看见花间不知何时添了一张案几,而陌祁煊正坐在案几前一边品茗一边喝茶。 恋蝶在他四周翩飞,伴着花香的清风吹拂他纤尘不染的雪白衣袂,与这浪漫的书海融合成一幅唯美的画,花香、清风、恋蝶、流水似乎都循着他闲逸的气息在变化。 许久,反应过来后,她才轻声问道:“没有其他解决办法?” 陌祁煊侧过头来看她迫切的神情,淡然道:“提醒凌华,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此乃天命。” 阎七触电般瞪大眼眸,用手中的书捂住嘴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惊呼出来——你这是知道凌华姐姐跟妖王的事吗? 这少尊太可怕了! “你……知道凌华姐姐跟妖王……?”她小心翼翼低念着,心头不由得添了三分心虚,心念自己之前跟凌华仙子到这里“借书”的事,莫非也在少尊的股掌之中? “嗯。”陌祁煊低沉应了声,修长指尖拈起白玉瓷杯浅尝半口,继续低眸看手中的书。 动作优雅而不造作,浑然天成,高贵的气息无处不在。 阎七禁不住轻噎唾沫,心虚低下头去,下意识把手摸到发髻的玉簪处,纠结了会,才抬起眼眸轻扯嘴角笑道:“少尊,那个……” 说着,她把玉簪取下来,将它化作书本置于掌心,呵呵笑道:“我……前阵子见到了一本书,没找到主人……它……” 陌祁煊缓慢抬起眼眸来往她僵硬的表情看了眼,轻作点头道:“嗯,是倦楼的。”说着,他的目光转落《伏魔》上,书本旋即脱了她的掌心瞬间转移到他的案几上。 接着一阵沉默,他仍专注看书,阎七哭笑不得侧过脸去苦笑,估计少尊一切了如指掌,都懒得拆穿了。 为了避免尬尴,她也只好埋头看书,目光却没有停留在书页上,想起妖王的事情,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翻了几页,忽然察觉到端倪,她倒翻了几页,又顺着向前翻页,总觉的书上娟秀而轻逸的笔迹很熟悉。 再翻了几下,她提起指尖轻点在书页上,轻轻写划书中的一个字,指尖一顿,她不由得心中暗惊,这书上的字迹分明就是自己的! 她讶然看向陌祁煊,嘴巴蠢动,却迟迟说不上话来。 这时陌祁煊抬起头来,侧头看向她。 阎七做贼似的触电般低下头去。 陌祁煊看了看神情古怪的她,试探问道:“怎么呢?” 阎七蹩蹙眉心纠结了会,抬起眼眸看他深入海洋明如浩瀚的双眼,指着书中的字,笑笑不语。 “别再煞费苦心,只有这一法。”陌祁煊提醒道。 “不是……那个……”阎七再次指了指书中的娟秀的字体,明明想问他为什么书中的字迹与自己同出一澈,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最后,她把话噎了回去,低下头故作继续看书,她想,或许只是巧合罢了,否则,这书中怎么会是自己字迹呢? 尽管这样安慰自己,但微妙的情绪还是忍不住蔓延心底。 看着书中熟悉的字体,她又想起莫名出现在自己手中的《伏魔》书,就算是捡的偷的抢的,可总得有个过程呀。 纠结着,她下意识扫看这片唯美的书海,至今未能猜透,为何这里的布局跟自己所想的如出一澈? 这明明是少尊的倦楼,为何每次到来,都有归家的感觉? 许久,她收回目光看向陌祁煊的侧脸,脑海忽然回响凌华仙子在倦楼外的问话。 …… “七七,脾气最古怪的拐什大师,都乐意借书给你,你为什么从不向少尊借书呢?你,真的从未见过少尊吗?” 真的从未见过吗? …… 阎七禁不住在心自问,记忆中,的确寻找不到任何跟他来往的信息,他的模样的确陌生。 “怎么呢?” 忽然听见他的问话,阎七才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早已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第090章 心有灵犀 伴着花香的清风袭来,明明与他相隔甚远,却又仿佛近在咫尺,日光微妙缩拢,映着花的颜色,以致看不清他的目光。 迟疑了会,她才直视他深比浩瀚眼眸,轻声问道:”少尊,我们见过吗?” 陌祁煊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眸底深处舀起一波微光,莞尔笑道:“或者吧,九重天并不大。” 阎七动了动唇,终究没有说话,只是仔细看他银色面具下的容颜,试图去寻找曾经出现在记忆中的轮廓。 陌祁煊侧头看她清明的眸子,浅笑问道:“为何一直看着我?” “你,好看。”阎七浅笑道,虽然心中有万千疑惑,但还是压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心尖处竟生起一丝丝怯怕,生怕知道了什么,打破这份安宁。 “既然觉得我好看,那就为我舞一段吧。” 闻言,阎七险些没反应过来,只见他丝毫没有被称赞的羞涩,自恋的神情依然是那么的优雅高贵。 许久,她才轻扯嘴角笑问:“你好看,跟我舞一段,有关系吗?” 陌祁煊搁下手中的书本,浅笑道:“既然没有关系,那就直接舞一段。” “呵呵……”阎七笑容僵硬呵呵两声,道,“我怎么觉得你在讹我呀?” “是。”陌祁煊毫不隐晦回应。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少尊,这样不顾廉耻明张目胆地讹诈真的好吗? 随后,她合上手中的书本,看向远方的花海耸耸肩,故作叹息一声道:“有舞无曲,实在无趣。”说着,侧头看向他戏谑,“少尊,要不,你吹奏一曲?” “无妨。”话音刚落,陌祁煊的手中就出现了一根白玉长箫。 阎七讶然看着他,准备如此充分,分明就是有组织,有预谋呀! 看见他手执长笛向自己走来,阎七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书,明明初次见他,感觉却是那么熟悉,倦楼格局、字迹、《伏魔》都是难解的谜团。 许久,她将书本放下,再缓慢站起来,下意识向后倒退半步。 陌祁煊见她明澈的眸子里洋溢着警惕的目光,他勾起一抹浅浅的低笑,却没有半点好奇的意味问道:“怎么呢?” 阎七看他坦然的浅笑,轻声道:“少尊,我心里头有很多疑惑。” 然而,他并未如她所料的,问一句“为何”。 “有疑惑,证明你还活着,否则,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陌祁煊手握长萧,双手负后道,清风拂来缭绕他纤尘不染的衣袂,那一瞬间,仿佛天地间的万物都在循着他的气场生生不息。 银色面具遮挡,分明看不见他的容颜,可就是那下巴轮廓,似乎感觉到,这少尊绝对是世间鲜有的美男子。 阎七心都怦动,撅起眉头看了他两眼,纳闷道:“明明强词夺理,为何却那么在理呢?” “因为我是少尊。”陌祁煊应声道,眸底深处平静得没有丝毫自傲的波澜。 “……”阎七汗颜,现在才发现这少尊不仅无耻,还特别不要脸。 她双手负后,明澈的乌眸泛上狡黠的亮色,抿唇浅笑道:“既然觉得我活着有意义,那就为我吹奏一曲吧。” 陌祁煊墨漆般的星瀚眼眸添了半分难以察觉的温柔,问道:“你活着有意义,跟我吹奏一曲,有关系么?” “既然没有关系,那就直接吹一曲。”阎七故意学着他刚才的语气,戏谑道。 陌祁煊提起白玉长箫,低眸看她戏谑的模样,浅笑道:“有曲无舞,实在无趣。” 话音刚落,几乎是同一时间,阎七旋身起舞,他提萧吹奏。 曲音浪漫而欢快,舞姿率性而柔美,恋蝶翩飞,清风和扫,银铃般的笑声参杂期间。 陌祁煊温柔的目光跟随着她舞步转移,记忆中,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甜美,最美的世界依然在她的眼眸里,仿佛这缤纷的倦楼成了烟云,而她,是唯一的存在。 一阵风袭来,掀起了七彩花瓣,威猛的青龙呼啸而来,飞扬的花瓣顿时像翻涌的海浪在空中打旋。 阎七旋身放眼向前看去,见一头白虎迎面扑来,她顿时扬起欢喜的嘴角,轻轻一跃,翻身落到虎背上,扬手大呼:“出发,妖界!” 背着她奔跑的白虎侧头看了看上空不知何时到了青龙头上的陌祁煊,请求指示。 陌祁煊微点头,白虎旋即飞跃而起,与青龙追逐于天地间。 穿越仙界进入妖界,率先掠过南宁的上空,俯视大地,这里依然是部落统治,偶尔还能看见不少争斗的硝烟。 一个急转,转入东临领土,草草扫看,已经没有了当初的荒芜,仿佛一个崭新的国度出现在六界之中,屋舍俨然,犹如人间的布局。 比起南宁的争斗声,这里更多的是集市里的吆喝声吵闹声。 不一会儿,白虎着地,阎七欢喜浅笑从他背上跳下来,随后,白虎化作了一个模样俊秀的白衣男子。 阎七转过身放眼看去,陌祁煊已经落到地上,而青龙也已经化成男子模样,同样是仙逸的白衣。 陌祁煊慢步向阎七走去,白虎和青龙识趣站到一旁去,陌祁煊来到阎七跟前,从凌丝雪缎的宽袖中掏出一本书递给她。 阎七双手接过书本,快速翻了几页,这是一本记录妖界轶事的书,只写了前边的书页,后面还有待补充内容。 她扬起嘴角,稍带不可思议抬眸看跟前陌祁煊,只见他墨漆的深眸透着她猜不透的复杂目光,她抿唇浅笑,并未说话,心窝处却悄然漾开一株莲花,莫名的暖意袭遍每一个细胞。 在花间起舞的时候,她忽然想看看现在的妖界,白虎青龙突然而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敢直接蹦到少尊贴身护卫的背上,仿佛这只是一个最普通而寻常却又从未有过的动作。 她想到妖界,记录现在妖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新局面,什么都没说,他在卷楼里把她此刻最想要的东西带来了。 是他想来妖界,才唤来了青龙白虎? 是他想要记录,才带来了《妖界轶事》? 这书中的笔迹,真是自己留下的? 这倦楼的布局,与自己有关吗? 虽然心中有万千疑惑,但她并不打算去追究,如他所说,因为迷惑,才活着。 漫长的岁月里,若所有真相都要逐一去追寻,那该有多疲惫,还有时间看眼前的美好吗? 她轻抿嘴角恬然浅笑,欢喜道:“我到处去看看。” “哎……”陌祁煊轻声喊住意欲拔腿就跑的她。 阎七眨了眨明澈的乌眸,只是好奇地看着他,并无说话,随后看见他摘下脸上的半截银色面具。 她骤然猛吸了口气,差点没窒息过去。 这少尊是天地间的妖孽吗? 邪魅的轮廓仿佛是六界中最厉害的画师用水墨线条勾勒出来,虽一袭仙逸白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散发着独一无二的威凛,像云峰之巅的雷霆闪电,如深不见底的宇宙中闪耀的太阳。 脸上似乎看不见任何表情,但又隐约能察觉到他唇畔似是露出的微妙的温柔浅笑,像是刻意隐忍,但终究无法控制的愉悦。 “你在妖界敌友参半,想要安心观察,戴着它。”陌祁煊一边轻声提醒,一边给她戴上半截银色面具。 低沉的声音如幽谷清泉敲击千年磐石,落入心窝有荡气回肠之感,又如天际端云,绵软温柔,吞噬人心。 阎七心窝悸动,还没平复的呼吸再一次被撩乱,脸颊微微烫热,她带着丝许心虚稍作低头,生怕被他瞧见自己不争气的红脸。 隆隆雀跳的小心肝忍不住呐喊:少尊大人,敢问你平常除了日理万机,就是监视我这个小人物的?为何你对我的事了如指掌呀? “是。” 忽然听到他的一声回应,阎七愕然抬眸看他带点傲娇的神情,仿佛他在说:就你这点小心思,还需要读心术吗? 阎七脸颊一红再红,不敢再看他勾魂的眼神,抱着怀中的书本绝尘而去。 她抱着怀中的书飞快跑入城中,嘴角噙着欢喜的浅笑,明媚的阳光映落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闪耀的紫青晕光格外明亮好看。 突然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阎七猛然止住脚步,触电般向后看去,除了来往的百姓,并没看到其他东西,没看到能勾起她记忆的东西。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书本,下意识摸到自己的发髻上,发现由《伏魔》变成的玉簪不见了,指尖滑落脸颊,察觉到脸上多出来的银色面具,带点愕然的目光环顾四周,浓浓的妖界气息。 妖界,竟然到了妖界! 努力让脑袋变得清晰,她记得自己离开了皇宫,正跟“燕嫣欣”争论。 为何突然到了妖界? 为何《伏魔》变成了《妖界轶事》? 为何感觉刚才在逃跑,可心头却有按耐不住的余兴? 撅起眉头纠结了会,她无奈吐了口气,嘴角旋即扬起浅浅的微笑。 也罢,最近的记忆老是断片,继续纠结也不能得出个所以然来,既然发生了,必有他的道理。 她抿唇浅笑,转身走去。 远处,陌祁煊双手负后立在城楼之上,看着她淹没在妖群的倩影,明明在闹市之中,却有“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之感,或者在茫茫人海中寻她,是最美妙的事情。 许久,他的嘴角忽然流淌出一条血丝,白虎青龙看在眼里不由得一惊,陌祁煊提起手来示意让他们别担心,他轻轻抹掉嘴角的血丝,恋恋不舍往阎七的方向看了眼,扬长而去。 魔气? 在这妖气林立的地方忽然察觉到一股强劲的魔气,而且是极其熟悉的魔气,阎七触电般向后看去,犀利而警惕的目光在集市里扫视一周,看了眼城楼上的位置。 很快,这股魔气便荡然无存,她蹩蹙眉心纠结了会,不再理会,轻扬嘴角,继续前行。 第091章 不速之客 回到人间后,阎七便设了桌子,坐在窗前细细将这次妖界之行的新发现记录下来。 虽然听过姁姁和凌华仙子的描述,但这次亲眼所见,还是大开眼界。 如今的东临,的确不是昔日的东临。 除了日常维护的法度,妖王龚三恨还设立了专门的军队。 她记得,从前妖界遇到外敌入侵或者挑衅他人,百姓全凭一腔热血往前冲,杂乱无章,尽管有威信凛然的首领坐镇,座下的乌合之众用心不齐,以至于频频落败,民众为躲避战争,多半散落在外。 现今在东临各处设立军队,在防卫东临甚至妖界上,都起着重要作用,因此,那里的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过平凡的日子。 妖界设立了衙门,因妖民多半隐藏在凡间,习惯人间的法度,仿用的是人间的法度。还有些许仙界法规的影子,估计是受了凌华仙子的熏陶。 蹲在窗户上的青狐看着嘴角含笑的阎七,百思不解,想起燕嫣欣的话,心中像被火燎一般,难受极了。 沉默了许久,它还是忍不住轻声道:“七七,你肯定不是域魔的心脏。” 虽不是问话,却充斥着疑问。 阎七旋即扬起明澈的乌眸,冲它微微一笑应了声:“嗯。” “你怎么确定自己不是?”青狐好奇问道。 这实在是一个大大的疑问,它很好奇,明明是差不多崩溃的阎七,为何现在却笑脸如嫣? 在阎七忽然被掳走的瞬间,它马上跑回皇宫瞄了眼,本以为是墨之阕把她带走,却发现墨之阕在海棠树下呼呼大睡,白雀和乌雀还左右立侍在他身边。 排除墨之阕,再排除正在渡劫的众仙,它猜,应该是已经渡劫成功的毕寒。 可自从阎七回来后,嘴角那笑容就特别风骚,而且还一直在写妖界的事情。 她,到妖界呢? 要妖王龚三恨将她带走? 笑得跟发春的猫似的,莫非她要跟凌华仙子抢妖王? 不,妖王不是快要死翘翘了吗? “既来之则安之。”阎七转了一圈手中的毛笔,继续低头记录。 青狐稍微把眼眯起来,打量着她,别有意味道:“你心情很好呀。” 真的跟妖王有一腿? 闻言,阎七微微一愣,听了燕嫣欣的话应该忧心烦恼,可此时此刻却恬然自得,格外宁静,像被什么洗涤了一样。 她下意识把目光落在案头的银色面具处,嘴角微微上扬,这面具很好看,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尊贵的轮廓,洁白的银色透着清逸。 明明只是一张面具,她却仿佛看到一张俊俏的容颜,可是不管怎么想,都无法勾勒那个俊美的容颜。 青狐的目光下意识随着她的目光转移到银色面具上,尽管揣测了一百次,但是它自认为只是揣测,绝不可能是真实。 “七七,这是少尊的面具吗?”最后,它还是没忍住。 虽然见少尊的次数不多,但这个面具太独特,它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可是,少尊的面具怎么会在阎七的手上呢? 带走阎七的是少尊? 不可能!一万个不可能! 阎七微愕,稍带讶然看向青狐问:“少尊的……面具?” 看见阎七这个愕然的神情,青狐放心了,果然自己的猜想是对的,如果带走阎七的是少尊,她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估计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欣赏少尊的品味,私下盗做了一个同款的。 “你说这是少尊的面具?”阎七迫切追问。 青狐闭上眼,一副傲慢的样子说:“是的,跟少尊的一模一样,你从哪来盗回来的?” 虽然它不肯定是否真的如燕嫣欣所说,阎七是域魔的心脏,但只要阎七不纠结,它也懒得纠结。 闻言,阎七触电般低头看桌面上的书,心底忍不住掀起一重波浪。 之前纠结魔界的事,手上就多了一本《伏魔》,纠结妖王的事,《伏魔》成了《妖界轶事》,莫非……是潜意识的自己跑去倦楼偷书呢? 她的目光下意识移落桌子处的银色面具上,糟糕,该不会是潜入倦楼偷书的时候,顺手牵羊,把少尊的面具都给偷了吧? 这是何等张狂! 怪不得要逃跑,原来是做贼心虚! 那心中古怪的贼乐,莫不成是偷了少尊面具后的嘚瑟? 阎七抓狂,断片的自己看来不仅仅是个小偷,还是个张狂无度的变态小偷! 青狐瞄了眼桌上的《妖界轶事》,眯起眼别有意味戏谑:“七七,你该不会真的跟妖王有一腿吧?” 阎七回过神来,无语地白了它一眼。 青狐快速用它那白绒的尾巴卷走桌上的书籍,越窗而逃。 “小偷,别跑!”阎七吆喝了声,逾窗追出去。 “我是大盗!”青狐不以为然反驳,正欲尾携着书籍跃上屋顶,忽然瞧见翩然而至的凌华仙子,它尾巴一松,书籍掉了下去。 “啪”的一声,书籍掉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凌花仙子翩然落地收回轻展的双臂,双手优雅拢在腰前,神色似乎有些忧匆,并未留意到掉落地上的书籍。 刚逾窗而出阎七连忙止住脚步,下意识看了眼掉落在地的书,再迎上去关切问道:“凌华姐姐,怎么呢?” “七七……”凌华仙子迫切上前来握住阎七的双手,蹩蹙眉心道,“我们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失落的浑垣珠,你的触觉最灵敏,快给我们指指路吧。” 阎七动了动唇,并未说话,下意识把被她握紧的手收回来。 凌华仙子迷惑看着她,试探问道:“怎么呢?你不愿意去寻找?你们潜伏在人间,不就是为了……” “凌华姐姐,你要为了妖王破坏仙规?”阎七凝视着她的双眼,轻声问道。 “我……”凌华仙子顿时说不上话来,眉心紧蹙别过脸去。 “凌华姐姐,浑垣珠并非普通之物,天庭关注已久,还特意派了多名上仙寻找,足以看出老圣君对它的重视。这不是因为它的力量,而是惧怕它的危害。你真的要为了妖王,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阎七语重心长说了一番连自己都想抽自己的话,若是寻常,大是大非面前,她绝对不把什么仙规放在眼里。 可是,妖王的性命已到尽头,浑垣珠已破,怎能告诉她再怎么也是徒劳呢? 凌华仙子下意识握紧拳头,微闭眼睛深呼吸,再缓慢抬起头来睁开心意已决的凌厉眸子,郑重道:“若浑垣珠能救他,我甘愿为他冒天下之大不韪!” “……”阎七不禁被她这股决心一震,她从不曾想规矩棉柔的凌华仙子会为了爱情背叛仙界,就如同当初的凌烟仙子一样。 难道,爱情是一种邪术,能让每一个理智的仙家变得疯狂? 凌华仙子的这番话,她听出了内里的含义,这并非只是她的坦白,还是请求,请求她帮助她寻找浑垣珠。 “凌华姐姐!”阎七忽然惊呼一声,快速拉住凌华仙子的皓腕,将她扯到自己的身后,犀利的眸光凛然向后睨视而去。 蹲在屋顶上看热闹的青狐愣了愣,忽然看见从天而降的燕嫣欣,它浑身毛发炸起,咬牙切齿盯着她,瞬间陷入作战状态。 它讨厌这个胡说八道的女人,尤其是凌华仙子在场,担心她胡乱八道令凌华仙子误会,什么域魔心脏一事传到九重天,那就糟糕了。 它飞跃而起,落到阎七的肩头上,坚决与她同一阵线。 凌华仙子并不知道这突然从天而降的美艳女子是谁,只见她赤着脚,一袭妖艳金衣在夕阳的映照下格外耀眼,气息诡异,似仙似魔似妖似冥,难以分辨。 只是,能让阎七如此警惕的,真是罕见,换句话说,此女绝非善类。 燕嫣欣脚尖点地,目光落到阎七身上,诡秘低笑道:“寻我么?” “你来这里干什么?”阎七冷声责问。 在她身后的凌华仙子轻声问道:“七七,她是谁?” 声音虽小,但还是被燕嫣欣收在耳朵里,她瞥了眼凌华仙子,轻冷低笑道:“她没有告诉你,我就是你们仙界心心念念的浑垣珠么?” “……”凌华仙子和青狐不约而同吃了一惊,同时往阎七的方向看去。 阎七下意识握了握拳头,稍微侧头向后对凌华仙子解释:“浑垣珠里边并非一股力量,而是她,念神,古老的神族。” 念神?凌华仙子在心里默念了声,这个族类她曾在什拐大师那里听说过,只记得是一个上古神族,拥有诅咒的能力,其他的便记不得了。 “她就是念神?浑垣珠?”青狐禁不住讶然道。 那晚阎七梦中碎碎叨叨有关念神的事,醒来后询问同样的问题,它还纳闷她为什么突然对一个上古神族好奇,原来是因为前边这个坏女人! “你来这里干什么?”阎七再次冷声责问。 燕嫣欣双手交叠在腰前,侧过身去慢步前行,轻笑道:“如此恐惧,是怕我说出一二来?” 凌华仙子听着迷惑,下意识把目光落到阎七身上看了眼阎七。 第092章 宁愿是你 阎七忽然褪去眸底的警惕,唇畔处勾起浅弯,戏谑道:“我到外面转了那么久,刚回来你就到了,估计是每天晚上都跑来瞧瞧吧?” 燕嫣欣止住脚步,侧头看她,轻蔑冷笑。 阎七前行半步,紧接着说:“两万多年前,人间还是稀疏的部落,现今亭台林立,繁花似锦,恐怕你是还没适应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才寻我打发时间吧?” 燕嫣欣回过身来,不以为然冷哼道:“寻你打发时间?” “喔?”阎七把手摸到左耳的紫星坠子处,噙上狡黠的笑容,戏谑道,“那就是你的旧情人,皇帝他不愿意见你,你跑来这里,以为能寻他?” “嗬。”燕嫣欣冷哼一声,拂袖扬长而去。 “气走她啦!”青狐兴奋的一下子蹦起来。 阎七脸上并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刚才的狡黠笑容顷刻间消散,默默在心底舒了口气,虽然已经看开了,但还是莫名的害怕她又说出什么东西来,尤其是在凌华仙子跟前。 正因为担心燕嫣欣胡说八道,她才故意挑了些话刺激她,没想到还真的把她给唬走了,看来,这念神真的还没适应如今的人间。 “凌华姐姐……”阎七低念了声回过身来,正想跟她解释念神的事,却见她情绪极其低落。 阎七动了动唇,轻声问道:“凌华姐姐,你怎么呢?” 凌华仙子缓慢抬起眼眸来,带着丝许哀求的目光,轻声道:“七七,她真的……真的是浑垣珠?” 看着她这个哀凄的表情,阎七不由得心头泛酸,不忍看她的脸,回应道:“嗯,她的确是从浑垣珠出来了的。浑垣珠其实是一个结界,将她封印在里头,那股奇怪的力量,来源于她。” 换句话说,凌华仙子想借浑垣珠的力量拯救濒临死亡的妖王,是不可能了。 “喔。”凌华仙子低落应了声,神情恍惚绕过阎七前行。 “凌华姐姐……”阎七回过身来看她落寞的背影,却说不上劝慰的话来。 忽然踢到地上的书本,凌华仙子止住脚步,缓慢低头看。 “七七!”青狐不由得激动翘起尾巴,惊呼一声,生怕凌华仙子发现阎七跟妖王的“奸情”。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瞥了眼反应过激的青狐,吖的,几个意思? 看见“妖界轶事”四个字,凌华仙子缓慢蹲下来把书捡起,翻了几页,目光痛光,侧头看向阎七,轻声道:“只有这一法?” “嗯。”阎七无奈点头道。 凌华仙子忽地哀凄轻笑一声,手中的书本掉落地上,喃喃道:“或许……早就注定了……” “凌华姐姐……”阎七才刚开口,凌华仙子提起手来示意让她别说话。 凌华仙子微闭眼睛深呼吸,再缓慢睁开眼睛,浅笑道:“这是他的命,也只能这样了。既然浑垣珠的事已有结果,我得回去汇报了。”说罢,她再看了眼地上的书,轻展臂,朝月色翩然离去。 “凌华姐姐……”阎七看着她远去的倩影,黯然低念,回想她最后那抹浅笑,莫名心酸难过。 “七七,凌华仙子会为了妖王抢夺别人的元丹吗?” 听见青狐突然冒出来的话,阎七侧过头来瞥了它一眼,不爽道:“别胡说,凌华姐姐才不会做这样的事!” 青狐跳到《妖界轶事》上,努了努嘴,不说话,心里话却是:凌烟仙子敢偷《夔瀣术》,凌华仙子杀妖取元丹算什么? “别瞎想。”阎七拽着它的耳朵将它扔一边去,把书本捡起来,下意识往凌华仙子离去的方向看了眼,才默然转身往房间走去。 青狐摔在地上滚了两圈,满腔不悦跳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正欲扑上去咬她一口,忽见一个黑影闪来,它马上惊呼道:“七七!” “嘎!”一只白雀掠过,一个急转弯盘旋于上空,随后化作男子模样落到地上。 这下才知道原来是墨之阕的贴身护卫,白雀。 阎七不紧不慢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并无说话。 白雀上前两步来,抱手作揖,稍作低头,略带恭敬道:“阎姑娘,陛下要见你。” “他要见我?”阎七浅笑问道。 白雀连连点头道:“是,请随我进宫吧。” 阎七瞬间敛去笑容,一脸无趣道:“老娘忙,没空应酬他,要见我,自己过来。”说罢,头也不回往房间走去。 “……”白雀无语侧头看她离去的背影,架子忒大,还要皇帝亲自来见她! 那曲家的表小姐天天来求见陛下,还见不得,现在陛下要见她,她竟敢摆架子。 “嗬,我家七七是谁,妖王魔帝都要亲自恭候,管你什么人间皇帝!”尽管白雀看不见它,但青狐还是拽上天地白了他一眼,轻轻一跃,从窗户蹿进屋内。 阎七双手枕着脑袋躺到床上,纠结了会,侧过身去,虽然让青狐不要胡说,但她自己也担心凌华仙子会做出偏激的事情来。 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让看破红尘的仙家都失去理智? “唉……”她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正欲伸懒腰,忽然瞧见站在床头的美男子,她不由得瞪大眼睛,触电般坐起来,凌厉责问,“谁!” 敢擅闯她的地盘,就算拥有绝世容颜,对她来说,那也是一坨屎! 墨之阕没有回应她,双手负后,往窗前的书桌走去,墨眸如漆轻染月色,修长的指尖点在案头的《妖界轶事》上,并没有把书翻开,沉声道,“这几天到妖界呢?” 阎七下意识眯起眼冷了冷他矫健的背影,在他转身的时候,瞧见了他挂在腰间的血瓶子,还有不久前白雀的邀请,她猜,此男就是墨之阕。 可那又怎样,凭什么一声不吭闯进自己的地盘来! 阎七憋着一腔怒气,忽然见他的视线转移到银色面具上,她一下子从床上奔起来,闪电般来到桌子旁边,在他指尖未动之际,已经把面具夺过来藏在身后。 墨之阕本来只是多看了一眼这个半截面具,并没有多在意,然见她反应如此激烈,这才挑起了他的兴趣。 阎七见他脸上忽然添了三分玩味,才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她不知道这面具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只是潜意识里不许任何人亵渎。 她轻扯嘴角,皱眉头,继而冷着脸道:“请你马上出去,这是我的地盘。” “并非妖界的东西。”墨之阕直接忽略她的话,轻淡的话语透露着些许霸道的气息,像是在暗示她赶紧把东西拿出来给他玩赏一下。 阎七也直接忽略的他的“警告”,指尖轻动,手中的银色面具化作一条银色手链,她把银色手链套在手腕处,再指着门口的方向,一字一顿道:“有话请到屋外说。” 墨之阕并没有理会她的话,目光转移到她皓腕处的银链上。 见他忽略自己的恼怒,还觊觎自己的面具,阎七气打一处来,上前两步,直接拽着他的衣袖往门口的方向,不爽道:“赶紧给老娘出去,听不懂神仙的话,还听不懂人话吗!” “我虽然对你有一点点意思,但并不代表你可以随意跟我有肢体接触。” 忽然听见他极其自恋和傲冷的话,阎七见鬼似的,触电般缩回手,顿时重心失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嘶……”她拧紧眉头痛喊了声,稍微侧头就看见这墨之阕意欲单膝蹲下来搀扶,她澄澈的眸子徒然一睁,激动喊住,“老娘对你没意思,别跟我发生任何肢体接触!” 墨之阕稍微俯身靠近她透着憋屈而愠闷的脸,嘴角噙上轻浅的玩味笑容,诡秘笑道:“那天晚上,为什么迫不及待指正她并非小芯?” “吖?”话题转得太快,阎七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墨之阕凝视着她茫然而澄澈的眸子,解释道:“你知道我在梦里呼唤这个名字,你以为自己是她。现今却有人要回这个身份,你吃醋?” 阎七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下才意识到他指的那个“她”,是“燕嫣欣”。 曾经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就是模糊记忆中的小芯。 或许那是凡间女子,或许是前世…… 可如今,却多了一个女子,她突如其来承认了这个身份。 见她似乎有了觉悟,墨之阕紧接着说:“那晚你与她争锋相对,也是为了我?”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无语侧过脸去,到底是什么能让这个男人自恋到这个程度? 可是,那晚听见燕嫣欣自认是“小芯”,她的心忽然就像被开水烫了似的,竟有些情绪失控。 “我宁愿是你。” 忽然听见他低沉的声音,阎七微愣,抬起眼眸看见他严肃的神情没有丝毫戏谑的意味,她心窝处莫名怦动了一下,轻眨眼眸,问道:“为何?” 墨之阕挺直身子,双手负后侧过身去,慢步走到窗前,眺望窗外的夜色,轻淡道:“你比她漂亮。” “这是!”阎七满带自豪应声,对于容颜,她从来不敢谦卑。 看着他独倚在窗边的矫健身影,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墨之阕看着窗外幻变的夜色,别有意味深沉问道:“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闻言,阎七恍然一愣,收回思绪,旋即从地面上爬起来,琢磨了会,嘴角含笑道,“喔?我还以为你无所不知哩。她呀,来自古老的神族,念神,可仙可妖可魔可人,几万年前是修驰狱的恋人,名叫小芯。嗯……你跟修驰狱不仅是父子关系,还是情敌哩!” 父子?墨之阕拧紧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苍蝇。 第093章 坦诚相待 阎七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脸,但也能想象到他扭曲的神情,故作清了清喉咙,戏谑道:“你是他所创造的书跑出来的,他还不是相当你的父亲吗?” 墨之阕回过身来,别有意味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是兄妹?” “……”阎七无语白了他一眼,吖的,干嘛什么都跟老娘扯一块! 墨之阕侧眸看了书桌上的《妖界轶事》,别有意味道:“听闻你跟南宁七妖结怨很深。” 阎七差点没跟上他的节奏,这家伙话题转得太快了,她跟着转移目光看了眼桌上的书籍,再抬起眼眸看他难以察觉端倪的神情,不以为然道:“嗬,我们昆桐七仙从来不喜欢结怨,太浪费精力了。” 墨之阕微敛眸色,看了眼她无趣的嘴脸,紧接着问:“你,断了倪泽的一只手?” “嗯?”阎七瞅了瞅他深不见底的眼眸,耸耸肩,不以为然道,“没有啊,他自己废掉的。” 墨之阕看了看她无辜的表情,轻嗤,别有意味道:“难道不是你把毒注入他的手臂,才迫使他不得不自断一臂?” 阎七稍微眯起眼打量他,他脸上的情绪平淡,嘴角却噙着轻浅而复杂的笑容,像是幸灾乐祸又像是质问。 “你干嘛打探老娘的事?”阎七好奇问道,古里古怪地询问不知几百年的陈年旧事,几个意思? 墨之阕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侧眸看向窗外的夜色,低沉道:“若不是陌祁煊出面,南宁七妖恐怕要领兵攻打九重天了。” “呵呵……“阎七无语冷笑两声,要不是那个多管闲事的少尊横插一脚,当年他们七直接就捣了南宁七妖的老巢! “原来如此。”墨之阕忽然领悟似的应了声。 “吖?”阎七纳闷看他,原来如此? 还没来得及问话,他便如黑色一抹电光闪过窗台,消失在天际。 “……”她禁不住捏了把冷汗,几个意思? “南宁七妖跟念神有关系么?”阎七纠结嘀咕了句,把目光落到《妖界轶事》上,稍微费神回想了会。 七百年前,南宁七妖做了一件极其令人发指的事情,为了扩充疆土,他们用妖毒威逼妖界壶铉的妖民屈服。 恰逢当时,她跟华跌他们到壶铉会友,一怒之下,她直接把倪泽释放出来的毒凝聚起来直接打入了他的手臂,为了保命,他只得自断手臂。 南宁七妖为了给倪泽报仇,竟屠杀壶铉妖民,昆桐七仙怒火三丈,差点直接灭了南宁,只是少尊陌祁煊出面调停,这事才压了下去。 其后的七百年,南宁七妖专注于跟妖王龚三恨抢夺江山,收敛了不少。 若非墨之阕今天提起这件事,她还真的忘记得干干净净。 “少尊……阻止……”阎七低念了声,当年开战之际,青龙白虎突然出现阻拦,说少尊有令,速诏他们回九重天。 回到九重天后,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少尊,而是被命令守库寒山一百年。如此笑话的惩罚,他们当然不理会,不顾阻拦返回妖界,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南宁七妖那边偃旗息鼓了。 无奈,生怕回到九重天接受那无聊的惩罚,他们七仙跑到妖魔冥三界混了一百多年,才回到九重天,这事便不了了之。 她下意识把手摸到皓腕的手链处,脑海回响起青狐说的话——七七,这是少尊的面具吗? “怎么可能呢……”阎七自言自语低念了句,目光停留在《妖界轶事》上。 调换的书,多出来的面具,缺失的记忆,跟少尊有关? 怎么可能…… 半日仙楼外依然车水马龙,拐了几个街角仍能看到排队等候的人,一辆朴素的马车徐徐来到半日仙楼的后门。 不一会儿,白衣翩翩的御长兴手执墨香折扇从马车里下来,迈着轻逸的步伐从后门进去。 转上阁楼,他在门外停了停,嘴角勾起一抹诡秘的浅笑,再推开门走近房间。 轻拂袖坐到案几前,合上折扇搁在桌面处,他慢条斯理端起酒壶,翻起杯子,倒上两杯酒,别有意味低笑问道:“你不是渡劫成功了吗?什么风把你从九重天吹来呢?” 话音刚落,身着云纹白衣的毕寒轻挽帷帘从侧室里走出来,平静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淡然道:“以你的能耐,早该渡劫完毕。” 御长兴双眼微微放亮,侧头看走来的他,眉毛飞扬,慵懒的表情添了三分受宠若惊的嘚瑟,朝他端起酒杯,莞尔笑道:“难得被你拐个弯称赞吖。” 这毕寒虽鲜少话语,一开口准毒舌,要从他嘴里掏出夸奖的话,真是难于渡十次劫咯! 毕寒来到他对面坐下,稍稍撩整衣袂,再抬眸看他,本就不苟言笑的表情又添了三分凝重,直视他漫不经心的双眼,低沉道:“这次下凡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 御长兴浅尝半口酒,挑起眼眸看了看他的神情,搁下酒杯莞尔笑道:“看得出来。” 并非因为看到他此刻凝重的表情,而是他了解他。 六界中,毕寒最不喜欢的就是人间,别看他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实质很重感情,容易感伤,因此他不轻易打开心扉,用冷漠去保护自己。 凡人性命短暂,又因为贪嗔痴,以致人间生离死别太多。所以,毕寒不喜到人间,或者该说,对人间有少许畏惧。 如今他特意过来,定然绝非小事。 御长兴轻敛眸色,细看对面的毕寒,这下才察觉他的脸色有些许苍白,在心底思忖半刻,试探问道:“你……负伤呢?” 毕寒侧过头去,下意识把目光落到别处,沉声道:“我去了一趟灵鸠山。” “你疯了!”向来淡定的御长兴忍不住惊呼一声。 灵鸠山是什么地方吖,那是修炼法术者的炼狱,遍地充斥着诡异的煞气,普通仙家根本不能靠近,就算是九重天的上仙也不敢贸然靠近,轻者耗费千年修为,更甚的,挫骨扬灰吖! 毕寒并不以为然,眸底深处隐耀无怨无悔的坚毅,他收回目光看向御长兴,正欲开口说话,眸底忽然掠过一丝异光,闪电般转移到侧室里边。 强大的气场余波刮过御长兴的脸,乱发飞舞,他拿过酒壶直接灌了口酒,让自己淡定下来。 刚搁下酒壶,就看见阎七从窗户跳进来,他拿起搁在案几上的折扇,一抹刚才的情绪,嘴角噙上玩味的笑意,轻哧道:“上次不是提醒你,要见本仙,请到外边排队吗?” 从窗户进来的阎七,下意识止住脚步,左右环顾,继而慢步走到案几前,与他相对而坐,抬眸看他玩味的笑容,略带半分凝重道:“我这次过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跟你商量。” “看得出来。”御长兴莞尔低笑,抚在酒杯的指尖右移提起折扇,把原来备给毕寒的酒杯推到她跟前,戏谑道,“冒着与我为敌的风浪跑来,想必是被曲家那表小姐缠得闹心吧?” “你知道呢?”阎七讶然看他问。 “如何不知?”御长兴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眸光里添了半分料事如神的嘚瑟,理所当然道,“那晚你的反应古怪,我跟华跌又怎会察觉不到?只是……” 说着,他轻敛眸色,若有所思喝了口酒,褪去嘴角的笑意,低声道:“此女是何来历?” 那晚过后,他就有意暗中试探如今的燕嫣欣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是,对方隐藏颇深,至今没有进展。 “念神。”阎七轻声道,下意识把目光定格在跟前的酒杯处。 御长兴侧头看她,并未说话。 阎七微微浅笑,紧接着说:“念神是一个上古神族,可仙可妖可魔可人。” “怪不得难以分辨她的气息。”御长兴恍然大悟低念了声,再挑起眼眸看向阎七,好奇问道,“你是如何跟她杠上呢?” “浑垣珠是她,她是从浑垣珠的结界跑出来了的。”阎七应了声,纤细的青葱玉指轻碰杯沿,却没有把杯子端起来,解释道,“估计是那晚的棋局意外助她冲破束缚。” 浑垣珠?躲在内室的毕寒在心底默念,这些日子他不在九重天,对浑垣珠一事并不了解。 但是,两万年前浑垣珠忽然出现在仙界的上空,这事他还记忆犹新,因为,那天,正是他与阎七初次相见。 御长兴饮掉杯中的酒,笑而不语。 阎七吐了口闷气,单手托腮,无奈道:“她说,当年是我将她封印的,也只有我能将她释放出来。” 闻言,毕寒更费了两分神细细琢磨,仿佛能从这个念神身上探查到阎七的来历。 御长兴莞尔低笑,拿过酒壶往杯中倒酒,戏谑道:“嗯,被七七封印的,绝非善类,怪不……” “域魔的心脏。” 闻言,御长兴倒酒的动作瞬间停止,挑起眼眸看她,内室的毕寒也跟着警惕侧了侧耳朵。 阎七仍然无奈似的表情,扶着脑袋,带着浅浅的笑意道:“她说我是域魔的心脏。” 刚才还警惕思忖的毕寒,眸底瞬间掠过一丝惊愕。他本以为她说的是那个燕嫣欣,岂料她指的域魔心脏是她自己。 “胡言!”御长兴褪去笑容,神情严肃斥了声,稍微用力搁下酒壶,握着壶柄的手无意识添了三分力度,周身的气场悄然变化。 虽然对面的她看似慵懒,唇畔还萦绕玩笑般的浅笑,可他还是意识到这并非一个玩笑那么简单。 若是寻常,对于污蔑的话,她只会一笑而过,从来不会像现在这般,特意跑来细说。 除非,连她自己都以为对方的话,可能是真的——她是域魔的心脏。 域魔的心脏是什么,那是妖魔仙三界都会全力剿杀的东西! 第094章 暗下决心 内室的毕寒恨不得即刻冲出去问个究竟,最后还是竭力压制了情绪,忍了下来,留在原地。 阎七端起酒杯抿了口酒,轻眨乌漆的眼眸看向御长兴,浅笑道:“修驰狱是域魔的转世。” 御长兴竭力控制自己握着酒壶的力度,只是凝视着她唇畔的笑弧,并没有说话,看不出任何情绪。 阎七搁下酒杯,下意识把手捂到自己的左肩,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仍带着浅浅的笑意道:“我能感到修驰狱的存在,而他,只要靠近我,就会莫名的心痛。这就是他挖空心思要将我置于死地的原因。或许,他并不知道,我就是他缺失的心脏。” 御长兴仍旧没有说话,他随手抓起酒壶直接往嘴里灌酒,直到没了酒水后,才搁下酒壶,潇洒而起,大步往窗台的方向走去,落下一屋子的酒香。 他双手负后,眺望窗外来玩的行人马车。 阎七没有看他,只是默默端起酒杯,把杯中剩下的半杯酒饮尽。 许久,神色凝重的御长兴眺望着窗外来往的人,唇畔处缓缓浮起一丝深远的冷意,侧头看向阎七的倩影,莞尔笑道:“那我得认真渡劫了。” 闻言,阎七稍微偏头向后看他,浅笑不语。 御长兴缓慢提起手来,放在桌面上的折扇随后飞落他的掌心,轻展折扇,额前刘海随风飞扬,他诡秘浅笑道:“之前一直没探查到燕嫣欣是何方神圣,今晚特意下帖邀她在八品楼见面,打算会一会她。如何,要一同前往?” “八品楼?”阎七脸带无趣低念。 御长兴慢步走到她身侧,低头看她,嘴角含笑,娓娓道来:“八品,诗书酒画,琴声佳才。也就是赋诗、手书、美酒、画技、琴艺、歌喉、佳人、才子。” “好。”阎七应了声,嘴角噙上诡秘的笑意,她倒想看看,被封印了两万多年念神,怎么应对这个墨香飞扬的世界。 “时辰不早了,出发吧。”御长兴往门口的方向伸手引请笑道。 阎七搁下酒杯,站起来,理了理裙子,随他向外走去。 内室的毕寒仍死死握着拳头,确定他俩走远后,才合上双眼,虚脱似的,乏力靠在墙壁上。 御长兴带着阎七从后门出来,登上马车后,侧头看了看她,莞尔笑道:“这事,只跟我说?” 阎七对上他的目光,不以为然低笑,笑容却有两分苦涩,别有意味道:“不是还有毕寒吗?” 御长兴笑而不语。 她的感觉比较灵敏,尽管在渡劫,依然能察觉附近仙妖魔的存在,所以,他早就知道她察觉到毕寒的存在。 准确来说,毕寒也知道她肯定能察觉他的存在,可是他还是自欺欺人地藏起来。 她没有拆穿他,他也没有问她为什没拆穿,仿佛他俩都意识到,毕寒这次到来是有一件事关重大的事情,而这件事情跟她有关。 本来只要毕寒故作坦荡地走出去,就可以把隐瞒她的事掩饰过去,可是,他却选择自欺欺人地躲起来,证明这件事已经乱了他的理智。 而且,听到域魔心脏一事,他还能沉住气躲在里头,说明他这事比此事更严重,或者,就是跟此事有关。 想及刚不久,毕寒才不惜耗费三千年的功力,跑了一趟灵鸠山,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才赶紧找了个借口把阎七带出来。 御长兴凝视着阎七带着浅笑的侧脸,轻声道:“你是察觉到毕寒的气息,才到半日仙楼来,从一开始,你就打算把事情告诉他。” 阎七下意识侧头往被风撩起的帷帘看去,浅笑道:“是他把我带到昆桐仙山,他有权知道。” 御长兴忽地勾起玩味的笑容,稍稍低垂的眼敛却萦绕着锐利的冷色。 阎七收回目光瞧见他的笑容,不由得蹩蹙眉心,此刻他的表情实在诡异,三分嘚瑟七分欢喜四分警惕六分锐不可当。 她轻眨眼眸,纳闷问道:“你这是什么笑容?” 御长兴稍微抬眸瞅了她一眼,嘴角的笑容再添了半分神秘,轻摇手中的折扇道:“想着待会跟那念神较量,有点小激动罢了。几千年了,难得情绪波动呀。” 阎七无趣轻嗤,目光落在别处,别有意味道:“我现在对她没兴趣,还是去会会妖王吧。” “妖王……”御长兴才低念了两个字,马车外突然响起“小心”惊呼,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剧烈摇晃,眼看阎七猛然向前倾倒,他疾手过去扶她,迫切喊,“七七……” 阎七见他把手伸过来,一股强大的抵御气息本能横扩而出。 “砰”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的御长兴被这股强大的抵御气流冲了出来,连同背后的木板一起横空抛出,最后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砸落。 “吁!” “小心!” “啊!” “呯怦!” 马蹄声、行人尖叫声、摊货牵连翻倒声连反交错响起。 从东边突然闯出来的马车直接撞上了阎七他们的马车,阎七的马车险些侧翻,幸而她刚才激发出的气流缓冲了一下局面,这样马车侧移了一米半,在白马竭力把扬起的马蹄压下来,才勉强稳住了。 路边的行人看见这惊险的一幕惊慌相逃,摊货小贩仓惶抱了一把货物连扑带滚逃跑,场面一片混乱,幸而没有造成伤亡。 “御长兴……”阎七迫切低念了声,迅速从马车后面跳下来,只见路边的行人满目惊愕地看着御长兴砸落到地方——堆满杂货的地方。 随后就看见挣扎了许久的御长兴从杂乱的堆货中爬起来,虽然满头的青菜残羹,但依然优雅,旁若无人,手执折扇风度翩翩从扎堆里走出来。 阎七禁不住抹了一把冷汗,真是一个死也要风度的家伙。 随后,跑来一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子,阎七侧头看去,回想了会,才忆起是安国郡主。 只见脸神色煞白,脸上的惊恐萦绕着迫切的担忧,手执缰绳的男子和一个侍女踉跄追在她后面。 如无意外,这安国郡主的马车就是肇事者。 原本六神无主的安国郡主,看见御长兴优雅而狼狈的滑稽举止,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御长兴破了后门的马车,再收回目光看向他。 只因她原本就不喜欢这个以外貌搞得满城风雨的神棍,现在见他平安无事且模样狼狈,便忍不住戏谑道:“哟,本郡主道是谁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半日仙大师呀。” 听到“半日仙”三个字,围观的百姓瞬间双眼发亮,他们万万没想到,竟能在这里见到传说中遥不可及的半日仙! 更加没想到,传闻中的半日仙,竟会像此刻这般狼狈。 御长兴没有看她,也没有理会她的话,停在原地,提起手中合上的折扇,旁若无人懒懒拂掉肩上的残羹菜叶。 看见他这般傲慢,安国郡主顿时气打一处来,不爽道:“这马车不是好好的吗?轻轻一碰,马车没倒,你怎么就自个横飞出来呢?嗬,估计是用你那旁门左道的法术,故意把自己甩飞,好诬陷本郡主吧?什么半仙,就是一神棍!” “错。” 忽然听见银铃般的女声,众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去,骤然双眼贼亮,只因刚才被砸落垃圾堆的御长兴吸引了眼球,竟没发现这里站着一个惊若天仙的女子! 她澄澈的明眸仿佛倒映着世间一切的美好事物,细眉如天边云黛,细腻妖娆,琼瑶玉鼻,小嘴如樱,纤白的肌肤透着红润的亮光,倾国倾城不足谈,只稍一眼,便能让人仿佛看见点缀在天边的仙境,感受到那荡涤心灵的仙气。 安国郡主无意识紧握拳头,想要嫉妒却又无从嫉妒,最后还是在心中劝服自己,这个女人不过就是仗着一张狐狸精的脸罢了,不,她就是狐狸精,跟着神棍是一伙的! 四面八方的羡慕妒忌恨,阎七并不放在眼里,目光落在御长兴身上,浅笑道:“本来,只需从马车滚出来,便足以,却偏要把自己扔进远在十丈外垃圾堆里。可能吗?不是画蛇添足吗?他是一个愚蠢的神棍。” 围观的人虽然崇拜这位闻名不见面的半日仙,可眼前站着一个天仙,她惊艳的容颜仿佛印刻着世间真理,那么她的话自然也是世间真理——嗯,他就是神棍,而且是一个愚蠢的神棍。 闻言,安国郡主微微一愣,本以为他俩一伙的,竟没想到她会站在自己这边揶揄他。 这回御长兴才稍微挑起眼角,往阎七的方向瞟了眼——刚才是谁把本仙轰出来的?七七,要与本仙为敌? 阎七慵懒把目光落在别处,眼角处闪过一分嘚瑟——就怕你智商不够,愚蠢的神棍。 安国郡主留意到他俩针锋相对的微妙目光,心想这个半日仙被奚落了一番该生气了,岂料,他却是浅浅一笑。 这一弯笑很浅,却仿佛笼罩万千星辉,闪亮耀眼。 只见他,似是稍微用力,手中墨扇扇动,粘在他头上的冷饭残羹旋即飞甩跌落地上,不肖一会功夫,又是一副白衣翩翩的模样,与动作优雅的他,很相称。 他提扇往南边指去,众人的目光顺着他折扇所指的方向转移,他目光落在阎七身上,依然浅笑道:“前边便是八品居。” “你们也是……”安国郡主才刚开口,就看到阎七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慢步走去。 御长兴随即收回折扇,与阎七并肩往八品楼走去。 看着他俩并肩而行,安国郡主纳闷撅起眉头,这俩刚刚不是争锋相对吗?一转眼怎么又成一伙呢? 第095章 许下承诺 来到八品楼前,阎七稍微扫了眼,这是一座三层高的八角大楼,形状恢宏,飞檐流线却显得温柔,是一座刚柔并重楼宇。 门外守着两个彪形大汉,虽是草草一眼,但阎七也能看出,此二人在人间也是鲜有对手的。 “八品楼是一个很庸俗的地方。”御长兴慵懒扇动手中的折扇,目光缓慢扫过八品楼三个字,漫不经心笑道,“能踏进这道门的唯一标准,俊男或者佳人。” “跟你的半日仙楼一样的俗。”阎七轻哼了声,大步往里边走去。 守在门口的两个门卫禁不住咕噜吞了口唾沫,惊乍的目光随着阎七的步伐转移,他们万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美艳的女子,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他俩不约而同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再抬头看时,只见御长兴那白衣翩翩的背影。 嗯,果然是幻觉,否则,以刚才那位梦幻仙女的模样作为标准,恐怕八品楼从此关门谢客了。 八品楼内,大堂中心有一眼喷泉,泉眼在粉雕玉砌的假山上,水流并不大,喷涌出来的泉水沿着假山的纹路形成涓涓溪流。 假山下有六条小溪流,将大堂划分成七个部分,其中种植了一些奇花异草,还放置了七座墨玉石桌,供到场的客人公斗,或是谈诗论画,或是煮茶论酒,笔墨挥香,口沫飞扬。 才子佳人参杂其中,溪流潺潺,如仙境般,酒香缭绕。 楼上有雅间,则是私斗。 阎七轻挽珠帘进入大堂,目光定格在大堂中心的假山处,草草扫看了各处石桌的文人墨客,直接转上左边的楼梯,往阁楼走去。 随后跟进来的御长兴看了眼她的倩影,并没有随她上楼,独自往正在谈诗论画的才子佳人走去。 阎七转到阁楼,来到第二个房间门外,轻抬手直接把门推开,映入眼帘是坐在桌子前的妖王龚三恨。 她本来对这个八品楼没有多大兴趣,一心想去会会妖王,可就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无意察觉到他微薄的气息,所以,才过来了。 龚三恨轻划杯盖,喝了半口茶,并未抬眼看她,低笑道:“寻到这来,有何要事?” 阎七慢步来到他的对面坐下,浅笑道:“路过此地,无意察觉到妖王您的气息。正好奇这庸俗之地,怎么就吸引了日理万机的妖王?” 龚三恨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再次浅酌了半口茶,轻敛眸色,唇畔的笑容添了三分暗沉四分诡异,别有意味反问:“你不是清楚了吗?经过,你不也是冲着浑垣珠来的?” “浑垣珠……”阎七低念了声,翻起杯子,自个倒了杯茶,带着三分玩味笑道,“妖王已经知道浑垣珠的下落呢?” 龚三恨这才抬起眼眸看向她,紧敛眸色定格在她明澈的眸子处,一字一顿低声念道:“燕——嫣——欣。” “喔。”阎七莞尔浅笑,指尖轻抚杯沿,下意识把目光落在他的双眼处,不咸不淡笑道,“差点忘了,妖王你有一双犀利的麒麟眼。” 麒麟眼,只存在于少数的纯血麒麟妖中,眼睛染红时,可以凭着意念对嗅过的气息进行追踪,不管对方在哪里,都可以用意念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估计是龚三恨嗅过浑垣珠的气息,再借助自己独有的麒麟眼追查到如今的燕嫣欣就是当时被抢夺的浑垣珠。 龚三恨合上杯盖,搁下杯子,深沉的眸底折射出一丝犀利的锋芒,略带挑衅道:“不管它化作什么,都属于我们妖界的。” 阎七轻声问道:“你知道她的来历么?” 龚三恨旋即噙上一抹傲慢的笑容,轻拂袖站起来,边迈步边说:“非人非仙非妖非魔非冥非灵,估计是上古的神族。” “妖王正是见识多广呀。”阎七轻嗤笑道。 龚三恨收回思绪,把目光落到她身上,将她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略带不爽责问:“你这是什么意思?猜错呢?” 阎七不以为然耸耸肩,指尖轻抚杯沿,目光凝视着杯中的茶水,莞尔笑道:“你的麒麟眼只能看到比你弱的对手,换而言之,这念神比你还弱,不足畏惧。” 的确不足畏惧,两万年前都能将她封印,更何况是两万年以后呢? 闻言,龚三恨骤然满脸黑线,体内掀起一股强劲的杀气,指尖盎然欲动,随时准备跟她较量一场——敢拐个弯说自己不如她,不是找死就是找投胎! “也罢,你有能耐,便把她要了去。”阎七提起指尖轻轻把杯子推开,站起来慢步往窗边走去,轻手推开窗户。 龚三恨眸底的挑衅瞬间化作警惕,指尖略带忐忑不安动了动。 “只是……”阎七低念了声,目光定格在楼下假山上的泉眼处,唇畔浮起低沉的浅笑,眸色微敛,轻声道,“冰泉眼,你动不得。” 龚三恨顷刻间阴冷的眸色,刚才玩笑般的汹涌杀气瞬间无声无息凝聚在指尖。本想借燕嫣欣的事掩饰来这里的目的,没想到还是被她察觉了。 阎七并没有回头看他,紧接着说:“冰泉眼代表着什么,你清楚。” 她本纳闷濒临死亡的妖王,怎么会有兴趣跑到这来凑热闹,走进八品楼,察觉到冰泉眼的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 他,要夺取冰泉眼。 一开始就不认为他是为了姁姁的事停留在人间,后来以为是为了夺取墨之阕的元丹,接着以为他是为了浑垣珠,原来他的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冰泉眼。 这世上共有六道冰泉眼,隐藏于人间,并不固定于一处,而是随着沧海桑田而转移,踪迹难寻,泉水碧蓝,有特殊芳香。 五千年前,定下六界公约,凡修炼法术者,不得在凡间动用法术械斗,否则受六界审判处决。 而六道冰泉眼,是合六界之力凝聚而成,守护人间的,若是被取走一道,则会失去平衡,灾祸不断。 谁违背六界公约,擅动冰泉眼,就等于与六界为敌。 八品楼的冰泉眼如此隐蔽,估计是守护冰泉眼的人得知冰泉眼转移到闹市之中,才特意修建了这么一座风华雪月的场所。 用假山分流泉水,掩饰它的光辉,用粉末酒香分散它的特殊香气,才子佳人、美酒佳肴、琴棋书画,分化了人们的注意力。 龚三恨微敛眸色,竭力压住汹涌的情绪,一字一顿郑重道:“其他事情尚可斟酌,唯有此事,你休想阻拦。” 阎七浅浅一笑,不以为然轻哼道:“其他事情尚可斟酌,唯有此事,你休想如愿。” 龚三恨下意识握紧拳头,通身的杀气压于指尖,盯着她的背影,冷声道:“你是要继续两千年前,未完的决战?” 阎七缓慢回过身来,扬起凌厉的眸子,对上他杀气盎然的锋芒,犀利的冷色丝毫不亚于他,郑重承诺:“我可以,替你守护东临。” “你凭什么守护?”龚三恨不以为然反驳。 阎七指着窗外的方向,低声而凌厉反问:“难道你认为我阎七,还不如区区冰泉眼?你宁愿与六界为敌,都不愿意相信我阎七——可以!” 龚三恨呼吸紊乱,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脸颊怒红,稍带激动反驳:“你是仙!” “又如何?”阎七稍微提了点声音,也略带点激动反问。 龚三恨微愣,顿时接不上话来,紧握的拳头抖了抖。 阎七凝视着他的双眼,信誓旦旦重复:“我可以替你守护东临,乃至整个妖界。” “你……你……”龚三恨似乎这才察觉到端倪,下意识向后倒退了半步,再三动了动嘴唇,许久,才稍带讶然看着她犀利而真诚的脸,轻声问道,“知道呢……知道了我的事情?” “嗯。”阎七轻轻应了声,敛了激动的情绪,把目光落在别处。 龚三恨迅速侧过身去,不再去看她,紧蹙眉头,无措得有点慌乱。 阎七回过身往窗外看,目光定格在假山的冰泉眼处,轻声道:“冰泉眼拥有六界汇聚的力量,你抢夺它,是想借它落下守护东临的结界。尽管你离开了,南宁也不得侵袭东临。” 龚三恨深沉呼吸,别过脸去,不说话。 “麒麟好斗,会用尽生命最后的一刻,去为其他在乎的妖挣得一个好局面。”阎七轻声低念,再次转过身来看向他麟黄的侧影,沉声道,“可我不希望这是你的结局。” 龚三恨忽地红了眼圈,鼻子微酸,倔强地仰起头。 阎七强忍着心头的酸涩,郑重道:“比起敌人,我们更应该做朋友,既是朋友,我可以替你去守护。” 龚三恨哽咽了许久,才不以为然道:“可你是仙。” “又如何?我是游仙,仙界管束不了我去帮朋友。”阎七说着,忽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龚三恨骤然满脸黑线,一脸无语侧头瞥向她——明明很严肃很感人的气氛,干嘛突然发笑,几个意思? 阎七稍微眯起眼来,侧目盯着他,戏谑道:“你是担忧我这个上仙压制不住南宁七妖?还是担心我风头太盛,不肖多会功夫就让妖民彻底忘了你是谁?抑或是,最后不出风头,怕你妖王的名声上不去?” “……”龚三恨极度无语盯着她,许久,又忽地无奈轻嗤,挽手在腰前,低沉浅笑。 压在心头的大石,现今总算落地了,有她的承诺,胜过万千冰泉眼,死也无憾。 他浅笑着,忽地升起一丝怯怕,触电般扭头看向阎七,久动嘴唇,却迟迟不语。 第096章 何不娶她 阎七领会到他难言的意味,掩饰道:“凌华姐姐并不知道,我也不希望她知道。” 他不希望凌华仙子知道,凌华仙子不让他知道他已知道,她只好按照他俩的设定来走。 龚三恨顿时松了口气,一会儿,他又猛然抬起眸来睨向阎七——我跟凌华的事,你都知道! 阎七旋即勾起一抹嘚瑟的笑容,轻哼道:“本仙聪慧,双目清明,就你那点小心思,有什么不清楚?” “……”龚三恨再次无语瞥向她,正想反驳,忽然察觉到楼下的氛围骤变,他旋即警惕起来,快步往窗边走去。 只见大堂下的人纷纷往门口的方向瞧去,一股诡异的幽香随风袭来,随后看见快步走来的冥蛊殷勤地掀起珠帘,紧接着是一双纤纤玉足。 对,众人留意到的是一双白璧无瑕的纤纤玉足,三寸金莲,盈手轻握,引得在场男子饥渴地吞噎唾沫。 在场的女子则是羞脸侧过脸去,露足可不是小事,是事关贞洁的大事,这女人竟如此不知廉耻,实在可恨。 说是恨,更多是嫉妒,此女不仅放荡可耻,还天生独得一张妩媚子的好脸庞,身条似柳却又婀娜玲珑,一袭曳地黑纱裙,又给本就天资绝色的她平添了三分妖娆。 雪白的纤足在黑纱裙袂间若隐若现,惹得在场的男子热血沸腾,纷纷掩袖擦鼻血。 阎七慢步走到龚三恨身旁往楼下看去,果不出所料,是燕嫣欣来了。 “咳!”看见在场男子色眯眯地打量燕嫣欣,冥蛊站不住了,仿佛心肝宝贝被狠狠地亵渎,即刻闷咳一声,继而横扫一个犀利目光。 众男子瞧见他这个杀气汹涌的目光,猛然回过神来,各自回到原来的状态中,但又忍不住偷偷用眼角瞄过去。 “……”阎七禁不住抹了一把冷汗,这才发现冥蛊这个家伙,原来真的是色中禽兽,都两万多年了,这老色鬼藏得够深的。 “姓燕的,你知道廉耻二字吗?”安国郡主从人群中走出来,冷眼看了看她的赤足,不悦责备,“这个可是公共场合,岂有你这般无耻!” 闻言,众女心中赞叹,总算有人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想着自己犯不着这个首富的掌上明珠,但安国郡主出马,准能让她吃瘪。 岂料,燕嫣欣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双手拢袖往在腰前,慢步往堂中的假山走去,唇畔带半分轻蔑,轻淡道:“庸俗。” “你……”安国郡主正想反驳,却碰上了冥蛊犀利的冷眸,她顿时把说到嘴边的话噎回去。 “区区俗女,何以谈廉耻。”冥蛊傲慢道了句,看也不再看她,紧步尾随着燕嫣欣走去。 “你……”安国郡主骤感满腔委屈,却不知从何反驳,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苦苦爱恋的男人会当众奚落自己,忍不住红了眼圈。 而且,前不久他才跟燕嫣欣闹翻了,转眼又成了她的跟屁虫,实在可恨。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撒腿就跑,而是倔强地停在原地,否则就要成为京城的笑话了。 众人也禁不住吸了口冷气,虽说这曲家大少爷出了名是燕嫣欣的跟屁虫,为了承继家产,对安国郡主不屑一顾。 但从前虽无爱,但碍于她有皇室血统,也知道敬让,如今却毫不顾情面,胆子忒大! 可要知道,燕嫣欣虽然是曲家的掌上明珠,这安国郡主也是皇室的宠儿呀! “她要打冰泉眼的主意?”楼上的龚三恨微敛眸色打量着停留在假山前的燕嫣欣止步不前,若有所思警惕低念。 阎七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不以为然道:“不是,她是在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虽然很快,但她还是捕捉到燕嫣欣看到冰泉眼那一刻茫然的目光,冰泉眼是五千年前的产物,那个时候念神还被封印在浑垣珠里,自然不知晓它的来历和用处。 只是它凝结了六界的力量,虽然气息薄弱,但足以引起她的注意。 阎七收回思绪,别有意味问道:“你停留在人间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冰泉眼?” 龚三恨下意识把目光停留在冰泉眼处,唇畔勾起一抹苦涩而眷恋的笑容低声回应:“一开始是为了能与凌华多见几面,后来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便开始寻找冰泉眼,借它炼成结界,护东临安宁。” 阎七唏嘘叹息,沉默不语。 “当年,我本以为自己会情不自禁爱上你……” “嗯?”闻言,阎七先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旋即侧头看向他,只见他唇角勾起一抹幸福而温柔的笑容。 “却不曾想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她,那是我修了几百辈子的福气,竟让我可以遇上她,爱她。” 龚三恨轻声低喃,眸子里尽是难掩的醉意。 两千年前,与阎七大战一场,她的无畏和聪颖深深吸引了他,两败俱伤后,他觉得自己疯了,竟不顾自身重伤,一心想要找到她,生怕她真的就此香消玉殒。 只是,同样忧心阎七安危的凌华仙子下凡寻她,却是让他遇上了。 那是他虽心系阎七的安危,但决不让他人察觉连自己都难明的心思,便随便糊弄了凌华仙子一番,想让她快快离去,别妨碍他的步伐。 岂料,这凌华仙子认定了他知道阎七的下落却故意隐瞒,非要跟着他,逼他说出阎七的下落。 他也懒得与她纠缠,她爱跟着便让她跟着,因为他也想在茫茫荒野中尽快寻找到重伤的阎七。 走了漫长的一段路,重伤体力不支,昏阙在地。 她的悉心照料,她的温柔,渐渐吸引了他,勾起了他沉抑了千年的寂寞。 “这些年来,她为我从各处搜罗书籍,不求回报地帮助我、提醒我。”龚三恨低念着,忽地红了眼圈,唇畔依然挂着幸福的笑容,却有三分苦涩,笑道,“如今的东临,如其说是我建立,倒不如说全靠她在背后支持,她就是我的指路明灯。我整治东临,跟南宁七妖严阵对抗,迫不及待想要统一妖界,就是为了娶她!为了让自己配得上她!我想有那么一天,以妖界为聘,万里红妆,让她冲破九重天的束缚,风风光光地嫁予我为妻!可是……” 说到激动处,他忽地哽咽难语,微闭烫红酸涩的眼眸,竭力稳住呼吸,缓慢睁开悲戚的眼眸,黯然道:“我却突然发现……发现自己无法摆脱的命运……” “那就娶她!” 闻言,龚三恨微愣,下意识侧头看向她。 阎七扬起清洌的眸子,郑重道:“趁你还有时间,娶她,她一直在等你把她带到你的世界。趁你还有机会,给她一场浩大的婚礼!” 龚三恨眸色骤亮,顿了会,缓慢紧握拳头,眸子里的亮色又灰暗下来。 未等他开口,阎七即刻打断他到嘴边的话,冷声道:“别以为让她恨你,她就能好好过,告诉你,不可能!若是这一千年的付出都是错的,以她的性子,还有什么理由活着?在你最后的日子,给她一场梦寐以求的婚礼,给她一个可以思忆千年的美好回忆。” “可是……”龚三恨动了动唇,迟迟不语。 阎七盯着他的眸子,紧接着逼问:“妖界的担子我替你扛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龚三恨紧握的拳头缓慢松开,并没有发话。 阎七轻哼一声,侧过身去,浅笑道:“你不是担心我阎七吞了你的妖界吗?凌华姐姐嫁给了你,就是妖界的王后,有她镇守,还用得着害怕幕后的我吞了妖界么?” “……”龚三恨骤然满脸黑线,心虚的眼眸溜转一圈,不语。 阎七侧头瞥向他,戏谑道:“你敢说,没有这个小肚鸡肠,担心我阎七直接吞了你妖界?” “咳!”龚三恨挺直腰来故作咳了声,笑笑不语。 阎七的能耐不可置疑,有她罩着妖界,的确可以放心,只是,六界争斗波谲云诡,他担心在她统领下,妖界最后归顺了仙界,成了仙界的附属。 阎七双手负后,一脸无趣道:“你放心,我会在有人想要祸乱妖界的时候才出手,其他时间,该怎么闲着,我还想怎么闲着。” 有了她这句话,龚三恨这才全然放心,眼角余光扫过窗外时,无意瞧见楼下已有男子向燕嫣欣提出挑衅,但燕嫣欣似乎并没有迎战的意思。 楼下,燕嫣欣挑了假山旁的石桌坐下来,目光还是有意无意打量着假山上的冰泉眼。 冥蛊站在她的身旁,时刻警惕着对她虎视眈眈的“野狼”,眼看又一个男子上前来意欲跟她切磋。 他直接迈步前去,睨向对方冷声道:“谁想跟我表妹切磋,得先赢了我再说。” 闻言,众人忍不住暗暗窃笑,心念这个曲家大少爷向来只懂金银财帛的算计,哪里知道风花雪月,否则也不会常常被燕嫣欣和其他闺阁千金联合起来愚弄了。 “曲家大少爷是要打头阵么?”这是一个褐衣男子从人群后面走上来,单手绕在身前,满目傲慢看向冥蛊,嘴角噙上半分轻蔑的笑意,戏谑道,“那,在下领教先来一下。” 还站在原处的安国郡主又气又急紧咬牙根,曲泽是什么料子,她最清楚,他哪里懂什么风花雪月,而向他挑衅的那些人都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子佳人。 他若强出头,最后不过是笑话罢了。 她想,这燕嫣欣虽然没有惊世才华,但敷衍一下这些才子还是可以的,怎么也比曲泽强得多。 如今却故意不应战,反而让“曲泽”强出头,必定是燕嫣欣厌烦了他的纠缠,才故意把他带到这里,借助这里的才子佳人羞辱他,他却一点也不察觉,还自以为是地英雄救命,可笑之极! 她咬了咬牙,还是没忍住就此旁观,意欲冲上去阻挠这场悬殊至极的切磋,却忽然听见一个温文尔雅的慵懒声音。 第097章 以泪填江 “他的心没有你,你做什么都是错的,越错越是惹他讨厌。何不给他一个机会,痛定思痛,迷途知返。” 闻言,安国郡主猛然止住脚步,下意识转过身来看向独坐一桌的御长兴,此时只看见他白衣翩翩的背影,溪水薄雾缭绕在他脚下,如仙人般。 御长兴合上折扇,轻推刚倒酒的杯子往左边去,侧头看她,浅浅一笑道:“郡主,久站,要不稍作歇息。” 看见他清逸的浅笑,安国郡主不由得心魂轻颤,小心肝仿佛跳漏了一拍,慌忙转移目光,下意识往冥蛊的方向看了眼,蹙了蹙眉心,最后收回目光,走到御长兴的桌子前坐下来。 她手捻酒杯,轻抬眼眸便瞧见了他修长的睫毛,天窗投影下来的阳光照落在流水处映到他眼帘,乌漆的眼眸仿佛宁静的潭水,迎着睫毛的倒影,深沉,惬意、还有半分乏懒。 眼波里似乎真的看不见一丝丝俗世的凡尘,世间竟有这般男子? 她忙低垂眼帘,有点莫名的心虚,端起跟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心念,或许这些江湖术士都爱装,装得一副超然脱世,否则怎能骗得那么多无知妇孺。 “总算记起我了。” 闻言,安国郡主握着酒杯的手轻颤,脸颊莫名微微发烫,节奏渐快的心小鹿乱跳,心念,他这暧昧的问话,是几个意思? “被你等,哪敢忘?” 随后听见一个银铃般的女声,安国郡主微微轻愣,抬起头,便看见阎七和一个黄衣男子并肩走来,这才意识到原来刚才“半日仙”并非跟自己说话,本就微微烫红的脸,越发尴尬地红了。 阎七和龚三恨相邻坐下,御长兴看了眼对面的龚三恨,微微浅笑,先后给他俩倒上两杯酒,再下意识跟阎七对了个眼色。 阎七接过酒杯,随后给他回了个别有意味的奉陪眼色。 龚三恨摸着酒杯,目光捎带纳闷在他俩间来回流转,直觉他俩在各自下战书。 “什么题目?”冥蛊睨向挑衅的男子淡然道,满载福相的脸蛋露出半分不耐烦。 “就它吧。” 冥蛊话音刚落,燕嫣欣便接话了,众人下意识把目光转落她身上,顺着她青葱玉指的方向,目光转移到假山的流水上。 阎七轻敛眸色,唇畔浮起浅浅的笑意,这燕嫣欣好奇冰泉眼,拐个弯借这些文人墨客了解,倒是不蠢。 这些才子佳人估计是御长兴使了计谋,故意找来试探燕嫣欣的深浅。可如今的燕嫣欣哪里这么快懂得现今凡间的风花雪月,只能把痴迷她的冥蛊当盾牌推出去。 褐衣男子往假山处看了眼,嘴角旋即勾起一抹笑弧,马上来了灵感,娓娓念道:“一孤舟,扬帆去,独倚怀江望泪干,鸿雁归去人未归;两相别,骨灰尽,沧海桑田未敢忘,物是人非泪千垂。” 念罢,在场的才子佳人各自细碎点评。 闻言,安国郡主不由得感慨一番,在这里,这座折断的假山是有一段感人肺腑的典故。 传言,这里之前有一条浩瀚的江水,渔夫独自出海打鱼,他的妻子每天站在山上往他归来的方向看,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还是没有等到丈夫归来。 村里的人都劝她不要再等了,说他已经淹没在海里,可是她还是坚信丈夫会归来,于是,等呀等,没等来丈夫的船只,江水却渐渐干枯了。 她担心江水枯竭后,丈夫出海的船就不能回来了,于是便天天流泪,奢望感动天地,以泪填江。 可直到沧海桑田,还是没有等到归来的船只,而她,早已成为了一块望夫石,尽快如此,她还是不停地流泪。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身体逐渐风化,早已不见了脑袋和双手,但还有源源不断的泪水从她的心房处流出来。 也就成了如今八品楼内神秘的奇景,泪香泉。 御长兴随意品味了一番,轻摇头,下意识瞧了一眼阎七,目光转落她跟前的酒杯处,浅笑念道:“空悲切,欠灵魂。” 阎七抿唇浅笑,不以为然道:“流世俗,乏真知。” 听到他俩说话,安国郡主旋即回过神来,看了看,却不明所以。 御长兴莞尔低笑,随手端起跟前的酒杯,向阎七示意,继而一饮而尽。 龚三恨倒是会意了,原来他俩也在切磋。那边的人是在切磋诗词,而他俩在切磋点评。 冥蛊看了眼冰泉眼,昨天听说要来这里,因为规矩古怪,他也提前做了打探,对这个泪香泉的典故了解一二。 稍微琢磨了一番对方的措辞,思忖了会,他随即念道:“凝香泪,路人俳,亘古千年久生苔,是非论断惹尘埃;京城内,八品楼,闲人墨客数风流,何不开疆辟土扫泪流。” 话音刚落,场内顿时鸦雀无声,褐衣男子紧皱眉头侧过头去,未敢露出半分羞愧,其他人各自陷入沉思。 安国郡主稍带讶然看向冥蛊的侧影,本以为他会出丑于人前,竟没想到他胸中竟有如此豪迈的诗句。 他这诗先是说了泪香泉神圣,世人不应该用自己的臆断去胡乱评乱,更加讽刺了这里的文人骚客,空在这里风花雪月,感叹世事无奈,却不懂得做实事减少世间疾苦。 燕嫣欣听了他俩的对辞,许久没琢磨意味来,渐觉乏味,对那冰泉眼也没了兴趣。 龚三恨细细斟酌了番,这诗词的调调对他的口,但感觉还欠缺了什么,稍作思忖,念道:“闲人墨客数风流……若以‘论’,是不是更好?” 闻言,安国郡主回过神来,侧头看向龚三恨,细细品味他这个字,“闲人墨客论风流”,的确更有深意。 这些有才华的人全在这里争论谁的长华更好,却不知道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中挣扎。 阎七抿唇浅笑,反问道:“‘佯’字,是不是更佳?” 龚三恨下意识看向她,琢磨其中韵味,“佯”是假的意思,用在这里,还有一层谐音“仰”的仰仗意思,的确更佳。 御长兴指尖轻点放在桌面上的折扇,稍作琢磨,浅笑道:“‘独’字,会不会更妙?” 闻言,安国郡主还没反应过来,阎七和龚三恨忽地轻嗤一笑,不约而同端起各自跟前的酒杯,朝御长兴的方向示意,一饮而尽。 安国郡主蹩蹙眉心琢磨了会阎七的“佯”字,再琢磨御长兴的“独”字,恍然发现,这个“独”字的确甚妙,几乎没有任何字眼能取代它了。 不仅囊括了“数”“论”和“佯”的奥妙,还暗讽了京城的文人骚客,自以为文采风流,独藏于八品楼,拒世人于外,漠视民间疾苦,终日沉迷于自卖自夸,独自享乐。 若是在场的骚客听到他们仨的评论,必定会倍感羞愧吧。 她下意识流转眸光细看眼前的三“人”,心念自己身为皇家郡主,然而,与他们共坐一桌,却感觉自己还有欠缺。 于龚三恨,她并不认识,但从他傲扬的眉目判断,也能确定对方绝非普通俗物。 说阎七吧,上次在西华苑遇见她,因着曲泽的缘故,对她满心排斥,本以为她空有仙灵容貌,然此刻的她不卑不亢,举手投足带点飒爽英气,灵气萦绕的精致五官又透着书香韵味,似乎突然明白,为什么九王和皇帝都迷恋于他。 而这个“半日仙”,本以为他只是个寻常的江湖术士,但举手投足间却比这些居高自傲的文人骚客都要温雅高贵,谈吐自戳命点。 忽然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袭来,众人的目光旋即往酒香的方向看去,随后看见七个身着粉色衣裙的侍女,从侧边的珠帘通廊鱼贯而从,每个侍女都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七杯酒。 阎七看了眼侍女搁在跟前的酒杯,下意识与御长兴对看了眼。 御长兴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弧,端起酒杯轻嗅,眸底深处情不自禁溢起享受的亮光,细细品尝。 燕嫣欣看了眼搁在跟前的酒,侧头看向身旁的冥蛊,眸子里带点迷惑,轻声问道:“这是什么酒?” 冥蛊的眸底不由得添了三分自豪,稍微提手,诡秘笑道:“你先尝尝。” 燕嫣欣轻蹙眉心,端起酒杯,下意识扫看了眼四周端着酒杯细碎低语满脸写意陶醉的才子佳人,纳闷了会,她才刚准备把酒喝下去,无意瞧见坐在别处的阎七,她瞬间暗了暗眸色。 安国郡主捧着手中的酒杯,舍不得把剩下的半口酒饮尽,满目享受的星光,赞叹道:“这酒太妙了,入口甘醇,只一小口,便有荡气回肠之感,沁香余绕,久久不散。” “的确是好酒。”龚三恨附和应声,眸底深处闪起蠢蠢欲动的亮光,心里打定主意,大婚之日,就以此酒为喜酒。 “当然是好酒……”阎七指尖轻敲杯沿,并没有把它喝下去的意思,声音有点无奈,唇畔浮起三分自豪四分憋屈两分了然和一分放心的笑容。 “今天的题目是,七杯酒的配方。” 闻言,阎七侧头抬眸看去,这下才发现前方略高的位置上站着一个身穿回纹青衣的男子,他的旁边有一石墩,凹凸不平的石墩上放着琳琅满目的饰品。 “郡主,解释一下,如何?” 忽然听见“半日仙”嘴角含笑的温雅问话,安国郡主先是微愣,很快便反应过来,脸颊不由自主微微泛红,解释道:“八品楼自称品酒、佳肴、才子、佳人、琴、棋、书、画,每天除了到场客人各自切磋外,这里的主人都会围绕‘八品’出一道难题。谁要挑战,先往‘羞辱’台上放下身上任何一件物品,若能解开难题,则把自己的物品拿回去,同时,可以从‘羞辱’上取走一件物品。否则,你的物品就得留在这里任人挑选。” 停顿了会,安国郡主嘘叹一声,紧接着道:“有些人无法解开难题,而把东西留下,为了抹去这个羞辱,便天天来这里,试图解开一个难题,把自己的‘耻辱’带走。有些人为了羞辱某些人,则专门解决难题,把对方留在这里的‘耻辱’带走,这样一来,那人就永远有一道抹不去的羞辱。之前有个秀才被人取走了留在这里的‘耻辱’,因此看不开,一怒之下,便羞愤自尽了。” “……”阎七和龚三恨甚为无语,这凡人太会玩了。 第098章 解七杯酒 另一边,冥蛊低头在燕嫣欣耳畔,把这里的规矩细碎地解释了一遍。 燕嫣欣琢磨了会,唇畔勾起阴损的笑意,下意识把目光落到阎七身上。 “这个就是传闻中的七杯酒呀!”后知后觉的安国郡主禁不住惊叹一声,双目闪闪发亮。 为什么说是传闻中的了,因为很早就听闻八品楼的主人有一种堪比琼浆玉露的美酒,名叫七杯酒。 虽然是同一杯酒,但每一杯喝下去的感觉都不一样,喝完七杯,仿佛游遍了六界,转过一个轮回,十分微妙。 只是,道听途说罢了,还没有人有幸品尝到,无人知晓到底是不是如传闻般那么神奇。 如今尝了半杯已有飘飘欲仙的感觉,实在想知道继续喝下去,是何种享受。 “一杯,为什么只有一杯?” 不仅是安国郡主心痒痒的,其他人也心魂欲动,恨不得把旁人的酒杯抢过去,好凑成七杯酒,尝尝遨游六界的奇妙感受。 这时一个容貌标致的侍女端着一壶酒从侧门通廊走出来,众人吞噎着唾沫,目不转睛盯着随着侍女莲花碎步移动的酒壶。 随后,便看见主事人端过白玉酒壶,将它放到了“羞辱”台上,众人顿时如鲠在喉,或是咬牙,或是鼓劲,很快也有人摆出几分嘚瑟,但也露出担忧的表情。 这七杯酒放到“羞辱”台上,就意味着只要解开了难题,就可以得到这壶绝世佳酿。 而且,这酒壶小巧精致,比巴掌还小,估计里边正好是七杯酒的量,也就是只能一人享用。 然而,既然是绝世佳酿,谁能猜得出它的配方? 所以,他们放松了一下。 只是,虽然今天的难题不一定有人能解答,但明天的难题恐怕不少人能解答,那就随时可能被人捷足先登,所以他们才不约而同露出忧虑的神情。 “这位不是在殷徵比试胜出的才女吗?” 忽然听见燕嫣欣说话,众人旋即收回思绪看向她,循着她的目光转向阎七的方向。 “呃……”众男子目及阎七,一时激动,刚才还没噎下去的酒劲涌上,不约而同一连打了三个嗝。 竟没留意到,这里坐着一个貌若桃花,眸若海波,肌肤胜雪,气质通灵的女子。 透水的肌肤比那雪白的纱裙还有白透,三千青丝如绸披肩,小巧瑰唇泛着莹光,乌漆的杏眸明亮好比宝石,倒映着修长睫毛的影子,旁边溪中雾水缭绕足下,仿佛她的存在,让这如仙境般的八品楼,顷刻间成了仙境。 “要不试着解答这个问题。”燕嫣欣阴柔笑道,眸子里是戏谑的挑衅。 在向周边丫鬟打探阎七的事情时,得知她曾经在殷徵比试上出尽风头,因此皇帝、王爷、才子、富二代都为她着迷。 她就不相信这个阎七真的了不起,眼看在场的才子佳人都被这个难题压住了,特意把她推出来,让她出个臭。 阎七抬眸看她,并没有说话。 燕嫣欣看着她嘴角那抹不浅不淡的笑容,暗了暗眸色,冷声道:“怎么呢?害怕这羞辱台?” 阎七莞尔浅笑,缓慢从座位上站起来。 众人的目光旋即定格在她身上,酒入喉咙,余香萦绕的那种沁灵,就像看到她眸子的感觉,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开阔明亮之感,仿佛若真有人猜得出答案,非她莫属。 安国郡主看了眼阎七留在桌面上的酒杯,再看了眼往羞辱台走去的阎七,下意识转向御长兴,小声低念:“这酒她还没碰了。” “无碍。”御长兴看向阎七的倩影,莞尔浅笑道。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安国郡主纳闷撅起眉头往阎七的方向看去,莫不成,只是嗅了嗅就能猜出配方。 冥蛊双眼闪亮盯着羞辱台上的白玉酒壶,口水差点没流出来,一脸阎七马上就能赢得佳酿的嘚瑟样子。 阎七来到羞辱台前,看了眼主事人,浅笑问道:“随便放下一件东西即可?” 主事人微笑点头不语,目光里有半分傲慢。 阎七稍微纠结了会,随后从袖中抽出一条自认对她没有多大用处的丝帕,将它放到羞辱台上。 “……”众人骤然掀起一阵窒息的惊讶——陵凰冰丝帕! 这帕子雪白,没有任何绣纹,看着不起眼,但识货的人都会为之疯狂,它是由陵凰最出名的织娘用冰蚕吐的丝织炼而成,寸丝尺金吖! 这一枚方帕,足可以买下半座城池!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阎七身上,刚才只因惊叹她的美貌气质,没留意到她衣着,如今才发现,她浑身上下衣物,是出自鬼匠的饰品、皇宫御用的绣工,沧州的雪绫,捻手一算,足可以买下两座城池! 尤其是那双熠熠生辉的日月流星坠子,晕紫泛绿,晶莹透彻,恐怕只要是个女人见了它,都恨不得据为己有,世界竟还有如此别致的宝物,想必也是无价之宝。 能给她一身价值连城的奢华,除了曲家,就算是皇帝,恐怕也办不到。 他们旋即把目光转落冥蛊身上,早有听闻这个被皇帝带进宫,又被九王点名为王妃的奇女子,最后被曲家大少爷包养在别院里。 原以为只是谣言,看来的确是事实。 在场的男子暗自叹息,恨自己没有金钱,否则如此尤物,必将其收入怀中。 女子则对阎七添了几分清高的鄙视,来掩饰心中的妒忌。 哼!冥蛊一脸拽上天,不管在哪里,给我家七七都要顶级最好的,否则何年何日才能败光曲家的家产。 主事人看了眼陵凰冰丝帕,傲娇的双目也忍不住亮了亮,指尖勾动,微敛眸色打量着阎七,试探问道:“姑娘心中已有答案?” 阎七浅作低笑,娓娓道来:“一分春雪、一分夏露、一分秋雨、一分冬泉、一分彼岸花汁液、一分凤凰血、还有四分……” 停顿了会儿,她勾起诡秘的笑容。 御长兴端着手中的杯子定了定神,微敛眸色,侧耳倾听。 冥蛊跟着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听漏了一个字眼。 阎七微微浅笑,紧接道:“……秘密,配糯米发酵而成” “……”御长兴和冥蛊骤然满脸黑线,不约而同恨得牙痒痒的。 众人听着玄乎,纳闷的目光在她和主事人间徘徊。 “四分秘密?”燕嫣欣勾起戏谑的冷笑,轻嗤道,“是秘密,还是不知道呀?” 那边的主事人看着阎七恬淡的笑容,眸底露出不由得半分惊讶,没想到她真的回答出来,这答案可只是自家主人敷衍之说吖,她竟说得如出一澈! 迟愣了会,他忙应声道:“正确。” “正确?”众人讶然相望,仅是轻嗅,她就准确无误说出配方来了?而且还是那么玄乎的配方。 燕嫣欣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敷衍,哪里就正确呢? “……”御长兴和冥蛊汗颜,她当然正确了,因为这七杯酒本就是她亲手酿造的! 当年她跟酒仙学习酿酒,花了一百年的时间,酿造了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七杯酒。 这就配方并非如她说的那么轻巧,而是融合了六界的灵泽之气,才会有那荡气回肠之感。 春雪、夏露、秋雨、冬泉分别取自凡间的钟怀山、妖界的灵源池、魔界的风雨谷、灵界的哭冬泉。 这四个地方都是灵泽之地,其水甘醇无比,且阎七对灵气敏锐,哪个季节哪个时辰最佳,也是心中有数。 他们六个研究了许久,也没能拿捏准适合的时分。 另外的彼岸花汁液和凤凰血是取自冥界的苦口河,那可是九死一生之地呀,这也罢了,对他们来说并非难事。 只是,还有那四分秘密,他们一直没研究出来到底是什么,本以为籍这次机会能知晓,没想到阎七这么家伙如此狡猾,竟用“秘密”二字代替。 最可恨的是,皇许这家伙竟跟她这么有默契,以这个答案为正确,可恨,太可恨了! 皇许是谁? 皇许,模样不算俊俏,能耐却不亚于他们昆桐七仙,性格乖张,受不了丁点束缚,游离于六界之内,独自修仙独自逍遥。 当年阎七才刚把这七杯酒酿造出来,他们只品尝了一遍,便诱来了皇许这家伙。 他向阎七挑战,若是赢了,则把七杯酒的配方独告诉他,且从今而后,她自己也不得再酿造此酒,若是输了,他就归于昆桐仙山。 结果,阎七没能打赢他,就这样,七杯酒的配方拱手让了出去。 所以,阎七再逢此酒,心里那个郁闷恨吖! 皇许取走了配方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此后,世间并没有再现七杯酒,直至今日。 换句话说,八品楼幕后的主人就是皇许。 估计是,他察觉到阎七来了,特意命人取出这七杯酒打招呼。 而阎七上羞辱台前,也并非因为燕嫣欣的挑衅,而是回应皇许的问候。 她下意识看了眼冰泉眼,有皇许守着它,不需要多余的担忧了。 “姑娘……”主事人嘴角含笑,眸底添了三分敬意,平手指向羞辱台,浅笑问道,“你想带走什么呢?” “七七……七七……”冥蛊飘到她身边,笑得跟老鼠似的,眯起的双眼贼亮贼亮,没弄到配方,再回味一下也足够了。 第099章 天外来客 “嗯……”阎七往珍宝琳琅满目的羞辱台看了眼,目光正要定格在七杯酒时,无意瞧见了旁边的一枚戒指,她顿时扬起欢喜的嘴角,伸手拿起这枚戒指,欢喜低念,“凌波叶!” 这枚戒指是银色镂空的指环,上边镶嵌着如同她最钟爱的凌波叶的绿色宝石,十分小巧精致。 众千金看在眼里也是分欢喜,她们从来没见过长得如莲叶般的绿宝石,还那么小巧,戒指佩戴在她细长纤白的青葱玉指上,更显别致。 主事人看着她佩戴的宝石戒指,迷惑地皱了皱眉头,心念:奇怪,羞辱台何时多了这么一件宝物? “七七……”冥蛊差点没咆哮出来,但还是竭力压低了声线,咬牙切齿低声提醒她——取七杯酒才是皇道! 阎七毫不买账,亮起手中的宝石戒指,欢喜笑道:“我就喜欢它,就要它。” 冥蛊竭力咬牙,差点没气到七窍生烟。 主事人微微浅笑,拿起她刚才放下来的陵凰冰丝帕,再端起白玉酒壶一并送到她的跟前,恭谨笑道:“我家主人说,今天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不管她想要什么,这壶酒都一并送出去。” 刚才出来的时候,主人特意叮嘱,谁猜出答案来,这壶酒就归谁,他原本以为普天之下没有人能猜出来,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而且,猜出来的还是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 他忽然回想起自家主子说那话时,嘴角那个微妙的笑容,莫非,主人早就猜到会是一个女人说出准确答案,而且,就是她? “喔?”阎七轻眨眼眸不说话,冥蛊怨恨的双眸一下子又充斥着贼亮,阎七则头看他,无奈笑道,“瞧你垂涎欲滴的贼模样,笑纳吧。” 众人满目羡慕妒忌恨的同时,也捕捉到猫腻,这女人衣食住行都靠曲家,如今还当众跟曲家大少爷打情骂俏,说没有一腿,说相信呢? 可人家有模样,有能耐,有什么可怨的。 “归我了!”冥蛊吞了吞口水,生怕玷污了它,双手擦了擦衣服,目光贼亮伸手去接。 说时迟那时快,他才刚准备接过主事人递来的酒壶,忽然一双纤白的手飞夺过来,在一阵惊愕中,“呯呤”的摔灌声响起。 “我的酒!”冥蛊竭嘶底里惊呼。 众人迅速耳朵,差点没被他震破耳膜,这下一看,才知道是燕嫣欣愤怒冲过来夺过酒壶,直接将它摔破了。 燕嫣欣满目怨毒剜了阎七一眼,愤懑拂袖离去。 捕捉到燕嫣欣刹那闪过的报复杀气,御长兴瞬间敛了眸色,轻拍桌,折扇飞起落到他的手心,他紧握折扇快步向外走去。 “哎……”还被摔酒壶这一幕吓呆的安国郡主,见御长兴忽然扬长而去,她连忙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如旋风般,没了影。 刚才还咆哮大怒的冥蛊,发现摔酒壶的是燕嫣欣,一下子泄了气,嘴里吆喝着“表妹”二字,快步追赶上去。 阎七看了眼地上摔破的酒壶,并不放在心上,也没有理会愣住的人,再次欢喜看了看手上的戒指,转身离开。 龚三恨看了眼冰泉眼,待阎七走过来的时候,跟上她的步伐,向外走去,低声问道:“朋友?” 一开始没察觉,但阎七走上台的时候,他便开始将大堂内的七道小溪、七杯酒和阎七联系在一起。 阎七微微一笑,侧头看他提醒道:“非敌非友,厉害,切莫打他的主意。” 龚三恨轻哼,带点心虚,不以为然道:“我哪管他,现在一心筹办与凌华的婚礼。” 阎七莞尔窃笑,双手负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八品楼,欢喜笑道:“七杯酒,我弄来当作你们的贺礼。” “一言为定!”龚三恨与她互碰拳头,随后大步往另一边离开,心念这阎七真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吖。 入夜,阎七坐在窗台前把玩着手中的凌波叶戒指,喃喃道:“活了两万多年,还真没见过长成凌波叶的宝石,非我莫属了。” 青狐蹦上她的肩膀,试探问道:“七七,你真的要替妖王守住妖界么?” “这事能开玩笑么?”阎七反问道,探寻的目光仍定格在凌波叶宝石上。 青狐撅了撅嘴巴,撇了这个话题,摆出一副深沉的样子,轻声道:“那个念神莫名其妙,干嘛突然大发雷霆,离开时的那个眼神太恶毒了,是报复的眼神!” 阎七没有看它,理所当然道:“她被我封印了两万多年,对这个世界而言,落后的跟个森山野人似的,什么都不懂,难以适应,不找我报复,找谁报复呀?” 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也委屈,毕竟还不知道自己当年为什么要封印她,但想到她在自己身上下了两个咀咒,活该再将她封印万万年! “都怪你平时干了太多坏事。”青狐旋即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教训道,见阎七还在兴致勃勃把玩这戒指,纳闷问道,“七七,这戒指有什么特别吗?” 凌波叶,它自认不懂得欣赏。 宝石,没兴趣。 戒指,不适合它。 所以,它愣是没想明白阎七到底在欣赏什么。 但有一点,它绝对认同,这枚戒指佩戴在她的青葱玉指上着实好看,仿佛这戒指就是为她而生,除了她,谁也也没有资格佩戴。 阎七提起手中的戒指对准窗外的月亮,借助月光凝视着莹绿透彻的宝石,能看到宝石里若隐若现的纹路,她轻眨明澈的乌眸,若有所思道:“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古怪,但着实漂亮。” “多谢主人谬赞。” 忽然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阎七和青狐不约而同愣了愣,相互对视了眼,再各自转头往左右两边看去,收回目光再次对望,没发现任何身影。 “小七主子,我在这里。” 随后又响起刚才那个男声,声音来自…… “七七,凌波叶!”青狐禁不住惊呼一声。 阎七并没有被它吓到,稍微轻敛眸色,仍对着月光,略带警惕打量这颗传来男子声音的宝石,她正想把宝石拉近,“啵”的一声,指甲般大小的宝石忽然蹦出一个西瓜那么大的脑袋来。 “哇!”阎七心脏无力颤跳,触电般扔掉手中的戒指,脸颊微微泛白,快如闪电站起来,险些没把凳子掀翻。 吖的,活了两万多年,还被他吓一跳! 蹲坐在她肩上的青狐也怔了怔,惊怯抓着阎七的乌漆柔顺的秀发,警惕瞥向那个冒脑袋的宝石。 只见这个蓬发零乱脑袋艰难地往外挤,好不容易挤出一根脖子来,接着在地上拼命滚动,先后伸出左右手来,右手还拽着一柄剑。 他一手握剑摁住地板,一手扶着地板做支撑,扭动矫健的腰肢使劲挪啊挪,忽然用力过猛,一个跟都翻了过去,滚滚滚,直接撞到了墙角上。 “……”阎七和青狐呆在原地,看得一愣一愣的。 “吖……疼死我了……”男子咿呀低喊了声,揉了揉疼痛的脑袋,想着有两双大小眼睛正看着自己,他连忙扶着墙根爬起来,快速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双手抱剑朝阎七施了个礼,恭谨道,“小七主子,在下乕卞昶。” “小七主子?乕卞昶?七七,你认识?”青狐迷惑低念,侧头看了眼神情恬淡的阎七,再转头看向自称乕卞昶的男子。 如今看他的模样倒是有点英气,眉目清朗,看着不似奸诈之辈,一袭水天一色的蓝衣,腰环青石锦腰带,手握长剑,剑鞘不凡,蚩龙缠绕,剑柄处吊着蓝玉流苏,一副四处游历的浪子模样。 “我们认识?”阎七淡然问道,脸上找不到任何情绪,与平常相比,看着倒有半分冷漠。 乕卞昶微微低笑,轻眨眼眸,像是在思索,一会儿,才回答道:“今天之前,我们并不认识,但自从你将我释放出来开始,你便是我的主子。” “是我把你封印在里头的?”阎七试探问道,细细打量他的神情举止。 “嘿……”青狐放佛捕捉到阎七冷漠得严肃的表情下的猫腻,忽然狡黠得跟老鼠似的,嘻嘻窃笑,戏谑道,“七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是不是害怕他跟燕嫣欣一样,跑出来找你报仇?” 阎七无语侧头,冷瞥它一眼——老娘是烦! “非也。”乕卞昶轻摇头,竖起两根手指,指向掉在地上的戒指,解释道,“在下是它的守灵者,除非遇到它的主子,否则不得出。自从你戴上这枚戒指开始,便是它的主子,也是我乕卞昶的主子。” 阎七明眸透彻如水,睨向他轻哼,不以为然道:“若今天之前你不认识我,怎么知道称呼我为小七主子呢?” 青狐旋即带点傲慢瞥向乕卞昶——这个贼骗子,太蠢了! 乕卞昶并没有露出一丝丝心虚的表情,不慌不忙解释道:“乕卞昶乃戒灵,可融汇灵力,知晓尘事。” 青狐撇撇嘴,一脸不屑小声嘀咕:“嗬,当自己是管司么?” 乕卞昶侧头看向它,墨发随风而动,莞尔笑道:“是比你的管司还要厉害,小不点。” 闻言,青狐先是一愣,眨眨碧绿的眼眸,看着他往自己这个方向的双眼,很是冷静的试探问道:“你在跟我说话?” 乕卞昶理所当然点头,笑起来,眼睛像一弯好看的月。 “七七!”青狐顿时惊呼一声,吓得浑身炸毛,使劲抱住阎七细嫩的脖子,惊呼道,“他看见我!他能看见我!” 第100章 杀气迷眼 阎七蹩蹙眉心,一手把黏在自己脖子的青狐拽下来,轻敛眸色打量乕卞昶,他的气息跟念神不一样,但仍然无法拿捏准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还能看到青狐,似乎比念神更加深不可测。 下一秒,阎七触电般反应过来,本能倒退半步睨向他,讶然问道:“你知道……”剩下“渡劫”二字,她还是竭力忍了下来。 瞧他俩一惊一乍的,乕卞昶眸底添了半分委屈,无奈叹了口气道:“小七主子,乕卞昶并无害你之心,否则以你现在的能耐,我只要动动指头,你便不复存在了。” 阎七心下不由得咯噔颤跳,眯起眼盯着他——吖的,果然知晓老娘在渡劫! 下一刻,她又猛然睁大乌漆的眼眸。 未等她发话,乕卞昶解释道:“莫担心,我是在灵汇时,知晓你渡劫一事,而并非你告知,所以,你不算犯规,仍可继续渡劫。” 阎七紧蹙眉心,此人连渡劫的规矩都知晓,绝非俗物。 “七七。”青狐低呼了声,从阎七收紧的手心钻出来,再次蹦回她的肩上。 琢磨了会,阎七轻扬眼眸看他,带点期待试探问道:“你知道本仙的来历?” 还在流转目光四处参观的乕卞昶侧过头来看她,微笑摇头,回答道:“我的感知源自你的意识,我只可以知道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还以为能从他身上刨到自己的身世,她无趣撇了撇嘴,忽然想到自己身上与修驰狱有关的秘密,讶然睨向他。 乕卞昶眯起弯月似的眼眸,浅笑点头。 阎七瞬间沉了脸,指尖盎然欲动,眸底深处掠过一丝杀气,用意念道:“青狐,灭了他。” 青狐抓着她的发丝,一脸小生怕怕的模样,意念回复:“我的身板那么小,他的身板那么大,他灭了我还差不多。” 乕卞昶懒顾阎七的杀气,侧过身去看了眼,然后手握长剑往窗边走去,浅笑道:“小七主子莫为难它,就它那点法术,还不足以让我塞指缝。就你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宜于我切磋。” “……”阎七汗颜——有本事待老娘渡劫完毕大干一场。 听见他赤裸裸的羞辱,青狐一下子恼了,但也不敢直接扑上去跟他撕咬一场,火冒三丈咬牙切齿低念:“七七,灭了他!” 乕卞昶挺起笔直的腰杆,青狐以为他要动手,吓了一跳,即刻缩到阎七的柔发里,许久没有动静,青狐又小心翼翼伸出头来瞄去。 只见他抬眸看向天边的半月,许久,别有意味低念三个字:“墨……之……阕。” 阎七微愣,看向他矫健的身影,却不说话。 乕卞昶缓慢侧头向后看她平静如水的眼眸,好奇道:“他便是你渡劫的目标,乕卞昶倒有些好奇了。为何你的感知里,找不到他的模样?” “……”阎七满脸黑线,恨不得即刻充满力量灭了他,吖的,什么都暴露在他跟前,跟没穿衣服似的,还有没有隐私了?这家伙到底是神马东东? 停顿了,他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秘笑道:“乕卞昶这就去会会他,问他要不要让你顺利渡劫。” “喂……”阎七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如一阵风消失在眼前,连少许的风声也没有留下。 “七七,他这么一问,墨之阕岂不知道渡劫的事情。” 青狐还没把话说完,阎七已经闪电追了过去,她不担心乕卞昶的狗嘴吐出什么狗屎来,就怕墨之阕那颗该死的脑袋太过聪明的! 好不容易得到了九颗珠子,还差一句话就渡劫成功了,万万不能被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给毁了! 阎七使出仅有的仙气,一路狂奔,直闯隽雍宫。 青狐艰难地眯着眼睛,紧拽着她的发丝,才没有被凛风吹刮走。 守在隽雍宫外的白雀和乌雀忽然瞧见一抹白光快速靠近,他俩旋即上前去,还没来得及防守,阎七便如旋风一般掠过他俩,冲入宫殿。 “休要进去!”乌雀心急如焚疾呼一声。 只是这声音淹没在风中,阎七疾手推开门,一步跨进去。 “七七!”青狐禁不住大声惊呼。 阎七猛然止住脚步,看见正在对峙的修驰狱和陌生男子,讶然愣眨眼眸,寝殿内杀气汹涌,气氛严肃。 估计那个陌生的男子就是无法进入自己脑袋的墨之阕,她流转乌漆的眼珠子,没有瞧见的乕卞昶的身影,便轻扯嘴角笑了笑,无奈道:“我正好路过,你们继续。” 修驰狱凛然的目光瞬间落到她身上,本来就凶冷的目光变得更加犀利,凝聚杀气的指尖冷扬,快如闪电向她抓去。 “……”阎七愕然睁了睁眸子,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转身向外跑。 尼玛的,什么情况,路过也要被揍一顿,两个大汉在说什么秘密呀! 墨之阕冷皱眉头,掀起一阵旋风,紧追过去,在修驰狱快要抓到她后肩的时候,闪身转移过去。 “……”阎七一步跨出隽雍宫寝殿,扭头向后看了眼,眼看修驰狱长如鹰爪的手袭来,随后卷来一阵凛风吹乱她的发丝掩盖了她的双眼,腰间忽然被收紧,凌乱的发丝被另一阵风吹刮,还是迷了眼。 一百八十度旋转,整个人甩了开去,凛风吹开遮挡在眼前的乱发,她紧咬牙根好不容易稳住脚步,侧头便看见几乎与自己处于水平位置却有十步之遥的墨之阕,目光稍微向后,就看见在自己正后方侧身对着自己的修驰狱,和斜后方的一个蓝衣背影。 这蓝衣男子虽背对着她,背影有点熟悉,手握蚩龙缠绕的长剑,长发随余波凛风飘撩在空中,如无意外,就是害她匆匆赶来的乕卞昶。 站在屋檐下的乌雀和白雀被这一幕场景震惊,目光刷地定格在突然冒出来的乕卞昶身上。 他俩本以为阎七忽然闯入,惊扰了自家主子和修驰狱的谈判,所以招来了杀意,眼看她就要毙命于门口,突然横空出现的蓝衫男子却比旋风还要犀利,将她带离了杀气漩涡。 墨之阕和修驰狱锐利的目光不约而同瞥向乕卞昶的背影,背对着他们的乕卞昶勾起一抹轻浅的笑容,眸底掠过一丝凛然的杀气,把剑鞘一横,消失在原地,瞬间来到墨之阕跟前突袭。 “陛下!”乌雀和白雀不约而同惊呼。 墨之阕神色微变,反手握住他袭来的剑,借住他的剑翻身跃起,身如蛟龙,向修驰狱袭去。 修驰狱快速侧身躲开墨之阕的袭击,冷手掀起飓风向乕卞昶劈去。 乕卞昶双手握剑纵向劈散修驰狱袭来的飓波,剑气化作凶猛的蛟龙在天空盘旋一圈,继而张牙咧嘴向墨之阕扑去。 阎七看着迷惑,这是什么情况? 乕卞昶挑衅墨之阕,墨之阕意在修驰狱,修驰狱却一心想灭了乕卞昶,过了一阵,乕卞昶指向修驰狱,墨之阕又转来与他挑衅,修驰狱的杀气又回到了墨之阕身上。 套路太深,实在看不懂他们的杀气到底对准。 一时间,乌云闭月,狂风呼啸,飞沙走砾,屋檐瓦片颤动,乌雀和白雀屏住呼吸,竭力稳住自己的脚步,三股交缠的杀气犹如万千刀刃,只要稍微靠近便可粉身碎骨。 然,令她讶然的是,这个乕卞昶竟然能跟墨之阕和修驰狱这两个变态混战! 足以证明他也是一个变态! 阎七禁不住噎了口唾沫,心念以自己如今的能耐,看热闹的资格都没有,还是赶紧撤吧。 “七七!” 她才刚转身准备离开,蹲坐在她看热闹的青狐一时不慎被这狂烈的逆流漩涡卷走。 阎七愕然扭头看去,眼看它卷入漩涡被挫骨扬灰,她心头猛颤,急转身健步冲上去,想也没想,提起手来。 还在跟墨之阕、修驰狱交手的乕卞昶,眼角余光瞥见阎七意欲咬破指头,他眸光掠闪,甩手朝她飞出手中的长剑。 差点咬破指头放血的阎七,眼看冷剑袭来,她扬起狠戾的双眸,一步跨前,疾手握住剑柄,拔出剑鞘内的剑,凌厉翻身落地,一剑劈落,狂风瞬间在她脚下横向扩散开去。 剑气带动凛然的气场顷刻间破散了他们仨对峙,逆流旋风肆意缭乱她的发丝,漆黑的夜空下,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争相闪耀,却不及她眸底犀利的目光明亮。 “……”乌雀和白雀禁不住大吃一惊,似乎这一刻才见识到这个女人的厉害。 “吖!”差点丧命黄泉的青狐直接摔在地上滚了两圈,它抬眸看了眼英姿飒爽的阎七,真想称赞她帅呆了,只是多了一眼,骤然满脸黑线。 “……”修驰狱和墨之阕不约而同汗颜,眸底的杀气顷刻间荡然无存。 见他们一脸无语的表情,阎七纳闷蹙了蹙眉心,流转眼眸,目光无意落到自己凛然剑指的方向。 不,这握在手中的不是剑,而是竹条似的细铁杆再镶嵌着一只小手,铁削的不求人!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极度无语瞥向乕卞昶——你丫的,这么好的剑鞘里竟然藏着这么猥琐的不求人,你好意思么? 第101章 友人之托 乕卞昶快手接住盘旋一圈回落到自己手上的剑鞘,旋即露出无辜的表情,耸耸肩道:“我孤身在那个小的空间,一切事情都只能靠自己,这是用来抓痒的。”说着,他还特意做了个抓痒的动作。 “……”阎七汗颜,有必要用那么帅气的剑鞘去包装一个不求人吗? “嘿嘿……”忽然响起青狐老鼠似的窃笑声音,阎七冷眼瞥过去,虽然被她救了一命,但青狐忍不住戏谑笑道,“七七,这么丑的玩意,你都舞得那么帅气,实在了不起。” 阎七顿时像朵焉了的花,一脸无趣把手中的“剑”丢还给乕卞昶,尽量降低存在感,轻声道:“我路过,你们继续。” 说罢,她快速转身离开,有上一次摔泥潭,这一次武不求人,吖的,两万多年的脸皮都在墨之阕跟前丢尽了,虽然不记得他的脸。 青狐连忙爬起来,快跑几步,随即跃到她肩上。 乕卞昶快手接住她丢回来的不求人,快而利索将它收回剑鞘里,双手抱剑朝他俩拱手作揖笑道:“在下乕卞昶,初来乍到,幸会幸会。” 没等他俩反应,他又忙扬起握剑的手,吆喊一声:“小七主子,等等我!”说着,快步朝她追赶上去。 还愣在原地的乌雀和白雀不约而同看了眼他们离开的背影,再收回目光看向墨之阕和修驰狱,顿时如坠云里雾里,这是什么情况? 月亮把身影拉得斜长,离开皇宫的阎七气呼呼走在前边,现在她才察觉自己被算计,这乕卞昶哪里知道谁是墨之阕,他故意说要问渡劫的事情,就是让她给他带路。 笨,实在太笨了! 抱剑跟在后面的乕卞昶还饶有余兴地回味刚才的战斗,喃喃笑道:“原来这就是墨之阕,不过如此。” 闻言,阎七旋即止住脚步,回过身来睨向他试探问道:“刚才为何与他们大打出手?” 乕卞昶放慢脚步,唇畔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弧,稍微眯起的眼如天上的弯月,理所当然回答:“这个修驰狱对你虎视眈眈,墨之阕又是你的目标,如今你因渡劫仙气不足,作为你的贴身保镖,我自然要先行一试深浅,才能拿捏准确。” “说得倒是合情合理。”阎七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依然有些严肃。 “这是事实嘛。”乕卞昶瞅了瞅她眸子里的质疑,略带半分委屈道,“我是真心实意把你奉为主子的,绝对没有任何阴谋诡计,更加没有报复你的任何理由。” 解释就是掩饰。阎七压根不相信他的话,张大掌心露出那颗凌波叶戒指,微笑道:“好,我相信你的话,你先回去吧。” 心里话却是:等你进去了,即刻找妖王把你封印起来! 乕卞昶看了眼她摸在左耳紫星坠子的手,轻敛带着欢喜的眸色,翘抱双手笑道:“我已经在那个小地方屈身万年,既然出来,就决不回去。” “嗬。”阎七轻哼一声,与他那般翘抱双手,沉声道,“我是你的主子,你就该听我的吩咐。” 乕卞昶稍作思忖了会,摇摇头,不以为然道:“你虽是我的主子,但我不喜欢愚忠,除非你提出的要求合理,否则我不会遵循。”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好傲慢的狗奴才! 一会儿,乕卞昶莞尔笑道:“或者,小七主子你可以亲自到戒指里了解一下情况,到时候自然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再回去了。” “七七别上当!”蹲在她肩上的青狐,碧绿的眸光旋即露出半分自以为嘚瑟的睿光,迫切提醒,“他这是故意糊弄你进去,然后让你永远出不来!” “啧啧啧……”乕卞昶轻啧几声,看向青狐,无奈摇头道,“身板这么小就罢了,没想到心眼更小。这么没有技术含量整蛊办法,适合我用吗?” “……”阎七汗颜,好拽的狗奴才! “你心眼才小!”青狐鼓起泡腮,不爽反驳,“七七,他突然跑出来,准没好事,一肚子坏水,灭了他!” 阎七没有理会他俩的吵闹,仍打量着乕卞昶,微笑问道:“既然切磋过了,在你看来,墨之阕如何?” 乕卞昶放下翘抱的双手,浅笑道:“模样稍微比我俊俏一点,武功却在我之下,不足为患。” “脸皮挺厚的。”阎七眯眼笑道,这家伙还直接把修驰狱晾一边了吗? 乕卞昶轻作点头,二指夹着刘海轻捋下来,微笑道:“不厚,只有两尺九寸,还差一寸才到三尺。” “……”阎七无语,好恬不知耻的狗奴才! “……”青狐冷眼瞥他——若论厚脸皮,上天入地,当数他一个了! 懒得跟他废话,既然现在灭不了他,忍,阎七默默转身继续前行。 见她转身离开,乕卞昶即刻跟上她的脚步,走了两步,他又下意识扭头往皇宫的方向看了眼,在心里默念:这就是墨之阕,不过是一个稍微厉害的半仙,有何惧?啊煊。 啊煊,即九重天少尊陌祁煊。 …… 九霄云天,一个高挑的矫健身影负手独立于云霄之巅,雪白的衣衫随风飞扬,眉头轻轻皱起,脸上带着半截银色面具,看不出表情。 “啊煊。” 远远传来乕卞昶寒暄的声音,随后便看见他御剑而来,他轻轻一跃,落到陌祁煊身旁,脚下的剑旋即落入他掌心,云丝萦绕身旁,他侧头看了眼陌祁煊瞧不出情绪的脸,笑问:“许久不找我,突然这么急,有何要事?” 陌祁煊眺望远处的云海,墨发随风浮动,他轻敛眸色,别有意味道:“有个不情之请。” “喔?”乕卞昶愣眨眼眸,认识了他几万年,他还从来没有让自己帮过什么忙,如今难得他开口,且声音有些凝重,看来绝非小事。 “何事?”他连忙好奇问道,心念这陌祁煊是他见过最深不可测最厉害的仙,虽然相识几千年,但至今未能摸清他的深浅,究竟有何难事,竟让他出口求助? 陌祁煊收回远眺的目光,侧头对上他好奇泛滥的双眼,沉声道:“小七下凡渡劫,我希望你能在她身边,保护她。” “……”乕卞昶骤然满脸黑线,本以为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还想着许久不动筋骨应付不来,然,就这点小事,需要自己出手吗? 是不是太过大材小用了? 琢磨了会,他又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阎七是何许仙也,别说仙界,放眼六界,能称得上对手也没有几个,以她的能耐,渡劫不过区区小事,哪里需要日理万机的九重天少尊为她煞费苦心。 更何况,她也并非头一次渡劫,估计这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再仔细琢磨了会,前不久他无意听到修驰狱频繁在凡间活动,而这一万多年来,他煞费苦心想要将阎七除之而后快,如今阎七渡劫没有法术,的确需要保护。 迟疑了会,乕卞昶试探低念:“修驰狱?” “不足畏惧。”陌祁煊眸色略显半分犀利道。 这股气势,莫不成还有更厉害的角色?乕卞昶没琢磨出来,隐居太久,时事难测,他放弃揣测,满目好奇问:“这凡间,对小七来说,还有比修驰狱更危险的东西?” 陌祁煊轻敛眸色透出半分担忧,沉声道:“你是知道的,小七的血液不能再生。其他人都伤不了她,唯有墨之阕,他可以伤她流血。” “墨之阕?”乕卞昶稍皱眉头轻声低念,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除了修驰狱,阎七还有这么一个克星,琢磨了会,他试探问道,“何方神圣?” “一个渡劫的仙家。”陌祁煊简洁回答,顿了会,再补充一句,“我不方便动手。” 乕卞昶会意点点头,身为九重天的少尊,的确不方便动手对付一个同胞兼下属,难得呀,向来孤高的陌祁煊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徇私暗下黑手。 “好,这个忙,我承了。”乕卞昶微笑应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墨之阕能令阎七流血,但他也不打算多问,既然都是渡劫的仙家,必然有仙界的复杂因由。 而他并非九重天,也不受仙界束缚,个中缘由也没有必要了解那么多。 “必要时……”陌祁煊的语气忽然格外凝重。 乕卞昶收回思绪侧头看他。 陌祁煊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眸底深处添了三分薄冷,暗下眸色郑重道:“若他危及到小七的性命,杀了他,哪怕挫骨扬灰。” “……”乕卞昶微愣,看着他眸底深处的决绝,不由得心中暗惊,本以为只是对那个叫“墨之阕”的小惩大诫,没想到陌祁煊动的是杀心! 而且,这股凶戾和决绝,是他从来没有在他的眼里见过的。 从不沾血腥的陌祁煊,竟然为了那个人开荤,的确非同小可。 也对,谁敢动阎七半滴血,这陌祁煊就算颠覆整个天下,也会为她诛灭对方。 他忽然对这个墨之阕添了几分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渡劫仙,竟然让陌祁煊将其视为心腹大患。 琢磨了会,乕卞昶轻蹙眉心,纠结道:“可是……小七并不记得我,我该找什么借口留在她身边?” 话音刚落,陌祁煊随即提起手来张大掌心,亮出一只镶嵌着绿宝石的戒指。 …… 停在原地的乕卞昶,看着月光下阎七渐行渐远的倩影,回想陌祁煊那个凶戾决绝的眼神,不由得轻敛眸色,喃喃道:“小七,啊煊为了你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切莫辜负了他这片痴心。” 第102章 救她之法 浅浅低笑,他紧握剑鞘快步跟上去,脑海浮现刚才在隽雍宫的画面,修驰狱的能耐,他早就掂量过的,这个墨之阕还拿捏不准。 在没藏于戒指现身之前,他已经打探了一些有关墨之阕的事情,得知他是桓须子的弟子,还曾勾结修驰狱大闹无为山,差点盗走了夔瀣术,最后却自断仙骨。 是个了不起的传奇人物。 刚才草草看他,便觉不似凡胎,而且刚才的打斗,估计他用了不到两成的功力,深不可测,怪不得修驰狱想拉拢他,陌祁煊视他为心腹大患。 走在前边的阎七流转眼眸往后瞄了眼,收回目光向前看,下意识低眸看了看握在手里的凌波叶宝石戒指,直觉告诉她这个乕卞昶的出现,绝非偶然。 他手中的“剑”,看着是一个滑稽的不求人,然而,的的确确是一件了不起的武器。 刚才虽然是千钧一发的情急,但面对的是三股随时能毁天灭地的力量,若没有他的“剑”,决不能斩断交缠的杀气,恐怕青狐早就被挫骨扬灰了。 那锻造不求人的材料是灵恒铁,灵气非同一般,可降妖可伏魔。 依据刚才观战评测,以乕卞昶的能耐,这“剑”在他手上足可以抵御千军万马,若将其铸造成锋利的刀刃,恐怕轻则便可血流成河,重则可天崩地裂。 他故意将它铸造成不求人模样,是为了降低它的杀气。 然,这并非重点,重点是灵恒铁取自昆桐仙山! 七千年前,昆桐仙山灵泽的断跃峰忽然被人盗取了一块矿石,至今也没有寻到盗石者。 而她刚才挥“剑”的时候,察觉到剑气溢出的灵气与断跃峰的气息一模一样,如无意外,他这副不求人,就是盗取断跃峰的矿石锻造而成的。 能潜入九重天到达昆桐仙山,来无影去无踪,丝毫不被察觉,绝非小角色。 而且,这家伙七千年前就已经潜入昆桐仙山盗取矿石,然,这枚戒指上的凌波叶宝石的纹路轮廓还没磨得光滑,明显是新品。 说什么戒灵,久不见世面,撒谎! 说什么奉主,不喜愚忠,撒谎! 说什么一瞬间知晓她的认知,撒谎! 估计不知在某个角落埋伏了多久,时机成熟了才跳出来了。 但是,这个家伙浑身透着一股脱俗灵泽的仙气,且知道的事情似乎比墨之阕还要多还要细,不得不让她升起一丝忐忑。 他说什么都知道,到底知道多少呢? 两万多年以前的事,是否知晓? 御长兴回到半日仙楼,转上阁楼,在厢房外停了停,而后推开门,提起手中的折扇轻挽帷帘转进屋内,流转目光往静坐在案几前的毕寒看了眼。 “等我?”他莞尔低笑了句,慢步走过去,轻挽衣袂盘膝坐到他的对面,端起杯子倒了两杯酒,再抬眸看了眼毕寒一贯冷漠的容颜,带点试探问道,“七七……可能是域魔的心脏,你怎么看?” 毕寒脸上并没有多余的神情变化,接过他递来的酒杯浅尝半口,不以为然道:“她是七七,足矣。” 御长兴浅作低笑,端起酒杯缓慢饮尽杯中的酒,搁下酒杯的瞬间,褪尽嘴角的笑容,神情严肃,郑重问道:“为什么要闯灵鸠山?” “他可以给我苦苦探寻的答案。”毕寒淡然回应了句,缓慢抬起头来看他,冷漠的眸子添了三分迫切,一字一顿低念,“可以救七七的方法。” 御长兴触电般紧握放在旁边的折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迫切追问:“你说什么?” 毕寒并没有重复刚才的话,目光如炬,简洁道来:“休澜子说,世上有一至纯之物可化解所有灾难,包括七七血液不能再生之难,而这至纯之物极有可能就在碧波池底。” 休澜子是灵鸠山的主人,虽通晓世事,但用心邪恶,故意在灵鸠山布下层恋叠嶂的煞气,以吸取闯入者的法术,来增加自己的灵力。 六界内修炼法术者,对他唯恐避之而无不及。 但不乏仙妖魔,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折损法术,也要闯灵鸠山求得一问。 “碧波池底?我们昆桐仙山的碧波池?七七的碧波池?”御长兴越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同做梦般,一连三问。 虽然碧波池一直都是仙家们羡慕的灵泽圣地,但是,他从来不敢幻想,可救阎七的法宝,就在碧波池底。 毕寒郑重点头不语。 御长兴嘴角微扬,未及露出半分笑意,又忽然察觉了端倪,下意识敛去笑容,神情严肃直视毕寒的双眼,握扇的手不由得添了三分力度,稳住呼吸,低声问道:“找我,何故?” 若能随意得到这法宝,毕寒必定不是这番凝重的表情,若只是这么简单,他早就取来法宝,何须跑到凡间来? 毕寒下意识把目光落在别处,指尖紧捏着酒杯,别有意味道:“只是可能,并非真确。在还没有确认之前,我不希望让七七和华跌他们知晓此事。” 御长兴沉默,两万多年来,阎七血液不能再生的这个厄运,是他们一直玮莫如深的话题。 他明白毕寒的顾虑,早已不知情绪为何物的自己,就刚才短短那时间,却经历了从激动澎湃到紧张凝重,再到忐忑不安,若换作是华跌他们,恐怕情绪波动更大,一旦信息有误,又该是多么沉重的失落。 “这至纯之物无形无状,可幻化万物,以致我们一直没察觉。”毕寒紧接着说,“你想办法让七七打开碧波池的结界,我潜到池底寻找。” 闻言,御长兴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他非常感谢毕寒的高看,但是,实在是高估了! 阎七设在碧波池的结界几乎是仙界最犀利的结界,除了她,没有任何仙家能将它打破。 而这两万多年来,他们六也没少打这结界的主意,只是用了一万零九千九百九种方法,包括坑蒙拐骗,还是没能让她把结界打开。 虽然他自认智力非凡,但唯有在这件事上,一次又一次吃瘪。 他轻皱眉头,略带半分为难道:“这两万多年来,我没少只招,可就是吃不消……” “我有一个办法。”没等他说完,毕寒直接打断他的话。 御长兴微愣,稍带讶然打量他颇为凝重的神情,试探问道:“什么办法?” 心念:莫非也是从休澜子那里得来的消息? 毕寒沉默了会,才把胸中的办法道出。 “不行!你疯了!”御长兴激动反驳,半身按桌而起,长发随着气场肆意飞扬。 “这是唯一的办法。”毕寒神色平静道。 御长兴握扇拂袖而起,神色凝重不停来回踱步,呼吸逐渐紊乱,随后提扇指向他,正欲发声,又被他抢先说话。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七七?”毕寒直视他锋利的双眼,冷声责问。 御长兴紧掐着手中的折扇,借力稳住自己的呼吸,稍微提起了声线,不以为然道:“既然是从灵鸠山得来的消息,告诉她又何妨?直接让她把结界打开又如何?” “万一错了呢?”毕寒反问道。 御长兴顿时如鲠在喉,紧了紧折扇,摇头道:“她不会介意。” “我介意!”毕寒忽然神色凌厉站起来,直视他的双眼,反驳道,“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她!她也有心,她也会害怕,她也会伤心!我宁愿用一生修为,换她从不失望!” “可是……”御长兴动了动唇,看着他坚毅决绝的眼神,便知晓自己无法劝服他,但在他说的办法里,自己又不能替代他的位置。 他微闭眼睛沉沉呼吸,再缓慢睁开眼眸,郑重道:“你让我再想想办法,如果到最后我都无法让她主动打开结界,再使用你的办法。” “三次,你只能尝试三次。”毕寒紧接着应声道。 “不可能!”御长兴的情绪再次波动,带点激动反驳,“这两万多年都没……” “没有时间再让你蹉跎!” “我这不是蹉跎!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七七知道了……” “那是活着才能知道!” “她现在就活着,好好地活着,几千年来没流过一滴血……” “你敢保证她明天安好?修驰狱虎视眈眈,又是什么念神,什么域魔的心脏,你如何知晓,明天我们在哪里,她在哪里,局面又如何?这几千年来她虽没有再流一滴血,可万一再流一滴血就是她终结了!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们面前灰飞烟灭,而束手无策吗?” 御长兴如同被噩梦洗礼般,大汗淋漓,湿透了衣服,许久,他才缓慢抬起眼眸看毕寒通红的双眼,郑重道:“好,三次,若我不能让她打开结界,就行你之法。” 毕寒这才恍然松了一口气,低敛眸色,抱歉道:“抱歉,但我必须这样选择。” 御长兴扶着桌面缓慢坐下来,目无焦距盯着某处,似是陷入了沉思,喃喃道:“若我可以,必不是你。” 第103章 差点吐了 另一边,乕卞昶才刚躺下不久,忽然察觉到犀利的魔气,他迅速睁开眼眸,却没有马上坐起来,听到风声掀开窗户,他才不紧不慢屈膝坐起来,侧头往凛风呼啸的窗户瞧去。 因为逆光,只看见一个黑影翘腿坐在窗前,手里拈着一根东西,像是树叶。 “深夜造访,所为何事。”类似这样的废话,乕卞昶当然不屑挂在嘴边,他眼眸如月弯起,唇角勾起浅笑,轻声念道:“白秋凤、无为山桓须子的弟子,被囚五百年,随后沦为墨之阕奴隶。” 本来还带着少许笑意的白秋凤瞬间黑了脸,使劲掐住手中的叶子,沉默了会,又勾起一抹冷笑念道:“北海闲人,器不求锋。” “呵……”乕卞昶低笑了声,眸色微微敛起,唇畔处的笑容添了半分玩味,指尖轻敲放在身旁的剑鞘,莞尔低笑道,“墨之阕盯上我呢?” 这么快被识穿,实在有点意外,心念自身的名气有那么高吗? 但他揣测,得知自己身份的是墨之阕,而并非眼前的白秋凤。 这回倒是白秋凤轻哼一声,勾起戏谑的笑弧道:“喔,你果真是北海闲人。” 闻言,乕卞昶骤然满脸黑线,原来对方只是试探,没想到自己不打自招了,失策,太失策了!都怪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太好,鲜有人会知晓自己的身份,所以,他这么一说,才以为他真的知晓了。 初来驾到就被算了一着,真是不甚愉快。 白秋凤玩弄着手中的叶子,目光定格在倒影在地面上的影子,事实上,就是墨之阕让他过来确认这个男子的身份。 一开始墨之阕揣测他是北海闲人,他还愣了一下,因为他还没听说过这个名衔,本以为是自己被囚禁了五百年,才孤陋寡闻。 但听墨之阕所言,这北海闲人是在几千年前有过名声,后来忽然没了音讯,匿迹于世间,所以后人从不听闻这个名号。 他好奇的是,既然如此,墨之阕又是从哪里了解到这个北海闲人的存在。 顿了会,他循循低念道:“传闻,北海闲人除了武器不求锋外,还有三个‘不’,不涉世,不群聚,不动武。” 乕卞昶笑而不语,说好的潜伏呢,不到一天时间就被揭底,感觉真不爽啊。 白秋凤抬起眼眸看向屈膝靠坐于床柩的乕卞昶,打量了几眼,别有意味道:“可如今你来到凡间,还跟昆桐七仙结伴,在隽雍宫外大动干戈,究竟是何等大事,让你一连破了三个原则?” 乕卞昶莞尔低笑道:“原则,不过束缚别人,免自己徒增烦恼而已。”说着,侧头看向坐在窗边的白秋凤,笑问,“还有什么疑问?” “祝你好梦。”白秋凤诡秘冷笑,留下一句话,翻身跃出窗外,消失在将亮未亮的夜空中。 “本君从不做梦。”乕卞昶玩笑了句,侧头往窗台边看去,眯起弯月似的眼眸,笑道,“小不点,听清楚了吧?” 蹲在窗台看热闹的青狐瞬间炸毛,甩动雪白的大尾巴,一股烟溜跑。 青狐一路蹦回阎七的房间,把“探听”到的事告知阎七。 阎七撅起眉头,眸底深处露出半分纠结,什么北海闲人,活了两万多年,压根没听说过,但凭什么同时渡劫的墨之阕就知晓了? “知晓我身份了吧?” 忽然响起乕卞昶的话,正各自沉思的青狐和阎七小心肝不约而同颤了颤,她抬起眼眸就看见不知何时站在窗外的乕卞昶,浅笑问道:“既然不涉世、不群聚、不动武,何事劳烦大驾自食其言潜伏在我身边……” 心念莫非自己干了什么坏事,还遗忘了,劳烦人家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北海闲人大老远跑来“潜伏”。 乕卞昶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容,理所当然道:“若非重要之人托重要之事,本君的确不屑涉及凡尘。” “何人?何事?”阎七直视他的双眼,简洁问道。 “无可奉告。”乕卞昶眯起弯月似的眼眸,目光定格在她乌漆明亮而犀利的眸子处。 阎七瞬间沉了脸,低声道:“青狐,灭了他。” 乕卞昶随后侧头看向它。 青狐睁了睁眼眸,旋即跳到阎七的脖子后面躲起来,然后从她乌漆的柔发间探出头来。 乕卞昶捻指旋转了一圈手中的剑鞘,把目光转落阎七身上,浅笑道:“看在你此刻是我的主子份上,天机尚可泄露一点点。” “洗耳恭听。”阎七微笑道。 乕卞昶下意识把目光落在桌面上凌波叶戒指处,娓娓道来:“他与我一样也有三不,除了不涉世,不群聚,还有不动怒。” “不动怒?”阎七蹩蹙眉心,纳闷低念,“神仙都有七情六欲,你们俩躲起来,当然不须动武、不须动怒了。” 一到人间就大动干戈,还不是沾了凡尘的缘故,把自己说得跟得道先仙似的,还不是一般俗物。 “因为……”乕卞昶低念了声,缓慢抬起眼眸,温和的眼眸透出半分犀利,一字一顿说道,“只动杀意。” 一阵犀利的凛风刮过眼眸,掀起阎七披肩的发丝,她明丽的眼眸倒映出他眼底刹那间闪过的杀气。 青狐猛打哆嗦,快速钻进阎七的头发里。 院子里的花草狂乱摇曳,屋顶上的瓦片剧烈颤动。 一瞬间,他眼角微微弯起勾勒出一轮好看的明月,唇畔处浮起轻浅的笑意,仿佛刚才的杀气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与我何干?”阎七眸光一眨也不眨问道,直觉告诉她,这又是一个知道她遗忘过去的人,从他身上或许能打开记忆的缺口。 乕卞昶耸耸肩,目光无意扫到放在凌波叶戒指旁边的银色面具上,莞尔低笑,提手指着凌波叶戒指,诡秘笑道:“它的主子,你倒是想想,自己与他有何恩怨。” 阎七瞟了眼桌面上的凌波叶戒指,目光扫及旁边的银色面具,直觉告诉她,这两件东西似乎有着某种关联,但未能猜透。 她再挑起眼眸睨向他,凛然道:“让他出来跟老娘单打独斗。” “没意思。”乕卞昶翘抱双手无趣道。 “为什么?”阎七紧接着追问。 乕卞昶瞅了她一眼,理所当然说道:“别说你现在在渡劫,即使你恢复仙气,也不是本君的对手,更何况是他。” 阎七褪去眸底的不爽,轻扬嘴角,指了指他手中的剑,微笑道:“虽然丑了点,倒是有趣,借我玩玩。” “……”青狐骤然满脸黑线,这是同一个话题吗?按道理,对方这个激将法,她不应该愤怒咆哮吗? 乕卞昶下意识倒退半步,侧头看向握在手中的剑,眸光里不经意倾泻出三分暖意,婉拒道:“这是本君最爱的女子赠与我的东西,谁也碰不得。” 本来还想借来研究,从这不求锋的背后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但从他眼眸里的暖光中透出三分哀凄,便猜到这武器的背后肯定有一段缠绵悲戚的爱情故事。 阎七不感兴趣,直接站起来把窗户关上。 心里的话却是:哪个神仙姐姐这么大胆,竟敢从昆桐仙山偷取断锋的灵恒铁?究竟是谁呢?哪位神仙姐姐有这么能耐,竟能悄然潜进昆桐仙山偷盗? 凌烟仙子为了情郎盗取夔瀣术,凌华仙子为了妖王窃取少尊的书籍,还有一个神秘仙子为了这位北海闲人盗取昆桐仙山的灵恒铁。 这仙界的女子要么不恋爱,要么为爱疯狂,太可怕了! 青狐跳到桌面上,仰起头来看她,迫切问道:“七七,你不追问他呢?” 阎七下意识看向桌上的凌波叶戒指,轻蹙眉心思忖,若真如他所说,法术在自己之上,还了解自己的一切,若是有敌意,恐怕早就挫骨扬灰了,哪来这般胡诌慢扯。 既然他要隐瞒,怎么追问也不会得到答案。 思忖着,目光无意识从凌波叶戒指转移到银色面具上,心尖处漾开一抹连她自己也猜不透的微妙情愫,似是朦胧,而又熟悉,却陌生。 翌日清晨,阎七独坐在台阶处,迎着曦阳从叶子滑落下来的水滴倒映着她眸子里的深思,微风轻抚发鬓,留下一抹幽香。 青狐跃上窗台,抖了抖身上雪白的毛发,蹲下来看向她的倩影,轻声问道:“七七,你在想什么呢?” 天还没亮她就坐在这里,脸上找到不任何情绪,但眸子里却时有泛起波海狂澜,看样子,绝非小事。 它梳理了一下昨日的事情,想着好像几件事都充满着危机。 首先是八品楼,燕嫣欣最后那个报复的眼神,她谎说阎七是域魔的心脏,恐怕会用这个去大作文章。 接着是那个没头没脑冒出来的北海闲人,乕卞昶,说是受了神秘人的委托而潜伏,浑身透着诡秘的气息,虽然的确没察觉到敌意,但对记忆力奇差的阎七来说,够闹心的。 后来是许久不见的修驰狱出现在隽雍宫,还一见面就对她动杀气,实在大涙气。 而且,昨天听阎七跟御长兴说,修驰狱就是域魔的转世,而她可能是……修驰狱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能让她挫骨扬灰。 虽然一直在劝告自己,燕嫣欣是在污蔑,阎七绝非域魔的心脏,可是,它还是忍不住忧心忡忡。 再有,从阎七和御长兴的对话得知,那个毕寒故意避而不见,或是因为知晓了她就是域魔心脏的缘故…… 不,阎七绝对不是域魔的心脏,绝对不是! 青狐一个劲在心里反驳脑海的声音,它抬起眼眸正欲说些什么,就看见翩然落到屋顶上的华跌。 就那一眼…… 它差点吐了。 第104章 宝盒出处 虽说他现在是九王最得意的门客,但是,还是一副破烂的装扮,双鬓绕后才不至于蓬头散发,宽大的灰蓝色衣裳披在身上,像拖着被单,十分不合身,嘴上胡须参差不齐。 青狐默默捏了一把冷汗,这家伙不修边幅,衣品还这么差,到底是怎么跟其他风度翩翩、英姿飒爽的六位上仙混在一起的? 阎七收回思绪,轻抬眼眸看了眼从屋顶上扶风落到地面上的华跌,澄澈的眸子溢起亮光,唇畔处旋即浮起浅浅的笑意。 青狐飞跃到华跌脚下,急转身往阎七的方向瞧去,面对衣着这么猥琐的上仙,她还能露出如见情郎般的微妙笑容,它真是服了。 刚着地的华跌瞅了眼阎七喜出望外的笑脸,倒是有三分受宠若惊,试探笑问:“笑得这般好看,有事相求?” 阎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莞尔笑道:“穿得这般帅气,事不小吧?” 帅气……青狐骤然满脸黑线。 好吧,昆桐七仙的审美观,它不懂。 华跌提手轻捋垂在肩侧的发丝,狐狸眼透着诡秘的亮色,低笑道:“开门见山。” 随后阎七才说了三句简短的话,华跌就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青狐不得不佩服这昆桐七仙的默契呀。 “妖王命不久矣。” 华跌微讶,稍微瞪圆了狐狸眼。 “在性命即将终结之际,他想迎娶与之相恋了差不多千年的凌华仙子。” 华跌乍亮的眸子一圆再圆,幸好这爆炸的消息还在他小心肝接受的范围内。 “我要帮助他们。” 华跌一抹眸底的讶然,会意点头,紧接着说:“手上有一宗案,御长兴是对手。” “行。”阎七旋即站起来应声道。 青狐仰长脖子不停转动脑袋,纳闷的目光在他俩之间徘徊,是不是该再解释得详细一点呢? 琢磨了会,它才恍然理清了思路。 原来,阎七一直在沉思的是有关妖王龚三恨跟凌华仙子的事情。 妖王要迎娶凌华仙子的确不是一件小事,仙妖本来就不能通婚,更何况他俩一个是妖王,一个是九重天的上仙,还是准圣后的候选人。 若妖王真的要迎娶她,必定轰动整个仙界,少尊的脸该往哪阁?老圣尊必定震怒! 而阎七答应了要帮助妖王看管妖界,在他俩的婚事上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可是,这是等于跟整个仙界为敌呀! “……”青狐抓狂,阎七她是疯了吗?根本不需要什么域魔心脏的罪名,就这么一闹足可以让她身败名裂。 青狐一万个揪心,要跟管司报告吗?要跟管司报告吗?要跟管司报告吗? “什么案子?” 听到阎七的声音,它旋即回过神来,见她又坐回了原来的台阶上。 华跌慢步走过去,轻拂袖走到她身边坐下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侧头看她反问道:“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镜花案’,听说了吧。” “镜花案?”阎七纳闷撅起眉头,沸沸扬扬吗?压根没听说过。 见华跌摇头叹息,一副恨铁不成钢即将要数落自己不关心时事的样子,她连忙补充一句:“修驰狱昨晚出现在隽雍宫。” “……”华跌顿时如鲠在喉,把到嘴边的话噎回去。 “嘿嘿……”旁观的青狐嘻嘻窃笑,修驰狱到凡间来也是一件大事吖,身为昆桐上仙的华跌却不知晓,时事是多么落后,当然,阎七也只是瞎猫撞见了死耗子才碰见的。 用修驰狱的行踪对镜花案,打平! 两个都是时事落后的家伙! 华跌捋了捋发丝,整理情绪后,当作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侧头看她娓娓道来。 三天前,城中的官家小姐相约在观月台赏月,在镜花台处发现了一件百年难得一遇的宝物。 宝物外层有精致的雕刻,一半是闹市,一半是蓬莱仙境,透过镂空的雕刻,可看见里边放着一块状似八卦的润玉。 当月亮出现的时候,靠近蓬莱仙境的那半润玉就会发光,整个雕刻画面就像活过来了一样,当乌云闭月的时候,侧靠近闹市那半的润玉发光,妙不可言。 最微妙的是,这宝物底部有一个钥匙口,周沿的雕刻可以顺着轮廓移动,仿佛移到了某个位置,就能将它打开,把里边的宝玉取出来。 而这个“镜花案”就是由这个宝物引发。 侯将军府的千金自称是她,不慎丢了钥匙,正是去找钥匙,才把它留在镜花台;韩尚书的千金称这宝物是有一个有缘人赠送她的,一直在研究如何打开它,人有三急,才暂时将它留在镜花台。 “宝物只有一个,怎么会有两个主人呢?” 像这么没有水平的话,青狐是绝对不会问的,它跃到阎七的膝盖上蹲坐下来,翘起尾巴叨念:“事情闹大了,估计宝物都不是她们任何一个人的。” 事实上,这件宝物并非属于她俩任何一个人,当晚她俩先后在镜花台看到了这个宝物,又各自恋恋不舍离开。 后来她们一行人来到镜花台,看到这宝物,无一不惊叹。侯将军的千金戏谑说这是她,丢了钥匙;一直与她更红顶白的韩尚书千金,料想这宝物绝非她所有,随后走出来称这宝物是她自己的,想借机挫挫她的锐气。 本来就是二人小打小闹的拌嘴,其他人也不过在看笑话并不将它放在心上,不料,诰命郭夫人正巧带人到来,看见两位官家千金为了一件东西挣得面红耳赤,就把这事告到了太后那里去。 身为官家千金企图将他人之物据为己有,竟不顾身份在广庭大众之下争执,目无王法,太后认为她俩必有一人在撒谎,震怒,绝不容恕。 为了整顿近来富家子弟沉迷享乐,目无王法的颓靡之风,太后让“皇帝”命人彻查此案,并称养不教父之过,下令谁被查出无礼揪事者,责其父削官减禄,回家好好教养子女。 阎七琢磨了会,并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看向华跌,等待他把最重点挑出来。 华跌站起来往庭心走去,一边迈步一边说:“这个侯将军是麟王的人,手握军权,与郭夫人的相公为政敌;韩尚书是九王的部下,管钱,如今麟王跟曲老二勾结,韩尚书就是九王唯一的钱袋子。郭夫人的侄子在韩尚书手下,郭家一直想让他取代韩尚书。看见侯韩两位千金在争吵,正中她的下怀,于是马上禀告太后。” 青狐稍微眯起眼,露出半分看似睿智的目光,最毒妇人心啊,不管谁对谁错,这个郭夫人至少能打压到一个对手。 华跌回过身来,看向依然没有说话的阎七,紧接着说:“太后自然看出了郭氏的阴险用心,也清楚郭家一直想做大的野心,才故意震怒。一是想借这个机会剥夺侯家的军权断了麟王的臂膀,二是让侯、韩两家憎恨郭家,联手打压郭家。” 因为案件的两位当事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家千金,虽然太后下令彻查,但并没有把此案正式移交官府,而是顾全两家的面子,在观月台开审。 谁的女儿撒谎,谁就以年事已高为由,自行告老还乡。 而负责主审的则是郭夫人的相公。 太后老人家十分英明,故意让郭家来审此案,挑起三方矛盾,今天这一审怕是要比六国大封相更好看。 青狐的眼再眯了一分,感叹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呀! 华跌又缓慢踱了几步,说道:“姓侯的猜出了太后的用心,于是跑去半日仙楼找御长兴那家伙帮忙,想趁机干掉韩尚书,好在麟王跟前邀功。” “凡人都不是个好东西。”青狐邈嘴嘀咕道。 阎七仍然笑而不语,脸上的情绪并不分明。 华跌的眸底添了半分不爽,拂袖回到石阶处坐下来,沉沉呼了口闷气,一脸料事如神的样子,埋怨道:“御长兴那家伙最喜欢炫耀自己的智慧了,这事,他一定会插手。” 脑袋跟御长兴杠上了,那基本是不那么狼狈就当胜利了。 想了想,他又觉得心有不快,侧头看向阎七,纳闷道:“渡劫以来,御长兴那家伙,变着花样把我们一个个折腾的死去活来,到底是几个意思?” “嗯?”阎七对上他的目光,并没有说话。 华跌稍微眯起狐狸似的眼睛,露出一份诡秘的冷色,别有意味问道:“你说,这家伙的任务,莫不成就是妨碍我们渡劫?” 阎七快速眨了眨眼眸,微讶,心念御长兴的行径的确古怪呀,把渡劫任务藏着掖着,打着神棍的旗号整天四处游窜,莫不成,真的是故意使坏? “……”想着,她骤然满脸黑线,若御长兴的渡劫任务真的是阻挠其他仙家渡劫,敢问,这么阴损的难题究竟是出自谁之手? 毕寒?抑或断手? 嗯,这么恶毒的难题,只能出自毕寒之手了。 说来,至今还没有断手的消息,这家伙到哪里独自修行去了? 收回思绪,阎七把蹲在自己膝盖上的青狐拎到地上,轻拍衣裙站起来,回身看向坐在阶梯处的华跌,唇畔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华跌旋即站起来,掖着不合身的衣服快步来到她跟前,迫切问道:“你已经想到对付御长兴的办法呢?” 阎七摇摇头,轻扬明澈的乌眸,莞尔浅笑问道:“你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吗?” 闻言,华跌一时接不上话来,撅起眉头看她,沉默不语。 阎七双手负后侧过身去,看着庭中的绿草,轻迈脚步笑道:“你是不是被御长兴玩疯了,忘记自己的目的?你是要借助辅助九王上位而成为富翁,还是跟御长兴往死里对着干?” 华跌不以为然反驳:“他现在跟我对着干,妨碍我辅助九王,难道我不应该跟他对着干?” 阎七稍微侧头向后看了眼他理所当然的样子,浅笑,轻抬青葱玉指缓慢掠过修长的叶片,低眸看着沾在叶子上的晶莹露珠,提醒道:“你可知晓这宝盒究竟是谁的?” 第105章 王爷选妃 华跌指尖轻敲腿侧,沉默不语。听说御长兴要掺和这件事,他已经忽略掉这个核心问题了。 阎七轻点指尖颤动叶片,晶莹的叶子沿着脉络滑落,打到另一片叶子渐散在地,她没有回头,紧接着问:“你了解韩尚书的为人吗?他,对九王,对社稷,是怎样的人。” 华跌略带点心虚低下眼眸,心念,目前为止,对于韩尚书的认知,还只是他是九王的属下,动他就是夺了九王的钱袋子,还打了九王的脸。 事实上,九王把这件案子交给他,他马上找韩尚书的千金了解整件事的经过,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深入研究,就听闻侯家找了御长兴当枪手。 着了魔似的,所有的思路仿佛瞬间阻断,一心琢磨着御长兴会怎么打这场官司,脑海中浮现了一百种御长兴可能用到的手段,但还是觉得防不胜防。 越是琢磨越是难以找到方向,这不,才特意过来找阎七帮忙。 “或者……”阎七停顿了会,回过身来看向他略带迷惑而迫切的样子,别有意味提醒道,“这宝物,也许出自御长兴之手。” 闻言,华跌不由得心魂轻颤,直视她明亮的乌眸,仿佛雷霆闪过眼际,浑身一阵浩瀚激灵,恍然如梦初醒。 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这一刻,他才猛然领悟到九王把案子交给自己时那个微妙诡异的笑容,一分诡秘两分打量三分试探四分期待,这复杂的眼神意味就是:九王是想借这件案子试探自己的能耐。 换句话说,这个韩尚书对他并不那么重要。 用阎七的问话来转化,这个韩尚书虽然是九王的钱袋子,但站在九王的角度,或许并不一定需要他。 而他得知御长兴插手这件事后,瞬间乱了阵脚,一个劲想着如何保住韩千金,打压侯家,却忘了一个谋士真正要做的事情,没有深入思考九王想要的结局是什么,怎么样的结局对九王才是最有利的。 要是一门心思放在保住韩千金上,必定会被九王看不起! 局! 这若是一个局,绝对用心险恶! 这么看似风轻云淡的险恶布局,绝对是出自御长兴之手吖! “我有方向了。”华跌激动上前想要握住阎七的手。 阎七稍微侧身,擦肩而过,躲开他的手,挑起眼眸瞪他。 华跌还没站稳脚步就回过身来看她,双手击掌,欢喜笑道:“七七,聪明!我这就去让竹星子和冥蛊给妖王娶亲想个万全之策!” 琢磨通透的青狐,顿时双眼发亮——御上仙太厉害了,阴损的手腕不轻不重,掐得刚刚好!不过七七更厉害,一眼看穿了。 华跌前脚离开,宫里就来人了。 阎七随着侍女来到太后的寝宫,两个侍女在偏室侯着,并未见到太后,她由侍女引到位置上坐下来,接过另一个侍女送来的茶水浅尝半口。 轻抬眸,淡扫了眼室内高雅端皇的摆设,目光定格在白玉垂帘后的书桌处,只隔着一帘白珠,仿佛已将尘俗与逸世分割开。 看得出这位太后娘娘内心是矛盾的,心向娴静远逸,却又放不下浮生繁华,多是身在皇家,身不由己。 “何故,让姑娘看得入神?” 闻言,阎七先是微愣,随后收回目光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太后她不知何时来到偏室凤座坐下了。 太后下意识往白玉珠帘看了眼,再把目光转过阎七身上,微笑问道:“阎姑娘喜欢这香凝珠?” “香凝珠?”阎七纳闷低念了声,顺着她的目光往珠帘瞧去,不明所以。 见她脸带迷惑,太后轻敛眸色,打量着她的神情,娓娓道来:“这香凝珠取自香江,玉泽光润透彻,隐隐散发幽香,产量稀少,存世的就只有一千粒,全在这里。” “喔。”阎七淡然应了声,刚才还真的没注意。 看见她这个平淡的反应,太后蹙起眉心,默默在心里盘算她的想法。 阎七搁下拿在手里的杯子,轻抬明澈的乌眸看向太后,浅笑问道:“在九王选妃一事上,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这太后忽然派人到曲家别苑,说太后要为九王选妃,请她进宫帮忙。 她虽是纳闷,但感觉之前似乎莫名其妙地欠了九王的情意,如今来帮个小忙还是可以的。 她澄澈莹亮的乌眸似乎找不到一丝凡俗的尘埃,太后不由得恍然微愣,仿佛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年少时想要去往的世界,那么近又那么远。 太后下意识端过搁在桌面上茶杯,刻意低垂眼帘,仿佛有点畏惧她眸子里的澄澈亮光,温和笑道:“从各地程送上来的倩女图中,哀家物色了几个与九王较为相称的女子,只是,还是未能选出最合适的人选。你才华出众,慧心独运,哀家特意请你过来帮忙过过眼,看看哪位闺秀最适合九王。” “喔。”阎七轻作点头,略带为难道,“可是,我并不认识她们啊,应该……帮不上忙吧?” 话音刚落,太后的唇角轻轻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心念她这般说辞不过是为了推脱,不想为九王选亲,想独占王妃一位。 之前九王在西子林当众说要她作为王妃,正式掀起了皇位争夺的“战争”,但迎娶王妃一事,随着时间沉没下去了,但被有心人记着,是不是挑出来。 所以,迎娶九王妃一事,刻不容缓。 因为,她已经确定墨之阕完全不在乎墨之倾争夺他的皇位,但是,她并不希望两个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 不管这个阎七是不是妖,这件事都必须到此为止。 太后搁下手中的杯子,轻抬手指向珠帘的方向,微笑道:“几位闺阁千金的资料都在里边,你随哀家进来一观。” “嗯嗯。”阎七轻作点头应声,随着她挽帘进去,珠帘里边就是一个雅致的小书房,她抬眸便看见右边墙壁上挂了几幅倩女图。 头一副的便是燕嫣欣的画像,姿色妖娆,估计雄性动物都喜欢,例如冥蛊。 太后回过身来看向阎七,抬手指向书桌上的丝帛,目光落在墙上的仕女图处,笑道:“你看看他们当中,有谁适合当岳王妃。” 阎七直接略过燕嫣欣的画像,往旁边的画卷走去,应声道:“这位魏家姑娘不合适,过于妖娆。” 太后笑而不语,她早就听闻这个阎七为了曲家大少爷,跟燕嫣欣闹得不愉快,这般说辞,不过是往日恩怨罢了。 想这些在男人堆里搅浑的女子,她自然是看不上眼,决不允许这般女子当九王的女人,哪怕是妾侍。 想到此处,落在阎七身上的目光也添了三分轻蔑。 此时,独坐在太后寝室的墨之倾双手紧握着杯子,侧耳静听隔壁房间的动静,心底有几分不安的忐忑和期待。 这次邀约阎七进宫帮忙选妃,是他和太后共同的约定。 并非真的让阎七在这些大家闺秀中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当岳王妃,而是,为了考验她。 若她毫无偏见为他选王妃,有皇后的风度,太后则答应他跟她的婚事,否则,他得接受太后选定的女子。 阎七没有继续看墙上的画卷,而是拿起放在书桌上的丝帛,打开来细瞧。 太后看着她阅读丝帛的模样,不由得晃了晃心神,此刻她专注的神情如静夜悄然绽放的花朵,娴静而甜美,精致细腻的五官凭添三分柔美。尽管是女子,也会为她怦然心动。 “这位林小姐,可是兖州河北林家的林语妍?” 忽然听闻她说话,太后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迟愣了会,才点点头。 得到太后的确认,阎七的嘴角旋即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看见她笑若星辰的模样,太后又是一愣,定了定心魂,琢磨她笑里的含义,试探问道:“你……知道她?” 阎七放下手中丝帛,轻抬明澈的乌眸,莞尔笑道:“若是她,那便没错了。”她轻捻指头估算了会,微笑点头,自言自语道,“嗯,现在这个时候,她应该亭亭玉立,是时候嫁人。” “你认识她?”太后稍带疑惑,再次问道。 阎七微笑点头,回过身来往墙壁的画卷瞧去,试图寻觅故人的踪影,回应道:“几年前见过面,她是一个很倔强的小姑娘。她母亲虽为正室,但卧病在床,受姨娘欺压。她年纪小小,遍访群书为母亲寻找治疗药方,身为嫡长女,护幼弟,管奴仆,奖罚分明,深得叔伯喜爱。” “喔。”太后别有意味应了声,没有继续说话。 阎七细细琢磨墙上的画卷,毕竟一别多年,女大十八变,要把她认出来,需要费点神。 “她若成为岳王妃,对九王夺取天下,有百利而无一害。” “为何?”太后紧接着问。 阎七正好来到最后一幅画前,还没着眼,侧头向后往太后的方向瞧去,微笑道:“小语聪慧,在背后打点,可让九王无后顾之忧。林家是书香世代,不涉朝政,但家族才人辈出,她的几位哥哥叔侄,才华辈出,为人清廉自重,若是有他们辅助,朝廷无忧。且他们没有军力,没有军阀捣乱之忧。” 太后心头轻振,稍带不可思议看向阎七脸上恬淡的笑容,但还是竭力伪装自己的表情。 这个林语妍,正是她为墨之倾选定的王妃人选。 没想到,眼前此女,能一丝不差地说出了自己所有的考量。 她,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当岳王妃? 她,是真心实意在给九王选妃? 她,一点都不眷念名位? “至于其他人……”阎七目光扫过桌面上的丝帛,耸耸肩道,“我并不熟悉,所以不好多说。” 说着,她收回目光往最后一幅画卷看去,不由得一愣,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位是……” 第106章 故人身影 听见她略带讶然的声音,太后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应声道:“她便是林语妍。” “她是……林语妍……”阎七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细细琢磨画卷上倩女,那甜美的五官,温柔的轮廓,为什么,跟凌华仙子有七分像似? 她努力回想林语妍的模样,只可是,数年前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眉眼间……好像是有点像凌华姐姐吧? 阎七不敢确定,而且,有了墨之阕的事情,她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力了,最后欢喜一笑,不错,跟凌华姐姐像似,更好。 “她与九王相配。”阎七回过身来,看向太后,欢喜笑道。 独坐在寝室里的墨之倾,紧握着手中的杯子,脚跟使劲摩擦地面,恨不得即刻冲出去跟她说,一点都不配。 但是,他也禁不住心中雀跃,因为她选中了太后所选了,换句话说,不管太后愿不愿意,他都可以娶她为妻了。 太后微微浅笑,下意识往寝室的方向看了眼,再转向阎七,别有意味问道:“你呢?你认为是否能胜任岳王妃,你是知道的,倾儿,喜欢你。” 阎七想也没想,理所当然笑道:“自然是不合适,我喜欢遨游四海,过不了皇宫的日子,更何况,我并非凡人,怎能与九王结亲?” 太后微愣,没想到她如此坦白,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神色那么恬然,明净的乌眸找不到一丝虚伪算计之色,与生俱来的清灵浑然而出。 忽然觉得,她像一块不然纤尘的宝玉,容不得任何人亵渎,这种感觉,让她情不自禁想到了墨之阕。 但他是冰冷的,她却是温热的。 “禀太后娘娘,几位千金到了,正在院里等候传召。” 外面忽然传来良依的声音。 阎七轻眨迷惑的眼眸,顺着声音的方向流转眼眸。 “是哀家请她们进宫了,走,一起去看看。”太后解说了句,牵起阎七的手腕转身走去,只是刚挽起她的皓腕,不由得心中暗惊,稍带点讶然看向她绯红的脸,关切问道,“你的手怎那么凉?是冷了吗?” 阎七愣眨眼眸,轻摇头,微笑道:“不冷,我天生体凉罢了。” “喔,还有这事。”太后低念了声,声音了透出半分疼惜,轻拍她的手背,微笑道,“出去吧,她们还在外面候着。” “喔……”阎七有点云里雾里跟着她走去,下意识看了眼被她紧牵的手,印象中,这位太后对自己是有那么一点儿排斥的,现在是哪般? 墨之倾走在寝室门边,从缝隙看去,看见太后牵着阎七的手,不由得心中欢喜,仿佛马上就能与她拜堂成亲,神情激动,紧握双手。 阎七随着太后沿回廊往前院的半月亭走去,在亭子外等候小声低语的姑娘纷纷回过身来,她们正欲给太后行礼,无意瞧见站在太后身边的阎七,不由得心神轻晃。 世间竟有如此貌美的女子,如雪中牡丹,似蓝天小鱼,胜火海雪莲,仿佛把所有的不可能都成为可能,清灵恬然,慧色盈脸,眉晕山黛之色,眸若碧海星帘。 上天入地,恐怕难以找到一个人与她相匹了。 侍女搬来了一张妃子椅,阎七下意识看了眼太后右边的椅子,然后坐下来,目光往候在亭子外看去,率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燕嫣欣。 今天的燕嫣欣仍是一袭黑色曳地纱裙,娥眉上挑,妩媚之色跃于眼角,玉脚坦赤,在黑色纱裙下若隐若现,双手缠绕两个别致的蚩尤金铃手镯,指环由灵蛇金链与手镯相连,远古的野性盎然欲出。 估计是个男人都会为她脑浆溢涨,只是,太后那边的脸却比黑锅还要黑呀。 众位千金不约而同看向坐在太后旁边的阎七,虽然不能当着太后的面窃窃私语,但还是压抑不了心中的想法。 她们都知晓今天进宫的目的是什么,这么水灵的美人儿往太后身边一坐,就等于断绝了甄选的机会。 前不久,太后说要收她为义妹的事,她们当中有的略有耳闻,有的亲身看见,无非就是太后为了断绝九王的念想罢了。 如今这番动作,不过是故技重施,心念,太后老人家这么折腾人家一个小姑娘,该多伤人心吖。 自古红颜多祸水,此女貌美,仿佛每一个轮廓都镶嵌着祸水二字,怪不得太后对她如此警惕。 只是,她们察觉到了一个小小端倪,传闻太后虽想将她收为义妹,但不过是为了断绝此女攀龙附凤的念想罢了。 可是,刚才却看见太后牵着她的手从寝宫里出来,举手投足间,都无意识地透露着对她的喜爱。 这是什么情况? 此刻太后让她坐在身边,是内定了她是岳王妃的人选呢? 抑或,太后仍坚持最初的考量,不允许她成为王妃或者后宫嫔妃? 想到此处,她们开始着急起来,愁窘的目光下意识转到燕嫣欣身上,不约而同勾起一抹轻蔑的戏谑弧度。 她们原以为,这位曲家表小姐是最大的劲敌,毕竟除了外貌,她还有才华和曲家雄厚的家财,乡间早有传,她是岳王妃的不二人选。 但是,太后最讨厌长相妩媚,行为举止不检点的女子,此刻燕嫣欣这副放荡狂野的打扮,无疑等于自断后路,与后妃无缘了。 燕嫣欣眉毛上扬,神色傲慢,丝毫不稀罕太后的心思,也不屑身后那些庸俗女子的点评,但傲慢的神色里隐约透露三分迫切的期盼,似乎在等待什么。 “陛下驾到!” 忽然传来一声宣喊,燕嫣欣的嘴角旋即浮起一抹微妙的笑意。 阎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等的人是墨之阕。 众女纷纷侧身,仰长脖子往庭门的方向看去,随后便看一袭高贵黑衣的墨之阕龙腰虎步走来。 出现在庭门的那一刻,尽管是看似威冷的黑色龙袍,但依然光芒万丈。剑眉藏锋,眸若浩瀚星辰,睥睨天下之色不怒而威;刀削轮廓,帝皇的霸气与生俱来,冷漠的神情不由得给人畏怯之感。 只是这高冷霸气的轮廓,似乎透着半分撩人的邪气。让众千金心头小鹿乱撞,恨不得即刻扑上去跪求侍寝。 但是,她们深知一件事,这位高不可攀的寒帝,潜心修炼,无心女色,而且将来的皇帝,是九王。 她们要嫁的人,也必定是九王。 “皇兄怎么来呢?”仍在寝宫里候着的墨之倾纳闷撅起眉头,今天的计划中,并没有他,而他也并非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除非…… 墨之倾的心微微揪起,升起一丝不安——除非是太后特意请他过来。 他下意识揣紧不安的拳头,是为了当众宣布自己跟阎七的婚事? 燕嫣欣目不转睛凝视着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的墨之阕,在他来到身边之际,快速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的衣袖。 可就那一瞬间,冰凉的衣袖掠过指尖,却什么也抓不住,燕嫣欣目光停滞,浑身一冷,侧头只见他萧冷矫健的身影,渐行渐远。 听见背后隐约的窃笑声,她目露半分怨恨,收回什么也抓不住的手,目光下意识掠过阎七的方向,最后定格在墨之阕矫健的背影上。 她这番进宫来,并非为了什么岳王选妃,而是知道他会出现,所以才进宫。几番寻他,都求而不得,如今他还不屑一顾,让她倍感怨恨。 在一阵参拜声中,墨之阕往太后给自己备好的座位走去,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阎七星眸里一闪而过的花痴亮色,在众人瞧不见处唇畔处无意识微微上扬,拂袖而坐的瞬间,便寻不到任何情绪。 然,这微妙的笑容却被太后守在眼底,她轻敛眸色,故作不着意先后往阎七和墨之阕的方向看了眼,再三琢磨,心中便有了打算,唇畔处勾起一抹微妙的笑容。 “小七……”太后牵过阎七柔软而冰凉的手,把它捂在自己的手心里,轻拍她的手背微笑道,“姑娘们都到了,你现在可以仔细看。”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候在亭子外的千金们收在耳里,她们不由得一惊,这太后哪里是对她欢喜,那柔情似水的目光,分明是溺爱吖! 而且,太后的意思是由她来选定岳王的王妃吗? 溺爱?阎七没有感受到,只是觉得浑身发毛,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有种逛青楼的感觉? 太后又转向墨之阕的方向,微笑道:“陛下,哀家这次是铁了心给九王选妃了,你身为长兄,得帮忙把关。” “嗯。”墨之阕不咸不淡应了声,目光却停留在阎七那被太后捂在手心的玉手处。 “呵呵……林家的千金呢?”阎七无奈苦笑道了句,迅速把手缩回来,为摆脱太后的热情,快速端起茶杯装作喝茶的样子,目光轻扫,寻觅故人的身影。 “民女,林氏,拜见陛下,太后。” 声音刚落,阎七抬起眼眸放眼看去,不由得微讶,从众位千金身后走上来的蓝衣女子,竟与凌华仙子长得一模一样。 不,她就是凌华仙子! 这一刻,才察觉到她的仙气。 阎七差点没站了起来,但还没弄清楚情况,她只好压下情绪,下意识往燕嫣欣看了眼,直觉告诉她,凌华仙子此刻出现在这里,目标是燕嫣欣。 第107章 花香有毒 燕嫣欣顺着阎七的目光,略带轻蔑瞥了眼凌华仙子。她虽然不太记得在哪里见过她,但也察觉到她是仙,而且也意识到她的目标是自己,但是,她并不看在眼里。 太后上下打量跟前的“林语妍”,见她一副娴静清秀,便心生欢喜,微笑问道:“都读过些什么书?” 凌华仙子低垂眼帘,温婉应声道:“回太后,民女只认得几个字,没读过什么书。” 听见她谦虚的话语,太后更甚欢喜,关于这“林语妍”的事,她了解了不少,跟她的几个叔伯兄弟一样,满腹诗书,才华出众,是位名誉当地的才女。 虽然太后心里早已内定了林氏,但明面上还是要对其他千金小姐进行才艺“考核”。 趁着几位千金陆续展示自己才艺的空档,阎七借口如厕,便离开了坐席,很快便在后院寻到了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凌华仙子。 “凌华姐姐,你……怎么在这里?”阎七走到凌华仙子身旁轻声问道,指尖下意识勾住裙梢,心头处有一丝萦绕不散的不安。 凌华仙子回过身来,抬眸看她,带着温柔的笑容,反问:“你说呢?” 阎七动了动唇,并没有回答。 凌华仙子双手交叠在腹前,莲花碎步慢步前行,解释道:“你知道我最近为何下凡,浑垣珠,她的存在是个祸害。我已经得了圣尊的允许,潜伏在她的身边,见机行事。” “可是……”阎七低念了声,看着凌华仙子的背影,没有把话说下去。 知道了妖王即将远去的事情后,这凌华仙子怎么可能还把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 此番潜伏,是为了完成圣尊交代的任务呢? 还是别有目的? 例如,夺取念神的元丹。 可是,谁知晓如今这个燕嫣欣的功力深浅呢? “可是什么?”凌华仙子问了句,缓慢回过身来,把目光落在阎七身上,唇畔处浮起一抹温柔却深不可测的笑容。 阎七浅浅一笑,暂且放了心中的不安,试探问道:“那个……兖州河北林家的林语妍呢?” 凌华仙子微笑回答:“她安好,只是已有知心之人,不愿涉足宫廷。” “喔,倒是好的。”阎七应了声,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仿佛跟前的凌华仙子有点陌生。 另一边,夏家千金退下后,燕嫣欣赤脚到庭心中,无音无乐,独自起舞,身上的挂饰、脚上的铃铛,随着她舞步摇出独特的节奏,修长的指尖缓慢划过泛滥着妩媚的眼眸,往墨之阕的方向,留下一抹暧昧的诱色。 太后看在眼里,火冒金星。 其他旁观的千金,满眼鄙视盯着燕嫣欣,虽然她们对这位寒帝也想入非非,但目标明确,一心为九王而来,尽管寒帝最邪魅吸引,也不显露半分。 不,是不敢显露分毫。 然而这个燕嫣欣却明张目胆勾引寒帝,不要命了! 鄙视归鄙视,眼看这燕嫣欣的舞姿实在特别,无音无乐,奔放而诡秘,妩媚中透出野望,在不经意间竟能勾起原始的欲望,害她们小鹿乱撞。 更何况,此刻眼前坐着一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寒帝,邪魅渗透眉宇,高冷中透出三分撩人的轩昂。 看着她的舞,想着在寒帝身下辗转的微妙享受,众千金不由得双耳发烫,脸颊通红。 只是,凭那燕嫣欣的舞姿如何勾魂摄魄,半月亭的寒帝丝毫不为所动,平淡的神情看不出任何情绪,隐约中还透出半分森寒。 看着墨之阕面无表情的样子,燕嫣欣唇畔处撩人的笑容下意识吃紧,两分不悦蹙上眉梢,眸光微敛,不多会,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弧,翩然旋转,像一株黑色彼岸花原地绽放。 墨之阕看着她旋转起舞的样子,脑海忽地浮现那天夜里,阎七在丛中与萤火虫共舞的画面,还有她在无为山醉脸熏熏的撩人舞姿,想着,淡漠的脸缓缓勾起半分浅弯。 寒帝千年难得一遇的浅笑,如黑夜绽放的金檀,顷刻间照亮整片天空,众千金痴痴地看着,差点没扑上去,跪求侍寝。 太后看在眼里,瞬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迫不及待握住扶手,生怕墨之阕就这样被她迷了魂,流转目光见阎七迟迟未归,她忙把贴身侍女招到身边,低语吩咐了几句。 见他终于被自己吸引了,燕嫣欣越发起劲旋转,忽然一股怪异的浓郁花香袭进鼻蕾,如万千花香混于一处,混杂的香味刺激难闻。 “哈欠!”燕嫣欣猛然打了一个喷嚏,鼻水溅脸,脚跟一拐,重心失稳,踩了裙袂,整个人摔到地上,发丝凌乱挡在脸前,十分狼狈。 还在想入非非的众千金,恍然回过神来,纷纷掩唇窃笑。 太后眼角往墨之阕的方向瞧了眼,心里很是凉快,旋即暗沉了脸,语气冷沉道:“燕千金既然身体不适,还是早点出宫歇息吧。” 燕嫣欣狠狠握紧扶在地面上的手,透过凌乱的发丝,往墨之阕的方向瞧去,分明瞧见他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但在她看来,却是满满的嫌弃。 她愤懑,咬咬牙,踉跄爬起来,带着三分杀气,拂袖而去。 “没规没矩。”看着燕嫣欣杀气凛然离去的背影,太后稍带不悦低念了声,心中对她的不满到了极点,还刻意往墨之阕的方向看了眼,以作提醒。 顿了会,她又下意识往阎七的座位看了眼,忽然发现,这阎七虽然古怪了点,但却是直率温恬,是个不错的人儿。 后院这边,阎七还留在此处并未离去,凝视着凌华仙子的侧影,沉默不语,她察觉凌华仙子动了仙术,而且是很强的仙术,但是,她并没有打算追问。 凌华仙子双手叠在腹前,翘首看着墙外的天空,也是一言不发,不作解释。 不多会,一股杀气凛然的阴风袭来,阎七轻侧眼眸便看见含怨带毒的燕嫣欣闪电般来到跟前。 “果然是你动的手脚!”燕嫣欣怒指阎七的脸,愤怒的表情仿佛可在顷刻间将阎七撕得支离破碎。 “是我。” 这时,凌华仙子低低浅笑一声,缓慢回过身来,唇畔处浮起半分轻蔑的笑意。 暴怒的燕嫣欣皱了皱眉头,带着劈天盖地的杀气流转目光,毒气发酵似的往凌华仙子睨去。 凌华仙子不慌不忙,与燕嫣欣擦肩而过,轻哼一声,音调里是赤裸裸的轻蔑,戏谑道:“什么念神,不过如此,圣尊太杞人忧天了,害我白白浪费光阴。” “找死!” 燕嫣欣目露凶光,一个雷霆急转弯,辣手抓过去。 凌华仙子如轻盈的花瓣瞬间迎风到半空,躲开她的杀气,侧头向后下瞧,留下一抹不屑,懒拂雪白的衣袂,翩然远去。 燕嫣欣杀气无处宣泄,狠辣掐紧修长如鹰的指尖,怨毒的杀气旋即转落阎七身上,恨恨咬紧牙关,拂袖而去。 阎七追到宫墙外便没了凌华仙子的气息,直觉告诉她,若不即刻劝退凌华仙子,必出大事。 她闭上眼睛,试图循着气息寻找凌华仙子的方向,只是,周围花香四溢,像是被她刻意缭乱了花香,以致她分辨不出准确方向。 都怪此刻仙气不足! 她触电般睁开眼睛,迎面袭来一股犀利的杀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抓住了手腕,一百八十度旋转落入某人的怀抱中,凛然的逆流旋风划过脸庞。 发丝凌乱狂舞,感觉两股强大的力量杀御而撞,地板龟裂的响声随即而起。 她踉跄扶着紧挨的健硕肩膀,讶然侧头向后,凛风吹开挡在眼前的乱发,随后便看见妖王龚三恨带着劈天盖地的杀气席卷而来。 他着地的瞬间,刺骨的寒风掀起地上的薄尘,墙根落叶狂乱飞散,屋檐瓦片颤抖,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杀气。 阎七敛了讶然眸色,下意识抬眸看了眼搀扶自己的陌生男子,若非他的出现,恐怕自己已被妖王这股突如其来的杀气重伤了。 只是,妖王这股杀气,从何而来? 定下心魂,她回过身来,看向杀气冲天的妖王,试探问道:“不见数天,妖王杀气从何而来?” 至于身后的男子是谁,她并不多问,直觉告诉她,是墨之阕。 一个始终陌生,却出现在皇宫附近的人。 龚三恨瞥了眼墨之阕,再睨向阎七,目露凶光,厉声责问:“为什么要把本座的事,告诉凌华?谁要你自以为是!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让你挫骨扬灰!” “我……”阎七一时接不上话来,很快便意识到他,他指的是他命不久矣的事情。 然,听他的语气,似是凌华仙子告诉他,这事是她阎七转告她。 而且,看妖王虽通身杀气,且是双目通红,隐约透出三分无措和七分彷徨。 恐怕是凌华仙子将她自己潜伏在燕嫣欣身边的“目的”也跟他说了,所以他才会忧惧成无边的杀气。 忽然察觉到背后悄然凝聚杀气,风顷刻间凝固,气压骤然降低,墙壁粉尘剥落,屋檐瓦片逐渐化成粉末散落。 是墨之阕的气场在变化。 龚三恨睨向墨之阕看不出情绪的脸,指尖跟着凝聚杀气,脚下的地板凹陷,裂缝极速向外扩张。 一瞬间,风云变化,乌云蔽日,方圆十里,飞鸟竞退,蛇虫鼠蚁纷纷逃窜。 两股汹涌的杀气,在阎七跟前形成一股凛然的煞气,积聚在跟前的狂风肆意缭乱她的发丝和裙袂。 第108章 承受天谴 虽然仙气浅薄,但她没有丁点害怕,眸子的亮色越发犀利且凝重,她直视妖王杀气蠢动的脸,一字一顿郑重道:“即刻找到凌华姐姐。” 她的语气轻盈,目光却锐利如锋利的刀子,只稍一眼,就不敢与她的说话偏差半分,否则会后悔一辈子。 龚三恨便着了魔似的,唯恐慢了半步,即遗憾终生,卸下所有的追责,心急如焚赶去寻找凌华仙子。 墨之阕的眸底闪过一丝冷若寒冰的犀利毒光,很轻很浅,难以察觉,却较人浑身颤抖,冷抬垂在身侧的二指。 “慢。”阎七疾步回身,握住他杀气盎然欲动的指尖,抬起眼眸,恳切道,“助我寻找凌华姐姐,就是刚才那位的林语妍。” 墨之阕敛了眸底轻薄的杀气,反手握住她的手心,深邃的目光扫过她被风扬起的青丝,最后定格在她明亮的眸子处,别有意味道:“凭什么?” “凭你这股杀气。”阎七直视他深不见底的墨眸,理所当然说道,逆风袭来,把她飞扬的发丝卷到前方,缭乱的发丝遮挡了她的半张玉脸。 墨之阕提起手来,轻拨她眼前被风吹乱的发丝,凝视着她出水芙蓉般精致脸庞,点头应了声:“好。” 阎七脸颊绯红,微微发烫,低垂眼眸,轻快拂开他的手,快步前行,锐利的目光极快扫看周围的环境,迫切说道:“你用寻踪术,以我的血为引,必能找到她。” 话音刚落,她便瞧见了墙根处的野花。 “在凡界动用寻踪术,依六界契约的规定,必遭天谴。” 忽然听见墨之阕平淡的声音,察觉不到什么情绪,阎七来到野花前停下脚步,侧头向后看往自己这边走来的他,露出坚定的目光,不以为然道:“无所谓。” 说着,她咬破指头,许久,指尖处冒出一滴殷红血来,把她血滴在花瓣处。 墨之阕随即拨动指尖,凝聚仙气,灌注到她滴在花瓣处的血液上。 阎七凝神敛气,借助墨之阕强大的仙气,用意念将自己的血液融入花瓣中,不一会儿,花瓣升起七缕可观的红色香气。 七缕香气袅袅上升,绞成一缕,朝着东南方向,迅速飞去。 阎七触电般睁开眼眸,万里晴空骤然劈下一个雷霆万钧的天谴,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眼前一黑。 只觉此刻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被一股温暖而犀利的仙气包围,还有两股力量剧烈摩擦的气息,似远又近。 她愣了愣,轻轻拨开墨之阕掩在她眼眸处宽大衣袖。 他,替她挡了这个天谴。 “不许动。” 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她轻掀衣袖的指尖瞬间凝住,察觉到他在调整骤然紊乱的气息,她伏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强大的气流缭乱发丝,许他柔软衣袖拂过脸庞。 仿佛看到,在天谴骤落的瞬间,他右手紧拥着她的纤腰,左手急抬挡住她的眼眸,迸发体内强大的仙气形成结界,但还是被伤的画面。 “是……” 她才低念了一个字,就听见他如磐石般的低沉声音。 “既是寻我出手,这天谴,必由我来承。” 一阵沉默,阎七下意识抓着他的衣裳,不说话。 许久,“硝烟”弥散,身上强劲的抵御仙气也褪去,他收回挡在她眼眸处的衣袖时,不着意擦拭嘴角的鲜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挽着她的纤腰轻轻一跃,循着香气飘远的方向赶去。 阎七扶着他肩膀,双眸凝视着他宛如初见的容颜,心里不知道是何味。 寻踪术,虽然犯了六界契约的禁忌,但对她这个九重天上来说,施展这个仙术不过是小菜一碟,根本不需要他帮忙。 然而,他却没有问,她这个九重天上仙为什么求他帮忙,还替自己挡了一个天谴。 收回思绪,忽然察觉到一股魔气,她触电般警惕起来,凝神敛气迎风察看,这股魔气与夔瀣术相似,是……最后她把目光定格在墨之阕的脸上。 是他,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魔气。 墨之阕没有低头看她,循着香气指引的道路继续御风而行,察觉到她久不转移的目光,才轻淡道:“这天谴是六界之作,若你承了它,肩上的秘密将不是秘密。” “……”阎七心下轻怔,竟忘了这回事。 天谴与冰泉眼相连,凝结着六界的力量,当它击落身上的时候,这股力量会勾动体内的所有法术,不管是仙妖魔冥,掩藏的最好的气息都会悄然显露出来。 若她承受了那个天谴,那么,隐藏在肩上的魔气必定会散发出来,肩上的秘密就等于公诸于众了。 思寻着,她骤然满脸黑线,如此说来,自己求他帮忙,在他眼里,岂不是成了害怕成为众矢之的,而算计他? 她愠闷撅起眉头,瞥了瞥他好看的侧脸,是不是自己小人之心呢?像他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被算计呢? 那么,他明知结果如此,为什么还要承受这个天谴? 但是,虽然此刻他身上的魔气渐浓,然,他身上的仙气似乎也在不断加强,两股气息在不停地交锋,那种强大的内息交锋,就算放在九重天上也难以找出两个对等的高手。 这个家伙竟然在自己体内,也能斗得这么欢,这么激烈,怪物! 比修驰狱还可怕的怪物! “那晚为何突然跑到隽雍宫来?” 忽然听见他的问话,阎七回过神来,抬眸看他深不见底的墨眸,琢磨了会,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他跟修驰狱“幽会”的夜晚,愣愣掩饰道:“想着,许久不见。” 墨之阕目光落入云端深处,唇畔勾起一抹笑弧,轻浅,似有若无,却迷人炫目,透着邪魅的愉悦。 “聘礼。” 闻言,阎七愣眨眼眸没反应过来。 墨之阕侧头看她明澈而萦绕迷惑的眼眸,简单解释了句:“天遣为聘,可够分量?” 阎七的脑袋炸响了一个五雷轰,这是什么情况?敢情,自己还被他算计呢? 这六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同“种族”成亲,男方至少受擎天五雷轰,有些比较显摆,则会承受多一点。 像七千年前,魔王娶妖界小妾,受了九十九个五雷轰,羡煞六界。 当然啦,华跌他们特意跑去八卦了,当晚魔王进了新房,却只能让新娘子干着急,整整一个月,才有精力圆了房。 这事宣扬得六界皆知,魔王对昆桐七仙可谓恨之入骨。现在这墨之阕突然说以天谴为聘,是几个意思? 她无意识烫红了脸,刻意躲开他深邃勾魂的目光,不以为然道:“人家魔王娶个小妖精都受九十九个五雷轰,一个天谴,是小看你人间皇帝的身份呢?还是小看我阎大仙?” “好。”墨之阕应了声。 “嗯?”阎七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正想说话,忽然察觉到凌华仙子的气息,她迅速挣开他的手,眸底扬起犀利的目光,闪电般赶去。 远远就看见凌华仙子与燕嫣欣在高山的平地上激烈打斗,还设了结界,不许他人掺和。 早已寻到此处的龚三恨正心急如焚耗尽毕生的力量,想要冲破这道结界,狂风缭乱发丝,身上的麒麟袍子剧烈翻飞,双眼急得通红。 或许因为濒临生命的终结,妖气不足,此刻用力过猛,以致被狂风缭乱的乌发逐渐发白。 阎七落到地面上,紧咬牙根,指尖盎然欲动,却发现自己提不上仙气,她迫切扭头向后看去,还没来得及呼喊,墨之阕已经来到她的身边。 凛风掀起薄尘,缎黑的衣袂随风扬起,他神色坦然,目光却犀利,左手负后,右手凝聚仙气,迅速一掌将强劲的仙气灌注到龚三恨正在施法的力量上。 结界随即出现了裂缝,不一会儿,就褪散了。 阎七才迈出半步,就看见燕嫣欣一掌落到凌华仙子的肩上,她口吐鲜血,如风中坠落的鸿雁,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凄美的弧度。 “凌华!” “凌华姐姐!” 她和龚三恨的声音交替响起,龚三恨触电般闪电过去,挽臂接住重伤的凌华仙子,旋转狂风落地。 阎七疾首看了眼被龚三恨慌忙稳抱着地的凌华仙子,脚上顷刻间掀起一股犀利的凛风,三千青丝如同鬼魅般瞬间扶风而起。 她旋即扬起犀利含毒的眸子,指尖旋风环绕,裙袂缭绕,如天地间骤然绽放的一株毒罂粟,刹那间转移到燕嫣欣跟前。 燕嫣欣看到突然闪到跟前的她,心底莫名地颤了颤,仿佛回到了两万多年,看到两万年前她的那股骇人杀气,手心微抖,竟忘了反应。 就在千钧一发的瞬间,墨之阕闪电转移她俩之间,掐住了阎七雷霆万钧的手腕。 蹲在地上旁观的青狐不由得翘起尾巴,瞪亮眼眸——墨之阕跟念神果然有一腿!刚刚还调戏我家七七! 阎七紧敛眸色盯着墨之阕平淡如水的脸,全身的仙气汇聚被他掐住的手腕,竭力想要挣脱他的手。 墨之阕分毫不让,眸底闪过一丝厉色,重重地看了她一眼。 阎七恨咬下唇,张大的掌心缓慢握成拳头,不忿和无奈纠缠于脸。 燕嫣欣愕然看了眼突然出现的墨之阕,虽有他护着,但还是失了魂似的,拂袖,仓惶离去。 阎七迈步想要追上去,墨之阕仍掐着她的手不放,她狠狠剜了他一眼,使劲甩开他的手,心急如焚往凌华仙子的方向跑去。 第109章 尘封记忆 “凌华……凌华……”龚三恨抱着重伤的凌华仙子跌坐在地上,双目着急通红,小心翼翼拍打她的脸。 “呃……”凌华仙子轻吐了一口黑血,睁开眼眸,缓慢抬起手来。 龚三恨迫切抓住她染血的青葱玉指,尽管心急如焚,还是竭力给她放心的笑容,红着眼,轻声低念:“莫怕,我这就给你疗伤。” 话音未落,他迫切转向阎七和墨之阕的方向,竭力压低自己的情绪,忧焚而低声喊道:“你们快过来帮忙!” 生怕声音稍微大一点,都惊动到她身上的伤。 急步的阎七下意识停下脚步来,轻风拂过脸庞,染了眼角的酸涩。 “快过来!”龚三恨见他俩停在原地不动,双眼禁不住闪烁着泪光,低哑的声音哀求道。 “阿三……”凌华仙子语若游丝轻轻喊了声,竭尽全身的力气握住他的掌心,染血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娴静的笑容,点缀苍白无色的脸庞,喃喃道,“没用的……我的元神被震碎了……” “不会有事的,莫怕,不会有事的……”龚三恨把她越发冰冷的手捂在自己的脸上,湿了眼眸,除了语无伦次地安慰她,就是不知所措的抱紧她。 凌华仙子纤长的青葱玉指,有气无力勾住他的指背,泛泪的眼眸溢满迫切的哀求:“元丹……元丹……快收下我的元丹……” 站在不远处的阎七侧过脸去,哽咽,下意识握紧拳头,眸底深处染了杀气,耳畔的绿月坠子迎着阳光闪闪发亮。 “不要……”龚三恨泣不成声,哽咽了会,竭嘶底里喊,“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我就只剩下它了!”凌华仙子泛着泪光,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住他的声音,哭喊,“它是我唯一的东西,唯一可以与你常在东西了,你若不收下,我何在?” 说着,她逼出了体内已经出现裂缝的元丹,挣开他的手,把元丹拍入他的心房,最后留下一句话:“保护它……我们……会再见的。”话罢,捂在他心房的手垂下。 龚三恨目光空洞,双手发抖,延至全身,悲伤涌至眼眸,却流不下一滴泪。 冷风吹来,阎七拂袖而去。 “七七……”青狐迫切喊了声,生怕她去找燕嫣欣决斗,连忙追上去阻挠。 墨之阕独自站在山之巅遥看着阎七消失在天边的身影,任由山风拂过宽大的衣袖。 阎七循着那股怪异的风来到一边遥望无尽的花海,她轻展臂翩然落到花海中间,蹩蹙眉心,神情迫切四处张望。 伴随花香的凛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掀起漫天飞舞的花瓣,缭乱她的发丝,雪白的衣袂随风倒卷翻飞。 她提起修长的青葱玉指撩开挡在眼睛前的乱发,细长而翘的睫毛下透着三分犀利两分责备五分忧急的亮光。 寻找未果,她再次咬破指尖,紧咬牙根挤出一滴血来,指尖轻探,鲜红的血滴落在弥漫花香的空中。 “青狐!” 她眸色凌厉喊了声,正好赶来的青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十分默契的甩动尾巴,闪亮的青眸里蹦出两道强劲的仙气。 阎七疾手将它的仙气缭绕在指尖,全神贯注驱动意念,不一会儿,悬浮在空中的血滴化作一株牡丹花。 漫天飞舞的花瓣向血牡丹靠拢,逐渐聚拢成一个熟悉的倩影,最终化成女子模样,五官清秀,神态娴静,水蓝色的长裙点缀着蓝色的水仙花。 “凌华仙子!”点立在花丛之上的青狐禁不住惊呼一声。 阎七迫切上前两步,看着不远处的凌华仙子,痛心责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死的,明明是他,你为什么代替他去死?” 在皇宫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妙,尤其在她故意激怒念神的时候,阎七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凌华仙子要借念神之手自杀! 她故意把知晓妖王麒麟血统的事情推给自己,目的有二,一,能在“被杀”后,顺利把自己的元丹给龚三恨;二,乱了龚三恨的阵脚,让她争取“被杀”的时间;三,让龚三恨以为,她的死只是忧急之下,错误决定的意外,让他不得不接受她的元丹。 她俩打斗时设的结界乃生死界,那是一个鲜为人知的禁术,一旦设下这个结界,除非杀死对方,否则,设结界的一方就会元神俱散! 凌华仙子故意挨燕嫣欣一掌,这,就等于她选择了死亡。 所以,在墨之阕出手维护燕嫣欣的时候,阎七没有追究到底。 因为,连墨之阕一眼都看穿,这本来就是凌华仙子设计的圈套,在这场争斗中,燕嫣欣只不过是凌华仙子“自杀”的一个道具。 凌华仙子低垂眼帘,轻声低喃:“七七,我爱他。” “那又怎样?”阎七不以为然反驳,“那本来就是他的命数,凭什么成了你的劫!我杀了他!我这就杀了他!让他给你陪葬!” 凌华仙子缓慢抬起眼眸,温柔和的目光里,透着不会的坚毅,轻声道:“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而我身为九重天的仙子,很多事都不能做,若他就这么走了,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会成为泡沫。这是最好的选择。” 沉默了会,她再补充一句:“七七,我想看到像仙界一样平和的妖界,这不仅是他的理想,也是我的。” “可你为什么选择最惨痛的代价?”阎七眼角泛酸,使劲握紧拳头,咬咬牙,痛心道,“动用生死界,不仅会死掉,元神俱散,永不超生!飘散的灵魂不能自控地四处漂泊,你知道吗?” “……”青狐讶然,小手下意识抓住膝下的花瓣。 让她最痛心疾首的是,这生死界,还是她自己传授给凌华仙子! 凌华仙子虽然无悔,但也愧疚,她清楚阎七心中的痛和恨,低垂眼帘,眼角泛酸便湿了眼眸,哽咽道:“我放不下。” 许久,她轻抬沾湿了睫毛的眼睛,看向阎七自责的神情,喃喃道:“我放不下他,放不下你,放不下这个世界。人死如灯灭,尽管转世投胎,那已不再是我,我已没了你们。哪怕魂飞魄散,四处漂泊,我也甘愿……有那么一天,随风,还能来到你们身边。” 阎七拭了拭眼角,侧过脸去,紧握拳头。 她恨透了爱情,爱情到底是个怎样可恨的东西,竟让那么多仙子丢了初心,死的死,堕仙的堕仙。 “七七,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凌华仙子恳切哀求。 “你说。”阎七心里虽然悔恨,但也不敢肆意闹脾气,静静听她诉说。 那股异风吹来的时候,那就察觉到是凌华仙子的仙魂在呼唤自己,所以才迫不及待赶过来。 凌华仙子凝视着阎七的眸子,恳切道:“少尊拥有操控记忆之术,七七,我想请你让少尊抹去妖王关于我的所有记忆。” “凭什么?”阎七怨恨嘀咕了声,再抬起眼眸来,满目拒绝,恨恨道,“他得了便宜,还要无牵无挂吗?你处处想着他,你呢?你把自己置于何地?” “我已经不在了。”凌华仙子禁不住潸然泪下,泣红了眼眸,哽咽道,“此举并非为他,是为我,我不想一直牵挂着他没有我的日子怎么办?七七,我还要一个人流浪,没有止境的流浪,我怕他过得不好,我怕自己想着他,我怕自己漂泊万年也去不到他的身边!” “好,我答应你。”阎七手掐着自己裙袂,再怎么不愿意,心头一软,咬牙应声。 旁边的青狐禁不住哭得稀里哗啦,没有仙子比凌华更傻了。 “七七,你真的从未见过少尊吗?”凌华仙子轻声问道。 闻言,阎七轻愣,抬眸看她,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嗯,倦楼之外,凌华仙子曾问过一样的话。 阎七先摇头,再点头,轻声道:“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办到的。大不了,我守在鹿鸣湖,等他出现。” 凌华仙子轻轻摇头,凝视着阎七坦诚的乌眸,别有意味道:“后来,我又去了鹿鸣湖,可是,我无法走进倦楼。” 停顿了会儿,她刻意加重语气,郑重道:“那里设了结界,只有你,才能通过的结界。” “嗯?”阎七轻眨眼眸,似乎一下子没听懂她在说什么,轻风摇动她雪白的裙袂,耳畔坠子轻闪紫晕绿光。 涉及到传闻中少尊的神秘书海,哭得一塌糊涂的青狐马上甩了眼泪,竖起耳朵倾听。 凌华仙子看着她迷茫的眸子,解释道:“倦楼里下了结界,那是除了你,任何仙家都不能亵渎的地方,若没你带着,我根本进不去。正因为如此,我才听不到倦楼里的花语。” 青狐迅速转移目光,往阎七的方向瞧去。 “怎么可能……”阎七不由得蹙起眉心,掐着裙袂的指尖添了三分力度。 记忆里,根本没有他。 凌华仙子凝视着她透着不安的茫然表情,提醒道:“我虽无法洞悉结界里的花语,但是,结界外的,我能听见。七七,这两万多年来,你跟少尊一直都有来往。” “……”青狐瞬间瞪大了八卦的眼眸,稍带不可思议地盯着阎七——跟少尊有一腿! 第110章 是否见过 “怎么……可能……”阎七下意识倒退了半步,眸光茫然不安,竭力回想,除了道听途说,依然没能在记忆里找出任何跟少尊有关的蛛丝马迹。 “或许,是他……”凌华仙子才刚开口,幻化的身影闪烁了一下,她迅速扬起彷徨的目光,恳切哀求,“七七,一定要答应我,抹去他的记忆!” “凌华姐姐!”眼看着她就要消散在空气中,阎七迅速划破指尖,凌厉轻弹。 鲜红的血滴印落到凌华仙子的正阳穴处,不一会儿,她的身影变回了无数聚拢的花瓣,刹那间,花瓣飞散,纷扬到空中。 “凌华……姐姐……”阎七未及抬起指尖去抓住一片花瓣,这空气中,属于凌华仙子的气息荡然无存。 走了,这一刻,她真的走了。 开始了孤独的,无形无息,永无止境的漂泊。 “七七,凌华仙子真的没了吗?”青狐紧皱眉心低念,虽然它跟九重天的上仙不熟,但这个凌华仙子气质高雅,还温柔娴淑,它还是挺欢喜的,只可惜…… “青狐……”阎七轻轻喊了声,便没有了下文。 青狐许久没听见她接着往下说,这才从凌华仙子消失的地方收回目光,转落阎七身上,却见她捏着裙边的手似乎在微微发抖。 它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感觉不对劲,蹲在原处,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问道:“七七,怎么呢?” 是凌华仙子的离去,太过伤心,哭泣么? 不像。 “我有点冷。” 阎七低喃了声,便颓然跌下。 “七七!”青狐禁不住惊呼一声,本能扑了过去。 阎七抱住扑入怀中的它,跌坐在地上,手心微微颤抖。 哪里是有点冷,分明是很冷!钻在她怀里的青狐讶然扬长脖子,抬眸便看见阎七苍白泛青的脸。 它差点没被吓得魂飞散,脑海浮现那晚在宫外她突然消散于风中的画面,它触电般从她有气无力的怀里跳出来,蹦到她的肩膀上,用雪白的大尾巴裹住她的脖子,肥胖的身子紧贴着她苍白的脸庞,用自己的灵力转化热量,惶恐不安道:“七七莫怕,不冷!是不是暖了?是不是暖了?” “暖了……暖了……”阎七语若游丝低念,微微颤抖的掌心扶着泥地,支撑着乏力的身子,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九重天,百花宫,“呯呤”一声响,悬挂在花树下最明亮的紫色晶石碎裂。 “啊!”正好走来的花仙子禁不住惊呼一声,六神无主,慌忙吆喝,“凌华仙子出事了!凌华仙子出事了!” 凡间 冥蛊、竹星子和华跌火急火燎来到半日仙楼,直奔阁楼厢房,见御长兴在房中静坐,他们仨迫切迎上去,拂袖围坐。 “出事了!”华跌神色凝重看向御长兴,见他神情平淡,看不出情绪,估计是听说了。 竹星子一手拍在桌面上,愤懑道:“你们说,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竟敢到处诬蔑,说我们家七七是域魔的心脏!” 冥蛊掐着跟前的杯子,咬牙道:“估计是某个眼红我们昆桐七仙的,打不过,就耍嘴皮子。专挑个弱的下手!” “……”另外三位不约而同瞥向他——这话敢说出去,不怕被七七打死! 御长兴轻捋修长的发丝,目光扫过他们仨,下意识往窗户的位置瞧了眼,试探问道:“七七呢?” 华跌摇摇头,忧上眉心,沉声道:“这事出来后,一直没找到她。” “凌华仙子没了。” 忽然传来毕寒的声音,他们不约而同把迷惑的目光投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毕寒随后出现在屏风右侧,淡淡道:“凌华仙子,仙逝了,估计,七七难受。” “什么?”他们四不敢置信轻呼了声。 冥蛊迫切从位置上起来,快步走到毕寒跟前,震惊而愤怒责备:“她不是好好的吗?前些天还见着她,怎么会没了呢?毕寒,这可不是胡乱开玩笑的!” 毕寒不紧不慢回应:“百花宫里,她的命石,已经碎了。” 冥蛊不可置信向后跌了半步,那可是他追求了一千零一次的女神吖!九重天的上仙,怎么会说没了就没了! 御长兴下意识紧握放在一旁的折扇,怅然对天喝了一杯辞别的酒。 “多好的仙子吖……”竹星子黯然低叹。 “是谁?是谁杀了她?”冥蛊满目忧焚追问。 毕寒并未回答。 “糟!”还顾不及忧伤,竹星子忽然想到了闹心的事,触电般站起来,看向沉默不语的毕寒,心急如焚问道,“你此刻出现,该不会想说,凌华仙子之死,跟诬蔑七七乃域魔心脏一事有关?” 冥蛊怔了怔,讶然的目光在竹星子和毕寒之间徘徊。 “别唯恐天下不乱。”毕寒冷眼责备了他一句。 竹星子撇撇子,心里还有半分不安。 御长兴随即厄扇站起来,提醒道:“凌华仙子的事也好,诬蔑也好,还是先找到七七吧,毕竟在渡劫,她仙气不足。” “对!”冥蛊和竹星子连连点头,不敢耽搁,快步向外赶去。 华跌扶桌而起,转身离去的瞬间,扫了眼御长兴和毕寒,直觉告诉他,这两个家伙似乎藏着小秘密,敛了思绪,如今找到阎七为上策,他便快步赶去。 确定他们离开之后,毕寒把目光转落御长兴身上,打量了他两眼,试探问道:“域魔心脏一事,是你背后宣扬的?” 御长兴旋即勾起一轻浅的笑容,眸底浮起半分睿智的眸色,别有意味道:“既然它有可能宣扬开去威胁七七,何不由我宣扬,不过一个谣言罢了。” “可……”毕寒正欲说什么,琢磨了会,又会意点点头,应声道,“嗯,是谣言。” 御长兴微笑说道:“我们也去找找七七,你有仙术,兴许能更快找到她。” “嗯。”毕寒应了声,快速离去。 御长兴旋即敛了笑容,眸底深处添了三分忧虑,虽然主动把域魔心脏一事宣扬开始,可以掌握主动权,然,凌华仙子突然仙逝,死因不明,恐怕对此事不利。 入夜,墨之阕独自站在隽雍宫的屋顶上,轻风拂过衣袂,深邃的目光眺望远方,没有落点。 许久,手捻叶子的白秋凤来到他的身后,禀告:“她还是没有回到曲家别院。” 墨之阕眸色微敛,好一会儿,才低沉吩咐:“去修驰狱那里探探风。” “好。”白秋凤应了声,别有意味地看了眼他的背影,迎风而去。 “域魔的心脏……”墨之阕喃喃低念了声,负在身后的双手缓慢握紧,心底处生起此生第一次的悔意。 他悔,在那山顶之巅目送她远去,没有把她捉回来,以至于如今没了她的音讯。 另一边,阎七独自站在擎峰之巅,轻风缭绕雪白的裙袂,放眼眺望无边的妖界,下意识紧握拳头,眸底泛起半分恨意。 本来,她对妖界并没有多大的排斥,而且也希望它一天天好起来。 可是,她现在特别讨厌妖界,讨厌这个赔上了凌华仙子的地方。 一股妖气随风而来,她收回目光侧头看去,随后便看见满头白发的龚三恨扶风而来。 如今的他像被折了菱角的麒麟,没了意气风发,形容憔悴。 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跟前,看了眼阎七,眸光里荡漾着难以言语的忧伤,沉声道:“我们成亲吧。” “好。”阎七随即应声道。 “嗯?”蹲在一旁的青狐拼命眨眼睛,迷惑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拼命徘徊。 这是什么情况? 凌华仙子尸骨未寒,他俩要成亲? 什么时候有一腿的? 没有其他说话,龚三恨翩然远去,阎七仍独自立在悬崖边眺望远山。 许久,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白衣翩翩美男子,尽管他戴着半截银色面具,但从那刚毅邪魅的轮廓依然能判断出,这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美男子。 迟疑了会,她才试探低念:“少尊?” “嗯。”站在她身旁的陌祁煊轻作点头,不着意深深看了她一眼,反问道,“约我过来,有何要事?” 阎七看着他平淡却泛着丝许温柔的目光,没有马上接话,指尖下意识勾住雪白的裙袂。 答应凌华仙子请少尊抹去龚三恨的记忆,她也只是走常规,给九重天发了信号。 然,他来了。 如此简单,他便来了。 进入仙界的两万多年,真的没有交集吗? 脑海里不由自主回响凌华仙子说的话。 …… “七七,你真的从未见过少尊吗?” “倦楼里下了结界,那是除了你,任何仙家都不能亵渎的地方,若没你带着,我根本进不去。正因为如此,我才听不到倦楼里的花语。” “我虽无法洞悉结界里的花语,但是,结界外的,我能听见。七七,这两万多年来,你跟少尊一直都有来往。” …… “嗯。”许久,阎七才应了声,扬起恳切的眼眸,回应道:“凌华仙子跟妖王相恋,可是……” 说着她沉默不下来,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好一会儿,才简洁道:“凌华仙子已逝,临终的心愿,希望妖王能忘了她。少尊您操纵记忆之术,可否……” “无妨。”陌祁煊直接应声道。 他的干脆,让她忽然无话,她侧过身去,眺望远处的山岱,轻风拂过发鬓,在眼角处染下一片彩霞。 “你,动了我的记忆?” 闻言,陌祁煊眸底闪过一丝讶然,很快便消散,沉默不语,目光远眺,无落点。 阎七侧过头来看他的侧脸,轻风吹拂二人的发丝,昏黄的霞光如轻纱般隔断了距离,沉默了许久,她轻声问道:“我们见过?” 第111章 盛大婚礼 许久没有得到他的回应,阎七轻嗤一声,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远处的山岱,戏谑道:“少尊是认为我阎七不配拥有有关你的记忆?” 陌祁煊沉默,藏在宽袖中的右手微微握紧。 “还是害怕我打着你的旗号,狐假虎威?”阎七紧接着玩笑般疾言逼问。 陌祁煊依然沉默不语。 阎七敛了嘴角的讽刺笑意,侧头看他平静的侧脸,低声问道:“该是我不知好歹,经常打扰少尊了吧。” 陌祁煊厉眸看她,犀利的目光复杂难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 阎七缓慢勾起一抹浅笑,莞尔道:“阎七知进退,这一次就留着我的记忆吧,否则,我怎么知道自己惹少尊您厌呢?” 许久没有得到他的回应,阎七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凌华姐姐的遗托,有劳了。” 她才刚迈出半步,忽然被扯住了衣袖,在这一瞬间,骤然眼角泛酸,呼吸紊乱却安静,怕错过了什么。 她从未如此小心翼翼地渴望,渴望他开口,哪怕只是一个字,一个“不”字。 然,等了许久,他还是沉默。 终于忍不住湿了眼眸,她倔强地扬起头,没让眼泪落下,稍微用力抽回衣袖,大步前迈。 陌祁煊任由冰凉的衣袖划过指尖,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后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倩影渐行渐远。 直到她的倩影淹没在霞光的尽头,他才轻轻低念了声:“青狐。” 还悬浮在空中静观的青狐,忽然听到少尊主在呼唤自己的名字,顿时吓得炸毛。 本想撒腿就跑,但这少尊的磁场实在太大,它跑不动,结结巴巴问道:“少……少……少尊……你看见能小仙?” 陌祁煊收回目光看向它,点头不语。 青狐顿时吓得小心肝隆冬隆冬的响,敢情,少尊会杀人灭口吗? 这回才意识到,少尊可是仙界未来的主呀,了解仙界的所有动向,当然是能看见自己的。 好一会儿,陌祁煊才沉声道:“好好照顾她。” “嗯……”青狐愣愣点头,应承,“小仙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七七的。” 陌祁煊侧头看了眼阎七离去的方向,黯了黯眸色,很快,眸底掠过不可摧毁的坚韧,拂袖而去。 “少尊……”青狐情不自禁扑上去,伸出小爪子使劲拽住他雪白的衣袖,可怜兮兮问,“你会抹了小仙今天的记忆吗?” 闻言,陌祁煊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它迫切的宝石青眸,唇畔勾起一抹轻浅的笑容,莞尔笑道:“不会。” “吖……”青狐一阵目眩,差点没窒息过去,这少尊笑起来太勾心动魄了! 如天边的璀璨繁星,温柔闪亮,渲染整片花海,成就浩瀚无边的太阳。 这个笑容,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 “呃……”它轻扯嘴角,忙缩回小爪子,故作挠了挠身上雪白的毛发,灰溜溜流转青色的眼珠子,低下头颅,心虚道,“小仙只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都怪一时情切,担心少尊抹了自己的记忆才脱口而出。 哎呀,少尊该不会误以为自己把他当阴险之徒吧? 许久,没听到回应,久了会,青狐才硬着头皮抬起头来,触电般左右扫视,然,早已没了少尊的身影。 “呼……”它顿时捏了一把冷汗,这少尊果真如传闻般高冷,但实在是帅极了。 回到曲家别院,阎七扶腮坐在窗前,凝视着桌面上的半截银色面具和凌波叶戒指。 青狐蹲在窗台处,静静地看着她沉思的模样,懒甩尾巴,此刻她的模样很美,恬静中带点忧思。 她是在想少尊主呢?还是在纠结跟妖王的婚礼? “你回来了?” 忽然传来乕卞昶的声音,这声音听上去似乎在竭力压制住情绪,但风尘仆仆的着急还弥漫在语音之间。 青狐侧头瞥向他,这家伙自称贴身奴才,这些天倒不见踪影。 阎七回过神来抬头看来到窗边的他,沉默不语。 “你……到哪去呢?”乕卞昶试探问道。 他不过是去打探下有关墨之阕的事情,岂料就出了“域魔心脏”一事,匆匆赶回来,却找不到她,直到现在。 阎七缓慢勾起一抹浅笑,淡淡道:“我想独自静静。” “喔。”乕卞昶看她隐藏着千情万绪的眸子,紧握手中的长剑应了声,敛了眸底的着急,转身离开。 待他离开后,阎七的目光再次落到银色面具和凌波叶戒指上,沉默了许久,她才轻声问道:“青狐,我寻过少尊了吗?凌华姐姐的嘱托。” “嗯?”青狐轻愣,险些没有反应过来,眨了眨碧绿色眸色,才小心翼翼试探问道,“你……忘记少尊啦?” 闻言,阎七才确定自己的确找过陌祁煊了,然,记忆里没有丝毫与他有关的东西。 只是,她答应了凌华仙子的事情就必须做,明明到了妖界,答应妖王的请求后,不知为什么就回来到了凡间,看似完美无痕的记忆,却让她思绪缭乱。 她下意识拿过放在桌面上的《妖界轶事》,这书上的笔迹来源自己的手笔,然,它的上边有着跟那本不知如何出现何时消失的《伏魔》的花香。 这种花香,她还记得,是倦楼独有的。 脑海不断回响凌华仙子的话。 …… “七七,你真的从未见过少尊吗?” “倦楼里下了结界,那是除了你,任何仙家都不能亵渎的地方,若没你带着,我根本进不去。正因为如此,我才听不到倦楼里的花语。” “我虽无法洞悉结界里的花语,但是,结界外的,我能听见。七七,这两万多年来,你跟少尊一直都有来往。” …… 她搁下手中的《妖界轶事》,把凌波叶戒指握在手心,抬眸看青狐,试探问道:“我跟他说什么呢?” 青狐迟疑了会,才回答道:“就是请求少尊抹去妖王与凌华仙子有关的记忆。” 它努力地回想刚才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呀,怎么就阎七忘记了呢? 难道是,少尊只抹去了她的记忆? “就这些?”阎七撅起眉头问道,若只是这些,为什么心里会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酸涩难受之感? 青狐沉默不语。 若是把原话道出,怕伤了她的心。 但是,它觉得这件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阎七在逼问少尊的时候,它正悬浮在半空“盯”着他看,他眸子藏着令人倍感心酸坚韧,少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是寂寞的、不屈的坚持,和小心翼翼的守护。 或许是他的身份吧。 他乃仙界未来的主,而阎七,虽是九重天上仙,但属游仙,非正统,他还不敢公开表明自己爱。 因此,才抹去她的记忆吗? 真的是怕她宣扬吗? 想不通。 想到此处,青狐猛然一惊,难道,少尊之前跟圣君吵得不可开交,是因为阎七! 阎七也没有再说话,至少这一刻,她可以肯定,少尊容不得她的记忆里有他。 凌华仙子的事情办好了,终是好的。 妖界东临 金碧辉煌的皇宫张灯结彩,到处挂满了热闹的红绸,喜庆的红双喜贴满大街小巷,东临的百姓纷纷换上新衣,手挽乘着红米的篮子赶到比过年还热闹的大街上去。 今天是他们妖王大婚的好日子,听闻妖王不但娶亲了,娶的还是仙界九重天的上仙,这份殊荣是南宁的百姓八百辈子也赶不上的。 大街上铺了一块十里红毯,延及妖王寝宫,妖民按照习俗携带染红的“福米”挤到大街上等候花轿的来临,使出浑身解数在拥挤中拉出一个脑袋来,生怕错过了什么。 妖界的花轿与人间像似,都是飞檐流苏,不同的是,这妖界并不需要轿夫抬轿,而是由新郎用法术驱动花桥。 普通妖民成亲,驱使花轿不过一二里,如今妖王这花轿在十里之外缓缓而来,完全不见颠簸,强大的气势丝毫不伤及围观的百姓,可见妖王的厉害。 看见花轿从眼前经过,妖民纷纷把篮子中的“福米”洒向花轿,祈求沾到福气,望来年法术更进一步,温饱无忧。 花轿外喧嚣声一片,阎七身穿凤冠霞帔,手捧金莲花,静坐在花轿中。 蹲在座位上的青狐急得团团转,偶尔探头看了眼沉默寡言的阎七,又急得在位置上拼命乍跳,想要引起阎七的注意。 然而,她似乎一直在沉思自己的沉思,完全没有理会它的着急。 “七七,你真的要嫁给妖王吗?”青狐心急如焚追问,但依然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青狐一个劲在原位踱步,灵机一动,顿时翘起尾巴——把墨之阕找来,把她拽回去! 可是,要怎样做才能让墨之阕知道自己的存在呢? 还在纠结着,前行的花轿突然停下来了,青狐顿时毛发竖起,一只小爪子使劲扯住阎七的嫁衣,鼓动眼珠子死死盯着轻风浮动的帘子,唯恐龚三恨跟它抢夺阎七。 一阵幽风袭来,掀起了殷红的帘子,便看见身穿崭新新郎衣裳的龚三恨手执红绣球,站在不远处,嘴角噙着欢喜的浅笑。 羡慕妒忌的欢呼声如同大海的波浪,此起彼伏响起。 青狐蹲在座位上,盯着龚三恨,恨不得即刻将他剁成碎片,咬牙切齿低念:“七七,不要被他迷惑!这个家伙哄骗了凌华仙子的元丹,现在大张旗鼓娶……” 说着,它侧头看向阎七,顿时把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不由得吃了一惊。 因为此时坐在旁边的竟然是凌华仙子! 不,气息还是阎七的气息,只是……是阎七化成了凌华仙子的模样。 现在它才领会到,原来是阎七代替凌华仙子跟龚三恨行婚礼! 第112章 不要忘记 “凌华……”龚三恨带着欣喜的笑意来到花轿前,向阎七伸出手来。 化成凌华仙子模样的阎七,浅浅一笑,把手放到他的手心上,轻挽红色的裙袂,借助他的力气缓缓走下花轿来。 “妖王!妖王!王妃!王妃!” 红毯两边欢呼不断。 龚三恨稍稍用力握住阎七的手心,顿时风云变色,四周凛风掀地而起,上空乌云密布,悬挂的红绸丝巾漫天飞舞,阴翳的闪电此起彼伏。 “呼!妖王!妖王!” 妖民们越发声嘶力竭兴奋欢呼叫嚷,唯恐自己的声音不能盖过天边的雷霆轰炸声。 龚三恨牵着阎七的后沿着红毯,往皇宫的方向前行。 “轰!” 随着明亮的闪电,一道震耳欲聋的五雷轰擎天劈下,龚三恨气场外扩,不费吹灰之力挡住了劈下来的五雷轰。 妖界与仙界接亲,按照不成为的规定,男方须自引五雷轰。 “妖王!妖王!” 一个个五雷轰落下,欢呼声如渤海狂澜,年轻的姑娘纷纷跟在他俩的后面欢欣起舞,嘀嘀哒哒的吹奏声与天边的轰雷交相辉映,漆黑阴翳的天空被雷电照得明亮。 青狐蹲在花轿的顶端并没有跟上去,远远看着龚三恨和“凌华仙子”被万千簇拥的幸福身影,心头禁不住泛酸。 它明白阎七为什么答应妖王的请求,因为这是向全世界宣布,妖王妃非凌华仙子莫属,这是凌华仙子想要却一直不敢走的一步。 本该是幸福的,如今却阴阳两隔。 且凌华仙子还不能投胎转世,只能如孤魂野鬼般,独自随风漂泊,带着无尽的思念,孤独悲凄,千千万万年,日复一日。 热闹的声喧依然不断,龚三恨独在寝宫,来到冰棺前,深深凝视着静躺在冰棺里的凌华仙子,他伸过手去轻抚她的发鬓,温柔低喃:“凌华,我们成亲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龚三恨的妻子,妖界的女主人。我们会在一起,千年,万年……” 哽咽了声,泪水滴落到冰棺处。 皇宫的上空,仍穿着凤冠霞披的阎七俯瞰许久,侧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陌祁煊,迫切问道:“不是请少尊抹去妖王脑海中,关于凌华仙子的记忆吗?为什么他还是忘不了?” 婚宴结束后,她便离了妖王的皇宫,留龚三恨与凌华仙子“独处”。 不久,陌祁煊便来了。 她虽然没能在记忆里找到自己求他帮忙之事,但从青狐支吾的语气里,还是清楚自己已经跟这位少尊达成了共识。 只是,再三施法,龚三恨还是没能忘记凌华仙子,一连三天把自己关在寝宫里,自言自语。 陌祁煊双手负后,俯视依然到处张灯结彩的东临,别有意味道:“情到深处,深到骨子里头的爱恋,并非法术能左右。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妖王依然无法忘怀,这对凌华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场造化呢?” 清风拂过鲜红的裙袂,阎七下意识握紧藏在宽袖中的拳头,稍微垂下眼帘,弯翘细长的睫毛正好挡住了眸底的亮色,沉默了会,她才轻声问道:“少尊是在说……阎七所轻易忘记的,都是无关紧要之事。” 闻言,陌祁煊下意识握紧藏在身后的手,凝视着身穿凤冠霞帔的她,袅娜的倩影,眸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光,沉声道:“既已忘记,何必自寻苦恼。” “因为我想知道,自己哪里惹你厌恶!”阎七回过身来直视他的双眼,凌厉反驳。 陌祁煊凝视着她犀利的眸子,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伪装成风轻云淡的样子,沉声低念:“我从不讨厌你。” “那为什么非要抹去我的记忆了。”阎七轻迈脚步,往独站在云端处他走出,喃喃问道,“凌华姐姐说,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有来往,是真的吗?” 蹲在一旁的青狐不停在他俩之间流转眸光,真相马上就要揭晓了,它禁不住屏住呼吸,细细静听。 陌祁煊凝视着来到跟前她,喉咙蠕动,千言万语堵在唇边,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任由痛殇藏在眸底的最深处。 阎七没有说话,快如闪电绕到他的后方。 陌祁煊微惊,藏在身后的双手未来得及撤回,已经被她抓住了。 阎七死死抓住他藏在身后的双手,看着他竭力紧握拳头而导致嵌入手心肉里的指甲,心头忽痛,禁不住红了眼圈,声音沙哑低喃:“你……你还不承认……我们认识……我们认识,是不是?” “是……” 许久只听见他回了一个字,便被他挣开了双手。 阎七踉跄倒退了半步,看着双手垂立在身侧任由冷风吹拂衣袂的他,矫健的背影在冷风中显得格外冷漠,雪白的衣裳迎着晚霞有点刺眼,明明就站在眼前,却似乎比天边的云彩还要遥远难以捉摸。 他只应了一个字,刻意压低的声线里,似乎模糊了字眼,那未完待续的字眼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 这四个字像切碎的辣椒拌上硫酸灌注在她千仓百孔的心房,明明记忆里没有他,明明从未爱过,为何有撕心裂肺的不甘,不甘得疼痛,疼痛到快要窒息。 真的爱过他吗? 爱得不如妖王吗? 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彻底忘记吗? 她从袖中掏出那半截银色面具,本想举证,告诉他这就是证据,可是又觉得无用。 她紧握着半截银色面具,下意识向后倒退,盯着他高冷的背影,轻声道:“我不允许……不允许你擅自动我的记忆……” “七七……”青狐也禁不住心酸的红了眼圈。 陌祁煊背对着她,沉声低念:“你会忘记的……今天的一切。” “我不会。”阎七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低念,越发使劲握着面具,哽咽了会,眸色犀利道,“并非因为我想纠缠不清,而是我,阎七,不允许任何人模糊我的人生!你不可以!圣尊不可以!谁都不可以!” 说罢,她转身就跑,手握着半截银色面具,眸色犀利,不顾一切向前跑,心里不停默念着:不能忘记!不能忘记!谁都不能抹去我的记忆!我不会忘记!我的记忆,只能自己主宰!谁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陌祁煊!陌祁煊! “阎七!” 后面的陌祁煊迫切吆喊了声。 “不忘记!不忘记!不忘记!”阎七走火入魔了似的奔跑,没了方向只顾向前冲,生怕慢了半步,就要被夺去什么。 夺去什么? 她已经想不起来。 不要忘记。 不要忘记什么? 她猛然止住脚步,茫然看着陌生的环境,明明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忘了自己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不要!不要忘记!”她双手捂着疼痛得快要撕裂的脑袋,哽咽哀求,可是,不要忘记什么,她已经想不起来。 “七七,七七你怎么呢?”看着阎七神情错乱,精神恍惚的样子,青狐急得六神无主,频频呼唤她的名字。 骤然看见还拿在手里的半截银色面具,阎七似乎想起了什么,可脑海就是隔着一层迷雾,苍茫一片没有尽头。 “不要忘记!不要忘记!”抓住了这面具仿佛就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再次一个劲奔跑。 渐渐地,关于这个面具记忆模糊成烟雾,握在手里的银色面具化作星光逐渐消散在空中。 “啊!” 眼看着拿在手里的面具逐渐消散,还在一路狂奔的阎七惊慌失措大喊,整个脑袋如翻江倒海般掀起狂澜。 “不要消失!不要消失!” 阎七苦苦哀求,双手一握却什么都抓不住,再下一刻,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呼喊什么东西,只知道撕心裂肺的疼痛缠绕心房,茫然不知所措。 她捂着疼痛欲裂的脑袋茫然张望,彷徨的晶莹泪花散落在空中,明明想哭却喊不出声,忽然一道气上不来,顿时窒息晕阙过去。 “七七!”青狐心急如焚哭喊。 在她凌空坠落的瞬间,一抹白影如闪电般到来,稳稳把昏阕的阎七抱起。 青狐定睛一看,是少尊,陌祁煊! “小七……”陌祁煊抱着昏迷的阎七单膝蹲下来,见她脸色苍白却眼圈通红,他闭上萦绕疼惜的眼眸,紧紧将她拥在怀中,痛心低喃,“傻瓜,加在你身上的法术,乃龚三恨的百倍,你如何抗衡?” 青狐咬牙,竭斯底里咆哮:“你凭什么抹去七七的记忆!为什么非要抹去七七的记忆?” 它正想冲上去让他放开阎七,然,忽然察觉多了一个同样雪白的身影,他触电般侧头看去,竟是…… 御长兴! 此刻的他虽然仙气不足,但这股乘风破浪的气场,还是不可小觑的。 与平常闲逸懒散的他相较,仿佛变了个模样似的,犀利的眼神容不下一丝玩笑,雪白的衣袂迎风翻飞,咄咄逼人的气势让青狐不由得打了两个哆嗦。 冷?怒?质疑?责备? 陌祁煊缓慢睁开双眼,抬眸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御长兴,深邃的眸色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完全没有闪躲之意,仍抱着昏迷的阎七。 御长兴直视陌祁煊的眼眸,仿佛压根不知道跟前的男子是仙界的少尊主,骜然而郑重说道:“如今皆传七七乃域魔的心脏,若六界与她为敌,少尊可会为了她与六界为敌?” “不会。” 陌祁煊平淡回答了两个字,仿佛没有经过任何考量,而理所当然地回答。 第113章 被他发现 看着他眸底深处透露出来的无法撼动的坚毅,青狐顿时气得咬牙,直到这一刻它才发现,什么少尊,不过是一个畏首畏尾的伪君子! 有胆贪图阎七的美色,却不敢承认自己与她的关系。 大难当前,宁可抛弃七七,如此少尊,它不屑,相信阎七若还有记忆也会不屑。 “那你没有资格碰她。”御长兴冷冷道了句,快如闪电从陌祁煊手中夺回昏迷的阎七,轻蔑地瞥了眼陌祁煊,抱着昏迷的阎七扬长而去。 “帅!御大仙帅呆了!”青狐双眼发亮,屁颠屁颠追上去,走了两步,又不忘回头瞪了眼陌祁煊,碍于他能看到自己,它不敢太过放肆,随便放了个臭屁,就追着御长兴跑了。 陌祁煊仍单膝蹲在地上,看着御长兴抱着阎七消失在天际的方向,眸底深处染上无可奈何的痛殇。 凡间 青狐蹲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熟睡的阎七。 从妖界回来后,她就一直睡着,温恬安静,有日月精华的滋润,脸色也恢复了粉扑的精神状。 御长兴把她抱回来后,他脸色一阵苍白如纸一阵阴沉如黑锅,然后就离开了。 它虽然好奇他带着愤怒离去,打算做什么,但是,它还是想守着阎七。 想起阎七那个彷徨无措的痛苦样子,它心里就格外难受,仿佛心头被割了一块肉。 让它禁不住想起,那天阎七被墨之阙打晕带回隽雍宫时,在睡梦中哭得撕心裂肺的画面。 莫非,她梦到的就是少尊陌祁煊? 想到此处,它心里就恨得牙痒痒的,实在想不通,这少尊为什么非要抹去阎七的记忆。 估计如他所说,无能为力吧。 他是九重天少尊,而她只是来历不明的游仙,尽管她很优秀,可在众仙眼中恐怕也是门不当户不对的。 所以他明明深爱七七,却不敢承认这段敢情。 可是,他是少尊又如何,凭什么把痛苦加在七七的身上呢? 既然不敢大大方方的爱,又何必鬼鬼祟祟地抹掉她的记忆? 当她好欺负呢?还是当她玩物? 还敢摆出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恶心透顶! 最可恨的是,竟然用高于加在妖王身上的百倍法术强压在七七身上,害她精神错乱,神情恍惚! 丫的,七七那么聪明,万一就这样被他烧坏了脑子,怎么办? 嗬!什么少尊!狗屁少尊! 幸亏御大仙及时出现,否则七七又被他占便宜了! 想着它就怒火攻心,收回思绪看了眼阎七温恬的睡脸,压在胸中的恼怒跟着烟消云散。 “七七,你要快点醒来。”它低喃了句,用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脸庞。 虽然希望她快点醒来,但也不敢用力,生怕惊动了她。 许久,阎七缓慢睁开眼眸,或者久睡的缘故,脑袋似乎有些混沌。 青狐凝视着她懵惺的眸子,翘起尾巴,欣喜道:“七七,你醒啦!” 阎七看它乖巧的模样,浅笑不语,轻提指尖扶着则额,试图整理记忆。 “你醒了。” 忽然传来一个温婉的女声。 青狐不由得怔了怔,差点忘了屋里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魔女! 闻声,阎七微讶,抬眸看向坐在桌子旁烟紫色衣裳的女子,忙掀起被子坐起来,微笑道:“桑歌,你怎么来呢?” 三哥?青狐纳闷撅起眉头瞥向那魔女-如此标致的姑娘,不是女的? 此女一袭烟紫色长裙,气质与凌华仙子相似,娴静温婉,五官标致,与魔界其他女子一般,轮廓独特分明。 身上的魔气却与御长兴相似,清逸中透着淡雅。 看着并无恶意,它便少了警惕的心眼,时间长了,竟差点忘记她的存在。 被称作桑歌的女子站起来,温柔的目光带点忧衷,双手覆在腰前慢步来到床边。 青狐连忙让了个位置,蹿到阎七的肩膀上去。 桑歌坐到床边来,轻蹙眉心,看着阎七澄澈却带点伤悲的眸子,黯然道:“知道了凌华的事情,特意来看看你,你可还好吗?” 阎七低垂眼帘,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回应道:“我很好。” 桑歌指尖轻动,迟疑了会,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凌华可是九重天的仙女呀,怎么说没就没呢?她已香消玉陨,又如何跟妖王成亲?我去了妖界,想找妖王问个明白,可是,他又没了踪影。” 阎七缓慢抬起眼眸来,看她迫切的神情,别有意味道:“这都是凌华姐姐的选择。” 虽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她相信阎七,既然她不愿意多说,她也不再追问。 沉默了会,桑歌下意识握住阎七的手心。 阎七眸色微变,正想躲开,却还是被她握紧了。 “为何这么冷?”桑歌把她冰凉的手捂在手心,抬眸看她恬静的神情,略带疑惑问道,“是许久不见的缘故吗?为何觉得你的肌肤冰凉了许多?” 闻言,青狐侧了侧脑袋,看向阎七,的确,虽然她天生体谅,可它察觉自从凌华仙子去世后,她的体温似乎又下降了些。 “许久不见罢了。”阎七莞尔笑道,正欲缩回手,却又被她添了力度握紧。 桑歌加了三分力度握住她的手心,直视她的眸子,目光变得有几分复杂,郑重低念:“外边都在传,你乃域魔的心脏。” “喔?”阎七平淡应了声,笑而不语。 “你还笑。”桑歌瞪了她一眼,忧心忡忡道,“这可不是寻常的罪名,仙界驱逐,魔界不容,妖界滋事,六界围剿吖!” “嗬……”阎七不以为然轻嗤,指尖轻撩发鬓,戏谑道,“围剿我阎大仙?谁怕谁呀!阎大仙我最喜欢以一敌百了。” 青狐侧眼瞥她——大言不惭,可别忘了自己正在渡劫! 看她这副风轻云淡的神情,桑歌顿时放下心头大石,嗤笑道:“就你最厉害。” 阎七抓住她的衣袖,笑问:“我若真的是域魔的心脏呢?” “那我们就成一个道上的了,如此更好。”桑歌欢喜笑道。 阎七侧目瞪了瞪她,不以为然道:“怎的,仙魔就不能是一个道上的?莫不成,现在我们是两个道上的?” “倒是惹我们阎大仙不高兴了。”桑歌拍了拍她的手背笑说,温和的目光透着半分凌厉,沉声道,“域魔心脏之事一出,魔界人心惶惶,你没事便好,我得回格桑城主持。” 顿了顿,她凝视着阎七的目光,郑重道:“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格桑城的大门,永远为你阎大仙打开。” 说罢,她便挽袖而起,转身离开。 “桑歌!”阎七迫切喊了声,快手扯住她的衣袖。 桑歌止住脚步,迟疑了会,才勾起一抹浅笑侧头看她问:“怎么呢?” 阎七勾住她烟紫色的衣袖,别有意味道:“你不跟御长兴见一面吗?” 桑歌的眸底瞬间掠过一丝黯然的忧思,下意识握紧拳头,苦涩低笑道:“你是知道的,我与他,不能相见。他若安好,便是晴天。” 话音未落,她便抽回衣袖,匆匆离去。 “嗯?”青狐迷惑的目光在她俩之间徘徊,这位“三哥”跟御大仙有猫腻? 阎七没有再拦着她,只是无奈叹了口气。 这桑歌是魔界格桑城的城主,跟御长兴相知相恋,只可惜,八百年前,为了救一对妖界夫妇,他俩触动了鬼海经纶。 那是最后一个神下的诅咒——相爱之人不得见面,否则,生生世世,生死永隔。 打那以后,他俩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七七,这三哥跟御大仙有一腿?”青狐扬起八卦的眸子,迫切问道。 阎七没有回应它的话,把它放到被褥上,穿上鞋子往屋外走去。 “七七,你去哪?”青狐喊了声,快步追上去。 出了房间,沿着回廊转过墙壁,就看到独自靠在墙壁下的御长兴,此刻的他双手紧握,呼吸还有些紊乱,像是虚脱了似的,仿佛在竭尽全身的力气在压制。 “御大仙……”尾随在后的青狐小声嘀咕了声。 阎七扶墙看向御长兴,并没有走过去,轻声低念:“桑歌……回去了。” 在跟桑歌说话的时候,她就察觉到御长兴的气息,知晓他就在附近。 也许桑歌也发现了,才会走得匆匆。 “嗯。”御长兴怅然应了声,目无焦距抬眸看着天空,并无后话。 “你们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见面吗?”阎七慢步走过去,试探问道。 御长兴莞尔低笑,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目露坚毅,一字一顿道:“会见面的,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话音刚落,他瞬间变了脸色,肃冷的表情,让墙角的花草跟着惊怯颤动。 阎七心下咯噔颤跳,低垂眼帘,下意识握紧拳头。 “七七……”这股气场有点可怕,青狐快速窜到阎七的肩膀上,小心翼翼问道,“御大仙怎么呢?” “怎么回事?”御长兴竭力低声问道,犀利的眸子目无焦距盯着前方。 阎七不由得怔了怔,想要躲避,却迈不出脚步,动了动嘴唇,没能说上话来。 御长兴快步来到她跟前,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绷紧的脸萦绕着忧急,迫切低声问道:“你不是三千年没流过血了吗?为什么冷了?谁伤了你?谁动了你的血液!”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咆哮出来。 吓得青狐一脸打了两个激灵。 阎七沉默不语。 “什么时候的事?”御长兴疾手抓住她凉凉的手腕,心急如焚说道,“上一次……被铭衫逮到无为山,是不是……” “散魂”二字,哽咽在喉咙,说不出来。 第114章 散魂之事 带她回来的时候,就察觉到她体温的异常,不敢惊醒她,一直在这里等,等她醒来,却没想到等来了桑歌。 阎七点头不语。 御长兴抓狂原地踱了两圈,这才想起那是在曲家宴会,她惊恐地躲避冥蛊,原来是怕被他们发现,散魂之事! 怪不得毕寒等不及了! 他恨恨地捶了两下墙壁,又快步回到阎七跟前,抓住她的手腕迫切说道:“是不是因为渡劫?没了仙气的守护,所以流血呢?这个劫咱们不渡了,走!” 阎七停在原地,止步不前,使劲抓住他的手,喊道:“半途而废,折半生修为!” “那又如何!”御长兴回过身来竭斯底里咆哮。 青狐差点没被吓得魂飞魄散,御大仙太可怕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呢? 见她被自己怔住了,御长兴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道:“若这渡劫以你为代价,我宁愿不要这半生修为。毕寒可以放弃,华跌可以放弃,我们都可以放弃。” “可我不想放弃。”阎七恳切说道。 御长兴动了动唇,说不上话来。 阎七松开他的手,侧过身去,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别有意味道:“生死变幻莫测,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个千年呢?或许,这是唯一一次,我们七仙渡劫。我不想……因我而终结。” 看着她落寞的侧影,御长兴沉默,脑海里不由自主回响跟毕寒争吵的话。 ……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她!她也有心,她也会害怕,她也会伤心!我宁愿用一生修为,换她从不失望!” “你让我再想想办法,如果到最后我都无法让她主动打开结界,再使用你的办法。” “三次,你只能尝试三次。” “不可能!这两万多年都没……” “没有时间再让你蹉跎!” “我这不是蹉跎!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七七知道了……” “那是活着才能知道!” “她现在就活着,好好地活着,几千年来没流过一滴血……” “你敢保证她明天安好?修驰狱虎视眈眈,又是什么念神,什么域魔的心脏,你如何知晓,明天我们在哪里,她在哪里,局面又如何?这几千年来她虽没有再流一滴血,可万一再流一滴血就是她终结了!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们面前灰飞烟灭,而束手无策吗?” …… 这下他才领悟到毕寒的彷徨。 她会害怕,下一刻,她可能就不复存在。 沉默了许久,他才妥协道:“与我上一趟九重天,打开碧波池的结界。” “为什么?”阎七回过身来纳闷味道。 御长兴抬眸看她,掩饰反问道:“碧波池灵气重,于修炼有事半功倍之效,你说,为什么?” 阎七轻眨乌漆的眸子,翘抱双手,不以为然道:“我虽然在碧波池下了结界,可在梨花树下,不是给你们留了一个绝佳位置吗?何须打开碧波池的结界?” 御长兴顿时沉默,差点忘了这事。 说起梨花树下的修炼位置,他也不知道该恨呢,还是该欢喜。 这阎七虽然霸占了整个碧波池,夺取昆桐仙山最优的日月精华,但也厚道,在梨花树下留了个位置,可平分秋色的。 不,她才不厚道,是坏透了! 诺大的梨花树,偏偏就只容得下一个屁股的位置能沾取那独一无二的日月精华,害他们六每天争先恐后赶过去修炼,十次有八次,都为了这个位置大打出手。 而她呢,躲在结界里笑得东倒西歪。 “我还有点事,先回半日仙楼了。”御长兴无奈之下,只得先行撤离。 “哎……”阎七迫切喊住他,正想询问他跟桑歌的事情,但话到嘴边,还是噎了回去。 她知道,这些年御长兴一直在寻找破除鬼海经纶的诅咒,只可惜,到现在也没能找到办法。 御长兴听了听脚步,侧眸见她欲言又止,便知晓她想说什么,确定她沉默后,他便拂袖扬长而去。 青狐看了眼御长兴远去的方向,再收回目光看向阎七,虽然很想八卦御大仙跟“三哥”的事情,但是,感觉现在并非八卦的时候,它只好继续乖乖蹲在地上。 确定御长兴离开后,阎七默然回身,转过回廊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乕卞昶,她与他擦肩而过,只留下一句淡漠的话:“我现在不想跟你说任何一句话,距离我远远的。” 乕卞昶没有说话,嘴含浅笑,不去看她擦肩而过的背影,应声道:“好,我去守门口。”说罢,握着手中的不求锋快步走去。 回到房间,阎七来到窗边的书桌前,看了眼摆放在上边的凌波叶戒指和《妖界轶事》,没有去追问那半截银色面具为什么不见了,恍惚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青狐……”许久,她才轻喊了声。 “嗯……”蹲在窗台处的青狐愣愣应了声,看她黯然神伤的样子,这个场景如此的熟悉。 “少尊已经抹去妖王的记忆呢?”阎七试探问道,目光停留在凌波叶戒指上。 青狐迟疑了会,才小心翼翼回答:“嗯。只是,妖王用情太深,少尊的法术都磨灭不了他对凌华仙子的情意。” “喔?”阎七缓慢勾起一抹浅笑,下意识把凌波叶戒指握在手心里,别有意味道,“这对凌华姐姐来说,何尝不是一场造化。” 少尊也是这么说的。青狐默然在心里嘀咕。 握着手心里的凌波叶戒指,莫名的窒息感涌上心头,她微闭眼睛,想将它握成粉碎,却始终下不了狠手。 “你可知道,少尊为何要抹去我的记忆?” 闻言,青狐心下咯噔颤跳,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纠结许久,还是如实道来:“七七,少尊是喜欢你的,只是碍于身份,不能跟你在一起,怕你难过,所以才抹了你的记忆。” “喔。”阎七低垂眼帘应了声,修长的睫毛遮挡了眸底的亮色,唇畔勾起一抹讽刺的浅笑,沉力轻握,手心的凌波叶戒指化作粉末,郁结的心似乎一下子畅然无阻。 妖王尚且不能忘怀,自己却忘记得干干净净,估计那也是无足轻重之事。 既然错爱,不如放开。 见阎七似乎没有了多愁善感之情,青狐的心也跟着阔然起来,它甩了甩雪白的大尾巴,好奇问道:“那个乕卞昶做了什么,你干嘛很讨厌他似的?” “嗯?”阎七侧眸看了看它八卦的模样,不以为然反问道,“我有很讨厌他吗?” 青狐一个劲点头,有点为他抱不平道:“他每次过来关心你,你都冷着脸。他是不是特别坏呀?” “喔。”阎七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把对九重天那位的怨,转嫁到他身上了。 她转身到圆桌前,端起茶壶倒了杯茶,浅笑问道:“他去哪呢?” “守门口呀。”青狐理所当然回答,“这几天要不是他守着门口,曲家别院的大门早就被踏破了。” “为什么呀?”阎七随口呼应了句,端起手中的茶杯浅酌了口。 “因为墨之阕要娶你为后呀。”青狐紧接着回答。 “咳!”阎七顿时被呛着了,她抹了抹嘴角,侧头看向蹲在窗台的青狐,紧蹙眉心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青狐懒然轻甩尾巴,娓娓道来:“就在咱们从妖界回来的那天呀。封后大典,三天后就要举行了。若不是乕卞昶守着门口,那些巴结的凡人早已经把门槛踏平了。” 阎七哭笑不得抓了抓脑袋,搁下杯子,纳闷问道:“我什么时候答应当他的皇后呢?” 青狐翘起尾巴,看她哭笑不得模样,眯起眼来,幸灾乐祸笑道:“你也没有拒绝呀。” “我那是睡着了好吗!”阎七不爽反驳,不就多睡了两天嘛,怎么就成了他墨之阕的皇后呢? 看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青狐瞥了瞥大尾巴,好心提醒道:“七七,其实我觉得虽然墨之阕现在还算半个凡夫俗子,但还是挺不错的。他跟少尊一样,都嫌弃你,可至少他愿意娶你呀,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你敢再说一遍!”阎七火冒三丈的厉目睨视过去,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低念——吖的,现在是谁嫌弃谁! 青狐直接忽略她的杀气,满脸嘚瑟重复道来:“虽然他跟少尊一样,都嫌弃你,可至少他愿意娶你呀,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你可知道第一只死在我手里的狐狸是怎样?”阎七眯起眼来死死盯着它,咬牙警告。 “不知道!”青狐戏谑笑道,快甩大尾巴转身就往窗外跳跃。 “臭狐狸!往哪里跑!”阎七吆喝了声,快步往窗户追去,借助冲力一步跃上窗台,直接往外跳去。 才刚着地,就看见逃得匆忙的青狐一头撞到了侧院的墙壁上,她迫切提起手来,还没来得及喊话,完好的墙壁就像面粉般倾泻散开。 她讶然吃惊,身上本能落下一个结界挡住翻飞的滚尘。 “咳咳……七七!” 随后,灰头土脸的青狐从滚滚粉尘中跃出来,哭喊着向阎七跑来。 阎七疾手掐住它的耳朵,不让脏兮兮的它靠近自己,轻扯嘴角,戏谑笑道:“青狐大仙,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么随便一碰都能把结实的墙给毁成粉末,看冥蛊不宰了你!” 青狐委屈地眨了眨碧绿色的眼眸,浑身被粉尘黏得难受,但也不敢抖动身子甩掉粉尘。 因为要是它敢把灰土抖到她身上,阎七这个没良心的,肯定会把自己扔回去粉尘堆里。 青狐满腔委屈反驳道:“才不是我哩,是乕卞昶!他才是罪魁祸首!” “嗯?”阎七纳闷撅起眉头,怎么又跟乕卞昶扯上关系? 第115章 皇许之约 青狐动用仙术以自我为中心落下小结界,再拼命甩了甩身上的毛发,把黏在身上的灰土都落下来,然后在结界的下方开了个小孔,让抖下来的灰土顺着小孔流到地上。 清爽后,它才抬起头来埋怨道:“御大仙抱你回来的时候,乕卞昶以为他危害你,跟他对峙了好久了,虽然还没动武,但这墙壁已五脏俱裂!” “喔?”阎七将信将疑轻眨乌漆的明眸。 虽然还不完全了解乕卞昶的深浅,但是,能跟墨之阕和修驰狱同时过招而不占下风的,恐怕六界之中并不多。 如今御长兴正处于渡劫的时候,身上的仙气不足,竟然能跟这么恐怖的乕卞昶较上劲? “昨天墨之阕来了……” 阎七还没收回思绪,青狐迫不及待把憋在腹腔的话吐出来:“卞大仙非拦着他,不准他靠近你的房间。他俩只对视了一眼,这墙细胞尽散,回天乏术了!” 如今回忆起来,都心有余悸,它都怀疑自己昨天是怎样淡定地看戏的。 “是吗……”阎七才低念了两个字,纷扬空中的粉尘渐散落地,模糊间,看到了对面一个身影,虽然看不清楚,但能感觉到,是乕卞昶。 “你跟少尊是什么关系?” 闻言,青狐迷惑的目光快速在她和乕卞昶之间流转,他跟少尊有关系 乕卞昶下意识紧握手中的不求锋,沉默了许久,才简洁应了两个字:“朋友。” 青狐霎时瞪大碧绿的眼眸,一连串在心里呐喊:朋友!跟少尊是朋友!向来孤冷自赏的少尊竟然有朋友!少尊的朋友在给七七看门口! “你无须……”阎七才刚口,就看见乕卞昶眸色凌厉横向拔出手中的不求锋,银色不求人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 “咕噜”青狐猛然吞了口唾沫,敢问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聊得好好的吗?怎么就动了杀气? “我们比试一场。”乕卞昶一字一顿郑重说道。 “无须在守门口。”阎七留下一句话,灰溜溜拽着青狐的耳朵往房间跑回去,不忘补充一句,“把墙给老娘砌好!” 她本想说“无须再替陌祁煊在这里监视我”,看他拔武器的架势,分明就是不愿意撤退,他输了就离开,否则赖死不走了。 开玩笑,现在怎么可能赢得了他这个怪物! 乕卞昶轻嗤一声,把不求人收回剑鞘里边,继而故意扬声道:“是!小的遵命!” 闻言,正好走到庭门门槛处的阎七,差点没被绊倒。 阎七回到房间里,刚整理好妆容,窗外忽然吹来一阵沁人心脾的醉香。 “七七,好香呀!”蹲在窗台的青狐拼命吸了吸鼻子,闻着香气,感觉三魂都出窍了,浑身软绵绵,它抖动身上的毛发,激动道,“七七,这是什么香呀?酒香吗?” 闻到香气,阎七微愣,心中禁不住勾起一丝疑惑。 这的确是酒香,是七杯酒的香气。 这酒不是在皇许手里吗? 皇许身在八品楼,这里跟八品楼南辕北辙,就算风吹了酒香,也来不了这里呀,除非…… 顿了会,阎七莞尔低笑,别有意味道:“走,咱们到八品楼喝酒去。” “是酒吗?是酒吗?是酒吗?”青狐屁颠屁颠跃到阎七的肩膀,三魂七窍早就随着酒香飘远了。 阎七带着青狐来到前院,就看见乕卞昶百无聊懒靠坐在凭栏处,他的嘴里边还衔着根稻草,悠然中似乎带着沉思。 “不是让你别守门口了吗?” 闻言,乕卞昶不紧不慢抬起头来,看了眼她俩,微笑道:“你们要出门?” “喝酒,你去不去?”青狐迫不及待嘚瑟笑道。 阎七旋即侧眸瞪它一眼。 青狐轻哼,傲慢侧过脑袋去,喝酒不是热闹才够劲吗? “好。”乕卞昶应了声,旋即从凭栏上跳下来,快步走到门边,殷勤把门拉开,恭敬伸手引请。 “也罢,你就换个地方守门。”阎七留下话,快步向外走去。 八品楼外,两个看门的小厮看见迎面走来的阎七迫不及待迎上去,殷勤笑道:“姑娘,你可来了!” 虽然当日只是匆匆一瞥,但这惊若仙人的姣好容颜早已深刻在脑海里边,一件难忘呀。 后来还打听到此女大有来头,不仅跟曲家大少爷和九王有交情,前阵子还格外受到自家主子的青眼,如今又即将成为皇后,实在了不得呀。 阎七看了眼满脸堆笑的小厮,浅笑问道:“你们的主子在哪里?” 瞧见着她比花还娇艳的笑容,两个小厮旋即挤出色眯眯的笑容,本想殷勤回答,但在心里嘀咕了一下她的话,顿时犯难了。 主子在哪?他们哪里知晓。 虽然已经在这看门十年,可是,至今未能得见那主一眼,自家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子比那深居宫中的寒帝还要神秘。 常说狄青国有三奇,一是景府的东上阁主,二是八品楼的主人,三是皇宫里的寒帝,皆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十年难得一面。 十年来,除了管事,恐怕这八品楼里,没有其他人见过这主子。 “这个……”小厮满带为难挠着头,正欲说话,就看见管事领着十几号人行色匆匆从里边出来了,他俩旋即恭谨低下头,等候吩咐。 “阎姑娘……”管事大步走出门来,恭恭敬敬给阎七行了个大礼。 小厮暗挑的眼眸露出半分惊讶,平日里这管事的眼睛可是长到天上去的,和颜悦色已经十年难得一遇,如今还行这么大个礼,估计明天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 想想也觉得没错,此女马上就要当皇后,岂能跟一般人相提并论,管事自然得恭敬些。 可平时对着皇孙公子,也没有半点谦逊吖,曾经还在八品楼里趾高气扬地奚落寒帝一番,现在却对寒帝的准皇后行如此大礼,是不是在甩自己耳光子呀? “主子已经在厢房备了好酒,请姑娘随小的来。”管事不敢有一丝怠慢,90度弓着腰伸手引请,身后的奴才分列而站,皆是低眉顺眼,恭敬有礼。 原来是主子有请,怪不得管事行如此大礼了。两个小厮心中暗讶,明天的太阳必定是打西边出来的! “七七,你好威风呀。”蹲坐在她肩上的青狐满脸自豪地甩了甩尾巴。 阎七禁不住扯了扯嘴角,头皮发麻往管事指引的方向走去。 乕卞昶轻俏嘴角,跟上她的步伐。 两个小厮巴巴地看着乕卞昶矫健的背影,禁不住在心里呐喊:保镖也这么帅! 顺着管事的指引,来到阁楼最里边的厢房,推开门,一股勾魂蚀骨的酒香扑鼻而来。 “七七,我还没喝酒,感觉就快要醉死了。”青狐摇头晃脑叨念,差点没直接从她肩上摔下来。 “别来无恙。”正在桌子前煮酒的褐衣男子浅笑问道,他拿过酒壶倒上四杯热酒,再缓慢回过头来莞尔浅笑。 “不是很帅,但气质不凡。”青狐在心里嘀咕,此男并不太俊俏,但是悠然的气质可与御长兴相较,似乎比御长兴还添了三分深沉,嗯,跟乕卞昶有几分相像。 银冠高束,双鬓留着两根顺长的清逸刘海,剑眉飞檐,气质彬彬,浑身的酒香自成一体,是位特别的主。 “喔,北海闲人大驾光临呀。”皇许一眼看到了站在阎七后面的乕卞昶,深沉的眼眸添了半分讶然笑道。 阎七还没开口,身后的乕卞昶迈步上前来,看了眼桌前的皇许,应声道:“噢,是你。” “嗯?”阎七迷惑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转动,好奇问道,“你们认识?” “见过。”皇许随意应了声。 “不曾认识。”乕卞昶随后附和。 “那就一起喝酒……”阎七还没把话说完,肩上的青狐早就蹦到了桌面上,舔了舔嘴巴,吧唧吧唧甩动尾巴。 皇许低头看了眼眼珠子快要掉出来的青狐,再抬头看向仍停在原地的阎七,低笑问道:“阎大仙不是近不得狐狸吗?怎么养了只狐狸新宠?” 阎七心下咯噔颤跳,尽量淡定朝他笑,心念这家伙该不会知晓了渡劫一事吧? 有了乕卞昶,青狐也不惊讶皇许能看到自己了,它翘起尾巴,仰头笑眯眯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它快速用尾巴卷起其中一杯酒,乖巧蹲到桌子了的一个角落,细细品尝。 待阎七和乕卞昶坐下来后,皇许端起跟前的酒杯与他俩碰杯。 酒过三回,皇许搁下酒杯,侧头看向右座的阎七,开门见山问道:“阎大仙,你到凡界来,所为何事?” 闻言,阎七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琢磨着这家伙是否在揣测渡劫之事,随后抬起乌澈的明眸,莞尔笑问:“皇兄何出此言?” 印象中,这皇许并非八卦之辈,是否渡劫应该跟他没有多大关系吧? 与自己出现在凡界相较,他定居在这八品楼,不是更值得琢磨,更耐人寻味吧? “想确认你的立场。” 听见皇许一字一顿,认真得不允许参杂一丝玩笑的话语,阎七微愣,这下才仔细打量他的神情。 此刻他的神情虽不至于凝重,但也是她所见过的,最慎重最凌厉的表情。 “我的立场?”阎七纳闷撅起眉头,这话问得蹊跷,似乎并非冲着渡劫的事情来的。 一旁的乕卞昶凭着杯中好酒,琢磨的目光稍微往皇许的方向转移,见阎七一脸茫然,带着提醒的意味,浅笑道:“域魔心脏一事,不过是外间的谣传,皇兄何必当真?” 他虽然还没摸清此事的来龙去脉,但深信必定是诬蔑,只是担心有小人趁机作祟。 第116章 真正局势 听到乕卞昶的话,阎七才恍然大悟,无奈一笑,伸过手去拿酒壶,戏谑笑道:“皇兄这是害怕我乃域魔的心脏?” 皇许提起两根手指压住她欲拿起的酒壶,凝视着她带着玩笑意味的眸子,郑重问道:“我只想知道,在这一场争斗中,你是为仙界而来,还是为魔界而来?” 阎七愣眨眼眸,看着他慎重的表情,似乎他话中的意思并非只冲着“域魔心脏”四个字,而是话中有话。 而这话里真正隐含的东西,或许就是他扎根在此处的目的。 琢磨了会,阎七拿过酒壶,先后给他、乕卞昶和自己倒了杯酒,浅笑道:“阎七糊涂,还望皇兄指点一二。” 皇许打量了她两眼,眼角余光往乕卞昶的方向瞧了瞧,指尖轻碰酒杯,娓娓道来:“五千年前,六界定下契约,以最大的限制不得用法术侵犯凡界。但魔界不服以仙界统领凡界,于是仙凡魔三界有了约定,五千年后,让凡界的皇者抉择,需要仙界为护,还是魔界为护。如今,麟择之期将近。”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眸子里的目光变得深沉而犀利,郑重地看了眼阎七。 阎七先是一愣,再是恍然大悟,在这个大局里边,原来自己一直算漏的这个“麟择之期”! 皇许看了眼超然脱世的乕卞昶,再把目光定格在阎七身上,见她迷惑的表情变得明亮,试探问道:“怎的,你不是为此事而来?” 阎七无奈低笑,理所当然回答:“你太抬举我了吧,尽管‘麟择之期’将近,老尊圣君也不会派我们昆桐七仙插手吧?毕竟,我们并非正统。” “喔,这也是,我倒忘了。”皇许别有意味应了声,端起跟前的酒一饮而尽,侧眸看了眼阎七唇畔的笑,迟疑了会,沉声道,“那你比不知道现今的局势吧?” 阎七摇头,浅笑不语。 如此说来,妖王龚三恨和魔尊修驰狱出现在凡界,撇去那些细枝末角,最终的目的,是为了“麟择之期”,争夺凡界皇者的份额。 而墨之阕,已渡劫的身份成为了人间的皇者,此番安排,是老尊圣君别有用心吗? 皇许再把目光落到乕卞昶身上。 乕卞昶察觉到他的目光,端起酒杯,看着阎七的眸子,莞尔笑道:“我只知阎七,不知局势。” 闻言,阎七和皇许不约而同看向他。 阎七纳闷撅起眉头,这话几个意思?比御长兴的话还悬,听在耳里,脑袋咋呼咋呼的。 皇许旋即勾起一抹意味深远的笑意,诡秘的目光在乕卞昶和阎七之间来回走动。 对皇许这个诡异的表情,阎七更加的纳闷,稍加琢磨,才幡然想起,这个“北海闲人”自称不问世事,如今受少尊之命来监视自己,当然是“只知阎七,不是局势”了。 说白了就是陌祁煊的打手,想想就来气,阎七冷哼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瞧见这个阎七这个愠闷的表情,皇许眼角余光看向乕卞昶,无奈摇头轻笑。 乕卞昶依然在悠然品酒,目光并不着意他俩,轻轻晃动手中的酒杯,淡然道:“本该都是闲云野鹤,皇兄有话便说,何必拐弯抹角。” 嗯,该说正题。阎七转向皇许微笑道:“皇兄,你倒给我说说,现在是什么局势了。” 得赶紧让皇许普及普及呀,否则又被华跌他们揶揄不知道时事了。 而且,她意识到这个“麟择之期”极有可能发展到一个险峻的局面。 这皇许虽性格乖张,不受约束,他不像乕卞昶那样完全将红尘置之度外,但也鲜少插手六界中事。 如今他这般慎重,事态的严重性,可想而知。 皇许轻作点头,拿过三个杯子摆在跟前,娓娓道来:“自从五千年前立下约定后,魔界就开始以各种方式拉拢人间的皇者。时至今日,凡界七十四皇,愿意接受魔界庇护的已有三十六,愿意接受仙界庇护的三十七。而这狄青国的寒帝,是最后一个可争取的人间帝皇。” 阎七轻敛眸色思忖,如此说来,这局势的确尴尬,要么仙界胜,要么平局。 琢磨了会,阎七抬起眼眸,试探问道:“若是平局呢?” 尽管局势尬尴,但仙界也处于不输的局面,何来皇许这般神色忧匆? 皇许直视她的明眸,眸底深处添了三分凝色,回答道:“按照当年的约定,若是平局,则由魔界之主跟仙界之主,一战高下,决定胜负。” 闻言,本来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乕卞昶,下意识凝了凝神色,握杯子的手不由自主提了半分力度。 因为,这事直接牵扯到陌祁煊。 阎七下意识握紧拳头,这下才知晓现今这个局面是多么的可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呐。 五百年前的仙魔大战,老尊圣君元气大伤,至今旧伤未愈,不可能出战。 若“麟择之期”成了平局,那么,只能是少尊陌祁煊迎战。 而少尊陌祁煊,他一直仙界最神秘的力量,大少战役从不亲自上阵,只在背后出谋划策。 对于他的实力,整个仙界,乃至整个六界来说,都是一个谜。 五千年前,魔界非要定下这个“麟择之期”,恐怕只有魔君雷索贪图统治凡界,而修驰狱一开始的图谋——为的仅仅是探测少尊陌祁煊的深浅! 再有凌烟仙子堕仙一事,致使老尊圣君重伤,恐怕除了除去她阎七外,修驰狱更深的目的,是夔瀣术! 他迫不及待想要夺得夔瀣术,就是为了备战“麟择之期”! 他不断储备军马,若能在“麟择之期”上,测试到陌祁煊的深浅,恐怕就会马上发难。 率先拿下整个魔界,再而是他暗地插足已久的妖灵二界,继而攻打仙界。 到时候,血流成河,已不在话下。 皇许指着摆在前方的三个杯子,紧接着说:“麟择之期日益将近,但狄青国的局势却日益复杂。寒帝难测,九王麟王争持不下,这皇位是否易主,不得而知。” 阎七轻蹙眉心思忖,她本以为这只不过是狄青国的皇位之争,没想到还牵涉到一触即发的六界之战。 麟王,见过几面,了解不多,但特别讨厌他的嘴脸。 九王,是个不错的主,但向妖向魔,也是不能作准。 至于如今狄青国名正言顺的皇帝——墨之阕,虽然他正在渡劫,可前不久他才跟九重天的上仙撕逼了! 要他顾全大局,不要接受魔界的庇护,以他狂傲的性子,恐怕修驰狱还没开战,他就率先掀起风波了。 他跟修驰狱似敌非敌,重要的是…… 阎七下意识把手放到左肩茉莉花的印记上,眉心凝聚一缕忧思。 墨之阕身上有夔瀣术的气息,跟修驰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到了麟择之期,他依然为狄青国的皇帝,他会走向哪一边呢? 如若墨之阕渡劫的本体真的是魔,那么老尊圣君将他安排在这个位置,是不是太冒险,太自负呢? “你为什么要嫁给寒帝当皇后?” 忽然听到皇许的问话,阎七收回思绪险些没有反应过来,迟愣了会,她才本能反驳道:“谁要嫁给他呀!不过是他贪恋本仙的美色,擅自宣扬罢了!” “嘿嘿……” 听到这话,早已醉倒在桌面上的青狐,怀抱着酒杯在桌面上翻滚,嘴里还不忘揶揄醉语:“七七被嫌弃了……被墨之阕嫌弃了……”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瞥向它——现在是谁嫌弃谁,瞪大你的狐狸眼! “喔?”皇许莞尔低笑,饮尽杯中的酒,抬眸看她,别有意味道,“我当是你为了贿赂他,才以身相许。” 乕卞昶轻嗤,眸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冷意。 “……”阎七一脸汗颜——老娘的身价这么低吗? 沉默了会,阎七直视皇许的眼睛,试探问道:“你特意用酒香引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事?怎的,你以为我会背叛仙界?” 话语中,不由得添了半分恼气,无缘无故的,凭什么质疑她对仙界的忠诚! 难道就因为那一句“域魔的心脏”就要质疑她的立场吗? 皇许对上她犀利的眸光,搁下手中的酒杯,一字一顿说道:“修驰狱对外宣布,谁敢动你阎七一根汗毛,就等于与整个魔界为敌。” 乕卞昶旋即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阎七无语,赤裸裸的陷害,无言辩驳。 皇许瞅了瞅阎七憋屈的神情,积压在胸中的忧虑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端起酒壶往各自的杯子里倒上酒,浅笑道:“不管麟择之期的结果如何,冰泉眼,谁也动不得。” 阎七看他淡然而坚定的神情,虽然不知道他何时扛起了这个责任,但有他守护,凡界暂可太平。 “可愿意协助我?” 最是听见他的话,阎七微愣,轻眨眼眸看他不语。 皇许举杯向她,目光恳切,郑重道:“你,你们昆桐七仙,可愿意陪我走这一趟浑水?” “责无旁贷。”阎七抿唇低笑,快手端起酒杯与他碰杯。 离开了八品楼,阎七与乕卞昶并肩走在人烟稀少的小巷里,沉默了好一阵子,她侧头看向他,下意识握紧藏在右侧的手,试探问道:“少尊知道这个局面吗?” 第117章 册封皇后 问了也多余,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否则,也不会有“墨之阕”的出现。 华跌的渡劫任务是辅助九王登位,是不是冥冥中的安排呢? 乕卞昶目视前方,浅笑回应:“不清楚,我与他,从不谈论政事。” “那你们都谈论什么?”阎七好奇问道,虽然自身没有任何关于少尊的印象,但在众仙的眼里看来,那少尊可都是冷冰冰的,很难想象出,他到底有什么喜好。 “问我的呢?还是问他的?”乕卞昶反问道,目光仍然落在前方。 阎七轻眨明澈的乌眸,愣愣问道:“有区别吗?” 乕卞昶下意识停下脚步,侧头对上她好奇的目光,理所当然回答:“若是问我的,那便问我;若是问他,那便问他。谁愿意无时无刻当别人的传声筒呢?” “……”阎七无语,这家伙好小气,顿了会,她双手负后,戏谑笑道,“既然你不愿意当他的传声筒,怎么又愿意听他的命令监视我呢?” “那是因为我愿意。”乕卞昶留下一句话,紧握手中的不求锋,勾起一抹深沉的笑容,大步向前迈去。 停在原地的阎七纳闷挠了挠肩膀处的呼呼大睡的青狐,眼看着乕卞昶渐行渐远,只得跟上他脚步。 这家伙的脾气跟皇许有得一拼,实在好奇,那少尊陌祁煊又是怎样的嘴脸? 寂夜戚戚,阎七独自坐在屋顶上,云丝撩绕着圆月,夜风吹拂她披在肩头的柔顺青丝,在皎洁的月光落下旖旎的倩影。 她抬眸凝视着东边的方向,明明只是蓝得发黑的夜空,却让沉思中的她舍不得转移目光,仿佛在那遥远的东方,会出现一点白光,那白光承载着某个隐藏在记忆中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那里有什么东西?” 忽然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阎七愕然回过神来,侧头抬眸上瞧,只见一个模样俊俏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的青瓦上。 他双手负后,剑眉藏锋,如水墨画线条自然温柔,深邃的眼眸如含浩瀚宇宙的明光,轮廓分明,身上的黑衣与夜色浑然一体,骤眼一瞧,便可察觉那睥睨天下的气场。 “谁?”她轻声问了句,平淡的语气里找不到一丝的好奇,这一问似乎有点敷衍的意味。 “墨之阕。”他低沉应了声,向她走了两步,单膝蹲坐在她身侧。 “喔。”阎七勾起一抹轻浅的笑容,莞尔道,“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墨之阕凝视着她平静得没有丝毫涟漪的眸子,心窝处不由得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连他自己也难以琢磨,这怪异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知道,从前她每次见到自己,澄澈的乌眸都会泛滥花痴的亮光。 而现在,在她的眸子却找不到一丝情绪。 虽然她笑着,然,他却仿佛看到了压抑在在她内心深处的苦涩。 像是有那么一件事,或者一个人,困住了她的心,以致蒙住她的眸子里的光亮。 她,还在为凌华仙子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下意识握了握放在身侧的拳头,指尖欲动,忽然听见她找不到丁点情绪的责问。 “为什么到处宣扬册封本仙为皇后?” 墨之阕旋即冷了半分眸色,提起手来轻轻挑起她娇小的下巴,反问道:“为何跑去跟妖王成亲?” 阎七纳闷撅起眉头,继而拍开他的手,理所当然反驳:“老娘这是帮助朋友完成心愿,跟你封后有什么关系?” 还把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吖的,以后怎么办在仙界混呢? 墨之阕旋即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当然知道她那是代替凌华仙子去完成那个婚礼,否则,就不是册封皇后了事,而是直接血洗妖王的皇宫。 他语气平淡,回应道:“朕既然要了你,名分这事须落实,免得闲人瞎了狗眼认错了女人。”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几个意思? “老娘是老娘的,谁给你了!你凭什么要了!”她不爽反驳。 “凭你三番五次想跟朕生小孩。”墨之阕凝视着她愠闷的眸子,理所当然回答。 “……”阎七再次满脸黑线,差点没给他呛着了,她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这是误会,本仙只不过跟那些坏仙家们打赌,才给你说了几句胡话罢了,皇帝陛下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打赌?”墨之阕稍微俯身逼近,盯着她狡黠中透着点小心虚的眸子,一字一顿低喃,“你当朕好调戏,既然说了,那,必须得为你的行为负责。” “……”阎七汗颜——这是华跌挖的坑,你怎么不找他负责! 此刻的她随带点愠气,可眸子里的亮色却远比天边的月光还要皎洁,夜风撩绕着披散的青丝,如顺滑的丝绸划过他放在膝盖处的手。 墨之阕忽地勾起一抹欢喜的笑容,萦绕在心头的怪异感觉化作一丝莫名的悸动。 阎七推开靠近的他,翘抱双手,撇过脸去,傲慢冷哼,不以为然道:“嗬,老娘从来不知道负责为何物,有本事直接打一场,谁赢了谁说话算话!”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 “可以。”墨之阕应了声,浑身的气场悄然变化,夜色凝固,瓦片颤动。 阎七“咕噜”吞了口唾沫,眼角也不敢瞄他一眼,学着他之前的语气,仍傲慢道:“你不知道在人间随意施展仙术,容易酿成大祸吗?你若连这份觉悟都没有,那就没有资格修仙。” “还没过门,就夫唱妇随了。” “咳……”听见他这不咸不淡的戏谑,阎七顿时被他呛到了,缓慢侧目狠狠瞥他,却见他嘴角那抹笑容坏得那么好看。 “修驰狱对外宣布,谁敢动阎七一根汗毛,就等于与整个魔界为敌。你怎么看?”她快速转移话题,嘴巴不够伶俐,懒得跟他继续纠结封后的问题,否则吃亏的还是自己,到时候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让他自己玩去! “不过想跟朕攀点关系。”墨之阕随后应声。 “……”阎七汗颜,侧眼瞥他——皇帝陛下,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 按照他的话来解释,修驰狱放出话来,并非因为坐实“域魔心脏”四个字,而是想巴结他墨之阕,才“保护”他的“准皇后”。 一袭冷风吹来,阎七敛起眸底憋屈,精致的脸庞添了半分慎重,感受着此刻他身上若隐若现的魔气,试探问道:“你,无意于人间的皇位,到底想要干什么?” 墨之阕凝视着她的眸子,反问道:“你以什么身份来问?” 阎七啧了啧舌没能接上话来,瞧他唇畔勾起一抹邪魅的嘚瑟笑容,那意味就是:想知道答案,那么,就得承认于他的名分。 作梦! 她咬咬牙,别过脸去不看他,回答道:“昆桐七仙,阎七。” “那你就好好查。”墨之阕随后应声,“恰好,我想知道,自己的女人能耐去到哪里。” 阎七握拳,真的,真的,真的好想揍他。 她正想臭骂他一顿,握紧的拳头忽然被他厚大的掌心包裹,她愣了愣,抬眸便看见他迷惑不解的目光。 “夜冷?”墨之阕轻声问道,似乎她的体温比之前又低了一点。 “嗯。”阎七应了声,快速把手缩回来,站起来转过身去,掩饰道,“夜了,本仙要吸收日月精华。”说罢,轻轻一跃,如黑夜中的一抹青烟,落到地面,快步转入房间。 “夜冷?”墨之阕凝视着她倩影消失的方向,轻敛眸色,将信将疑低念。 他离开曲家别院不远,就看见不远的前方站着一个女子,月光映照,诡秘的黑纱裙勾勒出袅娜的身段,这股非仙非魔非妖的气息,如无意外,来自燕嫣欣。 “为什么一直避而不见?”燕嫣欣低念了声,轻迈纤纤玉足回过身来看向他,眸子里透着三分怨恨七分可怜,蹩蹙眉心追问,“你愿意救我,为什么就是不肯见我?” 只因月亮映在他修长的睫毛上,看不到那深邃的眼眸里是何种情绪。 “你真的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她把我害得那么惨,你竟然要娶她为后?你究竟把我置于何地?” 她一连责问,却依然得不到他的任何回应,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 “呵呵……”她忽地轻笑两声,慢步向他走近,别有意味道,“你虽失去了记忆,但是一点都没变,疑心还是那么重。我知道,你是害怕我,害怕我欺骗你么。” 墨之阕直视着向自己走来的她,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 距离他五步之遥,燕嫣欣停下脚步,带着委屈的哭腔,轻声道:“你还是那样子,永远高高在上,不愿屈身。宁愿舍弃所有,也不愿意站在被动的位置。” 墨之阕依然沉默不语。 她说得对,他的确是对她避而不见,前不久,从阎七嘴里得知“小芯”二字,那是一个自己常在梦里念叨却陌生如故的名字。 然而,忽然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眼前,还带着那些他所不知道的过去。 虽然他想知道过去,但是,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彷徨,在还没了解过去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之前,他不想与她见面,更不想跟她谈过去。 他不想被过去操控,更加不想处于被动的状态。 在他的认知里,既然可以忘记,那必定是不重要的。 唯有“小芯”二字,念叨不休,这就等于是自己过去软肋。 还要不要这个软肋,他还没下定决心。 所以,他迟迟不与她正面相对。 沉默了会,燕嫣欣忽然低声念道:“有一个方法,可以助你找回失去的记忆。” 第118章 桃花来祸 墨之阕只是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燕嫣欣看了眼他盎然欲动的指尖,再抬起眼眸看他月下的轮廓,娓娓道来:“阎七,域魔的心脏,她的血与众不同,喝下它,可以助你找回记忆。” 闻言,墨之阕眉心轻动,脑海里忽然浮现阎七吐血到地时,苦苦哀求他收起她的血的画面,她曾说…… “我的血很珍贵的,很多人想要,我都不给呢。” “我不会再逼你见我,等你找回记忆后,你会来找我的。”燕嫣欣我见犹怜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下意识握紧拳头,深呼吸,郑重说道,“我念神虽不如你高贵傲慢,但也有自己的自尊。你若娶她,我们从此恩断义绝,上天入地,永不相干!” 墨之阕凝视着她落寞的倩影,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握成拳头,却不发一言。 燕嫣欣哽咽了会,轻拭烫红的眼圈,忍痛头也不回向前跑了。 墨之阕在原地停了许久,才拂袖御风而去。 躲在墙角后的阎七沿着墙壁缓慢跌坐在地上,下意识抬起自己冰凉的手心。 她本想跟过来,探探墨之阕的虚实,却不曾想听到这番话。 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此刻是什么滋味,只是在心里默问:墨之阕,会如何选择? 翌日清晨,阎七拉开房门就看见独自站在庭院里的太后,她愣了愣,以为自己还没睡醒,揉了揉眼睛,还是看到在此等候的太后。 虽然她依旧凤冠金钗,闪闪发亮,但脸有疲倦,像是等待已久,神情却是那么倔强。 “你……找我?”阎七带点不确定问道,目光下意识往四周瞄了眼,印象中这位太后出行,必定是人满为患的,如今却只有她一人在这,实在有些古怪。 太后直视她的眸子,点点头,快步来到她的跟前,捻手帕的手握住阎七的双手,恳切的目光透着三分迫切的哀求,婉声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并非阻挠皇帝娶你为后,但是,只求你一件事,封后大典,推延至明年开春,可好?” “嗯?”阎七纳闷撅起眉头,她还没有觉悟要当什么皇后哩,听到这话倒有几分莫名其妙。 见她神情迷惑,迟疑了会,太后才把压在胸中的担忧道出:“国师给陛下算了一卦,说他今年会有红鸾劫,不宜封后纳妃,否则,有性命之忧啊!哀家答应你,定许你为后,但封后大典,推延至明年开春。” 阎七愣眨眼眸,太后这语气并非命令,而是令人心涩的恳求,应该是墨之阕不愿意听从她的话,她无奈之下才跑来求自己退后婚礼吧。 红鸾劫么?性命之忧?真正的墨之阕因为颜颜的事,早已离开人世,应了“红鸾劫”,如今的墨之阕哪里惧怕什么劫的。 “好,我答应你。”阎七微笑应声,虽然她一开始就不打算当这个皇后,但也没有直接言明,免得事情演变得更加复杂。 可怜天下父母心,暂且顺着太后的意思答应着,反正到最后这个婚礼都是墨之阕一个人的闹剧。 “好孩子。”太后紧握着阎七的手,鼻子一酸,眼角竟泛出泪水来。 阎七被她这个表情给吓住了,赶紧缩回手,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句话。 “我还有事,先走了!” “麟择之期?竟忘了这事……” 与阎七同行的冥蛊和竹星子不停碎碎叨叨,追问着“域魔心脏”“凌华仙子”以及“麟择之期”的事情。 行至闹市中心,阎七猛然止住脚步,她意识到,一股深藏不露的魔气擦肩而过。 还在碎叨不停地冥蛊和竹星子察觉她的异样,跟着停下脚步,略带疑惑侧头看她。 与此同时,与她擦肩而过的男子跟着停下脚步,跟随在他身后的两个褐衣男子随后停下脚步。 阎七与他几乎同时回头对看,只见此男身穿一袭紫黑色的长衣,蚩尤绣纹,黑冠束发,五官明厉,是个俊俏胚子。 他身上的魔气有点熟悉,模样印象模糊,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此男看见阎七,原本带点风尘仆仆的表情顿时勾起一抹意外的欢喜,笑语道:“阎七!” 闻言,阎七眉头轻蹙,认识? 跟着止步回头的冥蛊和竹星子,看见眼前的男子,不由得微讶,这不是小角色,而是魔界的炎霆太子! “认识?”阎七试探问道。 “……”一脸喜悦的炎霆太子骤眼满脸黑线。 旁边的冥蛊和竹星子也禁不住为她捏了一把冷汗,竹星子赶紧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你忘了吗?炎霆太子,当年被你打得落花流水!” 言下之意:现在虎落平阳,小心保命吖! “喔?”阎七转过身来,下意识上下打量眼前这位炎霆太子,经竹星子提醒,才有了那么一点印象。 五百年前的仙魔大战,跟他交过手,这太子法术不咋地,随后,跟凌烟仙子大战一场后,关于炎霆太子的记忆,基本完全过滤到脑海之外了。 看她这副将信将疑的复杂表情,炎霆太子抹去嘴角的笑容,故作冷了半分脸,压低声线责备:“才百年光景,竟敢把夫君忘记了,忒大胆。” “吓?”阎七如坠云里雾里,压根没听明白他说什么似的。 夫君? 敢问是字面的意思吗? 冥蛊和竹星子茫然对看,这阎七什么时候跟魔界的太子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呢? 见她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估计是她故意不承认,炎霆太子可不高兴了,轻哼一声提醒道:“怎的,当年你不是说,若本太子一百年内冲破封印,你阎七就嫁我为妻吗?本太子,不到五十年便破茧而出,你想抵赖不成?” 阎七轻眨明澈的乌眸,拼命往脑海里搜索相关的记忆。 竹星子随后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年仙魔大战,阎七对战炎霆太子,不肖半会功夫,便把他挫败,并将他封印在虫茧里。 岂料这家伙非但没有敬畏之心,还出口挑衅,说只要他破茧而出,誓要娶她为妃,以作挑衅,羞辱仙界。 当时阎七并不在意,就回了他一句——若你在一百年内,能破茧而出,我阎七就嫁你为妻! “……”冥蛊骤然满脸黑线,被一个女子打得屁滚尿流,最后还被封印在虫茧里,费了五十年才钻出来,这么丢脸的事,亏他能趾高气扬的说出来。 虽然有竹星子的提醒,但阎七还是没能回想起是什么一回事,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懒得费劲纠结。 她拂手浅笑,不以为然道:“既然是本仙说的话,自当承认的。” “阎七……”冥蛊和竹星子紧皱眉头,迫切看向她,低声警示。 “爽快。”炎霆太子欢喜笑道,本以为还须费点劲逼她就范,没想到她真的一诺千金。 “但是……”停顿了会,阎七周身的气场开始变化,脚下生风,发鬓扶风飞扬,她莞尔低笑道,“我们打一场,你若输了,这婚事作罢。” “没问题。”炎霆太子丝毫没有推却的意思,指尖盎然欲动,周身的气场也跟着变化,别有意味笑道,“本太子破茧而出后,还没正式到九重天提亲,就是猜到你有这一手,所以,不停修炼。看来,我们夫妻俩还是挺有默契的。” “……”阎七汗颜,这炎霆太子厚颜无耻的能耐,让她望尘莫及吖。 “咳咳!”竹星子使劲咳嗽了几声,暗地提醒——可别忘了自己在渡劫,压根没有多少仙气。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事情,顿了会,她旋即勾起一抹笑容,说道,“凡界不可随意动法术,且本仙有要事在身,改日再战。” 说罢,她快速转身绝尘而去,生怕他追上来一个劲要她过招。 “没关系,为夫乐意等。”炎霆太子看着她绝尘而去的“羞涩”倩影,欢喜笑喊。 在他看来,一,阎七是害怕他现在的实力,才不敢应战;二,她心里是乐意嫁他为妃的,所以才避而不战,不过是嘴巴硬罢了。 女儿家嘛,总有些矜持。 半日仙楼 “说你吧,仙魔开撕,你也能招蜂引蝶。” 进了屋子,冥蛊和竹星子还一个劲叨念炎霆太子的事情,阎七懒得理会他们,快步转上阁楼,推开门,乍得一看,微讶。 不仅御长兴和华跌在这里,完成渡劫的毕寒也来了,而且,一直没有冒泡的断手竟然也在这里。 “断手!”竹星子双目发亮直接朝断手跑过去,恨不得直接从他嘴里挖出自己的任务来,心急如焚追问,“你出的是什么难题。” 断手快速躲开扑上来的他,闪电般转移到毕寒的身边去,无趣道:“华跌的任务就是我出的难题。” “……”竹星子如当头被浇冷水,那么……他迫切的目光快速转移到毕寒身上,他就成为了唯一的突破口! 阎七慢步走上前来,看了眼毕寒和断手,她抿唇浅笑道:“你们都是为了麟择之期的事情来的吗?” 断手不以为然回应道:“麟择之期是正仙的事情,莫管。现在当要,是壶铉之战!” “壶铉……之战……”阎七愣愣低念,是又忘记了什么吗? 停顿了会,断手紧接着说:“圣君下令了,虽然我们在渡劫,但迎战之时,不得恢复法术。” “不得恢复法术?”冥蛊略带不可思议紧皱眉头。 第119章 最深恐惧 七百年前,南宁七妖用妖毒祸害妖民,阎七跟南宁七妖的倪泽起了争执,断了他的手臂,差点引发妖仙大战。 虽然少尊陌祁煊出面调停此事,但当时立下话,七百年后,也就是今天来一场比试,若南宁赢了,昆桐七仙就要公开道歉,若南宁输了,则此后不得踏进壶铉半步。 这场比试本来在七百年前就该进行的,但倪泽被断了手臂,不甘心,要亲自决斗,这不,才把时间定在今天。 时间久了,他们倒是忘记了差不多。 只是,南宁七妖已经在壶铉搭起了擂台,老尊圣君才急召他们回去迎战,然,却下令不得恢复原来的法术。 竹星子一脸抓狂叨念:“我们偏偏在这个时候渡劫,不得恢复法术,这不是摆明了只能挨打吗?圣君这是故意整我们吗?” 阎七的脑子还没转过来,毕寒把目光落在她身上,郑重道:“我们一致决定,由你迎战。” “为什么是我?”阎七看向他,愣愣问道,“你可是我们唯一一个渡劫完毕的!” 她自认除了脸蛋,什么都不是最厉害的,尤其是现在自身难保的时候,凭什么是自己上场呀? 毕寒神色平淡,理所当然回答:“我向来压轴。” 傲娇的表情十分欠抽。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往常来说,毕寒这家伙最狡猾,每次上阵都是隔岸观火,若非他们忙不过来,绝不出手。 但这是个有必要“压轴”的时候吗? “待会我会渡三百年的功力给你。”毕寒紧接着说,见她蠢蠢欲语,他随后补充一句,“这里除了你,单凭三百年功力,没有能打败南宁七妖的。” 华跌他们一脸在理点头。 “……”阎七汗颜,心里话却是:既然三百年不可以,那可以给他们三千年的功力呀! 这一刻才发现,毕寒这家伙不仅是傲娇之霸,还是万年吝啬鬼! 最后她也只得答应了,毕竟这事是由自己断了倪泽的手而起。 隽雍宫,墨之阕单膝曲起独坐在寒玉床上,搭着膝盖的手拿着血瓶子,他目无焦距轻轻转动手中的血瓶子,脑海里交错回响阎七和燕嫣欣说的话。 …… “我的血很值钱的,多少人想要我都不给呢。” “阎七,域魔的心脏,她的血与众不同,喝下它,可以助你找回记忆。” …… “小芯……”许久,他手握着血瓶子若有所思低念了声。 “陛下,乌雀有事禀告。” 殿外忽然传来乌雀的声音。 墨之阕回过神来,微敛眸色,低沉道:“说。” 乌雀推门走进来,来到寒玉床前拱手回禀:“陛下,听闻南宁七妖在壶铉设了擂台,跟昆桐七仙对决,与七百年前的恩怨有关。昆桐七仙已经离开了凡界,前往妖界壶铉。” “壶铉……倪泽……”墨之阕别有意味低念这四个字。 壶铉,一望无尽的长生谷就是这次对决的擂台,绿油油的草地上分两边排满了观众,前来观战的不仅是当地的妖民,仙魔冥灵皆有。 左列是南宁七妖的支持者,右列是昆桐七仙的支持者,还有纯碎观战的参差落在它处。 左列中间处有七张虎皮座椅成列排开,南宁七妖媚媚、倪泽、库岳单、北诛、宁东坡、鹤欢、骓予琛依次而坐,均是趾高气扬的傲娇表情。 “砰!砰!砰!” “呼……” 擂鼓号角声轮番响起,依然没有昆桐七仙的身影。 “昆桐你们七个缩头乌龟不敢应战吗?” “七百年前非要把决战推延至今天,现在又迟迟不敢应战,呵,莫不成,怕了我们南宁七妖?” “叫什么昆桐七仙,以后直接叫昆桐七龟好了!” “昆桐七龟!昆桐七龟!出来画只龟,老子就恕你们不战!” 南宁七妖中的六妖轮番叫场,独臂的倪泽静坐在位置上不发一言,沈厉的目光没有焦距盯着远空。 许久,天边有几道白光乍现。 “是昆桐!” “昆桐七仙!” 浪潮般的声音此起彼伏,等待已久的观众纷纷进入状态,跟打了鸡血似的。 “来了。”南宁七妖不约而同叨念了声,傲慢的神情旋即添了半分警惕,指尖盎然欲动,手扶椅把身半起,最后又坐下来,把手握成了拳头。 当然,倪泽除外。 他只是坐在位置上,没有任何表情,凝视着由远而近的白光,目光越来越复杂,看似敌意又非敌意。 随后,昆桐七仙翩然落到万众瞩目的空地上,本就是九重天颜值上等的,此刻皆是一袭清逸白衣,仙逸翩然,纤尘不染,如寒冬白梅、似高山雪莲、尤甚苍松暮雪,惹得在座观众垂涎不止。 他们把目光落到南宁七妖的方向,只是一瞧,骤然不约而同满脸黑线。 华跌扯了扯嘴角,从左至右朝他们扫视过去,忍不住戏谑道:“哟,穿得喜庆,跟彩虹一个色调。” “这是要挂到天边去的节奏?”竹星子旋即接话揶揄。 闻言,围观的顺着他们的目光往南宁七妖的方向看去,这下才发现,不是倒是故意的,还是碰巧,南宁七妖衣服的颜色恰好就是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位一列,跟彩虹一个模式。 察觉目光怪异,南宁七妖自我检视,顿时一脸汗颜。 “嗬!”为了撇去衣着的尬尴,北诛率先座位置上起来,朝他们睨视而去,冷哼道,“昆桐七龟,怕丢人,图着日暮降临可遮脸,才姗姗来迟?” 北诛,是南宁七妖的首脑,其他六位以他为首。此妖阴险狡诈,跟魔界阿滇王臭味相投。 “哈哈……” 听见他的话,左列的观众看了眼天边昏黄的日落,纷纷哈哈大笑。 昆桐七仙没有理会他们的戏谑,若是理会了,那就降低了身份的档次。 毕寒他们对视一眼,各自轻拂蹁跹雪白宽袖,退到一旁去,独留阎七在原地。 “你们谁先来?”阎七稍微扬声问道。 清风拂面,三千青丝随风肆意向后飞舞,雪白的裙袂扶风飘扬,精致的五官在昏黄的霞光下添了唯美的晕色。 “阿琛,你出战。”北诛盯着阎七的方向,低沉吩咐了句。 被点名的骓予琛心下轻颤,虽然早就商量好由自己率先上场,但到了这个时刻,呼吸还是不由自主开始紊乱。 他看了眼神色恬然的阎七,传闻她是昆桐七仙资历最低的,但,七百年前就是她劈头盖脸地直接断了倪泽的手臂。 他双手紧握椅把,眼角余光往倪泽的方向瞧了眼,因着七百年前的恩怨,原本以为他会迫不及待跟阎七对决一场,但如今看他似乎并没有出手的意思,估计是想等自己先上场探个虚实,再跟她决斗吧。 收回落在倪泽身上的目光,看了眼阎七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骓予琛深呼吸,目光转落她那白如雪细如葱的玉指处,霞光正好落到她纤细的指尖处,迷离的晕光恰好掩盖了她盎然欲动的杀气。 骓予琛深呼吸,从位置起来,鼓足全身的法术,以雷霆万钧之势向阎七走去。 不远处的上空落下一片结界,结界后面是扶风而立的少尊陌祁煊,他纵观全局,但地上的人却看不到他,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青龙、白虎两位护法皆立侍在他的斜后方,并不在意下边的决战。 退到一处后,竹星子凑到华跌身边,目光落在阎七的方向,别有意味轻声低念:“南宁七妖可不是一般小角色,老尊圣君此番安排,是试探吗?” 华跌紧皱眉头不语,他的心也是七上八落,不敢擅意揣测。 这里除了毕寒,能上场的只有阎七了。 她的体质特殊,一直被九重天的仙家视为另类,在动武上,都会对她避而远之。 因为在交手的过程中,她会遇强愈强,像是接收了对方的法术修为,一旦在平手的时候,她超越了对方,那她必胜无疑,且能将修为提升到原来比她法术高的对手水平处。 如今出了“域魔心脏”的谣言,这一点“特殊”,或许会被九重天猜忌。 华跌沉沉吸了口气,下意识把目光落到御长兴身上。 御长兴轻摇手中的墨香折扇,凝视着阎七的目光雪衣飘扬的倩影,别有意味道:“尽管这是最糟糕的选择,但也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域魔心脏”不过是一个谣言,尽管九重天有所猜疑,他们也必须当作事不关己。 在老尊圣君还没下令之前,这个“劫”必须继续进行。 如毕寒所言,他从不率先登场,而除阎七之外,他们五个杯水车薪的仙术压根挨不过南宁七妖随便的一招。 如今壶铉之战,关乎妖仙二界,老尊圣君却下令不得恢复法术,表面说是命中之劫,恐怕是为了试探阎七的能耐。 她若胜出,因着“域魔心脏”这四个字,必定会成为九重天潜在的“祸患”。 但是,她必须胜出。 按照往常的逻辑,在外人看来,这根本就是压倒性的胜利,阎七不可能败阵。 最重要的是,如今妖魔行走人间,且跟她皆有小恩小怨,她需要法术旁身。 这一仗,必须由她来打。 只是,当年阎七跟修驰狱对战,她没能在快要平手的时候超越过去,于是惨败,被打回原形,养了许久,才恢复元气。 跟妖王龚三恨一战,也是两败俱伤。 那时候的她,是拥有差不多两万年修为的。 如今,她却只有毕寒渡给她的三百年修为。 而对方,是三千年的石妖,功力是她的十倍。 对于输赢,没有十分把握。 最让他们忐忑不安的是,她可能会在这场以对方为压倒性胜利的决战负伤。 流血…… 是他们心底最深恐惧。 第120章 寒帝娶妻 “砰!砰!砰!” 擂鼓再次轰然响起,骓予琛脚下生风,周身气场波澜翻涌,致使气压骤降。 而阎七那边还是纹丝不动,仿佛找不到一丝气息变动的涟漪。 观众皆是屏息静气,凝视着阎七纤细的玉指,仿佛只要她稍微提起指尖,那杀气翻腾的骓予琛,即刻从大石妖化成小粉末。 骓予琛咬牙,深呼吸再深呼吸,雷霆万钧的杀气凝聚指尖,屏住呼吸,几乎是闭着眼睛,直接朝阎七一掌劈去。 “……” 眼看着“气定神闲”的阎七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开去,不仅在场的观众一脸愕然,出手的骓予琛也是一阵错愕。 座上的南宁七妖触电般从位置上起来,眉头紧皱,嘴角欲笑带忧,颇为复杂。 毕寒他们各自紧握藏在袖中的拳头,凌厉的眸子竭力隐藏如火焚烧的焦急。 只见阎七重重摔落地上,如雪球般在草地上滚了几圈,最后狼狈伏在地上,满脸难受紧蹙眉心,艰难干咳两声:“咳咳……” 阎七只有三百年的功力吖,而那身怀三千年法术的骓予琛因为恐惧,这第一招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几乎把他把三千年煞气全部击落她单薄的身子上。 许久,并未看到她吐血,他们紧绷的心才稍微松了点,但眸底的犀利分毫不减。 冥蛊满目心痛凝视着阎七惨白无色的脸,紧握拳头,随后睨向满脸错愕的骓予琛,咬牙切齿低念:“十倍奉还。” “嗯。”毕寒是最看不出情绪的,但这轻轻应声,如千钧杀气压顶。 观众纷纷纳闷对看,迷惑的目光不停在阎七和骓予琛之间流转——昆桐七仙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吗? 虽然很想幸灾乐祸,但这个局面是在太出乎意料之外,南宁七妖那边只管继续观战,未敢贸然奚落。 阎七单手扶着草地,提起两根玉指轻抹没有丁点血迹的嘴角,朝毕寒他们的方向,苍白的唇畔勾起一抹浅浅的笑语,告诉他们,自己安好。 他们看在眼里,心窝格外酸涩,明明是她在受苦,她的第一反应,却还是关照他们的情绪。 骓予琛紊乱的呼吸,久久未能平复,有点错愕,更多的是沾沾自喜,少了几分刚才的忐忑,姿态也稍微傲慢了些。 阎七咬咬牙,踉跄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还有些虚浮,险些没能站稳又跌坐下去。 遥站于天边的陌祁煊紧握着藏在宽袖中的拳头,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摇摇欲坠的倩影,犀利的眸子萦绕着不可察觉的痛惜。 身后的青龙和白虎也不由得绷紧了心,看的并非下边的阎七,而是陌祁煊的背影,目光里透出丝丝担忧和着急。 阎七站稳脚步后,目光落在似有点飘飘然的骓予琛,苍白的唇畔缓慢勾勒出一个炫目的弧度,戏谑道:“老娘屏住全身法术让你一招,就这点能耐。” 闻言,观众们似乎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并非阎七不敌骓予琛,而是她率先让他一招。 尽管如此,她也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如此看来,骓予琛实在差劲。 南宁七妖其他六位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又神清气淡坐回原位。 “她是疯了!”竹星子拽着华跌的衣袖,心急如焚叨念。 听她一言,才恍然发现,这疯丫头刚才的确没有动用丝毫仙法,全凭她那血肉之躯去抵挡骓予琛雷霆万钧的杀气! 骓予琛盯着阎七,紧咬牙根,恼气集聚于胸,忽见她脚下生风,似有凛然的仙气骤然凝聚,他心下咯噔颤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她凌厉的吆喝声。 “到你吃老娘一招!” 围观者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瞧见阎七如雷霆闪电般来到骓予琛的跟前,骓予琛惊慌中忘了反击,仓惶闪躲。 他本想施展结界抵挡攻势,但阎七来得迅猛狂辣,结果像刚才的她一样,他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重重摔到地面上,因施展一半的功力与她的冲击紊乱交错,导致内外重伤,“咳”艰难咳了声,顿时一口黑血吐到碧油的草地上。 阎七随后翩然落到地面上,澄澈而犀利的眸子你是前方,轻风拂过发鬓,三千青丝扶风而起,雪白裙袂盎然浮动,飒爽英姿让在场观众一阵痴迷目眩。 冥蛊顿时厄拳作势,绷紧的心怅然纾解开来。 这才领悟到她为什么一开始屏住仙气,原来是计谋! 在这种情况下,若以实力来论,想要打赢骓予琛,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智取。 这骓予琛是南宁七妖中,功底不是最弱的,但胆子却是最小的,他向来惧怕阎七,她就是充分利用他对自己的恐惧,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一开始,她屏住仙气,破壶沉舟挨了骓予琛一掌,让他既愕然又沾沾自喜,打乱他的节奏。 然后告诉他,完全是分毫仙气不动地让他,勾起他的心慌。 再趁他不备,凝聚仅有的三百年仙气故意掀起杀气,冲他作雷霆一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正如她计算的,被打乱节奏的骓予琛差点没吓破胆子,把她三百年的功力当作死神追击,忘了还击迟了自我保护,最终自伤。 接下来的对战就轻松多了,骓予琛受了重伤,且因为心中的恐惧,对阎七的进攻只是节节退避,不敢直面迎击。 一下子成了棒打落水的画面,观众渐生乏意,对于这个局面没有半点意外。 渐渐地,毕寒察觉到阎七的仙术差不多与骓予琛持平,这时他才松了半口气,脸上虽然没有多少情绪,但后背早已湿透。 骓予琛节节败退,最后直接假装晕阙过去,免了挨打。 阎七轻然落到地面上,微闭眼睛,稍微展开双臂感受清风的洗礼,一下子储备了三千年法术,感觉浑身都清爽了,风的气息也是甜甜的。 “昆桐!昆桐!昆桐!” 昆桐七仙的支持者一个劲欢呼呐喊。 北诛睨向昏迷在地的骓予琛,目露不悦,小声咒骂:“废物。” 许久,阎七睁开明厉的乌漆眸子,往南宁七妖的睨视过去,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倪泽身上,唇半勾,兴趣盎然挑衅道:“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冥蛊他们骤然满脸黑线——这丫头,才有了三千年的法术,就拽上天了。南宁七妖加起来,可是四万年的功底呀! 上空,陌祁煊提起修长的二指轻轻擦掉嘴角的血迹,银色面具底下露出半分微妙的笑容。 这时,北诛的眼神稍微向倪泽的方向转移,暗了暗眸底的颜色,低沉道:“倪泽,你来?” 倪泽看也没有看他的目光,冷拂袖从位置上站起来,因被阎七断了一臂,左袖飘空。 万众期待的一刻来了,等了那么久,就是等倪泽跟阎七对决! 倪泽在南宁七妖中,武力是最厉害的,关于他跟阎七的恩怨,早有耳闻,这一战非得拼个你死我活! 高手跟高手的对决,这才有意思吖! 看见倪泽站起来了,冥蛊他们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毕寒盯着倪泽,指尖盎然欲动,脚跟稍微挪动了半步。 阎七直视慢步向自己走来的倪泽,着重调节气息,对于他,智取需要费点脑劲,不得不小心谨慎。 倪泽来到大约五步的距离就停下来了。 阎七下意识凝聚指尖仙气,时刻准备就绪。 “这一局,我输了,输得很彻底。” 忽然听见倪泽这话,阎七顿时没反应过来,只见他嘴角含笑,便听到让她更震感的话。 “众卿为证,从今天开始,我倪泽脱离南宁!” 围观者顿时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是什么情况? “倪泽!”一袭红衣的媚媚从位置上迫切起来扬声大呼。 “唯阎七马首是瞻!”倪泽凌厉拂动衣袂,话音未落,顺势单膝跪在地上。 “……”阎七被他这个可怕的动作吓了一跳,顿时踉跄倒退两步,脚跟轻崴,险些没有摔倒在地。 华跌和竹星子意欲过去接住她,御长兴和毕寒抢先一步来到她的左右,把她扶稳。 “吓得老娘都站不稳了。”阎七禁不住捏了一把冷汗,尼玛的,都不按剧情发展的。 库岳单和宁东坡意欲冲过去,但被北诛拦下来了。 单膝跪在地上的倪泽把手摸到断臂处,眸色微荫,看向受了虚惊的阎七,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问道:“七百年前一役,如雷灌顶,让我茅塞顿开。上天入地,我只服你一仙,现甘愿誓死追随。” 阎七看他阴凉的眸色,忽感背后阴风阵阵,但这倒是让她淡定下来。 不怕他算计,就怕他真心。 “倪泽,你这个叛徒!”库岳单目露凶光叱喝。 媚媚不停揉拽手中的狸猫帕子,爱恨交错的目光凝视着倪泽的背影,一袭红衣长曳到地,看似美艳,然与此刻的忧匆愤怒的表情相配,却显得有几分狼狈。 “昏迷”在地的骓予琛稍微眯起一只眼,瞄了瞄,很快又恢复了昏迷的状态。 阎七轻嗤,低眸直视倪泽阴凉的眸色,应声道:“本仙自由惯了,不需要什么随从。你是否南宁与本仙无关,这开阔天空,你爱去哪就去哪,只要不犯我阎七的道,咱们从此河水不犯井水。” 倪泽昂起头来,使劲捶了捶右肩,信誓旦旦道:“不管你如何想,从今而后,我倪泽的一言一行都只为了你阎大仙!” 想把自己做的坏事推到本仙身上,没门!窗也没有!阎七在心里闷叨了一句,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发话,那倪泽又说话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盒红色的长锦盒出现在倪泽平抬的双手处,他笑意诡异,故意加大了嗓子,扬声道:“听闻寒帝即将迎娶阎大仙,倪泽在此恭贺大婚!” 四下一片安静,围观者微讶——阎大仙要成亲了?而且是下嫁给一个凡夫俗子? 第121章 拆散鸳鸯 “别……”冥蛊那“胡说八道”还没说出口,就被另一个声音盖住了。 忽然冲出来一只小妖,指着阎七,满脸的惶恐和防备,大声吆喝:“那寒帝与修驰狱勾结!她是域魔的心脏!是域魔的心脏!” 骤然一阵窒息的安静。 华跌和竹星子不约而同狠握拳头,盯着单膝跪在前方的倪泽。 刚才还满脸狼狈的媚媚,这回畅然地扑哧一笑,现在才发现,原来倪泽所为“归降”“脱离”不过是一个计谋——拐个弯把这个该死的阎七推上风浪口。 “她是域魔的心脏,已经跟修驰狱和寒帝勾结起来了!” “杀了她!杀了她!” 忽然一群妖嚷嚷起哄,冥蛊他们的眸底不约而同凝聚犀冷的目光。 华跌轻哼,目光缓慢扫过南宁七妖,旋即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戏谑道:“喔,本仙还纳闷着,谁不知道突然诬蔑我家七七。原来是壶铉之战将近,某些妖技不如人,想借悠悠之口打压我们昆桐。” “无耻!窝囊废!”竹星子随即接话。 南宁七妖未有接话,追随他们的妖纷纷叱喝。 “她就是域魔的心脏!否则为什么跟寒帝成亲?她是祸水!祸乱六界的祸水!” “杀了她!杀了她!六界必须围剿她!” “宁可杀错!绝不留后患!” “后患无穷!后患无穷!” 另一边拥护昆桐七仙的妖魔坐不住了,随后扬声反驳。 “南宁七妖才是祸水!” “南宁七妖跟魔君勾结!” “技不如人!还想造谣生事,凭什么统治妖界?” “滚出壶铉!滚出妖界!滚出壶铉!滚出妖界!” 双方竭斯底里咆哮,继而动武,场面一下变得混乱。 喧闹中,单膝跪在地上的倪泽缓慢站起来,脚下生风,煞气凝聚,直视眸色清冷而明亮的阎七,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弧,别有意味道:“这只是见面礼。” 阎七的气场丝毫不亚于他,轻嗤笑道:“本仙收下。” 假装昏迷的骓予琛迅速回到南宁七妖的阵营,他们六不约而同凝聚指尖杀气,盯着昆桐七仙的方向,随时准备动手。 华跌他们冷目相对,慵懒的神态透出三分轻蔑。 两股气势交错,仿佛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忽然,一抹烟紫色的倩影缓缓从天而降,刚才还竭斯底里咆哮的两方人马,戛然沉默各自退往一旁,只留昆桐七仙和倪泽在空旷的中间草坪处。 阎七侧头看去,翩然到来的是,凌波仙子。 凌波仙子缓缓落到草地上,双手覆在腰前,淡淡扫视了眼两旁的妖魔,再看向昆桐七仙,目光最终定格在阎七身上,浅笑道:“七七,天君有请。” 阎七迟愣了会,才轻作点头,向她迎面走去。 昆桐其余六仙随即跟上,凌波仙子看向他们,稍微加重了语气,微笑道:“这一次,天君只召见阎七。” 华跌他们止住脚步,暗地握了握拳头。 阎七眸色微敛,似乎已经有许久没有单独见老尊圣君了。 上一次单独见他,是两万多年前,初入仙界吧。 那时候,是东邑君引领。 她回过头冲他们浅浅低笑,然后随着凌波仙子回仙界。 直到阎七和凌波仙子的身影消失在天际,断手才侧过头来,低声问道:“老圣君召见,为何来的不是东邑君,而是凌波仙子?” 东邑君是老尊圣君的护法,凡他所命,皆由东邑君负责诏令。 像这般单独召见的,必须由东邑君引领,早已是九重天之上不成文的规定。 然,此番召见阎七,来的却非东邑君,而是小仙凌波仙子。 御长兴凝视着阎七离去的方向,别有意味解释道:“老圣君独召,东邑君衔领,必有大事。老圣君想单独见阎七,但又不想我们或者其他仙家多虑,才派了凌波。” “他是顾及我们的想法?”断手小心翼翼问道。 换而言之,“域魔心脏”四个字,不管是不是谣言,在老尊圣君那里,已经开始顾忌了。 一袭寒风掀地而起,围观者还津津揣测阎七此番被召回仙界的原因,猛然回过神来,骤然发现狡黠已结了一层沁人心脾的寒冰,让他们不由得一连打了三个颤抖。 他们愕然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眸色犀利而寒冷的毕寒身上,是他动了法术。 毕寒指尖盎然欲动,稍微侧目朝南宁七妖的方向睨视而去,冷冷道:“是否还要继续?” 南宁七妖不约而同被他这个寒薄的眼神怔了怔,乍下一看,才发现倪泽早已没了踪影,他们冷哼一声,顷刻间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空中只留下一句话。 “既然阎七撤了,下次再战!” “分明就是落荒而逃!胆小鬼!南宁七龟!南宁七龟!” 围观者顿时欢呼大喊。 九重天 阎七独自来到老尊圣君的遽峰,转过重叠诡变的壁岩,便看见悬于湘潭之上打坐修炼的老尊圣君。 他如人间年过百岁的老者,满头鹤发,眉目看着慈祥,细长而雪白的眉毛曳到肚眼,大腹便便,且身着金衣,骤眼看去,与弥勒佛有几分相似。 “来了。” 察觉到阎七气息,他轻轻呼了声,并未即刻睁开眼睛,盘坐湘潭面的身躯闪电般来到岸边,与此同时,他双脚落地,睁开双眼,满载福气的脸浮起半分深沉的笑容。 “圣君。”阎七覆手在额前,稍作低头,向他行了个礼。 老尊圣君眯眼微笑点头,朝她招手,再转身慢步沿着松林走去,低沉道:“小七吖,你在九重天已有两万年的修为了吧?” 阎七硬着头皮跟上他的步伐,并未与他并肩而行,而是紧跟相距两个步子的斜后方,她点点头,目光落到前方苍劲的松树上,微笑道:“嗯,是有两万年了,只是朝三暮四,学艺不精。” 并非初次见他,只是单独被召见的太稀罕,她格外添了几分拘谨。 老尊圣君侧头看向斜后方的她,沉声问道:“可有什么话,要跟本君说说的?” “……”阎七一下子没能接上话来,嘴巴蠢动良久,才点头,愣愣道,“那个……圣君,我可以换个渡劫任务吗?” “嗯?”老尊圣君下意识止住脚步,回过身来对上她小心翼翼的目光,好奇问道,“为何?” 阎七撅起眉头纠结了会,挤出半分笑意,回答道:“这任务对修行似乎没有什么帮助?虽然我已经差不多完成任务了,但还是希望能更换一个能提升修为的任务。” “喔。”老尊圣君忽地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看得阎七心里毛毛的,他直视她暗藏心虚的乌漆眸子,笑问,“既然你认为这个任务对修行没有什么帮助,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不要求更换呢?” “那个……”阎七顿时咋舌,心里虚得慌。 当时候还不是以为这个任务太过简单,才迫不及待下凡了。 岂料,那个家伙的身份那么复杂。 虽然还差一句话就能完成任务,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的,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的感觉怪歪腻的。 “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只能将它完成。”老尊圣君郑重道。 虽然察觉不到一丝丝怒色,但从他把明厉的眼色可以知道,不许讨价还价。她蹩蹙眉心吐了口闷气,紧接着试探问道:“不知圣君召见,有何要事?”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是“域魔心脏”四字,又有何惧。 “在你看来,放眼九重天,谁能胜任准圣后一位?” 闻言,阎七先是一愣,继而讶然抬眸对上老尊圣君深不可测的双眼,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迟愣反问:“准……圣后?” 为什么是这个问题? 不,为什么这个问题要跟她探讨了? 老尊圣君点点头,婉叹一声,转过身继续往松林走去,念道:“凌华这孩子可惜了。娥青如何?” 阎七还停在原地,迟愣了会,才跟上去。 除了凌华仙子,这娥青仙子便是另一个准圣后候选。 她下意识掖了掖裙袂,低垂眼帘看着地面上的落松,浅笑道:“娥青仙子聪慧,学识渊博,又是九重天上仙,与少尊年龄相仿,挺好的。” “你呢?” 闻言,阎七触电般止住脚步,猛然抬眸便看见老尊圣君投来的异样目光,她不由自主踉跄倒退了半步,轻扯嘴角笑笑说:“圣……圣君说什么呢?” 老尊圣君凝视着她似要躲闪的眸子,一字一顿郑重道:“有仙家提议,让你成为少尊的妻。” 阎七心头猛然轻颤,手心不由得冒汗,竭力稳住呼吸,一时没能接上话来。 沉默了会,老尊圣君眯起眼,笑问:“你认为,自己可否胜任?” 阎七藏在袖中的拳头满腹汗水,沉默不语。 这,才是老尊圣君单独召见的真正原因吗? 他脸上堆放着笑容,眸色却诡异而犀利,透露着刻意显示的警告。 是在警告自己不要痴心妄想吗? 可是,自己又何曾痴心妄想? 她的脑海里不由得刮起了旋风,可是在这场狂风暴雨里,始终只有自己狼狈的身影。 陌祁煊为什么非要抹去自己的记忆? 老尊圣君的反对? 嗯,是的。 而他,屈服了。 她被抹了记忆,成了一个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晓的大傻瓜,站在这里独自承受那冰冷而犀利的警告。 第122章 盗取名义 “你可曾想,成为少尊的妻,成为未来的圣后?”老尊圣君步步追问。 曾想?阎七在心里默念了两个字,许久,才低垂眼帘,委婉轻声道:“阎七喜欢遨游四海,圣君见笑了。” 老尊圣君似乎并没打算就此打住,而是再一次郑重问道:“那么,你是认为,放眼九重天,只有娥青能胜任准圣后?” 阎七微咬下唇,沉默不语,紧握的双拳越发使劲,嘴巴想应付一声“是”,可心里却死活不愿意,仿佛被犀利的刀子时刻凌迟着那颗茫然而苦涩的心。 许久,她几乎竭尽全身的力气,缓慢抬起眼眸来,浅笑道:“阎七目光短浅,并不知晓。” 老尊圣君意味深远笑了笑,随后沉了脸色,低声道:“今天召你来,除渡劫外,另外交给你一个任务。” “圣君请吩咐。”阎七缓缓调整自己的呼吸。 “杀了墨之阕。” 闻言,阎七讶然愣了愣,直视他深沉含毒的目光,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念道:“杀了……墨之阕?” 老尊圣君郑重点头不语。 “可是……可是……”阎七重复了几次,依然没能道出“他不是渡劫的仙家吗”,看着老尊圣君决绝而狠辣的眼神,她心里清楚,尽管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他是天君,又怎么会不知道墨之阕在渡劫呢? 如今要杀他,是要放弃他么? 他,真的越轨了。 老尊圣君敛了眸色,试探问道:“如何,这个任务,你承还是不承?” 阎七咬牙,郑重点头道:“承。” 说罢,她施了个礼,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她停下来,轻呼了声:“圣君……” 老尊圣君看着她的背影,应声道:“何事?” 阎七并没有回头,目无焦距凝视着蔚蓝的天空,下意识紧握拳头,别有意味道:“阎七不知晓‘胜任’二字是什么意思,在您眼里,准圣后是一个职位么?在阎七看来,若是少尊的妻,不需要‘胜任’,只需两情相悦,相互扶持,共度患难即可。” 老尊圣君目光微愣,并无说话。 阎七松开紧握的拳头,大步向前迈去,还没迈出两步,天际忽然掠过一道闪光。 “砰!” 随着一声巨响,蔚蓝的天空绽放状似紫色牡丹的亮光。 这是……魔界求婚的信号,是魔界向仙界某位仙子求婚的礼花。 穿透九重天,这一礼炮需耗损三千年修为吖! 敢问,是哪位魔界土豪看中了九重天的哪位仙子? 她还没琢磨出来,天空再次乍响一阵雷鸣般的声音。 “砰!” 声音比刚才还要震撼,蔚蓝的天空随后绽放黑色牡丹的亮光。 “……”阎七不由得在心中暗惊。 黑牡丹,对方不是一般角色的啊。 这穿透力,乍响声,足有万年的修为! 魔界怎么呢?都看上了九重天的仙子不成? 不一会儿,便看见东邑君神色匆匆走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紫一黑两分帖子,看了眼阎七,他神色怪异止住脚步。 老尊圣君缓缓皱下眉头,沉声问道:“谁的提亲?” 东邑君皱了皱眉头,稍微挑起眼角往阎七的方向,恭谨回答道:“回天君,是魔界炎霆太子和魔尊修驰狱,都是……都是想要迎娶阎七。” “我?”阎七霎时瞪大乌漆的双眸,敢问,这是什么情况? 忽感背后凉风习习,阎七头皮发麻,小心翼翼流转眼眸向后瞄了眼,只见老尊圣君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她顿时噎了口唾沫,不敢发言。 “魔界两大强主争相娶你,你选谁呢?” 听到这看似玩笑,却隐藏着凛凛杀气的“质问”,阎七顿感胸口拔凉拔凉的,不敢回头看他,轻扯嘴角笑笑说:“回圣君,纯属误会。” “本君可不希望因为你,引发仙魔两界之战。”老尊圣君意味深远提醒了句。 阎七回过身来,朝他鞠拜,郑重道:“圣君放心,阎七不会因为自己的私事影响两界的和谐。” 说罢,她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阎七……” 背后响起老尊圣君深沉的呼声。 阎七莫名心下咯噔颤跳,微咬下唇回过身来,脸上不露半点情绪,等候吩咐。 “本君可允许你嫁给炎霆太子为妃。” 闻言,阎七双手下意识掖紧裙边,低垂眼帘,浅笑道:“回天君,阎七并无意于炎霆太子。” “有意于修驰狱?”老尊圣君紧接着问。 阎七越发掖紧裙梢,低垂的眼帘死死盯着对面的落松,咬了咬牙,才抬起澄澈而明厉的眸子,直视老尊圣君复杂的眸色,一字一顿反问道:“阎七若有意于少尊,圣君是否允许?” “……”闻言,候在一旁的东邑君心下暗惊。 “你……”老尊圣君轻敛眸色,睫毛的影子落在眸子处看不出颜色,他打量着阎七倔强中带着愤懑的表情,问道,“真的有意于少尊?” 阎七忽地勾起一抹云淡风轻你的笑意,不以为然道:“玩笑罢了,让圣君见笑了。时辰不早了,阎七告退。必不负圣君的吩咐,完成任务。” 说罢,头也不回,匆匆走了。 离开了遽峰,阎七转回了昆桐仙山,飞入结界落入凌波叶中,浑身瘫软跌坐下来。 她蹩蹙眉心盯着池面波光潋滟的微光,回想刚才的情景,郁结的心差点没窒息过去。 凭什么?凭什么要警告自己? 谁要对那陌祁煊死缠烂打了么? 谁要当那冷冰冰的圣后了么? 指给炎霆太子?凭什么! 修驰狱和炎霆太子同时请婚,若她嫁给炎霆太子,修驰狱极有可能迁怒于魔君,继而引发魔界的内部战争。 她阎七的婚姻凭什么由他人做主呢?她阎七的婚姻凭什么成为别人算计的棋子? “啊!”她振臂大呼一声,“砰!砰!砰!”碧波池翻起骇人的浪花水柱。 “陌祁煊!不管我们是否有过什么,从今天开始,我阎七正式跟你一刀两断!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此后身死,不相往来!” 话音刚落,翻起的浪花拍打在她身上,她随即被没入池中,展开双臂,无思无虑,像根海草,在水底里恬静浮沉。 “七七……”蹲在岸边的青狐不由得酸涩了眼睛。 这下它明白少尊陌祁煊为什么非要抹去阎七的记忆了,老尊圣君反对,他为了保住未来圣君之位,只得放弃阎七。 太可恶了! 老尊圣君实在太可恶了! 不仅拆散阎七跟少尊,还乱点鸳鸯,实在可恨! 现在还要阎七去杀墨之阕,墨之阕吖,多可怕的主呀,如今的阎七跟他对战,无异于以卯击石,找死啊! 到底是想让阎七杀了墨之阕,还是想借墨之阕之手除了阎七? 老尊圣君是怎样歹毒的用心啊? 东邑君神色匆匆来到清音宫,放眼看去,只见一袭水绿色长裙的娥青仙子正在给园中的蟠桃树浇水。 这娥青仙子脸若蟠桃,雪白的肌肤透着红润的血色,眸若星辰,丹唇小巧,鼻若玲珑,腰肢袅娜,远远一看,与园中仙境自为一体。 她轻挽青袖,正欲用手中的木勺往水桶里舀水,无意间瞧见不远处正看着自己的东邑君,她旋即侧过身来,温婉笑道:“东邑君,你怎么有空闲到我这小小清音宫来?” 若换作平时,东邑君必定与她寒暄几句,可察觉事情重大,不容得半分玩笑,他忙敛了眸色,迎上去,慎重提醒:“刚刚天君召见了阎七。” “嗯?”娥青仙子轻眨婉柔的眸子,迷惑看他。 东邑君深沉呼吸,目光四探,确定没有其他仙家在场,再走近几步,凑到她耳边别有意味道:“阎七扬言喜欢少尊,天君似乎在逼迫阎七断了对少尊的念想。如此说来,一直传言的,少尊心尖上的女子,就是阎七。” “怎么可能?”娥青仙子讶然道了句,手中的木勺哐当一声跌倒在地。 魔界,修驰狱独自在幽谷,目无焦距凝视着随风飘扬的画卷,若有所思。 许久,妮珞慢步走来,停在不远处凝视着他萧冷的背影,几百年来,她一直很嫉妒那个缠绕在他朦胧记忆里的女人,竟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失神思念。 幸好,他已经没了记忆。 但是,她害怕,害怕忽然有一天,他寻回了那尘封的记忆,害怕那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占据了他心里的位置。 尽管,从未走进他的心。 “何事?” 忽闻他犀冷的声音,妮珞猛然回过神来,双手交叠在额前,低头禀告:“回主上,不知何人盗用您的名义,刚刚向九重天发了请婚的礼花。” “请婚?”修驰狱未启唇齿低念了两个字,缓慢回过身来睨向她。 妮珞稍微挑起眼眸看了他一眼,又忙低下头去,别有意味回话:“是昆桐七仙,阎七。” 她最不愿意提及这个名字,一个竟然让修驰狱改变策略的名字,而且是,唯一。 但此事来得突然,不得不报。 修驰狱稍敛本就察觉不到颜色的深幽眼眸,轻侧眸往飘扬的画卷,深冷的眸色越发复杂。 看见他深冷难测的表情,妮珞心地紧绷的一口气顿时舒展开来,虽然不知道哪个找死的货设局诬蔑,但至少肯定了,所谓跨界的请婚,并非他的本意。 第123章 夺城为聘 格桑城,这是一座神秘而漂亮的都城,隐藏于重山叠峦之间,却又位于开阔的草原之上,花开烂漫,终日有云丝萦绕,灵气忒重。 且它介于六界边沿,这里聚集了不少六界奇能异士。 阎七乘风翩然来到城楼外,脚跟落地,紧闭的城门随即缓缓打开,随后两列白衣女子手提莲花灯出来相迎,恭谨呼喊:“阎大仙。” 阎七微笑点头,从中间开出的一条路往城堡里边走去,沿着雕花玉柱林列的神道前行,手提莲花灯的白衣女子尾随在她身后。 “阎大仙,什么风把你吹来呢?”一个黄衣女子掖着裙边,脚步轻快沿着阶梯小跑下来,清秀的容颜堆满了欣喜的笑容,看那欢欣的表情似乎恨不得即刻扑进阎七的怀中。 “阿农。”阎七轻扬嘴角回应了声,浅笑问道,“桑歌在吗?” 这是桑歌的心腹,名叫阿农,向来与她亲近。 “城主吖……”阿农低念了声,快步上前来挽住阎七的手臂,在她不察觉处暗了暗眸色,但很快又掩下了眸底的异色,嘴扬笑容道,“她在跟几位长老议事。” 没有上阶梯,她拉扯阎七往右边的石拱桥走去,欢喜笑道:“你上次给采我种子已经发芽,快去看看,那些灵草长得可好了。” “黄花小妖,别蹭着我家七七!”蹲在阎七肩头的青狐一脸醋意喝道。 阎七转头看了眼议事阁的方向,跟上阿农的脚步,收回目光看她。 阿农旋即侧过头来,微笑问道:“你找城主有重要的事吗?她可能还需耽搁一会。” 阎七不以为然浅笑道:“没特别重要的事,只是来寻她打探个人。” “喔,何人?”阿农眨了眨乌漆的大眼,好奇问道。 “寒帝。”阎七简单念了两个字。 “喔,是他呀。”阿农轻念了声,唇畔的笑容有点复杂。 “他……是何方神圣?”阎七试探问道。 在壶铉的时候,听那些小妖呼喊“寒帝”,似乎他们的认知并非因他是区区一个凡界的皇者,而是别有身份,这“寒帝”二字,是他在妖界的名号? 阿农下意识松开她的手,慢步走到凭栏边,眺望远处的绿荷,娓娓道来:“他是六界的后起之秀,似乎来自仙界,但行走于仙妖魔三界。知道他的人不多,但,但凡知道他的,都敬而远之,唯恐惹祸上身。可怕的程度,不亚于修驰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噢?”阎七若有所思轻蹙眉心。 阿农侧过头来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试探问道:“阎大仙您跟他交过手呢?” “只是……”阎七才刚开口,忽然察觉到一股气息,很隐秘,但却很熟悉,她微敛眸色,静静感受,果然,是乌雀的气息。 “他来了格桑城?”阎七神色凝重试探问道。 阿农心下咯噔颤跳,见瞒不住了,忽地眼圈一红,双膝跪倒在地,恳切哀求道:“阎大仙,您快帮帮我们城主,救救我们格桑城吧!否则,格桑城就要易主,我们就活不下去了!” 阎七被她这忽如其来的请求怔住了,忙把她扶起来,抹了抹她烫红的眼圈,慎重问道:“你别着急,先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心里的话是:这墨之阕竟敢把手伸到格桑城来了,简直是活腻歪了! 阿农拭了拭眼角,回答道:“得格桑城者得天下,格桑城是连同六界的制点,千万年来,不乏妖魔仙冥惦记。前不久,那寒帝忽然盯上了我们格桑城。他找来了六个不经久闻的妖魔来跟我们的城主和长老斗法,结果……他们赢了。胁迫城主拱手让出城池,否则,血洗格桑城!” 阎七下意识握紧拳头,沉默了会,才试探问道:“比试之前,可有说过结果该如何?” 阿农咬了咬唇,无奈点头道:“当初他们忽然兵临城下,意欲蛮横夺取城池,完全没有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城主当心生灵涂炭,无奈提出一一对决,可惜结果……” 阎七蹩蹙眉心琢磨了会,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下暗惊,看向阿农迫切问道:“桑歌绝不轻易屈服,为了格桑城,她更加宁可舍命……” 阿农顿时湿了眼眸,带着颤抖的哭腔道:“城主和六位长老特意把寒帝约来,在殿阁内设了阵法,打算与他们同归于尽!” 说罢,她一声悲恸顿时大哭出来。 自从被围城开始,她就惶惶不可终日,但因桑歌有令,不得惊动城中百姓。 她只得强行掩饰情绪,让格桑城保持往日的宁静。 她本想带领格桑城所有百姓与敌人拼死一战,可桑歌说,这样做只是以卯击石,最终的结果是城毁人亡。 桑歌再三吩咐,若今天诛贼成功,却回归往日安宁,若失败,这让她带领臣民暂且屈服,在寻找司机逃离格桑城另谋生路。 “桑歌……”阎七低喊了声,心急如焚往殿阁的方向跑去,那墨之阕不仅法术深不见底,且腹黑狡诈,那是桑歌能抵御得了的。 赶到殿阁外,就感到两股气流猛烈冲撞,她心头发慌,冲破落在殿阁外的结界,撞门进去,凌厉大喊:“住手!” 冲进殿阁便看见桑歌与六位长老被控制在悬空的浑圆球里,看他们难受得快要窒息的模样,阎七跑过去对着正在施法的青衣男子,凌厉吆喝:“住手!墨之阕,我让你住手!” “我在这里。” 右边忽然想起一个极具磁性的低沉声音,阎七讶然转头向右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玄色修边的黑衣男子负手立在此处,邪魅的五官让她愣了愣,好俊俏的男子。 很快,她反应过来,蹩蹙眉心厉声道:“让你住手!” “我没动手。”墨之阕不紧不慢回应。 阎七气得咬牙,气急败坏走到他跟前,愠闷道:“叫他住手!人多欺负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们七,我仨。”墨之阕简洁回应了句。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她咬了咬牙,正欲拨动指尖与他动手,便看见他冷挑眉毛,随后那正在施法的蓝衣男子收回了法术,桑歌他们纷纷跌倒在地上。 阎七迫切看了眼伏在地上艰难喘息的桑歌,再睨向看不出情绪的墨之阕,冷声责问:“你到这干什么?” “攻城。”墨之阕应声道。 阎七旋即暗下眸色,唇畔缓缓勾起一抹冷色,指尖盎然欲动,冷冷道:“是嘛,本仙正想领教一下寒帝的厉害。” 赶到门口的阿农迟愣了会,看了眼伏在地上的桑歌,快步过去把她搀扶起来,看向阎七凛然的倩影,低声道:“城主,阎大仙来了,不会有事的。” 墨之阕冷看了眼脸色惨白的桑歌,再把目光落到阎七萦绕杀气的眸子上,低沉道:“给你的聘礼。” “……”阎七霎时没能反应过来。 抱着桑歌的阿农微讶,迷惑的目光在他俩之间徘徊。 “要还是不要?”墨之阕紧接着问。 “我……”阎七霎时没能接上话来。 他指的是……格桑城吗? 要什么呀,这可是桑歌的城池! 可是,看他明厉的眸色,那意味就是,若她不要,这城池就由他为所欲为。 但,若是要了这城池,岂不就是答应了他的逼婚吗? “嗯?”墨之阕给了她一个不耐烦的眼色。 阎七动了动唇,迫切扭头看了眼目光复杂的阿农和桑歌,蹩蹙眉心回头来睨向墨之阕,点头道:“要!” 顿了会,她连忙说道:“那么,这格桑城是我的了,我……” “它的主子,只能是你,或者我。”墨之阕直接打断她的话。 阎七顿时把嘴边的话噎了回去,下意识握紧拳头,她本想先拿下这城池,再转还给桑歌,可是,他这句话就是等于警告她不得将城池转让他人。 “既然是聘礼,那就是我的!只是我的!”阎七连忙说道。 “你是城主夫人。”墨之阕留下一句话,与她擦肩而过,向殿外走去。 乌雀和蓝衣男子快步跟上去,离开殿阁。 换句话说,所谓的聘礼,最后还是他的咯! 待他们出了殿阁后,阎七忙回过身来往桑歌跑去,她才半身蹲下,就被阿农一脸警惕地推开了肩膀,猝尤不防跌坐在地。 “喂!黄花小妖,干嘛不知好歹推我家七七!”连带着滚落地上的青狐,气呼呼斥责。 “阿农……”阎七讶然看着她。 阿农紧搂着桑歌的肩膀,暗下眸色盯着阎七讶然的眸色,轻嗤问道:“阎大仙,怎么跟之前不一样呢?” 阎七迷惑蹩蹙眉心,沉默不语。 阿农上下打量了阎七几眼,眸底染了三分质疑两分薄恨,不悦道:“阎大仙向来火里来水里去,曾受过谁的压迫么?今天不曾动手就屈服于他,是惧怕他的名声,还是这根本你们的阴谋?” “你这话……什么意思?”阎七轻声问道,在这格桑城内,除了桑歌,就数这阿农最黏和喜欢自己的,竟没想到她说出这番话来。 “阎大仙聪慧,又怎会不知道?”阿农的眸色冷了半分,质问,“若不是你打格桑城的主意,那寒帝怎么会突然夺取格桑城。而你,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很无奈地收下格桑城,演戏给谁看呢?当我们都是傻子吗?想抢占格桑城,还让我们感恩戴德么,阴险,恶心!” “简直胡说八道!”青狐差点没气得跳起来。 第124章 答应婚事 阎七并没有着急反驳,而是把目光落到桑歌身上,见她眸光复杂地低垂眼帘沉默不语,阎七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扶着地面爬起来,不辩驳一言,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她停下来,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道:“格桑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发信号让我们帮忙?” 桑歌目无焦距凝视着地面,沉默不语。 阎七轻嗤,怅然叹了口气,冷嘲道:“你自然不会找我们帮忙,怕我们仙界趁机吞了你的格桑城,在你眼里,昆桐七仙不过如此,御长兴不过如此。” 说罢,她头也不回大步向外迈去。 “七七……”桑歌迫切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呼唤了声,眼看着她的倩影远去,最终还是把话噎回唇边,化作一丝复杂的痛光。 “城主……格桑城真的易主了吗?”阿农湿了眼眸哽咽道。 从殿阁里出来,阎七放眼瞧去,只见一个玄色修边的黑衣陌生男子独自负手站在神道处,矫健的身段格外好看。 “为什么要夺取格桑城?”阎七沿着阶梯走下去,试探问道。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对他的身材也没有半点印象,但直觉告诉她,此男就是墨之阕。 墨之阕不紧不慢回过身来,迎着阳光轮廓分明的五官格外邪魅,他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她,简答回答:“给你的聘礼。” “别把你的野心推到我身上!”阎七不爽反驳,吖的,不过是来打探他的身份罢了,竟还无辜被他算计一把。 墨之阕直视她萦绕怨恨的眸子,沉声道:“大婚将至,想着该给你一份聘礼,打探到格桑城主是你的好朋友,六界之战即将拉开,这里首当其冲,所以,先下手为强。” “……”阎七动了动唇,没接上话来。 他的意思是,他的确是冲着格桑城来的,不,他一开始就打算打下格桑城送给她当聘礼。 格桑城虽处魔界,却可通六界,是仙妖魔冥灵都想抢占的地方。 若真的要拉开六界之战,格桑城肯定会成为第一个受灾的地方,仙妖魔冥纷纷来扰。 如今墨之阕毫无预兆地夺下格桑城,成了格桑城的主人,即使真的要开战,关于格桑城的矛头都会直接指向他,桑歌就相对安全了。 而且,他在六界的名声鹊起,又在无为山有断仙骨一幕,格桑城归入他麾下,其他妖魔仙冥灵绝不敢贸然打格桑城的主意。 即使已经有人在打格桑城的主意,被他捷足先登,也只得重新再规划了。 “可为什么要重伤他们?”阎七不悦责问。 “痛定思痛。”墨之阕淡然道。 阎七沉默不语,虽然桑歌他们看上去很难受,但她能察觉,他们不过是表面伤得厉害,不伤筋骨,适当调理气息,很快能恢复元气。 格桑城威名在外,无人敢犯,兴许因此也养懒了他们,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经过墨之阕这突如其来的痛击,他们该知道如何居安思危了。 “这聘礼,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墨之阕问了句,缓抬手向着她。 阎七看了眼他向自己抬起的手,这意味着什么? 只可惜迎着阳光,他那浓密修长的睫毛影子倒映在眸子处,看不出此刻他的眼里究竟藏着什么。 迟疑了会,她才走前两步,把手搭在他的手心处,心窝处泛起一丝奇妙的感觉,像是埋藏了千年的情愫在萌芽发酵,她轻声低喃:“喜欢。” “以后格桑城若有危难,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帮忙。可见……”低念着,他的唇畔忽然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握紧她冰凉的芊芊玉指,别有意味道,“名分很重要。” 闻言,阎七骤然红了脸,触电般想要把手缩回去,却被他使劲一带,整个人落入他的怀中。 墨之阕紧拥着怀中的人儿,在她耳畔,轻声低喃:“阎七,我们成亲吧。” 成亲是什么,他并不在乎,只是,一直在筹谋算计,却不知道为什么筹谋算计,仿佛她的出现给了他一个凝聚点。 或许,为红颜争夺天下,是个不错的借口,若是她,倒也无妨。 “……”伏在他怀中的阎七微愣,双手下意识抓着他的衣衫,怪异的感觉席卷全身,呼吸紊乱,差点没窒息过去。 “不可以!”悬浮在半空中的青狐激动提醒,“七七,你忘了,你才刚承了圣君的任务,你的任务是杀了墨之阕吖!你不能嫁给他,否则,嫌疑更加难以洗清了!” 老尊圣君忽然单独召见阎七,还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大堆让阎七对少尊知难而退的话,紧接着给她下达剿杀墨之阕的任务,还想借她的婚事挑拨魔界的两位主儿。 那目的太明显了! 它猜,老尊圣君是看重了那个“域魔心脏”的谣言,逼迫阎七杀了跟魔界交缠不清的墨之阕,就是为了让她证明自己的立场。 许久,阎七抬眸看着东方的位置,乌澈的眸子染上三分复杂的亮色,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唇畔浮起浅浅的微笑,应声道:“好。” “七七……”青狐神色忧匆轻声呼喊她的名字,却又不敢动手将她拽回来。 因为……又或者,老尊圣君最根本的目的,是借墨之阕的手,杀了阎七。 阎七这是……要跟墨之阕联手,她,会背叛仙界么? “不过……我还想要一件聘礼。”阎七紧接着道了句。 “尽管说。”墨之阕应声道。 阎七的眸子里透出半分犀利的眸色,轻声道:“前屿城。” 世人皆知格桑城是通行六界的制高点,却不知晓默默无闻的前屿城,乃是六界中最了不得能量交换城池。 前屿城位于灵冥交界之地,因为瘴气环绕,鲜有人至。 仙妖灵冥魔五界各自修炼法术,各自的法术间有冲突,若一方受伤,另一方难以给对方治愈,甚至会两败俱伤。 这前屿城座城最特别之处就是,无论仙妖灵冥魔,只要进入该城,身上的法术就会隐藏原来的气息,法术融为一体,魔可以给仙疗伤,仙亦可助妖修炼。 “好,那就给你当聘礼。” 听见他似乎没有一点迟疑的声音,阎七微愣,抬眸看他深不见底的眼眸,试探问道:“你已经拿下了?” 墨之阕轻作点头,淡然道:“嗯,前不久拿下的。” 阎七乌漆眸子霎时扬起不可思议的亮色,这前屿城可是六界中最不起眼,最少人知晓的,但又最难攻破的,其瘴气可与无为山的骄傲相媲美吖,他竟然拿下了! “怎么拿下的?”她连忙问道。 “下了一盘棋。”墨之阕牵着她冰凉的手心转身沿着神道走去。 “你棋艺很了不起吗?”阎七双眼霎时冒光,寂寞了千年的棋艺吖,能找个对手真不容易啊。 墨之阕侧头看了眼她蠢蠢欲动的眸光,别有意味道:“知道夺取前屿城,野心不小吖。” 闻言,阎七敛了唇畔的笑容,眸底添了半分厉色,莞尔低笑,反问道:“聘礼,我收下了。你想要什么嫁妆?” 墨之阕提起手来轻挑她的玲珑下巴,唇畔浮起一抹几乎察觉不到痕迹的邪魅笑容,沉声道:“只要你,无须多虑。”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盯着他阴损的笑容。 这男人特狡猾,本还想借“嫁妆”套他下一步的目的,没想到被他看穿了。 “省了。”阎七拂开他的手,与他擦肩而过,大步向前迈去,轻淡道,“这婚礼不能在人间办,免得太后多虑。还有,我跟炎霆太子还有一笔糊涂账要处理,你可别插手。” 走了两步,她停下来,侧头向后看去,微笑问道:“你要往九重天发个请婚的礼花吗?” 墨之阕双手负后,淡然道:“你愿意下嫁,其他礼节,你认为需要,我可以遵行。” 闻言,阎七先是一愣,他一开始就是问自己愿不愿意嫁他,而不是去问九重天愿不愿意许他,她忽地一笑,轻摇头道:“不必了,本仙喜欢低调。” 收回目光,停顿了会,她下意识往东边的方向看了眼,拳头紧握,大步前迈,在心里冷冷默念:“我阎七,从来不是什么善类。” 墨之阕捕捉到她手上的动作,微敛眸色琢磨了会,健步跟上去。 阎七回到曲家别院,就看见断手跟乕卞昶在院子里对峙,他俩个坐一处凭栏,犀利的目光几乎能拼出火花来。 不,准确来说,只有断手在“火拼”,那乕卞昶一副懒懒的姿态,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应该是受到轻蔑吧,才让断手气得一个劲盯他,都快成斗鸡眼了。 “你们干嘛?”她试探问道。 看见她回来了,断手连忙收回犀利的目光,快速从凭栏上跳下来向她走去,盯良久,眼睛有丝许酸涩,他揉了揉眼眸,再睨向懒懒翘首凭栏独坐的乕卞昶,纳闷问道:“七七,他是何方神圣?” 阎七下意识把目光落到乕卞昶身上,浅笑回答:“北海闲人。” “什么北海闲人?闲人干嘛在这里?”断手不爽嘀咕。 他心里可纳闷透了,听说阎七住在这里,他便来了,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个男子,而且,这男子还相当的傲慢,连半个字都不搭理他,实在可恨。 堂堂昆桐七仙啊,竟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直接漠视了,这那还得了! 第125章 夜里来客 “你怎么在这?”阎七反问道,这家伙一直没有踪影,怎么突然冒出来呢? “我……”断手嘀咕了一个字,笑了笑,眼下眸底略带半分心虚的眼色,理所当然道,“这是冥蛊的别院嘛,我住在这了。” “凭什么呀,这可是我的地盘。”阎七马上反驳,不管是上天抑或入地,她都需要足够的空间,否则,无法寻到安全感。 “反正我就住这里,这里屋子那么多,叨扰不了你的。”断手一脸耍赖的样子直接坐到凭栏处,翘抱双手,摆出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 他深知这阎七虽然平时跟他们嘻哈耍乐,但是,必须有一个足够的空间让她独处,否则,她就会不高兴,所以冥蛊才特意给她这座别院。 但是,他必须留下来呀。 顿了会,他故意把目光落到乕卞昶身上,轻哼道:“怎的,害怕我打扰你们的好事?” 阎七看他赖死不走的样子,无奈轻嗤,一会儿,她稍微眯起眼打量了他两眼,试探问道:“你的任务是什么呀?” 断手心下咯噔颤跳,脸上不着痕迹,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你的任务,该不会跟我有关系吗?”阎七戏谑问道。 断手的心顿时隆隆乍响,差点没直接从嘴里蹦出来了,他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侧头冲她微微一笑,学着御长兴的套路,反问道:“是啊,你害怕呢?” 阎七懒得继续跟他胡扯,看了眼独坐一处的乕卞昶,轻呼道:“闲人,咱们说几句话。” 待阎七和乕卞昶离开了院子,断手顿时捏了一额冷汗,心虚得很呀,因为他的任务的确跟阎七息息相关,不,压根就是冲着她来的! 都不知道御长兴动了什么心思,竟然给他出了这样的难题——取下她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 这日月流星坠子可是被阎七视为命根子啊,旁人动不得半分! 这两万多年来,多少仙子想打她这副坠子的主意,就连昔日的凌华仙子,她也舍不得借给她欣赏。 而且,他们曾费了不少心思在她的日月流星坠子和碧波池结界上,无一例外都是吃瘪。 现在竟然要他取下她的坠子,试问,谁敢擅动她的东西,这不等于要了他的命吗?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吖,御长兴! 走了一段路,阎七才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与自己并肩而行的乕卞昶,轻声道:“我决定嫁给墨之阕。” “我不是你的传声筒。”乕卞昶应声道,平静的脸找不到一丝情绪。 阎七知道他性子高傲,甘愿为陌祁煊监视自己却又不屑为他传话,但是,她也并非想通过他把话传给陌祁煊。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我只是告诉你,你自己掂量着,任务是否结束,是否该回到你原来的生活去。”阎七浅笑道了句,迈步前行。 乕卞昶忽然提起剑鞘架在她的脖子处,拦住她的脚步,暗沉的脸色,冷声道:“墨之阕,嫁不得。” “为何?”阎七侧头看他。 乕卞昶缓慢侧过头来对上她的目光,暗沉的眸色添了半分霸道的犀利,握剑鞘的力度重了三分,一字一顿沉声道:“因为……除了陌祁煊,我不允许你嫁给任何男子。” 阎七禁不住轻嗤,戏谑道:“你不觉得可笑?” “是……”乕卞昶犀利的眸底萦绕复杂的亮色,凝视着她明澈的眸子,喃喃低念,“我也觉得可笑。” 顿了会,他轻扬明厉的眸子,郑重道:“尽管可笑,我会不惜一切让这个笑话成为事实。”说罢,与她擦肩而过,健步离去。 看着他一掠而过的犀利眸色,阎七心弦轻动,心窝处似乎有什么在勾勒,却始终无法呈现。 “七七……”肩上的青狐轻轻呼唤了声。 阎七侧头看它,没有说话。 青狐眨了眨碧绿的眸子,提醒道:“七七,三月之期,今天乃最后一天,你得赶紧完成任务,否则明天要遭五雷轰的。” 阎七恍然一愣,竟然忘了这事! 青狐轻甩尾巴,用脑袋蹭着她的光滑细嫩的脸庞,带点撒娇的语气道:“还差一句话,你就完成任务了。” 是啊,还差一句话就完成任务了。阎七在心里默念了句,在低下眼眸冷瞥了肩上一副娇滴滴的它,汗颜道:“你这副表情,想恶心谁呀!不就是想快快升大司吗?” 青狐羞涩低下眸色,心里却是涩宁难受,本来它的任务就是要跟阎七添堵的,可如今它就希望她的这个劫快快过去。 因为一切似乎因为渡劫而起,或许或因为渡劫而终。 想到老尊圣君给她下达杀墨之阕的任务,心里就不寒而栗。 它忽然很害怕,害怕若继续这样下去,最终事情的发展比它想象的结果还要糟糕。 “好吧,为了让你快快飞升,咱们现在就去完成任务。”阎七将它抱在怀里,快步走去。 待阎七走远后,乕卞昶从墙后转出来,凝视着她渐行渐远的倩影,紧握手中的不求锋,别有意味喃喃道:“或许我不应该听啊煊的,既然是祸害,在他还没伤你之前,就该除了他。” 阎七来到隽雍宫,这里还跟之前一样,阴风阵阵,尽管她已经有了三千年的修为,但依然感到寒冷蚀骨。 “你怎么过来呢?” 忽然听见一个磁性十足的低沉声音,她才刚侧头,便有一件雪白的袍子披到肩上,她轻抬眸,映在眼帘的是一张绝世俊俏容颜,但,陌生。 阎七凝视着他陌生而邪魅的轮廓,提起手来轻掖肩上的袍子,抿唇浅笑道:“想跟你说一句话。” “想跟我生小孩?”墨之阕戏谑问道。 阎七顿时红了脸颊,别过脸去不以为然道:“才不是呢。” “是!怎么不是了!”肩上的青狐急得差点没跳起来,心急如焚提醒,“七七,你快说呀!就差一句话就完成任务了!” “那你要说什么?”墨之阕转到她跟前淡然问道。 阎七下意识把目光落到别处,浅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来见见你。” “七七!”青狐抓狂大喊,明明是来完成任务的,怎么成了私会情郎啦! 墨之阕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轻浅笑弧,提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心,往窗前的软榻走去,与她并肩坐下,再拿过放在榻上的卷筒,交给她说:“聘礼。” 阎七纳闷撅起眉头,打开手中的卷筒看了眼,才知道是前屿城的地形图,她唇畔处旋即勾起一抹轻浅的笑意。 “七七,这是大好时机呀,你赶紧跟他说吖!”青狐蹦到地上一个劲着急提醒。 离开了隽雍宫,阎七直接往西子林走去,蹲在她肩上的青狐不停鼓吹泡腮,它实在想不明白,只要再说那么一句话就可以完成任务了,她为什么藏着掖着? 难不成,害怕墨之阕霸王硬上弓吗? 步入西子林,越过那矮小青树苗,便瞧见了盘坐在岩石上的华跌、御长兴、冥蛊、断手和竹星子。 “哟,在临时抱佛脚吗?” 听见阎七的戏谑声,他们五位不约而同眯起一只眼睛睨视过去,瞧了眼她嘚瑟的嘴脸,又各自闭上眼睛继续修行。 现在抵御五雷轰才是正事,懒得跟她打哈哈。 夜幕降临,靠近子时,天边风云变化,雷霆电石不停闪过漆黑的夜空,西子林内青幼细苗被狂风压低了枝芽,飞沙走石,戾声吓人。 阎七轻提纤纤玉指,清洌的仙气萦绕指尖,化作一缕轻薄的纱雾笼罩在青苗上,阻挡狂风的侵蚀。 “七七,你得给我们下个结界呀?” 看到阎七在护苗,还在加紧修炼的竹星子迫不及待站起来说道。 阎七并未说话,浅浅一笑,提起的指尖亮起一点星光,星光渐化成一个结界缓慢扩散。 眼看着天边由远而近劈来六个刺眼夺目的五雷轰,竹星子巴巴看着阎七指尖逐渐扩大的结界。 “轰隆”一声巨响。 竹星子骤然眼前昏黑,口鼻冒烟,朦胧地看了眼在结界了捧腹大笑的阎七,他再机械转头,只见御长兴他们各自耗尽修来的仙术凝成了结界抵御了劈下来的五雷轰。 说好的结界呢? “蠢死了!活了几万年,还不知道七七的心肠最恶毒吗?”华跌恨铁不成钢瞪了他一眼,眼角瞄向还在笑得东倒西歪的阎七。 这丫头刚刚得了三千年的修为,自然不害怕这五雷轰,琢磨着她必定来幸灾乐祸,所以他们也加紧时间修炼法术,幸好耗尽仅限的修为尚能抵御这五雷轰。 “咳咳……”竹星子口鼻继续冒烟,哭笑不得埋怨,“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轰!”一声雷轰,倾盆大雨落下。 独坐在窗前的墨之倾抬头看了眼外边的滂沱大雨,思寻着朝中的事务,手中的笔却无意识写下了“小七”二字。 他恍然回过神来,搁下手中的酒杯,轻抚纸上面的两个字,喃喃念道:“你还好吗……” 忽然听说墨之阕三日内要娶她为妻,他心急如焚,只可惜一直没能进入曲家别院寻她,而后,又传来婚期押后至明年春后。 他的心如翻腾的巨浪,竟不知道是喜还是恨。 或许,是上天眷顾,还争取的机会。 “你想得到她?”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阴柔婉弱的女声,墨之倾猛然打了个激灵,但并未失色,镇定侧头向后看去,眸色微讶。 第126章 达成合作 只见屏风处站着一个身姿袅娜的黑衣女子,那标志玲珑而模样,他认得,这是曲家的表小姐,燕嫣欣。 屋外电闪雷鸣,借着烛光依然能瞧见她嘴角那么阴柔的冷笑。 墨之倾轻敛眸色站起来,试探问道:“你怎么到这来呢?” 岳王府守卫甚严,她竟然未经通报来到书房,重要的是,与她素无往来,她为何突然来到这里? 燕嫣欣低眸冷笑,双手覆在腰前,慢步向他走去,别有意味问道:“你可听说麟择之期?” 墨之倾轻皱眉头,沉默不语。 燕嫣欣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弧,轻迈步,娓娓道来:“五千年前,六界定下契约,以最大的限制不得用法术侵犯凡界。但魔界不服以仙界统领凡界,于是仙凡魔三界有了约定,五千年后,让凡界的皇者抉择,需要仙界为护,还是魔界为护。这就是麟择之期。” “魔界?仙界?”听到这句话,墨之倾既觉疑惑又觉可笑。 燕嫣欣并没有理会他的反应,紧接着说:“自从五千年前立下约定后,魔界就开始以各种方式拉拢人间的皇者。时至今日,凡界七十四皇,愿意接受魔界庇护的已有三十六,愿意接受仙界庇护的三十七。而你们狄青国,是最后一个可争取的人间帝皇。” 说着,她转过身来,意味深远看了他一眼。 墨之倾下意识轻握拳头,琢磨着她听似荒谬的话,依然不发一话。 燕嫣欣看了眼他眼里质疑,别有意味道:“阎七,乃仙界九重天昆桐七仙的上仙,她忽然到凡间来,为的就是这个麟择之期。” 墨之倾心弦轻动,指尖紧捏袖边,冷声问道:“你又是何人?” 虽然眼前此女跟曲家的表小姐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他跟曲家小姐见过几面,并非这般阴冷诡异的气质。 燕嫣欣冷冷低笑,唇畔的笑容萦绕着魅人的妩媚,傲冷道:“我乃这天地间最高贵最古老的神族,念神。” 墨之倾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你说的是什么玩笑话,当本王是三岁小儿?” 瞅了眼他戏谑的笑容,燕嫣欣沉了半分眸色,浑身的气息悄然变化,屋内的东西受到气场的震动悬浮起来。 墨之倾讶然,紧握拳头,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脸上不作太多的慌张。 燕嫣欣轻压指尖,让悬浮在半空的东西落回原位,冷笑道:“九王如此冷静,是可造之才。你若想得到阎七,这可是好机会。” “你……”墨之倾正欲开口说话,燕嫣欣便消失在原地,他心下惊了惊,迫切绕着房间转了一圈,确定没了她的身影,手心微微发抖坐回位置上,轻皱眉头琢磨她的话。 躲在屋外窃听的炎霆太子瞬间阴沉了脸色,不悦拂袖沿着回廊快步离去。 追随在他身后的护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气怔了怔,他连忙跟上去,试探问道:“太子,您不是来让这九王归顺我们魔界吗?” “嗬!”炎霆太子目露冷光重重哼了声,稍微侧眸向后盯着墨之倾的书房,咬牙道,“敢觊觎本太子的女人,还想得到本太子的眷顾,作梦!” 今夜过来,本想诱导墨之倾与他达成合作。 麟择之期将近,如今魔界与仙界势均力敌,只差这狄青国的投诚,就能决定接下来到底是笑傲风云了! 寒帝之名在妖魔二界早已传遍,因他跟修驰狱有着模糊不清的关系,他只能另辟蹊径,大好的局面绝对不能被修驰狱抢占了去。 所以,他决定亲自到凡界助墨之倾夺狄青国的皇位,而墨之倾归顺与他,这样,六界下一个主宰,就是他的魔界了。 岂料听见墨之倾跟燕嫣欣的对话,得知他觊觎阎七的狼子野心,他岂能容他! 怒斥了句,炎霆太子下意识止住脚步,微敛眸色,别有意味问道:“除了墨之阕和墨之倾,狄青国可还有可塑之才?” 护卫忙跟着停下脚步,迟愣了会,连忙回答:“回太子,听闻麟王墨之麟在朝中的势力与九王墨之倾相当,两人斗得正凶。” “墨之麟?”炎霆太子暗下眸色冷冷低念了声,唇畔处浮起诡秘的笑容,沉声道,“那就他。” 说着,他意欲迈步,忽然回想刚才出现的燕嫣欣,他轻皱眉头,试探问道:“念神?是何方神圣?” 护卫琢磨了会,摇头回答:“回太子,奴下并不清楚。” 炎霆太子深深舒了口气,下意识松开紧握的拳头,想起修驰狱也往仙界九重天发了个请婚的礼花,心里再憋了口难解的怒气,冷冷自语:“修驰狱,凡是本太子想要的,你都要横插一脚,想要得逞,做梦!” “轰……” 屋外雷声阵阵,皇许独自在屋内煮酒,烛光跳跃,映着他嘴角那么温雅的笑,不一会儿,屋内便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酒香。 他拿起搁在旁边的毛巾把炉上的酒壶端下来,修长的指尖轻捋耳鬓的发丝,一边给跟前的碧玉酒杯倒酒,一边儒雅低笑道:“既然来了,何不到屋里来赏酒?” 不一会儿,虚掩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身着蓝衣的乕卞昶,他手握不求锋,复杂的眸色透出半分凌厉,脸上的神情颇为慎重。 皇许轻抬碧玉酒杯,看向慢步走来神色凝重的他,笑容不减,莞尔笑问:“北海闲人不顾风雨,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乕卞昶拂袖与他相对坐下来,把手上的不求锋搁在桌面上,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顿说道:“你想护凡界,我受人之托,杀了墨之阕,合作,如何?” 皇许搁下手中的碧玉酒杯,打量了他两眼,别有意味问道:“阎七她……” “与她无关,这是我跟你的合作。”乕卞昶直接打断他的话,冷厉的眸色隐约透露出随时可摧毁一切杀气。 阎七回到曲家别院已是天明,转进院子,便看见独在房间外等候自己的乕卞昶,她正想问他何事,背后突然传来御长兴的声音。 “七七……” 阎七旋即回过身来,随后便看见手执折扇的御长兴风度翩翩大步走来,断手尾随在他的身后。 她浅浅低笑,心里却有三分警惕,昨晚“幸灾乐祸”,这两个家伙尾随过来,该不会想报复吧? “下一局棋,如何?”御长兴来到她的跟前,合上折扇,欢喜笑问。 “下棋?跟我?”阎七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几千年来求了他多少回,他都不愿意跟自己下棋,现在竟然主动送上门。 有古怪! 御长兴瞅了眼她眯起的双眼,唇畔勾起一抹浅笑,莞尔笑问:“下还不下?” “下!”阎七快语回应,管他有没有古怪,必须杀他个片甲不留。 “得有个赌注,谁赢了可以让对方做一件不愿意做的事情。”御长兴说着,来到石桌前,展开手中的折扇往桌上一抹,桌面上旋即多了一副棋盘。 果然是来坑我的。阎七在心里默念了句,快步来到石桌前坐下来,看向正坐对面的御长兴,试探问道:“你想让我干什么?” 御长兴摆弄着棋盒里的棋子,并没有看她的脸,一副随意的姿态,浅笑道:“除了碧波池的结界,或把你的日月流星坠子送出去,二择其一都可以。” 闻言,站在一旁的断手仿佛瞬间被人抽走了胸口的氧气,竭力压制住嘴角意欲浮起的笑容,感激巴巴地看着御长兴的手。 他这是要帮助自己完成任务吗? 目光扫过阎七的时候,却见她轻浅低笑,这看不出情绪的浅笑,让他心添半分迷惑。 想来这阎七最看重她的碧波池和日月流星坠子了,而她的棋艺又远远在御长兴之下,如今御长兴明着挑衅,她是必然损其一吖。 可她却笑得那么浅,那么轻,宛如局外人。 “我让你三子。” 忽然听闻阎七近乎狂妄的话语,断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寻常都是她求着御长兴让三子,现在反倒她让子呢? 但,看她恬静闲淡的神情,没有半段狂妄之色,仿佛是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是什么情况? “好。”御长兴把白棋拿到跟前,浅笑回应。 断手再次暗讶,御长兴竟然接受让子,这对他号称九重天棋圣的他来说,不是莫大的侮辱吗? 乕卞昶搂着剑鞘,站到阎七的身后方观局。 接下来棋局的发展,让断手大出意料之外。 阎七虽然让了三子,一开始节节败退,但是后来居上,用招之险,霸道而凌厉,成片的黑子像一股狂澜飓风,肆意翻腾撕扯,逼得御长兴的白子步步为营。 断手把目光落到御长兴的身上,他还是第一次在棋局上看到御长兴俊俏的容颜露出紧迫忧色。 “啪。” 阎七捻指把白子摁下,轻扬嘴角浅笑道:“承让了。” 御长兴如梦初醒般,带点愕然看着她。 “七七……赢了……”断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事实摆在眼前,阎七赢了,而且不是小胜,是大获全胜,杀了御长兴片甲不留。 敢问,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127章 旧日情人 御长兴很快恢复了情绪,莞尔笑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阎七忽地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目光落在断手身上,说道:“告诉我,断手的任务是什么。” 断手心下咯噔颤跳,本能似的睨向御长兴喝道:“不能说!” 棋艺向来占下风的她,听到御长兴要动她珍视之物,竟顷刻间扭转局势,像只疯狗反扑,把御长兴折磨得体无完肤。 要是被她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动她的日月流星坠子,那岂不下辈子也甭想完成任务! 阎七侧头瞥了眼断手,轻哼道:“我跟御长兴说话,你嚷嚷什么?” “我……我……”断手啧了啧舌,发了疯似的拨乱棋盘,不以为然道,“这涉及我的利益,当然不能说!你换个事跟他玩!” “嗬!”阎七翘抱双手睨向他心虚恼怒的模样,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稍微暗了眸色,冷声道,“你的任务果然跟我有关,而且是不怀好意的。” “我……”断手刚想反驳,御长兴提起折扇拦下他的手,莞尔笑道:“小事一桩,说了也无伤大雅。” “这是我的任务,不是你的任务!你当然说得轻巧!”断手气急败坏反驳。 阎七正想说什么,忽然察觉到一股气息,轻敛眸色,扬眉笑道:“我有朋友到访,出去一下。”她把目光落到御长兴身上,提醒道,“记着,你欠我一件事。”说罢,她快步离开。 一直沉默的乕卞昶看了眼散乱的棋子,目光掠过御长兴,然后随着阎七的脚步远去。 断手翘抱双手盯着御长兴,冷哼一声,没好气道:“说,是不是你故意让她的!否则你御长兴怎么会输得这么狼狈?” 御长兴下意识拈起一颗黑子,目无焦距凝视着散乱的棋局。 这一局,他知道自己有多么想赢,因为时间不多,迫于打开碧波池的结界。 然而,却输了。 虽然阎七的神情恬静闲淡,但是,他察觉到,她走的每一步棋,都散发着深不可测的杀气。 她似乎并非单纯的在下棋,而是借他的局,试图去布她的局。 她,动杀气了。 阎七御风来到西子林,经过墨之倾的打理,这里已经长成了整片的青树幼苗,她才脚跟着地,便看见随后而至的妮珞。 她一袭紫衣长曳到地,双手覆在身后,慢步向阎七走来,唇畔是轻浅的笑意。 “寻本仙有何要事?”阎七打量了她两眼,试探问道。 妮珞看了眼她萦绕着警惕的眸子,满带歉意向她鞠了个躬。 呵呵……阎七在心里轻笑两声,很是淡定。 妮珞轻叹了声,眉心轻蹙,仿若回忆往事,别有意味道:“想当年在九重天,你我也曾是好姐妹,岂料世事多变。如今想来,你我并无恩怨,五百年前伤你,实乃怨恨驱使。时过境迁,我们不该再有恩怨。前阵子伤你,是我的错。” 说着,她再次满怀歉意向阎七鞠身作拜。 阎七笑而不语。 一会儿,妮珞缓慢抬起头来只是阎七的眼眸,轻敛眸色,郑重问道:“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弄清楚。” “请讲。”阎七淡然笑道。 迟疑了会,妮珞才试探问道:“你对我们尊上,可有不一样的情愫?” 阎七琢磨了会,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反问道:“你是冲着那请婚的礼花来的?” 妮珞低垂眼帘,点头不语。 阎七莞尔浅笑,双手负后与她擦肩而过,轻迈脚步,笑道:“那不是修驰狱对本仙有不一样的情愫吗?你该问他呀。” “可是……”妮珞迫切回过身来,看向她雪白的倩影,轻蹙眉心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喔?”阎七指尖轻碰左耳的紫星坠子,回过身来抿唇浅笑,打量了她两眼,若有意味道,“那你先跟本仙说说,这修驰狱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让你痴恋呢?” “我……”妮珞霎时接不上话来,下意识紧了紧指尖,侧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小树苗,不以为然道,“我只是敬重尊上,并非痴恋,还请你慎言。” “是吗?”阎七侧目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低笑轻嗤,戏谑道,“上次折腾我的时候,不还是一口一个狱,爱得死去活来的吗?不过几天时间,就移情别恋啦。看来,这修驰狱,也不过如此嘛。” “你闭嘴!”妮珞厉声喝道。 “这就怒了。”阎七一脸无趣翘抱双手,冷声道,“修驰狱,你的手下心理素质也太差了。” 闻言,妮珞顿时讶然抬眸看她,下意识握紧拳头。 阎七轻冷抬眸,随后便看见隐身于此的修驰狱露出原形,她莞尔嗤笑,睨向妮珞,小声低念:“想算计本仙,你的道行还差着。” 说着,她忽地勾起一抹盎然的笑意,把手放在自己的心房处,别有意味戏谑:“可别忘了,本仙跟你的尊上,心有灵犀。” 妮珞旋即扬起恶毒的眼眸,怨恨盯着她,本以为她不知晓修驰狱的存在,故意认错诱她入局,岂料被她反咬一口。 阎七看向慢步走来的修驰狱,眼角余光瞥向妮珞,戏谑道:“修驰狱,她痴恋你五百多年了,要不,收了她?” 妮珞顿时心下咯噔颤跳,扑通跪倒地上,正好伏拜在修驰狱的脚下,忐忑不安道:“尊上别听她胡言,奴下不敢有别样心思!”说着,挑起眉角,狠狠剜了阎七一眼。 “滚。”修驰狱并未启唇。 妮珞盯着地面恨咬牙,狠握拳头爬起来,暗地剜了眼阎七,快步离开,走了两步,她停下脚步,目光在阎七和修驰狱的背影间流转了眼,忽地勾起一抹阴险的笑意,拂袖扬长而去。 修驰狱轻敛眸底幽深的冷色,凝视着她带点小傲慢的笑脸,别有意味问道:“你是……域魔的心脏?” “请记住,我是阎七。”阎七一字一顿回应。 “你敢对本尊有别样心思?”修驰狱微微张唇道。 “敢。”阎七轻嗤,双手负后,不以为然道,“只是没有。”看着他眉头紧蹙,她莞尔浅笑说:“魔尊,你我乃天生的仇敌,依本仙看,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修驰狱凝视着她清冽的乌漆眸子,目光深处透露出征服的欲望,别有意味道:“本尊喜欢驯服天敌。” 话音刚落,他的脚下生起一股凛然的旋风,顷刻间,成片的树苗折倒在地。 “本尊决定将你带回魔界。”他紧接着说,深幽的眸底萦绕着威慑的气息。 “喔?”阎七莞尔浅笑,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识握成拳头,竭力稳住脸上的情绪,戏谑反问,“魔尊并不像贪慕红颜之魔,此番亲临凡界邀请本仙,为何?” 修驰狱直视她的眸子,理所当然说:“因为本尊不屑虚伪。” 阎七稍带迷惑轻蹙眉心,沉默不语。 随后,修驰狱深冷的眸底浮起志在必得的血色,让人看在眼里直教心底发寒,他双手负后,迈前半步。 阎七旋即下意识倒退一步,与他保持绝对安全的距离。 修驰狱没有继续逼近,别有意味解释:“本尊开辟疆土,不过是信手拈来。但守江山是一件极其虚伪的事情,你可以。” “……”闻言,阎七骤然满脸黑线,吖的,拐个弯说老娘虚伪!你瞎了那只眼睛看到老娘虚伪呢? 意思是,像他这么冷血,这么傲慢,这么目视一切的魔尊大人,只知道打打杀杀野蛮夺取江山,谁敢不从,则以血为戒,若被他统一六界,必定是血色政治。 但这样必不得民心,长久下去,六界必反。 所以,他要找一个人来替他“虚伪”,替他在六界调停,说得难听一点,就是给他擦屁股。 她正与反驳,忽然传来乕卞昶的声音。 “魔尊不是不屑虚伪,可此番请求却不仅是虚伪,还无耻。” 阎七侧头往声音的方向瞧去,随后便瞧见一袭蓝衣的乕卞昶慢步走来,她微笑点头,在心里默念:嗯,此话深得老娘心。 修驰狱本就阴冷的眸色再阴翳了半分,朝走来的乕卞昶睨视而去。 乕卞昶来到阎七的身边,对上修驰狱阴翳的目光,莞尔笑道:“求取红颜的方法千万种,魔尊却用这种为苍生舍大义的借口诱拐我们仙界的仙子,虚伪无耻的程度,在下望尘莫及。” 这家伙真的很会说话。阎七听得有几分飘飘然。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一,说她魅力无限;二,说她大气凛然。 “最重要的是……”乕卞昶直接忽略修驰狱阴翳眸底的汹涌杀气,侧眸把目光落到阎七身上,笑道,“天下皆知,昆桐七仙阎七乃六界祸胚之首,如今魔尊却给她扣这么大的高帽子,是要挑衅六界的三观吗?” “……”阎七骤然冷汗潸潸扬起毒辣的眸子瞥向乕卞昶,在心里咬牙切齿——吖的,你敢把字面的意思翻译出来! 压下闷气,她轻扬嘴角的微笑,看向修驰狱,别有意味提醒:“你不是想冲破记忆的束缚吗?小芯,你曾经的爱人,如今,她就在曲家,名燕嫣欣。” 修驰狱目光晦暗不明,看不出任何情绪。 “莫不成是沧海遗珠?”乕卞昶随后搭了句话。 修驰狱并未说话,最后只是看了眼阎七,顷刻间便消失在原地。 阎七下意识轻敛眸色,刚开始修驰狱煽动杀气,那意味是强抢,乕卞昶的出现,他拿捏不准,暂时撤退,但他最后那一抹阴翳的目光着实让她的心底莫名一寒。 第128章 麟王之幕 压下腹中的思绪,她厉目瞥向乕卞昶,不爽斥责:“你什么意思呀?老娘向来低调,何时成了祸胚之首?” 乕卞昶歉歉低笑,莞尔笑道:“不过是糊弄他罢了,小七主子胸襟宽广,自然不屑跟我这口沫遮拦的小角一般见识。” “不见数年,娘子竟惹得满地桃花。” 闻言,乕卞昶旋即敛去嘴角的笑意,阴暗了眸色,侧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睨视而去。 隐蔽在不远处的炎霆太子浮出原形来,他指弹亮黑的衣袖,轻蔑瞟了眼乕卞昶,再看向阎七的侧影,慢步向她走去。 他知道,在自己向仙界发放了请婚的礼花不久,修驰狱跟着发放请婚的礼花。 他正纳闷着,像修驰狱那个只懂杀掠的冰冷魔头怎么会知道爱情是何物?到底是哪位仙子那么的不幸被他给瞧上。 万万没想到,修驰狱的目标竟然是她! 阎七不紧不慢回过身来,对上他的目光,澄澈的眸子闪过一丝凌厉的亮光,莞尔笑道:“炎霆太子如此迫不及待,是想跟本仙比试比试?” 炎霆太子轻作点头,旋即勾起一抹诡秘笑意道:“如今你我在人间,不适宜动法术,那就……”说着,他提起手来指着自己的脑袋,别有意味挑衅,“动脑子。” “喔?”阎七浅笑不语。 “麟择之期将近,想必你是冲着狄青国的皇帝来的。”炎霆太子双手负后,唇畔翘起一抹志在必得笑弧,嘚瑟之色萦绕眸底,郑重道,“若是凡界归顺了我们魔界,你阎七,必须嫁于我为妻。反之,本太子从此不纠缠于你。” “无妨。”阎七风轻云淡应答。 炎霆太子旋即露出一抹奸计得逞似的狡猾笑意,转身离开。 自从破除结界后,他便不断修炼法术,然,能否胜过如此的她,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是他所见过的最狂傲却又最具实力的一位仙子。 如今跟她定下麟择之期的赌约,取胜,更有信心,更有冲劲了。 走了两步,他停下来侧头向后,提醒道:“本太子物色的,是墨之麟。” 说罢,快步向前迈去。 “你若输了,可要在麟择会上,给本仙跳支舞!” 阎七忽然扬声补了一句。 远去的炎霆太子脚跟一绊,险些没直接摔个四脚朝天。 本来一脸不高兴的乕卞昶,闻言顿时喷笑出来,脑补着炎霆太子在六界会首的会上献舞的场景,心情大好。 蹲在阎七肩上的青狐轻翘尾巴,好奇问道:“七七,炎霆太子为何选中麟王,他很厉害吗?九王有华大仙相助,为什么还迟迟没稳夺帝位?” “嗯?”阎七撅起眉头,在脑海搜索有关麟王的痕迹,印象中,那麟王长着一副阴险的嘴脸,至于能耐如何嘛,没有深究。 听青狐这么说,她也添了半分疑惑,墨之阕那家伙似乎对皇位没有丁点留恋,任凭九王和麟王争夺了,但是,直到现在,二人的势力还是不相上下。 莫非,这麟王深藏不露? 墨之倾在城东给华跌买了一座小宅子,周边人烟稀少,环境清幽,阎七来到屋外就听见敲石的声音,转进屋子里头,便看见华跌随意盘坐在地上,手执长石头不停敲打旁边的岩石,衣衫歪斜,头发蓬乱。 估计,他在想事情。 每当他有事情想不通透的时候,他就会这样,浑身落魄,不停地用石头敲击。 青狐默叹:这华大仙还是比较适合当乞丐呀! 阎七慢步走过去,单膝蹲跪在他身旁,抿唇笑问:“怎么的,麟王很厉害吗?” 华跌并没有看她,仍拿着石头敲击岩石,目无焦距看着前方,不以为然道:“麟王不足畏惧,只是他背后有个幕僚,很不简单。” “比你厉害?”阎七试探问道。 闻言,华跌触电般侧头睨向她。 阎七撇了撇嘴,戏谑道:“否则,你不能扶九王上位就罢了,可三个月已过,九王的地位仍然没有更近一步。” 华跌稍微眯起眼盯着她,咬牙道:“并非本仙不如麟王的幕僚,而是御长兴那个家伙不知道脑袋抽什么风,总是喜欢跟我作对!拖我后腿!” 阎七轻嗤半许,指尖轻弹褪去地上的灰尘,与他并肩盘膝坐下,微笑问道:“你认为九王会与继续我们仙界结盟么?” 华跌不紧不慢敲击着手中的石头,轻作点头道:“成为首富的路有千万条,选择扶九王登上皇位,便是有麟择之期的缘故。与麟王相较,九王正气仁义,若他清楚局势,想必会与我们结盟。只是……” 他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侧头看向阎七,神色略有三分慎重,稍带警惕道:“这麟王背后的谋事的确不能小觑,几次与他交锋,感觉御长兴恐怕也在他之下。” “喔?”阎七讶然低念了声,听他的语气并无半点玩笑的意味,比御长兴那狡猾的狐狸还要厉害,莫非是炎霆太子的人,看来,得会一会他了。 是夜,燕嫣欣独坐在纱窗前的梳妆台处,玉指轻捻一撮黑发,把手玉梳顺势而下,娇美妩媚的容颜倒映在铜镜中,唇畔勾起阴柔的笑弧。 烛光跳跃,看着镜中那抹忽然乍到的漆黑而高健身影,她不慌不忙,低笑问道:“如此霸道的魔气,莫非就是如今威煞六界的魔尊?” 独占在屋后方的修驰狱,冷眼看她的背影,不曾启唇,腹腔道:“你知道阎七的过去?” 闻言,燕嫣欣停下手上的动作,将玉梳搁到桌面上,不紧不慢站起来,转过身来往修驰狱看去,别有意味低笑回答:“本神不仅知道阎七的过去,还知道寒帝墨之阕的过去。” 修驰狱稍微敛起本就幽森的眸色,折射成阴翳的犀利锋芒。 燕嫣欣双手覆在腰前,目无焦距睨向前方,眸底凭添三分怨恨,轻迈脚步娓娓道来:“两万年以前,他俩曾是一对痴男怨女。墨之阕……不,两万年以前,他的名字叫,阿钺。阎七的名字叫小芯。” 听到“小芯”二字,修驰狱的胸口仿佛忽然被抽调了一道空气,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险些窒息,那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万年寂寞如同爆裂而出的岩浆,顷刻间腐蚀他的每一个细胞。 只是,这股萦绕着万年揪痛的感觉很快被他强压过去。 “阿钺嘛,表面上看独爱那小芯,可是却偏偏对本大神一见钟情,背着小芯苦苦追求本大神……”说着,燕嫣欣眸底的怨恨加重了四分,下意识紧握拳头,盯着前方恨恨道,“小芯那贱婢嫉妒本大神夺走了阿钺的爱意,怀恨在心,用歹毒的阴谋将本大神封印在浑垣珠里!只是……” 她忽然心凉地冷笑两声,唇畔勾勒幸灾乐祸的笑弧,眸底溢起欢喜的笑意,讥诮道:“尽管两万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的裂缝还没修好,足以证明,本大神在阿钺的心中,有着不可磨灭的位置。” 独自陶醉了会,她收回思绪看向修驰狱丝毫看不出任何阴晴的脸,试探问道:“魔尊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莫非,你瞧上了那小妮子?” 修驰狱冰冷森沉的脸依然没有露出半分情绪,腹腔冷冷道:“本尊问的是,来历。” “来历?”燕嫣欣别有意味低喃了这两个字,轻抬青葱玉指缓慢抹过身旁的花瓶边沿,带着半分难解的疑惑道,“阿钺,亦仙亦魔,十分神秘,至今未能得知他的真实来历。至于小芯那贱婢……” 低念着,她忽然勾起一抹阴冷的笑,侧头对上他冰冷无色的眼眸,咬牙道:“她的来历,倒是清楚,域——魔——的——心——脏。” 修驰狱并未说话,转身欲离。 “合作如何?”燕嫣欣迫切道了句,以稳住他的脚步。 修驰狱侧头看她,并未说话。 燕嫣欣慢步向他走去,眸底添了三分狠戾,别有意味道:“我想驯服墨之阕,若你想得到阎七,或者,我们可以合作。” “就凭你这几句话?”修驰狱腹腔里透着轻蔑。 燕嫣欣不以为然阴柔低笑,直视他冰冷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你或许还不知道吧?你,就是域魔的转世,而阎七,是你缺失的心脏。” 话音刚落,便瞧见他冰冷的脸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微愕,她嘴角的笑愈发阴险,轻声道:“而且,我已经有了一个让他们彻底断裂的法子。于你,却是一石二鸟。” 迎着夜风,白秋凤手捻修长的绿叶独自立在屋檐上,深沉的目光紧盯着漆黑的夜空,雪白的衣袂迎风翻飞。 许久,一抹难以察觉的魔气掠过天际,消失得无踪无息。 他缓慢勾起一抹阴险的嘚瑟笑容,随着捻在二指间的绿叶扶风飘落,轻轻一跃,他雪白的身影隐没天际。 燕嫣欣才刚拉开房门,白秋凤随后落到庭院中,看见到来的他,她没有丝毫,旋即勾起一抹相会的笑意,戏谑道:“来得可真是时候。” 白秋凤轻敛眸色,微微握紧藏在袖中的指尖,试探问道:“修驰狱已经答应跟你合作?” 第129章 再次散魂 燕嫣欣轻嗤一声,双手覆在腰前迈步出来,冷笑道:“怎的,你怀疑本大神的能耐?” 闻言,白秋凤的嘴角旋即勾起一抹欣喜地笑意,稍微眯起的双眼却透露着三分薄恨和四分阴险。 燕嫣欣瞧着他眸底的恨意,眸子也跟着露出积累万年的怨恨,嘴角含笑阴冷道:“你的仇,我的怨,即将拉开报复的序幕了。” 被封印了两万多年,虽破结界而出,但这个几乎是全新的世界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陌生彷徨。想狠狠地报复,却找不到方向。 正当她彷徨抓狂之际,白秋凤找上了她,助她了解如今的局势。 两人几乎有着同样被囚禁封印的遭遇,于是一拍即合,时刻筹谋着如何报复那些让他们变成如今这样的人。 “接下来,只等你的导火索了。”燕嫣欣别有意味念道。 “好戏马上开演。”白秋凤阴冷道念了句,带着浓浓的恨,拂袖离去。 五百年前,修驰狱为了对付阎七,害他无辜被陷背叛仙界。 他恨! 桓须子不问缘由,不听解释,不念师徒之情,直接抽断他的仙骨。 他恨! 墨之阕将锁骨钉打进他的体内,逼迫他为奴。 他恨! 仿佛一切的灾难,都是因为阎七的存在而起。 他恨! 他恨这世间的一切! 正当他不知如何报复的时候,燕嫣欣忽然出现了,一个跟墨之阕似乎有着不寻常关系的女人。 墨之阕对她的纠缠,百般不理睬,他却狠狠记住了,仔细琢磨。 虽然她三翻四次企图勾引墨之阕,然在她痴怨的哀愁里还透着冷冷的杀气。 而且,他确定她对阎七深怀怨毒的杀气。 于是尝试着找她,此女心中的怨恨丝毫不亚于他,甚至,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心中的恨还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比想象中还容易,便十分有默契地达成了合作。 如今修驰狱已入局,就差墨之阕了。 另一边,阎七和乕卞昶悄然来到麟王府中,据华跌所说,这个神秘的幕僚居住在麟王府的西厢,除了他,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 平常一日三餐,均由麟王亲自送过去。 乕卞昶睨向前方的西厢院子,屏息静气感受了会,别有意味道:“连我都察觉不到任何气息,是个厉害角色。” 阎七禁不住侧头瞥了他半眼——敢问,你这是拐个弯称赞自己吗? 月夜戚戚,她抬眸往西厢看了眼,似乎察觉了什么,下意识轻蹙眉心。 “七七,我进去探探吧。”青狐轻甩尾巴狡黠道,嘚瑟的目光瞥向乕卞昶——让你见识见识青狐大仙的厉害! 阎七轻敛眸色,目无焦距盯着西厢的方向,别有意味低念:“我知道是谁了。” 乕卞昶和青狐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到她身上,阎七没有说话拂袖离开,他俩紧随她离开。 离开麟王府好一段路,乕卞昶才试探问道:“麟王的幕僚是何方神圣?” 阎七停下脚步,侧过身来往麟王府的方向看去,轻声道:“灵界,傅公子。” “你察觉到气息?”乕卞昶好奇问道。 阎七收回目光,轻作点头,眉宇处不由得添了半分慎重,回答道:“嗯,他身上的灵气与众不同,我认得。” “七七的狗鼻子真灵……”青狐正想拽乕卞昶两句,恍然想起“傅公子”三个字的含义,稍带不可思议,讶然道,“傅公子?是那么被六界誉为灵之脑的傅公子吗?” 乕卞昶下意识皱起眉头,隐于山水太过久远,竟不知道还有这号人物。 阎七点头不语。 瞅了眼乕卞昶略带茫然的表情,青狐下意识抓着阎七肩上的衣服,娓娓道来:“这傅公子出自灵界,智慧超群,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堪称六界之脑,六界首领对他趋之若鹜,恨不得将他收入麾下。” 停顿了会,青狐侧头看了眼阎七略带慎重的表情,内心深处掀起一丝莫名的不安,试探问道:“七七,傅公子潜伏在麟王身边,可是与我们仙界……为敌?” 阎七下意识轻握拳头,夔瀣术的气息,在麟王府的西厢残留着几乎难以察觉的夔瀣术气息,但还是被她捕捉到,是修驰狱留下的气息。 意味着,傅公子被修驰狱收服呢? 御长兴是个狡猾的狐狸,但也曾败在这傅公子上边,华跌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回到房间,阎七往桌面的图纸上添加了一个鸟型的符号,才刚搁下手中的毛笔,忽然看见一簇水蓝色的火苗从窗外飞进来,她下意识看了眼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青狐,再冷眼睨向这簇诡异的火苗。 “啵”轻轻的一声响,水蓝色火苗化作一张纸条飘落下来。 阎七提起二指掐住飘落下来的纸条,快速浏览上边的字眼——魔界蓝湖边,了结两万年前的恩怨。 落款是,念神。 很快,掐在二指间的纸条化作灰烟消散在空气中。 “七七……” 忽然听见青狐的喊声,阎七侧头看去,只见它笑眯眯地抱着软枕,圆鼓鼓的身子在床褥上滚来滚去,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 她无奈一笑,抬眸往窗外看去,下意识暗了眸色,轻拂袖,迎着夜色远去。 魔界,蓝湖,一眼看去像是一块镶嵌在草原的水蓝镜子,尽管微风吹来,水面上也没有纹丝涟漪。 一袭黑纱长裙的燕嫣欣独倚在湖边,纤纤玉足踩在柔软的草坪上,任由清风肆意轻撩裙梢,复杂的目光没有焦距凝视着碧蓝的湖边,唇畔噙着一抹妩媚的笑意。 远远看去,像一轮黑色的月牙倚靠在蓝湖边,诡秘而诱惑。 许久,传来低沉的脚步声,她唇畔的笑容越发妩媚,迎着湖面澄澈的蓝光,勾勒出唯美的弧线。 “你来了。”她柔婉低念了句,缓慢回过身来,目光落到停在十步之遥处的墨之阕身上,脚踝处的铃铛被风吹得铃铃作响。 墨之阕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忽然收到她的帖子,约他到这来,谈关于两万年前以前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他还是来了。 燕嫣欣勾起一抹欣喜的甜蜜笑意,腮红染脂,喃喃道:“我就知道,你选择的,由始自终都是我。” 墨之阕眉头轻皱,沉默不语,下一刻,察觉到背后吹来的一股熟悉仙气,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又听见燕嫣欣的话。 “我把她找来了,剩下的事……”燕嫣欣低念了句,话音未落,闪电般与墨之阕擦肩而过,扬起狠戾的双眸向刚着地的阎七杀去。 阎七眸色微敛,迅速轻展臂,身似凌燕原地幡然而起躲开她的袭击,雪白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个炫美的弧度,脚踏御风,翻身向她袭去。 燕嫣欣眸底掠过一丝阴险之意,掌心轻压,一股凛然的黑气聚于掌心,冷厉向前推去,化作十股犀利的杀气电光朝阎七劈去。 阎七丝毫没有畏怯之色,眸底柒染凌厉的锋芒,迎着那十股犀利的杀气,还击而上。 “阿钺,趁现在!”燕嫣欣旋即满脸迫切呼喊一声。 话音刚落,只见一袭阴寒的魔气以雷霆万钧之势朝阎七的背后杀去,墨之阕眸色一紧,闪身来到阎七的背后,疾手压制袭来的魔气。 阎七微愣失神,没有抵挡住燕嫣欣的杀气,一个急转身与墨之阕擦肩而过。 霎时风凝固,殷红的血滴在空中划出一个炫眼的弧度,阎七愕然回头看着悬空坠落的血滴,心窝处莫名冷了半截,这股冰冷从内心深处席卷全身。 与她擦肩而过的墨之阕也是愕然,染血的指尖僵硬,明明只是为她挡下杀气,却被一股力量掣肘,误伤了她。 “七七……”匆忙赶上来青狐迫切大喊。 “我就知道,不管有多少诱惑,你爱的始终是我。”燕嫣欣双目凄凄喊道,眉角却是嘚瑟的神态。 墨之阕冷眼瞥她,快速回过身来,急切上前,却见阎七脸色骤然惨白,满目令他莫名揪心的冷漠,在一步步退后,与自己拉开距离。 阎七迅速捂住自己淌血的手肘,浑身寒颤,像被抽空了全身的氧气,脑袋一片苍茫倾身向后跌倒。 “阎七!”墨之阕惊呼了声,闪电般转移过去,挽住她的纤腰,将她拥入怀中的一刻,他眸底闪过一丝骇然,冷,仿佛比那寒冬的冰雪还要冷。 “七七,别吓我喔。”青狐忽然红了眼圈,想起了那个晚上,她忽然倒在地上烟消云散的晚上。 “你……”阎七轻动惨白的唇,凝视着他陌生的容颜,却说不上一个字来。 但她知道,知道他是墨之阕。 “七七……” 远远传来华跌他们的呼喊声。 浑身痉挛难受的阎七猛然怔了怔,竭尽全身的力气抓住墨之阕的衣衫,颤抖的声音,红眼哀求:“走……带我走……” 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墨之阕心尖处升起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惧,忙应她的请求,拦腰将她抱起,只是还没迈出两步,他猛然打了个激灵。 仿佛刹那间,天地一阵昏暗,只见脸色惨白如雪的她化作一点点星光,流散在指尖。 第130章 寻求答案 “七……七……”青狐呆愣在地上,再次眼看着阎七化作星光流散,脑袋一片空白。 它不过睡了一觉而已,怎么醒来就是这个局面呢? “……”华跌他们正好赶来,愕然的脸上萦绕着彷徨不知所措的惊恐,他们猛然止住脚步,一动不动,生怕一个呼吸都惊扰了她,已不复存在的她。 不远处,修驰狱凝视着阎七消散的方向,隐藏在黑袍中的双手轻握拳头。 燕嫣欣提到,阎七一旦流血,就会化作一缕星光回到九重天,但并非烟消云散,而是因为她本是一颗心脏所化,流血则会化为原型,待平复后,又会恢复过来。 但看着她这般痛苦的消散,莫名的情绪萦绕在他的心头化作一丝隐隐作痛的情愫。 修驰狱微闭眼睛沉沉呼吸,阎七,是属于自己的,是自己缺失的心脏,此刻过后,休想有人再动她分毫。 许久,他触电般睁开凶冷的双眼,睨视怔在原地的墨之阕,目光从他微微煞白的脸移落到他染了阎七鲜血的指尖。 据燕嫣欣所说,这个墨之阕,也就是阿钺,他跟阎七有过一段恋情,但是,并非他心甘情愿地爱着从前的阎七,而是受到她的胁迫。 因为她是他的克星,一旦他碰到她的血,他就会失控,陷入癫狂的状态。 修驰狱犀冷的目光扫落愕然愣在不远处的华跌他们,眸光掠过燕嫣欣的方向,与她对上个眼色。 今天的局,由她先后把墨之阕和阎七、昆桐其余六仙引到蓝湖来,营造墨之阕伤阎七的局面,让而后赶来的昆桐七仙看到,他们必定会为阎七的伤大动干戈。 而墨之阕染上了阎七的血,会失控陷入癫狂的状态,面对昆桐七仙的挑衅,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血染昆桐。 杀了昆桐六仙的墨之阕,必然会成为仙界的公敌,又因昆桐七仙在六界中名声颇盛,墨之阕必然会因为此事招来六界的杀气。 当然,他的目标并非墨之阕,而是阎七。 既然墨之阕一直不肯归入他的麾下,还要步步与他为敌,他只能对这颗棋子弃之如敝履。 若真如此燕嫣欣所说,墨之阕会陷入癫狂不能自控的状态,在墨之阕杀死昆桐六仙后,他会趁机协助阎七杀了墨之阕,再把整件事嫁祸给阎七。 说她与墨之阕谋事,意欲背叛仙界,不料被昆桐六仙发现,墨之阕情急之下杀人灭口,阎七与昆桐六仙感情颇深,因此大怒,与墨之阕互相厮杀,最后墨之阕死在了她的手里。 如此一来,仙界必定会将阎七列为首敌,要将穷途末路的她收入麾下,那便是易于反掌的事情。 当然,这是修驰狱的算盘。 燕嫣欣算计的是,阎七散魂后,尽管能活过来,那必定虚弱至极,但昆桐六仙被墨之阕所杀,她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而陷入癫狂的墨之阕,本就力量大增,且失了理智,哪里还知道她是谁,杀了她,只不过跟捏死一只蝼蚁般容易。 这样一来,阎七死了,不管是从前的阿钺,抑或现在的墨之阕,都是她,念神的囊中物! 而在白秋凤看来,阎七死了,无论是修驰狱抑或墨之阕,都该尝到被算计的滋味,而且,还不得不在这场算计中继续撕咬至死。 墨之阕凝视着阎七消散的方向,还作抱她的双手僵硬,指尖微动,顷刻间天旋地转,胸口的氧气一点一点被抽掉,深幽的双眸逐渐被染成了血红色。 昆桐六仙这边,许久,从惊怔中回过神来,他们不约而同闪身来到墨之阕的前方,正想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意瞧见他挂在腰间的血瓶子,他们六的心不约而同怔了怔,身后一阵漆黑寒凉。 “七七的血……”冥蛊凝视着血瓶子几乎不敢相信低喃,几千年了,她再也没有流过一滴血,然而,若她真的流了那么多血…… “我杀了你!”断手盯着墨之阕咬牙切齿吆喝。 顷刻间,墨之阕与昆桐六仙的气场骤变。 墨之阕周围的气压骤然降低,一瞬间,他十步之内的空气散褪,被淡薄的煞气充斥在身周,猩红的双眼比鲜血还要凛然毛骨渗慌。 昆桐六仙眸色静冷,通身的杀气丝毫不亚于墨之阕,以中间的毕寒最甚,他那眸底的冰冷的杀气足以在顷刻间冰封天地。 “杀了他!杀了他!”不知何时跃到御长兴的肩上的青狐竭斯底里咆哮,浑身雪白的毛发因为颤抖竖起。 并非害怕墨之阕的杀气,而是害怕阎七再也不回来了,因为此刻,它又一次使不上仙术。 恨不得将墨之阕撕成粉碎,却使不上仙术,它恨,恨得浑身颤抖,恨得心头发慌。 眼看着两方决战一触即发,修驰狱饶有兴趣盯着目染猩红墨之阕,瞧他眸底的杀气虽然没有焦距,但却看似足以毁灭天地。 或许,这是一个摸底的好机会。 杀吧,尽情地杀吧。燕嫣欣凝视着墨之阕的猩红的双眼,唇畔的笑意越发阴险,仿佛这一战过后,她与他的羁绊就能延续生生世世。 毕寒脚下缓慢凝结成冰,随着他通身杀气的运转,脚下的冰丝化作尖锐的杀气。 只是…… 在千钧一发的瞬间,墨之阕忽然昏阙在地。 碧波池 四面八方流窜的星光凝聚在凌波叶上,许久,化作昏迷的阎七,她挣扎了许久,却无法睁开眼睛,似乎有许多模糊的记忆闪过脑海,却又始终茫然一片。 虽然不记得墨之阕的模样,但记得,被他……和燕嫣欣合谋所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缓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载满悔恨和痛惜深沉眸子,似乎闪着泪光却又似倔强地压抑着。 “你是谁?”阎七语若游丝轻声问道。 她感觉到,他在颤抖,是一种彷徨恐惧到内心深处的颤抖。 他把手抚在她冰凉得似乎找不到一丝温度的苍白脸庞,哽咽了会,沉声低喃:“这个劫,由我来承。” 阎七凝视着他眸底不经意流泻的痛惜,大概猜到他是谁了,许久,她忽地勾起一抹笑弧,虽然有气无力,但那凌厉的傲冷半分不减。 她轻轻拂开他抚在自己脸上的手,竭力扶着凌波叶坐起来,与他擦肩而过,翩然落到池边,看也不看原本就在记忆里陌生的他,目无焦距盯着前方,一字一顿低念:“我的劫不需要任何人掺和,尤其是你,你没有……” 话音未落,他忽然从后将虚弱的她紧拥入怀,腔声带噎,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沉声道:“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事,但这一件事,必须听我的……” “我不知道。”阎七轻声打断他的话,并没有刻意挣开他的手,目光落在地面上,轻声道,“你知道的,我并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一阵沉默,清风徐来,吹痛了两颗苦苦支撑的心,池边的微光迎着她的紫星坠子熠熠生辉。 沉默了许久,她缓慢回过身来,扬起朦胧的泪眼,哽咽低喃:“你把记忆还给我,好不好?” 陌祁煊看着她,沉默不语。 “我好害怕……”阎七忽然泪如决堤,伏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双手抓着他的衣衫,哽咽哭喊,“我好害怕自己就这么死了,我不知道,在那些丢失的记忆里,还有什么没有做的。我怕我还欠了什么,就这么走了!” 她抬起梨花带雨的脸,使劲揪着他的衣襟,苦苦哀求:“你把记忆还给我好不好?把记忆还给我好不好?” 陌祁煊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哀求,心窝处像被万千毒蚁啃咬。 压抑了所有情绪,他用始终温柔的声线沉声道:“你可以要我的命,唯有记忆,我给不了你。” 阎七微愣,慢慢止住了哭噎,抬起脸来,晶莹的泪星在细弯的睫毛上闪烁,沉默不语。 “莫怕,你从没遗留任何事与物。”陌祁煊轻轻低喃了声,指尖温柔摸过她烫红的眼圈,凝视着她目无焦距的眸光,心如刀割,沉声低喃,“我也不会让你……就这么走了,你要活着,必须好好的活着。” 阎七轻眨眼眸,星泪朦胧,仍能看到他眸底深处竭力隐藏的殇,心莫名绞痛,她忙推开他,转身就跑。 陌祁煊快手抓住她的皓腕,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提起手来轻抚她苍白的脸,温柔的双眼透着令她彷徨的痛光,沉声低喃:“从来都是我舍不得你……在你融入我生命里的那一刻,便再也不能失去你。” 阎七再次湿了眼眸,捂着他在自己脸上的手,哽咽了许久,她忽然扬起犀利的眸子,动作利落拿下他的手,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我会自己寻,寻回属于自己的记忆。” 说罢,她推开他挽在自己腰上的手,眸色坚毅转身大步走去。 陌祁煊凝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落空的双手狠狠握成拳头,眸底的痛光被冷厉的锋芒淹没下去。 离开了九重天,阎七直接御风往魔界蓝湖赶去,散魂回到碧波池的记忆缺失得模糊不清,她揣测到自己应该见了那个封锁自己记忆的少尊。 心中有一个强烈的意念,寻找一个答案,至于寻找什么的答案,为什么要寻找答案,她想不起来。 但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回到蓝湖,必须回到蓝湖,或许,那里有她苦苦追寻了两万年的答案。 第131章 挣扎而出 飞越层层云雾,冲破仙魔结界,还没到蓝湖,就感觉到一股强劲的杀气,阎七轻蹙眉心,加快速度往蓝湖飞去。 拂散迷雾,俯身下冲,冷风吹乱衣袂,还没着陆,就看到华跌他们六个倒在了那碧蓝的湖畔,而距离他们不远的墨之阕正杀气冲天,尽管距离遥远,仍能瞥见他那双阴翳猩红眼眸里未平复的汹涌戾气。 受他的气场影响,蓝湖的湖水剧烈沸腾,脚下的草成片枯萎,四处散落着退避不及的鸟兽尸体。 “御长兴……”阎七双脚先后落地,快步向满身鲜血的御长兴跑去,她仓惶扑跪到他的身边,不敢去碰他的伤口,颤抖的手轻轻触碰到他嘴角的鲜血,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她顿时烫红了眼眸,六神无主往其他昏倒在地的仙家看去。 墨之阕冷眼盯着阎七的背影,指尖凝聚阴冷的杀气,慢步向她靠近。 眼看着墨之阕毒掌向阎七劈去,旁观的修驰狱顷刻间紧了指尖,脚尖无意识挪动。 燕嫣欣嘴角含笑,眸底的期盼无意识添了三分迫切。 “七七!”蹲在华跌身旁的青狐禁不住惊呼。 阎七旋即回头睨视而去,眸底犀冷寒戾的锋芒丝毫不亚于跟前的墨之阕,原本虚弱微白的脸,因着急恨怒涨红,她把袖一横,染了御长兴鲜血的白袖掀起一片杀气,凌厉腾空而起。 见状,修驰狱欲动的指尖,握成了拳头。 看着他俩往死里交锋,青狐握紧爪子,心急如焚叫喊:“七七,你还在渡劫,不是他的对手!” “很好。”燕嫣欣心里甚是畅快。 然…… 墨之阕的杀气虽然厉害,却被阎七寒戾的气场给压倒了下去,狂风肆意缭乱她漆黑的秀发,雪白的裙袂如同锋利的剑刃透着凛然的煞气。 “七七……”青狐看着通身被戾气包围的阎七,下意识侧头看了眼昏阕在地的华跌,禁不住湿了眼眸。 是啊,虽然平时阎七总是没有好心肠,处处“算计”其他六仙,但,她的仙友只有她能欺负,旁人若动半根寒毛,她必定为之拼命。 如今御长兴被重伤,恐怕五脏俱裂,她哪里忍得,若不见血绝不罢手! 想到此处,青狐猛然回过神来,眼看他俩雷霆电闪的缠斗,忙心急如焚叫喊:“七七,误会了!误会了!伤害御大仙的不是墨之阕,是燕嫣欣和修驰狱!是燕嫣欣伤的御大仙!” 在阎七散魂后,昆桐六仙与墨之阕对峙,但墨之阕似乎受了打击忽然昏阙在地,此时,修驰狱出现对付六仙。 昆桐六仙中,除了毕寒,其余五位皆在渡劫行列,不堪一击,幸有毕寒苦苦支撑,否则全部都遭了修驰狱的毒手。 只是,正当毕寒跟修驰狱对垒的时候,燕嫣欣突然暗下黑手,千钧一发之际,御长兴为毕寒挡下了致命的一击,倒在了血泊里。 修驰狱还想趁机杀了毕寒,就在这个时候,墨之阕苏醒过来。 他醒来的那一刻,风云变色,湖水暴涨沸腾,草木瞬间枯萎,强大的气场,让修驰狱和燕嫣欣迅速退避到十丈之外。 毕寒他们被这股猛烈的气势震慑,窒息昏倒在地。 墨之阕才刚站起来,阎七随后就到了。 看着燕嫣欣嘴角那抹嘚瑟的阴险笑容,青狐竭斯底里大喊:“七七!是燕嫣欣!别上当!” 但它的声音被他俩厮杀决斗的逆流漩涡淹没,不管它怎么叫喊,都入不了她的耳朵。 看见墨之阕节节败退,燕嫣欣几乎不像自己的眼睛,她印象中的阿钺,可没有这么弱的,更何况,此刻的他沾染了阎七的血,虽失去理智,但应当功力大增,怎么会不敌阎七? 她稍带讶然把目光落在阎七身上,莫不成,她比两万年前更加厉害了? 修驰狱冷眼盯着墨之阕,并相信这就是墨之阕的实力,因为他察觉到墨之阕体内似乎有两股力量在抗衡。 以他的杀气,足可以在一招之内将阎七挫骨扬灰,但是,他在挣扎,拼命地压制,不允许自己伤她。 见状,修驰狱的胸口升起一丝莫名的恼气,尤其听到他俩曾经相恋,他胸口的气息就难以平复。 “我的女人,凭什么由你来护。”修驰狱冷冷叨念了句,指尖轻压,弹出一缕悄无声息的魔气打入墨之阕的体内。 墨之阕体内本就有两股犀利的气息在乱混冲击,忽然闯进来另一股凶煞的气息,顷刻间,他戾目扬起,展臂,三股混乱的气息如同脱缰的野马奔腾而出。 “啊!”强大的震波冲击而来,阎七双手迅速挡在面前抵挡,整个人像被雷霆冲击,毫无防备摔到地上。 “阎七!”青狐禁不住惊呼。 惊的并非是阎七被打落地上,而是墨之阕振臂而出的杀气,秒速坠地,其威力足可在刹那间将晕阙在地的六仙重伤,而早已重伤的御长兴恐怕直接毙命。 “吖……”摔到地上的阎七痛喊一声,眼看着这股汹涌的杀气席卷而下,她顾不得浑身的痛,旋即单膝跪起。 “啊!”她竭嘶底里振臂大呼,凌厉的仙气如同流窜的蛟龙爆破而出,一瞬间,一瞬间凝结成巨大的结界笼罩在地上。 墨之阕的杀气被她的结界反弹,如同受惊的雷电隔着他向两边喷涌。 “啊!”燕嫣欣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气袭击,如断线的风筝重重摔落地上,猛然吐了一口鲜血。 修驰狱冷厉拂袖,原地形成结界,丝毫不受侵扰。 九重天 “呯呤……” 看见明镜台上的冰玉瓶忽然爆裂,东邑君禁不住吸了口寒气,他正欲准备回禀老尊圣君,才刚转身就看见不知何时站在此处的老尊圣君,心下轻颤,再次吸了口寒气。 见他神色暗沉,晦暗不明,东邑君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道:“天君,阎七尚未渡劫完毕,然,却冲破了明镜的结界……” 这冰玉瓶是封锁阎七仙法的结界,正确来说,每位仙家下凡渡劫都会在明镜台封锁仙气,而这每一个冰玉瓶都是封锁仙气的结界,是用上古锁仙术练就而成。 从来没有仙家在没成功渡劫之前,能冲破结界恢复自己的仙气。 然而,阎七却成了第一个冲破锁仙术结界的仙家。 此女,忒可怕。 魔界,蓝湖,狂风凛列吹刮,碧蓝的湖水波涛汹涌,远岸绿树剧烈摇曳,飞沙走石,走兽退避。 青狐被风沙眯了眼,睁不开眼睛,爪子死死扯住昏阕的华跌肩头的衣服,瘦小的身子才没有被吹刮走。 恢复了仙气的阎七顿觉通身轻盈,她轻然跃起,眸底犀利的冷色分毫不减,直接冲墨之阕杀去。 短短时间,从下风,到平手,逆转到上风。 青狐巴巴地看着似是厉鬼上身的阎七,隐约察觉到她体内的仙气以惊人的速度在不断地提升。 看着阎七越发狂傲的逼近进攻,想着她现在的功力与万年前相比十倍增加,燕嫣欣心里恨得慌,咬咬牙,意欲冲上去掺和,协助墨之阕杀了阎七。 她还没迈出步子,修驰狱闪电般旋身到她的跟前,阴翳的目光冷冷瞥了她半眼以示警告。 眼看阎七可以手刃墨之阕,他决不允许燕嫣欣插手。 虽然他想亲手灭了墨之阕,但如今想来,更比较喜欢让阎七杀了他。 悬浮在空中的阎七,眸色毒辣盯着与自己对峙的墨之阕,软若无骨的芊芊玉手轻然拨弄空气,凝聚成凛然的杀气。 凌乱的画面快速闪过脑海,却是模糊不清,只听见几声“阿钺哥哥”“小芯”交错回响。 她轻甩脑袋,这两万年以来,她的世界几乎只有华跌,他们是友,更是亲人,虽无血缘,却浓于血缘。 动她可以,但是,动他们,杀无赦! 墨之阕脚下缓慢形成一个强烈的逆流漩涡,猩红的双眸似有浪潮在翻涌,骇人的气息让周围的气压骤降,顷刻间,天空被乌云遮蔽。 “七七……”青狐死死抓住华跌的衣裳,忐忑不安低念,仿佛这一招的较量,便决定了他俩谁生谁亡。 修驰狱微敛眸色,不动声色看着局势的变化。 “为什么要动他们?”阎七竭嘶底里吆喝一声,眸色凛然推出掌心的杀气。 不料,墨之阕没有还击,在她推出杀气的瞬间,环绕在他周身的逆流漩涡顷刻间消失殆尽,与此同时,他竭力压下了体内窜动的凌乱气息,直面承受了她的袭击。 就算不还手,他明明可以挡的,可是…… 在他眸底褪去猩红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疼惜,深藏万年的疼惜。 “阿钺哥哥!”阎七骤然湿了眼眸彷徨大喊,碧湖晃动的粼光映在他如断线风筝的身子上,尘封的记忆挣扎而出,几万年的点点滴滴顷刻间涌上心头。 她慌忙向下俯冲追去,凌厉拂动衣袖,在地面形成气压,接住昏阙倒地的他。 狂风凌然吹拂她雪白的衣衫,她双脚向后倒地,几乎是连扑带滚向昏迷在地的墨之阕跑去,仓惶扑到他身旁,扶着他肩膀,忐忑不安轻声呼喊:“阿钺哥哥……阿钺哥哥……” 第132章 要记起你 感觉到他体内气息凌乱,然却似乎并无大碍,这她才松了一口气。 脑海凌乱的画面快速连成线,过去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似远又近,清晰而又模糊。 在两万多年前的那条分割线,追着他,拼命地奔跑,只想告诉他…… 酸涩的泪水瞬间涌上眼眸,她抓着他的肩膀,迫切解释:“阿钺哥哥,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正想把心中的委屈全盘道出,体内忽然掠过一阵刺痛,五脏六腑像被锋利的刀刃狠狠剜了一刀。 声音截然而止。 她拧紧眉头,紧咬牙根稳住气息,再次低喊:“我不……是……吖……” 她浑身一阵痉挛,全身的细胞像被雷击般,麻痹而剜痛。 “七七,你怎样呢?”青狐快速跑到她的身旁心急如焚问道。 看见她欲语难言的痛苦模样,不远处的燕嫣欣轻俏嘴角,勾起一抹凉快的阴险笑意。 修驰狱轻侧眸,瞥到她这么诡异的冷笑,猜想到阎七此刻的痛苦,必定与她有关,且是与万年以前的尘封记忆有关。 “我不是……我不是……”阎七死死揪着墨之阕的衣衫,五脏六腑被凌迟似的疼痛万分,浑身像被抽空了的氧气,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便昏阕倒在他的胸前,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闪闪发亮,似有流光飞散。 “七七!”忽然见她痛苦昏阕,青狐差点没被吓得魂飞魄散。 燕嫣欣阴冷低笑,正欲迈步,却察觉旁边的修驰狱率先迈出了步子,他浑身上下隐约散发着骇人的凛然杀气,目标是……墨之阕! “暂不要动他……”燕嫣欣迫切喊了句,快步上前阻拦。 修驰狱阴翳寒目冷冷侧瞥,凌厉拂袖抬手。 “吖……”燕嫣欣顿时像断线的风筝抛了开去,重重摔落地上,猛然吐了一口黑血。 修驰狱看也不看她一眼,指尖杀气萦绕,冷步向昏阕的墨之阕走去,眼角余光看了眼昏迷在他身上的阎七。 虽然不知道他俩是否有过如燕嫣欣所说的过去,但是,既然阎七是他缺失的心脏,那么,就只能属于他,至于那些过去,墨之阕不存在了,一切都不将存在。 他也不允许存在。 刹那间,他的眸底掠过比十二月寒冬还要冰冷十倍的阴翳寒光,凛然的杀气让青狐一连打了好几个激灵。 青狐浑身颤抖扯着阎七的衣裳,心底掀起一股前所未有恐惧,仿佛死神就在眼前张牙舞爪,它满目惊恐喊道:“七七……七七,快醒来……” 修驰狱舀动杀气冷厉抬手。 “七七!”青狐惊呼一声,把头埋在阎七的怀里。 千钧一发之际,墨之阕触电般睁开锋利如寒铁的眼眸,犀利的仙气浑然而出形成一个强大的结界抵挡修驰狱的攻势,于此同时,搂着昏迷的阎七,旋风而起。 他冷目轻瞥,大地受惊般顷刻间颤了三颤,地面龟裂,体内的仙气如惊天巨龙凶冷而出直接向修驰狱袭去。 修驰狱眸色微愕,张开双臂滑翔退后,体内魔气轰然而出横向凝结成结界抵挡他的攻势。 “砰!砰!砰!” 蓝湖沸腾的水形成水柱喷涌而起,湖边的高山顷刻间坍塌倒下。 “……”青狐禁不住吸了一口气。 “……”昏迷在地的毕寒触电般惊醒过来,寒冷的冰块以他为中心,以风卷残涌之势,席卷整片草原,填满了被墨之阙震裂的缝隙。 华跌他们,喷涌的碧蓝湖水,坍塌而下的高山,几乎在同一瞬间被冰封,空气骤然凝固。 “……”青狐一连吃了两口寒气,幸好死死抓住了阎七的衣袖,否则都不知道被甩到了哪里去。 被墨之阕搂在怀里的阎七猛然睁开凌厉的眸子,体内的盎然欲动的仙气萦绕周身肆意撩动雪白的衣袂,漆黑的秀发浮风飘扬。 伏在冰面上的燕嫣欣,轻抹嘴角的血丝,缓慢爬起来。 阎七看了眼前方的修驰狱,下意识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墨之阕。 墨之阕对上她凌厉却透着半许茫然的目光,轻轻低念三个字:“墨之阕。” “七七……”青狐快速跃到她的肩膀处,迫切提醒,“伤害御大仙他们的是修驰狱和燕嫣欣,跟墨之阕没有关系,别上当了!” 阎七还没动唇,手心忽然被握紧,她低垂眼眸看了眼被握住的手心,再抬起眼眸来对上墨之阕深沉而冷厉的锋芒,耳边是他温柔低沉的声音。 “交给我。” 任由冷风吹拂雪白的裙袂,心窝处升起一丝莫名的暖意,萦绕在她周身的杀气逐渐消散,眉心染上忧急之色,她忙转身,意欲向被冰封的御长兴跑去。 被墨之阕握紧的手心再次紧了紧,她止步,侧眸看他。 “你刚才喊我阿钺。”墨之阕一字一顿沉声道,看着她迷茫的目光,揣测到,她不仅忘了自己的模样,或许,刚才的事,她都给忘记了。 阎七眸底掠过一丝讶然,心底轻轻敲起“阿钺”二字,握了握他的手,才缩回手心,郑重道:“我会找回记忆的,总有一天,我会记住你的脸,记起你是谁。” 说罢,她快速向御长兴跑去。 毕寒掠过对峙的修驰狱与墨之阕,直接来到阎七的身边。 阎七蹲跪下来看了眼被冰封的御长兴,再抬起头来看向毕寒,心急如焚问道:“你快给他验验伤,可有解救之法?” 毕寒拂袖单膝蹲跪下来,提起手悬于御长兴的脑袋的伤口,仙气从掌心缓慢注入御长兴的太阳穴。 阎七见他眉头紧锁,心下忽然升起一丝不安,小心翼翼轻声问道:“他怎样呢?” 毕寒压下掌心,忧上眉梢,神色略带凝重低念:“五脏俱裂,若三个时辰内不得救,耗尽最后一口气,必死无疑。” “五脏……俱裂……”阎七手心不由得轻颤,轻蹙眉心琢磨了会,她紧握手心抬起眼眸看他,迟疑良久,她又把到唇边的话噎回去,忧忡染眸低垂眼帘。 毕寒凝视着她低垂的眼帘,别有意味低沉道:“只要在三个时辰内,取得寒莲、毒葵、神泉水、凤玉、柯莲花即可救他。” “可是……”阎七迫切抬起眼眸,便对上他信誓旦旦的凌厉眸色,她轻拧眉头,说不上话来。 她当然知道只要取到这五件东西,即可以挽救御长兴的性命,但是,这几件物品所在之处相隔十万八千里,要在三个时辰之内取得,几乎不可能的。 除非…… 除非借助毕寒的移山倒海之术,在须臾之间穿梭几地,才有可能办到。 但是,移山倒海之术,用一次便耗损三千年的寿命,若连续使用,损耗更加厉害。 或者……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毕寒握住她的手,眸色沉厉,一字一顿道:“唯此一法能救他,再耽搁,回天乏术。我可以,你呢?” 阎七直视他恳切而坚定的目光,只得郑重点头,应声道:“就算拼了我阎七的命,我也会把五件东西完好取回来。” “七七……”青狐小声嘀咕了句,生怕打扰了他俩,光听到这个词,它都禁不住打了几个寒战了。 这五件东西分布在妖魔灵冥仙五界,所在之地十分严峻,稍有不慎,随时粉身碎骨。 不远处的燕嫣欣看了眼正在交手的墨之阕和修驰狱,再把目光落到阎七的背影上,冷眼盯着,慢步走过去。 阎七察觉到背后逼近的气息,瞬间阴下寒眸,睫毛轻轻眨下,脚下形成一股轻然而犀利的仙气横阔凝成结界,她眼角余光也懒得向后看去,敏捷而起,给了毕寒一个准备的眼神。 青狐转头瞪了眼被拦在结界外的燕嫣欣,满腔不悦,重重地“哼”了声,它快速跃上阎七的肩膀,哪怕刀山火海,也要跟她一起闯。 阎七侧过头来,轻轻揉按它的脑袋,浅笑道:“你留在这里,给我们护法。” “七七,我不怕!”青狐迫切翘起尾巴,唯恐她抛下自己独自去冒险,心急如焚道,“我很聪明,知道的事情很多,可以为你引路!” “好吧。”阎七无奈浅笑道。 青狐欢喜眯眼,有七七的地方,再危险也不怕。 毕寒眼角余光看了眼昏迷的御长兴,再把目光落到阎七身上,提醒道:“那五处皆是阴险之地,你还是收回碧波池的结界护航吧。” 碧波池的结界之所以坚不可摧,是阎七特有的法术外,还有凤凰赠与她血宝石的缘故,凤凰血宝石加强了她的结界,才使得九重天内,几乎没有仙家能打破她的结界。 阎七轻作点头,微闭眼睛,凝神敛息张开双臂,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闪闪发光,不一会儿,她的右手心上多了一条凤凰血宝石项链。 毕寒看了眼她手上的凤凰血宝石,迫切之意涌上心头,呼吸微紊,指尖盎然欲动,但此刻,就御长兴乃当务之急。 阎七把凤凰血宝石佩戴在青狐的肥脖子上,再提起二指,对其施加法术。 “七七……”青狐讶然看着她,禁不住湿了眼眸,明明是去九死一生之地,可她却把保命之术留了它。 阎七深呼吸,侧头看向毕寒,郑重道:“可以开始了。” 毕寒轻作点头,指尖撩动仙气,脚底下由慢而快刮起一阵旋风,顿时雪花翻飞,凛风吹拂着他俩的发丝,不一会儿,阎七和青狐便消失在原地。 被拦在结界外的燕嫣欣并没有着急尝试破坏结界进去,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眸子里的亮光却格外复杂难测。 第133章 闯灵鸠山 穿越时空隧道,转瞬间来到了一座云雾缭绕的悬浮山,刚着地就有一股犀利的煞气扑面而来,莫名的压抑涌上心头,竟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 “七七,这是什么地方呀?”青狐抓着阎七的秀发小心翼翼问道,虽然听闻那五件东西藏在六界险峻之地,但具体是哪里,它还真不知道。 这个地方阴森森的,树木丛生,鹤唳不断,阴风吹来,枝叶摇晃,像是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在四处流窜,缭绕的迷雾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气,既不像魔界,也不像妖界,更不像是灵界和冥界。 “灵鸠山。”阎七神色淡然道了句,凌厉的目光四下轻扫,循着眼前的小路往森幽的丛林走去。 “灵鸠山!”青狐顿时惊呼一声。 这灵鸠山虽然地处仙界,然而却是修仙者的炼狱啊! 遍地充斥着诡异的杀气,修仙者贸然靠近,轻者耗费千年修为,更甚者,挫骨扬灰! 怪不得一到这里就胸口堵塞,难以呼吸,原来竟是灵鸠山! 也对,像寒莲、毒葵、神泉水、凤玉、柯莲花这些阴邪之物,当隐藏在这些地方。 “七七,是柯莲花在这里吗?”青狐试探问道。 阎七轻作摇头,目光如锋利的刀子扫看四周诡异的颤动,谨慎迈着步子,不以为然道:“来确定具体的位置。” 青狐下意识紧了紧小爪子,原来阎七也不知道这五件东西藏在何处,所以才来灵鸠山。 灵鸠山虽然有折煞仙气之说,但山中的主人却知晓已发生的尘事,六界中不少修炼者为了寻求一个答案,不惜耗损修为也要闯灵鸠山。 忽然一个黑影带着一股渗人的冷风掠过,青狐心下咯噔颤跳,吓得浑身毛发竖起,但不敢惊呼出来,它清楚现在阎七在办大事,而且是与御大仙生死攸关的大事,所以它再害怕也只能淡定,绝对不能拖她的后腿。 “不过是一些恶灵,无碍。”阎七轻淡道。 青狐紧闭嘴巴,坚持不吭出一个声响来。 什么叫做“不过是一些恶灵”,灵鸠山最可怕的就数这些恶灵好吗! 他们都是六界中闯灵鸠山是被挫骨扬灰的怨灵,千万年来所积累的怨毒恨意比东海还深。 他们失去了修炼的能力,欲想聚合被挫散的灵魂投胎转世,就必先吸取万年以上的法术,因此他们的怨灵超绕着在这山中的每个角落,用他们的怨念夺取其他闯山者的法术。 所以,修炼者来到灵鸠山才会轻者损耗修为,重则,在他们恶毒怨念的抢夺之下,也跟着挫骨扬灰。 它有血凤凰宝石护体,尚能站得住脚跟,只是心里担心阎七,她虽然恢复了仙术,但并没有护体之宝啊。 她的神色淡定得令人发指,但是,它还是能察觉到她体内的仙气受到恶灵怨念的侵扰而紊乱浮动。 又因她看似目空一切的淡定,攀附在四周的恶灵怨念急剧加重,阴森恐怖的杀气一瞬间浓重了百倍。 刚才只是白雾迷绕,现在却是由恶灵交织而成煞气如雷霆电闪的乌云压顶而下。 青狐顿时汗流浃背,绷紧雪白的毛发,死死抓着阎七的发丝,一动不敢动。 被阻挠脚步的阎七,骤然阴沉下脸,眸子里折射出犀利带毒的寒光,萦绕在她周身的杀气顷刻间消失殆尽。 然,青狐猛然一连打了好几个激灵,像被腊月的冬雪贯穿身体,它僵硬着肥脖子,流转眼眸向下瞄去,只见她脚下的地面龟裂成爪型。 刚才还在摇曳的花草树木骤然间像被吸附了般,定格在一瞬间纹丝不动,龟裂的地面却似乎在颤抖。 刹那间,围堵在四周的怨灵消失殆尽,如同见到鬼魅一般,狼狈逃窜,不肖半刻,缭绕的乌漆煞气荡然无存,整片林子像被雷霆大雨冲刷了一般,清新,怡人。 竟还有蝴蝶款款双飞! “咕噜……”青狐小心翼翼吞了口唾沫,这下才发现什么恶灵,算个毛线,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是阎七! 一个眼色即让他们退避三舍,还没动手已经让他们畏怯的亡命逃跑,这世界还有比阎七更可怕的吗? 恶灵逃亡而去,这回,它毛了胆子,挺直腰杆,嗬,敢妨碍阎七救御大仙,走慢一步,死了也活该! 阎七挠了挠它的脑袋,继续前行。 或许因为恶灵常年缠绕,这林子里的树木长得特别狰狞,有的甚至像被剖了心脏了人,看着都心底发毛。 “灵鸠山,好久没来过这么厉害的对手了。” 忽然听到一个阴寒的戏谑男声,还在“观摩”狰狞鬼树的青狐猛然打了个激灵,险些没直接从阎七的肩膀上滚下来。 阎七神色不变,下意识停下脚步,微敛眸色,不以为然淡然回应:“那是因为你躲在灵鸠山,早已不知道外边的世界变化万千。” “若本座不知道外边世界变化万千,你又为何寻到此处?” 阎七轻嗤浅笑,莞尔道:“那还不是因为七万年前,晇伏在你身上下了诅咒的缘故。” 晇伏是念神一族的族长,随着念神一族的没落,他下了三个诅咒而亡。 七万年前,这灵鸠山的主人乃仙界一小仙,却喜欢到处招摇撞骗,自诩能知晓世事,以吸取其他仙家的仙术快速提升自己的法术,不少仙家惨遭他的毒手。 晇伏临终前,往他身上加了三个诅咒。 一,终生囚于灵鸠山,不得离开; 二,永生不灭,与日月同辉; 三,给寻到三菱血刃晶石的来者,解答三个尘事疑惑。 所以,并非他了不起,而是晇伏在他身上下了诅咒,他才知晓世间以往尘事。 他永远无法离开灵鸠山,更加摆脱不了诅咒的束缚,尽管他千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回答,于是他心生怨念对前来灵鸠山的修炼者大开杀戒。 年复一年,恶灵日积月累,最终灵鸠山成了如今这般煞气浓重的谪仙之地。 阎七话音刚落,才恢复了片刻天朗气清的灵鸠山,顷刻间乌云密布,比刚才恶灵缠绕的时候还要阴森恐怖百倍。 凛风肆意缭乱她的秀发,雪白的裙袂扶风翻飞,脚下飞沙走砾,周边树枝剧烈摇晃,被风刮落的树叶如雨落下。 阴寒的杀气让青狐难以喘息,是那灵鸠山的主人怒了! “你的身上也有两个诅咒,本座寂寞了几万年,就留你作伴。” 话音刚落,弥漫在空中的乌黑煞气拧成一根根麻绳状的狰狞爪子,像凭空出现的毒蛇吐着信子,缠绕着电光从四面八方向阎七袭来。 阎七轻敛眸色,目光锋利如刀子,身似凌燕敏捷躲开袭击。 “七七,好厉害。”青狐抓着阎七的发丝激动喊道。 怒了又如何,不过如此! “任你再厉害,可是,别忘了本座知晓过往尘事,你的致命弱点在哪,本座一清二楚。”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 “阿钺哥哥!” 听到这个似远又近的呼喊声,阎七恍然一愣。 “七七!”青狐惊呼,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如麻状的爪子迅速把阎七的手脚缠住。 而且,被它们缠住后,阎七竟然使不上一点法术。 “想要知道阿钺是谁吗?”随后又传来灵鸠山主人阴柔的戏谑冷声,“长留如此,本座慢慢与你道来。” 话音刚落,空中的一根麻状爪子忽然出现一颗闪着电光红点,而且正对阎七的正阳穴。 “七……”青狐正想扑上去挡在前边,忽然一道邪气袭来,与它体内血凤凰宝石所化的结界相冲,致使它悬在空中前后不得。 阎七拧紧眉心挣扎了会,抬起眼眸看向与邪气抗衡的青狐,连忙道:“青狐,回来。” 这股邪气不同一般,虽煞气凝重,却透着一股清新之气,联想到这灵鸠山主人知晓世事,那么,他肯定知道如何破除血凤凰宝石的结界。 若青狐继续与这股邪气抗衡,不但会失去血凤凰宝石的守护,且轻则重伤,重则挫骨扬灰,也成为这里的恶灵之一。 虽然听到阎七的呼喊,但眼看着那颗红点靠近,青狐紧咬牙根,寸步不让,竭尽全力想要冲破这股邪气。 “青狐,快回来!”阎七心急如焚大喊。 “七七是我的,才不留在这里!”说着,青狐鼓动体内的仙气,浑身的毛发竖起,碧绿的眸子像晃动的潭水透着犀利的亮光。 它决不允许阎七成为这里的恶灵之一,哪怕拼了这条命,它也要用最后的一点力量,护她周全! 从它活下来的那一刻,就对自己立誓,必须护她周全! 眼看着血凤凰宝石颤动得厉害,而那股邪气跟着不断增强,阎七使劲想睁开缠绕在手上的麻状爪子,岂料越挣扎,体内的仙气散去越快,而且那颗红点越发靠近。 “青狐!青狐!快退回来!我命令你退回来!”阎七竭斯底里大喊,情绪波动厉害,那颗红点继续向她的正阳穴逼近。 “七七!”青狐牙根冒血,竭尽全身力气拼死一搏。 “不要!” 第134章 少尊护法 说时迟那时快,一抹雪白的矫健身影迎着凛然的狂风而来,像漆黑的夜空里劈下来的雷霆闪电,席卷乌云,明明相隔甚远,但那浑然天成犀利气场自然褪去遥处阻碍,如天神降临。 只肖一眼,便来了跟前,未曾动手,凛然的气场已经把缠绕在阎七手脚上的麻状爪子劈断,轻挽她的纤腰转移到另一边。 与此同时,退散了与青狐相抗衡的邪气。 “啊……”忽然失去了敌对的抗力,青狐重心失衡,受到冲击向后抛去,未抛出十步的距离,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附,胖嘟嘟的白团身子一百八十度旋转。 他搂着阎七脚跟着地,青狐正好落到他肩膀处,凛风吹拂他俩漆黑长发,雪白的衣袂迎风翻飞。 侧头一看,耀眼夺目的银色面具映入眼眸,青狐禁不住脱口而出:“少尊!” 闻言,阎七微微一愣,下意识侧头看向身旁的“陌生”男子,正好对上银色面具下那双深似浩瀚的明宇。 “你先行,我断后。”陌祁煊在她耳边低沉道。 仿佛初见,但那默契却似乎与生俱来,不问他为何而来,不担心他舍自己而去,她连忙点点头,轻轻一跃,从树林中的一个漩涡穿越进去。 “七七……”青狐正想追上去,却被陌祁煊一手抓住了尾巴,它紧皱眉头瞪他。 “你想护她,得先自强。”陌祁煊沉声道。 青狐瞬间目露凶光死死盯着他——言下之意,以我的能耐,跟上去只是会拖累她! 陌祁煊并没有在意它的怨目,目光落在逐渐缩小的漩涡处,别有意味沉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她才接受九重天的点化成为灵宠。” 闻言,青狐先是微愣,轻轻撑动,把被他抓在手里的尾巴缩回来,它快速飞到他的跟前,稍带讶然凝视他正注视着漩涡的双眼,动了动唇,又把到唇边的话噎了回去。 也对,少尊身为九重天的接班人,他自然是知晓的,并不值得惊讶。 想着,它忽然鼻子一酸,泪如泉涌,淘声大哭:“我一直努力修炼,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足够强大,可以换我来保护她!可是,我好笨呀!不管怎么修炼,都不够强大!还是她处处保护着我!我想,我想站在她身边!告诉她……告诉她……” 到最后它几乎泣不成声,哽咽哭喊:“告诉她……告诉她……告诉她……” 哭噎着,感觉到温柔的掌心抚到了自己毛茸茸的脸上,它微讶,抬起眼眸,透过朦胧的泪水看到陌祁煊如浩瀚中闪闪发光的宝石眸子,声如细蚊愣愣念叨:“……我来了……” 陌祁煊轻抹它眼角的泪水,收回手自然垂在身侧,目光落到完全闭合的漩涡处,沉声道:“她本性要强,不需要保护,你只需陪着她,便是保护,护她的心。” “保护……她的心……”青狐愣愣重复低念。 这少尊刚才明明很温柔,此刻却又似乎冷傲得让人敬而怯步,他白衣胜雪,高贵如玉树颖枝,容不得亵渎半分。 浑身仙气清洌而沉毅,目光深沉几乎看不出情绪,但又隐约透出三分萦绕宠溺的温柔,折射成迷人的炫耀目光。 这迷人的温柔目光定格在漩涡闭合的方向,嗯,估计是担忧阎七的安危。 他……是知道阎七有危险,所以才出现在这里么? 他,真的在乎阎七么? 良久,它轻轻抽噎着,试探问道:“如何保护她的心?” “她开心,一切皆好。”陌祁煊收回目光,抬眸看它,淡然道。 不知道是否因为泪水朦胧了眼眸,竟产生了错觉,似乎看到少尊性感的唇畔挂着一抹不着痕迹的浅浅笑意,如碧海悬浮的明珠,温润而耀眼夺目。 它轻噎唾沫,甩掉泪水,不再说话,乖乖洛道他的肩头上,与他一起等待阎七。 目光转移到漩涡闭合的位置,它才领悟到阎七刚才为什么激怒这灵鸠山的主人。 三菱血刃晶石并不固定于一处,而是隐藏在灵鸠山主人的附近,随着他的走动而转移,要找到三菱血刃晶石,首先要找到他的准确位置。 这里到处阴森诡秘,恶灵缠绕,难以捕捉他的气息,激怒他,让他动杀气暴露气息,是最快能寻觅他踪影的办法。 穿越了漩涡的阎七来到一片诡异的竹林,这里除了茂密的竹子,还有千奇百怪的石像,像是垂死挣扎的百灵生物。 估计是灵鸠山的主人将它们诱惑至此,吸光了它们的灵力精气,而这里的虽有阴邪之气环绕,但地底下隐约透着一股远古遗留下来的灵气,才让它们在痛苦挣扎中死去的尸体得以保存,风干成石。 她收回目光,深呼吸,垂在身侧的指尖轻轻提起,清洌的仙气饶青葱玉指转了一圈,须臾,如白色的轻纱绸带绕指而出,顷刻间拂过竹林的每一个角落。 不一会儿,西南方的独角兽石像的兽角呈现血红色,闪闪发光,像天上的星星,三菱似刀,如无意外,这就是三菱血刃晶石。 “昆桐七仙,阎七,果然并非一般俗类。” 随着这阴沉的声音响起,竹林旋即刮起一阵阴邪的寒风,落地竹叶掀地而起,如枯黄的暴风雨骤然落下,细长的竹叶如同犀利的刀片刮过身前。 阎七仙气环绕,如涓涓细流在周身形成屏障阻挡靠近的锋利竹叶,神色恬淡,并不在意那灵鸠山的主人隐藏在哪一座石像后,直接说道:“本仙已寻到三菱血刃晶石,你须回答我三个问题。” “要么我们做个交易,本座回答你六个问题。” 随后响起他的声音。 阎七不以为然,懒得跟他浪费时间,直奔主题:“寒莲、毒葵、神泉水、凤玉、柯莲花,分别具体在哪里?” 听见她清冷的声音,躲在暗处的灵鸠山主人瞬间沉了沉脸色,眸底深处添了半分不悦,一会儿,他又勾起一抹故意的笑容,别有意味道:“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来历?不想知道自己跟九重天少尊陌祁煊是什么关系?” 听见“陌祁煊”三个字,阎七心头轻颤,但脸上并无任何情绪波动,淡然提醒:“请回答本仙刚才的问题。” “你不想知道阿钺是谁?”灵鸠山加重语气试图诱惑她。 阎七丝毫不为所动,重复自己的提问:“寒莲、毒葵、神泉水、凤玉、柯莲花,分别具体在哪里?” 停顿了会,她再提醒了句:“听闻,一刻钟内不回答问你,你即刻会有凌迟的疼痛缠身,是吗?” 闻言,灵鹫山主人的脸顷刻间阴沉下来。 待问过三个问题后,阎七从刚才的漩涡回到原来的林子,眉心处萦绕着一抹难解的忧虑。 “七七,知道宝贝的下落了吗?”看见她完好无损出来了,青狐迫不及待飞到她跟前,见她眉头轻蹙,满目关切,试探问道,“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很难拿到那五件东西?” 阎七轻摇头,沉默不语。 虽然要取得“寒莲、毒葵、神泉水、凤玉、柯莲花”并非一件易事,但她忧心的并非这个。 她选择到这里来,除了以最快的速度准确知道寒莲等的下落外,更重要是想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降低在这个过程中,对毕寒造成的伤害。 短时间内频繁动用“移山倒海”之术,不仅仅是损耗修为折减寿命,稍有不慎,恐怕还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刚才从灵鸠山主人那里得知,此刻要降低对毕寒造成的伤害,只有一法——需要一个万年修为以上的帮手,在这里为她护法,让她灵魂出窍借助毕寒的移山倒海之术转移到达目的地,这样可以大大降低他的损耗。 可是,在这仙踪罕至的地方,此时此刻如何能寻找万年修为以上的帮手? 青狐?它受不了这里的邪气,若让它护法,恐怕连它也会被吞噬。 “我可以。” 忽然响起一个如千年磐石的低沉声音。 阎七讶然微愣,收回思绪抬眸眼眸,被青狐肥嘟嘟的身子挡住了前方的视线,她提起手来把悬浮在跟前的青狐揽入怀中,随后看见独自站在前方的白衣男子。 他双手负立,仙逸白衣迎风浮动,如灵芝玉树,傲然凌于天地间,不受凡尘的亵渎,虽佩戴着半截银色面具,但那双如浩瀚般深沉明亮的眸闪烁着让她仿佛看见千世轮回的亮光。 青狐抬眸看她讶然的目光,轻甩尾巴,试探道:“七七,他是少尊,你忘了吗?刚才是他救了你。” 刚才……阎七在心里默默念了两个字,如往常一般,找不到丝毫与他有关的痕迹。 他,就是少尊么? 陌祁煊并不打算解开她的疑惑,只是言简意赅,半带提醒,沉声道:“我替你护法。” 阎七无意识加重了抱着青狐的力度,直视着他的双眼,莫名的情愫如丝如缕缠绕在心头,腹中的思绪千回百转,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咙,却说不上一个字来,轻作点头,慢步向他走去。 他知道这件事? 他忽然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替自己护法? 他,时刻关注着自己的动向? “护法?”青狐纳闷流转眸光在他俩之间徘徊,看他俩心有神会的样子,它闷在心里嘀咕: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第135章 生死咒术 阎七抱着青狐来到陌祁煊的跟前,对上他看不出情绪的双眼,别有意味道:“若护法,你会承受移山倒海之术的一半损耗。” “你只需做一件事。”陌祁煊低沉道了句,缓慢抬起手来伸向她。 “嗯?”阎七低眸看了眼他向自己递来的手,迟疑了会,抬起眼眸来看他,试探问道,“何事?” 陌祁煊伸过手去握住她的手心,凝视她的眸子,郑重道:“你只需要相信我。” 阎七心弦怦动,莫名的情愫袭上心头,触电般缩回手来,带点慌忙转移视线,躲开他勾魂摄魄的目光,才低下眼眸,怀中的青狐便蹿到了陌祁煊的肩上,她惊乍抬了抬指尖,却不敢把它抓回来。 青狐色眯眯地靠着陌祁煊的肩膀,如喝醉了酒般,喃喃道:“七七,我与少尊一起在这里给你护法。”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白了它一眼——天下狐狸皆色鬼! 青狐可不理会阎七嫌弃的眼神,懒洋洋地赖着陌祁煊的肩膀,早就把要保护阎七的话抛到十万八千里去,谁让少尊这么帅了。 他刚才只不过轻轻地说了句话,却似乎带着浑天的气势,如千钧雷霆落入九霄,天地万物遵其号令,眸里又透着唯独给予阎七的宠溺,霸气而温柔。 让它都禁不住着迷了,就不知道这阎七是否跟着陶醉了。 “那麻烦少尊护法。”阎七抱手向他低头作拜。 灵鸠山的主人跟她提及过,在此地护法会承受移山倒海之术一半的损耗,但现在这个情况,顾虑不了这么多。 更何况,他是仙界未来的主,毕寒和御长兴是他的子民,他既选择出现在这里,便责无旁贷。 只是,她的头还没拜下去,就被他提起的手给抵住,她流转眼眸,迟疑不动,正欲张声,却听见他雷人的话语。 “待我下了聘,再拜堂也不晚。” 闻言,阎七骤然红了脸颊,迅速拂开他的手,背过身去。 青狐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翘起尾巴——少尊,现在是该调戏我家七七的时候吗? 陌祁煊靠近她的身后,从后握住她的双手。 蹲在他肩上的青狐一动不敢动,心中掀起万般激动——少尊,此情此景吃豆腐真的好吗? 阎七侧眸向后看了看他,他的容颜陌生如初,可手心的温度却是那么熟悉,不用言语,一个眼神,即可知道他要干什么。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凝神敛气,任由他缓慢抬手张开自己的双臂,两股不同仙气萦绕于他俩交叠的掌心。 青狐干瞪着眼珠子,身上的毛发都不敢颤动,还以为他们在秀恩爱,原来不是,震撼!太震撼了! 一股仙气霸道雄浑,一股仙气绵柔清冽,交织在一起,如蛟龙出海,破雷霆万钧,见万丈彩霞,顷刻间空气凝固,树木停止摇曳。 须臾,阎七刹那间消失在原地,化作一个红点悬浮在空中。 陌祁煊缓慢收拢双手垂在身侧,周身的仙气萦绕在红点的附近,形成一个强大的结界。 许久,青狐才小心翼翼问道:“少尊,七七已经去往魔界了吗?” 陌祁煊点头不语。 “那……”它才刚开口,忽然传来灵鸠山主人的声音。 “九重天少尊还是第一次驾临灵鸠山,都说红颜皆祸水,看来你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青狐瞅了瞅陌祁煊傲慢淡然的神情,也跟着高傲翘起尾巴——嗬,我家七七天下无双! 没有得到陌祁煊的回应,随后又传来灵鸠山主人挑衅的声音。 “在本座的地盘与移山倒海之术汇通,凭你是九重天的少主,也免不了损耗万年修为。” 闻言,青狐心下咯噔颤跳,竟还有这回事? “本座再提醒你一件事,你身上的仙气与灵鸠山的邪气相冲,护法期间,若擅动,轻者,全盘承受移山倒海之术的折损,重则,两股力量相冲,反噬心脏,你、毕寒、阎七均五脏俱损。” “……”青狐暗惊,莫名的惶恐袭上心头,不一会儿,察觉到被阎七退却的恶灵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再次形成黑云压城的恐怖局面。 他故意撂下这话,在聚集恶灵步步逼近,无非就是警告少尊! “又如何?”陌祁煊不紧不慢淡然应声。 “嗬!得你的庇佑,阎七才免于流血,一旦在护法期间有什么差池,你自身难保,而她……” 停顿了会,空中忽然传来他阴冷的低笑声,许久,再次响起别有意味的声音。 “本座提醒你,她只要再多吐一口血,便回天乏术,香消玉殒。” 闻言,陌祁煊垂在身侧的手骤然紧握成拳头。 “怎么……”青狐听在耳里骤然浑身发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多吐一口血便香消玉殒,是什么意思? 它猛然想起,每当阎七流血后,体温都会骤降,她,流不得血? 随后察觉到陌祁煊的体内的气息紊乱,像是被他刺激到了,青狐咬咬牙,恶狠狠四下环顾逐渐逼近的恶灵,气急败坏责问:“混账,你想干什么?藏头露尾!有本事出来跟青狐大仙单挑!” 察觉到陌祁煊的气息变化,灵鸠山的主人料想自己已经抓住了他的软肋,越发嘚瑟道:“陌祁煊,咱们做个交易如何?不,你唯有答应本座的要求,否则,后悔一辈子。” 许久,陌祁煊似乎压下了胸中的情绪,体内的气息渐趋平稳,低眸看着悬浮在跟前的红点,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见他漠视自己的存在,灵鸠山的主人生怒,冷冷警告:“陌祁煊,别以为你是九重天的少尊就可以漠视一切,在灵鸠山,你,只不过是本座其中的一个猎物。” 狂风扫起的落叶如利刃靠近结界,顷刻间化成灰烟不复存在,陌祁煊提手轻拍青狐的脑袋,示意让它莫动。 青狐旋即收回涙气,但还是不甘心地扫视逼近的恶灵,试图寻出灵鸠山主人的身影。 “陌祁煊,你这是在故作镇定么?你以为这样,本座就会惧怕你?” 陌祁煊在青狐耳边轻声低语:“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丁点仙气。” 少尊的声音好温柔!尽管满腔恼怒,但还是抵挡不了花痴的侵蚀,虽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它还是信誓旦旦点头。 少尊说只需相信他,阎七相信,它自然也必须听从于他。 “看来,本座得给你尝点苦头,否则,你这九重天少尊,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话音刚落,刚才黑云压城的逼近,顷刻间转化成浑然一体的漆黑,找不到一丝亮光,只感觉无数道邪气在攀缠,像一道道利刃,时刻等待着离弦冲锋。 而陌祁煊呢,还是一副云游于外的风轻云淡表情,双手负后傲然挺立,明明一片森黑,他却自成一景,虽非光芒万丈,但仙逸逼人,如晨曦的阳光,破晓而出。 青狐流转眼眸,逼近的杀气让它呼吸紊乱,虽蠢蠢欲动,但谨遵少尊的话,咬牙屏住体内的仙气。 “神咒分两种,一种是生咒,一种是死咒。死咒不可解,生咒可解。” 忽然听见陌祁煊沉沉的声音,青狐愣了愣,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话音刚落,逼近的杀气似乎顷刻间凝固了,仿佛那灵鸠山的主人听到这话受到了刺激。 “什么意思?”随后传来灵鸠山主人试探的问话。 陌祁煊凝视着悬浮在跟前红点的闪烁变化,别有意味道:“晇伏降在你身上的,便是生咒。” 话音刚落,四周的树木摇晃,扫下一片如雨般的落叶,像是那灵鸠山的主人被震惊到了。 但是,许久,迟迟没听到这灵鸠山主人吭出半个声响来,像是遁去了一般,没了声息。 “你既知晓世事,可知道你身上的生咒,如何解?” 一阵压倒性的沉默。 青狐缓慢往黑漆漆的四周瞧去,依然没能瞧见灵鸠山山主人的狼狈模样。 嗬,他连自己身上的诅咒都不知道如何去解,还敢自诩知晓世事,不害臊! 哎,这少尊损人不带脏啊。 还让他知道了这么震撼的秘密,这不活活折腾死他吗? “如何解?”许久,才响起灵鸠山主人将信将疑的探问声。 陌祁煊不紧不慢反问了句:“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又是一阵压倒性的沉默,周围的气息再次变幻,像是那灵鸠山的主人被怔住了,以致恶灵跟着退怯,四周弥漫着迷惑之气。 青狐纳闷轻甩尾巴,灵鸠山的主人是谁? 这个问题,似乎没有人问过吗? 都说他只是一个信口雌黄的小仙,至于姓甚名谁,似乎没有人关心过这个问题。 许久,陌祁煊别有意味说道:“找回你自己之时,便是生咒解除之日。” 这么简单?青狐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少尊怎么可以告诉他了,万一他解除了诅咒,又出去作恶怎么办? “我是谁?” 忽然响起灵鸠山主人的迫切追问声,青狐差点没被他给吓到了。 然而,陌祁煊似乎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双手负后,目光注视着红光闪烁的频率,仿佛在他眼前的并非区区一个红点,而是阎七。 “我是谁?告诉我,我到底是谁?陌祁煊,我到底是谁?” 灵鸠山主人的声音越发激动,似乎还夹着痛苦挣扎的情绪。 第136章 谁至腹黑 “嘿……”青狐顿时喷笑出来,这下才知道少尊是多么的腹黑。 灵鸠山的主人是在七万多年前被下了咀咒,长困于此,试问这世间又多少仙魔鬼怪能知道他的来历。 更何况,他原本就是一无名小卒,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了晇伏,更加没有妖魔鬼怪知道他是谁了。 外边的人都称他为休澜子,是因为他戾气盛,希望他休停些,但那只不过是后人所编,并非真名。 更更何况,灵鸠山是一个要命的地方,一般妖魔鬼怪可不会往这里来,就有那么一两个妖魔鬼怪知道他是谁,也不会跑来告诉他呀。 更更更何况,他不能离开灵鸠山去追寻自己的身世呀,就算大大方方告诉他这个就是解开咀咒的办法,他也只能抓狂挣扎,而无可奈何啊! 喔,这才想起来,这个灵鸠山主人是不能露面的,就算故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呀。 少尊这不是明知道他不可为,而故意告诉他,给他一点点希望,却给他带来无边浩瀚的绝望和痛苦挣扎。 好恶毒的少尊吖! 青狐侧头看了看似乎忘却红尘的陌祁煊,心中的崇拜无法言喻。 据他这么说,那他必定知道这灵鸠山的主人到底是谁。 灵鸠山的主人因为诅咒而知晓世事,然,少尊却知晓连灵鸠山主人都不知晓的事情,而且,阎七才到灵鸠山,他就似乎知晓了一切,及时赶来援助。 太厉害,太不可思议了! “少尊……”青狐正想拍两句马屁,岂料周围的忽然骤变。 刚才只不过是杀气萦绕漆黑一片,现在却是波涛海浪,雷霆闪电,如同置身于狂啸不止大海深处,掀地而起巨浪扑面而来。 “怒……怒了……”青狐愕然睁大双眼结结巴巴叨念。 是那灵鸠山的主人怒了,而且不是玩笑般的怒,是竭嘶底里往死里抵的愤怒! 汹涌而犀利的杀气仿佛顷刻间凝聚天地间所有的怨恨,如决堤的洪水,势不可挡袭面而来,凛然的杀气差点没让它窒息过去。 青狐彷徨扫看了眼陌祁煊深沉的目光,禁不住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紧闭眼睛降低心中的恐惧,因为他说,不能动丁点仙气,此情此景除了相信他,别无他法! 可是,少尊的仙气跟着恶灵的邪气相冲,稍有不慎,他、毕寒、阎七全军覆没呀! 忽然,一股强大的魔气充斥四周,修驰狱来了! 不,不像是他的气息! 青狐愕然睁大紧闭双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陌祁煊双手轻抬,环绕在他身周的是……凛然的魔气! 他,修炼魔法了? 九重天的主,修炼魔法了! 他拨动凝聚的魔气,如同指挥千军万马,把尤似狂澜扑来的恶灵邪气有条不紊的收拢过来。 那波涛汹涌的邪气袭到一丈之内的地方,旋即循着他的魔气,化作千万条涓涓细流,交集在红点的周围,缓慢形成了一个蜘蛛网状的球体,把红点包裹起来。 青狐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他利用魔气收服了恶灵,它痴痴地看着,雷霆电闪,不及他眸底的半分亮光,狂风呼啸,抵不过他强大的气场,放眼天地,谁敢与争锋。 “陌祁煊!陌祁煊!你竟然算计我!陌祁煊!我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随后传来灵鸠山主人竭嘶底里咆哮声。 “嗯?”青狐愣眨眼眸,目光流转,许久,才恍然大悟。 这下它才发现,陌祁煊完全隐蔽了他体内的仙气,利用魔气聚拢恶灵形成结界,让这灵鸠山的恶灵给阎七护法呀! 又因为刚才灵鸠山主人的勃然大怒,掀地而起的都是灵鸠山最厉害的恶灵,皆超过万年修为,足可以抵护法之用。 这恶灵非但不能影响护法,还助了一臂之力,不,是双臂之力! 而且,陌祁煊施加魔法汇引,知道被算计的灵鸠山主人也不能撤回恶灵,也阻止不了恶灵前赴后继地汇入。 这回它才明白,原来少尊刚才故意把神咒的事情说出来,并非单纯嚼舌根,而是在算计他出动潜伏万年的恶灵。 少尊,好腹黑呀! 果然跟阎七是一个道上的,都把人家灵鸠山主人气得死去活来! 它忽然回想刚才少尊对阎七说的那煽情的话——只需相信我。 原来,他早就有把握,在不损伤自己分毫的情况下,为她护法。 不知道七七回来看到这么帅气的陌祁煊,该作何感想吖! 只是…… 青狐收回胸中澎湃的崇拜,稍带讶然看向陌祁煊,他,怎么会修炼魔法呢? “少尊,七七回来后,还认得你吗?”青狐小心翼翼试探问道。 其实,它想问的是,他还会抹去她的记忆吗? 明明是那么的喜欢她,甘愿为了她赴汤蹈火,处处为她筹谋,为何又偏偏不允许她记得他呢? 阎七回到魔界蓝湖的时候,华跌他们已经醒过来了,他们虽然仙气不足,但仍在合力给御长兴护住心脉,毕寒停在原地,收回法术。 墨之阕、修驰狱等不知所踪,她并不关心。 “七七,回来了!”竹星子喜出望外喊了句,却见她浑身脏兮兮的,一副狼狈的模样。 阎七心急如焚迎上去,沾满泥巴的双手交叠在腹前,随后白、黄、蓝、绿、红五个星光从她体内移出,转落御长兴的跟前,从他的天灵盖进入他的体内。 华跌他们迫切凝视着御长兴的变化,许久,他惨白如雪的脸才逐渐恢复了点点血色,也逐渐有了脉息。 “你们照顾御长兴,我去一个地方。” 忽然听见阎七的声音,他们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才刚抬头,已经没了她的踪影。 停在原地的毕寒猛然吐了一口鲜血,顿时晕阙在地。 “毕寒!”他们不约而同惊呼了声,断手快步冲上去把他扶起来。 九重天,鹿鸣湖,在望眼无尽的花海,看见一抹倩影靠着花间中的岩石小憩,独站一处的陌祁煊无意识握了握拳头,慢步走过去,来到岩石旁,单膝蹲下来,低沉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的心让我来。”靠在岩石处的阎七轻声低喃了句,缓慢睁开双眼,芊芊玉指轻抚岩石挺起身子,抬眸看向眼前的陌祁煊。 陌祁煊勾起一抹温柔的浅笑,正欲抬手,却听见她迟疑的问话。 “你是……少尊?” 闻言,他眸底深处本来就掩藏得很深的期待,瞬间流转为寂寞了千年的失落,唇边的笑容不觉苦涩了半分,温柔目光却依然萦绕着坚毅和深信不疑。 “是。”他应了声,握起她沾满泥巴的手,用自己的雪白衣袖轻轻给她擦拭。 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冰冷的温度,他的眸底再次掀起狂澜,心像被千年寒冰凌迟一般,痛得差点窒息。 阎七愣了愣,察觉到他呼吸紊乱,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他握得紧,她轻蹙眉心,怪不好意思道:“弄脏你的衣服……” “与你相较,一件衣服算得了什么。”陌祁煊不以为然应声,仍小心翼翼擦拭她手上的泥巴,生怕自己的衣服弄疼了她的芊芊玉手。 一件衣服算得了什么?阎七不敢语,瞧他衣服的针法,必定出自织女之手,覆手纯白无物,反手隐约可见祥云,这细腻的纹路,用脚趾头猜,估计至少花了织女姐姐的三百年时间,更何况,这料子可是万年冰蟾吐的丝! 罪大恶极吖! 阎七探眸瞅了瞅他深邃的眼眸,迟疑了会,她鼓起勇气,提起另一只手摘下他脸上的面具。 少尊……岂是俊美二字能形容。 水墨线条勾勒出的邪魅轮廓,萦绕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剑眉藏锋,如云峰之巅,眼含宇宙星光,似浩瀚之海。 这么好的容颜,这么好的少尊,竟然被遗忘在记忆里了。 她收回目光,低眸看他给自己擦拭的手,戏谑问道:“少尊,你……是不是暗恋了我许久?”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她才刚抬起头来,忽然唇畔一热,没反应过来的她快速眨了眨眼眸。 被吻了…… 被强吻了…… 被少尊陌祁煊强吻了…… 陌祁煊尝着她唇畔柔软的香气,勾起一抹娟狂的浅笑,别有意味喃喃道:“你认为,我是一个知道暗恋为何物的仙?” 这哪里是暗恋啊,分明就是强抢啊! 阎七触电般推开他,羞红了脸,迅速爬起来绝尘而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可是内心有一个声音,让自己不得不到这里来。 或许就想见见他,主动见见他,哪怕还会忘记他。 可是…… 要是早知道会被他赤裸裸的调戏,打死她也不会单枪匹马过来! 至少得带上青狐呀! 有个证人,证明自己被少尊调戏了! 回到凡间,正是夜深,安静得大街上没有行走的路人,阎七独自站在道路的分岔点,眸子里带着丝许迷惘。 努力理清思绪,她记得,自己被燕嫣欣骗到了魔界的蓝湖,被墨之阕伤了,散魂;再回到蓝湖的时候,只见华跌他们昏倒在地,御长兴重伤;模糊的记忆,是跟墨之阕较量了一场,后来…… 后来便是墨之阕跟修驰狱的较量,她与毕寒合力寻找寒莲等宝物救御长兴,去了灵鸠山,问了下落,取了宝物,救了御长兴,然后……回了凡间。 一切都那么的理所当然,却又似乎差了点什么。 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一股凛然的气息靠近,她稍带警惕皱下眉头,才刚回过身来,就被强劲的臂弯揽入怀中。 第137章 弑神之罪 那人仿佛用尽浑身的力气抱紧她,害她差点喘不过气来,挣扎了许久,无意间低眸看见他挂在腰间的血瓶子,她才试探问道:“墨之阕?” 墨之阕仍然紧抱着她,尽管一直抱着她,她的体温丝毫没有变得温暖,原来喜欢她冰冰凉凉的温柔触觉,现在却是那么恐惧。 “流血……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她耳畔沉沉问道。 阎七微愣,感觉到他的手在轻轻揉搓自己的后背,像是要温暖自己,然,却没有丝毫作用。 许久,她才轻声回应:“被下了咀咒,血液不能再生。” 闻言,墨之阕仿佛被人在心头狠狠地剜了千刀,抚在她背上的手缓慢移落她的手心处,不言不语。 见她手上沾了些风干的泥巴,他拈起衣袖轻揉给她擦拭,生怕稍微用力都能磨损她柔软的掌心,害她流血。 阎七心生怪腻,意欲缩回手,却被他握的紧,无奈说道:“我洗一洗就可以了,别弄脏你的衣服。” 墨之阕没有理会,低沉应声:“与你相较,一件衣服算得了什么。” 闻言,阎七心下轻怔,莫名的情愫袭上心头。 …… “与你相较,一件衣服算得了什么。” …… 这句话重复环绕在脑海,在哪里听过? 此情此景,那么熟悉,可却找不到丁点记忆。 仿佛缺失的就是这点记忆。 泪水滴落手背,墨之阕微愣,抬眸便看见她湿了眼眸,他轻皱眉头,关切问道:“怎么哭呢?” 阎七轻摇头,隔着朦胧的泪水凝视着他的双眼,哽咽低喃:“心里很难过,却不知道为什么难过。” 墨之阕把手抚到她的脸上,拇指轻抹她眼角的泪水,沉声道:“是不是想起我了?想起从前的我。” “从前的你?”阎七轻蹙眉心,迷惑低念。 “阿钺,你喊我阿钺。”墨之阕别有意味提醒。 阎七凝视着他的目光,沉默不语。 “你就是小芯。”墨之阕一字一顿郑重道,像是一个无法质疑的认定。 “为何?”她迷惑反问。 墨之阕凝视她的眸子,理所当然回答:“因为,我只对你有感觉。” 还记得,那一次在西子林,她累倒在枯树下熟睡,嘴里彷徨地在叨囔着什么,他本想凑过去好奇一下下,却没想到她竟扑入自己怀中不放手。 看着她在自己怀里逐渐露出安心的神态,尽管她嘴里叨囔着别的男人的名字,但那一刻他认定了,不管这世上是否有那么一个阿钺,他都会取而代之。 她既然在自己怀中寻到了安宁,就不会把这份安宁让给别的男人。 闻言,阎七顿时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看他并没有多大情绪的脸,她拂开他的手,转身走去。 回到曲家别院就看见蹲在房间门口的青狐,它低着脑袋,像是在给谁生闷气似的。 她勾起一抹浅笑,双手负后走过去,故作冷哼一声道:“你这家伙,不是说陪本大仙赴汤蹈火吗?跑哪去呢?” 听见阎七的声音,蹲在地上的青狐猛然抬起头来,见她一脸责备,它委屈的皱起眉头,果然,她忘记了少尊出现后的事情。 还在灵鸠山的时候,它一直在等阎七归来,忽然少尊说,她已经回到了魔界蓝湖,它顿时吃了一惊,后来被少尊送回了凡间,直到现在。 “七七……”它轻喊了声,到唇边的话又迟迟不敢语。 该不该把少尊的事情告诉她呢? 若不告诉她吧,少尊做了那么多事,岂不白费? 若告诉她吧,她被少尊抹了记忆,怎么也想不起来,只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纠结再三,它只好委屈低垂眼眸,像棵焉了的菜,轻摇尾巴,叨喃:“我害怕……回来了……” 看它委屈的样子,阎七抿唇轻笑,半低腰,伸手过去揉了揉它的脑袋,浅笑道:“你代我到半日仙楼去,看看御大仙伤势怎样了。” 刚才她特意到半日仙楼外等了会,看见华跌他们搀扶着御长兴匆匆回去了,才迫不及待离开。 下凡后,两次散魂,现在她更加害怕见到他们了。 “嗯。”青狐乖巧点头,轻轻一跃,扶风而去。 “跑得倒是快。”阎七轻嗤戏谑了句,回过身就看到迎面走来的乕卞昶。 乕卞昶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试探问道:“你这几天跑哪去呢?” 阎七双手负后,莞尔笑道:“六界巡游去了,我现在去办一件事,你可以给我留意一下麟王府的傅公子吗?回来我们详谈。” “好。”乕卞昶浅笑点头。 清风吹拂河堤的绿柳,晨曦的阳光映照在拂动的修长柳叶上,映出碧绿的晕光,倒映在微波粼粼的河面上。 一抹黑纱倩影悄然来到河堤,停在枝头上的莺歌如同受惊般惊颤飞走,河中的鱼儿急甩尾巴快速游蹿离开。 随后,阎七来了,她看了眼正凭栏眺望的燕嫣欣,莞尔戏谑道:“真敢赴约啊。” “嗬……”燕嫣欣阴柔低笑,双手交叠在腹前,缓慢转过身来,睨向阎七,冷哼道,“有何惧?” “是吗?”阎七不以为然轻哼,慢步走到另一边凭栏处,傲目远眺,戏谑道,“若是认为我阎七无可惧,干嘛要联合修驰狱对付我,对付昆桐七仙。” 燕嫣欣下意识紧握交叠在腹前的双手,冷眼剜了眼她的侧影。 她心中最嫉恨的是,被囚禁的两万多年来,无时无刻都想报复,都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但破茧而出后,竟然发现法术滞后,远不如她! 不一会儿,她才冷哼道:“胜者为王,过程只不过是一个手段罢了,本神高兴就好。” “两万年前,两万年后,你都是为了一个男子跟我斗得死去活来?”阎七侧头看她试探问到,心里的话却是---抢男人,这么掉价的事,怎么可能是我做的? 燕嫣欣暗下眸色,慢步向她走去,目光犀利盯着她的双眼,冷冷道:“本神郑重地告诉你,啊钺,是我的男人。这一生,若得不到他,不死不休!” 阎七只是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她,并没有说话。 燕嫣欣眸底添了半分阴翳,唇畔含笑,阴柔笑道:“你可别忘了,本神可以下三个咀咒,你承了两个。你说,最后的一个咀咒,是加在啊钺身上呢?还是降在昆桐七仙上?” 阎七冷眼盯着她,沉默不语。 燕嫣欣看着她略显不安的模样,甚是欢喜,像是有了决定,一字一顿道:“要不,本神送你们一个群体咀咒,均不能再生血液,直至绝望致死。” “哈哈……”说着,她便狂傲地大笑出来,仿佛已经看到他们痛苦绝望的样子,心情无比舒畅。 收回目光,瞅了眼阎七面无情绪的样子,她猜她这是怒到骨子里头了,紧接着说:“又或者,让你见他一面,便丑陋一分。似乎,这更有趣。” 说着,燕嫣欣跨近一步,逼到阎七的跟前,暗下眸色,冷声警告:“本神敢单独过来,是因为有这个资本,你阎七算什么东西!给你一个选择,即刻自剜双眼,否则,昆桐七仙均落得跟你一样的下场!” “你说够了没?”阎七满脸黑线冷冷道,实在没有太多的耐心听她胡言乱语。 见她不咸不淡的表情,燕嫣欣轻皱眉头,迷惑不语。 阎七向后倒退了几步,一脸无趣,道:“你能下三个咀咒如何,你敢下第三个咀咒吗?” 燕嫣欣啧了啧舌,下意识轻勾指尖。 阎七冷峭嘴角,不以为然道:“物尽必反。念神一族皆可下三个咀咒,但若下了三个咀咒,则挫骨扬灰,魂散万里,永不轮回。” 闻言,燕嫣欣拳头紧握,眸底的恨意更甚。 阎七轻哼,瞅了眼她萦绕怨恨的双眼,戏谑道:“若是你敢下第三个咀咒,两万年前就不会被本仙囚禁。就你这点伎俩也敢唬吓老娘!” 话音刚落,她稍微抬起垂在身侧的双手,别有意味说:“我可不管你是新仇还是旧怨,胆敢打昆桐七仙的主意,决——不——可——饶——恕。” 最后的五个字着重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如千军杀气萦绕。 刹那间,风云变色,乌云密布,岸边的柳枝狂乱摇曳,河水“扑噜扑噜”作响,像沸腾了似的,隐约中,似乎感觉到地面在颤抖。 杀气,浓郁的杀气致使空气骤然稀薄,气压降低,窒息感莫名涌上心头。 燕嫣欣因恨而紧握的拳头禁不住微微颤抖,像被抽掉了空气一样,呼吸紊乱,难以喘息。 “你想干什么?”燕嫣欣睨向杀气萦绕的阎七冷声质问。 “你说呢?”阎七不咸不淡反问道,狂风肆意缭乱她的乌黑的秀发,雪白的衣袂迎着凛风倒卷翻飞,脚下的桥面裂缝乍显,双手萦绕的仙气越发犀利泠然。 她阎七不是什么时候都喜欢动脑子,尤其是遇到一些死缠烂打的敌手,动武,是最干脆利落的做法。 燕嫣欣紧握双手,无意识倒退两步,这股排山倒海的杀气曾经见过,两万多年前恐惧,至今,仍心有余悸。 她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迫切提醒:“仙界与神族有约定,谁若敢弑神,必挫骨扬灰,永不超生!” “呵呵……”阎七郎朗大笑两声,任由凛然刮过精致的脸庞,不以为然道,“你不是说,我是域魔的心脏吗?弑神之约,与我何干?” 燕嫣欣啧了啧舌,指尖颤抖,本想一走了之,但是,发觉动不了了,被她的气场凝固了空气形成了阻碍,以至于让她寸步难迈。 她恨恨皱下眉头,睨向笑意狂傲的阎七,反驳:“你是域魔的心脏又如何,如今你以归入仙界,修炼仙法已有万年,这约定,你逃不了!” 第138章 真的阿钺 “又如何?我也没打算弑神。因为……”说着,阎七眸底掠过一丝寒意,萦绕仙气的双手重重拍合在正前方,菱形状的白光如锋利的刀刃“嗖嗖”飞出。 “……你不配!” “啊!” 阎七最后的落声与燕嫣欣的惨叫声同时响起,锋利的杀气白刃直接撮进了燕嫣欣的体内。 这菱光白刃,是一种术气,混合了夺命之术与保脉之术,扎入体内后,一边给对方千刀万剐的疼痛,一边愈合她的伤口,如此生生不息,循环不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种禁术,记忆中,她还是第一次使用。 害御长兴差点送命,连累毕寒折了寿命,除了这种禁术,难以泄愤。 “啊!阎七!我杀了你!杀你了!我要将你碎尸万段!”燕嫣欣倒在地上竭嘶底里咒骂挣扎,面容痉挛扭曲,双手青筋暴露,挣扎的双手在地上划出鲜红的血印。 “小七!”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凌厉的喊声。 阎七讶然微愣,侧过身来随后看见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御风而来,他虽佩戴着半截银色面具,但仍无法掩盖轮廓的邪魅气息,看似清逸淡雅,但又摄魄钩魂。 只是……认识吗? 陌祁煊翩然落地,双手负后,轻轻瞪了她一眼。 这个责备的眼神好锋利呀!阎七差点没招架过来,只是,对方是何方神圣呀,凭什么瞪自己,凭什么多管闲事? 看见忽然多了一个白衣男子,而且他的声音里似乎夹扎着浓郁的责备气息,燕嫣欣顿时找到了救命草一般,尽管疼痛难忍,但还满汗淋漓地期盼着。 因为,她察觉到,此男的气场非同一般,阎七远在他之下,似乎,还有点熟悉。 陌祁煊迈近半步,凝视着阎七萦绕着警惕和愠闷的双眸,低沉道:“陌祁煊。” 闻言,阎七和燕嫣欣皆是讶然一惊。 燕嫣欣痛得扭曲狰狞的脸庞忍不住噙上竭嘶底里的笑意,“陌祁煊”三个字她知晓,他乃九重天的少尊,仙界之主,但凡这些尊主必乃虚伪之徒,打着天下为己任的名号,尽管心中不愿意,还是甘愿遵守一切约定,并且压倒性地束缚他的属下去遵守。 而她乃上古的神族,如今阎七敢亵渎,简直罪大恶极,他定不轻饶! 阎七下意识倒退了半步,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握紧,被他知道自己使用这么邪恶的仙术,心底像被掏空了似的,虚得慌。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陌祁煊盯着她一字一顿冷声责问。 阎七心下颤了颤,手心禁不住冒了冷汗,想要委屈认错,但又倔强不妥协。 剧痛难耐的燕嫣欣拼命敲打地面,一个劲想吸引陌祁煊的目光——说那么多废话作甚,给本神解除法术才是最紧急了! 她最讨厌仙界那些神仙,尤其是九重天的,永远找不到关键点,总是一个劲的罗里吧嗦! 岂料,陌祁煊的一句话让画风骤然逆转。 “你下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怯呢?” “啊?”听见他的责问,阎七险些没反应过来,愣眨眼眸,接不上话来。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看到一道白光从陌祁煊宽敞雪白的衣袖飞出。 “啊!”燕嫣欣惨烈的吼叫声差点穿破苍穹,直捣九重天。 阎七机械转过头去,只见燕嫣欣不仅面容扭曲痉挛,那四肢都快拧成圆球了!而且,七孔流血,皮肤渐冒血光。 可想而知,那菱光白刃的威力,增加了百倍! 她默默挪了半步,流转眼眸,眼角余光瞄了眼陌祁煊——这少尊忒可怕! “你是阿钺!你才是阿钺!”燕嫣欣最后竭嘶底里狰狞大吼一声,“砰”她的身体顷刻间化作灰烟,一抹黑气仓惶溜蹿消失在天际。 嗯,是那念神忍受不了这万万万刀万万万万万万刮的疼痛,选择自毁肉体,让元神逃离了。 阎七收回目光侧头看向陌祁煊,只见他眸底里隐藏着一丝很深的杀气,虽然很浅,却足以凌迟念神一万遍。 阿钺? 他……是阿钺……阿钺哥哥? 她正欲说话,忽然见他转过目光来,她猛然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指着念神消失的方向,结结巴巴说道:“那个……她说我是域魔的心脏。” 这少尊太可怕了,一个轻淡眼神都能杀人于千里,还是主动投诚的好。不管是不是域魔的心脏,主动交代,至少能获得个“赤子之心”的美名啊! 陌祁煊凝视着她萦绕着憋屈和狡黠的眸光,墨发随风轻动,一字一顿低沉应声:“那我便是第二个域魔。” “……”闻言,阎七霎时没能反应过来。 清风拂来,吹散了天边的乌云,温和的阳光照射大地,雪白的柳絮随风飞扬,飘落到他俩的跟前。 “怦……怦怦……怦怦怦……”阎七心跳声在一下一下加快速度,呼吸渐紊,却理不出情绪,雪白的衣袂迎风翻飞,柔顺的秀发被肆意缭乱。 陌祁煊走近两步,低眸凝视着她萦绕着讶然的眸子,一字一顿郑重说道:“我说真的,我要统一六界。” 声音很轻,却犹如雷霆万钧落入她的心房,他眼里的睥睨天下之色倒映在她的眸底,是那么的耀眼夺目,差点让她晕眩。 半日仙楼 “咳咳……”靠在床上的御长兴轻咳两声,正欲提手拿过放在案头的药碗,忽然察觉到毕寒的气息,他忙抬起头来,不禁吃了一惊。 眼前的毕寒不仅脸色苍白,且……一头白发! “毕……”御长兴正欲挣扎而起,站在窗边的毕寒扬手示意让他别乱动。 待他稍微稳住了气息,毕寒才解释道:“我并非因为移山倒海之术,而白了头发。估计七七在灵鸠山寻了什么办法,这一次移山倒海之术对我的损伤并不大。” “那……”御长兴本想问他为什么白了头发且脸色这么差,但估计问了也不一定有结果,只得挑都关心的事来问,“如何,可在碧波池找到灵鸠山主人所说的至纯之物?” 在魔界蓝湖的时候,虽然修驰狱和燕嫣欣有形设计他们,但以毕寒的能耐,保他们五个安然撤退,并非难事。 只是,当时候看见阎七再次散魂了,他心生恐惧,想着之前跟毕寒的约定,在修驰狱出手的时候,他才故意冲上去替毕寒挡了一掌。 事情来得突然,毕寒顿时乱了心神,才被修驰狱和燕嫣欣有机可趁,把他伤至昏迷。 “没有。”毕寒几乎竭尽全身的力气才吐出两个字来。 他特意劝阎七撤回碧波池的血凤凰宝石结界,在她千万寻找御长兴的药物时,他便回到了九重天,潜入碧波池,然而,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怎么会……咳咳……”御长兴着急起来,使劲咳了几声,抚着疼痛的胸口,心急如焚追问,“是不是没发现?那灵鸠山的主人不是说,这至纯之物无形无状,难以寻觅吗?是没有发现,不是没有,对不对?” 毕寒黯然合上双眼,下意识紧握拳头,沉声道:“我也希望如此,只是……灵鸠山的主人说过,这至纯之物虽无形无状,但在水中滴下鲜血,它会形成一株芯草。” “……”御长兴动了动唇,如鲠在噎,说不上话来,目光下意识落在毕寒银白的发丝上,想必他找不到至纯之物,忧急攻心,导致血脉逆转,才一夜白了头发。 毕寒沉沉吸了一口气,仍闭合着双眼,别有意味低念:“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用这么险峻的办法,去探查碧波池底是否有至纯之物吗?那是因为,若是找不到,至少,我可以陪她一起死。” 闻言,御长兴不由得震怒,叱喝:“你闭嘴!七七活得好好的……” “她不好!”毕寒凌厉打断他的话,睁开双眼,满目忧急,痛心道,“我问过灵鸠山的主人,他告诉我,只有两次……若再散魂两次……” 御长兴心下轻颤,手心不由得微微颤抖,冷汗袭背。 毕寒深呼吸,恨恨捶打窗边的墙壁,心急如焚道:“在魔界蓝湖一次……那么就剩下最后一次……她若再流血,这世上,就再也没有阎七了。” 御长兴浑然一怔,跌坐下来,手心冒汗。 乕卞昶回到曲家别院,就看见闷闷不乐蹲在院子里凭栏处的青狐,他勾起一抹浅笑,轻步走过去,半弯腰俯身,戏谑道:“小不点,谁惹你不高兴呢?” 青狐扬起星泪汪汪的碧绿眸子,哽咽不语。 看见它这个哀戚的样子,乕卞昶禁不住拧紧眉头,好吧,他不擅长对付流泪的生物,默默转身离开。 “七七,闯灵鸠山了。”青狐忽然喊了句。 乕卞昶猛然止住脚步,虽然隐世独立,但灵鸠山是什么,他还是知晓了。 他忙回过身来,还没开口,就听见青狐哽咽的声音。 “那灵鸠山的主人说,若七七再流一次血,她就活不下去了。” 说罢,青狐扬起湿眸看他,这件事,它憋在心里难受,不敢跟阎七说,怕惹她伤心,除了她和少尊,只有乕卞昶和皇许能看到它。 之前听阎七说,他跟少尊是朋友,而且他也似乎知道阎七不能留血的事情,所以,它才找他哭诉两句,兴许他能找到救阎七的办法也不一定。 “喔。” 然而,只听见他不咸不淡的应了声,青狐顿时止住哭噎,迷惑看他平静的脸,却只见他默然无语转过身去。 背过身的那一刻,乕卞昶的眸底掠过一丝寒戾的杀意,紧握手中的不求锋,大步前行。 走了两步,他下意识停下脚步,稍微松了半分握不求锋的力度,没有回头,试探问道:“小七,已经恢复了仙气?” 昨天见她,便发现她身上的气息有了异样,不,准确来说是恢复了原来的气息。 “嗯,七七突然恢复了仙气。”青狐应声道。 这也是它担心的事情,之前九重天对她已经虎视眈眈了,如今她还没渡劫完毕却突然恢复了仙气,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那便好。”乕卞昶别有意味低念了句,迈步前行,步子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快如闪电般,原地消失在院子里。 第139章 娥青仙子 悦来馆,位于都城最繁华的集市中心。 华跌拎着衣袂神色匆忙转上阁楼,看见独自坐在露台处桌子前的阎七,他下意识止住脚步,脑海不由自主闪过她散魂的模样,心尖处莫名的颤了颤。 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咙,最后还是吞没了下去,不管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散魂的事实,何必让她再徒增伤悲。 稳定了情绪后,他才慢步向她走去。 听到脚步声,阎七抬起眼眸看向走来的华跌,今天的他银冠束发,身着灰褐色的麻衣,看上去倒有几分谋士的味道。 “你来了。”阎七浅笑道了句,忙给他倒上一杯酒,眸底的目光却不敢停留在他身上,并不是担心被他责骂自己不懂得自保,而是怕看见他忧心忡忡的目光。 虽然害怕面对他们,但还是不得不面对,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他们不见吧? “嗯。”华跌应了声,来到桌子前,目光落到她给自己倒酒的青葱玉指处,下意识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指尖,最后还是收了指尖,轻挽衣袂坐下来。 本想握住她的指尖,看她此刻的体温是否又降了许多,但是他又害怕,怕她的肌肤真的又冰冷了许多。 原来昆桐七仙并非天不怕地不怕,而是怕几乎朝夕相处的好友,突然有那么一个不复存在于这个世上。 阎七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情绪,再抬起眼眸,浅笑问道:“最近麟王跟九王可有什么特别的动向?” 华跌接过她送来的酒杯,浅酌了半口,轻敛眸色,别有意味说道:“麟王正在秘密聚集军队。” “喔?”阎七指尖轻碰杯沿,没有说话。 华跌饮尽杯中的酒,搁下酒杯,下意识扫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场后,才低声说道:“现在狄青国皇位之争发展到一个制高点,兵权之争。” 在百姓看来,寒帝是高贵不可侵犯的,而群臣则只知道九王不知道寒帝,朝中文臣几乎都已归顺了九王,奉他为主。 但墨之阕若放弃皇位,除非族中其他兄弟全死了,否则墨之倾是没有继位的可能。 而墨之麟才是皇位候选人的首要人物。 根据狄青国祖宗的规矩,一个妃子只有一个儿子能当皇帝,除非只有一个妃子生了两个儿子,且大儿子夭折或早逝,二儿子才能继承皇位。 若墨之阕禅让皇位于墨之倾,身为“正牌”继承人的墨之麟,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讨伐墨之倾。 如今狄青国权势分界清晰,九王主导着政权,麟王控制着军权。 在这场夺位之争中,墨之倾没有军队,即使墨之阕强行禅让皇位,他也必定会输得十分狼狈。 九王墨之倾意识到这个制衡点,开始反吞麟王的兵权,率先控制了都城的卫军。 麟王也意识到九王的动向,所以,在九王还没有足够的兵力之前,开始行动。 如何行动? ——逼迫墨之阕退位。 现在唯一能制衡的麟王就是墨之阕守着皇位不放,他没有足够的理由用手中的兵权去对付九王。 如果逼迫了“只顾修仙”的墨之阕退位,那么他就成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在这个节点上,尽管墨之阕有心将皇位交给九王,墨之倾也没有足够的能耐扛得住这个皇位。 这就是墨之麟打的算盘,趁墨之倾羽翼未丰,集结军队,提前逼迫墨之阕退位! “傅公子不愧为灵之脑,一下子掐中了命门。”阎七叨念着,明澈的眸底荡漾着别样的亮色。 华跌拿过酒壶给她和自己各自倒上一杯酒,别有意味道:“就在今晚,行动。” 闻言,阎七迟愣了半会,抬眸看了看华跌严肃的神情,微敛眸色,今晚就行动,逼迫墨之阕退位么? 这个节奏,她倒是十分的欢喜。 这时,大街上响起热闹的敲打声,阎七收回思绪转头看去,只见一支异国的队伍敲锣打鼓走来,街上的行人退让两旁,扬长脖子探看。 她下意识站起来,凭栏看去。 走在最前边的是举旗的红褐色衣服的士兵,旗帜上写着“西凉”二字,是狄青国邻邦的西凉国。 跟狄青国且战且和,最近两年较为和平,邦交甚好,但只是表面上的,暗地里,西凉国觊觎狄青国边陲的矿产,蓄势待战。 跟在旗手后面的是姿色艳丽的舞姬,头戴红羽冠,身着黄色笼纱裙,肩膀缠着红色丝带,随着热闹的乐声,边走边舞。 舞姬后面是挑着灯笼绿褐色衣服的随从,接着是两辆奢华的马车,后面还跟着长长的队伍,绕着街道,看不到尽头。 华跌走到阎七的身边,看着蜿蜒盘旋的前进队伍,目光定格在那看不到内头的奢华马车处,别有意味道:“这西凉国的国君已经选择接受魔界的庇护。” “喔。”阎七轻淡应了声,眸色微敛,怪不得这马车里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魔气。 停顿了会,华跌收回目光,转向阎七说:“九王的密探查到,麟王最近私下与西凉国的国君来往甚密,这回西凉国国君的到来,估计是跟逼迫寒帝退位的阴谋有关。” “喔。”阎七若有所思应声,没有下文。 华跌打量了两眼她似是在深思的眸子,故意轻咳两声让她回神,再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容,轻捋衣袖道:“不过不用担心,我跟九王已有了周密的应对计策。你要不要听听我们的部署?甚妙。” “不必了。”阎七浅笑道,目光落在沿街经过的队伍上。 华跌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再咧起笑容,贼贼笑道:“现在人人都知道你是寒帝的未婚妻,这西凉国和麟王免不了会打你的主意……” 未等他说完,阎七收回目光,侧头看他,莞尔浅笑道:“无妨。不必告诉我,你们就按照你们的部署对付他们,我随机应变,这样更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是吧?” “……”华跌骤然满脸黑线,稍微眯起眼来瞥着她——臭丫头,该不会看出了本大仙的心思吧? 他可是一心一意跟她合计合计这次的计划的,并非为了炫耀,而是真的有点担心吖。 毕竟西凉王和麟王之间隐藏着一个傅公子,这可是六界的灵之脑吖! 更何况,还有一个御长兴,虽然他刚刚死里逃生,可天知道一直跟自己作对的他,会不会又突然脑袋抽风跑出来从中作梗! 他是十分的信任愿意动脑子的时候的阎七,尽管最后还是败给了傅公子,但绝对不会太狼狈,现在这个局面就不好说了。 “七七……”华跌正想说什么,就被一个温婉的女声掩盖了声音。 “七七,华跌。” 闻言,阎七和华跌不约而同愣了愣,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青衣女子站在纱幔旁边。 她脸容蟠桃,红润的肌肤白里透红,星眸含蕴,丹唇小巧,鼻若玲珑,水绿色纱裙长曳到地,腰肢袅娜,看着温柔娴静。 是九重天正仙中的女仙家,娥青仙子,而且,还是…… 除了凌华仙子外,准圣后的另一个候选人。 阎七禁不住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事实。 华跌收起脸上的微愕,下意识迈前半步,不易被察觉地站到袒护阎七的位置,看向突然乍到娥青仙子,忙扬起笑容问道:“娥青仙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上一次在妖界壶铉,因域魔心脏的谣言,凌波仙子突然驾到把阎七召回九重天面见老尊圣君,他们已忐忑许久。 如今,谣言未散,阎七在魔界蓝湖突然恢复了被封存的仙术,他们正担忧九重天是否会有所动作。 而现在,娥青仙子来了。 他,不得不倍加警惕。 娥青仙子莞尔低笑,目光不经意重重地往阎七身上看了眼,再把目光转落华跌身上,温婉笑道:“想必你们也清楚,麟择之期将近,如今仙魔之约取决于狄青国帝皇的选择。狄青国帝皇必受六界有心之士觊觎,为免生灵涂炭,无辜者受害,天君特派我下来照看。想必你们也是冲着麟择之期来的吧?” “咳……”华跌心虚地咳了声,尽量不让她知晓渡劫一事,耸耸肩道,“我们只不过下凡凑个热闹,哪有你这般重任在身。” 娥青仙子抿唇浅笑,目光转落阎七身上,温婉问道:“你们在人界何处落脚,可否让我与你们一起同住?” 阎七将她看着自己说话,愣了一下,忙反应过来,指着华跌说:“他刚刚骗了九王的一座大宅院,房间多着了……” “我想与你同住。”娥青仙子打断她的话,直接说道。 阎七霎时没能接上话来,话说,她跟这个娥青仙子见面的次数不多,并不熟悉。 “呵呵……”华跌随即郎朗大笑几声,双手负后,不以为然道,“娥青仙子有所不知,七七这家伙有个怪癖,不喜欢任何仙家打扰她休息,包括我们昆桐七仙的。这不,不管上天下凡,我们都各处一处。冥蛊死皮赖脸混了个人间的身份,是个富商,倒不如让他也给你置个房子?” “可是,我就是想跟七七住在一处。”娥青仙子莞尔笑道,目光定格在阎七身上,慢步向她走去,稍微提起交叠在腹前的手,去握阎七的玉手。 第140章 抗争到底 阎七忙把双手藏到身后,浅笑反问:“为何?” 娥青仙子见她躲避自己,颇为尬尴地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黯然垂下眼眸,低声道:“我鲜少下凡,对人间的事务不太熟悉,若独处,心里有些虚,怕误了大事。若是与华跌他们同住吧,这人界最讲究男女礼仪之别,不好。” 说着,她的声音变得有点沙哑,似乎竭力忍着哭腔,仍低声道:“更何况……凌华香消玉殒后,我很久没跟仙界的姐妹说过心里话了……听说凌华之前跟七七交好,所以……” 看见她目光似是要泛泪,阎七吓得忙抓着华跌的衣袖,轻扯嘴角苦涩笑说:“好吧……你就随我一起到曲家别院吧,反正断手那家伙脑袋抽风也赖着不肯走。” 娥青仙子扬起眼眸,欢喜笑问:“真的吗?” 阎七轻作点头不语。 华跌不以为然暗地打量娥青仙子,他可不相信这是理由,认定了娥青仙子的到来,必定是跟阎七恢复了仙气有关。 别了华跌,阎七带着娥青仙子回到曲家别院,才刚到门口,就看见一群侍女太监候在门外,她认得站在步辇旁的橙衣侍女,这是太后的贴身侍婢,良依。 等候许久的良依看见阎七回来了,忙勾起一抹欢喜的笑弧,快步迎上去,来到阎七的跟前,双手交叠在腹前欠身作拜,恭谨道:“阎姑娘万福,太后娘娘有请。” “太后,请我?”阎七试探低念。 良依轻作点头,低婉笑道:“今天西凉国使者到访,宫中设宴款待,太后娘娘特意让女婢接姑娘进宫赴宴。” 阎七琢磨了会,微笑点头应声:“好。” 闻言,侍女良依先是一愣,然后是畅然舒了口气,心念每次太后召见这位小祖宗,她都有百般推搪的理由,难得这么爽快吖。 她忙伸手引请道:“姑娘,请上辇。” 停在后方的娥青仙子慢步来到阎七的身边,下意识把目光落到候在旁边的人群处,别有意味说道:“这可是狄青国皇后的仪仗吖。” 十婢八从九侍卫,是狄青国后妃寻常出行的最高仪仗,还有那步辇,虽不能与九重天之物相较,但在人间也是极好的,粉色轻纱用丝可啄,金丝绣凤,明珠冠顶,何等的奢华。 忽然听见一个温婉的声音,良依下意识把目光转移到娥青仙子处,刚才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阎七身上,并没有留意到此处还有一个女子。 而且此女姿色美艳,丝毫不逊于阎七,似乎比阎七还多了一分温娴沈静的韵质,温婉的眉宇中透着三分母仪天下之威,高贵的气质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想着是阎七的朋友,不敢怠慢,笑语回答:“是的,阎姑娘即将成为狄青国的皇后,用的自然是皇后的仪仗。” 说着,她的目光回到阎七身上,指着凤辇,眸底深处透着七分羡慕的亮色,娓娓道来:“这可是先皇亲手为太后娘娘做的凤辇,连寒帝陛下和九王殿下也未曾坐过,太后特意命奴婢用它来接姑娘进宫,可见太后对姑娘您的喜爱。” 事实上,她想不明白太后为什么突然逆转,一开始,太后明明是很讨厌这个女人,突然寒帝就要册封她为皇后,突然太后就同意了,这当中实在诡异。 闻言,阎七下意识看了眼站在身旁的娥青仙子,再转向良依微笑道:“进宫后,我得好好多谢太后娘娘的美意。” 她正欲迈步,又看了眼娥青仙子,微笑问道:“娥青姐姐,你要随我一同进宫吗?” 娥青仙子低眸浅笑,温婉道:“无妨,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你去哪,我便去那。” 良依痴痴地看了眼娥青仙子,精致的五官透着婉弱的仙气,一颦一蹙都如年轻时候的太后娘娘,不知道太后娘娘见了她,会作何感想。 上了步辇后,并肩而坐,沉默无语,许久,娥青仙子打破沉默,侧头看了眼神情恬静的阎七,别有意味问道:“为何那人界的太后会用皇后的仪仗迎接你?” “寒帝要娶我为后。”阎七理所当然回答。 “你同意呢?”娥青仙子轻蹙眉心,稍带忧心追问,“仙凡不得相恋,你可知道。” “知道。”阎七轻作点头,隔着绣着金凤的纱幔往步辇外看去,不以为然道,“哪里是仙凡不得相恋,仙家跟任何一界相恋都容不得。但,不是还有承谴鸾凤之说。” 娥青仙子摇摇头,连忙说道:“你是九重天的上仙,若想破戒,要承受九十九个五雷轰,他乃区区凡夫俗子,哪能承受得起?” 阎七莞尔低笑应声:“我若想嫁,独自承受那九十九个五雷轰又如何?” 娥青仙子轻蹙眉心,打量着她唇畔玩笑般的笑弧,试探问道:“怎的,你真的看上他呢?” 阎七笑而不语。 沉默了会,娥青仙子再试探问道:“麟择之期将近,你才故意接近狄青国的皇帝?” 阎七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娥青姐姐向来负责掌管九重天上的小仙女,为何这一次老尊圣君派你下凡?” 听到问话,娥青仙子怪不好意思低垂眼帘,眼角余光看向阎七恬静的容颜,温婉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麟择之期事关重大,理当由天王他们来处理,但天君突然指定让我下凡来,说要我历练历练。” “喔。”阎七应声不语。 娥青仙子抬起眼眸瞅了瞅她看不出情绪的脸庞,眉心轻蹙,纳闷问道:“你猜,天君这是什么心思?” 阎七抿唇浅笑,轻摇头道:“老尊圣君天威难测,我这区区游仙,自然是难以捕捉的,你若想知道个中的安排,倒不如直接问他。” 在她眸子里找不到一丝好奇,娥青仙子放在腿上的双手稍微握紧,轻声低念:“他们都说,天君有意将我许给少尊,此次历练,正是因为这事。” “是么?”阎七轻轻应了声,没有下话,目无焦距看着前方的纱幔。 “你认为……”娥青仙子正欲说话,伸过手去握住阎七的手心,不由得心底吃惊,讶然道,“你的手怎那么冰冷?” 阎七快速把手收回来,莞尔低笑回应:“天生体凉罢了。” 娥青仙子凝视着她精致的侧脸,心中燃起压抑许久的疑惑。 一直听说这个阎七不似普通的女仙家,性格忒乖张,时而大大咧咧,时而寒傲难测,且来历神秘,没有仙家知晓。 她鲜少跟她来往,偶尔在九重天见了面,打个招呼,便无其他。 如今下凡相聚,不过短短时间,也觉她喜怒难测。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她生来体凉? 气氛有些尴尬,娥青仙子掩下情绪,低垂眼帘,指尖轻勾衣裳,羞涩问道:“他们都说,少尊应该娶我,可是……我何德何能配得起少尊……如今,还被天君指下凡界历练,九重天上的谣言,又不知道成什么样了。你认为,我真的适合当准圣后吗?” 阎七淡然笑道:“两情相悦便好,没有合不合适的。” 娥青仙子可以看了看阎七不咸不淡的表情,见她神色平淡,似乎丁点也不在意,迟疑了会,才轻声道:“传言,前不久少尊跟天君置气,是因为你。有仙家说,少尊早就心系于你。” 闻言,阎七的心弦被轻轻勾动,许久,才浅笑应声:“是么,受惊若惊喔。” “你……对少尊可有意思?”娥青试探问道。 阎七耸耸肩,指尖轻捋发鬓,划过绿月坠子,浅笑道:“我对少尊的印象不深。” “喔?”娥青仙子将信将疑应了声,琢磨了会,指间轻绕发鬓,若有所思问道,“若是……若是少尊有意于你呢?” 阎七禁不住轻嗤低笑,坦然道:“那我得先见一见他,若是长得不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娥青仙子殷红的唇畔勾起一抹不易被察觉的轻蔑弧度,很快又掩饰下去,本又想握住阎七的手,但想起她两次的回避,只好压下指尖,温婉笑道:“虽然天君有意将我许给少尊,但若你跟少尊两情相悦,我可以退出,成全你们。” “好哇。”阎七轻扬嘴角,澄澈的眸子闪过一丝期盼的亮色,欢喜笑道,“打铁趁热,要不你现在就回九重天跟老尊圣君说说,让我跟少尊正式见上一面。” 娥青仙子啧舌,尴尬得没能接上话来。 正好步辇着地,阎七莞尔笑道:“等你好消息。”说罢,便从侍女拉开的纱幔走出去。 留在步辇中的娥青仙子顿时阴沉了脸,握拳不语。 离开了步辇的阎七也跟着冷了半分眸色,平生她最讨厌耗费她脑汁的人,尤其是虚伪之徒。 这个娥青仙子突然驾到,她心里就纳闷着,本想着她鲜少下凡,还非缠着要跟自己同住,那便由着她。 可是,她尚且不了解狄青国皇后仪仗之事,这娥青仙子却了如指掌,明显是做足了功夫,非要粘着自己,估计另有目的。 一路上,有意无意提及准圣后一事,无非就是仗着有老尊圣君的撑腰,提醒自己不要跟她争。 嗬,现在是什么情况,她阎七又做什么了吗? 惹得她娥青仙子好好的九重天不呆,跑到这来洒醋。 偏她阎七就是个不识好歹的货,受不了别人蜿蜒盘旋的劝退,若是陌祁煊真的为了自己敢跟老尊圣君抗衡,她必定天涯海角陪他抗争到底。 第141章 不要和亲 步辇停在了太后的东颐宫外,阎七刚从步辇下来,良依快步迎上来,恭谨笑道:“姑娘,要先去拜见陛下吗?” “嗯?”阎七轻眨乌澈的明眸,侧头看向她,反问道,“不是太后让我进宫来吗?” 良依微笑点头,别有意味提醒:“是,是太后娘娘邀请姑娘进宫。事实上,太后娘娘许久不见陛下,挂念得很。陛下日理万机,太后不敢打扰,陛下也鲜少到东颐宫来,若是姑娘能把陛下请来,太后娘娘必定十分高兴。” “我请他来?”阎七纳闷撅起眉头,用“日理万机”形容墨之阕,真的好吗? 良依连连点头,皱上眉梢,轻声道:“您没看见,太后娘娘日渐消瘦,天天盼着见陛下。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不敢打扰陛下,姑娘您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只有你能把陛下请来了。” “喔。”阎七思寻了会,下意识往东颐宫的方向看了眼,想着自己也正想跟墨之阕商量点事,便应了良依的请求,往隽雍宫的方向去了。 看着阎七远去的身影,良依忽地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 娥青仙子随后从步辇下来,看见阎七往另一个方向远去了,她来到良依身边,迷惑问道:“姑娘,阎七去哪?” 闻言,良依忙退后半步侧过身来,对上娥青仙子迷惑的目光,恭谨笑道:“阎姑娘去见陛下了,她让姑娘您先随奴婢去拜见太后娘娘。” “嗯,有劳姑娘了。”娥青仙子温婉应了声,低眸间却冷了半分眼色,心念阎七故意甩开自己去见狄青国的皇帝,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莫不成还怕自己抢了她的功劳。 东颐宫内,太后让侍女把宫中最好的布料和首饰放在桌面上,一件一件地比对着,看哪些饰物适合阎七大婚之用,只是看了又看,都觉得这些饰物太过普通,未能配得上她。 心里正纠结着,外边就传来良依的声音。 “太后,奴婢回来了。” 闻言,太后顿时扬起欢喜笑容,迫切转过身来,却只见良依独自走进来,她张望了会,没有看到阎七的倩影,带着几分失落,试探问道:“小七呢?她不愿意进宫来?” 良依轻摇头,回答道:“回太后,阎姑娘已经随奴婢进宫了。” 太后一扫脸上的失落,欢喜笑道:“那她人呢?还不赶紧把她请进来,无须通报。” 良依故意带着几分为难皱了皱眉头,迟疑了会,才应声道:“回太后,阎七姑娘到了东颐宫外,说要去见陛下。奴婢请她先进来给您请安,可她还是执意,急匆匆奔着隽雍宫的方向去了,估计是找陛下有要紧的事吧。” “噢?”太后别有意味应了声,复杂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顿了会,良依下意识走到太后的身边,轻声道:“娘娘,外面还有位娥青姑娘候着,需要请她进来吗?” “什么人?”太后迷惑问道。 良依脸上露出三分感同身受的委屈,回答道:“那是阎姑娘的朋友,随着阎姑娘一同进宫的,可是,阎姑娘独自匆匆离去,也没有交代什么,那姑娘来去茫然,怪可怜的。奴婢怕怠慢了阎姑娘的朋友,所以请示一下是否需要请她进来。” “是吗?”太后叨念了声,连忙说道,“既然是小七的朋友,自然要请进来,好让哀家瞧瞧。” “是。”良依应了声转过身去,唇畔随后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弧,快步向外走去,把娥青仙子请进来。 她并不太喜欢阎七成为寒帝的皇后,因为阎七高冷傲慢,且行径十分古怪,不接受任何人的讨好。 她正愁着满朝上下,从容貌上来说,没有一个女子能撼动的阎七的地位。 当看见娥青仙子后,她便忽然萌生了一个念想,让她取而代之,毕竟她的容貌在阎七之上。 另一边,阎七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隽雍宫外,如往日一般,宫殿外冷静得只有乌雀独自在驻守,他正百无聊赖用脚扫着地上的几片落叶。 “你们的皇帝陛下在屋子里头吗?” 忽然听见阎七的声音,乌雀猛然抬起头来,看见已经来到跟前她,顿时被吓了一跳,踉跄倒退两步,险些没有摔倒在地上。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吖的,老娘长得有那么恐怖吗? 见她似有不悦,乌雀忙收拾情绪,轻扬嘴角讨好笑道:“原来阎大仙来了。” 缓冲了会,他才想起她刚才的问话,连忙回答:“陛下不在殿内,他带着白雀办事去了。” “喔。”阎七无趣应了声,刚才谁说墨之阕“日理万机”来的,西凉国帝王到来作客,他这个都能跑得无影无踪,敢问他这个皇帝真的只是挂个名头吗? “他什么时候回来?”阎七试探问道。 乌雀摇头不语。 阎七吐了口闷气,只得往东颐宫去了。 她才刚转过身去,乌雀连忙把她喊住:“阎大仙,陛下让小的交给你一份东西。” 阎七回过身来,乌雀正好双手把一本红色绸面的书籍交给她,只见这红绸书籍封面处用仙文写着“聘礼”二字。 “聘礼?”她稍带疑惑低念了两个字,接过书籍翻了两页。 第一页只写了三个字:格桑城。 第二页也写了三个字:前屿城。 再往下翻,却是空白一片。 她纳闷撅起眉头,不明所以抬起眼眸看向乌雀,求解。 乌雀噙起一抹诡秘的笑意,解释道:“陛下说要送给阎大仙您九十九份聘礼,你想要什么,写在上面即可。” “……”阎七汗颜,霎时没能接上话来,啧舌了许久,才轻扯嘴角道,“为什么要送我九十九份聘礼?” 乌雀理所当然说道:“陛下说,跨界成亲,需承受九十九个五雷轰,但那五雷轰只是仙界的责罚,并非祝福。所以,陛下要送给您九十九份聘礼,祈求你们的姻缘千秋万代。” “……”阎七如刺在噎,侧目瞥向乌雀——你确定这是墨之阕的原话?怎么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气场? 乌雀微笑。 事实上,墨之阕突然丢给他这么一个本子,让他转交给阎七,其他什么也没有交代。 但看到书籍上“聘礼”二字,又看见写在里边的两座城——皆是送给了阎七的聘礼。 翻了一下,整本书,包括空白页,刚好九十九页。 他琢磨了会,就琢磨了这个意思,也不知道是否猜中了主子的心思,应该没有吧。 见她似是要把本子退回来,他连忙向后退了几步,笔直地挺起腰杆,目不斜视盯着前方,一副入定的姿态“站岗”。 打死也不能把本子收回来,否则真的要死了。 阎七无奈扯了扯嘴角,只得收起本子,红绸本子在她手中化作一根翠玉簪子,她将翠玉簪子别在发髻上,正好点缀了简单的流仙髻。 离开了隽雍宫,往东颐宫前去,没能把墨之阕带过去,她正愁着怎么跟太后交待,转上回廊,远远看见荷花池边的一行人。 只见太后与娥青仙子走在前边,看样子正在说说笑笑,很投机的模样;而良依带着其他侍女太监跟随在后面。 阎七意欲迈步过去,安国郡主忽然从岔口处跑出来,拦在她的跟前,她微微吃了一惊,险些没反应过来。 未等她回过神来,安国郡主迫切问道:“你知道半日仙在哪里么?” “半日仙?”阎七愣了半会,才恍然明白她指的是“御长兴”。 安国郡主蹩蹙眉心,恳切问道:“本郡主到访半日仙楼好几回,都见不着他,你跟他的关系不错吧,可否助我跟他见上一面?” 御长兴还在养伤吧?所以才闭门谢客。阎七在心里默念了句,浅笑问道:“你寻他何事,我替你转达。” 安国郡主纠结了会,轻挑眼眸打量了阎七几眼,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外,才带着三分恼气,心急如焚道:“前不久,那西凉国的国王突然派使者过来请婚,要本郡主和亲嫁给他,他都快六十岁了!我怎么能嫁给他!如今,他亲自过来了,必定会再次跟陛下提这件事。我不想嫁!半日仙聪慧,他必定有办法,在不伤两国邦交的情况下,推了这门亲事!可是,我找他好多天了,一直没能找到他。” “想推了这门亲事罢了,无须御长兴,我帮你即可。”阎七抿唇笑道。 “真的吗?”安国郡主喜出望外问。 “你倒是说说,他为什么指定要你和亲?”阎七试探问道。 安国郡主紧皱眉头,心生不忿,咬牙道:“估计是麟王的阴谋,我父王辅助九王,麟王不喜,一直想办法对付我父王,肯定是他勾结西凉国国王,否则西凉国怎么会知道有一个我?父王只有我一个女儿,必定不希望我和亲,势必会得罪西凉国,到时候陛下怪罪,最高兴的就数麟王了。若我真的嫁给了西凉王,他们就可以利用我来钳制父王,我才不要成为他们的工具!我不要和亲!” 第142章 想要见他 安国郡主把阎七带到大殿外,还没靠近就听见里边传来西凉国挑衅的话语。 “寡人亲自到访,寒帝避而不见,是看不起我们西凉国吗?” “西凉王误会了,我们陛下身体不适,未能替你接风洗尘,才由本王为接风洗尘。” “噢?为什么是九王你为寡人接风洗尘?你是以什么身份迎接寡人?按照你们狄青国的规矩,寒帝之下,不应该是麟王吗?” “我们狄青国人杰地灵,接待使节不过是寻常的礼仪,本王即可。二皇兄事务繁忙,并非事事都需要劳他伤神。” 听到这话,殿外的安国郡主气得咬牙,小声嘀咕:“嗬,一个劲针对九皇兄,还敢说不是跟麟王一伙的。” 对于西凉王明张目胆的挑衅,阎七并不担心九王应付不来,她下意识往回廊张望,循着一股熟悉的气息走去。 正欲从侧门溜进去安国郡主,看见阎七往另一边走了,她迷惑轻蹙眉心,跟在她的背后小心翼翼走过去,转过拐角,就看见一个身穿褐衣金发的男子独坐在凭栏处,大口大口地啃咬血淋淋的羊腿。 她差点没惊呼出来,阎七疾手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拉到墙后面。 安国郡主迅速拉下阎七的手,余惊未散道:“他……”阎七轻轻瞪了她一眼,她顿时把惊吓噎回肚子里头,不敢再多吭一个字。 “在这里待着,我没有喊你之前,不许出现。”阎七轻声提醒。 安国郡主纠结了会,只得乖巧点头不语,想着那个啃生羊腿的人,还是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她屏住呼吸,趁着阎七走过去之际,小心翼翼探看。 只见那人身着褐色衣裳,五官虽普通但不算难看,最吸引眼球的是他那头金色的头发和沾满血的嘴巴,瞧他一口一口咬着血羊腿,一副津津有味的享受表情,她差点没吐了出来。 碍于阎七的叮嘱,她只好忍住好奇,收回目光。 阎七慢步往坐在凭栏处啃羊腿的男子走去,瞅着他津津有味的表情,戏谑问道:“人间的羊腿,比魔界的羊腿,滋味好很多吧?” 男子一心一意啃羊腿,听到她的声音,意犹未尽连连点头,并没抽空看她。 “吃那么着急,不怕消化不良吖?”阎七翘抱双手戏谑道。 还在吧唧吧唧啃羊腿的男子,听见她的声音,猛然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缩起脖子,小心翼翼抬起眼眸。 阎七咧起嘴角,冲他温柔一笑。 “啊!”男子惊呼了声,连扑带滚从凭栏上摔了下去。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吖的,老娘长得有这么恐怖吗? 男子抓着手上的羊腿,惊魂未定连扑带滚爬到了凭栏上,瑟瑟发抖躲在红柱子后面,结结巴巴自卫:“我我我……我……我……没有招惹你阎大仙,别打我!” “……”阎七汗颜,一脸无语说道,“老娘说打你了吗?” 男子一脸委屈,仍死命抱着柱子,战战兢兢反驳道:“上次你不说,也打我了!” 阎七禁不住抹了把冷汗,本沉脸,冷声道:“立即给老娘滚下来,否则从这里一脚把你踹回魔界老窝。” 这是魔界的一个小魔,名叫均柯,法术不高,就是喜欢到处惹事,而且十分倒霉,总能撞到阎大仙的枪口上,没少被她揍。 每次见了她,恨不得远远的就躲到十万八千里外。 “你得保证,不打我!”均柯故作底气,颤颤惊惊跟她讨价还价。 阎七稍微眯起眼,冷冷盯了他一眼,那意味就是:你敢再多说一句废话,老娘保证不打死你! 均柯咕噜吞了口唾沫,纠结再三,才从柱子后面跳下来,小心肝还是忍住扑通扑通颤跳,轻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小心翼翼问道:“阎大仙有何吩咐?” 阎七瞅了瞅他瑟瑟发抖的讨好笑容,别有意味问道:“西凉王已经接受了魔界的庇护,估计你是混了份好差事,专程来保护他的,对吧?” “阎大仙英明!”均柯呵呵笑道。 阎七浅浅一笑。 均柯猛然打了个激灵,瞧着她嘴角那抹如花的温柔笑容,浑身鸡皮疙瘩冒起,一连吞了几口唾沫,哭笑不得问道:“阎大仙有何吩咐?” 阎七眸色轻亮,浅笑道:“不用你做什么,你只需告诉我,西凉王此番到狄青国来,准备干什么。”顿了会,再补充一句,“细细说来。” 均柯迅速退后两步,紧握微微颤抖的掌心,故作底气,咬牙道:“现在你我分属不同的阵营,我均柯难得深受魔皇的重视,绝对不会屈服在你的霪威之下!” “是吗?”阎七低低浅笑,提起手来,轻轻按压指关节。 均柯“咕噜,咕噜”地吞着唾沫,浑身颤抖得厉害,想要逃跑,却发现浑身乏力,动弹不得。 “堂堂九重天上仙,何必欺压一个魔界小厮。”忽然传来一个温沉的男声。 阎七眸色微敛,下意识侧头睨去,只见一个手执折扇的青衣男子往这边走来,模样清俊,斜长的眉毛透着不可一世的傲气,锦玉腰带间悬系着一个小巧的碧玉葫芦,浑身灵气飞扬。 她认得,此乃号称六界灵之脑的傅公子。 均柯瞄了眼斜后方的傅公子,再往阎七的方向瞅了眼,趁她分神之际,迅速绝尘而去。 傅公子慢步走到阎七的跟前,轻轻摇晃手中的折扇,莞尔浅笑道:“许久不见,是五百年了,还是六百年了?” 阎七浅浅低笑,戏谑道:“沉寂了那么多年,傅公子这是要干一番事业吗?” “没想到你阎七也会掺和到这件事来。”傅公子低笑了声,合上折扇拍在手心处,别有意味说道,“传言,昆桐七仙阎七,不动脑则矣,否则所向披靡,本公子一直想领教一下。” 阎七瞅了眼他眼里的挑衅,风轻云淡笑道:“麟王今晚必倒。” 傅公子稍带轻蔑低笑了两声,折扇拍打着掌心,笑语道:“若他胜过九王,你将格桑城送给本公子,如何?” 正巧到来的桑歌,猛然止住脚步,下意识躲在拐角的墙角下,侧耳静听。 另一边墙角的安国郡主忍住不好奇,小心翼翼探眸瞄去,看见模样清雅脱俗的傅公子,不由得心中暗惊,刚才不是啃羊腿的金毛狮王吗?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风度翩翩的公子? 见阎七没有回应,傅公子再补充两句:“听闻寒帝陛下夺下了格桑城,并且将它赠与你,没有错吧?” 阎七无语,屁大点事,怎么传得六界沸扬? 她莞尔低笑,不以为然道:“不管外界怎么传,格桑城永远是桑歌的格桑城,老娘没有资格拿它做赌注。傅公子还是提点有意思的赌注吧。” 闻言,停在墙角下的桑歌畅然舒了口气。 “好。”傅公子低笑琢磨了会,指尖轻挑,提起折扇指向她的胳膊,目露三分阴险的玩味,别有意味道,“自断一胳膊,如何?” 听到这话,桑歌的心猛然提了起来,灵之脑,并非浪得虚传吖,她正欲迈步过去打断他们的赌约,随后听见阎七的声音。 “无妨。”阎七不紧不慢回应道,“若是麟王倒下了,你需给我拿到修驰狱的半部夔瀣术。” “无妨。”傅公子应了声,与她擦肩而过,经过时,不忘在她耳边低念两句,“似乎,那自诩绝迹红尘的皇许和北海闲人,也到皇宫来了。今夜,应该会很尽兴。” 皇许? 乕卞昶? 他们也进宫呢? 阎七迅速回过身来,傅公子已经没了踪影。 “七七……” 背后传来桑歌的声音,阎七没有惊讶,因为在她到来的那一刻,已经察觉到她的气息。 她回过身来,看向往自己走来的桑歌,轻声问道:“你怎么来呢?” 安国郡主再次探眸看去,瞧见与阎七相对的桑歌,禁不住微吃一惊,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金毛怪突然变成了一个俊雅的大帅哥,突然又变成了一个紫衣美女,太不可思议了吧! 桑歌来到阎七的跟前,别有意味轻声低念:“不知哪里传出来的风声,说麟择之期的走向今晚就能见分晓,六界有心之士纷纷潜伏在凡界外面,想着你们都在这里,我特意过来看看。” “喔?”阎七若有所思应了声,再试探问道,“外边是什么情况?” 桑歌轻蹙眉心,应声道:“妖魔掺半,灵界探子最多,估计今晚结果一出,灵界会起大的骚动。格桑城外也来了好多来历不明的妖魔,应是一些曾经得罪了魔皇之徒,害怕魔界独大,惨遭毒手,想躲进格桑城去。几个长老守着,暂且无事。” “那你也回去看着呀。”阎七看出了她眸子里的的忧心,迫切道。 桑歌轻摇头,低垂眼帘,迟疑了会,才轻声道:“七七,我想长兴了,我想见他。” “可是……”阎七如鲠在噎,接不上话来。 桑歌稍带激动握住她的双手,眸光恳切,迫切道:“我真的好想好想见他,我不在乎那个诅咒,只要能见到他,哪怕挫骨扬灰,永不超生!” 第143章 生死之别 “你为什么突然想见御长兴?”阎七试探问道。 桑歌蹩蹙眉心,眸底泛上点点泪星,轻噎道:“前些天我忽然梦到他不在了,七七,我好害怕,好害怕见不到他。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我曾试过忘掉他,不用再尝受那明明就在身边却不能相见的相思之苦,可我做不到,越是想忘记他,越是忘不了他!” “可是……”阎七哽咽了两个字,她当然知道自从被下了诅咒后,他俩过得有多么的痛苦。 御长兴便面上看并不那么在乎,然而,他常常独坐一处,眸子里是数不清日月的落寞和期盼。 甚至,他常常懊恼,明明深爱着她,然而却没有机会亲口跟她说爱她,明明发了疯想见她,却又害怕诅咒,只得把她的画像画了一遍又一遍,画了又烧,烧了又画。 他们六看在眼里,也心生酸涩。 “你现在还不能见他呀……”阎七心尖莫名泛酸,轻声低喃,“你知道御长兴最在乎你了,他不会……” “他不见我,我见他。”桑歌道了句,像是察觉到了御长兴的气息一般,连忙推开阎七的手,急匆匆沿着回廊跑去。 “那个……”从拐角处走出来的安国郡主,还没来得及说话,桑歌就闪电般与她擦肩而过。 “桑歌!”阎七大喊了声,迫切追上去。 一阵风刮过面前,眯了眼,安国郡主再睁看眼的时候,她俩已经没了踪影。 安国郡主四处张望,没找到阎七的身影,大声嚷嚷:“喂!你不是说要替我退婚的吗?” “谁!”侍卫随后匆匆赶来。 引起骚动,安国郡主顿时微吃一惊,她稳定了情绪,故意咳了两声,掩饰道:“本郡主练嗓子,惹你们不高兴了?要不要惊动皇帝哥哥来审理审理吖?” 侍卫见是她,连忙跪下来参拜。 “嗬!”安国郡主傲慢冷哼一声,拂袖转身走去,走了两步,顿时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去寻找阎七。 另一边,白衣翩翩的御长兴手执折扇,迈着阔朗的步伐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华跌追在他的后面,一个劲追问:“御长兴,你说,你今天进宫打的什么主意?麟择之期是仙界大事,你可别胡乱掺和!你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华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御长兴兴致来了,跟他唱反调! 麟择之期是何等大事,他也不分一下轻重,这能凭心情来的吗? 最重要的是,他华跌还要等着在九王这里扶摇直上哩! 断手和竹星子翘抱双手,兴趣盎然瞅着华跌憋屈地追赶御长兴,看他什么时候能把御长兴烦透了,吐出一两句话来。 快到庭门处,华跌加快脚步赶到御长兴的前面去,正好停在庭门处,气急败坏责备:“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昆桐有七仙,凭什么就针对我!你得雨露均沾!” “哎!我们跟长兴是好战友!”断手和竹星子不约而同戏谑喊道。 “你们……”华跌瞥了眼他俩拽爆的表情,再盯向御长兴神情淡若的可恨姿态,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正欲说什么,无意瞧见沿着宫墙匆匆跑来的桑歌,他禁不住惊呼一声:“桑歌!” 听见“桑歌”二字,御长兴的心忽然像被抽掉了一道空气,刚才还闲逸的表情顷刻间像被雷击般,竟忘了反应。 断手和竹星子倒是反应过来了,快步跑上去抓住御长兴的胳膊,心急如焚提醒:“长兴,你快躲起来!” “喔。”御长兴这才反应过来,紧握着手中的折扇,急匆匆转身离开。 “长兴!我要见你!桑格要见你!”桑歌捏着紫色的裙边,顾不得喘气,一边奔跑一边大喊。 闻言,御长兴触电般止住脚步。 断手和竹星子连忙喊道:“不可,你们的诅咒还没解,不能见面!长兴,快回避,否则,你们都得遭殃!” “桑歌……”华跌轻喊了声,迟疑了会,才快步迎着桑歌跑上去,意欲把她拦下来。 印象中的桑歌,是个凌厉而矜持的女子,不会像现在这般神色匆匆,尤其是被下了诅咒后,御长兴好几次想去见她,都是她避而不见的。 几百年来,他俩就这样一直平平淡淡地隐忍着,仿佛这段还没真正开始情感早已随着诅咒而结束。 然而,只有他们知晓,从被下诅咒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爱情才真正开始,才真正的刻骨铭心,他俩才真正直面对对方的感情。 或许,是有什么急事吧。 “桑歌,格桑城出了什么事吗?”华跌小跑上去,关切问道。 “格桑城很好!”桑歌声音随风湮没,以掩耳不迅之势与华跌擦肩而过。 华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阎七的吆喝声。 “华跌,拦住她!” “我……”华跌才吐了一个字,一阵犀利的凛风刮过眼眸,面颊生痛,明明向前看的脸,硬生生被刮向右边,正好瞧见身着粉色衣裙的阎七闪电般掠过桑歌的前边。 御长兴握了握手中的折扇,加快脚步离开。 阎七展开双臂快速拦在桑歌的跟前,澄澈的眸子添了三分忧忡的凌厉,心急如焚喊道:“桑歌,你冷静点!” 桑歌咬咬牙,下意识紧握拳头,疾言厉色郑重道:“今天谁拦着我见他,就是与我桑歌为敌,与格桑城为敌!” “前提是,你的从我阎七身上淌过去!”阎七的厉色丝毫不亚于她,凌厉反驳。 “到底怎么回事?”如坠云里雾里的华跌小声嘀咕了句,回过身来,快步向她俩跑过去。 桑歌身影闪动,快速转移到阎七的背后,然后穿过庭门去。 看见绕过庭门的桑歌,断手和竹星子讶然吃惊,不约而同下意识往御长兴离去的方向瞧去,幸好他已远去,他俩没有对上。 “桑歌,你给我站住!”阎七大喊了声,快速追在她的后面。 “哎!”华跌刚跑过来,她俩又跑远了,他扶着腰,气喘吁吁追赶上去。 看见桑歌心急如焚追着御长兴跑,阎七又风尘仆仆追着桑歌跑,竹星子跟断手看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对着阎七的远去的大声提醒:“七七,用法术让她停下来吖!” 阎七的法术在桑歌之上,若用法术,绝对能把她控制下来。 直到她俩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也没有看到阎七对桑歌用法术。 莫非,是怕九重天的五雷轰? 感觉到桑歌在不断靠近,向来沉静自如御长兴慌不择路绕着皇宫四处乱多,桑歌在后方穷追不舍,完全没有给他思考的空间。 混乱中,躲入了皇宫后山,山中树木丛生,是个极好的藏身之处,没有惊动到皇宫的侍卫。 “长兴……”桑歌随后追赶到后山来,茂密的丛林找不到方向,,难以寻找到御长兴的踪影,但直觉告诉她,他就躲藏在这里,他必定就在这附近! 她停在原地,如天旋地转一般,环顾四周,心急如焚张声喊道:“长兴,你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你害怕,害怕那个诅咒吗?” 躲藏在林中御长兴沉默不语,手中的折扇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失了,双手微微握紧。 害怕,他的确害怕。 他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害她香消玉殒,与她生生世世,生死永隔。 这八百年来,他还痴痴地奢望着,奢望有一天这个诅咒能够消失。 桑歌四下扫视,还是未能找到御长兴的身影,一边迈步寻找,一边哽咽叨念:“你可知道,这八百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忘不了你,却希望你能忘了我,所以不允许你打探我的事情,也不允许你插手桑歌城的事情。每一次拒绝你的帮助,我都心如刀绞,痛苦万分。” 闻言,御长兴紧握的双手再用力三分,他曾经怨恨过她的冷漠,怨恨过她的绝情。 哪怕不能相见,但他也想远远地守护她,爱着她,可她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对他的帮助置之不理,甚至有时候为了拒绝他的帮助,还自受伤害。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我好难受,我熬不住了!如果这个诅咒是真的,没关系,我桑歌愿意跟你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生生世世,生死永隔又如何?谁知道有没有生生世世呢?” 御长兴紧咬牙根,纠结了许久,下意识迈步向她走去。 “御长兴,你疯了!”赶来的断手和竹星子心急如焚冲过来,左右按住他的手臂,生怕惊动了桑歌,竭力低声提醒,“一旦见面,你们之一,就会启动诅咒!难道你想看着她是吗?” 御长兴如同当头一棒,恍然清醒过来,止住脚步。 随后又传来桑歌的声音。 “这些年来,我虽然拒绝你的靠近,可我自己却忍不住去靠近,远远站在一处,看着你可能出现的地方。在你离开后,痴痴守着你的余温。长兴,我想见你……” 最后那一声几乎是悲恸的呼喊。 御长兴脚跟挪动,这些年来,他又不何尝痴痴地守着她的余温。 虽然怨恨她拒绝自己的帮忙,但还是傻傻地打探她的消息,去她停留过的地方,感受那快要遗忘在脑海的气息。 断手和竹星子怔了怔,忙紧咬牙根把他按住。 “长兴,你在哪里?这个诅咒就是让我们痛苦生生世世的,为什么要屈服于它?我不怕了!我不怕死,就怕临死的那一刻,却始终不能见你一面,明明爱你,却一天一天地忘记你的容颜!我不要屈服!我不要再让它囚住我的心!你出来!你若爱我,就出来!诅咒算什么!死算什么!” “桑歌……”御长兴低喃了声,睁开断手和竹星子的手,不顾一切跑过去。 他从来不畏惧为什么,也从来不愿意屈服于什么,既然她愿意,他又有何惧? 不过是生与死! 第144章 错配鸳鸯 “御长兴,你站住!”断手从后扑上去抱住他的腰,后脚勾住树,一个劲不让他继续往前。 竹星子快速拦到他跟前,双手推着他的肩旁,与断手一起合力不许他继续前进。 华跌绕了远路匆匆赶来,只见桑歌泪眼闪闪在林中呼唤御长兴的名字,并没有看到御长兴的身影,他松了半口气,随后便看到独在一处的阎七。 他快步来到阎七的身边,一边调整气息一边抹着额上的淋漓大汗,看向还在苦苦呼喊的桑歌,轻声道:“桑歌是怎么呢?她这个状态不行啊,要是御长兴控制不住怎么办?你快用法术让她冷静下来吖。” 侧过头来,却见阎七的眸色格外深沉,像是被惹到她了,她清洌的眸子里泛起点点杀气的涟漪。 阎七凝视着不远处的桑歌,别有意味应声:“暂时不能对她动用法术,否则会反噬她的心脏。” “什么意思?”华跌迟愣了会,反应过来后,旋即沉了眸色,试探问道,“你的意思是,桑歌的不寻常,是被算计了?” 阎七轻作点头,若有所思道:“嗯。对方的法术在我之上,或者是几个合力凝聚成在我之上的法术,在桑歌不经意的时候,施加到她身上。” 刚开始桑歌嚷着要见御长兴,她只以为是思念太深所致,可随着她失去理智般的疯狂,她就开始察觉到端倪了。 静下心来感觉,便能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法术。 是有心之士施法术封锁了桑歌的理智,并且刻意激发她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让她不顾一切去见御长兴。 “是谁,是谁要害他们?”华跌咬牙切齿低问。 重点是,关于这个鬼海经纶的诅咒,除了他们七,就只有桑歌知晓,桑歌从来不对他人语,包括心腹阿农也不知晓此事。 谁盗取了秘密,还特意给桑歌施法术,诱使他们见面吗?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的目的就是御长兴,否则不会这么迂回曲折的给桑歌施法术。 “目标是我。” 忽然听见阎七的声音,华跌猛然回过神来,愣了愣,稍带迷惑侧头看她。 阎七微敛眸色,凝视着桑歌的侧影,别有意味说道:“如对方的目的是御长兴,直接让桑歌去见他便可,然而,他却驱使桑歌率先来见我了。还可以让她告诉我,她要见御长兴。” 而且,对方并非一般角色。 他似乎知道他们渡劫的事情,知道她恢复了法术,所以在给桑歌施法的时候,恰好捏准了她的度,只有她施法稳住桑歌的情绪,加在她身上的法术才会反噬她的心脏,桑歌必死。 而御长兴他们的资历比她高,他们施法给她稳住情绪,则无恙。 对方是想让她在慌乱中,给桑歌施法,进而导致她死亡,御长兴必定生恨,昆桐七仙继而内讧。 沉默了会,阎七侧头看向华跌,轻声提醒:“今天宫斗波谲云诡,你先回到九王身边吧。” “可是……”华跌迟疑看向桑歌的方向。 阎七指尖萦绕仙气,沉声道:“我不能对桑歌施展法术,还不能对御长兴动手吗?没事,你先走吧。” “好。”华跌应了声,再忐忑不安地看了眼桑歌,然后才转身跑开。 桑歌泪光闪耀,泣不成声,竭嘶底里哭喊:“长兴!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跟我说!说你怕死,说你甘愿屈服与这个该死的诅咒,那我桑歌从此不打扰你!” “放开我!谁拦着我,我御长兴拉着他陪葬!”御长兴紧咬牙根想要挣开断手和竹星子的阻挠。 阎七指尖萦绕仙气,循着御长兴的气息,走过去。 “桑歌!你若不怕,我便御长兴与你生生世世抵抗天命!”御长兴忽然大喝一声,使出浑身的力气,把他俩震开,不顾一切往桑歌的方向跑去。 “长兴……”桑歌破涕为笑,忘了天与地,手捻裙边,笑中带泪循着他的声音奔跑。 突然的转变,让阎七措手不及,没想到御长兴这么快坚持不住了。 “桑歌!”她惊呼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一抹水蓝色的身影快速跑过,随后便看见桑歌昏阙在地。 与此同时,断手飞身扑上去,直接把御长兴扑倒在地。竹星子随后叠沙包压在断手的身上。 “啊……”看见桑歌倒在地上,手执木棍的安国郡主惊呼一声,触电般扔掉手中的木棍,看向似乎被吓住的阎七,胆怯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她应该冷静……” 虽然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一路追上来,只觉得这个女人需要冷静,而且似乎大家都想让她冷静。 “桑歌……”阎七快步走过去,抱起昏阙的桑歌,下意识往安国郡主的方向看了眼,竟然忘了还有这么简单的办法能让她“冷静”下来,的确是关心则乱。 被阎七瞧了眼,安国郡主怪不好意思退到一旁去,许久没听见她的责备,又下意识往昏迷的桑歌看了眼,禁不住在心里默默叨念了声:她,是半日仙心爱的女人? 不知为何,心底竟莫名生起一丝失落。 被压倒在地的御长兴挣扎了会,没有再听见桑歌的声音,逐渐冷静下来,眸底处透出半分恨意,恨自己冷静。 阎七拈起衣袖轻轻擦拭桑歌眼角的泪痕,见她眉心还萦绕着痛苦,心生酸涩。 桑歌跟御长兴是相爱却不能相见,可她跟陌祁煊,能相见,却不知是否相爱,明明陌生,却又难受,明明相思,却不知相思。 她轻抱着桑歌的肩膀,抬眸看向安国郡主,沉声问道:“皇宫内,可有清静的地方让她休息一下?” 安国郡主迟愣了会,连连应声道:“有……有有有……” 把桑歌安顿好了之后,阎七和安国郡主才再次往大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沉默无声,安国郡主心里掖着许多疑惑,几次想打破沉默,但还是忍了下来,生怕打扰了正在思索的她。 “阎姑娘,原来你到这来了,让奴婢好找。” 背后突然传来良依的声音,阎七和安国郡主随后转过身来,便看见良依带着两个太监迎面走来。 安国郡主率先问道:“太后找皇嫂吗?” 良依迎上来微笑点头,向安国郡主施了个礼,回应道:“宴会就要开始了,太后娘娘派奴婢过来请仙妃子过去。” 安国郡主忙转向阎七,笑眯眯道:“皇嫂,我跟你一块过去好么?” “嗯。”阎七轻作点头,与安国郡主一起前往风华阁观戏。 到了风华阁,戏台上倩女歌舞精彩纷呈,皇功大臣已经入座等候,墨之倾和西凉王等人还没到,太后凤位在右,群臣女眷在她的后面,她的右边是娥青仙子,左边的座位暂时没有人入座。 带着阎七回来的良依看见娥青仙子如此讨得太后欢心,心中暗喜,想着在太后心中,才相处不到一天的娥青仙子的地位几乎可以与阎七持平,假以时日,取代她并非没有可能。 看见阎七和安国郡主并肩走来,正在与娥青仙子低语轻淡的太后旋即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欢喜的笑容,稍微扬手道:“小七,到哀家身边来,安国,你坐哀家旁边。” “嗯。”安国郡主应了声,带点闷气坐到左边的位置上,据理她区区一个亲王郡主不该坐在这里,估计是方便指婚吧。 阎七轻作点头,来到太后的身边,与她并肩而坐。 良依暗下眸色,太后可是从来不会与人同坐的,这个阎七到底是施了什么邪术,太后竟然如此欢喜? 太后侧头看向阎七,轻声问道:“刚才到哪里去了?” 阎七还没开口,安国郡主率先抢答:“我跟皇嫂在御花园随便逛了逛,皇嫂好聪慧!太后,我以后能跟皇后嫂子多走动走动吗?” 闻言,阎七眼角余光瞥向她——你是从哪里看出来老娘很聪慧?当然,老娘从来不怀疑自己的智商。嗯,这么马屁拍得响亮,必定给你退婚! 太后听在耳里也欢喜,看了眼阎七,再转向安国郡主笑道:“只要小七不嫌你烦,哀家不反对。” “太后,你怎么这个说人家。”安国郡主嘟起小嘴,撒娇道。 “皇家子孙中,就数你最会撒娇。”太后欢喜道了句,双手捂着阎七冰凉的手,侧头看向娥青仙子,别有意味笑道,“小七啊,娥青姑娘不错,知书达理,秀外慧中。” “是啊,娥青姐姐满腹诗书,学富五车,是难得一见的才女。”阎七应声道,捕捉到太后眸子里的微妙亮色,她才猛然反应过来。 这太后笑得这么贼,该不会误以为自己把娥青仙子带进宫,是给她物色儿媳妇,想把娥青仙子推给九王吧? 嗯,太后老人家是这么以为的,她以为阎七是故意把娥青仙子留在东颐宫,让她考核,是否将她选给九王作妻。 对阎七这么“体贴”的用意,她欢喜至极。 察觉到太后和阎七的微妙变化,站在后面的良依才恍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九王!他或许才是狄青国未来的主! 第145章 戏台开锣 “小七……”太后正欲说话,就看见墨之倾与西凉国的人从右边走来,随后看见麟王带着一群人从左边走来。 阎七下意识把目光落到麟王一行人的身上,跟在他身边的除了傅公子,还有魔界的炎霆太子。 炎霆太子第一眼便瞧见了观戏台处的阎七,嘴角处勾起一抹嘚瑟的笑意。 墨之倾和墨之麟的两行人不约而同来到主席的尊位上,这里设有两个并排的尊位,为了显示邦国友好,狄青国皇帝与西凉国国王并排而坐,其中的一个座位是安排给西凉王的,而另一个尊位则是寒帝墨之阙的,但他不在这里,当留给负责接待使节的墨之倾。 然而,墨之麟迎面走来,明着就是要抢这个位置。 “这位就是狄青国鼎鼎有名的麟王吗?”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西凉王,眼角处暗暗跟麟王使了个心有神会的颜色。 麟王“呵呵”笑了两声,抱手笑道:“西凉王远道而来,本王公务在身,未能出迎,实在怠慢了,待会定自罚三杯向你赔罪。”说着,伸手引请入座。 西凉王把手放在右肩处向他行了个邦交礼仪,快步转到他身边,与他并肩往那并排的尊位走去。 墨之倾并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挠,这个局面是意料之中,他正担忧麟王不走这一步,现在倒是放心了。 看见麟王与西凉王明张目胆的勾结,太后骤然沉了眸色,她再转过脸的时候,才发现坐在自己身旁的阎七不知道什么不见了。 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露出讶然的眸色,虽然他们对麟王与九王的争斗都心知肚明,但万万没想到,率先坐到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上的是一个女子! 左右侍候的太监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打扰到他们,随时人头落地。 安国郡主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阎七竟然坐到了那位置上! 娥青仙子眸色微敛,暗地打量阎七的举动。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逆转,墨之倾动了动唇,没有说话,生怕给她带来灾祸。 这丫头是要干什么?她知道坐在这里意味这什么吗? 众矢之的! 更何况,这麟王跟西凉王正打算借她撼动墨之阙的皇位。 此刻,她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她是疯了吗? 跟随在墨之倾身边的华跌汗颜,这丫头怎么不按照章法出牌呀!跑到这个位置上干嘛?早说了要跟她合计合计,她非不要,好吧,只能随机应变了。 坐到尊位的阎七神态恬然,丝毫不在乎周围千差万别的目光,宛如主人宴请宾客一般自然,抬眸看向愕然站在前方的麟王和西凉王,莞尔浅笑道:“九王为西凉王接风洗尘,处处尽责,麟王无须自罚三杯。” 说着,不理会麟王黑锅的脸,转向脸色复杂的墨之倾浅笑道:“九王,今天辛苦你了。” 墨之倾硬着头皮笑而不语,如今只能跟着她的脚步走。 麟王旋即阴沉了脸,盯着阎七,冷声问道:“你凭什么坐在这个位置上?” 阎七不紧不慢对上他的目光,理所当然说道:“凭我乃寒帝即将迎娶的皇后。” “嗬!”麟王轻蔑冷哼,不以为然厉色道,“封后大典还没举行,就着急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什么寒帝的皇后,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狄青国的百姓同意了吗?” 阎七端起酒杯,眸底依然是恬淡的眸色,别有意味道:“麟王,西凉王还在了,如此不识大体,可别让外人笑话了。” “还蹬鼻子上脸了。”麟王咬牙小声嘀咕,正欲反驳,却听见太后的声音。 “是哀家让她坐在这里的。” 闻言,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转落太后身上。 太后神色端庄沉厉,并未把目光落在麟王身上,而是看向西凉国,别有意味笑道:“西凉王兴许不清楚,狄青国的皇后与帝皇同尊,封后大典虽然还没正式举行,但小七已经纳入了墨家的皇室族谱,寒帝不适,她是最有资格坐在这里的。” “是么,寡人孤陋寡闻了。”西凉王勾起一抹冷笑的弧度,眼角余光先后瞥向墨之倾和阎七,戏谑道,“若是如此,为何今天出迎的,并非这位寒帝皇后,而是九王?” 太后莞尔低笑,解释道:“后宫不得干政,陛下派九王接待九王是政事,如今是宫宴,皇后理应打点。西凉王无须拘谨,入座吧。” 西凉王跟麟王暗地交换了个眸色,这才坐到阎七的邻座。 墨之倾与麟王冷冷对视了眼,然后各自坐到两个尊位的斜后方,其他随行之人依次入座。 不一会儿,鼓声响起,戏台开锣,太监随后端上佳肴美酒。 酒过三巡,青狐从远而近奔到阎七的肩膀处,小声低估:“七七,城外聚集了好多兵马,想要马上就起兵进城了。” 阎七轻作点头,饮尽杯中的酒,眸色添了三分玩味。 另一边,凡界与灵界的交汇处,聚集了不少灵民,他们用法术形成传真镜,时刻关注着狄青国的情况。 妮珞带着两个魔兵翩翩而至,停在不远处,监看着蠢蠢欲动的灵民。 “修驰御马上就要行动了吗?”背后突然传来白秋凤的声音。 妮珞冷了冷眸色,侧目向手捏绿叶的白秋凤由远而近。 白秋凤来到她的身边,别有意味道:“听闻,他筹谋着迎娶阎七,跟寒帝抢女人,才加快了行动。” 妮珞冷哼,不以为然道:“魔尊的宏图,从来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女子而改变。” 嘴上这么说,心底却是了然的。 不知道是习惯性霸道,抑或真的动心了,他的大业里,的确纳入了“阎七”二字。 白秋凤下意识看向灵民聚集的方向,敛了嘴角的戏谑笑意,低沉道:“需要我代劳吗?” “嗬!”妮珞冷哼,若是这句话放在五百年前,她相信,他是真心的,但是自从五百年前的背叛后,她深知,在这个世界上,最怨恨自己的就数这个白秋凤。 “我想脱离墨之阙的束缚。”白秋凤别有意味道了句,侧头看向她,一字一顿说,“你若能助我脱离他,你我五百年的恩怨,一笔勾销。” 妮珞将信将疑打量了他两眼,试探问道:“如何助你?” 白秋凤对上她的疑惑的目光,沉声道:“替我在修驰狱那取一物。” 闻言,妮珞骤然冷了眸色,断然拒绝:“做梦。” “呵呵……”白秋凤料想到她会拒绝,不紧不慢解释,“并非是什么重要之物,修驰狱有一处白骨床,那上边有妖界河东妖的炼骨。” 妮珞眉头轻蹙,只是看着他,等待他把话说完。 白秋凤看了眼她略带警惕的眸子,紧接着说:“炼骨锁之术,是河东妖所创,他的骨肉拥有解开炼骨锁的力量。一千多年前,他被修驰狱杀了,尸骨存在了他的白骨床上。只要拿到他的一段白骨,我自然能挣开墨之阙的束缚,重获自由。” “是吗?”妮珞打量着他,并未完全相信,别有意味问道,“这么坦白,你就不怕我利用这白骨胁迫你?” 白秋凤不以为然勾起一抹久遗的笑容,回忆过去的事情,轻声道:“五百年,我之所以把你放进古楼,是因为信任你,相信你是善良的。只可惜,你被彻头彻脑的算计,无法回头。我相信,时至今日,对当年的是,你心怀愧疚,至少对我,心怀愧疚。” 妮珞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勾住黑紫色的裙袂,没错,她从不后悔当年所做的事,但唯一有愧的,是欺骗了信任自己白秋凤,害他被封印在秋潭五百多年。 “如何?”白秋凤再次问道。 妮珞并没有直接答应他,点头道:“这事,我会派人打探,若属实,而且在不影响魔尊大业的情况下,我会帮你把河东妖的白骨取来。” “很好。”白秋凤欣然浅笑,道,“我等你的好消息,等你取来了白骨替我除去炼骨锁的束缚,你我恩怨一笔勾销。”说罢,他拂袖转身离开。 “白秋凤……” 妮珞突然喊了声,白秋凤停下来等她继续把话说话。 妮珞沉默了会,并没有看他的背影,沉声道:“对不起。” 欠他五百年的“对不起”,总算说出口了。 闻言,白秋凤恍然一愣,眸底闪过复杂的亮色,唇畔缓缓勾起轻蔑的冷弧,别有意味道:“我并不需要你的对不起,只需要你的行动。”说罢,御风扬长而去。 妮珞并没有直接答应他,点头道:“这事,我会派人打探,若属实,而且在不影响魔尊大业的情况下,我会帮你把河东妖的白骨取来。” “很好。”白秋凤欣然浅笑,道,“我等你的好消息,等你取来了白骨替我除去炼骨锁的束缚,你我恩怨一笔勾销。”说罢,他拂袖转身离开。 许久,妮珞才回过身来,看向白秋凤远去的方向,眸色微敛,冷声低念:“你最好说的是真话,否则,我绕不了你。” 第146章 突如其来 阎七接过太监盛满酒的酒杯,轻轻摇晃,让杯中酒香弥漫,她浅尝了半口,目光落在台上的表演,浅笑问道:“西凉王,狄青国的戏还能入你的眼吗?” 闻言,西凉王忙点点头道:“精彩,十分精彩!” 阎七唇畔轻勾,戏谑问道:“那为何西凉王巴巴地看着我,而不是观戏?” 正在巴巴凝视着阎七侧脸的西凉王尬尴收回目光,端起桌面上的酒,一饮而尽。 到来之前,没有人告诉他,这个寒帝的准皇后竟然是如此艳丽的大美人啊! 脸若桃花,眸似星辰,近看似出水芙蓉,要看如瑶池胜景,通身还泛着些许傲慢的霸气,惹得他想入非非。 斜后方的麟王冷瞟了眼西凉王,色鬼! 当然,对于阎七的美色,他是十分认同的,正打算夺取皇位后,连着小美人也一同收入怀中。 “什么人!” 忽然响起一声凌厉叱喝声,锣鼓声吵闹,这声音并未惊扰到太多人,但还是被阎七收在了耳里。 她下意识侧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小男孩踉跄跑来,守在附近的侍卫纷纷拔出剑来。 靠近右方的人,未能听见呼喝声,但也被侍卫突如此来的防卫动作给吸引了目光。 “有刺客!有刺客!” 注意到大臣接连呼喊着三个字,其他的人惊觉转头看去,锣鼓声戛然而止,台上的戏顿时乱成一团。 “救……命……”小男孩奄奄一息呼喊了声,仰着惨白无血的脸,看着像自己的逼近的侍卫,只觉天旋地转,昏阙在地。 侍卫冲上来把昏迷的小男孩团团围住,其他侍卫紧握手中的武器,警惕观看四周诡异的动静。 “别乱来!”阎七大喊了声,从座位起来,快步往那昏迷的小男孩走去。 “小七……”太后迫切站起来,还没来得及把她喊住,她已经走远。 安国郡主见阎七过去了,也跟着过去凑热闹,其他人随后跟上。 见阎七和几位王爷过来了,侍卫连忙让出一条道来。 阎七率先走到前边去,墨之倾迫切提醒:“小七,小心有诈。” “无妨。”阎七不以为然低念了句,半蹲身子看了眼这个昏阙在地的小男孩,看他模样,估计有十一二岁,脸色惨白无血,紧握的掌心却似乎有几道新旧交叠的伤痕,像是被人放血了。 而且不是一次性放,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往他的掌心开一道痕取血。 “浩儿!是我的浩儿!” 一位官员大呼一声,红了眼圈推开拦在自己的人,忘了礼节,快步蹲跪到小男孩跟前,手心颤抖轻抚他苍白的脸,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心如刀绞,喃喃道:“儿呀……我的儿呀……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阎七识趣站起来,退到一旁去。 墨之倾随后走过来,试探问道:“王大人,这位就是你的公子?” “是……是……”王大人含泪点头,手心瑟瑟发抖,仰头看向墨之倾,哽咽道,“是我的儿子!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说着,他又六神无主,四处张望大喊,“太医……刘太医在哪?快救救我儿子!快救救我儿子!” “来了来了!”刘太医随后从让出来的一条道走来,给这昏迷的小男孩把脉,又转向墨之倾说,“王爷,可否让大家散开些,大家围在这里,会影响王公子的伤情。” “大家都回到位置上。”墨之倾厉声吩咐,再缓了眸色,转向刘太医说,“你先给王公子把把脉,若能移动,则送到太医院救治。”顿了会,他再转向六神无主的王大人安慰,“王大人莫急,本王一定会彻查此事。” 阎七下意识退到华跌的身边,见他眉头轻皱,别有意味看了他一眼。 华跌并未张声,腹语道:“大概从几个月开始,城中就有童男相继失踪,一直寻找无果,这个王大人的公子好像也是失踪的童男其中之一。” “王爷……”侍卫健步来到墨之倾的跟前,禀告,“发现了可疑的脚印,是突然闯进文化阁的小孩留下的。” 墨之倾的目光落到男童的鞋子处,只见他的鞋子沾满了红色的油漆。 墨之倾还没发话,倒是墨之麟率先发号施令:“快,循着足迹,看看能否找到与王公子失踪的蛛丝马迹!” “是!”侍卫应声,迅速随着王家公子沿途的脚印追查过去。 “此事乃本朝重大悬案,本王亲自跟过去瞧瞧。”麟王留下一句话,快步走过去。 墨之倾微敛眸色琢磨了会,转过身来,把目光落到西凉王身上,淡笑道:“抱歉,突发事件扰了西凉王的雅兴,请上座。” 西凉王下意识往昏迷的小男孩看了眼,点点头,识趣回到座位上继续观戏。 墨之倾使了个眼色让华跌跟上去,再命人将王家小公子带到太医院救治。 阎七轻拍青狐的脑袋,让它跟上,回到了座位上,侧眸向后瞅了眼悠然坐在位置上的傅公子,正好他别有意味往自己这边看来。 那个意味就是:第一局,开始。 另一边,侍卫随着脚印一路追查,来到一处名叫漪澜殿的废旧宫殿,他们小心谨慎推开宫门。 园中有一个神色略带慌张的小太监,像是丢失了什么,手指藤鞭,正咬牙切齿在苑中假山处寻找东西。 台阶处翻倒了一桶红漆,红油漆洒了遍地,院子里是凌乱的大小脚印。 看见大批侍卫突然闯入,小太监骤然大吃一惊,很快又恢复了底气,双目一瞪,疾言厉色叱喝:“大胆!谁让你们闯进来的!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们能随便进出的吗?” “是谁目中无人,敢呼喝御林禁军?”门外传来麟王轻蔑的责问声,随后便看见他领着贴身护卫走进来。 看见走进来的是麟王,小太监骤然吓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啧了啧舌,连忙扔掉手中的藤鞭,扑上前去给他请安行礼。 风华阁 “太后!九王!为老臣做主!为老臣做主!太后!九王!为老臣做主!” 台上表演刚下,忽然传来一个悲恸彷徨的哀求呼喊声。 众人不约而同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刚刚寻得儿子的王大人匆匆跑来,像是受到了打击,发髻凌乱,目中带泪含恨。 群臣纷纷起立观看究竟,守在附近的侍卫不敢贸然过去把他拦下。 “太后!九王!”王大人连扑带滚跪到地上,扬起悲恸难忍的双眼,捶胸哽咽哀求,“为老臣做主!为老臣做主!我儿死得好冤枉啊!” 闻言,墨之倾讶然吃惊,认作镇定,轻声问道:“令公子他……”如鲠在噎,接下来的话就没有说出口了。 这位王大人是他的心腹臣子之一,三十岁娶妻,四十岁才老来得子,一直把这个儿子视为心肝宝贝。 三个月前,他的儿子突然失踪,害他全家上下不得安宁,妻子因此病逝。如今刚寻得儿子,却又得来死讯,可让他怎么活啊。 “王大人起来说话!”太后连忙道了句,并给良依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太监过去把痛失爱儿的王大人扶起来。 王大人推开来到身旁的太监,双目泛着切心的恨意,很恨道:“是寒帝!是他杀了我儿!是他杀了我儿!请太后和九王为老臣做主!”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大吃一惊。 阎七微敛眸色,不发一言,眼角余光下意识往傅公子的方向瞧了眼,只见他正在悠然品酒,似乎眼前之事与他没有丁点关系。 “胡说!”太后激动站起来喝住他的话,顿时沉了脸,很快稳住了情绪,沉声道,“王大人,哀家顾念你痛失爱子,不作追究,但不要再胡言乱语!” 王大人摇摇头,越发激动反驳:“是他!就是他!他为了修仙捉了十个童男,包括我儿!我儿就是被他害死的!” 墨之倾暗了眸色,厉声吩咐:“来人!王大人情绪不稳,送到后殿休息。” “且慢。”西凉王突然发话,侧头看向墨之倾,别有意味道,“九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更何况是一个臣子指控主子的话,你怎么不让他把话说完,或许……” 墨之倾直接打断他的话,冷声道:“这是我们狄青国的内务事,西凉王无需操心。” “是寒帝!抓了我儿!每天吸他的血,修炼丹药!”王大人失了理智一般,发了狂似的推开未来的侍卫和太监,双目含泪,四处张望,像是要扒出墨之阕的身影,竭斯底里叫喊,”他是魔鬼!他是魔鬼!还我儿来!还我儿来!” 此时,麟王气喘吁吁带着几个侍卫赶回来,看见这里的侍卫正要用武力控制住情绪失控的王大人,他连忙吆喝一声:“住手!” 看见麟王,王大人挣开侍卫的束缚快步跑上去抓住他的胳膊,激动地把他拽到墨之倾跟前,很恨道:“麟王看见了!看见了!我儿是被寒帝害死的!被寒帝害死的!” 第147章 祖宗之法 “一派胡言。”太后斥责了句,睨向迟疑不动的侍卫,叱喝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王大人带到太医院给刘太医诊治!” “母后!这是事实!儿臣都看见了!” 侍卫正欲围上去,麟王疾言厉色道了句,又迟疑向后退了半步。 “漪澜殿,十个男孩,就是失踪的那批孩子!”麟王一脸痛心疾首,仿佛自己的孩子被虐待了一般,咬牙道,“每天被割腕去血,剩下不到半条人命!就是因为陛下丧心病狂,妄想修仙,剥夺了十个孩童的性命!” “麟王,别在这信口雌黄!”太后盯着麟王,冷声叱喝。 麟王脸上没有半点害怕,指向随自己回来的侍卫,不以为然道:“十个失踪的男童,就在漪澜殿!不仅是儿臣看到了,侍卫也看到了,九弟的谋士也看到了!那看守的狗奴才已经招认,是陛下的命令!” 王大人顿时悲恸大哭,双膝跪地,扬手伏拜,痛苦哀求道:“求九王为我儿做主!还他一个公道。” 他的儿子送到太医院后不久就断气了,听闻漪澜殿那边藏了另外九个同样遭遇的男童,他失了理智赶过去看卡究竟是谁把他的儿子害死。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他们的陛下,寒帝! 据那监守的太监招供,是寒帝命人抓来十个男童,男童每天轮流给他送上一碗血,助他修炼。 而他的儿子是趁监守太监疏忽的时候逃了出来,不小心踢翻了门口的漆桶,才得意暴露了寒帝阴险的用心。 “就算十个失踪的男童就在宫中寻到,那也不能……”太后还没把话说完,就被麟王的话给打断了。 麟王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扼腕前行,直视太后的凌厉的双眼,反问道:“若不是陛下,谁有这么大个胆子,能在这宫中行如此阴险恶毒之事?陛下不问政事只问仙求道,是满朝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众大臣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些话阎七听在耳里,一脸汗颜,凡人好无知啊! 修仙是内息的转换,好不好,是谁告诉他们喝别人的血能有助于修仙了? 斜后方的炎霆太子看着阎七托腮的倩影,心想他肯定被这些无知的凡人给雷到了。 到了凡界,跟这里的凡人打过交道之后,他才知道六界在他们的眼里是多么的荒谬。 凡人的认知,仙都是高尚的,心地善良的;魔都是邪恶的,是嗜血的魔鬼。而妖了,更加成了仙界附庸,都是吃人的,向仙界摇尾乞怜。 嗬!这无趣,嫉妒片面的认知,无非就是因为凡界接受了仙界的庇护,所以,仙界都是美好的,其他都是邪恶的,都是附属品。 想到这里,他就更加坚定要在麟择之期胜出,彻底清洗凡人那迂腐无知的想法。 只是,多了一个修驰狱。 撇了墨之倾,选择墨之麟后,他亲自驾临麟王府,与墨之麟提起麟择之期的事情,他丝毫没有惊讶,还欣然接受帮助。 后来他才摸清楚,原来修驰狱早就安排了灵界的傅公子潜伏在墨之麟身边。 他本想一走了之,但是,麟择之期将至,由不得自己任性,唯有与修驰狱“合作”。 毕竟,如今魔界正统上的主,还是他的父皇魔皇,凡界归顺,在六界眼中,也是归顺他的父皇。 尽管修驰狱要抢,但,那也只是魔界的内部斗争。 反正,他跟修驰狱的一战,是不可避免的。 “他不配当我们的皇上!他不配!”王大人失了理智大喊,激动之极,声音截然而止,顿时昏阙在地。 “来……”墨之倾正欲吩咐侍卫把王大人带下去救治,然而,却被一个群起的声音打断了。 “寒帝不仁,轻贱百姓,请太后为我们狄青泱泱大国另觅明君!” 群臣忽然不约而同跪请道。 “你们……”太后迫切转过身去,没看错,是在场的臣子都下跪请求。 墨之倾愕然,这些都是平时支持自己的大臣,竟不约而同请求废帝,随后注意到太后责问的目光,他茫然紧皱眉头,无从解释。 目光转落墨之麟身上,却见他也是一愣,似乎也没能反应过来,也就是说,这些大臣并非受到他的指使。 “寒帝不仁,轻贱百姓,请太后为我们狄青泱泱大国另觅明君!” 群臣再一次异口同声恳切请求。 “母后……”这回麟王反应过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臣子为何突然倒向他这一边,但还是顺势而上,“事实摆在眼前,并非儿臣胡诌,群臣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可不能偏袒寒帝啊!百姓福祉才是最重要的。” “原来寒帝竟是这般令人寒心的君主,看来,我们西凉与狄青结盟一事,得重新商榷了。”西凉王突然插话,目光与太后犀利的双眼对视,别有意味道,“除非……狄青国另觅贤君。” 太后轻蹙眉心,下意识紧握拳头,沉默不应。 她相信废帝一事并非墨之倾所为,因为这个节骨眼上,墨之阕退位,对他十分不利。 但是,除了墨之麟,还有谁在觊觎这个位置? 墨之倾下意识环顾四周,却始终不见华跌的身影,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安国郡主微咬下唇,盯着西凉王的侧影,咬了咬牙,趁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太后身上,等待太后的答复,她悄悄离席去寻找御长兴。 她是半日仙,这个僵局,他一定能破。 “那么,谁比较适合当狄青国新一任皇帝了?” 阎七清脆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局促的严峻气氛。 若非听到她的声音,众人都几乎忘了还有她的存在——寒帝的准皇后! 她的目光率先落到西凉王身上。 西凉王被她这轻轻一瞧,心头莫名酥软了半分,啧了啧舌,迟愣了半会,应声道:“这是你们的狄青国的内部事务,寡人不便插手,只是……” “很好。”未等他说完,阎七直接截断他的话,浅笑道,“那么,有劳西凉王在这里做个公证,但接下来的事,请西凉王不要插话,否则有些人会把狄青国内务的坏账,记在你的头上。” “……”西凉王骤然满脸黑线——寡人的话还没说完! 炎霆太子兴趣盎然注视着阎七的倩影,就是喜欢她劈头盖脑的干脆。 她是料定了这个西凉王不会中途离场,所有才干脆找了个理由让他闭嘴。 “麟王……” 忽然听到她着重低喊自己的名号,麟王心下咯噔颤跳,直勾勾盯着她,不说话。 阎七指尖掠过耳畔的紫星坠子,勾起一抹轻浅的好看笑容,问:“你来当这个皇帝,如何?” “……”被她问得这么直接,麟王竟一下子没能接上话来。 闻言,太后顿时着急起来,下意识扶着桌面,但并未直接喝住他的话。 倒是跪在地上的一位麟王心腹臣子反应了过来,连忙捉到了拍马屁的空子,说道:“麟王战功赫……” 阎七瞬间冷了眸色,侧眸向后睨视过去。 瞧见她这个犀利如寒冰的眸色,大臣猛然打了个激灵,嘴边的话“咕噜”噎了回去,险些没有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个皇位要不要坐,能不能坐,麟王本人还没理顺清楚,谁敢擅自为他做主啊?”说着,阎七犀利的目光横扫过去,最后定格在麟王身上,再微微一笑道,“是吧,麟王。” 她这个笑容明明十分看好,却阴寒万分,麟王禁不住心底毛寒,但是,他是见过大场面的,又受过傅公子的点拨,并没有完全给她震住,很快摸着了方向,一脸严肃道:“皇位之选,自有祖宗之法。” 虽然他恨不得直接说“可以”,但是,这个敏感时刻他不会自卖自夸,相反,“祖宗之法”站在了他这一边,又是臣民信服的,他只需把它搬出来,就不怕她刁难。 想到这里,她还神推了自己一把,这女人是脑子进水了吗? 阎七浅浅一笑,不以为然问:“可是,寒帝就是祖宗之法选出来的,你们都不满意。若再遵循祖宗之法,再来一个寒帝,该如何?” “……”麟王啧舌,接不上话来。 听到这话,太后绷紧的心宽了半许。 “有能者居之?”阎七紧接着问了句。 麟王并没有马上回答,心想自己战功赫赫,配这个“有能者”卓卓有余,正欲点头,又听见她好听却可恨的声音。 “势必引起皇室子弟互相倾轧,受苦的还是百姓。”阎七忧上眉梢,一脸为难的端起酒杯,轻轻摇晃,却没有把它喝下去的意思。 麟王咬咬牙,双手傲慢掖了掖衣襟,冷哼道:“这是国事,你没有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们请旨哀家废帝,总得有个新皇的人选。”这时候,太后发话了,她冷眼扫看跪在地上的大臣,再睨向麟王,沉声道,“小七所说,正是哀家所思。难道你们就只知道扰乱朝局,却不知道安抚民心吗?” 第148章 有请寒帝 “那依母后之见,陛下做出如此泯灭人性的事,都不追究呢?”麟王一脸为民请命的不甘责问。 太后睨向他,不以为然道:“事实究竟是怎样的,还没查清楚,麟王不要这妄下定断,危言耸听!” 麟王轻哼,疾言厉色道:“人证物证俱在,还要怎么查?” “若是误会,要不让寒帝出来当面说两句。”这时炎霆太子插话了,“若半个时辰,他仍不出现,则默认此事乃他所为。” 他知道墨之阙此时离开了凡界,半个时辰内,绝对不能回来,只能坐定罪名了。 太后暗下眸色,侧头看向他,印象中他刚才是跟在麟王身边的,是他的人。 “你是何人,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太后冷声责问。 “这是儿臣的客卿。”麟王应声道,略带赞赏地看了眼炎霆太子,再转向太后说,“炎霆公子说的对,这个时候陛下该出来说几句话,否则,就是默认了。” 未等太后发话,西凉王抢先道:“好,寡人做公证,若寒帝不敢出面澄清,则默认了事实。” 另一边,安国郡主神色匆匆来到兰禾苑外面,果然看到御长兴在这里。 阎七把昏迷不醒的桑歌安置在这里,她猜御长兴心系于她,必定会在这里守候。 明明是猜对了,心里却有几分莫名的落寞,意欲迈步过去,才发现还有其他人在这里。 只见御长兴微闭双眼的靠在墙壁上,华跌背对着她盘膝坐在地上,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也察觉到他们似在对峙。 迟疑了会,她才快步来到御长兴的跟前,眼角余光看向华跌,果然见他正咬牙切齿盯着御长兴。 她忙转向御长兴说:“不知谁设局陷害陛下,诬蔑他利用童男的血修仙,逼迫他退位!怎么办?你可有解决的办法?” “放心,这么荒谬的事谁会相信?”华跌犀利的目光依然盯着御长兴,不以为然道,“修仙跟童男之血有什么关系?” 他跟过去瞧,本以为是什么精妙的局,没想到是这么幼稚的局,呵呵,利用童男血修仙,这么荒谬的事,谁相信? 安国郡主摇摇头,心急如焚说道:“他们相信了!还一起跪请陛下退位!” “……”闻言,华跌一脸无语瞥向她---凡人真无知! 反应过来后,华跌睨向御长兴,咬牙道:“就是他!是他设的局!” 安国郡主吃了一惊,稍带讶然看向闭目养神的御长兴,怎么可能是他设的局? 见她一脸吃惊,华跌解释道:“并非他设局诬陷寒帝利用童男修仙,而是他利用诡计让群臣逼迫寒帝退位。” 安国郡主微讶,迷惑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流转,见御长兴还是闭着双眼不说话,最后把求解的目光落到华跌身上。 华跌噎了口闷气,盯着御长兴,冷声道:“昨天夜里,他以九王的名义、九王的笔迹、九王的通讯手法,给支持九王的臣子发了迷信,让他们在今天逼迫寒帝退位。麟王设的局,正好中了他的下怀!” 今天他尾随麟王到了漪澜殿,看见里边藏了九个被抽了不少鲜血、脸色惨白的童男,还说是墨之阙作修仙之用,这么荒谬的事,他以为没有人会相信,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但,昨晚他就察觉到有人暗中以墨之倾的名义诱使群臣逼迫墨之阙退位,本来以为是麟王的诡计,但童男之血的事后,他与探子追查到御长兴身上,于是在这里跟他对质。 他实在琢磨不透这个御长兴到底有什么目的? 虽然他与墨之倾已经有了对应之策,但对方的幕僚是灵界傅公子,他不得不谨慎,最可恨的是还有一个御长兴。 安国郡主紧蹙眉心,下意识紧握拳头,走过去,轻轻推了一下御长兴的手,试探责问:“你为什么要诬陷陛下,谁指使你的?你也是麟王的人?” 麟王的人……这四个字落入华跌的心窝,他下意识眯起眼盯着御长兴---莫非,他的任务真的是协助麟王夺位? 许久,御长兴才不紧不慢睁开双眼,像是被问烦了,不带半点情绪,轻淡道:“太后的意思。” “……”闻言,华跌与安国郡主不约而同吃了一惊。 太后的意思? 为了九王? 不可能,这个时候逼迫墨之阙退位,对九王夺位弊多于利,太后肯定清楚的! “不可能!”安国郡主疾言打断他的话,反驳道,“刚才太后分明就十分惊讶的,不可能是她!她最疼爱陛下,怎么舍得让他背负骂名?你……” 她还想责问什么,却见他把手轻点在嘴唇处,眸色有三分警告的意味,她忙禁闭嘴巴沉默不语。 察觉到御长兴的神色变化,盘膝坐在地上的华跌迅速爬起来,进入院子里头,正好看见满头银发的毕寒和竹星子从屋子里面出来。 桑歌昏阙后,阎七随着安国郡主把她安置在这里,然后用念术把毕寒寻来,让他尝试给桑歌祛除邪气。 “桑歌怎样了?”华跌快步迎上去试探问道。 站在墙外的御长兴凝神侧耳倾听,脸上多了几分迫切。 毕寒下意识往御长兴所处的方向看去,刻意提高了声音,回应道:“潜伏在她体内的邪气已经被我祛除,她已无大碍,只是元气有些损伤,还需休息一会。” 听到这话,御长兴才松了口气,靠着墙壁,抬头看天。 得知桑歌无碍,华跌放松了会,又紧咬压根,试探问道:“可从那邪气寻到蛛丝马迹,是谁对她动了手脚?” 毕寒摇头不语,眸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冷色,顿了会,别有意味道:“我到格桑城探探情况吧。” “好。”华跌点头应声,毕寒才刚迈步,他又迫切抓住他的手肘,迟疑了会,试探问道,“你已经回过九重天了吧?七七突然恢复了仙气,老尊圣君可有说什么?九重天有什么异样?” 毕寒轻摇头,淡淡道:“九重天之上并没有任何异样之处,我没见到老尊圣君,不知道他如何想。” 没有异样?华跌心下暗忖,事已至此,老尊圣君不可能不知道,但是,至今也没有任何动静,哪怕是责罚或者让她重新渡劫的只言片语都没有,这,已经是最大的异样了。 院子外,安国郡主看了眼靠墙沉默的御长兴,轻咬下唇,迟疑了会,再试探问道:“你的女人已经没事了,你倒是说清楚,太后为什么要你逼迫陛下退位?” “你自己去问她。”御长兴敷衍了句,转身离开,他不敢长留于此,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就冲进去看她了。 只是……他忽然停下脚步,下意识看向墙壁的方向,动了桑歌,他绝不饶恕,不管是谁,以血祭! “哎……”安国郡主迫切喊了声,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咬咬牙,也不知道风华阁那边是什么情况,只好赶回去。 华跌随后从院子里跑出来,左右张望,没看到御长兴的身影,憋了口闷气,他只好撇头去办正事。 风华阁这边,众人还在等待墨之阙的到来,麟王和太后先后派人去请,依然没有结果。 太后稍带迫切把目光落到阎七身上,恐怕就只有她能唤动他了。 她实在琢磨不透这个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修仙可以让人淡忘一切,漠视一切吗?他可以不要皇位,但兄弟母亲也不要了吗? 她可以允许他退位,但绝不允许他背负着骂名,被迫退位。 阎七捕捉到太后的神色,会意点头,离席。 “嗬!”麟王看着阎七远去的身影,冷哼戏谑道,“我们的寒帝陛下是一贯的傲慢高冷呢?还是心虚不敢前往?” 太后阴沉眼眸,睨向他,沉默不语。 离开了风华阁,阎七并没有往隽雍宫去,估计这个时候他还没回来,不管派去多少人,也不可能把一个不在这里的人请出来。 轻轻一跃,穿过凡界去往六界交汇之处,这是一片虚无空间,没有天没有地,仿佛深不见底的夜空,有诡异的亮光如绸带般散落在各处,才不至于一片昏黑。 她御风悬浮在空中,扫看了眼守在这里蠢蠢欲动的灵民,循着气息继续前行,便见前方正在对峙两帮人马,一方是魔皇阵营的啊滇王,一方是修驰狱阵营的妮珞,他们各处一处,并没有动手。 听闻,前不久,妮珞领兵夺了啊滇王刚刚从灵界抢到的一片土地,啊滇王正恨得咬牙切齿,现在碰上了,免不了要大干一场。 更何况,麟择之期最让人关注的狄青国即将开始,而魔界出动了灵界的傅公子,可谓是胜券在握。 魔皇和魔尊都想将观火选择未来盟主的灵界纳入麾下,所以都派出人马在这里坐镇,有着之前的恩怨,两班人马就更加眼红了。 “好热闹啊!”阎七戏谑打破他们对峙的局面。 听到阎七的声音,啊滇王和妮珞不约而同睨视过去。 第149章 妖界端倪 见他俩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阎七耸耸肩,莞尔低笑道:“本仙正巧路过……” 这么明显的慌话,他们应该不相信吧? 毕竟他们一直用玄光镜盯着凡界的情况,虽然,他们的玄光镜捕捉不到他们昆桐七仙的,但估计用猜,也知道玄光镜缺失的那几块是他们的。 “……痒了!”她最后低念了两个字,指尖凝聚凛然的仙气,没有半点先兆,直接朝他们杀过去。 阿滇王和妮珞微讶,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迅速反应过来,鼓动浑身的戾气准备迎击。 岂料,阎七犹如一股锐不可当的旋风,刹那间与他俩擦肩而过,那强大的气场压住了他俩的震波,不留半点痕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只留一阵清灵的冷风。 他俩愣了愣,侧头向后睨视而去,只见阎七背对着自己,扶风远去,不消半会功夫,便没了踪迹,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他俩骤然满脸黑线——敢问,这个阎七是来干嘛的? 离开足够远的地方,停下来的阎七微闭双眼像是在侦查什么,许久,缓慢睁开双眼,澄澈的眸子泛着凌厉的眸色,在心中默默轻念了两个字:很好。 刚才的举动只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件事,确认桑歌身上的邪气是不是他俩之下下的手。 她故意突袭他们,让他们毫无防备地使出浑身解数,这样,她能更好地感受他俩身上的气息,与桑歌身上的邪气匹对。 只是,她捕捉到了一点端倪。 妖界似乎缺席了麟择之期。 魔界的两大主宰正虎视眈眈,灵界百姓择贤之心蠢蠢欲动,冥界也在暗中窥视,唯有妖界,未见踪影。 因为凌华仙子之死,东临没有掺和这件事,不足为奇。 但是,南宁七妖竟然也没有派代表助阵,这,太不寻常了。 不管怎么说,阿滇王跟南宁七妖在明面上也是有盟约的。 到此,她才忽然回想起来,刚才在皇宫,似乎并没有看到麟王妃——姁姁! 直觉告诉她,妖界必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凡界 炎霆太子和傅公子等没有官位的,及其他官阶稍低的官员与参加宫宴的女眷,仍留在风华阁。 美其名,继续陪西凉王观戏。 大殿之上,太后坐在皇位处,墨之倾和墨之麟分列左右在殿前站着,其后是三品以上的官员。 “滴答……” 眼看着漏斗的水快要停止,殿上的气氛越发严峻,墨之麟嘴角的那抹笑容越发嘚瑟。 “太后……”墨之麟忽然打破沉寂,看向眸色冷厉的太后,拱手作揖道,“本王的爱妃,和曲家的表小姐先后失踪,至今未有毫无音讯,不知道京府那边可有进一步消息?” 姁姁突然没了音讯,他派了很多人去寻找,也没有结果,实在可疑,没过多久,听说曲家的表小姐燕嫣欣也失踪了,曲家正倾家倒产地寻觅她的芳踪,也是至今未果。 他倒是纳闷了,是哪个色胆包天的家伙,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而且还找不到丝许蛛丝马迹! 太后不紧不慢应声道:“这事自有京兆府尹追查。” “或许……”墨之麟迟疑了会,别有意味说道,“本王爱妃与曲家表小姐的失踪,也跟男童失踪案有所关联……” “麟王是要把京兆府尹的事务也揽在身上吗?”太后冷声打断他的话,犀利的目光从墨之麟的身上移落群臣中京兆府尹的身上,责问,“你的意思,是不是该把林瞿无能,该把他撤职查办?” 被点名的京兆府尹心下咯噔颤跳,连忙迈步跪出来,求饶道:“臣办事不力,请太后娘娘责罚。” 墨之麟在心中冷哼,正想反驳,却听见“滴答”的一声后,便没了声响,换句话说,一个时辰到了。 然,墨之阕始终没有露面。 阎七也没有回来。 “太后,时辰到了。”墨之麟刻意加重语气提醒。 太后狠握拳头,沉默不语,下意识把目光落到一直沉默的墨之倾身上。 “陛下是不会过来的。” 殿外忽然响起一个凝练的男声,太后眸色微敛,忐忑不安把目光落在大殿的门口处。 是华跌的声音,他回来了。墨之倾在心底轻轻默念了句,唇畔处有意无意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容。 众大臣不约而同扭头向后瞧去,许久,迎着昏黄的阳光,看到一抹矫健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之上。 下一秒,在场的人骤然满脸黑线,墨之倾尤甚。 本以为他的神秘出现应当是光芒万丈,但是,此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华跌,衣衫破烂,蓬头乱发,像是跟几只凶猛的狼狗大战了几百回合。 离开的时候明明算得上风度翩翩,回来却成了乞丐的模样,鬼知道他到底经历的什么? 墨之倾轻扯嘴角,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根据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习惯了华跌的这么模样,而且,他是很期待看到他这个狼狈不堪的模样,因为他的装扮惨乱程度几乎是跟他智商成正比的。 “你……发生了什么事?”太后稳住了情绪,打量了两眼走进来的华跌,瞧了墨之倾的神色,才敢肯定这是他刚才派过去打探漪澜殿之事的人。 华跌绕过跪在地上的京兆府尹,来到大殿的中间,覆手在前施了个礼,故作神秘道:“回太后,草民只是在思考的时候,掉到了一个枯井里头,并无大概。” “嘎嘎……”乌鸦从上空飞过,众人一片汗颜。 现在的情形下,太后也顾不得太多的细节,确定他是墨之倾的人,也宽心了半许,试探问道:“你说陛下不会过来,是什么意思?陛下跟你说了什么吗?” 华跌摇摇头,不以为然道:“陛下并没有草民说什么,也不值得说什么。这个局,实在是荒谬至极。” 闻言,墨之麟阴沉了半张脸,侧头向他睨视过去,冷声责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华跌故作神秘捋了一把凌乱的头发,别有意味娓娓道来:“相信在座各位都清楚,寒帝陛下向来喜欢清静,甚至他的隽雍宫,也只有两个贴身护卫。此二人武功高强,以一敌百。” “又如何?”墨之麟不爽责问。 华跌侧头看向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在麟王看来,利用童男之血修仙,是小事,还是大事?” 墨之麟理所当然回答:“这当然是大事!是祸国殃民的大事!” “那就对了。”华跌煞有介事点点头,紧接着说,“此事一出,群臣纷纷请奏寒帝退位,此等大事,英明神武的寒帝,岂会指派区区两个小太监看守?任由王大人的公子一路跑到风华阁,而没有人阻挠?” 听到这话,众臣开始重新理顺思绪,但并未完全得出所以然来了,只能继续静听。 墨之麟啧了啧舌,接不上话来。 停顿了会,华跌紧接着说:“更何况,漪澜殿在西宫方向,王公子逃离漪澜殿,到风华阁有不少侍卫,还经过了御花园、杨兰阁,才来到这最偏远的殿阁,一路上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顺利地来到了风华阁——迎接西凉王的地方。” 太巧合,不,分明就是有人刻意为之!众大臣不约而同在心底默念。 只是,他们怪异的目光在墨之倾和华跌之间来回流转,昨夜收到“墨之倾”的“密信”,说今天要让寒帝退位。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虽然这九王夺位之心明确,但是,他对寒帝还是十分敬重的,甚至于是维护。 就算夺位,也是待寒帝自愿退位后,光明正大的跟麟王争。 突然接到逼迫寒帝退位的“密信”,他们还迟疑着是不是麟王的计谋。 岂料,出了男童之血一事。 他们误以为是墨之倾无意间知道了寒帝的丑事,才痛心隔断兄弟之意,设局当众逼迫寒帝退位。 如今听华跌这样推敲,事情又似乎并非心中所想。 更何况,他们都知晓,这位华公子是九王最重视的谋士,他的话几乎是代表了九王,换句话说,这并非九王的计谋。 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真的被算计了,而且,还差点误了九王的大事! “像这么无稽的陷害,若寒帝出面澄清,那岂不掉了整个狄青国的价吗?”华跌刻意提了三分傲慢的神色,仿佛自己就是狄青国的皇,轻拂破烂的衣袖,冷哼道,“陛下是管控整个国家的生息命脉,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巫小陷上的。” “爱卿说得在理,此事必定是有人故意诬害陛下!”太后点头应声,继而扬起凌厉的眸色,怒拍宝座手扶,狠狠叱喝,“设计此事的逆贼,不惜借助童男的性命,意欲动摇江山社稷,绝对饶不得!” 她再把目光落到华跌身上,迫切问道:“你可知道,到底是谁在诬陷陛下?”说着,眼角余光落到墨之麟的身上,恨不得即刻将他碎尸万段。 第150章 放弃渡劫 墨之麟心底莫名虚了半分,事实上,此事的确是他的安排。 为了在墨之倾羽翼未丰之前,逼迫墨之阕退位,他只好根据傅公子的提点,兵行险招。 三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划此事,陆续捉了十个男童藏于麟王府密室,故意引起京城的恐慌,在命人每天抽取他们的血,让他们误以为真的是皇帝为了修仙而抽取他们的血。 等到时机成熟,再将他们偷偷运到皇宫里头,以待行事。 在他看来,傅公子是极其聪慧之人,从来没有他算漏之事,所以他才爬到了今天,可与墨之倾抗衡,甚至可以将他压下的位置。 所以,傅公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安排人去办事,不敢有所纰漏,也没有想太多。 但,万万没想到此事有如此大的破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傅公子算漏了,还是自己听错了? 华跌轻作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红褐色的瓶子来,别有意味说道:“草民这里有一只虫子,名叫百足,对嗅过的鲜血十分灵敏。只要它吸了一口受害者的血,它就能找到受害者被割取的血液在何处。如此一来,幕后主使便无所遁形。” “好!”太后顿时拍掌叫好,眼角余光盯着墨之麟,连忙吩咐道,“快,按照你的方法去做,务必揪出幕后黑手!绝对不能让他继续危害社稷江山!” 闻言,墨之麟越发心虚,下意识盯着华跌手上的瓶子,将信将疑说道:“本王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虫子,是不是你胡诌乱造的?” 华跌不紧不慢把目光落在他身上,莞尔浅笑道:“王爷若不相信,可以试验一下。” 随后太后名一个小太监上前做试验,华跌从红褐色的瓶子取出一只长相似蜘蛛又像蝎子的虫子,先让小太监往一个干净的碗滴上三滴血,再命人将这个碗藏于殿上的红柱后面。 然后让这虫子咬了一口小太监的手指头,把小太监被咬的手指头包扎后,再把虫子放在地面上。 不一会儿,这虫子果然寻到了藏在红柱子后面的碗。 看到这一幕,墨之麟心下咯噔颤跳,生怕自己的府中的密室被发现了。 天知道,那些从男童身上取下来的鲜血,他一直保存在密室里头! 当时候,傅公子提醒他,提取的鲜血要及时处理掉,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但是很久以前,他听闻国师说,男童之血可以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于是偷偷把它留下来了! “那还等什么,马上移步太医院啊!”墨之麟忽然道了句,摆出一脸势要找出凶手的咬牙切齿模样,未等众人反过来,急步往大殿外走去。 得逮个空隙命手下人的赶回去毁尸灭迹啊! 众大臣见墨之麟急匆匆走了,也接着跟上去。 华跌走过去,把爬在碗里的虫子收起来,放回瓶子里头。 墨之倾来到华跌的身边,看了两眼他手中的瓶子,试探问道:“这么厉害的虫子,华先生是在哪里寻到的?” 华跌侧头看向他,旋即勾起一抹诡秘笑意,故作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墨之倾识趣,不再追问虫子的事,顿时了会,再低声道:“刚才收到探子的来信,已经按照先生的吩咐做了布局。” “那,我们就一起去看戏吧。”华跌诡秘笑道,转过身来,正好看见太后从宝座上走下来,他迎上去,低声笑问,“太后,你今天是否请半日仙进宫,办事?” 太后迟愣了会,打量了两眼华跌,再轻作点头应声道:“是啊。哀家猜到麟王今天会有动作,所以请半日仙进宫合计一二,可是,一直没看到他呀。” 原来如此。华跌在心中默默低念了四个字。 御长兴“密信”群臣逼迫墨之阕退位,表面上是威胁到墨之倾,但是,今天这一局,又因为他这个动作,更容易揪出麟王的破绽。 是他早就知道麟王有这一招,才故意这样设局吗? “那个……”太后张望了下,目光再次落到华跌身上,试探问道,“华先生可知晓,小七去哪里了?” 另一边,阎七回到凡界后,并没有直接往风华阁去,而是转道兰禾苑。 毕寒已经离开了,只有竹星子在院子里守着,阎七进了屋里,昏迷的桑歌正好醒过来。 阎七来到床边,试探问道:“桑歌,认得我是谁么?” 桑歌坐起来靠在床柩处,侧头看向她,虽然脑袋还有些混沌,但还是莞尔浅笑道:“阎大仙,谁敢把你给忘了?” “醒了就好。”阎七抿唇浅笑道。 桑歌低垂眼眸,虽然被施了法术,但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还是存在模糊的记忆,害她禁不住吸了口寒气,差点酿成大错啊! 她轻轻舒了口气,侧头看向阎七,苦涩笑道:“谢谢你们,否则……否则……” 如今,她都不敢想象,若真的不顾一切与他见面,会把他害成什么模样。 阎七坐到床边来,看了看她还有几分落寞的神色,别有意味道:“你想见他?真的想见他,是不是?” 桑歌点点头,又摇摇头,目无焦距凝视着雪白的纱帐,若有所思低念:“人死如灯灭,谁知道仙魔死了是不是一样的,如今能知道他的消息,能知道他活得好好的,已经足够了。” 够了吗?阎七在心里默念了三个字,笑而不语。 顿了会,桑歌迫切握住阎七的手心,心急如焚问道:“我的突然出现,可有坏了你们的事情?” 阎七摇摇头,提起另一只手轻拍她的手背笑道:“我阎七是谁,岂有那么容易让歹人得逞,莫担忧,一切顺利着。” “你的手,怎又冷了那么多?你又流血了?”桑歌讶然问道,上一次与她见面,她的体温已经冰冷的吓人,没想到这一次更甚。 阎七浅笑不语,嗯,这是桑歌。 最初察觉到她不妥的是在大殿外,她握住她的手,却没有反应,那会,她愣了片刻,接下来随着她越发激动,她就确定她有问题了。 “我很好。”阎七收回被她握在手心的手,下意识站起来,轻迈步,试探问道,“刚才我到虚冥道转了一圈,灵魔冥三界均对狄青国今天的争斗虎视眈眈,唯有妖界没有踪影。你可知道,妖界发生了什么事?” 桑歌摇摇头,应声道:“我只知道有大批妖民涌往搁格桑城,还没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神推鬼差的来了这里。” “嗯嗯。”阎七若有所思点点头,忽地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快步来到床边,轻声道,“刚才我到虚冥道,离开的时候把他们监察狄青国局势的传真镜给弄坏了,现在那里肯定乱成一团糟。桑歌,你能不能给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啊?” “……”桑歌一脸汗颜瞥着她——自己做了恶事,还要别人替你擦屁股! 桑歌嗤笑一声,应声道:“好好好,阎大仙吩咐了,小魔岂有拒绝之理?” 正好有个借口离开这里了,她很感激大大咧咧的阎七,竟如此贴心。 “感激不尽。”阎七抱手作揖朝她行了个大礼,眸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厉色。 离开兰禾苑不远,御长兴忽然出现拦在跟前,阎七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笑道:“那个……桑歌已经醒来了,她……” “我已经决定了。”御长兴打断她的话,一字一顿郑重道,“舍了这个劫,不渡了。” “……”阎七迟愣了一秒,再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难得一脸严肃的御长兴骤然满脸黑线盯着她——你确定这是笑话? 阎七敛了敛笑容,下意识把手摸到耳畔的紫星坠子处,别有意味说道:“你哪是舍了这个劫,分明就是知道了这个劫不能渡,才不得不放弃。” 御长兴下意识眯起眼盯着她——被你发现了? 阎七理所当然点点头,指着自己的脑袋,故意露出三分嘚瑟的表情,解释道:“若我没猜错,你的劫,就是扶麟王上位吧?否则,你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乍麟王府。你故意弄个半日仙的名号,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目的,又很好地接受麟王的‘求教’,对吧?” 她一直揣测御长兴似是而非的渡劫任务,后来静下来,理清思路,才发觉了端倪。 她与墨之阕到麟王府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他。 之后,他故意在胤禛比试上大显身手,然后设了半日仙楼,笼络朝贵,说明他的目标在狄青国必定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后来林哲记的事情,跟九王和麟王都有重大关系,换句话说,他的目标不是麟王就是九王了。 向来喜欢炫耀的他,绝对不会超时完成任务,这一次,却例外了。 而且,渡劫以来,他的举止十分的散漫,像是在纠结,纠结要不要执行任务。 她猜,多半他的任务就是辅助麟王夺位了。 御长兴无奈低笑。 的确,他的任务是辅助麟王登上皇位。 下凡后,他就到麟王府查探这麟王就是何许人也了。 无意间发现了傅公子的存在,猜想到他应该是冲着麟择之期来的,他便犹豫了是否应该行事。 在多日的暗中观察,他发觉这个麟王不仅好大喜功,而且十分暴戾,若让他当了皇帝,恐怕这狄青国的百姓的就要遭殃了。 他恨呐,为什么自己是这个该死的任务! 明知道这个任务不可为,他只好浪了,偶尔打压一下华跌,偶尔拖拖他们的后腿。 第151章 真正目的 闻言,躲在墙后的竹星子暗暗窃笑,耗了那么长的时间,总算知道御长兴的渡劫任务了! 与他相反,那就跟华跌现在的目的是一样的! 得马上去找华跌合计合计! 他正欲迈步开溜,随后听见御长兴吓人的话。 “我要见桑歌。” 他忽然低沉道了句,阎七讶然看着他,接不上话来。 御长兴凝视着她惊讶的眸子,双手负后,任由清风吹拂雪白的衣袂,仿佛看淡了一切,别有意味道:“在那之前,我想替你们各自完成一个心愿,如此,不负我们的情意,我也能安心地去见桑歌。” “可是……”阎七心急如焚低念了两个字,却还是没能道出一句劝阻的话。 原来,他放弃渡劫的深层意思,是这个。 躲在墙后的竹星子下意识握紧拳头,想要冲出去揍他一顿,让他清醒,可又无法迈出脚步,因为,他清楚他的脾气。 “你无须劝我,也劝服不了我。”御长兴看着她着急的模样,莞尔浅笑道,“你只需告诉我,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一直以来,为了对方能够好好地活着,他压抑着,她也压抑着,经历了刚才的事,他忽然看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了,与其无尽相思地痛苦活着,不如轰轰烈烈地爱一场。 阎七沉默,她自然是知道自己劝服不了他,才迟迟接不上话来。 这个御长兴跟毕寒,一个闲逸散漫,一个淡漠严肃,但都有一个相似之处,那就是倔,只要是他们决定的事情,任天崩地裂也阻止不了。 许久,她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看着他嘴角那抹风轻云淡的笑容,轻声道:“我想找回自己缺失的记忆,我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一定办到。”御长兴信誓旦旦应声道。 阎七哽咽了会,郑重道:“好,你要记住了,你要给我们都完成一个心愿,才能去见桑歌。” “好。”御长兴嘴角含笑低念了声,脚下旋即刮起一阵轻风,掀起地上薄薄的沙尘,雪白的衣袂扶风倒卷翻飞。 躲在墙后的竹星子,狠握拳头,默然转身离开。 阎七察觉到他的气场在不断地变化,不断的增强,一股挣扎而出的强大气息席卷九重天。 他已冲破了结界,恢复原来的仙气。 正式向九重天宣告,放弃渡劫。 “呯呤”一声,九重天明镜台上的冰玉瓶再次爆裂,看守的小仙吓了一跳,急匆匆向老尊圣君汇报。 老尊圣君看着第二个破裂的冰玉瓶,沉默了许久,才喃喃低语了句:“昆桐七仙,该拿你们如何是好?” 凡界 阎七离开后,御长兴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转过回廊,正绕着荷花池走来的断手急步迎上去,扬声道:“可寻到你了。” 毕寒给桑歌诊治后,让竹星子留在兰禾苑照看她,安排他盯着御长兴,生怕他又冲动了。 但是,他离开了兰禾苑就一直没能寻到御长兴,这会总算把他找着了。 “给你一个主意,助你拿下七七的耳坠?”御长兴嘴角含笑问道。 断手愣愣点头,似乎还没听懂他说什么,只是看见他这抹潇洒的笑意,未能反应过来。 据理这御长兴刚刚才跟桑歌经历了一场“生死分离”的浩劫,现在他的情绪应该十分低落,可为什么他现在一脸春风得意? 这情绪翻覆变化得太快了吧? 许久,他才反应到御长兴刚刚说了什么,马上点头,将信将疑看着满脸春风得意的他,稍带激动道:“真的?什么主意?” 御长兴凑到他耳边,小声低估了句。 “啧啧啧啧……”断手侧眸瞥向他,别有意味说道,“你这么阴损,要是七七知道了,一定把你大卸八块!” 另一边,天色渐暗,月上梢头,阎七回到了初到凡间入住的萃华苑,这里有婢女打扫,但似乎一直遵守着着她的规矩,除了打扫,侍女几乎都不会停留在这里。 所以,她回到了房间的事情,并没有任何人察觉。 “七七……”青狐呼喊了声,随后从窗户蹦进来,伶俐落到阎七的肩膀,撒娇道,“青狐大仙好累啊。” 坐在桌子前的阎七,正手执毛笔在勾画图案,并没有侧头看它撒娇的模样,低声问道:“风华阁那边是什么情况?” 闻言,青狐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翘起尾巴,滔滔不绝回想道:“可精彩啦!你错过了好戏!” 华跌当众放了百足虫,并且命侍卫追着百足的痕迹去寻找幕后黑手。 那墨之麟生怕密室败露,即刻暗中命人把密室里的东西毁尸灭迹,岂料,却被华跌另外派过去的人逮个正着,人赃俱获! 而且,在放虫子之前,华跌已经暗中一一盘问过那剩余的九个男童,其中一个男童比较聪慧,被墨之麟关在密室的时候就偷偷地用瓦片在被关押的地方记录着每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循着男孩所述,果真寻找到了那记录的痕迹,如此一来,墨之麟便没有了任何辩驳的余地。 太后立即命人拿下墨之麟,岂料墨之麟以手中的兵力作威胁。 他已在城外遍布了人马,只要他一声令下,守在城外的兵马即刻攻破城门,逼宫夺位轻而易举。 但是,墨之倾早就料到他有这么一手,于是听取华跌的意见,联合各地藩王手中的兵马,在外围包抄墨之麟的兵马,墨之麟一下子成了困兽之斗。 说来,这墨之麟好大喜功,生性暴戾,跟几位兄弟的关系都不好,甚至因为手握重军,早就把其他亲王得罪透了。 相较之下,墨之倾办事沉稳,大度可信,且他们都知晓,这寒帝的江山,其实一直都是他在打理,若他当了皇帝,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相反墨之麟就不一样了,可疑,暴戾,若被他当了皇帝,恐怕未来的日子会惶恐不可终日。 所以,接到墨之倾请求联合的信息,他们纷纷欣然答应了。 几位亲王的兵马虽然比不上墨之麟的兵马,但守住了几个要塞,就等于将了墨之麟的军。 只是,这个时候西凉王突然中毒昏迷了,他的护身侍卫旋即发送勤王信号,西凉国潜伏在狄青国都城外围的人马旋即浮现出来,把几位亲王的兵马团团包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的局势,千钧一发啊! 估计是傅公子早就料到墨之倾会跟其他几位亲王联合,才有了西凉王“中毒昏迷”这一招吧。 “七七,华大仙从哪里弄来这么厉害的一只虫子?”青狐吧唧吧唧眨着碧绿的眸子好奇问道,“可是,他后来,竟然偷偷把它弄死了。” 阎七并没有回答它的问题,这识血的百足虫出自冥界,是一种极其可怕又悲凉的虫子。 它一生只咬一个人的血,当咬了某人的血后,就只能不断地吸取这个的人,否则就会死亡,而且,只喝新鲜的血。 所以,不管那个人躲到哪里去,它都能寻到他,一直到吸干他的血液,才双双毙命。 华跌让那虫子咬了小太监,为了他的性命着想,必定要杀死这只虫子了。 这虫子是她到虚冥道勘查情况的时候,从冥界友人那里讨回来的,回到凡间后,就把它给了华跌。 华跌得了百足虫,利用百足虫对新鲜血液的渴望,故意在大殿上上演了一出“吸血寻踪”的好戏,并提前命探子密切关注墨之麟的一举一动,为的就是让墨之麟不打自招,把自己的秘密基地抖出来。 青狐说了一大堆话,却依然没有得到阎七的只言片语,它轻翘尾巴,跳落到桌面处,抬眸看了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试探问道:“七七,你在想什么?” 阎七没有回答它的话,搁下手中毛笔,下意识将它抱在怀里,慢步走到窗边,抬眸看向天边的新月。 她在想,这傅公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男童之血一局,若再谨小慎微点,该是个阴险而精妙的局。 但是,今天一幕错漏百出,表面上看似诬蔑墨之阕,实质上却更像当众撕开墨之麟虚伪的面目,让他彻底成为狄青国的罪人。 这傅公子不是要辅助墨之麟吗? 以他的能耐,怎么可能本末倒置? 墨之麟联合西凉国引兵城外,虽然占了上风,但是,他已经确确实实成了谋反的逆贼。 只要墨之倾能熬过这一局,即使墨之麟在祖宗的规定上占了上风,但他也已经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这样数来,这傅公子真正的目标,是墨之麟,还是墨之倾? “青狐……”阎七低声呼喊了声。 青狐乖巧抬眸看她,眯笑不语。 阎七低眸看它,揉了揉它的脑袋,轻声道:“你去隽雍宫看看,墨之阕到底回来了没有。” “七七,你想他了?”青狐眯起眼,戏谑问道。 阎七旋即阴沉下脸,冷声道:“滚,还是不滚?” “嗬!”青狐甩了尾巴,迅速从窗户跃起来,落到对面的屋檐上,再回过头来看她,戏谑道,“我会更跟他说,你想他的!” 第152章 灵界心思 是夜,都城内大街上的行人来往匆匆,生怕走慢半步则惹祸上身,户户门窗紧闭,烛火熄灭,诺大的都城宛如一座寂静的死城般,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声。 阎七离开了萃华苑,独坐在御花园的桥头处,像是在等人,整整一天了,她似乎都没发现皇许和乕卞昶的踪影。 那个傅公子不是说皇许和乕卞昶进宫了吗? 可是,即使乕卞昶的气息难察,但以她这么敏锐嗅觉都没有察觉到皇许身上独特的酒香味,莫不成,是那傅公子故弄玄虚? “娘子,可找到你了。” 忽然传来炎霆太子的声音。 闻言,阎七拧紧的眉头几乎可夹死苍蝇,她收回思绪,则头瞥向他,试探问道:“你不是选中麟王了吗?怎么无所作为呀?” 炎霆太子耸耸肩,不以为然道:“只要麟择之期胜出就可以了,谁都无所谓。本太子不是无所作为,只是,时间尚早。” 听见这话,她几乎可以确定,他最终的目标是墨之倾。阎七微敛眸色,轻跃到地上,慢步向他走去,打量了他两眼,试探问道:“你是一开始就盯准了九王?抑或是受了傅公子的蛊惑?” “蛊惑?太严重了,不过是志同道合的提点罢了。” 炎霆太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传来傅公子轻冷的声音,他和阎七不约而同转头看去,随后便看见傅公子手执折扇从漆黑的夜里慢步走来。 炎霆太子的目光定格在傅公子的身上,脑海再一次回响阎七的“蛊惑”二字。 事实上,一开始,他选中的麟王。 只是,进了麟王府后,发现这个人称六界灵之脑的傅公子竟然就是墨之麟背后的高手。 得知傅公子是站在修驰狱那边的,他本想撇了墨之麟,另觅他人,只是时间不允许他继续蹉跎。 好吧,那就一起辅助这个墨之麟,先解决了外界的恩怨,再解决内部的恩怨。 但是,这个傅公子却突然跟他说,他已经舍弃墨之麟了,目标转向了墨之倾。 因为这个墨之麟表面上看有些愚钝,实质十分阴损狡诈,重利轻义,他知道了麟择之期的厉害关要,若被他当上了狄青国的皇帝,到时候肯定会利用这个关键点去勒索他们去获取更多的东西。 这样的人受不了诱惑,随时可能倒向仙界,那么,做了那么多事情就是替他人作嫁衣裳了。 相反,这个墨之倾表面上看是一个正人君子,内心却是比墨之麟还要凶狠,比起墨之麟,他更有智慧,更清楚路该怎么走才是最好的,只要稍“点拨”,不愁他不会倒向魔界。 事实上,傅公子多次为墨之麟出谋划策,助他节节高升,但是,这墨之麟还是不识好歹,对傅公子心存怀疑。 在他提出帮助他夺位的时候,这墨之麟就把傅公子教给他的对付墨之倾的办法全盘托出,让他帮他看看,这傅公子是不是一心一意助他,还是另有目的。 经此一事,他同意了傅公子的观点,于是就让墨之麟顺着傅公子的计划而行,暂不作为。 傅公子侧头看向阎七,莞尔低笑道:“既然魔界要庇护凡界,自然要替他们选出一位明君。麟王心术不正,得了江山,也不知道如何守护,自然不是最佳人选。否则,你们仙界又胡诌魔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 阎七轻哼,沉默不语,独自往一边离去。 见阎七渐行渐远,炎霆太子收回目光,侧头看向傅公子,试探问道:“你可有把握压下麟王的兵马?” 闻言,傅公子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拂袖转身离开,淡淡道:“太子尽管看戏。” “倒下了麟王,你敢肯定,墨之阕会乖乖退位?”炎霆太子睨向他傲慢的背影,迫切追问。 傅公子摆了摆手中的折扇,并没有回答他的话,随后淹没的黑夜中。 炎霆太子盯着他消失的方向,轻哼,拂袖往另一边走去。 傅公子转上回廊,阎七随后从墙角后走出来,打量他的背影,别有意味问道:“你到底在图什么?” 傅公子并没有即刻回身看她,折扇轻拍掌心,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弧,反问道:“为何这样问?” 阎七停在原地,轻声道:“灵界虽然一直都被冠有墙头草之称,但是,二皇子继位后,却不一样了。” 闻言,傅公子微敛眸色沉默不语。 “这二皇子,凌颜,本仙见识过,是个颇有野心的家伙。”阎七轻迈步别有意味说道。 但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跟那二皇子凌颜有过一面之缘,像是在妖界的酒馆里喝酒,正好跟他碰上了。 当时候,他暗地里教训了一个惹到他的小妖,那手段可是相当的腹黑,华跌他们都甘拜下风了。 那时候,他们昆桐七仙就知道这个二皇子绝非等闲之辈,果不其然,不久后,他就打败了大皇子凌钢,成为了灵界的帝皇。 依照他那种傲慢而阴柔的性格,是绝对不愿意屈于魔界或者仙界之下的。 见他沉默无应,阎七紧接着说:“你肯屈尊为修驰狱卖命,无非就是因为你们有共同的目的。借着麟择之期平局,修驰狱想一探陌祁煊的深浅,而灵界,则是希望他们两败俱伤。这样,你们有足够的理由,拉拢冥界,与冥界联盟。” 这时傅公子才不紧不慢回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嘴角含笑道:“从前倒没发现,阎大仙如此聪慧。” 这天下,一直有魔界和仙界在争轧,凡界没有法术,被受管束,无可厚非。可是,冥界、妖界和灵界只因法术不够强大,却一直成为仙界和魔界的斗争附属品。 凭什么? 灵界二皇子凌颜夺位后,就一直想推翻这个局面。 而这个麟择之期是最佳的时期。 正好修驰狱找上了他,他便表面上应和答应了。 “你是如何发现?”傅公子试探问道,从前只知道这昆桐七仙中,论智慧,御长兴最厉害,没想到这阎七,也是不可小觑。 阎七笑而不语。 一直以为,虽然灵界和冥界同在魔界和仙界的争斗中委曲求全,但是,他们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因为立场不同而常常对立。 这回,她到虚冥道探查情况,向冥界故友借百足虫的时候,无意发现,这灵界跟冥界虽然位处不同的地方,但是,却有着微妙的联系。 例如,他们的监察凡界的传真镜,竟有联通的法术。 这,也是她破坏他们的传真镜时,无意发现的。 魔界一直想着跟仙界一较高下,夺取霸权。 妖界呢,且战且停,一直都是个不安份的主。 如今,连灵冥二界都要挤入争霸之列了。 这天下,还能安静点吗? “你想怎样?”傅公子试探问道。 阎七耸耸肩,不以为然道:“我没想怎样。只不过,无论怎样,麟王今天估计倒了吧,你可别忘了自己的承诺。要给本仙取来修驰狱那半部夔瀣术。” “你若能承受,给你取来又如何?”傅公子别有意味低念,眸底旋即流过一丝复杂的亮色。 “等你好消息。”阎七莞尔浅笑,转身离开。 “皇许和北海闲人潜伏在隽雍宫附近,你猜,他们又意欲何为?”傅公子别有意味说了句话。 阎七猛然止住脚步,皇许和北海闲人潜伏在隽雍宫? 白天到隽雍宫的时候,也没发现他们的气息呀? 他们潜伏在隽雍宫做什么? “潜伏二字……”阎七回过身来叨喃,“是你胡诌的吧”的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已经没了他的踪影。 “七七……” 忽然传来断手的声音,阎七才刚转过头去,就看见他风尘仆仆跑来,嘴角还挂着一抹灿烂的笑容。 她微敛眸色,直觉告诉她,此仙笑得这么狡猾,必定有阴谋! “可把你找着了!”断手跑到她跟前,双手扶腰笑道。 阎七浅笑,与他保持安全的距离,问道:“找我何事?” 见她一脸的防备,断手不爽瞪了她一眼,冷哼道:“瞧你什么眼神,还把我当华跌了不成?”说着,他又扬起稍微激动的笑容,兴奋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捺姑回来了,答应你,只要你借她日月流星坠子一天,就把读心之法传授给你。” “真的?”阎七喜出望外笑问。 这捺姑跟皇许的性格有几分像似,都是一个不肯飞升九重天的厉害仙家,仙术厉害,尤其是她的读心术,不仅可以读取凡人的心思,还能读取修炼之士的法术。 当年她一个劲想要拜捺姑为师,但捺姑一直没答应。 只是,这捺姑十分钟意她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哪怕只佩戴一天,也甘愿用任何东西与她交换。 于是,阎七为了让她传授自己读心术,答应把从不离身的日月流星坠子借她佩戴一天。 但,捺姑突然有急事远去,这交易最终没能成。 下一刻,阎七察觉了端倪,下意识倒退半步,侧目瞥向断手,试探问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亲自来找我?” 闻言,断手心下一片慌虚,但脸上却是淡定的无奈,耸耸肩,撇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我来!还非要我给她送过去!你说,她动的是什么心思?” 第153章 隽雍宫劫 听到这话,阎七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知道为什么。 这捺姑呀,虽然性格乖张,软硬不受,却偏偏看上了断手,每次见面,都要缠着断手。 可是,这断手的脑袋也不知道是怎么转的,虽然捺姑的岁数比他大了些,可也是个上天入地的大美人啊,偏他就一脸的嫌弃,总是把人家姑娘的心意拒之门外。 但尽管如此,只要捺姑回到仙界,还是会花样百出的缠着断手,真是个痴情的姑娘呀。 这回估计是想借着这双日月流星坠子来跟他互动吧! 都是老朋友了,这么小忙总不能拒绝吧? 更何况,还有读心术这个巨大的诱惑! “好。”阎七欢喜点头。 虽然此刻断手嘴角的笑容有几分怪异,但是,她并不放在心上,因为他对读心术也是“虎视眈眈”的,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殷勤了。 更何况,在她看来,这日月流星坠子不过是好看,没有值得算计的地方。 听见阎七答应了,断手禁不住咕噜吞了口唾沫,这“桃色绯闻”的馊主意,都是御长兴出的,没想到真的奏效了。 他一直害怕那个烦人的捺姑,十分不愿意跟她扯上半点关系,但这一次为了渡劫,算是阔出去了! 阎七随后提起手来摸到紫星坠子处,耳畔的坠子晕光隐耀。 断手眼看着她就要摘下日月流星坠子,心底莫名想起一番激动,但还是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只是,这双坠子在不停地闪耀,而且频率越来越快,像是离别的哭泣。 一直以来,他们都知道阎七的这双耳坠十分特别,不仅好看,而且似乎还有灵性,处处守护着她。 若她昏迷或者睡着了,这双耳坠就会闪闪发光,并在她周身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结界。 当年,捺姑一瞧见这双耳坠,就说它非同一般,其灵性可与九重天的上仙相抵,或许它里边住着一个神,所以她才想要。 只是,他们一直没能研究到它的出处,只记得,从阎七初次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这双神秘的耳坠就一直跟着她。 如今,御长兴趁着渡劫打它的主意,估计是为了深入琢磨它的来历吧。 阎七正欲把它摘下来,忽然一阵凛风袭来,手腕被掐住了。 乍下一看,她才知道是突然冒出来的乕卞昶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看见突然冒出来坏事的乕卞昶,本来就对他不满的断手气急败坏责备:“喂,你在这里干什么?” 阎七看着眸色有三分暗冷的乕卞昶,想起他和皇许神秘入宫,猜想他此刻突然出现,或许跟墨之阕有关。 “随我走一趟。”乕卞昶拿下阎七摸到耳坠的手,直接牵着她的手转身走去。 断手迅速移动脚步,拦在他俩跟前,不爽地瞪了乕卞昶一眼,但暂且不与他计较,而是转向阎七,迫切笑道:“七七,捺姑还在等着哩。” 阎七还没来得及说话,乕卞昶便冷声道:“既然都等了,那就继续等。”说着,便抓着她的皓腕绕过断手,疾步离去。 “喂……”断手转过身去大吼一声。 “我忙完再给把它你!”阎七不忙回头跟他说了句,见乕卞昶神色匆匆,估计是有大事发生了吧,读心术是小,还是先别耽搁大事。 走了足够远,乕卞昶才停下脚步,仍掐住她的手腕,丝毫没有放松,像是在缓慢平复自己的情绪。 “发生什么事了?”阎七试探问道,莫不成隽雍宫出了大事,墨之阕? 乕卞昶回过身来,盯着她迷惑的眸子,略带责备道:“你难道不知道,这双耳坠,是动不得的吗?” “为什么?”阎七一脸茫然反问。 “那是因为,它是……”说到这里,他却突然止住了话语,眸底的责备变得复杂,敛了眸色,不再说话,拂袖转身走去。 阎七快步绕过他,拦在他的跟前,迫切追问:“你知道我这双耳坠的来历?你知道我的来历?” 乕卞昶刻意躲开她的目光,下意识紧握手中的不求锋,不以为然道:“我并不知道你的来历,但是,我知道这耳坠是你与生俱来的东西,它不能离开你。” “离开它,我会死吗?”阎七轻嗤反问。 乕卞昶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盯着她,一言不发。 阎七也没有继续逼问他,拂袖侧过身去,因为她清楚,就算继续逼问他,也不会有结果。 她的来历,估计他知道,陌祁煊知道,但是,他们都不会说,否则不会三翻四次抹去她的记忆。 只是,有一件事,她至今没有理顺清楚。 沉默了许久,她才轻声试探问道:“你和皇许在隽雍宫做什么?” 闻言,已平复了心情的乕卞昶,轻声回答:“拜谒一下寒帝罢了。” “撒谎。”阎七简洁到了两个字,犀利的眸光直逼他的瞳孔。 皇许从来不是一个殷勤的仙家,这个乕卞昶自称北海闲人,拜谒之事,岂是他们所为。 “七七……”这时,去隽雍宫探查情况的青狐蹦回来了,它悬浮在阎七的跟前,心急如焚说道,“七七,乌雀在隽雍宫外被人打晕了!而且隽雍宫突然被下了结界,我进不去呀!而且……” “轰!”天边闪过一道明亮的闪电,闪亮了整片大地。 猛然瞧见了站在旁边的乕卞昶,青狐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啊”的一声,扑入阎七的怀中,它正想说的就是,刚刚瞧见乕卞昶从里边出来了。 阎七抱着受惊的青狐看向乕卞昶,此时天边又闪过一道闪电,灿白的亮光闪过乕卞昶看不出情绪的脸,她抱着青狐上前半步,冷声责问:“你们到隽雍宫做什么?” 这些闪电来的突然,估计是有人在凡界施展厉害的法术,即将就要引下雷霆万钧的五雷轰。 乕卞昶侧过头去,不看她,淡然道:“此事与你无关。” “那是我阎七的准夫君,为何与我无关?”阎七低冷反问了句,抱着青狐迈步向隽雍宫的方向走去。 “阎七!”乕卞昶提起手中的不求锋,意欲把她拦下。 阎七快如闪电与他擦肩而过,轻轻一跃,迎着凛然的狂风往隽雍宫赶去。 乕卞昶眸色微冷,紧追着她去。 “轰”明亮的闪电划过夜空,倾盘大雨落下。 接到墨之麟兵败的消息,华跌高兴不已,快速从大殿出来,转过拐角,却看见了独自坐在凭栏处的竹星子。 看他浑身狼狈,像是淋了雨,衣衫湿透,像是受到了打击,被抽掉了灵魂,脸上的情绪十分低落,他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竹星子啊。 “发生什么事了?”华跌急步走上去,关切问道。 竹星子没有抬头看他,目无焦距看着雨帘外,闪过的雷电,别有意味说道:“华跌,我突然不想渡劫了。” 闻言,华跌心中更是担忧,心急如焚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竹星子这才缓慢抬头看他,目光深邃而空洞无神,轻声道:“长兴下定决心,要跟桑歌见面了。” “这……”华跌才刚开口,竹星子紧接着说:“毕寒不知怎的,白了头发;七七又散魂,兴许命不久矣。华跌,昆桐七仙,是不是要散了?” 华跌顿时如鲠在噎,接不上话来了。 竹星子凝视着他的双眼,别有意味问道:“若昆桐散了,渡劫何用?修为何用?” 不知从何开始,已经习惯了昆桐一体,一起斗嘴,一起闯祸,一起打架,一起八卦。 可是,智慧无双的御长兴没了,昆桐将黯然失色; 傲娇冷漠的毕寒没了,昆桐何存高傲? 呆萌冲动的阎七没了,昆桐灵魂何在,昆桐还是昆桐吗? 另一边,阎七带着青狐赶到隽雍宫,虽大雨滂沱,但有仙气护体,并没有沾湿衣衫。 她看了眼昏阙在地上的乌雀,再把目光落到笼罩在隽雍宫外的结界处,提起二指凌厉划过眼前,快速在结界前画了个圈,将它开出一个口子来,她抱着青狐穿过结界,进入到隽雍宫内。 进了墨之阕的寝宫,便看见皇许正对着他的寒玉床施法,阎七快步走过去,厉声责问:“你在干什么?” 随后追上来的乕卞昶一把抓住阎七的手臂,将她拉回来,继而移步来到皇许的身旁,阻挠她的靠近,别有意味道:“这墨之阕不是真正的墨之阕!” “我知道!”阎七理所当然应声。 “他极有可能是魔!你可知道!”乕卞昶紧接着问。 阎七并没有回答他,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流转,试探问道:“我只想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已经被碰见了,乕卞昶也不再隐瞒,别有意味回应道:“我们在追查墨之阕的本尊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开始,因为陌祁煊告知他,如今这世上,唯有墨之阕能让阎七受伤流血,所以,他不管墨之阕是何等身份,都必须除了他。 他把除去墨之阕的心思告知皇许,才知道皇许关注这个墨之阕很久了。 皇许说,他最先关注墨之阕,是在去年春,那个时候真正的墨之阕应该阳寿已尽,狄青国当易主。 然而,墨之阕却活着。 第154章 他的气息 皇许夜探皇宫,发现这“墨之阕”并非原来的墨之阕,虽然两个墨之阕同是修仙,但后者明显修为深不可测。 再后来,皇许观察了一段时间,竟发现,这墨之阕每到月圆之夜,身上都会散发着极其厉害的魔气,与夔瀣术极其相似的魔气! 而且这个墨之阕野心颇大,不仅在仙界建立秘密组织,甚至妖魔冥灵四界都有他的势力。 最重要的是,墨之阕表面上在狄青国的帝位上无所作为,全凭墨之倾掌控,实质上,是他暗地操控着狄青国的局势。 尽管灵界之脑傅公子掺和进来,这狄青国的局势依然在墨之阕的控制之下,实在太可怕。 最可怕的是,至今还不知道他的来历。 虽然在陌祁煊的支言语中,得知这个墨之阕有可能是正在渡劫修仙的仙家,但连陌祁煊都忌惮他,才是最令他担忧的。 据皇许观察,这隽雍宫内的寒玉床拥有至阴之气,与墨之阕身上的紫阳之气相汇,难以捉摸到他的气息,是因为他通往六界,都是通过这道寒玉床。 这寒玉床被下了结界,只要打破结界,进入里边,自然能揭开墨之阕的秘密。 闻言,阎七眸色怪异地打量着乕卞昶,试探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墨之阕是谁吗?从未与他相见?” 青狐流转碧绿的眸子,小心翼翼理顺他们之间的对话。 “为何这样问?”乕卞昶反问道。 为何这样问?阎七在心里轻轻默念了句。 不知从何开始,她恍惚以为墨之阕就是陌祁煊,荒谬的以为。 她的记忆里没有陌祁煊,也没有墨之阕的模样,可是来自内心最深处的直觉告诉她,他俩是同一个人。 可是,陌祁煊是九重天,未来天君的继承者啊,他身上不该有魔气;墨之阕却有,有夔瀣术的魔气。 若陌祁煊真的是墨之阕,他又为何到凡界来渡劫?为了麟择之期么? 可是,老尊圣君又为何逼迫她亲手杀了墨之阕? 嗯,她似乎是在老尊圣君逼迫她杀了墨之阕的那一刻,才敢肯定墨之阕就是陌祁煊,因为,老尊圣君不同意他俩在一起。 但是,乕卞昶不是受陌祁煊指派下凡的吗? 他该认识陌祁煊啊! 只因他戴着半截面具,而无法辨认么? 可,容貌不能忍,气度、修为、法术,都不认得吗? 陌祁煊明明还在九重天上发号施令,墨之阕却在凡界筹谋,他俩正是同一个人吗? “有什么话,当面问他。”阎七低念着,指尖迅速凝聚仙气。 说时迟,那时快,她才闪电与乕卞昶擦肩而过,乕卞昶转瞬又拦在了她的跟前。 仍在给寒玉床施法的皇许,迫切提醒:“务必拦着她,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阎七,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究竟是谁吗?”乕卞昶把不求锋横在阎七的跟前,厉声问道。 “那也只是我跟他的事。我没看见也罢,如今看见了,断不会让你们算计他!”话音刚落,一股汹涌的杀气从她体内轰然横扩而出。 乕卞昶猛然踉跄向后倒退了两步,阎七闪电般与他擦肩而过,指尖凝聚仙气劈落皇许汇聚在寒玉床的法术。 皇许迅速提起两根指头按在左肩处,顺着左肩经脉凌厉滑落正在施法的指头,加强法术抵御阎七侵入的法术。 他咬咬牙,侧目睨向她,责备:“阎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无需你们提醒!”阎七冷厉应了声,旋即加强法力破坏他的法术。 她不敢百分之一百确定墨之阕就是陌祁煊,但,若是真的了? 墨之阕身上有夔瀣术的气息,换句话说,陌祁煊,九重天的少尊身上有夔瀣术的气息! 若是传出去,仙界必乱! 所以,此时此刻,她决不允许他们对墨之阕刨根问底。 “你若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我不客气。”说着,皇许浑身的仙气骤然加强,屋顶上的瓦片开始剧烈颤动,凛然的旋风在他脚下卷起。 阎七没有丁点惧色,体内清灵的仙气逐渐加强。 两股强大的力量汇聚在寒玉床上,寒雾弥漫的寒玉床微微颤动,像是有一股清泉在床上晃动,像是马上就要打破结界。 乕卞昶下意识紧握手中的不求锋,但并未插手,明显皇许的法术在阎七之上,若他站在皇许这边与他共同施法,阎七必有所伤,所以,他只好选择旁观。 然而,尽管阎七的法术不如皇许,但是,并未完全处于下风,她眸子里的坚韧如同犀利的锋刃,在不断地增强她的法术。 “七七……”蹲在她肩上的青狐紧紧抓住她漆黑的发丝,两股力量交错较劲,四周的气压骤然降低,让它难以呼吸。 重要的是,它感觉到寒玉床在颤动,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就要喷薄而出。 “嘣”的一声,一道白光从寒玉床横扩而出,正在斗法的阎七和皇许猝尤不防地踉跄倒退两步。 “小七!”乕卞昶迫切喊了声,疾步上前挽住她的腰。 阎七疾手按住他的手臂,并没有落入他的怀中,借助他的力气,向前跌了半步,紧咬牙根,稳住脚步。 皇许掌心下压,借助仙气稳住了脚步。 一瞬间,皇许和乕卞昶讶然吃惊。 魔气! 夔瀣术的魔气! 而且是好强烈的魔气! 他俩不约而同把愕然目光落到阎七的倩影处,她身上竟然散发着凛然的夔瀣术魔气! “……”阎七下意识捂着左肩,并没有回过身来看他们,刚才寒玉床爆出来的强大气流冲击了她肩上的茉莉花印记,致使隐藏的魔气显露。 “怎么……可能……”乕卞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感觉,紧握不求锋的手不由自主微微颤抖。 “七七……”青狐也是一脸震惊,它与阎七最近,感受的最真,这浓烈的魔气的确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域魔心脏”四个字,划过它的小心肝。 她,真的是域魔的心脏! 阎七微咬下唇,察觉到皇许在挪动脚步,她迅速回身与乕卞昶擦肩而过,疾步向寝宫外离去。 “别跑!”皇许吆喝了声,迅速追上去。 出了隽雍宫,阎七伶俐翻身到屋顶上,皇许紧追而至,乕卞昶随后赶来,他俩一前一后将她拦截,乕卞昶时而与皇许联合拦下阎七,时而又阻扰皇许伤害阎七。 一时间,屋檐上白光、青光、红光交错闪耀,天际不停闪过骇人的电光,仿佛天马上就要塌下来一般,把被滂沱大雨洗礼的大地照得惨白。 不远处的屋檐上,傅公子手执闭合的折扇,远观隽雍宫屋顶上都得不可开交的三人,唇畔处缓缓勾起一抹诡秘的冷弧。 他下意识抬眸看向被闪电劈了惨亮的夜空,这三股仙气的恶斗似乎已经引发了冰泉眼的结界,嗯,一个足以毁灭整座隽雍宫的雷霆即将劈头落下,而他们,非死即伤。 他敛了敛眸色,迅速撤离。 “轰!”雷霆乍响,还在热斗的三人愕然抬眸看天,只见一道白光如癫狂的白龙劈头落下。 “七七!”青狐心脏无力大声惊呼,他么仨个“怪物”引发的这个五雷轰的威力非同一般啊! 别说隽雍宫保不住,恐怕整座皇宫都毁于一旦啊!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仨还没来得及凝聚周身的仙气形成结界,一道萧冷的黑影掠过眼前,挽住阎七的纤腰腾飞而起,修长的指尖撩动夜色,张开掌心凛然朝天振臂。 强大的仙气浑然而出,直冲上天,与劈头落下的五雷轰剧烈碰撞,旋风刮过皇宫,掀翻了部分瓦片,折了树干。 “砰”的一声巨响,滂沱大雨的夜空顷刻间散落五彩的电光,像凡界绽放的烟火,美丽极了。 “好美啊!”青狐的小心肝还在颤抖,却还是忍不住赞叹道。 阎七讶然凝视着挽着自己的纤腰往屋檐扶风落下的男子,狂风虽肆意缭乱他的发丝,然,却似乎分毫没有亵渎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明明是生死一刻,他却那么淡然,仿佛不需吹灰之力,就轰散了擎天雷霆。 落到屋檐上,阎七轻声道:“你回来了。” 闻言,墨之阕侧头看她明澈的乌眸,在她的眸子里似乎没有找到一丝不确定,他微敛眸色,试探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阎七理所当然点点头,应声道:“当然。” 墨之阕将信将疑凝视着她问:“你记得我的模样了?” 阎七摇摇头,不以为然道:“我不记得的模样,但我记得你的气息。” 在他横空出现,挽住她的腰腾飞而起的时候,她就知道是他了,因为,她认得她身上的气息。 “你何时认得我身上的气息?”墨之阕紧接着问,唇畔处无意识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闻言,阎七也是讶然一愣,什么时候认得他的气息?奇怪了,怎么突然就认得他的气息了? 蹲在她肩上青狐也是纳闷,虽然这阎七的狗鼻子特别灵敏,但是,之前她就是记不住墨之阕的气息啊,才一次又一次的被他耍,这回怎么突然就记得了。 第155章 狼狈为奸 察觉到皇许和乕卞昶的异动,墨之阕轻挽阎七的纤腰,侧眸睨视过去,看着他俩蠢蠢欲动的模样,别有意味说道:“二位是想借助冰泉眼的力量保护凡界,还是想借它的力量毁了凡界?” 皇许下意识紧握拳头,沉默无应,若继续在这里与他俩打斗,必定会引发更多的五雷轰。 更何况,在这里的四位都是法力深不可测的高手,若继续打斗,引发的雷霆足矣瞬间毁了整座城市。 想到此处,皇许眸光复杂打量了两眼站在一处的墨之阕和阎七,冷拂袖轻跃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乕卞昶也没有再说什么,紧握这不求锋,缓慢向后倒退了两步,不敢相信的目光在阎七身上停留了片刻,才扬长而去。 阎七捕捉到乕卞昶那愕然的眸色,那么,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真正来历么? 手心忽然被握紧,她迅速回过神来,低头看被墨之阕握住的手心,一股霸道的仙气从掌心处汇入,身上散发的魔气逐渐褪去。 青狐蹲在阎七肩膀处,一言不发,像是害怕,又像是在劝服自己下重大的决定。 屋外依然下着滂沱大雨,回到寝殿内,阎七走到寒玉床前,凝视着纹丝无损的寒玉床,脑海不由自主回响乕卞昶刚才说的话。 这寒玉床里,隐藏着墨之阕的身世秘密。 何时认得他的气息? 似乎在魔界蓝湖一战后,就认得他的气息了。 是什么原因突然就认得他的气息了? 墨之阕随后站到她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寒玉床,沉声问道:“你们都对它感兴趣?” 阎七收回思绪,侧头看向他,浅笑问道:“你去凤凰族了?” 墨之阕对上她的目光,淡然应声:“路过。” 阎七将信将疑打量了他两眼,双手负后,玲珑的鼻尖轻轻靠近他的肩膀,不以为然道:“有修驰狱的气息,还有冥界留隍的气息,一场激烈的打斗。” 留隍是冥界中一个法术最厉害的绝色,跟皇许相似,都是不受束缚的家伙,但与皇许相较,是个比较爱出风头的家伙。 墨之阕侧头看了看她的侧脸,抬起厚大的掌心轻抚她的发鬓,简单解释:“他们都想要降服凤凰族,想把他们收为坐骑,大战了一场,我观战。” 被他抚摸脑袋的阎七,下意识退开来,躲开他的目光。 凤凰族属于妖界,善战,修驰狱和留隍同时争夺,估计都是为了即将拉开的六界之战。 留隍争夺凤凰坐骑,正好坐实了她的想法,灵界和冥界暗中结盟了。 “呵……”阎七轻轻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去,迈步往外走,浅笑道,“本仙乏了,得回去歇一歇。” 还没走出半步,就被身后的他抓住了手心,她努力想把手收回来,却还是被他拉着不放。 墨之阕握住她的手心,慢步走到她的身后,别有意味沉声低喃:“你不把话说清楚,休想离开。” 蹲在横梁处的青狐纳闷轻甩尾巴,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下子变了味道,气氛有点可怕。 “老娘就不走了。”阎七甩开他的手,伶俐坐到寒玉床上,潇洒一卧,侧过身去不去看他严肃的表情。 她下意识把手贴在寒玉处,正在纠结着要不要施法捅破结界,却听见他无耻的话语。 “你先脱,还是我先脱?”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侧过头去睨向站在床边的他。 什么情况!青狐瞪大碧绿的眸子,是错过了什么吗? 墨之阕俯下身来,伸手跨过她的身子,轻摁着寒玉床,高居临下盯着她澄澈的眸子,别有意味道:“主动爬上了我的床,那必须得做点什么。” “好。”阎七应了声。 青狐顿时激动翘起尾巴,“咕噜”的吞了口唾沫,迅速扬起雪白的爪子捂住眼睛。 好害羞啊,他俩要做点什么? 忽然察觉到一股凛然的仙气,青狐迅速拿开挡在碧绿眸子处的爪子,向下看去,只见墨之阕不知道何时爬到了阎七身上,而寒玉床散发着诡异的白光,房间内仙气萦绕。 是阎七利用体内的仙气触动了寒玉床的结界! “七七!”青狐惊呼一声,只见他俩被白光吞没,它迅速从横梁上跳下来,“啪”的一声,重重摔落寒冷的玉床上,差点没把骨头的给摔个粉碎。 “七七……”它撒娇似的呼喊了声,抬起眼眸来才发现他俩已经不在寒玉床上了。 “七七!七七你在哪?”它迅速爬起来四处张望,估摸着他们是穿破了结界,去往另一个地方了。 它绕着寒玉床跑了几圈,也没发现窍门,最后乏力趴在床上,无趣轻甩尾巴,愠闷嘀咕:“阎七你这个没良心的,只顾着跟墨之阕卿卿我我,就丢下我!以后也别指望我帮你打探什么!” 埋怨了两句,它静下心来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想起阎七身上那股魔气,它心里还是禁不住冉起一阵慌,想着想着,它又猛然打了个激灵,触电般蹲坐起来。 这回它想起来,那少尊不也深藏这一股可怕的魔气吗? 而且……少尊身上的魔气跟阎七很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 总不可能,少尊也是域魔的心脏吧? 想到这里,它决定返回九重天去找陌祁煊问个清楚,只是,它才刚准备动身就听见脚步声,它屏住呼吸凝视着传来声响的方向,随后便看见一抹青色倩影。 是娥青仙子! 来到隽雍宫,娥青仙子顿感刺骨的寒冷,她下意识搂着芊芊玉臂,一边迈步一边打量着几乎空无一物的隽雍宫。 “这就是寒帝的宫殿?”她自言自语嘀咕了句,缓慢转过身来,便瞧见了独在一处的寒玉床,眸色怪异打量了两眼,慢步走过去。 青狐直勾勾地看着她,见她伸手往寒玉床摸来,虽然明知道她看不见自己,也摸不着自己,但它还是下意识挪了位置。 “娥青上仙。” 忽然传来傅公子的声音,娥青仙子触电般缩回手,略带警惕回过身,随后便看见手握闭合折扇的傅公子嘴角含笑走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娥青仙子警惕打量着他,试探问道。 傅公子莞尔低笑,不以为然反问:“这句话,不是本公子该说的吗?”说着,他下意识往寒玉床的方向瞧了眼,别有意味道,“本公子是来看看这隽雍宫有何乾坤,你呢?” 他一直在远处观战,皇许和乕卞昶先后离去,他却并未离开,刚才察觉到寒玉床的结界在异动,估摸着阎七和墨之阕离开了,所以才进来探个究竟,正好,看见娥青仙子来了,便尾随其后。 娥青仙气稍微侧过身去,不屑看他,精致的脸庞添了半分傲慢,冷声道:“傅公子自诩六界之脑,如今却沦为魔界的翼肘,可还习惯。” 傅公子浅作低笑,似乎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回应她的话,轻声道:“刚才本公子观战,竟发觉,那阎七身上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魔气。” 闻言,娥青仙子愕然看向他。 蹲在寒玉床上的青狐心下咯噔颤跳,这下坏了,娥青仙子知道了必定告发到老尊圣君那里,那阎七“域魔心脏”的罪名岂不落实了! 傅公子折扇轻拍掌心,像是自言自语喃喃道:“最近六界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昆桐仙山的阎七,实质是域魔的心脏,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阎七身上有魔气?”娥青仙子微敛眸色打量着他,试探问道。 傅公子对上她质疑的目光,依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别有意味低念:“本公子这里有一个法子,可以当众引发阎七体内的魔气,不过需要仙子你的帮忙,你可愿意?” “……”闻言,青狐心下暗惊,这下不得了了!这傅公子真是个王八蛋!什么六界之脑,分明就是六界之王八蛋! 娥青仙子拂袖侧过身去,眸光复杂看着前方,避刻意开他的目光,不以为然道:“本仙不知道你说什么,也不会跟你合作。” 傅公子冷冷低笑,不紧不慢戏谑问道:“是吗?难道你就不想要准圣后一位了?” 娥青仙子下意识紧握双手,侧眸睨向他,沉默不语。 傅公子折扇轻拍掌心,诡秘低笑,娓娓道来:“你喜欢九重天少尊陌祁煊,只可惜,他心系于阎七,你若想成为准圣后,唯有除去阎七,眼前就只有这么一个机会,你,要放弃么?” 青狐急得毛发竖起,巴巴地看着娥青仙子,她该不会真的为了准圣后一位,出卖七七吧?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娥青仙子满腔疑惑打量着他。 傅公子傲慢抬眸不看她,唇畔的笑意越发诡秘,仍是不回答她的问题,郑重说道:“你只需回答,这交易,是做了,还是不做?” “你跟阎七有何恩怨?”娥青仙子试探问道。 傅公子低下头来看她,莞尔低笑,不以为然道:“无愁无怨,只不过,她恰好挡着我的路,正如,她挡着你的路一样。” 娥青仙子微敛眸色,琢磨了会,轻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青狐心下猛颤,娥青仙子答应了!她竟要害阎七! 第156章 心生醋意 傅公子把手轻摁在腹处,随后从腹中取出一颗通透的绿光珠子,他把珠子递给娥青仙子,解释道:“此乃我灵界的含光珠,是用上万年的灵气养成,与妖魔之气抗衡。因它灵气重,若他人携带,极易被阎七发觉。而上仙你,仙术高深,可掩藏它的灵气。你只需将它养在腹中,寻到机会靠近阎七,近距离将它打入她的体内。含光珠与魔气抗衡,必定能让她体内的魔气在众人面前无所遁形。” “可恶!岂有此理!可恶!我才不会让你们得逞!”蹲在寒玉床上的青狐气急败坏吼道,气得浑身炸毛,幸好被自己听见了,得赶紧通知七七,提防这个心肠恶毒的娥青仙子! “好。”娥青仙子接过含光珠,将它捂到自己的腹中,别有意味低念,“在此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还有阴谋?”青狐气得咬牙切齿,它正欲放肆地咒骂两句,却见这娥青仙子忽然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它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一道绿光闪过,自己已经被封锁在一处空茫的地方。 “放我出去!娥青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竟然能看到我!放我出去!你敢伤害七七,少尊不会放过你的!” 青狐心急如焚咒骂,它万万没想到这个娥青仙子能看到自己的,装,这个女人很会装! 太可恨了! 现在它最担心的就是不能给阎七通风报信,万一真的中了这对狗男女的阴谋诡计怎么办? 要是阎七当众暴露魔气,恐怕连少尊也救不了她! 娥青仙子听着被封印在掌心发钗里的青狐咒骂,嘴角勾起一抹阴柔的冷弧,她从一开始下凡就能看见这个青狐,不,她本就知道昆桐七仙在渡劫。 “什么事?”傅公子走到她身后,试探问道。 “私事罢了。”娥青仙子回过身来低笑,在他看不见处把手中的发钗藏起来。 另一边,阎七破了寒玉床的结界,坠入一处虚渺的空间,她背靠下不停地降落,却似乎没有落地,她双臂轻展平衡下坠的身子,粉色的纱裙任由清风扶绕。 墨之阕悬于她的上方,与她平衡下落,凝视着她的双眸,沉声问道:“你想从这里知道这些什么?” 阎七看着与自己的双双落下的他,轻声问道:“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吗?不曾记得过去?” “不记得。”墨之阕简洁回答。 阎七轻抿唇,目光扫视着虚渺的空间,再把目光定格在他深邃的眸子处,试探问道:“你可真见过九重天的少尊,陌祁煊?” 墨之阕凝视着她的眸子,从她的眸子里辨出了三分迟疑四分迫切还有点点忐忑不安,沉默了会,他眸色微敛,反问道:“你以为,我是陌祁煊?” 闻言,阎七心弦轻动,看着他复杂的眸色,呼吸微紊,沉默不语。 许久,墨之阕别有意味沉声道:“你没猜出来,在凤凰族的争夺战中,除了修驰狱,留隍,还有那九重天上的少尊陌祁煊。” 阎七瞬间被擢了一下,并非因为听见陌祁煊出现在凤凰族,而是他在说这件事的时候,目光格外冰冷。 他,跟陌祁煊同时出现了,那么,他俩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人。 他,并非陌祁煊。 “你答应与我成亲,是因为,误以为我是他?”墨之阕不愠不火的眸光直视她的眸子,沉声问道。 阎七看着他,并未接话,也不知道如何接话。 是的,她是以为他就是陌祁煊,所以才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请婚。 “此时此刻,你很失望吧?”墨之阕低念了句,唇畔处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轻蔑又像是自嘲。 “我……”阎七才低念了一个字,悬浮在上方的他忽然消失不见了,不留半点痕迹。 她快速伸手想要抓住他,但还是什么也抓不住,独自在这虚渺的空间降落,想着他最后那个复杂的目光,像是失落,像是怨恨,像是嘲笑,又像是痛心。 她心头像被狠狠剜了一刀,心急如焚大喊:“墨之阕!墨之阕!你回来!墨之阕!你回来!” 九重天上,乕卞昶紧握着手中的不求锋立于云端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闪过阎七魔气显露的场景。 许久,察觉到陌祁煊靠近的气息,他迅速回过身来,看向扶风翩然而至的他,握不求锋的力度下意识重了三分。 陌祁煊来到他的跟前,双手负后,看了眼神色略有点慌乱的他,试探问道:“出什么事了?” 乕卞昶直视他深不见底的双眼,别有意味试探问道:“你告诉我,小七身上是否隐藏着魔气?” 闻言,陌祁煊的眸色沉了半分,看不出银色面具底下是何种表情,好一会儿,他才不紧不慢应声道:“你都知道了。” 乕卞昶踉跄向后跌了半步,本以为能从他嘴里得出不一样的答案,然而,这一刻才发现他竟一直隐瞒着自己关于阎七的来历。 迟疑了会,乕卞昶才极其不情愿追问:“她……真的是域魔的心脏?” 陌祁煊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下意识把目光落在远处的云端,轻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呵……”乕卞昶顿时冷笑两声,剑眉添了三分迫切,语气不由自主凌厉的许,厉声反驳,“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话该我说,可你,是九重天的少尊!她若真是域魔的心脏,你跟她,可能吗?” 若陌祁煊如他这般,仅仅只是一个闲云野鹤,说出这番来,自然是傲骨散漫,但是,他并非闲云野鹤,而是九重天的少尊,仙界的继承者。 别说六界围剿阎七,令他压力重重了,恐怕只有一个仙界,他也未必能招架得住。 尽管能保住她的性命,可又有甚么能耐娶她为妻,与她共度一生呢? 陌祁煊收回远眺的目光,直视他萦绕忧忡的双眼,一字一顿郑重说道:“只要她愿意,我会将一切不可能,变为可能。” “可是……”乕卞昶迫切低念了声,千言万语堵在唇边最后又噎了回去,他深知这陌祁煊的脾性,他若认定的一件事,谁也无法劝阻,而且,达不到目的,他决不罢休。 他,这是要为了阎七逆天而行吗? 沉默了会,乕卞昶才试探问道:“你告诉我,小七跟那墨之阕到底是什么关系?墨之阕也是域魔的分支?” 阎七身上隐藏着魔气,墨之阕亦然,而且,只有墨之阕能伤她流血,这二者之间必定存有某种渊源。 若不是阎七的阻扰,他跟皇许已经破了寒玉床的结界,查到这墨之阕的身世。 阎七刻意阻扰,是因为动情而维护他,抑或是,这还涉及到她的身世秘密? 陌祁煊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下意识把目光落在别处,沉声道:“你只需替我杀了他便可,不要犹豫。” 见他始终不愿意透露墨之阕的身份,乕卞昶也不再追问,迟疑了片刻,别有意味提醒道:“可是……小七似乎对他动情了,她要嫁给他。” 陌祁煊下意识轻握拳头,目无焦距凝视着前方的云端,轻声道:“你是知道的,她的记忆……留不住我。”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墨之阕得逞的。”乕卞昶郑重点头道,转身离开。 在他看来,估计是陌祁煊害怕了。 杀了墨之阕,不仅仅是因为他能伤阎七流血,更重要的是,阎七极有可能移情于他。 这万年来,尽管阎七一次又一次把陌祁煊忘记得一干二净,但是,他还是那么意气风发。 如今突然冒出一个墨之阕,一个能勾动阎七心弦的男人,所以,他不得不害怕,不,是嫉妒。 “乕兄。” 听到陌祁煊的喊声,乕卞昶下意识止住脚步,回过身来看他。 陌祁煊深呼吸,恳切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小七的来历。” 乕卞昶微讶,本以为他为了维护阎七才刻意隐瞒,但看他此刻的表情,分毫不假,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必要说谎。 陌祁煊下意识提起手来捂在左肩处,别有意味说道:“从我降临到这个世界,她就一直在这里,伴随了我两万年。” “……”乕卞昶愕然看着他,一时没能接上话来。 “她,是我养成的。”陌祁煊沉声道,思绪飘远。 七万年前,域魔宣战六界,在这场战争中,域魔与他的父亲同归于尽,同时,将一道魔气打入了他母亲的体内,致使他母亲难产而死。 诞生于仙界的他,体内终日汇藏着一股邪恶的魔气,作为仙界的继承者,老尊圣君怕此事会影响到他,因此,将他养在了鹿鸣湖。 独在鹿鸣湖的他,每天勤于修炼,努力将魔气隐藏,到一万五千岁的时候,他将汇藏在体内的魔气逼出,那时才发现原来一直藏在体内的是一块状似茉莉花型的晶片。 是这块晶片害死了他的母亲,为了探究它到底是何物,于是,他取来瑶池净水,将这块魔气萦绕的晶片泡在瑶池净水中,先除了它的魔气。 岂料,第二天醒来,竟发现这茉莉花状的水晶片成了一颗黑不溜秋的蝌蚪,在那盆中的瑶池净水游来游去。 此事,他并没有禀告老尊圣君,而是偷偷地将它养在鹿鸣湖。 第157章 幕后黑手 它通身魔气萦绕,然却不受瑶池净水的影响,相反,还在瓦缸中怡然自得地游来游去,而且,还将瑶池净水中的灵气逐渐据为己有,成长的速度极快,怪异之极。 于是,他便养着它,静静地观察。 本以为它的原型是一只癞蛤蟆,可是,隔了一日,它又成了一条小金鱼。 接着是水母、石头、贝壳、泥鳅、花样百出,几乎每天都不一样。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自出生起,鲜少开口说话的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话。 岂料,这正在懒洋洋晒太阳的丑泥鳅开口说话了。 “本还指望你能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哩。” 清脆的声音,十分悦耳,是个女声。 当时候的他,被吓了一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陪着她千变化万,她陪着他修炼仙法。 她虽身怀魔气,可不管化作何物,都有一股沁人心脾的灵气萦绕四周,尽管日日相伴,却依然没能查出,她究竟是何物。 日子长了,他也懒得追究她的来历,渐渐地,也似乎淡忘了她跟魔界的关系。 “哎,你喜欢我变成什么模样?” 某一天,她突然问。 正在看书的他,并不在意,随意应了声:“幻化成人形吧。” “要漂亮的吗?”她紧接着追问。 “能记住便好。”他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个水灵灵的美女便突然出现在眼前,正在看书他,恍然一愣,半分失神,手中的书籍无意识跌落地上。 从那一天开始,她再也没有变成其他东西。 …… “那她……真是来自魔界……”乕卞昶轻声低喃。 从前,只以为他与阎七牵绊是在记忆之上,却不曾想,原来他们已经相知相识了几万年。 而且,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依然初心不变。 此刻,他缓缓勾起一抹浅笑,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 陌祁煊抬头看向远处的云端,不以为然沉声低念:“她只是我的小七。 另一边,阎七不停地坠落,最后落入了虚冥道,她轻展双臂翩然落下,寻到落脚点,随后隐藏气息。 放眼看去,只见啊滇王和妮珞的两方人马将前来探查情况的桑歌重重包围,他们不仅觊觎格桑城已久,且之前桑歌因为城中的百姓,与他们都有过恩怨,如今桑歌落单,他们定然不会轻易饶了她。 “墨之阙……”阎七下意识在心底默念了声他的名字,是他知道自己要到这来,才把自己送往这里吗? 她明知道素来与桑歌有恩怨的阿滇王和妮珞在此,绝对不会让桑歌一个人独战,掐着时间?,正打算过来,然后就来了。 这种感觉好熟悉。 想着一件事,不曾说出口,然后就有人协助完成了。 是何事? 是何地? 是何人呢? “桑歌,你若不把蠡园那叛徒交出来,休怪本王不客气!”阿滇王扬起手中雷电萦绕的法杖,厉声警告。 这蠡园曾是阿滇王手下的得力武将,因为不满他的所作所为,拐走了他的姬妾,逃到了格桑城,被桑歌收留。 因此,桑歌与这阿滇王结下仇怨。 桑歌冷冷轻哼,脸上并无半点惧色,纤纤玉指上的紫色指环随后泛起耀眼的亮色。 她食指上的灵犀指环,是厉害的法器,取自灵鸠山,可御敌于千里之外,一般妖魔望风生畏,不敢靠近。 阿滇王瞧了眼她紫光泛亮的灵犀指环,旋即把手一横,挥动手中的法杖向她袭去。 桑歌眸底掠过一丝凌厉的冷色,拂动墨紫色的宽袖,轻展臂腾空而起,敏捷起躲开他的袭击,继而挥手向下,劈出一道明厉的紫气。 观战良久的妮珞微敛眸色,舀动杀气,从后袭击桑歌。 桑歌暗了半分眸色,眼角余光向后睨去,迅速一掌往妮珞的方向推去。 阎七独在一处,眼看桑歌被阿滇王和妮珞合力进攻,但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像是在等待,等待一个隐藏在暗处的角色。 “桑歌,以你的能耐,对我们当中一个尚且可以抗衡,可如今……”妮珞意味深远警告了句,阴了眸色,冷声提醒,“交出玉桂,尚且可以饶你一命!” 玉桂是修驰狱无意中寻得的一件法器,后来被他座下的小魔盗了出去,辗转落到了格桑城里。 桑歌原本对这拾来的宝物,并无占据之心,准备归还,岂料,妮珞不由份领兵攻打格桑城,伤了不少城中百姓。 桑歌大怒,拒还玉桂,亲自率兵与妮珞大战一场。 那场战斗本该惨烈,幸而有御长兴在背后暗中协助,唤来了妖界的一群异士,助格桑城度过了一劫。 格桑城难攻,此后,妮珞也不敢擅自领兵进攻,但恩怨搁在这里,时刻惦记着。 “嗬。”桑歌轻蔑冷哼一声,缓慢增强双掌输出的法力,傲慢道,“有本事,亲自到格桑城取。” 闻言,妮珞与本来敌对的阿滇王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增强法力对付桑歌。 “……”桑歌紧咬牙根,竭力稳住气息,抵御他俩的强攻。 不远处的阎七凝视着快要支撑不住的桑歌,下意识凝聚仙气在指尖,但依然没有动手的意思。 这时,一簇悄然难察的白光以极快的速度向桑格的背后靠近,阎七眸底掠过一丝凛然的杀气,等的,便是它! 阎七快如闪电拦截在这道白光前边,展开掌心将它压制下来,以雷霆般的速度,沿着它来时的方向,携带着浑然的杀气,倒压过去,不忘向后甩手劈出一道凛然的杀气。 “……”察觉突如其来的杀气,妮珞倒吸一口寒气,迅速翻身躲开,侧头睨视过去,阎七已然没了踪影。 脱了妮珞的牵制,桑歌汇聚魔气一掌打落阿滇王的身上。 阿滇王对这突如其来的逆转,险些没反应过来,仓皇把发横抵在跟前,但还是被上倒在地,他恨恨咬牙,以为是妮珞使的计谋,旋即重整杀气,一个转身从妮珞袭去。 妮珞不明所以,但面对阿滇王的突袭,迅速反应过来,舀动杀气,一边阻挠意欲离开的桑歌,一边对付阿滇王。 于是乎,联合对战桑歌的局面,成了三方的混战。 另一边,阎七押着那股白光沿着痕迹前进,眸底杀气涌现,耳畔的流星日月坠子冷光闪耀,她修长的指尖掠过右耳的绿月坠子,混合着那道白光,凌厉劈出一道凛然的仙气。 “啊……”隐藏在暗中白衣男子惨叫一声,吐血落地。 阎七随后展臂落地,双手垂在侧身睨视而去,嗜血的眸色丝毫没有遮掩,凛然狂风肆意缭乱她的发丝,粉色的裙袂扶风向后翻飞。 这样一瞧,才发现倒在地上嗷叫的男子,竟是跟随在老尊圣君身旁的东邑君! 嗬,看来这老尊圣君是真的容不得昆桐七仙。 既然如此,何必客气。 阎七的脚下忽然卷起凛然的逆流漩涡,刚才还被风缭乱的乌漆秀发像是被她通身的杀气震慑了般,飞扬在半空却纹丝不动,周围的气压骤然降低。 恐惧,窒息的恐惧莫名涌上心头,倒在地上的东邑君,看着脸色恬淡,却是血染眸色的阎七,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皆说这个阎七平时大大咧咧,并不起眼,然一旦动起手来,可抵十万天军。 但也一直是听说,从未见过,不曾想,此时此刻的她,竟真的如传闻般可怕。 他已经忘了自己或许还有还手之力,压抑不住心底的恐慌,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作最后的挣扎,语无伦次唬喝道:“我……我……我乃天君的护法!心腹护法!你动不得!护法!天君的护法!” “又如何?”阎七丝毫没有迟疑,快如疾风,指尖凝聚杀气,冲他杀去。 “……”东邑君绝望瞪大惊恐的双眼。 说时迟那时快,一抹白影横空出现,疾手如风抓住了阎七的手腕。 雪白的银丝轻拂到眼前,阎七侧过头来,看见突然出现的毕寒,讶然低念:“毕寒。” 眼见毕寒制止了阎七,东邑君颓然松了口气,骤然跌坐下来,浑身被冷汗湿了衣裳,手心还在不停地颤抖。 毕寒紧掐着阎七还想施法的手,重重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他乃老尊圣君身边的护法,切莫妄动。” “又如何?”阎七对上毕寒的目光,不以为然冷声道,“胆敢利用桑歌的命对付昆桐七仙,就算他是天君,我阎七照杀不误!” 施加在桑歌身上,致使她失去理智的,是一种远古的秘术,摄魂术。 它可以控制人的部分记忆,使到中术者表面上看并无太大的异常,但只要触发控制的部分记忆,则会让中术者不顾一切去完成指令。 只是,这种术法,是两两牵制的。 施法的人将术法施加在中术者的身上,他体内的法术也会跟着汇聚在中术者的体内,已达到钳制的效力。 计划失败了,施法者必定急于消灭残留在桑歌体内的法术,否则他就伤及自身,反被桑歌控制。 因此,阎七特意让桑歌到这虚冥道来。 因为,随着桑歌跟阿滇王和妮珞斗法越激烈,施法者体内的法术随着她的运息散去得越快,稍有不慎,他会法力尽失。 他只能铤而走险,趁机杀了桑歌。 所以,阎七一直在静观,她要揪出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对桑歌和昆桐七仙动了坏心思。 决不饶恕! 第158章 妖界之战 闻言,跌坐在地的东邑君禁不住吸了口寒气,都说这昆桐七仙目中无人,数着阎七最为狂妄,七百年前,就是因为她不听劝告,断了南宁七妖中倪泽的手臂,差点引发了仙妖大战。 如此狂妄之女,还是少惹为妙,他小心翼翼噎了口唾沫,准备开溜。 毕寒暗下眸色,睨视过去,旋即挥扬二指,将一颗冰种打入他的体内。 “啊!”东邑君顿时倒在地上,痛苦挣扎,连连嗷嗷大叫。 毕寒不再看他,收回目光看向杀气冲天的阎七,低声道:“此事交由我处理,你放心,他胆敢伤害桑歌,伤害你,我绝不饶恕。但此前,我得先向老尊圣君讨个说法,再杀他也不迟。” 关于摄魂术,在他给桑歌治疗的时候,已经察觉了,而且,他比阎七察觉得更深,那会他就察觉到给桑歌施加法术的,必定是来自九重天,那股气息熟悉,只是未敢肯定。 见阎七还不肯妥协,毕寒轻瞪了她一眼,提醒道:“桑歌还在那边跟阿滇王和妮珞对抗,她若有所损伤,看长兴恼不恼你。” 阎七这才熄了杀气,不悦睨了还在嗷嗷惨叫的东邑君,拂袖往桑歌那边飞去。 毕寒拎着受伤的东邑君,直接闯到了遽峰宫殿,来到老尊圣君的跟前,直接把受伤的东邑君往跟前一丢。 老尊圣君看了眼艰难喘息的东邑君,再看向脸色比往常更加暗沉的毕寒,试探问道:“毕寒,这是怎么回事?” 毕寒冷眼瞟了眼跌在地上的东邑君,轻哼道:“这老东西给格桑城城主施加摄魂术,差点害桑歌和阎七等丧命,不知道是谁的主意。” 闻言,老尊圣君眸色掠过一阵讶然,下意识看了眼满脸心虚的东邑君,旋即捕捉到毕寒话里的意味,试探问道:“你的意思,怀疑本君下的命令。” “不敢。”毕寒覆手朝他拜了拜,脸上的傲色分毫不减,紧接着说,“他害我昆桐,但是圣君之人,尽管要杀,也得圣君同意。” “天君!阎七身上有魔气!她是域魔的心脏!真的!”这时,东邑君奋起喊冤,摆出一副忠恳的模样,狡辩道,”小的这么做,全是为了仙界着想,阎七留不得啊!啊……” 未等他说完,毕寒旋即一个寒冰掌劈落他身上。 东邑君没想到他敢在遽峰宫殿动手,毫无防备,摔了个十丈远,一连吐了三口黑血。 “放肆!”老尊圣君睨向毕寒,厉声叱喝。 东邑君匍匐而起,又体力不支,倒了下去,囔声道:“天君……昆桐七仙狂傲至极……留不得啊……” “圣君欲驱逐昆桐七仙,一声令下即刻,无须大费周章。”毕寒冷声道了句,傲然拂袖离去。 “放肆!”老尊圣君盯着傲慢扬长而去的毕寒,咬牙低念。 替桑歌解围后,阎七便回到了凡界,才刚到都城就听闻麟王手下的兵将突然投身九王,想着是傅公子的计谋,她懒得多作思虑。 回到曲家别院,没有看到青狐的身影,她推开房门,慢步走进去,四处张望,轻喊道:“青狐……青狐……躲哪去了?再不出来,就扒了你的狐狸毛……哈欠!” 说狐狸,还真的来狐狸了! 阎七下意识掩着鼻子走到房间外,随后便看见神色忧忡的姁姁匆忙赶来。 姁姁翩然落到地上,见阎七一脸的嫌弃,她也不敢靠近,脸色忧忡双膝跪地,心急如焚,道:“阎大仙,请你出手救救我们东临!” “何事?”阎七试探问道,昨日就察觉到妖界发生了大事,看来真的出事了。 姁姁顿时红了眼圈,迫切解释道:“主上与凌华仙子的遗枢成亲后久,便没了踪影。黎叔派了不少妖民去寻找,至今未果。主上失踪一事,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被南宁七妖知晓了。如今,他们正带领军队攻打我们东临!” “妖王失踪了。”阎七别有意味低念了声。 姁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心急如焚恳求道:“眼下东临就要被他们夺占,我等法力浅薄,无法与南宁七妖抗衡。姁姁只能来求阎大仙你了!恳请你看在,与我们主上的交情上,出手相助!否则,主上耗费几千年打造的祥和国土,就会被南宁七妖毁于一旦!” “无妨,你先行,我随后就到。”阎七爽快答应。 如今的东临是凌华仙子和龚三恨共同建起来的,就算不念妖王的交情,也得顾凌华仙子的情谊,更何况,当初答应了妖王,会替他守住东临的。 姁姁愣了愣,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毕竟,她是仙啊! 顿了会,她反应过来,马上爬起来,轻摇头道:“姁姁随阎大仙一同前往东临吧。” 还是跟着她吧,万一她突然变卦了了。 阎七摆摆手,不以为然道:“本仙要沐浴更衣,你先回去控制场面。” “……”姁姁差点没被她雷到了,这个紧要关头,有必要沐浴更衣吗? “嗯?”阎七故意加重了鼻音,以示警告让她速速离去,不要拖延。 姁姁迟疑了会,想着从前龚三恨总说,只要是这阎七答应了的事情,便绝不反悔。 她只好相信,再向阎七拜了个大礼,然后独自赶回东临。 姁姁回到东临时,南宁七妖已经再次集结军队围困在城墙之外,东临的军队虽在城外与他们对峙,随时准备大战一场,但气势上已经输了大半。 东临原本也没有城墙的,但是,妖王龚三恨到凡界学习护城之法,回到东临后,便命妖民去戈山之石修筑长城,附以结界庇护,以延绵不断的城墙为界,派妖民驻守,防止南宁入侵。 幸而有了这道城墙,才令南宁的军队围攻数日,依然没能得手。 但南宁一直在寻法破坏城墙结界,眼看不能坚持多久,为了保护老弱妇孺,东临兵将只好出城迎战。 看见姁姁回来了,在城楼上指挥战事的黎叔,迅速迎上去问:“如何,可找到仙界的阎七?” 姁姁迫切点头,应声道:“嗯,她已经答应助我们退敌。” 闻言,黎叔顿时松了半口气。只是四下扫看并未看见阎七的倩影,他忙转向姁姁问道:“阎大仙,她在何处?” 姁姁下意识蹩蹙眉心,纠结了会,才轻声低念:“阎大仙在沐浴更衣,说随后便道。” “这个节骨眼还沐浴更衣?”黎叔差点没记得跳起来,手握拳头,略带责备,心急如焚责问,“你可跟她说明东临如今的情况,南宁马上就要攻进来了!” 这仙界的沐浴可不像凡界,千年沐一浴,百年洗一澡,等她沐浴更衣完毕,恐怕东临就要易主了! “我说了!”姁姁一连委屈,顿时红了眼圈,略带埋怨道,“可她非要在这个节骨眼沐浴更衣,我能怎么办?如今我去求她,她故意放高姿态,我能奈何?” 黎叔厄拳上前两步,原本求情仙界出手相助就是一件不可信之事,这个结果也是料想之中的,他要看蠢蠢欲动的南宁军队,郑重说道:“罢了,老朽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主上的心血毁于一旦!” “黎叔,姁姁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跟他们拼死一战!”姁姁信誓旦旦说道。 “隆隆隆……” 此时,南宁宣战的战鼓连翻响起,挑衅的号角声不断。 东临将领看着步步逼近的南宁军队,没有妖王的助阵,失了底气,虽紧握法器,但没有冲锋陷阵的人,竟不由自主节节后退。 看见士兵步步退后,姁姁心急如焚说道:“黎叔,他们不战而退,如何是好!” 黎叔咬咬牙,跃到城墙上,展臂飞身过去,落在军队之前,扬声高喊:“众将士听着,你们倒退一步,就等于将你们的家人往火坑推一分,南宁觊觎我们已久,恨不得将我们的子女收作奴隶虐待!武器在手,你们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吗?” 将士们听到黎叔的话,想着家中的妻儿父母,尽管心依然对死亡还是恐惧万分,但还是竭嘶底里大喊着“冲啊”,不顾一切朝南宁步步逼近的军队杀去。 “嗬。”南宁七妖中的北诛坐在马背上,瞧了眼白发苍苍的黎叔,嘴角噙上轻蔑的冷笑,挥手吆喝,“杀!直到他们肯俯首投降为止!” “杀!”南宁的兵将一鼓作气,汹涌而上。 黎叔看着如洪水扑来的南宁兵将,深呼吸,手中变出长剑,准备拼死一战。 站在城墙上的姁姁微咬下唇,幻铃法器随后浮现在手中。 两方兵马手中的法器闪烁着刺眼的银光,相对冲杀而来,像两股滚泡下来的汹涌洪水,眼看就要冲击在一起,掀起万丈浪花。 忽然一抹黑色的倩影身似凌燕横空飞来,如天边劈下来的一道雷霆电光,生生将汹涌的洪水划分成两岸。 凛然的旋风伴随着清洌的仙气拂过脸庞,意欲冲锋陷阵的兵将猛然止住脚步,生怕再往前一步,就会被这股淡雅而犀利的仙气凌迟。 这抹倩影旋身翩然落地,漆黑的轻纱裙袂扶风飞扬,浑然的杀气扬起地上一层薄尘,耳畔的流星日月坠子晕光闪耀,澄澈的眸子闪过一丝睥睨天下的寒厉亮光。 南宁的将士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寒气,战马不安地颤动,仰蹄嘶叫。 “阎七!”马背上的北诛讶然低念了声,迅速注入法术,稳住座下的马。 第159章 七仙退敌 “阎七?阎七来了?”姁姁摇摇凝视着那抹黑色的倩影,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双眼,但是,这股气势,这般深不可测的仙气,非她莫属。 “阎七……”黎叔凝视着凛风环绕的她,喃喃低念了声,激动地握住手中剑,仿佛东临已经得救了一般。 阎七缓慢抬起明厉的眸子来,不咸不淡看向马背上北诛,任由凛风吹拂黑纱裙袂,唇畔浮起浅浅笑意,应声道:“是的,本仙来了。” 明明她站在地面,他骑在马背上,但讨厌至极的高居临下之感还是莫名的直逼心头,兴许她忽然而至,没有防备的缘故。北诛迅速调整自己的气息,冷哼道:“现在是我们妖界处理内务,你一个九重天上仙来这何故?什么时候,我妖界的家务事轮到你多管闲事了?” 阎七浅作低笑,修长的指尖掠过耳畔绿月坠子,莞尔笑道:“当然是在我阎七成为东临主人的时候。” 正好来到黎叔身边的姁姁听到这话,与黎叔不约而同一愣,成为东临的主人? 这下他们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黑色的轻纱曳地长裙。 妖界与魔界都崇尚黑色,只有尊者才有资格穿黑色的衣服,次者则身穿紫衣,如妮珞、桑歌等。 但妖王龚三恨喜欢独树一帜,所以鲜少穿黑袍,一般是穿明黄色的衣服。 现在他们才恍然领悟到阎七“沐浴更衣”的深层含义——她要夺取妖王的位置! 阎七提手至脑侧,修长的指尖朝下凌厉划出一道白光,白光落地如同分水岭瞬间沿两边延伸,以她自己为准界,将两军分隔开。 “以此线为界,谁敢越线半步,就是与老娘为敌!”阎七不紧不慢扬声道,声音听上去似乎带着玩笑的意味,却又透着淡薄的杀气,让两方的人马都禁不住向后倒退了几步。 北诛下意识紧握手中的缰绳,咬牙切齿盯着阎七,冷哼戏谑:“嗬,你当自己是这天下共主,凭你说了算?与你为敌又如何?不就区区一个九重天上仙,南宁还怕了你不成……” 阎七愣愣睨视过去,他顿时把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她稍带不耐烦,轻哼道:“废话真多,不服的上来与老娘单挑。” 北诛稳住气息,并没有应她的激将法,轻蔑道:“这是行军打战,并非呈匹夫之勇,你阎七再厉害,能敌得过本座百万雄师。” 姁姁下意识抓住黎叔的衣袖,暂且不顾阎七觊觎妖王的位置,南宁成军一百五十万,东临只有三十万甘愿上战场的兵将,对方是五倍的兵力呀。 这阎七虽然仙术高深,但与百王妖兵相比,仍是力量单薄。 “阎七敌不过百万雄师,昆桐七仙如何?” 忽然响起一个挑衅味道十足的嘹亮男声,不,是六个。 在场的人不由得一愣,包括阎七。 旋风掀地而起,阎七的身旁忽然多了六个俊俏的男子,皆是一身蹁跹逸仙的黑衣,分明只有七人,却有七百万雄狮般的凛然气势。 阎七左右扫视,只见毕寒手持竣寒剑在左,冥蛊懒捧酒壶在右,银光泛亮的月刃在断手的指尖盘旋,御长兴香扇拂鬓,华跌与竹星子各执一芊芊细竹在手,皆是冷气萦绕,杀气拂动衣袂。 他们竟也来了! 她惊讶的并非他们突然出现,而是,她察觉到,他们竟然都已经破除了明镜台的束缚,恢复了原来的仙气。 九重天 “呯呤!呯呤!呯呤!呯呤!” 明镜台处一连四个冰玉瓶破裂,小仙见状,迅速去禀告老尊圣君。 倒在地上艰难喘息的东邑君听到此事,双手匍匐在地,看向神色难测的老尊圣君,心急如焚道:“天君!昆桐七仙反了!他们真的要反了!” 许久,老尊圣君才别有意味问道:“昆桐七仙如今身在何处?” 跪在地上的小仙怔了怔,覆手在额前,连忙回道:“回天君,据仙气散落的方向,是妖界,东临。” 妖界东临城外,毕寒他们对讶然的阎七会心一笑,当下战事,并未解释太多。 “昆桐!昆桐!”东临的将领欢呼大喊。 看见突然驾临的其余六仙,“孤身”的北诛心慌了半许,拉扯缰绳的力度又添了三分,扬声高喝:“龚三恨,你这个缩头乌龟,迟迟不敢应战,竟与仙界勾结!你将妖界置于何地!是要我妖界如同凡冥二界一般,给仙界当附庸,摇尾乞怜的过日子吗?” 这本是妖界内部争斗,他自然把苗头指向龚三恨,先引发东临妖民的不满,再下手进攻,事半功倍! “清理叛徒!清理叛徒!”这回,南宁的将领高声附和,喝声震天。 见东临的兵将脸有异色,分分在窃窃低语,似是动摇了,北诛越发得意,扬声喝道:“我妖界的子民,宁愿抛头颅洒热血,也绝对不当仙界的狗!” 眼见东临的兵将脸有怨色,姁姁心急如焚扯了扯黎叔的衣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让仙界插手妖界之事,本就不妥,更何况,这阎七还扬言要当东临的主,妖民更加不服了。 但是,这北诛不是跟魔界勾结了么?那阿滇王时刻惦记着东临的土地了! 姁姁正欲反驳,又被北诛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北诛震臂高呼:“本座今天就要替妖界清除叛徒……” “废话真多,不服的上来单挑!”昆桐七仙不约而同道了句,脸上皆是不耐烦的表情,浑然的仙气掀地而起,逆流漩涡从脚下缓慢横向扩张,似乎受到他们磁场的影响,天边乌云变色,刹那间闪过几道雷电。 “撤!” 见状,北诛迅速领兵撤退。 他虽为南宁的首领,但是,鲜少与人交手,动手之事,向来都是倪泽和库岳单等冲锋,如今倪泽已经脱离南宁七妖,库岳单另有他事未上阵来。 更何况,查知龚三恨失踪,他们本以为这场战不需耗费太多的时间和力量,但没料到,昆桐七仙出面阻挠。 如今与他们硬碰硬得不到半点好处,只好先行撤离,回去重新整装进攻。 “呼!胆小鬼!南宁乌龟!南宁乌龟!” 东临的兵将见南宁的军队被昆桐七仙的气势,吓得不战落荒而逃,纷纷扬声高呼,把什么“勾结”“附庸”“叛徒”之类的话统统抛诸脑后。 见北诛领着小妖逃远,阎七侧头看向华跌他们,试探问道:“你们都恢复了仙术,不渡劫了。” 这次没等华跌发话,倒是竹星子抢了话匣子,耸耸肩,一脸无趣道:“不渡劫了,没意思,倒不如干点喜欢的事儿。” 得知御长兴决定与桑歌见一面,已经放弃了渡劫,且阎七又接连散魂,想着岁月虽然漫长,但可见之人却悄无声息地远离,如其把时光虚度,倒不如好好走完最后一遭。 那夜与华跌畅谈后,他便决定了,放弃渡劫。 华跌虽惦记着麟择之期一事,但御长兴和竹星子都放弃渡劫了,他自然跟随。 “是啊,特别没意思。”冥蛊随后附和。 他这个劫,说要从富家公子成为乞丐,真的不是什么好差事。 虽有曲老二天天惦记着家产,可他总不能任由曲老二耍手段去欺负府里的人吧? 这一来二去的出手相助,非但没有败了家产,还得了家人的欢心,虽然燕嫣欣没了踪影,但他继承者的位置可是稳当当的。 而且,他为了败家,大手大脚的花钱,从不赖账,在外人的眼里,又看成了豪爽、讲信用的性子,城里城外的商家都喜欢缠他做生意。 这眼看着曲家的生意蒸蒸日上,成为乞丐的之日遥遥无期啊,实在没意思。 “你们怎么知道我到这来了?”阎七好奇问道。 “我听见你跟狐妖说话了。”断手应声道。 他本来还一心一意打她耳坠的主意,刚回到曲家别院,就察觉到来了只狐狸。 细下一听,才知道东临被南宁围攻,且阎七答应了那狐狸帮忙,更重要是听见了阎七要沐浴更衣! 此事非同一般,他马上去找御长兴商量,到了半日仙楼才知道华跌他们都准备放弃渡劫了,既然大家都舍了这个劫,他自然不落后。 想着妖界有战事,于是他们一同冲破结界,恢复了法术,赶往东临协助阎七退敌。 阎七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黑纱长裙,再扫视他们身上的黑衣,心念,这几个家伙是约好的吗?怎么都换了黑色系的衣服了。 御长兴瞧出了她的心思,轻展折扇,戏谑道:“怎的,只许你沐浴更衣,不许我们换个风格了。” “就是!”竹星子附和道。 妖界崇尚黑色,如今既要插手他们的战事,姿势要帅,衣着也得霸气,更何况,阎七都换了黑色的衣服,他们自然也来凑个热闹。 “哈欠!”阎七猛然打了个喷嚏,捂着鼻子向后看去,便看见姁姁往这边走来。 姁姁止步,未敢靠近,打量着身着黑衣的他们,试探问道:“你们出手帮忙,是否真的别有居心……” “姁姁!”黎叔喝住了她的话,慢步走上前来,覆手在前朝他们拜了拜,伸手引请道,“几位上仙乃我东临的大恩人,请随老朽到宫里喝杯水酒。” 第160章 妖王所托 阎七他们随着来到了东阳宫,昆桐七仙列席宫殿左列,黎叔他们在右,入座不久,便有宫娥端上佳肴来。 御长兴侧头看了眼悠然品茗的毕寒,再低头看了眼跟前的弥漫沁人心脾香气的茶杯,恍然浅笑道:“喔,是临桂。” “对,是临桂香茶!”坐在对面的黎叔略带自豪应声,眼角余光看向阎七,多少有几分心虚,毕竟之前利用临桂香茶药了她,但她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阎七美美品完杯中的香茶,轻抬明澈的乌眸,只见一直“虎视眈眈”的姁姁仓皇躲开自己的目光,她搁下杯子,别有意味说道:“妖王与我虽有点来往,但恩怨也是不浅的。如今东临生死存亡之际,若没妖王的首肯,你们也不敢擅意请来我们昆桐七仙出手吧?”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她可不想浪费了光阴还浪费唇舌,既然事实在这,直接把话挑明来说。 闻言,黎叔轻作点头,随后从袖中掏出一帛简来,双手托着帛简来到阎七的跟前,恭恭敬敬把帛简递给她,郑重道:“主上临行前,把帛简交给老朽,让老朽请阎大仙暂代东临妖王。” 其实,龚三恨临行前,将此事托付给他,但他觉得让一个仙子暂代妖界的王,实在不妥,于是迟迟没有执行。 直到东临被南宁围困,大难当前,他才命姁姁前往凡界寻她来帮忙的,虽然已有了决定执行龚三恨的吩咐,但此事还没与她坦白,就听见她当着东临和南宁的面,自立为东临之主。 当时候,他着实吃了一惊,担心暂代妖王一事,是妖王与她早有的约定,而自己却迟迟未派使者将她迎来东临,生怕她怀恨在心。 听到黎叔的话,姁姁倒是吃了一惊,不曾想,妖王竟然会留下这么一道旨意,虽然极不情愿让一个仙暂代妖王,可放眼六界,如今除了昆桐七仙,又有谁敢招惹与魔界勾结的南宁七妖了? 华跌侧目瞥向黎叔,轻俏嘴角,“暂代”二字,是格外的响亮啊。那龚三恨也太会算计了吧,让阎七给他收拾残局,完事了,他继续当他的妖王。 “好。”阎七伸手过去握住黎叔双手奉上的帛简,并无翻阅,将它搁在桌面上,莞尔浅笑道,“在妖王没有回来之前,东临上下,且听我阎七号令。妖王回来之后,谁再敢拿妖界之事烦我,格杀勿论。” 闻言,黎叔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忙双手伏拜在地上,恭谨道:“老朽听令,此刻起,东临上下,唯阎大仙之命是听!” 他原以为这阎七会说一些“绝对归还王位,让他们不必多心”之类的客套话,没想到她竟如此凌厉干脆,狂妄却在理,霸气而不失分寸,结结实实地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如此看来,妖王选的帮手,是选对了。 “拜见主上!”其他在座的东临元老纷纷从座位处起来,朝阎七行了个叩头大礼。 “阎……主上……”姁姁急急来到阎七的跟前,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再抬起头来看向阎七,见阎七鼻翼似乎有些难受,她忙双膝跪地退后了些,双手交叠在身前,恳切问道,“您可知道龚主上去哪了?” 这东临上下,包括黎叔,都不知道妖王为何突然离开,究竟去往何方,若这世上还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恐怕唯有这阎七了。 毕竟,他临行前,把东临之主的位置都托付给她了。 “无须担心,他只不过去办一件罢了。”阎七浅笑应声道。 “何事?”姁姁迫切追问。 不仅是姁姁,黎叔,还有昆桐七仙他们都给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阎七下意识把目光落在帛简处,莞尔低笑,别有意味道:“去办一件非办不可的事,办完了,自然就会回来。” “……”华跌骤然满脸黑线瞥向她——你敢再含糊一点吗? 姁姁见她隐晦不语,也识趣,不再追问。 黎叔下意识看了眼他放在桌面上的帛简,这帛简,他是看过的,上边一个字也没有,是自己法力太低没觉察到端倪? 御长兴轻摇折扇,悠然品尝杯中的茶水,能让阎七甘愿被妖王算计的,那必定是一件对妖王,甚至对阎七,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事。 “南宁虽然撤兵,不过是暂时的,待他们重整旗鼓,必定会卷土重来。”阎七勾回他们留在妖王失踪上的心思,着重而简单地说说如今的境况,“如今,灵冥魔三界,都在为了麟择之期疲于奔命,是南宁放手进攻东临的大好时机,他们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那该如何是好?”黎叔心急如焚追问,“我方军将不足敌方五分之一!” 几位长老着急相看,互换眼色。 东临子民虽多,但妖王不在,甘愿上战场的兵将不足,尽管有了昆桐七仙领兵,会拉拢到一些新兵加入,恐怕也未必抵得过南宁的人马。 因为,南宁的一百五十万兵将,有七十万后备军是从魔界阿滇王处调遣过来的,都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 “排兵布阵之事,太过繁琐……”阎七轻蹙眉心低念了句,侧头看向御长兴,狡黠笑道,“有劳御大仙代为参详参详。” 御长兴冲她,浅作低笑,合上折扇拱手应承。 “东临兵卒虽多,但无主帅,军如散沙,躲了这一劫,也始终不能长久。”阎七无奈叹息一声,再转过头来往华跌看去,浅笑道,“华大仙,昆桐中,数你挑人的眼光最精,有劳你给东临好好物色几位大将之材。” “得令。”华跌旋即故作一副恭维的模样,应声道。 随后,阎七与毕寒、断手、竹星子、冥蛊他们则各自前往东临一方,巡察各处的真实境况。 阎七独自来到东临的北郊岭,这里遍地乱石,无叶苍木参差生长在各处,她绕着乱石丛慢步走来,沉厉的眸色细细打量。 妖界,这里看似荒凉,却隐藏着强烈的妖气,她便是循着这股妖气探寻过来的。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忽然传来南宁库岳单的声音,阎七下意识止住脚步,睨视过去。 随后便看见库岳单出现在其中一处高石上,潜伏在四周的要兵随后现身,手挽弓箭将她重重包围。 这么无知的话,许久不曾听见了。阎七在心里轻念了句。 今天只见北诛独自领兵,却不见其他六妖,虽然倪泽扬言脱离南宁,但是还有其他五妖不见踪影,实在可疑。 估摸着,或许他们当中有的已经潜入了东临,所以,她与毕寒他们分头察看,看是否能寻到踪迹。 她微闭眼睛,凭着气息,默数了会,潜伏在这里的妖兵不多,只有三千,可是,那股浓重的妖气,似乎并非来自他们身上。 “你猜对了,是离火箭!”库岳单扬声嘚瑟喝道。 “……”阎七猛然睁开明厉的眸子,带着火光的箭“唰唰”如密雨般朝自己射来,她眉心轻蹙,迅速轻展臂腾空而起,舀动仙气,躲开射来的利箭。 这离火箭是魔界特有,一直在阿滇王控制之下,具有灭除法术的威力,因此魔皇才会忌惮他三分,明知道想要谋反,也不敢贸然与他撕破脸皮。 估计是阿滇王将铸箭之术传给了南宁,南宁铸就了妖界的离火箭。 “继续!”库岳单厉声吆喝,“阎七,你向来嚣张跋扈,瞧不起我南宁!看你没了法术,还如何张狂!放箭!” 一声令下,三千离火箭齐发,从四面八方朝阎七射去,三百六十度形成巨大的空心火球,眼看就要将她吞噬。 阎七冷拂袖,悬在半空中,手捻兰花指双手交叠在腹前汇聚仙气,体内浑然的仙气蠢蠢欲动,却似乎受到了压制,无法自如使出,若要强行冲体而出,必定伤及经脉。 “你躲不了了!这是妖界!你是仙,纵然有高深法术,也不能使用自如,更何况,受离火箭的影响,你根本无法动用法术,要么自断经脉,要么万箭穿心!”库山岳张大双臂,唯恐她听不见,高声戏谑,“哈哈!阎七,你也有今天了!” “嘎!”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通体火光的凤凰由远而近,如擎天下坠的流星朝着围合的离火箭落下,带着飞蛾扑火的气势冲破围合向阎七飞去。 “火凤……”阎七讶然低念了声,未来得及反应,已敏捷翻身落到它的背上,掌心触到它柔软的火羽,体内被压制的仙气瞬间汇通。 她轻展双臂,指尖萦绕仙气,浑然的仙气横扩而出将“唰唰”射来的离火箭凝固在空中,指尖轻压,仙气窜动,被凝固的离火箭顷刻间反向发射。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逆转,库岳单愕然瞪大双眸,仓皇躲避,摔下了岩石,才躲过了一劫。 “啊!”眼看离火箭穿透而过,妖兵骇然颤抖,然,离火箭来到跟前的时候,却忽然停止了,他们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只见这凝固在眼前的离火箭在微微颤抖,忽然就熄了火,毫无预兆唰唰跌落地上。 他们讶然抬眸看去,才知道是坐在火凤凰背上的阎七施法灭了离火箭。 这群妖兵死不足惜,但若这离火箭放了出去,恐怕这片山头都会被烧成灰烬,必定殃及周边无辜的妖民,所以,她才施法灭了这离火。 第161章 思君不见 确定离火被灭后,库岳单才从岩石后探出头来,果然看见阎七座下的是火凤凰,按理,刚才阎七必死无疑,但这火凤凰出自妖界,可助她施展仙术。 实在可恨! 库岳单跳到刚才的高石上,睨向盘旋在半空的火凤凰,厉声叱喝:“邬渝,莫不成你们凤凰族,也跟仙界勾结祸害我妖界了!” 东临和南宁争斗已长达数千年,这凤凰族从来不偏向任何一方,独善其身,如今却突然现身东临营救阎七,这凤凰族是归顺了东临?还是归顺了昆桐七仙? “邬渝?”阎七下意识低眸看了眼座下的火凤凰。 这个名字,她曾听说过是凤凰族的二公子,法术不错,有点小傲慢,但印象中,似乎从未与他见面,更谈不上任何交情,这个节骨眼,他为何突然出手相助? “你,为何助我?”阎七试探问道,感激是必须,但有必要先摸清缘由,毕竟这凤凰族不是好管闲事之辈。 火凤凰邬渝翻了翻萦绕着如血光的眼睛,冠毛微翘,似乎带点很不情愿,解释道:“我乃寒帝赐给你的聘礼。” “什么?”阎七被他这话吓到了,险些没从他背上摔了下来。 火凤凰懒得理会她是否坐稳,忽然盘旋而起,扇动萦绕火光的美艳尾巴,撇下凶凛的妖气,把下边的妖兵扫倒在地。 见库岳单欲逃,阎七迅速撩动仙气,遥遥隔空一掌打落他的背上。 库岳单再次撞石落地,回头看了眼俯冲而下的火凤凰,连扑带滚爬起来,撇下三千妖兵,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阎七寒目睨视过去。 倒在地上的妖兵禁不住背后发凉,纷纷爬起来跪地求饶。 阎七把手一横,跪在地上的三千妖兵顷刻间消失不见,她轻展双臂,翩然落到地面上,旋身抬眸看他。 火凤凰随后飞落地上,来到她的跟前,但并没有化作人形。 阎七覆手在前朝他行了个大礼,感谢刚才的救命之恩,再试探问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邬渝傲慢地侧过凤凰脑袋,应声道:“寒帝助我凤凰族解了魔冥的围困,我阿爹阿娘为了报恩,将我送与了他当聘礼,作你坐骑。” “喔?”阎七轻眨眼眸,提手摸了摸他傲慢的凤凰脑袋,欢喜道,“他倒是会挑呀。” 邬渝虽满腔不悦,但对寒帝的目光还是蛮欣赏的,应声道:“自然,我是凤凰族最优秀的。” 阎七观赏了几眼通体火光灼灼的他,像是用宝石雕琢出来,但这火羽又十分的柔软,凤凰就是漂亮,怪不得被誉为百鸟之王。 想起陈年往事,她旋即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戏谑笑道:“当年,你阿娘赠与我血凤凰宝石的时候,不停地称你是这天下第一美男子,还非得劝我嫁给你,你倒是化作人形让老娘瞧瞧,是不是真的好俊俏。” 邬渝撇过头去作叹息状,无趣道:“若非如此,那寒帝也不会立了规矩,命我在你跟前,不得现出人形。” 如果长得好看是错,他估计自己已经错得毁天灭地,罪过,罪过。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这墨之阕,至于吗? “嗯,确实好看,就这个模样,足以颠倒众生了。”阎七贪恋地揉抚他身上的火羽,这羽毛甚是柔软,明明火光灼灼,摸在手里却有几分柔软的凉意,比仙界织女的绸缎触感还好。 向来不喜欢被触碰的邬渝,被她摸着舒服,本不想傲娇,但还是警惕提醒:“哎,你别再对我动手动脚,若是被寒帝那醋坛子瞧见了,准又给我下一道命令,不得碰你。这样身为你的坐骑,会很耗费法术的。” 阎七唇畔的笑意添了半分苦涩,手心停在他的脖子的羽毛处,没有再移动。 看见她这副表情,邬渝禁不住蹙了毛发,不过就说了句话,这九重天的上仙也长着一颗玻璃心吗? 沉默了许久,阎七才轻声问道:“你可知道,墨之阕身在何处?” 不过就问了他几句话,忽然就消失得无踪无影。 他就那么在意吗? 还是自己太过了分? “想我了?” 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阎七讶然抬眸,触电般回过身来,只见一个身穿玄色修边的黑衣男子迎面走来。 这股熟悉的气息,她认得,是墨之阕。 凝视着他陌生的容颜,想着在寒玉床结界内发生的事,她心头莫名掀起一片虚慌,无意识向后跌了半步,靠在火凤凰的身上。 “嘎……”火凤凰邬渝识趣盘旋而起,展翅飞舞消失在天际。 失了重心的阎七,踉跄向后跌去。 墨之阕快步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心,稍微用力,将她收入怀中。 阎七伏在他怀里,放在他胸膛前的双手微僵,呼吸微紊,迟疑了会,她才缓慢抬起眼眸来,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墨之阕提起手来轻抚她萦绕着点点彷徨的精致脸庞,沉声低喃:“我若不来,你的相思与谁说去?” 听到他调戏的话,阎七并没生气,凝视着他深邃的双眼,轻声道:“我……我以为……你生气了。” 第一次,如此害怕,害怕他生气了,消失了,不再出现。 墨之阕低下头来,轻轻吻下她的眉心,散去她眸底的彷徨,厚大的掌心轻抚她的脸庞,唇畔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沉声问道:“你是指,误把我当作九重天陌祁煊的事情?” 闻言,躲在乱石后的乕卞昶讶然吃了一惊。 与陌祁煊分别后,他便迫不及待寻找墨之阕踪影,一路追踪他至此,没想到他是来见阎七,更没想到阎七会把他误认作陌祁煊。 尽管陌祁煊终日配戴着半截面具,但是,无论是他明厉的双眼,抑或与众不同的仙气,他都是认得的,绝非眼前的墨之阕。 阎七轻作点头,沉默不语。 墨之阕凝视着她澄澈的眸子,不以为然回应:“我只是突然有点事,要处理,并非生气了,离你而去。”顿了会,他又好奇问道,“为何会把我误认作他,莫不成,我与他长得相似?” 阎七轻轻推开他的手,背过身去向前走了几步,沉默了会,才回过身来看向并无多大情绪的他,别有意味道:“我知道自己跟他有往来,但是,我的记忆里没有他,一点痕迹都没有。” 墨之阕垂在身侧指尖轻动,应声道:“你记得不他的事,也记不得我的事,所以,揣测我是他?” 阎七沉默无应。 这仅是其一。 还有,她知道眼前这墨之阕是下凡渡劫的,两灵宠相侍,却又两相不知,这种渡劫方式太特别了,若非少尊,又是何人? 但每每想起他体内怀有夔瀣术的魔气,又觉得这种想法十分的荒唐。 尽管荒唐,但还是认定是他。 因为…… 阎七下意识把手放在心房处,凝视着他陌生的轮廓,别有意味低念:“它告诉我,你就是他!” “万一不是了?”墨之阕轻声问道。 阎七倔强别过脸去,不以为然道:“不是也得是,反正我认定了。” 看着她带点小恼气的倔强,墨之阕旋即勾起一抹欢喜的笑意,慢步来到她的跟前,低沉笑道:“你是认定了我,还是认定了他?” 闻言,阎七略带激动抬起头来,这一转脸,险些没碰上他靠过来的唇,心脏猛然跳漏了几拍,她迅速侧过脸去,躲开他唬人的目光,竭力稳住气息。 瞧着她脸颊泛起的羞涩红晕,墨之阕唇畔的笑意越发狷狂,靠近她耳边,带着暧昧的气息,喃喃道:“你是因为我,才认定了他,是吧?” 耳边散着萦绕着他气息的热风,心头的感觉怪歪腻的,躲在身侧的双手禁不住冒了点点热汗。 是,是因为他,才认定了陌祁煊。 明明知道自己与他纠缠万年,可在她的记忆里,找不到任何与陌祁煊有关的痕迹。 明明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要防备他,可为何,那个失去记忆的自己又死心塌地与他来往。 心头那种难舒的疼痛告诉她,这,是爱,是不甘愿舍弃的爱。 那陌祁煊究竟是何人,为何忘得了,却舍不了。 不知何时开始,心里头多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个忽然成为她生命里的劫的墨之阕,就是那个忘得却舍不得的陌祁煊。 他,是为了自己才下凡渡劫。 老尊圣君要她亲手杀他,则是两人的劫。 她想,若陌祁煊就是墨之阕,不管这段感情多么的曲折,不管他为什么非要抹去自己的记忆,只要他不离,她绝对不弃。 “如此,便也简单。”墨之阕忽然低念了声。 阎七微愣,轻侧头看他。 墨之阕看了眼她迷惑的眸子,低笑道:“你不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么?你我一同上九重天,向那天君寻个说法便是,他总归认得自己的重孙吧。” 躲在岩石后的乕卞昶下意识紧握手中的不求锋,心底莫名升起一丝诡异的感觉。 “这……”阎七被他这想法吓到了,明明是一副平淡的死鱼表情,怎么会有如此狂妄的想法了? 可是,他的狂妄,倒是合她的口味。 若早知道他这么爽快,倒是早早跟他坦白。 “万一,你不是陌祁煊了?”阎七试探问道。 “你可会舍我?”墨之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 “既然选了你,你若不离,我自当不弃。”阎七理所当然回应,若他真的并非陌祁煊,那只能说明,陌祁煊与她有缘无分了,谁让他不留情面地抹去她的记忆了。 “那就没有什么万一了。”墨之阕低念了句,轻挽她的纤腰,扶风往九重天飞去。 第162章 寻求真相 穿过层层云雾,并没有到达仙界九重天,而是来到妖界的梧苍山,这是妖界最唯美的地方,终年百花盛放,恋蝶翩飞,垂天悬挂瀑布岩壁,水雾萦绕,如莲池仙境,彩鸟群飞。 阎七并未被这好风景吸引,她跳到岩石上,看了眼悠然躺在上边赏景的墨之阕,试探问道:“不是说,要到九重天讨个说法吗?” 这家伙把她带到这来,什么都不说,就自个双手枕着脑袋,潇洒地躺在这里,他真以为自己矫健的身段很好看吗? 至于晾在这里,一言不发。 但不得不说,这家伙躺得很好看。 墨之阕不紧不慢侧头看向略带着急的她,不以为然道:“既然我是不是陌祁煊,你都不离不弃,那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可是……”阎七跳落他的岩石上,跪坐在他身旁,着急道,“你不想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墨之阕把手搭在她肩上,稍微用力,原本坐在他右边的她,恰好跌落入了左手怀抱中,他低眸看了眼还有点惊魂未定的她,别有意味道:“听闻,那九重天少尊可操纵记忆之术,虽然还没开天眼,法术在仙界内,以无人能及。你偏偏忘了他,就不得我容颜,必定是有缘由的。若我是他,你会不会也彻底忘了我?” 闻言,阎七心下咯噔颤跳,下意识抓着他肩膀处的衣裳,心底升起一丝莫名的彷徨,有一天,他也会不留痕迹地消失在记忆里。 沉默了许久,墨之阕别有意味说道:“我随时可以带你到九重天寻个说法,但是,现在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保住你我的记忆。” 他不知道九重天之上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陌祁煊。 然,他知道自己与她有一段情。 她叫小芯。 他叫阿钺。 但是,他俩都忘了彼此,忘了曾经的过去。 好不容易将她寻回,他就不会贸然将她送出去。 过去要不要都无所谓,反正他已经习惯了此刻。 “那……我们就不到九重天去了。”阎七轻声道了句,眼角不由自主泛酸,他渡劫成功的那一天,就是分别的那一天吗?他也会不留半点痕迹,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 许久,她才稳住了情绪,坐起来,低眸看他,浅笑问道:“火凤凰是怎么回事?” 墨之阕抬眸看她,莞尔道:“无意替凤凰族平了外乱,族长非要报恩,念着你一直想要火凤当坐骑,便要了回来,给你当聘礼。”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瞥向他——老娘什么时候一直想要火凤当坐骑了?不过是万年前,想了一次而已! 墨之阕提起手轻碰到她的发髻,拿下她发髻上的簪子,簪子随后在他的手中化作一本书。 是他托乌雀给她的“聘礼”一书。 见他眼角轻佻,像是示意让自己看书,阎七迟疑了会,拿过书本,翻看,第一二页仍是“格桑城、前屿城”,翻到第三页,竟发现多了“火凤凰”三个字! 阎七心中暗惊,迫切低头看他,解释:“这不是我写的!我没有在上边写过任何一个字!” 墨之阕握住她凉凉的手心,屈膝坐起来,手靠在屈起的膝盖处,莞尔低笑道:“无需你写,你想要什么,自然会烙在上边。” “可我没想要凤凰……”阎七才刚开口,无意翻了页,只见上边写着“妖界”二字,她猛然啧了啧舌,迅速反应过来,说道,“我没想要妖界啊!我只是来帮忙而已!你可别陷我于不义啊!” 墨之阕拂袖而起,双手负后轻跃到草地处,懒步前行,如云淡风轻一般的恣意表情,应声道:“晚了,我已经盯上妖界了。” 阎七捏了一把冷汗,赶紧合上书本,追上去喊道:“哎,你这是陷害呀!你盯上妖界,跟我有什么关系?” “就是给你抢东西的感觉……”墨之阕浅浅一笑,玩笑道,“……不错。这世间竟有聘礼这一说,真好。否则,得物无所用。” 阎七哭笑不得追在他身后责备:“你别仗着自己是寒帝就胡作非为呀!” “胡作非为,你这是不满意火凤凰?” “他为什么不能化作人形啊?” “一副祸害终生的长相,不能给你这小花痴贪看了去。” “你这分明是嫉妒,你不会选个丑的给我当坐骑!” “既是送你的,必定是最好的。” …… 二人一问一答的声音远去,许久,隐藏在附近的乕卞昶现出真身,百思不得其解皱起眉头,喃喃低念:“啊煊,会是你吗?” 听见阎七误以为墨之阕是陌祁煊后,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因为这墨之阕的气息与陌祁煊完全不一样,然而,当他试图要想起陌祁煊的气息是何般的时候,竟发现,想不起来了。 这世上,唯有墨之阕伤她流血…… 想到此处,他才恍然大悟,是啊,一切灾难他都承受了,除了他,这世间还有谁能动她分毫? “啊煊,为何?”乕卞昶下意识紧握手中的不求锋。 九重天,遽峰宫,老尊圣君正在房中扶额小憩,忽然察觉到一股似远又近的熟悉气息,他触电般睁开双眼,神色漠冷的男子映入眼帘,他旋即平和了气息,沉声问道:“啊煊,你到这来有何事,莫不成是为了……” 说着,他又忽然察觉了端倪,陌祁煊出现在天宫,一般都是白衣配银色面具,尽管只有他祖孙二人,也从无例外。 “你并非啊煊!”老尊圣君触电般站起来,顿了会,看着面无改色墨之阕,又略带讶然,改口道,“你……你恢复记忆了?” “我当真是陌祁煊?”墨之阕将信将疑沉声低念,旋即覆手在前,给老尊圣君行了个长者礼。 他虽然没有带阎七到九重天来了,但心中有了狐疑,自然要真实,所以亲自来了。 没有带上她,就是怕在不知情之下,伤害了她。 老尊圣君狐疑打量了他几眼,确定他并非恢复了记忆,试探问道:“你为何到这来?” 他神色微妙的变化,似乎证实了阎七的猜测,墨之阕直视他的双眼,郑重问道:“我为何到凡界成为墨之阕?我跟阎七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动了我的记忆?” 事实上,他一直狐疑着自己的身世,脑海里偶尔会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像是九重天上的人和事,但他未曾探究,直到阎七的出现。 他开始在意过去,在意缺失的记忆,在意自己到底是谁。 老尊圣君敛了眸色,拂袖坐下来,抬眸看他深冷的表情,他清楚这重孙并非寻常之辈,发现端倪是早晚的事,瞒不了他。 许久,他才应声解释:“不错,你乃九重天少尊陌祁煊,即将继承这天君的位置。只可惜,你千不该万不该,偏偏爱上了域魔的心脏。” “你不许我们在一起?”墨之阕试探问道。 “当然不许!”老尊圣君顿时拍案而起,略带激动说道,“你是未来的天君,怎么可以娶域魔的心脏为妻!若是传了出去,先别说仙界众卿是否服你,那妖魔五界,必定寻借口讨伐……” 说着,他噎了口怒气,拂袖坐下,侧过头去不去看他,恨铁不成钢说道:“这道理不是没有跟你讲,你就是执迷不悟!也罢,你我有了约定,若能办成这事,你可以娶她,否则,此生不得再与她来往。” “何事?”墨之阕捎带迫切追问。 老尊圣君侧过头来,朝他诡秘低笑,玩味笑道:“何事?那是你的事,本君会告诉你吗?” 墨之阕指尖轻动,覆手在前向他施了个礼,意欲退下。 “记起你!”老尊圣君突然道了句,墨之阕下意识止住脚步,老尊圣君叹息了声,别有意味道,“你是清楚的,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记得你的。” 墨之阕轻皱眉头,才刚抬起头来,老尊圣君忽然对准他施法,墨之阕迷晃了会昏阙在地上。 不一会儿,陌祁煊现身在墨之阕身上,他迈步起来,墨之阕依然昏迷在地上,准确来说,是真正的墨之阕的身体,下凡渡劫,他的魂魄寄存在他身上而已。 陌祁煊转过身来朝老尊圣君施了个礼,下意识往昏迷在地的墨之阕看了眼,沉声道:“天君为何唬我,这根本不是你我约定之事。” 老尊圣君轻哼,不以为然道:“我没有唬你,只是唬墨之阕而已。”说着,他下意识指向地上的墨之阕,戏谑道,“你这渡劫的魂都查到这来,还怕爷爷唬你吗?” 陌祁煊轻挽衣袂,双膝跪倒地上,向他行了个大礼。 “啊煊……”见他行这么大个礼,老尊圣君迫切扬手,迟疑了会,他又侧过身去,冷哼道,“你别以为这样,本君就会让步!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你若不办成此事,休想娶她!” “啊煊只是想着,许久没给天君请安,给你请安而已,别无其他意思。”陌祁煊行过礼后,轻手轻脚起来,把手轻抹,墨之阕的身体旋即从地上消失。 “啊煊……”老尊圣君转过头来看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叹息,他虽心疼这个孙子,奈何阎七非但是游仙,还是域魔的心脏。 第163章 上古神族 陌祁煊离开了遽峰宫不远,忽然被一柄带鞘的剑架在了脖子上。 “为何要欺瞒我?”背后的乕卞昶把不求锋架在他的脖子上,缓慢转移到他的跟前,眸色微冷,试探责问,“你就是墨之阕的事。你连我的记忆也糊弄了!” 陌祁煊猜想他已经知道渡劫一事,便不再隐瞒,解释道:“我与天君约定,不得与其他人说,否则就得断了与小七的缘分。” “那你为何让我杀墨之阕?”乕卞昶迫切追问。 “墨之阕是我,但又不是我,我不能让他伤害小七。答应与天君的约定,只是不想伤了他的心。但若以小七的性命为代价,我宁愿不要这天下。”陌祁煊解释道,沉默了会,他直视乕卞昶的双眼,恳切道,“可我,还是想名正言顺的娶她。你杀了他,我便可以真身完成与天君的约定。” 乕卞昶收回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求锋,轻哼道:“合着,我就是被你糊弄的。” 陌祁煊满腔歉意,向他施了个礼。 乕卞昶无奈叹了口气,浅笑道:“也罢,你也是信任我,才托付于我。既然墨之阕就是你,又是你拜托我杀他,那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妖界东临 阎七与昆桐其余六仙相约在军营外见面,她提起手来,张开掌心缓慢向外扩张,随后,三千被仙索捆绑的妖兵落在空地处。 她侧头看向轻摇折扇的御长兴,解释道:“这是库岳单的留下的俘虏,交给你处置了。” “很好。”御长兴扫看了眼地上战战兢兢的妖兵,再转向毕寒,浅笑问道,“你们如何?” 毕寒随后应声道:“我这边已经清理完毕。” “我们也清理完毕!”竹星子附和道。 “那交给你了,我先回去歇歇!”阎七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开。 阎七离开了,毕寒他们也跟着散了,断手正欲跟着离开,却被御长兴用折扇抵住了腹部。 见他目光隐晦,待毕寒他们远去后,断手试探问道:“有什么事吗?” 御长兴收回抵在他腹部的折扇,诡秘低笑道:“一计没能拿下七七的耳坠,再给你一计。” “这不是已经不渡劫了吗?”断手纳闷问道。 “与渡劫何干?”御长兴不以为然,戏谑道,“怎的,难道你不想研究研究她的耳坠?” “啧啧啧……”断手侧目瞥了他两眼,旋即露出与他相似的阴损笑意,诡秘笑道,“果然都是一个仙山里出来的!赶紧给我说说,还有什么办法!” 御长兴诡秘低笑,轻抬手,掌心处出现了一壶酒,他提起折扇指向手中的酒壶,别有意味笑道:“此乃妖界佳酿,桂子酒,七七贪杯,一定喜欢。” “你想灌醉她?”断手试探问道,琢磨了会,又连忙摇头否定他的做法,提醒道,“就算把她灌醉也不能取下她的耳坠。你忘了吗?你之前我们就尝试,趁她小憩的时候,拿下她的耳坠。可是,那耳坠极有灵性,不许我们靠近。除了她,旁人是碰不得的。” “非也。”御长兴轻摇头,不以为然道,“我们把她灌醉后,你化作捺姑的模样,向她讨要日月流星坠子便可。” “为什么是我……”断手正与反驳,忽然“呯呤”一声,御长兴手上的酒壶毫无预兆炸裂,他俩不约而同怔了怔,迅速各自跳开,躲避炸飞的碎片。 稳住脚步,他俩旋即往右边睨视而去,只见乕卞昶手执不求锋,翩然独占在帐篷之上,是他施法把酒壶弄碎了。 “喂!”断手气急败坏走上前来,睨向他,不悦责问,“你什么意思?” 乕卞昶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傲慢抬头看向璀璨的夜空,冷冷道:“自然是不允许阴险鼠辈打小七主子的主意。” 阴险鼠辈?断手咬牙切齿在心里默念了这四个字,打在凡界曲家别院开始,他就十分看不惯这个北海闲人,上次在皇宫已经坏了他的好事,现在更是火上浇油,不悦责备:“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管我昆桐七仙的事情?” 乕卞昶不紧不慢低头看他,冷声道:“就凭你不是我的对手。” “嗬……”闻言,断手轻蔑冷哼一声,瞬间冷了脸色,眸底闪过犀利的冷色,体内的仙气浑然欲出。 御长兴来到他的身旁,轻提折扇抵在他手肘处,示意让他别妄动。 断手轻皱眉头,侧头看他,小声低念:“你害怕他?” 岂料,御长兴冒出一句令他险些没反应过来的话:“我先来。” 断手险些没反应过来,已有好几万年,这御长兴和毕寒没有率先上阵了,一直以来都是压轴的货,今夜却要求先上,太不可思议了! 另一边,阎七回到黎叔给她安排的行宫休息,她坐到窗前,下意识拿下发髻上的簪子化作书本,还没把它翻开,背后忽然袭来一股异风。 她迅速站起来,才刚回过身,就被一强大的臂弯拥入怀中,手中的书本旋即掉落地上,这股气息,是墨之阕。 “你……怎么了?”她愣了愣,轻抿唇,试探问道,直觉他的气息有点混乱。 “想你了。”墨之阕轻抚她的后脑,沉声低喃。 “这话真好听。”阎七欢喜低念了句,这才抬眸看他。 墨之阕恰好低下头去,看掉落在地上的书本,意欲把它捡起来。 阎七比他快一步,迅速抢过书本藏在身后。 墨之阕看她略有三分困窘,莞尔低笑戏谑:“本该送你的东西,何须羞涩。”说着,他轻挽她凉凉的手心转到桌子前,低沉道,“给我研磨。” “为何?”阎七试探问道,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想把这本书填满吧? 墨之阕拂袖坐下来,随手拉过一张纸铺在跟前,侧头看她怪异的目光,应声道:“你不是想知道我都干了些什么吗?这些列给你看。” 闻言,阎七迅速拿过毛笔放到他手上,再拿了砚台细细研磨。 只见他在纸上画了六大块区位,估计是象征着六界。 “我初到凡间的时候,只有一缕魂,恰逢墨之阕被修驰狱害死,我入了他的体,承了他的身份。” 墨之阕一边写画一边念道。 阎七点着头,只见他字迹镌劲清逸,甚是好看,“你……”她正想说什么,无意看着他写的字眼,竟是“怀真、墩荑、曦陵、渎骁”几个词。 “你这里写的,可是冥界怀真族、灵界墩荑和曦陵族,还有魔界的渎骁族?”她探眸过去,打量着他的脸,试探问道。 这怀真、墩荑、曦陵、渎骁四族,与妖界的凤凰族被誉为六界最傲娇的族类,他们虽身处六界之中,却从来不参与六界之争,传言是上古的神族的后裔,法力高深者辈出,几乎没有人敢招惹他们。 这个家伙,该不会想拿下他们吧? “嗯。”墨之阕轻作点头,并没有抬头看她,轻淡道,“他们是我的部下。” “……”阎七尽量的淡定,不漏出半点惊讶的痕迹,眼角余光瞄向他平淡的令人发指的神态,浅笑问道,“他们为何成了你的部下?” 这四个傲娇上古神族,不是远离世事,决不向俗世低头,绝不俯首称臣吗? “他们认为我可信。”墨之阕理所当然回应。 阎七侧目瞥向他——自恋!大言不惭!老娘才不相信! 这家伙不是才成了墨之阕一年多的时间吗?怎么就征服了四个傲娇族了? “你收他们作部下,要干什么?”阎七好奇问道。 墨之阕微敛眸色,下意识搁下手中的毛笔,侧头对上她的目光,反问道:“你且看看,我到底想做什么。” 老尊圣君说,让她记起他,可他并十分不相信这话。 据他自己目前的记忆,这一年来,听从桓须子下山历练,先后成了灵界墩荑、曦陵之主,后来与修驰狱暗斗,成了冥界怀真、魔界渎骁族之主,一切都那么的理所当然。 可既然是怀着目的下凡,必定与这些事情有关。 这里边,藏着什么秘密,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阎七琢磨了纸上的字眼,寻思了会,戏谑笑道:“传言,这四族与凤凰族都是上古神族后裔,各自掌握着解除念神族诅咒的部分秘密,你收服他们,可是为了解除诅咒?” “诅咒?解除什么诅咒?”墨之阕迷惑问道,话音刚落,他触电般抓住她冰凉的手心,迅速站起来,凝视着她讶然的眸子,迫切问道,“你说过,你被下了诅咒,血液不能再生。这诅咒可解?” 阎七被他这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刚才只不过揶揄他随便一说罢了,迟愣了会,看他神情迫切,她才摇摇头,轻声道:“只是传言罢了。” 话音刚落,心底莫名升起一丝微妙的情愫,真的,是为了解开诅咒,才下凡渡劫的吗? “走。”墨之阕牵着她的手急步向外走去。 “去哪?”阎七迷惑问道。 “是不是传言,问过便知。”墨之阕应声道,无关渡劫,却关乎她的性命,迟疑不得。 阎七下意识止住脚步,使劲甩开他的手。 墨之阕随后停下来,捎带迫切侧头看向她。 “真的只是传言罢了。”阎七别过脸去,黯然道,“几百年前,御长兴为了桑歌,早就去一一求过他们,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解咒的办法。就算你是他们的主子,也不能编出一条办法来。既然如此,又何必了……” 墨之阕忽然转过身来,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沉重呼吸。 阎七伏在他怀里,勾起一抹浅笑,淡淡道:“其实没什么的,我都习惯了,不过就是体凉罢了。” “可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墨之阕沉声问道。 “南宁涓湖。”阎七轻声低念,澄澈的眸底泛起期待的亮色,浅笑道,“那里虽不比梧苍山,却别有景致,听说,那湖很特别,能看到前世今生。一直想去看看,还没寻到机会哩。” “明天带你去。”墨之阕稍带宠溺轻揉她的脑袋,欢喜道。 第164章 涓湖之音 翌日,阎七与墨之阕一同来到南宁的涓湖,放眼看去,是一成片的岩石,斑白如雪,虽凹凸不平,却是完整地连在一起。 传闻,这原本是天上星石,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受到了震荡落于此地,跌落之时遇天火雷冲击,中间部分被摧散,原本光滑的星石变得凹凸不平。 随着时间的推移,中间空缺的地方形成了一面湖水,湖边雪石泛着银光,湖中水面萦绕淡淡的蓝光,还有丝许浅淡的幽香。 于是,成了这天上地下的一绝精致。 只是,因它是天上的星石所化,拥有强大的磁场,一般法力底下之徒是靠近不得。 虽然没有灵鸠山的戾气,但那磁场也是影响修为的。 阎七跃过坑洼的岩壁,向那碧蓝的涓湖靠近。 墨之阕仍停留在原地,看着如轻盈如灵鸟的她,轻声问道:“你,似乎很喜欢妖界。” 闻言,阎七落到湖边的岩礁处,旋身回眸看他,雪白的裙袂迎风飞扬,莞尔浅笑回应:“也没有很喜欢。只是,觉得妖界自由。仙界虽然祥和,但终归规矩太多;妖界除去战火不断,倒是自由,在这里,我可以结交好多朋友,可以大吃大喝,可以忘记日月天地!” 说着,她转过身去,看向那碧蓝的湖面,漫不经心浅笑道:“魔界呢……太过霸道,血腥之事太多。冥灵二界,我也是欢喜的,但总觉得嘛,冥灵二界的百姓为了生活,习惯了虚与委蛇,失了本性,倒有些让我难受了。” 墨之阕凝视着她的倩影,沉默不语。 “也不知道六界大一统了,会是怎样的一个画面。”阎七无奈轻叹了声,凝视着碧蓝湖面上的涟漪,却迟迟没有靠近。 “妖界这一战,你要暂时取胜,还是一劳永逸?”墨之阕别有意味问道。 阎七回过身来看向他,双手负后,澄澈的眸底倒映着他矫健的身影,理所当然说道:“既然我们昆桐七仙插手了,要么不干,一干必须是最好的,彻底结束内战。” 墨之阕轻作点头,没有说话。 阎七背过身去,下意识把目光落到碧蓝湖水上,沉默了会,别有意味说道:“听闻这涓湖能够倒映出前世今生,你说,我要是走过去,会不会看到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啊?” 说着,她把身子探过去,看见湖中的倒影,眸底瞬间闪过一片讶然。 墨之阕轻轻一跃,翩然落到她身旁,湖面随后倒映出一条凶猛的银龙,他低眸往湖中看了眼,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 这涓湖,竟完全没有她的影子,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一般。 “呵……”阎七眸色微黯,唇畔处勾起一抹自我讽刺的笑弧,自嘲道,“原来,我什么都不是。估计,是一颗残缺的心脏吧。” 墨之阕眸色微敛,把手一横拂动平静的湖面,掀起涟漪,吹皱了池水,随后,沉声道:“你是阎七,我的。” 闻言,阎七禁不住噗嗤笑了声,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说起情话来,倒是甜腻。 “可惜了……” 忽然听到一个老太龙钟的男声。 阎七讶然抬眸,下意识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任何身影,也没有察觉到别样的气息。 见她神色有异,墨之阕微敛眸色,并未察觉到异样,再把目光落到她身上,低声问道:“怎么了?” 阎七收回目光,转向他反问道:“你可听到一个声音?” “声音?”墨之阕下意识环顾四周,仍没有察觉到异样。 “兴许我听错了。”阎七轻声低念。 话音刚落,又想起刚才的声音。 “你本该受六界敬仰,奈何被一个诅咒误了终生。” “谁!”阎七轻蹙眉心四下张望,却还是没瞧见任何身影,且这声音来得诡异,好像来自四面八方却没有落点。 并未听到声音的墨之阕,轻扶她的肩膀,警惕扫看四周,但还是没察觉到异样,他低眸看她怪异的神情,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听见什么了?” 阎七下意识抓着他的衣裳,四下扫视,轻声低念:“你没听见声音吗?是个老伯的声音。” “老伯的声音?”墨之阕纳闷低念。 “二位,怎么到这里来了?” 忽然传来倪泽的声音。 阎七和墨之阕不约而同敛了眸色,稍微侧身放眼看去,随后便看见倪泽从望眼无边的岩壁滩走来。 他俩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因为倪泽的老巢就在涓湖附近。 阎七收回落在倪泽身上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墨之阕,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吗? 说是来领略涓湖的美,其实,是冲着倪泽来的。 她勾起一抹浅笑,双手负后,看向走来的他,莞尔低笑道:“上次在蓝湖,你说投在我阎七的麾下。如今我成了东临的主,南宁六妖企图攻打东临,你曾属南宁,应该了解他们的行事作风,可有退敌之策,为我效力?” “嗬!”倪泽停下脚步,轻哼一声,目光在她身上的黑纱长裙流转,眼角余光睨向神色深冷的墨之阕,轻蔑道,“你们昆桐七仙可真够闲的,三天两头跑来妖界作乱,那九重天的主是不知道呢,还是刻意纵容?” 南宁攻打东临一事,他自然是知晓的,昆桐七仙突然出现搅局,他也略有耳闻。 但是,他并不打算插手此事。 尽管脱离了南宁,但他也不会在背后给南宁捅刀,不想再扯进这场纷争里头。 阎七不以为然,浅笑应声:“与九重天何干,这是我昆桐七仙的事。” 倪泽轻哼,下意识把目光落到不动声色的墨之阕身上,别有意味说道:“这位寒帝陛下,座下有六界最厉害的上古神族,只要他出手,还怕不能制服南宁吗?” 阎七迈前半步,轻敛眸色,眸子里添了三分别样意味,意味深远问道:“你是盼着本仙血染南宁?” 倪泽微愣,并非因为她的话,而是她眸子里犀利的寒色,像是警告又像是恳求更像是志在必得傲慢,仿佛在说,南宁,她志在必得,至于是以和平的手段,抑或血腥的手段,则取决于他。 他下意识握了握藏在宽袖中的拳头,良久,傲慢拂袖侧过身去,轻嗤道:“本座不管你为何而来,反正与我无关。”说着,迈步离去。 “玉公主自杀了三次。”一直处于沉默状态的墨之阕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倪泽猛然止住脚步,藏在袖中的手握得更紧。 闻言,阎七下意识看向墨之阕,嗯,她曾听说,被嫁到魔界的玉公主跟倪泽有一段孽缘,正因为这样,倪泽才跟南宁其余六妖闹翻了,脱离南宁。 但至于这段孽缘的前因与后果如何,她并不了解,因为她并非一个八卦的仙家,从不喜欢把心思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和物上。 玉公主是七万年前,与域魔大战死去的妖王的遗孤,表面上是南宁七妖的主,南宁七妖一直打着她的旗号,企图重新统一妖界,但一直未能如愿。 倪泽与玉公主相知相爱,在妖界是众所周知的事,因此,南宁七妖里,虽然北诛为首领,但倪泽的威望比他高。 北诛忧恐倪泽取代他的地位,一直想方设法除去他,且察觉到魔皇雷索有意拉拢东临,于是设局把玉公主嫁给了魔皇也忌惮三分的阿滇王,意欲平衡局面。 媚媚心系倪泽,一直嫉妒玉公主占据着他的心,时时恨不得杀了她,奈何玉公主是前妖王的遗孤,动不得。得知北诛有意将玉公主献给阿滇王,她并没料到他真正的目的是铲除倪泽,于是便与他合谋。 库岳单又因为暗恋玉公主求而不得,怀恨在心,北诛的图谋正中他的下怀。 于是,他们联合把倪泽骗于他处,再利用倪泽的性命逼迫玉公主写下为南宁而断绝情义的信,下嫁给阿滇王。 倪泽回到南宁,得知玉公主已下嫁阿滇王,发了疯似的追了过去,结果被阿滇王的军队重伤。 北诛意欲暗下黑手,趁机了结了倪泽的性命,幸好被胆小怕事的骓予琛误打误撞救了他。 倪泽醒来后,与北诛他们大战了一场,因重伤在身,惨败,座下的兵将也被北诛趁机收了去。 此后,倪泽便与南宁六妖结下了怨恨,探知玉公主婚后跟阿滇王郎情妾意,心灰意冷,带领少数忠实的部下,脱离南宁,隐居涓湖附近。 良久,没有听到墨之阕的声音,虽然竭力想压制情绪,但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着急,倪泽回过身来,捎带迫切看向他,却依然倔强地握紧拳头,迟迟不语。 自从那伊人出嫁后,他发了疯想打探有关她的消息,得到的只是她与阿滇王郎情妾意的消息,让他心痛欲绝,心灰意冷。 墨之阕双手负后,湖面吹来的清风轻轻拂动他的衣袂,俊美的轮廓不带半点情绪,娓娓道来:“玉公主嫁给阿滇王当晚,服毒自尽,阿滇王请了灵界的药师,足足耗费三月才把她救醒。后来,阿滇王两次想占有她,一次她再次自杀,一次她想趁机杀死阿滇王,失败。如今被阿滇王废了修为,囚禁于蛊牢中。” 第165章 魔界蛊牢 “……”倪泽心中顿时划过一阵雷电,如晴天霹雳浇头落下,复杂的情愫袭上心头,如刀剜似火烧,险些没窒息过去。 这么感人的故事听在阎七这个老神仙耳里,并没有多大情绪起伏,她下意识把眼角余光瞄向墨之阕,捕获的重点是——你好八卦呀! 墨之阕不以为然回了她个眼色——不了解时事,如何成就大事? 阎七眯起眼盯他——老娘生平最讨厌这句话,想单挑? 墨之阕好看的眸底旋即浮起一丝戏谑的亮光——你不是我的对手。 倪泽二话没说,转身便走。 阎七迅速反应过来,把他喊住:“你能从魔界的蛊牢中,把她带出来吗?” “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去救她!”倪泽留下一句话,闪身离去。 他以为她背叛了他俩的情意,无数个日夜里,怨恨着她,却不曾想,她为了保住贞洁,几次与死神擦肩,如今还身陷囹圄,生死未卜。 他恨,恨自己竟然不懂她,不信任她! 这一刻什么都不想,只想把她救出来,哪怕与阿滇王同归于尽。 阎七快如闪电拦截在他跟前,轻声道:“我把她从蛊牢里带出来,你助我统一妖界,如何?” 倪泽冷冷剜了她一眼,丝毫不为所动,与她擦肩而过。 阎七并没有再次赶到前面将他拦下,微敛眸色,别有意味说道:“就算你能把她带出来,那也是魂魄不齐的玉公主。而我能把完完整整的玉公主带到你面前。” 蛊牢,是魔界最诡异也是最可怕的牢狱。 蛊,是蛊惑,里边设了九九八十一道蛊惑之术,擅闯者,被迷惑心智,困在里头至死不知道是真实或者幻境。 而且,那并非完全蛊惑人心的幻境,还有七七四十九处阴险机关,蛊惑幻境诱使擅闯者主动靠近夺命机关。 至今,六界之内,没有擅闯者活着出去。 而被囚在里边的囚犯,日日被幻境折磨,不出数日必精神失常,魂魄渐散。在那魂飞魄散的灵魂,因为至死还在幻境中,无法重聚灵魂,便是无法轮回,永不超生。 如今玉公主不仅被囚在蛊牢,还被废了修为,恐怕不仅精神失常,兴许魂魄不齐,命不久矣。 倪泽猛然止住脚步,紧握拳头,迫切回过身来,凝视她清冽的眸子,心急如焚问道:“你真的能完好无损将她带回?” 阎七莞尔浅笑,轻作点头道:“我阎七,向来一诺千金。” 倪泽紧握忧急得微微颤抖的拳头,琢磨再三,眼角余光下意识往墨之阕的方向看了眼,许久,才把目光落在阎七身上,郑重点点头道:“好,你若能把阿玉平安带回来,我便助你……” 未等他把话说完,阎七竖起两根指头打住他的话,不以为然道:“这可不是先来后到,你且去东临寻找御长兴,听他办事。我去魔界救玉公主。你若耽搁我的事,就算我把玉公主救出来了,也不会还你。” 说着,她从袖中摸出一只海螺来抛给倪泽,提醒道:“信物,带它去找御长兴。” 倪泽接住她跑来的海螺,犹豫了会,才点点头,转身离去。 如今的境况,唯有相信她。 他虽与阎七曾因为壶铉放毒一事结怨,但阎七的脾性还是清楚的,她若许诺之事,必定不假。 六界之内,不少妖魔与她结交好友,皆因她说一不二的性格。 待倪泽远去,墨之阕才来到阎七身边,沉声问道:“你有何办法能让玉公主幻散的灵魂重聚?” 阎七浅浅低笑,轻抬掌心,理所当然笑道:“我体内的恶魔之血能聚灵魂呀……” 她还没说完,墨之阕顿时沉下脸来,掐住她的手腕,四周的气压骤然降低。 他,怒了。 阎七抿了抿唇,下意识挑起眼眸瞅了瞅他阴沉的脸,轻扯嘴角,下意识躲开他的目光,悻悻低念:“玩笑话罢了。” 顿了会,她再小心翼翼瞅了瞅他依然阴沉的脸,抬眸看他,浅笑道:“你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完好地把玉公主救出来吧?” 既然他特意把这件事拉出来说,估计他已经有了后续的部署。 这会墨之阕才收了脸上阴沉的冷色,低眸看她唇畔那抹殷勤的笑弧,沉声道:“你既然想到利用倪泽来制衡妖界,说明你还是有一点慧根的,且按照你的方法去做。” “……”闻言,阎七骤然满脸黑线盯着他——什么叫做“有一点慧根”?你敢再说一遍,老娘保证不打死你! 她咬咬牙,暂且不与他计较,拂袖转身走去,迈着轻快的步子,扬声道:“好吧,转道魔界。” 另一边,为了玉公主,倪泽耗费三倍的法术潜入东临,来到东临军队扎营外的山坡,便察觉到有两股犀利的仙气在颤动。 其中一股仙气有点熟悉,他轻敛眸色,迟疑了会,轻展臂循着仙气的方向,落到草地上,就看见身着黑衣的御长兴在跟一个蓝衣男子斗法。 看上去,那蓝衣男子法术不低,且他手中的武器始终没有拔出来。似乎是因为那蓝衣男子并没有拔剑的缘故,御长兴手中的折扇也始终闭合,较量之下,似乎谁也没有占得上风。 无意流转眼眸,就看见在一旁观看的断手,倪泽快步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那蓝衣仙是何方神圣?他俩为何而战?” “北海闲人嘛。”断手也没看他,目光仍停留在那边打得不可开交的人,津津乐道,“他俩已经打了一天一夜,至今没能分出高下,太厉害了。我还没见过这么凶狠的御长兴啊!” 从前嘛,御长兴一向是压轴的角,不到非必要的时刻,绝对不会出手,就算出手,也是浅尝辄止。 据他的记忆,从他认识御长兴开始,这御长兴连续作战的时间最长是一个时辰。 但是现在,几乎整整一天啊! 而且,似乎还没有止战的意思。 这霎时间,他似乎都忘了御长兴跟那北海闲人为何而战,他俩有恩怨吗? 他只记得自己一开始就看那北海闲人不顺眼,接着又两次坏了他的事,虽然恼他,可也不至于这个程度啊。 断手扶着下巴,想着想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侧头往左边看了眼,瞧见曾属南宁的倪泽不知何时站在自己的身旁,第一眼,没有反应。 再琢磨了会御长兴的事情,他触电般侧头瞥向站在身旁的倪泽,猛然向右边跳了两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倪泽手执长剑“杀气汹汹”朝斗得正酣的两人飞去。 断手心中暗惊,连忙扬声疾呼:“长兴,小心!” 正在凝聚仙气过招的御长兴和乕卞昶不约而同侧头看去,眼看倪泽手中的长剑劈落下来,他俩眉头轻皱,迅速各自倾身向后俯翔,一个跟头,十分优雅的翩然着地,继而向随后落到地上的倪泽睨视而去。 未等他俩发话,倪泽率先发难,责备的目光向后扫视他俩,冷声道:“东临,南宁大战在即,你们竟先行内讧。嗬,仙界之徒也不过如此?” 断手随后赶上来,落到倪泽的前边,下意识凝聚指尖杀气,警惕盯着他,厉声责问:“你一个南宁的妖,跑来这里做什么?” 倪泽本想反驳,但想起自己的来意,便忍了,下意识从袖中掏出阎七交给他的海螺,向御长兴走去,双手把海螺奉到他跟前,恳切道:“东临、南宁一战,在下任凭调遣。此乃阎七交给我的信物。” 闻言,断手微愣,稍带纳闷看向倪泽的背影。 御长兴打量了两眼倪泽,再把目光落到他手上的海螺处,他把海螺拿过来,提起二指轻轻抹过海螺,打开海螺的结界,随后响起阎七的声音。 “长兴,妖界之事暂且交给你们了,倪泽可用。” 断手并未听见声音,看向神色略有三分复杂的御长兴,试探问道:“真是七七让他来的?” 见御长兴点头不语,他又转向倪泽,试探追问:“七七在哪?” 倪泽并未回头看他,应声道:“她与寒帝,前往魔界了。” “什么?”断手讶然低念,话音刚落,原本立于他右方的乕卞昶突然消失在原地,断手迫切往他消失的方向看去,轻扯嘴角叨念,“这家伙,来得快去得快呀,莫名其妙。” 御长兴下意识往乕卞昶消失的方向看了眼,收回目光,正欲跟倪泽说话,忽然察觉到一股气息,微敛眸色,转眸往左边瞧去。 随后,一袭青纱长裙的娥青仙子翩然落到此处。 “娥青仙子?”看见突然出现的娥青仙子,断手微讶,试探问道,“你怎么到妖界来了?” 话音刚落,他才意识到问题,如今他们昆桐七仙同时破除渡劫的结界,还来到妖界掺和妖界的内战,估计,这娥青仙子是代表九重天责问来了。 娥青仙子双手覆在腰前,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眼,慢步走来,眉心轻蹙,忧上眉梢,解释道:“我与阎七一同前往凡界狄青国的皇宫,可是,自她去寻寒帝后,没了音讯,我正担心她,不知道她现在何处,是否安好。” “你与七七一同在宫里?”断手将信将疑叨念,在狄青国的时候,似乎并没有看到她呀,她为何到凡界去? 第166章 死灰复燃 娥青仙子轻作点头,下意识看了眼妖气萦绕的倪泽,婉柔的目光在御长兴和断手之间来回流转,试探问道:“你们为何到妖界来?七七呢,她在何处?” 御长兴并没有回答她,下意识给断手留了个眼神,身手向倪泽引请,示意让他随自己走。 倪泽一心为玉公主而来,协助御长兴平妖界之乱,懒得理会多余的事情,便跟着御长兴离开。 娥青仙子看了眼一言不发离开的御长兴和倪泽,昆桐七仙性格乖张,看似潇洒不羁,实则傲慢无度,有时候连天君的账都不买,在九重天上的时候,她已领教过,并不放在心上,下意识把目光转落断手身上。 断手耸耸肩,浅笑回答:“四海之内,皆有七七的朋友,我那知晓她的行踪。”说着,转身往另一边离开。 见他们冷漠相对,娥青仙子轻蹙眉心,试探问道:“是娥青做错了什么,惹几位上仙不高兴么?” 她下意识把手捂在隐藏含光珠的小腹处,莫不成,被他们察觉了来意。 断手止住脚步,回过身来看向她颇有三分委屈的神态,他稍带歉意向她行了个礼,别有意味浅笑道:“娥青仙子误会了,如今昆桐七仙正在管妖界的闲事。就算是铭衫来了也好、凌烟来了也罢,我等就是这个态度。你且寻七七去,我先行一步。”说罢,潇洒拂袖转身走去。 娥青仙子暗地冷了半分眸色,目光触及他身上飘逸的黑衣,这下才意识到,刚才那御长兴也是一袭黑衣,她微敛眸色,稍微扬声问道:“你们是管妖界的闲事了,还是投奔妖界?” 断手停了停脚步,并没有回头看她,继而大步前迈,莞尔笑道:“你且先回九重天与众卿研究研究,慢走,不送。” 自从打算插手妖界内战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有了心理准备,此事必定会招来九重天的追责。 更何况,他们还是齐齐破除了渡劫的结界,继而来到妖界,罪名不轻。 不过自然选择了,就必须傲然走下去,尽管下一刻就是生死离别,也是轰轰烈烈走了一遭,不枉此生了。 蛊牢在魔界阳城西边寒凉之地,终年乌云压顶,邪气萦绕,铁甲魔兵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把守。 奇怪的是,这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偏偏蛊牢前有望眼无尽的莲花盛开,紫色的莲花伴有白色萦绕花瓣,生出迷离色彩,很是好看,浅浅的莲花香气弥漫四周,沁人心脾。 阎七和墨之阕随后来到蛊牢外边,四处虽荒凉无物,正好有这片莲花池挡住了铁甲魔兵的视线,铁甲魔兵并未察觉他俩的存在。 阎七略带好奇打量这片离彩萦绕的莲花,下意识迈步过去,没走两步,突然被他使劲抓住了手腕,她莫名的被吓了一跳,微敛眸色警惕扫视,并未发现异样。 “何事?”她抬眸看他,试探问道。 墨之阕低眸看她,别有意味提醒:“这莲花生得妖冶,乃迷惑心智之物。” 阎七轻作点头,这个她自然是猜到的,只是,为他眸底的目光那么复杂,分明是提醒,却又似乎多了几份其他的意味,有点像责备。 敢问,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吗? “我知道。”她随后应了声,再迈步过去。 墨之阕稍微用力把她拽回身旁,低声责备:“既然知道,那你还过去。” 阎七轻扯嘴角无奈低笑,就是知道才过去瞧瞧呀。 实在不知道他闹什么脾气,她只得讨好笑道:“我就过去看一眼。” 墨之阕拽着她的手不放,沉了眸色,恨铁不成钢责备道:“你若喜欢到泥潭里玩耍,我送你一个便是,何必过去逞强。” “……”闻言,阎七骤然满脸黑线——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娘喜欢到泥潭玩耍了? 她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下意识低头偷瞄了眼他死死拽着自己的手,感情,他是怕自己奋不顾身跳到那莲花池里吗? 大哥,不是所有莲花池都是碧波池,不是所有莲叶都是凌波叶,好吗? 过去都是误会好吗! 她默默扳开他的手,然后勾起一抹浅笑,抬眸看他,戏谑道:“好吧,那就不玩了。华跌在阳城有一个朋友,我们先去他那里打探有关蛊牢的事情,再作打算。” 她虽然混迹六界,但对于魔界,她一直都是在外围打转,鲜少进入魔界的腹地,因此对魔界腹地的事宜并非十分了解。 上一次被修驰狱带到魔界来,就差点吃了那琴心公主的亏。 如今再来,得先摸清门道。 他俩离开后,两个倩影随后出现在莲花池的上方,扶风而立,皆是紫色的衣裳,但其中一位身影模糊,似乎只得一缕魂魄存在这世间。 “跟在她身边的男子是谁?”其中一女子凝视着他俩离去的方向试探问道,声音听上去有些孱弱,似乎曾受了重伤还未痊愈。 “寒帝,墨之阕。”那只得一缕魂魄的女子淡漠应声道。 “竟是他?”紫衣女子别有意味低念了声,关于寒帝的事情,听了不少,尤其是他收服了魔界渎骁族的事,实在可恨,只是,从未见过,不曾想,竟是这般英俊的男子。 她下意识往瞅了眼身边这缕魂魄,见她眸子里带着复杂的寒毒恨意,再次试探问道:“那女的,你也认识?” “九重天,阎七。”闻言,紫衣女子咬牙切齿低念,“就是那个五百年前封印了我皇兄的臭神仙,可恶……咳咳!” 激动时,引发了旧伤,她难受地咳了几声,捂着胸口,睨向阎七离去的方向,恨恨道:“原来是她!害我被修驰狱重伤!本公主不将她挫骨扬灰,决不罢休!” 她,便是魔界的琴心公主,一心想嫁陌祁煊为妻,前不久因阎七被修驰狱重伤,至今未能痊愈,稍微激动也会引发旧伤。 “喔?”听见她的话,只得一缕香魂的女子敛了眸色,琢磨了会,别有意味说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对付她。” “什么办法?”琴心公主迫切看向她,眸子里荡漾的恨意,恨不得马上就将她碎尸万段。 “她受了本神的诅咒,流不得血。”这缕魂嘴角噙上阴险的笑意回应。 她,就是前不久,被陌祁煊施法,毁了肉身的念神。 她被陌祁煊和阎七联手毁了肉身后,只得这缕魂魄浮离于六界,她曾试过再次夺取六界中女子的肉身,但是,无论凡人,抑或妖仙冥灵魔,都无法与她的灵魂重合。 估计是陌祁煊下了法术,才使得她不能再夺取肉身养护自己的灵魂。 没有肉身的支撑,难以施展法术,也没有触感,无法感知这世间的一切。 她恨,无时无刻在咒怨,正当她绝望之际,却意外的发现,这位琴心公主出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是个阴气极重的魔女,她肉身竟然能容下自己的灵魂。 但这琴心公主被修驰狱重伤,五脏损伤厉害,乃一败体。 念神担心夺取她的肉身后,受她的败体连累,很快就被陌祁煊知晓,于是便在一旁等着。 故意与她结交,助她寻觅治愈内伤的办法。 待她养好身子后,再夺了她的肉身,去找陌祁煊和阎七报仇。 “诅咒?流不得血?”琴心公主轻蹙眉心纳闷问道,琢磨了会,她紧接着说,“这六界都在传,昆桐七仙中的阎七是域魔的心脏,说的,可就是她?” 念神点头不语。 “嗬。还是您有先见之明,给她下了一个诅咒。”琴心公主畅快给她奉承两句,仿佛听见这句话,大仇就已经报了,她咬咬牙,忽然想到一个重点,连忙追问,“这诅咒可解吗?” 念神向荒凉的远处看去,嘴角噙上诡秘的笑容,娓娓道来:“这世间的诅咒分两种,一是生咒,二是死咒;生咒可解,死咒不可解。本神给她下的,自然是不可解的死咒。” “太好了!”琴心公主欢喜笑道,她还担心着那阎七命好,无端解了那诅咒,那就太无趣了。 她下意识往后方的蛊牢看了眼,唇畔处浮起一丝阴险的笑意,别有意味说道:“瞧他们在这里站了许久,估计是想打这蛊牢的主意。嗬,当我魔界吃素的么?既然来了,本公主必定让他们沉沦在牢中,永不超生!” 另一边,阎七立在城中高塔之上,放眼眺望,眉心轻蹙,眸底里萦绕着一丝纠结之色。 单膝曲起,懒坐在屋檐上的墨之阕,沉声道:“如何,还未能寻得你那位友人?” “呵呵……”阎七无奈挠挠头,蹲下来,跪坐到他身旁,轻扯嘴角笑道,“本仙的脑袋最近不怎么好使,竟忘了华跌的友人姓甚名谁,家在何处了。” 墨之阕白了她一眼,正欲说话,便看见乌雀由远而近飞来。 阎七循着他的目光,往乌雀飞来的方向瞧去。 乌雀随后落到屋檐上,单膝跪下,神色颇有几分凝重。 “凡界出事了?”墨之阕试探问道。 乌雀点点头,不敢看他的目光,恭谨禀告:“回禀陛下,魔界炎霆太子让坐下护法变作九王的模样,处理狄青国的国务,他则带着九王到魔界来了。” 第167章 奇妙魔界 阎七轻愣,思寻了片刻,别有意味问道:“九王是被抓来的,还是邀约而来了的?” 闻言,乌雀迟愣了会,明白了她话里的意味,连忙回答:“像是炎霆太子下了帖子邀约,九王同意了。” 据他了解,是炎霆太子突然给九王下了帖子,邀请他到魔界小住几日,不知为何,九王竟然答应了,炎霆太子便命他的护法化作九王的模样留在人间,然后携同九王回到魔界来。 顿了会,乌雀又忙看了眼神色难测的墨之阕,禀告道:“白雀已经跟了过去,秘密保护九王殿下。” 墨之阕拂袖而起,转身往一旁走去。 乌雀察觉到他眸底的颜色,迅速跟了过去。 阎七见这主仆二人似有悄悄话要说,识趣留在原地。 “青狐那家伙怎么还没跟上来?”她自个碎叨了几句,站起来抬眸远眺,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墨之阕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而乌雀已经没了踪影。 “如何,可想起你那位友人的住处了?”墨之阕低沉问道。 阎七双手负后浅浅低笑,莞尔笑道:“老娘的记忆是最不好使,既然想不起来,那就不寻他了,我有另一个好的去处。”说罢,轻轻一跃,踏着屋檐翩然飞去。 墨之阕轻拂袖,御风与她同行。 他俩离开不久,皇许随后落到这塔上,淡淡的酒香旋即弥散四周,他看了眼阎七远去的倩影,意欲跟上去,才刚准备迈步,一柄蚩尤缠绕的剑拦在了跟前。 皇许止住脚步,不紧不慢侧头看了眼,不知何时跟踪过来的乕卞昶,轻笑问道:“乕兄,这是做什么?” 乕卞昶并无半点笑意,看上去有三分冷漠,别有意味反问:“皇兄不是守护凡界几百年了吗?怎么突然有兴致到魔界来了?” 皇许知道他清楚自己的来意,便不再与他打哈哈,敛了嘴角的笑容,慎重道:“墨之阕留不得,阎七,更加留不得。” 乕卞昶怒上眉梢,握不求锋的力度重了两分,不悦责备:“你说这话,不是忘恩负义吗?小七答应与你守护冰泉眼,你却在背后给她捅刀……” “她是域魔的心脏!”皇许利索打断他的话,疾言厉色反驳,“她是域魔心脏所化!” “可她现在是阎七!昆桐七仙的阎七!”乕卞昶咬牙责备,浑身的气场跟着变化,迫切提醒,“她何时做过对仙界,甚至对六界不利的事情?” “我相信她不会。”皇许理所当然说道。 听到这话,乕卞昶才下意识把拦在他跟前的不求锋收回来,但并未完全放下警惕,试探追问:“既然你相信她,为何又对她动了杀心?” 皇许拂袖则过身去,深呼吸,沉默了片刻,才意味深远道:“我相信阎七,但是,我不相信域魔。” “域魔已经死了!”乕卞昶反驳道。 皇许侧头看他,唇畔处勾起一抹薄冷的笑弧,不以为然道:“域魔已经转世了,正因为如此,我才留在凡界,守护冰泉眼,以防在下一场六界大战中损伤惨重。” “转世了?”乕卞昶将信将疑低念。 皇许转过身来看他,郑重点点头,别有意味道:“修驰狱,他就是域魔的转世。” “……”乕卞昶暗惊,这可不得了。 虽然六界之中,似乎并没有人知道修驰狱就是域魔的转世,可就他如今的所作所为,不少人那他跟七万年前的域魔相比较,对他的惶恐并不亚于域魔。 若是世人知道他就是域魔的转世,而阎七,是他缺失的心脏所化,那她哪里还有活路? “可是……”乕卞昶正欲说话,皇许突然如风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阵沁人心脾的酒香,估计他追杀阎七去了,乕卞昶不敢耽搁,迅速追了过去。 另一边,初到魔界墨之倾与炎霆太子同坐在绣着紫色祥云的黑色魔毯上,在魔界阳城的上空缓慢飞行。 “想不到,魔界竟是这番景致。”墨之倾按耐不住心中激动之情,赞叹道,下意识用手心抚摸这用法术驱使的魔毯。 这魔毯柔软,炎霆太子邀他坐到上边的时候,他原本是拒绝的,担心坐在上边会摔下来或者凹陷下去,却不曾想坐在上边飞行丝毫不颠簸,如同坐在凡界的软床处,舒适安稳,而且魔毯还摆放了美酒佳肴,很是惬意。 这魔界,太神奇了! 到来魔界之前,他曾在脑海想了无数次关于魔界的模样,本以为它是一个阴森森地方,还有许多面目狰狞的妖魔在烟雾弥漫的地方诡异行走,幽咽声此起彼伏,戾声处处。 然而,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魔界也有蓝蓝的天,绿绿的草,五彩缤纷的花,魔界子民的模样基本与凡人无异,这里有村落有集市,但房屋并非像人间青砖碧瓦的规整设计,而是畸形古怪,外形如飞禽走兽,如百蔬美果,很是奇妙。 集市摆卖的东西也不一样,子民的服饰特别,争彩斗异,唯有黑色与紫色的衣裳鲜少看见。 “是啊,估计凡人都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就是神秘莫测的魔界。”炎霆太子应了声,随后给他和自己各自倒了杯酒,把酒送到他跟前,浅笑道,“这凡人提起魔界,皆是邪魔歪道、混世魔王、病魔缠身之流的,谈魔色变,闻魔退避三舍啊。” 墨之倾接过他递来的酒杯,感叹一声,道:“是世人见识浅薄,才生了偏见。” “嗯。”炎霆太子应尽杯中的美酒,端起酒壶再给自己倒酒,别有意味道:“仙界统治了凡界万年,凡人自然与仙界亲近些,像什么仙风道骨、飘然若仙、仙姿玉貌,那意境听上去甚是翩逸醉人。” 停顿了会,他紧接着说:“但也难怪世人误解,魔界虽不如妖界无知,但崇尚武力,处事干脆果断。不管大事小事,若能以武力解决的,绝不浪费口舌,嗯……” 好好品味这番话,怎么跟阎七那么相似呢?嗯,她这辈子注定是要嫁入魔宫的,她这般与魔界不谋而合的性格,不入魔宫,还能去往何处? 墨之倾浅笑不语,虽然炎霆太子说魔界尚武,但是他眼下看到的都是一派祥和之景啊。 估计那个“尚武”只是他们的一个率真的风俗吧,毕竟他们个个身怀法术,就算打架斗殴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吧。 兴许跟凡间,笔墨相斗,差不多。 他双手捧着酒杯一饮而尽,坐在空中品酒的感觉甚是微妙,想着从前的自己也是孤陋寡闻,认为魔必定是邪恶的,仙则都是善良的,看来,并非如此。 如今想来,妖界是不是也另有一番天地呢?墨之倾思寻着,正欲说话,无意瞧见前方一建筑,顿时被它吸引了眼球。 那建筑如狰狞的麒麟,又像是犀牛,又像是凤凰,估计就是传说中的四不像吧,乍下一看,那狰狞凶煞的模样让人心底发寒,莫名生出一丝敬畏之感。 然,这屋却门庭若市,进出之人络绎不绝。 “这是什么地方?”墨之倾好奇问道,“好是奇怪。” 炎霆太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解释道:“喔,是酒肆。” “酒肆?”墨之倾微讶,将信将疑好奇问,“为何酒肆做成这般模样?” 凡间的酒楼都是青砖碧瓦,外观俊美的,吸引路人常来往返,郊外的稍微逊色些,但也别致。 这魔界的酒肆却一副狰狞模样,让人望而却步啊。 炎霆太子瞅了眼他迷惑不解的模样,搁下手中的酒杯,解释道:“魔界尚武,弱肉强食,一开始,只有法力高深的魔,才把馆子做成这般模样,威慑四方。后来,一些法力低的子民效仿,用以壮大声势,保护自己,颇有成效。时间久了,酒肆就都成了这般模样,鱼龙混杂啊。” “原来如此。”墨之倾煞有介事点点头。 “既然来了,那就进去体验一下,魔界的酒肆与凡间有何不一样。”炎霆太子话音刚落,两指相错“啪”敲了声,魔毯一个急转弯向酒肆飞去。 炎霆太子扶着墨之倾平稳落地,随后把悬浮在旁边的魔毯收入袖中,领着他一起往酒肆里边走去。 墨之倾随着炎霆太子走进酒肆,才发现别有洞天,这酒肆从外边看是狰狞的猛兽,里边却是琉璃璀璨的馆子。 无论是墙壁抑或地板,皆是琉璃所砌,错落在庭中的桌子也是白色琉璃,刚进来时候,有些晃眼,久了便适应了。 炎霆太子引着他往其中一个琉璃洞走去,边走边解释:“魔界的酒肆几乎没有重样的,这是白琉璃馆,有珊瑚的,有琵琶的,有花儿的,数不清。” 到厢房里坐下来后,墨之倾惊喜的心情还没完全平复,他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琉璃酒杯,看了眼炎霆太子,但又把到嘴边的话噎了下去。 炎霆太子看出了他的心思,点破道:“你是不是在怀疑,魔界这翻祥和的景象,都是本太子编出来唬你的?” 他问得坦白,墨之倾一下子未能接上话来,脸上添了三分尬尴的困窘。 是的,他是在这样的怀疑。 因为他知晓麟择之期将至,也清楚自己在这件事里的位置,炎霆太子忽然下帖邀请自己到魔界来,估计是想劝服自己接受魔界的庇护,兴许他为了这个目的,假意造出一个魔界来。 “我所看到的,都是真的吗?”墨之倾只是炎霆太子的双眼,将信将疑问道。 炎霆太子顿觉他问得可笑,真的他怀疑是假,假的他又辩不了虚伪,问了岂不等于白问。 “你所看到的,都是真实的……” 忽然传来阎七的声音。 第168章 七色纤绳 随后便看见一袭黑纱长裙的阎七转进来,她往这里一站,瞬间褪去了白琉璃的光芒,仿佛她才是那最耀眼的宝石,让人无法转移目光,在白琉璃的映衬之下,精致的容颜格外美艳动人,此情此景,身着一身黑色纱裙,本是扫兴,但这轻纱黑裙并没有掩盖她的美,反而给她增添了几分诡秘诱人的韵味。 “小七……”墨之倾看见走进来的她,痴痴呼喊了声,嘴角不由自主上扬,只是话音未落,唇畔的笑弧略带三分狼狈收了下去。 因为看到随后走进来的墨之阕。 “皇兄……”墨之倾呼喊了声,连忙站起来,来到墨之阕的跟前,向他施了个礼,心窝莫名“隆冬”嘘响几声。 “既然到了魔界,无须多礼。”墨之阕沉声道。 见他并未追责,但脸色似乎并不太好看,墨之倾并未敢心存侥幸,或者是因为琉璃光把墨之阕原本就肃冷的表情又加重了几分冷漠,所以看上去才让他格外胆战心惊。 “九王,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炎霆太子并没有施法唬你。”阎七重复刚才的话,轻挽衣袂,坐下来。 炎霆太子并未说话,只是盯着她,像是等待她把话说完。 阎七察觉到他的目光,轻扯嘴角,浅笑问道:“炎霆太子为何直勾勾的盯着本仙,难道本仙还说错了什么?” 将她接着发话了,炎霆太子稍微眯起眼,别有意味低念:“但是……” 阎七纳闷撅起眉头,实在不懂他的意思,但看他的模样,又分明是对自己说的,她只好接上话,迷惑问道:“但是什么?” “我哪知道你但是什么?”炎霆太子露出三分傲慢,轻哼道。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是自己错过了什么吗? 炎霆太子见她一脸茫然,心里很是纳闷,这个时候,她不该接一句“但是”,然后诋毁魔界么? 阎七瞅了瞅他怪异的神情,这下才猜到了他的心思,无趣道:“本仙才没那个小心眼,一便是一,二便是二。” 炎霆太子顿时满脸尬尴,“咳咳……”故作轻咳两声,倒了杯酒喝,再把目光落到还站在原地的墨之阕身上,他站起来走过去,抱手施了个礼,客套道:“久闻寒帝陛下威名,今天总算有幸的见了。” 墨之阕给他回了个礼,不咸不淡应声道:“孤陋寡闻,未曾听闻你的事。” 炎霆太子在心底“呵呵”笑了两声,不以为然道:“寒帝乃办大事的,我这小人物的事自然去不到寒帝你的贵耳。” “嗯。”墨之阕淡然应声。 “……”炎霆太子骤然满脸黑线,看他一脸的高傲,差点没气得跳起来。 闻言,阎七差点没喷酒了,这个男人不仅毒舌,而且这毒舌的能耐还炉火纯青。 墨之倾见炎霆太子尬尴,连忙转向墨之阕,平手指向炎霆太子,解围道:“皇兄,这位是魔界的炎霆太子……” 墨之阕侧头看了他一眼。 墨之倾顿时把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心里莫名添了半分慌虚,一来,自己正在争夺他的皇位;二来,这位皇兄修的是仙法,应属仙界,如今自己擅自跟魔界的太子来到魔界,似乎跟他站在了对立面。 “魔界与凡间的时间,不一样,切莫停留太长时间。”墨之阕沉声提醒。 墨之倾愣了愣,忙覆手应声道:“是,臣弟谨遵皇兄提醒。” “七七……”墨之阕轻呼了声,阎七随后侧过头来看他,墨之阕目光里透着点点温柔道,“我要去办件事,先离开一阵子。” 阎七浅笑点头应声道:“嗯,你且先忙。” 待墨之阕离开后,墨之倾与炎霆太子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炎霆太子倒了三杯酒,再笑眯眯看向阎七,欢喜笑问:“你怎么突然到魔界来了?想我了?” 当然,他早已在心中敲定,这阎七和墨之阕是因为自己把九王带到魔界来,才追过来的。 听见炎霆太子暧昧的问候,墨之倾心里添了本分不喜,但并不表露在脸上,而是故作不着意往阎七的方向看了几眼,想着她兴许是为了自己而来,心窝处漾起欣喜的情愫。 阎七接过炎霆太子递来的酒,浅笑道:“本仙来呢,是想见一位妖女。” “妖女?”炎霆太子将信将疑打量着她,试探问道,“什么妖,竟敢劳烦阎大仙亲自到魔界来了?” 而且是来到魔界的腹地,据他所了解,这几万年来,阎七虽与魔界有过不少交割,但是,却是鲜少,不,几乎是从不踏足魔界的腹地呀。 听到她这话,墨之倾默然多了失落之情,“咕噜”饮尽杯中的酒,原来她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来。 阎七浅笑点头,轻轻晃动手中的酒杯,别有意味道:“妖界南宁的玉公主,阿滇王的新宠儿。” “原是她……”炎霆太子低喃了声,再试探问道,“你为何要见她?” 他自然是知道玉公主已被阿滇王打入了蛊牢,但是,他还不知晓如今妖界的战事,心里很是纳闷,她不是才在凡界掺和麟择之期的事情吗?难道那玉公主跟麟择之期有什么关联? 阎七顿了顿手中轻晃的酒杯,侧眸看向炎霆太子,戏谑道:“你,很八卦。” “咳……”炎霆太子故作咳嗽了声,轻瞪了她一眼,稍微把身子往她的方向倾斜,暧昧笑道,“你是想让为夫带你去见她?” “咳……”听到这话,墨之倾顿时被呛到了,稍带讶然看向他俩。 阎七的目光并没有落到炎霆太子的身上,精致的脸庞无怒无燥,莞尔笑道:“太子是要现在就比试一场?” 炎霆太子轻嗤,不以为然欢喜道:“你如今身处魔界,仙法受到压制,不是我的对手,莫不成,你是想故意输给我,好嫁入我魔宫。” 闻言,墨之倾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酒杯,满目迫切凝视着阎七。 阎七不紧不慢把杯中的琵琶美酒品赏完毕,再侧过头来看了看炎霆太子狷狂的模样,语气平淡回忆道:“本仙记得,五百年前,是直接杀入魔界的腹地把你给封印起来的。” “咳咳……”炎霆太子使劲咳嗽了两声,快速端起酒杯灌了下去,下意识眼角余光瞄向墨之倾。 说起五百年前,至今尤恨。 五百年前,仙魔大战,他坐镇魔宫指挥战事,本以为无事,前方战事正酣,岂料,魔宫突然单枪匹马杀进来一个阎七,害他措手不及。 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她打得落花流水,还被她封印在虫茧里头了!害他被魔界子民耻笑了几百年! 仙魔的战争因此,无疾而终。 那,恐怕是她唯一一次进入魔界腹地的,来去如雷霆闪电,丝毫不给人反应。 要消去这个耻辱,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她娶进魔宫! 墨之倾竭力稳住脸上的表情,心底却幸灾乐祸得欢。 炎霆太子搁下酒杯,别有意味道:“那玉公主被阿滇王打入了蛊牢,就算本太子助你将她带出来,那也是个魂魄不齐的女人,你有何用处?” “无妨。”阎七莞尔浅笑,随后给自己倒了杯酒,举杯向他,恳切道:“太子若肯出手帮忙,阎七便欠你一个人情,他日有需要,必鼎力相助。” “若是……”炎霆太子正想问她,若是以身相许又如何,但碍于墨之倾在这里,总不能被他以为自己趁人之危,只好把话噎了回去。 “若是什么?”阎七试探问道。 墨之倾再次紧握酒杯,看着炎霆太子总是色眯眯地看着她,估计是想趁人之危吧? 炎霆太子指尖轻敲桌面,稍微琢磨了会,应声道:“阿滇王并非普通角色,若是本太子贸然将他的姬妾带出,怕会惹起他的不满。他可是时时在挑本太子的梗呀……” 阎七旋即打断他的话,浅笑道:“太子无需将她带出,你只需给我指一条明路,我亲自进去见她便可。” 墨之倾虽不知道蛊牢是什么东西,但在一旁听着,便觉得渗人。 蛊牢里边设了九九八十一道蛊惑之术,走在里边,时刻有八十一种幻境同时撕扯心智,致使精神崩溃,稍有不慎者,就会受七七四十九处阴险机关凌迟,而她又是仙,仙法本来就受到压制的,走在这蛊牢里,更加危险重重了。 虽然炎霆太子给她指了一条“明路”,但也是十分的凶险。 “如此,你还是要闯蛊牢?”炎霆太子凝视着她的眸子,郑重问道。 “无妨,本仙既然来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阎七莞尔浅笑道。 炎霆太子也不再劝说,稍微提起手来,手心处随手出现了一根七色纤绳,他把七色纤绳递给阎七,恳切道:“你随身携带它,若有危险,就把它绑到手腕处,自然会与本太子的玉石感应,到时候,我会去救你。” “多谢。”阎七接过七色纤绳浅笑道。 “不客气。”炎霆太子道了句,下意识端起酒杯浅尝,在他俩看不见处,眸底流过诡异的亮色。 第169章 解咒之法 墨之阕翩然落到酒肆外的河畔处,轻抬深沉的眸子,横手冷厉拂动黑色宽袖,凛然的仙气盎然欲出。 原本隐身于此处的皇许,眉头紧蹙,迅速抬手抵御,被迫现身,身上独特的酒香弥散,他打量了眼双手负后立于树下的墨之阕,轻嗤道:“寒帝,果真厉害。” 墨之阕并不打算跟他绕弯子,侧过身来睨向他,直奔主题问道:“你,想动阎七?” 见他问得直接,皇许并无惊讶,看他的神色,似乎并没有怒气,不,是没有情绪,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与他无关痛痒的事情。 “寒帝,这是要警告?”皇许浅笑问道。 墨之阕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抬眸远眺,沉声道:“仅因为她身怀魔气?” 皇许是什么人,他是清楚的。 初初接替墨之阕的身份,来到狄青国的时候,他就察觉到那八品楼非同一般,后来发现,八品楼中隐藏着冰泉眼,估摸着他是为了守护平衡六界的冰泉眼,于是便不多理会。 “她是域魔的心脏。”皇许别有意味叨念了句,许久,没得到他的任何反应,也没有察觉到他体内的气息变化,琢磨了会,他轻敛眸色,试探问道,“你故意与她接近,是想驾驭她,利用她?” 他想,这个寒帝同样身怀诡异的魔气,而且他还收服了四大上古神族,野心勃勃。 他大肆宣扬与阎七的亲事,还先后夺取格桑城、前屿城赠送给阎七,兴许就是知道了她是域魔的心脏,才故意用美男计蛊惑她,让她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墨之阕顿觉可笑,唇畔处随后勾起戏谑的弧度。 皇许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脸,但也察觉到他在笑,笑意中还带点轻蔑,沉默了片刻,他才试探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墨之阕不紧不慢侧过头来看他,反问道:“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了阎七,六界的纷争就可以消失了?域魔的心脏就那么的可怕?非要不可?非杀不可么?” 皇许下意识握紧拳头,并非因为听见他说的这些话,而是因为他的眼神,他深冷的眸子里肆无忌惮地露出“同情”之色。 同情? 同情什么? 他不该是怒吗? 为何是同情? 他自认潇洒于这天地间,有什么值得他同情的? 墨之阕双手负后,似是不屑再看他,抬眸看向蔚蓝的天空,戏谑道:“皇许呀皇许,你是自知敌不过修驰狱,动不了我分毫,才寻阎七下手,以泄心头无可奈何之愤吗?” “胡扯!”皇许不悦斥责。 “但……”墨之阕喃喃低念了声,骤然间,脚下生风,河水沸腾,旁边的树顷刻间落叶殆尽,黑色的衣袂扶风飞扬,深邃的眉宇间掠过一丝寒戾的杀气,冷冷道,“我的妻,可是容不得给阿猫阿狗妄图掩饰自己无能之勇的。” 皇许迅速倒退半步,指尖凝聚仙气,周身白光萦绕如同结界般,把锋利尤似刀刃的落叶抵挡在外。 他清楚,这一刻,墨之阕才释放一直压制的怒气。 本来,他也该怒,但是,琢磨了一番墨之阕刚才所说的话,才觉得自己的确可笑。 域魔的心脏之所以可怕,并非因为她是域魔遗留下来的,而是因为域魔转世了,他要寻回自己的缺失的心脏。 那么,最根本的隐患,并非他遗留下来的心脏,而是他的转世——修驰狱! 阎七本无罪,只不过想利用她的人太多罢了。 该杀的不是她,而是那些企图利用她的人。 毕竟,没了她的存在,他们争斗的野心依然存在,六界的纷争依然没有休止。 嗯,想想自己这几日时刻想夺取阎七的性命为六界除害,是可笑了。 想到此处,皇许把手一横,褪去身周的仙障,落叶旋即尘埃落地,沸腾的河水静了下来涓涓而流。 墨之阕估摸着他想通了,随后敛了周身的杀气,拂袖则过身去,意欲离开。 “你不停储备力量,到底想做什么?”皇许试探问道。 自从察觉到墨之阙易魂之后,他便一直观察他的动向,但始终没有猜透,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拿下四大神族都是毫无预兆之事,虽跟妖魔二界来往频密,但又没有章法,突然就跟修驰狱合作,突然与仙界翻脸,但又突然没了声息,断了后续。 突然又拿下了格桑城和前屿城,虽然他把这两座城池当作聘礼赠送延期,然二者对这两座城皆无任何特殊作为。 包括那归顺于他的四大上古神族,并没有任何异动,也没有参与到这场纷争来,似乎墨之阙只在他们之上冦了个名头而已。 正因为这样,时至今日,还是没能摸准,他到底要坐什么。 闻言,墨之阙下意识停下脚步,墨发随风轻动,并没有回头看他,眸底冷色闪耀,别有意味道:“兴致来了,我可以什么都做,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一切随心,所以……” 说到此处,他冷了脸色,浑身的气场悄然变化,稍微加重语气,提醒道:“……不要因为好奇而招惹我,我并非善类。” “在下并非好事之徒,就此别过。”皇许覆手拜了拜,携带一身的酒香,扬长而去。 墨之阙缓慢回过身来,往皇许离开的方向瞧去。 “这位就是仙界那个好酒的怪诞野仙?”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声,墨之阙转身看他,并无说话。 走来的是一位五官俊美的男子,如同凡间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玉冠束发,青衣飘逸,额心处有一焰火的印记,通身的魔气给人清逸之感。 男子来到墨之阙跟前,覆手行了个礼,恭敬道:“在下亦衢,乃渎骁族二长老,初见尊上,若有怠慢之处,请多多包涵。” 虽然墨之阙已为渎骁族的主,而他是协管渎骁族几万年的二长老,但与他还只是素未谋面。 刚才渎骁族突然接到墨之阙的信号,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来了人多,怕劳师动众,惊扰了这主,人少吧,又怕误事。 商量再三,就由可以一敌百的他来了,反正,他也想见识一下这位主。 墨之阙并无高高在上之态,覆手回了他一个礼,便直入主题:“你可清楚蛊牢?” 闻言,亦衢提起二指轻捋发丝,稍作回忆,娓娓道来:“蛊牢设九九八十一道蛊惑之术,走在里边,有八十一种幻境同时撕扯心智,致使精神崩溃,稍有不慎者,就会受七七四十九处阴险机关凌迟。就连魔皇雷索也不能完全操控它,因为,它是域魔所造的。” “域魔所造?”墨之阙轻皱眉头底念了声。 亦衢轻作点头。 十万年前,域魔制造了如炼狱一般的蛊牢,专门囚禁六界中不服他的人,令人闻风丧胆。域魔死了之后,蛊牢被魔皇雷索占为己有,尽管耗费了七万多年,魔皇雷索也未能完全掌控蛊牢。 凡有违背他意思的人,只是把他扔进去,任由他自身自灭。 传言,闯入蛊牢者,必死,从未有过活口。 事实上,并非如此。 三千年前,魔皇雷索的五儿子惹怒了他,一怒之下,雷索将五儿子扔进了蛊牢。 炎霆太子与他的五哥感情最深,得知此事后,不顾一切闯进蛊牢,最终把五皇子救了出来,但五皇子已缺失魂魄,整日疯癫,而炎霆太子受了重伤,养了差不多两千年才康复过来。 此后再有人试图闯蛊牢,也是有去无回的。 正因为如此,炎霆太子在魔界的威望甚高,啊滇王几次企图陷害他,都未能得逞。 “没有破解之法?”墨之阙低沉问道。 亦衢轻摇头,旋即添了忧急之情,试探问道:“尊上,想闯蛊牢?万万不可,你身上的仙气与蛊牢的魔气相冲,若硬闯,九死一生啊!” 墨之阙没有回答他的话,沉默了会,试探问道:“你们可了解念神诅咒?” 亦衢轻愣,随后回答道:“诅咒分两种,一是生咒,二是死咒;生咒可解,死咒不可解。” “那么……”墨之阙话到唇边噎了回去,顿了会,郑重问道,“你们可以解咒之术。” 亦衢动了动唇,并未马上接话,迟疑了片刻才应声道:“若是阎七,无解,她身上的咒术乃死咒。” 闻言,墨之阙仿佛被抽掉了一根心弦,下意识紧握拳头,面无表情,沉声问道:“你如何猜到我问的是她?” 亦衢下意识低垂眼帘,隐藏眸底的异色,像是怕被察觉了什么,回答道:“众所周知,尊上送给仙界阎七两座城池为嫁妆。渎骁族虽不管俗事,但并非孤陋寡闻。” 另一边,阎七离开酒肆后,墨之倾心急如焚在厢房里跺来跺去,坐到炎霆太子身旁着急道:“太子既知那蛊牢危险,为何给她指路?为何不拦着她?” 炎霆太子侧头看了眼他忧心忡忡的模样,不以为然道:“九王兴许不知道,阎七乃九重天上仙,法力高深,且好胜。她要办的事,无人可阻。放心,不是还有本太子看着吗?” 拦? 为何要拦,这可是大好机会呀! 给她的七色绳并非普通绳索,除了与他的玉石有感应之外,它还是一根姻缘绳,替他绑住姻缘的绳子。 只要她把七色绳系到手腕处,与他的玉石感应,他就可以施法,让她倾心于自己。 若这法术平时施加在她身上,必定被她察觉,但在蛊牢里,有幻术迷惑心智,她无法防备,必手到擒来。 “你且在这里侯着,我去助她!”炎霆太子留下一句话便原地消失。 第170章 蛊牢幻境 阎七在蛊牢外等了好一阵子,也没等到墨之阕到来,估计他有重要事情脱不开身,她只好自己行动了。 她下意识施法隐身,根据炎霆太子的指示,避开门卫的预警防卫,进入到蛊牢里边去。 不一会儿,隐藏在蛊牢外莲花池处的琴心公主和念神随即现身,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到蛊牢的方向。 “我皇兄是唯一一个从蛊牢里活着出来的魔,想必,她是去请教他了。”琴心公主冷冷低念,眸底掠过一丝阴险之色。 她实在弄不懂,自家皇兄在五百年前惨败于阎七手下沦为魔界的笑柄,却为何痴迷于她。 但是,尽管这阎七请教太子又如何,当年他擅闯蛊牢也是身负重伤,养了两千多年才恢复元气。 如今阎七乃仙,她体内的仙法越深,与蛊牢的魔气相冲就越厉害,就算得了太子指路,也是死路一条,更何况…… 琴心公主下意识勾起一抹阴损的笑意,指尖凝聚魔气,提起手来交错在胸前,往蛊牢门匾处的玄晶施法。 驱动这玄晶,可篡改蛊牢内设置九九八十一道蛊惑之术,七七四十九处凌迟机关,那么,炎霆太子给她指的路,也只不过是一条死路罢了。 “你在干什么!”满心欢喜赶来英雄救美的炎霆太子,看见琴心公主正在对着玄晶施法,他凛然落到莲花池上方,怒喝一声,旋即往玄晶施法,抵御她的法术。 “我在干什么?”琴心公主紧咬牙根下意识增加了两成法术,睨向炎霆太子,不悦责备,“就是这个该死的仙,害本公主差点被修驰狱杀了,她不该死么?你是我皇兄,该助我杀了她!” 炎霆太子轻哼一声,不以为然道:“既是修驰狱伤了你,那就找修驰狱撒泼去!” “我就是要杀她!谁让她跟我抢陌祁煊!”琴心公主咬牙切齿反驳。 炎霆太子敛了眸色,稍微加重法术,轻拂袖,便断了她的法术。 “啊……”琴心公主的法术本来就在他之下,且重伤未愈,猛然向后倒退,险些没直接摔下了莲花池。 炎霆太子旋即扬起掌心,施法稳住她的身子,待她平衡后,轻瞪了她一眼,戏谑道:“你是不是傻呀,为兄收服了她,她还怎么跟你抢陌祁煊?你杀她干嘛?你该帮助为兄抱得美人归啊!” “可是……”琴心公主正欲反驳,又被他给打断了。 “可是什么?”炎霆太子不以为然应声道,“仙界向来傲慢,是魔界如毒瘤,那九重天的天君会允许你嫁给陌祁煊吗?为兄娶了阎七就不一样,她可是九重天的上仙,有了先例,你还怕不能嫁给陌祁煊吗?” 琴心公主轻蹙眉心,小声嘀咕:“说得倒是在理。” 眼看琴心公主动摇了,念神微怒,大好机会摆在眼前,绝对不能浪费。 炎霆太子见劝服了她,顿时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欢喜道:“自然是在理……” 未等她说话,念神忽然附身到琴心公主身上,眸底掠过冷厉的杀气,把袖一挥,把毫无防备的炎霆太子给甩了开去,即刻朝那玄晶施法。 “……”炎霆太子胸口被击,仓皇倒退,凌厉翻身落地,掀起地上一阵薄尘,他抬眸向正在施法的“琴心公主”睨去,下意识抹掉嘴角的血丝,咬牙低念,“岂有其理,敢跟为兄玩阴的!” 他咬咬牙,展臂飞身过去,左手绕在身后,右手提起二指灌注魔气施法抵御她强加在玄晶的法术。 念神阴下眸色睨向炎霆太子,眸底杀气涌动,最增了三成法力。 瞧见她这个阴寒的眸色,炎霆太子微讶,眸底露出慎重之色,下意识增强法术。 他从未见过“琴心公主”有过这般的眼色,虽然他清楚自己这个妹妹绝非善类,但向来只是娇蛮霸道之色,哪有这般寒戾阴险,而且,似乎法力也提了不止一个等级。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身受重伤吗? 不过,他现在可没有心思研究“琴心公主”的异样,目前最担心的是身在蛊牢的阎七! 原本打算,她刚进去不久,他就进去英雄救美,她才不至于伤得太重。 可现在被“琴心公主”故意推延,她在里边可是危机重重啊! 更何况,他虽竭力抵御“琴心公主”的法术,但不知晓在二人交错施法之下,蛊牢里的幻术和机关是否易道了。 另一边,进入了蛊牢的阎七,按照炎霆太子的指示,步步深入,期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改变了一次路线,便再也找不到如他所说的路了。 莫非是进入了幻境? 她下意识四处张望,这蛊牢像一座巨大的机关城,齿轮连着机关,墙壁闸门杀气暗涌,放眼看去,是一条悬在半空的独木桥,由千年玄铁所制,桥的下方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则会摔个粉身碎骨。 她来到铁桥跟前,轻蹙眉心扫视四周,只见有几道锋利的月刃偶尔从墙体脱离,划过铁桥的上方。 她纳闷的是,这算是幻境吗? 不是说好同时有八十一道幻境在撕扯吗?不是说好那隐藏的机关,是看不见的吗? 那现在看到的是机关,还是幻境? 她不作多想,慢步走到铁桥上,随后就有脱墙的月刃凌厉飞袭而来,她轻展臂,凌空跃起躲开袭来的月刃,身似鸿雁滑翔而下,脚尖轻点飞来的月刃,翩然落到了对面的岩壁处。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铁索桥,收回目光,继续前行,走了两步,顿觉左肩的茉莉花晶片似有异动。 自从踏进蛊牢开始,这肩上的晶片就偶有异动,体内的魔气也跟着涣散出来,无法掩盖。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找到玉公主,把她带出去吧。 转过石宫,忽然看见一个萦绕青光的珠子悬浮在半空中,把这空无一物的宫室照得明亮,如同白昼一般。 这珠子虽然明亮,但却有些诡异。 阎七轻敛眸色,迟疑了会,下意识迈步靠近,才刚走了两步,忽然一阵透胸的疼痛直击左肩,整个人顿时浑身乏力,单膝跌跪下去。 魔尊骨宫,正在白骨床上修炼的修驰狱,忽然被一阵钻心的疼痛袭击心房,触电般睁开双眼,因正在修炼,冲了元气,嘴角处流出一丝黑血。 蛊牢这边,跌跪在地的阎七竭力稳住气息,脑海里不停晃过几个声音。 …… “小芯,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小芯!小芯!” “小芯,快回来!” “你若不在,我便屠尽天下!屠尽天下!” …… 一声宠溺,一声着急,一声如火在焚,一声悲恸欲绝。 像是修驰狱的声音,又像不是。 是……域魔的? “这……就是幻境么?”阎七稍带难受轻蹙眉心,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从脑海里挣扎而出,她紧咬牙根,下意识抬眸睨向那悬浮在半空中不停旋转的碧青珠子。 坚毅的亮色凝聚眸底,指尖仙气萦绕,咬咬牙,她汇聚全身的力量往那碧青珠子施法。 另一边,妮珞回到魔尊宫殿,来到修驰狱的骨宫外,脑海里回响着白秋凤所说的话,只要助他取了河东妖的白骨,就可以了了五百年的恩怨吗? 迟疑了,她才迈步往寝殿的门口走去。 “砰”的一声,紧闭的寝殿大门忽然打开。 “……”妮珞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阵旋风袭过眼眸,“啊……”只因气场厉害,她招架不住,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是……修驰狱! 待她反应过来后,已经没了他的踪影,她扶着地面爬起来,下意识往修驰狱离开的方向瞧去,轻蹙眉心迷惑低喃:“发生什么事了,尊上为何走得如何匆忙?” 她正欲追上去,迟疑了会,下意识往寝殿的方向看了眼。 既然他离开了骨宫,这可是盗取河东妖白骨的最佳时候啊。 蛊牢这边,悬浮在半空中的碧青珠子不再转动,阎七才收回法术,缓慢站起来,这回恢复了体力,脑海也没有了那些声音的侵扰。 “啊!啊!啊!” 突然传来一个惶恐的惊惧女声。 “玉公主?”阎七迷惑低念了声,迅速循着声音的方向赶过去,转过弯曲的狭道,就看见一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女子跪在地上,抱着脑袋胡言大喊。 “阿泽!阿泽!救我!我不是!不要!不要!” 阿泽。阎七下意识在心里默念了声,如此听来,必是玉公主无疑,应该是被幻境所困,魂魄不齐,精神失常了。 “玉公主……”阎七轻轻呼唤了声,慢步走过去。 说来,这蛊牢也不是那么可怕呀,除了刚才那小小一阻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自己太厉害了么? 抑或是,这蛊牢被吹嘘得厉害? “我没有!我要杀了你!阿泽救我!我没有背叛你!不要恨我!我要杀了你!” 这玉公主一直在胡言乱语,时而滚在地上,时而跪在地上攀爬,时而哭时而笑,时而惊时而慌,好像压根看不到闯进来的她。 为了省事,阎七只好把她打晕了,她正欲把玉公主扶起来,但又不得不慎重。 虽然进来的时候尚算顺利,但,不敢保证出去的时候,这座蛊牢会不会突然发狂,不能掉以轻心。 她下意识从袖中把炎霆太子交给她的七色绳系到玉公主的手腕处,她不怕蛊牢,只是担心出去的时候,遇到意外,这玉公主又昏迷不醒,给她系个绳子,多一重保障。 第171章 肢体接触 正在蛊牢外,与“琴心公主”斗法的炎霆太子忽然察觉到挂在身上的玉石在颤动,他禁不住心中暗喜——阎七把七色绳系到手腕处了! 他狡猾喜笑,忙把绕在身后的左手提上前来,一边继续与“琴心公主”抗衡,一边往悬挂在腰间的玉石施法。 蛊牢内,阎七把玉公主搀扶起来,才走了两步,忽然发现系在玉公主手上的七色绳消失不见了。 她纳闷撅起眉头,怎么回事?难道是炎霆太子的玉石已经收到了感应信号? 她没有纠结太多,忙搀扶着玉公主向外走去。 蛊牢外,对着玉石施法完毕,炎霆太子未敢窃喜不止,如今收到了她的求救信号,依据她要强的性子,估计她在里边已经被幻境折磨得遍体鳞伤了,他眉头紧皱,一下子倾注五成功力,与“琴心公主”抗衡,恨不得即刻闯入蛊牢把阎七救出来,好拜堂成亲! 念神手心微微颤抖,只因琴心公主还是病体,她不能完全施展法术,如今炎霆太子突然加强法术,害她难以招架,咬咬牙,她使出浑身解数,再推一波功力。 “这丫头的功力,怎突然厉害了那么多?”炎霆太子在心底迷惑低念,他轻敛眸色,如今她有伤在身,若她再强撑下去,他再多耗费法术,她必定再受创伤。 只是,想到阎七在里边饱受幻境的煎熬,稍有不慎,怕会丢了性命,他虽有心让这琴心公主,但此刻顾不了这么多。 眸色犀利,再次增加法术。 只是,他还没得及倾注法力,墨之阕席卷凛然的仙气忽然从天而降,他与“琴心公主”不约而同仓皇收回法术,踉跄倒退,翻身落到地面上,向他睨视而去。 墨之阕!念神在心中惊念一声,如今还不是夺取琴心公主肉身的最佳时期,生怕被他察觉自己潜伏在琴心公主身边,坏了计划,只得迅速撤离。 臭丫头,溜得倒是快。炎霆太子咬牙切齿叨念了声,下意识睨向忽然乍到的墨之阕,不悦责问:“寒帝来这干什么?” 不用猜,也知道他是来救阎七的。 嗬,这么好的机会,决不能让他抢了风头。 墨之阕并没有回答他的话,隐约察觉到阎七在此处残留的气息,估摸着她已经闯入了蛊牢,一瞬间,便消失在原地。 “喂……”炎霆太子迫切叫喊了声,没想到他这么狡猾,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率先进去了。 嗬,他以为他是寒帝就可以横行无忌地闯蛊牢吗? 炎霆太子不敢耽搁,随后消失在原地进入到蛊牢里边。 阎七搀扶着玉公主来到碧青珠子的宫室,她抬眸看了眼悬浮在半空中的碧青珠子,然后把玉公主置于碧青珠子的下方。 她下意识向后倒退几步,正欲施法,墨之阕忽然现身此处,把她吓了一跳。 心下怔了怔,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墨之阕,她轻蹙眉心,试探问道:“你……是真的,还是幻境?” 刚才在这里也被域魔的幻境烦扰了一会,不得不防呀! 墨之阕看了眼她警惕的模样,并无说话,快如闪电来到她的跟前,轻挽她的纤腰,直接吻落她柔软的瑰唇。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吻,阎七顿时脑袋一片空白,酥酥麻麻的热气顷刻间席卷全身,差点没窒息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 好一会儿,墨之阕才稍微退开来,修长的指尖轻撩她烫红的耳根,喃喃问道,“如何,我是真,还是假?” 阎七“咕噜”吞了口唾沫,不敢看他妖孽的眸子,被他摸着发烫的耳根,浑身瘙痒难耐,她故作不经意拂开他的手,下意识把目光落在别处,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心还是隆咚隆跳个不停呀,怎么办呀! 墨之阕没有回答她的话,把手挽在她的纤腰处,沉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阎七蹩蹙眉心,低眸瞄了眼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你在干什么? 这家伙该不会受了迷障,神志不清吧? “咳……”她故作轻咳了声,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躲开他的手,回过身来看他,指向这悬浮在半空中的碧青珠子,浅笑道:“此珠有些诡异,我感到里边有东西在颤动,兴许在蛊牢里丢失的灵魂,就被吸附到里边去了。所以,我想施法……” “你害怕与我有肢体接触?”墨之阕冷不防道了句。 “……给玉公主找回灵魂。”阎七面无表情紧接着说,心底却早已刮起了旋风,能不能不要问得这么直接? 重点是,这个该死的男人问得暧昧,脸上却没有半点暧昧的神色,像是在问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嗯?”墨之阕没有就此罢休,刻意加重了鼻音提醒她回答刚才的问题。 阎七骤然红了脸,像只受伤的小鸭子,仍指着那碧青珠子,无奈道:“不是……只是这里有许多眼睛看着……” 虽然这个借口有点烂,但也是事实啊。 这珠子吸附了那么多灵魂,虽然大多是破散的魂魄,但总归是有思想的。 “无妨。”墨之阕轻念了声,伸手把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沉沉低喃,“聘礼可否后补?” “啊?”阎七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墨之阕凝视着她稍带迷惑的眸子,恳切道:“出去以后,我们就行礼成亲。” “……”阎七愣眨眼眸,是没听懂,还是听错了,行礼成亲? 她微咬下唇,下意识提起手来轻戳他好看的脸蛋,试探问道:“你……被幻境迷惑啦?” 墨之阕握住她凉凉的手,凝视着她澄澈的眸子,沉声道:“我不受这幻境的影响。” “为何?”阎七好奇问道。 墨之阕牵着她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应声道:“先把玉公主的事情处理了吧。” “……”阎七汗颜,这家伙的话题逆转太快,至今都没能跟上他的步伐呀。 琢磨不透他的心思,那只好继续办自己的事情了。 她指尖汇聚仙气,旋即把仙气注入碧青珠子里,试探寻找玉公主散失的魂魄。 随着她施展仙术,她体内涣散的魔气越发厉害。 站在她身旁的墨之阕,轻敛眸色,进入了蛊牢那一瞬间,体内隐藏的魔气突然不受控制释放出来,似乎因为如此,才不受这蛊牢幻境的影响。 她,亦是如此。 这蛊牢乃域魔所造,估计是两人身怀夔瀣术的魔气,才不受迷惑吧。 看来,这蛊牢对它的旧主,倒是忠心耿耿。 他下意识把目光落到阎七身上,她乃域魔缺失的心脏,身上才会怀有与之共鸣的夔瀣术气息,但是,自己乃仙界少尊,体内怎么会有夔瀣术的魔气呢? 好一阵子,阎七才缓缓收回法术,察觉到墨之阕正巴巴地看着自己,她侧过头来看他不闪不躲的目光,好奇问道:“你,看着我作甚?” “你好看。”墨之阕理所当然回应。 “咳。”阎七轻咳了声,别过脸去,红了脸颊,心中欢喜,这家伙怎么动不动就说情话,还说得那么在理。 “别过来!滚!本太子不怕你,滚开!” 忽然传来炎霆太子慌乱失措的叱喝声,估计是遭到幻境的蛊惑了。 阎七下意识迈了半步,墨之阕顷刻间消失在原地,空中只留下一句话。 “在这候着,别乱动。” 阎七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随后便看见墨之阕带着慌乱的炎霆太子回来了。 “别以为本太子……”炎霆太子神智恍惚叱喝,受到阎七周身夔瀣术魔气的影响,才猛然从幻境抽神回来,大汗淋漓凝视着眼前的阎七与墨之阕,不知道是幻境还是真的。 “太子无碍?”阎七试探问道。 墨之阕回到她的身边,轻淡道:“还不至于丢了魂魄。” 炎霆太子缓慢定下神来,下意识抹掉额上的冷汗,将信将疑打量着他俩,试探问道:“你们……竟不受蛊牢的影响?” 阎七耸耸肩,莞尔浅笑道:“我们厉害一点点。” “嗬!”炎霆太子稍带尬尴拂袖侧过身去,眼角余光盯向墨之阕,他原本也可以克制蛊牢的幻境,奈何刚才被“琴心公主”扰了路线,且寻她心切,又担心被墨之阕捷足先登,才乱了心智,被蛊牢的幻境有机可趁。 顿了会,他猛然想起阎七中了自己的姻缘咒术,此时她,该对自己一见倾心了,怪不得刚才那么“温柔”的关心自己! 他扬起欢喜的嘴角,回过身来,看向阎七欣喜道:“七……”才刚开口,无意瞧见悬浮在半空的碧青珠子,他轻蹙眉心,迷惑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阎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解释道:“蛊牢内摄取灵魂的东西。” 闻言,炎霆太子心下一振,着了魇似的,凝视着这碧青珠子慢步靠近。 无数次,他进入蛊牢探查了无数次,竟没想到它就在此处! 世人皆知他三千年前闯了一次蛊牢,两千年重伤不起。 却不知道,自从那次闯了蛊牢后,就从未停歇。 几乎每年都会进来一次。 为的就是寻找这颗珠子,给他的五皇兄找回缺失的魂魄。 没想到,竟是被他们才进来一次,就寻到了。 他下意识轻敛眸色,这下才察觉到身后的二人都有诡异的魔气萦绕,墨之阕暂且不计,这阎七真的是域魔的心脏吗? 所以,她才不受由域魔所造的蛊牢影响? 第172章 良辰吉日 炎霆太子才刚回过身来,墨之阕把手一横,炎霆太子顷刻间昏阙在地。 “……”阎七微讶,迷惑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流转,敢问,是自己错过了什么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干嘛打晕他?”阎七轻扯嘴角试探问道。 墨之阕侧头看她,别有意味道:“他横着出去,总比竖着出去有益处。” “呵呵……”阎七僵笑,说得那么在理,竟无言以对。 “走吧。”墨之阕揪起炎霆太子的衣襟,直接拖着他向外走去。 阎七禁不住抹了一把冷汗,马上把昏迷的玉公主搀扶起来,尾随在后。 出了蛊牢,才明白墨之阕说的那句“他横着出去,总比竖着出去有益处”。 蛊牢外边被阿滇王带领魔兵围了个水泄不通,若是炎霆太子与他们并肩出来,则成了同伙,如今他昏迷不醒,还能辩驳是被他俩强行带进去的。 墨之阕随后把揪在手里的炎霆太子丢在地上,脸上并无半点惧色。 阎七微敛眸色扫视过去,地上,半空中都有魔兵包围,嗯,蛊牢的上方也有魔兵,而且,他们的手中拿着可以暂时灭除法术的离火箭! 骑在马背上的阿滇王,冷眼看下墨之阕,目光缓慢转落被阎七搀扶的玉公主身上,冷哼道:“你们仙界的人竟敢闯到我魔界的蛊牢来,劫走本王的小妾,是以为我魔界没人,还是你们仙界太过嚣张了。若此事传到了九重天,你们的主,会不会追究?” 阎七莞尔浅笑,不以为然道:“本仙不知道九重天会不会追究,但是,阿滇王你联合北诛逼迫玉公主下嫁,此事若被南宁百姓知道了,会不会追究?” “嗬。”阿滇王咬牙轻哼了声,下意识往昏迷在地的炎霆太子看了眼,心生阴险之计,吆喝道,“众将士听令,此二仙,擅闯蛊牢,危害太子,夺我姬妾,罪不可恕,就地正法!” 阿滇王嘴角冷峭,正愁寻不到机会让魔皇雷索跟仙界开战,这不,机会来了。 杀了九重天上仙阎七,在趁乱杀了炎霆太子,嫁祸给阎七,魔皇必发兵讨伐仙界。 而阎七被杀,就算九重天想平息干戈,昆桐七仙也不会就此罢休,到时候仙界不得不出兵。 待仙魔两败俱伤之际,正是他夺取魔皇之位的最佳时期。 阎七微敛眸色睨向他,瞧他那阴险的嘴脸,估计是想一石二鸟,企图杀了他俩,还想趁机杀了炎霆太子嫁祸他俩,嗬,跳梁小丑,不过如此。 当然,阿滇王不足为惧,这离火箭却是不得不防的。 如今身处魔界腹地,受离火箭的影响,仙术难以施展,所幸,她与墨之阕虽然都是仙,但体内都有夔瀣术的魔气护体,还不至于使不出半点法术。 念神仍附在琴心公主的身上,躲在一旁,静观局面的变化。 关于离火箭的事情,她曾听琴心公主讲过,只是威力是否如此,还不知晓。 “待会我上阵,还是你上阵?”阎七轻声问道。 墨之阕侧头看她,理所当然说道:“自然是我。” 阎七浅笑,好吧,当一回压轴的。 阿滇王提起手来,包围的将士旋即提弓挽弩,“放箭!”他吆喝一声,劈下手来,魔兵刷刷地放箭。 墨之阕一步跨到阎七的跟前,淡扫密雨般的箭林,眸色微沉,指尖凝聚杀气。 顷刻间,密雨般的离火箭凝固在半空中,纹丝不动。 “……”阎七微讶,下意识往墨之阕魔气萦绕的指尖瞧去,他并未开始动手,这股野蛮横入的魔气,是…… 修驰狱的! 说时迟那时快,一袭黑袍的修驰狱骤然从天而降,落地的瞬间,强大的气场横扩而出,“轰然”一声,凝固在半空中的离火箭顷刻间化成灰烟消散在空中。 “啊!”四周的魔兵,包括阿滇王被他这股戾气震慑开去,纷纷摔倒在地上,猛吐黑血,昏阙在地。 墨之阕轻提掌心,形成一个结界环绕在他和阎七的身周,抵御修驰狱气场余波的颤动。 修驰狱侧目睨了一眼站在墨之阕斜后方的阎七,眸色微冷,二话不说,直接向她擒去。 “……”阎七微愣,以为他是想要抢夺自己搀扶着的玉公主,心里正纳闷着,这玉公主跟他有关系吗? 墨之阕衣袂扶风轻扬,身似闪电拦在前边,与修驰狱交手。 躲在一旁的念神见阎七正全神贯注观看墨之阕与修驰狱的缠斗,她下意识看了眼掉落在脚下的弓弩,眸底闪过阴险之色,旋即把弓弩捡起来,附箭挽弓朝她放箭。 正在观战的阎七,察觉到杀气袭来,侧眸睨视而去,旋即看见一根离火箭迎面射来,她迅速提起掌心,凛然的魔气绕指而出,将那射来的离火箭控制住,眸色微冷,掌心一压,被凝固在半空中的离火箭顷刻间反转,朝“琴心公主”射去。 “……”念神躲防不及,离火箭直接射到了琴心公主的右肩上,“啊!”琴心公主摔落地上,念神的魂魄随后被迫分离出来。 阎七犀利的眸子看了眼昏阙在地的琴心公主,目光迅速转移到念神脱壳的魂魄处,讶然低念:“念神!” 念神见她发现了自己,心下暗惊,迅速爬起来,消失在原地。 “七七,小心!” 忽然听见墨之阕的吆喊声,阎七猛然回过神来,侧头便看见修驰狱快如飓风来到自己的跟前,她挽着玉公主的腰踉跄倒退,险些被他掐住了肩膀。 墨之阕随后拦截在前,挡住了修驰狱的手,往他肩上发了一掌,旋即转过身来,挽住阎七的腰,扬长离去。 修驰狱停在原地,看着他俩离去的方向,微敛眸色,已然察觉到阎七体内有夔瀣术的气息,别有意味喃喃叨念:“你果然是本尊的东西。” 离开了阳城,仍在魔界的腹地,来到一处山洞,阎七把昏迷的玉公主安置在岩壁旁,转过身来,就看见一汪潭水。 准确来说,不像是潭水,洞口上方有光,估计可以直接从顶上飞出去的,亮光照射下来,可见潭水很浅,潭中似乎积压了很厚的淤泥。 “这叫名泥潭。”墨之阕来到她的身边轻声问。 阎七轻蹙眉心,纳闷侧头看他,嗯?还有名字?本以为躲避修驰狱才来到了此处,看来,并非偶然。 墨之阕转过头来对上她迷惑的目光,解释道:“这原是火山,时移易转,成了如今的模样。原本是窟城的腹地,后来他的城主非要将此洞赠予我,本来得物无所用,不过你喜欢,那就送给你了。” 窟城在魔尊与魔皇领地的交界处,不受二者的管制,但其很是圆滑,左右逢源,魔尊和魔皇皆被他讨好。 一日他路经此地,无意救了他的女儿,他便将此洞赠予他,当时他并不放在心上,但现在倒有了好的用处。 “我喜欢?”阎七纳闷问道,敢问,自己什么时候说喜欢这乌漆麻黑的泥潭了? 墨之阕轻挽她的纤腰,指向黑潭,浅笑道:“听闻此潭的淤泥有护肤之用,把它送给你,你既可以享泥潭玩耍之乐,亦可美肤养颜,一举两得。” 而且这里四面皆是岩壁,就算她肆意玩耍,也不怕旁人亵渎了她的风姿。 “咳……”阎七差点没被呛着了,侧头瞥向他好看的笑弧,不悦在心里闷咕——老娘重复一遍,老娘不喜欢在泥潭玩耍!还有,美肤养颜是几个意思,嫌弃老娘姿色欠佳? “七七,我们今夜便成亲吧,”墨之阕忽然道了句。 “啊?”没能跟他跳跃思维的阎七险些没反应过来,愣愣问道,“为何?” 不是说推迟吗? 为何突然那么着急? 墨之阕收回落在泥潭的目光,侧头看她精致的脸庞,理所当然道:“你不是想跟我生小孩吗?” “咳……”阎七又被他呛到了,捶了捶胸口,轻扯嘴角道,“都跟你说了,那些不过是与华跌他们打赌的玩笑话,我……” “你只需告诉我,愿不愿意与我成亲?”墨之阕打断她的话,直奔主题。 阎七流转眸光,想要躲开他深邃的目光,但被他双手捧住了脸,无法躲避,她轻抿唇点头不语。 “你在乎良辰吉日?”墨之阕紧接着问。 阎七摇摇头,这世间哪有什么良辰吉日,兴致来了,就是好日子。 墨之阕凝视着她的眸子,郑重问道:“那么,今夜成亲,你可愿意?” 阎七动了动唇,没接上话来,被他捧着的脸烫红火辣,心跳逐渐加速至紊乱。 今夜就与他成亲么? 成亲……的感觉很奇妙啊!竟有点不知所措。 迟迟没得到她的回应,墨之阕微敛眸色,试探问道:“你想等我恢复了少尊的身份,才与我成亲?” “不是!我只是……”见是他似有半分失落,阎七迫切喊了句,轻抿唇,羞涩低垂眼帘,小声低喃,“我只是有点紧张……我可以请昆桐七仙见证么?” “无妨。”墨之阕欢喜低喃了声,缓慢靠近她柔软的香唇。 她的诅咒不可解,他忽然害怕,害怕她突然一天就不在了,既然如此,便不能再浪费时光,好好珍惜她。 见他轻吻下来,阎七下意识微闭眼睛,微妙的情愫如同勾兑了蜂蜜在心窝处点点散开。 差一点吻上,突然响起一个羸弱的女声。 “你们……是谁?” 第173章 葵葵相望 闻言,阎七迅速躲开墨之阕的吻,墨之阕眸底流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侧头看去,才知道昏迷的玉公主,不知道何时醒来了。 “咳咳……”阎七轻咳两声,掩去刚才的尴尬,上前来一步,看向坐在岩壁下的玉公主,浅笑道:“昆桐七仙,阎七。” 听到这个名号,刚醒来的玉公主骇然一惊,意欲挣扎起来。 “莫慌,本仙是受倪泽之托,把你从蛊牢里带出来的。”阎七解释道,瞧见她听见自己的名号便发慌,估计还记得往日的事情,如此看来,那颗碧青珠子真的是摄取灵魂的东西。 “阿泽……”玉公主迷惑低念了声,脑袋似乎还有些混沌,依稀还记得被打入蛊牢之前的事情,她下意识把目光落到墨之阕身上。 墨之阕似乎并没有解答她疑惑的意思。 阎七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问道:“我该怎么介绍你呀?” 墨之阕低眸看她,理所当然说道:“昆桐七仙,阎七的夫君。” 阎七顿时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寒帝陛下,不带这么玩的! “七七!” 忽然传来炎霆太子的声音,随后便看见他现身于洞中。 阎七微讶,侧头看向墨之阕——你这个洞那么好找? “七七,快回到我身边来!”炎霆太子挥手向她吆喊,他醒来后,发现蛊牢外横七竖八躺了许多魔,死没死不知晓,凭着玉石与七色绳的感应,追寻到此处。 好不容易作法成功,断不能让墨之阕有机可趁! “哈?”阎七纳闷撅起眉头,敢问,跟他很熟稔?抑或,他还在蛊牢的幻境里,未清醒过来? “你还愣着干嘛,他对你不怀好意,快回到我身边来。”炎霆太子越发迫切喊道,只是见她一脸懵逼,他心底也添了半分纳闷,她不是已经承了姻缘咒术吗?该对自己一见倾心,事事听自己的才对呀,为何没有半点反应? 难不成……他下意识睨向看不出情绪的墨之阕,莫非,是他破了法术? “太子!” 忽然听见一声喜出望外的呼唤,炎霆太子才刚回过神来,就有一浑身狼狈的女子扑入怀中,他没招架得住,险些没抱着她摔倒在地上。 “太子,你总算来了!我想你,好想你!”玉公主死死抱着炎霆太子,双目含泪哽咽道。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这是什么情况?是自己错过了什么吗? 她下意识扯了扯墨之阕的衣袖,求解。 “你谁呀!”炎霆太子咬牙意欲推开玉公主,奈何她像狗皮膏药黏得紧,怎么推都推不开。 “我是阿玉啊!你忘了我吗?”玉公主委屈哽咽,“你不是说要与我生生世世不分离的吗?” “谁要与你生生世世!”炎霆太子不悦叱喝了句,紧咬牙根,竭力把赖在自己身上的玉公主推开。 “啊……”玉公主踉跄跌落地上。 炎霆太子见她露出了脸,才知道是玉公主,他皱了皱眉头,正纳闷自己何时跟她有段情,忽然想到七色绳,他忙转向阎七责问:“你把我给你的七色绳系到她腕上了?” 看得一愣一愣的阎七,见他情绪激动,轻作点头。 “你竟然……”炎霆太子差点没气得跳起来,眼看那烦人的玉公主又要爬起来了,他咬咬牙,拂袖仓惶离去。 “太子!”玉公主心急如焚呼喊了声,意欲追上去。 墨之阕把袖一挥,玉公主顿时昏阙在地。 阎七侧头看向似乎已经了然一切的墨之阕,试探问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墨之阕低眸对上她纳闷的目光。再把目光落到昏阙在地的玉公主身上,别有意味道:“估计炎霆太子给你的东西,是能迷惑心智的,他原本想施加在你身上,岂料你给了玉公主,所以,玉公主才忽然痴迷于他。” “呵呵……”阎七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继而咬牙切齿小声低念,“找死,敢对老娘施法!” 回到东临,听闻御长兴他们都到了议事的营帐里头,阎七便和墨之阕一起过去了。 倪泽与御长兴他们正在部署明天的战事,看见走进来的阎七,他迫不及待迎上去,心急如焚问道:“如何,你已经把阿玉救出来了?” “嗯,救出来了。”阎七浅笑点头回应。 闻言,倪泽喜出望外向她的身后看了看,却迟迟没有看到玉公主的身影,眉头轻皱,试探问道:“阿玉呢?她在何处?” 阎七轻扯嘴角,保持笑容不变,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去了一趟蛊牢,就害玉公主移情别恋了吧? 顿了会,她才解释道:“她在蛊牢里受了点伤,还需养些时日,我把她留在魔界的渎骁族养伤了。” 如今玉公主莫名其妙受了炎霆太子的姻缘咒术,不好将她带回来,而且,虽然为她找回了丢失的魂魄,但她已元气大伤,的确需要疗养,于是把她送到了渎骁族去。 “喔。”倪泽别有意味应了声,眼角余光暗地打量着阎七的神色。 他想,就算阎七真的把玉公主救出来了,也不可能马上就把她还给自己,肯定是要自己协助她拿下南宁才肯把她还给自己,这个心思,他还是了解的。 但如今至少知道了玉公主身在渎骁族,若助她拿下南宁后,她还是不肯交出玉公主,他便直接闯到渎骁族去。 “七七……”御长兴手执折扇站起来,绕过案几向阎七走去,正欲说什么,看见随后走进来的墨之阕,顿时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看见墨之阕走进来了,兴许是因为他的气场犀利,营帐内的气氛忽然变得有几分严肃。 毕寒下意识搁下拿在手的书简,端起酒杯,眼角余光往墨之阕的方向瞧了眼。 阎七下意识把目光轻扫过去,加上她,昆桐七仙都聚在此处了,华跌与竹星子在右,同案而坐;断手与冥蛊并坐在左,毕寒独坐一处,御长兴原是在主帅的位置,看他们案上既有书简也有美酒,想必正在一边小酌一边谈论明天的战事。 “我……”她纠结了会,颇有几分怪不好意思,小声嘀咕,“我有件事……” 说不出口啊,这万年不开的桃花,突然就说要嫁了,说出来恐怕把他们给吓了一跳。 墨之阕来到阎七的身边,轻拍她的手背,示意让她放心,他向前走了半步,目视昆桐七仙,抬手行了个礼,郑重道:“在下墨之阕,思慕阎七已久,想娶她为妻,几位是她最珍视的好友,还望同意她与我的婚事。” 营帐里顿时沉默一片。 思慕已久?阎七听见这四个肉麻的字眼,像吃了一碗蜂蜜,快腻歪了。 屈身求婚?倪泽瞅了瞅墨之阕严肃的嘴脸,这寒帝竟也有这般温和的态度? 毕寒顿时紧握手中的酒杯,眼角余光看向阎七嘴角那抹羞涩色甜笑,酒杯上无数条裂缝乍裂,若他的力度再中一分,此杯必定顷刻间粉碎。 要成亲了?华跌倒是乐开了花,恨不得即刻站起来哼一段揶揄阎七的小曲。 断手、冥蛊和竹星子他们虽然之前在凡界的时候就听说墨之阕要娶她,但后来好像没了下文,以为就这么过去了,突然来一段这么正经的,有点招架不住,还没反应过来。 华跌蠢蠢欲动,身子半起,想要说什么。 站在最前方的御长兴忽然抬起手来,示意让他们都别妄动。 华跌只看见他的背影,却不见他的表情,只以为他要亲自“调戏”墨之阕,便欢喜坐下来,等着看好戏。 阎七倒是瞧见了御长兴的脸,他的神色有点冷,冷得有点让人害怕,似乎对这桩婚事很不满意,若非知道他心系桑歌,还真以为他吃醋了。 御长兴直视墨之阕的双眼,一字一顿郑重问道:“如今皆传七七乃域魔的心脏,若六界与她为敌,你可会为了她,与六界为敌?” 闻言,华跌和竹星子他们葵葵相望,这个问题一点都不诙谐,严肃过头了。 阎七轻抿唇,下意识侧头瞄向墨之阕,虽然她不屑被什么保护,但还是挺享受被保护的感觉。 这家伙最近动不动就说一些歪腻的情话,也不知道待会会说出些什么肉麻的话来。 “不会。”墨之阕不浅不淡吐了两个字。 顷刻间,营帐内一阵窒息的沉默。 “……”阎七期盼的心窝一下子落空,难舒的郁结像一泓毒液从心脏处蔓延开去,就算与六界为敌,她也从不怯怕,明明不需要他的保护,为何突然如此难受,眼角泛酸,但还是倔强地压下了这种可怕的情绪。 华跌暗下眸色,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番话来,不,他并非完全的他。 竹星子他们不约而同咬牙切齿盯着他,嗬,有胆贪恋七七的美色,没胆负责,可恶! “那便没什么可说的。”御长兴轻哼一声,拂袖回到座位上。 阎七尬尴地留在原地,不知所措,脑袋空白一片,忽然凉凉的手被温暖的掌心包裹,她微愣,轻抬眸,对上墨之阕深邃的目光。 他什么都不说,却又似乎说了很多,奇怪的是,她好像读懂了他眼里深藏的话语,她微讶,心窝莫名泛暖。 原来,他懂。 这一刻,眼角的泪水才情不自禁滑落脸庞。 第174章 数七桩罪 “墨之阕,你做什么了?”冥蛊顿时拍案而起凌厉叱喝,他还从来没看见阎七流泪,如今看得他心肝作疼,哪还坐得住。 见冥蛊动了,毕寒捏在手里的杯子旋即粉碎,周身的气场跟着变化,恨不得一块寒冰直接穿透他的心脏。 阎七忙拭了拭眼角,轻扬嘴角微笑道:“没事,我眼里进了沙子而已,我们还是先谈谈明天的战事吧。” “对,战事在即,还是仔细合计合计吧。”倪泽随声附和道,他可懒得理会阎七跟墨之阕的孽缘,一心只想办妥事情然后早日与玉公主见面。 虽然有六双怨毒的目光时刻往自己这边凌迟,但墨之阕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他们的杀气,神色淡然与阎七双双入座。 有阎七和倪泽共同推动局面,很快,他们忽略坐在这里的墨之阕,回到刚才的讨论中,对于明天的战事,他们已经有了初步的战略。 据倪泽所述,随着妖王龚三恨对东临的改造,南宁的百姓日渐趋向如东临般的祥和生活,甚至有些南宁妖民逃到了东临长居下来。 南宁七妖认为南宁妖民越发疲软,害怕他们投奔妖王,于是隔三差五地挑起事端,用战士来麻木他们。 而他们手下的,极大一部分都是思想极端的妖民,他们与南宁的大部分妖民几乎是处于对立状态的,他们认为南宁百姓向往安宁的生活,是对妖界传统的亵渎,失了妖的狂野本性,他们嫉恨东临,亦嫉恨那些心向龚三恨的南宁妖民。 南宁七妖中,北诛和库岳单的辈分最高,北诛为首领,库岳单为副首领,一开始数他俩的威望最高,最被妖民信服,后来才被倪泽的风头盖了下去。 骓予琛和媚媚皆是唯唯诺诺之辈,不敢违背北诛的意思,此二妖最喜欢兴风作浪,常与思想极端的妖兵欺负软弱的妖民,尤其是喜欢针对看上去心向祥和的妖民,南宁的妖民最痛恨他俩。 宁东坡与鹤欢却是最维护心向祥和的妖民,他俩也厌战,早有退出南宁七妖的意思,只是怕退出以后,骓予琛和媚媚变本加厉蹂躏一心祈求安宁的妖民,所以,他们才坚持留下。 又因为他俩的能耐不如北诛和库岳单,所以事事只能委屈求全。 倪泽中肯,向来以事论事,不偏向于任何一方,有时候骓予琛和媚媚与宁东坡与鹤欢两方人马,为了妖民的事闹得不可开交,都是倪泽出面调停的,因此,不管是思想极端的妖民抑或向往祥和的妖民都信服他。 因为南宁内部的勾心斗角,尤其是在玉公主一事上,他心灰意冷,选择退出归隐,让南宁妖民对南宁七妖也失去了大半信心。 既然和平是大势所趋,那么,御长兴他们商量的计策,就不大动干戈了,擒贼擒王足矣。 计划分两步走,御长兴和华跌连夜前往宁东坡和鹤欢的营帐,劝服他们顺应时势归于妖王;断手和冥蛊则在明日大战时,直接拿下北诛和库岳单,让他们就群龙无首了。 若骓予琛和媚媚还想领兵负隅顽抗,则由毕寒和竹星子擒下他俩。 如此,南宁便没有再战的劲头了。 阎七听在耳里,也觉得计划不错,但总归似乎缺了点什么,一下子又没能琢磨出来。 “若大家都没有其他意见,就按照计划行动了。”华跌一下一下按压着指尖,斗志昂然道。 他们思寻了会,点头同意,正欲动身,忽然听见宛若不存在的墨之阕的声音。 “还差一步。” 闻言,众人不约而同往他的方向看去。 “还差什么?”阎七连忙问道。 墨之阕不紧不慢应声道:“让南宁百姓对南宁七妖彻底失望的一步。” 南宁百姓虽心向和平,但始终是护主的,他们已定的计划虽然能顺利拿下南宁七妖,但只要有妖民想要救他们,想要光复南宁七妖,战事就没有休止。 “有何高见?”华跌兴趣盎然笑问。 墨之阕下意识把目光落在倪泽身上,别有意味说道:“明日在拿下北诛和库岳单之前,当先述南宁七妖的七桩罪。” “不可!”倪泽激动反驳了句。 七桩罪?昆桐七仙互相流转眼眸,自问向来八卦,但也只听闻妖王有三大恨,可从没听说过南宁七妖有七桩罪,看倪泽的反应如此激动,这七桩罪,还不是一般的小事啊。 “哪七桩罪”阎七好奇问道。 墨之阕看了眼她闪着好奇的眸子,再侧头看向脸色有些发白的倪泽。 一桩罪,北诛暗地与魔界勾结,背叛了前妖界领袖逵妖王,即玉公主的父亲,才使妖界陷入长达几万年的混乱。 二桩罪,七万年前,妖界有一支号称上古神族奇兵,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妖民崇爱至极,却在逵妖王死后,这支奇兵突然销声匿迹,实质,是库岳单把他们灌醉,然后杀死,长埋在壶铉之下。 三桩罪,宁东坡喝醉酒,听见有妖民私下议论羡慕东临的生活,一怒之下杀了闲话的几位妖民,其他妖民随后而至,他杀心大起,酒醒后才发现自己屠了整条村庄。 四桩罪,鹤欢得知宁东坡醉酒祸事,且知道有目击者逃到了隔壁的村庄,于是连夜将其图灭。后来询问了宁东坡为何屠村,才知道是醉酒惹的祸,也这是后来,他俩都极其维护向往祥和的妖民,实质是为了赎罪。 五桩罪,倪泽得知库岳单杀了奇兵掩埋在壶铉之下,正好,有妖民察觉了端倪,怕妖民因此背弃南宁七妖,他率先灭了口,担心后续还有人发现,于是放毒,打算将壶铉变成人烟罕至的毒瘤,却不料昆桐七仙插手了,才引发了后来的壶铉之战。 六桩罪,骓予琛得知宁东坡和鹤欢都屠了一村庄,以为是乐趣,他也杀心大起,屠了一村,后被倪泽知晓才制止了他,把事情掩盖了下去。 七桩罪,媚媚为了快速提升修为,在阴阳日到凡界吸食精气,后被村民发现屠杀了整条村子的人,违背了六界的盟约,触动了冰泉眼遭百道五雷轰,她仓皇逃回南宁柯西镇,五雷轰正好落下,整座柯西镇顷刻间被夷为平地,无生还,而她躲到了镇长的法器里头,存活下来了。 “南宁七妖,人人得而诛之!”竹星子痛心扼腕,盯着脸色煞白的倪泽咬牙切齿低念。 他们只知在妖界壶铉糊里糊涂打了一仗,却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阴沉的心思。 倪泽自知罪孽深重,不作任何掩饰,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阎七喝了一杯酒缓和心情,沉默了片刻,才别有意味道:“那明日的计划稍微变动一下,先当众宣布了南宁七妖的七桩罪,再拿下北诛和库岳单等。” 如此一来,最希望南宁七妖溃散的,就数南宁的妖民,拿下北诛和库岳单就成了万众期待的事情,妖民归顺东临的抗性更加低了。 这一点,墨之阕掐得太准了。 这个家伙之前就说已经盯上妖界了,他是部署了多久,才步步帷幄? 顿了会,她下意识把目光落到倪泽身上,低声道:“这一步,是一定要走的。我已经把玉公主救了出来,此事你可不必插手。” “不……”倪泽沉沉低念了声,许久,才抬起头来看向她,下意识紧握拳头,满目愧疚道,“这是我们根植下来的罪孽,由我来公开这七桩罪,更有信服力。我……还欠南宁一个交代。” “好。”阎七心中感叹,依这倪泽的性情和能耐,本该大有作为,只可惜,走错了阵营。 “华跌,我们先行。”御长兴侧头看向华跌低念了声,拿起折扇,健步向外走去。 “好。”华跌应了声。 岂料,断手快他一步站起来,小跑到御长兴身旁,与他一同出了营帐,断手把御长兴拉到一旁,看了看他还有几分冷怒的表情,试探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跟那寒帝有恩怨?若非知道你心系桑歌,还真以为你与他争风吃醋哩。” 直觉告诉他,这御长兴对墨之阕和乕卞昶似乎都有着莫名的敌意,对墨之阕尤甚,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冷着一张脸。 他虽然也不喜欢墨之阕,但也只是因为刚才墨之阕说不会为了阎七与六界为敌,才恼他。 而且,他察觉到了,毕寒看墨之阕的神色也十分的复杂,两分傲慢三分无可奈何五分毒恨。 而华跌又不一样,他看墨之阕的眼神是欢喜的,恨不得阎七即刻嫁给他似的,仿佛阎七嫁给了他就跟捞到了万年珍宝一样。 “你们都认识他?”断手再次试探问道。 御长兴紧握手中的折扇,下意识往营帐的方向看了眼,别有意味道:“他,便是九重天少尊,陌祁煊。” “你说什么?”断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墨之阕竟然是少尊陌祁煊? 顿了会,断手迫切摇摇头,迷惑追问:“你如何知晓?” 御长兴恨铁不成钢看了他一眼,摇头叹息道:“是你愚钝罢了,竟至今还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被告知下凡渡劫。” 第175章 耳坠秘密 不久前,老尊圣君有意将圣尊之位传给陌祁煊,还特意在凌华仙子和娥青仙子两位女上仙之间选其一为准圣后,岂料,陌祁煊非但不接受这样的安排,还跟老尊圣君大吵了一架,此事九重天早已传遍。 只是,众仙不知道的是,陌祁煊与老尊圣君争执,并非为了魔界的琴心公主,而是以为阎七,他要娶阎七为后。 此事,被无缝不钻的华跌八卦到了,听闻老尊圣君妥协让步,要陌祁煊与阎七双双下凡渡劫,若是在约定的时间里渡劫成功,则同意他们的婚事,否则,陌祁煊只能在凌华仙子和娥青仙子之间选其一。 得知此事后,华跌心里痒痒的,唯恐不能参与到这件事,忽然想起昆桐七仙千年一渡的日期难得相近,且之前也有过约定要一起渡劫的,于是在老尊圣君还没下令让阎七渡劫之前,率先提出七仙渡劫。 “原是如此?”断手似懂非懂叨念了声,瞅向御长兴还有本分冷色的脸,纳闷问道,“少尊甘愿为了七七与老尊圣君顶撞,为她下凡渡劫,你为何恼他?” 毕寒生气还能理解,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嘛。 御长兴深呼吸,向前走了两步,沉默了片刻,别有意味问道:“你可还记得,一千年前,我们一起去北海玩耍,回来之后,阎七竟记不得在北海的事情了。” 断手若有所思点头,说来此事诡异,那时昆桐七仙一同前往北海玩耍,与北海的众仙相聚甚欢,北海龙王还有意撮合他的长子与阎七,后来阎七中途离席。 回到昆桐以后,与阎七谈起此事,她却完全记不得曾去过北海了,后来,他们以为是她怕北海龙王被缠着她做他的龙媳,才故意说忘了,才不了了之。 “还有八百年前的蟠桃宴……”御长兴轻迈脚步,娓娓道来,“那是初次,老尊圣君要少尊迎娶娥青仙子,阎七在宴席上喝得酩町大醉,大闹了一场,酒醒后,也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不是喝醉忘了吗?”断手理所当然反问道。 回想那个时候,至今仍能捏出一把冷汗来。 八百年前的蟠桃宴上,老尊圣君有意将娥青仙子许给少尊陌祁煊,也不知怎么的,阎七喝了个酩酊大醉,破天荒大耍酒疯,非要华跌去亲娥青仙子,还要冥蛊跟凌烟仙子成亲,缠着铭衫死活要他跳舞,生生把蟠桃宴给砸了,娥青仙子与陌祁煊的婚事便不了了之。 她醉了整整三个月,醒来的时候一塌糊涂,什么都不记得。 幸好,老尊圣君念她喝了仙娥拿错了百果仙寄存在娥青仙子那里的烈酒,才耍的酒疯,并没有追究此事。 好像后来还有几次,阎七不知道怎么就忘记了一些事情,他们觉得并非什么大事,才没有追究太深。 “当然不是。”御长兴重重低念了四个字,回过身来对上断手的双眼,目光里添了半分冷怒,一字一顿道,“她是被刻意抹去了记忆。” “谁?”断手试探追问,阎七可是九重天的上仙,法力深厚,谁能懂她的记忆,而且还瞒过了他们。 御长兴旋即噙上一抹轻嗤冷笑,别有意味反问道:“放眼仙界,谁懂得操控记忆之术?” “少……尊?”断手小心翼翼低念了两个字,迟愣了片刻,他又忙摇摇头说:“可是,他虽厉害……他也不能……为什么……” 一下子,他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放眼九重天,能操纵记忆之术的唯有陌祁煊,他的法术虽深不可测,但阎七的修为也不低,怎么可能一次又一次被他抹了记忆,而毫无察觉了。 御长兴看出了他的心思,沉声道:“日月流星坠子,它,就是让七七失去记忆的罪魁祸首。” “日月流星坠子?”断手讶然道,情绪太过激动,生怕惊动了营帐里边的,下意识往营帐的方向看了眼,忙稳住情绪,收回目光,走到御长兴的身旁,小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日月流星坠子是少尊送给阎七的……不不不……” 他忽然有些混乱了,一时半会没能理顺清楚。 两万多年前,毕寒遇到了记忆一片空白的阎七,将她带回了昆桐仙山。自从她出现在他们跟前开始,那双日月流星坠子就从未离开过她,据她所说,那是她与生俱来的东西。 若日月流星坠子是少尊赠送给阎七,刻意压制她记忆的法器,那岂不就是说,两万多年前他俩就认识。 但是,时至今日,阎七还是自认从未与少尊陌祁煊见过面。 “那……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抹掉七七的记忆?”断手纳闷问道,“此事,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御长兴轻敛眸色,别有意味道:“所有的谜题,唯有等拿下日月流星坠子,让七七彻底恢复记忆,兴许就能解开了。”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曾经看见阎七跟陌祁煊独处,后来,他特意揶揄她,她却说从未与他见面,看迷茫的样子,并不假。 如是三次,她皆是记不得自己与陌祁煊见面。 他忽想起来,似乎每一次陌祁煊离开不久后,她的这双日月流星坠子就会闪烁诡异的亮光。 为了证明心中所想,他刻意留了心眼,打探到陌祁煊独在瑶池旁,于是把阎七骗了过去,竟发现阎七与陌祁煊如同初见般,后来那双耳坠闪烁过后,她便将他忘记得干干净净。 由此,他才肯定了端倪。 他猜不透,陌祁煊仿佛心系于阎七,却又一次次毫不留情抹去她的记忆。 让他最在意的是,散魂。 他总觉得阎七血液不能再生,散魂,记忆散失,是与陌祁煊有关。 而这背后的秘密,才使陌祁煊明明心系阎七,但是怕她察觉了什么,才不得不删除她的记忆。 想到此处,每每看见陌祁煊与阎七走近,他就不由得生怒,但在还没查清缘由之前,他不想贸然将此事说出来。 “所以,你才让我取下七七的耳坠。”断手顿时恍然大悟,下意识往营帐的方向剜了眼,咬牙道,“好,待妖界的战事平息后,我就配合你,助七七恢复记忆。” 这时华跌轻挽帷帘从营帐里走出来,放眼看向还在说悄悄话的二人,稍微扬声道:“长兴,该出发了。” “好。”御长兴应了声,与断手交汇了个眼色,便于华跌一同前往南宁。 翌日,一切都按照部署进行。 御长兴和华跌连夜劝服了宁东坡和鹤欢归顺妖王,统一妖界。 倪泽在两军交战之前,现身,当中公开南宁七妖的七桩罪,南宁的兵将无不痛心疾首,恨不得即刻杀了南宁七妖。 断手和冥蛊趁机拿下了北诛和库岳单,媚媚和骓予琛见大势已去,且宁东坡和鹤欢已归顺东临,他们也只得缴械投降。 一切都进行得这么顺利,眼看不战血刃就统一了妖界,然,却多了一个意外。 魔界阿滇王与窟城城主领兵支援南宁,局面忽然逆转,南宁百姓顿时义愤填膺,拒不归降于东临。 闻讯,阎七从营帐里出来,正好看见匆匆赶回来的竹星子,快步迎上去,迫切追问:“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还不是你那寒帝惹的祸。”竹星子无奈道,看了她一眼,他脸上表情顿时添了几分滑稽,是既憋屈又想幸灾乐祸。 原本阿滇王的出现,愈发勾起南宁百姓心中对北诛与魔界常年勾结致使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怨恨,但是,这个窟城的城主来了。 阿滇王说,昆桐七仙企图谋夺妖界,首先杀了妖王龚三恨,吞了东临,再到魔界把已嫁给他的玉公主劫出来,利用玉公主,诱使倪泽编了所为的七桩罪,构陷南宁七妖。 窟城的城主出面,说亲眼看到阎七将玉公主挟持到名泥潭,逼迫她与倪泽欢好,更加利用此事诱使倪泽出卖南宁。 听到此处,那些不甘投降的极端分子即刻煽动起来,于是,大家都激动起来,场面便混乱了。 “……”阎七禁不住抹了一把冷汗,虽早就听闻窟城的城主左右逢源,可这一次也偏袒得太厉害了吧。 “咳。”竹星子故意轻咳了声,嘴角噙上幸灾乐祸的秘笑,戏谑道,“听闻,窟城城主只有一个女儿,对她甚是宠爱,无所不应。那名泥潭本是作为她出嫁的嫁妆之一,后来寒帝无意救了他女儿,他便将它转赠给寒帝。名义上是报恩,实质上,是逼婚。” 闻言,阎七顿感莫名的中了一枪,机械转过头来看他。 竹星子一脸阴损戏谑点头,摆出正经的嘴脸说道:“嗯,听闻寒帝将它送给你当作聘礼了。城主的女儿知道后,恨到肠子都青了。正好阿滇王来拉人马,城主女儿死活要她爹对付你,她爹又最疼这个女儿的,于是城主便领兵来了。” 阎七顿时受了一万点伤害,这墨之阕好好的,干嘛要将别人的嫁妆给自己当聘礼,这是存心陷害呀! 第176章 六界为敌 前方战场,焉熄的战火再次蠢蠢欲动,阎七和竹星子随后来到两军交战的前线,与断手他们汇合。 后方的姁姁与黎叔快步迎上来,阎七并未回头看他们,轻抬手,示意让他们稍安勿躁,他俩对看了眼,只好回到阵营里,且看他们如何平衡战局。 “阎七,你可算露面了。”马背上的阿滇王睨向到来的阎七,扬声吆喝。 闻言,在他后方的窟城城主随即探眸看去,看见站在昆桐七仙的阎七不由得眼前一亮,此女生得灵秀,冰肌雪肤像是用瑶池的水莲捏造而成,观之有荡涤心灵之感,清明的眸子萦绕着犀利的锋芒,看上去仙风淡雅,却又莫名升起一丝畏怯。 此女配寒帝卓卓有余。 他禁不住在心里默念了句,但想到自己是为女儿抢夫婿而来,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阎七细腻丹唇轻勾浅浅笑弧,双手交叠覆在腹前,迈步前行。 见她动了,南宁的军队霎时进入作战状态,阿滇王下意识紧握手中的法器,警惕打量着阎七的一举一动,座下的马似乎被她的气场所影响有些不安。 走了几步,阎七在两军之间停下来,轻抬眼眸睨向阿滇王,浅笑道:“你是如何诬蔑我的,倒是说与本仙听听。” “你……”阿滇王正欲义愤填膺开口,阎七旋即提起手来示意让他就此打住。 “罢了,反正就是些诬蔑之词,多听累耳,阿滇王还是噎回肚子里去吧。”阎七莞尔浅笑,摆出一副本仙肚里可撑船的大度模样,轻迈脚步,眸子里的锋芒丝毫不减,低笑道,“本仙在妖界行走,并非一天两天,脾性如何,妖民自会论断。至于阿滇王你诬蔑本仙的话,待玉公主从渎骁族疗伤归来,自然真相大白了。” 渎骁族?南宁的兵将不由得左右细细低语,这渎骁族虽身处魔界,可在妖界的名声颇高,都说那是上古的神族,威望不同寻常。 就算阎七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哄骗了那神族与他们合谋诬蔑南宁七妖吧? 而且,昆桐七仙虽属仙界,但在妖界内的名声甚好,不管南宁抑或东临,都有许多能人异士与他们交往。 相比之下,阿滇王的名声倒是逊了些,听闻他欲与魔皇争夺妖界,行事作风甚是凶戾。 昆桐七仙加倪泽,总比阿滇王与窟城城主可信十倍,更何况,宁东坡和鹤欢都已经转了阵营。 想到此处,南宁兵将又开始动摇了,迟疑着要不要就地放下武器。 “嗬。”阿滇王察觉到南宁兵将似乎动摇了,故作冷哼一声,傲慢拂袖,不以为然道,“玉公主未现身,随你编造。但,如今你们昆桐七仙实打实的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你们仙界想吞并妖界?” 闻言,不仅是南宁的兵将臊了,东临的兵将也跟着骚动。 “阿滇王此言差矣?” 阎七正欲说话,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她转头看去,随后便看见一袭青衣的娥青仙子婉婉走来。 “她怎么到这来了?”华跌纳闷嘀咕。 断手瞅了眼走来的娥青仙子,下意识撅起眉头,应声道:“说是来寻七七的,估计是九重天派来的,几日不见,还以为她走了,没想到竟还在此处。” 阿滇王瞧向来到阎七身边的娥青仙子,打量了几眼,试探问道:“你又是哪位?” “我乃仙界九重天,娥青。”娥青仙子来到阎七的身旁,看向阿滇王回了句,她再把目光转向阎七,轻声低念,“阎七,少尊让我交给你一件东西。” “少尊?”阎七迷惑低念。 娥青仙子轻作点头,随后把手覆在小腹处,把养在腹中的含光珠取出来,递给阎七。 “少尊为何把它给我?”阎七轻蹙眉心,下意识提起手来去接含光珠。 趁她分神之际,娥青仙子眸底掠过一丝阴厉之色,在阎七还没触碰到含光珠前,忽然扭转手腕,凝聚仙术将含光珠打入阎七的腹中。 “……”阎七反应过来,迅速向后退避。 “七七!”华跌他们大喊了声,旋即闪身来到阎七的左右,不约而同睨向娥青仙子。 “娥青,你干什么?”冥蛊盯着她厉声责问。 看见画风突然逆转,阿滇王兴趣盎然轻俏嘴角,噢,是窝里反了吗? 娥青仙子并没有看他们责备的目光,则过身去看向阿滇王他们,郑重说道:“昆桐七仙的所作所为与九重天无关,因为……” 她刻意停顿了会,把目光转落阎七身上,一字一顿说道:“他们已被逐出仙界。” 闻言,在场者不由得吃了一惊,姁姁和黎叔尤甚。 御长兴冷看了眼娥青仙子嚣张的嘴脸,并不放在心上,轻扶阎七的手臂,低声问道:“她对你做什么了?” “只是……”阎七低念了两个字,没有说下去,体内的气息逐渐紊乱,似乎就要控制不住——魔气涌现! “吁!”战马纷纷不安地嘶鸣,一股犀利而诡异的魔气悄然席卷整个战场,而明显与阿滇王和窟城城主带来的魔兵气息不一样。 妖兵纷纷对望,却没能找出个源头来。 昆桐六仙心下咯噔颤跳,眸底掠过一丝愕然,但不敢表现出来,因为,察觉到这股诡异而犀利的魔气来自阎七的身上。 不一会儿,在场者纷纷愕然把目光定格在阎七身上——魔气出自她身上!出自一个九重天的游上仙身上! “打进她体内的是取自灵界的含光珠。”娥青仙子低婉的声音旋即把众人的思绪勾了回来。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她,想要从她身上得到答案。 娥青仙子稍微沉了脸色,轻迈脚步,娓娓道来:“此珠用万年的灵气养成,与妖魔之气抗衡,一旦进入体内,其隐藏的妖魔之气便无所遁形。” 说着,她眸色骤冷,扬手指向阎七,郑重道:“她,乃域魔的心脏!已被逐出了仙界,如今祸乱妖界,只是他们的狼子野心,与仙界无关!” “闭嘴!”华跌凌厉叱喝。 “域魔的心脏!”在场者心下轻颤,不由自主向后倒退几步,之前只是听说,当时谣言罢了,如今她魔气涌现,便坐实了她就是域魔的心脏。 感受着她身上这股诡异的气息,仿佛域魔降临一般,令人毛骨悚然,似乎顷刻间回到了几万年前那恐怖的炼狱里。 “域魔……”阿滇王心底也不由得掀起一片骇然,域魔的恐怖统治,他是见识过的,至今想起来,也是一阵毛骨悚然的透心凉,不敢想象,他若复活,会是怎样的局面。 “黎叔……”姁姁手心微微发抖扶着黎叔的手臂,语音带着颤抖,轻声问道,“这下该怎么办?她真的是域魔的心脏?” 她虽生活在域魔时代以后的四万年,但只要提起域魔,周边的妖都是闻之色变,常常用他来比作最恐怖的事情。 更何况,听了娥青仙子的一番话,乱了心智,以为昆桐七仙是穷途末路了才谋夺妖界。 黎叔脸色微微发白,他也是千万年老妖了,域魔意味着什么,自然不用多言了。 阎七轻轻推开御长兴的手,往娥青仙子的方向迈进两步。 娥青仙子以为她要动武,下意识倒退两步,指尖旋即凝聚杀气。 阎七停下脚步,轻扬眸子直视她的双眼,郑重低声问道:“我只问一句,当真是少尊授意的?” 闻言,娥青仙子旋即勾起一抹轻冷的笑弧,反问道:“怎么,你以为是本仙擅作主张?你,可是域魔的心脏,而你们昆桐七仙擅自取消渡劫,祸乱妖界,难道,少尊不该做点什么,永除后患?” “杀……杀了她……”不知道谁的一声竭嘶底里颤抖呼喊,在场的妖兵猛然打了个寒颤,触电般扬起手中的法器对准阎七的方向。 “对!万万不能留!否则祸害无穷!”窟城城主反应归来,迅速扬声吆喝,话音刚落,他竟率先领兵撤退了,生怕惹祸上身似的。 “喂……”阿滇王扭头迫切喊了声,窟城的魔兵已消失在原地,阿滇王无奈咬咬牙,下意识收回目光睨向昆桐七仙。 此刻,他可不管阎七是不是域魔的心脏,如今局面甚好,只要击退了昆桐七仙,整个妖界包括东临和南宁都能直接收入囊中了! “众将士,听本王号令!”阿滇王扬起手中的利剑指向天,气势凛然劈向昆桐七仙的方向,凌厉吆喝,“诛灭域魔的心脏!诛灭昆桐七仙!” “杀了她!”在场的妖兵、魔兵浑然打了个激灵,生怕迟疑一下,后患无穷,竭嘶底里大吼一声助势,纷纷向昆桐七仙杀去。 华跌他们眸色微沉,不约而同迅速以阎七为中心向六个方向扩散开去,身上漆黑的衣袂随风浮动,盎然的仙气凝聚指尖,泛着银光的寒剑现于手上,眸底是一样亮色的杀气,准备血染了这片地方。 停在原地的阎七缓慢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暴露了这个隐藏已久的秘密,结局,如同想象一般,六界,容不下域魔的心脏…… 她轻抬眸扫视杀气逼近的妖兵魔兵,最后把目光落到华跌他们的背影上。 也罢,既然他们无畏,她又何惧? 旁观这千钧一发的局面,娥青仙子旋即勾起嘚瑟的笑弧。 正当他们交锋之际,说时迟,那时快,一抹纤尘不染的雪白身影从天而降。 不知道是他的气场太过犀利,抑或是他的突然降临,让在场的兵将惊慌,竟不由自主止住脚步,僵住了手上的动作。 下一秒就该是血流成河的画面,这一刻,却因为他的出现,定格了,风静止,空气凝固,唯有他,翩然着地,不带半点轻尘。 第177章 接管妖界 “少尊?”娥青仙子讶然惊呼一声,心底掀起一阵慌虚,稍带忐忑不安握紧覆在腰前的双手。 华跌他们旋即转过身来,看向突然出现的陌祁煊,剑锋的杀气随后增强了三分功力。 阿滇王快速抬起手来,示意让底下的魔兵暂时勿动,想来这陌祁煊突然驾临,这仙界内部必有一番龙争虎斗,待他们两败俱伤,兴许收获更大。 而且,域魔的心脏出自仙界,逼迫陌祁煊动手杀了昆桐七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省了折损自己的兵将。 若陌祁煊不愿意动手,那么,他便有了借口联合其他四界一同讨伐仙界,如今这个局面,不管怎么算,都是他这边占了便宜。 不知道是看到了阿滇王的指令,还是惧怕陌祁煊的到来,妖魔的兵将暂时按兵不动,但并未敢放下手中的武器。 陌祁煊翩然落地的瞬间,目光落在阎七方向,只定格在她身上,她的眸子处。 听见“少尊”二字,阎七下意识握紧拳头,看着眼前的他,动了动唇,却说不上话来。 她不记得墨之阕的容颜,却记得他的气息,跟眼前的这个他如出一辙。 他果然就是他。 他的目光是那么的犀利,去又是那么的温柔,只是一眼,顷刻间扫除了她心底的彷徨。 但是,她不知道他此刻为何出现,不知道他是不是墨之阕,他的气息是那么的陌生,不知道他的出现是与自己为敌,还是…… 含光珠是他的授意? 他来,是清理门户? 只是,她虽看不见他银色面具下的神情,却察觉到他体内的气息并不如目光那般淡雅,略有些混乱,像是来得匆忙。 御长兴他们轻敛眸色,旋即转移到阎七左右,不约而同把警惕的目光落在陌祁煊身上。 陌祁煊深沉的目光不浅不淡缓慢扫过昆桐七仙,双手负后,略带责备道:“你们一向闲懒,虽然怪才,但并无统帅之范,妖界内乱一事,思虑不周,还有欠缺。” 华跌他们傲慢别过脸去,各自摆出一脸拽上天的嚣张,这些万年来,本仙几个可没少上战场,领兵算个什么事! 当然了,随时上战场,带并未正式领兵,向来都是兴致来了才掺和进去,看谁不爽就挑谁开刀。 嗯,昆桐七仙就是这么任性。 倒是阎七轻蹙眉心,抱歉应声:“嗯,我错了。” 七七!他们六不约而同瞥向她,男色当前,你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低头认错的!拿点昆桐的傲气来瞪他才是! “也罢……”陌祁煊稍微侧过身去,不再看她,明明与他们在一个平面上,却又独自翘立玉云海之巅之感,清逸而冷傲,不染丝毫红尘。 他轻抬沈厉的双眼,犀利的眸色萦绕着睥睨天下的冷色,郑重道:“从此刻起,妖界之事,由本尊全面接管,你们且听本尊的号令。” “……”昆桐七仙微愣,险些没反应过来,好像没能听懂。 独在一旁的娥青仙子暗讶,这是什么意思?不责怪他们?抑或先平息了此事,再作追究? 姁姁下意识抓着黎叔的衣袖,黎叔摇头,示意让她暂时别妄动。 “嗬!”战马上的阿滇王冷冷低笑一声,故作义愤填膺道,“妖界之事,凭什么由你这仙界的少尊接管?” “就凭你不如本尊。”陌祁煊风轻云淡道了句,话音刚落,浑身的气场悄然变化。 在场者骤然一片愕然,四下是窒息的安静! 魔气! 凌厉的魔气! 仙界九重天少尊竟然身怀魔气! 与阎七身上诡异的魔气如出一澈! 不,是比她体内的魔气更加深厚十倍! 跟……修驰狱! 对,可以与修驰狱蕴藏的魔气匹敌! “……”阎七动了动唇,说不上话来,眼看着陌祁煊,下意识紧握拳头,心头生气千思万绪,无根无蒂,寻不到方向。 御长兴他们心中暗惊,没想到陌祁煊竟然身怀如此高深莫测的魔气,更加让他们措手不及的是,他竟然当众显露了这股诡异而汹涌的魔气! 他可是九重天的少尊啊! 一个仙界的领袖身汇魔气,这意味着什么? “怎么可能?”娥青仙子讶然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惊呼出来。 “你……你……你当真是陌祁煊?”阿滇王几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厉声责问。 陌祁煊懒得回答他这个问题,指尖魔气萦绕,轻抬淡雅而犀利的锋芒,沉声道:“阿滇王若也想管妖界之事,且来与本尊一战。” 闻言,阿滇王浑然打了个激灵,这几万年来,陌祁煊虽从未显露身手,但他还是自认不如他的,从前不如他,如今他还怀有这么诡异这么阴沉厉害的魔气,更加不是他的对手了。 事情未明,他只得…… 一瞬间,阿滇王带着魔兵消失得无影无踪。 “……”华跌他们骤然满脸黑线,魔界这些胆小鬼,竟一个比一个逃得快! 陌祁煊收回目光,转过头来看向阎七。 阎七对上他的目光,不由得恍然一愣,始终没能说上话来,紧握的拳头未敢放松,生怕丢了什么似的。 “你们这是要吞并妖界……”姁姁稍待迫切上前责问,却被陌祁煊施法,拦在了距离阎七的百步之外。 陌祁煊转头看向她,别有意味道:“妖界还是妖王的妖界,只不过,从今而后,妖王之上,还有本尊。” 闻言,华跌他们下意识互相交汇眼色,这是什么意思?他要将妖界收入仙界?不,身为仙界至尊,如今却显露魔气,是要收服六界的意思? “可是……”姁姁还想反驳,黎叔连忙拉住她的手臂,示意让她别妄动,尽管此刻妖王龚三恨在此,局面如何,还不一定。 若如今就跟仙界翻脸,指不定阿滇王会不会返回来趁机祸乱,而且,凭他们东临如今的能耐,还不能钳住南宁归降之徒,尽管逞强与他们抗争,恐怕到时候会落得个更惨烈的局面。 还是等妖王归来,再从长计议。 那时候若需战,便拼死一战。 见陌祁煊丝毫没有责备昆桐七仙的意思,娥青仙子急了,握了握双手,迈步来到他的跟前,提醒道:“少尊,这阎七可是域魔的心脏……” 陌祁煊侧过头来睨向她,她心下轻颤,顿时把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陌祁煊冷冷瞧向她,别有意味问道:“若阎七是域魔的心脏,那本尊是什么?域魔的转世?” 闻言,娥青仙子顿时打了个激灵,诬蔑少尊,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她正欲跪下请求恕罪,岂料腹中被一股强大的仙气痛击,柔弱的身子霎时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地上,一连吐了三口血。 “……”在场者似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陌祁煊说他自己是域魔的转世,讶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造谣的仙娥摔了出去。 陌祁煊收回施法的手绕到身后,睨向倒地吐血的娥青仙子,冷声道:“你假传口谕,陷害同僚,险些酿成大祸,引发六界之战,罪不可恕。如今本尊废你半生修为,从今而后,你禁足于清音宫,无诏,不得出。” “咳咳……”娥青仙子艰难咳了几声,把手扶着地面,竭力把虚弱的身子支撑起来,缓慢侧头看了眼目光深冷的陌祁煊,再把目光转落阎七身上,不甘道,“少尊……是不是太偏袒她了……昆桐七仙擅自插手妖界之事,难道就不该罚……啊!” 她还没说完,陌祁煊忽然冷厉拂袖,一道凌厉的白光落到她身上,顿时有仙气在她身周涣散。 刚才废了她半生修为,如今再废了她余下半生的修为。 华跌他们默默向后倒退了几步,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到陌祁煊修长矫健的背影上,这少尊忒可怕! 虽然一直听闻他阴晴难测,九重天之上百仙不敢随意靠近,可没想到他下手这么利索,没有半点迟疑,这么狠,犀利如雷霆骤下,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啊。 阎七“咕噜”吞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待会很悲惨。 陌祁煊不再看娥青仙子,像是被亵渎了似的,双手负后,任由清风吹拂雪白的衣袂,冷冷道:“兴许是你站得太高了,才导致目光狭隘,从今而后那便戍守沉池。” “不!少尊,不要把娥青贬去沉池!娥青错了!少尊恕罪!娥青错了!”娥青仙子顾不得被废掉的修为,连忙爬起来,苦苦求饶道。 沉池是仙界最阴寒的地方,也是最低的地方,那里终日不见太阳,不见仙家踪影,去那里戍守,比死还难受! 陌祁煊薄薄地瞧了她一眼,她顿时把求饶的话语噎回去,无力跌跪在地上。 错了。 真的错了。 算错了,大错特错。 得知阎七身怀魔气,几乎咬定她就是域魔的心脏,她简直兴奋到疯了。 这样,就算陌祁煊真的喜欢阎七,也不可能跟她在一起。 所以,她答应与傅公子合谋,不顾一切在众人面前揭开阎七的秘密,甚至还扬言仙界已驱逐昆桐七仙,煽动六界诛杀昆桐七仙。 第178章 不得饶恕 她想,既然阎七是域魔的心脏,而昆桐七仙又擅自摆布妖界的内乱,阎七体内的魔气一旦暴露,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仙界最终的选择都会按照她说的去做,唯有这样,仙界才能在阎七和昆桐七仙成为众矢之的的时候,与他们撇除关系,不至于被牵连。 她想,尽管陌祁煊真的喜欢阎七,为了顾全大局,他不敢出现维护阎七,老尊圣君也不允许他出现。 然而千算万算,偏偏算漏了陌祁煊竟也身怀魔气,而且,万万没想到,他为了保护阎七,主动公开了深藏魔气一事! 而且,为了昆桐七仙,他竟丝毫不给自己情面。 也对,自己害他被迫暴露了魔气,有何颜面求他原谅。 恐怕,接下来的日子,成为众矢之的的,并非阎七,而是他。 嗯,他为了阎七,甘愿转嫁矛盾,自承矢的,还有什么可争的,他已经是阎七的了。 娥青仙子深吸一口气,轻挽青袖拭掉嘴角的鲜血,着重给他行了个大礼,虽有不甘和不舍,还是伏拜道:“娥青遵旨。” 说着,她踉跄站起来,深深看了眼陌祁煊依旧神圣不可侵犯的深眸,黯然转身离去。 “慢着。”阎七忽然轻喊了声。 娥青仙子猛然止住脚步,并未回头看她,难道,她还要为自己求情吗? 断手一脸不爽按压着掌心,不值啊不值,这女人差点害我们昆桐七仙成为众矢之的,只是被罚去戍守沉池,太便宜她了!若是老尊圣君知道了,陌祁煊因此暴露了魔气,估计会要了她的命! 观戏的妖兵煞有介事在心里默念:嗯,阎大仙还是挺善心,七百年前就为了壶铉妖民大战一场,绝对可以信赖啊! 下一刻,众人骤然满脸黑线,顿时为自己刚才的臆想感到抱歉。 阎七手上忽然多了一柄利剑,直接从后架到了娥青仙子的肩上,那嗜血的眸色,那凛然的气势不禁让他们吃了口寒气。 她这是要亲手了断了娥青仙子? 娥青仙子心下轻颤,眼角余光看向肩膀处的银色寒光,禁不住轻噎唾沫,轻声道:“少尊已废了我的修为,罚我戍守沉池,你还想怎样?” 阎七眸子里的戾色分毫不减,一字一顿郑重道:“把青狐还给我……”顿了会,她再着重加强语气,冷冷警告,“你最好保证它毫发无损,否则,本仙即刻让你挫骨扬灰!” 在陌祁煊废了娥青仙子半生修为的时候,她忽然察觉到青狐微弱的气息,这些天她还寻思着青狐那小家伙跑哪里玩耍去了,只因多事,尚未深思。 陌祁煊第二次废她修为的时候,青狐的气息越来越强烈。 她猜,青狐是被她抓了! 这娥青仙子虽是上仙,法术却并非深厚,以她的能耐,哪里能看到青狐的存在,除非……除非有老尊圣君身边的护法东邑君助她! 如此想来,桑歌被害一事,青狐被抓,都是他俩狼狈为奸! 在者,她刚才还诬蔑含光珠一事是少尊授意,害她的心肝狠狠揪痛了一番,不得饶恕! 闻言,娥青仙子猛然打了个激灵,手心不禁冒了冷汗,她把青狐封锁在噬魂钗里,不出十日,那狐狸,是必定魂飞魄散的! 怔了怔,下意识侧眸看向停在原地的陌祁煊,见他似乎丝毫没有打算出手阻拦的意思,她自知死期将近,低嗤一声,稍微侧过身来,将现于掌心的噬魂钗递给阎七。 噬魂钗!断手他们心下暗惊,虽不知道青狐是什么人物,但若是在噬魂钗里,恐怕凶多吉少! 换句话说,动了七七的人,娥青仙子只有死路一条了! 看着她手中的噬魂钗,阎七轻敛眸色,深呼吸,隐了寒剑,把手轻抹在噬魂钗上。 “啵”的一声,雪白的青狐落入了阎七的怀里,只是,它窝在阎七的怀里一动不动,周身红光萦绕,呼吸声极其微弱。 娥青仙子浑身僵硬凝视着红光萦绕的青狐,“咕噜”噎了口唾沫,尽管因被废了修为,浑身疲惫,但不敢用力呼吸。 许久,青狐才微微睁开朦胧的双眼,像睡了许久的模样,打了个呵欠,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佩戴半截银色面具白衣翩翩的少尊陌祁煊。 “少尊!”青狐惊喜大呼一声,激动翘起雪白的尾巴,直接蹦到了陌祁煊的怀里,一边色咪咪地蹭着他结实又温暖的胸膛,一边感激涕零道:“少尊,你可算来救小仙了!小仙等了七七许久,也没等到她。小仙就知道,你是最厉害,最聪明的。”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怎么不看看究竟是谁记起了它,究竟是谁救了它! 陌祁煊抱着这个一直在揩油的小狐狸,侧头看向阎七,瞧她憋屈的模样,唇畔勾起一抹不易被察觉的似笑非笑弧度。 “咳!”阎七使劲咳了声。 这时青狐才把胖脖子转过来,瞧见了阎七,更是兴奋,直接弃了陌祁煊的怀抱,飞扑到她的怀里,死里逃生的感动蹭了蹭,忽然想起大事来,忙扬起碧绿的眸子,迫切道:“七七,娥青仙子与傅公子要害你,你得小心她腹中的含光珠!” “嗯,知道了。”阎七轻柔它的脑袋瓜应声道。 娥青仙子见青狐竟还有精力通风报信,顿时又惊又喜,阔然舒了口气,体力不支,昏阙在地。 听到“砰”的一声,青狐才转头看去,见到昏阙在地的娥青仙子,不由的惊呼一声:“是她!” “没事,过去了。”阎七轻抚它雪白的毛发别有意味低念,萦绕在它周身的红光渐散,她轻轻舒了口气,幸好有血凤凰宝石的结界保护着它,否则,这小家伙连狐狸毛都找不到了。 妖兵却是看得纳闷,好像她手里捧着什么东西,一直在自言自语,偏他们又瞧不见。 华跌他们猜,是她渡劫时的灵宠。 “昆桐七仙……”陌祁煊忽然深沉而郑重呼喊了这四个字。 华跌他们不由得心下咯噔颤跳,逐了阿滇王,惩了娥青仙子,救了青狐,这是该到寻昆桐七仙秋后算账了。 想起刚才娥青仙子一下子就被废了修为,他们虽人多势众,但还是心有余悸,毕竟,这位少尊的能耐到哪里,他们是不知晓的。 他们虽一身傲骨,但碍于身处妖界,且有万妖瞩目,也不好下了这少尊的面子,更何况刚才为阎七解围、惩戒娥青仙子的一幕,着实让他们痛快。 而且,想着自己等擅管妖界,的确理亏,给他一跪,理所应当。 “不必了。”陌祁煊稍微抬手,示意让他们无须跪下求饶。 既然他不要少尊的阵势,那么他们也懒得配合,便不跪了,覆手在前,半躬腰,且听他教训。 陌祁煊双手负后,把目光落到他们身上,恨铁不成钢,责备道:“本尊交给你们这么一件小事,竟然生了乱子,很是令本尊失望。” “……”华跌他们不由得葵葵相望,什么事?几个意思?没听懂! 陌祁煊看了看他们茫然的表情,紧接着说:“此后,妖界之事,本尊交于其他仙家接管,你们无需再插手,回九重天领罚吧。” “……”华跌他们骤然满脸黑线,这下听懂了! 这少尊是打算用这两句话,就打发了他们,直接接管了妖界,接收了他们这些天来的成果!还给他们安了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他话里的意思:他们之所以出现在妖界,是受了他的命令,只是能力不足,险些酿成大祸,他深感失望,于是派其他仙家过来接管如今这般局面。至于他们昆桐七仙,哪里凉快那里去! 太狡猾! 太腹黑了吧! 陌祁煊不再看他们,独把目光定格在阎七身上,见她神色复杂,似是有话要说,低沉问道:“你要说什么吗?” “不知道。”阎七轻声回应,心中有一千一万句话想对他说,有一千一万个疑问想让他解答,可就是无法说出口。 …… “如今皆传七七乃域魔的心脏,若六界与她为敌,你可会为了她,与六界为敌?” “不会。” …… 脑海里忽然回响这一问一答。 渐渐地,她莫名红了眼圈。 墨之阕说“不会”二字的时候,她看他的双眼,那深藏的暖意似乎在告诉她,他懂她,他知道她宁愿就此消亡,也不会与六界为敌,所以他才不会与六界为敌。 然而,错了。 他懂了,她却意会错了。 他本不该出现的,可就是出现了。 露出了魔气,还坦然接管妖界,他这是要正式向六界宣布他的“野心”。 不,他这是要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弱化她身为域魔心脏的存在。 不会…… 不会的后面还有话,不会让六界与她为敌。 “没关系,想清楚了,再慢慢说。”陌祁煊低沉道了句,话音刚落,青龙随即盘旋而来,他轻轻一跃落到龙项之上,低眸看了眼停在地上的她,轻拂袖,带走了昏阕的娥青仙子。 “少尊!”阎七抱着青狐迫切喊了声,他与青龙化作一点星光,消失在天际,再无半点痕迹。 他来匆匆,是为了给自己解围? 去匆匆,是为了回九重天交代? 他,要怎么面对老尊圣君,怎么面对九重天的仙家? 第179章 七仙之乱 断手特意留了个心眼,在陌祁煊离开不久,阎七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再次发出诡异的晕光。 “七七……” 许久,断手见阎七仍看着陌祁煊离开的方向,目光却有些迷茫,他重重喊了声。 阎七轻愣,侧头看他,好奇问道:“怎么了?” 断手轻敛眸色,唇畔浮起笑意,试探问道:“你在看什么?” “嗯?”阎七纳闷撅起眉头,下意识往刚才自己目光停留的方向瞧了眼,脑海迷茫一片,再转过头来看他,反问道,“我在看什么?” “我哪知道你看在什么?”断手轻瞪她,心里的话却是:果然,这耳坠有古怪,是惑乱她记忆的东西。 阎七下意识环顾四周,见东临南宁两方妖兵列阵在旁,唯独不见了阿滇王和窟城城主,她侧过头来看他们,迷惑问道:“阿滇王他们哪去了?” 闻言,华跌倒是纳闷了,反问道:“难道你……” “不是被你吓跑了吗?这才刚逃了,怎么忘了?”御长兴上前一步来,压下华跌的声音,莞尔浅笑道。 华跌正欲说话,就被断手按住了手臂,他纳闷撅起眉头,沉默不语。 竹星子他们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察觉到断手暗地警告的神色,也识趣,不说话。 “被我吓跑了?”阎七将信将疑问道。 御长兴轻作点头,莞尔浅笑道:“你把玉公主的事摆出来,阿滇王底气不足,且你有我们六仙作为后防,他们自然落荒而逃了。” “真是这样吗?”阎七迷惑叨念,低眸间,看见抱在怀中的青狐,讶然道,“你怎么回来了?” “七七……”青狐才刚开口,就被另一个声音给打住了。 “胖狐狸,不许乱说话!” 青狐不爽扯了扯眉毛,侧头看向盘旋在御长兴肩上的小银蛇,它在用灵宠间的通灵术与自己说话,阎七他们是听不见了。 “丑泥鳅,你才胖!”青狐随后用通灵术反驳了它一句。 小银蛇有命在身,暂且不跟它打哈哈,郑重提醒道:“我家御大仙提醒你,不要跟阎大仙提起少尊刚才出现的事情!” “为什么?”青狐纳闷问道。 小银蛇瞧见它一脸的质疑,不爽道:“你照办就是,以我家御大仙跟阎大仙的交情,还会害她不成!” 见它嚣张的瞪自己,青狐没好气反驳:“你凶我干嘛!御大仙可没这个坏脾气!” “七七……”御长兴轻喊了声。 阎七旋即回过神来,见青狐没有回答自己的话,也不多追问了。 “如今妖界之事也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吧。”御长兴轻摇折扇,浅笑道,“你找那寒帝合计合计,这婚事要如何操办。” “婚事?”阎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御长兴理所当然点点头,轻瞪她,反问道:“怎的,你不是要嫁给他吗?” 阎七迟愣了会,扫看华跌他们,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御长兴身上,轻声道:“你们不是不同意吗?” 御长兴低嗤笑了声,不以为然道:“我们不同意,你就不嫁么?放心,我们不会真的让你为难,只不过,他寒帝要娶我们昆桐七仙唯一的女仙娥,总不能不让他吃点苦头,就轻轻松松把你给娶了吧?” “你们……”阎七不爽瞪了他一眼,脸颊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御长兴合上折扇,轻拍掌心,莞尔浅笑道:“你且去跟他商量婚事,我们处理妖界之事,顺便再想想如何再刁难一下这个寒帝。” “我才不让你们刁难他!”阎七冲他做了鬼脸,抱着青狐,转身便跑,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同意了,但这一刻,她想见他,发了疯想见他。 “臭丫头。”御长兴轻嗤戏谑,待她跑远后,唇畔的笑容顷刻间敛去,脸色逐渐变得暗沉。 另一边,如同睡着了一般的墨之阕单膝翘起坐在地上,乌雀和白雀左右立侍在旁。 手握不求锋的乕卞昶悄然落到林中,看了眼在树下“小憩”的墨之阕,敛了敛眸色,慢步向他走去。 守在附近的乌雀和白雀忽然察觉到一股杀气在悄然逼近,他俩迅速反应过来,只是,才刚拔剑,就被乕卞昶的一掌打晕在地上。 乕卞昶来到墨之阕的跟前,看了几眼“沉睡”的他,暗了眸色,旋即提起不求锋,并未拔剑带着剑鞘直接刺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墨之阕触电般睁开双眼,快如闪电躲开了他的剑,翻身落到另一处,乕卞昶的杀气挥倒了一片树,却没伤到他分毫。 乕卞昶旋即挥动不求锋,朝他杀去。 墨之阕暗沉眸色,定了神色,并不躲闪,直接迎上去与他交锋。 阎七回到驻扎的营帐里没有找到墨之阕的踪影,便往林子的方向去寻。 “七七,如今你都能凭着气息去找寒帝了?”青狐好奇问道。 “嗯。”阎七浅笑点头,这种感觉很微妙,远远地,好像就知道他肯定在那里一般。 走了几步,她忽然止住脚步。 “怎么呢?”青狐轻愣,抬眸见她神色凝重,试探问道,“七七,发生什么事了?” 阎七没有回答它的话,侧目睨视而去,随后看见现身右方穿着一身黑色斗篷的修驰狱。 修驰狱!青狐顿时倒吸了口寒气,旋即从她肩上钻到她怀里来。 “魔尊最近很是清闲,怎么到处有你?”阎七莞尔浅笑道,脸上没有丝毫惧色,眸子里却添了三分凌厉之色。 之前因为渡劫封印了法术,如今恢复了法术,自然不必畏惧他。 更何况,墨之阕就在这附近,他,可是能让修驰狱的挫败的人。 “随本尊走一趟。”修驰狱轻启唇齿沉声道,语气里带着半分威慑。 阎七轻嗤,并不见他的威慑放在眼里,淡然道:“抱歉,恕本仙不接受你的邀请。” “那得看看你有没有拒绝的能耐。”修驰狱话音刚落,脚下极速卷起凛然的漩涡,顿时落叶翻飞,树木剧烈晃动。 几乎是一瞬间,就被他的漩涡包围,阎七轻怔,迅速把手中的青狐抛了出去。 “啊……”青狐重重摔落地上,随后被翻飞的落叶掩盖了雪白身体,好一会儿,它才挣扎出来,抖了抖粘在身上的落叶,回过神来的时候,阎七和修驰狱已不见了踪影,他俩的气息也消失殆尽。 “七七!七七!”青狐心急如焚大呼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听阎七说,墨之阕就在这附近,它连忙去寻墨之阕。 越过丛林,就看见正在交手的墨之阕和乕卞昶,这回它松了一口气,正担心墨之阕瞧不见自己,无法求援,如今乕卞昶也在这里,那便好办了。 “闲人!闲人!七七被修驰狱抓走了!”青狐竭斯底里大喊,只可惜,尽管它喊破了喉咙,声音还是被他俩交战的余波给压了下去。 它咬咬牙,朝乕卞昶飞扑过去,只是,才刚飞身跃起,就被两道闪来的青白亮光给打个正着。 “啊……”它再次重重摔落地上,看见满天的星星,晕阙之前,还不忘喃喃叨念,“你们只顾着耍帅……会后悔了……” 另一边,回到营帐后,华跌瞧向御长兴和断手,琢磨了会,试探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我告诉阎七少尊来了?” 御长兴回到座位上,把折扇搁到书案处,抬眸看他迷惑不解的神情,别有意味反问道:“你怎么不问,七七为何不记得少尊出现在这里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待他们各自坐下来后,御长兴才把那晚跟断手说的话,与他们说开。 “你说少尊刻意抹去七七的记忆,为什么不把我们的记忆一同抹去?”冥蛊百思不得其解,纳闷问道,“他就不怕我们告诉七七?”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御长兴沉声道了句,下意识端起酒杯,缓慢饮尽杯中的酒。 毕寒看了眼他沉重的神色,试探问道:“你是不是还想到了什么?” 闻言,他们迷惑的目光在毕寒和御长兴之间徘徊。 御长兴搁下酒杯,沉默了片刻,别有意味道:“少尊为何身怀魔气,这几万年来,他为何私下与七七交往,却又非抹掉她的记忆不可?” “你想说的是……”断手迟疑了会,试探接话,“少尊知道七七是域魔的心脏,而他自己可以修炼魔法,是想利用七七征服六界……” “断手,不可妄语!”华跌旋即打断他的话,睨视御长兴和断手,责备道,“少尊是为了七七才暴露了仙气,你们这心思,也太阴险了!” “什么我们太阴险?”断手顿觉满腔委屈,气急败坏反驳,“是你太偏袒陌祁煊了,怎么,他是少尊就了不起了!他若不阴险,何须对我们七七做这些事情!” 华跌轻哼,不以为然道:“指不定他有什么苦衷呢?” “稍安勿躁。”御长兴打断他们的争吵,扫看他们,沉声道,“其实,我们无需猜忌太多,既然知道是那坠子控制着七七的记忆,只要取下那坠子,助七七恢复记忆,一切便真相大白。” “砰!”竹星子突然一脸恼怒,拍案而起。 “……”他们不约而同怔了怔,讶然看向他。 第180章 池底仙草 竹星子阴沉着脸,低头,尝试竭力稳住情绪,但还是忍不住,抬眸睨向御长兴,不悦斥责:“你说那么多作什么,为了七七么?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你就一心一意快点助七七找回记忆,好无牵无挂去见桑歌,是吗?” 御长兴看着他萦绕着痛心的愤怒表情,沉默不语,下意识握紧搁在书案上的折扇。 闻言,毕寒他们一阵惊讶,迫切看向御长兴,与桑歌见面,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死亡! 御长兴低垂眼帘,躲开他们的目光,沉默了会,深呼吸,郑重应声:“嗯,我决定了,要与桑歌见面。在那之前,我会助你完成一件想要做的事情。” 断手顿时站了起来,稍带激动看向他,心急如焚责备:“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迫不及待去取七七的耳坠?你这是陷害我,陷害我推你去死吗?故意胡诌一番少尊的坏话,骗我们推波助澜吗?” 御长兴目露被质疑的冷色,竭力稳住气息,仍带着原有的风度,不紧不慢解释道:“我就是猜不透少尊的心思,也不想再猜,没心思猜,才要取下七七耳坠。在我离开之前,我要清楚的知道,他对七七来说,是不是一个威胁!” 虽然竭力稳住气息,但说到最后,情绪还是跟着激动了。 “嗬!”华跌拍案而起,冷哼一声,傲气跃然而出,凛然警告,“我不需要你替我完成什么事情,我也不会让你去见桑歌!你若敢去见她,我就先杀了她!” “啪!”御长兴一掌拍到书案上,携带着浑然的煞气站起来,营帐内的气压骤变,他盯着华跌,深呼吸再深呼吸,还是激动道,“若是兄弟,你们就不该拦我,你们也拦不了我!即使如此,何不让我安安心心,陪你们走完最后一遭!” “好!”竹星子呼喝一声,睨向御长兴,气急败坏道,“你想替我们完成一件事是吧,可以,你若是能让少尊娶我,那我便许你去见桑歌!” 闻言,与他相近的华跌和断手默默移了脚步,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几分诡异。 竹星子见他们目光诡异的复杂,像是嫌弃,又像是惊喜,更像是恶心,还有几分可惜。 他轻扯嘴角,纳闷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几个沉默不语,侧目上下打量着他——相处了几万年,竟没发现你对少尊爱得深沉,心思藏得可真够深的!怪不得,这家伙几万年来,都不招桃花,原来是这个缘故。 察觉到他们眼里的意味,竹星子一脸的憋屈,哭笑不得指向御长兴,解释道:“我那是刁难他!我对少尊没那个意思!我喜欢女的!我只是想刁难他!” 毕寒敛了眸底滑稽之色,沉了神色,轻声道:“再流一次血,散魂,七七便不复存在。” 闻言,霎时一片窒息的安静,除了御长兴,他们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在毕寒身上。 毕寒没有抬眸看他们愕然和心急如焚的神色,沉默了会,沉声道:“不管是为了七七,抑或是长兴,都必须解开这个谜团。你们若不帮忙,那便由我亲自将它取下。” 说着,他拂袖而起,迈步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昆桐七仙是不是要散了?”竹星子神色低落低喃了句。 毕寒下意识止住脚步,营帐内再次一片窒息的沉默。 另一边,阎七被修驰狱的魔气卷到了一处地方,她定下心魂,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白色岩滩。 是……妖界南宁的涓湖。 她下意识看了眼蓝光粼粼的涓湖,向前走了两步,眼角余光向后看了眼停在原地的修驰狱,试探问道:“为何将本仙带到此处?” “听闻这涓湖能倒映出前世今生。” 听见他说了一句昔日她与墨之阕说的话,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估计在蛊牢外,他得知自己身怀魔气,如今想来证实她到底是不是那颗血淋淋的心脏吧。 “喔,曾听说过,不知道是真是假。”阎七莞尔道了句,轻轻一跃,身似鸿雁飞到了涓湖的上方,旋身扶风而立,低眸看他。 湖面依然没有她的倩影,她轻嗤浅笑,戏谑道:“是本仙道行太过厉害,这区区涓湖竟倒映不出本仙的前世今生来?” 修驰狱顷刻间来到涓湖旁,往湖心瞧去,在湖中找不到她丝毫她的倩影,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沉默了会,唇畔处难得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别有意味道:“既然什么都不是,那便是本尊的。” “呵呵……”阎七冷笑两声,拂袖转身翩然离去,无趣道,“恕本仙不奉陪了。” 修驰狱闪电般转移到她的跟前,拦截她的去路。 阎七迅速稳住身子,扶风而立,犀利的眸子泛着好看的亮色,浅笑问道:“魔尊还有其他事情?” 修驰狱打量了她两眼,试探问道:“陌祁煊,为何修炼魔法?” “少尊……修炼魔法?”阎七轻蹙眉心,满目质疑低念。 修驰狱见她眸子里的迷惑和质疑看似真切,但只当她演得逼真藏得深,刚才妖界发生的事情,他已了然。 陌祁煊为了护她,免她成为众矢之的,忽然驾临妖界显露魔气,她身为当事人之一,怎么会不清楚? 在蛊牢外发现她身怀魔气的时候,他几乎认定她就是域魔的心脏,然而却多了一个身怀魔气的陌祁煊,让他多了疑惑,更多的是警惕。 仙与魔的气息大相径庭,而且是冲突的,不管是仙转魔,抑或魔转仙,都要先除去体内的魔气抑或仙气,才能修炼,几乎没有人能同时身怀魔气和仙气。 但是,阎七和陌祁煊却成了另类,教他如何不谨慎。 既然他俩都来自九重天,陌祁煊为何修炼魔法,如何修炼魔法,兴许从她身上能找到答案。 察觉到修驰狱蠢蠢欲动的气息,阎七直觉不妙,迅速凝聚仙气转身欲离,修驰狱即刻张开双臂释放两道凛然的魔气,合围向她袭去。 阎七轻敛眸色,身似凌燕,伶俐躲开两道魔气的袭击,一个转身,挥掌劈下仙气反击。 之前碍于渡劫,封印了修为才惧他,如今恢复了法术,他还来咄咄逼人,不发威还真把她当母老虎了! “当老娘好欺负!” 她咬咬牙,汇聚仙气,然…… 却见鬼了似的,竟突然提不上法术来,她触电般提起双手交叠在额前,犀利的魔气轰然砸下,“啊”她直线坠落涓湖,余波把湖水搅得汹涌,狠狠地拍打在她的脸上,害她睁不开眼睛,在凛然的漩涡中下沉。 “你本是碧波池底下的一株仙草,由天地日月精华所化,乃世间至纯之物。” 忽地忽然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阎七微讶,刚才还波涛汹涌的湖底,这会却十分的平静,她缓慢睁开眼,什么也没看到,轻展双臂在水沉沉浮,任由温柔的水浪撩动裙梢。 我是……碧波池底下的一株仙草?她纳闷在心里默念了句,刚才听见的话,是对自己说的? “七万四千五百年前,你还没修炼成人形,域魔在仙魔之战中负伤,他得知你的存在,于是潜入昆桐仙山,从碧波池底将你盗走,用以修复破损的心脏。” 修复破损的心脏?沉浮在水中的阎七竭力屏住呼吸,纳闷撅起眉头在心里琢磨。 “自那以后……” 忽然一股强大的妖气从湖面上席卷下来,沉浮在水中的阎七像被吸附了一般,猛然抽离被抛出水面。 “嘎……” 随着嘹亮的鸣叫声,看见一抹红火的耀眼亮光,被抛出水面的她凌空坠落,恰好跌落到盘旋而来的火凤凰背上。 还没缓过气来,就看见一股强大的魔气如同飓风般席卷而来,阎七迅速单膝跪起,眸子闪耀犀利的寒色,双手凝聚仙气交叠在前汇聚法术,继而横错劈开,寒戾的白光旋即横阔而出直接劈散了修驰狱的攻势,朝他进击。 趁修驰狱退避之际,邬渝即刻载着阎七消失在天际。 到了凤凰族附近的一个山头,邬渝才落到林子处,阎七旋即从他背上跳下来,下意识提起自己的双手瞧了两眼,甚是纳闷,刚才是真的见鬼了,才忽然没了法术? 她回过身来,才看见还是火凤凰模样的邬渝奄奄跪伏在地上,像是受了重伤,仔细一瞧,才发现他腹中有血痕,估计是刚才被修驰狱伤到了。 “我给你疗伤。”说着,她迫切凝聚仙气,打算给他治疗。 “别!”邬渝心急如焚大喊了句,拖着受伤的凤体踉跄跑了几步,又跪伏下来,唯恐慢一步就着她“毒手”似的,有气无力道,“我不需要你给我治伤,把寒帝找来,让他给我治。” “……”还保持着姿势不变的阎七骤然满脸黑线,好心给他治伤,竟然还被嫌弃了! “咳咳!”她放下双手故作轻咳两声,戏谑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给你治伤的事,而且,你救我在先,我救你在后,理所应当,他不会吃醋的。” “谁关心他吃不吃醋!”邬渝差点没给气出内伤,撇了撇凤凰脑袋,无奈道,“你的仙气太过清冽,与我的妖气相冲,寒帝身上的仙气甚是妖异,尚可给我治伤。他给我治伤,三日便好;我若自己治愈伤口,也不过三个月时间;若是你,伤口虽愈合了,仙与妖气的相冲,会折磨我三年的时间!” “……”阎七汗颜,感情自己还十恶不赦了,她轻扯嘴角,憋屈笑笑道,“好吧,本仙这就去把墨之阕给你寻来。” 第181章 回到原点 墨之阕和乕卞昶还在不停地过招,两股截然不同的凛然仙气在林子里翻腾横阔,成片林子落叶翻飞,千里飞禽走兽仓皇退避。 “你又是为了什么视我为敌?”墨之阕一边抵挡乕卞昶的攻势,一边试探追问。 “我从未与你为敌,只是,你不该存在这世上。”乕卞昶不以为然应声,不求锋绕着手腕伶俐反转,横向向他抹去。 墨之阕眸色微敛,指尖汇聚仙气掠过他剑鞘的杀气,挡退他的杀气,问道:“为何?” 乕卞昶向后退了两步,收住杀气,提剑指向他,别有意味道:“以你的聪明,估计已经知道自己就是九重天少尊陌祁煊了吧?你就算死了也并非真的死了,只不过回归原来的殊途罢了。” “那又如何?”墨之阕收敛杀气,睨向他,紧接着问。 乕卞昶冷了眸色,厉声道:“你的存在会让阎七失去性命!你可知道,她再流一次血,便魂飞魄散,永远消散于这世间?” 墨之阕微讶,指尖盎然欲动。 “你若真的爱她,那就受我一剑!”话音刚落,乕卞昶把还未拔剑鞘的不求锋直接一剑刺进他的心脏,剑鞘刺入墨之阕心脏的那一刻,他不由得微愕。 “啊!” 忽然听见阎七的惊叫声,乕卞昶和墨之阕不约而同转头看去。 正好寻来的阎七,看见乕卞昶一剑刺进了墨之阕的心脏,发了疯似的冲过去,凛然挥袖向乕卞昶袭去。 乕卞昶迅速拔出刺在墨之阕心脏处的不求锋,倾身向后躲开阎七的袭击,翩然落到另一处。 “墨之阕……”阎七呼喊了声,心急如焚跑过去搀扶着墨之阕,重心不稳,扶着他跌跪在地上,她颤抖的手摸到他苍白如纸的脸上,再滑落他被刺的地方。 虽然他的伤口没有血流出来,但能察觉到他的仙气在一点点消散。 无边无际的惶恐充斥她的心头,让她哽咽得说不上话来。 墨之阕反握她冰凉而颤抖的手心,凝视着她萦绕彷徨的眸子,语若游丝喃喃念道:“莫怕,我只是换个身份,很快便会回来。” “不……不……我不要……你不要死……”阎七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生怕稍微松了点力气,他就会消失不见。 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敢不想,无尽的彷徨充斥心头,这种撕心裂肺的无助,似乎曾经尝受过,铭骨在心,却又无法再寻。 “我会……回来的……”墨之阕在她耳边低喃了句,话音刚落,握着她手心的手便无力松开,再也没了气息。 “不……不……不!”阎七抱着他竭斯底里咆哮一声,顷刻间,凛然的仙气横扩而出,如风犀利的刀子把整片林子折断。 “砰!砰!砰!”的几声,地面如翻腾的巨浪触电般向乕卞昶的方向爆破。 另一边,察觉到异变,御长兴他们纷纷从营帐里跑出来,眼见东边天色诡异,红光冲天,百鸟退散,他们不由得心中暗惊,这气息诡异的渗人,然却是七七的仙气,不,准确来说是杀气。 是谁,能激起她足可顷刻间涂炭生灵的恐怖杀气? “你为什么动他……”阎七缓慢把墨之阕的尸体放到地上,面无表情站起来,转过身来睨向白光萦绕的乕卞昶,冷冷责问。 她淡漠的眸子泛着嗜血的红光,似要把这天地一并吞噬,漆黑的裙袂在逆流漩涡倒卷翻飞,凛然的刺骨寒风萦绕在她身周,脚底地面崩裂。 四面八方的仙气如同缭绕的云雾朝她汇聚而来,然,却皆是阴翳的诡异仙气,如她身上迎风飘扬的黑纱长裙,漆黑透着邪气,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在邪恶的仙气中闪闪发亮。 乕卞昶下意识紧握手中的不求锋,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她,眼前的她,竟连傲视一切的他都莫名生出一丝畏怯,像是压制了千万年的杀气,顷刻间爆发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两万年,整整两万年,你明知道,唯有这样,我才记得他,才知道他的存在……”阎七轻迈脚步向乕卞昶慢步走去,每走出一步,脚下的土地干裂一分,她依然脸上无色,冷冷道,“我把你当作知己好友,你为何要杀他?” “你恢复记忆了?”乕卞昶稍带讶然低念。 闻言,两泓热泪从她嗜血的眸子处滑落脸庞,随后,凶戾的杀气溢于眸底。 “我杀了你!”她咆哮一声,汇聚诡异的仙气向他袭去。 乕卞昶微敛眸色,迅速躲开她的攻势,并未与她交手。 阎七穷追不舍,一招比一招狠戾,逼得他不得不还手抵御。 清风袭来,墨之阕躺在地上的尸体逐渐消散,不留半点痕迹。 阎七目露凶光,辣手往乕卞昶的脖子掐去,乕卞昶迅速提起不求锋压制住她的手肘。 这一瞬间,她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晕光弥散,脑子里似乎突然闪过了什么,却又不复存在。 她讶然抬眸,眸底的嗜血锋芒退散,看着眼前的乕卞昶,见自己似乎在跟他争执,且四周一片狼藉,她心中暗惊,触电般缩回手,迷惑看他,试探问道:“我……为何与你打斗。” 乕卞昶动了动唇,如鲠在噎,说不上话来。 阎七迅速环顾四周,脑袋苍茫一片,明明要记得点什么的,明明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想不起来,怎么也想不起来。 “啊……”她一脸难受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踉跄迈步。 “小七你怎么了?”乕卞昶快步上前搀扶着她。 “别碰我!”阎七本能大吼一声,浑然仙气冲体而出,顿时将毫无防备的他轰了开去,她迅速回过身来,看了眼到低吐血的他,眼前一黑,呢喃了句,“不许再让我见到你……”便昏阙在地。 御长兴他们随后赶来,来到的时候,只见这片林子似乎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恶斗,阎七独自昏阙在地上,不见他人的踪影。 他们快速把阎七搀扶起来,发觉她除了气息紊乱外,并无大伤,便将她带走。 仙界,鹿鸣湖 乕卞昶离开妖界后,直接来到了鹿鸣湖,果然,在倦楼外的一处溪流畔,寻到了迎风独自沉思的陌祁煊,他快步迎上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了他的声音。 “我想了很久,却无法忆起身为墨之阕的时候与她有关的回忆。原来,丢了记忆,是这种感觉。明明知道有一段记忆在那里,却怎么也无法触碰,是这般难受。她,如此反复,被折磨了两万多年。” 许久,他才回过身来看向乕卞昶,别有意味问道:“我是不是该放下执念,轰轰烈烈陪她走完人生最后的一段?” “不可!”乕卞昶应激般反驳了句,迫切上前半步,恳切道,“你若坚持,她或许还有生机,你若放弃,那她只有死路一条!” 乕卞昶苦涩低笑,侧过身去,看向溪流,别有意味道:“她是不是已经把我……把墨之阕忘了?” 乕卞昶沉默不语。 虽然没听到他的回应,但一切心中了然,陌祁煊黯然苦笑,喃喃道:“一切,又重新回到原点上。” “你……”乕卞昶低念了声,又把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 本想问他,为什么向自己隐瞒修炼魔法一事,但想来,他身为少尊,修炼魔法本就犯了大忌,隐瞒是理所应当,如今为了给阎七解围,暴露了此事,也是情理之中。 他猜,兴许陌祁煊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阎七会因为域魔心脏一事要面临六界的拷问,所以他才冒天下之大不韪,修炼暗地魔法,在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挺身而出。 在把不求锋刺进“墨之阕”胸膛的那一刻,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他只不过就说了一句话,“墨之阕”就毫不防备地让自己杀了他。 他是相信自己的话了,还是知道结果就是如此,万一不是呢?难道他不怀疑吗? 抑或,他对阎七的爱,早已超出了性命。 唉,本是一双璧人,奈何如此受折磨。 “你打算如何向九重天交代?”乕卞昶改口,试探问道。 “行动,会告诉他们一切。”陌祁煊别有意味回应,眸子里是锐不可挡的厉色。 云雾缭绕的仙山,偶尔传来青鸟莺啼,阵阵花香伴着水雾扑面而来,阎七睫毛轻颤,许久,才缓缓睁开朦胧的眸子,映入眼敛的是一帘瀑布,偶有穿越缭绕的水雾青鸟飞过。 阎七扶着软褥坐起来,下意识环顾四周,若无记错,这是铭衫在青鸟仙山的一处闲适落脚处,青鸟山终年有青鸟环绕飞行,墙壁还长满了蓝色的小花,别有趣味。 于是,渑池专门在这青鸟瀑布的仙山中凿出来一个岩洞,布置得跟他在渑池的房间一般,闲时过来观瀑布,看青鸟,赏蓝花,很惬意。 只是……阎七纳闷揉了揉脑袋,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为何到这来了。 “七七,你醒了。” 听见青狐的声音,阎七随后侧过头去,随后便看见头上戴这个蓝色花圈的青狐蹦进来。 它伶俐蹲到她的膝盖处,带点撒娇的意味轻甩雪白的狐狸的尾巴,笑道:“御大仙说,你今日心情烦躁,须来这里静养。” 那日被乕卞昶和墨之阕打斗的余波震晕后,后来发生什么事,它就不知晓了。 只不过他醒来的时候,御长兴的那条小银色告诉它,阎七被送到了此处,兴许她会忘记些什么,若是忘了就不要再提,只说是来这里静养的。 “我?心情烦躁?”阎七纳闷撅起眉头,印象中刚刚拿下妖界,还没来得及庆祝了,怎么就心情烦躁了? 想了想,她记起自己跟修驰狱打了一架,糊里糊涂就来这里了,难道是因为这事,被他们送过来了? 第182章 忘恩负义 “修驰狱干嘛招惹我……”阎七小声嘀咕了句,把放在脑侧的手放下来,无意触碰到一件东西,低头看了眼,只见是本写着“聘礼”二字的书籍。 她纳闷撅起眉头,青葱白指缓慢翻了书页,只见“格桑城”“前屿城”“火凤凰”这些名字。 正好翻到“火凤凰”这一页时,一只浑身泛着灼灼火焰的凤凰从洞口把头探进来,来到她的跟前,挡住了外边的视线。 “哇……”把她和青狐都吓了一大跳,手中的书本跟着跌落床上,青狐迅速蹦到了阎七的怀里。 邬渝瞅了眼被自己吓到的阎七,冷白了她一眼,迫切问道:“你不是说找寒帝给我治伤吗?都好几天了,还没找到他?” 阎七似乎没听懂他的话,轻眨眼眸,云里雾里反问道:“寒帝是谁?” 嗯?青狐稍带纳闷转头看向阎七,她不知道墨之阕是谁?抑或故意糊骗这只凤凰? 邬渝萦绕火光的瞳孔透出几分不悦,冷声道:“你自己的夫婿,还要别人给你惦记着吗?” “夫婿?”阎七轻扯嘴角,下意识把眼角余光投向青狐,求解。 青狐见她目光茫然,似乎真的把墨之阕忘个干净了,它纳闷甩了甩尾巴,解释道:“七七,寒帝就是凡界狄青国的墨之阕呀,你把他给忘了吗?” 奇怪的是,它只知道,阎七从前只不过是喜欢把有关少尊的事情忘记得干干净净,现在为何连墨之阕的事情都忘记的一干二净了? 而且,昆桐其余六仙的神色也是十分的古怪,这当中出了点什么事吗? 本仙该记得他?墨之阕?阎七用腹语回了它一句,没有得到青狐的回应,她再瞅向脾气似乎并不那么友善的邬渝,煞有介事点头笑道:“嗯……我记得是你在涓湖救了我,但是……” 但是,好像是说过要找谁给他治伤了,至于找谁了,倒是忘了。 罪过,罪过,人家好歹拼死从修驰狱手中救了自己,自己却因记忆短缺,把他伤晾了好几天,怪不得他脾气不好了。 目光无意轻扫掉落在床上的书,她快速把书捡起来,把书翻到“前屿城”一页,抬眸看他,浅笑道:“要不到前屿城去,到了那里,本仙就可以给你治伤了。” “对哦。”邬渝恍然应声道,“既然找不到寒帝,到前屿城也是一个好办法,反正,那是寒帝送给你的聘礼。” “咳……”阎七猛然被呛到了,下意识提起手来指着自己,试探问道,“给我的聘礼?” 什么情况,聘礼、未来夫婿,敢问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吗? 话音刚落,忽然从另一处洞口传来脚步声,还有细碎的交谈声。 阎七也不知道怎么的,骤感心虚,疾手抓着青狐,伶俐爬到邬渝的背上。 这可是铭衫的地盘啊,自己忽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御长兴他们有没有跟铭衫提前打了招呼。 虽说昆桐和渑池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但是,就为了这座青鸟山,两座仙山的游仙已经冷战好几回了。 这次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御长兴他们坑的,还是先躲起来为妙! “喂!我还有伤在身!”邬渝不爽道,这女子果然善忘啊! “少尊修炼魔法一事,已经传遍了六界,如今谣言四起,却始终不见少尊踪影,该如何是好?” “此事说也奇怪,你说那昆桐的阎七修炼魔法,也寻常,他们做事向来出格,没个章法,修炼魔法吧……似乎放在他们那边并非什么出乎意料的事。可少尊怎么与她一道修炼魔法?你说少尊跟阎七,是什么关系?” “似乎……不曾听说,也不曾看见他们有来往呀。” “那阎七是不是域魔的心脏?” “呵呵……你怎么跟九重天那些正仙孤陋寡闻,阎七不可能是域魔的心脏,在我所见的仙家当中,就数她的仙气是最纯净的,切莫听信了谣言。” “兴许呀……是那些个正仙嫉妒我们游仙已久,才对谣言深信不疑。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不能让昆桐白白被欺负了去。” …… 洞里传来渑池几位游仙细碎的讨论声,躲在外边岩壁处的阎七听在耳里,顿时冷汗冒了一地。 不就睡了一阵子罢了,敢问,怎么就逆天了? “少尊与我修炼魔法?少尊为何修炼魔法?这是怎么回事?”阎七一脸茫然问道,自己从不与少尊来往,谁胡诌乱造啊? 这一刻,她不仅把墨之阕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甚至从旁敲侧击得来的一些有关陌祁煊的事情,都忘记得一干二净,关于他俩的记忆,回到了原点。 撇去与少尊修炼魔法这件事的疑惑,在域魔心脏的一事上,她竟没想到,向来与昆桐仙山针锋相对的渑池众仙,竟是最信任最维护昆桐的。 想到此处,她心头莫名温暖,不管遗忘了什么,似乎都不觉得害怕了。 蹲在她肩头的青狐沉默不语,正纠结着要不要遵循御大仙的叮嘱哩。 飞在她身旁的邬渝冷白了她一眼,目光里透着庆幸,轻叹道:“当年阿娘非要撮合我跟你的时候就说,阎七什么都好,就是记忆太差,总能忘记些东西。当时我就没同意,记忆不好的女子,大多都是忘恩负义,尤其是姿色上等的,万万娶不得。” 姿色妖娆的女子,必定有不少男子前赴后继为她拼死拼活,若她记忆不好,常常糟蹋了别人的心意不说,还招来一大堆剪不断理还乱的桃花祸。 要不得,万万要不得! 如今想来,当初的决定太明智了!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盯着他——你敢再说一遍,老娘保证不打死你! 青狐下意识眯起眼,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流转——有一腿! 邬渝瞅了瞅她满脸委屈的表情,傲慢轻哼,娓娓道来:“寒帝不过送了几件聘礼,忘了也罢。可是,陌祁煊在你性命攸关之际,暴露魔气替你挡下灾祸,你也能忘记得理所当然,实在可恨?” “少尊为了我暴露魔气?”阎七讶然低念,这是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脑海里没有半点记忆? 见她似是忘记的彻底,邬渝冷瞧了她半眼,解释道:“听说是你们仙界的一个小仙娥,不知道如何取来的灵界的含光珠,在你与阿滇王因为妖界对峙的时候,将含光珠打入了你腹中,因此,你暴露了体内的魔气。众人皆以为你是域魔心脏,要联合六界诛杀你,诛杀昆桐七仙。这个时候,你们的少尊出现了,暴露了他自己身上的魔气,替你们解了困,估计现在,轮到他百祸缠身了。” 青狐一副事不关己轻摇尾巴,在心里默念:御大仙,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 阎七下意识握紧拳头,心中百感交杂,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为何自己忘记得干干净净? 怪不得渑池众仙说出这番话了,原来还有这番原由。 少尊为何修炼魔法,为何……宁可成为天下敌人,还要出面给自己解围了? 静默了许久,她回过神来,打量了两眼盘旋在自己身边的邬渝,试探问道:“你……为何冒死救我?” 如今回想,在与修驰狱一战中间,似乎又什么忘记了。 她虽记得这只凤凰救了自己,可想不起来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呀,若不问个清楚明白,恐怕“忘恩负义”这四个字永远也摘不掉了。 邬渝顿时一脸的无趣,突然发现跟记忆差的女子,尤其像她这般差得令人发指的,实在难以沟通。 “寒帝,你的未来夫婿,察觉到你有危险,特意指派我去救你的。”邬渝说着,越发不爽,自己为他救美负伤,他倒好,消失了个彻底,也不回来瞧瞧人到底救了没救。 这回,阎七才发现自己不止忘了一点点东西,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恨了,嗯,怪不得从他出现到现在,都是浓浓的鄙视了。 瞧见他眸底咬牙切齿的恼色,阎七不敢说话了,估计不是他自己找上门,自己早就把救他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唉,难怪他恼怒嫌弃恨了。 她下意识把手摸到藏在袖中的书籍处,打量了邬渝两眼,试探问道:“你……是寒帝送给我的聘礼?” 青狐迅速流转眼眸——什么情况?墨之阕把情敌送给七七当聘礼? “……”邬渝汗颜,冷眼瞥她,此女实在可恨,正经的忘个干干净净,这些无用的倒是记住了。 阎七轻扯嘴角浅笑,并非记起来了,而是刚才他说寒帝送了前屿城给她作聘礼,正好“前屿城”三个字和“火凤凰”三个字都写在那本“聘礼”的书上,所以,她才这般猜测。 如今看他憋屈的表情,想必是猜对了。 换句话说,书上的字眼,都是实物的聘礼。 天呐!桑歌的格桑城也在里边,这是怎么回事? “咳……”阎七轻咳一声,浅笑道,“那我们先到前屿城给你治伤,之后再去凡界拜会那位寒帝,然后……” 然后,去见少尊,心中太多疑惑,兴许他有答案。 第183章 诅咒秘密 阎七与邬渝一起前往灵冥交界处的前屿城,说是一座城,却是一座隐藏在瘴气中的岛屿。 奇怪的是,本来是瘴气萦绕,找不到入岛的路,可阎七御风前行,萦绕的瘴气竟主动为她开路,把一座浩气诡异的岛屿呈现在眼前。 这岛屿分为两个部分,前部分是乱石堆砌的“宫殿”,后面则是百草丛生的林子,林子中有一汪水池,名曰归池,于恢复元气大有功效。 落到前殿的空地处,阎七回过身来看向随后着陆的邬渝,由于这岛屿瘴气的影响,二者皆隐藏了原来的气息,她连忙用法术给他疗伤。 “哇,这就是灵幽果!”青狐惊喜喊了句,迅速跃到空地处的灵幽树上,一手采了一个果子吃。 这诺大的空地处长着一棵形状古怪的树,名叫灵幽树,终年长着金色的叶子,百年才结一次银色的果子,名叫灵幽果,传闻对修炼法术大有裨益。 很多修炼者想到前屿城盗取灵幽果,只是,碍于瘴气萦绕,十有八九,终其一生也未必找到入岛口。 良久,待邬渝的伤口愈合了,阎七才收回法术,见他蹲在地上的轻轻扑翅,她稍带纳闷问道:“你还没能修炼成人形吗?” 闻言,邬渝侧头瞥向她,不以为然道:“是那寒帝不允许我在你跟前化作人形,担心你被我俊俏的模样迷惑了。” 心里的话是:这女子记忆之差,人神共愤! “呵呵……”阎七顿时扑哧笑了出来,没想到那位寒帝还是个醋坛子,想来是个有趣的人物,是得拜会一下他了。 顿了会,她再试探问道:“可是,那日你不是已经回到凤凰族附近了吗?为何不找你阿爹阿娘给你治伤?” 邬渝无奈叹息,解释道:“我们凤凰族是上古神族,不知怎的受了诅咒,本族都不能互相治伤输送妖气,也受不了其他法术较低的妖的妖气。可是,我们凤凰族历来法术深厚,能给我们治伤的妖屈指可数,偏那寒帝身为仙家,却不受束缚,正因为这样,阿娘才将我交给了他。不与你多说了,反正你都记不得,我去归池泡浴。” 说罢,邬渝展翅跃过牌坊,往丛林深处飞去。 “……”阎七汗颜,本仙的记忆力有那么差劲吗? 待他走远后,阎七下意识环顾满地的乱石,这前屿城的前殿有无数乱石铺在地面上,这些乱石并非一般石头,而是有灵性的。 但凡来到前屿城的人,都会搬动这些石头做出一件东西来,当作是回报,让这岛屿不那么单调。 传闻,这颗灵幽果树就是用这些乱石堆砌的,经过千万年的洗礼,竟成了一颗真的树。 后来者陆续堆砌了一座浩大恢宏的牌坊,此后好像就没有再来者了。 阎七轻弯嘴角浅笑,既然借这里的瘴气还了邬渝的一个恩,那也该做出一个东西来回报才行,心里下了决定,把她最爱的凌波叶留下。 她挽起衣袖,马上行动,只是,这些乱石非但不能用法术搬动,而且还十分的沉重,她紧咬牙根,好不容易才挪了其中一颗石头的半点位置。 抹了抹额上的香汗,她抬眸看向还在树上吃得津津有味的青狐,轻喊道:“青狐,快过来帮忙!” “你先忙,我还没吃饱哩。”青狐抱着果子笑嘻嘻念道,无意流转眼眸,瞧见走来的一位白衣男子,讶然小声嘀咕,“墨之阕?” 走来的是墨之阕没错,但是,让它险些没反应过来的是,常日身着一袭玄色修边黑色华衣的他,今天却穿了一件翩翩白衣,而且,这件白衣似曾相识。 见青狐神色怪异,阎七下意识顺着它的目光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 他刀削轮廓,凌厉分明;剑眉藏锋,如水墨画线条自然温柔,却不失睥睨天下之威,非鬼斧神工所能刻画,而是与生俱来的气质;眼含宇宙星光,浩瀚而明厉憾人。 虽是一袭白衣,但身上的气息却有几分诡异,碍于瘴气的影响,无法辩出底细来。 未等她开口,白衣男子率先开口问道:“需要我帮忙?” 阎七轻愣点头,虽然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但既然要帮忙,总是好的。 只是,她什么都不说,他仿佛已经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与她一起用地上的乱石堆砌出一株凌波叶来。 阎七心中暗讶,此男是谁,分明初见,为何与他有种心有灵犀的错觉。 “你是谁?”她轻蹙眉心试探问道。 “陌祁煊。”白衣男子不紧不慢应声。 “……”蹲在树上津津有味吃果子的青狐讶然抬眸,未能反应过来,少尊?墨之阕自称少尊? “什么!”阎七惊讶道了句,猛然向后倒退,踩了石头,重心不稳,险些没有摔倒。 陌祁煊快手将她拥入怀中,阎七仓惶把手扶在他的肩膀处,藏在袖中的书籍随后跌落地上。 只见“聘礼”二字大大的亮出来,还没站稳的她,心虚似的想要去把它捡回来。 不料,竟被他用仙术率先将书籍弄到了手上。 “聘礼……”陌祁煊叨念着,一手挽着她的纤腰,一手托着掌中的书,用气息翻页看书中的内容。 阎七一脸尬尴低下头去,心里万分纠结,要不要把书本抢回来? “嗯,这是我的作风。” 闻言,阎七讶然抬眸,正好他低下头来,这一上一下,险些没直接吻上了,她脸颊骤红,小心肝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陌祁煊凝视着她粉扑的玉脸,欢喜低喃:“这是我的东西,我就是下凡渡劫的寒帝墨之阕。” “……”阎七愕然瞪大眸子,脑子里一片混乱。 “……”青狐看得一愣一愣的,敢情是吃了灵幽果,产生了错觉? “那个……我去看看那只火凤怎样了。”阎七轻扯嘴角无奈低笑,从他怀里退开来,快步开溜。 不行,太混乱了! 墨之阕是寒帝,陌祁煊是少尊,寒帝是少尊,然后她是未来夫婿,混乱,太混乱了! 脑子不好使,得先理一理! 只是,她穿过牌坊,转上笔直的石桥往丛林走去,眼角余光下意识向后瞄去,发现那自称陌祁煊的男子不紧不慢尾随在后。 她轻噎唾沫,下意识加快脚步,不料,尾随在背后的他也跟着加快脚步,无奈,她只得小跑开溜了。 正在归池里泡浴疗伤的邬渝,听见丛林里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他下意识转头往传来声音的方向瞧去,随后看见阎七神色怪异往这边跑来。 而她的后面,还跟着……墨之阕! 邬渝一秒化作火凤凰的模样,从浴池里展翅而出,几乎是顷刻间消失在天际。 “哇……”跑来的阎七,被他腾飞时溅起的水花打到脸上,她仓惶提起手来遮挡,水花溅到脸上时,脑海里迅速浮现在池底沉浮的画面。 …… “你本是碧波池底下的一株仙草,由天地日月精华所化,乃世间至纯之物。” “七万四千五百年前,你还没修炼成人形,域魔在仙魔之战中负伤,他得知你的存在,于是潜入昆桐仙山,从碧波池底将你盗走,用以修复破损的心脏。” …… 脑海里恍然回响那日在涓湖底听到的声音。 “我是……碧波池底的仙草……”她下意识在心底轻声默念,呼吸渐紊,听见尾随在后的脚步声,她迅速回过身来,凝视着眼前的陌祁煊。 刚才听邬渝说,是这少尊暴露魔气为自己挡了一劫,否则,自己早就因为“域魔心脏”四个字成为六界的罪人。 陌祁煊见她脸上沾了水花,提起手来给她轻抹。 阎七触电般提起双手捂住他的手心,迫切解释:“少尊,我不是……”话到嘴边,浑身的细胞像被雷击一般,麻痹而刺痛。 她眉心紧蹙,握着他手新的力度不由自主加重,凝视着他的眸子,心急如焚解释:“少尊,我不是……我是……啊……” 五脏六腑像被凌迟,体内的氧气似乎一点一点被抽掉,明明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小七,你怎样了?”陌祁煊见她脸色骤然煞白,且似乎身心都备受折磨,心急如焚将她拥入怀中,迫切问道。 阎七伏在他的怀里,缓慢调节气息,脑海里忽然回响念神的声音。 …… “有些话,不能说。” …… 阎七轻皱眉头,下意识抓着陌祁煊的衣服,目光生恨,原来,什么域魔的心脏都是假的,那念神早就知道自己乃碧波池的仙草! 念神的另一个诅咒,有些话,不能说的——就是这个秘密! “小七……” 陌祁煊才刚开声,阎七便低着头从他怀里退开来,生怕被他瞧见自己嗜血的眸子,与他擦肩而过,淡淡道:“我没事,有事在身,先行一步。” “去哪?”陌祁煊抓住她凉凉的手心,沉声问道。 阎七没有挣开他的手,也没有回头看他,目光依然凌厉,淡淡道:“见一位故友。” 这下她才想起来,那日在蛊牢外见到了念神。 岂有其理,几万年莫名其妙的仇怨,今日若不撕了她,妄为仙! 第184章 与他相伴 陌祁煊回过身来,用右手握住她的手心,慢步前行,沉声道:“正好,我也要去见一位故友,一道同去。” 阎七敛了眸底的杀气,愣愣跟在他的身边,下意识低眸看了眼被他握住的手心,再抬眸看他俊美的侧脸,沉默了片刻,才试探问道:“少尊……你为何修炼魔法?” 既然忘了,那就该诚恳地问,这样才不至于糊涂。 陌祁煊没有转头看她,性感的唇畔处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弧,不咸不淡回应:“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在鹿鸣湖的仙池里,你突然出现,撕了我的衣服,把魔气留在了我体内。” “……”阎七瞅了一眼他云淡风轻的俊颜,默默低下头去,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在仙池里,撕了他的衣服? 怎么撕? 把魔气留在他的体内? 怎么留? 这少尊道行太深了,明明说着令人想入非非的事情,却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重点是,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猖狂了? 敢问,丢失的记忆里,没有做更加丢人的事情吧? 这会陌祁煊才侧过头来看她,虽然她刻意把头埋得低低的,但还是能瞧见她烫红的侧脸。 “十二月初七,是我们初见的日子。”陌祁煊凝视着她泛红的侧脸,握着她手心的力度重了半分,恳切道,“我想把婚期定在那天,小七,你认为如何?” 十二月初七?初见的日子?阎七在心里重复默念,仍不敢抬眸看他,小心肝扑通跳个不停,一来就问婚期,明知道自己记忆短缺,这少尊能不能不要问得这样理所当然? “那个……”纠结了许久,阎七才抬眸看他,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目光,见他似是在等自己的答复,她抿了抿唇,怪不好意思轻声道,“我……我记忆不好,不记得自己跟你曾发生过什么,成亲这事……” “嗯。”陌祁煊轻作点头,凝视着她萦绕抱歉的眸子,应声道,“只要你离开我半里的范围之外,就会把你我的事情忘记得一干二净。” “为何?”阎七讶然问道想着不可能是自己记忆太差的缘故,回心一转,她试探问道,“因为诅咒?” 她想,自己莫名其妙被下了两个诅咒,一是血液不能再生,二是不能告诉世人自己乃碧波池的仙草,如今还离开某个范围就忘记他,这不是诅咒是什么? 可是,这念神一族,只能下三个诅咒,若她下了三个诅咒,则灰飞烟灭永不超生啊,但如今念神还有一缕魂存在这世间,她不可能下了三个诅咒。 “嗯。”陌祁煊应了声,牵着她的手慢步前行。 阎七咬咬牙,眸光凝聚成点,迅速汇聚仙气在自己与他之间落下一个咒术。 陌祁煊随后止住脚步,侧头看她。 阎七轻扬嘴角,浅笑道:“这样,我就不会忘记你了。” 刚才她给自己与他下了“晖阳”禁术,这是上古的禁术,虽并非神族的诅咒,但类似于诅咒,称之为咒术。下了这个咒术,她便不能离开他的半里范围内,如同在半里的范围内下了一个无法冲破的结界。 “这样的咒术,两万年前,我便已用过,只是……”陌祁煊沉声低念,眸子里隐藏着很深的迫切和无奈,似乎因为深藏了千年而酝酿成坚韧之色。 “……只是我不想束缚你。”他低念了句,指尖凝聚仙气,意欲挥手断了这个咒术。 阎七迅速提手按住他的手肘,眸子萦绕厉色,迫切道:“两万年前是你下的咒术,非我情愿;如今是我自己下的咒术,你不能破!”说罢,牵着他的手大步前迈,那气势就是,他若敢破了这咒术,她就跟他绝交。 陌祁煊凝视着她的倩影,沉默不语。 两万多年以前,他就在自己与她之间下了晖阳咒术,不许自己离开她半里范围内,期望自己不要从她的记忆里消失。 只是后来,她主动破了这个咒术。 因为,她不希望这个咒术束缚了他。 牵着他的手走在前边的阎七,不由自主湿了眼眸,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心窝却十分的难过,像被刀子堵塞了一般,疼痛得快要窒息过去。 这个晖阳咒术,一直存在她的记忆里,只是,她不曾想起自己什么时候、如何学会这个咒术。 如今明白了,因为他。 这个咒术,是用在两人之间的,不管是施法者,抑或咒术以外人都不能破除咒术,唯有咒术里的另一个人才能破除咒术。否则,施法者就必须在另一个人的范围内活动。 她想,两万年以前,为了保住自己的记忆,这少尊下了个咒术,此后的一切都只能围绕着自己,估计是自己太过难受,怕耽误了他,才宁愿丢失记忆,也要主动破除了咒术。 或者是因为做出遗忘他这个选择,太过痛苦,所以才狠狠记住了这个咒术。 听见她的抽噎声,陌祁煊挣开她的手,快步上前,从后将她拥入怀中,深沉低喃:“抱歉,直到现在,还没能够找到破除诅咒的办法。” 阎七再也忍不住,泪如如决堤洪水汹涌而出,泣不成声,哽咽哭喊:“我想记住你!我想记住你!我想记住你!两万多年了……该换我……换我守在你身边!” 她拭了拭朦胧的泪眼,回过身来他,哽咽问道:“这两万多年来,我总是把你忘记,把你陌生人……你是不是很难过,很难受……我是不是很坏……” 两万多年啊,虽说神仙的寿命很长,可那漫长的岁月并不短啊。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却只成了他一个人回忆,那是多麽的寂寞难受啊。 陌祁煊凝视了她许久,竭力忍住情绪,捧起她的脸,用衣袖温柔轻抹她断线珠子落下的泪水,浅笑道:“没有,这两万多年来,你只要见到我,总会对我一见钟情,我并不难过。” 闻言,阎七顿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尴尬背过身去拭了拭泪水,再回过身来,一脸憋屈地往他肩膀捶了几下,哽咽哭喊:“你好坏!” 一会儿,她哽咽了会,抬眸看他,仍是泪眼汪汪问道:“我真的……真的都对你一见钟情吗?” “嗯。”陌祁煊凝视着她泪花氤氲的眸子,轻作点头。 阎七扑哧一笑,扑入他的怀中,紧抱着他。 这种感觉好奇怪,似乎从未与他见面,却又从未质疑过他的话,从未质疑他的身份,明明是陌生的,却又感到莫名的温暖,相信他,依赖他。 似乎只是没了与他的记忆,却从不遗忘他的爱。 良久,她仍靠着他的肩膀,别有意味郑重低念:“既然……你许我把魔气留在你体内,那么,你不许破除我下的咒术。” “那好……”陌祁煊轻抚她的发鬓,低眸看她萦绕着霸道澄澈的眸子,沉声低喃,“从这一刻起,你就留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直到……直到你不愿意为止。”说罢,低头轻吻她的眉心。 阎七骤然红了脸,触电般捂住被他吻过的地方,挑起眼眸眼看他,怪不好意思道:“你……你……” 未等她说完,陌祁煊低下头来,直接吻上她柔软的瑰唇。 “……”阎七脑袋片刻空白,稍许反应过来,脸颊烫红,浑身酥麻,像被无数蚂蚁啃咬,慌怯与甜喜交织心头,下意识抓着他的衣服,微闭眼睛,沉沦在他霸道的温柔里。 在一旁观看的青狐,不忍直视,仍抱着怀中的灵幽果,默默背过身去。 天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就吃了几个果子吗?怎么感觉逆天了?看不懂,完全看不懂他俩的关系! 待它纠结完毕后,回过身来,却发现阎七与陌祁煊已不在原地,它迫切左右环顾,不见他俩的踪影,它迅速循着阎七的气息追踪过去。 另一边,阎七随着陌祁煊来到魔界的阳城,他俩才刚到城门外,化作人形的青龙和白虎旋即现身恭迎,上前行礼道:“少尊,阎上仙,魔皇雷索已经在魔宫设宴等候了。” “魔皇?”阎七稍带讶然侧头看向陌祁煊,他要见的“故人”竟是魔皇雷索? 陌祁煊侧头看她,轻作点头,应声道:“嗯,有些事与他商谈。” “喔。”阎七应了声,琢磨了会,恍然道,“那个……十二月初六,是麟择之期?” 婚期定在麟择之期的次日! “是。”陌祁煊应声,察觉到她的忧虑,他握起她的手,轻拍她的手背,沉声道,“莫怕,我会处理好的。” “嗯。”阎七轻作点头,随他一同进城,怎么忽然有种红颜祸水的感觉? 魔宫,侍女脚步匆匆回到灵犀殿,步入琴心公主的寝室,欠身作拜,迫不及待道喜:“公主,公主,那仙界的少尊果真来了,如今已到巉殿拜见主上!” “真的?”躺在床上的琴心公主迅速爬起来,起得急,惹到了身上的伤,“咳咳……”难受地咳了几声,她顾不得身上的伤,利索穿好了鞋袜,迫不及待向门外走去。 走了几步,她下意识停下来,侧头看向独坐在窗边的念神的魂魄,碍于侍女在此,并未与她说话,只是用眼色与她交流,问她是否与自己一同过去见见陌祁煊,毕竟,那是自己爱了一万多年的男子,希望她能见见。 念神轻捋发鬓,淡然道:“你去吧,我不凑这热闹。” 琴心公主努了努嘴,只因心念陌祁煊,便迫不及待走了。 待她离开后,念神下意识暗了眸色,绝对不能让陌祁煊知道自己的存在,否则,失去了夺取琴心公主肉身的机会,以后再也没有夺得肉身的机会了。 第185章 太过毒舌 魔宫巉殿不同一般的殿阁,它只有两面墙,前面是终日敞开的正门,后面是流水潺潺峭壁,屋檐与峭壁间可看见蔚蓝的天空,屋檐下正好是魔皇雷索的尊座。 两处墙壁皆有镂空的图腾雕花,整座宫殿清风习习,好不惬意。 陌祁煊带着阎七和两个护法,随着侍女的指引来到巉殿,入城之前,他一如以往,佩戴半截银色面具。 入座后,魔皇雷索特意把左右侍候的侍女挥退,青龙和白虎识趣,自觉退到殿外,等候吩咐。 魔皇雷索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下意识把目光落到与陌祁煊并肩而坐的阎七身上,别有意味说道:“本座从不曾听说,少尊与阎大仙如此亲厚。” 关于妖界东临外一事,他早就听闻,陌祁煊甘愿为了阎七暴露魔气,想必阎七在他心中的位置举足轻重。 但是,这阎七不是跟那位神秘莫测的寒帝定亲了吗? 陌祁煊下意识侧头看了眼神色恬淡的阎七,瞧她的模样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情,他端起酒壶,往她的酒杯里倒了半杯酒,再看向魔皇雷索,淡然道:“魔皇下帖约我来,所为何事?” 魔皇雷索搁下手中的酒杯,见他俩是明摆的关系却又不说破,他不多过问,沉默了片刻,别有意味道:“很快就是麟择之期了,如今局势险峻,仙界虽然三十七人间帝皇支持,但魔界也有三十六。一旦狄青国皇帝选择了魔界,你就要跟修驰狱决斗,这并不是你所期待的吧。” 仙界一直那么高高在上,六界之中除了魔界,几乎没有哪一界之主敢贸然挑衅仙界,原因在于这个陌祁煊一直隐藏法术,众人皆难以揣测他的深浅。 如今六界之所以那么期待麟择之期,不,准确来说,魔界之所以那么快得到三十六个帝皇支持,全是因为六界都在期待陌祁煊与修驰狱的一战。 有的,是希望陌祁煊能打败修驰狱。 有的是想修驰狱打败陌祁煊,再与仙界联合攻打修驰狱,为的就是在战略中占主导地位,打压仙界。 “除了修驰狱外,阿滇王也是魔界的一大隐患。”魔皇雷索不再拐弯抹角,带有半分凌厉的目光落到陌祁煊身上,开门见山道,“若你能助本座除了阿滇王,我愿意助仙界顺利赢得麟择之期的赌约。” 陌祁煊侧头看了眼阎七,沉声问道:“小七,你认为如何?” 魔皇雷索汗颜,莫非,这陌祁煊还要听从阎七的意思? 被问到的阎七抬眸看他,搁下酒杯,浅笑道:“你且随心,我随你。” 瞧见他眸底隐藏的厉色,她猜,只要他说出口,肯定会把魔皇雷索气得跳起来,她还是什么不说的好,省了麻烦。 陌祁煊不紧不慢转头看向魔皇雷索,不以为然道:“你若臣服于本尊,本尊可以助你除了阿滇王。” “你说什么?”闻言,魔皇骤怒,一掌拍到了案几上,杯中的酒水跟着飞溅出来。 陌祁煊并未理会他的怒色,娓娓道来:“如今阿滇王有意归顺修驰狱,不仅有将你取而代之的心思,而且已经联合修驰狱作了部署。你虽为魔皇,但名存实亡。如今地位尴尬,才不得不向我求救。” “嗬!”魔皇雷索冷哼,拍在案几上的手狠狠握成拳头,冷盯着陌祁煊,咬牙道,“你以为这样,本座就会将魔界拱手相让?做梦!就算本座与阿滇王一战,不管谁胜谁负,魔界都不会沦为仙界的奴隶……” “你错了。”陌祁煊轻拂袖站起来,双手悠然负后,慢步前行,不咸不淡道,“这一战,你若败了,本尊除去修驰狱之后,会另觅人选管理魔界;若你如今便归入本尊麾下,那么,魔界还是你的魔界。” “你这是什么意思?”魔皇雷索旋即站起来,稍微眯起眼来打量着他。 陌祁煊回过身来对上他的锋芒,自然地释放体内的魔气,沉声道:“麟择之期最坏的结果,就是本尊与修驰狱一战,但,这只是旁人的最坏结果。本尊,期待这一战。” 平淡的话语,配上这无可匹敌的气势,简单而言,就是帅! 阎七痴痴看了他几眼,随后附和道:“嗯,挫败修驰狱,收下他的兵力,到时候不费一兵一卒,六界自然归附。” “你……”魔皇雷索盯着陌祁煊,一下子竟接不上话来。 这下他才明白他话里的意味。 如今修驰狱的爪牙遍布六界,若在麟择之期的对决上,陌祁煊战胜了他,便可以收下他的势力,换句话说,一下子拥有了大半个天下。 所以,陌祁煊是期待着麟择之期的到来,看他的气势,似乎还有了万全的准备,料到他自己的功力在修驰狱之上一般。 指不定,这陌祁煊与阎七修炼魔法,为的就是这个麟择之期。 重点是,若此刻自己不归顺于他,那么他就会袖手旁观魔界的内部争斗,待日后与修驰狱一战,自然收下一切,懒得费心。 “魔皇若没其他要事,本尊先行一步。”陌祁煊客套道了句,侧头看向阎七。 阎七轻挽裙袂站起来,快步来到他的身边,与他一同转身向外走去。 “且慢!”魔皇雷索迫切喊住他俩,但如鲠在噎,说不上话来,若就此归顺于他,不甘心,但这陌祁煊似乎又真的不在乎自己归顺与否,令他急火撩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阎七下意识止住脚步,回过身来看向满脸愤恨纠结的魔皇,莞尔浅笑道:“本仙虽少管闲事,但魔界之事还是略知一二的。” 魔皇雷索眯起眼盯她——你确定自己少管闲事?前不久闯了蛊牢,前不久掺和妖界之争,这些都不是管闲事? 不,那些的确不是闲事,而是陌祁煊策划已久的阴谋,吞没六界的阴谋。 估计东临外英雄救美一幕,是戏! 故意找一个仙娥捅破阎七的修炼魔法,他再紧接着暴露魔气,为的就是宣告六界,他,陌祁煊,正式逐鹿六界。 阎七懒的理会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别有意味道:“阿滇王虽有部署,但想必你也有防备的后招。你之所以忌惮阿滇王,是因为他有离火箭,而你不得离火箭之法。但是,阿滇王曾将离火箭之术传给了北诛,如今北诛为妖界阶下囚,你可以向他讨解离火之术的要计。” 魔皇雷索顿时恍然大悟,郁结在胸,说不上话来,神色怪异看她。 “报我阎七之名,你可以去见他一面,能不能得解困之法,就看你自己的造化。”阎七说罢,转过身去,与陌祁煊向外走去。 “你为何助我?”魔皇雷索将信将疑问道。 “本仙欠炎霆太子一份人情,虽然不知道他讨要什么,但且让你欠我一份人情,日后一切好商量。”阎七应声道。 魔皇雷索眼看着他俩头也不回离开了巉殿,似乎真的没有在劝自己归顺的意思,听阎七的语气又似乎并非深藏阴谋,顿时,他脑如海捣,理不清思绪,但,还是解除眼前的危机比较重要。 阎七与陌祁煊刚出了巉殿,琴心公主便神色匆匆赶来,看见他俩并肩走在一起,本来喜色迎眸,瞬间阴云密布。 一会儿,琴心公主竭力隐藏了情绪,小跑来到陌祁煊的跟前,一副孱弱的模样轻咳两声,再抬眸看他,欢喜笑道:“啊煊,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魔宫里的侍婢可有怠慢你?” 呵呵。阎七禁不住在心底笑了两声,昔日那个心狠手辣的琴心公主,如今竟然一副楚楚可怜的娇俏模样,实在……难以恭维。 嗯,之前曾听九重天的仙家说他俩似乎有过一段情,所以这琴心公主见到他,才跟老鼠见了大米一样。 想到此处,阎七下意识眯起眼盯着陌祁煊的侧脸——坦白招来,在我失去记忆的长河里,到底招惹了多少桃花? 陌祁煊淡淡看了她一眼,目光不着眸底,似乎连她的轮廓都没认真看清楚,不咸不淡问道:“你是谁?” “……”闻言,琴心公主脸上娇羞的笑容旋即添了半分尴尬,一时没能接上话来。 阎七默默侧过头,抬头看天,假装自己不存在。 琴心公主敛了敛笑容,下意识往阎七的方向瞧了眼,揉搓交叠的双手,再转向陌祁煊,迫切解释道:“我是魔皇的女儿,琴心公主。五百年前,仙魔混战中,你救了我。” 嗯?就这样?阎七在心里轻声默念,敢情,之后他俩都没再见过?那么,九重天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爱情故事,又是怎么来的? 陌祁煊再低眸看了她一眼。 琴心公主旋即勾起欣喜的笑容,眸子里是热切地期待。 不料,陌祁煊抱歉看她,淡淡道:“兴许,误救了。” “……”琴心公主笑容僵硬。 意思是,当初场面太过混乱,不小心救了魔界的她,若是知道,就不会救她,五百年,时间太过漫长,已经忘了自己当日的过失。 阎七不敢直视琴心公主僵硬的表情了,估计她早已尴尬掉了一地,这少尊太毒舌了吧! 第186章 一地尴尬 琴心公主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五百年前,仙魔混战,她装扮成魔兵混入军队里,险些被两方对决的逆流漩涡卷了进去,说时迟那时快,被陌祁煊救了她。 虽然只看不到他的脸,但他那双眼却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几万年不曾遇到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男子,从那一刻起,她就认定了他。 但自从那一战之后,她与他便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他深处仙界九重天,尽管她多次潜入仙界,要见一面实在艰难。 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放弃,一直对外宣然自己跟他朴素迷离的关系,先入为主。 可是,再次见面,他竟这般冷漠。 而且…… 琴心公主下意识把目光落到站在陌祁煊身旁的阎七处,她旋即敛了脸上的尴尬,勾起一抹轻蔑的冷弧,戏谑道:“哟,这位不是鼎鼎大名的阎七,阎大仙吗?” 听见自己被点名了,阎七侧头看她,并未接话,但仍能察觉到她体内气息不稳,估计是上一次被修驰狱重伤,至今还没痊愈。 让她在意的是,失踪许久的念神为什么会出现在琴心公主身边? 而且,此刻她也在琴心公主的身上察觉到念神的微薄气息,证明她俩几乎是每天长时间相处在一起的,换句话说,念神,一直潜藏在这里。 见阎七并没有理会自己,琴心公主嘴含冷笑,眼角余光瞅向陌祁煊的眼色,戏谑道:“阎大仙前不久不是跟凡界那位寒帝出双入对吗?还隔三差五赠送聘礼秀恩爱,害得我魔界窟城都不得安宁。今天怎么舍了他?不怕他害相思病么?” 是么?这恩爱秀的有这么令人发指吗?阎七在心里默念了句,下意识把眼角余光转向陌祁煊,这位主真的如此狂热?嗯,他自己还想承认了,那是他的风格。 见陌祁煊骤然冷了眸色,且阎七似乎一脸心虚地看向他,琴心公主不由得心中暗喜,唇畔处旋即浮起嘚瑟的笑弧。 不料,陌祁煊冷眼睨向她,冷声警告:“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但是,若是怀着恶意说这些话,尽管你是魔皇的女儿,本尊也不会客气。” 闻言,琴心公主察觉到他的杀气,脑海里猛然晃过修驰狱杀气盈天的画面,踉跄向后倒退了半步,心底被畏惧充斥了片刻。 “小七,我们走吧。”陌祁煊侧头看向阎七低念了句,健步前行。 阎七快不跟上,与他并肩而行。 “喂……”琴心公主迫切喊了声,但又不敢贸然追上去,眼看着他俩并肩而行的背影消失在前方,她心中恼怒,狠狠跺脚,拂袖转身跑了。 回到灵犀殿,她一脸愤恨拍案坐下。 独坐在窗前的念神,稍微转过身来看她,试探问道:“怎么的,吃闭门羹了?” 当然,她早就料想到琴心公主会以一副不甘和怨恨的姿态回来诉苦,以她对“阿钺”的了解,铁定是瞧不上这位琴心公主的。 更何况,这千年万年来,他眼里心里都被那个“小芯”占据,连她也占不到半点好处,更何况是这位琴心公主。 听到念神的话,琴心公主越发生气了,拍案而起,快步来到她跟前,气急败坏说道:“你说那阎七有什么好的?除了法术比本公主厉害,哪一点比我好了?那修驰狱喜欢她,寒帝痴迷她,连陌祁煊也被她迷惑了?” 念神轻捋垂在肩头的发丝,莞尔浅笑道:“这阎七的确并没有太多过人之处,就是狐媚的功夫太过厉害,你也别太在意,反正,她剩下的日子并不多,嘚瑟不了多久。” “什么意思?”琴心公主轻蹙眉心问道,顿了会,才想起之前她曾说过阎七受了她的诅咒,流不得血。 琴心公主坐到她的旁边,试探问道:“你为何给她下诅咒?” 念神抬眸瞅了瞅她好奇的双眼,唇畔处浮起诡异的笑容,娓娓道来:“这阎七向来嚣张无忌,两万多年以前,仗着陌祁煊的宠爱,与本神结了点小怨,偏又不知悔改,本身就给她下了个诅咒。” 当然,她是不会告诉她,墨之阕或许就是陌祁煊的事情。 “那你能给她再多下几个诅咒吗?”琴心公主蠢蠢欲动问道。 念神瞅了眼她阴损的目光,轻嗤道:“一个诅咒足够她受得了。” “这也是……”琴心公主阴下眸子,别有意味喃喃叨念,“流不得血……流不得血……” 另一边,阎七和陌祁煊才刚离开魔宫,倪泽突然出现在跟前,劈头就问:“阎七,阿玉为何突然移情别恋?她怎么要死要活的爱上炎霆太子了?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去过渎骁族了?”阎七轻扯嘴角试探问道,一波未停一波又起啊。 “阿玉不可能喜欢炎霆太子的,她说的话,我一句都不相信!”倪泽盯着阎七心急如焚追问,“蛊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是说要把她完完整整还给我的吗?” “这个嘛……”阎七纠结撅起眉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中了本太子的姻缘咒术。” 忽然传来炎霆太子的声音,他们不约而同转头看去,炎霆太子旋即现身慢步走来。 倪泽下意识把目光定格在炎霆太子身上,稍带警惕打量着他,试探追问:“你为何给阿玉下咒术?难道,你也想娶她,采用这么卑鄙的方法……” “本太子对她没有丁点意思。”炎霆太子略带轻蔑道,下意识把目光落到阎七身上,别有意味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且说来听听。”阎七浅笑道,这个节骨眼,还是不要随意承诺些什么。 沉默了片刻,炎霆太子郑重说道:“你随我到蛊牢里,助我五皇兄找回丢失的灵魂,我破了玉公主身上的姻缘咒术。” 他本不想用这件事做交易,但是,自上次蛊牢易位之后,他平和进去都困难,更何况要找到那摄魂珠,更别提在里边施法了。 但阎七,她不受影响,他不想再让自己的五皇兄等太久了,只能请她帮忙。 “无妨……”阎七正想一口答应,下意识侧头看向陌祁煊,如今离不开他半里的范围,还得征求他同不同意啊。 陌祁煊点头不语。 这会,倪泽才留意到,站在阎七身边的是陌祁煊,那日在妖界,只是到他为了她暴露魔气,如今这二人还出双入对了,寒帝呢? 炎霆太子下意识睨了眼陌祁煊,暂且不理会儿女情长之事,得了阎七的点头,马上去把自己神志不清的五皇兄寻来,一同前往蛊牢。 借助摄魂珠给魔界的五皇子寻回了丢失的魂魄后,炎霆太子便解除了与玉公主的姻缘咒术。 玉公主如大劫重生一般,不再管妖界的繁琐之事,随着倪泽退隐涓湖畔。 随后,阎七虽陌祁煊来到了渎骁族,他和渎骁族的几位长老商议一些魔界俗事,她没有多大兴趣,便独自走到议事阁廊桥外的亭子里小憩。 “阎姑娘,你可来了。” 忽然听闻一个温婉的女声,阎七下意识侧头看去,是一个黄衣侍女端着茶点来到亭子里了,看她信息的模样,似乎跟自己恨熟稔是的。 “我来过?我们见过?”阎七试探问道。 侍女温婉浅笑,把茶点摆在她旁边的凭栏处,解释道:“嗯……你随仙界的少尊来了好多次,但是,每一次,你都重复问这个问题。” “是吗?”阎七怪不好意思轻扯嘴角笑道。 见阎七颇有几分尴尬,侍女倒了杯茶递奉给她,欢喜笑道:“你每一次离开的时候,都会叮嘱我,下一次你来了,一定要跟你说,你来过这里。” “喔……”阎七笑而不语,这有什么深意吗? 阎七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浅酌了半口茶,莞尔笑问:“我第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侍女回想了会,回答道:“嗯……应该是一万多年前吧……像是为了你身上的诅咒。” “喔?”阎七应了声,轻敛眸色。“奴婢想去给里边的几位添茶,待会再来陪你。”侍女欠身行了个礼,端着托盘退下。 阎七搁下茶杯,靠着凭栏,托腮远眺,都说渎骁、凤凰等族乃上古神族,拥有破除念神诅咒之法,是为了这个,一万多年前,他才带着自己走遍了这几个神族吗? “七七,你竟躲到这来了。”忽然传来断手的声音,随后他便现身亭子里,拂袖坐到她身旁,嘀咕道,“寻你真难。” 阎七收回目光看了眼突然乍到的他,好奇问道:“找我何事?” “嗬。”断手翘抱双手,轻哼道,“怎么的,如今没事就不能寻你了。” 阎七回想了会,理所当然道:“没事,两万年了,你还真的从来没单独寻过我。” “……”断手骤然满脸黑线,故作轻咳一声掩饰尬尴,继而诡秘笑道,“上次不是跟你说过捺姑的事情吗?你把耳坠借我用一下。” 阎七下意识把手摸到紫星坠子上,打量了他两眼,试探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老是在打我耳坠的主意,从实招来,你们是不是又冲着我的耳坠打赌了?” “是!”断手郑重点头,一副毫不掩饰的模样,说道,“这赌,不仅仅是跟华跌他们的,还有捺姑。你倒是说说,要不要帮我!” “也没什么不可的。”阎七莞尔笑道。 断手轻愣,她真的答应了?御长兴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御长兴料准了阎七会怀疑他们是否别有目的,但他说是要坦白承认,阎七会答应把耳坠借给他的。 第187章 过往恶事 阎七正想把耳坠摘下来,随后传来陌祁煊的声音。 “小七,进来。” 闻言,断手顿时暗了暗眸色,但很快又把情绪掩藏起来。 阎七下意识往屋子的方向看了眼,再转向断手浅笑道:“我先进去一下。” 断手急了急,连忙说道:“哎,你把耳坠摘下来给我,再进去也不晚。不过就是片刻的事情,他还等不及吗?” “那好吧。”阎七再次提起手来,才刚准备把日月流星坠子摘下来,一阵凛风从后袭来,提起的手腕随后被握住,她讶然侧眸瞧了眼,原是陌祁煊火急火燎的来到了身旁。 她微愣,只见他的眼色十分复杂,三分责备五分忧急还有两分恐惧,仿佛他再晚一步,就要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 陌祁煊敛了眸色复杂的神色,拿下阎七碰在耳坠处的手,目光温柔,沉声道:“随我到屋里来。” “喔……”阎七愣愣应声,看来,屋里似乎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断手暗了暗眸色,连忙说道:“七七,你不是说把耳坠借我一下吗?” 陌祁煊瞬间沉了半分眸色,看向断手,郑重道:“借不得。” “为何?”断手盯着他,冷冷反问道。 嗯?阎七迷惑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流转,浓浓的火药味,怎么回事?他们是在为一双耳坠生气? 陌祁煊没有看断手冷厉的眸色,而是侧眸看向阎七,目光里透出三分责备,沉声道:“这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阎七眸光闪亮,一下子竟接不上话来,烫红了脸,怪不好意思低下头去。 原来这日月流星坠子是他的定情信物,怪不得尽管不知道它的由来,但在内心深处总觉得很重要很重,甚至比性命还重要。 可是,当这断手的面说出来,真叫人不好意思。 她轻扯嘴角笑了笑,抬眸看向断手,稍带抱歉道:“那不好意思,这耳坠不能借。” 断手握了握拳头,下意识睨向陌祁煊,冷声责问:“七七到昆桐仙山已有两万多年了,为何我等从不知晓少尊跟我家七七,竟有如此亲厚的关系?” “那个……”阎七正想解释,却被陌祁煊握住的手心,察觉到他不许自己说话,她只好沉默。 只是,她纳闷的是,为何断手对少尊的态度如此冷漠傲慢,甚至好像还带着三分警惕七分怨恨。 从前他提起少尊的时候,也并非这个表情,而是十分崇敬的。 难道,是因为少尊不许自己把耳坠借给他,他就生气了? 可是,断手并非这么小气的仙家呀。 陌祁煊上前半步,对上断手不友好的目光,覆手道:“此事,我的确有所欠妥,改天,我会到昆桐仙山跟你们说明白一切,在此之前,还望见谅。” “是吗?”断手将信将疑打量了他两眼,敛了怒气,覆手给他回了个礼,轻笑道,“那我等在昆桐仙山恭候少尊大驾。”说罢,迟疑了会,他才扬长而去。 待断手远去后,阎七下意识把手摸到紫星坠子处,侧头看向陌祁煊,试探问道:“我这耳坠藏有什么秘密吗?” 陌祁煊在她看不见处,不由自主握了握拳头,侧目看她名澈的眸子,眼里的神色不变,浅笑问道:“为何这样问?” 阎七迟疑了会,抬眸看他深沉的目光,应声道:“我总感觉它里边藏着一股很特别的气息,像……像住着一个灵魂。” 陌祁煊松开紧握的拳头,轻挽她的纤腰,带着她往屋子的方向走去,莞尔浅笑道:“嗯,里边有一个守使,守护你的,有灵性。所以,你切莫离了它,否则它会难过的。” “我怎感觉,你在哄小孩呀。”阎七哭笑不得轻扯嘴角。 陌祁煊没有继续让她纠结在这个问题上,转移话题,低声道:“你这丫头,每次过来,坐不到半会就独自跑到外面去,待会留在我身边。” “我就知道,尽管沧海桑田,老娘的脾性终究不变。”阎七无奈吐糟了句,哎,那渎骁族的几位长老实在太过严肃,正儿八经地坐在那里,冷着脸,完全没有表情,说的话,冷冰冰的,着实让她难受。 这不,她借口说对他们所谈之事不感兴趣,独自开溜么。 回到屋子里边,渎骁族里的八位长老,除了亦衢,其他七位都还笔直坐在位置上,严肃得似乎连眼珠子都不眨一下,阎七虽坐在陌祁煊身旁,但还是被他们的气氛渲染,跟着正襟危坐。 不多会,一抹红影出现在门口处,不,并非红色,而是大紫的衣服上绣了几大朵红艳艳的花,重点是,这一身夸张的衣服穿在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身上。 阎七默默低下头去,不再看他的容颜是像女人还是像男人,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会冲上去将他狠揍一顿。 不一会儿,感觉有一阴影罩落下来,浓浓的胭脂味堪比那狐狸骚味,险些没让她打了个打喷嚏。 “这位姑娘好面生,初次到我们渎骁族吗?” 明明是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偏带点娘娘腔,着实难以忍受。 “要不,我带你逛一圈?” 在问我吗?阎七欲哭无泪在心里默念,这才恍然想起来,渎骁族又一奇葩男子,名曰魁娘,男生女相,装扮也十分另类,在魔界是出了名的。 估计,指的就是这位。 “无须客气,本仙已经来过了,也逛过了。”阎七抬眸看了他一眼,未认清他的轮廓又低下眸子,故作不经意端过酒杯。 “真的?”男子质疑道。 阎七连连点头道:“我一万多年前就来过了,早已把这里逛遍了。如今少尊跟众位长老有要事商量,莫要分心的好。” 幸好陌祁煊还算体贴,知道她受不了,很快便结束了议事,带她离开渎骁族。 离开渎骁族后,陌祁煊便卸去了脸上的银色面具,阎七提起手来轻点他的脸庞,好奇问道:“为什么要佩戴面具?” 陌祁煊握住她凉凉的指尖,温声道:“那得问你,你非要让我戴的。” 该不会是自己怕别人觊觎他的美色吧?阎七禁不住轻嗤低笑,戏谑道:“你以后就无须戴面具了,我阎七的夫婿这么俊俏,得向六界炫耀一番呀。” 陌祁煊笑而不语,牵着她的手慢步前行,脑海不由自主浮现往昔令他揪心的画面。 那时候,她很难过,哽咽说:既然我记不住你,那里可不可以戴个面具,让别人也记不住你? “嘎嘎……” 忽然传来两声啼叫,阎七抬眸看去,随后便看见乌雀和白雀由远而近飞来,不一会儿,他们化作人形落到地上,朝陌祁煊恭敬行礼。 陌祁煊虽然知道他俩是自己下凡渡劫时的灵宠,但记忆受到渡劫的影响,关于他俩的事情,并不知晓太多,尤其是自己曾经吩咐他们的事情。 “如何了?”陌祁煊试探问道。 白雀和乌雀下意识相互对看了眼,那日乕卞昶突然出现将他俩打晕,醒后,寻了许久,既不见他的踪影,也不见乕卞昶的痕迹,简单而言,这些天就是在寻他。 原本,他俩跟他是有着一种奇怪的感应,不管他去到哪里,都能凭着这种感应追随他左右,可就是前些天这种感应突然消失了,让他们莫名感到害怕,幸好今天又突然恢复了往昔的感应,这才寻了过来。 顿了会,乌雀才覆手低头,恭谨回禀:“回主子,冥界怀真族族长派人来报,冥王柯耶和灵主凌颜打算归顺魔尊,明日在冥都会面,商量对付仙界一事。” 阎七忽地勾起一抹轻浅的笑容,别有意味道:“想来老娘已经许久不见凌颜,是时候跟他叙一叙旧了。” “二十年前,你才与他见过。”陌祁煊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是吗?”阎七讶然道,没有半点印象啊! 陌祁煊一脸郑重点点头,提醒道:“你还拆散了他跟他的心上人,害他的心上人跟一仙家跑了。” 言下之意:你若要叙旧,得小心被揍。 “我……忘了……”阎七几乎不敢相信,虽然自己并非什么善类,但拆人姻缘之事,好像从不是自己的癖好呀。 “嗯,当时候我在场。”陌祁煊一本正经提醒她,这是事实。 “呵呵……”阎七尴尬笑了两声,流转眸光,浅笑道,“那还是去拜会一下冥王柯耶吧,反正本仙未与他见过。” “你打伤了他的儿子,他的儿子至今还养在床上。”不料,陌祁煊紧接着冒出一句话来。 “什么时候?”阎七讶然道,天呐,自己真的做了那么多恶事吗?好像……这些年来也没仇家来寻仇啊! 陌祁煊想了下,侧头看她回应道:“大概是一百年前吧。” 言下之意:亲爱的,不管去哪里,你都要打醒十二分精神! “呵呵……”阎七顿时无言以对,下意识把手摸到紫星坠子上,轻扯嘴角笑道,“那……我还是回碧波池喝口茶……定定惊……” 陌祁煊瞅了瞅她憋屈的模样,沉声道:“待会我们就到冥都去见他们。” 阎七抬眸瞪他——你确定这不是推老娘下火坑? 陌祁煊轻拍她的手背,不以为然浅笑道:“莫怕,有我在。” “呵呵……”阎七苦笑不语。 乌雀和白雀纳闷对看,虽然早就知道这主迷上了她,可为什么还是感觉他俩的关系有点怪怪的,像是相识了很久,而且,这主什么时候说那么多话,喜欢上笑了,还笑得这么好看,太不可思议了! 第188章 灵宠在则 昆桐仙山,御长兴他们在碧波池旁的玉石台处品茗,并不像往常那般恣意悠然,而是各怀心事,独自沉思,没有了往日的欢愉。 许久,看见断手扶风而来,见他两手空无一物,御长兴轻皱眉头,试探问道:“失败了?” 断手御风落到地面上,快步走到玉石台处,轻挽衣袂坐下来,扫看他们,无奈道:“差一点就得手了,不过少尊突然出现,拦下了七七,没能让她摘下那双耳坠。” 冥蛊下意识捶了捶双拳,咬牙切齿道:“他如此警惕,耳坠里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断手深呼吸,抬眸看他们,别有意味道:“耳坠的确是他送给七七的,他承认了。在我逼问之下,他说改天到昆桐仙山来,给我们道明一切。” “可信?”冥蛊将信将疑问道。 断手轻皱眉头,心里也拿捏不准,但想到陌祁煊在仙界的威望,此话应该不假。只是,那陌祁煊对那耳坠的态度十分紧张,让他更加在意了。 “既然少尊都留话了,那我们便再等等吧。”华跌随后应声道,眼角余光下意识往御长兴的方向瞧了瞧,紧接着说,“少尊并没有抹去我们的记忆,也大方地承认了,兴许这里边的确有隐情呢。” “嗯。”断手轻作点头,据他刚才所见,那少尊之言并不虚伪,沉默了会,他扫看在座五位,神色诡秘道,“其实,我还发现一件事情,实在奇怪。” “发现了什么端倪?”冥蛊连忙问道。 断手下意识往一直沉默不语的竹星子看了眼,再转向他们,别有意味道:“我们已经放弃了渡劫,恢复了法术,但是……难道你们都没在意,我们渡劫的灵宠还在。” 闻言,他们才恍然一愣,各自往自己的灵宠看了眼,只因相处了一段时间,习惯了它的存在,并不觉得有什么,若非断手这么一说,还真没留意到这个点上。 华跌皱了皱眉头,下意识侧头看了看停在自己肩膀处的壁虎,再收回目光看向断手,试探问道:“你的意思……我们还在渡劫?” 御长兴低眸看向盘旋在酒杯处的小银蛇,小银蛇被他看得无辜,吐了吐红色的信子,连忙说道:“我也不知道管司为什么没有把我召回,在那之前,我是要跟着你的。” 准确来说,作为灵宠,跟他们是有一种微妙的感应,使它们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第一时间寻到他们。 但在他们渡劫完毕,或者终止渡劫之后,这种感应就会消失。 然而,除了毕寒,昆桐其余六仙都已经挣破了明镜台的束缚,恢复了法术,终止渡劫。 按理,它们与他们之间的感应理应消失,而且,会被管司召回,然而,直到今天,感应还没消失,也没有收到管司召回的信息,实在诡异。 冥蛊撅起眉头想了想,右拳头捶打到左手掌心处,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道:“难不成我们下凡的任务是假的?这千年一渡的劫,并非按照我们想要的模式进行?我们都被蒙骗了,傻傻地遵行?” 华跌旋即把目光落到毕寒身上,试探问道:“毕寒,你是我们当中唯一完成渡劫任务的,你的灵宠是否还在?” 毕寒低眸看了眼蹲在自己身旁的雪兔,点头不语。 “那就是说,你压根就没完成渡劫任务!”华跌讶然道,他提手轻推了下旁边的竹星子,低念,“你别愣着,倒是说句话呀。” 竹星子焉焉侧过头去,看向碧波池中的凌波叶,目光愈发黯淡,提不起半点兴趣,无精打采道:“想着昆桐七仙马上就支离破碎了,我心里就难受,渡不渡劫的,与我何干。” 听见他这低落的话,众仙也跟着沉默了会,自从得知阎七和御长兴的事情后,这竹星子似乎就没有再笑过,总是一副恹恹的样子,其他几位也提不上明朗的心情了。 “我乏了,先回雅岗。”御长兴道了句,雅岗,是他在昆桐仙山的住处,未等他们回应,他轻拂袖而起,留下翩逸的背影慢步离开。 离开碧波池后,毕寒追上御长兴的脚步,试探问道:“你想去找七七?” 在碧波池的时候,就察觉到他神色古怪,想着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于是跟了出来。 御长兴随后止住脚步,侧头看了眼走上来的毕寒,确定其他仙家没跟上来,他才郑重点头道:“是。与其等他解释,倒不如自己探寻真相。” “我与你一同前去。”毕寒沉声道,他知道御长兴不想等了,而阎七也等不起,冥蛊他们也日渐浮躁,此事不能再拖。 另一边,阎七随着陌祁煊来到冥王宫,整座冥王宫都用汉白玉雕琢而成,到处是精雕细琢的宫殿楼宇,洁白而梦幻。 看着她兴趣盎然绕着白玉柱子打量,走在后面的陌祁煊戏谑问道:“刚才不是一脸不愿意过来么,现在怎么不担心被报复了?” 闻言,阎七轻扬明澈的乌眸,转过身来看他,手扶着白玉柱子,莞尔浅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不打也已经打了,大不了,把那冥王也打一顿,看他敢不敢报复。” 陌祁煊笑而不语。 阎七快步来到他的跟前,试探问道:“其实,我为什么将他儿子毒打一顿?” 虽然不怕他报复,但已经来到了别人家门口,事情缘由总得问个清楚吧,就算反击,也要酌情掂量着来。 陌祁煊轻摇头,双手负后,淡然回应:“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不是在这附近吗?”阎七不以为然追问。 陌祁煊轻作点头,解释道:“嗯,你突然就出手打了他,掂量着也没惹下祸事,我便没有过问太多。”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瞥向他——少尊大人,你也太宽心了吧!都把人家儿子打得一百年都没能下床,这还叫没惹下祸事? “阎七?” 忽然传来一个试探语气的陌生男声。 阎七轻敛眸色,顺着声音的方向瞧去,是一个看上去如同人间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站在白玉宫殿的拐角处,雪白的衣服上绣着灰色的万字符印,腰间系着一根骨笛。 如无意外,这便是冥界王,柯耶。 嗯,稀里糊涂打的就是他的儿子。 既来之则安之,阎七在心里默念了句,侧过身来看向他,点头笑道:“嗯,是本仙。” 冥王柯耶旋即向他俩走去,刚才忽然察觉到有一股仙气入侵,而这股仙气来得诡异,似乎特意提醒自己他的到来,他便猜可能是陌祁煊来了,不料,阎七也来了。 柯耶来到他俩跟前,先是给陌祁煊行了个礼,再转向阎七作揖,感激涕零道:“上次阎大仙走得匆忙,这回来了,一定得让我设宴好好感谢。” 嗯?阎七纳闷撅起眉头,这画风有点不对呀,她轻扯嘴角,眼角余光瞄向陌祁煊,试探问道:“感谢?” 柯耶连连点头,理所当然道:“阎大仙助我儿子化了一劫,这必须得感谢的,你不可拒绝,否则,就是看不起我冥王宫了!” 呵呵……化了一劫?阎七暗地瞥向陌祁煊,说好的打了一顿百年不起呢? 柯耶随后转向陌祁煊,别有意味问道:“尊上此行到来,是为了凌颜跟魔尊的事情?” 嗯?阎七迷惑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流转,什么情况?尊上?敢情冥王已经臣服于他了? “嗯。”陌祁煊点头不语。 “尊上请随我到豫阁细谈。”柯耶忙伸手引请。 陌祁煊随后跟上,低眸看了看阎七迷惑的神色,用腹语跟她解释。 早在一百年前,冥王柯耶已经向陌祁煊称臣,冥界内几位重要人物都知道此事。 只是,恰逢那时灵界凌颜打败了大皇子夺位成为灵王,且凌颜有意拉拢冥界壮大,继而参入六界争霸的行列,于是,柯耶才应陌祁煊的意思没有将冥界已归顺于他的事情宣扬。 所以,这些年来,冥王柯耶还是摆出一副摇摆不定,趁机浑水摸鱼的作派,跟灵王凌颜来往,佯作与他结盟。 到了豫阁,柯耶落下结界,以防隔墙有耳,他亲自给陌祁煊和阎七倒了两杯酒,在坐到对面去,将如今的情况向陌祁煊汇报。 灵王凌颜上位后,便秘密扩大灵界的军队,并且全面整顿灵界内摇摆之风,宣扬决不依附于仙界抑或魔界,绝不像以前那样在仙界与魔界的争斗中苟延残存,要以灵界为主心不断扩张壮大,稍有悖逆或者不逊者,即刻逐出灵界。 如今妖界生乱,魔界内忧外患,矛盾加剧,且麟择之期将近,仙魔大战在即。 凌颜打算与柯耶合作,假意向修驰狱示好,与修驰狱合力攻打仙界,待仙界被挫败后,再反过来联合魔皇雷索和落败的仙界攻打修驰狱,以此来制衡魔界,从而达到脱颖而出,迅速壮大的目的。 明日与修驰狱会面,就是商谈如何攻打仙界的。 第189章 求而不得 银滩碧蓝的涓湖畔,一抹袅娜的倩影凭湖独自眺望,湖面清风吹来,肆意拂动她鹅黄色的轻纱裙。 “阿玉,你在这里看什么?” 倪泽手来,独手把烟紫色的袍子披到她肩上,关切低念:“这里风大,你还没完全康复,不宜久站。” 玉公主侧头看了看他温柔的目光,唇畔处旋即浮起幸福的笑意,顿了会,眉心轻蹙,下意识往碧蓝的湖面看去,别有意味道:“我心中有一个疑惑,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如今想来,总是有些不安。” 倪泽迫切扶着她的肩膀,对上她的眸子,着急问道:“什么疑惑?是不是……” 见他着急,玉公主连忙说道:“你别着急,这疑惑与我没有多大关系,是关于阎七的。” “阎七?”倪泽迷惑低念。 玉公主轻作点头,轻蹙眉心回想道:“被阿滇王扔进了蛊牢后,我的灵魂不受控制地去到了一个地方,应该就是那摄魂珠里边。在那里,有好多离散的灵魂,我们彼此看不见对方,却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说着,她双手覆在腹前,慢步前行,娓娓道来:“里边有一个很厉害的灵魂,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里边的其他灵魂似乎都惧怕她。听声音,是位女子。” “跟阎七与什么关系?”倪泽停在原地好奇问道。 玉公主回想当时候的情况,仍心有余悸,不由自主握紧了双手,回忆道:“那日,阎七施法从摄魂珠里把我的灵魂渡回来,那女子一下子就喊出了她的名字,似乎认识她,而且还带着浓浓的恨意,说什么报仇时间到了。” “当时候,她混乱了摄魂珠里的气息,险些就把我的灵魂给挤了下去,差一点,她就取代了我渡入我的肉身,幸好,阎七法术深厚,还是把我拽回来了,未让她得逞。” 说到此处,玉公主手心禁不住冒汗,差一点,就永远留在那个可怕的地方,差一点就被别人取代了自己,这种感觉太恐怖了。 她蹙了蹙眉心,侧头看向倪泽,忧心忡忡道:“不过,虽然当时我昏阕了,但混沌的脑海还有些意识,阎七似乎并没有感觉到那女子的存在。” “竟有这事?”倪泽轻皱眉头琢磨了会,向前迈步,别有意味意味道,“说来也奇怪,阎七竟然丝毫不受那蛊牢的影响,在蛊牢里来去自如。” 想了想,他禁不住轻嗤低笑,莞尔笑道:“指不定那女子犯了什么恶事,才被阎七扔进了蛊牢,所以才时刻想着报复她。” 玉公主娇嗔一声,揶揄道:“哟,现在怎么处处向着她了,一口咬定是那女子的不是。你可别忘了,她害你没了一只手臂。” 倪泽耸耸肩,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不以为然道:“她救了你,自然是我倪泽这辈子最大的恩人,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对的。更何况,当初是我有错在先,怨不得她。” “嗯,六界中,都有不少奇人异士愿意与她结交,自然是看中了她好的一面。”玉公主应声道,想着在摄魂珠里发生的事情,她越发忐忑不安道,“你说,这是我的幻觉,还是真实的?我们要不要去提醒她?” 倪泽想了想,轻摇头,并不放在心上,浅笑道:“没事,那女人不是还留在摄魂珠里吗?影响不了……” 说到此处,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为了解除玉公主跟炎霆太子的姻缘咒术,阎七后来还到蛊牢里,助魔界五皇子寻回灵魂! 不过,那是五皇子……该是个男子…… 见他神色凝重,玉公主试探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倪泽旋即回过神来,掩下情绪,侧头看向她,浅笑道:“没事,只是在想,阎七对我们有大恩,虽然那女子未能从摄魂珠里挣脱出来,但我理当去给她一个提醒。你留在家,我去仙界一趟,跟她说说此事,你也能安心,是吧?” 玉公主轻抿唇,浅笑点头。 魔界,灵犀殿 “五……五皇子……” 忽然听见寝殿外传来侍女惊讶的声音,躺在床上养伤的琴心公主微讶,想起昨日就传来五皇子恢复正常的消息,她迅速掀开被子,穿上鞋子跑到屋外,果真看见五皇子来了。 “皇兄……”门边的琴心公主看着站在庭院里的紫衣男子,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讶然低念,“你……真的好了?” 除了炎霆太子,就数这位五皇子最为疼她,也是她较为喜欢的兄长。 念神见她神情激动,也跟着走到门外,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是。”五皇子浅浅低笑,眼角余光下意识往念神的方向看了眼,关切道,“为兄清醒后,没看见你,听闻你重伤未愈,特意过来看看。” “五皇兄,数你最疼我了!”琴心公主娇嗔道了句,旋即跑上去扑入他怀中。 五皇子抱着她,诡异的目光却落在念神的身上。 瞧见他这个目光,念神轻愣,心底不由自主生出一丝似曾相识的阴冷感觉。只是,如今自己只有一缕魂魄,寻常者是看不到自己的,除非法术极为深厚的。 她虽从未见过这位五皇子,但也曾听琴心公主提起过,听闻他两千多年前被打入了蛊牢,疯疯癫癫,而且,法术一直都不如炎霆太子。 但,炎霆太子都不能瞧见她的灵魂,他为什么可以? 五皇子跟琴心公主寒暄了一阵子,便离开了灵犀殿。 念神避开琴心公主,尾随他离开灵犀殿,走了一路,确定四周没有耳目后,她才迫不及待试探追问:“你不是五皇子?你是谁?” 走在前边的五皇子下意识停下脚步,唇畔处浮起一丝妖媚的笑弧,提起兰花指轻轻捋过发丝,不紧不慢回过身来,看向她,别有意味道:“好妹妹,两万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闻言,念神心下轻怔,不由自主向后倒退了半步。 看见她惊愕的模样,本长得硬朗魁梧的五皇子手捻兰花指,阴柔低笑,表情甚是怪异,他上下打量了两眼念神,戏谑道:“噢,肉身都没有了,为何落得这般凄惨?” 念神定了定心魂,随后轻嗤,脸上添了三分傲慢,讥讽道:“我没了肉身,你又何尝不是?两万多年前,妹妹就好奇了,姐姐怎么突然没了踪影,原来,竟是被扔进了蛊牢?” “嗬!”五皇子脸上添了半分怒色,拂袖侧过身去,敛了情绪,别有意味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既然你我都有共同的敌人,何不一致对外?” “小芯?”念神试探低念了声,果真瞧见他脸上萦绕的杀气,紧接着问,“你打算如何做?” 这位五皇子,不,准确来说是他体内住着的灵魂,其实是她的双生儿姐姐,瑜姑。 虽是双生儿,生得同一张脸,但是,姐姐瑜姑没有念神族生来的诅咒神力,一直被族人瞧不起; 而她,是念神族最后一位神,受到族人的崇拜,特别取名为念神,视为念神族最尊贵的女子。 为此,瑜姑一直心有不甘,怀恨在心,为了掩饰自己的缺陷,学了很多禁忌的法术,做事极端,手段阴翳残忍,有时候,念神也被她瘆得慌。 但是,念神生来身怀诅咒神力,自认比瑜姑高一等,时时喜欢打压瑜姑,抢她喜欢的东西。 因此,姐妹俩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念神族的女子,一生只爱一人,而且爱得偏执,一旦爱上,若得不到,唯有毁灭。 两万七千八百年以前,念神听闻瑜姑痴恋了一位仙界的奇男子,只可惜那名叫阿钺的男子早就心有所属,整整三千年,瑜姑都求而不得。 于是念神对那阿钺产生了好奇心,想着是瑜姑喜欢的,自己必须得抢到手。 初次,仗着相同的模样,她以瑜姑的身份,找到了在魔界闲游的阿钺,只是一眼,便被他高贵而冷漠的气质深深吸引,不能自拔。 但是,被他嫌恶,置之不理。 她原以为是瑜姑的死缠烂打,才让他心生厌弃,于是跟他说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来历。 却不料,他还是不冷不热的模样。 他眼里、心里都只有跟在他身旁的小芯,把旁人当作空气。 她不甘心,身为念神族最尊贵的神,怎么可能比不上区区一株池底的野草了? 于是想法设法,试图勾引他。 瑜姑得知她觊觎阿钺,大怒,屡屡破坏她的计划。 姐妹俩,为了这个男子,恶斗了好一阵子,但突然,瑜姑就没有了音讯。 没有了瑜姑的纠缠,念神便全心全意勾引阿钺,对付小芯。 她无意从族中长老那里,得知小芯的身世以及她跟域魔的渊源,于是到阿钺那里谎称小芯是域魔的心脏。 听到这个消息,阿钺虽有过片刻的慌乱,但却依然对那小芯不离不弃。 念神怀恨在心,于是告诉小芯关于她自己的身世,但同时,给她下了一个诅咒,让她永远无法对旁人说出自己的身世秘密。 接着,她使了些手段,让小芯误以为阿钺畏惧她的“域魔心脏”的身份,还跟她好上了。 小芯悲恨之下,决意远走天涯。 第190章 请婚发兵 念神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却不曾想阿钺虽不知道自己给小芯下了诅咒,却一眼看穿了自己离间的阴谋。 他追回了小芯,与她重归于好,并且出手重伤念神。 念神一怒之下,给小芯再下一个诅咒,让她血液不能再生。 当时候,阿钺顷刻间嗜血迎眸,差一点就当场将她挫骨扬灰。 千钧一发之时,小芯怕他遭了弑神之罪,才抢先一步,将她封印在浑垣珠里。 只是,阿钺施加在她体内的咒术,让她痛苦万分,最后被封印在浑垣珠的她不得不自毁肉身。 一别两万多年,心心念念都想着报复,她差点记不起这个世上,还有一位名叫瑜姑的姐姐。 琢磨了会,念神稍带嫌恶轻嗤,试探问道:“你……当年,该不会是潜入魔宫,企图盗取修炼魔界的姻缘咒术,用来绑住阿钺的心,不料,不敌魔兵,被打入了蛊牢吧?” 瑜姑虽然没有说话,但从她冷怒的神色看得出来,念神猜对了。 如今大敌当下,且姐妹俩都因为同一个女人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念神暂且搁置往日的恩怨,郑重问道:“你有办法对付阎七?” 瑜姑瞅了她一眼,唇畔浮起阴险的笑意,眸色微冷,轻迈步,别有意味道:“阿钺,不,准确来说,是仙界的少尊陌祁煊,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两样东西。一,是解除阎七身上诅咒的办法;二,是找到能让阎七记住他的方法。” 闻言,念神轻蹙眉心,纳闷问道:“能让阎七记住他的方法?什么意思?我可没有下诅咒,让她记不得他。” 瑜姑瞧了眼念神迷惑的神情,嘴角噙上轻蔑的笑意,一边迈步一边娓娓道来:“虽然这两万多年来,我被封锁在蛊牢的摄魂珠里头,但也不至于孤陋寡闻。” 两万多年以前,为了跟念神争夺阿钺,她用了不少方法,但还是未能如愿。后来听闻魔界有一种禁术,名叫姻缘咒术,可以将两个不相爱的人坠入爱河。 而这种禁术被魔界的皇族掌控着,于是她潜入魔宫,企图盗取修炼姻缘咒术之法。 不料,却被魔皇雷索发现,被魔兵围困之下,无法逃脱,还被魔皇雷索断了一手臂。 魔皇雷索得知道她是念神族的人,担心此事被念神族知道后,会受到诅咒的惩罚,所以,悄无声息将她投入了蛊牢。 瑜姑被投入蛊牢后,灵魂很快就被挫散摄入摄魂珠内,而饱受千刀万剐的躯体早就随着日月的洗礼不复存在。 但她并不甘愿就此被封锁在摄魂珠里,于是凭借着自己的能耐,在摄魂珠聚合自己挫散的灵魂。 摄魂珠里其他破散的灵魂都害怕她,唯她是从,她从这些陆续被吸附进来的灵魂中不断了解外面的事情,并且筹谋者如何挣脱摄魂珠的束缚。 一万年前,摄魂珠突然来了一个强大的灵魂,险些把她给压制下去,幸而她根基深厚,才抢先一步,再一步将他的灵魂挫散,使得他不能重聚灵魂。 后来从他离散的灵魂得知,他原本是冥界怀真族的二长老。 怀真族是隐世的上古神族之一,不问世事,但这位二长老野心重,时刻想借助怀真族夺得冥王之位。 为此,他害死了怀真族的大长老和四长老,不巧,此事被初来怀真族作客的阎七察觉了,阎七与二长老一起把他的恶行揪了出来。 怀真族意欲将他处死,却不料被他逃跑了。 只可惜,他逃得了怀真族的通缉令,却没逃过魔皇雷索。 此二长老行事嚣张,曾跟魔皇雷索因为地界之事结怨,被驱逐出怀真族负伤逃跑之事,被魔皇雷索探知,魔皇雷索即刻命魔兵将他擒来,把他扔进蛊牢。 据他所说,那名叫阎七的女子是跟一名佩戴半截银色面具的男子来到怀真族的,为的就是解除她身上诅咒。 可是,念神族的诅咒,哪有可解的,除非……不,根本不可能。 根据二长老对他俩的描述,她猜,女的必定是小芯,男的是阿钺,一位是昆桐七仙之一,一位是仙界少尊。 她狠狠的记住了这个信息,在后来,每当有灵魂被吸入珠子里,她都会询问有关二者的近况。 并且针对他俩的所思所想,修炼出一种法器。 她想,这个诅咒必定出自念神,后来又听说念神族没落,无人再知晓它的存在。她猜,念神肯定也败在了小芯的手里,而且败得很惨,才使念神一族没落世间,从此不复存入世上,那个时候,她心里很是凉快,但也没有减少半分报复之心。 她的灵魂虽然被封锁在摄魂珠内,但随着不断的修炼,可以感知到蛊牢内的情况。 两千多年前,魔皇雷索的五儿子被投入蛊牢,随后炎霆太子闯入蛊牢救兄,他虽身负重伤,却竟然还是穿过幻境把五皇子救了出去。 没过多久,炎霆太子再次闯入蛊牢,她感知到他似乎在寻找摄魂珠,企图救出五皇子被吸取的灵魂。 脱离摄魂珠的时机终于来了,于是,她驱动摄魂珠,降低其杀伤力,不断吸引炎霆太子过来,并且钳制住五皇子的灵魂。 只可惜,历经两千多年,炎霆太子还没能寻到摄魂珠。 正当她快要绝望之际,阎七来了---她竟然丝毫不受摄魂珠的影响。 第一次,她没有准备,错过了玉公主的肉身。 第二次,她牢牢地钳制住五皇子的灵魂,在他们不察觉下,渡入了五皇子的肉身。 收回思绪,瑜姑回过身来看向念神,稍微抬起掌心,掌心处旋即现出一个银白色的镯子,她勾起一抹阴柔的笑容,别有意味道:“只要把这只镯子铐在阎七腕上,陌祁煊便会忘了她,彻彻底底的忘了她。” 最后几个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为何?”念神试探问道,可是,忘了又能如何,前不久,他不是尝试过忘了她吗?不,在他忘了阎七之后,捷足先登未尝不可。 想到此处,念神下意识轻敛眸色,慎重打量了她几眼,别有意味试探问道:“你既然有了这么好的主意,为何要与我说?” 她绝对不相信是因为“同仇敌忾”,以瑜姑的性子,她若有万全之策夺得阿钺,断不会在事成之前,全盘托出。 瑜姑轻嗤低笑,既然彼此心知肚明,那就懒得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念神族中,唯有你继承了嵅术,你将嵅术注入此法器,那它便坚不可催。无论阎七有多厉害,也破解不了它。” 念神琢磨了会,不以为然道:“你可别忘了,阿钺十分睿智,他必能察觉到端倪。” 瑜姑诡秘低笑,意味深远道:“关心则乱,聪明反被聪明误。” 另一边,灵王凌颜来到冥王宫,在豫阁里,冥王柯耶摒退左右,施下结界,与他一起接见魔尊修驰狱。 酒过三巡后,灵王凌颜率先发话,他既恭敬但又带着几分不羁,看向修驰狱,笑道:“我等已经备好了兵马,只等尊上一声令下,即可挥兵仙界。” 修驰狱把目光落在冥王身上,嘴唇未动,腹语问道:“昨日,陌祁煊是否已经来了?” 冥王柯耶连连头,唇畔处浮起阴险的笑弧,应声道:“正如您所料,他昨日便来向我询问今日之事,他以为我真的臣服于他,可笑至极。尊上,接下来,作如何打算?” 修驰狱眸底闪过阴翳的冷色,沉默了片刻,郑重腹语道:“本尊,正式向仙界求娶阎七。” 闻言,凌颜和柯耶各自一愣,这似乎并非同一话题,更何况,一万年前,他不是才把阎七打得落花流水吗?怎么转个头来求娶? 但既然他发话了,必当恭维。 思寻了片刻,灵王凌颜试探问道:“尊上打算以阎七为发兵借口?” 他正式向仙界求娶阎七,但以陌祁煊跟阎七隐晦的关系,肯定不会同意,那么,他就有借口发兵仙界了。 只是,这个发兵借口,未免太过儿女情长了些,还不如直接挥兵来得干脆。 修驰狱再次把目光落到冥王柯耶身上,别有意味道:“本尊发出请婚礼花后,你去告诉陌祁煊,本尊已经列兵布阵,让他速做准备。” “是!”冥王柯耶忙拱手应声道,眸底是领悟后的阴险之色。 嗯?灵王柯耶轻皱眉头琢磨了会,才恍然大悟。 如果修驰狱直接引兵请婚,必定会招来六界的不齿。 但是,他请婚后,陌祁煊率先发兵,那就不同而语了。 修驰狱利用陌祁煊跟冥王柯耶的关系,将假的信息传递的陌祁煊,让陌祁煊早作部署。 而他修驰狱却“并无”部署,在旁人看来,就是陌祁煊见不得修驰狱迎娶阎七,为了红颜,肆意引发仙魔之战。 修驰狱在其后发兵,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而陌祁煊则成为了六界的罪人。 “妙!妙极了!”灵王凌颜拍掌道,琢磨了会,他诡秘笑道,“那本王回去佯作蓄兵一战,让陌祁煊更加深信不疑。” 第191章 法器灵镯 冥海边,陌祁煊独自在桌子前品茗,温柔目光落在岸边岩石上垂钓的阎七。 “阿钺哥哥,我们在这里等谁?” 阎七侧头看向独在海岸边品茗的陌祁煊,浅笑问道。 陌祁煊浅酌杯中的美酒,低沉道:“没有等谁,只是想着,许久没有带你来钓鱼,正好今日闲着,就带你过来。” 阎七脸颊泛红,怪不好意思收回目光,看向浪花朵朵的湛蓝海面,欢喜低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钓鱼?以前,你也常带我过来吗?” 陌祁煊凝视着她被海风吹拂的倩影,笑而不语。 阎七双手捧腮,侧头看了看他,收回目光看向大海,玩笑道:“之前,我在仙界的洱海不小心钓上来一条美人鱼,她知道我是九重天的上仙后,便问我,能不能将她引荐给你,她说思慕你已久。那时,我虽知道你是谁,却不知道自己认识你,便跟她说爱慕能助。岂料,那人鱼公主脾气甚大,甩了我一脸海水,便潜入海里不见了。” 陌祁煊搁下手中的酒杯,别有意味问道:“若是你知道自己认识我呢?” “那我就帮她引荐引荐呗。”阎七理所当然说道。 陌祁煊骤然沉了半分脸色。 阎七察觉到他生气了,侧头看他,莞尔笑道:“我不给她引荐,她要等到何时才得到你的拒绝?总不能用你一世的高冷,耽搁人家一生吧?” 陌祁煊唇畔处浮起轻浅的笑意,眸色微敛,沉声道:“小七,到我身边来。” 闻言,阎七搁下手中的竹竿,身似凌燕从岩石上落到沙滩上,迎着海风来到他身边坐下。 陌祁煊左手将她拥入怀中,右手执起她凉凉的手心,唇畔轻碰她的眉心,喃喃道:“兴许我的爱对你来说,是一种累赘,它,会带你很多不幸。” 阎七抬眸看他黯然的目光,心头一紧,连忙从他怀里退开来,反握住他的手心,摇摇头说道:“她只不过溅了我一脸海水罢了,并没有……” 陌祁煊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沉声低喃:“无妨,我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阎七阔然低笑,伸手揽住他矫健的身躯,不以为然道:“若你的爱是累赘,那你非我阎七莫属,试问这世间,除了我阎七,还有谁扛得住?” 陌祁煊心窝莫名泛酸,抱着她的力度再重了三分,不管前面有多少障碍,只要她还在,他就会一一铲除。 忽然察觉到一股魔气由远而近到来,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迅速调整了情绪,端正坐着,不约而同往魔气的方向瞧去。 随后,手捻绿叶的白秋凤落到海滩上,他看了眼与阎七并肩而坐的陌祁煊,只因他模样不变,并未在意他衣着的变化,便把他当作还是原来的“墨之阕”。 他来到他俩跟前,随后从袖中掏出一根白骨,双手交给陌祁煊,别有意味道:“这是你要的,河东妖的白骨。” 陌祁煊看了眼他手上的白骨,再打量了眼跟前的白秋凤,虽然失去了“墨之阕”的记忆,但联想“河东妖”“白秋凤”“妮珞”,便知道自己当时候的打算。 “河东妖的白骨?”阎七迷惑低念了句,正欲伸手将白骨拿过来把玩,却被陌祁煊抢先一步用法术将它隐藏起来了。 白秋凤见他收下了河东妖的白骨,捎带迫切提醒:“我已经拿到了河东妖的白骨,你答应我的事了?给我解开炼骨锁。” 陌祁煊抬眸看他,稍微提起掌心对准他,指尖轻压,从他体内取出了红色的东西。 白秋凤骤然感觉浑身卸去了重负,他冷眼看了看陌祁煊,竟没想到他这么爽快,不再说话,拂袖而去。 阎七旋即侧头看向陌祁煊,试探问道:“河东妖不是被修驰狱所杀,骨头也留在了他的骨宫里头吗?” “是……”陌祁煊才刚开口,随后又一股魔气由远而来。 阎七无奈低笑,这不是冥界吗?魔界的人怎么都往这里凑热闹? 不一会儿,潜伏在魔界五皇子肉身里的瑜姑落到海滩上,她看了眼并肩而坐的陌祁煊和阎七。 从前只见陌祁煊佩戴半截银色面具的模样,尽管如此,那双眼睛甚美,以及他高贵的气质,便深深的将她吸引。 却不曾想,摘下面具的他,更加俊美。 俊美的轮廓如刀削般,凌厉分明,剑眉藏锋,如水墨画线条自然温柔,却不失睥睨天下之威,明湛漆黑的双眸,洋溢着宇宙星光,却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冷,凭添了几分深不可测的魅惑。 虽然因为他被囚禁了两万多年,但如今想想,还是值得的。 只是……他的身边,多了一个碍事的女子---阎七! 顿了会,瑜姑旋即勾起温沉的笑意,快步迎上去,覆手给他俩鞠了个躬,佯作不敢确定的模样,试探问道:“二位,可就是仙界的少尊和昆桐上仙?” 陌祁煊扶着阎七站起来,看了眼跟前的“五皇子”,点头不语。 “你为何到这来?”阎七试探问道,那日她助炎霆太子把“他”救出来,自然是认得“他”的。 瑜姑朝着阎七郑重一拜,感激涕零道:“本皇子是特意前来,感激昆桐上仙的救命之恩。” 才刚恢复神智,就来感谢,看来是个不错的魔。阎七在心里掂量了会,莞尔浅笑道:“救你,只不过是炎霆太子替本仙解决了一桩烦心事,你若要谢,就好好谢谢你的兄弟。” “炎霆之恩,必须得谢,但昆桐上仙之恩,也未敢忘。而且……”说着,瑜姑脸上添了几分诡秘的神色,别有意味道,“此次匆忙寻来,并非仅仅为了道谢,而是要给二位送一件东西过来的。” “送东西?”阎七嘀咕了句,下意识与陌祁煊对视。 瑜姑轻作点头,随后从袖中掏出一只银色镯子来,她先后扫看了眼陌祁煊和阎七眸底里隐晦的警惕之色,再把目光定格在陌祁煊身上,说道:“此法器乃灵镯,只要佩戴在昆桐上仙的皓腕处,便能克制耳坠的反噬。” 陌祁煊下意识握住阎七的皓腕,将她拉近到自己身旁,稍带警惕打量了两眼“五皇子”,沉声道:“五皇子似乎知道许多事情。” 瑜姑不以为然摇摇头,再别有意味问道:“少尊可还记得,东魁?” 闻言,陌祁煊下意识轻敛眸色,指尖盎然轻动。 阎七迷惑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流转,东魁?脑海中并没有此号人物的存在,但看陌祁煊的反应,他认识。 陌祁煊打量了两眼“五皇子”,试探问道:“你见过他?” 东魁,乃灵界曦陵族的一位高人。 大概一万年前,他带着阎七到曦陵族,尝试寻找破解诅咒的办法,遇上了东魁。 东魁对阎七一见钟情,尝试了几次表白,都被她拒绝了。 那一次,他曾想过,若阎七真的爱上了东魁,他会尝试放弃这段感情。但后来的一切告诉他,她不会移情,他也无法割舍。 最终,东魁黯然死了追求她的心。 只是,东魁得知他俩的事情时候,便承诺,不管上天入地,都会找到一种方法让她能够记住陌祁煊。 但是,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见过他。 再次听到他的名字,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而且,心里莫名生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瑜姑轻作点头,郑重道:“嗯,在蛊牢的摄魂珠里。” 闻言,陌祁煊不由得握紧拳头,虽然刚才已经猜到,但是亲耳听见了,心头还是一颤。 瑜姑察觉到陌祁煊的心神似乎并不那么平静了,紧接着说:“我被吸入摄魂珠的时候,曾听他讲。当年,他查知枯虞被域魔投进了蛊牢,于是他偷偷潜入蛊牢,主动投身摄魂珠,找到枯虞的魂魄,炼成了这灵镯法器,只可惜,无法将它送出来。前不久,昆桐上仙施法解救我被束缚的灵魂,东魁把他珍藏了万年的法器交给了我,并叮嘱我,无论如何,一定要交到您的手上。想着昆桐上仙对我有大恩,便不敢怠慢,速速把灵镯送来。” 陌祁煊借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下意识伸手拿过他捧在掌心处的灵镯,呼吸渐紊,不知道是彷徨还是兴奋,手心竟有些微微颤抖。 传言,神族枯虞能炼就一种法器,可以使反噬的力量消失,这两多年来,他一直在寻在枯虞的下落,可是没有结果。 后来东魁知道了反噬的事情,也决心去寻找传言中不知道是否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枯虞。 却不曾想,竟真的被他找到了! 而令他感慨的是,东魁竟然为了寻找枯虞,甘愿焚身蛊牢,此情此意…… “阿钺哥哥,你怎么了?”阎七轻扶他微微颤抖的手,迫切问道。 她不知道东魁是谁,不知道枯虞是谁,也不知道这灵镯到底是干嘛的,但是,她察觉到此刻陌祁煊得情绪很激动,是高兴得有点恐惧的激动,像是害怕手中的东西只是虚幻一场的恐惧。 听见“阿钺哥哥”四个字,瑜姑眸底旋即闪过一丝杀气。 只是,陌祁煊完全被突如其来的喜讯乱了情绪,没有留意瑜姑的神色,他稍带迫切握住阎七的手心,深邃的眸子里竟有些湿润,沉声道:“小七……戴上它……你便能记住我,无须任何咒术,哪怕走到海角天涯,你都不会忘了我……” 说着,声线竟有些哽咽的颤抖。 “真的?”阎七将信将疑喃喃问道。 第192章 舍她而去 瑜姑暗地勾起一抹阴险的笑意。 事实上,一万年前,东魁无意得知枯虞在六万多年前就被域魔投进了蛊牢,为了炼就压制反噬力量的法器,他甘愿献身蛊牢,魂投摄魂珠,修炼法器。 只可惜,他来晚了一步。 那个时候,摄魂珠内所有破散的灵魂都已经被她控制住了。 探知他是为了阎七和陌祁煊而来,她特意控制枯虞离散的灵魂与他交流,骗取他的秘密。 知道他要炼就一只压制反噬的法器后,她将计就计,控制住枯虞的灵魂,让他借助东魁的力量,炼出一个可以加深反噬的法器。 可笑的东魁,至今还以为自己炼成的是帮助他俩的法器。 “真的。”陌祁煊满目激动点点头,挽起阎七的皓腕,意欲把灵镯佩戴在她的手腕处。 苦苦追寻了两万多年,他已经没有理智再思考,而且,枯虞和东魁之事鲜少人知,更何况是反噬之事。 这灵镯看似来的突然,可是,又并不那么突然。 阎七轻抿唇,下意识挣开他的手,旋即把手藏到身后,虽然她深信陌祁煊不会加害自己,但此镯子来得诡异,背后似乎还藏着许多人和事,若不弄清楚来龙去脉,她心里不踏实。 “小七……”对于她这个反应,陌祁煊轻愣,被激动冲昏头脑的思绪稍微冷静了些许。 瑜姑怕被他发现了端倪,轻敛眸色,旋即轻喊道:“少尊……” 陌祁煊则头看向“他”,见他神色古怪,似是有话单独与自己说,他看了眼阎七,与瑜姑移了几步说话。 瑜姑先是感叹一声,再低声道:“东魁还交代了,此镯子不能让她忆起过去的事情,但能让她记住往后的事情。若她……若她已经忘记东魁是谁,无须再提起,免得徒增烦恼。” 闻言,陌祁煊眸色轻沉,轻作点头,他回到阎七的身边,再次拿起灵镯,沉声道:“小七,东魁是我们一位很要好的朋友,这是他牺牲性命换来的法器,不能辜负。” 阎七微咬下唇,迟疑了会,才把藏在身后的手抬到跟前,虽然不清楚镯子的来龙去脉,但既然他认可了,兴许就是对的。 “莫怕,待会我便跟你说说以前的事。”陌祁煊沉声低喃,“啪嗒”一声,将灵镯扣在她的皓腕处。 瑜姑旋即勾起一抹阴险的笑意,扶手作拜,浅笑道:“那……本皇子先行回魔界了。” 虽然是刹那间,但是,阎七还是捕捉到“他”唇畔那抹阴险的笑意,她心下咯噔轻颤,旋即提起手来,意欲摘下这灵镯。 岂料,才刚提起手,灵镯泛起一层刺眼的白光,闪过她和陌祁煊的眼皮,很快,它便消失不见了,像是与她的肌肤融合在一起。 与其同时,她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剧烈闪烁着紫绿色的晕光。 “啊……”陌祁煊一阵目眩,扶着侧脑踉跄倒退半步。 “阿钺哥哥,你怎样了?”阎七心急如焚搀扶着他,见他神色不对,她迅速睨向瑜姑的背影,厉声叱喝,“你对他做了什么?那镯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闻言,瑜姑下意识止住脚步,侧头向后看了她一眼,唇畔处浮起阴险的笑容,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不说清楚,休想离开!”阎七厉喝一声,闪电般转移到她的跟前。 瑜姑并没有惧色,眼角余光往已经开始受反噬的陌祁煊的方向瞥了眼,“嗬”故作轻哼一声,突然朝阎七袭去。 阎七轻颤双臂迅速躲开她的袭击,汇聚仙气,与她打斗,阻挠她离开。 陌祁煊视线变得模糊,不受控制一般,双手扶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在原地跌步,脑海里像是刮起了一阵飓风,肆意冲刷着往日的点点滴滴,大海狂潮扑来,卷走了他内心深处最不愿意割舍的东西,以致心脏处有如被千刀万剐,浑身剧痛,不能自已。 良久,被狂风暴雨充刮过的脑海,忽然浮现雨后残荷凄清之感,苍茫一片。 陌祁煊轻甩脑袋,脑海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唤,这个声音在……鹿鸣湖! 他触电般睁开明厉的眸子,轻拂袖,扬长而去。 “啊……”陌祁煊突然离开,正在与瑜姑交手的阎七受到晖阳咒术的影响,猛然被抽离开来,重重摔落地上,以极快的速度,在沙滩上被拖行。 吹刮的海沙扑打在脸上,她双手交叠挡住海沙冲击,艰难睁眸才发现陌祁煊已不在原地。 “阿钺哥哥……”阎七心急如焚嘀咕了句,连忙翻身而起,循着咒术的感应,朝他离去的方向追上去。 远去的陌祁煊很快便察觉到自己身上被下了晖阳咒术,他眸色微冷,挥手便断了咒术的牵绊。 “不要!”追在后面的阎七察觉到他已经破除了晖阳咒术,竭斯底里大喊一声,想到自己若追不上他,便会将他忘记,无尽的惶恐充斥心头。 “阿钺哥哥,不要丢下小七!阿钺哥哥,我不要忘记!你说过不会抛下我的!你说过我们要在一起的!阿钺哥哥,不要,不要……” 阎七双目含泪锲而不舍追在他身后,可是他的气息还是无情渐远,明明是拼了命拼了命想记住他啊,可是…… 最后,留她独在悬浮在半空中,苍茫一片。 “阿钺哥哥……”她呢喃了声,昏阕,凌空坠落,落入一片望眼无尽的草原,粉色的轻纱裙如同草原里绽放的鲜花,娇艳,却又凄冷。 良久,瑜姑跟上来了。 她冷眼盯着昏阙在草地上的阎七,眸底的目光阴险毒辣,看了眼她搭在小腹处的手,指尖下意识凝聚阴邪之气,慢步向她靠近。 正当她意欲下毒手之时,说时迟那时快,白秋凤突然横空出现,朝她飞出手中绿叶。 瑜姑眸光轻怔,迅速翻身躲开袭来的叶子,随后落到地面上睨视而去,她轻蔑冷哼,旋即与他擦肩而过,再次冲阎七袭去。 白秋凤疾手施法将昏迷的阎七揽入怀中,快如旋风凝聚魔气,挥袖劈出一道夔瀣术的杀气。 瑜姑微讶,扶着被重击的肩膀仓皇躲避,竟没想到区区一小白脸,汇藏这么深厚的魔法,她咬咬牙,只好先行撤离。 确定“他”离开后,白秋凤侧眸看了眼靠在自己肩头的阎七,随后将她扔回地上,冷眼盯着昏阙的她。 刚才“墨之阕”给他解除炼骨锁的束缚,离开的时候,他察觉到一股诡异魔气,于是又回到了海边,隐身窥探。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清楚,阎七和“墨之阕”都因为那只镯子变得十分古怪,像是受了咒术的影响。 然而,这并非他关心的事情。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了。 虽然一切的灾难并非她赐予,却因她而起,今天就要结束这一切。 默念着,他眸底添了几分阴翳之色,指尖汇聚魔气。 只是,正当他准备下手之际,她的耳坠晕光闪耀,化作强大的结界,将靠近的他轰了开去。 “啊……”白秋凤重重摔落地上,猛然吐了口黑血,他狠狠抹掉嘴角的鲜血,随后爬起来盯着昏迷的她,没想到她昏迷了,还有这么厉害的气场,看来,刚才压根无须担心那皇子对她下毒手。 才刚站稳脚跟,就察觉到一股强烈的魔气袭来,他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黑袍加身的修驰狱落到阎七的不远处。 修驰狱轻冷扫了眼受伤的白秋凤,再把目光转移到昏迷的阎七身上,离开冥王宫的时候,突然察觉到她的气息似在不安的颤动,他随后追踪过来,没想到她真的在这里。 他正欲靠近,白秋凤迅速施法将昏迷在草地上的阎七转移到自己跟前,快手挽住她的倩腰,顿了会,稍带讶然侧头看昏迷的她。 此女实在奇怪,刚才可以从瑜姑手中抢她,如今又可从修驰狱手中抢她,可刚刚又被她的气场轰了开去,这是怎么回事? 修驰狱顷刻般阴暗了眸色,不紧不慢睨向白秋凤,浑身的魔气盎然欲动,一瞬间,脚下成片青草枯萎。 敢抢他的女人,不用说话,直接用死亡忠告他。 察觉到他凛然的杀气,白秋凤轻哼,无畏无惧对上他嗜血的锋芒,下意识驱动自己身上的夔瀣术魔气。 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阎七抢过来,只是想着,五百年前,这修驰狱因为铲除阎七害他身败名裂,五百年后,为了阎七,与念神联合,大动干戈。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他如愿。 修驰狱眸底闪过阴翳之色,萦绕在身周的魔气,骤然如大海掀起的狂澜,从他身后,直接朝白秋凤的方向扑去。 白秋凤眸色微怔,疾手将阎七推往后方,迅速张开双臂,一个强大的结界罩落下来,抵挡他的狂澜。 然而,虽然同样身怀夔瀣术的魔气,但似乎还不敌他五分之一的功力。 白秋凤紧咬牙根,竭力汇聚魔气,但他的狂澜还是节节压下,致使他不得不脚踩泥泞,步步退后。 此时,倪泽赶来,极快扫看了眼当下的局面,以为白秋凤是护着阎七的,眸色微敛,迅速转移过去,与白秋凤并肩,独手推送妖法,加强白秋凤快要支撑不住的结界。 修驰狱丝毫不将他俩看在眼里,只是他俩太过碍事,眸色微冷,他再掀一番狂澜。 “啊……”白秋凤和倪泽抵抗不住,受到冲击抛了开去,重重摔到地上,猛然吐了口黑血。 修驰狱并未打算就此罢休,身上的魔气旋即化作五条凶猛的蛟龙,面目狰狞,龇牙舞爪朝他俩袭去。 白秋凤和倪泽愕然瞪大双眸,死亡的恐惧一瞬间闪过脑海,说时迟那时快,一股淳厚而雄浑强烈的仙气如同锋利的刀刃横贯而来,直接将那五条“蛟龙”斩杀。 第193章 一点头绪 他俩怔了怔,不约而同侧头往仙气袭来的方向瞧去。 修驰狱冷了眸色,旋即转移目光。 随后看见一头戴金龙玉冠,腰配洱海黑玉腰带的老者翩然而至。 “天君……”白秋凤禁不住脱口而出,五百年前他虽还只是无为山的弟子,但因受到桓须子的宠爱,时常随他出入天宫,有幸得见九重天的老尊圣君。 天君?倪泽微讶,瞧这位老者仙气极盛,莫非是仙界的皇者?但是,他从不轻易离开九重天,如今突然驾临,是为了……他下意识把目光落到昏迷的阎七身上。 “许久不见。”修驰狱睨向突然驾临的老尊圣君,下意识敛下汹涌的魔气,腹腔道。 老尊圣君双手负后,对上他阴翳的双眼,别有意味问道:“魔尊这是要在冥界,抢我仙界的上仙?” 修驰狱冷冷低笑,冷拂袖,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倪泽顿时松了口气,阔然躺在青草枯萎的地面上。 “咳咳……”白秋凤轻咳两声,扶着肩膀踉跄爬起来,看着眼前的老尊圣君,心底莫名添了几分慌虚。 老尊圣君转过身来,下意识把目光落到昏迷的阎七身上,试探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白秋凤愣了愣,见他的目光定格在阎七身上,却似乎在询问自己,他迟疑了会,连忙回答:“回圣君,刚才魔界突然来了一位皇子,交给阎七一只灵镯,说的与什么枯虞、东魁有关。阎七戴上那镯子后,寒帝就开始失常了,接着阎七锲而不舍追在他身后,我跟上来的时候,她已经昏迷在这里了。” 老尊圣君轻敛眸色,他本在九重天遽峰,忽然察觉到陌祁煊气息大紊,想必是他出了大事,才匆匆赶到冥界来。 闻言,躺在地上的倪泽迫不及待爬起来,来到白秋凤跟前,试探追问:“可是魔界的五皇子?” 白秋凤迟愣了片刻,看了眼老尊圣君的神色,轻摇头,回应道:“我不知道是否是五皇子,但听他的语气,应该是位皇子。” 倪泽骤然紧握拳头,见他俩神色疑惑,他紧皱眉头解释道:“前不久,我们妖界的玉公主被阿滇王投进了蛊牢,后来是阎七把她救了出来。阿玉说,在蛊牢的摄魂珠里的时候,发现有一个灵魂想加害阎七。后来,阎七又施法救了魔界的五皇子,我担心,那个灵魂渡入了五皇子的体内,但……” 虽然已经察觉到了端倪,但还是晚了一步。 “啊……” 忽然听见阎七痛苦的挣扎声,他们不约而同低头看她,只见她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闪烁得厉害,且皓腕处有白光在闪耀,她体内的气息混乱,像是有两股气息在抗争,就快要把她的身体撕裂一般。 老尊圣君迅速凝聚仙气,把仙气注入阎七的体内,竭力压制住她体内乱窜的气息。 只是,她体内的两股气息蹿动得厉害,且他不仅旧伤未愈,又因为瞬间转移到冥界挫伤了脉门,有些招架不住。 “秋凤,助本君一臂之力!” 忽然听见老尊圣君的吆喝,白秋凤恍如做梦般轻愣,指尖盎然欲动,却迟疑不动,迫切道:“圣君,秋凤如今修的是魔法,怕她扛不住。” “没关系,她吃得消。”老尊圣君不以为然道。 “是!”白秋凤应了声,不敢拖延,旋即汇聚魔法注入阎七的体内,协助老尊圣君的仙流,压制她体内乱窜的气息。 另一边,陌祁煊回到鹿鸣湖,穿过丛林,来到倦楼外附近,就看见独坐在岩石上垂钓的乕卞昶,他手拿着竹竿,背靠岩石,脸上还罩着一顶草帽,不求锋随意搁在腿上。 他下意识看了眼低浅的溪流,再把目光落到乕卞昶身上,神色保持一贯高贵冷淡,戏谑道:“你确定,可以钓到鱼。” 听见他的声音,乕卞昶旋即拿开罩在脸上的草帽,侧头看向他,眼角余光下意识四下扫视,并未瞧见阎七的倩影。 他勾起一抹笑弧,莞尔浅笑道:“打发时间罢了。”说着,他搁下手中的鱼竿,执起不求锋,从岩石上跳下来,慢步向他走去。 看见他这个动作,陌祁煊恍然轻愣,这个画面像是在哪里见过。 乕卞昶来到他跟前,无奈叹息一声,略带抱怨道:“上次助你,小七恼了我,没有了渔友,在哪都一样,估计也钓不上鱼儿来。” “小七是谁?”陌祁煊打趣问道。 “小七是谁……”乕卞昶正欲打趣反问,但察觉到陌祁煊的神色有些怪异,仿佛真的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似的,他轻敛眸色,带着玩笑的意味试探问道,“小七你认不得,小芯呢?” “嗯?”陌祁煊轻皱眉头,听上去像是姑娘的名字,他琢磨了会,试探反问,“你的红颜知己?” “你真的把她忘了?”乕卞昶稍带着急问道。 听他问得奇怪,陌祁煊反问道:“我,一定得记得她?她是何方神圣,竟让远离红尘的北海闲人也犯难了。” “她……”乕卞昶啧了啧舌,下意识把目光落在别处,眼角余光瞥向他,轻声道,“她是昆桐七仙之一,阎七,你不认识?” “阎七……”陌祁煊沉沉低念了声她的名字,琢磨了会,轻作点头道,“曾听闻,未曾见过。” “你未曾见过她?”乕卞昶迫切追问,不过短短时日,又出了什么变故? 看他神经兮兮的模样,陌祁煊双手负后,莞尔浅笑道:“仙界这么大,本尊未曾见过一两个仙家,有何奇怪的?倒是听闻,是位挺能折腾的女仙家,六界中敌友参半。你,瞧上她了?” 乕卞昶啧了啧舌,顿时没能接上话来,琢磨了会,轻拂袖背过身去,扬手离去,应声道:“罢了罢了,不与你胡说八道。” 这一刻,他想见阎七,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陌祁煊笑而不语,只当他怕被自己识穿了他的心思,才故意回避,待乕卞昶离去后,他下意识往倦楼的方向瞧去,轻抬手心,顿觉有几分怪异的感觉。 另一边,青狐蹲在枕头边,用雪白的尾巴轻扫阎七的脸颊,自言自语忧心低喃:“七七,七七,怎么每次我不在你身边,你都被害成这幅模样?要是我以后离开了你,怎么办?管司说,完成这次任务,我就可以脱离灵宠,选主子了,我选谁好呢?你快醒来给我参详参详。” 许久,阎七被弄痒的眼皮轻颤,微微睁开眸子,耳边传来瀑布的声音。 “七七,你醒啦!”青狐喜出望外道,旋即把作恶的尾巴藏起来。 阎七脑袋还有些混沌,没有回应它的话,她扶着软褥坐起来,侧眸看向洞外的瀑布,飞溅的雾水伴随着花香缭绕,青鸟偶尔从洞口飞过。 这不是渑池的青鸟仙山吗? 奇怪。 她下意识提起手来,轻揉脑袋,印象中自己跟凤凰族的邬渝离开了这里,去了前屿城啊,怎么睁开眼,又是这里? “青狐……”阎七轻喊了声,流转眸光,无意瞧见独坐在洞中石桌前的白秋凤,她心下猛然颤了颤,天呐,怎么多了一个白秋凤,这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在这里?”阎七试探问道。 青狐煞有介事点头,嗯,本大仙也想知道,这个时刻对七七虎视眈眈的白秋凤为何在这里?而且,还一本正经地坐着,像个守护大使一般。 坐在石桌旁的白秋凤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轻拂袖而起,淡然道:“既然你醒了,那我可以走了。” 说罢,侧过身去,正欲迈步,眼角余光下意识往她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瞧去。 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在她昏迷的时候,但凡他怀着歹心靠近她,她的这双耳坠就会化作结界将他轰开,此外,他却是可以靠近她的。 有这么犀利的法器保护着她,又何须自己在这里守护? 只是,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明明已经恨透了仙界,恨透这个阎七,为何老尊圣君吩咐自己在这里守着她,直至她醒来的时候,还是神推鬼差地答应了。 而且还兢兢业业,一刻也不敢松懈,生怕有违他的嘱咐。 顿了会,他侧头看向她,试探问道:“寒帝为何要河东妖的白骨?” “寒帝要河东妖的白骨?”阎七迷惑反问,思忖了会,她轻敛眸色,动用河东妖的白骨,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白秋凤没有留意到她茫然的神色,只注意到她眸底里的慎色,稍带好奇问道:“你知道为什么?” 阎七收回思绪,莞尔浅笑道:“有一点头绪,不过还不确定,改天告诉你。” 白秋凤动了动唇,本想逼迫她即刻说出些什么重要信息来,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点头应了声,才离开。 待他离开后,阎七眸底泛上倦懒之色,优雅轻扶脑袋,侧卧下来。 “七七……”青狐蹲到她跟前,轻声道,“你不是才刚醒来吗?怎么又睡下了?” 阎七抬手轻揉它的脑袋,莞尔笑道:“不知为何身子有些犯懒,反正无事,再睡会。对了,邬渝呢?” “治好了伤,跑了。”青狐蹲到她怀里欢喜道,似乎好久没有这么闲逸地窝在她的怀里了。 “嗯……”阎七应了声,微闭眼睛,差一点再次进入梦乡,就传来御长兴的声音。 她睁开眸子,抱着青狐坐起来,转头看去,随后便看见御长兴和毕寒并肩转进洞中来。 御长兴看了眼眸子犯懒的她,与毕寒坐到石桌旁,倒上三杯酒,再侧头看她笑道:“七七,过来。” 他俩本到处寻找她的下落,半路遇见了倪泽,说她被白秋凤带到了此处,于是便寻过来了。 至于倪泽,因为老尊圣君的叮嘱,并没有把老尊圣君出现在冥界之事说出来,只是说魔界的五皇子害了阎七,如今她被送到了青鸟仙山调养,已无大碍。 第194章 同归于尽 “喔。”阎七把青狐搁在床上,穿上鞋子来到桌子旁坐下,试探问道,“哎,你们擅自把我安置在渑池的地盘,可与他们交代了?” 御长兴不以为然轻摇头,搁下手中的酒杯,风轻云淡道:“没有。反正许久没动筋骨,若被他们发现了,打一架便是。”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这是把老娘陷入不义。 “七七……”御长兴忽然低沉轻喊了声。 阎七侧头看他,见他神色有三分凝重,便不应声,等待他把话说完。 御长兴凝视着她的眸子,郑重说道:“把你的日月流星坠子,借我们用一下。” 阎七微愣,随后又听见毕寒附和。 “我们这么严肃的来问你借,你该不会拒绝吧?” 阎七顿时没接上话来,迷惑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流转,的确,他们从来没有用这么严肃的姿态来问自己要东西,她轻愣道:“没问题……只是……你们要这耳坠做什么?” “你把耳坠摘下来,自然知晓。”御长兴别有意味道。 阎七迟疑了会,想着他们应当不会算计自己,轻作点头,提手去摘耳坠。 “慢着!” 忽然传来乕卞昶迫切的吆喝声。 阎七讶然侧头看去,御长兴和毕寒旋即沉了眸色。 乕卞昶提起手中的不求锋,先后指向御长兴和毕寒,厉声道:“你,还有你,谁先来?” 嗯?阎七纳闷轻蹙眉心,这是要决斗的意思?敢问,这不是渑池的地盘吗? 御长兴和毕寒不约而同站起来,睨向他,异口同声冷声道:“反正看你不顺眼,人多欺负人少也没有关系了。七七,你留在这!” 话罢,他俩如一阵旋风般消失在原地。 身子半起的阎七轻扯嘴角苦笑,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干架,但本来还想着去凑热闹,没想到直接被他们轰回来了,不开心。 离开了青鸟仙山,御长兴和毕寒前后包抄乕卞昶,冷声责问:“为何一而再再而三阻挠我们?这耳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乕卞昶侧过身来,左右睨向他俩,理所当然道:“这耳坠动不得!” “为何?”御长兴紧接着追问。 “因为那是阎七的命!”乕卞昶脱口而出。 “什么意思?”毕寒轻敛眸色问道。 乕卞昶别过脸去,本来不想说,沉默了会,才娓娓道来:“阎七被念神下了诅咒,血液不能再生。这双日月流星坠子就是啊煊用自己的天眼所化,专门保护她的。” “少尊开天眼了?”毕寒和御长兴不约而同讶然问道。 传言,陌祁煊法术深不可测,六界内无不畏惧或者忌惮他的存在,想着他还没开天眼,已经这么可怕了,若开了天眼,岂不无人能敌。 正因为这样,修驰狱才不敢贸然动手。 然,他已经开了天眼。 而且,还把天眼给了阎七! 胡卞昶轻作点头,他本不想把天眼之事说出来,但若不把此事说出来,恐怕他们还会去擅动阎七的耳坠。 沉默了会,他紧接着说:“阎七第一次散魂的时候,啊煊差点就崩溃了,触动了天眼,用天眼化作日月流星坠子保护她。这千万年来,阎七所有的伤和痛都会借助日月流星坠子转移到啊煊的身上,他代替她承受。所以,一般人,就算伤她,也不会害她流血,否则,她早就不复存在了。” 闻言,御长兴和毕寒不由得生起一阵后怕,下意识握紧拳头。 怪不得这些年来,那双耳坠总是会在危急的时候保护她,怪不得尽管她身受重伤,但也不会流一滴血。 迟疑了会,御长兴试探问道:“那双耳坠……影响七七的记忆?” 乕卞昶点点头,黯然叹息一声,回应道:“你们都知道,啊煊擅长操控记忆之术,日月流星坠子承受了他的法术,配戴在小七耳畔时,反噬她的记忆,只要她离开啊煊半里的范围,就会把他忘得彻底。并非啊煊要抹去她的记忆,事实上,最希望她能记住他的,是他自己。” 御长兴紧握手中的折扇,胸中顿时百感交集。 毕寒侧过脸去,突然发现自己付出的一切,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如此少尊,的确值得她倾心以待。 乕卞昶扫看他俩,郑重提醒:“所以,你们是万万不能碰这双耳坠,拿下耳坠,她能恢复所有丢失的记忆,但是,以她的性子,会允许啊煊给她第二次戴上耳坠的机会吗?她肯定不愿意,她肯定宁愿轰轰烈烈爱他一场,也不会选择再把他忘记。你们拿下她的耳坠,就等于断送了她的命。” “……”御长兴和毕寒心下咯噔颤跳,差点犯下弥天大错,是啊,以阎七的性子,若她可以选择,必定宁愿轰轰烈烈面对死亡,也不愿意忘掉自己深爱的男子,更何况,那人为她付出了那么多。 “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御长兴覆手朝乕卞昶郑重拜了拜。 陌祁煊为了她开了天眼,为了她承受一切苦难,甚至,他早就知道她乃域魔的心脏,才特意修炼魔法,时刻准备为她解围。 既然如此,那便没有什么需要忧心的了。 “砰!” 蔚蓝的天空忽然绽放黑色的请婚礼花,他们讶然抬眸看去,以那震响声穿透力,足可以到达九重天。 上一次黑色请婚礼花略有虚假,这一次的,震撼力添了百倍。 是……修驰狱! 这一次,真的出自修驰狱! 九重天 陌祁煊来到老尊圣君的遽峰寝殿,老尊圣君端坐在位置上,猜他必定是为了阎七的事情而来,默不作声,待他把话说来。 行过礼后,陌祁煊试探问道:“天君,为何你的仙气,突然汇入了啊煊的体内?” 回到鹿鸣湖的时候,他忽然察觉有一股仙气不知道从何处涓涓汇入自己的体内,这股仙气很熟悉,像是来自天君。 心中疑惑万分,于是前来问个究竟。 老尊圣君抬眸看他,为何?他怎么可能不知晓,只当他是想更好地切入话题吧。 顿了会,他别有意味道:“估计你也知道了,修驰狱正式向仙界求娶阎七,你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闻言,陌祁煊思寻了片刻,沉声问道:“他们两情相悦?” 记忆中,他虽从未与阎七见过面,但觉此女易招桃花祸,这边掏了北海闲人的心,那边又招惹了修驰狱,着实令人头疼。 “两情相悦?”老尊圣君一字一顿低念着四个字。 这话从陌祁煊的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但是,打量他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更何况,他从来不会拿阎七开玩笑。 他轻敛眸色,回想冥界之事,那白秋凤说阎七戴上那镯子后,这重孙儿就突然撇下阎七一走了之。 如今他似乎忘了自己跟阎七的关系,而且……他刚才还问为什么自己的仙法会汇入了他的体内。 难道他不仅忘了阎七,还忘了天眼之事? 那镯子,就是让他忘记阎七的? 沉默了片刻,老尊圣君轻敛眸色,仔细留意他目光的变化,试探问道:“若他俩真的两情相悦,仙界是否应该答应他的请婚?” “若是如此,放她便是。”陌祁煊理所当然回答。 老尊圣君下意识握紧拳头,看来,是真的忘得彻底,这应当是一件好事,只是,除了忘了她之外,可还有其他变故? 另一边,瑜姑才回到魔宫,念神旋即到她的寝殿追问事情办得如何。 瑜姑嘴角轻翘,慢步走到窗前,指尖轻捋发丝,戏谑道:“本神出马,自然水到渠成。陌祁煊已经彻底把她忘了,而且……从此而后,阎七就成为了他的克星。” “什么意思?”念神迫切追问。 瑜姑旋即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弧,诡秘说道:“那灵镯让反噬加重了百倍,不仅能让陌祁煊忘了阎七,而且,只要阎七动用较为厉害的法术,陌祁煊就会因为反噬,导致内脏受损,重伤不起。” “那阿钺……”念神心急如焚道了句,瑜姑旋即打断她的话,侧过头来看她,别有意味道:“若是,同时把这件事秘密告诉修驰狱和仙界天君,你猜,会发生什么事情。” 闻言,念神下意识轻敛眸色,若是此事被修驰狱知道了,他不用迎娶阎七,直接挑衅她,就可以将陌祁煊置于死地;而仙界天君知道了,为了保存陌祁煊,肯定会先下手为强,杀了阎七。 琢磨了会,念神轻摇头不以为然道:“只要阎七取下了日月流星坠子,那反噬就不复存在,仙界天君未必就如你所愿?” 瑜姑轻俏嘴角,眸底阴险之意毫无遮掩,轻冷道:“错了。若是阎七取下耳坠,增强了百倍的反噬,同时并发,轻者,他俩至少万年重伤不起,重则,同归于尽。” “……”念神顿时到吸了口寒气,气急败坏握紧拳头,稍带责备道,“你这么阴险,万一真的弄死了阿钺呢?这万年的争斗,岂不化作乌有!” 瑜姑不紧不慢侧头看她,不以为然阴翳笑道:“那又如何?我瑜姑喜欢的男人,要么是我的,要么作鬼。” 念神下意识握紧拳头,沉默不语。 第195章 河东白骨 阎七带着青狐穿越层层迷雾,落入到一悬浮在仙界的岛屿上,青狐感觉到此岛屿不仅仙气极盛,而且进入岛屿的时候就有一种荡涤心灵的非凡感受,它禁不住好奇问道:“七七,这里是什么地方?” 阎七轻敛眸色,凭着感觉沿着丛林往小溪边走去,轻淡回应了三个字:“鹿鸣湖。” “少尊的地盘!”青狐脱口而出讶然喊了句,瞧阎七那满脸的警惕和萦绕眸底的视察,明显就不是跟少尊约好的,而是偷偷潜进来的! 阎七没有理会它的惊讶,凭借感觉来到了鹿鸣湖的倦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这里能找到有关“河东妖”的答案。 “哇!这就是少尊的倦楼!”青狐迫不及待从阎七的肩膀处蹦下来,蹿入花海里,按耐不住地打滚。 阎七任它自个玩耍,自己扫视整个倦楼的布局,最后揣测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在池畔的古怪老树上。 她轻颤双臂落到树干上,蹲下来,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本名为《魔界轶事》的书籍,她将它拿在手上翻了几页,果不然在上边找到了有关河东妖的描述。 河东妖,虽然是称作妖,六界之人多以为他出自妖界,实质上,他是从域魔从《夔瀣术》里释放出来的妖怪。 “原来他才是从《夔瀣术》里跑出来的妖怪。”阎七轻俏嘴角煞有介事喃喃道,话音刚落,她恍然一愣,嗯?这话是要跟谁说的? 她轻蹙眉心,许久没琢磨出情绪来,继续往下看。 这河东妖不仅是从《夔瀣术》里释放出来的,而且还是《夔瀣术》里最厉害的妖怪。 事实上,并非域魔想把他释放出来,而是他自己挣脱了《夔瀣术》的束缚,从里边跑出来的。 域魔一直想把他擒住,因为河东妖蕴藏着他的命数。 域魔,被视为这天地间最可怕的魔,是因为他生生不息,尽管这一刻消亡了,下一刻他就会转身他处,重获新生。 这,全因他体内的玦光石,不管他受到多大的重创,都能保住他的元神不灭,在危机的一刻凝聚他的元神汇入另一个肉身。 但是,域魔为了吞并六界,取出了体内的玦光石炼就了夔瀣术,不仅增强了自己的百倍功力,还释放出许多为祸六界的妖魔协助他征战六界。 然而,他却始终压制着夔瀣术里最强劲的河东妖,不允许他从里边出来。 因为河东妖承袭了玦光石太多的力量,一旦他被挫骨扬灰,不仅是夔瀣术不复存在,一直保护他元神的玦光石也无法复原。 正因为河东妖出逃,后来域魔在为名叫小芯的凡界女子引发六界最惨烈之战阵亡时,元神虽投身到如今的修驰狱身上,但魔法比之前稍逊,且丢失了前生的记忆。 一千年前,修驰狱突然斩杀了盘踞在妖界南峰山的河东妖,并将他的白骨镶嵌于自己的寝殿内,以作昭示。 后来,他只要是他亲手手刃的敌人,都会取其白骨镶嵌在寝殿内,于是他的魔宫就成了让六界闻风丧胆的骨宫。 表面上,他是为了向六界昭示,让六界都畏惧他,不敢与他作对,实质上,他是为了掩藏河东妖的白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让他人察觉到河东妖对他的重要性。 千年前,他突然知晓自己就是域魔的转世,于是“斩杀”了河东妖,将他的白骨收起来,为的就是在夺回《夔瀣术》之后,再把他封印回去,然后挫散《夔瀣术》,取回玦光石。 因此,五百年前,他才精心策划了“凌烟仙子”一事,一来是为了铲除影响他的阎七,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夺回夔瀣术。 “竟是这么回事……”阎七别有意味喃喃念道,回想白秋凤的问话,她下意识轻蹙眉心自言自语,“寒帝……已经拿到河东妖的白骨了?” 再低下眸子时,忽然发现这书上的字迹那么熟悉,越看越像自己的字迹,她纳闷撅起眉头,正欲再往下翻。 突然察觉到一股强大的仙气,她轻怔,猜想是少尊陌祁煊回来了,即刻把《魔界轶事》放回原位,轻抬掌心,把还在花海里打滚的青狐收回来,带着它匆匆离开倦楼。 她离开时带动空气剧烈流动,萦绕着她仙气的余风翻开了搁在树上的《魔界轶事》,正好是她打算往下翻的那一页。 内容是:阿钺哥哥,我们的婚期定在十二月初七,好不好? 离开了倦楼,阎七卷着青狐匆匆潜入丛林里,生怕被陌祁煊发现。 “七七,七七,你急着往哪去?”被她抓住尾巴拽在手里的青狐迫切问道。 “少尊回来了。”阎七理所当然回应。 “少尊对你那么好,会怪罪你么?”青狐紧接着追问。 闻言,阎七下意识止住脚步,低头看了眼青狐,再侧头往倦楼的方向瞧去,不由得在心里默念:少尊对我好? 这会她才猛然想起来,记得邬渝曾说,在自己暴露魔气的时候,是少尊出面解了围,虽然忘记了他的大恩大德,但按理来说,还得去拜谒一下,感激感激他。 她意欲转身回去,迟疑了片刻,她又止住脚步继续前行离去。 他对自己有大恩,但自己却偷偷潜入他的倦楼查探消息,实在不该,还是改天再正式上门道谢跟道歉吧。 魔界骨宫 “啊……”妮珞被修驰狱一掌打落肩上,重重摔到地上,一脸吐了三口黑血,她顾不得疼痛,颤抖的手扶着地面支撑着差点骨碎的身子,双目含泪,迫切解释道,“尊上……妮珞不知道……不知道那河东妖的白骨那么重要,是白秋凤骗我……啊……” 修驰狱冷冷一挥衣袖,她直接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开去,撞到他所设下的结界,再被反击回来重摔到地上,骨裂的声音乍响。 “狱……”妮珞语若游丝低喃了声,匍匐而起,视线朦胧,已看不清他的轮廓,但还能清晰地感受他毫不留情的杀气。 虽然她不知道河东妖对他来说到底有何重要,但是,他发现河东妖的白骨不见后,骤然杀气冲天,而且那杀气容不得她喘息。 她想,估计是自己擅自取走他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亵渎了他的权威,所以他才如此震怒,看来是自己低估了他,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原本,他的寝殿下了结界,除了他之外,无人能入内,但是,他最初修炼夔瀣术的,气息不稳,需要她在旁护法,于是,她便被允许自由出入他的寝殿,而且,是唯一一个魔能出入他的寝殿。 所以,在旁的魔看来,她的地位非同一般,早就将她视为他的皇后,可是…… 她轻嗤一声,闭上绝望的双眸,等待死亡的到来,原来,自己在他的心中,跟其他的魔兵并没有任何不一样的。 正当修驰狱给她劈下挫骨扬灰的一掌时,忽然两道不同的魔气同时飞蹿而来。 修驰狱迅速提起二指,接住甩来的玉牒,与此同时,重伤的妮珞消失不见了。 救走妮珞的是白秋凤,另一股魔气……有些诡异。 修驰狱轻敛眸色,提起手轻抹玉牒,随后听见“五皇子”的声音。 另一边,阎七才刚回到清泉仙山的洞穴里,随后白秋凤就带着重伤昏迷的妮珞匆忙而至,见到阎七,他迫切喊道:“阎七,助我救她!” 在冥海的事情后,他便暗地跟踪那魔界“五皇子”,看看“他”到底藏什么阴谋,不料跟“他”至修驰狱的骨宫,正好看见修驰狱大开杀戒,估计是“河东妖白骨一事”,让他动怒了。 趁“五皇子”出手之际,他迅速把被重伤妮珞带走。 “救她……”阎七翘抱双手,稍带倦懒之色坐到石桌旁,瞧了眼重伤昏迷的妮珞,禁不住在心里轻嗤,话说自己跟她可是有着几百年的恩怨,更何况,之前在凡界渡劫还被她抓到魔界毒打一顿,为何要救她? 阎七神情恬淡端过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漫不经心浅笑道:“你倒是给本仙一个非救她不可的理由。” “就是,就是!”青狐蹲在阎七的肩膀处,趾高气扬冷哼道,“她五百年前害我家七七被打回原形,损我家七七半世英名,凭什么要救她?” 白秋凤不由得紧皱眉头,差点忘了她俩恩怨颇深,但是,如今妮珞伤势严重,单凭自己之力必定救不了她。 沉默了片刻,他连忙说道:“寒帝是你未来的夫婿,如今她是为了你的夫婿盗取河东妖的白骨,被修驰狱重伤,难道,你不应该出手相救吗?” 嗯?阎七揪了揪眉毛,瞅向他,说得好像在理,但夫婿什么的,好像还没见过,仿佛他只是存活在别人的嘴巴里。 “也罢……”阎七轻念了句,拂袖而起,看了眼他怀里的妮珞,莞尔笑道,“本仙自己跟那寒帝的交情不知深浅,所以,只助你保住她的心脉,其他的,你找寒帝。” “行!”白秋凤无奈应声道。 第196章 他的名分 鹿鸣湖,云雾萦绕,柏翠交映,被翠竹围绕的楼宇高耸入云,顶楼的窗台洞开,抬眸远眺,便可看见沉浮在云海里的翠竹,窗台前摆放着一张书案,墨香袅袅。 独在书案前批阅书卷的陌祁煊,轻抬修长白皙的指尖端过香气逸清的茶杯,漫不经心品酌杯中的清茶。 “噗……”忽然一股凌乱的气息从丹田处袭上喉咙,五脏六腑像被雷击一般,猝尤不防吐了一小口黑血,被子里的清茶迅即被染成了鲜红色。 “尊上!”正好落到窗台前的青龙见状,讶然大呼一声,话音刚落,又觉得自己失态,忙低头去,但还是满目担忧瞧了眼神色难测的他。 跟随在他身边已有数万年,及从未见他受伤,尤其是吐血,唯有在阎七遇险受创的时候,这尊上才会莫名地承受了她的伤他的痛。 估计此刻,阎七又不知道在哪里遭遇了麻烦。 陌祁煊轻轻抹掉嘴角的血丝,脸上不露半点痕迹,心里却有几分疑惑,这些天似乎总是突然就感觉到微妙的仙气涓涓细流汇入体内,五脏六腑却又突然受创,无法控制,无法预料,这种感觉实在可恨。 “有何要事?”陌祁煊收回思绪,竭力压制体内乱窜的气息,低沉问道。 闻言,青龙旋即反应过来,回禀道:“回尊上,冥王请求见你。” 陌祁煊轻作点头,吩咐道:“恩,让他稍等一会。” “是。”青龙点头应声,正欲退下,无意识往陌祁煊的方向多看了一眼,这主竟然没有佩戴面具! 若是往常,除非渡劫的时候,又或者阎七与他相伴之时,其他时间,哪怕是独处,他都必然佩戴着那半截银色面具的。 今天却没有! 见他迟疑不退,陌祁煊轻抬眸,沉声问道:“还有其他事?” 青龙迅速反应过来,摇摇头,连忙退下。 另一边,阎七缓缓收回法术,再看了眼同时收回法术的白秋凤,莞尔笑道:“她的命算是保住了,你还是带着她速速离开吧,要是被铭衫撞见了,那你们俩一个也逃不了。” 白秋凤会意点点头,把仍在昏迷的妮珞搀扶起来,再转向阎七郑重道:“今天我白秋凤欠你一个恩,改日必定相还。” 阎七耸耸肩,不以为然道:“既然我是替寒帝出手救她,那你谢他便是,至于我跟他的事,我们俩自个解决。” 白秋凤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这是渑池的地盘,若是被铭衫撞见了,被列为仙界叛徒的他和妮珞都逃不了。 待他俩走后,阎七坐下来,端起酒杯正想解解渴,随后传来乕卞昶的呼声,她不由得皱下眉头,虽然印象中跟他的来往并不多,但脑海里总感觉他做了一件让自己恨骨铭心的事情,只要是听见他的声音或者看见他,莫名的恼意就会袭上心头。 她并没抬眸看他,下意识轻转手中的酒杯,稍带傲慢道:“老娘是真的不那么待见你,为免发生冲突,影响本仙的形象,要不,你知情识趣,哪里凉快哪里去?” 乕卞昶站在洞庭中,并没有可以靠近,不以为然道:“的确,我有愧于你,但几千年的交情,就这样毁于一旦,我不甘心。” 阎七不由得轻哼一声,这会搁下酒杯抬眸看他,不看还好,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在他的旁边摆放着一个雪白的巨蚌,足可以在里边藏好几个人。 本以为是他名号北海闲人,所以自带一股咸海的味道,竟没想到这咸海的味道是出自这个雪白的巨蚌。 阎七打量了两眼浑身狼狈的他,试探问道:“从哪里弄来的?” 乕卞昶见她眸子里不经意透着欢喜之色,旋即应声道:“想着你一直想要珍珠蚌作为闲适之处,特意到洱海把它给取来了。” 之前与她一起在海边钓鱼的时候,常常听她念叨着想要一只珍珠蚌,携带在旁,困乏的时候,可以用作歇息之所,免得被其他吵闹的声音打扰到。 只是碍于陌祁煊在旁,他只是当玩笑般听了,却从未敢付诸行动。 闻言,阎七轻挑眼眸瞅了瞅他,心里很是纳闷,这都被他知晓了。 本想一口拒绝,但实在喜欢这个珍珠蚌,她轻拂袖将这珍珠蚌收起来,再抬眸看他,莞尔笑道:“本仙甚是喜欢这珍珠蚌,很感激你替本仙将它抬过来,本仙将它收下了。” 乕卞昶顿时轻扬欢喜的嘴角。 阎七低下眸子,指尖轻碰杯沿,浅笑道:“虽然本仙不知道你为何惹我厌烦,过去的事情也懒得追究,但是……就算本仙收下了珍珠蚌,也不可能与你和好。” 未等他开口,她紧接着说:“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想要的,本仙给你取来便是。” 乕卞昶指尖轻动,凝视着她的侧脸,沉默片刻,才别有意味道:“我想要你。” 阎七唇畔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带着半分玩味,轻抬眼眸瞧向他,戏谑道:“抱歉,本仙已有夫婿,寒帝。” “你还记得他?”乕卞昶轻敛眸色试探问道。 阎七浅笑不语,看来自己记忆不好使的事情,人尽皆知啊。 顿了会,她才轻摇头,莞尔笑道:“本仙虽记不得他,但放眼六界,除了他,还有谁被本仙相中了,而且本仙还允许他肆无忌惮挂着阎七夫婿的名号?既然只有他,那就非他莫属。” 寒帝……虽然不太记得有关他的东西,但名分这东西,既然给了他,便不会再给旁人。 乕卞昶凝视着她清冽而明厉的眸子,一字一顿道:“可是……寒帝已不复存在于这个世上。” 闻言,阎七嘴角的笑容微僵,轻敛眸色,稍带警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乕卞昶深呼吸,直视她的眸子,别有意味道:“因为陌祁煊,世上再无寒帝。” 阎七触电般站起来,稍带迫切追问:“少尊杀了寒帝?” “墨之阙死了?”正在打瞌睡的青狐听到这话,讶然惊呼,脑子还有些混沌,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阎七下意识握紧拳头,正欲说话,忽然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她轻拂袖从岩洞凿出来的窗口飞去,留下一句话。 “不管生抑或死,名分既然给了他,那就是他的。” 飞越青鸟仙山,穿过云霄,远远看见一位男子翘首悬浮在半空中,五官秀美,青衣银冠,浑身透着逸清的灵气,眸子里却有几分犀利的冷色。 她轻敛眸色,下意识在脑海里搜索记忆,根据他身上清灵的气息,很快辨认出来。 此乃,灵界新一任领袖,灵王,凌颜。 “你找我?”阎七试探问道,印象中跟他见过一面,但也是许久以前的事,与他并无交集,为何突然来寻? 凌颜侧过身来看他,指尖轻捋腰间玉佩的流苏,轻作点头,开门见山道:“今日有事相告,算本王还了二十年前欠你的一份恩情。” “二十年前,欠我的恩情?”阎七顿时如坠云里雾里,这是什么情况?不仅把自己欠别人的忘了,还把别人欠自己的也忘了,敢问,自家的脑袋是用泥巴做的吗? 见她满脸的惊讶,灵王凌颜如意料一般,并不放在心上,直入主题:“昨日魔尊修驰狱向仙界发了请婚,虽然不知道他觊觎的心思有几分,但这确确实实是一个阴谋。假意投诚于陌祁煊的冥王柯耶,实质是修驰狱的人。修驰狱让柯耶跟陌祁煊说,我与他作好部署到仙界抢婚,促使陌祁煊率先做好起兵的部署,那么他就有借口发兵讨伐了,而起兵的罪名落在仙界的头上。估计这会,柯耶已经找上陌祁煊了,你速速告知他吧。” 阎七将信将疑打量了他两眼,印象中他也是个破有野心的人,而且灵界最近频频躁动,如今这个局面,不是他最乐见的吗? 凌颜见她目露质疑,他也并未太过在意,莞尔笑道:“本王已经把话带到,要怎么做,在你。但二十年前的恩,算是还清了,以后各不相欠。”说罢,他轻拂袖扶风而去。 “喂!”阎七迫切抓住他的衣袖。 凌颜轻蹙眉心,侧头向后瞥向她,纳闷问道:“你还想如何?” 阎七迅速松开他的衣袖,轻扯嘴角无奈笑道:“要不……你还是说说,到底你如何欠我恩情的。” 闻言,凌颜一脸的困窘,二话不说,直接乘风遁去。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至于跑得那么快吗? “二十年前,他救了了他们灵界的一名女子,并且被她的美貌和温柔深深吸引,很快便坠入了爱河。” 忽闻乕卞昶的声音,她轻蹙眉心侧眸向后瞧去,且不追究他为什么还死缠难打,心里纠结的事,这些年似乎并没有听见有关凌颜的绯闻呀。 若有这么一桩八卦,华跌那大嘴巴怎么从来不说? 乕卞昶随后来到她跟前,紧接着说:“但是,被你生生拆散了。” “……”阎七汗颜,敢问,凌颜报的是哪门子的恩?不,自己怎么会干这种事? 乕卞昶见她一脸憋屈,莞尔笑道:“其实,那女子是魔皇雷索派过去勾引凌颜的,魔皇雷索企图用美色牵制住凌颜,岂料,被你横插了一脚。你到灵界的时候,发现那女子身上残留着丝许魔气,于是抽丝剥茧查到了魔皇雷索身上,是魔皇雷索囚禁了那灵女真正爱慕的魔,利用他逼迫她办事。你把那魔救了出来,带到了灵王宫,让他俩私奔到了灵魔二界都不敢随便冒犯的格桑城。” 第197章 天兵骤降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阎七自个小声嘀咕,再抬眸看他,试探问道,“你如何知晓?” 乕卞昶手腕花轻甩手中的不求锋,稍带自豪道:“你了了这事后,就迫不及待跑到北海,兴高采烈把此事告诉了我。” “是么?”阎七莞尔浅笑,无奈叹息一声道,“看来,从前你我的交情还是不错的,只可惜,如今的你,实在惹本仙不喜。”说罢,她轻拂袖转身离去。 “你是要去给阿煊通风报信?”乕卞昶顿时脱口而出。 阎七下意识停下来,侧头向后看他,并无说话。 乕卞昶稍带迫切说道:“让我去吧,你忘记了太多事,很多来龙去脉都不知道,说不清楚。” 此时此刻,他突然害怕她见到陌祁煊,不是怕她记起他,而是怕陌祁煊记起了她。 “无妨,就灵王那几句话,本仙还是能转达的。”阎七不以为然浅笑,扶风而去,只留下一句话,“更何况,本仙还要亲自去问问,他为何杀了我的夫婿!” “小七!”乕卞昶迫切喊了声,紧随其后追去。 “少尊不是墨之阙吗?”停在原地的青狐纳闷叨念,少尊杀了墨之阙?是自己错过了什么吗? 另一边,瑜姑刚进入仙界,就被御长兴在前方拦截,她轻敛眸色,意欲倒退,毕寒旋即到了她的后方,她下意识左右扫视,不一会儿,华跌他们左右将“他”包抄。 瑜姑嘴角冷峭,虽然她并未见过他们,但瞧这气场和架势,便猜到是昆桐七仙,她冷冷低笑,别有意味道:“几位上仙,是为了阎七而来?” 闻言,华跌旋即睨向她,手中随后多了一柄利剑指向她,凌厉责问:“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加害七七?” 据倪泽所说,蛊牢的摄魂珠有一个想要加害阎七的灵魂,而且这个灵魂已经转移到了魔界五皇子的身上,害得她前些日子差点丧命。 他们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既然知道有一个害群之马危及到阎七的性命,便绝对不会轻饶。 瑜姑脸上并无分毫惧色,阴柔的目光轻轻扫过他们隐带杀气的神色,指尖轻捋发梢,别有意味戏谑道:“如今的局面,你们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围攻本皇子身上,而是去保护你们的七七。别怪本皇子没有提醒你们,她现在可是大祸临头,仙魔两界都迫不及待抓到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御长兴打量着“他”的神色,轻冷问道。 瑜姑脸上的笑容越发阴险,带点幸灾乐祸,娓娓道来:“不知道你们是否知道阎七跟陌祁煊天眼的关系。本皇子前些日子赐予她一灵镯,可加深天眼的反噬,只要阎七驱动法术,陌祁煊的五脏就会受创,而且,只要她取下耳坠,反噬会直接要了他俩的命。如今,魔尊修驰狱和你们仙界天君都已知晓此事,你们猜,接下来,他们会有什么打算。” 华跌他们不由得怔了怔,不约而同握紧了拳头。 她话音刚落,天边骤然掠过几道雷霆闪电,蔚蓝的天空顷刻间乌云密布。 他们顿时生起一丝忐忑不安之感,并非雨神布雨,也并非自然气象变化,而是…… 瑜姑旋即阴冷低笑,目光瞅向天边的雷霆闪电,别有意味戏谑道:“喔,估计是你们的天君已经采取了行动,派天兵天将去抓拿阎七了。始终,都是自己的重孙比较重要啊。” 另一边,正想前往鹿鸣湖的阎七也察觉到天边诡异的变化,明显是天兵出动的阵势,她心下生起一丝不安,担心是陌祁煊真的中了修驰狱的诡计,派兵出战魔界。 想到此处,她不敢再耽搁,也不再往鹿鸣湖去了,而是直接朝那擎天而降的天兵赶去。 忽然一股魔气袭来,她怔了怔眸子,迅速轻展双臂翻身向后躲开魔气的袭击,翩然倒退,扶风而立,稳住自己的气息。 不一会儿,修驰狱带着一股犀利的魔气到来,出现在她的前方。 阎七双手垂在侧身,任由他的气场余波浮动她的身上的粉色轻纱裙,无奈低笑道:“魔尊阁下,你最近是闲得慌吗?三天两头跑来老娘这里亮相。” 修驰狱拿下罩在头上的斗篷帽子,轻启唇齿,沉声问道:“请婚的礼花,你已经收到了?” 话音刚落,一直为随后在阎七后方的乕卞昶旋即跟上来,来到她身旁朝修驰狱,稍带警惕睨视而去,下意识紧握手中的不求锋。 “看见了。”阎七莞尔低笑应了声,覆手朝他半鞠躬,抱歉道,“只是心领,本仙不接受你的好意,魔尊请回吧。” 修驰狱神色不变,腹腔运声道:“那就随本尊回魔界慢慢考虑。” “呵呵……”感觉到他威迫的气息,阎七朗朗浅笑两声,故作扫看四周,戏谑道,“这天色还早,魔尊怎么就开始说梦话了?” 来到仙界抢人,也太可笑了吧! 莫非,这是他的计划之一,闯入仙界把自己劫走,然后对外宣称什么情投意合之类的话,逼迫仙界率先出兵? 察觉到修驰狱气场的变化,乕卞昶紧握的不求锋蠢蠢欲动,但脸上并无多余的警惕神色。 修驰狱缓慢抬起左手,一股强大的气流环绕,凛风肆意吹刮着他阴沉的脸庞。 乕卞昶轻敛眸色,下意识汇聚仙气,随时准备动手。 阎七指尖凝聚仙气,冷眼往他的左手瞧去,随后便看见他被强大气流环绕的左手多出一颗紫色的水晶球,而且,这水晶球黑气萦绕,十分的诡异。 修驰狱直视阎七的眸子,别有意味道:“只要本尊捏碎这个水晶球,凡界狄青国便从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阎七不由得轻怔,下意识握紧拳头,睨向他,冷哼道:“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可笑了,拿凡界之事要挟本仙?” “走,还是不走。”修驰狱面无表情,腹腔道。 阎七生性桀骜,他料想她不会跟自己走,但是,“苍生”是她的软肋。 这时,一直沉默的乕卞昶轻蔑冷哼,不以为然戏谑道:“魔尊似乎忘了,六界曾立下盟约,你若摧毁了狄青国,冰泉眼的威力足可以废了你半生修为。” 修驰狱没有看向他,目光仍停留在阎七身上,别有意味道:“摧毁狄青国,的确可以触发冰泉眼,估计这威力,可以毁了仙界的几座城池。” 闻言,读懂了他话里的深层意味,阎七心中猛然一惊。 他的意思是,利用摧毁狄青国触发冰泉眼的威力,去摧毁仙界的几座城池! 就像是妖界媚媚的事情一样,媚媚屠杀了凡界的一条村庄,触发了冰泉眼,但她及时逃回了妖界,并躲到柯西镇镇长的法器里头,躲过了一劫,却由柯西镇的妖民替她受了灾祸。 他是想摧毁狄青国,然后转移灾祸,让仙界替他承了这个逆天劫! 摧毁村庄的威力,触发冰泉眼,可以摧毁妖界一个镇。 摧毁一个国家的威力,触发冰泉眼,估计可以毁了半个仙界! 阎七眸子泛上嗜血的冷色,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瞧他眸底阴险的神色,似乎早就有了这个打算,准备在下一场仙魔大战中,借助冰泉眼对付仙界! 如此丧心病狂之徒,若被他统占了六界,哪还有生存可言? 修驰狱察觉到她的气场骤变,心中很是欢喜,轻启唇齿沉声问道:“如何?” 他也是在媚媚的一事中受到了启发,竟没想到,对付仙界,还有这么简单的一个做法。 “小七,切莫中了他的阴谋。”乕卞昶在她耳边轻声提醒。 阎七眸底嗜血的杀气很快褪尽,旋即勾起一抹风轻云淡的浅弧,莞尔笑道:“既然魔尊盛意邀请,本仙岂有拒绝的道理?” “小七……”乕卞昶才刚开口,阎七轻瞪了他一眼,再转向修驰狱笑问:“本仙怕生,多带一位朋友过去,没关系吧?” 乕卞昶虽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转向修驰狱,稍带傲慢笑问:“魔尊不会介意吧?” 修驰狱没有说话,收回紫色水晶球,拂袖离开。 阎七和乕卞昶尾随他离去。 待他们走远后,悬浮在半空中的青狐才顿时松了半口气,它不敢拖延,直接迅速前往凡界。 刚才它已经收到了阎七的警示,成也冰泉眼,败也冰泉眼,既然皇许在凡界守护冰泉眼,那么此事非他不能解决了。 另一边,御长兴他们匆忙赶去保护阎七,才刚进入青鸟仙山,隐藏在山上的天兵旋即现身出来。 他们扶风立于瀑布前方,四面青山环绕,天兵重重,宛如瓮中之鳖,他们旋即凝聚仙气,准备大干一场。 “你们都来了。” 忽然传来铭衫的声音,他们不约而同顺着声音的方向瞧去,只见铭衫站在青鸟庭洞中的开阔窗台前。 铭衫见他们煞气冲冲,神色并不那么友好,别有意味道:“估计你们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圣君要见你们。” “喔?”华跌顿时恍然大悟,戏谑道,“原来这般兴师动众,并非为了七七,而是‘召见’我们?” 钳住了他们六个,阎七就没有了后援,那么他们想怎样对付她都可以了。 第198章 天君邀请 华跌他们下意识相互对看,交流神色。 如果此番拒绝随他面见老尊圣君,就必须与这里的天兵大战一场,恐怕还会触怒老尊圣君,即刻下令围剿阎七。 但如果去见他,就等于瓮中之鳖。在这里一战,尚可全身而去,去保护阎七。若到了九重天,逃跑的机会渺茫,昆桐七仙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良久,御长兴才轻哼一声,先是扫看围布在四周山头密密麻麻的天兵,再转向铭衫,不紧不慢,莞尔浅笑道:“你们这般阵势,我们昆桐七仙着实害怕,实在不敢贸然随你回九重天面见圣君。” 铭衫轻摇头,平手往洞庭中指去,沉声道:“圣君此刻就在青鸟洞庭中,你们且随我来。” 闻言,华跌他们讶然吃了一惊,老尊圣君竟亲临青鸟仙山? 他们本来还想跟铭衫谈判,若老尊圣君真的想见他们,就亲自过来,没想到他已经来了! 不知道这是计呢,还是真的,他们交汇了个眼色,华跌、竹星子和冥蛊率先随着铭衫到洞庭里边,确定老尊圣君的确在此,才呼唤御长兴、毕寒和断手他们仨进来。 洞庭中,老尊圣君独坐在石桌前,神色看上去有几分凝重。 华跌他们交换眼色对看了眼,才走过去向他行了个礼,然后轻挽衣袂,一列排开跪坐在他的前方。 铭衫旋即退出去,留在洞庭外把风。 沉默了片刻,老尊圣君扫看昆桐六仙,郑重问道:“少尊与阎七之事,你们了解多少?” 昆桐六仙相互对看,最后由华跌发声:“回圣君,模糊知道一点,并不多。” 老尊圣君深呼吸,低沉道:“他俩之事,本君也是前不久才知晓。” 其实,他早就察觉陌祁煊看阎七的目光很特别,只是未敢肯定他俩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 后来因伤,他想让陌祁煊承接他的天君之位,在此之前,他希望给他娶一位能协助他打理九重天的准圣后。 岂料,陌祁煊不仅拒绝了他的安排,还全盘托出他与阎七已经相识了七万年的事情。 当时候他实在震惊,在他的眼皮底下,他俩竟然相知相伴了七万年,而他身为仙界之主,他的祖爷爷,竟几乎察觉不到丝毫痕迹。 更令他震惊的是,他的这个重孙,明知道那女子是域魔的心脏,明知道她害死了他的父母,竟然还爱上她,千方百计庇护她。 事实上,两万多年前,陌祁煊就打算将他与阎七的事情告知老尊圣君,希望他答应他俩的婚事,只是突然冒出一个念神,彻底打乱了他俩的生活。 如今一波未完一波又来,还没解决念神的麻烦事,又来一个“五皇子”陷害。 老尊圣君沉下脸来,目露冷色,郑重道:“此事就是歹人想借灵镯,将仙魔两界玩弄于鼓掌之中,让两界陷入混乱,独得渔翁之利。不管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本君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闻言,华跌轻敛眸色,试探问道:“圣君把我们找来,有何吩咐?” 如今局面波诡云谲,老尊圣君突然坦白,他们不敢抱侥幸之心,还是慎重一点好。 老尊圣君扫看他们脸上的警惕之色,别有意味说道:“刚开始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本君的确曾想过杀了阎七,保住少尊。” 华跌他们沉默,不动声色。 沉默了片刻,老尊圣君紧接着说:“但是,冷静一想,阎七除了是域魔的心脏之外,并无过错,更何况,她已然是我仙界的九重天上仙。再者,阿煊花了整整七万年守护她,若本君为了保住他而伤她分毫,一旦他恢复记忆,必定恨本君入骨。所以……” 他逐一扫过昆桐六仙的每一张脸,郑重道:“在这件事,本君既要保住少尊,也要保住阎七。他俩孤军作战了两万多年,本君不会再任由他俩被肆意欺负。你们,可愿意协助本君?” 闻言,他们不由得浑然一震,旋即覆手抬于额前,不约而同应声:“我等任凭圣君差遣!” 老尊圣君点头不语。 华跌随后放下手来,稍带迫切问道:“圣君,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 老尊圣君深呼吸,扫看他们,恳切道:“本君负责破除反噬之术,你们只需守在阎七身边,非迫不得已,不要让她动用法术。此事唯有交给你们,本君才放心。” “是,必谨遵圣君的吩咐。”昆桐六仙不约而同应声道,如今局面是他们恨不得求来了,自当全力以赴。 这时,铭衫带着三分凝重的神色,走进洞庭来。 老尊圣君抬眸看他,见他神色不对,试探问道:“出什么事了?” 铭衫下意识往昆桐六仙看了眼,再转向老尊圣君,忧心忡忡道:“回禀圣君,刚刚小仙君来报,阎七……被修驰狱抓到魔界去了。” 其实,小仙君的原话是:阎七随着修驰狱往魔界去了。 只是想到如今的局势,若这样跟老尊圣君复述,对阎七大大不利,虽然不知道阎七随修驰狱离去,到底是什么心思,但还是不要把局面推往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什么?”昆桐六仙顿时坐不住了,不约而同站了起来,转身看向铭衫。 修驰狱对阎七的态度阴晴不定,如今阎七的存在甚是尴尬,被他抓取,怕是凶多吉少! 顿了会,他们的眼角余光下意识往老尊圣君的方向瞧去,却见他脸上并无半点忧色。 要是知道,修驰狱只要逼迫阎七动用法术,那么就可能危害到陌祁煊的性命,他竟如此淡定? “短时间内,修驰狱不敢妄动。”老尊圣君目露深不可测的表情,沉声道,“你们且寻机会把阎七带回来吧,切莫再让她落入修驰狱之手。” 若修驰狱真的想借“反噬之力”危害陌祁煊,那么他见到阎七的时候,就应该与她开战。 然而,他却选择将她带走,证明“反噬之力”只作为第二步考虑,他还有更重要的交易——河东妖的白骨! 他要夺回玦光石,而阎七,是最好的筹码。 关于“河东妖白骨”之事,前日陌祁煊到遽峰向他问安的时候,就跟他提到了河东妖白骨的事情,当时候他微吃一惊,竟没想到域魔跟河东妖还有这么一重关系。 离开了青鸟仙山,断手转到御长兴跟前,试探问道:“长兴,老圣君让我们保护阎七,是延兵之计,还是真的接受七七的身份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老尊圣君为了保住陌祁煊,不择手段。 表面上是既然保少尊又要保阎七,实质是怕他们昆桐七仙为了自保率先反抗,导致阎七大怒动用法术伤了陌祁煊。 待他们深信他的时候,他做好了部署,再给他们沉重的一击。 御长兴折扇轻拍掌心,琢磨了会,沉声道:“老尊圣君亲自驾临,跟我们坦白此事,足以看到他的诚意。更何况,他本并非阴险之辈,否则众仙不会信服他的统治。此事,应该不假。” 冥蛊扼腕上前,心急如焚道:“那我们速速去魔界把阎七救回来!” 御长兴轻抬折扇拦住他的去路,微沉眸色,别有意味道:“别着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昆桐七仙可不能一直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有些麻烦,该解决,还需解决。” “你指的是魔界五皇子?”毕寒冷声问道。 御长兴轻作点头,眸底旋即闪过嗜血之色。 另一边,阎七与修驰狱前往魔界,半途中,坞渝那只傲娇的火凤凰突然冒出来,还非得随着她,无奈之下,她只好带上他一起到魔界。 只是,这个家伙在她跟前,死活不肯化成人形,撑着火光灼灼的惊艳模样,与她一起出现在修驰狱的骨宫,把那些魔兵吓得一愣一愣的。 到了骨宫,修驰狱命侍女给他们仨各自安排了一处住所,阎七故作打趣道:“哎,那位从仙界叛逃到你这里的妮珞呢?她不是你的得力助手吗?” 闻言,修驰狱的眸色冷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了既往的深幽,沉默不语,轻拂袖,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阎七随着侍女往自己的住处走去,下意识侧头看了眼修驰狱离去的背影,瞧他刚才嗜血的冷色。 她猜,此番他威逼自己到这来,必定是为了河东妖的白骨。寒帝让妮珞盗取了白骨,而自己又是寒帝的未婚妻,他只好打自己的主意了。 待侍女离开后,阎七走到屋檐下,下意识往上一次修驰狱带她去的那个山谷的方向瞧去,轻抬右手放在左肩的茉莉花印记处,脑海旋即回向在涓湖底听到的话。 让她疑惑不解的是,既然自己并非域魔的心脏,而是碧波池底仙草,为什么会跟他有微妙的共鸣? 肩上的印记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萦绕着夔燮术的气息? 此事了了,该再到涓湖一趟,兴许那里真的可以找到一切的答案。 “寒帝……少尊……”她抬眸看着蔚蓝的天空,无意识喃喃低喃,“你在何处?” 话音刚落,不由得暗讶,为何,将他俩想在了一处了? 第199章 骨宫作客 灵犀宫,琴心公主稍微恢复了元气,便开始修习魔法,脑海里不停浮现陌祁煊那高冷的模样,心里恨得慌。 念神说等她养好了身子,就会教给她一个获得陌祁煊痴心的办法,而且还能对付阎七,于是,她便开始没日没夜修习了。 “啊!”她展臂大吼一声,体内轰然而出的魔气顷刻间折断了庭院里的树木。 在回廊处等候吩咐的侍女被她的魔气余波震伤了,昏阙在地。 琴心公主稍带不悦睨了眼“弱不禁风”的侍女,再收回目光往庭门的方向瞥向正好走来的“五皇子”。 “你怎么来了?”琴心公主冷声道了句,重新汇聚体内的魔气,如今没心情应酬他,一心想着如何得到陌祁煊的心,如何对付阎七,自然没有后脸色。 看见瑜姑来了,坐在窗台处的念神下意识警惕起来。 瑜姑看了眼琴心公主冷漠的嘴脸,慢步走到她跟前来,眼角余光往念神的方向瞧了半眼,别有意味道:“为兄听说你喜欢了仙界的少尊陌祁煊,可是,那陌祁煊却喜欢他们仙界的一位游仙,阎七。” 闻言,琴心公主像被狗咬了一口,触电般阴下恶毒的目光睨向“他”,冷声责问:“你从哪里听到的?” 瑜姑对上她恶毒的双眼,不慌不忙浅笑,莞尔笑道:“好妹妹莫生气,为兄并非来取笑你的,而是给你出谋划策。” 念神下意识握紧拳头,靠坐在窗台处的元神旋即飘落地上,走到屋檐上紧“盯”着她。 如今她最担心的是,这个瑜姑,是不是也盯上了琴心公主这副肉身,想要跟她抢。 “出谋划策?”琴心公主将信将疑打量了“他”几眼,试探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能让我嫁给陌祁煊?” 瑜姑故作神秘兮兮环顾四周,目光刻意在念神的方向停顿了片刻,然后凑到琴心公主耳边嘀咕了好一阵子。 念神沉下眸色,心急如焚盯着“他”,但又不敢贸然靠近。 “好!这个主意好!”琴心公主突然欢喜大喊。 念神撅起眉头着急了会,下意识汇聚气息,用意念责问瑜姑:“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瑜姑冷冷低笑,用意念回应道:“没什么,只是已经开始了,就不要停下来,在陌祁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追求猛打,才能事半功倍,不是么?” 另一边,阎七循着气息来到了坞渝在魔界骨宫的住处,正在屋里喝茶的坞渝察觉到她的气息,迅速化作火凤凰的模样,火光灼灼的尾巴轻轻一甩,扫到了跟前的酒案,一桌子的美酒佳肴撒了遍地。 正好走到门口处的阎七无奈抹了把冷汗,至于吗? 她理了理情绪,抬手轻抹,在屋内落下防止窃听的结界,再走过去,直接入正题:“哎,你可不可以代我给仙界少尊捎个口信?” 之前凌颜来报信,说冥王柯耶跟修驰狱勾结,此事还没转达给陌祁煊耳里,就到这里来了。还是赶紧把消息转告给他,要是因为自己出了什么乱子就不好了。 “不可以。”坞渝直接拒绝了她。 “为什么?”阎七撅起眉头迷惑问道。 坞渝轻挑眼眉瞧她,理所当然道:“我跟他不熟。” 阎七勾起一抹讨好的笑容,浅笑道:“没关系,你跟我相熟就可以了,就给我带几句话,没有风险的。” 坞渝撇过头去,不以为然道:“我是寒帝送给你的坐骑,可不是传声筒,有什么话,自己跟他说去。” 阎七捎带抓狂握住拳头,嘴角还带着讨好咪咪的笑意,心底却是气得牙痒痒的,什么坐骑呀,从来没有给她坐过! 她还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坐骑! “那么,你为什么突然非得随我到魔界来呢?”阎七试探问道。 坞渝再次轻挑眼眸瞅了瞅她,一脸的不乐意,应声道:“阿娘给你算了一卦,说你近日有九死一生的大劫,让我好好跟在你身边。” 他阿娘说,这阎七很特别,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但自从她踏进火凤凰族的那一刻起,她就察觉到此女跟凤凰族的命运息息相关,只要助她度过了大劫,兴许就能破除笼罩在火凤凰族之上的诅咒。 “呵呵……”阎七干笑两声,咬牙切齿问道,“你阿娘有没有算到,你今天就有九死一生的血光之灾!” 说罢,她旋即汇聚仙气,抬手恐吓就要揍牙,恨不得揍得他满地找牙! 只是,她才刚抬手,亭子外面就传来侍女的声音。 “二位贵客,尊上请你们到前殿。” 前殿,修驰狱坐在主位上,阎七独在左边的案桌前,乕卞昶和坞渝并列在右边的,只是…… 那坞渝还是火光灼灼的凤凰模样,像只鸡一样蹲在那里,刁酒喝。 阎七看得一脸汗颜,该称赞他信守承诺呢?还是寒帝太过可怕,以致他让他不得不得信守承诺? 喝过杯中的酒,阎七侧头看向修驰狱,浅笑道:“本仙还是第一次你参加魔尊设的宴,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规矩?” 修驰狱深深看了眼神色恬淡的她,正欲说话,一个侍卫走进殿中来,单膝跪下禀报:“禀尊上,格桑城城主,桑歌求见。” “桑歌怎么来了?”阎七轻敛眸色小声嘀咕,眼角余光下意识往修驰狱的方向瞅了眼,正巧碰上他的目光,她轻扯嘴角低笑道,“本仙与她有些交情,估计你们见面不尴尬吧?” 修驰狱旋即给侍卫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把桑歌请进来,但是,他心里也颇有三分纳闷,虽然自己曾想拿下格桑城,但一直未能如愿,且前不久传出消息墨之阙已经拿下格桑城送给了阎七。 此番,格桑城城主突然到来,会是什么事情? 不一会儿,桑歌便随着侍卫来到了前殿,她先是往阎七的方向看了眼,再转向修驰狱,行了个礼,客套笑道:“初次到访骨宫,来得匆忙,没有被什么厚礼,还望魔尊见谅。” 修驰狱打量了她两眼,试探问道:“桑歌城主突然造访,有何要事?” 桑歌轻浅低笑,下意识把目光落在阎七身上,解释道:“听闻阎大仙来了骨宫,想着自己未曾来过,特意来凑个热闹。” 说着,她再转向修驰狱试探问道:“魔尊不介意吧?” 为了我?阎七在心里小声嘀咕了句。 “设座。”修驰狱吩咐左右的侍从设座。 桑歌才刚坐到阎七的身边去,侍卫又进来禀报:“禀尊上,荪琥求见。” 恩?阎七轻敛眸色,他的怎么也来了? 荪琥是她在魔界的一位朋友,类似于仙界的皇许一样,虽不至于深交,但交情还是有的。 这一号人物,自命清高,厌恶争斗,似乎跟修驰狱没什么往来吧? 修驰狱让侍卫把他请进来。 那荪琥进来后,也是第一眼看了看阎七,然后跟修驰狱客套寒暄两句,便禀明来意:“听闻阎七来了魔界,想这许久不见,魔尊不介意在下讨杯水酒吧?” “呵呵……”阎七干笑了两声,怎么又冲着自己来的? 修驰狱命侍从设座后,侍卫又进来禀报一名自称“逑承子”的魔求见,接着又来了七八个在魔界跟她交情颇好的魔,还是八九不离十的拜访台词。 “还是本仙的朋友……”阎七尽量保持着淡定的笑容,他都不敢看修驰狱黑锅似的脸了。 敢问,今个儿是怎么了? 自己不是才刚到骨宫吗? 怎么就人尽皆知了? 一个个往魔尊的骨宫里挤,有什么趣事么? 要叙旧,也不用跑到这来啊,毕竟这是人家魔尊的地盘,怎么好像自己喧宾夺主了? 仙界鹿鸣湖,青龙穿越仙气萦绕的迷雾,化作偏偏白衣男子模样,转落竹林深处,踏着树梢,轻跃到楼顶,翩然落到露台处。 他走进屋内,向独坐在书桌前批阅卷宗的陌祁煊汇报:“禀尊上,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阎上仙被抓到骨宫的事情在魔界里宣扬了开去,与上仙交情颇好的几位魔,如你所料,已经去了骨宫。” “如此,甚好。”陌祁煊应了声,随手搁下手中的毛笔。 青龙迟疑了会,试探问道:“属下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 陌祁煊抬眸看了他一眼,站起来,绕过书桌往窗台外走去,娓娓道来:“修驰狱刚发了请婚的礼花,就把阎七带走,势必有着阴谋。仙界若直接去抢,必定会引发两界的争端,当若有魔界的人陪在她身边,暂时出不了乱子。” 闻言,青龙轻扬嘴角,笑道:“是,阎上仙性子爽快,人缘一直不错,不一会儿功夫,魔界有名不羁豪放的魔,都跑到骨宫去了,估计把魔尊吓到了。还是尊上英明。” 突然有大批天兵前往青鸟仙山的方向,陌祁煊派他去查探个究竟,他没打探出天兵的消息来,却碰见了汇报消息的小仙君。 虽然小仙君说阎七跟着修驰狱走了,但以他对阎七和修驰狱的关系揣测,必定是被他“抓”的,于是匆匆回来禀告少尊。 少尊不慌不忙思寻了片刻,便吩咐他到魔界宣扬,阎七被修驰狱“请”到骨宫去了。 这不,桑歌等便去给她助势了。 刚开始他向禀告阎七的事情,却见他不冷不热的模样,他还纳闷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主不那么在乎阎上仙了。 原来他已有了对策,才不慌不忙。 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陌祁煊并非这样想。 当青龙给他汇报阎七的事情的时候,陌祁煊眉头是皱了一下,感觉此事管得轻也不好,管得太多也不好。 于是选择了一个最省事的办法。 听闻阎七在妖魔两界都有不少的朋友,那么,直接让她的朋友去给她“作伴”就好了。 如果她真的是被迫离开了,有那么多有人在,解围是易事。 如果她心向修驰狱,那便早早让他们有情人钟情眷属,免得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本尊去一趟魔界,你在这里候着。”陌祁煊留下一句话,顷刻间消失在露台处。 青龙轻叹低笑,看来这主还是放心不下,要亲自去救她了。 第200章 仙子归来 前殿里“群魔”乱舞,修驰狱本想说的话噎了下去,阎七借故撇了他们,与桑歌离开了前殿,到了附近的花苑散步。 她俩沿着池边走了一段路,确定没有眼线后,阎七才好奇问道:“桑歌,你怎么知道我到骨宫来了?你们……又为何都来了。” 桑歌凭栏眺望,轻蹙眉心,解释道:“忽然传来消息,说你被魔尊‘请’到骨宫来了,而且,前阵子又听说他发了请婚的礼花,我怕会出什么事,就到附近查探下情况。” 顿了会,她侧头看向阎七,稍带不可思议道:“到了附近才知道,原来并非只是我,你的其他一些魔界的朋友都收到消息过来了。我们在外边等了许久,也查不到半点消息。想着一直等,也不是办法,而且放出消息的人用了个‘请’字,估计情况并非十分严峻,所以我借拜访之名进来了,岂料,他们一个个跟风进来。” 阎七轻扬嘴角,欢喜笑道:“认识你们,可真是阎七最大的福气,无论如何,这份情我阎七领了,下回若有赴汤蹈火之事,切莫忘了我。” 桑歌浅浅低笑,一会儿,握住阎七冰凉的双手,神色添了三分严肃,郑重道:“七七,我……跟长兴约好了,决定见面。” 阎七唇畔的笑容变得苦涩,但既然他们已经决定了,她也不想多说什么劝阻的话,免得徒增伤悲,只是轻轻的应了声:“嗯。” “对不起……”桑歌低垂眼帘,放开她的双手,侧过身去,抱歉道,“凌华才刚走了不久,我又要带走长兴,你定然不好受。” “凌华姐姐,会回来的。” 闻言,桑歌稍带讶然侧头看向阎七,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凌华仙子……会回来? 她不是已经仙逝了吗? 阎七轻作点头,双手覆在腹前,慢步前行,娓娓道来:“凌华姐姐为了妖王动用了生死结界禁术,本该魂散四野,永不轮回。” “生死结界?”桑歌讶然问了句,她只知道凌华仙子突然仙逝,但怕阎七伤情,没有追问太多,竟没想到是死于那么悲惨的生死结界。 琢磨了会,桑歌轻蹙眉心,摇摇头,迫切追问:“死于生死结界,魂散四野,旁人是看不到她的,她的灵魂也没有着点,只能一直随风漂荡。你说她会回来,是……真的回来吗?” 清风拂动轻纱裙袂,阎七任由轻风抚过发鬓,抬眸看了眼蔚蓝的天空,再转向桑歌,解释道:“本该是如此,但是,这个结界,之所以称为生死结界,就是因为它能够连接着生与死。若在生死结界里活下来的一方,寻到了她飘浮的灵魂,那么,她就可以投胎轮回。” 桑歌想了想,心急如焚道:“可是,即使是生死结界活下来的一方,也根本看不到她,就算擦肩而过,也不知道她就在身旁,如何寻到她?” 阎七指尖轻动,不以为然道:“如果在她弥留的那一刻,用至纯之物凝聚她的灵魂,那么,在生死结界活下来的一方能看得见她飘浮的灵魂,而且唯有他,才能看到她。” “至纯之物……”桑歌动了动唇,到唇边的话没有说下去,若是突如其来,哪来的至纯之物? 阎七轻抬自己的青葱玉指,莞尔笑道:“恰好,我的血就是那至纯之物。” “那么……”桑歌稍带激动握住阎七的指尖,忽地烫红了眼圈,轻声道,“凌华真的会回来吗?” 她忍不住眼角泛酸,一来,得知凌华仙子可死而复生的消息;二来,感慨阎七,明明身怀至纯之物,却偏偏救不了她自己。 “恩,只要妖王锲而不舍,凌华姐姐就有归来之日。”阎七轻作点头,抬眸看天,略带三分期盼,喃喃道,“但是,可能需要百年、千年,甚是世上万年。” 在得知凌华仙子动用生死结界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一下子闪过这个唯一可救她的办法。 当时,她顾不得散魂,划了两滴血落在凌华仙子的正阳穴处,凝聚她的灵魂。 凌华仙子受了她两滴血,妖王龚三恨便成了唯一能寻到她,救她的人了。 但是,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妖王。 因为,即使龚三恨能看到凌华仙子的灵魂,但她的灵魂不由自主随风飘扬,没有预知的落点,他不能凭气息或者回忆去寻找到,只能随风追逐。 兴许明天就能与她相见,可……兴许上万年,也不能寻到她的踪影。 这需要很强大的执念,可穿越万年孤独的执念。 所以,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她不敢贸然敢告诉他,生怕一旦他放弃了,那么凌华仙子就真只能永远漂浮于这世间。 然而,在她还没告诉他的时候,他已经行动了。 龚三恨留下简帛让她暂代妖王一位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寻找凌华仙子的灵魂去了。 估计是他翻阅了古籍,知道了这个明知不可为而为的办法,才抛下妖界,去寻找此生最爱的凌华。 他在并不知道她已经凝聚了凌华仙子的灵魂,让他可以可见她灵魂的时候,都毅然随风追逐。 相信他的执念足够深,一定能把凌华仙子找回来的! 在那之前,无论如何,她都会好好守护属于他俩的妖界。 “七七……”桑歌突然张开双臂保住阎七,带着哽咽的腔声,恳切道,“不管如何,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代替我们把未走完的路,都走一遍。” 阎七旋即眼角泛酸,湿了眼眸,哽咽低喃:“你怎么呢?害老娘都想哭了!” 御长兴说决意跟桑歌见面的时候,她就难受得想哭,只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现在被桑歌忽然一抱,眼角泛酸,泪水便藏不住了。 桑歌轻拭眼角的泪水,哽咽道:“也不知道寒帝是不是故意的,在这个时候把格桑城给了你,让我毫无顾虑之忧……七七,一定要替我保住格桑城,一定要……” “你们都潇洒的走了,留给我一堆烂摊子……”阎七轻噎了声,侧过身去拭泪,明明在心里提醒了好几百次,就算再舍不得,也不能表露出来,但还是没忍住。 她拭掉眼角的泪水,抬起眼眸,猛然瞧见不知何时站在远处的修驰狱,她讶然吃了惊,不由得踉跄向后退了半步。 幸好,刚才并未提及阻挠他霸业的事情。 桑歌连忙搀扶着她,旋即拭掉泪水,稍带警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阎七迅速稳住了自己的情绪,轻敛眸色,提手轻拍桑歌的手背,低声道:“桑歌,你先回到前殿,我有几句话与他说。” 桑歌迟疑了片刻,才轻作点头,转身离开。 待桑歌离开后,阎七下意识把目光落到修驰狱身上,但并没有主动迎上去。 此次除了受到他利用狄青国要挟之外,她随他到魔界来,还有另一个目的。 只要毁了河东妖的白骨,那么玦光石不复存在于世上,他也得六界寻常者一样,当生死来临的时候,无法再转移躲避。 然而,他似乎还想扭转这个局面,证明这河东妖的白骨不能随便就毁了。 她猜,河东妖既然是夔燮术里最厉害的妖,承受了玦光石的大半力量,贸然将他的白骨摧毁,恐怕会将储藏在他体内的邪恶力量顷刻间释放出来,那时,恐怕会殃及六界。 兴许是猜到仙界不敢贸然摧毁白骨,所以他才没有即刻大动干戈。 那么,要摧毁河东妖的白骨,首先,要找到一个可以盛得下那汹涌邪恶力量的容器,这个容器,可能就在骨宫内。 所以,她来了。 一会儿,修驰狱闪身来到她跟前,犀利的余波掀起冷风刮过她的脸庞,他直视她的眸子,直接道:“你,是为了河东妖的白骨而来?” 闻言,阎七心下咯噔轻颤,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丝毫惧色,莞尔反问道:“魔尊何出此言?” 据白秋凤所述,河东妖的白骨给了墨之阙,而她自己又是他公认的未婚妻,若说不知晓此事,怕是没人相信。 修驰狱并没有跟她绕圈子,轻启唇齿道:“蛊牢,就是可以盛下河东妖储藏力量的容器。” 阎七轻挑眼眸看他,自然垂在身侧的指尖轻动,下意识添了七分警惕,他突然坦白一切,直觉告诉她,危险如雷霆般擎天而来。 “是吗?谢谢转告。”她莞尔浅笑,刻意挪了脚步,跟他拉开安全的距离,转移话题笑道,“很抱歉,本仙的友人打扰到您了。” 修驰狱并没有随她转移话题,而是别有意味提醒:“以墨之阙的智慧,他必然想到了。” 闻言,阎七侧眸看他,只见他本来就阴翳的眸子更添了阴险之色,仿佛从他的眼底瞧见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低沉眸色,试探问道。 虽然那乕卞昶说,墨之阙已经死了,但是,她不敢肯定他的话是真是假。 只是,不管河东妖的白骨如今在谁的手上,若他想到了蛊牢,必定就中了修驰狱的阴谋! 第201章 开创纪元 “刚才的事情,本尊并不生气,相反,很满意。” 忽然听见他的话,阎七险些没反应过来,这是同一个话题吗? 修驰狱凝视着她稍带迷惑的眸子,紧接着说:“本尊喜欢你的凝聚力,以后我负责打江山,你负责维护,你我互补,所向披靡。” “呵呵……”阎七干笑两声,果然不是同一个话题。 她轻哼一声,不以为然道:“本仙的维护是在你的血腥征战之下,咱们不是互补,而是敌对。” “是么……”修驰狱应了声,凝视着她的眸子,沉默不语。 被他瞧得怪异,阎七下意识躲开他的目光,他这目光阴翳,却又透出六分蛮横三分期盼还有一分……温柔。 在修驰狱的眼里看到温柔,是不是幻觉? 太不可思议了吧! “你这是……害羞?”修驰狱轻启唇齿试探问道。 “呵呵……”阎七再次干笑两声,这是害羞吗?这是尴尬,好吗? 修驰狱看了眼她无语的表情,轻迈步向她逼近。 阎七旋即撅起眉头,再次与他拉开安全距离。 修驰狱凝视着她明澈的眸子,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刚才的情况。 他从不曾想,他骨宫的前殿会有这般“其乐融融”的画面,尽管知道他们是为了救阎七而来的演戏。 若是寻常,其他妖魔在他跟前“胡言乱语”“嬉笑打闹”,他必定以血祭。 然而,有她在的时候,却又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并不那么厌恶,他能容忍,他们的“不严肃”。 原本看见别人抱头痛哭,他都会莫名觉得厌烦。 但是,看才刚见她与桑歌相拥而泣,心头竟莫名生出一丝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柔软。 明明靠近她会心痛,却很想靠近她。 这种感觉很怪异,似乎只为她而生。 阎七被他看得发麻,轻扯嘴角,轻抬青葱玉指往前殿的方向指去,笑道:“他们可都是一群不怎么安分的魔,我怕他们把你的骨宫给拆了,这就去给你盯着他们。” 说罢,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他握住了冰凉的指尖,她轻蹙眉心,想要把手收回来,却被他握得紧。 修驰狱凝视着她稍带不悦的眸子,忽然沉声道:“从本尊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那一刻起,仿佛我的世界就空缺了一块,不管本尊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 阎七动了动唇,本想说与自己无关,但似乎有那么一点关系,可是,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呀! 停顿了会,修驰狱紧接着说:“本尊本不去追究到底缺失了什么,可见到你以后,我的心莫名疼痛,这让本尊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本尊不允许这种恐惧的存在。所以,你必须得死。” 阎七汗颜,稍带郁闷甩开他的手,她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既然自己并非他缺失的心脏,而是碧波池底的仙草,为何跟他有微妙的感应呢? “与你大战一场后,本尊试图去寻找缺失的记忆,但还是没有任何结果。”修驰狱没有继续逼近她,唇畔浮起自嘲的弧度,低声道,“我想,只要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阎七下意识轻敛眸色,这话,怎么有点煽情? “可渐渐我发现,这样做只是逃避。”修驰狱迈步靠近她,沉声道,“或许,只有解开你我之间的谜题,才能真正从过去挣脱出来,完完全全做我自己。” 还纠结着过去?阎七在心里自个低喃。 “小芯……”修驰狱沉沉喊了声。 听到这两个字,阎七心弦轻弹,下意识动了动指尖,莫名的情愫萦绕心头,似远又近,却始终没有挣出水面。 “本尊知道,你才是小芯。”修驰狱走到她的身后,低沉道,“七万年过去了,是时候该开创属于我们的纪元。” 阎七暂且忽视他暧昧的话语,心里疑惑的是,七万多年前,自己还是碧波池的仙草,后来被他盗了去修复心脏。 这个过程,跟他有一段情? 忽然一股犀利的魔气汹涌罩落下来,她迅速反应过来,但还是来不及防备,被一个气息诡异的结界笼罩在内。 她郁闷拧紧眉头,提起指尖,却发现无法动用仙气,不,是这个结界令她无法凝聚仙气,她恨咬牙,睨向结界外的他,不悦斥责:“你好卑鄙!有本事,跟本仙单打独斗啊!” 一开始,她还时刻警惕着他会使这样的阴招,后来他说了那么多似是而非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才令她失察了。 “你还不是本尊的对手。”修驰狱冷声道了句,转身走去。 将她封锁在这个结界里,就是让她无法动用法术,暂时,他还不想通过她对付陌祁煊,她,是最后的筹码。 知道她警惕性灵敏,特意饶了话题让她分神。 然,说的话却是真心,连他自己都惊讶了,竟能“编出”这么一番煽情的话来。 他向前走了几步,便化作一股黑气消失在原地。 “岂有此理。”阎七恨恨咬牙,想必此刻他是要去操控蛊牢的局了。 她心急如焚在结界里踱步,不知过了多久,桑歌他们才赶了过来,可是,结界里的她听不到结界外的声音,结界外的他们也听不到结界里的声音。 他们听不到她的声音,唯有合力凝聚魔气,先施法破除结界。 阎七流转眼眸打量结界的变化,虽然她动用不了法术,但还是能察觉到端倪,他们虽不断汇入魔气试图将它摧毁,然,不但不奏效,还被它反噬了。 这个结界一直吸取他们的法术! “不要!快住手!”阎七迫切大喊。 好阴险的修驰狱! 他猜到他们必会来救她,特意设下这么个陷阱,在不经意间,就夺走了他们毕生修为! “快点收回法术!快住手!”阎七心急如焚大喊,拼命的做手势,让他们停下来。 桑歌见她神色有异,迅速收回法术,凌厉挥袖,断了其他几位魔友的法术,反冲剧烈,他们顷刻间被轰倒在地。 阎七迫切上前两步,见他们暂无大碍,才松了半口气,额上不禁添了两滴后怕的冷汗。 这下子,里外都没辙了。 “七七……” 此时忽然听见青狐的叫喊声,阎七讶然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它就落入了怀中,她本能将它抱住,一下子竟忘了要说什么。 “七七……”青狐蹲在她的怀里,抬眸看她,略带邀功的嘚瑟,眯眼笑道,“我已经把话转达给皇许了,冰泉眼之事,他说他会想办法解决的。” 阎七轻愣点头,试探问道:“你怎么来的?” 见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青狐怪不好意思,以为她在感激自己对她的不离不弃,回应道:“皇许说他想办法解决,我又不能帮他想办法,就马上赶过来了!有事还能给你捎个口信,是不是?” 这不是重点。阎七稍带不可思议问道:“你为什么能到结界里来?” “嗯?”青狐似乎没能听懂她的话。 “小不点!” 忽然听见乕卞昶迫切的呼喊声,青狐竖起耳朵,侧头向后瞥向他。 结界外的乕卞昶见它转过头来了,估计是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顿时松了半口气。 他看见青狐横空而来,直接朝结界里蹦去,已是大吃一惊,随后又听见它叽叽歪歪在说话,才试探喊了它一声。 阎七下意识与结界外的他对上目光---青狐就是沟通内外的桥梁! 其他的魔友并看不到青狐的存在,纷纷狐疑对视。 她大致跟它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然后让它处于结界的边缘位置,乕卞昶试探向青狐所在的位置汇聚仙气。 阎七提起青葱玉指,轻碰青狐的身体,这会能感觉到乕卞昶的仙气,她微闭眼眸调整内息,不一会,垂在身侧的指尖汇聚了仙气。 她顷刻间睁开犀利的眸子,凝聚仙气凌厉抬手划破结界,结界瞬间消失无存。 她轻轻一跃,落到坞渝的背上迫切道:“坞渝,即刻去魔界!” 被她突然落到背上的坞渝,轻佻眼眉,一脸无语瞥向她说:“这里本就是魔界。” 心里的话却是:此女的记忆并非一般一般一般的差,而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差!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躲开他的鄙视,无奈笑道,“阳城,蛊牢。” 桑歌他们看得云里雾里,她连忙上前问道:“七七,发生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就有大批魔兵冲上来将他们重重包围。 他们旋即敛藏心中的疑问,不约而同沉下脸来,汇聚身上的法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桑歌率先上前两步,睨向蠢蠢欲动的魔兵,再侧头看向阎七,浅笑道:“七七,我们开路,你先行。” “好。”阎七应了声,坞渝旋即轻甩火光灼灼的尾巴,载着她,腾空而起。 “七七!你还没带上我!”掉落地上的青狐迫切大喊,“你这个没良心的!青狐大仙才刚给你……” 乕卞昶旋即捎上它,尾随追上去。 第202章 前来相告 陌祁煊来到魔界,避开守在蛊牢的魔兵,直接潜入蛊牢,穿越围墙,旋即置身于一片茂密的树林当中,放眼看去,是没有路径的幽深丛林。 他猜,自己进入了蛊牢的幻境,当然,这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蛊牢与夔燮术都是域魔所创,蛊牢坚不可摧,而河东妖的白骨承载着夔燮术大部分的邪恶力量,唯有将它置于蛊牢里的摄魂珠内施法摧毁,才能免于灾祸。 他在丛林深处走了一阵子,便察觉了端倪,下意识停下脚步,微闭眼睛感受拂面的清风。 他发现,无论自己走到何处,风向始终朝着一个地方,而且,这“风”并不寻常,拂在脸上有怪异的感觉。 不,这并非是清风,而是摄魂珠的气流。 “风”之所向,就是摄魂珠之所在。 陌祁煊触电般睁开犀利的眸子,顷刻间顺着“风向”转移另一处树林,穿过迷雾,便看见悬浮在半空中的碧绿珠子。 他轻敛眸色,稍微抬手,不一会儿,一根白骨出现在他的掌心,掌心逐渐汇聚仙气,借助仙气将白骨推送到摄魂珠里头。 蛊牢外,察觉到摄魂珠的异动,修驰狱阴翳的眸底浮上半分得逞的亮色,唇畔轻勾娟狂的笑弧。 两千年前,他闯入灵鹫山,试图向灵鹫山的主人探查阎七的身世,然并未来得及问到她的信息,意外得知自己乃域魔的转世,并且知道了有关河东妖与夔燮术的关系。 花了一千年,才寻到河东妖,将他斩杀,并把他的白骨藏于寝殿之中。 为的就是等待夔燮术重合之日,将他蕴藏着玦光石力量的白骨放回完整的夔燮术里,施法毁了夔燮术取回玦光石。 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办法。 还有另一个办法,在得不到完整的夔燮术时,仍能取回玦光石。 当年,灵鹫山的主人告诉他,这世上还有一件东西,是他七万年前的遗留之物,能助他夺回玦光石。 然是什么东西,却没有说。 这千年来,除了设法夺取另外半部夔燮术,就是寻找那个可以助他在没有夔燮术的情况下都能夺回玦光石。 直到前不久,阎七闯入蛊牢,让他突然有了感应,在她与“墨之阙”逃走之后,他进入蛊牢查探。 这才恍然发现,原来寻找了千年的东西,就是这蛊牢! 只要将河东妖的白骨置于摄魂珠内,就是可以重炼玦光石,当然,也可以毁了它。 在“墨之阙”进去之前,他已经在里边动了手脚,只要“墨之阙”将河东妖的白骨放到摄魂珠里,摄魂珠的结界即刻启动,让“墨之阙”没有摧毁他的机会。 如今摄魂珠有了异动,估计是“墨之阙”已经将河东妖的白骨放到了摄魂珠里头。 修驰狱冷冷低笑,旋即化作一团黑气潜入蛊牢里,一袭黑袍的他横空出现在丛里中,脚跟着地的同时汇聚魔气注入剧烈闪烁的摄魂珠。 陌祁煊冷冷瞧了他一眼,旋即增加仙气往摄魂珠输入仙气。 “呵呵……”修驰狱阴险冷笑两声,揶揄道,“墨之阙,你也有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时候了。给本尊送来这么大的厚礼,本尊该如何感激?” 陌祁煊脸上的表情不咸也不淡,应声道:“本尊也谢谢你,鼎力相助。” 闻言,修驰狱忽然察觉到端倪,这摄魂珠里竟察觉不到半点夔燮术的气息,按理说,河东妖的白骨蕴藏着玦光石的力量,夔燮术的气息极盛才对。 “河东妖的白骨并不在此珠内。”陌祁煊随后应了声。 修驰狱紧皱眉头睨向他,并未收回注入摄魂珠的法术。 陌祁煊看了眼他复杂的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表情,解释道:“放到珠子里的,只不过是本尊的一道仙气。” 事实上,一开始他的确打算直接将河东妖的白骨置于摄魂珠内,将它彻底毁灭。 然而,刚进入蛊牢的时候,就察觉了端倪。 他记得自己曾经进入过蛊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进来,但映象还颇为深刻,映像中的蛊牢并非一片绿野,而是铜墙铁壁、机关处处。 之前自己并不受这蛊牢的影响,如今却进入了幻境,证明摄魂珠的力量加重了,换句话说,域魔的转世,修驰狱已经发现它的存在,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局。 所以,后来他并没有将河东妖的白骨置于摄魂珠之内。 只是,他将自己幻化的白骨推送到摄魂珠之时,忽然感应到摄魂珠内有一个似乎有点熟悉的声音。 如今施法,他就是想探查究竟是哪位故人,被投进了蛊牢,葬身于摄魂珠里。 “看来,本尊还是小瞧你了。”修驰狱轻沉眸色,旋即收回法术,脸色并没有过多的失策之色,别有意味诡秘道,“只是,既然你来了,本尊岂能怠慢。” 话音刚落,蔚蓝的天空骤然乌云密布,丛林中刮起骇人的凛风,“刷刷”树上绿叶成片扫落随凛风形成逆流漩涡。 陌祁煊眸色微紧,迅速收回法术,汇聚仙气抵御扑袭而来的煞气。 夔燮术的气息,前所未有的猛烈! 竟忘了这蛊牢还是域魔的驱动器,它可以增强夔燮术的十倍功力,而且,他身为仙家,法术在这里会受到大大的抑制,相当于修驰狱增强了百倍的功力。 修驰狱阴翳的眸子里折射志在必得的锋芒,冷声道:“本尊就赌,此刻,河东妖的白骨就在你身上。” 萦绕着夔燮术的狂风如翻腾的海浪,拍打在陌祁煊的身上,让他有些招架不住,旋即触发了他体内的魔气。 坞渝载着阎七来到了蛊牢上方,蛊牢外的魔兵看见这只火光灼灼火凤凰,迅速提起法器。 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阎七凌厉拂袖,将他们扫倒在地上。 “你切莫进去。”她留下一句话,轻展臂跃腾空而起,继而俯身飞入蛊牢里。 在她进入蛊牢的一瞬间,她、陌祁煊、修驰狱三者体内气息顷刻间像被雷击一般错乱。 轰然闪过一道白光,他们仨不约而同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击,顿时昏阙过去。 另一边,昆桐六仙兵分两路,毕寒、华跌与竹星子前往骨宫营救阎七,御长兴和断手、冥蛊前往魔宫,对付“五皇子”。 御长兴他们来到魔界阳城上空时,忽然被白衣老者拦截了去路,仔细一看,才知道是老尊圣君身边的东邑君。 他们下意识警惕起来,难道是老尊圣君知道他们要私自对付“五皇子”,特意排他来阻挠? 御长兴轻摇折扇,看向前方的东邑君,莞尔笑问:“东邑君,为何到这来了?” 东邑君打量了两眼御长兴风轻云淡的表情,心里略添了半分疑惑,经过上次桑歌一事,他不应该是这副表情对着自己,要么是演技太好了,要么就是毕寒和阎七没有将事情转告他。 顿了会,东邑君才一脸诚恳的说:“本仙此次来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个真相。” “什么真相?”冥蛊轻敛眸色,试探问道。 东邑君先后扫视他和断手,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御长兴身上,略带抱歉道:“前段时间,因为私念,与娥清仙子联合,将摄魂术施加在格桑城城主桑歌身上。” 闻言,冥蛊和断手骤怒,浑身煞气涌现,不约而同指向他叱喝:“原来是你这个王八羔子,害长兴和桑歌差点丧命!” 桑歌一事不久后,毕寒曾提醒过他们要谨慎老尊圣君身边的东邑君,说他心怀叵测,但并未说与此事有关。 估计是毕寒担心他们知道原委后会直接杀到九重天,找东邑君算账,才刻意隐瞒了。 御长兴浑身的气场也跟着变化,但相对于他俩而言,体内的杀气沉敛了些许,虽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但此刻他突然坦白,绝非偶然,必有后续。 东邑君看了两眼神色并无太大变化的御长兴,紧接着说:“其实,此事本仙是受少尊引导而为。 “你胡说什么?”冥蛊睨向他,冷声责备。 “胡说?”东邑君侧头看向他,不以为然冷哼道,“若非少尊透露,本仙如何知晓御长兴与格桑城城主受鬼海经纶诅咒一事?” 他虽身为老尊圣君的护法,但一般老尊圣君跟陌祁煊谈论事情的时候,他都不允许在场,除非有事吩咐去办,才会被召见。 然而,那一次,他俩谈论御长兴跟桑歌之事的时候,却没有让他退下。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御长兴和桑歌受鬼海经纶诅咒一事。 他认为是他俩暗地授意,于是才放胆去对付桑歌和御长兴。 然,上次被毕寒抓到九重天的时候,老尊圣君表面上护了他,待毕寒离开后,却将他囚禁了遽峰的地牢,进到那里,一般就是待死的命运,估计是老尊圣君怕昆桐七仙知道此事,才想杀人灭口。 趁老尊圣君离开遽峰,他逃了出来,但心里噎不下这口恶气,特意来揭发真相。 沉默了片刻,东邑君目露被利用的恨意,紧接着说:“兴许你们还不知道,少尊渡劫的任务,就是杀了你们!若是少尊要娶阎七,你们昆桐七仙是不允许存在。少尊为了迎娶阎七,才借我的手铲除你们!” “……”闻言,他们仨不由得心下暗惊。 第203章 擦身而过 他们下意识相互交流目光,虽然如今跟老尊圣君达成了共识要共同守护阎七和少尊,但并不代表之前老尊圣君没有动过杀心。更何况,少尊跟老尊圣君坦白了阎七就是域魔心脏一事。 估计是老尊圣君担心身为域魔心脏的阎七当了圣后,借着昆桐七仙的背景坐大,威胁到少尊的地位,才逼迫陌祁煊杀了他们。 而少尊陌祁煊为了阎七可以修炼魔法,可以放弃天眼,杀了他们并非太过为难之事…… 想到此处,他们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少尊了阎七几乎放弃了一切,怎么可能做出令她难过的事! 看他们一会震惊一会将信将疑的模样,东邑君覆手作拜,轻叹道:“话已至此,信不信由你们,本仙要逃命去了。” “你……”冥蛊本想捉住他问个究竟,却被御长兴拦了下来,冥蛊收回恼气,下意识侧头看向他。 御长兴放下拦在手肘处的折扇,往东邑君离去的方向看,别有意味道:“不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他此刻出现,必定不怀好意。现在七七大难当头,我们且先放下过去恩怨。” “恩。”冥蛊轻作点头不语,他下意识在心底重复默念“且先放下”四个字,换句话说,对于东邑君的话,御长兴至少相信了五成。 “好,等解决了此事,我们再向少尊讨个公道。”断手旋即应声道。 魔宫 “皇兄……皇兄……” 正在书房里与部下谈论事情的炎霆太子迅速抓过书本盖住桌面上的图纸,随后神色惊慌的琴心公主便拖着“五皇子”的手撞进了书房来。 炎霆太子满脸怒色站起来,厉声斥责:“这是什么地方,能随随便便闯进来吗?胡闹!” 两个部下旋即退到一旁去。 气喘吁吁的琴心公主郁闷皱起眉头,松开“五皇子”的手,走到书桌前,委屈道:“突然有几个神仙闯进了灵犀殿,大喊大嚷,说要杀了五皇兄!” “什么?”炎霆太子轻皱眉头,随后便察觉到两股犀利的仙气逼近,他连忙转到屋外,不一会儿,就看见冥蛊和断手来势汹汹落到庭院里。 炎霆太子冷眼扫视他俩,不悦斥责:“你们仙界是越发的横行无忌了,还没称霸六界,就当我魔界无人了?” 断手迈步上前来,睨向站在炎霆太子斜后方的“五皇子”,不以为然道:“你们魔宫欺负到我昆桐七仙的头上,是当我仙界没人吗?” “嗯?”炎霆太子迷惑皱起眉头,循着断手的目光侧头向后。 瑜姑旋即走到他身边,摆出一副茫然无辜的样子,解释道:“他们突然跑来说我加害了阎七大仙,她可是我的恩人呐,我怎么会加害她?” “阎七?”闻言,炎霆太子迫切追问,“阎七出什么事了?” 瑜姑故作什么也不知道,连连摇头,再转向冥蛊他们责问:“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加害阎七大仙,倒是说说,我是怎么加害了她,她现在究竟是死是活?” “她……”冥蛊动了动唇,顿时如刺在喉,说不上话来。如今阎七的状况,不能随便说,否则会被有心人有机可趁,局面就更加难控制了。 看见他俩欲言又止的模样,炎霆太子冷哼问道:“二位上仙,怎么不说话了?” 瑜姑眸底旋即闪过一丝阴险之色,她就猜到他们不敢把阎七与陌祁煊的事情说出来,所以才把他们引导这来,先入为主,免得他们找炎霆太子对付自己。 一会儿,冥蛊才指向她反驳:“他根本不是真的五皇子!他的灵魂是假的!” 闻言,炎霆太子迟愣了半会,看了眼“五皇子”,顿时觉得可笑,不以为然睨向冥蛊,稍带不悦责备:“别以为你跟阎七出自一派,就可以在这里胡言乱语。” 假的? 他一点都不相信。 “五皇子”刚醒来的时候,他担心他魂魄不齐,还特意问了些过去的事情,结果他虽有点迷糊,还是能讲出个大概来,怎么可能是假? 这时,琴心公主走上前来,不爽反驳:“谁说我五皇兄是假的,我们刚才还在谈论儿时的事情了,你们这些神仙一而再再而三污蔑五皇兄,居心叵测!” “原来如此。”炎霆太子轻冷道了句。 冥蛊和断手迷惑对看了眼,再把目光转落他身上。 炎霆太子旋即沉下眸色,浑身的气场添了三分薄冷,冷声道:“你们是想把魔界当成第二个妖界?上一次,你们昆桐七仙插手妖界内务,趁机吞并了妖界。如今又觊觎我魔界,故技重施么?” “呵呵……”冥蛊无奈冷笑两声,不以为然轻蔑道,“谁稀罕你的魔界?” “不稀罕?陌祁煊前阵子不还趾高气扬威胁我父皇让贤么?”炎霆太子暗沉眸色,双手负后,目露傲慢的神色,轻哼道,“替本太子转告陌祁煊,之前麟择之期的局势是三十六对三十七,如今还是三十六对三十七,但,魔界占三十七。” 闻言,他俩微讶,冥蛊迫切问道:“你说……” 炎霆太子冷拂袖示意让他闭嘴,郑重警告:“请二位即可离开,否则,休怪本太子动用魔兵请你们离开。” 冥蛊和断手不爽紧握拳头,剜了眼眸底萦绕阴险之色的瑜姑,无奈拂袖离开。 待他俩离开后,琴心公主喜出望外笑问:“皇兄,麟择之期,我们真的已经占了上风吗?” 炎霆太子理所当然点点头。 琢磨了会,琴心公主试探问道:“那个……狄青国的皇帝,选择了魔界?” “没错。”炎霆太子轻点头,再看向她和“五皇子”,低声道,“我还些事情要处理,你们先回去定定惊吧,今天的事,不必宣扬开去,不要去打扰父皇。若他们再敢来生事,本太子绝对不轻饶。” “太好了。”琴心公主禁不住心中窃喜,若麟择之期局势逆转,仙界就失去了骄傲的资本,陌祁煊早晚成为她的囊中物。 另一边 水珠滴落在眼皮上,修长白皙指尖本能轻抹,睫毛轻颤,脑袋有些混沌,挣扎了许久,才触电般睁开明净的眸子,醒来的阎七迅速坐起来,四下环顾。 映入眼帘是一片荒原,而自己昏阙在唯一的一棵树底下面,她下意识扶着树干站起来,看了眼望眼无尽的草原,随后嗅到了剧烈的打斗气息。 仙、妖、魔、冥、灵五界气息浑然交织,估计是一场颇为激烈的争斗。 难道,六界之战已经开始了? 阎七眸色微紧,身似凌燕轻展臂,循着这股气息赶去。 陌祁煊醒来的时候,是在乱石堆里,四周残留着仙、妖、魔、冥、灵剧烈战斗的气息,血迹斑斑,腥臭味直呛鼻蕾。 但是,他可以肯定,此刻还在蛊牢的幻境之内,只是,换了一个场景。 他把手摸到腹部处,才发现身上河东妖的白骨不见了,陌祁煊触电般站起来,明厉的目光迅速凝成犀利的点,疾快扫视,无果。 难道河东妖的白骨,已被修驰狱夺了回去? 随后,察觉到一股仙气逼近,陌祁煊轻敛眸色,迅速躲到拦到在地上的巨石旁。 阎七翩然落到这遍地狼藉的乱石堆中,眼见掉落的武器遗留在血迹斑斑的战场,仙、妖、魔、冥、灵残留的气息还浸润着血腥味。 估计这场争斗,暂时告一段落。 她正想查探自己究竟身在何处,转身之际,忽然察觉到一股怪异的气息。 难道,还有没撤退的好事之徒? 她迅速躲藏到另一块巨石后面,谨慎查看情况。 陌祁煊猜到对方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而且,她似乎也在警惕躲起来了,反正是环境,没有必要理会太多,他旋即原地消失,往另一处去。 感觉到对方已然离去,阎七才从巨石后面走出来,四下扫看,微闭双眼整理思绪。 她记得自己闯进了蛊牢,后来就没了意识,醒来就到了这个地方。 难道,这就是蛊牢的幻境? 她再睁开眼眸的时候,已不再刚才狼藉的战场处,而是一处清幽的小山沟。 山涧中,虫鸣处处,蝶恋飞飞,偶尔竟还有几声孩童的笑声,像是远处的山头回响而来的。 这个地方,似乎曾经来过,却想不起来了。 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阎七迅速躲到树后,小心翼翼探眸察看。 随后看见一个身穿黑甲的男子拖着受伤的身躯艰难迈步走来,仔细一看,才知道是修驰狱! 阎七心下轻颤,再次躲藏起来,可是,自己跟他是有感应的,怎么也藏不住啊! 不对,他看上去像是受了重伤,而且,他身上还残留着仙妖灵冥的气息,此外,还有一股特别灵净的气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砰!” 听见倒地的声音,阎七这才收回思绪,放眼看去,才知道他昏阙在地了。 她还迟疑着要不要过去,随后就看见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子背着箩筐往这边走来。 据她所察,此女是个凡人。 而且,为何这凡界女子有几分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 “小芯,等我回来。” …… 温柔而粗犷的声音旋即晃过脑海,阎七触电般看向那走来的凡界女子,她就是小芯! 凡人小芯! 七万年前的小芯! 域魔深爱的凡人小芯! 那么……阎七迅速看向昏阙在地的“修驰狱”,不,不是他,难道这男子就是七万年前的域魔? 刚刚经历了一场六界之战的域魔。 这是……七万年前的幻境! 第204章 调戏少尊 《伏魔》一书曾提到,七万多年前,域魔在一次六界之战中受了重伤,被一凡界女子所救,说的,可就是此刻的幻境? 阎七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拖着昏迷的域魔往山下走去,阎七下意识施法让笨重的域魔变得轻一点,继而悄然尾随在后。 下了山后,来到一处山谷,四周青山环绕,很是隐蔽,清溪旁有一别致的木屋,屋外有一群孩童在玩耍,孩童看见小芯拖着一个“人”回来,纷纷迎上去帮忙,助她将他拉进屋里。 阎七下意识扫看四周,炊烟袅袅,清溪木屋,孩童玩耍,这画面在哪里见过? 是……时常出现在脑海的景象! 她站在不远的小山坡处,并未被出入木屋的小孩瞧见自己,细细想来,忽地忆起在涓湖听到的话。 七万年前,域魔在大战中受了重伤,潜入仙界昆桐仙山的碧波池,盗取仙草修复受创的心脏…… 她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此刻他身上另一股清灵的气息是源自碧波池的仙草! 这个时候,他已经从仙界盗取了仙草,再返回魔界的时候,体力不支,误入凡界,才遇上了这凡人小芯。 阎七下意识提起青葱玉指揉摁脑袋,估计,七万年前还只是一株仙草的自己,无奈被域魔盗去了修补心脏,在他的心脏里看到了他所经历过的一切,所以,至今脑海里还残留着他跟这位凡界女子的事情,才会误以为自己就是那小芯。 她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原来是误会一场,还以为自己跟他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葛了。 嗯,是自作多情了。 她轻跃到树上,兴趣盎然看着幻境里的人来人往,想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小芯是一位善良而勇敢的姑娘,三年前,她一族被强盗所害,当时候村中的长辈让她带着村里的孩子躲到山洞里,才躲过了一劫,但,村里的大人都被杀害了。 后来,她带着其他孩子来到了这里隐居。 域魔刚醒来的时候,还是浑身的杀气,把屋里的孩子都吓哭了,但小芯并不畏惧他,执着地给他包扎伤口。 域魔看着都是一群孩子跟一个女人,就敛了杀气,想着等养好了伤,再杀了他们也不迟,毕竟,他们看到了他受伤落败的模样,这是他容不得的。 只是,他逐渐被温柔善良的小芯软化吸引,从最初的杀机,慢慢变成了微妙的情愫。 突然有一天,那群曾经屠杀了小芯族人的强盗寻到山谷来了,那强盗看上了她美色,要娶她为压寨夫人。 小芯为了弟弟妹妹的性命,只好答应嫁给他。 这时候,域魔怒了,血洗了强盗,并在山谷中落下了结界,让任何想加害他们的人都无法靠近这里。 但是,此后,他便消失了。 因为这些日子来,竟渐渐习惯了人间烟火的日子,他生怕自己爱上这个凡人女子,失去争夺霸业的雄心,于是直接断了情愫,不辞而别,直接回到了魔界。 然而,那小芯早已爱上了他,在他杀死强盗为她一族报仇雪恨的时候,更是认定了他,此生非他不嫁。 他的不辞而别让她伤心欲绝,但她并没有放弃,决心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要寻到他,问他要不要娶她。 这山谷中还住着一只兔妖,这兔妖因为小芯的温柔、善良、美丽、大方,喜欢了她好久,但是她不喜欢他。 见她伤心难过,于是,他带着她前往魔界。 就是书中那一段,域魔爱上了一名误闯魔界的凡界女子。 接下来,估计就是你侬我侬的爱情故事了。 阎七想着自己还身处幻境,没有继续八卦,便启程去寻找摄魂珠。 要破除幻境,唯有找到摄魂珠。 她漫步在丛林中,这会才意识到,自从进入了幻境,风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吹,不,应该是摄魂珠力量的气流才对。 循着风向,就能找到摄魂珠! 她旋即顺着风向寻去,良久,前方忽然蹿过一只梅花鹿。 这股气息,她认得,是摄魂珠的气息,摄魂珠在幻境里化作了一只梅花鹿。 她唇畔浮起浅浅的笑意,快如闪电般向那在丛林中奔窜的梅花鹿追去,这丛林深不见底,越往前,那股气息,越是诡异,而且天色逐渐变得昏暗。 察觉到她端倪,她迅速停止了追赶,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阴森的丛林忽然浮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碧绿亮光,随后传来阵阵饥饿的喘息声。 是狼。 一群狼。 一群极度饥饿的狼。 她禁不住在心里“呵呵”两声,这颗摄魂珠好像长了个脑袋似的,竟然还会设局。 看来,它是故意变成一直梅花鹿,诱敌深入,群狼围捕。 而且,这些狼不是普通的狼,估计是幻境中,从夔燮术里跑出来魔狼! 好吧,活了几万年,竟然被一颗珠子算计了,真是越活越回去,这老脸不要了。 随后一阵幽风刮过脸庞,漆黑的丛林中,锋利的爪子,腥冷的眸子扑面而来,阎七伸手敏捷躲开它们训练有素的袭击。 只是,它们像是一支久经沙场的军队,此起彼伏的围攻让阎七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而且,它们不是群攻,而是前赴后继的袭击,像是想先耗尽她的体力,再全体出击直接吞没她。 “狼不是吃肉的吗?老娘是碧波池的仙草,是素不是荤!”气喘吁吁地阎七不爽在心底闷咕,眼看它们瞄准了时机群起围攻,她迅速汇聚仙气,竭尽全身力气轰然劈出一道凛然的杀气。 与此同时,不知何处骤然劈下一道雷霆白光,她触电般提起双手交叠在额前,抵挡刺眼的白光。 一瞬间,似乎黑夜颠倒成白昼,魔狼的气息荡然无存,眼前飘过几片粉色的花瓣。 她愣了愣,下意识放下护在额前的双手,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望眼无尽的海棠花海。 刚才明明是阴森诡异的黑夜丛林,一下子却变成了蓝天棠海的梦幻美境! 流转眼眸,才发现山坡处站着一仙气逸清的白衣男子,她不由得心中一震,此男子应天上有! 棱角分明的俊美轮廓如水墨线条勾勒的线条,清风吹拂着他纤尘不染的雪白衣袂,粉色花瓣肆意划过他的明亮如浩瀚的深邃眸子,那么的唯美,那么邪魅勾魂。 虽一袭仙逸白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散发着独一无二的威凛,像云峰之巅的雷霆闪电,如深不见底的宇宙中闪耀的太阳。 更何况,此刻他站在山坡之上,她站在山坡之下,更有高居临下的威慑感。 “你是……谁?”阎七试探问道,他身上的气息与幻境中的气息很不一样,她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被修驰狱设局想要陷害的人。 “陌祁煊。”陌祁煊随后应声道。 少尊!阎七讶然在心里默念了两个字,迟疑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覆手在前,稍带恭敬道:“小仙,阎七。” “喔……”陌祁煊深深看了她一眼,别有意味低念,“你就是阎七?” 听他话里似乎有点不确定,阎七浅笑点头,再给他行了个礼,感激道:“多谢少尊刚才出手相助。” 她猜,刚才那道白光应该是出自他之手,是他驱赶了那些魔狼。 “那是幻境。” 忽然他的话,阎七抬眸看他,沉默不语。 陌祁煊紧接着说:“这些狼是杀不死的,它们只是从你所知道的事情里变幻出来,你越是对付它,它们就会变得越厉害,直到你自己被自己累死为止。” 阎七微讶,好奇问道:“少尊如何知晓?” “我被它们围攻了三次。”陌祁煊理所当然应声道。 嗯?看来,智商不如珠子的并非只有自己。阎七在心里窃笑了会,再抬眸打量了他两眼,赞叹道:“少尊好厉害,经历了三场大战,还是完好无损。” “嗯。”陌祁煊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 敢问,他这是接受了自己拍他的马屁吗? 这副不骄不躁的表情,是在承认他自己很厉害吗? 明明一副高冷的模样,为何却是这么接地气,这位少尊,不是普通仙家啊! 脸皮有点厚。 只是,她疑惑,坞渝曾说过,这位少尊在六界面前,为了维护自己而暴露了魔气,为何,他如今的看自己的目光,却是那么的陌生? 自己真的跟他见过吗? 认识? …… “你只要见到我,总会对我一见钟情,我并不难过。” …… 脑海忽然晃过这句话,阎七微讶,这句话,在哪里听过? “为何眼巴巴地看着本尊?”陌祁煊见她表情甚是复杂的打量自己,试探问道。 阎七学着他的模样,双手负后,莞尔笑道:“我发现,自己对你一见钟情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她又讶然吃惊,虽然的确被他美色所惑,可是,对方是少尊啊!这样当面调戏少尊,会不会遭雷劈呀! 刚才还一副漫不经心的她,现在却是心虚的红脸,这表情的微妙变化,丝丝被他收入眼底。 陌祁煊凝视着她躲闪的眸子,应声道:“那我便娶你。” “哈?”阎七触电般抬眸看他,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他,要娶自己? 第205章 与之相配 清风拂来,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如烂漫的雪花,在他俩面前飘过,夹着花香的清风肆意缭绕发鬓。 阎七看着陌祁煊认真的表情,小心肝仿佛住进了一只调皮的小鹿,脸颊火辣辣像被火烧一样。 当然,她并不意味他说的是真话,估计是他这副俊颜吸引了六界不少女子,魔界的琴心公主就是其中一位,被调戏应该是他的家常菜吧。 所以,他应对的能力都淡定得令人发指了。 罢了,这少尊非普通人,还是不要跟他玩了。 她下意识顺着风向提起指尖,愣愣道:“那个……小仙去追那梅花鹿……” 说着,迅速躲开他深邃的目光,转身就走。 “阎七……” 突然听见他迫切的喊了声。 阎七迅速停下脚步,才刚回过身来,就被他拥入了怀中。 她讶然轻愣,这是……什么情况? 陌祁煊拥着柔软的身子,鼻尖清秀她发丝的芳香,目光凝视着飘落在她发髻上的花瓣,在她耳畔沉声道:“婚期,就定在十二月初七吧。” 阎七有些不知所措,绕过他矫健胸膛的双手僵愣着,不知道往哪放,她轻扯嘴角,不敢看他,也不敢随意乱动,轻声道:“我们……发展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不才刚见面吗? 竟然婚期都定下来了! 太不可思议了吧! 不过就调戏他一下嘛? 他刚才已经完美的反击了,如今还要变本加厉? 他低眸看她,她迅速躲开他的目光,小心肝“隆冬隆冬”跳得飞快,心中呐喊:少尊,小仙错了,求放过! 陌祁煊旋即勾起一抹轻浅的笑意,恳切道:“岁月已经够漫长了,既然可以快一点,又何必蹉跎?反正,你我情投意合。” 闻言,阎七迅速抬眸,触碰到他深邃的目光,呼吸微紊,脸颊处不由得泛起红云。 他这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迟疑片刻,她轻抿唇,试探问道:“你对我……也一见钟情?” 陌祁煊也不回避,凝视着她的眸子,点头不语。 阎七的小心窝旋即像被灌进了一泓蜜,这沉寂了几万年的桃花运是不是来得太迅猛了,虽然感觉发展得真的太快了,可是,她喜欢这速度,干脆,直接。 只是,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推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轻蹙眉心,表情复杂道:“但是……本仙与寒帝墨之阙,已有婚约,所以,你我是不可能的。” 她现在的心情是百感交杂啊。 听闻寒帝墨之阙与自己有婚约…… 听闻墨之阙被少尊陌祁煊杀了…… 听闻少尊陌祁煊为了维护自己,暴露了魔气…… 可是,现在却是看似陌生的两人,彼此动了情,怎么办了? 陌祁煊看了眼她纠结的样子,不紧不慢应声道:“我前不久下凡历劫,正是寒帝墨之阙的身份。” “……”阎七轻扯嘴角浅笑,好像……被某人耍了。 “你……也忘了我吗?”她试探问道。 “嗯。”陌祁煊应声点头。 阎七顿时扑哧一笑,欢喜笑道:“看来,这世上并非只有本仙记忆不好使,我们很登对。” 既然都是记忆力不好的人,她就不追究往日的事情。 陌祁煊凝视着她恬静的笑脸,沉声问道:“你为何到这来了?” 阎七连忙应声道:“河东妖白骨一事,修驰狱在蛊牢设了陷阱,我怕……怕你被算计,所以赶过来了。” 陌祁煊下意识扫看四周,再把目光落到她身上,轻声道:“白骨不见了,我们先找到摄魂珠离开幻境,再寻白骨。” “嗯。”阎七轻作点头,与他并肩往山下走去,走了几步,她忽然好奇问道,“少尊,婚期,为何定在十二月初七?” 估计,不是为了越快越好,才定这个日子吧? 算算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婚期就到了。 陌祁煊握住她凉凉的手心,浅笑道:“感觉那是个好日子。” 阎七下意识低眸看了眼被他握住的手心,他掌心的温柔悄然暖入她的心扉,她欢喜一笑,迈步前行。 陌祁煊侧眸看了看她唇畔温恬的笑意,眸底旋即浮起疼惜的亮色。 那日,阎七匆忙离开倦楼后,他回到倦楼,看到了搁在树上的《魔界轶事》,看到了被风展开的一页:阿钺哥哥,我们的婚期定在十二月初七,好不好? 每次走进倦楼,他仿佛都能看见一个随时出现在某处,做着各种事情的倩影,倦楼是为她而设。 从倦楼布局的点滴来猜,那应当是一个时而活泼浪漫,时而娴静凝练,时而糊涂大雅,时而雷厉风行,时而勇敢果断的女子。 但是他寻遍了脑海,并未能找到一个与之相配的女子。 直到刚才看见了她,脑海里被遗忘的倩影似乎旋即得到了补缺。 在将她拥入怀的那一瞬间,这种熟悉的感觉,他完全肯定,她,就是被自己遗忘的、曾静深爱的女子。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丢失了与她有关的记忆,但既然再次找到了她,就绝对不能再将她丢失。 魔宫太子殿,炎霆太子与部下商量事情后,独自留在书房,随后,察觉到一股清逸的仙气。 炎霆太子低嗤一声,端过搁在旁边的茶杯,冷哼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话音刚落,一袭清逸白蚁的御长兴出现在书房内。 炎霆太子冷眼睨向他,戏谑道:“今天已经警告了你一遍,你们昆桐七仙是闲着无聊,还想来污蔑我五皇兄?” 御长兴坐到一旁的座椅上,轻展手中的折扇,莞尔浅笑道:“今天故意让冥蛊和断手鲁莽行事,为的就是让五皇子放下警惕。现在,本仙要与太子殿下好好详谈。” 炎霆太子稍带警惕打量了他两眼,试探问道:“详谈什么?” 御长兴合上折扇,侧头看他,娓娓道来:“如今且不说,五皇子的灵魂是否被调换。听闻炎霆太子跟五皇子感情甚笃,自然也不希望他被李代桃僵。所以,我们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用魔界的析魂术,来检验一下。” 析魂术与姻缘咒术都是魔界皇族的一种禁术,它可以将灵魂从躯体里分离出来,置于法器内。 从前,有些邪魔为增强法器的力量,特意抓来其他法力高强的妖魔,用析魂术夺取其魂魄,将魂魄封锁在法器内当做器魂奴隶。 因为这种法术太过阴险可恨,渐已失传,唯有魔界皇族中少数魔掌握其秘窍。 闻言,炎霆太子瞬间半沉脸色,冷声轻哼道:“说来说去,还是在说我五皇兄伤了阎七?想趁机挑事?若真有此事,你倒是说说,我五皇兄是如何伤了她?” 御长兴旋即敛去的笑意,脸上添了三分薄冷的神色,轻拂袖站起来,转过身来,直视炎霆太子质疑的目光,别有意味道:“在这件事上,以我们昆桐七仙的能耐,可以直接杀了你五皇兄,只是,我们不想滥杀无辜。” 察觉到他蠢蠢欲动的杀气,炎霆太子跟着站起来冷眼盯着他,但据他所知,昆桐七仙并非无事生非之徒,顶多就是八卦得毫无底线罢了。 炎霆太子心下一紧,稍带迫切问道:“阎七真的受伤了?她如今怎样了?” 御长兴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折扇,目露冷色看向别处,无奈道:“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明明七七受了委屈,可是,我们还是不能坦白,他如何受了委屈。” 顿了会,他再收回目光看向炎霆太子说:“析魂术是魔界之术,操控在你,尽管施加在五皇子身上,也不伤他分毫。还望,炎霆太子相助。” 他特意来请求炎霆太子使用析魂术,一,是为免因为五皇子与魔界大动干戈;二,希望炎霆太子的析魂术能够助他逼问出破除灵镯反噬的办法。 虽然老尊圣君说,他会想办法破除反噬。 但是,他们昆桐并不想坐以待毙,于是,兵分两路,毕寒他们去保护阎七,他们来寻求解决事情的办法。 炎霆太子琢磨了会,才应声道:“可以,但是,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请讲。”御长兴点头道。 炎霆太子旋即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容,别有意味道:“要本太子对自己的皇兄使用析魂术,可以,前提下,本太子先对你用析魂术。若你所说不假,本太子自然会让你魂归体魄。若是图谋不轨,你将会成为本太子的器灵。如何,敢还是不敢?” “无妨。”御长兴应声道。 闻言,炎霆太子恍然一愣,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心怀叵测?不管事实如何,都将他收作器灵? 灵犀殿,琴心公主看着“五皇子”掌心处的药丸,将信将疑抬眸看他,试探问道:“吃了这颗药丸,就可以在蛊牢里横行无阻?” 瑜姑郑重点点头,应声道:“不错。这是为兄从魔尊那里要过来的。只要你拿到河东妖的白骨,便可以轻而易举对付阎七了。” “是么?”琴心公主拿过她掌心处的药丸,打量了“他”两眼,别有意味道:“万一这药丸是假的呢?” 第206章 精心算计 瑜姑见她怀疑,轻作点头,浅笑道:“若皇妹是怕为兄讨的是假药,只可惜魔尊说为兄曾受过摄魂珠影响,不适宜进去。你可以找一个侍女代替你进蛊牢。只是,机会只有一次,必须得选一个机灵点的,而且法术深厚的。” “眼下出了本公主,一时半会,去哪里能找到既机灵又厉害的魔?”琴心公主努努嘴不爽道,纠结了片刻,才把药丸吞了下去。 待琴心公主离开不久后,念神现身灵犀殿,睨向瑜姑,不悦责问:“你到底让琴心做什么了?” 她恨自己此刻没有肉身,法术不如她,以至于被她结界拦在外,无法探听她俩到底说什么。 她试过问琴心公主,可是琴心公主咬口不说。 听到她的质问,瑜姑不紧不慢抬眸打量只得一缕魂魄的念神,唇畔处浮起阴险的冷笑,别有意味道:“瞧你这个模样,估计是想打琴心公主肉身的主意吧?” 闻言,念神心下轻颤,竭力稳住情绪,试图不被她察觉。 瑜姑瞅了她一眼,端起桌上的酒杯,阴柔笑道:“本神给她吃了一颗凝心丹,是神族枯豫炼成的,用活体养护可以触发它最大的威力,爆发的瞬间,可以摧毁整座蛊牢。” “爆发?我杀了你!”念神情绪失控大吼了声,想要抓住她的衣襟,可是只得一缕魂,根本碰不了她,伤不了她半分。 瑜姑看着她杀气满脸却又下手不得愤懑模样,心感快意,戏谑道:“本神就是喜欢看你明明很不得想杀了我,却又奈何不了我的样子。如何,这种感觉可畅快淋漓?很熟悉吧?” 当年,她还是念神族至高无上的继承者的时候,将她欺压得体无完肤,她几乎无时无刻不想将她生吞活剖,让她饱尝这种困斗难舒的感觉。 如今机会来了,她自然不会仁慈半分。 她知道琴心公主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至阴体,只得一缕魂魄的念神潜伏在她身边,无非就是向夺取她的肉身,而且,这几乎是念神唯一一次重获肉身的机会。 她跟琴心公主说,河东妖的白骨隐藏着巨大的邪恶力量,一旦它被凭空摧毁,则会释放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但是,有一样东西可以压制它。 那就是阎七的血。 但是,阎七的血也是不能再生的,若要压制着汹涌的邪恶力量,必然耗尽她体内剩余的所有血液。 如此一来,她就等于自杀了。 闻言,琴心公主便欣然答应了。 只是,她傻傻的不知道,这计谋里,还算计着她。 瑜姑为何知道河东妖白骨一事? 其实,在玉公主被阎七所救的那一天,修驰狱进入了蛊牢,身在摄魂珠的她,能察觉到他与摄魂珠的共鸣,还能通过摄魂珠感应到他的想法,知道了河东妖白骨一事。 后来,她潜入骨宫,想阎七跟陌祁煊受灵镯反噬一事告诉修驰狱,正好碰见他意欲除去背叛他的妮珞,得知他意欲利用摄魂珠对付“墨之阙”。 事实上,尽管她离开了摄魂珠,离开了蛊牢,但跟摄魂珠还是有着感应。 因为枯豫。 虽然她在摄魂珠里是唯一重聚灵魂的人,但枯豫并非一般角色,表面上他控制了她,实质他俩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 枯豫助她挣脱摄魂珠的束缚渡入到五皇子的体内,而她需根据二者的约定,毁了摄魂珠。 被束缚在摄魂珠里破散灵魂只得年年岁岁囚在珠子里,无法解脱,无法转世投胎,除非毁了摄魂珠,他们才是真正意味上的死亡,才有可能转世投胎。 这几万年来,枯豫一直在摄魂珠里炼制可摧毁摄魂珠的法器,终于被他炼出了凝心丹。 只是,这凝心丹需要与新鲜的血液融合,才能发挥效用,但他被囚在摄魂珠里,肉身都没有,更何况是新鲜血液。 只能借她将它带出来,再想办法摧毁摄魂珠。 当琴心公主进入蛊牢,摄魂珠里的枯豫驱动她体内的凝心丹,即可引爆摄魂珠,那时,恐怕整座蛊牢都会被摧毁。 而她选择让琴心公主吞下凝心丹进入蛊牢,原因有四: 一、遵守她跟枯豫的约定,如果她背信弃义,没有摧毁摄魂珠,她就会被他的噬心之术折磨; 二、猜到念神想借琴心公主的肉身重获新生,她不能让如愿,要让念神痛苦一辈子; 三、琴心公主觊觎陌祁煊,即使没有念神的存在,单凭这一条,她也不会让她有活路; 四、琴心公主嫉妒阎七,是最好的帮手。毁了摄魂珠,阎七就无法从枯豫那里得知破除灵镯的方法了。 待摄魂珠摧毁后,她就夺取河东妖的白骨,将它毁了。 以阎七的性子,这一件事,尽管陌祁煊拦着她,她都会不惜一切耗尽血液,散魂而亡。 而陌祁煊则会记恨于给阎七下诅咒的念神。 念神永无翻身之日。 一切算计,是那么的完美。 蛊牢内,阎七和陌祁煊循着风向行至一处城池,有一股奇特的妖气萦绕四周,却不见有任何妖的痕迹,四下一片寂寥。 “这股妖气有点熟悉。”阎七轻声低念。 “嘘。”陌祁煊示意让她警惕。 阎七旋即敛神静听,随后察觉到另一股妖气在靠近,她与陌祁煊转过城郭,来到了河畔附近的树林,远远看到身着蓝色衣服的小妖来到另一个男子跟前。 嗯,那股奇特的妖气就是来自那个褐色衣服的男妖。 “这妖……似乎在哪里见过?”阎七轻蹙眉心,看着那褐衣男妖小声嘀咕,瞧他贼眉鼠眼,通身散发着戾气,必定不是什么好妖,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河东妖。”陌祁煊在她耳畔轻声道。 阎七旋即讶然抬眸看他,河东妖!竟是河东妖! “主上,奴下听闻,域魔爱上了一个误闯凡界女子,如今他离开了魔界,与那女子在凡界双宿双栖!” 听到声音,阎七回过神来,放眼看去。 “喔?”河东妖摸着嘴上的小胡子,嘴角噙上玩味的笑意,将信将疑道,“那个嗜血成性的家伙,竟然动情了?那女子有何特别?” 蓝衣小妖连忙应声道:“奴下打探过了,就一普通凡界女子,长得有几分姿色,没有什么特别。可域魔就是对她着迷,不仅随她去了凡界,而且,还甘心当一农夫!” “是么?”河东妖摸着小胡子慢步前行,琢磨了会,若有所思叨念,“上一次大战,域魔受创,估计至今还没完全恢复元气,若再来一场大战,会是怎样的一番局面呢?” 蓝衣小妖殷勤跑到他身旁,露出奉承的阴险笑容说:“他肯定吃不消!说不准,会丧命在仙界手上!要不……小妖马上把那女子抓来?” 河东妖提手打住他,稍微敛下眸色,慎重道:“域魔是何等人物,其实你区区小妖能从他手上抢人。此事,非本座亲自出手不可。” 阎七看着他嘴角阴险的笑意,估计是这河东妖担心域魔把他捉回夔燮术里,才先下手为强。 …… “小芯,等我回来。” …… 阎七的脑海里如闪电般掠过这句话,旋即浮现小芯温柔期盼的笑脸。 朦胧的记忆向汹涌的海水倒流…… 就是这个时候,小芯被抓走了! 河东妖将她抓到了灵界,域魔心急如焚赶去救她,结果,河东妖已狠心将她杀害,域魔伤心欲绝,血洗灵界,终于引发了史上最可怕的六界之战。 不……不能让他得逞!域魔因为小芯温柔和执着的出现已经软化了,这场大战不应该发生! 阎七正欲冲上去杀了眼前的河东妖,却被陌祁煊从后紧紧抱住,她挣扎了许久,也没能挣开他的束缚。 “这只是幻境。”陌祁煊紧抱着杀气凛然的她,在她耳边沉声低喃,“就算你杀了他,也改变不了事实。这是摄魂珠的计谋,它在诱惑我们。” “可是……可是……”阎七叨念了两声,尽管愤懑万分,但还是竭力忍了下来。 “走吧……”陌祁煊低念了声,牵着她的手转身离去。 阎七无奈,恨恨剜了眼河东妖嘚瑟的嘴脸,转过身来跟上陌祁煊的步伐。 只是,走着走着,她发觉他握着自己手心的力度在不断加重,让她有些吃痛。 这会才察觉到他的气息似乎有些紊乱,意识到刚才他劝说自己时,那沉重的声音透着竭力隐忍。 她猛然转头看他找不到任何情绪的脸,这才恍然想起来,在这场战争中,少尊……他的父母不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 原本,域魔和小芯在凡界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原本,还差那么几天,少尊的父母就可以幸福地迎接他们生命的结晶…… 原本,灵王与冥界的公主就要成亲,传为六界的佳话…… 只可惜,多了一只河东妖! 其实,他比她更想将河东妖碎尸万段,他在劝她,其实是在竭力全服他自己。 阎七下意识停下脚步,轻声道:“尽管不可以改变现实,可是,既然可以努力一次,应当全力以赴。” “嗯。”陌祁煊沉沉应了声,一股凛然的杀气旋即从他脚下掀起而起,嗜血的锋芒掠过眼眸,他顷刻间汇聚杀气,闪身到了河东妖的跟前。 阎七迫切回过身来放眼看去,一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落叶飞沙形成逆流漩涡。 打斗间,那河东妖身上的气息骤然转变,变成了……摄魂珠的气息! 果然,是那摄魂珠设的局,故意让他俩瞧见这一幕。 第207章 悉心保护 与河东妖交手时,陌祁煊给阎七使了个眼色,阎七迅速反应过来,唇畔旋即浮起会意的笑容,还好,他并没有完全被仇恨淹没了理智,还清楚知道这“河东妖”其实是摄魂珠所化。 摄魂珠利用它的气流操控着幻境,要破除幻境,唯一的办法就是隔绝它,拦断蛊牢内的气流,幻境自然消失殆尽。 现在陌祁煊与“河东妖”缠斗,让乌云蔽日,落叶飞沙缠绕,错乱了它的气流,是制服它的最好时机。 阎七盯着河东妖上方雷霆电闪的夜空,缓慢抬起双手凝聚仙气凌驾于他俩之上,凛然的旋风肆意撩动她的裙袂。 “啊!”她振臂一呼,明亮的闪电划过夜空,顷刻间,翻腾的落叶飞沙,雷霆闪电,狂澜旋风均被她的气场吸附,朝同一个方向汇聚化作犀利的漩涡擎天罩落。 “……”河东妖骇然抬眸。 “噗!”与此同时,陌祁煊的五脏六腑像被无数刀刃抽刮,浑身痉挛,猛然吐了口黑血,顿时失了重心,被强大的气流冲击开去。 “阿钺哥哥!”眼看他如断线的风筝被震了开去,阎七本能大喊一声,旋即收回落在河东妖身上的法术,捻指弹出一道仙气护住陌祁煊落地的身体。 她心急如焚飞身落到他身边,把他搀扶起来,迫切问道:“少尊,你怎样了?” 陌祁煊扶着她的手,摇摇头不语,旋即调节自己紊乱受挫的气息。 另一边,笼罩在河东妖身周的凌厉漩涡顷刻间溃散,“河东妖”察觉自己反被算计了,勃然大怒,汇聚法术,一掌朝阎七的后背劈去。 阎七才刚反应过来,身负重伤的陌祁煊已经翻身转移到她的前方,正面吃下了这一掌,与此同时,推出一道魔气朝河东妖袭去,他与河东妖几乎同时受挫,重伤落地。 “……”阎七如梗在噎喊不出声来,连扑带滚跌跪到陌祁煊身旁,惶恐不安扶起脸色惨白的他,给他擦掉嘴角流淌的鲜血。 陌祁煊看了眼她烫红的双眼,竭力压制住紊乱的气息,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心,艰难浅笑道:“莫怕,这点轻伤,奈何不了我。” “你撒谎,才不是轻伤!”阎七双眸顿时湿润,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被伤,但还是察觉到他此刻伤入了五脏,刚刚又替她挨了一掌,怎么可能是轻伤。 她哽咽了会,摇头道:“其实你不必替我挨那一掌,以我的能耐,吃得消的!” “笑话……”陌祁煊轻抹她眼角的星泪,不以为然道,“我既答应娶你,自然不能让你受丁点伤害。” 更何况,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呼喊,不能,绝对不能让她流半滴血,仿佛只要她流了半滴血,整个世界就会跟着崩塌一样。 察觉到身后的河东妖又有异动了,阎七眸色骤冷,提起手来狠狠抹掉眼角的泪星,嗜血的锋芒萦绕双眼,她下意识松开陌祁煊的手,带着凛然的杀气站起来,转身睨向蠢蠢欲动的河东妖。 “敢伤老娘的男人……”阎七盯着河东妖一字一顿冷冷低念,冷步向他走去,每走一步,浑身萦绕的仙魔之气交缠多一分,漆黑的夜空骤然像巨浪翻腾的大海,诡谲骇人。 河东妖看着逼近的她,不由得怔了怔,下意识踉跄退了半步。 雷霆杀气掠过眸底,阎七正欲挥手杀去,陌祁煊忽然从后单手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抱紧,她微愣,侧头向后看他。 陌祁煊在她耳畔沉声低喃:“莫要动用法术。” “嗯?”阎七轻眨眼眸,稍带警惕往河东妖的方向瞧了眼,再迷惑问道,“为何?” 陌祁煊把目光落到河东妖身上,解释道:“你身上的气息影响着摄魂珠,你越厉害,它也会跟着厉害。所以,你不要动,交给我。” “可是你……”阎七才刚开口,又被他打断了。 “相信我。”陌祁煊凝视着她的眸子,尽管脸色有些苍白,但睥睨天下的气势分毫不减,恳切道,“我不但是仙界的少尊,还是你未来的夫君,绝不会轻易被他打败。” 阎七纠结了会,才无奈点头。 陌祁煊轻拍她的手背,郑重提醒:“记着,除非危及到你自己或者我倒下了,否则,不要动用法术。” “好。”阎七点头应声。 陌祁煊再次拍了拍她的手背,重新调整气息,站到她的前边去。 并非她的气息影响到摄魂珠,而是,他察觉到自己的内脏突然受创,与她有关。 其实,在她跟狼群打斗的时候,他的内息已经开始紊乱,只是并未察觉与她有关。 但刚才,她越是汇聚法术,他就越难受,他上前制止她后,这种凌迟的痛感稍微减缓,他便猜到,只要她使用稍微厉害的法术,自己便会五脏受创。 估计,还跟自己忘了与她所有的记忆有关系。 但,在没查出缘由之前,他不想告诉她,若是她知道他因为她而受创,心里必定难受万分。 又或者,她知道此事后,即使遇到危险也不敢用法术,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一瞬间呼啸的狂风静止,天边划过的雷霆闪电再也寻不到踪迹,仿佛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安静得快要窒息似的,周围的气压骤然降低。 阎七凝视着陌祁煊的背影,他,怒了。 陌祁煊眸色薄冷盯着前方,他的确怒了,并非因为河东妖,而是想到有心肠歹毒之人,在他与阎七之间横生枝节。 不仅让他俩互相忘记对方,而且,还令她动用法术时,则会伤及他的内脏,若此事被天君知道了,说不定会为难她;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她的处境就更加艰难。 想到这里,他就恨,恨那横生枝节的歹人,更恨自己竟让他有机可趁。 “噗。”刚才还杀气腾腾的河东妖突然消失在原地。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他逃了? 他被少尊的气场吓到了,迫不及待跑了? 不,他跑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跑的不是河东妖,而是那制造幻境的摄魂珠! “往哪跑……”阎七意欲追上去,却被陌祁煊拉住了手腕,她止住脚步,迷惑则头看他。 陌祁煊敛了眸底的杀气,沉声道:“穷寇莫追。” 阎七轻眨眼眸,不以为然道:“他不是穷寇,他是摄魂珠,我们还要破除幻境,找到真正的河东妖白骨了……” “我察觉到河东妖白骨的气息了。”陌祁煊打断她的话,轻声道。 “在哪?”阎七好奇问道。 “随我来。”陌祁煊松开她的手腕,迈步前行。 阎七快步跟上,双手扶着他的手臂前行。 陌祁煊停下脚步,侧眸看了看她,低声道:“小七,我并不那么孱弱。” 眼下,他不希望让她看到自己虚弱的一面,希望她相信自己的能耐,让她安心留在自己的身边。 “我知道。”阎七仍扶着的手臂,不以为然莞尔浅笑道,“只是,待会可能还有几场大战,你在前方作战,我却不能帮忙,你现在就靠着我,歇一歇,让我觉得自己有些用处。” “好。”陌祁煊浅笑应了声,任由她搀扶着自己,与她并肩前行。 天空密布的乌云渐散,露出湛蓝的亮色,穿过丛林,远远看着溪边躺着一个黑袍男子,男子的不远处掉落着一根白骨,河东妖的白骨。 这昏迷在溪边的男子是……修驰狱! 阎七轻蹙眉心,低声问道:“这是真的还是幻境?” 陌祁煊收回落在修驰狱身上的目光,轻抬手驱动法术,掉落在地上的河东妖白骨旋即来到了他的手上,他侧眸看向阎七应声道:“是真的,并非幻境。” 幻境里人和物气息都有着相似之处,散发着淡淡的诡异气息,容易辨认。 所以,看到她与狼群搏斗的时候,他一眼就辨出她并非幻境之人,才出手帮她。 此时,昏阙在地上的修驰狱眉心紧皱,像是因为阎七的靠近,致使他的心脏像被恨恨地剜了一刀。 修驰狱触电般睁开阴翳的双眼,脑海似是晃过了什么,但依然模糊,他下意识把手捂在疼痛的心房处,拧紧眉头坐起来,抬眸便看见阎七扶着陌祁煊亲密地站在一起。 瑜姑告诉他,灵镯反噬加在了阎七与陌祁煊之间,而她看到了白秋凤把河东妖的白骨交给了陌祁煊,妮珞却说是给了墨之阙。 而且,阎七与墨之阙暧昧不清,她因域魔心脏被围攻的时候,却是陌祁煊出面解围,陌祁煊身上同样有着夔燮术的魔气。 联想自己一直以来的揣测,他猜,墨之阙兴许就是陌祁煊。 眼前看到的,并非墨之阙,而是仙界的少尊,陌祁煊。 不知为何,进入蛊牢后,那种微妙的疼痛感越发清晰越发折腾,他强忍着心头怪异的疼痛感,缓慢站起来,率先把目光落在阎七身上,兴许,这股疼痛是在提醒自己,是时候不择手段,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顿了会,他再把目光转向陌祁煊,试探问道:“为了修炼魔法?不,为何能修炼魔法?” 陌祁煊身为仙界至尊,他的仙气至为霸道,按道理,他是最抵触魔气的,然,如今却修炼了魔法! 他猜,兴许是因为阎七——域魔的心脏。 “既然你问了,本仙应该回答。”说着,陌祁煊缓慢抬起双手,身上的气息悄然变化。 修驰狱阴翳的眸底瞬间掠过一丝惊愕。 “……”阎七也跟着大吃一惊,这这这……这也太可怕了吧! 第208章 提前触发 只见他左手冥气萦绕,右手灵气汇聚,仙魔之气交汇身周。 这是,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阎七默默地看,尽量让自己淡定,不过,像是这样震撼的画面,似乎有点似曾相识。 她忘了,修驰狱却清晰的记着,当日在无为山“墨之阙”显露两根仙骨的时候,在场的人也是一片震撼,尤其是他自断一根仙骨的时候,那场面,无人敢语。 若此刻六界的人在场,估计内心深处也是无法自拔的震撼。 “本仙乃六通体,可修习任何一界的法术。”陌祁煊随后娓娓道来。 修驰狱敛起眸底的愕然,旋即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眼角余光看向阎七,再睨向陌祁煊,别有意味道:“看来,你的确是本尊此生最大的障碍,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话音刚落,凛然的魔气掀地而起。 说时迟那时快,陌祁煊把河东妖的白骨塞进了阎七的手里,在她身周划落一个结界,席卷仙气迎上修驰狱的挑衅。 “哎……”阎七迫切向前走了两步,看了眼保护自己的结界,再看向正在交手的他俩,心中万分着急。 眼看着修驰狱动用了夔燮术的法术,陌祁煊跟着敛去仙气转换魔气,她好想,好想,好想冲出去跟他们一起打一架! 心里恨得慌,为什么只有自己动用法术的时候,才影响那颗该死的摄魂珠了? 正想着,手中的白骨忽然颤动,阎七讶然收回目光,才刚低眸看,手中的河东妖白骨便腾空而起,悬浮在上方。 它不停地撞击结界,看样子,似乎想要冲出去。 阎七下意识把目光落到萦绕夔燮术法术气息的修驰狱,这河东妖白骨似乎是受到了夔燮术的感应,想要冲出去与他汇合。 她迅速捻指交叠双手意欲将它制止下来,但想到自己动用法术会触发摄魂珠变得“癫狂”,又迟疑了片刻。 只是,这河东妖的白骨不能给被修驰狱夺回去,否则,要想再夺回来就更加艰难了。 想着摄魂珠并不在此处,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旋即驱动法术将它定格在半空中。 她刚准备放下手来,定格在半空中的河东妖白骨突然极速旋转,晃出一道凌厉的白光,不仅顷刻间划破了结界,还迅速吸附了修驰狱与陌祁煊打斗中弥散的魔气。 “啊!”阎七左肩像被刀刺一般疼痛至极,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肩膀处挣扎出来,她重心失衡,猛然跌跪在地上,迫切喊道,“少尊!” 闻声,正在相互抵御的陌祁煊和修驰狱不约而同朝她的方向看去。 阎七顾不得浑身的难受,抬手指向悬浮在空中极速旋转的白骨,心急如焚道:“它不受控制了,快……” 还没把话说完,上空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诡异漩涡,她讶然抬眸,这像是摄魂珠的气息,它要吞掉河东妖白骨? 所以河东妖的白骨才会如此不安的颤抖? 陌祁煊旋即转移到阎七的身边,汇聚法术,意欲将想要逃走的河东妖白骨推入漩涡之中。 既然摄魂珠主动吸附它,那他就顺水推舟,直接把它推进去将它摧毁。 修驰狱眸色一紧,迅速集聚魔法,压制陌祁煊的法术。 岂料…… “啊!” 化成漩涡的摄魂珠意不在河东妖白骨,在他们全神贯注在白骨身上时,它将阎七吸附进去了。 “小七!”陌祁煊迫切喊了声,飞身扑上去想要将她拦住,只是,几乎一瞬间漩涡消失得无影无踪。 修驰狱看了眼漩涡消失的方向,再收回目光,想趁机夺回河东妖的白骨。 只是,整个幻境空间突然剧烈晃动,所有的东西不受控制,如同大海掀起了汹涌的波涛,强烈的气流把他和陌祁煊冲刷流转到另一个空间。 另一边,琴心公主根据瑜姑的提醒,进入了蛊牢,还没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到浑身血液倒流,心脏撕痛得厉害。 “啊……”她踉跄跌跪在地上,提手捂着快要炸裂的心脏,拧紧眉头,恨恨咬牙咒骂,“五皇兄,你欺骗我!欺骗我!” “嘶……”跌落在地上的阎七轻蹙眉心揉了揉自己的手肘,定下神来,匍匐在地上的她才抬眸看去。 狂风凛冽的吹,飞沙走石,什么都不看清楚,如同暴雨来临前的飓风压城,隐约察觉到空间颤动的不安。 好像……要崩溃了,蛊牢要崩溃了! 她迫切爬起来,随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你就是阎七?” 闻言,阎七提起手挡住吹刮到跟前的狂风,迅速爬起来,周身形成一个结界将飞沙走石挡在外边,她四下扫视,却不见任何身影。 “你是谁?”她轻蹙眉心,稍带警惕追问,“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我乃上古神族,枯豫。” 阎七不动声色,警惕扫看四周。 “时间不多,我只能长话短说。瑜姑利用我炼成了灵镯,可以加深你与陌祁煊之间的反噬,以至于只要你稍微动用深厚的法术,他轻则无脏受损,重则命丧黄泉。” 闻言,阎七讶然吃了一惊,迫切问道:“瑜姑是谁?什么反噬?” 话音刚落,她猛然想起,刚才自己动用法术与“河东妖”对决的时候,陌祁煊突然莫名重伤倒地,就是因为那个反噬吗? “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了,原本我可以控制摧毁摄魂珠的时间,但是,你们仨同时动用法术,提前驱动了我的法术,如今我已经不能控制,再过一刻钟摄魂珠就会爆炸自毁。” “什么?”阎七轻蹙眉心叨念了句,随后一本古籍掉落跟前,紧接着又传来枯豫的声音。 “书中记载着我毕生修炼的九百九十九种术法,其中,包括压制反噬的术法。随着我灵魂的消散,它也会跟着不复存在于这个世上。听着,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记住我的术法。否则,你永远无法解除施加在你与陌祁煊身上的术法,在心有人跟前,只能选择同归于尽。” 阎七哭笑不得反问道:“你要我在一刻钟时间内,从你的九百九十九种术法中寻出反噬的术法,还要记住它?” 九百九十九种术法呀,还没看完,一刻钟的时间早就过了! “没有办法,如今我已经不能自控,也帮不了你。唯有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阎七顾不得来龙去脉,单膝蹲下来,疾手翻阅书籍。 “轰……”一声巨响,地面剧烈摇晃,手中的书籍险些抛了出去,阎七竭力稳住自己,只见抓在手里的书闪烁不定,似是就要消失的样子。 一瞬间,雷霆电闪,仿佛这个空间即刻就要崩塌了。 这哪里是一刻钟! “砰!”一个雷轰劈落下来,阎七讶然抬眸,然却有一道强大的屏障挡住了不停坠落的电光火石。 “乕卞昶……”她讶然低念了句,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幻境吗? “别愣着,快寻找破除反噬的术法!”乕卞昶竭力维持罩在她上方的屏障,迫切提醒。 阎七下意识紧握手中的书籍,摇摇头,心急如焚道:“这是摄魂珠内,你不能动用法术,否则,你会跟着一道消散的!” “别管我,时间不多了!”乕卞昶紧拧眉头喊道。 “好……”阎七轻愣,迅速回过神来,再次疾手翻阅书籍,可就是没有看到关于反噬的术法。 忽然察觉到一股骇人的杀气,阎七迫切抬眸,只见一道火光擎天坠落,直接贯穿了乕卞昶的肉身。 “……” 阎七几乎本能地扑上去,抱住他掉落的不求锋,顷刻间,乕卞昶伴随着火光,化作灰烟,消散在剧烈摇晃的空间中。 他就这样……死了。 随后,她还没晃过神来,刺眼的白光如海潮迎面扑来,整个空间苍茫一片。 “砰!”震响彻天。 闻声,书房里的炎霆太子和御长兴旋即跑出来,看见东南方向火光冲天,炎霆太子迫切喊道:“蛊牢!” 低念了声,他迅速闪身赶过去。 他与御长兴赶到被熊熊烈火包围的蛊牢外时,正好看见“五皇子”似乎捡到了一件什么东西。 “皇兄!”炎霆太子迫切喊了声,担心他被火光伤及。 瑜姑看了眼与他一同赶来的御长兴,旋即浮起一抹阴柔的笑意,瞬间消失在原地。 “皇兄!”炎霆太子迟愣喊了声。 御长兴按住他的肩膀,不以为然提醒:“本仙说了,他不是你的皇兄。” 炎霆太子轻握拳头,脑海里浮现瑜姑那抹阴险的笑意,不由得心头发慌,下意识把目光落到被火光包围的残破蛊牢上,他心下轻怔,意欲冲进去。 御长兴旋即拦在他跟前,迫切提醒:“这火极其怪异,靠近不得。更何况蛊牢已毁,你进去也无补于事。” 炎霆太子愤懑推开他的手,厉声斥责:“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皇兄葬身火海?” “本仙话已至此,悉随尊便。”御长兴懒得再劝阻他,留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虽然他不知道瑜姑的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是威胁到阎七的东西,眼下之计,抓到“他”才是最重要的。 不远处,陌祁煊扶风停留在上空,目光凝聚在火光冲天的蛊牢处,在蛊牢内丢失了河东妖的白骨,不知道它与蛊牢一起藏身火海了,还是被修驰狱夺走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确认修驰狱是否将它带走了。 然,却似乎遗忘了些什么,仿佛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比河东妖白骨还重要千倍万倍,遗忘在蛊牢里。 以致他明明想离开,却迟迟不愿离开。 到底,遗忘了什么? 第209章 请上祭坛 “阿钺!” 突然传来一个心急如焚的女声。 听到“阿钺”二字,陌祁煊浑然一震,脑海里旋即浮现在《魔界轶事》看到的一行字:阿钺哥哥,我们十二月初起成亲,好不好? 他迫切顺着声音的方向侧眸看去,只见一袭黑纱长裙的女子风尘仆仆赶来,不,准确来说,只是一道灵魂。 “你没事吧?”念神旋即来到他跟前关切问道,虽然恨他千遍万遍,可想到瑜姑算计他,甚至算计他的性命,她就忍不住担忧,心中的担忧竟把琴心公主的肉身被摧毁的恨都压制下去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真的那么爱他,原以为只是想得到他罢了。 陌祁煊二话没说,转身便走,她,不是书中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阿钺!”念神迫切地喊了声,自己匆忙赶来,却受他一如既往的冷待,尽管他没了记忆。 陌祁煊下意识止住脚步,但并没有回头看她,沉声道:“虽然本尊不知道你是谁,但只看你一眼,便有将你挫骨扬灰的冲动,在本尊杀气未动之前,请速速远离,否则,休怪本尊不客气。” 闻言,念神心下怔了怔,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低垂眼帘,轻声道:“本神只是提醒你,小心瑜姑,也就是如今魔界的五皇子,她要害你。” “多谢。”陌祁煊应了声,扬长而去。 念神凝视着他远去的身影,下意识紧握双拳,虽然担心他,但还是无法跟他提及有关阎七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阎七再次占据他的心,哪怕,真的同归于尽。 说不定,到时候,一切重来,阎七只不过是一个路人罢了。 …… 关于你、陌祁煊与瑜姑的恩怨交割,本神只晓的并不多,只是在瑜姑怨恨碎叨的时候,了解了一点。 两万年前,她嫉妒你跟陌祁煊相知相恋,想要偷习魔界的姻缘咒术横刀夺爱,但被魔皇雷索打入了蛊牢,只是,她恨心不死,处心积虑要报复。 听闻你被念神下了诅咒,血液不能再生。陌祁煊为了保护你,开了天眼,但因此受到了反噬,只要你离开他半里外,就会遗忘与他发生的一切。 而我,上古神族,枯豫,能修炼破除反噬的法器。 你们的朋友,怀真族的二长老,东魁,为此献身蛊牢,进入摄魂珠寻我。 我与瑜姑达成了协定,她助我摧毁摄魂珠,我助她修炼加深反噬的灵镯,欺骗东魁。 此事,本神有愧于你和陌祁煊。 但是,我不得不这么选择。 摄魂珠内有成千上万无辜的灵魂,千万年来,他们魂魄不全,囚禁于此,备受折磨。 我希望他们能够得到解脱,只好选择与瑜姑合作。 临终前,传授你术法,就是为了弥补对你们的抱歉。 然,计划却出乎我的意料,到最后,也没能帮助你们破除反噬。 接下来,只能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抱歉,阎七。 阎七…… 阎七…… 阎七…… …… 阎七触电般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白骨,这是……魔界的骨宫。 “你醒了。” 耳边传来修驰狱低沉的喊声,阎七并未转眸看他,微闭眼睛整理思绪,她记得,在白光扑面而来的瞬间,修驰狱突然出现抱住了自己。 记忆如倒流……乕卞昶被一道火光穿透了肉身,化作灰烟消散在火光中…… 阎七的心像被抽了一刀,喃喃问道:“乕卞昶真的……死了吗?” “不过是一个闲人罢了,何必为他伤春悲秋。”随后传来修驰狱低冷的声音。 闻言,阎七唇畔浮起一抹复杂的笑意,旋即睁开双眸,坐起来,轻冷道:“魔尊把本仙带到骨宫来,是想借我牵制住少尊吗?” 她虽记不得在蛊牢里与陌祁煊相遇的事情,但从枯豫的话里,大概知道了自己与陌祁煊的事情。 说着,她侧过头来一看,唇畔轻嗤的笑意微僵。 他,瞎了一只眼睛。 这她才恍然想起来,在摄魂珠即将崩裂的那一瞬,她试图咬破手指,用自己的鲜血把枯豫的书籍留下来。 然而,就在她准备咬破手指的时候,他突然出现拦住了她,他用他的眼睛代替了她的血液。 “你的书。”修驰狱轻启唇腔,稍微提起手来,枯豫的古籍旋即出现在他的手上。 兴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剜去自己的左眼来保住她的一滴血,这么疯狂,这么不理智的行为,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做,然而,此时此刻,做了,并且不后悔。 阎七看了眼他手中的书籍,并没有马上伸手去接,轻声试探问道:“你……撕掉了有关反噬法术那一页?” “嗯。”修驰狱应了声,不说话。 阎七轻俏嘴角冷笑,这才接过他递来的书,沉默不语。她就猜到,他不可能,不可能让自己破除反噬,否则,他如何牵制陌祁煊呢? 修驰狱深深看了眼看不出情绪的她,别有意味低沉道:“你有没有想过,兴许你我成亲以后,局面,会变得不一样。” 阎七旋即抬眸看他,他的神情很认真,并不像在开玩笑,她唇畔处浮起浅浅的笑弧,从白骨床上走下来,与他擦肩而过,应声道:“不曾想。” 修驰狱转过身来看她的倩影,紧接着问:“为何?” 阎七莞尔浅笑,反问道:“因为本仙已有夫婿,既然不可能的事情,多想无益,又何必去想?” “陌祁煊有什么了不起的?”修驰狱冷声问道。 阎七不紧不慢回过身来,对上他的锋芒,莞尔低笑道:“兴许你是知道的,我记不得他,他是矮是胖是高是痩,本仙都不晓得。可既然我曾经认准了他,这辈子就他了。” 修驰狱与她擦肩而过,留下一句犀冷的话:“那他必须得死。” 阎七并无应声,待他离开后,才提起手上的书籍,迅速翻看,翻到中间,果然,看见被撕掉了一页纸。 她黯然合上书本,将它隐藏起来。 “七七……”蹲在白骨床上的青狐见她神情低落,轻声问道,“蛊牢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日它随乕卞昶赶到蛊牢外时,只看见坞渝守在外边,后来乕卞昶进入了蛊牢,不久后,蛊牢爆破,坞渝看见修驰狱负伤带着昏迷的阎七逃出蛊牢,他迅速上前载着他俩飞回到了骨宫,它也跟着回来了。 “青狐……”阎七轻喊了声,青狐旋即乖巧落入她怀中,歪着脑袋等待她吩咐。 阎七低眸看它,试探问道:“少尊……能看见你吗?” 闻言,青狐连连点头,略带嘚瑟应声:“嗯嗯,本大仙可是唯一一个被少尊抱过的灵宠,少尊可喜欢我了!” 阎七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估计是少尊还没睡醒,把它当抱枕了。 “因为我是七七你的灵宠。”青狐挨着她笑眯眯道。 这个马屁……拍得真是舒服。阎七欢喜笑了笑,很快又敛起了笑容,警惕感应,确定隔墙无耳后,才用意念跟青狐说:“你即刻回九重天,跟少尊说,冥王柯耶怀有异心,投诚是假的,让他谨慎。” “好。”青狐应了声,旋即蹦去。 “还有!”阎七迫切喊了声,疾手抓住了它的尾巴。 正要离开的青狐“啊”的喊了声,顿时倒吊在她手中,它眨了眨碧绿的眸子,迷惑问道:“还有什么?” 阎七迟疑了会,摇摇头,示意让它速速赶去。 本想让它给陌祁煊多带一句话,告诉他,自己不会随便动用法术,请他切莫为反噬之事忧心,让他安心处理当下的事情。 但想了想,又觉得这些话反倒可能会令烦心,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喔。”青狐迟疑了片刻,才迅速往仙界赶去。 阎七收拾好心情,走到寝殿外,才刚到门口,忽然一擢火光飞扑下来,她本能汇聚仙气,险些没一掌劈了下去,看真了,才知道是坞渝这只臭凤凰! 她顿时捏了一把冷汗,轻哼道:“我说你这个家伙,非得带着火种飞来扑去,就不怕把别人屋舍给烧个精光?” 坞渝侧目瞥她,略带点嫌弃道:“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管我天生丽质干嘛?” 天生丽质?阎七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但仔细品了品他这句话,下意识轻敛眸色,试探问道:“出什么状况了?” 这家伙来得匆忙,估计不是小事。 坞渝轻扇火光灼灼的尾巴,稍带戏谑道:“魔尊在东边广场设了祭坛,昭告天下,你,阎七,域魔的心脏,正式回归魔界。” 这样一来,她就正式与仙界为敌,不,是六界。 闻言,阎七不慌不忙勾起一抹轻浅笑意,莞尔笑问:“他,准备如何将本仙请上祭坛?” 嗯,这女还是有点慧根的,一下子点中了要害。坞渝在心中默念了句,不再跟她拌嘴,慎重提醒:“那日来救你的魔界友人,中了他设下的圈套,全部被抓起来了。我寻遍了骨宫,也没寻到他们的踪迹。” “喔。”阎七若有所思应了声,坞渝却能在骨宫内自由行走,估计是修驰狱故意让他查探,以此来警告自己,切莫轻举妄动。 第210章 刺杀天君 随后就有两列女子手挑蚩尤灯鱼贯走来走来,瞧她们清一色浅紫色轻纱裙,估计在骨宫的地位不低。 走在最前边的女子手捧托盘,身上的紫衣略比妮珞寻常所穿的衣裳要浅一点,地位应该比妮珞略低那么一点点,但也是被修驰狱看重的,而她手中的托盘处摆放着一件黑色衣裳。 阎七看了眼捧到自己跟前来的衣裳,莞尔浅笑问道:“这衣服,是给本仙上祭坛的?” 侍女恭敬回答,应声道:“回圣姑,是。” 阎七无奈低笑两声,还成“圣姑”了,她提手拨弄了两下托盘上的衣裳,淡然笑问:“什么时候开坛呀?” “三炷香后。”侍女随后回答。 阎七轻作点头,浅笑道:“好,稍等片刻,本仙换了衣服便随你们一同前往祭坛。” 闻言,原本低垂眼帘的众侍女,不约而同稍带讶然抬眸看她。 见她们一脸愕然,阎七轻蹙眉心问道:“怎的,本仙说错了什么不成?” 反应过来后,领头的侍女连忙低下头颅,恭敬道:“奴婢等,在此恭候圣姑。” 坞渝轻甩火光灼灼的尾巴,稍带迷惑打量着阎七,她真的就这样被修驰狱要挟了? 仙界,一抹倩影倚立在悬崖边,紫色的裙梢任由清风吹拂,有几分落寞孤清。 白秋凤靠在一旁的岩壁处,手捻着斜长的绿叶,目无焦距凝视着悬崖边的紫色倩影,像是在想些什么,不停转动手中叶梗,似乎有些紧张。 良久,忽然察觉到一股强劲的仙气,白秋凤旋即站起来,挺直身子,往仙气的方向看去,站在悬崖边的妮珞随后跟着转过身来。 不一会儿,便看见老尊圣君御风而来,白秋凤连忙迎上去,覆手朝他行了个礼,恭谨称呼:“圣君。” 妮珞仍站在悬崖边,不亢不卑看了眼老尊圣君,当年日日渴望能得见天君一面,时移势转,才发现九重天的天君也不过如此。 老尊圣君先后扫视他俩,再把目光落到白秋凤身上。 白秋凤动了动唇,妮珞率先道:“我有办法解除阎七与少尊之间的反噬,但是,你得给我一件东西?” 白秋凤下意识握紧拳头,自从他把她救醒,她就一直一言不发,默默地坐在一旁,像是难过又像是怨恨。 但是,昨天她突然开口说话,还说了一件令他惊讶的事情。 她说,陌祁煊就是墨之阙,她还说,那日他所看到魔界五皇子,其实是另有其人,“他”戴在阎七手腕处的镯子,会连成反噬作用,只要阎七动用法术,陌祁煊就会五脏俱损。 他问她如何知晓,她却始终不肯解释,还让他约见老尊圣君,说有办法破除反噬。 老尊圣君打量了她两眼,试探问道:“另外半部夔燮术?” 妮珞慢步走过去,不以为然浅笑道:“夔燮术是何等重要的东西,就算我以少尊的性命作为要挟,估计天君也不会让步。所以,我讨要的并非夔燮术,而是另外一件东西,普天之下,唯有天君能给的东西。” “什么东西?”老尊圣君稍带疑惑问道。 妮珞缓慢抬起手来,掌心处旋即多了一颗气息诡异的白色珠子,别有意味道:“只要天君把我想要的东西放进去,破除反噬之法,妮珞即刻双手奉上。” 白秋凤轻皱眉头打量了两眼,忽然察觉到端倪,他还没喊出声来,老尊圣君已经反应过即刻抬手躲避,只是,还是来不及。 她手中的白珠顿时化作一道犀利的强光,老尊圣君手掩眼眸踉跄倒退,她旋即汇聚全身的夔燮术魔气朝他致命一击。 “圣君!”白秋凤惊呼一声,本能捻聚通身魔气,怒若雷霆拂袖一掌劈落妮珞身上。 “啊……”被白秋凤和老尊圣君同时重击的妮珞如断线的风筝抛了出去,重重摔落悬崖边,一连吐了好几口血。 “天君!”在不远处等候的两个童子匆忙赶来搀扶险些摔倒的老尊圣君。 “噗!”老尊圣君猛然吐了口黑血,摁住童子的手肘,喃喃低语了几句。 “你们这两个叛徒,仙界必全力绞杀你们!”两个童子恨恨剜了眼白秋凤和倒在地上的妮珞,搀扶着重伤的老尊圣君匆忙赶回九重天。 “圣君……”白秋凤迫切喊了声,想着这老尊圣君重伤未愈,前不久又把毕生大半修为渡给了阎七,如今妮珞这一掌,足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呵呵……” 忽然听见妮珞语若游丝的冷笑声,白秋凤骤然浑身杀气凝聚,他缓慢回过身来睨向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妮珞,目露嗜血的锋芒,红着眼圈,怨恨责问:“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白秋凤自认平生并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为何你一次又一次害我成为仙界的罪人?” 河东妖白骨一事,他于她有愧,但那也是无心的,救她一命,当是了了五百年前的恩怨。 她说有办法破除阎七与少尊的反噬,他知道她必定是有条件的,但是,少尊身为仙界未来之主,若有条件与他相比,都算不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只好冒险到托往日的仙友给他传话给老尊圣君。 却万万没想到,她根本不是要什么交易,而是一心一意刺杀老尊圣君! 在他抬手之际,妮珞轻冷低笑,任由嘴角鲜血流淌,喃喃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陌祁煊的事情吗?就是那五皇子告诉我的。他知道我跟魔尊之间的事情,想通过我的求而不得,去算计魔尊,达到对付阎七的目的。可我又怎会让他如愿?” “我那么爱魔尊,你却害我背叛他。但又如何,我会证明给他看,我是这天底下,唯有我爱他,忠诚于他的,我会用性命助他得到想要的局面。天君死了,仙界必大乱,这比任何算计都来得干脆,猛烈,哈哈……” “啊!”白秋凤大吼一声,狠狠一掌朝她天灵盖劈落下去。 “呃……”妮珞的笑声截然而至,肉身顷刻间化作一抹灰烟消散,只留下一句话。 “白秋凤,遇上我,是你的不幸,那是因为你不如我!你不如我!” 白秋凤骤然虚脱一般,跌跪在地上。 鹿鸣湖 青狐蹲在陌祁煊的书案前,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话,累了才把冥王之事转告他。 陌祁煊轻划杯盖,看了眼蹲在跟前的它,别有意味喃喃道:“阎七么……” 青狐闷闷轻甩雪白的尾巴,迷惑不解问道:“少尊,寻常不是七七忘了你吗?如今,怎么你也把七七给忘了?如今七七被魔尊用冰泉眼要挟,被迫留在骨宫,该如何是好?” 陌祁煊轻敛眸色,搁下手中的茶杯,沉声道:“还能如何是好,将她带回来。” “真的?”青狐欣喜问道,果然,少尊是行动派的! “少尊……”青龙化作白衣男子转进屋里来,迫切禀告道,“回禀少尊,属下刚刚接到消息,魔尊设祭坛,对外宣告,恭迎……恭迎……” “恭迎什么?”陌祁煊沉声问道。 青龙纠结了会,紧接着说:“恭迎域魔的心脏,重归魔界……指的是……阎七上仙。” “七七?设坛?”青狐惊呼,这下不得了了,它迫切侧眸看向陌祁煊神色难测表情。 迟愣了会,青龙小心翼翼,试探问道:“少尊,这该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是好,直接抢啊!”青狐心急如焚喊道,只可惜呀,青龙瞧不见它,也听不到它的声音。 “青龙……”陌祁煊沉沉呼喊了声。 青龙旋即单膝跪下,恭敬等候吩咐,感觉即刻就要领兵大干一场。 “你为何从不提醒本尊,阎七乃我的女人。” 闻言,青龙险些没反应过来,唇巴蠢动,却愣是没能接上话来。 提醒? 为何要提醒? 虽然前阵子觉得有些诡异,但这主跟阎七向来爱得低调,他便没放在心上。 看他憋屈得无辜,陌祁煊不再责问他,轻拂袖而起,眸底掠过一丝锋芒,轻淡道:“随我一同前往魔界。” 青狐旋即跃到它的肩膀上,它就是喜欢少尊这种,明明大敌当前,但还是从容不迫的淡定模样。 好期待,他怎样把七七抢回来。 错过了妖界东临那一幕,它可不想错过魔界祭坛这一幕。 轻轻一跃,从楼阁上落入竹林中,不染纤尘,他下意识往倦楼的方向看了眼,脑海里不由自主回响一句话。 …… “阿钺哥哥,我们十二月初七成亲,好不好?” …… 似乎……不错。陌祁煊在心里默念了句,迈步前行,青龙尾随在后。 “少尊!”没走多远,突然传来白虎心急如焚的叫喊声。 青龙旋即闪身上前,拦截气喘吁吁地他,提醒道:“别大声嚷嚷了,阎大仙的事情,我已禀告少尊。” “阎大仙又出事了吗?”白虎纳闷问了句,迫切摇摇头,连忙推开青龙,跑到陌祁煊跟前,禀告,“少尊,灵童来报,老尊圣君被妮珞和白秋凤重伤,如今生死难测……” 话音未落,陌祁煊顷刻间消失在原地,如一阵风席卷远去。 “啊……”没能跟上他步伐的青狐重重摔落地上,讶然低估,“圣君被重伤?”抬眸时,连青龙和白虎也没了踪影,它迫切喊道,“那七七怎么办?少尊!” 第211章 祭天仪式 魔界罗信祭坛,在修驰狱与魔皇雷索领地的交界处,曾是魔界举办各种仪式的重要场地,但其从七万年前的六界之战后,这里就像被历史封上了尘埃,一直沉睡在历史长河里。 直到今天,修驰狱将它重新开启,并且放出消息,在此祭坛迎回自己丢失的心脏,他这样等于公告天下,他就是七万年前的域魔转世,而他所指的心脏就是仙界的阎七! 不仅仅是魔界的百姓,六界之人纷纷赶来观看。 毕寒、华跌与竹星子潜入围观的人群中,放眼看去,祭坛下是密密麻麻的魔兵,像铺开的一条黑色长河缠绕着祭坛。 外围则是六界围观之众,五颜六色,如同漫天凝聚的繁星,十分壮观。 中间一条黑纱铺成的长道直通祭坛的阶梯,祭坛上摆放着一个三人高的大鼎,八方各站着一个深紫色的女子,修驰狱独站在祭坛的前方。 “修驰狱想干什么?”竹星子凑到华跌耳畔,低声问道,“他这是要与七七歃血为盟,即刻发兵吗?七七会现身么?他会有手段威胁她?” 华跌瞪了他一眼,轻皱眉头,略带忧忡道:“自然是利用反噬胁迫她,还需要猜吗?” “但……”竹星子正欲接话,只见毕寒的目光落在别处,他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才发现炎霆太子也带着护法悄然来了。 再往另一边自己观看,发现不仅是六界普通之民,灵王凌颜、冥王柯耶,还有五大上古神族的人都各自隐藏在各处。 域魔重生,心脏归复,戾兵蠢动。 他们都担心恐怕明日变天,前来探寻前途祸福吧。 然,除了他们仨,却似乎并未瞧见其他九重天的上仙。 “阎七来了!” 不知道谁的一声惊呼,围观者纷纷转移目光,声音有些惊讶,似乎并不相信阎七会出现在此处。 虽然接二连三有传,阎七乃域魔破损的心脏修炼而成的,但他们都一笑而过,没有信以为真。 尤其是仙界少尊陌祁煊在妖界显露魔气的事情后,他们只当阎七与陌祁煊非同一般,虽身为仙家,却能修习魔法,实非凡品。 说什么域魔的心脏,估计是有心人嫉妒了,才胡编乱造。 然而,此事才刚刚沉寂下去不久,修驰狱又来一波震撼的消息——重启罗信祭坛,迎接阎七重归魔界。 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不仅要坐实了阎七就是域魔丢失的心脏,而且,还要重返域魔的统治时代!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但,以为这只是修驰狱设的局。 前不久,他才向仙界发出请婚的礼花,请求迎娶阎七,却迟迟没有回应,突然又有消息传开,说阎七到骨宫作客,而这个“作客”似乎带着要挟的意味。 然而,阎七此刻出现了。 重点并非她出现了,而是此刻的她,神采飞扬,丝毫没有被胁迫的气息。 华跌转眸看去,只见身穿轻逸黑纱长裙的阎七沿着黑毯慢步走来,左右跟着两列手挑蚩尤灯的紫衣侍女,瞧她脚步轻迈,笑意恬然,风姿飒爽,一副光芒万丈的自豪模样,丝毫找不到丁点被胁迫的气息。 竹星子抓着华跌的肩膀,轻扯嘴角无奈道:“我怎么忽然觉得我们的存在,有点多余了。” 本来还想助她解围的,但看她怡然自得的模样,似是此刻冲出救她,反而会被她狠揍。 毕寒凝视着阎七唇畔那抹恬然的笑意,下意识握紧拳头,他并没有像竹星子这样放宽了心,恰恰相反,心情更加凝重了。 她笑得如此恬淡内敛,并非因她有万全解困之力,而是她有“宁为瓦全,不为玉碎”的决心。 若在局势不得不恶化的情况,她会选择自我毁灭,也不会被他人利用! “拜见圣姑!” 守在黑地毯两边的魔兵纷纷单膝跪在地上恭迎,祭坛上的焰火焚起,围绕在魔鼎周边的八个紫衣女子双手交叠在额前双膝跪地。 独站在祭坛前的修驰狱凝视着步步走上的阎七,心中略添几分疑惑。 让信女前去“请”她的时候,早就料想到她会反抗,然而,信女来报,她非但没有拒绝,而且欣然接受了。 如今六界众目睽睽之下,她英姿豪迈,恬淡的笑意与天边色彩浑然一色,都是那么绚烂迷人。 她,真的被自己成功要挟了? 此刻的笑容,乃伪装? 但,他所认识的阎七从来不伪装,七情六欲坦然摆在脸上。 阎七走到祭坛上,客气与修驰狱对看一眼,再回过身来傲然扫视,草草一看,熟悉的,陌生的,不可计数,场面如此壮观,害她都有点飘飘然了。 “你,甘愿上来?”修驰狱轻启唇腔,试探问道。 阎七侧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的他,不以为然浅笑道:“魔尊这是说笑了,明明是你的要挟,本仙何来的甘愿?” 当然,在她到来的那一刻,她发现那些被他抓住的魔友,已全数释放。 但,没有他们,她与陌祁煊之间的反噬仍是他手上的一个筹码。 “噢?”修驰狱别有意味打量了她两眼。 阎七明白他眼里的意味,双手负后,放眼望去,莞尔低笑道:“魔尊有心威胁,本仙不得不来,既然都躲不掉了,那么总不能一脸的狼狈,总得大大方方接受四方的朝拜嘛?不是么?” “朝拜?”修驰狱轻敛眸色沉沉低念。 阎七理所当然轻作点头,平手指向四方,侧头看他反问道:“难道魔尊召集他们,不是为了让他们正式朝拜本仙吗?域魔心脏啊……试问这世间,除了我阎七,还有几个人能担得起这四个字?” “嗯。”修驰狱认同点头,应声道,“所以,能成为本尊的妻,非你莫属。”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瞥向他,这是同一个话题吗? 仙界遽峰,仙界九大医仙给老尊圣君诊救,陌祁煊随后赶到寝殿外,只见寝殿落了结界,不许打扰,他轻敛忧忡的神色,侧头看向心急如焚守在寝殿外的两个灵童,极力掩住情绪,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白衣灵童互相对看了眼,其中一个灵童上前来,咬咬牙,拱手低头恭敬道:“回禀少尊,是昔日叛徒凌烟仙子与无为山白秋凤联合算计天君,害天君身负重伤。” “妮珞……白秋凤……”陌祁煊别有意味低念了两声,沉默了片刻,他侧头看向跟在身后的白虎,郑重吩咐,“传令给弩卫将军,点兵,挂帅。召集众仙,议战。” 闻言,白虎、青龙和两个灵童皆是吃了一惊,但,魔界如今算计伤了天君,的确没有必要再隐忍了。 “是。”白虎应声,连忙退下。 青龙看了眼离去的白虎,再收回目光看向陌祁煊,迟疑了片刻,才轻声提醒:“少尊,阎上仙,正被迫上罗信祭坛,此事……要不要……” 他纠结了好久,到底该不该提醒,阎七被迫上祭坛,公告域魔心脏的身份,绝非小事,然这边天君生死未卜,身为仙界少尊,天君的重孙,该如何是好? 陌祁煊轻皱眉头,下意识往老尊圣君的寝殿看去,轻抬掌心,昔日的半截银色面具出现在掌心处。 罗信祭坛这边,仪式十分的血腥,跪在魔鼎四周的八位紫衣魔女,几乎是一瞬间被这魔鼎吸光了血液,毕命倒地,修驰狱往魔鼎注入法术,不一会儿,当众炼成了一颗血珠。 这颗血珠汇聚了那八位魔女的毕生修为,且是修驰狱注入法术用罗信祭坛的魔鼎修炼而成,把它吞下去,可迅速提升修为,必要时,还能保一命。 多少魔徒求而不得,只是,炼就的过程太残忍代价太大,围观者看得毛骨悚然,仿佛能预测到可怕的日子即将来临。 血珠在修驰狱的手中迅速化成了一条血珠项链,他把链子递给阎七,郑重宣布:“从此刻起,你就是魔界的圣姑。” 阎七旋即冷了脸色,睨了眼他手中象征“圣姑”身份的项链,仿佛看到八个鲜活的生命在痛苦挣扎,深呼吸,她才接过这“血淋淋”的圣物。 “恭迎圣姑!愿圣姑与魔尊千秋万代,永垂不朽!” 在场的魔兵纷纷单膝跪地呼喝,生如海潮,浪声震天,他们不约而同释放身上的魔气,弥散的魔气如同波谲云诡的海底深浪,杀气汹涌。 看到这一幕,围观者心中暗惊——阎七真的是域魔心脏,她要与修驰狱血征天下! 阎七缓缓紧握手中的信物,犀利的目光透着冷色,耳畔的绿月坠子闪闪发光。 华跌下意识紧握拳头,神色凝重,轻声低念:“瞧这阵仗,恐怕下一刻,修驰狱就会正式宣布,发兵攻打仙界。” 竹星子拧紧眉头,心急如焚叨念:“那七七可就真的成为仙界的罪人了,该如何是好?杀出去,抢?”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六界人的气息都在悄然变化,恐惧,因恐惧而生出的杀气。 似乎不用等修驰狱发号施令,这里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虽然相距甚远,但毕寒还是敏锐捕捉到阎七耳畔绿月坠子的锋芒,他悄然凝聚仙气,提醒道:“七七准备还击了,我们也该准备准备。” 此时,一道白光划过天际,穿透结界,落到阎七身后的上方,围观者讶然一惊。 修驰狱盯着这突如其来的白光,本能汇聚杀气,蠢蠢欲动。 阎七侧眸向后,“噗”的一声,白光化作一玄光镜,呈现出一佩戴半截银色面具的白衣男子。 在场者很快便认了出来,现场气氛顿时沸腾了,此乃仙界少尊——陌祁煊! 第212章 想念你了 阎七虽不记得陌祁煊的模样,但一直听闻这少尊拥有惊人天颜,因此终日以面具遮脸,如今又听见祭坛外此起彼伏的碎叨声,隐约间听见“陌祁煊”三个字,便将信将疑揣测他是少尊。 她轻蹙眉心,他忽然用玄光传像,是要警告自己不要“助纣为虐”吗? 四下气氛变得十分诡异,在场者几乎都能揣测到修驰狱在仪式过后,下一步就要宣告发兵攻打仙界,而此刻陌祁煊的玄光镜像突然驾到,让本就紧张的氛围更添三分火药味。 然,上一次在妖界,陌祁煊亲自现身为阎七解围,这一次却仅以玄光镜像出现,是害怕修驰狱吗? 意味着,此事上,修驰狱占上风? 围观者屏息静气,生怕惊扰了什么。 四下一片寂静,原本杀气盎然的修驰狱也敛了气息,似乎在打量陌祁煊的接下来举动。 阎七略带点心虚流转眼眸,虽然她从未想过与修驰狱合谋,但如今与他一道站在罗信祭坛上,还击的动作还没开始,难免会遭误会呀。 而且,她发现这少尊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三分微讶三分疑惑还携带着四分肯定,他在打量什么? “小七……” 忽闻他低沉而亲切的呼唤声,阎七的小心肝不由自主怦跳了几下,这少尊的声音太动听了,磁性盎然,犹如千年磐石,害她少女心颤动。 “祭祀仪式结束了吗?” 嗯?阎七下意识流转眼眸,这语气听上去并无半点责问的意味,而是……关心,而且是很温柔的关心。 可是,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先是瞄了眼神色难测的修驰狱,再直视陌祁煊的双眼,轻愣点头。 “若祭祀仪式结束了,那便速速归来……”陌祁煊紧接着说。 “嗯。”阎七浅笑点头,愣是没能说上一句话来。 围观者纷纷交汇眼色,直觉诡异,陌祁煊的镜像还没出现之前,明明强烈地感觉到阎七被迫或者自愿,欲与修驰狱宣告攻打仙界。 然,此刻听来,阎七此刻出现在祭坛上,似乎是得到了陌祁煊的许可,一切在他的掌握中。 而且,似乎还有一点…… 随后,陌祁煊深深凝视了眼阎七明澈的眸子,沉声低喃:“我想你了。” 刹那间,一片沸腾,对了,还有一点暧昧! 闻言,阎七尽量保持淡定的笑容,绯红的脸颊还是忍不住发烫,心早就扑通扑通地跳,眼角余光都不敢往祭坛外瞄。 敢问,少尊这是在表白吗? 当着六界的人说这话,等于向全世界公布恋情啊,不带这么玩的! “这……少尊真的忘记七七了吗?”竹星子轻扯嘴角笑道,瞒了几万年的恋情,在这杀气汹涌的祭坛秀出来,真的好吗? 华跌扶额,无奈笑道:“估计真的失忆了,否则一向低调的少尊,怎么可能突然这么猖狂?” 这思念来得太震撼了吧! 毕寒轻敛眸色,他察觉到这并非普通的秀恩爱,兴许是少尊此刻无法脱身,才以玄光镜像寥寥数语助阎七解围,避免他人误解她的立场。 莫非,仙界出事了? 听到陌祁煊甜蜜的话,先是一阵窒息的安静,紧接着哇声一片,围观者再次沸腾起来。 妖界一事后,他们都在揣测阎七与陌祁煊的关系,如今陌祁煊当众表露思念之情,无疑于公布恋情,无需再揣测了。 正当大家窃窃道喜之际,修驰狱凝怒,冷手挥袖挫散了陌祁煊的玄光镜像,浑身阴翳魔气盎然欲动。 说时迟,那时快,毕寒他们仨顷刻间转移到阎七的左右,此外,灵界墩荑、曦陵,冥界怀真、魔界渎骁上古四大神族中,前来观察动向的代表不约而同环绕到阎七的左右。 一时间,祭坛上,修驰狱那边杀气涌动,阎七这边六界之气并存,气势不亚于他,火拼一触即发。 站在围观者中间的炎霆太子下意识四下扫视,祭坛上气氛严峻,祭坛下魔兵蠢蠢欲动,在场的六界中人也不再是简单的围观者,而是完全融入了这个严峻的气氛当中,似乎只要魔兵一动,他们紧随着动。 看来,“域魔心脏”这个名头并不能威胁到阎七,六界者始终站在她的一方,不,应该说,域魔的心脏是她,他们才放心了。 罢了,无需再为她担忧,该进行自己的计划。炎霆太子收回目光,留下其中一个护法在这里看情况,自个离开罗信祭坛返回阳城。 杀气萦绕的修驰狱扫看祭坛上下,唇畔处旋即浮起诡异的笑容,阴翳的表情透出三分令人毛骨悚然讥诮之色。 ——原来,六界的人并不在乎阎七是不是域魔的心脏,只是在乎她到底会不会跟自己合作。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在做些虚与委蛇的事。 顷刻间,魔鼎底下延伸出八条血线,血线沿着祭坛墙壁下延至墙外,在围观者的脚下形成一个血红的巨网,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巨网将纵横交错他们包围在里边。 一瞬间,乌云密布,上空雷霆电闪。 “不好!”围观者疾声惊呼,直觉身上的法术不停地散失。 “快,收住法术!”阎七厉声提醒。 毕寒他们迅速收敛法术,但已经来不及了,身上的法术与这个红网连成了一体,不停地流失。 阎七迫切拧紧眉头,下意识把目光落在魔鼎上,这个魔鼎不停地吸取他们法术,只是,刚才她并未动用法术,所以对她并无影响。 刚才修驰狱利用八个紫衣侍女在魔鼎炼成血珠,她竟没想起来这是域魔时代令人闻风丧胆的屠祭! 七万多年以前,域魔为了征战四方,曾经两度用这个魔鼎进行屠祭。 他抓来大批法术高深者,置于魔鼎凝炼的血网中,利用血网缓慢吸取他们的法术于魔鼎中修炼成丹。 其丹,可迅速提升三倍的功力,虽然能维持的时间很短,其威力却是骇人听闻的。 阎七下意识紧握拳头,在魔鼎法术驱动的一瞬间,汇聚了法术蠢蠢欲动者都会与这个血网连成一体,等于源源不断给它补充力量,直到他们枯竭而亡为止。 什么祭祀仪式都是假的,由始至终,他都只不过是利用这个噱头去集聚六界的人,好驱动着他这个阴险的法术。 都怪刚才疏忽大意,一时间,并未料到他灭绝人性,采取这么大规模的屠祭。 此举,成败只有一次,要么震慑了六界,要么从此与六界为敌。 兴许是河东妖的白骨不知所踪,随时可能被摧毁,他失去了转世重生的后盾,才在六界还没准备好之前,突如其来孤注一掷,杀一个措手不及。 “小七……小七……” 忽然听见陌祁煊低沉的呼唤声,阎七讶然微愣,四下扫看并未瞧见他的身影,这是意念传音,声音来自……左耳的紫星坠子。 因在血网内,稍微动用法术,必定会被修驰狱察觉,于是她并没有回应。 “你尝试让他分神,我来破这一局。” 嗯?阎七轻蹙眉心,玄光镜像不是被修驰狱毁了吗?他如何知晓这里的事情? 估计是刚才他驱动玄光镜像时,察觉了端倪,才留了一手吧。 但,身在千里之外仙界的他,有办法破血网屠祭? 眼下,只能相信他。 顿了会,阎七忽然莞尔低笑,看向修驰狱,稍带纳闷笑问:“你曾说,你血征天下,我助你维护六界,你不屑与世人为伍,懒得去管理这个天下,换句话说,你并不想要这个天下,既然如此,又为何浪费时间南征北战呢?” 闻言,修驰狱心下轻震,这话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曾听说过。 …… “你不屑与世人为伍,懒得去管理这个天下,说明你并不想要这个天下,既然如此,又为何浪费时间南征北战呢?” “似乎……除了征战,无事可做。” …… 沉默了片刻,修驰狱理所当然应声道:“除了征战,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引起本尊的兴趣。” 的确,他从来没想过征服六界之后要做什么,没想过停止征战可以做什么,更加没想过如何去统治征服而来的世界……在她出现以前。 “有。”阎七轻声低念了句。 修驰狱稍微眯起阴翳的双眼,迷惑打量着她。 “我并非你缺失的心脏,不……”阎七停顿了会,下意识把手轻摁在左肩的茉莉花印记,别有意味道,“与你有微妙感应的,并非是我,而是我肩上的这片印记,它才是你缺失的心脏。” 在蛊牢被焚毁的瞬间,除了听见枯豫的声音,还看到了七万年前域魔死去的那一幕。 七万年前,域魔甘愿为了小芯放下争斗,隐居山野,哪怕他知道她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而他为她“浪费”的时间只有那么几十年,并不影响他的霸业,但他愿意去“浪费”。 在与仙、妖、冥、灵四界首领同归于尽的瞬间,他害怕自己重生之时,遗忘了自己毕生唯一的最爱,耗尽最后剩下的法术,保存了他跟小芯的记忆,将它封存在茉莉花晶石碎片中与她一起打入了少尊母亲的胎腹。 显然,小芯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就超越所有,包括他梦寐以求的天下。 兴许只有小芯,才能柔化他的心。 “你现在无事可做,只是因为缺失了最珍贵的记忆。”阎七指尖凝聚仙气按在茉莉花印记处,鼓动法术,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顿沉声道,“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说罢,指尖按压,竭尽力气把肩上的茉莉花晶片逼出来,在茉莉花晶片从她左肩脱离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气流抽走她体内的氧气,险些没让她窒息过去。 与此同时,手腕处的灵镯乍现,像被这股气流震脆了般,顷刻间化作灰烟消散。 第213章 一别经年 受血网影响的毕寒他们仨还是明锐的捕捉到这一瞬间,那个就是加深反噬的灵镯? 就这样……摧毁了? 仙界遽峰,在灵镯破毁的瞬间,正在打坐与阎七意念相通的陌祁煊,被反噬封锁的记忆如海潮般倒流。 他触电般睁开双眼,嗜血的杀气顷刻间萦绕眼眸,下意识握紧双拳,像被剜割的心如同在滴血,本答应了她,从此与她相伴,可却丢弃了她,那一刻,她的心应该很痛吧。 魔界,罗信祭坛这边,阎七稳住气息后,稍微凝聚法术,将悬浮在半空中的茉莉花晶片往修驰狱的方向推去。 只是,茉莉花晶片才往他的方向移动了半分,却被他一掌劈了下去。 “不要!” 阎七迫切大喊了声,话音未落,晶莹剔透的茉莉花晶片,顷刻间被劈散成无数碎片,化作星星点点,消散在空中。 …… “小芯,等我回来。” …… 阎七的心忽然像被硫酸堵塞了般,虽然自己并非他的小芯,可是,小芯爱得那么执着勇敢,而他甘愿为她舍弃天下,却被有心人所害,不能相伴终老。 他为了她宣战六界,耗尽生命的那一刻都要保存与她短暂的美好记忆。 然而…… 如今却被他亲手摧毁了。 “你不是……”阎七看着他冷漠的表情,哽咽低喃,“苦苦在追寻往日的记忆吗?那可是……你最珍贵的记忆……” 修驰狱直视她萦绕惋惜的眸子,丝毫不觉得遗憾,轻淡道:“那只是过去的,本尊要的,从来不是过去……” 话音未落,阎七的日月流星坠子横扩出一道白光,化作无数刀刃,将血网纵横交错的血线斩断。 魔鼎汇聚的气息轰然而出,修驰狱触电般压制法术,踉跄倒退半步。 “啊……”脱离了血网的束缚,围观者重心不稳,纷纷跌倒在地,顾不上弄清楚原委,旋即爬起来逃离现场,生怕再次中了他的圈套。 “七七……”毕寒旋即上前搀扶着阎七,在她耳边低声道,“灵镯已破,加深反噬的法术不复存在,你可以动用法术了。” 刚才千钧一发的瞬间,在场的人几乎都动用法术以致被血网控制,而她却没有被影响,他猜,估计她已经知道了反噬的事情,才不敢随便动用法术,以免影响陌祁煊。 “真的?”阎七将信将疑问道。 四大神族的人稳住气息后,即刻凝聚杀气,谨慎睨向修驰狱,生怕他杀气大盛。 修驰狱深深看了眼阎七,顷刻间消失在原地,祭坛下的魔兵跟着消失。 阎七轻蹙眉心,这一仗,算是过去了吗? 她回过神来,转向四大神族的人,覆手行了个礼,感激道:“虽然不知道各位的来历,但还是很感激各位出手相助。日后有需要……” “日后有需要,寻我们便是。”说着,他们即刻消失在原地,不留半点痕迹。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大家都被这祭坛吓到了吗?一个比一个消失得快呀。 “七七……”突然传来青狐迫切的喊声,阎七才回过身来,它就扑入怀中,心急如焚问道,“七七,你被欺负了吗?” 阎七轻摇头,轻声问道:“如何,已经把话转达给少尊了?” 青狐连连点头,顿了会,它忧心忡忡道:“少尊本来要到魔界寻你的,但是,老尊圣君被邪魔突袭,如今危在旦夕!” “什么!”阎七与毕寒他们不约而同吃了惊。 “少尊震怒,点兵,准备挥师魔界!”青狐紧接着说。 阎七轻蹙眉心,下意识抱着怀中的青狐,老尊圣君可是少尊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直接踏平魔界都只是小事啊,如今老尊圣君生死未卜,他肯定心急如焚。 竹星子拳捶掌心,浑身的杀气蠢蠢欲动,咬牙切齿道:“这些万年来,仙界一直忍气吞声,任他们挑衅才反击,如今不能再忍了!少尊明智,即刻发兵,杀他个片甲不留!” 老尊圣君可是仙界的领袖,他们的主啊,魔界敢动他,那是找死! 阎七琢磨了片刻,扫看他俩,慎重道:“仙魔这一仗,在所难免了,你们且先回仙界助少尊一臂之力吧。” “你呢?”毕寒试探问道,以她的性子,若有大战,她尽管不参与其中,但也会在旁观战,如今听她的语气,似乎并不打算到现场。 迟疑了片刻,阎七深呼吸,下意识扫看四周,轻蹙眉心,忧心忡忡道:“虽然少尊破了魔尊的屠祭血网,但是,不代表他就这样沉寂下去了。我担心他利用冰泉眼对付仙界,你们且回仙界助少尊,我到凡界与皇许合计合计。” “好。”毕寒轻作点头,凝视着她的眸子,恳切提醒道,“如今仙魔形势严峻,你得处处当心。” 阎七不以为然浅笑道:“放心啦,既然我能畅快使用法术了,能难道我阎七,还没有多少妖魔。” 仙界已开始点兵,毕寒他们也不再耽搁,旋即赶回去。 “七七……”并未离去的桑歌快步走上祭台来,关切问道,“仙界出什么事了?” 阎七看了眼身为魔界城主的桑歌,眸色略带三分复杂,轻声道:“仙魔之战,又开始了,这,兴许是一场终结之战。” 桑歌旋即勾起一抹期盼已久的笑意,点头道:“喔?很好,我先回格桑城部署。” 她转身走了两步,停下来,侧头向后看阎七,恳切道:“七七,我在格桑城等你号令。希望如你所说,这是一场终结之战。那样,我便再无遗憾。” “会的。”阎七郑重点点头,虽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念,但就是确信,这一战过后,六界将迎来新的局面。 “我等你。”桑歌欢喜浅笑,轻拂袖,扬长而去。 阎七随后带着青狐前往凡界,才刚来到都城外,便察觉到一股让她不那么爽的魔气。 她翘抱双手,冷哼道:“本仙最近的脾气有点糟糕,别给我藏头露尾,否则,一时失手,不知道下多少重功力的法术。” “呵呵……”随后传来一个无奈的笑声。 蹲在她肩上的青狐侧头看去,不一会儿,城墙下走出来一个贼眉鼠眼的小魔。 “阎大仙手下留情,小魔无心打扰。”小魔均柯唯唯诺诺迎上来笑道。 阎七低眸轻拨裙梢,并不看他,淡然问道:“说吧,冒死前来,所为何事。” 之前在皇宫曾见过他,说是在魔界那边讨了个好差事,专门负责“保护”那些接受魔界庇护的帝皇。 小魔均柯挠了挠脑袋,贼笑道:“小魔特意前来,是给阎大仙带个大消息……” “正题。”阎七直接打断他的话。 小魔均柯撇了撇嘴,知她喜欢开门见山,他便直接说道:“如今麟择之期的态势逆转,仙界占三十六,魔界占三十八,仙界输定了。” 阎七轻愣,稍带讶然问道:“为何?” 小魔均柯连忙回答:“炎霆太子劝服了几位皇帝归附魔界,包括狄青国的皇帝。” “狄青国,指的是九王?”阎七讶然道。 小魔均柯连连点头,眼看魔界气势大好,他身为魔民之一,本该高兴,但不知为何终日忐忑不安,于是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她了。 如今说了出来,倒是浑然松了一口气,仿佛,她能够平衡这个局面。 皇宫,御书房 “父皇,你召见儿臣有何吩咐?” 身着黄色华衣的少年来到御书房,恭敬问道。 坐在书桌前的中年男子,轻推手中的锦盒上前,郑重吩咐:“殷儿,父皇有一件很重的事情去办,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兴许是三五年,又可能是八九年。父皇不在的时候,由你监国。若父皇五年不归,你打开这个锦盒。” “父皇要办什么事,竟要离开那么久?”少年迫切追问。 闻言,中年男子陷入了沉思,沉默片刻,回过神来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示意让他退下。 少年虽百般不解,但见他有意隐瞒,便不再追问。 待少年离开后,身穿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沉思了片刻,然后独自走到御书房外回廊处,凭栏眺望,目光悠远,像是在回忆什么。 “九王……” 忽然传来一个清脆动听的女声,如同穿越了万年相思,恍如隔世,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触电般回过身来。 只见一位身着粉色轻纱裙的女子站在不远处,岁月丝毫不曾改变她的模样,还如二十年前那般,肌肤胜雪,灵动的眸子熠熠生辉,浑身仙气萦绕,清丽脱俗。 “小七?”墨之倾将信将疑低喃。 阎七轻作点头,并没有马上接话。 怪不得,重回凡界时,有沧海桑田的感觉,原来,短短数十日,凡界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当初的九王,已经成为了狄青国的皇帝,娶了皇后,太子也已经快十五岁了。 墨之倾久久凝视着恍如隔世的她,下意识紧握拳头,沉声道:“你可回来了。” “嗯。”阎七点头不语。 第214章 再次恳求 “二十多年不见,你还好吗?”话音刚落,墨之倾又觉得此话甚是可笑,他摇摇头,自我否定道,“不,你是神仙,怎么会不好?” 阎七看他,笑而不语。 沉默了片刻,墨之倾缓慢松开紧握的拳头,凝视着她久别却又熟悉的容颜,试探问道:“你为何突然回来了?皇兄呢?他也回来了?” 阎七轻摇头,没有说话。 墨之倾忽地轻嗤低笑两声,侧过身去,双手负后,放眼远眺,刻意压低声线,别有意味道:“你是为了麟择之期而来?你已经知道了,朕选择的是魔界?” “知道了。”阎七这才应声道。 闻言,墨之倾眸底萦绕三分意料之色,唇畔浮起诡异的笑容,他微敛眸色,试探问道:“你此次回来,是为了劝我归顺仙界?” “不是,只是许久不见,来看看。”阎七轻声道。 听闻九王墨之倾登基为皇之后,选择魔界的庇护,她虽然惊讶,但并未想改变些什么。 当初立下麟择之期的约定,只是为了更好的平衡仙魔之间的矛盾,如今,仙魔大战即将开始,麟择之期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都阻止不了这场战争,唯有统一,才能真正的和平。 此行回到凡界,物是人非,就是想回来看看。 当然,她也想知道九王为什么会选择魔界的庇护,毕竟,陌祁煊下凡渡劫时是他的兄长,而他最后却选择了魔界。 听到这话,墨之倾嘴角处的笑容顿时消散,他暗下眸色,下意识握紧藏在背后的手,轻嗤道:“是,仙界向来傲慢,对什么都不屑一顾,不过就是兴趣来了,才四处走走罢了。” 当年,念神告诉他有关麟择之期的事情的时候,他心中万分纠结。 他曾想,利用“麟择之期”逼迫阎七嫁给他; 他曾想,她与自己的皇兄“两情相悦”,自己不该趁人之危; 他曾想,向来冷漠的皇兄,会不会为了麟择之期委曲求全; 他曾想,如果墨之阙只是为了麟择之期才守着皇位,不能畅快如意地修仙,他可以接过皇位,并站在他这一边,让他无后忧; 他曾想,虽然仙凡有别,但只要他们答应让他常来往仙凡二界,他愿意帮助他们; 他曾想,不会让别人威胁到他们; 他曾想,他可不可以也修仙。 可是,后来却发现,一切都只是自己可笑的空想,他俩并不在乎。 炎霆太子把他带到魔界,他清楚这是炎霆太子刻意在拉拢自己,他虽惊奇魔界的奇妙,但并未心动。 可是,他俩从不曾努力让他选择仙界,从不关心他是否选择仙界,甚至撇下了狄青国,完全没了音讯。 他俩的漠视让他心灰意冷,最终,他答应选择魔界的庇护。 阎七轻蹙眉心,在他的话语里,能察觉到深深的埋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七!是小七回来了吗?” 突然传来一个孱弱而迫切的老妇声音。 阎七旋即转身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四十岁左右的侍婢搀扶着一身着貂裘华衣的老妇人,布满皱纹的脸有几分熟悉。 是……太后。 “母后,你身子抱恙,为何跑到这来?”墨之倾心急如焚迎上去。 太后挣开两个侍婢的手,疾步上前,与墨之倾擦肩而过,迫切来到阎七跟前,她扶着阎七凉凉的手心,记忆如海潮般倒流到二十多年前,凝视着她依旧粉嫩娇俏的容颜,忍不住哽咽道:“是你!是你!真的是你回来了!阙儿呢?我儿在哪?他回来了吗?” 听宫中的老人说,好像看到二十多年前的仙妃子了,容颜丝毫没变,往皇帝的御书房方向走去了。 闻讯,太后不顾侍女再三阻挠,心急如焚赶过来了。 “是我……”阎七轻作点头,受到反噬的影响,凡界的许多事情已经记不得了,但听坞渝说,狄青国上一任的皇帝就是寒帝墨之阙。 顿了会,她才轻摇头回答:“他没有回来。” “咳咳……”闻言,太后一时激动,使劲咳嗽起来,本来就虚弱的身子,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太后……”阎七有些不知所措,忙提手轻抚她的后背。 “快,扶太后回寝殿,请御医!”墨之倾迫切喊道。 随后,几个太监用步辇把太后送回了寝殿,但是,太后不允许御医过来,只留阎七在寝殿内,说老毛病不要紧,她要跟阎七好好说话。 墨之倾挥退了侍婢,独自站在窗户外,隔着窗纱看屋内的阎七与太后,目光里的怨恨又添了三分。 二十多年前,墨之阙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突然没了音讯,太后虽然知道他兴许是前往仙界修仙了,但是,她还是无法割断母子的思念之情,期盼他有那么一天回来。 只可惜,盼了二十多年,始终不曾再见他一面。 因为常到寒冷刺骨的隽雍宫睹物思人,她落下的病患。 每每想到这里,墨之倾心中的恨意就越发浓郁,虽然知道墨之阙向来冷漠,却不曾想,他可以无情得连骨肉连心的母亲都置之不理。 所以,他才决绝的选择接受魔界的庇护。 想着还有五年就到麟择之期了,不,对于他们来说,应当是五天。 他想提前到仙魔之界,他要看看傲慢的仙界是哪般模样,他要去见一见那个冷血无情的皇兄,他要他们在麟择之期上,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小七……”躺在床上的太后迫切抓着阎七的手腕,红着眼圈,哽咽问道,“阙儿为什么不回来看看哀家?他是不是还在怨我?怨我害死了颜颜?” 看着太后黯然神伤的模样,阎七心头微酸,轻声道:“他有事在身,关乎整个仙界的存亡,暂时无法抽身来看你。他从未因为颜颜之事埋怨你,因为他清楚颜颜接近他是有目的,逼她自杀的不是你,而是他。” “是他自己……杀了颜颜?”太后稍带讶然问道,想了想,她又不以为然摇摇头说,“若是如此,为什么那事之后,他忽然变得冷漠,对哀家不闻不问了?” 阎七轻蹙眉心,无奈叹息,回答道:“他的身份特殊,六界中许多人想害他,他故意对你们冷漠,就是让别人以为他并不那么在乎你们,那些坏人就不会来加害你们。” 虽然不知道实情是否如此,但她相信,她所爱的男子,绝非无情之物。 听闻,安国郡主爱上了那个飘忽不定的半日仙,至今未嫁。 或许,正如毕寒所说,这世间最可怕的就是“遗情”,尤其是凡界的情,无论是亲情、友情抑或爱情,仙界都招不起,惹不起,因为还不起。 所以,他害怕凡界,几乎从不到凡界,尽管到凡界,也不会与人来往。 兴许,少尊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凡界的情谊,有些不知所措,担心“遗情”,才不得不冷漠。 “是吗?是这样吗?”太后双手掩脸,泪水汹如泉涌划过布满皱纹的眼眶,她挣扎着要坐起来。 阎七连忙把她搀扶起来,让她靠着床柩稳坐。 太后坐稳后,再次拉住她的手,迫切问道:“阙儿他现在怎样了?他在干什么,危险吗?” 阎七看了看她迫切的眼神,便跟她说,其实墨之阙是仙界的少尊,渡劫下凡才成了她的儿子,因为仙界有重大的事情,才中断了渡劫赶回去处理。 再跟她说了些他在仙界的辉煌事迹,至于即将到来的仙魔大战,她没有提及,太过伤感的事,也没有提及。 太后听见自己的儿子是那么了不起的仙家,十分自豪,知道他过得安好,心中的担忧退散了许多。 原本笑得可开心了,可突然又哭了。 “太后,你怎么了?”阎七慌忙问道。 太后噎着泪水,挽住她的手,恳切哀求:“小七,哀家还是想见他一面,可否代我寻他回来,就见他一面,好不好?” 阎七轻咬下唇,顿了会,才点头道:“好,我去寻他来见你。” “这次可是说好的,不能反悔。”太后哽咽低喃,“你一定要带他回来见哀家,一定要带他回来!告诉他,哀家想他,想他……”说到最后,太后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上一次,在迎接西凉王的宴会时,她说去把墨之阙寻来,结果,这一去,两人从此再无音讯,再见却已是二十多年。 “好,这一次,绝不反悔。”阎七郑重点头,心窝倍感酸涩。 待太后睡下后,阎七才从寝殿里出来,墨之倾快步迎上来,迟疑了片刻,才握紧拳头,轻声问道:“你又要走了?” 阎七轻作点头,应声道:“嗯,仙界有些麻烦事,我得回去处理了,才能带寒帝过来看看太后。先告辞了。”说着,与他擦肩而过。 墨之倾越发使劲握住拳头,最后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看向她离去的倩影,带着埋怨追问:“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选择魔界?你就不想劝我归顺仙界吗?” 阎七侧过身来看他,下意识把手轻摁在心房处,别有意味道:“如何选择,随心便好,你身为狄青国的皇帝,该比别人更清楚,到底需要什么。” 墨之倾恍然一愣,没说上话来。 阎七向他施了个礼,翩然离去。 “小七!”墨之倾迫切喊了声,话音未落,她的倩影已经消失在前方。 第215章 心生疙瘩 阎七离开了皇宫,翩然落到城中的高塔之上,轻抬手,掌心处随后呈现枯豫的古籍。 “少尊……”她低喃了声,下意识把手捻在书页处,却始终没有将它翻开。 因为,她最想要的那一页,已经被修驰狱撕去。 枯豫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恐怕唯一能够破除反噬的术法也跟着消失在世上。 永远,也不可能记住与他相关事情。 永远,他模样都不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永远,他都只会是那个让自己莫名心痛的陌生人。 答应太后寻他,见他,既期待,又害怕,期待见到他,却又害怕自己再次忘了他。 她黯然收回思绪,手中的古籍旋即隐藏起来,随后看见坞渝从上空盘旋而来,她轻轻一跃,落到他背上,便瞧见他火光灼灼的后背悬挂着一柄剑。 这是……北海闲人,乕卞昶的不求锋。 她下意识把手轻抚在剑鞘上,脑海里旋即晃过在蛊牢的那一幕,似乎除了少尊,还忘记了曾经与他有关的记忆。 她想不起来,为什么莫名地恨他。 想不起来,心里莫名的难过。 应该,跟他有一段很深的友谊吧,否则,他不会为了自己丧命。 “坞渝,你说得对。”阎七哽咽轻声低喃。 “嗯?”坞渝流转眼眸,没有接话。 阎七噎住眸底欲出的泪水,忽地扑哧一声苦涩低笑,自嘲道:“记忆不好的女子,真的要不得,太忘恩负义了。” “七七……”蹲在她肩上的青狐关切低喃了声。 坞渝听见她难过的声音,沉默了片刻,试探问道:“你想哭吗?我这身上的火羽遇泪水化三味真火,估计是你也抵御不了。” “咦!”青狐骤然浑身炸毛,生怕被他的火烧光了自己的毛发。 阎七顿时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敛了情绪,无奈道:“谁说本仙要哭了,只不过是沙子入眼罢了。去八品楼吧。” 坞渝汗颜,郁闷道:“你当凡界是我火凤凰族的地盘,本公子哪里知道八品楼在哪里?”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乖乖沉默,好吧,普天之下,估计唯有自己招了一只这么有性格的坐骑了。 二十多年过去了,八品楼还在,除了皇许,当初她就没太记得楼中其他人长什么模样,所以,觉得唯一没有任何变化的,就数这八品楼了。 她与青狐来到厢房中,皇许早已为她准备了一坛七杯酒。 皇许倒了三杯酒,再抬眸看向神色凝重的阎七,莞尔浅笑道:“之前,青狐告诉我,魔尊欲用冰泉眼对付仙界,此事,我已经有了对策,你无须担忧。” “已经有对策了?”阎七喜出望外笑问,“什么对策,需要我帮忙吗?” 皇许喝了半口酒,搁下酒杯,别有意味浅笑道:“冰泉眼之所以被利用,是因为它长久在人间,反应不那么灵敏,才给有心人寻了空隙逃避。只要每天用深厚的仙气养护着它,那么,只要歹人一动法术,冰泉眼顷刻触动,让他无法躲逃。” “用深厚的仙气养护……”阎七若有所思低念。 皇许轻作点头,再给自己倒了杯酒,浅笑道:“此事你不用担忧,我与另一位仙友足可以应付,如今仙界出了大事,估计你是归心似箭,你且去办其他要事。” 得了他这话,阎七顿时松了口气,想着仙界形势严峻,她也不再拖沓,与他拜别,带上青狐返回仙界。 皇许独坐在厢房里,品了半杯酒,才别有意味道:“她已经回仙界了。” “我知道。” 随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推开门,走近来的是……乕卞昶。 那日,为了给阎七争取时间,他挡下蛊牢的煞气,一来,是希望她找到破除反噬的法术,与陌祁煊再无破折;二来,他知道自己是双命体,此生,可以活两次。 所以,在蛊牢里,献出一条命,并不算什么,当作还了他俩的情谊。 在她忘了陌祁煊,陌祁煊又忘了她的时候,他想放手一试,把埋藏在心里的感情勇敢地袒露出来,兴许能够获得她的芳心。 只可惜,一如既往,尽管她忘了陌祁煊,她心中的那个位置却始终为他保留。 而陌祁煊,忘了她,却还是一眼就只认定她。 他清楚,自己是无法插足在他俩之间的,只能选择放弃。 只是,他曾是他俩的知己好友,却起了横刀夺爱之心,实在不仁。 蛊牢中,得知枯豫要传给阎七破除反噬之术,他想,他俩终于可以相互记起对方了,而他这个“知己好友”横刀夺爱的行劲也会落入他们的记忆了。 想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唯有顺其自然,让世人当作北海闲人已死,从此,世上再无乕卞昶。 返回仙界,阎七直接回到昆桐仙山,每次备战前,华跌他们总是会到她的碧波池饮一杯受日月精华洗礼的琼浆美酒。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们六都围在碧波池外的石桌前,正在浅酌品茗。 只是,他们脸上的神色却有几分深重。 她快步走上,坐到自己专属的位置上,扫看他们,试探问道:“现在局势如何了?” 还是华跌最先接话,他搁下手中的酒杯,应声道:“少尊已点兵完毕,明天正式宣战。” “需要调动妖界的兵将吗?”阎七紧接着问。 华跌摇摇头,娓娓道来:“妖界正在整合,不适宜参战。另外,冥灵二界按兵不动,似乎也没有参战的意思。此次,只是仙魔二界……不是,是整个仙界与半个魔界之争,魔皇雷索并不打算派兵,炎霆太子似乎令有动作。” “那就是,只跟修驰狱对战。”阎七若有所思应声道。 冥灵二界,向来喜欢望风,不参战是意料之中。 妖界刚刚平息内战,不宜再掀波澜,否则,少尊就白白统领了妖界。 至于魔皇雷索这边,炎霆太子劝服了凡界的两个帝皇,如今麟择之期形势逆转,估计他按兵不动,是在等待机遇。 若修驰狱败了,那么他可以借麟择之期与仙界抗衡。 若仙界与修驰狱两败俱伤,他还是可以利用麟择之期占上风位置。 她收回思绪,见其他几位沉默不语,她轻蹙眉心,试探问道:“还发生其他什么事了吗?” “没有。”华跌不以为然浅笑道,“只是,明天宣战,我们都在想该如何入手,才不至于伤亡太重,毕竟,对方是嗜血成性的魔尊。” 说着,他低眸喝酒,眸底掠过一丝诡异之色。 事情是这样的。 前不久,东邑君拦截御长兴他们,说少尊为了阎七,设局让御长兴与桑歌见面,继而铲除昆桐六仙。 冥蛊心里藏不住话,见到毕寒他们还是忍不住把话说了出来。 虽然,少尊是为了阎七,才被迫对昆桐六仙下手,可是,这在他们心里始终是个疙瘩。 华跌不相信这个事实,也不想揣测太多,直接去问少尊,是否设局逼迫御长兴跟桑歌见面。 结果,少尊竟坦然地承认了,的确是他故意引导东邑君去给桑歌施法的。 当时候,他们骤然心头一冷,老尊圣君容不下他们,少尊也为达目的,唯命是从。 他们忽然在想,老尊圣君与少尊是不是自己所看到的模样,是否值得敬重? 人间帝皇,最常见的,就是大业已成后,鸟弓藏,走狗烹。 却不曾想,仙界亦如此。 少尊那么爱阎七又如何,怀揣如此心思,岂能与她相配? 只是,如今仙魔大战在即,他们不想横生枝节。 但,这一战,只是为了仙界而战,而并非为了老尊圣君抑或少尊。 “七七……”御长兴轻呼了声,搁下手中的酒杯,抬眸看向阎七,慎重提醒,“那魔界的五皇子心怀叵测,他在蛊牢焚毁的时候捡到一件东西,虽不知道什么,但你需谨慎小心。” “捡到了一件东西?”阎七稍作思忖迷惑低念,莫非是丢失的河东白骨? “嗯,我会当心的。”她轻作点头,再浅笑道,“明天一战,我先去格桑城跟桑歌会合。” “我与你一同去吧。”毕寒、断手、冥蛊、竹星子不约而同说道。 阎七流转眼眸看他们,轻扯嘴角笑问:“你们这是怎么呢?都想当我阎七的护花使者吗?” 华跌瞪了他们一眼,再莞尔浅笑道:“毕寒,冥蛊,你们俩与七七同去吧。” 说着,他自个端起酒杯,低垂眼帘掩藏情绪。 他想,他们迫不及待前往格桑城,就是不希望明日一战跟少尊有太多交集,生怕压制不住冲动,跟他抬扛。 御长兴没有张声,只因他现在还不能跟桑歌见面,若论恨意,他心中最深。 冥蛊大咧冲动,毕寒最不喜欢被束缚且又是最在乎阎七的,他俩恐怕是最容易受情绪影响,所以,让他俩随阎七前往格桑城是最好的选择。 酒过三巡后,阎七与毕寒他俩便动身前往魔界,才刚到魔界边境,就看见冥王柯耶神秘兮兮迎面而来。 第216章 自负的错 阎七忽然认得他是谁,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认识他的,重点是,灵王凌颜曾跟她说过,这冥王柯耶表面上归顺了少尊陌祁煊,实质是修驰狱的人。 仙魔大战在即,他神经兮兮赶来,估计怀揣阴谋。 冥王柯耶看见阎七身旁还有两个男子,迟疑了片刻,才迎上去,施了个礼,浅笑道:“三位仙友要往哪去?” “到处逛逛。”冥蛊翘抱双手轻哼道,虽然他是冥界的王,但自认跟他并无甚交情,这个节骨眼,没有好脸色。 冥王柯耶转向阎七,神色稍带诡秘道:“本王乃冥界柯耶,阎大仙,可否借一步说话?” 阎七莞尔浅笑,不以为然道:“我们仨都是来自仙界昆桐仙山,知无不言,冥王大可直言,无需顾忌。” 冥王柯耶轻皱眉头,迟疑了会,才慎重提醒:“本王刚刚从骨宫那边回来,骨宫那边已经点齐兵马迎接明天的战斗,但是,却不见魔尊的踪影,负责法号施令的是他座下的兵将。但,听这些将军说,自从罗信祭坛一事后,再无见过魔尊,他们点兵之事并未得到魔尊的授命,只是大战在即,不得不准备军马。” “魔尊没有回到骨宫?”阎七轻蹙眉心将信将疑问道。 冥王柯耶轻作点头,若有所思道:“昨天,探子来报,说魔尊似乎往格桑城的方向去了,本王原不相信,今天到骨宫一趟,才发现探子看到的兴许是对的。” “魔尊到格桑城做什么?”冥蛊试探问道。 冥王柯耶摇头不语。 阎七打量了两眼冥王柯耶,别有意味笑问:“听闻冥王与魔尊交情甚好,为何将此事告知,难道不怕误了魔尊的大事?” 闻言,冥王柯耶无奈低笑,禁不住轻叹一声,莞尔笑道:“本王差点又忘了阎大仙记性不那么好。本王始终向着少尊,此事来龙去脉就不再多说了,由少尊告诉你,会更清楚。” “嗯?”冥蛊下意识与毕寒对视,少尊跟冥界也有瓜葛?还牵扯到阎七?而且,看冥王的神色,似乎跟她很熟络的样子。 “仙魔大战在即,难免会有不安份子蠢蠢欲动,想趁机作乱,本王得现行回冥界坐镇了,告辞。”冥王柯耶留下一句话,翩然远去。 “哎……”阎七还没来得及喊住他,他已经没了踪影。 毕寒和冥蛊本想问些什么,但看见阎七比自己更加迷惑的样子,也就不再多问了。 “你忘了自己把他儿子毒打了一顿,让他一百年起不来吗?” 突然传来坞渝的声音,他们仨不约而同转头看去,随后便看见火光灼灼的火凤凰出现在跟前。 “我?”阎七指着自己讶然问道。 坞渝展翅停在半空中,点头不语。 毕寒与冥蛊不约而同眯眼看向阎七——七七,你什么时候那么坏? 阎七轻扯嘴角无奈低笑——老娘也想知道。 “咳。”阎七故作轻咳一声,一本正经朝坞渝施了个礼,浅笑道,“还望坞渝兄,指教。” 坞渝撇了嘴巴,沉默了片刻,才娓娓道来:“冥界皇族在成年之际,都要行一个比较苛刻的成人礼——闯孽火洞。否则无法得到冥界百姓的信服。进孽火洞者,九死一生。因此,皇族子孙虽多,可到最后,活下来的却不多。到冥王这里,只有一脉单传。” 而且,冥王柯耶这儿子生来有缺陷,无法修习法术,此事一直瞒着冥界的臣民,世人眼里,这王子十分神秘。 但是,眼看王子行成人礼的时间就到了,若身无法术的他闯孽火洞,等于送死。 但若不闯孽火洞,必定会被冥界臣民唾弃,生不如死。 就在这个时候,阎七突然造访冥界,得知了王子的事情,便将他“毒打”了一顿。 这么一打,王子重伤在床,无法如期参加皇族的成人礼,百姓也无可厚非呀,怎么也得等王子养好了伤吧。 而且,王子虽重伤在床,浑身的经脉好像通畅了,突然就可以修炼法术了。 如今他虽卧病在床,但坚持不懈修炼冥法,再有冥王渡给他一半的修为,闯过孽火洞,名正言顺成为冥界的继承者,则并非难事了。 此事,是他到冥界怀真族作客时,知晓的。 “也就是说,本仙对他有恩,他应该不会陷害我咯?”阎七轻扯嘴角笑问,也许当时候少尊也在场,因为反噬才把这些事都遗忘了。 “差不多是这样了。”坞渝点头道。 冥蛊若有所思摸着下巴,不对呀,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能被昆桐七仙八卦到,太不寻常了吧? 他打量了两眼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坞渝,试探问道:“七七,这位妖兄,跟你是什么关系呀?” 阎七顿时羞涩浅笑,欢喜道:“他是少尊送给我的坐骑。” “……”坞渝骤然满脸黑线——就不能不说“送”吗? 闻言,冥蛊和毕寒的神色变得有两分怪异,顿了会,冥蛊慎重道:“不管魔尊是否真的到格桑城去了,事不宜迟,我们得马上赶到格桑城,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另一边,白秋凤来到九重天上,守在玉石牌坊前的天兵察觉到强烈的魔气,迅速冲上去将他包围,厉声责问:“何方魔徒,竟敢擅闯九重天!” 白秋凤没有理会他们的厉色,目不转睛凝视着玉石牌坊上苍劲有力的字眼,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噩梦,突然惊醒,眼角一酸,敛藏了五百多年的泪水汹涌而出,顿时双膝跪倒在地。 五百多年前,就差半个月,就可以跨过这道门,成为无为山另一个骄傲。 可是,突如其来的阴谋,让他成为了仙界的罪人。 被折断仙骨…… 修炼夔燮术…… 害老尊圣尊重伤…… 这一刻,他深知,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在跨过那道门。 这五百年的噩梦,仍然继续,他累了,没有再坚持下去的理由。 尽管不能跨过这道门,但愿此处,是此生最后一程——这是五百年前,自己梦寐以求想要前往的地方。能终结在通往它的道路上,总比曝尸荒野来得不那么遗憾。 见他突然跪地流泪,天兵纳闷睽睽相望,但仍不敢放下警惕,才刚准备去禀报,就有一股清冽的犀利仙气席卷而来。 随后,一抹纤尘不染的矫健身影出现在跟前,天兵轻愣,迅速单膝跪地,恭敬宣喊:“拜见少尊!” 闻言,白秋凤恍然抬眸,隔着朦胧的泪水看见佩戴半截银色面具的陌祁煊,喉咙哽咽一时没能说上话来。 许久,他才擦掉眼角的泪水,稍带迫切,轻噎问道:“天君……天君……天君……” 陌祁煊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沉声回答:“天君已无大碍。” 闻言,白秋凤双眼再次溢出泪水,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模样十分狼狈,最后满脸愧疚,伏拜在地。 老尊圣君被袭一事,他不知道从何解释,无法解释,也不想再解释。 “天君,一直都很相信你。”陌祁煊忽然道了句,白秋凤讶然抬眸看他,陌祁煊紧接着说,“同时,他亦很痛心。” 初次见到白秋凤的时候,老尊圣君就很欣赏的他的慧根,还有向桓须子坦白,想让他成为九重天的护法之一。 只可惜,古楼遭逢变故,桓须子痛心失望,老尊圣君又何尝不是。 “秋凤……错了!”白秋凤酸泪淹没眼眸,泣不成声再次伏拜在地,这下才意识到,老尊圣君之所以中了妮珞的圈套,除了救少尊心切,还是因为相信自己。 他忽然想到,在冥界救阎七的时候,老尊圣君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眼里是那么的坚定和信任,原来,是自己辜负了他的信任。 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错了,五百年前就错了,只是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当年守护古楼,答应桓须子,不得让任何人靠近夔燮术,却因为私情,放凌烟仙子进入古楼,导致夔燮术被盗。 此乃一错。 夔燮术被盗之后,害怕被责罚,不敢禀报,独自追踪,错过了最佳拦截凌烟仙子的机会。 此乃二错。 事情暴露后,仍没有主动给仙界一个交代,自以为聪明,深入魔界追寻。 此乃三错。 为了将功折罪,阻挠仙界围捕凌烟仙子,擅自抢夺夔燮术,过分自负,却被修驰狱捷足先登。 此乃四错。 被囚禁在秋潭五百年,心怀怨恨,从未自省。 此乃五错。 如今,被妮珞设计,一心想证明自己的忠心,未加思索,则把老尊圣君引来,导致其重伤。 此乃错上加错。 纵观此生,并非被凌烟仙子所累,而是自己太过自负,聪明反被聪明误,才走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可否,助本尊办一件事?” 忽然听见陌祁煊的问话,白秋凤轻愣,捎带不可思议抬眸看他,迟愣了片刻,才恭谨道:“请少尊吩咐。” 另一边,阎七他们到了格桑城外,兵分两路,她先行进城与桑歌会合,毕寒与冥蛊到附近巡视一周,看看是否有魔尊的踪迹。 毕寒和冥蛊离开后,阎七正准备前往格桑城,就看见阿农神色匆匆御风而来。 “阿农!”阎七旋即把她喊住。 阿农侧头看了眼她,即刻改变路线来到她跟前,心急如焚道:“阎大仙,格桑城出事了!” 第217章 无法阻挠 阎七轻敛眸色,试探问道:“出什么事了?” 阿农蹩蹙眉心,看了眼跟随在阎七身后方的火凤凰,惶恐不安道:“那个……好像叫做白秋凤的魔头,突然潜进格桑城,盗走了镇山石!” “白秋凤盗走了镇山石?”阎七讶然问道,这会才恍然发现端倪。 刚才与毕寒他们靠近格桑城的时候,就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又没能察觉到什么。 原来是保护格桑城的重峦叠嶂消失不见了! 都怪来得匆忙,直接进入了格桑城的腹地,才没有留意到这个重点。 格桑城隐藏在重山叠峦之间,灵气忒重,外人能以寻找,易守难攻。 事实上,这“重山叠峦”是幻境,由镇山石变幻而成,一但镇山石被移动,灵气溃散,“重山叠峦”消失,格桑城就失去了屏障。 但是,镇山石的存在可是格桑城的秘密呀,格桑城内除了桑歌和阿农,就只有几位长老知晓,而且,几位长老轮流看守镇山石的,怎么会被白秋凤盗了去。 白秋凤为何要盗镇山石? 冥王柯耶才说,修驰狱往格桑城这个方向来,但是,他们几个一路过来并没察觉到他的气息。 难道白秋凤盗取镇山石,是受他的指使,他跟修驰狱勾结了,准备对格桑城下手? 收回思绪,阎七迫切追问:“镇山石什么时候被盗的?可知道白秋凤往哪个方向逃了?” “大概半柱香之前,几位长老已经前去追捕他了。”阿农连忙应声道。 “桑歌呢?桑歌在哪?”阎七紧接着问。 阿农脸上的忧色再添了三分,心急如焚道:“镇山石每次移位,都会有一个预言。刚才镇山石被盗,预言说,御长兴上仙,会在明日的仙魔大战中丧命!” “……”闻言,阎七浑然一颤,险些没稳住脚步,摇摇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心急如焚追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怎么可能?”蹲在她肩上的青狐讶然嘀咕。 阿农顿时红了双眼,上前半步握住阎七冰凉的双手,六神无主道:“城主得知此事,不顾劝阻,要去仙界寻御大仙。他俩现在是不能见面的呀,阎大仙,如今该怎么办?” 阎七手心微微颤抖,虽然早就预备桑歌会跟御长兴早晚会见面,可是,这一刻,还是无法接受,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俩死亡。 须臾,她轻敛眸色,迫切道:“阿农,毕寒和冥蛊也到格桑城来了,你派人去寻他们,请他们务必守住格桑城,我去拦住桑歌。” “好。”阿农应声,迅速转去寻找毕寒和冥蛊。 阎七侧头看向坞渝,眸色凌厉道:“坞渝,即刻送我回仙界。” “好。”坞渝应了声,阎七旋即落到他的背上,坞渝轻展臂,立即带她返回仙界。 另一边,桑歌唯恐自己再也不能见御长兴一面,抛下了格桑城的一切,来到仙界玄湖。 来到玄湖畔,脑海里浮现初日与他再次见面的场景,如大梦初醒,恍然发现,方才的自己太冲动了。 这个节骨眼,自己不能抛下格桑城,他也不能抛下仙界,并非该见面的时刻。 若要一死,舍生取大义与儿女情长之间,当选前者。 想到此处,她骤然如虚脱般跌跪在地上,苦涩低笑,都怪自己太想他了,才是了方寸。 但是,镇山石的预言,从来不假。 既然知道了,不能不做点什么。 不能,不能就这样让他死了。 她凝神敛目,得马上告诉阎七,想办法助他度过此劫。 她才刚站起来,准备去寻找阎七,忽然传来御长兴的声音。 “桑歌……” 听到他的呼喊声,恍如隔世般,她猛然止住脚步,动了动唇,却提不上声来。 “桑歌,你到了玄湖,是不是?” 他的声音变得有几分迫切,桑歌下意识握紧拳头,沉默了片刻,才应声道:“嗯,我来了。” “我就知道,你来了。”远在九重天昆桐仙山的御长兴对着案几上闪闪发亮的金石沉声低喃。 当年,天有异象,他追寻掉落的陨石来到玄湖畔,就在那里,与她初次相遇。明知道她是魔,但还是忍不住为她着迷。 是这颗金石冥冥之中指引他,寻找到一生中最爱的她,他一直将它收藏在身上。 他还曾偷偷剪了她一簇法丝,将她的发丝和自己的发丝与金石相融,这样,不管身在何处,二者都能通过金石传音。 八百年前,他俩遭遇鬼海经纶的诅咒,不得相见,为了让她平平安安,他想过割舍她,忘掉她,可是,办不到。 后来,他赌,如果她再到玄湖,再到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那他便不顾一切去与她相见,哪怕上一刻见面,下一刻就消亡。 直到今天,金石突然有了感应,告诉他,此刻,她就在玄湖畔! “我这就过去寻你。” 听到他陌生又熟悉的温柔声音,桑歌恍然一愣,迫切道:“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身子半起的御长兴轻皱眉头,对着金石反问道:“何时才是时候?” 桑歌轻揉双手,竭力忍住情绪,轻声道:“待仙魔之战结束后,我们再到这里见面,好不好?” “不好。”御长兴按耐不住压抑了八百年的情感,不以为然道,“自我有生以来,仙魔不下千次大战,这次了了,还有下一次。既然没完没了,我们又何必为了它而蹉跎?” “可是……”桑歌下意识紧握拳头,低垂眼帘看着湖边,轻声道,“兴许……这一站结束后,再无仙魔之战了?七七说,这是终结……” 低念着,她迫切提醒道:“对了,明天你有一大劫,切莫强出头!” 沉默了片刻,御长兴才低沉道:“这仙魔大战,并不缺一个你,也不缺一个我,除了你,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 尤其是在得知少尊曾设计对付自己和桑歌之后,他的心忽然冷了,除了她和昆桐七仙,仿佛没有什么再值得珍惜。 他不相信所谓终结之战,不相信老尊圣君,不相信少尊,不相信这一战之后会有新的局面。 既然如此,又何必继续浪费时光? 更何况,等了八百年,她,终于来了。 听到他的话,桑歌忽然心头酥软,压抑已久的泪水溢上眼眸,她轻拭眼角,郑重点头道:“好,我在这等你。” “我即刻就到。”御长兴应了声,即刻断了金石的传音,断了所有拦截在两人之间的理由,一心向她靠近。 “长兴……”华跌和竹星子来到御长兴的莲花洞外,正想与他商量明天的对策,只是,刚到洞外,一阵凛风吹刮而来,害他俩睁不开眼睛,随后听见御长兴在风中留下的一句话。 “替我转告他们,珍重。” 闻言,华跌和竹星子触电般睁开还有些刺痛的双眼,不约而同侧头看向对方,心中暗惊,意思是,此刻,他要去跟桑歌见面? “不,不可以!”他俩异口同声喊了句,迅速往残留着他气息的方向追赶过去。 虽然他不止一次说过,他早晚会跟桑歌见面的,但是,此刻来说,太过突然,他们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另一边,坞渝载着阎七很快回到了仙界。 “去往玄湖,她一定在玄湖,必须拦下她!”阎七心急如焚提醒,桑歌与御长兴初次在玄湖相遇,这算是他俩“老地方”他们必定会选择在那里见面。 顿了会,她迫切问道:“坞渝,你知道玄湖在什么地方吗?” 坞渝乃火凤凰,他的行速比他们自己驱使法术要快许多,若要赶在他俩见面阻止,唯有指望他了。 但,最怕他不认识路啊! 坞渝理所当然道:“认得,我曾在那里沐浴。” “……”阎七和青狐骤然满脸黑线——千年老妖,竟敢跑到我大仙界的净水沐浴,不怕脱皮么? “抓紧了!”坞渝喊了声,疏忽间去往了千里之外,蹲在阎七肩上的青狐险些没有被甩了下去,幸好抓住了阎七的衣裳。 来到玄湖附近,阎七敏锐察觉到桑歌的气息,而且,御长兴的气息也在极速靠近。 若此刻用言语阻挠他俩,恐怕来不及了,唯有在他俩见面之前,落下一道隔绝他俩的屏障,才能让他们免被诅咒所害。 想到此处,阎七旋即轻展臂,从坞渝背上凌空而起,凝聚法术,凛然的仙气在她指尖汇聚成娟娟长河,随后,她往桑歌的方向飞去。 眼看御长兴由远而近,她即刻扬手拨动“长河”形成巨大的屏障。 只是,在屏障就快要落下的瞬间,坞渝突然甩动火光灼灼的尾巴,形成一股飓风,把毫无防备的阎七扇了开去,气势凛然的屏障顷刻间溃散。 “七七……”同样被抛了起来的青狐惊颤大喊。 “长兴,不要……”随后追赶上来的华跌和竹星子疾声惊呼,声音截然而止 被扇了开去的阎七打了一个跟头,平稳翻身落到地面上,迫切放眼看去。 一切,来不及阻挠。 她扬起毒眸往坞渝的方向睨视而去,坞渝“嘎”的一声盘旋远去。 第218章 破除诅咒 御长兴翩然落到玄湖畔,痴痴的目光定格在桑歌身上,湖面上吹来的清风轻拂她烟紫色的裙袂,她精致的容颜是那么熟悉却又陌生。 他曾在无数个夜里描绘她的画像,只是时间久了,记忆似乎有些退化,所画的她好像并非是她,逐渐忘记了她的一颦一笑。 但心中却始终保留着她独一无二韵味,相隔八百年来,再次见到她,仿佛从未与她分开,记忆中的轮廓逐渐清晰,她还是从前的她。 那个,令他着迷的魔界女子。 桑歌动了动唇,没说上话来,他还是这副模样,清逸白衣不染纤尘,温润的眉宇透着温柔的气息,浑身散发着浪漫的儒雅气息,有点慵懒。 他俩对视良久,愣是没说上一句话来,御长兴再也按耐不住,快步迎上去将她拥入怀中。 明明是八百年前就该给她的拥抱,却蹉跎到此刻,他发誓,再也不放开她。 桑歌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泪水浸润眼眸,突然发现,与他相拥在一起,不管天荒地老,抑或稍瞬即忘,都没有区别了。 有他,足矣。 “华跌……”不远处的竹星子看着相拥的他俩,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他恍惚轻声问道,“长兴,真的要离我们而去了吗?” 华跌目不转睛凝视着他俩,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错过了一瞬,就是真的永别。 “长兴……桑歌……”阎七轻声低喃,想要做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青狐旋即落到她的肩头上,稍带迫切看向他俩,它不担心什么,就怕阎七会难过。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般,四下安静得出奇,似乎谁也不敢弄出一个声响来,生怕惊动了什么,惊动了鬼海经纶。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看到一抹白影由远而近,青狐讶然低声念叨:“七七,是白秋凤!” 闻言,阎七回过神来,放眼看去,果见白秋凤往玄湖畔这边来,他的手上还似乎拿着一个东西。 不一会儿,白秋凤来到桑歌和御长兴的附近。 阎七旋即凝聚仙气,警惕盯着他,只是,好像有一点地方不对。 华跌和竹星子也即刻从绷紧的氛围中晃过神来,他们虽不知道格桑城的镇山石被盗,但知晓这白秋凤极不安分,而且,远远看见阎七满脸警惕之色,于是也跟着警惕起来。 察觉到白秋凤的到来,桑歌随后从御长兴的怀里退出来,轻蹙眉心睨向白秋凤,未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他递过来的镇山石。 她微讶,本想追问他为何夺取镇山石,此刻却迷惑得说不上话来。 追赶白秋凤的毕寒和冥蛊随后而至,见白秋凤来到桑歌跟前,本想大喝一声,可是,下一秒看见桑歌与御长兴站在一起,他们猛然轻颤,险些没冲了过去。 他俩下意识把目光落到华跌他们身上,华跌忧心忡忡摇头不语。 白秋凤抬手把泛着紫褐色貔貅状的镇山石递给桑歌,浅笑道:“格桑城主,这是你的镇山石,白某擅自借用,请见谅,如今物归原主。” “桑歌,这是怎么回事?”御长兴侧头看向桑歌,轻声问道。镇山石对格桑城来说,举足轻重,怎么会出现在白秋凤的手上。 “晚点再给你解释。”桑歌轻声应道,稍带警惕打量白秋凤,他手上的东西的确是镇山石,但是,这镇山石似乎有点不一样,多了一股诡异的气息。 白秋凤见她满脸警惕,解释道:“无需担忧,是少尊让我将它取来,我将体内的夔燮术魔气注入了镇山石,你将它放回原位后,其预防功能会比原来增强百倍。从此,格桑城可以与仙界的无为山相匹了。” 夔燮术的魔气……阎七恍然反应过来,此刻,白秋凤身上竟然没了魔气! 毕寒和冥蛊捕捉的重点则是——少尊! 竟是少尊指使白秋凤盗取格桑城的镇山石! 真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华跌和竹星子,睽睽相望,迅速转移到毕寒和冥蛊的身边去。 白秋凤看他们各异的神色,再转向御长兴,浅笑道:“御大仙,恭喜,你与格桑城的城主的鬼海经纶诅咒,已经破除了。” 闻言,在场者皆是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御长兴与桑歌对视了眼,下意识握紧微微颤抖的手,迫切追问:“你说……什么?” 白秋凤扫看在场众人,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御长兴和桑歌身上,解释道:“鬼海经纶是生咒,你们只要见面,即刻破除诅咒?” “只要见面就能破除诅咒?”华跌将信将疑问道。 竹星子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这不是存心耍花样吗? “诅咒……解了?”阎七稍大不可思议低喃。 白秋凤点头,又摇摇头。 华跌心急如焚瞪了他一眼,不爽责备:“你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白秋凤紧接着解释:“鬼海经纶嫉妒有情人,唯有相爱的两人破除尘世所有的杂念,忘掉生与死的束缚,心中只有彼此,只有这样坚贞的爱情,才能破此诅咒。” 御长兴忽地一笑,不觉湿了眼眸,顿时将桑歌拥入怀中。 毕寒轻皱眉头,上前一步,试探问道:“你刚才说,是少尊指使你盗取镇山石的?” 白秋凤侧头看了看他薄冷的神色,轻作点头,解释道:“少尊让我暂借镇山石有两个目的,一来,设下假的预兆,激起格桑城主对御上仙的眷恋,促使他们忘掉生死去见面,从而破除诅咒;二来,将镇山石带到前屿城,利用它修复我被折断的仙骨,并将我体内的魔气注入镇山石,增强它的抵御功能。” 华跌他们讶然对看,一时没能接上话来。 “少尊……”阎七低喃了声,流转眼眸间,无意瞧见“逃跑”的坞渝不知何时回到了自己身旁,她猛然吃了一惊,险些没惊喊出来。 坞渝没看她惊乍的表情,稍带点邀功嘚瑟,轻声道:“怎的,是不是该感激我刚才拦住你了。” 阎七转眸看他,试探问道:“你早就知道破除鬼海经纶的诅咒之法?” 坞渝侧头瞥了瞥惊喜的模样,无奈摇头,带点鄙视撇过头去,不以为然道:“岂是我知道,阿娘说,你初次到我凤凰族的时候,她就把解咒之法告诉你们了。估计是你记忆太差,给忘了。幸好,你们的少尊记忆不差。” “……”阎七乖乖沉默,免得继续被他鄙视,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也忘了! 顿了会,白秋凤见他们巴巴地“盯”着自己看,他咕噜吞了口唾沫,无奈笑道:“少尊说,你们心中肯定还有许多疑惑,前往遽峰吧,天君会给你们答案。” 闻言,他们相互对视,即刻返回九重天。 阎七正欲随他们同去,才刚动身,“啵”出现了玄光镜像,镜像中浮现一个模样俊俏的男子。 她正疑惑着是谁,便听见肩头上的青狐,惊喜大喊:“少尊!七七,是少尊!” “少尊……”阎七看着镜像中的陌祁煊将信将疑低喃。 “阿钺……”陌祁煊凝视着她迷惑的眸子,低沉念道。 “……哥哥?”阎七顺着他的话接上去,阿钺哥哥? “嗯,很好。”陌祁煊欢喜点头。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怎么有种被坑的感觉? 沉默了片刻,陌祁煊温声笑问:“送给你的聘礼,还喜欢吗?” 聘礼……阎七骤然脸颊泛红,不再看他勾魂摄魄的宠溺目光,欢喜笑应:“喜欢……你是为了我,才设局破除他俩的诅咒?” 陌祁煊轻作点头,理所当然道:“我们的婚期定在十二月初七,他俩是你的好友,我想,你肯定希望他俩都参加我们的宴席。所以,不能再等他俩慢慢觉悟了。一计不成,再施一计,总算在婚宴前,解决了他们的麻烦。” 阎七淡定的浅笑,他说了很多话,她却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脑海一直定格在“婚期”二字,突然就跟少尊谈婚论嫁,小心肝有点受不住啊! “七七,你们要成亲了?”青狐喜出望外道,只是,这时间是不是有点太紧迫呀!毕竟,明天就正式宣战魔界呀! 阎七一手抓住青狐的脸,将它摁下来,不许它再乱嚷嚷。 她凝视了镜像中的他一阵子,下意识提起手来,轻擢,镜像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荡漾成圈。 陌祁煊见她唇畔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跟着皱起眉头,关切问道:“小七,怎么呢?” 阎七下意识捂住镜像中他脸部轮廓的位置,黯然轻声道:“是不是……镜像消失后,我又该忘记这段记忆了?我……” 低念了句,她忽然提不上声,下意识把目光落到坞渝的身上。 坞渝轻愣,撇过头去,并非与往常般傲慢,而是有点无奈的黯然。 阎七忽地苦涩低笑,刚才听见“生咒”二字,看坞渝这副表情,估计落在自己身上的死咒。 她下意识把手放在隐藏枯豫秘籍的位置,破除反噬的法术又被修驰狱毁了,注定,一辈子都记不住他了。 第219章 无人能比 “小七……” 忽然听见陌祁煊低沉的呼唤声,阎七旋即回过神来,但还是用手遮住他的容颜,生怕记住了,要忘记的那一刻会很难过。 “怎么呢?”许久,她才轻声问道。 “你,好像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 闻言,阎七骤然红了脸颊,流转目光瞥向笑得贼坏的青狐和坞渝,故作轻咳一声,抬眸看天,语无伦次道:“那个……今天的天气很好呀!也不知道有几朵白云了?” “一朵……”坞渝很不友道,随即应声,“……都没有。” “嘿嘿嘿……”青狐笑得跟老鼠一样——七七,你怎么成怂蛋啦? 阎七不爽瞥向它——再敢笑得如此奸诈,信不信老娘把你的毛一根根拔了! “明日,你到我身边,我们一起宣战。” 随后又听见他的声音,阎七轻愣,这是同一个话题吗? 跟少尊一起宣战,那个场面是不是有点…… 青狐下意识眯起眼——少尊,你确定这是宣战,而不是在六界前,秀恩爱? 她正欲点头答应,紧接着又听见他温柔的声音。 “成亲之日,我们会收到一件很特别的贺礼,你肯定喜欢。” “……”阎七骤然没脸黑线,少尊的节奏跳得太快,没能跟上! 明明想着如何包抄魔界,怎么又转到婚宴上了? 青狐眸色贼亮——少尊带着阎七一起宣战,莫非是想当着六界宣布娶她为圣后,大战后,宴请六界? 阎七稍微挪了一下掌心,瞧见他魅惑的眉宇,又瞬间把他遮住,不难看,这少尊太勾魂,小心肝有点受不住。 “什么贺礼?”她好奇问道,特别,有多特别? “你我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嗯?”阎七旋即放下手来,只见他唇畔的笑容十分诡秘,深邃的眸底洋溢着沉寂了万年期盼,她正欲追问,又瞧见他唇畔诡秘的笑添了三分坏色。 “小七,成亲以后,我们生个女儿,像你的,生个儿子,像我的,好不好?” 哎,受不住了。坞渝汗颜,盘旋远去,这恩爱秀得厉害,单身的,得去避避风头! 阎七脸颊微红,思寻了片刻,轻蹙眉心,不以为然道:“生个儿子像我不好吗?” 陌祁煊凝视着她愠闷的模样,莞尔浅笑道:“那好,生一个像你的,生一个像我的,再生一个像你又像我的。不过,儿女,一定要像你的。” 闻言,阎七欢喜浅笑,她下意识提起指尖,轻轻勾勒镜像中他的轮廓,温恬笑道:“大战之后,我们一起到凡界狄青国,去看看太后,好不好?” “正有此意。”陌祁煊点头应声,凝视她的眸子,沉声问道,“我去寻你,还是你来寻我?” 阎七轻扬嘴角,心中的激动莫名添了半分甜蜜的喜悦,欢喜笑道:“明日,大战之前,我去寻你。” 现在跟他见面,估计会不知所措,好丢脸,得缓一缓。 “好。” 身在鹿鸣湖的陌祁煊掌心轻抹,玄光镜像随后消失在半空中,他凝视了半会,修长的指尖轻碰杯沿,浅笑低喃:“小七……我又开始想你了。” “咳!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就不能消停半会,万一把我腻死了呢?” 背后传来一个欲哭无泪的男声。 独坐在林间的陌祁煊,侧眸向后看了眼站在塔楼门边的褐衣男子,不,准确来说,是一道魂魄。 陌祁煊端起案几上的茶杯,轻轻晃动茶杯,让它弥散出醉人的芳香,莞尔道:“抱歉,大婚在即,有点兴奋,才语无伦次。” 站在门边的褐衣魂魄,翘抱双手,无奈道:“是大战在即。你整天花痴,明天大战怎么办?” 华风习习,轻拂发鬓,陌祁煊优雅搁下手中的茶杯,不以为然道:“你放心,只有跟小七单独相处,我才会这般……语无伦次。” “……”褐衣男子汗颜,虽说自己只是一道魂,但,感情就被他忽略了?明显这是在自己跟前无语伦次好吗? 还没成亲了,就谈生孩子了,这恩爱,还让不让旁人活了。 “你就不怕影响到我,不能及时给你们贺礼?”男子戏谑道。 闻言,陌祁煊敛了眸色,轻拂袖而起,慢步向他走去,略带迫切,慎重问道:“东魁兄,炼得如何了?” 男子敛了戏谑的笑容,胸有成竹点头道:“放心,在你俩大婚之前,必定能够将破除反噬的灵镯修炼出来。” 陌祁煊神色严肃,双手交叠,郑重给他施了个礼。 此男子的魂魄,就是万年前投身蛊牢的东魁。 当日,他来到摄魂珠的跟前,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愫驱使,但直觉告诉他,摄魂珠里有一个很重要的魂魄。 在阎七闯入蛊牢之前,他与修驰狱斗法,那个时候,借助修驰狱的法术,成功将东魁的灵魂收了出来。 后来,因为发生了太多事,遗忘了此事。 直到加深反噬的灵镯破碎后,他才猛然想起了东魁,于是将他的灵魂释放出来。 他本不奢望什么,但东魁说,当年他助瑜姑修炼灵镯,其法术的奥妙还是记得的,虽然当年炼就的是加深反噬的灵镯,但如今,他可以反其道而为,修炼出破除反噬的灵镯。 “这是我自己的心愿,你无须谢我。”东魁莞尔浅笑道,事实上,他至今还心有余悸,之前被瑜姑利用,差点害死他俩,幸好,还能补救。 从此以后,尽管诅咒不解,相信他俩都能幸福地在一起。 顿了会,陌祁煊抬起头来,眸底里洋溢着睥睨天下的厉色,浅笑道:“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备战。” 另一边,御长兴来到老尊圣君的遽峰,抛出心中的疑惑,老尊圣君也不再隐瞒,娓娓道来。 他们渡劫的任务,并非他们自己所选择的方式。 正确来说,这一次渡劫,并非只有昆桐七仙,而是整个九重天都在渡劫。 因为,陌祁煊打算统一六界,这个节骨眼上,九重天仙家的修行最为重要,否则,会出大乱子,六界难以信服。 身为老尊圣君,他要考验九重天的每一位仙家,尤其是关乎陌祁煊未来的仙家,更加是慎重,再慎重。 东邑君和娥青仙子,就是走进了劫,却无法走出来的仙家之一。 灵界的傅公子,是他安排的,故意试探娥青仙子。 结果,娥青仙子为了一己私欲,不仅设局迫害阎七,还罔顾仙界的利益,如此女子,万万不能成为准圣后。 东邑君一劫,他与陌祁煊故意设局,让他知晓御长兴和桑歌受鬼海经纶诅咒一事。一来,想趁机破了他俩的诅咒;二来,试探东邑君会不会为了私欲,挑起昆桐七仙与九重天的怨恨。 结果,娥青仙子和东邑君都太令他失望了。 而陌祁煊渡劫的任务,就是点化白秋凤。 如今,白秋凤仿佛经历了一场五百年的漫长大劫,已经褪去了魔气,重归仙界。 此外,其他仙家都已一一历劫。 洗刷了一批唯利是图的仙家,也提拔了一批,舍生取义的仙家。 脸色还有些苍白的老尊圣君扫看跪在跟前的昆桐六仙和桑歌,沉声道:“你们的劫,到今天为止,算是了了。虽然你们误以为我与少尊想要害你们,但是,你们却始终维护仙界。这正是本尊想要看到的。不唯君,只唯心,一颗向往光明的心。” “是我等愚昧。”昆桐六仙覆手在额前,郑重叩拜。 老尊圣君把目光落到桑歌身上,浅笑道:“桑歌,我们的长兴,就交给你了。” 桑歌骤然红了脸颊,低垂眼帘笑而不语,她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没有任何障碍,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跟他在一起,幸福似乎就是这样,简单而美好。 御长兴下意识握住桑歌的手心,抬眸看向老尊圣君,恳切道:“圣君和少尊的厚爱,长兴无以为报,虽为游仙,只要圣君和少尊一声令下,定效犬马之劳。” “你可不是犬马呀。”老尊圣君呵呵朗声笑道,摆摆手,不以为然道,“罢了罢了,你们昆桐七仙原来是怎样,就怎样吧。真性情,假放纵,本尊喜欢。” “那我们昆桐七仙这就去准备准备,随心参战。”华跌旋即应声道,嗯,这就是他想要仙界,一直以来信任的仙界。 另一边,阎七还留在玄湖畔,青狐蹲到她肩上,侧头看她,试探问道:“七七,我们现在去哪呀?还到格桑城吗?” 阎七浅笑轻摇头,虽然不记得刚才那一幕了,但是,内心的感觉告诉她——去鹿鸣湖! 她正欲动身,忽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魔气,萦绕着夔燮术的气息,是修驰狱。 这股魔气,在格桑城外就隐约察觉到,兴许是茉莉花晶片没了,不能再像往常那样敏锐地察觉他的气息。 只是,她还是能发现,在格桑城外,他似乎有意隐藏气息,如今,却是刻意显露魔气。 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他来了。 他,一直在跟踪着自己? 第220章 过去之忆 阎七轻蹙眉心,思忖了会,不予理会,拂袖离去。 只是,修驰狱的气息在后面穷追不舍,她快,他跟着快,她慢,他跟着慢,偏他就保持一个视而不见的距离,让她骂不着甩不掉。 差点没把她给气疯了,这魔尊是怎么了,多日不见,还成了跟屁虫? 累了,她懒得继续跟他玩抓迷藏,定下神来,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在他的追赶之下,已经来到妖界的涓湖! 她轻展臂,翩然落到湖畔,旋身睨视而去。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修驰狱也不在躲闪,现身于她的跟前,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但另一只眼睛似乎更加的阴翳难测。 阎七轻蹙眉心,稍带警惕打量了他几眼,试探问道:“魔尊千辛万苦把把本仙逼到此处,有何要事?” 修驰狱凝视了她片刻,缓抬手,指尖处忽然多了一张昏黄色的纸张,别有意味道:“这,就是本尊从那本书上撕下来的书页。” 闻言,阎七心头猛然一揪,眸色紧凝透着三分蠢蠢欲动的迫切,竭力压制住微紊的呼吸。 破除反噬的法术……还在? 但她很清醒,即使破除反噬的法术没有被他毁掉,他处心积虑将它收起来,肯定别有目的。 修驰狱久看她越发警惕和不悦的眸子,轻启唇腔,沉声道:“这并非有关反噬的法术。” 阎七微讶,没有说话。 顿了会,修驰狱紧接着说:“撕掉的这一页,若再往下翻一页,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阎七心头猛颤,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即刻抬起掌心,隐藏的古籍即刻出现在掌心处,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翻看,修驰狱突然施法术将它夺了过去。 她迫切抬手,但古籍已经落到了他的掌心处,她微咬唇瓣,下意识盯着他。 修驰狱轻掐着夺过来的古籍,瞧她又惊又怒的表情,阴翳的眸底浮上复杂的亮色,似乎带着半分凄清的黯然,冷冷道:“瞧你这般惊讶的表情,想必,听到本尊已将它摧毁的话以后,翻到被撕毁的那一页就信以为真。你想相信本尊呢?还是从来不相信本尊?” 阎七轻蹙眉心,沉默不语,从蛊牢开始,她仿佛就猜不透修驰狱到底是什么心思。 他,为了帮助自己保住古籍,献出了一颗眼睛。 有意将破除反噬的法术留给自己,却又欺骗自己说法术已经撕毁。 在罗信祭坛上,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突然有时隐时现尾随在后。 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真的……动情了吗? 须臾,修驰狱凝视着她的眸子,沉声道:“其实,本尊并不在乎你是否记得陌祁煊,所以,这一页毁与不毁,与本尊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骗我?”阎七迷惑不解追问。 沉默了片刻,修驰狱紧接着说:“撕掉它前边的一页,是本尊下的一个赌注。” 赌注?阎七在心里迷惑低喃。 “只可惜……”修驰狱唇畔处浮起一丝诡秘的自嘲冷笑,别有意味道,“这一局,本尊输了,你,也输了。” “什么意思……”话音未落,骤然看见他掌心处的古籍燃烧起来,阎七轻怔,心急如焚大喊,“不要!” 只是,一瞬间,他手中的古籍已经化作灰末飘散在空中。 阎七脑袋一片空白凝视着飘散的灰末,心再次像被利刃剜割般疼痛,周身的气场悄然变化,杀气凛然的旋风席地而起。 她指尖盈动杀气,才刚准备移步杀过去,修驰狱疏忽间来到跟前,将她一同推入身后的涓湖中。 “噗……” 他与她一起坠入湖中,翻腾的漩涡扑面而来。 …… “你是谁,为何要将我扔到这个腥臭的地方?” “你是谁?” “你把我盗来,难道不知道么?我是上古第一位神的心之血流淌到碧波池,受千万年日月精华,而养成的仙草。” “噢?助本尊修养心脏,是你的造化。” …… “你不屑与世人为伍,懒得去管理这个天下,说明你并不想要这个天下,既然如此,又为何浪费时间南征北战呢?” “似乎……除了征战,无事可做。” “怎么会没有呢?你可以尝试保护小芯呀。她救你一命,你不该报恩吗?” “你很烦。” “你把我封印在这腥臭的心脏里,我就要烦到你受不了为止,你倒是说说,什么时候把我释放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神之心仙草。世人还不知道我的存在,我还没修炼成人型,哪有什么名字?” “那么,本尊是第一个发现你价值所在的?” …… “域魔兄,你不是一直在思念小芯,发了疯想见她吗?如今她千里迢迢从凡界来到魔界,你真的不愿意见她吗?” “谁说本尊思念她,本尊心中唯有天下。” “凡人的寿命不过匆匆几十年,就算你与她恩爱一场,也不会耽搁你争霸天下的时间,何必为难自己,又伤了她的心呢?抑或,你怕她死了以后,你要重返孤独的生活?” “你好烦。” “你把我封印在这腥臭的心脏里,我就要烦到你受不了为止,你倒是说说,什么时候把我释放出来?” “天天说这话……” “你把我封印在这腥臭的心脏里,我就要烦到你受不了为止,你倒是说说,什么时候把我释放出来?” “匆匆几十年……兴许,本尊能给她的,唯有这匆匆几十年。” …… “域魔,你冷静一点,小芯她不想看到你嗜血的模样……” “她都不在了,如何能看到?血债血偿,我要全天下给她陪葬!” …… “你自由了……” “不……不!” “这一世……你与小芯……好好地……” …… 尘封的记忆如湖水般涌入脑海,阎七轻怔,这是身为仙草,被他盗去修复心脏时,与他的对话? 悬浮在她上方的修驰狱,凝视了她良久,别有意味道:“或许,当年的我,并非想保存那记忆,而是想借那记忆力量,保住你。” “……”阎七轻蹙眉心,还没领悟到他这话里的意味,骤然发现这涓湖已经被他释放出来的魔气弥漫浸染。 她轻拨急流漩涡的湖水,稳住身子,睨向他责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股魔气非同寻常,似乎他将体内所有的夔燮术魔气一次性释放出来,而这涓湖是连接前世今生的地方,隐藏着巨大的灵气,与他的魔气相冲。 若他再施法,足可以在一瞬间,毁了半个妖界! “七七……” 扎紧湖里的青狐迫切大喊。 刚才修驰狱突然将阎七推入涓湖,它摔倒了地面上,随后察觉到湖水散发着诡异的魔气沸腾起来,它不知道忽地发生了什么事,想到阎七有危险,便迫不及待跳下来了。 察觉到异象,隐居在附近的倪泽匆匆赶过来视察情况。 湖底,修驰狱轻轻瞥去,一直猜到阎七有个视而不见的灵宠,但他并未多加在意,如今在涓湖中,看到了它狐狸模样。 他轻敛眸色,别有意味低喃:“原来是它。” “嗯?”阎七迷惑,他跟青狐认识? 只是,察觉修驰狱看它的目光特别阴寒,她旋即反应过来,施法把向自己游下来的青狐快速带到身边。 但,还是没能赶上他的速度,被他用魔法率先控制住了青狐。 “就从你开始。”修驰狱低念了句,迅即加重法术。 “啊!”青狐猛然惨痛大叫。 与此同时,湖底凛冽翻腾,似乎马上就像火山爆发一样,释放出可怕的力量摧毁方圆万里。 阎七下意识握紧拳头,嗜血之色溢于眸底,凛然的仙气萦绕指尖,弥漫在湖水中的魔气如涓涓溪流集聚到她四周。 “啊!”她震臂大呼一声,涓涓而来的魔气顷刻间吸附到她的掌心,形成一个巨大的闪电黑球,她目露血光,狠狠一掌朝修驰狱劈去。 只是…… 分明就是怀着狠心杀了这个魔头…… 但,他突然甩开了青狐,收回了所有的法术,不躲不闪,直面挨了穿心的一掌。 “……”阎七愕然,湖水翻涌厉害,她看了眼眸色复杂的修驰狱,迅速向上游夺回差点被卷进杀气漩涡的青狐,紧接着带着它飞出水面,浪花飞溅。 “阎七!”倪泽看着从湖里腾飞而出的阎七,讶然大叫了声,看了眼翻腾得厉害的湖面,迅速循着她的方向跑去。 “给我看着它。”阎七把奄奄一息的青狐塞到倪泽手里,“扑通”一声,再次扎进水中,潜入湖底。 “阎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倪泽抱着青狐迫切追问,话音未落,水花飞溅,已经没了她的倩影。 悬浮在水中的修驰狱凝视着缓慢游下来的阎七,唇畔旋即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似是欣慰又像是自嘲,低沉道:“你……来送本尊?” “你到底在干什么?”阎七拨开阻挠在前的水浪迫切追问,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怪异的情愫。 他刚才的动作,是在逼迫自己杀他。 他……寻死? 第221章 他的选择 修驰狱凝视着她惊愕的表情,看出了她的心思,不以为然道:“你该知道,本尊并不会死亡,只是……想结束这一世罢了。” 阎七轻蹙眉心,接不上话来。 “阎七……”他沉沉低喃了声,缓抬指尖,一道银色的亮光从他指尖蹿出,如飘逸的银绸环绕她的皓腕,最后化作一只银镯环在她皓腕处。 “……”阎七讶然侧眸看向自己的手腕。 “这一世,本尊给你的礼物。” 阎七轻蹙眉心,不悦抬眸瞥向他,只见他化作无数星光消散在湖底。 “修驰狱!” “下一辈子,应该没有你……” 两个声音交错回响。 七万多年前,在她的撮合下,嗜血成性的他爱上了凡人小芯,那一场撕心裂肺的爱恋,最终以小芯的鲜血结局。 一万多年前,重生后的他,初次看见在正在仙界玄湖畔戏水的她,莫名的怦然心动,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看了她多久。 想要靠近的时候,她已翩然离去。 再次看见她,是在魔界的郡山,她为了救只奄奄一息的狐狸,教训了向来跋扈的郡山魔,当时候,她神色恬淡,却怒若雷霆,凌厉之色,六界中几乎没有几个能与之匹敌。 第三次见她,是在冥界的海滨,她独自垂钓,鱼竿放在一旁,手中拿着书籍,像是在记录什么,很认真,恬静。 每一次见她,似乎都有不同的表情,不同的情绪,不同的际遇,仿佛看到了她,就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终于,忍不住向她靠近。 可是,越是靠近她,心就莫名的痛得厉害。 这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似乎有什么就要挣扎出来,他不允许这种恐惧的存在。 而且,她的存在似乎乱了他的心神,他很不安。 于是,有了一万年前的大战。 他想,只要她死了,这种奇怪的感觉就会消失,他的生活就归于原来的平静。 但是,那场大战后,以为自己真的杀了她,忽有心如刀绞的疼痛感,仿佛被割掉了心头肉,从未有过的难受。 于是他离开了魔界,沉寂了差不多万年,不再与任何人来往。 直到三千年前,再度出山,才恍然发现,她竟然还活着。 她,是第一个,自己想杀,却杀不了的人。 五百年前,为了夔燮术设局,也为了杀了她,但是,她依然好好地活着。 那时,他才深刻明白到,此生,她就是自己的劫。 想要靠近,却总是无法迈出脚步,到最后,只能永久与她为敌。 可是心里却是那么想要拥有她,与她一起,改变这沉寂无趣的生活。 他想改变,却无力改变。 在蛊牢里,为了她,不能自控地献出了自己的眼睛,内心的感觉是那么的热切。 于是,他打了一赌,赌自己在她心中是否真的无可救药,赌她,愿不愿改变自己,与自己携手天下。 撕掉破除反噬法术的前一页,骗她,她最想要的那一页已经被毁。 只要她再翻一页,她就能得到她最想要东西,那么,自己在她的心中并非十恶不赦。 可是,她始终没有翻开那一页,她认定了,他就是阴险之人,无论做什么,哪怕是为了救她献出眼睛,都是怀有目的。 在罗信祭坛上,他在动用罗网屠祭之前,他用了个小仪式给她炼制了一颗血珠。 如果当时候,她答应与自己一道,他就不会动用罗网屠祭,他会尝试按照她的方式去打造一个她想要的世界。 只可惜,最后,她还是拒绝了。 在她与陌祁煊联手破了他的罗网屠祭的那一刻,他清楚,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的心。 …… “你不屑与世人为伍,懒得去管理这个天下,说明你并不想要这个天下,既然如此,又为何浪费时间南征北战呢?” “似乎……除了征战,无事可做。” …… 是的,一直以为,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抢夺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只知道,不去杀,不去战,这个世界就会与他隔绝,就会沉寂得十分可怕。 七万年前,与小芯的相知相恋,让他真正的活过了一次,但终因人魔殊途,落得悲剧的下场。 他并非长情之物,一段感情,一辈子就足够了。 与小芯的情,太过撕心裂肺,他选择忘记。 最后保住那段记忆,是因为已经没有更多的法术去保住那颗“碎叨”的晶石,只好穷尽一生悲痛化作力量将它从心脏分离出去。 这一辈子,爱了阎七好久,却不自知,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让她亲手了结自己,已无任何遗憾,可以彻底遗弃这辈子的记忆,获得新生。 河东妖白骨丢了,早晚会被陌祁煊毁掉,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并非那么想要将它抢回来。 他已经厌恶了这无穷无尽的循环,哪怕天天征战,都无法填补寂寞空虚的心。 他想结束这一切。 只是,在河东妖白骨还没有被摧毁之前,再重生一次,寻找真正可爱之人,共度一生,尝尽世间滋味。 在那之后,便可以彻底消亡。 只是,在生命最后的那一刻,她返回了湖底。 阎七…… 七万年前,她是他的媒人。 七万年以后,她,是他心里的人。 他发誓,若第三世还有她,哪怕颠覆全天下,也要将她抢到手。 “修驰狱……”阎七轻抬指尖想抓住流散的星光,最后还是把手握成了拳头,她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心里有一分难过,仿佛一个故友在眼前消亡,也有一分担忧,他的突然消亡会不会带来下一场灾难。 不一会儿,佩戴在皓腕处的银镯突然闪着异光,她收回思绪迫切低眸看去,银镯随后消失不见,与血肉相融。 封存的记忆如海潮般倒流涌入脑袋,脑海仿佛挂起了一阵旋风,以致让她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 “小七……” 身在仙界的陌祁煊心头莫名轻颤,侧眸远眺,明明感觉到她在身边,却没有看到她的倩影。 “少尊……”青龙神色忧匆跑进营帐,迫切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修驰狱手下的那些兵将发了疯死的,不要命地进攻!” 闻言,陌祁煊轻敛眸色,轻拂袖而起,快步走到营帐外,看了看遍布阴翳鬼红云彩的天空。 刚才开始,他就察觉到异样了。 一直以为,他跟夔燮术也有着微薄的感应,但是,刚才的感觉却异常的强烈,好像是这股魔气在跟他的主人道别。 跟他的主人道别…… 他轻皱眉头,提起手轻抹,跟前旋即出现玄镜幻象,修驰狱的魔兵将领都是一副嗜血的模样疯狂逼近,然而,在他们嗜血的眸色里,还透着一丝恐惧,无助的恐惧。 修驰狱死了? 这些将领似乎也察觉到修驰狱突然消亡了,他们没有后盾,因为恐惧死亡,唯有不顾一切冲锋上前,杀出一片血路。 “青龙。”陌祁煊迫切喊了声。 青龙旋即来到他的身旁,等候吩咐。 陌祁煊侧头看他,神色凝重道:“即刻找到昆桐七仙,告诉他们,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阎七。” 说着,他下意识握紧拳头,心中的不安越发凝重。 昨天约好,与她一起宣战的,可是,她没有出现。 他以为她遗忘了。 然,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能用玄镜寻到她了。 但是,天眼并没有感应到她有危险。 而修驰狱突然消亡…… “是!”见他神色凝重,青龙旋即应声。 “不,我亲自去寻她。”陌祁煊沉声低念。 他正欲转身离开,白虎神色慌忙跑来汇报:“少尊,群魔突然疯了似的,前方战况惨烈,众仙快扛不住了!” 陌祁煊紧握拳头,侧头看向青龙。 青龙会意,即刻动身去寻找昆桐七仙。 另一边,阎七带着重伤的青狐匆忙赶回昆桐仙山,轻轻一跃落到碧波池上,将昏迷的它抱落凌波叶。 “七七……”青狐艰难睁开厚重的眼皮,透过朦胧的目光看了眼阎七,语若游虚,喃喃问道,“我是不是很没用?每一次都连累你。” “嗯,是有一点。”阎七点头应声道。 青狐并无生气,歪着脑袋,喃喃道:“当年,我擅自闯到魔界,在魔界的郡山险些丧命,是你救了我……为了报答你,我很努力被点化成为灵宠,灵宠修炼得到后……可以选择一仙界主人……七七,我这么笨,这么没用,可不可以做你的灵宠?” “我和阿钺哥哥都很聪明,你笨一点,倒不是什么坏事。”阎七莞尔浅笑道,轻捋它雪白的毛发,低声道,“莫怕,你在这好好养伤,很快就会好过来的。” 青狐抬起爪子挠住她的指尖,眯眼浅笑,微弱道:“那我们约好了……你做我的主人……你一定要跟官司说,要做我的主人……” 说着,它在无力气支撑,闭上厚重的眼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仿佛跟前的阎七并非阎七,但又确实是阎七。 感觉……好奇怪。 不,仿佛看到魔界郡山看到她,那个动若雷霆的她。 第222章 独自迎战 阎七刚从凌波叶飞落碧波池畔,华跌他们便神色匆忙寻来了,见他俩风尘仆仆,她快步迎上去,试探问道:“出状况了吗?” 看见她平安无事,他们总算松了口气,华跌率先迎上前来,解释道:“魔界有变,少尊让我们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寻到你,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闻言,阎七抿唇浅笑,顿了会,捕捉到他话里的字眼,她轻敛眸色,迷惑问道:“魔界有变是什么意思?” 华跌轻皱眉头,与他们对看了眼,解释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修驰狱座下的兵马,不要命了似的,横冲直撞朝我仙界杀来,没了章法,好像有野狗在后边追似的,也不知道修驰狱使了什么诡计,让他的手下都沸腾了。” 阎七低眸思忖,这些为虎作伥的魔兵之前在修驰狱的手下做了不少惨绝人寰的恶事,一直被六界所惧所厌所恨,估计是他们感应到修驰狱已死,害怕退后就是死亡,没有退路了,才飞蛾扑火般冲向前来。 “无妨,不过垂死挣扎罢了。”沉默了片刻,阎七轻声念道,唯一该担忧的是,他们的垂死挣扎可能会夺取很多无辜的生命,这,是万万要不得的。 听见她沈静而恬淡的话语,华跌他们微愣,下意识流转眸光相互对看,最后把迷惑的目光落到阎七身上。 为何眼前的她,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太过深沉,好像经历了千万年的蜕变,有一种孤清的冷艳感。 连那轻拂她粉色纱裙的清风,动作都是那么轻盈,生怕惊动了她,惹恼了她,亵渎了她。 他们似乎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她。 魔宫 炎霆太子独在城楼上眺望诡异的天色,仙界与修驰狱的决战,果然不能小觑。 “太子殿下……” 忽然听见护卫的声音,炎霆太子收回思绪,侧头向后看去,顿时瞧见跟随在护卫后面的墨之倾,他旋即皱起眉头,试探问道:“岳帝,后天才是麟择之期,你怎么提前过来了?” 说罢,暗地睨了眼护卫,这个节骨眼怎么能让他过来? 护卫无奈低头,这墨之倾又跪又拜请那小魔将他带来,他担心误了主子的事,才把他带到这里来。 墨之倾绕过护卫走到前边来,覆手向他施了个礼,恳切道:“在麟择之期前,我想见一下皇兄。” 炎霆太子轻敛眸色,提醒道:“他现在有要事在身,没空见你,你还是现行回凡界吧,这里也一天等于凡界一年啊。” 墨之倾皱起眉头来,试探问道:“敢问太子殿下,我皇兄他,有何要事?” “这……”炎霆太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传来另一个护卫忧匆的呼喊声。 “太子殿下……” 炎霆太子旋即睨视而去,示意让他闭嘴。 跑来的护卫察觉到他厉色,旋即停下脚步,覆手行了个礼,恭敬道:“太子殿下,魔皇请你马上到巉殿议事。” “好。”炎霆太子轻作点头,再侧头看向墨之倾,浅笑道,“岳帝,本太子有要事商议,不能带你到处走走了。麟择之期前夕,六界都会不那么太平,你还是现行回凡界吧。若要见墨之阙,麟择之期当天便可以见到他。” “我……”墨之倾欲言又止,见他并无让自己去见墨之阙的意思,他也不再强求,点头道,“好。” 炎霆太子旋即把目光落到护卫身上,沉声道:“即刻送岳帝平安回到凡界,不得怠慢。” “是!”护卫拱手迎上。 炎霆太子与墨之倾拜别后,与另一护卫匆匆离开,走了足够远的地方,他才停下脚步来,慎重问道:“出什么事了?” 护卫覆手低头汇报:“回禀太子殿下,修驰狱的军队疯了!” “疯了?”炎霆太子迷惑问道。 护卫迫切点头,解释道:“他们突然躁动,跟疯了一样,不是作战,而是以同归于尽的形式跟仙界抱团而亡!” “修驰狱在干什么?”炎霆太子迫切问道。 护卫摇摇头,紧接着回答:“没发现修驰狱的身影。” “冥界、灵界和妖界呢?可有参战?”炎霆太子随后追问。 护卫再次摇头,应声道:“除了仙界,其他都没有参战。” “妖界都没有吗?”炎霆太子若有所思前行,自言自语叨念,“陌祁煊不是已经拿下妖界了吗?竟没让妖界参战?” 思寻了片刻,炎霆太子回过身来,看向护卫,试探问道:“陌祁煊呢?他还是否跟往常一样,只是在幕后指挥?” 说到这里,护卫激动的神情略带点不可思议,迫切摇摇头,回禀道:“没有。在修驰狱的人马突然癫狂的时候,仙界的少尊也疯了,他突然召回所有的仙兵,独自上场对阵修驰狱的百万大军。” “陌祁煊独自上阵了?”炎霆太子讶然道,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七万年,整整七万年,大小战役,陌祁煊从来都是幕后指挥,从未亲自上阵,所以,六界中,几乎每有人知道他的能耐到底去到哪里。 这一次,他却亲自披挂上阵,还狂妄到以一敌百万! 是修驰狱疯了? 还是陌祁煊也被修驰狱传染了? 都疯了! “本太子亲自去瞧个究竟。”炎霆太子话音未落,已消失在原地,扬长而去。 护卫紧接着跟上,如今震撼的场面,岂能错过! 另一边,正欲前往魔界的昆桐七仙,正好碰上返回来的仙兵,华跌微讶,这么快就已经结束这场战争了? 上前一问,才知道是少尊陌祁煊让他们撤回来,他独自与魔界的百万大军对阵。 “这怎么可能?”华跌稍带不可思议道。 但回想当日在无为山,听闻他还是墨之阙的时候,当众自断仙骨,也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少尊到底有多么的可怕呀? 阎七下意识轻握拳头,他这是做一件极其凶险的事情。 “我过去看看。”她低念了句,意欲前往。 “七七……”毕寒旋即抓住她的皓腕,谨慎道,“少尊命所有兵将撤回来,若我们贸然过去,是否会打乱他的计划?” 华跌露出蠢蠢欲动的表情,不以为然道:“没关系,我们就远远凑个热闹,不掺和,不会影响到少尊的。” 若这么重要的时刻都错过了,那以后还有什么可以拿出去八卦的? “哎,你们昆桐七仙别胡来!”其中一位仙将提醒道。 没等华跌接话,竹星子率先傲慢轻哼一声,发话:“这次战役,游仙并没有正式参与,也就是说,少尊撤回来的,是你们正仙之将。我们可以去凑热闹,你们只能在这等消息。” “你……” 那仙将还没来得及反驳,渑池、东祁、凤岭三大派系的游仙从闻风而至,以渑池的铭衫为首,附和道:“对,游仙可以凑热闹!” “众爱卿切莫违背少尊的意思喔。” 最后,冥蛊还特意附上一句,学着老尊圣君语气的话,险些没把几位将领气得跳起来。 “七七……”断手侧头正欲呼上阎七与众游仙一起同往,摆出个浩浩荡荡的“八卦”阵势来,岂料,阎七早已没了踪影。 “比我们还着急呀。”华跌低念了句,轻拂袖,扬长而去。 其他游仙紧随其后,前往战地。 泾河,乃仙界与魔界的交界处,此刻,蠢蠢欲动的嗜血魔兵在泾河的魔界边沿,而陌祁煊独自在泾河的仙界边沿,俨然对阵。 华跌他们随后而至,顿时被现场的氛围吓一跳,呵,不仅仅是仙界的游仙来八卦了,六界中不乏八卦者,这场面比上一次罗信祭坛的围观还要震撼。 估计,他们都想见识一下,这仙界的少尊到底有多么的厉害,竟然以一挑战修驰狱的百万魔兵。 修驰狱的魔兵啊,并非寻常兵将,那都是戾气极重,嗜血成性的。 一般百万对阵百万都有压力,他却独自上场。 而且,似乎为了不被打扰,他特意设立了屏障,将所有前来“八卦”的群众全部拦在了结界之外。 这就意味着,他断了后援的道路,坚决独战到底啊! 华跌仰长脖子探眸扫视,冥界、灵界、灵界、妖界的重要人物几乎都来了,包括上古五大神族的人,但是,唯独没有阎七的身影。 “你们可瞧见七七了?”华跌低声问道。 “好像真没瞧见,她还没过来吗?”竹星子应声反问。 断手旋即腾空而起,绕着四周巡视了一圈,再回到他们身边,摇摇头道:“的确没有看见她。” 冥蛊轻皱眉头,迷惑低念:“她不是比我们早过来吗?怎么可能还没到?” 另一边,正想前往战场的阎七被一群魔团团围住了。 不,准确来说,并非一群魔,而是几个派系的,印象中,还跟当中的某些魔有过那么一点恩怨。 这,是来寻仇的节奏? “本神该称呼你小芯呢?还是阎七,阎大仙?” 忽然传来一个戏谑的男声,阎七轻皱眉头,唇畔处浮起三分薄冷的笑意。 第223章 懒得理会 话音刚落,包围阎七的魔兵旋即让出一条路来,“五皇子”随后御风而来,来到阎七的跟前。 阎七淡淡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泛着清冷的亮色,轻淡道:“阎大仙吧,其他称谓,怕你承受不起。” 闻言,瑜姑稍微暗了眸色,打量着她清冷的眸色,紧接着轻扬嘴角,戏谑道:“如此神色匆匆,急着去见陌祁煊吗?” 阎七轻愣瞟了她一眼,下意识扫视包围自己的魔,再把目光定格在瑜姑身上,不咸不淡问道:“说吧,如此阵仗,寻本仙何事。” 看着她一脸不耐烦,准确来说,是漫不经心的轻蔑,瑜姑虽然心中不快,并没有表露在脸上,仍是带着阴柔的笑意,别有意味道:“想请阎大仙移步,随本皇子到一个地方。” 阎七没有回应她,下意识把手摸到绿月坠子上,扫视将自己包围的魔,莞尔浅笑问道:“一个个咬牙切齿地盯着本仙,倒是说说,本仙如何惹你们不痛快。” “嗬!”一个郡山魔率先发话,顿时释放压抑了一万多年的憋屈,不爽道,“一万年前,你这区区小仙竟闯到我魔界来撒野,为了一只臭狐狸亵渎我们郡山,罪大恶极!” “若是本仙罪大恶极,一万多年前,怎么不来讨个公道,而要等到今天?”阎七淡然道,魔界郡山,似乎有那么一点印象,揍过一群魔,至于原因是什么,记得不太清楚了。 刚才在碧波池,也听见青狐叨喃着郡山,估计,此魔口中的臭狐狸,指的就是青狐吧。 那小家伙就是记着当日的恩,才努力受点化成为灵宠的。 郡山魔啧了啧舌,接不上话来,若是能打赢她,就不会窝囊了一万年,如今是受了“五皇子”的号召,才肥了胆子来报复。 “你们昆桐七仙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们教训自己的魔徒,你们也好管闲事!” 另一个魔紧接着嚷嚷道。 随后,有一个魔不爽斥责:“当日你们七个合伙欺负我们独岛,今天就要你尝尝厉害!” 阎七轻冷浅笑,听在耳里,不过是一些好管闲事的麻烦事,见其他魔唇巴蠢动,准备对自己开个批斗大会,她扬起手来,无趣道:“罢了,老娘脑子容量有限,杂七杂八的事情你们记着就好,别浪费老娘的内存。” 话音刚落,她脚下生起凛然的旋风,仙魔之气交织环绕在她身周,肆意缭乱三千青丝,她轻轻一睨,放下摸在绿月坠子的手冷冷道:“一起上吧,省得浪费时间。” 原本,她还担心自己出手太重,会伤及无辜,才特意问了问旧日恩怨,不过如此听来,不过是这瑜姑召集了些往日的乌合之众,无需顾虑太多。 闻言,包围她的群魔不由得心下轻怔,满目警惕向后倒退半步,眼见她仙魔之气交织环绕,心中的惶恐又莫名添了半分,从前就领教过她的厉害,如今的她,似乎更加可怕了。 瑜姑盯了眼胆怯退后的魔,再睨向杀气盎然的阎七,别有意味提醒:“阎七,兴许你还不知道一件事,只要你动用法术,陌祁煊就会遭到反噬,五脏受损。如今他独自与修驰狱的百万魔兵对峙,若此刻受到重伤,局面,会是如何?” “如其费脑筋去想象,不如直接试试。”话音刚落,阎七闪电般来到瑜姑的跟前,一掌将她甩了开去,移动时的带动的逆流漩涡化作无数利刃,几乎是一瞬间劈落包围她的群魔身上。 “嗷……” 顿时惨烈的嗷声四起。 阎七阴下寒眸睨视而去,任由凛风吹刮粉色裙袂,冷冷警告:“若谁再敢助纣为虐,本仙杀一儆百,杀千儆万!” 闻言,还在嗷嗷大叫的群魔心头猛颤,没魂似顷刻间私下逃亡。 此女忒可怕,惹不得! 被甩开去的瑜姑猛然吐了口鲜血,她踉跄稳住身子,还没定魂,就见带着嗜血之色杀来的阎七,她不由得心生恐惧,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河东妖白骨!只要我死,河东妖的白骨瞬间摧毁!” 差一点将她脖子拧断的阎七,霎时停住,眸子里嗜血的锋芒再添半分。 “……”瑜姑猛然吸了口寒气,虽然她的手还没掐到自己的脖子上,但是,这股凛然的杀气已经将她的脖子挫伤,喉咙一阵难忍的疼痛。 顿了会,瑜姑迅速倒退几步,竭力稳住紊乱的呼吸,顾不得提起微微颤抖的手去抹额上的冷汗,轻皱眉头,讶然问道:“你……反噬灵镯已破?你已经恢复了记忆?” 阎七放下手来,盎然的杀气化作凛风萦绕在身周,轻冷睨了她一眼,低声道:“召集一群乌合之众拦截本仙,想利用反噬威胁少尊,趁机夺取魔界太子之位么?” 瑜姑轻咬唇,紧盯着阎七犀利的目光。 重返肉身后,除了爱情,她突然发现,势力是多么的重要。 而自己的灵魂渡入了五皇子的肉身,为何不成为真正的他了? 而且,炎霆太子知道自己并非他真正的五皇兄,必定会派兵对付自己。 既然如此,何必把握主动权,将他的位置夺了过来。 之前被封锁在摄魂珠的时候,她还遇到了一些跟魔皇雷索结怨的魔派头领,于是她将那些魔派头领丢下的兵将集合起来,壮大势力。 在陌祁煊与魔界对战的时候,抓住阎七,利用反噬逼迫他助自己夺得魔界太子一位。 只是……她何时破了灵镯的反噬,竟还恢复了记忆! “用华跌的话,一点都不了解时事,还妄想成为魔界的太子,真是可笑。”阎七轻冷讥诮了声,指尖再次凝聚杀气。 瑜姑冷眼瞧了瞧,她杀气凝聚的青葱玉指,这会倒是淡定了些许,轻俏嘴角,戏谑道:“河东妖的白骨已经与我的性命连在了一起,只要我死了,河东妖的白骨就会爆毁。你若是不相信,倒是可以试试看。” 盗走了河东妖的白骨,无论是修驰狱抑或陌祁煊,都必定不会就此罢休,于是她用法术将自己的性命与河东妖的白骨融合了。 如此一来,不管是修驰狱和陌祁煊,都会忌惮,不敢贸然下手。 瞧见阎七收敛的杀气,她旋即勾起一抹嘚瑟的笑弧,灵镯反噬一事算计失误,这件事,倒是正确了。 “阎七,你永远奈何不了本神。”瑜姑冷冷戏谑了句,旋即消失在原地。 阎七指尖轻凝,本想追上去,但这并非目前的要事,没有必要为她耽搁太多时间。 泾河这边,华跌他们好不容易抢到了一个极好的位置观战,下了结界,不许其他人靠近。 不一会儿,察觉到冥蛊回来了,华跌侧头看向他,笑道:“找到……”才刚开口,就看见冥蛊带回来的一个中年男子模样有点熟悉,直觉是个凡人。 迟愣了片刻,华跌才将信将疑低念:“九王?” 墨之倾快步上前来,向华跌施了个礼,有种阔别以久的遗和感,轻扬嘴角欢喜笑道:“华先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华跌笑而不语,不多年,就二十来天罢了,他眼角余光瞥向冥蛊——不是让你去找七七吗?怎么到凡界把九王抓来了? 冥蛊不以为然耸耸肩,他本是去找阎七的,可去了不远,就看见一凡人在“逃亡”,仔细一看,发现是当日狄青国的九王墨之倾,听说他炎霆太子的护卫正在追赶他,他只好先行把他带过来了。 墨之倾逐一扫看他们,没有看见阎七的倩影,最后把目光落到依然风雅翩翩的御长兴身上,果然,他们都是一起的,看上去像是极好的朋友。 御长兴见他看着自己,轻摇折扇,莞尔笑问:“九王为何到凡界来了?” 说到这里,墨之倾旋即想到了正事,马上覆手作拜,恳切道:“在下此行到来,想要寻找我的皇兄,墨之阙,还望几位上仙指路。” 察觉到炎霆太子并不那么想让自己见到墨之阙,他不甘心,于是,趁护卫不在意的时候,逃了。 幸好,遇上了冥蛊,否则就被那护卫逮住送回凡界。 “寒帝呀……”华跌沉沉低念了声,下意识把目光落在正在与群魔对峙的陌祁煊身上,别有意味道,“他现在可没有空见你。” “嗯?”墨之倾轻皱眉头,迫切问道,“我皇兄到底在忙些什么?” “呐!”竹星子指向泾河的方向,提醒道,“寒帝就在此处,我们都在看他!” 闻言,墨之倾旋即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瞧去,不看还好,一看骤然吓了一跳,胸中莫名掀起一阵澎湃感,迫不及待上前两步。 来的时候便看见这里人头涌动,但以为是什么特别的聚会,因为瞧见他们都是三五成群地在碎碎叨叨,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另一边竟是这样的景象! 只见泾河的一边密密麻麻的兵将,望眼无尽,兴许是身上的杀气与魔气所致,火光绰绰,像一片浩瀚无边的火海。 另一边则是一白衣蹁跹的男子,身上的散发的清冽之气让对岸的魔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妄动。 这些年来,他曾上过战场,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但是…… 他迫切转头,看向华跌问道:“这是什么情况?那个是我皇兄?他独自一人对阵那些可怕的兵将?” 虽然“墨之阙”穿了一袭白衣,但那个散发着高冷气质的矫健背影,他还是认得的,的确是“墨之阙”。 重点是,他独自应战吗? 这想法太疯狂了! 华跌慎重点头不语。 “这怎么行?”墨之倾旋即大喊了声,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险些没跳了起来道,“你们怎么不去帮帮他?” 心里的话是:皇兄不是仙界的少尊吗?怎么混成这么地步,众叛亲离,要独自上阵?周围都只是看戏不嫌事大的观众! 第224章 前屿灵石 瞧了瞧他心急如焚的模样,冥蛊不以为然笑道:“你没看见我们在给少尊呐喊助威么?” “华跌,你们从哪捞来了一个凡人?”隔壁渑池的游仙突然发话。 闻言,墨之倾心下轻颤,下意识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陌祁煊的背影,生怕被“赶”回凡界。 华跌侧头瞥去,轻嗤道:“要你管!” “哎,咱们要不要来个赌?”另一边的凤岭游仙也发话了,“赌这个局面还要僵持多久!” “你们游仙就没个正经,都用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赌!”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凌波仙子不爽责备。 他们也没有管她,仍继续聊自己的赌约。 墨之倾默默地听,在他们的交谈中,了解了许多有关“少尊”的事情。 听说他很厉害,六界者都畏惧他…… 听说他很聪明,战无不胜…… 听说他在仙界的祖爷爷被魔界偷袭…… 听说整个仙界都愿意为他而战,但他突然召回所有的仙兵,独自上阵…… 听说,围观者都在期待他…… 听说,他解了妖界的忧患,破了魔界的阴谋…… 这凡界的二十年里,却是仙界的短短二十多天里,他做了很多事,他真的很忙…… 华跌他们和渑池、凤岭聊得兴高采烈,御长兴并没有参与其中,他静静地观察着现在的局势。 修驰狱的魔兵本杀气汹涌的,以飞蛾扑火之势进攻,但是,自从少尊召回所有的仙兵后,他们就停在了泾河外,尽管杀气依然澎湃,但不敢再靠前半步,生怕这泾河里藏着什么玄机,只要跨出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而少尊了,站在泾河畔,双手负后傲然立视,断绝了所有后援的道路之后,似乎便再无其他动作,至今没有人能揣测到他到底要干什么。 这个局面僵持了快整整一天,对岸的魔兵虽然警惕畏惧,但似乎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少尊这是在拖延时间? 不可能! 难不成…… 御长兴下意识扫看四周,仍然没有瞧见阎七的身影,就连去寻找阎七的毕寒也没有了声息,他再把目光落到阎七身上,揣测,难不成少尊是在等阎七? 她不出现,就不动手? 可是,以一敌百万,从盘古开天辟地到现在,尽管是最厉害的神,这也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另一边,阎七加快速度御风前行。 “七七……”毕寒好不容易找到她了踪迹,快速扶风向她靠近。 阎七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个急转,转到瘴气弥漫的地方,萦绕岛屿的瘴气旋即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前屿城?毕寒轻皱眉头,旋即尾随她身后,才不至于被瘴气影响。 须臾,两人先后落到前殿的空地处,毕寒快步追上去,迫切问道:“七七,你来这干什么?” 如今少尊在仙魔交界的泾河对阵,她不应该着急去观战吗? 此刻到前屿城,为何? 阎七止住脚步,下意识张望了两眼,再收回目光,回过身来看向他,慎重道:“少尊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我必须帮他。” “很危险的事?”毕寒轻皱眉头迷惑低念,如今少尊以一敌百万,的确是危险,可是,与她来到前屿城有什么关系吗? “你知道少尊要干什么?”毕寒试探问道。 阎七轻作点头,微敛眸色,喃喃道:“天眼,他打算动用天眼。” “天眼?”毕寒重复低念,琢磨了会,把目光落到她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上,迫切反问,“少尊的天眼不是加在你身上了吗?” 阎七点点头,迈步前行,仿佛在寻找什么,解释道:“正是如此,他此举才危险。天眼本是他与生俱来的血肉所化,虽然他将天眼化作日月流星坠子护住我的血脉,但他依然能驱动天眼,只是,他不能自如地运用,这给他埋下了隐患。” “他到底要干什么?”毕寒快步跟上她的脚步,紧接着问。 阎七下意识轻敛眸色,沉默了片刻,娓娓道来。 听华跌说,少尊突然挥退了所有仙兵,独自迎战,她就猜到他要动用天眼了。 六界都知晓,陌祁煊在乱战中出生,他出生时光芒万丈,万物复苏,山川岛屿的灵气盎然欲动,这是仙界千万年难遇的天眼兆世。 因此,六界中都特别关注陌祁煊,在意他的法术深浅,不仅仅因为他从不正面上战场,深不可测,还因为他身怀未知异能的天眼。 事实上,他的天眼在两万年前已经激发了,他还没弄清楚这天眼具有什么异能,便将它化作耳坠保住她的血脉。 因此,没有人知晓他开了天眼,包括老尊圣君。 他的天眼有两个主要异能,一是可以在与人决斗时,若对方的法术高于自己,能快速提升自己法术至敌人的修为,甚至超越他。 天眼加在了她的身上,她就承受了天眼的异能。 每当她跟别人交手的时候,会逐渐将对方的法术化为己有,快速提升法术,只要在与对方打成平手时,压过了他,那么就必胜无疑。 佩戴日月流星坠子后,因为受到天眼反噬,只要她的法术低于他,她就会忘记他。 虽然与人决战时,她能快速提升法术,但陌祁煊才是天眼的真正主人,汇聚在她体内的法术,大部分会主动从日月流星坠子转移到陌祁煊的身上。 正如老尊圣君汇入她体内的仙术,最终大部分会汇入陌祁煊的体内。 所以,她的法术一直没能超越他,因此,在破除反噬前,几乎没有办法记住他。 二,直接吸取对方的法术。 如今修驰狱突然死去,他的兵马因为恐惧,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撕战,若仙界继续与他们交战,尽管胜出,但也是杀敌一万自损七千的惨剧。 最好的办法就是驱动天眼,一下子将那些因为恐惧而失去理智的魔兵的法术吸取过来。 如若天眼还在他身上,在瞬间夺取魔兵的法术,并非难事。 但是,如今天眼却在她的身上,他虽能驱动天眼,却不能自如地平衡瞬间聚集到体内的魔法。 更何况,对方是百万魔兵。 若一时间将他们的魔法夺取过来,他吃不消,稍有不慎,就会玉石俱焚。 但,他不得不选择兵行险招。 一来,魔兵骤然发难,虽然表面像是他们感应到修驰狱死亡才没了理智,但更有可能是修驰狱临死前,故意留下的一局。 魔兵的疯狂是他所为,是他在控制着他们,以飞蛾扑火之势挑衅陌祁煊的底线。 二来,这一仗陌祁煊若胜利了,他将会成为六界永远的神话,这样能助他更快地征服六界,统一六界,消除六界千万年来此起彼伏的混战。 “你到前屿城来,与少尊驱动天眼,有何关系?”毕寒好奇问道。 阎七穿过牌坊,往丛林深处继续前行,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应声道:“前屿城里有一块灵石,那是六界分离之时遗落在这里的,是它令到前屿城不受六界的束缚,在这里任意法术可以共通。它可以通过我的日月流星坠子,助少尊分流骤然汇聚的魔法。” 上古时期,六界融为一体,根本没有仙、魔、妖、冥、灵、凡之分,修炼法术的,称之为神。 后来,经历了一场天劫,世间一分为六,没有修炼法术的成为了凡界,其他神分落仙、魔、妖、冥、灵五界。 因此,大部分神都是可人可妖可仙可魔可冥可灵。 毕寒轻敛眸色,下意识加快脚步,抓住她的皓腕,迫切问道:“告诉我,若你掺和进去,是否会有危险。” 阎七停下脚步,侧头看他,直视他忧心忡忡的双眼,一字一顿郑重道:“不管是否有危险,但,我必须这么做。他这么做,是为了我,我不可能,让他独自去面对。” 两万多年前,念神妄称她是域魔的心脏,并给她下了诅咒,他并非从未想过放弃她,而且,毫不犹豫地把他最珍贵的给了她,从无间断寻找破除解咒和反噬的方法,默默地承受痛苦。 甚至,从那一天起,他就开始筹划着如何让六界中人信任她、喜欢她,尽管有一天“域魔心脏”之事公诸于世,也不会成为她的威胁。 他带着她走遍了六界,拜访了上古五大神族,给昆桐七仙制造了不少机缘巧合,与六界中的奇人异士相识。 只因她说不想再看到战争,他要统一六界。 他害怕,害怕有一天她突然不在了,尽管他统一了六界,他也看不到,所以,他才那么的迫不及待。 “你已经恢复记忆了?”毕寒试探问道。 阎七点头不语。 毕寒并无纠结太多,凝视着她的眸子,恳切道:“我并非要阻挠你,但,若你要掺和进去,必定要算上我一份。” 阎七忽地轻嗤浅笑,眼角处微微湿润。 毕寒下意识扫看四周,再把目光落到她身上,轻声问道:“前屿城那么大,且诡秘莫测,你可知道如何寻到那灵石?” 阎七轻作点头,应声道:“我是……”她才刚开口,一阵千刀万剐的疼痛掠过胸口,险些没让她窒息过去。 第225章 割心之法 见她脸色骤变,毕寒迫切扶着她的手臂,心急如焚关切问道:“七七,怎么了?” 阎七摇摇头,扬唇对他浅笑,示意自己没事,她抬手拭了拭额上的冷汗,快步前行,莞尔浅笑道:“我是昆桐七仙阎七,有什么难倒我的?” 转过身躯的瞬间,轻蹙眉心,眸底掠过一丝黯然之色。 她本想说“我是上古第一位神的心之血所化的仙草”,只可惜受到诅咒的束缚,始终没能把话说出来。 虽然陌祁煊不再她是不是域魔的心脏,昆桐六仙也不在乎,大家都不那么在乎,但是,她还是想告诉他,她不是,不是域魔的心脏。 毕寒凝视着她倩影,直觉告诉他,她还有事情隐瞒着自己,但是,她若不说,他不会追问,只要在最后的日子里,能助她完成所有心愿,足矣。 “是,没有事情,难倒昆桐七仙。”毕寒应了声,快步跟上去。 阎七随后侧头向后冲他笑了笑,再快步前行。 事实上,这灵石本是上古第一位神的法器,它拥有最原始的神秘力量,能挫散六界的法术融合为一,于是有了前屿城。 而她,乃上古第一位神的心之血所化的仙草,她能感应到灵石的所在。 从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要得到这座城池,如今恢复了记忆,她才恍然大悟——就是为了这颗灵石! 在五百年前,陌祁煊突然跟她说,他要统一六界的时候,她心里就晃过了一个念想,为了他,必须得到前屿城。 只是,这些年来的记忆沉沉浮浮,时至今日,才恍然发现,原来很早以前,自己就料到可能会有这个局面。 往丛林深处走去,心脏盎然欲动,像是一种阔别已久的呼唤,是灵石! 阎七嘴角顿扬,旋即循着感应的方向跑去。 毕寒轻敛眸色,加快脚步,跟上她的步伐。 跑到丛林深处,骤然天昏地暗,丛林中浮现无数浅蓝色的星光,如同海地漂浮的海草萦绕着梦幻的光芒。 阎七旋即止住脚步,抬眸打量着弥漫四周的星光。 “七七!七七!” 背后突然传来毕寒心急如焚的呼喊声,阎七回过神来侧头向后看去,才知道他被结界隔绝在外,并不能靠近这星光弥漫的地方。 “毕寒,你在外边候着,我没事。”阎七浅笑应声,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抬眸张望了下,向前走了两步,旋即敛神聚气,微闭眼睛感受灵石的所在。 “你来了……” 闻声,阎七指尖轻动,这是一个老者的声音,神秘低沉中透着丝丝慈祥的气息,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你是……神?”阎七用意念试探问道,准确来说,这世上第一个神。 “是。” “你知道,灵石在哪?”阎七迫切问道。 “我知道你要用灵石做什么,但我告诉你,驱动灵石,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有可能,你们都会因此丧命。” 阎七下意识轻握拳头,琢磨了会,郑重点头道:“无妨,请您告诉我,灵石在哪?” 话音刚落,一颗碧蓝色的晶石从地面上缓缓升起来,出现在她的面前。 阎七轻扬嘴角,刚抬起手准备接过灵石,随后又转来那老者的声音。 “驱动灵石,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我的血,也就是,如今你的血。” “……”闻言,阎七抬起的手僵愣了片刻。 “不可!七七,千万不可以!”被挡在结界外的毕寒心急如焚叫喊,“并非一定要驱动灵石,你得相信少尊,他既然选择做,肯定就是有办法解决困局,你无须为他担忧!” 他虽然不知道说话的是谁,跟阎七有什么关系,但,听见要动用她所剩无几的血液,他浑身的细胞就像被揪起来了,无法冷静。 阎七轻蹙眉心,毕寒所说的话,她也曾想过,每一次,她都那么的相信少尊,相信他走的每一步,哪怕失去了记忆。 可是,这一步,她想跟他一起走。 沉默了片刻,她轻声问道:“你……涓湖底的那个声音,也是你?” “是。我坐化后,肉身融入了涓湖,鲜血流淌到了碧波池,法器掉落到前屿城,灵魂四分五裂。” 阎七旋即双手负后,唇畔处浮起轻浅的笑意,莞尔笑道:“喔,如今的你被四分五裂,虽为这世界上第一位神,知道前世今生,灵石又是你的法器,但是,智力已经受到制约,想不到还有其他办法驱动灵石了。” “呵呵……你这小丫头片子,好像对本神用激将法?” 阎七撇过嘴去,不以为然道:“本仙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你若不想动用鲜血之力,可尝试用意念,转达给陌祁煊。本神乏了,好之为之。” “意念?什么意思?”阎七迫不及待追问。 等了许久,再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这灵魂都被四分五裂了,还知道困乏吗? 意念……她轻敛眸色,在心里轻轻默念了这两个字眼。 她想,如今陌祁煊与魔界对阵,并未有所动,并非在拖延时间,而是在等待最好的机会。 像这么大规模夺取法术,尽管有天眼辅助,但短时间内,机会也只有那么的一次,否则场面就是失控,仙魔将会陷入不可估计的惨烈混战中,所以必须瞄准时机,否则玉石俱焚。 而且,要快速吸取众魔之术,得在法术参差不齐的众魔中找到一个平衡点,在打开天眼的瞬间,才不至于力量失控。 泾河这边,时间悄然流逝,局面依然在僵持的状态,结界外围观者已经忘记了白昼与黑夜的替换,巴巴地注视着泾河边的情况,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与陌祁煊僵持已久的魔兵快要扛不住了,似乎时间越长,心中恐慌越发厉害。 “杀过去!”也不知道谁的一声呼和,沉寂已久的魔兵骤然沸腾起来,顷刻间,泾河魔界的方向如火海涌动,波涛汹涌。 “皇兄!”看到这个局面,墨之倾心中暗惊,迫不及待上前两步,双手抵在结界处,恨不即刻冲上去。 围观者看到局面有变,也跟着骚动起来,纷纷屏息静气,生怕惊扰了泾河畔的决战。 “杀呀!” 听到对岸杀气澎湃吆喝声,正在“闭目养神”的陌祁煊触电般睁开犀利的双眼,嗜血的锋芒萦绕睥睨天下的眸底。 他凛然振臂,一瞬间,仙、魔、妖、冥、灵五种法术浑然萦绕身周,但,很快,魔、妖、冥、灵四种法术缠绕成凛然的仙气。 “什么!” 场外观战者一阵惊呼,虽然显露魔、妖、冥、灵之术之事刹那间的事情,但观战者大多都是六界中的佼佼者,他们还是捕捉到这一瞬间。 这仙界的少尊在妖界显露深不可测的魔气,已在六界掀起一阵狂澜。 如今,他身上竟然还同时出现了六界之术,到底有多么厉害,多么的可怕! 随后,只见一个白光从他体内逼了出来,他们还没来得及好奇,一阵强光晃过眼前,他们怔了怔,几乎是本能提手掩住眼睛。 华跌迅速在自己的宽袖处施加仙法,继而把袖掩在墨之倾的脸上。 墨之倾乃凡人,受不了这股强光,稍有不慎,恐怕眼睛都瞎了。 御长兴一手掩住眼睛,一手抹,加厚了屏障的法术,抵御强光的冲击。 他们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少尊设下结界,并非因为耍帅而断绝救援的后路,而是,知道六界中总有许多不怕死的八卦者,所以才设了结界隔绝锋芒,免得自己出手太重时,祸及旁人。 若非有结界保护,在场所有人的眼睛估计都瞎了,只是,这股强光实在厉害,尽管有结界的阻挠,还是无法睁开眼睛,否则眼睛会被灼伤。 被白光包围的空间里,杀气涌动的魔兵霎时像被定格了一般,一动不能动,体内的魔气源源不断向御风停在半空中的陌祁煊流走,眼看着自己的法术被他夺取,他们心急如焚想要挣扎,却无法动弹。 陌祁煊展臂悬浮在半空中,微闭眼睛,气息渐紊,俊俏的容颜微微扭曲,不断汇入体内的魔气似乎要将他的身体挣破。 “阿钺哥哥……阿钺哥哥……阿钺哥哥……你听到我的声音吗?” 闻声,陌祁煊眉心颤动,迫切用意念回应:“小七,是你吗?你不要过来,这里危险!” “我在前屿城,这里有上古的灵石,可以助你分流汇聚的魔法。” “不,小七,此时你别管,我会有办法的。” “我知道,你打算用割心之法,分流魔法。” 闻言,陌祁煊紧皱眉头。 她猜对了,他的确打算采用割心之法。 他的心脏与天眼相连,可以成为汇聚法术的容器,他计算过了,把一半的心剜出来足可以装下这百万兵马的魔法。 “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用这自损的办法。这样,你不但折了寿命,还会落下不知道什么样的病根。若是如此,我宁愿你,从不统一这天下。” 第226章 六界趋势 “没关系的……”陌祁煊沉声低念。 这两万多年来,一次又一次看见她散魂,一次又一次忧惧,唯恐哪一天,她突然不存在这个世上了。 她为了他俩的爱情,承受了诅咒,每天走在生与死的边沿。 他为了他俩的共同心愿,剜半个心罢了,并不算什么。 有些事,在她活着的时候,必须做,否则,没有任何意义。 “驱动灵石就可以马上助你分流魔法,但是,需要我的血启动,也没有关系吗?” “不可!”陌祁煊仿佛她就在跟前,猛然睁开双眼,额上顿时冒了一袭冷汗,心急如焚喊道,“小七,不许胡来!” “那么,你许我一起承受。你独自一人消化不了这庞大的术法,既然我承了你一半的天眼,就该与你消化一半的术法。” 陌祁煊缓缓握紧拳头,迟疑了片刻,轻声问道:“你……恢复记忆了?” 远在前屿城的阎七,微闭眼睛,用意念传话:“是的,阿钺哥哥,你的小芯……回来了。” 闻言,陌祁煊唇畔轻扬,眸底却忽地一酸,心底百感交杂,说不上话来。 “你是知道的,我决定的事,你阻饶不了。你不是说,要与我,一同宣战吗?” “是……一同宣战。”陌祁煊低喃了声,合上双眼,脚下顿时刮起一阵强烈的旋风。 阎七凝神敛气,耳畔的日月流星坠子闪闪发亮,虽然分隔两地,因为天眼所化的日月流星坠子,两人似乎融为了一体,陌祁煊用意念打开了一个缺口,缭绕的魔气从耳坠处涓涓汇入她的体内。 “小七,受不住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耳畔响起陌祁煊迫切的提醒声。 阎七体内气息乱窜,虽感觉轻微难受,但,唇畔处扬起甜蜜的笑意,他真傻,他都掂量着,只打开了那么一个小小的缺口,自己怎么会承受不住? 顿了会,她下意识凝聚浑身的仙气,将汇入体内的魔气融为一体,化作一股逆冲的力量,瞬间穿越日月流星坠子,将陌祁煊打开的小口子撕得更烂。 “小芯!” 陌祁煊几乎是竭嘶底里吼叫,两分责备三分彷徨五分恐惧。 魔气骤然汹涌涌入体内,阎七咬牙忍住,唇畔处浮起倔强的笑容,恳切道:“阿钺哥哥,我并非任性,只是……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跟你在一起!”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含着泪花大喊了出来,凛然的魔气袭入体内,将她的五脏六腑撕得疼痛。 “七七!”被挡在结界外的毕寒心急如焚大喊,用尽各种办法,还是不能将结界打破,看着她越发痛苦的模样,自己却无能为力,他都快疯掉了。 忽然,一阵蓝光闪过眼眸,毕寒提起双手拦在额前,又快速往阎七的方向看去,只见悬浮在她跟前的灵石突然极速旋动起来,凛然的魔气不断从阎七的体内汇入这灵石中。 阎七缓缓睁开眸子,看着汇入灵石的魔气逐渐消散在空中,她顿时轻扬嘴角,欢喜道:“阿钺哥哥,我想跟你在一起!” 身在泾河的陌祁煊听见她情绪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没有回应,深邃眸底洋溢着无限的宠溺之色。 强光减退,围观者陆续放下掩在眼前的手,放眼看去,只见刚才杀气汹涌的魔兵全部跌坐在地上,一脸的痛苦状,像是绝望,又像是恐惧。 与此同时,结界似乎也跟着消失了。 “少尊……”五大神族的护法纷纷来到陌祁煊的身边。 其他围观者,见有人上前了,他们也跟着上前看个究竟,只因刚才一阵强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迫切想知晓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 向来最为八卦的昆桐仙却没有争先恐后拥上前去,而是停留在原处,因为,他们都意识到了——这些魔兵杀气汹涌的法术似乎顷刻间消失殆尽了! 估计是跟那道强光有关系! 少尊竟然在一瞬间,灭了百万雄兵的魔法! 忒可怕! 但是,他们察觉到这些魔兵的体内还残留着部分魔法,估计是少尊故意给他们留了点保命的法术,没有“赶尽杀绝”。 陌祁煊收回法术,侧头看向围上来的人。 正想八卦的人见他突然转头看来,猛然止住脚步,咕噜吞了口唾沫,生怕自己擅自观战,打扰了他。 陌祁煊扫看像是被自己吓到的他们,敛了眸色,沉声道:“他们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法术,若还能饶恕,望请六界友人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们连连点头,一时半会竟说不上话来,只知道他好像说的很有道理,若不点头,那就大逆不道了。 围观群中的冥王柯耶突然勾起一抹诡秘的笑容,轻抬手,掌心处随后变出一份书简来,狗腿似的从群众中蹿出,殷勤来到陌祁煊的跟前,双手把书简奉给他,毕恭毕敬道:“我柯耶,愿带领整个冥界,接受尊上的统治,唯您是尊。” 早已立侍在陌祁煊左右的,五大神族长老来到陌祁煊的左右,瞥向他——冥王,果然识时务。 冥王柯耶目光里略带点料事如神的嘚瑟,回敬他们——自然,本王早就抱尊上大腿,比你们这些所谓的神更有觉悟。 五大神族长老朝他飞眼刀子——拍马屁! 冥王柯耶不以为然撇过脸去——什么拍马屁,关键时刻,得赶紧出来为自己洗白白呀,免得灵界那位整天指桑骂槐的。 陌祁煊莞尔浅笑,伸手接过冥王柯耶奉来的书简。 眼看五大神族长老和冥界先后臣服于陌祁煊,四下一阵骚动,在这场者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之前在妖界东临与南宁之战时,这陌祁煊已经表明了征服六界的野心,现在打败了修驰狱的军队,五大神族和冥界投诚,这统一的局势几乎无人能逆转了。 冥王柯耶旋即挑起眼眸朝灵王凌颜的方向瞧去,唇畔处勾起嘚瑟的笑意——呵,到少尊那告我的状,你哪知道我最忠实的粉丝! 灵王凌颜轻俏嘴角,冷哼一声,款款上前来,覆手对陌祁煊作拜,恭敬道:“灵界上下已准备好,随时恭候尊上大驾。” 冥灵二界皆是风吹草弯之辈,先后臣服陌祁煊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在场者还是再次掀起一阵骚动。 凌颜懒得理会四周千差万别的目光,很早以前,他就知晓陌祁煊欲统一六界的决心,曾与他敞开心扉详谈过,陌祁煊所述的统一,并非将六界都变为仙界。 陌祁煊统一六界后,仙界并非至高无上,而是与其他五界皆平等,但他位于六界之上,六界听他号令,以他为尊,日后所立之规矩,必得六界大部分同意。 如今大势所趋,再负隅顽抗,估计也得不到便宜。 回心一想,六界统一,并非一件坏事,兴许会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纷扰,日后六界中繁琐难解之事,还有人扛起大旗了。 若非要推举一个人衔领六界,他也只认他,毕竟陌祁煊并非喜欢杀戮之徒,且他的能耐足可以震慑六界,由他来统治六界信服。 所以,很早以前他就在心里默默地打了个赌,只要陌祁煊打败了修驰狱,他就愿意接受他的统治。 陌祁煊对他点点头,目光扫过炎霆太子,再把目光转落铭衫身上。 被瞧了一眼的炎霆太子不爽撇过头去,虽然刚才的确被震撼到了,但要他此刻就臣服于他,妄想! 铭衫见少尊往自己的方向看来,忙毕恭毕敬等候吩咐。 陌祁煊沉声提醒:“你回去看看,麟择之期的宴会准备好了没。” “是……”铭衫应声,旋即与其他几位同僚赶回九重天。 “嗬……”炎霆太子不悦在心里冷哼,灵王和冥王一副狗腿的模样投降了,妖界又早被他拿下,还谈什么麟择之期,这麟择之期还有什么意义么? 墨之倾虽然不太明白六界的关系,但是,眼看自家皇兄没有流一滴血,就让百万魔兵放下屠刀,四方纷纷来降,这下才恍然发现,皇兄他并非无所作为,而是隐藏得太深了。 既然其他界的皇者都愿意接受他的统治,那么,自己又何必怄气。 他决定了,麟择之期,选择仙界的庇护,让仙界名正言顺成为六界之主! 陌祁煊抬手向众人行了个礼,沉声道:“祁煊有事在身,先行一步,待会麟择之期宴席上见。” 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他便如一阵旋风般掠过,消失在众人的眼线范围之内。 “皇兄走了那么急,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吗?”墨之倾迫切问道。 华跌一幅神秘兮兮的样子轻摇头,不以为然道:“少尊虽然走得匆忙,但身上并无半点杀气,残留的气息中,本仙嗅到了丝丝春风荡漾的味道……” “准是去找七七了!”竹星子旋即附和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八卦呀!”冥蛊声音还在,人已没了踪影。 “我也要去!”墨之倾一个劲扯住华跌的手臂,不管怎样,都得去凑个热闹,待回到凡界时,能给太后一个交代。 第227章 致命拦截 须臾,瑜姑从围观者中退出来,独自在一处,神色略有几分复杂。 在拦截阎七失败后,她就来到泾河这边观战,虽然两万多年前就知道这“阿钺”深不可测,但不曾想他竟有这么可怕的法术,能在瞬间灭除对方的法术,而且对方还是百万雄师! “害怕了?” 背后突然想起一个声音,瑜姑心脏无力颤动,定下神来才发现是念神的声音,她旋即阴下眼眸,回过身来,向念神翩然而至的魂魄睨视过去。 念神停下来,瞧了瞧她阴冷的眸子,戏谑道:“你可知道本神为何变成这样,就是因为阿钺,他不敢弑神,但敢逼迫我自毁肉身。” “嗬。”瑜姑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念神瞧了眼她握紧的拳头,察觉到她内心的恐惧,紧接着说:“你夺五皇子的肉身,魔界不容。阿钺统一了妖冥灵三界,早晚会找你秋后算账,六界之中,哪有你的藏身之处?” “我……”瑜姑正与反驳,又被念神的话压下去了。 “你以为跟河东妖的白骨连成一体,阿钺就奈何不了你了吗?以他的睿智,你什么都不是。”念神越发嘚瑟揶揄道。 “你闭嘴!”瑜姑气急败坏厉声叱喝。 “呵呵……”念神笑得越发放肆,展开双臂,幸灾乐祸道,“很快,你就跟本神一样,只得一缕魂魄飘浮在这世间,无知无觉无感无痛。不……这感觉你应该很熟悉吧?杀了琴心公主,是你最大的错,断了我的后路,也断了你自己唯一的后路!” 只要想到陌祁煊和阎七即将寻找瑜姑报复,她心里莫名的畅快,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就想看见瑜姑如何过得比自己悲惨。 但,她还想揶揄几句的时候,却瞧见瑜姑忽然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 “你错了,我跟你不一样。”瑜姑冷冷低笑两声,抬眸傲视念神,不以为然道,“你落得如今的下场,不过是因为怕死罢了。身为念神族的圣姑,拥有诅咒神力,却不敢用,不觉得可耻?” “你闭嘴!”念神凌厉叱喝。 瑜姑唇畔处浮起轻蔑的冷笑,低眸凝视着自己抬起的手,别有意味道:“你说得没错,我的确穷途末路,但是,除了跟你一样窝囊的活着,还可以轰轰烈烈的死去,让阿钺这辈子,都会记得,瑜姑,到底是谁。” 从前,阿钺从未正眼看她,似乎从未记得这世上有一个她,尤其是,在念神掺和进来之后,他更加不知道谁是瑜姑,懒得记住谁是瑜姑。 就连恨,也只加在可以施加诅咒的念神身上。 但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她没有诅咒的神力,却有可以让他痛彻心扉,以致永生永世都必须记得“瑜姑”二字的能耐。 “你想干什么?”念神试探问道。 瑜姑唇畔的笑容越发阴翳,诡秘笑道:“阿钺刚刚征服了六界,正是春风得意,若是此刻我给阎七致命一击,该是多么的尽兴啊。” “嗬。”念神轻哼,蔑视道,“以你的能耐,能动阎七?” 瑜姑不以为然阴险笑道:“我不可以,但,河东妖的白骨可以。”话音刚落,她顷刻间消失在原处。 “喂!”念神迫切喊了声,已经没了她的踪影。 前屿城这边,阎七缓缓将灵石置于原处,回过身便看见迫切迎上来的毕寒,她轻抿嘴角欢喜道:“事情解决了……” 话音未落,毕寒突然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她,心生后怕,忐忑不安道:“下一次,不许这么任性了,否则……否则少尊该如何?” “嗯,让你担心了。”阎七浅笑道。 顿了会,毕寒才松开她,凝视她明澈的眸子,温沉笑道:“瞧你迫不及待的样子,去见他吧。我替你在这搬石头。” “毕寒最好了!”阎七欢喜道了句,旋即扶风远去,想见他,发了疯想见他。 毕寒凝视着她远去的倩影,喃喃低念:“但愿从此以后,你不再有灾难。” 另一边,陌祁煊御风往前屿城赶去,嘴角轻扬,透着沉寂了两万多年的期待笑容。 明明有千言万语,但却想不起,待会要跟她说些什么,只知道,马上见到她,迫不及待要见她。 “陌祁煊!”炎霆太子突然横空出现拦截他的去路。 “待会麟择之期宴席见。”陌祁煊留下一句话,快如疾风与他擦肩而过。 炎霆太子骤然沉了脸色,再次转移到他的跟前,企图将他拦下来,见他意欲绕过自己,他即刻汇聚法术朝他劈出一掌。 陌祁煊翩然翻身躲开他的袭击,侧目睨向他,冷声问道:“炎霆太子有何要事?” 炎霆太子轻哼一声,双手负后,略带傲慢道:“什么麟择之期,不过就是想借妖冥灵三界之力威胁我魔界归顺与你罢了。” 陌祁煊思佳人心切,懒得与他嚼舌根,沉声道:“你若这么认为,本尊不打算解释,先行一步。” 炎霆太子旋即拦下意欲离去的他,迫切道:“只要你救了我五皇兄,我愿意劝服父皇接受你的统治。” 陌祁煊看了眼他恳切的神情,轻摇头,应声道:“办不到。” 炎霆太子顿时皱了皱眉头,握拳上前半步,盯着他,别有意味道:“没错,你现在收服了妖冥灵三界,还打败了修驰狱的军队,想要吞下我半壁魔界,并非难事。但是,若你不答应我这个条件,我魔界奋死抵抗,就不相信你陌祁煊能灭了整个魔界!” 陌祁煊看了看情绪稍微变得激动的他,沉默了片刻,解释道:“你皇兄的灵魂已经消散在焚毁的蛊牢里了,估计此刻,他已经转世投胎了。” “……”炎霆太子心下轻怔,紧握拳头不由自主踉跄向后倒退两步,虽然他早知道如此,可是,还是抱着一个希望,兴许,陌祁煊会有办法。 沉默了片刻,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真的……救不了他?” “是。”陌祁煊应声道。 炎霆太子越发使劲握紧拳头,睨向他,稍带责备道:“你怎么不骗骗我?兴许这样,本太子就归顺于你了?” “既然可以用实力,何须用谎言。”陌祁煊别有意味道了句,旋即与他擦肩而过,迫不及待往前屿城的方向赶去。 炎霆太子愣在原地,迟顿了片刻,即刻回身看向陌祁煊的远去的身影,随后华跌他们屁颠屁颠如风刮过追赶上去。 “是要去见阎七么?”炎霆太子在心里低念了句,轻皱眉头,紧跟上去。 另一边,阎七满怀期待赶去见陌祁煊,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扫过这两万多年来所发生的事情。 记忆中的他,一次又一次被她遗忘,他的着急、隐忍、难受、沉默、痛苦的表情一一扫过脑海。 有时候,他会很霸道,见面就宣告她乃属于的他主权。 有时候,他很温柔,总是让她迷上他。 有时候,他很可怕,每每她遗忘他的叮嘱,他就生气,生他自己的气,然后风云变色。 有时候,他很冷漠,想到她遗忘他时会很痛苦,他会选择陌生似路人。 她想见他,再也不想看到他满目的期待化作无尽的绝望,再也不想看到他明明痛苦万分,却独自强忍着难受。 “阿钺哥哥……小芯来了!”她欢喜呢喃了句。 忽然一道魔气横空袭来,她旋即皱起眉头,身似凌燕敏捷躲开袭击,翻身落到悬崖峭壁处。 不一会儿,瑜姑出现在悬崖的另一边。 “嘎……”坞渝随后越过层峦叠嶂盘旋而来,扇动火光灼灼翅膀朝阎七飞去。 阎七见他来得急,轻轻一跃,翩然落到他的背上,盘膝坐下,好奇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坞渝撇头看了眼站在悬崖边的“五皇子”,随后收回目光,应声道:“阿娘说你有血光之灾,得速速离开,随我回凤凰族避避风头吧!” “血光之灾?”阎七重复低念了声,下意识把目光落到瑜姑身上,不以为然,低眸看坞渝说,“不,我要回仙界,你送我回去吧。” “也行,反正此处不宜久留。”坞渝应声,即刻扇动翅膀准备带她离去。 “阎七,你记得我是谁吗?”瑜姑扬声喊了句。 阎七回头向后看“他”,印象中,关于他的记忆真不多。 只记得那是炎霆太子要她救的魔界五皇子,但是,此“五皇子”用加深反噬的灵镯险些害了她跟陌祁煊。 所以,昨天被“他”带领魔兵拦截的时候,她懒得纠结“他”是谁,只知道“他”早晚会死在自己的手里。 “别跟他叨唠。”坞渝心有不安,展翅带阎七离开。 瑜姑紧皱眉头,旋即闪身拦截在前,凛然的魔法轰然而出,化作一道百里屏障,拦截坞渝的去路。 阎七轻蹙眉心睨向“他”,这家伙不要命了?以他的能耐,设下这道屏障,估计要了他半生的修为,怎的,寻死? 想到此处,她恍然轻怔,盯着眼前的瑜姑,想起昨天他说他的性命跟河东妖的白骨连在一起。 “你到底想干什么?”阎七冷声问道,至于自己何时惹“他”不痛快,懒得纠结了。 “想与你同归于尽。”瑜姑轻俏嘴角冷冷笑道。 “阎七,快走!”坞渝直觉不妙,迅速载着她甩头往另一边撤离。 背后忽然袭来一股诡异的魔气,是夔燮术的气息! 阎七心下轻怔,猛然向后看去,只见瑜姑将隐藏在体内的河东妖白骨逼了出来,而后,“他”用一股犀利的魔气将河东妖的白骨送上了天际。 “阎七,别中计……”坞渝话音未落,阎七已经腾空而起,御风往上空去追赶那河东妖的白骨。 “啊!”趁他着急分神之际,瑜姑给他翅膀重力一击,他旋即掉落深幽的谷底。 第228章 最后散魂 阎七神色凝重追赶那冲上云霄的河东妖白骨,差一点就要将它夺回来,“砰”的一声,它在高空中炸毁,凛然的魔气如洪水倾覆大地般汹涌而出。 她怔了怔,即刻汇聚仙气化作结界,抵御冲击而来的骇人魔气。 这邪恶而阴翳的魔气乃积累千万年的怨念,如蚀骨寒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开去,她能感觉到,若任由它蔓延,恐怕这天地万物都会被摧毁。 几乎来不及考虑,她迅速提起手来划破掌心,凝聚仙气,把体内仅剩的血液逼出来,划向那弥漫的阴邪魔气。 “七七!”还在碧波池疗伤的青狐似乎突然受到感应,猛然睁开双眼,惶恐大呼一声。 察觉到这股凛冽阴邪魔气的陌祁煊,匆匆赶来,只见“五皇子”像个疯子一般在悬崖上疯狂大笑。 他心脏猛然颤动,一股透心的寒冷直击心脏,仿佛瞬间被抽空了体内的空气,险些没窒息过去。 因为在这股阴邪的魔气中,他察觉到阎七的气息——她的鲜血的气息! “不……不……小七……不可以!”陌祁煊骤然神经绷紧,无限的惶恐充斥心头,喃喃低念了声。 华跌他们本想来八卦,但察觉到天有异象,也跟着赶了过来瞧个究竟。 “是他!”尾随他们过来的炎霆太子瞧见夺走自己皇兄肉身的瑜姑,骤然凝聚通身杀气,恨不得即刻冲上去揪出他体内灵魂。 御长兴看见了瑜姑,直感不妙,尤其是看到陌祁煊这副惶恐不安的表情,顿了顿,他猛然抬头看向天际那阵似是不断扩散但又似是逐渐消失的阴邪魔气,恍然意识到——是阎七! 一瞬间被阴邪魔气掩盖的天空,骤然霞光万丈,穿透云霄,直落幽谷深处。 匍匐在地的坞渝奄奄一息,那光芒穿透了他的身体,仿佛带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他睁了睁迫切的眸子,但还是无法振翅而起,黯然低喃:“阿娘……我还是救不了她……” 陌祁煊心底最后一道空气仿佛被抽尽,朝那万丈光芒的方向飞去。 瑜姑突然哈哈大笑,扬声道:“阿钺!我是瑜姑!你记着,我是瑜姑!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我就要你记住我!记住我!” “砰”的一声巨响,瑜姑顷刻间化作无数剑刃盘旋在高空中,拦截了陌祁煊通往天际的去路。 “不要!”见自己的“皇兄”泯灭眼前,炎霆太子疾声惊呼。 随后,耗尽了所有血液的阎七从云端坠落,风似乎瞬间凝固,白云静止,只有身着粉色群纱裙的她如凋落的花瓣,落入云霄。 “七七!”眼看她就要落入利剑漩涡,先后来到悬崖处的众人禁不住大声惊呼。 华跌他们骤然浑身冒冷汗,脑袋竟一片空白,忘了反应,只知道,她流不得血,若掉落这利剑漩涡,必死无疑!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陌祁煊以雷霆之势穿过利剑漩涡,身影如风往阎七飞去。 见陌祁煊接住了阎七,他们回过神来后,马上合力破除这个利剑漩涡,冲开阻挠。 凛风过后,那阴邪魔气荡漾无存,天际间,只留下一股清新的血腥味。 “小七……”陌祁煊心急如焚接住坠落下来的阎七,脚下顿时出现一片白云,他心中萦绕着无尽的恐惧,抱着找不到丁点温度的她单膝跪落下来。 被利剑割伤的无数个伤口流淌出鲜血,一瞬间,他雪白的衣衫晕开朵朵红莲,最后整件衣服染成了血红色。 “阿钺哥哥……”阎七迫切扶着他鲜红的肩膀,忧心忡忡低喃。 陌祁煊湿了猩红的眼眸,握住她冰冷好比寒冰的指尖,带着哽咽的哭腔,音难成调责备:“我不是再三提醒你,不准动用自己的血液,万事等我来,等我来……”最后哽咽得提不上声来。 “对不起……”阎七凝视着他心如剜割的悔恨眸光,语若游丝低喃,“我记忆不好……又忘了……可不可以原谅我?” “啊……啊……”陌祁煊紧抱着她低沉痛喊了两声,想哭却哭不出来,想喊也喊不出来,因为,想留她却发现已经留不住。 骤然间,风云变色,天空顷刻间布满乌云,雷霆电闪,逐渐,阴翳乌云变成了血红色,骇人的气息刹那间席卷大地。 凛然的飓风如大海狂澜扑面而来,众人迅速鼓动法术稳住自己的脚跟,生怕被这股可怕的飓风吹走,莫名生起一丝不安。 只见视线之内的山峰似是在摇晃,眼看就要坍塌下来似的,飞禽走兽仓皇逃离,地面以雷霆之势龟裂凹陷,仿佛下一刻,整个世界就会被摧毁一般。 “不好!”悬崖崩塌,华跌他们纷纷御风到半空中,眼看天地混沌,仿佛生灵万物就要毁于一旦。 “阿钺哥哥!阿钺哥哥!”阎七心急如焚呼唤他的名字,她察觉到这股恐怖的杀气来自于他。 他,打算与她共死! 而且,还要这个世界陪葬! 他已经疯了! “阿钺哥哥,求你……”阎七几乎是竭尽全身的力气,握住他的手,恳切哀求,“这是我用性命保护的天下,你不要毁了它,好不好?好不好?这是小七求你的最后一件事,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求你了……” 闻言,陌祁煊才缓缓睁开猩红的双眼,低眸凝视着她萦绕着悲恸之色的眸子,哽咽了片刻,身上的戾气才逐渐褪去。 天空猩红的密云逐渐退散,地面停止龟裂凹陷,坍塌的山不再摇晃。 陌祁煊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轻抚她苍白无血的脸庞,凝视着她的眸子,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七七!七七!”青狐“啵”的一声凭空掉落下来,嗅到一股浓烈的鲜血腥味,它不知道把白云染成红色的是陌祁煊的血,亦或是阎七的血。 只是,与她特有的感应在告诉它,她即将远去。 “七七,你怎么了?七七你应我!” 阎七似乎并没有听见青狐的呼唤声,只是凝视着陌祁煊萦绕痛惜的漠然目光,好像看他,再看他一眼。 明明已经过去了七万年,如他初见的事还历历在目。 当年被域魔打入他了刚出生的他体内,酝酿了将近五千年,才逐渐恢复了意识,只是记忆有些模糊了。 在他体内养了一万五千年,才完全恢复了元气,紧接着就被他逼出体内,养在鱼缸里。 一开始,他一句话都不说,整个闷葫芦似的,后来像是开窍了,偶尔会唠叨几句,再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带坏了,竟开始毒舌了。 无论去到哪里,他都会带上盛满瑶池净水的小鱼缸养着她,兴致来了就会揶揄她两句。 他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哪里知道,印象中只有“小芯”二字,便随口告诉他了。 某天,他在浴池旁看书,被养在鱼缸里的她化作人形跳到了地面上,把侧卧在浴池旁的他吓得直接滚到了浴池里,咕噜咕噜吞了几口水。 那是她见过他的,最狼狈的模样。 陌祁煊一遍又一遍抚摸她的脸庞,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咙,无处说,舍不得说。 最不愿意……与她道别。 悬崖边上,一片窒息的沉寂。 墨之倾定下神来,迫切扫看低眸沉默的众人,瞧他们的模样似乎知道发生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正在默哀。 高空太远,他什么也看不见,迫不及待看向目光空洞的华跌,试探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阎七怎样了?我皇兄怎样了?你们倒是说话呀!” 华跌与竹星子互相搀扶着跌跪在地上,阎七就在上面,可是,却不敢过去,他们最怕,最恐惧就是看见她散魂的一幕。 御长兴突然湿了眼眸,别过脸去,紧紧握住手中的折扇。 冥蛊和断手紧握拳头,咬牙切齿,似乎并不相信这个事实,但又不敢去验证。 她,真的要离开。 突然发现,没有道别的勇气。 “啊!我杀了你!杀了你!”炎霆太子忽然失了理智一般,对着空气拼命挥剑,仿佛跟前就有一个瑜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这瑜姑害死了他皇兄,如今还害了阎七,他恨彻心扉,更恨的是,她已经死了,他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青狐……” 听见阎七微弱的低喃声,青狐迫切蹭到她的掌心处,哽咽叨念:“七七,说好的,你要当我的主子,你一定要好起来,去跟管司说,你要当我的主子……”说到最后,却是被泪水堵住了声音。 阎七把手搭在它的脑袋上,却已经没有力气抚摸它的毛发了,喃喃道:“青狐,我要食言了,你就随着御长兴吧……” “我不!我不!”青狐钻到她的怀里去,哭噎大喊,“我就要随你!我就要随你!”它扬起朦胧的泪眼看陌祁煊,心急如焚哀求,“少尊,救她!你一定有办法救她!” 阎七缓慢抬起眼眸对上陌祁煊深切的目光,语若游丝低喃:“阿钺哥哥……我走了之后,你记得回到凡界,看看太后……凌华姐姐……帮帮妖王……寻到凌华姐姐……还有凤凰族的诅咒……还有华跌他们……怎么办,我好像很多事情都没办完……我怕遗漏了什么……” 最令她痛心,最令她不舍的,就是他。 明明说好,恢复记忆后,再也不要看见他难过,再也不要让他的期待变成无尽的绝望。 可到最后,还是只留他一人,让他彻底地崩溃绝望。 陌祁煊握住她凉凉的指尖,竭力压抑情绪,凝视着她逐渐褪去亮光的眸子,温柔低喃:“莫怕,慢慢说,不着急,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慢慢说……不着急……” 青狐撇过头去,哽咽痛哭,在少尊重复的声音,听出了他的彷徨无助,他的无计可施,他的绝望惶恐。 “阿钺哥哥……我好想你……”阎七忽地湿了眼眸,隔着朦胧泪眼凝视着陌祁煊空洞无色的双眼,尽管使劲浑身力气,感觉还是无法握紧他的手心,她泪如泉涌,哭噎道,“还差一天,就差一天,我就嫁给你了……可是,我终究还是等不到……” 话音刚落,她浑身痉挛,无力的双手化作星光流散。 “七七……”东魁带着灵镯匆匆赶来。 “不……”见她散魂,东魁迫切摇摇头,单膝蹲下来,想要抓住她,却再也抓不住,他看向陌祁煊,心急如焚问道,“阿煊,这是怎么回事!我好不容易寻来了灵镯,不可以!不可以!” 正在消散的阎七看了眼只得一缕魂魄的他,喃喃道:“东魁……谢谢你……”话音未落,无力合上双眼。 陌祁煊伸手接过东魁手里的灵镯,目光呆滞,沉声道:“谢谢你的贺礼,我们明天就成亲……” “不!不!七七,不要!”青狐紧紧抱住阎七的脖子,哭噎哀求,“少尊,快想办法,不要让她走!不要让她走!” 陌祁煊仿佛出神了一般,双眼空洞,脸上找不到半点情绪,任由她在自己怀中一点一点消散。 东魁脑袋一片空白,僵愣在原处。 “七七!”华跌他们竭嘶底里大喊一声,悲恸的呼唤响彻天际。 墨之倾双膝跌跪在地上,心痛得呼吸紊乱,摇头自个低喃:“怎么可能……她不是仙吗?仙怎么可能会死?” 身在九重天的老尊圣君手心轻颤,黯然闭上双眼。 “不要!不要!”青狐拼命想要抓住流走的星光。 可最后,她只留下一双日月流星坠子,不留半点气息。 她留下了日月流星坠子…… 这一次她真得走了…… 再也不会回来…… 不远处,念神凝视着飘散在空中的星光,勾起恨恨的笑意,别有意味咬牙自语:“瑜姑,你休想得逞,这一辈子,你都休想得逞,尽管你死了,他都不会记住你是谁!这辈子你斗不过我,永远斗不过我!” 顿了会,她低喃了声“阿钺”,虽然满怀不甘,但还是闭上双眼,不舍低喃:“阿钺,永别了。” 话音刚落,她最后的一缕魂消散在半空中。 “我,念神许下最后一个诅咒……” …… “阿钺哥哥……阿钺哥哥……” 忽然听见阎七的呼唤,双眼空洞的陌祁煊猛然抬起眼眸来,下意识抬起紧握日月流星坠子的手。 是她的气息! 她消失无存的气息又回来了! 她,回来了? 陌祁煊迫切站起来四下张望,却没有瞧见她的倩影。 “阿钺哥哥……阿钺哥哥……” 耳畔还是她的呼唤声。 “碧波池……”陌祁煊顿扬嘴角,迫不及待往九重天赶去。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