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卫家公子 “快看快看,是卫府的公子出门了。”一个娇俏的姑娘对自己的女伴说着。 正是初秋的天气,暑热已经褪去了,但是大街上姑娘们的穿着还是十分清爽,说话的姑娘梳着入时的发髻,绿纱衫显得皮肤很是白嫩,也算得上是一个美人了。 “哪个卫府?”另一个姑娘则明显稳重很多,看四处的景色的时候还带着几分警惕。身上也不似其他女子那般穿红着绿,而是一身素衣。尽管不施粉黛,但仍有倾国倾城之色。 “就是那个帝师卫府啊,整个洛阳城还有第二个?卫府的公子们个个都十分英俊啊。”穿绿衫的姑娘白了同伴一眼,一脸花痴的说到。 帝师卫瓘,三公之一,目前正是权倾一时的人物。晋惠帝刚刚登基之时,国丈杨骏仗着杨太后之势独揽大权,由于刚愎自用,尽失人心,被现在的贾皇后除去,为了稳定朝局,贾皇后特意请出已经赋闲在家的卫瓘主持朝局。 “原来是这个卫府。”素衣女子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即便身处深闺,自己对卫府也略有耳闻,在现在这个纷乱的朝局中,唯一能够坚持本心不为所动的大概也就只有这个卫府了吧。在人人都为名为利不惜一切手段的时候,卫公的家教却极严,要求子孙以求学为上,卫公的书法已是全天下闻名了,其子卫恒、孙卫璪现在也是可以数得上的书法家了。似乎朝廷上的纷争对这个大家庭并没有什么影响,这次贾后请卫瓘出来主持朝局,大概也是看中了他的名声了吧。 “对啊,这次出来的是卫璪和卫玠两位公子,卫璪公子今年有十七岁了吧,看上去真是英俊潇洒,卫玠小公子真是太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去抱一抱啊。”绿衫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位公子的马车,丝毫不在意周围人们的眼光。 听着同伴这么说,素衣女子也抬眼看了看车驾上的两位公子,果然是书香世家的公子,虽然没有锦衣玉带,但是眉眼中流出的贵气是遮掩不住的。 两位姑娘的对话虽然没有全部听清,但是绿衣女子大部分的声音还是被车中的卫璪听到了。对于这种对话,卫璪也已经习惯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女子变得这样热情了,就算特意选择了清晨人少的时候出行,也还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想到这里,卫璪无奈地摇了摇头。 相比较哥哥的无奈,弟弟卫玠就显得淡定地多了,对于这样的事情,他是从来不会放在心上的。虽然只有五岁的年纪,需要操心的事情却比这些要重要的多了,比如这次二哥会带自己去哪里玩?会不会给自己买最爱吃的烤肉串? 似乎是看出了弟弟的想法,卫璪怜爱地摸了摸弟弟的头:“叔宝,母亲要我们今天斋戒,去白马寺进香,所以今天没有烤肉串吃了。” 听到哥哥这么说,叔宝感到了一阵的失落,虽然白马寺在郊外,风景还不错,但是并没有同伴可以一起玩,在寺内也不能乱跑,最要命的是还要听老和尚们念经,每次听他们叽哩哇啦地念上半天,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卫璪感觉到了弟弟的不开心,但是也无能为力,父母的话是绝对不能够违抗的,这是卫家几代以来最严的家规。 出了城门,马车很快向山上的密林走去,叔宝探头向外看去,只见旁边是密密麻麻的树木,有些奇形怪状的树像是要朝马车扑过来似的,伴随着一两声的鸟叫,实在是怕人。诡异的树林深处似乎有屡屡的白烟升起,白烟中像是有一个人影。叔宝努力地眨了眨眼睛,但是一瞬间,白烟连同人影变都无影无踪了,仿佛只是自己刚才看花了眼一般。 叔宝将头伸了回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哥哥,想把自己刚才看到的告诉哥哥,但是转念一想,也许说出来哥哥又会嘲笑自己白日做梦了,便忍了忍最终还是没说。 卫璪此时当然没有注意到弟弟的心理变化,四周的风景虽美,但是自己已经看过多遍了,并没有什么新意。趁着四周安静,叔宝似乎也被周围的景色吸引住了,一直很安静,卫璪开始专心回忆昨晚父亲给自己的字帖上的笔法。 大哥一向对于书法不太上心,弟弟又年幼,这些年父亲一直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想让自己将卫家的书法发扬光大。自己这些年勤学苦练,也算是没有让父亲失望,所以昨晚父亲才把珍藏的字帖拿出来让自己好好研究研究,争取再取得一些进步。 如果今天不是母亲一定让自己来白马寺进香的话,也许自己能够钻研出一点东西来,卫璪有些遗憾地想着。 今天是弟弟卫玠的生辰,五年前叔宝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所幸祖父当时正请白马寺的方丈来家中做客,虽然不知道当时方丈的诵经是不是真的起了什么作用,但是好在有惊无险。自此之后,每逢卫玠的生辰,母亲都必然会来白马寺进香,今年由于朝廷政局变动,母亲事务繁多,便让卫璪带了卫玠来。 在卫府,卫璪并非长子长孙,从来都没有过要袭爵的念头,对于官场,也是遥遥观望,对于权谋更是没有半点的兴趣。要说以后有什么打算,卫璪恐怕根本没有想过,只知道目前为止书法是自己的最爱,至于能不能养家糊口,根本不是自己思考的问题。 盘旋的山路十分不好走,即使在车上坐着,卫玠也感觉十分的不舒服,毕竟久坐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少爷,到了。”轿夫粗重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到轿夫这句话,卫玠几乎弹了起来,长时间没有活动,自己的腿脚都有些不太听使唤了。没等轿夫上前搀扶,卫玠便往车下跳了下去。 卫玠的行动让轿夫吓了一跳,生怕有些闪失,不过还好卫小公子稳稳地站住了。 卫璪踩着踏板优雅地下了车,看着卫玠微微皱了皱眉:“在外面不许胡闹。” 虽然调皮,但是毕竟已经开始入学,受到师傅的教育了,卫玠此时也觉得自己的行为略有不妥,乖乖地跟在了哥哥的身后。 得到通知,白马寺内早有负责接待的和尚迎了出来,看到是卫家的两位公子,微微施了礼,请两位到方丈吃茶。 因为与卫家小公子的缘份,加上卫玠自小聪明伶俐,长相又甜美可爱,所以白马寺的方丈特别喜欢他,每次见到卫玠,总是要亲切地聊上一会。 “令尊近来可好?怎么没有见令尊令堂一起来?”对于朝局中发生的事情,方丈略有耳闻,知道卫瓘最近被请去主持了朝政,但是出于客气还是这样问了一下。 “最近新皇登基,家父要协助祖父处理朝政,家母也要帮忙筹备,因此来不了,特嘱咐我向方丈问好。”卫璪微微颔首,一本正经地回道。 从进了山门起卫玠就一直端着卫家公子的架子,到了这里终于放松了下来,方丈对自己一向是宠爱惯了的,就算自己略微有些失礼,方丈应该也不会怪罪的。想到这里,原本正襟危坐的卫玠悄悄调整了下姿势,手朝着果盘伸了过去。 “叔宝……”卫璪注意到了弟弟的举动,忙用眼神示意卫玠不要失礼。 无奈卫玠此时被果盘里的一个东西吸引了目光,丝毫没有注意到兄长严厉的神色。 “叔宝最近倒是长高了不少啊。”方丈端起茶杯,假装没有注意到兄弟二人的益阳,微微笑着说道。 “是啊,方丈爷爷,大家都说我长高了呢。”卫玠撒着娇说道,手里已经抓到了自己的目标,但是却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方丈爷爷,这是什么啊?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这个叫做海红果,是山里的野果,你是贵家公子,自然是见不到的。”方丈温和地笑着说道。 “是前面的大山里的吗?”卫玠好奇地问道,对于刚才那片浓郁的树林,还一直心有余悸,去那样的树林里采果子,自己是万万不敢想的。 “对,山里有用的东西很多,很多可以用来裹腹,很多可以用来治病。”方丈笑呵呵地说道。 “对了,方丈爷爷,刚才我看见那片林子里有股白烟,好像还有个人影,是寺里的师兄去摘果子了吗?”刚才的人影一直在卫玠脑海中挥之不去,刚才不想对卫璪说,但是方丈应该是什么都懂得的。 “好了,叔宝,不要打扰方丈了,我们去进香吧。”听着弟弟越说越不对,卫璪不禁着急了,想着方丈只是出于面子才和卫玠聊聊天,但是看样子卫玠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无妨,很久没有看到你们了,听你们说说话老衲也觉得很高兴。”方丈向卫璪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厌烦,还想听卫玠继续说下去。最近听闻白马寺附近有妖出没,刚才卫玠说的,莫非是妖? 出了方丈,卫璪带着弟弟去进了香,一路上,卫玠的表情并无异样,仿佛刚才与方丈的对话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最近山上可能有妖,两位公子回去的时候切勿停留,如果遇到奇怪的情形,也不要因为好奇去窥探,切记切记。”卫璪回想着方丈的话,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之前听人讲过乱世易出妖,现在虽然称不上是太平盛世,也算是和平气象,怎么青天白日的,会有妖呢? 不过刚才方丈的话不能全信,却也不可不信,卫玠刚才看到的情形确实有些奇怪,还是早早下山为好,这样想着,在进完香后卫璪便带着卫玠匆匆往山下赶去。 第二章 血染卫府 洛阳城内这些天因为新皇的继位加上贾后的执政显得格外热闹,楚王司马玮作为除去国丈杨骏的功臣,整个洛阳城的防卫都由楚王负责了,洛阳城中现在到处可以看到楚王的府兵。 “现在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街旁的酒馆里,一个小吏模样的人看着街上往来的士兵气愤地说道。 “小点声,你不要命了?”旁边随同的人着急地说道:“现在究竟是谁在当家也轮不上我们插话,杨公已经是败局了,贾后没有将我们当成杨公的同党已经是我们的幸运了。” “家父当年与杨公那般交好,此次虽然没有被牵连,但是因为此事也是一病不起,杨公此前那般受倚重,现在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想来真是让人心寒。” “杨公位高权重,难免会遭人忌惮。” “贾后狠毒,这些天已经看得出这个女人的能耐了,惠帝能力不足,以后难免会被妇人摆布了,楚王年轻,性格又暴躁,之后恐怕会受到小人的暗算。” 也许是这个小吏所发表的言论实在是大不敬,随同的人忙用手势示意他压低声音:“蒯兄,休谈国事,朝堂之上自有高人做主,我们只管安分守己便好。” “据说前些日子汝南王和卫公仔朝堂上提议让有封地的王室各回封地,不知此事最后的结果如何。”蒯英仿佛没有听到同伴的声音一般,自言自语地说道。 前段时间贾后与楚王联手除去了杨骏,这件事情仿佛是发生在昨天一般,虽然父亲很早之前就已经断言,以杨公的处事方式,迟早会出事,但是事情发生的实在突然,即便是蒯英也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虽然自己并不是长子,继承家中的爵位早已无望,到现在也只是少府里的一个芝麻小官,但是蒯英还是希望能够为这个国家出一份自己的力。 就在蒯英正出神地时候,大街上的一阵骚动扰乱了他的思绪,一大堆的士兵正从街道上走过,领头的那个人蒯英认得,正是清河王司马遐。 “这不是清河王吗?带这么多兵是要做什么?”蒯英的同伴好奇地说道。这位清河王是当今皇帝的异母兄弟,长相清秀英俊,每次出门都会吸引一批妇人驻足观望。 然而今天的气氛却有些不太对,清河王的脸上始终是一副十分严肃的神情,眼神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仿佛是内心在做着剧烈的斗争,显得十分的矛盾。 与此同时,大街上楚王的府兵已经开始迅速集结了,片刻之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整个街道突然陷入了一片平静之中,人们在惊愕之余又恢复了之前的熙熙攘攘。 一定出了什么大事,蒯英顾不上同伴,迅速站起来朝清河王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司马遐所骑的白马是父皇生前最喜欢的,在自己十六岁生日的那天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自己。虽然身为王子,司马遐却从小便知道皇位与自己永远无缘。在坚信着立长不立贤的父皇心里,即使对自己有再多的喜爱,自己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储君。 所以在大哥司马衷继位的时候,司马遐并没有什么不满与遗憾,尽管论才智,大哥远远不如自己。被封为清河王,被封为将军对司马遐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是锦衣玉食的一生,又何必要勾心斗角取得至尊之位呢? 原本以为自己不理朝政,只需要附和当权者便可以安稳地度过一生了,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脱命运的摆布。 “带兵去卫府,查封卫府,将卫瓘拿来见我。”早上的时候,楚王这样对司马遐说道。 楚王是司马遐的异母哥哥,对于这位哥哥的吩咐,司马遐向来是习惯听从的。但是今天楚王的命令还是让司马遐有些吃惊,但是楚王的脾气暴躁,自己又不敢多问查封卫府的理由,思来想去,只好带兵往卫府走去。 “王爷,咱们得走快点了,要是有人通风报信,让卫瓘跑了就不好了。”可能是看出了司马遐的犹豫,一旁的荣晦催促道。 这位荣晦原本是卫公的亲信,由于为人做派与卫公的理念不符,卫公便将其赶出了卫府,荣晦离开了卫府后投奔了楚王,自此对卫瓘愤恨不已。这次听说要查封卫府,荣晦主动请缨,跟随清河王完成这个任务。 听到荣晦这么说,清河王微微地点了点头,楚王只是说要查封卫府而已,自己也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也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司马遐到了卫府的时候,这座宅院似乎丝毫没有发觉要面临的危险,听说清河王来宣读诏书,门卫连忙往里通报了。没多时,卫瓘便带着子孙来到门前迎接了。 来到正厅,司马遐打开了诏书:“太傅卫瓘接旨。” “诏曰:太傅卫瓘居功自傲,目无君上,谋图废立,朕深感痛心,即日起查封府邸,收押卫瓘及成年子孙,女眷及仆从入官,钦此。”司马遐阅读诏书的声音略略有些颤抖,读完诏书后,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卫瓘:“太傅可接旨?” 听到诏书之后整个卫府都陷入了惶恐之中,只有卫瓘一人还保持着镇定的神色。发须雪白,年过古稀的卫瓘用坚定的语气说道:“老臣接旨。” “父亲,万万不可啊,此事也许是小人胁迫惠帝下的伪诏,我们应当禀明了圣上才能接旨,一句目无君上、谋图废立怎能服人?”卫恒有些气愤地说道,卫恒最清楚,父亲一向教导子孙要恪守君臣之道,把皇帝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如今,居然给父亲扣上了一顶目无君上的罪名。 “胡说,皇上的诏书岂容我等验明真假?”卫瓘低声训斥了儿子一句,转身面朝清河王一字一句说道:“老臣接旨。” “既已接旨,太傅也就别怪本王无礼了。”清河王低声说道。其实一开始,司马遐就知道卫瓘一定会接旨,这个太傅在某些方面固执得可怕。 随着清河王的一声令下,整个卫府瞬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后院的女眷此时还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面对突然出现的士兵躲闪不及。不一会,卫府所有的女眷仆从都已押到厅下。 大厅里跪着卫瓘及子孙七人,由于卫瓘子孙大多没有入仕,清河王也不知道卫瓘的成年子孙有多少人。 “将这七人带走,其余人等入官。”司马遐吩咐道。 “王爷,慢着,小人以前曾在卫府做事,知道卫府的一些情况,卫瓘的子孙可不止这几个。”一直在一旁观望的荣晦此时站了出来,指着仆从中的两人说道:“这两个可是卫瓘的孙子。” 原来,在接旨的时候,卫瓘的两个孙子没能及时赶过去,在事情突然发生变化之后只好装作奴仆,期望以此免于一死,无奈却偏偏碰上了荣晦。 “卫瓘,你的孙子希望能够装作奴仆免于一死,对此你怎么看哪?”荣晦冷笑着对卫瓘说道:“口口声声的道义,到头来还不是有一群贪生怕死的子孙。” 卫瓘铁青着脸,没有说话。 “把这两个人也绑起来。”荣晦没等清河王发话便吩咐起了一旁的士兵。 “还有一个,怎么不见了?”荣晦转身看着卫恒阴冷地说道:“卫恒,你可知道剩下的一个去哪了?” “既然不在这里,就不必追问了,楚王要的是卫瓘,其他人等应该没有关系的。”司马遐知道荣晦为人阴险狠毒,因为与卫府的旧仇,可能会把卫府一网打尽。 “王爷,您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奉的是皇上的命,一定要将卫瓘及成年男子全部羁押,现在少了一个的话,我们回去可不好交差啊。”荣晦一脸奸诈地说道。 虽然司马遐是王爷,但是在荣晦眼里这位王爷的命令却是一点分量都没有的。司马遐的性格向来较为懦弱,对于朝廷上的权势斗争也不十分参与,即使自己今天得罪了这位王爷,司马遐以后也是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的。 果然,荣晦的一席话让司马遐哑口无言。 “继续说吧,卫璪现在在什么地方?”荣晦不再理会司马遐,回过身来接着逼问卫恒。 卫恒一声不吭,心中暗暗希望卫璪和卫玠不要这样早回来。 “看来不让你见见血,你这老骨头是不会说了。”荣晦气愤地说道,抽出佩刀一刀刺进了卫恒长子的胸膛,鲜血立即喷涌而出。 整个卫府的人大惊失色,就连清河王也面色雪白:“荣晦,你,你怎么能杀人呢?” “王爷,奴才是在帮您处理敢违抗圣明的逆贼啊,卫府不交出所有成年男子,这不是在抗旨吗?圣上有命,抗旨者格杀勿论。”荣晦一脸不屑地对司马遐说道。 第三章 丛林遇险 卫府里这样大的动静早就引来了许多民众的围观,由于门口有士兵把守,大家只能听到府内的叫喊声、哭闹声、谩骂声。 蒯英挤在这群围观的百姓中,努力想要探知卫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据说卫府要被满门抄斩了……” “好像是因为得罪了楚王……” “可怜了卫公一世清名,到头来居然落得这么个结局……” 猜测声、惋惜声从耳边传来,蒯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看来前段时间卫瓘要求诸王回封地的提议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不过以卫瓘现在的名声,应该不至于会满门抄斩吧。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卫府内突然隐隐约约传出了荣晦的叫骂声与女人的惊叫声,围观的人群也突然骚动了起来。 “杀了人了,杀了人了……”大家头顶上突然传来了激动的叫声,把人们都吓了一跳,原来是有个爬到树上想要仔细看府里情形的人,一开始大家都没有注意到。 卫府门前的士兵显然也没有料到围观群众的热情会有这么高,听到这样的叫声急忙过来将他赶了下来。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杀了谁?”蒯英赶忙挤到从树上下来的人面前,着急地问道。 “没看清楚,好像是一个公子,一个长得挺凶的人在逼问卫大人,然后一剑就刺进了旁边跪着的人胸口。” 刚才蒯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卫璪的名字,蒯英知道今天一早卫璪去了白马寺,应该还没有回来,看来今天卫府一场横祸是绝对免不了了,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卫璪这个时候自投罗网。 想到这里,蒯英疾步朝城外走去。 虽然名义上是王,但司马遐毕竟只有十八岁,又没有楚王的刚毅决断,荣晦也是因为司马遐性格懦弱这一点,才能堂而皇之地公报私仇。 “荣晦,差不多就可以了,把这些人带走吧。”司马遐显然对看到血十分不适应。 “是,王爷。”荣晦让士兵将卫瓘等人绑了起来,然后对司马遐说道:“王爷,圣旨说把卫府成年男子全部羁押,现在还少一个卫璪,我们这个差事没有办完啊。” “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这个卫璪在哪,贴个告示出去吧。” “不必这么麻烦,以前我在卫府的时候知道以前每年的这个时候卫恒都会带夫人去白马寺上香,今年想必是卫璪代其父去了,不如派些精兵往白马寺的方向探寻,一定能找见。”荣晦的眼中透出了一股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司马遐虽知荣晦是在借机报仇,平时卫府的名声也还不错,但自己平时与卫瓘等人没有什么交情,荣晦现在又是楚王的心腹,自己没理由为了一个卫璪得罪了这个楚王。因此,虽然不太情愿,还是同意了荣晦的提议。 得到清河王的同意之后,荣晦立马领了一队人马,往城外飞奔而去。 蒯英刚出城门,一队士兵便已经追上了他,领头的那个人蒯英有点面熟,似乎在卫府见过他,那人脸上露出一副狠辣的表情,让蒯英不禁打了个寒战。但愿卫璪这次有上天护佑吧,蒯英心中暗暗祈祷。 白马寺外的山路上,一辆马车正快速地行驶着。也许是方丈说的关于妖的传闻,此时卫璪心中十分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二哥,你看,林子里又起了白烟了。”卫玠突然紧紧抓住了卫璪,有些激动地说道。 卫璪顺着卫玠的视线看去,树林中确实有股白烟弥漫开来,隐隐约约似有个人影。 “看,我没胡说吧。”卫玠有些得意,今天方丈所说关于妖的事情卫玠并没有害怕,准确来说,卫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妖。只是对于能够证明自己并没有说谎这一点,卫玠显得十分开心。 “王叔,再快点。”与弟弟不同,卫璪显然一直十分在意方丈所说的话,亲眼看到之后更是不安,急忙催促车夫再快些赶路。 就在此时,马车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队官兵,车夫慌忙勒缰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马车停了下来,由于事发突然,卫玠的头重重地撞到了护栏上,瞬间没有了意识。卫璪也被撞了一下,但是并不严重,生气地喊道:“王叔,你在做什么!” 发过脾气之后卫璪才注意到弟弟没有了声音,慌忙用手试了一下卫玠的气息,还好,只是晕了过去,正想再教训车夫几句的时候,注意到了前面走过来的官兵。 卫璪认识为首的那个人,之前曾经在卫府做事,为人总是有一种奸邪的气质,卫璪向来并不喜欢他,听说他现在在楚王那里做事,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荣大人不知要去哪里?不知可否给我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舍弟刚才撞到了车驾上,急需要救治。”卫璪在车上对荣晦微微施了一礼,客气地说道。 荣晦驱马向前几步,微微回了一礼:“卫公子,请恕在下无礼,在下奉命前来缉拿逆贼,还请公子配合。” 此时,即便是车夫,都已经感受到了荣晦深深的敌意。卫璪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荣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这里何来逆贼?” “卫公子,圣上有旨,太傅卫瓘居功自傲,目无君上,图谋废立,即日起查封府邸,收押卫瓘及成年子孙,女眷及仆从入官。现卫瓘已接旨认罪,卫府男丁皆已收押,就差您一个了,烦请您跟在下走一遭吧。”荣晦眼露寒光,皮笑肉不笑地说的说道。 荣晦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卫璪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居功自傲、目无君上、图谋废立这些词怎么可能会被套在祖父的身上?祖父居然认罪了?卫府现在被查封了?这些想法在卫璪心中转来转去,半天说不出话来。 “少爷,此人诏书可能有诈,不能轻易受缚。”车夫低声对卫璪说道。 “看来卫公子是不愿意合作了,那就别怪在下无礼了。”荣晦冷笑着说道,随即一挥手,身后的士兵向前冲了过去。 车夫看形势不对,急忙将马车向旁边的树林中赶去,好在树林中有一条砍柴人踏出的羊肠小道,马车能够艰难地通过。 “王叔,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有……”眼看马车已经踏进了白烟中,卫璪着急地喊道。 然而后有追兵,现在停车无异于送死,车夫来不及听从卫璪的命令,马车直接往丛林深处驶去。 不知前行了多长时间,前面突然没有了路,四周全部是参天大树,茂密的枝叶将阳光都遮挡了起来,整个树林显得阴森森的。 还没来得及细看四周的环境,荣晦的兵马已经赶了上来,将卫璪的马车团团围住。 “卫公子,还要逃吗?”荣晦阴险地笑着说道:“原本你只要乖乖地跟我回去,也许我心情好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现在你带着我走了这么半天的路,我改主意了,与其我费力把你抓回去,还不如就在这里结果了你来得轻松,不过看在你我相识一场,我可以让你选择喜欢的死法,说吧,你想要个什么死法?” “荣晦,卫府曾经也是有恩于你的,你这样做简直是禽兽不如,天理难容。”车夫气愤地说道,自己在卫府做事已经有几十年了,卫公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心肠慈悲,现在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真是上苍无眼。 “你也配跟我说话?”荣晦抬眼看了看怒气难平的车夫一眼,向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杀了他。” “你敢……荣晦你居然……”卫璪眼睁睁地看着车夫被杀,殷红的血溅到了自己的衣衫上:“荣晦,你不怕报应吗?” “报应?如果有报应二字的话,我荣晦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实话告诉你吧,结果了你之后我回去还要慢慢修理修理你那迂腐不化的祖父,你们卫家子孙一个也别想活着。”荣晦眼露凶光,狠狠地瞪着卫璪说道。 怎么会这样?卫家家风严谨,卫家子孙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到头来却落得个满门被灭的下场?这些念头在卫璪心头转动着,令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哼,可怜了你白生得一副好皮囊,身处乱世,早早归西也好。”荣晦冷笑道:“放心吧,不久你们一家人就在阴间团聚了,一家人在一起,也不会孤单。” 荣晦往后挥了挥手:“去,杀了他,还有车上那个小的,也杀了。” 听到荣晦这句话,卫璪突然清醒了过来,对了,还有卫玠,看样子荣晦计划把卫玠也一并除去。看着身边的弟弟,卫璪心中突然涌动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尽管这些年来卫璪一直以文静公子的形象示人,但内心深处一直有一种强烈的反叛情绪,现在终于再也压制不住了。 “我不甘心,我要报仇……”卫璪喃喃地说道;“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我不甘心卫氏满门就这样被灭,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荣晦,只要我今日不死,日后我定让你生不如死,卫氏满门的仇我一定会报,即使化为厉鬼,我也会报。”卫璪突然对荣晦大声吼道。 也许没有想到一个孱弱的公子会有这样大的气势,荣晦与士兵们都愣住了,好一会,荣晦突然大笑道:“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啊,看来卫公子比我想象的还要怕死,这与你大哥可就差远了,你大哥死的时候可是连哼都没哼一声。” “什么?我大哥?”卫璪心中千头万绪,许多情绪一起爆发了出来:“荣晦,你竟然敢……” “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荣晦看到卫璪痛苦的表情得意地笑了,自己当年承受的痛苦此时终于还回去了。 第四章 妖之契约 士兵们朝着卫璪冲了过来,卫璪紧紧护住了卫玠,难道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 突然间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等卫璪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荣晦与士兵们都倒在了地上,好险,最前面的士兵的剑距离自己只有几寸。 难道是自己感动了上苍?卫璪有些迷惑地四处看着。突然,卫璪的心猛地紧了一下,眼前的树林里一个人影慢慢地走了过来。 “是谁?”卫璪急忙捡起身边的剑,大声喊道。 “怎么?你要如此面对你的救命恩人吗?”一阵清澈的声音传来,悦耳动听,似乎并没有恶意。 人影慢慢走近,卫璪逐渐看清,那人肤色白皙,透着一股灵动,容貌异常俊美,眼眸里却有着深深地阴暗,一头黑色长发,只是用发带简单地束着,十分飘逸洒脱。那人着一袭白衣,更加显得超凡脱俗。满地的枯枝落叶,那人走来,竟听不到一丝声响。 “你是什么人?”看上去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坏人,卫璪渐渐放下心来,经历过刚才的事情,自己的处境应该不会更加糟糕了吧。 “你看我是什么人?”来人微微一笑,已经来到卫璪的眼前,眼神里突然流露出疲倦的神色,懒懒地靠在了卫璪的车前。 “你是妖?”卫璪看着眼前人邪魅的笑,知道自己猜对了。不过眼前的妖对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荣晦那些人似乎也真的是他打倒的。 “这些人死了吗?”卫璪心有余悸地问道。 “没有,他们只是晕过去了,杀人有损我的修行,我从不杀人。”白衣男子懒散地说道。 “为什么要救我?”卫璪有些好奇地问道,自己毕竟是第一次遇到妖,对于妖的脾气性格十分不了解,因此问话也有些小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惹怒了眼前的这位。 “刚才我正在旁边打坐,听到了这边的争吵,原本不计划多管闲事的,但是感觉你不想死的愿望十分的强烈,于是我决定你就是我要的目标了。”白衣男子的声音依旧是懒懒的,似乎对卫璪的问话十分的不感兴趣。 “你的目标?你想做什么?”卫璪有些害怕地问道,自己刚才没有死在荣晦的手里,该不会在眨眼之间成了妖的盘中餐了吧? “放心吧,我不吃人的。”似乎是看出了卫璪的心思,白衣男子无奈地说道:“不是说了吗?杀人有损我的修行,我从不杀人,同样的话我真的不想说两遍。” “那么你究竟想做什么?” “想跟你做个交换,你不是想活下去为你的家人报仇吗?我可以帮你实现这个目的,但是作为交换,你需要给我一样东西。”白衣男子终于打起了精神,眼神中又出现了深深的阴暗之色。 “什么东西?”被陌生男子这样盯着,卫璪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的魂魄。”白衣男子没再看卫璪,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要修炼便需要吸食人的魂魄,但是直接去抢来的魂魄对我修炼没有任何帮助,所以我必须要帮某个人达成一个心愿,作为交换我将取得他的魂魄。” “我的魂魄……”卫璪一时有些莫名其妙,面前的这个妖看上去倒是十分善良的样子,明明需要吸食人的魂魄还将自己说的那样高尚,不过自己目前确实需要为卫府报仇,也许眼前的妖真的可以助自己成功。 “可是如果我报仇成功了之后不愿意将魂魄给你,会怎么样?”卫璪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不知道这个看似善良的妖会如何回答。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要我助你完成心愿,我就有权利取得你的魂魄。”白衣男子微微叹了一口气,毕竟能够心甘情愿将魂魄交出的人太少。 “被你取走了魂魄后我会怎样?” “你会死,会魂飞魄散,永不能再轮回。” “如果我现在不答应和你做交换,又会怎样?” “我会离开,这些人会醒,与之前的情形别无二致,你会死,卫氏会断子绝孙,也许你会化成厉鬼寻仇,也许又是一个轮回。”白衣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会如何帮我报仇?” “我会完全执行你的命令,帮你做一些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但是我不会替你做决定,也就是说我只是辅助你完成自己的心愿,至于如何完成,何时完成,决定权在你。” “你不怕我一直拖延下去?”卫璪突然狡黠地笑了。 “人的寿命对我来说很短暂,你可以拖延一生,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白衣男子抬头看着卫璪,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了一种孤单。 “我的弟弟呢?不会为难他吧?” “他自有他的宿命,又与我何干。” “好,既然如此,我同意与你做这个交易,你助我复仇,我给你你想要的,但是从此开始,你必须完全忠于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背叛我。”卫璪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即便魂飞魄散,卫家的清名也一定要守候。 “是,主人。”白衣男子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样就算达成了交易了吗?你不怕我反悔?”卫璪原本以为会有一个多么庞大的仪式,现在莫名觉得有些失望。 “只要你说出同意与我交换,即使反悔也无用。”白衣男子的语气漫不经心,虽然称卫璪为主人,但是从他的语气看似乎只是将卫璪当做圈养的牲畜一般。 听完白衣男子的话,卫璪无奈地笑了笑,反正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担心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会不会治病?看看我弟弟的伤怎么样了?”卫璪现在十分担心卫玠,从树林中穿过一阵颠簸,不知道卫玠有没有事。 白衣男子伸出手为卫玠号了脉,又仔细检查了头上的伤势,对卫璪说道:“不碍事,只是头上有瘀伤,一会就能醒过来。” “那就好。”卫璪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在驾车位上的王叔,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王叔的尸首妥善处理了吧。” “是。”白衣男子轻轻抬起王叔的尸体,一转眼已经不见了,没过一会又重新出现了:“主人,我将车夫的尸体埋在了他家里的祖坟中,新竖了墓碑,他家中人也已经接到了通知。” “好……”卫璪没有想到妖的办事效率这样高,考虑问题会这么周全,不过一直被别人叫主人让卫璪感到十分的难为情:“不要再叫我主人了,叫我少爷好了,不然别人会起疑,对了,你叫什么?” “少爷,你就叫我白影好了。”白衣男子仿佛随意给自己找了一个名字一般地说道。 “那个……你是什么妖?”卫璪对于自己的手下目前是一无所知,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少爷,与你复仇没有关系的问题请恕我不能回答。”果然不出卫璪所料,白影并不计划满足卫璪的好奇心。 “那好吧,我们去白马寺。”卫璪目前对于这位新手下很满意。 “这个……恐怕不行。”白影显得有些无奈:“少爷,你忘了,我是妖,寺庙是进不去的。” 卫璪对于这一点还真是忘了,或者说根本不知道妖是不能够进寺庙的,为难了一会说道:“这样的话,我们现在去哪?” “少爷,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我是命令的执行着,下命令的事情得由你来。”白影更加无奈地说道。 “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选我?”卫璪有些尴尬地问道,这样一位本事高强的妖听从于自己一定感觉十分的不爽。 “少爷,对于我的选择我从来都不会后悔,现在还是请你镇定下来,仔细分析一下我们现在的处境。”白影依旧是面无表情,明明是一句鼓励的话却说得没有半点热情。 卫璪强迫自己从刚才纷乱的事情中冷静下来,自己现在处于一片密林之中,弟弟需要休养,眼前荣晦的士兵随时可能会醒过来。如果荣晦所说的是真的,那么洛阳城内卫府被查封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开了,自己现在进城无疑是自投罗网。因此,现在首要的事情是两件: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身和进城打探情况。 卫家的庄园距离此处甚远,一时半刻肯定是无法过去的,白马寺现在去不了,卫瓘有一个姑姑嫁给了齐王,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被自己牵连。 “如果我说让你现在给我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身,算不算是我的命令?你能不能执行?”作为一个一向只读圣贤书的公子哥,卫璪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自己能够去哪。 “是。”白影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这笑意让卫璪感到一阵不安,不知道白影所表达的究竟是嘲笑还是欣慰。为了修行竟然能够甘于听从自己命令的妖还是让卫璪感到不可思议,虽然不知白影是否真像其所说一般,卫璪目前也只能乖乖接受了,毕竟相对于死,为卫氏报仇的诱惑更大。 第五章 郊外别院 在接受了卫璪“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身”的命令之后,白影便当起了车夫赶起了马车。 “是驾马车过去么?”卫璪从小听过很多关于妖的传闻,传说中的妖都是会腾云驾雾、瞬间移动的,赶马车过去显得太普通了。 “不然少爷以为会怎么过去?” “我以为会像你刚才那样,直接消失,然后突然出现在目的地。”卫璪觉得现在跟白影之间的气氛还是有些尴尬,于是决定采用轻松一点的语气缓解一下气氛。 “那少爷有没有想过如果被人撞见该怎么办?”白影的口气像是略带伤感:“如果知道你与妖在一起,别人会怎么看?” 卫璪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人们对妖的看法普遍还片面,因为不熟悉而引发的恐惧普遍存在于人们的心中,如果被人们知道跟随自己的是妖,恐怕会引起骚乱吧。 听白影的口气,似乎曾经遇到过什么偏激的事情,不过此时气氛愈加尴尬,卫璪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白影的驾车技术很高,即使是如此坎坷的路面在车中都不觉得颠簸。随着马车的起伏,卫璪慢慢地睡了过去,今天发生的事情毕竟太多,实在是有些累了。 睡梦中,卫璪又回到了肃穆的卫府,看到了自己有些畏惧的祖父,宠溺自己的母亲,憨厚的弟弟,母亲正为自己说一门亲事,那是自己一直都喜欢的姑娘。 “少爷,到了。”白影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 卫璪有些留恋地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梦境,这才努力地睁开了眼。眼前是一座小小的院落,看上去像是官宦人家的别院,院门紧紧地关着,似乎并不欢迎来到这里的客人。 白影下了车,为卫璪放好脚踏,从车中将卫玠轻轻抱了下来。 “这是哪里?”卫璪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一个做官的人家的别院。”白影没有回头,边走边说道:“以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的这里,环境还不错,这里的主人只有夏天的时候才会来避暑,平常只有一个仆人隔几天来打扫卫生。” 白影走到门前,伸手推了推关着的院门,只见院门纹丝不动。 “还好,今天没有人,这四处也就这里最方便安全了,少爷就先在这里歇一歇吧。”白影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 卫璪下了车,听到白影这么说心中有些不安,从小的教育告诉自己主人不在家的时候不能够随便闯入,更何况还是院门紧锁的情况。 然而,白影并没有注意到卫璪的心里变化,右手稍稍用了一点力,院门便“吱呀”一声地开了。 “少爷,请进。”白影单手抱着卫玠,另一只手微微扶着有些沉重的木门。 看到白影已经自顾自打开了门,卫璪也顾不上自己的道德约束了,已经到了沦落天涯的地步,还有什么空闲去计较呢? 踏进院门的那一刻,卫璪自嘲地笑了,自己一直说要为卫家报仇,但如果祖父在这里的话,应该是宁愿死也不会踏进这里一步的吧。 “少爷是不是在想我们这样的行为有点像贼?”看到卫璪迈出的脚步有些犹豫,白影突然幽幽地笑了。 卫璪迈出的脚步停在了半空中,有些不解地看着白影略略点了点头。 “害良为贼,杀人不计为贼,圣贤没有教过少爷么?”白影唇边闪过一丝笑意:“少爷过惯了安逸的生活,也许不知道这世上有许多的不得已之处吧。” 卫璪呆呆地盯着白影看了半响,没想到眼前的妖居然懂得圣贤说的话,并且居然拿来跟自己讲道理,良久,卫璪终于说了一句:“你也会读书的么?” 白影无奈地白了卫璪一眼:“少爷,我活了很长时间了,这么长时间里我会很无聊的,无聊的时候读书是一种很有趣的消遣方式。” 白影这一席话顿时让卫璪刮目相看,卫璪突然觉得这个白影所懂得的东西要比自己多得多,也许真如白影所说,自己对于生活还真的是一无所知。 经过与白影的一席话,卫璪的愧疚感已经消失了,此时才认真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个院落,院子并不大,但收拾得很雅致,看得出来主人是一个很有品味的人。 白影在卫璪进了院门之后又走到了卫璪前面,熟门熟路地带着卫璪穿过走廊,来到了东边的一个厢房。 “这个房间基本没有人住过,很干净,少爷你先在这里休息吧。”白影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推开了屋门,将卫玠放到了床上。 卫玠环顾四周,看上去像是招待客人的客房,虽然白影说这里基本没有人住过,但是收拾得还算干净。 卫玠刚将房间打量完,白影已经打了盆水来,给卫玠擦了脸,让卫璪也洗漱了。 一眨眼的功夫,白影又拿了套衣服进来递给了卫璪:“少爷,把这身衣服换了吧,你的衣服上都是血渍,放心,这身衣服是新的。” 说完这句话,白影便又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卫璪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满身的血迹,刚才一路奔波根本无暇顾忌,此时对于白影的细心有些感动。 “你不是只负责帮我复仇的吗?为什么这些事情也要做?”换洗完毕后,卫璪有些疑惑地问道。 白影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少爷,一个时辰之前还是惊慌失措、蓬头垢面的,先在换了一身衣服,洗去灰尘之后俨然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了。 “因为自从达成协议之后你便是我的主人,如果主人蓬头垢面的,我也会很没面子的。”白影微微笑着说道。 卫璪微微点了点头,看来妖也有自己独特的行事准则。在一切都安顿下来之后,卫璪现在十分担心洛阳城中卫府的情形。 “目前不清楚洛阳城中的形势,卫玠也还昏迷不醒,我现在还不能进城,你能帮我探看一下城中的情况吗?如果我的家人还活着,务必告诉他们我还活着的消息,让他们放心我会去救他们。”卫璪此时的语气有些阴沉。 “是,少爷。”白影应了一声,转眼间便没有了影踪。 白影离开后,卫璪呆呆地回到了房中,床上躺着小小的卫玠,卫璪伸手轻轻抚摸着卫玠的脸,多希望自己能够给他一个没有阴谋、没有杀戮的世界。 眼前又浮现出了荣晦那丑恶的嘴脸,卫璪摇摇头,希望摆脱这噩梦一样的幻觉。也许荣晦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也许白影回来会告诉自己,卫府一切安好,大家都在等着自己。 又或者,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卫璪走到庭院中,院中的枫叶正红得漂亮,一阵秋风吹过,几片叶子徐徐落下,卫璪正要弯下腰去捡地上的落叶的时候,院门突然开了。 “你是什么人?”一个十分不友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卫璪忙转过身来,只见一男一女两人走了进来,女子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却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美感,男子一身黑衣,长得浓眉大眼,身子看上去十分结实,一脸充满防备的表情。 此时黑衣男子已经走近,紧紧地盯着卫璪。 “你们是谁?”卫璪被黑衣男子盯得有点不舒服,语气也十分不友好。 “我是这院子的主人,这是我家的别院,你怎么会在这里?”素衣女子的脸上是一副吃惊地表情。 听到女子这么说,卫璪顿时感到一阵尴尬,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原来姑娘是这里的主人,真是不好意思,在下是路过的商人,因为碰到了劫匪劫去了财物,无处下脚,不得以才来到了这里打扰了。” 说出这番话后,卫璪在心里又鄙视了自己一次,居然随口就能够编出一套谎话来,真是将家训全部都忘在脑后了。 “真是这样?可是说来奇怪,我记得我家的院门是锁着的,你又是如何进来的?”素衣女子显然并不相信卫璪即兴编出的谎话。 “姑娘是不是记错了,在下进来的时候门上并没有落锁,正是因为没有落锁,在下才斗胆进来的。”卫璪面不改色地说道。 “真是这样?”素衣姑娘有些疑惑地看着卫璪说道:“可是为何我看你这样的面熟呢?” “姑娘说笑了,在下是从外地来洛阳的商贩,之前并未到过这里,怎么能够与姑娘相见呢?”卫璪客气地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在这里歇一歇吧,反正这院子也空着,不差你一个人。”素衣女子终于放弃了猜测卫璪的身份,转身对黑衣男子说道:“青风,我先去休息了,你看看这位公子有什么需要的。” 素衣女子说完这句话后便走向了一边的厢房,留下了卫璪和黑衣男子在原地。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黑衣男子的眼神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一遍了么?”卫璪有些无辜地说道,刚才的急中生智原以为已经瞒过去了,没有想到这一位还在这里不依不饶。 “你以为瞒得了小姐就能瞒得了我?”黑衣男子向前一步紧紧抓住了卫璪的衣襟:“刚进来我就闻到了你身上的血味,老实说,你到底是谁?” 第六章 城中噩耗 “刚才我不是已经说了么?”面对青风的咄咄逼人,卫璪十分的淡定,毕竟今天已经经历过这样多的惊心动魄,眼前的男子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麻烦将我家少爷放开。”一阵懒懒地声音从背后传来。 看到白影,青风明显愣了一下,抓着卫璪的手也放松了。卫璪有些不满地整理了下自己的服饰,又有点埋怨地看了白影一眼。 “不知阁下是谁?”白影没有理会卫璪的眼神,面向青风有些严厉地说道:“为何要对我家少爷出手?” “我还没问你们是谁呢?这里是我家主人的别院,你们这样大模大样地在这里住着,不太好吧?”青风有些恼火地说道。 “哦?你家主人?”白影若有所思地说道:“不知你家主人是哪一位?” “我家主人是……”青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没有接着往下说。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座别院应该是文鸯文将军的别院,你家主人可是文将军?”白影瞟了青风一眼,接着说道。 “文鸯?”听到这个名字卫璪吃了一惊。 即使是卫璪也听说过文鸯不久之前被夷了三族的事,当时还是因为杨骏的案子,由于有人告发,皇上认定文鸯是杨骏的党羽。 “这个……”青风现在有些支支吾吾了,没有想到闯入者居然会把这里的情况了解的这样清楚。 “青风,你在做什么?”素衣女子仿佛听到了院中的争执,打开了屋门。 “这位就是你的主人?”白影挑了挑眉,有点挑衅地看着青风。 青风没有理会白影的挑衅,转身朝素衣女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哎,怎么走了?现在还要不要赶我们走了?”卫璪朝青风喊道。 素衣女子仔细地看了白影一会,没有说什么便关了房门。青风便坐在了房门前的台阶上,一动不动。 看到这情形,卫璪与白影也不计划再与这主仆二人计较,毕竟房子是谁的现在并不重要,素衣女子是不是文鸯的后人也不重要。 “卫府现在怎么样了?”刚进到屋内,卫璪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卫府现在已经被查封,卫氏成年子孙九人除在卫府被杀掉一个外,其余人等均被羁押在天牢,女眷仆从全部入官,据说是清河王监督执行的。”白影的声音中没有添加任何感情,似乎这只是在城中听到与自己没有一点关系的新闻。 听到白影这么说,卫璪的头像炸了一般,刚才自己还给自己催眠,希望荣晦所说是骗人的,没想到转眼间赤裸裸的现实便摆在了自己的眼前。 “我祖父他们可好?”说出这句话,卫璪感到浑身都一阵的颤抖。 因为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卫璪看到了白影此时的眼神,一种无可奈何与同情的眼神。 “等我赶到天牢的时候,卫氏子孙已经全部被秘密处死。”白影的语气冷得像冰。 卫璪此时觉得天旋地转,怎么可能,即便是有皇上的圣旨,也要按照程序审问定罪,即使真的是死刑也会择期执行,怎么会秘密处死。 “怎么会?怎么可能?谁下的手?”卫璪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想起在阴森森的天牢中全家遇难的样子便心如刀绞。 “目前尚不清楚,我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全部被杀,就连狱卒也丝毫没有察觉。”白影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像是怕卫璪承受不住接连的打击。 “在天牢中随意杀人?现在还有没有王法了?会不会是荣晦做的?”卫璪想起了荣晦阴狠的嘴脸,心有余悸地问道。 “不可能,我在进城的时候荣晦还没有回来。” “那会是谁?”卫璪喃喃地说道,想不出是谁会与卫家有这样的血海深仇。 “二哥,你怎么了?”一声怯弱的声音从卫璪身后传来。 不知何时,在里间躺着的卫玠走到了卫璪的身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到卫璪神情后,卫玠莫名觉得有些不安,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卫璪这样可怕的神情。 听到卫玠的声音,卫璪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了,转身将小小的卫玠紧紧抱在怀中,眼泪夺眶而出。 看到卫璪这样的情形,白影摇了摇头,退出了房间。 “二哥,出了什么事了吗?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卫玠被卫璪突然地举动吓了一跳,十分不安地问道。 卫璪此时千种情绪翻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许感觉到了卫璪的情绪,懂事的卫玠不再继续追问发生了什么,也不再去想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叔宝,我们可能会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卫璪轻轻对弟弟说道。 卫玠乖巧地点了点头:“娘亲呢?会不会想我们?” “叔宝,我答应你,我们过不了多久就会见到母亲,不会让母亲太想念我们,好不好?”卫璪看着怀中乖巧可爱的卫玠,郑重其事地说道。 卫玠看着哥哥泛着泪光的眼睛,乖乖地点了点头。 卫璪又仔细地看了看弟弟的伤势,询问了卫玠现在的感觉,看到卫玠已经没事了略微松了一口气。 为了让弟弟放心,卫璪轻声慢语地将现在的情形讲给了卫玠:“刚才我们被坏人追,叔宝你撞到了马车上晕了过去,后来被人救到了这里,因为一些原因,我们暂时还不能回去。” “那那些坏人呢?”卫玠的眼睛闪闪发亮,为自己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感到惊奇。 “已经走掉了。”卫璪轻轻地说道:“现在已经没事了。” 卫玠的醒来带给了卫璪很大的安慰,卫璪现在十分庆幸现在还有卫玠陪着自己,与卫玠说了许多往事,卫璪的心情也慢慢好转了。 不知不觉,房间里暗了下来,卫璪这才发现时候已经不早了,而因为今天突然遭遇的变故,自己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了。 “少爷,我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现在开饭吗?”白影敲了敲门,礼貌地问道。 卫璪慌忙拭去了眼角的泪光,整理了一下衣饰。 “好了,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好不好?”卫璪对弟弟挤出了一个笑脸。 卫玠点了点头,自己其实早就已经饿了,刚刚就是被饿醒了,算起来今天吃了早饭之后似乎还没有吃过什么正经的食物呢。 只不过刚才被卫璪突然的情绪爆发给吓到了,使得卫玠一时间忘记了肚子饿这回事,现在卫璪一说,还真是抓肝挠肺得饿呢。 卫璪牵着卫玠打开了房门,门口白影恭恭敬敬地站着。 “这个哥哥长得真好看。”卫玠偷偷地对卫璪说道:“这个好看的哥哥是谁啊?” “这个是我们新的仆人,叫白影,以后叫他小白就可以了。”卫璪笑着对卫玠说。 听卫玠这么直白地夸白影,卫璪觉得十分好笑,真是童言无忌啊。 卫璪偷偷地看了白影一眼,想看看白影听到卫玠的话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结果让卫璪大失所望,白影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这时卫璪看到了对面厢房前坐着的青风,似乎还一直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即使听到这边的动静,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也叫他们一起吃吧。”卫璪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便对白影吩咐到。 白影略微点了点头,似乎一开始就已经料到会有卫璪会有这样的吩咐一般,转身大踏步来到了青风面前。 “我们少爷邀请你和你的小姐一起来吃饭。”白影机械地转达了卫璪的要求。 “不敢沾你们的光,你们自己吃吧。”青风头也没抬,不客气地说道。 “难不成你想让那位小姐和你一起饿肚子?”白影的话里多了一丝的嘲讽。 青风终于抬起了头,看了看眼前这个不怀好意的人,倔强地说道:“我会想办法的,不用你操心。” “依我说,如果让小姐亲自掌厨的话可就是你这个下人的不是了。”白影讥讽的口气渐浓。 青风刚刚压下去的火又被撩拨了起来,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你别这么咄咄逼人好不好,在别人家里蹭吃蹭喝,还好意思说邀请我们一起?” “呦,这就生气了?其实你们吃不吃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转述主人的话而已,来不来是你们的事情。”白影瞟了青风一眼,转身离开了。 “怎么?他们不过来?”卫璪看到白影哂笑一声便猜到了大半:“是不是又吵起来了?” “没事,人家不愿意过来,我们还强迫不成?”白影无所事事地朝前走着。 虽然白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卫璪却始终有点过意不去,也许这个院落真的是那位小姐的,在这里打扰了主人,还是要赔些小心为好。 卫璪弯下腰对卫玠悄悄说道:“叔宝,那边的房间里住着一个漂亮姐姐,看上去挺可怜的,现在都没有饭吃,你去叫她过来吃饭好不好?” 听说有个漂亮姐姐,卫玠开心地答应了,转身朝西厢房跑了过去。 “这小色鬼。”卫璪看着卫玠跑开的背影笑了。 白影假装没有听到卫璪兄弟之间的对话,只顾在前面引路,没一会便来到了吃饭的地方。 这是后花园里的一个小小凉台,初秋的季节花园里已经显出了衰败的迹象,花木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地面上落英缤纷,似乎很久没有人悉心照顾过了。 “这里的景致虽然差了点,但也还算通风,少爷将就一下吧。”白影的话与其是歉疚不如说是遗憾。 “已经都到了这个地步,我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讲究?”卫璪自嘲地说道。 在这个凉亭里坐下后,卫璪才感觉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下来,突然觉得没有追杀,没有噩耗,能够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少爷先喝碗安神汤吧,今天一天你也算是辛苦了。”白影将石桌上的一个盖碗揭开,为卫璪盛了一晚汤。 喝下汤后,卫璪觉得一直压在心头的重担仿佛轻了许多,头脑中也不再盘旋荣晦与卫府的影像,心中似乎一下子疏阔了起来。 打起了精神后的卫璪此刻才发现桌上的饭菜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四人份的。 第七章 文家孤女 正看着饭菜发呆的卫璪被一阵嘈杂声打断了思绪,顺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卫玠正拉着素衣姑娘的手往这边走来,青风一脸十分不情愿的样子跟在身后。 “姐姐,你怎么看上去不开心呢?我娘亲说过女人要笑起来才会美哦。”卫玠奶声奶气地声音顺着秋风传了过来。 与卫玠的声音一起传来的是素衣姑娘银铃般的笑声:“你娘亲可真是一位奇女子呢。” “可不是,我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温柔、最聪明的女人。”卫玠开心地说。 听到卫玠这么说,素衣女子温柔地笑了。 素衣女子的笑容让卫璪想起了母亲,母亲的脸上总是这种慈祥、温柔的笑容。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素衣女子已经在卫玠的带领下来到了凉亭处,对卫璪深深地道了一声万福:“小女子刚才没认出来您是卫公子,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海涵。”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听素衣女子这么说,卫璪十分惊讶。 “卫璪和卫玠两位公子的大名在洛阳城的闺房中如雷贯耳,今天早上二位公子出府的时候小女子有缘得以一见。”素衣姑娘款款说来。 因为卫璪换了衣服,所以一时之间素衣女子未能认出,直到卫玠来敲门,才想起来早上在卫府门前看到的那一幕,英俊的少年和如玉的孩童这天下应该是找不到第二对了。 原来是这样,卫璪也隐隐约约地想起了早上的时候听到有几个女子议论的声音,当时没有仔细看,原来这位姑娘也在其中。 “喂,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通缉的要犯,现在洛阳城内都已经挂满了你的画像了。”原本一声不吭的青风突然插进了话来。 “青风,别这么说。”素衣女子正色道:“卫府受冤,卫公必不是那样的人。” 听到素衣女子这么说,卫璪觉得一阵暖流涌上了心头,眼前的这位姑娘看上去也变得亲切多了。 “少爷不会想一直站在这里聊天吧?”白影懒懒的声音飘了过来:“饭菜都快凉了。” 卫璪这才想起来是请对方过来吃饭的,连忙让客人落了座。 卫璪坐了主位,旁边是素衣女子和卫玠,下首是白影和青风。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落座之后,卫璪侧身问道。 “这个……”对于这个问题,素衣女子似乎有些犹豫。 “小姐是文将军的孙女吧?”白影边起身为大家布菜边问道。 素衣女子看了白影一眼,略微有些吃惊,略微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叫文思芸,祖父是文鸯。” “小姐……”旁边的青风有些按捺不住了,用眼神示意文思芸不要再说了。 “没关系,我相信卫公子不是那种人。”文思芸微笑着安慰了一下青风。 青风微微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我担心的才不是那个什么卫公子。” “这么说来,这所宅子真的是姑娘祖上的了,在下真是打扰了。”卫璪边说边起身向文思芸作了个揖。 “卫公子说哪里的话,我家已经被夷了三族,家产全部充官,因为这所宅子平时只有我和几个哥哥过来住,一般人并不知道它的存在,这才留到了现在,按理说,我也已经不是它的主人了。”文思芸有些难过地说道。 相同的经历让卫璪突然对文思芸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想到自己还有个卫玠在身边,这位姑娘恐怕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吧。 “这个菜挺好吃,想不到你厨艺还不错嘛。”一边的青风没有继续听卫璪和文思芸的谈话,一方面确实有些饿了,另一方面白影做的饭菜味道确实不错。 “这是什么肉?”青风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问道,完全把刚才与白影的争执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狗肉。”白影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若无其事地说道:“刚才在门外看到有条野狗,就抓来炖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青风正在夹菜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用手捂住嘴转身朝花园深处奔去。 “他怎么了?”卫玠好奇地问道。 “可能是吃太多了,吃坏了肚子吧。”白影坏笑着说道:“来,你多吃点。” 卫璪为文思芸盛了一碗安神汤,将汤的作用夸得神乎其神。 看着卫璪对文思芸这样悉心的照顾,卫玠有点不高兴了:“二哥,我也要喝。” “小孩子不需要安神,你多吃点别的。”卫璪有些敷衍地说道。 “二哥,你看到漂亮姐姐好像魂都没了一样,都不理我了。”卫玠嘟着小嘴委屈地说道。 听卫玠这么说,卫璪和文思芸都脸红了,只有白影还一如常态地为大家夹菜。 卫璪只好回过神安慰失落的弟弟,好半天,卫玠才重新开心了。 “对了,文姑娘,为什么你会单独和一个男仆人在一起呢?孤男寡女难道不觉得不太方便吗?”为打破饭桌上的尴尬气氛,卫璪开口问道。 问完之后卫璪就后悔了,这是别人的私事,自己却问得这样直白,把气氛搅得更加尴尬了。卫璪抬起头,发现白影正用一副看好戏地表情看着自己。 果然,听到卫璪的问话后文思芸差点被手中的汤呛住,好半天才忍住了咳嗽。 “这个……青风并不算是我的仆人,也算是我的恩人,我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他,从此便相依为命。现在我都已经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难道还会端着小姐的架子,在意别人说三道四吗?” 文思芸在讲话的时候眼神中会流露出一种深深的伤感之情,让卫璪觉得一阵心疼。 “文小姐难道没有被朝廷通缉吗?怎么会大摇大摆地在洛阳城中现身?”白影起身为文思芸夹了菜,不经意地问道。 “是这样的,虽然我是文家的孙女,但从小一直养在舅舅家,事发的时候我装作奴婢被充了官,因为犯了错被处死,当时大家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后来青风将我救了过来。对于官府来说,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文思芸款款道来。 即使是此时说起,文思芸依然用了很大力气才让声音听上去没有颤抖。 “这么说来,这位青风有妙手回春的医术喽?”白影笑着说道。 文思芸郑重地点了点头,看着朝凉亭走来的青风,眼神里全是感激之色。 “你没事吧?”看到青风重新落座,白影假装关心地问道。 “关你什么事?”青风气呼呼地说道。 “青风,你怎么了?”文思芸有些不解地问道。 “青风应该是不吃狗肉的吧,刚才我跟他开了一下玩笑,说这兔肉是狗肉,是我的错。”白影微笑着对文思芸说道。 “原来是这样,青风,人家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不要太当真了。”文思芸对白影的悉心照顾已经很是不安,对青风闹别扭更是觉得不妥。 青风对于二人的对话没有理会,也不再动桌上的饭菜,只是气呼呼地坐着。 “哎呦,文小姐你这仆人的脾气可比你还大啊。”白影接着打趣道。 文思芸悄悄推了推青风,见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好意思地朝白影笑了笑。 卫璪担心文思芸尴尬,连忙岔开了话题:“文姑娘以后有什么计划呢?” “我想先查一查文家被灭门的原因。”文思芸想了想说道:“卫公子呢?” “我暂时还没有想好,但是近期我还进不了城,还要叨扰姑娘一段时间。”卫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什么?你们还计划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青风听卫璪这么说立刻就坐不住了。 “怎么?”白影瞟了青风一眼:“你家主人都没说有意见,你有意见?” “青风……”文思芸悄悄拉了拉青风的衣袖,不好意思地对卫璪说:“正如我刚才说的,这里已经没有主人了,卫公子请随意。” “还是文小姐通情达理,”白影一把将青风按到了椅子上,微笑着说道:“放心,做饭什么的我会负责的。” 青风想将白影的手从肩头挪开,却一动都动不了。 酒饱饭足之后,卫璪带着卫玠送文思芸回房间,白影拉青风一起收拾满桌狼藉。 “我说,你还真的亲自煮东西啊?”青风一边看着白影麻利地收拾杯盘,一边打趣。 “这样不好?”白影挑了挑眉,手中一刻不停。 “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会做到这个份上。”青风叉着手,慢慢地在白影身边晃动。 “亲自动手做也是一种乐趣,另外还可以减轻我的负罪感。”白影将青风推到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 “什么时候成了道德家了?”青风哂笑道:“早前你可不是这样啊,经历过了什么?” “活了这么久,能经历的早都经历了。倒是你,还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什么时候也敢到我的地盘上寻猎物了?”白影已经收拾完了残局,眼睛紧紧盯着青风,眼神冷得像冰。 即使是青风,面对白影这样的目光也觉得毛骨悚然。几百年间,青风与白影有过几面之缘,但是从未发生过正面冲突,时至今日,没想到会住在同一屋檐下,以这样的形式对峙。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住在这里了?”青风难得严肃了起来。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这里?” 第八章 月下闲谈 卫璪回房后替卫玠洗漱了,哄着他上床安歇。好在卫玠从小就有早睡的习惯,现在虽然没有母亲的陪伴,卫璪给的安全感也足以让他香甜的睡去。 然而,看着卫玠熟睡的卫璪却怎么也睡不着,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就辗转难眠。 虽然一时豪气说要为卫氏报仇,但是细想起来谈何容易,最重要的是现在连谁杀了祖父和父亲都不清楚。 正是农历十五的时候,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室内如同白昼。 卫璪轻手轻脚地披衣起床,既然睡不着,看看月色也是好的。 推开房门,卫璪突然发现文思芸也坐在前院的走廊上,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异常美丽,恍若仙子。 “文姑娘也睡不着吗?在想心事?” 卫璪将衣服轻轻披在文思芸身上,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似乎卫璪的话让文思芸吃了一惊,回头的一瞬眼神中充满了警戒,只是一瞬间,文思芸又恢复了温柔的样子。 “今晚月色很美,如不欣赏岂不是可惜了?” 文思芸伸手轻轻抚着身上的衣衫,丝绸的质感十分细腻。 “想不到我卫璪今日居然能够和姑娘一起在这郊外赏月,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卫璪有些自嘲地说道。 “说起来,我能与赫赫有名的卫公子一起赏月,才是我的幸事呢,如果传了出去,还真是要被妒忌死。”文思芸微笑着说道。 两人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一时间没了话题,好一阵,两人没再说话。 “文姑娘今天早上都在洛阳城里?”卫璪突然严肃地问道。 文思芸轻轻点了点头,眼中的笑意也全都消失了。 “那么,卫府被查封的时候,姑娘可曾看见了?”卫璪此时的语气略有些伤感。 文思芸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吃饭的时候就感觉卫璪想要问这个问题,现在终于问了出来。 “当时只看到清河王带了圣旨到卫府宣旨,当时好多人围观,只听到有人说里面杀了人,具体什么情形没有人清楚。最后清河王带着卫公等人走了,之后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文思芸边说边看着卫璪的脸色,有些担心自己讲的太过直白让卫璪难过。 “清河王……”卫璪艰难地挤出了这三个字。 “据说当年武皇帝最喜欢的是清河王,只是最后都没有把帝位给他。这些年清河王不理朝政,我也比较奇怪为什么这次会是他来宣读圣旨。”文思芸思忖着说道。 “看不出你对朝局了解的还挺多的。”听了文思芸发表了这么一通看法之后,卫璪突然觉得这位文小姐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是一个不闻世事的大家闺秀。 文思芸微微红了脸:“从小舅舅就把我当男孩养,骑马射箭什么的都会教,说这是我们将门的家风,大家谈论政事的时候也从来不让我回避。刚才一时兴起发表了一番拙见,让卫公子见笑了。” “文小姐这是哪里话,想我也是一介男子汉,遇事却不及你一个姑娘,想来都觉得十分的惭愧。” 卫璪说的是实话,身为贵族公子,平时除了看书写字就是饮酒品花,对于朝政一向不感兴趣,只是偶尔听父亲和大哥说起,对于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却完全不懂。 “卫公子是书香世家,受的教育自然与我是不同的。”文思芸谦虚地回道。 “不知姑娘可有能投奔的亲人?虽说文家被夷了三族,但母亲是否还健在?” 一想到看上去很柔弱的文思芸要承受这样大的痛苦,卫璪便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母亲性子刚烈,在得知父亲的死讯后便自杀了。文府女眷入官后大都遭受欺凌,大部分都被处死或自杀了,我多次打听也没有打听到至今尚存的亲眷。”文思芸略微低着头,眼睫毛轻微地颤动着。 听文思芸这么说,卫璪自责不已,后悔自己提了一个这么让人难过的话题。 “真是对不住,又让你想起了难过的事情了。”卫璪有些抱歉地说道。 “没关系,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早都已经学会去接受了。”文思芸抬起头,微笑着对卫璪说道。 在月光下,文思芸的笑脸显得十分的温暖。 “青风呢?”卫璪环顾四周后问道。 从见到文思芸的那刻起,青风便与文思芸形影不离,然而现在青风和白影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刚才晚饭后就没有回来,应该是在后院歇息吧。青风的踪影不定,大部分时间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肯定会出现。” 文思芸在说起青风的时候脸上是一种幸福的表情,这种表情让卫璪心中略微有些不舒服。 “有这样一个人随时保护你也挺好。”卫璪说的有些违心。 “卫公子身边的白影看上去也很可靠。”文思芸客气地说道。 “白影么?”卫璪有些犹豫,该如何向文思芸介绍白影呢?自己几乎对白影是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一点还不能对文思芸说,如果文思芸知道白影是妖,应该会把她吓跑的吧。 “白影作为一个仆人确实是十分称职的。”想了半天之后,卫璪终于说出了这样的一句。 “可是那个白影看上去并不像是仆人,他身上有一种气质,”文思芸思索了一会说道:“是一种王者的气质。” 卫璪心中苦笑了一下,白影当然是一种王者的气质,虽然名义上自己是白影的主人,但实质上自己只是白影囤积的食物而已。 此时在后院的一颗大树上,白影正懒懒地斜躺在较高的树枝上,此时白影的发丝已经变成了银白色,皮肤也变得有些透明,修长的手指上长出了锋利的指甲。 “要我说,你现在的样子还比较顺眼,装仆人一点都不像。”稍微靠下一点的青风打趣地说道。 “月圆之夜,化成妖身才能更好地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你还是没学会这一点啊。”白影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修炼这种事情我从来不感兴趣,修成仙又如何,还不是漫漫孤寂时光?”青风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前院。 “看来我们的猎物聊得很投缘呢,”白影瞟了一眼前院的情形,缓缓地说道:“如果他们真的凑成一对,这可如何是好?” “文小姐她并不是我的猎物,”青风看着白影,一本正经地说道:“所以我并没有在你的地盘上抢猎物。” “哦?”白影瞟了青风一眼,十分不屑地说道:“这么说她还不知道你是妖?你们还没有达成契约?” “什么狗屁契约,我才不会达成那种东西。”青风有些生气地说道。 “人的一生才有几年?你又何必?活了这么久,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白影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青风。 卫璪与文思芸又稍微坐了会便各自回屋了,躺在床上,文思芸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刚才与卫璪的一番谈话让文思芸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为何自己现在会这样坚强,大概是因为已经死过一次了吧,文思芸这样想着。 数十日前,文思芸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舅舅家没有女孩,全家上下都宠着这个小姐。 文思芸会跟哥哥们一起骑马,一起在草地上打滚,弄得全身上下全是泥巴。尽管如此,舅舅舅妈也没有一句责备,完全让她按照自己的喜好生活。 舅舅家是一个离京城不远的庄园,夏天的时候文思芸会随哥哥们到这个别院住上几天,生活过得惬意又轻松。 然而就在某一天,生活突然变了,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舅舅家已经被官兵团团围住,在一群群手执钢刀的士兵的催促下,舅舅和哥哥们被押走了。 舅妈急中生智让文思芸穿上了侍女的衣服,官兵在查族谱的时候也并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文家的女儿。 舅妈去了什么地方文思芸当时并不知道,自己与一群侍女被封在庄园中的一间小屋中过了整整两天。 两天后,当查封的门重重打开后,文思芸又被一群凶狠的官兵簇拥着来到了一座豪华官邸,当时虚弱的文思芸只看到了牌匾上的两个大字:“贾府”。 身为罪臣家中的女侍,文思芸被分配到了最下等的房间,做着最低下的粗活。娇生惯养的小姐哪里做过这样的粗活,因为手脚不够麻利,文思芸经常被管家痛打责骂。 一次管家正在毒打文思芸的时候刚好被路过的老爷看到了,老爷当时心有不忍,制止了管家,还好心安慰了文思芸几句。 然而,文思芸的心还没有被暖热的时候,老爷的善举却为她招来了杀身之祸。 贾府的夫人正是当今贾皇后的同母胞妹,性格阴险狠辣,最是见不得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好,尤其是看到文思芸出落得很是标致的时候,贾夫人的妒忌之心顿时爆发了。 当天夜里,文思芸正在梦乡中时,突然几个彪形大汉闯入了房间。文思芸还没有来得及反抗,已经被为首一人一棍敲晕了。 等文思芸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扔进了一个刚刚挖好的土坑中,刚才的几个人正往自己身上铲土。 文思芸立马意识到这些人是想将自己活埋,由于双手双脚都已经被绑上,口也被堵上了,无论文思芸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只是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最终终于没有了知觉。 等文思芸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却是在一个英俊的少年的怀里,看到自己醒来,少年仿佛松了一口气:“我叫青风,你已经没事了。” 这是青风对文思芸说的第一句话。 第九章 林中青风 由于快天亮的时候卫璪才睡着,突然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头痛欲裂。 “少爷,该吃早饭了。”门外白影礼貌地说道。 听到白影的声音,卫璪突然回到了现实,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贵家公子了,以后的生活已经不能再任性了。 卫璪答应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卫玠,帮迷迷糊糊的卫玠穿上了衣服。 “我要乳娘。”被卫璪的笨手笨脚弄痛的卫玠突然哭了起来,似乎是昨天的委屈现在才想起了发泄。 “叔宝乖,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卫璪一边忍着心里的怒气,一边耐心的安慰。 “不要,二哥不好,我要娘亲。”卫玠的小孩子脾气上来了,完全没有体谅卫璪的想法。 “够了!”卫璪突然生气起来,大声喊道:“不要再哭了,我现在很头疼。” 可是卫玠并不害怕卫璪发脾气,哭声反而更大了。 “卫公子,需要帮忙吗?”门外传来了文思芸的声音。 清静的院落里小孩的哭声足以让所有的人听到了。 “没事,我们马上过去,你们先吃饭。”卫璪急忙回答道。 听到文思芸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卫璪这才出了一口气。 “叔宝,刚才是二哥不对,二哥今天心情不好,不该朝你发脾气。”卫璪轻轻抚摸着卫玠的头,温柔地说道。 “你今后要乖,如果你乖的话二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卫璪带着几乎恳求的语气说道。 在卫璪的不懈努力下,卫玠终于破涕为笑了,与卫璪一起去后院的凉亭吃早饭。 吃早饭的时候,文思芸看着卫玠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放下心来。 “文姑娘,你今天要出门吗?”卫璪边吃边对文思芸说。 “应该要到城里去一趟,公子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想去城里走一趟,原本想将卫玠托付给你照顾的。”卫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卫玠的话,可以让青风留下来照顾。”文思芸思忖着说道。 文思芸的提议立即遭到了卫玠和青风的反对。 “不要,我要二哥带我到城里玩。”卫玠嘟着嘴不开心地说道。 “让我带这小破孩?我可干不了,另外,小姐你一个人去洛阳城我不放心。”青风插着手,一副不肯合作的样子。 “青风,我去洛阳城中带着你不方便,另外,卫公子现在正需要帮助。”文思芸悄悄地劝青风。 “这里不是还站着一个么?干嘛要我照顾?”青风瞅着白影,十分不满地说道。 “我想让白影替我去办一件事,”卫璪有些抱歉地对青风说道:“在下在路上会关照文小姐的,还请兄台帮在下这个忙。” 看到卫璪已经这样说了,青风在几次确认文思芸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之后终于同意了。 早饭后,卫璪装扮成了一个书生的样子,在白影的帮助下微微变了容貌,便与文思芸一起向洛阳城方向进发了。 白影在卫璪的吩咐下也起身了,整个院子里最后只剩下了满腹委屈的卫玠和一脸不满的青风。 “你几岁了?”青风对照顾小孩十分不在行,想着聊天联络感情总是没错的。 谁知卫玠根本不买账,转过头去不理会青风。 “你这小屁孩,架子还挺大,简直跟那个老不死的一模一样。”青风笑着说道。 “谁是老不死的?”卫玠突然回过了头,显然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 “就是你们那个仆人啊。” “小白才不是老不死的,小白哥哥最帅了。”卫璪一脸天真的说道。 青风被卫玠的话逗得直不起腰来,居然有人敢说他帅,不知道白影听卫玠这么说会作何感想。 青风突然对卫玠有了兴趣:“想不想出去玩?” 卫玠使劲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期待的光芒。 “不过你要答应我,如果我带你出去玩了,你二哥回来后,你可不许对他说。” 青风与卫玠击掌为誓,对于将要进行的冒险,卫玠兴奋得小脸通红。 青风带卫玠出了院门,门外是无穷无尽的树林,这座别院正处于一座山的山顶上,山间景色尽收眼底。 “来,我带你玩一场真正的丛林探险。”看到早上的空气这样清新,青风顿时心情大好。 卫玠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青风已经将卫玠单手抱在了怀中,向前猛跑几步跳下了悬崖。 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卫玠几乎睁不开眼睛,本能地仅仅抓住青风的衣襟,想要叫却叫不出来。 “慢慢睁开眼,别怕,有我呢。”青风看着卫玠害怕的样子,笑着说道。 就在青风的脚尖接触到树梢的一瞬,青风的身子突然停住了,卫玠睁开眼,惊讶地发现青风居然脚踩几片树叶,但却稳稳地停在了半空中。 “你好像妖精啊。”卫玠兴奋地喊道。 “对啊,我就是妖怪啊。”青风开心地笑道:“你害不害怕我?” 卫玠用力摇了摇头:“娘亲说妖怪不吃乖小孩,叔宝很乖。” 青风被卫玠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这笑声惊动了丛林中栖息的鸟儿,鸟叫声配合着青风的笑声此起彼伏。 “刚才我说错了,你可比那个老不死的好玩多了。”青风笑着说。 青风的话音还没有落,已经踏着树梢朝丛林深处走去了。 卫玠好奇地看着周边的景色,伸手去抓朝自己飞来的小鸟,这些情景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 青风带卫玠来到了一棵很大的松树前,这棵树要比一般的树高出很多,卫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树。 青风稳稳地落到了地面,卫玠此时才看清这棵树大概要几十个自己才能够围得住。 青风将卫玠缓缓放到了地上,笑着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卫玠抬头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参天大树,疑惑地摇了摇头。 “这儿啊,就是你小白哥哥的家啦。”青风笑着说道。 “小白哥哥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呢?”卫玠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树丛,好奇地问:“如果住在这里不会迷路吗?”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不过他不告诉我。”青风笑着说:“不过既然来了,我们也不能空手回去啊。” “娘亲说我们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卫玠一本正经地说道。 “没关系,反正他最近不在这里住,咱们不拿的话就浪费了。” 青风纵身一跃,跳到了松树身上,摘了几个松果下来,递给了卫玠一个。 “这棵树上的松子可是能够让人延年益寿的,你吃点对你有好处。”青风笑着对卫玠说道。 卫玠半信半疑地接过松果,与青风一起坐在树前吃了起来,果皮碎屑扔了一地。 “只是可惜了这个老不死的妖术太深,咱们进不去,不然刚好可以休息休息。”吃完后,青风有些遗憾地说道。 “小白哥哥也是妖精吗?”卫玠一脸好奇地问道。 “对啊,他可是个大妖精,连我都打不过他,不过你放心,他可是从来不吃人的。”青风笑着说。 “小白哥哥要是妖精的话肯定是一个好妖精。”卫玠点点头说道。 “好妖精?也就只有你这么说。”青风躺在了大树前的草地上,懒洋洋地说道。 卫玠没有理会青风,看青风一副要睡着了的样子,便往丛林深处走去,想看看那里边会有什么东西。 “别走太远啊,会有狼的。”青风叮嘱道。 卫玠对于狼是什么没有一点概念,这里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家里的人从来没有带他来过这样好玩的地方,这里的一花一木卫玠都觉得十分的新鲜。 初秋的季节,树林里已经有了一层落叶,卫玠踏上去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树木旁有各种各样的小灌木,长着奇形怪状的果实。 不知不觉,卫玠走得越来越远了,等到发现情形不对的时候,卫玠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四周的树木长得都差不多,哪条是回去的路根本找不见了。 最要命的是,面前突然出现了几条像狗一样的动物,但是他们泛着绿光的眼神却异常的凶狠,嘴里有着血红的舌头和长长的獠牙,对着猎物发出阵阵的怒吼。 “青风哥哥,青风哥哥救我……”吓傻了的卫玠一边向后退一边喊。 突然,卫玠后退的脚撞到了一个东西,回过头来才发现不知何时青风已经站在了身后。 “哎呀我的小少爷,真是一点都不让我清闲。”青风一边把卫玠往自己的身后推,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 此事,为首的猛兽突然向前跃起,朝青风迎面扑来。 “畜生,也不看看我是谁,敢在我面前撒野。”青风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的低沉,像是野兽的怒吼声。 迎面扑来的猛兽突然停止了进攻,在原地站了一会后转身哀嚎着带着同伴逃走了。 “他们怎么了?”卫玠有些好奇地问道:“难道他们能听懂你的话?” “他们听不懂,只是明白我是不好惹的,所以吓跑了。”青风微笑着说道,与刚才的声音判若两人。 “原来你这么厉害。”卫玠由衷地佩服道。 “得到小少爷的夸奖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青风开心地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下次再带你出来玩,记住了,回去这件事情不许跟任何人说起,你二哥也不行,知道吗?” 卫玠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现在青风不仅带自己出来玩,还成为了拯救自己的大英雄,自己一定要保护大恩人的秘密。 第十章 又见蒯英 卫璪与文思芸骑了两匹快马,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便来到了洛阳城边。 “卫公子,咱们分开进城吧,孤男寡女一起走难免会引人怀疑。”文思芸停下自己的马说道。 “也好,在下与姑娘去的也不是同一个地方,分头走确实要方便一些。”卫璪沉思了一会又说道:“不过姑娘一个人我有些不放心。” “没事的,卫公子忘了我可是将门之后。”文思芸笑着说道:“这样吧,我们申时在这里相见,一起回去。” 卫璪同意了文思芸的提议,看文思芸进了城,这才缓缓朝城门走来。 虽然洛阳城中有卫璪的通缉令,但毕竟画师没有亲眼见过卫璪,所画的画像并不真切,因此当卫璪以一个文弱书生的形象进城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城门守卫的怀疑。 进城之后,卫璪先去了一趟已被查封的卫府,大门上的封条刺眼醒目,提醒着卫璪这里发生的一切。 怕被别人认出,卫璪没敢在卫府门口多做停留便匆匆离开了。 “卫兄,别来无恙?” 正在卫璪低头匆匆行走在小巷中时,突然从背后传来了这样的问候。 卫璪忙转身过去,看到蒯英立在身后。 看到果然是卫璪,蒯英慌忙作了个揖:“看到卫兄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原来昨天蒯英没有来得及走在荣晦前通知卫璪,一直担心卫璪会出什么事情,所以不时来卫府门前转转。 这两天卫府的女眷还被封在卫府中,蒯英便买通了守卫悄悄从后门进去照应。 得知母亲她们现在被封在卫府尚未发落,蒯英也在私下中有所照顾,卫璪不禁松了一口气,连忙感谢蒯英的义举。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卫兄先到我家稍坐片刻吧。”蒯英拉起卫璪便往自己的府里走去。 蒯英与卫璪同为世家公子,又年纪相仿,从小便很是投缘。蒯家与卫家又是世交,因此这次卫家出事,蒯府也十分的不安。 蒯英带着卫璪穿过羊肠小道来到了蒯府的后门,看四周没人,蒯英便带卫璪进了府。 “快跟我说说,昨天荣晦去追你的时候,你怎么逃过去的?”蒯英刚拉卫璪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昨天因为担心卫璪,蒯英一直在城门口等着,一直等到了日头偏西才看到荣晦带着一队兵灰头土脸地走了回来。 蒯英当时挺纳闷的,按理说卫璪确实是在白马寺,荣晦从那个方向追过去一定是可以遇见的,要说荣晦私自把卫璪处决了,当时荣晦的表情却不太像。 “这个,说起来挺复杂的,总而言之就是吉人自有天相。”卫璪苦笑着说道,自己虽然最讨厌对朋友撒谎,但是这个问题自己确实是回答不了。 “既然你有难言之隐,我就不问了。”蒯英十分体贴地说道:“只是现如今,你计划怎么办呢?” “你知不知道我父亲他们的情况现在如何?”卫璪喝了一口茶,缓缓地问道。 “这个不清楚,当时只知道清河王将他们全部都押走了,但是后面具体怎么样我就不清楚了。” “昨天我派人打听过,我父亲他们已经全部被人在天牢中秘密杀害了,一个活口都没留。”卫璪手握着茶杯,双眼紧紧盯着茶杯中的茶叶。 “什么?”蒯英一下子跳了起来:“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你的消息可靠吗?” “我有些奇怪,我在昨天就知道了此事,难道狱卒们现在还没有上报?”卫璪轻轻转动着杯盖,仿佛这件事与自己无关一般。 “当然没有,现在传出来的消息是要将卫公免职,要求其回封地。”蒯英激动的心情一时难以平复:“你的人是从哪里得知的?” 这件事情是白影告诉自己的,应该不会有错,卫璪这样想着,但是自己又不能把事情的原委告诉蒯英。 “我从哪里知道的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让朝廷尽快知道这件事。令尊不是与廷尉大人交好么?能否烦请令尊代我查明此事?”卫璪起身向蒯英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你这是做什么?我们两家是世交,这件事我自然会向父亲转达。”蒯英扶起卫璪,豪气地说道。 “现在朝中官员们做事大都见风使舵,现在凡是与卫府有关的事情大家都是绕着走,也难为蒯兄还有这样的心胸。”卫璪感慨地说道。 “自从现在这个皇上登基,许多老臣们都告老还乡了,皇后现在执掌朝政,将司马氏玩得团团转,现在在朝堂上大家都是以贾氏马首是瞻。” “贾皇后……也就是说现在朝中的许多决策都是贾后的主意?” 以前卫璪从来不与蒯英谈论朝堂上的事情,总觉得这些与自己十分的遥远,现在不得不知道的时候,还暗自庆幸蒯英这方面的知识广泛。 “那当然了,有关当今皇上的笑话可真是不胜枚举,据说现今的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武帝就觉得他有些痴傻,想要废了太子,后来还是杨太后极力保下来的,只是这个杨太后没有想到自己保下来的儿媳妇会灭了她的满门。” “这个贾后看来不简单啊。”卫璪慢悠悠地说道。 “何止是不简单,简直是狠辣,你知道卫公为什么会遭殃吗?还不是因为当年武帝想要废太子的时候卫公曾表示同意来着。” “这么说,这个贾后请祖父出来主持朝政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了杀心了?” “这个不好说,但是这个女人是一个十分善于使用政治手腕的人,皇上又天生智力低下,只能被这个女人摆布。”蒯英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听说这次去颁旨的是清河王?”卫璪的脸色依然十分的平静。 蒯英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清河王一向是不参与这些事情的,虽然我与清河王的交情不深,但我觉得这个人还是挺心善的。” 卫璪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起头看着蒯英说道:“我想见见清河王。” “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大胆了?虽然我觉得清河王是一个好人,但却不能肯定当他见到一个朝廷钦犯的时候作何反应。”蒯英有些意外地说道。 “没关系,我装作是你的仆人好了,你们不是曾经交谈过吗?如果去拜见的话他应该会见你?” “应该会吧,清河王没有一般王爷的架子,并且我曾经送给他的东西他表示很喜欢,如果一定要去的话我备一份礼,他应该会见的。” 蒯英意识到这位卫公子一旦决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去实践,就算是自己拒绝了他,他也会想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过今天是去不了了,我得先写个拜帖送过去,看他明天是不是有时间能够见我。”蒯英边说边叫来佣人拿了拜帖过来。 卫璪一边等着蒯英写拜帖,一边默默地思索着。听了蒯英刚才的话之后卫璪一直想不通为何有人要在狱中杀人灭口。 “在想什么呢?”蒯英写好拜帖后交给了佣人,抬头正好看到了卫璪正在苦苦思索。 “我在想为什么要在狱中杀人灭口,这样的话风险不是很大吗?如果贾后一定要除去祖父的话,定个谋逆的罪名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冒这样大的风险呢?” “也许并不是贾后杀的人啊。”蒯英随口回到。 卫璪点了点头,现在确实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贾后杀的人,但是自己心中总是有那样的一种感觉,觉得贾南风与这件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拜托你。”卫璪最后有些为难地说道。 “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我们兄弟之间哪里来的这些客套。”蒯英十分豪爽地回应道。 “我想见见我母亲。”卫璪轻轻地说道。 蒯英十分同情地看了卫璪一眼,知道此时卫璪心中最担心的是家人的安危,但是现在去卫府的话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但是蒯英又实在不忍心拒绝这个请求。 “午后可以试一试,我来想想办法吧。”蒯英思索了一下说道。 卫璪在蒯英家中又呆了一会,吃了简单的午饭后,蒯英走了出去,没一会便回来了,手里拿了一身衣服和一个饭盒。 “把这身衣服换上,假装是我的仆人,这两天我已经买通了守卫,进去的难度应该不大,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注意分寸,千万不要让守卫起疑。”蒯英一边将衣服递给卫璪一边说。 卫璪点了点头,表示充分理解了蒯英的意思。 其实卫璪何尝不知道,此时去卫府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但是自己已经到了这里,如果没有看到母亲健康安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的。 卫璪打扮好了之后,蒯英便带着卫璪来到了卫府的后门,后门边只有两个守卫在那里,因为枯燥无聊,两个守卫正在扔骰子赌钱为乐。 “两位官爷好兴致啊。”蒯英十分熟络地与看守打着招呼。 “怎么?今天又来送饭了?”守卫扫了卫璪一眼说道:“今天换了个跟班的?” “家父今天给挑的,说是原来的那个不稳重。”蒯英笑着说:“看二位玩我也有点心痒了,我也来凑个热闹怎么样?” 两位守卫正愁没有地方捞油水,看到蒯英主动来送钱当然十分开心。 “小许,进去给里面的人把饭盒送过去,顺便问问缺什么,我陪两个官爷玩会,就不进去了。”蒯英头也没回地吩咐道。 听蒯英这么说,卫璪抬脚向门口走去。 “慢着。”一个守卫突然站了起来,将正要推门的卫璪拦了下来。 第十一章 文氏失踪 “手轻一点,这封条可不能破,一会还得贴上呢。”守卫看着卫璪笨手笨脚的样子十分不满地说道。 “张大哥,你多担待点,这小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心里有些发慌。”蒯英在一旁陪着笑脸。 “快点过来,我们要下注了。”另一个守卫喊道。 门口的守卫急忙帮卫璪将门打开,简单吩咐了几句便加入了赌局中。 卫璪听蒯英说人都被关在后院的一个偏厅里,好在卫璪从小在这里长大,对于自己的府邸再熟悉不过,没一会就到了被封的门口。 门被从外面反锁上了,卫璪用守卫给的钥匙打开了门,一股浑浊的气流迎面扑来,卫璪差点没有喘上气。 等适应了房间的暗度之后,卫璪慢慢看清不大的房间里竟关了十几个人,偏厅被隔成两间,卫璪看到外面的都是丫鬟,便跨过人群往里间走去。 外间的丫鬟们基本上都在打盹休息,卫璪路过的时候也都只是稍微抬眼看看,几乎没有人搭理他。 等卫璪终于看到了母亲的时候不由得眼中一酸,仅仅是两天未见,母亲竟显得如此憔悴,发间增了许多的白发,眼神暗淡无光,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也难怪,长子在自己面前被杀,丈夫从自己眼前被带走,还有两个孩子现在生死不明,接连的打击让这位坚强的妇人都有些承受不住。 “母亲。”卫璪跪在母亲面前,颤抖着叫了一声。 卫夫人呆滞的眼睛看了卫璪半响,突然闪现出了惊喜的目光:“是仲宝?你真的是仲宝?” “是我,母亲。”看到母亲后,卫璪突然觉得自己又成了小孩子,仿佛自己这些天受的委屈现在都可以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 “是真的?我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卫夫人使劲地眨了眨眼,又仔细地看了看面前的卫璪,始终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母亲,现在形势还比较严峻,孩儿的时间有限,只能告诉你孩儿现在一切安好,叔宝也都好,请母亲千万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挂念孩儿。”卫璪害怕母亲难过,强忍住眼泪。 “看到你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你哥哥他想必你也都知道了,不知道你父亲的情况怎么样?你有没有打听到?”刚刚面露喜色的卫夫人此时又是愁云满面。 “目前还没有消息,”卫璪怕母亲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只好说道:“母亲放心,我一定会让皇上还我们卫家一个公道的。” 卫夫人点点头,早已泣不成声。 旁边卫璪的婶娘们都已围了过来,发现是卫璪时大家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各位,卫璪现在还是朝廷钦犯,千万不要把今天见过我的事告诉任何人。”卫璪脸色凝重地说道。 再次见到亲人的喜悦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原本大家已经快要忘记的事情现在又清晰地浮现了出来,很快女人们便哭成了一片。 卫璪看到自己的亲人们如此难过真是心如刀割,真想现在就将她们解救出来,但是理性提醒着自己,现在已经是时候离开了,毕竟不能给蒯英带来麻烦。 “母亲,你多保重,这些吃的你们好歹充充饥,我保证一定会救你们出来。”卫璪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好孩子,你去吧,不用操心我们,我们这把老骨头也还能撑一段时间。”母亲的笑容还是那样的温暖。 在母亲的泪光中,卫璪起身离开了这间汇集着阴暗、令人窒息的屋子。 站在屋外,卫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心中十分的不情愿,还是将房门落了锁。 卫璪出来的时候,蒯英正和两位看守玩得起劲,看卫璪出来,看守也没有多说什么。 “怎么去了这么半天啊,是不是在里面迷路了?”蒯英大笑着说道。 “回少爷,里面确实太大了,一时找不见。”卫璪垂首恭敬地说道。 “真是的,去了这么久,害我输了这么多钱。”蒯英不满地唠叨着。 “你的手气不好反倒怪起下人来了。”一个守卫笑着说道。 “是我技术太差让二位见笑了,家里还有事,改天再和二位玩啊。”蒯英笑着起身告辞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在外面都快吓死了。”走远了之后,蒯英抱怨道。 “我看那两位看守倒是开心得很,害你白白输了钱,改明给你补上。”卫璪笑着说。 “里面情况还好吧?”蒯英看卫璪的心情还好,试探着问道。 “人间地狱,”卫璪锁着眉,叹息地说道:“让母亲遭遇这样的事情,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 “也别这么说,你现在是她们唯一的希望了,如果连你都垮了,那么卫家就更加无望了。” 蒯英试图劝慰卫璪,但是深深感觉自己的言语的无力。卫璪用感激的眼神看了蒯英一眼,表示虽然无济于事,但是心意已领。 “现在时候不早了,卫兄你今晚要不住我家?”回去的路上,蒯英提议。 “不用了,我住你府上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另外我与另一个朋友约好了一起走,现在她应该在等我了。” 卫璪看了看天色,应该已经快到申时了,不知道文思芸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强留卫兄了,明日卫兄只需到我家后门处告诉侍卫你是跟我约好来买书的,他就会带你进来了。” 离别时,蒯英临时想出了这样一个接头的方式,毕竟让太多人知道卫璪还活着对卫璪并不是一件好事。 卫璪点头同意了蒯英的安排,临行时拱手说道:“今日多谢蒯兄的帮忙,来日必当重谢。” “说过别这么客气了,”蒯英假装生气地说道:“你路上小心,多保重。” 卫璪拱手作别,好在天色还不算晚,出城的百姓正多,卫璪混进人群中,轻松地出了城。 出城之后,卫璪在约定的地方等着文思芸,同时将今天的事情又回忆了一遍,想要理出个思绪。 天色越来越暗,早已经过了申时,但是文思芸还是没有出现,卫璪隐隐有些担心文思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也许是文思芸的事情一早就办完了,早早回去了呢,卫璪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现在城门已关,自己不可能再去城中找她,还是先回文家别院看看的好。 思虑已定,卫璪便快马加鞭朝文家别院赶了过去。 打开院门,院中只有青风和卫玠两人,青风正在逗卫玠玩。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看到卫璪回来,青风有些埋怨地说道。 在看到卫璪的身后并没有文思芸的影子后,青风的眼神突然变了:“文小姐呢?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文姑娘还没有回来吗?”卫璪仅存的一丝希望此时也破灭了。 “当然没回来,你们一起走的,难不成还让她一个人回来?”青风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很多。 “我在约好的地方等她,她却一直没有出现。”卫璪有些懊恼地说道。 想到自己现在把为卫府伸冤当作了头等的大事,以至于才让文思芸一个人进了城,卫璪就自责不已。 “什么?你们进城之后是分开走的?”青风的怒气此刻连压都压不下去了:“临走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说会好好照顾她的,现在你一个人居然好意思回来?” “她会不会在洛阳城中住?”卫璪弱弱地问道。 “当然不可能,她如果不回来一定会告诉我们的,现在一定是出什么事了。”青风瞪了卫璪一眼,气愤地说道。 卫璪现在自然是恨不得立刻去找文思芸,可是现在城门已关,白影又不在身边,自己即使再着急也无济于事。 “姓卫的,我告诉你,文小姐今天若是没事便罢,若是有事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青风恶狠狠地对卫璪说完这句话便打开门消失在了黑暗中。 “喂,现在城门都已经关了,你要去哪?”卫璪着急地追了出去,然而出了院门后却已经看不到青风的影子了。 卫璪心中郁闷极了,如果文思芸今天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不用青风动手就会自我了结了。 “二哥,你别担心了。”刚才有些吓坏了的卫玠小声说道:“青风哥哥他很厉害的。” “可是现在城门都已经关了,就算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卫璪在卫玠身边坐下,沮丧地说道。 卫玠想起今天青风轻轻一跃便跳上大树时的情形,心想那座城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青风哥哥很厉害的,这种事情难不倒他的,二哥你放心。”卫玠细声细语地说道。 卫玠此时非常想告诉卫璪青风的厉害之处,只是之前自己已经答应了青风不能透漏他的秘密,看着卫璪担心的样子卫玠真是纠结极了。 一路上,青风用力感受着文思芸的气息,郊外一般人烟稀少,气味相对比较好追踪,但是到了城里就不一样了,各种各样的人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没多会就断掉了。 青风游荡在洛阳城中空荡荡的大街上,用力听着四周的动静,然而却没有半点文思芸的声音,没有半点文思芸的气味。 第十二章 设计楚王 文思芸进了洛阳城后便径直去了沉香馆,沉香馆是洛阳城中公子王孙最爱去的风月之地。 文府原本养着的歌女莺儿在文家败落之后被卖至沉香馆作了歌妓,艺名莺鹂,一日文思芸偶然在街上遇到莺儿,互诉离别之情后莺儿便常常请文思芸至沉香馆。 文思芸从小练得一身好舞技,偶尔也会给贵客跳一段舞探探官场口风,于是大家慢慢都知道沉香馆中有个舞技精湛、长相绝美的艺妓青芸。 “呦,芸姑娘来了啊。”老鸨王妈妈看到文思芸来,笑得合不拢嘴。 这位姑娘现在可是摇钱树,许多世家公子可是排着队想一睹芳容。只可惜文思芸至今不肯乖乖合作,愿意给谁跳完全凭她的心意,王妈妈完全奈何不了她。 “妈妈起得挺早啊,昨晚早早歇了?”文思芸也微笑着回应,沉香馆打烊一般都要到深夜了,难得今天老鸨会早早起床。 “这两天不是又戒严了么?晚上早早就宵禁了,真是耽误老娘的生意。”王妈妈恨恨地说道。 “这两天我也看见满街的兵,也不知出什么大事了。”文思芸一副天真的样子问道。 “姑娘两耳不闻窗外事,当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听说这两天朝廷下旨撤了汝南王和卫公的官职,这不满城都是楚王的兵,说是在搜查什么乱臣呢。”王妈妈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 “汝南王也被牵连了?”文思芸有些好奇地问道。 “可不是,原本这朝堂之上是汝南王和卫公说了算,现在好像成了楚王的天下了。”王妈妈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楚王看上去挺喜欢你的,他掌了权对我们也是一件好事。” “妈妈您别这么说,”文思芸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楚王今天中午要过来,我去找莺鹂准备准备,她起来了没?” “起来了起来了,姑娘快去吧。”王妈妈满脸堆笑地说道。 文思芸没有再理会王妈妈,转身上了楼,莺鹂的房间在最里面,文思芸进去的时候莺鹂刚刚梳洗完。 “妹妹今天来的这样早。”莺鹂起身迎了上去。 虽然莺鹂只是文府中的歌女,但文思芸父亲一直将她当做女儿养,因此文思芸平时都是以姐姐称呼。 “今天楚王要过来,我先准备一下。”文思芸闪进门,轻轻将房门关上。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问出点东西来。”莺鹂点了点头。 午饭过后没多久,便有人通知楚王到了。文思芸与莺鹂迎了出来,只见楚王今天英姿勃发,格外得精神。 楚王司马玮今年刚过二十,容貌俊秀,仪表堂堂。虽然年轻,但处事却十分的老练。从上次除杨骏到这次除汝南王和卫瓘,楚王已经充分表现出了他的能干与野心。 楚王并不经常来沉香馆,即使来也是会挑人少的时候,总是安静地喝着茶听莺鹂唱曲,文思芸兴致好的时候也会给楚王跳一会舞。 外界传言楚王的脾气十分暴躁,但在沉香馆,楚王却是格外的稳重,对待艺妓也十分的客气,从来不会像别的客人一样动手动脚。 楚王似乎很喜欢文思芸,给她的赏金比一般人要多得多,并且从来都十分迁就她的脾气,有时文思芸不想跳舞的时候,楚王也会很高兴与文思芸一起喝茶闲谈。 文思芸只知道当初楚王是奉旨查封文府的人,原本指望可以从楚王的嘴里套出更多的事情来,谁知这个楚王却异常得谨慎,凡是与朝局政治相关的话题从来都避而不谈。 “殿下,您终于来了,让我们好等。”莺鹂娇声地说道。 “这两天公事繁忙,冷落两位美人了。”楚王笑着回应道:“可准备了什么好曲没有,这几天听俗人的嘈杂声听得心都浑了。” “殿下这些日子都没来了,好曲子可准备了一大堆呢。”莺鹂边撒娇地回应,边将楚王带到了自己的房中。 “芸儿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呢?”坐定后,楚王注意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文思芸,关怀地问道。 “谁家小女孩还没有个烦心事啊,”莺鹂娇笑着说道:“殿下这些日子没来,可让芸儿想坏了。” “可是真的?若真的想本王,一会一定要跳支舞给本王解解馋。”楚王看着文思芸笑着说道。 文思芸略微点了点头做回应,脸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不一会小丫头端上来了茶点和楚王惯用的茶具,侍女将莺鹂的琵琶抱了过来。 莺鹂怀抱琵琶,葱葱玉手轻轻拨动,舒展歌喉,用情唱了起来。唱的是一首原本在文府时惯常唱的曲子,触景伤情,不知不觉,唱完之后竟是泪湿衣襟了。 “莺儿让殿下难过了,是莺儿的不是。”莺鹂唱完后自觉有些失态,向楚王深深行了个礼。 楚王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悲怆的曲子,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这曲子搅得稀碎。在楚王面前的莺鹂永远都是脸上挂着笑,声音娇滴滴的样子,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深的伤感之情。 “莺儿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不妨说给本王听听。”过了半响,楚王才说道。 “我娘曾说,乐曲要给知音听,常言道,千金易寻,知音难觅,殿下能听出我曲子中的伤感,已是莺儿的知音了,莺儿又有何求?”莺鹂怀抱琵琶,眼中含泪地说道。 “姐姐寻得知音这样的好事,应该要庆祝一番,我来舞一段助助兴,让殿下好歹轻松轻松。”一直没有说话的文思芸此时起身说道。 楚王原本是最见不得女人流泪的,刚才看到莺鹂流泪自己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没想到文思芸居然会主动解围,心中又重新高兴了起来。 莺鹂也拭了泪,重新调整了下状态,演奏了一曲欢快的歌曲,伴随着激昂欢快的曲子,文思芸翩翩起舞。 虽然看上去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但却将这曲子跳得十分有力,有种金戈铁马、醉卧沙场的豪迈之感。 舞罢,楚王拍手叫好,自己认识文思芸这些天,从未见过她这样卖力地进行演出。 “今日尽兴,小女子陪殿下饮一杯如何?”文思芸气息未平,娇喘着说道。 听到文思芸这么说,楚王身子先酥了一半,美人都已经主动开口了,楚王实在是无法拒绝,便为文思芸破了一次例。 侍女端来酒器,与莺鹂交换了一下眼神,瞥了最左边的酒杯一眼,莺鹂会意,将最左边的酒杯拿给了楚王。 虽然楚王正在和文思芸讲话,但刚才的一幕却刚好被楚王看在了眼里,一向谨慎的楚王立刻警觉了起来。 “我先敬殿下一杯。”莺鹂端起酒杯笑盈盈地说道。 “慢着,我觉得你这个杯子似乎略大一点,让女人用大酒杯喝酒实在不是本王的风格,来,我们换一下。”楚王语气十分自然地说道。 “殿下小瞧我的酒量,即使是用大杯,殿下也不一定能喝的过我呢。”莺鹂语气未变,依旧是娇滴滴地说着。 “怎么?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本王让你喝这个你就得喝这个。”楚王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十分严厉起来,脸上的笑容一丝也看不到了。 “喝酒喝嘛,干嘛这么凶人家。”莺鹂撒着娇说道。 楚王将自己的酒杯递给了莺鹂,亲眼看她喝了下去,莺鹂喝下去之后没多久便借口要解手匆匆走了出去。 “想不到殿下也有这样蛮横的一面。”文思芸看着莺鹂离去的身影淡淡地说道。 “我也不想这样蛮横,只是你能跟我解释一下今晚演的是哪一出么?”楚王抓住文思芸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殿下既然都已经看破了,又何苦来问我。”文思芸没有要逃走的意思,自己早都已经想到了计划失败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早在文府被查封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做好随时赴死的打算了。 “本王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本王?”楚王愤怒地问道。 “殿下对我的好是用钱能买到的,我心里的恨是用钱填不平的。”文思芸语气平静,丝毫没有被楚王的语气吓倒。 “你就那样的恨本王?你与本王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楚王有些不可置信地大声说道。 “殿下不觉得手上沾染的冤魂太多,没想过他们会来寻仇的么?我只是那些冤魂中的一个而已。”文思芸盯着楚王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 “于是你用了这么长时间,设了这么大的一个计,就是来寻仇的?那酒里放的可是毒药?”楚王的语气已经有些怒不可揭。 “若是毒药,莺儿姐姐又怎会喝下去?”文思芸有些伤感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些真相罢了。” “什么真相?你直接问好了,本王告诉你便是。”楚王轻轻叹了一口气,抓着文思芸的手也放开了。 “殿下现在还清醒,如果我告诉殿下我的真实身份,殿下难道不会把我当做逆犯处理?”文思芸哂笑着说道。 “反正无论你说不说,本王都会把你当作逆犯处理。” 第十三章 金屋藏娇 王妈妈看到莺鹂慌慌张张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感觉情况有点不太对,没一会,楚王叫来了随从带了文思芸要走。 “王妈妈,你胆子还挺大的,居然敢窝藏朝廷逆犯。”楚王的语气格外的严厉。 王妈妈吓了一跳,自己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文思芸会是逆犯。 “哎呦,王爷,您是不是搞错了,芸儿怎么会是逆犯呢?”王妈妈怯怯地说道。 “搞错?要不是本王运气好,今天就走不了了。”楚王瞪了王妈妈一眼,恶狠狠地说道。 王妈妈彻底不敢吭声了,眼睁睁地看着楚王将文思芸带走了。 “还有那个莺儿,她们两个应该是一伙的,本王就不追究了,让她好自为之。”临走的时候,楚王突然又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 这一句话把王妈妈给搞懵了,如果莺鹂是文思芸的同伙,为什么楚王会对文思芸这样严厉,却这样大度地对莺鹂不予追究了? 楚王带着文思芸气势汹汹地走了,只留了王妈妈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好在沉香馆并没有什么损失,青芸嘛也只是一个不肯合作的舞妓而已,莺鹂没有受到牵连,想到这里,王妈妈又放下了心来,没一会,已经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楚王带文思芸回到王府后吩咐侍女收拾出来一间雅室供文思芸歇息。 “你这是做什么?”文思芸被带到房间后有些不解地看着楚王。 “你不是逆犯么?按例应当入官,把你送到廷尉处重新再分配太麻烦了,不如直接入到我府里,自然,我也不会亏待你。” 从楚王的声音里听不出来任何的心情变化,但是楚王对于自己做出这样的一件事却觉得异常的兴奋。 一直以来,楚王都以一位尽职尽责的皇弟身份自居,从来没有按照自己的喜好做过一件事,王妃连同侧妃,都是由双亲早都定好的。 即使是去沉香馆,楚王都是避人耳目,生怕被皇上知道降低对自己的评价。即使那么喜欢文思芸,楚王也不敢有丝毫的非分之想。 但是如今情形不一样了,文思芸是逆犯余孽,并且想要行刺楚王,楚王便自己找了个理由将文思芸安置在自己家中,这样,自己也不算是强抢民女,即使事情传出去,楚王也不觉得有什么有失皇家颜面的地方。 “你无耻,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与你之间有血海深仇吗?”文思芸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我让你告诉我,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呢?”楚王向前一步,紧紧盯着文思芸问道。 “我的祖父叫文鸯,殿下可有印象?”文思芸退后一步,一脸阴沉地说道。 对于文鸯这个名字,楚王当然有印象,当初自己奉皇上密诏除掉杨骏的时候,皇后曾给过自己一份名单,凡是名单上的名字均需彻底除掉,其中就有文鸯。 “原来你是文将军的孙女,”楚王轻柔地说道:“难道你以为是我害了你们一家?说实话这件事情我只是奉旨行事,名单是皇后娘娘给的,我只负责封府抓人,你恨错了人。” 楚王眉眼低垂,对于这件事情自己确实有许多的不得已之处,作为臣子,自己自然是为国尽忠为君效力,但是有时候又觉得诏命有些不合情理之处,虽然内心矛盾,但却不能违抗。 “那请殿下告诉我,我应该恨谁?”文思芸的音量未减。 “我也不知道,”楚王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只有皇后一个人知道。” “事到如今,殿下倒是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啊。”文思芸嘲笑地说道:“现在不敢认,当初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做呢?” “你注意一下你的口气,”楚王终于爆发了:“记住你是在跟本王说话,本王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也不必低三下四求你原谅,更加不必一直忍受你的无理。” 理智告诉文思芸,这个时候再激怒楚王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楚王的脾气大是出了名的,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许多话文思芸真是不吐不快。 “如果我今天对你摇首摆尾,殿下,你说我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冤魂?”文思芸厉声说道:“有些债迟早要还,殿下不觉得自己亏欠,怕是要债的都快要追上门了。” “你住口!”楚王吼道,向前一步抓住了文思芸的衣领,眼神凶狠得似乎要把文思芸生吞活剥了。 文思芸并没有被楚王的气势吓到,反而十分平静地看着楚王的双眸,似乎在看一个滑稽的表演一般。 楚王高高扬起的另一只手最终还是没有落到文思芸的脸上,而是反手将文思芸环抱住了。 “你干什么?放手!”文思芸一边奋力推开楚王,一边恨恨地说道:“你个畜生,你让我如何面对死去的亲人?” 文思芸虽然是学过武的,但楚王好歹也是带兵打仗的将军,无论文思芸再怎样挣扎,楚王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你这么不想与我亲近么?”楚王有些忧伤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么?” “喜欢我?”文思芸冷笑一声:“知道我的身世之后,楚王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的心早已在文家被灭门的时候就死了,如果你不想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的话,就放开我。” 楚王放了手,眼中是受伤的神情。文思芸的话说的太绝了,深深伤了楚王的自尊心。 这是门外有是从传话,说是黄门传来皇上口谕,要楚王即刻入宫面圣。 “来人。”楚王朝屋外叫了一声。 两个侍女闻声走了进来。 “好好服侍文小姐,如果我听到她有任何不满,你们小心。”楚王吩咐了一声,没再理会文思芸便走了出去。 接了旨意后,楚王连忙换了朝服,往宫中赶来。 现今皇上昏庸,自从杨骏倒台之后朝中政事皇后都要插手,之前还有汝南王和卫瓘的牵制,现在皇后已经肆无忌惮了。去往皇宫的路上,楚王的心思已经从文思芸身上转移到了对朝局上。 楚王对于这位皇嫂并没有太多好感,但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有十分强硬的手段,并且似乎是一心一意为皇兄的江山考虑,因此对于皇后的命令,楚王一向是听从的。 皇后在自己的寝殿接见了楚王,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皇上并不在场,只有皇后一人。 “臣弟参见皇后。”楚王只见皇后一人虽觉得有些不妥,但仍然行了参见之礼。 “玮儿,你皇兄身体不适,去寝殿休息了,原本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让我陪你了。”贾南风笑着说道,请楚王落了座。 坐定之后,楚王注意到今天的贾南风好像是特意装扮了一番,原本贾南风的姿色还可以,只是平常都是板着面孔,身着盛装,显得本人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今天的贾南风着一身淡紫色变装,发髻梳得也比较随意,虽是随意的装束却显得贾南风风韵十足。 “皇嫂说哪里话,臣弟何德何能,敢要皇嫂作陪?”楚王欠身施礼,搞不懂今天贾南风演的是哪出。 “玮儿这两日办事辛苦了,我看人都清瘦了,本宫实在有些心疼,今天略备了一点薄酒,本宫陪你喝几杯。”贾南风笑意盈盈地说道。 贾后这一番话更加让楚王不安,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自己虽然有些功劳,但也不至于会让皇后来作陪。 “皇嫂请恕臣弟无礼,臣弟这一阵戒了酒,实在不能从命。”楚王在坐席上施了个礼。 “即使是我的酒也不喝?”贾后的脸上仍然挂着笑,但声音却严厉了几分。 楚王没敢再拒绝,现在惹恼了这位皇后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既然皇嫂这样说,臣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贾后的笑意立刻浓了,只略微挥了一下手,早就有侍女将酒器端了过来。 贾后来到楚王的坐席前,接过侍女端盘中的酒壶和酒杯,亲自为楚王倒了一杯酒。 “这一杯,祝玮儿功成名就。”贾后将酒杯递给楚王,笑眯眯地说道。 楚王接过贾后的酒杯之后却犹豫了,有关贾后狠毒的传闻不少,这杯酒有没有问题楚王心中确实没有底,再加上今天贾后的言谈举止都十分的怪异,实在不能让人放心。 “怎么?还怕皇嫂毒你不成?” 也许是看出了楚王的犹豫,贾后说完后抢过楚王的酒杯一饮而尽。 “怎么样?放心了吧?”贾后笑着问道。 看到贾后这样,楚王惶恐不已:“皇后恕罪,臣弟并无半点其他想法,只是因为长期未饮酒,所以犹豫。” 贾后直勾勾地看着楚王,用近似逼问的语气问楚王:“那这一杯酒,你喝还是不喝?” 楚王接过贾后又递过来的酒,没敢再多想,慌忙一饮而尽。 “好,那这第二杯酒,祝玮儿青春永驻。”贾后又为楚王斟上了一杯。 楚王听贾后祝酒词越来越不对,心中虽疑惑,却又不敢不喝。 “第三杯,祝玮儿能够娇妻美妾,左右逢源。” 此时楚王已经觉察出有些不对劲了,自己的酒量尚可,但刚喝了两杯酒此时就已经觉得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了。 第十四章 酒后失德 “玮儿,你怎么了?再来喝一杯啊。”贾南风娇声说道。 楚王此时觉得热血喷张,浑身发热,每个毛孔都充满着渴望,眼前的贾南风似乎变得格外美艳动人。 一瞬间,楚王立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理智告诉自己现在是在皇后的宫中,如果自己有什么不臣之举,一定不会活着走出去。 贾南风的目光此时有些迷离,双颊上已经开始发烫,端着酒杯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整杯酒洒在了楚王的衣服上。 “哎呀,看我做了些什么,把玮儿的衣服弄脏了。”贾南风一边娇滴滴地说着,一边伸手去为楚王擦衣服上的酒渍。 楚王连忙起身向后躲,往四处看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整个偏厅中已经只有自己和贾后两个人了。 “玮儿,你躲什么呀?”贾后娇笑着说道:“难不成怕我吃了你?” “皇嫂,你我尊卑有别,请自重。”楚王感到一阵燥热,用尽全身的力气提醒自己不能逾矩。 “你怕什么啊,你皇兄现在基本是个废人,不用管他,你可知道我这些天日日都在想你?”贾后一边笑着一边起身朝楚王走来。 “皇嫂不要将臣弟陷入不忠不义的境地。”楚王的语气带着恳求。 “可是你真的忍得住吗?”贾南风细声慢语地说道:“这可真是催情的好酒,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不用勉强,皇嫂是不会怪你的。” 楚王之前虽然知道贾后的行为不检,但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自己如果今天没有把持住,此事日后一定是贾后手中的把柄,自己永远都逃不出她的手心了。 主意已定,楚王趁贾后脚步略有些蹒跚的功夫快步向殿门口走去,好在守门的侍卫尚不知殿内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敢拦楚王。 殿内的贾南风虽然心急,但自知此时失态,也没有强留楚王。 出了贾后的寝殿,楚王的随从已快步迎了上来。 “王爷,你怎么了?怎么浑身这么烫?” 楚王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一味地催促随从快回王府。 “可恶,到嘴的鸭子居然就这么飞了。”贾后寝殿里,贾南风跪坐在地上恨恨地说着。 “喝了两杯酒,居然就那样走了,这个男人还真是不简单呢。”一个红衣女子轻飘飘地来到了贾后身后。 “为了得到他我想了好几天,没想到他居然跑了。”贾南风此时的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 “原本还指望能得到点残羹冷炙呢,现在看来是一点戏都没了。”红衣女子有些幽怨地说道。 看到此时贾南风的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红衣女子端来一碗茶让贾后喝了。 “这个楚王简直可恶,”恢复平静的贾南风气愤地说道:“现在他执掌着朝中大权,原本我想引他上钩,不愁他以后不听我的,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不上钩。” “要我说,还是你的魅力不够,要是我出手的话肯定是手到擒来。”红衣女子笑呵呵地说道。 “我知道你肯定能成功,我不是还挺喜欢这小子的么,”贾南风也笑了:“你说明明是两兄弟,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呢?如果楚王是皇上的话,我又何苦搞这些名堂呢。” “那现在呢?你计划怎么收拾楚王?”红衣女子娇笑着问道。 “刚才不是说了,这件事情还得你出面么?”贾南风喝了口茶,微笑地看着红衣女子说道。 “是,皇后。”红衣女子欠身答了礼便退下了。 一路上吹着风,楚王没有了刚才在皇后寝殿中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楚王依然是有些不可置信,自己一向十分敬重的皇嫂居然会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楚王刚回到王府,就有侍女慌忙来报,说是文思芸在房间里摔东西,破口大骂,说再不放她出去就要寻死。 楚王听完后微微皱了皱眉,思忖了再三后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还没到文思芸的房门口,楚王已经听到了文思芸房中的嘈杂声,估计是房中所有能摔的东西都已经摔了,此时的文思芸正在大骂楚王。 毕竟是大家闺秀的出身,虽然是一直在骂楚王,却没有特别不入耳的话。楚王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后,伸手敲了敲门。 “你们都给我滚。”听到敲门声的文思芸突然暴躁了起来。 楚王推开门走了进来,发现房间里都是瓷器的碎片,也许是摔东西摔累了,此时的文思芸正坐在床边休息。 由于刚才剧烈的动作,文思芸的发髻有些散乱,脸上也红扑扑的,大大的眼睛中闪着泪光。 只一眼,楚王突然觉得有些意乱情迷,现在的感觉比刚才在贾后寝殿中的感觉要强烈好几倍。 楚王此时只觉得血往上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得到眼前的这个女人,眼前的文思芸似乎也在对自己笑,娇羞的样子让楚王大乱了方寸。 文思芸觉察出了楚王的不对,此时楚王正双眼迷离地朝床边走来。 “你……你怎么了?”文思芸一边往后退一边叫道。 此时文思芸的声音在楚王的耳中都是那样的悦耳,楚王只能听到文思芸在说话,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文思芸毕竟是个女子,已经失去理智的楚王此时只一心想要得到文思芸,完全没有其他的顾虑,没多会,楚王就已经抓住了文思芸,将她压倒在了床上。 文思芸在被楚王抓住的一瞬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机械性地大声喊着:“青风,救我……” 突然,文思芸感觉楚王的身体离开了,眼前出现了青风的面孔。 “小姐,你没事吧?”青风担心地从上到下打量了文思芸一遍。 确认文思芸没事之后,青风转身一拳将楚王打趴在了地上。 “居然敢欺负文小姐,你是不是活腻了?”青风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你欺负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谁?居然敢行刺本王?”地上的楚王一时间没能爬起来,由于地上都是瓷器的碎片,楚王的脸和手都被划破了。 “行刺你?我呸,我只是来接我们小姐回家的。”青风一脸不屑地说道:“不过你这条狗命我还真想拿了去。” “青风,算了,放过他吧,他应该是喝了迷药。”文思芸轻轻地拉了拉青风的衣袖。 “看出来了,”青风点了点头说道:“难怪有这样大的狗胆,今天要不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我一定饶不了你。” “王爷,你没事吧?”门外的侍卫仿佛听到了房中的动静。 “我没事,不过就是摔破了头了。”楚王迷迷糊糊地说道。 青风没有再理会楚王,对文思芸温柔地说道:“小姐,我们走吧。” “可是,这里都是楚王的侍卫,我们怎么出去呢?”文思芸想了半刻突然醒悟:“青风,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我以后再向你解释,现在你把眼睛闭上。”青风微笑地对文思芸说道。 文思芸有些疑惑地看着青风,好像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怎么?小姐不相信我?”青风依旧是微笑的表情。 文思芸摇了摇头,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耳旁仿佛是有阵阵清风吹过,等青风让文思芸睁开眼睛的时候,文思芸惊讶地发现自己现在居然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 文思芸朝下一看,这树枝距离地面是那样的远,不由地心中一阵恐惧。 “不用怕,”青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文思芸此时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青风:“你到底是谁?” “我是妖。”青风的语气很平静。 好半天,青风都没有再说话,像是在等着文思芸的反应一般。 “你是妖?”文思芸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青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那天我一个人正无所事事,突然看到一群人要将你活活埋掉,当时我于心不忍救了你,看到你孤身一人,总觉得离开你心中不安,于是就决定要做你的随从了。” 虽然难以相信,但文思芸却亲眼看到了青风出现在楚王府中,亲眼看到他将自己带到这样的地方,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可以办到的。 “只要你觉得不安,可以随时让我离开。”看文思芸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青风勉强笑着说道。 “你会去哪?”文思芸突然问道。 “我一个人漂泊惯了,天地之大,四海为家。”青风豁达地说道:“不过我暂时还不打算走远,你现在一个人不安全,我会待在能听见你的求救声的地方。” 文思芸突然轻轻地笑了,原本以为妖是多么可怕的生物,即使青风是妖,自己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怕之处。 “怎么了?笑什么?我可是很真诚的。”青风一本正经地说道。 “看到你这么认真我觉得很好玩。”文思芸依旧笑着说:“对了,能让我看看你的真身么?” 青风看了看文思芸,她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恐惧和疑虑。 “现在还不行,我很害羞的。”青风笑呵呵地说道:“改天吧,改天一定让你看个够。” 文思芸没有再勉强青风,转而看向了星星点点的夜空:“你经常来这里吗?这里的景色好美。” “这是我一个人的时候最喜欢呆的地方。” 第十五章 青风白影 夜色渐深,一阵秋风吹来,文思芸突然觉得浑身一阵凉意。 青风看了看穿着单薄的文思芸,将自己的外衣给文思芸披上了。 文思芸刚想要拒绝,青风的笑已经堆在了脸上:“我很久之前就想给女孩子披外衣了,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文思芸被青风这句话给逗笑了,没有再拒绝青风送来的温暖。 “夜深了,我们回去吧,卫公子他们应该会着急的。”此时文思芸突然想起了自己与卫璪还有个申时之约,不知道卫璪有没有按时履约。 “卫公子,卫公子,整体就知道卫公子。”青风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文思芸没有再说话,她不知道青风与白影之间有什么样的矛盾,只知道青风并不喜欢她与卫璪和白影交往过密。 不过文思芸转念一想,自己与卫璪也只是在昨日才认识,萍水相逢,卫璪不见得会担心自己。 舒爽的秋风吹过,四周的树叶哗哗作响,此时天地之间一片平静,没有纷争,没有阴谋,文思芸似乎觉得回到了小时候。 “在想什么?”看文思芸半天没说话,青风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些担心自己刚才说的话让文思芸不开心了。 “我在想如果能够一直像现在这样该多好,不必去想如何复仇,永远没有痛苦和担忧。”文思芸轻轻地说道。 “我们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啊,我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保证会让你一直快乐下去。”青风有些激动地说道。 远处传来了几声鸟儿的叫声,像是在回应青风的话一般。青风转身去看文思芸的表情,只见文思芸的脸上多了深深的忧伤神色。 “青风,我不能这么自私,人的一生有时候并不只是为自己而活,我作为文家的后代,体内的热血不允许我这样逃避,这是我的宿命。”文思芸虽然眼中含泪,表情却十分的坚定。 “所以你是不愿意跟我走的了?”青风有些难过地说道:“你知道我用了好大的勇气才说出刚才那番话的。” 文思芸被青风孩子气的话给逗笑了,无论青风所说是否出自真心,文思芸都十分感激。 “青风,我答应你,在我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之后,我会让你带我去那些我从未去过的地方,去过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生活。”文思芸笑着说道。 “好,我等你。”青风也笑了。 对于妖来说,也许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青风已经独自一人渡过了漫漫岁月,也许真的不在乎再多等文思芸一些时日。 文思芸推开文府的别院大门的时候看到卫璪正独自一人坐在前院的走廊上,四目相对,卫璪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卫公子,你怎么还没有休息?”文思芸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既为自己让卫璪担心感到抱歉,又为卫璪的守候感到开心。 “文姑娘,你没出什么事吧?”卫璪急忙走过来关切的问道。 就在卫璪刚准备说出自己的关心之情时,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的寒意。卫璪慌忙往文思芸的背后看去,发现青风的眼睛正狠狠地盯着自己。 卫璪一瞬间有种被野兽盯着的感觉,似乎在下一秒青风就要将自己吃掉一般,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文小姐今天累了,要回去休息了。”青风挡在了卫璪和文思芸中间,生硬地说道。 卫璪被青风刚才的气势压得半天没回过来神,等缓过来之后才发现文思芸已经被青风带着进屋休息了。 卫璪有些失落地往自己房间走去,一路上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看,心中一阵发毛。 回房之后,卫璪的不安慢慢地散了。文思芸没有出事,卫璪悬了一晚上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现在,就是不知道白影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白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卫璪的面前。 “少爷,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正如少爷所预料的一般。”白影恭恭敬敬地说道。 卫璪点了点头,白影做事卫璪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另外少爷,那个文小姐身边的随从不是一般人,你以后要对他小心。”临走的时候,白影又吩咐了一句。 “不是一般人?”卫璪回味着白影的话,突然间醒悟了过来:“难道他是妖?” 白影带着一种欣赏的眼光看了看卫璪:“少爷进步很大嘛,那个青风确实是妖,以前我们相互之间绝不侵犯,但是这次他却为了那个文小姐铤而走险了。” “你的意思是青风和文姑娘之间也做了交易?”卫璪好奇地问道,文思芸身世背景包括遭遇都与自己极其相似,如果真的与自己一样与妖做了交易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据我所知并没有,青风所做的事情有时候比较匪夷所思,据青风所说他只是出于一厢情愿想要保护文小姐而已。”白影斟酌着用词,青风的行为已经超出了白影的理解范围,白影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么说来,青风是因为喜欢文姑娘而一直待在她身边了?难怪今晚对我这样凶。”卫璪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自己从一开始就觉得青风与文思芸之间远远比主仆的关系要复杂。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白影简短地回答道,看卫璪没有别的事情要吩咐,便退下了。 白影确实不太明白为什么妖会因为单纯的喜欢而与人类在一起,毕竟妖与人的寿命不同,即使真的两情相悦也不能相守,又何必平添痛苦。 门外正站着青风,刚才卫璪的不安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在将文思芸送到房间后,青风一直死死地盯着卫璪。 其实在别人看来,文思芸遭遇这样的事情并不完全是卫璪的责任,但青风单方面认为如果不是卫璪,自己一定会在暗处跟着文思芸,文思芸一定不会置身于危险之中。 并且从文思芸看卫璪的眼神和与卫璪说话的语气,青风也略微感到一丝不安,这个卫璪很有可能会给文思芸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于是,有那么一瞬间,青风想让卫璪永远的消失。 然而,白影却回来了。即使是不理智状态下的青风也明白,惹怒白影对自己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你一直那样盯着我的主人是怎么回事?”白影的语气十分不友好,一副要撕碎青风的眼神。 “难道你没有问问你的主人他今天做了什么吗?”青风一副不服气地样子说道:“将文小姐一个人丢在了洛阳城,差点害她出了事。” “文小姐难道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情是因为她思虑不全才惹祸上身的么?”白影的语气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你……难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青风有些惊讶地问道。 原来今天一天白影都在洛阳城中,在执行卫璪的指令的过程中看到了楚王与文思芸之间的一幕,从两人的对话中基本上猜出了事情的梗概,原本想要出手的时候却看到了青风正往这边走来,便让青风上演了英雄救美的好戏。 “你现在应该感激我给了你表现的机会,要不然现在文小姐投怀送抱的可能是我了。”白影嘲讽地说道。 “给我机会?”青风冷笑着说道:“恐怕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你也会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根本不计划出手的吧。” “是啊,原本这位文小姐就跟我没有半点的关系,我为什么要救她呢。”白影冷淡地说道。 “哼,以后文小姐的事情不用你管,还有你的主人,麻烦你告诉她,以后文小姐的事情也请他少管。”青风有些气愤地说道。 “我主人似乎没怎么管过文小姐的事情吧,”白影悠悠地说道:“你对主人这样生气,是因为文小姐喜欢他吗?” “你胡说。”青风被白影戳到了痛处,终于被激怒了。 月光下,青风满头黑发随风飘扬,瞳孔和嘴唇变成了鲜红色,嘴中长出了尖尖的獠牙,像是一头正在觅食的野兽。 “哦?这就生气了?”白影面对青风突然的袭击微微一笑。 就在青风的指尖快要接触到白影的时候,白影快速用右手抓住了青风的手腕,微微一用力,青风脸上便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在青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影已经用左手掐住了青风的脖子,脚尖一点地便将青风提了起来。 青风伸手想要将白影的手从脖子上拿开,却丝毫动弹不得。白影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左手一用劲直接将青风推到了后院的树干上。 “如果你以后敢再打我主人的主意,受的苦可不止这样了。”白影轻飘飘地落在了青风面前,悠悠地说道。 青风用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表情十分的痛苦,刚才白影下的手确实有些重了。 “断了?”白影瞥了青风一眼:“敢在我的地盘上打鬼主意,还以为你是钢筋铁骨,原来这么不经打。” 白影伸手想帮青风疗伤,青风却转过身十分不领情。 “我的事不用你管。”青风虽然痛得面目都扭曲了,还是咬牙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的好心真是被狗吃了。”白影摇了摇头,叹息着走了。 第十六章 捉拿刺客 第二天一早,卫璪辞别文思芸想要进城办事。 文思芸原本想随同卫璪一起进城察看一下沉香馆有没有受自己的牵连,另外也十分担心莺鹂的情况。但青风却十分不同意文思芸的安排,昨晚打了楚王从楚王府中逃了出来,楚王必定十分恼怒,现在城中禁军都由楚王管辖,如果文思芸被发现又会陷入麻烦之中。 经过与文思芸的再三协商,青风终于说服文思芸由自己去看看沉香馆的情形。 于是,青风扮作卫璪的随从与卫璪一起去往洛阳城,白影受卫璪的指示携带卫璪的亲笔书信赴齐王的封地接卫璪的姑母回洛阳城。 卫玠则由卫璪托付给了文思芸照顾,对于卫璪的这个安排,卫玠还是比较开心的。 看到青风与卫璪他们都走了之后,文思芸心中又着急又担心,文家被灭门这么多天,自己现在可以说一点收获都没有,此时更是没有一点头绪。 “姐姐,你昨天怎么回来的啊?把二哥都担心坏了。”卫玠乖乖地坐在文思芸身边,看出了她心情不太好,问话也格外的小心。 “是你青风哥哥接的我。”文思芸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勉强笑着说道。 “青风哥哥很厉害的是不是?”卫玠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问道。 文思芸点了点头,不太确定卫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发生了昨晚的事情,文思芸已经知道青风的能力绝非自己可以想象的。 但卫玠的这句话突然让文思芸释怀了,青风的能力远远在自己之上,有青风去办事自己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去往洛阳城的路上,青风虽然装作卫璪的随从,但却始终是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即使是卫璪刻意讨好的话,青风也当做没有听到一般。 对于昨晚的事情,卫璪在路上向青风道了好几次歉,青风却始终一副不领情的样子。 好在在进城门的那一刻,青风忠实地扮演了随从的角色,对卫璪毕恭毕敬,守门士兵没有怀疑便让他们二人进了城。 进了洛阳城,青风便迫不及待地与卫璪分开了,一溜烟来到了沉香馆。 早上的沉香馆一向是最清静的,青风往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悄悄地溜了进来,没成想却被刚起床的王妈妈撞了个正着。 “哎呦,小贼,你是吃了狼心豹子胆了,敢到老娘的地盘上撒野。”王妈妈看青风的动作有些偷偷摸摸的,便以为是遇到了小偷。 原本就在气头上的王妈妈作势要叫仆从们出来要青风好看。 青风心中暗暗叫苦,只好陪着笑脸说道:“妈妈好幽默,我哪里是小贼,因为怕被别人看见了才悄悄地进来的,被妈妈吓了好大一跳。” 王妈妈定睛一看,来人虽然穿着朴素,但是却长得仪表堂堂,确实不太像贼。 “看你这样子怕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差役吧?怎么,你们主子最近发赏钱了?”王妈妈的语气依然不是很友好,眼前的人明摆着不是个什么有钱的主。 “今天我休假,出来玩玩,听说妈妈这里有个叫莺鹂的姑娘,能否让我见见?”青风脸上堆着笑说道。 “莺鹂?”王妈妈听青风这么说不知道这小子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你有多少钱?居然想见莺鹂?” 青风虽然活了很久,但对于世俗之人看人说话这一套却十分的不懂。并不知道自己由于衣服简陋,被老鸨认定为下人之后,老鸨的态度就已经明确了。 莺鹂是沉香馆的头牌歌妓,如果不是身世显贵之人,老鸨是轻易不会让见面的,更何况青风只是一个下人。 “这个,妈妈您要多少钱?”青风谄笑着说道。 “多少钱也不行,一看你这个样子老娘就知道你的钱是偷你家主子的,趁老娘现在还不想把你抓去见官,赶紧给老娘滚。”王妈妈突然发起飙来,心想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有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够格。 青风十分不明白为什么王妈妈会突然翻脸,仔细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才大致明白了一些,刚想开口解释,只见王妈妈已经叫了几个仆从,将青风从沉香馆里赶了出来。 青风站在沉香馆外感叹了良久,没想到现在的社会风气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有些后悔自己答应做卫璪的随从,早知如此就应该打扮成一个世家公子的样子了。 正在青风计划强行闯入的时候,街口驶来了一辆马车,一队官兵跟在马车的后面,青风急忙闪身藏了起来。 只见马车在沉香馆门前停了下来,从马车里下来的却是楚王。看到楚王,青风努力压制住自己想要打人的念头。 楚王走进了沉香馆,青风竖起耳朵听里面发生了什么。 “哎呦,王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王妈妈笑眯眯地说道。 自昨天楚王气冲冲地走后,王妈妈一直觉得心中不安,莺鹂昨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直昏睡不醒,也没有机会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搜。”楚王没有理会王妈妈,对背后的士兵简单地发出了指令。 楚王的府兵立刻四散开去,将沉香馆中凡是能够藏人的地方都搜了个遍。顿时,沉香馆中充满了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咒骂声。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啊?有话好好说嘛。”王妈妈脸上陪着笑,忙不迭地说着。 “实话告诉你吧,昨天晚上青芸被人从我那里劫走了,我想不出她还能去哪。”楚王面无表情地说道:“莺鹂醒了没有?叫她来见我。” 王妈妈本还想哀求几句,但看楚王的脸色实在阴沉的可怕,便悻悻地上楼去叫莺鹂了。 昏睡了一晚的莺鹂被闯进来的士兵给吵醒了,虽然头痛欲裂,莺鹂还是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隐隐觉得今天的事情应该与自己有关。 原本已经做好被士兵带走的准备了,没有想到士兵只是在莺鹂的房中搜了搜,丝毫没有要抓人的意思。正在莺鹂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王妈妈上来传了楚王的话。 “妈妈,芸儿呢?”莺鹂现在顾不上自身的安危,只担心文思芸的安全。 “你还好意思问,老娘可真是被你们两个给害苦了。”王妈妈气得直掉眼泪,原本被自己当做宝贝的两个女孩子,居然是逆犯,王妈妈的如意算盘非但没打响,还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妈妈,你冷静点,”莺鹂也有些着急了:“芸儿到底怎么样了?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昨天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楚王了,楚王非说芸儿是逆犯,昨天给带走了,今天又过来说是被别人给劫走了,要从这里拿人,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王妈妈又气又急,完全不顾莺鹂是否能明白自己的话。 “芸儿被楚王带走了?又逃走了?”莺鹂听得云里雾里。 眼前的王妈妈哭天抢地,莺鹂看也不是办法,便整顿了衣衫下楼来见楚王。 “见过殿下。”莺鹂对楚王行了礼。 “好了,不必这么假惺惺的了,”楚王一眼都没有看莺鹂:“青芸已经跟我说了你们的身世,想必你心中是恨极了我的,虚礼就免了吧,看了我觉得恶心。” 莺鹂站直了身子,注意到现在楚王的脸色十分难看,似乎脸上还有一片淤青,一边的脸上有几道细碎的伤口。 “殿下这是怎么了?”莺鹂有些担心地问道。 莺鹂知道楚王一向对文思芸有好感,不知道昨晚楚王都对文思芸做了什么,也不知道文思芸又是怎么报复的楚王。 “你是想问青芸怎么了吧?”楚王看了莺鹂一眼,视线又快速地挪开:“她好得很,不知从哪里来的刺客,将她带走了。” 刺客?莺鹂从来不知道文思芸还与其他什么人有联系,不过既然文思芸没事,自己也放心了。 “所以殿下今天来是来抓刺客的?”莺鹂笑着说道:“那个刺客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在楚王府中来去自如,带着一个弱女子殿下也拿他不住。” 莺鹂的话在楚王听来十分的刺耳,昨晚楚王的神志不清,隐隐约约记得有一个男子闯入,但是他是如何来的如何带文思芸走的,自己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认不认识那个刺客,知不知道会带青芸会去哪里?”楚王瞪着莺鹂恶狠狠地说道。 “殿下说笑了,那样一个神通广大的人莺鹂怎么可能认识?”莺鹂依旧笑着说道:“并且根据殿下所说,此人可以将芸儿带到任何地方,唯独不会带回沉香馆,殿下不这么觉得吗?” “回殿下,全部都搜过了,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楚王的府兵过来汇报搜查成果。 听到这句话,莺鹂的笑意更浓了。 楚王此时气得面皮发紫,狠狠地盯了莺鹂一会后终于走了。 看到楚王走了,莺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有些想不通救走文思芸的究竟是什么人,不过好在文思芸现在是安全的,楚王带来的也算是好消息了。 青风一直到楚王驾车离开后才离开了沉香馆,从刚才的闹剧来看,沉香馆没有太受牵连,莺鹂也没什么事,文思芸应该可以放心了。 虽然听到楚王说自己是刺客心中还是有些不爽,但一想到楚王今天又被莺鹂挖苦了一通,青风心中便觉得一阵畅快。 第十七章 游说亲王 卫璪来到蒯英家的后门处,向侍卫说了之前说好的暗号,顺利得到通报,被带到蒯英的住处。 “卫兄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昨晚没睡好?”蒯英看着卫璪一脸疲惫,关切地问道。 “昨晚睡得有些晚了,不碍事。”卫璪微微一笑,这些天自己从来没有能够安稳地睡过一个好觉,更别提昨晚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了。 “卫兄还是要把心胸放开一些,这件事情上天一定会给卫家一个公道的。”蒯英宽慰道。 “对了,昨日请令尊大人替在下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卫璪没再与蒯英寒酸,直入正题地问道。 “昨日家父特意去打探了口风,但是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今早早朝上也没有任何的动静。”蒯英回答道。 蒯英的回答早在卫璪的意料之内,没有做更多的解释卫璪便询问昨日清河王处是否有回信,今天能否去拜见。 得知清河王同意接见后,卫璪急忙做了相应的准备,催促蒯英带自己至清河王处。 清河王司马遐是现今皇上与楚王的异母兄弟,因为先皇最喜欢清河王的母亲,于是清河王也最受先皇的喜爱。在得知与皇位无缘后,清河王便专心于吟诗赏月这类风雅之事上了。 蒯英将卫璪扮作自己的随从,以自己得了一件墨宝为由上门拜访,清河王虽然身份尊贵,却最喜欢舞文弄墨,对于蒯英的来访十分高兴。 “见过殿下。”蒯英带卫璪毕恭毕敬地行了参见之礼。 清河王赐了座,侍女们上了茶。 “最近得了什么好东西?”清河王一心惦念蒯英的墨宝,迫不及待地问道。 “殿下请看。”蒯英从卫璪手中接过绢布,起身来到清河王的坐前,将绢布款款打开。 只见绢布上的字迹飘逸灵秀,仿佛是一挥而就,但在一笔一划之间又能够看出写作之人的用心,确实是一副上等之作。 清河王原本兴致盎然地评鉴着,但是看着看着,脸色却越来越不好,最终阴沉着脸问道:“蒯英,这是何人所书?” “殿下,实不相瞒,这幅字是卫公生前最得意之作,从未示人,近日前曾赠与家父。”蒯英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卫公的字?”清河王细细揣摩着蒯英的话:“卫公生前的字是什么意思?” “殿下难道不知?卫公男丁八人在狱中已经被杀了。”蒯英装作有点惊讶地样子说道。 司马遐对卫瓘已死这件事情确实不知,那天在看完荣晦在卫府上演的一幕闹剧之后司马遐心中就已经十分的不舒服了,在将卫瓘送到天牢后就不再想知道有关卫瓘的任何事了。 因此在听到蒯英说卫瓘已死时,司马遐脸上的惊讶表情是真的。 清河王呆了片刻,结结巴巴地说道:“怎么,怎么可能?” “难道殿下不知此事?”蒯英假意问道。 “这件事情原本我就没怎么参与,把卫瓘他们带入天牢之后就没有再问过事情的进展了。”清河王有些郁闷地说道。 这件事情原本司马遐就不想参与,如果不是因为楚王的特意嘱咐,他根本就不想管。 原本只想做个闲适安逸的皇子,现如今怕是会因为这件事毁了自己的清名,司马遐这样想着。 “虽然卫公已死,但现在朝堂之上却丝毫没有相关消息,想必有些人想秘密处理此事,不知殿下有何想法?”蒯英试探地问道。 “我的想法?”清河王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有想法有什么用?虽然我也是皇子,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实权,这件事情我无能为力。” “殿下难道不觉得内心有愧么?卫公一世清名,殿下难道不怕后人指点吗?”蒯英身后的卫璪有些按捺不住了,开口说道。 清河王起先并没有注意卫璪,在卫璪突然开口说话之后清河王往蒯英的身后打量了一下,发现这人虽然穿着随从的衣服,但是神态气质却是一副贵公子的样子,那样貌也有几分面熟。 “这位是?”清河王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 “殿下当真不认识他了?”蒯英刻意问道。 卫璪没有躲避清河王的目光,反而直直地盯着这位王爷看着。卫璪在小的时候曾经作为伴读陪同清河王一起上过学,两人当时关系十分不错,但在长大后便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如果卫璪此时衣着光鲜,清河王应当还能够勉强猜出,但由于卫璪经历家庭巨变,面色憔悴,眼神阴暗,已经不再是锦衣玉食的谦谦公子形象,司马遐一时间认不出来。 看清河王半天没有说话,卫璪径直走到大厅之上,对清河王又行了见面礼:“卫璪参见殿下。” 听到卫璪的名字,清河王心中吃了一惊,那天荣晦出城去抓卫璪,后天清河王专门派人打听过,并没有卫璪的消息。 清河王觉得以荣晦的性格,八成是已经将卫璪在郊外秘密处决了,没有想到卫璪居然逃过了一劫,并且出现在了这里。 “卫璪?你没死?”清河王又惊又喜地问道。 “托上天洪福,卫璪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卫璪未起身,语气坚定地说道:“卫氏一门蒙受奇冤,卫璪不甘赴死,还请殿下为在下做主,洗刷卫氏一族的冤屈。” 清河王让卫璪落了座,心里却十分的为难。司马遐也明白卫府确实受了冤屈,但是对朝堂政事的厌恶与恐惧使得司马遐只想处身事外。 “你有所不知,这件事情是贾后亲自吩咐楚王办理的,不仅卫公,连汝南王也都受到了牵连。贾后做这件事情就是因为卫公与汝南王手持大权,妨碍了她,现如今,让贾后承认自己错怪了大臣,谈何容易。”清河王为难地说道。 “这件事情的利害在下自然明白,让殿下为难的事情在下也必定不会让殿下去做。”卫璪恭敬地说道:“只是整个事情中有一事在下不明,那就是为何要在狱中将卫氏一族秘密处死,据在下所知,汝南王本人现在也还在羁押,并没有这样的情形。” “本王也是今日才得知这件事情,如果属实,定然会在朝堂上掀起不小的风波。”清河王思忖着说道。 第十八章 咄咄逼人 卫璪伸手取了茶杯,略微喝了口茶,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让这位看似懦弱的皇子站出来为卫家说话。 清河王仿佛是看出了卫璪的心事一般,感觉出了今日蒯英带卫璪前来的目的并不单纯,因此也用谨慎的眼光注视着卫璪。 “依在下看,这件事情一定有人做了充足的准备,在下得知卫氏一族遇害已有两日,但现在朝堂之上却无半点消息,恐怕这件事情廷尉大人一定早已知晓,在天牢中一下子被杀了八个人,殿下觉得廷尉大人会被如何处理呢?”卫璪缓缓地说道。 “这属于严重失职,轻则会被革职,重则追究过失责任。”清河王回应道。 “但是如果现在廷尉大人不想被革职,他会怎么做呢?”卫璪问道。 “他应该会谎称卫公一族是畏罪自杀,这样廷尉虽然存在失职,却不是大的过错。”蒯英回应道。 清河王附和地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想要脱罪的最简单的解释,虽然不是很合理,但勉强可以说得过去,至少可以避免被革职,最多也就是被训诫一番。 卫璪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蒯英的说法:“但是尸体上是有痕迹的,如果仵作验尸,廷尉大人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所以这几天廷尉大人一直没有上报,是为了处理尸首?”蒯英恍然大悟道:“没有了尸体自然就没有了证据,廷尉大人完全可以说是为了防止牢中疾病传染及时处理掉了。” 卫璪用赞许的眼神看了看蒯英,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 “如果真如二位所言的话,现在卫公的遗体已经被秘密处置,”清河王说道:“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已无力回天了?” “殿下所言甚是,如果真如他们的计划,现在已是无力回天了。”卫璪应道:“好在在下还有几个神通广大的朋友,没有让他们得逞。” 原来,昨天卫璪吩咐白影去做的正是这一件事,在得知了卫氏一族已经被秘密处置之后,卫璪便猜到很有可能会有人想要毁尸灭迹。 能够在天牢中连杀八人,并且不会被守卫发现,一般人的话肯定很难办到。 能够下这样的毒手,而廷尉却不敢揭发阻挠,想必此人一定是廷尉万万不敢惹的角色。而为了快速解决此事,天牢处也一定会尽快处理尸首,毁灭证据。 果然不出卫璪所料,昨日廷尉大人被告知了狱中命案后并没有再上报,而是吩咐狱卒将尸体运到城外秘密焚烧,白影一直等到深夜,在狱卒将卫瓘等的尸体运到城外后将狱卒弄晕,把尸体都埋在了郊外树林里。 蒯英用将信将疑的眼神看了卫璪一眼,不明白卫璪何时有这样神通广大的朋友,不过既然卫璪能够事先得知卫瓘等被杀,劫夺卫瓘等的尸体也不是太令人惊讶的事情了。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只需要一人在朝堂上讲出卫公被杀的事实就可以了。”蒯英顺着卫璪的思路往下说道:“这样的话卫公这个案子就会显得十分的可疑了,极有可能会翻案。” “对,”卫璪又赞许地看了好友一眼,转而看向清河王说道:“现在只需要一位身份贵重的人向皇上说知此事。” “你要本王去跟皇兄说卫公被害一事?”清河王有些意外地问道。 卫璪点点头:“此事原本就是殿下去执行的,由殿下去说知自然是最好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件事情都是皇后做的?”清河王说道:“能够在天牢中不为人知地杀八个人怎么可能办到,如果不是上面有旨意,别人又怎么能够轻易地见到如此的重犯?” “殿下说的极是,但即便此事是皇后授意所为,如果被揭开真相,皇后也需要给卫家一个公道。”卫璪丝毫没有要退步的意思。 司马遐一直不喜欢贾后,现在已经到了惧怕的程度。如果此事真的是贾后所为,自己这样明目张胆地与贾后作对,一定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所以清河王一直沉吟着,没有表态。 “此时廷尉大人应该已经得知了祖父尸体被劫的消息了,殿下觉得如果廷尉大人此时想脱罪,他又该怎么办呢?”卫璪没有再逼迫楚王,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清河王思索着说道:“如果廷尉能够抓到真凶,将功抵过自然是最好不过。” “那么殿下觉得,廷尉大人的这个黑锅会让谁来背呢?”卫璪慢悠悠地问道。 “这个……”清河王突然觉得心中一阵发毛:“你该不会说是本王吧?” “殿下刚才也说此事可能是皇后一手主导的,那么殿下觉得自己跟皇后的关系如何呢?”卫璪盯着清河王说道:“当年殿下最受先皇喜爱,这件事情皇后应该还记得吧?如果能够以一个死去的卫公再扳倒一位皇子,这种事情殿下觉得皇后会不会做?” 清河王感觉一阵寒气逼来,卫璪的分析确实很对,贾后在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就已经很看不惯清河王,好在皇帝登基后清河王一直不理政事,皇后这才没有为难他。 “皇后不至于会这样吧……”清河王有些犹豫地说道。 “殿下难道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看清皇后的本质么?她可是完全不会顾忌同胞之情的,只要她认为对皇位有威胁的人,都会想办法除去,早前曾有大臣认为当今圣上昏庸,提议立殿下为太子,难道殿下还不觉得你对皇后是一个威胁吗?”卫璪不依不饶地说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即使本王现在去告诉皇兄,皇后还是一样会将责任推在本王身上的。”清河王听了卫璪的话后冒了一身的冷汗,有些后怕地说道。 “殿下说的很对,但是如果皇后想将这个责任退给您便需要有充足的证据,事情才发生了两日,现在他们还没有完全的准备,也不敢贸然将罪责推给殿下。”卫璪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但是如果殿下还要犹豫的话,皇后处应该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了。” 第十九章 清河王入宫 清河王半天说不出话来,不喜争斗的性格使得他对皇位无半天念想,却没想到还要置身于这样阴暗的朝局中。 “殿下难道想和汝南王一样?”卫璪却丝毫没有降低气势的意思:“难道现在殿下还心存侥幸,觉得皇上会顾念手足之情?” 手足之情?司马遐觉得这四个字异常的刺耳,从还是皇子的时候司马遐就已经明白帝王之家根本不存在什么亲情,通往皇位的路上,早都已经铺满了森森白骨。 “本王当然不会做此奢望,只是如果我决定走这一步,势必会引起皇后的反感,恐怕即使能够逃过此劫,日后也不能得到善终。”清河王有些感慨地说道。 卫璪安静地看着清河王发感慨,没有插话。清河王果然是机智过人,只可惜朝局昏暗,并不是一味退让就可以全身而退。想当初祖父也已经意识到了自身可能会不得善终,几次请求辞官归隐就没有被批准,最后还是遭受了这等劫难。 “殿下,您一味的忍让躲避终究不是个办法啊。”看清河王还在犹豫,蒯英忍不住插嘴说道。 “没事,我只是想起来以前的一些事情罢了。”清河王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去和皇兄讲明的,就算日后难逃劫难,现在还不是坐以待毙的时候,另外,这样也能稍微缓和一些本王对卫公的歉疚之感。” 卫璪再次起身,又向清河王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卫璪代已亡人多谢殿下。” 午饭后,卫璪与蒯英目送清河王进了宫才告辞离去。 “你说清河王真如别人所说性格懦弱吗?”回蒯府的路上,蒯英问道。 “依我之见,清河王只是为了保全自身想出的计策罢了。”卫璪回应道:“刚才清河王思绪十分敏捷,对朝局其实洞若观火,只不过天性不喜争强好胜罢了。” 清河王在去往皇宫的路上思绪万千,从接旨前往卫府的时候清河王便预感到这件事情不会这样的简单,现在果然应验。 贾后的手段现在开始一点点的显露了出来,现在想来,贾后借楚王和汝南王的手将杨骏一党除去实在只是小试牛刀,恐怕以后贾后还会有更大的动作。 清河王并没有随时觐见皇上的权利,在黄门通报之后,清河王立于殿外安静地等待着。这座宫门,看上去是那么庄严,无处不在地向世人宣告殿内之人的身份。 至高无上的宝座下已满是枯骨,皇兄不知坐在这个位置上每天作何感想。 “宣清河王。”黄门的声音打断了清河王的思绪。 清河王整理了朝服,抬脚进了殿门。 “臣弟参见皇上。”清河王端端正正地行了觐见之礼。 得到平身的命令后,清河王起身,抬头向前看去,只见皇位之上端坐着皇上司马衷,皇位后面加设了一个座椅,上面端坐着的是皇后贾南风。 从除掉杨骏一党后,皇后贾南风便已开始参与政事,皇上做出的决定都需要经过皇后的同意,大部分时候,皇后没有开口,皇上都不敢下令。 “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怎么今天想起来见朕了?”皇上对司马遐和颜悦色地说道。 “长时间没有给皇兄请安,是臣弟的不是,”司马遐恭敬地说道:“不敢相瞒皇兄,臣弟这次是有要事要告知皇兄。” 皇上对司马遐有要事感到十分意外,这位弟弟现在整天潜心于吟诗作画,基本对朝堂之事不闻不问,现在居然会有要事。 “你讲。”司马衷看了皇后一眼,回过头对司马遐说道。 “前日,楚王让臣弟至太傅卫瓘处宣旨,并让臣弟查封了卫府,将卫公老小羁押,不知此事皇兄可知?”司马遐说完后抬头看司马衷的表情。 只见司马衷一副十分疑惑的表情,似乎这件事情他根本不知道一般,再看皇后,皇后的脸色却十分的平静。 “有这事?”司马衷回头问皇后。 “陛下怎么这就忘了,你不记得前两日卫瓘那个老家伙当众顶撞你来着?然后你一生气下了这个命令?”皇后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真有这事?”司马衷显然还有些疑惑,但又不敢再问,只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难怪这两天没看见卫瓘,朕还以为他病了呢。” 皇后没有理会司马衷的自言自语,转而看向清河王:“这件事情我知道,你今天来是想说什么?” “臣弟今日来是想禀告皇兄,当日在卫府,因为臣弟不能及时制止,导致荣晦下手杀了卫公长孙,今日臣弟得到消息,在押的卫府八人也已在狱中被人杀害,事关重大,臣弟寝食难安,不得不报皇兄得知。”清河王的语气十分平稳,并没有被皇后的气势吓倒。 “什么?被人在牢里杀了?”司马衷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说出这句话后仿佛是习惯性地转头看向皇后。 “居然在宣旨的当场就杀了卫府男丁,你可知罪?”皇后避重就轻地说道。 “启禀皇后,臣弟自知有罪,此事是臣弟至卫府宣的旨,不能制止旁人是臣弟的过失,”清河王依然保持着恭敬的样子:“对于此事臣弟十分不安,尤其是在得知卫公的死讯后更是不安,虽然卫公被移送到天牢后按理说就不再是臣弟的能够控制得了的,但卫公一世清名,居然死得不明不白,臣弟实在心中惶恐。” 皇后没有想到司马遐今天居然有这么大的胆量,不仅没能住嘴,反而一直强调卫瓘遇害一事,只好应付道:“这件事情自有廷尉处置,清河王不必忧心了。” “请皇后恕臣不敬之罪,虽然此事自有廷尉处置,但请皇后细想,天牢是什么地方,如果没人接应,有什么人能够在天牢中连杀八人,并且现在朝中还无人得知,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清河王不屈不挠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司马衷对于清河王与皇后的话听得云里雾里,现在还没有跟上节奏。 “臣弟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廷尉一定也参与其中,现在应宣廷尉当面询问,臣弟也正好做个见证。”清河王说道。 第二十章 召见廷尉 “宣廷尉么?”司马衷回头征求皇后的意见。 “司马遐,你这样就有点过分了,朝廷大臣岂是能随意诬陷的?”皇后脸色有些发青地说道。 “启禀皇后,这件事情臣弟原本就牵涉其中,对臣弟的影响极大,臣弟现在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廷尉与此事脱不开关系,如果事实并非臣弟所言,臣弟愿意受罚。”司马遐说完后看了皇后一眼,看到了一张又气又急的脸。 “那……就宣廷尉?”司马衷一直在等皇后的表态。 皇后被司马衷的逼问弄得更加生气了,已经开始有些不顾形象地手舞足蹈了起来:“你有充足的理由?你告诉我,你从哪里得知的卫瓘全家都被杀了?” “臣弟不知皇后为何会如此气恼,这件事情因为与臣弟有关,于是臣弟派手下打听了后续的进展,发没发生过皇后召廷尉一问便知。”清河王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观看皇后的表演一般。 司马衷自然不知道皇后为什么会这样生气,在他看来,清河王的要求合情合理,天牢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应当让廷尉来说明一下。 但是贾南风没有发话,司马衷现在也不敢擅自做主。从司马衷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事事听贾南风的话,也多亏了贾南风,他才能登上皇位。 现在朝政大事贾后样样都要管,司马衷往往一提出意见就会招来贾后的嘲笑和大臣的暗笑,这样虽然司马衷有时心里会不舒服,但却也觉得省了不少心,毕竟一处理这些棘手的问题他就觉得手足无措,有时大臣的问话也让他觉得无所适从,有了贾后在身后,司马衷由衷觉得这个皇位坐着舒心了不少。 但是眼下司马衷却感觉仿佛连皇后也遇到了棘手的问题,相对于清河王平静的神态,皇后好像有种坐立难安的样子。虽然想为皇后分忧,但司马衷却着实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难道皇后觉得臣弟的提议有何不妥吗?”看贾后一直没有说话,司马遐催促道:“如果皇后觉得不妥,臣弟可以请几位德高权重的皇叔及大臣来一起论论理。” 司马遐的这番话让皇后更加不安,现在这件事情皇后唯恐会被闹大,没想到司马遐却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丝毫不在意将事情闹得更大些。 “本宫也只是担心你受别人挑唆,毕竟你还这般年轻,很容易被别人利用。”皇后突然露出了一副笑脸,想要将司马遐安抚下来:“你老实告诉本宫,今天可与什么人见过面?” 司马遐心里微微一惊,有些后怕地觉得皇后在自己府中安插了眼线,可能今日与蒯英卫璪见面的事情,皇后已经知道了。 司马遐微微颔首,强作镇定地说道:“今日臣弟只是见了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并未见过别人。” “是么?只是一个朋友就激发起你这么大的斗志来,这人可真不简单,哪天也带来让我见见。”皇后微笑着说道。 司马遐心中暗暗叫苦,皇后果然老谋深算,不知不觉已经将话题转移了,看来摆明了是不想让自己提起卫瓘一事了,心中暗暗思索该如何将话题转回去。 正在司马遐苦苦思索的时候,皇上突然发话了:“那廷尉还宣不宣了?” 原来,皇上还没有能够跟得上皇后和司马遐的对话,思绪还沉浸在要不要召见廷尉的这件事情上。 虽然皇上那句话是问皇后的,司马遐却急忙下拜:“臣弟请皇上宣召廷尉,详查卫公被害一事。” 贾后被司马衷的这句话气得脸都绿了,狠狠地瞪了司马衷一眼。司马衷看皇后的脸色不好,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只好悻悻地不做声了。 “皇上如不准臣弟所请,明日早朝时臣弟还会再来请旨。”看皇后半天没有回应,司马遐又加了一句。 “好了好了,就依你所言,召廷尉。”贾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清河王有些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贾后看此时的清河王却是十分的不舒服,原本以为司马遐已经是可以任由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上的懦弱皇子了,没想到居然会这样有力地反击。 没一会,廷尉李大人到了。这位李大人在先皇还在世时便已经任廷尉一职,在任期间尽职尽责,做事情喜欢刨根问底,十分严谨。 “李卿,清河王向本宫说卫公一家八人已在天牢全部遇害,对于此事你可知晓?”贾后没等皇上开口便问道。 “启禀皇后,老臣惶恐,对于此事老臣并不知晓。”李大人满头白发,声音也显得十分的苍老:“近日老臣并未去过天牢,也从未听人上报过此事。” 清河王听了李大人的话后有些佩服老爷子的镇定功力,插嘴问道:“敢问李大人,如果要会见卫公这样的要犯,是否需要得到您的许可呢?” “回殿下,卫公所犯的是谋逆大罪,如要会见,是需要老臣的许可。”李大人并没有介意司马遐的诘问,回答得十分实在。 “既然如此,如果您并不知此事,而卫公一家八口又确实已遇害,那么负责看管天牢的廷尉左监应该知晓此事吧。”清河王看这廷尉李大人的镇定不像是装出来的,似乎是真的不知情一般。 “如果确有此事,老臣也脱不了干系,但是此事是否真如殿下所言还需老臣详查。”李大人还是十分的镇定。 “既然大人需要详查,今天正好当着皇上皇后的面将此事查清楚,”清河王转而面向皇上说道:“皇兄,实不相瞒,如果卫公被害一事传出,恐怕很多人会以为是臣弟所为,趁此机会臣弟要先证明自身清白。” “清河王还真是多虑了,这件事情怎么会扯到你身上?”皇后此时只希望司马遐能够退步。 “卫公是臣弟抓的,卫府是臣弟查封的,愚民有时就喜欢不分黑白地进行揣测。皇后可知人言可畏,臣弟胆子小,实在承受不住,还请皇后成全。”司马遐说毕又拜。 旁边的廷尉李大人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原本卫瓘被捕这件事情他就觉得十分意外,此时得知被人在天牢秘密杀害,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老臣也恳请皇上允许老臣在圣上面前查明此事,老臣如何失职还希望明白得知。”李大人也随司马遐下拜,语气恳切。 第二十一章 廷尉左监 司马遐既诧异又感激地看了廷尉李大人一眼,只见这位大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完全不像参与卫公一事。 贾后看这情形,心中十分明白对这位李大人毫无办法,只好说道:“宣廷尉左右监与看守狱卒。” 没多会,廷尉左右监与当值狱卒全部被带到殿上。 “卫瓘他人现在何处?”贾后等所有的人礼毕之后并未让他们起身,音量也比平时高了好几度。 廷尉左右监和狱卒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怎么?都不知道?”皇后又发问道。 “启禀皇后,罪犯卫瓘及其子孙八人昨晚在天牢中已经全部畏罪自杀,臣也是今天中午才得知此事,因此未能及时上奏。”廷尉左监回答道。 “哦?这么说是昨晚上才自杀的?”皇后转向了司马遐:“清河王对廷尉左监的说法怎么看?” “臣弟觉得这位大人所说并不是事实。”清河王恭敬地回道。 廷尉左监悄悄抬头看了看皇后,只见皇后的表情十分阴郁,慌忙暗自检讨刚才所说是否有疏漏。 “老臣请问清河王觉得真相是什么?”一旁的廷尉李大人早都沉不住气了,自己所管辖的范围里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自己却毫不知情,事情传出去,恐怕以后都难以服人了。 “前日本王奉旨缉拿卫瓘一族后曾派人暗自打探过消息,得知当晚卫瓘及其子孙就已经全部被人所杀,并非是廷尉左监所说他们八人昨日全部畏罪自杀。”清河王面向李大人说道。 “殿下,天牢重地岂是别人可以随意出入,更何况连杀八人?”廷尉左监说道。 “这件事情虽然本王也觉得奇怪,但事实毕竟是事实,既然大人说他们全部都是自杀的,那现在尸首何在,让仵作验尸后一切自然清楚。”清河王努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说道。 “既然如此,就请仵作验尸吧。”廷尉李大人此时急于知道事情的真相,至于事情的真相会牵涉到多少人则一概不管。 “恐怕现在已经办不到了,”廷尉左监微微抬了抬头说道:“由于最近狱中传染疾病,昨日狱卒发现罪犯卫瓘等八人自杀后已经让仵作来验过尸了,确认是自杀后昨晚已经将尸体处理了。” “什么?狱卒没有上报就擅自将尸首处理了?”廷尉李大人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因为事发突然……小人怕时间久了不好处置。”一旁瑟瑟发抖的狱卒回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到皇上面前答话,难免有些紧张。 “恐怕不是为了防止疾病传染吧?”司马遐冷笑着说道:“现在天气并不炎热,将尸体挪放至停尸间也并不费什么功夫,又何必如此着急将尸体处理掉呢?” “殿下不了解狱中环境的恶劣,加上如今停尸房已满,并且卫瓘等人原本就是谋逆之罪,在仵作确认是自杀后没有必要一直保存着他们的尸体。”狱卒的话像是已经预备好会遭到这样的询问一般,丝毫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一旁的李大人还是觉得有些蹊跷,无论狱卒有再大的胆量,没有经过上级许可也是不敢擅自处置尸体的,这件事情看来疑点很多。 “你的解释真是让本王佩服,多亏本王事先已经想到可能会有人在此事上动手脚,就特意派人跟了处理尸首的狱卒,阻止了焚烧卫瓘一族的尸体,这件事情你还有没有印象?现在再请仵作查验应该可知本王所说是否正确了吧?”清河王有些激动地说道。 狱卒当然还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事发突然,醒来后尸体已经不见去向,现在回想起来也说不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 听清河王这么说,廷尉左监也一下子慌了神,虽然昨天已经知道了卫瓘的尸体被劫走一事,但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是清河王派人做的。 “殿下可看过那些尸首了?”李大人抚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颤颤巍巍地问道。 清河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已经看过了,绝非自杀。” 李大人的眼中充满了失望的神情,廷尉左监则脸色发白,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地向下滑落。 贾后此时觉得这个清河王着实有些难对付了,原本以为即使宣了廷尉,大家都是空口无凭,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这个司马遐还真的准备了真凭实据来了。 “既然你一早就知道尸首在哪就直接带过来多好,看你们在这里费这半天的劲朕都觉得有些累了。”皇上司马衷听着下面几个人说话已经十分无聊了,现在更是有些抱怨了。 清河王只得苦笑了一下,暗想先皇英勇一世,居然将天下交给了这样的一个人,不知九泉之下的他看到现在的场景该作何感想。 “死人怎么能带到大殿之上呢?”贾后瞥了司马衷一眼,转而有些气愤地对司马遐说道:“清河王可确定尸首就是卫瓘的?” “臣弟十分确定,虽然卫瓘等人已过世两日,但好在现在天气并不炎热,尸体也保存得比较完整,能够认出确实是卫瓘本人。”清河王回道。 “既然如此,老臣奏请皇上允许臣随清河王去查验尸体,如确如清河王所言,老臣将全力查出事情的真相。”廷尉李大人再次下拜说道。 “朕也累了,就让他们查完了回复朕吧,”司马衷睡眼朦胧地看向皇后:“皇后你觉得呢?” 贾后瞪了司马衷一眼,心中深知这件事情可能是瞒不住了,如今只好让廷尉去查,只得同意了皇上的提议。 得到皇后的同意后,司马衷欢天喜地地起驾走了,临走时突然又嘱咐了一句让廷尉尽快将事情查清楚,让清河王一时间搞不懂这位皇兄究竟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皇上和皇后走后,廷尉李大人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廷尉左监,心中十分恼火,没想到居然被下属这样愚弄。 “怕是还有很多事情廷尉大人都还不知情吧?”清河王看李大人生气的样子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是时候好好整顿整顿了。” “还整顿什么?朝廷都已经这样了,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折腾不动了,”这位固执的两朝老人此时脸上布满了哀伤:“等将这件事情处理了,我也告老还乡了,否则说不定也会落得卫公一样的下场。” 第二十二章 开棺验尸 蒯英在府中得到清河王的消息后,连忙带了卫璪去了清河王府。 刚到清河王府,卫璪便被告知清河王在大厅等着他,由于不方便此时出现,蒯英便去了街边的酒楼,由卫璪一人去见清河王。 看到河王的表情,卫璪便知道计划成功了。 “这位是殿下的人?”廷尉李大人隐约觉得卫璪有些面熟,感觉卫璪虽然穿着打扮像下人,但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种高贵的气质。 “对,昨天本王派了几个人出去,此人聪明伶俐,让他带路最好。”清河王回道。 “你带本王和廷尉大人去卫瓘的尸体处,廷尉大人要让仵作验尸。”清河王对卫璪说道。 此时卫璪尚且不知廷尉的真实意图,便开口说道:“只有王爷和廷尉大人前去吗?依小人之见,还是再请个德高望重的大人做见证比较妥当。” “此人说的有道理,如果回来后咱们各执一词就不好办了,”廷尉很有兴趣地看了卫璪几眼,然后对清河王说道:“太子少傅张华张大人十分正直,并且乐于凑热闹,如殿下不介意,可以请他来做个见证。” 即使是卫璪也听说过张华的大名,张华出名并不是因为位高权重,而是因为此人学识渊博,著有许多的学说,卫璪在幼时还受过张华的教诲。 司马遐略微思考了一会,同意了李大人的提议。 没一会,张华便来到了清河王府,卫璪抬眼看去,只见这位大人虽然已经白发苍苍,精神却很好,目光炯炯有神,仿佛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一般。 张华与清河王和廷尉相见了,清河王大致讲了事情的经过,提出想让张华做见证的想法。 “居然会有这样的事?在狱中连杀八人,老臣一定要去看看。”张华双眼放光地说道。 清河王知道这位张大人素来喜欢奇闻异事,只要好奇心一上来,一定会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便吩咐卫璪在前带路。 卫璪答应了一声,抬头的瞬间与张华对视了一眼,突然心中一惊,因为此时张华正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样的犀利,仿佛可以直接看透自己的内心一般。 好在张华并没有多说什么,卫璪连忙转身走在前面引路。 昨晚白影告诉了卫璪埋藏尸体的大致方位,凭着树上白影留下的记号,卫璪很快将众人带到了藏尸处。 清河王吩咐手下将地面挖开,没一会八具棺材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看到这八具棺材,卫璪心中十分感激白影的良苦用心。 清河王一声令下,第一具棺木被打开了,里面躺着的正是卫瓘,卫璪只看了一眼便差点晕了过去。 “仵作,可以开始了。”清河王向一直跟在后面的仵作挥了挥手。 “张大人,这里比较晦气,还是站远一点比较好。”廷尉担心张华年事已高,经受不住这样的场面,因此劝道。 “李大人,你有所不知,下官对于医术还略有研究,尤其擅长疑难杂症,听说卫公死得蹊跷,下官怕这些人做事不细致,还是看着点好。”张华笑着说道:“并且这也是我要来的原因,不是么?” 李大人听张华这么说便没再说话,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仵作身上,紧张地看着查验结果。 虽然现在已是秋天,但尸体还是散发出了阵阵恶臭,清河王有些经受不住,远远地避开了。 远处的清河王突然想起了卫璪,刚才到了地方一着急就把他给忘了。现在四处看去,只见卫璪正面色苍白地盯着仵作的动作。 此时,让清河王有些不安的是,张华仿佛对卫璪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致,一直在观察着卫璪的表情。 清河王心中暗暗叫苦,这张华的记性可是出了名的好,自己和卫璪在小时候曾经被张华授过课,现在张华一定是对卫璪起疑了。 一段时间过去了,仵作那边还是没有定论,仿佛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般,几个人在一边暗暗商量着。 “怎么了?”清河王也顾不上污秽了,大步走了过去。 “启禀殿下,这尸体有些奇怪,”领头的仵作有些疑惑地说道:“浑身上下并没有半点的伤痕。” “那可是中毒而死的?”清河王问道。 “我们用针试探过了,没有中毒的痕迹。”仵作回应道。 “什么?”清河王有些疑惑地说道:“把其他几具棺木也都打开,看看情形是否一样。” 士兵们应声将所有的棺木都打开来,一瞬间尸臭扑鼻,就连张华都往后退了几步。 没一会,仵作已经将全部的尸体查验完毕,结论与第一具尸体一样,全都是浑身没有半点伤痕,也没有中毒的痕迹。 “这事情有点意思了。”张华手抚胡须说道,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张大人您平时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李大人看张华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慌忙问道。 “这件事情下官也不敢完全确定,但是此事一定非人所为。”张华幽幽地说道。 “张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人所为,难道还真有妖怪不成?”清河王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殿下如果信得过老臣的话可以让仵作们将这些尸体带回去解剖,如果老臣没猜错的话,这几人是被震碎心肺而死。”张华依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听到张华说要将尸体带回去解剖,卫璪打了一个寒战,卫璪神情的变化早被清河王看在了眼里。 “解剖尸体是对逝去之人的大不敬,这样不太好吧?”清河王有些犹豫地问道。 “事到如今,殿下还在意那些做什么?如果卫公泉下有知的话,也一定希望这件事情能够真相大白。”廷尉李大人素知张华能够有把握说出的事,十有八九都是对的。 “殿下,请荣小人插一句嘴,既然皇上让您查明此事,如果连死因都没有查清的话,皇上一定会怪罪的。”卫璪上前躬身说道。 “连殿下的仆人都这样有远见,可见殿下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啊。”张华瞅着卫璪笑眯眯地说道。 “既然如此就按照张大人说的办,把这些尸体全部移回去。”清河王有些感激地看了卫璪一眼,然后向一直等着的士兵下了命令。 第二十三章 死因 士兵们将尸体全部搬回停尸房后,仵作们便开始了工作。 清河王他们都在外间等候结果,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张华给大家将之前遇到的奇闻异事,清河王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仵作走了出来,恭敬地回复道:“启禀殿下和各位大人,八具尸体已经全部解剖了,真如张大人所说,这些人全部都是被震碎心肺而死。” 清河王惊讶地合不上嘴,刚才还当做故事一样听的事情此时似乎都是真的了,他偷偷朝张华看去,却看到了一张严肃的脸。 虽然事情果然如张华预料的一般,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同心中也是高兴的,但此时的张华心里更多的却是担忧,这种事情自己在之前遇到过一次,至今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张大人,那现在这情形的话,这些人是被他人的了?”廷尉李大人有些不太敢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自己做廷尉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死法。 “那是自然,又有谁能够自己震碎心肺自杀呢?”张华皱着眉头说道。 “那张大人可知这是什么东西做的?”清河王有些紧张地问道,如果这件事情牵扯到非人的力量,不知事情又会如何处理。 张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老臣并不知晓,多年前老臣曾遇到过一模一样的场景,当时是整个村子的人都这样被杀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这么说,是妖?”清河王试探着问道。 张华还是摇了摇头:“如果是妖,那估计需要有上万年的道行,老臣并未听说过有这样强大的妖。” 卫璪在房门口听见里面几个人的谈话,心中感慨万千,如果放在以前,自己是很难接受此事非人所为,但是在亲眼见过白影瞬间就可以让一群人失去战斗力之后,卫璪此时也可以相信确实存在一种东西可以将人心肺震碎来杀人。 这件事情白影心中一定有数,卫璪心中这样想着。 “事已至此,李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清河王问道。 “老臣既然决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就一定会查下去,妖如果抓不到的话,还有几个人现在跑不掉,吩咐将尸体运出焚毁的人一定会知道些什么,老臣回去自会详查。”廷尉信誓旦旦地说道。 “如果需要下官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就好。”张华拱手说道。 “既然如此,等李大人将这件事情查清楚之后,我们一同向皇上复命。”清河王说道。 在将事情全部交代清楚之后,清河王带卫璪回了王府,一直等在王府的蒯英早都有点坐不住了,看到清河王与卫璪回来急忙迎了上来。 “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事?”蒯英看卫璪面色苍白,慌忙问道。 “他心中有点不太舒服,没事,我们进去说。”清河王轻轻拍了拍卫璪的肩,向书房走去。 蒯英与卫璪跟在清河王的后面走着,一路上卫璪一言不发,蒯英虽然担心着急,但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开口的好时机,只好暗暗忍耐着。 “今日多谢殿下出手相助,卫璪无以为报。”清河王遣散了仆从后,卫璪下拜说道。 清河王扶起了卫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别把我说的这么无私,我做这件事情自然也是因为对我有好处。” “那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蒯英又着急地问道。 经过今天的事,蒯英觉得自己与清河王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因此也不拘礼了。 清河王原本岁数就跟蒯英和卫璪差不多,小时候又都是一起玩大的,因此在没有外人的时候,相互之间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你知不知道有个叫做张华的人?”清河王没有回答蒯英的问题,反而问起了蒯英。 “知道啊,这个人见多识广,有许多有趣的故事,据说没有他不知道的呢。”蒯英没多想便说道。 “我所知道的张华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今天果然是亲眼见识到了。”清河王有些感慨地说道,回想起张华讲的那些事情还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那今天张大人所说之事,殿下信吗?”卫璪很淡然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虽然心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仔细想一想,这件事情并没有别的解释。”清河王说道。 蒯英对卫璪和清河王的对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事情又跟张华扯上了关系。 “你们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蒯英有些着急地问道。 “今天皇上答应让查卫公的死因,结果查来查去仵作也查不出死因,后来是张华说此事绝非人所为。”清河王看蒯英着急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但考虑到卫璪的心情,还是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不是人做的?那是什么怪物呢?什么怪物会特意跑去天牢杀卫公一家?”蒯英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是啊,为什么怪物会特意跑到天牢去杀祖父他们呢?”卫璪也十分想不通这一点:“祖父究竟是如何跟他们结了怨,让他们这样的不遗余力呢?” “我觉得你也不用想太多了,这件事情廷尉不是在查了么?我觉得这个李大人是一个挺正直的老臣,贾后应该并没有能够买通他。”清河王试图宽慰卫璪。 从今天的情形看来,卫璪也感觉出来廷尉李大人应该是位刚正不阿的人,贾后现在刚掌权,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立刻收服所有的老臣。 “这样说来的话,局势应该比我们想象的好多了,这件事情查清楚之后,卫公平反也就有着落了。”蒯英高兴地说道。 卫璪没有回应清河王和蒯英,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应该会更加复杂,既然贾后能够让查,就说明她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不过这番话卫璪并没有说出来,清河王和蒯英今天为这件事情奔波已经让卫璪十分感激了。 第二十四章 月黑风高 青风在办完文思芸交代的事情之后没有着急回去,在洛阳城中转了转,想看看卫璪整天进城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另外青风也想查证一下卫璪是否真如他所说与文思芸身世相同,青风决定如果卫璪所说有假,今天就不让他回文家别院。 青风跟着卫璪来到了郊外的树林,看到卫瓘尸体的时候心中暗暗一惊,死者那样的表情青风再熟悉不过,那是用十分强大的内力瞬间将死者内脏震碎所致。 青风并没有白影的道德观,也不注重修炼,因此在有些场合下,青风也会杀人,但是青风自认为并没有达到能够通过内力瞬间取人性命的程度,甚至连白影应该也做不到。 那么这件事情究竟会是什么人做的呢?洛阳城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怪物,青风想想都觉得十分可怕。 卫璪自知在廷尉查明案件的真相之前只能等待,出了清河王府之后,卫璪又让蒯英再次带他见母亲一面。 这次相见,卫璪感觉母亲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被关着的女眷们也有了一丝的生气,看到这样的情形,卫璪也终于放下了心来。 从关押母亲的房间出来的时候,卫璪突然感觉有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等回过神细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 卫璪想起了张华所说的话,突然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某个人的视线里,不由得一阵紧张。 这样说来,母亲在这里的处境也十分不安全,一定要先想办法把母亲救出来,卫璪这样想着。 蒯英看到卫璪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对,还以为是卫璪又见到母亲引起的伤感,便没有多说什么。 日已偏西的时候,卫璪辞别了蒯英,往城外赶去。 出城没多久,天就已经完全黑了,其实卫璪在卫府出事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在郊外走过夜路,此时难免有点底虚。 昨夜月色明朗,再加上担心文思芸,卫璪一路上也没有顾得上害怕。 今天现场看了仵作验尸,听了张华神神秘秘地推测,再加上今晚阴云密布不见月光,卫璪感觉路边的树木都如同鬼魅一般张牙舞爪,不时传来的鸟叫声更是瘆人。 卫璪越往前走,两边的树木越密集,走着走着,卫璪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好像是走错了哪个岔路,走进了一片密林,怎么转都转不出去了。 卫璪心里越急,眼前的树林仿佛知道他的心意一般越装出一副可怕的样子,偏偏黑夜里每棵树的样子都差不太多,卫璪兜兜转转,依然找不见出路。 就在卫璪焦头烂额的时候,四周的树林里传出了沙沙的响声,是踩踏落叶发出的声音,卫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屏气凝神地等着。 随着声音渐渐靠近,卫璪的眼前出现了几个黑影,看上去应该是人,手里都拿着刀枪之类的东西。 “你小子活腻味了,敢到老爷的地盘上撒野?”为首的男人往前一步用什么指着卫璪说道。 “各位好汉,小弟不是有意要冒犯,只是今晚月光微弱,小弟不小心迷了路,还望各位好汉指条明路。”知道出现的是几个人之后,卫璪不由得松了口气,慌忙说道。 “你小子说得倒轻巧,打扰了大爷的好梦,还给你指条明路?”旁边的一人哈哈大笑着说道。 卫璪不由得暗暗叫苦,看来自己是遇上绿林强盗了,这恶人着实与妖魔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不瞒各位大哥说,小弟身负血海深仇,身上无半分银两,实在没有办法孝敬各位。”卫璪在马上施礼说道。 “看你还像个有教养的人,没有银两的话,把你的血海深仇跟哥几个说说,让我们取取乐。”为首的那人大笑着说道。 卫璪没想到还有这样喜欢幸灾乐祸的强盗,虽然心里生气,但还是强压着怒火,陪着笑脸说道:“小弟知道各位大哥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小弟最近着实有难,又何必苦苦为难呢?” “你这臭小子,大哥让你说你居然敢不说?我看你是真的活腻了。”另一位男子凶巴巴的说道。 似乎是早就对卫璪看不过眼了,那人上前一把将卫璪从马上拉了下来,伸手抽出佩刀将刀刃抵在了卫璪的脖子上。 感觉到刀刃冰凉的气息后,卫璪真的有些怕了,这些人看来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没想到自己躲过了灭门之灾,又落入了这样的劫难中。 然而与生俱来的自尊让卫璪做不出低头求饶的事情,也做不到将卫府的灾祸让别人取乐。在几个人的恐吓与嘲笑声中,卫璪不再开口,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卫璪已经决定赴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我说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真的好意思么?” 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因为这人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半点声响。 “你是什么人?”为首的强盗还算镇定,气势汹汹地问道。 “你们抓的是我家少爷,刚才我家少爷的马太快,我现在才跟上。”青风笑嘻嘻的说道。 青风在黑夜中的视力极好,看到卫璪一副痛苦的表情心中十分畅快,因此心情格外的好。 “既然是你家少爷,那想必是有不少钱的,你知道钱在哪吗?”强盗头头觉得这个仆人好像是有些痴傻,看到自己的主人要被杀了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并且好像还有些高兴。 “笑话,我家主人把钱放哪我哪知道啊,并且,我家主人本来就穷得叮当响,身上的衣服还是我偷的呢。”青风依旧笑嘻嘻地说道。 “好你个臭小子,你们主仆两个是商量好了来消遣我们的吧?”抓着卫璪的强盗已经不耐烦了,气呼呼地说道。 黑暗中,青风看到这人眼中寒光闪过,拿刀的手抬起,朝卫璪的脖子处砍去。 青风不慌不忙地掏出一颗小石子,朝着那人的手腕处弹了过去。 只听哎呀一声惨叫,那汉子满脸痛苦地捂着手腕,手中的刀也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老三,你怎么了?”强盗头头慌忙问道。 “这小子,会使暗器。”老三痛苦地说道。 第二十五章 逃得一劫 “什么?”强盗头头有些惊讶,看来是小看了这两个人。 “这位大叔,我看是你自己手滑了把刀给掉了吧,我离你这么远,天又这么黑,就算我会使暗器也不能打得那么准啊。”青风此时觉得与这几个强盗周旋也挺开心的。 “我说,别一直跟他们废话了,直接出手啊。”虽然青风玩得挺开心,但是卫璪此时的心情却十分不好,现在自己在这些人的手上,万一青风没看着,自己岂不是成了牺牲品。 “少爷,您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我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呢?您这不是让我送死么?”青风故作委屈的说道。 看到卫璪的脸一阵抽搐,青风又咧嘴笑了。 “老大,他们主仆二人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要我说直接把他们两个杀了算了。”一旁的强盗按捺不住了。 强盗头头虽然觉得这个仆人不简单,但是思忖着他一个人应该打不过这么多人,于是点头同意了。 青风看到强盗头头点头的一瞬间脸上没有了一丝笑意,一阵清风吹过,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强盗们已经陆续地倒下了。 “你杀了他们?”卫璪有些担心地问道。 “是啊,不然让他们把你杀了么?”青风不以为然地说道。 “可是,把他们全部杀了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卫璪慢慢站起来,看着满地的尸体说道。 “这些人手上还不知道沾了多少血,”青风瞥了卫璪一眼说道:“只用一死就算还了债,也是便宜了他们了。” “可是,即便他们罪该万死,也应该交给衙门审理,私自处理总是不太好吧。”卫璪对于青风杀人不眨眼的行为十分不能认同。 青风被卫璪这书生气的发问气急了,伸手抓着卫璪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白影应该告诉你了吧?我是妖,在我看来,杀这些人与踩死几只蚂蚁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如果不是因为白影,你早都被我杀了无数次了。” 卫璪此时才明白原来妖与妖之间是有区别的,由于身体机能的巨大差异,妖杀人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有些像是白影一般的妖是不杀人的,但大多数还是像青风一样。与白影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卫璪总是忘记了这一点。 “可是杀人不是有损修行的么?”回去的路上,卫璪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和白影不一样,那家伙一心只在乎自己的修行,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而我最不在乎的就是修行。”青风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那你在乎的是什么呢?这句话卫璪最终也没敢问出口。 “对了,你今天是不是一直跟着我?”卫璪像是想起了一件事似的问道。 青风有些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对于为什么跟着卫璪,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是卫璪一直看着青风,像是不得到答案决不罢休的样子。 青风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临走的时候白影交代的,他拜托我保护你的安全。” “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我在卫府的时候看到了一道黑影,原来是你。”卫璪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一样,如释重负地说道。 “什么黑影?我没跟你去过卫府啊。”青风有些奇怪的说道。 原来在跟卫璪出了城之后,青风一直留在原地没有回去,四处打探那个未知妖怪的踪迹。 “不是你?”卫璪有些疑惑地说道:“那会是谁呢?” 此时,卫璪和青风突然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谁都没有说出口。 由于两个人各怀鬼胎,一路上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回到文家别院的时候,文思芸和卫玠还在院中等着。 “二哥,你回来了。”卫玠看到卫璪推门进来兴奋地跳了起来,直接扑倒了卫璪的怀里。 “今天有没有调皮?没有惹文姐姐不高兴吧?”卫璪笑着抚摸着卫玠的头,然后感激地看了文思芸一眼。 “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有没有出什么事?”文思芸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出什么大事,事情进展的也很顺利。”卫璪没好意思提刚才发生的事情,搪塞了过去。 “一切都挺好的,小姐你放心吧,”青风用温柔的声音对文思芸说道:“只是最近楚王在城中抓刺客,小姐最近还是不要进城了。” 文思芸点了点头,觉得这两个人有点奇怪,仿佛有什么隔阂似的。 “二哥你今天见到娘亲了没有?”卫玠拉着卫璪的衣角,关切地问道。 “见到了,母亲现在很好,让我告诉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卫璪笑着说。 卫玠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今天我吃了好多饭,文姐姐做的饭可好吃了。” “白影不在,也是辛苦文小姐了。”卫璪听卫玠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像文思芸这样的大家闺秀应该是没有干过这样的粗活的。 “没关系,以前我在家的时候也会帮忙,自从住在这里之后,我都会做饭给青风吃的。”文思芸看了青风一眼,微笑着说道。 文思芸看青风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宠溺的孩子一般,这眼神突然让卫璪很不舒服。 “对了,白影今天不回来吗?”文思芸并不知道卫璪让白影办的是什么事,因此问道。 卫璪摇了摇头,齐王的封地距离此处遥远,不知道白影现在见没见到姑母。 “今晚阴云密布,明天恐怕会下雨,如此一来的话需要的时间就更长了。”卫璪看着天空叹了口气说道。 “那么明日,卫公子还进城吗?”文思芸问道。 卫璪点了点头:“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去打听一下的,再说了,不过去的话我心里难受。” 文思芸听卫璪这么说,略微垂下了头,用低低的声音说道:“我知道。” 卫璪听到文思芸的声音有些发颤,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让文思芸难过了。也难怪文思芸难过,明明心急如焚,却只能在这里坐着,心中自然不好受。 “小姐,快要下雨了,你早点休息吧。”青风敏感地觉得此时卫璪和文思芸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急忙说道。 文思芸点了点头,与卫璪道了别,回屋去了。 卫璪抬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感觉这天空像极了自己的心情,不知道何时才能够云开月明。 第二十六章 贾后寿宴 接连三天的阴雨天气让卫璪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白影没有回来,廷尉那边也还没有消息,卫璪知道此时已无计可施,只能着急地等待。 同样心情低落的还有文思芸,卫璪每次带回来的消息中都有楚王依然掌管禁军,因此她也不得不在这里等待着时机。 由于不能出去玩耍,卫玠的心情也不是很好,但好在还有漂亮姐姐和厉害哥哥的陪伴,卫玠这几天的表现还算不错,没有再哭闹。 与文家别院里低落的气氛不同,此时的皇宫里正在载歌载舞,热闹非常。 原来,前两天刚好是贾南风的生辰,皇上特意让安排了寿宴,后宫妃嫔们个个都害怕贾后,纷纷出谋献策,争相讨好贾后。 因此这寿宴一下子摆了三天,排场居然比皇上生辰时还要大。 好在司马衷对于这些事情一向愚钝,只要贾南风高兴,他也就乐得作陪了。 最后一场宴席根据贾南风的要求在皇后宫中举行,不仅有后宫妃嫔作陪,贾后还特意让皇上邀请了在京中的皇亲国戚。 楚王虽然有些不愿意面对贾后,但却不敢不来,进到殿内发现安排有许多人的座位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楚王按照已安排好的座位坐下之后发现下首坐着的是清河王,楚王敏感地发现贾后看向清河王的眼神有些敌意。 “深度,你最近惹到那个女人了?”坐定之后,楚王悄悄地问清河王。 没有外人的时候,楚王一般都会叫清河王的表字。 楚王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弟其实还是有一些感情的,这些皇子中,也就只有清河王与他走得最近。 “皇兄,这件事情还没告诉你,”清河王抬头看了贾后一眼,发现她正忙于与其他人说话,便悄悄地说道:“前些天你让我去向卫府宣旨那件事,现在有了麻烦了。” 清河王的语气和眼神让楚王吃了一惊,印象中的司马遐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这一次眼神中却有了反击的意味。 “怎么了?”楚王紧张地问道。 对于卫瓘的那件事情,楚王都快要忘记了,这些天要逮捕的人很多,楚王只顾得上奉命执行,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事情本身是不是正确。 “呦,这两兄弟坐一起这么亲呢,在聊些什么呢?”贾南风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打断了楚王与清河王的谈话。 “没聊什么,好久没见王兄了,问些家常。”清河王苦笑着说道,这女人似乎是长了顺风耳一般,刚想要警告楚王小心,她就冒了出来。 这些天,清河王一直试图将卫瓘遇害的事情告诉楚王,但无奈楚王最近似乎在执行什么任务,每次去楚王府的时候,楚王总是外出。 “哦?是么?聊什么家常呢?”贾南风笑呵呵地说道:“对了,楚王妃最近还好吧,今天也没见你把她带过来。” “原本是应该带拙荆来给皇嫂祝寿的,但无奈她最近身体有些不适,不能面见皇嫂,还请皇嫂见谅。”楚王在座上施礼说道。 “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嘛,我就随便问问,又不会吃了你,看把你紧张的。”贾后笑眯眯地说道。 “皇嫂这么说是对臣弟的爱戴,臣弟却不敢忘了孝悌二字。”楚王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贾后知道再往下说也是自讨没趣,只得又开了两句玩笑便走了。 清河王在一旁听贾后与楚王的话,隐隐约约感觉贾后与楚王的关系似乎不一般,虽然楚王一直竭力撇清这种关系,但从贾后的说话的神情来看,其中一定有清河王不知道的东西。 “对了,刚才说道卫府了,发生了什么事?”等贾后走远之后,楚王问道。 “哦,那个……其实也没什么,有个叫荣晦的在卫府当众杀了卫瓘的孙子,不知道此人现在何处?”清河王避重就轻地回答道。 “原来是这件事,原本我还想问问你外人的传闻是不是真的,现在看来这个荣晦果真阴险狠辣,等我回去后再收拾他。”楚王恨恨地说道:“当初此人主动要求跟你一起去我就应该查一查的,没想到给你带来了麻烦。” “皇兄也不必自责,这件事情皇后也没有太怪罪我,现在廷尉已经着手在查这件事了,皇兄如果能够配合当然最好。”清河王现在摸不清楚王现在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也不知道楚王的一番话是否出于真心。 “那是一定的,你尽管放心。”楚王笑着回答道。 此时,皇上皇后已经落座,宾客都已经到齐。 皇上举杯目视皇后说道:“今天是皇后的寿辰,这些年来皇后为朕劳心劳力,着实辛苦,朕先敬皇后一杯。” 贾南风没想到皇上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惊又喜,举杯一饮而尽。 “今日是家宴,大家随意,尽兴最好。”喝完第一杯酒,皇上又举杯对在座的宾客说道。 大家都起身恭敬地饮下了第一杯酒,于是寿宴便正式开始了。 由于贾后的眼光不时就会瞟到楚王的身上,所以在整个过程中楚王都不敢与清河王多说什么。 清河王看今天楚王与贾后之间着实奇怪,贾后看向楚王的眼神极具魅惑之情,于是愈加坚定地认为楚王与贾后的关系不一般。 酒过三巡,助兴的舞女走入殿内,丝竹乐音一响,舞女们随着节拍翩跹起舞。 今天的舞女们舞技都极高,不时引起全场的阵阵喝彩,楚王看到这些舞女心情却十分低落,想起了文思芸为他跳过的最后一支舞,估计在这世上很难再有第二个女子能跳出那样的舞蹈了。 这群舞女中为首的女子一袭红衣,虽然脸上蒙着面纱,还是难掩姿色。红衣女子腰身柔软,做出的动作极难,但仍然十分流畅。 “皇兄,你怎么了?”清河王见楚王一个人喝闷酒,纳闷地问道:“这舞娘的舞技赢得满场叫好,皇兄为何却连一眼也不愿去看。” 楚王眼神迷离地看着清河王说道:“深度,在看过一个女子只为你一人跳的舞之后,你看其他女子跳舞就会觉得极其乏味了。” 第二十七章 才人梅娘 清河王对楚王的话似懂非懂,抬头看了看贾后,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贾后和楚王该不会…… 刚想到这里,清河王连忙强迫自己打断这可怕的思路,这种事情他并不愿意知道真相。 突然音乐风格一变,原本温柔婉转的曲子变得铿锵激昂了起来,听到这个曲子,楚王全身微微一震,这曲子正是当初文思芸所跳最后一支舞的曲子。 楚王不禁抬头向前看去,正看到领舞的女子也正深情款款向他看来,那眼神像极了文思芸。 楚王一时间有些恍惚,那红衣女子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思绪,让他的视线从她身上再也移不开。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舞女们徐徐退下,楚王一直注视着那位红衣女子,直到看不见为止。 楚王的动作早都被贾后看在了眼里,看到楚王有些留恋地看向红衣女子退去的方向,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寿宴又进行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散了,楚王有些神情恍惚地朝自己的府中走去,一路上满脑子都是那个红衣女子的影子。 同样对红衣女子念念不忘的还有司马衷,其实司马衷身边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女子,由于贾南风好妒,只要是司马衷喜欢的女子她都会想法设法地除去,时间长了,司马衷就连扩充后宫的想法都没有了。 但是那红衣女子似乎有勾魂摄魄的能力一般,司马衷一看她的眼睛就觉得好像被勾了魂一样,但碍于贾后的淫威,司马衷终究也没敢向贾后提及此事。 然而这次的贾后似乎特别的贤惠淑德,看见司马衷整天郁郁寡欢,便主动提及:“陛下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让臣妾为您开解开解。” 司马衷见贾后的语气十分温柔,终于厚着脸皮说道:“上次在你宫里跳舞的那个女子,朕想再看她跳次舞。” “原来是这么一件小事,看把陛下您给为难的,这有何难,臣妾这就让她给您舞一段。”贾后笑着说道。 司马衷没想到贾南风这次会这样的大度,心中十分感动,觉得皇后现在不仅能够在朝政上出谋划策,在生活上也变得无微不至了,不由地握住了皇后的手。 贾后微微笑了笑,转身对身边的宫女说了什么,没一会,红衣女子便被传来了。 “奴婢参见皇上,参加娘娘。”红衣女子端正地行了参见礼。 “起来吧,”贾后笑着说道:“往前走几步,抬起头来。” 红衣女子倒也不羞涩,按照皇后的吩咐向前走了几步,大方地抬起了头。 这次红衣女子并没有带面纱,司马衷第一次看清了该女子的容貌,只见她洁白无瑕的面孔上五官十分精致,清澈的眼眸,高高的鼻梁,虽然并未浓妆艳抹,却眉如墨画,唇如涂脂,司马衷不由得看呆了。 贾后看见司马衷这样的表情眼中流露出一种厌恶的神色,但很快她又笑着对司马衷说道:“皇上看了这么半天,可看出什么来了?” 被皇后这么一问,司马衷这才回过了神,笑着说道:“这位姑娘不像是地上的凡人,却像是天女下凡似的。” 听司马衷这么一说,皇后咯咯地笑了起来:“皇上还真会夸人,就没见你这么夸过臣妾。” 司马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而面向红衣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何时入宫的?” “奴婢名叫梅娘,一个月前才入宫。”梅娘微微低了头,面颊略红。 看到梅娘害羞得脸都红了,司马衷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怜惜之情。 “好了,皇上不是让臣妾唤她来跳舞的么?”贾后笑着说道:“梅娘,你捡拿手的给皇上跳一段,要是跳得好的话,可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梅娘略微向后退了几步,微微颔首说道:“是。” 音乐响起,梅娘翩翩起舞,今日的舞与之前又不相同,仿佛是在倾诉女儿衷肠一般,直叫人看得十分心疼。 贾后对梅娘跳舞并不感兴趣,全程都在关注着司马衷的表情,只见司马衷专心致志地看着梅娘,看到动情处,眼角还流了几滴眼泪。 几曲终了,梅娘整理好衣衫,再次向皇上和皇后行礼:“奴婢不才,还请皇上皇后恕罪。” “快起来,”司马衷连忙说道:“让你一个人跳这么多曲,真是难为你了。” 梅娘顺从地起身,依旧微微低着头,也许是刚才用力过度的缘故,现在还有些喘息,脸色微红,这幅神情不由地让司马衷心神荡漾。 “皇上似乎很喜欢梅娘,不如就收了她做才人吧。”皇后十分体贴地说道。 司马衷其实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一直不敢说而已,现在皇后提出,司马衷又不知皇后是否真心,因此有些犹豫。 “怎么?难道臣妾看错了,皇上原来不喜欢,那把她赶出去乱棍打死好了。”皇后故意说道。 “不要,”被皇后这么一激,司马衷果然中计了:“朕挺喜欢她的。” “既然如此,梅娘你还不谢过皇上,自此之后你就是才人了,以后不用以奴婢自称了。”贾后说道。 梅娘再拜谢恩,贾后看皇上此时心情大好,便十分识趣地带侍女们退下了。 皇上自从有了梅娘在身边服侍,每天的心思更加不在朝政上了,朝堂上的事情统统交给了贾后处理,他则每天与梅娘饮酒作乐。 让司马衷最满意的就是这个梅娘不仅美若天仙,而且十分温柔贤惠,做任何事情度十分符合他的心意,仿佛是能够看透他的内心一般。 司马衷因此也觉得梅娘是他的知己,什么事情也都愿意跟梅娘诉说。而梅娘的劝解,又总是能够切中司马衷的要害,让司马衷听了十分的舒服。 贾南风现在对皇上的行为听之任之,不仅丝毫没有嫉妒梅娘的表现,反而对梅娘照顾得十分周到,所有好吃好用的东西,贾后都让人先送到梅娘处,对此司马衷深感欣慰,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作为皇上的快乐。 第二十八章 太子少傅 连绵的秋雨终于停了,天气也寒冷了许多,卫璪一大早又进了洛阳城打探消息。 到了蒯英府上的时候,卫璪被告知蒯英一早出去了,并不在家。有些失落的卫璪向清河王府走去,希望能够从清河王那里听到一些消息。 接连几天进城,并没有发生过一起被别人认出的情形,卫璪现在不免大意了起来。 正走在街上的时候,迎面过来一顶四人小轿,卫璪没有细看轿子上的名牌,避让在了一边。 没有想到轿子居然在卫璪面前停了下来,从轿子里下来的却是太子少傅张华。 卫璪之前就听说过张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现在看张华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心虚了不少,之前在清河王府里跟张华打了不少照面,张华对自己的印象应该还是挺深的。 此时的卫璪身着一身素衣,穿着虽然并不华贵,但一眼看上去是一个读书人的样子,与之前仆从的打扮相差很大。 在明白瞒不过张华之后,卫璪下了马,恭敬地对张华作了个揖:“晚生见过张大人。” “卫公子,别来无恙。”张华拱手笑眯眯地说道。 听张华这么说,卫璪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预感成真了,在清河王府的时候,这个张华就已经认出了自己是卫璪。 “张大人真是好记性,晚生佩服。”卫璪也笑着说道。 “不知贤侄可有兴趣至敝人处喝杯茶?”张华依旧笑眯眯地说道:“与贤侄好多年没有好好聊一聊了,正好叙叙旧,你看如何?” 卫璪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个张华并无恶意,否则早在清河王府的时候他就已经揭发自己了,于是欣然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来到张华的府邸的时候,卫璪还是略感惊讶,这个张华现在已是太子少傅,位居九卿,府邸却略显简陋。 从府门到张华的书房,一路上卫璪也没看见几个仆人,整个府里十分的安静。 张华的书房里最大的特色就是书多了,靠墙的书架上全是各种各样的书,有些看上去年代已经十分久远。 “卫公子看上去对这些书有兴趣?”张华看卫璪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墙边的书,笑着问道。 “没有,晚生只是觉得大人的府邸与一般的官宦人家有很大的不同。”卫璪委婉地说道。 “是觉得老夫的府邸有些寒酸么?”张华大笑着,一边指着墙边的书架一边说道:“说实话,这些年,朝廷的俸禄我全部用来搜集这些宝贝了。” 卫璪深深佩服张华的气魄,虽然卫家也是书香世家,但是祖父也还做不到像张华这般能够不顾一切地投身到学问中去。 “大人对学问的态度,晚生十分佩服。”卫璪由衷地说道。 “令祖大人当年是与老夫能谈得来的朋友,他的谈吐见识也算是一流的,只是时运不济,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张华有些同情地看着卫璪说道。 “说起祖父,大人您可知道祖父有什么仇人吗?”卫璪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张华一定知道一些内幕。 张华摇摇头,抚着胡须说道:“卫瓘为人最是宽容,这么大的仇家倒是没有听他说起过,不过现在人心难测,像荣晦那样的卑劣之徒还是有的。” 听到荣晦的名字,卫璪顿时恨得牙痒痒,不过卫璪也知道以荣晦的本事还不至于可以到天牢里杀人。 “那大人细细回想一下,祖父之前有没有对您说过一些可疑的事情?”卫璪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我这些天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只想到了一件事也许跟令祖遇害有关。”张华眯起了眼睛,像是在回忆一般说道:“有一天,卫瓘突然心事重重地来找我,说是有一件祖上相传的宝贝不知道他死后该如何处理,但是事情说到一半他就被宣入宫了,后来我也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就没再问,直到前两天才想起来,也许这个宝贝才是那些人的真正目的。” 卫璪从来没有听说过卫家还有什么祖传的宝贝,不过他并非长子长孙,这样的秘密按理也是不应该让他知道的。 “这么说,这些人为了找到这个东西逼问祖父,得到消息之后杀人灭口了?”卫璪推测道。 张华却摇了摇头:“依老夫之间,卫公是绝对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去的,也许是凶手恼羞成怒,杀人灭口了。这也是我今天特意找你的原因,你也很有可能已经被人盯上了。” 听张华这么说,卫璪吃了一惊,回想起之前在卫府看到的那个黑影,知道张华所言不虚。 “不过你也不必太紧张,对方看上去应该是十分聪明的人,现在应该并不清楚你是否知道卫府的秘密,跟踪你可能只是想确定你是否知情而已。”张华看卫璪的神情有些紧张,连忙宽慰地说道。 卫璪点点头,现在这件事情算是稍微有点眉目了,虽然不知道对手是谁,但总算知道了他们的目的。 “大人,晚生有一事相求。”卫璪向张华跪下,眼中含泪地说道。 “贤侄你这是做什么?有事起来说,老夫定然义不容辞。”张华慌忙扶起了卫璪,仗义地说道。 “大人应当知道卫家是被陷害的,晚生现在想要朝廷还卫家一个公道,好告慰祖上在天之灵。”卫璪悲切地说着,眼泪也夺目而出。 “老夫与令祖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私以为是心腹之交,如今他遇到这样的事情,老夫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张华思忖着说道:“只是这却是一条艰难的路,贤侄你要做好准备。” 卫璪坚定地点了点头:“晚生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为卫家复仇是晚生此生唯一的心愿,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一定要达成。” 张华用一种欣慰的眼光看了看卫璪,点头说道:“如果贤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老夫在所不辞。” 从张华的府中出来的时候,卫璪还难抑激动之情,现在有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站在自己这一边,距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第二十九章 汝南王受诛 楚王再次奉旨入宫的时候内心十分纠结,上一次贾后的手段楚王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后怕,这次不知道贾后又会用什么手段。 不遵从旨意会有被认定为谋逆的风险,楚王还是硬着头皮入宫了,如果这次只有皇后的话,早早告辞就好,楚王这样想着。 行完参见之礼后,楚王抬头发现贾后这次并没有陪同皇上,依偎在皇上身边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楚王最近辛苦了,朕今天召你来是想和你商量商量如何处置汝南王的事。”皇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嘴上虽然说着朝政,眼神却十分迷离。 “不知皇兄有何吩咐。”楚王对皇上今天居然亲自处理朝政有些惊讶,但还是恭敬地回复道。 “这些天朕和皇后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汝南王毕竟也是朕的长辈,年纪也大了,朕原本也不想为难他,”皇上像是在背诵文章一般地说着:“不过这个汝南王却着实有些可恶,近来又有了他想谋反的证据。” “那皇兄的意思是?”听了皇上的这么一番话,楚王明显感觉到现在的皇上与往常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梅娘,你把诏书给楚王拿过去。”皇上有些懒懒地靠在了椅子上,伸手吩咐旁边的美人。 梅娘将诏书递给楚王的时候对楚王盈盈一笑,这时楚王才发现原来这个梅娘就是那日宴席上的舞娘。 虽然与文思芸的容貌并不十分相像,但是楚王在看梅娘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种面对文思芸的幻觉,一时间居然忘情了。 “楚王,您请看啊。”梅娘微笑着对楚王说道,芊芊玉手捧着皇上的诏书。 楚王打开诏书,上面写着:“汝南王亮意图谋逆,人神共愤,特遣楚王玮率京城诸军往征之,杀无赦。” 楚王看毕,双手略微有些发抖,汝南王近来执掌大权,最近有些事情做的是有些不妥。尤其是想将楚王遣回封地一事也让楚王十分不满,但是汝南王再不济,也是皇上和楚王的祖叔,不彻查就杀无赦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想到这里,楚王连忙下拜:“臣弟请皇上三思,汝南王是有过错,但处罚是否过重了?” “处罚过重?”皇上像是不明白楚王在说什么似的:“朕觉得这样处置甚好,不必多说了,你去执行吧。” 楚王手捧密诏,有些踉跄地走出了皇宫,今日皇上的神情不太对劲,但他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是圣命就是圣命,如果不执行,又与谋逆有什么区别? 回到楚王府后,楚王没敢耽搁,召集了副将,集合了京城中可以召集的兵士,便向汝南王府进发了。 像是知道有今日之祸一般,汝南王府大门紧闭。前几日汝南王及其帐下官员都已经被禁足在府中,因此,楚王先让士卒们将汝南王府团团围住。 接着,楚王让士兵在门外高喊:“汝南王亮接旨,汝南王亮意图谋逆,人神共愤,特遣楚王玮率京城诸军往征之,杀无赦。” 过了一会,墙内传出汝南王司马亮的声音:“老臣并无二心,怎会有这样的旨意,老臣要面奏陛下,申明原委,否则老臣不服。” 司马亮是楚王爷爷司马懿的弟弟,按辈分来说,应该算是楚王的祖叔。然而在楚王接下圣旨之后,楚王便明白,已经不能再把司马亮当做自己的祖叔来看待了。 “罪臣司马亮,你意图谋反,恶行累累,现在已经证据确凿,还在这里狡辩,皇上岂是你想见就能够见得的?”楚王的脾气上来了,气势汹汹地说道。 “司马玮,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吗?告诉你,以后你也是我这样的下场,不得好死。”墙内的司马亮气呼呼地说道。 楚王彻底生气了,向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下令进攻汝南王府。 汝南王府中也还有一些府兵,看楚王的士兵攻击得猛烈,纷纷要求汝南王反击,然而已经老态龙钟的汝南王十分悲怆地命令手下不许反抗。 没多会,汝南王府的大门便被撞开了,士兵涌入汝南王府,发现汝南王正端正地坐于正殿之上。 看楚王的兵马进来,汝南王叹息着对楚王地说道:“本王的忠心,天地可鉴,当今的皇上一定是受了奸臣和妇人的蛊惑,我想你心里也一定有数,你一定要执行你所谓的圣旨吗?” 听了汝南王的话,楚王突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原本都是一家血脉,没想到竟会相逼至此。 “执行圣旨也是本王的忠心,还请汝南王在九泉之下不要怨恨本王。”楚王端正地向汝南王行了个礼,徐徐说道。 满院的士兵此时都在等着楚王的一声令下,楚王缓缓起身后,慢慢说道:“杀了汝南王亮的人,赏布千匹。” 士兵们听到这句话顿时沸腾了,争相朝司马亮奔来,楚王则转身朝外走去。 不一会,手下人来报,汝南王亮已死于乱军之中,由于士兵争相上前,汝南王已成为肉泥,五官都已分辨不出。 “将尸体悬挂于北门之上。”楚王吩咐道。 回宫复命的路上,楚王感觉浑身不舒服,汝南王临死时候的眼神一直挥之不去,耳边也一直盘旋着汝南王那句“不得好死”。 再次进宫,那个叫做梅娘的女子不见了,与皇上坐在一起的人变成了贾后。 楚王礼毕起身后向皇上说明了刚才自己执行命令的成果,包括已经将汝南王的尸体悬挂于北门之上的事情。 “什么?你把汝南王给杀了?”皇上显得十分震惊,好像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一般。 楚王被皇上这样的语气给弄懵了,慌忙下拜说道:“臣弟是奉皇上的旨意前去,皇上的诏书现在还在臣弟手上。” 楚王取出诏书,双手奉上。 黄门将诏书捧给了皇上,没想到皇上看后居然大怒,将诏书砸到楚王的脸上大声说道:“你自己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楚王有些疑惑地捡起诏书,看了一眼就差点晕了过去,只见诏书上一片空白,有关汝南王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见了。 第三十章 楚王受缚 “这……这怎么会?”楚王有些不敢相信,声音颤抖着说道:“今天早上皇兄才将这个诏书交给臣弟的啊。” “朕什么时候让你杀过汝南王啊,你还知不知道汝南王是什么人?是咱们的祖叔啊,你居然这么大胆,让他死得那么惨。”皇上气得只拍桌子,就差要跳起来了。 楚王从来没有见过司马衷发这么大的火,以前即使是遇到再大的事情,司马衷也都是一副迷茫的表情。 这次可能是因为司马衷自小与汝南王最亲近的缘故,得知汝南王的死讯才显得这样的愤怒。 “可是皇兄,今天早上明明是臣弟奉旨入宫的,当时您还有一个叫做梅娘的女子都在场的啊。”楚王说起梅娘,心里又有了早上隐约觉得不对的感觉。 “今天早上朕召你来……”皇上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用力思索着说道:“朕召你来说什么了?” “皇兄跟我商量如何处置汝南王,然后让一个叫梅娘的女子跟臣弟拿来了诏书。”楚王急切地说道。 “梅娘?对,她早上也在,我怎么想不起来到底说了什么了呢。”皇上有些疑惑地看向了皇后:“把梅娘叫来,我得问问她。” 皇后应声吩咐了身边的侍女,没过一会,梅娘便走上了殿来。 “梅娘,你告诉朕,今天早上朕和楚王都说什么了?你可有给过他什么密诏?”梅娘刚行完礼,皇上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回禀陛下,臣妾并未给楚王递过什么密诏,今天早上您只跟楚王说了点家常闲话,没有涉及朝政。”梅娘起身字正腔圆地回答道。 听梅娘这么说,楚王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现在还历历在目,但皇上与梅娘的表现却让楚王觉得好像一切都是他做的梦一般。 “楚王,你还有什么话说?”一直没有做声的皇后此时开口问道。 楚王看向皇后,突然有种中计了的感觉,虽然不知道皇后是如何做到的,但楚王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现如今正被这个妇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臣弟冤枉,如果没有圣上的旨意,即使给臣弟一百个胆子,臣弟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楚王泪流满面、以额触地地说道。 “你没这个胆子?”皇后冷笑了一声说道:“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啊,你要不要告诉本宫卫瓘一案是怎么回事?” “卫瓘?”楚王对于皇后此时提卫瓘有些疑惑。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来人,宣廷尉。”皇后厉声说道。 廷尉李大人似乎一直在殿外候旨,此时听到传召连忙走入殿内。 “李卿,之前让你查的卫瓘一事如何了?”皇后待李大人起身后问道。 “回禀皇上、皇后,老臣带仵作勘验了卫瓘等人的尸首,确实为他杀。”李大人顿首说道。 “什么?卫瓘死了?”楚王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有些吃惊地问道。 “怎么?你现在要告诉本宫你不知此事吗?”皇后脸上没有了丝毫的笑容,厉声问道。 “臣弟确实不知此事,这件事情臣弟全部交给了清河王去办,事后如何臣弟并不知情。”楚王慌忙说道。 “想你和清河王也是亲兄弟,事到如今怎么就把这责任往他身上推呢,清河王在事发后就立即到我这里举发了此事,怎么会是他做的呢?”皇后一副鄙夷地神色,冷笑着说道。 听皇后这么说,楚王更加惶恐了,急忙辩解道:“臣弟并非这个意思,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栽赃给清河王之意,臣弟只是对这件事情完全不知情。” “好了好了,别吵了,廷尉你继续说调查的结果。”皇上此时显然对楚王失去了耐心,不耐烦地说道。 “回禀皇上,老臣在知道卫瓘等人是被杀之后连夜审问狱卒与廷尉左右监,没想到前两日廷尉左监畏罪自杀,留下了亲笔所书的供词,狱卒一口咬定都是受廷尉左监指使,对于廷尉左监受何人指使并不知情。”廷尉一边说,一边将廷尉左监的口供盛了上去。 皇上仔细看着口供,突然大怒,将口供扔到楚王面前大喊道:“你自己看看,你还敢说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楚王捡起绢布,细细看去,越看越觉得头皮发麻,四肢发冷。原来这口供上详详细细地写明了楚王先是派荣晦至卫府杀了卫家长孙,接着指使廷尉左监安排人在狱中杀了卫瓘等人。 “皇兄明鉴啊,杀了卫瓘对臣弟有何好处?臣弟为何要冒这样的风险?”楚王哭喊道。 “李卿,凭这份口供能否说明卫瓘等人就是楚王杀的?”皇上看楚王言辞恳切,有些不忍,转向了李大人。 “回禀皇上,廷尉左监被老臣单独关押在一处,外人绝对不会与其接触,老臣又比对了他的笔迹,确定这份供词确实为廷尉左监所写。”李大人有板有眼地说道:“老臣也怕冤枉了楚王,又仔细查明了本案的相关情况,据狱卒交代,当天曾有楚王的侍从来过天牢,在廷尉左监府中,老臣也搜出了楚王的亲笔书信,信中对此事吩咐得十分清楚。” “你还有何话说?”皇上愈发生气地问着楚王。 “臣弟实在是冤枉啊,那个廷尉左监素来与臣弟并无瓜葛,这件事情是有人栽赃陷害啊。”楚王语无伦次地说道。 “栽赃陷害?你是一品亲王,皇上的弟弟,有谁敢陷害你呢?”皇后有些挖苦地说道。 楚王有些愤恨地看着皇后,知道这件事情与皇后肯定脱不了干系,但是他却实在有些想不通,皇后究竟是如何陷害于他的。 “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来人,把楚王关入金墉城。”皇上气愤地说道。 楚王此时百口莫辩,只得任由官兵将他带去了金墉城。 金墉城是洛阳城中专门关押皇家重犯的监狱,楚王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关进去。 一路上,楚王的脑海里都是汝南王“不得好死”的声音。 楚王被带走后,司马衷还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皇后留下了梅娘劝解皇上,自己回宫去了。 “陛下,您又何必动那么大的气,这楚王也是一时利益熏心了,惩戒了他也就算了。”梅娘在一旁安慰着司马衷。 “梅娘,你不知道,朕的这些个兄弟们里面就属楚王最能干,平时也是他最能为朕分忧,没想到他居然隐藏的那么深。”司马衷叹了口气说道。 “好在陛下有上天护佑,这些小人都显出了原形不是?”梅娘笑着说道:“依臣妾看,这天下即使没有了楚王,也依然是陛下的天下,陛下不必太烦恼了。” 司马衷看了看梅娘,终于笑了:“还是你最会说话,最懂朕心。” 第三十一章 齐王入京 第二天,与楚王被抓的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齐王入京的消息。 齐王司马冏是皇上司马衷的堂兄,袭爵其父司马攸,司马攸忠孝贤德,极富盛名,早在先帝还在世的时候,曾有朝臣提出在先帝百年之后,由司马攸继承皇位。 然而,心胸狭隘的先帝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朝臣的这个提议,即使太子司马衷看上去有些痴傻,先帝也拒绝立司马攸为储君。 因为忌惮司马攸,在先帝还在世的时候便让齐王回了封地,由于惊惧交加,齐王没多久就病死了,由其子司马冏袭了爵位。 早在齐王司马攸还在京城时,卫瓘与其交好,把幼女许配给了司马冏,当年提议立司马攸为储君的朝臣中也有卫瓘,皇后对卫瓘不满也有这个原因。 齐王司马冏今年刚过而立之年,素来以仁德著称,名声不在楚王之下,只是贾后对齐王向来存有猜忌之心,给齐王的官职都是虚职,不敢将实权给他。 此次齐王以祭拜先皇陵墓为名来到京城,洛阳城中的老臣们听到齐王回到了京城争相前往拜访,一时间轰动了朝堂。 卫璪自然比大部分人更早得知了齐王进京的消息,白影在护送齐王入京之后迅速回到了文家别院汇报这些时日的进展。 “哎呦,这不是卫玠的小白哥哥吗?”青风看到白影回来之后笑呵呵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丢下这个烂摊子一走了之了呢,没想到还知道回来啊。” 白影没有理会青风的嬉闹,径直朝卫璪的房间走去。 “喂,你先等一下,我有件事想跟你说。”青风最看不惯的就是白影这目中无人的样子,有些恼火地在后面喊道。 “我现在没空。”白影头也不回地说道。 “卫瓘他们被什么人杀的你知不知道?”青风显然不在意白影是不是想跟自己说话,自顾自地问道。 听到青风这么说,白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青风说道:“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青风有些不相信地问道:“我可看过那些尸首了,那妖的道行很深啊,我看连你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吧,真要帮那个卫公子复仇?我看你还是躲远一点吧。” 白影看了看青风,嘴角突然浮现出了一抹笑意:“道行这么深的妖,我还真想见见。” 说完这句话,白影没有再理会青风,转身朝前走去。 “这人……”青风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卫璪再次看到白影居然有种安慰的感觉,仿佛终于有了依靠一般,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许多。 “这次路上没出什么事吧?”卫璪虽然很相信白影的实力,还是这么问了一句。 白影摇了摇头:“没出什么大事,一路上虽然也有几个小毛贼,但都没有什么大碍。” “这次来的只有姑母一人吗?齐王有没有一起来?”卫璪问道。 “那****至齐王处传递消息,齐王得知卫公遇害,想要助你一臂之力,因此未听我的劝阻,执意一起来了。”白影答道。 “这可不太好,齐王未经宣召擅自入京,仅凭这一条皇上就可以追究,”卫璪沉思着说道。 “齐王以祭拜先皇陵墓为由前来,也说得过去,另外齐王特意让能工巧匠做了珊瑚珠,专程来献给皇上。”白影微笑着说道。 “珊瑚珠?”卫璪有些摸不着头脑。 “前几日不是贾后的生辰么?齐王以此为寿礼,想必贾后也说不出什么。”白影解释道。 卫璪点了点头,白影思考问题总是十分缜密,这一点自己还差很多。 卫璪此时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见齐王,但作为皇帝的弟弟,齐王进京还有许多琐碎的事情要做,第一件事就是要面见皇上,说明入京的原委。 皇后对于齐王向来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当年差一点皇位就易主了,作为一个心胸狭隘的妇人,贾南风现在只想让齐王永远地消失。 皇上对齐王并没有皇后那样强烈的感觉,原本这个皇位对于司马衷来说就有些沉重,加上齐王司马冏从小是和他一起玩到大的,因此再次见到齐王,司马衷还是高兴的。 “怎么现在想起来祭拜先皇了?”齐王刚刚起身,贾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齐王不慌不忙地说道:“杨骏执掌朝政时为防诸侯王借祭拜先皇之名除掉他这个顾命大臣,因此胁迫皇兄下令不得祭拜先皇。现杨骏已死,诏命也已收回,臣弟思念先皇与皇兄,故而回京,还请皇兄皇嫂体念臣弟的一片孝心。” “好长时间不见,朕也挺想念你的。”司马衷没看贾后的脸色,乐呵呵地说道。 “杨骏虽除,但现在仍有心怀叵测的臣子,齐王在这个时候前来是不是太巧了些?”皇后对齐王的一番说辞并不买账,高挑着眉毛问道。 “实不相瞒皇嫂,臣弟在封地时常想念皇兄皇嫂,近日臣弟得了几株上好的珊瑚,知道皇嫂信佛,于是臣弟寻了上好的工匠打造成了一串佛珠,前两日是皇嫂的生辰,臣弟日夜兼行,原本想在寿诞之日献给皇嫂,无奈路途泥泞耽搁了,今日才到。”齐王恭敬地对皇后说道。 皇后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齐王已经将装有红珊瑚佛珠的锦盒取出,交给了黄门。 皇后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是极其精致的一串红珊瑚佛珠,珠子颜色极正,摸上去温润光滑,确实是难得的宝贝。 “这宝贝最难得的地方在于是经高僧开过光的,时常佩戴可以让邪祟不得近身。”齐王又补充了一句。 贾后听齐王这么说,唇边浮现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良久,贾后盖上了锦盒,微笑着说道:“难为齐王费心了。” “皇嫂这么说就羞杀臣弟了,服侍皇兄皇嫂原本就是臣弟的本分。”齐王愈加恭敬地说道。 司马衷看贾后开心了,心情也大好了起来,正准备好好跟齐王叙叙兄弟情的时候,黄门突然来报裴楷求见。 第三十二章 河东裴氏 河东裴氏,在此时也算是豪门望族,裴氏人才辈出,裴楷虽然并不是朝廷重臣,但却是一个博学名士,德高望重。 前几日出于裴楷的请求,皇上任命他为安南将军,都督荆州事务。 皇上以为这个裴楷是来辞行的,便让齐王在一旁稍等,宣了裴楷进来。 年轻时的裴楷仪表堂堂,一表人才,被人称为“玉人”,即使现在年老,裴楷平时给人的感觉也是精神矍铄,玉树临风。 没想到,裴楷进来时面容憔悴,老泪纵横,还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刚进到殿内,裴楷纳头便拜:“皇上,您得为老臣做主啊。” “裴卿,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看到裴楷这幅模样,司马衷吓了一跳。 裴楷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道:“昨日楚王血洗汝南王府,老臣当时刚好在汝南王府附近,拼死救了汝南王的幼子,后来被楚王下辖的禁军追杀,幸亏皇天庇佑,老臣才逃得一命,还请皇上为老臣做主啊。” 听裴楷这么说,司马衷的怒火一下子就起来了:“楚王他居然敢这么做?” “老臣因为与汝南王和卫公是儿女亲家,楚王早就看老臣不顺眼了,只是可怜了汝南王一家,除了这个幼子,男女老幼没有留一个活口啊。”裴楷越说越难过,涕泗横流。 “我看这个楚王没什么不敢的,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屠杀大臣,再让他猖狂几日,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来呢。”贾后在一旁愤慨地说道。 “启禀陛下,臣弟在来到京城之后也听说了楚王一事,只是臣弟有一事不明,如果楚王真的没有诏书,他岂不知这样做是杀头的过错?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呢?”齐王在一旁听了裴楷的话之后说道。 “齐王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是冤枉楚王了?”贾后皱了皱眉,盯着齐王说道。 齐王被贾后看得很不舒服,聪慧的他立即感觉出来贾后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最有权势的三个人同时被除去,最终的利益获得者是不言而喻的。 想通了这一切后,齐王恭敬地回复道:“臣弟并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情需要廷尉彻查清楚了,需要人证物证俱全,否则难堵天下人悠悠之口。” “老臣即是第一人证,楚王年轻气盛,野心太大,如此狼子野心之人之后不知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裴楷在一旁激动地说道。 “既然如此,交给廷尉定罪即可,皇兄又何必动气呢?”齐王不动声色地说道。 “可是楚王毕竟也是朕的亲弟弟,如果交给廷尉定罪,一定会处死刑。”司马衷有些犹豫地看向贾后:“不经定罪,直接废他为庶人可好?” “皇上拿他当亲弟弟,人家可没把你当亲哥哥,连祖叔都能够刀兵相向,此人已是极度不忠不孝,留着他必是后患无穷。”皇后的语气里既有嘲讽又有威胁。 “这……齐王,你怎么看?”司马衷还是有些狠不下心。 “臣弟不十分了解事情的经过,如果此事已经查明,王子犯法应与庶民同罪,”齐王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处罚事小,安抚事大,这次事件中应当重点安抚像裴大人这样受难的官员,还有卫公与汝南王的遗属也应当好好加以安抚。” 裴楷对齐王发表的这番言论感激涕零,动情地说道:“老臣并不需陛下忧心,只是汝南王幼子还未成年就已经称为孤儿,还望陛下看在汝南王对您衷心辅佐的份上给他一个爵位。” “既如此,楚王就由廷尉议罪,安抚的话以后拿出个方案来再议。”皇后最后总结道,然后看向了司马衷:“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当然慌忙点头同意皇后的提议。 “今日让齐王也费心了,如果在京中没有别的事话,齐王还是早日回封地吧,那边的事务如果出了乱子可不好。”皇后最后假装关心地说道。 齐王自然只能遵旨。 从殿中退出后,裴楷追上了走在前面的齐王。 “齐王可还记得老臣?”裴楷微笑着问道。 “才离开京城几年,本王怎么会不记得?”齐王环顾着四周的宫城,缓缓说道。 “齐王此次入京,真实目的是为何?”裴楷眯着眼睛,像是要将齐王的每一个表情都看仔细一般。 “先皇去世本王至今还没能祭拜,来祭拜先皇陵墓的理由难道还不充分?”齐王不紧不慢地说道。 “今日老臣能够感觉出来齐王不仅有令尊的英明聪睿,也有一些他没有的东西。”裴楷像是位相面先生一般,盯着齐王说道。 “想我司马氏如今自相残杀,裴大人没有觉得悲哀吗?”齐王没有回应裴楷地话,突然感慨地说道。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曹孟德的理论大家都运用得很好呢。”裴楷冷笑着说道。 “没想到我离开才几年的时间,朝中局势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知我再回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齐王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皇宫,有些留恋地说道。 “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决定权在殿下,只是不知老臣还能否有荣幸看到那一天。”裴楷幽幽地说道。 齐王回到王府的时候,卫璪已经到了一会了,正在和齐王妃互诉离别之情。 卫璪与齐王其实并不十分亲近,虽然齐王是卫璪的姑父,但是毕竟尊卑有别,卫璪并不能像寻常百姓一样对齐王产生亲近感。 尤其是齐王已经离开京城好些年,卫璪对齐王的样貌都有些记不清了。此次齐王能够亲自回来助卫璪一臂之力,着实让卫璪觉得惊喜。 “见过齐王殿下。”卫璪看见齐王回来,慌忙迎了上去。 “是卫璪么?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齐王见到卫璪显得十分热情,亲切地与卫璪拉着家常:“今年有十几了?可娶亲了?” 卫璪此时有一种见到亲人的亲切感,迫不及待地把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齐王。 第三十三章 齐王定计 “没想到卫公英明一世,却是这样糊涂的死法。”齐王在听完卫璪的诉说之后叹息着说道。 “祖父和父亲死得实在冤枉,还请殿下为侄儿做主。”卫璪跪在齐王膝前,哭着说道。 “这些天也难为你了。”齐王拍了拍卫璪的肩膀,有些心疼地说道。 齐王待卫璪的情绪平静下来后,有些伤感地说道:“这件事情本王原本想要大力协助你的,只是我也是力不从心,贾后原本就对我心存忌惮,如果我过度活跃的话,也许又会成为她的眼中钉。” “对了,殿下,今天进宫皇上皇后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为难你?”卫璪突然想起了这件事,着急地问道。 “皇上倒是没怎么为难我,看上去还像是念旧情的样子,但是皇后虽然没多说什么,还是表明了要我尽快离开的态度。”齐王眯起眼睛,像是在回想宫中发生的事情一般。 “这样的话,可如何是好?”一旁的齐王妃原本一直安静地听着齐王与卫璪的谈话,此时忍不住插嘴进来。 “无妨,虽然我离开京城几年,朝廷里的变动也很大,但是还是有几个可以信任的老臣,”齐王温和地看了王妃一眼,像是在安慰她一般:“今天我打点好这些人,明天我先回封地,你留在这里,他们会助你一臂之力。” 齐王妃是卫瓘的女儿,自小知书达理,外表柔弱内心却十分坚强,并不是遇到困难就会束手的人。听到齐王已经做好了安排,贤惠的齐王妃向齐王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今天侄儿听说楚王被抓了,这件事可是真的?可与卫府的事情有关?”卫璪在得知齐王已做好了安排之后松了一口气,转而抓紧机会打听与卫府遇害有关的事情。 齐王略微点了点头:“今天我与皇上谈话的时候也刚好说起了楚王的事,据说是楚王暗中杀死了卫公,又矫诏杀了汝南王。” “祖父是楚王杀的?”卫璪有些惊讶地说道。 “廷尉查出来的结论是这个样子的。”齐王回想着上午发生的事情,这些话历历在目。 让卫璪惊讶的不仅是楚王杀了卫瓘一事,还有廷尉已经查明并向皇上禀报这件事情。 这些天卫璪天天往清河王府跑,一直没有廷尉的消息,没想到廷尉居然在没有通知清河王的情况下先向皇上做了汇报。 “祖父他们真的是楚王杀的?”卫璪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这个说法,光是卫瓘离奇的死法就说不通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据说廷尉已经掌握了真凭实据,人证物证都有,恐怕这次楚王是难逃一死了。”齐王有些悲哀地说道。 “可是楚王又是如何办到在狱中杀死祖父的?廷尉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吗?”卫璪有些激动地说道。 “卫璪,你先别激动,听我说,”齐王用手示意卫璪先平静下来,然后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件事情是谁做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已经有人要为这件事情承担责任了,一直在意这个案子的真相并没有什么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我要将杀害卫府满门的凶手绳之以法,这样才能告慰先辈的在天之灵。”卫璪显然不能接受齐王的观点,愤慨地说道。 “你冷静地想一想,其实楚王矫诏杀害汝南王也存在许多的疑点,汝南王已经免官,对楚王已经没有大碍,楚王为什么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赶尽杀绝呢?”齐王依然十分镇静地说道。 在齐王平稳语调的影响下,卫璪慢慢平静了下来,仔细想了想齐王的话,小心地说道:“殿下是说,有人在设计陷害楚王?” 齐王欣慰地对卫璪点了点头:“楚王之前掌管着京城全部禁军,相当于皇上皇后的命都在他手里,你想谁最希望楚王倒台?并且能够设这么大的一个局,让楚王心甘情愿到宫中乖乖受缚,又有谁会有这样的手段?” 听了齐王的话,卫璪好半天才说道:“殿下是说贾后?” 齐王轻轻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可是,用祖父和汝南王的死来设计一个楚王,这个局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卫璪思忖着说道。 “按理说只要有矫诏杀汝南王这一条,楚王就难逃死罪,也许是因为卫公并不顺贾后的心意,贾后趁便将他一并除去了。”齐王又眯起了眼睛,缓缓说道。 虽然齐王说的有道理,但卫璪依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张华的话还浮现在卫璪的脑海中:“此事绝非人力可为。” “刚才侄儿还没有跟殿下说祖父的死因,”卫璪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告诉齐王:“那天仵作验尸,确定卫氏八人都是因为被震碎心肺而死,太子少傅张华张大人断定,此事绝非人力可为,对于这件事,殿下怎么看?” “张华么?此人现在还是喜欢怪力乱神之说么?”齐王有些不屑地说道:“张大人的话,听听便好,不必当真。” “可是……”卫璪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齐王的手势打断了。 “我知道你心中还有很多疑惑,但是我敢肯定的是眼下这件事情无论我们怎样努力都是这样的结局,事情的真相你以后可以慢慢探索,但绝不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齐王的语气十分坚决,像是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那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卫璪不解地问道。 “要让皇上还卫公一个清白,你不能一直以罪臣的身份生活下去,”齐王看着卫璪,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卫公未经审理就在狱中被杀,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说明卫公被人陷害,在这个时候尽可能取得朝臣的同情,给皇上施加压力才是我们首要的事情,你明白吗?” 卫璪不由地点了点头,齐王的话听上去确实十分有道理,现在即使能够证明卫瓘不是楚王所杀,除了拖延时间似乎并没有什么更大的作用,贾后一样会找出另外一个替罪羊来,现在贾后手握大权,想将她从权力的宝座上拉下来又谈何容易。 第三十四章 入府提议 齐王原本还想再多叮嘱卫璪几句,无奈前往探望的朝臣们已经闻讯陆续登门拜访,在与卫璪达成一致意见之后,齐王匆忙去招呼前来的朝臣们了。 “仲宝,你放心,齐王殿下既然已经有了安排,想必这件事情应该会得到解决的。”卫璪的姑母温和地说道。 虽然齐王妃是卫璪的姑母,但实际年龄其实比卫璪大不了几岁,从小卫璪与姑母的关系也不错,双方之间交流更像是同辈。 卫璪感激地点了点头,想着自己像浮萍一般随波逐流,在这世上还能有倾力相援之人,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对了,仲宝,你派来传信的是什么人?我怎么之前在卫府从来没有见过?”齐王妃见卫璪像是放下心来的样子,随口拉起了家常。 “这个……是我落难的时候遇到的人,现在跟随着我。”卫璪最怕向别人介绍白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说明与白影相遇的过程。 “我看那人机敏聪慧,既然肯尽力相帮于你,你也要好好待他,卫氏门楣以后还需要你发扬光大呢。”齐王妃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来,苦口婆心地说道。 卫璪听齐王妃这么正经地说这番话有些哭笑不得,但现在毕竟还是尊卑有别,卫璪只得恭敬地答应着。 与齐王妃又坐了一会,得知齐王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空过来之后,卫璪便起身向齐王妃告辞。 “你现在在哪里安身呢?就在这里住下不好么?”齐王妃有些担心地说道。 现在住在齐王府对卫璪来说自然是最好的,但是文家别院还有文思芸,如果就这样住进齐王府,卫璪总觉得心中有愧。 “侄儿现在住在京郊,住在这里当然最好,但是那边还有侄儿的几个朋友,都是患难之交,只我独自过来的话,对朋友不义。”卫璪回复道。 齐王妃听卫璪这么说,十分豁达地说道:“不就是几个朋友吗?请过来一起住不就好了,齐王府这么多的客房,难道还住不下你们几个人?” 卫璪对齐王妃这个提议真是感激涕零,这样的安排最好不过,只是不知道文思芸会不会同意。 “既然姑母都这么说了,侄儿今天先回去,问问几个朋友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话,侄儿明天就住过来。”卫璪没再推辞,笑着说道。 “那好,你今天就先回去吧,要不要我派几个侍卫送你回去?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齐王妃此时母性泛滥,絮絮叨叨地说道。 面对齐王妃的好心,卫璪只得委婉地拒绝:“姑母的好意侄儿心领了,只是现在侄儿还是逃犯的身份,这么明目张胆地招摇过市,万一被人认出了就不好了。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齐王妃觉得卫璪的话有理,也没再勉强,便让侍女将卫璪送到了齐王府后门处。 回去的路上,卫璪心情十分舒畅,有齐王这样一个有胆有识的亲戚,卫家恢复名誉这件事情似乎指日可待。 卫璪没在洛阳城内多停留,想早点回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少爷看上去心情很好,齐王那边的事情很顺利吗?”卫璪刚出了城,一直在城外等着的白影便迎了上去。 卫璪微笑着点了点头:“虽然齐王现在不能久留,但是已经安排了姑母和一些朝臣,为卫府伸冤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少爷今天为什么不住在齐王府?”白影淡然地问道:“既然齐王妃是少爷的姑母,住在齐王府应该也没什么大碍,每天从城门口经过实在太危险了。” “这个……我觉得留下文姑娘一个人在那边有些于心不忍,想回去问问她,看她愿不愿意随我住在齐王府。”卫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白影深深地看了卫璪一眼,没有再说话。卫璪被白影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也没好意思再说话。 回到文家别院的时候,卫璪径直来到了文思芸的门前,急切地想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看样子事情办得很顺利?”文思芸请卫璪进了屋,笑着问道。 卫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今天我打听清楚了,楚王现在已经被抓,京城的禁军现在不由楚王控制了,文姑娘你以后可以进城了。” “楚王被抓了?”文思芸惊讶地问道。 这件事情听上去这样的难以置信,仿佛在昨日楚王还手握重兵,不可一世,居然这样轻易地被抓了。 “我今日进城的时候,大街小巷里都在谈论这件事情,也找齐王确认过了。楚王昨日矫诏屠杀了汝南王一家,已经被关入金墉城了。”卫璪说道。 “矫诏?”文思芸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就算楚王嚣张跋扈,也不至于会做出矫诏的事情吧?更何况杀的是汝南王。” 文思芸与楚王深入接触过,虽然楚王有些武人风范,遇事爱冲动,但是她还是无法把楚王与矫诏杀害大臣这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这件事情确实有许多的疑点,”卫璪没有想到文思芸对楚王被抓这件事情的兴趣这么大,此时急于想告诉文思芸齐王的事,只好敷衍地说道:“不过这件事情的真相也不是我们操心的问题,现在楚王被抓对你也还是有好处的。” 文思芸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她曾被楚王强行带到楚王府,差点出了意外,但一下子知道这个消息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想了一会,文思芸微笑着说道:“也是,现在从楚王那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这件事情确实是一件好事。” 看到文思芸没有再纠结楚王的事情,卫璪便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情要跟文姑娘商量,姑母想让我住到齐王府里,邀请你和青风也一起去,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文思芸有些惊讶地看着卫璪,能够住到齐王府当然很好,但是她以什么身份去呢?未出嫁的姑娘住进世家公子家中,这件事情传出去,不仅是文思芸,恐怕连卫家也会受到诟病。 “怎么了?”看文思芸一直没有说道,卫璪担心地问道。 “有件事情一直没有问卫公子,”文思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卫公子已成年,可曾娶亲?” 第三十五章 寄人篱下 文思芸的话问得有些突然,卫璪一时有些窘迫,不过还是很快镇定了下来说道:“原本定好的那家小姐因为染病去世了,因此在下至今还未娶。” 当时的贵族子弟,在卫璪这个年纪的时候基本上都已经有妻子了,像卫璪这样尚未娶亲的,实在是少数。 卫璪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文思芸的意思,今天他只对齐王妃说要请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住,但没有讲明是一个未婚的姑娘。 带着一个未婚女子住进齐王府,确实有些不太妥当。 “刚才是在下莽撞了,没有考虑周全,”卫璪有些抱歉地说道:“在下只是觉得文姑娘住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在京城的话会更加方便一些。” 文思芸点了点头:“我知道卫公子是为我着想,不过大家萍水相逢,卫公子也不必太在意,还需要以大局为重,我自有我自己的办法。” 卫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己一直想要保护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女子,但总是无能为力。 “喂,据说你要投奔一位有权有势的亲戚,就要离开这里了?”青风没有敲门,大咧咧地走了进来,边走边大声地说着。 卫璪回过头,点了点头表示青风所说的是真的。 “既然如此,还在这里墨迹什么啊?不要误了你们的大事。”青风拍了拍卫璪的肩膀,喜笑颜开地说道。 听青风这么说,卫璪慌忙说道:“那个……你们在这里我有点不放心,想邀请你们跟我们一起过去,毕竟在京城……” 卫璪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青风打断了:“什么叫我们在这里你不放心呢?我们家小姐去了你那个亲戚那里我才不放心,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摊上满门抄斩的事,可别连累我们家小姐。” 卫璪被青风的话呛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现在朝局这样混乱,就连汝南王都被屠杀,卫璪此时也不敢断言齐王能够一定没事。 “想明白了么?我们家小姐与我在这里是最安全的,你们那个京城我看还是不要去的好。”青风白了卫璪一眼,轻蔑地说道。 文思芸看青风这么为难卫璪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只得出来打圆场:“卫公子,青风的话还请你不要介意,不过青风的话也有道理,我和青风在这里是最安全的,这个还请你放心。另外卫公子只管去齐王府,千万不要觉得过意不去,我相信我们以后还是会再见面的。” 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卫璪明白自己再坚持也没有什么意义。文思芸是一个自尊心十分强的人,一定不会同意与自己去齐王府的。 “既然文小姐这样坚持,在下只得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卫璪向文思芸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回京城的路上,卫玠在马车里一直嚷嚷着要和文姐姐和青风哥哥一起。 “他们在这里还有事情,以后他们会去找我们的,我的小祖宗,不要吵了好不好?”卫璪被卫玠吵得心烦意乱,不耐烦地说道。 “我看就是二哥你惹他们生气了,我也生气了,不理你了。”卫玠撅着小嘴,气呼呼地说道。 看到卫玠不说话了,卫璪暗暗地舒了一口气,也装作一副不理卫玠的样子,将脸转向了窗外。 车子没多会便到了齐王府的后门口,在通报了之后,齐王妃很快派了两个侍女将卫璪他们带到了后院中一个僻静的院落里。 安顿好了之后,卫璪带着卫玠,由白影陪同着一起向齐王妃表示谢意。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了,”在路上,卫璪忍不住感慨着。 “少爷难道认为之前在文氏别院不是寄人篱下?”白影幽幽地说了一句。 “那个嘛……”卫璪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地位平等的缘故,寄人篱下的感觉不是很明显。” 白影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对了,叔宝,你一会要注意,不要耍小性子了,这里不必咱们自己家里,让人家讨厌了就不好了。”卫璪对弟弟吩咐道。 卫玠一路上都没有搭理卫璪,此时闷闷不乐地说道:“知道了。” 在卫玠心里,虽然齐王府富丽堂皇,比文氏别院不知道豪华多少倍,但这里侍卫丫鬟们看上去都十分严肃,没有一点温馨的感觉。 齐王妃见到卫璪带着卫玠过来请安显得十分高兴,尤其是看到卫玠的时候更是开心得不得了。 卫玠原本就长得漂亮可爱,齐王妃刚好还有一个跟卫玠差不多大的孩子,因此见到卫玠便觉得十分亲切,一直拉着他嘘寒问暖。 “仲宝,你不是说还有几个朋友也要一起过来的么?”齐王妃一边给卫玠拿点心一边问道。 “他们现在还有点事情要办,暂时先不过来了。”卫璪回复道。 “哦,这样啊,”齐王妃笑着说道:“我原本还以为你们人多,给你们安排的院子可能小了些,只有你和叔宝的话应该是够住了。” “姑母安排的已经很周到了。”卫璪感激地说道:“现在侄儿只要有个容身之处就可以了,哪里还会在意宽不宽敞呢?” 齐王妃看了看卫璪,没有再说话,低了头专心地逗卫玠玩。 “姑母,不知齐王的事情处理完了没有?在下是否可以带舍弟过去请个安?”过了一会,看齐王妃似乎困倦了,卫璪在一边恭敬地问道。 “应该还在跟几个大臣商量事务,天色不早了,你们今天也辛苦了,早些歇息吧,你们搬过来的事我会跟他讲的。”齐王妃十分温和地说道。 卫璪回到齐王妃安排的住处的时候,发现这里齐王妃已经给这里安排了侍女和随从,最近一段时间卫璪基本都是生活自理,突然有了侍女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 “少爷如果再在文氏别院里呆上一阵子,恐怕就把贵族气质完全丢掉了呢。”白影看着卫璪手足无措的样子,微笑着说道。 “做个平民有什么不好?”卫璪有些自嘲地说道:“贵族们其实不也就是寄生虫么?离开了宿主就生活不下去了。” 第三十六章 楚王受诛 齐王离京后没两日,处置楚王的诏书便下来了。 廷尉审理的结果是楚王擅杀辅政大臣卫瓘及汝南王,罪行恶劣,按律当诛。皇上难过地抹了一把眼泪,还是下了即刻处死楚王的诏令。 楚王在接到皇上诏书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此事铁证如山,虽然他心中明白受人陷害,无奈却拿不出一点证据。 楚王行刑的地点设置在闹市街口,比较讽刺的是,这里距离卫府只隔了一条街。 文思芸一早就到了洛阳城内,此时也挤在熙熙攘攘的百姓中间,想要看看楚王行刑的场景。 楚王被关在囚车中慢慢朝这边走来,两旁的百姓没有像以往那般往囚车上投掷鸡蛋菜叶,而是用同情的眼光默默注视着这位年轻的王爷。 洛阳城中的百姓其实对于楚王还是有极大的好感的,当初皇上新登基,杨骏总揽朝政,大肆排挤诸侯王,欺凌新皇软弱无能,楚王协助贾后一夜之间扫除了杨氏的威胁。 楚王在掌管禁军之后,赏罚分明,严于律军,基本没有发生过禁军骚扰百姓的事件,洛阳城中的治安也比以往都要好。 围观的人们并不在意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是不是矫诏杀害大臣对他们来说都显得太遥远,他们只是单纯觉得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王爷突然被处死实在可惜。 囚车中的楚王此时心中好似一团乱麻一般,自那天突然被皇上告知并未授权杀害汝南王时起,楚王就好似跌入了无底深渊一般,无论如何挣扎都找不出答案。 难道是皇上想要将自己除去,特意演了这么一出?这个念头在楚王心中翻腾了很久。 在金墉城的时候,楚王做过很深入的自我反思,从被封为楚王镇守荆州之后,自己殚精竭虑,临阵杀敌,为的是什么呢?难道是在有了赫赫战功之后将皇位据为己有吗?杨骏独揽大权的时候,自己受贾后的密诏,千里勤王,为的又是什么?难道是想趁机夺取皇位吗? 楚王有些委屈地想着,这些年自己并不是对皇位没有丝毫的想法,但是最起码没有想过要强行夺取司马衷的皇位,自己宁愿死也不会行僭越之事。为何这一片忠心,皇上就感受不到呢? 甚至在走向行刑台的时候,楚王心里还有一丝的期望,期望在最后皇上会念及同胞之情,饶他一死。 行刑台上的监刑官已经到位,因为是楚王的旧识,对楚王的遭遇也十分同情。楚王走来的时候,监刑官对楚王深深地作了个揖。 楚王有些感激地回了个礼,至少在最后,他还是想要保持高贵的身份。 “殿下,时间快到了,行刑前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监刑官眼中含泪,颤抖着问道。 楚王望了望台下沉默的观众,轻轻地叹了口气,对监刑官说道:“还望大人替我禀告皇兄,我是受人陷害,无论如何我都是不敢矫诏的,这个罪名我承受不住。” 楚王的声音有些哽咽,虽然他一向坚强勇敢,但是毕竟只有二十岁,在最好的青春年华里,面对死亡难免还是有些恐惧。 监刑官点了点头,称会把楚王的话带到,即使他内心知道这样的话并不能在皇上面前提及。 行刑时间已到,楚王并没有等来皇上的赦免诏书,行刑人员将楚王带到指定地点,让他跪了下来。 楚王听到围观群众中有人在叹息,甚至还有啜泣的声音,这使得他心中稍感安慰,最起码在人民的心目中,他还是一个值得留恋的人。 楚王再次看了看眼前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微微笑了笑算是感谢大家前来送行。 突然,楚王的视线停留在了人群中的一个人身上,那个人是他这一生唯一想要得到却未能得到的女子,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命运真的是太爱开玩笑。 刽子手的刀落下来的时候,楚王正在想与文思芸初次见面的情形,那次她跳的那支舞真的是美极了,让他一下子就爱上了她。 文思芸原本觉得看处死囚犯是一件十分恶趣味的事情,但这次还是没有忍住赶了过来。 行刑场周围人山人海的场景让文思芸吓了一跳,在看到大部分人眼中带泪时更是感慨不已,没有想到楚王竟是如此得民心。 载着楚王的囚车驶过来的时候,文思芸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揪紧了。只是数日未见,曾经精神抖擞的楚王现在看上去竟是那样憔悴虚弱。 文家被灭门楚王也有责任,这一点文思芸曾经深信不疑,但是如今仇家被依法处死,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此时盘旋在文思芸脑海中的只有楚王谦谦有礼的闲谈,看她跳舞时的微笑。 “没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楚王竟然会这样落魄。”一旁的莺鹂小声说道。 文思芸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现在还无法将楚王与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眼窝深陷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小姐,我们的仇算报了吗?”莺鹂接着问道。 文思芸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文家原本就是政变中的牺牲品,谁是仇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楚王协助贾后发动了一场政变,导致了文家灭门,但真正要为负责的到底是谁,文思芸也说不上来。其实文思芸何尝不清楚,楚王素来与文家无冤无仇,只是执行命令的棋子而已。 楚王对监刑官说的那番话,文思芸并没有听得十分真切,但从楚王凄楚的神情里猜了个大概。 文思芸突然发现,在这场政变里,不光文家是牺牲品,楚王也是。 刽子手就位后,文思芸身边的人们纷纷用手掩了眼睛,似乎是不愿看那血腥的一幕。 文思芸却一直固执地盯着楚王,想要看看这个男人生前的最后一刻。 与楚王对视的那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有那么一瞬间,文思芸感觉楚王在对自己微笑。 闹剧落幕,围观群众各自散去,继续他们各自的生活。文思芸也回到了沉香馆,准备迎接她新的一天。 第三十七章 处置诏命 楚王被处死的这一天,皇后寝殿内正载歌载舞,正中端坐的是皇后贾南风,两旁作陪的是一些参与了此次楚王屠杀汝南王行动的禁军将领。 “皇后娘娘英明睿智,不仅用计除掉了汝南王和卫瓘这两个绊脚石,还顺便铲除了楚王这个硬骨头,真是天大的幸事。”一个中年男子声音洪亮地说道。 这个人名叫李肇,此时官职为积弩将军,是禁军的一个中层将领,在杨骏当政的时候曾经协助贾后,配合楚王除掉了杨骏,从此便是贾后的心腹。 贾后听了李肇的话,面露喜色,笑着说道:“事情会进行得如此顺利,在座诸位对此都有功,今天尽情享乐,务必尽兴。” 在场的禁军将领们都起身拜谢了贾后,一同饮了一杯酒后,伴随着丝竹管乐之声,众人纷纷沉浸在欢愉的气氛中。 “皇后娘娘,此次楚王行事我等也都参与其中,会不会有碍?”李肇看贾后心情甚好,小心翼翼地问道。 此次楚王行事被认定为大逆不道,是夷三族的罪名,因为楚王是皇室,因此没有株连。但是如果皇上彻查此事,恐怕参与此事的禁军将领们也脱不了干系。 李肇从跟随贾后的那日起便知道贾后的手段,这个女人的心思他完全看不透,事关满门性命,李肇只得仗着酒劲问出了这句话。 李肇这句话一出,满场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大家都紧张地等着贾后的回话,可能是感觉出了紧张的气氛,就连歌舞管乐都停了下来。 贾后的脸色未变,似乎没有觉察到任何异样,依旧笑眯眯地对李肇说道:“你们都是被楚王诓骗的,根本不知情,不知者不罪,这一点我自然会向皇上讲明的。” 贾后的话让在座众人都放了心,大家又起身拜谢了贾后的恩情,接着享受着宴席。 曲终席散,众人退去之后,梅娘红衣飘飘地来到了贾后殿中。 “娘娘整天还需要打点这些人,还真是费精神呢。”梅娘娇滴滴地说道。 “这些人可都是能够决定你我死活的人,不打点好,咱们的性命堪忧啊。”贾后有些疲惫地说道。 “那你真的打算赦免这些人,不怕天下人悠悠之口?”梅娘问道。 贾后略微点了点头:“我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现在他们还不能死。现在能够与我抗衡的人都已除去,名门贵族对于朝局之事向来都是观望,诸侯王中有骨气有血性的也就楚王一个,天下人的言语是传不到这朝堂之上的。” “既然楚王是矫诏,那是不是要为卫瓘与汝南王平反呢?”梅娘显然对贾后的分析十分赞同,接着问道。 贾后缓缓说道:“那两个老家伙总是要平反的,反正已经死了,给个封号又如何,不过此事并不着急,放一放也没有什么关系。” “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梅娘微笑着说道:“卫瓘还有两个孙子没有死。” 贾后有些吃惊地看向梅娘:“居然有这样的事?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做卫璪的,有十七岁了,另一个叫做卫玠,只有五岁。”梅娘幽幽地说道。 贾后显然送了一口气,有些幽怨地看了梅娘一眼:“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又没有过一官半职,谅他能掀起什么浪来。” “娘娘说的也是,”梅娘笑了笑,说道:“只是妾身听荣晦说,这两个小娃娃能够在数十名禁军面前逃走,这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 贾后此时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满不在乎地说道:“也许是荣晦根本就没有找到人,自己瞎编的,如果你十分在意的话,找人盯着他们就是了。” 梅娘轻轻地答应了一声,看贾后已无心再谈论政事,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皇上的诏命下来了,楚王同母胞弟长沙王司马乂因协助楚王被贬为常山王,将其赶出洛阳,至封地常山国。同时被追究的还有一批楚王的属官以及协助楚王的官员。 然而让大家觉得出人意料的是,皇上同时又下了一道诏书,赦免被楚王所诓骗的官员,其中包括积弩将军李肇等贾后的心腹禁军将领和杀死卫瓘长孙的荣晦。 消息传来的时候,卫璪正在齐王妃处。 楚王被杀的时候,卫璪猜想皇上应该会给卫家一个说法。给楚王定的罪是擅杀大臣,卫氏一族被秘密杀害,皇上在追究了楚王的责任之后,应当会给受害人一个交代。 然而结果却并没有卫璪想象的那般美好,不仅卫氏一族没有能够平反,当众行凶的荣晦居然也被赦免。 齐王妃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怒不可遏,紧紧地攥了拳,恨恨地说道:“贾南风,你也欺人太甚。” 从贾南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齐王妃就领教了她的狠毒。当时的贾南风好妒,凡是司马衷亲近的女子,贾南风总要想方设法毁其容貌,害其性命。凡是有孕的侍妾,贾南风都会对其残害。 如今贾南风成为了皇后,手段更加狠辣,齐王妃此时才发觉当初的贾南风所使的手段只是皮毛。 “姑母不必动气,”见齐王妃如此动怒,卫璪赶忙劝道:“贾后既然已经设计除去了祖父、汝南王和楚王,现在应该还沉浸在胜利之中,应该是顾不上给祖父和汝南王平反的。” “可是她居然连荣晦都赦免了,这口气怎么能让我咽得下去?”齐王妃愤愤地说道。 卫璪想起了荣晦那险恶的嘴脸,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荣晦能够有那样大的胆子当众杀害卫氏子孙了。 “姑母您先冷静,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有些事情终于可以看清了,”卫璪耐心地劝慰道:“原本我们都以为荣晦是听从楚王的命令杀了大哥,现在看来,这个荣晦的靠山却是皇后啊。” “你是说想要杀害卫家的并不是楚王?”齐王妃有些疑惑地看着卫璪问道。 “楚王只不过是皇后的一个替罪羊罢了。”卫璪幽幽地说道。 第三十八章 贾午密谋 午后的皇宫里,贾后慵懒地斜靠在坐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怀里的白猫,猫咪发出享受的呼呼声。 一旁的侍女轻轻地摇着扇,正是洛阳最热的时候,此时的侍女都开始打起了瞌睡。 也许是太困了,一旁的侍女突然往旁边歪了一下,手中的扇子不偏不倚刚好打在了白猫身上,受惊的猫咪失了控咬了贾后一口。 “哎呀,这畜生……”贾后猛地将白猫扔到了地上,大声喝到。 一旁的侍女们都吓了一跳,慌忙过来为贾后看伤,其实并无大碍,毕竟是家养的猫咪,只是在贾后的手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咬痕而已。 “奴才最该万死,皇后恕罪。”犯了错的侍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说道。 贾后白了地下的侍女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都知道该死了,还求饶做什么?拖下去乱棍打死吧。” “皇后娘娘饶命啊。”侍女被拖下去的时候哭喊道。 听着越来越远的哭喊声,贾后十分恼怒地对其他的侍女说道:“好好的清净就这样被搅了,你们这些奴才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还有这畜生,整体喂它吃喝,居然不知道感恩,捉住打死了吧。” 满屋子的侍女们都吓得魂不守舍,哪里还有一个人敢求一句情。 正在满屋人都战战兢兢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外间传了过来:“呦,这是怎么了?刚才我看见有人哭哭啼啼地被拖走了。” “你来的正好,刚才气死我了,这奴才大白天的居然打起盹来了,扇子打在了猫身上,让这畜生咬了我一口。”贾后坐直了,还有些生气地说道。 “现在这奴才真是越来越懒了,改明我给你挑几个能干的。”来人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贾后对面,丝毫不顾及贾后的身份。 这位能够与贾南风不分彼此的人正是贾后的亲生妹妹贾午,贾南风的父亲生了四个女儿,只有贾午与贾南风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两人只相隔两岁,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十分要好,即便贾南风做了皇后,对这个任性的妹妹也还是十分的宠爱。 “好些日子没见你进宫了,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我了?”贾后一边吩咐侍女拿点心一边问道。 “别提了,”贾午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了笑说道:“我那位相公啊,真是什么都不会干,现在府里不比往前,要打点的事情那么多,前前后后就我一个人忙活,他完全都搭不上手。” “这你能怨得了别人吗?当初还不是非要嫁给他,要我说,比他强的人多的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贾后笑嘻嘻地打趣着这位妹妹。 “你又取笑我,”贾午笑呵呵地说道:“谁让我一眼就看上人家了呢?不过说实话这些年韩寿对我也不错,我说一他从来不敢说二。” “只要你开心就好,”贾后有些宠溺地说道:“我这辈子也不图什么,只要能够为咱们贾家光宗耀祖就好,只是可惜父亲没有儿子,我也没什么可以倚靠的。” “姐姐你又说这话了,”贾午有些不开心地说道:“父亲没有儿子,可是我有啊,现在贾谧不是已经十三岁了吗?长大之后总是能够帮得上姐姐的。” “十三岁了啊,”贾后眯起了眼睛:“贾谧跟太子差不多大,太子现在都十三岁了啊。” 贾南风在嫁给司马衷之后曾生过几个公主,但一直没有生皇子。太子是司马衷与谢才人所生,当初只要司马衷的妃嫔有孕,贾南风都要想方设法地除去,亏得谢才人聪颖过人,秘密生下了太子并将其抚养成人。 太子自小聪明伶俐,名气传扬天下,不到十岁的时候就被封为广陵王。这些年来司马衷再未有过儿子,太子成为了司马衷唯一的皇子。 “小孩子长得总是特别快,”贾午笑着说道:“姐姐打算就这样看着太子慢慢长大,然后继承皇位吗?” 贾后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太子虽然不是嫡长子,但是却是皇上唯一的儿子。这些年我想尽了办法,却总是生不出儿子来。” “姐姐现在还年轻,总是会养出来皇子的,”贾午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等姐姐养出了皇子来,太子都已经有了贤名,四海归心,那时易储可就麻烦了。” “你的意思是?”贾后盯着贾午,像是逼问一般问道。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贾午一副神秘的样子说道:“太子纵然从小就有聪慧的名气,但如果长大之后冥顽不灵,失去民心,到时候姐姐易储不是顺理成章的么?” 贾后看了看贾午,有些惆怅地说道:“这个想法我何尝没有过,只是这皇子岂是说有就能有的,万一我一直生不出儿子来可怎么是好?” 贾午笑了笑,凑到了贾后旁边,低声说道:“皇上不行的话可以用其他男人,实在不行到时候随便找个小孩子凑数也是可以的,朝臣们谁敢追究。” “你呀,真是一肚子鬼心思。”贾后戳了戳贾午的脑门,笑着说道。 此时的东宫里,太子正在听先生讲汉史。 “殿下,不知您对吕氏专权这段历史怎么看?”正在讲解的先生突然问道。 虽然只有十三岁,太子的政治敏感度却很高,生活在君王家庭里,有这样一个可怕的嫡母,太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躲避明枪暗箭。 太子敏锐地觉得关于吕氏专权这个问题是一个陷阱,这位讲课先生是最近才安排过来的,问这样的一个问题,很有可能就是贾后在试探自己。 没再多想,太子十分真诚地回答道:“汉高祖取得天下,一半是吕氏的功劳,吕氏执政期间也造福于百姓,吕氏执政对天下人来说是一件幸事。” 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没想到太子还有这样的见识和胸襟,看来大家所言非虚。” 此时太子的心中已是极度不安,贾后现在已经开始着手监督他的日常行为,看来不久就要对他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