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蔡斯年其人 一般而言,“调查员”蔡斯年的一天是这样的。 首先,他要从他们机构老大——福爷,一个童年遭受过阴影,对于政府非常不信任,安全感特别不强,不巧钱又多得没处花的大佬——那里领一个活儿。 这个任务从监听另一个某某大佬,查清某跨国大公司内部斗争;抓住各种有钱有势的人的把柄,在股权争夺中获得先机;到查清某某不着调巨商跟老婆离没离婚,包到了第几个小情儿;今天公司的vip餐准备的什么饭,到底有没有人下毒……应有尽有,花样百出。 这些“人渣生死录”一样的日常,非常危险,非常艰巨,但其本质往往黑暗而庸俗。做得时间久了,掌握得黑料多了,蔡斯年手里把柄太多,以至于连各种大佬层出不穷的威胁都觉得无趣起来——毕竟至今为止没人真的搞死过他。 作为一个光荣正直的——前任——国家刑警,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所以当他穿得光鲜亮丽,又或者乱七八糟,跟这个这个大佬,或者那个那个小三,用过去做过卧底的高超演技,研究犯罪学的锐利目光,差点被传销大佬磕头拜师的忽悠技巧,套磁、周旋、你骗我我搞你、你一剑我一刀,最终得出某个恶臭、刺眼、戳心扎肺的所谓“真相”,汇报福爷时,其实并不开心。 但是,他在升任警队最年轻的一级警督时毅然辞职,到了这个自己抓进去过的大佬手底下干活,而且是很“灰色”的烂活儿,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某些时候,他能做一些不那么恶心,甚至于非常光辉的工作,几乎英雄主义爆棚的任务。 比如说,拿到某些作为警察拿不到的犯罪证据,拯救某些作为警察根本没法看见的人,以及,追查到那个他追踪了十几年,还是抓不到一点头绪的男人——几乎是杀了他全家,而且只是动了动小手指,就毁了他爸,他妈,他妹妹的那个人。 十几年后,蔡斯年改头换面,掩盖了过去的一切,只身一人,穿着最华美的礼服,顶着一张同样堪称华丽,十分不适合普通卧底工作的面容,刻意散发那种用仇恨淬炼的魅力——很让最危险的人喜欢的危险气息,终于站到了那人十米以内的地方,带着十几个保镖……嗯,准备去开房。 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楼就忽然着火了,往外逃的途中汽车又抛锚了,就在那人起疑的时候,突然又被警察包围了。 空地上,几十个警察与十几个黑衣人持枪对峙。 蔡斯年沉着冷静地藏在后面,小心地瞄那人,心想: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大坏蛋。 作为一个有气质的帅哥,他有一种可以形容为“很*”的气质,总是悠闲从容地眯着眼睛,嘴角带着不那么正经的微笑,如果没什么本事,在黑暗世界中穿梭,肯定走两步就要被人以“你瞅啥?!”的借口揍成残废。 好在他有本事。 这一天,蔡斯年从头到脚一身黑,高挑修长得像是狭窄的夜色,发丝散乱,痞气得如同纨绔大少,又骄矜得像个苍白贵族。他把自己搞得非常难以隐藏,又非常谨慎地藏住自己,保持安全的角度,估计待会打起来那人第一反应就是毙了自己。 自己第一反应也是毙了那人。 但是他没有枪,要见那人需要通过好几层安检。 这该怎么办呢。蔡斯年还在思索,周围已经打了起来,那人第一枪没射中他,之后就是一片混乱的枪战,进攻的进攻,保皇的保皇,没人有空管他这个柔弱无害的小喽啰。眼看着一个警察就要干掉那人,后面竟然忽然开出来十几辆车,刷刷停成一排,保皇党顿时倍增,那人眼看着要钻进车里逃走,蔡斯年眼睁睁看着,心跳越来越快…… 要跑了。他想。 他的确一向英雄主义爆棚,而且像是犯病一样,对于受犯罪之苦的人无法无视,对于不能绳之于法的罪犯不能容忍,因为他看着所有受害者,都如十几年前,失去所有亲人的自己一样痛苦,没法克制地感同身受。 蔡斯年的父亲是缉毒警察,做过好几年卧底,在他六岁多,他妹妹刚出生没几个月时,因为身份败露,死在那人手下的手下的手下。 他当上警察后,用尽各种手段,终于看到了当年案发现场的照片。被他父亲揭发的毒贩对其恨之入骨,那张照片实在不适合家属观看。蔡斯年当年的上司之前参与过案件,发现他拿到了这些资料,整个人差点犯心脏病,而他却格外镇定。别人把男女朋友放在钱夹透明夹层里,一开钱包赏心悦目,他硬是把那张照片重新洗了一张,放在钱夹里,塑料皮下面露出血红的一小块,不知道的人看了没什么,知道的人…… 总之后来一起吃饭,为了不让他打开钱包,大家基本不让他付钱,没办法,蔡斯年只能又买了一个小钱夹专门装卡。 父亲牺牲后的好多年,那人手下的手下还是出狱了,丧心病狂地绑架了当年不到十四岁的蔡斯年,和他八岁多的妹妹,当着他的面奸杀了他妹妹,那天蔡斯年杀了人。 没人知道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十四岁少年,是怎么用一块碎砖头干倒得彪形大汉,因为不满十四岁以及正当防卫等原因,他都没被起诉,不过从那天开始一切就变了。 这样一来,那人的手下痛失手下,愤而命令另一个手下,将蔡斯年的母亲撞成半身不遂。又过了几年,蔡斯年不顾所有父亲的老战友,包括当年非常位高权重的一位的反对,进了缉毒队,□□了那人的手下和一群其他手下。 于是那人灭了蔡斯年的整只缉毒队。 蔡斯年那几年总是把自己搞到重伤濒死的状态,写过的,口头留下的遗书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其实他已无亲人,一点遗产顶多捐给慈善机构,对警队朋友也是无言,却偏偏爱好留遗言。遗言中总是有这样一句话:希望能再活得久一点。 一个比较贱的战友在他某次康复后,对他表示:你这样写遗书,比较不符合理性和逻辑。 蔡斯年只好将后来的遗书改成:希望能重活一次,然后活得久一点。 在缉毒队被灭前几天,蔡斯年在位高权重的那位老战友保护下,没留下任何痕迹和记录地转到了刑警队,因此毫发无损,而且,未来只要不太作死,基本不太会死,起码不会死太快。 因此他发现,对于这样的深仇大恨,在保护之下的他居然无能为力。 靠山牢、能力强,蔡斯年高升极快,在特殊保护之下,再也不用濒危写遗书,过去的记录被全部抹去,没人能查出他是当年那个拿着砖头站在血泊中的小孩,那个在队友墓碑上把头撞出血的前缉毒警察,对于放不下的过去,他终于被警队的保护戴上了镣铐,再也做不了什么。 所以他非常努力地作了个大死,被记了大过,然后一再坚持,好不容易辞了职。 现在,他终于在枪林弹雨中,如愿以偿地向即将逃脱的那人走去。 当他到达车子前面时,已经不知道中了多少弹,被几个人几方势力洞穿过。也许他只是一双行走的腿,或者只剩下悬浮的头颅。 蔡斯年在这些黑白两道的人中声名远播,一来是因为能力强,二来是因为长得好,无数有这方面喜好的大佬都对他很感兴趣,但又因为他的手段和靠山,没法强取豪夺。 那人倒是有本事霸王硬上弓,但好好的一个恶棍,居然装绅士,生生调/戏了他大半年,今天以为终于能得一睡,结果美人变卧底,心情简直糟糕。而蔡斯年就像十几年前挣脱绳索,凭借纤弱的少年身躯,砸死俯在小女孩身上的壮汉一样,硬生生把那人扯了出来,然后,抱在怀里,近乎热烈地堵住了他的嘴。 那个人其实很浪漫的,在循序渐进的接触中,蔡斯年觉得如果他不当大佬,没准能去做个诗人,所以可能某一个瞬间,还会以为蔡斯年这是在浑身是孔的情况下,在死前强烈地表达一下内心的感情。如果他清楚蔡斯年的过去,以他的知识水平,没准还会下意识地往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那方面想一想。 可惜,蔡斯年不仅紧紧抱着他,亲吻他,还按下了一下微小的开关,没有金属,没有液体,他口中的是一种非常特殊的高科技装置。 下一瞬间,一道白光,一片赤红,血肉相亲相爱,如同玫瑰花雨一般纷纷落下,婚礼一般盛大。那是一个伟大的人类智慧结晶,堪比二十吨t、nt的——微型炸弹。 几天前,蔡斯年同志曾经穿着一件装嫩装小清新的白衬衫,光着脚,伸着大长腿靠在窗边,一身忧郁地拿着刻刀和木头做手工。福爷想看他刻什么,还遭到了抵抗,小清新少年惨遭嘲笑。 他后来把那块木头埋在了小时候住过的大院儿里,一颗大榕树下。最近大院儿里到处都写着“拆”,十几年前的烟火气,孩童的嬉闹,豆浆小贩的吆喝,鹩哥、八哥、杂毛猫、中华田园犬,全都早就随着城改,变成了逝去的残影,只在他的眼里如海市山楼一般存在。 如果能再活一次,希望可以幸福,让那些残影,变回真实,保护好一切,家人、自己、世界、所有人…… 如果能再活一次,希望可以杀尽天下…… 装小清新的大龄“少年”不敢接着想,心中充满有病一样的英雄主义,拍拍手上的土,溜达着走了。 只剩下一块不伦不类的木头戳在地里,像一片朽木,像一块墓碑,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蔡斯年 生年三十有一 一生很多苦难 也很有幽默感。 那个大院儿在这一天终于被推倒了,纷纷扬扬的尘土和断壁残垣,与上百公里外的大爆炸交相呼应,都是埋葬。埋葬过去,毁灭未来。 蔡斯年以一人之力,先是把可能是全国最危险、恐怖的男人耍得团团转,然后又连带着他和组织最核心的干部一锅端,抹杀了二十多年无人能解,一度连存在都不敢直视的巨大组织。 他以一场盛大的爆炸结束了短暂的一生,拉着无数恶贯满盈之人,本来在坠入地狱的路上,然而,也许是他在最后一瞬间的遗愿,还是希望能再活一次,那一瞬间,挣扎的生命忽而重叠,毫无关联的时间猛然重合,时间、空间、磁场、宇宙,无数齿轮转动,世界似乎忽然发生了什么。 一千多年后,真正的玫瑰花雨在一场真正的婚礼上纷纷落下,高大英俊的新郎望着更加高大英俊的新郎,前者在不太情愿的情况下,被后者不着痕迹地强拉过来,不容分说地堵住了嘴唇。 高大英俊的新郎叫蔡斯年,可谓名气昭著,无人不知,更高大英俊的新郎叫宫政和,可谓权势滔天,手腕可怖。在场的数十宾客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结婚,但他们知道,哪怕身为宗亲,也不能向外透露一点口风,不然,就要死。 可是几个月后,他们还没来得及死,新郎之一却毫无声息地在黑暗的角落中咽了气,本来仆人们应该很快发现他的异常,但不知为什么,所有人的反应都慢了一些。 半小时后,才有人发现倒在血泊中的蔡斯年,尖叫道:“夫人受伤了!夫人……蔡先生他……好像自杀了!” 一个保镖冲进来,把手探向他的鼻息,心中一慌,想道‘完了!’。然而就在这时,只见已经没了呼吸的蔡斯年忽然身体一震,猛地张口吸了一大口气! “还有气!快!叫医生!” 蔡斯年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模糊而混乱,所有人都看着他惊慌失措。 ‘这是怎么了?’他昏昏沉沉地想。 ‘我应该炸死了,这是……阴曹地府?’ 然而,暂时还没有人能解决他的困惑,蔡斯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再次陷入黑暗中。 第2章 宫政和其人 “宫氏,直到三百年前的银河人类联盟初期,都一直是我们所在的神宫星,包括周围几个卫星,和另一颗恒星天龙星的掌权者——使用着来自地球时期,对于国家最高统治者的称谓——皇帝。” “即便在神宫星加入银河人类联盟之后,宫氏也保持着极高的地位和权威,甚至被称为掌控全人类的‘影子皇帝’。” “宫政和,这一代宫家的次子,前任神宫星总督,数月前当选星际议院副议长,整个星球最具权势的十人之一,就是这一代的‘影子皇帝’,同时,也是下一任总统的有力竞选人选。” “近三百年历史中,宫氏家族的身影出现在无数重大历史事件的背后,即便是明面上,光是总统就出过两位,总理三位,将军二十位以上,正部级官员三十位以上,更不用说数十位星球总督,上百位星际议院和人民议院议员……” 庄严典雅的办公室内,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这段视频,其中一个看起来像上司的男人长了一张精明却有点喜感的脸,尤其是他正一条眉毛高高挑起,简直要上天,另一条却深深压下去,仿佛要下海,牙疼似的表达着自己感觉有多么荒谬,以及深切的:“这特么什么玩意儿?!” 另一个看似助理之类的男人回答:“神宫星一个宫氏家族小博物馆的宣传资料,被人传上网了,已经有十亿点击量。” 上司接着牙疼,语速像点了快进:“这跟宫先生有什么关系?不,我知道肯定有关系,当然有关系!但是这怎么会伤害宫先生的职位和竞选?我说过,我们的策略就是给宫先生一个皇家的背景,他就是有皇家背景,怎么了?他们家族就是很厉害,怎么了?!人们喜欢血统高贵的人,他理应获得这样崇高的政治地位和影响力!” “但又不是说,他现在还想当皇帝,这个年代独/裁也不可能啊。你们这些没脑子的人,能不能不要这样浪费时间,尤其是浪费我的时间,你们知道我的时间有多么的宝贵……” 唾沫星子像是天花乱坠,助理感觉自己像淋了个浴,痛苦地说:“您接着看。” “据悉,宫政和也沿袭着一贯的皇家传统,从小一切教育、规矩和吃穿用度就以皇家标准要求……” 上司一把拍在脑门上,那一声响让人以为是放了个窜天猴,脸色也被这枚窜天猴炸黑了:“哦,不好,作风奢侈,从小就作风奢侈,这不好,这很……” “您接着看……” “还有什么,还能有……” 视频:“据宫政和先生的老保姆称,宫政和三岁就开始阅读中华古书名著《资治通鉴》、《论语》,以及古时皇帝无法获得的《资本论》、《社会契约论》等巨著,他每天的学习包括经史、礼乐……” 上司:“这没什么,宫先生非常的博学多才,这也是选民们喜欢他的原因……” 视频出现老保姆,慈眉善目道:“政和学得非常好,他是一个天才,尤其是厚黑学,天哪,他厚黑学的造诣简直是……用一句古诗形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坑蒙拐骗,无所不能……’” 哐叽一声,上司抓起一个花瓶狠狠摔了下去:“古诗能不能好好背?!现在人都是什么思想,把地球时代的文化精华搞成了什么样子!还让大家觉得这就是原文?!” “厚黑学是什么玩意?!学了是学了,学得很好当然是学得很好,哪个政治人物学得不好请你告诉我?!但不要说出来好不好?!不!要!说出来啊好不好?!” 吼声在圆形办公室里回荡了一圈又一圈,完爆环绕立体声,助理弱声:“还有……” “还有什么?!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 视频:“这一切几乎耸人听闻,让人难以想象的严苛、繁杂、浩大、惊人的学习和培育,都是为了让宫政和先生,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室继任者,一个——伟大严明的皇帝!” 上司瘦长的一张脸好像达利画的钟表一样,不断拉长,变成了面团,越来越长,变成了宽面,越来越长……最终把他的脸变成了《呐喊》…… 他绝望地转向助理:“这个时代……没人会相信独/裁还会复辟了吧,没有人吧?” 助理:“如果百合星之前没有差点被独/裁政府占领……如果宫先生不是联盟第一大党联合党的党魁,而且很可能要竞选总统……” 上司深深翻了个白眼,几乎看到了自己的脑子,把助理生生看出了一种惊悚片的感觉。 “首先,”他疲惫道,“让他们删……” “他们说言论自由,而且是为了宣传……” “宣传个茄子!用一切手段,让他们删!然后!” 上司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助理像是尿憋的一样飞速冲了出去,可怜的上司瘫坐在红木座椅上,忽然意识到自己摔了一个地球时代流传下来,漂洋过……飘宇宙过星球,才能够出现在这里彰显格调的汝窑瓷器,顿时更想死了。 此时距离地球毁灭,人类迁移到其他星球,已经有一千多年,任何地球时代的遗产都价值连城。他还没等捧着心吐血,办公室门忽然开了,一道银光不由分说地射进来。 上司差点一虚脱跪下来,他太知道这种自带柔光、背景光、主角效果光的大神是哪一位。 “宫先生!”他像是见到老佛爷的小李子一样小碎步颠过去,就差真的三叩九拜,“宫先生,我听说会议进展得不是很顺利……” 《议事规则》规定星际议会一年开两次,一般而言一次一百二十天,讨论所有议案,除了法定假期,两次会议之间还有一次假期。 但是近几十年事务越发繁杂,到了宫政和这一代,基本就是一年开两次,一次一百八十天,再加上其他各种会议、访谈、活动……每天从早到晚连轴转,周末都没有多少自己的时间。 在刚才的视频中,一直被描绘为如同作为皇子被养大,拥有皇帝的权柄与威力的宫政和,确实十分像个皇帝。 他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英俊男人,高大,肩膀宽阔平坦,天生带有一种威严和贵气,不笑的时候威压能止小儿啼哭,也能让手下们尿裤子。 虽然本身气势磅礴,但宫政和是个天生的政客,无论自身气质和个性如何,只要一笑就爽朗热诚,在镜头前随时都能蹲下来与孩子说话,下场和民工踢球。他的握手和拥抱必定十分有力,说话永远看着人的眼睛,不时的回应和熨帖的回答,能令所有人将他引为挚友,愿意听从他的建议,接受他的领导。 不仅如此,他留着一头黑色短发——绝没有清朝贝勒之类的诡异发型——浓眉如剑,轮廓深遂,一双眼睛堪称优美,再加上由于家族传统,进出都穿着典雅、华美的汉服,稳重威严之外,偶尔会有种美人如画的观感。在一切看脸的民众之中,他有着如同明星一般的人气,在这个人口几千亿,即将突破一兆的时代,在网上有着十几亿的“老婆”。 “怎么了?”宫政和问道,他往常基本没什么表情,眼睛微微垂着,很难看出情绪,很容易看出城府,“砸了一个汝窑瓷器?” 虽然面上冷一些,宫政和其实一直待上司,或者说星际议院副议长的幕僚长,戈金,如老友一般——圣诞节给他送袜子,春节亲手包饺子,简直让人诚惶诚恐。 但戈金跟了他这么多年,最清楚的只有一件事:这个男人是为了利益可以笑着做任何事的人,开了他不过是小手一挥的事儿。因此,他必须随时随刻避免被这些温情征服,做出什么真的以为自己是个老友的蠢事。 “没有没有没有!”他戈金立即挥手,不能显示出自己有任何业务上的不足,一边想着‘我必须要时刻证明自己的价值!’,一边想‘我为什么要为他开脱,说他不是皇帝?分明就是!分明就是!伴君如伴虎啊戈金,如伴虎!’ 但他有一件必须说的事情,这件事在几个月前就传入了他的耳朵,调查程度之难,让他这种水准的人都花费了这么多个月。 他听说宫政和结婚了,隐婚,而且是跟男人。 不仅如此,那个男人还是被迫的! 这个年代,跟男人结婚不算什么问题,就算是保守党的党魁,也不是个事儿,隐婚非要扯*权也可以,虽然宫政和的形象一向开放不藏私,但终究是可以理解,问题就是,被迫就算了,被强迫结婚的对象还是个明星。 明星也没什么,关键,是个名气很大的明星! 就算名气很大也没什么,最糟糕的是,这个名气是个很臭,很臭的臭名! 被人称为“影子皇帝”的副议长,强迫一个臭名昭著的男明星跟自己结婚——这不是傻逼吗?! 虽然戈金不理解宫政和这么好炸天的条件,为什么要跟那种人渣结婚,但是他实在是非常理解他为什么要隐婚。 就算宫政和几乎滴水不漏,能够接近完美地掌控生活,那也只是几乎、接近。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被爆出来,影响就会坏到无以复加。到时候,哪怕是声情并茂地说“我爱他!婚姻自由!我就是这样深情的汉子!强制爱赛高!”也会因为品味太差而遭到大众厌弃,从而跌入谷底。 据说那个明星被迫退出娱乐圈,已经销声匿迹了好几个月,每天被圈禁在宫家大宅,完全不当个人养,连房门都不让出,万一这明星发了疯,想搞点什么事…… 虽然他连房门都出不来吧…… 戈金再次觉得宫政和狠到了一定程度。 ‘怎么办?!’戈金的第一要务是搞风险管理,形象维护,不禁焦头烂额,一边想着这些乌七八糟,一边跟宫政和聊各种事务,宫政和要赶往下一个会议,出门时电话忽然响了。 这个年代手机、电脑等等各种电子设备,都被光脑取代,一枚耳钉,一个项坠,都有可能是光脑,而宫政和的光脑则是一枚水头很足的帝王绿翡翠扳指。 “不见了?”宫政和说,“不可能。” 戈金揣摩着他的表情,偷偷联系自己在宫家的线人——没办法,老板向来喜欢保护*,以至于自己必须侵犯他的*权才能保护他,也正是这个线人告诉他宫政和娶了那个明星,可以说是一个能获得很多核心信息的钉子。 他们的联系非常保密,毕竟谁也不希望被宫政和大魔王发现自己在私相授受,会被杀头的好么。因此,他在两个小时后才获得了消息,当下就差点被吓一个狗啃泥。 “什么?!”戈金咆哮道,发现自己声音太大又立马压下来,“怎么可能?!宫家像铁桶一样,苍蝇都飞不进……飞不出去,一个没什么本事,只有臭名远播的小明星,能自己跑出去,而且三天了都找不到?怎么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知道已经到了惊动宫先生的程度,肯定是事情大了,但是……哎,你们肯定是没搜清楚,估计就躲在哪个偏僻的厕所里,宫家大宅太大了,肯定是这样……” 但很快,他沉默了,因为对方说:结婚证也丢了。 戈金快要疯了。 跟其他所有先进的设备一样,这个年代结婚证也不是两个小红本,而是一个芯片,而且,不可能伪造,也就是说…… “这个小明星几乎是被囚禁了这么多个月……”戈金嗓子发干,“现在他逃出去了,而且拿了结婚证,心中充满了怨恨,想要将宫先生毁之而后快……” 而一旦结婚证公布,宫政和可能立即就会失去大量支持,到时候敌人要攻击他,党内要换掉他,大众要唾弃他,这几乎意味着他的政治生涯就玩完了。 电话里:“宫家这边会极力阻止他,但是媒体那边……” 戈金紧张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要从三十八楼跳下去,真特么不想活了! 通话界面消失,戈金站在原地,流的冷汗像是刚从瀑布底下溜达了一圈。 这个小明星,这个小明星怎么做到了?!密不透风地被关了几个月,怎么忽然就能拿到结婚证逃出来? 见鬼了吗?! 第3章 御赐金手指 说是见鬼了,没准挺合适,说是鬼附身了,大概更贴切。 悬浮火车站中,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年轻男人正排着队上车,他身材高挑,面容英俊,总是眯着眼睛勾着嘴角,显得又从容又有点坏。 前面的小姑娘将手指在一个打卡器一样的地方按了一下,显示车费扣减成功,年轻男人随意瞥了她一眼,不经意一样把手在打卡器边缘上掠过,不知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小姑娘偷瞟他好久了,没忍住看了过来,年轻男人对她微微一笑,抬眼时浓黑的睫毛微妙地掀起来,形成极其巧妙的眼线轮廓,带了电似的,暧昧灼人。 小姑娘被他看得脸一红,赶紧上车,差点被台阶绊了一下,慌慌张张地藏进了人群里。 轮到年轻男人打卡前,他忽然微笑着问后面的人:“我们是用什么付车费?” 后面的中年男子像是个普通上班族,有点惊讶,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个人账户的公交芯片啊’,然而还没说出口,年轻男人就点了点头:“哦,公交芯片,是在手指头里的那种小芯片对吧,一出生时就注射进来的,所有账户和各种信息都在里面。” 他显得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相当淡定。中年男子心想:谁不知道这些啊,长得挺好看脑子有点病,明明知道是公交芯片还明知故问什么? 本来要上车的年轻男人忽然走出了队伍,中年男子便满脸无语地越过了他,却听年轻男人又问:“所以打卡就会留下身份信息?” 没人知道他在问谁,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问所有人,人们奇怪地看着他,各有各的想法,有的心想‘好帅’,有的想‘神经病吗?’,还有的想‘当然了,这还用说’,以及其他许多默然无声的反应,年轻男人却像听到了许多回答一样,点头:“原来如此。”接着像是问空气一样,说道,“可是如果不打卡上车,系统怎么查票呢?” 人们更觉得此人有病,可惜了如此高的颜值,纷纷加快脚步上车,甚至有几个换到了其他门,年轻男人似乎有点想跟着过去,但看了一眼某个方向,挑了挑眉,还是继续站在这里对着一群不说话的人问问题。 “哦,红外系统啊,原来如此。”年轻男人轻声笑道,在心中说‘谢谢排在第三个的蓝外套先生’。 蓝外套的先生因为年轻男人的问题,想到了车门的红外系统,上车时还专门看了两眼。 年轻男人默默想:看来要上车,还真是逃不过打卡这一流程。 最后一个乘客走过他,疑惑地往他刚才看的方向瞟了一眼,没注意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唯一能引起注意的也就是一个摄像头,而这里似乎是死角。 ‘不想被摄像头照到,通缉犯么?’乘客好笑地想,又看了看年轻男人,忽然觉得他虽然英俊气质好,衣着看着材料也挺不错,但却莫名有点狼狈,就好像风里来雨里去来着,而且仔细一看,黑底的衣服上还能看出几个经过清理,不甚明显的泥点子。看到这里,乘客也反应过来,此人虽然看似礼貌温和,但确实有一种莫名的危险气质,跟他们普通人的世界有着微妙的差别,心想‘难道真是通缉犯?’,不觉赶紧加快脚步上车了。 就这样,这个门的乘客们上车格外快,车厢里立即满满当当。。 年轻男人微笑着看着列车开走,轻声自嘲:“哥们啊,老子可不是通缉犯。” 老子特么比通缉犯还惨呢。 这是一个客流量很大的车站,两分钟后下一辆车就开过来,年轻男人排在第一个,伸出手指在打卡器上按了一声,一切都跟其他人打卡时一样,显示扣费成功,还有清脆的音效。 大家纷纷上车,只有一个小女孩颇为好奇地盯着他看,小女孩的母亲看她有点怪,轻声问道:“看什么呢,怎么了?”接着看到了年轻男人,揶揄道,“我家女儿已经到了看帅哥哥的年纪了?” 小女孩显得聪明伶俐,撇撇嘴:“才不是,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怎么?” “我们学校上周才学过,所有银河联盟公民的个人信息芯片,都是出生时注射在右手食指中,还有左撇子为此抗议过,今年还在光明女神广场□□呢……” “所以?” “那个哥哥,他刚才用的是右手,中指。”小女孩小声说,“我一开始也没注意,但是……他收回手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他的食指上……有一个血洞。” 年轻男人一双一点也不招风的耳朵,机敏地捕捉到了这段对话,不禁把手往口袋里又伸了伸,心想:看来要赶紧买点创可贴之类的东西…… 问题是,他把个人账户芯片扣掉了,这个年代又不用现金,他根本没有钱。 虽然已经像是泥菩萨过河,但上车逃票还是让他很难接受,偷东西这种能拿到实物的违法行为,哪怕只值两块钱,他更是干不来。 人太正直,天理不容。 这样想着,他调整刚刚同样用来操控车站系统的精神力,让精神力面罩更牢固一些,通过对于脑电波的折射,完美而微妙地改变他本来的容貌。 这时,车内的电子屏上一个娱乐节目中,主持人大笑道:“哇,这样不好吧,做人不要太蔡斯年哦!” 然后,一个很孤高、很矜持的表情图弹了出来,表情图中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脸,可以说十分精致,甚至有一点华丽的意思,但莫名欠揍。 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顿时相当尴尬——那个表情正是他原本的脸,不仅是这具身体原主的脸,而且还是他本人穿越前,在地球上就长成那样的脸。 为什么他跟一个一千多年后的人,不仅名字一样,连长相都没差? ‘虽说气质不同……我气质完爆他。’戴着鸭舌帽,用着精神力面罩,二十几天前在地球上作死炸成渣,又在二十几天前来到这个未来世界的蔡斯年,莫名自信地想。 周围人的思想又纷纷响起来。 ‘蔡斯年好像好久没出来了啊……’‘哈哈哈,终于不敢露面了吗?人渣那么厚的脸皮也有戳破的一天啊!’‘蔡斯年这个傻逼……’ 蔡斯年:“……” 他是很想重活一次,每次遗书都要提一提,但是让他穿成一个恶名昭著的明星什么的,也真是够…… ‘蔡斯年怎么还不去死?!’‘这种人就该判刑……’‘娱乐圈净是这些恶心事,长得就恶心……’ 长得就恶心的蔡斯年:“……” 原本以为读心术是金手指,现在……他可以不要么? 蔡斯年往车窗外看了一眼,星际时代的城市绚丽多彩,悬浮的大楼,虚拟的高塔,全息3d投影的各种形象和广告……真是比科幻小说还科幻小说。 然而他心情却没那么新奇,捻了捻手上的血洞,心想:还能逃多远呢?他那位堪称变态的“老公”……现在在干嘛? - 宫家大宅五公里外的河边,一队黑衣人找到了草丛中的血迹,即时化验:“是蔡先生的。” 黑衣人的头领长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眼神让人想起鹰隼,刀刻一般的皱纹,在深沉严酷地揉着眉头时,让人有一种下一刻就要开枪扫射的老大气质。 “全光明首都的监控,交通系统都查了吗?哪里都没找到?” “这个工作量太大,而且没有个人信息……” “我知道!芯片就丢在他的房间里,我还不知道吗?!”头领吼完,皱纹更深了,“全员出动,在方圆十公里搜!还有,”他抓过一个心腹,“随时留意网上的结婚信息,绝对,绝对不可以……” “是!” 黑衣头领如太刀一般戳在高过膝盖的草丛中,大衣随着风拂动。 一个二十几天前才闹完自杀,七八天前还哭着喊着要死的小明星,是怎么逃出去的?!而且,居然三天半了,一点信息都没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想他干安保干了几十年,哪里出过这样的岔子,偏偏还是在宫先生家当值的时候!这下戈金那个混蛋,有的好笑了…… 果然,他刚想到这,电话就响了起来,一接就是那位老友至贱无敌的笑声。 “戈金!”黑衣头领怒吼道,“这事暴露了,第一个完蛋的是我,第二个就是你!” “好好好,”戈金笑声爽朗到让人很不能打死他,接着阴险了起来,阴险程度如同搞笑动画里的卡通人物,“那要不要我告诉你,该怎么定位你们家……‘夫人’?” 第一次交锋 此时,蔡斯年“夫人”正倚在一座断壁残垣上,看着两根手指之间那枚一公分见方,晶莹剔透的芯片,嚼了一小块顺便带出来的麦芽糖,意外觉得比在地球上时吃的好得多,赶紧又往嘴里塞了好几块。 想来这几天不是在吃鱼,就是在吃草,把麦芽糖放在防水袋里带出来,真是太英明神武了! 臭名昭著,又突然神通广大的小明星,所有人寻找的对象,刚刚列车旁乱抛媚眼,耍神经病的人——蔡斯年,在二十几天前,忽然在一座清幽典雅到有点可怕的中式大宅中醒来,得知此时已经是一千多年后的星际时代,自己嫁了人,男人,而且貌似一直被软禁,穿过来的原因估计是原主自杀。 他仍然保有自己的人格,没有关于原主的任何记忆,但是能够使用这个时代的语言文字。原主大概是无法忍耐金丝笼中的生活,也足以证明他那“丈夫”有多么变态。好在蔡斯年是可以浏览网页的——当然,只能输入不能输出——很快发现了这位叫宫政和,从名字看很关心政治的变态,究竟是什么人。 意外的是,居然很帅,而且从各种报道来看,又关怀民众又热心公益,笑容总是热诚可靠,看着就是一个清廉正直的高富帅政治家。 当然,从人类的一贯经验来看,政客的外表是不能信任的。 更意外的是,对方简直不只是比较关心政治,而是根本就主宰政治,而且祖宗十八代都主宰政治。他们家的安保级别是全星际最高,也就是说,在对方的地盘中,做出一些改变都是很难的事情,而逃出去更是难于登天,逃了以后,能不被抓到,重获自由,简直是不可能。 往后的几天,蔡斯年研究了这个社会的基本制度,了解到离自己过去的时代已经过了一千多年,发现了机械基本取代人工,他家保姆都是闪亮的小机器人,而他确实怎么求都没法出去放风,而且连见自己“老公”的权利都没有。 他不禁开始怀疑,这家人是干什么?娶老婆回来……暂且不说还娶个男人回来了,就在那放着,也不见,也不让出门,就好像栅栏里的大白猪一样,只管让他吃喝拉睡……简直是不知道哪天就会被吃肉的节奏。待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让曾经在刀尖上讨生活,对于危险和隐患熟悉如老友的蔡斯年,感觉危机四伏得不得了。 他的这具身体跟之前的很相似,区别也就是可能时代进步了,基因更良好了,在他本来的身材上更完美了一些,在他本来的面貌上更俊秀了一些,再加上名字相同……估计就是这些巧合让他穿了过来。 能够获得第二次生命当然是很好的,而且还一次性获得两根金手指:能够控制机械和电路的精神力,和能够控制人心的读心术。虽然蔡斯年作为惯于洞察人心的刑警、侦查者,对于人们的内心本来也有强大的洞察力,但还是觉得这个技能相当时髦有效。 在机械时代,拥有这两项能力,原主还只能做一个臭名昭著的小明星,也是比较让人费解,但不排除是因为他穿过来,才获得了意外的加成。 蔡斯年试着了解了一下关于原主的事情,各种新闻一个比一个辣眼睛,又用读心的能力跟周围的人套了套话,发现原主就像卖到宫家了一样,婚礼上都没有自家人参加,本人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也没有什么愿望,每天基本就是混吃等死,从未反抗过宫家的各种境遇。 没有家人,没有事业,被控制狂娶回家软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实在让人压力山大。蔡斯年曾经做到过许多不可能的事情,因此虽然他对于逃出去的第一判断是不可能,但还是觉得应该研究一下,试一试。 结果,一研究,真的被他找到了方法,之间曲折不予赘述,但逃出去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的目的是重新获得主宰自己人生的力量,不再活得好像待宰的猪。 大白猪逃出去需要长出獠牙与利爪,以便在野外生存,而他,有獠牙与利爪,不同的是,大白猪逃走了,一般而言不会有人掘地三尺去找,而他却有。 自古以来,人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最有效的手段无非是威逼,利诱。他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利可以诱,但却真的找到了威可以逼——宫政和与他结婚这一真相,就足以威逼。他大胆地分析了二人隐婚的原因,而且发现最关键的结婚证芯片……居然就在他房间里! 把人证、物证放在一起保存,宫家人用的究竟是个什么逻辑? 大概他们家真的觉得原主就是个物件,而关键物件应该集中力量,放在一起严加看管,至于物件带着另一个物件跑了……这种情况是不需要考虑的。 这倒也不是智硬的问题,毕竟如果是原主,大概确实怎么也跑不了。 蔡斯年又感激获得了原主的身体,又为他觉得不平。 问题是现在里面关的换了个人。 如果换成一个普通人,出于同样的境况,估计会先潜伏着了解情况,然后配合着周边的环境,做出跟原主会有的相同的行为。比如说,原主不会逃跑,普通人就会选择不逃跑。 但蔡斯年是习惯了兵出险招,而且已经报仇雪恨,一身轻松,还顺手把自己炸死的人,捡来第二条命,判断一件事他要不要做,只在于三点:想不想做,能不能做,做了会不会死。 就算这件事不符合原主的性格,那又怎么样? 根据种种情况推断,哪怕他暴露了自己是另一个灵魂,也不会有事。起码短时间内,宫家需要他的身体生存,同时需要他的精神生存,而且似乎还需要他保持一定的自由意志。要不没必要娶他这么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或者直接把他冷冻了放在仓库里就完活儿了,甚至更变态一点,让他保持清醒,每天捆在床上就得了,没必要费那么多事,还找一群人看着。 至于长时间……他一醒来就被关小黑屋二十多天,见过的真实场景就只有自己的房间,已经憋闷得快崩溃了,作为一个炸过一次的人,而且对新生没有什么真实感的人,他决定走一步是一步,先不去考虑未来如何。 何况,他好歹得到了别人的身体,对方是被这家人逼死的,他下意识地想找回些公道,没别的办法,就只能给这群恶霸找点事儿,顺便,也能好好试探一下自己所处的境况,看看这个世界究竟什么样。 于是,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蔡斯年摸清了巡逻时间,研究透了报警装置,把手指里的细小金属——同样有定位功能的个人信息系统芯片——用剪刀抠出来,放在床上,把结婚张芯片上的定位功能用精神力烧掉,一路突破重重障碍,来到了最外层,也是最后一层防护系统前。 这个系统之所以称为全星际最先进,就是因为即使向它发射一颗重型导弹,结果也只是在还没来得及靠近时,就被对导弹系统击毁。不想让它进来的东西绝对进不来,不想让它出去的东西,也绝对出不去。因此,宫家才只有象征性的雅致围墙,如果不考虑防护系统,任何一个运动能力不错的人,都只要翻两三下就能出去。 而蔡斯年用精神力跟系统小小的沟通了一下,没发现自己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出去,却发现了另一个能出去,而且无论什么时间出去,系统都不会阻止的人:宫家的安保总管,长相如鹰,气势如刀的李青龙队长。 因此,蔡斯年接着探索到防护系统辨认通过者的一系列参数,专门又闹了一次自杀,让李队长贴身陪了他三天三夜。 逃出去之后,一切就容易多了。蔡斯年现在的小体格虽然不支持彻夜潜逃,但好在本身的意志力已经习惯了在极端情况下生存,也不缺乏技巧,徒步逃脱了三天,终于摸到了比较繁华的地方。先是被未来世界惊了一下,而后又开始躲避密如繁星的摄像头,第一步测试了宫家无法在没有芯片定位的情况下找到他,第二步则是乘坐交通工具,到更远的地方去,用以测试公共交通是否会出卖他。 这个时代的飞行器一飞起来,分分钟就能加速到要脱离星球,要是发现他的位置,估计也是分分钟就能开过来,像电影里外星飞船一道光把所有东西吸走一样,轻松地将他抓回去。因此,以他现在悠闲地坐在废墟里吹风的状态来看,轻轨一类的交通工具暂时也算是安全的。 ‘难道就这么逃脱了?’蔡斯年难以置信,‘这么容易?’ 什么手眼通天,什么影子皇帝,原来都是吹牛啊。 他不禁想笑,觉得嘴里的麦芽糖更甜了。 忽然,凭空传来两声“滴滴”,他身后忽然闪过一道光,紧接着电子屏展开,一个男人的半身像出现在上面。 那男人一身玄色汉服,衣襟的花纹典雅华贵,剑眉浓黑,轮廓也很刚硬,气场威严,偏偏眼睛相当漂亮,专注地看着人时,会显出某种深情乃至潋滟的神色,相当具有欺骗性。 宫政和。 蔡斯年见过他的照片,这个年代照片都是动态的,加上这位大神如此过目难忘的气质,他立马就能认出来。 “斯年,没事吧?”宫政和没什么表情,但口气能听出有些急切,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见他基本没有大碍,语调沉下去,“我知道你为什么走。” “想走就走,我不会去找你,但你不要伤害自己,行么?”宫政和微微皱眉,语气恳切可靠,“结婚证,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公布,也许我们结婚确实是个错误。但我……” 他顿了顿:“如果你确实想走……我就不追了。” 蔡斯年在第二秒就反应过来,这估计就跟他当刑警时跟绑匪通电话,确认位置一样,拖延时间就能查到他在哪,所以立即想把手按上去,用精神力关闭电子屏。 电子屏也是电子相关,作用于电波的精神力应该有作用。 果然,很快屏幕就开始波动,到宫政和说“我就不追了时”,已经接近全部消失。就在还差一点没消失完的时候,那边突然传来一个音调有点高,听着就很有戏剧性,像按了快进一样的男性声音:“定位到了!哈哈哈哈,宫先生果然机智!根据系统显示的精神力记录,虽然模仿了李队长,但还是残存蔡先生的信息特性,反推出蔡先生现在的精神力波大致特性,远程操控就能……” 那男人跟后面的人喊着,似乎是蔡斯年现在所在的地名。 同时,宫政和的电子屏画面忽然清晰起来,比刚才还要真实好几倍,简直像是一个实体的电视。 “你现在的精神力,通过你刚才的波段干扰,也已经分析完成了,变化很大。”与刚才一样,宫政和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却像是溪水褪尽,露出了水面下冰冷坚硬的石头,“我希望你能尽快回来,不要离开我。我会跟他们说,不要再一直关着你了,尽量让你过得更好。” “斯年,”他认真了一些,“给我点时间。” 给你个大头鬼! 蔡斯年猛地一挥手,大概是情绪激动,精神力也暴走了一下,电子屏顿时分崩离析。宫政和的脸变成了碎片,沉声道:“你跑不掉的,我……” 这回电子屏彻底消失,宫政和的话音落在废墟里,飘散在夹杂着沙土的风中。 蔡斯年知道自己确实跑不掉,虽然他逃了三天三夜,但对方想要追上来,以这个年代的科技,顶多是十分钟的事儿。更可怕的是,这种势力很大的家族,没准能从他附近一公里调人过来,又不知道用什么鬼技术,掌控了他的精神力波段,就相当于给他的大脑里插入了定位芯片,除非把脑壳掀起来,把脑子倒出去,不然是没法脱身了。 宫政和最后说的几句话,应该还是在拖延时间,让他不能做出逃跑或者其他自救的反应,以便他的人追踪过来,虽然听着还挺诚恳的。 ‘虚伪的变态政客……’蔡斯年一边背后发冷,一边竟然觉出了几分兴奋的小火星。他经历过的危险太多,以至于应激反应强行把这种危机感,定义成了带有快感的体验。 来啊,跟我玩,没问题啊,来互相伤害啊。 蔡斯年看了看手中的芯片,长出一口气,勾了勾嘴角。 - 宫家大宅。 宫政和靠在椅背上,手指掐着眉头,疲惫地叹了口气。 戈金快步走过来,接近时放轻脚步:“宫先生……辛苦了。” 宫政和继续面无表情,却透露疲惫地看着他,整个人形成了一种“我很沉默,我在压抑情绪,但其实我很伤心,很需要帮助,快来为我拼命”的神秘气场。 跟几千年前地球上某刘姓主公有着谜之相似。 “诸葛”戈金忽然之间觉得自己身负重任,充满了责任感和使命感,干劲儿更高涨了,暗自握拳心想‘好的!我一定要赶紧解决这次事件!让宫先生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不会瞒着我!’,一边红光满面、气势昂扬地大步走向指挥岗位。 宫政和慢慢直起身子,驱散了随叫随走的疲惫,看着指间还染着血迹的个人信息芯片,若有所思。 他的手遒劲修长,如同鬼斧神工的江山大川,细看有种惊心动魄的凌厉美感。 他笑了笑,低声说:“真有意思。” 第5章 出逃之计谋 五分钟后,宫政和就笑不出来了。 他没想到蔡斯年能够从一滩烂泥,一个人渣,一夕之间变得足以逃出他家,更没想到,这种逃出去的本事似乎不是巧合。 很快,戈金就接到了第一通记者来电:“您看了网上的消息吗?请问……宫先生真的已经结婚了吗?!” - 两小时后,蔡斯年手上缠着若隐若现的电流,轻松愉快地坐在宫家大宅的一处偏厅里。不久前,他是十分顺从地投降的,因此发丝都没怎么乱,嘴角带着微笑,坐姿颇为吊儿郎当,带着那种无论什么情况好像都有后招的气定神闲,活像不是被抓回来的,而是带着一群保镖谈生意。 周围十几个黑衣男人的状态就有些不好,或是打电话,或是如临大敌地盯着他,眼中都有些神经衰弱的神色,仿佛他们看守的不是一个苍白的清瘦男人,而是随时会暴起的亡命徒。 因为,就在他们刚刚的抓捕行动中,刚靠近到一百米内,这位身材清瘦,面容还有些秀气的男人,就悠闲地往他们的藏身之处看了一眼,说他们怎么来的这么晚,还生生坐在断壁残垣上,面带微笑地说自己坐的是炸弹。 这人手中明明一无所有,却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给他们演了一出吓死人不偿命的空城计。一开始队长还不得不就此曝光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但说完了竟然自己都犹豫了,以至于探测危险物质的队伍来了之后,他们才敢冲过去把人带回来。 ‘果然,硬逃是逃不掉的。’蔡斯年想,接着想下面的计划。 旁边人的眼神则都是像在看怪物。 蔡斯年的留海有些长了,一直挡在眼前,想来也是因为他不用出门,宫家人就对于这些细节疏于照顾。蔡斯年吹了一下,又吹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把它从眼前挪开,只能微笑着对站在旁边的黑衣男人说:“劳驾,帮我拨一下留海。”说着还为了方便对方动作,低了低头。 但他哪怕礼貌地微笑着讲话,都有一种“很*”的气场,男人像见到鬼了一样盯着他,心想:为什么要拨留海?又有什么阴谋? 男人从几个月前蔡斯年进门之后,就一直做安保工作,经常不远不近地看到他,自以为这人就是一个只会怨天尤人的废物,没想到一切都是装的! 他又想到一小时前队长爆料的那个“惊天大秘密”,更是觉得蔡斯年留海都能杀人。 这群安保人员出了这么大的岔子,都已经觉得世界末日来临了,神经绷得比弓弦还紧,一撩拨就打算走火。蔡斯年没法再找他拨留海,只能无奈地说:“我留海上没有机关。”想了想又说,“兄弟,科技再怎么发展,人的留海上也是不会有机关的,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吧。” 黑衣男人:他又读我的心了!李队长刚才说得果然没错!为什么不早说看护的对象还有读心术这种能力?!精神力还足以对抗对导弹安保系统?!这是不负责任的!这是不信任的表现! 蔡斯年:“……” 蔡斯年乐了:“你们队长确实不太负责任,我一直潜伏在你们周围,你们心底有什么小秘密我都知道。” 周围的黑衣男人不约而同地往外挪了挪。 蔡斯年有了兴致:“左边那个,对,左边第三个黑衣服的朋友,我知道你出轨出很久了。” 被提到的人差点拔腿跑出去。 蔡斯年大叫一声:“啊!” 黑衣人们如惊弓之鸟,端着枪四处看。 蔡斯年笑起来,遭到了无数‘吓死谁?!’‘神经病啊!’的心声。 他想:太有意思了。 - 另一个房间里,戈金觉得这个世界非常没有意思! 他眼睁睁看着“宫政和结婚证”的帖子一路飙红,各种媒体纷纷转载,各路专家纷纷表示:虽然结婚对象的照片和信息挡住了,但结婚证是真哒! 下面无数男女老少哀鸿遍野:男神真结婚了?!! 然后,如同脱岗的野马一般,信息迅速传遍全星际,目前保守估计,得知这一消息的人数至少已经有一百亿。 因为这个年代信息传播手段太发达,人类数目又太多,如果是轰动的消息,基本十分钟就全星际都知道了,这在媒体业和风险掌控人员这里,叫做“黄金十分钟”。如果一个消息没有在十分钟内控制住,就控制不住了。 这是一个透明的世界,没有什么走漏的风声能够逃脱几千亿双眼睛。 电话里说道:“我们现在安排了十个小组的人在删信息,但是……删不完啊。” 戈金翻了个标志性的白眼,好像又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颅腔,在内心咆哮:当然删不完!这就像外科医生手术台上,病人失去心跳十分钟之后救不回来一样,所以那十分钟才那么重要! 但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处理过几百起类似事件的自己,居然没有把握住这十分钟! 实际上,他在帖子出现第一时间就开始清除,清除过程也十分顺利,但每次当他以为删完了的时候,都会有新的跳出来,就好像癌细胞繁衍一样,他甚至以为蔡斯年使用了什么病毒,直到技术员告诉他,这些转帖的来源都是一个地方——一个隐身论坛。 隐身论坛,顾名思义是在网上隐藏自己的封闭式论坛,在他们大范围全网搜索的时候,是无法显示出来的。而这个隐身论坛的消息发散程度,之所以这样可怕,是因为这个论坛的内容本身就十分毁三观。 论坛名:宫政和太太团101。 分享各种宫政和美照和视频,自称宫政和女朋友、老婆等,每天的日常是大喊‘老公□□!’。 “老公”娶了别人,太太团自然就暴走了。 同时暴走的还有太太团团员们的私人朋友圈页面,而在这个广泛流行的私人页面软件中,明目张胆□□这一行为,是违反最高法院关于*权和言论自由的裁定的。 于是,全星际都知道宫政和结婚了。 戈金再也无法控制舆论的扩散,只能捧着心仰倒在椅背上,心想:结婚被知道就知道吧,不回应就好了。而后立即打电话给下属:“找几个有点影响力的人发表一些言论,就说这个消息不能确定是否属实,就算属实,如果当事人决定隐婚,也应该尊重他们的权利。” 但只是这样是肯定不行的,大众还会纠结宫先生是否真的结婚,什么时候结得婚,最主要,跟谁结婚……他们要死死瞒住的,就是跟谁结婚这一项,这一项是致命的! 他不断给手下人打电话,吩咐着各种处理事项,一边想着:只要瞒住结婚对象是谁……只要瞒住结婚对象! 这时,一个一直忙着□□,查找源文件的技术人员跑进来:“戈金先生,找到最初的信息来源了!” “帖子……就是蔡先生卧室里那台固定光脑发的。” - 这时,宫家大宅偏厅的门打开了,另一拨黑衣人以李青龙为首,浩浩荡荡地走进来,饱经沧桑的李队长好像又老了十岁,按了按微型耳机,听着里面的即时汇报,看着蔡斯年的目光,好像神经末梢都在发作,右边眼皮肉眼可见地一直跳,沉声吩咐道:“换班!” 之前那群黑衣人立即作鸟兽散,一秒钟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呆。 李青龙神色复杂地看了蔡斯年一会,蔡斯年则对他露出漫不经心的微笑。 蔡斯年还用着精神力面罩,露出的并不是自己的脸,但也有几分相似,那种并非在正常世界中长大,时常在黑白之间游走,自由散漫又欠揍的气质,轻易地挑动着李青龙已经十分紧绷的神经,使得他最后一丝轻敌的心态都不得不被蒸干。 他哑声说:“你在逃走前,就在那台本来不应该能够输出的光脑里,上传了结婚的信息。” “带着芯片出逃,不过是你的障眼法,让我们把目标全定在你身上,没有时间反应过来你既然能攻破防卫系统,自然也可以越过你那台光脑上禁止输出的屏障。” “你的能力,现在已经可以远程控制接触过的机器,于是,你在即将被找到的时候,发布了结婚证的信息,想要拖住我们的脚步。不,你想做的应该不是这个,你知道自己逃不掉,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蔡斯年抬眼看着他,点头,点头,然后微笑。 那个笑容让李青龙感觉浑身不舒服,心想: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自杀之后突然爆发,还是一直在积蓄力量,潜伏着,隐藏着,选好时机才打算一击制敌?宫先生来见他,会不会不安全? 如果是后者,那他的心性,城府,都太可怕了。 蔡斯年差点笑出声来:“……” 您想多了。 第6章 咱俩走着瞧 蔡斯年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摆出一张正经脸:“放心,我不会伤害宫先生的,我也没有那个能力。我只是想和宫先生谈一谈,能不能让我过得自由一点?” “我想出去工作,想去见人,想在正常的社会中,有一个正常的位置。你们不能就这样把我关在家里,连太阳都不给见,这样对我而言太残酷了,只会让我想再死一遍。” 李青龙死盯着他,好像他随时会图谋不轨:“你不会有机会再自杀的。” 蔡斯年狡猾道:“我也不应该有机会能逃出去啊。” 两人对峙着,气氛越发升级。 特殊的能力让蔡斯年能听见所有人的心声,极高的精神力增强了他的五感,让他能察觉到每一个人的呼吸。但就在这时,另一个呼吸加入了进来,这个呼吸清晰可闻,但心墙却阻隔了他的探听,安静得诡异万分。 蔡斯年适应能力很强,不过二十多天了,他已经适应了生活在心声之中,突然出现一个人,他竟然没法窃听,反而感觉十分不习惯。 ‘谁在外面?’蔡斯年心想,向门口看去,正看到玄色的衣角浮动,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走进来的步伐十分的沉稳典雅,气势却颇为惊人,仿佛位高权重的国家领导人。 也确实是位高权重的国家领导人。 宫政和坐在了他对面,蔡斯年上下看着这位真领导人,或者说人类领袖没准更加贴切,不可控制地注意到这个人似乎每一步的距离都是一样的,而现在的坐姿,也端正尊贵到了一个有点变态的程度,眼睛向下看着他,眯缝着,压迫感极强,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读不出来一丁点信息。 ‘是真的变态啊’,蔡斯年想,‘格调特别高,程度格外深的那种’。 作为一个破获过数起大案的前任刑警,蔡斯年觉得自己算的上犯罪专家,也觉得眼前人确实可以跟案件中的变态杀人魔相较,比如强迫症杀人魔之类的。 他自我调侃地想想:是不是又得写遗书了?还能再穿越到一个正常一点的环境里吗? “斯年,”宫政和笑了笑,但跟上镜时完全不同,一点感情也没有,“我不想你死。” 蔡斯年说:“我也不想我死。” 宫政和:“但我也不想你出去随意行动,向他人透露我们的关系。” 蔡斯年:“我可以不透露我们的关系。” 宫政和摇了摇头,肯定道:“你会的。” “我不会的,只要你让我过正常的生活。”蔡斯年微笑着谈判,企图用真诚的小眼神征服对方,“但是如果你不让,那我确实会。” 宫政和还没回答,一个看着像技术员的男人忽然慌慌忙忙跑进来:“宫先生,所有的结婚证信息上的遮挡都少了一块,露出了一个……” 蔡斯年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蔡字。” 宫政和目光略微锐利起来:“所以你甘愿被抓回来,是相信自己的后招。” 蔡斯年:“这是一个普通的全息图片型软件,通过最新技术‘精神力操控系统’操作,软件不被储存在任何一块硬盘上,而是存在于整个网络之内的每一张结婚证全息图上,只要我用精神力远程发出指令,遮挡部分就可以任意添加和减少。” 感谢未来世界,感谢新兴技术,阿弥陀佛。 宫政和不以为意:“我可以把你圈禁在屏蔽精神力波的地方。” 蔡斯年:“如果我不每小时远程发出指令,软件就会自动剥落全部遮挡。” 他接着说:“你们可以全网检索,全部禁止软件功能,但是连全网检索然后全部删除你们都做不到,还是算了吧。只要在网络上还有一条,我就能继续操作,既然你们不可能全部删掉,不如听听我的条件,怎么样?” “我可以不回到原来的工作,出门就用精神力面罩改变容貌,而且绝不透露我们的关系,自愿接受你们的监视,配合宫家的一切需求。只要不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让我能过得别那么想死就行。” 他最后看向宫政和:“如何?” 宫政和看他的目光颇为若有所思,似乎并不太讨厌被人胁迫,反而觉得挺新奇。他深思熟虑了一番,修长浓重的睫毛下面仿佛能看出翻滚的冥思,蔡斯年敏锐地发现,如果他不总是垂眸且面无表情,那双眼睛其实相当好看。 蔡斯年盯着他的眼睛多看了一会,却听宫政和终于说:“不行。” “我要求的不多,”蔡斯年皱起眉头,“你的人完全有能力禁止我透露我们的关系,就算我真的透露了,你也有一百种方法让我生不如死,为了自由的生活,我不会犯蠢的。” 宫政和说:“我知道。” “那你还……” 宫政和说:“你利用所有技术人员全力□□的时间,避免他们搜到你的那台光脑,在得知搜到你的光脑,但是没有查找到你所说的软件之前的短暂时间,运行软件,露出你名字的一部分。” “但是你刚才说的,为的是让技术人员在广阔的网络中搜查所有图片,这款软件确实存在,但我相信你用的不是它,或者说不只是它,因为图片确实是可以删完的,只要我们费时间。” “你会在图片全部删除之前,露出部分的名字,和部分,但是能够认出是你本人的证件照。但是图片全部删除,广大网民的记忆不会删除,舆论会哗然,会质疑,媒体会扩散事件,哪怕我们能请大的媒体保持沉默,却无法使所有人不发声。” “在舆论喧嚣达到顶点的时候,你就会用隐藏的软件,乃至是一种病毒程序,再次发布结婚证。” “等着鉴定结婚证的专家会立即说证件是真的,之前还在怀疑的人们,则会因为之前力度强大的□□,认为这一切是真的。你我本来就在公众目光的中心,不同的是我在明,而且名声脆弱,你在暗,只要改变一张脸,就可以获得你想要的所谓‘自由’。” “到时候,我会不得以面对公众,只有两个选择,交出你,并且不再限制你的自由,或者,即使面对最让人信服的证据,也不交出你,但是如果是这样,我的名声会永远跟你的失踪绑在一起,很快,我会从与‘蔡斯年’结婚的人,变得更糟,到与‘蔡斯年’结婚,并且□□他,甚至可能杀死了他的人。” “政客的职业生涯是脆弱的,这样一来,我的政治生涯就完了,作为宫家的这一代继承人,我最为珍视的家族也会为之蒙羞,受损。以至于我就只有一个选择:把你放出去,然后跟你离婚。” “对吗?”宫政和问,“斯年。” 蔡斯年冷淡地看着他,冷笑了两声,一副被猜中了,但是还负隅顽抗不承认的样子。 宫政和说:“你又装。” 他贴在蔡斯年耳边,轻轻地,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能读所有人的心,但是读不了我的心,是因为我的血统,是神宫星的皇族,你的血统,是神宫星的士族,你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蔡斯年刚使了个诈,希望对方能够足够多疑,再自己推翻自己的结论,谁知却被人不轻不重,有理有据,并且十分玄幻地挡回来,心情非常僵硬。 但也不是那么玄幻,在这个有精神力,乃至于他自己都能读心的时代,谁知道人类还有什么深藏的潜能被激发了出来?尤其是宫政和血统好,权力大,压箱底的本事指不定有多神奇。 他忽然明白刚才被他吓跑的保镖们的心情了。 虽然他还在本能地怀疑着,但心里已经选择先信了几分。犯案不容易,推理更难。如果宫政和不是通过什么异能,而是用一两个小时,就看穿了自己盘算了二十几天的这一切,那这个人……此时真正可怕。 宫政和堵上了他的两条路,第一条路,叫做“别再搞什么幺蛾子,你想什么我都知道”,第二条路,叫做“别再搞什么幺蛾子,就算你想什么我不能清楚地知道,但是你会怎么做,我一眼就能看穿”。 无论哪一条,都对于他的再犯,很有威慑力。 “斯年,我也觉得你要得不多,”宫政和慢慢地,认真地说,“你要得太少了。” 蔡斯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见宫政和站起来,双手插入另一只广袖中,把东北老农民叉着手取暖的姿态,演绎得如同古时候的名门贵族,甚至清高超脱到如同世外高人,气质清新到不可思议。 “我觉得你应该有露出真正的脸的权利,不仅如此,你还应该回到原本的工作当中,”宫政和渐渐如同在竞选台上演讲,进入了鼓舞人心煽动气氛的状态,“你应该捍卫你的自由,实现你的梦想,做一个好演员,好歌手,好艺人,把本来不应该加诸你身的污名,全部洗清!” “拿到光明女神奖影帝,拿到星际最受欢迎艺人奖,发唱片,演电影,参加真人秀,让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星际娱乐圈男神。” 蔡斯年嘴角抽搐:“不用,真的不用。” 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了解的就是原主的信息,当时就恨不能再死一遍穿回去。他甚至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搞臭到这种程度,几乎是什么事会被骂死就做什么。让他回娱乐圈?且不说有没有戏演,有没有节目上,恐怕用自己的脸一出门就会被人揍,能不能活到片场都让人怀疑。 蔡斯年心想:宫变态你在想什么?不想过了又懒得离婚,打算让人渣自己出去被大众毁灭是不是? 宫政和居然真的听到他的心声一样,微笑起来,本来冷冰冰的面容这么一笑,像是春江水暖一般,终于显出好看的样子。他走过来,用手指一点蔡斯年的额头,一瞬间,窸窣的电子音响起来,蔡斯年的精神力面罩如同潮水一般褪去,露出真实的面容。 真实的蔡斯年有一张有点混血样貌的脸,可能因为他们家有些俄罗斯人和少数民族的血统,整张脸精致而立体,身材也修长结实。因此,原主虽然没有那种退便从容不迫,进便邪气危险的气质,但也算是高冷贵气,出道的时候,还一炮而红过。 当然,马上就黑得不可收拾。 蔡斯年心下不爽,面上却勾起一个笑容,靠近宫政和,他多年修炼,对于勾引人之类的事情可谓轻车熟路,瞬间散发出暧昧的气息,嗓音暗哑挑逗得恰到好处:“老公,”他拖长了老公两个字,像是撒娇一样,“你这么厉害,让我吃点软饭吧,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什么”两个字显得格外意味深长,让人浮想联翩。 他本来以为宫政和本人就是个城府深,没表情,心计吓人,偶尔激发政客状态的人,没想到,宫政和却根本不躲,也靠近蔡斯年,目光专注又迷离地在他的眼眸间、脸颊上乃至嘴角轻轻刮过,那双眼睛不再被高深莫测遮挡,顿时显出本身难以逼视的美感。 “蔡先生,”宫政和微笑道,“新时代的男性要独立自主,你还是多靠自己吧。” 蔡斯年被他那双漂亮带笑的眼睛晃了一下,忽然忘了下一句说什么。 这时,戈金刚好闯进来,本来风风火火地要吼,看见两个人贴近的姿势,直接石化了。 宫政和直起身子,面上还残留着一丝笑意:“今天就停了蔡先生的全部服侍,给他收拾一个最小的屋子睡觉,冬天不给暖气,夏天不给空调,一日三餐全都改成白粥咸菜,白粥里不能有米饭,咸菜里不能有盐。” “给他配一个经纪人,找一个不怎么样的片子,下周就开始上工,做不好工作就不用回来睡觉了。” 宫政和又笑起来,好看的眉目一旦生动起来,竟然还显得优美而深情:“斯年,好好工作,好好挣钱,交了家用就有好东西吃,好地方睡,不然……”他做了一个“你知道的”的动作,转身准备走。 蔡斯年咬牙切齿:“你不怕我直接把结婚证的遮挡全撤掉?” “撤吧。”宫政和头也不回,“找几个知名专家,说这是合成的,再说说某人多么丧心病狂,本来就有诸多劣迹,现在居然为跟我扯上关系,甚至不惜作假……”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你觉得大众更愿意信哪种解释?”他回头看了一眼,心情颇好,“这回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戳破你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难吗?” 漏洞百出的计划?! ……宫政和! 蔡斯年明白了,宫政和这是既不让他失踪,又不透露两个人结婚的信息,他会让公众不再相信自己的话——虽然本来也因为名声不好,没什么信誉度。同时,宫政和还通过各种威逼利诱,杜绝他以后再作妖的可能性。 蔡斯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好不容易缓过来,被气得想笑。 也对,那么容易能控制住,宫政和也就不是从小就“厚黑学学得特别好”,年纪轻轻稳坐高位的政客了。 但是蔡斯年一个光脚的,不怕宫政和这个穿着不能脱的名牌鞋的,只要不会死,作妖不会止。 “工作就工作,小心老子一下给你拿个影帝。”蔡斯年对着他的背影说,虽然心中忌惮,还是给自己鼓劲儿似的,心道:大变态,咱俩走着瞧。 第7章 河大经纪人 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宫政和一袭雪白汉服,笑容可掬,宽厚有礼,与十几位总督、部长合影,共同商讨立法政策,谈论时事要务。下面无数摄影机和照相机迫不及待地闪光,新闻随着各种高新技术迅速传向整个星际。 “宫先生今天的演讲不错,”一位总督的幕僚长走到戈金身边,“看了最近的模拟民调吗?你们老大当选总统的几率超过百分之四十。” 戈金的老大当然就是宫政和,戈幕僚长今天一身干练的西装,银灰色的短发梳得相当有派头,瘦削的脸上露出标志性的皮笑肉不笑:“宫先生目前没有竞选总统的意愿……” 总督幕僚长嗤笑:“没有,当然没有,我们老大也没有。” 戈金彬彬有礼地笑道:“可以理解,毕竟根据民调,德莱文总督的当选率只有百分之三……” 总督幕僚长皱眉:“百分之四!” 戈金立即真诚地道歉:“抱歉!是百分之四啊!没错,有的时候是否能够当选,就在这一个百分点的差距!” 总督幕僚长指着他的鼻子点了两下,气走了,戈金立即转向媒体,一脸“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要指着我的鼻子,好像在威胁我一样?”,媒体们被他吸引,也纷纷拍下了总督幕僚长气愤的背影,以及总督没什么精神的假笑。 戈金的助理淡定地瞥了他一眼,其实内心早已捂着脸长吁短叹,心想:太贱了,太贱了,太贱了。 气走一个潜在的对手,戈金搔了搔下巴上银灰色的胡茬,接着跟自己在宫家的钉子确认一系列的事情,又开始查蔡斯年的各项资料,最终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当宫政和走下来,赶赴下一项活动时,他立即跟上去,清了清嗓子,观察着老板的心情,思考着怎么开口。 可惜,宫政和有什么心情也不会表现出来。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宫殿,近百年开始作为公共场所,举办各种会议时可以租用。此时外面挤满了他的仰慕者,捧着花的,举着牌子的,还有对着镜头说唱的。 “宫政和他就是帅!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宫政和朝着人群挥手,低声对戈金说:“快让他别唱了。” 戈金也觉得怪丢人的,立即叫助理去缠着那个男人说话。 宫政和不时跟仰慕者握手,他走一路,激动得快昏过去的就不少于五人,简直如同人形麻醉剂。忽然,他转身要往回走,周围的保镖都围上来:“宫先生,注意安全,快上车吧……” 然而,宫政和并不听他们的,穿过狂热的人群,找到了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单膝跪下来,握着她的双手跟她说话。 “医疗保障金足够吗?到账及时吗?” 老太太也快要晕过去了,面若十八岁少女:“及时……感、感谢您!感谢联盟!感谢……政府!” 戈金在老太太快要心脏病发作的时候,赶紧把宫政和护送走,老太太在后面满脸通红。好几个记者冲出来,就差把话筒戳到宫政和嘴里:“请问您结婚的消息是真的吗?”“您的结婚对象是谁?为什么要隐婚?!” 宫政和看了两眼记者们,摆手制止了想要上前阻拦的保镖,对着最大的电视台的镜头看了一会,露出一个动人心魄的笑容。 老太太彻底晕过去了。 宫政和又笑着看了看记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记者们就觉得背后有点冷,莫名往后退了几步,让出路来让宫政和走过去。 很快,浩浩荡荡几十个保镖开出去十几辆车,那气场,活像黑帮大佬寿宴外加黑帮大佬他闺女结婚。 戈金跟宫政和坐在最靠里、最结实的车上,隔音装置使得司机都无法听到他们的对话。 “宫先生,今天一切都很顺利。” 宫政和垂着眼,刚才的人格魅力、迷人微笑全都像幻影一般,一扫而空。他像是某种石雕,又或者没有氧气的太空,毫无感情地回答:“嗯。” “但是我不得不注意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戈金斟字酌句,“关于蔡先生的。” 宫政和瞥了他一眼,像是不用想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你是说斯年怎么能逃出去?” 戈金心说老板就是英明,立即用快进的语速说:“是的,蔡先生无论是之前在娱乐圈内,还是后来嫁入宫家,都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能够从宫家逃脱,需要多么强的能力,他忽然这么厉害,未免太蹊跷了,我认为需要好好调查一下。” 宫政和挑眉:“嗯?” 戈金意味深长:“走得越高位置越少,我们有很多敌人。”而敌人们如果得知宫家夫人是蔡斯年,他们就全都完蛋了,必须查清楚事情背后是否有人操纵,万一走漏了风声…… 谁知,宫政和挥了挥手:“没什么不正常的,我是宫家的当家,他是我的……丈夫。” 戈金愣了一下。虽然法律上,宫政和与蔡斯年确实是丈夫和丈夫的关系,但是包括他埋在宫家的钉子也一直汇报,所有人都称宫政和为宫先生,虽然也称蔡斯年为蔡先生,但一般而言都直接叫“夫人”。 这一个称呼当然没有那么要紧,但也能体现出很多权力和地位上的差别。 宫政和接着说:“在防卫系统里伪装是没用的,他能顺利出去不是因为耍的那些心思,是因为他的权限本来就是最高级别的。” 戈金:“……?!” ——为什么感觉哪里不对? 戈金小心地瞄着宫政和,觉得他对蔡斯年应该更无情、更冷酷、更无理取闹一点才对啊! 宫政和:“这次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回家太少,失察了。” “他之前自残昏迷,我也只能抽出一天时间去看他,之后就分不出身来,让管家和李队长看护好他,没想到害他一直被关在屋子里,想逃也是难怪。” 戈金:“他们……应该也是好心……”是因为你一直关着他,所以不用吩咐人家就接着关着了吧!装什么好心啊宫政和先生! 宫政和:“让他过得舒服些,就不会总是想离开了吧。”说着给李队长还是什么人打了电话,吩咐了一系列事项。 戈金:“……!” 他脑海中那个小天平又开始乱晃,一会觉得宫政和本来就是个正直的人,只是面上冷一些,一会又觉得宫政和当然是个伪装正直的政客,城府是最深的,一切都是假的。 两种想法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他只能按捺下心思:“但蔡先生能逃离李队长的部署,也很奇怪,”他缜密分析,精选用词,“而且那天去您宅邸,很多人都说蔡先生这一回像变了个人一样……” 宫政和看了他一眼,没透露出任何意思,但平白就让人背后一冷。 “是啊。”他说,“简直像电影里的未来科技一样,灵魂投射,不是之前那个人了。” 戈金觉得他的表情太过认真,心想‘老板您不是真的觉得科技已经那么发达了吧’,刚要干笑着说“那怎么可能”,宫政和却自己先笑了笑:“开玩笑的。” 戈金后脖子上的寒毛缩了缩,不知为什么觉得背后更冷了,看着宫政和的笑容,感觉自己做这个幕僚长真是减寿。 不笑还好,一笑就让人觉得,好像真有灵魂投射这么一回事儿似的。 - 当宫政和与戈金在互相吓唬的时候,蔡斯年则真的受到了惊吓。 “宫先生真要放我出去演戏?”蔡斯年慢慢说,笑容满是‘你逗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闹了一回,他最近的日子虽然还是没什么自由,但禁锢他的警备忽然就少了许多,虽然生活还是没什么意思,但也不至于压迫到让他再想跑。 当然,他还是跃跃欲试着想跑,只不过环境宽松了,就没有了动力。 虽然清楚,这没准就是利用人性本贱的温水煮青蛙,蔡斯年先生的另一个人类本性,懒,还是发挥了作用,让他消停了下来。 谁知,没几天压迫就来了。 “是的。”他对面的男人则一本正经,“我就是你的经纪人。” 此时,两个人正坐在,或者说相对跪在席子上,古典木窗将阳光分割为无数块,洒在两人之间的茶几和白玉茶盅上。 男人有一米九多的个子,穿衣打扮活像韩剧男主角,明亮得反光的小白脸,一丝不苟的韩剧总裁款发型,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风衣,精心搭配的名贵手表、袖口……他长相并不是多么惊艳,但可以看出来已经收拾到了最佳状态,一丝不苟,特别华丽,特别不生活。 蔡斯年跪了一会,就跟没骨头一样,伸开腿斜倚在席子上。而男人如同没看见他的放松似的,哪怕是跪坐在地,也是尽可能地伸展出一个最为帅气的姿势,让蔡斯年想到过去见过的一些韩国人,自拍的动作都要凹出最完美的造型,走在满是烤面筋、烤冷面,脚下塑料袋和木头签子横飞的夜市上,也妆容精致,衣着讲究,神态气势,仿佛在米兰走t台。 不过眼前这人不仅是尽可能表现得帅,也显得颇为拘谨,一直都是双目平视前方,只有跟蔡斯年说话的时候才会看过来。 ‘这世界都是些这种变态吗?’蔡斯年感到十分蛋疼,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你为什么要当我经纪人?”蔡斯年问,却又立伸出一根手指,“别急着回答。” 男人镇定地看着他,心想‘宫先生要求的’,刚要开口,蔡斯年像是听见了他的回答一样:“哦,你和宫政和,宫家……有什么关系?” ‘知道你是宫先生的丈夫,’男人心想,又想开口说出来,随后想了想,居然就不说了,内心接着想‘而且知道你有读心的能力’。 蔡斯年有些尴尬,换了个姿势,打量着眼前的人。这两天他入家随俗,换了一身黑色的汉服,不过没穿那些繁复的里衣,胸口黑白分明地露出一小片皮肤,衣裾铺散在地上,广袖中露出苍白瘦削的手腕,搭在因为每天吃每米的粥,没盐的咸菜,越发显得尖的下颌上,不知盘算着什么坏点子,笑容漫不经心得让人很不舒服。 然而那男人没什么动摇或者厌恶,只是同样上下打量着蔡斯年,心想:瘦了。 蔡斯年:“……” 男人接着想:但皮肤不错,指甲也很健康。最终得出结论:大概吃得少,但营养没落下。然后自己对自己点了点头。 蔡斯年:“……” 您观察别人,尤其是“蔡斯年”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经历奇葩的人,就看看人家营养怎么样?这视角真是特别。 男人那边茶香袅袅,碧水盈盈,蔡斯年这边只能喝白开水,还是自来水管接的凉水,不禁又把思绪飘到了宫家膳房。 男人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河,名希礼,这是我的名片。”因为蔡斯年没有个人光脑,河希礼只能双手把纸质卡片递过来,“正如你所见,如果不出去工作,赚家用,洗刷你的污名,宫先生就不会为你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 ‘妈的,不用优渥,小康也行啊。’蔡斯年心想,他现在这种生活水准,除了住的屋子有盖,其他的简直比流浪汉还差。 河希礼接着说:“这次给你接的是一个偶像剧的男二号,背景是魔幻现代风,身份是……” “等等,”蔡斯年阻止他接着说,“对方知道是我来演吗?” 河希礼:“知道。” 蔡斯年:“为什么让我演?” 如果之前网上查到的信息没错,他嫁入宫家之前接到的活动,就只有网上直播让人花钱扔臭鸡蛋泄愤,代言某些发泄类的游戏让人对着他的脸射击泄愤,还有竞争对手在想搞臭别人活动时让他前去,导致大家砸场泄愤…… 后来各大商家都受不了对方用这种手段攻击,几大巨头会议决定,所有人都不能首先使用蔡斯年…… 河希礼一时间没回答,心中想着:因为你还有价值。 蔡斯年:价值? 在大家不使用蔡斯年互相伤害之后,虽然关于原主的工作消息越来越少,但民众们已经习惯了把他当做表情包,这种每日一黑过分普及,甚至渗入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有如同天气、中午吃什么一般,已经成了发起闲聊的必备话题,因此,蔡斯年的臭名还是与日俱增。 实在很难想象,这种情况下,还有哪个傻帽居然愿意请他演电视剧,为什么河希礼还认为他“有价值”。 蔡斯年挑眉:“什么价值?” 河希礼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是读心术,要习惯。然后慢慢说:“因为你不演,他们就没法上线。” 蔡斯年不解:“为什么?” 河希礼顿了顿,似乎是心想‘反正不说出来他也能知道’,老实说:“剧本太烂,投资人又没钱。” 蔡斯年:“……” 真不知道他到底该不该鼓励诚实。 河希礼:“你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非常火。” 蔡斯年接着说:“我出演的话更播不了吧,哪有电视台会买?” “电视台不会买,在网上播,扔臭鸡蛋也需要钱,”河希礼说,“你不露面太久了,大家都想看看,你最近又讨厌人到什么程度了。” 蔡斯年:“……”真的不该鼓励诚实! 但想了想,即便对方不实话实说,在心中也要这样想,而他这该死的金手指,还是会让他一点不少地知道这些破事。 河希礼诚实到底:“起码比不请你演,上线的几率要大,不能黑你的日子里,人民群众很寂寞。” 蔡斯年:“……”果然还是不喜欢诚实! 蔡斯年看了看茶杯里的管道水,又想了想自己睡的小茅屋,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虽然演一部戏不能让他直接获得自由,但好歹也是积累,咬咬牙:“多少钱?” 河希礼:“一集二百五,十九集,八折,一共三千八。” 蔡斯年:“……”这都什么数儿啊! 河希礼:“扣去一半给宫先生交房租,剩下的够你吃一个月了。” 蔡斯年:现在死了重穿还来得及吗? 他平复了一下心虚,问河希礼:“我还挺火的?” 河希礼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蔡斯年顺了顺气,盘算着往后的打算,渐渐浮现出某些模糊的计划,虽然还没有具体的轮廓,但有些积蓄总归不会错。 但他能出去演戏,也是宫政和的“权衡”,“施舍”,一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就充满了革、命精神,特别想要反抗。但是转念再一想,反抗也逃不出去,逃出去也还会被“请”回来,而且最大的可能性是生活水准再次回到解放前,又被关进小黑屋…… 能力微薄,不得不认命的蔡斯年,翻了好一会白眼,有气无力地说:“火就好,有名就有钱,哪管是什么名。”他看向河希礼,还是忍不住要给人下个绊子,“按照网站收益给我比例分成,我就演,不然免谈。” 河希礼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蔡斯年”这个人,也是颇有想法的,又想起他之前那次轰轰烈烈的出逃,又觉得要一改之前的印象,把他当做一个很有想法的人。 “分多少?” 蔡斯年:“目前分成最多的明星能拿多少?” 河希礼:“百分之三十。”接着心想:但是你不可能拿那么多…… 蔡斯年:“我就要百分之三十。” 河希礼:“……?!” 蔡斯年接着说:“底线是百分之十。” 河希礼看着他的眼神微微变了变,似乎觉得他不仅很有想法,还有点意思。 蔡斯年继续说:“谈到百分之十五,我就会特别跟宫先生说,你做得不错。谈到百分之二十,我就会跟宫先生说,你不仅可以做我的经纪人,还应当在宫家担任一些更重要的职务,做一些更重要的工作。” 河希礼看他的眼神又变了,心想:他怎么知道……而后接着自我反思:我刚才想那些事情了吗?最后又想:别想了!又要被知道了! 他此时面无表情,跪姿仍然端正无比,但眉目间流露出几缕内心的纠结,使得整个人显得死板又鲜活,又正经又别扭,蔡斯年看着差点没笑出声来,心想这人外表骚包,内心还挺实诚。 但是能谈到多少是一回事,怎么让赚来的钱脱离宫政和的控制,还是需要多加考虑。 ‘从哪找来的这样一个活宝?’蔡斯年想道,接着说:“但是,如果你连底价都讲不到,那就不好意思了。” “我只能开了你,让宫先生另请高明。” 然后用这个这借口,再当一阵子米虫……不,再“韬光养晦”一阵子。 第8章 超一线分成 河希礼一边往外走,一边想不明白,蔡斯年是怎么没聊几句话,就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让他进退维谷,不得不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宫先生,”他接通了宫政和的电话,简要又切中重点地汇报了刚才的事情,宫政和回答:“知道了。”之后不知想了什么,又说,“你之前调查过斯年。” 河希礼点头:“接下了工作,自然要了解之前的各种情况。” 宫政和问:“你想到他是现在这样一个人了吗?” 河希礼思考片刻,倒是没想到宫政和会这样问,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来,只好诚实地说:“没有。” 他斟酌着说:“蔡先生最初被人厌恶,是因为传言中,他跟同组合队长竞争主唱。” “当时蔡先生还有粉丝,但哪怕是其中最狂热的一部分,也不能承认蔡先生……唱功过关,更不用说和以唱功著称的主唱比较。” “但是后来蔡先生不仅开始担任主唱,还在专辑中大量使用较音技术,以至于根本不是本人的声音。这让组合的粉丝,尤其是主唱的粉丝感觉十分不公平,甚至一度抵制经济公司,抵制蔡先生,举行了多次大型抵制活动。” “这件事情的后续,就是之后蔡先生在现场演唱会上完全露馅,唱功糟糕到让大量粉转黑,抵制声完全盖过了支持声,因此蔡先生不得不退出乐坛,进军影视圈。” 河希礼又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发现只能实话实说:“蔡先生如果有现在的心思,不可能让自己落到那种程度。” 宫政和说:“他那时十六七岁,在选秀之前就是老老实实的学生,没有现在聪明,也算正常。” 河希礼说:“但是蔡先生有读心的能力。” 宫政和:“嗯?” “按理说,一个知道周围所有人心思的人,应该不会做出这样……”河希礼想说愚蠢,但还是咽了下去,心想现在又不是面对蔡斯年,也没必要那么诚实,“极大损害自己的事。” 宫政和又嗯了一声,似乎有人叫他,对河希礼说:“把你的意见写成报告,和相关资料一起发给我。” “是,”河希礼回答,顿了顿,还是问,“您觉得蔡先生跟以前变化太大了吗?在……自杀后,突然变了一个人?” 宫政和没说话,河希礼立即说:“抱歉,我不该多问,各种报告和资料今晚发给您。” “没事,”宫政和说,“继续汇报。” “是,先生。” 挂了电话,河希礼坐入自己的悬浮车中,又拨了一个号码:“转接星际视频网,制作人莱顿。”过了一会,车子开始自动驾驶,对方似乎接通了,他顿时换了一种腔调。 各种专业级别极高的人,或者位高权重的人,都有一种特殊的讲话语调,乃至节奏,让人一听就觉得想要顺从,不小心就会被带着走,此时,一直显得很实诚的河希礼就忽然变成了这种语调,估计用这种方式讲话,哪怕是打骚扰电话,对方也忍不住想顺着聊下去。 “蔡斯年先生要参与一部自制剧的演出,资料我之前给您发过,现在我需要跟您谈一谈,贵公司对该剧投资的问题。” “另外,我们要求剧集收入的百分之五十归蔡先生所有,交换条件是该剧目给贵网站独播权。” “百分之五十,”河希礼镇定深沉地说,“一点也不能少。” 谁能听出来他的底线只有百分之十? - 回到办公室,宫政和看到保安队长李青龙正在等着他,点了点头,打开光脑,看着电子屏上的画面。 李青龙面上冷若冰霜,锐利如刀,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屏幕。宫政和没有设置私人观看模式,他也能看到光脑中的录像。显然,这是对于宫家大宅中蔡斯年的实时监控,还是李青龙亲自布置启用的。 镜头非常智能地跟随着蔡斯年,在他周围几个角度游走。 画面中,蔡斯年悠闲自如地靠着一面墙,表情总像是没睡醒,嘴角天生带着笑意,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 当安保机器人巡游过去之后,他轻巧地通过回廊,又闪入另一根柱子后,一路行云流水,躲过了各种仆人、安保人员,像是一阵风一样滑入厨房,又是几个闪身,几个躲避,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瓶酒,一碟子下酒菜。 宫政和抱着胳膊看他,坐姿端正,一看就修养极好,只是没什么表情,但从眼神来看,似乎觉得挺有意思。他注意到李青龙在观察自己,看过来一眼,向电子屏四平八稳地伸了一下手,表示看那里:“你怎么看?” 一般人这样抱着胳膊说话时,指向什么东西一般也就扬扬下巴,虽然用下巴指东西一般而言不太礼貌,但也没人在意。但是宫政和就偏要做出一个比较尊重的姿态,而且看起来不是刻意的,而是自然而为。 李青龙本来想‘我看您在侵犯人权’,但莫名感觉到受到了某种尊重,虽然没回味过来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不知为何就不想侵犯人权的事儿了,反而心想,他们做安保的,基本一辈子都在侵犯人权,宫政和的安全是联盟3a级的标准,多按几个最先进的摄像头,也没什么不对。 李青龙指着蔡斯年的一个转身:“这是最基本的摆脱追踪的动作。” “这里他表现出来的侦查意识,未经过严格训练的人是不可能有的。” “他提前识破了机器人的巡查路线,我们已经改过系统,现在机器人的路线完全是随机的,只能认为蔡先生用某种手段分析了机器人的系统设置,但是如果这几天都是这样,系统中应该留下很多痕迹,但确实没有被查看过的迹象,所以……可能还需要升级。”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以蔡先生一个月前的体检报告,他的精神力不可能达到这个程度。” 宫政和开口:“他这个月的体检报告下来了吗?” 李青龙:“明天就有结果了。” 宫政和点头。 画面中,蔡斯年在几根廊柱、房梁上窜了几下,拎着酒和吃食,轻松地坐在了离地五米多的屋顶上。宫家大宅采用华夏古建筑风格,亭台楼阁,飞檐斗拱,珍稀木材,黑石青瓦,最高的不过两层,一般而言都是单层小楼,通过院落连接。 蔡斯年在屋顶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在蓝天白云下,用牙咬开酒瓶盖,灌了一口,打开食盒,往嘴里扔了两片酱牛肉,枕着胳膊,翘着腿,闭眼晒太阳,微风拂动他的衣衫,显得像某个武侠小说中的风流高手。 李青龙吃了一惊,在蔡斯年差点逃跑成功之前,他们没有特别监视过他平日里的行动,但是当初对于蔡斯年的身体资料,还有过去经历的分析,都显示出他不可能有这种几下翻上屋顶的能力。 李青龙皱起眉头:“除了精神力显著提高,他的身手好像也有极大提升,像是经过了特别的训练……按理说,不应该……” 然而,宫政和却似乎没在听他说话。镜头见目标不动了,开始在他周围三百六十度,拉近、拉远,全方位展示目标目前的状态。 蔡斯年似乎在闭着眼睛哼歌,睫毛很浓,眼角微微上挑,修长的手指打着拍子,脑袋随着某种节奏摇摆,又爽快地灌了一口酒,脸颊红了一些,嘴角扬起一抹恣意的笑容。 宫政和本来习惯性地站如松,坐如钟,这时好像也被画面中的人感染了,嘴角微微翘起,调整了一下姿势,虽然还是十分接近正襟危坐,但有了一些微妙的放松。 跟了宫政和三年多的李青龙看得不觉一惊。宫家的繁琐规矩从小就十分严格,身为宫家子弟,站着、坐着、甚至躺着,都只能有一种姿势,一旦有一丝松懈,一丝不够尊贵、高雅,都会挨板子。 就像动物挨抽、挨饿,训练得能够演杂技一样,据他了解,宫政和就是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抽打中长大的,以至于哪怕并不想,但是随便一站,一坐,就是从小训练的样子,一毫米都不差。 他会有这点放松,几乎就是出格了。 “他挺有意思的,”宫政和唇边还是带着笑,“怎么以前没发现?” 李青龙想:以前您娶完人家进来,就放在那了,连宫家大宅都没回去过几趟,当然注意不到。想是这样想,他可什么也不敢说,继续作为冷面安保队长,保持着自己的冷酷和深沉。 “他是我的配偶,就是家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多关心他一些,”宫政和看过来,“是吧,李队长?” 他似乎不是在询问,只是需要人附和,李青龙心里想了很多,但也只是简短地回答:“是,先生。” 宫政和满意了,他们这种身居高位的人,往往问问题都不是为了答案,而是为了别人附庸他们心中早已有了的答案。宫政和点点头,不知给什么人打了个电话:“蔡先生要演一部剧,给他加点投资。” “把控剧本,还有安全条件,基本待遇。”顿了顿,又说,“不可以有亲热戏。” 李青龙在旁边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是不敢出声,被宫政和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立即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那属下就告退了。” “嗯,”虽然笑容在人脸上延续的时间,要比其他表情都长,此时宫政和的笑意还是淡了,渐渐回到了平时的漠然,“我说的那些隐藏软件之类的,技术组都处理了吧?” 李青龙:“找了第一流的专家,不会再有问题了,”顿了顿又说,“结婚证的芯片也已经收在了蔡先生不可能得到的地方。” “嗯,”宫政和说,“蔡先生的体检项目,包括我之前提的那几项吗?” 李青龙:“当然,都做了最精细化的测量。” “再加一项,”宫政和说,“人格测试。” “了解一下,现在的他是什么样的人。” 李青龙一时没回话,少有地直直看着他。宫政和也回看着他:“嗯?” “没什么。”李青龙最终没敢说出口,心想:想了解一个人,不是应该自己去面对面交流,才最有效吗? 但他觉得宫政和做人格测试,肯定不止是为了了解这个人,还是像安排监控一样,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虽然他怀疑蔡斯年现在那么狡猾,会不会老老实实表露出真实的人格,但给出这种建议,就不是他的工作范围了。 李青龙收拾好思绪往外走,把各种废话深深压在心底,保持冷面保镖头子的气场,出了办公室。 - 还是那面木窗,还是那间茶室,蔡斯年换了另一身黑色的汉服,对面的河希礼还是好像能直接去演韩剧男主角。 蔡斯年对着电子屏看剧本,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干巴巴地问:“我……真的要演这些情节?” 河希礼:“对。” 蔡斯年:“我还升任男主角了?”说完神情抗拒地看着河希礼,满眼都是‘我拒绝!’,‘快告诉我你是骗我的’。 “……”河希礼顶住压力,残忍而老实地点了点头,“是。” 蔡斯年一下躺倒在地,黑发和黑衣瞬间铺散开,显得他翻的那个白眼像流星划过夜空似的,格外明亮显眼。 “我不演。”蔡斯年没好气地说。 电子屏自动调整到适合阅读的位置和角度,蔡斯年转过脸去,想避开它,电子屏又跟着他转向另一边,来回你逃我追了好几次,蔡斯年手猛地一挥:“哎,我这个暴脾气!”一下子把电子屏打散了,然而没过两秒钟,图像又自动汇聚了起来。剧本再次好好地出现在了他面前,又无辜又欠揍。 “……”蔡斯年又翻了一个白眼,躺在地上不想动了。 河希礼只好把电子屏调到自己面前。 经过他跟网站、制作方和投资方反复商谈,最终决定这个剧的剧本要大面积重写,目前只写出了前两集,他也看过,虽然觉得无论如何蔡斯年都必须出演,但还是觉得让人来演这种剧本,确实需要强悍的心理素质。 他翻到剧本第一页。 【淡入 华丽宫殿内夜晚 男主角戴着王冠,上前一大步,掀披风,手按胸口。 男主角桀骜不驯邪魅狂狷: 【我,就是全星际最帅的男人】 文字有震撼力地打在画面上。 【路德维希·圣·德·迪卡拉扬】 全景,华丽的帝王房间,仆人们围在路德维希身边。 文字有震撼力地打在画面上。 【王子】 淡出】 河希礼:“……” 他带入了一下蔡斯年的脸,在脑海中重演了一下这个镜头的画面,一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三观崩溃,一边又莫名感觉有点爽。 整个剧的宗旨,基本就是主角路德维希·一长串名字装疯卖傻的日常,让观众看了就会觉得:‘卧槽,神经病啊’,‘妈的智障’一类的。 剧情基本没有逻辑,到处都是神转折,神展开,完全不是传统的剧本形式,甚至连普通搞笑剧都算不上,让人看了以为是精神病人认真卖萌。 但是实际上,人类进化出语言功能后,就开始讲故事。十几万年后,故事被讲述得越来越精湛,人们从惊奇于故事的新奇与魅力,到随便一个人,都读过看过成百上千个故事的麻木,讲故事这个行业越来越难做,也就出现了无数奇葩的剧本。 各种掉节操的实验作品纷涌而出,一开始还能引起人们的兴趣,但很快也成为明日黄花。这个剧本虽然相当的让人无语,从某种角度上来看算是新奇,但也不是这种类型剧目的第一次登场。人们看到它大抵只会心想:又一个脑残剧。 除非男主角是蔡斯年。 如果男主角是蔡斯年这个本来就挺神经病的人,这部剧就会爆。 可惜,蔡斯年正想着‘为什么老子要这样受人摆布’,‘演个神探也就罢了,凭什么让我演智障’,不太关心爆不爆的问题。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终极问题:论如何摆脱宫政和、宫家的掌控。 河希礼刚想完没一会,蔡斯年嗡嗡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分成多少?”河希礼到是没想到他接受得这么快,默默在电子屏上调出最新的合同,再把电子屏推到蔡斯年那边去。 电子屏一个科技含量极高的凌空后翻,停在蔡斯年上空,分成条款中写着一个数字,蔡斯年腹肌用力,像是机器人崛起一般,很有控制力地慢慢直起身来,看向河希礼。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值钱,比他预计的最高分成还多一半。 他问:“一线价格?” 河希礼:“超一线。” 河希礼一举一动都尽量达到拍电视剧耍帅的标准,慢慢喝了一口茶,不用剪辑就能放进mv。蔡斯年心中那些模糊的计划再次清晰了些,渐渐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自我否定了几番,终于还是妥协。 他想:十年卧薪尝胆,一朝图穷匕见。 人生就是要忍,忍无可忍,重新再忍。 蔡斯年叹了口气,平静地问:“什么时候开拍?” 河希礼有几分惊喜,不知跟谁联系了几句,问道:“明天如何?” 第二次出逃 【一条神经病的演艺之路正在他面前缓缓展开,主人公在小茅屋里躺尸,感觉一切都匪夷所思……】 夜里,蔡斯年和衣躺在矮床上,看着木头搭成的天花板,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现在的状况编剧本。 接了这个工作让他心里觉得有些微妙。 无论最终目的如何,表层上,他还是向恶势力妥协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上辈子失去了一切,复了仇。虽然在各种遗书中总是想再活一次,但真的获得了第二次生命,却仍然没有父母,没有妹妹,甚至连仇人都没有,需要侦查的案件更是无法获得。他强烈的想要匡扶正义、助人为乐,不让所有人都平安喜乐,不让所有罪犯都绳之于法就不舒服,这种“地藏王菩萨”式的冲动无处释放,一心想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一边要去演个脑残。 妈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抱着“生命不息,找事儿不止”的精神,蔡斯年翻身下床,套上外衣,看了一眼右手食指——个人信息芯片已经重新植入了,定位系统自然也启动,不仅如此,蔡斯年总有种直觉,虽然他看不到,但有人,或者某种机器,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他。 但那人,或者机器,看着他每天恨不能上房揭瓦,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扣紧了外套,如同一条游鱼般潜入了夜色,轻车熟路地绕过各种守卫,再次到达了最后那层防护。 他把手伸过无形无色的防护罩——什么都没发生。 蔡斯年看着围墙外面的世界,觉得黑暗好像有一只手,化作了微风,在轻抚他的发丝和脸颊。 他在地上原地跑了两步,忽然蹬上一块凸出来的岩石,飞檐走壁一般窜上了围墙,在墙头上停留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宫家大宅。 这片建筑让他想起故宫,想起苏州园林,偶尔也想起牢房。 蔡斯年又等了十秒钟,见还是无事发生,轻轻一跃,融入了围墙外的黑夜中。 他又跑了。 这次跑,是为了让人来抓他。 - 宫政和一直住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一座独栋别墅中,不起眼,但安全性极佳,离议院山不到十分钟,左邻右舍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重要人物,偶尔有人误闯这个区片的防护系统,还会招来好几辆警车。 他的家,或者只能说宅邸中,平时会露面的只有一个管家,一个安保队长,他自己,以及不知道多少台各类机器人。管家和安保队长没事的话就像不存在一样,宫政和基本就是在落针可闻的别墅中独自生活,举目望去,不是艺术就是机器。 他厌恶生活中有他人,有时来电话和信息,都想有违修养地骂一句。在外的笑容、挥手、演讲、斗争,已经榨干了他的所有能量,无人无声的地方让他感到自在。 在这个地方,他也可以自由地喝咖啡、红酒,甚至于速溶咖啡,和二十块一瓶的廉价酒,而不是只能喝各种顶级的茶叶,或者白酒、黄酒珍酿。这是一种隐秘的放松,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会有奇异的突破自我的快感,有时候会成为他漫长又惊心动魄的一天中唯一的亮点。 宫政和穿了一件深蓝绸缎浴衣,露出大片胸膛,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光着脚走出浴室,厚厚的羊毛地毯陷下去半寸,留下一行脚印,又缓缓弹回去。 他点开光脑,习惯性地进入隐身追踪系统,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画面显示出热成像的效果——这倒没什么不对,蔡斯年如果已经睡了,周围一片漆黑,自然只有热量分布。 但不同的是,此时热成像的人形正在快速移动,时不时翻过围栏,或者一口气爬到某个高处。那团红黄斑斓的人影像是越狱的犯人,愉快地放风,甚至时不时来一个后空翻。 宫政和眉头微微皱起,紧紧盯着那团人形,直到画面中渐渐有了人造灯光的亮点,而热成像也变回原本的实时监控画面,显露出银光下,年轻男人精致漂亮的轮廓。 他眉眼动人,在笑,恣意、爽快,还吼了一嗓子,眼中似乎汇集了周围全部的光,不像往常那样半眯着,散漫而狡猾,而是熠熠生辉。 宫政和的眉头下意识越皱越紧,心中却像被搔了一下,感觉到了某种久违的触动。他看到了光脑上显示的几个未接电话、未读信息,正想查看,电话再次响起来。李青龙的嗓音传来:“宫先生,刚才一直联络不到您,蔡先生又突破了防护范围,alpha小队正在暗中追踪,请问有什么指示?” 宫政和:“继续跟。” 李青龙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没有抓捕命令,半晌才回答:“是!” 十点半了,宫政和一贯的睡眠时间,他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让李青龙把蔡斯年抓回去,接着好好关着。而往常,他几乎每天都是一分一秒不差地躺上床,又不用一会就顺利入睡。这么多年没有改过的习惯,催促着他快些继续回到从小构建起来的框架中去,但他的目光却像被屏幕黏住了,没法离开其中那个人。 这种感觉就像看了一本引人入胜的小说,等意识到时,他已经换上了衣服,还发现自己没管衣柜里艺术品一般陈列的华贵汉服,而是穿了一身方便行动的夹克和长裤。 多少年没穿过便装了? 宫政和身后有一面镜子,本来只是平常的装饰——好像这个地方一般而言应该装一面镜子,此时却映照着这个莫名停顿下来的男人。他身量极高,肩宽腿直,浓眉如剑,轮廓深邃,不再像穿汉服时那样尊贵、庄重——穿着一件几十万的汉服,就像女人穿上了一步裙,动作也只能尊贵、庄重。 现在,他整个人添了一些属于黑夜的气质,自己看着自己,感觉好像在看着另一个人。 那一刻,他内心的想法很难描述。 半晌,他从保险柜里拿了一把枪,别在腰后,一边往外走,一边通过光脑联系保安队长:“出门了,该跟的人跟上。” 第10章 有种您进来 □□贴在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冰冷感,宫政和穿过院子,十几个黑衣保镖从各个方向走出来,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他又把枪拿出来,格外确认了一下保险栓,然后再次插回去,下意识不太习惯地调整着位置。 现在的□□都是镭射枪,安全系数极高,但一旦走火,就不是中弹的问题,而是整个人直接爆炸汽化。 但危险好像还有另一种属性:令人着迷。 司机已经等在悬浮车中,虽然自动驾驶系统几乎已经淘汰了司机这一职业,但为了避免百万分之一的差错,需要雇司机的人还是会雇。 宫政和坐在宽阔舒适的真皮后座上,只觉得靠在椅背上时,□□还在紧紧抵着他,冷、硬,突兀,好像提醒着他:你不应该这样。 不应该对鲜活的危险感兴趣。 车子启动,他在不间断的突兀中,试着,学着与之和平共处。 “去找蔡先生。”宫政和说,望向窗外。 车子滑入黑夜,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 宫家大宅坐落在一座清幽的山中,如果不是规模太大,装潢太华美典雅,很可能被误认为一座曲径通幽的寺院。 下了山,能看见周围的村落,山上的村民种茶,山下的村民卖山珍奇石。偶尔有西式的山庄撞入眼帘,大片的草地,或者大片的花。偶尔能看见做生意的农家院,各种文化的都市风格被拼凑在一座座独栋小楼上,形成一种自豪又茫然的乡村时尚。 走一个小时就能看见公共交通,悬浮电车、轻轨、地铁、大巴,错综复杂地联系着地图上的每一个地点,随便一个村民想去哪里,都能用光脑瞬间搜索出几十种乘坐路线。 蔡斯年本来只想找个山坡躺一会,或者爬到哪棵树上去,看看有没有新鲜的水果能摘来吃。他胸中充满了生命的激情,冒险的精神,却无事可干,只是觉得憋闷,打算等人来抓他时打一架,抒发一下胸臆。 四周一片大山,走到市区怎么也要三四个小时,他再想走远只能幕天席地,或者睡车站,睡快餐厅,还不如放完风回去睡小木屋。 但很快他就改变了想法,因为他被一群人围住了,但是这群人似乎没打算冲上来。 蔡斯年刑警的神经,加强过的五感,像是一个巨大的知觉网,捕捉着方圆三五十米的一切动静,他躺在一棵大树有力的枝杈上,嘴里叼了根有甜味的草,看着不远处山下的灯火,还是耐心等着这帮人跳出来把他带回去。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那群人还在那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蔡斯年想起自己穿过防护系统的手,又想起自己手指头中有定位功能的芯片…… 这一刻,他的目的改变了。 猛地一下,他跳下大树,在树林草丛中潜行。未经多少破坏的大森林里,灌木几乎比人还高,草木为了争夺阳光,像是无数伸向天空的手,耗尽了全部能量疯长。蔡斯年听到身后的人跟着动了起来,训练有素,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立即加快了速度。 不到三十分钟,他就出了森林,穿过一片草地,宽阔的路面显露出来,他往周围看了两眼,黑暗中似乎有十几双黑暗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他。他往视线的中心看去,意外地发现,一辆颇为低调又颇为奢华的轿车停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好像就是随便那么一停,又好像有心遮掩,显露出一种佯装淡定的别扭。 ‘不会吧。’蔡斯年心想,下意识否定,但又忍不住思索,这回真吃惊了,也真的来兴趣了。他看见来了一辆电车,用跑百米的速度一路“草上飞”过去,在车关门时进入了感应区,蹿上车在打卡区按了一下食指,滴的一声,车费支付成功。 蔡斯年“呦”了一声:居然有钱! 他产生了一种随便穿件外套,翻出了好几张人民币的快感。 悬浮电车速度跟地球时代的动车差不多,从窗户看出去,远远能看见十几辆黑车幽灵一般悬浮着跟过来。他看了好一会,心中的猜想更加明确,转过头来对着空气笑了两声,眼中飞快地闪过无数浮光掠影,像是一窝蜂的坏主意。 车上不多的乘客基本都昏昏欲睡,没人注意他,只有一两个人被他笑得毛骨悚然,看神经病一样看过来。 蔡斯年赶紧调动精神力面罩,变了张脸,正襟危坐了一会,又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觉得自己“老公”这个人,挺有意思。 如果丫不是个变态控制狂,没准可以交个朋友。 没十分钟,电车就进入了繁华的区域,都星首都,寸土寸金的不夜城,各种发色各种面孔的人头在街上攒动,穿着大衣和穿着内衣的人们互道了一声“傻逼”,年少年长的人们或哭或笑、或吃或吐地错身而过。 蔡斯年又加固了一下精神力面罩,到站滑滑梯一样“飘”下车,左右看了看,走进一家最为五光十色的夜店。一瞬间,暧昧又刺眼的光线,涌动又嘈杂的音乐,拥挤又迷离的躯体,一股脑涌上来,仿佛将他吞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怪兽腹中。 他还穿着一身黑色汉服,低头看了一眼,只好把领子扯得更大些,把头发抓乱,在脖子上没轻没重地掐了两下,估摸着大概殷红起来才松手,冒充吻痕。最后,他风骚地把腰封上的带子系了个蝴蝶结,扬起那种漫不经心地笑容,像是被怪兽的胃酸消化了一般融了进去。还剩下一点残存的驱壳时回头看了一眼,门外数辆黑色的轿车幽幽停下,隔着漆黑的车窗,似乎有一道视线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议会山是宫政和的地界,夜店就是蔡斯年的窝,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互相从未踏上过对方的地盘,但是到自己家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发贱,勾勾手指调戏一下。 蔡斯年笑,心想:有种您就进来。 第11章 太不严肃了 宫政和见那身影消失在夜店中,调动精神力,随意在面前一抹,手划过之后就变了张脸,依然是浓眉深目,但完全成了另一个人,还带上了些混血的特征,对着后视镜看了自己一眼,推门下车。 李青龙立即堵在门口,压低声音:“先生,我们进去就行了,您还是回去吧。” 说着他背后已经有十几个人进了夜店,那气势,活像便衣警察来扫黄。 宫政和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请让一让”的手势,李青龙急了,还不想让开,宫政和只好沉下目光。 李队长不情不愿地往旁边退开两步,在他眼中,宫政和就跟那天边的白莲花一样,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了重权在握,出则名流盛宴,入则品茶读书,去那种不是买醉就是嗑药,不是嗑药就是约炮的地方,让他这个安保队长有种把白雪公主送进窑子的感觉。 “宫先生!”他着急地说,“我们马上就把蔡先生带出来,绝对不会让别人有机会碰他的,您……我求求您了,快回去吧!” 宫政和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确认似的摸了一下腰后的枪,径直向夜店门口走去。 李青龙赶紧使眼色,一帮保镖围着宫政和,一起往里走,又活像黑帮老大来砸场子。 这次宫政和倒是没拒绝,他从有记忆以来,周围的护卫就没少于五个过,不带人反而如同缺胳膊少腿。 怀着对于“蔡斯年”这个人的好奇,他人生中第一次把兴趣置于安全之上,前所未有地踏入了夜场。 那人进门前回头一笑,绝对是冲着我来的。他想。 - 蔡斯年看着星际风格的点单电子屏,将近五分钟才发现了一个认识的酒名,感觉自己就像唐朝人看见百威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一样,不同的年代,他最熟悉的狂欢娱乐、藏污纳垢之地,也变得陌生了。 但人们发泄混乱与激情的本能还是没变,他找了个明显的地方坐下,想勾来的人好一会都没出现,反而是各种红男绿女来身边穿梭,给他买酒的,*的,约炮的,超过一只手。 ‘果然怂了么?’他心想,‘还是嫌弃?’ 蔡斯年笑了一声,不知道笑谁。他上辈子有七八年,几乎每天都要在这种场合里混,虽然本心并不喜欢,目的也不是与狂欢的人们一起疯,但此时竟然像是回到家了似的,又契合又放松。 蔡斯年陷入沙发里,头一次觉得自己没救了。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夜店人太多,声音太闹,蔡斯年没法分辨跟在他后面的人有没有进来,但来都来了,还是决定试一试。 下一个端着酒来“聊天”的他就没有拒绝,那是一个身高将近两米,头发染成泛着蓝光的奶奶灰,眼睛里戴了一对流光溢彩的高科技浅蓝美瞳的男人,配上鹰钩鼻子和一身遒劲的肌肉,还有刺着毛的无袖夹克,好像一个准备月圆变身的狼人似的,有种来自爱斯基摩的帅气和时尚感。 “一个人吗?”貌似狼人的男人带着一点性感的口音,“你很好看。” 蔡斯年一勾手指让他过来,对方一坐下,蔡斯年就慢悠悠地靠在他耳边:“你叫什么?”说着鼻尖在他耳根脖颈的位置蹭了一下,觉得像蹭大型犬一样,有点舒服,一时没忍住嘴贫,“哈士奇吗?”说完觉得自己太破坏气氛,贫什么贫,这*呢。 他连忙挥手表示“抱歉,开玩笑”,男人也笑起来,用钢筋铁骨一般的手臂,猛地把他圈在沙发与自己岩石一般的胸肌之间,浑身散发着爱斯基摩风格的浓烈荷尔蒙,露出一抹酷似哈士奇的魅惑笑容。 蔡斯年顺势靠在沙发上,手指敲着某个无声的旋律,目光在他冒着蓝光的双眼间巡游,染上了几分醉意。 忽然,旁边哐叽一声响,玻璃渣子乱飞,弹到了蔡斯年的桌子上。他皱着眉头掏了一下耳朵,看过去,只见旁边两帮人起了冲突,正在脸红脖子粗地互相威胁,音乐声音太大,根本听不清他们在吼什么。 周围的人都散开了,想必很快保安就会过来把人拉开,蔡斯年看了两眼就不再关注,这种冲突一晚上能发生三五次,一般根本打不起来,没什么意思。收回视线的途中,却愣了一下。 暗处有两个人,趁着混乱的掩护交换了一小包东西。 不巧,富有“哈士奇魅力”的男人凑过来想吻他,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蔡斯年一个激灵,什么心情都没了,赶紧抻着头越过他肩膀去看,顺手推在男人侧脸上,不小心把他的头按进马桶一样压在了沙发上。 男人嗓子里像狼一样呼噜了一声,两个正往这边赶的黑衣男人顿住了脚步。 蔡斯年瞥了一眼暴露位置的黑衣保镖,没工夫去找他们头头在哪,装模作样地抿着酒杯掩饰着,往角落里看。 卖货的少年穿得松松垮垮,手快得都出现了残影。付钱的一方则是个年轻男人,神色略带阴郁,动作就没有那么专业,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用眼睛觑着周围,一边手还抖了一下,差点把东西掉到地上。 蔡斯年目光冷了冷,想站起来,哪知哈士奇男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想带倒他,蔡斯年心说“哎呦我去!”,很有技巧地按了一下他的头,直接把人家的脸埋在了沙发垫缝隙中。 他感觉自己脊背有些僵直,心跳也开始加速,一边站起来往那边移动,一边在心里说‘没有资源,抓住一条小鱼有什么用’,然后又自我反驳,循环往复,渐渐地额头上渗出几滴汗,眼前都开始有点花。 看不惯犯罪是病,得治。 哈士奇男又弹起来要扑倒他,蔡斯年看也不看他,凭着本能闪身一躲,等那庞大结实的身体自己摔在沙发上,为了彻底摆脱这人,一把按住他,来了个擒拿手,顺手把自己系成蝴蝶结的腰带抽出来,三下两下把男人的双手在背后绑了个死结,鬼使神差地又系了个蝴蝶结。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然估计要吐槽“系什么蝴蝶结,太不严肃了,这抓坏蛋呢”。 第12章 你想干什么 男人含混地“嗷”了一声,好像有点享受。 蔡斯年脚下不由自主地往角落那边追过去,心里魔障了一样劝自己‘初来乍到的,别管了,愣头青吗?’。 暗处一双眼睛盯着他,又看了一眼他盯着的方向,不知道看出了什么,朝身后人打了个手势。 就见交易的两人要各自撤离的时候,身后忽然出现了几个黑衣男人,捂着他俩的嘴,就着地方偏僻没人注意,迅速把两个人扭走了。蔡斯年顿时觉得心里一空,好像心脏一下砸在了肋骨上,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一下又撞到一个肌肉结实的身体,被弹到了一张空着的沙发里。 挡着他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黑色短发,有些像混血的英俊面容,黑夹克,黑衬衣,黑长裤,从头到脚只有皮肤白得发光,带着点黑暗的气质,好像电影里的吸血鬼。 蔡斯年再去看那被抓走的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打量了一会眼前的男人,皱眉问:“你谁?” 对方没有回答,心底里也静谧无声,蔡斯年忍不住把头伸过去一些,想确定是不是嘈杂的音乐掩盖住了心声,而后又仔细看了看男人的眉眼身形,眯起眼睛:“宫政和?” 还真亲自跟进来了? 不怕吵?不怕闹? 不怕有诈? 高大男人在那站了一会,心底莫名闪过一丝不知所措,但看了一眼周围,很快看似娴熟地抬手把点单的电子屏招过来,点了一款烈酒,一款低酒精果汁,手一挥电子屏凭空消散,两个托着饮料的盘子从吧台那边,穿过各式各样的吊灯和人头向他们飞来,落在桌子上。 男人把酒精果汁推给蔡斯年,自己端起烈酒抿了一口,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拢着拿酒杯的手的袖子,动作优美规范得像个古风佳人,跟他这身衣服一点也不搭。 蔡斯年刚才剧烈的心跳渐渐缓过来,噗地笑出声,觉得特别匪夷所思:“宫政和,你来这干什么?” 宫政和不易察觉地抿了抿嘴角,似乎有些恼,语气还是漠然:“找你。” “你不适合这里,回去吧,”蔡斯年灌了一口酒精果汁,觉得口感太甜,起身拽着宫政和,“走,不玩了,我跟你回去。” 他说得很自然,抓着宫政和肩膀的动作也很自然,这种个性大概叫做自来熟,无论谁跟他在一起,都不会觉得不自在。也可能叫做不在乎,或者得逞后幼稚的快乐。 宫政和看着抓着自己的手,有些出神,看了一眼还在不远处被五花大绑的哈士奇男子。 他刚才有些恼怒,恼怒之下,又觉得有点迷人,尤其是蔡斯年三下五除二把那么大一个人捆成一坨,利落、巧妙、果断的手法,出人意料,像一种惊喜。 他生活中惊吓多,多到麻木,很久没有过惊喜了。 蔡斯年的手跟他的人不太一样,筋骨分明,骨节甚至有些突出,显得很有力。他的个子有一米八多,手当然也不小,抓一个篮球肯定是不成问题。宫政和下意识地想在他手上找到一些伤痕,或者长期用枪磨出来的茧子,但是一无所获。他的直觉与事实不符,找不到证据。 宫政和想了想,抓住了他的手。 他趁着蔡斯年没反应过来,把人拽过来一些,又扶着他的腰,把他推回去,让他在自己眼前站着,理了理他的衣襟,把他那露出来的一大片胸口遮严实了,看见了他脖子上那两个“吻痕”。 宫政和一下皱起眉头。 蔡斯年心情还不错,根本就没打算反抗他,只是被拽过来时“哎”了两声,见对方不理,就无所谓了,假装自己是个服装店里的假人,只要不出格,就任对方摆弄。神游了一圈,发现宫政和盯着自己的脖子,想起什么,赶紧把有些长了的头发抹过去挡着,又觉得不对:我这么随和干嘛,不就是掐出来给这变态控制狂看的么? 接着他想到之前的事:变态控制狂诈他,说自己有读心术,而且好像还不只即时效果,往前往后的事也都能知道。 如果真的那么神奇,肯定知道这就是他自己掐的。 蔡斯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神情。 如果有读心术,范围是多少,特性是什么? 如果没有,那种滴水不漏的思维模式,预言一样的分析能力,怎么打破? “变态控制狂”眉头皱的更紧,示意他坐下:“来这里干什么?” 蔡斯年抿住一瞬间的笑意,心想‘不是心思周全得要命么’,又想‘还真当自己是我老公了?’,贱不漏搜地歪头笑了笑,不说话,那表情就像在说“就不告诉你,你猜啊,不是有读心术吗?嗯?”。 蔡斯年一进夜店,就惯性一样没有好样儿,向宫政和那边探身,用手撑着下巴,也不知道是手贱,还是挑逗,弹了一下宫政和的酒杯,在“叮”的一声中,笑着扬了扬下巴:“你呢?为什么不抓我回去?” 不得不说,他有股欠揍的魅力。 宫政和抓住他弹酒杯的那只手,捻了捻他的手指,也不知是把他手上沾了的冷气捻掉,还是捻走什么看不见得灰尘,恢复了平静:“刚才怎么了,脸色突然很差?” 蔡斯年诧异,先是心说‘没意思’,接着心说:够有意思的。 进来了不直接过来,反而在一边躲着观察他。自己要是浪漫一点,还以为宫政和暗恋他呢,把那一会功夫的不对劲都看得那么清楚。可惜他不怎么浪漫,只觉得宫政和盯他盯得太紧不说,目光还太过锐利。 “是你的人把那两个人带走的?”蔡斯年问,“有意思吗?你为了什么啊?” 他知道宫政和一直都用了什么手段暗中观察他,说不给他安逸的环境,却不管他自己去蹭吃蹭喝,说是不让他出门,却明知道他出来,也不强行抓回去,反而只是让人跟着,还亲自进了这种……估计宫大“清廉高富帅政客”一辈子也没来过的地方。 “你研究我,遛着我做实验,又满足了掌控欲,又像是看耍猴儿一样,很有趣?宫政和,老宫……老公,”蔡斯年凑近他,微微勾着嘴角,“你想干什么?” “你对我,产生‘兴趣’了?” 第13章 全都是假的 他的防备太重了,心思太快了,口舌太利了,就像在所有想窥视的人面前,漫不经心地笑着关上了厚重的城门,还露出一片嘲讽的墙面。宫政和本来就不太平淡漠然的心情,忽然就觉得更不舒服,他不喜欢被拒绝,还附加嘲讽。 一时间,他心思深沉下去。 宫政和长出了一口气,依然面无表情,但语气莫名带上了一股平淡的掏心掏肺:“斯年,我从来没想过关着你。” “我要求你出去工作,是要帮你把污名洗刷掉,未来即使站在我身边,出现在镜头前,人们也只会祝福。” “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家人,你既然已经同我成婚,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已经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所拥有的一切你也拥有,我所做的一切,首先是为了你,你们。” “我不知道你最近怎么了,也不在意,只要‘你’还是‘你’,一切就都没有变。你应该只是希望生活中多点乐趣,不让你闲着、闷着。没问题,我都可以安排。你想反抗,挑衅,只要我有时间,也可以陪你。” “作为我的配偶跟我一起生活下去,不要再想着逃走了。”片刻,他又加了一句,“也别太过分。” 他没说什么过分,等同于什么都别过分,将手伸过去,又捻了捻蔡斯年的手指,似乎是作为一种表达亲近的方式:“你如果想在这里,我就陪你在这里,你想待多久,我们就待多久。” 蔡斯年把手抽出来,心情欠佳。 他觉得宫政和怎么就这么虚伪呢。 说话一套一套的,原主不知道是怎么被他忽悠上手的,还是强制娶进来的。尤其是,他痛恨居然有人能把另一个人逼自杀之后,又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就算只是说说也怪让人恐惧、作呕。 一时间,蔡斯年对“宫政和”这个人的评价低到了极点,对他的厌恶也达到了极点,再次觉得一切都很没意思。 他觉得没意思,就是真要跑了。 “假惺惺的,好玩吗?”蔡斯年笑容都欠奉,只是没感情地勾着嘴角,“你还真是逼着我恶心你。” “不想关着我,说我是家人?还什么回家……我的老天爷呀。” “不给吃不给喝就得了,我见不得人带不出去也就算了,好几个月,就把我关在屋子里,连阳光都不让见算怎么回事?把人逼自杀了怎么回事?” 宫政和想说话,蔡斯年不给他机会。 “你这人……我算见识了,什么叫恶心他妈夸恶心——好恶心!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习到家了!恶心他妈抱着恶心哭——恶心死了……” 这一番话是骂爽了,但也太放肆了,宫政和不会让他死,不会把他冻在冰柜里,不会每天把他捆在床上,但如果足够凶残,打他一顿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蔡斯年英勇无畏地突突完,盯着宫政和,等着他打断自己的腿,还想着能出师有名地干一架,颇为跃跃欲试。 宫政和好像有些恼怒,又有些发愣,片刻,不知道是觉得哪里不对,眯了一下眼睛,还是想说什么。蔡斯年就是不想听他开口,张嘴刚要接着彪歇后语,突然,眼前的场景开始有些恍惚,大量画面不由分说地涌入他的脑中,从在玫瑰花雨中与宫政和接吻,到搬进宫家大宅,像是开闸泄洪一样,令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淹没其中。 他头痛得跌下沙发,被宫政和眼疾手快地接住。 奇怪的是,这些画面中,原主不是一直被关在屋子里,周围人将他伺候得极其好,锦衣玉食,想遛弯就遛弯,想放风就放风,甚至还经常秘密出行,带着一群保镖各种买买买买买,根本就是无所事事的贵妇人待遇。 “怎么了?”宫政和问“斯年?” 宫政和一出声,画面中也开始出现关于他的内容。他来过宫家大宅几次,基本就是来看看原主生活得怎么样,其中还有一次,两个人似乎进了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奇特建筑,但后面的记忆又模糊了。 画面越发混乱,但蔡斯年渐渐生出了一种感觉,原主在宫家大宅过的日子,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但也没有多坏。 他一穿过来,认定原主一直被软禁,一是因为他一醒来,就处于被软禁的状态;二是试探出了原主的婚姻状态,上网发现结婚前不久原主就退出了娱乐圈,一点声息也没有;三是哪怕他强烈要求出门,也遭到强烈拒绝,一直持续到他出逃之前。 再加上蔡斯年见得脏事儿太多,权力滋生*,权力碾压人权,他下意识就会往最坏想,产生了这种笃定的印象。 现在看来,如果这段记忆是真的,那原主一直被软禁……就不是真的。 他忽然觉得背后发冷。 原主一直以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也不是很不好,没有忧郁症之类的疾病,不是很自由,也不是很不自由,不是很开心,也不是很不开心。 总之,原主不是因为宫家的生活自杀的。 第14章 剧组一日游 蔡斯年一下惊醒,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昨天晚上从夜店回来,宫政和把他送到了宫家大宅门口,还吃错药了一样,吩咐给他换一间大一点的屋子,说“小茅屋晚上黑漆漆的太吓人”。之后又回市里去了,要取什么东西。 蔡斯年想明白了原主之死,大概真的怪不到宫政和头上,也觉得自己之前骂了他一顿歇后语挺不厚道。但又觉得即便最严重的后果不是他造成的,应该也有些瓜葛,何况无论如何自己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觉得只要自己还没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就不会想跟控制狂说对不起。 于是,他对宫政和的态度,从厌恶到极致一下子偃旗息鼓,衰竭成了别扭,不想再挑衅这人了,也没脸再跟他说什么话。 清晨的阳光洒进来,蔡斯年的新房间不大不小,规格普通,比起小茅屋,自然是从赤贫到小小康的进步,就是不知道宫政和到底什么意思。 ‘小茅屋晚上黑漆漆的太吓人。’蔡斯年回味着这句评论,心想:宫政和怎么知道那小屋子一点光都没有的?难道他大少爷还在那住过? 怀疑滋生嫌隙,嫌隙让他越发拉不下面子。 下午,他就要开始“演一个智障”的职业生涯,去拍那个路德维希·一长串什么鬼的剧。蔡斯年本打算度过一个悠闲的上午,顺便去探望一下当初治疗他“自杀”那道刀口子的大夫。那大夫还长得挺好看的,浅金色的头发,眼睛像两块珍稀的绿宝石,为人温和优雅,名字也好听,据说在宫家自己的医院里做专家,相当靠谱。 谁知,一大早河希礼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好好在家待着,不到十点就来接人,把他像运货一样塞进黑漆漆的轿车里,甚至出入都开隐形模式,走特殊高速道,出桥洞终于显形的时候,还把另一条路上下来的司机吓一跳,车身都从红的变成了绿的。 之前说剧本烂,剧组穷,但蔡斯年看这剧组也穷不到哪里去,在都星上首都的边缘,估计也不是一般投资能负担得起的。 他之前查了,这个年代拍戏倒没有怎么变,只是剧本或是更精湛了,或是更奇葩了。而服装道具等等,由于技术的发展,模板的增多,也无一不绝伦。视觉技术更不用说,4d,5d,简直要一直出到36d。增强得超强的增强现实,虚拟得超虚的虚拟现实,无比先进的全息技术……即便是三流小剧组,也能搞出过去超级大片的效果,而顶级剧组的艺术效果更是堪称洗礼。 只是随着艺术风格的变化和增多,出现了许多”落后地球人“蔡斯年无法理解的艺术品味。 艺术的宗旨之一:探索极限,扩大边缘。 副作用:某部分艺术一步一步地脱离了人民群众,越脱越少……不对,越离越远。 然而片场的变化却不小。现在的摄像机可以上天入地,不高兴了拍细菌,高兴了拍银河系。大楼也能上天入地,几块钢筋模板在天上飘着,加一层透明虚拟玻璃罩,用悬浮系统一固定,就是摩天大楼。 毕竟地皮是金贵的,材料是有限的,楼房是可拆卸,可移动,可重复利用的。他们剧组就是搭了个这样的临时楼,需要用什么场景就租来放在某一层上,用完立马搬走。 蔡斯年坐在车里,仰望着他们摇摇欲坠的“剧组大楼”,觉得也是够蹊跷。有钱租首都的地,但整个组还是显得很寒酸。 还是说这是本组的艺术风格?导演的个人追求? 资金不足,就算租不起一个真正的影视基地,为什么不去租小规模的影视场景呢?把各种场景搬来运去也不是一笔小钱。 再退一步,还是租用道具和场景,为什么不拿租地的钱去某个偏远的星球拍呢?条件肯定能宽裕许多。演戏到外地跟组好几个月非常正常,这个组的演员基本没有高于十八线的,肯定不会有意见,决策的人脑子里究竟想着些什么? 蔡斯年问了河希礼这些问题,河希礼听完忽然转头就跑,把他一个人目瞪口呆地扔在车上,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好一阵子才回来,从头到脚一副清心寡欲,‘我什么都没想,你什么都不要问’的气场,绝口不回答问题,木头桩子一样*地说:“蔡先生,咱们去见导演,定妆。” “你想什么呢,不能让我知道?”蔡斯年匪夷所思地问。 河希礼差点又跑了,发神经了似的开始念念有词,似乎是这样就能掩盖心声。 蔡斯年更加好奇,心想这得是多大一个秘密,如此严防死守。忍不住凑过去听,发现河希礼在背三字经。 蔡斯年:服了。 于是,河希礼小心谨慎、严肃周全地把蔡斯年送入剧组大楼,他们之前之后各开来一辆车,全是保镖,十几个宽肩长腿的黑衣人像乌鸦群一样散开,没一会就藏在了看不见的地方,过去很大程度上靠身手吃饭的蔡斯年知道他们在哪,却也颇为赞叹,觉得自己这是真傍上大款了。 自己多么重要,走到哪都有十几个人荷枪实弹地保护。 vip待遇!!! 可惜他没人管、没人疼习惯了,见到这阵仗又觉得‘何必呢’。 由于男主角都还没定妆,剧组基本也就搭了个楼,工作人员不多,但也有点太不多,上了三层楼,生生一个鬼影也没见着。导演知道男主角大驾光临,也没出来迎接,不仅如此,约好了要见面,还不知道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玩失踪了。 河希礼和蔡斯年傻站在导演休息室外,看着里面空空如也,外面也空空如也,非常寂寞,非常怅然若失。河希礼眼角抽出,打电话,接不通,再打,还是接不通。蔡斯年就听他心里不停说“不靠谱,不靠谱,不靠谱,不靠谱!” ‘是啊,太不靠谱了。’蔡斯年心想,手在导演休息室门上一按,开了电子门,进去往大躺椅上一倒,心想:反正老子又不爱演戏,不来更好。 第15章 霍夫曼导演 也不知道是不是躺椅上有按铃,还没在皮面上坐出一个印儿来,门外突然有人了。一个好像高挑的骷髅架子,脸瘦得有些尖嘴猴腮的白人面孔出现在门后,他一双眼睛十分凸出,好像两盏探照灯,有种瞪谁谁怀孕的气势,仿佛能拎着小香水包,戳着“削筷子根”的手指,随时随地投入战斗,跟各种小贱人撕逼三百回合。 他在玻璃门外用那“灯光”做ct一样上下左右里里外外扫描着蔡斯年,心想:我的老天呀,这不是蔡斯年吗? 他先是在内心评价了一下‘这穿得什么衣服’,又想‘什么姿势,连点气质都没有’,接着转移到‘来演一个智障还敢坐在导演的位置上,怪不得都说他人又差脑子又蠢,还自以为了不起’,最终得出结论‘他要演可多容易,做自己就好了,跟他一起演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糟了我的名声’,附带心情‘呵呵’。 这样想着,他居然话也不说一句,一扬下巴,收腹提臀,穿着镂空露脚趾的小皮靴,用踩着十二分大高跟的气场,趾高气昂地就走了。 蔡斯年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惊叹:这是哪里出产的傻逼?好天然好不做作。 河希礼说:“那是这个剧的男三号,原名阿·迪克,但你最好叫他安东尼奥卡索,演你弟弟,模特出身,演出费……” 他机器人读档案一样说了一长串,最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但你不需要在意他,除了导演之外,你不用在意任何人,不喜欢谁我们随时可以换掉,要是有什么喜欢的明星我们也可以通融一下安排进来。”顿了一下,“不,我的意思是……” 蔡斯年目光扫过来,不知道在思量什么,河希礼背后发毛,开始默念大悲咒。 但事实证明,这个剧组不止一个人画风那么清奇。 很快,各色人等或是装作路过,或是在门口玩光脑,或是干脆光明正大地看,刚才一个鸟都没有的地界忽然熙熙攘攘。而且什么形容外貌的都有,非主流“美”少年,城乡结合部“美”少女,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热热闹闹,活像搬来一座麻将馆。 蔡斯年一个以“脑残萌”和“人品差”出名的演员,竟然还是其中最正常的,不禁感慨不已。 “导演什么时候来?”他问,“再不来我走了。” 河希礼一脑门子官司地去打电话,谁知号还没播完,门口悠悠飘来一句:“走吧,走了就别回来。” 蔡斯年正欲看又是哪个傻叉,却见一个发型“原谅我放荡不羁爱自由”,眼睛却大得让人想起满月的中等个子男人走进来。他大约四十出头,皮白如生纸,天生八字眉,满脸皱纹流水一般往下垂,一脸苦相,又是飘渺又是悲惨,仿佛一个只报忧不报喜的大预言家,又或者随时恳切说出“你的人生没有意义,不如快去死吧”的哲学学者。 河希礼走上去:“霍夫曼导演……” 霍夫曼神气昂扬地一摆手,本来应该十分傲慢,但他的长相实在傲慢不起来,就显得有点悲壮。他似乎有犹太人的血统,大鼻子,背着个手,迈着四方步走进来,忧伤地看着蔡斯年:“路德维希·圣·德·迪卡拉扬是一个感情细腻,身世悲惨,有深度,有品位,有格调,有理想,有信念的角色。你太俗,演不了。” 河希礼:“导演,蔡先生演不演得了,不然您让他先定个妆,试试镜。” 这部戏定了就是蔡斯年演,但导演也不是能得罪的人。霍夫曼虽然没得过什么大奖,但偏门小奖无数,越偏的的得越多,作品有好几部被封为精品乃至经典,有“鬼才”之称。尤其因为个性斐然,极有名气和号召力。 他之所以肯来,完全是看上了这个偏门中的偏门的剧本。 霍大导之前说了:这剧本我看哭了。 虽然河希礼觉得笑哭了还差不多,但他这是一个尝试,。他当然不觉得蔡斯年会有什么演技,只是知道这位主儿能读心,只要把导演心里的形象读透了,自然能模仿几分。 然后他看向蔡斯年,也不说什么,就尽职尽责地那么看。他虽然衣着华丽,态度圆滑,但是举止严谨,神色板正,散发着正经、正直的老实人气质,对付蔡斯年这种顽主没准有几分用处,企图把他看得生出些惭愧,一时不能说出拒绝来。 然而蔡斯年也不知道是眼大漏神,还是已经练到了旁若无人的境界,他本来想:‘好嘞霍导演,就等您这句话呢,谁想演个智障还是怎么的?’正打算夺门而出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看了霍夫曼的一双“满月”一眼,见到其中有很悲戚的神色。 霍夫曼看着他,悲伤地心想:他不能演路德,没人能演,他们不懂那种寂寞,自娱自乐,奋斗,挣扎,努力不露惨象,在本无意义的人生中活下去。 他接着想:他们只知道这是疯癫罢了。 霍夫曼内心涌出的极大的悲伤和孤寂,一下撞在了蔡斯年心上,让他愣了一愣。 蔡斯年想:他是真的为那个荒谬的“一长串名字智障”感觉痛苦和悲伤。 但他虽然偶尔会穿白衬衫装小清新,却是一个经历过家破人亡,同事死绝,无能为力,同归于尽的“沧桑人”,内心完全不敏感,神经一点也不纤细,这样的痛苦就像在他花岗岩的大心脏上,用羽毛笔戳了戳,连痕迹都像风吹沙走,更不用说扎进他心里去了。 ‘搞艺术的就是神经病。’虽然经常装逼,且装得惟妙惟肖,广受赞誉,但其实并真不懂什么高深艺术的蔡斯年这样想,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老子才不演这鬼东西。 第16章 隐忍的文官 回去的一路上还是极尽保护之能事,虽然河希礼又企图用自己的正直、一丝不苟的眼神和气魄打动他,但蔡斯年实在不是能听别人话的那种人,一开始还顶回来一两句,后来干脆不说话了,到最后特别渗人,河希礼一劝他,他就对着人家笑。 可怜那河希礼,如同耗子见了猫,半夜见了鬼,差点没炸起毛来,一身冷汗像是刚经历完冰桶挑战,讪讪不敢再说话了。 round1,蔡斯年胜利。 但他一回宫家大宅,就有点懵。 一个优雅而凛然的背影坐在清雅古典的正厅中,一身银灰色汉服皎若九天之月,一只手修如白玉之竹,坐的是黄花梨椅,拿的是青纸古书,霞光从窗棂中透出来,洒在他发梢肩头,光尘在他周身漂浮环绕,灿若星河,简直像是哪幅古画成了真,让人有恍惚之感。 宫政和放下书,回头对蔡斯年一笑:“回来了?” 他不散发那种威严气势的时候,一双眼睛就能流露出本来的漂亮,甚至带有些无差别的淡淡柔情。 蔡斯年正拉不下面子见他,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宫政和淡漠起身:“这是我家,我当然在这。” 但他又走过来,对着蔡斯年上下看了看,终于还是把那些淡漠散去了点,带了些温度,变成了平淡:“我搬回来了。” 蔡斯年心想:搬回来就搬回来,人家的家,还不让人搬回来住? 但是没过一个晚上他就觉得不对。 晚上吃了不够塞牙缝的小米稀饭,蔡斯年也没什么抱怨,照例只是想“自力更生”。他又不爱在屋里闷着,又不爱同人讲话,就在偌大古建筑群的宫家大宅里上下乱窜。一时去烫一壶酒,一时去塞两口肉,去后花园看看假山流水,翻上房顶看看月亮。 这颗星球的月亮跟地球上没太大区别,但还是有些微妙的不同,今天正圆,让人想起中秋。蔡斯年坐在屋顶上,吹着小冷风,有点想死去的亲人们,乃至死去的自己。陌生的世界,没有真心相待的人,终究偶尔会有些寂寞。 还不如炸完了去底下团聚了呢。 他正顾自寂寥,就听园子里进来了人。 “晚上凉,您披件外衣吧。”这是园子门口某个小主管的声音。 “没事。”低沉的男声响起来,“好久没回来,转转,你不用跟着。” 蔡斯年抻着身子坐起来,远远看着月光粼粼的石板路上,被映成一种剔透的浅蓝的花朵中,那个银灰色汉服的人慢慢走进来,可谓长身玉立,衣袂浮动间银光荡漾,背着月色的面容像一整块的玉,看不清,又有淡淡的暧昧光泽。 ‘来自家后花园赏花赏月,’蔡斯年心里不知怎么就有点酸,‘还有人嘘寒问暖,真是矜贵’。 他刚想闪身离开,宫政和的声音却传过来:“斯年。” 蔡斯年充耳不闻,还要接着蹿,宫政和又叫:“去哪?” “……”蔡斯年回头喊,“我不想搭理你。” 说完他就觉得真是夜色把自己变野了,风把自己吹傻了,宫政和禁锢着他,未尝也不是在养着他,虽然养得不太好,而且恐怕肯定要讨什么回报吧,但装习惯了的蔡斯年这么虚伪,总不该说实话。 有时候人说话全是为了填补尴尬和空隙,说了什么真话,反而像犯了什么错一样,有点冒犯人的真话就更不用说。脱离了心直口快的年纪和环境,大多会落下这种社会病。 蔡斯年更有些窘,接着跑,宫政和却不知道从哪捡了一个什么东西,精准地掷过来,刚好朝着蔡斯年的脚踝飞去。蔡斯年一个心惊,下意识抓住了那东西,几乎就是电光石火之间的反应,同时心想:这文官大少爷怎么准头这么好?蒙的? 他捻了捻,又在月光下照了照,发现是一块滚圆润泽的鹅卵石,透着光,攥在手心里有点凉,让人平白生出一种这石头上不会生尘的感觉。 蔡斯年说:“干嘛?” 宫政和在下面,好像在笑:“打梁上君子。” 蔡斯年此人非常不要脸,立即嬉笑道:“认错了,是你夫人。” 哪成想宫政和一个政界老油条,更加不要脸,或者说他从这么多年的人生浮沉中已经明白,“脸”这种东西,最是阻碍人的发展,唯有舍弃才能无往而不利。 他说:“夫人,下来陪你先生散散步。” 蔡斯年身为一个顶尖人才,皮厚,脑筋转得快:“夫人……尿急。” 宫政和像是“啧”了一声,踩着回廊中的红木长椅,要爬上屋顶。蔡斯年看他看得心惊胆战,心想:文官疯了,也要上房揭瓦。 果不其然,文官就跌了下去。 此时老油条就要脸了,生生一个闷哼都没出,趁着夜色黑,装作没做过尝试,用因为精神力高,夜视能力不错的双眼扫视着周围,想找个衬脚的地方,爬上来。 想他平时那气场多么强,那格调多么高,居然也能做出这种事,简直应该录下来当屏保,循环播放一百年。 蔡斯年精神力也不低,自然一切都看见了,心中想笑,又很善良地没出声,可见很有素质。 猴子好像就有一种本性,当捕猎者出现时,就落荒而逃,但如果捕猎者被卡住了,或是因为它们上树追不上来了,就围成一团蹲在树上,开开心心地对着困兽围观,甚至还有传闻,说会朝着对方露出红屁股以示嘲笑。 由此看来,蔡先生与长毛的祖先也没什么区别,看对方上不来,竟然就不跑了,趴在屋檐上想看笑话。 宫政和发现了,但是不动声色,还是照常那样往上爬,却故意踩空了,装了一个跌得很重的样子,坐在一尘不染的鹅卵石中,很痛又很克制地叫了一声:“哎呦!” 这在蔡猴子看来,似乎确实是跌得很严重,虽然脸上还带着笑容,但嘲讽的心立即没了,甚至有点替他疼。 宫政和又做出很隐忍的样子,锲而不舍地往上爬,仿佛一辈子的脸面都要散尽,一辈子的坚持和勇气都要用上来,哎呦哎呦一声声,听得蔡斯年心惊胆战,忍不住压着身子从屋檐上跑过去,正对着往下看他:“你傻啊?你堂堂一个大官,家里装修得跟紫禁城一样,学什么爬屋檐?不嫌丢人?” 所以说他这个人果然很善良。 宫政和则很不善良,他还在装隐忍,很隐忍地不回答,接着爬。 第17章 人民英雄型 蔡斯年终于忍不了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连拉带拽把他拖上了屋顶,往旁边一甩:“站稳了啊,别再滑下去摔个半身不遂,你们家这瓦滑得很,伪装琉璃瓦装得很有心得,别再把主人坑了。” 宫政和不说话,但隐隐能看见笑了,不声不响地坐下来,于是形成了一幅奇观。 一位气质卓绝,身穿华服的俊美男子,正襟危坐如在开会一样,坐在屋顶上,吹风。 不知道的以为哪位道长在此打坐呢。 “就爱凑热闹。”蔡斯年说,也坐下来,乜斜着宫政和,“你脑子坏了?” 自从刚才说了那句“不想搭理你”,他就在说实话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拉不回来了。但他自己往往注意不到,还以为摆出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秘姿态,其实讲话时常有熟稔,甚至包容、无奈的意味。 宫政和看了他一眼,眼神分辨不出来什么意思。他爬上来了,就又开始装,果然像位高人,回答得也颇有玄机——驴唇不对马嘴:“这上面月色是不错。” 闲聊的几大安全话题之首:聊天气。 这一点蔡斯年倒是无法反驳,远远地看了一会月亮,心底又落寞起来,不禁心想:这是怎么了,大姨夫来了吗? “你今天去片场了?”宫政和又问。 闲聊的几大安全话题之二:你今天做了什么。 但这个问题也可能会哪壶不开提哪壶,蔡斯年当时就有点想急眼,忍住了:“一……不错。” 他想说一般,又不由自主地委婉了一下。 宫政和何等敏锐:“不顺利?怎么了?” 蔡斯年咧嘴笑了一下,他天生笑起来嘴角有些歪,就显得狡猾,坏,诡计多,但也有点邪气的好看,所以很多姑娘就喜欢“有点坏”的这一款男士。 “您不知道吗,宫大领导?”蔡斯年讥讽,“河小秘书没给您汇报?” 他觉得宫政和这是又在控制他,好不容易爬上来,原来是想跟他聊聊回那个脑残剧组的问题。 宫政和看着他,觉得这人浑身带刺,好像一个“刺客”。 ‘怎么养成的这种个性,’他心想,‘真不讨人喜欢’。 想是这么想,他却人性本贱地觉得很有意思,强大雄性日天日地的征服欲越发旺盛,但即使拥有这种征服欲,他的内心还是比较清雅高尚,也没有太坏的想法。 “事情没严重到需要我知道的地步,他们不会怎么汇报给我。”宫政和说,“你可以跟我说一说,今天在片场出了什么事。”然后又补充,“如果你想说。” 蔡斯年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但心里其实是复杂的。他对宫政和的第一认知,就是此人是一大官,高高在上,上镜颇为亲民,实际为人应当比较高傲。这个感觉就像在地球时代,看□□主席、总理那样,虽然人人知道,但离得太远,简直不像个真人。 而后的接触就是自己的一长串阴谋诡计,被这位大神一一揭穿,还评价“漏洞百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应当是互相看不顺眼,至少,蔡斯年看他是很不顺眼。再然后,宫政和一直追他追到了夜店里,让他觉得这个人有些捉摸不透,此时又显得如此礼貌平和,仿佛是朋友间互相聊聊自己的生活,就觉得更加可疑。 蔡斯年干脆地说:“我要演的角色是一个卖脑残萌的丑角,演出来是为了让人们骂着痛快,嘲笑得爽快,基本就是‘哗众取骂’。今儿个去了,一群小演员活像妖魔鬼怪,看着我又像参观更稀奇的妖魔鬼怪,导演呢,是个眼睛空得像月亮的老树精,说我演不了这个角色,我太俗,不配。” 他摊手:“我说,好,那我就不演了。” 宫政和垂着眼看他,显得睫毛特别长,被月色镀上了一层银光,像是有雪落在鸦翅上。 蔡斯年期待着他延续这样友好的态度,说一句“好,那你就不用演了”,宫政和却巧妙地漂移了一下:“希礼不会让你这样轻易地推掉的。” 蔡斯年心想:好啊,推卸责任,说什么河希礼,背后不全都是你? 宫政和装作没感觉到:“你见过霍夫曼导演了?他很杰出,思想性很强,对生活的体悟非常深刻。这个剧本希礼给你接的时候,跟我报备过,说实在话,我现在的目的是洗刷你的名声,不然你未来都不能以自己真正的脸生活,对我更是□□。” “这剧本是‘哗众取骂’,总比还是演出高洁的样子,帅气的样子,让观众更觉得你假要好,而如果出演比较讨巧的反派角色,也许名誉能有所恢复,但并不会有多少。但光是这些理由,我也不会同意。” 他看过来:“直到希礼说他争取到了霍夫曼导演。我对影视了解比较少,但看过他的一部片子,我自认不是多么容易被触动的人,但也有些……震动。” “就算剧本非常特别,但是由他操刀,效果是截然不同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了解更多信息再做决定。” 蔡斯年看了他一会,眼睛里盛着月光,像是反射着两道闪电,亮得让人心惊。 “我根本就对演戏没兴趣,”他说,“不用自己的脸活下去……就不用。” 他这句话说得有些艰难,自己的面容好歹是父母所育,虽然父母给他留下的只剩下这一缕魂魄,但这张脸同他本来不像还好,偏偏基本没什么差别,如同天生所赐,难以割舍。但仔细想想,他虽然总是顶着这张脸生活,但脸上的表情,口中的话语,外在的服饰,内在的气质,几乎像变色龙一样,依照场合情形完全不定,他有时不知道自己是谁,脸好像已经模糊了,也没那么重要。 但他人在屋檐下——虽然现在是在屋檐上吧——不得不妥协:“洗刷名誉,我洗,不演戏,行吗?” 宫政和:“那你要怎么样?” 蔡斯年装作思考了一会:“你在公务系统里,给我寻个职位,牺牲大的,人民英雄型的,让人再抹黑就犯政治错误的。比如说,警察吧。” 宫政和从善如流:“然后你再挨几刀,被炸几次,甚至牺牲一下,不惜性命与犯罪分子做斗争,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总之怎么苦肉计怎么来,把形象掰得特别伟光正。” 蔡斯年用‘深得朕心’的目光看着他,矜持道:“就算警队的人歧视我,你也施展压力,让他们敢怒不敢言,我的日子就好过了,又洗白又舒服。当然,牺牲最好不要有,但是挨刀、挨炸可以有,这都好说。” 宫政和说:“不可能。” 他声音高了一些,最后那个句号疑似感叹号。 第18章 一种脑残帅 蔡斯年茫然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没编周全。 “好好演你的戏吧,这些想都别想。” 宫政和又说了一句疑似感叹号结尾的话,站起身,在屋檐旁徘徊了两秒钟,纵身跳了下去,那架势仿佛跳崖了。 蔡斯年赶紧伸头下去看,见宫政和大步流星往园外走,仍然端庄高雅,但步子好像不一样大了,像是压抑不住,坚硬的玉质外壳破了个缝。 蔡斯年怔怔道:“别是瘸了吧。” 他往下看了一眼:六七米,也是够高的,快相当于三层楼了。 ‘生什么气啊,’他想,没意识到自己想问题的方式很好脾气,‘不就是让我演个脑残么,有什么大不了,还把自己摔残了,这气性可真大。’ 他轻飘飘像片羽毛,又像只黑猫,从屋顶上蹿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想着要不要跟上去看看,又觉得人家不缺人照顾,不缺人服侍,何必去凑。想起传说很了不起的霍夫曼老树精,觉得不是这些人有病,就是这个时代的观众脑子跑偏了。 那个一长串名字脑残剧本,能有什么好,能给人心留下什么震撼? 可是老树精,不,霍夫曼,就是觉得这剧本很震撼人心,自己也非常上心,赶走了蔡斯年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找继任男主角,然而找了十几天,居然一无所获。 这个年代生活太好,人民群众没有温饱问题就喜欢娱乐至死,虽然虚拟偶像如一年四季的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过气一个连的能再造出来好几个团,但出奇的是,人们最喜爱的偶像还是真人演员、歌手等等。这个年代的人将这些都奉为艺术,格外崇拜这些有血有肉,能呼吸有灵魂的“艺术家”。 文化产业占了全星际总产值的三分之一,人人都想当“艺术家”,演员如过江之卿,小演员更是多如牛毛,霍大导一呼,短短几天就千百人应,恨不能跪在他老人家脚下山呼万岁,求给一个侍寝……不,试镜的机会。 霍大导挑挑选选地试了三五十个,又试了三五十个,又试了……总之感觉自己都品鉴了三千佳丽,偏生没有一个入他法眼。 不只是不入法眼,就连矮子里面拔高子都做不到。 这倒不是说演员素质都那么不济,冲着他的名声,几个不错的二线演员都来过了,但是就是没有一个人是路德维希,没有一个是他心中那个悲剧王子! 霍夫曼导演的眼中更飘渺了,脸皮更愁苦了,皱纹一泻千里,从流水成了大瀑布。 ‘难道天底下竟没有那个人吗?’他悲哀至极,剥夺了编剧的工作,奋笔疾书,自己开始续剧本,要把一切河吼海啸一般的愁闷全部发泄出来。 就在他写到一半的时候,河希礼来了。 河希礼这个人说不呆,内心确实有点木,举止也拘谨,说呆,为人做事确实有一手,大约就是脑子转时就超一流,平日就仅分出把自己打扮华丽整齐,以示礼貌和最好状态的精力,待机修养。 他专门请霍夫曼导演去看了日本艺妓的表演——这个年代,艺妓就像百老汇,或者赵本山大舞台一样,很多是定点定场演出的。霍夫曼就好这一口,看着面如白饼,唇如点樱的艺妓,唱着鬼来了一样的诡谲小调,踩着步子迈大就要惊扰了什么似的的舞步,感动得再次泪流满面,吸着鼻涕对河希礼感慨:“多么悲伤啊!” 河希礼看着艺妓面无人色的化妆,心想:是有点悲伤,也不知道妆化这么重,会不会长痘。 这就跟他初见蔡斯年,心想“看来没断营养”一样,是一种脱线的思维方式。 但他行为就很“在线”,趁着散场给霍夫曼展示一段视频:“您看。” 霍夫曼抻头一看,心想‘这不是被我骂走那俗小子吗’就不想再看,谁知渐渐看了进去,还微微睁大眼睛。 视频中本来是蔡斯年当年那个歌唱组合的发布会,这时候蔡斯年已经被除名,向影视圈“发展”了,然而人家发布会开得好好的,蔡斯年忽然一身保镖打扮地冲出来,拎起桌上的杯子牌子就往主唱身上砸,不小心砸到旁边另一名成员,居然还专门停下动作,正经有礼地说了声“抱歉”。 实际上,他能顺利冲上来,也比较神奇,可以猜想大约是装成了保镖,但分明又是不同。保镖服装都很低调,偏偏他走保镖风格,却又戴了诸多配饰,像只披上乌鸦皮的花孔雀,尤其是胸口一条七彩领带,简直是“惊为天领带”,把他衬得怎么看怎么像进城的精神病患者。 蔡斯年边砸边骂:“谁说我唱歌不好听?我唱歌特别好听!比你好听多了!我是用了感情的,感情!你有吗?!” 媒体纷纷拍照录像,一群人上来拉住他,蔡斯年一身名牌,拆开了都是好货色,合起来像是插了一身靓丽华贵的鸡毛,他忽然涌出一脸眼泪,特别悲壮地涕泗横流。他挺胸抬头,像是唱星际歌一样,骄傲地唱起了之前专辑那首主打歌,声情并茂,要不是被人抓住可能还想跳舞。唱完后一抹眼泪,转过头,咬牙切齿,仿佛对自己说:“别低头,王冠会掉!别流泪,贱人会笑!” 这是地球时代的古话,在某个圈子里传承至今,流传甚广。 主唱的手被划出了血,一身是水,看起来非常可怜,神色却可怜中带着镇定:“斯年……”说完低头长叹一声,宽和而无奈,伤口正对镜头,侧脸大概是角度选得好,又显得不忍直视,又比正脸好看。 他摆了一会姿势,对媒体说抱歉,为蔡斯年解释:“他就是太难过,可是……唉,他孩子气,我从前当他是弟弟照顾他,他跟我这就是闹一闹,经常这样,没什么事的,我们接着采访。” 远远的,蔡斯年咬了什么人的手,嘴角带血地冲出来,大叫一声:“我是最强的!没人能打倒我!人可以被杀死,但不能被打败!” 说着摆了一个帅气的姿势,威风凛凛,神情严肃,眼神杀人,是一种脑残帅。 然后被拖走了,拖走途中似乎被暗暗揍了几拳,嘴角血更多了。 第19章 苏尔曼医生 河希礼看完,心想:蔡斯年是用这种方式搏出位,毕竟几千万的演员,也就几千个算是混出头,几百个算是红,几十个算是火,实在太难。而他也确实成功了,越作越红,黑红得要上天,但估计,也是真有点脑残。 他之前调查了蔡斯年的全部过往,分析各种材料和信息,除了脑残,还是从他的行为背后找出了动机。 霍夫曼看呆了,他以前没注意过这个小明星,此时一看大为吃惊,想再看一遍。 河希礼给他重播,观察他:“您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霍夫曼赶紧问:“为什么?”那表情堪称求知若渴,满月一样的双眼又增大了一圈,绽放光芒。 河希礼找个安静地方,附在他耳边细细说了,霍夫曼听完一拍自己大腿,悔恨不已:“他还能来吗?让他来试镜!”又疑惑,“那天看他不像这样的人,难道是我看走眼?不会啊!”他最终多少冷静下来,虽然动心,但也怀疑,“总之,让他来试试镜,再定夺。” 河希礼不理他的自问自答,连忙说了一系列安排,又说:“导演,您看上的剧本那是没得挑的,可是蔡先生只看了前两集,没触及本剧的内核和精髓,要快点写完剧本,他看了全部,一定会感觉到共鸣,立即出演,肯定效果加倍!” 他说话又周全又富有感情,霍夫曼再拍大腿:“下个月……不,下周,至多下下周,一定写出来!” - 河希礼匆匆带了写完一半的剧本,亲自去劝蔡斯年,谁知道一进门,管家跟他说:“夫人……蔡先生病了。” 河希礼想:这个人如此狡猾,没准是预料到我要来,装的?然后又想:不至于预料得这么准吧,难道天天装,等着我? 他越想越深入,一本正经地离题万里,一晃神就到了蔡斯年卧室门口。 蔡先生这间卧室不错,比得上刚毕业的大学生在都星租的地下室了。 还没看见蔡斯年,河希礼先被一片金光晃了眼,仔细一看,心想:苏尔曼医生都来了,这是真病了? 苏尔曼医生,就是当年救治“自杀”的蔡斯年的那位主治医生,光明星大学医学博士,全科医生,主攻外科,在宫家的私立医院当主任,据说是孤儿,幸得宫家老夫人资助完成学业,故而对宫家忠心耿耿。 不忠心耿耿也不行啊,宫家权势滔天,每个人都长了十八个心眼,一个孤儿出身的医生,焉能不服,何苦不从? 苏尔曼医生的头发如春日的熙光,苏尔曼医生的双眸如春日的原野,苏尔曼医生的嗓音如春日的细雨,苏尔曼医生的气质如春日的诗篇,见到苏尔曼医生,简直就像见到了人生的春天。他举止优雅地回过头来,对河希礼春风化雨地一笑,温和道:“河先生来了,好久不见。” 蔡斯年躺在床上,盖着厚被,露着一小截脖子和锁骨,脸上又红又白,奄奄一息地看过来:“嗨。” 河希礼脸忽然就红了,成了一尊华丽的雕像,伫立门口默念道德经。 蔡斯年躺在那,虽然头疼脑热,身上冷意又冬日潮汐似的,一波抖完接着一波,看见河希礼眼观鼻鼻观心,还是很愉快,心想:没想到病的真是时候,还有理由把这位大佛挡回去了。 上天为证,他是多么不容易才作病的啊。先是淋了半个小时冰水,接着又湿着头发吹了两小时的夜风,晚上睡觉还唱着窗户不盖被子,差点没被小北风把嘴吹得更歪,连续三天,终于病了。 由此可见,这具身体素质还是很好。 “希礼啊,”蔡斯年于是病弱而慈和地说,“抱歉,最近……半个多月不能跟你聊工作了,咳咳。” 苏尔曼医生笑着拆穿他:“不用半个月,明天就好了,”还转过头去对河希礼笑,“放心。” 蔡斯年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听见苏尔曼医生内心想着:还是别让周围人担心,今晚能好吗?应该能好的,多想几种用药和治疗的方法,尽快让他不再这样难受。 苏尔曼担忧地望着他,法国贵族一般精致奢华,浪漫多情的面孔上,完全是医者仁心。 ‘好人啊。’蔡斯年心惊地想。 于是,众人退下去,苏尔曼医生也要告辞的时候,蔡斯年伸出瘦削苍白的手,拽住他的衣角:“大夫……” 说完他就想扇自己一嘴巴,说什么大夫呢,显得多么不柔弱,多么不小资。看来自己虽然什么上流圈子,艺术圈子,甚至姨太太圈子都混得如鱼得水,实际上都是装的,本质上还是那个胡同里出来,成天插科打诨,招猫斗狗的“接地气”青年。 但他贵在皮厚:“留下陪我一会吧。” 苏尔曼温润如玉:“您吃了药,很快就睡着了,不会有事。” 蔡斯年有些落寞似的笑了一下,像是不好意思说一样:“我成天在家里,也见不到一个人,就是想……算了,没什么,麻烦您过来一趟,不好意思再……” 然后笑了一下,又积极,又阳光,又单纯,又坚强,又……强打精神,压抑内心的寂寞和苦闷,压抑生病时的脆弱和悲伤。 苏尔曼愣了一下,重新坐了下来,不由自主在他手背上按了按。河希礼在门边看见,不由自主睁大眼睛,活像要把眼珠当玻璃珠一样弹出来。 蔡斯年:“好吵。” 苏尔曼看向还杵在门口的河希礼:“麻烦河先生关一下门吧。” 门关了,屋里只剩下一躺一坐两个人。蔡斯年又说了一阵子“不好意思”,又说了一阵子“麻烦您了”,还说了“如果能多点人聊聊天也好”,甚至留了苏尔曼的电话。最终说:“我这个性格有时候确实太偏激了,之前居然拿着裁纸刀,直接捅穿了脖子上的大动脉,也不知道当时怎么能有这样的火气。” “一般而言,哪有人像我这样呢,顶多割个腕,吃个安眠药,我也确实……不知道这个伤现在好了没有?想一想都有点后怕,这一个多月每天都想,精神都有点衰弱。” 苏尔曼医生同情地看着他,慈善地看着他,说:“等下回去就把您之前的检查、治疗结果都发过来,您放心,都没事了。” 蔡斯年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听到他心里说:真是可怜,会不会是得了抑郁症?也对,哪有正常人自杀直接往脖子上捅的? 第20章 政和号台风 “太谢谢您了,”蔡斯年说,“我有时也想,会不会之前心理上有什么问题,可惜之前的医生不是您,您也不能得知当时的病历资料。” 苏尔曼笑道:“我除了外科专业,就是心理科研究得最多,您也许有一些都市人都有的心理病也说不定,这是没办法的。就像人无完人,或者像牙医看到所有人的牙,都觉得需要整,心理学上是否真的有心理健康的人,至今也争论不休。您的健康资料宫家都有存档,我是全科医生,一定会让您一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蔡斯年感谢他,又说:“麻烦您找到什么端倪一定告诉我,如果真有问题我也想好好治疗,发现自身问题是解决的第一步么。” 苏尔曼笑道一定一定。 蔡斯年说:“我觉得有些困了,不再麻烦您了。” 苏尔曼微笑:“我守着您到睡着吧。” 蔡斯年第三次不动声色地瞥他,苏尔曼正在心想:也许他的生活很孤独,如果在旁边看着他直到睡着,能让他觉得舒心、安全一些吗? 他眉宇之间又担忧,又关切,完全不做假。 蔡斯年猛地被触动了一下,心想:医者仁心啊,竟然真被我碰见世界上还有心思这么纯正的人。 接着他又想:但是大夫知道我有这种能力,难保不会伪装内心的想法。 但是他观察得这么隐秘,次数这么多,总不会为了防着他,从头到尾一直伪装着心思吧,那不得精神分么。 蔡斯年这种心思多的人,最喜欢心思少,心思纯的人。说得不好听一些,就像聪明人绝不喜欢比自己更聪明的人,因为难以掌控;就像河希礼分明经常呆呆的,但宫政和却信任他,甚至愿意把他安排在蔡斯年身边一样,因为能拿得住,值得信任。 蔡斯年在心中记住了这个人,又跟苏尔曼不远不近、温和有礼地说了几句话,装作睡着了。但是他过去周围环境复杂,一旦身边有人,是怎么也睡不着的,所以能感觉到苏尔曼看自己的目光,还有走的时候帮自己掖了掖被角,还撩了一下他盖到了眼睛上的头发。 “宫家人照顾的也是……”苏尔曼低声说,“头发都长了。” 蔡斯年心里一动,几乎要睁开眼睛拉住苏尔曼,叫他别走。天知道,他年少死爹,不到成年又没了娘,一心报仇,谁也不信任,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姑娘都没有过,警队的哥们全是糙汉,后来混那“灰道”,更是没一个好人,哪有人这样对他过。 他当然知道这个人恐怕是体贴习惯了,对谁都这样,这还是轻的,但也禁不住产生些感受。但他忍住了,好歹还在宫家的屋子里住了,在宫家的床上躺着,他不能给为宫家干活的人添麻烦。 苏尔曼悄声走了,蔡斯年悄声睁开眼睛,看了一会门口,又摸了摸自己的留海。 - 宫政和在戈金的办公室,一边看着戈金看不见的光脑图像,一边面无表情地砸了一个元景德镇青花瓷。戈金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想把瓷片拼起来,却见宫政和阴沉沉地坐在红木真皮老板椅上,似乎是说了一声“剪了他那头发!” 戈金红着一双睫毛卷翘,皱纹横生的大蓝眼睛,眼看着宫政和像是一阵黛色大风,倏地刮了出去,只留他一个人“葬青花”。 - 当天晚上,蔡斯年还是靠在床上,吃着送进来的皮蛋瘦肉粥和虾饺,看着光脑上的资料。 原主之前没有精神和心理问题。 原主确实是自杀,一切监控等证据都排除他杀。 原主自杀前没有明显迹象,那把裁纸刀是因为原主闲得无聊,喜好做手工。 好好一个人,虽然性格是奇葩了一些,环境是憋闷了一些,但心情还算平稳,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用耸人听闻的残酷手法捅了自己,而且捅死了。 这需要多么强大的意志力啊,何况他根本没有自杀的理由! 蔡斯年思来想去,想来思去,想到:苏尔曼这个人长得好,才学高,为人中正,心思玲珑剔透,性格温柔体贴,而且连办事效率都这么高,中午说了晚上就送来,而且资料整理得有条有理,无一遗漏……真是一个万里挑一的好人。 这时光脑上又传来一份资料,是河希礼发来的半本剧本,希请蔡斯年一定要读,并且附上霍夫曼导演大作链接。 蔡斯年还有些发热,懒得下床,无事可做,只能顺手点开链接,看完竟然觉得心里一阵一阵,涟漪似的泛着苦楚,神经一跳一跳,被激活了似的受到震颤,心里一击一击,敲鼓似的觉得感动。 “还真是……伟大的作品。”他想了半天,挑了“伟大”这个词,喃喃自语道,觉得这个年代的电影艺术果然精进许多,剧本也是哀而不伤,别出心裁。这样想着,他不禁看向那半本剧本。 就在他点开的前一刻,一股“宫政和号台风”破门而出,卷了进来,立在他床边,双手拢在一起,居高临下,冷漠如霜。 蔡斯年抬头看他:“嗨。” 宫政和低头看他:“病了?” 蔡斯年对他苦笑:“发烧了。” 宫政和小心地让他往里挪了挪,坐在床边,自然地一只手揽过他的肩头,另一只手贴了贴他的额头:“还有点烫。” 蔡斯年是一个即便挑逗别人,也是隔空挑逗,绝不让人近身的主儿,就像那仿佛近在咫尺的山,那贱兮兮的地平线,不是望山跑死马,就是人家追到哪,他逃到哪,永远也不让人碰着一根指头。 这一回不止一根指头,十根指头都碰上了! 蔡斯年不着痕迹地绕出来:“呵呵,没事。” 宫政和又不着痕迹地再揽住:“是我不好。” “嗯?” “你身体还没缓过来,我就让你住在这么阴这么远的屋子,连三餐都……”宫政和恳切地说,“我之前是赌气,现在知道错了,今晚你就搬到主卧来睡。” 蔡斯年心说:哥们儿您什么意思?主卧?这意思是叫我跟您一起睡? 第21章 一个公主抱 看来不是“宫政和号台风”,是“宫政和好太疯”! 蔡斯年连忙阻止:“那多……” “就这么决定了,”宫政和叫来管家,安排一番,对蔡斯年说,“躺下。” 蔡斯年想说‘老子就不躺’,被他看了两眼,心说‘跟个太疯计较什么呢’,就躺下了。宫政和给他掖了掖被角,忽然连人带被团成一个条,扛在肩上站起身来就走。 蔡斯年像条鱼一样扑腾挣扎:“你干嘛?哎,把我放下!”这成何体统!老脸都丢光了! 宫政和虽然是个上不了屋顶,喜欢穿仙鹤、梅花一类汉服的文官,而蔡斯年虽然瘦,也是个一米八多的成年男人,但宫太疯的臂膀居然很结实,纹丝不动:“小心碰头。” 蔡斯年立即挣扎的幅度小了一点,被顺利扛出了门,接着扑腾。宫政和卸货一样,把他交给另外几个下人,下人们又好像古代送被子裹的全、裸嫔妃一样,接过来一溜烟就跑了。 “送去主卧。” “是!” 你说送我就让你送,那老子的面子要搁到哪里去?! 蔡斯年一胳膊肘怼开一个人,紧接着一屈腿,踩在另一人肩膀上,几乎是整个人大鹏展翅一般凌空而起。此时正在屋外头的长廊内,他长手一伸勾住楠木柱子,三下两下,如同松鼠上树一般绕了上去,一手撑在屋瓦上,猛地挺身一个后空翻,鸦羽落入夜色一般的稳稳落地,把头往下一探,看向宫政和:“我在这挺好,不用挪了!” “斯年,下来!”宫政和怒道,“你刚好了没多少,又要吹风吹躺回去?” 晚上是有些冷,蔡斯年最痛恨生病,生病就意味着虚弱无力,难以自控,但他有苏尔曼大夫,有恃无恐。 “不用给我挪窝了!”蔡斯年吼道,紧了紧被子,不愿意被冷风吹进来,“就算挪,平常的就行,不敢住得那么尊贵!” 宫政和当然知道他那点小九九,挥退旁人,站出来仰着头跟他说:“我在书房睡!” 蔡斯年心想:哦,不在一起睡,那主卧应该是最豪华的,也没什么不好。 宫政和文绉绉地嘲讽他:“你是沉鱼落雁还是闭月羞花,我还至于对你……” 嫌弃的音尾足可以绕梁三日而不散,蔡斯年讪讪:“这不是你突然又摸又抱,我误会了。你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看我病了心疼了?” 他自己又不喜欢误会,又呈口舌之利说别人“心疼他”,宫政和冷笑一声,心想:这个混不吝的。 “下来。”宫政和拍拍手,作势要接着他。 蔡斯年光着脚在青瓦屋顶上走了两步,脚皮一沾着那冷瓦就跟被冰锥扎了一样,也觉得不可久待,笑道:“别砸扁你。” 宫政和板着脸又拍拍手,蔡斯年像是在冰锥上跳舞,给刺得倒换了好几次脚,终于野猫一样猛然跳了下去。当然,不会落在宫政和怀里,但他忘了自己头脑还发晕,身上还裹着大厚被,落地后一个踉跄,就要在地面上拍个人像。宫政和眼疾手快地上前接住他,把他像一根圆木头一样抡了两圈,最终扭巴出一个正经八倍的公主抱,面无表情地往主卧走。 蔡斯年又要折腾:“哎,我能走路!” 宫政和:“你有鞋吗?” 蔡斯年:“你叫人给我拿啊!” 宫政和:“我有手开光脑叫人吗?” 蔡斯年:“我给你开!” 宫政和:“光脑在我里衣内。” 蔡斯年只愣了一秒钟,就开始扒宫政和的衣襟。由于没有男女大妨之类的阻碍,他也没想会出什么问题,就没再提出“把我放在旁边长椅上,不就可以叫人了”之类的意见,不消一会,宫政和就被他撕扯得露出大片胸膛。 这片健硕的胸膛几乎能贴着蔡斯年的脸,久经沙场的蔡斯年同志感觉到那人炙热的体温,随着手指传到脖子,传到脸上,但他还是久经沙场的,面不改色,只是声音高了一些:“哪儿啊?没瞅着啊!” 宫政和神情肃穆:“贴着心脏,你摸进去看看。” 蔡斯年“哦”了一声,往里摸了两把,只觉得手感不错,终于摸不下去了。 宫政和的脉搏在皮肤下,如同擂鼓,一跳一跳,鲜活地打在他的手掌上,几乎顺着手掌打通了他的奇经八脉,还带着回响似的,震得他手腕很敏感的一处地方,还有不知为何连带着十万八千里外的肩膀,和臀部某一个位置,都麻酥酥的,过电一样。 蔡斯年简直吆喝了起来:“没有啊,你是不是诳我!” 声浪带得宫政和的眼角抽动了一下,睫毛微微颤了颤,淡定道:“嗯,按摩得很舒服。” ……不错了,至少没说十八摸得很舒服。 蔡斯年发觉自己着了道,冷笑一声,心想:爱抱就抱,不用自己下地走路为什么要拒绝? 他一向贱得很有品格,欠揍得很有水准,随时可以扯面子当大旗,也随时可以不要脸。 主卧也是古香古色的,有竹林般的清幽和熹微的气味。雕花方桌上笔墨纸砚,方桌之外屏风挂画。环顾室内,博古架、太师椅、八角几、梅花凳……最中央一张拔步床,却是很不古朴的king-size,枕头松软,被子早已准备好了,像是一团睡梦般的羽毛。 宫政和轻轻把蔡斯年往床上一扔,抽走他裹着的被子,又用床上的大被把他压在下头,终于告一段落,指示:“躺好,睡觉。” 从没经历过公主抱的蔡斯年还是有点懵,觉得宫政和吃错药了,半晌给出一个评价:“你真是闲的,胳膊酸死了吧。” 宫政和皱着眉头看他,研究他究竟是怎么长大的,怎么没被人打死。 他猛地把手伸进被子,抓住蔡斯年的脚腕往下一扯,蔡斯年赶紧像是溺水的人突出水面一样,从被子下面翻出来,宫政和恰好一手撑在他脑袋旁边,以自身和床面,为蔡斯年打造了一个闷热而压迫感十足的空间,勾了勾嘴角:“还有的是力气。” 蔡斯年这个常年在老流氓堆里生长的坏胚子,闻言立即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几乎给脑补羞涩了。 他一摇头甩掉那些台词,一拽被子,往后一缩:“哦,那我睡了,您老走好。” 宫政和直起身子,双手拢在一起,又是从高处冷岑岑地垂眼看他,终于不温不火地“嗯”了一声,走出门:“睡吧。” 蔡斯年看着他没影了,赶紧蹬了两下脚。宫政和也不知道是不是运动过量,手那么热,烫得好像在他脚脖子上烙了一圈红印子一样。 突然门又开了,宫政和皱着眉头出现在门口,指了指他:“等你好了,我就把你的留海剪掉。” 第22章 神奇的试镜 “啊?”蔡斯年说,“……行,是长了。” “嗯。”宫政和关门走了。 这回真消停了?蔡斯年看了一会门口,见没了动静,舒了口气,又蹬了两下腿,窝在被子里,心想:舒服啊。 然后又想:宫大少爷,宫大政客,屋顶都上不去的宫文官,这一通的又摸又抱,最后还来一床咚,是想干什么呢? 蔡斯年本性是心大的,但越长大周围越复杂,变得没事就大大咧咧,有事就喜欢琢磨,人格有些分裂。思来想去好一阵子,最终得出个结论:宫政和这别是想泡我吧。 不会的不会的,他何德何能,让宫大政治领袖屈尊来泡。 那就是一时感兴趣,玩一玩暧昧游戏?反正是“夫人”,玩一玩,无伤大雅。 这个答案似乎更加靠谱,蔡斯年有了思量,觉得不太喜欢这种玩火的游戏,他内心深处,感情是圣洁的、纯粹的,少有的值得尊敬、值得奉献的高尚存在。但是对方如果真的玩,他作为一个有格调的体面人物,也应当多少奉陪一下。不必动感情,也不至于下流,只能算风流。 ‘我人真好,’他心想,‘还陪变态控制狂娱乐。’ 变态控制狂这两天似乎要改善他的生活条件,这不能改变他变态控制狂的本质,但不妨碍他享受。 ‘那就娱乐吧。’蔡斯年想,笑了笑,‘比一比,谁更能找乐儿。’ - 霍大导演看了蔡斯年早年的发疯作妖,对他产生了兴趣。 蔡斯年看了霍大导写出来的半本剧本,觉得有点意思,像看到引人入胜的小说,追到了最新一期的连载一样,兴致勃勃地想要知道后续。 河希礼一直在两边跑,你拉一把,我拽一下,终于把二人抓到了同一舞台上。他看着蔡、霍二人在导演休息室内无言相对,然后互相散发着一些兴趣,感觉自己劳苦功高,能力超强,虽然有点像个倒贴姻缘的月老。 蔡斯年说:“我一直尊敬霍夫曼导演您,您的才华,深刻的思想,对人生悲苦的体悟,真是让人震撼。但是我之前只看了前两集的剧本,觉得主角简直像个大脑残障人士,觉得您的格调、水准都这么高,怎么能挑中这样的剧本?那天来的时候,确实非常伤心,说话做事都太不着调了。” “这些天看了后续的情节,感觉果然是您挑中的本子,内心特别后悔,求您一定要给我个机会好好为那天的失礼道歉!” 蔡斯年高傲的时候真是高,低姿态的时候真是低。他也不说“一定要让我来演男主角”这种要求,专注于捧臭脚和道歉,抱着“既然决定要做事,自然要先摆正态度”的心态,恭维完后,又跟霍夫曼聊了剧本,摸清了霍夫曼心中名字很长的王子的形象,尤其讨论了几场难度最大的戏,有引申到戏剧与文学,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把对方唬得一愣一愣的,差点当场跟他拜把子。 河希礼在旁边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内心里目瞪口呆,觉得蔡斯年像一个能力超群的外交家,或者说,更像谈吐优雅的大混混,这口才和交际能力,是一个“混世魔王”的“混”,绝非池中物。 霍夫曼导演最后都聊害羞了,皱纹舒展开,银色大圆眼也柔和许多:“我了解了你之前的经历,挺喜欢你这个人的。” 蔡斯年为他的审美大感惊讶,他也看过原主之前的各种新闻,真是丢人现眼,活脱脱一个从精神病院重症电击室里跑出来的,这时不禁又有些怀疑霍夫曼的品味,笑容淡了一些,心里盘算着自己到底有多想看剧本后续。 河希礼知道霍夫曼的工作流程,跟他说:“那今天正好,先安排蔡先生试个镜吧。” 谁知道霍夫曼像是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改……改天吧!” 蔡斯年奇怪地瞄了他一眼,霍夫曼却把脸转到一边去,看不见眼睛,听不见他在想什么。河希礼就以为霍夫曼还是有所迟疑,立即用上浑身解数,让他答应让蔡斯年试镜,而且时间自然是越早越好,最好是五分钟后。 霍夫曼说:“那……那你就在这试,我叫编剧他们上来。” “哎,不用,现在想必也正在安排别的演员试镜吧,我去后面排着就好,”蔡斯年笑着,“这个角色很复杂,很有深度,我也要尽力演到能让您满意才是,请您一定多指教。” 通过河希礼的表述,他认为霍夫曼对于邀请他来演戏是很有诚意的,可能都不会有别的人正在试镜,因此试探一下,而且觉得就算有,应该也不会有几个人,分量也不会重,不然霍夫曼怎么有时间在这里聊这么久呢。 他去看霍夫曼的眼睛,霍夫曼似乎在思考什么,就是不看他,只让他听见一句心声‘应该也没几个人,就去里面的那间……’ 三人终于起身准备去试镜。 蔡斯年把自己放在一个求职者、求教者的位置,被求着的人自然春风得意、喜笑颜开。我客气,你也客气,两人就能你来我往,相处友好;如果我客气,你却不客气……只好打你个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叫你明白什么叫给脸不要脸! 两人有说有笑地下了楼,是良性循环的第一种情况,不必大动干戈,甚好。 河希礼在后面看着,摇头,心想:这人成精了。 蔡斯年笑着转头找他,正听见河希礼心里那句玄幻主题的评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吓得小河同志赶紧念《般若波罗密心经》辟邪。 没过五分钟,蔡斯年就笑不出来了。 他们上楼时坐得直梯,没看见这一层整个掏空,是一个大空间,里面坐着好几排小鲜肉,站着还有几撮,一边有一长牌排评委席一样的桌子,坐着几个人,正在审视一个人跳大神。 那人先是如同狂风里的狂犬病人一般扭动,又如翻身农奴得解放一般跳跃,最终仿若西子捧心,吭的一声跪在地上,最终如同把膝盖跪掉了一般扑倒在地,英勇就义,如同死去的巨型鱿鱼,黏糊糊地瘫在地上,不动了。 评委席上一排小眼睛和小眼镜交头接耳一番,对那人说:“很有表现力,回家等通知吧,下一个!” 那人好不容易爬起来,瘸着腿走了。 “这是在干嘛?”蔡斯年惊恐地问河希礼。 河希礼表情很尴尬,艰难地说:“似乎是在……试镜。” 第23章 活着不好吗 蔡斯年:好啊你个霍夫曼,老子又不想演了! 他又看向霍夫曼,只见霍大导一双朦胧、天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心想:副导演怎么搞了这么多人来?!天哪,小蔡看见这些要怎么想! 霍夫曼脾气古怪,之前还想整一整蔡斯年,让他跟别人一起试镜,也杀一杀他的锐气,结果聊完之后只觉得满心欢喜,对他喜欢极了,一点也不想整他了,却没想到场面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 他们三人走进来,所有等着试镜的演员全都如同见到领袖一般涌过来,仰着花儿一般的小脸,热诚地喊着:“霍夫曼导演,霍夫曼导演!”生怕被人挤到后面去,不能被导演的视线临幸。 当然,他们也看见了蔡斯年。 ‘蔡斯年?他不是演不了被霍夫曼导演换了吗?’‘哎呦,蔡大牌也来试镜了,老天爷啊,就他那演技,当着这么多人出丑真是出大发了!’‘肯定是被换了还死乞白赖抱霍大导大腿,给霍夫曼导演玩屁股了吧!’‘*狗!坐台鸭!这导演也够有品位的!’ 一大片心声随着乌压压的目光传到蔡斯年心里,他一阵头痛,觉得这些人真够恶毒。 霍夫曼拉着他,想说:我们去别的地方试镜。但是被围住根本走不开,声音也压不过众人。远远的,副导演和编剧看见霍夫曼,立即赶过来,副导演见到蔡斯年,就想起霍大导之前说要整整他,编剧倒没说什么,热诚执行命令的副导演高声喊:“蔡大明星来了!来!快来试镜!先让你试,让这帮小演员们都受受教育!” 小演员们一致起哄:“我们要受教育!” 霍夫曼手忙脚乱,河希礼额角上青筋跳动,蔡斯年面无表情,只觉得很无语。他一方面觉得没必要自找苦吃,人家都对他没有好想法,根本不尊重他,还非要上前凑,一方面又觉得有些不甘心。他听见这些人在心里叫他“炮架子、脑残男、没演技帝、耍大牌、烂花瓶”,越听越觉得冤:我招谁惹谁了呢? 得到了人家的躯壳,自然要承担人家的身前事,说到底都是穿得不好。 副导演的手穿过层层小演员,抓住蔡斯年,把霍夫曼连连摆手当成了让他赶紧整人,于是笑道:“来啊,让我们没见识的,见识见识蔡大明星的演技,这男主角非你莫属!别害羞啊!不会是知道自己演技见不了人吧?哈哈哈,开玩笑!” 蔡斯年冷飕飕地看了他一眼,副导演手一抖,生生没敢接着抓他,有点颤地把手放开了。 霍夫曼这个老别扭,昨天只表达了要整整蔡斯年,忘了表达小整完后,他大半还是用蔡斯年做男主角。而得了令的副导演本身没什么本事,是因为跟编剧有些关系,所以一开始是正导演。他想拿这片当烂片导,听说能请来蔡斯年,还觉得十分荣幸,有点想扒着蔡斯年,谁知天上忽然降下更大一条金大腿,他立即觉得蔡斯年就是狗屁,要抱就抱霍夫曼。只要跟了霍大导,自己能学到多少东西不说,往后还愁没有剧组要么? 因此为了谄媚,整一整蔡斯年的心情十分澎湃,这时更是斗胆肆无忌惮起来,又抓住了蔡斯年的手臂。 河希礼要阻拦,虎着脸,甩开副导演的手:“干什么?!”却被蔡斯年按住了。 蔡斯年盯着副导演,看穿了他的一系列心理动态,觉得可怜可笑,笑道:“好,我试镜,那如果我演得好怎么办,演得不好又怎么办?” 副导演愣了,心想:就你那两把刷子,演得好才怪了,想太多了吧! 蔡斯年点头:“哦,那这样,霍夫曼导演来做评委,如果我演不好,我就失掉这个角色。如果我演得好,”他朝副导演做了个请的手势,“就麻烦您别再这样碍眼,离开我的剧组。” 副导演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走向,蔡斯年传说中不是一个富有脑残萌的傻叉花瓶吗?说话竟然凛然带有一种气势,让他心惊了一下。 “你们,”蔡斯年不再搭理副导演,转向周围一群小演员,“我知道我在你们面前演戏,你们也是很有乐子的,那我就不能白演。” “如果我演不好,你们尽管录下来发到网上去,大家一起乐一乐,发得最早的没准还能成网红了呢。如果我演得好,”蔡斯年笑了笑,手指头点过周围一圈人,似有似无的一丝放纵,又似有似无的一丝威胁,看得周围人不由得心头一冷,觉得摸不清看不楚,又好像被寒风撩了似的,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蔡斯年拖着音慢慢说:“你们就得为我做一件事!” 周围一片寂静,好像刽子手领袖演讲,士兵们鸦雀无声,竟然是被震住了。 副导演先强笑:“好啊,霍夫曼导演做评价,我来……我来给你挑演哪一段!” 他觉得霍夫曼厌恶蔡斯年,不会站在他那一边,谁知霍夫曼导演上前说:“小蔡,我们去内间试镜,外面太闹……” 蔡斯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事,这位是副导演吧,你挑,我有什么特殊呢,我跟大家一样,就在这试镜。” 河希礼简直不知道他哪里来得这么大的自信,想要阻止他。蔡斯年也不看他,只是安抚性地按了按他的手,又对他笑了一下,那笑意像是阳光里闪烁着的剔透晶石,又暖和,又飞扬。河希礼忽然没词儿了,盯着蔡斯年,无法忽略地感受到手背上的热度,觉得脑袋里有点空。 蔡斯年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副导演心想‘你要作死就别怪我真让你死’,拿出试镜的剧本,翻出最难的三段,本想让蔡斯年自己选一个,后来想了想,说:“鉴赏蔡大明星的演技,机会难得,这里有三段最有意思的场景,不如都演了,怎么样?” 第24章 打脸的乐趣 蔡斯年接过来看了一眼,霍夫曼也凑上来看,当下就在心里骂副导演,笑容也有点冷:“这么仓促,你让他一下演这三段?要我看……”他想指相对简单但又很有趣的一段,蔡斯年朝他笑了笑:“没事的,副导演挑得好,就这三段,我挑战一下。” 他话锋一转:“但是一段是一段的条件,三段是三段的条件。我一段演得好,您退出剧组,我三段都演得好,您是不是得退出娱乐圈啊?” 副导演心下一惊,又赶紧镇定心神:这三段功力深厚的演员都没有让霍夫曼导演满意的,就凭他……?! 副导演也装作开个玩笑:“那这三段,你要是有一段演不好,你也得离开剧组吧?” 蔡斯年很认真地说:“当然。” 霍夫曼的脸愁成了一枚老核桃,徒劳地“哎呦哎呦”了几声,却没人搭理,河希礼见状上前问他:“很难?”霍夫曼苦得皱纹都红了:“他演不了的,逞什么强呢?这下我怎么办,剧怎么办?”河希礼心一下揪起来,看着蔡斯年往场中央走,很想把他抢回来,扛回家去。 一瞬间,他想:算了,不要面子了,上去把他拉走吧。但是刚才蔡斯年那个笑容又出现在他眼前,带着莫名的安抚和自信,令他犹豫起来。他想:这个剧会很难演吗?不就是黑色喜剧,不会难吧。 可他是看过剧本的,他知道,能演出来,还演得能让人信服,不会不自然,不觉得是抽风,那简直非正常人所能胜任。 ‘大不了不要这个剧了!’他痛彻心扉地想,心疼那三成的分红,也心酸后续一定会出现的各种黑料新闻。 副导演高声道:“第3场,第14场,第21场,试镜开始!第3场准备!” 一听场次,旁边云里雾里的小演员们一下暗暗沸腾了,他们都知道这是最难的几场戏,要么想着‘蔡斯年算是完了’,要么想着‘副导演果然心狠手黑’,有的笑得花枝乱颤,有的得意得鼻孔朝天,仿佛蔡斯年已经是败倒在地的一条死狗,可以让他们随意踩,随便吐唾沫。 蔡斯年反复看了几遍剧本,刚好,是他刚才跟霍夫曼探讨过的,他回忆了一下,又心想:正好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演戏,如果演不好,就不走这一行,还是去当救国救民的苦逼警察! 他想了想自己看过的剧本,想了想名字长王子这个人,闭了闭眼睛,想:我是路德维希·德·圣·迪卡拉扬。 一瞬间,另一个人的生平和经历灌入他的身体,就如他过去在各种场合,看过了人间百态,又自然地成为百态人间一样。他那些骗人、诈人、忽悠人,伪装成这样,伪装成那样,变色龙一样的本事,自然而然地带着另一个灵魂服帖上他的头脑,一睁开眼睛,他几乎要喊:“你们是谁?我在哪里?侍卫,侍卫,护驾!” 前情提要是这样的,在剧本的设定中,路德维希王子的母亲地位低下,路德维希王子自己身上生疮,不为国王所喜,又被兄弟排挤,偏偏认为自己宇宙第一帅,日日在小黑塔中自娱自乐,剧本的前几集都是王子卖蠢。 每个王子都有一个精灵,路德维希没出息,他的精灵也好吃懒做。这一天是国王的寿辰,路德维希摘了一朵花,说这是天地第一神花,又卖了一会蠢,然后说一定要带着这花出去散步,让它汲取日月之精华,精灵只好发挥能力跟着他胡闹。于是王子穿着花哨,带了个夸张面具,欢天喜地、神经兮兮地潜伏到了国王的宴会中。 路德维希对各个王子大笑大骂,然后借助着精灵的能力逃走,王子们说宫内有黑巫师,开始抓捕他。他则逃到了湖边,看到一位小姐正在被贵族子弟调戏,于是上前救了她,并对她一见钟情。小姐问他是谁,他沾沾自喜地说自己是黑巫师,大为表演了一番自己的神通。小姐说想要见大王子,路德维希便用精灵的能力带她去偷窥大王子。 正巧大王子在同国王说黑巫师的事情,二人都非常关切,宫内侍卫都十分焦急,小姐拉着路德维希跳出来,说:“这就是那黑巫师!”然后羞涩地望着大王子,并报了父亲的爵位,暗示希望能够得到赏赐。 没有人给蔡斯年配戏,只有副导演负责念其他角色的台词,蔡斯年站在空旷的场地中,副导演念国王的台词:“抓住他!” 剧本里,这里写的是路德维希用精灵的魔法加强了自己的身体能力,上蹿下跳,如同会轻功一样,所有人都等着他要怎么演,刚才那小哥就是这一段差点扭残的。 只见蔡斯年忽然向副导演冲过去,副导演大惊失色,以为他恼羞成怒要揍自己,还没等闪开,就见蔡斯年一下轻飘飘跳起,让人想起水母一收、一缩,蹿出好几米的那种轻灵飘逸,紧接着蜻蜓点水一般踏上评委席的桌角,猛地向后翻身,如同弯刀在夜空中画出一个满月,放了慢动作似的,拖出的虚影却在光线下好像闪着光。 紧接着,他在空中生生扭了个一百八十度,脚尖又翻过来在那角上轻轻一触,顿时,如同浪里一条飞鱼,出膛一颗子弹,突破了洒进来的阳光,在一片“银瓶乍破水浆出”的光芒中穿了过去,冰花落入雪原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三两个翻滚,又扫出一腿,一手撑在地上,骤然抬起了头。 汗水洒出来,让人想起节日的弧度与光芒,闪闪烁烁地飘过半空。 这一串功夫太漂亮了,简直罕见。周围一圈正在录像,等着看笑话的小演员,下巴都像某种英*官木偶一样,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但偏偏蔡斯年不是那种英雄一般的闪亮眼眸,而是带有自大、自负、自鸣得意,装帅、装酷、装比立体*的神色,仿佛随时要说出“你们这些蝼蚁”,“渣滓们”之类中二气息浓郁的话,并且一抹额前那撮深沉的留海,摆一个酷炫的姿势,然后立即被揍趴下。 但他神情中还有别的东西,就像埋藏在银沙滩中的一小粒钻石,发出难以辨别的光,然而又确实而坚硬剔透地存在着。 他难过。 他看着某个方向,厚厚的装比层裂出了一个小缝隙,难过、脆弱、茫然,露出了一个头,然后又瞬间被掩没,就好像有人在他的眼中用力地推上了一扇厚厚的,名为坚强或者自尊的门,别扭而强烈地告诉他:你很牛,你不可以表现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感觉到心头、神经上被敲了一下,立即明白,他那一眼是在看那位出卖他的小姐。 第25章 遭遇抱大腿 剧本里只写了路德维希看了小姐一眼,他是这样看的。 霍夫曼刹那间泪流满满,心想:多么悲伤啊。 就这么一眼的功夫,路德维希就被捕了,蔡斯年活灵活现地演出了被压在地上的姿态,活像他总被这样压在地上,或总把人这样压在地上。他的面具被摘了下来,国王和大王子发现他是路德维希,大王子惊道:“这是我的弟弟!”国王怒道:“竟然敢诬陷我的十七子,把这女人抓起来!” 就在这时,路德维希再次用精灵的力量化作一阵黑风,挣脱了所有人,这部分是要用特效制作的,蔡斯年只是快速地做了几个动作,竟然确实几乎化作了一阵风,他说:“她没有说谎,我就是那黑巫师!臣服在黑夜的恐怖之下吧!”而后上身大鹏展翅,下身金鸡独立,眼神坚毅,表情认真,确实很“恐怖”。 周围的小演员们都噗地笑了出来,觉得蔡斯年真是把这脑残演活了。 大王子惊恐道:“这不是我弟弟,杀了他!” 路德维希再次化作黑风躲避,最终躲到了国王的宝座后,国王大惊失色,路德维希叫道:“父王!” 他那一声喊有点焦急,好像小时候躲猫猫,被哥哥在后面追着,撞入父亲怀里,叫着“爸爸快救我,快救我!”,但细细一听,又能听见其中真实的恐惧。 就好像他想当做他的皇兄只是在于他闹着玩,可在内心深处,却知道对方确实是要杀他。他非常努力地说服自己,那是他亲哥哥,还有什么比骨肉亲情可靠和宝贵?他极力无视那些锐利的刀枪剑戟,卫兵眼中的凌厉杀意,只想相信自己相信的,于是语调太过,几乎带出了一丝颤抖的撒娇。 霍夫曼导演哭得更凶了。 国王却以为他在威胁自己,连忙大喊:“住手!” 国王说:“确实是吾儿,吾十七子何时变得这样厉害了?” 副导演看得目瞪口呆,凭借蔡斯年的表演,几乎脑补出了各种真实的场景,各种深沉的内心,这时反应过来,应该给他下绊子,因此台词念得又差又慢,时机不对,有时还抢词。然而蔡斯年丝毫未受影响,只是一直在怀里掏着什么。 他在掏那朵花。 路德维希讨了父王的拥抱,悄悄把他那朵“经天纬地、神乎其神”的伟大花朵,插在他父亲胸前的那一团花中,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接着说话,只是嘴角带上一丝笑意。 他的父亲过生日,他送了父亲一朵花。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多美好啊。 他当然不知道,国王回去以后就把穿着的衣服,当然,包括那花朵全都烧了,气愤地大吼:“那小子别把疮传到我身上来!” 这个后续路德维希没见到,于是不包括在他的美好里,在一团美好的气氛中,这长长的,充满难度的一场终于结束了。 蔡斯年站在台中央,他所饰演的路德维希王子背着手,神气活现,眉目飞扬,哼着歌,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起来。他竭力让自己显得高傲,却又仿佛被那美好的快乐低到了尘土里,仰望着家的温暖,闭着眼睛抱住自己的灵魂,温柔地如同抱住了一团云。 落幕,长久的沉默。 周围是一片张大的眼和张大的嘴,小演员们都忘了按停止录像,副导演的表情几乎是惊恐的。河希礼怔怔看着蔡斯年,不知觉间眼角竟然有些湿润,像是为自己孩子考倒数第一担惊受怕一整夜,第二天放了榜却发现是第一。霍夫曼嚎啕一声,冲上前去熊抱住蔡斯年,把脑袋埋在他胸前大哭,喊道:“路德维希啊!我的王子!” 蔡斯年摇了摇头,总算是脱离了这种鬼上身一般的演技,变回了自己,但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人格中多了些什么,路德维希给了他一个烙印。他觉得王子的灵魂变成乳白色,正在笑着离去,而下一次他再踏入片场时,王子还会回来。 那是一种活生生的感觉,他开始期待起下一次的表演,第一次明白演戏原来是这样通达心灵和神经的艺术,不禁满足地笑:“爽啊。” 他没那么想做警察了,开始认真考虑做个演员。他觉得自己经历丰富、见多识广,常年表演其他人,周旋于众生之间,很有天赋,很有才华,蛮可以以影帝为目标奋斗。 副导演眼角抽搐地后退一步,都忘了还有两场戏要试镜,心想:完蛋了。 副导演本来是应该完蛋的,但蔡斯年偏偏没让他完蛋。 演完第一场后,霍夫曼兴奋地围着蔡斯年跳了好几圈,被抓住压下来,才如同化身一窝雏鹰一般,迫不及待地,叽叽喳喳地跟他讨论起剧本来。两个人讲戏竟然讲到了一起去,霍夫曼激动道:“对啊,你的理解非常透彻!”蔡斯年心想:看来我也算是有故事的男同学。 于是后面两场也不用试了,只是副导演绝望地看着完全被征服的霍夫曼,想要自己收拾收拾回家时,蔡斯年与霍夫曼勾肩搭背地转过头来,叫道:“副导演,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您和编剧,”说着他弯着眼睛看了编剧一眼,腼腆的编剧像是骤然被曝光在追灯下,脸猛地一红,接着说,“……都这么有才华,您可是不可或缺的!走啊,我们一起聊聊戏去!” 副导演很想大吼:老子也是铮铮一条硬汉,才不用你施舍!结果蔡斯年见他僵着不动,笑嘻嘻地上去拉他,认真地小声说:“不要介意了,我都没介意,我知道你也是有原因的。”说着状似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霍夫曼。 副导演忽然福至心灵,想道:可不是嘛,我都是听了霍夫曼导演的指示,谁知道他叛变阵营了呢?接着审视了蔡斯年两眼,觉得对方相当上道,有如此功夫,有如此演技,还有如此两面三刀,不,为人处世的情志,实在是同道中人,不禁大感亲切。而且其实蔡斯年本来也聚集了大量人气,很有一下洗白,晋升一线,甚至超一线的潜力。自己本应去抱他大腿,而他居然还来拉拢,简直该受宠若惊才对,此时不搞好关系,以后都够不着了! “咳……哎,吓死我了,蔡哥!”想通这些,副导演虚弱地拍着胸脯说,笑容渐浓,猛的开始做小伏低,说“我也是开个玩笑,”“小人有眼无珠,才疏学浅,未来还要仰仗您啊” 看来这人装孙子的技能点是点满了。 第26章 耍一耍酒疯 蔡斯年心说‘脸变得这么快?人才!’握着他的肩膀,光明磊落地笑,光明磊落地摇了他一下,仿佛他的郁闷和两人的过节是半瓶子水,一摇全洒出去蒸发了,熟稔地说:“欸,大家都是一个组的,哪里的话!晚上一起吃饭,我请!” 副导演吼:“我请!” 霍夫曼导演茫然道:“吃饭?剧组有经费的!” 于是定下晚上主创和主角们公费聚餐事宜,顺带简单的开机仪式。 事情尘埃落定,副导演就自作聪明地觉得,蔡斯年放过自己,总也要找人出气,于是装作刚想起来一样,说道:“哎,您刚才还说过,要让这些小演员们为您做一件事呢,这我可记得,哈哈!” 蔡斯年听着他的话,又听他心里的话,想道:可真蠢啊,原来不是聪明,只是油滑,别人的要是当真的话,你不也得当真滚出剧组?而后觉得此人真是个小人。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都在一个圈子里混,招上小人恨,随时扎你一刀,要是没招儿干掉对方,简直要十年都跑不脱。 但他应对小人,有应对小人的方法,这样下去这人肯定要粘上他了,但他也不愿意与对方“小人之交甘若醴”,最好冷处理,让他没话讲,没法恨,又不能缠住自己。 但是副导演提出来,就不能再当没事了。小演员也有知道利害的,这时看着蔡斯年都有点惊恐,一个个像是颤抖的鹌鹑。头脑比较茫然的,就更觉得可能不好,但至少还可以趁乱跑掉,所以像是瞪着人,随时准备撤离的鹌鹑。 蔡斯年环视众人,在评委桌上坐下来,留海长了,垂在眼前,让他目光有些隐秘难测,脊背自然挺直,很有几分清爽和优雅,这样正正经经地坐着,一张堪称华丽的脸孔就成了视线中心。 他两条笔直的腿交叠着伸出去,几乎让人觉得桌子太矮了,让这两条过分修长的“三角形的斜边”有些放不下,以至于脚跟离桌子远得让人心惊胆战,半晌,蔡斯年很温和地笑了一下:“每个人都要回答,不然我就让你们做过分的事,”他问,“我刚才演得好不好?” 他那笑意让人像是浸在温泉里一样,很舒服,前排几个人都愣了一下,只有零星几人叫好。 蔡斯年表示听不见:“嗯?” 声音洪亮了起来:“好!” 还是:“嗯?” 这回几乎每个人都在咆哮了:“好!好极了!” “哈哈!”蔡斯年开心地大笑,“谢谢你们了!”说完跟霍夫曼导演继续勾肩搭背,往内间走去了。小演员们还在那愣着,副导演也有些愣着,两厢不知所措,副导演只能说:“你们……解散吧!” 能逃脱一劫自然是很好,聪明的小鹌鹑,不对,小演员都赶紧跑了,实诚的小演员则还是傻眼小鹌鹑:“不是说要给他做件事吗?” 副导演呵呵着答不出来,就想骂,河希礼走过他时,温文尔雅地说:“做了,就是让你们说他好。” “啊?”那富有刨根问底的求知精神的小鹌鹑一头雾水,自己想了想,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嘿嘿”两声,走了。其他也陆陆续续散了,不是觉得蔡斯年神经病,就是觉得蔡斯年精神病,但又普遍不知为什么有点高兴,却不肯承认与刚才的事情有关。 河希礼看看这群散去的背影,心想:有什么用呢,人家也不会记着你的好,就算记得,以后有机会还是该踩就踩的。有机会踩别人是珍稀的,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却不利用,简直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但他又看看蔡斯年,见他笑容神采光明,交际游刃有余,偶尔还眯着眼睛,勾着嘴角,显得有点坏、散漫,却好看得鲜活而迷人,就觉得这些都无所谓。 ‘大不了我替他顶着,’河希礼想,‘这就是我的工作。’ 他禁不住想微笑,第一次觉得蔡斯年这个人真的不错。 - 霍大导审美跑偏,开机仪式堪称群魔开会,蔡斯年却觉得一切都很好.他获得了新的兴趣和志向,心中非常快乐,被人敬,敬别人,共同举杯,喝成一枚酒葫芦。 喝的时候好好的,他当还是以前,喝酒如喝水,然而出来一吹了风,头忽然像涨了一圈,身体变成了软陶捏的,东倒西歪,在车上时根本无法自控,随着转弯完全栽进了河希礼怀里。 河希礼紧张得好像抱着□□,试探着拍他,问想不想吐,蔡斯年忧伤地摇摇头,然后就突然往前探身过去,河希礼惊恐地以为他要制造“壶口瀑布”,谁知他只是一头撞在前面沙发的皮面里,土拨鼠似的往里钻。 于是,他就犯了两大忌:回家晚还喝大。 宫家大宅门口,宫政和冷冰冰地垂眼看他:“醉了?” 蔡斯年双眼迷蒙,根本看不见他,抱着河希礼,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蹭了蹭他胸口,喃喃道:“宝贝。” 宫政和两道寒冰射线震怒地杀向河希礼,河希礼只觉得两股战战,从此再也不想着为宫先生做些大事业了,立即落荒而逃。蔡斯年被推出去,悬空了一瞬间,就落入了宫大魔王手里。宫政和半抱着他,像抱着一个面口袋,不上不下地拎着,好像想以吊起他的虐待让他清醒一些,以免靠到自己身上来。 “这酒气。”宫政和皱眉道,但旁边的管家上前要接过蔡斯年,他又没让,一边暗自嫌弃,一边不离不弃,认命一般把蔡斯年往回拖。 “宝贝。”蔡斯年醉着,见谁叫谁,抱住宫政和的腰,整个人银鱼一样瘦长,再团在一起,几乎缩进了宫政和怀里。 ‘叫谁呢?!’宫政和心惊了一下,看着蔡斯年把脑袋扎在他胸腹之间,故意拿腹肌顶了他两下,蔡斯年受了坚硬之苦,“哎呦”一声,干脆弹起来,一把抱住宫政和,把滚烫的额头和脸颊埋进他颈侧,还为了找个舒服位置一样蹭了几下,呢喃:“斯月……” 最终这个舒服的位置,就是把鼻尖顶在宫政和耳根,把嘴唇贴在他颈侧大动脉上。 耳朵□□,颈侧像有小猫轻轻舔了一下,宫政和半边身子都僵了,颤栗一般过电,整个身子酥麻一片。他怔在原地不敢动,不知该推开蔡斯年,还是就着这个姿势抱他,好在蔡斯年醉了也识趣,自己又直起身来了。 蔡斯年眼角带着笑意,看着好像有点迷茫,很直接看着宫政和的眼睛,但眼中一层雾粼粼的,竟然十分温柔,像是藏了一泓清泉。不过,紧接着那泓清泉就涌了出来,流成了面颊上清澈的小溪。 “宫政和,”他笑着流眼泪,抽抽搭搭说疯话,“我爸妈都死了,妹妹也死了,战友、朋友全都死了。” “他们死得那么惨,我却无能为力,你说,我是不是才最该死?” 第27章 耍一耍牛氓 宫政和不知该说什么,甚至没疾风闪电地去想,温室里的独苗蔡斯年同志,怎么还有妹妹和战友。 “他们都走了,为什么留下我?” “我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被愧疚压的。” “我最爱的人都没了,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蔡斯年红着鼻头,泪水从睫毛上一滴一滴坠下来,笑脸上泪水横流:“宫政和啊,你知道吗?” “我他妈的,好孤独啊。” 宫政和像是心口被剑扎了一下,眉间闪过一丝苦楚,似乎在记忆中产生了痛苦的回响,蔡斯年却不再说了。他两眼一闭,大头朝下,像是一段木头桩子一样栽倒下去,快落地时宫政和才接住他,惊慌失措地把人抱了个满怀,查看他的脑袋有没有摔到,用力把蔡斯年的脸扳向自己:“斯年?” 蔡斯年睫毛颤了颤,最后一粒泪珠滑下来,悬在他下巴上,呼吸越发绵长,竟然是撒完酒疯,自己睡着了。宫政和蹙着的眉头还没展开,见周围早已没有侍从跟着,便蹲下来,一手抓着蔡斯年的胳膊,费劲地把他摊在自己背上,一手托了他的大腿往上一抖,然后又颠了颠,慢慢地站起来,弯着背,一步步地走,稳重得一步一个脚印。 ‘我也算是豁出去了,’宫政和想,‘我这辈子哪背过别人?’ 迷蒙间,蔡斯年觉得胳膊腿全都拽得疼,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看到一片宽阔的脊背,感觉到整个人被一双很有力的手托着,那手又大又温暖,虽然如同爬山路一样上下颠簸起伏,却又稳妥平安,节制而可靠,沉默而周到。 “爸……”他轻声说。 宫政和以为他又在说醉话:“不是,是你老公。” ‘老公?’蔡斯年醉醺醺的,心想‘男的哪有老公?’又想‘我是男的吗?’自答‘好像是的’最后觉得‘老公也好,是一家人。’ 人醉了有时会显露出潜意识,潜意识常常与本我有关系,本我受了重大刺激就会停留在受到刺激的那一年,醉了的蔡斯年,今年六岁半。 六岁半的蔡小朋友感觉很幸福,紧紧抱住了宫政和的脖子,一时间产生了巨大的,近乎爱情的依恋。 十分钟后,快要被勒死的宫政和终于把他撂在了床上,长吁了一口气,觉得腰背酸痛,不禁感慨疏于锻炼。他没忍住强迫症,把蔡斯年摆正了,想了想,还是叫人来给他换了衣服。 平日里负责密切照顾蔡斯年的男佣人叫陆云岭,长得平眉细眼,个性温文尔雅,做事润物细无声,平时不注意根本看不见他,但要是一注意,发现他把处处都料理好了,难得的用心。 宫政和等着陆云岭来的片刻,端详着蔡斯年的睡颜,觉得他这时就很俊秀、安顺,比平时自由散漫、上蹿下跳的样子温和许多。但是越看,越觉得他的留海有些碍眼,宫政和思考了一会,还是从柜子里翻出剪刀,捏起他长出来的那撮头发,顺着捋下来,咔嚓一剪子,剪了。 于是蔡斯年小朋友成了齐刘海。 显示出了一种智商发育不完全的萌。 宫政和顿时愣住了,悄悄放下剪子,悄悄打算溜走,却被蔡斯年一把拽了回去,没把握好平衡,差点摔在床上。两个人形成了一种床咚的姿势,蔡斯年闭着眼睛,笑容满足,抱住宫政和的脖子往下压,迷迷蒙蒙半睁开眼睛,慢慢仰起头,把嘴唇贴在了宫政和嘴上,然后“吧唧”一下,响亮地亲了一口。 陆云岭进门时正好看见这一幕,瞬间化为石像。 宫政和却完全注意不到他,他什么都注意不到了,世界在他眼前消失,他只能睁大眼睛盯着蔡斯年,看到对方嘴唇红润,睫毛长长的,嘴角弯弯的,满是愉快,又怒了努嘴,再次堵上了宫政和的嘴唇。 这次不是六岁半的亲吻,至少要二十六岁。 深入而柔和,陶醉而缠绵,煽情而绵软,美妙到似乎能直接亲出感情来。 然后蔡斯年没劲儿了,跌回床上,舔了一下嘴角,唇分的时候,宫政和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嘴唇被对方带出去一两毫米,仿佛身体的一部分也被带走了。 蔡斯年闭上眼睡了,唇边一抹笑意,贼兮兮的。 宫政和保持着姿势,瞪了一会眼,到长久做俯卧撑的酸疼在肌肉间弥漫开来,才被闪电打了一样弹起来,手背按在嘴上慌忙站到一边,好像盯着什么大规模扩散性武器,盯着蔡斯年,震惊地想:什么毛病?! 他逃也似的竞走出了房间,终于注意到了忧伤无措站在外面的陆云岭,板着脸沉声说:“好好照顾他。”接着就再次化为“宫政和号台风”,飞速地刮走了,月白汉服在背后闪成一片绚烂的光。 “碰”的一声,宫政和甩上门,冲进自己房间,拉过一把椅子把自己摔进去,正襟危坐,表情肃穆,双手握拳按着膝盖,下颌紧绷,盯着地上某一个点。 他觉得嘴唇上火辣辣的,内心里乱糟糟的,一时间,几乎有些恐惧。 第28章 你还记得吗 蔡斯年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感觉好像沉香劈山救母,顺道劈了自己的脑子。 随后几天,他发现了两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按照时间顺序来讲,第一件是自己齐刘海了,第二件是宫政和不搭理他了。 他认为两件事情之间有必然联系,比如说宫政和给他剪了个齐刘海,然后内疚心虚,不理他了,但是宫政和用沉默表示不是这样的,最终被蔡斯年像流氓一样到处围追堵截,缠得不行,终于问了他一个问题。 宫政和是这样问的,他表情淡定,气质高雅,姿态如同盛开的雪莲花:“你前几天醉了,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蔡斯年一手撑在他身边的柱子上,把自己化为拦路虎,一边又优雅又吊儿郎当地勾着嘴角,自信地说:“你剪了我的头发。” 他进组后由于发型太蠢……被霍夫曼看上了。霍夫曼两眼放光地说:“就是这个感觉,你的造型我一直觉得缺少了一点什么,现在,现在就没错了!拍戏期间就保持这个发型,王子,你就是我心目中的王子呀!” 蔡斯年犹记得自己早晨刷牙,看见脑门子上一排齐刘海时的恐惧,听到此话,简直心痛到不能呼吸,生无可恋地说:“这戏要拍多久?” 霍夫曼:“三个月吧。” ——主啊,快劈一个雷下来让他重新穿回去吧! 然而这个季节连雨都没有几场,上天并不能满足他的愿望,蔡斯年只好在经过理性分析后,来向宫政和报仇,顺便讨个说法。 宫政和面无表情地垂着眼:“哦,就算是我剪的吧,你还记得别的事情么?” 蔡斯年自信的笑容僵住了,大脑飞速旋转,忽然觉得更加恐惧了:“你……你还剪了我什么地方?”接着下意识摸了自己两下。 宫政和:“……” 宫政和:“你头发是河希礼剪的。” - 河希礼:“……” 河希礼:“你的头发真的不是我剪的。” 蔡斯年冷酷无情地盯着他,一直看到他的内心里,发现他说的是真话,于是麻木沉沦地往地上一坐,伸开两条长腿,抱住了齐刘海的头。 “宫政和这……”他想说宫政和这厮,但最终没能说出口,在背后说人虽然不好,但他也不忌讳,只是觉得对着宫政和这样一个人,哪怕独自站在南极,也不能用“这厮”来指代他。 蔡斯年的智慧是无穷的,蔡斯年的想象力是无尽的,他想得齐刘海冒烟,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宫政和剪了他的头发,是因为有着这样一头飘逸留海的自己,实在是,太帅了。 对于这个想法,河希礼沉默许久,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我觉得你入戏了。 这时蔡斯年就觉得没有什么鬼读心术,也许人生会愉快很多,因为河希礼心中明明白白写着:我觉得你越来越像路德维希王子了。 蔡斯年抬起河希礼的下巴,眯眼一笑,笑得河希礼当时眼神就晃了一下,趁着他发呆,蔡斯年一伸手就是一个大嘴巴。 半晌,河希礼的脸纹丝不动,看着蔡斯年在他眼前扇过的巴掌。 蔡斯年表情还是那样邪魅狂狷,眯着眼勾着唇,散发着某种蛊惑的气息,保持姿势,自己给配了个音:“啪啪……!” 河希礼转过头去,不让蔡斯年看见自己的眼睛,心想:真蠢。 看着那么精明,实际上也确实那么精明,但混熟了就发现,那点满心满脑的精明平时是不冒头的,浮在表面上的是令人心生狎昵的孩子气,有时候简直蠢到难以描述。 河希礼这样想着,顾自笑了好一会,等看着蔡斯年演戏的时候,嘴角还弯弯的。 - 蔡斯年的生活就这样安定了下来,演戏,回宫家调戏宫政和,偶尔研究研究原主的死因,偶尔拉着河希礼到处去撒欢儿。结果就是,一个月后,他的戏更稳定了,原主的死因更莫测了,河希礼面对他更拘谨了,而宫政和……宫政和又不回家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蔡斯年每日每夜都想上天。 好日子说起来其实都是一个样,吃好睡好,无甚压力与烦忧,因此也格外乏善可陈。但好日子是珍贵的,因为它们总是过得那样快,然后又戛然而止。 戛然而止的前几天,蔡斯年刚刚拍完了“名字很长的王子”的第九集,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悲伤的氛围中。 剧中,他的父王病重,关于皇位争夺的一切,从水下可怖的影子,破水而出,成为了惊涛骇浪中凶猛的怪兽。而路德维希本不在怪兽们的战场之内,直到他在前几集显露出了惊人的力量,并且得到了外国——逗比——盟友的支持,一举被卷入了权力的中心。 国王有十七个孩子,还活着八个,其中四个儿子,只有他一个不希望父亲死。他能看见兄弟们眼中的野心,但他不承认,他就是不承认他们虽然血脉相通,却毫无亲情,只恨不得能亲手看下对方的头颅。他要相信自己的生活中有亲情、温情,不然这世界就太悲凉了。 他以可笑到悲壮的方式丢人现眼,想要缓解他“家”里的紧张气氛,想要证明至少他的“家”里还有那么一丁点人间的正面价值。 结果当然是徒劳的。 演完这一天的戏,蔡斯年闷闷不乐地坐在角落里,随便在地上一躺,双手交叉撑在脑后,觉得自己好像病了。霍夫曼在他身边坐下,巨大的影子投下来,好像一座形似老寿星的山包,对着落地窗外的天空感叹:“多么悲伤啊。” 蔡斯年附和:“悲伤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各自看向天花板和天空:“唉。” 第29章 多么悲伤啊 这时制作人找了过来,高跟鞋打在地板上的声音,好像能直接刺在人的神经上,尖锐得令人怀疑能穿过整个星球,直接把星球另一边的朋友从美梦中吓醒。 制作人染着金发,眼角上挑,眉毛则直接要挑到发际线,勾下几撮头发来。一副菱形眼镜有如随时可以摘下来当飞镖,下巴尖得也能杀人,穿着一身西服套装,抱着胳膊,制作人殿下趾高气昂地停在两人中间,气势凛然地仿佛君临天下,地上这两人忽然残生了一种感觉,他们似乎应当立即跳起来亲吻她的脚趾。 可她穿得不是西装裤,是西装短裙。 于是,蔡斯年看到她毫不顾忌地将裙底展示在自己面前,眉目痛苦地移开了视线,闭着眼睛跳起来,有些哭笑不得地靠在墙上,特别想模仿马教主,把着她的肩膀,用力而狂热地告诉她:“美女,可不可以?穿一个?!安全裤?!!” 霍夫曼则一脸人之将死的麻木,空灵的大眼睛中充满对于冥界的向往。 这时,霍夫曼转头看了蔡斯年一眼,顿时,蔡斯年也觉得背后一冷。霍夫曼眼中明晃晃地写着:又到这个完蛋的时刻了。 什么完蛋? 制作人面若鳄梨,冷若冰霜:“后天下午给你们安排了脱口秀访谈,宣传戏。老霍你去艺术前夜,”她看向蔡斯年,同时把脚尖也指向他,好像一把刀,“斯年,你去魔性秀。” 蔡斯年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确实有点完蛋。 制作人接着说:“斯年,你有很多黑点,没关系,被问到不想回答的问题,立即跳起来打人就好了,被问到不会回答的问题,马上指着主持人开骂也可以。如果问你这个剧的特色,你就尽情说,自由地说,最好说到哭出来,把他们录影棚砸了姐也赔得起,关键是收视率。” 她同情而又温情地看着蔡斯年,仿佛一位穿盔甲睡觉,拿宝剑烤野猪,长得像鳄梨的慈母:“这段日子听说你什么幺蛾子都没作,一定憋得很难受吧,这次就是机会了,不要压抑自己,我们的卖点就是你脑……你的真性情。加油,姐很看好你。” 说着拍了拍他,转身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比大拇指,忽然顿住,严肃道:“就用这个发型上电视,‘魔性秀’,全星际都看的,你会爆的。” 她神色悲壮,人猿泰山一般抡起胳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眼含热泪用力点着头,用口型说:姐懂你,你可以。 蔡斯年面无表情,看着她瘦到突出得下雨能积水的小肋条骨,心想:可别拍断了,一会还得抱着马桶吐血。 制作人消失了,蔡斯年只好面无表情地转向霍夫曼:“还能商量吗?我知道必须要跑宣传,但网上采访之类的那么多方式,或者上映几集之后再宣传……” “唉,”霍夫曼摆了摆手,表示不行,遥望远方,目光与内心一起空洞,悠悠道,“多么悲伤啊。” - 那天晚上,蔡斯年失眠了,他在kingsize大床上翻来覆去,心中只有一句话:我不想用这个发型上电视。 这时,他灵敏地听见宫家大门敞开的声音,从床上抻头出去,没过一会,就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见宫政和淋着月光走向主楼。夜色中,宫大家主面如冠玉,衣袂飘飞,气场震慑人心,如若再披一雪色狐裘大衣,简直就是遗世独立的武林盟主。 蔡斯年痛彻心扉地想:就是他,就是他害得我第一次在全星际亮相,就要顶着剪到了眉头以上的齐刘海。 这样的深仇大恨,不剪回来如何能平息? 深更半夜,蔡斯年抄起一把剪刀前去寻仇。 宫政和没回房间,宫家大宅有茶室,有酒屋,他只在书房里拿了茶杯,拿了白酒,在黑暗中慢慢抿了一口。 蔡斯年像一道幻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门外,又几个错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三米之内。这样黑暗而寂静的环境中,哪怕呼吸声音大了也会被人发现,然而蔡斯年这样一个大活人,居然就像虚空一样,轻易靠近到了宫政和半米以内,这样的身手如果去做杀手,恐怕会给权贵们造成很大的麻烦。 蔡斯年就站在宫政和侧面半米外的黑暗里,缓缓抬起手,比向他额前的头发。 “谁?!” 蔡斯年风过水面一般出现在宫政和面前,轻轻巧巧够到了他的额发,宫政和惊讶出声,向后退了一步,椅子顿时往后倒去。蔡斯年迅速一只手握住椅子,缓解它砸在地上的趋势,另一只手捂住宫政和的嘴,同时一个转身,将椅子甩向一边。 这一甩极有技巧,那把小叶紫檀太师椅竟然像毫无重量一般,轻飘飘退后数米,而后静悄悄地落下,站住了,就好像椅子活过来,自己飘过去的一般。 蔡斯年绕到宫政和背后,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一只手仍然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一个擒拿姿势将人按在桌子上,同时用膝盖顶着宫政和的膝窝,俯身贴在他背上,嘴唇找到他的耳朵,低笑道:“终于露面了,罪魁祸首?” 宫政和整个人震颤了一下,紧接着似乎想要说话,嘴唇在蔡斯年手心里动了动,□□而湿润。 “别动啊,”蔡斯年用身体压住宫政和的两只手,感觉那两只手都被好好夹在了自己腹肌与对方后背之间,才将闲出来的一只手慢悠悠地伸到宫政和额头前面去,在他的头发上剪了一下,同时嘴唇靠在宫政和耳边,低音浅笑一般哼了一声,说:“咔嚓。” 蔡斯年在黑暗中弯着眼睛:“我厚道吧,都没用真的……” 然而,话没说完,身下的人忽然动了。 第30章 再也不闹了 双手被束缚在背后,是一个非常难以用力气的姿势,但宫政和居然生生用两只手把蔡斯年的身子推出去几公分,紧接着肩膀用力,把蔡斯年顶出去了一小短距离。他的速度并不快,只是力气实在不是蔡斯年这只能靠“技术流”的小身板所压抑的住的。 宫政和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他的腰,几乎将他抡圆了摔在桌子上,不容分说地欺身上来,按住他两只手,压迫过来把他钉在了桌上。两个人离得很近,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眉眼,蔡斯年几乎愣住了,甚至忘了反抗,只觉得:这文官好有牛劲。 而后,“文官”学着他俯身下来,两个人的胸腹严丝合缝地靠在一起。蔡斯年身材瘦削,胸肌就是薄薄一层好看用的,宫政和却似乎是有健身的习惯,不贴不知道,一贴就觉得身材真是……非比寻常的好。 两个人一时都没做反应。 宫政和压着他,用脸颊贴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喘息了一阵,似乎确实是惊到了。保持这个姿势待了一阵子,蔡斯年忽然觉得非常难受,也不知道是宫政和这种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太煽情,还是下身好几次与对方若有若无地触碰,又或者实在是最近过得太清汤寡水,他居然觉得自己有点反应。 ‘妈的,不好。’他心想,‘这太尴尬了。’ 他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的,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确实容易擦枪走火。 宫政和呼吸逐渐平静下来,还靠在蔡斯年耳边,手却渐渐放松了,嗓音低沉、冷淡:“有意思吗?” 音浪沿着耳廓麻酥酥地刮了一圈,蔡斯年后脖颈一哆嗦,心想:这怎么还……他说:“开个玩笑,生气了?” 宫政和直起身子,扔下他的两只手,整个人退后到黑暗中,只剩下一个模糊而冷硬的轮廓,沉默了许久,像是火山等着爆发。 他低声说:“你知道我从政以来被暗杀过多少次吗?” 蔡斯年心想:怎么还扯到这里来了? 但转念一想,就知道,宫政和如果长年累日面临各方各面的人身威胁,需要保镖护卫才能保证生命安全,可能还经历过确实的死里逃生,那么这样一个恶作剧确实并不好笑,只有惊吓。 “我家里之前进过杀手,”宫政和说,“我差点死在自己床上。” 蔡斯年真心懊悔起来:“对不起,我错了,我真没想到……” “我以为我在自己家里不用害怕。你知道么,我哥他……”宫政和猛地顿住,接着越发冷,“刚才我以为……” 蔡斯年想伸手去拍一拍他的胳膊,就像小时候大人安抚孩子时一样,“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可惜这回宫政和敏锐了,他还没呼噜着,手就被打开,骨节狠狠磕在了桌角上,剧痛骤然而来,甚至疼得他头脑空白了一下。 这一下磕的声音又脆又响,宫政和下颌紧绷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 蔡斯年忍着疼,想要一笑泯恩仇,他一向皮实,“哎呦”一声,可怜兮兮地把手又伸给他:“哎呀,我错了,我错了。你打我吧,我再不这么闹了!” 一瞬间,宫政和产生了相反的两种冲动,一是把他的手再摔一遍,废了最好,另一种是握住他的手,好好给他吹一吹,问他“疼不疼?”,告诉他“对不起”。但最终,他两种都没能做出来。 心知肚明第二种才是对的,心知肚明自己本来就是说这样的话的人,还心知肚明自己确实就是想这样做。但却不知为什么,他平日无论是慷慨陈词,还是威逼利诱,都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话语和情绪。此时却好像好像喉咙里卡了刀片,越想说出口越觉得血肉模糊。 他忽然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极其愤怒,沉默地飞快离开了。蔡斯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感觉像是一簇活泼的火苗兜头被水浇灭,仿佛叹息都能带出些灰烬,没什么力气地靠在桌子上。 “这都什么事儿呢。”他想。那些遗憾的灰烬散去,受了点伤害还不肯承认,漠然再把热情关回门内去,将冷漠的装饰浮现出来。 ‘我倒跟关着我的人亲近上了,’他想,‘又不是狗,干嘛见人就亲?’ 他于是冷漠地走回房,冷漠地睡下了。 他知道自己不走心的时候,一向最讨人喜欢。 18、 第二天早晨出门时,宫政和看到蔡斯年,想跟他说些什么,蔡斯年晃过来,穿了一身黑,高挑而苍白,精致而疏离,微笑道:“早”,然后错身离去,坐车去片场。宫政和看着他的背影,错愕了一瞬间,居然觉得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好像不小心打碎了精美的瓷器,不小心遗失了意外到手的宝物,宫政和内心感觉有些复杂,决定没什么政务的话,晚上就早些回来。 于是,晚上蔡斯年一回来,就看到宫政和在正厅中正襟危坐地喝茶,路过他时就又微笑了一下,说了声:“喝茶呢。” 这就跟人们见了面说“吃了吗?”,“出去啊?”,“买菜去?”一个样,是不带感情又最为稳妥的问候。人类的社交是以废话为基础的,自己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其实无所谓,因为对方常常也是在搜肠刮肚在找话说。 蔡斯年与宫政和,没话找话的能力都是一流的,但宫政和从小就有一个身份在,找话说的时候需要对方先开个头,蔡斯年往往会在问完好之后,再笑眯眯地对他说“做什么呢?”,“今天过得不错?”,以至于宫政和还是下意识地等着他的问话,然而蔡斯年决定自己要做一个最不走心,最稳妥的人,笑过了就转身走了。 宫政和一天中第二次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想说的话还是卡在嗓子眼里,顿时觉得自己明明在政场上可以那样不讲道理,放低底线,此时居然被虚如“面子”的东西绊住了,简直是可笑可悲。 “斯年。”他最终说。 可惜蔡斯年已经走远了,或者就算听见,也充耳不闻。 第31章 总有那一天 男人间闹起别扭来比女人还厉害,男人缠人起来也是比女人厉害得多。这大约是因为男人心比女人硬,阻断某种关系和感情的决心更强,尊严也像牛皮糖一样格外有韧劲儿,下定了决心,即便别人扔在地上踩也不会太伤心。 又是第二天,蔡斯年一大早赶去拍戏,下午还要录节目,一想到制作人那“姐懂你,随便骂”,“姐有钱,随便砸”的悲壮脸,就想把白眼翻到脑子里。 宫政和在门口等他,一大早,六点钟,看这位面前颇感凄凉的茶,就知道他已经不知道在此端坐多久了。 蔡斯年心大,知道他的意思,倒是有些想用力拍他两下,嬉笑说一句“多大点事,何必呢?”,但是他又觉得自己人在屋檐下,实在不必再对屋主腆着脸笑。人越热情,就觉得他人越冷漠,真是没有必要,这样想着,便在走过时只是笑道:“起这么早?” “嗯,”宫政和总算搭上了话,站起来跟着他一起走,“今天什么工作?” “拍戏,下午录个节目。” 宫政和陪着他走到了大门口,忽然有些懊恼自己家院子怎么修得这样小,差点脱口而出“不然我开车送你去?”。他本来真的打算这样做了,却看见河希礼从车里出来向他问好。河希礼是经纪人,本来没必要跟前跟后,但他又是专属经纪人,除此之外的工作也就是炒个股票,为人又格外一丝不苟,顺理成章地成了兼职的助理。 河希礼从七八岁时第一次见他,就叫他宫少爷,宫政和艰难地看着他,艰难地把那句“我送你”咽下去了,转而成了:“我今天晚上不会有什么事,你工作应该也结束得早。”他的思维顿了一瞬间,又仿若无事一般接上,“今天是二十四节气的白露,家里准备了自己酿的米酒,晚上叫大师傅做一桌宴席,一起吃吧。” ‘白露?’蔡斯年心想,‘有文化,够讲究。’ 他弯了弯眼睛:“好,晚上见。”说完就上了车。河希礼看到宫政和似乎有些慌张,拘谨得像低头认罪。宫政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下意识地摩挲着碧绿的玉扳指。 车开起来,蔡斯年嘴角终于带上一丝笑意,撑着下巴看着窗外,觉得一切都很有趣。 河希礼注意到了他与宫政和之间的不同寻常,想问而不敢问,也觉得不该问,垂着眼,在内心中淡淡地想:宫先生跟蔡先生的事情,不是我该探知的。 两人各有所想,车厢里的气氛就分为了两个境界,一半像是小满,一半像是霜降,车内开启了空调,窗子上结了薄薄一层雾,正是白露。 - 然而好心情到了录节目时就一扫而空。 蔡斯年在剧组待得是好日子,导演喜欢他,副导演对他又敬又怕,演员全是形状各异的十八线,没底气在他面前做什么,工作人员又大多是霍夫曼的班底,不爱搬弄是非。一个月下来,他竟然以为自己在娱乐圈里真的可以这样舒服地生活了。 但刚进了电视台大楼,对上了第一双眼睛,他就觉得背后一僵。 那是漂亮文雅的前台小姐,似乎早就知道蔡斯年会来,这一整天就为了参观他才来上班一样,对另一位前台小姐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相对一笑,心中想的都是:他真的有脸来上电视! 蔡斯年内心漠然,拒绝产生任何反应。 录影室在七楼,蔡斯年看着人满为患的电梯,又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恐惧。河希礼靠近他,低声说:“不然先用精神力面罩,等到了……” 蔡斯年跟谁置气一样摇摇头,顶着十几个人的目光,挤了进去。 人的内心是很脆弱的。 有的人做错一件事,就能难受一天;有的人被人恶语相向一句,就会怀疑自己。人大概都有一种本能,希望被喜欢,至少不要被讨厌,但是被人讨厌是难免的,还好生活向来虚伪也善良,至少大部分人不会表现出来,即便有所表现,也相对隐晦。 但是明星是“明亮的星”,也是“明处的准星”,他们是会受到无数“你怎么不去死?”这样的诅咒的群体。 似乎作为公众人物,内心不够强大坚硬,还会受到舆论的伤害,就是错了一样。 不知从何时开始,明星的一个功能成为了接受人们的负面能量。长得多美也有人说丑,穿错一件衣服就可能被人厌恶,甚至有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没做,也会被骂声淹没,绯闻、谣言,总归是没有成本的,话语、留言也是想说就说,没有后果。在无数目光与唇舌的利剑之下,明星就是某种意义上的众矢之的,爱的人多,恨的人也多。 蔡斯年……蔡斯年就没见过爱他的人,似乎世界上所有路人都恨他,黑他,热衷骂他。 他就像接受洗礼一样,强迫着自己一一看着每个人的眼睛,听着每个人心中对他的唾骂,虽然自己认为一张老脸足够厚,一颗老心足够硬,但听到某些人的心声时,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 他心里想了很多,想到最后,有一种老僧入定般的麻木。 ‘这条路就是这样的。’他安慰自己,‘总有一天你们会不再这样看我的。’ 这样想着,他整了整领子,走出了缓缓开启的电梯门。 第32章 综艺魔性秀 “魔性秀”,顾名思义,是展示各种魔性人物、事件的节目,期节目宗旨就是怎么魔性怎么来,是以蔡斯年目前这个形象,唯一能上的全星际范围的综艺节目。 主持人就很魔性,一头雪白的大波浪卷发,一身性感的黑色紧身裙,眼妆特别魅惑,幽深如黑夜,瞳色却也是银白的,乍一看好像恐怖片里没有黑眼仁的丧尸,又像是游戏中的暗夜精灵。 她嘴角总是带着嘲讽似的笑容,显出一种别样的神秘气质,胸前呼之欲出,两条大腿光可鉴人,坐在皮沙发中,有如玩□□的冰雪女王。 至于她的男搭档,就很像她养的小m。 河希礼找到她,说想要交流一下,女主持人却忽然看见蔡斯年,谜一样的眼睛猛然睁大,如同看到了梦中情人,一把抓住蔡斯年的手,却只是用指尖轻握着他,长长的镂空银指甲又撩人又仿佛铁血战士。 “我等你很久了,”女主持人嗓音沙哑而空灵,极富魅力,笑容在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如梦似幻,“我叫雪莉,斯年,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她恰到好处地俯身,露出一小片丰腴的酥胸,又显得高贵而优雅。 蔡斯年还沉浸在所有人都骂他的心情中,有一瞬间居然不知如何反应,但很快进入了交际场的态度,与雪莉畅快地聊起来,很快建立了融洽的关系。 河希礼不断想在旁边插话:“关于我们一会要聊的话题……” “就是随便聊聊,”雪莉撩了一下头发,目光迷离,笑容醉人,“怎么想就怎么说,我们这个节目就是真实。” 她看着蔡斯年的眼神几乎有些迷恋,像是在心上人面前的小姑娘那样歪着头,但凡蔡斯年显露出一丁点幽默,就轻声咯咯笑起来,目光没有一刻离开他。 河希礼绝望了,闭上了嘴,他太不擅长应付女人了,尤其是这样妖精一样的女人,他都不知道该看哪。 于是,在节目开始录制的时候,蔡斯年嘴角还带着笑意。 但真能那么融洽才有鬼。 “欢迎来到……”雪莉眨了一下眼睛,嗓音沙哑撩人,“魔性秀。” 台下观众欢呼,似乎恨不得爬到台上来。 “今天我们请到的嘉宾是……蔡斯年!”她迷人地笑起来,托着下巴,“如果我们节目也有一个代言人,那就应该是蔡先生了。” 男主持人适时捧哏:“代言人的话不应该是你吗?” 雪莉:“我也只能退位让贤,如今娱乐圈还有比蔡斯年……更魔性的吗?” 观众齐吼:“没!有!” 蔡斯年靠在椅背上,两条腿搭在一起,双手交叉着放在腿上,显得手指修长,腿也修长,气质温润,笑容也温润,不疾不徐道:“人有许多面,如果像雪莉所说的,我在‘魔性’这一面已经登峰造极了的话,看来我也是时候转个型,展示我的另一面了。” “登峰造极,你确实已经登峰造极了。”雪莉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轻轻抓住蔡斯年的手臂,“告诉我,当初你非要抢兰瑟的主唱,结果自己一开演唱会连调都找不着,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明明可以不用真唱啊,那不就不会暴露了?” 蔡斯年看了她一眼,笑容不变。 “难道……”她狡黠地眯起眼睛,“你是真的以为自己唱得很好?” 这是在调侃蔡斯年不仅自不量力,还蠢,如果是原主,可能又要流泪唱歌了,也就符合了“魔性”的宗旨。 但蔡斯年只是饶有兴趣地调笑:“雪莉啊,你难道是喜欢兰瑟吗?” 台下猛地一阵屏息。 这话转得太硬了,经验老道如雪莉也不禁愣了一下,可是又立即熟稔地说:“说什么呢,我是喜欢你啊。” “我太想了解你了,一般人根本干不出来这种事儿啊。就说抢主唱,你到底跟兰瑟有什么深仇大恨?求你了,跟大家分享一下。” 这里的话,原主的话就该黑兰瑟了,他过去曾在不同场合公开讲过兰瑟的坏话,让兰瑟每次谈到蔡斯年的时候,都要四十五度忧伤,无奈笑:“抱歉,我真的不想聊他,想起他来难免有些伤心。” 蔡斯年若有所思:“我对他确实有深仇大恨,嗯,因爱生恨。” 台下又是一阵猛抽气,男搭档捂嘴,一脸震惊。 雪莉惊喜道:“天哪,居然被我问到了八卦。因爱生恨,噢,你被兰瑟甩过!” 跟蔡斯年有过暧昧关系,兰瑟的身价恐怕也要下跌,但是雪莉不太在意这些,兰瑟跟她不是一个路数,而她风格和身份的特殊性,意味着所有人对她的期望就是挖猛料,越黑别人,她就越红。 人们大概是更愿意相信一切是不圆满的。 而蔡斯年,无论是求爱被拒,还是交往被甩,被拒绝后就各种骂前任,这真是一个巨大的黑点。 “我对他没有那方面感情,就是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蔡斯年笑了笑,“我家里情况比较特殊,没有太多机会受到什么教养和关爱,十六岁出道,兰瑟就像我的哥哥一样。” “他唱得那么好,却见我对唱歌没有自信,就对我说,其实我唱得比他还好,我也许没有太多技巧,但我有感情。” 这话听着什么问题都没有,但却隐隐会产生一种影响,有些人回味着,就会觉得好像兰瑟这个人有些虚伪。因为蔡斯年唱歌实在是没有技巧,也没有感情。 于是男搭档发弹幕一般捧哏,嘲讽道:“呵呵!”想必到时候看节目,这个地方弹幕上也会被引导得一大片“呵呵”。 蔡斯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雪莉上下打量着蔡斯年,忽然觉得这个人有点深。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蔡斯年是怎么回事,他现在黑红得如一线巨星,不出现也话题十足,靠得都是走了一条魔性的路线,但没人觉得他能洗白。 现在他居然要洗,还显得这么聪明,洗得颇有技巧! 第33章 抢主唱事件 雪莉忽然产生了一种好像打压新人的心理,混杂着恶意和妒忌,猛地就决心要让他下不来台,勾起嘴角,照着他心口捅刀:“你为什么恨他?” 无论如何,恨都是负面的感情,没有观众会真心喜欢一个会恨别人的人。 所以要加深这个印象。 “其实我从来都不是主唱。”蔡斯年掐了掐眉头,又沿着眉毛捋开,睫毛垂下去,铺下一层浓密的影子,“我一直是领舞。” 雪莉这都是不知道第几次愣住,忽然想起来,自己看过他们团的mv,蔡斯年好像出现得最多,但究竟唱了几句真没注意。当时他们团主打蔡斯年,因为长得最好看,跳舞也好,个性虽然腼腆,却也算是一种魅力,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才将他排除在外。 这是一个全新的观点,台下的观众都面面相觑,他们听到蔡斯年抢主唱的黑历史听得太多,以至于完全没去了解过,就将这当成了无可置疑的真相。 “因为我唱得好不好,自己还是知道的,”蔡斯年说,“开现场演唱会,我们每个人唱的重新排过了,多给了我几句,我就搞砸了。”他懊恼而无奈,自嘲道,“特别努力地练习,但还是砸了,就没有这个天赋,我自己清楚。” 雪莉忽然瞪大眼睛,似乎明白了他在做什么,笑容猛地灿烂起来,几乎有些残忍,一针见血:“你的意思是,你把兰瑟当哥哥,当最好的朋友,他却使了什么手段,造出了你跟他抢主唱的新闻,然后在现场演唱会的时候,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安排你多唱了几句,暴露了你真实的水平,从而让你一黑到底,本来还是公司培养的主力,却只能退出……” 她眼冒绿光地盯着蔡斯年,像是苍蝇见了肉,像是今天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厉害啊,兰瑟现在也是影视歌三栖小天王,你就这样黑他,够胆!” 台下一片惊呼,台上男搭档花容失色,眉毛要飞到天上去。 蔡斯年安静地看着她,半晌摇头:“不是这样的。” “他当时也不到二十岁,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一直对我很好。” “但我离团后,再给他发信息,都要一两天才会回复,再给他打电话,基本永远是占线,就算接起来也说不了两分钟。” “他太忙了,我再也没有能够约他出来吃饭,再也没能跟他一起出来闲逛,也再没有除了通告之外的交集。我们后来再也没有聚在一起过,甚至没再单独说过话。” “有的时候朋友就是会渐行渐远,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可我却难以接受。” “就是这样而已。” 他还在微笑,全场却寂静了好几秒钟,仿佛所有人都被一种悲伤的情绪攫取住了,这种伤感几乎被话语的平淡完全掩盖,却显得更加悠长。 雪莉几乎有些被打动了,如果她还能被打动。可惜她已经把心脏磨成了金刚石,所以只是在酝酿着下一个问题。如何才能更辛辣,如何才能一击入魂,从哪个方向放冷箭,从哪个角度耍花腔。然而刚要开口,耳机里却传来编导急促的声音。 “雪莉,兰瑟也到这栋楼来录影了!” “已经告诉兰瑟,蔡斯年说自己当他是最好的朋友,却被疏远、背叛,还暗示退团都是被他害的。” “拖住蔡斯年,一定让他俩碰上!” - 兰瑟走的是温柔路线,个子高,面庞白净,桃花眼带笑,褐发柔软,是一垂眼就让人心疼,即便落寞也很自持,偶尔害羞时,让人狼血沸腾的哪种类型。他的嗓音被称为天籁,平平常常讲话也相当动人。 他所录的“音乐镜”跟“魔性秀”是由同一公司投资的,两边有一个共同的梦想,那就是串通一气,搞一个大新闻。没想到,如此地猝不及防,这一天真的来了。 兰瑟听到大新闻,吃惊地睁大眼睛,睫毛有些发颤。对面主持人仍然保有良心和热心,看到他这样几乎心软了,但奈何人要吃饭,电视台要收视率,好不容易挖来的料,如果因为他一点热心、良心不去用,在这一行基本也是不用混了。市场规律有时候仿佛脱胎于冷酷。 台本无可更改,但不妨碍主持人问得和煦一点,他如春风一般刻薄地八卦:“你跟另一个退组的成员至今都很好,为什么跟蔡斯年转脸就不联系了呢?你一直说拿他当弟弟一样,实际上是不是根本觉得他连朋友都不是?” 笑容满面地捅人刀子更加可怕,不仅尖锐,还偏向变态。但天知道他已经很努力了。这句话本来应该是“你是不是只在表面上当蔡斯年是朋友,内心里一直嫌恶他?为了保持虚伪的好形象,一直是面上对人笑,背后插人刀?” 主持人艰难地和煦着,导演撇了撇嘴,冷眼相看。 兰瑟感觉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种变态的氛围中,像是被蛛丝缠住了一样惊悚。他没被给到全部信息,比如蔡斯年说的“他一直对我很好”,就并不知道。可多年经验,还有相当高的情商,还是让他立即反应过来,几乎有些着急地说:“当然不是!” 主持人立即表示洗耳恭听,恨不能效仿大画家把耳朵割下来送过去。 “我一直把斯年当弟弟,因为确实很喜欢他。他刚入团时十六岁,有些内向,甚至孤僻,但是接触多了发现很单纯,还有点小孩子脾气,真是很可爱。我本人有时有点婆婆妈妈,看他这样,总是忍不住照顾他。” 主持人:“那为什么他退团就不联系了?” 这不是一个困难的问题,基本有如下几种回答方式。 第一,太忙。但这时主持人就会抛出:“也不会忙到电话都不接,再也没私下见过面吧?” 第二,因为蔡斯年伤了他的心。这样倒是没什么,跟兰瑟一贯的口径也符合,主持人会接着问蔡斯年当年伤他心的具体事情、细节,就可以表现出自己不想再提,也不想抹黑别人,还是一朵纯美的白莲花。 于是兰瑟从善如流地悲伤起来,简直悲伤逆流成河。 哪知主持人却不按套路来。 他放了好几首当年他们组合的歌,还有mv,甚至还找到了过去的宣传资料,都明晃晃地显示,蔡斯年是领舞,门面担当,在mv中露脸多一些,宣传度上面,却跟其他成员没有太大差别,顶多是在海报里总是站在显眼的位置,但是主唱、队长,确实,毫无疑问都是兰瑟。 场下观众哗然,纷纷交头接耳。 “真是这样的吗?”,“说起来好像蔡斯年的确不是主唱,都没唱过几句歌” “当年的‘抢主唱’,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4章 城 观众们讨论到这里,居然都不记得事件的来龙去脉,最后有人小声说:“就是突然就传开了,越传越广,不知怎么就变成常识了。” “也没人辟谣过。”“没错。” 这种事情稀松平常,有的是明星因为真实的丑闻遭到厌弃,也有的是明星一蹶不振只是因为空穴来风。兰瑟感觉到冷汗从脊柱上缓缓流下来,黏腻如毒蛇,忍不住紧咬牙齿,柔和的面庞添上了一丝锐利。 他忽然想起过去的事情。 当年抢主唱传言最疯狂的时候,一次记者发布会上,几乎每个人都在问“请问蔡斯年和队长不和是真的吗?”,“兰瑟,蔡斯年你真的抢了的主唱吗?”,“你是怎么抢到的机会,是不是和公司高层……” 如果兰瑟想辩解的话,有很多话可以说,但他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如果蔡斯年想要反驳的话,也有很多话可以说,但他只是坐在那里,脸色发白。 经纪人便维护道:“这些都是不实的谣言,公司对每个人一视同仁!”接着就匆忙退场,如同谎言被戳穿一般狼狈。 当时组合的名气还只算粉红,正炒、反炒,只要有话题度,公司基本乐见其成,不会费力去压制。也许有人探究了谣言的源头,却没说话,也许有人看穿了一切,却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无视了。 只有一个人不明白,只有一个人当真了。 那天回公司的路上,蔡斯年跟在兰瑟身后。十七岁时的蔡斯年身材纤长,头发乌黑垂顺,面容精致得经常被描述为“终于明白什么叫惊为天人”,因为这张脸没经过基因修正,更是被见惯了整容脸的人们奉为“天神的容貌”。 就是因为这些,哪怕唱功再好,哪怕投入的感情再多,哪怕再勤奋、努力,都比不上人家在镜头前微微一笑。 路上兰瑟一直没讲话,他性格安静,但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总是那个活络气氛的人,此时却沉寂如夜色,无生气到有些惊心。 他沉沉想:媒体的焦点无论是什么,都还是在蔡斯年身上。 这时,身后人忽然拽住他,兰瑟惊讶地回过头来,却见蔡斯年低着头,指节捏得太紧有些发青,似乎酝酿着风暴,却又无法言说,随时会爆炸。两人沉默相对许久,蔡斯年始终垂着眼睛,有些僵直无措,以至于一瞬间兰瑟心惊了一下,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了。 谁知,蔡斯年艰难地看着他,声音干涩地问:“哥,我抢了你的资源吗?” 那一刻,兰瑟感觉难以形容。 蔡斯年说:“对不起。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别生我气,我的机会都给你,好吗?” “兰瑟哥……” 兰瑟那时很想甩他一巴掌,对他吼“谁要你的施舍?!”,但他做不出来那样的事。他的针,是绵里藏针,他的刀,是笑里藏刀,他只是笑着拍了拍蔡斯年的肩膀:“说什么呢,我没生气,只是觉得他们总是胡编乱造,挺烦。但想了想,这行就是这样,我们只能神经粗壮一些才行。我们之间没有问题,那些有的没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面具戴多了,似乎长成了脸,假话说多了,说真话成了不懂事。当年的蔡斯年一直不懂事,会对人说“我的资源都给你”,也会在对方说“那些都是胡编乱造,我们很好”之后信以为真。 摔了跤才会走路,挨了刀才能成长。好在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思绪收回来,神魂却似乎还停留在过去,兰瑟慢慢说:“我伤心不是因为他抢主唱,实际上,他也……” 这句话很微妙,如果顺着省略号理解,可以引申出其实蔡斯年真没抢主唱,但他又偏偏没说完,随时留着余地可以黑,一瞬间做出这样的反应,也算是某种技能加到了满点。 主持人:“那是因为什么让你伤心到没法再见他?” 兰瑟想:因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对他厌恶到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但一个潜藏的画面又猝不及防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那是蔡斯年当时那个眼神,这些年,一些毫无理由的时刻,他总是梦魇般想起当年那人的那个眼神。 表达心意时的别扭,眼中闪过的真挚,眉宇间的强自掩盖的害怕,强迫自己不要拽着衣角的僵硬,一个即将成年,却青涩得不懂多少人情世故的大小伙子,通体漆黑,内心却纯白到可笑,明明应当指着他笑出眼泪,却不知为何,那一眼竟然变为了一枚钉子。 这钉子拔不掉,扎在兰瑟心上,时不时反射一下光芒,提醒着他自己还在,长年累月,竟然已被血肉包裹,仿佛长成了他内心的一部分。 兰瑟说:“我把斯年当弟弟,但他并不是把我当哥哥。我不是为自己伤心,是为他。” “我不能见他,不能再同他做朋友,这一切的原因我不能说。” “无论这句话被解读成什么样子,无论我会不会被攻击,名气会不会下跌,我都不会回答。” “也请大家多少保护一下我们,这个问题,以后不要再问了。” “谢谢。” - “我把斯年当弟弟,但他并不是把我当哥哥。” “不是为自己伤心,是为他。” “我不能见他,不能再跟他做朋友。” 这几句话真是太有深意,堪称语言暧昧界的教科书。工作人员当下就叫营销号去发博造势,在网上顿时如星火燎原,热成一片,不到一个小时,热门话题就出现了“蔡斯年兰瑟‘不和’真相”,“蔡斯年兰瑟因爱生恨”,“蔡斯年兰瑟暗恋”。 当然,当事人蔡先生还不知道这件事,但他知道另一件:雪莉正在想方设法拖住他,因为要让他与后来录影的兰瑟撞在一起,上演一出闹剧。本来最多两个小时的录影,仿佛牙齿中的牛皮糖,无限延长,索然无味了还是不肯结束。 该聊的都聊完了,蔡斯年忽然痛苦道:“啊,肚子好痛!”然后穿过层层包围,猛地就冲出录影室,灵鱼一般钻进了电梯。 河希礼本来在专心地看蔡斯年接受访谈,只是觉得哪里不对,忽然看到这一幕,下意识跟着往外跑,却没想到录影室工作人员比他动作更快,瞬间把他挤成罐头里的一条沙丁鱼,电光石火间意识到一定是出了问题,一边翻出光脑看网络消息,一边盘算是不是该给谁打电话。 他看到了热门话题,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十秒钟后,蔡斯年所在的电梯忽然故障,系统显示“请冷静等待救援”。蔡斯年面无表情地把手按在电梯墙壁上,与系统沟通了五秒钟,系统立即用电信号表示”您精神力强听您的”,故障不修而解。蔡斯年果然很冷静地完成了救援,顺利下到了第一层,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射进来的光芒仿佛圣光。 他没有对于兰瑟的记忆。 此人与原主的过节,都是河希礼根据各种资料分析出来,告诉他的二手信息。他只知道,原主大约是付出真心交朋友,被玩了,从此才再也不认真,走上了混世脑残的黑红路线。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让兰瑟过得不好,但今天做得已经差不多,不需要再等到人真撕上一场。 但他反应快,节目组人员也不慢,就在他即将跑到门口时,一波警卫忽然迎上来:“蔡先生,录影还没结束呢!”,“蔡先生,卫生间不在这边啊!” 蔡斯年身手灵活地在制服壮汉间穿梭,心说这电视台真是有钱,保安都像海豹突击队退役下来的。他有如永远也不会被捕获的鸟,灵敏周旋,然而捕鸟网太过茂密,双拳不敌四手,他猛地被拦腰截住,使劲蹬在地上,只能勉强不被拖走。 这小身板力气太不行了!回去就加增肌锻炼!练成像宫政和那么壮! 他满心满脑都是一身腱子肉的自己,还有这年代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保安是要绑架他还是怎么的,忽然,门口那边圣光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骤然降临,竟然带有一丝天降神兵的气息。 安保人员都在拦截蔡斯年,那人也就不需要证件便能长驱直入,逆光之下,他宽肩腿长,走路生风,看不清眉目,却有一种凛然气势。一瞬间,就好像慢镜头一般,那人背后又跟上五六个黑衣人,人高马大的黑色群像,走路都如顶级男模,又如顶尖打手,气场恐怖,汹涌而来,活像哪家大佬来砸场。 蔡斯年眼看着就要被拖走,下意识向他,那人的手很大很热,掌心温和,绝没经历过操劳,却并不显得弱气。他黑发黑衣,眉目浓黑深沉,身影好像一面不透风的墙,抓住蔡斯年将他卷入自己怀里,顺势推到背后,一下形成了长城一般的防卫,瞬间令人觉得安全至极,仿佛千百年前,龙城飞将在,胡马难度阴山。 蔡斯年看见一个眼熟的保镖,虽然已经有所感觉,却还是不禁心惊:宫政和?! 宫政和戴了个粗糙的精神力遮罩,就这么肉身凡胎地冲进来了? 宫政和怎么来了?! 而且跟国家总理带了个口罩就跑进来一样,这是……他这是疯了吗?! 蔡斯年一时间没空想宫政和为什么来,只知道他实在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更不该同自己站在一起。曾经他还想着公布结婚证,威胁宫政和放自己自由,此时却只怕给他带来麻烦,人与人的相处的确可以造成巨大改变。 蔡斯年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低声说:“快走。” 为今之计,只有赶紧溜之大吉,哪知就在这时,又是一拨人冲了进来。这波人拿着摄像机,带着记者证,如同发现将死之兽的秃鹫,呼啦一下,黑压压地围了上来。同时,魔性秀的工作人员冲出电梯,看到蔡斯年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心总算放回肚子里,躲到一边观战,闷声发大财。 宫政和皱着眉头,面色不善,带有随时要调国会护卫队过来的阴霾,挡着蔡斯年,低声问:“什么情况?” 蔡斯年跟一个记者对上眼,读到他心中一行字,忽然脑海里警钟大作,只觉得大事不好,慌忙拉着宫政和,强自冷静:“我数到三,让你的人开路往外冲。” 他读到的当然是记者要问的,只觉得心惊胆战,虽然没时间想明白为什么,却灵敏地做出了反应。 蔡斯年:“三!” 宫政和:“……” 两人被保镖们裹在中间,炮弹一般向外发射。 然而,记者们异常狂热,一个膀大腰圆的女记者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差点把话筒磕在蔡斯年门牙上:“有消息说你以前暗恋过兰瑟,请问是真的吗?!” 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蔡斯年只听到心中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裂掉,有点不敢看身边人。 其余人纷纷跟上:“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你是不是因为他甩了你才一直黑他?” “你表白过吗?你们两个有过实质关系吗?” “你们现在还有可能吗?你会不会再次追他?” “蔡斯年……” 蔡斯年觉得耳边隆隆作响,全都像隔了一层,心思如电,明白了大概的前因后果,只想道:妈的,兰瑟这个不要脸的绿茶*! 宫政和抓着他的手猛地收紧,他力气大得吓人,一下子好像什么镣铐之类的刑具似的,几乎要把蔡斯年的手腕捏碎。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蔡斯年,像是希望他赶紧说一句“不是真的”。 蔡斯年:“不……” 然而,记者们的问题却像是天雷战鼓,完全将他的声音淹没了,不仅更为汹涌,方向还更加危险——他们居然把矛头指向了宫政和。 “这是你现任男朋友吗?” “你男朋友随身带这么多保镖,是不是哪个豪门继承人?” “你要嫁入豪门了吗?是被包养了吗?”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你知道蔡斯年和兰瑟的关系吗?” “知道蔡斯年的过去你还喜欢他吗?” 问题越来越离谱,蔡斯年终于明白,某些媒体朋友们,是如何天天编故事草菅人命的了。精神力压增大到一定程度,是可以炸毁机器的,有一刹那,蔡斯年希望这些人脑袋都是机械,只要自己瞪上一眼,就能像锤子砸西瓜一样,全部炸、炸、炸! 他在幻想中杀出一条血路,在现实中却举步维艰。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边还有气场强大,虽为文官——但感谢健身的好习惯——体魄强健、力道惊人的宫先生。 宫政和眼中那些惊怒全部如烟消散,深冷如黑冰,似乎厌倦到漠然,搂住蔡斯年的肩膀,做了一个手势,训练有素的保镖立即像是有分海之术一样,在人群中开辟出一条道路。宫政和面目森冷,气场凛冽,带着蔡斯年从中间走过,竟然如同刀子切豆腐,旁若无人,无人可挡。 只有蔡斯年自己知道,他肩膀都快被这人捏碎了。 宫政和怒了,真怒了。 他隐约能感觉到这蓬勃怒气产生的原因,但又如同想要抓云捕雾,无法真切。就在两人即将脱离围困时,记者们忽然惊呼起来:“兰瑟!”“兰瑟来了!” 电梯刚刚敞开,外面的场景扑面而来,兰瑟愣了一下,下意识觉得不好,紧接着,在其中看到了蔡斯年。 一瞬间,电光石火,锤子砸钉子,疼痛四溅。 他已经很久没近距离地看见过这个人了,所有主办方都知道他们不和,不想砸场子就不会把两个人往一起去凑,猛然见到,真有些发愣。 蔡斯年变了好多,却又仿佛一点没变,瘦高,黑发服帖,面色苍白,眉眼精致,但神色已不像从前那样,看似冷漠,实际局促,如今即便深陷在人群中,他还是沉稳镇定,好像无论如何都游刃有余。 兰瑟想:斯年。 不用一秒钟,他就想明白了这局面,一刹那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鸷,与他整个人的气质大相径庭,内心道:被坑了。 他想要再关上电梯门,然而跟他一起下来的几个编导却将他推了出去,其中一个还欲盖弥彰:“好多人啊,兰瑟,是你的粉丝吗?” 我的粉丝?您脸皮还能再厚一点吗?! 兰瑟无处可躲,只能希望蔡斯年快点离开,然而离开那人的脚步却停了,或者说,不是蔡斯年停了,而是他身边那人停了下来。兰瑟这时才注意到他,那个背影没什么特别,只是身材挺拔坚实到足以令人侧目,这样的身材娱乐圈里并不少见,现在可以整骨,可以整肌,好身材不值钱。但当那人转过脸来,兰瑟才忽然惊讶,自己怎么会第二眼才看见他。 并不是聚集了全部注视的那种英俊,只是有一种气质,让人觉得此人应该是经历、见识都很丰富,权力、财富无一有缺,看人看事十分锐利,长久下来,仿佛气场都能杀人。 这人站在蔡斯年身边。这个想法,让兰瑟心中无端抖了抖。这个人不应该跟蔡斯年在一个世界的,或者说,他跟着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不该出现在同一个空间内。他本能地受到了震慑,有一种服从的愿望。 而在宫政和眼中,兰瑟气质外形温柔、温暖,整个人一团和气,混在人群中不起眼,单挑出来却相当吸引人,舒服得令人忍不住想靠近。这种气质的女人据说是男人最喜欢的,这种气质的男人,可能也是男人很喜欢的,因为好掌控,很安全。 而宫政和平日里清高冷冽,偶尔温文尔雅,再偶尔雷厉风行,当然对自己也相当自信,唯独知道自己完全不好掌控,本来就怒气全开,此时更是眯了一下眼睛,好像放了一箭,还淬了剧毒。 蔡斯年见宫政和停下,想回头看,却被宫政和轻轻捏住下巴,强迫他把脸转回去。 “没什么好看的。”宫政和说,夹着蔡斯年,裹着风,阔步走出了大楼。 纵使保镖都勇如关羽,壮如李逵,也抵挡不住几十个人疯狂的簇拥。保镖护着宫政和,宫政和护着蔡斯年,周围一片闪光灯的海洋,刺眼得几乎看不见路,拥挤得仿佛在万人坑里往外爬。十几米开外,无人驾驶的防镭射低调豪车刷地冲过来,弹开车门准备迎接主人。 但一瞬间,蔡斯年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他下意识往周围扫了一眼。 人群发出各式各样的心声,大多都是想要拦截他们一行人,或者想怎么报道新闻交差,但有一个人眼中寂静无声。 是个流浪汉,眼神却冷静又专注,以至于虽然衣着破烂,却分明形成了一种气场。蔡斯年进大楼的时候还看见过他,在外游荡,被大楼保镖驱赶,却又疲惫而小心地重新走回来,似乎想要蹭大楼排气扇散发的热量。 流浪汉幻影移形一般,瞬间淹没在了人群里。蔡斯年对长期危险条件反射的敏感,立即令他心中警钟长鸣,忽然挡住宫政和,向某个方向伸出手去,掌心猛然疼痛,血水呼啦一下洒下来。 他握住了一把刀。 人群中,伸出来一把刀。 这如果是把枪,估计现在他人已经没了。 一时间,他没能去想这把刀是冲着自己,还是宫政和,没能去想宫政和这个身份,这么多保镖,怎么还能让人伤到自己,只是像猎狗看见了野兔,心中的某个机关瞬间启动,本能想抓住那个人,回过头去,快速扫了一下有没有其他同伙,向宫政和吼道:“没事吧?!” 他一条手臂上全都是血,甚至脸上也被溅上了血点,单凭一手制着刺客,整个人在逆光之下漆黑而狭窄,下巴还有点少年人的那种瘦削,身形却如行云流水的爆发力,眉目中自有老练的冷静,看着宫政和却有些焦急。 宫政和只觉得被满眼血色刺到了,好像胸口被人打了一拳,竟然就那样愣住了。想说:你在做什么? 蔡斯年确认身后人没事,便攥着刀,抓住那只手,想把那人从人群中扯出来。 一般而言,肇事者一击不中,肯定要逃走,然而这个人却仿佛下了决心一般,不进反退,瞬间闪现到了蔡斯年面前,猛地抽出刀子向他疯狂地刺过来,竟然真是那个流浪汉。 一时间,迅速反应过来的保镖,遵循着本能搏斗的蔡斯年,震惊的宫政和,呆滞的人群,形成了一股巨大而荒谬的混乱。保镖们一个开枪打穿了流浪汉的脚,另一个掏出□□上前想制服他,但也不知道那流浪汉是发了疯,还是不知疼,只剩下一只手和半边身子能动,居然还是不要命地朝蔡斯年狂捅。 他招招凌厉,招招致命,蔡斯年也是个冲动起来不要命的,保镖上来也不后退,不出十秒钟身上就挂彩无数,眼睁睁看着三个保镖箍不住那人,又因为人太多不能随意开枪,只得合围,竟然打不倒他。流浪汉青筋突暴,力大无穷,胳膊腿四条断了三条,居然还如怪物一般凶横。 这是磕了药吗?! 蔡斯年觉得十分诡异,一甩手上的血,还想上前,却被人一把拽到后面去。宫政和两只手都在发抖,捧在他脸上,像两块烙铁,眼中映出大片的血色,眼神慌乱地上下看他,只有声音还能勉强保持冷静:“你干什么?!快走!”接着不容分说地用手臂绑住他,免得他继续去找死。 人群四散而逃,另外两个保镖护着他们俩,一个开路,一个殿后,趁乱往车子那边移动。保镖们似乎下了什么按钮,几人周围形成一个透明的保护罩,经过旁人还会把对方推开。然而,分明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却好像走不完一样,蔡斯年没法控制地回头看那个疯狂的流浪汉,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恐惧,脑海中只是电光闪过,想道:他是要杀我。 一个黑红小明星有什么好杀的? 就在几人即将到达车前时,竟然又有另一把刀刺了过来,像是人体炸弹,一下撞在保护罩上,又飞速弹了出去。两个保镖反应极快,一个冲出保护罩夺刀,擒获行刺者,另一个继续护着蔡斯年二人。但蔡斯年上辈子大概真的是数猎狗的,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跟着冲出去的保镖一起出了保护罩,一手抓住行刺者的手腕,猛地一拧,想要他吃痛,把刀扔下。 两个行刺人貌似是一起磕的药,蔡斯年手劲大,技巧强,反应快,居然也会老马失前蹄,没能制住行刺人不说,还被对方使了牛劲,一下被撞得向后退了半步,他顺着那人的手臂一直看到了脸上,微微吃惊。 是个乏善可陈的上班族,像是刚下了地铁,提着鸡排、可乐正要回家,然而神色却违和地冷静、专注,竟然仿佛不是人,是机器。 保镖立即拿光子刀砍上班族手腕,但他真如机器一般,不怕疼不怕打,连砍断手也无所畏惧,不逃反进,另一只手一起用力,往前一杵,猛然将刀尖向着蔡斯年腹部推过去。 噗嗤—— 宫政和神经高度紧张,身体再跟不上这些“武林高手”的节奏,眼睛却快到能捕捉闪电,耳朵也灵敏能闻落针,当下脸就白了。 但他就近在咫尺,却咫尺天涯,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到。 好在那层透明的保护罩似乎可以附着在人身上,刀尖就顶着蔡斯年的下腹,却怎么也扎不进去,饶是如此,还是疼得他嘶了一长声,往后退了好几步。下一秒,他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冲击波扇了出去,直接跌坐在地上。 一睁眼,就看见不远处,什么黑色的物体猛然冲天而起,遮天蔽日,紧接着如同鹰隼俯冲,眨眼间,本来还仿佛恶鬼般张牙舞爪而来的上班族,忽然如同山倒,整个人直直地被钉得铺在了地上。 确实是被钉在地上。 一柄黑色的巨矛,泛着稀有金属的冷光,从他的肩胛骨笔直地贯穿下来,深深地扎入柏油马路,向四面八方撕开了如同地震般的裂痕。 天光泛红,黑矛仿佛远古麻木不仁的神罚,上班族的身体被钉在地上,仍在喘着气,双目凸出,嘴里流了足有一整桶的血,四周好像什么邪/教血祭,几乎围着他绕成了鲜红的护城河,即便如此,他的双目还跟着蔡斯年等人转,那场面,难以说是残酷还是恐怖。 蔡斯年不知道是震惊还是震撼,差点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的细微变化。要说细微,其实也只是在这种血腥刺激的场景衬托下,才有些难以觉察。 宫政和那辆黑车不见了。 旁边的记者几乎吓尿了,却还是结巴着说:“黑、黑盘古……?!” “可以变成黑矛的……联盟最先进的一批机甲之一,只有国家高层才有可能配备啊……” 有人惊呼:“宫政和!” 蔡斯年感觉自己被一双大手扶住,宫政和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正把着他,神色冷静到有些冷酷,乃至僵硬,手抖到都已经不会抖了。若不是蔡斯年愣了一下,发现他似乎忘记了维持精神力,已然露出了本来的面貌,不然真要以为他如此镇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你的脸……”蔡斯年压低声音说。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记者们在这种时刻,居然还可恨地维持着强大的专业素养:“真是宫政和!他……跟蔡斯年?” “我想起来了!宫政和之前被曝结婚,结婚证上,配偶好像就写着……姓蔡!” ——天哪! 蔡斯年几乎能听到记者们大脑内火花四溅,周身天崩地裂,恨不能立即拔腿就跑,搞个大新闻的音响特效。 “封锁消息。”宫政和低头说道,两个保镖立即立正,沉默点头。宫政和抓着蔡斯年的肩膀,刚才他就想把那几块可怜的肩胛骨捏碎,现在仿佛是要直接捏成渣,做成高钙壮骨粉。但他另一只手却十分轻柔,简直是像怕碰散了什么人的灵魂。 他蹙着眉头,看着蔡斯年满手满身的血,坚硬的外壳下透露出一丝不知所措:“斯年……” “没事,”蔡斯年尽量放松手掌,这种伤他过去受多了,知道也就是看着吓人,感觉甚至没伤筋动骨,“不过你的车……” 宫政和看了保镖一眼,那保镖立即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什么,向远处一抛,黑色的磁片在半空中展开,仿佛一场华丽的变形金刚变身,落在地上时,已经化为跟刚才那台一样的黑色轿车。另一个保镖将手按在钉着上班族身体的黑矛上,黑矛猛然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延伸开来,成为棺材一般的黑色镣铐,把上班族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只剩下血液和碎肉黏糊糊、湿哒哒地铺在了地上。 五分钟后,蔡斯年跟宫政和坐入了干净舒适的车厢中,蔡斯年靠在车门上,皱眉不出声,伸着手,由小型医疗机器人消毒、缝合。 但他发觉一直沉默十分尴尬,只好没话找话地跟宫政和说:“这个机器人真不错,都不疼了。” 实在不是他话唠,而是感觉必须说点什么,宫政和的表情太可怕了,他怕不缓和一下,这人就要把车厢给变成冷藏车厢。 宫政和说:“蔡斯年……” 老天爷,都连名带姓地叫了。 “吓到了吧,”蔡斯年赶紧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岔开话题,“别想了,你做得对,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是正当防卫,没过当。” 他说的是车变矛,钉穿人那件事。这绝不是什么自动攻击,□□不离十,是宫政和以管理者权限,用精神力远程操控的。他那一瞬间可能是太过紧张、恐惧,以至于用这样决绝惨烈的方式地下了狠手。蔡斯年手上第一次沾血,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他知道,经历过这种事人会怎么样。 好在没闹出人命,不然心理脆弱的人可能就疯了,普通人也怎么都得疯个一阵子。但亲手把人伤成那样,即便是正当防卫,给从未有过类似经历的人的巨大影响,也是难以估量的。 安慰完人,蔡斯年的思维自然转到专业上去:“你把人抓住了是吗?带到哪去?我觉得这个事件很蹊跷,那两个人都像疯了一样,而且总觉得身份有问题,你是要交给警察处理吗,我能不能一起跟进……” 宫政和忽然冷冰冰地打断他:“你还想当侦探,当警察?” 蔡斯年愣了:“啊?” “你上去凑什么?”宫政和略微激动起来,“我和保镖身上有等离子防护罩,有能量罩,车子是联盟最顶级的机甲,还有两辆,几个保镖全是上校级别以上的驾驶员,都携带微缩式便携机甲装置。你身上我只设置了……无论设置了什么,遇到危险你是应该被保护的人,不是让你上去冲锋陷阵的。” “你很厉害吗,能跟防御科技和机甲战斗员争?这次是伤了手,下次……”宫政和侧脸的线条绷紧,凌厉起来,“你敢再闹出下次来……” “我,”蔡斯年实在不好意思说是本能,“对不起,下意识就……不过这不是没事吗?” “就你这样的,还能一直没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实话告诉你,我的位置很重要,有很多人会挡在我前面,我不需要你也挡在我面前。你应该在……” 你的位置,应该在我身后啊。他想这样说,蔡斯年却走神了,怔了怔,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在他脸上抹了一下:“哎,你脸上怎么有血,受伤了?”他仔细地在宫政和脸上找了找伤口,没找着,放心道,“哦,应该是我溅上的,你没事儿就好,吓死我了。” 宫政和怒气发到一半,平白被人摸了一下,又被盯着脸反复到处看了半分钟,还c差点不小心“吓死”一个人,嘴唇动了动,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蔡斯年放松地靠在座椅上,两条腿从车后座交叉着搭在地上,显得十分颀长,手上缠着绷带,脸上溅着血,乌黑留海被汗黏在苍白的额头上,简直狼狈得一团糟,偏偏笑容安心而舒畅,仿佛了却好大一桩心事,确实很轻松,纵然事件悲惨,也因为这件小事,值得劫后余生地快乐。 宫政和一下感觉像是被击中了。 后来他回味了回味,这种感觉,大概就是猛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特别好,从前的一切和今后的一切里面的他,都变得不再一样,与别人不一样,与肤浅不一样,他是深刻的、真实的、与理性和权衡无关的,他是一生难遇的纯粹和本心。 用人话说,就是一次冲击力少见的强,震撼力少见的大的心动,不知道是骤然而生,还是幡然醒悟。 蔡斯年笑起来,继续转移话题:“你今天,是不是专门来接我回去喝米酒的?我看见你的时候都惊了,亲自过来,太没想到了。” 宫政和表示不想回答,并且面无表情地看向另一边,来掩藏内心里的“不太平静”。 他脑子里有点空,觉得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又有什么东西涌出来了。像是冰晶破碎,雏鸟破壳,嫩芽破土,然后,春水生波。 第12章 /08已换为正文 宫政和从没喜欢过别人。 他从小被教育以家庭为重,以孝为先,家国天下,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方为人生正经的大事。爱情这种东西他们家人并不怎么有,因为能跟他们家配对的人家,只有那么几户,而且家里人也不太注重从小培养双方的感情,因此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未来的配偶人选中有“蔡斯年”这么一号人,但一直以来的印象也就是,蔡家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连蔡斯年三个字儿都没记住。 他也曾像正常的少年人、青年人一样,在某个春日春心萌动,但很快就压下去,连“好感”这种东西都没产生过几次,接触的人大都虚伪,世家子弟,官家小姐基本都是一样,不容易让人产生爱慕之情。 过去的这么多年,他做到了很多人终其一生,极少部分人也要数十年,上百年才能做到的成就。他少年时忙于学习,青年时忙于晋升,近年来忙于稳定,总感觉每天就算有四十八个小时也不够用,哪有时间分给没结果的恋爱,有那功夫瞎玩,都能让三五个星球签下停火协议,顺便把总统、副总统一起搞下台了。 所以,他的那些风度翩翩,都是名流圈中逢场作戏的风度翩翩,根本不走心,甚至因为从小的教育而过分洁身自好,连肾也不走,在这个十几岁就破处的年代,奇异地保持了“终极大魔法师”的光荣成就。 无数男人、女人想睡他,可惜他坚持要在游刃有余的外壳之下,保持着一张白纸似的内心。 这一天,这一瞬间,他内心的白纸,猛然不幸地遭遇了汹涌的色彩,就那样从天而降,不容分说,不容拒绝,简直是淋漓尽致,淋得他内心和身体都湿漉漉的,落汤鸡一般站在那里,茫然无措。 该怎么办呢?他心想,想了好久,没有一点头绪。 他忽然觉得,让三五个星球签下停火协议,顺便把总统、副总统一起搞下台,都比这容易好多。 - 罪魁祸首蔡斯年先生没有一点撩了别人,而且撩得有些严重的自觉。他只知道,不过受了一点伤,自己的日子就糟透了。 他过去没被软禁过,这次貌似真被软禁了。 宫政和站在他床边,拿着他的手研究,面无表情地说:“就算已经愈合了,也不能活动,你再休息一周吧。” “别呀,”蔡斯年一下弹起来,几乎把宫政和吓了一跳,赶紧稳住,笑着说,“宫大帅哥,宫大领导,我已经卧床休息三天了,我伤得是手又不是脚,一直在家呆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宫政和垂着眼皮,一副高深莫测,不为所动的样子,其实在看蔡斯年的鼻梁和锁骨,感觉他皮肤很好,还感觉自己家的居家汉服设计的不错,胸口露出一小片,瓷白瓷白的,但又不娘,很清爽、俊逸。 他这几天越看蔡斯年越好,看他笑,就觉得“真好,他性格这么开朗”,看他缝合拆线也不出声,就想“真好,他为人这么坚强”,忽然觉得,怎么回事,上看下看,这个人居然挑不出毛病。 他不太清楚自己这是被冲昏头脑了,还是对于蔡斯年了解得不够,不禁怀疑没准是这个人城府很深,所以没露出什么缺点,毕竟蔡斯年很聪明,不是那么简单的。想到这里,就有些挫败,希望能了解关于他更多的事情,又不知如何开口。 蔡斯年继续跟他讨价还价:“我这工作还是你给找的呢,好不容易干得有点意思了,剧组也一直等着我开工,都磨合得不错,你又不让我出门去工作了,这样我怎么给你赚房租,怎么给你赚伙食费,你让我出去干活的初衷就没有了啊。” 宫政和皱了皱眉头,想起自己一开始和蔡斯年还曾大动干戈,斗智斗勇的,当时趁着狠劲儿跟他说了几句重话,让他专演烂片,不挣回钱来不准进家门,不给饭吃。他不禁对当时的自己很匪夷所思,暗自有点懊恼,心想当时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 “你现在住在哪?”宫政和有条有理地问他。 蔡斯年愣了一下,明白了,嘟嘟囔囔说:“最豪华的主卧……但是啊!” “吃的什么?” 蔡斯年又看了一眼旁边小桌子上的山珍海味,感觉自己都要吃胖了,宫政和就差拿天山雪莲来给他做粥了。 “哎,我……”他忽然想到,宫政和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当初还针锋相对,现在就恨不能把金山银山捧到他眼前,但还是接着据理力争,“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的手已经没问题了,总不能一直耽误着剧组的进度,好歹我也是主演呢。” “又不是国家大事,资金也没断,耽误两天有什么的,”宫政和不在意地说,“你现在别想出门,娱乐版没读吗?” 蔡斯年看了他两眼,心想:宫政和这种惜时如金,恨不能分分钟为星际人民呕心沥血的同志,居然也学会读娱乐版了。 的确,三天前的事闹大了。 虽然宫政和已经找人疏通过关系,但“蔡斯年电视台门口遭刺杀”还是成了新闻头条,毕竟这条大新闻见证的人太多,而且还有不少影像,当时就传了出去,在这个总统权力也被制衡的年代,即便是宫政和,也是实在压不住的。 但好在另一条更可怕的大新闻被掐死了,如果被爆出宫政和跟蔡斯年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他们俩恐怕要一起玩儿完。 但风言风语还是传了出去,就跟之前大众基本确定了宫政和已经结婚了一样,这回瞄准的点是蔡斯年有富豪男友。 虽然同性结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但知道找的是男友的效果,还是跟女友不一样,虽然演艺圈同性恋屡见不鲜,但毕竟普通大众中,八成以上仍然是异性恋。 宫政和看了两眼光脑,眉头皱得更紧了,喃喃道:“这些人……”他重重出了口气,拿过蔡斯年的光脑来,点了几下,不知道干了什么,“你还是别看娱乐新闻了,专心休息,等你手上的疤消了,就让你出去工作。” 说着他就站起身来,要出房间,蔡斯年赶紧叫了他一声:“喂,政和啊!” 宫政和身形顿了顿,蔡斯年以前没不带姓地叫过他。 不过蔡斯年没注意这些细节,他叫人亲切,往往是初次见面就给人把姓去掉,只是宫政和一直以来姿态太高,有些不好接近,两人关系又别扭,才没怎么能亲近起来。这次两人也算是有了些许生死之交,蔡斯年感觉他容易相处多了,自然而然称呼也放松了些。 但他觉得宫政和好像有点躲着自己,让他多少感到奇怪。 蔡斯年问:“你不高兴吗?我这几天手确实没碰水。” 宫政和侧过身去:“嗯……” 蔡斯年说:“还是前几天吓着了?对了,后续调查得怎么样,听说那两个人都死了,自杀。” 宫政和沉默不语,气场有些深沉。 蔡斯年眉头蹙了蹙,忽然也有点心里不舒服:“是那天咱俩的事情被几个记者看到了,是吧,不是没传出去……” “我倒希望能传出去。” 蔡斯年愣了。 宫政和看了他一眼:“婚都结了,都有一天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倒希望能早点知道。” 蔡斯年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觉得他这婚结得挺荒谬,但确实一时半会离不了,只好打岔:“所以你应该快让我出去工作,改善形象。” “那是两回事,”宫政和说,指了指他,“别想出门。”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 蔡斯年盯着门口,不禁把背靠在了床头上,手里有些痒,又不敢抓,觉得连心头都痒起来了。 无事可做也是很痛苦啊。他心想,从光脑中调出一个电话号码,拨通了:“喂,希礼,事情查得怎么样了?”听了一会,跟他说,“你过来一趟吧,这件事我觉得……很有问题。” - 河希礼捧着电子屏,在一堆材料上戳戳点点:“两个犯人的身家都很清白,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来,让人相当费解。两个人身体内都没发现什么药物,也无法解释他们勇猛到恐怖的那种实力。第二个人的家人还来哭诉,认为是我们无故杀了人,看了录像之后也不肯承认,说是一定有问题。” 蔡斯年盯着材料看了一会,忽然说:“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能力能够控制人的行为?精神力……脑电波……应该有这方面的研究吧。” 河希礼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蔡斯年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河希礼的手腕:“我都忘了问你,你那天没受伤吧。我当时知道被坑了,没办法,把你扔在那就走了,后来也没能顾上你就上了宫政和的车,你……抱歉,我现在才想起来。” 河希礼感觉手腕上有点热,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垂下眼睛,吞吞吐吐:“没事。” “对不起啊希礼,”蔡斯年说,“也是巧了,就那天因为去电视台,没带保镖,就出事了。” 河希礼垂着眼支支吾吾,耳朵有点热,于是越发面无表情。 这时响起敲门声,很温和的声音传进来:“蔡先生,我是苏尔曼。” 苏尔曼医生还是和风细雨,光彩照人,蔡斯年看着他,觉得很享受有些像欣赏一件艺术品,看到他眼中总是写着,“天哪,伤口真深”,“外面新闻闹的也是麻烦,可怎么办呢”,就有一种被人关怀的温暖。 “医生,”蔡斯年笑道,“快坐。” 苏尔曼为他检查了伤口,还包按摩脖子、肩膀,舒服得蔡斯年一直眯着眼,河希礼在旁边偶尔瞟过来一眼,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医生,您知道什么控制他人精神的办法么?”蔡斯年问。 苏尔曼顿了一下:“你问这个……” 蔡斯年忽然感觉到什么,盯着他:“你知道什么?” 苏尔曼眼神躲闪了一下,显得有些为难:“精神控制是精神力病理学的一个分支,是很禁忌的一个学科,我们有时候在做心理治疗、催眠的时候会涉及到,但绝对不可以进行全面控制,甚至代替控制,这个你最好还是不要问,是不可以碰的一个东西。” 蔡斯年兴奋了些:“那就是说有可能了?” “您为什么要问这个?” 蔡斯年说了前因后果,苏尔曼听得睁大眼睛,满眼都写着“我的天哪”。 “我没有敢看视频,”苏尔曼有些消受不了一样说,“竟然是这样,必须出动黑盘古才能制服对方……”他蹙着眉头想了一会,看了一眼河希礼,对蔡斯年说,“我有一些事情,希望能够跟您单独说。” 蔡斯年也跟着看了看河希礼,言下有意地说:“你认识希礼的,是宫家自己人。” 苏尔曼又显得为难,蔡斯年觉得这位医生这么好看,像位美丽动人的女孩子,就觉得有点没法强人所难,只好充满歉意地说:“希礼,你……” 河希礼知情知趣地自动退出去,只在最后看了蔡斯年一眼,似乎也有些深藏的想法,但是一闪而过,他没能捕捉到。 苏尔曼等着门关严实了,才又看向蔡斯年,而且竟然还是不开口,直接就用想的来表达了。 苏尔曼:‘您知道宫政道先生么?’ 宫政和的哥哥,过去的联盟将军,牺牲了。蔡斯年心想,点了点头。 苏尔曼也点头,继续:‘最近有证据表明,宫将军牺牲有问题,很可能有人谋害。’ 蔡斯年皱起眉头,目光闪了闪,忽然想起前几天宫政和晚上回来,独自喝闷酒,被他吓到了,说了一句“我哥哥……” 苏尔曼似乎能够感应到他所想,又继续:‘我和许多各部门的人,一直在研究当年的各种线索,也是前几天才发现的,虽然不能确定,但可能性很大。’ ‘宫政道将军的未婚妻,也死于非命,说是一场意外,但我们现在还在调查。’ 蔡斯年心头一冷,几乎想说出如果精神控制属实,怀疑原主下得去狠手自杀,也可能并非出于本意,但堪堪忍住,继续听苏尔曼的思想。 苏尔曼:‘宫先生遭遇的刺杀很多,但再加上对于您的这次奇怪的刺杀,就很有可能是某种或某些势力,在企图清除每一个宫家人。’ 蔡斯年皱起眉头,目光凌厉地看着他,苏尔曼毫不回避,终于开口:“请您务必要好好休息,注意安全。” 为什么连声音都不能出?蔡斯年盯着他想,又记起自己没保镖时遭遇刺杀的巧合,忽然觉得后心有点发凉,产生了一个很不好的想法。 也许,宫家也不是铁板一块。 第36章 城 宫政和硬是要蔡斯年休息了一个礼拜。 复工当天早晨,蔡斯年不幸遭遇早起出门开会的宫政和闯入房间,他几乎是在宫政和在他身边坐下时就惊醒了,警惕地看着来人,意识到是谁之后,才又倒回了枕头上,嗓音沙哑:“早,怎么了?” “今天要去片场?”宫政和问。 他最近发现跟蔡斯年待在一起很愉快,哪怕不说话,不做什么,只是在一个空间,都能让他心情轻快愉悦起来。这种体验前所未有,他很容易发现别人身上讨人喜欢的特质,但很难使一个人变成他“特别喜欢”的存在,于是感悟颇深,又觉得很值得珍惜,在蔡斯年面前越发拘谨了起来。 蔡斯年生怕他还要继续“软禁”自己,飞快表示再不工作要长毛了。宫政和就觉得很可惜,一边无奈地看着他,一边想是不是应该安排一个连去给他当保镖。 好在后面的拍摄任务没出什么岔子,很快就要杀青,进入后期制作的阶段, 剧情到了后期,是路德维希王子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不得不登上帝位,并一个一个逼死自己的兄弟,最终他孤独一人坐在国王的宝座上,看着自己最后的兄长五花大绑跪在自己脚下。 他居高临下而颓败,微笑着却冰冷彻骨:“皇兄,我退位,自裁,将皇位让给你如何?毕竟我们已经没有兄弟可以残杀,你可以安稳了。” 皇兄的嘴被塞住,动也不能动,只能用目光表示着恶毒与憎恨。 路德维希低声念:“不能杀他,不能杀他,再杀了他我就真要成为国王了,可我当国王做什么,我只想要哥哥称帝,自己能过一过自由的日子,有亲人关爱,有爱人陪伴……” 可他的亲人无一不迫害他,背叛他,爱人则攀附他的权势,在宫廷培植自己的势力,甚至企图令自己的家族上位称王。 他望着宫殿穹顶华美神圣的雕花与壁画,喃喃道:“不可以仁慈,人善被人欺。不可以奢求,有些东西是无价的,简单,但得不来就是得不来。” “你下去吧。”路德维希对过去的大皇子,现在的谋反阶下囚说道,让人将他重新投入牢狱,而后缓慢地往寝宫走去。 长廊那样长,缓慢回溯如同人生。 脚步那样沉,如在泥沼,如过烟尘。 他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是希求不来的,欢声笑语、亲和融洽都是镜花水月,一切的深处,每个人都为了自己,权力的诱惑面前,人不是人,是恶魔。 而自己则只有自己。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 他的恶魔催促着他,快些了断自己,去那极乐的天堂,没有斗争与权势的地方,遇见自己的亲人,是否也可以放下仇恨,放下相争,享受一下人人圣洁的温暖了呢。 快去。 他被催促着。 快去死。 他将白绫绕上脖颈。 快离开这里,快去理想乡。 他蹬掉了椅子,整个人悬挂在空中。 他看见父王,母妃,兄长与弟弟,曾经恋慕的女孩,他看见所有人欢笑团聚,仿佛其乐融融。 为什么人类都那样擅长伪装?为什么幸福总是像流沙,难以深入,随着时光流失于指缝? 为什么呢? “卡!” 霍夫曼导演热泪盈眶,冲上来抱着蔡斯年:“斯年啊!我的王子啊!”说着夸张地嚎啕大哭,整个组的人都配合地抹眼泪,蔡斯年则站在倒下的椅子边,握着手上的白绫,一直回不过神来。 生活是这样悲惨的吗? 他习惯了终究只有自己一人的日子,从未真正想过依靠他人,家人早已全部离世,也知道自己的人生早早的就坠入深渊,坠入冰窟,从未渴求过被人爱慕,与人过上亲亲密密的日子。 是注定孤独的命运比较可怕,还是奢求爱的人生更加悲凉? 他说不清,想不明白,只觉得心口闷疼,自己把自己逼近了死胡同,硬钻着牛角尖。 霍夫曼在旁边说:“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幕戏了,路德维希不能够死,他又活了过来,因为他有整个国家的重任在肩膀上,他在大限之前绝对死不了的,他永远也获得不了爱的,除了他的狗,没有人敢爱他。” “他必须像幽灵一样,日复一日,在皇座上继续生存下去,太阳落下,太阳升起,他只能独自度过一天一天又一天。” 他最终感叹:“啊,多么悲伤啊。” 蔡斯年忽然回过神来,蹙着眉头问他:“人生真是这么悲伤的吗?人类因为自己的追求,无法跟他人保持长期的亲密,一切都会淡,都会逝去,我们或者不再追求,或者只剩下自己?” 霍夫曼比蔡斯年老很多,他意识到这孩子是被戏影响了,便率先平静下来。 “我不知道啊,”他说,“也许一切都会消失,爱会变成冷漠。但是你要一直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也许就像中国人说的夸父追逐太阳一样,一直追逐或许无法到达,但是不去伸手就不可能得到。” “日子总要过下去,即便有时候放弃了,就在地上躺一会,等又有些精力了再上路,人都会害怕,一直做就没心思乱想了。你追逐的东西是存在的,只管追逐就好。” 蔡斯年不信任地看着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很难自拔。 “你是个好演员,”霍夫曼说,“你是个天生的演员,加油吧,等这部剧播了,你的那些污名大部分会洗去的。浪子尚可回头,尤其你已经很成功了,一步一步来,不停追逐,总能得到公正的评价。” 蔡斯年点点头,一路沉默着,跟着河希礼上了车。河希礼看他不说话,自己也不太敢说话,调了一首轻音乐放,小心地不时看着他的表情。 蔡斯年猛地对上他的目光,看得河希礼一愣,便忽然觉得,自己从来不是路德维希,自己从来不是孤家寡人,他的朋友们也许无法给他太多,但也不是只顾着自己,他与人在一起时的欢乐,偶尔感受到的关心,都是证明他并非独自一人的证据。 尤其是上一辈子,有人为他死过,他也为别人死过,也许路德维希注定孤独,但他不是,他有过极深的羁绊,他知道人们之间有来有回,付出大部分是有回报,想要什么需要开口,只有奢望太多才是不理智的。 于是,下车之前,他拍河希礼肩膀时格外用力,回到家,又开始坐在大厅里等宫政和。 他上辈子许多花哨的技能都是满点,调酒、泡茶之类,都是大师级别。他估摸着宫政和回来的时间,泡了一壶茶,一遍一遍滤着茶汤,看着碧绿的茶水,感到心平气和。 宫政和一回家就被茶香吸引了。 他看到蔡斯年腰杆笔直,神情平和,姿势专业地用茶杯盖拨着茶水,忽然有些惶恐,不知道蔡斯年是不是在等自己。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拿起茶杯贴近鼻尖,称赞道:“好茶。” 蔡斯年抬头盯着公正和,他一向眼神迷离,态度散漫,这时却有点专注,好像在等着宫政和说些什么。 宫政和愣了一下,往日场面上的滔滔不绝全部像是瀑布被塞住,竟有些哑口无言,忽然想:斯年对我是什么感觉呢?如果我现在吻他,他会做什么呢? 但蔡斯年忽然开口了,他一本正经地说:“宫政和先生,我觉得你对我不错,我对你也不错,现在我发现了你我生活中的一些问题,所以我们必须谈谈。” 由于心态的变化,宫政和对他还是比较拘谨,这时就越发忐忑起来,皱着眉头想打断他。 “有人想杀我,也有人想杀你。” “有人杀了你哥或许还害了你嫂子。” “你可能怕我恐惧,所以只是一味增加我的保卫,没有告诉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危机,”蔡斯年忽然站在他的角度上想了想,说道,“你心理压力很大吧。” 独自承担着一个家族的全部希望,承担着一个国家立法的重责,承担着可能随时会遭遇刺杀、死于非命的恐怖。蔡斯年拿自己当年独自一人,无可依靠,必须要为家人和战友向恶魔复仇的心情类比了一下,觉得两人是不相上下的压力山大。 “你可以告诉我。”蔡斯年说,“既然我已经是这一切的一部分,就不想再偷偷摸摸自己调查,你的压力、恐惧都可以告诉我,如果你不反对,我可以和你一起担,和你一起查,你不用非要自己一个人承载着全部的事情。” “我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最亲近的是你,我也相信你。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相信我。” 宫政和端着杯茶,直直站着,被他这一袭话砸得有点懵。 “你大概不太乐意相信别人,”蔡斯年笑起来,“我能得到你一点信任吗?” - 宫政和根本别无选择,蔡斯年既然已经发现,瞒着他就不再是保护他,而是不信任,他向来沉默,自己担起一切,以至于有人说我愿意了解你,试试能不能帮你承担一部分,哪怕只是心理压力,他竟然有巨大的不适应和不习惯。 但该从何说起呢? 宫政和艰难地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蔡斯年这是在主动了解他,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呢? 这样一想,心态就完全变了,宫政和整了整衣襟,把蔡斯年带到露台上,对着满室青光,倒了一杯红酒。 蔡斯年拿着红酒,心想:这人要分享心事的气氛……还真是浪漫啊。 第12章 /09已换为正文 “你想要知道,我肯定会告诉你。”宫政和捏着酒杯,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因为跟我在一起,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这种事情,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能更多地增加你的保卫。你自己想出来了,还是谁告诉了你。” 宫政和盯着他:“谁告诉你的?苏尔曼医生?” “不能告诉我吗?”蔡斯年说,“我那么脆弱?” 宫政和:“我脆弱,我受不了自己给别人带来……不幸。” 蔡斯年:“带来都带来了……” 宫政和蹙了一下眉头,蔡斯年赶紧笑了一下:“我也担心你。” 宫政和想:完了,又被击中了,这个人,是不是特别会撩。 “跟你从头说起吧。”宫政和抿了口酒,示意蔡斯年也尝尝,“我们家在几百年前是神宫星的王族,你们家是神宫星的士族,我们家和几大士族世代通婚,选出来士族这一代中与子弟匹配度最高的,进行结合。” “我哥是这一代的长子,他非常优秀,牺牲前是仅次于路易斯的上将,我嫂子是林家的长女,跟我哥是天作之合。” “四年前,我嫂子刚怀孕,出意外死了,一尸两命。起因是许多人一起去滑雪,我嫂子在在山上的酒店里,看着我哥在下面滑,结果忽然从楼梯上摔下来,十来个保镖,愣是谁也没扶住,然后头一下碰在一个尖锐的石雕上,送到医院已经不行了。” “从那以后,我哥整个人都消沉下去,家祖希望他能从前线上退下来,他怎么也不听,两年前战死了。当时是剿灭星际海盗,他们一个母舰都被轰碎了,连残骸都没有。” “实际上,我父母亲去世也早,一个七十多,一个不到九十,在平均年轻一百二十岁的这个年代,这都是英年早逝,尤其是我们这样一个家庭,家祖,也就是我祖母都已经一百三十七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还送个不停。” 蔡斯年拍了拍他,手腕被他顺势握住,然后就收不回来了。 “后来想想,哥嫂的死因都有蹊跷。从我嫂子来说,后来保镖们回忆,她好像是自己想要跌下楼梯的,看当时的监控录像,也觉得我嫂子好像确实像是刻意滑了下去。但这也不知道是我们自己强加上去的,还是当真如此。” “至于我哥……”宫政和沉默了些,蔡斯年便回握住他的手,宫政和愣了愣,有点不习惯似的,手上悄悄用了点力,两个人的手掌严丝合缝。 “这是军部内部的情报,你不要透露出去。”宫政和吸了一口气,慢慢说,“我哥的战舰,防卫系统极强,被包裹在重重护卫舰中央,置于大后方,敌人本来是不可能知道他的具体坐标,更是很难将他那么大一艘战舰炸成碎片的。” “但有人把他的位置透露出去了,甚至连战舰型号和……指挥官所在位置都透露出去了,我手里……有当时的……” 宫政和说不下去,蔡斯年看不下去了,起身走过去抱住他。宫政和又长出了一口气:“我有当时的通讯记录,他的副指挥官叛变了,把所有信息都传了出去。” 蔡斯年皱起眉头。 “你也奇怪对吧?”宫政和说,“就跟这次一样,一个流浪汉,一个上班族,查不出任何犯罪记录,没有任何刺杀你的理由。而我哥的副官一向忠心耿耿,为了我哥曾经全身烧伤百分之八十五,好不容易才留下一条命。” “就算是那一次,也是受了伤一直在母舰修养,而且是卧床休养,他没有任何叛变的理由,我去查了,他跟海盗组织没有任何的干系,他的背景没有任何的问题,为什么呢?” 蔡斯年轻声说:“他们像是吃错了药,或者……被什么人控制了。” 宫政和摇头,表示不知道:“这次的流浪汉,大脑组织拿去切片研究了,结果过一阵子才会出来,那个上班族……”他用指节顶了顶额头,“事情还很麻烦,他的家属要好好安抚,我们虽然都是正当防卫,但,哎,有事情冲着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冲着你?为什么连家人都不放过……” 蔡斯年把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拍他的后背:“没事没事,我好好的呢。” 宫政和把额头顶在他锁骨上,把手按在他后背上,炙热,烙铁一样,能烫掉人一层皮。他的呼吸扫过蔡斯年胸口露出来的那一小片皮肤,让人一阵一阵地过电,起鸡皮疙瘩。 气氛一下有些微妙。 蔡斯年终于有些忍不住:“你说你们家的人找对象,是找士族中最匹配的人,是……怎么个匹配法?” 宫政和想吻他的胸口,在内心斗争,怕太快破坏节奏,破坏关系,但又实在很想,只好紧紧把额头按在他身上,趁着这一时片刻的软弱,多得到一些温存。 古话说,表白应该是胜利的号角而不是冲锋号,真是害苦人,话就在嘴边,却不让人吐露出来,心累。 在蔡斯年身上,他感觉到一种依靠,他想:这是我的爱人,是我的家人。 蔡斯年又被抱紧了些。 “你进门的时候我也说过……”宫政和说,说到一半顿住了,盯着蔡斯年看。 蔡斯年忽然紧张起来:老天,差点忘了有些原主该知道的东西他是不知道的。 “哦,哦,对。”蔡斯年大脑迅速运转,“我想错了,还以为是些命运之类的,更浪漫的东西。” “挺浪漫的,”宫政和手还按在他背上,坐在那,抬头看他,“我只有跟你才能够有后代什么的,不就是命运么?” 蔡斯年:“……” 蔡斯年:什么?!! 一大波未来男男产子黑暗科技涌入他的脑海,蔡斯年几乎结巴着说:“哦,哦这样,我们……得生……” 宫政和:“说起来,周期是三个月一次,马上就到下一次融合实验的时间了。” 融合……实验…… 蔡斯年嘴角抽搐,忽然觉得三观有些崩塌。 这…… 那…… 我的老天啊…… “很晚了,”蔡斯年僵硬道,“早些……睡吧。” 宫政和挽留他:“再喝一杯吧。” “不用了,我不太能喝那个,红酒。” 宫政和忽然站起来,两个人贴得很近,胸膛对着胸膛,宫政和笑道:“斯年,跑什么,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难道你忘了,还是……” 蔡斯年自暴自弃地说:“我是觉得……很期待,呵呵,为你们老宫家做贡献了,呵呵呵。” 宫政和撩人不成反被撩,两局均k.o,呆滞出局。 - 路德维希·神经病·王子,杀青了。 晚上出门参加庆功宴,正赶上宫政和回来,严肃地叮嘱他:“过几天就要进行融合实验,不要喝酒,不要吃太油腻。” 蔡斯年:“听着像备孕一样。” 宫政和又败下阵来,回到房间,换了身格外华丽的汉服,一边斟茶一边平复心绪,暗暗盘算着怎么把喜欢的人追到手。 很少有人知道,宫政和与路易斯将军是好友,路易斯也有神宫星的背景,两个家族一直保持着低调的联系。 宫政和跟路易斯视频会议,聊了几句军队立法方面的问题,两个人都特别清高,一个飘飘欲仙,一个冷然自持。然后,宫政和飘飘欲仙地问:“路易斯将军,您当年博得爱人欢心的事迹广为流传,可有什么秘诀可以指点小弟一二。” 路易斯将军为人严肃,不爱八卦,情绪不外露,对于宫政和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也没有什么表示,冷然自持地说:“强吻。” 宫政和:“……” 他也是很少有无话可说的时候,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这种时候特别多。 路易斯将军凛然道:“我当年就这么干的,现在孩子快有了。” 宫政和:“小弟羡慕。” 但是小弟不敢……不,是小弟比较高级,我们文人,不像你们军人那样简单粗暴。 宫政和:“还有别的吗?总不能一上来就强吻。”那是流氓。 路易斯:“多接触,约出来玩,殷勤一些。”他顿了顿,终于想起来这位文官的结婚传闻,现在看来应该不是真的,追都没追到,结什么婚。思想陈旧的铁血军人如是想道。 想到这里,路易斯就不禁有些同情他,在他看来,宫政和条件相当好,全星际人都爱戴他,是不该有这种困扰的,便多说了几句:“你看中的人,对于他人的心思敏锐吗?” 宫政和:“非常敏锐。”有读心术呢。 路易斯:“哦,那你就多暗示,后期多明示,软磨硬泡吧,真的看中就不要怕丢脸。” 宫政和飘飘欲仙的表情快维持不住了,含混地“嗯”了一声,不想跟这位大佛聊天儿了。两人挂断了视频,宫政和为了舒缓心情,决定看看新闻,他娱乐项目极少,家里管教太严,看新闻读诗经就是娱乐了,好歹新闻有时很有趣,诗经还很多爱情故事。 正读着严肃正经的新闻,一条花哨的咨询忽然弹出来。宫政和默默准备点叉,心想:这个客户端该整治一下了,身为严肃媒体,这什么用户体验。 改天要跟□□长好好说道说道。 但一看内容,手指就停了。 “蔡斯年与兰瑟高级酒店起冲突,血迹满地,疑为旧爱变仇敌!” 血迹……满地? 宫政和马上坐不住了,弹起来冲了出去。 第12章 /10已换为正文 酒店包间里,兰瑟和蔡斯年两个人被圈在一起,一边一个,被自己的经纪人骂,蔡斯年看见兰瑟下巴上一块青,不禁问:“哎,你没事吧?” 兰瑟反应很温和,还有点不好意思:“没有,真没想到隔壁是杂志主编聚餐,太惨了。” 蔡斯年:“可不是么。” 外面堵了一群记者,俩人都出不去,其他聚餐的人已经四散而逃了。 “怎么办?”蔡斯年问河希礼,“开新闻发布会?” 河希礼特别平静:“我想掐死你。” 蔡斯年:“……”是我的错吗?根本不是啊! 事情的缘故是这样的。 蔡斯年的剧组包了一个宴会厅,不巧,兰瑟的团队在对门包了一个包间,更不巧,俩人上一层的中间,是一屋子狗仔中的狗仔,高级狗仔——一群八卦杂志主编和负责人。 起因是这样的。 蔡斯年上电梯,刚好遇见兰瑟,俩人明刀暗枪一阵,出电梯的时候震惊地发现,大家选酒店的品味有点相同,也不知道霍尔曼是不是发了横财,还是兰瑟他们组合丢了品。 这一点被兰瑟组合另一个人发现了,于是这货端着酒杯就过来挑衅蔡斯年,兰瑟过来拉人,把别人拉回去,自己留下了。 兰瑟大大方方给霍夫曼等人敬酒,然后扭扭捏捏到蔡斯年身边,跟他说:“斯年,我们以前有很多误会,我真的很抱歉,希望干了这杯酒,过去的都能过去,我们都能有更好的未来。” 兰瑟眼睛都有点红:“不要再跟哥赌气了。” 可是蔡斯年是谁,他是能够看穿各种人内心的主儿,默然看着兰瑟内心的小九九,下了一个判断:绿茶*。 兰瑟对他的情绪很暧昧,一半讨厌得要死,一半没法无视,总是想起来,蔡斯年忽然起了坏心,跟剧组的人吃得差不多,带兰瑟到宴会厅露台上去喝酒聊天。他擅长玩弄人心,上辈子出入各种*,破碎了无数颗犯罪分子的渣男心,于此道十分擅长,着实不是个好人。 蔡斯年也没说什么,但兰瑟脸就渐渐红了,内心里觉得:斯年怎么变了这么多,变成这样了。 这个“变成这样了”在他内心中用的是嗔怒的语气,实际上非常受用。 蔡斯年就笑,伸手往兰瑟头发上摸了一下,拿掉一片彩屑,看了看,说:“还以为是花瓣呢。” 兰瑟眨巴眼睛看他,整个人堪称柔情似水。 然后一声怒吼起,一个玻璃杯当空而降,砸向的是蔡斯年,可是蔡斯年躲得快。 于是砸到了兰瑟的下巴。 蔡斯年抬头,看见斜上方还有一个上一层的露台,杰拉德在那瞪着他。蔡斯年哪里是能惹的,看了一眼两层的距离,又看了一眼下面十几层楼的高度,光点一般的车水马龙,当下踩着一个壁雕,几根栏杆,轻巧地窜到了上一层,揪住杰拉德,拿着旁边的酒瓶给了他下巴一下子。 本来不轻不重的,就是小小一教训,杰拉德却尖叫起来了。 尖叫,扔东西,惊来了一群服务生。 还有一群主编。 原来杰拉德和蔡斯年所在的,是一个走廊通着的露台,主编们就在隔壁喝酒,门开着,出什么事一下就听见了。 也是巧了。 于是一群主编出来,就看见杰拉德在发疯,蔡斯年一只手按着他,满脸嫌弃,兰瑟不知所措地拉架。地上确实有血迹,是杰拉德这二货自己砸了酒自己踩到了,要是鞋底厚也没什么,偏偏他个子小,还喜欢穿最近特别流行的超薄底鞋,那东西美其名曰:让双足感受大地,蔡斯年看来,跟袜子没什么区别。 然后新闻就爆出来了。 一群主编的功力是不可抵抗的,太可怕,满城风雨,星际头条。 结局就是杰拉德被送医院,蔡斯年和兰瑟被主编们叫来的小弟们堵住,其他人全散了。 蔡斯年又叹了口气“唉”,心想:这什么事儿啊。 他本来就懒洋洋的,一副半醒不醒的样子,此时一不耐烦,就显得很不爽。兰瑟大概是维护气氛维护习惯了,坐到他身边,安慰:“没事的,很快他们就散了,实在不行,我公司派悬浮车,说在楼顶接我们走。” 蔡斯年看向河希礼,满眼:你看看人家!我们公司的悬浮车呢?直升机呢?航空母舰呢? 河希礼扭过头去,显然在心里默默骂蔡斯年。 兰瑟继续温声软语,蔡斯年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内心正想着蔡斯年会轻功似的翻上楼那一幕,他好像把这个行为当做为他出气了。 ‘真是开了眼了。’蔡斯年心想,‘怎么什么都跟你有关呢?’ 但此人让原主“黑”了,虽然也因为“黑”红了吧,但着实应该整上一整,不来白不来么。蔡斯年笑了笑,靠过去跟他低声说了句话,兰瑟脸马上就红了。 河希礼盯着蔡斯年,心想:反了你了!你在干啥子?! 蔡斯年看了河希礼一眼,还没意识到自己行为的问题。 这时门忽然响了一下,就是密码锁被破解的声音,蔡斯年立即反应过来,心想:什么人?当狗仔的现在都能开密码门了?!紧接着就看着进来的人呆住了。 宫政和顶着一身寒气冲进来,身上还是之前修身养性那身华丽的汉服,连个外套都没披,更主要的是,没戴精神力面罩。 蔡斯年第一反应是挡住兰瑟的视线,就差捂住他眼睛了,面无表情地对宫政和做口型:脸,脸脸脸脸! 宫政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怎么样?受伤了?哪里流血,我看看!” “我没受伤,没流血!”蔡斯年终于受不了了,“你脸!” 兰瑟和他的经纪人看见宫政和,都呆住了。宫政和的人把屋子围起来,密不透风,兰瑟二人更是吓成两朵鹌鹑。 宫政和拉着蔡斯年上下看了一阵子,确定确实没事,才长出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吓死我了。” 蔡斯年有点愣,也上下看他,后反劲儿地发现宫政和刚才进来那一下,简直银光闪耀,特别帅。 “你怎么来了?”蔡斯年凑过去,又看了看兰瑟,“你……我……咱俩不藏了啊?” 兰瑟眼中写满恐惧。 蔡斯年生怕宫政和撑着额头,来一句:藏什么藏,不就兰瑟和经纪人吗,都拉出去斩了。 果然,宫政和说:“不就他们俩人么?”好在现在是文明社会,下一句是,“你们俩别说出去。” 兰瑟经纪人要疯了:“你……您,您是……” 宫政和:“我是宫政和,”然后揽过蔡斯年,“我是他丈夫,登记过的,你们,还有转告你们认识的人,不要欺负他,你们圈子里我认识的都是顶头的大老板。” 兰瑟二人噤若寒蝉,几乎以头抢地,蔡斯年看了看他们俩的想法,发现两个人还在梦游状态。 宫政和看着蔡斯年,目光复杂。当一个人心系另一个人,一旦他回来晚了些,该打电话的时候没打,甚至是不该睡觉的时候去躺着睡了一会,都会让人心中敲响警钟,浮现出各种不好的想法,时间长一点联系不上,体会到恐惧真是难以言说。 何况,还看到对方可能发生流血冲突的报导。 吓得心快跳出来了。 蔡斯年回过味儿来了,扯了扯宫政和的袖子:“你……是不是那帮记者报导什么有的没的了?” 宫政和把那条新闻翻出来给他看,蔡斯年看了一眼,就说“哎呀!”,然后脸皱起来,喃喃:“这群标题党。” 蔡斯年又笑起来,有点贼,小声说:“是不是特担心我?” 宫政和瞟了他一眼,勾着他的肩膀把人勾过来,按着他的后脑勺把人按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把脸贴在他头发上,蹭了一下,低声说:“吓死了。” 那声音麻酥酥的,顺着耳廓传进来,引起了细微的震动,一直传到胸腔里。蔡斯年忽然特别动容,一把抱住宫政和的脖子,傻兮兮地“嘿嘿”笑了一声。 这个世界上,宫政和是跟他最亲的人了。 河希礼默默转移视线,兰瑟经纪人也默默转移视线,兰瑟却盯着他俩,眉头蹙着。 “你来的时候没被人看见吧?”蔡斯年问。 宫政和面无表情:“看见就看见。” “你不怕我拖累你了?” “你总有一天要给我增光。” 蔡斯年就又笑得停不下来,觉得宫政和啊宫政和,真会说话。 “我这个剧不错,有槽点,有笑点,有泪点,出了之后,炒一炒,估计我的名声马上逆转八成。” 宫政和摸了他的脑袋一下,蔡斯年笑着拍他:“哎,别摸我毛。”河希礼白眼快翻到天上去,心想:非要这么旁若无人吗? 兰瑟一直盯着两个人,见他们要先动身走了,忽然开口:“你们真结婚了?多久了?” 宫政和乜斜了他一眼,不说话,揽着蔡斯年要走,蔡斯年朝他挥了下手,目光都没停留一秒钟以上。兰瑟猛地就受不了了,有的人的好脾气就是一层皮,稍微上来点情绪就融没了:“斯年,怎么这么急着要走?刚才不是说,那么多年没跟我好好说过话,现在一起待多久都愿意吗?” 蔡斯年后背僵住了,心想:完了,玩儿脱了。 他刚才确实这么逗兰瑟来着,一看见宫政和,全忘了,此时悔不当初,恨不能穿越回去重头再来,刚想跟宫政和说点什么,宫政和却自己转过头去,厌烦而冷漠:“你之前对他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吗?他现在是在逗你呢,这都看不出来?” 宫政和皱着眉头,摇了一下头,眼中满是:有脑子是件好事。 蔡斯年一天第二次快被他帅哭了。 不愧是宫政和啊。 第12章 /11已换正文 没一会儿蔡斯年就不这么想了。 “上车。”宫政和几乎是揪着他的后脖颈把人丢上车,吩咐保镖,“你们别上车,周围跟着。” “是,先生。” 然后宫政和,这位绝对给交通法出过立法意见的星际议院议员,副议长,就开始飙车了。 “我天,”蔡斯年坐在副驾驶,被晃得像是沸水里一颗鸡蛋,感觉自己特别脆弱,“你别……超速啊哥。” “我不是你哥,”宫政和打了个方向,蔡斯年直接扑到他身上,“这里不限速。” 蔡斯年:“我错了。” 宫政和:“哪里错了。” 蔡斯年:“我……” 宫政和又打了个方向,然后又在蔡斯年撞上另一边之前,再打回来,蔡斯年又撞在他身上。 ‘你还乐此不疲了是吧?’蔡斯年哭笑不得地想。 车子最后停在一条河边,月光,樱花树,水波粼粼,开阔,没别人,是个好地方。除了蔡斯年下车就扒着栏杆干呕。 以他上辈子的训练程度,就算上载人航天飞机去外星翻几个筋斗,也什么事儿都没有,但这具身体不一样,有点小肌肉,也都挺松懈,身体不好就特别容易晕车、船、飞机、火箭。 ‘锻炼!’他艰难地想,‘练出大胸肌!’ “没事吧,”宫政和看不下去了,过来拍他的背,拍了两下顺势把人揽在怀里,“我不是……不,我就是故意颠你的。” 蔡斯年推开他,满眼无语的“仇恨”:“万恶的官僚大老爷……” “不怪我,”宫政和干脆靠在旁边,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他,“你自己作死。” 蔡斯年:“我怎么,哎,我到底怎么了啊?” “已婚妇男,不学好,调戏前队友,”宫政和说得很平静,“该不该打?” 蔡斯年哀嚎:“家庭暴力啊!” 宫政和:“我说真的呢,别扯。” 月色下宫政和那身华服,绝对是价值千金的料子,这样折腾都一点皱褶都没有,幻象一般闪烁着,令人炫目。 蔡斯年看了他一会:“李白帅一点也就长你这样了。” 宫政和脸黑了:“恭维我没用。” 蔡斯年笑了:“这苦大仇深的,像杜甫了,杜甫可不帅。” 宫政和想把他拽过来扇一巴掌,忍住了,心想莫非自己真有点家庭暴力的因子?又想过去会议上多少人,简直让人想拿着对行星导弹哄他,他都能忍住,温文尔雅地用语言和德行,嗯,和背后的手段折服之,区区蔡斯年…… 区区蔡斯年让他要气死了。 宫政和觉得自己面对蔡斯年的时候,不太理智。他总是冷静、镇定、头脑清醒,但看到这个人,情绪就比较高涨,快乐和悲伤,愤怒和冷酷,都格外汹涌,这样就容易说话、做事出纰漏。 所以才说喜欢一个人,和咳嗽一样,是藏不住的。如果谈判的时候,对面是蔡斯年,估计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掀桌,哪还有什么风度可言。 “你就扯吧,”宫政和皱着眉头,终于把话说出来了,“你知道你结婚了吗?” 蔡斯年瞪大眼睛看着他:“你真……?” 宫政和挑眉。 蔡斯年难以置信地说:“你真在乎啊?我什么都没做,我就嘴贱说了两句话。” 宫政和一把扯过他,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别惹我生气,”他嗓音冷静得像是可以直接去否决总统议案,“我把你……” 蔡斯年瞥了一眼河水,心想:把我扔下去?游泳还是会的。 宫政和:“我把你锁在家里,上班带到办公室去。” 蔡斯年:“……” 蔡斯年要疯了,他终于感觉到了某种奇异的问题。 蔡斯年推开他,审视地上下看:“你……” 宫政和歪着头,显得很冷淡,等着他往下说,他觉得自己认识蔡斯年之后,跟他越来越像了——越来越像个穿西装的大混混。 气质呢? 近墨者黑啊。 蔡斯年:“你是要面子吧?” 宫政和不想要气质了,他想要……他不想要打蔡斯年,想要亲他。但是不能急,感情不到,急也没用,只要理智还在,就知道高深莫测一点比较适合发展。 宫政和高深莫测地说:“面子我已经找回来了,而且你之前……浪的时候,别人也不知道这事儿跟我面子还有关系。” “哦,”蔡斯年说,“那……” 宫政和就那么看着他,心想:你能想出来吗?你想出来,自己相信吗?你自己相信,敢说出来吗? 他还有点期待。 蔡斯年:“你是觉得违背了道德观吧,你们家流行男德吗?” 宫政和没话说了。 “斯年,”他慢慢说,“我知道我们结婚的时候没有感情,但婚姻就是婚姻,择一人终老,你有了我,不可以再跟别人,不可以再撩别人。”最好也别再看别人了。 蔡斯年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笑了一声:“你们这种家庭,不是表面上举案齐眉,背地里各玩各的吗?” 宫政和真的有点手痒了,心想:这人怎么能这么气人呢?说出这种锐利的话,究竟该说他聪明还是迟钝? “我们家不这样。”宫政和最终这么说。 但蔡斯年这个人,真是个极品啊,他就是有能力把最温和的人,给气出暴脾气来。蔡斯年又认真思考,思考的结果是,熟稔地拍了拍宫政和,笑道:“你不用忍着的,外面大好花花世界,有什么不好,不要让那些道德观念限制了你快乐的生活,我无所谓的,你想去飞,就去飞吧!” 好一个混不吝的混蛋。 宫政和眼角抽搐了两下:“然后你也去放飞自我?” “我无所谓的,”蔡斯年托着下巴,撑在栏杆上,河水潺潺的光波映在他侧脸上,一个柔和的,冷色的底光,“我没渴望过,也没那个胆子把人拉到身边来,比起这种脆弱的感情,还是工作更有趣。” 宫政和压抑地喘息着,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下,像是希望。他调整了一会,才能够若无其事地说:“也不是放飞感情,不用付出感情的快乐也多得很。” 蔡斯年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就让人好受多了,他笑着摆摆手:“我做不到那种事,假的,不空虚吗?” 宫政和长出了口气:“真的你也不要,假的你也不要,你要什么?” 蔡斯年想说:家人,朋友。但想到他实在是没有真家人,宫政和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刚认识几个月的人。人们聚在一起都是欢乐的,走散也悄无声息。 “朋友吧。”蔡斯年说,“好朋友。”他忽然笑起来,有点狡黠,“宫政和,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宫政和感觉自己心脏都停了,好像被人窥视到了大秘密,甚至有点恼羞成怒。 “我挺喜欢你的。”他平静地说,心想:但你估计不怎么喜欢我。 ‘他不喜欢我。’这是一个想法,彻底冲散了宫政和偶尔也像恋爱中的少女一样,傻乎乎地思考:‘他会不会也对我有感觉?’的幻想。 蔡斯年:“我也挺喜欢你的,我觉得你很有魅力,而且学识渊博,人也好,对我也很关心。嗯,对家庭有责任感,对社会有责任感,能力非常强,是个爷们儿。” 任谁听到别人这样夸奖自己,都会很愉快,何况还是对自己而言很特别的人。宫政和终于感觉好了点:“想听我夸你吗?” “来啊。” “你给人很自由的感觉,”宫政和慢慢说,“让人向往。聪明,”虽然有时聪明得欠揍,“也有魅力,”虽然有魅力得有点危险,“你会为我挡刀,你会挡在任何危险之前,保护身边的人。你让我想到一个很伟大的人物。” 宫政和说了一个名字,蔡斯年不知道那人是谁,只依稀记得好像是地球时代之后的人物,一个政治家还是活动家。 “哈哈哈,”蔡斯年装作听懂了,“谢谢谢谢,过奖过奖。” “你想要朋友,”宫政和无奈地微笑,“那我就是朋友吧。” “啊?”蔡斯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嘿嘿笑了一声,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哎呦,好,好,我的朋友。” “但是今天的事情,不可以再有了。” “好的好的,”蔡斯年满口答应,“不可以折好朋友的面子。” 宫政和揉了他头发一下,蔡斯年笑:“别揉我头毛。” 朋友,朋友就朋友吧。 宫政和身为一个好朋友,友好地搭上了蔡斯年的肩膀:“沿着河走走?景色不错。” 蔡斯年:“嗯,确实不错,还挺浪漫。” 宫政和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神经有多大条?本来不是很敏锐吗,难道唯一反应不过来的是感情的事儿? 无所谓了,能跟他一起,名正言顺地散步,目前来讲,就这样吧。 - 蔡斯年一点也不迟钝,他不过不相信那些有的没的。 晚上,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心想:宫政和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想着想着,觉得应该不是。以他其实根本没有的恋爱经验,和见多识广,以至于不再相信某些鬼一样,传说许多,却没几人见过的东西,并且认为别人要是喜欢上自己,肯定就开始热烈追求了,或者也会明确表达出来。 男人的*是蓬勃的,不加克制的,不会掩饰的。 ‘那我能接受他吗?’蔡斯年又想。 他想象宫政和摸自己,吻自己,忽然有点呼吸急促,心跳快了点。 ‘镇定,别陷进去。’他忙给自己叫停,‘要控制。’ 人对别人产生好感还算容易,升级为喜欢就很难了,真正能长时间喜欢的人,一辈子又有几个呢,至于爱,那就更深沉,更艰难,多少人一辈子都没爱过一个人。 但反过来说,正是因为稀少,才值得珍惜。 第12章 /12已换正文 接下来将近一个月,蔡斯年的生活都挺悠闲。偶尔去补一个两个镜头,偶尔上个节目,偶尔查一下宫家两桩惨案的资料,跟各种医学和精神力学专家聊聊,同时一个一个排查宫家的政敌。 由此一来,蔡斯年惊奇地发现,宫家人缘真是好,竟然没有多少敌人,哪怕对立党派、世仇,都没有真正能仇恨到杀人的地步的,更不用说要灭他满门。 这日,蔡斯年在家里翻着宫氏家谱,仔仔细细地看。 宫家人真少。 他们家常常是几代单传,而且据每一代人的生年计算,好像生育越来越晚。比如说宫政和的父母,生他的时候,父亲年逾八十,相当于在地球时代五十岁产子,而母亲也将近七十。虽然这个年代科技发达,人七十岁看着还是中年,甚至保养得当,还相当年轻,却总也不是那么普遍的。 宫政和的兄长比他大上将近二十岁,作为初胎,母亲五十岁生产,也是很晚很晚的了。这个年代,大家喜欢三十多,四十多要孩子,至于要几个,有的星球少子化,有的星球则一生就是一窝,没有统一的价值观念。 至于光明星,世家贵族一般要三个以上的孩子,毕竟母亲不想耽误工作,不愿生产,也可以在胚胎初期就放入人工子宫,对母体一点影响也没有。 蔡斯年想着想着,思维岔了,想起宫政和说他们俩一直在试图要孩子,忽然表情有些扭曲,想:俩男人怎么要孩子? 他上网搜索了一阵子,三观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对于自己的未来忽然有点惊恐。 正在这时,河希礼上门拜访,端端正正坐下,就见蔡斯年正神游九天,一时收不回来。 “蔡先生?”河希礼在他眼前挥挥手,“蔡斯年。” 蔡斯年抓住他的手,面色不济,悲伤、悲戚、悲凉。河希礼怔怔盯着他,忘了该说什么了,好半天才把手抽出来,低声说:“我,我这边有几个片子,你可以看看,总不能一直不工作,今天《王子》上第一集,也该选下一个本子了。” 蔡斯年沉浸在悲伤、悲戚、悲凉中:“哦,拿来我看看。” 他一边翻,河希礼在一边低着头解说:“《星球战纪》是机甲战斗片,导演觉得里面一个性格有点妖孽的角色很适合你,前期是反派,占领一个星球,是个土匪,而且还有种邪教头目的感觉,后期加入了主角的阵营,跟主角有点亦师亦友的感觉,片子很好,不过戏份不多。” “《零时都市》是一个科幻除魔的片子,给你的角色也是亦正亦邪,类似于反派的,制作不错,是男三。另外还有一个古地球时期中华题材的玄幻片,叫《天谴》,给你的角色,嗯,还是个反派。” 蔡斯年缓了缓,拿着第一个剧本翻来翻去:“《星球战纪》,我怎么觉得我听过这个名字” 河希礼:“这是游戏改编的,大制作,全星际播放,应该是年度大剧这个级别的。游戏、小说还有很多相关的作品都很出名,才制作的真人版,你听过很正常。” 蔡斯年:“我觉得我这个角色……”他看着角色介绍那一页,数了数,“好像也就是个男六号。” 河希礼:“毕竟你现在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作品,制片方是看在你的名气上才选择你的,我现在能拿给导演看的,也就只有《王子》剪出来的宣传片。” “哦,”蔡斯年踌躇片刻,“这个剧什么时候开拍?” “预定一个月后,但已经选好的角色已经开始拍一些各自的镜头了,好多后期的片段都也开始做了。这个导演早期挺稳扎稳打的,近来做事越来越灵活,也是掌控能力比较强,比较讲求效率吧。” “那我读一读剧本和小说,”蔡斯年说,“一个月后再定角色。” “那怎么可能?”河希礼吃惊,而后反应过来,“你要演这个?” 蔡斯年:“我记得这个片名,是因为里面有一个角色,我在好多地方都见过,我就想演那个角色。” 河希礼有种不好的预感:“谁?” “凌绝风。” 河希礼眼前一黑:“啊?” 凌绝风……凌绝风蔡斯年当然知道了,凌绝风有几个人不知道呢。这个游戏火了,成为星际级别的大制作,很大程度上就归功于凌绝风啊。 蔡斯年惊奇:“这个角色也不是男主角,我还是有机会吧。难道已经定角色了吗?我看还没有呢。” 这回换河希礼悲伤、悲戚、悲凉地望着他,心想:不是男主角,可是比男主角火得多啊。 他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不然你再看看,我给你争取一个男五号……” 蔡斯年:“我要演凌绝风,我去求宫政和,去求霍尔曼,去求这个片儿的导演,去健身增肌,去疯狂推《王子》,宣传自己,怎么都好。我要演凌绝风。” 河希礼绝望极了:“你为什么非要……” “我觉得我能演好,”蔡斯年说,有些倔强,又有些沉着,“也觉得我能拿下来。” “希礼,我入了这行,要做就做最好的,你相信我,我不是信口开河,这件事情,咱们能做到。” - 宫政和这一阵子正在怼总统。 总统想推一个增大政府权力的法案,议会里一大半人都在怼之,这届总统是人民党人,宫政和所在的联合党内还有人一直建议,找个机会直接把总统怼下台。 宫政和翻着下属提交上来的议案,心想:什么啊,总统没出轨、没贪污,也没干其他违法乱纪的事情,是说弹劾就能弹劾的么。 河希礼的电话切进来,近来宫政和跟蔡斯年关系好了许多,他本来已经不太联络,宫政和接起来,还觉得有些意外,就听河希礼语气非常的沉痛。 “宫先生,我刚刚跟蔡先生聊了聊关于下部戏的问题……” 河希礼简练而沉重地把刚才的谈话复述一遍,宫政和正好没别的事儿,就沉默片刻,问:“他说要来求我?” 河希礼:“是的。” 宫政和忽然有点开心,但嗓音中透露不出来一丝一毫:“嗯,他求我,我倒也是能帮他做到这件事,我去打几个电话,最多再投点钱,也就是了,这个项目不错,想必能收回来。” 河希礼很迟钝地听着,渐渐兴奋起来:“真的?您愿意?那……那……哎,可是这个角色人气太高,粉丝知道是蔡先生演,不知道会……” 宫政和:“有争议才会火,哦,他还说要推广第一部戏是吧,这方面的人我也认识的。” 河希礼:“那……” 宫政和:“具体我跟他聊吧。” “哦……” 河希礼放下电话,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总觉得宫先生对蔡斯年很高冷,现在怎么感觉好像还有点……积极呢。 - 宫政和一回家就开始等蔡斯年求他,等了一晚上对方也没开口,于是就想,也许这人还在看剧本。第二天,继续兴致勃勃地等人来求他,结果还是没能等到,便觉得剧本也许太长,还没看完罢。 可是一连等了一星期,蔡斯年也没“如约”来求他!不仅如此,蔡斯年还进行了另一项惨绝人寰的活动。 他开始健身了。 第一次看到蔡斯年光着上半身,在健身室里做引体向上,宫政和的内心是震惊的。 接着,他围观了蔡斯年练哑铃,杠铃,还有各种器材,呼吸重,肌肉一凸一凸又一凸,尤其是练胸肌的时候,宫政和简直不忍直视,有一次看到一半觉得鼻子里有点热,去卫生间一按,发现手指有点红。 好好的练什么肌肉。 尤其是宫政和也是有健身习惯的,两个人天天在健身房里,要么就两个人都裸着半身,要不就是穿个贴身的背心,对着鼓肌肉,满屋子都是荷尔蒙的气息。 宫政和一开始还比较矜持,只是穿得特制的运动服,有一天忽然觉得何必呢,心有所感,脸皮有所厚,装作若无其事地把上衣一脱,露出雕塑一般的肌肉线条。 蔡斯年立马走过来,在他胳膊和胸腹上一通乱戳乱摸,捏着下巴感慨:“好肉啊。” 宫政和差点当场“举旗投降”。 ‘矜持呢?’清高的文官宫政和心想,‘矜持呢?!’ 还有,说好的要求我呢?宫政和感觉不解又失落,然而还要端着不表现出来,感到非常辛苦。 在此期间,蔡斯年几乎每天都在新闻头条。 《王子》播了两集,引爆星际,因为这个角色实在太讨骂了。 十几天后,晚上,宫政和回家,抱着最后的希望想等蔡斯年来求自己,却见这人抱着光脑,赤脚缩在沙发上,皱着眉头咬指甲。 “怎么了,看什么呢?”宫政和靠过去,自然地把手臂圈在他背后的沙发上,看了一眼,就心中一紧,把他的屏幕推到一边去,沉声说,“别看了。” “哦,政和。”蔡斯年好像才刚看见他,笑了一下,眼角有点红,“没事,我就随便看看,一开始评论肯定是这样的,我各种卖蠢犯神经病,本来也是卖点么……不也,火了。” 宫政和眉头紧锁,气儿不顺,又把他的光脑招呼过来,飞快地输入着什么,蔡斯年凑过去看了一眼,见宫政和登了一个小号,跟一个骂他的人掐架。 “蔡斯年终于找到自己的定位了,哈哈哈,本色出演,这脑残说不定平日里就是这种思维方式呢,这是蔡狗屎的纪录片吗?” 这还是客气的。 宫政和回的那条是骂“蔡斯年居然还能有电视剧演,肯定是菊花万人捅,这剧导演长这样,蔡脑残食欲真不错!导演年纪挺大也是品味不错呢,就爱整容脸,丑死了!” 这条下面不止宫政和回复,但几乎都是指责此人不该骂蔡斯年还带上霍夫曼大导演,有的顺道说启用蔡斯年演这种剧,这种角色,霍夫曼导演眼光是好的,只是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导这种渣剧了。 “你不用帮我掐,”蔡斯年笑道,好像不在意,“不黑怎么红,我不就是这条路走出来的吗?你看这么几天,这剧点击量,才四集,上百亿了。”他顿了顿,“这样子广告商就能挣……嗯,然后分给我的钱……怎么也有这个数。”他比了个一个手势,笑得很开心。 宫政和表情还是不好,蔡斯年扯了他的耳朵两下:“哎,别生气,下个星期他们就要为我难过了,估计下下星期就为我哭了,然后我就能一举由黑转红,等完结,没准直接晋升一线,到时候这个作品又叫好又叫座,就真红了……” 宫政和没让他说出去,一把抱住他,把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紧紧按了一会,手掌终于放松了,安抚似的摸了他的头发两下,低声说:“装什么。” 蔡斯年愣了愣,忽然觉得像是一直在天上飘着,这时着陆了,鼻子开始发酸。 自己撑得久了,连难过都不知道怎么表现。 “哎,”他在宫政和肩膀上蹭了一下眼睛,嗓子忽然就有点堵,“真是委屈。” 第12章 /13已换正文 第三个星期,《王子》又出了两集,舆论大有改变,很多人开始同情蔡斯年的角色,同时,也有好的论调出现,表示蔡斯年演技令人惊艳,而本剧的主角,也出奇地让人产生了共鸣,竟然觉得卖蠢也帅。 简称蠢帅。 有的评论表示,既然是霍夫曼导演选中的作品,肯定有其深意,现在看来,已经很能触动人心。实际上,如果不考虑蔡斯年饰演主角产生的影响,这时已经觉得这部剧有笑点,有泪点,还有萌点,最重要的是,让观众随之产生的情感体验,非常丰富深刻,不由自主。在近年的作品中,这样的品质已经极难出现了,让人不由地想要知道后面的情节。 许多人的关注点已经不在黑蔡斯年上,而是认真地期待下一集的到来,《王子》下一集还有几天播映,居然每天都被刷上热门,蔡斯年看着那七六五四……的倒数,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 没人雇人黑他,舆论风向就还是比较和善的,果然作品才是王道。这时候,只要再找人推波助澜一下,效果就更好了。 这边河希礼找了人在盯着,基本没问题。 与此同时,网站看着风向,开启了付费预先观看接下来两集的功能,居然大爆,第一天就赚了几个大广告的钱。 这一天,河希礼匆匆忙忙冲进宫家,坐在蔡斯年面前,气都没喘平,就开始飞速说:“你知道你这两天进账多少吗?” 河希礼小声说了一个天文数字,还像是在做什么特务工作一样,来回看了看,然后紧张地盯着蔡斯年。一下子,蔡斯年觉得自己特别冷静,冷静到开始陪他演,严肃紧迫地说:“哦,是吗!那钱什么时候到我账上,合同你当初审好了吗,不会有赖账的可能□□!” 河希礼一下惊了,站起来踉跄了两下,似乎想跑,缓了两秒钟,终于明白过来,一向端正拘谨的一个人,第一次抬高声音说话:“蔡斯年,你逗我啊!” 蔡斯年还在演,皱紧眉头:“嗯?怎么跟我说话呢?” 河希礼愣了愣,乖乖跪坐下来,两手放在膝盖上,低声说:“抱歉蔡先生,我刚刚……” 蔡斯年噗了一声,还想忍,憋不住了,哈哈大笑,拍着河希礼的肩膀:“哈哈哈,你真可爱!哈哈哈哈!还真信了!” 河希礼脸色沉下去,盯着蔡斯年的眼睛,嫌弃地撇了撇嘴,心道:你这个邪恶的人类! 蔡斯年也沉下脸来:“想什么呢?不知道你想什么,我都能丝毫不差看出来?” 河希礼咬牙切齿,毫不退缩地等着他,心道:邪恶的人类!过分!不公平!邪恶的人类! 蔡斯年笑得捶地,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河希礼满眼:坏人!坏人!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气急而走。蔡斯年赶紧爬起来拽住他:“希礼,别生气,别生气,跟你开玩笑呢,你太认真拘谨了,哈哈哈……” 河希礼怒道:“认真也是错了?” “好的好的,”蔡斯年拍自己的胸口,哄他,“我的错,我的错好了吧?以后在我面前放松点,咱俩谁跟谁,你不是我的下属,你是我的参谋,我要依靠你的,放松点放松点。” 河希礼总算舒服了一些,嘴里还咕哝着,但终于老老实实坐了回来。蔡斯年拍着他的肩膀:“那……之前跟你说的事情,你办妥了吗?” “男三,”河希礼伸出三根手指,“《星球战纪》制作人和导演那边我一直在沟通,之前给你男五号,昨天之后,他们看《王子》爆了,能给到男三。其实制作人说给你男一都行,但凌绝风……他们还是觉得不合适,怕争议太大。” “嗯,正常,”蔡斯年点点头,“哦对了,你知道小岛玄吗?” “当然。”河希礼说,“《星球战纪》游戏的制作人,几乎是全星际最知名的游戏制作人了吧,网上几十亿死忠,这些人……”河希礼看着蔡斯年眼色,缓缓猜测,“跟《星球战纪》的目标观众应该挺重合的。” “嗯,聪明。”蔡斯年点头,“那白九你应该也知道吧。” “小说家,也是概念设计师,最初《星球战纪》小说的作者,后来才改编成了游戏,游戏的美术总监,除了她怀孕那年别人代劳,也一直是她。”河希礼微微蹙眉,“你……是什么意思?” 蔡斯年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希礼,没事要多看微博啊。” “……”河希礼,“微博是什么?” “哦,不是,是星博。”蔡斯年调出光脑电子屏,翻到一个页面,推过去给河希礼看,“喏。” 白九:今年游戏节终于开幕啦,啦啦啦,要去看看我心水的美男们啦!哈哈哈哈哈哈! 下面几十万评论。 小岛玄:虽然去游戏节是很开心,但要陪老婆看美男,我的内心是复杂的。/转自白九:今年游戏节终于开幕啦,啦啦啦,要去看看我心水的美男们啦!哈哈哈哈哈哈! 由于虐狗,此条比较火,下面上千万评论。 河希礼反复看了几遍,没明白什么意思。蔡斯年忧郁地看着他:“参谋,你还没有我聪明。” 河希礼:“……” 蔡斯年微笑:“没办法,我太聪明。” 河希礼的内心:好想打死你哦。 “去这个游戏展做coser是要预先登记的,我半个月前就登记了,”蔡斯年说,“哦对了,我跟你说的另一件事……” 河希礼一脸纠结地拿出一个袋子:“这是你要的凌绝风的戏服,至今还没选角,所以能借出来,你这是要……” “我本来只是想试试感觉,看看大家的反应,跟游戏迷交流一下他们眼中的这个角色,很多粉丝是很厉害的,都是专家,”蔡斯年笑道,“谁知道那么巧,对于我能否胜任这个角色具有决定权的人,就要来看,不容我不打他俩的主意。” 河希礼更加纠结:“你到底要怎么做?你去表演……不对,cos凌绝风,媒体直接就炸了!” “我有我的办法,”蔡斯年眯着眼笑了笑,“不过首先,我需要一台机甲。” - 宫政和面无表情:“我不会给你机甲的。” 蔡斯年同样面无表情,忍了一会忍不住了:“为什么啊?我不是要什么s级机甲,联盟机密级别的军事机甲,你不是说你的保镖都人手一台,那个给我用用就可以了。” 宫政和表情很不好:“你的意思是,你要穿着军装,可能还要脱掉军装露肉,带着一台能把会场炸了的真机甲,去参加一个……什么?然后让一群小姑娘小男孩围着你尖叫,摆动作给他们看,还得配合拍照……” 宫政和越说眉头皱得越紧:“这都,这都什么玩意儿?成何体统?!” “……”蔡斯年查了查网页,“没错啊,这年头还是叫cosplay啊。” 宫政和:“反正就那个,成何体统!我知道那个。” 蔡斯年怀疑地看着他:“你怎么偏见那么大,还成何体统。” 宫政和皱着眉头转向一边,拒绝他探究的目光。蔡斯年精光一闪,忽然问:“你小时候能玩游戏吗?” 宫政和闭口不言。 蔡斯年追着他问:“能看小说,看漫画,看动画,看电影,看电视剧,看漫展,看游戏展,看……” 宫政和被逼急了,不快道:“哪有那个时间?年少时代,学业为主,上下数千年的学识,为人处事的道理,学都学不完。圣贤有云:朝闻道夕可死矣。放着经典不去学习,对于这些快餐文化……” “哦……”蔡斯年坐了回去,点点头,“明白了,你就没有童年。” “我……”宫政和想要反驳,居然无话可说,只能闭口气闷。 “那你比我还惨呢,”蔡斯年靠在软垫上笑了笑,“我很小的时候,生长环境宽松,我老爸带着我玩游戏,还给我买动画碟,当时正版碟可是……咳,”他及时顿住,表情淡了些,“但后来……后来虽然没心思了,却也不是抱着玩的态度了。有的时候是为了抽离现实,进入另一个不痛苦的世界,有的时候是在其中找寻希望,找寻力量。” “你不知道,这些作品能给一个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产生多么大的影响。”蔡斯年看向他,“宫政和大文官,我问你,这些是不是值得鼓励和支持的文化产业?难道你决议的时候,限制这些产业的发展?” 宫政和无奈:“当然不会,从社会层面上来讲……” “那从个人层面上来讲,你都没接触过,凭什么就说不好呢。”蔡斯年撑着下巴看他,“哎,你这观点是怎么产生的?人云亦云!你读了那么多书,做了那么多事,不知道怀疑精神,实验精神?有没有点自主意识,有没有点明辨是非的能力。” 宫政和上下看了看他:“你怎么说起这些,也一套一套的?” 蔡斯年哼了一声,心想:老子当年在警队抄党、章的时候,你祖宗都没出生呢。 “你周末要用?”宫政和问,蔡斯年嗯了声,宫政和接着说,“不用脱衣服?” “不要ooc啊,我这个角色,你让他脱衣服,他能打死你,你信不信?哦不,会用眼神杀死你,然后他身边的小弟会上来打死你。” 宫政和疑惑:“ooc又是什么?质量管理?” “哎,”蔡斯年拍了拍他的背,“完了,完了,有代沟,咱俩没共同语言。” 宫政和:“……” 宫政和很郁闷。 没共同语言,听起来很是严重。 宫政和沉默许久,显得很淡然地说了句:“那我陪你去。” 蔡斯年愣了一会,没回过神来,好半天才说:“啊?” 宫政和继续淡定:“我陪你去那个……展。” “……”蔡斯年瞪着他,“你……你疯了啊宫大议长,你,你都没童年,能认识哪个角色,你去干嘛?” 宫政和淡定地快要飘然成仙了,老神在在:“有人让你脱衣服,小弟就上去,打死他。” 蔡斯年盯着他,眼珠都快盯出来了,心道:老天爷呐,我的老天爷呐…… 宫政和他,吃错药啦! 第12章 /15 宫政和说:“不过,在那之后,你要先陪我把这个季度的胚胎实验做了,这几天苏尔曼那边说,能做的干细胞不多了,需要补充。” “什么?”蔡斯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胚胎……”他想起宫政和不久之前说过的话,还想起自己当时听完后,还上网查出了一堆毁三观的资料,顿时整个人有点不好,“你不会是说,你指的不会是……” “又不是没做过,怎么了?”宫政和看了他一眼,“结婚前就说定了,孩子尽量要,你不是没有意见吗?” 蔡斯年:那不是我啊!谁知道原装那货脑子里装着什么浆糊? “要孩子,”蔡斯年跌坐在席子上,“哎呦我的天。” 宫政和看了他一会,坐下来:“你不喜欢小孩?” “我看见小孩儿害怕,你相信吗?”蔡斯年笑了一声,“哦,你肯定不信。” “为什么?” “你会说,小孩儿有什么可怕的,你才可怕。” 宫政和弹了他的额角一下:“我说,你为什么觉得小孩子可怕。” “哎,别乱弹,”蔡斯年笑着躲开,“我觉得小孩子太脆弱了,没有自保的能力,那种感觉让我害怕。我说你最近怎么总是……”他转过脸去,看到宫政和的目光,忽然愣住了,宫政和被他看得有点发毛,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干嘛,碰都不能碰。” “哦,你……”蔡斯年又愣了一会,“你眼睛真漂亮。” 宫政和从头到脚抖了一遍,蹙着眉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怎么总是随随便便说出这种话来?” “哪种话?事实啊。那你呢,”蔡斯年凑过去,打趣,“你怎么总是随随便便看人,就很深情一样,你这样要出事儿的,看人家小姑娘一眼,人家跟到家里来,你说我该怎么做。” 宫政和离他远了些,也不跟他对视,觉得嗓子有点干:“才不会有人能跟来,你当电子网白搭的。” “嘶,真是……”蔡斯年皱着眉头,“你这人怎么那么没有情趣呢?嗯?”他又凑上去一些,在宫政和眉心上使劲戳了一指头,又舒展了一下他眉间的纹路,评价,“假正经。” 宫政和盯着他,突然把身子俯下去,跟他脸对着脸,嘴唇离着不过两厘米,压迫力十足地看他,目光动都不动。蔡斯年往后弹了一下,反应过来了,不甘示弱,又凑了回去,歪了歪头,眯了眯眼,勾了勾嘴角:“嗯?” 玩暧昧,动了心的人,是比不了没动心的人的,不是现原形,就是溃不成军。 “哼,”宫政和又收回来,觉得心跳都快了些,好在政界老油条,并不会那么容易泄露心思,“那我不正经,真带回来了,你要怎么做?” “呔,妖精!”蔡斯年做了个挥棒的动作,“这是我男人,老子把你们统统打出去!” 宫政和没绷住,笑了,一笑起来收不了,不禁哈哈大笑,他看着蔡斯年,指了指他,心说:哎呀,这个人。 这倒是把蔡斯年笑愣了,过了半天,也跟着笑:“你……我还真没见过你笑成这样,前仰后合的。” 宫政和靠过去,一把抱住蔡斯年,把他按倒在地上,嘴角还带着笑意,环着他的肩膀,把下巴靠在他肩上,就那样覆在他身上抱着不动,又没声地笑了一会。 蔡斯年躺在地上,比较配合,但不太适应。他时不时看一眼天花板,时不时看一眼宫政和柔亮的黑头发,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他觉得宫政和有点依恋他,能感觉出来。 他过去跟朋友们打闹,尤其是在警队,在地上抱着打,开心了也是一群大老爷们互相抱着揍,撞,甚至脸上都被这帮玩意儿亲过好多遍,差点被夺走初吻。不过总觉得跟着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 “政和,”过了一会,蔡斯年觉得这抱的时间够了,再长有点怪了,拍了拍宫政和,“干嘛呢?起来了,腻腻乎乎的,要吃奶啊?” 宫政和好像睡着了,好一会才出声,嗓音还有一点沙哑:“哦,给吃吗?” “我天,”蔡斯年从地上利落地爬起来,一身鸡皮疙瘩,“你疯了吧,节操呢?” 宫政和在地上翻了个身,斜倚在席子上,头发有些乱,胸口的衣襟也敞开了些,懒洋洋的,皮肤白得发亮,眉目黑得深邃,随意看人一眼,根本不带表情,但眼角眉梢像带着小勾子一样,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很浑然天成的吸引力,冷冷清清的,有点像是鬼魅故事里扮作书生的狐仙。 他长得好看在星际都是有名的,这样子拍下来到网上一发,迷妹迷弟们估计能把自己家地板跺破。 “我是你老公,”聊斋派妖魅文官淡然地说,“你说,正常的一对爱人会做什么?” 蔡斯年忽然有点不敢看他,他自己是勾引人的一把好手,但生活里只要不刻意,是不会去散发荷尔蒙的。别人来勾引他,他都是有防备的,往往只觉得有趣,可是宫政和……对宫政和,他是没防备的啊。 “我,嗯……”他甚至没去细想宫政和话里的意思,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我……” 这回换宫政和愣了一下,他看蔡斯年耳朵都有点红了,忽然冒出了一个非常荒唐的想法。 居然有用? 所以说长得好看的人,时常忘了自己长的好看,一颦一笑都更有杀伤力,何况是故意说得暧昧了些。 “咳。”蔡斯年扯了一下领口,耳朵一点点更红,又往后退了一步,“我,那个,我还……” 宫政和坐起来,盯着他,想着要不要再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我去看看剧本,”蔡斯年终于想到说什么,扯了个笑容,溜了,出门时左脚绊了右脚一下,差点跌倒,下意识弹跳起来,又在墙上飞檐走壁似的踏了两步,才总算平稳地落在地上,竞走一般飞逃。 宫政和盯着门口好一会,转过头去照了照镜子,上下看了看自己,漫不经心笑了笑。 镜子里的美男也笑了笑。 宫政和沉思片刻,啧了啧舌。 他是个政客,没必要关注自己外貌,衣品极佳,也只是审美,从未想过自己好看与否。以至于直到今日,宫政和人生中第一次意识到一件事情:他长得很好看。 于是,一整晚,宫政和读书,看议案,做事,间隙里脑海中总飘过一句话:我真好看。 如疯魔的弹幕一般,一会就冒出来一下,宫政和不胜其烦,差点打自己两巴掌。 - 很快到了周末,但对蔡斯年而言,却仿佛有点漫长。他一直觉得宫政和挺好看,但也就是挺好看的程度,有的人美得要命,也总有人知道其美则美矣,却并不感冒。 哪知最近这人越来越好看。 人知道自己的好看,和不知道自己的好看,是有很大不同的。 比如说,宫政和以前不管穿得多华丽,也不是为了美,表情也总是高冷,没事连看都不太看别人,现在一整没事儿,蔡斯年就发现他虽然还是站如松,坐如钟,偶尔渐渐也随性了些,居然带出点诗仙风骨似的,风流得要命,时不时还看自己两眼,跟他对上眼了,就笑。 我的天,你笑就正经笑,笑得好像在勾人一样是做什么? 偏偏宫政和不是真的要勾人,只是笑起来好看,眼睛尤其漂亮,难免动人心魄,以前不爱笑,现在爱笑了,让人真是招架不住。 蔡斯年觉得自己都消瘦了。 去游戏节这天早晨,蔡斯年在镜子前面练眼神。 凌绝风是个将军,为人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美,美,美。 不对。 应该是毒舌,狠厉,狂放。 他可以把男主打得差点爆体而亡,也可以在身死之后,以精神力凝结为核,穿越数光年而来,只为了最后说一声:哥哥爱你。 他谁都敢怼。联军元帅,怼。合众国总统,怼。星际*oss,怼。专治各种不服,看谁都是废物。但是当所有人都懦弱地退缩时,就会上前帮这群废物顶住一切,最终在大爆炸中以一己之力,保全了合众国最后的属地,为日后留下星星火种。 再后来,男主以凌绝风的精神力核为中心,重塑了他的精神体,就是为了每天让这位大哥对着自己说:“废物!渣滓!杂碎!你脑子落家里,仆人要以为捡到个鸵鸟蛋!”表示对方脑沟平滑如蛋。 男主角每日挨骂,愉快不已,根本停不下来。 蔡斯年弄了弄头发,心想:这是一个跟姐姐相依为命长大,不得已抛弃了亲生弟弟,无权无势,全靠自己,一直到当上少将,上战场永远冲在最前面的,外表高冷桀骜心狠手辣,实际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最坚硬,最柔软,最爱国爱民铁血情怀……这个人感情我都有所感,这个人经历我都有所历,他的悲伤,他的欢乐,他的狂怒,他的…… 假设我要伪装成这个少校,而甚至不被姐姐识破…… 想想从前。 想想…… 蔡斯年没穿戏服,没化妆,但镜子前忽然就变了一个人。 蔡斯年冷漠道:“渣滓。” 蔡斯年暴怒道:“杂碎!” 蔡斯年冷笑道:“废物。” 蔡斯年……蔡斯年在镜子里看到宫政和,宫政和怔了怔,随意对着他一笑。 蔡斯年眯了眯眼,雷厉风行地走过去,一把握住他的下颌,拉近自己,冷笑:“很开心?” 宫政和哪经历过这个,看着他,觉得这人今天没吃药。 “哼,”蔡斯年哼笑一声,拇指在他嘴唇上抹了下,随意放开他下巴,顺手一推,宫政和一个踉跄,就见蔡斯年分明没他高,却居高临下,分明带着笑意,却十分嘲讽。 蔡斯年把拇指在自己嘴唇上贴了一下,勾着嘴角:“长得还不错。” 宫政和:“……” 要不去请苏尔曼医生,来给他看看脑子吧……斯年好像有点疯了。 第12章 /16 坐在车上,蔡斯年捂着脑袋,一脸愤然地看着宫政和,充满威胁地说:“反了你了,居然敢打我,家暴,这是家暴!犯法的对吧?我要去告你。” 宫政和抱着胳膊:“打疼了?” “一巴掌拍脑袋上能不疼?”蔡斯年扬起手,“不然我拍拍你试试?” “这不是怕你傻了么,你说你刚才那样子,像不像着魔了?”宫政和笑了笑,把他的脑袋拽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又吹了一口,“好了,不疼不疼。” 蔡斯年惊恐地把脑袋夺回来:“宫政和,我疯了还是你疯了,你,你最近不太对劲你知道吗?” “不对吗?”宫政和高深莫测,“哄你都不愿意。” 蔡斯年眯着眼睛看他,来回看,觉得这人是要作妖:“你为了劝我跟你要个孩子,就这样百般……又会笑了,又会哄人了,是不是吃错药了?” 宫政和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哦,你觉得我是这个原因?” “不然呢,”蔡斯年又离他远了点,非常严肃地说,“说实话,我对你这样非常不习惯,你最好还是变回去,过去那么欠揍的样子,都比现在顺眼。” 宫政和就不说话了,笑也不笑,看也不看他,有一瞬间,宫政和是真的很想下车,跟他说:我陪你去那幼稚的什么展干什么?是不是有病!但又忍了下来,只是脸上确实挂不住。 ‘怎么有人这么可恨呢?’他想,又把蔡斯年脑袋拉过来,“这里疼?” 蔡斯年警惕地看他:“你又要干嘛?我挺好,你放开我……哎呦卧槽!” 宫政和用力在他说疼的地方又按了一下,半晌,爽了,勾着嘴角冷笑一下,坐到一边去,一副准备羽化而登仙的样子,清高优雅去了。 “我的老天爷呀……”蔡斯年抱着头,眼泪都快下来了,心想:我疯了!我之前居然觉得他能对我有意思! “手这么黑……”蔡斯年眼泪汪汪的,心想:妈的,离婚! - 两个人互放冷气到下车到会场。 他们来得早,会场刚搭起来,有专门的化妆室,换衣间,蔡斯年跟宫政和有一个独立的化妆间,两个人一下车就戴上精神力面罩,五官变了些,认不出来,但整体气质没变。 蔡斯年请了《王子》剧组的化妆师过来,两个人见面想见了亲人一样,各种欢乐。蔡斯年又冷眼看了看宫政和,跟化妆师小姑娘低声说:“我们俩先把衣服换了,等一会你把他那张脸往路人的方向化,反正是我的副官,不用那么好看。” 小姑娘端详了一下宫政和。宫政和本来坐在旁边闭目养神,这时看了她一眼,分明不是自己的脸,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小姑娘居然就脸红了。 “哎呀,”化妆师娇羞地说,“那不可能呀。” 蔡斯年:“……” 蔡斯年慈祥地拍了拍化妆师的肩膀,然后往她脑门儿上戳了一下,微笑着咬牙切齿:“要你何用?” 他在剧组期间跟一众人员都混得很熟,化妆师也就嘻嘻哈哈;“太帅了呀,把脸都涂黑了也黑帅黑帅的。” 蔡斯年瞄了宫政和一眼,心想:姐们儿,这就被折服了,看见真脸了不当场得晕? 然后,奇异的,自己“老公”帅得让人眼冒金星这件事情,让脑袋被拍的蔡斯年获得了一丝丝平衡,在内心原谅了他,自作主张又想:离婚太麻烦了,还是不离了。 化妆师:“那你们先换衣服,我在别的组也有工作,一会回来。” 蔡斯年飞吻了一个:“没问题。” 小姑娘笑着跟他挥挥手,跑出门去了。 一关门,宫政和就冷冰冰地说:“你们关系不错。” “嗯,”蔡斯年把戏服拿出来,为了宫政和他还得再借一套,也没多想,“我们组里气氛还是挺好的,虽然刚去觉得一群妖魔鬼怪,接触多了,大家都还挺单纯。” 他这一没注意,再抬头就发现自己被宫政和堵在角落里了。宫政和个子很高,身材也很好,站在那里把光线挡得严严实实的,压迫力非凡。 “真有魅力。”宫政和说,“跟我怎么没这么活泼。” “你……”蔡斯年愣了,转念一想,笑了,“这醋也吃?” 宫政和扬了扬下巴,淡定地说:“来,飞吻一个。” 蔡斯年想推开他:“滚滚滚。”结果被宫政和一只手就按住了,宫政和大文官上上下下看了看他,思索片刻,最终得出结论:“我看你在外面挺浪。” 蔡斯年动了一下肩膀,想把他手滑下去:“没有。” 宫政和靠近了些:“没有?” 蔡斯年皱了眉头,把一包衣服塞进他怀里,一点一点把这人退到后面去,一字一顿:“换吧。” 当我大胸肌大三头肌白练的? 宫政和盯着他,还是不想让开。蔡斯年终于炸了:“我正常交往,你管我了?我没给你丢人!” “我,我不是……”宫政和火气也上来一些,好在忍习惯了,还是很平稳,“你觉得我在乎的是这个?” “我不知道你在乎什么,”蔡斯年也压了压火,“好了,谢谢你陪我过来,别吵架,换衣服,今天挺开心的,作什么。”说着自己进了试衣间。 宫政和出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靠在一边墙上,心想:怎么总吵架呢?之前明明还好。又觉得挺新鲜的,以前跟谁吵过架啊,惹火了都是不动声色就灭了,但总吵,也不太好。 《星球战纪》的军服跟现代军服差不多,干净利落,蔡斯年在警队混了几年,换衣服、吃饭,都快得像闪电,宫政和还没思考出什么眉目,试衣间的门已经打开了。 宫政和还掐着眉头,本来只想随便看一眼,没想到看了一眼,目光就黏上了,没能挪开。 蔡斯年……蔡斯年还真是个衣架子。 这人本来瘦高,站在远处,让人想起那种狭窄幽长的巷子,想起深黑山顶无边的夜色。最近锻炼健壮了一些,但是肌肉也不是贲张的那种,一条一条紧贴着骨骼,精炼,悍利,基本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军服的扣子系到最上面一个,眼神冷冰冰的,像是某种无机质的透明体,不用想,就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那种目下无尘,目中无人的气场,被看一眼,清楚地能在其中看到两个字:渣滓。还有一句话:再看挖你眼睛。 这张脸,平时看习惯了也没太觉得,仔细一看,总能被惊艳到。按说世间没人千千万,那么多大小明星,看得人觉得面目几乎都模糊了,偏偏有的人放在其中,仍然十分出挑,这就是真好看。 眼前这个人,感觉跟蔡斯年有本质的不同,又有微妙的相同,然而不管怎么说,这套禁欲系制服都看得人有点各种想法。 宫政和垂下眼:“我,我去换衣服了。” “够慢的,”蔡斯年声音都变了,慢条斯理地整了整手套,乜斜着他,“懒驴上磨屎尿多。” 宫政和额角抽了抽,心想:忍住,忍住,他是又疯了。 蔡斯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皱眉思索片刻,想到凌绝风虽然嘴毒,但是骂人都跟名家散文一样优美,是绝不会用这种句子的。 他又说:“等你换完,小脚老太太都跑完马拉松了。” 宫政和:“……” 我的天,忍无可忍,重新再忍。 蔡斯年又皱眉头,凌绝风随身带着书,根本是个学究,而且骂人慢,绝不会拿老太太作比喻,会觉得这样实在是很不尊重老太太。如果是骂男主,那当然是狠得让人想抽他,但如果是骂自己副官,就应该是…… 蔡斯年慢条斯理道:“都说吃鱼能补脑,要不是看你吃条鲸鱼也补不来,就这速度,还当是管仲老前辈转世呢。” 宫政和:“……?” 蔡斯年说完高冷地去照镜子了,看着自己各种帅,觉得简直帅得要上天。 凌绝风说话引经据典,骂人骂到人家都听不懂,也是一个萌点。 好在宫政和读书多,想了想,说:“你以为自己是公子小白?嗯,你这精神疾病一犯,不需要管老前辈,鲍叔牙也忍不住,得要射死你。” 蔡斯年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他,宫政和跟他对视了一会,忽然有点气短,悄没声拿起衣服进试衣间去了。蔡斯年盯着门想了一会,发现没得引经据典的骂句了,不禁感慨,读书少连骂人都骂不成。 赶上宫政和,不仅要多锻炼,还要多看书,简直是身体与精神双重修炼才行。 想到这里,蔡斯年又觉得宫政和此人其实挺不错的。 相比蔡斯年,宫政和换衣服简直像换汉服一样慢,出来的时候,蔡斯年也没打算特意看他,瞄了一眼,发誓,就一眼,结果目光也没能揭下来。 再次回想起一句话,宫政和好看是星际知名的。 这人宽肩长腿细腰,气质清冷沉稳,长期居于上位,气魄一丝也不掺假,穿军装真是……真是合适。 蔡斯年盯着他,不小心脱离了角色:“你当初怎么不当兵?” 宫政和勾嘴角笑了笑,故意撩人地向他敬了个军礼,然后整了整帽檐,就那样看着他笑,目光都不带转动的。 这妖孽…… 蔡斯年鼻腔里一热,赶紧转过头去按住,吓得几乎哆嗦了一下。 平心静气,阿弥托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 蔡斯年念了好几遍《般若心经》才倒换过气来。 老天爷,美色害人。 美色害人啊! 第12章 /17 蔡斯年来之前查了一下攻略,这个年代,游戏展玩cos,级别低一点就是穿着服装逛展,时不时跟人拍照;高一点是站自己的展位摆动作;再高一点是跟厂家合作,有表演,走台,唱歌之类的;更高的就是参加的人名气特别大,基本跟明星见面会一样。 蔡斯年并没有做太多打算,因为cos凌绝风的人一向很多,河希礼给他定的展位挺大,跟展方有一些合作,但他打算自由发挥,调研取材。 穿完衣服化完妆,蔡斯年跟宫政和两个人带着保镖到场外去,蔡斯年找保镖中最帅的一个:“你开机甲,我坐副驾驶上,到了《星球战纪》的专题时间,就开着机甲从开着的那个天窗直接降落,轰动一点。” “政和跟别人开一架机甲,然后再跟着进来一台。厂家听说我们有真机甲,给了一个特别大的场地,咱们出三台,帅死他们。” 宫政和:“可真能装。” 蔡斯年笑了笑:“文官大人你是不是害怕?” 人就不该嘴贱。 说完这句话,蔡斯年没觉得有什么,结果到他们出场的时候,宫政和让他选中的保镖一边去,自己坐进了驾驶舱。 蔡斯年坐在副驾驶,震惊地看着他,半晌问:“你会开?” 宫政和淡定道:“学过一点。” 蔡斯年:“没证不能上路啊!你会起飞吗?你会降落吗?” 宫政和不理他,把导航页面翻出来,看着驾驶需知。蔡斯年心都要跳出来了,觉得宫政和不可能玩儿命,又说不准,想把他赶下去,但宫政和动也不动,按了几个键:“唔。” 蔡斯年快疯了:“这不是开着玩的!” “哦。”宫政和发出恍然的声音。 会场里大气磅礴的音乐响起,主办方给蔡斯年打电话:“进场,卡着音乐!” 蔡斯年想说这边出了点问题,结果对方挂了,宫政和看向他:“开?”蔡斯年不敢说话,宫政和闭上眼睛,一根传导精神力的光纤伸到他太阳穴,撩了两下,贴上了,机甲似乎忽然有了生命,就像汽车加油,轮船启动,机身震动了一下。 蔡斯年非常严肃地说:“掉下来真的不是闹着玩儿的。” “摔不死,”宫政和还在看驾驶指南,“扛八级震。” 说着就起飞了,像是直升飞机拔地而起一样,恐怖的失重感挂在小腹上,蔡斯年一下倒在靠背上,觉得整个人都被压扁了,宫政和在旁边缓缓睁开眼睛,连着太阳穴的光纤上有一波一波的光亮脉冲。 周围一圈,270度的窗,全是蓝天,让人有一种置身汪洋大海的恐惧感,蔡斯年差点咬到舌头:“你记得对准,别把人家的会场玻璃……” 宫政和驾驶着机甲掉了个头,微微倾斜,能看到下面会场的巨大玻璃穹顶,如同昆虫的翅膀,十分具有科技感地缓缓展开,露出了入口,他们后面跟着另外两台机甲,都不紧不慢的。蔡斯年不禁觉得宫政和保镖怎么那么心大呢?就算掉下来也死不了人,砸到什么花花草草的也是不好的啊。 宫政和忽然说:“怎么降落?” 蔡斯年瞪着他,说不出话来,宫政和笑起来,眯着眼睛,有点坏:“我现在直接开回家也是可以的,我不太喜欢这个活动,直接把你劫走吧。” 蔡斯年皱着眉头:“别啊你……” 宫政和说:“不然你说一句我爱听的话。” 蔡斯年:“你赶紧……” 宫政和:“你说……” 蔡斯年一秒钟进入状态,凑过去,手放在他脸上,花花大少上身,低声说:“宝贝听话。” 他太熟练了,眼神能电死人,声音让人骨头都酥了。 宫政和跟他对视了一秒钟,有点发愣,似乎想说什么,又像被迷住了,又像要发火,终于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猛地调整机身,向会场入口降落下去。 蔡斯年唯一跟这类似的经历,也就是蹦极了,他也不叫,瞪大眼睛,咬着牙,觉得自己是疯了才同意宫政和一起来,眼看着要撞上入口边的巨大玻璃,蔡斯年“啊”了一声,宫政和伸过手来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看也不看他:“别怕。” 说着,机体飘忽了一下,重新对准了入口。 宫政和:“你老公是有证的。” 蔡斯年也顾不上计较他的语气:“结婚证?” 宫政和:“驾驶证。” 蔡斯年:不早说?!想了想又觉得,宫政和那么谨慎一个人,也不会这样瞎玩儿,不禁努力看了他一眼,发现宫政和驾驶机甲的时候跟平时不太一样,而且穿着军服,整个一个冷漠霸气的冰山制服帅哥,一双眼睛即便戴了精神力面罩,也还是典雅漂亮。但都说他眼睛好看,也不只是因为好看,是因为他这双眼睛,看谁都含情,估计看着柱子都专注深情,但是看人,就让人根本招架不了,只能称赞:“美。”“沉醉。” 穿越入口时,宫政和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蔡斯年不知怎么的,浑身一激灵,突然被震撼了,也忘了说“你倒是看路啊!” 但是好在宫政和这个人特别有数儿,很快转回头去,缓缓调整机身,降落在空地上。后面两台机甲跟着降落,周围本来人不多,见到这大场面,一下都围了过来,当机甲停稳的时候,已经人山人海了。 蔡斯年特意让人给这台机甲变了个装,现在看上去跟凌绝风的“凌风号”几乎一模一样,还有《星球战纪》里面合众国的标志,粉丝们一看就疯了,纷纷尖叫:“绝风!凌少!” 机甲驾驶舱弹开,蔡斯年忽然非常紧张,他终于亲身感受到了为什么制片方,不愿意让他演凌绝风,因为这个角色被给予的期待太高了,别的角色都可以砸,凌绝风砸了,这个剧会被几十亿人抵制。 而蔡斯年这个名字一直以来,只意味着“黑红”,“脑残帅”,让他演这样的男神,却是反转太大了。 宫政和似乎看出蔡斯年犹豫了,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斯年。” 下面已经聚集了上万人,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凌绝风”三个字如雷贯耳,仿佛沸腾的演唱会现场。 宫政和盯着他看,忽然正色,恭敬道:“凌将军。” 蔡斯年看向他,过了两秒钟才意识到他的用意,顿时内心翻涌,想说句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想说:“政和。”又想说“程副官。”但最终没说什么,闭了闭眼,心想:我是凌绝风。 一瞬间,一侧,广袤的宇宙和沙场向他涌来,另一侧,他过去经历中与凌绝风重叠的情感,如同汹涌潮水,两厢碰撞,如同宇宙大爆炸,蔡斯年的气场,以肉眼可见地变了一个人。 宫政和对他这种鬼上身一样的表演方法见怪不怪,但还是看得惊心动魄,忽然就觉得这件事情一点也不幼稚,连心情都不是陪他玩玩了。 关乎灵魂,实在有些严肃。 蔡斯年的座椅缓缓升起来,出了驾驶舱,而后如同有生命一样,将他放下,又缓缓落回去。蔡斯年站在高高的机甲上,离地将近十米,慢慢睁开眼睛。 大屏幕上出现他的面容,下面的人群静了一秒钟,然后爆发出尖叫和欢呼。 “卧槽好帅啊!” “这coser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好像少将啊,为什么,怎么站在那里就像凌少?” 大屏幕上从头到脚反复照蔡斯年,三个角度反复照,大概摄像师也很喜欢他。蔡斯年不耐烦地皱着眉头,出了口气,看向一边,满眼“渣滓,看什么看?” 台下又是一阵尖叫,要把顶棚掀翻了。 白九和小岛玄在人群中抬头看,白九满脸通红:“啊,少将……”小岛玄无语地揽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被别人撞到:“感觉是挺对,肯定也很有钱,但不知道是不是只能站着不动。” 宫政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蔡斯年身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把自己气场隐藏得很好,观众几乎没发现他,也没意识到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万众瞩目的时候,蔡斯年忽然在机架上滑了一下,几万人惊叫,但是下一秒,就看到他飞檐走壁一样落在了机甲的胸甲上,接着顺着机甲的胳膊,手插在军服里,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就好像下楼梯一样,在金属外壳,没有一点可以蹬的地方的机甲上,轻松而无所谓地跳跃下来。 游戏里,凌绝风身手极好,穿着简便的装备徒手打过普通机甲,拿着光子刀把驾驶员舱扎裂了,也是不借任何飞行设备,在机甲上会轻功一样自由行动。 几万人叫得嗓子都哑了,一大片人开始哭:“少将!”“凌少!” 机甲做了几个动作,蔡斯年轻松地应对着,表情都没变,从十米一直降落到了两三米的位置,然后忽然踩着几个从地面上升起来的悬浮零件,站到了离地面三米多的刚腾空起来的椅子上。 椅子是古典风格的,红木,金丝,天鹅绒,猩红色,与蔡斯年一身未来风格的白色军服对比极强,又极其融洽。最恐怖的是,蔡斯年不用任何辅助设备,高高站在椅背上,姿态极其高傲,如同神祇一般。 光从他背后投下来,剪影的轮廓美不胜收。 有观众已经跪下了,也不知道是心悦诚服,还是哭岔气了。 宫政和乘着机架上的降落台,到了蔡斯年身后。降落台是很安全的,但宫政和看着蔡斯年就那样站在椅背上,背后都湿透了。 ‘他鞋子上应该是有什么装置。’宫政和在心里说服自己,‘椅子也有处理过。’ 但他手心还是一阵一阵冒汗,终于忍耐不住,操控着升降台飘过去,一把打横抱起蔡斯年,把他放在座椅上。 蔡斯年瞪着他,那完全是凌绝风的瞪,看得宫政和以为自己要被千刀万剐。但他还是坚强地抱着蔡斯年,笑了笑,小声说:“抱歉,太危险,看不下去了。” 蔡斯年眼神变了变,变回自己,蹙着眉头,一脸无奈,用眼神示意他“快点快点”。 宫政和不太想撒手,失笑。 还是喜欢他这样,让自己看着他这样一个大男人,还觉得可爱。 恋爱使人疯狂,古人诚不我欺。 第12章 /18 下面一片惊叫,有的人在问:“那是谁?”“程副官?还是凌绝渊?” 凌绝渊是《星球战纪》男主角的真名,但后期大家才知道这个名字,一开始都叫他景麟。 蔡斯年一把推开宫政和,沉声说:“多事。” 他戴着麦,专门调整了嗓音,声音在会场里回响,动听又冷酷,完全是一群小m最喜欢的嗓音。 一群小m粉丝又狼血沸腾:“是程副官!啊啊啊好萌!”“程副官,上!攻了这个女王受!” 《星球战纪》里程副官是个忠犬属性的下属,后期还有点腹黑,偶尔像个□□,经常被骂,偶尔还会挨揍,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凌绝风,凌绝风在外铁血将军,也就跟他会显出几丝弱点。 只喜欢凌绝风的人更多,再或者,相比兄弟cp,这个cp不是特别大众,但也不小众。下面一片:“亲一个亲一个!” 宫政和又缓缓靠过来,低声说:“斯年?” 他看着蔡斯年,一双眼睛天生含情脉脉,再专心看人,简直能把人溺死在里面。 蔡斯年冷漠地看着他,一边在心里想:眼睛怎么这么好看呢?一边“嗯?”了一声。 凌绝风是不会被人亲的,想亲他的人,要看看能不能在靠近前保住自己的脑袋。 简单的“嗯?”,居然因为气场,传递出巨大的力量。人民群众瞬间改变了主意:“算了,别亲了别亲了,会挨揍的!”“可怜的小忠犬,凌少不是那么好追的啊!” 宫政和近距离看着他,有点发愣,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追了几集《王子》。那时就有种感觉,蔡斯年演戏时,周围人接不住。现在亲身上阵,才发现这个人功夫真的很深,出演这种气势磅礴的人物,居然真的能演到一个眼神就让人不敢靠近,想要臣服。 宫政和很知趣地退到一边,看着蔡斯年好像万国来朝的皇帝一样,撑着下巴,一脸无聊的冷漠。 ‘挺了不起的。’宫政和想。 - 之后的一个小时,蔡斯年或者是配合录像,或者是跟粉丝互动。凌绝风虽然见谁怼谁,但是对女性十分绅士,后来,蔡斯年终于降落到地面,宫政和还怕人扑上来,结果周围能直接看到他的几百人,都不敢靠近。 蔡斯年走到哪,哪里的人就自动分开,有的从后面挤上来想要看他,也不敢走进方圆两米之内,全都只敢眼巴巴盯着。 直到有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问:“可,可以合影吗,凌少?” 蔡斯年看着她,居高临下的,半晌,居然笑了,声音很温柔:“当然。” 于是周围尖叫震天,小姑娘站在蔡斯年身边,紧张得眼睛瞪得让人害怕会掉出来,最后颤声说:“凌少,我,我好喜欢你。” 蔡斯年看着她笑了一会:“嗯。” 小姑娘快晕倒了。 然后就一大拨人围着求合照,蔡斯年跟头几个照了,后面的人越发汹涌,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冷声说:“够了。” 保镖们围上来,周围人都不敢再动,有人可怜巴巴地问:“不能合影了吗?”蔡斯年倒也没发脾气,只是说:“下次。” 然后就被簇拥着走了。 之后,蔡斯年跟一群cos《星球战纪》的人一起,在这个作品的展台上坐着,或是聊天,偶尔跟观众有些互动。蔡斯年一直保持着鬼上身的状态,他一去,其他“凌绝风”都不好意思靠近,纷纷现场把自己改成护卫队军官。 又过了一阵子,蔡斯年到后台去休息,跟另一个还不错的“凌绝风”聊天:“你觉得凌绝风这个角色,只用一个词来形容,是什么?” 对方想了一会,说“有毒”,蔡斯年:“……”那人只好说“凌绝风实在很复杂”。蔡斯年又跟一个资深粉丝聊:“你觉得他最大的魅力是什么?”粉丝:“帅。” 蔡斯年:“……” 还能不能聊天儿了! 宫政和一直坐在他侧后,看着蔡斯年思考的样子,很认真,眉头微微蹙着,有时候还打开光脑做个笔记。 这时,蔡斯年对面的镜子里出现一个娇小的姑娘,皮肤白得透亮,头上戴了对兔子耳朵,她身边还有一个瘦高的男人,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有种颓废大叔的魅力。 蔡斯年站起来:“白九老师,小岛老师。” “哎呀,”白九捧着脸,“被认出来了。” 她走过来,围着蔡斯年绕了一圈:“下台了还是挺正常的嘛,以为你本人就是那个性格,所以才……” 蔡斯年笑了笑,忽然像是按了个开关一样,气场骤变。蔡斯年漫不经心地微笑,看着身材娇小的白九:“哦,你好。” 白九怔怔看着他,好半天,捂着心口,轻声:“啊呀……凌,凌少……我……天呀,凌少呀……” 小岛玄简直没眼看,弹了自己老婆额头一下,白九一下回过神来,满脸通红,惊慌得想要撞墙:“在老公面前不应该花痴的,对不起啊小玄,但是……” 她又盯着蔡斯年:“凌少……哎,你别用凌少的这个感觉,我不敢说话。” 蔡斯年闭了闭眼,正常了,笑道:“好。” 白九终于敢凑过来了,左看右看,说:“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一下差别那么大啊”,又说“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一下就变了?”蔡斯年跟她聊了一会,开始讨论凌绝风这个角色,问自己有没有什么做得不好的。 白九想了想:“你本人是不是军人?” 蔡斯年看了宫政和一眼,笑了笑:“我是警察,开过枪,火拼过,带过队,死过……兄弟。” 宫政和抬眼看过来。 白九捂住嘴:“哎呀。”然后又说,“怪不得。” 白九小心地问:“你是不是不怕死啊?”蔡斯年点点头,白九说:“凌少也不怕死,他之所以总统都敢骂,不仅因为有些话不得不说,还因为他知道高层一句话,他的战友就有可能……” 说到这里,白九似乎有点伤心:“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顶层人眼里,士兵的命跟草芥无异,预估战斗损失人员时,顺口就是几万几万,好像这几万不是人一样。” 蔡斯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心中想的是自己哥哥,不禁想:她哥哥难道是士兵,战死了? 白九又说:“但凌少也不是没数的人,他谁都怼,但从未获过罪,因为他有分寸,他不怕死,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死。到了最后,他的算计都是最厉害的,他的死换来的是最大的利益。” 蔡斯年想:算计,死亡……跟我还真像。 白九:“他对当年无能为力,不能保护的弟弟的感情,也是关键。” 蔡斯年忽然有点想不下去,皱着眉头看向一边。 斯月…… 这一转头,就看到小岛玄,小岛玄眼中有探究,似乎觉得蔡斯年长得像什么人。与蔡斯年对视,小岛玄说:“怎么称呼您?” 蔡斯年头脑中高速运转,都没卡壳,笑着跟他握手:“我叫宫之夫。”说着寒暄了几句,一回头,看见宫政和瞪着他。 宫之夫……嗯,之前想的艺名不小心忘了,重新想,不小心就脱口而出。 宫政和眼神莫测,若有所思。 小岛玄夸了他几句,说:这么优秀,之前居然没见过,蔡斯年便说自己在这个领域是新人。小岛玄:“那想必在别的领域是专家了吧?比如,嗯,演艺?” 蔡斯年看着他心中所想,不禁觉得说小岛玄是鬼才,洞悉人心,真是不错,这人眼神真锐利,恐怕已经有所怀疑。 蔡斯年不隐瞒,笑道:“我是演员。” 小岛玄说:“您如果喜欢《星球战纪》,应该知道同名电视剧正要开拍,凌绝风的饰演者还没定下来。” 他说一半,留一半,蔡斯年只好接着他留的那一半说:“我今天用的不是真面目,也不是真名字。” 白九和小岛玄一起盯着他。 蔡斯年:“我怕露馅,声音也改了。” 两个人眼睛瞪得更大。 白九惊奇道:“天哪,你不会是凌少选角里面的哪个演员吧?你是,你是……” 蔡斯年跟两个人又握了握手:“我是谁不能说,但后天我会去试凌绝风,今天来也是为了找感觉,跟喜欢凌少,对凌少有研究的人们聊一聊,加深理解。” 小岛玄这种聪明人,总是能觉察到别人觉察不到的秘密,对于藏着掖着的人就难免嘲笑,对于坦诚的人反而无法招架,似乎对蔡斯年还挺有好感:“真是有心了,说实在,《星球战纪》的起源就在于小说、游戏、动漫,还是跟直接写成剧本的作品,有一些不同的感觉。这个体会和学习的方法,我很佩服,觉得非常对路。” 蔡斯年连忙谦虚,小岛玄和白九是有决定权的,作为主创人员,对于演员最大的要求,就是得是那个角色,不然演得不对,哪怕是影帝也不要。 但如果感觉对了,就算是蔡斯年……也会力挺。 蔡斯年:“我能再请教两位一些问题吗?” 两夫妻都笑起来:“当然当然。” 友好会谈又持续了一个小时,白九二人走时依依不舍,仿佛已经把蔡斯年当做了朋友。 第12章 /19 一天的行程终于结束,蔡斯年卸了妆,换了衣服,跟宫政和一起坐在车里,往回开。蔡斯年给河希礼打电话:“摄影和录像拍得东西,你看了吗?挑一挑,发给导演和制片。尤其是导演,他这个人,只要演得对路就行,而且制片还挺听导演的。” 蔡斯年挂了电话,又像自言自语,又像跟宫政和说话:“后天试镜,导演,白九和小岛都会来,制片那边……” 宫政和:“你明天还来吗?” 蔡斯年愣了一下:“可能还要再来找找感觉,怎么了,你有事是吗?那就……” “我没事,”宫政和说,“你没跟我说,直接从机甲上一路跳下去,还站在椅背上。”他皱着眉头,“真是不要命了,为了演个戏,你摔了怎么办?” “我不会,我有装备……” “明天还是这样?那你就不要来了。” 蔡斯年有点惊异,又有点急:“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好不容易……” 宫政和不理他,打了个电话:“希礼?走经纪公司的账,跟那什么战纪的人说,我们加五千万投资,安全设备一定要给我搞好,演员出了一丁点问题,我把他们全弄进去。” 蔡斯年呆呆看着他。 “嗯,你等等,”宫政和说,看向蔡斯年“明天还来不来了?” 蔡斯年刚想说来,宫政和说:“你说不来。”蔡斯年还想说来,宫政和提高声音:“你说不来!” “……”蔡斯年,“不来,行了吧。” “嗯,”宫政和接着打电话,“跟他们说,这五千万是蔡斯年带资进组,必须让他演凌绝风,不够再加。” 挂了电话,宫政和看了蔡斯年一眼:“还折不折腾了?” 蔡斯年好久没能说出话来,都没反应过来:我的天,五千万,宫政和不像这么大方的人啊。五千万?五千万,真的是五千万? 宫政和给他五千万让他带资进组! 五千万! “你你你……”蔡斯年说,“为了我……” 宫政和看了他一会,揽过他,把下巴在他额头上蹭了蹭,没出声,然后就着这个姿势不动了。蔡斯年呆了一会,刚想动弹,宫政和又放开他,若无其事:“小意思,又不是收不回来,你演,肯定爆。” 说完也不给蔡斯年回答的时间,自顾自闭目养神了。 蔡斯年盯着他,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忽然震撼了,心想:对我真好啊。 他心跳有点快,不知怎么的,觉得额头和肩膀上有点热,慢慢回过头去接着发呆,又慢慢地再看宫政和:长得又好看,对我又好。 我要是个女的多好呢,要是个女的,就真给他生孩子了…… 蔡斯年一直保持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慢慢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想东想西,想三想四,最终竟然睡着了。醒来时只觉得眼皮外有夕阳的颜色,还有点干涩,好不容易睁眼,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影渐渐具象为宫政和,就那样不出声地看着他。 用特别好看,天生温柔深情的一双眼睛看他。 蔡斯年睁大眼睛,宫政和似乎没想到他忽然醒了,好久才说:“你……到家了,我看你还没醒,就……” “哦,”蔡斯年有点不自然,“到家了,好,我……” 他又回过头去看宫政和,宫政和则一直在看他,似乎想说什么,又忘了该说什么。 “我今天很开心,”宫政和最后说,“虽然也受到了惊吓。” 蔡斯年摸头笑了笑:“开心……就好。哎,真没事的,我有数儿。” “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宫政和说,但蔡斯年盯着他,他就卡壳了,好半天才说,“开心。” 蔡斯年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感觉非常吃惊,又有些触动。 两个人互相看着,某一个瞬间,蔡斯年觉得自己应该凑过去吻他,或者他会靠过来,亲自己。 车门突然打开了,保镖问:“宫先生?蔡先生?” 蔡斯年:“……” 宫政和:“……” 两个人面无表情地下车,一个清嗓子,一个看天,灰溜溜各自回了房间,蔡斯年脱了外衣躺在床上,终于觉得凉爽了些,结果一回想,眼前就是宫政和一双好看得要命的眼睛。 “唔……”他长出了一口气,盖住眼睛,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宫政和。 宫政和…… - 谁都打不过资本。 有实力,有人脉,有金主,蔡斯年拿不到角色就奇怪了。两天后的试镜,他跟好几个一线的帅哥明星一起竞争,每一个看起来都相当不错。 当然,如果单靠教科书式的演技,蔡斯年恐怕拼不过他们。虽然,他最近也一直在上各种演技、形体之类的课,看各种各样的书,跟各种各样的明星、大腕、导演、编剧交际,但这个知识的储备量跟科班出身的,目前还比不了。 直到现在,演员的表演方法,最基础的还是那三种,你变成另一个人;所有人都变成你;角色的演员糅合。蔡斯年属于第三种,把角色拿一些过来,自己拿一些过来,融合成一个独立的新人物,但又具有特别的魅力和说服力。 试镜完,导演拍着蔡斯年的肩膀,说“真是不错”,白九和小岛玄也来了,白九还没怎么发觉,似乎在找人,小岛玄跟她说了句什么,她惊奇地来看蔡斯年。 白九瞪着眼睛:“是……是是是,真是你啊!”她仔细地盯着蔡斯年看,对着小岛玄惊叫,“老公,好像确实是他!” 小岛玄对蔡斯年笑道:“果然接受了你的这个版本,别人的就怎么都觉得不对。” 蔡斯年还没完全从凌绝风这个角色里抽离出来,说话还是带刺,不像平时那样周全油滑:“要是别人比我好,您看别人还是好,跟先看了我这个版本没关系。” 小岛玄静了静,笑道:“是,反正我和小九是会全力推你的。” 蔡斯年甩了甩头:“我刚才说话是不是太生硬了?哎,有点出不来。” 小岛玄笑:“我明白,这是凌少的生命力。”白九则愣了好久,忽然说:“蔡斯年,你这么厉害,以前为什么不走这个路线呢?” 蔡斯年一时没能回答,小岛玄说:“小九,这是问什么呢?” “没事,”蔡斯年说,“我最近转型,上一部剧《王子》正在上映,你有空,有兴趣可以看看,不过那就是另一个人物了。” 白九连忙说好的好的,过了一会慢慢笑道:“你……你本来的脸更帅啊。” 小岛玄脸一黑,赶紧把老婆拉走了。 两天后,白九哭着给他打电话:“路德维希王子,你后来怎么了?呜……” 蔡斯年只好各种安慰,挂了电话,宫政和冷冰冰地盯着他:“为什么有女人哭着给你打电话?” 蔡斯年最近看他,总是有些不自在,非要讲话,就要在说话前先低下头,或者垂着眼笑两声。不过他傻笑也是很好的,锐利和圆滑,危险和散漫都暂时隐藏起来,又因为长得好看,有一种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人,杀伤力简直可怕。 宫政和瞪着他,忽然想到一个词,然后自己觉得自己真是要不行了,这么肉麻的词也能想出来,赶紧转开眼,居然还表现得很严肃:“笑什么?” 他刚刚不自觉地想:终于明白什么叫人间绝色了。 蔡斯年凑过去:“吃醋了?” 他不是真问,多半还是在打趣。 宫政和稳了稳,平淡地转回头去,针锋相对:“嗯,吃醋了。”说完又淡定了片刻,反而淡定得有点僵硬,“你是不是应该哄我?” 蔡斯年真没想到他会这样讲,他自己是很会调、戏人的,宫政和居然也能放下架子来,说句颇有意趣的话,相当令人惊喜。 他笑起来,很快眼中闪了闪,忽然出了屋,宫政和从窗子里看他去哪,却见这人往后花园去了,没一会回来,背着手,走到宫政和面前,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 一束花。 两剪蝴蝶兰,几支三色堇,一朵矢车菊,蓝紫得很淡雅,舒展得很清雅,带着夜色的冷和清新的气息。 蔡斯年哄他:“哎,别生气了。” 宫政和居然愣了好久,才小心地接过来,不太敢去看他,不知自己该如何表现,又很开心,又莫名想生气,还想要装作什么感觉也没有,整个人纠结得很,只好抿着嘴不说话,好像特别的高深莫测:“借花献佛啊,你把这个成语解释得可真好。” 蔡斯年坐在他旁边盯着他看,想看到他破功,露出真情绪来。宫政和高深莫测了一会,坐不住,拿着花一声不吭地逃走了。蔡斯年就悄悄跟在他后面,看到他把花很谨慎地插进了水头很足的玉瓶子里。清透的玉器,清雅的花束,清新、淡雅又脆弱,宫政和有些不知道该放在哪似的,看窗台和桌上都不好,就一直拿着瓶子,站着看了好一会。 蔡斯年忽然有点开心,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嘴角放不下来,悄悄出了门,翻身坐到了屋檐上,走了两步,专门选了宫政和房间上面的屋顶。 宫政和屋前是竹林和一片静湖,清风徐来,绿云自动。他双手交叉撑在脑后,躺在瓦片上,对着星空,不自觉哼了首歌。 那是数千年前的诗经,上千年前的词曲。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琼瑶词,林家庆曲,邓丽君唱,蔡斯年哼。 《在水一方》。 宫政和坐在小叶紫檀的太师椅中,看着花,听着歌,吹着风,灯都没点,笼罩在夜色中。 从远处,能看见他们一个在屋檐上,一个在屋里,青瓦,竹窗,一起望着空中一轮明月,一起听着归鸟夜鸣声。 他探头出去:“哎,大侠。” 蔡斯年探头下来:“叫在下何事?” 宫政和:“明天腾出时间来,准备造个孩子。” 蔡斯年:“……” 蔡斯年从屋顶掉了下来。 第12章 /20 结婚就是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生孩子。 蔡斯年跟宫政和,最近经常一起聊天,偶尔一起吃饭,从没一起睡觉,结果就要一起生孩子。 走在宫家私人医院越来越幽深的长廊里,蔡斯年越来越纠结,终于无法忍耐,停下来:“政和啊。” 宫政和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一起看他的还有苏尔曼医生,宫家的安全主任李青龙大叔,以及两个小护士。蔡斯年被人一看,本来想说“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孩子”,“为什么感觉有点奇怪”就说不出来了。 他从不爱安定,对自己也没什么自信。 回忆过去,原生家庭很幸福,但命运实在不幸。 在十一二岁的时候,所经受的丧父的创伤,亲眼看着妹妹死去的惨状,在快要成年时丧母的不幸,让蔡斯年对于家庭非常渴望,同时又恐惧。就像常在钢丝上走,脚下就是深渊的人,会害怕背后有留恋的温情。 再没有谁比缺失亲人,家庭残破的他,更明白一个孩子需要怎样安稳的环境,安稳的,来自父母的爱,他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而且他也说不清自己跟宫政和算个怎么回事。 ‘为什么感觉宫家把生孩子当任务呢?’蔡斯年不太愉快地想,‘这种大家族都这样吗?’ “没什么,”蔡斯年不自然地又跟上去,眉头始终蹙着,小声问宫政和,“你小时候生活得幸福吗?”宫政和还没回答,他就继续小声说,“不幸福吧,每天除了背书就是考试,连游戏展都没去过。” 宫政和:“……” 宫政和无奈:“宫家的继承人,与旁人家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蔡斯年同情地看着他,心想:是啊,不一样,可我不想我家孩子从小就受这样的教育啊。 宫政和看上去是很不错,成就也斐然,但真的好吗?这样就真的好吗? 宫政和看明白了他的眼神,有些无语,努力平静道:“对家族的责任感,对社会的责任感,一个人要成长为优秀的人才,尤其是……” 蔡斯年挥挥手,示意别说了,叹了口气,惆怅地走在了最后面。 宫政和不知该怎么办,心想:老婆说好要生孩子,事到临头又不想生了,怎么办? 苦恼。 别人生孩子需要一间温暖的屋子,一张温馨的床,宫政和需要一间巨大的地下实验室。许多穿着无菌服的科研工作者走来走去,满屋子苍白冰冷的巨型的、小型的科研仪器,活像在搞生化危机的研究。 蔡斯年显出很镇定的样子,其实已经有点迟疑,据他了解,两个男人要个孩子,好像也不需要这么复杂的仪器。 资料说,需要两个人一人一半染色体,合成普通细胞,通过一系列刺激和转化,变成胚胎早期的全能干细胞,而后放入人工子宫增值,模拟真实母体环境,十个月后就有孩儿了。 这项技术已经很成熟,普通医院都可以做,不用这么严阵以待才对。 苏尔曼温和道:“二位去换手术服吧。” 蔡斯年转了个心思,笑道:“手术服这个说法总是让人有点紧张,呵呵。” 说完若无其事地盯着苏尔曼的眼睛,苏尔曼果然迅速回想了一下胚胎实验的步骤,蔡斯年没看到太多,只是几个画面,其中似乎有人躺在透明椭圆长舱内,几个医生手拿针管等仪器围着,像是非常精细的实验。 宫政和拍了一下蔡斯年,低声说:“没事,也不一定这次就能要上,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讨论这些事情。” 蔡斯年:“……” 感觉太怪了! 而且确实不对,果然不对,他查的资料里,说是这项技术成功率在八成以上,怎么听宫政和说,好像多么困难一样。接着,他又想到宫政和说,他们的家族是过去的皇族,蔡斯年家则是士族,只能相互配对,而且要选出最匹配的。 匹配,不是器官啊,血型,骨髓之类才需讲匹不匹配么? 蔡斯年充满疑虑地走进准备室,一个护士和一个保镖陪着他,显得格外严重。 他装作随意问:“这个实验成功率实在是不高,对吧?” 护士笑了笑,没说话,不过眼中说的:当然了。 关门前,蔡斯年又说了一句:“毕竟宫家跟普通人不一样,步骤也不一样。” 护士又笑了笑,眼中说:当然。笑罢退出门外:“先生,我们在门外等你。” 蔡斯年充满了危机感,磨磨蹭蹭换上了手术服,感觉四面漏风,手臂和头颈本来就露在外面,还有有好几个能够打开的部位,包括背后的脊柱部位,还有胸口。 过了一会,护士问:“先生换好了吗?” 蔡斯年应了一声,护士推着一个小车进来:“蔡先生坐好,我把您的头发剪一剪。” “……”蔡斯年:为什么造个娃还要剪头发?! 蔡斯年终于从各种方面,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不经意似的问:“咱们都要提取什么部位的细胞来的?” 护士笑了一声,蔡斯年发现这护士真是爱笑,就是不爱说人话。她笑着就开始拿一个类似小推子的东西,把蔡斯年脖子后面最下部分的头发慢慢推掉。蔡斯年这才发现,他以前摸自己后脑勺时,总觉得下面有一小片发茬,原来是上次实验时剪掉了,现在才短得那么突兀。 看不出来,但确实存在,就像某些巨大的阴影,庞大的问题。 蔡斯年挣脱了一下,回头又问:“是哪几个部位?嗯?” 这次他不笑了,他脸色苍白,眉眼浓黑,长相特别精致,自然有一种贵气。一笑起来,就有一种迷惑人心的意思,一旦冷下脸,就格外令人害怕。护士愣了愣,口中说:“先生不用怕疼,跟上次一样,都是全麻,您睡一会就做完了。” 护士虽然没说,但是心中却说了,她快速想了几个部位,还有一个关键字,干细胞。 骨髓造血干细胞,骨髓间充质干细胞,侧脑室神经干细胞,心肌内心脏干细胞。 全是重要部位。 蔡斯年顿时就惊了。 老天爷,怎么造个娃需要抽他骨髓,吸他脑壳里的神经细胞,还需要把他心脏挖一点下来?就算没有太多生物学知识,也知道干细胞大概是能够增值,但是绝对属于自己身体相当珍贵的一部分,谁知道他们一次需要提取多少,会造成什么问题?! 蔡斯年一下子感觉特别的不舒服,非常不想让人动自己的骨髓、神经和心脏,强自镇定地说:“你们究竟要提取多少?我怎么觉得这几个月造血功能都不太好了,脸色都特别白。” 护士还是只会笑:“提取量非常少,您这么年轻,对身体没有任何影响的。” 她又说了宫家会怎么照顾他,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上手术床之前还是要消毒的,”护士理完发,退出去,“蔡先生还记得消毒冲淋室怎么用吧?” 蔡斯年沉着脸,心情差:“不记得。” 护士只好又进来演示,就是一个浴室,按一个按钮,整个人就被某种气浪狂冲,所以可以消毒前就穿上衣服,那气势,完全是地狱式的洗礼,总觉得似乎会掉一层皮。 说完了,护士总算出去了,蔡斯年感到十分压抑,穿着件四面透风的白大褂,整个人都特别不好,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别人家的实验鼠,或者一颗被种下去的菜,目的就是收割他身上的各种珍贵细胞,完成繁殖的任务。 这感觉太不对了! 而且这什么鬼实验,三个月就来一次,没准要进行一辈子,要被榨干的感觉,实在是恐怖。虽说宫政和也一样需要提取各种细胞,宫家对自己的继承人,应该是不会有任何损害的,蔡斯年还是觉得难受了。 为什么我就得给他们家捐献这么多?所以才随便就给他五千万投资吗?五千万,五千万是很多,但他能不要吗? 因为住他的,吃他的,就是他的人? 老子还你,全都还你,拼死拼活也还你!能不能换回点自主权来? 蔡斯年渐渐冷静下来,头脑中盘算着,想着欠下的债,未来的生活。 过去那是原主愿意,现在原主也不在了,做决定的是他自己,他实在是不太愿意。 当然,他向来是一个男人,不是自体生育过孩子的女性,不知道女性生孩子,其实对身体、心理的影响更大,失去的更多,而且是可见的,还有许多是不可恢复的。那基本就是一种自我牺牲,所以才说伟大。 但过去没有人工子宫的时候,大部分女性还是会生。 蔡斯年皱着眉头坐着,坐了十来分钟,护士来敲门了:“蔡先生,还没好吗?” 蔡斯年烦躁道:“没好!” 护士就不敢再问了。 蔡斯年在屋里转了两圈,到冲淋室里给自己冲了两下,感觉仿佛被狂风暴雨揍了一顿,立即打了两个喷嚏,默立许久,终于开门把护士叫来,沉声道:“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做了,改天吧。” 护士还没来得及回答,蔡斯年看了两眼外面一群看着他的医生,忽然有了主意:“我要看看你们的实验室,还有上一次的成果。” 护士:“蔡先生,这……” 蔡斯年:“我要看,不给看?不是在为我做事吗?” 护士不敢说话,后面的医生们互相看着,这时苏尔曼似乎被人叫来了,从外面走进来:“蔡先生,听说您不舒服?” 蔡斯年盯着他,上下打量,知道他是负责人,便勾了勾嘴角,不冷不热地靠在一边,抱着胳膊,说了声“嗯”,又提了要看他们的实验室,毫不退让地等着他做决定。 半晌,苏尔曼叹了口气:“蔡先生说不舒服,那就不做。”又似乎有点为难,“说要看……” 蔡斯年的眼神冷漠而强势,周围的人都不太敢看他了。 苏尔曼只好妥协:“那就……看吧。” 第12章 /21 他们并不是在宫家的私人医院,而是在一个科学研究所一样的圆形建筑中,除了负责“胚胎实验”的几个实验室,还有许多其他的实验小组。 苏尔曼说:“这里是宫氏家族制药公司的实验中心,您可以随便走,工作人员口风都很严,不会有问题。” 蔡斯年想说:我怕什么呢,我不担心有问题。又想了想宫政和也许会担心,便压下来没说出口。 无论如何,宫政和是很好的,如果换了别人,让他做这么个实验,没准直接掀桌走人,拼命逃到天涯海角了,现在没发作,只是想要缓缓,再想想,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限度。 “为什么要取这些干细胞?”蔡斯年问,“现在胚胎实验技术很成熟,不是说普通的体细胞都可以采用么?” 苏尔曼看了他一眼,温声温气:“蔡先生上一次还很配合,这次怎么改变主意了呢?” “……”蔡斯年顺口无赖,“我觉得吧,我觉得这几个月我就很虚弱。” 蔡斯年继续无赖:“我之前还自杀了,很可能是产生了抑郁的情绪。” 苏尔曼无奈地看着他:“您身体很健康,也没有抑郁症的前兆,罢了,你说要看看,我就把流程和结果都带您浏览一遍。” 苏尔曼带着蔡斯年往地下走,越走越深,到了一扇巨大的圆形门前,上前扫描视网膜,回头跟一同来的几个医生和护士说:“你们在外面等等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医生说:“副主任,按规定除您和主任之外,别人都不能进的……” 苏尔曼很平静地打断他:“是蔡先生要看,又不是外人。这样说,难道宫先生来,也要挡在外面吗?” 那个医生还想说话:“可是……” 苏尔曼笑起来:“技术不会流失的,你们担心太过了。” 说着打开大门,请蔡斯年进去。 一关上门,声音都被阻绝了。一进门是一间雪白的圆形房间,空无一物,苏尔曼穿过房间,在一面墙上按手印,输密码,验证视网膜,又验证声纹……忙活了将近五分钟,终于墙上凸起来一块,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的入口,回头笑道:“请进。” 蔡斯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防卫真是森严,赶上联盟金库了。” 苏尔曼率先走进去:“比联盟金库安保规格还要高,毕竟是宫氏血脉诞生的地方。” 蔡斯年跟着进去:“难道女性也不能自己怀孕,要这样实验?” 苏尔曼说:“女性无法怀上孩子的。” “什么意思?” 苏尔曼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您还问什么,多少猜到了吧。” 蔡斯年跨入房间,忽然有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里面是一条极长的走廊,两边是光秃秃的雪白墙壁,还是什么都没有。如果被锁在这里,恐怕不出三天就要绝望得发疯。 苏尔曼还在往前走,蔡斯年说:“宫家的人传宗接代,应该是特别困难。” “又要与特定的士族通婚,又不能用普通体细胞,非要本来就具有增值分化能力的,十分稀少的干细胞,还各个部位的都需要,现在又说,甚至连女性也无法自体怀孕。”蔡斯年叹了口气,“怪不得我这样的人,宫政和也要,宫家也让我进门。” 苏尔曼说:“如果我没记错,您与宫先生结婚前是签过协约的,包括每季度一次的实验,如果离婚,也要终身提供干细胞,您是没有选择的。” “实验对您的身体并没有损伤,宫家不会让您出任何问题的,何况宫先生接受的是相同的手术,”苏尔曼站到一个位置,又是一系列的验证,又是一扇隐藏的小门开启,他微笑,“请进吧。” - 宫政和缓缓清醒过来,麻醉的效果还没完全过去,他试着起身,有些疲惫地靠在病床上。旁边有医生连忙过来为他测量一系列数值,报告后,怯怯地说:“蔡先生刚刚……拒绝了做手术。” 宫政和头还有些晕,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这回听清了,便沉默。 “怎么了?”他问,“为什么不做?” 医生说:“蔡先生说他……不舒服。” 宫政和蹙眉:“怎么不舒服?” 医生没能回答,只好说:“宫先生劝劝吧,上一期的材料已经用完了,实验设备开着,不接上,恐怕……” 宫政和沉思片刻,问:“他在哪?” 医生立即精神起来:“我带您去找他!” - 蔡斯年满眼映着无数碎光,内心十分震惊。 看来他终于到了真正的实验室,内部空间极大,仍然是雪白如冰窟,最核心是一道圆形光柱,四面通着五六个圆形拱门,蔡斯年一一走到门内去看,有的是生物实验室一样的摆设,有的是许多光脑电子屏,有的是药剂室一样的房间,最后两间,一间类似大型手术室,一间类似图书馆,不过架子上的不是书,而是各色瓶瓶罐罐。 蔡斯年想进最后一间,苏尔曼却说:“还是不要进去看了吧。” 蔡斯年没听劝,看到第一排瓶瓶罐罐,就皱起眉头“嘶”了一声。 他过去是重案组刑警,什么都见过了,却还是一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瓶瓶罐罐里是各种不成形的小婴儿,有的青有的紫;有的看不见,可能只是一团细胞;有的还看不出来是个人;有的则比起人,更像怪物。 蔡斯年艰难地出了口气,沿着架子一排一排地看,苏尔曼说:“这是三个月的成果,因为还没有新的一批,暂时摆放在这里,新的材料来了,就选一些问题有代表性的放入仓库,其余的处理掉。” 蔡斯年紧皱着眉头:“这就是我和宫政和之前的……” “您不要有压力,”苏尔曼说,“它们都不是人,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胎儿的,也在十六天的时候就夭折了。” 蔡斯年忽然非常难过:宫家一直以来只能这样延续后代? 蔡斯年走出房间:“取的细胞的量呢,还有你细胞融合的步骤呢?” 苏尔曼走进大实验室,站在仪器前介绍:“跟普通的胚胎实验流程差不多,只是原材料需要的分化能力更强,刺激转化的催化剂效用也更强。” 他转过身来,笑了一下:“之所以每三个月,就要卡着点儿采取新的材料,其实也不是别的原因,是我们用的催化材料提取起来比较复杂,难以保持新鲜,所以还希望您能尽快恢复健康,进行手术。” 蔡斯年皱着眉头盯着他,苏尔曼问:“怎么了吗?” 蔡斯年摇摇头,笑道:“没什么,觉得您挺厉害。” “厉害?” “嗯,”蔡斯年说,“居然能伪装自己的心思,我真是……没见过什么别的人能做到这一点。” 苏尔曼安静了,半晌,垂眼说:“您有读人内心的能力,我知道的,但这句话就不明白了。” “就是说,你需要伪装的还有很多,”蔡斯年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眼神很平和,却隐藏着某种嚣张跋扈,有点欠揍的魅力,“虽然有了金手指,我就更多依靠直接的能力了,但也没有在本来的能力中形成盲区。细小的表情,身体的动作,都是读取心思的直接来源,您可以多读点行为学和心理学相关的书籍,不过大概也是藏不住的。” 苏尔曼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温和道:“我怎么伪装心思了?” 蔡斯年说:“催化剂有什么问题?” 房间内顿时静了。 过了一会,苏尔曼说:“催化剂没有问题。” 两人对视着,都沉默不语。 片刻,苏尔曼又笑了笑:“您还要看别的吗?” - 宫政和站在圆形大门外,因为没有苏尔曼的密码等信息,无法进入,问旁边医生:“他要求看之前的材料和成果?” 医生点头说是,宫政和垂眸思索片刻,没再出声。 医生说:“主任马上就来了,您……您要进去吗?” 宫政和盯着那扇圆形的密码门,忽然觉得不太舒服,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 “不了,”宫政和说,“我等他出来。” - “什么?” 蔡斯年走出实验室的时候,忽然问了一句。苏尔曼停下脚步:“什么?” “没有,”蔡斯年揉了一下耳朵,“幻听了。” 他觉得好像有人说话。哪知苏尔曼像听见他的心声一样:“我有时在这里也能听到别人讲话。”说着向他笑,“你也听到了?” 卧槽,别吓我。蔡斯年毛骨悚然地瞪着他。一身正气,不,一身邪气的阿sir也会怕的好吗。 苏尔曼噗地笑出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开玩笑的。” 蔡斯年不解:好笑吗?很好笑吗? 苏尔曼带他穿过长廊,出了门,刚一转身,忽然停住了,略带惊呀:“老……夫人。” 蔡斯年跟着走进去,看到一个身影站在不远处,个子不高,背极其直,一头银发盘起,一身玄色绸缎,是民国时期上了年纪的太太穿的那种旗袍,但是身材极其瘦小平板,旗袍一点也撑不起来,仿佛男子的长衫。 她看上去已经很老了,以地球时代老人来算,得有□□十岁,以这个年代,怎么也有一百二三十岁,但还化着妆,气质极佳,端庄而威严,眼睛眯缝着,有些沧桑,有些慈祥,也有些冷漠。 比起老夫人,她更像一个锐利深沉,一辈子掌权的老皇帝。 蔡斯年吞了口唾沫,受到了气势的威压,看向她的眼睛,什么也读不出来。 是宫家的人。 蔡斯年快速回忆着,不觉紧张,电光石火间,想起宫政和说他祖母还在世,便行礼说:“祖母好。” 宫家少子,宫政和还未成气候,就父母双亡,哥嫂去世,宫家祖母一百多年,经历无数大风大浪,处于政治与经济的中心,掌控着宫家背后雄厚的力量,是个可怕人物。蔡斯年说完话,有点没出息,背后出了汗。 宫祖母:“嗯。” 苏尔曼问:“老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来看看,”宫祖母跟苏尔曼说话,眼睛却一直看着蔡斯年,沙哑、低沉,同时也没有温度,“就看到你带了外人进来。” 第12章 /22 蔡斯年眼皮跳了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宫祖母看向他:“你,出去。”又看向苏尔曼,“你,来。” 蔡斯年:“祖母。” 宫祖母面无表情:“别叫,我没认过你。”说着不知怎么开启了圆形大门,意思让蔡斯年自己快滚。 蔡斯年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老夫人却像他不存在一样,向内部走去,苏尔曼跟上,两个人走入白色的走廊,背影一高一矮,一前一后,亦步亦趋,渐渐竟如同幻影,仿佛要在雪白的长廊中永远走下去。 门彻底开了,宫政和看到蔡斯年,叫了他一声,接着有些迟疑:“你不舒服?” 蔡斯年说:“没事。” 宫政和看向里面:“苏尔曼医生呢?” 蔡斯年沉默许久,心中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越发压抑,最终说:“不知道。” -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压抑,蔡斯年心不在焉,宫政和也不知从何开口。快到宫家大宅,宫政和忽然说:“转向,去粼光河。” 蔡斯年看了一眼窗外:“怎么了?” 宫政和伸过手来,贴在他额头上:“不烫。”说完拿出车座位底下的小型医疗机器人,对着蔡斯年扫描了一遍,“没病。” 蔡斯年:“……” 宫政和说:“这样的话,不舒服,就是心里不舒服了,散散心去。” 蔡斯年有点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原以为宫政和会不太高兴,毕竟这件事情似乎不只他,整个宫家都非常重视,而宫家又是宫政和为之生为之死的地方。蔡斯年心中颇有感触,不禁说:“我刚才遇见你祖母了。” “祖母?”宫政和惊异,“什么时候?”又说,“她对你说了什么?祖母上年纪了,很多观念不合时代,你不要介意。” 我从来没有认过你。宫政和的祖母确实是这样说的。蔡斯年说:“你家表面是你主事,其实产业等等都是老夫人主理,又以中国的传统美德教育,你应当很孝顺。” 他看了宫政和一眼:“怎么,她不喜欢我,不愿意我进门,为什么我还是,嗯,跟你领证了呢?” 宫政和有些避讳:“没有的事,祖母没有阻止我们两个的事情。” 蔡斯年盯着他看,宫政和就不太自在,只好说:“既然我与你要有后代,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必须先有家庭,没什么好说的。” 蔡斯年听明白了:“那你祖母的意思,是要我的孩子,不要我?” 宫政和沉默片刻,伸手过来握住蔡斯年的手,表情有点尴尬,又有点抱歉:“你不要想了,不会有这种事的,她,是为了家族好,但我觉得这不合规矩,于你也不利的事情,怎么也称不上好。” “你真……”蔡斯年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才笑了一声,“你这人真是光明磊落,让你读什么圣贤书,确实是读到骨子里去了。” 宫政和更加尴尬,清了清嗓子,伪装淡定:“没有的事,人本来就不能只为自己。” 两个人静了一会,宫政和问:“你是见到了祖母,然后……” “不是,”蔡斯年说,“苏尔曼带我看完了实验室,才遇见老夫人,她似乎觉得苏尔曼违反规定,生气了,将人带走了。” 宫政和一时间无言以对,蔡斯年忽然说:“你知道你们家把干细胞,刺激催化成全能干细胞,用的是什么方法吗?” 宫政和摇头:“这座实验中心存在上百年了,我不经手打理,也没深入看过。” 蔡斯年“嗯”了一声,又陷入沉默,他想:宫政和大概连那些瓶瓶罐罐的细胞、婴儿,都没见过。他总觉得把里面真实的情况告诉宫政和,没准也能打消一些这人要孩子的想法,但又觉得这样有些卑鄙。 宫政和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蔡斯年笑道:“你想问我怎么忽然反悔了吧?” 车子停下,宫政和低声说:“到了,边吹风边说吧。” 粼光河是光明市的母亲河,是著名的旅游景点。宫政和吩咐了保镖几声,那些保镖就自动分散隐藏起来,不打搅他们。 “我心情不太平静的时候会过来,”宫政和示意蔡斯年戴上精神力面罩,两个人一晃眼变了脸,但互相看着,还是认得出来,“来过吗?” “没。” 蔡斯年看向远方,心中开阔了些。 粼光河宽阔,延绵到天尽头,两岸一边是风景区,一边是最繁华的金融商业区,沿河一侧有大大小小风格各异的餐厅、咖啡馆、酒吧,另一侧有高高矮矮的各色花树,落英、落叶,湖上游船,湖边游人,热闹而明亮。 宫政和牵着蔡斯年:“人多,跟紧。” 于是两个人融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仿佛两个最普通的观光客。 好久没在人群中穿行了。蔡斯年想,不知怎么的,心情就好了一些。 能够做芸芸众生,也有许多乐趣,温热、平凡、真实、熟悉,能看到周围有许多人,同自己一样,人生而俱来的孤独,有时就会消减许多。 两个人非常自然地化身为游人,在热闹中逛街。一大波旅人走过来,差点冲散了二人,宫政和赶紧揽住蔡斯年肩膀说:“差点把你丢了。” 两个人靠得近,这句话是在蔡斯年耳边说的,不知为何显得格外温暖。蔡斯年莫名其妙开始鼻子发酸,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干嘛来这里,你保镖要疯了。” 宫政和没回答他,拉着他到一个小摊子上,手指拂过一排挂着的项坠,捏了捏其中一个:“红粼鱼的牙,好不好看?” 蔡斯年:“红粼鱼是什么?这个像鲨鱼牙。” 宫政和看了他一眼,没等蔡斯年读出深意,小摊老板笑道:“红粼鱼是只有粼光河里才有的物种,跟竹川星的大熊猫一样出名,是光明市的宝贝,不过没有大熊猫那么稀有。”他指向旁边旋转的电子屏,上面有种类似红色脊背鲨鱼的大鱼,“喏,就是那个。” 蔡斯年觉察有点不好:原主不应该不知道这个的,心情差,疏忽了。 “哦,它啊。”蔡斯年笑了笑,“嗯,我这人比较没常识。” 两个人接着逛,到了一家很大的珠宝店,宫政和进了门,蔡斯年就跟着进去,没多想,等回过神来,发现宫政和在看钻戒。 售货员对宫政和笑道:“我觉得这一款特别适合您男朋友。”说着指了钻石巨大的一个戒指。 老天爷,宫政和变了脸确实看起来很有钱,但他变了脸,难道就显得很珠光宝气吗?什么样的男人会适合鸽子蛋? 宫政和手指抵着下巴,竟然还在考虑:“唔。”蔡斯年窘得要命,赶紧把他拽走了。 两个人在人群中跑了几步,宫政和笑道:“不喜欢?有一个还不错。” 蔡斯年回过头看着他,气喘得有点急,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政和……” “你别说话,”宫政和手上忽然紧了紧,又带着他往前走,“我带你去个秘密通道。” 并不知道在逃避什么,紧张感默默冒了出来。 两个人在大桥附近钻进一座古老的建筑,有管理员过来,宫政和出示了个什么东西,对方就让开了。 古建筑的背后有个小门,通往长长的隧道,里面一会是向上攀登的阶梯,一会又转而向下,走十分钟有一个隐秘的电梯,两个人走一会,坐一段电梯,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蔡斯年体力倒是不错,只是觉得有点无趣,但是道路那么狭窄,灯光那么幽微,宫政和在前面牵着他的手,背影明明灭灭,显得宽阔而令人安心,他就觉得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意思。 最终两人停在一扇小门前,宫政和回头笑了笑:“就是这。” “哪?”蔡斯年问,想抻着头往外看。宫政和敞开门,清凉的风涌进来。 第一感觉是高,外面有铁锈红的钢筋结构,透过简洁的建筑结构,只有一片蔚蓝。蔡斯年走上去,才发现他似乎是站在粼光河大桥的高处。 粼光河的大桥是古建筑,现在车子都能飞,自然不再需要桥,但因为极高的艺术价值,人没没有拆除它,过去叫做粼光河大桥,现在普遍叫粼光龙火桥。 这是一个被废弃又被宝贝的遗迹。 小门开在粗壮的钢铁结构上,整个平台只有五米长,五米宽,走到边缘扶着栏杆,能看到热闹的粼光河景区,房子变得像纸盒,人都变得像蚂蚁。 这是粼光河大桥最偏远的一根桥柱,高有两三百米,靠近苍翠的大山,似乎就是联盟的政治中心光明山,光明山对侧,是联盟议会所在地,粼光原,又叫光明原。 风不强,极其安静,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仿佛在世界的边缘。 宫政和今天并没有穿汉服,是简便的休闲装,但也价值不菲,随意坐在一处台子上,招呼蔡斯年:“来,坐。” 蔡斯年坐过去,前面没有遮挡,像是坐在巨幕前观看蓝空。 “嚯,”蔡斯年睁大眼睛,“这地方,爽。” 宫政和似乎平静了下来,微眯着眼睛:“没有别人知道这里,原因不能说。但我有事情想不开的时候,就来坐一坐,有种世上只有自己的感觉。” 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人,说起来孤独、恐怖,但有时也会十分自在、轻松。目光聚焦下的人,难免想逃避目光,融入人群是这样,自我孤立也是这样。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宫政和这是带他体验了一回消失的感觉。 消失竟然也会快乐,真没想到。蔡斯年心说。 蔡斯年走到边缘往下看,笑:“会想往下跳吗?” “跳不下去,”宫政和说,“有电子防坠网,跟撞上软玻璃差不……” 话音未落,蔡斯年忽然向边缘冲过去,纵身一跃。宫政和要吓死了,理智上知道不会有事,但是没有护栏,下面是几百米的高度,还是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飞快地抱住蔡斯年,把人扯回来,一个没站稳,双双跌倒,压在蔡斯年身上,气都没喘平,就吼道:“你疯了?!” 蔡斯年一边喘,一边还笑:“不是掉不下去么,紧张什……” 宫政和猛地按住他的头,嘴唇堵住他的嘴。 两个人唇齿纠缠了一会,蔡斯年一开始愣着,后来渐渐身子发软,刚想嵌开牙缝,宫政和猛地抽身而去,伏在他上空,冷漠中带些愠怒。 “哈……”蔡斯年有点懵,干笑,“你,我没事……” 宫政和打断他:“你是谁?” 第12章 /23 蔡斯年睁大眼睛盯着他,一开始头脑还有点懵,没反应过来,而后第一个想法就是:暴露了?不至于吧,这么玄幻的事情他都猜得出来?但也不一定,这个世界,毕竟连科技都已经进化到了很玄幻的程度。 蔡斯年:“你什么意思?” “算了,”宫政和直起身,“没事,”顿了顿,又说,“我只是在想,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蔡斯年爬起来,不明所以,忽然想到两个人亲了一下,猛地有点害臊,看向宫政和的目光也有些不自然。但是宫大文官站在天台上,却还是迎风招展,飘飘欲仙,似乎并没有下一步的打算,也不准备解释。 这算什么呢。蔡斯年想,然后又觉得:宫政和很会撩啊。 有两把刷子。 但说实话,与宫政和亲吻的感觉很好,刚开始太仓促,只觉得他嘴唇很软,渐渐地就舒服起来,非常温柔,非常契合。 蔡斯年行走江湖,披着一张妖孽的皮,揣着一颗好像没感觉的老心,其实很纯情,没什么经验,就好像五年没接过吻,忽然被人亲了一下,亲的人自己还挺有好感,竟然有点心猿意马,也想不了太多有的没的事情了。 恋爱令智商降低,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宫政和缓了一会,转过身来:“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蔡斯年还在懵:“嗯,哪种事?” 宫政和不高兴了,皱起眉头,靠近了一些,“嗯?”了一声,一副你明白的样子。蔡斯年盯着他看,觉得宫政和真是绝了,脸这么好看,气质这么好,有权有势,有财有才,位尊却平等待人,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而且,身材也很好,可惜只是感受过,还没看过。 挺想看。 蔡斯年第一次觉得,自己跟宫政和有一种很亲密的,甚至是被法律所承认和保护的关系,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当然,这就要抽他骨髓、心脏和大脑的细胞造孩子,还是接受不了,但不妨碍他觉得自己运气好。 活着真好,活着就有奇迹。 宫政和被看得耳朵有点红,移开目光,装模作样地说:“看什么?跟你说话呢,严肃一点。” “哼哼,”蔡斯年抿着嘴笑了两声,把手指抵在嘴唇上,坏心情一扫而空:开心。 宫政和装着淡定,其实在拿眼角去瞥他,看到他笑得很好看,一本满足的样子,心中纾解了很多,忽然又想去吻他,但还是觉得不太好,克制住了。感情好像还没到那一步,身体上太亲密反而会损害关系。 ‘忍一忍吧,’他想,‘反正一直在我身边,看得见摸得着,能聊聊天也很好。’ 虽然有些难忍。 宫政和问他:“想去坐船吗?” “哦,”蔡斯年笑眯眯的,头一点一点的,“好啊。” 他一笑,宫政和也忍不住想笑,硬板起脸来,跟什么人吩咐了几句,忽然揽住蔡斯年的腰:“是不是想跳下去?” “嗯?”两个人忽然贴近,蔡斯年有些发晕,都没听清他说什么,只知道看着宫政和说,“呃……啊?” 宫政和内心非常纠结,非常愠怒,心想:你这样看我干什么?这样看我干什么呢?!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勾引人?再看我就亲你了! 他抓着蔡斯年的手腕,把人拉到高台边缘,蔡斯年本来要跳的那个地方,看也不看他,自顾自看着下面说:“要想跳,先跟我说一声,我带你一起。” 蔡斯年只顾看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宫政和面向他:“抱着我。” 蔡斯年:“?” 蔡斯年:宫政和大佬你太直白了吧,你要干什么? 宫政和见他不动,拿着他两只手放在自己腰间:“合上。” 蔡斯年无语片刻,往前走了两小步,把手合上了,也把宫政和的腰抱住了。他抱着宫政和,下巴刚好到宫政和的锁骨,卡在他的肩窝里,舒服地用鼻尖蹭了一下宫政和的脖子,然后埋在他耳根,轻而慢地呼吸。 世界似乎寂静,能听见呼吸声,带有暧昧的温度。 他的手摸了一下宫政和脊柱凹陷的一线,能嗅到宫政和耳根、颈侧一种很清新的味道,竹子的香气,还是,檀木?蔡斯年禁不住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感情在云上漂浮,理智默然而平和地思考:弯了? 说实话,这种情况,不弯,难。 但就这么弯了吗? 蔡斯年思考的期间,宫政和只有一个想法:不要在我耳边呼吸,不要在我耳边呼吸,不要在我耳边呼吸!知不知道你总这样,是会出问题的! 宫总需要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自制力快没有了。 宫政和摸了蔡斯年的头发一下,抱住他,靠在他耳边说:“准备好,去游船了。” 蔡斯年:“?” 抱着准备?什么鬼,船在你心里么大哥。 宫政和抱着他往外跨出去一步,忽然身子一歪,直接带着他跳了下去。蔡斯年只觉得风声一下盖过了一切,人已经开始坠落,胃还留在原处,整个人完全不好了,下意识叫了一声,紧紧抱住宫政和。 下坠是极快的,但又漫长,头脑开始充血,胃部开始作妖,小腹好像有一个控制人体平稳的装置,一旦快速下降就麻。宫政和一直按着他的头,嘴唇贴着他的耳垂,一切都随着速度变得模糊,又仿佛进入了异世界的空间,清晰得如同烙印在这时间里。 两百米,对方的手,身体,气息,发丝,都随着恐怖的心跳,变得极其魔幻又清晰。 好像千钧一发,生死相依。 最后几十米,两个人降落的趋势渐渐缓慢,也不再大头朝下,像是羽毛落地。蔡斯年看着二百米之上的桥柱顶尖,因为柱子外倾,两个人越下落离桥柱越远,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最终,宫政和抱着他缓缓落在一艘小船的甲板上,由于失重的眩晕,两个人躺在那抱了好一会,才渐渐缓过来,宫政和出了口气,先坐了起来:“好久没这么玩了。” 蔡斯年看着蓝天,感受着甲板下起伏的波浪,转头去看宫政和,握住他的手。 “爽,”蔡斯年由衷地说,“以为要死了呢,你就像救命稻草一样。” 宫政和笑起来,靠在船边坐着,让他把头枕在自己腿上,摸着他的一撮头发。 真温柔。蔡斯年想。 宫政和转头去看河上的风景,侧脸几乎是完美的,脖子的弧度极其好看,显示出一种文人名士的儒雅和清高。 蔡斯年看了一会,想说点什么,于是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问宫政和刚才是怎么回事,有人跳桥了,不会吓到游客吗?宫政和说原理比较难解释,落在船上之前都有遮罩,外面是看不见的。 “哦,”蔡斯年出了口气,“神奇。” 河上有花瓣飘过,细小的鱼群在其间穿梭。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或看着水,或看着天,如同河水般静谧。 蔡斯年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那个,我们能不能先……不要小孩儿?” 宫政和的手紧了一下:“为什么?” “你会听我说吗?”蔡斯年坐起来,“不生气?” “嗯。”宫政和说,“说吧。” “我讲理的。” 话语也很平和、清浅,像是小风,像是天空,像是水波,像是无声的鱼。宁静,也包容。 - 蔡斯年说了理由,宫政和答:提取干细胞可能听起来可怕,但确实证实不会有损害,而且只有机体年轻的时候,提取才有用,这时候恢复能力也强。 “其实,我父母是实验到第五年才有的我哥,又过了十多年才有了我。”宫政和说,“我们每一代需要的时间,基本都会更长些,能在一年内有成果的几率,小于十万分之一,你不用太紧张。” “但我想知道,你觉得什么时候才合适?” 这句话似乎有深意,宫政和问得随意,给人感觉却包含了许多。 蔡斯年觉得,至少要双方都做好带孩子的准备,而且起码要……相爱,对吧。但他说不出口,只能说前一条。 宫政和这才开始思考,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也没想过,会真的有个孩子。毕竟知道估计好几年内都不会有成果,他只当做是例行任务,没做过真当父亲的打算。 这样一来,他自己都紧张起来。 “哎呀,”宫政和说,跟蔡斯年都睁着大眼睛,面面相觑,充满为了一条新生命负责任的惶恐感。 “这,真是……”宫政和顾自苦恼起来了。 最终,两个人达成协议,实验肯定是要继续做的,但如果蔡斯年没准备好,就推迟,但不能无限期的推,一年,最多一年半,再晚可能就真的没孩儿了。 蔡斯年鬼使神差地同意了,同意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觉得要什么条件才能要孩儿来着? 船开到了光明山与粼光原之间的一片湖中,岸边有垂柳,水上有野生的白色大鸟。 “讲开了,”宫政和说,“太好了。” 蔡斯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我还以为说不开了,要谈崩呢。” 宫政和摇头:“没有什么说不开的。” 这感觉真美好。蔡斯年觉得风景如画,人亦如画,没有逼迫,有事商量着来,不生气,不冷战,真是安适极了。 怎么人这么好呢。蔡斯年想,不禁眯着眼睛笑起来,又像是在勾引人。 “对,”他笑说,“没有什么说不开的。” 可是宫家还有老夫人,宫政和真的能做决定吗?或者说,即便他能决定,是不是也会顶着极大的压力? 他一定是顶着压力的,但自己确实无法妥协,这也是负责任的态度。 一年,最多一年,我绝不抗拒了。蔡斯年想,开始做心理建设。他放松时,大脑经常脱线,突发奇想;“要不,买点育儿经看吧?” 宫政和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脸忽然就红了:“这……这是不是有点……”他顿了好一会,最终蹙着眉,略微纠结,又有点妥协,低声说,“买……咳,买吧。” 第12章 /24 周一,《星球战纪》开机,蔡斯年先穿上戏服照了几张定妆照,然后跟男主角、男三等人拍了一些动态的片段,展示一下人物的外形和精神面貌。 基本主创人员都是见过蔡斯年试镜的,再次看到仍然赞不绝口,但是其他演员就没有见过了。 男主角是一个当红小生,要演出朝气蓬勃又不服输,那个倔强又张扬的劲儿,看起来确实讨打,怪不得成天被凌绝风虐。女主角是凌绝风的学生,少女机甲驾驶员,面容很可爱,但设定是个性有点高冷,看见男主就互掐,于是一进入状态整个人就冷飕飕的,透着精英范儿。 让蔡斯年没想到的是,这个剧的男三居然是杰拉德。就是前几天刚被他收拾了一顿,还上了新闻的那个,兰瑟组合里的杰拉德。 杰拉德演一个狡黠又高调的富少,也是跟男主互看不顺眼,不打不相识,戏服一套比一套华丽。 于是,这个剧的男主的特点,基本就是看见谁呛谁,脾气还特别驴,成天揍各种炮灰,又成天挨各种主要角色怼。 也是很辛苦。 杰拉德一看见蔡斯年,眼睛都要掉出来了,怒道:“居然真的是你演凌绝风?!” 这个剧没有开机仪式,演员和主创分拨吃得饭,蔡斯年这个角色定的最晚,就没跟任何人聚餐过,只有当时面试决定用他的人,知道是蔡斯年来演凌绝风。 蔡斯年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会,勾嘴角笑笑:“小子,好像有我揍你的戏吧。” 男三是后转入军队的,跟男主爆发冲突,男主自然不会被打败,但男三自然要使点阴招,被凌绝风看见,顺手卸了男三的胳膊,还差点扭折了他的手腕。但是,外人面前强势维护男主,教训人,而后,又跟男主说“你这废物”,“在战场上活不过五秒的渣”,感情着实纠结。 杰拉德脸色白了,他太知道蔡斯年身手了,要不着痕迹地搞一搞他,实在是再容易不过。杰拉德万分恐慌,跑去跟副导演说:“我不演了……只要蔡斯年演,我就不演!” 蔡斯年看着他想笑,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混到现在的,也是还好,跟兰瑟不是一个路线的,才没被那个绵里藏针的家伙扎死。 副导演各种无语,当然不同意,杰拉德又去找导演,导演挥挥手叫他钻研一下剧本,好好看蔡斯年演戏,气得杰拉德郁卒不已,又开始叫“跟蔡斯年拍戏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我!”,仿佛不离着远点,自己的胳膊就会自动被卸,手腕就会自动折断。 第一场戏是男主和凌绝风的初遇,男主在无数的新兵中仰望着凌绝风,被凌绝风的范儿震得七晕八素,又嘴硬不承认,背后说凌绝风装,刚好被正主听见,心眼比针眼还小的凌绝风立马狠虐之一番,还风华绝代地冷笑了一下,像是捉弄耗子的猫。 男主叫陈之川,先演了初入军营,而后休息片刻,和杰拉德一起看蔡斯年演凌绝风第一次出场。 杰拉德对于蔡斯年无比的嗤之以鼻,陈之川对蔡斯年恐怕也没什么好感,他本人算是兼具实力的偶像派,明明是个挺稳重平和的人,却能把男主的桀骜不驯演得入木三分,自然看不上靠黑红上位的人。 蔡斯年上场前还笑嘻嘻地跟场记聊天,到快要拍的时候,就插着口袋,眯着眼,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显得散漫又柔韧有余。军装包裹着他结实了许多的身躯,尤其是背部到臀部的曲线和一双大长腿,相当引人注目。 游戏圈有“腿玩年”和“好屁股”评比,凌绝风力压无数女角色,每年都稳居前三。 偶尔与蔡斯年对视一眼,陈之川觉得有些心惊,好像这人有什么极为特殊的气质,有点危险似的。 陈之川紧密观察着他,他在这部剧中当然也想演凌绝风,但没能中选,在剧中他肯定要跟蔡斯年比拼人气,他不太服气,想要看看蔡斯年凭什么能拿下这个角色。 听说是背后有金主,一下投了几千万?这样就可以让一个最受欢迎的角色,给一个根本没怎么演过戏的人吗? 听说蔡斯年的《王子》特别火,口碑也好,但他很高傲,看了半集觉得简直脑残,就没往下看。 第一场是新兵集结,都期待着见到部队少将,而万众瞩目之下,凌绝风不玩任何花活儿,就普普通通沿着台阶走上去,站在高台上,然后,那个气势就非常骇人,一下能用精神力压迫,镇住上千傲慢无知的新兵蛋子。 导演看到蔡斯年准备完毕,叫道:“开始!” 大场面都要后期处理,所以蔡斯年只是走个几节台阶,到高台上去站一会,说几句话。因为他一开始站在台子后面,所以喊开始的时候,在正面看着的陈之川和杰拉德,没能看到他的变化。 但侧面的工作人员都看到了,白九也悄悄出现在其中,一声令下,蔡斯年整个人忽然就变了。从无形的气场,到有形的姿势、神态,他一下子从有点散漫,有点优雅,还有点痞的蔡斯年,变成了一个在人群中绝对瞩目,却让人不太敢看的锋芒狂放之人。 第一次看他演戏的工作人员都震了一下,觉得都是站着,好像突然就天翻地覆,反应不太过来,却能明确感觉到。 而后,脚步声。 那是军靴清脆的声响,一步一步,压迫人心。 导演看着镜头,蔡斯年的脸一点一点从阴影中显现出来,身形随着登上台阶而逐渐展露。 凌绝风火,是因为他有人格魅力,也因为他实在是特别好看。 特别好看,是一个不仅需要皮相,还需要很多皮相之外的东西的特性。长着相同的脸,也可以因为一些微妙的因素,而大有不同,甚至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而镜头里的蔡斯年…… 镜头投射出一大片电子屏,陈之川仰着头还看不见蔡斯年,便去看电子屏,一看就顿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有的人真是……上镜。 他平时吊儿郎当,睡不醒似的,似乎也是很好看,但没到打动人心的好看的程度,但在镜头中,带有某种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气场,这个人顿时就变得…… 陈之川看着屏幕,都觉得有些不自在,扯了下领子。 杰拉德站得远,但也一直在看蔡斯年那边,他看着蔡斯年一步步走上来,忽然觉得心也一点点沉下去,不是为何越发紧张,有一瞬间,他甚至和蔡斯年对上了目光。 剧本上,这一幕应当是凌绝风看到新兵眼中的好奇、天真乃至不服气、自傲,冷哼了一声。 镜头中,蔡斯年似乎毫不在意地垂眼看着下面的人,似乎对上了某几个目光,毫不掩饰不耐烦地用鼻子出了口气,而后,轻轻翻了一个优美而绝妙的白眼。 导演说戏时,表示这个白眼非常重要,要美,要霸气,要不屑,要冷漠,要狂傲,要这样要那样……杰拉德当时偷听,还觉得“什么鬼哦,翻个白眼还能翻出那么多含义来”。 但是现在看到蔡斯年的白眼…… 他忽然不想看了,莫名有些生气,他也不是新演员了,还拿过一些小奖,怎么蔡斯年一个黑红黑红的表情包包主,忽然就…… 导演看着监视器的电子屏,做了一个手势,显得挺兴奋,显然是觉得完美达到,乃至可能还超越了预想。其余人的感受则基本是“好,好s……”“啊,凌少……” 白九在内心狼叫了一声,捧着脸,心想:天啦,这白眼简直风情万种,为什么翻白眼能翻出艺术片的感觉哦。 蔡斯年在台中央站定,似乎完全不想出现在这里,一脸冷漠,但军人的姿态却极其完美,即便不屑,也仍然利落如倾天一剑,丝毫没有松懈,而且说得话也是标准官腔,只是用极其冰冷无趣的表情说着军政套话,还是违和得个性十足。 剧本上写的是,新兵们站着军姿,站了一会,渐渐有人开始有些小动作,其中一个人动作稍微大了些,而后…… 蔡斯年眼睛忽然睁大了一瞬间,同时,几乎所有在场人员全都感受到了一股威压,像是直接扑进头脑里的大浪,像是地动山摇时无法站稳的震撼,有几个人甚至微微踉跄,跌了一跤,还有几台机器当场发出吱嘎声,幸亏质量过硬才没有立即罢工。 在大家如同被八级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时候,蔡斯年眼珠如同玻璃质的透明体,泛着一层冷光,冰冷彻骨,慢条斯理又气势磅礴道:“不想死,就请给老子乖乖地听话。” 蔡斯年的嗓音恰到好处,现场收音也没有问题,他最近学习了许多方法,台词功力见长。 “卡!”导演说,“太棒了,一条过!” 副导演看了看裂开缝的镜头,心疼:“不能拍第二条了,拍第二条得清场,这精神力压太吓人了。” 白九满眼爱心:“精神力都这么高,我的男神。” 陈之川头微微发晕,有点想五体投地,又有点碍着面子。杰拉德头疼,气得要命,当场摔了东西走了。 下一场是男主角在新兵中屹立不倒,引起了凌绝风的注意,蔡斯年可以休息一会,补补妆再拍。 蔡斯年闭了闭眼,掐了一下眉头,又甩了甩头才完全脱离出来,走下台。河希礼上来给他送水,蔡斯年冷冰冰地看着他,似乎害怕有毒,看起来特别欠揍,又让人想跪舔。 河希礼心跳快了两下,微慌:“那个,水……” “啊,不好意思,”蔡斯年接过水喝了两口,终于缓过来了,走到一边坐下,一开始还是标准的军姿,渐渐瘫软下来,伸长腿,变成懒散的坐姿。 哎呦累死爹了。 他这么演戏在方法上没什么问题,只是这改变灵魂的活儿,实在是累身,累心,还累脑子啊。 第12章 /25 虽然有诸多大大小小的问题,总的而言,《星球战纪》的拍摄还是十分顺利。比较需要花心思处理的,是如何向公众公布蔡斯年出演凌绝风的消息。 为此,河希礼愁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河希礼不是做经纪人出身,宫政和用他,主要是因为他格外可靠,关于蔡斯年的各种宣传,还是交由宫氏集团下属一个娱乐公司负责,另外剧组的宣传也很给力。 蔡斯年亲自去跟白九和小岛玄谈过,诚恳地请他们帮忙,也录下了游戏节当天的录像,而且之前还出乎他的意料,引起了一小波热度,有的人表示“如果是这个人去演,我服。” 蔡斯年感动地心想:对,哥就是要你服。 再来,就是要借着《王子》的热度,等完结发酵,大家哭个三五天的时候,发布接了凌绝风的消息。为了证明蔡斯年就算凌绝风,剧组还给他特别多拍了许多定妆照和小视频,准备陆续发布。 整个剧组都很关注这件事情,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蔡斯年的名声实在是一个难关,肯定无论如何表明他合适,都会有人死不接受,但是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大部分人,至少是大部分目标观众认可。 毕竟,用蔡斯年是从投资商到剧组上下,一致通过的决议。 - 不久后,《王子》大结局。 追剧的人达到几十亿,总点击量早已突破一兆,彻底爆了。 无数人在网上哭成狗,无数人对于蔡斯年黑转粉,无数人对于路德维希爱到不行,每天刷同人。同时,蔡斯年的公司也在努力引导风向,让他从一个黑红的脑残,向深藏不露,实力非凡,只是偶尔逗比的大美男的方向转变。 有的时候舆论是很有趣的,一条新闻,只要一个人这样说,更多人这样说,被有心人扩散,并且不被制止,最终就很可能会变成“常识”。 那个明星就是坐台女啊。 那个谁谁不是被人包养吗。 他们俩就是一对儿啊,说什么哥们,什么年代了还不敢出柜。 …… 当然,也有相反的现象,那就是,即便以前黑红的明星,只要熬过了某一个点,全力将口碑改变,忽然就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翻身了。 娱乐圈也有许多这样的“常识”。 这个明星超霸气的,做人就应该这样啊。 某某明星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太单纯,都是别人的错。 那个谁谁虽然出身有些问题,但是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吗? 而蔡斯年的团队,将他包装成一个遭受过背叛,怀疑过人生,但是终于找到了真谛,并且演技超群,且因为经历了人生,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戏的高大上形象。 不过更真实的形象,是蔡斯年不小心塑造出来的。 《王子》大获成功,蔡斯年受到无数访谈和综艺的邀约,他挑挑选选上了几个,准备及时圈粉,为公布自己出演凌绝风做准备。 其中有两个综艺节目莫名火了,对他的形象改善,居然比一整部王子还要大。 这两个都是搞笑类的综艺,蔡斯年一直想要保持一种优雅的正常人状态,但是他这个人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要么就心不在焉,一旦玩起来了,就容易嗨。 周末,宫政和一边泡茶,一边看文件,看累了不禁点开光脑,发现有一条关于蔡斯年的新闻。 “爆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蔡斯年!” 下面评论都是“蔡斯年怎么这么逗啊,黑转粉,笑哭”,“蔡斯年太综艺了吧,天生段子手的节奏!” 宫政和存了一整部的《王子》,没时间,只看了五六集,发现这个有蔡斯年的片段只有十分钟,就点开看了。 是一个综艺,大家正在分享自己最糗的事情,蔡斯年似乎参与度还挺高,一开始就笑眯眯的。主持人也要他讲一个经历,起初,蔡斯年撑着下巴,斜倚在沙发上,笑道:“嗯,我的糗事我实在是不想说了,基本全星际人都有见过我有多糗。” 大屏幕上插播了好多蔡斯年流泪唱歌,穿一身杀马特彩虹装,慷慨激昂地表示自己热泪的内心的视频,观众笑起来。 蔡斯年:“我现在不想走那种路线了,我要努力往一个有偶像包袱的方向发展。” 然后做了一个很偶像的表情。 观众笑声更大。 主持人甲:“你真的可以吗?” 主持人乙:“说实话我见到你就好想笑哦,哈哈哈,著名表情包包主。” 现场大屏幕上变成各种蔡斯年的表情包。其中有一个鼻孔巨大,满含热泪看向远方。 蔡斯年:“……” 蔡斯年于是也如同要起舞一样,满含热泪看向远方,与表情包重合。 观众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蔡斯年抓狂:“我就不能帅了?”然后正经道,“不帅?” 这样一来,忽然真的很帅,观众有点发愣。 主持人甲:“没有啦斯年你很帅啦!” 主持人乙:“一种与众不同的迷之帅气。” 主持人丙:“而且根本是实力派啊,路德维希啊我的王子,快让我抱抱你,我要亲你的脚!”而后一脸欲求不满地扑过来。 蔡斯年惊恐拒绝:“不不不,你矜持一点,不不不,哎呀这个人怎么这么吓人!”说着跑下座位躲避,观众狂笑。主持人丙继续逼近,蔡斯年伸出一根手指顶在她额头上,笑着眯了眯眼,又很温柔又很迷人:“摸是要加钱的。” 主持人丙脸一红,台下各种尖叫。 蔡斯年严肃:“咳,干什么呢?说正经的呢。嗯,我不说我的故事,我要诋毁我一个朋友。啊,不,我要说我一个朋友的故事。” “我这个一个朋友绝对不是我,因为我这个朋友是一个警察,”而后坚决严肃地挥手,“光辉伟大的联盟政府,是不会接收我做警察的!”继续坚决,“不会!” 大屏幕上是蔡斯年的各种糗事视频。 蔡斯年严肃坚决:“因为他们怕我的一寸照太魔性,会影响人民警察的形象。” 大屏幕上各种闪现蔡斯年的表情包,相当鬼畜。 观众都笑翻了。 蔡斯年:“哎我为什么要自黑?算了算了,嗯,这个故事发生在我朋友他们特训的时候……” - 蔡斯年进门的时候,看着宫政和对着光脑笑到抹眼泪,凑过去:“看什么呢?” 然后就看到自己翻着白眼,无奈地说:“嗯,这就是我一个朋友的故事,现在我说了,估计也就失去这个朋友了。” 视频在观众的爆笑中结束,蔡斯年有点无语,轻轻推了一下宫政和的脑袋:“哎,形象呢宫大文官?你笑得都要抽抽了,你小心点。” 宫政和缓了一会,随手顺着蔡斯年的衣袖捋了一下,笑道:“你这么逗,我都不知道。” “我嘛,我人来疯。”蔡斯年感受到这个动作中存有的暧昧,不知道应该接招,还是退缩。自从上次宫政和带他去粼光河大桥,亲了他一口,又抱着他从两百米蹦下来,各种刺激,各种心跳,蔡斯年就在思考与宫政和的关系。 他很喜欢这个人,但可能这个喜欢更多还是欣赏,也可能有情爱,但还没到一定的浓度,他想宫政和对自己应该也差不多。他希望能够顺其自然,不冒进,也不退缩。 没谈过恋爱的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过去勾搭人的技巧感觉都特别不良家不能用怎么破。 这算是弯了吗?蔡斯年想。 他靠近宫政和,伸手搭在他肩膀上,两个人对视着,气息开始紧迫,宫政和有些怔然,似乎也有些期待,目光深了深。 嗯,不要被□□控制。 蔡斯年又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笑说:“我觉得我这两个节目爆了,虽然很好,也没什么特别大的用处。我现在主要目的,是让大家接受我演凌绝风,你知道吧,凌绝风可不是个搞笑的角色。” 宫政和也缓和了一下心情,如无其事:“嗯,你想上什么节目?” “刑侦一类的吧,”蔡斯年说,“有几个侦探类的节目不错,挺酷的。” 宫政和说:“有一个这类真人秀,有空的话我也会看。” 蔡斯年:“哪个?《鉴证笔录》还是《针锋对决》?” “针锋对决,你看过?” “没看过太多,”蔡斯年说,“就是查到这类的哪一个火。” 宫政和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无论哪一个,你都不太可能参加,”见蔡斯年疑问地看他,便好整以暇地解释,“去的人都是高智商人群,观众也非常挑剔,你去……”宫政和笑了笑,“很可能活不过五分钟。” 蔡斯年:“……” 呵呵,天才的蔡警督,被人说在推理破案类节目中活不过五分钟。 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知道为什么山丹丹花开这样红啊。 蔡斯年:“你看你这就是小看我了,虽然我之前是走脑残帅路线,但其实我头脑特别好。” 宫政和挑眉:“特别好?” “智力节目去不了,但侦探节目,只要它合理,我就没问题。”蔡斯年回想起自己当年办案的各种神勇,感慨峥嵘岁月,自己也曾经是全国屈指可数的青年才俊。 他脸上神情变换,宫政和专注地看着,觉得很想探究他那双眼睛里的光影都是什么。 你是谁? 怎么这么……吸引我的目光? 宫政和问:“你想什么时候去。” “尽快吧,剧组那边挺支持我努力扭转形象的,排剧都很灵活。”蔡斯年蹙眉,“我得想个办法,这个节目可真是高冷,不好上。” 宫政和“唔”了一声,不说话了,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 过了两天,宫政和本以为最近不会忙,然而他代表的星球出了重大灾情,他只来得及让人给蔡斯年传话,就立即飞过去了。一天两天的,蔡斯年倒也没什么感觉,三天四天的,他就有点不习惯。 最近他每天都会跟宫政和说说话,还经常一起吃个饭,出去转转什么的,忽然就出差这么久,有点不适应。 他干嘛呢?蔡斯年一边看剧本,一边看光脑上有没有信息或者电话。 等了一晚上都没有。 联系他?算了,估计挺忙的。 这么忙? 蔡斯年滚来滚去,一直不安稳,初次尝试了一种叫做“辗转反侧”的感情。后来有人端来牛奶,他喝了两口,才终于渐渐沉睡,但没睡一会,就感觉好像有人进了房间。 “宫政和?”他迷迷糊糊问,记起宫政和前两天说可能能早回来。 忽然有人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个人把他掀起来,不知道在他手上拷了什么,猛地被锁住了,蔡斯年瞬间惊醒,在黑暗中对上了一双眼睛,被其中的意思惊得背后一冷。 ‘不是下药了吗?怎么还醒着?!’ ‘不管了,绑走在说!’ 绑架?我的天! 什么人,竟然能闯入宫政和家绑人?!疯了吧! 第12章 /26 同一时间。 宫政和接到自己手下的电话,说刚刚发现老夫人那边的人有动作,现在正在找人确定蔡先生那边出没出问题。宫政和挂了电话,掐了掐眉头,转而给蔡斯年打电话,不通,给祖母的宅邸打电话,不通,给苏尔曼打电话,苏尔曼倒是接了:“宫先生。” “老夫人今晚说了让你去中心做实验吗?” 苏尔曼沉默片刻:“宫先生,老夫人您是最清楚的,您随随便便,就说要等上一年,她怎么可能同意呢?” 另一个电话接进来,是手下:“宫先生,在宫家大宅门口截下了几个人,他们带着蔡先生出来了。” 宫政和心脏猛地跳了两下:“拦下来,我马上回光明星。” 转而又给李青龙打电话:“你让外人进了我家,把我的人劫走了,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想干什么?!” 李青龙从没听过宫政和这样说话,吓得整个人都紧绷了,但还是努力撑着:“怎么可能?我这就……” 说着,正在宫家大宅门口,戴着精神力面罩的李青龙就一挥手,示意自己的人拦住宫政和的手下,带着那个扛着蔡斯年的黑衣男人往另一边跑。 很快,又出现了一组人,将宫政和的一众手下拦住,两边直接战斗升级,开了两个机甲出来,就在宫家大宅门口对撞,李青龙和黑衣男人趁机带着蔡斯年从空隙中逃跑,钻上一台车,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蔡斯年刚刚被发现还醒着,很快又被扎了一针,但不知道是药量不多,还是他这具身体有什么抗药性,虽然昏昏沉沉,却还是有一线的意识。他装作已经昏迷,偶尔眯着眼去看这帮人究竟要干什么。 有一个人看身形和外貌,很像经过伪装的李青龙,蔡斯年努力地调动仅剩的意识,努力地想了想,大概明白了。 妈的,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 十分钟后,宫政和坐在返航的私人飞船上,他的幕僚长戈金追上来:“宫先生你做什么,明天还有……” 宫政和身形顿了顿,半晌说:“灾民安置基本已经没有问题,我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到的,明天的会议没那么重要,让卡尔去。” 卡尔是神宫星另一个议员,戈金震惊:“但是,但是……这,这么大的事儿您不管,您还要去哪?” 宫政和面沉如水,目光发冷:“我夫人被绑了。” 戈金眉毛快飞到天上去:“蔡……蔡斯年?” 驾驶员开始倒数,准备关门:“马上发射……” 戈金连忙钻进机舱,震惊得像见了鬼:“那你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会……” 宫政和怒道:“还管这个?!关门!” 戈金吓得赶紧关门,僵坐,不敢再说话。 卧槽卧槽卧槽吓死了,宫先生从不生气一生气怎么这么吓人?! - 宫家老夫人是女中豪杰,执掌宫家百年,权威无人敢于质疑。就算知道宫政和会在实验中心门口安排人手拦截,却仍然要把人往中心送。她的态度是:竟敢违抗,反了天了!把那小子的人灭掉! 于是,送蔡斯年过来的车一停下,就被突袭,一群人下来抢人,同时,又是一群人从中心冲出来,两拨人从肉搏,到拿着光子刀互砍,再升级到枪战,直到两边跟宫家一样,出了机甲,战斗越来越激烈,钢铁巨人就在中心门口搏斗,满天飞,大炮对着轰。 蔡斯年瘫软在车里,老夫人的人没法突围把他送进去,他只好装晕看着这场混乱,不禁感慨:未来战争太可怕,一言不合就擎天柱打威震天。 更可怕的是,这么大的动静,周围没有人出来看,没有警察来管。 中心附近本来就不是居民区,大部分是空地,树林和废弃的社区,但是,哪怕时间很晚,也不至于这么大的阵仗,还没有一个路人看热闹。而引起了枪战,更是能上头条的新闻,警方绝对知道却不管,这是怎样的权势。 没有人敢管宫家老夫人要做的事情。 没有一个人。 蔡斯年心想:狗屁文明民/主社会,过了一千年也没先进多少。 又想了想宫政和,便忍了一口气,想:有好人,就有坏人,有守规矩的,就有以为自己凌驾于规矩之上的。权力滋生腐/败啊。 一开始两边还打得比较和气,毕竟没人想搞出人命,而且顾忌着不能破坏实验中心,比较收敛。但不知怎么回事,宫老夫人那一边火力忽然猛烈起来,眼看着宫政和这边的人就快顶不住,一台机甲照着宫政和手底下的人就开始射击。 那些人只穿了很薄的便携战甲,脚底下有飞轮,手上有枪,跟巨大的机甲比,与蚂蚁差不了多少。 这就是明明白白的杀人啊! 疯了,疯了,都疯了! 说好的法治社会呢,都是一家人,搞什么星球大战?! 几个人即将被碾成肉饼的时候,蔡斯年终于无法忍耐,猛地从一直抱着他的人手中挣脱,一只手按在开来的汽车上,精神力猛地爆发,汽车直接开启飞行模式,子弹一样朝着半空冲出去,瞬间撞在正要踩人的机甲身上,将它撞得踉跄了一下,轰然倒在实验中心正面的大楼上。 被救出来的人员立即踩着机械脚轮向后滑行,宫政和那边的机甲驾驶员趁机制住了倒下去,难以爬起的钢铁巨人。 一时间,爆炸,轰鸣,刺目的光,蔡斯年飞速在地上滚了两圈,逃入树林中,后面的人立即反应过来,但树林漆黑一片,根本找不到人在哪。 蔡斯年不知道这帮人还带了什么恐怖的未来科技,直接找了棵巨大的树爬上去,藏在树冠里,喘气又急又不敢出声,仰着头,觉得肺都疼了。 一群疯子,真的是一群疯子! 猛然,一道光打了下来,竟然是机甲直接飞到树林上方,开打探照灯在树林里扫,寻找蔡斯年,另一台机甲迅速扑上去,把它按到地面。同时,树林里四通八达,全部都亮了,如同白昼。下面有人喊:“快找!”,“开热成像!”,“不能让他跑了!” 蔡斯年努力把自己往里缩,直到树叶浓密得几乎喘不过来气。 怎么办? 妈的宫老太太为了生个孙子,无所不用其极,这特么还是正常人吗,不,还是个人吗?! 宫政和怎么长得这么根正苗红的,真不容易。 宫政和…… 想到他,蔡斯年心情有些复杂。 宫政和会为了他跟自己祖母翻脸吗?毕竟只是抽他点骨髓、神经和心脏细胞就能解决的问题。 不对,这有什么好怀疑的。蔡斯年想。宫政和妥协的话,这一帮人还能打起来? 为了一点骨髓、神经和心脏细胞,还有一个孩子有可能还没准备好的人生,就引起了这样大的干戈,对吗? 蔡斯年头脑混乱,他一直很难相信别人,但他是最明白生死相依的信任是怎么样的,忽然之间,他想:宫政和能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他开始有点难以置信,乃至惶恐。 宫政和这个孝为先的人,能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竟然能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蔡斯年捂住嘴,又惶然,又害怕,他觉得自己何德何能,不知该怎么办。 我是不是错了? 打什么呢。 我自己走出去,让你们抽不就好了。 孩子在这种环境下真能幸福吗? 宫政和好像也还是挺幸福的…… 况且,闹成这样以后怎么办?那个以家族为重的家伙绝对会后悔,绝对会后悔! 操了! 蔡斯年骂了两句,开始往下爬,爬到一半,感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巨大的鸟,又像是小型版的传说中的天狗。 下面的人在喊:“找不到!” 不远处仍在轰鸣,电光石火,突然,整片树林开始动摇。如果从高空看,就会看见巨大的机甲开始铲平整片树林,如同浪一般,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树木,就这样一层一层斩断。 蔡斯年所在的大树很快也被砍倒,他死死抱着树枝,大树倒地的一瞬间,摔得七晕八素,就看到刚刚那个天狗一样的东西似乎一闪飞到空中,紧接着也被压在了下面。 “快用热成像!” “把他找出来!” “他们说宫先生正坐飞船返回,一定要在他回来之前把人控制住!” 蔡斯年还在想走出去,然而也不知道是砸了一下,忽然开窍了还是怎么样,猛地明白,不对,他绝不能出去。 因为恐怕他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宫家老夫人能这样做,显然根本不在意人命,自己在她眼中,可能就是一个提供细胞的机体,既然这样不好控制,也许,就会斩断他作为人的存在。 蔡斯年恍然看到自己被装在大型培养容器中,没有思想,没有生活,提供宫家需要的东西直到死,又看到宫政和与自己唯一的亲人反目,直到一方死亡,或者认输。 不行,这太恐怖了。 蔡斯年浑身发冷,心想:藏好,快藏好。忽然,冷静重归胸腔,理智占据大脑。 现在站起来跑是绝对不正确的,这棵树是很好的隐藏地,而且外面搜查的人会□□扰,宫政和也就要回来了,只要等,只要等下去…… 如果被找到了,怎么办? 搜查的人员先是用热成像到处搜索,又开大灯,但都没得到任何结果,于是开始手动一棵树一棵树地翻。 有一次快要翻到蔡斯年了,他只能屏息,装作自己是个死的,好在那个人就开要摸到他的时候,突然被后面的人扑倒,滚打在一起,而且听外面的局势,似乎宫政和的人在一步一步地取得主动权…… 五点日出,天渐渐亮了,一切平息。蔡斯年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只好藏在树中,觉得无比恐惧,又无比疲惫。 这什么事儿啊……一个老神经病带了一群小杀人狂。 忽然,远处有人的声音传过来,逐渐靠近。 “蔡斯年……” 第12章 /27 “蔡斯年……” “斯年,你在哪?” “是我,你在哪?” 蔡斯年仔细听了听,嗯,好像是宫政和。他感觉到一阵轻松,一阵激动,还有一阵怀疑:万一是套儿呢? 万一是宫政和妥协了呢? 如果这个世界上连宫政和都不能信任了,他该到哪里去? 他听着那个声音逐渐靠近,听着那个声音开始颤抖,心中有点受不了。 万一把宫政和弄哭了怎么办,那么有成就,那么强大的一个人。 那个声音确实越来越像要哭了,嗓子都开始哽咽。 哎呦,别哭啊。 蔡斯年觉得自己像是个看着女孩子要哭,又尴尬又没办法的小男孩,叹了口气,慢慢爬出来,露出一个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人。 真的是宫政和。 他只有一个人,依然高大,身上穿了套西装,显然是来之前还西装革履的要工作,此时竟然破了口子,膝盖以下满是尘埃,整个人显得非常憔悴。 宫政和是云端上的人,他不会从云端上降下来。 但他眼眶怎么红了? 你是宫政和,不能哭啊。蔡斯年一阵烦躁。 “哎!”蔡斯年叫道,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宫政和!你是真的宫政和不,是不是别人易容的?” 宫政和猛地看过来,气息有些急促,似乎还不敢确认。 “你是真的?”蔡斯年清了清嗓子,又爬出来一点,“你要是真的,我就跟你走!” 就算你妥协了,认输了,我也跟你走。不会让你为难,我有本事,不爽自己会再逃出去。 宫政和飞快地跑过来,一下子跪在他身边,不停地扯开枝叶,死死咬着牙,皱着眉头,眼睛越来越红,一不小心,手被树枝划了一道口子,血飞到蔡斯年脸颊上。蔡斯年吓了一跳,自己也开始往外挣扎:“我没事,你别激动,我自己出来,乖,别怕啊,真没事!” 两个人一个往里挖,一个往外钻,蔡斯年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宫政和跪在地上,似乎想扑上来抱他,但是猛地顿住了,上下看着他,不敢动。两个人都很狼狈,宫政和手有点抖,嘴唇也有点抖,眉头皱得都快挤在一起,竟然慢慢说:“你恨我吗?” 蔡斯年心抽了一下,开始闷疼。 说完,宫政和没敢看蔡斯年:“祖母做事太过,我跟她……没法再继续同处一门。”他闭上眼睛,“你要是想离开我也没关系,我还是能护着你,我绝对不会让……” 蔡斯年赶紧打断他:“我脚疼。” 宫政和有些发愣。 蔡斯年勉强笑了笑,“哎呦”了一声,开始演:“好像崴了,”说着勾勾手,“你过来,背我。” “你……”宫政和说,“我……你还愿意,我们家这个样子……” “来啊!”蔡斯年说,“你要让我这样自己走出去吗?” 宫政和盯着他看了一会,抹了把脸,低着头走过来,背对着蔡斯年蹲下。蔡斯年口中“哎呦喂呀”,慢慢趴在宫政和背上,忽然觉得舒服了,安心了,闭眼笑道:“我也没什么事儿,放心。嗯,走吧。” 宫政和不太敢动,慢慢站起来,很小心地托着蔡斯年的腿,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对不起。”他哑声说。 蔡斯年在他背上动了两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接受。你安保能力太差了,在自己家,还能让我被人偷出去。” “……真的对不起。” “怎么,还说上瘾了?”蔡斯年说,“你就一件事对不起我,别的都做得很及时。我没理由怪你。”他沉默片刻,伪装轻松道,“我和你祖母,你选了我?” 宫政和走得很慢:“她错了。” “她是你唯一的亲人。” 宫政和说:“我还有你。” 蔡斯年心中忽然很柔软,觉得就算经历了这么些破事儿,这句话也就够了。“谢了,”蔡斯年笑道,“没背叛我。”顿了顿又认真了一些,“真的谢谢。” 宫政和沉默了很久,声音更哑:“别说了,不配。” 蔡斯年笑:“你配。” 走着走着,宫政和不小心踢开了一小片树枝,停下脚步“咦”了一声,蔡斯年问:“怎么了?”宫政和说:“你还能站吗,能不能下来一下?” “背不动了啊。”蔡斯年嘴欠,“看着体格还不错,哎。”难道有虚胖,还有虚壮?说是这么说,还是从他背上下来,一眼看到了树枝间的那个东西,一瞬间,他以为看到了一只死去的猫头鹰,过了一会,才觉得这东西怎么越看越像……人。 那个“人”很小,看上去跟两三岁小孩一样,鼻子很尖,好像鸟嘴,眼睛很大,琥珀色,脸上长着白毛,连接到后脑勺上貌似头发的黑毛,接下去是脖子,胸脯,肩膀,还有压在树枝下的胳膊,手是人类的手,还肥嘟嘟的。 蔡斯年忽然心中一凛,蹲下来,把树枝清理开,展示出那“孩子”的全貌。 他没穿衣服,手臂上连着鸟羽的翅膀,双脚是一对爪子。 他已经死了。 蔡斯年轻声问:“这是什么……稀有物种?” 宫政和沉默了很久,低声说:“恐怕是人。” - “今天开始就住这里了。”宫政和把行礼放在卧室里,跟蔡斯年说,“我之前一直住在这边,防卫系统也是最高级别,我又叫人去多招了一些安保人员,不会有问题。” 这是一座独栋小别墅,风格很简约,一层是客厅餐厅等,二层是各种房间,三层大概也是各种房间。外面有露台,有游泳池,有小花园,有车库,总体而言,在光明星这个地段,有这么一套房,只要卖了,即便过得很奢侈,也够用一辈子了。 当然,比起宫家大宅那个紫禁城宫殿群的架势,还是小了很多,不过也正常了许多。 蔡斯年一身衣服还没换,风尘仆仆,站在客厅里:“你就这么从家里搬出去了?”宫政和从楼梯上走下来,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色衬衣,烟灰色长裤,领带扯开了,蔡斯年目光在他身上游移了两圈,看向一边,“对你的事业不会有影响吧?” 他家老祖母这么疯狂,谁知道会不会毁自己孙子的前程来控制他。 “我会注意的,”宫政和提着医药箱走过来,在蔡斯年面前单膝跪下,“放心,还没人能控制我。” 蔡斯年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跪姿的膝盖,忽然非常窘:“你这是干什么,你起来。” “我得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宫政和说着开始卷他的裤腿,也不管他一腿都是土,还粘着树叶,蔡斯年被劫出来时穿着睡裤,还有那帮人随便给他套的一个外衣,现在都是破破烂烂,“不处理你一会洗澡会疼。”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蔡斯年往后缩,最终忍无可忍,“宫政和你别跪在地上,我受不了你这么个姿势。” 宫政和抬头看着他,然后慢慢把额头贴在他膝盖上,撑在地上的手缓缓握紧。过了一会,他闷声说:“我在你面前的脸都丢尽了,还怕什么?” “不行!”蔡斯年蹲下来,跟他平视,“你在我眼里还是很好,不用怕。平时那个马上要成仙了一样的样子最好,别瞎低落。” 宫政和眼中闪了闪,苦笑:“什么啊,不恨我就……” “不信?”蔡斯年一拍地面,“老子都要爱上你了,卧槽,简直是在对抗世界,太爽了。” 宫政和直直地看着他,蔡斯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有点过分,挥了一下手:“哎,反正我没事,你就让我自己……” 宫政和忽然强硬了些:“坐下。” 蔡斯年看了看崭新的沙发,看了看自己乱糟糟的裤子:“不。” 宫政和直接把他按在沙发上,握着他的脚抬起来,蔡斯年顿时有一种被人仔细研究私密部位的恐怖感觉,把脚抽回来:“你干什么?!” “你鞋都没穿。”宫政和似乎要发脾气,喘了几口气压下去,又握住蔡斯年的脚,“这件事情,我没法……按照应该的法律规定处理,”他周身气息冷了冷,“但我不会姑息的。” 他抬眼看着蔡斯年,一时间,那种冷酷而大权在握的平静感格外震撼人心,语气也很平淡:“她这个样子,我会收回她的权势,不会再给她任何能够出格的机会,你……相信我。” “宫家是在我手里的,不会让人乱做事。” 真是可怕。 蔡斯年:“好好,我相信你,你先把我脚放下!” 宫政和果然放下了,又转身走了,没一阵子走回来,手上端着一盆水,放在蔡斯年脚下:“你脚上有伤口,我轻一点给你洗……” 蔡斯年直接开始踹他:“你疯了,边去,我自己来,你特么……” 真是看不了一个那么高傲的人,跪在地上,还做这种事情,蔡斯年几乎火了:“哎你给我站起来!” 宫政和抹了把脸,没听他的,抓着蔡斯年的脚踝,小心地帮他洗掉尘土,蔡斯年使劲往回收,但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己是出了浑身的力气,怎么还是挣脱不了宫政和那只手呢? “你……别啊……”蔡斯年非常难堪,而且觉得自己的脚猛地变得很敏感,越发敏感,宫政和的手指温热,轻柔,划过脚心…… 蔡斯年就硬了。 我操。 蔡斯年尴尬地屈起腿,用外套遮住,内心骂自己,骂完看着宫政和干净的鬓角,垂下的睫毛,还有淡色的嘴唇,心猿意马,不禁舔了一下牙床。 高冷大美人跪在地上给我洗脚。 老天爷…… 宫政和的动作很温柔,蔡斯年感觉自己内心也跟着温柔下去,越来越温柔,也越来越色/情,到最后,心几乎要陷进去,某个位置则几乎要炸出来。 节操呢? 一只脚洗完,换一盆水,两只脚都洗完,蔡斯年感觉自己心脏陷到了底,进入了一个很安稳的部位。 他从小就很自立,有记忆开始就没人给他洗过脚。 十指连心,蔡斯年现在怀疑,脚也连心。 宫政和拿毛巾细细地帮他擦拭,非常认真地研究他的脚,和伤口。 蔡斯年又屈了屈腿,顺着宫政和的脸庞往下看,脖子,扯开的领口,嗯,胸肌。 好胸。 妈的。 蔡斯年只能又把外套裹了裹,感觉再看要露馅儿了。 于是宫政和抬头,看见蔡斯年像个小媳妇一样抱着自己,没了平时那种风流之下的锋利,简直像是遭受了什么侵犯。 蔡斯年的脚洗干净了,非常漂亮,白嫩修长,皮肤细腻,在水光中让人有晶莹剔透的错觉。 宫政和目光深了深,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感觉着钝刀子磨心脏的痛楚。 第12章 /28 同居生活是很奇特的,跟一群做饭的、收拾的、采买的……一起,住在一座巨大的宅邸里,跟和宫政和两个人单独住在一栋房子里,感觉完全不同。 吃饭的时候有料理机器人出来做饭,然后消失。 需要打扫时有清洁机器人出来收拾,然后消失。 各种机器人出现,然后消失。 好强的未来感。 整栋别墅,只有蔡斯年与宫政和两人是喘气儿的。这个情况很令人尴尬,也很令人期待,又期待又尴尬,最终只能什么都不做,拘谨起来。 两个人还是在两个房间,但是就隔了一面墙,晚上,宫政和回来查看蔡斯年的伤口:“你明天还是……” “一天够了,”蔡斯年赶紧说,“明天放我去工作吧,哪有我这样三天两头请假的?” 宫政和严肃:“你带资进组几千万,怎么不行?” 好好好,你有钱你牛逼。 蔡斯年掰着自己的脚看:“好了,真的全好了,你别再……” 宫政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垂下眼睛,帮他涂药膏。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感官似乎被放大,片刻后都觉得有点不妥,宫政和站起来:“你休息吧。” “哦,好……”蔡斯年有点紧张,忽然想起什么,“那天那个小孩……你找人看了吗?” 宫政和没说话,蔡斯年问:“怎么了?”宫政和沉默了一会,说:“你觉得,它会不会是从……” 蔡斯年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明白了:宫政和怀疑那怪物小孩,是从宫家的实验中心跑出来的。 宫家在做生物实验?把人跟鸟合起来?而且,还是…… 蔡斯年说:“如果是呢?” 宫政和似乎无法继续向这个方向思考,蔡斯年小声说:“那是个……”他想说那是个孩子,这件事要是真的,太丧心病狂,但终于停住没说。 宫政和这个人,从他做过的很多事情来看,道德感是很高的,想问题也是很透彻的。蔡斯年知道,如果宫家真的在做什么丧尽天良的实验,即便以宫政和这样的家族责任感,一旦得知,也一定会选择阻止,在考虑这个可能性的时候,他大概会很痛苦。 所以,宫政和逃避,不想查。 蔡斯年抹了把脸,知道自己是肯定忍不住要去追查的,但不愿意逼他。宫政和再厉害,也是个人,人可以自私,可以不够勇敢,可以在真相面前选择不去面对。 我要是也能忍耐就好了。他想。 亲人被害的仇恨感升腾起来,无法克制的对于被害人的感同身受升腾起来,蔡斯年闭着眼睛吸了一口气。 他不能忍耐,恐怕会爆炸。 “睡吧。”宫政和说。 蔡斯年忍耐着,又若有所思着,只是说:“晚安。” - 第二天,蔡斯年终于获得允许复工,趁着拍戏的间隙跟剧组的宣传聊天,聊白九等人那边会怎么配合,自己手上有什么强力的视频,还谦虚地说了一下《王子》大结局的热度,起码还能在热门话题上面保持几天,如果能再带一波宣传,肯定效果会更好。 宣传人员惊奇地看着他,对他拿出来的一样又一样的东西,一套又一套的套路,渐渐开始佩服,不是说他们做不到这个程度,而是很少有艺人自己这样有主意,而且主意还很完美。 宣传也是位老油条:“现在其他人的定妆照都放了,只有你的还保密,这几天正式开机的消息一放出去,猜凌绝风究竟谁演的热度,也越来越高,估计就在这两天能达到一个顶点,在那个点上,我们就放你的……” 这时河希礼大步走过来,刚刚不知道接了什么电话,没一会功夫就变得急匆匆的,把蔡斯年从宣传身边挖走,震惊而恐惧道:“你联系了要上《针锋对决》?” 蔡斯年也有点吃惊,迅速在河希礼眼中看了一圈:“《针锋对决》的导演让我当嘉宾?” 河希礼:“就在下一期,明天录,你是不是疯了?!就算你有……”他压低声音,“就算你能知道别人都在想什么,也不是就能上那种超高难度的节目的!” “最强大脑看过吗?推理之王看过吗?现在《针锋相对》的五个常规人员,是这两个节目的冠亚军那一个等级的,智商都超恐怖,根本不是正常人,你去了会被虐死!显得特别蠢!有意思吗,还想招黑?!” 河希礼一口气说下来,听得蔡斯年连忙拍他的背:“没事没事。”然后又问,“确定明天?” “明天一整天!” “好,”蔡斯年说,又走向宣传,弯着眼睛笑了笑,自信又从容,尽在掌控,“好消息,我演凌绝风的新闻看情况,后天大后天的再发,我有一份大礼正在路上,正好可以压轴出演。” 宣传愣了愣:“……好。” 这人,笑起来怎么像藏了刀锋,让人禁不住被他带节奏,一不小心就臣服了。 河希礼要疯了。 - 当天晚上蔡斯年回家早,宫政和打了电话说来,说是不用等他。蔡斯年心情好,在别墅里转来转去,又是游泳,又是读书,最终实在心情太好,没点炒菜机器人,自己围上围裙,站在炉灶前。 宫政和正忙着审查文件,蔡斯年打电话来,声音很愉快:“吃饭了吗?” 宫政和:“垫了垫。” “好,”蔡斯年说,“留着肚子,快回来。” 宫政和:“?” 不等他问,对面就撂了。宫政和对着通话界面看了一会,关闭电子屏,继续办公,只不过速度不自觉快了。 回到家差十分十点,一进门先是闻到一股饭菜香,而后蔡斯年笑着过来拽他:“呦,英俊的文官大人。”然后从身后一掏,“喝口茶。” 宫政和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沁人心脾,是他最喜欢的那一口,不禁看了蔡斯年一眼,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记下来的。 “你去换衣服,”蔡斯年又回厨房,围上围裙,挽起袖子露出精悍的小臂,“我再回个锅。” 宫政和看着他的围裙装扮,愣了好一会,盯着来回看,心想:做饭了?亲手做的? 蔡斯年忙着给回锅肉回锅,莹亮的肉片飞起来,扑鼻的香气。蔡斯年背后长眼睛了一样:“看什么?快去换衣服,马上好。” 宫政和还是震惊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去换居家服,心中有一种微妙的感受。 他印象中,好像没见过真人做饭。 他家大部分料理归机器人,在大宅时,是有大师傅的,但是君子远庖厨,一步没有进去过,包饺子都没见过,更是没参与过。这场景让他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些电影,在更早的一些时候,人们是自己做饭的,做饭的时候,一起吃饭的时候,有热气腾腾的“家”的感觉。 跟机器人料理的精准和冰冷完全不同。 换完衣服回来,蔡斯年正在摆盘,一桌子美味佳肴,远远看着就色香味俱全。刚刚的回锅肉,还有香茅草烤罗非鱼,虾仁冬菇笋尖煲,清口小排四神汤……蔡斯年拿了一瓶花雕:“喝点儿?” 宫政和内心越发微妙,像是被小火温着,不自觉间嘴角全是笑意,莫名问了一句:“就算迟了点,也是该喝女儿红吧。” 蔡斯年怔了怔,忽然明白了点什么,挠了挠脸,眯着眼睛笑了笑,不说话。 大概是宋代,绍兴人酿酒,生了女儿便在酒坛上雕花,泥封土存,女儿嫁了便叫女儿红,女儿不幸夭折便叫花雕,同花凋。 “什么呀。”蔡斯年哈哈笑了一会,爽朗,不搭理他的“文人心思”。 宫政和怀着不知名的情绪坐下来,动了筷子,品了好久,蔡斯年说:“不一样吧,是不是有人情味儿?” 宫政和一挑眉:“嗯,有人情味儿。” 他那个“情”字咬得比较重,别有深意。 蔡斯年看了他一会,拿起酒盅一口干,笑着,脸色泛红。 宫政和随之一口闷:“好酒。” 蔡斯年一直弯着眼睛,一会看他,一会看别处。餐厅的气氛,让人想起除夕的夜,温暖的火炉。 酒不醉人人自醉,一顿饭吃了一阵子,结束了还不太想离开餐桌。宫政和拿起碟子放进水槽,蔡斯年问:“干什么?” 宫政和:“你做饭,我洗碗。” “哦,这个,”蔡斯年也端着碗筷,放到并排的水槽,与宫政和自然也就并排,“这个要一起来。” 宫政和没拒绝,悄悄笑起来,不出声。 水声哗啦啦的,也跟洗碗机不同,奇妙得特别有生活气息,世俗而烟火。 蔡斯年仔细擦着碗沿:“你找了人,让我上《针锋对决》?” 宫政和明白了他的好心情,说:“他们嘉宾临时不能去,你风头正盛,刚好把名额给你。” 蔡斯年产生了想偏过头去亲他一口的冲动,没好意思,又觉得似乎现在亲,亲得太有目的性,就清了清嗓子,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人可以谎话连篇,不带磕绊,但说起真话,往往吞吞吐吐,词不达意。蔡斯年想了好久,只没什么情趣地说:“嗯,老板,我是绩优股,你的投资我会加倍赚回来。” 宫政和蹙眉看着他,心想:这人…… “别提钱,”他说,“我的都是你的。” 蔡斯年愣了愣:哦,从法律关系上来讲,没准真是这样。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宫政和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大言不惭,但好像真没给蔡斯年开一个账户,打钱给他。 爱人自己很能挣,不代表就不应该时常给爱人打钱啊,送礼物啊,约会啊。 宫政和猛地懊恼起来,盘算着怎么搞定这件事情。 过了一会,他说:“我把那个‘小孩’的尸体,交给警方认识的专家了。” 蔡斯年果然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凌然一种正义感和社会责任感:“我有空能去看看吗?” “行,”宫政和内心不安,仍然点头,“等着把专家介绍给你认识。” 第12章 /29 河希礼要紧张死了。 他觉得他家艺人,和艺人老公都疯了。一个要去超高智商的节目丢人现眼,一个专门找人电视台打招呼,让人家请自己媳妇儿去超高智商的节目丢人现眼。 为了就算丢人,也丢得可爱一点,河希礼对蔡斯年进行了一个晚上的培训,临时抱佛脚也没有什么用处,只好给他看之前经典的几期,起码把每个嘉宾的特点记下来。 于是,半夜,河希礼跑到人家家里,跟人家小两口挤着,非要他们看《针锋对决》。 河希礼自己也觉得自己挺没脸。 宫政和跟蔡斯年靠在沙发上,手臂自然地环在蔡斯年背后,河希礼一身冷汗地看这俩人,开始播放最精彩的一集,觉得这两个人越来越粉红了。 蔡斯年看着电子屏,弹了一下宫政和的手腕,轻声说:“去睡觉去,明天还得开会。” “陪你一会,”宫政和又靠他近了点,“晚饭太好吃,还没消化完。” “都多久了?” “不想完。” 蔡斯年笑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还装作没事:“以后多给你做呗,多大点事儿。” 宫政和把蔡斯年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蔡斯年僵硬了一下,鼻尖和脸颊都开始泛红,过了一会,没动,装作不知道一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两个人和谐地看电视,河希礼感觉寒叶飘零撒满他的脸,一条单身狗,不明白为什么要来找虐。 原本没感情的两个人,没想到现在这么好了。 蔡斯年对宫政和说:“哎,你……” 河希礼心痛无比,怒道:“没时间了!好好看!” “……”蔡斯年顿了顿,“火儿什么,看,看看看。” 宫政和瞥了河希礼一眼,那感觉就是:你吼他? 河希礼背后发冷,想死:呜,老板叛逆伤透他的心。 这是最经典的一期,并没有案子可破,而是极致地考验了逻辑能力、推理能力、应变能力,令人叹为观止。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类似于狼人杀的游戏,是人数最多的一期,一共有13人,90分钟就是玩了一个狼人杀,然而却极其惊心动魄。 基本规则是:狼人可以在夜晚杀人,村民需要在白天投票选狼人,先知可以确认玩家身份,因此总是最先被杀,女巫可以救人或者毒死人,守护可以守护一个人不被狼人杀死,爱神可以指定两人为情侣,混血儿需要支持一个人,但是不能知道他的身份。 结局是爱神选了混血儿和狼人做情侣,三个人在互相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身份的情况下,狼人杀了 先知、守护,爱神判断混血是混血,爱神伪装成村民,投死了女巫,最终在唇枪舌剑中第三方获胜。 一批智商极高,逻辑思维极强的人,冷静理智,唇枪舌剑,互相欺骗,互相拆穿,简直精彩到不行,普通人也有很多玩这个游戏的,但是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蔡斯年看惊呆了,最后忍不住弹起来一拍手:“厉害!爽!” 河希礼无比头疼:怎么看,这都不适合他这个以脑残帅著称的艺人啊。 宫政和看蔡斯年那么开心,也笑了笑:“我看过很多期这个节目。最后赢的这个人,是个侦探, 在星际很有名,会读微表情,被称为当代的福尔摩斯,你最好跟他是同一边的。” 蔡斯年勾着嘴角:“我也会读心,可以跟他较量较量。” 宫政和笑起来,似乎对他还挺有信心,河希礼抱着头,对于二人的自信只想哭。 - 第二天,到了针锋相对现场,一共7个参加者,其中2个嘉宾,另一个嘉宾是推理小说家和逻辑学 家。蔡斯年主动跟各路大咖打招呼,大咖们非常优雅地一脸“祝你早死早超生”,连作家和导演 都对他不屑一顾,笑着摇头。 蔡斯年浑不在意,问河希礼:“找人发我参加《针锋对决》的消息了吗?” 河希礼磨磨蹭蹭:“真要发?” 蔡斯年:“现在发。” 河希礼不得已拍了几张照片,找人先当路透发出去。消息很快传开,大部分人第一反应是不信, 因为照片很有技巧,蔡斯年没跟其他人同框。还有的就是觉得蔡斯年脑子有坑,要看他好戏。 河希礼挂着两个黑眼圈,非常憔悴,问蔡斯年:“你说如果输的好看一点,会不会被观众夸成蠢 萌?” 蔡斯年打了他脑袋一巴掌:“自信点!” 河希礼:臣妾做不到啊。 节目开录,导演开始讲解背景设定。 导演:“你们是一个贩毒团伙,要趁着今天暴风雪运送毒品,但你们其中有卧底警察,而且还有 一个身份神秘的人,需要你们去发现,有投票机会,可以票选谁是警察,半数以上人指认同一 人,则可以枪决之。” “这里有三柄枪,开一次枪该枪械消失。你们的任务是把货送到,而卧底警察的任务,则不言而 喻,来吧,抽身份吧。” 蔡斯年去抽了身份牌,皱了皱眉头。 这什么鬼画符? 其他人则各种高深莫测,蔡斯年看着他们,一脸:你们能看懂?难道是小语种? 各路工作人员对着迷茫的蔡斯年各种拍,在镜头后嗤笑,河希礼心痛到不能呼吸,捂着眼睛走到 一边去了。 导演:“开始了,无关人员退开!” - 于是,河希礼全程没看录制,忙着搞宣传。一开始引起话题,让大家质疑消息的真假,带起第一 波小高/潮,然后再官方发表蔡斯年参加的消息,网上又炸了。 河希礼看着看着,觉得其实蔡斯年是真火啊,虽然还是挺黑红。 《王子》播完之后,蔡斯年成了一个公认“大概还是很有演技吧”的演员,只要再出一部精品, 巩固这个概念,他就会成为“超帅,有范儿,有特殊的人格魅力,而且演技真的在线”的演员。 但他的属性里,可从来没有智商高这一点。 于是大家还是骂成一片,有的善意骂,有的恶意骂。 河希礼叹气,不知道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晚上录完,回车上,河希礼第一眼就看到蔡斯年,后者正跟导演等人笑着聊天。河希礼愣了愣, 上前打招呼,正看到那位名侦探从后面走上来。 这位名侦探是个严肃的华裔,脸一向黑,此时好像格外黑一点。 蔡斯年朝着名侦探飞吻一个,名侦探瞥了他一眼,似乎还“哼”了一声,很傲娇地离去。 “有意思。”蔡斯年跟众人告别,笑着上车。 “什么情况?”河希礼赶紧问,“输得特别惨,还是输得特别特别惨?” 蔡皱着眉头看他,终于翻了个白眼,冷笑:“好,输得特别特别特别惨,行了吧?” 他这么一说,河希礼倒有点不信了。蔡斯年于是努力劝服他:“你看,不然怎么导演都可怜兮兮 地看我笑呢?” 果然导演还在对蔡斯年笑,两人挥挥手。 河希礼要崩溃:蔡斯年蠢萌到导演都喜欢上他了? “到底怎么样啊?!”他吼。 蔡斯年装模作样地叹气:“真的,真的特别惨,你准备好吧,你家偶像这次要蠢出名了。” 河希礼要哭了:“那你还那么高兴?!” 蔡斯年哈哈大笑,最终清了清嗓子:“嗯,人要乐观,乐观。” - 网络上嘲讽了蔡斯年一天一夜,第二天,忽然都闭嘴了。 因为,那位百年不发一条儿的名侦探,发了条星博:棋逢对手,岂不快哉。蔡斯年。 下面评论转发瞬间爆了,各种:什么情况?怎么回事?真的是蔡斯年?大侦探这是怎么了?还棋 逢对手,不要吓我啊! 蔡斯年当时就看见了,顿时大笑,开心地转发:夫岂不怀,高山仰止。侦探李崇。 网友们疯了,有的人觉得,没准蔡斯年挺聪明?毕竟看着就很聪明,只是之前路线太奇葩。还有 一部分人,坚决认为名侦探说得”棋逢对手“绝对肯定一定不是他,还讽刺蔡斯年转发个什么 劲,拽古文,显得自己多有文化似的。 于是,舆论走向成了探讨名侦探对手是谁的,还有科普古文意思的,有嘲笑蔡斯年的,基本不信 蔡斯年表现得会好。 两天后,一个营销号发博:一个媒体圈的朋友告诉我一个惊天大新闻,最新的一期《针锋相对》 某演员c居然赢了,赢了!超级改观!不敢相信!据说c先生神得像有读心术,还做过刑侦专家! 要不是知道这种规格的节目不会有黑幕,简直要怀疑了! 河希礼刷到这条的时候,整个人感觉非常不好,揪着蔡斯年:“你买营销号?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了?” 蔡斯年也有点愣:“宫政和娱乐公司那边是找人营销了……”但是怎么说得这么准,读心术和刑 侦都说出来了! 他有点忧心忡忡:是不是跟原本人设偏差太多了? 网友跟河希礼的反应一样,一片哗然:什么?蔡斯年?不可能! 营销号做推广,不可能单兵上阵。 接着,有更多人透露小道消息,还说名侦探也是那个意思。网友更是大吼不可能!几个参与者和 嘉宾的星博关注度水涨船高,纷纷问上期结果,固定成员和嘉宾的口风都很紧,有的回应了,则 显得似有若无,非常撩拨人心。 下一期预告出来的时候更是疯了。 这期预告,怎么说呢,做得像个大投资电影。 从蔡斯年一开始满头雾水,完全小白,到中间危急时刻,铁皮牌送信息,帅到像是在演特技,到 最后投死《推理王》节目亚军的镜头时,露出一个胸有成竹,还带点冷意的笑容。 字幕:而本以为会最先阵亡的他,居然活到了…… 第12章 /30 然后是蔡斯年微笑持枪的镜头,人本来就帅,又不知道经过了什么过程,身上有些破烂,但气场 相当惊人,像是什么终极*oss,气氛、灯光和后期再一烘托,可以直接拉出去当大幅海报。 网友甲:不可能!他真赢了?不可能!!! 网友乙:他在《王子》里打斗戏据说都是真身,是不是中国人都会功夫啊?那个玩铁片传信息怎 么回事,好像变魔术! 网友丙:怎么可能赢啊?!这个节目凭实力凭大脑的,肯定只是没一下子死,官方吊胃口! 网友丁:卧槽以前没觉得,只感觉蔡斯年长得确实很好,但也就是好而已,但是这一下子怎么好 像有灵魂了一样,好帅啊…… 网友戊:帅1。//网友己:2,路德维希王子!//网友庚:帅3,什么时候出新剧!//网友辛: 联盟公民号,已做桌面,舔舔舔舔…… 接下来时一连串的“舔屏舔屏舔舔舔……” 第二天晚上,河希礼又没控制住,一条单身狗闯进小两口儿家:“你赢了?消息是不是你找人放 出去的?这么玩,小心玩儿脱啊!” 蔡斯年微笑,宫政和说:“我看看,”浏览了一会消息,“我找人放出去的。” 河希礼对着他就比较收敛:“您知道结果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宫政和看向蔡斯年:“赢了吧?毕竟你自己想去,不赢就不对了。”又看了他一会,“而且回来 也没不爽,应当是没问题。” “啧啧啧,”蔡斯年弯着眼睛笑,很开心,“你看看,你看看,这才叫对我有信心。学着点,河 大经纪人!” 河希礼抓狂:“不可能!这个节目做不了弊也不可能改剧本……” 蔡斯年抱着胳膊,不可一世,对着他笑,像是看小孩,河希礼满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宫 政和看了看两人,最终目光落在蔡斯年身上,低声说:“你以前做过刑侦?” 蔡斯年顿了顿,没说话。 “怪不得之前说过想当警察,”宫政和拍了他的背两下,示意他放松,“还曾经对两个毒贩看得 浑身发抖,有仇一样。” 宫政和凑近他,垂着眼,声音轻但很清晰:“缉毒警吗?” 蔡斯年拉开距离,面无表情中带点纠结。 宫政和沉默片刻,笑了:“没事,不问了。”又说,“明天晚上有空吧?那个小孩尸体好像专家 那边有结果了。”他看向蔡斯年,低声问,“你是不是,很想去看看?” - 第二天晚上,宫政和带着蔡斯年来见专家,这位专家慈眉善目,大概是可以信任的人,开门见 山:“这东西是个怪物。” 蔡斯年还是戴了精神力面罩,扮作宫政和的保镖或者助理,此时惊奇地看着他,专家对这宫政和 说:“它的基因极其奇特,在其中可以找到人类的特征,还有……河外生物的特点。” 宫政和惊讶:“这是河外生物?” “河外生物也有许多分类,最大的特征不是生物性能强大,也不是智能低下,而是……它们不是 人类。”专家似乎对这一界定有些想法,但没细说,点开光脑,展示出几张图片,“这是神宫星 原生的一种河外生物,外形多为人面兽身,也有许多其他种类的,甚至兽面人身,它与人类共享 许多基因,并且可以拟态,伪装成人类,以免遭到人类的捕杀。” “我知道这种生物,”宫政和说,“神宫星一直有这样的传说,最多的,是把它们称为妖 怪,”他掐了掐眉头,“目前还是星球文化的一部分。” 专家说:“虽然这种生物,本质上是一种有别于人类的高智慧物种,现在归为河外生物,不过, 被传说为妖怪也是很正常,”他顿了顿,“那您肯定也听说过,‘半妖’的故事。” 宫政和猛地皱起眉头,蔡斯年盯着专家的眼睛,已经先一步读出了他的心思,心中一沉。 “这恐怕就是一只‘半妖’,”专家说,“人类与‘妖怪’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产下了孩子。 人类的基因,和‘妖怪’的基因,在某种极其强大,能够融合不同物种染色体的酶的催化下,产 生了不可思议的效应。” “这就是人类与河外生物的混血。” 蔡斯年不是在这个年代长大的,只觉得超出常识,宫政和却十分震惊,这样的事情,在他的认知 中,跟人类与蛇,甚至与章鱼杂交产子几乎是一个意思。 宫政和难以置信:“那它,它是河外生物还是……它具有智能吗?” 专家沉默片刻,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说:“人类与神宫星的‘妖怪’,都是具有高智能 的,而且从基因分析,应当只能与人类不相上下,还很可能,有人类的各种情绪能力……” 言下之意,除了外貌和能力,智商和心理或许跟人类几乎一样。 宫政和表情变换,面色渐渐沉下去。 专家问:“您是从哪找到这个……生物的?” 宫政和忽然身子颤了颤,往后退了半步,眼睛顿时红了一圈。蔡斯年看着他,觉得奇怪,又迷 茫,下意识人类这混血妖怪,应该同宫家的实验中心有关。 这是什么? 生物实验?混血人培育计划? 培育这东西……有什么用? 蔡斯年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子觉得胃部开始紧缩,问专家:“您说,有一种酶,可以促使两个不 同物种,能够诞生后代?那种酶是什么,很强大?很稀奇?” 宫政和手似乎颤了一下,蔡斯年半知半解,却潜意识里觉得不好,悄悄握住他的手。 专家说:“这种酶极其罕见,恐怕目前不为科学界所知,我分析对照了很久,才能确定,这就是 两个物种染色体能够融合的原因。”他顿了顿,“不过,我在别的地方,见过类似的化学结 构。” 蔡斯年问:“哪里?” 专家不用回答,他就知道了答案。 “宫家?”他问。 专家在心中想了一句“这人是宫先生的谁?”而后看了宫政和一眼,宫政和整个人站在光明与阴 影的交界处,看不清表情,却让人感觉他似乎也站在什么的边缘。 专家说:“宫家曾经委托我分析一种极其类似的酶,研究如何提高这种物质的工作效率。”他看 了宫政和一眼,“那是十年前了。” 十年前…… 宫政和忽然出声:“别说了。” 蔡斯年看向他,发现他面色森寒,甚至有些发青。 宫政和一点一点把手从蔡斯年手中抽出来,专家发现这一点,惊奇地看着二人。 “谢谢您,”宫政和走向门口,脊背僵直,“斯年,走吧。” 专家猛地看了蔡斯年一眼,宫政和像是也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但只是顿了顿,失魂落魄还努力把 自己拼凑在一起似的,继续大步走出去。蔡斯年只好赶紧跟上,忽然听到什么声音,回头问专 家:“您说什么?” 专家茫然:“没有。” 蔡斯年皱了皱眉头,突然觉得周身有些冷,听到一个极其虚幻而嘶哑的声音,从耳边划过—— “杀死你……” 蔡斯年顿时浑身发冷,身子不敢动,眼睛往四周看了看,最终定在一个方向,问专家:“那个房 间是做什么的?” 专家说:“那里?是实验室,你们送来的实验体就在里面,你要……” 又是极微弱的声音呼啸而过。 “宫家……” 蔡斯年如坠冰窟,立即转身跑着想追上宫政和,出了门却看到长长的走廊,没有那人的身影。 “宫政和!”蔡斯年叫道,接着往外跑,直到跑到了大楼的地下停车场,看到他们的车后面,站 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政和?”蔡斯年小心地走过去,想要看他,“你怎么……” 宫政和身体僵硬,面无表情,却显出一丝痛苦,乃至狰狞的恐惧和惊惶。蔡斯年吓了一跳,半 晌,想要碰他一下,宫政和低声说:“别碰我。” 蔡斯年心里难受,但不得不放下手,刚才幻听一样的经历仍然萦绕在脑海中,让他感到恐怖又茫 然无措。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想问宫政和,你要怎么做?渐渐地,又有另一种心思攀上来。 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这是……杀人吗? 是犯罪吗? 蔡斯年渐渐陷入自己的心魔中,呼吸开始急促,无数往日血色的场景,凄厉的哀嚎涌入脑海,他 就站在那里,气息却渐渐不同,仿佛回到了一心手刃仇敌的岁月,周身浮着一层暗红的危险。 他渐渐有些无法自控。 “斯年?”宫政和忽然轻声叫他。 蔡斯年完全没回过神:“嗯?” 忽然,他感到后颈一疼,只觉得眼前猛地发黑,最后看到的,是宫政和冷漠中略显悲伤的双眸, 那眼神让他惊慌,忽然有一种念头。 不要啊…… 政和! 宫政和! 然而,他无能为力,很快昏迷过去。 第12章 /31 一小时后,宫政和在宫氏实验中心的圆形大门口,被中心主任阻拦住。同一时间,一组人马悄悄 潜入实验中心,准备从另一面攻破地下实验室的大门。 本来,争执会越发扩大,直到所有人都听到了虚无缥缈的一声:“杀死你……” 宫政和看着大门,面无表情,有一种迎接某种宿命的冷漠感。在他背后,一个身影姗姗来迟。 迟来的苏尔曼看着紧迫的场面,也有一种迎接结局的感觉,终于到达,终于松弛,终于要迎来他 的梦魇,梦魇中的真相。 中心主任向苏尔曼使眼色:快去请老夫人! 苏尔曼笑了笑,表示已经请了,而后在主任稍微放松时,悄悄隐藏进了黑暗中。 又是一小时后,那悄悄潜入的一队人马,得到了莫名的帮助,成功从内部突破,为宫政和打开圆 形铁门,然而,就当宫政和要走到最深处的实验室时,一个瘦小而坚毅的人挡在了他面前。 宫老夫人一个人,却如同铜墙铁壁,在她面前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老夫人冷冷道:“政和, 这是在做什么?” 宫政和从刚才起,就一直处于一种有些异常的状态,这个状态周围人是看不出来的,只有特别了 解他的人才会知晓。 “进来看看。”宫政和说,“有什么不能看的吗?” 宫老夫人怒道:“带人闯进来像什么样子?!从这里开始是属于我私人的产业,你再往前踏一 步,从此宫家就不认你这个子孙!” 宫政和沉默许久,终究还是无法放下从小受到的教导。 个人总会消灭,唯有家族长存。 人应该自私吗? 人自私,应该有限度吗? 为什么要教授人们相悖的原则,还貌似成熟地告诉世人,更加恶的那个,才是真的,或者,至少 是聪明的。 全都是“潜规则”,全都是道貌岸然,如果注定要绝望,为什么,究竟为什么,还要给予希望? 让“精英”们从出生就坠入深渊,不就好了吗? 您教育我的东西,难道您自己其实是不相信的吗? “祖母,我最后问您一次,”他说,“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 蔡斯年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宫政和的别墅,出不了门。 妈的,又被软禁了?又被软禁了?! 这变态文官! 他盘腿坐着愤怒了一会,长叹了一口气。 当年那个大宅子都能跑出去,这里怎么就出不去了? 他耐心地把手按在门上,跟宫政和家的防卫系统讨价还价。 - 当蔡斯年赶到实验中心,已经是他被打昏后的第三个小时,他轻车熟路地贴着墙根不断深入,终 于到达了有人把守的地方。 这里是宫家实验中心最深处的一层,那条长长的走廊的尽头,蔡斯年躲在暗处,能看到最远处的 门敞开着,宫政和同宫家老夫人对峙着,两边都有不少的人,他们背后,应该就是最后一扇门。 “杀死你……” 蔡斯年皱着眉头捅了捅耳朵,又是觉得恐怖,又是无可奈何,心说: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不关 我事儿啊! 或者,目前为止还不关我的事儿…… 忽然,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蔡斯年这才吓得一激灵,下意识一个擒拿手,扣住身后的人,定睛 一看:苏尔曼医生? 苏尔曼被他压着,却显得很冷静,眼中说:我带你进去。 进去?蔡斯年想,指了指最里面那扇门:那里? 苏尔曼点头,而后就示意他放开自己,走在前面引路。蔡斯年又回头看了一眼宫政和等人,忽然 有一个想法。 无论里面是什么,他都要毁掉。 不让宫政和看到,哪怕一丁点。 苏尔曼带着他穿梭,却不是往那扇门的方向走,蔡斯年拦住他:“去哪?”苏尔曼面无表 情:“那边是个幌子,东西在这边,要被转移了。” 蔡斯年闪过一丝怀疑:他这是怕东西被转移?那为什么不去告诉宫政和,他们就俩个人能起什么 作用? 他还是记得这人是个连心思都能伪装的高手,只不动声色地跟着。 “杀死你……” “宫家人……” “宫家……” 蔡斯年背后有些发冷,越往这边走,那个声音越清晰。 “你能听见,是吗?”苏尔曼忽然问。 “……嗯。” “她也能听见,但她……”苏尔曼推开一扇门,闪身进去,摇头道,“我不懂。” 不懂什么? 他没说。 蔡斯年跟着进去,又走过长长的一段路,下了不知道几层楼,终于站在一扇普普通通的仓库门前 面。 “地下转移设施还没运作完成,东西也还没被搬走。”苏尔曼出了口气,将手按在门中央,又是 一系列的验证,“还好。” 一道绿光闪过,大门缓缓开启。 - 同一时间,宫老夫人似乎察觉了什么,猛地看向门外,忽然下令:“把他的人拦在这里!”说着 就大步往外走。 宫政和想要跟上去,面前却忽然被人挡住,他低声说:“让开。” “抱歉,宫先生。”那人垂头,似乎按下了什么开关,忽然地上绿光闪烁,骤然成为光柱构成的 牢笼,将宫政和和他的人马困在里面 宫政和面不改色,对宫老夫人说:“您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 宫老夫人身形顿了顿:“你最好不要出来。” “如果你还在乎这个家族。” - 蔡斯年跟着苏尔曼走过一根光柱,只见苏尔曼在光柱中打了一个指响,四周的光线忽然消失,只 剩下地面上的紧急情况绿色小圆灯仍然亮着,幽幽的底光,十分诡异。 ‘看得见吧?’苏尔曼在黑暗中看向蔡斯年,眼中这样说,蔡斯年简直服了自己,这么暗都能用 金手指,点了点头。 不知何处有了些声响,似乎有人在说话,又听不清楚。 苏尔曼看着蔡斯年,心说:一会进去,控制机器,把所有人打昏。 蔡斯年:“……”只好又点了点头。 苏尔曼站在一个绿色圆形地灯的中央,比着手指:三,二,一。 “一”的同时,地面忽然向两边分开,蔡斯年猛地跳起来,跟苏尔曼一起落下去,下面有巨大的 空间,也是没有灯光,但是有几个光柱,都是机器投射的,而机器似乎正在搬运一些巨大的纸 箱。 里面有人喊:“什么人?!” 苏尔曼:“机器!” 蔡斯年单膝跪地,还没落稳就跃上前去,一手按着一台机器,一瞬间,两台机器像是活了一般, 自动抓起周围的人,电晕,苏尔曼负责另外两台,四台机器,四个人,一瞬间结束战斗。 就这样? 蔡斯年看向那些箱子,传输精神力,指挥机器向那边碾压…… 苏尔曼挡在他面前:“不要杀他们。” 谁们? 苏尔曼一言不发,将手按在一个绿色的应急灯上,四周忽然亮起来。蔡斯年捂住眼睛,过了一会 才能适应这个亮度,慢慢放下手…… 无数事物扑面而来。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感觉到一股被冷黏触手攀上脊背般的恐惧。 地方极大,看不到边。 有许多架子,有许多罐子。 罐子里,有许多人。 一模一样的“人”。 蔡斯年只觉得眼花缭乱,背后渐渐发冷,往后退了一步:“这……” 不,并不是一模一样,也不能说就是人,是都有着人类特征的“生物”。但仔细看,虽然前排大 部分都是相同的,后排还有别的种类,五六个“品种”,其中就有蔡斯年发现的那个“鸟人”, 而每个品种,都是同一张脸。 一模一样,同一张面孔。 密密麻麻,密密麻麻…… 这些“人”被封存在透明的舱罐里,浅浅地呼吸着,鼻孔扇动,嘴巴一张一合,有的闭眼,有的 睁眼,睁着的眼睛中空洞无神,如同没有自我意识的玩偶。有大有小,但最大的看起来也就是刚 刚成年,再大的就没有了。 苏尔曼似乎看出了蔡斯年的想法,低声说:“一成年,达到性成熟,体内的特定酶就达到最高水 平。”他指向一边,“这个时候,就运送到那里。” 他指的是监控设备,其中有一面的画面,是某种压缩罐和管道一样的机器,此时正停止着,一边 是履带,履带上排列着几个罐子,装着茫然的刚成年的“人”,另一边是巨型榨汁机一样的压缩 罐,再来,是细长如化学仪器一般的管道,延伸到另一个监控画面,管道末尾连着另一条履带, 上面是一个一个的小凹槽,小凹槽里,装着细小的一枚蛋白色物质。 蔡斯年几乎不愿意思考:“那是……” 不可能。 即便是地球时代的动物制品,也不会这样恐怖…… 蔡斯年忽然觉得反胃:“为什么?就因为……” 苏尔曼说:“宫家起源于神宫星,由于特定的环境,他们的基因变异,染色体异常,能力越来越 强大的同时,与普通人类越来越不相似,繁衍能力急剧下降。” “他们只能与同样受到辐射的士大夫家族结亲,而且能够繁衍的年龄还有特定区间。如果与普通人结合生子,百分百,三个月时胎儿死亡。” “数百年来,宫家尝试过无数的方法,医学手段,胚胎实验,甚至克隆人,但都没有效果,家族的延续越来越艰难。” “直到九十多年前,身为科研工作者的宫老夫人,在神宫星抓到了传说中的‘妖怪’。” “宫老夫人带的团队发现,这些‘妖怪’其实是河外生物与人类的后代,他们之所以可以结合,是因为体内有一种蛋白质,可以覆盖在异常染色体上,伪装成人类染色体,并且成功用‘拟态’功能,以人类的面目生存,但还是拥有河外生物的能力和特性。” “这种蛋白质存在于混血人的染色体蛋白中,于是宫老夫人带着少数几人,将这些混血人,”他顿了顿,“做成了药。” 蔡斯年不寒而栗。 “用最简单的压榨式提取方式,一个人,就是一瓶药。” 苏尔曼说:“宫老夫人用几个各种实验用剩下的混血人,带团队克隆它们,克隆出来的成千上万的婴儿,然后破坏所有婴儿的大脑组织,让他们变成植物状态,也就是你现在能看到的样子。” “然后,在将每个婴儿,放在装有营养液的舱罐里,加入激素催熟,就像肉鸡一样,挤在笼子 里,不能活动,本来三十年才能性成熟的混血人,只需要三年,就可以发育到能用的程度,而 后,把他们以压榨式的方式,活着做成药物。” “这种药物,就是你和宫政和,也是宫家这几代后人胚胎实验时,所用的‘酶’。” “是吗?”他抬头,看着站在圆形入口边缘的人影,“宫老夫人。” 第1章 /1 圆形入口放下长长的梯子,宫老夫人一步步走下来,鞋跟发出清脆的响声。 “原来是你,”她说,“你真是疯了。” 苏尔曼笑了笑:“我当年只是一个贫穷的学生,母亲是光明星的化工厂工人。当年光明星要把穷 人都搬移到其他贫困星球,甚至于有传言是直接杀死,”他摇摇头,“现在就知道了,怎么可能 呢?但是当年,我们这个阶层的人就是这样愚昧无知。” “为了不被搬走,我参赛,获得了星际化学竞赛大奖,当年我才十三岁,还传为神童,铁定是能 够留下了。但我们没想到,我母亲所在的化工厂就属于您,您听说了这件事情,决定资助我。” “您把我接到家里生活,让我读到了医学、药学双博士,还在上学期间,就开始在您的实验室工 作。”他勾起嘴角,“我曾经多么感激您,您在我眼中,是神一样的存在,没有缺点,没有错 误,您问我愿不愿意为您死,我竟然就说:愿意。” “现在想想,真是……” 宫老夫人走下来,在他面前站定:“我对你没有亏欠,没有我,你根本……” 苏尔曼说:“没有您,我就不会被暗算,不会被被注入混血人的基因段,变成不见天日的怪物, 不会被注入您的精神力栓,如果脱离实验室,如果透露任何秘密,您就可以立刻使用精神力压 制,让我爆体而亡。” 宫老夫人说:“哦,那现在你不怕了?” 苏尔曼微笑着踱步:“您很信任我,渐渐让我主导实验,中间出了一件事,您也知道,曾经有一 个□□的混血人,挣脱了实验缸,睁开了眼睛,跟我说了话。” 宫老夫人猛地眯起眼睛。 苏尔曼说:“您不知道的是,其实他早就有了自我意识,那是我刚开始主导实验的第一年,在他觉醒后,我便没法下手将他活活榨干,我吓得赶紧趁他什么都不明白,就带回自己的地方,小心翼翼地保护他,而他也逐渐形成自己的人格。”他垂眸,忽而有些忧郁,“给我注入的混血人基因,就是他的先辈的吧,在传说中,叫做鲛人。” “渐渐地,他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和强大,通过精神力感应,也得知了同类的悲惨,他企图拯救同类,我没有能够阻止他,但很可惜,被发现了。” “那个孩子,他很漂亮,也很聪明。”苏尔曼似乎陷入回忆,显得有些温柔,“小时候就是,聪明又可爱,会说话,会关心人,是个很好的小孩子。他所见过的人就只有我一个,只能在我地下室那么小的地方生活,他总想出去看看,我不允许,他就说只要能见到我就好……” “长大后,他也跟其他与他相同的鲛人完全不一样,哪怕都长着同一张脸,他也不一样。” 苏尔曼蹙起眉头:“但我眼睁睁看着,您让他看到同类被催熟的过程,被榨干的过程,然后,将他的头砍下来,利用他仍能存活的三五分钟,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做成药,最后,再将他的头一起扔进去。” “我一直在旁边,到最后他都在看着我。他曾经真心关心我,真心爱我,可能这个世界上,”苏尔曼流下两行泪,微笑道,“只有他真心爱我。” “但最后他却那样仇恨地看着我,恨不得我去死。”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那时候,我还在顾忌什么生命?明明早已经活着同死去毫无区别了,但我还是懦弱,懦弱,懦弱!” “我养了他十年啊……”苏尔曼泪流满面,“十年。” “那一幕您是给我看的吧,毕竟我也有特定蛋白,我也可以做成药了。” “我看上去平静又惜命,哪怕用您读心的能力也看不穿我真实的想法,毕竟这么多年,我早已学会了表层的伪装。您是不是很放心?” “苏尔曼是一个真正的科研工作者,你看,他为了目的,为了研究,多冷血。” “我看着他仅存的药丸大小的残骸,”苏尔曼抹了把脸,双目通红,自嘲道,“真想死啊。”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您也知道,”他又说,“最初的混血人中,有一个精神力特别强大,目睹了同类被实施实验,最后悲惨地死去,产生了巨大的怨恨,甚至在它也被制成药物后,还没有消散。” “但也有事情您不知道,甚至我也不甚清楚,但我觉得应当如此。” “他是拥有自我意识长大的,他那样的强大,即便死后,怨恨也留了下来,融入了那股巨大的精神力之中。” 苏尔曼笑着举起手,竟然显得有些幸福,在他背后,仿佛有虚影环绕:“他一直在我周围,我能感觉到。” “精神力是这个时代的科技关键,老夫人,您说,拥有精神力,是否如同拥有灵魂呢?” 蔡斯年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皱眉听着周围呼啸而虚无的声音越发扩大,凄厉的呼号,实在令人汗毛直立。 妈的,为什么闹鬼闹得这么科学?! 苏尔曼一步步向老夫人走过去:“您第一次听到他说话是什么时候?您第一次听到他说要杀死宫 家所有人是什么时候?他的第一个受害者是谁,有没有在您耳边诉说?他终于连强大如宫将军的 人,也能够谋害至死,有没有反复对您炫耀?” 宫老夫人猛地打了他一巴掌:“不许胡说!政道怎么可能……” “我当初没能阻止你们杀死他,如今也不会阻止他杀死你们,冤冤相报,与我何干?”苏尔曼偏 着头,连嘴角的血迹都很优美,“我早已死了。” “您尽管不信好了,”他又看向蔡斯年,“应当也是去刺杀过蔡先生的,可惜没有成功。蔡先 生,好运气。” 疯子。 蔡斯年皱着眉头,感觉到背后的冷汗,忽然看到头顶的圆形入口投下来一道影子,宫政和正默立 在边缘。 蔡斯年忽而无措,而宫政和没什么表情,只是胸膛起伏得有些厉害。 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听到了多少? 蔡斯年一到这种非常情况,就会下意识封闭内心的感受,显得冷静,也冷漠,此时却猛然破功, 酸涩和不忍涌了上来。 宫政和该怎么办啊? 某种无形的漩涡越发强悍,人们的衣角都开始微微起伏,身后的架子发出碰撞的响声。 宫老夫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宫政和的目光,有一瞬间,蔡斯年以为她要 去关闭圆形入口,然而,她却冷冷地看向苏尔曼,一股剧烈到恐怖的精神力波,迅速如同滔天巨 浪一般席卷而来,苏尔曼像是被一只大手压着一般,一下子跪倒在地,猛地喷出一口血,表情却 仍带着笑,甚至显露出了一股倔强的快乐。 你孙子在看着! 你在他面前杀人?! 蔡斯年胸中满是恶气,上前一步挡在苏尔曼身前,仿佛瞬间被卷入飓风之中,整个人眩晕了一瞬 间。 你们恩恩怨怨,与我无关。 但别在我眼前杀人,我疯,我看不下去,不知道吗?! 而且,宫政和…… 宫老夫人冷声道:“让开!” 宫政和快速跑下来:“蔡斯年你让开!” 蔡斯年试着调动精神力抵抗,居然渐渐扛住了一部分,忽然觉得有人抓住他的衣角,回头,发现 苏尔曼轻轻抓着他的衣服,微笑着,一如最初,优雅而温柔,他轻声说:“抱歉。” 下一瞬间,苏尔曼的头部忽然爆裂,碎块与液体向四面射出去,同时,一股几乎肉眼可见的狂风 从他失去封口的胸腔中,如同黄龙出洞一般,刹那间席卷整个空间。 蔡斯年离得最近,一下被冲击得跌倒在地,紧接着就感觉自己被扯进一个怀抱。宫政和抓着他的 肩膀:“斯年?!” “没事……”蔡斯年还回不过神来,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粘糊糊的往下流淌,抹了一把,浑浊 的乳白色液体。 操。 操! 宫政和把他护在怀里,往后撤退。经过宫老夫人,却看她满眼震惊,似乎在念着什么。 那股狂风卷过无数个架子上的无数个舱罐,玻璃碎裂的声音不断响起,上前具*的躯体跌倒 在地,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向宫老夫人这边,慢慢爬起来,如同怪物的暴走。 “他要杀了我们所有人!”宫老夫人狂吼,“把地库沉下去!” 有人按了什么开关,地面开始剧烈震颤,所有人沿着楼梯狂跑,最后有两个人没跑出来,地面已 经合上,巨大的地动不断震颤着整个房间,宫政和抱着蔡斯年,惊魂未定:“您就是打算把地库 沉下去,留着空的仓库给我看?”他看向宫老夫人,“那都是真的?我,我大哥,甚至父亲,都 是这样才能出生的?” 宫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宫政和心渐渐沉下去,如同浸入冰水之中,封于冰峰之内。 真的是这样。 她是谁? 为什么? 真相是这样的,但祖母不是这样的。 他的祖母,是一个让他想起来就心疼的老人。她坚强,但也慈爱,她曾亲手照顾过年幼的宫政 和,她曾为他读过记忆中第一首诗歌。她很少下厨,但给孩子们捏过刺猬状的小馒头,至今还记 得,小刺猬肚子里一颗红枣,可爱,还很甜。 她视野开阔,思想超前,为人中正,心怀人类。丧夫,丧子,甚至失去孙子,也没能使她倒下。 她严肃,但心中有深沉的爱,不是自私的爱,是令人敬佩的大爱。 宫政和曾经最崇拜的有两个,一是光明宽容的联盟精神,一是自己的祖母。 她是那么伟大的一个人。是自己一旦想到祖母老了,可能日子没那么多了,会无比难受,一旦想 到失去祖母,在深夜里,他一个大男人也会忍不住想哭泣的一个人。 她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这么残忍? 她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啊! 宫老夫人缓缓走过来,一把掐住宫政和的脖子。 她哑声说:“去死吧。” 第1章 /2 蔡斯年立即反应过来不对,一把扯开老夫人的手,然而两个人掰手腕似的,较量了两个回合,蔡 斯年这大小伙子,居然没掰过老太太,又被宫老夫人掐住宫政和的脖子,而且这回使了力气。宫 政和脸色立即开始涨红,咳了一声,但不知为何没有反抗。 “操!”蔡斯年对周围几人吼道,“她被上身了,愣着干嘛,帮忙啊!” 周围人立即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想要扯开宫老夫人,蔡斯年好不容易把宫政和的脖子抢救出来, 却见宫老夫人的面容以可见的速度枯槁下去,与此同时,拽着她的一个相对瘦小的男人身形一 顿,突然向宫政和扑过来。 蔡斯年冲过去抗住他的进攻:“换这个了!快点!” “宫政和,你干什么呢?”蔡斯年回头吼,看到宫政和坐在地上,艰难喘息,怔怔看着自己祖 母,被吼了一声,蔡一手握着脖子,一手似乎用光脑发出去什么消息。 然而,其他人见到这架势,竟然不敢上前了,宫老夫人不知是死是活,但也知道肯定不好了,而 且这亡魂还是怨灵,竟然可以不断转移,那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所有人都在往外跑,蔡斯年架着那瘦小男人没法脱身,只好骂了一句,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把他和 宫政和与发狂的男人锁在了里面。 操操操! 这群畜生! 他早已想过,曾经如同被附身的人,都是什么样子的。当年虚弱的原主,后来虚弱的流浪汉和上 班族,还有曾经怀孕的宫家大嫂,宫将军受伤的副官,再到如今老迈的宫老夫人,还有相对瘦弱 的搞科研的男人,对,这人貌似就是这中心的什么鬼主任。 真被附身了会怎么样? 宫老夫人是死了吗? 现在空间里只有自己和宫政和两个人,相对较弱的肯定是自己…… 蔡斯年一边奋力与瘦小男人打作一团,一边对宫政和吼道:“别发呆了,快叫人来!跟电视台外 面那天一样!你机甲呢,能不能把这人困住?” 宫政和闻言立即抛出什么东西,在空中转瞬间展开,变形,蔡斯年迅速把瘦小男人踹开,自己往 后退,然而,就在机甲包裹住那男人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空隙中钻了出来,朝着蔡斯年席卷 而来。 还带这么玩儿的?! 蔡斯年正是一个悬空的姿势,根本没法移动,然而,一只大手猛地把他推到后面,那力气太大, 蔡斯年立即向后飞,直接撞到了墙壁上,好不容易爬起来,却不见瘦小男人,只见密封机甲,以 及默立的宫政和。 不是吧…… 蔡斯年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如同没有感情一般冷静和理智,此时却渐渐感到了恐惧。 宫政和,宫政和……别这样…… 宫政和用两只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越来越紧。 蔡斯年大骂一声,又爬起来冲过去,使劲掰宫政和两只手,宫政和目光无神地对准他,手被掰 开,于是翻过来要去掐蔡斯年,蔡斯年跟他两个人像是两只打架的天牛,互相掰着对方的手,拼 命地角力。 “宫政和宫政和宫政和!”蔡斯年怒吼,“你醒醒,你年轻力壮的,倒是抵抗一下啊……” 宫政和甩开蔡斯年,这回打算撞墙自尽。 要疯了! 蔡斯年飞身过去,在宫政和撞到墙上之前挡在他与墙之间,一瞬间被撞得胃都要吐出来了,呕了 一下,整个身子跟碎了一样,没有任何感觉能超过痛觉,也无法判断自己有没有被撞得吐血。 他在心中恍惚着痛骂了一句。 宫政和停顿了一下,眼神忽明忽暗,似乎在自我斗争。 “你醒醒,”蔡斯年无力地捧住他的脸,“你醒醒是我啊!喂,宫政和!!” 最后一声简直石破天惊,宫政和愣了愣神,神色渐渐清明:“……斯年?” 蔡斯年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不管不顾地按住宫政和的后脑,用嘴堵住他的嘴唇,虽然不知道 这样做,是潜意识里效仿白雪公主还是睡美人,但吻得堪称孤注一掷。 一瞬间,他很绝望又黑色幽默地想到一句话:爱能治愈一切。 老子爱你。 你还能不能好? 忽然,蔡斯年像是被卷入了另一段意识,他看到一个漂亮的汉服少年,看着他牵住一个漂亮汉服 青年的手,两个人长相相似,相视一笑。 他又看到另一个长相灵秀的男孩,抱着顶多三四岁,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笑嘻嘻地叫:“斯 月小宝贝……” 很快,另一个片段浮过来,苏尔曼正在做什么实验,忽然背后响起玻璃炸裂的声音,一个五六 岁,长着鱼尾的小男孩跌入玻璃碎片中,很快划出了血,苏尔曼连忙跑过去,看到那小男孩扬起 五官深邃,带着一丝妖异的精致面孔,一看到他似乎有些害怕,而后试探着笑了一下,单纯而灿 烂。 而后,汉服少年长成汉服青年,跪在灵堂之中,看着黑白照片里那张与他相似的脸。 灵秀的男孩子长成了灵秀的少年,看着大汉覆在小女孩已经不动了的身躯上,拿着一块砖头,眼 神冷酷地走了上去。 妖异精致的男孩子长成了雌雄莫辩的少年人,鱼尾,坐在浴缸边,长发微卷披在光裸的肩头,歪 头看着苏尔曼,微笑着,眼神仿佛能把人溺死,缓缓凑上前去,吻住了他的嘴唇。 幸福,痛苦。 爱,恨。 相辅相成,双生而来。 汉服青年变得冷漠而清高,灵秀少年变得狡诈而危险,妖异漂亮的少年人,变成了一颗药。 杀死所有人…… 一瞬间,蔡斯年胸中也充满了愤怒、怨恨,想要杀死所有人的冲动。他奔跑着,看到面无表情的 宫政和,看到目露哀伤的苏尔曼,他发现自己怒气冲冲,手中有一柄刀。 宫政和低声说:“杀了我吧。” 苏尔曼悲伤地微笑:“我该怎么办?” 杀死谁? 该杀死谁? 而他们背后,还有另一双眼睛,沧桑,怨恨,血一般红。 那双眼中,是曾经乐园一般的净土,混血人避世而居,与世无争,他们有的能够飞翔,有的能够 潜游,他们有高等的智能,懂得自由,懂得爱。本以为可以始终美好下去,本以为平静的早晨, 温和的阳光,会让那一天像是每一天,平凡却和平。 直到人类闯了进来。 稀有物种肯定是要抓走研究的,一研究,整个部族竟然无一幸免,从此生生世世囚禁于此。 恨。 那双眼睛属于族长,他眼睁睁送走了妻儿,兄弟,所有的族人,直到自己。他不够强大,见证着 所有快乐的过往,痛苦的现在,恐怖的未来,没有希望,没有希望,再也没有希望。 想杀死所有人。 恨。 宫政和说:“我不配出生。” 苏尔曼说:“我错了。” 蔡斯年站在那里,竟然泪流满面。 他懂得恨,恨得仿佛已经习以为常,恨得仿佛这是支持他行走力量,已经忘记了还有相反的感 情。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不公,那么多的怨恨,如果能够杀死所有人就好了,如果能够毁灭全世 界就好了。 为什么强大者可以决定弱小者的生死?弱小是罪吗?不同是罪吗?人的恶永不消灭,如果弱肉强 食是永恒的真理,如果斗争是永不止歇的旋律,世界还有什么可留恋? 只有两个选择:同流合污,备受欺凌。 那就死去吧,你,我,他,她,他们,所有。 让你们感受到我的痛苦,哪怕只是万分之一! 你不能毁灭无辜的人。 ——有人无辜吗? 你不能毁灭我爱的人。 ——爱与不爱难道不是自私的理由? 总在掠夺,总踩着尸骨往上爬,为什么还不让“恨”成为真理,为什么还要说“爱”这样天真可 笑的词?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蔡斯年忽然想到这句诗。 诗人光明正大地出轨,然后用斧头砍死了妻子,最终于异乡自杀。 我的体内是黑色的,可我还是喜欢明亮的天空,就像黑暗雨林中的树,追寻阳光,就像万般不堪 的我,向往爱。 向往爱。 蔡斯年挥剑,割裂了那双眼睛,割裂了那无垠的惨叫,割裂了那无边的梦魇,也永远地送走了那 片曾经的乐园,和无可开解的怨恨。 所有想拉我下地狱的人,我会挥剑,一个不留。 室内寂静,蔡斯年呆坐,一切都消散,只剩下机甲舱伫立墙角,宫政和无声地躺在自己怀里。 “宫政和?” 他的睫毛长,眉目舒朗,霁月清风。 他鼻梁高,毫无瑕疵,面如冠玉。 他嘴唇毫无血色。 他似乎,没有呼吸。 “宫政和……”蔡斯年忙把手指凑在他鼻子下面,“宫政和,你醒醒!” 这时大门忽然敞开,一堆人马迅速冲进来,看到二人立马叫道:“宫先生!蔡先生,这是怎 么……” 一瞬间,蔡斯年眼前出现好多画面,黑白的,压抑的,令人窒息的…… 父亲的葬礼。 小妹的葬礼。 母亲的葬礼。 战友的葬礼。 葬礼。 葬礼。 ……的葬礼。 “不行……”蔡斯年嘴唇颤抖,摇着头,“我不能这么……”不知何时,他眼中含泪,落下来划 过脸庞,抱着宫政和跪在地上,“救救他……” “我求求你们,救救他!” 第1章 /3 </script> 蔡斯年坐在手术室外,呆呆看着地面,眼睛通红,却是干的,整个人仿佛不在这个世界,什么都 感觉不到,只是失魂落魄。 他会不会死? 如果他死了怎么办? 撕心裂肺的疼痛,无边无际的恐慌,根本不能想,却停不下来。 不可以。 他捂着脸,揪着额前的头发,满腔绝望:“操,操,操……” 为什么要帮我挡? 为什么要帮我挡?! 妈的! 河希礼赶来了,被蔡斯年的样子吓得不轻,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边,蔡斯年也不知道看没看见 他,低声说:“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沉默好久,又说,“还有什么意思?” 河希礼快要吓哭了:什么情况啊,到底怎么了?! “反正我身边的人都会死,一个人,只要我离不开他,他就能分分钟死给我看,”他站起来,盯 着河希礼,“你知道吗?我命就是这么苦,上帝,佛祖,命运,管他什么玩意儿,就是这么恨 我。”他眼中又开始闪烁,“一旦我爱谁,那人就会很惨,我做错什么了?我是不是上辈子作孽 太多?那现在都下辈子了,还这么整我吗?” “这算什么事儿?!” 河希礼眼睛也开始红,小心地上去抱他,蔡斯年偏过头,不想挨着他,一闭眼,眼泪又流下来。 手术持续了四个小时,蔡斯年一开始还有精神作妖,后来就连话都不说,眼球都动也不动,整个 人如同已经入定,或者已经坐着圆寂了。 他周围也是一片荒芜,整个空间跟着他绝望。 河希礼大致去了解了究竟怎么回事,这才知道宫政和送来时生命体征几乎检测不到,脑电波直接 消失,据说手术的成功率只有一成左右。宫老夫人倒是救过来了,但似乎还很虚弱,但一同送来 的实验中心主任宣告死亡, 医护人员也非常难过,虽然严格保密,但参与救治的人员都知道里面有宫政和,有的人已经开始 抹眼泪,好几个人在墙角哭出声来。 河希礼神情恍惚地走回蔡斯年身边,不敢告诉他已经有人死了,在心中想,这究竟是怎么了,宫 先生……还能挺过来么? 他挺不过来了,蔡斯年怎么办? 河希礼越想越恐惧,靠在墙上,觉得浑身冰凉。 终于,手术中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对二人说了一句话,蔡斯年像是没听懂,只是一瞬间泪流 满面。河希礼长出了一口气,虚脱地坐在了椅子上。 蔡斯年过了好半天,轻轻笑了起来:“老天这次待我不薄。” 宫政和活下来了。 - 宫政和在特护病房,一天只允许探视半小时,蔡斯年在得到允许后立即进去看了一次,宫政和身 上插着各种管子,旁边仪器上有各种参数,蔡斯年穿着无菌服,只是盯着他看,看到宫政和胸膛 起伏,总算少了些害怕。 他待了五分钟,就出来跟护士说:“一天能探视半小时,我还有二十五分钟呢,是不是还能进去 看他?” 护士眼睛也很红:“蔡斯年,你跟他究竟什么关系?!” 蔡斯年:“……” 蔡斯年语重心长中透着一丝骄傲:“我是他老公。”然后又举例证明,“他手术我签的字儿。” 护士哇的一声哭出来,哭着跑回去,哭着跟另外几个小护士抽抽搭搭地说话。然后,所有小护士 一起哇地哭出来。 蔡斯年高声说:“那我还能进去看他吧?他醒了你们在外面能知道吗?他大脑没事吧?别醒了不 记得我了!” 小护士们哭声提高。 蔡斯年满心苦恼:“不记得我了怎么办……”过了一会自言自语,“不记得我了,也得记得法律 关系,反正我是他老公。” 小样儿的,怎么也跑不掉。 他终于放心了些。 病房外没有坐位,蔡斯年一直站在外面,看到医生过来,就揪着问,问得医生一边打他一边 说:“他真的没问题了!精神力受到巨大侵害受损,但没有实质损害,另一股精神力已经消灭 了,机体也抢救回来了,现在病人只是需要休息,一点毛病也没有!” “别扯我了!袖子扯掉了!”医生跟他打了一架。 蔡斯年满心欢喜地等在外面,一直问护士宫政和什么时候能醒,半小时就申请一次探视,然后被 拒绝。 蔡斯年站累了,抱着膝盖坐在走廊里,河希礼过来坐在他身边:“给你搬个凳子吧。” “不用,”蔡斯年笑道,过了一会声音低了些,“我来的时候,在他耳边说,他不能有事,他要 是有事,我也不活了,后来又觉得不够狠,说他要是有事,我就改嫁,哎,为什么是嫁?算了,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 “后来我觉得,没准他也没那么在乎我改不改嫁,就在那哭鼻子,说我就你一个人了,别特么死 啊,不然我真的没活头了,求你了求你了。”蔡斯年抹了把脸,“哎,我操,这样一听好丢人 啊。” “嗯,然后他就活了。”他笑了笑,开心地说,“他还是不想让我改嫁。” 河希礼:“……” 河希礼扶额:“你开心就好。” 快入夜的时候,医生来查房,看见蔡斯年像个蘑菇一样长在地上,嫌弃地绕过去,过了一会激动 道:“病人醒了,快……” 蔡斯年火箭一般冲进去,医生想把他扔出去,没扔动,又打了一架,终究没打过,哭丧着 脸:“五分钟!” 蔡斯年不理他,站在床边。 宫政和艰难地眨眼,视线模糊,一张很俊秀,但是很大的脸出现在他视野中,宫政和用气声 说:“……斯年?” 蔡斯年好像是哭多了,又特么想哭:“嗯。” “你……”宫政和意识不太清楚,只觉得刚刚经历了危险,“你没事吧?” 蔡斯年还是没脸地哭了出来,迅速抹掉眼泪:“没事。”他又说,“你吓死我了。” 大概这个“你吓死我了”跟记忆中浓墨重彩的某一段,重合了,宫政和愣了愣,说:“哦,我爱 你。” 蔡斯年呆住了:“啊?” 蔡斯年激动道:“我……我也爱你!” 宫政和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虚弱地笑了一下,蔡斯年十分热烈地想去亲他额头,被医生气急败坏 地叉出去:“别拿你长满病菌的嘴碰他!” 蔡斯年一边被往外叉,一边吼:“宫政和,我爱你啊!我是蔡斯年,我也爱你,你听见了吗?你 说的话自己别忘了!” 医生一巴掌把他踹出去,重重关门。 护士们:“你看他那个蠢样儿,我政和老公绝对不喜欢他。” “一定是单相思,一定是假结婚!” “对!” 知道不太可能的护士们,再次哭成一团。 宫政和也再次陷入昏迷,嘴角微微翘着。 他做了个梦,梦中蔡斯年说爱自己。 真美好。 - 宫政和转到了普通病房,蔡斯年开始每天给他送饭,都是亲手做的。《星球战纪》剧组强烈要求 蔡斯年回来工作,河希礼不敢告诉他,每天都去问医生,宫政和什么时候才能出院,然后被医生 叉出去。 宫老夫人转了医院,祖孙二人互不想相见,只好不见。 病房中。 蔡斯年舀了一勺鸡肉香菇粥,送到宫政和嘴边,笑眯眯的:“来,啊。” 宫政和耳朵特别红,局促地看了一眼趴在门外,透过小玻璃窗盯着他们的护士:“啊。”然后把 粥喝了。 蔡斯年很开心:“乖。” 宫政和:“……” 宫政和:嗯,好害羞。 蔡斯年在病房里走来走去,洗碗,削水果,宫政和目光跟着他飘来飘去,心想:为什么对我这么 好?我重伤了,终于发现喜欢我了? 天哪。 太幸福了,有点受不了。 想晕。 蔡斯年又开始投喂餐后水果,宫政和吃得很典雅又很羞涩,吃完后蔡斯年还是非常愉快,还是 说:“乖。”然后顺便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宫政和愣了一会:“……?!” 蔡斯年忽然反应过来:“……?!” 宫政和觉得更晕,气血逆流,身体里的空气好像要爆炸。他想要扑过去吻他,想问他话,又不 敢,也不知道该问什么,而且还晕,整个人好像飘在空中,只能直愣愣看着他。 蔡斯年有点尴尬,终于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摸着头走回来,坐在床边上,清了清嗓子。 “你刚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地跟我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宫政和完全没印象。 “哦,”蔡斯年有点无语,心想:宫政和那句话不会不时对他说的吧?又一想,不可能,宫政和 对他又好又亲密,如果爱什么人,一定是自己了。 “嗯,就是你说,”蔡斯年慢吞吞道,“你什么我。” “然后我说,我也什么你。”他又清了清嗓子,“咳,反正就是……” 蔡斯年非常霸气地伸出一根手指头,脸却有点红,不过眼神还是够有魅力,勾着嘴角笑道:“从 今天开始,你可以亲我了。” 第1章 /4 </script> 负责宫政和病房的医生和护士,本来都很喜欢宫政和,甚至希望他能多留几天。但从某一天开 始,他们就不喜欢了。 以前从窗子能偷看到宫政和的盛世美颜,现在看到他在和蔡斯年接吻。 以前进来例行检查,能看到宫政和病弱美男的样子,现在看到他和蔡斯年一起躺在床上。 两个人真是让人没眼看,都结婚了,有那么火热吗?天天亲亲亲,一开始还有顾忌,最后简直开 始旁若无人,真是瞎了医疗工作者们的钛合金单身狗眼。 河希礼去找医生:“宫先生什么时候能出院?” 宫政和搂着蔡斯年,路过门口,愉快地结伴去散步。医生暴躁:“明天,明天就让他出院,真是 受不了了!” 医院是最好的医院,宫政和受伤的事情,与蔡斯年在一起的事情,一点也没传出去,虽然宫政和 表示赶紧公开好了,蔡斯年还是说再等等,我有数,再等等。 不想让自己的人受一点委屈,蔡先生就是这么爷们儿。 第二天,宫政和顺利出院,河希礼擦鼻子抹眼泪地看着蔡斯年把人送回别墅,然后恨不得拿着鞭 子抽着他,让他快去工作。 别墅门口,蔡斯年不想上班,靠在门框上,握着宫政和的手各种捏:“你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宫政和:“那你不然……” 河希礼在旁边一连想死,各种求他,宫政和想了想,自己住院五天,早已没了不舒服的感觉,无 比健壮,而剧组也是很忙,便说:“早点回来,晚上带你去外面吃?” 蔡斯年的内心是复杂的,有想法的:“在家吃吧,你叫一桌菜。” 两个人在门口亲了一会,河希礼想撞墙,好不容易终于把蔡斯年绑上车,看到这人坐姿有点不对,皱着眉头,非常严肃地看着窗外,似乎不知为何在装。 河希礼往他身下看了一眼,觉得简直是瞎了,想自戳双目,而后上吊自杀。 蔡斯年严肃地问:“能麻烦你件事情吗?” “你说。” “帮我买点东西。” “什么?” “附耳过来。” 于是,蔡斯年回归剧组,受到人民群众热烈欢迎,受到少数人民群众冷嘲热讽,问他这么个请假法,是不是应该给他脸倒个膜,用替身。 而在蔡斯年如火如荼地拍摄的过程中,河希礼一个钢筋一般笔直……大概,嗯,比较直的直男, 红着脸去买了一系列产品。 店员看到顾客是个帅哥,特别热情,各种推荐,最终由衷感叹:“您一定很厉害,您男朋友每天 都很幸福吧?” 河希礼不想知道那个幸福是哪个幸福,拿着一兜子东西,落荒而逃。 - 恰好,这一天也是蔡斯年参加的那一期《针锋对决》的播出日期,因为各地区有时差,《针锋对 决》播出时,刚好是他们这里的下午。闲得没事的工作人员围着看,本来抱着各种复杂的,但主要是看笑话的心情,结果…… 工作人员甲,甩头狂吼:“蔡斯年怎么能这么帅?!” 工作人员乙,甩头狂吼:“蔡斯年怎么能这么聪明?!” 工作人员丙,甩头狂吼:“蔡斯年怎么能这么性感?!” 其他工作人员注视工作人员丙,丙,默默圈地自萌。 蔡斯年休息时间过来漏了一眼:“哦,一开始我发现自己是个警察,觉得运气真特么好,然后只 能装傻,装作一个非常和善礼貌的纯良小演员,呵呵,像不像?” 众人星星眼注目之:太自然了,一点也看不出来其实是个大神。 这一期是有七个人的毒贩团伙中,其中有卧底警察,有一个是团伙老大,有三柄枪可以杀人,冰 雹天,把货送到交接完成疏散警察就输了。中间可以投谁是警察,四个以上同意是警察,则暴露 身份,该警察死。不揪出真正的老大,警察输。货被边检发现毒贩输。最后被抓到老大,毒贩 输。老大在货运到前死了,毒贩输。 首先,参加者们了解路况边检情况等,安排路线,保护好货。大家互相问你是警察吗,蔡斯年拍 完一场系,又走过来,说:“这时候我就知道另一名警察是谁了。” 众人激动:“噢噢噢。” 节目中,蔡斯年看起来像是个有些局促的后辈。 毒品一部分用饮料运,在许多饮料里,分层同色;一部分用牛羊冷冻肉卷运;一部分做成糕点放 在糕点最下面。互相试探后分成三车,蔡斯年跟着糕点队,藏在后面箱子里。 这一环节就要投票,投出去一个毒贩,有几个人似乎是凭直觉,还有的凭观察,还有的选了最聪 明的,票数分散,没人淘汰。 到了运货过边检的紧张时刻,蔡斯年刮下来铁皮当飞卡,提示警察,上演了一出好戏。 看节目的工作人员们:“帅帅帅帅帅!” 这时观众们知道蔡斯年是警察,紧张得不停。 第二次投票,蔡斯年还是很谨慎,一个人被投出局,似乎是个毒贩。 到了交货的时候,有一个毒贩的任务曝光了:杀死老大取而代之。 一场混战后,就是最帅气的时刻。 蔡斯年似乎看不出谁是老大,身手好到恐怖地抢过两把枪,一一逼问是不是老大,最后断定老大 是那位名侦探。名侦探逃脱,跳入密道,经历了一系列的生死追逐,最终蔡斯年跟名侦探一对 一,在名侦探以为自己要逃出生天的时候,发现进入了蔡斯年早先联络好的警察的包围圈。 最终结果,警察赢了,名侦探果然是老大,蔡斯年大满贯,毒贩全军覆没。 名侦探问蔡斯年,怎么知道自己是老大,蔡斯年笑了笑,说了一系列的细节。 名侦探很服。 观众们都很服。 当天下午,网上就爆了。 这个节目在星际有几十亿观众群,蔡斯年瞬间火了,名字搜索量达到了上百亿,星网粉丝一个小 时涨了上百万,有人高呼蔡斯年男神;有人觉得不可思议,怀疑节目组;有人说节目组一向良 心,不可能为了谁作弊或者改规则;还有人说连名侦探都承认了蔡斯年;又有人说蔡斯年肯定只 是运气好。 但是,公认蔡斯年身手好是没问题的,这个节目不会专门搞特技。 蔡斯年拍完一场,看了看舆论,跟宣传交代了几句话,接着工作。 傍晚,趁着人们正在高/潮,《星际战纪》剧组发布蔡斯年饰演凌绝风的消息,网上再次炸了,大 部分人哗然,有许多人不接受。 下班时,蔡斯年跟宣传走在一起:“再晚一点发定妆照和小视频,这样应该能稳住部分人,然后 明天我会联系白九和小岛,他们支持我,能稳住一半以上人。” “再找时机发我去游戏展的视频,拿《王子》吹一波演技,拿《针锋对决》吹一波智商和武力 值,还有……” 两个人分开时,宣传看着蔡斯年的背影,充满了闪闪发光的爱。 蔡斯年一上车,就问河希礼:“买了吗?” 河希礼要疯了,默默把一包东西送进蔡斯年怀里,蔡斯年想打开看看,然后,竟然没好意思。 蔡斯年:“……” 老处男的迷之羞涩。 最终,他拿了两样必要的,放进衣服口袋里,仔细看了看发现外表看不出来,才松了口气,把其 他的藏在车座位底下,到了地方,下车回家了。 河希礼狂躁:别把我和一堆这个东西放在一起啊! 宫政和在门口接蔡斯年,想帮他脱外套,蔡斯年一激灵:“不用!我,我穿着吃饭,正式一 点!” 宫政和:“……” 于是,吃饭的时候,宫政和换了一身西装。 两个人,一个穿着风衣短靴,一个穿着西装皮鞋,在家里的餐厅,吃牛排。 吃完没一会,蔡斯年开始问:“你今天是不是还没洗澡?” 宫政和:“回来洗了。” 蔡斯年飞快上楼:“那我去洗个澡。” 宫政和:“……?” 到了睡觉时间。 蔡斯年和宫政和,各自站在自己房间门前,蔡斯年:“那……晚安?” 宫政和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 蔡斯年头发有一点湿,穿着睡衣,头发贴在脸颊上,睡衣贴在身上,宫政和目光一直在他腰间巡 视,蔡斯年说:“哎,有点热。”然后解了一颗扣子。于是,宫政和转而盯着他的锁骨,看了一 会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我,我去开空调。” 蔡斯年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什么? 开空调? 开空调?! 蔡斯年想着刚刚藏在抽屉里的东西,觉得自己命好苦,只好拿了个宫政和刚刚康复的理由安慰自 己,垂头丧气地进了房间。 关上灯,躺在床上,漆黑一片,空调开始吹风。 居然真的开了空调! 好吧,睡觉,安心睡觉。 咔哒一声,门忽然开了,宫政和的声音传过来:“我……这几天一直看着你,一晚上看不到,有 点不习惯。” 蔡斯年拧开床头灯,在昏黄的灯光中看着他,半躺在床上,显得腿特别长。 宫政和走进来:“我陪你……躺一会?” 蔡斯年立刻爬起来,让出半边床位,宫政和坐在床上,不太敢看蔡斯年。 两个人穿着严严实实的睡衣,并排坐在床头,看天花板。 真纯情。 终于,蔡斯年找了一个很蹩脚的借口,转头问宫政和:“你……你身上有没有受伤啊?”宫政和 不知怎么回答,蔡斯年又说,“你把上衣脱了我看看。” 宫政和缓缓脱掉上衣,扔在一边,起伏的肌肉让人想起古希腊神话的美男子,在光线下被镀上一 线金黄的光。 太性感了。 蔡斯年一开始还装作仔仔细细地寻找伤口,后来目光越来越潦草,在宫政和身上巡游。然后他再 也受不了,凑过去,脸颊在宫政和胸口上蹭了一下,凑近他耳边,低声说:“政和……” 这一声像是猫爪挠心,宫政和猛地翻身把蔡斯年压在下面,一只手把他的上衣掀起来,露出胸 口,然后在他身上反反复复地看,轻轻地摸。 蔡斯年的身材有种少年感。 宫政和又褪掉他的裤子,露出两条长腿,如同触摸珍宝,还调亮了灯光,想看得更清楚。 蔡斯年脸开始红,映得胸口都红了一些,宫政和看了一会,没忍住,凑上去用舌尖包裹住,仿佛 有电流流过,半边身子麻酥酥的,很快硬立起来。 蔡斯年声音沙哑:“你把裤子脱了。” 宫政和非常正直,迅速蹬了长裤,和短裤。 嗯,比想象的雄伟。 说好的文弱的文官呢? 之前也想象过两个人的位置,按理说自己应该挺想在上面的,毕竟宫政和其实长得很美,但是一 旦往这个方向想,总觉得哪里不对。 现在明白了。 看看自己小身板,再看看对方。 草不动啊。 宫政和俯身去吻蔡斯年,吻了一会,蔡斯年发现自己下身有些凉爽,唔,短裤不见了。 小宫和小蔡打了个招呼,蹭了一下,都是一激灵。 宫政和忽然把蔡斯年翻过去,看,抚摸,亲,又翻过来,亲,抚摸,看,翻来覆去,两个人变得 完全坦诚相待。 蔡斯年被摆弄得脸通红,宫政和着迷地看着他,抚摸他的脸,忽然掐住他的腰,开始狂热地吻 他。 灯光不知为何渐渐暗下去,黑暗中的激情与亲热,越发撩人,越发猛烈,越发疯狂。 “嗯……那个……左边抽屉里有套儿……” “你也有?”宫政和埋在他腿间,笑声有些模糊,“我自己带了。” 第63章 1/5 宫政和非常激动。 真的非常激动! 终于睡到媳妇儿了! 于是,当天晚上来了两回,第二天早晨起来又一回,蔡斯年瘫软在餐桌上,又爽又累,在很远的 地方,河希礼默默流泪,不敢叫蔡斯年去上班。 日子是过得真不错。 - 随着《星球战纪》的各种宣传和拍摄,蔡斯年饰演凌绝风已经得到了大部分人的,不说认可,起 码不再反对,于是,蔡先生事业爱情两把抓,每天白天也很累,晚上也很累。 转眼过了三个月,蔡斯年拍完《星球战纪》又接了一个电影,根据史实改编,全明星阵容,大制 作,导演和团队都极其优秀,是那种瞄准星际大奖去的片子。一开始没想启用蔡斯年,但公司为 他争取了试镜的机会,然后居然就拿到了男二。 这个男二跟凌绝风的男二又不一样,后者人气高,前者分量重。 蔡斯年开始了紧张的拍摄,由于该片取材自中国古代,一群星际未来人,震惊地发现:蔡斯年同 志,你为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全都明白啊? 蔡斯年:首先,我那个年代地球文化不像现在,大部分已经灭失,第二,我家老公世家出身,可 称国学大师。 比如某日,蔡斯年的角色要会弹古琴,还不能对指法,于是跟宫政和老师学完古琴入门,自己成 天练习。宫政和坐过来:“手别那么紧……也不用这么用力,对……” 拿着蔡斯年的手一顿捏,捏完了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忽然都觉得对方有点帅,就滚在竹席上亲 到一起去了。 嗯,所以如何保证学习效率也是很艰难的。 - 又是三个月,《星球战纪》开播,蔡斯年版凌绝风帅哭了整个星际。 基本没有唱衰的声音,都被赞美淹没了。 电影也已经拍完,蔡斯年考虑了一下,到星际第一流的影视学院,报了一个长期的在职表演课 程,准备拿个硕士。一边学,一边认识了许多人,同时也开始拍一些具有实验性质的电影,但也 没落下票房保证的大制作。 这条路实在很开心。 因为从各方面而言,他都很幸运。 感谢上苍。 - 转眼一年多过去了。 蔡斯年最近跟宫政和进入了一个老夫老妻的状态,也就是没那么容易擦枪走火,但各种生活都很 和谐。 相处久了,蔡斯年发现宫政和这个人,其实只是外表看上去高冷,内心是很温柔,有时甚至很单 纯的,爱一个人就是用尽一切来宠,掏心掏肺。宫政和也发现蔡斯年这个人,看上去有点玩世不 恭,其实最是认真,真的是说可以为你死,就能为你死的那种人,永远挡在别人身前,不过有时 候又像个孩子,很让人心疼。 两个人你疼我我疼你地过日子,经常闪瞎人眼。 同时,也渐渐有关于两个人的流言开始传播,不过大都是经过自己人把关的,一点一点,试探着 风向,毕竟能少几分麻烦,就少几分。 好在蔡斯年现在形象很好,基本就是星际娱乐圈男神,虽然人们觉得他跟宫政和不像会凑在一 起,基本不相信,但也有的人说:都那么帅,在一起也不错。 看到这样的言论还是很开心的。 但是有一件事两个人从某天开始,就不再提了。 孩子。 大概是那次事件给了宫政和很大的打击,直到一年多以后,才在某一天愉快地回来,对蔡斯年 说:“我们出去走走。” 夕阳西下,城市郊外,小山坡,微风,清香,与爱人同行。 宫政和攥着蔡斯年的手,笑道:“前几天,我派出去的队伍,终于找到了神宫星混血人的聚居 地。他们藏得很好,但还是有可能被发现,但我保证,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再……” 当年的事情实在太过惨烈,那成千上万的□□混血人没有自主生存的能力,由于宫老夫人始终病 重,无法及时开启地库,竟然全部窒息或者饥饿而死,终于能够进入救援的时候,只见尸横遍 地。而剩下的那一些囤积的蛋白质药丸,被宫政和跟实验中心一起,全部销毁。 从那开始,他就想方设法补救,可以用散尽家财也要尽力弥补来形容。 “我不会去打扰他们,”宫政和说,“也绝不让其他人去打扰他们。” 蔡斯年亲了他的脸颊一下,抱住他。 两个人在晚霞之下安静地拥抱。 但这件事给宫政和的打击实在太大,从只言片语中,蔡斯年能感觉到,他的痛苦、迷茫,对于人 的绝望,对于自身的怀疑。宫政和之前很低落的一次,曾经说过:“我并不信神,但我觉得至少 我身上,确实背负着原罪,永远也洗不清。” 不是你的错。 蔡斯年无数次想这么说,但也知道语言的苍白无力。 今天他忽然福至心灵,说:“政和,其实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宫政和有些惊讶,蔡斯年接着说:“我来自一千多年前的地球,那里的我死了,可能因为与这里 的这个人无论长相,还是名字都是一样,很可能是什么平行宇宙,或者前世今生,就又继续活了 下来。” “我……”宫政和有些反应不过来,“原来是这样。” 蔡斯年说:“你应该猜到过一些,不过我不是随随便便就告诉你,我的这个事例,对那些想要永 生的人而言,可能有很大的价值,我要是随便告诉哪个人,没准就被抓去做实验了。” “不过你不一样。”他说,“你是好到,我相信不会故意去伤害任何人的,你是我完全信任的 人,你已经做了你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不要太为难自己。” 宫政和眼睛有些湿润,揽着蔡斯年的肩膀,坐在山丘上,看着远方的轻轨,旅人,连绵的山丘。 “告诉我你以前的事情。”他说。 蔡斯年挑挑拣拣,隐瞒了许多伤心的事,吹了许多牛逼。 月上枝头,星空闪烁。 蔡斯年靠在宫政和身上:“嗯,所以有些事情,就算很难也别放弃。” 宫政和点了点头,又问:“你说什么事?” 就是这样,先是无条件地赞同,然后才反应过来。 蔡斯年对着他笑:“要个孩子吧。” 宫政和怔怔的。 “哪怕很难,但我们可以一直试,就用最普通的方法,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只是不能放弃尝 试,对吧?” 宫政和抱住蔡斯年,过了一会,蔡斯年感觉自己肩头似乎湿了一些。 “听你的。” - 当天晚上,两个人缠绵许久,宫政和抱着蔡斯年,在他耳边说:“我们再结一次婚吧。” 蔡斯年气还没喘平:“证儿都领了,还怎么结……” “我想在全星际面前吻你。” “让别人都别再有胆量肖想。” 蔡斯年顿住:“……” 蔡斯年一激动,两个人又是大干一场,第二天没法上班。 - 又是一年,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蔡斯年主演的中国古代题材电影,获得了星际最高电影奖项 最佳男配角,二是,蔡斯年结婚了,在星博上放了婚礼视频,新郎是宫政和。 这件事成了年度最大事件。 蔡斯年真的跟宫政和结婚了! 两个人都身着汉服婚服,又中西结合,认真地说着誓词,互换戒指。 玫瑰花雨在二人头顶纷纷落下,高大英俊的新郎,望着更加高大英俊的新郎,前者在特别情愿的 情况下,被后者强拉过来,不容分说地堵住了嘴唇,而后两个人深情拥吻。 高大英俊的新郎叫蔡斯年,可谓名气昭著,无人不知。 更高大英俊的新郎叫宫政和,可谓权势滔天,手腕凌厉。 在场的数十宾客都知道他们为什么结婚,也知道,从今天开始,这将是整个星际都知晓的常识。 唇分。 宫政和笑道:“我爱你。” 蔡斯年也笑:“我也爱你。” 当天晚上,宫政和强行要求洞房也要重来一次,且强迫蔡斯年戴红盖头,遭到反抗,后强行镇压,蔡斯年不得不陪宫政和玩了一把“掀起你的盖头来”。 蔡斯年的眼睛确实明又亮,脸也确实红得像苹果到秋天。 - 三年后。 宫政和开始竞选总统,对手是一个叫夏洛特的年轻人,宫政和清高俊美,夏洛特锋利英俊。宫政和有蔡斯年经常陪同,两个人手始终牵在一起,夏洛特……夏洛特是个单身狗。 可怜的夏洛特呀,一个帅哥就是比不过两个帅哥的帅,不幸在最后落选。 这一届的星际光明女神电影节,跟总统大选就差了一个月。 于是,前一个月,蔡斯年拿到了自己的“最佳男主角”金色女神,后一个月,宫政和拿到了整个联盟的最高行政长官权力。 宫政和总统。 蔡斯年看着他,为他实现理想而高兴,为他能够继续实现抱负而欢欣鼓舞,觉得全星际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蔡斯年跟着宫政和搬进了总统府邸,光明山上的光明宫。 又是一段传奇的日子。 - 某天晚上,宫政和一直缠着蔡斯年不让他睡觉,光明宫巨大的一张床,被两个人滚得乱七八糟。 蔡斯年咬住宫政和的肩膀,嘟嘟囔囔:“你又不消停了……”然后咬他的脖子,低笑,“没喂饱你?” 宫政和耳朵一红,把蔡斯年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又有新的混血人被发现了,科学界已经引起了注意,我……想要提一项法案。”他认真地小声说,“我想让他们,成为‘人’。” 一旦是“人”,就享有人的权利,不会再被滥杀,不会再被捕猎。 蔡斯年内心震动:“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我会看着办的,他们已经暴露,至少要在任期内,将他们宣布为‘亚人’。” 蔡斯年抱住他:“好,你放手去做,我永远支持你。” 宫政和微笑,亲了他的额头一下。 忽然,电话响起来,莫名就让人觉得急冲冲的,两个人虽然不愿意分开,但还是不得已接起来, 谁知竟然迎来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宫,宫政和总统,您和蔡先生……有孩子了!” 宫政和:“?!” 蔡斯年:“?!” 两个人飞速穿衣服,往新的实验中心跑。 现在的实验中心,主要是为了医疗、制药和科研研究而建立,其中有一个实验室,负责二人的后 代问题。 蔡斯年和宫政和都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电子屏上的一个点。 研究人员激动道:“已经渡过了危险期,移入人工子宫,胎儿非常健康,刚刚满一个月了!” 在度过危险期前,也会有一些能够结合的细胞,但都可能很快凋亡,可是只要度过这个时期,往 后就会十分顺利,这代表着一个新生命真的诞生了! 蔡斯年和宫政和把眼睛瞪得更大,贴近看,忽然觉得眼睛酸涩。 蔡斯年抹了一把脸,宫政和用力抱着他,而后特别开心地转了一圈,最后对着墙角,无声庆祝, 似乎是打了一套太极拳,然后又回来跟蔡斯年接吻。 泪水混在一起,是甜的。 蔡斯年边哭边笑:“哈哈,你是孩子他爹了!” 宫政和帮他擦着眼泪:“嗯,孩子他爸。” “哈!” 蔡斯年开心得要疯了,心脏涨满了甚至有些痛。 他失去了父母,妹妹,战友,甚至自己,但他有了宫政和,现在又有了后代。 曾经他在自己的墓碑上刻: 蔡斯年 生年三十有一 一生很多苦难 也很有幽默感。 曾经他在遗书上写: 如果能再活一次,希望可以幸福,让那些残影,变回真实,保护好一切,家人、自己、世界、所有人…… 感谢上苍,赐予我现在的幸福。 爸,妈,斯月,朋友们,我还是还想你们,但我现在很好,请不要担心。 因为有这个人。 两个人在实验中心支了一张床,看了好一会孩子,快天亮了才睡了一会,第二天是休息日,没有 什么工作,宫政和又留恋地看了一眼那个小点儿,问蔡斯年:“回家?” 家。 只是想一想,就觉得温暖。 “好,”蔡斯年笑起来,“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好激动!!! 撒花撒花撒花!!!! 啊啊啊啊啊裸奔三圈! 求一发新文收藏! 1、下篇开这个<INPUT TYPE=button VALUE=人生如戏,全靠吻技 OnClick=window.open("xet/onebook.php?novelid=2743020")> 2、这篇有喜欢的也求收藏~<INPUT TYPE=button VALUE=反派纯洁又善良[快穿] OnClick=window.open("xet/onebook.php?novelid=3024340")> 文案:星际时代的和尚可以吃肉,还可以搅基 但高僧们基本都在维护人类信仰,同时消除一些恶意的精神力波 ——嗯,就是说得比较科学的,鬼 一代高僧关山月,降精神力波段(妖)伏精神力风暴(魔) 是一位慈悲的暴力和尚 某日当局发现一股巨型精神力台风,堪称魔王,戾气极重,源于许多故事中强大而悲催的反派 于是,关高僧以精神力穿入故事,以身作则感化反派,孜孜不倦劝其向善 关高僧:阿弥陀佛,经过我的开导,反派们都纯洁又善良 反派:曾经想征服全世界,现在发现不如征服你 3、同,有喜欢的求收藏~<INPUT TYPE=button VALUE=那每天做饭给我吃的小哥 OnClick=window.open("xet/onebook.php?novelid=2743009")> 最后求一发专栏收藏!<INPUT TYPE=button VALUE=熊猫筠的作品页面 OnClick=window.open("xet/ohor.php?authorid=466739")> 感谢大家陪我到这里,爱你们,么么么么么哒!下篇再见!!!!! 第64章 番外 宫政和跟蔡斯年在结婚后两年有了第一个孩子,而后又过了六年又有了第二个孩子,非常不巧两个都是儿子,没有蔡先生跟宫先生都比较喜欢的女孩,于是两个人还在继续胚胎实验,打算暗搓搓拼个姑娘出来。本文由  首发 姑娘好啊,姑娘是贴心的小棉袄啊,有两个英俊的爸爸,有两个英俊的哥哥,小姑娘快投胎到我家来,会很幸福的! 但是这么多年,两个人关于孩子的矛盾着实不少。 比如说大儿子出生的时候,就因为起名吵了一架。 宫先生的意思是,他们家是有辈分的,到了儿子这一代是睿字辈,一定要叫宫睿什么,并且建议叫宫睿其或者宫睿年。 蔡斯年近些年来名气越来越大,个人气质就越发突出,抱着胳膊,托着下巴,坐在沙发上,显得很优雅,就是杀手啊,玛丽苏黑帮少爷啊那种优雅,思考良久,说:“你还不如直接叫宫睿斯呢,第二个叫宫睿年,哦,干脆叫宫斯睿怎么样?好的,有第三个就叫斯睿。” 宫政和很无奈,他知道,这是蔡斯年同志对于此事非常不满的表示。 两个人过日子,基本是宫政和很包容,也很温柔,蔡斯年同样包容,同样温柔,不过大部分时间,宫政和都更尊重蔡斯年的意见,以至于这霸王慢慢有点往无法无天那个方向发展。 蔡斯年有两个意见,第一,能不能不都姓宫呢,蔡也很好听嘛,第二,一定要按辈分?感觉似乎有些阻止为人父父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作为一个很封/建的家庭的家长,宫政和当然是不能答应这些的,争论良久,给出两个方案:不然第一个姓宫,不按辈分来也没关系,不然就叫宫爱年。 蔡斯年非常苦恼,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孩子他爸,你怎么不起个名字叫宫爱国呢?” 宫政和:“……” 蔡斯年继续语重心长:“要不然宫爱斯也行,听起来还挺性感。” 宫政和:“……………………” 两人捧着字典研究了半天,最终觉得起名字这个事情真的是太难了,而且也不是有文化就一定能起好的,选择太多,比没有选择更难受。最终蔡斯年说:“我就希望孩子平安健康,宫睿平,宫睿安,宫睿健,宫睿康你选一个。” 宫政和非常谨慎:“不仅要平安健康,还要快乐成长……” 蔡斯年绝望地问:“宫睿快吗?以后让孩子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听见,多不好。” 宫政和:“……” 宫政和深刻地反思,自己怎么爱上了这么一货,而且至今还执迷不悟。 所有名字里最正常的,貌似就是宫睿安,于是暂定这个名字,孩子生出来,皱巴巴一团,红乎乎的,蔡斯年很喜欢,又很嫌弃:“改名叫宫睿丑吧。” 宫政和抱着孩子爱不释手,一只手托着,在医院里从东头走到西头,再从西头走到东头,注视每一个人,让他们在压力山大之下“不由自主”地夸奖小孩真可爱。 蔡斯年在他背后看着,不禁一直笑,摇摇头说“孩子他爹没救了”,说完还是笑。 什么是幸福,这大概就是幸福吧。 宫睿安暂定就叫宫睿安,听起来是一个很温和斯文的名字,蔡斯年对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欢,觉得能长成绅士也很不错。 可惜没有。 宫睿安一个月后,就开始展示出基因带来的美貌,剑眉,大眼睛,睫毛快有两厘米长,看谁都笑,似乎天生万人迷,才一个月,就征服了周围的所有人。 但是当时的宫睿安已经显示出了后来混世魔王的特征,第一个特点就是:哭。 宫睿安哭起来,如同洪钟一样,哇哇哇哇,简直能传三十里。 蔡斯年一边抱他,一边捂耳朵:“少、少侠好嗓门儿!” 宫政和笑眯眯的,完全不像竞选总统时那样强势又高冷,很满足地说:“以后可以当歌唱家。” 孩子他爹,你真是看自己的仔,怎么看怎么好啊! 到了宫睿安能爬的时候,两位父亲终于明白了自己生出来了个什么魔头。 宫睿安小朋友就是整个世界的王,所有的机器人都听他的指挥,从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精神力足够命令最低等级的扫地机器人之后,世界上的全部机器都成了他攻略的对象。宫睿安小朋友炸过厨艺机器人,炸过电视,炸过光脑,炸过悬浮车,出门差点炸了地铁,宫政和带他坐飞机,还差点炸了飞机,最后连宇宙飞船都想炸。 蔡斯年心慌无比地抱着一岁多的宫睿安,到宫家的私人医院测精神力指数,结果扎了一个测试仪。 倒不是说宫睿安的精神力已经高得像路易斯将军一样,可以载入史册了,只是他冲劲儿实在太大,而且力气用得方式太过横冲直撞,于是就太过霸道,把机器都吓废了。 最终测出来,宫睿安小朋友,一岁三个月,精神力达到全星际的前百分之一,而且很可能会以每年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八十的速率持续增长。 这都不用长大,涨到上中学的年纪,就是个精神力小怪物了啊。 蔡斯年非常疑惑,宫政和智商高,情商高,没听说精神力高啊,问道:“他爹,你精神力多少?” 宫政和实时测了,三百七。 蔡斯年嘲笑他:“你比你儿子才高不到一倍!” 宫政和无奈:“高过三百五的,全星际也就几十万人。” 蔡斯年于是自己测,嗯,比宫政和高一点,四百六,查了一下星际人民的精神力数值范围,应该能排进前十万。 蔡斯年笑道:“原来是随我。”然后抱着宫睿安,“长得也像我,脾气也像我,哈哈哈,应该叫蔡睿安。” 宫政和说“你开心就好”,于是大名宫睿安,小名蔡睿安,如果跟蔡斯年越来越像,就把身份卡上的名字登记姓蔡。 宫睿安语言天赋恐怖,一岁讲话就挺溜,两岁就能跟人吵架,三岁都快学会骂街了,也不知道跟什么少儿不宜的电视剧学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宫政和板着脸和蔡斯年擒拿手。上了幼儿园,第一天就称霸大中小班,园长知道是宫政和的孩子,说“一看就是未来的总统”,又对蔡斯年说“不然就是霸气的天王巨星”,哄得一对家长找不着北。 不过,蔡斯年跟宫政和最大的矛盾,也是从这时开始的。 宫政和让宫睿安读《三字经》,读《论语》、《诗经》,到了五岁,还要学帝王心术,囧得蔡斯年以为穿越回了几千年前。 宫睿安则反抗得更加彻底,他指挥着机器人,把大部头的书都撕了。 那都是地球时代流传下来的古书,宫政和看到一地碎片,差点把亲儿子给撕了。 但是宫政和从不骂孩子,也不打,永远冷静温和,是一个五好家长。蔡斯年先吼宫睿安:“你知道这些书的价值吗?不学就不学,说为什么不学,可以商量,你怎么能直接把东西都撕了呢?!这都是你老爹的心头宝你知不知道?!” 宫睿安也有点害怕,但还是嘴硬,一张小脸精致得像雕塑中的小天使,偏偏眼角眉梢都是十分青涩的桀骜不驯:“我说了我不学,不背,非要强迫我……”、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蔡斯年却直接抓着他的后颈,把他悬在半空中,特别冷漠地看着他,宫睿安一下害怕了,嘴唇和睫毛都开始有些颤,大眼睛瞪着蔡斯年,又怕,又不求饶。 “爸爸……”他小声说。 “你设想一下,我要是把你那套限量版机甲模型砸了,全变成废零件儿了,你什么感觉?”蔡斯年说。 宫睿安扁着嘴,眼睛开始泛着泪水,还嘴硬:“我又没强迫你把模型玩到大神的级别。” 蔡斯年捏住宫睿安的脸,宫睿安的小嘴立即撅起来,像个白白净净的小金鱼。蔡斯年冷笑一声:“你也感受一下。”说着走进宫睿安房间,不等孩子反应过来,就拿出他那套模型,当着宫睿安的面往地上一摔,几脚就给跺了,又拿起来,增大精神力输出,从内部把模型分解成了无数碎片。 蔡斯年把一堆废零件儿往地上一扔,扬扬下巴:“什么感觉?” 宫睿安攥着拳头,但是没冲上来打蔡斯年,也没怒吼尖叫,因为他们家没人打人,也没人怒吼尖叫,只要看到这种行为,必定要表明这是不好的,再言传身教,什么是好的。 “够了,斯年。”宫政和说,“多大点事儿。” 他说是这么说,但明显还是有点低落。 宫睿安忍着眼泪:“坏了就坏了,可以再买啊!” 蔡斯年平静地问:“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吗?你对别人好,别人才会对你好,你撕了别人的宝贝,别人就毁了你的宝贝。” 他蹲下来,与宫睿安对视,慢慢说:“你明白了吗?” 宫睿安摸了一下眼睛。 “去认错。”蔡斯年说。 宫睿安还反驳:“我又不是撕得你的书。” 蔡斯年大声说:“你撕我爱人的书了!” 宫睿安终于受不了,转过身去对着宫政和抽抽搭搭说“对不起老爹,我错了”,然后不知道该冲过去抱宫政和,还是怎么办,最终还是更爱面子,重回自己的房间哭去了。 “哎,”蔡斯年说,“熊孩子。” 说着蹲下跟宫政和一起捡书页的碎片,宫政和亲了蔡斯年的额头一下,蔡斯年抓住他的领子,按着他接吻,吻了一会低声说:“你被孩子气得,都不会板着脸教育人了。” 宫政和叹了口气:“我有点伤心。” 蔡斯年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 家长也是脆弱的啊。 宫睿安偷偷在门内,看着宫政和跟蔡斯年捡书页,坐在地上,把能拼起来的拼在一起,看了一会,慢慢缩回去。 宫政和的那几本书都是孤品,他们家代代从小就学,甚至没把这古书翻掉页。本来古书不该给小孩做教材,但一代代的宫家子弟都礼貌懂事,蔡斯年怀疑自己的基因把他们家这个良好品德稀释了。 我有那么不规矩,那么暴躁吗?蔡斯年想,觉得没有啊。那宫睿安怎么这样呢?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当天宫政和拼书拼了小半本,蔡斯年接着拼,又拼了小半本,但这才一本,一共撕了三本,不知道得拼到什么时候去,可能要找人拼了。 然而,第二天蔡斯年拍完戏,回家看到保姆在做饭,宫睿安坐在餐桌上,对着一本书,拿着那些碎片仔仔细细地,像拼拼图一样对在一起。 蔡斯年走过去,吓了他一下,坐在他身边:“干什么呢?” 宫睿安不是一般的要面子,板着脸说:“拼书。” “哦……”蔡斯年看了他一会,笑起来,拿过一部分碎片,也想一起拼。宫睿安阻止他:“我自己来。” 蔡斯年问:“你自己来得到哪年那月去?” “我干的坏事,我自己来补救。”宫睿安对着打印的资料,一边看一边拼,让蔡斯年很意外的是,他本以为这个儿子性情粗粝,没想到此时小手拿着书页,却拼得极其细心。 “一边拼,我还一边能读一读。”宫睿安说,然后顺口开始背,“凡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故圆照之象,务先博观。阅乔岳以形培塿,酌沧波以喻畎浍……” 没文化的蔡斯年有点傻眼,他不知道儿子这背得是什么,看了资料一眼,才知道是《文心雕龙》。 蔡斯年惊异地想:天啦,《文心雕龙》我一个字都没读过呢。 他忽然开始忧虑,宫睿安如果也成了国学大师,家里文化水平最低的就成自己了……虽然以宫政和教育孩子这个方法,肯定无论怎么,最没文化的都肯定是他…… 蔡斯年夸了宫睿安几句,说:“你总是能让我惊喜。” 宫睿安勾着嘴角笑了笑,桀骜又帅气,完全可以风靡小学六个年级。 蔡斯年挺好笑地看着他,托着下巴:“那我把你那个机甲模型也拼起来吧,你自己会拼吗?” 宫睿安摇摇头:“我不拼。” “为什么?” “留个记性,”宫睿安低着头,很平静地说,“不能伤你们的心。” 蔡斯年忽然鼻子发酸。 我的天,家长是真的很脆弱呢,小孩子有点进步,表现出好的一面,立马就感动得想哭! 蔡斯年抱住宫睿安,蹭了蹭他,又亲了他的额头一下:“爸爸好感动啊!” 宫睿安撇了撇嘴,过了一会说:“我不太会道歉,你说我把书拼好了,还给老爹,他会原谅我吗?” 蔡斯年想说“你老爹根本就不会怪你”,但想了想没说,只是告诉他:“那你好好拼,然后还给他试试。不行再道歉,死缠烂打呗。” 宫睿安很成熟地说:“哦,就像你死缠烂打追我老爹一样吗?” 蔡斯年一拍桌子:“当年是你老爹死缠烂打追得我!” “哦……”宫睿安说,又撇撇嘴,“老爹这品味……” 蔡斯年:“?!” 蔡斯年冷笑:“小子,你现在打算来伤我的心了吗?” 宫睿安接着说:“这品味真好,”面无表情,镇定地夸赞,“天上有地上无,简直是古往今来第一大帅哥。” 蔡斯年被他逗笑了,又抱着儿子一通亲,觉得这小子怎么这么可爱。 第三天,宫睿安把拼好的书还给出差回来的宫政和。 宫政和晚上跟蔡斯年一起躺在床上,想到这件事情,居然眼睛红了,还掉了滴眼泪。 宫政和居然哭了。蔡斯年一边抱着他,一边特别想笑。 他怎么这么可爱?居然哭了!哈哈哈哈哈! 哎,宫先生的老公是多么无良啊。 - 宫睿安七岁的时候,蔡斯年和宫政和的胚胎实验又有了结果,培育出了第二个孩子,嗯,就是第二个男孩子。蔡斯年稍微有点希望是个女孩,然而不是,也只是失望了一小下,还是非常期待和感动。 结果虽然性别不是女孩,个性真像个女孩。 这个孩子轮到姓蔡,也不用排辈分,但蔡斯年觉得睿字辈就睿字辈吧,还是希望孩子能正直健康,开心幸福,快高长大。 还是挑一个最正常的字,于是这个孩子叫蔡睿健。 睿健,多么有男子气概的名字呀!蔡斯年期盼他能长成一个运动型的清爽大帅哥。 蔡睿健几个月的时候跟宫睿安差不多,大眼睛,长睫毛,但是不爱哭,也不爱笑,做事都慢慢的。长大就更能看出来,蔡睿健长相精致得像是把蔡斯年又磨得更精巧了一些似的,细胳膊细腿,有点苍白,眼神很温柔,说话从不大声,一有点什么事儿,就叫“哥哥!”“爹爹!”“爸爸!”而且声音还特别小,像鸟叫一样。 蔡睿健五岁的时候,宫睿安十三,蔡斯年和宫睿安都对这个小孩子很担忧,因为他们全家就没有一个这样柔弱文静的,觉得是不是应该怎么训练一下,让蔡睿健活泼一些。 蔡斯年让蔡睿健去跟小朋友们玩,蔡睿健让小朋友们在一边,自己默默读书。 宫睿安带着弟弟出去疯,蔡睿健很礼貌地对哥哥说“你去玩吧,我去书店,边看书边等你”。 宫政和就特别喜欢他了,一有功夫就抱着蔡睿健,在自己膝盖上看书,还教他各种蔡斯年听来,觉得很高深的知识。 比如说,宫政和让他读了自己的最爱《资治通鉴》,问他:“三家分晋的原因是什么?” 蔡睿健说得慢条斯理,又有理有据:“三家分晋的根本原因,是晋国公室权力斗争激烈,屠杀公族,后来又有骊姬之乱这样的权力斗争,异姓卿大夫的势力强大……” 蔡睿健又说了些这个那个,最终摇摇头,叹息:“同室操戈,祸起萧墙啊。” 蔡斯年跟宫睿安瞪着两双大眼睛,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蔡睿健。 蔡睿健又摇摇头,感慨:“由此可见,内斗、内耗,是多么的可怕……” 宫政和笑眯眯的,接着给蔡睿健讲“邹忌相齐”的故事。 宫睿安对蔡斯年说:“我应该姓蔡,小健应该跟老爹姓。” “改还来得及吗?”蔡斯年说,“不然不改,反差萌?” 虽然如此,蔡斯年还是很担心蔡睿健不太爱说话这一点,怕他太弱,被人欺负。问蔡睿健在学校怎么样,他也就说“都很好,爸爸不要担心”,而且经常懂事得很让人心疼。 蔡斯年非常想不通,自己这么溺爱孩子的人,怎么养出这么听话的孩子来的。 有一天,终于出了问题。 宫睿安小学一年级,一天回家时脸上贴着个创可贴,蔡斯年震惊地看到自己小儿子脸上划了一道,当即就火了,问蔡睿健怎么回事,蔡睿健不说,只好问跟他读同一个学校,在初中部的宫睿安。 宫睿安当然也是第一时间发现小弟伤了脸,问蔡睿健不说,便满学校去问。 开玩笑,宫睿安简直是校园一霸,耳听八路眼观四方,分分钟搞清楚,有人敢推他弟弟,因为宫睿安在文化课上大出风头也就罢了,连机甲课都玩得好,能直接去跟四年级的小孩一起上课。 宫睿安心想:开玩笑,我当年直接跟初三的人一起上的好吗? 宫睿安要去找那小孩,蔡睿健却说:“哥你不要插手,我自己解决。” 蔡斯年和宫睿安都很担心,小绵羊一样的弟弟,能自己解决什么哦。 晚上宫政和回来,看到蔡睿健脸上一道红,也心疼得要命,准备带一个团,开机甲去把那贱小孩灭了,好在蔡睿健很冷静地让他冷静了下来,然后父子俩促膝长谈一晚上,最终蔡睿健点点头,说:“爹爹说得对。” 睡觉时,蔡斯年问宫政和,小儿子跟他说了些什么,宫政和摇了摇头:“你不要再担心小健了,这个孩子不弱,他是腹黑啊。” 蔡斯年:“……?” 一周后,宫睿安跟蔡斯年汇报:“小健班里的人都对他崇拜得要上天了。” 两周后,宫睿安跟蔡斯年汇报:“那贱小孩又想找小健的事儿,被小健的朋友收拾了。” 蔡斯年:“……” 宫睿安也点点头,表示奇怪:“小健原来有这么铁的朋友啊,他都不怎么爱说话,但是身边总有很多人。” 三周后,宫睿安跟蔡斯年汇报:“小健好像要统治一年级了。” 蔡斯年不着调地心想:厉害啊,级霸啊。 宫睿安就更厉害,完全校园一霸。 四周后,宫睿安跟蔡斯年汇报:“那贱小孩本来有一帮人,都看不惯小健,现在那一帮人都是小健的朋友了,贱小孩想找事,被小健的朋友们狠狠教训了一顿,然后……贱小孩也莫名变成小健的朋友了。” 蔡斯年:“……” 现在的一年级小孩,真的好多戏哦。 第五周,小健带回来一个朋友,据宫睿安汇报,就是那个贱小孩。蔡睿健写作业,贱小孩乖乖给他削平果吃。 贱小孩一直缠着蔡睿健:“再给我讲讲星际理论的事情吧,那个什么洛尔星系,还有河外怪兽,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蔡睿健接过苹果,拿刀切了两半,一半递给贱小孩,温和笑道:“给你大的一半。” “不用,你吃大的。” “你削的苹果,出力多,当然你吃大的。” “我……我想让你吃大的那一半。” 蔡睿健很好看地笑了笑,眼睛弯弯的:“那太谢谢你了。”说着在贱小孩肩上拍了拍。 贱小孩笑容洋溢地接受了拍肩。 蔡斯年跟宫睿安在不远处偷窥,蔡斯年低声说:“你觉不觉得你弟弟跟个小妖孽一样。” 宫睿安点头:“他们全年级都变他死党了,简直比我还可怕。” 晚上吃饭的时候,蔡斯年问蔡睿健是怎么跟所有人变成朋友的,蔡睿健不紧不慢道:“投其所好呗。” 蔡斯年又问:“那么多人都能投其所好?” “个人的特征,人群的特征,就是那些,一切看的都是资源,合适地付出,合适地操作,合适地收获。”蔡睿健笑了笑,“而且大家人都很好。” 宫睿安又问:“那你还理那个贱小孩干什么,还带到家里来?” 蔡睿健笑了笑:“他很有趣。”思考片刻又说,“把敌人变成朋友,何乐不为?” 蔡斯年跟宫睿安,对这个一年级小学生,叹为观止。 后来蔡斯年去开家长会,班主任对他说:“之前睿安也是我教的,我觉得他能当总统,现在看来,睿安挺适合当个将军,睿健才真是总统的料啊。” 晚上睡觉的时候,蔡斯年问宫政和:“你小时候是不是就跟小健一样?聪明,心眼多,总是不紧不慢的?” 宫政和搂住他:“你又担心什么了?” 他原本觉得蔡斯年心挺大的,现在感觉也还是很细心,很多牵挂。 “太早慧,心里事情太多,”蔡斯年亲了他一下,接着说,“不知道好不好。” 宫政和低笑一声:“你知道为什么小健要带着脸上的伤回来,给你看吗?” “为什么?”蔡斯年想了想:也对,小健不想让他知道的话,完全可以用医疗机器人把伤全治愈再回家,也不是什么大伤口。 因为两个孩子都有宫政和的基因,他是完全看不出两个小崽子的心思的。 宫政和笑起来:“为了跟你证明,不用担心他,他不弱,都能摆平啊。” “哦……” 宫政和又说:“你知道那小孩为什么会找他的事吗?” “为什么?”蔡斯年忽然想到什么,“不会……” 宫政和笑道:“为了搞个事例,向你证明啊。” 蔡斯年惊异,完全服了这孩子了。 宫政和又亲了亲他:“你小儿子多懂你,他很爱你,虽然不太放在嘴上,但是他很爱很爱你。” 蔡斯年躺在床上,前所未有地感觉到安心和感动。 “现在的日子真好。”他最终说。 宫政和笑着抱住他:“会一直这么好的。” “嗯,会的,我一定努力,让生活一直这么好。” “我也会努力。” 门口响起一声粗的 :“我也会努力。”一声细的:“我也会努力的。” 蔡斯年爬起来,看见两个儿子在门口,四只大眼睛闪亮亮的。 “你们干什么呢?!” 两个儿子笑着跑了。 “嘿,臭小子们!”蔡斯年气笑了。 日子会一直这么好。 我们都会努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