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黄天在上亲妈为证她不是故意的 眼前的女子面容姣好,脸上是她一贯温柔而美好的笑,周遭的环境虽然污浊不堪,但顾霆深清晰地看见了她的脸,有着与所在环境格格不入的白皙和整洁。 女子的手轻轻捧着他的脸庞,在额头印了一吻,他却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周遭环境的恶臭,脏乱,各种虫子几乎已经在此安乐筑巢,无见天日的黑暗笼罩,空气中无法呼吸的浓厚的灰埃,她,她实在太干净了。 刚想开口,女子的眼睛突然睁得巨大而浑圆,似乎再轻轻一挤眼珠子就要掉下来,她的眼里渗出了血迹,如那午夜混着雨水爬出棺木的女鬼一般,带着那凄厉诡异的混着血的眼泪。 女子双脚被人拽起,身体因被大力拖行而划过地上垫的茅草,发出极其凄厉的尖叫,但这尖叫声好像只萦绕在他耳边,只有他能听见。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的声音终于盖过了那尖叫声响,顾霆深睡得本就不熟,翻身抬手就拿到了床边的手机,是慕阳打来的。 “什么事?” 带着大清早每人独有的倦懒加之他本就暗哑低沉的嗓音,凌晨五点,统统传入了慕阳的耳中。 “霆深,成合路别墅区20号,刑事勘察部门的技术员已经到了。” 慕阳看着眼前房屋周围已被拉好的黄色警戒线,和周边因为警笛和警灯的影响而慢慢一家家亮起的灯,虽然自己成为重案A组的组长已经年月不短了,但遇到这种刑事大案,还是得身为特殊顾问的顾霆深在场,才更放心。 更何况,刚才他进去瞧了眼尸体,觉得很有必要打扰到顾霆深难得的一日假期。 “好,知道了。” 与此同时,电视台。 陆央央昨天才手摸到电视台发给她的实习期结束加转正通知书,脖子上的法制新闻记者工作证还没挂热,就遇到个大案子。 凌晨五点,警察接到报案就到现场的时候,第一拨台里经验丰富的老油条们早就闻风而动聚集在那边等着了。 她本来不用去的,奈何还是被负责她的组长给拎了过去,成为第二波替换前线想上厕所却怕此时有大事发生不敢走开的同志们的后备军。 自古以来有句歇后语说得好,甚至连西方心理学家墨菲都讲过,怕什么来什么,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于是,等了将近2个小时到了7点,天都大亮了的时候,手拿女记者话筒和歪挂着连线设备和相机,边等待上厕所负责采访的同事回来,边靠在新闻车边睡着的陆央央,完全忽略了满面焦急地冲她疾走来的组长和他那大呼小叫声。 “陆央央!陆央央!” 组长伸手本想推她一把,奈何手太短直接推在了陆央央站靠着的车门上,门往后突然一动,差点让陆央央连人带设备折了个人仰马翻。 “啊?!啊?!廖组长?!怎么了?!” 她连忙从几乎90°的下腰中翻转过来,紧紧抓着差点脱手的台里新换的话筒,扶了扶正脖子上挂着的相机,看着眼前火冒三丈的组长,瞪圆了眼睛问道。 “林静呢?!里面的人要出来了!采访的时候想让摄像拍一堆后脑勺回去交差吗?!人呢!她人呢!” 组长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回身看了眼已经开始朝黄线处疯狂聚拢的他台同行们,看来人已经出来了,更是着急上火。 看着此刻依然张着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陆央央,直接一把拽住了她,往人堆那儿跑去。 陆央央一句“她在上厕所“还没出口,已经被腿短手短但不知如何步子捯的像飞起那么快的组长给拽到了人群的后排处。 她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其他电视台报纸新闻杂志的摄像,闪光灯,和拿着话筒,手机录音设备想冲到前面的记者们,顿时心下一慌,难道?!难道?! 还没等她心里的难道过去,慕阳和顾霆深已经从屋内出来,并排行走,似乎根本没有被周遭的声响和灯光打扰,都在眉头紧皱地相互讨论着什么。 从屋内门廊走到黄色警戒线隔离的这里,是他们的必经之路,顾霆深他们基本已经走到了,甚至都快走过了! 廖组长心下一慌,完了!他们俩人负责的案件本就是大案,调查过程都要密不透风的那种,本来就不好得到消息,现在站得远,就更没戏了。 慕阳虽为组长为人平和,但媒体更想听到的,是来自顾霆深的只言片语。 这位特聘顾问,除了本身履历极其丰富,刑侦能力极其出色、他和顾厅长同姓以外,就算他每次站在镜头前,哪怕只开金口说一句“无可奉告”,该新闻播出时段的收视率也会噌噌往上涨,压都压不住,尤其女性观众,几乎成倍递增。 这种现象的开始,是从顾霆深第一次以特聘顾问的身份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时候。 有个微博博主在那个罪案现场黄线旁边拿手机录视频准备蹭热度发视频,正好碰上出来黄线外透透气的顾霆深,看他没穿任何制服,以为他是住附近的居民,随口问了一句:“你住这儿么?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然后,镜头里是那个博主因为太矮而仰拍顾霆深的脸,毫无滤镜,毫无修饰,还是显脸大的角度,虽然站的不近不远,但格外清晰地传来的一句:“对不起,无可奉告。” 简简单单,就成为了微博点击破千万的视频,各种话题超级话题随之而来,登上热搜不说,还几乎是霸榜前三: #无可奉告男神# #无可奉告男神是谁# #国家欠我一个无可奉告男神# 电视新闻本就需要吸引更多人已经远离到网页和微博上的目光来关注,于是各大电视台的法制部门的手段都变成了,除了好好做案件报道以外,争取让网红顾大侦探,在采访中,留留倩影,金口常开。 眼看两位迈着长腿就要走过了,虽然依然没有接受任何采访,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组长还是突然觉得,自己要被部门主任骂惨了,饭碗要不保了啊! 正当忧心的时候,突然看见原本渐渐因为失望而平静下来群体再次躁动了起来,原来是慕阳被其他警员叫住,顾霆深正好站在黄线里边那儿等着他。 好好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廖组长心下一激动,这是老天要保自己的饭碗啊! 可能是因为激动的过了头,他本想伸手把呆在那里望着他内心自白的陆央央推进人群里,谁知稍微比手长一点的腿却飞弹了起来,直接给了陆央央一脚。 力气之大,角度之离奇,加上陆央央实在没想到组长会气到踹她,她惊呼一声,往前几乎是飞了一大步,推开了后面人群,向前似狗吃翔一样一趴,差点落地时,终于双手撑地稳住了平衡,背几乎都快弯成了拱形。 陆央央心满意足地缓缓从手撑地的姿势上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了笑,看着脖子上挂的相机心想:哈,幸好没摔倒。 回身看着已经离她有点距离的组长,正在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她“啊?”了一声,说什么呢,不明所以? 组长又用手指狠狠地向空中戳着一个方向,连续比划了两三次,陆央央以为他在指她,凝眉正想看看,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两手空空地一拍大腿: “诶?!!我话筒呢???” 廖组长听闻此言,双目白眼一翻,险些昏了过去。 自己的声音很清晰地传进了自己的耳朵里,陆央央这才意识到了整个环境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不只是后边儿,连刚才明明喧闹无比的前面,都一点声响也没有了一样。 缓缓转过身,前排的人似乎专门给她空了个走道到前面一样,此刻她和顾霆深之间似乎只有点距离,再没了阻碍一样。 于是她很清楚地,巨清楚地,超级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刚才视若珍宝握着的话筒,掉在了顾霆深的脚边。 但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之后,她现在一动也不敢动,这位顾先生此刻面色依然如常,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依然是孤傲漠远的表情,但暗夜寒星般看不清任何情绪的眸眼直直地锁定了呆愣在那里的陆央央。 终于有记者从刚才后排突如其来空中旋转之后飞砸中了顾霆深高挺笔直的鼻梁的话筒事件中缓过神,举起手里的录音设备,准备发问,不知为何,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顾……顾先生,本次案件死伤情况,可以透露一下么?” 顾霆深莫测的眸光终于收回,在场的人好像再次因为这个问题的提出都缓过神,再次喧闹起来,但在正式出官方公布以前他还是不会透露任何消息的,可他这次话还未说完: “对不起,无可……” 在场的记者先是惊呼了一声,突然如纷纷噤了声般,再也没人言语,但闪光灯却闪的更厉害了。 前排几个每次都来尝试采访他的,都有印象了的记者,甚至都瞪圆了眼睛,惊愕地盯着他,似乎从未见过他的模样一样。 顾霆深感觉鼻腔一热,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抬起到鼻子和上唇之间的位置,鲜红的颜色点缀了在指尖,像开在手上的一朵小红花。 他……流鼻血了。 陆央央以为没事了,还想借着现在角度好,拍张照片回去交代她的任务,刚刚架起姿势,眼睛对着取景器目镜,准备拍照,却清晰的看见了顾霆深此刻正站在那里,流下了鼻血,指尖的小“红花”,然后他还在看着她。 她本拿着单反挡着脸,谁知手指这时完美地完成了刚才大脑指令的动作,摁下了快门,设备太好,闪光灯的声响和光亮都太好,顾霆深因为正正地瞧着她,那闪光灯的亮度让他略微眯了眯眼睛,但之后又很快恢复了过来,还是一派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模样。 完了完了,自己把顾霆深人砸了不说,还给砸出了鼻血,然后还若无其事地拍了张照片…… 正想鞠躬道歉,谁知相机刚刚放下来,只听顾霆深的下半句终于在凝视着她的眸光中结束。 “……奉告。” 火星小说,独家连载 02 扛水桶练出来的臂力可不是盖的 第二日,陆央央完全不敢离开她的座位方圆1米的位置,因为廖组长在远处的那间带玻璃门的部门主任办公室里。 昨天的新闻反馈数据刚刚交上去,廖组长现在没空理她,但她不敢就这么堂而皇之甩着膀子地出现在他面前。 因为现在她的微博、同事群、各大新闻门户网站、甚至连新闻频道用作背景的封面,只要有这个案件报道的,无论视频还是文章,一律都用了……各个角度,各个调色提亮PS加持过后,顾霆深流鼻血的照片。 他们电视台选的那张照片因为是她拍的,角度最好,而且顾霆深本人也在看镜头,很快在官微上,就被转发了不知道多少次,点赞的、评论的、更是不计其数,让负责官微的同事,也忙的不行。 她现在可不敢看任何一条评论,还稍稍有点怕有人人肉她……要是人肉她她怎么办,出名了以后在电视台成为现场报道的记者了,会不会别人一看就要换台啊,换台收视率就低了,低了她就要被廖组长骂了…… 正当胡思乱想着,组长突然从那个玻璃门里出来了,陆央央猛地如蛟龙下潜一般趴在了办公桌上,企图借助挡板来躲避身高不足的廖组长如炬的目光。 谁知廖组长的声音越过了多少繁忙的办公桌,电话铃,订书机,打印机,人声,直接的传到了陆央央的耳朵里。 对,她没听错,他是吼的。 “陆央央!!!你给我过来!!!“ 陆央央的脸还贴在刚刚挂上的、写着自己名字的、崭新办公桌上,她还没按照自己的喜好贴东西,放小摆件呢,看来就要跟这桌子说拜拜了。 灰头土脸的起身,向组长那里走去,一步步之沉重,在廖组长杀人般的眼神中,似乎如灌了铅一样挪动着。 廖组长看着此时终于挪步到他面前的陆央央,气得圆脸都笑方了,一边拽着她,一边往电梯间冲去。 “你说说你!做的什么好事!刚才部门主任好不容易因为咱今天数据好,想夸夸我,你猜谁打电话来了!台长!台长要见我们!说是顾霆深来了!“ 廖组长脸本来就圆,这么一气更是像气球一样,又红又鼓,感觉陆央央如果戳他一下,真的要爆炸了一样。 “啊……他来干什么?” 陆央央这才从对廖组长气球脸的走神中恢复,瞬间堂皇了一下,她已经因为这事胡思乱想半天了,哪里想到正主居然大驾光临了?! “我怎么知道他来干什么!台长没说我好意思问嘛?!你赶紧祈祷上帝真神佛祖外星人你妈保佑你吧!他顾霆深要是告我们,回头我都吃不了兜着走,你也别想打包带回去吃!” 陆央央的眼角随着电梯到达楼层的“叮”的一声,猛地跳了一下,不会吧……顾霆深不会要告她人身攻击吧…… 组长一边碎碎念,一边带着她往台长那边的办公室走去。 “诶呦,真是坏了,这次他就算不告我们,估计来也没什么好事,本来就不爱言语,以后那边的案件就更别想冲我们台的记者说一句话了,估计看着咱台的话筒就有心理阴影。我的饭碗啊,哎呀!我的饭碗啊!” 廖组长越说声音越小,终于到了台长办公室的门前。他侧脸狠狠地瞪了陆央央一眼,示意她小心说话,警告她别再出差错。 陆央央已经被自己吓的够呛了,此刻被廖组长这突然有了一米八的气势一瞪,更是像雨中淋到了的小猫一样,往后缩了缩。 敲门,里面台长的声音传了出来。 “进来吧。” 组长轻轻转开门,陆央央紧紧跟在他后边走了进去,头都不敢抬一下,但毕竟是自己做错的事,还是要承担,看没人说话了,于是像前一跨步,抬起了脸,看着此刻站起来礼貌地刚刚向组长问候完,继而眸光正落在她身上的顾霆深。 还不待台长组长开口,陆央央赶忙又上前一大步,直接杵在了顾霆深面前不远处,仰起头看着他,脸上表情之悲痛严肃,语气之沉痛愧疚,恳切地道歉: “顾先生,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 她话还未说完,廖组长却像心下一横一样,也上前一步,胖脸上的肉颤了颤,抬头看着顾霆深真情地说道: “不不不!不能怪我的组员,她臂力哪里够扔那么远啊!是我踹了她一脚,她才……” 陆央央心下一暖,知道组长虽然是嘴上念叨她多,但还是护着她的,毕竟实习期那么久了,也是有感情了的。 但她不能让爱这个饭碗如命的组长替她承担错误,话筒是她扔的,照片也是她拍的,于是深呼吸口气,再上前一步,连忙打断组长道: “不不不!是我是我!是我甩出去的!你别看我瘦,我大学四年每回都从宿舍一楼扛水桶去五楼,臂力练出来了的!他不踹我我也扔的过去的……” 此刻她和组长连珠炮一样的忏悔因为没有任何回应,纷纷停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瞄着,认真瞧了瞧顾霆深的脸,一瞬间走了神。 他真的是……很好看。 眉眼之间的俊朗,他那股子对旁事寡淡和漠然的劲儿压都压不住,反倒更增色几分,让人不禁多瞧几眼都不觉得够。 瞳色和发色都是协调的深棕得发黑的颜色,更令人难以从他本就清冷淡然的神情和眼神中窥探出他的任何情绪。 “难不成,对这个道歉的热情程度还不是很满意?”陆央央心下暗暗想道。 刚才飞走的神思也从他的脸上回到了自己的道歉中,偏头迅速瞥了组长一眼,见组长也很快给了她回复,这个眼神她懂,“让她快上”的意思,几次采访现场都用了,好在有默契了。 陆央央心再一横豁出去了,准备抬手揉一下他的鼻梁,以示自己道歉之心有多么真切,自己有多么愧疚,多么希望获得他的原谅。 谁知因为她比顾霆深矮了一个头还多,而且又有点距离,她道歉的心又太焦急太恳切,本想上前的那一步速度稍微快了点。 这还不算什么,可能是惯性,可能是她没管好她的手劲,加上步速之快,她呈现出了稍稍跳起来的姿态。 这也都是小事,但接下来“啪”的一声,彻底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组长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台长,都惊讶地从看戏的办公桌真皮座椅上像臀部上安了弹簧一般,弹站了起来。 陆央央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此刻她几乎已经落地在了距离顾霆深不到15cm的距离处。 是的,刚刚她像跳远加跳高一样,不仅速度快,而且准确度之高的,把本来好心好意揉揉鼻梁的动作,升个小小小小的级。 她当着台长的面,打了他一巴掌。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陆央央不敢抬头看顾霆深脸上的神情,用手假装尴尬地摸了摸额头,顺便余光看了眼组长。 组长好像快昏过去了一样,见陆央央这时还敢看他,眼中凶光一闪,陆央央吓了一跳,赶忙把头偏了过来,哪成想偏过了,正正撞进了顾霆深的目光里。 他似乎也是没想到自己会挨这么一巴掌,一时间也站在那里,不发一语。 手抬起,用手背碰了下自己脸颊和鼻梁再次受伤的地方,稍稍有点烫,启唇似乎要说什么了。 陆央央看他这个动作,赶忙低下了头,躲避目光,准备聆听责骂和教诲,谁知听起来顾霆深却不是像生气那般的语气,虽然语调平淡,却能听出言语中含了一丝旁意。 “看起来,陆小姐的臂力……确实惊人。” 这语气中不带有七分嘲讽也带了五分,混杂着他本就低沉的声音,连常年奔赴“前线“的廖组长一时都哑然了。 不是哑然他说的话,而是哑然于,这是他第一次听他讲了除了无可奉告之外的,整整13个字。 陆央央也是没想到顾霆深开口就是和他那漠然脸极其不符的一句嘲讽,在媒体面前如此惜字如金,看起来也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啊。但她只能吃哑巴亏,头往下又沉了几分,糯糯地一句: “对不起啊……我是想帮你揉揉……以示愧疚之心,结果……没刹住车……” 廖组长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魂也回到了躯体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台长一眼,又看着眼前这位,还是出声帮陆央央道: “那个啥……她啊,是好意,就是下手没轻没重,您看这孩子脑子不好使,能不能就高抬贵手别告我们了?” “告你们?谁说他是来告你们的。” 一旁的台长终于从看戏,震惊,表面恢复平静,心下依然震惊的状态中开口了。 廖组长和陆央央猛地抬头,看着台长,只见他从办公桌后边走了出来,随手拿起一张盖着红戳戳的文件,一边冲廖组长抖了抖,一边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 “霆深是专程来看我,顺便送刚刚批下来的文件来的!你们部门申请的法制案件的纪录片拍摄,公安厅已经盖章签字批准了,不是你负责吗?我就想叫你上来跟霆深见个面,毕竟以后要长期合作了。” 台长看着目瞪口呆的廖组长,复而看着同样目瞪口呆的陆央央说道: “纪录片这个毕竟是个大工程,又是公安厅好不容易直批下来给我们台的,你们部门主任说你拍了个不错的照片,圈了你的名字作为名单之一,就想叫你上来也见见人,没想到……” 台长顿了顿,看着屏幕刚才传上来打开的照片,那张顾霆深流着鼻血眼神深邃瞧着镜头的照片原来是眼前这个小丫头拍的,总算是明白了眼前的一通渊源。 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心下也有点担心起来,故作镇定地拍了拍顾霆深的肩膀,笑着说道: “霆深啊,我跟你父亲也是老相识了,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可别影响到这次纪录片的拍摄啊!” 顾霆深礼貌地俯首示意般的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沉缓道: “您多虑了。” 顿了顿,复而眸光流转看向此刻头还低着的陆央央,补上了一句: “合作,会非常愉快的。” 03 这种既重要又不重要的活儿 申请到审批下来的和公安厅合作的刑事案件类纪录片,是他们电视台成立三十周年的一个大项目之一,部门主任和廖组长,甚至连台长,都前前后后忙了一段时间。 电视新闻现在本来就没有网络新闻那么流行,现在赞助商更愿意投资娱乐资讯部门,对他们刑事法制部门,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热络了。 资费比以前本就紧张些,加上刑事案件这种东西,报道的晚了,或者比其他台报道的少了,观众才不会管,直接换台不说,还有可能直接关掉电视查手机。 所以这个项目对他们部门的重要性,不必多言。 廖组长作为项目直接负责人,将由他组建拍摄团队,而且必须得在文件里中申请的时间内,完成拍摄。 但拍摄有时间限制,收集素材是没有的。他们的纪录片主要将围绕重案组A展开,通过他们处理的案件,解决的,未解决的,正在解决的,来显示A国这么多年来的法治进程变化。 在拍摄正式开始之前,按照文件上的人数要求,将有且只有一人,通过各项审查过后,可以随行在重案A组内,收集需要用的素材资料。 还不能整天跟在公职人员身边耽误人家工作,所以目标就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 没错,即将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非警察身份,但是是特殊顾问的顾霆深。 “猜猜这个美差落到谁头上了呀?臂力很强的小央央?” 廖组长看着眼前牙齿开始和下嘴唇打架的陆央央,如笑面虎一样,拍手称好道: “哎呀呀,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你的错倒是一笔勾销了,我一个月的奖金可是泡汤了呢!跟在那边的话吧,辛苦是异常辛苦,最后记的东西有可能都用不上,但说重要也重要的很呀,得记录,收集,拍照,这回好不容易拿到授权,得好好做才可以啊,交给你我还不放心呢!” 陆央央一听,赶忙开口道: “诶对对对,廖组长眼光真对!我啊,不太靠谱了。这种美差事,不如交给……” 话音未落,廖组长因为腿太短,本想“蹭”的站起来,却似乎像从座位上弹起来一样,气势瞬间矮了一截,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继而还是笑着打断了她。 “当然是要交给你了啊!不靠谱才要锻炼锻炼嘛!再说了,近距离接触顾霆深这机会多难得,你多拍点照片挖点料回来,以后我们采访不到他的话,好歹还有图可以发啊!” 陆央央真的就差咬纸巾了,就算人家顾霆深当着台长的面说翻篇就翻篇了,但是终究还是……远离他为好。 廖组长看她半天不表态,要是平时早就气的跳起来打人膝盖了,今天却因为是一定要把这事定下来,忍住了。 毕竟虽然记录收集素材的日子虽然是活的,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但拍摄的时候是定下来了的。 他深呼了一口气,继续笑着开始胡诌道: “央央啊,老实告诉你,我这是为你考虑,虽然以我多次在犯罪现场采访这位顾先生的经验吧,他看起来脾气就不太好伺候,但是你得这么想啊,他长得帅对不对啊!微博上那么多姑娘哭着喊着要嫁,我一个结了婚老婆刚生的大老爷们,天天欣赏这种美颜,也是浪费了台领导的一番好意不是~!” 陆央央看这连珠嘴炮的架势,今天是她不答应就要开始说到她答应为止啊,也没办法,毕竟组里大家都在负责着各自的跟了很久的项目,只有她看起来能每天相对闲一些,做做这“既重要又不重要”的差事。 那怎么办,只能答应了呗。 一个“好“字刚发出来个声母音,廖组长便心满意足地闭了嘴,指了指门,意思是老子终于不用废话了,你可以出去了。 陆央央突然意识到他刚才话里的一个点,马上要踏出门时,扭身问道: “诶等等!组长刚才说上面给你的美差是什么意思?这事不是上面已经派给组长你了嘛?!” 廖组长依然心满意足地笑着,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很像他的新生闺女的照片,笑的鼻子都皱了,继而带着那笑意,再次冲门努了努嘴。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记得把门带上啊!” 几天后,重案组A。 慕阳刚刚接到了消息,别墅区现场痕迹检验人员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初步的分析报告也已经传真回了组里,他拿上报告粗略地瞧了一眼标注出来的关键点,就准备进顾霆深的办公室里说说上次他俩在现场的分析。 顾霆深正低头认真在翻看着案件的卷宗,环看这办公室,因为顾霆深本身非编制内人员,所以只能临时分出一个办公室的地界儿给他,他刚来的时候还看起来挺简陋,现在就一应俱全了。 放卷宗和法律资料书籍的书柜,办公桌,笔记本电脑,打印传真一体机,加上很多新奇的科技小玩意,想想当初他还以为顾霆深有什么省钱法宝门道,把批下来的那么点装修经费用的这么充实。 后才觉得自己天真,他都忘了顾霆深早年没聘来之前,在国外凭借这本事,赚了多少钱。 “果然如我们设想的一样,所有门锁都没有强行进入破坏的痕迹。” 慕阳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报告放在桌上,坐在了顾霆深对面。 顾霆深迅速开始浏览着报告,剑眉轻皱,继而抬首出言问道:“尸检报告出来了么?”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大概明后天。看小王他们那边最近人手紧不紧了。不过……” 慕阳欲言又止,虽然自己应该等在尸检报告出来再提这个猜想,但是根据他在现场看到的,和当时听现场的法医分析的,那句话就到了嘴边。 顾霆深看出了他的踌躇,他和慕阳认识那么多年不说,现在算下来也是合作了不少案件,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他点了点头,示意慕阳但说无妨。 “不过根据尸体上的那个标志和切口的深度和大小来看,我觉得这起案件,跟我听说过的T市有几起案件有关。媒体还给案件嫌疑人起了代号……” 顾霆深将手上刚在翻看的卷宗翻了个面,封面的牛皮纸浆上,清晰的印压着慕阳说的那个案件的编号。他点了点上面的字,极其清晰的接上了他的话。 “信徒。” 过了一会儿,门外有人敲了敲门,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讨论,慕阳知道是叫自己出去处理什么,只好先停下。 正准备出去,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看着已经将注意力迅速收回到了刚才翻看着的卷宗的顾霆深身上,笑着说道: “电视台那边派的人政审过了,说是明天就来。你接下来这段时间也要辛苦些了,顾厅都说了这种正能量的宣传有利于公众形象发展,回头你可别什么都不愿意跟人家说啊,纪录片万一名字叫无可奉告,上面怪罪下来,人可是跟着你的,我不管!” 说完,还开玩笑似的眨了眨眼睛。 顾霆深看了他一眼,顺手把手里的卷宗扬了起来,那带起来的小风吹得纸张哗啦啦的响,慕阳趁他丢过来之前,抓紧就溜出去了,还甩了一句: “你这人啊,除了对外老是冷着一张脸又没话的毛病啊,这老朝我扔东西的毛病也得改改!” 第二日,陆央央第一次踏进了重案组A所在的市警察局大楼里。 心里还有点小紧张,这次来之前除了三番审查,更有来自各方提出的各种规定和建议。 有些道理她也是懂得,比如有些案件的证物是绝对不能拍的(庭审前保护关键信息),死者的照片是不能泄露的(尊重死者避免恐慌),重案A组内成员,除了慕阳和顾霆深,采访记录是可以的,但是入镜必须一律经过批准。 大概因为这两位是镜头捕捉的常客了,顾霆深就不用说了,他的人气之火,就差正式加入警察队伍然后给拍宣传片了,估计能拯救下男女比例,为B市广大警务男性工作者谋谋福祉。 想到这,其实陆央央还有点好奇,顾霆深这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光是曝光出来的案件,好些都少不了他的参与,更别提其他的还没曝光的了。父亲又是那么受人尊敬的品行和职位,他迟早完全可以成为一个跟他父亲比肩的好警察,但是并没有。 为什么呢? 陆央央来之前还是查了些顾霆深的资料的,真是要感谢微博下面那些刷话题的小姑娘们,好多边边角角的都是从她们那里或真或假的凑得。 出生年月,星座血型,毕业院校和经历这些有就算了,她实在没想到喜欢的颜色、擅长的运动这种东西都有,虽然还是没有具体解释为什么顾霆深即使做着警察的工作也不愿意加入队伍,但不得不感叹迷妹的力量啊。 纪录片除了有它自己必须完成的任务,为了让它更加吸引人,就得加入吸引人的元素,顾霆深这个人,就是他们准备的闪亮亮的元素。 来之前老廖说了,要在全心全力以一名法制记者收集案件素材的同时也要以一名八卦记者深挖大家感兴趣的顾霆深的故事。 看顾霆深那个样子她是挖不到啥宝贝,但好歹得试试,还得乖乖的试试,万一挖着挖着顾大侦探这颗雷被挖炸了,她可不好回去交代了。 陆央央先被领去见了慕阳,按照要求签了字,领她来的人正准备带她去见正主,突然被慕阳叫住了。 “等等!那个什么,陆央央是吧,跟我走吧,正好要去找霆深说点事。” 慕阳将刚才摊在桌上看的资料重新叠好,拿在手里,笑着为她绅士地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一起朝旁边的顾霆深的临时办公室走去。 边走,慕阳看着好像有些紧张的陆央央,笑着安慰道: “没事,不用紧张。霆深他这个人啊,跟你们媒体打交道是看着冷冰冰的,但其实熟了还是挺不错的一个人。你跟他相处的时候,时间观念强一些,别问太多关于他的不该问的问题,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陆央央感激地笑了笑,这位慕警官,为人真的是很友善,平易近人,但是就是这么个人,同样也是破案果断专注的高手,罪犯闻风丧胆的克星。 其实她是有点担心顾霆深,但是更多的紧张还是因为被这里面的气氛所感染,感觉大家都很忙碌,平均步速快的可以,带起了一轮又一轮紧张的节奏。 但这就是这里的平常,这些人都是在为别人的生命安康努力奔波啊。 04 陆氏有央央,耍了个流氓 慕阳敲了敲顾霆深的门,继而准备推门进去之前,回身对陆央央说道: “他有时候看东西看进去了不爱言语,你敲门直接进来就行了,我们大家都是这样的。” 一进门,他把手中自己刚浏览完的一封文件放在了顾霆深的桌上,纸张落桌带起的风,带起了顾霆深眼前资料的纸张边角,也带进了陆央央刚才随口接的那句话茬: “哈哈,我看他不是有时候不爱言语……” 顾霆深抬起了头,一见是陆央央,神色倒变得兴味浓重起来,他起身,伸出手向慕阳和把话咽了回去的陆央央,顺便问道: “陆小姐怎么话说一半就不说了?” 陆央央尴尬地笑了笑,自己这随心所欲嘴欠的毛病,得改改了。 正想着,看他手停在半空中的位置,以为是自己没注意到他要跟她握手,感觉不太礼貌,同时却也没想到顾霆深这么认真的问候她的到来。 于是伸出手握了握,然后作安慰式拍了拍他的手背,可能因为动作太小,看起来像流氓一样摸了他一把。 谁知此时慕阳看到这个动作后,拿着另一封文件正在往这个方向来的手在空中一愣,顿在了那里。 好了,尴尬了…… 陆央央心中真的,不知道如何形容。 人家是去接资料的,她握什么手,握就算了为什么她握的方式看起来那么像摸…… “问候的方式,很特别。” 顾霆深接过了慕阳的资料,放在桌上,漫不经心的一边归着类一边说道。 陆央央现在真的要被自己给尴尬到银河系去了,她笑了笑,撩了撩额前的发丝,赶忙解释道: “那个什么……你别误会,我不是流氓,我这个之前不是跟你解释过吗……那个以前扛水,臂力练得是好,但是这个控制不是很到位,该重的时候不重,该轻的时候……不轻。” 她的话音中途突然断了一下,似乎在脑子阻拦自己的时候话就已经说了出去。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又提起了那件事! 顾霆深果然神色发生了些许变化,像冰山裂了个缝一样,饶有兴味地,居然笑了笑,但笑意仍是嘲意浓厚道: “哦?那陆小姐可要小心些了。” 陆央央连忙点头,打算把这事糊弄过去了,谁知顾霆深今天居然还有话的份额,只见他翻了翻桌上早就放好的陆央央的资料,开口道:“陆央央?” 她赶忙“啊”的答应了一声,抬眼看着他,不知要做些什么,只听他继续说道: “没事,先出去吧。” 说罢,坐到了位子上,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陆央央正准备退下,只听身后又传来一似自言自语的声音: “陆央央。” 她挑眉看着坐在那里的顾霆深,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措,以为自己听岔了,关上门就离开了。 慕阳可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的声音,他拉开椅子,坐到了顾霆深的对面,开口调笑道: “你老叫人姑娘的名字干什么?” 顾霆深神情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照例摊开了资料册,抬眼回了他一句: “名字念起来像在唱戏就多念了几遍,挺有意思。” …… “你幼不幼稚?” “不幼稚。” 陆央央在重案组A的地界儿上晃来晃去,除了新鲜感,她还是带着敏锐的雷达在找合适的取景角度和素材。 大概晃了一会儿,自己都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正准备找个人问问他们用餐的地方在哪里,只见那些在忙碌的成员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而且,都在看着她。 陆央央正纳闷,为什么都往她这方向瞧,不会忙到这才意识到有她这么个大活人晃荡一上午了吧?! 正当纳闷,突然发现自己身后两座大山般的阴影,扭脸,发现顾霆深和慕阳也都瞧着她。 “哦,哦,你们要开会是吧,不好意思啊。我让、我马上让!” 陆央央这才反应过来大家不是在瞧她,是她正好站在他们的案情陈列板上,刚才她没注意,是因为这个板子是翻转过来对着她的,上面并没看到内容。 一时间在那么多目光的注视下退的有点慌忙,她本想往右后方撤几步,地上那个弹起式地面插头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给踩起来了没给摁回去,她一脚就踩到了那个斜面上,瞬间重心一偏,腿一软,马上就要跌坐了下去。 还好反应够快,一只手猛地往后一扶那白板,保持住了平衡,但因为它是可以推动的,轮子划地的声音响起,直直被推撞到了墙面上,“嗙”的一声,另一面上挂着的图片纸张吸铁石瞬间哗啦啦的掉了下来。 好了,这下她是没摔倒了,看来他们这会议可以迟些再开了。 来的第一天就给人家添乱,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陆央央一边想着,一边赶忙开始帮忙捡起地上那些掉落的照片和纸张还有地上的吸铁石。 慕阳出言问了一句她有没有事,继而就加入了附近捡东西的队伍,陆央央蹲下去的同时仓皇地回答了一句,可她不敢抬头看他,因为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瞧着她刚才这出“闹剧”。 “陆小姐这么有天赋,怎么不考虑改行做个喜剧演员?” 陆央央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哪尊大佛又开口了,看这人平时也不太爱言语嘛,怎么说她的时候一点也不见平日媒体前的惜字如金呢? 陆央央正暗自想着怎么对付他以后还会存在的嘲讽,想着怎么挖他皮,同时手里捡起了一张扣在地上的照片,刚想起身,眼睛不经意地一扫,吓得直接腿又一软。 “我的妈呀!” 这这这,这是犯罪现场的尸体照片啊! 虽然说不是没看过恐怖片,但那些哪里比得上案发现场的真实图片的冲击,死者的神态和因为是窒息而死的面部狰狞表情,真的吓了她的心脏都猛的一抖,漏了一拍。 被吓到了而且腿是不可控制的一软,她起身的动作直接从向上的直线开始偏移,就要摔在地上了。 看来今天尾巴骨不跟重案组A的这个地面做个亲密接触是没完了。 她眼一闭,直接就想等会儿怎么忽略大家的表情逃出去,谁知并没有体会到来自尾部的疼痛,而是感觉瞬间脖子上的后衣领被人一把揪住。 瞬间有种衣服穿反的感觉,圆领生生在喉咙这里勒成了一字领。 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一把拽住了她,满怀感激,深吸一口气,刚想冲揪着她领子站在身后的顾霆深说声谢谢,但还纳闷为什么自己的双脚还没挨到地面,就在空中完成了一个九十度向斜后方的平移。 站着的警官里不只是谁“噗嗤”笑了一声,带着其他人纷纷开始低声笑了起来,看着陆央央就像只被揪着脖子后面的猫一样被顾霆深给拎到了一旁。 拎了……她被人给拎了…… 刚被放下来,她猛地扭头想理论一下,可看到了顾霆深满身散发的“一边呆着”的气息,就很怂地又转了180°回来继续冲着墙。 “没事没事,丢人就丢人了,反正没人认识你。” 下一秒,慕阳的声音直接打断了她在内心进行的自我安慰。 “诶正好,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这段时间会跟着我们记录收集素材的陆央央陆记者,再过一段时日也会有工作人员来拍摄一部纪录片,大家在不耽误工作的情况下好好配合!” 让……让她死吧。 陆央央觉得自己的脸皮真的不够丢的了,只好挤出一个微笑,从面对墙的站姿缓缓转了过来,像英国女王一样对冲她满含笑意的“围观群众”们挥了挥手,感觉身体被掏空。 陆央央觉得可能以前这儿的人只有顾霆深觉得她不正常,但现在她已经成功把这个印象推广给了所有人。 照片和纸张已经成功被磁铁固定回了原来的位置,顾霆深抬手看了看表,微微皱了皱眉。 慕阳捕捉到了他的表情,知道原定开始的会议已经晚了几分钟,正了正色,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好了,回正题,现在我们来做一下目前已知的别墅案的情况汇总,”慕阳伸手指了指尸体的照片,继续说道: “报案人发现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四十分左右,死者为两名女性,身份都已确认,年龄分别是三十三岁的某杂志主编艾佳和……” 慕阳说着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陆央央从刚才开始就壮着胆子在听了,不为别的,这是她必须要做的。 她当然注意到了慕阳的停顿,随着他的指尖,她看到了另一具尸体的照片,心下一凛,随着慕阳短暂停顿的结束,同情和愤怒之意也从心间倾撒了出来。 “……她七个月大的女儿。二人居住于她前夫转至她名下成合别墅区20号。戚语馨,你来介绍下你负责的她前夫的调查结果。” 慕阳的眼神落到了某张办公桌前站着的正在记笔记的一位女警官身上,陆央央自然也跟了过去,戚语馨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她,面上一红,往前翻了翻自己写的笔记,朗声开口道: “艾佳前夫,周明通,二人于三个月前办理离婚手续,离婚原因周明通自己交代,是孕期出轨。案发前后三天他出差不在市内,我已经查过了机票和酒店入住情况,确认属实。” 顾霆深一直靠坐在一旁的桌边认真聆听着,剑眉星目,依然冷峻如常,陆央央的眼神本是不经意地落在他身上,却似绊了一跤一样,没有从他身上再挪开。 哪成想顾霆深敏锐地好像立刻就感知到了一样,直直地就撞上了陆央央看过来的眼神,陆央央慌忙把眼睛挪开,注意力继续回到了戚语馨的身上,可就在她刚才走神的时候,人家都已经汇报完了,早就换下一个人下一个调查方面了。 “……我这边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深哥、慕队。” 与此同时,已经克服了心理恐惧的陆央央此时的目光却被白板上那两张尸体的照片深深吸引住了。 忽略死者狰狞的面部表情和脖子上的肿胀青紫的痕迹,她几乎是睡衣半褪的。 白皙的酮体上,尤其是腹部位置的有一处刀刻的图案,没有大量血迹,应该是死后刻上去的。 她站的有些偏,看不太清,于是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旁边贴的略微小些的照片上对于她腹部位置的特写。 心下瞬间一凉,整个后背都如被人浸泡到了冰水里似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任何凶杀案一带上宗教色彩都令人感觉格外毛骨悚然,似乎有着什么超自然力量一样的。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切口划痕。 05 有朝一日以笔为剑戳死他 上大学的时候,陆央央主修的是新闻系,当时陪舍友蹭她法学院男神也上的课的时候,她听过这个案例。 造成T市公众恐慌的、媒体疯狂的,这位凶手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尸体上刻个倒转五芒星。 倒转的五芒星,恶魔的标志,因此这位凶手得名“信徒”。 正想着,才看到顾霆深不知何时从谁手中接过了一个文件袋,低眉迅速浏览着,阅读速度很快,快到陆央央仿佛看到了自己读英语阅读因为词都不认识一目十行扫下去猜个意思选ABCD的速度。 顾霆深读完,将它递给了慕阳,随手将文件袋里的几张法医那边拍来的清洗过后看的更清晰的照片贴在了白板上。 周围站着的组员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陆央央看向黑板上贴着的新图片,是那个婴儿的尸体图片。 可能是因为已经进行了清洗,孩子的脸看起来跟睡着了一样,倒没那么可怖,只是人们的注意力似乎都不在她的脸上,而在她的小身躯上。 也是一个五芒星。 正着的五芒星。 这个,陆央央在任何报道中都没听人提及过。 见顾慕二人一人在思考,一人在看尸检报告都未开口,底下有一位胡警官按耐不住了: “倒转的五芒星是信徒的作案标志,这五芒星……” 慕阳之前提过一次,看过尸体或图片的警员也隐约有些猜测,可这下这个婴儿身上出现的五芒星,却让大家纷纷开始怀疑起来。 一位连环杀手轻易是不会改变他的作案模式和标志的,之前案件的报告中从未出现五芒星,陆央央心下也有怀疑,猜测这会不会是个模仿他的人,而非信徒本人? 又一位柳警官发问道: “我们之前都猜测这是T市信徒的案件,但是他之前的受害者类型全部都是独居女性,这次是女人和孩子,而且时隔这么久他又来到了B市,这不符合他的模式吧?会不会另有其人在模仿他?” 慕阳还在看尸检报告,一时间没法回答这些问题连头都顾不上抬,他一手拿着文件翻看着,突然另一只手就拍了下顾霆深的肩。 慕阳好像看到某一行,开口还略微激动冲顾霆深说道: “是的了!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陆央央听得一头雾水,以为只有自己这个门外汉听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却看周围的人依然都是懵脸,顿时觉得有了些许自己不是这屋子里最傻的人的安慰。 顾霆深启唇看起来是要发言了,刚才还有人在讨论的室内,渐渐就没了声响,仿佛都在等他开金口。 顾霆深拾起白板笔,在黑板上画了两个倒转的五芒星。 说实话,除了起笔的位置不一样,陆央央真是没看出有什么图案上的区别。 画完,顾霆深将笔轻轻盖好,放回原处。 “作案工具、受害人类型、甚至连标志的样子,都可以模仿。” 顾霆深顿了顿,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吐字又清晰,加上他刚才在黑板上画画这个动作,和身边的举着小本本的警官们,陆央央突然有种自己回到大学在听课的感觉。 周围的人都在记录着各自的东西,自己一个人干站着很尴尬,于是也拿出自己的小本来,开始假模假样地乱画起了圈圈。 “信徒的五芒星是在死后毫无犹豫地一刀完成,刀口深浅角度起始位置每次都基本一致,尸检报告跟T市的对比显示这次也一样。这个,模仿者做不来。” 慕阳终于从尸检报告中抬头,激动地点头附和道:“是的,就是信徒本人!他销声匿迹两年,如今,各位!T市过了两年都没结案子终于来我们这里了!这次把它破了!抓这个混蛋进监狱!” 陆央央被慕阳这突如其来的激动样给惊了一下,附耳向身边站着的刚才那位戚语馨,轻声问道:“你们慕队,怎么说着说着还兴奋了?” 戚语馨笑了笑,同样凑过来,低声回答道:“我们慕队就这样,遇到这种案子就兴奋,其实大家都挺兴奋的,就是慕队藏不住罢了。” 陆央央挑眉,环视了一圈,慕阳在布置新的任务,她发现大家的表情是挺兴奋,也难怪,连环杀手案本来就少,何况迎接挑战是这些优秀警官们的日常。 可有个人却看着没那么兴奋,陆央央又凑近,朝顾霆深站的放向努了努嘴,继续向戚语馨说道:“大家都兴奋嘛?我怎么看他……” 还不待戚语馨回答,陆央央实在不知道顾霆深怎么长的耳朵,她的“他”字刚一出来,对方就似捕捉到雷达信号一样,biu的目光就锁定了过来。 陆央央哽了一下,连忙低下头,低声嘟囔了一句:“面部神经不太好使,这耳朵怎么那么好使呀?” 戚语馨被陆央央对顾霆深面瘫的评价逗得“噗嗤”一笑,觉得这个女孩很有意思,笑着伸出手,说道:“以后在这里有什么忙可以找我!” “嗯,谢谢!”陆央央展颜一笑,笑眼弯弯的,像糖炒板栗咧的口一样。 大家已经开始各忙各的,刚才推到中央的白板也要推回墙角了,陆央央看自己还什么都没记,赶忙快步向前跟着白板抄抄画画了起来。 案件还没有破,就算抄下来了也不能泄露出去,但万一以后决定用这个案件作为纪录片内容,好歹自己能保留下来些记录。 顾霆深正站在那里不知跟慕阳讨论着什么,陆央央此时正在抄画他刚才画的两个五芒星,看起来是完全一样的,但他起笔的顺序是不同的,她要把那个顺序记下来。 她画了几个,发现只有一个符合他刚才的画法,另一个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先走横还是走斜下了,努力思考回忆中,顺便拿笔戳了戳自己的头。 “很抽象。” 陆央央感觉有眼神从自己的斜上方过来,坐标直降她的本子上,刚才她练笔,弯弯扭扭在一页上画了不少五芒星了。 顾霆深根本不需要偏头,眼睛往旁侧一转,轻轻松松就能看清她在写画什么,偷看倒不是陆央央气的地方,她主要是气这个人此刻的表情。 这个人此刻像在陆央央眼里像个灌汤包一样,表面云淡风轻,寡然安静,嘴一张就能听出来那浓浓的,对她,嫌弃和嘲讽的语气。 她把笔“啪”的往本子里一夹,抬头看着他,看来这人是彻底打算跟她过不去了,于是笑了笑开口振振有词道: “抽象?你是想说丑吧,丑怎么了?我又不是学画画的,画那么好看干什么?!” 顾霆深却没有再回话,接过了她手中的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骨节分明的手握好笔,拇指指尖并向笔尾发力,只听清脆的“咔嗒”一声,笔头弹了出来,他略微向陆央央这边侧了侧身子,为了让她更好地看清,一边沉声道: “身为记者,好不好看不重要,准不准确很重要。” 说着,长睫低垂,视野向下,极其认真、缓慢地在纸上为她画上了那两个五角星。 “记住了?” 陆央央点了点头,双手无意识地接过了他还给她的本子和笔,刚才自己走了下神,他此刻离她的距离很近,又一下这么友善,她有点没反应过来,刚开口说了声“谢谢”,只听已经走远了几步的顾霆深落下一句: “不客气,也谢谢你让我体会了一下做幼师的乐趣。” 等等,啥??? 陆央央心下对这人一瞬间小小的改观顿时荡然无存,幼师??? 感觉有什么要爆炸了,她怒视着顾霆深迈向自己办公室的背影,恨不得以笔为剑戳死他。 她哗啦哗啦的往后翻自己的笔记本,有一页被一分为二,一边写着慕阳的名字,一边写着顾霆深的名字。 没错,重案A组的人物观察也是老廖交给她的重点收集项目,她在慕阳的名字下记录道:见大案兴奋如痴汉。 另起一边,抬首朝已经关了门的顾霆深办公室那边看了眼,嘿嘿一笑,动笔写了起来。 泄愤般的写完,突然顾霆深的门“哗”的一声打开了,吓得陆央央笔抖了一下,只见他朝陆央央摆了摆手道:“你过来。” 面上挤出一个极其灿烂的微笑,乖巧地点了点头,心下有种做坏事被发现的感觉,连忙想着借口。 “那个啥,我去休息室放个东西马上就来啊!” 顾霆深扫了她周身上下一眼,开口道:“陆小姐觉得一支笔随身带着太重了的话,放就放吧。” 转身就进了办公室,陆央央刚想着松口气,能把刚才记的东西先藏起来,却又听到一句: “笔记本拿来就行。” …… 只见他薄唇轻启,流淌的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如青山绿水间的古寺鸣钟,清晨山涧的泉水雨滴落地。 陆央央就在想,如果此刻他念的是诗,不是她写的东西,那该有多美多好…… “嗯……初步观察,顾霆深本人与面对媒体高冷形象极其不符,嘴毒心冷爱嘲讽,待日后再多挖他一层皮,迟早向被他美色惑诱的吃瓜群众们揭露其面具下的秘密。” 顾霆深念完就没再说话,坐在他对面的陆央央都没敢抬头看他,下次自己一定要换个本,再不行记到手机里,再锁起来…… 文件上是写了她的笔记相机需要A组对她直接负责的人检查确保无泄露重要情报,她需要跟的人确实是顾霆深,但她实在没想到刚才他当着她的面签了另一份文件,以后对她在A组内行为负责的人也会是……顾霆深。 “想扒我一层皮?” 顾霆深轻轻放下笔记本,从位子上起身,缓缓走到陆央央身边,一手撑着她靠背可以后翻的椅子,一手将笔记本拉过来,停在陆央央面前。 此刻的距离,她离他近极了,抬眼就能看清他仿佛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心,陆央央顿时有种被审问的感觉,不敢再看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尴尬地在嘴角扯了一个笑容出来,还没待说话,感觉顾霆深的气息又浓重了几分向她靠近,她慌乱地闭上眼睛,只听他在她耳边,浅浅留了一句: “随时欢迎。” 06 饭可以乱吃笔记不敢乱写 结束了第一天在重案A组的生活体验,回家陆央央就把包直接一丢,呈大字状躺在床那里。 她和顾霆深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以后这日子怎么混!想起今天顾霆深在她面前签署了直接负责人的确认书,突然觉得以后想挖他的料是更难了。 真是心很累啊,正想着,老廖的名字在电话屏幕上亮起,她接了起来,但语气疲软道:“喂……廖组长?” “小央央~~第一天沐浴在顾大侦探的英姿下感觉如何啊~~” “不好。” “不好?哦!那太好了!我一个月的奖金死的也值了……加油坚持啊,这通慰问电话就可以结束了。” “等等,老廖……换个人行不行?我好像把顾霆深给得罪了,不好开展工作啊……” 陆央央一边说一边心想道今天顾霆深当着她的面为她朗读了她笔记上写的内容,顿时觉得可能再去是要完了的。 “嘿嘿嘿嘿,不行,就得是你,活该!” “廖志成!!!” “你吼谁??!!!!” “没、没吼,嘿嘿,哪里敢,念到您优美动听的名字,声音抑制不住的高昂了起来嘿嘿。” 陆央央被老廖透过电话的吼声吓了一跳,自己的气势瞬间怂了一截,手机都吓得快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刚才自己累昏头了,差点忘了对面那个是老廖,吼谁都不能吼的老廖…… “嗯……这话说的多动听,回头你也多和顾霆深说几句好话嘛,争取多套点内容出来,最好让他能出镜接受采访!我怎么跟你交代的来着……” “用八卦记者的恒心和法制记者的真心,完成组织交给我的光荣任务。” 陆央央叹了口气,耳朵都磨出茧子了,只好接上他的话。 “这就对了,好好干啊,等你的好消息!” 同一时间,重案组A。 慕阳终于得空又把尸检报告和现场报告看了一遍,不用出办公室,他就知道顾霆深一定也没走。 敲了敲门,依旧没人应答,他照常推了进去,开口道: “我知道旧案卷宗刚调来,但已经很晚了,就别通宵了。” 顾霆深头也没抬,眼睛依旧停留在案件的尸检报告和图片上,他的声音混杂着一股懒懒的凉意,可思绪却是十分清晰。 “时隔两年,作案场所从T市来到B市,受害人类型从单身独居女性变为非独居女性,无论从时间还是地理跨度,都不是个小变化。” 慕阳一听他这意思,顿时劝他走的心思也没了,自己本身就是个案痴,他走进办公室,拉开椅子坐下,问道: “是啊,我也在想,两年前他最后一个案件之后,从此T市警方是天南海北再也找不到踪影,精斑指纹基本要么是污染的,要么就是破损的,这人智商不低,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现在来了这里?” 顾霆深将前几个案子的受害人照片一一摊在桌上,用手指点了点死者的照片,沉吟道: “受害人们职业不同,身高体型不同,长相更是没有相似之处。我们都知道他本人极其憎恶女性,死因是绳索导致的窒息并都伴有性侵害,从尸检报告来看,并不是一次性导致的窒息,而是反反复复,直到气管破裂为止。” 慕阳紧了紧拳头,愤然道:“亲手感觉生命流逝出身体,这手段真是残忍至极!” 顾霆深顿了顿,继续说道:“倒转的五芒星,恶魔的标识,他由此得名信徒。他认为女性皆为罪恶,灵魂需要被恶魔带走,此次出现在婴儿身上的正五芒星……” 慕阳仔细回想了下他看到的资料,皱眉接上了他的话道:“我查到五芒星可被用于封印恶魔、其线条的五个交汇点被认为是可以封闭恶魔的“门”,可以将恶魔封在五芒星中间的五边形中。这也是我不解的,他不是恶魔的崇拜者么,怎么还搞了这么一出?” 顾霆深低眉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指针已经到了三的位置,凌晨三点了。 顾霆深一边起身穿外套,一边看着正陷入自己提出的问题冥思苦想不可自拔的慕阳说道:“是不早了,该休息了,回头陪我去趟法医那里,我有个疑问还想确认一下。” “哦好的,对了,想起一件事,那个陆央央,你确定你要当她的直接负责人吗?时不时还得审查她的那些记录内容,办公时间不离开视野,办案时候带着也不方便,我还在想你不是挺忙的,想交给小胡,结果他告诉我你已经签字了?” 慕阳跟他向电梯间走去,想起了之前他念陆央央名字的事,又加了一句:“诶!你可别告诉我是因为有意思好玩啊!” 顾霆深伸手点了楼层,脑海里想起白天陆央央在笔记本上写他的内容,嘴角突然微微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不是因为好玩,只是觉得……” 电梯到达一层,“叮“的一响,打断了他话语的完整传入慕阳耳朵里的过程。 “……鼻血不能白流。” “唉,人家小姑娘又不是故意的,你可别欺负人啊!” 顾霆深此刻目视前方,似乎在说一件很正经的事,脸上的表情依然平淡自然,事不关己的样子: “顾霆深,嘴毒心冷爱嘲讽。” “哈哈哈!这她写的你啊!哈哈哈哈要不要这么贴切啊哈哈……” 慕阳听到后,一个没忍住就大笑了起来,笑声都在停车场回荡着,只看顾霆深斜了自己一眼,挑了挑眉,启唇幽幽道: “慕阳,见大案兴奋如痴汉。” “…………她交给你,我放心。” ———————————————————————————————————————————— 一大早,刚从警队宿舍出来晨跑然后徒步向大楼走去的戚语馨看见了一脸疲相的陆央央。 上前友善微笑地打招呼,陆央央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但很快就再次变成了迷迷瞪瞪的表情。 看戚语馨活力四射地先走一步的背影,跟她一对比,自己简直就是生无可恋苍天放我回去睡觉吧这些情绪大写在脸上。 推开楼梯间的门,朝重案组A所在的楼层走去,早晨走楼梯间的人不少,脚步声,开门关门声,全部混杂进了陆央央的脑袋里,但她真的睁不开眼睛。 兜里的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老廖的每日“慰问”电话又来了。 “小央央~早啊,今天我一上班就想起来给你加油打气了!好好干啊今天!” “哦……好……” “怎么声音听起来这么没有精神呢?激动的睡不好嘛?做梦了?不会是梦到你可爱的上司我了吧?” 陆央央扶额,头完全没精神地耷拉着,一步一步向上挪去,只注意看脚下的楼梯,随口回答道:“是啊,是梦见你了……梦见你把我生吞了,然后长到了一米八。” “你!!!!!!!!!别开玩笑了!真的假的?” “真的……不骗你,你梦里那得意魔性的笑容,现在还以杜比音效环绕在我的脑海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米八!你都梦见了这么开心的事了!咋还没精神呢?!” 陆央央闭了闭眼睛,语气疲软地说道:“我是起床想起来以后天天都得面对顾霆深的毒言冷语,还不如你直接把我在梦里吃了……” 她这个人吧,文章采访稿写的都是一流,就是跟人打嘴仗,总是只有事后回想起来才会觉得自己发挥的有多差…… 到三楼了,楼梯门却开着,陆央央话音刚落,抬眼就在楼梯门里看见了慕阳,跟老廖道了别。 提起精神,给了一个灿烂地笑容,打了打招呼:“嗨!慕队!早啊!” 慕阳却好似嘴角噙着满满的笑意,一张口都是因为憋着笑而扭曲的语调:“早啊,陆记者……” 陆央央一边朝门内走去,一边看着慕阳这笑容,想想也太热情了,见到自己这么开心嘛? 还没待狐疑完,身后的楼梯门咣当一关,她听到声响扭头,哦,怪不得,刚才自己还纳闷这门什么时候固定了,而不是每次开的时候都得推。 等等,这不是重点。 刚才拉着门的人是重点。 顾霆深。 “好的,”陆央央低头咬牙心想道:“下次,只要提到顾霆深,走路绝对要抬头。” 谁知道这次顾霆深听没听见,以防万一,她带上了一个更加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的笑容,热情万分道: “呦!您老人家也在啊!我没看见,眼拙眼拙啊,谢谢啊!早安!!!我先走了!” 打完招呼,撒腿就先小跑了几步,只听顾霆深出声叫住了她。 “等等。” 短促有力,掷地有声。 陆央央就像“一二三”木头人一样,僵硬在原地,谄笑着回头:“诶?您吩咐?我都听着呢?” 顾霆深指了指另一个方向,薄唇轻启: “跑反了。” “啊?诶,谁说我跑了,我那个啥,我去休息室放东西,然后开工啊!嘿嘿,就不耽误您了,您和慕队先走吧!” 陆央央强行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正准备抬脚再走,这回是慕阳叫住了她。 慕阳刚听闻此言,想起了什么,一拍手道:“哦对了!陆记者,忘了跟你说了,那个休息室啊,接待的人挺多的,人来人往你东西放哪里也不安全,要不你去我那儿吧,我那儿稍微大点?” 陆央央赶忙摆了摆手,笑着推辞道:“哦哦,休息的话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就好,不麻烦你了,你平时那么忙……” “哦……那去霆深那里吧,正好他是你的直接负责人。” “诶啥?!别别别!东西我背着!累了我蹲着!顾顾顾大顾问平时也忙!也忙!就不给他添堵了我……” 慕阳看她如此反应剧烈的拒绝着,听言不解地皱了皱眉,开口道:“那怎么可以呢?看起来像我们重案组A欺负外宾一样,要不就这么定了吧,我们不嫌麻烦,你说呢,霆深?” 顾霆深清冷的眉眼扫了下全身上下都在显示抗拒的陆央央,一句话未说,抬脚就向自己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陆央央看他没回应,知道他也嫌跟她共处一室麻烦,心下刚刚松了口气,却只听一句: “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需要把你抬进来么?” 啊?! 陆央央拍了拍额头,心下抱怨了自己一句, “陆央央,让你嘴欠。” 粗喘了口气,只好默默地低下头跟着顾霆深向办公室走去…… 07 笑啥,怂是她的英雄本色 陆央央把本来放在顾霆深对面的那把慕阳经常进来坐的椅子霸占了。 她默默把椅子拖到他临时办公室的角落,把身上的包放好,偷偷回身看了眼顾霆深。 对方好似当她完全不存在一样,刚才的声响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素白的纸页,往上看就是他认真的眉眼,和因为低头阅读略微往回收了点的下巴,侧脸线条完美极了。 从翻页声判断,他阅读速度真的很快。 陆央央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轻手轻脚地把包放好,就准备出去开始继续收集下关于信徒案的进展了,临出门之前,她抱着本子,怯生生地看了顾霆深一眼,壮着胆子,问道: “那个啥,顾霆深,问你个问题行么?” 伴随着一页翻过的声音,顾霆深的眼神依然在他面前的资料上,唇启,发音短促清晰的一个字:“说。” “等你们破了案,你能接受我的采访嘛?”陆央央尝试着轻轻询问道。 “不能。” “为什么啊?领导都同意了啊!” “不喜欢。” “哦……” 第一次尝试失败,陆央央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现在自己每天跟着顾霆深,一个问题还都不让问,真是要憋死了。 挪步向门外走去,想着要是顾霆深这条路不同,还是要向慕阳多下下功夫,正当想着他,慕阳就出现在了门前。 “霆深,不是说去法医那里么,小王准备好了。”慕阳先进来看了看陆央央一切都安置好了,笑着先点了点头,继而对顾霆深说道。 “好。” 慕阳看着站在那里欲言又止的陆央央,一副纠结的样子,开口问道:“陆记者要不要来?” “啊……可以吗?” 陆央央正心想,多希望慕阳说不可以。 她怂这件事啊,是自带属性,恐怖片捂眼睛塞耳朵,何况这次是真正的尸体,但是…… “可以的,就是不要拍照就好。去吗?” “害怕就不要去了。” 还没待陆央央再回答,只见顾霆深长身玉立,剑眉一挑,扫了她一眼,冷冷地开口道。 诶!早死晚死都得死,尸体的照片都看过了,还能恐怖到那里去! “去!” 结果,真到了法医那个楼层,见到了解剖台上的尸体,和尸体上Y字型的解剖缝合,吓得心里一惊,像做海盗船飞到最高点往下心里酥酥麻麻的骇然。 下意识就想扭过头去,谁知另一台解剖台上,是盖着白布的女婴尸体。 陆央央不知道自己在心里说了多少我的天我的妈,一转眼,慕阳和顾霆深都没站在刚才站的位置了。 顿时有种浑身通电流的感觉,从内脏到体外都在颤抖,下意识想离他俩大活人近点,离尸体远点。 结果一步迈的太大,又因为害怕,直接就贴在了顾霆深背后。 “我的天,不好意思……” 陆央央赶紧往后小撤了一步,尴尬地笑了笑,顾霆深偏头瞄了她慌张的神色一眼,没有别的表示,继续从刚才中断的地方说起。 “之前T市的尸检报告我们都已经看过了,这次女受害人的死因和腹部切口都并无太大出入,但这个女婴身上的切口,让我有点想不通。” 法医小王点了点头,往女婴尸体那里走去,一边撩开白布,一边打开照灯。 陆央央真的不敢瞧了,正好顾霆深比她高不少,肩膀又宽,她只要不故意垫脚看,是看不到的。 但既然看不到,还得认真听。 “是的,我了解了你的困惑之后,专门重新分析一下切口的区别,女受害者的切口是在死后完成的,因此伤口周围并没有多余的血迹,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一点钟左右。但从干性程度来说,女婴的是不一样的。” 顾霆深剑眉微皱,随着法医指的位置看了下去。 “女婴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一点之后,死因也是窒息,但跟那一具尸体不同,她的伤口是……” 陆央央躲在顾霆深身后,只听慕阳倒吸了口冷气,吓了自己一跳。她分了一下神,法医也因为他这下吸气顿了一下,但好似心领神会一般,沉重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是的。” 是的?陆央央没听明白,什么就是的了?她没看见尸体,她不知道慕阳和顾霆深顿悟了什么,但她虽然好奇,还是不敢看。 慕阳追着法医去问别的内容了,顾霆深和陆央央先乘电梯下去,刚进电梯,陆央央先是长舒一口气,继而仰着脸看向神情莫名严肃起来的顾霆深,开口问道: “那个……刚才我没看见,问你一下,法医说是的,什么是的?” 顾霆深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而上下微微颤抖着,他的眼里突然流露出一丝陆央央第一次见的情绪,同情。 “女婴的五芒星,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刻上去的。” 电梯门缓缓关闭,陆央央一时语塞。 心下像被猛揪了一下,好残忍的手段。 “那么小个孩子,那个人怎么下得了手,这得受了多大的罪!真是可怜,生命才刚刚开始啊。”她叹了口气,感慨道。 “他不认为这是她的受罪。” 提到信徒,顾霆深眼里刚才流露出的那一抹同情顿时荡然无存,陆央央侧首看着他,眉心一皱,静候他的下一句。 “他恰恰认为孩子是无辜的。” “啊?” “活着刻上五芒星,信徒应该希望在孩子死前,把她母亲带来的罪恶封印在灵魂内,避免被恶魔带走。” “疯子,真是疯子啊。不过话说回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央央不明白信徒这么疯狂的想法,但更为惊叹的是顾霆深就这样神色如常,看起来十分轻松的就把这些分析了出来。 突然,还有点崇拜呢。 正当想着,电梯到了,顾霆深先一步迈了出去,陆央央跟在后面一边摊开笔记开始写他刚才的话,只听他一本正经地说道:“猜的。” …… 陆央央一瞬间很想把自己刚才抄的撕了…… 猜的?这么一本正经,你告诉我是猜的…… 后来想想还是不撕了,万一猜对了呢。 顾霆深那里套不出话来,慕阳又不在,先从重案组A在的警员下手也可以嘛。 她环视了一圈,注意到了对她很友善的戚语馨。 戚语馨此刻却是要出去的样子,她赶忙上她办公桌前,拦住了她,问道:“诶,语馨语馨!你去哪儿?” 戚语馨随手拿起车钥匙,穿好外套,回答道:“我,慕队让我去再找受害者家属确认点事情,怎么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嘛?” “我跟你一起去行吗?”陆央央心想着,自己成天呆在这楼里晃荡,顾霆深半个字也不愿意跟她多讲,也是怪无聊的。 “嗯……我是没问题啊,深哥同意吗?” “他?要他同意干嘛?搞得跟家长一样,管他同不同意呢,我——我还是去问问吧。” 两分钟后,陆央央一脸谄笑地从顾霆深办公室走出来,向戚语馨弹簧式的点了点头。 在车上,戚语馨目光锁定在路面上,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陆记者,问你个问题行吗?” 陆央央坐在副驾驶上,笑着说道:“叫央央吧,陆记者陆记者听得我老觉得是我爸,哈哈,你说。” “那个,你们这个纪录片,是什么内容啊?” “嗯……现在还没完全定,不过大概就是围绕你们重案组A的案件和成员来的。” “那……回头应该有采访吧?”戚语馨打了个右转灯,软软地开口道。 “是呀,怎么了,你想接受采访嘛?”陆央央眼睛都亮了起来,看来顾霆深这种人还是少数,这不就有主动愿意入镜的了嘛! “嗯……主要是我有几年春节没回家了,回家也没时间去奶奶家,她可爱你们台的节目了,所以……”戚语馨说来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哦!哦,可以啊,回头我跟慕队说一下,批过了你就可以上镜了啊,嘻嘻,太好了。”陆央央心下立刻对眼前这个姑娘产生了不少好感,其实如果只看长相,戚语馨白白净净的,清清爽爽的短发,一点也不像个重案组雷厉风行的女刑警,像个邻家姑娘一样。 “嗯,谢谢你了啊。” “不客气,我更要谢谢你,我就差哭着喊着求顾霆深接受我的采访了,他老人家就不……唉,是得多烦我啊……” “深哥他就是这样,当初他在网上爆红那一阵,好多媒体还专门来采访他,都被拒绝了,可能就是不喜欢媒体访问吧,应该不是针对你。深哥对我们都挺好的,你再跟他熟一点,也许他就同意了呢。” 陆央央期待的仰起脸,眸光一亮,但后来又想起之前她干的那些事,瞬间没了念想。 估计她跟顾霆深熟了以后,会是更多的嘲讽和嫌弃吧。 想着想着,已经走到了成合区别墅前。 陆央央还纳闷,这不是凶案现场么,怎么周明通在这里,就问了下戚语馨。 “我问他方不方便现在见面,他说他在这边收拾东西,估计是想着收拾下旧物,把房子卖出去吧?” 陆央央点了点头,也是啊,前妻和亲生女儿在这所房子里惨死,估计是这辈子都不愿意回来看一眼了,更别提住进去了,应该是要买了。 谁知,门铃刚摁响三声,开门的却是一个女人。 08 有没有一靠近就滴滴滴的雷达 开门的不是周明通,而是一个女人,年轻漂亮的女人。 陆央央和戚语馨面面相觑,瞬间彼此心中都了然了这人是谁。 “你们找谁啊?”年轻女子面上也是疑惑,樱唇嘟了嘟,开口道。 还不待戚语馨掏出警官证,一听就是穿着拖鞋的脚步声朝门口传来。 周明通见门口是她俩,打了打招呼,先把手中的箱子放在门口一边,擦了擦汗,不好意思地先冲戚语馨和陆央央勉强地笑了笑,继而冲那个年轻的女子开口道:“小彤,你先进去。两位警官是来问我事情的。” 陆央央听他称自己为警官,倒也没反驳,注意力被那个女子的背影吸引了一下,心中却闪现的是躺在解剖台上艾佳冰冷的尸首。 真是悲哀啊。 周明通又将门边刚才放的一箱子杂物往那边踢了踢,擦了下额间的汗问道:“两位要不进来谈?” 戚语馨隔着他向里面望了望,里面很乱,正在打扫的样子,很多东西都扔在地上,大多数看起来就是艾佳生前的东西。 “周先生,很抱歉再来打扰你,我就是有几个问题想再跟你确认一下。”戚语馨掏出记录本,神色严肃地问道。 “您说。我一定配合你们早点抓到凶手。” “是这样的,您之前告诉我这栋别墅是装了安全警报的是吧。您知不知道这个警报在您和您前妻离婚后还是否在使用中呢?” 周明通想了想,开口道:“嗯,是在使用中,这边房子的任何水电物业安全维修费用都是我在交的,我记得是扣了的。” “那您知道警报密码是什么吗?” “这个……离婚前我知道,离婚后她不愿意让我来看孩子,都给改了。” “麻烦您告知我一下警报器公司的名称和负责你家的电话好么?” “好的,是……” 陆央央此刻的注意力又被他脚下的箱子吸引了过去,箱子里都是一些杂物,几本书籍,有中外的,言情,传记的,看起来应该不是周明通这种人会看的书。 心下突然一阵厌烦,这个男人,真是绝情,前妻才亡,丧女之痛还在身,就带新欢把房子里她的东西都扔了个遍。 想着想着,陆央央启唇道:“周先生,这些东西你都扔了嘛?” 周明通刚在戚语馨的本子上写上电话,听陆央央这么问,似乎没想到,但又有些不快: “警官,你们不是取证已经取完了么,怎么,不可以扔么?” “哦,不是,我随口一问而已。” 陆央央意识到自己多言了,此刻周明通以为自己是警官,有些话不能像个记者一样去提问,心下实在嫌弃这个男人打紧,于是再不发一语。 戚语馨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就告别了。 走之前,她说了一句:“就想了解这么多,谢谢你的配合,节哀顺变。” 陆央央什么也再没多说,转身就向车子走去。 上了车,扣好安全带,陆央央偏头愤愤不平道:“这男人真不是个好东西!要不是已经说了是信徒做的案,我都怀疑是他和那个女人干的。” 戚语馨发动了车子,低声感叹了一句,说道:“是啊,真是绝情啊。” 车子渐渐驶离别墅区,向公安大楼开去。 开了好一会儿,都快到了,陆央央心下依然觉得冲击,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看这种案子,应该看多了吧?” “是,是看多了。一开始碰到这种受害人家属,也会觉得心寒的可怕,但是后来慢慢,就习惯了。有时候做了这行,更相信报应这回事。善恶终有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陆央央笑了笑,看着戚语馨此刻的认真神情,开玩笑般的说了一句:“看了这种渣男看多了,会不会觉得天下没有好男人了啊?” 谁知戚语馨却没有把这句话当玩笑,她一把就把车子倒进了车位,迅速熄火,拔了钥匙,和陆央央一起下了车,向主楼走去。 “不会啊!如果你说人品,警队的男孩儿都挺不错的,如果你说对另一半忠不忠心,那慕队就是好男人啊!” 此刻天色已经不早了,警队大楼前的灯都亮了起来,陆央央看她这么回答,顺势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你怎么知道的?” 戚语馨突然很烂漫地笑了笑,将鬓间一缕发丝别在耳后,说道:“我猜的……” 陆央央真的,超级想炸。 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怎么你们重案A组的人都喜欢猜啊?顾霆深猜,你也猜?! 却听戚语馨继续说道:“慕队有个谈了三年的女朋友,他们感情很好的,慕队工作这么忙都不忘给她打电话问候,每次说起来都可甜蜜了,羡煞我们一群单身狗。” 进了大厅,刚想走楼梯,突然被告知楼梯灯坏了,只好坐电梯上去。 电梯上有很多人,陆央央也没再多问,但心里突然觉得没准从戚语馨这里能套点顾霆深的秘密,好向廖组长交差。 直到跟戚语馨下了电梯,走到她办公桌前,看她脱下外套,才偷偷摸摸地问了一句:“诶,那你知不知道,顾霆深有没有女朋友?” 戚语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八卦的笑容,打趣道:“央央你这才来了几天就看上我们深哥了?” 陆央央翻了个白眼,连连摆手,继而又凑近她:“没有没有,我就是,好奇,你懂,记者的特点就是永远对真相抱有好奇心,我尤其对顾霆深的真相感兴趣,你知道吗?告诉我呗!” “好像没有吧,反正我没见他提过。“戚语馨认真回忆了一下,看了看此刻因为终于听到关于顾霆深的料而满眼冒星激动的陆央央说道。 陆央央此刻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的花枝乱坠,丝毫没有留意戚语馨的表情变化,她突然觉得自己不靠顾霆深也能一点点搜刮他的秘密。 “嘿嘿嘿嘿,如果没见识过他那性格之前,你说这几年没有女朋友我真不信,但是现在,你说他这辈子都没有女朋友我都信哈哈!你说这顾霆深该不会是……” “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处男呗!哇我的天,虽然我也是猜的,但想想这料就可以起很猛的标题!” “央央。” “这料,哈哈哈,回头我就给起个名字,网红无可奉告男神感情生活空白,疑似处男哈哈哈!管他真的假的,老娘炸死他哈哈!” “央央。“戚语馨实在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伸手扒拉了下一个人正YY的起劲的陆央央。 陆央央终于停止了笑声,偏了偏头,眨眨眼睛问道: “怎么了?” 戚语馨清了清嗓子,不忍直视地低下了头,悄声说道:“刚才那句......是什么……它不是我说的……” “别逗了,不是你说的还能是谁说的,难道还能是......” 陆央央当然不相信,随口一说,却突然感觉自己刚才得意忘形的时候确实听到了一男声。 “……他就站在我身后,对不对?” 陆央央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刚才只顾着笑了,完全忽略了周遭一切事物的变化。 戚语馨缓缓点了点头,朝站在陆央央身后面无表情的顾霆深扬起一个阳光的笑容:“那个啥,深哥,央央啊,我还有事要跟慕队汇报,我先走了啊!” 陆央央无力地看着戚语馨脚下抹油一般的溜进了慕阳的办公室,依然僵持在原地,不想回头。 真想给顾霆深装个雷达,一靠近自己就滴滴滴响的那种。 为什么每一次她对顾霆深的吐槽,都能被他听个正着??? 下次说“顾霆深”“三个字之前,一定要做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检查。 深吸一口气,刚想回头大声说句对不起外加鞠一大躬,谁知刚一转身,人已经不在身后了。 陆央央赶紧松了口气,估计是也进慕阳那里听情况去了,于是跑到顾霆深的办公室内把自己的东西一装,连忙再转战休息室。 走之前,先把今天的内容写了。 她喘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把今天的见闻写了上去,翻到后面,刚想落笔,却想起昨天被顾霆深审查笔记的事,万一他那天再心血来潮查一次怎么办,还是记在手机里,回头再导入电脑上吧。 慕阳:有相恋三年女友,恋情稳定。 顾霆深:好皮囊都无法拯救他似砒霜硫磺毒药般的灵魂,没有女友,嗯,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打好字,小心翼翼地用应用锁了隐藏起来,抬手看了眼表,已经很晚了。 刚想合上笔记本走,突然想起今天去见法医那块的见闻还没有写,正要落笔,心下闪现当时的恐怖感觉,握笔的手下意识地缩了缩,安慰自己的小心灵道:算了,明天白天再写吧。 收好东西,其他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慕阳的办公室还亮着灯,看样子顾霆深应该已经走了。 松了口气,向楼梯间走去。 打开门,楼梯间还有人上下的脚步声,让她没有多想,当身后安全门猛地一关,灯却没有亮时,着实吓得她差点冒了一身冷汗。 坏了,忘了楼梯间灯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这件事了。 此时,漆黑无比的楼道里,只听见有人上下的脚步声,陆央央夜视能力本就很差,现在加上害怕,更是什么也看不清。 人在黑暗中就是喜欢胡思乱想,她脑袋突然就不争气的想起白天在法医室看到的尸体了,苍白的脸和身上的Y字缝合,法医室的味道,和盖着白布的婴尸。 更恐怖的是,她听到了脚步声向她在靠近。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一时间动也不敢动,赶忙念叨了几句:“没鬼没神没鬼没神!阿弥陀佛哈利路亚真神阿拉我亲爱的妈妈!” 脚步声停了下来,再没别的声响,搞得陆央央以为自己幻听,但鸡皮疙瘩起的更厉害了。 自己已经下了几格了,再往下走看不清,往上走开门是最好的选择。 她想赶紧离开这儿,从未觉得如此害怕过,心理负担太大,老觉得黑暗中有人在盯着她。 人真是会被自己吓死的。她一时仓皇,抬脚就像往上迈,谁知一下子就踩空了,往下磕去,失声尖叫“啊“的一声,回荡整个楼道。 这可完了,陆央央心想,从楼梯上滚下去,算不算工伤啊? 慌乱中突然感觉有人上前一步,一手拽住了她的手臂,力气之大速度之快,陆央央顺着惯性转了过来,一是感觉手要被扯断,二却是感觉进了一个有温度的怀抱里。 惊魂未定的双手下意识地紧紧环住了对方的腰,侧脸贴在那人的胸口,正好是心脏的位置。她大口喘着气,对方周身一僵,似乎没料到她的动作,呼吸很轻。 “咚咚,咚咚,咚咚。” 整齐规律有力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楼道为背景下,传进了陆央央的耳朵里,一下下,敲进她心。听到有心跳声,知道是个活人,感觉就很安心。伴随着心跳声,她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 楼道的声控灯突然随着那人开口的声音亮了起来,一下子的光亮让陆央央不适地眯了眯眼睛,然后一瞬间石化在那里。 “还想抱多久?” 这低沉的嗓音平淡的语调,简明有力,喜欢省略主语的句式。 还能有谁。 顾霆深。 09 豆腐好吃,顾霆深的豆腐真好吃 陆央央赧赧一笑,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子,连忙放开了环他腰的手,尴尬地撩了撩有些许凌乱的头发,咳嗽了一声,故作镇定地说道:“诶呦,不好意思啊,刚才那个……没站稳,谢谢你啊!” 顾霆深见她终于松手,抬脚就往楼下走去,陆央央看他走了,抓紧就跟在后面,只见顾霆深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开口淡淡的一句: “以后小心点。” 心下一暖,连忙点了点头,一个感激的笑容在脸上绽开,“嘿嘿,我有点夜盲,正好赶上我忘了灯的事,不小心抱了你一下下,不是故意吃豆腐啊!下次不会了!” 看向他,却依然是面无表情的走着路,似乎刚才她说的话他根本就没听见一样,什么也没有再回复。 陆央央自讨无趣,低下了头,跟在他身后,乖乖地一格一格下着楼梯。 到了一层,刚刚出楼梯门,正好遇上了电梯里出来的戚语馨和慕阳。 戚语馨看向陆央央,自己刚就在电梯里跟慕阳说今天陆央央在顾霆深面前YY他的搞笑事呢,这就遇到了,可陆央央此刻脸上余温未退,她看起来觉得奇怪,开口问道: “央央?你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 陆央央一摸脸,心想估计是刚才肾上腺素一瞬间飙升,导致体温上升。正好碰见戚语馨,拯救她于和顾霆深相处的尴尬中。 她一把上前挽住了戚语馨的手臂,连拉带拽地带着她就先朝门走去,慕阳和顾霆深两位长身玉立在原地,只听陆央央道: “诶那个什么,我和语馨先撤了!那个,再见!” 刚小跑两步,马上要出大门,一个磁性低沉,如古寺钟鸣和高山泉水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夜盲,多吃胡萝卜。” 陆央央愣在原地,她还以为他没听进去她刚才说的话。 末了,一个明媚温暖如春光的笑容在脸上缓缓绽开,她“嗯”了一声,拉着戚语馨就走了。 回到家,赶忙打开电脑,把笔记和手机上记录的内容往上面倒腾。 写到顾霆深,突然想起了刚才在漆黑的楼道里的场景。 拥抱,心跳和......胡萝卜。 在他的名字后面又加了一句:身材不错,豆腐好吃,有时候人也没那么差,算间歇性心暖,时常性嘴毒? 陆央央写完,抱着抱枕往床面上一躺,心想:虽然他依旧不愿意接受采访,而且看起来短期内也不会,但是如果连顾霆深的豆腐她都吃了,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持之以恒,一定要把顾霆深这个豆腐拌上葱花! 不过陆央央还是为她今天的逞能付出了代价。 洗澡不敢闭眼睛,睡觉要把灯全开开,盯着天花板老觉得有东西要掉下来,被半夜手机振动的声音惊得手机掉床底下,经过了好一番思想挣扎才闭着眼睛去摸捡。 事实证明,怂如她,下次看尸体之前,还是要做更充分的思想准备。 来回折腾,天都快亮了,一向睡眠质量很好的陆央央就在浅眠,做恶梦,浅眠,惊醒的过程中结束了一夜。 接下来连续的几天,有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已经慢慢好了很多。 这几日重案A组,慕阳和顾霆深基本都工作到很晚,她才来A组,还是有很多办案的过程是她不能直接参与的。 但在陆央央看来,破案就像多米诺骨牌,你想完成一套完美的组合,必须要中间每一步准确,牌与牌之间的距离都恰到好处。 他们在一步步将这个跨省市的案件碎片组合起来,嫌疑人就像拼图,一块一块,从他过往的行动,受害人类型,他的犯罪标志,他的心理分析,他的年龄背景猜测,来完成一幅完整的图画。 陆央央大多数时候都在作为一个旁观者,亲眼目睹这个过程是非常刺激的,但刺激的背后,是来自A组成员们没日没夜的头脑风暴和努力。 高智商的杀手,往往他们的行为本身就像拿走一块多米诺,藏起来,藏得好,可能很多年不会被人发现;藏得不好,哪怕一次失误,都会立刻显示踪迹。 信徒诱骗了那么多女性,无可置疑的就是他的个人魅力一定不弱,但他是依据什么方式、从哪里挑中的他的受害人,这些暂时都无从得知。 最近几天,顾霆深、慕阳和重案A组成员们忙里忙外,他俩更是专程去了趟T市还没有回来。 陆央央难得清闲,想的好不容易可以多睡一会儿,却在一日清晨六点左右,电话铃声大作,扰了她终于不再看见尸体反而开始看到食品的美梦。 迷迷瞪瞪地从床头抓起手机,手机屏幕的光亮很刺眼,陆央央睡眼惺忪,根本就不想接…… 正当抱怨一句,突然看见了电话上的名字,瞬间清醒地蹿坐了起来。 “喂,喂?亲爱的廖组长?” 老廖的慰问电话早就停了,他这几天忙着各种事情,没有时间搭理她,她知道这个,所以此刻清晨看到他的电话觉得十分意外。 “你在哪儿呢?我怎么没在这边看见你呀??” 老廖一听陆央央那睡懵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环绕四周,踮起脚跳起来企图从人群中找到她的踪迹。 “我……我在家睡觉呢……” 陆央央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没好事,赶忙起身边穿衣服边把手机开了免提甩在卷的乱七八糟褶皱的被子上。 “在家?!!!这么个重要的时候你在家睡觉啊?!!!我就说你怎么没跟在顾霆深身边儿啊,用你的时候不在!赶紧过来!” “啊?什么?顾霆深他和慕阳去T市出差了啊?跟在谁的身边儿啊?“ 陆央央随便从衣橱里抓了件上衣,动作都在老廖的催促下变得快了起来,但她不明白他现在什么意思,难道让她去T市找他嘛? “T市你个大头鬼!那我刚才在现场看到的是顾霆深的双胞胎弟弟啊?!!” 老廖整个人都要爆炸了,此刻如一个膨胀的红气球一样,急的在原地直跳脚。 “啊?什么,什么现场?” 陆央央穿好衣服,拿上笔记本,把手机转成听筒模式,抓在手里,下意识因为老廖的催促就准备出门,但她还没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听老廖大喊道: “我真是服了你了陆央央!!案发现场!还有什么现场!有人发现一男一女死在上清别墅区了,怎么我知道的还比你多呢?!你整天在重案组A给人当空气净化器吸霾么?!!赶紧给我飞过来!” “诶!好好好!”陆央央刚跑两步,突然想到一件事,“诶,犯罪现场,有还没处理过的尸体吧!那个啥,廖组长啊,我最近好不容易不做噩梦了,能不能......” “哟呵呵呵呵呵,”廖组长的笑声突然透过听筒诡异地传到陆央央的耳朵里,“央央啊,你觉得……是尸体可怕,还是我可怕呢?” 陆央央恐惧地轻轻呼了一口气,立刻回答道:“我马上到!马上到!” 二十分钟后。 到达现场的时候,陆央央有种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前几天发现艾佳尸体的别墅区一样,好像那天的场景又来了一遍。 媒体团团围在黄线外面,维持秩序的警察在阻挡着试图靠太近的记者们,闪光灯、摄像机、各路记者、还有拿着手机录视频的围观群众。 刚下出租车陆央央就觉得有股杀气朝她袭来,闭上眼睛,就听老廖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但她也很委屈啊,于是开口申辩道: “顾霆深和慕阳明明今天下午三点才回到B市的,他们提前回来了没告诉我,那我当然就不会知道了,不要那么凶嘛……” 陆央央弱弱地反驳了一句,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她一句,老廖有十句在等她。 “你还好意思说???诶哟我的天啊,陆央央你想气死我啊!我当初怎么就把你从那么多优秀的实习生里留下来了呢?!真是瞎了我的狗眼呸不是,真是气死我了!我本来以为这回你跟在他身边能多知道点东西,回头就算这个报道我们没抢上,纪录片出来可以力挽狂澜。得了,你现在跟我一样在警戒线外头,要你何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陆央央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老廖的肩膀,轻声像安抚一只炸毛的鸡一样:“我错了我错了,下次我一定24小时像癞皮狗一样跟着顾霆深……” 老廖回身怒瞪她一眼,刚想开口继续说她,突然被她话中的一部分敲响了脑袋一样,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往黄色警戒线那边挤过去,一边挤一边朝她道:“没事,你现在跟着他也来得及!” 人潮拥挤,身边叫着顾霆深名字喊着报道事件的人太多了,不知道老廖是如何像只土拨鼠一样带她就钻到了前排,警察拦下了他们:“对不起,无关人员需在黄线外等候。” 老廖谄笑了下,跟看起来就很铁面无私的警员说道:“那个啥,同志,我是无关人员,但是她不是啊,你去问问慕阳和顾霆深,会让她进的。” 陆央央连忙点了点头,警察扫了她和他一眼,又看了看现在这个黄线外拥挤的情况,摇了摇头,说道:“不好意思,我不能离开我的岗位。” 陆央央正想算了,大不了回去问,正准备往外走,谁知老廖一把把她拽了回去,指着门边说道:“你看你看!顾霆深站在那儿呢,你快,你快叫他!叫他放你进去!” 周遭环境那么吵,陆央央看此刻真的和门有一段距离,还有那么多人叫着顾霆深的名字,其中比她声音大的不知有多少,可顾霆深看也没往这边看一眼,估计要么是听不见,要么就是假装听不见。 刚想跟老廖说距离太远,还有那么多人叫他,他估计听不出是自己,听出了也不一定会放她进去,只看老廖像母夜叉一样怒视了她一眼,脸气的越来越鼓,就把她这些想法都吓没了…… “顾,顾霆深!!” 陆央央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但同时又有很多记者也在喊着,声音比她大很多,她是被盖过去了。 低着头叹了口气,缓了缓,正想再提高音量尝试第二次,抬眼时顾霆深却不在门边的位置了,身边的闪光灯声和喊叫问题的声音更大了。 因为此刻顾霆深站在离她不到三米的正对面。 “让她进来。” 10 享受特权,飞一般的感觉 顾霆深指了指陆央央,朝那位看着黄线的警察略微点下头示意,陆央央内心一阵狂喜: 他原来听到了啊! 赶忙趁机从黄线下像个黄鼠狼似的窜了过来。 周遭的人先是一阵不可置信的安静,继而有人带头大喊起来:“为什么让她进去啊?!同样都是记者啊?!” “对啊对啊!先来后到啊,这位同行!” “不公平!不公平!我们来的那么早!凭什么就放她进去?!” “小姑娘你这就太不懂事了吧?!哪家电视台的啊?” 老廖在一旁笑的脸上的肉都快叠在一起了,刚想开口稳定一下某些愤怒的同行的情绪,只见顾霆深明明已经向前迈了的步子,突然停住了。 他腿很长,一步子迈得比陆央央不知道远多少,她本就自动忽略这些带刺的话低着头默默跟着他,他这么一停,又直接就撞到了他的后背上,往后弹回了一步。 扶额抬首,顾霆深微微偏过头,声音不大不小,却在喧闹中格外具有辨识度,他语调低沉稳定,凉凉地启唇道: “谁在问凭什么?” 说罢眼神如箭一般凌厉的射向那个眼红脖子粗、已经要开口骂人的记者,对方气势顿时一软,只听他继续说着,言语中带着一丝极寒之地的冷意漠然: “如果各位手里也有省厅批下来的文件,随时进来,一律欢迎。” 带头不满的记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老廖在一旁得意的笑地肚子都酸了,真爽啊! 其实自己来犯罪现场就是等着看这爽的场景,那个记者所在电视台,法治新闻的收视成绩一直就比他们稍微好一些些,不知多少次在记者年会上对他嘲讽了,今天真是爽啊!哈哈哈! 而陆央央此时脸上也不经意出现了一抹笑容,心里暗暗也有些刺激。 “啊,原来有顾霆深给的特权是这种感觉啊……” 陆央央刚想着,抬眼瞧了瞧走在前面的男人宽阔的肩膀,谁知他却突然又停了下来。 “诶,这人不会神到听到我心声了吧?!明明没说话啊!” 陆央央吓了一跳,只见顾霆深转过身,低下头,瞧着她的脸,眼眸中闪过一丝顾虑,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仰着下巴,眨了眨眼睛,看他此刻的表情依然像南极的冰川,两道剑眉却微微一皱,神色很是严肃。 陆央央今天挨了太多骂,以为他也要来骂她,看他这个表情,还真有点那个意思,只见他薄唇轻启,一个“你”的音出来,陆央央连忙闭上了眼睛,静候骂音。 “你……确定要进去?” 没有预想地被骂,陆央央睁开眼看向他,疑惑道:“啊?什么意思?不可以吗?我保证不破坏现场!” “可以倒是可以,”顾霆深顿了顿,睫毛随着他轻眨的眼睛而微微抖动着,他想起了那天楼道里陆央央念叨的东西和屋子里这次格外血腥的场景,继续道: “做好心理准备。” 他的话非常简洁明了,陆央央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这屋子里的场景估计会成为她下一段噩梦。 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自己的脚有种被粘到草坪上挪不动的感觉,回身敲了老廖一眼,对方给了她一个眼神,陆央央瞬间怂了,比起尸体,还是老廖这个活人可怕些…… 她缓缓点点头,就义般地说道:“我……我准备好了……” 顾霆深没再多说一句,似乎是默认她准备好了一样,向门内走去。 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碎玻璃和摔得乱七八糟的家庭陈设摆件,壁炉上的照片相框摔得几乎是毁灭性,地上的碎玻璃大致来自这个玻璃柜门,里面的酒和东西撒的撒,翻的翻。 “我的天……” 这家人应该挺有钱的,东西装潢看起来都价值不菲,跟上次那个别墅区不同,这个是一个富人区。 安保严密,然而还是有人遭了毒手。 现场看起来简直就生动的把打斗激烈程度呈现在了陆央央眼前。 然后她就看见了躺在连接二楼和一楼的楼梯处的男性死者。 倒地状,白色的polo衫上有不少碎玻璃造成的切口和大片血迹。 但大片的血迹并非由于玻璃切入身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身上多达大概十几个到二十几个的刺伤,密密麻麻,惨不忍睹。 陆央央倒吸了口冷气,紧紧地跟在顾霆深后边,不敢乱动,突然慕阳从二楼叫了下顾霆深:“霆深,这边。” 上了二楼,进了卧室,刚才陆央央心中的某些疑问顿时全解了。她刚才还在纳闷,这是不是信徒,因为信徒从未有过男性死者,而且这个作案手法也不像他一贯所为的掐死,而是捅了他周身二十多刀的样子。 因为床/上还有一个。 女性死者,全/裸,手脚被捆在床的四角上呈大字状,脖子上清晰的勒痕,和腹部深切的倒转五芒星。 慕阳凑近看了看绑着尸体手腕的绳子,回身跟正在工作的法医耳语了几句,询问了些情况,向站在门口的顾霆深和陆央央走去。 “手段还是信徒的手段,死者遭遇性侵,而后由绳索窒息致死。切口依旧是死后造成。底下的死者是她的丈夫。信徒的第一个男性受害者,死因是失血过多。” “他看起来应该是十分的愤怒,这完全就是过度杀人,像在发泄私人恩怨一样。女性被捆绑在床/上,她的嘴并没有任何被遮挡的痕迹,所以她的丈夫一定在一开始是不在家的,”顾霆深戴上手套,伸手碰了碰绑在床尾的绳结,继续说道:“女性死者在二楼,男性在一楼,并且发生了激烈的打斗,会不会……” 话音未落,顾霆深叫住了身边的小胡吩咐道:“小胡,你去查查男性受害人近几日是不是有出差或者连续加班不在家?” 慕阳仿佛立刻心领神会了他的意思,跟身边正在现场的法医说道:“老李,麻烦回头尸检的时候,着重看一下这次女性死者的腹部切口和前几次受害人的对比。” 陆央央听得一头雾水,定神想了想,好像又有点明白这个意思,开口道:“你们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在杀害她的过程中,她的丈夫回来了,信徒被打断,才会这么愤怒?” 慕阳摘下白手套,看了眼陆央央,继续道:“有可能,如果这次的切口跟上次略微有不同,那么丈夫回来的时间就应该大概是在女性死者刚断气不久。底下发生了激烈的搏斗,从男性死者的体格来看,信徒应该很强壮,有可能也会受伤。不过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这次杀人不符合他的一贯模式,他的愤怒,慌张就一定会让他露出马脚。” 顾霆深眸色深沉地瞧了眼床/上的尸体,接上了慕阳的话。 陆央央壮着胆子往床/上仔细瞧了眼,女子的死相依然是可怖极了,脖子上几乎青的发紫发黑的痕迹,她略微向外凸起血红的眼球,吓得她赶忙挪开了眼睛。 又环视了整个房间,一切如常,床头摆着夫妻合照和几本睡前翻看的书籍,衣橱里的衣服分门别类,灯光是暖洋洋的颜色。 如果忽略这间屋子曾发生过什么恐怖的事情,看起来还很温馨的。 她看着看着,一句话随口就溜了出来:“不是我说,这信徒体力一定异于常人……” 顾霆深和慕阳双双停下了他们的讨论,看着陆央央。 陆央央以为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闭上了嘴。 却听慕阳开口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啊,一个男人,要先完成将一个挣扎的女人绑在床/上,还要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叫,然后实施性侵害,然后下楼和一个看起来不瘦弱的男子进行搏斗而且杀了他,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躲避视野逃跑。这么多费体力的事,估计得是运动员级别的体力才可以吧?” 陆央央见慕阳和顾霆深的眼神都未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她便把自己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可慕阳和顾霆深没有任何表态,陆央央以为是自己说出了什么他们没想到的,却听慕阳好似不知怎么开口的顿了顿:“那个,陆记者啊,有个发现没告诉你……” “什么啊?” “我们怀疑,这些女性是自愿和他发生关系的……” “等等,自愿?不是说有性侵的痕……哦,那个什么,S/m,捆绑,窒息式是吧……” 她一下子又陷入了自己的头脑风暴里,丝毫没有留意因为自己说出这几个词的时候声音有点大,吸引了一下屋内部分正在现场调查取证的人员注意力。 慕阳还以为陆央央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会觉得这种东西很难启齿,没想到……她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她自顾自地开口继续道:“那也就是说……这些受害人都没想到,一场窒息式,会变成窒息死。” 顾霆深点了点头,一个“嗯。”简短的音节发出,应和了陆央央的总结概括。 陆央央难得认真思考一回,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起来,她看向顾霆深,秀眉一竖,发问道:“那他是哪里找的这么多受害人愿意和他那个什么的呢?这么隐私的喜好,应该得有了解才可以的,他怎么就能那么恰好挑到她们的呢?不是所有女性都有这个胆量尝试这个吧……” “你说的没错,这也是我们在寻找的关键答案。” 慕阳正听着她和他的对话,突然看了眼陆央央,平时看陆央央是冒失的滑稽性子,他有时真觉得这位记者应该听霆深的改行去做喜剧演员。 眼神中似乎有了些许讶异,开口赞赏道:“陆记者啊,以前还没怎么觉得你是个法制记者,今日一见,果然还是不同的……” 陆央央赧赧一笑,没想到慕阳会突然夸她一句,低头一只手摸了摸后脑勺,笑颜如花般扬眉回应道:“嘿嘿,我爸以前就是个法制记者,还是个侦探小说迷,耳濡目染,耳濡目染!” 顾霆深好像丝毫没有注意这边的对话,依旧神色深沉地瞧着屋内的摆设,现场调查进行的差不多,他们也该回去了。 陆央央心里虽然因为刚才慕阳夸她,喜滋滋的,但却总觉得房间里哪里不对劲,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想想不得其解,所幸作罢,赶紧跟着顾霆深下了楼。 快走到门口,看见老廖在远处招手,陆央央想都没想就跑了过去,记者们此时看见了同时走出来的慕阳和顾霆深,一哄而上围着询问这次案件的情况。 照例得到无可奉告后,这时一个眼尖的记者看到了陆央央,想也没想就跑了过去,边跑边喊道:“诶诶诶!她!就是她!她刚才进去了!” ———————————————————————————————————————————— 作者的话 敏感词有的改不了就隔开了,希望不要影响阅读体验哈。 感谢收藏、推荐票、还有留评的朋友们哦!给你们比一个大大的heart~! 周末愉快哦! 11 哼,不透风的墙迟早会有缺口 陆央央一看这架势,乌央乌央的人就朝她跑过来,然后开始询问她刚才看见的情况,一下子懵住了。 以前她都是这其中一员啊,怎么如今风水轮流转自己成了被追逐的对象了?! 正想找老廖解围,老廖那个矮个子早就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 “里面有几位死者啊?是谁确认了嘛?” “听说这件案件是与上次在成合别墅区的案件有关!你知道么?” “都是同行!透露点给我们嘛!传言说T市的连环杀手信徒来了我们B市,是真的嘛?!” 一时间,陆央央觉得这些记者一定是憋着很多问题想问顾霆深,现在自己成了眼中钉,估计一时是走不脱了。 低着头,连忙摆了摆手,一会儿冲这个、一会儿冲那个解释道:“我不能说,不好意思啊!不不不!真的不能说!我签了保密协议的,不行不行!”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的记者越来越多,陆央央从未觉得压力如此大过,原来被这么采访确实是一件没那么容易喜欢的事。 看来这些人今天不在她这里套出点东西是不会放弃了,陆央央暗暗叹了口气,然而她的话一点作用都没有,几位他台记者的话筒都快戳到她脸上了…… 只听远处慕阳的声音突然响起:“各位有什么问题来问我吧,我酌情选择几个可以回答的。” 好像就在一瞬间,围着陆央央的人轰隆隆地跑了过去,陆央央正傻眼,突然感觉有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就往停在几步之外的车上快步牵了过去。 “还不快走。” 手背传来的温度,和凉凉的语调,让陆央央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看着此刻牵着她大步迈向车子的顾霆深,语塞,突然一阵异样的情绪袭上心头。 他这性格的人居然没有不管她,还和慕阳合伙帮她…… 一上车,扣好安全带,顾霆深就开车走了,陆央央趴在玻璃上看了眼已经被团团围住的慕阳,叹了口气道:“唉,真是辛苦他了。” 顾霆深透过后视镜瞧了眼,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继续开着车。 陆央央想起刚才他过来牵她走的事,耳后突然一热,笑了笑,说道:“那个……谢谢你啊,没有把我丢在人堆里被生吃活剥……” 顾霆深骨节分明的手握在黑色的方向盘上显得格外白皙,他的唇峰从侧面看是一个很好看的弧度,陆央央一面道谢,一面像魔怔了般盯着他的侧脸。 “不让你有任何机会泄密是我们的责任,不用谢。” 听他的回答,陆央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侧首眨了眨眼,秀眉一挑,笑着问道: “那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 “还可以。” “那作为我的直接负责人,有没有奖励啊?” “不接受采访。” “哼……好吧……” 顾霆深一下子就闻出了陆央央话语中的奸佞气息,连给她周旋的机会都没有。 她自讨没趣,默默地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周遭景物拼命倒退,末了,还是不死心。 “就几个问题,一个问题!一个小小小小小小的个人问题总行了吧!” “不要。” …… 陆央央心想:算了,不着急,老娘迟早把你这道不透风的墙,凿出个口儿来! 当然,想着凿墙之前,她又有个人问题亟待解决了。 好不容易消停了的噩梦,再次袭来,甚至是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她好像都能在梦里闻到。 上一秒,地上躺着的是一具体肤极白的尸体,身上有无数刀口血印,下一秒,变成了她自己,畸形地笑着,不断从嘴角流血,然后血液在地上画出了五芒星的诡异形状。 而且,在惊醒之后,总是想着翻个身再睡可以做别的梦,就连房间挂的衣服形状都觉得像个人在盯着她,格外令她毛骨悚然。 几日下来,顾霆深他们研究了周边监控,研究了时间报告,模拟了打斗情景,缺失的多米诺骨牌渐渐填了几片,而这过程中,陆央央却在睡觉。 她白天经常窝在重案组A的各处,不是在顾霆深办公室她的小角落睡,就是在戚语馨出去查案的时候,趴在她桌上睡。 有时候慕阳和其他组员看不过去,偶尔还来关怀她几句,但她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犯罪现场的冲击吓得睡不着,只是说身体有些不舒服。 重案A组待着真的很有安全感,她夜晚独自一人时的那些恐惧,那些连风吹草动都能吓得汗毛竖起的惊悚,在这边,完全不存在,就算有人来人往,就算有人讨论案情,就算有电话声,她都能睡得着。 睡得最香的时候,是窝在顾霆深办公室的她那个椅子上…… 没人来找他,或者他不出去的时候,基本都不说话。 他本就喜静,安静的像不存在一样,但是又因为陆央央内心深处知道他在那里,反倒很安心。 但这份安心并没有持续多久。 突然猛地抽搐了一下,陆央央又在梦里惊醒了。 她靠在椅子上,刚才明明隐约听见外面在开案情讨论会了,但这么一会儿,顾霆深已经回来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一声,软软道:“那个,会开完了啊?” 顾霆深抬眼“嗯”了一声,又恢复了静音模式,如果她不是听准确了,都会觉得自己幻听。 刚才该出去调查相应工作的组员们大多都出去了,又正值午后,阳光淡淡的从侧窗倾泻下来,光斑映在桌面上,映在顾霆深的侧脸和白衬衫的领边上。 他微微皱了皱眉,伸手就想把窗帘拉起来,谁知在角落的陆央央突然喃喃自语般小声开口道: “等等,别、别拉。” 顾霆深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收了回来,他仔细瞧了眼缩在椅子上,一幅被惊醒的样子,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憔悴不似往常的陆央央,沉声说了一句: “不舒服?回家休息。” 陆央央因为几天断断续续的睡已经精神有些恍惚了,她把手从自己给自己盖着的大衣下伸了出来,摆了摆示意不用,脸上勉强支起一个笑容,提了提劲儿,说道:“不行,我还好奇案情怎么发展了呢。” 顾霆深就这么瞧着她,像是知道她有下半句一样,既没有开口,也没有将眼光移到别处。 陆央央低眉似自嘲般的笑了笑,拢了拢大衣,想想小时候,如果她不是因为好奇随意进父亲洗照片的房间,看到那么多可怕骇人未经处理的罪案现场照片,那红色的房间,黑的不见底的底片高高的挂着,上面是狰狞的人面和残肢,腐烂的尸体和空洞的眼睛,如今也不会如此心理阴影。 想着想着,她眸光重新流转回了顾霆深身上,轻声开口问道:“你看多了,还会……做噩梦么?” 顾霆深眼睫轻动,因为微微侧过了脸,阳光照射在他脸上换了一个角度,此时他的半面仿佛在发着光一样。 光影修饰着他的脸庞,连平日里刚毅的线条此刻都变得格外温暖起来。 另一半,依然从那只眼睛中看不清他的情绪,似有很浓重的心事,又似很,空洞,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 末了,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陆央央以为他只不过又像往常一样,不愿回答她“愚蠢”的问题,于是想着作罢,刚想闭上眼睛,顾霆深却突然开口道: “带耳机了么?” 说的却让陆央央没有摸着头脑在讲些什么,她轻轻摇了摇头,疑问地看着他,可顾霆深没了下文,只是拿出了手机,看似在浏览着手机上的什么东西。 正准备克服一下障碍,头一偏再靠在椅子上睡一会儿,这时一阵舒缓的钢琴声从播放器中流淌出来。 将头偏过来,顾霆深的手机放在桌上,乐声无疑是从那里来的。 陆央央将眼神从手机移到了视角已经回到桌上资料的顾霆深,耳中同时传来他的声音,混合着钢琴曲《云图六重奏》的声音,简短地只有一句话,但却像低吟的诗朗诵、春天的清茶一般淡淡的: “睡觉前听听,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陆央央心下一暖,感觉像是冬天里用冰水洗完碗之后,获得了一个暖手袋一样,音符带来的慰藉,确实让她舒心了不少。 她轻轻抿了抿唇,呼了口气,嘴边慢慢泛起笑意道: “谢谢,我知道了。吵着你看东西了吧?可以关了。” 虽然自己确实还是想再睡一会儿,但是她知道顾霆深这种恨不得失聪,从此听不见外界任何声响,认真工作认真想案情认真分析的人,能为她开个外放,哪怕只有这么一会儿会儿已经很不容易了。 顾霆深仿佛生来就是浸着冰川之雪的眸眼依旧没有抬起来,他长睫低垂,像个在认真批改作业的老师一般,看着桌上的资料,不时画画点点着。 侧脸的线条刚毅而流畅,此刻的阳光赋予了他的脸暖阳般的温暖感觉,不似平常那般冷淡和清明。 钢琴曲依旧在缓缓进行着,似山泉和落在檐间的雨水,轻轻敲打着陆央央疲惫的心,像仙女在低吟让她赶快好好睡去。 闭眼之前,音乐声依然没有停,嘴角却自然而然地勾勒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因为她听见顾霆深说: “不会吵,好好睡。” 稍晚些。 慕阳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拿着文件,刚从电梯上来就匆匆地往顾霆深的办公室跑去,想赶紧跟他分享这个情况。 刚靠近门边,听见了钢琴曲的声音,正准备敲门的手就顿住了,狐疑地开了门,一句“我跟你说”的“我”字刚刚发出个气音,就看见顾霆深一只手支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垂放在桌上的资料页上,眼睛闭着,似乎也在小憩着一样。 他已经被他进门的声音给扰醒了,其实很轻,但是顾霆深对声音的敏感很高,他的眼神看向拿着资料的慕阳,不经意地落在了依然在角落椅子上睡得格外香甜的陆央央,虽然依然缩成一团,可手却没再那么紧紧的抓着衣服了。 慕阳知趣地朝外比划了下,示意顾霆深出来说,顾霆深微微点了点头,轻轻走了出去,不扰陆央央难得的清梦。 12 私人私事,无可奉告 门一关,稍稍离远了几步,慕阳轻声道: “我让人去查了查女性受害者手机记录和浏览记录都没有上特殊网站寻找发生关系的对象的记录,包括有关S.M网站类,也没有记录。” 顾霆深因为刚刚没想到自己也会睡着,此刻声音依然带着些倦怠,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轻声开口分析道: “她们这种收入阶层的女性,就算是寻欢作乐也不会上网随便找的。要么有中间人牵线,要么就是在某些限定人数活动中认识的。查网站记录不会查出来信徒是谁的,他到B市来能吸引到这些收入不菲的女性,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在富人区、夺取她们的信任,可能证明了一件事……” 慕阳本来就因为这几天案件又有些进行到死角而担忧着,实在不行才想到去查记录,信徒极为狡猾,躲闪是他的强项,所以他们就决定还是从他如何找到受害者这个方向入手。 难得听顾霆深又有了新的分析,他稍稍精神了点,看着眼前的顾霆深,等待他说出下半句。 “证明,他要么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要么就仍然是他们中的一员。” 慕阳一手轻轻搓了搓手里拿的纸边,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顾霆深的分析确实是目前最有可能的阶段,但他也知道,这些在富人间的活动,因为有专门的公司在负责组织,连能参加的人都是有各种各样的条件,是很难打探到的,没有可供直接追查的入场方式、地点等等。 加之其中有不少权贵人士,就算能进去,贸然警察进行查探,也不是一个有利于调查工作进行的方式,轻则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重则更是会打草惊蛇。 还没待他再细想,顾霆深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钢笔,红黑漆面的,看起来倒不是很名贵,但从钢笔上的金属圈都被磨得发亮这一点看,应该是他带在身边很久的物什了。 顾霆深似乎是听到了他刚才正愁苦于无门追查这些活动的心声,在纸上写了一个号码,递给了慕阳,开口道:“派人或者你亲自去联系一下他。” 慕阳一看到号码和名字,拍了拍大腿,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顾霆深好歹身为顾家的独子,参加点高端人士活动的联系人还是有的。 “虽然以他的权利,能让警方去调查这些活动的可能性很小,但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应该会提供下这些活动的名目。” 顾霆深略微皱了皱眉,他自己也心知若想查这些参加活动的人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多,最好的状况是能根据这个人提供的名目,让他们大概确定信徒是在哪里认识的这两位受害者。 这时,身后门内的音乐声断掉了。 “怎么没声儿了?” 慕阳注意到了,一边将电话记到手机里,一边不经意地问道。 “哦,手机没电了。” 顾霆深双眼微合了合,像是再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一样,一笔带过。 “没电了?” 慕阳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进门时,看见陆央央睡在角落的样子,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用胳膊肘拐了下顾霆深,语气都轻快了起来:“见鬼了,不是我说……你什么时候愿意舍安静陪君子,不,记者啊,不是觉得人长得还不错你动凡心了吧哈哈哈……” 顾霆深似根本没把他的调笑往心里去,当耳边风就过掉了,若无其事地瞥了眼慕阳手中的手机屏幕,眼光在回落到慕阳此刻不怀好意上挑的嘴角,冷然道: “你回头照着这个电话打,对方理你,那才叫见鬼。” 说完转身就进了办公室,慕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低头一看号码,自己刚才手抖,真的多打了一个0…… 有了顾霆深的入眠方法,陆央央果真缓解了很多,气力也慢慢因为休息的越来越好恢复了从前那个样子。 “央央,你可算好了,前几天你那么睡,我还有点担心你呢。” 戚语馨看着此刻站在她桌旁奋笔疾书地抄着案情进展的陆央央,撑着下巴,眨了眨眼真心道。 “嘿嘿,让你担心了哈,没关系,我已经恢复元气了!” 她一边奋笔疾书着,一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回答道。 “唉,那就好。”戚语馨点了点头,回身看到自己桌上的东西,微微叹了口气,准备继续翻看,接着行动。 陆央央捕捉到了她的叹息声,马上停下了手中的笔,本来她蹲跪在戚语馨的桌旁抄着,一看这是有心事,瞬间从旁边出去有任务的小胡那里拿了把椅子坐下。 “怎么了?连你都叹气叹了好几天了?” 戚语馨长叹一口气,伸手推了推面前打印出来的名单和名目,有些心灰意懒地说道:“唉,查这些活动阻力实在太大了,不是不愿意透露,就是连名单的边儿都摸不着,筛选可能的活动真的好难啊。” 陆央央抿了抿唇,瞄了眼桌上的文件,随手就抽了一张,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安慰道:“哎没事!我来帮你嘛,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戚语馨闻言,刚才因为有些沮丧而低垂着的头一下就抬了起来,有人帮忙总是要比她一个人快些,眼中泛起了一丝柔光和笑意:“那太好了,谢谢你啊央央!” 陆央央摆了下手示意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拿起顾霆深之前写的筛选细则,看了眼,顺便应答了一句:“以后还得多靠你帮忙呢。” 如果顾霆深死不开口接受采访,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她了,加之她性格是真心好,对她也很关心,陆央央很想跟她交这个朋友,帮个忙,她不会觉得有什么。 直到……两小时后。 陆央央看那些东西,看的眼皮一直在跳,有时还得用力眨眨眼,不然干的看不下去。 她算是服了,这些活动细则里,有些根本就是编撰出来给充数的,还有些是描述很少的,需要查更多的东西才能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的,要从其中挑出跟受害者生前喜好相关的,职业相关的,甚至是发生了交叉的,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打了个哈欠,刚想跟戚语馨说歇歇再看,却发现她神色之认真,全神贯注般的一手才指着字,另一只手在查着某些名词的意思,就没好意思打断她。 可戚语馨注意到了她,停下来看着,侧脸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厉害的,我在电视台实习那段时间看稿子都没这么认真过,哈哈。” 陆央央想起自己实习时在电视台处理那些稿子,小字,而且密密麻麻一来就是一个版面,当时咬着牙,因为很想加入电视台将来当个记者,所以看了下去,更别提现在这工作因为人命关天,难度更高。 戚语馨挽了挽夹在耳后的发丝,低眉一笑,继而眼神再次回到了刚才看的地方,神色再次认真了起来: “我是很想早点抓到他。” 陆央央怔了怔,不再多说一句废话,也不再休息,加紧继续排查了起来。 她也很想早点让这个混蛋被捉拿归案。 ———小小分割线——— 几日多人的分工忙里忙外、跑这跑那下,终于有了几个活动是完全符合两位女性死者的交际圈和喜好圈的。 满怀欣喜的汇总和其他A组成员筛选出的名单,一起交给了顾霆深。 顾霆深拿到单子,扫了一眼,拿笔就又划掉了几个。 陆央央看他排除的速度太快,虽然知道顾霆深不会乱划,但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不再看看么?有的活动内容实在是一点风都不漏,都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的,会不会划错啊?” 顾霆深并未向往常一般冷眼对待她的问题,陆央央也发现了顾霆深这个特点,在案情相关的事上,他是一点也不惜字如金的。 他翻过纸张,看着眼前陆央央脸上有些不解的神色,指着划掉的第一个,心平气和地解释道:“这第一个,是个只有女性参加的活动,符合他受害人模式的虽然都是女性,但信徒不是。” 修长的手指在洁白的纸张上下移动着,移到了下一个被划掉的名目上,启唇继续道: “这个,是身家千万的会员才可以参加的活动,信徒从T市来B市最长两年,不符合他们三年植根B市的规定。” 陆央央已经看呆了,她回身瞧了眼戚语馨,发现她脸上同样是有些惊讶的表情,她一瞬间真的是好奇,他们花时间能把有些活动真实的名字翻出来就不错了,他是怎么做到看名字晓内容的? 还没待惊讶完,顾霆深马上就要开始解释下一个,看陆央央下意识瞪圆的眼睛,眼白的比例都比刚才多了些,顿了顿,开口道:“还要继续解释么?” 陆央央连忙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用不用,您牛您牛,我就是在想啊,看名字知内容这预测的本事,不参加个答题节目太可惜了呀!” 顾霆深无视了她谄笑着的奉承,再次低眉看着单子,拿出钢笔,最终圈了几个活动,便把单子交给了慕阳。 “这三个我觉得最有可能,其中这个阻力会最大,你和语馨去吧。辛苦了。” 慕阳接过单子,凝眉看了看,点了点头,和戚语馨先后就离开了顾霆深这里。 陆央央看人终于走了,憋了半天的话张口就说了出来:“哎,我还真好奇,你不会是全参加过才知道的吧?顾大交际花?” 顾霆深坐回了位置上,将刚才用过的钢笔重新合好,轻放进上衣口袋里,温柔地像在对待一件艺术品。 “没有,”顾霆深低眉确认放好后,顿了顿,昂头继续道:“有一些以前参加过,有一些猜的罢了。” 陆央央知道他的猜也不是胡猜的,已经见识过他推理的功力,就没打算就这个话题深挖下去。 转念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秀眉一竖,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哎,那你怎么不去,让慕阳和戚语馨去呢?” 顾霆深双眉微皱,瞧了她一眼,:“我不是警察,没有权利去查他们。” “那……你为什么不做警察呢?” 陆央央好不容易憋着坏想问问这个一直好奇的问题,她知道顾霆深不能去做这些事是因为他不是警察,但是她真正的目的是想问出这个问题,想听顾霆深,不经意地、随心地、回答一下。 顾霆深没有立刻说话,眼神所在的高度忽然下坠了一下,眸色深深到如无灯的山洞隧道般,末了,他抬眼看着陆央央开口道: “私人私事,无可奉告。” —————————————— 作者的话 感谢收藏、推荐票的亲们~! 我搬着小板凳在评论区继续等你们哦~! 13 前一秒女主角后一秒大笑料 “央央,你好好考虑一下嘛!” “是啊陆记者,没有危险的,就是实在是需要你露面了!” 此时此刻,戚语馨和慕阳左一个右一个,围绕在陆央央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劝说着她。 画风转的太快,陆央央都没反应过来,明明上一秒,慕阳、戚语馨是在跟顾霆深说这几天查三个活动的事,下一秒,顾霆深看了她一眼,两位就围了过来。 时间往回倒退一点点。 “深哥,我和小胡去过几次,其他两个活动还好说,就是这个,今天下午连慕队都去了,这个活动承办人还是不愿意让警方以任何形式参与。” 顾霆深凝眉,神色严肃地深思道:“协助办案的理由他们不接受,申请搜查令就更是不太可能。这……” 慕阳点了点头,随即开口,忧思重重道:“他们好像最近要办一个规模更大的活动,万一信徒就是在这个活动上认识的受害者,那么……” “那么,又会有新的人命了。” 陆央央在一旁捧个小本本在记录着,突然听没声儿了,一抬头,发现三个人都在深思着,为了配合环境,也开始装作深思着什么…… 还没装几分钟,有人敲了敲门,打断了三个真思考和一个伪思考的氛围。 “慕队,外面有人说这个文件交给你。” 慕阳伸手接过了绿色的文件包装袋,撕开,里面是一个印着淡白色花纹的纸张一看就是很上乘的信封。 他低头看了看,脸上微微一怔,略微有些举棋不定般开口道:“这?明明要我签收,怎么里面的信封上写的是……霆深你的名字。” 说罢,将手中的信封递给了顾霆深。 顾霆深眉峰一挑,继而眨了下眼睛,伸手接了过来,两只手捻着洁白的信封,指尖一挑,翻了过来。 信封上除了浮雕的花朵,淡淡的刻意为之的香气,连名字都不是手写,而是靠打印技术和花朵一样浮雕上去的,连封口处的章,都是花纹繁复的火漆蜡封章。 这是有人专门为他准备的。 轻轻打开,将里面的内容抽了出来。 顾霆深眉头一皱,深邃犀利的俊目微微眯了眯,随即脸上的表情变化了一下,虽然是很短的一瞬,但是能看出来,里面的内容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陆央央此刻全神贯注的在拼命往那个信封上瞧,她站的角度太不利了,只能看到是个什么东西,根本不能像慕阳和戚语馨一样,上前一步就能看清写的是什么。 但顾霆深没有让他们好奇多久,两根手指夹着纸张一翻转,像玩弄扑克牌一样,淡淡开口道:“看来……他们改主意了。” 戚语馨凑近看了一下,言语中抑制不住兴奋道:“好好好,居然是邀请函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呀,今天好说歹说任何理由就是不让警察入内,现在是想通了啊!” 顾霆深脸上的表情却没那么兴奋,他看了看慕阳,后者仔细瞧了一眼小字,心事重重地说道:“语馨你好好把它读完,包括备注。” 戚语馨刚才看见“诚挚邀请您莅临三日后……”这几个字就兴奋的不行,忘了下面的小字,她脸上的笑容还未收敛,看了看,渐渐就消失了。 “是什么?写的什么啊?说说啊!” 陆央央正惊讶于这邀请函这恰逢其时的到来,戚语馨没有继续说话反而又有些苦恼的样子,让她更好奇到底写了什么了。 “大概意思就是,他们邀请霆深参加他们的特别活动,活动要求是新人携带女伴着正装入场,给的额外备注是,警察非公函令,一律不得入内。” 慕阳看陆央央实在好奇的打紧,开口解释了下,刚刚跟她解释完,继续开口跟戚语馨和顾霆深说道:“这要不,语馨你去?他们会发现吗?” 顾霆深微微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邀请函放在了桌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开口直接否定了这个提议:“她露过面了,不行。” “可是除了她,我们重案组A也没有女孩子了啊……”慕阳更惆怅了,警队女孩子本来就少,他们这里,要不是来了戚语馨,现在还是一群大老爷们呢。 其他组别或者部门倒是有,但是他也知道,对方如果神通广大到能邀请到B市名流阶层聚集,戳穿一个警察的伪装身份,也很容易。 刚没了想法,只见顾霆深头微微一偏,目光蹁跹而至办公室的角落奋笔疾书的陆央央。 她抄的真的很辛苦啊…… 平时电子设备不让带来,本来以为能拍照,但因为现在是正在破案期间,连拍照都给禁止了。 她只好像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一样,采访的时候靠笔记。 或许是感觉到了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还没待抬头,戚语馨和慕阳就围了过来,吓得她差点把最后几个字写飞。 “央央!央央!要不你去吧?”戚语馨和慕阳当然从顾霆深那个眼神中看出了端倪,不是警察,还能帮助破案,随叫随到,听话好“摆布”的,不就是眼前这位了么! “啊?我?不不不,不去。”陆央央脑海里突然闪现了以前看过的美剧小说一些内容,赶忙摇了摇头。 “陆记者……啊不,央央啊,帮个忙吧,没有危险的,就是让你和霆深进去参加一下这个神秘活动然后看看观察观察,不会有危险的!我向你保证!” 慕阳也难得一见的笑着凑了过来,他当然知道,就地取材是破案速度提升的保证。更何况,陆央央平日里看起来很好说话。 “不去不去,生命倒是没有危险,万一像美剧里一样,那种富人的神秘活动,万一是大家正装出席的换/妻游戏呢?万一是隐形S/M俱乐部什么的,我可不去!我小心脏可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美剧里,有一集就是,男女主打扮华丽,带着面具,参加一个在泳池边的私人富豪派对,要求带女伴就是因为要公平换/妻…… 太污了,谁知道这些富人搞什么见不得光的嗜好,万一顾霆深没看住她,她被人换走了,那就损失大了。 她话音刚落,戚语馨和慕阳一下子被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俩都以为她不去是担心生命安危,怎么什么换/妻S/M都出来了?怎么想的?也扯的太远了…… 开口新的一轮劝说,陆央央依然不是很愿意去,他俩是怎么跟她解释没有危险都不行,戚语馨都有些纳闷了,平日里央央并没有如此难说服啊。 这时只听指腹一直在唇瓣上轻轻摩挲的顾霆深淡淡开口道:“每天一个问题。” 戚语馨和慕阳面面相觑,不懂什么意思,只见陆央央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嘴角不可抑制的向上翘了起来,再一开口,小虎牙都露了出来:“两个!” “一个。” “两个!我都献身伟大事业了!” “一个。” “好好好,一个就一个。你不能赖账啊,每天可以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了啊!” “嗯。” 顾霆深点了点头,答应的声音似从鼻腔共鸣出来的一样,陆央央扬了扬眉,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笑颜盈盈。 其实她内心下在他们解释清楚后就没有多抗拒了,毕竟也是帮忙,没有理由拒绝,现在顾霆深愿意让步,更是好上加好。 “好,心满意足,任君摆布!说吧!我要做些什么?” 当天。 慕阳和戚语馨、和重案组A的其他几位成员正在案情板前讨论着什么,电梯“叮”的一响,高跟鞋落地的清脆声响传来,一下一下。 这是这个地方难得听到的声音,于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着声音的主人。 从侧面看,手工刺绣的云海如瀑布一般倾洒至裙尾,墨蓝色的里衬和水晶的点缀更似夜里无垠天空上的星空。 平日随意散漫的发丝也被梳好全部留在了一边,露出足以魅惑人心的锁骨和脖颈,耳环精巧的设计,环环相扣的样式,更显精致。 浪漫柔和的色彩、轻盈飘逸的面料、绚烂奇异的图案、还有那梦幻般的层层迭迭、缠缠绕绕,像春日柳絮般轻盈,像夏日海滩般浪漫,想秋日麦田般温馨,像冬日暖阳般热情。 看着陆央央难得如此正经地美一回,一时间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心下暗爽,啊,突然有一种自己是偶像剧女主角入场惊艳众人齐齐没了声音的感觉。 但是不。 不会的。 因为偶像剧女主角,并不会像她一样,正在幻想自己如言情小说中女主角魅力万千美艳绝伦的时刻,踩到地上那个又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踩起来没给摁回去的地面弹起式插座。 高跟鞋的细跟正好踩在斜面上,还被她给踩的平了回去,然后一个不可控制地如饿虎扑狼般的向地面吻了过去。 陆央央手上拿的手机瞬间甩出去,为了保住平衡不要落地,尤其不要穿着这么美的裙子落地,她做了一个类似蝶泳划水的动作,另一只脚瞬间找住了平衡,自己原地转了一圈,稳住了。 刚才也许是惊艳,现在,从在场人们那满含抑制不住笑意的眼神中来看,可能她需要在他们爆发笑声之前,赶紧离开目光的焦点。 前一秒女主角,后一秒大笑料。 正准备低头把手机捡起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映入了她此刻尴尬的无所适从的低垂眉眼。 那只手先一步拿到了地上的手机,接着做了一个前伸递给她的动作,伴随着熟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嘲讽般的笑意: “今晚不是去扭秧歌,不用练的那么认真。” 陆央央本就因为自己对自己美好的幻想破碎和对地上那个破插座的憎恶而心情郁闷着。 听到顾霆深历来的嘲讽再也憋不住了,猛吸了口气,抬眼就准备开始反攻,主语还没说出来,那口气就停滞在了胸腔里。 举手投足间透射出自由、俊逸、淡泊高远的气息和清冽神秘的气韵与奢华。 男人的力与美并不完全来自外貌和肉体,而是来自其本身的精神和气质,正装礼服修饰了顾霆深眉眼间自带的那股宁静致远和孑然高深,成为了这种力量忠实的外化和延伸。 她见到了从未所见的顾霆深的正装模样,脑海里只剩下了八个字。 神采英拔,挺秀高颀。 14 西装革履的顾氏美色是罪过 顾霆深的腰背线条本就很完美,黑色缎面腰封,礼服衬衫袖口是折叠起来带了袖扣的法式袖,精致剪裁的欧式西装加身,并没有像她见过的很多人一样,他因为身材恰到好处的合适而撑起来了它的气场。 露出的额头和眉眼间距,恰如其分,加上他本就因为个性而带着那么丝浸润过冷漠和严峻的眸子,把西服带给人的那种仪式庄重和禁欲系的感觉,诠释的淋漓尽致。 人对好看的事物,抵抗力一般都比较弱。 这是陆央央在为一瞬间因为自己被顾霆深的美色折服而没有脱口而出的反讽找的借口。 男人的美色为什么不是罪! 她一把抓过手机,不屑地切了一声,开口道:“大任务马上来了,紧张,我做做广播体操热热身不行么!” 顾霆深没再接她这句话,眸光弧度略微上下流转了下,停在了她的眼睛里。 “很适合你。” 不似一般男士夸赞着装时显得那么热络或不走心,他给人的感觉永远是那么疏离,像他永远想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局外人,但从他的眼睛她可以看出,他说这话时并没有旁意。 陆央央难得羞涩一笑,低眉右手轻轻抚了下带有弧度的发尾,刚想开口再说什么,只见这时慕阳朝顾霆深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 不知为什么,仿佛自己身处于谍战剧中,盛装出席,马上要完成一个多大的任务一样。 虽然只是协助顾霆深观察,她甚至做个摆设都可以,但因为毕竟是第一次完成这种事,心里不免紧张了起来。 戚语馨在帮她调试监听型耳机的时候,拿着它,手都在抖。 是的,她今天之所以要梳这个发型,除了好看,更主要的原因就是,要藏着耳麦,方便与他们交流。 甚至连顾霆深的身上都是没有的,她感觉自己一下变得,因为这个小小的耳麦,而僵硬了起来。 即将面对的场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一定不会是个小场面。 因为未知和担心自己会出错,她紧紧地攥着那个耳麦,发着呆,手心薄薄的汗渗了出来,她的脸颊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发白,眼神直直地盯着一处,半天也不动。 戚语馨明显感到了她的僵硬,抬眼,陆央央的紧张几乎就差大笔一挥写在脸上。正准备安慰一下,远处慕阳却要她立刻过去,只好放下了手中的活,走了过去。 陆央央依然僵硬地站在原地,手都开始抖了起来。她的内心满满地都是对未知状况的猜想和因为猜想而产生的担忧。 会不会她在那里出错,而影响到顾霆深对现场的观察? 会不会他们这次去,信徒就在那里? 会不会是一场无功而返?会不会信徒在他们去的同时已经杀了下一个人?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一名警官在思考,而非一位记者,她受这里每一个人的赤诚而影响,从一个局外人,自愿成为了一个想贡献力量的局内人。 因为攥得太紧,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不正常的发力,她松了下劲,谁知耳麦就因为她一放一松,掉落在了地上。 小小的一个,在地上滚了滚,停住了。 可她并没有去拾起,因为眼前的男人再一次为她弯腰捡起了它。 顾霆深刚刚从那边的讨论中结束过来,从他能看到陆央央开始,一直到刚才,她一直都是保持着同一个动作。 他从旁边的桌上抽了张纸巾,将它摊平放在左手手心里,轻轻将纸巾覆盖其上,擦拭了一下,复而递给陆央央,沉声道: “别紧张。” 陆央央下意识地咬了咬唇,尴尬地笑了笑,接了过来,随手就往耳朵里塞去。 因为塞得太急,又因为本来把头发都梳过来这边就离耳朵有些“阻碍”,她一下没有塞进去,差点掉了出来,慌乱地伸手一接,讪讪地看着依然注视着她的眼前人,怕再露了怯,赶忙尝试了第二次。 监听型耳麦的形状是特殊的,并不是像平日听音乐的蓝牙耳机般那么好呆在耳朵里。 刚才她发神,就没怎么仔细听语馨把耳机交给她时说的东西,尝试当然再次失败了。 正准备找个镜子好好看看是自己的耳朵长得奇怪还是没弄对,却看顾霆深微微上前一步,伸出右手,嗓音似古寺的钟罄声: “给我。” 嘴上还没待回应,下意识就将手里的耳麦乖乖地交给了他。 看顾霆深又凑近了一步,此刻陆央央不敢乱动,因为她只要一动,额头就会碰到顾霆深的下巴。 她此刻正视着他的领带,看到了上面繁复却并不显眼的花纹,刚才远看仅仅以为是条纯色的领带,没想到做工如此精细。 他这个人……品味不错。 顾霆深微微侧脸,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伸出手,轻轻用手撩起她那梳在一边的栗色卷发,几缕再次垂回耳朵旁,弄得她痒痒的,咬唇轻笑了一下。 这个过程动作很轻,轻到陆央央甚至只顾着感受他温热的呼吸,缓缓的带着小风触摸到了她露在外面的脖颈。 陆央央的睫毛在悄悄颤动着,她此刻不知该看向那里,顾霆深的脸离她很近,虽然目光固定在她的耳朵上,自己却因为不知什么原因,双颊渐渐消失了刚才的苍白,变得开始热了起来。 这一瞬间,感觉时间像被摁了慢放的录像带。 顾霆深的另一只手伸进了刚才撩起的发丝中,手背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侧脸,像是火柴棒和火柴盒上燃烧纸的接触,那个地方仿佛也开始发烫了起来。 顾霆深将撩起的那一部分头发缓缓放了下来,一边开始往后退着,他的眸光回到了陆央央的脸上,淡淡地开口道: “好了。” 陆央央却下意识地避免了和他的眼神接触,猛地低下头,又似想起自己刚刚戴好耳麦不敢乱动,极不自然地伸手想去扶它不要因为她刚才的动作而再次掉落,却意识到自己现在看起来很忙乱。 一时间觉得整个人都不正常了,连忙转身就向戚语馨那里走去,一边仓皇地留了句:“谢谢啊。” 靠近了戚语馨,稍稍喘了口气,正当开口,戚语馨笑着瞧了她一眼,开口道:“补妆了?这腮红擦得像猴屁股一样,脸也太红了吧?” 陆央央慌忙摸了摸脸颊,温度确实很高,她心下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赧赧一笑,打圆场道:“那边光线不好,补多了补多了,我马上去擦掉。” ……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陆央央从下车开始,就在内心里无限循环着,此刻她挽着顾霆深的胳膊,向举办地点,X会所大厅走去。 可能是感觉到了身边人的喘气声,顾霆深面色如常,侧瞄了她一眼: “回头人家以为我带了个吸尘器来。” “我是害怕等下那门开了,里面是什么色/情的活动。我告诉你啊,要是换/妻或者啥S/M俱乐部,我立刻就走啊!我可不参加!” 陆央央的内心循环声一滞,嘴角抽搐了下,不着痕迹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开口为自己的喘气声辩驳道。 话音刚落,大门缓缓打开。 看了眼里面的场景,陆央央一时间语塞,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换/妻?S/M?肮脏?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顾霆深挑了挑眉,尾音稍稍扬了扬,低声向陆央央这边侧了侧脖,启唇,神色未变,但却很明显地调笑道。 陆央央一时讪讪,眼前的场景,只不过是正常的上流社会社交,舞厅,几个偏厅,人们穿着上好材质精美设计的衣物在彼此交流着,脸上都带着招牌式美好的笑容,手中杯盏里五彩斑斓,随着灯光的明暗变化而异彩纷呈。 她甚至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了很多经常出现在他们电视台采访间的名流和专家们。 似乎是因为他们的入场,人们的目光一下吸引了过来。 窃窃私语声响起,因为顾家公子,根本不是这种场合下会看到的人。 陆央央一下因为人们目光的集中有点不适应,下意识就想低头躲避,挽着顾霆深的手都抓的紧了些,穿着高跟鞋的双脚像灌了铅一般,沉沉地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挪动着。 或许是因为抓的有些太紧了,又在众目睽睽之下,顾霆深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下她的手,陆央央以为他只是想做这个动作来安慰她一下,谁知下一秒,他突然倾身靠近了她。 在此刻仍然注视着他们的人们眼中看来,只不过是亲昵的耳语,或是顾先生在安慰这位看起来有些紧张的女伴。 但陆央央明显因为他的靠近而更加僵硬,心下还以为他要跟她讲什么叫她不要紧张的话语,屏息期待着。 “你们可以开始了。” 尽量压低的声音,让他本就显得低沉的嗓音增添了一抹暗哑的音色,陆央央顿时晓得,他在跟那边监听着的慕阳他们讲话。 身上顿时放松了下来,心里却莫名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几乎是每走几步,顾霆深就要停下来,向他问候的旧识、他要问候的长辈或熟人,完全牵绊住了他们的进度。 活动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但来打招呼甚至聊几句近况的人几乎是不会断绝,顾霆深太久没有参加过这类活动,在场大多数人又或多或少知晓他和他父亲,当然都来纷纷问候。 这个不能躲,顾霆深只好尽量缩短这个时间。 慕阳在耳机那头跟陆央央报了好几次时间,心下虽然着急,但也知道不能冒进。 终于,几个偏厅的活动开始了,陆央央娇笑着朝顾霆深偏了偏头,樱唇嘟了嘟,开口道:“霆深,活动都开始了呢,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顾霆深当然明白这是慕阳那边在催促的意思,可眼前这几位,如今,都是商界有点名气的人物,随意就走开肯定不好。而且这几位的特点,从他们身边牵着的比他们不知年轻多少的娇俏女伴,就知道,是会敞开了谈好久他们自己的奋斗史的那种类型。 陆央央如今用类似撒娇的语气向他传播着信息,他反倒觉得有了很好的理由。 陆央央以为自己没说明白什么意思,用撒娇的语气本来就不是她心下喜欢的说话方式,但是她刚才观察眼前这几位商人带的女伴,学了几分她们。 是学的不像?还是太恶心了顾霆深都愣了? 只见顾霆深侧脸看向她,宠溺一笑,陆央央心跳都漏了一拍,她第一次见他如此这般模样,唇角弧度微微勾起,不是嘲讽,不是奚落的笑,而是眼底都是有甜腻的蜜罐般的笑意。 “好,都依你。” 15 遇到两个人,进错一个门 说完,朝眼前几位略微欠了欠身,脸上的表情依旧带着刚才对她宠溺笑的余韵,还没待开口,这些人当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就知趣地走了。 其实陆央央明白,顾霆深是为了走的不那么突兀显眼,才会在她学了那些女人的神态过后,照搬了那些男人的样子。 但不知为什么,看着他,一点也不觉得像那些男人一样猥琐。 同样的表情,同样代表的意思是宠溺,他却看着是格外的不同。 虽然平日不常笑的,但一笑起来,尽显眼底的,她见过的只有他一个。 在她看来,他几乎是惑人心神般的……以假乱真。 “诶诶诶,央央,你们那边怎么样了?”耳麦里声音传来,陆央央见他们走远,舒了口气,压抑着声音调笑道:“走了走了,被顾霆深一笑全给吓跑了哈哈!” 顾霆深还没待给她一个眼神,远处朝他们走来的人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陆央央意识到有人朝他们靠近,赶忙正了正神色,又扯出了一幅小鸟依人的温婉笑。 男子身着一件深紫色的缎面西服,手中拿着香槟杯,摇晃着摇晃着其中淡金黄色的液体,气泡缓缓从底部出现,伴随着灯光的流转,他脸上的一双清澈的桃花眼却格外抓人眼球,神色带着笑意,显得是邪魅狂狷般的不羁不俗。 男子独自走来,朝顾霆深举了举杯,打量了陆央央一眼,笑着开口道:“你说你,要不就不来,来还带个这么漂亮的女人来。我带来的那位的目光都被吸引掉了,回头她不高兴,可又要折腾了。” 顾霆深还未回复,陆央央的手轻轻被那位男子握了起来,她尴尬地笑了笑,点了点头示意问好,赶忙偏头瞧着顾霆深,一脸茫然的模样。 顾霆深看到了她求助的目光,像过年来家里的亲戚太多孩子不会叫一样,他看着眼前的男子,继而往后看了看远处正在几人中间围绕的他的女伴,启唇冷然道:“她看起来挺高兴,你不用担心。” 继而偏头看着陆央央,轻声介绍道:“兴宇娱乐的执行总裁,我家堂弟,沈庭铮。” 陆央央哦了一声,听过这个名字,心下算了算,应该是他姑姑的孩子。 继而好好看了看眼前的男子,眸光一转,跳到了顾霆深身上,心想:这同样一家人,基因倒是都给了张好脸,怎么这气质一冰一火天差地别呢? 沈庭铮轻轻勾起嘴角,偏头继续看着陆央央,饶有兴味地问道:“那小姐你是何方神圣啊?能把他栓在身边牵来这种场合,想来不是一般人吧。他这么久没去家宴了,难道是又有女朋友了?” 说着说着,他略微向前侵略性般跨了一步,陆央央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却明显感觉到耳朵里的耳麦一动,连忙想稳住,身后突然多出一只手轻轻扶着她的后腰,不让她再往下倒。 顾霆深淡然地扫了他一眼,手掌轻轻给了点力让陆央央重新站好,陆央央摆了摆手,低眉尽量娇俏地笑道:“不不不,我们是工作关系,一本正经的工作关系。” 沈庭铮点了点头,微微退了一步,手中持着酒杯的手晃了晃,嘴角的笑意更甚。 顾霆深跟自己这位许久未见关系还算不错的堂弟顾不上叙旧,此刻已经过了不少时间,启唇道:“回头我去登门拜访姑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罢,陆央央就被他放在腰间的手轻轻推了推,向前走去,还没多走几步,却听沈庭铮开口,声音不再似之前般玩味尽显或邪魅狂狷,而是很真心的在劝说一般:“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真的不能回去好好……” 话音未落,陆央央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确确实实是听到了才停了下来。 顾霆深脸上的神色略微暗了暗,复而不再发一语,深邃的眸眼似乎有幽光一闪而过,继而恢复沉寂,没有再回头,沈庭铮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抬脚便离开了。 走之前,陆央央看了眼刚才沈庭铮的女伴,心下忽然想起那张面孔在娱乐频道也见过不少次,戳了戳顾霆深的胳膊,低声问道:“诶诶,那个是不是秦久瑟啊?” 顾霆深没有扭头去看,“嗯”了一声,只听陆央央继续八卦般凝神想了想,开口低声惊讶道:“天,你弟不会是潜人家影后吧!” 耳机里突然传来戚语馨的声音:“啥啥啥?秦久瑟也在啊?真人漂亮吧?哈哈!我还挺喜欢看她的戏的!” 一旁慕阳和顾霆深的声音几乎同时传来: “干正事。” 按照提示和分析,陆央央随着顾霆深转了几个地方。正厅只是社交地点,人们觥筹交错,谈天说地,时而随音乐跳舞交谊,时而去自助餐台取点难得一见的花样小点心。 几个偏厅的活动倒是很多,有聚集在一起赏字画、交流鉴赏经验的,有的偏厅看起来古朴极了有的偏厅又感觉很新潮,有的厅好像请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在做着讲座一般的事。 这个地方真的是,一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感觉就是个高档俱乐部集合体。 陆央央正花式传递着耳机里的慕阳对顾霆深的回复,突然看见远处有个女人朝她这边招了招手。 心下迟疑,但着实被远处那个女子惊艳了一下。 一袭大红色的锦裙,露出线条性感的后背,气质秀美绝俗,大红于身艳而不妖,脸如白玉,颜若朝华。 不用想就知道,这种等级的美人,是来找顾霆深的。 陆央央低眉看了眼自己胸口那几两肉,本以为还算可以了,真是一山有比一山高啊,不好意思再瞧人家的波涛汹涌。 以为只是跟顾霆深打打招呼,谁料顾霆深远远看到了她,像是认识一般,点头示意。 继而对陆央央说道:“失陪一下。”说罢就向那个女人走去。 陆央央突然心下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今夜无论谁前来,顾霆深从未留下过她一个人。 当然她知道顾霆深这个人肯定不会因为人家美艳就贴过去,看样子应该是旧识,陆央央凝眉看了看远处看着顾霆深走近笑容更加明艳的女子,还没待他靠近上前几步温柔地抱住他。 顾霆深没有推开,反倒是轻轻回抱了一下,继而放开了她。 这么看来,难道是,旧爱? “央央,央央?怎么不说话了?发生什么了?” 戚语馨的声音清晰地从那边传来,打断了陆央央的愣神,她突然再次意识到自己今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抬脚就准备离去,继续发挥她的观察力,而不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叙旧”。 刚走两步,皱了皱眉,低声开口道:“语馨呐……现在就你一个人?” 戚语馨回身看了眼去帮他和自己泡咖啡的慕阳,笑了笑,扶了扶戴在头上的耳机,开口道:“是啊,他去打水了,怎么了?” “嘿嘿……内急,憋了好久了,一直不敢去。” 陆央央讪讪一笑,其实她紧张就想上厕所,但不紧张了才会感觉到那股急切。 刚才顾霆深在她身边,慕阳又在那头听着,还不能轻易把耳麦取下来,人又络绎不绝地来打招呼,她根本就不敢去。 现在是实在憋急了,加上顾霆深跟美女聊天去了,解决生理需求成了她的首要任务。 “哦好好好,你去你去,我把耳机放桌上,我不听!辛苦了辛苦了!” 陆央央喘了口气,伸手就拦住了身边正准备递送酒水的服务生。 其实已经憋得不行了,脸上依然还要堆起与着装相符的美好而友善的笑容,开口道:“您好!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刚才逛了半天,并没有一处明显的地方写着洗手间,侍者明显因为被她这么一拦吓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地方:“在……在那边。” 陆央央点了点头,不顾穿着的高跟鞋,步子加快,趁着没人注意这边,甚至像小跑起来。 侍者指着这边,有两扇紧紧关闭的木门,门上的雕饰看起来极其具有禅意,古香古色般。 陆央央以为是像那些中式餐厅里卫生间也会装修成的那种样子,心下正觉得这个地方真不是一般高档,一着急,双手抓住两个鎏金的门把手,大力往外一拉—— 与此同时,戚语馨正把监听耳机放在一旁,去后面的桌上喝了口咖啡,慕阳以为没人在听,伸手就准备把耳机戴起来。戚语馨见此状,心下想到陆央央此刻可能正在方便,伸手就向前扑去,一边阻止一边喊道:“等等,现在不能听!” 谁知手里的咖啡因为太满泼洒了出来,甩到了慕阳的胳膊上,慕阳虽然隔着衣服,但依然感觉到了那股热度,他惊叫了一声,伴随着戚语馨的尖叫声—— 于是,当陆央央尽全力拉开大门的时候,她身体已经往前冲了两步准备尽情“释放”,带着的小风和门被突然打开吹进来的大风,吹灭了门口站着的一小排人手里拿着的蜡烛。 因为发现自己没有进厕所紧急刹了车,坐在主座那位有名的正在闭眼冥想的禅师倒是没有睁眼,而一屋子的人都因为她突然的闯入而纷纷看着她,门口那几位蜡烛被她弄灭的更是皱眉盯着。 打断了一群人的冥想,心下觉得已经是罪过,但转念一看,人家果然是大师,她这么大的破门而入动静都没给弄睁眼,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好了。 正想退出去,耳朵里传来的两声尖叫让她在脚步停下来的时候,吓得也叫了一声。 “啊!我的妈!” 这时只见,光头禅师缓缓睁开的眼睛,里面充满着对眼前事的不解和明显被她尖叫惊扰到的神色。 刚才盯着她的人,好几个的下巴都掉了下来,嘴巴微微张着。 她把人家蜡烛给吹灭了就算了,也把人好不容易请来的大师吓到了。 刚才熄灭的蜡烛在缓缓冒着青烟。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她此刻僵在原地,双脚一前一后,眼睛左瞧右瞧,想着怎么解决这个尴尬的境地,干咳了一声,开口尬笑了一下,胡扯道: “嘿嘿嘿,那个啥……您知道厕所在那里么?” 禅师缓缓举起了手,脸上依旧是刚才的惊讶表情,他抬手的动作像年久失修的机器臂,一顿一顿的,指了指门外,语气仿佛是刚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在……在外边。” 16 真不能怪她思想不纯洁 时间倒回一点点。 顾霆深都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见过颜青宁了。 他脸上的表情比见其他陌生人时要柔和一些,眉眼间的冷漠淡然褪去了几分,轻轻放开扑向他怀里的颜青宁,他轻声开口道:“这次我能收到邀请,你在后面帮了不少忙,多谢。” 颜青宁虽身穿着热情似火魅惑撩人的裙子,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不媚俗,她很高兴能看到顾霆深,这份高兴写在她的眉眼间,但,本来留在那里的一抹淡淡的闲凉,始终没有消失过。 “不客气,当初他们来找我,明着我不能帮,但这么做,两方共赢。再说了,以前又不是没请过你,你都不愿意来罢了。” 顾霆深嘴角微微勾了勾,知道颜青宁在开他玩笑,并没有再多提,她眉眼间的那抹凉意,他当然注意到了,颜青宁的事他听说了一些,轻轻叹了口气,启唇道: “你还在等他?” 颜青宁秀眉一挑,在这样一张媚态万千的脸上,倒显得格外有风味,她摇晃了摇晃杯盏中的酒,轻笑开口:“怎么?连你也要来劝我放弃么?” 顾霆深摇了摇头,末了,看向远处,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别的东西,深邃的眸眼让人看不清一丝情绪。 颜青宁知道他会明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低眉妩媚地笑了笑,一把挽住了顾霆深的胳膊,说道: “走吧,你来找我,不是为了案件嘛?去我办公室查吧,资料都给你准备好了。不过你得快点,活动结束前半个小时就有人要来了,那个时候我可没法管了。” 说罢,踩着细细的高跟鞋,柔若无骨般挽着他,像二楼走去…… 站在远处的陆央央刚刚从洗手间出来,她即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也不清楚他们要去做什么。 在她看来,就凭那个女人最后那个动作,就觉得他们很不“纯洁”…… 会不会,顾霆深提出以身体为交换条件获得那个神秘女人的帮助? 会不会,那个神秘女人有丈夫,但丈夫很有权势,二人只好趁此机会私会? 上面都有什么呢? 他……为什么要跟她走呢。 赶紧拼命摇了摇脑袋,甩走了这些不健康的、天马行空般的猜想。 她要在自己脑补出一部黄片之前,赶紧找点正事做。 随便走进了一个看起来还不是很严肃正式的偏厅,几位知名作家正在前排进行着交流,几位有名的编剧也在此处,看起来,这里是交流书籍剧作的地方。 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彼此交流着对名家名篇,或是当下畅销书的见解,今夜来到此处的人也有些出版行业的佼佼者,他们的交流,当然也带着其他目的,但更多的是这些贵妇。 陆央央随便驻足听了几个,顿感无聊。 与其说是在谈见解,有些人感觉只是在通过书籍里的故事在借另外一条路吹嘘自己罢了。想通过阅读,来显示自己并非跟身边站着的这些同样每天打麻将、逛奢侈品店、买高定的贵妇一样,自己是每天聚会、逛奢侈品店、买高定的读书的贵妇。 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 读书的目的不在于能让自己变得跟别人不一样,而在于,让你敢于跟别人不一样。 但这些人所做的,还不是跟别人并无不同。 近期销售热潮的书,若是一本小黄书,估计闺阁趣事也要吹嘘几分的。 她感觉有些人虚伪,不愿再听,正准备走,突然留意到了偏厅侧面一个书籍展示玻璃柜。 这个偏厅里随处可见这种书籍玻璃展示柜,她看有些多,不禁好奇起来。 随手拦住了身边经过的一个侍者,指了指里面,轻声开口问道:“请问,这里面的书是你们只用来展览的吗?” 侍者看了她一眼,衣着并不俗,虽然不是华贵至极,但他有点印象她是今夜顾霆深带来的女伴,以为她问的是另一个意思,笑着答复开口道: “不是的小姐,这里面有我们颜总收藏的初版书,那个是珍藏,只用来展览的。但有些,尤其是这一部分……”边说着,边指了指旁侧摆着的一些书,“这一部分是为了纪念下来我们这里办交流会的作家作品。如果您要买,我们可以给您网址,您需要么?” 陆央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继而又忙摇了摇头,摆手笑道:“不用了,谢谢你啊,我就是问问。” “问什么?” 陆央央听到这个熟悉低沉的声音语调,立刻偏过头,只见顾霆深正向她走来。 侍者知趣地离开了,陆央央却一语不发地上下不停地打量着顾霆深,黑白分明的眼珠转来转去,看着鬼机灵极了。 顾霆深剑眉微微皱了皱,眉心一挑,有些不解道: “你在看什么?” 陆央央没有发现任何唇印吻痕,甚至连头发凌乱之后再梳好的痕迹都没有,撇撇嘴,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开口道:“嗨,没什么!我以为你上去发生了点故事,准备用八卦记者的功力来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不过现在看来,要不是你藏得太好,就是我眼力不够。” 顾霆深微微扭了下脖子,抬手扯了下领带,正正它,继而看向陆央央,无奈地眨了下眼睛,说道:“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陆央央撅了撅嘴,笑着摊手道:“想你啊……” 话音未落,陆央央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歧义,抬眼匆忙瞄了他一眼,发现他似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或异样,又加了一句: “想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开开金口给我点独家新闻啊?” 顾霆深难得,看着陆央央这无可奈何郁闷至极的样子,居然挑了挑嘴角,轻笑了下,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 陆央央一瞬间眼睛都瞪圆了,偷偷摸摸把他拉近了两步,踮起脚,凑近他耳边,轻声像说着什么秘密一样阴阳怪气道: “你不会真是和刚才那位D杯美女那个啥……爽了吧……难得看你,笑的这么开心……” 还没待顾霆深开口,陆央央只听耳机里传来一阵喷水加猛咳的声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我的……我的天……我就去擦个烫伤膏……都发生什么了?!” 慕阳刚才正一口水想喝下去压压惊,这陆央央的低语可是一言不漏的传到了他这边,吓得他喷了出来,让桌前经过的小胡免费洗了个澡。 真不能怪陆央央思想猥琐,她看顾霆深居然如此开心,有闲情雅致笑她,才浮想联翩。上次见他这样,是案情有了进展。 刚才也就是他和那个女人上去不知干了些什么,她当然觉得案情应该不会有什么进展,可能是顾霆深和她有什么“进展”。 顾霆深既没有生气,也没有逃避,他反倒懒洋洋地瞧了此刻垫脚扒在他肩头的陆央央,淡淡地开口冲耳机那边的慕阳道:“她胡猜就算了,怎么青宁和我,你也信?” 在那边的慕阳一听颜青宁的名字,瞬间就不咳了,反倒有点尴尬,一边胡乱抓了几张餐巾纸,糊弄着给小胡抹脸,一边扶了扶耳机,咧嘴笑道: “不信不信,当然不信了,刚才被烫了,可能有点意识不清醒,你们继续,继续……” 陆央央又一头雾水,她本来就是开个玩笑,慕阳那么大反应本来就吓着她了,那水就像喷她脸上一样,之后顾霆深提及颜青宁的名字,更是让她不得其解,只好开口问道: “青宁?青宁是谁?” 慕阳不着痕迹地从小胡头上拿下一片茶叶,用手弹到一边,解释道:“青宁啊,颜青宁!就是前几天我和语馨来见的,霆深给的那个能帮我们的号码的主人啊!” “啊?”陆央央愣了愣,心下回想了一下这段记忆:“你们不是说……哦,是女她不是男他啊!我一直以为是个男人……” 心下了然,但话锋又一转,看着顾霆深,像小恶魔从地底爬出来,挥舞着带箭头的小红尾巴一样,坏笑着露出小虎牙:“人家大方帮忙,你以身相许,也不是没可能嘛!” 说罢退后一步,把手从顾霆深的右肩上拿了下来,耸耸肩道。 “她早就结婚了。” 顾霆深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阐述一个事实般正经的语气,看着陆央央,想起刚才在颜青宁办公室,看到的那些登记资料,继续道: “我高兴是因为,她提供的资料,确实对案情进展很有帮助。我几乎可以确认,信徒就是来这里挑选的受害人。” 陆央央终于无处再套他话,只好认南墙,挽着他的手向外厅走去,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他们今晚也可以提前撤了。 耳麦里慕阳虽然没着急问,但她还是因为好奇而随口问道: “那你都看到什么了啊?” 客户登记资料和名单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业内不能随意泄露的秘密,颜青宁跟他是老朋友,除了帮他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拿到了邀请,还允许他在不把资料带出去的前提下随意浏览它们,已经是帮人帮到底了。 顾霆深在脑海里仔细整理了一遍,他刚才让自己在短短时间内已经把所有他认为有效的信息记了下来。 行至偏厅门口,他为她拉开门,边轻轻凑近她带着监听型耳麦的耳朵,不留痕迹地沉声耳语道:“她们参加过这里同一个活动。” 那边正拿着笔的慕阳听闻此言,瞬间从椅子上激动地站了起来,开口道:“好好好!太好了!这下范围可缩小不少!” 如果之前是大海捞针,现在就是在溪流里捞小木棍,好歹知道水流方向。 顾霆深借着帮陆央央开门趁她走过的动作,又微微前倾了一下,在外人看来,像是亲昵的耳语和些许挑逗的意味,但陆央央知道他只是想离耳麦近一些。 可好像有些太近了,顾霆深的下一句话刚刚说完,他温热的呼吸就像吹在了她的耳垂上,细细腻腻地引发起了一阵战栗,她咯咯一笑,轻推了顾霆深一下,谁知臂力太大,推得他都挪动了一点。 刚想再为自己无法克制的臂力打哈哈,却在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之后,脑海里突然闪过几个片段,瞬间愣住了。 “等等,什么?你再说一遍?!” ———————— 谢谢亲们的收藏、推荐和评论哈 祝你们吃香喝辣不长胖 想找我玩欢迎来评论区哈,对,就是那个搬着小板凳煮黄花菜的~~ 17 在独家面前,脸算什么 顾霆深显然没有料到她这么大的反应,略微怔了一下,却仍旧面不改色地俯身凑近她,低声开口又重复了一遍。 陆央央感觉似乎脑海里有什么回忆像被那个开关触发了一样,闭上眼睛,眼前回忆的书本纸张翻得飞快,一下子定格了其中的好几页,放大开来,呈现在眼前。 趁身后的大门没关闭之前,赶忙扭身准备向后面某个方向走去。 刚走两步,看顾霆深依然站在门那里皱了皱眉,稍显不解地凝神看着她。 想也没有多想,一把抓住了顾霆深的手,拉着他就往刚才玻璃书柜展示区那里走。 她的手不大,至少跟顾霆深比不大。 拇指摁在他的骨节上,另外几指只够抓住他的手指,根本握不住掌心。 可能是因为太着急,扯着他向前走又很快,手渐渐滑开,她没有多想,一心满满都只有就想赶紧去刚才那个并不显眼的收藏书柜的位置去印证她的猜想。 刚才不经意晃过去,这里又有那么多书柜,都忘了到底是哪个,一边嘴里念叨着:“刚才到底是看的哪个柜里的来着?!” 一边忽而向左忽而向右,不好意思地在交谈的人们边经过着,吸引了不少目光。 她像只无头苍蝇般带着顾霆深乱窜着,他本就比她高,被她扯着更是显得有些滑稽,但他没有松手。 陆央央刚想回身跟他讲一声自己忘了要找的东西到底在哪里,马上就要从指间相互脱离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的人停了下来。 刚才最后带着的一点他手的温度从指尖如流沙般溜走,她停下来乱窜的步伐,还没待回头看身后的人怎么了,下一秒,只感觉到她的手被顾霆深手心的温度几乎是完完全全地包裹了起来。 他的手几乎不用费力就可以覆盖住她的手背,温暖如被保护起来的火炉,不用怕或近或远,温度刚刚好。 她却像被通了电般,有什么东西沿着指尖的毛细血管参与进了血液循环,之后回到心脏,呼吸小小地急促了一下,回身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顾霆深脸上的表情依旧如常,他牵着陆央央的手,剑眉微微皱了皱,朝某个方向眯了眯眼,似乎是确认了什么,边拉着她便走去边启唇轻语道: “在那边。” 然后准确无误地让陆央央站在了刚才她询问侍者的那个展柜前。 松开手,偏了偏头,看向里面陈列的书籍,确认周围并没有靠的很近的人,于是沉声问道: “怎么了?” 陆央央下意识在他松手后,把手背在了身后,左手下意识地开始猛掐右手的手背,身体前倾,看着里面的那些近期作家书籍,然后偏头想了些什么,认真地说道: “你刚才跟我说,她们有可能的活动交集是这个对吧?” 顾霆深点了点头,从刚才的记录来看,两位B市受害者都是在活动当日有作家名家来参加座谈或私家签售交流等活动的时候登记过。 从两位受害者的职业来说,第一位死者是杂志主编,与出版社有些许关系。第二位死者虽然是家庭主妇,但丈夫是出版公司的上层。 所有的活动,虽各式各样,但最有可能让死者产生交集的就是这里。 可能是出版商、可能是某本书的同好、可能是所有跟文字工作有关,但是那天出现在这里的人。 名单又一下子小了很多。 陆央央再度回身,仔细瞧了眼里面的书,刚才他们这一通乱找,已经吸引了一些目光,有些游移走了,有些依然停留着。 她深吸了口气,故作亲昵地挽住顾霆深胳膊这回长记性控制了下力度摇了摇,再度朝门口走去,一边开口道: “回头叫技术部门的人查个东西,我好像有点线索能帮你们找到嫌疑人。” …… 二十分钟后。 陆央央看着此刻坐在驾驶座上一言不发开着车的顾霆深,耳麦早就关了,收了起来,一时耳边没有任何人声。 不知是因为渐暗至纯黑的夜色,还是因为自己刚才话只说了一半就不再往下说了,她总感觉顾霆深好像有些……不太高兴了。 虽然也有可能是她多想,因为顾霆深平日里也跟现在的神情并无差别,但换位思考下,如果是她被带着到处跑,最后他还不愿意把话说全,绝对会把她急死的…… 但她不说也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陆央央暗暗心想,如果要是她能确认好,再把这个线索说出来,那么将对他们办案减少不少负担。 相反,如果她要是记错了,或是查到的东西不足以支撑她的想法,那么就是给他们的调查徒增工作量,耽误时间。 她毕竟不是警察。 顾霆深在刚才见她不再继续说下去之后,倒没追问,甚至从刚才上车到现在,一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顾霆深今晚开的是自己的车,与平日他开去重案组A的车子不同,是辆POR911Carrera。 车子的外形颜色是桀骜奔放的红色,感觉与顾霆深平日喜黑喜白纯色系的选择相差甚远,加之实在找不到话题,坐在副驾驶上,手上下滑弄,动了动安全带,开口道: “哎……你……你怎么买辆这个颜色的啊?” 恰好遇到红灯,顾霆深伸手扯了扯领带,偏头将它松了松,余光扫了陆央央一眼,语气并无起伏地说道: “庭铮送的。” 陆央央眼珠向右上转了转,回想起刚才在那里碰到的他的堂弟,那个性格,看起来,是会选择红色的人。 心下好奇,刚才看他俩对话,给她的感觉并没有多亲密,身为记者,自然又有了一些疑问。 今天就对顾霆深个人的了解来看,其实已经近了一步,起码她以前就从来不晓得,顾霆深的堂弟是在娱乐业内如今大名鼎鼎的沈庭铮啊! “那……他为什么送你车啊?” 舍不着脸套不着独家! 陆央央对于顾霆深挖掘的好奇再次打败了她刚才以为他在生气的担心,加之他回答她问题的语气与平常并无差别,于是大胆地问道。 顾霆深淡淡地瞄了她两眼发光的神情一眼,犹如看到了下雪天渴望吃到街边好吃熟食的流浪猫,喵喵叫的向他走来并伸出爪子一样。 深邃的眸光挑到转绿的交通信号灯上,发动车子,很快通过了那个路口,没有回答。 陆央央翻了个白眼,看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咂了咂嘴,伸手就放在了顾霆深前伸握住方向盘的胳膊上,开口道: “哎!你可当着慕阳他们的面答应我了的啊!每天可以问一个私人问题,不会刚参加完活动出来就不认账吧!” 领带因为刚才的拉扯而全然无了之前参加活动时的正经系在衬衫衣领上的模样,因为微微有些歪,不再是之前深沉、与他个人气质相比黯淡、冷漠,过于理性的感觉,而是一种神秘的叛逆和桀骜感。 只听顾霆深低声、正经地不能再正经一般,语调微微一扬,扫了眼陆央央扒着他胳膊的手道: “交规没学还是驾照没过?开车的时候,不要与司机发生肢体接触。” 陆央央被教育了,有些讪讪然,赶忙松手,乖乖地后背服帖回了副驾驶,嘴里不满地嘟囔着: “哼!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嘛……” “当初你让我答应你每天问一个问题,又没要求我一定要回答。” 顾霆深打了个转向灯,幽幽开口回应道。 陆央央简直要气炸了!这什么人这是! …… 已经能远远看到重案组A所在的大楼,他因为这辆车在那边没有登记,不能停在他的车位上,只好在外面找了个停车场。 停好,和陆央央一前一后向入夜还灯火通明的大楼走去。 “说话不算数!说话不算数就算了还玩文字游戏……” 陆央央在后面,一边似陷入死循环般嘟囔着,一边因为夜间温差过大很是寒冷,自己又穿的是礼服把外套丢在了A组,上下搓着自己的小臂,想把那些因为夜间凉风吹过带起来的鸡皮疙瘩给摁下去。 现在这个季节尴尬极了,白天嫌热,晚上又很冷,她自以为体质赛天蓬元帅,扛得住,也被冻得牙尖发抖起来。 尤其是这股一劲儿一劲儿的小风,简直就是揪起人的衣领往里灌。 夜色中,前面人的身影就那么挺直地走着,似乎是听不见她的任何话,也不受任何东西的影响,仿佛她不存在一样,也没有回头看过。 风轻轻吹动了他的头发,几缕发丝斜斜地被风卷到了因为发型而完全露出的额头前,发尖停在眉间,他突然停在了路边。 陆央央一时赶紧闭上了嘴,本来是想多念叨几遍让他知道诚实的重要性,谁知下一秒她就看见他一只手伸在他的领间,横着一扯,轻微侧了下脖颈,彻底把领带扯了下来。 因为她站在他身后,看不清他到底在做什么,但从动作判断,好像在解衬衣扣子?? 第一颗和第二颗的样子?? 不会要打她吧,陆央央心想,虽然……有点帅,但是这动作一般都黑帮打架之前喜欢干的事啊?! 想起自己刚才话说一半外加又一直在叨叨这件事,想想也不是没可能。 还没待开口,只见顾霆深缓缓回过了身,向刚才因为她走的慢而落后不少的位置走来。 这段路没有灯火,天色依然如墨水中的底色,黑压压的,只有天上一轮皓月,和周围被光影映照的紫色云彩,和一闪闪的星星。 身后,远远有车开来,车灯并没有关,照映了他向她走来的前路,照映着那男子俊朗的眉眼,好像比夜空还幽深的眼眸之色。 他脱下了外套,搭在手臂上,看着她,沉声开口道: “庭铮那段时间,公司周转出了点问题,我给了他个住处罢了。” 陆央央没想到他这般架势走来就是为了回答她的问题,咽了咽口水,弹簧般的点了点头,咧嘴笑道: “诶呦!你说你回答就回答呗,还非这么气势磅礴地朝我走过来,我还以为你生气了要打我呢……” 话音未落,嘴角谄媚的笑容因为天气冷加眼前的情景僵在了脸上。 顾霆深往斜下方弯了下手臂,刚才搭在上面的外套顿时滑到了手上,他眼睛虽然没有看陆央央,但是动作轻轻往前一递,却是递到了陆央央手一伸就可以拿到的位置上。 陆央央怔住了,大脑有一瞬间无法明白他的意思,只听顾霆深低沉的嗓音伴着夜晚偶尔吹来透骨的风卷到了她的耳边: “天气凉。” 18 狗和顾霆深的秘密 陆央央觉得,从听到这句话再到伸手接过来他的西装外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她迟迟没有伸手来接,脸上刚才的谄笑早已不见踪影,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她瞧着顾霆深的眼睛,在刚才一驶而过那辆车的车灯映衬着他深邃幽凉的眸子亮了又暗,像被烟火照亮一瞬的夜空。她的视线沿着他一路向下,到了他骨节分明的手,和那件手中拿着的衣服。 “要我帮你穿?” 顾霆深看她的样子,那样定定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也没有伸手来接,不知道愣神在想些什么,出言道。 陆央央慌忙从刚才自己远去的神思中抽离了回来,一把就顺手拿了过来,一边披在肩上,一边笑着回答道: “要要要,干嘛不要,嘻嘻,谢谢啊!” 往前路看看,再从后面穿过家属楼区,就可以到了。 他西服的内衬也是黑缎面的,凉凉的丝滑触感覆盖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肌肤上,表面虽然是微凉的,皮肤以下却渐渐暖了起来。 她用手轻轻拢了拢肩头的外套,不经意地抬眼看着此刻走在自己身边的顾霆深。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照顾自己穿着高跟鞋走不了很快,他的步速是放慢的,基本保持着跟她平行的位置。 他走路永远是抬着头的,目视前方,不发一语。依然是那副清冷的样子,多做一个表情好像都嫌费力似的。 但陆央央就是挪不开眼睛,好不容易挪开了还是要偶尔看上几眼,觉得自己今晚有些奇怪,摇了摇头,心下暗自觉得要好好走路,突然听到了一阵铃铛声由远及近。 她是不是看错了? 顾霆深一瞬间跟变了个人一样,表情都柔和了起来,嘴角带上了笑意,伸出了手向铃铛来源,轻轻屈膝弯下腰: “悉尼……你怎么来了?你主人呢?” 说罢,伸出手,呼噜呼噜了那只拉布拉多犬的头,看到拖在了地上的遛狗绳,笑容变得更加宠溺,捧着它的头,低声细语道: “你啊,不乖,到底是主人遛你还是你遛主人啊?” 金色的拉布拉多犬看起来应该还未成年,不停哈着气,吐着舌头,上下扑弄着,一边想趴到顾霆深的西装裤上,一边又在和他亲昵的玩耍一样,上蹿下跳兴奋的不得了。 顾霆深似乎根本不在意它的爪子和不经意粘到身上的狗毛,像是自家狗一样抚摸着它的背,拉布拉多尾巴摇的极快,嘴巴咧着,像在笑。 陆央央也不禁被这很可爱的狗给逗笑了,但心下依然还停留在对眼前情景的适应中。 第一次看见顾霆深这样,即使面对的是一只狗,嘴角也在时刻勾勒着。眉眼间的温柔和耐心,唇齿间不经意漾出似在温和逗弄的话语。 从未觉得他如此……笑得像个孩子。 远处狗的主人跑来,是位个子不高、看起来很阳光友善的女人。 她一边跑来一边喘着气,摆了摆手打招呼道:“维尼老远不知怎么的,拽都拽不住,我就说嘛!果然是顾先生你来了。” 顾霆深几乎已经是半跪在了地上,狗亲昵地一会儿想伸爪子爬到他身上,一会儿想舔他的手,顾霆深都来者不拒,一手逗弄着它,脸上的笑意依然没有下去,抬眉开口道: “好久没见你遛它,好像是又长大了。” 狗的主人俯身捡起地上的遛狗绳,牵在手里,又绕了几圈,看着撒着欢的拉布拉多犬,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以后维尼就不能找你玩了,因为我要搬家了,估计是知道,今天才这么疯吧。” 顾霆深神色微微一怔,眉心皱了皱,脸上的笑意收了回去,似乎是一瞬间,陆央央好像觉得他……很难过。 像个买了糖转脸就掉在地上一样,一种失去的落寞。 但很快就消失,快到陆央央以为自己看错了。 顾霆深伸手握了握狗的爪子,另一只手放在了它的头上,狗转着头,不停地舔着他的手。 “以后见不到你了,要乖啊,悉……维尼。” 他看着那只狗,嘴角再次扯出一个笑容,像是在跟玩伴说再见一样,恋恋不舍,可这感情却很干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主人牵走了它,又留顾霆深和陆央央在原地。 陆央央看着顾霆深伸手掸了掸自己膝盖上的灰尘和金黄色的狗毛,神色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冷然高远,像是刚才那个场景是她幻想出来的一样。 微微偏了偏头,开口道: “你为什么要管那个狗叫悉尼啊?” 一次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刚才告别的时候,她明明又听到了,心下好奇,随口问道。 顾霆深低眉正在整理自己的袖口,他从未看起来狼狈过,现在也是一样。 “有么?” 语调微微扬起,像是在跟她确认一样,陆央央愣了愣,他这个样子不像是不承认,反倒她一瞬间还觉得是她听错了。 “怎么……没有,两次啊?” 顾霆深的眸光颜色暗了暗,眼睫轻轻眨动着,似乎是在回忆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又或是在……想着什么别的东西。 “有也不告诉你。” 嘿???哈??? 语气虽然没什么起伏,说话方式也是他喜欢的方式。 怎么这内容听着那么贱兮兮的呢?! 还未开口,顾霆深低眉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开口道: “快走吧,挺晚了。” 陆央央:…… “还不走?” 顾霆深已经向前走了两步,刚才还抱着肩一脸吃了瘪的表情的陆央央,此刻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眉眼耷拉了下来,抿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倒也想走啊……” 陆央央站在原地,顿时欲哭无泪。右腿再次使了使力,还是无果后,尴尬地笑了笑,向下指了指,无奈地说道: “高跟鞋不小心……卡在砖缝里了……” 顾霆深:…… …… “你脚往上抬了没有啊?” “我抬了!抬了啊!再抬就踢你脸上了!” 晚风瑟瑟中,来往的行人就看着…… 他们穿得一本正经的在……拔鞋跟。 陆央央就说自己怎么刚才好像在慢慢下沉呢,再一动就跟原地扑腾被拴住一只脚的鸟一样,这个砖缝卡的实在太紧了。 顾霆深弯着腰帮她挪动着鞋跟,她一手扶着他保持平衡,一边还得捂着裙子下摆防止走光,真是心好累啊。 今天这砖缝就跟较劲一样,真的是弄不出来。要么就用巨大劲儿,她连人带鞋今天折在这里,顺便还走个光,要么就…… 陆央央实在是看路边行人走过时眼中含笑的目光看够了,爽快地拍了下手,将脚从那只鞋里伸了出来,踩在地上,顿时整个人矮了一截。 一边高一边矮看着也是滑稽,顺手就脱下了另一只鞋,拿在手里,故作轻松甩了甩手道:“唉算了算了!不要了不要了!走吧走吧!” 内心简直在滴血啊!她为数不多的高跟鞋里,这是她当年为了毕业舞会专门攒钱买的啊…… 但在这么耗下去也是没用,鞋跟都快断了,只好作罢。 顾霆深缓缓起身,看了眼她此刻直接踩在地上的双脚,放下了刚才卷起的袖子,将袖扣记好,直接向警队大楼那边转过了身。 陆央央正想跟着他,以为他要向那边走去。 默默回身瞧了那只鞋一眼,叹了口气,刚想跟着走,一回头就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上来。” “啊???”陆央央完全愣在了原地,怪不得突然觉得顾霆深的高度矮了一截,但还顾不得反应,只听他继续说道:“前面有施工工地,光脚走不安全。”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裙摆,长度应该还够,伸手将外套系在了腰间,遮挡住下摆,一个起跳就挂在了他的身上。 脸上露出一个无比狡黠的笑容,此刻她抱住了他的脖子,凑在耳边,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顾霆深一起身,感觉自己第一次体会到了高海拔的空气和视野,兴奋道: “哈哈!原来你平时的视野是这样的啊哈哈!” “再扭就下来自己走。” “……诶嘿嘿,不扭,我不扭,您老人家慢慢走哈,辛苦了。” 重案A组。 慕阳和戚语馨他们,还没有回去,刚才陆央央说有点信息需要核查,他们就都没有走。 已经比顾霆深刚才说回到这边的时间晚了不少,慕阳有点担心,因为他几乎从来没有差过时间。 顾霆深对时间的准确性几乎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当然是知道为什么,所以这次他晚了一点,才会担心出什么别的事。 正扭过身想打电话,只感觉有人点了点他的肩。 “慕队,慕队,别打了。” “诶不行,得打一个,到哪儿了也没个话。” “慕队,慕队,真的,别打了。” 小胡扯了扯慕阳的衣袖,不小心碰到他之前被烫到的地方,虽然不严重,也倒吸了口冷气,一边回过身来,一边说道:“哎呦呦!你扯我干什……” 陆央央是惊觉已经到了楼层,才开始慌忙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 被人背着上下楼真的别提多轻松了,加上今天在那边端着神态,累的要命…… 她靠在他肩上,闭目养神,几乎是忽略了一路所有人的目光,直到刚才停下来。 周围的氛围从浓浓的惊讶下巴到淡淡的暧昧眼神。 “央央啊,我们霆深背上这么舒服呢?鞋都舒服掉了一只?” 慕阳挑了挑眉,坏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一阵不明意味的哄笑声传来。 她慌忙从顾霆深身上挣脱下来,伸手极不自然地碰了碰头发,双颊绯红的把手上的高跟鞋往身后一藏,干咳了一声,解开腰间他的西装外套,仓皇往他怀里一塞,趁自己脸更红之前,连忙低下头去,躲避慕阳和其他人的目光。 反观顾霆深,脸色依然没有什么变化,连大口喘气都没有,将自己的外套搭在手臂上,拍了下慕阳的肩,开口道:“别逗她了,有点事情帮她确认一下。” 慕阳一听是与案件有关,正了正神色,低眉看着陆央央。 “啊对!你有没有听过一本书……”陆央央心下舒了口气,顾霆深主动把话题转移,避免了她的尴尬,定了定神,抬起头,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 “叫深度。” 嘿嘿,好不容易正经一次的公告 昀泽野: 支持本书的各位小天使们,明天起《无可奉告的羔羊》就要正式上架喽! 从2月16号第一天更新到现在,承蒙你们的喜爱,收藏和推荐票,还有超暖心超暖心的评论,都成为了我不竭的动力! 上架入v是火星小说网对文章的肯定,但支持我前行的根本来自于你们。衷心的在此,谢谢所有读到这里的朋友们哈~ 写本文的初衷之一是希望给大家带来欢笑和愉悦,让央央霆深点点滴滴爱情成长的美好成为心情的甜味剂。 无论《羔羊》的每一个角色还是每一段情节,只要能让你忘却生活中偶尔会出现的小小阴霾,都是我继续前进的初心和极大的荣幸。 日后会更努力在已有欢脱甜宠风格上,在传递正能量树立正确价值观的同时,将它完善的更加温暖和感动。 让它成为一个经得起读者读第二次来检验的文。 《羔羊》全文大概35万字哈(不定,嘻嘻) 虽然比起其他长文来有些“短小”,但坑品会努力做到精悍。 而且央央和霆深在下文里会更甜,不作不渣不毁三观。 诶嘿嘿,文不长,V章全部订阅下来应该不会造成经济压力,请各位小天使们多多支持正版哦~! 继续陪我、陪陆央央和顾霆深走下去的朋友们,再次真心感谢你们的陪伴! 最后,手机端app每日签到可以领火星劵省钱,签满七天app端有大量赠送哦~! 《羔羊》每天大概就是3000~4000左右哈,手壮的话,劵应该是可以省money的嘻嘻~! 有想说的欢迎在评论区留言呗~!我会在那里搬小板凳坐着的等的。 Loveyouall! 19 害人,小黄书害人啊 可能是她运气太好。 在顾霆深提及两位受害者可能就是和信徒在某本图书交流会上认识的时候,她的记忆一下子就跳回了在周明通收拾艾佳遗物时那个纸箱子,还有第二次那个犯罪现场的卧室床头,会所的那个玻璃展柜里——分明都有这本书。 暗紫色的包装,看着很是性感魅惑的颜色,上面两个大字,《深度》。 这本书,前段时间大火。 虽然她没看过,但是平时乘地铁的时候,都能看着好几个人撞书,甚至因为其火爆程度,有的明星流出的街拍照,都在手袋或手里拿着这本小紫书。 甚至有一次,她进老廖办公室,看见他看得如痴如醉。 被她撞见,还不让她说出去他在上班时间看书的事,否则就踢她膝盖…… 虽然这个只有她亲眼见过全部的线索,很有可能成为帮助他们迅速缩小范围的助推器,但是恰恰因为她还没读过,而且也是因为这本书实在太火,大家持有的普遍率不低,所以才不敢在确认之前妄言。 顾霆深和慕阳很把她说的话当回事,想想也没什么坏处,顾霆深今夜在颜青宁那里获得的信息,需要他们凭借很多本不同的书,在很多相关的人中去找一个人,而若这条线索为真,则破案进度将大大加快。 慕阳与顾霆深交换了下眼神,不知两人仿佛有什么特殊的脑电波调频似的,好像一下子彼此想说的话就都了然了。 “小胡,你去看看能不能查到两位死者的购买或者借阅记录?” 顾霆深的手指轻轻在嘴唇上摩挲了下,低眉在深思的样子,补充道: “顺便看看之前T市那几位受害者能不能查到。” 慕阳点了点头,小胡领到任务麻利地就跑起来准备去找信息技术部的同志查。 “语馨,等下霆深会给你一份他复述的名单,你确认一下之后,开始划交叉范围!” “老柳,你和……” 一时间,重案A组一点也没有了将近午夜的氛围,灯火通明中,大家纷纷都在忙碌着。 陆央央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旋转椅上,双脚微微提起来,看着周围忙的热火朝天,脸上一点也不疲倦的警官们,觉得自己在这里闲着,不太合群…… 伸手扯了扯慕阳的衣角,开口道:“我呢?” 慕阳顿了顿,陆央央主动帮忙他当然高兴,但是一时间竟想不到还需要做什么。 “要不等下等你让他们买的书来了,我来看吧……毕竟是一本小说,我看可能会快一点?” 陆央央眨了眨眼,认真地说道。 慕阳本想是让他们这里阅读速度最快的顾霆深来看的,但转念一想他此刻正在帮戚语馨确认名单,虽然等下他们也要再看,但陆央央身为记者,阅读应该也不慢,便爽快地答应了。 …… 陆央央现在很慌乱。 她从来没有在满是警察的屋子里…… 读过小黄书。 对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深度》是本小黄书! 这本书的科幻部分写的出彩,那个什么的部分……写的更出彩。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幻想他的手、他的眉眼、他的亲吻和他的火热触碰……” 陆央央真是老脸一红,虽然光着脚没碰地都觉得有些寒,但莫名的两颊跟火烧火燎一样绯红起来。 “双手虽然被紧紧束缚着,但内心对他的渴望却是难以抑制的……” 我的妈,太太太太羞耻了。 但……莫名刺激啊! 陆央央心想,如果这会儿她一个人在家里读还好,关键是周围来往着那么多A组视力5.0以上的警察,总感觉有地方不对劲儿。 低低猥琐地“嘿嘿”的笑了下,她这可不是看黄书啊! 她是要帮助他们……是正当理由。 于是默默拿着书去了顾霆深的办公室,他此时不在,稍稍有了点私人空间。 直接就坐在了他的椅子上,把书往桌上一摊,还没往下读几行,门“哗”的一下被打开,吓了她一大跳。 “你你你!你进来干嘛!” 陆央央慌忙把手往书上一遮,有种小时候假装做作业实际在看漫画看的正high被抓包的感觉,她刹那间又想起自己其实这样才叫暴露,又仓皇地把手放了下来。 顾霆深皱了下眉,刚才她的小动作全部被他收于眼底,他迈步走了进来,直直地朝陆央央所坐的方向。 “我拿文件。” 陆央央正读到“不堪入目”的一段,心下都有些小小的激动,顾霆深这么一进来,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她慌忙往桌面上一瞅,顾霆深的桌面平日就收拾的很干净,各类各样的卷宗文件都是分门别类放好的,她看他离她越来越近,连忙挥手起身开口道: “诶诶诶!你别过来了,我帮你拿,你要什么?要什么?” 顾霆深往桌面上瞄了一眼,看着她,指着一个文件袋说道: “要那个。” 陆央央一看他停在原地不再靠近了,舒了口气,挂上灿烂的微笑,一只手直接摁在了书面上继续遮挡着,一只手拿起文件,递给了他。 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朝门口努了努嘴,像这是她自己的办公室一样,故作正经地说道: “没别的事了吧?那你出去的时候关下门啊,我正在非常严肃的审核这本书的内容,不要打扰。” 顾霆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低眉确认了下手中的文件内容,抬步就向门口走去。 陆央央赶忙低头继续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刚刚翻一页,只听顾霆深的声音幽幽响起: “好看吗?嗯?” 如果她仔细听,其实能听出里面像往常一样带着的,浓浓的讽刺和嘲笑,但是她……看的太入迷了。 小黄书害人啊!! “诶嘿嘿嘿嘿……好看,你是不知道……又劲爆又刺激嘿嘿嘿。” 眼睛都没离开书页,想也没想地将内心想法脱口而出笑道。 如果!如果老天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绝对不会笑着说出刚才那句话,因为直到顾霆深再次开口,她才意识到…… 刚才她听起来笑得有多猥琐。 “哦?原来陆记者的喜好如此……清新脱俗。” 他的尾音在那个“哦”字的时候微微上扬了几分,正是这不同寻常的语调,让陆央央猛地抬起头,意识到他居然还没有走,站在原地,抱臂饶有兴味地瞧着她。 她的脸“唰”的一红,连忙摆手慌乱解释道: “不不不不是!不是!我平时不看这种书的!就是今天!今天……诶跟你说不清楚!反正我不是,我我我我我就是好奇,诶刚才有几个句子段落内容没没、没看懂,所以……” 陆央央嘴上一个劲儿在解释着,但是完全都是胡诌罢了,她刚才确实……入了迷。 唉!黄书害人啊!害人啊! 还是要死鸭/子嘴硬,想着刚才顾霆深站那么远,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于是开口想着“所以”后该接什么胡言乱语打哈哈。 可还未开口,只听顾霆深如雪顶冰泉般的嗓音低沉的响起,却带着丝浓浓的兴味: “哦?哪句没看懂?是那句‘我几乎失去了平衡,眼前出现白光’后面那段还是‘床单上的痕迹,象征着刚才有多么混乱’前面那段?” 陆央央顿时,石化了。 我!的!妈! 他!看!见!了! 而且还很不知羞耻地用他那个低沉的嗓音念了出来?! 陆央央好想在地上挖个坑,把她自己和小黄书埋进去…… “还是……” 顾霆深启唇,眼底玩味的兴致越来越浓,欲言又止道。 刚才他读出来的地方,已经擦到边了,陆央央以为顾霆深要继续靠这个笑她,心一横,闭着眼睛听着,心想:算了,算被你抓到把柄了,你念吧!我就当听有声读物了! 谁知顾霆深却没有再说一句话,睁开眼,人走了…… 好吧,如果忽视刚才她像个傻子一样对着没人的地方闭了半天眼呈现英勇就义的神情之外,还是十分庆幸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 默默地坐了下来,神色紧张地盯着门那边一伙儿,又好了伤疤忘了疼,把书翻看,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 “慕队!查到了!两位受害人确实都有购买过书籍的记录。” 慕阳兴奋地从小胡手里接过看了眼,朝身边的顾霆深点了点头,开口道: “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她们近期的购书记录里,交叉的书籍只有这一本!” 顾霆深扫了眼,心下了然,如今他们只需要确认下到底是哪些人参加过那天这个读书交流会,然后再交叉对比,虽然还要点时间,但是会能得出信徒到底是谁了。 想到这,眼神落到了自己办公室紧闭的门那里,心想,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她了。 慕阳看顾霆深的眼神方向,拍腿哦了一声,开口说道:“哦对了!其实咱们系统里都能查到大概内容的,我是实在看她想帮忙不忍心拒绝……我现在就跟她说下,让她不要再看了,早点回去休息。” 可还没走几步,只听顾霆深在他身后说道: “不用了。” 慕阳疑惑地扭过头来,看着他,刚想开口问为什么,突然想起刚才霆深背陆央央回来时的样子,以为他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嘴角划过一个坏坏的笑容,回身走过来,推了推顾霆深的肩膀,笑着说道:“哦哦哦,那我不去,你去吧!” 顾霆深无奈地眨了下眼睛,其实他本来想说的是陆央央在里面看得正欢实,不用叫她停,可眼前慕阳好像完全会错意。 他懒得解释,只好走了过去。 推开门,陆央央倒不是端着书本,一副双眼发光口水横流的样子。 此刻,她的书摊在脸上盖着,仰着脖子在他的椅子上睡着了。 小礼服的裙摆被老老实实的坐在身下,耳环因为后仰而垂到了肩上,发型早已不似之前那样精致完好,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他的西装外套,盖在身上,呼吸均匀地睡了。 顾霆深上前,将她遮脸的书拿了下来倒扣在桌上,陆央央双眸没有睁开,突然动了动,像慵懒的海豹样的扭了下,侧过身来,只是睫毛轻微颤了颤,丝毫没有醒转的意思。 顾霆深看她刚才披在身上的衣服几乎滑落了下来,伸手捡起,动作极轻地往她身上一盖,转身准备关上自己桌上的灯出去,不再打扰她休息。 刚刚伸手,目光突然落在刚才自己倒扣的《深度》上,下意识眉心一皱,眼光定格了几分。 迅速拿起书,关上灯,走出了办公室。 慕阳看他拿书出来,好像在认真看着什么,抬眼看了眼表,已经将近凌晨四点了,于是说道: “霆深,回去休息会儿吧,人员范围确认还要点时间,大家今天都挺辛苦的了,尤其是你和陆……哎?你怎么关灯了?她人呢?” 顾霆深却好似没有听他说什么,凝眉神色冷峻的读完刚才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抬头看着慕阳,眉宇间似有一抹寒光划过。 慕阳意识到了他的变化,神色也正经了起来,开口道: “出什么事了?” 20 赔了鞋子又丢脸的一天 几天后。 华灯初上,城市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在夜幕渐帷下悄声无息的开始了白日无法压抑的悸动。 出租车停在了一家看起来十分高档的餐厅面前,门口用隔离链隔着一些衣着正式的男男女女们,侍者在门口拿着丝绒面的菜单,递给等待餐位的人。 女子的高跟鞋最先伸下车子,细长的脚踝,光洁的小腿,魅力四射的小黑裙和妆容。她下了车,用手将一缕滑下一边耳际的短发给别了回去,面上妆容完好,大衣下穿着裙子,很是美丽。 “您好?请问您有预定么?” 门口的侍者看她直接就向门内走去,伸手拦了下,礼貌地发问道。 “有的,雷先生的订位,不过我不知道在哪里……” 女子微微一笑,透过门口的玻璃隐隐看见大厅里的座位已经是坐满,但并没有看到她约见的人的身影。 “哦,有的,雷先生订的是包厢,请您跟我来。” 就这样,女子在门口等位的人们羡慕的眼光中,踩着高跟鞋那韵律声,进了这家价格不菲的餐厅。 包厢内。 男子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锃亮的皮鞋,腕间的名表和红酒单中做的选择,皆显示了他不是一般收入人群。 服务生在门外敲了敲门,门内男子嘴角不经意划过一丝笑容,伸手将怀中的一支玫瑰放在了灯光并非十分明亮的包厢餐桌上,笑着看着女子走了进来。 起身,上前几步,笑容满面地介绍了自己,握住了女子的手。 刚想放开,留意到了她另一只手上拿的东西,另一种意味的笑容停留在了脸上,面上不做痕迹的捏了下她的手心。 女子被他这充满暧昧意味的动作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立刻掩面笑了起来: “别心急嘛,我们才刚刚见面。” 男子伸手向座位示意女子入座,给了服务生一个眼神,对方立刻知趣地退了下去。 “虽然刚刚见面,但这一段时间我们一直邮件、电话联络,让我感觉可是熟悉的很呐!” 男子正了正领带,伸手摸向刀叉,开始切着自己盘里的牛排,眼神却没有离开过对面的人。 他吃了一口,鲜嫩的肉感在味蕾里如烟花盛放着,嘴角渐渐翘起,继而饶有兴味的眼光盯在了女子手边刚刚放在桌面的东西上,开口道: “这不是给我的礼物吧?” 女子摇了摇头,伸手抚摸了下,媚笑着说道: “如果这个礼物就足够让你满意了的话,我没有意见。” 雷觅明眼中欲色渐浓,伸手轻轻握住了对面女子的纤纤细手,感叹出声: “手真美……仿佛第一眼看到时,就看到了它束缚缠绕后,依然柔夷娇媚的样子,和它那美艳动人的主人。” 女子娇羞地低了下头,伸手摸了下耳际的发丝,轻声开口道:“三章第二段第六行,男主人公第一次遇见女主人公时的话语。” 雷觅明/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眼中赞叹之色渐起,看了眼桌上暗紫色的《深度》,调笑道: “你到底看了几遍,连这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难道比我还多?之前你发邮件来说也是《深度》的狂热粉丝,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然而女子先听到的并不是她自己的回答,而是用头发遮蔽起来的那边耳朵里监听型耳麦传来的声响: “他要开始试探你了,谨慎为先,切勿过于热情详尽,打草惊蛇。” 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稳稳的在耳中响起,似乎在发号施令般,却一点攻击性也没有。 时间回到陆央央看黄书被抓包的那天晚上。 慕阳看着顾霆深渐渐蹙起的眉心和严肃的神情,知晓他可能是有什么发现了,沉声问道:“怎么了?” 顾霆深手持着那本暗紫色的《深度》,光滑的封面已经在陆央央刚才“如饥似渴”的“蹂躏”下,灯光不同角度隐约可见指纹的痕迹。 他将书抬起,当着慕阳的面翻了过来,修长的手在暗色衬托下显得格外白皙分明,他点了点背面某处,说道:“你看这个……” 慕阳定睛一看,一时间还没有觉得有什么,凝神看到小字后,顿时大惊,连忙招手远处忙碌的警员,开口道:“快快快,把信徒案之前的侧写记录给我拿来!” 基于FBI行为科学调查组的研究,一般而言,凶手可分为两种,第一种凶手犯案有一定的逻辑可循,也就是遵循一种固定的模式;第二种凶手的心理状态则毫无逻辑。 根据信徒案之前在T市和如今在B市的案发现场照片和警方报告,可以得知他属于前者。 他们知道信徒身材精瘦,肌肉发达,从犯案的行为模式来看,并非精神分裂患者,但很有可能有存在已久的妄想症。 “信徒第一次犯案是在三年前的T市,为期一年,而后蛰伏,妄想症的第一次发作一般是在19岁时,加上10年左右的潜伏期,外加财政状况,年龄应该是30岁左右。” 陆央央睡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盖脸的书没了,以为是顾霆深拿出去“拜读”了,一阵无可抑制的尴尬涌上心头,就算她脸皮再厚……也实在挨不过顾霆深的冷嘲热讽。 刚想给抢回来,打开门就看见了刚才忙碌的A组成员们都聚集在了一起。 从她听见的顾霆深的分析来看,他们可能对于信徒是谁有了重大突破。 顾霆深颌首瞧了陆央央一眼,不着痕迹地顿了顿,继续沉声说道: “凶手智商不低于平均水平,应该受过高等教育,表面为人绅士和善,看起来并无很强的攻击性,外貌和财力条件不差。最主要的是,能说会道,虽然内心厌恶女性,却懂得如何操纵她们的心,也就是知道如何瓦解被害人的戒心并且使她们心甘情愿的在床榻之上被束缚。” 慕阳环视了一圈,继续接口道:“当被害人被弄得动弹不得之际,他喜欢欣赏她们在他手下无法呼吸的模样,从而获得绝对的控制快/感,腹部的刀割符号,足以象征他对女人冠以了罪恶的名号,并且认为自己的方式是在为恶魔送去她们的灵魂。” 陆央央一时间听得也入了迷,渐渐走近,站在了戚语馨身边,戚语馨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落到了她依然赤/裸的双脚上,低声询问关切道: “央央,你怎么还不穿鞋啊?地上多凉!” 陆央央愣了下,才意识到自己脚上的,左脚轻轻蹭了下右脚,故作轻松道: “啊,忘了,没事,这儿地上干净,而且挺暖和的,不要紧。” 戚语馨皱了皱眉,轻轻往自己桌下挪了挪,看了正在说话的慕阳一眼,身上不动,手上很快抽出了一双运动鞋,说道:“你快穿上吧,这是我备用放在这儿的。” 陆央央心下一暖,刚想伸手去拿,突然感觉到了一束目光从中心位置朝她们这边过来,有一种上课跟同桌递零食被发现的紧张。 抬眼一看,顾霆深站在白板前抱着胳膊正看过来,但目光却没有停在自己的眼睛,而是驻留片刻她赤/裸的双足上。 继而抬眼,正正地落在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里。 陆央央看不清他此刻眸眼中的情绪,以为他不过又是像之前那样,仿佛那句“嘲讽准备完毕”就差拿广播宣布出来了,下意识先发制人,于是朝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还没待顾霆深下一个反应,已经到了他开口的时候,慕阳的那句“重点嫌疑人”刚刚落音,只听他继续道: “接下来,我们除了在查《深度》同好的同时,也要重点查一个人——” 顾霆深将手中的书翻了个面,手指了指封皮背面的作者相片,继续开口道:“《深度》的作者,雷觅明。” 陆央央顿时大惊,她完全没想到顾霆深会联想到作者,眼中的惊讶通过瞪大的眼白体现出来,成功吸引了顾霆深的注意力。 后者突然勾唇不留痕迹一笑:“刚才陆记者读了这本书,现在我们让她来讲讲,这本书除了……某些吸引她的情节外,大概讲了些什么?” 陆央央猛地一顿,立刻明白他就是在嘲笑她刚才不小心沉迷小黄书不可自拔的样子! 大家的眼光纷纷投来,好奇万分,她尴尬地笑了笑,扶了扶额,清了清嗓子,只好发挥自己的概括能力道: “《深度》讲的就是……” 突然心里如惊雷劈过,顿时抬眼讶然的看着顾霆深,一字一顿地开口道:“男主遇见女主人公后,帮助她洗刷罪恶,签订灵魂协议的故事……” …… 凌晨五点,陆央央听着听着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倒是心疼起自己的脸来,化个浓妆就算了,还熬夜没卸妆,简直是皮肤的杀手啊,今天自己丢了鞋又折了脸,真是太心塞了。 慕阳和顾霆深大概做好部署和分析,也是心疼大家斗志昂扬地苦战一宿,赶忙让大家回去休息。 戚语馨跟陆央央一先一后正准备下楼,陆央央似大梦初醒般拍了下大腿,开口道: “诶等等!我鞋没拿!”赶忙跑回了顾霆深的办公室。 可能因为还没睡醒,手劲儿再次失去了控制,巨响的推开了门,吓得门里正在跟顾霆深讨论着什么的慕阳都抖了一下。 “我刚才放在桌上那只鞋呢?” 她刚才看小黄书的时候随手就把那鞋往桌上一放,已经不在了。 顾霆深一看她就知道还是没睡醒的样子,不知是因为被打断还是就是他平常一贯冷漠的样子,启唇,眉眼之色却不显疲惫: “丢了。” 陆央央一听整个人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加上顾霆深那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瞬间语调都提高了几分: “丢了??!!” “嗯……丢了。一只鞋,还能拿来干什么?” 陆央央揉了揉怔忪的睡眼,开口刚想争辩,却突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刚才冒的火仿佛才蹿个苗就被浇灭下去。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打断了他们的讨论,言语抚慰了下慕阳被她吓到的小心灵,继而爽快地摆了摆手,说道: “也是哈,那就算了!不要了!就当贡献国家了!刚才没睡醒,打扰你们了!睡醒又是一条好汉,嘻嘻,你们继续!” 关上门,确认她走远了,慕阳轻轻咳嗽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了顾霆深桌下的一处角落里,继而抬眼看着他这位向来不说谎的朋友,调笑般开口道: “骗人这都跟谁学的,明明没扔。你说!留人家央央的一只鞋干嘛,学灰姑娘?你不会是诶嘿嘿……看上……” 顾霆深淡淡地扫了他挑眉坏笑的神情一眼,依然面不改色,一点也没有说谎者被抓包的慌乱,声线依然维持着他平日的低音音色: “刚才占地方没来得及丢,回头就去扔了。” 慕阳笑着摆了摆手,反而顾霆深这幅无懈可击的高冷模样让他更想调笑他: “哎,不是我说,你就这么直接丢了,不好吧?” 顾霆深的眸光辗转落在了角落的那只高跟鞋上,蜻蜓点水般的一过,却没有任何回复,随手翻开文件,眼神回归到了上面,漫不经心地继续道: “占地方。” 慕阳脸上笑意更甚,语气中的坏笑都快溢了出来,他伸手戳了下顾霆深的胳膊,开口道:“诶嘿嘿……你……” 话音未落,只见顾霆深再次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声音幽幽道: “我看你也像缺觉,需不需要帮你清醒一下?” “咳咳嗯,没没没,我很清醒,咱们继续咱们继续。” ———————— 作者的话 感谢宝宝们的收藏、打赏、评论、推荐票哈~~ 给你们比个大大的heart! 今天也要一切顺利、元气满满的哦~! 21 所以说,摸他要付出代价 红酒杯中的液体在昏暗的灯光下随着晃动的手而摇摆着液面,暧昧而缠绵地蹭过杯壁。 雷觅明的眼神依然在眼前女人的身上打转,女子时不时抬头迎上他,更多的时候却低眉温顺地食用着瓷碟里的食物。 女子裸/露的小腿交叠在桌下,却不时感觉到了对面的人的或有意或无意地触碰和撩拨,心下嫌恶的打紧,却表面上依然要装出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 “他进,你欲拒还迎,他偏好表面墨守成规,心下却狂野性感的女性,他的自恋会因为你对他的夸赞和对《深度》的喜爱而让他慢慢以为你已经成为了囊中之物。” 顾霆深一手轻轻抚着耳麦,低声朝话筒处交代道,眉心因为此刻严肃的情景蹙了起来,但却给他平日看起来就有些冷淡的眉眼增添几抹俊色。 慕阳也戴着耳机,倾听着此时的情况,眉毛也纠结在了一起,虽然经过了那么久的准备,还是不免担心被察觉出来。 一场饭局随着暧昧而黏腻的情/欲气息而慢慢接近尾声。 雷觅明起身整理了下衣服,看着依然是幅翩翩公子的模样,他伸手握住了对面女子的手,轻轻牵起印下一吻,情谊绵长地开口道:“那就下次再见了……陆央央小姐。” 女子娇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他先走一步出了房间。 慕阳开始对着对讲机交代道:“各部门注意,嫌疑人走出包厢,切勿轻举妄动。” 只见,雷觅明从大门走了出来,扭身看了眼门口排队的人,径直向停车场走去,上了车,迅速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 “慕队,人已经走了,我们收不收?” 话音未落,顾霆深朝远处看了眼,眯了眯眼,朝慕阳摇了摇头,慕阳仔细瞧了一眼,神色微微一凛,开口道: “他又绕回来了,各部门注意,保持常态!” 顾霆深看着那辆跑车再次从旁边经过,心下了然这人果然十分谨慎和狡猾。 如果刚才他们的卧底都撤了,此时餐厅会空空如也,是的,为了保证绝对安全,今天这家餐厅的客户中不少都是假扮的,就连门口等待的队列中,大多都是他们的人。 确认他彻底走了之后,慕阳下达命令让大家撤回去,女子此时袅袅婷婷地踩着高跟鞋的韵律穿好风衣走来,敲了敲窗,笑了下: “慕队,深哥,我表现的怎么样?” 二人还没回复,只听后座的陆央央赶忙开了窗户,认真地眨了眨眼睛,拍手叫好道: “语馨你太棒了!!我听声儿都觉得那人恶心,你居然还能吃得下饭!” …… 雷觅明最后换的餐厅位置离重案A组所在的大楼有很远的距离,戚语馨已经坐上别的车走了,于是慕阳、顾霆深和陆央央将共乘一车。 当顾霆深从副驾驶开车门时,陆央央还以为他不跟他们坐一辆车了,内心刚刚有一点点莫名的小失望,身侧的车门被一把拉开,差点整个人掀下车。 “你干嘛啊你!开门也不看着点,坐前面不够伸腿是不是!非要后面来挤!” 惊险地一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从后座直接侧摔到地面上的滋味不好受!别问她怎么知道的! 顾霆深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长腿已经跨了进来,动作迅速,门一关,将衣服往身上一盖,闭目轻声道: “睡会儿,不要吵。” 陆央央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这几天他们日夜研究抓捕计划,他还要为戚语馨和雷觅明的交流费心,她走的时候他们没走,她来的时候他们看起来已经讨论很久。 现在顾霆深这样,足以证明她内心一个想法…… 谁都不是铁打的。 吃了哑巴亏,面上虽然噘着嘴不乐意的样子,身子却往边上蹭了蹭,给他留出足够大的空间休息。 一开始还倔强地瞧着窗外拼命倒退的风景,可外面就是一片漆黑,没什么好看的。 注意力渐渐就转移到了此刻好像已经进入梦乡的顾霆深的睡颜上。 他的脸微微侧着,长长的睫毛随意搭下来,时而随呼吸轻轻颤抖着,路灯的橙黄结合着天色的深暗,结合成光暖暖地扫过他的脸庞。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此刻平日脸上那股淡漠疏离感都被安详的睡意带走,呼吸都是缓慢而平和的,橙黄暖洋洋的灯光来临时,看着他,心下竟有一种格外温暖和安静的感觉。 原来他睡着了是这个样子啊…… 陆央央的眼神像被粘在他身上了一样,根本挪不开眼,一分一秒都不愿意挪开。 …… 突然,外面的灯光消失,黑暗来临。 远处的点点星光和惨白皎洁的月光只起到了些许提亮的作用,她不能像刚才那样看清他的脸了。 却清晰地注意到了,他好似是噩梦缠身般,整个人都蜷缩了一下,眉心紧紧地蹙着。 除了皱眉似在躲避什么,双眼紧闭着,连呼吸都浓重了起来,好像在经历什么骇人的事。 陆央央心下刚还在想,原来平日里看起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顾霆深,居然有这样的一面。 偷偷拿出手机,正准备拍下来在他以后嘲笑她胆子小的时候反击,拉近镜头吐着舌头坏笑着,手却停了下来。 恶作剧般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手机缓缓从视线平齐的地方放了下来,最终收回了兜里。 因为…… 他看起来……很难过。 呼吸微微一滞,似被吸引般,向他那边挪了一点,借着微弱的光,更看清了他的脸上神情。 像个前脚集市上买了最爱吃的糖,后脚就掉在地上了不说,还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 又悲伤,又仓皇,又迷茫。 心下如漏了一拍,魔怔了般,就像想用手去抚平他紧紧皱起的眉心,手离他的脸越来越近,而自己却像丝毫没有意识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不想让他难过…… 可是就在马上要碰到的一刻,她突然清醒了过来。 等等!她这样算什么,回头顾霆深万一醒了,会当她耍流氓的! 手还没收回来,只感觉一股子极强的力场将她整个人甩了起来,车子刹车的声音尖锐地响起,伴随着其他什么声音,最后只剩慕阳的喘气声,和陆央央紧闭的眼睛。 慕阳刚才碰到个横穿马路的,差点撞上,及时踩了刹车,这一脚很猛。 他正想关心下后座的人如何,抬眼瞧着车内的后视镜平了平气,开口关切道: “哎!你们没事……我的天!央央你在干什……” 定睛一瞧后座此刻的情形,吓了他一大跳,话都没说完整,语音整个都扬了起来,一副不可置信的震惊样子。 陆央央因为突如其来的急刹车而吓得紧闭的眼睛缓缓挣开,脑子也渐渐清醒了过来。 好的,让她梳理一下。 她刚才是想趁自己碰到顾霆深的脸之前把手收回来对不对? 对。 那她的手现在在哪里? 在顾霆深的大腿上。 几只?什么地方? 两只,一边各一,离“关键”地带几乎差之毫厘就正中红心的位置。 所以,她刚才在急刹车时听到的那个声响—— 就是她被甩的高举起双臂之后,狠狠地拍了顾霆深的大腿上传来的声音。 那么大声……就算了,加上她臂力本来就强势。 无奈一笑,因为自己还处于低头凑在他大腿上的姿势…… 正想缓缓起身,给他解释一下,她不是故意使用能把下肢瘫痪病人拍直立行走了的怪力对他大腿动手的…… 谁知头刚刚扭过来,顾霆深一双深邃幽暗刚刚睁开的眼眸正意味深长地、甚至带着平日难得一见的讶然盯着她。 她手还没拿下来,脸还离他大腿很近…… 只好被顾霆深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盯着,僵在那里。 前座的慕阳已经被眼前这奇怪姿势惊愕地不知说什么好,而陆央央是因为实在是说不清了,死一般的静寂。 自己真的不是在耍流氓,还要庆幸自己没有打到他…… 这个姿势,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张着嘴,一脸尴尬的笑缓缓堆叠出来。 只听车内,顾霆深的声音,因为刚刚醒来,带着一丝暗哑和低沉幽幽道: “你要干……什么?” 陆央央赶忙从他大腿上爬起来,下意识拍了拍手,像掸灰一样,尬笑值累计到了满点,扫了正前排看戏张着嘴的慕阳,继而目光再次回到了顾霆深脸上。 她要怎么解释?! 车内空气死一般的安静,顾霆深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味地瞧着陆央央,似乎在等待她为她刚才情感饱满,力度惊人的拍大腿作出点什么解释。 顾霆深提眸淡淡地扫了看着车内后视镜张着嘴看戏的慕阳,开口凉凉道: “好看么?” “啊?!哦!哦!不好看不好看,绿灯了,绿灯了!” 看着慕阳把头扭了过去,继而眸光流转到了正在咬唇冥思苦想合理解释的陆央央,想起她之前那番水桶练臂说,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讽笑的角度: “你以前扛的不是水桶,是水缸吧?” 陆央央特别想跳车,她、她这都气得顾霆深笑了,简直太可怕了。 可是慕阳早就发动了车子,而且故意回避着往后看的后视镜,但是从他努力抿住的嘴唇来看,他快要憋笑憋疯了…… 陆央央扶了扶额,故意躲避顾霆深此刻深沉的目光,眉眼都皱在一起,连连叹了好几口气,怎么办啊怎么办…… “诶嘿嘿嘿嘿,不是,我跟你讲啊!我……我刚才就是看你冷,我想着帮你稍微把衣服往上盖盖,不是耍流氓!真的不是哦!我是好心!好心办错事你懂不?” 反正,顾霆深是被她打醒的,应该没看见她要摸他脸…… 躲不过,不如理直气壮。 不知是她看错了还是什么,顾霆深向来幽暗深邃的眸光里竟然闪现了一丝笑意。 她一看顾霆深这表情,应该不是生气, 长舒了口气,刚才的担心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接下来说的话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肆无忌惮地笑着说道: “诶呀,你没生气啊!我跟你讲,虽然我也有错,忘了系安全带,但主要怪就怪刚才那个闯红灯的!太讨厌了!不过幸好我趴的方式正确,不然你以后生不了孩子我罪过可太大了哈哈哈哈!” 慕阳“噗嗤”一声地笑喷了,再也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车内慕阳和陆央央的笑声交叠在一起,只有顾霆深不做一语。 一个高八度一个低八度的笑声持续了一会儿,二人突然发现顾霆深依旧面无表情默不作声,慕阳干咳了一声,连忙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认真开车的样子。 陆央央的咧嘴笑僵在了脸上,看着顾霆深眨了眨眼睛,才意识到刚才她和慕阳的二重哈哈笑是建立在顾霆深的痛苦上,说到痛苦,她也算服了他的忍耐力。 那么重的手,他居然没叫出来…… 她手到现在都是红的、麻麻的,更别提他的大腿了。 越来越小心翼翼地将下巴收了收,眼睛眨眨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以为他要发作了,正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平他心静他气,却听到顾霆深突然轻笑了一声。 轻轻的气音儿,一下翘起的嘴角和难得一见的笑眼,虽然是夜色,却抵不过他这一瞬间的阳光模样。 慕阳也听到了他的笑声,一边转着方向盘,看着车内后视镜开口调笑道: “你小子怎么反应慢半拍啊!我们都笑完了!” 顾霆深嘴角的笑意稍纵即逝,但眼眸中却依然有着愉快而温和的影子。 扭脸看向窗外,橙黄色的暖黄路灯在他脸上不停地闪着光影,末了,低声,语调却一点也不沉重,嘴角微微一扬,说道: “好好开你的车。” 22 快步飞起,不禁狂喜 第二天清晨 陆央央顶着黑眼圈来重案A组的时候,大家早就忙了起来,她真是佩服这些人每天精力充沛追逐“变态”的样子。 进了顾霆深的办公室,刚想元气满满的打个招呼,他人居然不在。 稍稍有些意外,还是把包放在了自己的小角落上,从中取出笔记本,准备出去更新下对案件的进展认知。 这么一晃,一个小时过去了,顾霆深居然还没来。 她看着刚才他的办公室依然保持着她离开的样子,心里有些好奇,盯着那个属于他空空的座椅,发起了呆。 去哪儿了呢…… 会不会昨天被打,今天大腿皮疼? 难道是睡过头了? 不会啊……他们整天跟打了鸡血一样。 一时间,诸多疑问和担忧涌上心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在胡思乱想,连忙甩了甩头,准备转身继续开始新的一轮工作,谁知刚一转身,顾霆深就站在她身后。 不是惊讶,一瞬间竟然有些安心。 还不待多想她这是怎么了,顾霆深启唇冷然道: “你找我?” 陆央央连忙往旁边一退,慌乱地笑了笑,做了个请君入内的姿势,想起他今天那个份额的问题还没回答,还得讨好他点,于是灿烂地笑着说道: “诶嘿嘿!早!其实也没啥事,就是想看看您老人家大腿修养的如何了,哈!没瘸!看起来还不错,那我先走了!” 顾霆深的眸光在经过她身旁时停留了一刻,再抬眼时,他已经坐到了自己的座椅上,开始了他的工作。 陆央央心下莫名开心起来,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刚想关门退出去脚底抹油开溜,不打扰他,却听他突然开口道: “等等。” 再度转身,挂着笑,搓着手嘿嘿道: “诶?有事您说话!” 本来是句客套,没想到顾霆深继而说道: “确实有事。” 看他的样子像平日一般认真,陆央央以为是又有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任务要交给她,心下一时紧张激动并且期待了起来,眨眼频率提速道:“嗯?!什么事!” “等下去取个东西。” 顾霆深说此话时并没有看着陆央央,而是伸手从桌上拿起堆叠好的文件,随手翻开,掏出了那根自己放在口袋里的红黑钢笔,修长的手指轻轻在纸页上抚摸而过,伴随着笔迹。 陆央央一时看着魔怔了下,突然意识到了他的话,跳了起来: “啥?!我又不是来给你当秘书的……” 顾霆深微微抬首瞧了她一眼,淡淡的一眼。 “诶嘿嘿,我不是来给你当秘书的,我是来为给人民服务的人服务的!取个啥?快递是吧,什么大事嘛,包在我身上!” 心下虽然因为懒不愿意跑到警队大楼院外那个地方去取,但是因为现在得把顾霆深当金主供着,再说她才打了他,于情于理,帮个忙,也不算什么。 嘿嘿…… 正好可以看看,顾霆深买了啥。 另一边。 繁复的花纹和刺绣线条缠绕在华贵的窗帘上,厚厚地坠在地上,遮挡住了浸透进来的阳光。 褶皱的床单上,男子古铜色肌肉分明的肌体与洁白的床单显出明显的色差。 他的梦境里出现了一个他极其不喜欢的人,但又是他极其享受其中的情景,因此脸上的表情既扭曲又快乐,看着诡异极了。 但除了床/上的杂乱,周围房间一切的布置都井井有条,干净整洁。 突然有人直接走了进来,一把拉开窗帘,阳光瞬间倾泻满房间,床榻上的男子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来了?” 拉开窗帘的男子抱住双臂,微微有些不快,开口道:“这都几点了,今天下午你有签售会、晚上有庆功party,还不准备下?” 雷觅明倦怠地起身,摆了摆手: “签售会我可以去,party就不去了。” “不去?前几天俱乐部的图书推介活动你缺席了,我不说。今天这个活动有利于《深度》的销售啊!最近市场不景气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但我有别的事,不想去!” “你怎么了?我们合作那么久了,都挺愉快的啊。虽然市场不景气,但是《深度》很有潜力啊……” 经纪人看他好像心情不是很好,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开口道。 雷觅明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好似生气了般,起身,一言不发地走进了洗手间。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水声。 经纪人在外面踱步,皮鞋跟在黑色大理石的地面上不断传来声响,显示出他的焦虑。 雷觅明洗漱完毕,出来,神色不似刚才那么不快,伸手摸了摸经纪人的肩膀,嘴角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别担心,我只是最近有点别的事……” 话音刚落,眼神突然阴沉了下来,连摁着他肩膀的手都发了点力,似嘲讽般的阴笑了一下: “我可是你的摇钱树,不会那么轻易倒下的。放心。” 经纪人微微愣了愣,却好似习惯了他这般阴晴不定的态度,拿起车钥匙,迟疑片刻后,轻声开口道: “我和司机在门口等你,你……你换衣服吧。” “哦,司机?小北啊,这小子最近干的如何?” 经纪人没想到他的语气瞬间转换那么快,点头回应道: “不错,毕竟是你推荐来的人,挺靠谱的。” “靠谱就好......” …… 陆央央百无聊赖地等着顾霆深的快递电话,却一个上午都没有什么动静。 正准备找他问问是不是给错号码了,却突然见小胡拿着个纸袋子直接从电梯间冲了出来,向顾霆深和慕阳所在之地跑了过去。 “慕队!深哥!搜查令拿到了!雷觅明的住宅也查到了,可以带他进来问话了!” 慕阳闻言兴奋地拍了下手:“真是太好了!像他这种有组织罪犯,凶器是不会乱丢的,一定在家里!找到凶器,直接让他再也出不去!” 不管怎么说,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将雷觅明作为重要嫌疑人,带进来面对面审讯,应该可以得到更多信息。 顾霆深点了点头,神色中的虑色却一点也没有消失掉,他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劲,但却暂时说不上来。 转眼一看,在角落的陆央央突然消失了,顿了顿,继而恢复平常,当做似乎什么也没看到一样。 陆央央气喘吁吁地从楼上跑下来,向大院门外跑去,拿着手机,正准备找刚才发短信的快递小哥,却与期待的不同,只见一个穿职业装的女性从车里下来,向她挥了挥手。 陆央央一瞬间还有点犯傻,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没别人啊? 这才意识到是在跟自己打招呼,于是连忙跑上前去,问道:“您好?是顾霆深的吗?” 女子露出礼貌而规矩的微笑点了点头,将车内包装精美的袋子拿了出来,标准的大礼物袋和里面方方正正的盒子,一并交给了陆央央,开口道: “是的,是顾先生订的,您是陆小姐吧?来,交给您。” 陆央央一边接过来,刚才准备的那句想打探订的什么的话还没说出口,眼神就直直地粘在了那个袋子上。 一瞬间愣住了。 向送来的人道谢后,连忙跑了回去,中间停都没停一下,甚至连大气都没喘。 路上,就看见一个女孩拎着个大盒子,晃来晃去地跑着。 上了电梯,心跳因为刚才的跑动如拨浪鼓般阵阵响动着。 她突然感觉因为跑得有些太快了而有些缺氧,脸都红了起来,却没有时间多想,电梯“叮”的一声响了,她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了顾霆深的办公室里。 喘着气,因为动静大,而扰到了他,微微抬起头来,依然是那幅淡漠疏离的样子,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将手中的钢笔放下,扫了袋子一眼,开口道: “取到了?” 陆央央跑得太快,一时开口说不出来话,只好在那里扶着腰喘着粗气,一边点了点头,却突然又摆了摆手。 顾霆深也不催促她,只是瞧着她,没有说一句话。 末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她走过来,伸手接过了她手中提的袋子。 陆央央其实刚才就隐约猜到是什么,可看他伸手拿了过去,只好乖乖递给了顾霆深,心下以为自己猜错了。 下一秒,顾霆深直接将里面的盒子从包装华丽的袋子里抽了出来,偏头刻意没有看她,却把盒子往陆央央手里一塞,语调再平常不过道: “赔给你的。” 陆央央瞬间如向日葵般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阳光灿烂充满朝气地满眼冒起了星星,一把抱住了盒子,狂喜道: “我的天!拍个大腿把你良心拍出来了啊!哈哈哈哈哈!按理说我应该假客气一下再收下的,但是她家都是定制的不能退,哈哈哈哈,我的天,简直不能再开心了!” 她那双因为卡在砖缝里快掰断了只好“为国捐躯”的高跟鞋啊! 没错,刚才有一瞬间,顾霆深从她手里把袋子拿走的时候,她还以为顾霆深有异装癖……买这么贵的高跟鞋给自己偷偷穿。 脑洞都发射到外太空幻想出他化妆穿小黑裙的样子了,下一秒,心内不知是因为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她行动本就比脑子快一点点,激动地上前一把抱住了他,跳了两下,连忙松开,跑出了办公室。 差点撞到准备进来的慕阳,给对方吓一跳: “呦呵!央央你起飞啊,跑那么快!” 陆央央连忙摆了摆手道歉,抱着盒子就向戚语馨那里跑去,慕阳不解地走进了顾霆深的办公室,看他站在那里没动,顺手关上了门,边说道: “她怎么了她?跟起飞似的,哎?……” 转过身,留意到依然站在那里的顾霆深,开口不解道: “你耳朵怎么红了?” 见顾霆深并没有回答,而只是轻轻干咳了一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不再说话。 慕阳更是不解了,想起刚才陆央央那个着急忙慌往外逃的样子,心下有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难不成……她、她打你了?” 23 是她,就是她,半个专家 上午,九点。 西装革履的健壮男子从造型狂野大气的SUV下来,车钥匙遥控锁住车子的声音短促而清脆。 手里包装用心的玫瑰,腕间造型别致的表,和他沉稳的步伐,不禁让周围经过的路人瞩目。 站定在一间别墅前,低头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地址,左右环顾了下,整了下头发,摁响了门铃。 “谁呀?” 男子咳嗽了一声,开口道:“是我。” 那边的女子在通话那头轻笑了声: “呵呵,雷先生啊!我马上来。” 雷觅明站在原处,嘴角突然翘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听到,门锁声,将手中的玫瑰提了起来,却在看到门开的那一刹那,愣了下,转身就向后走。 可后面有人迅速围了上来,他低低地嘲讽似的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玫瑰扔在了地上。 门内站着的慕阳,将手中的警官证收了起来,向后伸了下手,严肃道: “雷觅明?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们怀疑你与几起谋杀案有关。” 雷觅明却一点也没有着急或害怕的样子,点了下头,就像身后开来的警车走去,大摇大摆,似乎一点也不把这些当回事。 “还有,这是搜查令,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 慕阳看小胡跟他上了警车,低声对耳麦中听着的顾霆深说道: “霆深……你看到没有。” 陆央央和顾霆深此刻都在A组楼内,抓捕行动全程通过他们身上的执法记录仪的画面传过来。 他神色深沉地盯着屏幕,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一句话,陆央央在一旁,以为他是因为行动太顺利了而担心出什么别的岔子,只听他回复慕阳道: “看到了……他的身体姿态没有显示抗拒或紧张。他肯定知道他进来干什么,但是他这般自信……” 慕阳凝眉扫了眼表,有些担心,因为那边现场搜集凶器还没有结果,要想让他被以那么多起谋杀罪起诉,证据还远远不够。 “48小时内,要么有直接证据,要么让他自己认罪,不然……” 顾霆深星眸一暗,以雷觅明的人脉身家,如果48小时内,他们找不到直接证据证明他和那么多起案件有关,那么他将直接完好无损地离开这里。 并且……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 “准备审讯室。” 陆央央一时间被严肃的气氛影响到了,紧紧地跟在顾霆深身后,向他办公室走去。 她知道,之前犯罪现场的精斑几乎是被污染无法用于检测的,信徒又极其谨慎,能连起那么多案件的关键是那把刀。 让他自己认罪,也是非常重要的点。 但看他刚才那个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管是顾霆深、还是慕阳,接下来都有场恶战要打…… …… 车内,雷觅明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慕阳,眼珠转了转,嘴巴翘了翘,开口道: “慕、慕警官对吧?找我干什么啊?我今晚还有个专门邀请名人的活动要参加,不能不去啊!” 语气之张狂,慕阳还没待回复他,车子刚一驶入警队大楼前,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 “深哥!快!楼下慕队他们遇上麻烦了!” 顾霆深闻言迅速放下了手中的资料,疾步向窗边看了下去。 “怎么来的那么快?” 剑眉一皱,低声道。 身边的老柳也凑了过去,看了眼,开口道: “我的天,简直跟海里闻着血味儿大白鲨似的。谁把消息漏出去了难道?” 陆央央顿时心下感觉不对劲,背后有几个眼神好像落在了她身上,几步上前,探身向下一看。 果然慕阳他们的车已经被媒体团团围住。 老柳刚才话音落下时眼神也不经意地飘到她身上,但她此时,不知为何,更在意的是顾霆深的反应。 心下第一反应是给自己辩解,立刻以一个升旗仪式的严肃姿势站直,伸出三根手指,向站在面前的顾霆深大声表忠心道: “不是我啊,不是我!我什么也没跟别人说。” 看周围一片安静,顾霆深看都没看她,不知是不是不信,但她真的什么也没做啊,刚才粗看了一眼,好像没看见老廖, 继续说道: “我都没看见老廖,他没来,我总不至于告诉别的台的吧!” 顾霆深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朝下面努了下嘴,开口道: “在那儿呢,人群里凹下去那块往前挤的那个。” 陆央央定睛一瞧,还真是…… ……都怪老廖身高太不显眼了。 “陆记者,信息泄露会给我们办案造成麻烦和对公众不必要的误导。” 老柳本就是一板一眼的性格,凝眉开口,微微带了点怀疑的意思针对她道。 可是她真的一个字都没有往外说,陆央央刚想继续为自己辩解一下,张口的一瞬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听站在身后的顾霆深开口道: “名人罢了,媒体速度当然更快些。跟她没有关系。” 陆央央闻言下意识转身,靠着玻璃的顾霆深向来冷淡的眸眼抬了起来,先是看了眼老柳,继而眼神落在了陆央央身上。 陆央央瞬间一滞,愣了下,意识到他在帮她说话…… 老柳似乎还想说什么,顾霆深却直接继续道: “来都来了,再耽误下去,车要被掀了。快走。” 说罢,迈步朝楼下走去。 陆央央心下舒了口气,连忙跟上了步伐,她好像不太在乎别人怎么想,顾霆深觉得不是她,她就放心了。 “观众朋友大家好,我是3台的安娜,现在是上午十点整,正在为您现场报道一件我们一直关注的事件,畅销书《深度》作家雷觅明被重案A组逮捕,他被怀疑与最近发生在B市内两起谋杀案件有关……” 现场报道的主持人话音未落,车门突然打开,慕阳带着雷觅明走了出来。 “退后,全部退后!” 一时间,闪光灯和摄像机,还有不断提问的记者挤来挤去,场面一度混乱极了。 “雷先生!警方为什么要怀疑您?” “雷先生!雷先生!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雷觅明先生,请问您就是T市恶名狼藉的信徒么?” “雷觅明先生!请问《深度》是您根据犯下的谋杀案为基础写的么?” “雷先生!您后天的签售会延期么?” 媒体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警队大楼门口冲出很多警察维持秩序,却根本浇不灭他们提问的热情。 雷觅明的眼睛因为闪光灯的超强亮光而微微眯了起来,慕阳带着他往前走着,他突然开口冲一个记者说道: “我也不清楚他们带我来是为什么,但是我一定会好好配合警方工作,争取准时参加明天签售会。谢谢!谢谢各位!” 说完,还朝摄像机露出一个笑脸,挥了挥手,继续向里走去。 快到门口,包围圈还更紧了一些,慕阳正头疼,顾霆深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却没有跟他有任何接触,之前往左拐了一下,站定在了那里。 “顾霆深!是顾霆深!” 媒体瞬间围了过去,慕阳这时就带着雷觅明直接进了大楼门。 刚才的问题似乎一个不漏的转移去了顾霆深那里,他本就是出来掩护慕阳,吸引火力的。 陆央央站在一旁早就被挤到外围圈去了,刚想感叹下,估计自己要不是因为特殊原因,估计一辈子,别说采访了,估计挤都挤不到他身边。 陆央央因为那些记者提问的声音很大,将那些问题一清二楚地听了下来。 都是些关于案件进展和嫌疑人这种核心、不便随便透露的问题…… 这些人啊。 她现在都算半个“顾霆深专家”了,摇了摇头,内心感叹道: “你们这么提问题,他是不会回答的……” 果不其然,只听顾霆深的声音从中心处冷冷地传来: “对不起,无可奉告。” …… “老廖!” 陆央央突然看见人群末尾处举这个话筒意兴阑珊的老廖,大声地打了个招呼,连忙跑了过去,狗腿子似的咧嘴笑了笑,打招呼。 老廖像打了霜的矮冬瓜一样耷拉下来的眉毛微微提了提,扫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开口回应道:“哦。” 哦? 不像平时对她爱之深责之切的破口大骂,或者像打了鸡血的钻头似的往最前面钻恨不得抱住顾霆深的大腿不让走的活力模样,这样的老廖,她很少见。 “怎么了?” 老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远远眺了已经散去,等在周围的记者,叹了口气,低垂着头像台里的新闻车走去。 “你最近在顾霆深身边怎么样?” 将东西设备放进车里,老廖看了眼依然在等待回答的陆央央,开口问道。 陆央央愣了下,回身看了眼不知怎么已经摆脱媒体进入大楼的顾霆深的背影一眼,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嗯嗯,挺好的,时刻为领导到来的检阅准备着!” 老廖却叹了口气,还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像跟自家宠物狗一样,语重心长地说道: “好好干,你得留下来。” 陆央央没明白什么意思,刚想开口,突然意识到,平日前线经常来的同事面孔中,少了几个。 “难道……” 老廖一直是作为“指挥官”的,现在想想,他刚才拿着话筒,而平日前线的记者却不见踪影,心下有点明白发生了什么。 老廖叹了口气,开口道: “是啊,咱们部门现在日子越来越难了,前几天连续跳槽了好几个。现在纪录片的项目就是咱们的翻身仗了。” 陆央央秀眉微微皱了皱,抿了抿唇,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道: “我知道了。” 刚想继续说什么,老廖却突然抬头往楼里看了看,努了努嘴,说道: “你赶紧回去吧……他好像在等你。” 陆央央朝他努嘴的方向回望过去,顾霆深站在楼里电梯间前,长身玉立在原地,正往他们这边瞧着。 像是使命的召唤般,陆央央瞬间觉得自己走向顾霆深的步子沉重了起来。 走了几步,回过身,看着因为失去了不少长年奋战身边的同事而陷入低落情绪的老廖,前所未有的严肃开口道: “廖组长,你放心,我会好好准备这个纪录片的,为我们部门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末了,绽开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洁白的小虎牙都露了出来,朝老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还有啊,我不会走的。” 老廖看着她的笑颜,在原地愣了一秒,继而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活力,似满不在乎、却很傲娇地回应道: “切,你走才没人气我呢,哼,我才不在乎......” ———————— 作者的话 感谢小伙伴们的收藏、订阅、推荐还有评论哈~~~ 又到周五了,过个愉快的周末哦!! 24 倒计时内的竞速 审讯室。 雷觅明看着巨大双面镜中的自己,舌/头伸出来,舔了下上牙,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松领带,极放松地坐在那里。 四周环视了下,看着灰色的墙壁和灯光,末了,开口道: “你们把我叫过来就是让我一个人坐着吗?” 双面镜背后的观察室里,顾霆深抱着双臂,站得离镜子很近,黑眸深邃的直直盯着他,一言不发。 慕阳也没有开口,也是靠在桌子上看着里面的雷觅明。 “他们怎么不说话?什么还不进去审他?” 陆央央站在角落里,实在不懂这谜一般的安静,不是时间紧迫吗,怎么还把他单搁在里面那么久,什么也没做。 于是轻轻扯了下戚语馨的衣角,凑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戚语馨扭过身,回复道: “再等等。” 陆央央刚想再问,为什么要再等,明明背对着她的顾霆深像是有了什么心灵感应的能力一样,嗓音因为很久没有开口而显得格外低哑: “现在进去会让他掌握支配权。” 言简意赅的解决了陆央央的问题,她低低地“哦”了一声,连忙低下头,在笔记上写了起来。 写着写着,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就这么干等着啊……” 顾霆深的眸光似乎直接穿过双面镜定格在了雷觅明身上,而镜子那边明明看不见这边情况的雷觅明,却像感知到了一样,抬着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挑衅般的笑容。 “还没到时候。” …… “啪”卷宗文件被慕阳往桌上一甩,率先进入了雷觅明的眼帘。 雷觅明斜坐在审讯室硬直的椅子上,微微抬了下眼皮,扫了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终于来了,再不来我都要睡过去了。” 慕阳板着脸拉开椅子坐下,确认摄像机都是打开的之后,沉声开启了他的话题: “雷先生,在我们开始之前,我必须要告诉你,你有权聘请律师为你辩护。” 雷觅明嘴角勾起了一个邪恶的微笑,摆了摆手,身子却向前倾了倾,眼神往卷宗上瞟去。 “不需要,我又没有杀人。” 似乎没有看到什么他想看的东西,失望地撇了撇嘴,往椅背上一靠,再次回到了刚才张狂乖张的跋扈模样。 慕阳丝毫没有在意他这个样子,将几张文件抽了出来,一一陈列在他面前,开口道: “B市两位受害者在同一处参加了你的签售交流会,而后手机上的与一次性手机的短信通话记录,条条都与《深度》有关,你的信用卡记录显示……” 慕阳还未说完,雷觅明听烦了似的,微微起身换了个坐姿,笑了笑,打断道: “就这些?只不过是狂热书迷和我交流交流罢了,慕警官和顾顾问凭这些就定我罪,太草率了吧你们?” 说罢抬眼看了下表,手指不经意地在桌上敲击了两下,眼神回到了慕阳脸上,不耐烦地说道: “你们要是就这点东西,我可就走了,还要准备我的新书签售会呢。” 起身,刚想走,被站在身边的警察给摁了回去,对方给了他一个严肃的眼神,雷觅明只好作罢,再次好好坐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屑瞧那些资料一眼。 镜子背面的顾霆深,几乎是一秒不落地在看着他的各种动作表情和行动,戚语馨和陆央央站在他身后,也不想开口打扰,只能静静看着。 戚语馨上前不知跟他耳语了什么,顾霆深摇了摇头,剑眉微微蹙起,伸出手调回了刚才的录像,指着镜头里的雷觅明,侧首解释道: “看到没有,他的身体姿势变化了。” 陆央央上前凑了一步,也想看看,却已经闪过,没了。 微微叹了口气,却突然看见录像又倒了回去。 此时她弯着腰、脸离屏幕近极了,侧脸抬头,眨了眨眼,看着骨节分明的手依然放在鼠标上的顾霆深,这个角度,她能看清他的下巴线条和喉结的上下滑动。 愣了下,只听他低下头看着她说道: “他的身体语言改变,第一次是在慕阳打开卷宗的时候,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心和兴趣,但是在没有找到他想看的东西之后……” “他想看什么啊?” 陆央央扭脸认真瞧着屏幕,真的看到了雷觅明一瞬间的体态改变,左右脚落地点交换,脖前伸等等细微的细节,随口问道。 “受害者尸体或者犯罪现场的照片。” 顾霆深沉吟片刻,继续解释道: “他是个很典型的反社会加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人,这类人通常喜欢把自己练的很强壮,开大马力的车子,喜欢穿牛仔靴,借以其他来炫耀自己的‘力量感’。” 从刚才几小时的观察,顾霆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看法,这种人虽然心理攻击性很强,但外表很干净,是女人眼里的好男人类型。 陆央央的注意力回到了审讯室里,不知慕阳问了什么问题,但雷觅明的回答却很清晰的通过设备传了过来: “是,我承认我和女书迷上了床,但这是我能控制的吗?慕队长谈恋爱了么?知道爱来了这种东西难以抵抗是不是,至于你说两位的死与我有关,这我可不承认了。” 雷觅明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对于刚才慕阳向他查证他的行踪和不在场证明的举措很是不在意,他低眉擦了擦自己的手表,吹了吹,开口道。 似乎慕阳怎么说,他都有应对策略,最后总会绕回一句话,就是不承认他杀了人。 陆央央听着都烦,这个男人对女人傲慢和嫌恶的态度,几乎溢于言表。 这事好像说的像她们都是倒贴他,知道他有名气有钱之后,崇拜他的男性魅力,心甘情愿与他以任何方式共度良宵。 这时,突然有人敲了敲他们这间的门,小胡,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说了几句,在场的人神色瞬间暗沉下来。 …… 慕阳正要开始继续审讯他的行踪,审讯室的门被人敲了几下。 打开后,戚语馨探进来半个头,看都没看雷觅明一眼,而是直直地盯着慕阳,心事重重地向他招了招手,向门外走去。 慕阳扫了下眼神紧盯着戚语馨无法挪开、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趁戚语馨推出去之前开口道: “多可惜啊戚小姐,我还等着我们的第二次约会呢。” 戚语馨理都没理他,直接把门一关,凑近身子向慕阳低声说了几句,慕阳的脸色瞬间也不太好看了,他快步进入了顾霆深所在的室内,看着小胡,凝眉问道: “凶器没找到?” 陆央央刚给小胡倒了杯水让他喝着,小胡听到慕阳的问题,没到嘴边的水直接又回到了桌子上,他点了点头,回应道: “是啊,技术部的快把他房子拆了,车那边也看了,甚至警犬都去了,没有,刀、绳子、都没有。” 听闻此言,慕阳的心一沉,下意识瞧了同样冷着脸色的顾霆深,开口忧心忡忡道: “还剩多久?” 陆央央抬眼看了下表,雷觅明已经进来有几个小时了。 如今凶器没找到,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起诉他,虽然可以逮捕他作为谋杀案的嫌疑人调查,但如果他们在48小时内,没有办法让他主动开口认罪,或者出现什么别的可以直接定罪的法子,只能看雷觅明完好无损地走出去。 顾霆深冰雪般寒冷的眼神再次落到了双面镜那头吹起口哨的雷觅明,慕阳拍了拍手里的卷宗,认真道: “那就拿问题狂轰乱炸他一遍,反正还有好多信息没跟他确认,趁着机会,小胡,你再让他们好好找找,他名下也许还有别的什么房产什么的,再找找跟他亲密的朋友家人那里。绝对不能让这王八蛋出去!” 说完,就准备再冲进去,还没待迈腿出去,只听顾霆深叫住了他。 “等等。” 顾霆深手微微在玻璃上点了点,剑眉一蹙,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东西,转过身来,倒是看着戚语馨,开口问道: “你警官证呢?” 戚语馨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愣了一秒,连忙从上衣兜里掏出来,不知所措地回答道: “在,在兜里。” 顾霆深眼眸之色更加深邃了,头微微偏了下,看着慕阳,食指轻轻摩挲了下上唇,看着慕阳,继续发问道: “你刚才有没有叫她?” 慕阳一瞬间也是一头雾水,没明白他在问什么。 “啊?叫她干什么?没有啊?” 陆央央愣在原地,不知道顾霆深到底在说什么,她这个半个“顾霆深”专家,感觉第一次听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了。 “你没有叫她,她没有拿出警官证,那么——” 陆央央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顾霆深对细节之处的把握本来就极强,他说的不会有假。 背后鸡皮疙瘩都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雷觅明似魔鬼般的笑,连着她的疑虑和害怕,统统进了眼帘里。 与此同时,顾霆深低沉的嗓音幽幽响起,边说边转身朝向了巨大的双面镜,眼里映入了雷觅明挂在嘴边的那抹诡异而可怖的笑容,开口道: “他是怎么知道你姓戚的?” 25 撬开嘴,迈不开腿 “各位观众大家好,我是B市3台的安娜,现场为您报道《深度》作者雷觅明被怀疑与谋杀案有关的进展。目前雷觅明已经被警方羁押超过36小时,警方发言人回应只是在进行初步调查……” 陆央央吊着两个黑眼圈,手捧着一杯难喝到死的黑咖啡,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警队里的电视机,还在报道着雷觅明进来的事,心下一阵厌烦,直接就给关了。 在刚刚过去的36小时里,作案工具依然没有找到,而且无法在雷觅明的证词中,发现任何漏洞。 他的不在场证明没有监控考证,而且很多口供重复了多次,没有任何出入,其中必然有事实成分。 慕阳把手中的资料往桌上一扔,身体一软,坐到了椅子上,手搓了搓脸,长叹了口气,末了再次站了起来,拿上资料就准备再进审讯室。 顾霆深伸手拦住了他,同样一夜未眠,却没有显得多颓唐,他启唇,声音带着些许疲惫,但依然中气十足: “同样的问题已经轰炸了他36小时,再故技重施只会走进死胡同。” 慕阳深沉地点了点头,他知道顾霆深说的都是事实,但是派其他人进去,雷觅明的态度都是满不在乎而又消极对待的,最后干脆不说话,一个人坐在那里哼歌。 陆央央下巴贴在杯沿上,头往下一点一点,快要睡着了。 最后,她的脸完全贴在了杯子上,像被杯子装着一样,闭着眼在繁忙的警察中,睡得超级香。 顾霆深的眼神不经意往这边扫来,注意力从话语上偏离了一秒,立刻注意到自己的走神,连忙收了回来,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了一下,继续沉声道: “得从心理防线上冲破他。” 慕阳叹了口气,眉头都蹙在了一起,左手挠了挠太阳穴那里,看了下紧闭的审讯室门,向后撩了撩衣袖,读了下表,刚想开口说什么,老柳一脸凝重的从审讯室走了过来。 “怎么样,他开口了么?” 老柳摇了摇头,喝了口水,将手中的卷宗放下来,跟慕阳和顾霆深说道: “小胡还在里面努力着,我实在受不了了,他这意思是根本就不打算再说话了,生生熬过就拍屁股走人的意思。” 陆央央听到声响微微抖动了一下,脸碰到了杯子里装的咖啡,温度还不低,给她一下子烫醒了,“噌”的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啊!”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N双眼睛都聚集在了她身上,闭眼低低嫌弃了自己一句,立刻露出一副天下平安的表情,尬笑着挥了挥手: “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忙,继续忙。” 恢复平常后,陆央央赶忙拿纸巾擦了擦脸,发现顾霆深他们就站在身边不远处,立刻抱着小笔记蹭了过去。 “怎么样?” 还没待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回答他,小胡突然从审讯室里冲了出来,摆了摆手,连忙道: “他、他……” 慕阳赶忙给他递了杯水,急切地问道: “开口了?” 小胡喝了一大口,喘了一下,看着慕阳点了点头,眼神却一下子落到了顾霆深身上: “深哥,他开口了,原话说的是,接下来你们谁的问题我都不会再回答,也不想再回答,除了……” 顾霆深从刚才一直依靠着桌子的姿势起身,暗夜寒星般的冰眸往那边一扫。 “除了我。” 陆央央愣了一下,顿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个雷觅明是傻么……顾霆深审问他,对他会有什么好处? 老柳似乎跟她有一样的困惑,出声问道: “他……为什么啊……” 顾霆深没有回答,拿起桌上的关于雷觅明的资料,直接抬步走向了审讯室。 “他太自大了,不过霆深去也好,让他暴露暴露心理弱点,看看能不能帮到我们。毕竟……时间不多了。” 慕阳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地叹了口气,开口道。 …… 审讯室的桌面上,散放着一些快餐店的包装袋和冰汽水瓶儿。 雷觅明坐在那里,微微闭着眼,好似在休息。 站在他旁边的警察看到顾霆深进来,挺了挺身子,刚想点头示意,顾霆深却向他摆了摆手,直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陆央央和慕阳他们此刻就在双面镜背后那个屋子里,紧盯着里面即将发生的一切。 不知为何,好像一种紧张的气氛慢慢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像轻轻有人将手放在了喉咙上,随时要掠夺氧气一般。 陆央央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是她隐约感觉到,如果顾霆深都对这个人无计可施,那么想立案,真的就很难办了。 特别是在现在,证据不足的份上。 “我说了,除了顾霆深,其他人的问题我一概不会回答。” 雷觅明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坐在他的对面,眼睛依然未睁开,语气中充斥着漫不经心和满不在乎的傲慢,开口道。 说完,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坐着的顾霆深,扬了扬唇角,笑了下: “哈!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执意要你进来的原因?” 说完,侧了侧头,嘴角的笑意更甚也更渗人。 顾霆深将资料往桌上一放,没有打开,向后靠着椅背,似乎不着急让他回答什么,眸光只是落在他的脸上,淡淡道: “不想。” 雷觅明自讨没趣,撇了撇嘴,往椅子上一摊: “那说吧,想问什么?” 顾霆深却没有顺着他的话回答,双手置于桌上,交叉在下颚处,眼神依旧是冰凉冷淡地,看着他,启唇道: “我更好奇,你想让我说什么?” 雷觅明觉得他这话说的着实好笑,嘴角更加不可抑制的扬了起来,似乎是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发出了一声“哈”的气音儿,转了下眼珠,想了想,说道: “说点新鲜的,问点有意思的!之前你的那些同事啊,来回那么点东西,我都乏了,这次你们带我进来可能没什么好收获的了,但好歹……等我出去,这段经历怎么也得进了我下一本书里吧……不精彩点怎么行,你说是不是啊?” 话音未落,却注意到顾霆深拿出了手机,在看着什么,一点也没认真听他说话的样子,眉头微微一皱,略微有些不快。 顾霆深见他没了声音,抬眼扫了他一下,将手机收了起来,脸上表情依旧未变,低声道: “恭喜啊,刚刚看新闻,书的销量登顶了。” 雷觅明本来因为刚才没有获得全部注意的不快瞬间一扫而光,得意而自大的笑容再次回到了脸上,他摊了摊手,像是在说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 “怎么说呢,丑闻和舆论永远是吸引……普通人眼球的好方式,说到名人,你应该深有体会啊?” 顾霆深没有任何动作表示,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眼神直直地落在了他身上,声音似古寺鸣钟,从设备里传到了陆央央的耳中。 “你父亲怎么看你,你一定很在意吧?” 话音未落,拿出卷宗中的资料,扫了眼,将纸张摁在桌上,手指轻轻点了点。 雷觅明的神色收了收,继而不屑地笑了下,看着他,定定地开口道: “啊,原来大名鼎鼎的顾霆深也不过如此啊。我与我父亲关系不好是事实,怎么?想通过这个激怒我从而让我承认我杀了那些女人么?就为了获得他的关注?那也太可悲了吧?” 顾霆深的眼神似利剑一般扫过他的脸,面上却依旧是寡淡,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陆央央记录的手随着里面没了声响而停了下来,又有点担心他之后不再说话了,却听慕阳一拍巴掌,开口道: “太好了!终于有点进展了!” 没明白什么进展,偏头看着慕阳,只听他继续说道: “他刚才一句话强调了太多次主语我和一连串的反问来掩饰自己。和霆深的对话让他潜意识觉得失去了控制,与父亲有关的话题让他不舒服了……” 顾霆深轻笑了一下,他心下也注意到了刚才那些语言显示出的细节,继而恢复了之前的冷峻神态,似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副嘲讽的笑意,开口道: “哦?我说的不对么?” 这笑意明显刺激到了雷觅明的神经,他转换了下重心,前靠近桌子,扭了下脖子。 呼了口气,似乎在压抑什么,继而再次抬起脸,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道:“胡、扯。如果你也是这种水平的话,那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顾霆深将这些动作尽收眼底,在提到他父亲之前,他的姿势基本没有变过。 对他这种需要掌握绝对控制的人来说,他父亲的存在无疑威胁了他,会让他这么紧张。 与此同时,看着的陆央央明显感觉到了审讯室内的压力骤增,好像有人一点点抽离出了里面的空气。 他眼睛不经意地扫过腕间的表,再落回雷觅明身上。 起身,双手瞬间撑住了审讯桌,向前倾了过去,脸上那幅挑衅而高傲的笑依然挂着,声音瞬间低哑了起来,带着笑意,意外的充满侵略和攻击性。 “十岁那年,对你打击很大吧?母亲去世,父亲招妓……报警记录显示,你是躲在他的卧室里打的电话,内容……” 还没待顾霆深念出来,雷觅明像一把出鞘的剑一般瞬间窜了起来,伸手就向他袭来。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在镜子那头看着的陆央央捂住了嘴,笔记本从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还是抑制不住叫了一声。 慕阳整个人都往前扑在了玻璃上。 顾霆深反应极快,往侧闪了一步,抬起手臂一挡,只是被他抓了个红印,没有什么大碍。 站在身旁的警察迅速把他摁住,雷觅明似乎意识到了他刚才做了不该做的动作,平静了片刻,不屑一顾地开口道: “哦?这就是你想达到的目标么?激怒我,然后让我承认谋杀案?” 顾霆深微微抬起了胳膊,看了下那道红印,嘴角缓缓翘起一个微笑,像是老谋深算的狡猾狐狸一般,眸眼中闪过一丝的笑意继而恢复了平常,说道: “不,我没有刻意激怒你,这是其一。其二……” 话音未落,雷觅明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虎躯一震,顿时说不出话来。 “……你可能要因为刚才那个动作,将签售会取消了。” 说罢,整理了下桌面的资料,抬脚准备出去,雷觅明的拘留时间延长了,不急于一时跟他耗下去。 走了两步,只听雷觅明突然疯癫似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既然这样……” 顾霆深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如常,等待他说下一句话。 “那么……给我测谎吧。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杀人?” 26 紧要关头No链子 “你敢相信么?!这小子居然通过了?!” 慕阳将测试结果往桌上一甩,不可置信地音调都提高了起来。 虽然测谎并不能作为定罪或者免罪的证据,但是雷觅明的通过,真是让他匪夷所思。 顾霆深此时正举着一只手臂,陆央央为他在刚才被抓出红道道的地方擦着酒精消毒。 这个消息让她也震惊了一下,用镊子夹起的酒精棉球因为手上的力道加大而直直地怼了上去,酒精都从里面渗了出来。 顾霆深没什么反应,似在深思着什么,而她却倒吸了口冷气,真是替他疼啊……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眼瞧了下他,眼神正好和他那双眸子对上,不禁虚了几分,嘿嘿一笑,只听他凉凉地说道: “你倒是一点也不浪费。” 说罢,又回到了自己的沉思中。 雷觅明符合“信徒”的绝大部分侧写,尤其是十岁那年他的报警记录,后经警方查实其实是父亲与“女朋友”在进行“游戏”,也就不了了之。 从小目睹性暴力,缺失母爱,崇拜撒旦力量,为人属于支配型反社会人格。 可他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杀人。 如果说他没参与,顾霆深是不信的。 伸出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报告,翻了翻他的数据,颌首向慕阳,想起一些事,还没待开口,只听后者先疑问道: “霆深啊,你之前说,他是有备而来,为了制造更大的舆论效应,会不会……” 话音未落,顾霆深的眼神直直地落在了陆央央身上,他突然意识到之前可能一直忽略的一个点,“噌”的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外面的案情陈列板走去。 站在板前开始看着一些关键信息,然后把之前T市警方给出的侧写的纸条先给摘除了下来,只留了B市这两起案子,陆央央现在看那几张照片就跟看壁纸一样熟悉了,早就放开胆子,跟着一起在看顾霆深到底要干什么。 “死于机械性窒息……” “全身二十七处刀伤……” “犯罪现场痕迹被完全抹除,罪犯反侦察能力很强……” 顾霆深看着这些,启唇微微念了出声,像在反复跟自己确认什么,慕阳在一旁凝眉,扭头看了下一脸懵的陆央央,同样张着嘴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些。 到底哪里出错了? 顾霆深反复查看着这些资料和数据。 他不可能跟这些案件完全没有关系。 但是他在没有杀人这件事上没有撒谎? 到底哪里被忽略了? 难道是…… 想到这里,猛然回头,深邃的眼眸直直落到了陆央央身上。 陆央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目光吓了一跳,下意识居然左右扭头看了看周围身后有没有别人,意识到他在看自己,“啊?”了一声。 他突然想起她在第二个犯罪现场时说的那些话,再度转过身,现在离案情板更近了,却发现没有自己想要的信息,开口道: “第二个受害人家里的全景照有没有?” 戚语馨连忙点头,跑去一边拿来,刚一递给顾霆深,他立刻开口计算道: “成年男子步速1.5m/s,算上听到楼下有人的反应时间,床到门口行进距离,打开门大概需要的步数。层高2.8米,一般别墅楼梯台阶高度150-200,从门口到楼梯,只需要三步的距离——” 顾霆深迅速在大脑里开始进行这些计算,那天的场景生动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仿佛看到一个男子进门后放下包和钥匙,准备往二楼走去的身影。 “最终尸体出现在一楼,楼梯上并没有打斗痕迹或血迹——” 陆央央的心都随着他的自言自语式超快的计算而提了起来。 末了,顾霆深停了下来,拿着照片的手放下,眸眼中一丝了然,神色却愈发凝重严肃起来。 “怎么了?” 慕阳轻声开口,他知道顾霆深一定是有什么发现了。 “信徒体力惊人是不假,但是他是怎么做到——” 话音未落,慕阳的电话突然铃声大噪,打断了他,不好意思地赶紧掏出来准备摁掉,却发现是派去调查雷觅明社会关系的警官打来的。 “慕队!慕队!” 电话那头乱极了,噪音和尖叫声不绝于耳,慕阳刚将电话置于耳边,被那声响扰的就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怎么了?有人说什么关于他的不寻常的事了?” 可下一秒,电话那头的人几乎是用喊的说出了一些话,慕阳的神色瞬间大变,挂断电话,抬眼急切地看着顾霆深,开口道: “出事了!雷觅明家那儿燃气爆炸了。” 顾霆深眉心一皱,神色冷峻了起来,和慕阳他们一道准备前往现场。 陆央央连忙跟在他身后,向停车场走去,顾霆深回头看了她一眼,陆央央以为他不让她跟着去,但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连忙闭上眼举起双手发誓道: “我我我我我肯定不犯事!我就呆在你身后!” 顾霆深星眸一挑,沉默了片刻,低声开口道: “你保证?” 陆央央一看获准,弹簧似的地点了点头: “嗯嗯嗯!我保证像麦芽糖一样粘着!哪儿都不去!” …… 警铃大作,路上行车纷纷避让。 慕阳在车上跟顾霆深讲着大概情况: “死亡人数为零,伤者都已经送去了医院,消防那边的人大概估计,应该是燃气没关。” 顾霆深微微点了点头,已经能老远看到雷觅明所在的公寓楼顶。 到了地方,火势已经控制住了,红色的消防车和黄色的警戒线,地上的碎玻璃和石块,已经显示了刚才那场火灾的不小威力。 顾霆深首要想知道的就是,这是不是雷觅明提早安排好的,无论他将凶器藏在何处,现在屋内发生火灾,基本抹去了一切痕迹。 他心下更是确认了他刚才跟慕阳说的想法,在听完后连忙跟慕阳上了车子,往附近的医院驶去: “医院那边,语馨他们已经去了吧?带枪了么?” 慕阳点了点头,将警报铃再往车顶上一放沉声开口道: “去了,带了,我马上通知附近支援。” 如果雷觅明有神力,闪电侠般的速度,他才可能从二楼卧室冲下来,和男性受害者发生直接冲突在一楼,而非楼梯过道上。 雷觅明进警局超过48小时,家中立刻发生了火灾。 也许之前在T市他是一个人作案,但随着受害人类型的转变和死者死法的不同,这一切指证着一个事实。 他有同伙。 现在的信徒——不止一个人。 医院内。 因为火灾的发生而送来了不少伤者,急诊室一时拥挤忙碌了起来。 护士在为每一个等待的伤者擦拭伤处,等医生的来临。 一个男子压低帽檐,看了眼,护士正看着每个人胸前,刚刚进来时贴的标记,身后的警察好像也开始从头让每个人拿出身份证来看看。 他左右环顾了下,起身,开始向外面走去。 护士注意到了他,开口叫了声: “先生?” 这声吸引了身后警察的注意力,他抬起头,向这边走了几步,也叫了声: “这位先生?您去哪儿啊?” 男子帽子压得更低了,向电梯的脚步又加快了一些。 警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快步跟上,电梯此时打开,戚语馨正下来,男子瞬间认出了戚语馨的脸,连忙拐弯向楼梯间跑去。 戚语馨意识到了异常,立刻追了上去。 男子一路往上跑,一些正在楼梯穿着病号服的病患被他经过时直接推倒,给戚语馨的追逐造成了不小的困难。 戚语馨打开肩膀上挂着的通讯机,一阵“沙沙”声传来,她一边迈腿向上追逐着,一边请求支援。 医院顶楼。 门被“豁”的打开,正在顶层透气跟男友通着电话的小护士在门口被吓了一跳。 看到男子手上明晃晃的匕首,手机直接吓到了地上,屏幕裂了一道缝,尖叫了一声,脚却像粘在地上一样,下肢完全僵住了,动也动弹不得。 几乎就在一瞬间,男子将小护士一把揽在怀里,匕首直接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入肉几分,鲜血立刻流了下来,在洁白的护士服上留下猩红的痕迹。 戚语馨下一秒几乎是破门而出,举着枪,对着此刻已经站在了屋顶边上男子。 “放开她!” 男子往后稍稍看了下身后的高度,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仿佛他此刻因为已经没有退路,而更加胆大妄为起来。 “放下武器!” 其他警官冲锋而上站在那里,枪口都对准了他,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怕伤到人质。 几乎是同时,慕阳和顾霆深的车子到了现场,慕阳连忙穿好作战服,抬首看了眼,可以看见边上站着人,提枪就往楼上跑去,一边戴好耳麦,下达指挥令: “你、你、你,跟我上去,你,叫119和120,在医院周围拉上黄线,霆深?” 只是看了顾霆深一眼,二人似乎就有了默契般,后者点了点头,在车上打开了机器,凝眉启唇道:“去吧。” 陆央央把车窗打开,刚伸头出去,就被上面的危急情形吓了一跳,头直接往上一扬,磕在了车框上。 “哎呦……” 紧要关头掉链子,所以她这种人,像慕阳他们冲锋陷阵是不行,像顾霆深这样深谋远虑也不行…… 顾霆深的眉心蹙了起来,拿望远镜看了看上面,打开机器,只听慕阳的喘气声“呼哧呼哧”的传来,与他低沉的嗓音成了截然的对比,一通传到了陆央央耳朵里。 “陈子成,以前是雷觅明的编辑,现在是他的经纪,一路被雷觅明提拔上来,二人的渊源追溯至T市学生时代。以前被起诉过性骚扰,但指控被撤销了,是雷觅明买通的人脉。” 顾霆深稍稍顿了顿,听到了陆央央的诶呦声,扭头看了眼,看她没什么大碍,依然傻呵呵的挥了挥手,继续说道: “他是服从型人格,他们二人的合作关系符合团伙典型支配—服从型,为了让雷觅明脱罪,他可以做任何事,他是比较暴力那方,小心,务必小心。” 慕阳沉声“嗯”了一声,只听身体撞门,随着一阵脚步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风声,格外清晰: “陈子成!——” —————— 作者的话: 新的一周开始了,元气满满的哦! 有什么想说的欢迎来评论区跟我交流。 明天更新信徒卷的最后一章啦哈哈 27 鲜花掌声,安息,心 天台上的风,因为没有建筑的阻挡而格外刺骨。 阳光明晃晃的照着架在护士脖子上的匕首,发出耀眼的光,第一次流出的血迹已经慢慢变暗,但很快就被第二次再渗透出来的鲜红的血覆盖住。 小护士此时几乎是下肢瘫软,脖子上的伤她根本顾不上疼,被陈子成架在怀里,医院楼下渐渐喧闹起来,消防车到来后赶忙充起垫子,几辆新闻车也到了黄线外,伴随着围观人们的聚集,几乎是一片人声鼎沸。 陆央央此刻根本不敢将视线从楼顶挪开,她坐在车里,连安全带都忘了取,一边听着从慕阳那边传来的声响,一边连呼吸都尽量压制住,怕影响顾霆深。 顾霆深的眸眼此刻早已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深渊,现在的情况很复杂。 “各位观众——” “我们现在正在现场报道警方——” “医院已被封锁,有消息来源称,该男子正是信徒案的嫌疑人——” 几家电视台的记者纷纷开始了现场报道,一时间底下更吵了,警笛声、车喇叭声、人们的讨论声。 但这些声音都没有传上去,天台此时安静极了,除了小护士因为失血而难受害怕的颤抖呻吟声,几乎是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程度。 慕阳他们说什么好像都没法进陈子成的耳朵,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最麻烦的就是这种支配—服从型团伙合作,因为他们二人彼此的信任,陈子成会做任何事为雷觅明脱罪。 顾霆深此刻眉头紧锁,手轻扶了扶额,将望远镜放下来,沉声对那边的慕阳说道: “从刚才开始,他挟持人质后没有提出任何要求,站在边缘处,偏头往下看的频率极高,尤其在媒体聚集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陆央央心下一凛,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本子,页边都被捏的卷了起来。 连她都知道—— 这人不打算活着了。 顾霆深低声咳嗽了一下,媒体越聚越多的情势对眼前只有副作用,陈子成想以死来完成对雷觅明的报恩,这种方式无疑满足了雷觅明渴望获得关注的病态心理。 唯一的办法,就是打破他们之间的信任。 “你们退后!都给老子退后!” 不知怎的,陈子成突然暴躁了起来,似乎是底下的情况还没达到他满意的程度,开始环视了一圈站在他面前的警察,画面从监控仪里传来,伴随着刀又入肉几分,小护士的尖叫声。 慕阳额间渐渐有汗冒了出来,他的枪法很准,从这个距离打中陈子成不是问题,但他不能。 他不能让人质用生命和他一起承担这一枪的风险。 虽然顾霆深不能直接参与抓捕过程,但他当然明白慕阳他们的顾虑。 大脑告诉运转起来,判断着究竟该如何做,突然意识到了一点,仔细瞧了瞧陈子成的姿势,即使在这样紧要关头,声音依然是低沉的,开口道: “从刚才开始,他的眼神从未在语馨身上多停留过,环视一周,每个警察身上分配的时间几乎一样。他不认识她,他不知道她是谁。” 慕阳心下立刻了然,戚语馨是完全按照雷觅明书中女主打造的形象,几乎完美的满足了雷觅明的幻想。 他们二人的作案方式,从雷觅明小时候目睹父亲招妓进行性暴力游戏这点看来,很有可能,雷觅明负责引诱和选择女性,他很有可能在对方允许的情况下,双方自愿发生过关系,所以约在家里,受害者才那么放心,甚至有可能还主动为其解开警报。 而陈子成则不然,他的智商并没有雷觅明高,也并不是反社会人格,不像雷那么自恋和自大,他长时间和患有躁郁症的母亲住在一起,为人懦弱,被他一带便有邪恶的想法。 犯罪现场的清理痕迹,所有反侦察手段,都来自雷觅明聪明大脑的指挥,二人都在犯罪过程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合作次数多了,信任越牢靠,就越难以忍受背叛。 “你不知道她是谁吧?” 慕阳朝站在身旁的戚语馨努了努嘴,枪口依然对准,但表情却尽量轻松起来,避免让他过于紧张伤害到人质。 陈子成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开口道: “她是谁关我什么事!” 顾霆深的声音传来,几乎同步,慕阳的声音就照样复述了出来: “哦?你居然不知道?雷觅明碰到真正称他心的猎物了,他可是一点也没有要跟你分享的意思啊,这么为他去死,值么?” 陈子成虎躯一震,脸上的不可置信就差大笔一挥写出来了,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摇了摇头,开口强烈否认道: “你胡说!这个时候——不,跟他有什么关系?!闭嘴!” 几乎是看准匕首离开脖子有点距离的时机,戚语馨和慕阳交换了眼色,戚语馨如敏捷的豹子般从侧面扑来,手一下子就抓住了刀,不顾手上冒出的鲜血,直接就往一旁丢去,再退回原处。 慕阳一个箭步上前,一只手瞬间扯住腿软而差点跪在地上的护士,将她甩到身后警察手里,再度端枪站着,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几乎让陈子成来不及反应。 顾霆深打开车门,迅速从车上下去,抬头看着楼上即将发生的场景。 陆央央下意识就准备和他一起跑下车,却因为忘了自己身上还拴着安全带…… 不得不感叹下,这个警车安全带质量真是太好了,她周身的力量都提起,准备下车,生生被安全带弹扯坐了回来,屁股撞上座椅,疼的她咧了下嘴。 对新闻的敏感性让她不得不加紧脚步,连忙解开安全带,抄起本子和笔,就顾霆深已经站定的方向跑去。 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刚一下车,她又被自己左脚鞋带差点绊倒在地,低低骂了自己一句,连忙低着头把散开的鞋带系好,几乎是一瞬间,听到周围人的惊呼尖叫声—— 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液体浆汁飞溅,空气中有了淡淡的血腥味。 有人开始呕吐了起来,顿时噪音大作,电视中正在直播的新闻被掐断,尖叫声不绝于耳。 刚想抬头往前冲,却一下子撞进了一个怀抱里。 顾霆深身上总有股淡淡的,很好闻很好闻的味道。 他本就比她高不少,直直撞在他胸口,配合着她加速的步伐,让她犹如撞上了一堵墙,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就想往后退,绕过他。 头却被紧紧地摁在了他怀里,顾霆深的手放在她的脑后,伴随着刚抬起的脚尖,被这么一禁锢,一下失了衡,只好伸手抱住了他的腰,稳住自己。 侧脸紧贴着他,双手紧紧环抱着他,呼吸都不禁,急促了起来。 “你、你、你干嘛……” 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似乎从跟他接触的地方起,被燃起了火,一下烧进了心里,舌头开始打结,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顾霆深的眸眼中依然是那样的冷然和淡定,周遭的一切喧闹都与他无关。 亲眼目睹那样可怖恶心的画面,也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这个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此刻的动作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眉心微微蹙起,轻咳了一声,嗓音依然似高山流水古寺琴鸣,在一片哗然喧闹中,显得格外镇定人心。 “别看。” 低低一句,却因为此刻二人距离极近,像在耳边一句亲昵的浅语低言,陆央央内心一颤,睫毛随着微微的抖动而舞动着,她慢慢明白了、慢慢清醒了,糯糯软软地轻声问道: “很……可怕么?” 顾霆深点了点头,刚才说话时的低音似乎是从胸腔和鸣而出,陆央央觉得自己越来越烫,但却一点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她是识趣的,完整的尸体她都有阴影,更别提不完整的、支离破碎的了。 顾霆深低头看着她,手上的力度松了松,却看她依然没有转身回去、或离开他怀抱的意思,蹙了蹙眉,眸眼中闪过一丝与往日不同的情绪,低声开口道: “还不回去?” 可能是因为冲的太狠,又或是猜到了眼前的血腥场景,她一时间有些动弹不得,尴尬地笑了笑,轻声开口道: “……腿软了,借我撑一会儿好么?” 顾霆深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睫毛因为此刻低垂看她的眉眼而显得格外纤长,侧脸在阳光的倒映下显得精致极了,不似平日般缺少温度。 末了,只沉声一句: “好。” 此刻,仿佛世界只剩下了她和他两个人,她从未如此感受过一个人的温度,顾霆深自带一种安静的力量,她根本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响。 脸上燃起的火早就烧进了心室里,酥酥麻麻地,连呼吸都带了热气。 他的手不再像刚才,故意施力将她扣留在他怀里,不让她抬头。 此刻,只是轻轻地停留在她的脑后。 太安静了。 她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因为她,自己的心跳声太放肆喧嚣。 “咚咚,咚咚,咚咚。” 从什么时候开始,并非因为工作,她变得十分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她贪恋起了每一个像现在这般的瞬间,她发现了这个人的美好,更希望能获得发现他更多美好的机会。 就算她再后知后觉,也该明白了。 心是为他跳的。 为顾霆深跳的。 …… 雷觅明会被起诉谋杀,陈子成的DNA会和现场的采集到的一些相匹配。 而那个只是雷觅明用于迷惑警方视线的元素——倒转的五芒星,恐怖的符号,将会不再成为B市T市女性心中的丧钟。 语馨的伤,会好。 慕阳和重案A组的成员,终于可以睡个好觉。 她却不行。 回到家,她几乎是一直在发呆。 先是躺在床上,而后就是冲着电脑的Word文档。 信徒案即将收尾,她需要写好这个案件的结语,将文件打包交给顾霆深审核后再给老廖送去。 顾霆深。 顾霆深。 她满脑子都是,顾霆深。 晃了晃头,想着赶紧给案件写个高大上的结尾,想找些名人名言,刚刚打开网页,却是按照往日搜索,推荐出了顾霆深的消息。 他和慕阳的照片,雷觅明和陈子成的照片。 案件告破,鲜花与掌声,受害者的安息,A组又一个传奇。 她的目光就这么不争气的停在了封面顾霆深那张被抓拍的照片上。 他的眼睛。 拥有那么冷淡深沉的一双眼睛。 其实,有颗温暖的内心。 28 人才辈出大A组 正式结案这天。 陆央央一开始还不知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最近她一直在躲着顾霆深,到点直接就挽着戚语馨像往下冲似的走,避免眼神接触或者语言接触,因为她心虚。 顾霆深桌上有不少报告要写,大多时候,他都是静静坐在那里,偶尔在键盘上敲击,偶尔掏出他那视若珍宝的红色钢笔,笔尖划过卷宗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自从陆央央意识到她可能,些许,Maybe有那么点喜欢顾霆深之后,连那个声音她都听不得。 回头她要是告诉老廖,她不仅仅没把顾霆深的采访许可搞定,还把自己的心搭进去了,会不会被骂死。 今天,看着表焦急的神情,就像中午吃饭前最后一节课的学生,她都做好了助跑的准备,等一到点就闪人。 秒针完美的划过了12,刚刚大步迈出去,只听身后坐着的顾霆深幽幽发声道: “等等——” 一个急刹车,扶住了门,差点甩出去,呼了口气,脸上又挂出了笑意满满的谄笑,搓了搓手,问道: “诶?您讲?” 顾霆深抬眸,深不见底的瞳色之光似如定格咒语般让陆央央真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等待他发话。 “你……” 你字一出,陆央央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紧张了起来,嘴角的笑微微有些挂不住,也是,也是,顾霆深是谁啊,他怎么可能没发现…… 还没待自己先承认,只听顾霆深继续说道: “最近挺忙?看你每次冲的那么迅猛。” 陆央央一颗悬着的心瞬间放下,还好自己没一股脑秃噜出去,不然绝对是史上最尴尬的告白。 轻轻咳嗽了一声,抬手摸了摸鼻子,笑着开口胡诌道: “啊?啊,没有,没有,你们都不忙我哪里忙,我就是……嗯,就是……忙着挤地铁!你是不知道,最近地铁人可多了!” 顾霆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看她,桌面上的资料轻轻合了起来,分门别类放好,收好钢笔,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既然没有,今晚我们……” 陆央央内心猛地一滞,眨眼的频率都快了起来,顾霆深话音未落,门直接被慕阳打开,朗声笑意一句道: “央央啊,今天赶上结案,大家忙了一阵没怎么休息休息,今天我过生日,请你们去吃饭唱歌啊,一起?” 回身下意识瞧了顾霆深一眼,愣了下,看对方好像也在等待她的回答,意识到自己刚才想多了,咧嘴笑了笑,看着慕阳点了点头道: “好啊!走走走!” …… 陆央央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严肃、紧张、活泼的最高奥义了。重案A组这帮人,办案的时候那叫一个严肃认真,节奏是那么的紧张有序,现在……私下玩的又那么high。 饭桌上没玩够,一行人又去了附近一家高档的KTV,刚一进去,眼尖的前台立刻认出了顾霆深和慕阳的脸,以为他们来要干什么,连忙开口道: “诶?几位警官,我们这里是正规场所啊!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 慕阳刚在餐桌上喝了些酒,脸稍稍有点红,但意识还算清醒,他像被前台慌张的模样逗笑了般,哈哈一笑,还没待开口,顾霆深上前一步,直接就结好账,让前台开了间大的。“诶?你怎么结账了?说好了今天我请的!” 慕阳一步迈的有些虚浮,上前一步,想推开他的卡,说道。 顾霆深摇了摇头,将卡插回了账单本里,边签字边开口道:“生日礼物。” 慕阳笑着戳了他一下,打趣道: “你今天……” 话音未落,却突然似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容顿时消失了,话也没再说下去,略带担心地瞧了顾霆深一眼,见他没什么特殊反应,松了口气,跟随众人向包房走去。 陆央央在后面,清清楚楚听到了慕阳的前半句,没有后半句是很让人心痒痒的事,可从顾霆深的脸上,她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事,他依然是那样的清冷疏离的表情。 心下埋了个好奇的种子,随后却被眼前耳中听到的一切震惊了。 居然有人会唱京剧有人会玩B-box…… 她惊呆了。 人才辈出大A组啊真是。 一片欢乐喧闹的庆生氛围中,顾霆深坐在那里,能看出他是高兴的,嘴角微微随着欢脱的气氛而上扬着,手指轻轻敲打着胳膊,似在为歌曲闷骚地打着小节拍。 但她总隐隐约约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劲。 拍了拍身旁的戚语馨,正想问,谁知对方被慕阳小胡他们拉着一起要唱歌,只好作罢。 还没待深究,慕阳正高声歌唱着天路,马上发力到高音地方了,突然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先是一愣,而后看清来电显示的人名后,嘴角慢慢翘起一个甜蜜幸福的弧度,小胡眼尖,大声打趣道: “慕队!别痴汉笑了!嫂子来电话了吧!哈哈哈!” “慕队!开免提吧!” “就是就是!让我们也听听嫂子的声音啊!” 慕阳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微微有些醉了,站在那里虚浮了几步,把免提打开,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是个听起来就很温柔的女声,婉转动听。 “喂?慕阳。” 全场的安静了下来,急切地等待着慕阳女友杜晓童接下来的话语。 “我打电话来就是想告诉你……” 杜晓童的声音却不似那般高兴,压抑着一丝什么别的情绪。 听这个语调感觉不太正常,缓慢而悲伤,让在场一些人都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一时间空气似凝结般安静在那里。 突然门被哗啦一下打开,只听一女声激动道: “生日快乐!亲爱的——” 全场人都被杜晓童这突如其来的现身惊喜到了,现场瞬间喧闹了起来,慕阳脸上的表情灿烂着,张开双臂,抱住了向他跑来的杜晓童。 女子看着十分知性优雅,马尾高高梳起,高跟鞋在ktv大理石地板上踩出有节奏的声响。 她环抱着他的腰,幸福的像个温柔的小女人。 戚语馨笑着将话筒递给了她,坐到一旁,将合唱的位置留给了她。 在所有人都瞧着这对幸福的情侣时,陆央央的眼神却落在了顾霆深身上。 后者似乎感觉到了她,将头偏了过来,还没待眼神接触发生,陆央央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低头向门外冲去。 不不不,不是因为她心太乱了,是因为她……憋不住了。 …… 以后记得,在KTV这种地方,出来上厕所一定要记住房间号。 她已经在这曲曲折折的几道回旋的走廊里,晃荡半天了。 路痴本性暴露无遗,又没拿手机出来,在凭借自己的回忆寻找房间失败后,她准备去询问工作人员。 还没走几步,突然看到一个房间格外熟悉,“哈”了一声,拍了拍手,称赞自己开心道: “诶嘿嘿!我还是可以的嘛!这不是找到了么!” 说完,下意识就伸手推开了门,笑还挂着脸上,低着头正准备跟戚语馨分享自己终于难得找对路的喜悦,却在抬头那一刻惊呆了。 她是打扰到了什么帮派聚会么…… 站着的男子挺个啤酒肚,黑色的T恤上衣都因为肚子太大而撑得有些小,整个人看着壮硕极了。 脖子上露出半截的纹身,桌上满满的啤酒瓶和周围坐着的,跟那个男子都穿一样黑色T恤的一群男人,正那个手鼓为他们难得唱准音的老大打节拍。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陆央央愣了三秒,连忙致歉,准备退出去。 手刚摸在门把上,那个站着的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笑着露出了大黄牙,意味深长道: “嗨!我就说刚才问前台有没有陪唱的,前台说他们这里是正规娱乐场所!好正规的场所!居然还有送货上门哈哈哈!” 一股浓烈的酒味传来,恶心的陆央央直想吐,下意识一甩肩,挣脱开了那男子的手,厉声道: “我不是,只是走错了,放开!” 男子被她甩了个趔趄,醉酒的红晕因为气愤而将脸显得更红了,整个屋子里浓浓的酒味让陆央央实在不想、也不敢多呆,大力拉开门,另一只胳膊却再一次被男子拉住,他几个小弟都站了起来,向她走来。 “我告诉你小妹妹!你打断了我一首歌,不赔我再唱一首,怎么可以!” 陆央央心下一阵害怕,感觉内脏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她大力想抽出自己被男子抓住的胳膊,回身踩了他一脚,作势往前跑去。 男子吃痛,又因为醉酒,况且在自己小弟面前折了面子,一时间呲牙咧嘴了起来,愤怒的浑身肉都在颤抖,大声怒骂道: “你个小娘们!还不识抬举!给我拦住她!” 陆央央内心的害怕占了上风,她提速往前,那个男子的小弟们都冲了出来,脚步声就在她身后,而且越来越近。 紧张到无法呼吸,她扭头看了眼,下一秒,再扭回来时,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哎呦——” 她停了下来,摸了摸额头,焦急的神情丝毫没有缓解,却在抬头看清是谁的那一刻,一下安心了下来。 陆央央抬首看着他,还没待开口解释,或是反应过来他刚才就站在门口,突然感觉自己的手上一暖,被顾霆深牵着躲到了他身后。 几个追逐的男子看到顾霆深,愣了下,纷纷停下了脚步,为首那个肥硕的男子,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以为是抓住她了,脸上猥琐的笑意还未褪去,却看到了并非他想象的一幕,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你谁啊?!没长耳朵还是没长眼睛啊!没看我们这儿办事呢吗!滚!” 见顾霆深长身玉立在原地,既没有让开的意思,也没有开口的意思,脸上的神情漠然而冷淡,眸眼中一丝凉意顿起,声音更是低哑深沉,直直地盯着他,不发一语。 这低气压压迫性的气场让肥硕的男子周身都有些不自在,但在他小弟面前,不能怂。骂骂咧咧了一句脏话,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道: “娘的,聋子哑巴是吧?!给我打!” 一瞬间却发现没有人动,抬脚给了旁边站着的小弟一下,开口大骂道: “你他/妈也聋了?!我让你们上没听见啊!” 那个人似乎酒醉的没有那么严重,抬眼战战兢兢地瞧了顾霆深一眼,揉了揉吃痛的屁股,低声凑在他跟前,小心翼翼道: “大哥……要不认个怂算了,这是……这是顾霆深啊。” —————————— 作者的话 各位亲们!日常感谢下所有推荐票和评论、还有收藏哈。 从明天起,因为白天实在比较忙,为了保证质量,羔羊将变成每天晚上六点更新哈。 感谢各位的理解支持哟~ 29 人面桃花相映红 “顾、顾霆深?” 顾霆深冷然于原地,似乎根本不在意此刻情景有多么危急,陆央央躲在他身后,视线基本被挡完了,看不到眼前情形,却知道可能会出点什么事了。 拽着顾霆深的衣角,侧脸几乎都贴到了他的背上,大口呼吸着,想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却几乎徒劳,心跳得却像飞起一样。 不知是不是贴的太紧了,顾霆深偏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 “没事?” 陆央央点了点头,手上突然有东西被塞了过来,不知何时,顾霆深已经把钱包,手表都摘了下来,让她拿着。 她低眉看了眼东西,钱包里还夹着根红色钢笔,顾霆深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停留在了那个上面,低声嘱咐道: “帮我拿好它。” 继而转过脸,看着那个男人,刚才眸色中的温度瞬间褪去,似寒冬腊月的幽幽井水,深不见底。 肥硕男舌头打了个结,甩了甩脸,两颊的肉横飞了下,眯着眼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子,却因为醉到眼前重影,没有认出来是谁。 此刻顾霆深的眼神倒是让他周身一凉,知道自己可能是惹到了什么人物,可他刚才让他在小弟面前折了面子,这口气早就堵在脑子里了,骂骂咧咧着把那个叫他认怂的人推到一边,口齿不清怒骂道: “滚一边儿去!你老大我老大?!管他王霆深李霆深朱霆深,少废话!给老子上!” 几个小弟面面相觑了一下,以为自家老大有人脉连顾霆深这号人物都敢动,终于壮着胆子抄着手里的啤酒瓶冲了上来。 “426” 陆央央闻言,知道顾霆深说的是房间号,立刻撒腿就跑,这个时候她反应还是很快的,如果她此刻还粘在顾霆深身后只会耽误他,她要去找慕阳他们来。 跑了几步,还是有点担心他,脚步没停,回身一看,此时正当一个啤酒瓶子直直地朝顾霆深的头上抡来,尖叫一声,却看他敏捷地闪身一躲,抬腿给了这个人一脚,踹得他咧嘴呲牙往后倒去,啤酒瓶碎在了地上,极其清脆的声响。 肥硕男注意到了跑掉的陆央央,立刻吼道: “妈/的!报警去了!把她给老子追回来!” 顾霆深鹰眸一厉,让那个冲上来抓他左手腕的人动作下意识一顿,右手直接从上往下按压住了攻击者的手背,屈肘下压。 他本就比对方都高,直接左转身,上前一步,右肩轻松向下一压,只听那男子惨叫哀嚎一声,胳膊如脱臼般松散了下来。 甩了甩手腕,似刚才只是热身般轻松,嘴角勾起一丝笑,看起来邪魅狂狷不可一世极了,即刻消失,话语冰冷,淡淡地却气势十足: “我看你们谁敢。” 这些人被胳膊脱臼的惨状吓了一跳,在原地愣了愣,只看肥硕男咬牙切齿道: “上啊!上啊!都干嘛呢!等公交啊?!” 顾霆深侧首看了下走廊,早已空空如也,陆央央估计已经跑开了。 不用再分神于她的安全,神色愈发轻松了起来,他和慕阳切磋擒拿本领时都不相上下,这些人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就这么一瞬间,一人抱住了他的后背,咬牙切齿地一脸我抱住他了他动不了了你们快来打他的神情,下一秒,周围没动的人立刻露出了可怜他的神情—— 顾霆深迅速抓住了他的右腕向上一抬,右腿往前一上,转身,进肩,拉臂的动作一气呵成,拱身将他背起向上悬空,背摔在了地上。 这下彻底没人敢动了,先前上的几个弟兄几乎是伤的伤,痛的痛,更别提最后这几个“大无畏”献身的了。 肥硕男向满是碎啤酒瓶的地面上啐了口吐沫,摩拳擦掌就朝他冲了上去。 作为大哥,打不过,面子不能丢。 刚冲了两步,周身肉都在晃荡着,只听远处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 “不许动——!干什么呢都——!” 重案A组的以慕阳为首的小伙子们纷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了过来,一个治一个直接就给摁在了那里。 脚步瞬间软了下来,膝盖一颓,正好在顾霆深脚下跪了下来。 顾霆深不动声色地往边上一让,径直朝陆央央走去,忽略了肥硕男因为直接跪在地上的疼痛嚎叫,抬手擦了擦额间冒出的薄汗,从她手中接过了东西,几乎和她同时开口道: “你没事吧?” 一个语气清冷自然淡定,一个急切之意满得快要溢了出来,好像她才是刚才动了手的那个人。 但陆央央此刻丝毫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她上前一步,前后团团转的开始查看着顾霆深有没有什么可视化伤口。 旋转需要轴心,下意识手就放在了顾霆深胸前。 顾霆深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挪动了下目光,陆央央的手无意识地就落在他胸前,像扶着棵大树一样转着看他。 轻轻咳嗽了一声,却看陆央央依然没有反应,反而更认真地似自言自语道: “诶呀?!不会受的内伤吧?!” …… 与此同时。 派出所的警察接到KTV员工的报案,说有人在这里聚众斗殴,刚一来,看见的都是熟悉的面孔,和善地打了打招呼。 慕阳简单跟警察们说了下情况,顺手想指下陆央央和顾霆深给他们看,看到陆央央正在“袭胸”顾霆深,愣了一下,赶忙拽着警察同志走向了已经被顾霆深和A组成员制服得服服帖帖的肥硕男和他的手下。 “诶呦?!肥成?!又是你啊,闹事都闹到重案组的人身上去了啊,走一趟吧跟我们,带你醒醒酒?” 派出所的警官看了看蹲在原地双手抱头满脸通红的肥成,倒是微微有些发笑,语调都扬了起来,调笑道。 肥成赶忙抬头瞧了他们一眼,腆着脸嘿嘿一笑道: “诶呦,警察叔叔,我,我这不喝酒误事了吗,不是故意调戏……啊不对不对,不是故意出手伤人的!” 警察笑了笑,四视了下其他人的情况,开口道: “还伤人哪?看看你这帮弟兄惨的,以后别闹事儿了啊!少喝点酒!跟人道个歉,赶紧跟我们去派出所,别耽误人家重案组同志办事。” 说罢,让人带着他走到了陆央央和顾霆深面前,陆央央这时把手放了下来,站在顾霆深身边,听着他搓着手怂怂地道歉道: “对不起啊,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警察叔叔已经教育我了。” 跟慕阳他们打了招呼,直接就把人带走去教育了,还好没有造成人员受伤。 一个晚上就这么鸡飞狗跳的结束了,杜晓童开车送喝了点酒的慕阳回家,A组的组员们也结队向自己的公寓走去。 陆央央目送着警车离开,跟他们道了别,这里离她家不是特别远,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本来打算走回去,但经历了今晚的事,站在原地有些踌躇,回身看戚语馨他们已经走远了,心下想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一个晚上碰到两个流氓。 还是不禁有些害怕,戴上了耳机,想用音乐缓解下神经,耳机却突然被扯了下来,吓了一跳,连忙偏过头。 顾霆深手提着她的耳机,站在路灯下,她抬头看他,已经把路灯光都挡上了,他的影子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暖,语气是依旧的波澜不惊,皱了下眉,低声提示道: “一个人走夜路,听耳机不安全。” 陆央央心虚一笑,连忙从他手里把耳机拿回,收起来,看着还插着兜站在原地没有走人的意思的顾霆深,怔忪片刻,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问道: “你……家不是往那边吗?” 顾霆深没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回头看,低眉瞧了她一眼,迈步向前走去,留下她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句: “今天晚上吃撑了,想散个步。” 陆央央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嘴角却不可抑制的勾勒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吃的量刚刚好,再说刚才那么大的运动量也给消耗光了吧,好心送她回家,就直接说嘛,还散步?! 这人……怎么那么可爱啊。 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越绽越大,像是一个人在对空气傻笑一样,顾霆深走在前已经比她快了好几步,她反应过来,连忙跑了过去。 站在他身边,默默往前走着,顾霆深照顾她腿比他短,步速比他平时慢了不少,脸上傻呵呵的笑容却没有消下去,偶尔侧着脸瞧顾霆深一眼,偶尔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玩。 一个小石子踢了起来,撞在马路牙子上,弹回了她脚边,突然想起刚才她拿着顾霆深钱包、看着里面夹着的钢笔时,不经意看到了他的身份证。 解开了她今天所有的疑惑。 偏头俏皮地笑了笑,看着他的侧颜,开口问道: “今天也是你生日啊?” 顾霆深向前走着,没有看她,目视前方,随意地插着兜,沉声短促发音道: “嗯。” 陆央央秀眉一竖,跳到他面前,停下了他的脚步,抬头看着他,神色认真地问道: “就这么过了?” 她理解可能顾霆深不喜欢热闹或者有什么特殊原因不喜欢过生日,慕阳他们好像都知道内幕,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但她总觉得这样…… 好孤独啊。 顾霆深没有明白她想表达什么,他都不记得自从那件事后有多少年没有刻意过生日了。 很多时候,他都是选择忙过的生日当天,好像这个日子对他没有任何特殊意义……或是,他不想让它再有什么特殊意义。 眸光微微黯淡萧瑟了一下,继而再次落在了陆央央脸上,她的眼睛此刻亮晶晶的,在夜色灯火中显得格外动人,似乎有什么鬼马主意冒了出来,坏坏地笑了笑,露出小虎牙。 “你要干什么?” 抬了抬眉,看着眼前开始抻筋骨活动四肢的陆央央,好像要搞什么大动作,实在捉摸不透她。 无奈地勾了勾嘴角笑了笑,刚想出声制止她干什么出格的事,下一秒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几缕发丝被晚风撩动着轻轻吹到了她的脸上,笑起来眉眼弯弯,好看的像星空中的月亮。 路边的桃花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丽,仿佛视野都亮了起来,即使是在夜晚,她像个小太阳一样,灿烂地发着光。 在唱生日歌。 明媚活泼地,笑眼弯弯地,为他,唱着生日歌。 30 突如其来的邀请 第二日清晨。 慕阳在床/上倦懒地翻了个身,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倾泻下来,照在洁白的床单上,因为工作原因,他不经常喝酒,昨夜确实开心,稍微喝了一点,微微有些不清醒。 扶了扶额,侧过身来,身旁的杜晓童睡得依然很熟,大半条腿放在被子上面,慕阳宠溺地笑了笑,将自己半边的被子给她盖严实,起身拿着衣服去洗漱。 整整三年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三年前,杜晓童是他还未荣升A组组长时,处理的最后一起案子的目击者。 结缘于此,直到现在。 两人说是恋爱三年,但真正天天能腻在一起的日子很少很少。 慕阳就不用提了,遇到她前,恨不得在警队大楼打地铺来节省时间,为了尽快破案。 杜晓童从影视学院毕业没几年,是名演员,虽然不红,没接什么辨识度高的戏,也没什么人关注,但偶尔还是要飞来飞去,住在剧组,争取更多机会。 聚少离多,但正是因为她的温柔体贴,慕阳对她用情至深。 想到这里,正好从洗手间走了出来,轻轻摸了摸刚刚刮过胡茬的下巴,嘴角翘起一丝温和的笑,抬眼看床榻上,早已没了人影。 这时,房间外的微波炉“叮——”的一响,慕阳笑意更甚,探头走了出去,看见在厨房穿着他的衬衫,正在准备早餐的杜晓童,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她。 “诶呀,干嘛呀。” 杜晓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背后拥抱吓了一跳,撩了下垂下来的栗色卷发发丝,偏头笑着看着他,嗔怪道。 “不干嘛,自从你拍戏,好久没见了,抱抱你啊。” 慕阳将脸往她的头发上蹭了蹭,亲昵地如咬耳朵般说道。 杜晓童扬了扬下巴,向后顶了他一下,让他放开,顺手将两盘早餐放在桌上,笑道: “得了吧你,遇到案件,你哪里还会想我?” 回身打开碗柜递给慕阳一双筷子,嘟了嘟唇,说道。 慕阳再次贴了过去,亲昵地卷起她的发丝,笑着说: “昨晚过后,你还觉得我不够想你啊?” 杜晓童面上一红,回身娇嗔地伸手锤了下他的胸口,刚想开口让他赶紧坐下吃饭,眼神却突然定格在了厨房的窗口。 慕阳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扭头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他家公寓位置不错,底下的街道虽然平日行人忙碌车来车往,却隔音效果很好。 街道上的人似乎都在低着头走着他们自己的路,有人捧着咖啡,有人听着音乐,拿着公文包,没有什么异常,甚至没有人往上看。 凝眉看了回来,杜晓童神色已经恢复了寻常,慕阳开口问道: “怎么了?” 杜晓童明显愣了下神,继而抬眼看着表,轻推了慕阳一下,摆了摆手,轻声催促道: “没什么,我看错了。赶紧吃早餐吧,等下迟到了。” …… 电视台,法治新闻部。 陆央央感觉,自从被派到A组去当“眼睛”之后,反而回到她工作的地方,像出差一样。 好久没见老廖了,不知道他心情好点了没。 好像自从上次,很多部门的老员工被挖了墙角或跳槽之后,他都没有原来那么元气满满的骂过人了。 她今天是回来跟老廖谈论信徒案的素材的,上了电梯,不小心把楼层摁错了,到了人家娱乐新闻部,门一开,真是锣鼓喧天的热闹。 好像又到了实习生来的时候了吧?感觉见到了不少新面孔。 电梯门缓缓关闭,心想着,应该老廖得高兴点了吧,又有新人来受他的“魔鬼折磨”了。 可当到了他们部门的楼层时,险些没被眼前跟娱乐新闻部门对比的冷清景象吓一跳。 感觉几张熟悉的办公桌都空了,敲门进了老廖办公室,居然连他也不在。 不会出去采访了吧?又发生什么大案了么?不会啊,顾霆深没给她打电话啊? 刚想掏出手机确认一下,一封邮件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看到名字后几乎是下意识一顿,解开锁屏密码的手都僵住了片刻,毕业后,几乎再看到她的名字了。 打开,是一封婚礼的电子请柬。 尽管早已猜到了是谁和谁的喜事,但还是在看到新郎名字后,心小小地颤抖了一下。 在回复处打好了确认出席,编辑键却停在了认和出两个字之间,有些不愉快的记忆窜了回来,她随即摇了摇头,都过去那么久了,当初年少不懂事罢了。 出席,还是不出席。 正当纠结着,手指就在发送键上比着画圈圈,但这时纠结的原因倒不是出席了会怎么样,而是不知道这周六会不会紧急被重案A组叫过去?要不要跟着顾霆深? 她还是更在意他些...... “陆央央!”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吓得她直接把手机扔到了地上。 老廖不知何时回到了办公室里,看到陆央央的来访,高兴地跳起来拍了下她的肩膀,只是想打招呼,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 挑眉不屑地扫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开口道: “至于吗,回来见我一趟那么激动?!” 陆央央嘿嘿一乐,刚想例行拍一下老廖的马屁,蹲下想捡手机,正想着词,却有一只手提前捡起了它。 连忙起身,看着眼前帮她捡起手机的人,新面孔,愣了一下,接过来,立刻反应过来是新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道了声谢。 老廖往椅子上一坐,瞄了眼陆央央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没给摔坏,朝门口的何宇南努了努嘴,介绍道: “正好你来了,给你介绍下,何宇楠,咱部门新成员,跟你一个学校毕业的。” 陆央央就说好像觉得见过他,连忙将手机胡乱往兜里一揣,伸手,友善地笑了笑,开口道: “你好啊学弟,我是陆央央。” 何宇楠定定地看着她,愣了一下,缓过神来,握住了她的手,微微有些害羞道: “你好学姐,以后请多多关照。” 老廖白了他们这校友见面的样子一眼,开口道: “成了,人你也见了,先出去吧,该干嘛干嘛去。” 这语气因为陆央央实习期的半年内听得都有了条件反射,几乎同时跟何宇楠点头说了声好,唯一的区别是她还哈了下腰,就准备退出去。 老廖抬头纹都挤了出来,给了陆央央一个大大的白眼,嫌弃道: “没说你!你是新来的啊?脑子没带来?!丢顾霆深哪儿了?不是要跟我说事儿么?!赶紧说!” 真不是陆央央欠收拾啊,但是看老廖又这么活力四射地开始说她,她的担心还少了那么几分。 “哦哦哦!嘿嘿,条件反射惯了,惯了,嘿嘿。” 说罢,赶忙掏出手机想看看自己之前总结的几个点,突然看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愣了片刻,没有说话。 老廖正闭目养神准备听陆央央说下进度轻松片刻,看她半天没有开口,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开口道: “咋啦你,卡碟了?!” 陆央央嘴角不可抑制地抽搐了下,缓缓举起手机,一字一顿道: “没、没、就是刚才,好像……有人不小心帮我把邮件摁出去了……” …… 汇报出来,快要抓狂了,周六中午参加的婚礼,这个不是她做的决定也太仓促了吧! 有些事真的是选了才知道自己选错了啊!更何况还不是她主动发送的邮件…… 一脸纠结正站在老廖办公室门口,刚才的学弟何宇楠走了过来,耳朵红红地,开口道: “学姐?你怎么了?” 陆央央立刻注意到了自己刚才的眉毛都拧成了内八字,放松下表情,笑着摆了摆手: “没、没事。” 何宇楠点了点头,听到老廖召唤他的声音,跟陆央央道了别: “那……学姐我先进去了,你慢走。” 陆央央叹了口气,简直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抬步离开之前,好心嘱咐道: “他是顺毛驴,脾气急,喜欢训人,嗓门也大,但为人很好,不要被他吓到,喝的咖啡一定要加两包白糖,不然会挨骂,好好干哦。” 何宇楠眼睛微微亮了亮,笑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轻快地迈步进了办公室,陆央央的脚步却沉重了起来。 得了,老天爷替她安排好了这周末的活动,要去跟她的负责人请个假了。 …… 几天后,婚礼当日。 陆央央到场签字的时候,红本本上已经有了不少名字,她看到很多大学熟悉的同学写上的祝福,签好自己的名字,门口接待的小姑娘仔细看了看,笑着说道: “啊,你就是陆央央啊?” 陆央央一愣,点了点头,不明所以,她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啊,开口疑惑道: “嗯……对,怎么了?” 小姑娘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里面比了个请的姿势: “没,没什么,您请进。” 陆央央眨了眨眼睛,又看了遍她的脸,还是没有印象,所幸作罢,抬步入了场。 走远了后,小姑娘朝身边的婚礼工作人员比划了下手势,让人来接替了她的位置,向新娘化妆的房间走去。 敲开门,里面美艳动人的新娘正坐在伴娘簇拥之中拍着照片,看到她进来,长长的睫毛抖了抖,继而脸上出现一个笑容,优雅美丽,却又有些别样的意味深长问道: “来了?” 接待的小姑娘点了点头,回复道: “是的,已经入座了。” 新娘还没待开口,身旁伴娘团的几位就叽叽喳喳道: “没想到还真来了?她倒是心大啊?” “就是就是,说到这,你发邀请给她是出于礼貌吧?她来了你也不觉得尴尬?” 新娘对着镜子扶了扶头纱,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精致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得意,嘟了嘟唇确认自己的妆容,开口道: “谁说的,我只是想让她来见证一下……我的幸福啊。” —————————— 作者的话 周末愉快哦各位小天使们!!! 出去踏青感受下春天的美好吧哇咔咔咔 比心给你们~! 31 错过才会遇见美好 陆央央找到了自己的坐席,基本都是大学的同学。 才毕业没多久,有些人脸上依旧是稚气未脱,好像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同学要结婚了。 “央央啊,听说你在电视台转正了?恭喜啊!” “诶!你太假了吧,你还羡慕人家陆央央,你不也在B市找到工作了嘛!” “哈哈,那个谁,杨宇今儿怎么没来啊?” “他考研院校好像不满意,正在狂备考托福准备出国呢!” 大家纷纷笑着寒暄着,交流着彼此的近况,陆央央坐在那里,喝了口橙汁润润喉,回忆过去总是美好的,看来出席并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一位女同学环顾了下会场,啧啧感叹开口道: “诶呀,你们说,沫沫嫁给徐思凡也是嫁的好啊,你看看那边徐思凡的亲朋好友席,啧啧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徐思凡,B市大学法律系的高材生,学生会主席,属于校园里发光的那一类,出身好,颜值高,能力强。 一毕业就进了司法系统,父亲身为德高望重的法官,儿子本身能力又那么强,如今更是小有名气。 对于陆央央来说,徐思凡这个名字响在耳边时,脑海里浮现的时樱花与绿萝相交缠的花廊下,翩翩手持书本走过,被莽撞的自己不小心翻落,低头捡起时再抬首那一刻的温润微笑。 另一个同学打趣道: “羡慕啊你?后悔没早点对徐思凡下手?” 女同学眼珠转了转,看向正在发神的陆央央,白了那个打趣她的男同学一眼,阴阳怪气地开口道: “切,再羡慕也没用,反正徐思凡这种的一开始也看不上我。至于后悔嘛,问我不合适,应该问央央啊,毕竟……” 话音未落,会场灯光暗了下来,宾客纷纷起身鼓掌,婚礼仪式开始了。 陆央央机械地起身,跟着大家一起鼓着掌,她的记忆点终于从自己当年做的那件“傻事”上跳回了现场。 徐思凡正好穿着白西装从门口走了进来,依然似以往那般英俊,眉宇间多些许成熟,迈着大步像台上走去,一边跟周围的宾客挥着手示意。 陆央央抬眼看向他的那一刻,徐思凡正好经过,眼神直直地和她撞上,没有避开,愣了一瞬间,嘴角反倒扬起了一丝微笑,轻轻点了点头示意着。 陆央央怔忪了片刻,脸上的笑容后知后觉才出现,眼神像全场其他人一样跟随着移动,却隐约觉得有人在看着她。 灯光太暗,看不清所有人的脸,正好司仪示意新娘可以入场,现场再度欢闹了起来,自己也没在意。 门缓缓打开,身着长摆手工定制婚纱的张沫沫挽着她的父亲一步步走了过来。 …… 整个婚礼仪式进行的非常完美,大家的注意力早就聚集在了新郎新娘身上。 没人再提起当年那件事,陆央央小小地松了口气。 刚想吃口东西填填肚子,新郎新娘在簇拥下来到了他们这桌敬酒。 今天来的大学同学很多,一时间这里热闹了起来,似乎有叙不完的旧。 陆央央刚把自己的杯中满上橙汁,等着他们敬完他们这桌然后移动,她好继续吃。 谁知张沫沫身着红色的中式旗袍裙,和徐思凡直接朝她走了过来,烈焰红唇热情似火,她本就长得还可以,今天又是她一生最闪耀的日子,更是美艳夺目。 “来,央央啊,我和思凡得好好敬敬你。” 张沫沫由上至下略带讽刺意味的瞧了眼陆央央,心下暗暗得意今天自己美貌还是略胜一筹,随即立刻恢复了她温良乖巧的模样,拿起酒杯。 “恭喜啊。” 陆央央礼貌地点了点头,笑着碰了一下,祝福道。 徐思凡看着陆央央,嘴角翘起了他那分寸得体的笑,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听说你现在在重案A组工作?” “啊?哦,哦,对的,现在是在重案A组筹备东西。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央央愣了一下,按理说她跟在A组这件事应该不会传那么远吧,连徐思凡都知道了? 张沫沫脸上的表情更丰富了,她挽着徐思凡的胳膊,偏头巧言笑兮地略带炫耀的口吻说道: “思凡主要负责信徒案那个叫什么雷什么的公诉……” 其实陆央央没有明白她这句话和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估计就是她一贯喜欢炫耀的风格,也就耐着性子听着。 远处有人叫走了徐思凡,陆央央正想什么时候张沫沫也能闪人,却看她摇晃了摇晃杯子,向她靠近了一步,语气真诚而温婉,可她的笑容却出卖了她,别有用心道: “央央啊,我知道当年我捉弄你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一直都是我心中的负担和心结,今天我和思凡结婚,能看到你来我特别高兴,你……应该早就原谅我了吧?” 当年,她对徐思凡一见钟情,那个时候不懂事,胆子又大也不在乎面子,开始了用心良苦的倒追准备。 张沫沫那时一直默默支持着她的行动,为她收集徐思凡的消息,甚至因为他们都是校会成员,还帮她在告白前去探徐思凡的口风。 当时甚至,连陆央央自己都感动万分,毕竟遇到人美心善的人,总会多几分好感。 于是,她在那条绿藤道等着徐思凡再次经过跟他告白,然后轰轰烈烈的还未开始的初恋就被谋杀在了摇篮里。 徐思凡的神情很是意外,脸上依旧是他那温润如玉的笑,语气也是轻轻地怕伤害到她,回绝道: “嗯……谢谢你,但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陆央央感觉脸都像火烧了起来,自己虽然想到过徐思凡各种拒绝的理由,但是完全没想到他有女朋友,信息如此不准确,让她下意识发问道: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徐思凡微微凝了下眉,继而抬首,朝远处一指,勾起嘴角,开口道: “前两天。” 手里拿着的《刑法》书掉在了地上,听到了传来的轻笑声,木木地回头,张沫沫和另一群她平日的好友站在远处,看着眼前这一出她等了很久的好戏,眼中的奚落和嘲讽几乎快要溢了出来。 那一刻,陆央央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脸上画着大大的悲伤脸,却逗得观众止不住的大笑。 徐思凡看着陆央央此刻的神情,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句实话,他之前对这个女孩子一点印象都没有,更是没有听过来自任何人口中关于她的任何事,但是她现在…… 好像有些难过。 刚想出言安慰下,陆央央再次挂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扬眉抬首祝福道: “哈,我才知道,那就祝你幸福喽!我先走了。” 待她走远,张沫沫和她的朋友们走了过来,侧首看了下陆央央的背影,徐思凡开口问道: “你认识她?” 张沫沫点了点头,随即一把挽住了徐思凡的胳膊,朝食堂走去,一边走边说道: “认识啊!” “那你怎么不告诉她咱们在一起了的事?看她好像还挺难过的。” 陆央央的身影过了那个转角已经不见,徐思凡却还记得她刚才最后那个逞强的笑容,感觉还是蛮受伤的。 “嗨,她那个性格,没心没肺的,哪里会真心喜欢你啊?!不用在意啦,这点小事她不会放心上的!走啦~” 张沫沫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徐思凡的第一个问题,因为她不能跟他说她看不惯她很久了。 她自认为明明是长得更好看,比扛水桶能一口气跑上五楼的陆央央更有女人味,家里条件也更好的那个,为什么陆央央比她更受欢迎?! 表面上一直都装好好小姐跟陆央央和平相处,总是要逮个机会让自己高兴高兴。 于是当她知道陆央央看上了已经和她差一层窗户纸捅破就在一起的徐思凡之后,更是练出了炉火纯青的演技,不仅完完全全用虚假信息迷惑了陆央央,让她以为自己有希望,更是利用陆央央费尽心血收集到的关于徐思凡的喜好,让他对她更上心。 然后,在她准备告白的前一天,跟徐思凡表白心迹,正式成为他的女朋友,叫来自己的朋友,等着看好戏。 陆央央本以为自己当时很快就能忘掉,没心没肺的继续过好自己的日子,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很多人都知道了陆央央跟徐思凡告白被拒的消息,添茶加醋的版本,更是把她说的像个刻意跟张沫沫抢男友的人。 当然,到最后,本场事件的“受害者”亲自为陆央央正名,显示了她的善良温柔体贴可人,随后随着时间推移,大家也就渐渐不提起这件事。 但这些丝毫没有影响到心大像操场的陆央央,她没时间为这种事情操心,反倒激励了她更加努力,最终成功成为本科毕业就留在电视台的人。 而且遇见了…… 顾霆深。 所以,想到这里,陆央央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记恨,反而更感谢命运让她错过了徐思凡,估计徐思凡有很多优点,但仅仅“瞎”这一条缺点,就让陆央央觉得他不值得留恋。 虽然还没有在顾霆深那里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她知道,他会是一个值得喜欢的人。 于是轻轻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跟她碰了下杯,扬唇明媚而又真心地笑道: “当然。祝你们幸福!” 张沫沫显然没有料到陆央央丝毫不在意这件事,她还期待从她的嫉恨和羡慕中再获取些优越感,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婚礼工作人员叫走了,要上台开始下一部分活动了。 转念一想,嘴角翘起一个精致的笑容,朝远处徐思凡摆了摆手向舞台指去,转而看着她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呢。” 32 会被耳朵出卖的男人 小舞台上,徐思凡和张沫沫这对新婚夫妇已经换好了新的礼服,准备开始晚宴。 香槟塔的香槟在灯光下闪着金色的泡沫,映衬着已经微微有些醺了的二人脸色看起来满面红光。 两者的好友纷纷拿上话筒,讲述着他们遇见彼此之前的傻事,双方父母的致辞,然后到徐思凡和张沫沫,讲述他们美好爱情的美丽开始。 全场人时不时发出哄笑声,气氛和谐极了,人们的脸纷纷朝向台上,挂着祝福的微笑。 身边的服务生为她满上了酒水,刚点头表示感谢,却突然在转身向前的这一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却在下一刻想认真看时感觉一道强光照到了她脸上,毫不客气地直射进了她的眼睛里。 伸手挡了挡,眯了眯眼睛,发现此刻几乎是所有人都顺着灯光视线笼罩了过来,拼命适应了强光后,只见舞台上的张沫沫伸了只手向她,耳边同时清晰地传来了她的声音: “说句实话,今天我能和思凡幸福的在一起,一定要感谢一个人,如果没有陆央央,我不会知道思凡对我这么重要。” 周围人发出了“哦~”的声音,像是被张沫沫的话打动了,替陆央央感动道。 陆央央一下子就意识到了她绝非善茬,估计又要找她麻烦,心下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张沫沫今天如何从她这里找存在感,她都不会当众失去对情绪的控制。 再说了,她也不在乎。 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容,眼神却直直地看向她,毫无躲避毫无怯懦,好像已经看清了她所有即将出的招数般落落大方。 “当初央央勇敢向思凡表白的事,激励了我,让我更加坦然的接受自己的内心。当然了,如果没有央央,思凡也不会知道我是更适合他的那个——” 全场稍稍安静了一下。 “开个玩笑。”张沫沫吐了吐舌头,俏皮地笑了笑。 全场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陆央央脸上的笑容依旧,其中滋味却越来越冷,还配合着她的玩笑耸了耸肩。 “最后,在我看来,如思凡这般完美的男人世间只有他一个,他已经属于了我,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早日找到跟你匹配的幸福。” 话音长长一顿,偏首巧言笑兮地看着身旁的新郎徐思凡,充满依恋和爱意的柔声说道。 不知道其中故事的人,只会认为这是新娘和她好朋友的玩笑,最后带着对新郎的表白和对朋友的祝福,是一次不错的致辞。 但知道陆央央这段历史的人,眼神中的意味都已经变了,窃窃私语起来,有些人更是用准备看好戏的眼神等待着陆央央的抓狂和崩溃。 跟她匹配的幸福? 好一个匹配。 陆央央内心一大串“呵呵”飞过,但是公共场合不随便发怒是人的基本修养,她不会因为张沫沫这种不分场合想逞口舌之快的人成了别人的谈资,于是扬了扬下巴,脸上的笑容弧度更大,举杯朗声道: “那就借你吉言!” 致辞结束,又是一轮吃喝,桌上又恢复了热闹的敬来敬去,陆央央无心动筷,有点想走人了,张沫沫简直阴魂不散啊,这是对她执念有多深…… 低头扶着杯子小小叹了口气,却突然整张酒桌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再次朝她这个方向看来,陆央央猛地抬头一愣,不会吧?!她今天哪里安了麦克风吗?!叹口气这么吵都能听见?! 仔细一看大家却好像没有在看她,而是纷纷向她身后定格住了眼神,一时间都静止似的呆在了原地,有的人举着的酒杯甚至都停在半空中。 坐在那里缓缓回过头,抬眼的一瞬间跟他的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神直接撞在了一起。 顾霆深那双冷淡且带着点距离感的眸眼,此刻却一下子成为了陆央央内心中的一股暖流,她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没有适应他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现在周围安静极了,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而后略带些颤抖的嗓音,开口道: “你……你怎么在这儿?” 顾霆深淡淡地扫了眼远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磁性: “家父与他父亲是旧识。” 陆央央愣了愣,看向那桌被女同学称为“有头有脸”的徐思凡亲友桌,就说自己刚才看见熟悉的身影,还以为看错了。 还没待自己说下一句,远处的张沫沫和徐思凡似乎是为了找顾霆深敬酒,没有在那桌发现他,继而看到他站在陆央央身边,走了过来。 “霆深?我们到处找你。” 徐思凡笑着朗声开口道。 “是啊是啊,顾先生,酒你还没喝呢?” 张沫沫随声附和,嘴角也翘起了一丝笑容。 顾霆深脸上的神情依旧是如常的沉静深远,微微欠了下身,礼貌而又疏离道: “抱歉,酒就不喝了,祝福我替家父带到,A组还有点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陆央央手扶在椅背上,脑子终于弄清了眼前状况,身体却僵在那里,眼神略微有些无助。 下一秒心却如火柴盒一般,被火柴头轻轻一划,火星四溅,酥酥麻麻的感觉像通了电流。 “走,回去了。” 顾霆深拉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个支撑,尽管穿着高跟鞋,也从椅子上直接就站了起来。 “哦,哦,哦,好好好!” 陆央央内心狂喜了起来,顾霆深真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啊! 另一只手顺便抓起自己的包,顾霆深已经道别迈步向门口走去,周围的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张沫沫更是不知顾霆深这号人物竟和陆央央交集颇深,一时更加哑口无言起来。 “拜拜,不好意思哈,我先走喽!” 扭身朝一副吃了瘪的表情的张沫沫挥了挥手,这次脸上的笑容是灿烂而真实的,语调洋溢着欢快和解脱了的喜悦,踩着高跟鞋只留了个和顾霆深双双离去的背影。 女同学碰了碰身边的人,窃窃私语道: “刚才……我没看错吧?” “没,你没看错……他俩好像关系......不一般。” …… 陆央央看着身边的人,目视前方旁若无人地走着,自己尽力平静,却还是心如小鹿乱撞般,偷偷瞧他一眼,将手背在身后,自然地发问道: “你……你和徐思凡是朋友啊?” 远离那个喧闹的场所越来越远,仿佛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顾霆深本就不喜那般浮夸,现在终于耳根子清静了些,节奏缓慢地呼吸了下,回答道: “只是认识。” 陆央央下意识松了口气,她不在意她过去那件被添茶加醋的事传到别人那里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是一到顾霆深这里,她“扭捏”了起来,怕他知道后误会她。 顾霆深不着痕迹地余光看了她这如释重负的神情一眼,其实他听到了,刚才在张沫沫当众向陆央央致谢时,她的伴娘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他们这儿,一句话概括了她们之间的渊源,似乎是怕大家因为不了解内情错过什么好戏。 他的神色当时并未出现什么变化,脑海中浮现的是她平时的模样,他不会因为别人一句无法证实真伪的话随意改变自己的判断,或者被动去接受别有用心之人想让大家接受的信息。 他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他相信她。 “傻丫头。” 淡淡的,如春风直接拂过嫩芽的三个字从他唇边悄悄溜了出来。 声音实在太小,像自言自语,顾霆深却微微愣了一下,好像自己都没料到自己刚才直接说了什么。 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陆央央还在向前因为觉得没有让那件事破坏顾霆深对她仅剩不多好印象而高兴着,意识道身边的人停了,回身看着他,嘴角还留着那抹灿烂的笑容,偏了偏头,问道: “什么?你说什么?” 陆央央真的没听见,一直沉浸在洋洋得意中。 “你饿不饿?” 顾霆深看她真挚想求解的眼神,说自己什么也没说是不可能的,想起刚才看到陆央央面前的餐盘里几乎是没什么食物的残渣痕迹,随口淡然地问道。 “饿!饿!饿!诶呦,你是不知道,我今天的心情跟被疯狗追了似的,得赶紧用美好的食物慰藉一下!你是不是也没怎么动筷?!哈哈,我认识一家特别好吃的餐厅就在这附近,走走走!” 陆央央一听跟打了鸡血似的,瞬间把之前婚宴的不愉快全部抛到脑后,一把扯住顾霆深的胳膊就往马路对面拉。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住问道: “哦对了,你不是说A组有事么?急不急?要不我们先回去?” 陆央央脸上的喜悦还未完全褪去,顾霆深看着她,末了将眼神挪到别处,轻咳了一声,稍稍有种说谎的小孩被抓包的局促感,还是镇定地开口道: “慕阳没有叫我们回去,刚才随口编的罢了。” 陆央央眨了眨眼,“哈!”了一声,坏笑着挑了挑眉,“阴阳怪气”道: “呦呵!您老人家这瞎话说的也太自然了吧!哈哈哈!” 顾霆深脸往旁侧转的角度又多了几分,指了指信号灯,面色依旧冷淡,耳朵却微微一红,向前走去,边轻声开口道: “咳……绿灯了。” 33 不着痕迹,诚心实意 春天来得巧,下手要趁早。 如果说周末参加徐思凡的婚礼让陆央央唯一觉得很有收获的事,就是觉得,不能等。 尤其是顾霆深,万一再出来个陈沫沫李沫沫,那她真的要捶胸顿足了。 但是这个倒追还不能太明显,想想她上次的失败,陆央央还专门在小本本上写计划。 她准备积极发挥自己记者的属性,把顾霆深这个人的喜好调查个底朝天,然后对症下药,嘿嘿嘿…… 想到这里,像苍蝇看到桌上没盖罩子的食物一样,搓了搓手,忽而有些坏坏地笑了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要不着痕迹,要诚心实意。 空想了一会儿…… 又过了一会儿…… 脑子里是空的。 顾霆深这个人吧,给人的感觉太冷淡了。 好像普通人喜欢的东西他也不是很喜欢,平日有案件的时候对案件很上心,没有案件时,好像生活过的特别简单。 陆央央默默拿起小本本,扫了眼坐在桌前电脑上正在打着什么东西的顾霆深,冷峻的眉眼和线条分明流畅的侧脸轮廓,发了下神。 突然有人敲了敲门,从门口探出个头来,开口道: “霆深,那个……” 慕阳说着,陆央央却没有认真听,反而凝神在了他身上,忽而眼睛一亮,像装了小星星似的,从椅子上瞬间跳站了起来。 慕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吓了一跳,差点咬着舌头,顾霆深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倒没有其他别的反应。 “咋、咋了?央央?” 慕阳感觉到了陆央央的眼神炙热而充满能量的死死盯着他,后背都有些发凉,轻咳了一声,手背蹭了下人中,开口道。 “嘿嘿,来来来,慕大组长,单独问你个事呗~” 陆央央嘴角翘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奸诈”而俏皮地朝他走来,顺手往门外一推,边道。 慕阳没想到陆央央力气这么大,扶着门的手也没用力,直接就被她带了一个趔趄,抬眼慌忙看了顾霆深一眼,见他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已经开始低头忙自己的事,道: “啥?啥事啊?在这儿说不行?” 陆央央脸上的笑容让慕阳有种老巫婆看到准备吃掉的小孩的表情,心下不禁有些发虚,不知她有什么坏主意。 “不行!慕队,你别害怕呀,我又不对你干什么。” 说罢,再次把慕阳一推,向他的办公室走去。 顾霆深虽然低着头,嘴角却悄悄勾勒了一丝笑容,一副麻烦是你的了的漠不关心面孔,淡淡道: “出去了记得把门带上。” …… 慕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和脚都不知道怎么放自然了,因为陆央央此刻拉了把椅子直接就坐在了他对面,没有隔着桌子,在膝盖上摊开小本本,一副要采访的架势。 他其实也没怎么接受过采访,心里还稍稍有点紧张,但他身为A组的组长,将来总会要在媒体前发言,与其那时看见镜头对准自己紧张,还不如现在先让陆央央给他锻炼一下。 做好了“就义”的准备,看陆央央樱唇微张,吸了口气,沉下心神,只听她道: “慕队——” 陆央央顿了顿,脸上的神色愈发严肃起来,开口继续道: “你知不知道——顾霆深喜欢什么?” “啊?什么?” 慕阳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神情依旧很严肃,而且拿笔随时准备记录的陆央央,不像在开玩笑。 陆央央长呼了口气,眉头紧锁在一起,脸上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连音调都压了下来,缓声故作认真道: “我们台里很希望顾霆深能在这次纪录片的采访片段中出镜,为了瓦解他的心理防线,我要认真调查了解一下他的喜好,对症下药。这是很严肃的事情,希望能获得你的帮助!” 装的简直太像了,陆央央暗自窃喜道。 慕阳连忙“哦”了一声,坐姿瞬间就从刚才的“乖巧”样,放松了下来,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好的,好的!嗯……让我想想啊,你想问哪个方面啊?” 为了不看起来太突兀太明显,并且最终在切入她最想问的问题时能够软着陆,陆央央认真地说道: “这样,我在网上看到过一些关于他的资料,你帮我核实一下?” 见他点了点头,陆央央把小本本翻到了之前在微博上看到的顾霆深的消息,开始念了起来。 慕阳的眼球向右上转了转,努力回忆,时不时点头,时不时出言更正。 他认识顾霆深太多年了,对他比他女朋友都了解,有些事平时没怎么上心,但陆央央一提起,还是能很快反应过来。 烟雾弹似的问题放的差不多了,陆央央觉得基本能把慕阳蒙过去,于是开口,像自然而然的引到了这个问题一般: “顾霆深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呢?” 这个问题像把慕阳难住了般,他眉头微微蹙了蹙,仰头仔细想着,神色却严肃了起来,末了开口,摇头道: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那那那,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女明星?” 慕阳丝毫没有觉得这些问题画风不对的意思,单纯地在帮陆央央回忆着。 “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吧……” 见他摇了摇头,陆央央神色略微有了点小小的失望,却听慕阳突然向脑中的灯泡被打开一般豁然开朗道: “那个什么!好像有一次,看他在秦久瑟的海报前站了蛮久的,有可能是?喜欢她?” 陆央央瞬间脸上的表情又灿烂了起来,眼里像笑出了小星星,亮晶晶地赶忙低头在纸上写上名字,今天也算有了点收获。 问题差不多问完,也不好意思再耽误慕阳的时间,合上本子,向他道谢,刚准备出去,只听慕阳又像想起了什么,说道: “哦对了!说到霆深特别喜欢的,应该就是狗了吧。” 话音未落,慕阳突然觉得这条好像帮不到陆央央,摆了摆手,笑道: “唉算了,这个好像告诉你没什么用,你也不能牵只拉布拉多来让他开心。” 陆央央却突然像被人在耳边敲了一下锣一般,站定在那里,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拉布拉多?他养过狗啊?” 慕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是啊,悉尼是从他小时候开始养的吧,养了好多年,不过可惜后来病死了。” 陆央央的记忆一下子就回到了那天晚上,顾霆深蹲下来呼噜呼噜那个狗狗的头,丝毫不在意它掉下来粘在他整洁的西装裤上的狗毛,嘴角那丝温柔的笑,和有耐心地,像在跟小孩子说话一般的语气。 微微抿了下唇,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朝慕阳轻轻点了点头,道谢道: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慕阳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客气,陆央央手刚刚摸到门把手,准备出去,只听慕阳在她身后幽幽道: “霆深不好追啊,陆记者要加油喽。” 陆央央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了点头,出声道: “是啊!确实看起来就不太好追。唉,好,加油。” 等等。 等等?? 等等!! 瞬间一个180度的转头,吓得小本子都掉在了地上,连着她的下巴,张着嘴,眼睛瞪得极大,惊骇地发现了这个令人惊恐的事实。 “你你你你你你……” 伸手指着他,一时间话都说不利索了,舌头颤抖着发出一大段单音节,就是无法继续下一句。 慕阳耸了耸肩,脸上慢慢出现洋洋得意的神情,摇了摇头,像在说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般,挑眉笑道: “我是怎么知道的?你说呢?” 陆央央瞬间觉得自己简直轻“敌”,以为慕阳看起来除了对案件上心之外,也没什么多的心眼,其他事好懵,但是她完完全全忽略了一点,慕阳身为A组组长,也不是吃素的…… 一副吃了瘪的表情,瞬间气场就软了下来,刚才她以为她蒙过了慕阳,其实她才是一直被蒙的那个人。 “诶嘿嘿……慕队真是好眼力。” 搓了搓手,弯腰捡起本子,为自己刚才的小聪明捏了把汗,怕慕阳就给她捅出去,整个计划死于夭折,脸上的笑容都褶皱了起来。 “放心吧,陆记者。我会帮你保密的。” 慕阳的神色恢复了他平日的样子,嘴角噙着一丝笑容,很阳光地点了点头,还朝陆央央单眨了一只眼睛,说道。 陆央央心下一暖,她知道慕阳和顾霆深一样,都是说到做到的那种人,感激地笑着“嗯”了一声,面上一红,道了别赶紧走了出去。 慕阳看着窗外,一时间静止在了那里,其实刚才他想起了很多事,但是没有随意就说了出去。 命运亏待他这位挚友太多了,多到连他都觉得唏嘘万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这个好兄弟,这么多年来到底承受了什么样的痛苦。 正因为如此,没有人比他更希望他能获得幸福,能让他的世界重新温暖明媚起来。 他不会去干预或是刻意做什么,但总隐隐有种感觉,他觉得元气满满像个小太阳一般的陆央央会是适合顾霆深的人。 想到此,正好顾霆深走了进来,一起去吃饭。 走着走着,慕阳的神情一直高深莫测不似平常,顾霆深微微侧首,目光淡淡地拂过他,开口道: “怎么,她跟你说了什么吓到你了?” 慕阳回过神,脸上出现了他平日阳光的笑容,末了,摇了摇头,看着顾霆深笑道: “没,没说什么。” 34 惊艳出场的计划,卒 夕阳斜映在路上,远处的天空渐渐由蓝色转变为了紫色,路上行人多了起来,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纷纷往家的方向赶去。 杜晓童穿着高跟鞋正往A组这边走来,她今晚约好了和慕阳一起去吃饭,低头刚刚想回复给慕阳她已经快到了的消息,却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陌生号码,但很有可能是什么工作电话,于是赶忙接了起来,说了声“喂,你好?” 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人说话,杜晓童凝眉片刻,以为是骚扰电话,准备挂断,下一秒却听见: “呼,呼,呼,呼,呼。” 沉重而缓慢,却格外清晰的喘气声。 这个声音听得她毛骨悚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一时间慌乱了起来,低下头想赶紧去A组那里,却因为没有看路,直直地和一个正在跑步运动的女孩撞了个满怀,手机也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那女孩看见她手机被撞掉,不好意思地道了歉,赶快帮她捡了起来,刚刚递给杜晓童,只见她眉头紧紧一皱,撇了撇嘴,心下有点不高兴。 下一秒,却往后看了眼,摆了摆手,笑道: “没关系,也是我没看路。” 女孩反复道了歉离开,慕阳从她身后走了过来,开口问道: “没摔坏吧?” 杜晓童温婉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点开手机屏幕,刚才那通电话早就挂断了。 环视四周,连忙把手机揣了起来,却突然愣了愣,看向远处一辆车后的位置,眸光一震。 慕阳顺着她的目光跟了过去,开口疑问道: “怎么了?” 杜晓童极为缓慢地呼了口气,再眨眼看向那个位置,以为自己看错了,扯出一丝笑容,挽住了慕阳的胳膊道: “没,没什么,我看错了,走吧。” 陆央央和戚语馨此刻正从警队大楼一道出来,有说有笑的聊着杂七杂八的事情,看到远处的慕阳和杜晓童挽手一道离开,陆央央随口感叹道: “真是郎才女貌啊。” 戚语馨的眼神跟随了过去,但随即低下了头,笑了笑,轻声应合道: “可不是么。” 陆央央一开始刚知道慕阳和他女朋友的爱情故事时,觉得简直像电影一样,三年前,杜晓童参加一个电视剧试镜时,正在排队等待,身边却窜出来一个持刀男子,割了她前面那个女孩的喉咙。 场面之血腥,导致她那段时间一度吃不下饭,当时几乎满身都被溅上了血,猩红浓烈的气息,让她一阵阵干呕了起来。 震惊,害怕,惊恐和不断的反胃感,让披着毯子在救护车后面还满脸是血的杜晓童瑟瑟发抖着。 慕阳过去需要收集她的目击证词,却因为看到她精神恍惚,好心要了块热毛巾帮她把脸擦干净。 然后,他的好心帮他收获了那么温柔体贴的杜晓童的心。 想到此,陆央央微微笑了笑,扭头看身旁的戚语馨,却好似刻意躲避视线般,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语地走着。 脑海里有个已经不止一次这么想了的想法跳过,陆央央赶忙抓住了它的尾巴,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道: “咳……” 戚语馨听到了陆央央的咳嗽声,从她自己脑海里的小宇宙中走了出来,看了看陆央央有点担心地说道: “感冒了?” 陆央央摇了摇头,看附近没有什么熟人,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语馨你……是不是……” 戚语馨疑惑地偏了偏头,眉头轻皱了起来,刚想认真等待她说下去,却好像明白陆央央要说什么般。 “喜欢......慕阳啊?” 陆央央尾音轻极了,她知道这个不能随便乱说,但是她已经好几次都感觉到了。 除了慕阳每次跟她说话时,她的反应和表现都和跟其他人说话时不一样之外,每次杜晓童出现,她总是刻意躲避不去看他们,低下头,要不就苦涩地笑笑。 戚语馨先是一愣,继而嘴角再次出现了那抹苦涩而似自嘲般的笑容,和她平日里的活泼明朗截然不同,轻声道: “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么?” 陆央央却没有肯定或是否定,可能因为现在陆央央自己半颗心都在顾霆深身上,对这种事更是感觉准确。 她嘴角的那抹若有若无的苦涩让陆央央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语气软了软,心疼地看着她说道: “抱歉啊……我不该提的。” 戚语馨摇了摇头,摸了摸陆央央的肩膀,随即看向了天边快要消失的夕阳,淡淡地叹了口气,开口道: “没有关系的,这个秘密在我心里已经太久了,有人说说也好。” 直到天边最后一抹红晕彻底比深蓝色的天空取代,挥手跟戚语馨说了再见后,陆央央才觉得自己刚刚听了一个多么悲伤的故事。 你可以从很早开始就爱一个人,仰望他的好,卑微到尘埃里,在这个过程中很努力很努力,期望有一天能企及他星辰般高度的心。 “暗恋是用安全来掩盖自己的胆小,”陆央央还记得戚语馨刚才跟她说的这句话时的神情,“有时候我总在想,三年前要是我勇敢一点,得到一个结果,无论好坏,会不会现在放下他会容易很多。” 自从慕阳和杜晓童确立情侣关系,她就一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将那份喜欢压在心里,期待像魔术师变没兔子一样让它消失,却时不时还会露个毛茸茸的尾巴出来。 陆央央没想到,平日看起来也是活力四射的戚语馨,内心有这么一个悲伤的秘密。 不行。 这个悲伤的故事更加刺激到了陆央央的小心灵,除了为戚语馨感到难过,更多的是: 这么多前车之鉴,提醒了她,这方面不能怂。 她要尽快开始一揽子计划! 不能让顾霆深被人拐跑了! 陆央央一回到家,赶忙掏出小本本,哗啦啦的翻到今天跟慕阳对话记录的那页,笔尖不停指指点点着,嘴巴里发出“嗯,嗯,这个可以,这个好的。” 打开电脑,搜了秦久瑟的海报写真剧照一系列的图片,要好好研究下。 秦久瑟的风格是性感冷艳风,难不成顾霆深喜欢这种? 也不难猜嘛,顾霆深也是男人,秦久瑟这种…… 等等,陆央央愣了一下,突然想到,出席晚宴那天,秦久瑟不是跟他堂弟一起来的么…… 莫非? 不不不。 陆央央连连向风扇似的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把脑海里浮现的啥“禁断”“不可告人”等等一系列猥琐的想法扔了出去,继续投身到计划中。 …… 与此同时,顾霆深办公室。 骨节分明的双手终于合上了黑色皮面的本子,左手轻往后推了下被衣袖掩盖住的腕表,淡淡地扫了眼,随即起身,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刚刚碰到灯的开关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灯光正好黯淡下来,使手机屏幕显得格外亮眼,顾霆深凝眸看向来电显示,却迟疑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这个人会给他打电话。 接起来,低沉的嗓音在关灯且格外安静的办公室里回响了起来: “喂,好久不见。” …… 第二日清晨。 陆央央体会到了什么叫一眼万年的魔力。 大概就是她本来六点想起床化妆打扮然后美美地出现在顾霆深面前,然后五点五十闹钟响起的时候,告诉自己就睡10分钟,再一睁眼,已经八点了。 “我的天!!!怎么八点了???” 陆央央毛都炸了,直接就从床/上蹿了起来,像饿虎扑食般一把抓起衣服,开始照着昨天搭配好的样子套了起来。 匆忙洗漱,看这妆是没时间完成,只好上了一部分妆,抓起剩下需要用的东西往平日去A组的包包里一塞,路上再补好了。 可能是脑子还在沉睡中,她直接一脚蹬进了高跟鞋里,“哒哒哒”地向楼下跑去,顺手拦了辆出租,调整呼吸,开始继续完成妆容。 在行进的车上化妆本来就是件难事,仿秦久瑟的妆就更难了,不过还好昨晚她排练了一番,很顺手,但等车子到了警队大楼下的时候,陆央央已经迟到了。 付了车费,一手拿着还没来得及擦的口红,一手扯着包,百米冲刺般就开始跑。 警队又是个阳刚之气极重的地方,陆央央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高跟鞋,小黑裙和外套,确实对于日常来说隆重了些,但他们不懂。 陆央央暗自心想道,她是要来干“大事”的! 上了电梯,刚想举起小镜子抹上口红,就进来一堆人,还都是魁梧的大高个,不仅把电梯里本来就不好的光线挡了个全,还因为有点挤,陆央央手都伸不直。 诶!不行了!要到了! 等门开的那一瞬间,她还期待着大家惊喜的表情呢! 抵抗着阻力勉强抬起胳膊一涂的同时,电梯门打开了,终于手可以腾出点空隙,但也因为突然的顺畅而让她差点涂出唇边…… 没待多想,赶忙挤了出去,整理整理了裙摆,调整了下呼吸,抬脚优雅地向前走去。 顾霆深和慕阳他们正好此时都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她一眼就看到了顾霆深,正背对着她不知跟慕阳他们说这些什么,内心难免小小地激动了下。 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最先吸引了慕阳和戚语馨的注意力,正在说话的二人停了下来。 随即,周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陆央央。 他们脸上的惊讶和震撼之色恰恰是陆央央期待收获的效果,这是她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昨晚看自己,搭配精致的妆容,其实还不错。 正待想着,顾霆深低眉正在写着些什么,缓缓转过身,沉声淡淡道: “你迟……” 而后两个字却随着他看到陆央央的一刻被吞没了似的。 这是陆央央第一次看到顾霆深语塞。 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想开口随意编个今天为什么打扮的这么漂亮的借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 为什么周围其他人的眼里并非完全的惊艳,而是…… 含着一丝迷之即将爆发的笑意。 想到此,赶忙掏出小镜子,顿时石化在了那里。 扶额长长地叹了口气,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里去。 她要怎么为她这,似喜庆的媒婆,似猴山的美猴王,似吃了小孩般的血盆红唇作出解释。 关键是她还不能笑。 不然请自行脑补,“大爷快来玩啊大爷你好久没来怡红楼啦”的妖艳。 周围已经有人低低的笑了起来,没有恶意,不是嘲笑,陆央央闹笑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他们似乎永远也看不够她的下一次一样。 陆央央转身赶忙去卫生间,准备擦掉自己的烈焰,啊不对,火灾红唇。 她没有回头看顾霆深的表情,因为伴随着大家的笑声,她知道惊艳出场的计划宣告失败。 但此时看着陆央央背影的顾霆深眼里却出现了一抹与周围人截然不同的笑意,被陆央央那诙谐的样子逗嘴角微微上扬,似抑制不住般,迈着步伐向办公室走去。 ———————————— 作者的话: 日常向各位小伙伴们的推荐票、收藏和评论给予我的动力说声谢谢。 单独感谢下云治、一只cute的littlebat两位亲的打赏哈~! 35 她要怎么告诉他 看着卫生间镜子中的自己,陆央央愣了好久。 擦掉过于浓重的口红,低低叹了口气,这下顾霆深估计更会觉得她是个笑话了。 微微有些垂头丧气地走进了顾霆深的办公室,准备开始今天的记录,因为穿着高跟鞋,走路尽量很轻,怕打扰到他正在准备的工作。 最近顾霆深受邀去B市的警察学院客座授课,一直忙于备课,准备资料,他平日做事情就很认真,这次更是全心投入。 陆央央实在恨不得刨个坑,希望顾霆深完完全全看不到她的存在,刚刚把包放在自己的小角落上,就准备出去,谁知顾霆深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 陆央央回过身,看着他坐在那里握着笔,阳光从窗子中散落下来温暖而悠扬的光感,失了下神,笑了笑,答复道: “怎么了?” 顾霆深起身,却不似平日语调低沉,面色也稍稍有了点犹豫,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头看着陆央央,开口道: “明天去讲课,想请你帮个忙。” 陆央央看着他手里拿着的那叠讲稿资料上画的整整齐齐的线和标注,顿时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拍了拍胸口,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笑道: “哦哦,你是想让我扮学生听一次吗?可以啊,反正我也闲的没事做。” “谢谢。” 陆央央瞬间就把刚才的阴霾抛到了脑后,脸上再次浮现了她独有的坏笑,拍了拍顾霆深的胳膊,感叹道: “我跟你讲我上学的时候听讲听得可不错了,你真是太有眼光了嘿嘿!” 顾霆深淡淡地扫了眼开始“飘”的陆央央,转身走向桌前,将电脑屏幕冲向陆央央,幽幽道: “我是觉得如果你能听懂,那些学生接受起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陆央央满意地坐在了顾霆深的位置上,心满意足地就差扶着椅子转一圈了,嘿嘿一笑,刚想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开口道: “诶?!你啥意思?!什么叫我也能懂?!” 顾霆深看着才反应过来,瞬间炸毛的陆央央,嘴角微微扯出一丝笑容,继而严肃道: “可以开始了?” 陆央央顿时安静下来,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看着站在桌前神色已经认真起来的顾霆深,名正言顺地不用再挪开眼睛。 …… 她,感觉,从来没有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听过顾霆深说那么多的话。 他主要讲的内容是关于罪犯行为科学分析的,陆央央听说过他在美国时是曾经犯罪心理界大牛,如今赫赫有名FBI匡提科学院罗伯特教授的学生。 和教授一起帮忙侦破了一起连环杀人案而崭露头角,甚至还在侦破过程中,在侧写出现偏差时,有了模仿者的大胆推测而加快了罪犯的落网。 陆央央一时失了神,看着顾霆深冷淡的眉眼,修长的手时不时点击,换着PPT页面,内心不禁想到,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从美国回来,站在她面前。 顾霆深感觉到了陆央央眼神的游离,停了下来,低声开口凝神问道: “讲的太快了?还是比较枯燥?” 他其实以前从来没有做过此类授课型工作,加之平日不太爱言语,还真有点拿不准自己的东西可不可以合学生的胃口,所以格外注重陆央央的反馈,以便于作出修改,认真地看着她,等待回答。 陆央央连忙摇了摇头,明媚而灿烂地笑着,鼓了鼓掌,说道: “没有!没有,嘿嘿,你讲的挺好的,虽然有几处专业名词我没怎么听懂,但是大意还是清晰的!” 顾霆深朝陆央央点了点头,收拾了下讲稿,正好此时她起身,就准备回到位置上。 陆央央突然觉得刚才那几个词可能自己以后写报道需要用,刚想开口问顾霆深是什么意思,却看他拿出了钢笔应该是要继续修改讲稿,没好意思打扰他。 眼神向后一流转,他身后的书柜上有一本专业词汇的解释类书籍,吸引了陆央央的眼球。 默默地往空隙处挪了一步,问了句: “我能借本书么?” 顾霆深头也没抬,“嗯”了一声。 得到许可,陆央央伸手向那本书摸去,穿着高跟鞋踮脚是一件极其费力的事情,那本书整整齐齐地被其他书夹在中间,还需要用点力才能抠出来。 她提了口气,在尝试未遂后,干脆跳了起来,高跟鞋落地发出极其清脆的声响,差点连人带柜一起掀翻。 正伸手快够到,只有一点点距离了,时间却像被无限延长了般。 下一秒,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似乌云压境般完全笼罩了陆央央映射到书柜上的影子,抬手将书轻松地从里面拿了出来。 陆央央下意识回身想看他,却因为此刻距离实在太近,只能看到他的领口。 仰头,顾霆深也正低头看着她,长睫低垂,眸眼深邃,却很明亮地,看着她。 太近了,近到陆央央都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 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趁自己脸红之前赶紧把头低下来,顾霆深将拿着书的手放了下来,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递给了她: “给。” 低沉的嗓音伴随着单音节,直直地传入了陆央央的耳朵里,却像被击打的鼓面,在陆央央心里咚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她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却还是因为刚才那近在咫尺的距离而变得难以平静,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时间竟突然生出了个疯狂的念头。 顾霆深见她拿着书愣在那里,不知她的小脑瓜里又在酝酿什么东西,转身准备回到桌前继续自己的工作,却听陆央央颤抖的声音混合着一丝激动,缓缓道: “顾霆深……” 闻言,回过身,认真地瞧着她,等待她的下一句。 陆央央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连续深呼吸好几次,都抑制不住从心一直到喉咙的颤抖,眼睛眨的频率更快了,末了,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开口道: “我想跟你说件事……” 陆央央一时语塞起来,她第一次觉得从内心一路颤抖到了嗓子眼,似乎下一秒整个人就要打好几个寒颤。 本来想在内心措辞,却完全一片空白,几度张口,连瞧都不敢瞧他一眼,发不出一个音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完全都不像她平日的大大咧咧和天不怕地不怕,顾霆深一直默默看着她,虽然不知她到底要说什么,但是依然耐心地等待她开口。 她要怎么告诉他,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在漆黑楼道里的心跳,在晚风夜凉时的外套,在迷路时主动伸过来的手,在惊恐骇然的血腥现场那个没有放开她的拥抱,在那些数不清的细节中,在他不经意的温暖举措里。 像征战沙场久久未还的将士在前路漫漫的飞沙走石中,有人送上了一碗热过了的故乡美酒。 皎洁月光下站在她身侧时,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笑话,自己被逗得哈哈大笑,而他只是侧颜俯首看着她,眼睛里的光是那么那么的亮,不似他平日的孤远黯漠、高深难测,而是像一整片云海星河,只因她一人而幻彩纷呈。 末了,陆央央深呼吸,鼓起勇气抬眼看着顾霆深,后者依然站在桌边,保持着她刚才叫他时的动作,耐心而平静地看着她,等待着。 陆央央闭上眼睛,心一横,朗声,音尾都带着丝丝颤抖道: “我其实想跟你说,我一直……” 话音未落,门却突然被打开了,直接打断了陆央央的话。 顾霆深微微凝了下眉,他不知道陆央央到底要说什么,但是看她酝酿这么久,应该是很重要的事,被人就这么打断不好,想让那个进来的人等下再来。 谁知还没待开口,似一阵粉色的旋风般,混合着余味十足的香水味道,一个女人笑着直接就抱住了他。 陆央央完全僵在了原地,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她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眨了好几次,才适应这视野中突然出现的粉色,一时尴尬在了原地。 顾霆深看清来人,轻咳了一声,看了眼陆央央,继而无奈地笑了笑,开口道: “不是说五点见面么?” 女人缓缓放开了顾霆深,笑着拍了拍顾霆深的胳膊道: “你也知道我,不喜欢等!所以赶紧来跟你打个招呼。” 陆央央顿时觉得自己要赶紧逃出去。 眼前的女子,化着不知比她精致多少倍的妆容,身材高挑,粉红色的风衣穿在她身一边没有艳俗或刺眼,反倒格外摩登时尚。 跟她一比,再加上想起今晨自己的口红悲剧,陆央央有些自惭形秽起来,内心因为刚才这个女子直接就抱上了顾霆深更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感受。 白,今天是告不成了。 下……下次吧。 还有下次么? 陆央垂首低低地叹了口气,慌乱地撩了下头发,扯出一个微笑,看着顾霆深和她,笑着说道: “我,那个,我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还没待顾霆深开口就慌乱地就往外逃一般出了门。 顾霆深剑眉微微一蹙,想出言拦住她,被人打断她的话并非他的本意,刚想走出去,只听粉衣女子道: “喂喂喂,你就把老同学晾在这儿啊~” 顾霆深连头也没有回,低声留下一句: “抱歉,去去就来。” 他的步幅很大,开了门,刚刚好陆央央走到没几步开外,低沉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响起,在繁忙的A组并没有吸引多大的注意力,却够陆央央听到,并且回过了头: “等等。” 陆央央第一次觉得自己变得这么不像自己,心里正稍稍有些难过着,顾霆深叫她,就下意识回过了头。 “嗯?” 顾霆深走近了几步,俯首看着她,眸眼中流露出道歉的神态,沉声道: “不好意思。” 陆央央摇了摇头,笑着故作轻松道: “哈,你就是为了这个追出来的啊?没事,你也不知道她会突然来嘛!” “你刚才想说什么?” 顾霆深低头淡淡地看了眼表,继而抬眼,看着陆央央,语调依旧无波澜地问道。 陆央央心下一窒,她可能还没有做好准备吧,至少现在不能说,今天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是老天在提醒她,还不是时候。 “啊,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一直......在为了能让你接受采访而做出努力哦!” 尝试灿烂地笑了笑,尾音洋溢着平日专属于她独有的活力,开口一扫之前的阴霾,尽力元气满满道。 顾霆深挑了下眉,嘴角轻轻勾勒了一个弧度,开口道: “哦?所以今天的打扮成这样是想采访我?” 陆央央刚想解释,却看到那个粉衣女子走了出来,靠在他的办公室门口,等待他过去的样子。 向后指了指笑着示意他有人在等,低头却自嘲似的笑了笑自己,略微有些苦涩,看来顾霆深还是觉得她今天用力过猛: “哈,你一定觉得我今天是个笑话吧……哈哈,不说了,你赶紧去吧,她在等你!” “霆深?” 女子看了眼表,她的时间也不是很足了,不知顾霆深在和陆央央说着什么,于是出言提醒道。 顾霆深偏头示意马上就来,继而看着陆央央,微微皱了下眉,觉察到了眼前眉眼低垂的陆央央心情似乎不佳,继而恢复平日的神态,没有多想,转身向后走去。 “不算笑话,你今天……” 陆央央却在这一瞬间因为听到了顾霆深说的那句话而猛地抬起头来,怔在了原地。 办公室门关闭,她还呆呆地站在那里,末了,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如春花烂漫般的笑。 “很漂亮。” ———————— 作者的话: 伴随着温暖的歌写下这些文字,今天这章里面的美好希望也能够送给你们哦~ 36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不是我说……” 粉衣女子终于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摸了摸椅把,环视了下顾霆深的办公室,开口啧啧感叹道。 “你这儿待遇这么好啊,我都想辞了美国的工作回来了。” 顾霆深跟随她的视线看了下自己的办公室布置,微微勾了勾嘴角,起身为她倒了杯水,冒着热气的水雾从纸杯中蒸腾而起,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沉声道: “怎么回国了?” 杨晓羽拿起杯子吹吹,凉了凉,喝了一口,说道: “回来结婚啊!我订婚都好几年了,再不结,家里人着急了。” 顾霆深俊眉微微一挑,略感意外,他对杨晓羽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初他们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如今,她都要结婚了。 “恭喜。” “谢谢啦。” 杨晓羽扬了扬眉,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摆了下手,似乎是打开了什么共同回忆的大门,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唏嘘了起来,感慨道: “我们这些人啊,是回国的回国,在美国结婚生子的结婚生子,大家的人生仿佛都到了一个新的level。” 话音刚落,杨晓羽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时间沉默了下来,脸上高兴的神色也不见了,沉重起来,叹了口气,问道: “你这三年……过得如何?” 她想起来当时听到那个消息时自己还在美国,震惊得久久没有说出话来,恍惚才发现上次在见顾霆深时,已经是三年前了。 顾霆深的表情依然是沉静而淡然,眸眼中却一下子像进入了无比深邃隧道,暗黑的看不清他的情绪,依然是面色如常,但更多了一种无奈而又看淡了之后的漠然: “一直在协助办案,也算有点喜欢的事做。” 杨晓羽点了点头,心下想问的事却突然不知该不该问出口,正当踌躇。 顾霆深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久久没有开口。 末了,似叹息般,淡淡道: “你去看过她了么?” 杨晓羽见他问出来自己不敢提的话,顿时松了口气,用手抻了抻粉色风衣的边角,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道: “本来想去的,可现在看来没有时间了,过两天就要回美国了,那边有点急事。” “现在去么?” 顾霆深低头看了眼表,心下知道杨晓羽肯定会觉得遗憾,毕竟当初她们的关系那么好,再说了...... “现在?” 杨晓羽惊讶地出声,不是她不想去,而是她是有点担心主动揭开顾霆深的伤口,虽然他看起来一直都是波澜不惊,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三年前那件事对他来说是个多么大的打击。 “嗯,我也好久......没去看她了。” 在此之前。 陆央央被一个电话叫回了电视台。 因为并非老廖的急召,还专门绕道回家换了身衣服,不然她以那番打扮出现在老廖面前,会被骂的。 “你这是去A组工作去了还是走秀去了?” 陆央央太熟悉老廖了,连他骂人的套路和语气都能在脑海里精准的构建出来。 可能因为想得太生动了,一下电梯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诶呦。” 何宇楠此刻正手捧着一大堆刚刚打印好的资料,根本没有看路,电梯一来就准备往上冲,生怕误了事,又挨骂。 下意识伸手去扶她,资料直接就飞落在了地上。 “学姐?你没事吧?” 何宇楠担心地看着陆央央,出声问道。 “没事,没事。”陆央央站直,扶着墙笑了笑,连连摆手,却发现他的资料洒了一地,连忙蹲下开始帮他收拾了起来。 何宇楠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等下他们开会需要用的资料本来都已经按照顺序打印好了,现在全乱了。 陆央央知道实习生不好做,老廖带的实习生更不好做。 几乎是感同身受,如果自己发生这种状况一定急坏了,抬眼看着面色渐渐紧张起来的何宇楠,出言安抚道: “没事的没事的,也没有飞得多乱,很快就可以整完了,我来帮你。” 说罢伸手就向一张纸捡去。 何宇楠闻言一愣,正好此时也看到了那张纸,伸出的手直接碰到了陆央央的手,像火烧一般,缩了回去,低下了头,喃喃道: “好,好的,谢谢,谢谢学姐。” 不知为何,这一幕突然让陆央央有点熟悉,但还顾不得多想,只听老廖的天外魔音从原处响起: “陆央央!你干嘛呢!叫你来见我,半天不来!蹲在那儿发什么神?!捡芝麻玩泥巴呢?!” 陆央央“噌”的一下从地上似火箭般窜了起来,朝老廖挥了挥手,脸上又带上了钢铁般厚脸皮的谄笑,开口道: “嘿嘿,没,没,我,我系鞋带呢。” 老廖那个角度看不到这边何宇楠正在捡东西,正好也差不多都拾起来了,陆央央替他打了个马虎眼,就向老廖飞奔过去。 何宇楠定定地看着她,只见老廖一个箭一般的眼神扫了过来,连忙低下头,去干自己该干的事了。 关上办公室的门,陆央央可能还没缓过神来。 “顾霆深那边的情况如何?” 记忆就跳着回到了刚才自己告白未遂和顾霆深跟她讲的那句话上,脑子动也没动,以为老廖问的是顾霆深在干嘛,随口回答道: “哦,哦,他接客……啊不不不,他见客呢!” 一句口误不小心溜出来,老廖脸色阴了阴,胖胖圆圆的脸上褶子都不似平日般阳光,笑着看了眼陆央央,继而河东狮吼道: “我问你他同不同意接受采访了?!我的天,还接客?!脑子呢?!丢A组了?!” 陆央央弹簧似的摇头,顿时怂了下来,实习期间她学的最沉痛的教训就是不要在跟老廖说话的时候走神。 但是她知道接下来的说的话估计会让老廖更炸毛,低低地吸了口气,做好心理准备,闭眼鞠了一躬,道: “我错了,我对不起组织对我的信任和嘱托!” 老廖挑了挑眉,却没有发火,啧了啧舌,嘴巴因为在认真想着什么东西而嘟了起来,一边道: “诶!算了!本来也没打算靠你!走走走!” 胖胖的手往空中一指,陆央央以为是让她麻利滚蛋的意思,咧着嘴笑了笑,准备退下,谁知老廖在后面说道: “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啊!” 陆央央疑惑地回过身,只见老廖穿上了自己的外套,扫了陆央央一眼,一副老佛爷要起驾的感觉,傲视了陆央央一眼,继续说道: “这块硬骨头,还得我出马来啃,我告诉你,上面说了,咱这个方向还可以,就是顾霆深一定要拿下,纪录片里必须要有他的采访,知道吗!” 陆央央连连点头,就差出手扶住老廖,变身“小央子”了,搓着手点头哈腰地跟在老廖身边,准备看他如何说服顾霆深。 快要上电梯,老廖朝远处的何宇楠招了招手,道: “你也来,还没见过传说中的收视法宝吧?” 何宇楠快步过来,一时没有反应出来,后来意识到了,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开口道: “哦哦哦!顾霆深是吧!没,没见过。” 老廖洋洋得意地迈步走进了电梯,一边用眼神示意陆央央摁楼层,一边说道: “走,带你见识见识!” 自从何宇楠开始寻找这方面的工作后,就一直知道,B市法治新闻界内流传着一句行话: 顾有言,收视巅。 …… 陆央央和老廖一行人到警队大楼时,正在车上填办出入手续,顾霆深和杨晓羽正好从大楼里出来,一袭粉衣配着顾霆深身着黑色外套那迷之强大的气场,陆央央老远就看到了他们一前一后上了车。 拍了拍老廖的肩膀,伸手指了下已经开始动的车子,开口道: “廖组长,顾霆深好像走了,可能要改天再来了?” 老廖抖了下肩,啧了下舌: “我看到了!诶呦!真是太烦了!” 话音刚落,眼珠在圆圆的眼睛里转了转,突然心生浓厚的兴趣,用手肘碰了碰陆央央,问道: “那个女的是谁啊?” 陆央央一时哑然,她隐约好像有点感觉到了老廖要干什么,愣了愣道: “啊,啊?那个,我不知道……” 老廖嫌弃地扫了她一眼,一副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的样子,拍了下何宇楠的肩膀,向前一指,将出入的单子赶紧还给了门卫,激动道: “走走走!快跟!” 开到路边,待他们上的车驶出大门,跟了上去。 老廖坐在副驾驶上搓了搓手,一副闻到大新闻的兴奋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狗仔,嘴角的笑容咧到了天际,圆圆的脸更是红光满面起来,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嘿嘿,顾霆深这要是有什么神秘女友被发现了,回头我可以以此‘威胁’他了哈哈哈!跟紧点儿,看看到底去哪里?” 陆央央扶额,出言阻止老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再者说……她其实也有点好奇粉衣女子到底是谁。 虽然她知道顾霆深肯定跟她不是什么情侣关系,但既然也被老廖打包带过去了,不如一睹究竟。 谁知车一停,陆央央和老廖的脸色五味杂陈起来。 谁约会到墓地来。 老廖叹了口气,看来二人并非他想象的关系。 陆央央则是心下觉得有些不合适,如果她想知道那个粉衣女子是谁,完全可以去问顾霆深,没必要跟踪过来。 尽管不是她主动要来的,但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刚想跟老廖说要不回去算了,谁知他就像只土拨鼠一样解开安全带就飞窜了下去,直接去了接待的地方。 陆央央和何宇楠赶忙跟了过去,但此时已经完全不见顾霆深和那个女子的踪影,知道他们可能已经去祭拜某人了,正想走,只见老廖还是不甘心,走到了工作人员面前,脸上堆起了一个友善的笑容,压低了声音,认真地问道: “不好意思啊,我们是和顾霆深一起来的,但他已经先过去了,能不能告诉下我们他去的是哪里呢?” 前台的接待人员刚刚翻了翻册子,翻到刚才登记的那一页,却突然意识到顾霆深以前一直都是一个人来的,今天一来带了一个人不说,还有这么一帮人,顿时警觉了起来,将本子一合,问道: “如果认识的话,需要我去核实一下才能进。” 老廖见这里私密性还挺强,只好放弃,随口编了个借口,就赶紧带着陆央央和何宇楠回到了车上。 叹了口气,捶胸顿足道: “诶呦!真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啊!” 陆央央眨了眨眼,不知回复些什么安慰下老廖的情绪,谁知坐在驾驶座上的何宇楠却开口道: “我……我好像看到名字了。” 老廖顿时将头抬了起来,眼里闪烁出了极其明亮的光,狂喜般地拍了拍何宇楠的肩膀,大笑道: “啊?哈哈哈哈哈!太好了!真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实习生!这个眼力见真是太厉害了!说,说,是谁啊?” 何宇楠见老廖这么夸他,还是在陆央央面前,低头笑了笑,继而抬首,眼珠向右上转了转,似乎在仔细回忆,末了,凝着眉道: “好像是叫……许依宁。” 37 何以解围,唯有傻笑 漆黑的楼道。 地上的玻璃瓷片因为人脚踩上去而不断发出碎裂的声响,在寂静而空荡的空间回响着,鸡皮疙瘩都能惊骇出来的诡异感从指间细细腻腻地传到了头皮,她感觉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看着她。 拼了命的向前跑,跑,想跑离这个楼道,看到了顶头那扇闪烁着微光的窗,以为那就是希望,却一直跑不到尽头,咽喉像被人死死扼住,上气不接下气。 前方有个拐角,她想也没想,直接冲了过去,没成想那里正好站着一个人,脸上挂着阴森邪狞的笑容—— 没有眼睛。 这个人没有眼睛。 “啊!”的一声尖叫,杜晓童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凌晨三点多,窗帘因为她以前的习惯拉的严丝合缝,房间内没有一点光,眼前的黑暗让她更害怕了,不知是因为自己的慌乱还是别的,她居然听到了脚步声。 吓得赶紧打开了灯,却没有一个人。 连忙抓起手机,给慕阳打了电话。 “慕,慕阳,你过来下好不好?我,我做噩梦了。” 凌晨三点多,路面上除了路灯安安静静的亮着,一个人一辆车都没有,慕阳明天要出差,去参加一个全国范围内的刑事案件交流会议,他本来就休息的很晚,却还是因为杜晓童一个电话赶了过来。 眼里还带着红血丝,嗓音也因为被叫醒而有些沙哑,在一进门后就被杜晓童紧紧抱住。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陪在她身边,将就着睡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 杜晓童因为慕阳昨夜的耐心陪伴而终于得以安睡,慕阳起来时看了眼表,自己今日便要赶往机场,可能不能多留,看着身侧熟睡中还凝着眉的杜晓童,略微有些心疼。 静悄悄地起身,将被子给她盖好,洗漱完准备为她好早餐然后离开。 杜晓童醒来时,闻到了烤面包的香气,一摸身边的位置凉凉的,知道慕阳已经起了。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彻底让她没了睡意。 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出卧室门时,看到眼前的场景,愣了一下。 慕阳手捧一大束白色的玫瑰花,正站在原地,脸上一抹笑容,朝杜晓童扬了扬眉,笑道: “粉丝的花都送到家里来了啊。” 杜晓童此时内心却极其惊骇,眼底波涛汹涌起来,似乎噩梦就要成真般的恐惧。 慕阳正低头看着花,发现里面夹着张卡片。 刚刚用手指夹起来,杜晓童一个箭步上前飞速地抢了过来。 慕阳无奈地笑了笑,调侃道: “粉丝给你写的情书还不让我看啊?” 杜晓童扯出一个笑容,很是生硬勉强,赶紧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卡片—— 什么也没有。 上面什么也没有写。 这让她更是害怕,下意识直接就将卡片扔进了垃圾桶里。 慕阳疑惑了片刻,看了眼躺在垃圾箱最上面的那张卡片,出声问道: “怎么了?写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么?” 说罢就想把花放下,捡起来看看。 杜晓童直接拦住了他,不着痕迹地挡在了他身前,挽住了他的手臂,笑着说道: “没,什么也没写,你不是要出差了么?还不赶紧把饭吃了?” 慕阳刚才大致扫的那眼确实没看到有什么,杜晓童神色恢复平常,他也就没再多想,低头看表,时间确实不够了,搂了搂她的腰,在额头上亲了一下,开口道: “确实时间不够了,我就先不吃了,我也没给自己做。你好好吃吧,我先走了。” 说罢,拿上外套和车钥匙就想走。 “等下!” 杜晓童发着神,突然似意识到什么一般,连忙起身,抱住了他,柔声道: “一路平安。” 慕阳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只听杜晓童又出声道: “帮我把花带走吧,我……不是很喜欢白玫瑰。” …… 如果偷懒和顾霆深选择一个,她今天真的很想选择在床/上睡一觉,下午再去A组。 顾霆深上午去讲课,他不在,没人看着她,一觉睡到自然醒,多么幸福而惬意的决定。 结果,被老廖一个电话给薅起来了。 于是,现在,十点半开始的课,报告厅已经坐满了。 她只好坐在了后排,咬着纸巾,一脸怨念的看着在讲台上正在准备ppt的顾霆深,好想,回去,睡觉。 顾霆深准备好了之后,似他平日般高冷地站在多媒体旁,眸眼淡淡地扫过全场,底下的窃窃私语声一时中断了一下,继而看他没有要提前开始的意思,就更大了。 警察学院本来男女比例就很悬殊,但,从今日的讲座上座率来看,估计大多数女生都来了。 然后,因为大多数女生都来了,大多数男生也“慕名”而来,还好陆央央来的不算晚,不然还得站在过道里听…… 内容昨天她已经享受过VIP一对一待遇,提前听过了,但今天老廖让她务必来的原因是,确保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直到廖大组长亲自出马解决采访的事情。 想着想着,陆央央直接趴在了桌上,顾霆深正好此时朝这边看来,附近七嘴八舌正在讨论着他的小女生们安静了片刻,待他眼神挪开后,又热火朝天地说了起来: “啊啊!好帅啊真的!真人比电视上看到还要好看!” “是啊是啊!咱学院居然把他请来了。” “哇,将来我要是能选拔进A组……” “每天对着这颜,估计心情都会变得很好吧!” 陆央央无心继续睡下去,听着身旁小女生们的八卦,突然觉得很想笑,让她想起了她大学的时候,大家也有过这种偷偷花痴某个人的经历。 陆央央的脸离开了桌子,看向顾霆深,他此刻下巴微微向里收了收,正低头看着讲稿,眸眼中的认真和严肃不输平日,侧脸的线条刚毅而流畅,整个人依旧散发着孤高傲远的气场。 是啊,天天对着这个人,心情真的会很好。 铃声一打,报告厅迅速安静了下来。 后排的灯光被微微调暗,顾霆深启唇,沉声开始了他的授课。 …… 陆央央没有故意走神! 她真的没有! 她只是,看着他长身玉立在前,不时走动下,以防阻挡同学们看屏幕的视线,投影仪的光打在顾霆深的脸上,溜了个小小小小的号。 仿佛现在是只有一盏聚光灯,聚焦在他身上,但却无法将他照个通透。 这个男人身上仿佛背负了很多东西,但他又不喜好将自己的情绪外露出去,因此总是看着那么疏远,神秘。 陆央央第一次觉得,自己从内心深处就喧嚣着像去靠近了解他,但每一次,都会发现有更多她不知晓的东西。 比如,许依宁到底是谁。 昨晚回家搜索了她的名字,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却没有出现任何沾边的结果。 正当转着眼珠,注意力像其他全神贯注的学生一般回到了顾霆深的课上,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就差一拍大腿尖叫起来。 她要去外网搜啊! 顾霆深三年前的交际圈基本都在国外,昨日的那个粉衣女子连戚语馨都没有见过,估计肯定是顾霆深在美国时的同学。 很是佩服自己的机智,陆央央低头得意地笑了笑,打开手机的外文搜索界面,打下了“YiNingXu”这个关键词。 为了不显得那么显眼,她还可以调暗了手机亮度,报告厅的网不是很快,等待了半天,界面还没出来。 抬头像学生时代上课偷吃东西一样,飞速地定位了下顾霆深的位置,想赶紧低头像塞一口零食般,等待着搜索结果出来。 结果这一眼直接和顾霆深撞上,陆央央在内心对自己这个时机选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脸上立刻作出乖巧的我在听课的认真神情。 顾霆深的目光只是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陆央央松了口气,又全心投入到了搜索中。 第一条,嗯……看起来像广告。 第二条,这个…....好像是个同拼音的男的。 到第三条,是大学的网站,看到了Robert的拼写,连忙点开。 这时网不知为何,更慢了,正抓耳挠腮着急呢,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抬眼想看顾霆深,却发现他正瞧着这个方向,抱着双臂,在等待回答的样子。 前排的同学都朝这边看来,陆央央以为是刚才顾霆深向她提了问题,心里还没想明白他怎么问她,行动上是下意识把手机往桌上一倒扣,屁/股着火似的“噌”地从座位上发射了起来。 谁知自己站起来的太快,还没来得及问周围的人刚才顾霆深问了什么,有人低低一笑,前排那些也在听讲的学院领导脸色也变了变,估计是以为自己是学院哪个不争气的学生? 一脸无辜地向顾霆深投去了求助的目光,传达的信息是如果你希望我当托儿,好歹也告诉我问的是啥吧? 却看顾霆深微微挑了下眉,嘴角勾了勾,似乎一下就明白了陆央央眼神中的意味,继而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是叫你......身后的那位男同学回答。” 陆央央尴尬地顿了顿,扭头一看。 哦,是哦。 身后的那位男生,正站着冥思苦想准备作答,就看陆央央一个火箭筒般蹿了起来,给他吓了一跳。 何以解围,唯有傻笑。 陆央央傻呵呵地咧嘴笑了笑,赶忙坐下,得了,这下她走神的事实,直接宣告给了顾霆深。 她刚才,简直就是在用行动告诉他,“我走神啦你看到没有哇!你快看啊快看我啊!” …… 算了。 陆央央扶了扶额,低下头,反正没人认识她。 正当此时,把手机从桌上拿了起来,想收到包包里好好听课,谁知,在想锁屏的那一刻,看到了加载出来的图片。 应该是当时罗伯特教授的学生们和他在礼堂的一张毕业合照。 画面中的已有些许白发的外国教授依然是目光炯炯地看着镜头,他的身边站着高挑挺拔的顾霆深,穿着毕业服,戴着大方帽,手里拿着自己的学位证书,脸上的表情不似平日的万里冰封千里雪飘,而是一个格外阳光的笑容。 她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从眼睛笑到唇边。 而后,僵了一僵,虽然有很多学生站在罗伯特教授身边,但有一个女孩子格外显眼。 面容姣好,姿态非常端庄,看起来就很有气质,却不失活力。 是很漂亮的女孩子。 但吸引陆央央注意力的不是她的面容,而是照片中这个女孩,很亲昵地挽住了顾霆深的手。 对照下面的英文,陆央央顿时怔忪在了那里。 从左往右:……罗伯特教授,顾霆深,许依宁…… 38 她又做错了什么 妍姿俏丽,清新脱俗。 陆央央捧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久,而后开始陷入失神当中。 顾霆深如此笑容,她从未见过。 这个许依宁到底是谁呢…… 时间过得飞快,顾霆深的课基本结束了,已经在跟前排的老师在交流,学生离场却慢吞吞的。 陆央央依然坐在那里发神,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课已经结束。 身旁的女生们多看了他几眼,没看够似的准备走了,却又都坐了下来,满面桃花地笑了笑。 陆央央抬头时,才发现顾霆深此刻站在她挨得走道旁边,手里的资料早已整整齐齐收进了包里,眸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沉声开口道: “走不走?” 身边不知是谁惊讶地倒吸了口冷气,陆央央瞬间缓过神来,连连点头,刚刚起身,顾霆深抬脚便往外走,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哇…...近看更帅啊……” “别花痴了,没看见人都走了?那个女生是哪班的啊?!” “不知道啊,以前从来没见过。” 陆央央低着头跟在顾霆深后边向停车场走去,脑子里那张照片挥之不去,总是出现在眼前,她一会儿闭眼看到的是照片上的他,一会儿看到的是现实中现在眉眼间这么冷淡的他。 顾霆深见陆央央不像平日,如此沉默,反倒停下了步子。 陆央央直直地就撞到了他的后背上,险些被弹回到地,“哎呦”了一声,揉了揉额头,懵着眨了眨眼,说道: “您老人家这急停练得真不错啊嘿。” 说罢走到了他身边,顾霆深侧首看了她一眼,摁开了车钥匙,迈步进入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行驶了一会儿,陆央央突然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朝A组去的路,于是出声提醒道: “哎?你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 顾霆深依旧神色冷淡地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极为简短地回应道。 “怎么没有?去A组不是应该在刚才那个路口左转吗?” 陆央央扭身看了眼,已经错过那个路口一段距离了,确认了下自己记路没有记错,挑了挑眉,继续说道。 “不去A组。” 顾霆深打了转向灯,看都没看她一眼,全神贯注地开着车,陆央央一看他这么知道自己要把车开到哪里,也就不再说了,反正也不至于把她卖了。 不久,当车在市中心的那家有名的餐厅泰院停下来的时候,陆央央已经是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早上起得急,课又上到了中午,本想赶紧回A组去吃点东西,没想到顾霆深直接把车开到了这里。 一位难求的餐厅,风评极高,从装修到菜品,就透露着一个字——贵。 是贵气的贵,也是贵死人的贵。 顾霆深正在停车,陆央央拿个菜单也跟在门口等位,一边等一边看着。 抬眼看了看队伍,低眉看了下表,内心有点着急,老廖说两点半来A组见顾霆深,让她务必拖住他,但现在看来,等顾大公子在这儿填饱肚子,他们再动身回去,也得迟到了。 回头她就可以连人带骨一起进最讨厌人迟到的老廖的肚子里了。 正想着,发现顾霆深怎么还没过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顾霆深打来的电话。 “喂?” 陆央央捧着手机,用肩膀和耳朵夹住,一边四处环视找人。 “你在哪里?” 顾霆深周围的声音听起来不嘈杂,还响着轻柔的音乐声。 “我……我在门口等位啊?你在哪儿?” “直接上来,我订过位了。” 陆央央被领进来,刚刚落座,就想翻个白眼,一句“你订过位了不告诉我”还没出口,突然另一个疑问涌上心头,直接蹿了出来: “你啥时候订的?” 顾霆深正看着菜单,修长的双手拂过红缎面,手指在烫金字上点了点,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张口,漫不经心地回复道: “想吃的时候订的。” 这个回答…… 陆央央是服气的。 只听他淡淡地抬眼看了下她,轻咳了一声,开口毫无波澜道: “想顺便感谢下你,今天的课堂反馈很不错。” 陆央央看着此刻眼睛已经落回菜单面上的顾霆深,神色依然表现的是没什么大不了的高冷样子,自己心下却如打翻了蜜糖,唉,有什么办法呢,喜欢一个人就是这点小事都能开心的不得了啊。 之前的心情上蒙的阴霾一扫而光,早就把许依宁什么的抛到了脑后。 翘起嘴角,眉眼弯弯地向顾霆深笑了笑: “哈哈,谢谢啊,那我不客气了。” …… 吃,和睡。 这个世上度过时间最快的两件事。 于是,可想而知,当陆央央拎着泰院的打包袋,一脸幸福餍足的样子,碰到从来不习惯等人的,一脸阴沉的老廖之后,是什么样的情景。 此时顾霆深还去停车了,何宇楠和老廖一看像在A组门口等了一个世纪,陆央央心虚地低下了头,看表,晚了十分钟,顿觉完蛋,完蛋了! 咧嘴傻呵呵地一笑,搓了搓手,向老廖蹭了过去,试图掩盖真相: “诶嘿嘿,廖组长,等久了吧,走走走!” 廖组长白了她一眼,肥胖的小眼神飘过陆央央手中的袋子,凉凉道: “呦呵,小日子挺滋润啊,泰院用餐去了?好吃吗?还知道我等你哪?” 陆央央听他这语气就知道即将有场大雷暴袭击该地区,颤颤巍巍地将袋子高举过头顶,后来突然想起来老廖够不着,于是改变了方向,向前伸,小心翼翼道: “不是一个人去的……顾霆深带的,至于好不好吃,您,您检阅下看看?……” 说完陆央央就后悔了,简直就是一脚踢走了避雷针,老廖像河豚一样气的越来越鼓,马上就要爆了: “你咋不说顾霆深把你头摁进饭里逼你吃的呢?!你俩谈恋爱啊他带你去那儿吃饭?别扯人顾霆深当挡箭牌!” 陆央央知道老廖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很多时候,其实他的“骂”都是有意义的,真准备默默聆听教诲,没想到何宇楠却开口替她说话道: “那个……廖组长,我觉得陆学姐她也不是故意的,泰院等位时间长,估计也是耽误了十分钟。” 老廖圆圆的小眼睛瞪了瞪,转脸看向何宇楠,语气倒没那么气,叹了口气,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嫌弃,道: “作为记者,报道新闻要快准狠。今天她因为吃饭迟到了十分钟让我们等了是事小,如若明天因为其他事耽误了新闻报道,哪怕几分钟,都有违新闻的这个新字。想成为优秀的记者,一定要准时!” 陆央央的神色凝重了下,认真地点了点头,准备承认自己这个忘了看时间的低级错误,还未开口,却听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您说的很对,不过陆央央今日迟到确实是因为我的原因——” 顾霆深神色正了正,朝老廖点了下头,继续严肃道: “抱歉。” 老廖一看自己“心心念念”盼望出现的人此刻就出现在了眼前,哪里还顾得上气陆央央,就差上前飞起抱住他的胳膊摇晃着求他接受采访了,摆了摆手,极其随便地扫了陆央央一眼,谄笑道: “诶呦~她还真是跟你去吃饭了啊!就迟到十分钟而已嘛,没事的没事的!如果是跟你去吃饭她不回来都行啊哈哈哈哈哈!” 陆央央和何宇楠的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张着嘴巴一脸懵的瞧着眼前老廖比闪电还快的变脸。 顾霆深脸上虽神色未变,但眸眼之中明显有一丝不适应,刚才老廖还是一副师长的好样子在谆谆教导着他的实习生,下一秒…… 陆央央的谄笑简直就是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朝警队大楼的入口手上做了个请的动作,沉声开口道: “找我有事?请吧。” …… 陆央央站在办公室门外,何宇楠站在她旁边等着老廖在里面“大施神功”。 突然想到刚才,陆央央侧首朝何宇楠展颜一笑,开口道: “刚才谢谢学弟,还帮我说话。” 何宇楠没想到她这么说,面上一愣,随后低下头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用客气,学姐。” 陆央央看着他这幅模样,真的觉得很眼熟,眨了眨眼,笑着调侃道: “学弟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以前在学校碰到过你。” 何宇楠听言猛地抬头,神色中闪过一丝急切和激动,眼睛的光都亮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陆央央的手,兴奋道: “学姐你还记得?!” 陆央央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何宇楠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出了格,连忙放开,低头轻声道了个歉。 陆央央摆了摆手,示意没事,继而努力调动自己脑海里的记忆,想试图记起到底是在哪里碰到的他,无果。 “啊……有点记不清了,不好意思哈。” 何宇楠神色黯淡了一下,但眼神却灼灼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按耐不住般,看着陆央央,深呼吸了口气,缓缓道: “学姐在运动会做过志愿者吧?” 陆央央闻言愣了下,点了点头,确实做过。但她不记得有在操场上有他受伤她去扶的事…… “我……你受伤的时候我帮过你?而是我记得是另一个人啊……” 眼睛睁得圆圆的,依然是一副我没想起来你的样子,何宇楠叹了口气: “崴脚然后学姐去帮的人确实不是我……” 何宇楠目光炯炯地抬起,直直地看着陆央央,极为认真地继续说道: “但是,因为学姐当时穿跑道,摔倒之后崴脚的那个确实是我……” …… 这。 这,这确实好像是她干过的事。 这就很尴尬了。 陆央央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一只手扶住了额头,摇了摇,想起了那次,自己在运动会上当校医院的志愿者,想救助一名同学,结果给校医院带回去两个人的神一般的经历。 怪不得她觉得何宇楠眼熟,但是一直认不出脸。 他当时好像,脸疼得都扭曲褶皱变形了。 作孽啊,作孽。 “啊对不……” 虽然当时自己已经道过无数次歉,但现在正主又站在自己面前,这奇妙的缘分,让她不得不向命运低头,想诚心实意再说一次。 可还没待她说完,何宇楠脸红红地开口道: “但是所以经过那次后,我就喜……” 谁知这时门突然“哗”的一声被打开打断了他的话,陆央央下意识一看,顾霆深正站在那里。 老廖“一脸不敢相信老子居然失败了但在顾霆深面前不能表现出来”的样子,撇着嘴正往外走,顾霆深看来是提前为他打开了门。 陆央央不知为何,顾霆深此刻脸上的神色很奇怪。 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她挠了挠头,以为是老廖说了什么惹他不开心了,可看他礼貌地送走了内心在咆哮“我一定会回来的!!”的老廖,也不是生他气啊? 站在门口傻傻地想不清楚,只见顾霆深从电梯间已经走了回来,她抬头看着从她面前经过直接进了办公室,面无表情的顾霆深。 只听一句: “想一直站在门口当门神?” 这低沉冷淡又带着些许讽刺的语气一听,陆央央懂了。 他在生她气吗? 为什么啊? 她又做错什么了??? 39 象征纯真的白玫瑰 陆央央觉得,如果她哪天脸皮能修行到老廖这么厚,一定会成为超级优秀的记者。 风雨无阻,每天两点半,准时与顾霆深见面。 然后软磨硬泡列举优劣,在三点钟的时候一定会准时离开,不论结果好坏。 何宇楠作为老廖的现任跟班,也是天天都来,在门口和陆央央说一会儿有的没的,然后和老廖一道回电视台。 然而,陆央央发现,每一次老廖离开后,她再进去时,顾霆深的脸色仿佛就有了从零度到零下二十度的变化。 惹不起,她还是躲得起的。 刚准备抱着包包溜到语馨那里去躲躲,只听身后坐在那里的顾霆深突然幽幽开口道: “你们法治记者,每天不是很忙么?” 陆央央愣了下,扭过身,以为他是因为老廖天天这么轰炸给轰炸烦了,脸上露出些许抱歉的笑容,向后抚了抚头发: “那个,老廖他……也是身不由己,台领导说了……” 话音未落,顾霆深却微微摇了下头,眸光终于从桌面上抬了起来,直直地落在了她的眼睛上,启唇道: “我不是说廖组长……” 顿了顿,轻咳了一声,皱了下眉,冷冷地继续道: “我是说天天跟他来的那个小……那个记者。” “啊?” 陆央央没反应过来,左眼眯了眯,一卡一顿笑着回复道: “啥?啊?哦,你说何宇楠啊?他是老廖的实习生啊,就是小跟班嘛,当然是老廖去哪里他跟到哪里了。” 但不知为何,陆央央以为自己哪里说的话让顾霆深又不满意了,他的周遭温度好像又来了一次骤降,陆央央整个人抖了抖,见他不再说话,加快小碎步弯腰“逃”了出去。 好巧不巧,刚刚把腰直起来准备长舒口气,就撞上了一个人。 徐思凡看着眼前正一副老天保佑啊我活下来了样子的陆央央,额前几缕头发随意坠在面前,微微笑了笑,开口道: “好巧。” 陆央央听到徐思凡的声音吓了一跳,仓皇抬起头,发现他正微笑着看着她,赶忙向后撩了下自己略显凌乱的头发,笑着回答道: “啊对啊,好巧啊嘿嘿。” 徐思凡是来找顾霆深的,应该和信徒案的审理公诉有关,陆央央不准备耽误人家的正经事,点头再次示意问好,就准备向戚语馨那里去,谁知徐思凡像想起了什么,面色突然凝重了下,叫住了她。 “哦,麻烦等一下。” 回首,陆央央没想到徐思凡会叫住她,而且面色如此严肃,停了下来,偏头眨了眨眼,问道: “嗯?怎么了?” 徐思凡向她走近几步,脸上出现了的是一抹含着歉意和尴尬的笑容,但依然语气轻轻道: “我……后来知道了沫沫当年做的事,沫沫被惯坏了,那个时候不懂事,以为是开玩笑拿你寻了开心,但实际是很伤人的事,我替她,向你说声抱歉。” 陆央央心下一暖,其实她很早就没再放在心上了,但徐思凡的此番话是她始料未及的。 这一刻她的内心并不是因为这个道歉而温暖,而是她看着眼前已经比大学时,尽管才过了一年多,但眉眼成熟了不少的男子为他新婚妻子的所作所为,让陆央央像是给自己的大学时光一个完美的交代。 徐思凡此刻的道歉,让她觉得,对当初那场告白的后悔程度减轻了不少。 怎么说呢,她当初没有看错人。 嘴角翘起一个春风般的笑容,仰头灿烂道: “没关系的,那个时候嘛,我也不懂事啊!不过现在看你们这么幸福,也算我做了一件好事是不是?” 说罢,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调笑道。 陆央央的笑容感染力是很强的,徐思凡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礼貌地点了点头,道: “是,谢谢你。那我先找霆深办事了,回见了。” 点了点头,十分友善地拍了下她的肩膀,话音未落,门却“哗”的一声被打开了。 又来?! 陆央央被他这开门动作已经吓了两跳了。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 “你,你站在门后多久了啊?这么会掐时间开门?!” 顾霆深淡淡地扫了眼徐思凡刚刚从她肩上拿下来的手,居然极其不屑地“切”了一声,冷冷道: “看他这么久还没来,出来看看,不小心听到你们在交流罢了。” 陆央央内心一个大呵呵,还因为刚才被吓到而冒着小火儿,道: “偷听就说偷听嘛?还扯那么多理由!” “没有偷听。” 顾霆深依然是冷淡的表情,四个字语调平平地说了出来。 “哇?好嘴硬的人啊,那就应该怪我们说话声音太大又正好站在你办公室门前喽?!” “嗯。” “嗯?!!!!” 徐思凡看他俩快吵起来了,连忙笑着拍了下顾霆深,朝他办公室里一指,道: “那个,霆深啊,我们走吧,时间宝贵。” 谁知话音刚落,顾霆深直接扫了他一眼,语气依然冰凉,淡淡道: “你也知道时间宝贵?” 徐思凡愣了下,身边的陆央央不可置信地“哈”了一声,顾霆深最近这是吃枪药了还是怎么的啊? 她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不爽了,但针对她生气就算了,咋还见人就“咬”了呢? 前段时间的好脸色呢?丢哪里了? 正站在原地内心声讨他,徐思凡已经迈步进了办公室,顾霆深要关门,看到表情一脸愤懑嘴角却不知想到什么痛快的事而翘着的陆央央,沉声道: “你要等人么,还站在这儿?” 陆央央尽力压制着自己想顶嘴回去的冲动,不行不行,本来他好像这段时间就看自己不顺眼,万一惹炸毛,老廖的计划失败,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立刻挂上了招牌谄笑,露出小虎牙的那种,弯了下腰,做了个电视剧里“奴才告退”的动作,笑道: “诶嘿嘿,我撤,马上撤。” …… 当晚,好不容易赶上戚语馨没什么别的事,陆央央约着她一起去市中心逛街。 一边走,拿着奶茶店买的饮料,目光不断停留在路边的橱窗里,低头插了插埋在椰果里的吸管,人很多,一派繁华的景象,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诶,语馨,不是我说,你觉不觉得顾霆深最近很奇怪?” 戚语馨蹙了蹙眉,偏头想了下,继而摇头道: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陆央央吸了一大口果汁,甜甜的感觉从唇齿间穿梭过,她满足地笑了笑,继而说道: “啊……就是,感觉他最近好像一直都很气的样子?冷冰冰的。” 戚语馨笑了笑,说道: “深哥一直就是看起来那样的啊,你是不是想多了?” 话音刚刚落下,陆央央突然觉得身边的人停了下来,偏头看过去,戚语馨正愣在原地,看着远处一个方向,神色愈发严肃了起来。 陆央央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她看到了什么,于是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了过去,却因为人来人往,又是夜晚,她没看到任何熟悉的面孔或后脑勺。 偏头看戚语馨依然盯着那个方向,秀眉紧皱着,于是用胳膊肘摇晃了她一下,问道: “嘿?嘿!发什么呆呢?” 戚语馨明显不自然地笑了笑,掩饰了下自己刚才的失神,继而摆了摆手,朝陆央央道: “没什么,希望是我看错了。走吧,去那家看看?” 陆央央没有想着继续追问,笑着点了点头,跟她一起朝那个商场走去。 ...... “对啊,我回来啦,这次拍戏还挺顺利的。你什么时候回B市啊?我都想你啦。” 扭动钥匙的声音和杜晓童的电话声从门外传来,她打开门,终于回到了自己家中,结束了这几天飞到外地拍戏的日子。 疲惫地往沙发上一躺,语调依然温柔地跟慕阳说着话。 “我是真的想你啦好不好。” 娇嗔而柔美的声音在寂静而黑暗,唯有外面的灯火透过大玻璃窗透射进来。 慕阳在那边跟她聊着会议的琐事,杜晓童实在因为刚刚结束飞行有些累,眼睛的开闭都慢了起来,就想在沙发上睡着了。 慕阳明显听到了这边的安静和呼吸放缓,轻声笑了笑,开口道: “困了就早些休息吧,明天再聊。” 一声柔柔地“嗯”话音刚落,杜晓童半眯着眼睛准备将手机扔到一边去,就在沙发上趴一会儿,却突然因为看到了什么东西而周身打了一个极大的寒颤。 眼睛瞪得极圆,不可置信地,惊骇地瞧着那个方向,像见了鬼般的尖叫了一声。 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后背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一直刺激到了头皮,她甚至一下子站了起来,又因为没站稳而跌坐在了地上,手在空中乱扶,碰到了沙发,沙发挪动,在地上传来了长长的尖利声。 在她看的那个方向的桌面上,有一束白玫瑰正静静地插在花瓶里。 白玫瑰的花语是纯洁,天真。 在夜晚的幽暗灯光下,更显得冷艳,散发着诡异的香气。 这么美好的事物此刻在杜晓童眼里却是像恶鬼的索命符般狰狞可怖。 壮着胆子上前几步,花朵一点萎烂的意思都没有,似乎有人精心打理过一般,可是她已经走了那么多天了,如果是叫慕阳丢掉的那束,早就该枯萎了。 更何况,是她亲眼看到慕阳将它带出去的。 一个可怕的想法再次在她脑海里活跃了起来,她想冲到开关那里赶紧把室内的灯打开,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几支花之间,依然有着一张卡片,跟她当日看到的那张空白卡片一模一样,方方正正地放在那里。 她极其骇然地再次尖叫了起来,将花连花瓶直接都扫到了地上,玻璃的爆裂声和水流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家中格外清晰。 那张空白的卡片就飘落在她脚下,已经沾了水,但笔迹却依旧清晰可见,是只有在夜光下才能看见的字体。 幽幽亮着绿光。 而那卡片上面只写着一个英文单词,歪歪扭扭地,却格外清晰,几乎都挤满了整张卡片。 “SLUT“(荡妇) 40 滴水穿石的奇迹 慕阳是早晨六点的飞机到的B市,稍作休息,就准备前往A组去告诉下顾霆深上面最新下达的决定。 本想给杜晓童打电话,却怕打扰她的安睡,只是发了条报平安落地的消息。 信息显示未读,慕阳轻轻叹了口气,庆幸了下没有给她打。 心下一直觉得亏欠自己的女朋友很多,因为工作原因,他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但她一直都对他那么好,这让他真的非常感动。 可能再过一段时间,是时候考虑下求婚问题了吧…… 电梯门缓缓打开,慕阳正低眉温柔地笑着,抬眼迈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戚语馨。 “早啊,语馨!” 戚语馨明显没想到会看到慕阳,愣了片刻,眨了眨眼,被慕阳脸上此刻的笑容吸引住了般,挪不开眼。 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连忙低下了头。 “嗨……慕组长。” 慕阳挑了挑眉,拍了下戚语馨的肩膀,调笑道: “慕组长?哈哈,这几天不见,怎么叫的那么生分的感觉?” 戚语馨却此刻像是心事重重地想起了什么,迟迟没有开口,慕阳也没留意,抬步向办公室走去。 “慕队!等等!” 戚语馨突然像下定决心般要告诉他什么事似的,叫住了他。 慕阳脸上依然是他那阳光的笑容,回过身,看着她问道: “你说?” 戚语馨却不知如何说话了,她眼前是慕阳这友善而阳光的笑容,脑海里确实刚刚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脸上温柔的笑容,她不用猜,都知道他想起了谁。 可能……没确定,还是不要说了。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下,最近一切都很顺利。” 慕阳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想,迈步离开。 …… “会议开得如何?” 顾霆深随手从后面的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往桌上一摊,查阅着什么东西,一边随口问道。 慕阳笑着掏出手机看了下,没有回复,继而抬眼回答道: “还不错,伙食待遇特别好,我感觉这几天都吃胖了。忙什么呢?” 顾霆深剑眉微微一皱,手指扫过书面上某行文字,淡淡道: “雷觅明的辩护律师要以他有精神疾病为由做无罪辩护,徐思凡那边在请了心理专家做鉴定,也请我去确认下。” 慕阳摇了摇头,这种情况他见多了,杀人犯落网,总是想逃避监狱或死刑,以自己的心理变态冒充精神疾病,获得开恩。 哪里那么容易? 慕阳不屑地笑了笑,继续道: “好好给他鉴一鉴,这种人放精神病院多委屈他。” “交给我你还不放心?” 顾霆深挑眉看了他一眼,面色冷淡地开口道。 慕阳突然似想起了什么,拍了下大腿,说道: “哦,对了,最近可能有督察组要来巡视。你把央央看紧点儿,别出什么岔子。” 顾霆深抬眉淡淡地看了那个空空的角落一眼,知晓她今天上午去了电视台开会,手顺便往后翻了一页,语调平平,却充斥着调侃意味道: “那得等巡视组来的时候,把她拴上。” 话音刚落,陆央央的声音正好在门外响起,迈着开心而轻快的步伐好像在跟什么人交谈着,一打开门,注意到了慕阳和顾霆深正在说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而阳光明媚地打了声招呼: “慕队!哈哈,你回来了?” 说完就准备退出去,不打扰他们两人的对话。 慕阳笑着点了点头,顾霆深头也没抬,却在听到门口另一男声后,眉头微微皱了下。 慕阳也在门关闭之前听到了那个男声,回头看了眼,发现是生面孔,开口问道: “电视台派新人来这儿了?” “不,是来希望我接受采访的,已经好几天了。” 顾霆深颇为无奈的看了慕阳一眼,后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继而拍了下顾霆深正在写字的胳膊,说道: “不是我说,他们这么有诚意,你就接受了吧?” “不要。” 极其简短的话语,一点也没有拖泥带水的表达了他的意思,慕阳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继续开口劝说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被采访,但……” 话音未落,门口陆央央和何宇楠不知说了些什么,一下笑的有些大声,很开心的样子,顾霆深眼角不可抑制地抽了一下,脸上虽然依旧冷淡,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刺耳的东西一样,挂着丝淡淡的嫌弃道: “好吵。” 慕阳挑了挑眉,他没觉得吵啊,估计是霆深对声音过于敏感,抿了下嘴,没再说下去。 小声叹了口气,心下想到,也没办法强迫不喜欢采访的顾霆深接受采访,央央啊,我可就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门被轻轻敲了几声,顾霆深一句“进来”音刚落,老廖从门后探出个圆圆的脑袋来。 “呦呵!慕大队长也在呢!” 顾霆深不着痕迹地扶了扶额,开口道: “又见面了,廖组长。” …… 慕阳觉得,可能电视台的廖组长就差给顾霆深跳个舞助兴了。 以前觉得陆央央像个喜剧演员一样,今日见了她的师父,才知道什么叫道行太浅。 估计也就是心智坚定摒除杂念的顾霆深能抵抗得了这般攻势吧…… 老廖看今日又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圆圆的身子停下了抖动,撇了撇嘴,极委屈地看了顾霆深一眼道: “那……那今天就先这样,您再考虑考虑?” 顾霆深看了眼慕阳此刻还因为惊讶而张着的嘴巴,闭了闭眼,叹气道: “廖组长,您真的不用在我身上这样浪费心意时间。” 说罢,看了眼慕阳,继续道: “我觉得他比我更适合。” 慕阳一听,一句“嘿!你小子把我卖了?!”还没说出口,看到老廖那哀伤的八字眉毛和向下撇看起来超委屈的嘴角,叹了口气道: “唉……如果我也可以的话,很愿意帮忙。” 说罢,白了顾霆深一眼,后者正神色冷淡地双手交叉在桌上,看着老廖。 老廖重重地叹了口气,慕阳的采访当然是本来就有计划中的,关键是他没有顾霆深那么难搞啊,所以想先搞定大头。 看来是诚恳程度还不够,但目前也只好见好就收,于是点了点头,说道: “那就先谢谢慕组长了……不过,顾先生!我们是不会放弃您的!” 转身出去,在打开门的一瞬间,站在门口的陆央央和何宇楠的对话飘了进来。 慕阳回身看顾霆深的神色顿了下,以为是被纠缠得有些忍无可忍,于是开口再次劝说道: “我觉得,要不你答应算了,又不是什么野路子的采访,我看他这意思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以后要是天天……” 话音未落,顾霆深突然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慕阳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把门打开,才赶忙跟了过去。 陆央央和老廖他们刚刚上电梯,得知今日又是无功而返,陆央央也不知怎么安慰看起来有些受挫的老廖,刚刚摁好1层,门马上要关闭时,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电梯。 “等等。” 看到顾霆深此刻追到电梯间,陆央央一脸惊讶,还没待惊讶的神色从脸上消失,感觉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带出了电梯。 站定在他身边,眼睛因为惊讶而瞪得圆圆的,话都结巴了一下: “啊?啊?啥?你干嘛?” 顾霆深却没有回答她,手也没有松开,看了眼也是因为惊吓脸上的肉都舒展开了的老廖,再扫了下何宇楠,淡淡地,却掷地有声道: “采访……可以。我有两个要求。” 老廖一听 哇!!这是良心醒悟了啊!! 赶忙摁住了电梯的开门键,从里面探出身子,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弹簧似的点头道: “嗯嗯嗯嗯嗯!您讲您讲!” 顾霆深意识到自己还抓着陆央央的胳膊,有些不妥,缓缓将手放下来,插回了兜里,下巴微微扬了个角度,看着老廖,神色如常,沉声道: “第一,提问与案件相关。第二……” 说罢,低头看了眼还处在蒙圈中的陆央央,伸手指了下,开口道: “她来” 电梯门缓缓关闭,把老廖的狂喜带走了,陆央央愣在原地,直到顾霆深转身准备离开,才突然意识到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 赶忙小跑绕到顾霆深身前站定,仰头,一副看到星星的样子,两眼冒着金光,看着他,极其灿烂地笑道: “你居然同意了!” 顾霆深低头,看了她一眼,继而将眼光挪向别处,淡淡道: “嗯。” 陆央央不知道此时如何形容自己有多高兴,以为是长久以来终于感动的他良心发现,连忙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一蹦一哒地走了。 慕阳笑意满满地看着陆央央,继而耳闻一声轻轻的叹息,扭过身,语调飞扬地问道: “你不是最烦采访的么?怎么就答应了?” 顾霆深看了他一眼,直接忽略了他满脸写着的看好戏,朝陆央央蹦跶着离开的方向不着痕迹地停留了下,开口道: “天天那么多人在眼前晃,乱。” 慕阳愣了一下,回想,疑问道: “不就两个人么?” 顾霆深却没有回答他,站在原地,不发一语,凝眉似发觉了什么,神色愈发愈严肃起来。 慕阳看他又不说话,戳了他一下,调笑道: “不是我说,你最近怎么好像看起来不太正常啊?” 他回过神来,瞧了慕阳一眼,心上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却被自己压了回去,末了,依然是那幅事不关己的冷淡样子,回应慕阳的调笑道: “你才不正常。” 41 夜色笼罩天空 “好好好,我不正常,我不正常。” 慕阳听顾霆深回复他,无奈地摊手笑了笑,正准备再说什么,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杜晓童的名字,脸上顿时挂起了笑容,朝顾霆深挥了挥,笑着说道: “你先去吧,我等下来找你。” 顾霆深看他这幅恋爱中的男人的傻样子已经好多次了,见怪不怪,极为冷淡地“哦”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喂?晓童?” “喂,亲爱的,对不起啊,今晚咱们的约会我可能不能来了,剧组要我赶紧去补拍几个镜头。” 杜晓童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急促而忙乱,似乎也在收拾东西的样子,“叮铃咣啷”地响个不停。 喘气声离话筒近极了,紧张的感觉连电话这头的慕阳都感觉到了。 “哦,哦,好的!没事,你忙你的,注意安全。需要我送你么?” 杜晓童那边的动静并没有减轻,她好像是屋里屋外不停跑来跑去,着急忙慌赶时间一般。 环视四周,家里重要的物品基本都已经收进了自己的两大箱行李里,突然想起没拿某样东西,连忙将手机用肩膀顶住耳边,慌乱地跑过去,一边说道: “不不不,不用啦,公司派人来了的,正好你今天才回来,应该很累了,好好休息哦,等我……等我回来,把今天补偿给你。” 匆忙将行李推到了门口,环视了下这间自己曾觉得温馨和舒适的公寓,如今给她的感觉就是,多看一眼都心颤。 从来没有哪个艺人傻到告诉粉丝自己的家庭住址,更何况,她并没有红到那种程度。 所以,那花到底是怎么送到她家里来的? 馨香嫩美的白玫瑰,叶子上还带着被人精心照料过的水珠。 闪着幽幽绿光的卡片。 像有人在暗中盯着她,嘲笑她,从她的恐惧中得到快感一般。 有人进过她的房子。 她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就像……过去,卷土重来。 门外突然有人敲了敲门,杜晓童吓得直接将手机掉在了地上,猛地回过身,极其警觉地问道: “谁?!” “我,来接你的。” 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杜晓童松了口气,高度紧张的神经放了下来,赶忙把电话捡起来,慕阳还没有挂断: “怎么了?” 电话这边的慕阳凝了凝眉,开口问道。 “哦,没事,来接我的人到了,突然敲门,我吓了一跳。” 杜晓童掩饰般笑了笑。 “晓童……” 慕阳的语气沉重了一下,很认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让杜晓童不禁安静了下来,只听他继续道: “你最近,有什么心事么?” 杜晓童的呼吸一顿,声音中带的颤抖被自己尽力压了下去,笑着说道: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慕阳轻咳了一声,在电话那头微微摇了摇头,抬眼看到顾霆深正靠在门边,淡淡地看着他,手指了指表。 “就是怕我一直不在你身边,你有心事也没人说。哈哈,好了,不耽误你收拾,我也得跟霆深开个会去了。” 挂断电话,将行李交给来人,杜晓童叹了口气,关上房门,开口道: “都办好了?” “是的。一切都是按照你的意思。” …… 陆央央正欢天喜地张牙舞爪地在跟戚语馨讲着自己终于取得的大突破——让顾霆深答应接受采访。 关键是,还指名要她采访! 如若按照平常,一般都会是由部门经验丰富的记者来进行这么重要的纪录片内采访,这个任务如果让上面分配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在她头上。 “我的天!你是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陆央央拿筷子的手没控制好力度,直接戳破了灌汤包,美味鲜香的汤汁流出来,要是按照平常,她一定会哀嚎不止,但今天,她早已无暇顾及这些。 正美滋滋地吃下肚子,抬眼看了下餐盘内的食物还没怎么动过的戚语馨,好像在发着神,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开口道: “语馨?语馨!想什么呢?饭都凉了……” 戚语馨似猛地缓过神来,“啊?”了一声,手里的筷子直接掉在了地上,尴尬地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失神,继而连忙捡起,换了一副,道: “哦,哦,没什么。” 陆央央总觉得她最近有些不太正常,时不时就在发呆或是想些什么东西,但从来都不说到底是什么。 但她也不是非要刨根问底的人,语馨不愿意讲,她就不问啰。 正将注意力调回晚饭上,只见戚语馨用筷子戳了下米饭,轻声叹了口气,说道: “央央……” 她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成功吸引了陆央央的注意力,她放下筷子,眨了眨眼,看着她,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问你啊…...如果有件很重要的事,如果是真的你必须就要告诉你的朋友,但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怎么办?” 陆央央挑了挑眉,都被她绕晕了,什么真的假的,想也没想,直接道: “先确认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戚语馨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继续听陆央央道: “不过!得看你那个朋友对你重不重要喽,如果重要,说也不是不可以,让他自己求证。” 陆央央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鲜美浓郁的味道顺着喉咙下去,心满意足。 低头又盛了一口,问道: “慕阳吗?” 戚语馨脸“唰”的一红,神色一窘促,向后撩了下从耳朵边垂下来的头发,压住嗓子道: “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么?” 陆央央耸了耸肩,开口道: “我随口猜的,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戚语馨推了下陆央央,嗔怪道: “就你鸡贼!” “哎呦,说嘛,说嘛,到底是……” 戚语馨面色正经了下,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也没看清楚,不敢随便乱讲,回头等有机会求证了,再告诉你吧。” 几小时后。 戚语馨正准备离开时,看到慕阳办公室灯还亮着,最近听说督察组要来了,估计他也有的忙。 其他组不是在跟案子就是外派到其他城市去协助,A组可能因为刚刚破了信徒案,上面体恤,将案子分给了其他组,有了一段时间的休息,但同时,这也代表,他们会是这次重点的检查对象。 正想着,走到了电梯间,刚准备摁关门键,看到顾霆深朝这边走来,停了下,等他上来。 “深哥。” 戚语馨笑着打了声招呼,顾霆深点头示意,门缓缓关闭。 不知怎的,戚语馨突然想起今天跟陆央央吃饭时,她那喜上眉梢的样子,低眉笑了笑,开口道: “今天央央很高兴呢,说你终于答应接受采访了。” 不知怎的,顾霆深面前似突然出现陆央央那笑眼弯弯说着自己很开心的样子一般,唇角微微勾了勾,很快就恢复了日常的平静,淡淡道: “是么?” “是啊,刚才吃饭还跟我那儿说呢!” 电梯门打开,二人一先一后出了电梯,道了别,顾霆深朝自己的车子走去,眼里却似有什么坚冰融化了般,望着某处,轻轻叹了口气,心想道: “也算……没做错。” …… 戚语馨不知自己怎么回事,走着走着就到了那天和陆央央逛街的市中心那里。 人潮耸动,正值夜生活开始的时候。 结束了一天疲惫的工作,脱下工作服和职业装,璀璨的灯光照在打扮摩登的人们脸上,看起来繁华喧闹极了。 她一个人逛了一会儿,心思却完全都不在眼前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和新潮可人的衣服上。 曾经一度,她厌恶过自己。 厌恶自己的懦弱和胆小,错失了能拯救自己出这泥潭的机会。 像脚踩在沼泽中,如果一开始就踩错了地方,后续再如何挣扎,也根本无济于事,只能越陷越深。 她曾在知晓他们的关系后,陷入一段罪孽深重的自责中,越想抽离,却越难遂意。 她也曾想过,有朝一日,慕阳结婚后,她就申请调离A组。 她不会去跟慕阳表白,或许永远也不会,因为她不是那种会为了所谓的爱情牺牲价值观的人,她爱他,但她更希望他能幸福。 至少,从那天慕阳想到杜晓童时微笑的样子来看,他是幸福的。 那天,到底是不是她看错了呢? 戚语馨站在原地,闭上眼,试图努力回想起那天的场景。 她多么希望,是她的脑回路在那一刻没有处理对图像,而不是真如她看到的那样。 不然……她最不想他被伤害的那个人,即将多么受伤。 叹了口气,朝前继续走去。 又到了人潮最拥挤的地段,华丽的商店橱窗装饰和大牌金光闪闪贵气逼人的装潢,无不在宣告着叫嚣着自己的位置,是在市中心的购物街道。 周边的酒店,建筑高极了,灯光闪闪,不夜城的模样。 戚语馨正准备过马路,到那边去坐车离开,却正好在面前停了一辆观光车,她站在原地,等待着。 不知是老天故意捉弄,还是有意安排。 当车开走时,本想挪动过街的步伐瞬间因为看到了街对面酒店门口的场景而愣在了那里,抬都抬不动。 此刻,周围的人群和车水马龙似乎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老天像在她身上单独摁了暂停键,灯光亮堂堂地似聚焦般聚到了她看到的人身上。 杜晓童从车上下来,酒店的人过来帮她从后备箱取出了两大箱行李,泊车员接过了送她来的人的钥匙,将车开走。 下一秒,那男人的手放在了她的腰间,极亲昵般搂抱住了她的腰身,似在低语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杜晓童娇笑着捶了下他的胸膛,没有让他松开手,二人一起向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走去。 这回,她真的没有看错。 夜色已充盈天空,她看不清那男人的脸,但她知道那不是慕阳。 —————————— 作者的话: 感谢宝宝们的打赏、评论和推荐票哈~~~~ 撑过这周就要放清明假了哈哈!! 曙光就在前方。 42 犯错总会为自己开脱 午夜,酒店房间里的灯光早已被调的黯淡暧昧。 地上散乱的衣物和高跟鞋,从套房的门口一路到卧室。 位于市中心的酒店,因为楼层极高,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灯火从巨大的落地窗透射进来,却被窗帘挡了个严严实实。 杜晓童睡得轻极了,刚刚一番云雨,虽然让她身心疲惫,但最近就是不知怎么的,睡不好。 床头柜早已设置成静音的手机,突然在黑夜中亮起,像一道强光般,她感到了刺激,睁开眼,支起上半身,眯了眯眼睛,想看清内容。 慕阳发来的短信,问她到了没有。 杜晓童微微叹了口气,指尖快速在屏幕上点击着键盘回复道:到了,已经在休息了。 慕阳的短信很快又过来了: 到了就好,早点休息,等你回来。 杜晓童将手机扣在了桌上,重新躺好,这动静似乎惊扰到了身边熟睡的男人,他翻了个身,手臂直接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与她胸前肌肤相亲的感觉,给了她一种压迫,自己却连厌恶感都没有再出现,像是已经习惯了般,悄悄挪动了下身体,侧卧过来,盯着桌面上的手机,不发一语。 她太想要那个角色了。 名利,浮华,在这个圈子越久,看过太多不公平对待和趋炎附势,乱花渐欲迷人眼,有的选择,一旦开始做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杜晓童疲惫地闭了闭眼,心想道: 一定要瞒着慕阳。 可是她必须要为了她自己。 她不想伤害他。 这几日,她都会呆在酒店里,制片人为她专门开了间套房,他来B市出差,如果顺利的话,等他离开时,自己就能拿到角色。 杜晓童暗暗叹了口气,这次以后,自己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不知怎的,心下却突然不安起来。 那束白玫瑰再次浮现在了眼前,像是有人暗暗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般。 难道她的事被人发现了? 不,不可能。 估计就是,恶作剧罢了。 这几日,自己不出酒店,不会有什么大事。 杜晓童安慰着自己,渐渐平息了呼吸,睡了过去。 …… 几日后,制片人拿着公文包,穿好衣服,准备离开去机场。 杜晓童扫了眼表,心不在焉地与他吻别,娇笑着挥了挥手,靠在门边,媚眼如丝道: “那角色的事……” 制片人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踏着夕阳透过窗口映在高级地毯上的影子,离开了。 这几日,每当她为了她的梦想出卖身体时,愧疚感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麻木和疲惫。 像是灵魂早就死了。 杜晓童连忙跑回房间,开始收拾自己,化妆,反复检查自己,拿上手包,就往A组大楼赶。 她得实现答应慕阳的“惊喜”,突然出现A组,补偿跟他的约会。 不知是因为几天的疲惫和困顿于酒店哪里也不敢去的憋屈,她今天无论怎么看自己都觉得难看,怎么打扮都觉得不合适,化着妆,似乎都不认识自己这张脸般,恨不得将整个镜子打碎。 她内心因为很多事而杂乱着,情绪越堆积越多。 好一番折腾,末了,穿好高跟鞋,梳着精致的妆发,站定在A组门口时,脸红,微微喘着气。 站在路边,如此精心打扮的美女,是吸引眼球的,杜晓童在那里等着慕阳,丝毫不在意路人向她投来的注目礼。 慕阳还在开会,但他接到她电话那一刻,明显是狂喜的。 那般喜悦,像是给杜晓童一个大大的耳光般,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晚风混着夕阳的余温,还是让她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她下意识扭过头,似感觉到有一道特殊的目光在看她般,眼神直直地和一辆车旁边站的一个穿着黑色帽衫的人撞了个正着。 心下猛地一颤,突然,下一秒,有人站在了她面前,吓了她一大跳,心跳都漏了一拍般,看清是戚语馨,松了口气,再扭头,早已没有人影,快到她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仓皇地笑了笑,撩了撩垂落下来的发丝,柔声道: “语馨吗?有什么事?” 戚语馨站在她面前,此刻面色并不是很好看,秀眉紧皱着,欲言又止地样子,终于,叹了口气,低声道: “晓童,那天……我看见你了。” 杜晓童愣了一下,看她低着头,声音在路边车来车往中不大不小,刚刚够传进自己的耳朵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疑惑的样子直接挂在了脸上,却依然是温婉得体的笑容道: “什么?你说什么?哪天?” 戚语馨叹了口气,环顾了下四周,继而抬眼,直视着杜晓童的眼睛,开口道: “H酒店门口。” 杜晓童似在腊月天被浇了一身冷水般,尽力压制住上下牙打颤的声音,面上的表情瞬间暗沉下来,闭上了眼。 戚语馨站在她面前,眼神依旧停留在她脸上,空气在那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周围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都跟她们不再相关了般。 戳穿这个事实,她纠结了整整三天。 戚语馨不敢告诉慕阳,因为他是那么爱她,那么盲目而热诚的爱着她,让她怎么忍心,当面毁掉他那天嘴角挂着的微笑。 单纯如她,还在想着杜晓童知道后能有所改变,至少还能保他们爱情周全。 可是她错了。 眼前的杜晓童闭着眼,嘴角却突然诡异地翘了起来,细碎的冷笑声似乎从牙缝中挤出来般,淅淅沥沥地,清清楚楚地进入了戚语馨的耳中。 末了,她睁开眼睛,刻薄和不屑完全占据了平日里看到她时的温婉可人。 她凑近戚语馨,轻轻呼了口气,开口道: “所以呢?” 戚语馨心下一抖,面色却依然没有怎么变化,杜晓童的改变是突然的,又或许是她一直的伪装,她从未看出来。 眉头越皱越紧,杜晓童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轻松,扬唇娇笑地更是美艳,说道: “我只不过是为了我的前程罢了,都是女人,你能懂吧?” “我不懂。” 戚语馨像是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个人一样,为什么这三年以来,她为数不多的出现在他们眼前时,她一点也没看出来。 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很爱你,还一直因为陪你陪的少而自责过。你为了你的前程做什么,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出去到处乱说,但我希望你不要伤害……我的朋友。” 杜晓童嗤笑了一声,左右看了看,继而凑近她,绕了绕自己的一缕发丝,似乎是之前积攒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释放窗口。 她懒得再装一副不是她的样子,刚才戚语馨说什么她也根本不想仔细听,但在话音刚落时,某个词语刺激到了她的神经,浓浓地嘲讽之意混杂着笑传来: “哦?朋友?你只是把他……当朋友吗?” 杜晓童傲慢地扬了扬唇角,眼里的刻薄挖苦之意也越来越明显,凉凉地,死死盯着她,幽幽开口道: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像内心的一面镜子被“呼”的打碎,碎片爆裂在地面上,反弹到了心房中,划破血管般,她差点无法呼吸。 这件事上,戚语馨是无力辩驳或为自己开脱的。 她放不下他,虽然没有做过任何毁坏他们感情的举措,但是她觉得自己这份爱本身就是……错误的。 即使她爱他比她早。 也是……不可以的。 杜晓童看戚语馨咬紧下唇,不发一语的样子,知道自己说对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有打算放过她,依旧步步紧逼道: “你觉得,我会在乎你和慕阳说不说这件事?他爱我爱得多深,你感觉不到,看不到么?你喜欢他又如何,他会选择不信我,而相信你?” 几乎是将戚语馨逼得倒退了几步,眯了眯眼,冷笑道: “尤其是,如果他知道了你一直……你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不远处传来: “晓童,语馨?你们在干什么?” 慕阳匆匆从楼上赶下来,看见远处戚语馨和杜晓童似乎正在谈论什么,站在原地,疑惑道。 听到这个声音,戚语馨瞬间觉得眼泪要夺眶而出,全线崩盘般,她已经尽力让自己坚强,面对了几乎换了副面孔的杜晓童。 但在听到慕阳声音的那一刻,就再也绷不住了。 杜晓童赶忙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幅温婉可人的样子,笑着抚了抚耳边的发丝,挥手嗔怪道: “我们在聊天呢,你怎么才来呀?等你好半天啦。” 慕阳向这边走来,看到戚语馨似乎好像低着头,看不清脸,出言笑道: “语馨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戚语馨慌忙摆了摆手,迅速用另一只手把眼泪抹掉,转过脸,背对着他们,尽力提着面部肌肉,笑着说道: “没有,我先走了,还约了央央吃饭呢!” 说完,迅速离开,低着头,风吹过面庞,眼泪却一直在往下掉。 “她好像,不太高兴?” 慕阳皱了皱眉,看着戚语馨离去的背影,开口道。 杜晓童上前,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摇了摇,娇嗔道: “这么久你没见我啦,还有心思关心其他人!你到底有没有想我呀!” 慕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把揽住她的纤腰,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尖,宠溺地笑道: “好好好,我错了,走走走,今晚那家餐厅听说可火爆了。” …… 跟陆央央约好吃饭的地方,离警队大楼并不远,这么短的距离,她根本无法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怎么那么懦弱,他一句话,就丢盔弃甲。 走到餐厅外,陆央央隔着大玻璃窗就在高兴地朝她挥手示意,阳光灿烂地笑着。 这笑容却在看到戚语馨走近她后,红红的眼圈和脸上的泪痕,渐渐僵在了脸上。 43 同是天涯沦落人 同一天,早些时候。 陆央央拿到了拜托老廖准备的关于顾霆深的资料。 既然要采访,就要先对自己的采访对象有个深入了解,这是无论何类型的采访,都必做的功课。 老廖一脸神神秘秘地将大牛皮纸袋塞给太早起床就赶到电视台的陆央央,嫌弃地瞧了她一眼,大声地说道: “你真是运气好运气好啊,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刚转正的得到这么大的机会!好好搞啊!不然我敲你后脑勺!” 陆央央连连笑着点头,老廖这语气,还是为她高兴的,毕竟机会是顾霆深指名给她的。 老廖瞥了她一眼,看了下资料袋,叹了口气,说道: “资料也不是特别全,你好好看看,写个稿给我,我帮你把把关,把握住,以后你想成为跑现场的记者,不是个难事。” 美滋滋地抱紧了资料袋,抿了抿唇,扬眉笑道: “OK!包在我身上!” 老廖指了指门,又恢复了那幅嫌弃的样子,开口道: “赶紧闪人赶紧闪人。” …… 按理说,当人面看人资料,是件很奇怪的事。 但是陆央央控制不住。 当她拿出资料,看到上面第一页就是顾霆深的证件照时,就愣了。 ……造物主果然是不公平的! 撇了撇嘴,想起自己那张丑到爆的身份证照片,默默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坐在那边忙第二场讲座准备的顾霆深,发了一下下呆。 就像花痴少女看见自家偶像一般,第一面的基本资料,看一眼她对照一下眼前的真人,内心真的好想吼一嗓子。 身高,坐着都比老廖站着高。 身材,摸,啊,不是,抱着手感超好。 家世履历,这个不用提了。 完美啊,顾霆深这人吧,除了冷淡不爱言语,真的是完美啊。 陆央央心里默默想着,手都快把纸给捏卷边儿了,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瞎乐什么,但就是,甜甜的。 有的人啊,你光是喜欢他,就很开心了。 想到这儿,她低眉抚了抚耳后的头发,小虎牙都笑了出来,抬眉望了他一眼,却在下一秒,顾霆深像是感觉到了般,眸光直直地和她撞上。 陆央央慌忙眨了眨眼睛,为了缓解自己偷看被发现的尴尬,挥了挥手,胡扯道: “啊哈!那个啥!今天天气不错!” 顾霆深侧首朝窗外看了眼,杨柳成荫,和风煦日,惬意而舒缓的温度,配合着风轻抚过叶子的声响,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淡淡道: “是不错。” 阳光就在他偏头的那一刻,像被人用手轻轻蘸取清晨的露水,把它撒出去般,映在他脸上。 陆央央不可能没注意到那抹稍纵即逝的笑意,内心猛地一窒,连忙低下了头。 她觉得自己动作太过突兀,咬唇凝了凝眉,再次小心翼翼地把头抬起来,顾霆深此刻早已将注意力放回在了他的事情上。 陆央央不知为何,极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纪录片的事,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与他产生任何交集,虽然感觉顾霆深依旧对她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但因为怀有老天对她能遇见他的这份缘分,依旧抱有感激。 想着想着,时间过得飞快般,资料也翻到了末尾页。 情感状况。 …… “语馨,你怎么了?” 陆央央将桌上的纸巾拿起来,递给落座在她面前,眼睛红红肿肿的戚语馨,担忧道。 戚语馨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伸手接过,想将眼泪擦干净,却越擦越多,止不住。 陆央央耐心地将菜单放在一旁,撑着下巴,看着她,她此刻很心疼她的朋友,看来是过了很坏的一天。 稳定情绪,戚语馨用了一会儿,去了趟洗手间,收拾了下自己,尽力提了提唇角,开口道: “对不起啊,太失态了,我们点菜吧?哭的我都饿了。” 陆央央眉头皱了一下,反倒内心更心疼起来,摸了摸她放在桌上的右手,叹了口气道: “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要说出来哦,不要自己一个人受着。” 戚语馨心下一暖,红肿的眼睛似乎又要酸了起来,她点了点头,拍了下陆央央的手,接过了菜单,笑道: “好,那我们今天点几瓶酒,好好聊聊!” 不是那种高档餐厅,但因为味道不错,人来人往的,虽然人声嘈杂,但越是在这种环境,好像喝酒谈心越畅快似的。 陆央央将酒杯往桌上一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脸都因为有些喝醉而泛着红光,她下意识想抬高音调表达自己的惊讶,却意识到是公共场合,咳嗽了一声,压低嗓音道: “杜晓童也太两面三刀了吧?!真是心疼慕阳啊,怎么那么傻啊,真面目都没看清,还在一起三年多了?!” 戚语馨郁闷地笑了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辛辣的口感顺着喉咙下来,她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奈道: “也不能怪他……我们这个职业啊,聚少离多是经常的,慕队他本来就愧疚,又很……又很喜欢她,她掩饰得又那么好,当然看不穿。” 抬头,看向陆央央,抬高酒杯,笑着补充道: “爱情这东西,本来就是盲目而愚蠢的,不是么?” 不知为何,陆央央颓坐下来一般,盯着手中的酒杯和桌上那么多的空酒瓶子,叹了口气,似自嘲,或苦涩地一笑,摇晃了摇晃杯中的酒,目光游离道: “是啊……又盲目又愚蠢。” 戚语馨知道陆央央今日其实也是有心事的,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喝那么多酒,她这灌下去的速度比自己可快多了。 不知是因为喝的实在太快,陆央央眼前的戚语馨都有些重影,她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里却渐渐闪起了泪光。 赶忙抬手抹掉,脸上的笑容也再次僵住,看着桌子上盛着菜的盘子花边,愣在了那里。 末了,软软糯糯道: “语馨……你知道许依宁么?” 戚语馨看她突然提起这个名字,皱了皱眉,似心有灵犀般,知道了陆央央的烦恼到底是什么。 “知道的。” 不知为何,这个名字的提起,让戚语馨一下子想起了三年前,顾霆深第一次来A组时的样子。 陆央央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就是找虐,但是还是问了出来: “她和顾霆深……” 低低叹了口气,看着陆央央,语调低沉而缓慢道: “我也不是很了解具体情况,但深哥确实是因为她的原因,才愿意来A组的。” 陆央央苦涩地笑了笑,心想到,能让一直不愿成为警察的顾霆深加入A组,这个女孩子的存在,应该很重要吧。 哈,她在想什么废话,脑海中浮现今日看到的那行情感状况下面写的话。 她不知道……许依宁曾是他的未婚妻啊。 那么优秀的女孩子,与他师出同门,对罪案有着痴迷的兴趣,有着性感的头脑,看起来又是那么美丽大方。 永远比不过的那一类女孩子。 他当初……很爱她吧。 陆央央心想,因为他们,太像一个世界的人了。 戚语馨叹了口气,举起酒杯,继续回答道: “深哥三年前来的时候,像承受了很大的打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缓过来,许依宁的去世,就算不说,我们都知道,他自己在受着。” 一杯酒入喉,不知为何,格外干烈,她呛着猛得咳嗽,眼圈都红了起来。 其实许依宁更像是一个开关,将很多蒙在陆央央眼前的东西都给扯了下来。 比如他们的差距。 比如他好像一直默默承受着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她似从来没有了解过他,却一头扎进了她的喜欢里去。 爱情怎么不是盲目的呢。 她难得这么自卑,第一次怀疑自己,究竟配不配喜欢他? 因为,许依宁实在太优秀了。 长叹了口气,将头低下来,像埋进桌子里一样,几滴眼泪极轻地从脸颊上滑落下来,打在桌上,微不足道的两声,早就被淹没在了喧闹里。 末了,她倔强地将眼泪迅速擦掉,举起酒杯,嘴边又挂起了自己那招牌的笑容,似在努力证明自己不想被这些东西打倒般,对戚语馨说道: “来来来!同是天涯沦落人!今晚不醉不归!” 戚语馨像被她嘴角这抹强撑着的笑容刺痛了般,心疼地抿了抿唇,拿起酒杯,碰了一下,开口豪爽道: “好!不醉不归!” …… 天色已很晚,戚语馨扶了扶自己浑浑噩噩的头,感觉连呼吸都慢了起来,早知道,她就该阻止央央叫最后那两轮啤酒。 自己平日因为工作原因本来就不常喝酒,今日实在是放开了,喝这么多有些受不了,但勉强意识还算不模糊,反观陆央央,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看了眼表,将近九点了,来吃夜宵的人早已替代了身边那些吃晚饭的人,只有她们两个女人坐在那里,身边一堆酒瓶,还憨憨大睡着。 叫了陆央央一声,又推了她一下,看没有反应,呼吸依然平稳着,戚语馨伤脑筋了,起身,微有些摇摇晃晃,刚刚想把陆央央搀起来送回家,却差点一个没站稳,歪了一下。 排队取餐的人中似乎有人认出了她,叫了一声: “语馨?” 戚语馨眯了眯眼,一看是小胡,舒了口气,招手让他过来,开口道: “小胡!还好你来买夜宵,你帮我个忙,我们把她送回家。” 小胡看了眼睡着正香甜的陆央央,和这一片“战场”又看了看戚语馨这摇摇晃晃的样子,说道: “得了,我还是先送你会警队宿舍吧,还近,再来送她。” 戚语馨点了点头,招来服务员,让看着陆央央,自己意识有点不清醒,肯定没法安全送她,感谢了下小胡,就被他扶着朝警队大院走去。 走着走着,晚风让自己清醒了一些,经过停车场,远远看到一个人。 自己还没待开口,只听搀着她的小胡叫道: “深哥!” 顾霆深迈步走来,眉心蹙了蹙,眸眼依旧是冷淡之色,言语却有些许关切之意: “你没事吧?” 他看戚语馨从远处摇摇晃晃走来,还被人搀着,靠近后,闻到酒味,知晓只是喝醉了罢了。 戚语馨话都说不太利索,看着顾霆深,断断续续道: “央央她……” 话音未落,顾霆深似乎神色变了,直接严肃道: “陆央央怎么了?” 小胡指了指远处的餐厅,调整了下扶着戚语馨的姿势,开口道: “还在餐厅里睡着呢,深哥你没事去接她一下吧。一个女孩子醉在那儿,虽然有人看着,但还是不安全。” 顾霆深闻言眉头一皱,抬脚就往那边走去,没有一丝耽搁,动作迅速到小胡还没反应过来,就只剩他刚才那句话了。 “我知道了。” 44 他不是个傻子 餐厅就在拐角不远处,顾霆深走到的时候,服务生正好被人叫去忙些别的事,陆央央一个人趴在桌上睡着,看起来香甜安逸极了。 顾霆深皱了皱眉,走近她,用手碰了她胳膊一下,沉声道: “起来。” 陆央央毫无反应,似没感觉到一般,只是动了动身子,眼睛都没睁开。 服务生看到来人,刚准备走来,顾霆深朝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不用过来了,继而低下身子,凑近了几分,再次准备开口时,却顿住了。 陆央央的脸此刻以为醉酒而沾上了一抹酡红,靠在胳膊上,脸颊显得肉嘟嘟的,睫毛随着缓慢的呼吸而微微颤抖着。 不知为何,顾霆深怔忪在那里,看着她似乎出了神,伸出手,直接捏了捏她的脸…… 他自己在意识到这个动作后,更因为陆央央正好把眼睛睁开,看着他,而明显僵了一下。 陆央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眼前的顾霆深,脸上直接给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乖巧地挥了挥手,开口道: “哈喽!” 顾霆深轻咳了一声,脸上依然是他那冷淡的表情,微微蹙了下眉,看着明显意识很不清醒的陆央央,低声道: “走,我送你回家。” 说罢,趁陆央央又要睡着之际,准备把她扶起来带出去。 还没走两步,身后的服务员追了上来,拿着账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开口道: “那个……先生,她账还没有结。” 顾霆深扫了眼,一手扶住陆央央,一手接过账单,看了看,酒水单长长的一行无法不吸引他的注意力,撇了眼身边站着都要再次进入梦乡的陆央央,拿出钱包,将信用卡抽了出来,给了他。 结完账,朝警队停车场走去。 晚风吹得陆央央稍稍没有那么困倦,酒喝得她周身都很暖和,顾霆深又扶着她,她像靠着个暖炉一般,突然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们走的慢极了,顾霆深迈一步,通常要等她一下,下肢无意识地跟随着,步伐十分虚浮,如果他不扶着她,她很可能会撞到柱子上去。 陆央央笑完,扭头仰脸看着顾霆深,咬了咬下唇,撤了一步,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顾霆深不懂她又出什么幺蛾子,怕她一个人站不稳,刚想伸手将她拉回来,下一秒,却感觉到一阵风。 陆央央跳起来,一把环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低下来,趁顾霆深还没反应过来,伸出双手,摸在他两颊,上下摩挲着,似小恶魔般坏坏一笑,自言自语道: “诶嘿嘿,这个梦也太仿真了吧!” 说罢,放开手,托了托自己的脸,餍足而满意的表情,接着道: “手感真好哈哈哈!” 顾霆深无奈地看着她自娱自乐的样子,淡淡道: “你没做梦。” 陆央央“啊?”了一声,脸上神情突然萧瑟起来,盯着地面上装饰用的花纹,久久没有说话,像是孩子刚买的冰淇淋掉在了地上般。 顾霆深皱了皱眉,以为她清醒过来了,刚准备带她离开,上前两步,却听陆央央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脸上又挂起了她那招牌的灿烂笑容,拍了下空气,笑颜弯弯地往前跳了两步,回过身看着顾霆深,背手道: “你!骗!人!” 脚正好因为后退而踩在了马路牙子上,她又重心不稳,直接向后倒去。 顾霆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直接将她拉了回来,陆央央“嘻嘻”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得意洋洋道: “我厉不厉害!哈哈!空中飞人!” 说罢,就又往边上踩去。 顾霆深知道怎么跟她说她现在都弄不清楚,扯住她的手用了几分力,将她扣在了身边,低眉,凝视着她的眼睛,却像在跟小孩子交流一样,语重心长道: “厉害,但不安全,知道么?” 陆央央因为从未听到过顾霆深此刻柔和的语气,而以为自己更是在梦中。 她嘟着嘴点了点头,乖乖地站好,瞄了顾霆深一眼,突然伸出了手,极其随意地捏住了他的下巴,嘿嘿一笑,另一只手试图将他的嘴角往上翘,一边开口笑道: “我那么厉害,你为什么不笑呢?” 顾霆深愣在原地,看着她,此刻正仰着脸,暖洋洋的路灯光彩淡淡地映在她脸上,配合着那番无忧无虑的笑容,一时让他出了神,不知如何回应。 下一秒,只见陆央央退后了一步,突然低下了头。 “走……” 顾霆深话音未落,停在了那里。 陆央央低着头,倔强地不愿抬起来,嘴角依然挂着那抹笑,却看起来格外苦涩。 一滴眼泪滑落,她飞速伸手抹掉它,扬起脸,点了点头,就准备往车场继续走。 顾霆深没有挪步。 他看到了。 陆央央背对着他走了两步,虚虚晃晃地觉得街边的路灯实在太亮了,她好累,好想睡觉,腿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神志也根本不清醒,却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内心泛起一阵汹涌的情感,压都压不住。 眼泪顺着脸颊缓缓落在嘴角,咸涩的味道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陆央央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如果你是真的,就好了。” 顾霆深眸色一暗,那一瞬间,看到了她明显因为又在哭又在笑而在上下微微颤动的肩膀,顿了顿,沉声道: “回去吧。” 陆央央缓缓转过身,面上的泪痕伴随着她勉强在撑着的笑容,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语调是她平日从未有过的沉重和难过: “我多希望我还像以前那样,抱着对梦想的一腔热血,无畏无求。” 顾霆深静静地看着她,眸色复杂,以为陆央央是因为工作不顺而悲伤郁闷,他虽不擅长安慰人,但还是想着要如何开解她,毕竟夜色越来越深,外面越来越凉。 刚想开口,却听陆央央继续说道: “如果我没有来过A组,没有遇见你,我的人生会是另一番样子,但我敢肯定……” 陆央央抬眸,直直地看着顾霆深,开口道: “但我敢肯定,我不会像现在这么开心。” 说罢,摆了摆手,又开始哈哈笑了起来,似被自己的话逗乐般,看着顾霆深愈来愈严肃的表情,继续道: “哈哈,你肯定想说,你都哭了,哪里开心了,对吧?” 顾霆深神色愈发复杂起来,看着她,不发一语,似知道她会自己说下去般,没有一丝不耐烦地静待着。 下一秒,陆央央上前一步,抱住了他,手紧紧环在他的腰上,侧脸再次贴上了他的胸膛,他身上的温度在这样渐凉的夜晚,给了陆央央极大的安慰般,心都一下子沉到了很深的湖水里,她闭上了眼睛,眼角那滴晶莹的泪滑落下来,似轻叹息般,开口道: “但是我啊,光是喜欢你,就很开心了。” 顾霆深神色一凛,眸眼中那道坚冰在一瞬间碎了一般,之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第一次出现了偏差,他眼里的震惊是难以言表的,陆央央那句话太轻了,轻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央央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还是一股脑地说着,潜意识里,好像时间不够了一样,不停地在说着: “你对我冷淡,我觉得无所谓啊,你嫌我闹笑话,我反倒很高兴你能因为我而微笑啊。你的世界太冷了,每当看着你,我就在想啊,这个人活得好孤单,我不想再让他孤单了。我觉得我足够努力,总有一天能告诉你这些话,但是我发现……” 陆央央说着说着,眼泪再次掉了下来,言语中所带的哽咽之声,颤颤巍巍地随着她的话传进了顾霆深的耳中。 顾霆深淡淡地抬眼看了下月朗星稀的夜空,内心的情绪也在此刻翻涌起来,他低眉看着此刻他怀里的陆央央,因为压抑哭泣而不断颤抖着的肩膀,缓缓伸出手,想要回抱住她。 哪怕就一瞬间。 手几乎快要碰到她,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几年前,他抱着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孩子,看着她的生命慢慢消逝,好像就是在这样一个温暖怡人的日子。 那天的桃花开的盛极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味,她纤长素白的手上,戒指早就不知所踪,她那样堂皇骇然地看着他,像是在害怕自己就这样死去了。 她的眼神,像是在求救,让他,能够救救她。 …… 手就那样僵在半空中,没有再往前一下。 末了,放开了她,淡淡开口道: “走吧,送你回家。” 45 不敢恭维的酒品 谁知陆央央却再次抱了上来,刚才的哭泣等等不高兴的影子早在她脸上追踪不到一丝一毫,似女流氓般餍足地笑了笑,像是粘在衣服上的口香糖,黏在牙里的麦芽糖般,就是不撒手。 夜已深了,加上她刚才又哭又笑折腾好半天,顾霆深低下头看着她,呼吸极为缓慢,闭着眼,要睡着了的样子。 叹了口气,就准备让她这么扒在他身上,一步步往停车场挪去,刚一回头,就听见远处传来: “诶?深哥,你怎么还没走——” 小胡安置完戚语馨,想着回来瞧一眼,老远看着顾霆深背对着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就叫了一声,刚想问陆央央去哪里了,待他转过身,看到他身前挂着的那个人后,剩下半句生生被咽了回去。 “诶呦呵!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呢,我先走了啊!” 说罢,脚底抹油,“倏”地一下就跑没影了。 …… “你家怎么走?” 好不容易将陆央央送到副驾驶上将安全带系好,发动车子,顾霆深发现他不知道要将陆央央送到哪里去。 沉声问了一句,发现陆央央并没有反应,可慵懒地翻了翻身,一副世界毁灭与我无关的样子。 发动了车子,引擎的启动声和震动让她微微睁了睁眼睛,环抱住自己,开口道: “嘿嘿,第一个路口右拐。” …… “哦,不对!往左,往左。嘻嘻。” …… “掉头,掉头,不是那个方向。” 可能自己今晚也不是很在状态,当绕行回某一个似曾相识的路口时,顾霆深看了眼身旁嘴角渐渐翘起一个玩笑意味明显的陆央央时,就知道她在乱指路。 已经将近十一点,路面上的车流都少了许多,城市似乎准备进入安眠,只有路灯和远处的霓虹还在喧闹着。 顾霆深将车停在路边,陆央央笑着偏过头,好像还想继续这游戏般,双手交叉在一起,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诶嘿嘿!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找不到了吧。” 顾霆深淡淡地瞧了她那幸灾乐祸的表情一眼,瞄了眼表,再次发动了车子,起步速度之快,陆央央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还没待反应过来,开进了茫茫的夜色中去。 …… 第二日,一早。 当陆央央挣开眼睛时,真的是头痛欲裂。 她酒量差这件事,自从大学毕业散伙饭那次,她喝完酒在大街上唱了一整首青藏高原后,就一直算她一个缺点。 听他们同学说,她还拉着辅导员……要一起唱康定情歌。 陆央央极其难受地“唉”了一声,准备翻身下床,脚刚刚踩在地上,顿感不对劲。 揉了揉乱七八糟的头发,直起身,尝试把眼睛睁大了一点,顿时傻在了那里。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都干了什么? 几个问题想放烟花一般从脑海里“咻”地飞过,陆央央终于清醒了一点,但还因为眼前的景象处于持续的震惊中。 整个房间的装修是北欧那种极简风,浅灰色的床单被罩,墙上几幅装饰画作,黑色的地毯,白色的窗户上摆了一两盆小小的绿植,为这个房间增添了一抹翠色。 她的外套被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把椅子上,连鞋也规整的放置在椅子的正下方。 这不是她的房间。 她的房间没有那么干净! 昨晚…… 记忆似从某处断裂了般,她此刻竟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昨晚都做了什么! 好像见了几个人的样子,小胡?顾霆深? 好像还哭了? 她明显感觉到了眼睛的干涩酸胀,下一秒自己昨晚一阵傻笑声直接在脑海里回响着。 赶忙低头撩开被子,一看自己衣着还完好着,瞬间松了口气,拍了拍脑袋,内心嫌弃了自己一句,迅速翻身下床,拿好外套,提着鞋就往外面房外冲去。 几乎是刚一出房门,还没跑出两步,瞬间傻在了那里,脑袋还迟钝着,没处理好眼前的视觉信息,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 “啊!!!” 顾霆深此刻身着浴袍,头发有些湿湿的,几缕随意那么垂着,他手拿浴巾,正擦拭着头发,滑落的水珠顺着锁骨一直向下落去,滑过看起来很健康的肤色和随着呼吸起伏的肌肉线条,消失在腰间系着的扣。 似乎是刚刚洗完澡出来,身后的浴室还冒着蒸腾而出的热气。 大早上的…… 这景象太香艳了。 陆央央突然从客房冲出,顾霆深明显没有料到,拿浴巾的手在顿了一下,面色却泰然处之,看了发丝凌乱,神色慌张的陆央央一眼,淡淡道: “起了?” 陆央央以刚才急刹车出现的那个半蹲的姿势急停在原地,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一时语塞起来,不知说什么合适。 舌头像打结了般,在为自己迟钝的大脑做着足够的准备。 他为什么要洗澡?! 他怎么在这儿?! 这是他家?! “你你你你你你——” 抬手指着顾霆深,下一句话却像卡住了,根本说不出来,她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不知是因为憋红还是其他的,卡顿在了那里。 顾霆深挑眉,淡然地放下浴巾,搭在餐桌椅背上,大清早的,声音格外低沉好听,漫不经心地扫了陆央央一眼,开口道: “不客气。” 陆央央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下意识一句话就脱口而出,说完她就差百爪挠心: “我昨晚没干什么不该干的吧?!” 顾霆深的人品她相信,她自己的酒品…… 实在是不敢恭维。 再说了,她是实在想不起昨晚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怕是对顾霆深耍了不该耍的流氓,形象就全毁了。 顾霆深眸色稍稍亮了亮,不知是否因为光线的缘故,他看向陆央央,神色复杂了一下,看着陆央央此刻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继而很快又恢复了他平日的冷淡,转脸向自己的房间,留下一句: “你……什么都没做。” 46 再聪明的人也出错 陆央央愣了下神,站在原地,看着他卧室房门紧闭,一时不知该走该留。 抬眼看了下表,将手里提的鞋放在地上,准备离开他家,还没穿好,房门再次打开,顾霆深已经衣着整齐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了她一眼,径直走向开放式厨房,淡淡道: “吃了饭再走?” 饭…… 陆央央扭身,咽了咽口水,连珠炮似的点了点头,乖乖等着。 他此时身着黑色的衬衣,跟厨房黑色石材的台面交相呼应,环视整个客厅,黑白灰三色为基本,偶有绿植、艺术品等带有些许色彩的物什点缀,使装修风格多了那么一丝简约禁欲之外的活泼。 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进了顾霆深家。 眼睛不受控制的四处看着,机会难得,看看又不收钱。 “我……随便看看可以吗?” 陆央央看着顾霆深在厨房如行云流水般准备早餐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 他头都没回,回答的很是干脆。 得到首肯,陆央央就不客气了。 看得越多,陆央央愈发咋舌起来,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家。 估计要是去她家,得被那随心所欲的程度惊呆吧,没准他还会因为看不下去帮她整理下呢……嘿嘿嘿嘿嘿…… 正待想着,小虎牙再次坏坏地笑了出来,脑洞飞到了银河系里,顾霆深此刻正从碗柜里拿出两个盘子,放在桌上,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 “吃饭。” 这声音让陆央央立刻从幻想的世界回到了现实,连连点了点头,准备过去,刚刚迈了两步,另一边桌上的一些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眯着眼看了看,嘴角还未消失的笑容僵了一下。 乖乖坐好,盘内煎鸡蛋和烤培根面包的香气直接冲入了她宿醉的脑袋里,唤醒了沉寂已久的食欲,扬眉看了坐在对面的顾霆深一眼,嬉笑着拿起叉子,笑道: “嘿嘿,谢谢你了,不管是昨晚,还是现在。” 他只是认真地在吃着,眼睛看向某处,定神在那里,陆央央以为这又是一个有来无回的对话,反正也习惯了,正准备闷头继续吃,只听他淡淡道: “不用谢。” …… 不知为何,陆央央总觉得,经过昨晚之后,好像有什么变了,顾霆深此刻坐在驾驶座上,依然是神色如常的开着车,他们之间交流并不多,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细细打量着他的侧脸,凝眉,似在跟自己的脑子较劲般,扬首想了半天,末了,一拍大腿道: “如果我昨晚耍了流氓,你别介意哈,我喝了酒嘛,原形毕,哦,也不是,无法控制自己。” 顾霆深打着左转灯,“咔嗒咔嗒”成为车内除了呼吸声之外唯一清晰的声响,他的眸光稍稍偏移了一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很多画面,继而很快都被压了回去,没有再说一句话。 车子差不多行驶到警队,陆央央老远就看到同样摸着头在行进着的戚语馨,打开车窗,笑着打招呼道: “语馨!早啊!” 戚语馨乍看一眼因为自己看错了,这明明是顾霆深的车,但是听到的是陆央央的声音,她以为自己脑子还没捋顺,摇晃了摇晃,发现自己没看错,笑着回打招呼道: “早啊,央央……深哥?” 几乎是同时看到了驾驶座上的顾霆深,戚语馨的笑容意味突然变了变,语调也俏皮地扬了上去。 陆央央身子都快伸出了车窗,脸上的表情顿时慌张了起来,挥着手让戚语馨不要做出这种表情,像上学期间碰到爱开你玩笑的同学一般。 顾霆深把车停了下来,看了眼后视镜,还没待他开口,只见陆央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跳下了车,一边说道: “你先去停车吧!我跟语馨说点事!” 戚语馨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用手肘戳了戳陆央央,坏笑着说道: “我的天,昨晚……” 陆央央鼓起腮帮子,踩了她一脚,秀眉一竖,说道: “想什么呢?!你怎么比我还猥琐啊?!” “呦呦呦?怪我喽?你衣服穿得都是昨晚同一件,你叫我……” 正好此时有人经过,戚语馨语调又往上扬着,陆央央一把上前捂住了她的嘴,慌乱道: “得得得,你赶紧闭嘴吧你,我告诉你啊,昨晚什么也没发生,我喝醉了,他送我回家,然后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就带我回他家,睡的客房,划重点,客房!” 戚语馨被捂得“啊啊哦哦”说什么她也听不清,放开,戚语馨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惊讶道: “深哥居然带你回家了……他在A组这么久,也就慕队进过他家门……哇塞,你俩昨晚进展神速啊?!” 陆央央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解释道: “不是,我昨晚什么都没干。” “你信么?” 陆央央愣了下,其实……她不太信,因为按照她一贯的举措,喝了酒,不唱个十首八首歌,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顾霆深今早对她这么冷淡,难道是…… 被歌声吓到了? 冥思苦想着,昨晚的记忆就像被风吹走的沙子般,完全都不知所踪。 戚语馨挽住她的胳膊,正准备往警队大楼里走去,顾霆深停好车也朝这边走来,她刚想拉扯下陆央央告诉她,视线却突然被远处两个人吸引了。 陆央央意识到了戚语馨的僵硬,扭过身正想查看她怎么了,也注意到了远处的慕阳和杜晓童。 尽力压制自己想翻白眼的心情,还是忍住,小小的翻了一个,顾霆深此时正向她们这个方向走来,以为陆央央是冲他翻的,愣了一下,随后转过身。 “霆深?” 慕阳牵着杜晓童的手,加快了几步,朝他们走了过来,陆央央看戚语馨下意识咬紧的嘴唇,就想直接把她拉走,却听杜晓童柔声叫道: “语馨?央央?” 得,叫住不理,就是她没礼貌了。 陆央央笑着回身,挥了挥手,招呼道: “早啊。” 杜晓童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直视着地面的戚语馨,扬唇笑了笑,握紧了身旁慕阳的手,开口道: “那我就送你到这里喽,先回酒店了。” “酒店?” 陆央央眯着眼睛,笑了笑,表面并无明显讽刺意味地说道。 还未等杜晓童开口,慕阳点了点头,随口回应道: “晓童家里最近水管出了点问题,暂时住在酒店。” 顾霆深站在原地,看了眼表,似乎他们之间的攀谈跟他没有关系,淡淡地开口道: “要迟到了。” 陆央央正想赶紧走呢,他这话一出,简直就是给了她一个带戚语馨解放的机会,点了点头,就准备往大楼里冲去,谁知就在这一刻,杜晓童踮起脚,给了慕阳一个Goodbyekiss。 “拜拜,亲爱的。” 话音落时,眼神却直直地看着戚语馨。 她踩着高跟鞋,婀娜多姿的离开了,慕阳和顾霆深走在前面,陆央央和戚语馨跟在后面,一起向大楼内走去。 顾霆深好像正在跟慕阳说着什么,声音不大不小,语调依然是他一派的低沉。 慕阳似乎出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发现顾霆深停了下来,在等他的回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后脑勺,开口道: “你刚才说什么?” 还没待顾霆深再次重复,慕阳笑着,似自嘲般,继续说道: “抱歉啊,有件事我最近一直在想……想得有些出神。” 顾霆深侧首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什么事。” 慕阳知道他是出于礼貌,但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内心上次冒出的那个想法,低眉一笑,轻声道: “不知为何,最近突然,想着是不是该求婚……” 风声正好将这句话带进了身后不远处的戚语馨和陆央央的耳中,戚语馨明显周身一僵,陆央央就差一句“啊”出声,怎么慕阳平时看起来挺聪明一个人,也这么瞎啊? 刚想感叹一句,顾霆深却开口了,轻描淡写地看了慕阳一眼,继而挪开,语调依然平淡道: “想清楚。” ———————— 作者的话: 各位亲们 明天要请假一天哦,和家人出去有点事要办,估计带不了电脑了,正好给我个小空白来捋捋思路,希望不要介意哈~ 谢谢你们的理解! 另祝假期快乐哦! 47 凌晨三点的浴缸 高档小区。 凌晨三点。 女子身着真丝睡衣,丝带交叉于纤腰之间,肤若凝脂若隐若现,浴室灯光是令人舒适的亮度,按摩浴缸中的水面泛着起起伏伏的白色泡沫,水汽蒸腾而起,映照在镜子上,模糊不清眼前视野。 她看着其中的自己,在柔和的光线下,美好的容颜,呆愣了一下,伸手抚向镜面,指尖的触碰直接擦掉了那里,露出清晰可见的人影,她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印记。 似看到了什么极其骇然的东西,又似气疯了般,伸手将洗手台上所有摆放整齐的瓶瓶罐罐打了满地。 她哭着半跪到地上,开始不停地擦着自己的脸,渐渐擦得越来越红,但她还是不愿停下来。 末了,她不哭了。 缓缓起身,脱下了浴袍,一步步向浴缸那里走去,将胴体置身其中,缓缓靠在了壁上,长舒了口气…… 同日,早晨六点。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持续响起,门外的人呼喊道: “起了么?早上还有活动。” 见里面没人应答,拿出了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想都没想,径直走向卧室,却没有在床上看到人,来人挠了挠头,正准备掏出手机,突然听到了有水的声音。 缓步走向紧闭着门的浴室,地面上的水几乎已经流了满地,他的皮鞋直接踩在了水上,发出声响,咽了咽口水,敲了敲门,侧耳附在上面,问道: “你在里面洗澡么?” 没人回应。 男子再次用力敲了敲门,大声道: “你没事吧?” 依旧悄无声息,里面的似乎有水龙头还在开着,滴答滴答地掉落在水面上的声音清晰极了。 男子尝试转动了下把手,锁得死死的,正当在想尝试,突然感觉身后站了个人,猛地回头,心跳都漏了一拍: “谁——” 来做家政的阿姨,看着他一脸惊骇的表情,显然也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看着满地的水,懊恼地问道: “她又在里面闹脾气了?这水哟!回头泡了地板,又得收拾半天。” 说罢,一脸不情愿地掏出浴室钥匙,男子慌忙转过身去,只听钥匙插进锁孔里的声音,随后,家政阿姨转动了门把手,一边开着门,一边开口道: “我说我的小姐——” 话音未落,男子依然背着身,却听见了钥匙落地的声音,不是那种清脆的声响,而是砸在水面上的闷响声。 继而,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他慌忙回了头。 “啊——” 洁白的浴缸,浴室里暖黄的灯还开着,水龙头似没有关严实,还在一滴一滴的打在水面上。 一股混合在空气中被水稀释了几倍还依然浓重的血腥味直接扑面而来,引发他一阵干呕。 此时,女子静静地躺在浴缸里,素白的肌体,耀白的瓷壁,和整个浴缸内的血红形成截然对比,诡异而恶心。 她的手腕上那道刀口早已停止了冒血,甚至因为泡水而有些发白,女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在看着浴室镜子的方向,手握成了一个指向它的形状,早就僵硬了。 “快!快打120!” 男子缓过神来,推了一把跌坐在满地水里捂着脸的家政阿姨,迈步走了进去,他的皮鞋渐起层层水花,发出声响。 越靠近女子,血腥味越重,他强忍着内心泛起的腥臭感,一时间也手足无措起来,女子瞪圆的眼球实在过于恐怖,他都不敢多看一眼,甚至完全无法相信,这就是他平日朝夕相对的女人。 扭过身不再看她,正好面对着她手指的方向,缓缓抬起头,看清了是什么,嘴中惊叹地呢喃道: “我的天……” …… 天刚刚蒙蒙亮,随着警车到达,那蓝红不断闪烁着的警报灯,完全被周围的闪光灯给压制了下去。 小区的保安不知如何阻止这失控的场面,刚才为救护车开门时,记者的一拥而入,使事态完全失去了控制。 现场喧闹极了,小区内住户的灯一盏盏亮起,窗帘也拉开了不少,有人在窗台往下望去,看着大清早到底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警察迅速从车上下来,拉起了一道警戒线,避免闲杂人等冲到楼里去,几名警察迅速站定在黄线内,却无济于事,记者好像越聚越多的样子,一层层往这边挤来。 随后,一辆黑车开了过来,有记者眼尖,迅速叫道: “是A组的车!A组的车!” 还没待他们跑来,慕阳和顾霆深迅速下车,迈着步子往黄线里走去。 俯身进入,二人一先一后朝公寓楼内走去,完全无视了身后记者们的大声询问。 “请问死者确定是当红影视明星杨雪落了么?!” “是自杀还是他杀?” “警方什么时候才能公布结果?!” 二人却充耳不闻,径直向楼里走去,不耽搁一分一秒。 慕阳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开口问道: “央央呢?不叫她来?” 顾霆深淡淡地看了眼表,电梯门缓缓关闭,他清了下嗓子,沉声道: “不了。” 刚一踏进她的家门,当地分局主要负责联系他们的警察立刻走了过来,握了握慕阳和顾霆深的手,开口道: “感谢A组同志,这么快就赶来了。其实这并非连环杀人案,按理说不该是你们来负责,但死者这身份比较特殊,媒体关注度太高了,我们拿捏不了,还是要多麻烦你们了。” 慕阳摇了下头,说道: “没事,我懂,跟我们说下基本情况吧。” 说罢,和顾霆深一先一后朝里走去,警察带着他们走到浴室门口时,里面已经有了不少现场调查取证的人员,装尸袋已经拿了过来,满地的水和破碎的瓶瓶罐罐,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只是让他们二人微微皱了皱眉,并无明显表示。 “杨雪落,女,二十七岁,职业是影视演员,死因初步判断是割腕造成的失血过多。尸体泡在水里,暂时有点影响判断具体死亡时间,这个等我们的法医回去才能给出一个推测。” 顾霆深点了点头,扭身看向正在由警察陪同着做问询笔录的那两人,指了指,低声问道: “他们发现的死者?” “是,早晨六点,她的经纪人前来叫她去做参加活动的准备时,拿备用钥匙开门,然后遇上了正好按照预约时间前来打扫卫生准备早餐的家政人员,敲门不应,地面水渍漫延出地板,开门发现尸体。” 话音刚落,一位警察带着经纪人走了过来,开口道: “先带他回去做笔录。” 正在跟他们介绍情况的警察点了点头,刚走出两步,慕阳叫住了他们,说道: “我看底下这架势,先别从正门走了。” “那……” 警察挠了挠头,面上露出为难之色,看着慕阳。 “我知道怎么出去避开正门,跟我来吧。” 经纪人面色此时并不是很好看,早晨目睹的惊吓和连续几天的疲劳使他看起来整个人发着青黑。 也是,杨雪落身为当红可热的明星,生前这样的围堵见多了,慕阳挥了下手,让两人离开了现场。 转脸一看,本以为顾霆深还站在自己身边,却已经进入了浴室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着,一言不发。 摩挲了下嘴唇,眸眼中的冷光依然没有在暖洋洋的灯下显得有几分改善,慕阳跟着走了进来,抬眼,看向他正在看的方向。 浴室的巨大镜子上,水雾早已随着水温的降下而消失的一干二净,但上面用口红写着的字则更加清晰的凸显出来。 烈焰鲜红,是比满浴缸里的血还要亮的颜色,几乎占领了整个镜子。 慕阳凝眉,和顾霆深对视了一眼,继而转过脸去,看着身后指着这个方向,眼睛瞪得极其大,似有什么想要脱口而出的话的杨雪落,轻叹了口气。 上面写着: “罪有应得” …… 陆央央像个亡命徒一般赶到现场时,连在人群中寻找老廖的机会都没有,人山人海,用来形容此刻眼前的场景一点也不为过。 杨雪落死亡的消息,几乎已经席卷了整个社交网络和新闻头条。 她本来是因为口渴才早起,结果差点在卫生间绊一跤,于是干脆放弃了在早晨六点继续睡觉的想法,刷着牙,打开电视,想看看新闻。 所以,可想而知,当她看到杨雪落被人发现死于家中的消息后,差点把牙膏咽下去…… 愣在原地三秒,看到了镜头中一晃而过的慕阳和顾霆深,顿觉坏事了! 怎么没人叫她又…… 她再一次,又没跟上! 想着自己又坏了老廖的事,刚想查看手机,却发现没有人给她打电话,也没多想,立刻准备出门。 估计是现场人实在太多,老廖没有给她打一个电话催人,陆央央一路狂奔,好挤歹挤,刚刚挨着黄线的边,准备拿出特殊工作证,就感觉到身后的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 黑色的装尸袋在护送下出了公寓的门,警察全力维持着秩序,此刻不仅仅是记者,还有很多人都在现场,你推我搡的,想看看热闹。 这场拥挤的高潮,更是在顾霆深和慕阳一先一后走出公寓大楼门的那一刻达到了巅峰。 眼看就要经过黄线这边上车回A组,陆央央刚想开口叫人,突然感觉不知被谁一推,腰被黄线一勾,又因为是整个人几乎飞了,失去了平衡,尖叫了一声,张牙舞爪地往前扑去。 下一秒,稳住了身子。 陆央央几乎是仓促地把勾住他脖子的手放下,脸“刷”地一红,咳嗽了一声,开口笑道: “谢谢啊!” 顾霆深刚才上前跨了一步,扶住了她,此刻清冷的眸眼却在听到她的谢声后,挪开了别处,直接放开她腰间的手,不发一语地继续向前走去。 陆央央以为是因为她来晚了,刚想追上前跟顾霆深解释,却看他直接上了车,离开,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 陆央央愣在原地,一瞬间周遭的音量似乎降了下去。 他冷淡地好像,没看到她一样。 48 唇枪舌战娱乐组 顾霆深刚一迈进车里,坐上副驾驶顺手系好安全带,就跟慕阳极为简短地开口道: “走吧。” 慕阳点了点头,刚准备发动车子,通过后视镜看到了站在远处发呆的陆央央,扭身看了眼,侧脸问道: “叫央央一起来吗?反正都是去A组。” 顾霆深稍稍偏了偏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冷冰冰的,启唇,却又闭起,轻轻眨了眨眼睛,还没待开口,身边的车窗玻璃被敲打了一下,已经有记者追到了车边。 慕阳看实在无法多呆,也不能等陆央央上车,干脆直接将车开走了。 “如果确定是自杀,上面让我们介入干什么?” 慕阳扫了眼表,眼睛盯着路面道。 顾霆深凝了下眉,回应道: “今年以来第三起演艺明星自杀事件,影响比较大,网上阴谋论议论纷纷,需要我们出马平息一下,顺便转移下大众的注意力。” 慕阳轻笑了一声,左转方向盘,调侃道: “这上面也开始拿你当挡箭牌了哈哈。” 顾霆深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回复,双臂交叉于身前,靠在副驾驶上,看向窗外。 说到这儿,慕阳突然想起来什么,轻咳一声,开口道: “那个……顾叔叔下个月过生日是吧,你需不需要请假,提前给你批好,免得检查组万一那个时候突袭,你不在。” 顾霆深却迟迟没有把头扭过来,车窗外的景象拼命倒退着,他的思绪不知游移到了哪里,指尖仿佛还留着刚才扶住她的温度。 “霆深?霆深?” 慕阳发现顾霆深没有回应,还出神了的样子,叫了两声。 顾霆深轻咳了一声,转过脸来,看着慕阳,沉声道: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慕阳“呵”的一声气音儿一出,在红绿灯路口停了下来,等着,看着顾霆深,笑道: “你怎么了今天?” “没事,想案子。” 顾霆深摇了下头,轻声道。 慕阳脸上的笑容更甚,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开口道: “得了吧你!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说!到底想什么呢闷闷不乐?” 他俩从小学一路一起上到高中,然后顾霆深出国,他留在国内读警校,也算是对他知根知底,顾霆深平时走神状况极少,一有,一般都不是小事。 慕阳像想起什么,一拍大腿,看灯变了,连忙踩油门往前走,眼睛不能瞧着顾霆深,嘴里却依旧没歇着,说道: “央央惹你了啊?” 顾霆深微微道: “没有。” “她迟到了,你身为主要负责人不高兴?” 慕阳睁大了一只眼睛,压低了一边眉毛,开始瞎猜起来。 “你刚才扶她她踩你脚了?” 顾霆深眼角跳了跳,慕阳这瞎猜的方式,绝对是被陆央央给潜移默化了。 车子一过这个路口,已经能看到警队大楼了,慕阳知道自己就算猜到山穷水尽都不一定能踩到,于是随口胡诌道: “她跟你告白了?” 其实他这种猜测也不是毫无根据,但这种根据并不是来自陆央央曾经和他的交流,而是他对顾霆深,这位老朋友的了解。 他从来不是那种处理女生问题游刃有余的人。 上次顾霆深这般欲言又止,慕阳记得最深刻,就是女生跟他表白,顾霆深一句干脆利落的“对不起”之后,那女生是哭的梨花带雨,他一脸寡淡高远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也是沉默了半路,才一脸严肃正经地问他,是不是话说重了。 思绪回到现在,慕阳还没听到顾霆深“没有”的答复,突然愣了一下,一脚差点踩错到刹车上,慌忙地眨了眨眼睛,将车往路边一停,惊讶道: “真跟你说了啊?!” 他低眉,撩开覆盖在腕上的衣袖,看了眼表,指了指前面,说道: “语馨他们在等我们回去跟进。” 慕阳顿了一下,“哦”了一声,将车再次开起来,像是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般,没有再提这件事。 车子到了停车场,顾霆深准备下车,手刚摸到门,慕阳已经熄灭了引擎,车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慕阳轻叹了口气,说道: “霆深,有些事,你得让它过去。” 顾霆深那一瞬间闭眼,眼前又出现了那张因为痛苦和恐惧在渴求的脸,和那阵阴森的笑声,如风般,似乎无孔不入又涌入了他耳边。 他知道慕阳在说什么,但他更知道慕阳没有说的是什么。 手落在门上,轻轻一开,一条腿迈下车子,似叹息般留下一句: “我不能,你知道的,我不能。” …… 陆央央还在原地,警方的调查取证还未结束,一部分记者前往警队大楼附近蹲守,一部分依然留在杨雪落家附近。 正当发呆,肩膀突然被人敲了一下,何宇楠扛着话筒和相机,笑着朝她打招呼道: “学姐!” 陆央央对这一套装备再熟悉不过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在看到那话筒时愣了一下,想起了第一次见顾霆深的时候,她就是拿着台里这种型号的话筒砸的他。 说到他,总感觉,好像什么变了。 陆央央这一秒小小的黯淡,吸引了何宇楠的注意力,他刚想开口问她怎么了,就被不远处的争吵声吸引住了。 陆央央扭身看过去,老廖正脸红脖子粗地跟…… 跟同台娱乐部门的记者在吵架?! 心知老廖是个暴脾气,哪里还顾得上自己那小小的阴霾,立刻跑了过去,一把拉住气得要跳起来的老廖,劝阻道: “等等等等!廖组长!怎么了?” 廖组长马上要“发射”出去,被陆央央这么凌空一摁,差点没给噎住。 摆了摆手,刚想开口骂陆央央,被她以为是“你可算来了”的意思,一把扣住老廖的手,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 老廖懒得跟她这个从来没有会对他意的脑子计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把手一抽出来,指着趾高气扬的娱记负责组长,理论道: “不是,我知道这杨雪落自杀的事,跟你们娱乐资讯部有关,但是你们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吧,我们这正报道呢,你们把线一拔,把你们自己的插上了,算怎么回事?!” 对方不可置否地摇了摇头,笑着看着老廖,开口道: “我说廖组长,咱们可是同台的,你们部门的新闻没我们急吧?上次那几个小明星自杀的案件,我们不是让你们先取材了么,这次也该我们了吧?又没那么多人看你们的……” 后面那句小声的奚落完完全全落在了他们耳朵里,老廖像个充了气的气球,眼看又要炸了。 小明星自杀,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娱乐部门当然愿意让给他们,因为没有什么关注度。 在这个年代,关注度是娱乐新闻的王牌,怎么博人眼球,怎么爆炸刺激,是他们需要去关心的事。 鸡毛蒜皮,同行撕X,他们赖以为生的,就是些明星的细微琐事。 多数时候,没有同情和真相,猎奇和丑闻,观众喜欢才是他们的法宝。 因此,有时,陆央央都觉得,他们和他们站的是对立面。 追求的东西太不一样了。 但好像,这个年代,人们更宁愿关注披了舆论导向外衣的谎言,因为真相往往平淡无奇。 这次杨雪落的身亡,简直会成为流量的狂欢,更要掌握一手资料。 台里法制部门的衰落,伴随着娱乐部门的升起,平时在台里他们那边总是因为成绩好而欢歌笑语,而这边则是另一幅光景。 “老廖啊,难道你不知道么,有风声说你们部门主任都要被调走了,这个时候,就别和我们抢新闻了好嘛?” 老廖气得差点没喘上来,手发抖着指着他们这群人,刚想开口,就看陆央央将他往后一拨弄,站在前面,秀眉一竖,朗声道: “抢新闻?林组长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们部门的职责是全程跟踪报道真相,关注的是案件本身,而你们更多关注的是死者本人,本来就没什么冲突,大家先来后到,各自完成职责,哪里有轻重缓急之说?” 林组长明显被陆央央一噎,转念想起这是他们法制新闻部门刚刚转正的实习生,刚想说她不懂尊重前辈,就看老廖上前一步,明显刚才的气已经顺了,手一挥,让何宇楠把线重新接好,说道: “林组长啊,你这人太没意思了,本来我想的是,回头我们这儿有点消息,还能……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部门的陆央央,现在在A组负责纪录片素材收集工作,直接负责人是顾——霆——深。” 老廖贱贱地拖长了尾音,一扬下巴,笑着说道。 林组长表情明显一僵,顾霆深的大名,他当然也有所耳闻,这资源是多么梦寐以求的!他们法制记者有时连警队大楼的门边边都摸不着,更别提他们娱记了。 自己刚才完全把他们法制部门这根救命稻草给忘了! 还没待多想,只见老廖拍了拍陆央央的肩膀,洋洋得意地继续说道: “诶呀!你还在这儿干嘛呢!赶紧去A组,协助我们顾先生工作去!” “啊?啥?” 陆央央明显没有反应过来,还愣在原地,下一秒,老廖的视线发出动感光波,她立刻溜马走人。 老廖看着陆央央跑着去赶车的身影,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朝林组长说道: “老林啊~!你们先录你们先录,我们不着急。诶呦呦!不着急!” ———————— 作者的话: 收藏、评论、推荐票、还有打赏,谢了哈! 无论你做了以上哪一个,我的动力来自于它,来自于你们的理解和支持。 再次真心谢过! 49 突如其来的告白 陆央央刚刚跑了两步,就听身后有人叫她: “学姐!等等!我送你吧?” 何宇楠将手中的采访装备放下,向陆央央跑来道。 陆央央扭身看了老廖一眼,一脸去吧去吧的表情,现在她确实需要尽快赶到A组,以免错过什么关键信息。 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何宇楠开口道: “学姐,这是今年第三起艺人自杀案了吧?” 陆央央点了点头,这个年代,哪里会有什么不透风的墙,杨雪落是割腕自杀这件事,早就在网上铺天盖地的流传着。 “那既然是自杀,要A组介入干什么?” 与此同时。 “要我们做些什么呢?” 戚语馨站在白板前,问出了同样的问题,顾霆深伸出手,将白板上的一些东西擦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色板擦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白皙,他扭过身,看了眼慕阳,后者开口道: “其实也没什么,法医那边初步断定是割腕造成的失血过多,现场发现的刀片上也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从发现死者的两位目击者的证词来看,基本与大楼内的监控符合一致。” 慕阳顿了顿,继续说道: “大家也懂,这次的死者身份特殊,网上议论纷纷,舆论压力比较大,上面交给我们,认真进行调查取证,待正式发布案情时,不能让谣言有一丝可乘之机,破坏警方形象。” A组的成员们纷纷点了点头,这不是连环杀手案件,看似能比平常轻松些,没什么抽丝剥茧,调查凶手的过程,但实际是步步维艰,稍有不慎,信息失误,会给公众呈现一个办案不利,或是因为是自杀就草草了事不负责任的形象。 …… 车子到A组楼下,陆央央热情洋溢地跟何宇楠挥了挥手,看了眼表,刚准备发动技能,狂奔,助跑都准备好了,就听身后传来一关车门的声音,有人叫住了她: “学姐!等等——” 陆央央险些被自己发射出去,一个前栽,落稳在地,抚了抚脸上垂着的几缕乱七八糟的头发,回身,问道: “诶?怎么了?” 何宇楠轻轻咳嗽了一声,耳朵“刷”地就红了起来,朝陆央央走了几步,站定在她面前,双手背在身后,试探性地问道: “学姐……今天是我生日,你能抱我一下么?” 话音未落,只见陆央央脸上的表情突然灿烂了起来,阳光满面地笑着,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拍了拍他的肩,爽朗道: “啊哈!我都不知道!祝你生日快乐哈!” 另一边。 慕阳看着刚才去窗边那台饮水机接水,然后就一直拿着杯子站在那里的顾霆深,出声问道: “霆深?你看什么呢?” 说罢,刚想往那边走去,却看顾霆深把杯子往旁边桌上一放,力度比平常大了些,有些水花都溅了出来,就往不知那里走去。 “诶诶诶?你去哪儿啊?!” 慕阳以为自己看错人了,就傻站在那儿,看着顾霆深走开。 愣在原地,狐疑地眨了眨眼睛,朝刚才那个饮水机旁边走去,给自己打杯水压压惊,刚刚抬头,就看见了底下。 “哦……” 慕阳看到了底下正在上演的场景,熟悉的人,轻轻地哦了一声,继而突然像被什么击中般,猛地扭身看向刚才顾霆深离去的方向。 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不明意味的笑。 何宇楠周身似乎温度都升了起来,陆央央刚想结束这个友善的祝福拥抱,却发现他的手突然扣住了自己一般,挣脱不开。 陆央央尴尬地笑了笑,开口道: “那个啥……学弟啊,这个拥抱,有点长哈?” 何宇楠手一僵,连忙把她放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后脑勺,道歉道: “不好意思啊,学姐。” 陆央央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没事啦,那,你今天过得开心哦,我先上楼了。” 说罢,就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见何宇楠低声道: “今天,有了刚才那个拥抱,我已经很开心了……” 陆央央没听清他说什么,以为是在跟她讲话,走了几步,扭过头问道: “什么?” 何宇楠这时,看着她,怔忪了一秒,捏了捏拳头,低下头,似下定了决心,大声道: “学姐,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陆央央像卡带一样,愣在原地,眨了好几下眼睛,凝了凝眉,以为自己听错了般,一时间表情复杂了起来。 只听何宇楠依然低着头,像宣誓般认真的语气,继续道: “我当初就是因为听说学姐去了台里,才选择在法制部门当的实习生,能够再次见到你,真的是很开心的事!所以……学姐能不能考虑,让我追你呢!” “啊……啥……那个……学弟啊……” 陆央央开口时,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一句话都说不顺,她这个,完全没想到何宇楠是喜欢她,她一直以为,这个小学弟是因为害羞,而且天天在老廖的压迫下,估计看谁都是天使,所以对她好了些。 这个,追不追…... 陆央央缓缓眨了眨眼睛,清了下嗓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声音反而压了下来,却十分清晰道: “对不起啊,学弟……虽然今天是你生日,不该让你心情不好,但是……但是我吧,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是说你不好哦!就是……我先看上别人了……” 何宇楠问追不追,其实是在给自己上保险,他没有让陆央央给他一个确定关系的机会,而是询问能不能追她,没想到,她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留。 心下突然一痛,缓缓抬起头,笑着看着一脸为难样子的陆央央,摆了摆手,故作轻松开口道: “没事啦,学姐,我很感谢你这么诚实的告诉我。我能不能问一下,让学姐你倾心的人是谁呢?我好知道下差距,还是我不够优秀。” 陆央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觉得是自己拒绝的太直接,伤害到了他,轻声道: “没什么差距不差距的啦,学弟你也很优秀的,不要怀疑自己,只是我……更喜欢他。” 这时,何宇楠已经完全把头抬了起来,他看着陆央央脸上的笑容从不好意思,到提到那个“他”时候,温暖的笑意,本能地愣了一下。 刚想开口,却看到了她身后不远处走来的那个人,皱了下眉,下意识叫了来人的名字,道: “顾霆深?” 陆央央眼睛瞬间睁大了一下,圆圆的,一脸惊讶地看着何宇楠,嘴巴紧紧抿住,心想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还处在傻愣的状态中,木木地缓缓张开嘴道: “对……” 就在那一秒,突然意识到了何宇楠的眼神方向不对劲! 根本不是在瞧她! 顿时懂了,身后此时站的是谁,一摸后脑勺,傻呵呵地一笑,大大咧咧地鼓了下掌,开口朝何宇楠说道: “对!他现在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咱部门接下来的发展,就靠!他!了!” 说罢,嘿嘿一笑,搓了搓手,一脸谄媚地笑着扭过身,半弯着腰,看着身后那个高高的影子,开口道: “诶嘿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顾先生。” 顾霆深双臂环抱在胸前,因为身高差,显得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脸谄笑,淡淡地抬眼,扫了下何宇楠,不再看他。 陆央央愣了下,挠了挠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疑问道: “诶?话说回来,你怎么在这儿?” 顾霆深似被她这个问题问住了一般,轻咳一声,看向别处,继而再次侧过脸,面上依然平淡如常,看着她,沉声道: “你赶紧上去,都迟到多久了。” 说完,还不待陆央央回应,立刻就转身就往楼里走去,迈着大步,步伐速度比平常稍稍快了点,很快就消失在了里面。 “哦!哦!好!马上来!” 陆央央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突然就下来了,腿下意识就跟着往那边走去。 走了两步,回过神,跟何宇楠鞠了一躬,挥手笑道: “学弟,再见喽!希望你……早日获得幸福哦!” …… 晚间。 酒店房间。 杜晓童的手捏着遥控器,指尖都渐渐发白了,她紧紧地咬着下嘴唇,看着电视新闻的报道,眸光凝重。 “自当红艺人杨雪落被发现今早死于家中浴室后,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12个小时,警方目前没有给出任何正式的宣告,但据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目击者称……”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手中的遥控器差点脱手出去,慌了下心神,理了理头发,朝门口走去,透过猫眼一看,发现是慕阳,镇定了下,开了门。 “来了?” 待慕阳进门后,立刻关上了门,把两道锁都锁好,看着他,露出温婉可人的笑容,随手附上了他的背。 慕阳笑着看了她一眼,往套房外的沙发上一坐,不经意地扫了下电视里正在播报的内容,和那张杨雪落生前的照片,朝杜晓童伸出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你们同一个公司的吧?你还好么?” 杜晓童起身为他倒了杯水,递过来,将身下的裙子掖好,摇了摇头,说道: “哪里有机会认识她啊,她那么忙,不过,好像对我们公司挺大打击的……真可惜了。” 慕阳微微点了下头,喝了一口,环视了下这个套房,笑着问道: “说到你们公司,这套房要是他们不让你住了,你跟我说,回头我把你接到我家暂时住一阵也行,等你家那个水管修好。” 杜晓童嘴角不自然地抽了下,立刻扯出一个笑容,摆了摆手,说道: “我们等下去哪里吃饭?” 话音未落,电话突然“嗡嗡”地响了起来,杜晓童松开挽着慕阳的手,前去台子上拿手机,陌生号码,想也没想,就接了起来。 “喂?” 慕阳起身,向她走来,从后面环抱住她。 却突然感觉到自己怀抱里的杜晓童僵了一下,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举到耳边的电话缓缓放了下来,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 慕阳意识到了她的变化,放开了她,从她身后绕到了她身前,看着她,柔声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经纪人说,公司出了这事,最近可能工作会受点影响。” 慕阳也没再多问,去到门口穿鞋准备离开。 杜晓童却依然愣愣地站在原地。 因为她刚才接到的根本就不是经纪人的电话。 50 不相信巧合的巧合 杜晓童所在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繁华的B市夜景一览无余。 餐厅恰到好处的灯光,桌上洁白瓷瓶内安放着的鲜红玫瑰,彰显着这个地方的浪漫高贵。 慕阳用刀切着面前餐盘里的牛排,时不时抬眼看着将叉子一直立在盘内一处旋转,目光凝视一处出神的杜晓童,出声问道: “不好吃吗?” 杜晓童听到慕阳的声音,明显缓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刚准备低头用刀切一块尝尝,瓷盘就被慕阳给拿了过去,开始替她切了起来。 “哎呦,不用啦。” 杜晓童笑着说,却没有伸手阻拦他,用手抵着下巴,瞧着眼前的男人。 “平时工作太忙,没时间陪你,这种机会是少之又少,当然有就要上!” 杜晓童心下一暖,虽然是聚少离多,但每次有机会能见面,慕阳都是对她这般体贴耐心,这点,她一直都很感动。 突然目光一抽离,似想到了之前种种,低低叹了口气,自嘲般的低头笑了笑,轻声开口道: “慕阳……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 话音未落,慕阳神色严肃了起来,将正在用的刀叉“嚯”的往盘内一放,伸手覆于她手之上,眉头紧皱道: “瞎说什么呢。” 杜晓童看着他此刻的神情怔忪了一下,继而很快露出一个笑容,摆了摆手道: “没有啦,开个玩笑,就是想想杨雪落的事,很唏嘘罢了。” 慕阳却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改变神情,他依然握着她的手,眸光中出现了丝与他平日里看她时不一样的情感,担忧,而又语重心长道: “晓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每次她说没什么,甚至没事的时候,大多都在敷衍他。 但他看她不想说,从来就没想着逼迫她,但今日谈到了死亡,鉴于杜晓童是压力比较大的职业,才倍感担心,一定要说出来。 杜晓童眸色一震,面色依旧没什么大变化,只是低下了头,拨弄了下手腕上戴的链子,闷闷道: “没有什么,其实就是,就是觉得累了,又没人关注,又……劳心费力。” 慕阳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她一触,语气都软了下来,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语气太像审问犯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晓童,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不想再在娱乐圈里呆了,你可以去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我会全力支持你,无论是资金还是人力。但是我……我希望你有事不要瞒着我。” 杜晓童迟迟没有把头抬起来,慕阳试探性地低下身子想看她怎么了,却发现她此时抬起头来,眼里盈满了泪水,娇弱可怜的样子,让看到的人都难以不心疼: “我真的没有事情瞒着你,你……你对我这么好,我……我哪里会有事瞒着你!你这样一直问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下去……算了,我今晚想回去了。” 说罢,像是再控制不住情绪的样子,一下子就起身,拿起包就要走。 慕阳立刻拉住了她,他前半句的意思她好像完全没听到似的,杜晓童拨弄开了他的手,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一脸疲惫地说道: “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吧。我知道你们最近在办案会比较忙,过几天,你再来找我吧。我需要时间……调整调整自己。有些事,我真的需要好好想想!” 慕阳愣在原地,这样的杜晓童是他第一次见,可能是因为今日杨雪落的死亡,让她情绪这般不稳定。 …… “顾霆深……你不回家啊?” 陆央央收拾了收拾自己的包包,扭身看着还在电脑上写着什么的顾霆深,出声问道。 被问者目光挪都没往边上挪一下,只是“嗯”了一声,就继续在查着什么。 陆央央扬了下眉,今天真的借A组的光,知道了好多信息,虽然不能到处乱说,但日后肯定大有用处。 刚准备踏出办公室门,突然听身后男子沉声道: “等等。” 陆央央回过身,歪了歪头,目光直直地和顾霆深碰上,问道: “怎么了?” “请教你一个问题。” 啊? 啥? 她没听错吧,顾霆深还有不懂的要请教她? 一脸将信将疑地走向他桌前,将包之类的放下,一步一顿地走到他身边,问道: “什么?” 顾霆深缓缓起身,将位子让给了她,一边淡淡地扫了眼电脑,似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开口道: “八卦网站哪家强?” 陆央央差点接一句,学挖掘机上蓝翔。 差点没噎死了,咳嗽了一下,脸都憋红了,顺了顺气,问道: “你你你你你要干啥?” 顾霆深明显不屑一顾了下她的惊讶,因为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又显得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沉声说道: “哪个八卦网站消息比较靠谱?我要查点东西。” 陆央央看他这样子也不像在开玩笑,立刻坐了下来,开始输入网站名,一边说道: “诶~~不是我说,这问题你算问对人了。” 身为一名记者,尽管不是娱乐部的,但她很清楚,有的娱乐部的同事是和某些网站有信息交换的,这种信息一般都不是造谣的,除非是网站收了人家的通稿钱。 哈哈,估计是一搜索人名,出了一大堆信息,乱花渐欲迷人眼,连顾大侦探都眼花缭乱了,才不得不来求助于她。 “喏,这个还可以。” 找完,起身,将位子让给顾霆深,仰头看着他,笑道。 嘴角这抹笑意,成功吸引了顾霆深的注意力,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坐在了位置上,不经意地问道: “笑什么?” 陆央央将手背在身后,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摇了摇头: “笑你。” “哪里好笑?” “哪里都好笑,嘻嘻。” 低眉,看到他在查的名字,愣了下,问道: “我以为你是要查杨雪落?” 顾霆深敲击下名字,摇了下头,眸光聚焦在屏幕上,说道: “只是有个猜测。” “什么猜测?” 陆央央一下子提了兴趣,往前一凑,险些整个人趴在他桌上,嘿嘿一笑,摸了摸衣服,一脸欠揍地就差往他身上蹭了,贱贱地搓了搓手,问道: “诶呦,说嘛!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顾霆深似自带隔离墙般,依然一脸冷若冰霜,偏过头,只是看了她一眼。 陆央央以为自己又套不到信息了,撇了撇嘴,刚想发动再一轮猛攻,就听顾霆深开口道: “想看下前两个自杀的艺人和她有没有什么关联,我只是好奇,到底为什么罪有应得。” 陆央央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隐隐约约好像懂,但又不是很明白: “啊?可能因为压力比较大吧,艺人嘛,心理负担蛮重的,但……这,你要说今年到现在……三个艺人又不是同一个公司的,是巧合吧?” 顾霆深只是轻摇了下头,尽管现在坐着,目光却依然给人一种深远不可及的感觉,陆央央只从这一眼,竟体会到了这人强大的气场,伴随着他的话语: “除非亲眼所见,我不相信巧合。” …… 就这句话,一直在陆央央脑海里绕啊绕啊绕啊,走出电梯,走出大楼,往公交站走去。 其实杨雪落的案件,因为是公众关注度加持,今天一天短短时间内早就清楚了前前后后,这位年仅27岁的明星,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只有墙上的那句“罪有应得”,成为她最后的遗言。 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背负了什么。 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 陆央央正往前走着,下意识回身看了眼A组所在那层,灯光还亮着。 嘴角缓缓翘起一个笑容,回身想继续往前走去,手机突然“嗡嗡”的响了起来。 一接电话,是老廖的河东狮吼: “陆央央!!你在哪里呢?!出A组了没有!” 陆央央手机险些从手里脱飞出去,连忙两手抓好,摁在耳边,大声回应道: “在在在!在在在!刚走出几十米!” “你赶紧给我麻利儿回去!出大事了!” 老廖的声音极其清晰的从听筒传来,陆央央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扭头朝楼里冲去,问道: “咋了咋了咋了?!” “刚刚,各大门户网站电视台的娱乐部门都收到了一个邮件,里面有一个杨雪落生前提前录好的视频,你快看看!” 陆央央愣了下,连连在电话这头拼命点着头,脚下也没停着,尽可能快地倒着步子。 网站似乎瘫痪了般,视频半天加载不出来,甚至靠流量,都加载了好半天,一直黑屏。 好不容易飞到三层,还没待把气喘匀,网突然好了很多,刚准备掏出耳机,视频已经加载了出来,杨雪落的声音清晰地从手机中播放出来,吸引了很多还没走的A组成员的注意力。 顾霆深正好从办公室内出来,一脸神情严肃地像是要去哪里的样子,正好碰到了气喘吁吁面红耳赤的陆央央。 她看见他,愣了一秒,拿耳机的手松了一下,掉在地上。 “你们好呀,我是杨雪落。” 顾霆深闻言眸色一深,他刚才已经看过了这个视频。 其实一开始,他只是因为杨雪落在墙上写的“罪有应得”而隐约觉得事情并非自杀那么简单。 尽管只是猜测,但连他都没有想到,这次牵扯涉及的人名单居然这么广。 他需要去见一个人。 “你们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应该是我死亡还不到24小时,我让某些人失望了,本应让你们高兴雀跃的时间长一点,好歹过一天吧……但是啊,我哪有这么好心嘛……” 画面中的女子身着白色的浴袍,脸上的妆早就卸掉了,与平日的光鲜亮丽不同,素颜状态显得憔悴极了。 她自嘲似的笑了笑,看着满地破碎的瓶瓶罐罐,抬脚随意踢到一边,捡起一只口红,再次朝向镜头,露出一个诡异而凄厉的笑容,挥了挥手,说道: “那我要开始说喽!” 51 皇帝不急急太监 时间回到刚才。 慕阳在杜晓童离开后,怔忪在原地好久,不知自己到底是说错了那句话,还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她的情绪最近很不稳定,但像这样冲他发火,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 三年来,他从未见过她这样。 是自己还不够关心她么? 慕阳理所应当地将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一直以来,因为大多数时间都献给了热爱的工作,对杜晓童怀有愧疚的心情。 因为她每次的温柔体贴而感动着,只想对她更好一点。 愣神在原地时,服务生看到他剩一个人站在那里,轻悄悄地走了过去,环视了下四周,凑上来问道: “慕先生,那个……蛋糕还拿上来么?” 慕阳看着小心翼翼提出这个建议的服务生,摆了摆手,苦笑了下,开口道: “不用了。” 服务生朝远处探出头来看的另一名服务生赶紧挥了挥手,让她撤下去,转脸想都没想,随口问道: “那戒指拿……” 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好像在这种情景下不该提,连忙捂住嘴,慕阳嘴角扯起一个笑容,示意没有关系,复而看向她离开的方向,轻声道: “拿出来吧。” …… 今夜的安宁,一定会被这封来自死者的视频信搅得天翻地覆。 陆央央紧咬着下唇,从杨雪落报名字开始,心就揪了起来。 这有几个人…… 还是她们电视台的座上宾。 眼神恍惚不定飘在了镜头里,一脸无所谓,还在给自己脸上补妆的杨雪落,突然觉得很可怕。 她刚才那句“我要给自己画个漂漂亮亮的出殡妆”的话语,着实让她后背一凉。 而她说的事情,又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丑闻。 陆央央的下颌越收越紧,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看着杨雪落最后的“杰作”。 突然感觉到一只手从半空中伸了过来,直接落在了她的下巴上。 还没反应过来,率先下意识抬起了头,下一秒,感觉到了他手上开始轻轻发力,往下压,迫使她不得不松开了紧紧咬合着的唇瓣。 顾霆深凝眉,见她已经松了口,立刻就将手收了回去,快到让陆央央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还没待她开口,只听他淡淡地说道: “晚上没吃肉?” 陆央央愣了一下,抬手用指背摸了下嘴唇,出现了点点血迹,自己咬破了之前因为手贱去撕皮的地方…… “真佩服您老人家,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冷笑话?” 陆央央将耳机往下一扯,看着倚在墙边的顾霆深,开口道。 顾霆深眨了眨眼,低眉看了眼表,抬眼,看着陆央央,似什么都没发生的风轻云淡道: “所以呢?你觉得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 陆央央以为自己听错了,面上表情顿时生动起来,挑眉,将手机往桌上一扣,就差跳起来喊道: “大哥!!!你们这自杀案有番外篇啊!!!她说的这些人,赶紧抓啊!!!都是混蛋混蛋混蛋!” 顾霆深的静完全和陆央央此时的动形成截然的对比,让那些本来回了宿舍看到视频马上赶回来,正好出电梯的A组成员看了个正着。 感觉到身后视线,陆央央顿时收敛了几分,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对顾霆深说道: “刚才那堆人名里,我可听到不少如雷贯耳的。你们再不行动!都跑美国去了!” 顾霆深点了点头,继而朝组员们进行了一个眼神示意,继而低眉,看着一脸焦急的陆央央,沉声开口道: “不要着急。” 陆央央顿时有种自己才是警察的感觉。 在刚刚杨雪落的视频信里,她用一种极其轻松淡然的语气,讲述的是她陪睡的大大小小二十位政、商、娱乐圈内某些人士。 更具讽刺的是,她不仅仅只提供了名字,还在每个人名字后面,加了一些细节。 甚至,定价都不一样。 越是漫不经心的讲述,仿佛这炸弹威力越大一般。 就像她自己在视频信最后,已经化好了妆,躺在浴缸里,朝镜头挥手说再见时,说的那句话一般: “人前风光无限,人后我就是个高级妓/女罢了。这种生活,我不想要,谁爱要谁要。我死,是我罪有应得,但是,你们,对,就是我刚才说的你们,我要拉着你们下地狱。哦,算了,忘了你们都被律师保护的严严实实了,那,那就拉你们的名誉下地狱吧!拜拜喽!各位。” 说完,给了镜头一个大大的kiss,鲜红的唇印不知是否覆盖到了手机镜头上,蒙上了一层红红的光影。 她恨不得赶紧把这些人打个捆儿全送到监狱里去。 有的人啊,看着人五人六的,这个某些奇怪的癖好真是…… 恶心。 顾霆深环视了一圈,稍稍皱了下眉,还没待开口,戚语馨掏出手机,问道: “深哥,要给慕队打电话么?” 顾霆深低眉看了眼表,他知道慕阳今晚有特殊计划,不然也不会选择在这种关键时候还特意空出一个晚上。 “我们先开始吧。他要是看见新闻,会回来的。” …… 陆央央现在有种看影视剧时,为剧里人物着急的心情啊。 他们那边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但看没人行动,陆央央心头几个问号都要奔出来了。 还商量什么呢?! 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啊呸,她才不是太监。 “好的,就先这样。” 顾霆深凝眉点了点头,夜色越来越深,他的嗓音也跟着低哑了起来。 陆央央看他往这边走来了,赶忙两步并作一步跟了过去,说道: “呀呀呀,你们终于要行动了我都要急死了!” 顾霆深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开口道: “还没到时候。” 陆央央一口气差点卡在嗓子眼里,赶紧顺了顺,把刚才那声“啥”喊了出来,跳起来,站在顾霆深面前,阻碍了他前进的道路,问道: “啥?!” 顾霆深绕过了她,径直朝办公室走去,拿起早就折叠存放好的文件,就往外走去。 他此刻的神色更加严肃起来,有的事情,比想象的复杂。 这些人,有的肯定一得知杨雪落死亡的消息,就做好了多手准备,现在去调查取证,无疑只会在律师那里碰满鼻子灰。 再者说,他们还没有证据,如果只凭她这一段视频信,是构不成任何实质上可供起诉调查的证据。 杨雪落的视频信,确实揭露一个极大的阴沟,但想挖干净其中的污泥,也需要不少的功课。 不能轻易出手。 顾霆深的眸色暗了暗,凝眉想道。 至少,目前,舆论和公众的指责他们是逃不开的。 那就,做好准备,再跟他们玩玩吧。 正想着,突然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号码,接了起来,开口道: “喂,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似平日的声调,是一种难以言语的着急和迫切: “出事了!” …… 慕阳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位子上,看着桌上那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今夜与他的想象完全不同,杜晓童离开时满眼盈满的泪水,让他依然摸不着头脑,但也倍感沮丧。 他的确是感觉到她有事情在瞒着他的,但刚刚这么一看,也许是她工作压力实在太大。 还是自己不够了解她。 求婚的事……还是等等吧。 慕阳低低叹了口气,服务生正好走了过来,将刚才藏在蛋糕里的戒指递交给了他。 看他心情不是很好,以为是跟女朋友吵了架,惋惜羡慕地看着那枚戒指,劝说道: “慕先生,你女朋友那么漂亮,人一定也很好吧,要是吵架,你跟她道个歉就好了。” 慕阳愣了一下,看着她的脸,没有说话。 服务生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摆了摆手,刚想道歉,就看慕阳蹿了起来,拍了下手,说道: “你说的对!” 他还是得去找她。 不管她认为他今晚做错了什么。 他不能失去她。 想罢,伸手抽出那朵红玫瑰,就往楼下她的套房走去。 …… 走到杜晓童的房门门口,深呼吸了一下,伸手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人应答。 慕阳以为杜晓童还在生气,往门上贴了贴,开口服软道: “晓童,别生气了,我不该问的,我错了。” 话音落了,像是消失在了地板上的地毯里,完全没有任何回音。 他左右环视了下,抬高了音调,又重复了一次。 “晓童,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将耳朵贴上了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慕阳皱了皱眉,语调突然严肃了起来,敲门也大力了,这次不再说一长串什么话,开始叫着她的名字: “晓童?杜晓童?” 掏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却发现未接电话有了七八个,都是来自A组的,小小的分了下神,却根本没办法立刻回复电话,直接拨通了杜晓童的号码。 “嘟,嘟,嘟。” 没有应答声,门内铃声却大噪着。 难道出去了? 慕阳面色明显有了一抹迟疑之色,他突然想起了今天她跟他说的那句,如果她死了的话,顿时很是担心。 看到了远处正在打扫的清洁人员,立刻跑了过去,说道: “您好,麻烦帮我开一下2601的房门好么?” 清洁人员明显迟疑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慕阳一眼,虽然看起来像个好人,但还是问道: “你住这儿?我记得是一个女的嘛?有身份证没?我看看。” 慕阳心下实在着急,赶忙掏出了警官证,说道: “我是警察。” 清洁人员不敢怠慢,立刻掏出备用房卡,上前打开了门。 滴答一声电子音,门锁打开了。 慕阳来不及致谢,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52 顾家父子之间 深夜。 车灯和汽车的引擎声,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门口那个秘书模样的人左右徘徊好一会儿了,时而踱步行进,时而眺而远望。 看到顾霆深从车上下来,他立刻精神了起来,朝他的方向小跑了几步,迎了上去,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终于来了。” 顾霆深的眸眼在暗夜中显得格外幽深,他略微点了下头,脚步却没有停下,抬了抬手,看了下表,一边往里走去,低声说道: “情况怎么样?” 张秘书连忙小步跟上,掏出纸巾,擦了擦自己额间的汗,回复道: “刚才医生来看了,说没什么大碍,血压现在已经基本降下来了,正在里面休息。” “怎么回事?” 顾霆深伸手推开小院门,悉心照料的花花草草映入眼帘,即使在深夜,依然散发着属于自然的那份清香。 “诶呦,还不是那个视频信……” 话音未落,已行至屋内,张秘书声音小了下去,屋内灯光还算明亮,依靠在沙发上休息的人正闭目养神,双手放置身前,即使是这样,也保持着身形的不塌。 顾霆深看着眼前的人,一时,平日里似高不胜寒的雪山之巅的冷淡神情中出现了丝复杂的情感,他清了下嗓子,声音显得格外低沉和干净,出声唤道: “父亲。” 中年男人的发间已经出现了几缕白发,却挡不住他睁眼时整个人的不怒自威感,身型一点也不似寻常中年发福者那般,坐在那里,依然还留着当年训练和实战留下的魁梧和挺拔。 即使现在因为刚刚犯了高血压有些不适,脸色稍稍不好看,但在睁眼看人的那一刻,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由于病痛造成的懦弱感。 顾宇风本就是眯着眼在休息,听到顾霆深的声音,将身姿从依靠调整了过来,坐在那里,抬眼看着他的儿子,却朝张秘书说道: “我就晕了一下,你把他从A组叫来干什么,今晚还不够他忙的?” 张秘书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往后小小退了一步,笑着说道: “厅长啊,您这哪里叫小小的晕一下,您吓死我们了好么,这么多年跟在您身边,什么时候看您这样过!” 顾霆深微微皱了下眉,看向自己的父亲,脑海里出现了杨雪落视频信中的某一段内容,心下已经知道了是为何,只听张秘书继续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个程关啊,连提拔的文件都快批下来了,您有多重视这次提拔,省厅谁不知道,这个节骨眼,他自己也真是够不争气的!” 顾宇风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提了。 继而看着顾霆深,突然凝眉想说些什么,却,开不了口的样子。 顾霆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的父亲,张秘书一不说话,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张秘书当然知道他们父子其中的故事,连忙空笑了几声,打破了尴尬,笑过之后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还是想把空间留给这许久未见面的两人,随意扯了个理由,就往外走去。 “你们……最近很忙吧。” 顾宇风看着他,眉宇之间出现了丝复杂的神色,语气也比平日稍稍没有那么强硬了一点,开口道。 “嗯,昨天来的案子。” 顾宇风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案子,神色严肃了下,仔细思索了翻,说道: “这个案子,牵扯太广,你们不要跟了,我会让他们成立个专案组。” 顾霆深闻言,倒没出多惊奇的表情,他的眸光一下子好像飘的很远,就在这么一会儿,似乎已经想明白了利害关系和他的良苦用心,刚想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请问,顾霆深在么?” ...... 事情是这样的。 全组都在忙杨雪落案的事,然后,突然收到通知,说检查组明天就会到,不知为何,一下子忙乱了起来。 慕阳和顾霆深不能都不在,既然给慕阳打电话不通,作为唯一一个闲人,被一脚踢来找人也是应该的。 当然……她也想来找人。 嘻嘻。 张秘书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一张小圆脸上的眼睛大大的,一脸好奇的打量着眼前事物,却还在一本正经地问人。 刚想笑着跟她说就在里面,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女孩的眼神似乎一下子被点亮了般,即使在黑夜,也是难以抵挡的阳光模样,笑着朗声招呼道: “顾霆深!哈!你还真在这儿!” 顾霆深半倾着身子,从门里探出来,看到这时出现在这里的陆央央,以为A组出了什么事,凝眉刚想问,陆央央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大咧咧地说道: “没出啥大事,就是检察组——” 话音未落,门内一个雄厚低沉的男子声音响起,在空旷的房子,安静的夜晚似乎回荡着余音: “谁啊?让她进来吧。还有小张,外面凉,你也进来吧。” …… 陆央央是知道顾霆深来顾厅长这里的,但如果她不知道眼前的男子是谁,她此刻见到,也能一眼认出来。 这父子俩不笑的神情,尤其是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点头朝顾父打招呼道: “顾……顾厅……顾叔……顾厅长好,大半夜,打扰了。” 出乎意料的是,好像并没有顾霆深那么冷冰冰的,看着陆央央,笑了笑点了下头示意。 笑起来的时候,陆央央出了个神,竟然脑补起了他儿子,自己身旁站着的顾霆深笑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顾宇风知道,时间不早,有人来找他,必定是急事,有些话,今日还是不便讲,挥了挥手,开口道: “有事你就先去吧。” 想到了什么,补上了一句道: ”检查组来了的话,让慕阳好好准备资料。“ 顾霆深点了点头,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带着陆央央准备离开,走之前,突然在门口顿住了,站在那里,似乎低眉想起了什么,唇微启,却最终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 “厅长,您……” 张秘书心下觉得有些难受,堵得慌,叹了口气,开口道。 顾宇风摆了摆手,缓缓起身道: “唉,不早了,回去睡吧。” …… 顾霆深发动车子,刚刚开出没多远,陆央央赶忙拍手道: “诶诶诶!不回A组,我们去找慕阳。” “嗯?” 微微凝了凝眉,稍稍侧颜看了下陆央央,问道: “他还没回?” 陆央央点了点头,看向后视镜,靠在副驾驶上,随口说道: “也不知今晚他去干什么了,出这么大事都不在。” “去求婚了。” 顾霆深这四个字像深水炸弹般,轰隆一下字就在陆央央脑海里炸开了锅,她一下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下意识身体往前一倾,谁知用力过猛,直接被安全带勒了回来,大声道: “啥?!?!慕阳他瞎…….他为啥……天……” 她这反应,在顾霆深那里,只是眨了下眼睛,他似乎不惊讶于她为何这样,也不好奇的样子。 “他年龄也到了。” 他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车是好车,基本上操作都不会出任何声音,他的嗓音淡淡的,只是在用陈述的语气说着一件事。 陆央央翻了个白眼,想想也对,如果说其他人是因为被杜晓童的演技蒙骗,那他估计就是因为……不关心兄弟的女朋友,才不知道她的为人吧。 想到这儿,随口说道: “那你不也到……” 说完就,后!悔!了! 本来想靠麻痹自己不提许依宁相关的事情,结果嘴巴没受大脑控制,“呲溜”就窜出来了,尾巴都没抓住。 “诶呦,我的天哪!你说!慕阳他不会是求婚被拒了,一个人猫在那里哭呢吧!你开快点,快点!” 陆央央顿时又发挥了随口胡诌的能力,开始乱扯起来,但说完,脑海里突然窜出另一种,比较,猥琐,的,可能。 这万一求婚成功了…… 温柔乡…… 不不不,要控制住自己乱飞的脑子。 连连摇了摇头,乖巧地坐在副驾驶上,抿住嘴,不再说话。 …… 慕阳开门的那一刻。 看到的是一地的玫瑰。 像是被人精心放置过的,一朵一朵,连花枝上的刺都刮干净了的,在地上。 房内,没有人。 他根本无心于那些玫瑰,直接将整个套房找了个遍,根本没有发现杜晓童的身影。 她的手机就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倒扣着,上面的未接电话都是他打来的。 心神慌了一下,尽力开始深呼吸起来,不要让自己太过紧张影响判断,他缓缓坐在床上,开始环视着整个套房,看着地上的玫瑰,心突然抽疼了一下。 难道是她早就准备好的,自己今天还让她难过。 也许她心情不好,出去散步了。 他知道她有这个习惯。 重重地叹了口气,低下头,想再等一会儿,觉得自己今天太着急了。 却听到门口的动静后,立刻就把头扬了起来,赶忙跑了过去,打开门—— 看到陆央央和顾霆深的一刹那,明显在期待着什么的神色暗了暗。 侧过,让他们进来,碰到门锁的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缓缓回过身,看着地上的玫瑰花。 眼神中的意味一下子改变了,像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目光再次回落在那玫瑰上。 那白色的玫瑰上。 53 大水淹了谁的庙 陆央央进门时,也看到了这满地的玫瑰,以为是求婚成功了,但看到慕阳的样子,这个想法就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此刻颓坐在一边,双手交叉着放在大腿上,顶在额间,闭着眼,似在回忆着什么,似在叹息。 简单交流了几句,他们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愈发觉得可能杜晓童是闹个脾气,结合她了解的她的为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这个节骨眼,陆央央是不会火上浇油的。 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肩膀,安慰道: “也许她就是心情不太好,出去散心或是找朋友了呢?” 慕阳轻轻摇了下头,开口道: “刚才她的有些朋友我打电话问过了,说没有。这酒店附近周围我都找过了,也没有人。” 顾霆深淡淡地环视了一圈酒店房间,说道: “这花是你准备的?” 慕阳苦笑着目光也落到了玫瑰花上,边轻轻摇头,边说道: “不……我戒指都没拿出来,她人就不见了。” 想罢,凝了凝眉,继续说道: “她说她想静静,以前这样突然就消失也不是没有过,但是这次……吃饭时她问了我个问题,说如果有一天她死了问我会怎么办……我很担心。” 想到这儿,慕阳缓缓抬起头,觉得因为自己的私人问题这么晚还让顾霆深和陆央央来这里,很是歉意,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开口道: “你们先回去吧,这么晚了,杨雪落的视频信我看了,估计又有得忙了吧,最近检察组还要来……” 顾霆深想起之前他父亲跟自己说的话,抬手轻用指背碰了下嘴唇,淡淡道: “没事,杨雪落的案子,会有专案组负责,毕竟个中情势复杂,我们不是最适合处理的人。至于检察组……” 他抬眸,目光直直地落在慕阳眼睛里,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这次检察组来,你好好应对。” 慕阳眼神顿了顿,一瞬间没反应过来,随后低眉笑了笑,还没开口,只见陆央央摊了摊手,开口感叹道: “案子多事情急就算了,还得对付检察组的突击检查。” 顾霆深却轻轻摇了下头,沉声道: “有时候,检察组不一定是来查违规违纪……” 陆央央还没明白,“啊”了一声,只见慕阳起身,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霆深,你知道我不想提去省厅,现在呆在A组能直接参与破案,挺好的。” 顾霆深的脑海里却突然闪现出了另一个人,记忆小小地跳脱了一下,眸色微微一暗,像是幽深的隧道,随即抬眼看着他,没有再说话,他知道慕阳自己会权衡利弊。 …… 顾霆深和陆央央走后,慕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靠在沙发上,醒来时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他赶忙伸手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清醒,猛地起身,却发现房内依然空荡荡的。 这下是彻底担心了。 懊恼自己为什么后半夜睡了过去,没有继续找,加上早晨清醒有些慌乱,立刻抓起钥匙和杜晓童留在那里的手机,就往门外冲去,一出门就撞上了一个人。 来人被慕阳撞得直接往后跌退了两步,“哎呦”了一声,倒吸了口冷气,明显也被吓了一跳。 江颖柔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开口说道: “诶呦,慕阳,你走路看着点啊,差点没给我撞飞了。” 慕阳顿了下,连连致歉,下一秒,伸手抓住了江颖柔的胳膊,显得有些急切,双眸都因为没睡好有了红血丝,表情也不是很好看,连连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晓童去你那儿了?!” 江颖柔翻了个白眼,开口道: “大半夜的来敲门,一脸撞见鬼了的恐惧样,我还以为你把她怎么的了呢。别担心了,在我家呢,我这才拍戏回来,真是不让我安生!把她手机给我,还有我帮她收几件衣服过去。” 慕阳一颗悬着的心迅速放了下来,长舒了口气,刚想回过身进去,却发现门已经关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起了什么,说道: “老在你那儿打扰,也不太好吧,要不我接她回去?” 江颖柔摆了摆手,想起昨夜自己跟她说起这事时,杜晓童那坚决不愿回自己家和酒店,像是有鬼一样的样子,言语顿了顿,开口道: “她那个脾气你还不知道,让她自己静静吧,回头就好了。” 说罢,看慕阳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样子,掏出房卡,打开了门,推门进去时,看了眼慕阳,像是想起什么,说道: “她家公寓什么时候修好?我三天后要再出去拍戏,钥匙到哪个时候你们这对小情侣的问题还解决,我可没法帮你了啊!” …… 坐上了车,准备直接开去A组,知晓杜晓童无事,放心了不少。 在车上拨通了顾霆深的电话,电话铃刚刚嘟嘟了两声,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远处,正好经过了杜晓童以前住的公寓。 挂断电话,在路边停好了车,就往楼上走去。 到了她家门口,输入密码,直接就走了进去。 一进门,慕阳就愣住了一下。 家里的家具似乎被移动过,她的沙发本来是靠窗边,像在变成了迎着窗面,以为是修水管的工人移动的,想想怕晓童回来发现家具被动过会不开心,伸手就想把沙发转过来,摆放回原来的样子。 蹲下身子,手刚刚接触到沙发的底座,眼睛不经意地向下一瞄,就准备将沙发抬起来。 就是那么一瞬,看到了沙发底下的白色卡片。 以为自己看错了,将抬到半空中的沙发往下垂了一个角度,使阴影重新覆盖上卡片所在,只是有绿光闪着,却看不清是什么字。 慕阳没有多想,将卡片捡了起来,随手放置在旁边的台面上,将沙发放好,拍了拍手,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倒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点也没有动过的痕迹,慕阳本想来看看她家水管的情况如何,现在看来,很不错。 刚准备走,目光不经意落在了那张卡片上,但吸引他的是旁边那丛早已枯萎的玫瑰花,蔫黄的花叶,因为缺水都卷了起来。 他正看着失神,突然听到有人敲了敲门。 打开门,是楼下管物业的阿姨,之前慕阳见过,点头笑了笑,说道: “您好?有什么事。” 物业阿姨看似是跑上来的,额间还有点汗,她伸手摸了摸,将另一只手上的一叠信封交给了慕阳,匀了匀气,说道: “小伙子,你可算来了,杜姑娘的好多明信片啊信啊快递啊都留在我们物业哪儿了,正好今天你来了,给你,你转交给她吧。” 慕阳接了过来,点了点头,大概翻了翻信封,空白的,什么也没写,他正欲开口致谢,只听物业阿姨往里看了看,开口道: “这杜姑娘以后是不回来住了么?” 慕阳愣了下,低眉看着一脸认真的物业阿姨,问道: “嗯?不是啊,前几天来人修水管才不回来住的。” 物业阿姨明显也迟疑了下,挠了挠头,眼珠向右上转了转,仔细回想道: “有人来修水管么?这几天?我怎么没注意到?” 慕阳拿着信封的手明显一僵,回身看了眼里面的卫生间和自己刚刚挪动的沙发,转过脸,将信将疑地说道: “前几天她家发大水,说是地板都淹了,没有么?应该是您没看到吧。” 物业阿姨连连摇头,撇了撇嘴,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发大水?她没跟物业讲过……好,也许是我没看到吧。” 说完,物业阿姨就走了。 慕阳站在那里,里面的门半开着,房间内部分桌台上已经落上了灰,他呆在那里太安静了,似乎都能看见尘埃转着圈从空气中落到地上。 杜晓童,还是瞒了他什么吧。 …… “慕阳,你来了。” 慕阳从电梯上下来时,正好看见顾霆深站在那里,面对几个从未见过面的同志,想想应该是检察组的人到了。 其实他自己明白,省厅有意愿调他走,这次来人很有可能是专门来对他进行审查,如果选择省厅的工作,他可以在以后有更多的时间陪家人,但这就意味着他需要舍弃他最喜欢的工作。 检察组的同志看到了他来,上前跟他握了手,为首的男子笑了笑,开口道: “慕大组长,久仰大名。” 慕阳从刚才微微有些出神中缓了过来,伸出握住了他的手,点头道: “您好……” 话音未落,手机突然不合时宜的嗡嗡响了起来,在大家的注视下,慕阳不好意思地赶忙准备掏出来摁掉,却在看到屏幕的那一刻,凝了凝眉,致歉道: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说罢,往远处走了几步。 步幅迈的很大,三步并作两步似的往边上一站,急忙点开了杜晓童的电话。 “晓童——” 慕阳的嗓音因为尽力压抑着,稍显有些颤抖。 顾霆深站在那里,看着慕阳的背影,发现他的身体语言在短短几秒内发现了急剧的变化,他的肩膀从整体的上浮变得越压越低,似乎接受了什么难以接受的震惊消息。 挂断电话之后,立刻不管不顾地朝电梯间走去,摁了下电梯下行,发现太慢,飞速朝楼梯间走去。 完全不顾身后还在等他回去的检察组同志。 顾霆深不知发生了什么,立刻追了上去,在楼梯间门关闭的前一秒,撑住了它,问道: “怎么了?” 慕阳停都没有停,顺着楼梯往下跑去,仰头看了顾霆深一眼,嗓音虽颤抖着,却因为内心的无法平息变得大声了起来: “晓童出事了!” 54 俯视顾霆深的角度 顾霆深微微皱了下眉,转身看了眼站在那里不明所以,远远看着他们的检察组人员们,向戚语馨招了招手,说道: “语馨,慕阳那边出了点急事,你先跟检察组同志们接洽。” 说完,转身就朝楼下走去。 陆央央今天又迟到了。 又睡……过了。 打车,睡眼朦胧的刚到警队大院门口准备下车,老远就看有人边挥手边朝这边跑来,看清来人是慕阳和顾霆深一先一后,火急火燎,吓了自己一跳。 “等一下!出租车!” 慕阳喊着,面上的表情急切极了,似乎连去开车都觉得浪费时间,必须要赶紧过去。 陆央央还在后座上没来得及给钱下车,慕阳和顾霆深就上来了,慕阳看了她一眼,直接跟师傅报了个地址。 师傅迟疑地看了后视镜中的陆央央一眼,还没待开口问这位客人下不下车,只听顾霆深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不用下车,直接走。” 陆央央还处于一脸懵的状态,她刚掏出来的车费还僵在半空中,身子前倾着准备从车上爬下去的姿势。 师傅也是个厉害的人,一看这是有急事啊!立刻踩了一脚油门,陆央央还侧着半个身子,惯性作用下,整个人猛地往后一靠,直接摔到了同样坐在后座的顾霆深的身上。 “诶呦我的妈!” 陆央央觉得撞到后坐垫都比撞到顾霆深身上强,像是直接磕在了一堵坚硬的墙上,铬得她呲牙咧嘴的倒吸了口冷气。 接下来不知道是老天在玩她还是什么,师傅熊熊燃起的车魂就被前面的红绿灯直接给拦住了。 又是一脚很猛的刹车。 陆央央还没从刚才的姿势爬回自己的位置上,就又一个神龙摆尾,可能要从他身上直接滚到放脚的地上…… 如果卡在那里和后座之间…… 这个画面…… 闭着眼睛,却只感受到了那股子惯性力的前劲儿,整个人还稳稳地呆在后座上。 准确的说…… 是还稳稳地坐在顾霆深的大腿上。 他的手因为要维持她的平衡,放在了陆央央的腰间,她与他对视的那一秒,立刻就松开了,轻咳了一声,将目光挪开,没有说一句话。 陆央央,讲真,那一瞬间,她脑海里想的东西,有点跳脱。 这是她第一次,以俯视顾霆深的角度,而且还这么近,看着他。 她的双手放在他脖子上,整个人以一种扭曲但不古怪的姿势停在,哦,是坐在他身上。 为什么她觉得,刚才顾霆深抬头看她之后,再扭过脸去的表情,看起来那么……傲娇呢?! 睫毛随着眼睛一眨一眨地,陆央央就在那短短的几秒之内,看着他,突然勾了勾嘴角,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赶紧从他身上下来,一副心满意足地样子往边上一靠,开口跟师傅说道: “师傅啊,你以前开方程式的吧?这车技太牛了!” 前座师傅嘿嘿一笑,回复道: “嘿嘿,姑娘,坐稳啦!” 陆央央满眼笑意地偷偷瞟了顾霆深一眼,他此时看着窗外,表情依旧是平日里的万里冰封,但…… 但陆央央不知为何,总觉得,像是冰山被阳光融化掉了小小的一角。 嘻嘻。 …… 这种莫名有些小愉快的心情,却在真正见到慕阳去见的人时,完全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了。 江颖柔此时眼睛红红地,手里攥着杜晓童的手机,一只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抵在下巴上,站在原地,左顾右盼,终于在看到慕阳下车后,上前一步,说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颖柔的公寓是非常美式化的那种,直接开门就是街道,她打开两层防盗门,慕阳直接走了进去,看着一地的酒瓶,问道: “你给她喝酒了?” 江颖柔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我放在酒柜里的,出门给她取东西的时候,她还睡着,回来就成这样了。” 陆央央站在后面,好像隐约有点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没待开口,只听江颖柔将手捂在脸上,隐约带了点哭腔,说道: “我回来一看成这样了,就出去找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就给你打电话了,都怪我是不是,昨晚她来,看心情不太好,我就给她倒了一杯,忘了给酒柜上锁……我的天,都怪我。” 慕阳神色紧张了一下,上前一把抓住了江颖柔的肩膀,语气因为着急而有些重地问道: “你周围都找过了?!” 因为摇晃地力度有些大,有几封白色的信封从他的外套里掉了出来,陆央央赶忙弯下身子去捡,此时只见顾霆深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了慕阳的手,眉头微微皱了皱,示意他动作太大了,语调平静道: “你冷静下。” 前一天的担忧好不容易结束,如今又再填一重,慕阳实在无法冷静,他看着顾霆深,面色此时很不好看,微微有些发青道: “我怎么冷静?!她是醉着酒跑出去的啊!她最近总感觉特别不对劲,这怎么能让我不担心!” 顾霆深看了一眼地上的酒瓶,又回身看了下门,看着此刻眼圈发红的江颖柔,问道: “她昨晚来的时候穿的什么鞋?” 江颖柔明显还没从刚才的自责情绪中缓过来,神情很是难过,被顾霆深这么一问,仔细想了想,开口道: “高跟鞋。” 顾霆深看着慕阳,凝了凝眉,说道: “她不会醉到失去意识,酒的度数不高,小脑控制身体平衡,如果她能踩上高跟鞋,打开一道防盗门一道普通门的三个门锁,至少证明她意识是清醒的。” 慕阳稍稍顿了顿,缓缓放开了抓住江颖柔的手,长长叹了一口气,扭身就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去附近问问!” 陆央央正在心里想着这杜晓童怎么这么麻烦,看慕阳这意思是要去找她,想起自己刚刚捡起从他兜里甩出来的那几封信,伸手就想递给慕阳,却突然发现信封不知何时被冲破了一个角,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手往上一提,那脆弱的纸信封完全从侧边裂开来,里面的东西掉在了地上,陆央央一声慕阳已经叫了出口,回头看她的却是顾霆深。 他眯了眯眼,看着伸手就要捡,微微上前一步,低眉好好看了一眼,出声制止道: “等等。” 陆央央险些整个人栽倒在地上,扶了扶自己的膝盖,蹲在那里,一脸无辜地看着顾霆深,眨了眨眼,问道: “怎么了嘛?!” 顾霆深却没有回复她,也是蹲下了身子,从兜里拿出白手套,是的,陆央央知道的,他们A组好像……人手都会备着一副,上次戚语馨掏出来时,她还很惊讶,这次…… 已经习惯了。 顾霆深没有戴上手套,只是用手隔着它捻起地上那张照片,陆央央这时才仔细看了眼上面是什么。 头? 准确的说,是一个男人的后脑勺。 好奇怪。这是什么东西? 信封上写着杜晓童的名字,谁寄这种东西给她? 刚刚想,也许是她人实在太那个啥,下一秒,顾霆深轻轻一翻腕,将刚才倒扣在地上的照片背面转了过来。 这一刻,陆央央觉得有些诡异。 结合那正面的图片,再读后面这行话,真的很奇怪。 顾霆深的眸光正好和她撞上,二人似乎各有所想,但有一个感觉,是两人此时都有的。 慕阳和江颖柔都已经跑出去找人了,此刻只有他们两人在这里,陆央央做了一个下咽的动作,给自己顺了顺气,伸手将剩下的白色信封拿了出来,递给了顾霆深,缓缓说道: “要不……这几个也打开看看算了?” 顾霆深起身,顺手将陆央央扶了起来,神色严肃了起来,戴上白手套,开始拆信封,一边拆,一边说道: “去把慕阳找回来。” 陆央央觉得自己刚才是被顾霆深捞起来的……连连点头,拔腿就往门外跑去。 顾霆深即使戴着手套,动作的力度也控制地刚刚好,信封几乎是沿着本来就有的痕迹一点点撕开的。 撕开后,拇指和中指分别拿住信封的两边,稍稍一压,照片直接从里面掉了出来,正好落在他手上。 低眉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和字迹,原本冷峻的神色又严肃了几分。 …… 陆央央出来,左看右看,不知道慕阳在哪里,看到刚才那个照片,心里总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安,下意识就开始往前跑,结果一个没注意,直接撞倒了正在晨跑的人。 “对不起啊对不起!” 陆央央揉了揉自己,赶忙把人家扶了起来,连连道歉,这边的道歉吸引了从那边店家走出来的慕阳,慕阳看到陆央央,隔着马路挥了挥手,说道: “央央!这里!” 陆央央再三低头道歉后,跑了过去,慕阳此刻不知是因为急切还是别的原因,额间已经有了薄汗冒出,他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赶忙问道: “晓童回来了?!” 陆央央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她没有回来,但你赶快跟我来,我和顾霆深发现了些东西你得看看!” 慕阳看她神色认真,点了点头,就准备和她朝刚才江颖柔的房子走去,刚走了两步,陆央央突然在马路对面看到了顾霆深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她朝他挥了挥手,隔着马路喊道: “顾霆深!这里啊!” 不知他是不是没有听到,径直地在那边走着,陆央央没有多想,直接朝街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再次喊道: “喂!” 顾霆深听到了她的声音,朝马路这边走了过来,陆央央不知自己怎么想的,朝他跑了过去。 刚刚迈了两步,突然想起自己这是在马路上,绝对不能乱跑,下意识就往回退了一步,谁知这时,极其响的鸣笛声伴随着车从面前的呼啸而过,陆央央倒吸了口冷气,吓得鸡皮疙瘩都从后背蹿了出来。 她脸都吓白了,正庆幸自己退了一步,却就在车子过去后的那一秒,直接看见了顾霆深的脸。 他此刻站在那里,跟她隔着车道的距离,看着她。 那一瞬间,陆央央以为自己看岔眼了。 因为如果不是看错,那将是她第一次,在顾霆深那副波澜不惊的深邃眸眼里,看到了有恐惧的神情。 55 情非得已撒个谎 还没待反应过来,顾霆深上前,一把将她拽到了路边,陆央央那一瞬间以为自己悬空了,站定在那里,抬眼一脸茫然的看着顾霆深,顿了顿,说道: “你……” 话音还没落,只见顾霆深此刻低眉看着她,眉头紧锁着,语气稍稍重了些,带着他独有的低沉嗓音,开口斥责: “不要命了?” 陆央央眨巴了眨巴眼睛,看着他,此刻语气不似平日那般平淡了,她还有点不习惯,缓了缓,说道: “我不是看见你……我不是往回退了一步嘛!” 顾霆深眉眼之间隐约有了愠色,陆央央第一次瞧见他这种神情,想想自己刚才确实太危险了,不得不服软,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糯糯地开口,嬉皮笑脸道: “我错了哈,你不要生气了……” 顾霆深扫了她一眼,目光挪向了别处,语调又恢复了平日的平稳,说道: “作为你的直接负责人,你出事我负责……下次注意。” 陆央央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一个“yessir”的动作,靠了个脚,开口道: “没有下次!我保证!” 顾霆深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嗓子里发出了特别轻的一声“哼”,陆央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一秒,他已经走到了慕阳跟前。 慕阳此时精神状态明显有点恍惚,他看着顾霆深,像在自言自语样,说道: “她……既然你说没醉,应该没什么事吧……” 让他感觉不好的是,陆央央平日阳光满面地神情里,出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顾霆深神色本就沉到了冰点,伸手将白色信封递了出来。 慕阳神色一凛,他差点忘了这件事,伸手接过来,脑子一热,下意识就想打开,顾霆深却制止了他,说道: “最好不要直接接触它。” 慕阳闻言,愣了愣,从兜里拿出白手套时,心里却有种极其强烈的不好预感。 只有证物,才不可以直接接触。 当他拿出里面的照片,看到那行字的那一刻,整个人有种被推到大海里,手脚还被束缚住的感觉,似乎是噩梦成真一般。 眼睛瞪得极大,语句都断断续续起来,说道: “这……” 顾霆深凝了凝眉,似在说一个很沉重的事实,开口道: “我们有理由怀疑……” 慕阳不可置信地倒退了几步,他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杜晓童一直不愿跟他讲的是这件事? 他不知道。 那照片纸张的后面,蓝色的墨水,字迹歪歪扭扭地,字行的末尾,那个标点,更是用力十足,似乎都要穿破纸背,上面写着: 为什么你看不到我! 慕阳心里开始颤抖起来,套出另一张照片,背面同样写着字,一样的字迹,一样的墨色,一样的,给人扑面而来感的愤怒气息: 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照片上是一个肩头,只有一个肩头,身体的一部分,其余地方没有照出来。 还有小腿,大腿,后背的照片,一张张被慕阳用颤抖的手从信封里取出来。 你会后悔的! 看看我!好好看看我! 越看,慕阳心里越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陆央央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张照片背后的话语,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看到最后一张照片时,愣了下神,下意识感叹道: “我的天……跟踪狂……” 照片上,杜晓童穿着高跟鞋,一身为约会打扮好的装束,挽着慕阳,似乎是刚刚下班跟他一起离开的样子。 陆央央的话此时说出口,像是打破了一面镜子,有什么东西哗啦啦地碎了满地,慕阳的呼吸浓重了起来,在尽力让自己不要慌乱,抬眼看着顾霆深,语调维持稳定,张开嘴,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只是瞪大眼睛,呼吸着。 “如果……她一直在被跟踪,喝了酒,情绪又那么不稳定……会不会……” 顾霆深眉头一皱,扶了下他的肩膀,开口道: “我刚才已经让语馨准备立案了,这件事,会由我们直接负责。” 他的反应是很迅速的,几乎是看到这熟悉的跟踪狂标准行为模式,就给戚语馨打了电话。 慕阳点了点头,眼神开始乱了,脚步往前虚浮了几步,赶忙掏出手机,说道: “对,你做得对,赶紧让语馨他们兵分几路,去查她的经纪公司,公寓,还有酒店周围的录像。还有监控,附近派出所在哪里!我要去看看监控!” 说罢,就准备走,顾霆深却一把拦住了他,点头,语调沉重道: “我已经安排他们去做了,你……” 话音未落,江颖柔突然从前面那家铺子探出身子来,朝这边的三人招了招手,说道: “这里!老板说看到她了!” 慕阳愣了下神,立刻跑了过去,顾霆深和陆央央紧随其后,江颖柔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个拐角,说道: “我拿照片出来给老板看了,他在街这边看不清脸,但说是身形差不多的,穿着高跟鞋朝那边走了。” 慕阳往她指的方向大概看了一眼,赶忙准备过去看看,江颖柔看他脸色不太好看,从刚才老板的描述中,她知道杜晓童是意识清醒的,这让她放下了点心。 陆央央怕慕阳现在冲动,过街出她刚才出的危险,赶忙跟了上去,江颖柔看他俩已经跑过了马路,正准备也往那个方向走走,顾霆深却拦住了她,问道: “昨晚,她到你家时,有没有说为什么会来?” 江颖柔愣了下,看着顾霆深,仔细想了想,说道: “没有啊……”说罢,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场景,继续说道: “不过,她好像提到了什么白玫瑰的事,但我再问她,她就不说了……到底怎么了?” 顾霆深点了点头,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 “先过去吧。” …… 慕阳跑得快,已经过去看了,陆央央跟在后面,刚准备再提一口气追上去,不知为何腿软了一下,在人流中这么一弯很是突兀,她赶忙稳住。 速度刚刚加起来,突然伸出一只手挡在了身前,穿橘红色衣服的人正在分发传单: “欢迎您来支持我们的旧衣捐赠活动!” 陆央央随手接了过来,刚想回复一句自己不是住在这附近的,却想起她可能一上午都在这里分发传单,问道: “诶,姑娘,问你一下,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女的,穿高跟鞋,高高瘦瘦的,从这里经过?” 橘衣服的姑娘仔细想了想,说道: “没有诶,我也是才来这边的接班的。” 陆央央点了点头,知道自己这么问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道了声谢,赶紧往慕阳刚才跑去的方向赶了过去。 这是一个T字型的连接两条主干道的中间区域,像是周边两栋楼之间遗留出的一条过道。 地上的沙石和墙壁上的涂鸦,更是让阳光遮住的这里显得格外阴凉。 应该是经常有车要从这里直接插到那边马路上,陆央央本来走到中间,看没有慕阳的影子,以为他已经到了路那头去了。 身后的车子一鸣笛,她吓了一跳,赶紧闪身进了那个T字的下半部分,车子碾压地上石子的声音在窄小的区域显得格外清晰,她回身看了眼自己此刻身处的死角区域,等待那辆车过去。 但此刻,车却不知为何停在了那里,将陆央央的出口堵住了,她估摸着是那边暂时过不去,于是就在原地踢了踢石子,等着。 这里有几个垃圾箱,和随意堆叠的纸箱子,一个大大的旧衣回收的那种橘红色箱子,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果蔬烂掉的味道。 这个地方的两道墙高极了,陆央央心想,幸好她没有幽闭空间恐惧症,虽然这里比较暗,但好歹自己马上就能出去。 谁知,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传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声响。 在安静的地方,有人突然打个嗝都能吓到陆央央,更别提…… 现在了。 陆央央背后突然有点发凉,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现出了些不好的东西,好像空气中隐约混合的味道,让她想到了什么…… 一步步靠近那个垃圾箱,腐烂的味道越来越重,陆央央的脚步似粘到了地上,不知伸手,还是不伸手。 此刻,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在这阳光无法涉及的地方,陆央央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将垃圾箱的盖子掀开了来—— 一只浑身脏乱的野猫突然从里面蹿了出来,“喵呜”的凄厉一声,就迅速跑走了。 陆央央被野猫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一股浓重的味道从其中直窜入鼻,她还没来得及看,就被那股味道恶心的开始弯腰干呕起来。 正欲抬眼,突然感觉背上被人一点,吓得她差点没跪在地上,回身有了一个下意识防御的动作,挥着巴掌就往后打去。 手腕被顾霆深一把扣住了,他看着她,往那垃圾箱里瞄了一眼,松开问道: “你在做什么?” 陆央央表情都被熏的扭曲了,刚才的干呕反应让她眼泪都流了出来,她眯着眼睛看着顾霆深,双眼泪汪汪地一指那垃圾箱,说道: “里面有声音,我就打开看了看,窜出来只野猫,吓死我了,是不是——” 话音未落,顾霆深将她拉离了这个暗巷,离那个味道远了点,才开口道: “有只死猫,估计是不小心关进去的。” 陆央央解放了鼻子,长呼了口气,却一下子没忍住,眼前一白,转身扶墙就开始吐…… 她……虽然是背对着他,但还是…… 当着顾霆深面…… 吐了…… 她吐了...... 完了,自己仅剩的一滴滴形象彻底毁干净了。 讲真,她此刻扶着墙,不是很想回头。 她就算脸皮再厚,也知道这次自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低着眉,缓缓旋转过来,一直不敢把头抬起来看他此刻的表情,顾霆深这人卫生习惯很好,从他家的整洁程度就可以看出来,现在抬眼,估摸着应该会看到标准的顾氏嫌弃…… 可她还没待开口,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张白白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巾就递到了她此时低垂着的眼前。 下意识抬起头来,顾霆深此时眼里却没有任何她预想的那些情绪,像是湿地的湖泊,虽然深邃,但是澄澈,格外干净。 他的眼神从来没有说过谎,只是单单纯纯,给她递了张纸巾而已。 语调比平日里,虽然依旧低沉,却不似平日的波澜不惊,他凝眉低首看了看陆央央,开口道: “好些了?” 陆央央看着他,一时失了神。 她只是缓缓点了点头,还是靠在墙边,头脑还有些发热,胃里依然有些翻滚着。 远处的慕阳和江颖柔好像在叫着他,陆央央缓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你先过去吧,我……我缓一会儿。” “腿软?” 顾霆深挑眉看了看她那只还扶着墙的手,说道。 陆央央还没待回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伸了过来,停在了她面前不远处的位置。 深邃的眼眸瞧着她,依然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陆央央怔忪了一下,但下一秒,几乎想也没有想,她就把自己的手交了出去,任由他牵着她,一步步走出了暗巷。 陆央央知道,他只是绅士地提供帮助罢了。 但这一瞬间,她其实撒了个小谎。 她根本没有腿软。 她是…… 实在太喜欢他了。 ———————————— 作者的话: 哈哈哈哈我昀汉三又杀回来了,感谢下你们的支持哈!! 推荐票今天破1000了,感谢宝宝们每天看文还不忘了投票,超开心! 最后,感谢下今日打赏的小宇宙1.0谢谢你哈~ 56 短期内的压抑 陆央央颓唐地往后撤了几步,眼里的震惊和难过自责是几乎要夺眶而出的,她还处在一种难以置信的状态中。 再次抬眼,看着此刻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顾霆深,想开口,却连话好像都说不利索,她的手在颤抖着,像被打捞上岸的鱼,拼命呼吸,却没有缓解一分一毫的窒息感。 她惊讶地看着他们,尤其是看着眸色深深的顾霆深,说道: “也就是说……我明明……” …… 几个小时前。 “你是几点从家出门去酒店帮她取东西的?” 顾霆深看着终于有点反应过来事态严重性的江颖柔,沉声问道。 “七点左右……我晚上喝了酒一般第二天早上起来都很早,我记得我起来的时候她的房门还关着,门口鞋还在,应该是还在家里的。” 此刻,顾霆深为了不浪费时间,避免万一情况的发生,决定先回警队大楼这边,去找信息技术部的同志调出沿途监控,看看有没有立案侦查的必要。 陆央央跟在他身边,带着江颖柔回到了A组,回答完了这个问题,顾霆深点了点头,说道: “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 江颖柔却一下子站了起来,向上捋了捋垂落的衣服,急切地说道: “我怎么能在这里干坐着呢,晓童出了事,我可以帮忙找她!” 还没待顾霆深开口,陆央央先说道: “你别急,我们先上去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出了事,找,慕阳还在那里找,你要想帮忙,等下我们一起开车再过去。” 顾霆深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就朝楼上走去。 陆央央紧跟其后,她从来没有去过信息技术部,没有见过警匪大片里,警察看着那大屏幕指挥的地方。 当然,这些都是外话,她也想知道,杜晓童到底发生了什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上来时,屏幕上已经找出了七点到八点的录像。 顾霆深跟信息技术员点头示意,再次拿出了杜晓童的照片,跟周围站着的另几位A组的警员说道: “看清画面里是否出现了这个女人,记住她的特征。” 陆央央也跟着点了点头,她也会投入这个过程。 看了看站在她斜前方,抱臂凝神开始观看快放监控录像的顾霆深的侧脸,她微微出了下神。 想帮忙,并不仅仅是为了慕阳。 陆央央低低叹了口气,像是想赶紧把她的小私心的尾巴藏进箱子里,轻轻晃了晃头,凝神从新看着屏幕上的监控。 “等等!” 很快,一位警员开口,他看到了离江颖柔家最近的,捕捉到第一个杜晓童的身影。 顾霆深微微眯了眯眼,辨认了下,朝坐在那里回身看他的技术员说道: “下一个监控在什么位置,时间是七点三十四分左右。” 信息员技术娴熟地同时调出了几个画面,是这个路段的接下来几个监控。 顾霆深回想了下今天自己看到的地理位置,指了指其中一个画面,说道: “这个。” 放大后,好多人的眼睛就那么死死盯着大屏幕。 果然,几分钟后,杜晓童踩着高跟鞋的身影再次入镜,她的步伐还不算虚浮,整个人看起来也走的是直线。 从画面来看,她很清楚自己要去哪里。 这段录像,画面内的背景是三家商铺,杜晓童马上要出画时,信息技术员扭过头刚想询问要切哪个,只见顾霆深的眸色突然似有什么寒光闪过,他的手抚上了上唇,摩挲了一下,紧紧盯着什么,开口道: “倒回去。” 陆央央愣了一下,她刚才目不转睛地盯着杜晓童走过,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眨了眨眼睛,凝神屏息地看着屏幕。 画面倒回,里面所有人都在往后倒退着,此时是七点多,路上有不少行人,几家店铺也是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接下来,顾霆深朝画面某个方向一指,开口说道: “放大。” 画面被放大,一个男人在那里低头玩着手机,站在一家商店的门口,杜晓童走过时,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让她过去。 接下来,朝杜晓童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但直到杜晓童走出这个画面,他依然还是站在那里,玩着手机而已。 陆央央不解地挠了挠头,看周围几名A组组员已经一副了然的表情,她还没反应过来。 ……果然不是专业的。 顾霆深似乎确定了什么,开口说道: “还是这个监控,继续播放,主要观察这个男的的动向。” 陆央央看着,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那个男的还是站在那里啊,有什么可疑的? 结果下一秒,她就懂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迹象让顾霆深看出来这个男的有问题,但是接下来那个男的左右张望了下,朝刚才杜晓童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顺手将手机揣进了兜里。 为了印证他的猜测,顾霆深凝眉继续指挥道: “接下来,找刚才对应时间内,所有杜晓童和该男子出现的画面。” 正当话音落下,玻璃门被推开,戚语馨不知何时从杜晓童的经纪公司调查回来了,但她此时,脸上的神色很是凝重,像是有什么急事,一定要跟顾霆深汇报的样子。 顾霆深朝她点了点头,又交待了一两句,就走了出去,陆央央觉得自己在这帮火眼金睛面前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干脆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怎么样?” “没有,没在经纪公司。不过……我发现有件事很奇怪。” 戚语馨抿了抿唇,严肃道: “他们公司最近不是发生了艺人杨雪落的自杀案吗,我出示警察身份时,他们有些不是很配合我的询问。这还不是关键……” 戚语馨顿了顿,想起了自己看到的场景,继续说道: “就在我刚刚准备离开时,遇到了几个熟人。” “熟人?” “是,杨雪落那个案子,不是专案组在查么,按理说,问的问题应该都是和案件相关的,但我走的时候,刚刚好听到他们问的人……是杜晓童。” 顾霆深微微皱了下眉,还没待开口,看到了陆央央正好意味深长地看了戚语馨一眼,心下了然她俩可能知道什么情况,看着陆央央,像是等待她出声的样子。 陆央央当然看懂了戚语馨的眼神中的迟疑,但这个时候,人都丢了,这件事既然是杜晓童自己做的,迟早都会被查出来,伤慕阳心也没办法了。 戚语馨也是明白大局的人,她咬了咬唇,开口轻声道: “其实……之前我看到过……杜晓童她……” 陆央央看她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的样子,摆了摆手,反正她脸皮厚,直接接过了话茬,看着顾霆深,一点也不扭捏地说道: “杜晓童为了角色……” 谁知,她的话却缓缓没了下文,慕阳的名字刚刚出口, 她就看到了名字的主人,就站在不远处那里,一副颓唐疲惫的表情。 陆央央及时闭上了嘴,慕阳一步步朝他们走来,神色却十分凝重,他叹了口气,看了顾霆深一眼,说道: “刚才……专案组的人给我打电话了,问我晓童的下落。” 顾霆深当然已经从陆央央的话中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他缓缓伸手,扶了扶慕阳的肩,没有开口,只听他继续说道: “说是……他们调查到了一个制片人那里,有了他写的名单……经纪公司涉嫌性交易,而晓童……” 慕阳的话终止在那里,他此刻心情很复杂。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愈发愈觉得自己好像从未……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陆央央知道慕阳经受着什么样的打击,那些连环杀人犯的家属很多当得知自己的另一半杀了多少人,以什么手段杀人之后,都是难以置信的。 当然,这安慰的话她知道不能说出口。 顾霆深轻咳了一声,看着慕阳,神色凝重道: “当务之急,先把人找到。” 而时间掐的正好,里面的一位A组组员跑了出来,从玻璃门内探出半个身子,开口道: “慕队?深哥,杜晓童的身影在那个男的跟上去之后的监控画面中就不见了。刚才让技术员弄了人脸识别,那个男的有盗窃的前科,叫陈威。” “现在人在哪儿?” “通讯基站捕捉到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远往路2号附近。” 戚语馨闻言一凌,甩头看向顾霆深,说道: “2号?经纪公司就在远往路1号!” 看来杜晓童的失踪,跟她的经纪公司有关? 陆央央心想道,此时正听顾霆深低眉看了眼表,抬首跟语馨说道: “找两个人,把他带回来,协助调查。” “我去吧!” 顾霆深眉头一皱,伸手拦住了慕阳,这几日他的情绪经历了太多跌宕起伏,加上杜晓童有嫌疑涉及性交易的事更是让她的失踪雪上加霜,他理解慕阳急切的心情,但检察组还在,为了他自己,作为案件的利害关系人,最好不要参与调查。 慕阳回身看着顾霆深,长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很是沉重,他眸光向下沉了一沉,开口道: “霆深,我知道你在为我着想,从开始部署行动到调查,都是你一个人在替我完成……让我去吧,我现在得忙起来,不然……” 不然,他迟早会被拖垮的。 顾霆深的眸色深邃了一下,缓缓松开了拦住慕阳的手,他和戚语馨一先一后的离开了,陆央央这时才开口道: “让他去……真的没关系么?” 顾霆深缓缓眨了眨眼,转身往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似叹息似的淡淡开口道: “现在看来……是没关系的吧。” 陆央央站在原地,看着顾霆深的背影,几乎是本能,就从他刚才那句话中体会到了他此刻的情绪。 她的神色也黯淡了下来,开口道: “你很担心他短期内这么压抑,回头可能撑不住对不对……” 顾霆深的脚步顿了顿,高大的背影就在陆央央面前停下了,他略微低了下头,紧接着,抬脚就往里走去,没有再说一句话。 就是这个停顿。 看得陆央央突然有些心疼。 57 细节怪物顾霆深 陈威是一路被扭到A组的审讯室的,刚下电梯,就被慕阳压着,别想扭回头,边喊着,劣质的皮衣发出摩擦的声响,却早就被他喊冤的声音盖过: “你们这是冤枉好人!!我要向你们的上级告状!!” 慕阳不屑地哼了一声,将他交给了小陈他们,远处检察组的同志被这动静吸引了,只是看过来,没有别的行为。 很多人都被这动静吸引了,纷纷探出身子来看着。 戚语馨像拍手上的灰一样拍了拍,开口道: “还好人?!那你刚才一见到我们跑什么?!” 陈威舌头一打结,一时间语塞,卡了卡,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大了,胡扯道: “我我我我我那是,下,下,下意识动作。” 顾霆深刚刚去确认了监控,确实在陈威跟上杜晓童后,再也不见了她的踪影,但当他看到刚才这一幕,眉头蹙了蹙,站在那里,不发一语。 站在他身旁的陆央央伸手戳了他一下,又跳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叫道: “喂喂喂,想什么呢?他们在叫你过去啊。” 顾霆深偏头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暂时将自己的那个想法压了下来,抬步走去。 既然陈威是见过杜晓童的,那么无论他是否跟她的失踪有关,都可以获得更多关于她下落的信息。 陆央央乖乖地站进了审讯室隔壁的观察室,慕阳此刻就站在她身旁,抱着双臂,看着落座的顾霆深和已经打开本子准备记录的戚语馨。 陈威不屑地抱起双臂,嘴里骂骂咧咧了几句,坐在椅子上,一副老子不爽的样子。 戚语馨咳嗽了一声,把电脑上关于他那段的监控画面放了出来,就那么短短一小段,播完后,问道: “说吧,你为什么跟着人家?” 陈威扫了电脑屏幕一眼,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坐在那里默不作声的顾霆深身上,感觉后背一凉,赶紧挪开,看着戚语馨,说道: “谁跟她了?!这街道又不是只可以往一个方向走!” 话音刚落,突然往椅子上缩了一下,原来是顾霆深伸手,拿了个桌上的资料而已。 只是随手翻了翻,陈威紧张地吞了口吐沫,手开始揉搓起来。 陆央央看到这儿想乐,她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怕顾霆深的人。 陈威看顾霆深半天不开口,有些坐不住了,一拍桌子,激动地站起来: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跟踪她的?!” “坐下!” 戚语馨厉声,瞪了他一眼,顾霆深只是抬眸,看着他,此刻站在那里,然后,也站了起来。 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推了过去,嗓音淡淡道: “喝水。” 陈威下意识接了过去,递到嘴边才发现自己为什么要乖乖听顾霆深的话啊?! 将纸杯往桌上一放,有些水撒了出来,他再次喊叫道: “你们这是逼迫我认罪!我,我,我要……” 自己的话音未落,陈威就意识到自己没钱请律师,声音软了下来。 顾霆深眸光一闪,直直地盯着陈威的眼睛,看了眼表,是不想再浪费时间的样子,低沉的嗓音带着权威的力量感,淡淡道: “你想知道我们为什么怀疑你?你是左撇子吧,刚才接过水杯时,我看你是。” 站在观察室的陆央央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她也想知道是怎么锁定他的。 陈威愣了愣,看了眼自己的左手,开口继续争辩道: “左撇子怎么了?!我……” 只听顾霆深继续说道: “在她走过时,你一开始是用左手在玩手机,看了她一眼后,换成了右手单手,手机是大屏,用非惯用手,单手操作那么久,还是在机械重复一个点按动作……还要我继续说下去么?” 陈威的神色变了变,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光开始无所适从地左右摇摆着,他定了定心神,却丝毫没有作用,为了显得自己没那么气短,开始喊道: “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我没有!反正我没有跟杜……” 话音未落,顾霆深鹰眸一凛,立刻开口道: “你是怎么知道她姓杜的?” 他们刚才开始,没有一个人提过杜晓童的名字,戚语馨和慕阳都是老行家了,把他带来时也只是给他看了照片而已。 陈威明显舌头一滞,差点咬到自己,颓唐地闭了下眼睛,不再说话。 观察室的陆央央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笨的贼……心下刚刚松了口气,觉得可能杜晓童的下落应该有答案了,这时却看顾霆深没再问下去,抬脚就准备走出了审讯室。 陆央央先一步开门出去,准备迎上他,却在开门后看到了站在审讯室门口饮水机旁边接水的江颖柔,江颖柔看到她突然打开门,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顾霆深刚刚开门走了出来,眸光淡淡略过江颖柔,落到了陆央央的身上,看着她,问道: “慕阳呢?” 陆央央回身朝观察室努了努嘴,说道:“在里面,看审讯呢。” 顾霆深抬脚进去,陆央央刚准备跟着一起,江颖柔叫住了她,问道: “陆小姐,有晓童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啊。” 陆央央点了点头,知道她此刻心里一定也不好受,毕竟杜晓童是在她家喝了酒然后消失的。 顾霆深刚刚进来,目不转睛盯着里面的慕阳叹了口气,开口道: “不是他对吧?” 顾霆深点了点头,从刚才起,陈威的话语和行为,都显示了他的智力水平不足以一人完成带走杜晓童的行动。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四肢,上臂很细,不像是照片中的人的肢体,他不是跟踪杜晓童的人。” 说罢,将资料往桌上一放,看着里面,神色凝重道: “但是,他很有可能是最后见到她的人。” 可此刻审讯室内依然鸦雀无声,戚语馨遵从顾霆深的指示,将他干晒在那里,等待他自己的防线瓦解。 …… 果不其然,几分钟死一般的寂静后,陈威缓缓眨了眨眼睛,开口的语气已经软了许多,说道: “公司让我去看着她……不要做错事,仅此而已。” “做错什么事?” 陈威低着头,手指一下下点着自己坐的椅子,小声说道: “不能找记者,警察,我只是保证这些就够了,我没有对她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杜晓童今日上午是想去报警?” 陈威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有人说有这个可能。” “有人?谁?” “这个我不知道……我是只接到了电话,告诉我她在哪儿,让我去盯着。” 戚语馨微微侧脸看了下身后,虽然双面镜中只有她自己的身影,但这个意思是在询问另一个房间内的顾霆深。 顾霆深朝设备开口道: “问他几点接到的电话?” 戚语馨问出声,陈威挑眉仔细想了想,表情一下子因为很努力地在想而扭曲了起来,他挠了挠头,说道: “好像是……七点多?” “到底几点,七点多一点是多少,七点十分,七点十五?” 戚语馨白了他一眼,说道。 “那个,七点没到十分接到的。那个杜晓童我最后看她就是拐进了一个巷子,再跟过去的时候没看见人了,当时估摸着是坐车走了,就回了公司。” 顾霆深眸光中似有燧石打火的光闪过,捕捉到了什么脑海里突然窜出来的想法,T字口那里,没有直接对着的监控,杜晓童经过那段路去了哪里,是否在出租车横插过去时上了车,都是急需查明的问题。 慕阳刚刚已经去了现场,警犬的作用可能不会很大,那段路经常有人和车横插过去,又有垃圾等混杂着气味,能找到她的路线当然最好,但他此时不能把大头压在这里。 顾霆深闭上了眼,似在脑海里绘制他自己的思维导图,陆央央不敢出声打扰,只能看着他,睫毛微微颤抖着。 屋子内此刻安静极了。 突然,顾霆深的声音响起,像是心里已经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转过脸,看着屏息期待的陆央央,幽幽道: “刚才,他是说七点没到十分对不对?” “啊……对。” 顾霆深拿出手机,立刻就拨打了一个电话: “对,是我,你还在吧,帮我查一个东西。” …… 江颖柔还在休息室等着,她手里依然拿着那杯刚才出去打的水,心神很是恍惚。 门在这时被打开,她以为是杜晓童有了消息,连忙站了起来,却看顾霆深和陆央央身后,跟了两个从未见过的人。 正当疑惑,只见顾霆深拉开椅子,坐在她面前,说道: “江小姐,问你两个问题。” 江颖柔愣了愣,又看了眼那两人,坐了下来,点头道: “你说吧。” 顾霆深拿出陈威的照片,放在桌上,指了指,问道: “认识他么?” 江颖柔看了一眼,在椅子上动了动身子,摇了摇头。 “你早晨从家走路去酒店帮杜晓童拿东西,之后是立刻就回来了么?” 江颖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变得很不好看起来,双臂抱在胸前,一脸哑然道: “你是在怀疑我么?!我……我的天,我一个上午可一直在帮你们找人啊!” 她没有直接回答顾霆深的问题,这反倒让他确定了他的答案,他点了点头,起身,朝身后站着的两位专案组的同志说道: “人你们和陈威一并带去调查吧,我的问题问完了。” 江颖柔“啊?”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说道: “晓童是从我家出去才失踪的,这点我承认,但是我没有做别的啊!” “你是没有做别的……”顾霆深正往门口走的脚步停了下来,微微侧过头,看着她,说道: “但你在七点十分时,明明到了酒店楼下,却直到七点十七分才出现在电梯监控里,七分钟之内,你打了个电话,而同样在这七分钟内,陈威的手机接到了一个告诉他去哪里找杜晓童的电话。号码是不是你的,正在查,但我相信,结果应该不会让我失望。” 顾霆深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眼里的光如同极地的雪,她看着,就愣在那里,听他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继续说道: “杜晓童不知所踪,你当然着急,担心她把性交易的事公之于众,你也跟着一起倒霉,所以在这件事上,你站的是你们公司的队伍,绝对不能让人查到你自己。” 专案组的同志一左一右站在了她身边,江颖柔看着顾霆深那冷峻的眸眼,知道自己想隐藏的秘密终究是隐藏不住了,突然低眉自嘲地笑了笑,说道: “是陈威跟你们说的对不对?” 顾霆深淡淡地摇了摇头,此刻的眸眼在灯光下竟然显出了幽幽的墨色,他看着江颖柔,幽幽开口道: “他不知道你是谁,是你自己跟我们说的。” 江颖柔愣了下,还没待问完,就被带走了。 陆央央眉心蹙了蹙,看着江颖柔离开的背影,挠了挠头,她虽然很不想显得傻不拉几的,但是实在没明白,江颖柔什么时候说的。 顾霆深似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疑惑,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水杯,丢进了垃圾桶里,朝休息室某个角落看了眼,继而将眸光回到了陆央央身上。 陆央央顺着他的眼神方向看了过去,顿时了然。 一时间不禁开口感叹道: “你简直太可怕了。” 江颖柔刚才在审讯室旁接的水。 可这休息室里,明明有台饮水机。 58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顾霆深此时听到陆央央的赞叹,没什么反应,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江颖柔刚才回答他的问题时,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是因为她对他的问题感到不安。 双臂交叉放在胸前,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 但她没有说谎。 杜晓童的失踪,她并不知情,她和陈威,只是怕她扛不住心理压力把经纪公司帮忙联系交易的事情说出去罢了。 这二人被排除了嫌疑,此刻,案情似乎回到了原点。 顾霆深凝了凝眉,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了些,如果其他路线都断了,他需要换个思路,从跟踪类案件的性质本身去想这个问题。 跟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持有的一种有害或过分的关注,诱因通常是被拒绝,嫉妒,报复,对某人的妄想迷恋,从而导致走上极端。 从他看到的那些明信片来说,足以证明,杜晓童面临跟踪的局面已经有一阵子了,她其中换过两到三次住所,但是从未报过案,也没有跟慕阳透露一个字。 想到这里,顾霆深顿了顿,眸光落在站在那里发呆的陆央央身上,陆央央意识到他在看她,眼光一移正好和他对上,皱了皱眉,问道: “你说,会不会是什么狂热粉丝干的?” 顾霆深略微点了下头,沉声开口道: “如果从跟踪本身来看,并不是没有可能。但信件上的内容并没有给我,这是一个迷恋型跟踪狂的感觉,反倒是……” 陆央央转了转眼珠,回想起那上面那些话,接上了他,说出自己的推测道: “是个……偏执型的?” 她有空闲时间时,查了查跟踪狂的资料,不想单纯站在那里跟在顾霆深身后做个摆设,她也想……像许依宁一样,有用起来。 你为什么看不到我? 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你不知道么? 你,你,你,很多都是你开头的语句。 顾霆深看着那些图片上的字迹,斜上飞起,写字的人的情绪波动是很大的,但转折或偏移处的力道明显不够,虚虚浮浮的。 可能在写的时候没有支撑导致的力道不足。 这人对杜晓童充满了扭曲的关注和愤怒。 关键是,什么导致了这种愤怒? 如今,想掌握这种掺杂着迷恋性质的心理增强,跟踪者的勇气也会增长,产生想要靠近的欲望。 杜晓童今天喝了酒才出门,昨天心情出现了不好,会不会是这个原因,让罪犯觉得有了可乘之机? 顾霆深的眸光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那T字口上。 人来车往,在早高峰时期,有她拐进去的录像,却从此再了无音讯,似乎是从这个缺口走进了另一个时空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么到底,在她经过这个地方时,发生了什么? …… 立案后不久,当地派出所的警方就已经封锁了这个T字路口,它是两位目击者,商店老板和陈威,最后看见杜晓童出现的地方。 时间过了车流量大的时段,这个T字口本来就是抄近路的,如今封掉查案,并没有对交通造成多大的影响。 慕阳此刻尽力让自己头脑清醒着。 他的情感早已被摔了又踩,踩了又摔,不知是不是自己压抑得太狠,已经感觉不到什么难受了。 越查越久,揭示出来的东西越多,他越发现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般,一直没有怀疑过什么。 他既自责,又害怕,害怕真是因为自己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使她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她参与这种傻事,被人跟踪,一直都不愿告诉他,她的背后有那么多秘密,他从未尝试去解开它们。 他真是够傻的。 可他……也是够爱她的。 慕阳站在那里,看着从车上被带下来的警犬,闻了闻她的物什,昂头高叫了一声,就朝某个方向走去。 开始的地点是陈威所在的商店门口,警犬一路低着闻路边的气息,到了T字口处,明显迟疑了一下,这边混杂太多,那只死猫的味道实在太大,已经让人清了出去,排除障碍,以为警犬应该会通过T字口到马路的另一边去,可它却径直地停在了那个T字纵深的区域,不再动了。 “慕队?这……” 牵犬的警察稍稍皱了皱眉,这块寻找杜晓童的踪迹难度很大,这大家都知道,但它停在这里,明显是个死角,可能是出现了问题。 慕阳示意他把狗拉起来重来一次,可它还是再次停在了这里。 难道是在这里上了车? 如若在高峰时段,这个口堵住,想直接拐人上车是不太可能的,难道是出租? 慕阳拿出手机,拨打电话道: “是我,查一下划定时段,七点二十四到八点之间,行至该T字路口拐入所有车辆中,出租车的载客记录。” 交代了几句,挂断电话,拨通了顾霆深的号码,说道: “霆深……” …… 无法从杜晓童入手,那么就从跟踪者入手。 跟踪的开始可能是一个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细节,不经意的动作,他们面对的人,可能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送去检验的花和卡片,都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酒店的花稍微新些,能查到是哪家花店送来的。 花就是普通的花,据花店老板交代,订花的人没有来过店里,只是打电话来,用明显电脑处理过的声音说要订一束白玫瑰送到哪里。 现金结账,放钱的信封居然早就偷偷放在了门口的花盆底下。 这么奇怪的订花方式,当然让老板印象深刻。 这人几乎是没有给自己任何暴露的机会,像一道无形的黑影,一直笼罩在杜晓童身边,却从未采取过任何实质性手段……直到今天。 从她最后出现的地点入手,时间是不可以在等待中浪费的,慕阳给他打电话时,他们已经上了去到现场的车。 一上午的东奔西走,陆央央坐在副驾驶,实在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顾霆深微微侧脸看了看,即使是在这种紧急的状况下,声音依然保持着他应有的冷静,开口道: “累了?” 陆央央迷蒙着哈欠打出的眼泪,揉了揉眼睛,摇头笑道: “没有!比我当初实习跟新闻的时候轻松多了。” 顾霆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辛苦了。” 陆央央一时愣在了那里,随后嘴角缓缓绽开一个浅浅的笑容,低眉眨了眨眼,他体会到了她为了想帮忙做的努力,这让她,很开心: “没有,没有你辛苦……” 但这种开心很快就消失了,她看着窗外,淡淡叹了口气道: “跟踪狂……会不会杜晓童已经……” “不排除这种可能……对于这种人来说,谋杀加自杀,是他们终极表达爱或恨的方式。” 顾霆深的话还是他一贯的清冷,但陈述的内容却让她内心一凉,同样的,他心里,总隐隐觉得,有些东西,山雨欲来风满楼般,呼之欲出,却暂时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 顾霆深他们几乎是同时跟查的结果一起到的慕阳这里。 “慕队,目标时段,共有四辆出租经过这里,其中两辆已载客,一辆停运,一辆是空车,但没有接待过符合描述的乘客。” 看到他的神情,陆央央就知道肯定是断了线索,环视现在正站在的这个路口里,腐烂味已经小了很多,听说狗就停在这里不走,证明她曾在这里停留过,但这是一个死角,难道杜晓童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我怀疑她有可能是在这里上了车,或是被拐上了车。你也明白,警犬在这种情况下作业,可能会出现偏差。但有一点我想不明白,直接拐上车不太可能,她身材高挑,如果此时有行人从停着的车旁经过,往里看一眼就能看到她,而且,如果强制上车,只要尖叫出声,就能吸引到注意。” 陆央央愣了愣,那杜晓童到底在这个T字口发生了什么,难不成真被外星人绑架了?! 看着那两堵红砖构成的墙,砖头的时间都有些久了,红色都变的脏脏的,像是蒙了一层灰般,她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凉,自己刚才到这里,就觉得诡异得可怕,现在得知杜晓童到过这里,还不知所踪,更是…… 心惊胆战。 现场调查的人员,已经开始翻动垃圾箱中的线索了,摊开了一张大大的蓝布,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陆央央见过他们侦查现场的作业,细致入微。 往后退了一步,谁知差点绊倒,扶了下墙,有些细碎的红粉末掉了下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手背在身后,想掩盖下她可能破坏了现场墙的痕迹。 转过脸,顾霆深正凝眉深思,风声传来,吹过那垃圾箱上的塑料袋哗哗作响,他的眸光环视了一圈目前正在进行中的调查情况,落回到陆央央身上,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我们假设,她此刻正在通过这里,如果有车鸣笛,她会不会因为避让而闪身进这里?” 陆央央一拍大腿,立刻像想起了什么,接话道: “对!对!我刚才就是因为那个原因,呆在这里的!想等堵住这个口的车子过去!” 现在,他们假设出了杜晓童为什么进这个死角的理由。 但问题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那个人,是怎么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她带走的? 将她堵在其中,并且下车后,杜晓童没有尖叫闹出声响,没有逃跑没有呼救,就算是利用药品致她昏迷,她又为何会让他靠近? 慕阳看着顾霆深,二人之间的默契根本不用言说,慕阳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疑惑地开口道: “会不会是,认识?” 顾霆深没有表态,他的双眼微微一阖,是有这个可能,但他总觉得并不是这样。 眸光突然落在某处。 像是有电光火石在脑海中一下子擦过般,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59 最有可能的答案 杜晓童幽幽醒转时,被洁白的环境刺得睁不开眼睛。 她此刻仰着躺在一张床上,被置放于房间的正中间,她的眼睛正上方就是白色的壁顶,没有灯具,就是粉刷的极其洁白的墙壁,光秃秃的。 她本想转动脖子,看看自己究竟身处何地,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 手脚无力,还被死死拴住,应该是磨破了皮,她再动时,感觉到了擦伤的灼热感。 意识一点点回到身体,伴随着恐惧和无助,她突然发现,连脖子上,都被固定了一道绳子,转动都不行,只能看着正上方。 可以说,她现在是被五花大绑。 恐慌感迅速袭来,她开始试图大口呼吸,眼睛瞪得极圆,试图挣脱,可根本就是白做功。 眼珠可以看到的全部,大多都是纯白的颜色。 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右边好像…… 躺了个人。 背对着她,似乎睡着的样子,她只能看到他后脑勺头发的一点黑,这仿佛是目光所及唯一的颜色。 周身像通了电流,她迅速回想起了刚才被绑的场景,尽力在床上扭动起来,喊叫着,身旁的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救命啊!” 自己的声音空荡荡的回响在这个房间里,没有什么别的家具,连回声都传得响了些。 挣扎得越来越大,绳子却没怎么松动,好像只有手指可以动,她感觉自己手腕都勒出了血痕,再动一下生疼的那种,可她根本无心去管这些,只想去叫身边那个人。 谁知,好不容易手指碰到他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间游走到心里,像是触电了般,她立刻弹开了手,心中的恐惧感一下子爆发了出来,连尖叫都失去了力气。 那人是僵的。 怪不得不动。 早就死了。 她此时此刻,正跟一个死人,一起,躺在床上。 像是心脏一直在抽搐般,她觉得几乎张口都很困难,呼吸的频率加到极快,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鱼,她的大脑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判断能力,牙齿开始打颤起来。 突然,一个声音在自己头顶方向响起,再次吓了她一跳,直接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力度之大,嘴里的腥咸味立刻尝了出来,引得一阵干呕。 那人站在床顶,她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到,但可以清晰的听到声音。 明显一个停顿,低低地笑了一声,紧接着,像自言自语般,开始说道: “人死了。” “昨晚走的。” “你该来陪陪的。” “你没有来。” “你为什么没有来?” “你骗慕阳,骗好多人,但你骗不过我。” “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 杜晓童在听到声音后,在床上扭动的更厉害了,她完全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何陷入了这般境地。 带着愤怒和恐惧,大喊道: “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 下一秒,一张脸直接出现在了自己的上方,离自己近极了,像鬼片中,看床底下,突然冒出的面对面的鬼一般骇人。 她还是个倒看的角度,杜晓童的惊叫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脖子上有个凉凉的东西一抵,险些晕了过去。 “这样,你先走,我再来找你们。” 杜晓童的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平日那股刻薄劲儿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感觉刀刃就快没入皮肉,生命即将剥离身体的无助感席卷而来。 她想起了慕阳,想起了自己那晚无理取闹,竟然成为他们最后的一次见面机会。 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 可还没待开口恳求,突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声音。 心下猛地一紧,眼里似乎有光闪过般,顿时急切起来,而那人在听到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和车辆行驶声后,明显皱了皱眉,将刀往手里一收,站到了窗边,掀开一点点窗帘,往远处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看完,朝地上就啐了口吐沫,咒骂道: “混蛋,他们怎么来了!” …… 在这之前。 顾霆深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这个可能,就站定在了那个垃圾箱和旧衣回收箱前面。 橘红色的旧衣回收箱,有一个很大的入口,箱体也是大极了,上面用白色喷漆写的几个慈善标语,更是醒目。 他伸手敲了敲,将顶上的盖子推开,他很高,一眼就可以看到里面有什么。 陆央央快步过去,刚想踮脚去看看他要干什么,只见顾霆深朝远处的现场人员招了招手,对方小跑过来,顺手将收集证物的袋子撑开。 慕阳也走了过来,这时,只见顾霆深戴上白手套,将一个东西放进了证物袋里。 慕阳愣住了,陆央央也一时瞠目结舌起来。 这情节发展变化的太突然,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是一只高跟鞋。 杜晓童的一只高跟鞋。 “快,给这个慈善组织的负责人打电话。” 慕阳赶忙后退了几步,朝站在远处的小陈急切地吩咐道。 “你……你是怎么知道里面有鞋的?” 陆央央看着将手套缓缓取下的顾霆深,下巴依然开着,问道。 顾霆深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经去吩咐人的慕阳的背影,继而转过身来看着陆央央,语调虽然冷漠,却十分耐心地解释道: “如果你被堵在这里,有人下车朝你这边走来,唯一能让你不失去警惕的人会是谁?” “谁???” 陆央央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一脸困顿,她确实还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你提前知道他不是朝你来的,是不是会放松警惕。这里有一个垃圾箱,一个旧衣捐助箱……” “哦!”陆央央一拍脑袋,顿时明白了,开口道: “哦哦哦!对!对!清洁工和他们志愿者都是有制服的!如果是他们走过来,我一定会觉得他们是来收垃圾或取衣服的!不是清洁工,是因为——” 顾霆深点了点头,低沉的嗓音继续在两堵砖红色的高墙间响起,说道: “对,是因为你打开垃圾箱时,里面有只死猫。” 里面有只死猫,这里很久没有人来收过垃圾了。 那么,答案就只有最有可能的那个。 慕阳从远处跑了回来,开口道: “负责人到了,刚才就在附近!” 他脸上的焦急是十分明显的,找到一只鞋,既是好事,又是坏事。 好事是,此刻他离晓童的行踪进了一步,坏事是,这只鞋究竟是怎么掉的,他不得而知。 负责人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跑来,额头上冒出了薄薄的汗,他看着各位电视里见过的人物,明显语塞了一下,问道: “各位警官,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能否尽快给我们一个你们所有人员的名单?” 负责人明显为难地皱了皱眉,开口不好意思道: “警官,我也想,但是我们这是一个慈善组织,名单这些都没有成系统的,只有纸质版,很多志愿者都是来过很多次的了,他们有组长负责,但是办事的区域是非固定的,可能查起来需要花点时间。他们有人犯事了么?” 查纸质版的人名单,在这样一个偌大的志愿组织中,是件极其耗费时间的事,他们耗不起,没有办法。 顾霆深眉心一蹙,眸色浓重起来,他低眉看了眼表,开口说道: “你们所有组长都有个集体的联系方式吧?” 负责人愣了下,慌忙点了点头,掏出手机,说道: “是!我们有个群!” “把人都叫到线上,打电话通知那些没看到的,等下我给你一个嫌疑人的描述,你让他们想想自己的组员里有没有符合的。” 话音刚落,负责人开始打电话了,顾霆深扭脸对陆央央说道: “照片呢?” 陆央央一个激灵,迅速从包里拿出来用证据袋子细心撞好的那些明信片,递给了顾霆深。 心想,要从这些看不出是谁的肢体中,给一个体貌特征的描述,这应该是非常难的,但对于受过专业训练的顾霆深来说,她很有信心。 可好像她的信心没有什么正面作用? 只见顾霆深看着那些照片,眉头越皱越紧,眸色越来越深,翻来覆去,却最后看着其中的一张,停在了那里。 陆央央好想伸手给他把眉心抚平,以为他是遇到了困难,一句慢慢来别着急还没出口,却看他将其中一张照片往现在微微有些出神的慕阳面前一晃,神色一变,沉声说道: “你仔细看看这个。” 慕阳凝眸好好看了看,在意识到顾霆深到底让他看什么的那一个瞬间,惊呆了。 “这个小腿的肌肉萎缩程度……” 小腿呈现僵直状,血管颜色和水肿程度,明显不是属于一个经常行走的人! 他们的判断出现了一些失误,或者说,是因为习惯性思维出现了一个失误。 这照片上,根本就不是跟踪狂本身。 但这个失误,现在可以成为一个有利的排除工具。 “你们的志愿者里,有没有提过自己身边有人是病人,需要卧床的男性?” 慕阳一把拉过那位负责人,因为着急,差点把人家拉摔,陆央央赶忙上前扶了一把,只见负责人迅速编辑了信息,发了过去。 确实收到了回复,但几乎是每组都有那么一两个,不是家人,就是朋友。 “几个?” “十七个。” 虽然从几百人里圈定了这个范围,但要想精准定位是谁,还不够。 “深哥!慕队!你们快来看这个!” 这时,一位调查人员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叫道。 60 不经意造成的恶果 慕阳和顾霆深几乎是同时上前一步,那墙上的印子是新的,像是被什么重重的磕了一下,连一小块砖都随着红粉末掉在了地上,陆央央本没觉得有什么,要说墙灰,自己刚才也蹭了一手。 但后来想了想,确实不同寻常。 如若是常人像她刚才那般摔倒不小心扶了一下,也不至于掉这么多灰,破裂那么大一块。 慕阳脸色不好看了起来,不知是什么导致的这块脱落,但他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他往后退了一步,尽力稳住自己的呼吸,却还是迎来了第一轮恐慌的窒息感,陆央央见状不对,立刻上去扶他,顾霆深正凝思着那块小小的印记,在已经黯淡的墙面上,格外明显的一小块砖红色。 他的内心隐隐约约有个大胆的想法,几乎就是那么一瞬间,他回身看了眼处在这块印记正后方的那个橘红色的旧衣回收箱,朝远处的人挥了挥手,示意把那只高跟鞋拿来。 陆央央好不容易稳住慕阳,他自己也缓和了些,就看着顾霆深将那只高跟鞋拿了出来。 一句“你要干什么”还没有说出口,只见他轻轻拿鞋跟在不远处的墙面,同样的高度位置,弯下腰来,那么一划。 细细碎碎的红色粉末飘过,微微凝了下眉,身子依然低着,下一秒,陆央央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用力将鞋跟往墙上直接就是一砸,发出闷闷的声响,一小块砖脱落,红色粉末也掉在了地上,几乎…… 跟那块印记一模一样。 陆央央瞠目结舌,愣在那里,看顾霆深像个科学怪人般自己在做着自己的实验,他的举动在那一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但他自己丝毫没有注意。 伸手轻轻摸了摸那粉末,回身看向那个大的旧衣捐助箱,淡淡道: “我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转移她不被发现的了。” 说罢,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刚才不小心粘上的灰尘,将高跟鞋重新放回了证据袋里,沉声道: “如果他直接将杜晓童弄晕,放倒,再运回车上,在早高峰时期,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么长时间的停顿,超过前面红绿灯的设定,后车一定会注意到,鸣笛,甚至还有可能下车来骂他。他不能承担这个风险。” 慕阳在那一瞬间,顿悟了顾霆深的意思,高跟鞋在箱子里被发现,有可能不是因为掉鞋了,罪犯随手扔进去的,很有可能是…… 他惊讶的情绪几乎是从双眼溢了出来,看着顾霆深,嘴巴微微张起,缓缓点了点头,像自言自语般: “是的了,这样就说得通了……” 陆央央再次在他们的心灵感应中觉得自己像个外星人,还没待再次开口询问,只听顾霆深的声音在这巷子里幽幽响起, 像古寺鸣钟般,淡淡地,但却在陆央央心中,如同惊雷响过: “人被他直接先扔进了箱子里,后来,很有可能是绕了一圈回来,才被带走的。” 几乎是话音刚落,什么记忆混杂着某些声响席卷而来。 顾霆深在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陆央央身体语言的变化,他微微皱了皱眉,问道: “怎么了?” “我……”陆央央说完一个字,都要深呼吸一口,稳住自己的心神,她断断续续地,似乎眼前的记忆闪回般,继续道: “我……我当时,站在这里的时候,听到了有声响……从箱子这边传来……我以为是野猫,难道说是……是……” 如果真是杜晓童的求救信号,那么她就曾是最有可能可以救她的人。 陆央央颓唐地往后撤了几步,双手扶住了额头,一言不发。 眼里的震惊和难过自责是几乎要夺眶而出的,她还处在一种难以置信的状态中。 再次抬眼,看着此刻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顾霆深,想开口,却连话好像都说不利索,她的手在颤抖着,像被打捞上岸的鱼,拼命呼吸,却没有缓解一分一毫的窒息感。 她惊讶地看着他们,尤其是看着此刻眸色深深的顾霆深,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果真的是她当时还在箱子里……我岂不明明可以……” “这不是你的错。” 顾霆深的眸光中隐约有波流通过,他知晓陆央央此刻在怎么样的一种震惊情绪中,但杜晓童如果是被弄晕之后才被放进了箱子里,那可能那声声响只是不小心碰到,并非求救的信号。 可他后半句还没出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几乎是像摁动打火机发出的小火花,他看着处在自责情绪中的陆央央,顿在了那里。 slut…… 缓缓松开了手,心里想着那张卡片上的内容,缓缓朝那个高跟鞋造成印记的墙面走去。 会是这种可能么? 顾霆深心想道。 想着,犀利的眸眼直直地看向那个印记,往后退了两步,手缓缓覆上了唇,开口道: “罪犯把她抱起来,鞋跟撞到了墙上……” “会不会是她自己抵抗,蹬墙的呢?” 一旁的调查人员凝眉,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顾霆深摇了摇头,继续道:“如果她还有力气抵抗,一定会下意识呼救……” 转移过程,跟踪者是想让它又快又安静,如果此时杜晓童已经晕了,不会是她的原因造成的这个印子,那么有没有可能……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扭身问慕阳道: “你记不记得,我们对那个字迹的分析结果。” 慕阳扬眉仔细回忆了一下,开口道: “记得,整个字形狭窄而瘦长,整体向斜上虚浮,用力不足,当时分析是可能写的时候没有支撑导致的。” 顾霆深的神色严肃了下,定定地看着慕阳,摇了下头,开口道: “我觉得可能不是因为没有支撑。他抱着杜晓童想把她放进箱子中,但她的脚撞到了墙面上,还撞掉了一只鞋……” 慕阳震惊地点了点头,说道: “上肢无力?” 杜晓童身材那么纤瘦,抱起来,扔进旧衣箱子里,轻轻松松。 除非跟踪者下盘不稳,上肢无力,虽然杜晓童已经很瘦了,但抱起来要打晃,才把她的脚不小心冲撞到了墙上,掉下一只高跟鞋。 “而且,”顾霆深顿了顿,继续说道:“信件上的那个单词,是一个并非口头化常说的词。” 男人骂一个女人,首选的一般不是荡妇这么女性化的表达。 这是一个非男性惯用语。 能让杜晓童的警惕性降到那么低的…… 跟踪者。 是个女人。 …… “你渴了么?” 杜晓童面部正上方的那张脸缓缓转了过来,没有刚才那个角度看着那么诡异,她看着眼前女子眨巴了眨巴眼睛,企图稳住自己的心神,她不认识她,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下一秒,女子突然凄婉地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矿泉水瓶,说道: “可你渴了这个也不能给你喝,这个呀,是等会给你抹脸的。” 女子的语气极其温柔,在这个空荡荡的白色房间里,倒是没有显得多么诡异,但她的表情,却显得极其亢奋,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瓶里的液体很明显不是水,杜晓童惊骇地扭动了下身子,像是那液体已经泼了上来,身为一个演员,最宝贝的就是那张脸,她开始拼命回想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的这个女的,但还是没想起来,于是大声喊道: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根本就没见过你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女子伸出食指,摇晃了下,笑着弯下了身子,靠近她,说道: “没有哦,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哦,他也认识你哦。” 女子顿了顿,站起身来,看着床那一侧躺着的那个人,语调突然惆怅凄婉了起来,开口道: “我以前就说啊,人作恶,并没有偶然这一说,她一定,要么本身就是这么个人,要么以后一定会重蹈覆辙。” 话音一落,眼神再次回来,眼里闪过一丝厌恨,伸手缓缓摸上了杜晓童无暇的脸,啧啧道: “你太对不起你这张温良的脸了,还要它干什么,毁掉算了……” 杜晓童被她摸得也怕,眼泪渐渐溢出了眼眶,红红的双眼,看着惹人怜爱极了,但此刻女子看着却是一脸嫌恶,嗤笑了一声,说道: “知道我为什么送你白玫瑰么?” “为……为什么……” 杜晓童因为躺着,眼泪从眼眶里出来后,直接就顺着太阳穴流进了发丝里,她浑身僵硬着,问道。 女子笑了笑,说道: “有没有人,送过你一朵白玫瑰呢?品相特别不好看的一朵?” 杜晓童闻言,愣住了,记忆系统拼命运转着,她似乎是想起来了,记忆中,那个男子,在她拍戏中途休息时,不知是怎么进来的,递给了她一朵已经折了的白玫瑰。 不知是因为当时那人看起来又丑又笨,还是因为她拍戏心情不好,她叫经纪人轰走了他,顺势将玫瑰随手扔到了地上,发了好大一通火。 难道,她身旁躺的死人就是那天那个男子? 杜晓童觉得自己实在太委屈了。 女子知道,看她的样子,她是想起来了,但应该不明白其中联系,她淡淡一笑,说道: “人都被车撞成那个样子了,手里还攥着那朵早就被踩烂的玫瑰。他脑子是不灵光,但是不至于恍惚到往车上撞,你的飞扬跋扈,凭什么要我弟弟买单?你觉得老天对你不公平,但老天对他公平过么?!” 记忆是一点点回到杜晓童脑海里的,她开始清晰地想起,自己到底因为想拿人撒气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很恶毒的话。 可她当时哪里知道会有这么可怕的后果! 闭眼极其后悔地叹了口气,开口恳求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并不知道……求你,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错了?” 女子轻轻笑了笑,拿出手机,摇了摇头,说道: ”晚了。“ …… 几辆警车到达地点时,顾霆深一眼就看出了二楼那个房间的不寻常。 整个小楼,破败极了,却只有二层中间那个房间是新刷了白漆的,李若的家中只有她弟弟,父母几年前先后身亡,留下这唯一一处房产,周围已经因为拆迁都搬出去了,只有她还没在同意书上签字。 弟弟有精神疾病,智力障碍,去年因不明原因从医院逃走,途中遭遇车祸,被诊断为脑死亡,昨天拔掉的呼吸管,尸体并没有送到殡仪馆。 顾霆深知道,杜晓童与李若的关系,一定是在这不明原因中的。 还没待部署,慕阳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他随手就给摁掉了,挂了静音,准备继续时,看又打来了,此刻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平静: “别再打……” “慕队长。” 李若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在电话那头响起,慕阳愣了愣,看向顾霆深,指了指电话,打开了扬声,此刻现场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她道: “我知道你们正想着怎么抓我,怎么救你的宝贝女朋友呢。不用费力了,今天她是不可能活着出去的,我在她身上撒了点汽油,只要我知道你们随便闯进来,我就点打火机喽。” 顾霆深神色一变,目前局势比想象的复杂,救援可能要重新制定计划,声音低沉了下来,开口道: “你想要什么?” 他知道她如果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完全可以不跟他们废话,但她打电话来,一定是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李若笑了笑,站在窗帘边,借助缝隙,朝下稍稍瞄了一眼,说道: “我要慕阳一个人进来,送杜晓童最后一程。” 61 这位同志,不要骂人 天边的乌云卷着暴雨前的宁静,空气中压抑着一丝湿气,惹得人潮潮的,浑身不舒服。 天气的阴沉,似乎加重了室内的压抑,三个身着正装的检察组人员坐着,中间那名负责人只是拿了一只笔,不停转来转去的,面前一个答录机,正在转动着,记录着此刻的情况。 两边的人员各持一台笔记本电脑,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着。 随着刚才的停顿,室内鸦雀无声。 雨点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清晰极了,水滴渐渐汇合到一起,顺着玻璃流了下去,随后,很快又被新的覆盖上来。 坐在那里接受询问的人看起来有些紧张,双手紧紧交叉在一起,指尖都被自己捏得发了白,他深呼吸了一下,继而抬眼,开始了自己的回答: “昨天接到了来自嫌疑人的电话之后……” 李若在说完自己的要求后,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小楼的户型不好直接突破,在二楼那一间唯一被粉刷干净的房间内,只有一扇门和一个窗帘紧拉着的窗户。 特警队的人就快赶来了,他们需要点时间,不能直接猛攻。 顾霆深此刻的注意却在她提的要求上,这个时候让慕阳进去,为什么? 可还没待他细想,只见慕阳从腰间枪袋中把枪往外一抽,握在手里,就准备往里去。 “站住!” 顾霆深迅速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上前,和身边站着的几位一并拦住了他。 慕阳眼睛都微微有些泛红,这些东西他实在快承受不住了,只想赶紧救出她。 “这个时候,你给我冷静点!” 顾霆深的语气比平日重了些,他抓着慕阳的胳膊,将枪拿了下来,反手递给了身边的人,凝眉道。 慕阳作为杜晓童的男友,与案件当事人相关,按理说是最好避免直接参与救援,慕阳此刻情绪如此不稳定,顾霆深更不会让他直接就这么拿枪冲进去。 “你让我去吧!晓童她、她……” 慕阳想甩开他的手,却被顾霆深几人扣得紧紧的,渐渐,放弃了挣扎,像是自己也想明白一样,颓唐地站在原地,点了点头道: “我明白了……需要我进去的时候叫我一声……” 顾霆深点了点头,给小陈递了个眼色,让他看着他到一边休息休息,救援人质不能横冲莽撞,需要尽快依据现场形势制定计划。 …… “那你当时将慕警官送到一旁休息时,发生了什么?” 检察组的组长目光淡定地瞧了眼小陈,开口问道。 小陈叹了口气,昨天的记忆似乎还回旋在他脑海里,他一直也没有休息好,这场雨滴滴答答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话语,继续在问讯室内响起: “我当时看慕队脸色不是很好,就想着让他上车休息,然后在我拉开车门的一瞬间没注意……” …… “深哥!出事了!” 小陈从一旁火急火燎地跑来,还不待他开口说是什么,顾霆深扭过身就看到慕阳朝门那里跑了去,手里还拿着把枪。 顾霆深的眼眸中出现了不平静,身边的人大声呵道: “拦住他!快拦住他!” …… “这么说,慕阳后来的枪,是你的了?” 检察组的组长缓缓偏首看了身边记录的人一眼,示意这点很重要,要作标注。 他的语气特别沉静,又缓慢又沉重。 小陈点了点头眼神有些飘忽,他后悔地叹了口气,低下头自责道: “都是我不好……” 检察组的组长却没有耐心听他忏悔的话语,摆手制止了他,朝门外努了努嘴,看了身边的记录人员一眼: “记下了?” 见点头,朝门口做了个请出的动作,伸手摁停了录音机,说道: “你可以出去了,叫下一位进来。” …… 慕阳动作实在太快了,直接就进了那扇虚掩着的门内,只身一人,一把枪。 “要跟进去么?!” 身旁的老柳捏了把汗,没想到平日稳重的组长今日会出现这种状况,他看着此刻面色严肃不发一语的顾霆深,开口问道。 顾霆深在脑海中自己跟自己做着博弈,他是应该选择相信慕阳,做好部署,相信他能够为他们争取时间,还是直接冒着人质死亡的风险,强行突破。 特警队的人还没有到,他们又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可还没待开口,只听里面传来了极其凄厉的一声尖叫。 随即。 是一声枪响。 …… “姓名?” “戚语馨。” 检察组组长将录音机的摁钮摁了下去,红灯闪烁了起来,他抬眼看着坐在对面面色苍白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道: “你跟慕阳是什么关系?” 戚语馨整个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思绪在空中不着调的飘着,她的眼神没有聚焦,空洞洞的,像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打击,呼吸都很缓慢。 “朋友关系。” 她拢了拢自己的外套,微微在椅子上坐起来了点,回复道。 “那据你观察,他在出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精神方面,或身体方面?” “没有,没有异常。” “你确定?” 问话的人挑了挑眉,看她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却回答的这么快,于是重新问了一遍。 戚语馨这次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一声,只是点了点头。 检察组的组长知道,在她身上得不到太多有效信息,只得速战速决,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又选了个关键问题,问道: “当时现场,是否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紧急状况?” 戚语馨的思绪稍稍回来了点,她叹了口气,回答道: “是。” “那么,慕警官在冲进去之前知不知晓这个情况?” “他知道……但是当时……” 检察组的组长朝记录人员再次点了下头,要做重点标注下来,可戚语馨的话还未说完,他仿佛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不让她在说下去。 “好了,你不用说了,叫下一位进来吧。” 说罢,将录音机关闭,坐在那里,一副等待她离开的样子。 戚语馨此刻很生气,却因为昨天自己的情绪翻涌实在太大,早已无力表达出来,这人,明显来者不善。 “人都成那个样子了……你们这么调查有意义么?” “有没有意义,”检察组组长顿了顿,伸手拿起桌上泡好的咖啡,喝了一口,醇香怡人,继续道: “不是你们说了算。” …… 陆央央突然觉得,这个走廊的高度很矮。 像压抑着自己喘不过气来,她昨晚一夜没睡,脑海中回荡着那凄厉的尖叫和枪响。 仿佛是有人在鞭挞她一样,在这里等待着。 她不明白为何检察组的人要选择在这种时候问讯,甚至也不明白,为何连她也要问。 在漫长的昨日,似乎每个人都丢失了点什么东西。 此刻走廊里,只剩了她一个人。 越是安静时,她内心那个拷问自己的声音就越是明朗。 如果她当时选择打开看的是旧衣箱而不是垃圾桶…… 昨天的惨剧就不会发生了? 长长叹了口气,靠在墙上,正眸光低垂着,门突然打开了。 顾霆深不知何时已经接受完了他的问讯,站在那里,长长的走廊,灯光并不是很明亮,衬得他的眼睛深邃极了。 他站在门边,就这么和陆央央四目相对着,末了,朝里面微微偏了偏头,沉声道: “到你了。” …… “姓名。” “陆,陆央央。” “顾霆深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直接负责人。” 陆央央坐在那里,左手的食指和拇指紧紧捏着自己的右手,戚语馨刚才出来时,跟她讲,要小心提防这人,好像问的都是不利于慕阳的问题。 “陆小姐,不要紧张。”检察组组长看了眼陆央央捏得发白的指尖,笑了笑,继续说道: “之所以询问你,是因为你是作为当时在现场唯一的一名……局外人。所以,希望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陆央央深呼吸了口气,将自己的精气神提了起来,做好了回答慕阳相关问题的准备,点了点头。 “你觉得是否因为顾霆深,在明知道慕阳和人质关系的情况下,没有加以阻拦他参与调查,也没有限制他在救援现场的行动,这件事最后造成这个结果?” 陆央央愣了愣,没想到剑锋直指顾霆深,她还没待回答,他继续语调严肃地说道: “顾霆深和慕阳,是否需要为这件惨剧负主要责任?” “你有毛病啊???” 陆央央的眉毛都拧成了八字型,她被自己听到的东西惊呆了,知道这人好像对顾霆深和慕阳不太友善,像是故意挑刺找茬来的,但没想到这么不友善,上来就给扣了顶大帽子。 她的语气带着惊奇,倒不是骂人,显示出了她此刻有多惊讶。 在场三人明显都被陆央央突然这么一句晃了一下,尤其是发问的人,他张个嘴在那里,愣住了。 “这位记者同志,不要骂人。” 身边记录的检察组成员敲击键盘的手顿了顿,悄悄删去了自己刚才顺手打上的毛病几个字,出声跟陆央央说道。 “不是,你跟他俩有仇啊?你在现场吗?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吧,你觉得当时谁能拦住他,再说了在那种紧急时刻,多一个人帮忙调查不好么?你在干什么啊?像是逼迫我们承认他们应该负全责一样?!你身为检察组的人,难道不该好好调查事实真相,还个清白吗?!” 陆央央实在是忍不住了,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蹿了起来,站在那里,义正言辞地朗声指责道。 检察组的组长明显脸绿了绿,这个他所谓的“局外人”的这些话,他完全没有想到,面上微微有些挂不住,轻咳了一声,看自己身旁的记录员正记录着这些话,用手肘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声严肃道: “记这干嘛!删了!” 继而,稳了稳呼吸,看着陆央央,说道: “陆小姐,到底清不清白,我们回去研究后会公布结果,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陆央央简直无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正想撂挑子走人,却看他们的目光此时都被身后什么吸引,回身看去,顾霆深正站在门边,眸色深深地看着她,还是平常那幅淡定漠然的样子。 似乎经历过昨天那些,只有他看起来最冷静。 “走,医院那边……情况不太好。” 顾霆深走了进来,伸手牵起了陆央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脚就准备往医院赶去,检察组的组长愣了下,连忙起身呵斥道: “等等!我的问题还没有问完!” 顾霆深的脚步微微一停,嗓音低沉道: “我看刘组长还在因为当年被拒A组的事伤怀,回去好好歇歇……” 说着,微微侧首,鹰眸中的寒光如淬炼完美的刀锋般,那么淡淡的一闪,语调平稳沉静地接上了自己的话,却带着丝无可撼动的力量感,让刘组长再不发一语: “你的问题可以等。” 说罢,带着陆央央,头也不回地走了。 62 一派烟雨一派云 小楼内,一层处处都是破碎的砖瓦和碎石,沙发被划了个大大的口子,里面的白色填充物翻了出来,原本红色的沙发因为灰尘而变得脏脏的。 慕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跑来时,甚至夺枪那一刻,知道自己是不太冷静,但一踏进这里,在这死一般的静寂中,他慢慢让理智回到了自己身体里。 他缓缓将枪提到某个角度,上了那木制的楼梯,因为年岁久了,一踩上去就是吱吱呀呀的声响。 “慕警官?别偷偷摸摸了。” 李若探头,看着正对着门外的楼梯上慕阳的身影,笑了笑,说道。 杜晓童被禁锢着,完全没有能力抬头看,但在听到慕阳名字的那一刻,拼命挣扎了起来。 “慕阳!慕阳!快救我!救我!这女人是个疯子!” 李若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映入眼帘的这间极其白的房间,与其他地方的破败格格不入,房间中央就是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男人,看起来已经死去多时了,面色惨白。 杜晓童被固定在那里,躺在那双手合十的男子身边,在洁白的床上,素白的房间,形成一派诡异的局面。 慕阳的眼底闪过一抹心疼,无论杜晓童做了什么,他在那么短时间内,还看到了她此刻眼里的惊惶和恐惧,手腕和脖子上隐隐可见的勒痕擦伤,无法怪罪于她。 但他还注意到了一点。 她身上哪里有什么汽油的痕迹,空气中连那股子味道都没有,神色微微一变,看向她,此时李若得意地笑了起来,晃了晃手中的水瓶,说道: “是,没汽油,我赌你还是惜她命,无论如何都会进来。这点时间,也算是你争取给我的。” 慕阳此刻是只身一人进来的,与外面完全没有任何联系,他开始为自己刚才的莽撞后悔了,却还是举起枪,看着她,厉声道: “你想要干什么?!” “我?”李若面色惨白地笑了笑,眼神落在床上的那个早已死去的人影,缓缓摇了摇头,如鬼魅般轻轻一笑,将手中的瓶子微微倾斜了下,说道: “如果你想怪我,就怪吧,她夺走了我的家人,我就惩罚下她的爱人喽。永远记住,要看好自己的爱人哦!” 就是这么简单,她轻轻将手腕一翻。 几乎就在一瞬间,慕阳没有闻到那液体的味道,但从它的浓稠程度,突然猜到了是什么,整个人惊骇了起来。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开了枪。 …… 顾霆深和陆央央赶到时,慕阳正一个人颓然地坐在手术室的外面。 几天几夜,自从杜晓童失踪开始那个晚上起,他就没有休息过一次。 整个人的脸都显得微微有些发青,更别提什么气色了,心灵的打击加体能的连续消耗,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是一尊落了灰的雕像。 那个枪响的瞬间,陆央央现在还记得。 太快了,好像几乎是慕阳才冲进去,顾霆深他们正准备带人往里进,就响了起来。 她当即就捂着耳朵蹲了下来,心跳像漏了一拍。 她知道杜晓童的情况一定是不好了,不然慕阳不至于就这么靠着墙坐在地上。 她缓缓蹲下来,扶了扶慕阳的肩膀,却不知此时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那一瞬间,他其实反应已经很快了。 枪响,李若应声倒地,瓶子里的大半瓶硫酸潺潺流出,在地板上,炭黑了一片,传来类似烧焦的味道。 如果不是重力作用下液体飞流直下, 他可以救得了她。 …… 顾霆深淡淡地看向那亮着的手术中三个绿字,昨日杜晓童那剥皮溶肉的惨叫声依然回荡在每个人心里,他看到现场时,大概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看着和急救人员一起上救护车的慕阳的身影,他知道,他这个兄弟,可能要扛不住了。 慕阳依然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那里,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嗓音都显得沙哑了起来,他没有抬眸,不是看着哪里,不知是在跟谁讲话,轻声道: “如果,如果我能再快点……如果,如果我早在第一次发现她有异常时……如果我没有多点时间陪陪她……可以在她做错事前……拦住她……今天这一切,会不会就不会发生了……” 顾霆深知道,这是受害者家属会有的一种典型的自责情绪,他们会怪罪自己,没看好孩子,或在那一瞬间,做出了明明没什么区别的另一个选择。 这不怪他们,也不能说是命。 是坏的人太坏了。 在这起案子里,杜晓童因为自己的秘密,一直不愿将情况告诉任何人,她是有错,但这个代价…… 太惨痛了。 硫酸直接撒在脸上,送医时,只剩鲜红的肉层,皮都腐蚀没了,她还在极其凄厉地叫着,一动,一层又一层的血直接从那肉纹的缝隙渗出来,到处都是。 凶多吉少。 叹了口气,看着两眼无神,目光空洞的慕阳,缓缓沉声道: “起来吧,地上凉。” …… 正等待着,手术室半天没有动静,绿色的灯还亮着,慕阳双手交叉抵在额前,胳膊肘就放在自己的腿上,在那里等着。 陆央央在不远处看着他,叹了口气,扭过脸,朝顾霆深小声道: “他这个情况回头怎么再应付那个刘组长啊……看他来者不善的样子……就因为当年没进A组,记恨至今啊?那慕阳会不会……” 陆央央的后半句没有说出口,她觉得实在太残忍了。 现在的情形不是很有利,如果被借题发挥,慕阳很有可能……连A组组长都保不住。 还没待顾霆深开口,手术室的灯突然熄灭了。 慕阳瞬间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手套上都是血的医生走了出来,他上前急切,却还没开口,整个人像被雷击中般,手垂了下来,再也动弹不得。 …… 接下来的好多天里。 陆央央一直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慕阳请了假,要忙杜晓童的后事,她的父母去得早,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孤苦伶仃的,就这么走了,只有他能去做这些事。 陆央央难以想象,他是顶着怎样的压力和悲痛,一个人看着她死去,看着她变成了那幅样子。 他和她,都曾是差之毫厘就能救她的人。 想到这里,陆央央的心情就莫名低沉起来。 近几日,不是检察组是在商量还是在汇报情况,没有再来打搅过他们,生活又回归了日常化,但不知为何,她老是想起许依宁。 听说,在顾霆深之前,是许依宁被聘为的A组特聘顾问,她对破案的狂热和痴迷,包括准确的判断和敏感度,都是很高的水平。 她可能在这方面,永远都像个笨小孩了。 低低地叹了口气,看向此刻桌上堆了一堆要填的文件的顾霆深,他在帮慕阳完成他的工作。 本来还妄图证明一下自己,让顾霆深不再认为她是个傻子…… 现在看来。 算了。 她可能,是怎么也比不过了。 …… 葬礼这天,天色不是很好。 雾霭沉沉的,像随时要大雨倾盆般,远处的山野传来了雷声,似乎云雨马上就要到了。 杜晓童的葬礼,出席的人不多。 听说今日专案组要实施杨雪落案的抓捕行动,估计经纪公司的人,都忙着逃命吧。 他们谁会想起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女星呢? 慕阳一席黑衣站在那里,脸色看起来苍白了不少,整个人也瘦削了,经历过这般苦痛,全部体现在了他的身体上。 陆央央知道戚语馨这几日,也不是很好。 慕阳的心死了一块,她就像是跟他一起疼的一般。 谁都在那天,丢了点什么东西。 比如她,丢了去追顾霆深的勇气。 是否真的该放弃呢,趁自己还没开口。 雷声传的越来越近,淅淅沥沥的小雨笼罩了这片半山腰的墓地。 仪式差不多接近了结尾,戚语馨转身去拿伞,而陆央央就站在那里,失了神般,盯着墓碑,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睫毛上偶尔挂着淋下来的雨滴,静极了,她一动也不动,任由着水滴越变越大,淋湿她的大衣。 身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当她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和落下的雨已经被一把黑色的伞阻隔开来。 她似乎从出神中恢复了过来,微微笑了笑,想谢谢语馨为她撑伞的好意,却在回身的那一秒,顿在了那里。 顾霆深此刻身着黑色西装大衣,连里面一贯喜好搭配的白色衬衣都换成了黑色,他站在陆央央的斜后方,静静地撑着伞,看着她,目光沉静而深远,像他平日里的样子。 顾霆深以他自己的方式,为慕阳几乎扛下了所有工作上的事,在所有人都被一种淡淡的为他们的组长悲伤情绪笼罩时,他是最快恢复的那一个。 仿佛这件事,从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一样,他好像是那个人群里最淡定的人,什么情绪都影响不到他,什么悲伤都无法进他的眼睛里。 陆央央不知再说什么,这一眼,她从未觉得这么复杂过。 她似乎被打翻了许多情绪,快乐的、难过的、自卑的、期许的,一瞬间像有勇气,就想告诉他,然后死个痛快,但一瞬间,又很害怕失去一切。 她不想失去这个人,如果她足够幸运,她很想一辈子就这么看着这个人。 看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她越来越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去,让他能够对这样的悲伤都免疫,但她又害怕,自己真正知道时,会像语馨对慕阳那样,自己先心痛到无法自已。 患得患失,她从大无畏,到如今这个样子。 慕阳轻轻将一朵红玫瑰放在了墓碑上,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似乎这个世界,这场雨,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像是超脱了环境的存在,自己的身体一部分像是死了一般。 他缓缓转过身,此刻这里,好像就只剩了他们三个人。 顾霆深的眸色很重,在一派烟雨中,更显深刻。 检察组的人在葬礼开始前给他打了电话,说他们有理由怀疑是因为慕阳的原因,造成了人质的死亡。 他根本懒得跟他们在电话里争辩,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刻打电话暂且不提,他们认定慕阳有责任的过程还待商定,他到底有没有错? 那一瞬间,他做了应该做的选择,开了枪,击毙了绑架者。 这件事,他会好好帮他,在这种失魂落魄的时刻,尽力捋清问题,让他只承担他应该承担的错误。 可还不待他开口,慕阳缓缓转过身来,轻轻笑了笑,这一笑,充满了苦涩,他开始离开这里,经过顾霆深身边时,停了下来。 “他们给我打过电话了……” 看顾霆深此时撑着伞,慕阳直接将一样东西,递到了陆央央的手心里。 而陆央央在看到的那一刻,一时间眼睛就忍不住一酸。 那是带着警徽的警官证。 写着慕阳名字的, 警官证。 ———————— 作者的话: 兜兜转转,第二卷终于结束了..... 有些压抑哈,千万不要难过!!!!! 相信糖就在前方!就在前方!!! 诶...... 我这算不算剧透咧...... 63 如果上天收回礼物 自昨天参加完葬礼以后,陆央央睡了很长的一觉。 薄暮烟雨中,慕阳那离开的背影,她和顾霆深站在那里,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心情实在郁闷,也不知是否因为昨夜睡得太早,今晨早早就起了,一个人呆坐在床上,愣了好久,直到快到了上班的时候,还不想动。 像有什么堵在了气管里一般,总觉得憋得慌。 她为杜晓童惋惜,尽管她犯了错,但错不致死。 她更担心的是慕阳,整个人,被生活快要击垮了一样。 电话突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陆央央缓过神来,转身去床头柜上拿手机,看到是老廖打来的电话,微微有些意外: “喂?廖组……” 最近几日,新闻全部在火力追踪杨雪落案的进展,廖组很久没有联系她了,这个时候打电话,让她隐隐觉得,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央央啊……” 廖组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不像平日里随时蓄势待发准备骂人的那股子活力劲,而更像打了霜的矮冬瓜,半叹息道: “你最近那边情况如何?” 陆央央也跟着叹了口气,缓缓道: “还可以……就是……慕阳的采访可能要缓一缓……” 廖组长低声“嗯”了一声,像是终于有了点好消息来宽慰自己的心灵,他透过办公室那扇透明的窗子,看了看外面,开口继续道: “我们的部门主任被开了……空降的新主任很快就会到,目前很多项目在新主任没来前都要停下来……” 陆央央呼吸猛地一滞,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想要开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急切道: “那我呢?!” “你那个……看新主任来了怎么说吧,但这几天人还没到。我觉得影响应该不大,反正公安厅给的限期也快到了,你收的素材我看过了,还不错,其实如果你想结束那边,也可以结束回来了,反正顾霆深的采访许可拿到了……你的任务算完成了。” 陆央央惊觉,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再过一阵子,等待自己的日期到了,就该告别A组,回到电视台,帮忙筹备纪录片的拍摄了。 这段日子里,她结识了很多好朋友,看到了常人难得以一见的生死瞬间,看到失去,看到贪婪,却也看到了一腔热血和真心实意。 心情一下子,更加复杂了起来。 像是老天赐予她这份珍贵的经历,宝贵的时间,但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码——那就是顾霆深。 她舍不得他。 如果真的要结束,估计再见,就要很久以后了。 甚至,如果新主任不同意她去采访,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陆央央突然觉得很失落。 一场轰轰烈烈的暗恋,真的就要这么收尾了么? 在这时,掏出了手机,像是不知如何做决定,意识到时,却已拨通了顾霆深的电话。 …… 这之前。 慕阳接受调查期间,A组的行政工作,是由顾霆深一人承担的。 每起案件后的文书工作,包括报告,一件件一封封,从繁琐到细节,都是他事无巨细的在完成着。 专案组抽掉了A组的几位去协助审讯,这段时间,是上面给他们的恢复期,不安排案件,不安排任何形式的协助。 顾霆深知道,他们还是相信慕阳的。 他已经向上申请了重新调查慕阳在这起案件中的责任,这一次,不断章取义,一定要还他一个清白。 顾霆深缓缓抬眼,往日那个总要不经意瞥到的角落里,到了现在,依然是空空如也。 不知为何,再缓过神来时,手机屏幕上已经出现了陆央央的号码,目光淡淡略过,将手机重新扣回了桌上。 突然,看向窗外的阳光,洒在翠绿色的叶子上,随着风的摆动在沙沙作响,嘴角微微勾了下,像是不经意地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道: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啊……” 这时,慕阳办公室那边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听动静,应该是有人跑去接了,还不待他起身,门被轻轻扣了几下,戚语馨素白着一张脸,从门外探了身子进来,轻咳了一声,说道: “深哥,是省厅来的电话……” 顾霆深点了点头,准备起身迈步前去,他看了戚语馨一眼,微微凝了凝眉,开口道: “你……有时间去看看他。” 戚语馨顿了下,马上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苦涩地笑了笑,低下头,轻声道: “你也知道了啊……” 在杜晓童死的那一天,慕阳的心像也跟着死了一般。可能那感情甚至都不是单纯的爱情了,是混合了他对她之前依旧美好的眷恋、无法救她的自责和接二连三的打击。 尽管她有那么多的欺骗和背叛,但只要想起她是在他面前遭受了那般折磨死去,戚语馨就在为他心痛。 顾霆深缓缓点了点头,慕阳在自己家里天天受着折磨,戚语馨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惨白,她仿佛是这件事除了慕阳以外受折磨最多的那个人。 戚语馨自己也知道,如果慕阳这次的结果是被停职,她很有可能就没什么机会再见到他了。 但是……她不敢。 “有些事……不要留遗憾。” 顾霆深眸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很快就被盖过了,他低头看着戚语馨,淡淡道。 说罢,转身就要去慕阳办公室里接听那个电话,却在刚刚抬脚的那一刻,听到戚语馨长叹了口气,低声道: “那你呢……深哥,那你呢……” 顾霆深的脚步停在了那里,微微回首,却只在肩膀那个角度就止住了。 戚语馨的眼里,不知何时,不知是不是被他那句不留遗憾所触动,红了起来,她看着顾霆深此刻的侧脸,想起的是陆央央的煎熬。 一个冲动,开口道: “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顾霆深的眸眼位置抬到了某个高度,又落了下来,末了,他推门进了慕阳的办公室,只留下了一句: “我知道。” 64 壮士出征,一路绿灯 如果,明天新主任来告诉她,你不用再去A组了,你不用再跟纪录片的项目了,你不用准备采访顾霆深了,她会不会后悔今天的不作为。 她会。 人生的每一次选择的机会其实都是一次来自上天的恩赐,给你一个机会去改变人生轨迹。 其实想想,这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如果明天以后,她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告诉他她有多喜欢他,其实也没什么。 再说了,陆央央这种大咧咧的性格,她自己知道,估计会在被拒绝后痊愈的…… 毕竟之前已经被别人拒绝过一次了。 她需要一个勇敢起来的理由,时间期限,就是这个理由。 当她满腔热血,拨过去了电话。 却没有人接听。 …… 满腔热血又冷掉了…… 她开始慌乱起来,一时间很多情绪涌上心头。 突然很想挂断,像心有小鹿乱撞般,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等等! 这个电话不能打! 她也不是明天就不见他了啊! 万一告白失败,自己还得硬着头皮去见他,这多尴尬。 …… 将电话挂断,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到处找瓶子,随手就抄起一瓶放在桌上的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然后喷了出去…… 上次被老廖带着和娱乐组名义和解实则火拼的饭局,按照吩咐,她把他们这边的白酒和白水换了个边,最后,娱乐组是被喝的东倒西歪,老廖笑的合不拢嘴。 呛死她了。 刚拿到餐巾纸准备擦擦脸,手机突然嗡嗡起来,一翻过来,看到名字,险些将手机也甩了出去。 顾霆深给她回电话了?! ...... 仿佛空气安静了三秒,陆央央看着联系人姓名那一栏,眨巴了眨巴眼睛,接了起来。 “喂…喂……?” 顾霆深的呼吸声清晰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缓慢却不凝重,电话并没有让他的声音与以往区别太多,他似乎有些意外陆央央这么快接起来,自己也像没准备好的样子,顿了一顿,沉声道: “今天不来了?” 陆央央不知为何,听到他的声音莫名紧张了下,随手就想拿起水来喝一口,谁知自己又忘了那是老廖让她弄的幺蛾子白酒,又是一大口,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后,陆央央快被自己蠢死了…… “感冒?” 顾霆深微微皱了下眉,见这边依旧没有回复,开口问道。 “没……咳咳咳……没……呛到了。” 陆央央擦了擦眼角被呛出来的眼泪,稳了稳呼吸,说道: “那个……刚才我们廖组长给我打电话了。” 那边的顾霆深没有说话,像是在等她继续的样子,呼吸依旧是那么的缓慢而平稳。 “我……我可能很快,很快就不用再去A组了……” 不知为何,陆央央说这话时,眼睛可能是因为刚才被猛呛有些敏感,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擦了擦眼泪,就像顾霆深就站在她面前瞧着她一样的慌乱。 突然觉得自己此刻很好笑,像是儿时要搬家之前,跟玩伴道别一样的那种纯粹的不舍和难过。 幼稚的像个孩子。 依旧没有听到那边的声音,陆央央脑袋一热,开口继续道: “这段时间,非常感谢你们的照顾……尤其是你……谢谢你对我那么那么好。我来了之后,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几乎每个弹起式插座都被我踩了一脚,案情板上的每一块磁铁我都摔过,还摔碎了两块……我给藏起来丢了,买了两个新的补在那里,所以你们看到那两个神秘出现的hellokitty的磁铁是我买的……” 不知为何,陆央央像一股脑地要把话说完一样,自己心里总觉得,说吧,多跟他说两句,万一这是他们最后一通电话,她真的不想就那么挂断。 “我有时候不太灵光,每次案情报告会时,你们还会单独给我解释意思,有时候又很胆小,自己能把自己吓一大跳,整天活得像个笑话,还乐在其中,你一定觉得我很好笑吧……” 越说,眼前就越朦胧,眼眶里就越温热,像是续了一汪温水,缓缓流过干涩的双目。 她有了好多好多话,不停地在说着,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但像在自己心中压抑了很久般,顷刻间全部释放了出来。 顾霆深拿着电话的手就停在那里,他迟迟没有做出下一个动作,深邃的眸眼定格在了一处,不再飘忽,像是才缓过神来,他的嗓音微微顿了下,说道: “没有。” 陆央央的心猛地顿了下,他总是这样,言简意赅地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意思。 不知是该笑该哭,心上最后一根稻草仿佛就这么被压垮了,她叹了口气,顽强地伸手胡撸下来脸颊上挂着的眼泪,将自己的哽咽声压制了下来,深呼吸了一下,笑着开口道: “我没有许依宁聪明,有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是她,她会不会就能敏锐地发现杜晓童的身影,从而拯救慕阳于今日的水火中。有时候想起她,我就觉得,哇,能做一个让你倾心的女人,好难啊。或许我永远都做不到,也就永远不会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电话那头,如预料中般,没了声音。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耳边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的,陆央央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说了,这么毫无重点的讲了出来。 而且,谁在这种时候,提前任啊!!! 陆央央心里瞬间对自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刚才悲伤的情绪都没了,全是对自己的嫌弃…… 本来还想给顾霆深和自己留个美好点的暗恋结尾,以便将来想起时,虽失败,但不遗憾。 如今看来…… 她还是挂了吧…… “诶!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我早上吃饱了撑的现编的,发挥实在太差了,我自己都听不下去了。没事没事,你不用害怕,我明天就可以申请提前回电视台了!不会给你造成什么负担!我知道你平日里都是绅士行为,不是故意的,哈哈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个年头动个春心很正常,反正我快走人……” 顾霆深的声音,从听筒中极其清晰地传来,淡淡地,像是在说一件什么简简单单的事,这语气与平日让她去倒杯咖啡或者叫下慕阳的语气一模一样,但却被赋予其中深意。 像是之前长长的停顿都是为了这句话一般。 陆央央那一番胡扯突然被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打断了,像是自己也没想到,愣了下神,眨巴眨巴眼睛,说道: “你……你说什么?你再,你再说一次?” …… 放下电话时,顾霆深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着。 平日波澜不惊的眸眼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慌张的情绪,他似乎没有预料到,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像越过了大脑对语言的筛选过滤,直接就逃出来了一般。 又或是…… 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的顾虑、他的担心,在那一刻,在她可能要离开的那一刻,竟然全部都不重要了。 他从未觉得自己会词穷过,大脑一片空白,在陆央央东拉西扯着很多往事时,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她在的这些日子里,为生活加入的美好。 那每个她以为自己像个喜剧演员般的时刻,如今在他看来,竟都是这么特别的时刻。 他不会去刻意压抑自己的感情,他以为只是一瞬间,自己有些贪恋那种温暖的感觉。 后来他发现, 不是。 不是一瞬间。 “我希望你……不要走。” …… 他这是什么意思! 陆央央呆愣地站在那里,神色十分复杂。 “他不希望我走,那他都知道我喜欢……他了……他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让他再说一遍他还把电话给挂了???不好意思了???” 陆央央开始前后踱步,原地打转起来,但什么都压抑不住自己此刻脸上开始挂着的傻笑。 步子倒腾地越来越快,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顾霆深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一阵狂喜接着一阵狂喜,陆央央像个小旋风般在原地来回转着。 “嘿嘿嘿嘿嘿。” 陆央央就差跳起来了,这剧情偏差真的跟她想象的有些大。 伸手抓起瓶子又是一口。 再来几口! 有句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 “是什么意思,老娘试试就知道!” …… 知道什么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速度么? 知道什么是排山倒海惊涛骇浪的气势么? 当陆央央如壮士出征时,一路绿灯。 从电梯上气势汹汹地冲下来,那滔天的姿态,差点没让要上电梯的人闪了腰。 眼中凶光一闪,伸手就抓住了此人的衣领,如梁山好汉般气势雄浑地一笑,开口问道: “顾霆深人呢?!!” 此人以为是寻仇,却被此刻眼前此女眼中不明的凶光一闪,双腿竟然不自觉抖动了下,伸手缓缓指向办公室内,说道: “正在里面……” 还不待说出后半句,又是一声浑厚的大笑,借酒,陆央央如伴猛兽。 轰隆一下打开了门,看着什么的顾霆深听到这动静,抬起头来,看着她,还不待开口,陆央央像一阵风般,扑了过来。 她伸手撑住了椅子的边上,顾霆深坐在那里,高度很好企及,她的脸有些醺红,心却像是滚烫的。 只是那么简简单单地碰到了唇上,停在了那里,她突然觉得自己不会呼吸了。 不知是否自己来势太猛,椅子竟然往后倾了一点,下意识伸手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却不会用鼻子呼吸,陆央央觉得自己要爆炸,实在坚持不住了,终于松开,往后退了一步。 丝毫不顾自己的脸有多红,如吃干抹净般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得意洋洋地看着顾霆深此刻的表情,开口坏笑道: “嘿嘿嘿嘿,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顾霆深的神情,却让还处在醉与不醉之间的陆央央有些意外。 一分的哑然……这她懂,惊讶,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扑上来的惊讶。 还有九分…… 不,不是冷漠。 ……高深莫测? 他稍稍将椅子往前拉了一下,看了眼陆央央摸不着头脑的表情,慢慢地将眼神移到了她身后的位置。 轻咳了一声。 顺着他的目光,缓缓转过身。 如果说陆央央刚才忽略了什么,那就是桌上这台电脑了。 画面并不是平日的桌面。 一张很大的桌子,很多位身着警服的人,头都偏向这边,正看着…… 其中一位的假发都歪了…… 等等! 上座主持会议的那位,是不是...... 她见过。 这个角度…… 此刻的视频汇报,是被投影在会议室的大屏幕上的吧。 周身一僵,和屏幕里的人形成了一派和谐的安静。 刚想挥挥手,马上溜。 这时,却只听顾霆深的声音幽幽在身后响起: “来都来了,见见各位省厅的领导再走吧。” 65 授之以渔,报之以鱼 陆央央如提线木偶般缓缓举起右手,朝镜头里挥了挥,点了点头,刚才的那一点点醉酒劲儿早就被吓飞了,她抽了抽嘴角,哈腰一笑,卡顿道: “哈,哈,哈,各位领导好,我,我,我……那个……那个……” 陆央央手上下在腿上摩挲了摩挲,发现自己实在词穷,微微扭过了头看着坐在那里的人,等待他临时救场。 却看顾霆深不知为何,俊朗的眉眼像是被春水洗涤过,眼里微微带着一丝笑意,此刻他的指背停在上唇和鼻尖之间的位置,陆央央看不到他的嘴角到底勾没勾起,但她有种感觉—— 他在笑。 不知为何,心里想的是都这种时候了你不帮忙笑个P啊笑,被强吻了这么开心嘛?! 刚想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地,回身看着他,如樱花清香入味,茉莉余味唇边般,突然觉得世界都亮了起来。 顾霆深的眼睛在笑,他缓缓将手放了下来,唇边的笑容也没有消失,一个淡淡的,却十分明显的笑颜。 陆央央像是被他的眼神打到了般,手扶住了额头,无奈地闭了闭眼,嘴角却像定格在了那里一般,洋溢地笑着。 她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 本来有很多事情想去确认。 现在,都不用了。 就这么一眼,她全都知道了。 就是这么几秒,她回身偷偷看他,他带着这幅她从未见过的笑意,眨了下眼睛,如拂过了桃花的春风带着香气直接弥漫在她身边,心像被泡在清澈的湖水里,被阳光懒洋洋地晒着。 顾霆深的眸光终于回到了电脑屏幕上,他清了下嗓子,声音如往常般低沉道: “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派来和我们合作法制纪录片的记者。” 不知为何,说到这儿时,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回落到就站在电脑旁不知所措的陆央央身上,继而说道: “你先去停车场等我吧,这边结束,我们去看慕阳。” 陆央央“哈”的一声,心被那句我们点亮了烟火般小小的雀跃了下,顾霆深果然还是替她解了这尴尬局,弹簧似的点头,像踩了风火轮般开始朝外面跳去。 顾霆深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摆正了下椅子,将自己从刚才的一系列事件中解脱出来,开口道: “好了,我继续说慕阳的情况……” 本来这个会议,是慕阳出现了问题停职检查,他们很关心,因为省厅提拔人选在决议,他们需要核实一些情况,于是直接找了他来了解。 谁知了解没到一半…… 半路杀出个陆央央。 在座的领导,很多都是顾厅长以前的同事了,都是要么破过大案要案,要么参加过缉毒队英雄归来,九死一生,什么凶险的场面没见过,但还是第一次被这场景震惊住了。 顾霆深像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人,他们反倒不适应了。 “贤侄啊,”一位表情从刚才开始就很丰富的领导瞄了顾厅长一眼,开口调侃道: “你再说一遍,姑娘是谁?刚才我没听清?” 顾霆深的眸光停在某处,聚焦在一个点,但看的分明不是那里的东西,是眼前闪现的视野,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像是终于要跟自己的心妥协了般,开口道: “我女朋友,陆央央。” …… 陆央央是一路“旋转跳跃我闭着眼”到停车场的。 短短的一天内,从地下到天上的心情。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诶呦,为什么这么激动! 陆央央完全思考不了任何事情,不知为何,脑海里一直是刚才自己扑倒顾霆深的画面。 一点抵抗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略她那烂到不行的吻技,她对自己这个初吻经历还是非常满意的。 影视剧没白看。 平时都是男主冲过来抱着女主一通乱啃,虽然这一次,改变了下顺序,但是结果还是好的嘛。 顾霆深那难得含笑的眼啊。 她真是,中毒了。 想着想着,趁停车场没什么人,实在压抑不住了,高高兴兴地跳了起来,左摇右晃地,像在跳舞般自嗨着。 她一想,那以后他如果可以是她一个人的了,她要叫他天天笑给她看。 如果老廖知道,她不仅搞定了顾霆深的采访,还稀里糊涂不知道如何就搞定了顾霆深,会不会自己的形象一下子会被拔高! 她想跟他去做很多很多事情,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爱丽丝掉落进树洞后看到了那许许多多的门,顾霆深像给了她一把钥匙,往边上让了一步,身后是一个通往梦幻的世界。 跳的得意忘形了些,像驴尥蹶子般,一个后踢腿,直接给了顾霆深的爱车一脚。 “咣”的一声闷响,陆央央险些被斜着弹飞出去,张牙舞爪地往前了一大步,回身赶紧查看自己又造了什么孽,谁知这一看,吓了一跳,连忙蹲了下来。 顾霆深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地方,抱臂,头微微侧着,正瞧着这边。 不知看了多久,不知看到了什么。 陆央央一脸“我的妈哟撞鬼了哟”的表情,蹲在那里就开始用手擦自己刚才踢的那块粘上的鞋印,一边擦,一边随着顾霆深走到车这边重新看到她,缓缓将身子背了过去,蹲在那里,假装用手在车身上画着圈圈。 “踢哪儿了?” 顾霆深的声音传来,在陆央央身后,她心下一慌,完了,看到了! 刻意没有回头,摆了摆手,开口道: “没有!没有!我哪里有那么大力气,给你车踢一个坑?我就是看你车吧……这儿有点脏……我擦擦,擦擦!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摸了摸,还真微微有点凹…… 陆央央真是服了自己了,高兴就高兴嘛,还把自己发射了?! 这下好了! 要不多蹲会儿……等下一片云遮住太阳,就说是阴影效果…… 她不想在顾霆深心里一直带着“壮士”这个名号。 “起来吧,蹲麻了没有。” 顾霆深的声音这回,是在头顶响起的,陆央央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刚想心一横起来承认自己是个壮士,把他车踹了一个小小小小小小的坑,谁知突然感觉到了他的声音中压抑着的一丝笑意,顿时感觉自己被耍了,迅速一个弹起,转身道:“嘿!你早就……” 陆央央没有说出后半句,因为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顾霆深的吻带着熟悉的气息,落到了她的唇上。陆央央刚才蹲的太久,又起来的太急,腿一发麻,直接就往后一靠,倚在了车门上,可却没有听到一声响动,没有骨头接触车门的疼痛,顾霆深的手先一步环在了她的腰上,将她往怀里拉得更近了一步,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吻着。 他的吻只停留在她的唇上,没有入侵性,没有任何其他举动,绵绵密密地一寸一寸,就是单单纯纯地在做亲她这一件事,感觉他只想单单纯纯做这一件事。陆央央则是从头酥到尾巴骨,他越是这样淡如水地吻着,她越是感觉心里像在燃烧着。 她的眼睛在前几秒还因为突如其来的惊讶而睁着,顾霆深此刻离她这么近,近到她除了被他夺走了呼吸,也被眼前自己所看到的夺走了呼吸。 他的眼睛微微闭着,尽管是低着头,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脸,却一点也没有狼狈的样子。 陆央央的脑子是木的,脸却越来越红,她还是没学会怎么呼吸,加之顾霆深这攻势来得太过突然,又清水又撩人,她根本就招架不住。 又被下了一城。 不行,这么下去,会节节败退。 不能在他面前表现的像个傻子。 阳光洒满肩上,世界像是被涂满了金色,然后,冒了一圈又一圈的银色小星星。 对,那是她缺氧了。 “等、等等。” 陆央央往后撤了一步,将手往中间一停,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此刻顾霆深缓缓挣开眼睛,一双深邃的眸眼,却映照着她红红的脸。 顾霆深微微偏了下头,一挑眉,低头看着好像有什么大事要说的陆央央一眼,眼中笑意深深,伸手轻点了下自己的上唇边,声音又比平日暗哑了几分,只是一个音节,却竟然显得比平日慵懒起来: “嗯,怎么了?” 陆央央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抬首,特别认真道: “这样不行。” “什么不行……” 这回,换顾霆深话音未落,陆央央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往后车身上直接一靠,将他拉低了下来,吻了回去。 授之以渔,报之以鱼,她用温暖的唇瓣轻含住他薄薄的上唇辗转,麻麻密密地一点一点回吻着他,像刚才他的举措一模一样,末了,陆央央得意地擦了擦嘴,向副驾驶走去。 女流氓,要做个优雅的女流氓。 她可不要做那个亲完小鹿乱撞砰砰乱跳的人。 坐上车,看顾霆深没有再说一句话,皱了皱眉,说道: “想什么呢!被亲傻了吧?本姑娘的吻技有那么差嘛?!” “没有。” 顾霆深的声音淡淡传到耳边,随着汽车的发动,陆央央得逞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挂在脸上,只听他继续缓缓低声道: “我很满意。” 66 话音落下,鸦雀无声 直到戚语馨站在慕阳家门口,抬手要摁门铃时,她才恍惚意识到自己还是做了这个决定,来了这里。 杜晓童那般的跋扈,对她的种种盛气凌人,随着她的意外死亡,全部都不再重要了。 戚语馨本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难过的,但是当看到慕阳受了那般打击后,日益消瘦的样子,自己却也像失去了笑的理由。 看到爱的人难过伤心,又怎么能独善其身呢? 慕阳把警官证交出去的那天,她正好拿伞跑回来,踩着地上的水花发出声响,飞溅出去,溅湿了自己的裤角,却在看到那一幕后,停在了那里。 他像是……自己放弃了。 别人说是他的责任,他真的就认为那是他的责任。 他只是想把那些过错,都归到自己身上,带着痛苦和愧疚,折磨自己罢了。 她看不下去了,顾霆深也看不下去。 她看到过好多次,顾霆深为他去沟通,可他却是那般消极的态度,像是什么罪都愿意认,什么错都愿意承担,不管那到底是不是他所做。停职检查,是体恤他根本就无法工作,也是希望他能冷静下来,正视自己的问题。 像是……他想陪着她去死一样。 戚语馨突然低首,苦涩地笑了笑: “值得么……为了她……真的值得么?” 即使在知晓她骗他,她背叛他,她是有那么个完美的伪装之后,依然还是……没放下她。 眸光落在了门口那白色的垃圾袋里,应该是才随手一放,里面几个玻璃酒瓶东倒西歪,她眉心皱了皱,像是心里也被人捏了一下般,伸手敲了敲门。 她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了…… 作为朋友,作为……朋友。 “咚咚咚!咚咚咚!” 没有人来应门。 戚语馨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叫道: “慕队,是我,我来看看你。” 还是没有人来应门。 看了眼酒瓶,心下觉得有些不好,刚想加大扣门的力度。 停了三秒,手刚要碰到门上时,门开了。 门开的那一刻,她看到他,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只见他紧紧蹙着眉毛,似乎要仔细看才能看清到底是谁,眼前的人是重影的,他抬手挥了挥,想努力站定在那里,但是却站不住,衣衫领子都是皱皱巴巴的,整个人一副潦倒颓废的样子。 “你……你怎么来了?”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晨起这么多酒,刚才他就从沙发上爬起来时就有点晕眩,伸手扶住了门,问道。 “我,我来看看你。看看你怎么样……” 戚语馨飞速抬手将眼泪擦掉,挤出一个微笑,说道。 “呵,很好,我……” 慕阳点了点头,动作却不似平日般那么流畅,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显得十分笨拙。 他的眼睛红红的,面色却显得很是苍白,呼吸断断续续,站在那里,有点摇晃,像是强撑着,突然,一根弦断了似的,开始向前倒去。 戚语馨看他不对劲,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他,却没想到他是完全倒下来,压得她往后就是一靠,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极其大的声响。 但这丝毫没有吸引她的注意力,慕阳此刻双眸紧闭,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戚语馨顿时也跟着担心起来,拍着他的脸呼唤道: “慕队?!慕阳?!你怎么了!怎么了?!醒醒啊?” 可倒下的人,没再随着她的声音,睁开眼睛。 …… “喂……” “嗯?” “我们……就这样了?” “嗯。” 陆央央坐在副驾驶上,从刚才上车起,脸上的傻笑就一直挂在那儿,顾霆深安安静静地开着车,她看着窗外,偶尔偷瞄一两眼他的侧脸。 我的天,捡到宝了的感觉。 顾霆深感觉到了自己旁边发射来的星星眼,瞥了一下死死盯着自己的陆央央,沉声开口道: “怎么了?” “没什么,觉得老天爷对我太好了。” 陆央央满意地嘟起了嘴,笑着说道。 自己这段既疯狂又隐晦的暗恋过程,居然画上了个这么完美的句号,像是从天而降一块砖头把顾霆深拍醒了般,哈哈哈。 等等,说到这里…… “诶诶。” 陆央央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好奇地问道: “早知道你这人这么好追,我就应该早跟你告白,哈哈哈哈!” “你追我了?” 左转方向盘,下巴随着视野向上移微微扬了下,更显线条的流畅和刚毅,喉结上下滑动了下,语调沉沉道。 “啥?!你没发现嘛?!” 陆央央瞬间像只被吓到的猫,头猛地扭了过来,愣了一下,然后音调抬得超级高,说道。 顾霆深淡淡地摇了摇头,和她此刻的状态形成了截然的对比,开口道: “没注意。” “……” 刚才那番在心里夸赞自己倒追有方的想法一时间,灰飞烟灭。 被、被无视了啊…… 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在自嗨嘛? “那,那你……怎么……那我……” 正好停着等红灯,顾霆深这才将脸转过来,看着一脸五味杂陈心情复杂的陆央央,断断续续地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微微勾了勾嘴角,俊朗的眉眼都有些舒展开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说道: “不用追。” “你说什么?” “我说……不用追。” 陆央央愣了一下,随着顾霆深的动作,飞快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唇边挂起了一个暖洋洋的笑意,一挑眉,得意道: “为什么啊?” 顾霆深的眸眼轻轻亮了亮,像是被她眼前这个笑容影响到了一般,平日冷淡的如蒙上一层冰霜,如今像融化了般,越来越觉得自己做的是个正确的决定。 他现在很高兴。 像是……很久没有过的高兴。 变成绿灯,他踩下油门,将脸轻轻转了回来,笑了笑,按照陆央央心里想的答案般,说了出来: “因为……喜欢你。” “谁呀?” 陆央央看着他转过去的脸和越来越红的耳朵,突然像个小恶魔般咧了咧嘴,咬住下唇,坏笑着追问道。 “谁呀,谁呀?谁喜欢我啊?我没听清楚啊?” …… 车子开到慕阳家所在的小区门口时,陆央央正哼着歌。 以后感觉,调戏顾霆深,是个很有意思的活动。 尤其是在她发现,他虽然一脸漠然高不可攀,但是总是被耳朵出卖之后。 哈哈。 还没笑完,突然车子还没进院,就停了下来,还不待开口问,就看一辆救护车开了出去。 让走了救护车,那蓝红灯光和声音离开,顾霆深刚准备进院停车,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怎么了?” 戚语馨的声音从车载蓝牙中特别焦急地传来,陆央央刚才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只见顾霆深迅速转方向,跟上了那辆救护车。 “深哥!深哥!不好了,慕队,慕队他……” …… 戚语馨还记得刚才慕阳倒下的那一刻。 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陆央央伸手握住了她,叹了口气,说道: “还好你就在他身边,这要没人发现,晕在家里,可就……” 酒精中毒,她都没想到,慕阳一个人能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顾霆深从刚才慕阳送到急诊室里开始就一直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一直站在那里,眸光再次高冷起来,若有所思地不发一语。 他们是在病房外面等,慕阳脱离了危险,就被送到了这里,医生正在里面询问和检查情况。 陆央央本想,见到慕阳时,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让一直明里暗里当助攻的他能转移转移注意力,开心开心。 没想到,他的情况竟然比想象的严重许多。 医生从里面出来时,门几乎是刚刚打开,顾霆深就抬步迈了进去,速度快极了,陆央央和戚语馨还没反应过来,刚准备跟着进去看看,医生拦住了,问道: “你们谁是家属?” “我们都不是,是他朋友。” 医生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 “好好劝劝他,年轻人不要想不开就借酒消愁,这次你们还好送的及时,回头多给准备点好吃的,不好好吃饭,又空腹喝酒,他这个喝法,实在太伤身体了。” 还不待她们回复,医生被人唤走,刚准备推门进去,只听顾霆深声音传来,不似他平日的稳重深沉,像是压抑了很久的不满一般,愠怒道: “你是不是疯了?!” 慕阳迷迷蒙蒙地坐在病床上,扶了扶自己的脑袋,缓了缓,看着顾霆深,笑着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 “没疯,喝多了而已。” 他的眼神依然空洞着,嘴角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像是在自嘲,又像是颇具苦涩,他缓缓抬眼,看着顾霆深,说道: “你说……如果我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喝死的A组组长,会不会很讽刺……哦,我忘了,我能不能做A组组长,还不一定呢,哈哈,算了。” 不知为何,听到“死”这个字,戚语馨抓着陆央央的手猛地一紧,眉心不可抑制地一跳。 顾霆深瞧着他,突然冷笑了一下,眸眼中锋利如寒风夜形成的冰凌般,看着慕阳,一字一顿道: “你看看你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不是失望于慕阳为杜晓童遭受心灵的折磨,爱情没有值不值得,加上事业受阻,双重打击,他本就很不容易。 他是失望于,如今他这般的自暴自弃,甚至快要跌落到失去求生欲望的深渊里去。 慕阳还没有完全清醒,酒精残留的作用,还在最后荼毒着他的大脑,顾霆深此刻的冷笑让他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难受,又在酒精下控制不住自己,变得易怒,开口哈哈大笑了几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我变成什么样子?我?哈,你还好意思说我?!三年前许依宁被杀的时候,你又是什么样子的!你忘了么?!” 话音刚落,鸦雀无声。 像是提起了什么提不得的往事,顾霆深怔住了。 像是打碎了什么美梦般,他竟还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眼陆央央,停在了那里。 慕阳仿佛是听到了自己的回响清醒了些,顿时后悔莫及,没想到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这事,开口愧疚道: “对,对不起,霆深,我,我不该……” 陆央央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不是因为他提起了许依宁的名字,而是因为此刻的顾霆深眼中,那一抹忧色。 他到底是,想起了什么? —————————— 作者的话: 谢谢你们的收藏评论和推荐票哈,一个不留神居然七万了,比心~感谢你们。 单独谢下鱼鱼鱼鱼鲜同学和小宇宙1.0的打赏哈~ 67 谁在记忆谁在心里 “没事。” 顾霆深像是也冷静下来了一样,摆了摆手,若有所思地将眸光落在空气中的某处,顿了下,转身走出了病房。 陆央央不知自己是该跟上还是怎么样,在原地愣了愣,看了眼慕阳后悔莫及的表情,知道可能是戳到顾霆深什么难受之处了,凝了凝眉,二话没说,撒腿就追了去。 许依宁是被杀的?! 陆央央跑着,一边找寻着他的身影,一边心里重新过了一次刚才他们的对话,刚才光顾着看顾霆深表情了,没有抓住这个重点。 当她跑到楼梯间时,顾霆深正在交界那里背对着,双手搭在栏杆上,看着窗外,逆着阳光,在白色的医院墙壁上,有个浅黄色的影子,淡淡地,映在墙上。 陆央央靠近时,甚至还没有出声,只听他浅浅叹了口气,说道: “让你担心了。” 陆央央没有说话,走近他身边,陪他一起站在窗前,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面,抬眸看着他,笑了笑,说道: “我才没有担心你呢。” 此时,走廊静悄悄的,一派白色中,日光显得是那么和谐而安宁。 他没有说话,她没有打断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 末了,顾霆深转过脸来,低眉看着她,光影浅映在她的睫毛上,随着呼吸而缓缓上下颤抖着,瞳色这么一照显得竟比往日柔和了许多。她眨着眼睛,偶尔抬眸看他,但更多的时候,在看窗外的枝丫上开的小花。 其实她很想问,关于许依宁的事,无论是出于记者的本能也好,或是出自如今自己和顾霆深的关系也好,她都很想知道,那个女孩子到底是谁,到底经历过什么。 但是她没有问出口。 雪上加霜不是她应该做的事。 顾霆深的声音自耳边淡淡传来,像是从心里得知了她的心声般,开口道: “我认识她的时候,刚刚成为罗伯特教授的学生没多久。那个时候,有异国他乡如遇故知的心情。” 陆央央扭过头,看着他,此刻他的眸光落在远方,像是开始陷入了回忆中。 像所有大学时的情侣一般,他们的相爱并没有多么特别,陆央央也丝毫不意外,如许依宁这般的女子,会得不到他的心。 顾霆深并没有讲许多他们二人之间的事,那些记忆似乎对他来说都淡了,三年前那天,彻底改变了他脑海里关于这段感情所有的美好,只剩下她一张惨白的脸,血不断从伤口中喷溅出来,手紧紧抓着他,除了边说救我边口吐的鲜血,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许依宁的回国,是因为他们在美国协助的一起案件。 凶手在短短几年间游蹿全美,杀害了三十五人,几乎跨越各种族、体型、性别和年龄。 尸体只找到了十七具,甚至有可能连三十五这个数都是编纂的。 罗伯特教授去监狱,协助FBI审讯其余受害人下落。 他们帮忙整理审讯录像时,明白了,这位被罗伯特教授评为最难捉摸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 他的杀人手法总是有区别的,对自己很有自信,身为一名外科医生,无论是用刀还是用枪,几乎在折磨期间总是避免让自己的“猎物”直接毙命。 他自负却几乎从不出错,说话都是在玩太极般,以柔克刚,借力打力。 用受害人下落为筹码要挟,延迟自己的死刑执行时间,而当局碍于家属们的强烈要求,答应了他的请求。 这个人像个疯子,却又是个极具个人魅力,冷静的疯子。 就是这么个人,吸引了对案情、对犯罪心理研究极其痴迷的许依宁的目光。 她是一个上进心很强的人,为了自己想争取的东西,一定会得到才肯罢休,像朵带刺的玫瑰,美艳芳菲,不失锋芒。 于是,她如着了魔般,没日没夜的研究,试图帮助寻找出能破解他心理防线的方法。 “依宁这个人啊……对什么感兴趣就要一追到底,对什么好奇就一定要弄个究竟。” 顾霆深微微颌首,轻轻笑了笑,里面却是包含了一丝无奈。 “然……然后呢?” 陆央央像是听得入了迷,食指轻轻触碰了下嘴唇,眨了眨眼,问道。 “然后,他逃了。” 顾霆深的眸光在此刻,不再是刚才一派的淡然,微微震动了下,低了下来,语调也不似那般轻松,沉了些,继续说道: “他在狱中有很多在外面的倾慕者慕名见面写信,他甚至还和其中一位求了婚。” 一派洗心革面的样子,和无数痴迷这般暴力怪诞美学的倾慕者,以一位长者的语气娓娓道来自己的故事,不卑不亢,没有吸引狱警的注意力。 直到他逃走。 杳无音讯。 三天后,一位拥有私人诊所的手段高超的整形医生被发现死于家中,其他助手、护士、全部遭遇袭击暴毙。 不知何时,他在狱中安排好了这一切,改头换面,拿到了丰富的钱款和伪造的证件,消失的无影无踪。 想到这里,顾霆深微微叹了口气,他的讲述停了停,继而像回想起了什么,淡淡道: “当初,从她知道这个消息时的反应,我就不应该让她再继续追查下去。” 每一个对科学有近乎疯狂的喜好的追求者,都是抵挡不了你感兴趣的实验对象再次给了你一个研究的机会的。 这就是为什么,海洋生物学家宁愿冒着狂风暴浪的危险出海,病毒学家宁愿冒着无药可医无药可解的风险实验。 三年前,国内传去消息,一名死者的死法,和他的标记性手段如出一辙。 于是,许依宁回到了国内。 陆央央的心沉了沉,隐隐约约知晓了其中联系般,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上顾霆深的肩膀,他停在了那里,一时没有再说下去。 末了,叹了口气,回身看着陆央央,眸光里流出淡淡的光,看着她说道: “如果依宁还活着,我这个位置,本来是她的。” 她为了能更好的参与调查,申请了当时负责该案的A组顾问的位置。 在他回国后不久,一度要实现她自己的梦想。 直到许依宁被杀害的那天,是他时隔几年后,再见到那个人。 戴着面具,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面具上是一个大大笑容,可那双眼睛,却是锋芒毕露。 他记得那双眼睛,在监狱时,罗伯特教授和他对话中,他的眼神就这样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直接迎着他试图看透他的眸光。 不害怕,也没有躲闪和退缩。 反而饶有兴致,趣味繁多。 像是,找到了下一个对手。 他晚了那么几步,比他给的规定时长,稍稍长了那么一点点,破解出了他的谜语,找到了他挟持她所在之处。 他至今都记得,那男人如同看到惊喜般,在他进门时,拍了拍手,如马戏团进行夸张表演的小丑,配合他那面具和身着大斗篷的身形,更似一场游戏。 他像是很满意顾霆深解开了他设计的挑战,但却在嘴里发出了钟表走针的滴答声,摆了摆手,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真可惜,迟了点!哈,不过也不算可惜,你可以欣赏完表演了!” 说罢,做了一个演员谢幕的夸张动作,手中的刀片寒光一闪,直接割破了许依宁的喉咙。 伴随着极其夸张的大笑,那血喷溅的灼热感,让他再也迈不动第二步。 …… “我没能救得了她。” 陆央央的眼眶,随着顾霆深这句低音中的颤抖而缓缓红了起来。 故事结束,她不知该说什么。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事情,非但不圆满,还要让人肝肠寸断。 有的人崩溃了,失去了生的勇气和希望,有的人,依然背负着曾经的苦痛,隐忍地生活着。 像他一样。 就连刚才那句让她都有些心痛的话,依然是那般淡然的语气说着。 只有声音中的微微带着的颤抖,出卖了他。 她终于知道了,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答应加入的A组。 为什么对时间有近乎极致的要求。 她……很心疼。 轻轻抱住他,下巴蹭了蹭,在他怀里糯糯道: “好了好了,乖啊。“ 其实在内心深处,她很高兴顾霆深愿意跟她分享这些,虽然难过,但从今以后,他不必一个人承担。 她不想让他一个人承担。 想罢,扬眉看着他,笑着嘟了嘟嘴,希望改变下话题的沉重性,说道: ”你一定迟早能破......诶不管叫什么!迟早都能搞定的!” 反正从今以后,许依宁活在他的回忆中,定格在他的记忆。 但是她在他心里。 这就够了。 顾霆深的眸眼随着刚才陆央央主动入怀柔和了些,随即又深邃了起来,像是回想起自己收到的亲笔信,上面那个人洋洋洒洒的签名。 他给自己起了个代号。 叫静寂。 68 铁打的,还是冰雕的 “你要干什么?!” 戚语馨看着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的慕阳,上前一步,摁住他的肩膀惊讶地问道。 “我再去跟霆深道歉。” 慕阳实在后悔自己刚才没控制住,说出了那般戳人伤心事的话。 更何况…… 他现在跟他经历了一样的事。 三年前,女子在断气前,平日里本是素白的手,全部是猩红色,伸手抓着顾霆深的衣领,洁白的衣领。 血甚至都蹭到了他的脸上,几乎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那伤口不深不浅,却足以让她致命。 他还记得他赶到时看到的场景。 顾霆深拿衣服紧紧捂着她脖子上的刀口,根本就是无济于事,他的半边脸,甚至上衣,全部都被溅湿了,血喷溅到了天花板上,地面上到处都是,他就静静地半跪在那里,看着枕着自己大腿已经死去的许依宁,像一座屹立多年的雕像,一动也不动,唯有那双眼睛,是满目的哀伤。 他甚至连急切地跑过来,想摸摸她的脉搏都被阻止了。 没有意义了。 他们都知道,没有意义了。 大多数人摆脱痛苦的方式是伤身的喝酒,而顾霆深的,不太一样,他是伤心的沉默。 沉默和封闭。 造成了一派极端的孤寂。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自己挺过来的。 直到有一天,他出现在他面前,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平静无波的声调,问着: “你当时的邀请,还算不算数?” 之前,顾霆深回国,慕阳给他和许依宁接风时,曾经打趣过,让顾霆深一起到A组来,这样等案子正式转接到A组后,借助这边的资源和人力,更可以合作。 当时只是玩笑,因为他知道顾霆深不愿成为警察,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是化悲痛为力量么?还是要完成她没做完的事?有朝一日抓到静寂,他还是会离开? 但无论是什么,慕阳没有拒绝的理由。 时间就这么一晃到了现在。 有顾霆深,像如获神助。他跟他的合作,更是配合默契。 他们A组的破案效率惊人,质量更是惊人。 全国范围的协助,甚至有跨越国界的追捕,三年间,A组也算立功无数。 顾霆深一直没有放弃对静寂的追捕。 但他实在跟普通的罪犯,很不一样。 这人像一道影子,永远躲在他们身后,在转身时,却根本看不到所在之处。 他像是人间蒸发般,杳无音讯。 不再有署名静寂的书信寄给顾霆深,给他讲自己之前犯罪的种种,也不再有尸体的出现,符合他的一贯作案特征。 “静寂”,似乎真的静寂下去了。 有时,甚至连他都忘了,顾霆深当初为何要加入A组。 可他应该是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里,最不该忘的。 …… “成了!我们回去吧!” 陆央央帅气地一拍顾霆深的后背,做了一个往回走的手势。 不知为何,她明明没用那么大的劲儿啊!怎么就听“啪”极响的一声,在楼道里都快传出了回响。 像……夏天拿拍子在墙上直接拍蚊子的那个声儿一样。 听到声音,陆央央还缩了一下脖子,自己真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嘹亮…… 然后,正所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手开始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呲牙咧嘴地倒吸了口冷气,开始一边甩手一边“呦呦呦”了起来。 怎么!这么!疼! 顾霆深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扭头淡淡地瞧了她一眼,继而看向远处,将手从栏杆上拿了下来,转过身,看陆央央一副烧着手的表情,说道: “疼?” 陆央央连白眼都没工夫翻了,她吹了吹完全鲜红起来的掌面,说道: “能不疼么?!我的天,你是铁打的还是冰雕的啊你?!没想到我这掌力如此惊人……哎呦喂……疼死我了!” 陆央央其实是夸张了一些,她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忘了刚才那些不好的回忆罢了。 当然了,她也在嘴硬…… 确实太疼了…… 但果然,顾霆深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微微勾了勾嘴角,音调依然低沉,语气却没有那么压抑道: “走,回去了。” 还不待陆央央一句“好嘞!”然后像个店小二一样搭条毛巾准备拔腿跟上,就看顾霆深伸出手来,停在她身前。 阳光淡淡的,光影是透过白色的墙面,再映照在他脸上的。像是为他平日冷峻的面庞修饰了一道柔和的光。 嘴角微微上翘着,不是笑,但确实蕴含了一抹笑意。 像眼里,只有你。 她拥有的是他此刻这抹笑意背后的理由。 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内,陆央央愣了下,随即,笑逐颜开,一张圆圆的小脸上挂起了更加灿烂的笑容。 将手交给了他。 她当然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直到快走到病房门口时,她还被他那么牵着。 猛然晃过神来,觉得该放开,手却被握得紧紧的。 “诶,这样不好吧?” 陆央央嘴上嗔怪着,心里却如花怒放般,灿烂了起来。 “有什么不好的。”顾霆深低眉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 “诶呦,慕阳不是刚从急救出来嘛……” “让他喝,活该。” “嘿?!你就嘴硬吧啊?!刚才一个没忍住冲进去吼他的不是你啊?!你俩也真是,像幼儿园小孩吵架!切!我都懒得说你!” 陆央央白了他一眼,话音还未落,突然没了心情开玩笑,叹了口气,秀眉皱了皱,低声问道: “你说……他会好吗?” 几乎是没有迟疑,顾霆深缓缓点了点头,却掷地有声地说道: “一定会。” 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深哥,央央,你们终于回来……” 戚语馨正当不知如何劝阻慕阳,看顾霆深他们二人终于回来,才松了口气,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了他们的手上,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随后,扭身看向正靠着枕头半躺在那里的慕阳,后者也看到了应该注意到的地方,和戚语馨的眼神撞了个正着,随后,竟然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像刚才、之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陆央央第一次感觉到……有那么丢丢不好意思。 厚脸皮如她,生平第一次知道了娇俏是什么滋味。 嘿嘿。 “你,你们……” 戚语馨指了指他们的手,继而抬眼看着陆央央此刻的表情,瞪圆了眼睛,笑着卡顿道。 “是呀。” 陆央央的眼睛亮了亮,抬眸看着身边站着的人,扬了扬下巴,单单眨了一只眼睛,朝戚语馨wink道: “老娘搞定他了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蹦跶着到了同样一脸惊喜的慕阳床前,说道: “喂!你赶紧好起来啊!我能有今天的成功绝对离不开你的帮助!好起来请你吃饭!” 慕阳,像是很久没有动过自己的嘴角般,此刻,竟发现它自己上扬了起来。 因为这是,他很久很久以来,没有听过的好消息了。 69 这是他最好的朋友 病房里只剩顾霆深和慕阳时,陆央央她们去帮忙缴费了。 似乎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慕阳侧首看了看站在窗边如有所思的顾霆深,轻声咳嗽了一下,还未开口,只听他说道: “爱惜爱惜你自己,别像我当初一样。” 还是那般漫不经心的语气,淡淡的,却蕴含深意。 慕阳知道,他在担心他。 认识了这么多年,还头一次,让他担心了自己。 “会走出来的。” 顾霆深转过脸来,看着病床上的人,连声音都深沉了起来,他往前走了两步,这让慕阳看清了他的眼神,格外笃定。 他相信他。 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么? 希望会的吧。 他没有予以肯定,也没有激烈地否认,而是轻轻仰起脸,看着他,说道: “那是你很幸运,遇到了央央。” 顾霆深脑海里,在他提到她名字那一刻,出现的就是她的笑颜,浅浅的酒窝和狡黠的小虎牙。 是啊,她用这样的笑容,拯救了他。 顾霆深的嘴角微微翘了下,抱起双臂,俊朗的眉眼仿佛舒展开来,像有星火闪现般,他没有用言语回复慕阳,却已经用这难得一见的表情回复了他。 “是,很幸运。” …… “然后?你就这么把深哥搞定了?” 戚语馨素白的小脸上终于出现了丝笑容,看着身侧挽着的陆央央,额前的发丝被风拨弄开来,露出光洁的皮肤,开口道。 “是呀,哈哈,现在想想,真要感谢下新来的主任,没有他,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口……毕竟,当时觉得有许依宁这么优秀的人在前。谁知道呢!!哈哈!!” 陆央央说着说着,就差在原地跳起来了,戚语馨赶忙搂住她不让她在走廊里飞起被护士白眼,笑了笑,说道: “真是太好了。” 病房内。 “什么时候出院。”顾霆深瞄了他一眼,看了下手机里的日期,直接问道。 慕阳清楚他的一贯行为作风,但还是惊讶地开口道: “我才刚……” “刚什么刚,过几天检察组要问你问题,你好好配合,尽快复职。” 话音刚落,转过身来,双手撑着床尾处的栏杆,沉声道: “你需要为更多的人做更多的事,我们……需要为更多人去做更多的事。” 眼眸里沉沉的光感,像霓虹灯下的夜色,却格外沉静。 不像一般人安慰时,总喜欢带着的自己经历过的语气,而是如偶闯古镇,遇到古籍,翻看时,那种听书中人娓娓道来的耐心。 这是他经历过的事,他能懂。 正因为他能懂,他更希望他能,尽快走出来。 “霆深,我不是你……我不知道你当初怎么走出来的,我总觉得是我,真的是我对不起她。有时闭上眼睛,还能回想起她最后的样子,可我不想记得她那幅样子……晓童那么在意自己的形象,一定不愿意让我记得她那个样子……但我忘不了,就是忘不了……” 似乎是很多天,没有说出过心中所想,慕阳的声音都在抖着,缓缓抚上了额头,想闭眼,却不敢闭眼,眼圈都微微有些泛红道。 他的手渐渐攥紧了病床上的被子,生生地捏出了褶皱的痕迹,无处宣泄的痛苦,多日以来麻痹自我的后遗症,像是再也无法压抑般,他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末了,双眼通红地抬起头,看着此刻站在那里,不发一语的顾霆深,说道: “我太难受了,霆深,我……太难受了。” 说罢,将脸重新低了下来,像他从未这般脆弱过,雷厉风行破案无数的重案A组组长,在感情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 久久,没有人再说话,只有慕阳一个人低低的呜咽声。 末了,他感觉到了肩上突然多了一只手的重量,顾霆深只是那么把手放在他肩上,并没有多说话,默默地站在那里,陪着他度过这个时候的崩溃。 他知晓慕阳交出警官证那一刻的自暴自弃,期望折磨自己来缓解内心的无能为力,他知道他早就被愧疚吞没,这份愧疚甚至大于他对杜晓童的情感。 这是他最好的朋友。 除了他,可能没人能懂。 “早点回来,我们都在等你。” 低沉的声音,终于在病房里响起。 …… 从医院出来时,天都快黑了。 慕阳没什么必要住院观察,语馨帮他收拾了下,就准备送他回去了。 于是……陆央央和顾霆深就要走回家。 “从这儿走回我家好远的……” 陆央央简直就想为自己的腿叫屈,回想今天一天,真是波波折折,心灵上的波波折折。 云端跳的太久了,累了,好像赖倒在床上,再也不起来。 “不超过30分钟。” 顾霆深淡淡地瞧了她一眼,低眉看了眼表,说道。 “大哥,那是你的步幅好吗!你迈一步顶我两步远了都快。你就不能找个快点让我们回家的方法嘛……” 陆央央先是做出一副嫌他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表情,随后搓了搓手,笑着往他身上蹭了蹭,可话音未落,只见他扬了扬眉,问道: “能怎么样?我又不能飞。” 陆央央一个没忍住,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摆了摆,说道: “算啦!走就走!” 往前大摇大摆地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回身小跑到顾霆深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抬眉有些小得意地笑了笑,就差一声发号施令的Let’sGo,昂首阔步地走了起来。 “诶。” 走着走着,陆央央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侧首看了他一眼,嘴角浅浅地上翘道: “我今天很高兴,你愿意告诉我。” “嗯。” 顾霆深淡淡地点了点头,还不待说下去,只见陆央央拍了下手,爽快地跳起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然后伴随着自身的重力,将他的高度拉了下来,凑在他耳边,得意地笑道: “以后什么事都跟你央姐说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哈哈哈!央姐罩你!” 顾霆深斜着瞄了她这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突然以为深长地一笑,还不待陆央央将手松开,只听他沉声幽幽道: “那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如何?” 陆央央一听,眼睛一亮,说道: “说说说!我告诉你啊,了解采访对象对于我的采访很有帮助!我这可是正经八卦,啊不是,正经工作!” 说罢,如苍蝇落在蛋糕上一样,搓了搓手,坏笑着,连眉眼都弯了起来,开口道: “嘿嘿嘿,说吧。” 她此时的手还勾在他脖子上,这时,只感觉到一阵温热的呼吸,顾霆深扭脸轻轻凑到她耳边,气息卷的她耳朵一阵酥麻,他的话音像飘进来的一样,惹得她直想笑,却在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之后,眼睛顿时瞪得浑圆,一步跳得老远,说道: “什么?!什么!!” —————————— 作者的话: 哈哈哈,今天过生日啦~~ 谢谢你们对羔羊的支持哈~!~! 70 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顾霆深淡淡地点了点头,路灯下,身影依然挺拔着,但是眼里的笑意却像迎着月光泛起来一样。 “我早就告白过了你才告诉我!!” 陆央央原地一跺脚,连两颊都鼓了起来,眨巴了眨巴眼睛,随后,一下子像安静下来,若有所思地扬了扬眉,说道: “哦……反正现在结果也达到了,什么时候告的不重要!” 说罢,潇洒地摆了摆手,往前走去。 其实她内心是爆竹声声,自己喝醉酒的囧样以前也不是不知道……上次自己醒来在顾霆深家中,本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不敢多想。 她怕一问,顾霆深告诉她她拉着他在大街上高声歌唱了山丹丹的花开红艳艳…… 丢不起那个人。 往前故作轻松地蹦跶了两步,却看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猛然回头,顾霆深还站在那儿,手随意地插在兜里,长身玉立在原地,借着此刻天际中的月朗星稀,最后一点流光仿佛闪烁在他的眼睛里一样。 他看着陆央央蹦蹦跳跳的身影忽然停下,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想法中恢复过来,他略微愣了下,迈步走了过去,一把揽住她,抬着头,却低声说道: “这些不重要。” 陆央央斜斜地看了眼他停在她肩上的手,伸手摸了下他的骨节,悄悄地笑了笑,嘴角往上勾了勾,露出小虎牙,说道: “那你为什么在我第一次告白之后,没有什么实质性行动呀?难不成是我告了白之后,才撩动你春心的?” 城市刚刚下过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青草的味道,清新怡人,夜里的城市,被雨水洗刷干净后,伴随着灯光,仿佛都明亮了起来,地上的积水倒映着路灯的影子,时不时随着车来车往的震动,被打碎,继而又成型。 顾霆深轻轻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他的表情柔和了起来,语气却是与往日不同的轻快,他转过脸来,看着又在满肚子犯坏水的陆央央,说道: “没有……实质性行动?” 陆央央还在想要如何反驳,就感觉肩膀被猛地一搂,整个人像瞬间移形换影一样,站在了道路的里侧,一辆车呼啸而过,渐起路旁坑洼处积水的水花,高极了。 又黑又脏的泥点,几滴溅到了顾霆深挡在陆央央额前的手背上。 刚想笑着说句:“又下雨了。” 陆央央一时间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看着顾霆深的衣服湿了一整个后背,而他此时还将她护在怀里,她抬首时,他正眼眉低垂地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随着时间像慢镜头在面前的播放,像是在颤抖着,只有她在他眼眸中,再无其他。 “你……” “你……”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陆央央抬眸看着,泥水黑点随着水渍在衣服上晕开,斑斑点点,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顾霆深有这般狼狈的时刻。 但也仅限于,衣着狼狈。 他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张纸巾,将手背上的泥点擦拭干净,继而,还不待看看自己的衣服,反而伸出手来,轻轻抬起了陆央央的下巴。 陆央央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这不是一个轻佻的动作,因为他此刻的眼神很是认真,指尖的温度直接传来,左右看着,微微低下的身子,让她不用昂首,就能平视他的眼睛。 像他第一次帮她戴耳麦时,那不经意的触碰,所能燃起来的火一样,陆央央顿时觉得双颊热了起来,一双平日闪着鬼马之光的眼睛此刻不知道该如何落脚,她的心砰砰砰地乱跳着,连话语都结巴了起来: “你,你干嘛……” 顾霆深仔细地瞧着她,一张小圆脸依然是干干净净的,继而轻轻放开了手,往后略微退了一步,环视了下四周,似乎没有找到可以扔的地方,将它重新放回了兜里,看着还傻愣着的陆央央,扬了下眉,淡淡地说道: “没什么。” …… 走到陆央央家楼下时,她还处在愣神中。 今天一天,似乎只有刚才那个瞬间,是最真实的。 从以为不会拥有,到拥有;从以为不会再见,到舍不得再见。 甚至,在今天一天里,她都不曾感觉过他的态度有多大的转变。不用油腻的话语去表达,不用过分的笑容去抒发。 似乎他已经喜欢了她很久。 很久很久。 想到这里,陆央央抱住了他。 将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胸口,像是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也不用害怕这场梦会醒一样,微微笑了笑,说道: “真好。” 顾霆深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再将那几缕被他拨弄乱的发丝重新放好,嘴角终于出现了一个难得一见的笑,陆央央没有看见,却能听出来,从他此刻春风化雨般的语气里,听出来,他也在笑。 还不待说什么,意识到手背上一阵凉意,秀眉一竖,顿时跳开,溜溜跑到他身后,借着微弱的光,摸了一把他的后背,惊讶道: “我的天,这还没干?” 雨后晚风凉薄,没想到溅湿了这么大一片,他就算是铁打的,穿着湿衣服再回去,还能不感冒? “走!跟我上去把衣服脱了!” 陆央央大手一挥,做了个请君入瓮的动作,洒脱地刚刚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太对劲,连忙改口道: “诶不是,把衣服脱下来换了……我以前买过好多男友风的衣服哈哈哈,尺码足够大。” 顾霆深倒是没觉得她能说出那种话有什么不寻常,低眉看了眼表,说道: “没事的。” “怎么没事?”陆央央翻了个白眼,拍了下他的后脖子,作势把他往前推了推,说道: “你回头要是感冒倒下了,A组没人管,慕阳不得恨死我!走走走,赶紧去!” 当然了,陆央央是担心他,以至于担心到忘了自己今晨离开时…… 家中的乱象。 我的妈。 陆央央几乎是一开灯就把灯灭了,顿时噤声在那里,空气一时安静了下来。 她看到自己的睡衣大咧咧地还躺在沙发上…… 还有内衣…… 我的天…… 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 其实她平时没有那么邋遢的,今早事出紧急,又嘬了口白酒,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她还能记得把睡衣换下来就不错了,之前有一次出门倒垃圾没带钥匙把自己锁外头,穿的满是小熊图案的儿童款睡衣去楼下物业那里找的人…… 她至今还记得,那段时间,物业大妈每次看到她时的迷之笑容。 黑暗中,只听顾霆深轻轻咳嗽了一声,还不待开口,只感觉陆央央猛推了他一下,说道: “你你你你,你把脸转过去,给我一分钟!一分钟马上还你光明!” 说罢,冲刺着就开始将沙发上的睡衣内衣伸手就是一抓,往自己卧室一丢,又将房门关上,全程速度之快,如闪电。 继而开了灯,下意识做了个“嗒哒”的动作,双手一展,尬笑道: “哈哈,好了!” 招呼顾霆深坐下,将刚才拿的自己的超大码白衬衫扔给他,然后乖巧地坐在那里,笑着说道: “你换吧。” 顾霆深挑眉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的眼睛亮晶晶地,撑着下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陆央央是在他伸手把衣服撩起来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该走了的…… 也不是不能看,顾霆深这意思就是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看,但是她…… 承受不来这般刺激。 如火箭似的“噌”地从椅子上蹿了起来,开始往卧房里躲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诶!你换啊!你换好了我再出来!不能显得我像个女流氓似的!” 可是刚刚走了没两步,突然听到门外有了声响。 等等?! 什么情况?! 陆央央猛然地定在原地,在听到了钥匙声后,几乎是受到惊吓般扭过了头。 贼么? 什么动静?! 还不待反应,只见门就被打开了,随着传来一个高兴的声音: “央央!我们来看你啦!!!” 还不待进门的两人大包小包落地,脸上挂着的灿烂的神色还没下去,就双双愣在了那里。 顾霆深此刻,衣服刚刚脱掉,白衬衫只是穿上,扣子还没有系,肌肉线条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从锁骨到脖颈,从胸肌到腹肌,该有的全部都有,不夸张,不虚浮,小麦色的肌肤,在白色衬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分明。 但—— 这不是陆央央现在的重点。 她木木地看着四眼对两眼的安静局面,愣了几秒,开口道: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71 猝不及防一波狗粮 陆氏夫妇大包小包拎着,脖子上还挂着相机,也因为刚才惊喜着想进门的动作歪了,两人一先一后,才刚刚踏进门里一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陆央央一时也愣在了那里,只见她爸爸最先缓过神来,一拍手,牵着她妈就往陆央央卧室走,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们先回避,先回避!” 然后绕过了陆央央,刚把门一推,陆央央意识到了什么,大喊了一声: “等一下!!!!” 谁知,还是晚了一步,二人看到了卧室内的情景,才是彻底傻在了那里,下巴都掉了下来…… 床上…… 早起太着急,被子没叠,乱七八糟,就算了。 她刚才扔在上边儿的睡衣和内衣…… “我们,这样,我们出去等!出去等!” 说罢,一个Z字型又急转身出去。手上的大包小包也做了个华丽的旋转,险些把陆央央打飞。 场面一度…… 非常尴尬。 “诶呦!爸妈!不是!不是你们看到的……” 随着门咣当一关,陆央央的后半句被拍了回去。 猛地往下垂了垂头,转身看着顾霆深,他倒是没在愣神,修长的手指早就开始系着扣子,从下至上,末了,正了正领子,沉声道: “好了。” 好了???? 这种时候,你这么淡定的告诉我好了?! 陆央央简直要昏厥过去了。 伸手就想把门拉开,向后退了一步,将门一拉,就看自己的父母如洪水泄洪般差点摔进来…… 陆央央无奈地扶了扶额,看着还是这般脱线的自己的父母,摇了摇头,说道: “爸妈,我这是防盗门,你们能听到个啥……” 陆央央的妈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伸手就打了一下老陆的后背,说道: “你看!我说什么都听不到吧!都是你爸,非要听……” 说罢,眼神不经意地流转,转到了某人身上,悄无声息地打量了他一下。 还不待陆央央无语完,只见顾霆深朝这边走来,面上的神色仿佛丝毫没有被刚才那番闹剧影响,淡定从容,伸出手,微微点了下头,问候道: “您好,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顾……” 话音未完,老陆先伸出手,直接就把包往地上一丢,握住,上下摇晃着笑道: “我知道!我知道!顾霆深嘛!” 包一落地,就听陆母痛心疾首道: “诶呦!我买的东西啊!老陆你……” “诶,妈妈,算了,算了。我爸是激……” 陆央央刚想让她妈控制一下不要在外人面前对老陆动粗,就听她妈继续说道: “给央央买的吃的估摸着是碎了……” 陆央央刚刚不好意思地瞄了顾霆深一眼,看他还被自己的爸爸牵着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扭身,眼睛都瞪圆了,高了八度道: “什吗?!?!什么碎啦?!” …… 陆央央从未如此乖巧过,去倒了杯茶,看着坐在沙发上,此时被迷之目光包围的顾霆深,心里都替他捏把汗。 尤其是自己的父亲的目光,那叫一个…… 爱意绵长。 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不是按照行程,还有好久才回来吗?” 陆央央的父母是很洒脱的那一挂的。 她大学毕业的时候,参加完毕业典礼,直接告诉她,他俩要去环游全A国了,叫她自生自灭…… 是的,简单粗暴的用词,良苦用心的狗粮。 恩恩爱爱的就这么闪人了,偶尔到一个城市,发照片给她,告诉她,体验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一点自己在家生活的嘱托的没有,反倒是她,每次还提醒注意安全,不要被“宰”。 老陆憨憨地笑了笑,终于将爱意绵长的眼光从顾霆深身上收了回来,看着陆央央,拍了拍大腿,说道: “嘿嘿,我们想你了呗!” 陆央央的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切了一声,嫌弃地瞧了老陆一眼,说道: “得了吧你,他宝贝相机出问题了,回来换装备来了!假不假,真是……”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那我相机还不是在拍你的时候坏的啊!” “我让你拍我了嘛?!你拍景就拍景嘛!拍我干嘛!吓到我了,当然回身就打喽,你自己手不稳,没拿住,怪我?!” “就拍你!你比景好看!我就拍你!” 猝不及防,一波狗粮。 陆央央沉重地摇了摇头,手缓缓地扶上了额头,叹了口气。 此刻就是再度感觉到了成长史中,无数体会到自己很“多余”的时刻…… 余光偷瞄了眼顾霆深,却看他倒不觉得无聊,时不时嘴角还微微勾了起来。 在客厅暖黄色的灯光映照下,整个人显得,一派温和。 …… “霆深哪,你父亲还好吗?” “争吵”完,老陆的眼神再次粘回了顾霆深的身上,将茶往茶几上一放,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岁月。 陆央央看他这一派唏嘘,以为是认识,挠了挠头,开口狐疑道: “老陆你还认识顾厅长哪?” “认识,”老陆摆了摆手,洒脱地笑道:“当年他父亲在C市缉毒,功勋仪式都是我做的独家报道!诶呀,真是过去好多年了。” 顾霆深微微笑了笑,礼貌地点了点头,回应道: “家父很好,谢谢您的关心。” “诶呦,我跟你说啊,虽然我退下来好多年了,但是都有关注你们的案件报道,你真是,风采不减你父亲当年啊!就你们之前办的那个,那个案子……” 老陆一拍手,脸上的表情都丰富了起来,像是见到自家偶像的儿子一样,一下子,关于办案的话匣像泄洪一样,非常热情。 顾霆深是认真倾听,与陆央央此刻坐立难安的样子形成截然的反差,时不时会跟他讨论他想了解的案件细节,两人,似乎聊得非常投机。 陆央央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个案痴,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当成警察,此刻抓到顾霆深这个难得一见的活生生的人,当然要解惑解忧,看顾霆深都这么耐心,自己当然也没什么好着急的喽。 而且,好像他们没人再提起刚才那个“误会”。 刚想像个大佬一样把胳膊往沙发上一放,懒洋洋地想摊一会儿,毕竟今天一天,发生了那么多事,那么多转折,还那么长。 谁知,这时,陆央央的妈妈用胳膊肘小小地怼了说的眉飞色舞的老陆一下,咳嗽了一声,看了眼陆央央,继而看了眼老陆,笑着跟顾霆深说道: “霆深啊,阿姨就叫你霆深了啊,你和央央……是?” 老陆明显被自己老婆打断很是不得劲,他扫了她一眼,说道: “啧,刚才央央不是说了吗,人家衣服脏了上来换一件再走,不是现在是咱们央央的上司了嘛,别多想成不成,这么大的人了,思想一点也不纯洁。” 刚才陆央央,确实只是解释了这么多。 果然是老陆,Get也只get了这一层。 陆央央不好意思地从大佬的姿势改成了乖巧的姿势,轻轻摇了摇头,双颊微微有些绯红,偷瞄了顾霆深一眼,难得娇俏一回,笑了笑。 她妈妈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意思,她不像老陆那么迟钝,其实早就看出来,顺手就拍了老陆脑袋一下,说道: “你啊你啊,就傻吧!” “傻什么啦我?!” 老陆还一脸不服气,完全没有体会到此刻气氛微妙的变化,顾霆深周全地笑了笑,看了眼表,沉声开口道: “时间不早了,您二位刚刚回来,我先不打扰了,过两天,一定登门拜访。” “好好,回头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啊!” 三人起身,送他到门口,老陆一脸恋恋不舍,反观顾霆深,拿着自己的衣服,道别后,正准备走,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陆央央,眸眼的光像驻足在那里一样,勾了勾嘴角道: “晚安。” 不知为何,陆央央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 “不许这么笑!” 顾霆深顿了下,往常转瞬即逝的笑容,此刻似乎停留的久了些。 心跳像漏了一拍,在父母面前,不敢随便造次。 但她实在是抵抗不了他看着她这么笑。 ———————————— 我又又又卡文了......(╯‵□′)╯︵┻━┻ 对不起大家...... 今天加班加点,明日双更补偿!!!!!! 不要骂我哈T^T 祝大家节日快乐^^ 72 笑得那么憨傻 第二日晚上,顾霆深真的来了。 正值周末,陆央央的爸妈还真的没有走。一天就张罗着如何给他做吃的。 老陆更是夸张,像是要把之前自己的收藏的资料都翻找了出来,规规整整地在桌上摆好,陆央央走过来带了一阵风给吹翻了几张,都挨了一个白眼…… 她实在是,不知如何说。 他们在一起,才两天,感觉像摁了快进键一样,都轮上见父母了。 陆央央挨了白眼后,乖巧地坐了下来,看着老陆桌上放着的那几张他以前拍过的照片,指了指,说道: “顾厅长以前是缉毒队的啊?” 老陆看了眼她指的照片,点了点头,拿起来,眉飞色舞地骄傲道: “是啊,当年他们破获三一九特大跨境贩毒团伙案的时候,嘉奖仪式我就在现场,当时可是为数不多能拿到入场许可的媒体人之一呢!” 陆央央摆了摆手,知道老陆这是一贯的好汉就提当年勇,也拿他没办法,拿起照片,是顾霆深的父亲拿着勋章敬礼的照片。 不禁再次感慨。 父子俩这双眼睛。 真是像啊。 神情中的坚毅和沉静,威严感似乎是从眉宇间倾泻而出的。 陆央央不禁有些愣神,突然在想,如果顾霆深穿上这身警服,会是什么样子。 看着他父亲的英武,想必他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想着想着,极其花痴地咧嘴笑了笑,给她高兴坏了,老陆拍了下她的头,说道: “想什么呢?笑得那么憨傻?” “没,没什么。”陆央央将照片想顺手放回去,目光却一下子落在了上面的某个角落里。 身上似乎有不可忽视的气质,将人的眼神牢牢锁定,即使在角落,神态一看就是不凡的。 努了努嘴,问道: “这个人是谁啊?” 老陆瞄了眼陆央央眼神看的方向,不知她具体指的是哪个人,随口回答了一句: “家属区坐的吗?你说哪个?” 话音刚落,就听厨房一声传来: “老陆!!!我让你买生抽!你买的老抽!!你是不是找抽!!” 老陆一个恍然惊坐起,一拍大腿,拿起小包包就往外跑,边跑边说道: “诶诶诶!我马上去再买!马上去再买!” 老陆这动静又带起了一波风速,他大多数整理都在几个大册子里,上面记录了很多他写过的报道啊,或者是照片什么的,那几张掉落下来准备再粘回去的照片又掉在了地上,陆央央急忙捡了起来,抬首时直接撞到了茶几上。 “诶呦我的妈!” 撞得脑袋都好像出了回响。 她起身揉了揉,倒吸了口冷气,抬首时发现,玻璃茶几,在老陆的那些大册子底下,还压着几张照片。 一时的好奇,让她暂时忽略了脑袋瓜的疼痛,将大册子拿起,照片取了出来。 边角上的胶水,显示它们应该都曾是属于大册子的其中一部分,老陆把它们拿下来了么? 想着想着,将照片翻了过来,没什么很特别的,还是新闻现场的照片,只不过,这次,主体非常明确。 陆央央像被敲醒了一样,记忆猛然就跳回了某个点,她眨了眨眼睛,间隔倒是很缓慢。 她想起来了,她确实……见过这个人。 还不待多想,门铃叮咚了一声。 仓促地将照片重新扣回了大册子底下,赶忙去给老陆开门,一声: “爸——” 还没喊完……目光直直地撞在了正站在那里的顾霆深脸上。 险些没把她呛死。 顾霆深微微勾了勾嘴角,低眉看了眼表,说道: “早了?” “没,咳咳,没有!” “老陆!你说说你是不是——” 于是,当她妈挥舞着锅铲围着围兜从厨房里面准备对老陆进行一番正义说辞时,看到顾霆深,也顿在了那里。 …… 天色还未完全暗去,像夕阳刚刚疲惫地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打翻了天边的深蓝色。 陆央央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似乎没从刚才那顿晚餐中的欢笑声里醒来。 爸爸妈妈出去玩,很久没回来过了,在她遇到顾霆深之前,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吃的晚饭。 这么热闹,老陆谈天说地,然后她妈偶尔翻俩白眼制止几句,顾霆深温和的目光,和嘴角时不时勾勒的浅笑,都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好像,没有缓过劲儿来的,还有身边这个人。 “喂。”陆央央悄默默地捏了捏他的手,说道。 “嗯?” 顾霆深的声音伴随着凉凉的晚风传来,淡淡的,却不似以往,那般没有温度。 “你——” 陆央央其实在这一刻,想起的是那张照片的事,她下意识想问,却在开口之后就后悔了。 还是……不要问了。 继而改变了刚才略微有些沉重的语气,笑了笑,问道: “你今天高兴吗?” 很多时候,在饭桌上,顾霆深是安静的。 似乎他也是一个人惯了,猛然一下子,有了这么多人陪着吃晚餐,欢声笑语的,应该也是…… 很久很久,都没有过的了。 他的这种感受,与陆央央此刻的幸福感,是截然不同的。 她像是一个喜欢吃糖葫芦的孩子,吃完,可以舔舔嘴,要到下一个的那种幸福感。 而他则是曾经刚刚买了糖,转脸就掉在了地上,而后,有人从远处走来,轻轻帮他从灰尘中拾起,丢进垃圾箱,笑着跟老板说,再来一个一样。 想到这里,微微勾了勾嘴角,摸了摸陆央央的脑袋,点了下头,看着她,说道: “嗯。” …… 开车回家的途中,他依然存在着这种不真实感。 城市的灯红酒绿,繁华喧闹,这个世界的种种,似乎也第一次因为心中这份不真实感与自己产生了联系。 内心,依然,趋向温暖。 想到这里,他的眸光不再似往常那般万里冰封千里雪飘,即使现在陆央央不在他身边,也是配合着灯火通明,柔和了不少。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曾经,他以为可能此生跟他都不会再有关的一切,到如今,都因为她,变多了可能性。 …… 天色又暗了不少,树影在环境的映衬下已经看不清白日里翠绿的样子,阵风吹过,哗啦啦地树叶上下触碰着彼此,停车场的电梯出现了些问题,他正绕道从上面重新走回去。 难得一见孩子气地,将车钥匙在手中转起圈来。 出停车场口时,声控灯似乎坏了,不再像往常般,随着他的脚步声亮起。 顾霆深也没有多想,抬步正准备往前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却让他的注意力集中了起来,顺手将钥匙一握,停在了那里。 今夜的小区似乎非常安静,到现在为止,连一个散步遛狗的都没有遇到。 这也让这个声响在他耳边,格外清晰。 不知是他听得不真切,还是实在太微弱。 好像,只有脚步声,没有…… 没有应该伴随着脚步声的呼吸声。 然后,停住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刚才幽深的通道,此刻因为没有灯光,依然像死一般的安宁。 他就那样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没有出声,也没有离去。 然而,就在此时,外面传来的呼喊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伴随着风声传来,倒是听得真切。 他微微皱了皱眉,刚想迈出一步查看情况,突然感觉一只手拉住了自己的衣服的下摆。 回头,却没有看到人。 心下了然地将视野往下调了调,接着外面的月光,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白色的裙子。 女孩一张圆圆的小脸上,眼睛倒是格外的亮,她一只手拉着一只泰迪熊,一手倒是不愿松开顾霆深。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语气比往常柔和了不少,耐心地弯下腰来,看着此刻扯着他衣摆的小女孩,笑了笑,说道: “yuli,你怎么在这儿?” —————— 二更随后就到! 73 我们都要好好的 他顺手将女孩直接抱了起来,走出了黑漆漆的通道,向着刚才听到的呼唤她的声音处走去。 一边看着脚下的路避免在这光线暗淡的夜晚摔到她,一边耐心地说道: “下次,不能乱跑了哦。” 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单手紧紧勾着顾霆深的脖子,泰迪熊的胳膊随着他的步伐而一上一下地晃动着,在月光下,女孩的脸白白的,安安静静地被他这么抱着。 这是yuli,他认识的。 小女孩,被她家保姆带着,从她在襁褓时,他就见过她,如今已经这么大了。 这三年,真是恍如隔日。 仿佛还是他刚刚搬来这里的那个晚上,凌晨两点多,她家的保姆敲响了他的房门,孩子三十多度的烧,却因为不会哭不会闹,小脸都给闷红了。 急忙开车送往医院,他也算救了yuli一命。 所以这孩子从不开口说话,但对他格外亲近。 孩子的父母常年不在国内,甩给她保姆一大笔生活费,和这高档公寓,让她带着孩子,几乎逢年过节都很少回来。 这背后的原因,不用多加赘述,他也自然明白一些。 走着走着,突然,泰迪熊从孩子的手里脱落了下来,掉在了地上,他抱好孩子,弯下身子,捡起了熊,还不待递给她,却看见她脸上出现了一丝好玩的笑意。 似乎刚刚那个突然的动作,让她很是开心。 又走了几步,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活动,女孩又把手一松,泰迪熊再次掉在了地上,顾霆深抱好她,再次弯下身子,捡了起来。 孩子笑的更开心了,脸上的表情都灿烂了起来,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顾霆深自然明白她的意图,微微笑了笑,开口问道: “想再来一次吗?” 女孩点了点头,勾住他脖子的手用了点力,将小脸埋在了他肩上,等待着这种好玩的感觉再度来临。 “诶呦!yuli!你怎么又跑到人家顾先生那里去了!” 保姆从远处走来,看到了顾霆深抱着的yuli,顿时心下了然刚才在停车场,她刚刚停好车,孩子就不见了,到底是去了哪里。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顾霆深伸出了手,要把孩子接过来,说道: “顾先生,不好意思啊,又麻烦你了。” 顾霆深摇了下头,示意没有关系,准备将yuli还给她的保姆,带回去。 孩子却不愿意松开抱着他的手,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有些委屈,像是刚才那个动作还没再来一次,很不舍得的样子。 孩子重新被抱好,顾霆深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将刚才掉了两次的胸拍了拍灰尘,笑着说道: “下次,下次一定给你补上,乖,早点回家。” 女孩恋恋不舍地点了点头,挥了挥小手,被抱走了。 …… 这边,陆央央是实在没想到,自己的父母这就要部队开拔了??? 她妈妈洗完手,将围裙往边上一挂,看了眼抱着自己的剪贴集如获珍宝的老陆,就说可以走了。 老陆响应的倒也是及时,立刻就从沙发上蹿了起来,像是安了弹簧一般。 劝都劝不住,两个“老年人”说走就走,最后的倔强。 “央央啊——” 走之前,老陆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陆央央的肩膀,她以为是,终于要有嘱托了,满心期待地听着,只见老陆长叹了口气,开口道: “好好的啊。” 不知为何,他这短短的一句嘱托,倒让陆央央眼眶突然有点湿润。 她扭过头去,摆了摆手,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怎么说哭还要哭了?于是掩饰了下,说道: “干嘛啊,煽情?不用担心我啦,我……” 老陆摇了摇头,深情道: “不,不是你,你让霆深好好的,危险工作,注意安全。” ??? “……” “爸爸你们快走吧,一路顺风。” …… 几日后。 当戚语馨抬首,看到从电梯里下来的人是慕阳时,她手中的文件直接就从指间滑落,掉在了地上。 他来了。 他终于是来了。 赶忙低着头,将文件捡起来,不知为何,这一刻,很想哭。 不知是因为有多少天没有看到他出现在这里,不知是多少天,没有看着他,配合着今日外面阳光明媚,出现在这里。 似乎也是她,多日以来的情感得到了一个爆发似的,她的眼泪的止都止不住,一边用手背仓促地抹着,一边低着头把文件一个个放好。 捡到最后一张时,一只手先她一步,将它拾了起来。 慕阳的脸色依然不像出事以前那么健康,但已经好了很多,他的眼神,再也不似之前那么空洞了。 不知为何,那一刻,她抬起了头,泪眼朦胧,正好撞上了他的眼睛。 慕阳拿着纸张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神色明显不解了一下,开口问道: “怎么了你?大早上还哭上了?” 戚语馨伸手抹去自己的眼泪,朦胧间,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打哈欠打的啦,还有就是看你终于来了,高兴呗。” 后半句,虽然是用玩笑的语气说的,但其实,那才是她的真心话。 她无数次担心,他真的就这样放任自己下去,沉浸在后悔和愧疚里让生活无法继续。 但最终,令她感动的是,他没有被打倒。 他不能被打倒。 陆央央今天没有来这边,老廖把她急召回去,要在新的部门主任到任之前,开个会。 如果事情不出意外,按照她的说法,可能过段时间,就要开始拍摄了。 陆央央说到这儿时,还做了个鬼脸,佯装不满地说道: “切,早知道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当初就不该死皮赖脸地凿你这道墙,让你答应我的采访,现在想想,本姑娘真是诶呀,白费功夫!” 不知为何,想到她,总是想笑。 像是脑海里说话时带点小嘚瑟的姑娘,就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无论是想到她,还是看到她,都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日子过得,似乎阳光都变慢了。 她仿佛总是带着无限的活力,在他身边蹦蹦跳跳地,又闹又吵,他的世界,以前像一个装满空气的袋子,被她一下戳出了一个口,一下子,又有新的空气涌了进来。 窗外的阳光,在此刻,光斑照映在桌面上,随着树影的欢动,它也在跳动着,像一幅安静的画卷,偶有外面自然的清香。 很美好。 原来,有这么美好。 门被轻轻敲了几下,他的思绪收了回来,一声低沉的“请进”响起,他抬起了头。 “来了?” 慕阳的出现,并没有给他多大的意外。 他知道他会来的。 “嗯,”慕阳拿着文件包,点了点头,这几日,从接受问讯,到能静下心来回忆现场,顾霆深真的帮了他不少的忙。 他应该早就知道他被获准复职的消息,但还是想要知会他一声。 “霆深,谢谢了。” 慕阳站在门口,声音不大不小地传来,在这个和煦的上午,显得格外,安详。 顾霆深缓缓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朝他走来,一边将东西递了出去,一边沉声说道: “回来了就给我好好的。” 慕阳接过时,不知为何,顿在那里,许久没有做出下一个动作。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东西,连头都没有抬。 顾霆深拍了拍他的肩,开口道: “还愣着干什么?你桌上那么多文件等着你。” 慕阳用手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警官证,上面的警徽,小心翼翼如视珍宝地擦了擦,确保它还是亮亮的,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光泽,像他当初立志成为一名好警察时的心一样。 将它重新放回怀里,笑了笑,说道: “好嘞,知道了。” 74 美人就是美人 陆央央可能是还没缓过劲来,不懂为何此时会议室的气氛如此沉重。 听说,今天是新任部门主任来的日子。 听说,在他到任前,已经提交了重整法治新闻部门人事结构的计划书。 听说,他跟台长同姓。 大家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在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仅有的一些情报,希望能在这个空降兵来之前,能够有更多的了解。 但是,空降之所以叫空降,就是没人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几乎是一点风都没有透出来。 她在那里百无聊赖地转着笔,一会儿在空白的纸上画点花儿,一边就觉得口渴,想去倒杯水,刚刚起身,就被老廖一个眼神给杀了回去。 讪讪地坐下来,看了眼表,其实现在比会议正式开始的时间要早一些,据说是因为新主任极其讨厌人迟到,一分钟都不可以。 这个老廖。 摸得很清楚嘛。 陆央央啧了啧舌,掏出手机,转了转眼珠,突然就心想到,顾霆深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嘿嘿,顾霆深。 现在,她还没有和电视台任何一个同事说,毕竟利益相关,在这个以说话和语言为主要工作内容的地方,还是不给顾霆深和自己找事好了。 低调,低调。 可能是因为想得太入神,陆央央还是起身,要给自己倒杯水,一看会议室的饮水机没水了,二话没说,就往外走去。 反正人还没来。 当然了,陆央央换水这个技能,简直就是炉火纯青,她可以从饮水间把桶装水轻轻松松扛过来,然后,换上去。 这个技能也是加分项好不好。 当初老廖给她最后写评述时,就是对她这个技能进行了一番表扬,估摸着,因为其他人都是这不好那不好,冷不丁她有个被老廖表扬的优点,才脱颖而出的吧。 换完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又开始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 已经将近59分了,陆央央心想道,这个部门主任,不会这么完美地正好踩着整点来吧。 她趴在了桌上,将下巴垫着自己的胳膊,眼睛紧紧盯着表针的走动,秒针一卡一卡地,正在向12移动。 然而,不知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在接下来,秒针每动一次,都会穿来一声“嗒”。 完美地踩在节奏上一样。 陆央央这才意识到了,是身后传来的声响。 坐在对面的人,笔都掉在了桌面上,一些男同事嘴里传来“哇”的感叹声,女同事只是眨了眨眼睛,动弹不得。 就连老廖,都愣在了那里。 会议室是玻璃的墙面,可以看清外面人的一举一动。 陆央央在这时,终于回头,然后,也缓缓睁大了眼睛。 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高高地束起在脑后,显得精明又干练。如柳叶的眉并不显得人温婉可怜,一双妩媚的眼丝毫没有削弱她却显得是气场十足,她的红唇则是整张面容上最亮眼的存在,给人以强大的自信和压迫感。 她的高跟鞋,细长的跟踩在地上,眼神似乎是清高的不可一世,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位美人。 大美人。 当她推门进来的那一刻,眸光先撞上的就是陆央央。 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就将眼神挪开,陆央央低了低头,转回了身子,看她一步步,走到了会议的主座上。 经过她时,她像晨间沾了露水的玫瑰,身上散发着香水的气息,与整个人的气质相得益彰。 她将包和大衣随意往椅子上一搭,旁边眼尖的女同事立刻眼睛都直了起来,一看,陆央央就明白了,这装备一定价值不菲。 女子轻轻环视了一圈,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或惊艳,或艳羡,但她似乎都毫不在意似的,坐了下来,翻开文件,开口自我介绍道: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任部门主管,李嫣禾。” 一时间,空气安静了下来,只有刚才被陆央央安上去的水桶里面,发出“咕咚”的声响。 老廖是率先开口的人,他嘿嘿一笑,开口道: “是,是的,这位就是我们以后的boss了!大家鼓掌欢迎!” 陆央央知道,他只不过是想掩饰下才知道她是个女的的惊讶罢了……毕竟老廖,出了错是不会随意让别人抓到把柄骂他的…… 还不待把手举起来开始做机械地开合动作,只见女子伸手制止道: “不必了,下面我来跟大家谈一下我们部门的一些人员调整问题。” 雷、雷厉风行啊! 这个新来的主任,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 直到会议快结束的时候,陆央央真的难以相信,自己左边儿居然没有人了。 这姐们上来就直接开了他。 理由还极为充分。 她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一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些因为字太小陆央央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也就大概读了读,她迅速就可以做出判断。 “这几年你做的报道,有价值的不多,近一年更是没什么亮眼表现,法制新闻部从我来了以后,不养闲人,你可以离开了。” 语气不高也不低,像是非常有自信地在阐述自己的观点,一点也不会因为对方是泪眼朦胧或是满腔怒火而不敢多言。 陆央央开始有些心慌起来,这,这老人们满张纸的工作记录都能被挑出那么多毛病,她她她这小白,岂不是要被炸上天。 果不其然,当她评论完,到她时,那张纸上,明显比别人就少那么一大截。 几乎是几眼就能看完的介绍,陆央央一直都不敢抬头看,等待着这位新主任的辣评来临,却迟迟没有等到她开口。 悄悄抬了抬眼睛,却看她一直盯着自己那页纸上不知哪里的内容,秀气的眉毛微微凝在了一起。 此刻,有表情才是最可怕的好嘛! 从她进来到评论她之前那一份,李嫣禾一直是面无表情的,冷艳,果决。 怎么…… 不说话了? 还能在纸上读出花来不成? 老廖咳嗽了一声,为陆央央的内心OS划了个终止符,之前她训斥别人时,老廖几乎是没有开口的,他也以为是陆央央问题严重,于是说道: “这个央央呢,是转正没多久,所以工作经验还不是很丰富,但是她……” 可话音还未落,只见李嫣禾的手抬了起来,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了,眼神终于从纸上某句话上移了下来,眼神落在了低下头不敢看的陆央央身上,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了。 陆央央是心叫那一个颤抖啊。 深呼吸了一口气,等待着“审判”的来临,却听李嫣禾的声音不知为何,一下子居然柔和了不少: “资历尚浅,但能搞定顾霆深的采访,我很满意,继续努力。” 说完,竟然就将陆央央的这张翻篇过去了。 ??? 诶? 陆央央和老廖面面相觑了一下,似乎谁也没想到,居然她今天成为了唯一被夸的人。 老廖赶紧冲陆央央使了个眼色,笑着说道: “是的,纪录片的拍摄工作,她做了不少贡献。” 陆央央缓缓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后脑勺,只听李嫣禾继续说道: “嗯,会议结束后来下我办公室。” …… 老廖是用当年高渐离送荆轲的眼神送陆央央到李嫣禾办公室门口的。 这位貌美如花的主管,不仅毕业于美国排名第一的新闻学院,还在当地国家电视台获得过工作的机会。 雷厉风行,问题更是分析的一针见血。 能获得这种人的首肯,陆央央当然开心。 不过,不知道她单独见她要做什么。 轻轻敲了敲门,李嫣禾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请进。” 陆央央走进来,将门关上,看着此刻眸光没离开电脑屏幕不知在看些什么的李嫣禾,轻声咳嗽了一下,站着说道: “您找我,有事?” “坐吧。”李嫣禾朝自己对面的椅子努了努嘴,示意陆央央坐下,继而将电脑屏幕一合,双手交叉在下巴前,看着她,问道: “你现在还跟在A组?” 陆央央一听,明白这是要询问纪录片的事,心下免了些紧张感,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 李嫣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思绪一下子像是飘了很远,一下子又像走的很近,她看着陆央央,继续说道: “最近……怎么样?” “啊?”陆央央闻言愣了下,感觉李嫣禾的语气突然软了起来一样,像是自己听错了,她总不能这么问候她吧,几个大大的问好就像写在她脸上一样,眯了眯眼,开口回答道: “啊?哦,哦,都挺好。” 李嫣禾笑了笑,微微低了低头,几缕发丝从耳畔垂落,落到白璧无瑕的脸庞上,这一笑,莫名让陆央央觉得刚才那个气场强大的女人瞬间被替换了一样。 不过,美人就是美人啊。 在心里啧了啧舌,感叹了几句,这时看向李嫣禾似乎是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她看着陆央央,眼神却落在了自己的手机上,说道: “嗯,我知道了,你可以去忙了。” 陆央央顿时一头雾水,这就完了啊??? 当她出门时,老廖赶紧凑了上来,同样也是惊讶于她这么快就出来,开口担心道: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被开了?!” “没,没有。” 陆央央回身看了眼此时紧闭的办公室门,摇了摇头。 75 熊熊燃烧的流氓心 其实本来,陆央央可以不用去A组的,今天被新上司表扬了,心情还不错,加之人遇美则心悦,更是连步调都轻快了起来。 刚下电梯那一刻,看见了慕阳,嘴都快咧到了脑后,特别活泼地跳了起来,元气满满地招呼道: “诶!你来了!” 慕阳微微点了点头,此刻他的状态,跟陆央央上次见到他时,似乎已经不同了。 当初那些零零碎碎长出的胡茬和褶皱的衣领,此刻早就被干净和整洁所替代,穿着白衬衫,每一颗扣子都是系好的,整个人再次变得挺拔了起来。 靠近时,身上也是一股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而不再是酒味了。 嘴角边轻轻泛起一个微笑,却朝坐在那里托腮不知想这些什么的戚语馨,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自从他上次被送医院后,语馨去看他去的勤了些,毕竟,他一个人,还是太难熬了些。 “我来了,你这么高兴?” 慕阳微微笑了笑,看着阳光满面的陆央央,还有了些心情打趣,继续说道: “是不是我来了,解脱了霆深,能有时间和你约会了啊?” 戚语馨在旁,抿唇笑了笑,说道: “得了吧,他俩天天在一间办公室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家央央是真的关心你好不好。” 陆央央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看着慕阳,嘟了嘟嘴,假意不满道: “就是嘛!跟他有什么关系!我很酷的好不好!他不算什——” “哦?” 一声熟悉的声调在身后响起,准确的说,声音应该是来自自己的上方。 嘴角立刻抽搐了一下,刚刚得意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一秒,缓缓转过了头,将手乖乖背在了身后,说道: “不算什么小事啊!啊哈哈哈!你出来遛弯来了啊?” 还不待顾霆深回复,可能是因为自己这个弯拐的太过突然,脸有点红,连忙一把上前,推了推他的胳膊,朝办公室里走去。 被打脸的感觉。 陆央央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 “诶,我跟你讲哦,我们新来的部门主任,是个大美人。长得超好看,气场也很强,你说我以后在她手下工作,会不会也能变成那个样子。” 顾霆深被她推着,倒也不急不慢,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打开了门。 “诶?你这笑什么意思?” “没笑。” “胡说!刚才明明看见你……” 随着走近里面,陆央央的争辩声也渐渐小了下来。 “什么时候走?” 顾霆深坐好,看着才将东西放好的陆央央,开口道。 陆央央愣了愣,扭过头来,心下了然他在说的是自己什么时候撤回电视台的事,但是还是撇了撇嘴,委屈地眨了眨眼睛,往前蹭了好几步,看着他,说道: “你就这么想让我走啊?” 他摇了下头,在陆央央话音刚落时,微微舔了下唇,只是不经意地动作,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一派淡然之色,瞧着她。 她此刻正大摇大摆地靠近他,不小心瞥见了那一幕,停在了那里,然后,不知为何,一颗熊熊的流氓心燃烧了起来。 天,这么诱?! 其实忽略他平日眼中自带的冷淡光线,让人不敢多瞧他几眼之外,尤其是在这人眉眼低垂的时候,显得比平日要温顺不少…… 对,就是这种不经意间的温顺感,让陆央央燃烧起一阵又一阵的,征服欲。 嘿嘿,说好听点,叫征服欲。 说不好听点……嘿嘿嘿。 陆央央心想着,摩拳擦掌了一下,直接一个箭步,往上一扑,准备再次重现一下自己好多天以前的壮举。 哦,对,这次扑倒之前,没有电脑。 可谁知,刚刚凑到他脸边,直接就吻到了手背上。 顾霆深的表情依然是一本正经地,他将手缓缓放下来,侧首看了眼偷袭没成功正嘟着嘴的陆央央,沉声道: “胡闹。” 声音低沉又磁性,像在耳边的一声低语,却格外清晰淡定。 她愣了下,刚才那番熊熊燃起的流氓之魂被他这句胡闹给……浇灭了。 没撩成,唉呀。 但是心却“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刚想糯糯地承认个“不该在工作地点耍流氓”的错误,却突然不经意地瞥到了什么,一下子笑地眼睛都弯了起来。 耳朵,嘿嘿,耳朵红了。 顾霆深余光当然注意到了这些,刚想开口问,桌上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 正当此时,戚语馨敲了敲门,来叫陆央央出去,前脚刚走,他将手机翻过来一看,上面出现的人名,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将电话放到耳边,因感到有些意外而微微皱了皱眉,沉声开口道: “喂,你好。” …… 李嫣禾像只刚刚出笼的金丝雀一般,她的高跟鞋随着有些轻快的步伐,带着因为走动而微微翻飞的裙角,吸引了路人不少目光,此刻的她,不再像白日里工作场上的女强人做派,而更像个即将迎接什么美好事物的孩子。 那么灿烂地笑着。 多久了,她都不记得,他们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当包厢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顾霆深和慕阳抬起头来的那一刻,李嫣禾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慕阳此刻眼神中是有惊讶的,顾霆深倒还好,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多年未见,他还是这样。 “嫣禾?我的天,是你么?” 慕阳先开口了,打完招呼后,像是不可置信般,往前走了几步,仔细打量了她一下,开口问道。 李嫣禾娇嗔地推了他一下,说道: “怎么不是我啊,慕阳哥你怎么能不认识我了还?” “不是,你这,当年的小胖妞,如今出落的如此大方,我很惊讶啊!” 李嫣禾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落座时,提到了往事,眸光羞涩地低垂了下,捋了捋耳边的发丝,笑着说道: “还说呢,当初就是你,老是小胖妞小胖妞的叫我,其他小朋友也跟着一起叫,就连现在,偶尔碰到,他们也在说这件事!” 嗔怪完,眸光终于落在了她一直想看却不敢看的人身上,微微笑了笑,娇弱羞涩的神态几乎是媚态十足,但并非做作出来的美,她低眉笑了笑,抬眼说道: “深哥,好久不见啦。” 76 还是当年那个孩子 李嫣禾一直都记得,第一次见到顾霆深的情景。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因为吃的很好,在同龄人都细胳膊细腿开始窜个子的时候,只有她是横着长的。 少女本就一颗玻璃心,但别人怎么说,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李嫣禾,宽如河,吃吃喝喝,傻呵呵。” 同龄人的攻击,在她拿起最后一个蛋挞时,就这么一唱一和起来。 其实本来她也不想再吃了,但同桌其他孩子也吃不下,不能浪费,这种事就由她来做。 少不更事的孩子,以为只是个玩笑,但当配上他们脸上那种戏谑的表情后,在听者心里,真的是很受伤害的事。 她像个异类,怀揣着对自己的自卑和同龄人的嗤笑,默默将那个蛋挞放了下来,低下了头。 “诶,怎么不吃啦!” “对啊对啊,说你胖你还就真不吃了,好玻璃心哦你。” “你不吃,我吃好了。” 一个小男孩伸手想从她碟子里拿,却被另一个人拍了下手,用小孩子那种,无心但却很伤人的口吻夸张道: “她都碰过啦!!小心你吃了也变大胖子!!” 男孩听了后,带了他独有的配合表演般,“诶呦”了一声,缩回了手,好像再迟就要碰到什么细菌一样的,甩了甩手。 小李嫣禾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但她不敢哭,也不敢抬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哭就是打击了她这个脆弱的胖子,玻璃心碎了。 她哪里还吃的下去。 真以为那么小的孩子就什么也不懂么? 她极小声地抽泣着,时不时抬手擦着眼泪,身旁的几个小孩还在等她吃,一个小男孩推了推盘子,说道: “你不吃,就是浪费!我回头就去告诉老师!” 这么一推,蛋挞在盘子里被动了一下,差点翻出去,还不待她伸手拿起来,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吃下去,一只手先她一步,将蛋挞拿在了手里,缓缓看了眼那些等着看好戏的孩子,无关年岁,一双眼眸中似乎天生带着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他们纷纷噤了声,这时,李嫣禾轻轻抬起了头,泪眼朦胧,只听他说道: “没听见她说不想吃?” 说罢淡淡地扫了刚才推盘子的那个男孩一眼,拿着蛋挞走开了。 似乎是三人的回忆都到了那个点,慕阳唏嘘地笑了笑,开口说道: “最后,霆深没吃,扭脸就给我了。” 李嫣禾微微勾了勾嘴角,轻轻点了点头,双手托腮,一副幸福的模样,看着顾霆深,笑着说道: “深哥,我胖得没小朋友搭理的时候,就你愿意带我玩,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都记得,说句实话,我现在能成今天这个样子,跟你有很大关系,我很感谢你!来,我敬你一杯。” 话音刚落,举起酒杯的样子,顿时又豪气顿生,刚才的小女儿情态似乎一扫而光,嘴角挂的是大方得体的笑容,指尖微微摇晃着,里面的酒液在灯光下显得波光粼粼的。 顾霆深拿起面前的酒杯,礼貌地与她碰了一下,眼神依然是那么的淡定和自然,似乎多年过去,他不惊讶于她会出落成如今这个样子。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慕阳也抬起杯子,虽然里面不是酒,但也加入了进来,咋了下舌,说道: “诶,嫣禾,那我当年是白帮你吃的那个蛋挞是吧?” “呀,没有啦,慕阳哥,也得谢谢你。” 李嫣禾朝慕阳眨了眨眼,吐了下舌头,笑着说道。 “这次回来,不走了?” 珍馐美味上来时,顾霆深没有急于动筷,作为往日的好友,必要的寒暄还是要的,只不过是再平常的一句,见李嫣禾就抬起了头,表情像一下子灿烂了起来,点了点头,说道: “是啊,本来想留在美国的,但是在国内工作不是更得心应手一些嘛,再说了,以后也能常见你……们这些朋友。” 说到后来,又低下了头,眼角带笑,室内的灯光柔和地打在她脸上,哪里还见当初那个自卑的小女孩。 顾霆深微微笑了笑,抬手拿起了筷子,刚准备夹菜入碗,只听李嫣禾娇俏地笑了一声,捂唇,却格外清晰。 “怎么了?” 慕阳倒是先发问,他刚才低头专心吃菜,不知她是因为何事发了笑,此刻竟还有点好奇,于是说道。 李嫣禾摆了摆手,脸上的笑意依然不减,却带了几分情态,开口前眼波流转,看了顾霆深一眼,笑着说道: “没什么啦,就是觉得深哥好像比以前,爱笑了。” …… 晚餐结束后,慕阳去开车,先送李嫣禾回家。 在晚风微凉的街头,李嫣禾和顾霆深并排站着,她时不时侧颜瞄他一下,一点也不像白日里那个一呼百应的女强人,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道: “慕阳哥他……” 之前发生的事,她还是略有耳闻的,整场晚餐没有提到任何感情方面的问题,也算她不往伤口撒盐的做法。 但她……很好奇。 其实三年前,顾霆深从美国回来这件事,她是知情的。 许依宁的存在,她也是知道的。 当初凭着一腔热血,选择去美国读新闻专业,其实骨子里也是为了离他更近,但还不待在美国取得联系,就已经得知了他有了女朋友的消息。 本想老老实实读书实习,留在美国电视台,却在三年前听说了许依宁去世的消息。 她从未停止提升过自己,从未停止让自己更强大,但无论何时,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她在顾霆深面前,永远像那个以脆弱面目示人的孩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她认为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好的时候,再见他,他的眼眸里的光彩,虽然波澜不惊,却还是那么澄澈,那么亮。 不知是什么原因,其实当她得知许依宁去世的那一刻,心情是很复杂的。 她想迫不及待地出现在他面前,安慰他,陪他走出来。 却还是忍住了,她要的就是现在这样,全新面貌,让路人都窃窃私语的美貌和在工作场上超强的工作实力,她知道许依宁很厉害,她一定要更厉害。 在她眼中,顾霆深是从小到大的神级人物,自己变优秀是因为他,自己肯变优秀也是因为他。 因为他即使为人看似冷漠,却待人毫无分别,从来不因为别人的指点而丧失自己的判断,从不在人人踩一脚时来推墙,他孑然一身,从小就是这样,朋友不多,却像要持续一辈子一样。 只有她足够好,才能说出来,自己到底有多喜欢他。 不知为何,连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起来,此时此刻,很想说出自己那么多年没有说出来的话。 顾霆深的侧颜,在酒店门口的灯光下,映衬的非常安静,他的眸光淡淡地落在远处的车上,一点都没有沾染什么烟火气。 她的内心小小地窒息了一下。 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了,依然这么有气质。 慕阳的车开到了面前,该自己上车了,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回了头。 顾霆深看着她,礼貌地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 “晚安。” 说罢,就准备走人了,她叫住了他,顿了顿,低头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衣角,像当年那个手足无措的孩子,紧紧地咬着下唇,末了,抬起了头,像是压抑住了什么,春风满面地笑了笑,挥手甜声道: “深哥,再见。” —————— 珍爱你们身边的胖子~~都是潜力股的哈哈。 健康最重要,在爱护身体的前提下,不要减肥过度哦。 爱你们?? 最后, 感谢无茗指的→等待aVDK9亲的打赏哈。 77 老廖老廖,喜欢喊叫 陆央央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李嫣禾让法制新闻部门做一个手上现有项目的总结报告的时候,特意申明了一下,要她把素材都整理好,先上报上去,看看合不合适,是否可以开始拍摄。 这位李主任的工作风格和行事作风就是四个字,快快快快。 她的资料已经被打下来三回了。 不过她知道她不是刁难,确实是觉得还有修改的空间罢了。 话说回来,不知为何,总感觉这位李主任最近好像心情不错,好几次她敲门进办公室后,还看到了刚才笑容听在她脸上的痕迹。 陆央央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悄无声息地看着李嫣禾上下点击着鼠标,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屏幕,浏览她总结的资料。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办公室内安静极了,陆央央都紧张了起来,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抬眼看着她。 只见李嫣禾点了点头,将目光从电脑上抬起来,看着她,说道: “嗯,这回的不错。” 听到她的肯定,陆央央心中的一块石头放了下来,笑容刚刚挂在脸上,就听李嫣禾开口问道: “顾霆深的采访,是你负责吧?” 陆央央点了点头,想起自己那段曲曲折折的刨墙史,这时,听她又说道: “嗯,回头采访的时候我会去。” 陆央央有些意外,但这在情理之中,也没什么好多说的,笑了笑,站在那里,等待她的“发落”。 “好了,你先出去吧,回头通知你汇报结果。” …… “李主任好。” “你好。” 李嫣禾踩着7cm的高跟鞋,一路如风马般气场全开地走着,经过的同事都不敢多瞧,与她对视,她拿着电脑和汇报材料,正在朝楼上的台长办公室走去。 敲了敲门,进去之后,刚才那副女强人的样子瞬间消失不见,灿烂地笑了笑,像只花蝴蝶般,裙摆上下飞舞着,蹁跹进了里面。 “爸!” 李台长看到时自己的宝贝女儿来了,当然很是高兴,放下手里的工作,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你怎么上来了?” 李嫣禾将东西往桌上一放,托腮笑道: “来跟您汇报工作呗。” “哟?心情不错,见到霆深了?” “讨厌!” 李嫣禾像个被说穿心事的小女孩,嗔怪了一句,嘴角的笑容却丝毫没有减少,拍了下她爸的手道。 “什么时候再见面啊?” 李台长挑了挑眉,打趣道。 “诶呦,爸!能不能不说啦!” 她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语调都扬了起来,笑着说道,两颊都微微起了些红晕,小女儿情态十足。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李台长看着自己的女儿,像投降一般举了举手,继而轻轻叹了口气,像想起什么,说道: “霆深这孩子吧,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和他父亲......要不是小时候……” 李嫣禾闻言,秀气的眉毛皱了皱,也像是回忆起了一些事,眉眼低垂了下来,但还是出声打断了父亲的回忆,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 “爸,不要说了啦。”顿了顿,继续说道: “差点忘了,来跟你说下纪录片的事……” …… 陆央央实在是饿了,最近几天连续的加班,已经好几天晚饭顾不上吃,倒头就睡了。 也不知道顾霆深和慕阳都在忙些什么。 嘿嘿,回头搞个突然袭击回去看看好了。 正当将一块饼干放进嘴里,嚼啊嚼,就看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传来了熟悉的高跟鞋踩地的清脆利落声。 还不待抬眼瞄一下,有同事给她使了个眼色,好像表情不是很好,陆央央这才急忙从桌子上把头抬起来,看她就是阴沉着一张脸,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一样,拿着文件,如踩风踏雨般走来。 完了完了。 陆央央赶紧拍干净手上的饼干渣,“噌”地一下就从椅子上发射起来,就差行个军礼了,远处的老廖也注意到了这边,看李嫣禾这气势,估摸着陆央央是要挨骂了? 李嫣禾走过来,站定在她桌前,将资料放在了她桌上,因为踩了高跟鞋,本人又是那么气势逼人,自然是居高临下地瞧着陆央央,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有的同事还等着看,这几天都快沦为李嫣禾的“宠儿”的陆央央,究竟要遇到什么麻烦了。 陆央央深吸了口气,该来的总归是来的,一句“我马上去修改”还没说出声,只见李嫣禾微微笑了笑,环视了圈办公室,开口说道: “今天我请大家吃饭,最近都辛苦了!” 说完,朝陆央央眨了眨眼睛,笑道: “通过了,做的不错。” 办公室先是一片安静,随后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看来这位新上司,真的不错。 …… 正当喜滋滋地想转个圈,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陆央央一瞧,瞬间这高兴的程度又上了一层,拿起来就往外跑去,准备跟来电的人分享一下自己努力好久的事情终于有了个结果。 “喂喂喂!我告诉你啊哈哈哈,我交的文件通过了通过了哈哈哈!你真是太会挑时间打电话了!” 陆央央兴高采烈地声音从听筒传来时,顾霆深并没有多意外,他甚至都忘了是他主动打的电话,心情似乎也随她的语气而变得愉快了起来,将脸转向窗外那一侧,天气晴朗,将手里的笔转了个圈,红色的笔杆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他淡淡地抬眸,勾了勾唇角,说道: “嗯?那值得庆贺。” “切,”陆央央在电话这头,已经能听出他的语气有所变化,得意地笑了笑,扬眉道: “才没法跟你庆贺呢,新主任今晚请大伙吃饭,哈哈,下次再轮到你啦!” 顾霆深还不待回复,门就被打开了,慕阳进来要给他看些东西,倒是也没看到什么别的,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是被他撞了个正着: “跟央央打电话呢?” 陆央央这边听到了慕阳的声音,脑海就出了画面感,还不待调笑一句出声,突然感觉肩上被人点了下。 吓得猛然回头,还以为是李主任来抓她上班时间打私人电话了,结果看到了老廖的脸。 老廖一张肉脸,圆圆乎乎地,假装凑在她身后,踮起脚努力听着电话里的内容。 看到陆央央猛地回头,其实是自己刚才没站住,扶了她一下,好了,这下偷听不成,反蚀把米。 “嘿嘿,嘿嘿,央央啊,跟谁打电话呐?” 老廖被发现偷听了,反而不慌不忙,搓了搓手,一副正经的样子,咳嗽了一下,坏笑着说道。 陆央央下意识捂住了听筒,像是上学时被抓包谈恋爱一样,吓得够呛,僵硬地笑了笑,后来意识到自己有什么好躲藏的,大大方方地将手放了下来,嘿嘿一笑,凑近老廖耳边,说了几句。 然后,反应极快地在老廖喊出来之前,捂住了他的嘴。 “我的天#%%……¥¥” 老廖的脸本来就圆,此刻眼睛瞪得也那么大,整个人完美地cos了惊恐的表情,像是得知了什么颠倒三观的消息,迟迟没有缓过来。 陆央央像挟持人质一样,在走廊里紧紧地捂住老廖的嘴,来往的有些同事看到了,惊讶地眨了眨眼,还不待问怎么了,只听陆央央笑了笑,说道: “嘿嘿,嘿嘿,没事没事!廖组长不小心呛到了,我救救他,救救他,没事,你们忙,你们忙。” 待人走远后,老廖也过了刚才那一波想叫的劲儿,被陆央央乖乖“挟持”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圆圆的脸都红了起来,估计是因为激动的,陆央央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叫,然后轻轻放下了手,背在身后,脸也开始红了起来,拿起手机,飞快说了句“回头再跟你说”,就给挂了。 等待着老廖的,一揽子询问。 老廖轻轻咳嗽了一声,正了正领带,探出浑圆的身子,左右瞧了瞧,继而看着陆央央,一脸严肃道: “你——真的没在开玩笑?” 陆央央顿时哭笑不得,认真地摇了下头,说道: “没有。” “你!居!然!——啊哈哈哈哈!我的天!可以啊!!有两把刷子,居然能搞定——!” 后面话还没说完,老廖已经有了要唱山歌的趋势,声音那叫一个又高又嘹亮,就像站在山头就要喊一样,陆央央一下子又把他嘴捂上了,老廖这高音水平,真的不去唱《我的太阳》太可惜了。 “不要喊,不要喊嘛老廖!” “好……好……我不喊了。” 老廖终于再一次从陆央央的“魔掌”里挣脱出来,顺了顺气,没有讲话,似乎还没被这个消息的余威给震醒,但他知道为什么不要声张,毕竟这里是电视台,人来人往,弄得人尽皆知并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正当要说话,突然听到李嫣禾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是在找老廖。 老廖顺了顺气,整了下领带,准备走过去,抬脚走之前,像是缓过神来,回首看着陆央央,笑了笑,这一次,笑容里并没有任何平日的“责骂”和“嫌弃”感,老廖也就是在平时念叨她几句,在关键时刻,永远还是会为她说话为她顶事的。 这一刻,她知道他是真心为她高兴。 李嫣禾是听到了老廖刚才的喊叫的,但不真切,不知到底说了些什么,看他走来,朝那个方向看了看,陆央央没有出来,她不知道刚才老廖跟谁在说话,于是随口问道: “怎么了?” 老廖自然不会乱说,此刻低了低头,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般,笑了笑说道: “没什么,爱徒解决了个人问题,高兴。” 78 烟雨蒙蒙的夜晚 不知为何,今天穿的高跟鞋好像有点不合脚,李嫣禾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时,感觉脚后跟那里,有些火烧火燎的疼痛,但是她并没有选择脱下来,时时刻刻保持完美,是她的一贯选择。 今天的事似乎进行的都很顺心意,她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脚腕,眸光一下子拉低下来,与桌面平行,看到桌上的手机,突然脑海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伸手去拿,却又重新扣了回去,犹犹豫豫,一点也不像平日的作风。 末了,脸颊上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一抹红晕,勾唇笑了笑,正准备拨通电话,门突然被敲响打开了,有人来送文件。 李嫣禾的笑意迅速消失不见,但还是被来者看到了些尾巴,他有些惊讶,像是以为自己看错了,平日面对下属不苟言笑的李嫣禾,还有这么一副小女人的模样? 但他哪里敢问,拿好签了的文件,直接走了出去,腹里打着草稿,以为李嫣禾是谈恋爱了。 想想也很正常,这么漂亮的大美女,家世好,样貌好,又不是花瓶,不是单身这很正常。 出门,挠了挠头,险些撞上要去换水的陆央央,赶忙伸手接了过来,说道: “诶,央央,我来帮你。” 陆央央点了点头,将水桶给他,轻轻松松喘了口气,看了眼他刚才出来的方向和脸上还留着的不解,问道: “咋了你?” “嗨!没事,就是刚才看到李主任,好像要给她男朋友打电话吧,一脸幸福。” “男朋友?”陆央央松了松手腕,眯眼重复了一下,而后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说道: “也对哈,她这么漂亮,肯定早就有男朋友了哈哈。” 同一时间,办公室内。 李嫣禾没注意,刚才已经拨通了顾霆深的电话,像是老天冥冥之中替她做了这个决定,她不想像个手足无措的少女遇见偶像般,直接把电话挂断,捋捋气想好了再说,她不是个少不经事的女孩了,可以面对自己…… 喜欢了很多年的男人。 但在顾霆深开口地那一刻,如被弹珠砸碎的玻璃般,刚才的自然和淡定瞬间被击碎。 他低沉的嗓音就在电话那头淡淡地响起,她似乎都能想到他此刻的样子,还是一样的漠然,眼神里还会是那样波澜不惊地瞧着某处,薄唇微张,简简单单地发出音来: “喂?” “是、是我……嫣禾。” 李嫣禾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起来了,她一下子想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却因为高跟鞋的不舒适而顿了一下,倒给了她一个喘息的空间,她稳了稳自己,笑起来说道: “深哥,你……你这几天过的如何?” 似乎是担心自己问的太突兀,她急忙加了一句: “慕阳哥,他,他呢?还好么?” “嗯,都很好。你呢?” 出于礼貌,顾霆深回问了一句,手里翻着明天要和慕阳一起去参加一个讲座的资料,眼睛简单地扫了扫,语调平常道。 “我,”李嫣禾在话筒这边,无可抑制地扬了扬唇角,笑道: “我很好,最近工作很顺利,今天见到爸爸,他提起了你,说是改天请你上我家吃饭,所以才想起来给你打电话。” 顾霆深将手里的资料放了下来,抬了抬眼眸,说道: “替我谢谢李叔叔的好意,回头有时间一定登门拜访。” 这个话题落下,李嫣禾不知再多说些什么,但又有很多事想说,似乎是想起自己这边还有个理由,微微笑了笑,饱含期待地说道: “那个,今晚你……你和慕阳哥有事么?上次说是我请客,最后还是你买的单,有点过意不去,今晚我有个聚餐,但结束之后我知道一家很棒的港式夜宵店,一直想请你们尝尝,有……有时间吗?” 李嫣禾小心翼翼地说出了最后几个字,贴着听筒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起来,避免用嘴呼吸太明显,轻轻用鼻子吸了口气,等着他的回答。 顾霆深微微蹙了蹙眉心,想起了别的事,语气倒是挺礼貌,依然是像他一贯的语气,呼吸依然很轻,道: “今晚要去接重要的人,改天?” “嗯,嗯,好的,没关系的,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再见,深哥。” 李嫣禾轻轻嗯了一声,掩饰性地笑了笑,此时正好有人敲门,于是就结束了这通电话。 “李,李主任,走么?” 老廖从门外探进来个圆圆的脑袋,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外面的同事都已经整装待发,正好没有为她举行过欢迎宴,一起用餐,有利于增进上下级之间的感情。 她本微微有些失神,但很快就缓了过来,点了点头,站起身,往外走去。 …… “来来来,李主任,我敬你一杯。”老廖率先站了起来,在餐桌上,大家还稍显拘谨,可能是平日被这位主任的行事作风吓坏了,如今脱离了工作,反倒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 李嫣禾笑着举起面前的酒杯,站起身来,嫣红的唇色在包间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美艳,此刻因为带了笑,倒没有平日那么“咄咄逼人”的感觉。 “还是我先敬大家一杯吧,今后精诚合作,法制新闻部更上一层楼!” 然后,再然后,现场就脱缰了。 大家似乎都感觉到了李嫣禾与白日工作时其实判若两人,放松了下来,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美其名曰为她接风洗尘,陆央央看实际就是…… 大家都太口渴了? 她小嘬了一口面前的橙汁,心里想着自己可千万不能多喝…… 万一拉着新领导一起唱了歌,或者在同事面前跳了舞,以后真的,这脸可以不要了。 结果,不知怎么的,成了“众矢之的”。 就是老廖,一脸坏笑,来找她喝酒,然后李嫣禾觉得她这几日改稿辛苦,也让她喝了几杯,而后同事们是群起而“攻”之,推都推不掉。 而后,而后,她就醉了。 被老廖搀着走出了包间。 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该散的时候,其实大家都有些微醺了,她倒是不突兀,快走到大厅时,只听外面的雷声震耳,大雨倾盆而下,在地上已经积水的地方,再次溅起水花。 一行人在酒店门口站着,开了车的同事有的因为喝了酒,也要等代驾,有的人要赶车,头上顶着个包就准备跑了,被老廖拦了下来,这雨实在太大了。 李嫣禾去前台问,可酒店门口的伞已经全部被借了出去,正准备出去告诉大家这个消息,却看他们都不知在看向哪里,电闪雷鸣间,竟然都站在那里不动一下。 半梦半醒间,陆央央靠着老廖,在倾盆大雨为帘下,仔细看了看远处正朝这里走来的人。 然后,愣在了那里。 不知为何,顾霆深今天穿的是件黑色衬衫。 领口并不像往日那般正经地系紧,而是略显随意的打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了部分锁骨,和与黑色衬衫对比下显得有些白的皮肤。 他的眸光沉静而深远,即使在那么远的地方,都是能感觉到,这个人是不飘的。 一步就是一步。 雨水从伞衣上,像连了线般成串滑落,如被弄断的珍珠项链般,一颗颗掉在地上,和积水融为一体,而后消失。 他手持伞柄,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更显其轮廓,另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兜里,走来时,既没有随意晃动,也没有过分拘谨。 恰恰好而已。 陆央央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如阴雨天的拨云见日,脑海中有一处如被点亮了般,松开了老廖,朝他跑去。 根本没有顾忌自己是否淋了雨,也没有想着身后有多少双眼睛,此刻她就想去抱他,就想站到他面前,告诉他她很有多高兴能看到他。 雨水很快就打湿了她的肩膀,可能因为跑得急,鞋直接踩到水里,连脚上都感觉到湿意了,但她不在乎。 一点也不在乎。 跑到他跟前很快,抬眸,如等待嘉奖的孩子,阳光明媚地笑了笑,抬起脸,拨了拨随意垂落在面前的湿发,眼里像缀了小星星般,笑眼弯弯地晃了晃,说道: “嘿呀,你怎么来啦?” 顾霆深看她跑来,冒着雨,还淋到了,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眉眼间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他宠溺地笑了笑,低下头点了点她的鼻尖,用伞衣完全笼罩住她,自己则剩了点肩膀在外面,抬眼看了下远处还站在那边的她的同事,语调温柔地说道: “也不怕着凉。” 陆央央没心没肺地一把挽住他,笑着摇了摇头,得意地说道: “有什么好怕的!我是铁打的!!” 顾霆深看她这副孩子气的样子,知道怕是又喝醉了,刚刚淋了雨,不想让她多呆,正准备朝远处还一脸呆滞看着这个方向的老廖点头示意,眸光却径直撞上了同样站在那里的一个人。 如蜻蜓点水,他似乎也没想到此刻会在这里碰到她,微微点了点头,礼貌地勾了勾嘴角,转身带着陆央央走了。 两人,一伞,在烟雨蒙蒙的夜晚。 79 只是从来不愿说 李嫣禾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牙齿上下打着架,空气中的雨滴此刻似乎是硫酸一般,腐蚀着她的肌肤,那种痛感,由表及里。 身边的同事都窃窃私语起来,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里都有了答案。 “廖组!廖组!央央是和顾……” 老廖骄傲地挑了挑眉,有种得意的感觉,拍了拍手,说道: “是!” “哇……真是……” “是啊是啊,天,我刚才以为我看花眼了,或者只是偶遇,没想到央央跑过去了,诶诶,你们看到顾霆深看她那个眼神没有!我的天——好温柔啊!!!!” “看到了!天,太羡慕央央了,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争取去A组……” 老廖更加得意了,有种自家闺女被表扬的感觉,扫了说话这人一眼,语调抬高了不少,说道: “切,你,算了吧,虽然顾霆深是顾霆深,但我们央央也不差啊——” “别说了!” 李嫣禾突然的语气让正眉飞色舞的老廖吓了一跳,不知怎么的,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定了定心神,眼神扫向刚才顾霆深的车子离开的方向,深呼吸了一下,仓皇地笑了笑,掩饰道: “那个,现在也不早了,雨又这么大,大家早点回去吧,不要生病了。” “哦,哦,好的,大家赶紧回家吧,这雨估摸着也会越来越大。” 老廖缓过神来,赶紧顺着李嫣禾的话说了下来,大家也没有再多想,纷纷离开了。 只有她一个人还站在那里。 …… 陆央央醉酒后的状态,是只有最差没有更差的。 顾霆深将她扶上了副驾驶座,俯身为她将安全带系好时,看着她醺红的脸颊,淡淡道: “难受么?” 陆央央笑嘻嘻地看着他,趁他低下身子的时候,一把捧住了他的脸,嘟起嘴来摇晃了一下,笑着说道: “不——不难受,看到你呀,我就不难受。我一看你呀,我就笑。” 后面一句,像唱儿歌一般,语调蹁跹起来, 顾霆深闻言,眸光一下子变得更柔和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 “好,送你回家。” 一路上,陆央央是东倒西歪地睡着,一会儿歪歪左边,一会儿歪歪右边,雨下得依然很大,雨刷器时不时划过前挡风玻璃,留下水痕,却很快又被覆盖上。 顾霆深安安静静地开着车,这恐怕是她喝酒后,最乖的一次了。 等红灯时,雨水啪嗒啪嗒地敲在玻璃上,陆央央的手随意垂落在身边,轻轻闭上的双眸,随着呼吸声而轻轻颤抖着,整个人与平日里的欢脱和活跃,呈现的是另外一番感觉。 她的小圆脸,此刻显得肉嘟嘟的,很是可爱,加上又那么安静,不知怎么的,自己伸出了手,只是用指尖,轻轻碰了下她垂落的发丝,只是那么一小下,顾霆深发现,自己的内心,在这个微微有些湿冷的雨夜,竟然开始暖了起来。 绿灯出现,他将注意力拉了回来,想起那个她喝醉后向他告白的夜晚,好像,过去了很久一样。 现在想想当时诸多顾虑的自己,顾霆深轻叹了口气,若是真的那样,那么多欢笑,那么多快乐,他都不敢再奢求。 但老天像终于心疼了他一回。 他,知道自己,很幸运。 …… 凭借之前的记忆,找到陆央央的家并非难事,甚至很快就到了。 下车,将后座放的伞拿起来,刚刚打好,打开车门时,陆央央不知何时醒的,撒腿就跑。 然后,扑腾一下跪在了水坑里。 “嘿!这儿怎么有个坑啊!” …… “跑什么。” 顾霆深上前,将还跪在水坑中间还在傻笑的陆央央扶起来,看着她的衣服基本已经溅湿,凝了凝眉,说道: “摔疼没有?” 陆央央倒是不娇气,即使在喝醉了的状态,也只是拍了拍手,还好水坑在路面上,不在草地里,避免了一身泥点子。 她摇了摇头,特别像大爷似的将手挂在了他脖子上,扬了扬眉,一副要进发的样子,嚎道: “没有!老子扛摔!走!小顾子,带朕回家!” 顾霆深倒也没多余的表情,一副喝醉了只好惯着你的表情,任由她架在他脖子上,往楼里走去。 可能是后知后觉,陆央央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刚才那一跤摔的不轻,衣服又因为湿了贴在身上,虽然贴着顾霆深这“火炉”,但还是觉得有些冷。 待到家门口时,她开始浑身上下摸着钥匙,意识半梦半醒间,却没有摸到任何金属物体。 “诶?我的钥匙呢?!” 又摸摸摸,摸半天。 想起会不会是刚才跪在水坑里了,赶忙抬腿就要下去找,顾霆深担心她又摔着,外面雨还那么大,于是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微微皱了下眉,沉声说道: “你在这里等我。” 说罢,让她乖乖坐在了门口,像面对孩子般,耐心地再三叮嘱不要乱跑,见陆央央乖乖点了点头,便往楼下走。 外面依旧大雨磅礴,陆央央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身上的雨水凉丝丝地开始让她感到了寒意,这寒意倒让她清醒起来,这才突然发觉,自己手里,攥着的,是他的那把伞。 正当此时,楼道里传来了跑动的声响,她在这一刻抬起了头,正好与顾霆深的眸光撞上。 他的眼中,在那一刻,是有担心的。 担心她是否还在原地好好的。 此刻,他的发丝也因为刚才冒着大雨去找钥匙而变成一缕一缕,整个人,虽然失去了平日里的那份稳重感,却有了另一番魅力,拿着她的钥匙,紧紧攥在手中,却像个年轻的小伙子,为了让自己爱的人吃到一直想吃的外带或早餐,跑过去,跑过来。 这一刻,他不再是平日里那个冰冷淡漠的重案组顾问。 不再是那个眸眼中很久没有出现过阳光的顾霆深。 他是她一个人的。 她在这一刻,看清了他的热忱。 尽管他从未将甜言蜜语挂在嘴边,从未像其他热恋的情侣中的男方那般甜腻,但他对她的爱,一分也不比别人少。 只不过,是他从来不愿意说罢了。 语调再如何波澜不惊,声线再如何低沉动人,都比不上此刻,他就这么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确认她还好好的之后,均匀着呼吸,晃动了下手中的钥匙,微微勾起唇角地一句: “我找到了。” 陆央央在此时此刻,是完全清醒的。 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眼眶早就湿润了,红红地,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她伸手抓住了钥匙,将门打开,还不待顾霆深说话,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进了门内。 回身将门一关,就踮脚吻上了他。 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在闭眼的那一刻,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没有话语能说出她此刻到底有多感动,没有话语能形容她现在,有多爱眼前这个人。 她的吻越来越炙热,似乎只有这种方式能表达她内心澎湃的情感,在他的唇上辗转着,紧紧抱着他,不愿意放开。 她的吻技依然不好,不敢随意卖弄,只是简单地吻着,眼神都迷离了起来,抱着他,周身的温度越来越高。 而且,不只是她自己。 顾霆深将她缠绕在他脖颈上的手松下来,呼吸比刚才急促了好几分,连眸眼中,都不再似平日的波澜不惊,暗潮涌动着,手扶上了她的肩膀,暂时阻止了她想继续靠近的动作,仅存的理智似乎就要被瓦解,嗓音低哑地开口道: “央央,我是谁?” “顾霆深。”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陆央央似乎很不满意他此刻阻拦了她确认她是否清醒,直接挣开,趁他不注意直接一扑,顾霆深也没有想到她喝醉了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连人带她一起倒在了沙发上,陆央央顺势就坐在他身上,笑着伸出了手,向他胸前的纽扣,挑眉,如小恶魔般笑了笑说道: “我知道,嘿嘿,我在霸王硬上弓。” 80 昨晚确实没睡好 陆央央是床上直接坐起来的。 没有闹钟,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要迟到了。 因为起得太急,加上昨天喝了酒,脑袋还有点痛,下意识掀开被子就准备朝卫生间扑去。 然后,在脚尖接触地面的一刻,腿莫名一酥软,跪了下去。 然后,在发了几秒的呆后,意识到了一点。 七点多。 嗯,还早。 不用着急了。 诶!等等! 为什么,感觉——有些凉?像,像没穿衣服一样??? 陆央央这才稍稍有了点意识,低下头一看,立刻蹿了起来,再次跳回了被窝里,裹紧她的小被子。 心脏开始砰砰砰地狂跳起来,此刻身边没有人,衣服也是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如果从表面看,好像很寻常一样。 但记忆一点点回到了她的身体,她周身一抖,在床上像个粽子一样,颤了颤,露出两只眼睛,瞄了瞄四周,赶紧伸手抓了个浴袍冲进了卫生间。 她打开水龙头,俯下身子,双手捧了一点水,在接触到脸的那一刻,周身一抖。 用毛巾轻轻擦脸时,她的记忆回到了昨夜,自己好像是粗暴地压在了谁身上,解开了谁的扣子。 于是又是一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浴袍扒开一个小口,看到自己锁骨和胸前的痕迹,昨夜羞耻的记忆终于像在耳边敲响的铃,惊得她手一抖,又因为腿软,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昨晚,从客厅沙发到浴室,又从浴室到卧室床上。 确实没睡好。 她想起她本来色眯眯地坐在顾霆深身上,还有点引以为傲地念叨出了那句“霸王硬上弓”之后,就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在了身下。 然后,然后…… 我的天。 陆央央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起来,捂住了脸,再次跑回了床上,钻进了小被子里。 盖住了脸。 天。 她把顾霆深睡了。 “啊啊啊我的天,太羞耻了!不行!这太羞耻了!” 然后,因为裹着被子,像只肥硕的海豹般,在床上滚来滚去。 试图用翻滚解决内心澎湃的羞耻感和激动感,是徒劳无果的。 尤其是在她听到卧室门被敲了三下后。 顾霆深没走?! 陆央央瞬间安静了下来,警觉地坐起来看向门那边,然后,下意识选择了保险的方法。 装睡。 她瞬间躺好,乖乖地背朝门,闭上眼睛,内心有无数草泥马飞过,脑海中是一片混乱。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顾霆深敲了敲门,听到了里面的一阵声响,知道陆央央是醒了,推开门,却看她缩成一团背对着他正呼呼大睡,嘴角勾了勾,轻声道: “早餐好了。” 几乎是下意识动作,陆央央“噌”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然后……意识到自己暴露的太快,又躺了回去,然后发现躺回去简直太刻意,又坐了起来。 背对着他,僵在了那里。 “那个……那个……你先出去出去出去!” 陆央央一边卡着舌头,一边扭身摆手让他先出去,脸早就发起烧来,然后,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愣在了那里。 顾霆深此刻,裤子倒是穿好了,可能是因为刚洗完澡,没有找到衣服穿,身材是一览无余。 他的比例本就很好,人又高,该有的一个都没少,胸肌和锁骨,到腹肌和人鱼线,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着的小腹,整个人肌肉分明却不显过分壮硕。 昨晚折腾的她就快散架了,这大早上的,要命是不是。 “你!你!你!你!你给我把衣服穿上!!!” 顿了顿,深呼吸了一下,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说道: “算了!你别穿了!就这样!过来,扶我去吃饭!” 福利,就是福利,何必要逃避。 反正睡都睡过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她还害羞什么! 态度瞬间豪放了起来,转过脸,拍了拍床,笑着说道: “快点过来啊!” 顾霆深看到她这变化,倒没有多意外,拿到手边的衣服没有给顺手放了下来,随意穿上,笑了笑,上前,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陆央央惊呼了一声,吓了一跳,伸手直接搂住了他的脖子,一手赶紧将胸前的浴袍拢了拢,避免春光乍泄。 露出的地方吻痕还是很明显的,顾霆深的眼神稍稍停留了一下,撤开,将她直接抱了出去,放在了椅子上。 “昨晚……” 低沉的嗓音响起,陆央央脑海里回响地却是昨晚他凑在她耳边,绵绵密密地吻着她,酥酥麻麻地感觉传遍全身,配合着性感低哑的浅语和温热的呼吸,直击她的内心。 慌忙摆了摆手,抓起一片面包,说道: “吃吃吃!昨晚什么昨晚!昨晚什么也没发生,我什么都没做,你什么都不记得!” 顾霆深神清气爽地笑了下,格外顺从地点了点头,抬眸看了她一眼,满满的笑意,如春水带暖般,划过她的眼际。 “等下要不要送你去上班?” 陆央央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刚才的努力全部破功,低下头,咬了一大口面包,嚼了嚼,含糊不清,糯糯道: “要。” …… 直到双手抓住方向盘,李嫣禾依旧觉得这个感觉不真实。 从昨夜到现在,她一直处在一个恍惚的状态。 顾霆深和陆央央离去的背影,始终在她脑海中萦绕着,挥之不去。 她还记得她昨夜看到顾霆深时内心那番小小的激动感,但当陆央央就那么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时,她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身后车的鸣笛声尖锐又刺耳的传来,让她周身一抖,从刚才的失神中缓了过来,看已经是绿灯,急忙踩下油门。 旁边的车超过了她,本经过时想骂她一句,看是个美女,就闭了嘴。 李嫣禾此时的心里却像燃起了一团火,眼神都变得锐利了起来,她握紧方向盘的指尖都微微发了白,呼吸变得沉重,似乎是被一种情绪站了上峰。 怎么是她? 为什么是她? 凭什么不是她? 为什么老天对她这么不公平,明明没有了许依宁,脱胎换骨后的她会是最配他的那个女人! 论容貌,她比陆央央美的更有女人味,论家世和工作能力,她才是那个和顾霆深最配的人。 现在她陷入一种复杂又愤怒的情绪,如果是第二个许依宁,她认输,无论从那个方面,她都比不过。 但陆央央? 她配不上他。 她付出了这么久的努力,爱了他那么多年,这种半路被人截胡的感觉,真的非常,非常不好。 李嫣禾觉得自己内心都在排山倒海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揪心感,她始终忘不了昨夜顾霆深看向陆央央那个眼神。 那是她期待了多久的眼神。 凭什么,这么简单就可以给另一个女人? 凭什么? …… 与李嫣禾同乘电梯的老廖,在遇到她时就觉得气压很低,打了招呼后,老廖就没有再说话。 李嫣禾一直紧紧抿唇,在想着什么,他不敢出声打扰,因为自从昨晚后,他似乎能感觉到李嫣禾的心情不是很好。 她的眼神是从凌厉,变化到一种淡然。 当电梯叮咚一声,到了他们的楼层时,李嫣禾依旧是那个高傲地踩着高跟鞋的韵律行走在大家艳羡目光中的女人。 她的眼神淡淡扫向了平日应该坐人的一角,微微笑了笑,看着老廖说道: “告诉陆央央,来了之后来见我。” 可能是出于担心,老廖下意识感到了点来者不善,虽然他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出声问道: “什么事呢?” 李嫣禾倒是没有觉得他问的突兀,自信地扬了扬唇角,摘下墨镜,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边走边说道: “有事,要交给她做。” 81 机会难得,但不合适 “我不同意!” 老廖此刻本来是坐在李嫣禾的对面,在听完她的一番话后,本来是心平气和地交流,谁知脾气又上来了,这一次,尽管她是他的领导,压都压不住,站了起来,气呼呼地说道。 李嫣禾倒是显得比他淡定许多,气定神闲地将眼眸抬起来,看着老廖,笑了笑,拿起桌上摆放精致的咖啡杯和小点心,调转了一个方向,涂着颜色的指甲配合着银色的小勺,显得格外美艳,她轻轻搅动了下咖啡,笑了笑,说道: “廖组长,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么?” “不是,”老廖气呼呼地摇了摇头,皱眉反驳道: “可这违背了我们纪录片的基本纲要啊?!如果按照你说的那么拍,确实,从关注度和新奇度而言都会对知名度有提升,但是,但是——” “不要跟我说但是。” 李嫣禾将小勺松开,眼神再次抬起时,平日那幅工作上的女强人模样尽显其中,她的眼尾挑了挑,语调倒还平常,比往日扬高了一些,说道: “你知道我们如今面对的窘境,这部片的播出效果将决定我们部门节目下半年招商广告等一系列的投资,不用点特殊手段吸引眼球,到时候反响平平,你来负责,还是我来买单?” 她这只手遮天的作风,也是没有办法,现在台里的工作重点不在他们部门身上,要“杀”要“剐”基本都是她一句话的事,老廖没有办法,安静了下来,仔细想了想,开口道: “可是,可是,也不能让陆——” “怎么不能让她?本来顾霆深的采访工作就是由她准备的,现在只是要她去完善资料,将工作重心……” 李嫣禾话音未落,从办公室的玻璃门外匆匆跑过一个身影,眸光定睛一看,微微勾起一个笑容,话音也落了下去,朝那边努了努嘴,看着老廖,说道: “这不,人来了,我亲自跟她说,你先出去吧。” 廖组长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准备出门时回头了一下,李嫣禾头也没抬,语调依然是淡淡的,话音却意味深长,让老廖不寒而栗了一下: “廖组长,你是部门的老人了,我尊重你。但是有时候,也要摆正位置,有些决定,为了部门,必须要服从。” 然后抬起头,笑了笑,继续说道: “没事的话,就请吧。” …… 陆央央此刻站在她面前,是动也不敢动一下。 昨夜,她知道自己在同事面前不顾一切地飞奔到了顾霆深面前,几乎是主动曝光了他们的感情,上级领导过问,也不是没有先例,但她现在紧张的是自己脖子上缠的围巾。 痕迹……实在太明显了。 不遮不行啊。 李嫣禾在她面前还是之前的样子,但这个表情她知道,是有大任务要来的意思。 李嫣禾的眸光依然是淡淡的,她翻看了下自己早晨拟定的分集计划书,往桌上一推,看着陆央央,说道: “纪录片要推出一个新的segment,之前你的采访,会被作为重点放进去。” 她开口说的是这事,倒让陆央央愣了下,随即点了点头,说道: “嗯嗯,好,我知道了。” 说完,上前一步,弯腰拿起桌上的资料。 “还有就是,”李嫣禾的话音未落,眼神突然在陆央央靠近的那一刻,瞄到了她围巾下露出的一点颈部的肌肤。 像是愣了一愣,眼眸里的光黯淡了一下,但表情依旧是正常的,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稳了稳心神,笑着继续说道: “顾霆深的资料你来汇总,全部资料。” 陆央央听了前半句,本想应承下来,收集资料对她来说并非难事,但后半句,她突然觉得有些意味不明,新的片段,需要顾霆深的全部资料做什么? 对于这个任务,有些犹豫了起来,挠了挠头,问道: “全部资料?要多全呢?” “咳咳,呵,所有关于他的,我都要看。你要明白,我们的纪录片要做到吸睛,里面要有些观众想看的内容,还有结合必要的宣传手段。这次对你也算是提升,而顾霆深,鉴于他现在和你的关系,应该不难吧?” 李嫣禾笑了笑,那笑意却只在皮不及骨,要求依然是那么个要求,单纯如陆央央,真的以为就是这样。 她心里是有顾虑的。 因为顾霆深的私事,他个人是非常低调,不喜欢曝光在镜头前的,她也很想尊重他这一点。 况且…… 她隐隐约约感觉,拿她和顾霆深的关系来做这种要求,好像有点越线。 万一到时候,顾霆深为了迁就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那是她不想看到的。 陆央央仔细想了想,抿了抿唇,抬眼时,眸光却坚定了许多,她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 “李主任,我知道这次机会难得,也非常谢谢你肯定我,但是,但是我觉得,正因为我和他的关系,负责这个,不是很合适。您可以选择别人,我可以提供帮助的。” 李嫣禾听她拒绝,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依旧风轻云淡,笑了笑,拿起那份被陆央央推回来的文件,抬首,目光扣在了她身上,淡淡道: “哦,那也不是不可以。” 陆央央内心小小呼了口气,想着李嫣禾还是那个明智的领导还是能理解她的,刚刚想说声感谢,却看她拿起了咖啡杯,优雅地喝了一口,往椅背上一靠,说道: “那你不愿意做,就让老廖来吧。” …… 老廖一脸担忧地看着陆央央从李嫣禾的办公室走了出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他悄默默地把她拉到一旁,看没人,低声问道: “咋样?” 陆央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 “接了。” “啊?!你为啥接了?!” 老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以为她脑子坏掉了,这么霸王的要求,怎么就同意了。 陆央央叹了口气,李嫣禾刚才的暗示,她不是个傻子。 老廖来做她应该做的工作,这意味着什么? 她怎么可能让她的老师,去完成她本来应该完成的工作。 老廖平时虽然老骂她,但关键时候永远都在挺她,她不能忘恩负义。 顾霆深那边,她该查的可以去查,该准备的可以以专业的角度去准备,她要保护他,她也要保护一直都在保护她的老廖。 很快,眼神中的那抹无奈消失掉,又是那幅陆央央的标准笑容,她没有告诉老廖李嫣禾的真相,反而一脸轻松地说道: “嗨,霆深会理解的,再说了,一次锻炼的机会嘛,先去做好了。” 说到这儿,因为热,下意识把围巾给解了下来,在手里掺了几圈,然后看到老廖的眼睛直了。 缓了过来,赶紧再次缠上,趁老廖的坏笑绽开之前,赶忙咳嗽了一声,说道: “我,我先去查了,你,你,你忙哈!” “你等等!” 老廖一把把她转悠了回来,抛下刚才那件事,一脸严肃道: “我问你,你最近哪里得罪李嫣禾了?” “我?” 陆央央皱了皱眉,仔细想了想,说道: “没有啊?一直她说什么我完成的什么啊?昨晚喝酒我拉她唱歌了?” “没有,那倒没有。” 老廖摇了摇头,但始终觉得李嫣禾来者不善,不然她完全不必这么刻意地将这个人情上比较棘手的任务交给陆央央。 毕竟,让她调查她的男朋友,然后再汇总信息,从中找到可以利用的东西,不是一件可以心安理得做的事。 “会不会——” 老廖圆圆的眼睛转了转,胖胖的手指摸向了鼓鼓的脸庞,仔细回想了下,有一种可能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他看了眼一脸无公害等待答案的陆央央,啧了啧舌,说道: “应该,不会吧——” “什么啊?老廖,你在说啥?” 陆央央一脸懵,挠了挠头,一脸呆地看着老廖自言自语发问道。 “诶呦,傻孩子,我问你,顾霆深认不认识李嫣禾?” “这……”老廖突然这么问,让陆央央的记忆跳跃了下,回到了她第二次见到顾霆深并且第一次扇了他一巴掌的那个场景。 顾霆深好像是叫了台长李叔叔的对吧。 那应该,是认识喽? 点了点头,还是没明白老廖要表达什么,老廖也只是猜测,不敢随便乱说,他叹了口气,跳起来摸了摸陆央央的头,说道: “小心点,好好做。” 82 工作上的进退两难 暗无天日,他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在双膝上,试图用自己创造的黑暗去掩盖睁目无光的恐惧。 挪动时,身下的茅草摩擦发出的声音,细细碎碎地,但在他静止不动时,还有声响,不知是哪里滋生的虫子,或什么其他习惯生存在阴冷里的物种。 他紧紧牵着那只手,温热,柔和,内心早已从一开始的颤抖变成了一种应激性的冷静,尽全力地呼吸着,浑浊闭塞的空气,在体内刺激着肺部,很想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 那只手依然被他紧紧牵着,手的主人一言不发,他看不清她的脸,看不清她的位置。 他不知道那是谁。 借助着一点灯光,那个女人背对着他,只伸了一只手向后,被他攥在手中。 深呼吸了下,摩挲着往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开口,嗓子却十分干哑,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女子似乎听到了声响,缓缓扭过身来。 骇然,他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随即,还不待他反应,那脸上的五官竟然纷纷掉落了下来,像蜡像被加热融化般,连着鲜红的血肉。 最后,什么也不剩。 身体却像被砍下来的蛇头般,朝他猛扑而来,一时间,出了血腥味覆盖了他的全部,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他的头被那无脸女尸留着极其长指甲的手摁在地上的茅草堆里,一次一次,一下一下,意识渐渐模糊,想叫叫不出来,无法求救,无法逃脱。 “嗡,嗡,嗡。” 桌上扣在那里的手机闹钟响了起来,结束了这场梦。 顾霆深缓缓张开双眸时,并不像那些稍稍午睡过后的人显得那么神清气爽,他的眉眼尽是难言的疲惫,尽是难说的苦痛。 这份苦痛,已经折磨了他很久。 他的面部表情依旧平常,如果此时任何一个人走入办公室,看到他,不会觉得他刚才有什么不对劲,但他自己知道。 深呼吸了一下,可能觉得有些闷,解开了衣领上的两颗扣子,将闹钟摁掉,结束了这场午休。 他能睡着,已是难得,想想上次能无噩梦纷扰,安睡一段时间,就是今晨,他醒来时,看到陆央央的睡颜。 眸光落在自己相册里的一张照片上,稍稍出了点神。 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他左边,压在被子上的白皙肌肤上面竟是自己昨晚留下的印记。 睫毛轻轻虽呼吸颤抖着,小圆脸因为侧躺而嘟了出来,显得安静又可爱。 当他睁眼时,就觉得,那一幕,很美好。 能有这样一个毫无纷扰的早晨,很美好。 拿起手机,拍了这张她睡着的照片。 顾霆深的眸光柔和了些,唇角向上勾了勾,俊朗的眉眼缓缓舒展开来,头稍稍往后面的椅背靠了下,心情已经放松了不少。 还不待关掉相册,一个日程提醒跳了上来,他的神色凝重了些,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不再是刚才的姿势,薄唇抿了抿,眸色一沉。 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 …… 陆央央看着空白的电脑,迟迟没有敲下一个字。 拟人物细则,做采访前的经历了解和准备,这个都是她在上大学时练得滚瓜烂熟的东西,但到了顾霆深这里,不知如何下笔。 更何况,李嫣禾还要找顾霆深身上的闪光点,供大众娱乐。 这是第一次,她觉得有些受挫。 她想做一个好记者,想有朝一日能够在报道的末尾,听到现场主播的一句:“这是由我台记者陆央央,发回的报道。” 她想做好这次纪录片,跟在A组的这段日子,无论是对案件信息的收集,还是认识的那群在严肃制度下依然活泼面对工作的人,她尊敬他们,所以想在大众面前去还原他们面对的最真实的生活。 支离破碎的信息,和通宵彻夜也无法弄清的线索。 还有常人难以想象和面对的负能量。 在她的想象里,这将是一个还原他们生活给大众的纪录片,不像警匪片里的惊心动魄,不像科教片里的一板一眼,而是真真实实,将他们面对的生活呈现出来。 这本该是一个严肃而真实的事。 也是她想做的事。 但这和现实的冲突,让她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 观赏性和真实性,娱乐性和还原性,倒不是说一定是水火不容,但李嫣禾对于这部纪录片方向的把控,似乎不再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 尤其是—— 要牵扯顾霆深的生活之后。 她知道,如果她提,他一定不会拒绝。 但她…… 不知他不拒绝,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尤其,对他是不是好事。 她不想让他在迁就她的同时,违背自己的感受。 她已不再是初入职场的小白,知道在工作中,面临进退两难的境地实属平常,违背本心的事,日后也不可能完全不存在,而且她已经坚持了这么久。 该怎么做。 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做。 郁闷地趴在了桌上,叹了口气,身心俱疲,再抬眼时,手机屏幕像约定好的一样,亮了起来。 顾霆深的名字闪烁在屏幕上,她愣了几秒,老天听到她的内心OS,真派人来救她了?! 拿起电话,感觉小小的甜蜜了一下,嘴角悄悄挂起一个微笑,赶忙走了出去,在电话声纷繁的新闻部门,周围似乎一下安静了下来。 但在接通前的那一刻,眼光正好和从办公室出来的李嫣禾撞上,稍稍凉了凉,想起自己那个悬而未决的专题,叹了口气,接通道: “喂……” 顾霆深当然能明显听出,陆央央这像打了霜的茄子一般的声调,不见平日的活泼。 “怎么了?” 陆央央抬了抬双眸,继而又重新低垂了下来,她摸了摸白墙,喃喃开口道: “遇到了两难的选择。” “和我有关?” 陆央央撇了撇嘴,糯糯道: “你是有透视眼嘛……对啊……就是,李嫣禾让我负责做个关于你的调查,然后可能要放进纪录片里,作为吸引观众的噱头,我怕……你不高兴。” 那边没有回音,陆央央飞速地眨了眨眼睛,捧着手机,以为是这个问题确实让他两难,刚想告诉他算了,只听顾霆深语调淡然地说道: “没事,好好做。” “你……你不介意?他们有的问题,会提的比较…...刁钻,我担心……” 说话时,微微抬了抬眉,他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顿了顿,俊朗的眉眼舒展开来,他反倒觉得此时因为考虑他的感受而格外小心翼翼的陆央央——很可爱。 “不用担心我,有些问题,我可以不回答。” 听到他的首肯,陆央央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呼了口气,刚才的忧愁和纠结终于下了眉头,笑了笑,蹦跶着打趣道: “哈哈,是啊,都忘了你的江湖外号了,无可奉告男神,诶,诶,对了,男神,今晚,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啊,感谢下你昨晚替我暖床?” 得意忘形了些,差点没踩住地面劈个叉,今儿自己的腿状况本来就……很一般,稳住后,龇牙咧嘴地倒吸了口冷气,然后自己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反正现在没见到人,她脸皮还是比较厚的,虽然昨晚大部分场景历历在目,但依然能调侃着说出这些话。 顾霆深似乎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了一样,本来刚才有些沉重的心情稍稍轻松了起来,低沉嗓音中的宠溺似乎要从电话里面溢了出来,像跟孩子交代着事情一样,开口道: “小心些。” 陆央央还不待回复,改变站姿时发现,身后有一双眼睛。 吓了她一跳。 “啊!!老廖!!你干嘛!!” 老廖也不是故意偷听的,实在是陆央央那句“暖床”正好被刚才出去上个厕所回来的他听了个正着,然后…… 然后就没走动道。 嘿嘿。 老廖像个圆鼓鼓的气球,这么一笑,又有点像那个俄罗斯套娃,但他哪里会承认自己是不小心驻足偷听的,立刻换上了严肃脸,指了指里面,说道: “你领了那么大的任务,还打电话,赶紧进去。” 陆央央习惯性地缩了下,本来是她在理,但是谁叫她面对老廖怂惯了。 赶紧开口道: “那,那,今天没法跟你吃饭了,我要抓紧把它赶个初稿出来喽。” “好。” 83 天无绝人之路 资料被“啪“地一声甩回了桌子上,陆央央面前的李嫣禾挑了挑描得十分秀气的眉毛,眉眼间的英气依然是逼人的,她轻轻摇了摇头,抬眼看着陆央央,说道: “不行。” 陆央央心头一滞,昨天她将顾霆深的资料汇总,包括经历和所属学院,曾经在美国协助的一些案件信息,都是英文生肉,一口口啃,啃了一晚上。 在国内,他回国三年来所有相关报道都从台里的档案资料室查找借阅了出来,按照他负责案件的发生时间,视频资料、现场采访还有警方的发布会。 她是以从来不认识这个人的前提去调查的,只要是提及顾霆深三个字的,都完完全全找了出来。 还哪里不行? 最近李嫣禾的要求,好像严格了许多啊,不仅要的急,还要的猛。 陆央央将桌上自己整理打印出来的文件重新拿在手里,翻了翻,问道: “哪里需要改动?” “哪里都需要改动。” 李嫣禾顿了顿,抬眉看着她,顿了顿,继续道: “亮点在哪里?这些已知报道,观众再看,无非就是炒烂菜,索然无味,要找那些观众毫不知情的事,才会引爆热点话题。” 陆央央不知道她到底跟顾霆深有多熟悉,但这一刻,她觉得她好像是打算利用他过了头,挑了挑眉,说道: “可纪录片的主题不是……顾霆深啊,这样观众难道不会觉得——” “我比你更知道观众喜欢什么。”李嫣禾掩唇笑了笑,她这个问题在她看来愚蠢极了,但她依然是那副傲慢的样子,扬了扬唇角,说道: “再说了,你的调查还不够。” …… 两大盒子的往年报纸、录像带,现在都要乖乖回去位于地下一层的档案室了。 陆央央搬下去这些对她来说不成问题,但她现在心情不佳,倒不完全因为方案被否定,而是因为,她从根本上知道,什么写出来才能吸引眼球。 李嫣禾像不小心扎进手里的订书机钉子,她总觉得不舒服,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正确,因为她作为她的领导,完完全全是从台里的利益角度考虑。 电梯到达档案资料室时,门打开,有种回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感觉,他们法治新闻部的存档资料和电脑都在一个房间里,她要找负责人拿钥匙,才可以进去。 敲了敲负责人的办公室门,进去时,她好像刚刚在打电话,陆央央本想等着,却看她将听筒放下,态度很好地把钥匙递给了她。 “怎么,不可以啊?” 陆央央点了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是啊,说是,还不够,我再进去找找看吧。” “诶呦,不客气,我这儿一天也来不了几个人,你去找吧,这些送回来的文件放在哪儿就行了,我回头帮你整理回去。” 负责人热情地笑了笑,伸手就要帮陆央央拿箱子,她往后退了退,不好意思地笑着推辞道: “那怎么可以呢!还是我去吧,谢谢你哈。” 陆央央刚准备出门,身后的负责人一拍脑袋,开口道: “诶呦!对了!我想起来了!刚才我又帮你翻出来几个,放在里面了。” 陆央央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眨巴了眨巴,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问道: “什么?!在哪儿?!多少年前的?!” 负责人努了努嘴,抬眉想了想,说道: “好像在里面靠左边那个柜子最上层,你小心点,梯子可以借给你。” 陆央央的表情瞬间灿烂了起来,抱着箱子吭哧吭哧地就跑了过去,留下一句谢谢啊就脚底抹油跑了过去。 心想,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还有好人帮助。 十分钟后。 出乎意料的顺利,找到了她说的年代范围的录像带,将本来借出的资料按照年份放好,签了新的名字,欢欣地一蹦一跳着上了电梯,走之前,还高高兴兴地挥了挥手。 电梯上行,负责人刚才脸上友善的笑意渐渐消了下去,她转身进了刚才的办公室,拨通了一个号码,只等待了一会儿,就被人接了起来,那边的人先发问,不知说了些什么,她点了点头,说道: “嗯,签字拿走了。” …… 陆央央像如获珍宝般,拿着这几份年代久远的录像带,早年时,电视台的报道都是用这种录像带记录存档的,如今正在一点点数字化,估摸着是还没有输入到电脑里,不然她第一次找的时候,肯定就能找到了。 编辑室里有一台可以播放的机器,她赶忙搬着那些跑了过去,打算一盘盘看完,里面究竟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过去时正好碰到要下班回家去看女儿的老廖,一脸幸福,陆央央如风般跑过,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出声叫住了她,说道: “你慢点儿跑!要起飞啊?!” 陆央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摆了摆手,抱着录像带盒,一脸餍足地说道: “嘿嘿,廖组,回家看妞妞啊,路上注意安全啊!” “你等等,你拿的……”老廖挑了挑眉,继续问道: “拿的什么玩意?录像带啊?我的天,多久的东西了,你要干嘛啊你?” “这不是,全面调查顾霆深嘛。” 老廖一句话还没说出口,电梯到了,抬脚迈进去时,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陆央央跟他打了招呼,仓促地就走了。 电梯门缓缓关闭,老廖不知为何,有种说不上来的、不祥预感。 …… 慕阳今天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和顾霆深张口。 几度经过他的办公室门口,实在觉得棘手,没想好怎么说,又退了回去。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啊。 直到最后一次他站在顾霆深办公室门前时踱步时,门突然打开了,吓了他一跳。 看样子,他是要回家了。 “有事?” 顾霆深反手关上办公室的门,看着欲言又止的慕阳,问道。 “啊,不,也不是,怎么说,那个……” 慕阳被他突然这么一问,一下子也不知如何说起来,感觉从来没有一件事这么难跟他说过。 顾霆深的眸眼淡淡的,低垂了一下,复而抬起来,看着依然在跟自己打嘴仗的慕阳,缓缓道: “我知道。” 这三个字一下终结了慕阳的纠结,他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咳嗽了一声,伸手拍了拍顾霆深的肩膀,没有用劝说的语气,却格外语重心长道: “听说前段时间他身体不好,你赶过去了,但毕竟……今天是……” 慕阳在说生日两个字时,是格外小心翼翼地,话音落下时,瞄了他一眼,怕自己说错了话,顿了顿,抬眼等待着顾霆深的答复。 他似乎也陷入了什么沉思中,眸光静止在某处,但却看得很远,像是……在内心深处翻开了某个尘封已久的箱子,那箱子上落得灰呛得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一样,嗓子干干的,记忆却格外清晰地在脑海里跳动了起来。 他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起来,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立刻平复了心情,看着慕阳,下定决心般开口道: “还是......算了。” …… 陆央央是看的眼花缭乱,一度怀疑底下那位负责人是不是看差信息了,这大多数,也没出现顾霆深啊。 看着看着,心又开始塞了起来, 这怎么办…… 没有新料,她还得想办法,万一李嫣禾把这事交给别人负责,她无法过问,就更对他没有好处了。 这时脑子好像才通了点,一拍大腿,想想也是,这也是将近十几年前的资料了,那个时候,顾霆深还是个孩子吧!哪里有可能作为采访对象出现在新闻里。 难不成,是和他父亲有关? 为了避免继续大海捞针,陆央央立刻拿出手机,查找了顾宇风的资料,找出了他那年的嘉奖仪式报道,准备从这里下手。 将录像带小心翼翼地推了进去,等待“惊喜”的来临。 简直,就像那张照片活动了一样。 她甚至一眼就看到了现场那时,还穿着工作服,戴着斯斯文文的眼睛,时不时做记录的年轻的老陆。 诶呦,可以,还挺帅。 还不待想完,画面已经随画外音切到了台上,公安厅的领导念了顾宇风的名字,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如炬,炯炯有神,眉眼间尽是英武之色,器宇轩昂,配上那身警服,简直是一番景色。 “这可怕的基因遗传啊!我的天。” 每当陆央央看到顾宇风时,总要感叹一句,顾霆深这眉眼,真的和他父亲如出一辙。 即使面对这么大的荣誉,依旧是宠辱不惊的目视前方,戴上勋章,严肃地敬了个礼,相机咔嚓咔嚓地响了起来,陆央央却在此时,没有被语调激昂地说着他缉毒事迹的画外音带跑偏,她一下子凑近了屏幕好几分。 因为顾宇风此时的眼神方向。 她连忙摁了暂停键,像是怕错过什么似的,但几乎就是一个镜头一闪而过,她连忙倒放了回去。 这一倒放,看仔细后,陆央央愣在了那里。 84 蜷缩在门口等的人 顾霆深的手紧紧地握在方向盘上,因为脑海中想的东西,指尖都微微发了白。 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晚在开车经过路面时,路灯的光时不时飞快经过他脸上,映得他那双平日冷静的眸子此刻,显出了斑驳的光彩。 红灯停住了他的动作,脚离开油门,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是疲累。 两个声音,萦绕耳边,左右难择。 这么多年了。 现在想想,已经这么多年了啊。 可能还因为那噩梦时常突袭着他的清梦。 直到变换绿灯时,他的眸光空洞地瞧着,身后的车辆开始鸣笛,声音尖锐而刺耳,每个人的灵魂都是躁动喧闹的,但他的世界,此刻仿佛是静寂无声的。 轻轻叹了口气,眸光深邃了一下,在这个路口,转弯了。 …… 与此同时。 陆央央的眼睛紧紧定格在屏幕上。 那镜头一晃而过时,角落那个白裙子的女人,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温文尔雅的气质,温暖柔和的目光,这个女人,像山间的百合,看着,仿佛就能在心里闻到清香一般。 她一手牵着孩子,眼神却爱意绵长的和台上正在受勋的男子对视着,那一瞬间,太耀眼了。 女人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温柔地瞧着顾宇风,与全场所有交织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不同,她的目光,热烈而绵长。 顾宇风只有看到她的时候,是在笑的。 那样严肃的场合,眼神碰撞的那一瞬间,他笑了。 陆央央的记忆点一下子跳回了自己父亲剪贴报上那几张掉落的照片里,那个角落穿白裙的女人。 她同样在顾霆深家中见过她的照片。 这个人——是他的妈妈吧? 想到这儿,陆央央想起上次去顾家,那栋房子空空的,好像只有顾厅长一个人住,并没有什么人间烟火气息,换言之,不是很像个家。 她也从未听他或听任何人提起过他的妈妈。 应该是……早就去世了吧。 陆央央停在原地,小小地叹了口气,看来这条线也要断了,她不能拿他的家事说事。 抽出那盘录像带,正准备放回去,放入下一盘,却被一个不一样的盒子吸引了目光。 其他的盒子,上面的信息栏里都写了日期年份,大概内容,所属部门等,这个盒子上,什么也没有。 就是一个录像带盒子,还用胶带粘的好好的。 录像带虽然旧,但盒子很新。应该是受损带,被重新装配了吧。 陆央央也没有多想,从中拿出来放了进去。 前半段,一直处于黑白雪花的跳屏阶段。 什么情况? 难道是坏的? 刚准备动手将它拿出来,不再浪费时间,却看到屏幕终于黑了下来,刚刚松了口气,心就被那上面显示的一行字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母片,还没有剪辑成新闻的那种。 这种被保存下来,因为有新闻价值,但一般都是因为新闻被压了下来,或迫于什么原因,没有发布。 画面出现很短,像是只有一个镜头。 但这个短短的镜头,让陆央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捂住嘴,再发不出声音来。 …… 父亲的生日,从未铺张过。 顾霆深的脚步停在了小院的门口,抬手,却没有摁下门铃。他的脚步踌躇在那里,突然觉得,无所适从起来。 上次因为他的身体出现了状况,来过一次,但那次,也是他们父子为数不多的见面了。 这么多年,他们还有心结横亘在彼此之间。 他选择的时间,应该是大多数前来祝寿的人已经离开了。 他却没有再进一步,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此刻出现了一丝像孩子般的手足无措,像时刻都在左右摇摆着,无法做出决定。 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转身准备要走了。 这时,小院的门却突然打开,顾霆深愣了一下,转身,却和李嫣禾的眸光撞了个正着。 她的眼神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是惊喜而热烈的,随后,很快归于平静。 她没有想到他会来这里。 她蹙了蹙眉,小声道: “你……不进去么?顾叔叔,看到你会很高兴的。” 顾霆深轻轻摇了摇头,苦涩地笑了一下,眸光低垂着,这一瞬间,李嫣禾觉得他……可怜极了。 “还是算了……他见到我,要伤心。” 她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所以当顾霆深语调低缓的说出这句话时,她真的很心疼。 这对父子变成如今模样。 不敢靠近,也不敢远离。 这就像刚才她在里面,聊到前段时间与顾霆深见了面,顾宇风的眸光亮了亮,她看得出来,他想问他的近况,却只是微微张了嘴,没有问出声来,就换了个话题。 外人看了都揪心的父子关系,处于其中的二人必定难独善其身。 她无力再劝说他,但他此刻的脆弱,真的毫无保留地就展现在了她的面前,眼神中那一抹落寞和无助,让李嫣禾突然很心疼。 她的心,在这一刻,是软的。 上前轻轻抱住了他。 下巴抬高,落在他的肩膀上,却没有说出一句话,她知道自己此刻,这个拥抱只能表示为同情。 但顾霆深的手,始终没有环上她的腰际。 她的内心猛地一颤,像是被这个细节打败了般,立刻退了下来,掩饰样地笑了笑,说道: “我先走了,你……你,开心点。” 说罢,转过脸时,一直的伪装有些挂不住了,深深地吸了口气,眸光倒也很快走出了哀怜,却是一副狠决的样子。 踩着高跟鞋,步步走远。 顾霆深站在原地,看着房子一层的灯熄了,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 当顾霆深回家时,一下电梯,他是没有想到,陆央央坐在门口的。 她拿着手机,靠在门边,一张小圆脸,不知为何,鼻子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手里紧紧攥着纸巾,缩成一团,像是碰到了难过的事,小声抽泣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听到电梯的动静,赶紧扭过头来,在目光和他碰撞的那一刻,起身,紧紧抱住了他。 侧脸贴着他的胸口,不想放开,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嗓音里再不见平日的阳光明媚,此刻,全是阴霾。 顾霆深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是惊讶的,但在她哭着扑进他怀里时,眼神一下子就柔和了起来,伸手将她揽进来,像是要把陆央央揉进身体里,低眉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 “怎么哭了?” 陆央央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加上抽泣地实在过于着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她哭着,嗓音糯糯地说道: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呀。” 顾霆深哑然失笑,宠溺地看着她此刻睫毛上挂着的泪滴很快消失不见,溶进衣襟里,温和道: “手机没电了,对不起啊。” 陆央央抬眸,像只小猫似的圆圆的眼睛因为此刻的泪水而亮晶晶的,她吸了下鼻子,在与他的眼神相撞的这一刻,还不待说话,顾霆深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等多久了?” 陆央央撇了撇嘴,像个刚刚买了糖转脸就掉在地上的孩子那般难过,她哪里能告诉他,她是一路哭着来的。 她皱了皱鼻子,小声呢喃道: “没多久。” 顾霆深轻轻放开了她,将自家的门打开,密码锁,输完密码,还转身看了眼她,示意有没有记住,陆央央乖乖地点了点头,随他走了进去。 几乎是身后的门刚刚一关,玄关的灯还没有打开,陆央央的声音在黑暗中颤抖着响起,像是即将要打破什么不敢打破的东西。 “对不起,我全知道了。” ———————— 作者的话: 感谢各位宝宝们的推荐票和收藏哈~~ 那个啥,明天(周五)六点到八点有重要活动参加,是一个必须参加的活动,所以明日可能更新时间会比较晚,如果来不及,就周六双更哦~!~ 五月事情比较多,谢谢你们的理解哈。 85 尽是脆弱和无助 时间倒回一点点。 屋内的灯尽管熄了,告别了一天人来人往的喧闹,此刻,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顾宇风站在门禁旁边,里面的画面上投射来的是顾霆深左右徘徊的身影,末了,站定在了那里。 他怎么不认识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跟当年……一模一样。 长叹了口气,目光哀伤地伸手,轻轻摸了下画面上的人,苦涩地笑了笑,在这夜里,眼眶温热起来,心下觉得自己好笑,开口道: “一不留神,咱们的儿子都这么大了。我也老去,渐渐的,只有你最年轻了。” 抬手抹去这深夜中根本无人可见的泪,语调依然是那么悲凉道: “年轻好啊,年轻点好,你一直……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模样。” 他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同样一脸沉重的顾霆深,末了转身走了,才重新开启了灯。 他没有留住他,也没有选择叫住他。 他看到他的身影的那一刻,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顾宇风缓缓上了二层,卧室内,悄无声息地从一个角落拿出一个用布包包的十分好的相框,不小心留了点指纹,心下一酸,赶忙拿衣襟擦了擦,生怕污浊了女人在照片上定格的容貌。 坐在床边,低眉看着,笑了笑,温柔地说道: “当初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啊,他们都说,儿子像我,尤其是那双眼睛。但我不觉得,我每次看到他啊,脑海里就全是你。我一见他啊,满脑子……都是你。” 说着说着,几滴难得的热泪落在了那玻璃表面,极其轻微的啪嗒啪嗒两声,他慌忙再次擦拭而去,画面里的女人笑颜如花,依旧是那么情谊绵长温柔的看着他。 但是恍惚发现自己,根本擦不下去,似乎是在这个夜晚,多年来压抑着的情感解了禁,一个往日威严的人物,如今热泪盈眶,像个伤心的孩子,在这寂静的深夜,只有呜咽声,只能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夏青……我想你,我很想你。” …… 顾霆深早就猜到了。 她那双浸润着悲伤和同情的眼眸,在他看到的那一瞬间,就猜到了。 她在调查他,那么迟早,这件事情,这件当年为了顾及影响压下去的事情,会大白于她面前。 这是他……想过的可能。 陆央央的手在拼命颤抖着,顾霆深此刻就站在她前面,因为她刚才那句话,想抬起去开灯的手停在了原处,像静止在了那里。 陆央央的眼泪再次毫无保留地夺眶而出,上前背后拥抱住了他,头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开口道: “真的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时,语无伦次起来。 她像是揭开了什么旧伤痕,但自己确是最难过伤心的那一个。 顾霆深的记忆回到了当年,不知为何,像是能在眼前看到记忆中愈发愈清晰的女人,抱着他,一边哭着,哭到眼睛都红肿了,还拨正他乱了的头发,抱着他,告诉他: “不要哭。” 他永远都记得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永远都记得在终于得救后的那个午夜。 但他不知道她最后的样子。 他没有看到,他只记得父亲抱着他,一步一步远离了那个地方,颤抖着,尽全力呼吸着。 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他轻轻覆上陆央央紧紧环在他腰间的手。 陆央央很难过,这些故事涌进来的时候,她感受的最多的就是,难以去想象这些年,顾霆深究竟是背负了怎样的痛苦。 …… 顾宇风将李夏青的照片重新包好,翻出了自己的钱包,里面的照片是他特地找人重新缩印的,一家三口,还有一只狗。 年幼的顾霆深牵着悉尼,在镜头前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当时还在换牙,但这丝毫不影响他。 这时,他印象里为数不多最美好的瞬间了。 悉尼,哦,对了,他想起了当初送给顾霆深这只狗时,他和李夏青因为这个名字笑着发问,顾霆深开朗地抱着小狗,就差原地转几个大圈来表达自己此刻有多开心。 “叫悉尼是因为,第一次全家一起出国旅行,去的就是悉尼。” 顾霆深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响起,幽深沉静,却浸润着几层悲凉的寡淡,旧忆猛地一下把自己拉了回去,他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跟人说过自己心里的事情。 父亲是缉毒队的英雄,是一锅端跨境团伙的行动负责人,在那次围剿行动中,没有损耗一员一将,甚至救出来了警方一直安插进去的卧底。 这些英雄事迹的背后,是基本难得的假期和聚少离多的家庭。 但他一直自豪着,母亲也是,自豪着。 顾宇风记得那个画面,在霆深年少时,拿起他的警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告诉夏青,将来自己也要做一名警察,像他那样的警察。 他至今都记得她,如沐春风般温暖地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小脸,手上饺子的白面沾到了鼻尖上,弄得他痒痒的,笑了起来,然后温柔地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替他戴正了帽子,认真地说道: “嗯嗯,是的呢,我们霆深呀,将来一定会是个比你爸还厉害的警察。” “嘿,我这才几天没回来啊,怎么一下子地位又下降了?!” 李夏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笑道: “多大的人了,还和儿子争宠,赶紧洗手,吃饭了!” 顾宇风假装不满地“哼”了一声,继而弯下身子来,看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宠溺地笑了笑,呼噜了一下头,说道: “你啊,要做警察是吧?” 年幼的顾霆深点了点头,听他继续说道: “你保护好你妈,将来就能做警察,知道不?” “好!” …… 终于,在回忆进行到这个地步时,顾霆深开始颤抖起来,低着头,如洪水猛兽般的记忆悉数吞噬过来,他的眼眶终于止不住的红了起来,声音开始变得沙哑,有什么情感快压不住了,再也压不住了,陆央央站定在他面前,不顾自己留着泪的眼睛,双眼朦胧地瞧着他,轻声安慰道: “都过去了,过去了。” 顾霆深抬眼时,灯已经打开了,陆央央愣了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此般模样,眼神里尽是脆弱和无助,什么冷漠都被击破了,他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像是终于说出了自己心理压抑许久的东西,紧咬着的牙关微微张开,蹙眉长叹道: “是我啊,当年,是我开的门啊,我怎么能原谅我自己,我做不到原谅我自己……” …… 顾宇风知道那天是儿子的生日,缉毒的行动结束,表彰也结束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是在家陪着李夏青和顾霆深的。 这段日子很美好,像春天绒绒的花朵,软绵绵地盛开在草地上那般美好,他们一起去了国外,一家三口,像万千普普通通的家庭一般。 但是随着他的提升和新任务的来临,很快,就需要参与到部署新的抓捕行动中去。 实在是太忙了,直到李夏青给他打电话,他才想起来是儿子的生日。 桌上的蛋糕和早就做好的菜肴,年幼的顾霆深撑着下巴在桌边等着,李夏青看着等待自己父亲回来的儿子,是很心疼的。 “爸爸说他可能会回来的晚点,但会给你带礼物回来哦,不要生他的气啊。” “没有,”他懂事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我是在想,今年爸爸会不会送我把手枪。” 李夏青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温柔的笑意,她不想破坏小寿星的期许,还不待回答,却听有人敲了门。 他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边往门口跑着,一边拍手喊着: “哈,爸爸回来了……” 与此同时,拿着饭碗的李夏青因为没有听到声响,转过身来,手中的瓷碗掉在了地上,啪啦一声,碎裂地到处都是。 她的手颤抖起来,眸光无助地看了看此刻的顾霆深,抿了抿唇,深呼吸了下,开口道: “霆深,没事,没事的,不要怕。” 86 他......没有对不起她 接下来的记忆,是对一个孩子致命性的打击。 连续多日的黑暗无边际,在一个没有一丝一毫光亮透进来的房间里,叫喊或是敲打,任何形式的求救,似乎都没有用,李夏青一直是冷静的那个,她知晓,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报复行动。 到现在没有杀他们母子,目的一定是顾宇风,不知他们会和他提什么交换要求,是放人还是现身送死。 顾霆深从被抓进来,到现在,更因为是怕她担心,一直没有哭过。 李夏青紧紧把他搂在怀里,背靠着阴冷潮湿的墙壁,地上的茅草粗糙地戳着身体很痛,有了些开始往外渗血的小口子,她一向白皙干净的脸庞上,因为多日的不见天日,也变得有些狼狈起来。 “爸爸一定回来救我们的,一定会来的。” 年幼的顾霆深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妈妈冰冷的双手,认真地说道。 “嗯,会的,一定会的,所以霆深不要害怕,相信爸爸和叔叔们啊。对了,你饿不饿?” 扬起脏脏的小脸,点了点头,每天吃的和水都是只有一点份额的,多数时候,顾霆深知道,她都是全部让给他,只留一点水给自己的。 他不能崩溃,虽然当时年幼,还不知到底面对的是个什么情形,但他知道,他不能崩溃。 他答应了自己的爸爸,要好好保护妈妈。 直到…… 直到他病倒了。 孱弱的身体在再怎么强大的意志面前,也是无心力的了。 高烧,高烧不退,他甚至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好像每一次眨眼睛,全身的肌肉都想火烧火燎过一般,想说话,嗓子里却只能呜呜嗯嗯的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 这是他这几天以来,第一次看到她哭。 头枕在她膝上,妈妈的泪水直接滴在了脸上,身上温度实在太高,泪水很快蒸干了一样。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小脸烧的红红的,呼吸断断续续起来,自己除了哭,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心里很痛。 先是呜咽,而后变成了崩溃的大哭,这么多天以来,这些黑暗,她从未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这样过,因为她不想让他觉得,她不行了。 她不能在自己孩子面前,先失去担当。 更何况,霆深是那么的令她骄傲,那么的坚强。 那个年代,还不是什么都很发达的时候,她相信着宇风一定能找到她们母子俩。 但是现在,她好害怕。 一只小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颊,他看着自己失声痛哭不知所措的妈妈,用干枯沙哑的嗓音,轻轻开口安慰她道: “妈妈,别怕。” 就在他这句话后,李夏青真的渐渐停止了哭泣。 她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慢慢变得安静,心中像下定了什么注意,眸色却依然是温柔的。 她伸手摸了摸顾霆深因为发烧而贴在额前的头发,尽全力地笑了笑,说道: “霆深啊,妈妈不怕,你也不要怕,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你,相信妈妈么?” “嗯……我相信。” 头被轻轻放在地上的茅草堆上,站起身,眼里却像一潭死水,那般平静,轻轻敲了敲关闭他们的门,外面的人不耐烦地喊道: “敲什么敲!药没有用,就没有用!” “带他去医院。” 门上的木板被“倏”地拿开,看守的两个男子极其恶劣地扫了她一眼,说道: “做梦呢你?!小兔崽子跑了怎么办?!再说了,老大只要你好好活着,那个小崽子的命不重要。” 李夏青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丝笑容,她抬眸看着他们二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道: “孩子死了,你们觉得我还会独活?到时候看守两人全部毙命,你们老大拿什么跟警方谈?送他去医院。”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但并没有动摇的意思,开口道: “别想了,这么晚了,哪里找医生去!除非……” 说到这儿,语调突然暧昧了一下,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夏青,眼神中的猥琐和欲望顿显,黏腻的故意没有说出后半句。 另一人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 “你想死啊你,回头……” “回个屁头,老大说不能弄死她,又没说……再说了,我是在给她选择啊,自愿喽?” 另一人也懂了这其中的奥义,眼神瞬间也变得贪婪起来,从看守她的第一日起,心里就起过这个念头,奈何上面交代,绝对不能弄死筹码,怕她受不了自杀,只得乖乖听话。 现在这么好的机会…… 李夏青的神色一点没有害怕,她像是早就逼迫自己想到了这么结果,孩子的呼吸断断续续,怕是再不治疗,活不过今晚了,她…… 她不能…… 她不能。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她知道自己如若答应,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她此刻的眼神太冷了,让那两人以为自己就是痴人妄想,摆了摆手,正准备将木板放回去,只听她淡淡道: “只要送他去医院……好。” …… “那个时候,我真希望我死了。” 顾霆深淡淡地看着空气,眼神没有聚焦在一处,缓缓道。 陆央央早已泣不成声,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那样满含热泪地看着他。 那人着急地将他送到县医院,趁不留神时,年幼的他,用仅存的意识,趁医生为他听音的时候,默默念了三个字: “110。” 在很多人齐力控制住那人时,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得救了,自己可以救妈妈了。 他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和嘱托。 他……没有对不起她。 终于两眼一重,沉沉睡了过去。 …… 梦里,是一家人在沙滩散步的场景,悉尼欢快地倒腾着步子,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小脚印,他们三人大大小小的脚掌连成一串印记,很快被浪花带动流沙,淹没了下去。 母亲白色的裙边被风顽皮地带动着,眼里带着笑,那样温柔的看着他。 父亲每当看到她时,表情就不再是严肃的了,逗弄得她,总是发出银铃般动听的笑声,这时,父亲会得意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这个梦太美好了,他舍不得睁开眼睛。 醒来时,床边站着的是熟悉的穿警服的叔叔,他哑了哑嗓子,看着他看到他醒来时欣喜的面庞,正待向护士招手时,他拉住了他的衣摆,问道: “慕叔叔,我妈妈呢?” 闻言一愣,挥舞着的手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说道: “你爸陪着……她呢,不要担心,我现在去帮你找医生啊,乖。” 说罢,不知为何,眼眶一红,转身就跑出了病房外。 顾霆深再次体力不支,睡了过去,迷迷蒙蒙醒来时,总感觉有些冷,起身发现是病房门没有关严实,也不顾自己赤裸的双脚,踩在地上,准备把门关好。 门口细碎的言语却传进了耳朵里。 “孩子真是可怜啊……” “是啊是啊,那边刚刚下了抢救在一病房,医生估摸着是……” “听说是抵抗过程中,被捅了一刀,随即抱着那个男的一起从栏杆上翻下来的……” 突然一个声音厉声道: “谁允许你们在这里讨论病人隐私的!” 随即拉开了门,却在看到小顾霆深赤脚站在那里,神色像是被摔碎了,周身开始颤抖着,本就因为几日的营养不良而消瘦的身躯,此刻更是可怜万分。 他缓缓抬起眼眸,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嗓子和开始胡乱跳动的心脏,问道: “慕叔叔……我妈妈,在哪儿?” 还不待他回答,撒腿就跑。 一病房,一病房。 与此同时,一病房内,顾宇风抱着头,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通红的双眼,看着眼前医生护士一拥而上企图拯救她。 心脏检测仪的滴滴声开始响起,上面的线条开始不规则了起来,数字似乎顷刻间下降了很多,医生开始做CPR,甚至连除颤器都开始充电。 滴——滴——滴。 这些声音似乎是顾霆深此刻跑动的伴奏声响,他喘着粗气,丝毫不顾冰凉的双脚,他要去见她,要去见他妈妈。 然而就在站定病房门口的那一刻,顾宇风扭头看见了他,耳边传来了“滴——”的声音。 双手无力地下垂下来,眼中像发生了地震,剧烈地抖动着,往后一步,靠住了墙面,避免自己摔倒,身旁几个人来扶他,却只听他大声吼道: “谁让他进来的!出去!” 这一刻,他朝门口走去,一把将年幼的儿子抱起,退出了门外。 一把将他塞进了慕阳他爸怀里,通红着双眼,声嘶力竭道: “不许他进来!不许让他看见!让他走!离远点!” 慕阳的父亲此刻早已流下了泪水,他哽咽着点了点头,沉重地转身就要带他离去。 年幼的顾霆深开始拼命地挣扎着,他的眼泪几乎在一瞬间夺眶而出,刚才最后机器那声长长的音节,似乎打碎了他的世界,孩子开始声嘶力竭哭喊道: “爸——爸——求求你了,求你了,让我看看我妈,让我看看她——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此时,医院走廊里的人,很多都因为他的哭喊而悄然红了眼眶,慕阳的父亲更是紧紧抱着他,但周身颤抖起来。 那画面对一个孩子来说太难以承受了。 顾宇风在扭身进入病房的那一刻,关上门,就嚎啕大哭起来,一个男人,一个平日里那般冷静的男人,最后,因为没能来得及救自己的妻子,哭成了那个样子。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病床边,伸手摸上了她素白的手,将它放上自己的胸口,大哭道: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但是我知道你不想让儿子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夏青,你在我和儿子心里,永远都是最美的,你……永远都是最美的。我爱你,爱惨你了,这辈子,你走了,我怎么活啊,我怎么一个人活啊?我求求你,再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好不好……” 可病床上的女人,再也没有醒来。 87 我以后会更爱你 深夜。 美术馆的馆警像往常一般,看着监控,时而分身看看手机上正在转播的足球赛,惬意地将双脚放在桌上,咬一口多汁的牛肉汉堡,芝士的香气四溢,他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伸手想拿桌上的可乐,刚刚将吸管递送到嘴边,却猛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 吓得他差点连椅子带人翻过去,连忙将悬空着的椅子腿放下来,回过头,却没有看到人。 大晚上,值班室只有他一个,刚才明明听到了有什么声响,难道…… 难道是风吹得? 想到这里,缓缓扭头看向值班室的窗户,紧闭着,窗帘连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门开了一个小缝,应该是自己没有关严,他也不再多想,若是这么疑神疑鬼地呆在美术馆,自己早就被吓死了。 起身,将手机和汉堡都放在了桌上,准备将门关上,手刚刚碰到门,脚上猛然感觉到了什么,吓得他大叫了一声: “啊!” 低头看时,什么都没有。 但他看到了那个白影,心下觉得自己好笑,回身取出裤带上别的手电,趴在地上,照了照架子底下,在看到一双亮晶晶的圆眼睛后,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说道: “你怎么进来的?哈?” 将小白猫抓了出来,估摸着是被他汉堡的味道吸引,在他手中“喵喵”地叫着,他坐回椅子上,撕了一小块汉堡中间夹着的牛肉,喂给它。 喂着喂着,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神色愈发愈严肃,见它吃完后,将它抱起,另一只手缓缓摸向了电击棒,朝门外走去。 对啊,它怎么进来的。 闭馆前,再三检查过的门窗和警报,为何一只流氓猫从外面跑进来,监控和警报丝毫未曾惊动? 甚至,一切如常。 一步步挪向门外,小猫“喵喵”地叫了起来,在这寂静的深夜,空荡荡的美术馆里,格外清晰地回荡着。 似乎只有他的脚步声,和猫的叫声。 什么也没有。 他先看了几扇窗户,都是紧闭好的,渐渐心神没有刚才那么紧张起来,也许就是闭馆时偷偷跑进来没被发现的。 才松了口气,准备去检查最后一扇窗户了,低头朝那只小猫说道: “等下放你出去了哦。” 拿起腰间的钥匙,打开最后那扇窗户,将手中的小猫放在窗檐上,伸手轻轻推了下它,小猫扭身看了他一眼,很快跳了出去。 这扇大窗子在一个拐角处,打开时,有微风吹了进来,他赶忙再次关上,室内又恢复了宁静。 一场惊魂夜就此结束,他刚刚锁上窗户,突然不小心将倒放在那里的手电筒碰到了地上。 连连滚了几圈,他赶忙弯下身躯去捡,最终它停在了那里,照射出来的圆圆光斑直接着凉了身后不远处的墙面,他喘了口气,将它捡起来,正准备关闭,却注意到了什么。 缓缓将头抬起来,顿时骇然,尖叫了一声,连连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手电筒再次脱手,但这次他来不及去捡,连滚带爬地朝值班室跑去。 手电筒的光幽幽照射着。 墙面上,一幅不知何时被挂上去的画。 血红色的底色,而那上面,画了一个满面惊恐的女人。 逼真极了。 …… 早晨陆央央醒来时,她靠在顾霆深家的沙发上。 昨夜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她疲惫到后半夜,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眼睛肿着,眨眼都觉得很干涩。 刚想动动身子,眸光却落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一下子柔和起来,勾了勾嘴角,停在了那里。 顾霆深此刻,枕在她腿上,安静地睡着。 只是一个侧脸,眼睛轻轻闭着,呼吸既安详又平和。 不再像之前那般,总是皱着个眉头,线条好看极了,像一幅静止而精致的画。 她舍不得弄醒他。 舍不得打破他难得的宁静。 陆央央就那样认真地眨着眼睛看着他,生怕错过他每个呼吸似的。 这个人啊,遇到她之前,真的活得太沉重了。 他把母亲的意外去世归咎于自己,无数次深夜,企图回到那个生日的夜晚。 无数次假设无数次想象着,如若当年他没有开门,或父亲如果及时赶到,又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他才是所有人中,最有资格说没有如果的那个。 因为他太想要个如果了。 多年以来,在情感上,一直贫瘠而冷淡的活着,不敢走入别人的世界,不想因为自己让别人伤心。 他的世界一直就是黑白色,那种极点的黑白。 直到遇到许依宁。 而后她又因为对罪案的执着而送了命。 所以陆央央之前总好奇,觉得这个人对生死,真的是太平淡了,平淡地都有些冷漠,在所有人都替慕阳惋惜时,他是那个唯一能冷静下来告诉他,他可以走出来的人。 她突然好心疼,她怎么遇到他这么晚,没有在他无数个难熬的夜晚,轻轻告诉他,你也可以走出来。 她怎么遇到他这么晚,让他一个人在这个遍布伤害的世界上,在回忆起童年那段黑暗无边的日子时,没有握住他颤抖的手,笑着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 所以她第一眼见到他时,就觉得他不一样。 并不是因为卓越的能力背景和外貌,更多的是因为她看到他时,就觉得这个男人是有故事的。 没有人生来就是那个封闭的样子。 她一直猜想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如今她是不敢想,他是以怎样的意志力,抵抗生活,不被压垮的。 她真的太爱他了。 想到这里,本就干涩肿胀的眼眶再度红了起来,她悄然无声地将眼泪抹去,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带着泪,此刻,真的美极了。 而这就是顾霆深缓缓睁开眼眸时所看到的。 他抬手替她拭去了即将滑落的泪,即使在大清早,声音依旧缓慢而清晰着: “别哭。” 陆央央急忙笑了笑,故作轻松地打趣道: “哪有!打了个哈欠罢了,你快起来,压得我腿都麻了。再压我回头真哭了啊!” 顾霆深起来,二人肩贴肩地坐在沙发上,陆央央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膀,缓缓舒了口气,轻声说道: “我以后会更爱你。” “好。” “我说真的,我会带着两倍、啊不,三倍,好多好多的爱,每天见到你,我都要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啊,有人像我这般,那么那么爱你。” “好。” 陆央央嘟了嘟嘴,依旧靠在他肩上,转了下方向,啧了啧舌,假意不满道: “就一个好啊,你就不能多……” 话音未落,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唇上,温温热热地,不似掠夺性的撕咬,不似强迫类的窒息,就那么淡淡的,含住她的唇瓣,牙尖碰过,酥酥麻麻地,没有一分一毫地令人不适感。 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扬了扬下巴,加深了这个吻,是她用力吻着,不愿放开。 眼角刚才蓄着的最后一滴眼泪落了下来,落在脸颊上,他轻轻捧着她的脸,将唇从她的唇上挪开,吻去了那滴眼泪,继而深情地看着她,那双眼睛,真挚的竟再找不出其他情绪,只有她。 “我爱你。” 陆央央心下一暖,眼睛再次控制不住的酸了起来,本是跪坐在沙发上,一下就起来了,她翻身直接坐在了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得意地扬了扬唇角,说道: “我知道。” 然后用他刚才对她的姿势,勾了下他的下巴,低头继续吻了上去。 手刚刚探进他的衣襟里,就被捉住,顾霆深扬了扬眉,声音低沉道: “做什么?” 陆央央是打算把不要脸进行到底了,挣脱开了他钳制着她的手,将他一推倒在沙发上,阴险地笑了笑说道: “做你。” 还不待再次行动,一声惊呼,被反身压在了身下。 正当想着,好像上次也是这种结局,却因为刚才手肘不小心摁到了电视遥控器的开关,传来了新闻的声音,觉得有些破坏氛围。 顾霆深知晓陆央央心中所想,拿起遥控器,正准备关掉,却在看到新闻画面时,顿在了那里。 陆央央刚想扭头,手机突然嗡嗡地响了起来,这个点,会给自己打电话的只有老廖。 这个不敢耽搁,刚刚接起,只听那头喊道: “姑奶奶!你在哪儿呢!还上不上班了啊?!快点滚过来!出大事了!” 与此同时,新闻画面中传来: “据悉,昨夜有人闯进市美术馆,留下一幅画后离去,今晨馆方新闻发言人称,未遗失任何物品。画面尚未被透露,但据知情人描述,该画上有一惊恐状女子,且颜料为血。如果真是这样,该名女子是谁?又是谁的血画成的这幅画?究竟是何人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进入的美术馆,并且做到不留痕迹?目前警方已经全面接手此案件,请关注我台的持续报道。” 陆央央挂断电话,顾霆深的注意力也从电视上回来,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 “老廖催我……” 他的神色因为思索到了什么凝重了下,点了点头,将她拉了起来,整理了下衣服,说道: “走,我送你。” “这个案子你们接了?” “没有消息,不过……” 陆央央听出了他的欲言又止,问道: “不过什么?” 顾霆深的眸眼之色深了深,语调低沉了几分,道: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88 暴风雨降临的前兆 不知为何,陆央央站在门口等他出来的时候,总有种错觉。 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好几年。 她看着他的身影,就放任自己沉浸在那样一种遐想中,嘴角缓缓翘起一个少女般的笑容,靠在门边。 “好了。” 顾霆深拿起车钥匙,换了鞋,看了眼一脸少女怀春表情的陆央央,点了下她的鼻尖,低语道: “想什么呢。” 陆央央正准备摇头,掩饰住自己花痴的本色,突然感觉一双小手摁了下自己的大腿,还不待回身低头去看,一个身影直接蹿进了顾霆深怀里。 小,小女孩?! 顾霆深顺势将yuli抱了起来,温柔地笑了笑,说道: “早上好啊。” 陆央央处于一脸懵的状态。 Yuli扬了扬唇,没有说话,伸手紧紧抱住了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回应他。 陆央央依然处于一脸懵的空气状态。 “咳咳,嗯,”缓过神来,瞄了顾霆深一眼,故作严肃道: “那个啥,不介绍一下?” 顾霆深将她放了下来,但yuli还牵着他的手不愿意放开,他指了指陆央央,弯下身子来看了眼yuli,对陆央央说道: “这是我的小邻居。” 陆央央笑着低了下来,看着小女孩一脸好奇地看着她的表情,无害地说道: “hello,yuli,我是陆阿……哦,央央姐姐。” 可话音落下,孩子没有回复,依然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不时抬首看着顾霆深,没有说话。 陆央央有些尴尬,瞧了顾霆深一眼,看他悄悄地摇了下头,心下顿时了然这个孩子可能是不会说话,笑着摸了下她的头,跟顾霆深说道: “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有个这么可爱的小邻居。” 顾霆深笑了笑,正当此时,她家保姆又喊着yuli的名字走了出来,孩子恋恋不舍地看着他,挥了挥小手。 电梯此时正好到了,顾霆深低眉看了眼表,时间已经不早了,像是个极其平常的动作,牵起了陆央央的手,向她们告别。 保姆自然是懂的,这么长时间,一直看着顾霆深独来独往,如今在清晨和这样一个眉眼间充满活力和灵气的女孩一起,也是蛮有福气的。 她笑着抱起yuli,说道: “恭喜啊,顾先生。” “谢谢。” 陆央央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牢牢牵着的左手,电梯门关闭后,推了他一把,嗔怪道: “诶呦,你干嘛,当着孩子面儿。” “松开?” “别别别……咳咳,不是……我……我有幽闭恐惧症,你还是牵着吧。” 陆央央先是慌忙摇头,后来觉得自己要正经一点,咳嗽了一声,故作认真道。 顾霆深看破不说破,很不着痕迹地微微笑了下,真的没有松手。 …… “你……” 慕阳瞄了眼自己身旁的顾霆深,挑了挑眉,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嗯?” “心情好像不错。” 抬手打开了楼梯间的门,看着顾霆深,开口道。 他没有开口承认,或否认,但他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他,好像比往日看这个世界,要浓烈了几分。 眼眸抬高了几分,看向前方某处,却是在透过这里想着什么,轻轻吸了口气,淡淡道: “昨天是我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慕阳愣了下,还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可在看到他的眼神,并且想起昨天是什么日子后,隐约猜到了是和什么事情有关。 “你……告诉她了?” 顾霆深缓缓点了下头,沉声道: “嗯,她自己知道的。” 慕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用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认真道: “挺好的,有人替你分担点,挺好的。” 顾霆深笑了笑,看着慕阳,声音低沉,眼里的神色却是那样的诚真,看着自己这个多年的朋友,缓声道: “这么多年……谢谢你了。” 慕阳阳光地笑了笑,再次伸手拍了下他,说道: “跟我你客气什么!” 进入办公室前,顾霆深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凝眉问道: “对了,博物馆那个案子,是哪个组接的?” 慕阳想了下,今晨他也看到了那个消息,但上面并没有打电话来通知他们介入,估计应该还在界定案件的性质,说道: “还没定,怎么了?” 既没有看到画,也没有明确的消息指出目前这与人命相关,更有可能是场恶作剧,但顾霆深总隐隐觉得,这方式…… 还不待继续,突然看戚语馨捧着手机一脸慌乱地跑来,担忧道: “深哥,深哥,你快看这个……” …… 陆央央是回到电视台,才觉得他们要是真正忙起来,真的跟A组不相上下。 任何案件,风吹草动,都得靠前线蹲守和后线联络,忙起来是神龙不见尾,大家都是跑着行进的。 刚放下包,想加入这百米冲刺中的一员,忽然想起自己昨夜走的急,还没有把录像带还回去,此时桌上堆着好些简报和各式各样的文件,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应该是组内的实习生每人发了一份,此刻桌上是乱七八糟,她想着赶紧先把东西还了,拿起了纸张下压得那个盒子,跑着向电梯而去。 到了还的地方,将盒子刚刚交给人家,转身要走,几步后,突然听到: “诶,怎么好像少了一个?” 陆央央疑惑地转过了头,过去重新点了点,一拍大腿,以为自己是落在办公桌上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忙又吭哧吭哧地上去。 桌上的文件有多落了几份,她顾不上整理,赶忙翻找起来。 没有。 刚才站得远,没有看清到底是哪盒,静下来好好回忆了下,突然眼睛都睁圆了几分,心下大道一声不好,连忙朝录像室跑去。 虽然她记得自己是拿出来了的,但还是要去确认下。 没有。 坏了。 坏了! 那盘那个有着短短录像的那个母带,不见了。 正当在原地发呆不知所措时,老廖突然朝她招了招手,陆央央尽全力稳住心神,深呼吸了口气,连忙跑了过去,还不待开口跟他说自己好像弄丢了一盘母带,就看老廖一脸严肃地将手机屏幕举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陆央央的话被憋了回去,看着屏幕,渐渐僵硬在了那里。 视频上,一个小男孩被抱着远去,撕心裂肺地大喊着。 画面转过来,是他的父亲,颓唐地转身进了病房,同时传来“滴——”的声音。 完了。 完蛋了。 陆央央连连后退了两步,身体撞在了玻璃墙上,还在尽力稳住自己的呼吸,颤抖道: “我,我……” 老廖从来没有看过这个资料,但这视频上某些源处理的标识,他是认识的,只有他们台会这么做。 那视频里的男人,虽然只一晃而过,但他怎么又认不出来。 警察厅的厅长,顾霆深的父亲,顾宇风。 那个男孩是谁,更是一目了然。 89 百口,百口莫辩 陆央央连连后退了几步,手扶住了身后的玻璃墙,镇定了下心神,但还是止不住地像是从心里抖了起来,她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眼前事务的巨变,打得她是猝不及防。 满脑子就是,完了,完了,完了。 “这怎么泄露到网上去的!” 老廖此时不再像平日骂她那样的语气了,而是严肃了起来,作为电视台的老人,不用上面通知他就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已经让人去撤,都不一定能撤干净,更何况,现在是互联网时代。 陆央央深呼吸了一下,眨了眨眼,看着老廖,说道: “我昨晚借来看过之后,明明记得是收到盒子里了的,但是……但是刚才就不见了。” 老廖皱了皱眉,开始朝她的桌子走去,一边走,一边仔细想着如何帮她处理这件事,定了定心神,说道: “如果是丢了,那你的责任应该没有那么大,但……” 话音未落,他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眼神顿了顿,回身,眼眸里充满惊讶地看了眼陆央央。 她的眼神随他看的方向追逐而去。 “怎么、这怎么可能……” 只见老廖将几张文件拿走,从底下抽出了一盒,没有标记的录像带。 …… 戚语馨看顾霆深拿着她的手机,不发一语地盯着同样的画面好几次了,与慕阳面面相觑了一下,后者好像是不打算等他开口了,连忙准备打电话,说道: “我给技术部的打电话,看看能不能……” “来不及了。” 顾霆深的眼神终于从屏幕上抬了起来,倒不似他们的惊惶,依然很平静,他将手机还给戚语馨,转身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二人连忙跟上,戚语馨看了眼播放量,暗自啧了啧舌,这么一段短短的视频,在早晨九点准时被发布出来,虽然只是这么一段外人可能看不太懂的内容,但这其中的人,就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但,好奇才是最难摆脱的,怕就怕有人即将要来顺藤摸瓜,将当年那段伤人的历史摆到桌面上。 果不其然,顾霆深桌上的电话开始响了起来,而且像根本没有间隙似的,一直在响着。 他没有管,甚至连接的意思都没有,依然是波澜不惊地将东西拿了出来,坐在了座位上,然后看着依然面对这样情况不知该如何帮忙的慕阳和戚语馨二人,淡淡道: “忙你们的去吧。” 慕阳挠了挠头,戚语馨小心翼翼地说道: “深哥……你没事吧?” 太平静了,但他们二人不知道,这究竟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还是……别的什么平静。 虽然跟顾霆深没有像慕阳那么熟,但戚语馨也是只要家庭在他面前是一个不能轻易去触及的话题,如今满城风雨,即将人尽皆知,他怎么可能依然不为所动? 慕阳当然和她的担心是一样的,他了解更多,自然知道这件事对当年的顾霆深是多大的打击,如今就这样被公开甩在了大众视野里。 “要不要给央央打电话,问问她有没有……” 自己的话音未落,慕阳突然停了下来,他知道当年那件事,是没有被允许播出的,一是本着对死者的尊重,二来,考虑了在当时的社会影响。 那么这种画面…… 不就是从电视台传出来的么? “不会吧……” 他的话没有继续下去,因为从本身来说,他也是不愿相信的。 顾霆深幽暗的眸子终于抬了抬,语调不惊地起身,像是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周遭的喧嚣,无论是话语还是铃声大噪,仿佛都跟他没有关系,但慕阳的欲言又止,连戚语馨都明白了其中的可能,他又怎么可能想不到,但他没有多余的表示,只是淡淡道: “帮我个忙。” …… 文件“啪”的一声甩在桌上,外面一直的繁忙似乎都在此刻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盯着办公室里头的情形。 虽然李嫣禾一直气场上压了他们所有人一头,但发这么大的火,是从未见过的。 夹着文件夹的纸张都从里面摔了出来。 反倒是老廖吓得一缩,连忙上前捡了起来,低声下气道: “您看……有没有什么补救办法?” 却被她一眼瞪了回来。 “什么补救办法?!这么重要的资料,现在在网上到处都是,你看公安厅有没有办法?!” 她此刻真的是气着了的样子,咬紧了牙关,脸上咬肌用力的痕迹都能看得出来,抬眼,极其凶恶的瞧了陆央央一眼,开口道: “到底是不是你上传的。” 陆央央这次是百口莫辩,说丢没丢,东西还好好在她手里,借阅记录只有她签过字,昨晚也只有她进出录像室看过这份影像资料。 但真的不是她啊! 还不待开口,老廖先说道: “不是央央,她我还是了解的,更何况如今她和顾霆深的关系,这么一弄,不是相当于……” 陆央央终于冷静了下心神,提到顾霆深,她内心颤抖了一下,从刚才知道这件事起,她一直都是乱的,不是因为不知道即将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而是真的很担心—— 他怎么样了。 她甚至都不在乎他是否也会以为是她上传的,她就是想赶紧去确认他好不好。 但从刚才到现在,自己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李嫣禾的呼吸大起大浮着,老廖此刻也在内心评估着此次事件,公安厅那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如今,他们确实做什么都没用。 陆央央是百口莫辩,但是她没有理由去上传啊。 而且老廖相信她,她不会为了自己的前程去牺牲顾霆深吧? 但如果追究下来,他们是要因为泄露而吃官司的,电视台的公信力将下降,这个是用钱买不回来的。 “我相信不论是谁做的,一定是冲台里来的,不是冲她一个人。” 老廖眉心皱了皱,搓了搓手,向还在平息怒火的李嫣禾说道。 李嫣禾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画着瑰丽的唇色的嘴角往上翘了翘,这笑容让老廖一惊,内心都抖了三抖,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睛,说道: “哦?那等他们追究过来,我就这么跟他们说喽?” 老廖一时语塞,陆央央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实在是快撑不住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很可能就在今日被葬送,但她顾不上这么多了。 “对不起,我现在就——” 还不待开口,李嫣禾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扫了陆央央一眼,没有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伸手接了起来,听清来人后,眸光顿了顿,从椅子上缓缓站起了身: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李嫣禾轻轻呼吸了一下,立刻将自己桌上的电脑屏幕打开,一摁键,发出清晰的响声,低眉看了一会儿,樱唇间长舒一口气,抬眼看着陆央央,笑了笑,说道: “看来……你不仅不用道歉,我还要感谢你了……” 陆央央愣了下,不明所以,甚至连老廖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局势扭转的这么快,他凝眉想看清她桌面上到底有什么,李嫣禾依然勾了勾唇角,将电脑屏幕转了过来,只听里面清晰地传来了声音…… 听完,老廖还以同样的姿势僵硬在了那里,侧脸瞄了下陆央央,继而缓缓道: “这个意思就是说……” 李嫣禾不屑地笑了笑,看向陆央央的眼神带了几分瞧不起,如今这个结果,像是真的印证了她的猜测,她阴森森地一笑,但只发的是那种气音,开口道: “恭喜啊,升职了。” 90 看似有利,实则刀刀致命 公安厅的发言人和台长就在镜头那边,有记者问到了视频的问题,可以说回答的是天衣无缝。 “嗯,今日网上公布的视频,是公安厅与电视台合作的一个纪录片项目,技术人员出了点技术失误,将部分需要采用的片段发到了网上,引起了大家的广泛关注,在这里我谨代表电视台先向视频中的当事人道歉,也请大家持续关注我们的纪录片,谢谢。” 李嫣禾凤眼一挑,翘起小尾巴的眼线暧昧地扬了扬,看着老廖,说道: “不好意思了老廖,总有人要为这事负责。” 陆央央现在一句话是说不出来,老廖也被搞得云里雾里,怎么前一秒陆央央还处在丢掉工作的危急中,下一秒,他自己就因为是直接责任人被开除了?! “不!不!是我的问题,跟老廖有什么关系!” 陆央央反应过来,一把上前抓住了李嫣禾的手,恳切地请求道。 李嫣禾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淡淡地瞄了她一眼,说道: “不然呢?顾霆深说了,除了你,谁的采访都不接受,开你?怎么可能?如今这件事为我们的项目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这……都要感谢你呀,为什么要开你,你是大功臣。” 陆央央抿唇看了老廖一眼,后者仍处于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呆愣在那里。 老廖是她的师父,从实习开始对她从来都是照顾有加,虽然偶有打骂,却一直在关键时刻都为她挺身而出着,如今,这个处理结果,要她怎么接受?! 自己的莫名升职,老廖的开除,顾霆深的资料,怎么这一切来得如此猛烈而滴水不漏,像是…… 像是有人早就布好了一步一步的陷阱,让这一切看似对她有利,实则刀刀致命? 陆央央的眼神落在李嫣禾身上,她依然是那样傲慢的扬着下巴,此刻因为事情得到了解决似乎已经轻松了下来,拉开椅子坐下,看着老廖,缓缓道: “不过,老廖你也别难受,过了这段时间,我会向上面提出申请,把你返聘回来的。你也懂,台里非常时期,不动点儿手段,难服众。” 还不待深想,老廖突然冷笑了一声,没有给李嫣禾的返聘说任何回复,扭头就走出了办公室。 陆央央赶忙跟了出去,伸手就要拦住他,遇到这种情况,谁都会生她的气,但她顾不上那么多,老廖家里还有女儿,这么突然待业在家,怎么让他交代。 “你别走!” 陆央央情急之下,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今天的事杀得她那般猝不及防,却没想到结果居然是别人来替她承担。 老廖转过身来,没有任何的愤怒,他不屑地往办公室里瞧了一眼,看着真的以为是自己连累了他,在为他着急的陆央央,皱了皱眉,笑道: “央央啊,你还真以为我是因为你被开的啊?” 李嫣禾与他在很多计划上的意见不合已经到了一个程度,被使绊子是很有可能的事,只是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由头。 陆央央愣了愣,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言语间带了些许哽咽,她摇了摇头,随后目光飘扬不定,似乎快要被剧变击垮了,突然感觉一双手抚上了自己的肩头,抬眼,只见老廖圆圆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无奈的笑容,认真道: “央央,听好了,不管这事到底是谁做的,你当务之急就是把纪录片这事做好,然后,你想辞职去哪家电视台都可以,你不像我,我就算没有完成这个项目,我之前那些成功的项目都可以为我取得一家不错的offer,但你不一样……你懂么?” 说罢,心疼地叹了口气,觉得这孩子以后可能要面临的是极其凶险的争斗旋涡,有些担心,正准备继续交代几句,只听她虽然一直低着头,轻声道: “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走。” 陆央央不傻,她知道就算老廖此刻用这般轻松的语气,因为这种事故被开除的人,其他电视台也是不敢轻易要的。 她赶忙回到了自己桌前,开始起草辞职信。 这大概是她打字最快的一次。 过程中,腾出手,想给顾霆深打电话。 可一直处于占线的状态。 无论手机或是办公室的座机。 无人接听。 她的心一下凉了半截,如今几重压力下来,自己早已觉得有些势单力薄,根本没有给她机会去细想,只是一味的在迎战着。 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在一个个字敲下的时候,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般脆弱,孤立无援,好像有人切断了所有她能逃出生天的绳索。 待打印好后,刚刚冲出来准备叫住老廖,谁知他已经收好了东西站在了电梯门口。 “等等!别……” 后面的话音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下去,在她和顾霆深的眸眼碰上的那一瞬间,好像时间被完全放缓了,他的唇、他的眉眼,他脸坚毅的线条,她是那么那么的熟悉。 在这一刻,在自己无比慌乱的这一刻好像因为看到了他,刚才心里的那些慌乱,那些被两面夹击而产生四面楚歌的无助感,在此刻,就在她看到他的这一个瞬间,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她坚持了很久,在事情发生时自己一直坚持着的那些坚硬的外壳,噼里啪啦地碎落在地上,就在这一个瞬间,她的眼圈红了起来,像个脆弱的孩子终于在找到家,像个在迷途的僧侣找到了一座佛塔。 顾霆深只看了一眼就明白此刻的状况,老廖抱着盒子,陆央央手中纸张上辞职信的三个字是那般显眼,他缓缓走出电梯,看到陆央央此刻的神情已是那般难过,轻声叹了口气,在安静下来的办公室,所有人都在看着这里。 陆央央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的内心在经历一场地震,还在因为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而剧烈跳动着,她突然很害怕,但又不得不逼迫自己,连腿都迈不动了一样,往前蹭了两步,颤抖着声音,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他一眼,轻声道: “我……我真的没……” 话音未落,眼泪就先掉了下来,她刚想着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现在在他面前就哭了,下一秒,熟悉的味道带着一个有温度的拥抱,轻轻将她揽进了怀里。 额头碰到他的那一刻,陆央央再也忍不住了,她的哽咽变成了低声的抽泣,像是这一上午受的所有委屈,终于得到了一个释放的余地。 “我信你。” 陆央央的声音像被挤压过的气球,闷闷地,带着哭腔,将刚才那些担心害怕委屈和难过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刚才打你电话你没接……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顾霆深的眼神此刻是心疼的,他的声音温柔地在她头顶响起,低语,却十分坚定,他缓缓将手放在了她头上,将她往怀里摁了摁,但像是怎么抱也无法止住她的哭泣般,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 “我这不是来了么,傻丫头。” 91 难得的一箭双雕 李嫣禾周身都在颤抖着。 从牙根到胸口都气得在颤抖。 她本听闻顾霆深来的时候,是期待着给这场闹剧带上一门满意的终章的。 结果并没有。 这场戏在她得知上面下来的处理计划是老廖之后,达到了让自己前所未有的欣喜感。 一箭双雕啊。 难得的一箭双雕。 在任何人都不知道她喜欢顾霆深的前提下,让陆央央达到了职业的高峰,却同时弄丢了老廖的工作,将顾家的伤心事以这样一种方式公之于众。 友情、爱情将会全面崩盘,根本不需要她去多做什么。 想毁掉她,真的太容易了。 从始至终,她都是这样想的。 至少,在她看到顾霆深将陆央央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前,她都是这样想的。 千算万算,敌不过他一句,我信你。 但至少,她还是赢的。 没有达到理想的目标,李嫣禾略微有些颓唐地往门上一靠,还是勉强支起一个笑容,朝远处的顾霆深略带抱歉的说道: “霆深,你怎么来了?” 顾霆深闻言,这才把低眉看着陆央央的视线抬了起来,略过办公桌和偷偷往这边张望的人群,直直地看向了她。 不知为何,这一眼,李嫣禾的感觉很不好。 像是极寒之夜被泼出去的热水,本来蒸腾的水汽刹那间变成了冰凌掉落在地上。 扎在柔软内心的表面。 他轻轻将陆央央放开,低声犹如交代小朋友般,说道: “等我一下。” 继而,抬起头,朗声道: “我们谈谈。” …… 一场大戏是什么概念。 老廖将箱子往不知道是谁的桌上一丢,抓起陆央央的衣领就往门口蹭去。 其他手头有工作的人碍于无法就此观摩,恋恋不舍地开始继续,但还有不少人,为了这场可供电视台内八卦很久的大戏,宁愿耽误几分钟手里的工作。 陆央央手里还捏着辞职信,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怎么顾霆深就要和李嫣禾谈,耳边已经出来了好几种故事版本,而且越扯越离谱。 门内,李嫣禾靠在桌边,而顾霆深就站在她对面。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冷静,丝毫没有刚才看向陆央央时的那抹怜惜。 李嫣禾还要强撑着面子,大方地笑了笑,说道: “今天的事,给你造成了困扰,我代替台里向你道歉,处理结果已经下了,她没有事,还因为这件事要临时顶替纪录片统筹的工作,网上的人是无法根据那段片段得知完整的当年事的,回头只要略微做些处理……” 话音未落,一派为他考虑的好形象托盘而出,顾霆深却丝毫没有动摇的样子,眼神始终聚焦在某个点上,末了,轻轻打断了她,开口道: “嫣禾,看在我们往日是朋友的份上,今天的事,我不会跟你追究。” 李嫣禾像是遭遇了晴天霹雳,她一向骄傲的颜面似乎就在此刻碎裂了几道无法修补的痕迹,她的目光极速地坠了坠,还在挽回着,无力道: “你、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她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从头到尾,没有留下一丝与她相关的证据,甚至连她喜欢顾霆深这事,都没有跟他说过。 为何,他就这样怀疑到了她身上?! “不明白?” 顾霆深微微勾了勾唇角,眉眼间似有寒星划过般,连证据都懒得拿出来。 她跟他玩这套。 太嫩了。 …… “我的天!什么意思!这她搞的事情啊?!” “什么啊,不会吧!她为什么啊……” “嘘嘘嘘,都闭嘴都闭嘴!” 老廖像指挥员一样,朝后面压了压手,甩了个眼色示意道。 陆央央认真地听着,连眼睛都顾不上眨,只听老廖嘻嘻哈哈地一笑,说道: “我就说嘛……真是够可以的,也不想想顾霆深是在哪儿干什么的。央央啊,不是我说……” 话音未落,只见陆央央扒拉了一下他,示意他小点声,继续凝神听。 李嫣禾的红唇上下翕动了下,她的眸光像剧烈碰撞到石头上的鸡蛋,狼狈地摔在了地上,一瞬间,她的骄傲都碎了,却还在死撑着。 她知道自己完全没必要再说你有什么证据之类的话了。似乎就在她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一切都结束了。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脆弱,她自认为是一个极其心狠的人,因为环境教会她,不用尽手段去争,永远都得不到最好的。 就这么输给了陆央央,她真的不甘心啊。 她嘴角轻轻扯出一个笑容,似乎是打算破罐破摔了一样,不屑道: “那又如何?” 说到这儿时,陆央央已然是忍无可忍了,推门而入,差点把同样趴在门上的老廖给翻倒,她凝眉看着李嫣禾,质问道: “不是,大姐,我招你惹你了?!” 老廖赶紧从伏地的姿势站了起来,幽幽哀怨地看了眼差点让他闪着老腰的陆央央,说道: “我猜……她对顾霆深有意思!” 反正自己也被端掉了,他才不管她要不要颜面,无数双眼睛都挤在门口看着里面,李嫣禾的脸色却越来越绿。 “你胡说什么!” 她厉声呵斥老廖,慌乱地多吸了一口气,呛得咳嗽了起来,脸都红了。 陆央央看了顾霆深一眼,好像除了他在场所有人都露出的是惊讶的表情,她低低地叹了口气,无限唏嘘,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一切都是事出有因了。 李嫣禾低着头,没人此刻能看清她的表情,但突然,像魔怔了似的,开始大笑起来。 末了,却抬起头,眼神直直地逼向陆央央,却对顾霆深笑着说道: “她才得到的机会,你想就这样毁掉她么?如若如此,我可以让她日后再站不住脚,如若没有我,电视台还能养她,她还能留下?!你、你们、不感谢我就算了,还……” 陆央央叹了口气,以后电视台里确实是留不得了,正准备将辞职信往桌上一递,却感到手上一暖,被顾霆深拉住,他似乎是不想再周旋下去,淡淡地扫了已经有些逻辑混乱的李嫣禾,沉声道: “那就不劳烦贵台了,以后我养她。” 说罢,直接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将她手中的辞职信往桌上一放,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陆央央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放在办公桌上,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跟大家鞠了一躬,盒子被顾霆深拿着,一手牵着她,就这样走了。 围观群众的眼神在他们消失后集体回到了此刻一脸失神,真的被顾霆深打击到了的李嫣禾。 伸手扫光了桌面落着的资料,尖叫道: “滚!都给我滚!——” 说罢,在人群退散后,一个人抱着双膝坐在了地上,开始哭了起来,泪水划过她精致的妆容,变得狼狈极了。 这次,她是真的输了。 一点余地都没有的输了。 以前她不敢说爱他,如今,她连爱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直到上了电梯,陆央央还没反应过来,但内心浮现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 “刚才说李嫣禾喜欢你,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啊……早就知道?” 顾霆深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眸光抬起看着数字一点点降下去,缓缓道: “没留意过。” 陆央央抿了抿唇,小声道: “切,这么大个美女为了你不惜用这种手段,居然还没有留意过?!” “嗯。” “那你平时都留意些什么啊?” 陆央央挑了挑单边的眉毛,漫不经心地问道。 “留意你。” “谁?” “你。” 可还不待陆央央因为这个说到自己心里的答案,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的时候,站在电视台门口,她突然有点小伤感。 轻轻叹了口气,自己实习的青春啊,刚刚转正时的喜悦啊,她还没有来得及做第一个现场采访呢,就这样,要离开了。 但不离开又怎么行呢,如若这么呆下去,她难以放心。 如果她走了,老廖一定会被留下,纪录片的项目不能同时缺少两个人。 “等一下。” 她低眉站在那里,突然笑了笑,可能是命运早就注定,她没法留下? 就在这么短短的一天内,之前的努力就飞走了。 但陆央央是陆央央,她的思绪是会在走下悬崖前急转弯的,她抬眼看着此刻还没有松开她的手的顾霆深,明媚地笑了笑,露出小虎牙,轻声笑道: “喂,你说养我,是不是真的啊——” 顾霆深勾了勾唇角,他站在那里,单手拿着她的东西,长身玉立在原地,朝她点了点头,在那一刻,陆央央的担心就灰飞烟灭了。 她当然不是真要他养她。 但是她很高兴,在这样一个外人看来,她轻易为了前程出卖了他的时刻,他愿意跑来,告诉她,他信她;告诉她,无论如何,就算丢了工作,他可以养她。 他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可能也正是因为有他,陆央央可以不再懦弱,就像在迷失荒岛的时刻,有人在耳边轻轻跟她说: “不要怕,我带你回家。” 92 悲伤需要“美色”慰藉 陆央央幽幽醒来时,阳光早就从窗帘里倾斜了出来,尘埃在光可见的范围内飞舞着,床上的被子接触着自己裸|露的肌肤,温温暖暖的。 回身看到顾霆深,在她身边那样熟睡着,显得安静极了。 他的睡颜真的和平日里他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整个人一下子平易近人了很多,尤其是那不再紧蹙的眉眼,明显感觉,他真的放松了下来。 陆央央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伸手就想去摸一下他的脸,手却停在了那里…… 这幅画面太精致了,不忍心破坏。 “美色害人啊。” 陆央央轻声叹息道。 谁知此时,他微微挑了挑眉,缓缓睁开一只眼睛,眯了眯,看着她,笑了笑,声音带着早晨独有的沙哑,低沉道: “哦?怎么个害人法?” 她翻了个白眼,终于把手放了上去,揉了揉他的脸,假意不满道: “你还说!昨晚你——” 嗯……怎么说呢,昨晚顾霆深送她回家,然后在门口道别让她早点休息的时候,又被陆央央拉回了门里…… 她很悲伤嘛,需要“美色”的慰藉。 但是他也“慰藉”的太过头了…… 陆央央低眉看了看自己锁骨上的印子,略带不满地撇了撇嘴,说道: “你啊你啊,我今天这样,该怎么去上……班。” 话音未落,陆央央突然黯淡了一下,她差点忘了,以后都不用去上班了。 但随后,她摆了摆手,洒脱地笑了笑,不想在他面前表现的多受打击,于是继续说道: “哈,不过也没事!我肯定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儿做的哈哈!” 顾霆深缓缓起身,摸了摸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轻轻在她的额头印下了一吻,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却用指尖温柔地将她垂落在脸颊上的头发拨弄在一边,说道: “起来吧,带你去个地方。” 陆央央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那股小机灵鬼的样子再次挂在了脸上,期待地搓手笑了笑,刚准备掀开被子下床,突然想起来自己...... 伸手出被子捡起了一件衣服,脸上爬起一丝红晕,真不像她往日的大无畏,轻声咳嗽了下,说道: “你别看我。” 顾霆深笑了笑,真的转了过去,也开始穿着衣物。 陆央央刚刚套好,回身就看到了他已然穿上了裤子,裸露的上半身,此刻在她眼前就只是个背影,随着手中捡起衣服的动作,蝴蝶骨一动一动地,带着背肌和腰身,简直…… 陆央央长长叹了口气。 闻声,顾霆深挑了挑眉,回身想看她怎么了,却一下子被扑倒在了床上。 在陆央央伸手向他刚刚系好的皮带时,他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地笑道: “你不着急去了?” “那个可以等!” …… “那个报告出来没有?” 慕阳正在交代着事情,桌上的电话突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本是周末,今日顾霆深难得轮休,最近A组并无什么要案在手,给他整理文件的时间十分充足。 “喂,你好,对,我是慕阳。” 戚语馨本拿着东西准备让他签字,却在他手刚刚拿起笔,夹着电话的时候,神色突然变了下。 凝眉重新坐回了桌前,拿出纸笔,认真道: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戚语馨问道: “怎么了?” 慕阳照着纸上的内容打进了手机,紧蹙的眉头依然没有解开,他叹了口气,拿起衣服,说道: “我去趟鉴定处,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又要有的忙了……” …… 陆央央半睁半醒间,看顾霆深早已穿戴好,坐在床边,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知道她醒了,嗓音低沉地轻笑了一声,说道: “今天我休假,你想去哪儿?” 陆央央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白了他一眼,说道: “你早说啊,我现在这……这腰酸背痛的,怎么折腾!我想去游乐场,想去电影院,想去吃火锅!现在……只想睡觉!都怪你!” “早上也不是我……” 话音未落,陆央央一个跳起将他的嘴给捂上了,再次落回床面时时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般,晃荡了一下。 顾霆深揉了下她的头,说道: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乖,起来吃……” 可话音未落,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慕阳,怎么了?” 他看了眼陆央央,知晓此刻慕阳给他打电话一般都是有急事。 陆央央正遗憾今日他这难得的轮休不是时候,自己现在这是身心俱疲,哪里还有精气神跟他到处撒野…… 正当想便宜他了,就看顾霆深神色一重,点了点头,说道: “好,我知道了,马上来。” 陆央央眯了眯眼,问道: “怎么了?有新案子?” 顾霆深缓缓摇了摇头,面色微微一沉,说道: “嗯,有个案子需要帮忙看看。” 陆央央懂事地一笑,摸了摸他的手,说道: “那我们下次再去咯,先欠着,你赶紧去吧!等会儿估计老廖也要给我……哦……我再睡一会儿。” 她习惯性地依然以为老廖不久后要给她打电话布置新任务,可恍然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再负责纪录片的事情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事。 …… 顾霆深匆匆赶到时,慕阳和戚语馨早就站在鉴定处的一室等着了。 刚才慕阳在电话里没有跟他详说,看到他来,点头示意后,略带抱歉地说道: “不好意思啊霆深,打扰你假期了,事发突然,我也是刚刚接到的电话。” “没事,什么事?” 顾霆深当然不会介意,他此刻更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案子,能紧急到这种程度,没有案发现场,没有尸体,而是让他们来鉴定处。 “就是上次那幅画,”慕阳顿了顿,说道: “语馨,你去看看他们好了没有。” 还不待她出门,鉴定处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清了清嗓子,看到人都到齐了,开口道: “各位,是这样的,我们鉴定上次那幅画时,虽表面为红色染料,但其中一部分在发生鲁米诺反应后,有明显的蓝色荧光,因为血液量并不大,但大多集中在一处,本来怀疑是嫌疑人划伤手后不小心弄上去的,于是提取了一些进行DNA检测。” 说完,将手中的文件拿了出来,递给了顾霆深,神色凝重道: “一开始我们以为是出现了检测失误,但鲁米诺并不会破坏血液中的遗传物质DNA,是还能从中提取鉴定的,所以又进行了再实验,可这结果出现在这个情况上……” 顾霆深低眉,用修长的手翻开了文件的鉴定结果页,俊朗的眉凝了起来,慕阳和戚语馨凑了过来,还不待看仔细,听他沉沉说道: “上面不止一个人的。” 93 石沉大海般的渺茫 陆央央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换频道,关掉电视,看会儿手机,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干什么。 生活像突然一下被人抽出了一条主心骨,顾霆深也不在,她绵绵软软地摊在沙发上,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爸妈不会怪她,但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她一直想成为一名像她爸一样的法治新闻记者,如今看来,这个梦想是无法实现了。 她翻身将脸埋进了沙发里,长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唉,唉,这么久的努力就这么付诸东流了,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呐!” 可是她没有办法。 现在想想这个过程,自己努力过,付出过,不知挨过老廖多少骂,不知多少次扛着设备东跑西跑,然后看着同事在镜头前露出微笑。 但是她更相信,人生是一个有得有失的过程。 虽然很可惜自己为这个纪录片的付出就这样画上了句点,但是没有办法—— 人嘛,总要朝前看。 想到这里,她赶忙拿出了电脑,摆好咖啡,俨然一副做好准备的样子,开始浏览起了各大电视台的招聘信息。 倒不是说每天过着吃饭喝水睡顾霆深的日子不好,但是如果日子真的过成这样,以她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内心,是闲不住的。 今天一天之内,重新做好简历,她要重新开始! …… 画上的DNA可有完整可供检测的都无法在库内对比出来结果,人脸识别画中女子也失败了,目前面对这扑朔迷离的案情,慕阳一时沉思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去下手。 多个血迹,那么这意味着有多具尸体么? 不,这不一定。 这般小剂量的出现,是别有用心的。 像是有人在故意留下什么线索一般。 眼光流转,顾霆深一样陷入沉思中,眸光淡淡地落在报告上,轻咳了一声,说道: “你怎么想的?” 慕阳扬了扬眉,仔细回忆了下,开口道: “这种刁钻的案子,我们以前也不是没有办过,但现在可供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了。之前他们接案的说,美术馆的监控自闭馆后就处于一个循环播放的过程,当时那保安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直以为风平浪静,直到有只猫从没关严的窗户溜了进来。” “猫?” 顾霆深扬了扬眉,继而说道: “野猫?” 慕阳拿出了那人的笔录,翻看了下,点头道: “是的,小野猫。” 话音刚落,他好像和顾霆深想到了一起去,二人目光相撞,后者凝神沉思了下,似乎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将文件往桌上一放,略微抬了抬下巴,说道: “叫他们开会吧。” …… “对不起,陆小姐,你的简历我们没有录用。” “哦,哦,好的,谢谢你们啊。” 陆央央投出去的简历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得到多少回复,甚至连实习项目,都没有她参与的机会。 她不禁有些沮丧,这已经好几天了,能有的回复本就很少,还大多都是拒绝。 比起刚刚毕业时就获得以前那家电视台的实习机会时的春风得意,现在自己,真是不停地在锻炼抗打击能力。 顾霆深这几日忙着那起线索少得惊人的案子,自己也不想因为这些事打扰他。 正当沮丧时,感到了很强烈的不被认同感,她一头扑在了桌上,长叹了口气,手机突然嗡嗡地响了起来。 老廖的电话?! 诶?! …… “好的,下面由我来为大家更新一下案情进展。” 慕阳见成员们都已准备好,开口道: “发生时间,27号晚十一点零七分,接到美术馆夜巡保安李顺来报案,有人闯入展厅C,未偷盗任何画作,馆内无任何损失,只是在墙面上多了一幅画,没有署名,无任何可供采集的指纹。” 屏幕上显示出了那幅画的样子,大家看着,听他继续说道: “如图所示,将画面十二等分,在此处,经过鉴定人员的工作,发现了一块血迹。DNA检测并未出现匹配结果,但可以肯定的是,1、这是人血。2、保守估计,人数应该在7人以上。” 慕阳看了眼顾霆深,后者继续了他的话,沉声说道: “目前,我市并未发现有满足该条件的死亡人员,所以我们怀疑,第一,血迹并非直接采集于人,而是收集于类似医院,献血处,等地方。第二,来自于失踪人员。” 他略微颌首,语调沉声道: “所以接下来,我们兵分几路,以下我念到的人名,跟着慕阳去负责医院的调查......” …… “央央啊,你在家干什么哪~~” 老廖黏腻的声音响起,陆央央太久没听到,一阵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撇了撇嘴,说道: “找工作。” “呦呵,你还找什么工作呀,你家顾霆深不是说要养你嘛~~” 老廖讲电话时,笑的脸都贴到了屏幕上,陆央央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拜托,我可是胸怀大志的人,不在年轻的时候多折腾几把,我死不瞑目啊!!!” 老廖的语气一转,悄声说道: “我听说,李嫣禾给她业内的朋友打了电话,估摸着还有她爸参与,你这个……再就业很困难啊。真是可惜了你,我一直觉得你会成为一个不错的记者,文章写得那么好……” 陆央央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如今一听果然如此,但她很感动老廖后面说的话,微微笑了下,正准备将电脑某些文件删掉,一眼看到了之前总结的顾霆深的人物报告。 想想那个时候,自己写得这些文字,真是有趣。 那时的她估计怎么想不到,那个“嘴毒心冷”的人,如今成了她最重要的人。 “廖组长,谢谢你啊……好吧,我……” 陆央央无奈地笑了笑,刚刚准备删除,突然一个想法跳了出来。 她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拍大腿,喊道: “诶!我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这边的老廖差点摔下椅子,有种被人拎着耳朵尖叫一声的刺激感,他翻了个白眼,说道: “干什么啊?!” —————— 作者的话: 感谢大家的理解。 94 穿白裙的小女孩在哭泣 她要把他们的故事写成书。 不需要任何人出镜,不需要任何人露面,但她可以真实的记录他们的喜怒哀乐,记录在那些为人称赞的破案过程背后,到底经历的是何种压力与付出。 这新想法让她浑身一激灵,像是突然明白了自己到底应该做些什么,她感觉自己第一次像完全掌控了自己的命运,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只需要记录她所看到的,只需要写出她所经历的最真实的东西。 想到这里,如结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蒙尘,一下子推开窗看到太阳一般,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她的笑容一下在脸上绽开,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要给顾霆深打电话。 电话嘟嘟嘟了几声,没有人应答,她刚才太欣喜若狂了,完全忘了他这几天好像都在办一个线索少的惊人的案子。 正当想不在此刻打扰他了,电话嗡嗡地响了起来。 “喂?怎么了?” 顾霆深此刻正凝神看着汇总上来的内容,他站在技术员的身后,屏幕上系统正在自动排除一些人名单,他们几天的调查,希望能有些结果。 “喂!顾顾!我告诉你哦,我找到工作了!” 陆央央捧着手机高兴地在沙发上滚了一个圈,高兴地说道。 顾霆深闻言,俊朗的眉眼舒展开来,嘴角微微翘起,声音都柔和了几分,不再如冰霜般,身旁的技术员都扭身看了过来,他声音这突然的转变,而后看到此刻顾霆深脸上的一抹柔情,心若明镜似的笑了笑,将头扭了回去。 “哦?恭喜了,什么工作?” 陆央央深吸了一口气,还不待以极其激动地心情喊出来,就听电话那头有别人的声音急切道: “深哥!深哥!找到了!” 顾霆深目光一凌,顿时抬起头来,反应速度快极了,立刻用眸光上下扫向屏幕上的内容,心下一顿,果然如他所想,还不待跟陆央央说声抱歉,只听她十分懂事地说道: “顾顾,你去忙吧,今晚我再跟你讲哈,晚上你要吃饭吗,我可以给你露一手哦,嘿嘿。” 顾霆深轻声“嗯”了一句,在挂断电话前,想起了什么,说道: “那去我家等我吧。” 陆央央笑了笑,大咧咧地“嗯”了一声,说道: “好的!~!” 结束电话,顾霆深立刻如换了一个人般,刚才的温和仿佛被严肃和认真消灭得荡然无存,俨然一副即将指点江山的样子,他再次凝眉看了下电脑上的名单,拨通了慕阳的电话。 “喂,果然如我们所料,不是来自失踪者,是来自医院血库。” 慕阳本在汇总他们收集上来的失踪者的资料,加之让鉴定处再次精细测量,上面一共发现了22个人的DNA。 一个庞大的数字。 他的第一反应,听到这个消息,略微有些庆幸,这要真是22个DNA来自22具尸体,这案子实在太可怕了。 微微松了口气,回复道: “好的,我现在立刻就让他们去医院问讯。” …… “深哥,我到了。” 在路上的小胡匆匆赶到了顾霆深划的医院范围其中之一的市中心医院。 顾霆深淡淡地嗯了一声,如寒夜般的星眸略微抬了抬,开口布置道: “先去问有没有血袋的丢失,再问案发前一日的急诊记录,查失血患者,然后联系他们去中心采集DNA比对。” “好的,”小胡正准备开始行动,突然心生一疑问,挠了挠头,问道: “只要前一日的嘛?” 顾霆深很笃定地回答道: “如若不是血袋丢失,那么少剂量的血迹,他如若不是马上采集冷冻起来,根本没法做到不凝结,在画面看不出来。” “哦哦,我知道了!”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有小组的其他成员打来了电话,他正认真地看着对于市美术馆的地理分析。 …… 陆央央抱着电脑,提着几袋子的菜,嘻嘻哈哈地朝顾霆深的家走去,她知道他家的密码,想想这种随意出入,哈哈哈,也是蛮得意的。 电梯刚刚到了那个楼层,她正哼着歌准备往左拐,想着今晚要给顾霆深做什么吃,可却被什么吸引了注意,愣了愣,走向了另一边。 Yuli穿着小白裙,坐在她家门口,手中牵着那只洋娃娃,正低头哭泣着。 陆央央皱了皱眉,不知发生了何事,小姑娘要坐在门口哭,以为是被责骂,于是弯下腰来,笑着温柔地说道: “Yu……Yuli是吧,你怎么啦?没带钥匙嘛?要不要去你顾叔叔家玩呐?” Yuli听到声音将脑袋抬了起来,小小的圆脸上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此刻布满了泪水,显得可怜极了,陆央央于心不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不要哭了哈,走,姐姐带你去顾叔叔家。” Yuli却摇了摇头,站了起来,牵住了陆央央的衣角。 正当陆央央纳闷,却看她伸手向门把手,输入了密码,打开了。 “诶?你能进家门啊?” 陆央央困惑了一下,看着她的动作,不明所以地疑问了一下,看着她,可小孩又不会讲话,她不知她要干什么,歪了歪头,作疑问状。 Yuli扯了扯她的衣服,像很紧急般,用尽了全身不小的力量,奋力将陆央央开始往门里拽去。 她更加疑惑了,开口问道: “yuli,yuli,怎么了?” yuli却头也没有回,用力拉扯着她,似乎不把她拽进去不罢休般,一边哭着一边拉着她。 陆央央拗不过孩子,抬脚走了进去,进门时高喊了一句: “那个啥,我是隔壁邻居的……的女友,上次见过的,打扰了哈,yuli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有点不开心,打扰了。” 没有人回答。 Yuli依旧死命地扯着她,向里走去,陆央央抬眼看再走就是卧室了,觉得实在不合适,再次开口道: “yuli,yuli,到底怎么了?” yuli这才放开她,一抹眼泪,通红的眼睛眨了眨,朝里指去。 陆央央虽疑惑,还是迈开了步伐,不知这孩子到底要让她看什么。 往前走了几步,回身看了眼,孩子依然一身白裙的站在那里,抹着眼泪,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推开了门,一边道: “实在不好意思啊,打扰——” 然后,手中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全部落在了地上,整个人在看到床上场景后如被电流通过般,心都在嗓子眼里颤抖了起来,她尖叫了一声,拼了命地往外跑去,一把抱起孩子,撞开门,扑到顾霆深的家门前,用颤抖的手点开密码,将孩子往里一推,声音都变尖了,她牙关上下打架着,蹲下来,尽全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开口道: “yuli,yuli,你听我说,你在这里、你、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呆着,不要怕,不要、怕。我马上回来!” 说罢,将门开着,正欲摸手机打电话,想起刚才自己的包和东西全部落在了那里,她的脚步凝重了起来,呼吸也像黏着住了,无法连贯。 尽管已经跟随A组,见过不少场景。 但是这般,真的是震撼。 她腿肚子开始打架,近乎要瘫软在地上,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再次进了去。 好像这才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她的心跳剧烈地跳动着,随着脚步离卧室门越来越近,她深吸了一口气,尽全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抬头看,一把呼噜过来所有东西,撒腿就往外跑去。 但还是在那一瞬间看到了。 虽然是睡着,十分安详,但左手手腕的刀口已经深见白骨。 血流了一地一床,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这人…… 自杀了?! …… 顾霆深凝神瞧着眼前的白板,在其中一家医院上写了7这个数字。 再跳出来看全局,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慕阳在确认了最后的比对结果后,舒了口气,拍了下顾霆深的肩膀,开口道: “诶,这下放心了,比对基本上都匹配上了,22个人,都还活着。” 他们本来的任务是搞清到底这画,这大家看来的恶作剧后面有无人命牵扯,现在看来,可以完成任务了。 顾霆深却依然神色复杂地,手指在下唇上摩挲着,他的眼神十分凝重,一点也没有完成任务的轻松,至少他认为,没有那么轻松。 “这几日大家辛苦了,剩下的报告我来写,大家早点去休息吧!明后天正好是周末,祝大家周末愉快!” 慕阳摸了摸后脖子,伸了个懒腰,说道。 剩下的人附和叫好着,唯有顾霆深,还站在白板前,修长的身躯,只留一个背影,不愿离去。 慕阳伸手拍了下他,开口道: “你还不赶紧回去陪央央!” 顾霆深抿了抿唇,回身看着慕阳,沉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7357.” 慕阳挑了挑眉,知晓他说的是四家医院发现的DNA匹配者的人数,问道: “怎么了?” “现在我还说不上来,总觉得,案子没有那么简单,他费劲千辛万苦闯入美术馆,留下这样一幅画,上面有22个人的DNA,分布在4家医院,分别是7357.这一切…...” 顾霆深缓缓抱起双臂,看着图,话音还未落,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略微朝慕阳点头致歉,中断了话语,接起电话,只听陆央央的声音急切地响起: “顾霆深——!你快回来!回来!” 95 莫名其妙的同居 陆央央一直陪在yuli身边,她自己其实怕得要死,看到的第一瞬间就下意识地一抖,但没办法,孩子要紧。 Yuli似乎已经好了许多,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顾霆深家的沙发上,时不时扭头看着陆央央,时不时摆弄着手里的娃娃。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也不知道孩子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看到了多久,她又不会说话,此刻除了陪她静静地坐着,她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 警方已经控制了那边的现场,她也给顾霆深打了电话,虽然还不是A组的案件,但有他在,还是会心安一些。 正当想着,因为没有关门,电梯“叮”的一声响起时,陆央央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回身看着,顾霆深像是快步跑来的,呼吸比平日微微有些不均,他的眼神中尽是担忧之色,看到陆央央,问道: “你怎么样?” 陆央央终于卸下了一直扛着的重担,张开双臂往他怀里一扑,嘴里不停念叨着,却不敢闭上眼睛,小声道: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顾霆深微微蹙了蹙眉,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轻声道: “好了,好了,你做的很好。” 陆央央确实也发现自己比以前勇敢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般看到尸体、罪案现场就吓得屁滚尿流,而是能在第一时间冷静下来,安置好孩子,然后报警。 Yuli也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扯了扯顾霆深的衣角,仰着小脸看着他,可怜极了。 陆央央轻轻放开他,弯下腰来,看着yuli,声音尽量轻柔地说道: “yuli啊,你顾叔叔来啦,不要怕哈。” 再次起身时,看着顾霆深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不会讲话,无法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了,关键是这如何进行心理疏导,这对孩子会是多大的阴影啊。 顾霆深当然明白,从小一直照顾她的保姆就这样自杀了,孩子今后该何去何从,都是个未知数,毕竟这三年来,他从未见过她父母来看过她一次。 想到这里,半跪下来,轻轻拉着yuli的手,微微笑了笑,还不待开口,孩子一下就扑了过来,抱住顾霆深,怎么也不愿松手。 他将她抱了起来,正当此时,门外的警察看到他来了,想着来说明下情况,他将孩子放了下来,对陆央央说道: “带她进去休息一会儿吧。” 陆央央了然,牵着yuli进了卧室。 简短问候之后,顾霆深踏足出了自己家,将门小心带上,开口问道: “怎么样?” 站在面前的警察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道: “现场预判死亡时间超过3小时了,手机上发现了一封遗书,说是家里赌博欠了钱,实在忍不了追债的痛苦了。刀把拿去提指纹了,应该很快有结果。” 顾霆深点了点头,淡淡道: “这个案子没有划到我们的管辖,你们多担待。” “没事没事,您给些意见也好。” 他轻轻点了点头,往卧室内走去,看了眼尸体和致命伤,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说道: “家人通知了么?” 警察点了点头,说道: “手机上有的号码通知过了,就是现在有一点……” “嗯?” 警察往他家紧闭的门看了一眼,低声道: “这个孩子……我们现在是在找她的父母,但好像是在国外,需不需要我们先带回去,在派出所等着?或者叫福利院的工作人员陪着?” 顾霆深知道他所言是yuli,按照章程,确实应该带到派出所去,但孩子现在这个状态,他还真有点不放心,仔细思索了下,沉声开口道: “先断定案件性质吧。” “好。” 果不其然,如陆央央所料,孩子不想走。 按道理,应该是社工将她接到一个地方,然后等待寻找她任何亲友的下落后,再将她送过去。 但yuli不愿意走。 甚至只要社工一碰她,就大哭起来。 抱着陆央央的大腿,坐在地上,不愿意离开。 警察没有办法,求助似的看了顾霆深一眼,后者与陆央央交换了一个眼神,淡淡道: “留下来吧,孩子这几天我们来带。” 虽说不符合规定,但既然孩子认定了他们,这也算她自己的主观意愿,警察很高兴顾霆深帮他们解决了这个烫手的山芋,终于可以安心去调查保姆老家的情况了。 待人都走了以后,陆央央蹲了下来,拿了张餐巾纸给她擦干眼泪,轻声安慰道: “不哭了哦,不走,不走啦,这几天你就呆在你顾叔叔家,我……” 话音到此,心里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顾霆深,此刻他也在看着她,似乎想到了同一件事。 “过来住几天吧?” 他沉声开口提议道。 陆央央抿了抿唇,低头看向泪珠还挂在眼边的yuli,心想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不需要上班,不像他,一个电话就要立刻走。 点了点头,开口道: “那我先回去收拾东西过来,然后……然后我们带yuli出去散心好不好哇?” 后半句时,又用哄孩子的语气低下身子,笑着问道。 Yuli点了点头,圆圆的大眼睛亮了亮。 顾霆深微微笑了笑,说道: “好,那我们在家等你。” 在家等。 嘿嘿。 陆央央感觉心里怪怪的,一种奇怪的绵麻感,但是却让人心心痒痒,很舒服。 她扭身看了顾霆深一眼,挥手拜拜的那一刻,不知为何,突然有种错觉。 绯红缓缓爬上脸颊,她匆匆扭过头来,低声嫌弃了自己一句,快步走了。 …… 当陆央央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搬进他家时,yuli似乎已经走出了之前的阴霾,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在她们的世界里,死亡和悲伤只是一时刻的东西。 顾霆深家很大,她将行李箱递给他时,她本以为他会去客房,结果直接送进了主卧?! 诶?! “诶诶诶,你干嘛,少儿不宜啊你!” 顾霆深皱了皱眉,看着一脸不可描述的陆央央坏笑着嗔怪的表情,淡淡开口道: “让你睡大房间啊?怎么了?” …… …… “哦,没什么。” 想多了。 这场莫名其妙的同居,她还以为会变成不可描述的同居。 Yuli正看着电视,东西安置好了之后,她知道顾霆深今日有半天假,思前想后,不知该带孩子去哪里散心,低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道: “yuli啊,你想去哪里玩吗?” 孩子眨巴了眨巴天真的大眼睛,摇了摇头。 陆央央扭过头来,眨巴了眨巴天真的大眼睛,看着顾霆深,摇了摇头。 他无奈地笑了笑,余光正好瞥见桌上一本摊开的杂志,上面的摩天轮吸引了视线,低眉看了眼表,时间还早,沉声开口提议道: “游乐场?” 96 佳人在旁,其乐洋洋 如若不是陆央央,顾霆深一次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到处是气球,顽皮的孩子被家长牵着,尽力挣脱还跑东跑西的,活力是这里最不缺的东西。 陆央央牵着yuli,但她并没有表现的比她成熟多少,反倒是东跑西跳地一会儿给yuli买个耳朵,一会儿在棉花糖车旁边走不动道。 顾霆深倒像是不习惯这个场所洋溢着的喧闹和幸福似的,站在那里,看着陆央央跑出几步,回身向他笑着打招呼。 “喂!你呆在那里干嘛!快过来呀!” 话音刚落,向yuli使了个眼色,小女孩蹬蹬地跑了过去,拉了拉他的手,往前走。 棉花糖车挺高的,yuli垫着脚,一直在向上张望着,想看这样白绵绵的家伙,是如何被造出来的,奈何自己身高太矮,根本看不到,撇了撇嘴,扭身朝顾霆深张开手臂。 “嘿,你个小丫头,还挺粘人。” 陆央央嘟了嘟嘴,假意不满开口道。 顾霆深微微笑了笑,将她抱了起来,看着陆央央,沉声调笑道: “孩子的醋都吃?” 陆央央“切”了一声,不再理会他,她当然不会生yuli的气,实在是眼前这个过程太诱人。 做棉花糖的师傅闻言倒是笑了笑,看了眼围在自己车前的三人,笑着赞叹道: “一家三口真是幸福啊。” 陆央央愣了下,随后一抹笑容带着丝丝嫣红飞上脸颊,她慌忙摆了摆手,看了眼顾霆深,说道: “啊,师傅,我们……” “谢谢您。” 顾霆深倒是率先开口,挑了挑眉,嘴角微微翘起,点了下头,回应道。 陆央央像噎在了那里,却是被一把糖噎在了那里,低下头笑了笑,也不再解释了。 拿好棉花糖,顾霆深将yuli放了下来,孩子蹁跹地像只蝴蝶般跑来跑去,似乎也是第一次来这种环境,开心极了。 陆央央与顾霆深并排走着,看着小女孩这般兴奋,心情也好了不少,她侧首看了看身旁站着的男人,笑了笑,开口道: “我小时候是游乐场之王,哈哈,搬家前,离一家游乐园很近,平常没事就去玩,最强的一次,过山车能坐3回,下来都流鼻血,还是觉得刺激。” 顾霆深闻言目光柔和地看了她一眼,稍稍抬了抬下巴,问道: “如今故地重游,有什么感觉?” 陆央央挑了挑秀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往前快走了几步,回身看着他,歪了歪头,说道: “佳人在旁,其乐洋洋。” 略带调戏意味的踮起脚,勾了勾他的下巴,坏笑着继续道: “那佳人你呢,伴君出行的感觉如何?” 顾霆深倒是对她这般模样习以为常,当然是迁就地勾了勾唇角,俯身在她耳边,还不待启唇,手机突然嗡嗡地响了起来。 陆央央识相地后退了一步,朝yuli挥了挥手,扭身朝顾霆深说道: “你先接电话吧,我带yuli去坐那个项目!” “好。” 拿出手机,是先前那个警官的号码,看来是yuli家保姆的自杀案有了进展,他看着她们上了项目,往后退了几步,在周围人不多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喂?张警官。” “喂,顾先生,是这样的,她家确实有人追债,遗书内容大多属实,笔迹也鉴定过了,应该是自杀案件。至于孩子,我们找到了她的一位在国内的亲友,对方很坚决的要把孩子接回去,而且要求现在就让我们去……您看……” 顾霆深的眸光随着他的话语缓缓落至远处游戏设备上,正抱着yuli笑得不亦乐乎的陆央央,这才没玩多久,孩子就要走了。 但这时,不能再让她的亲人担心。 “好,我们在BR游乐园西门这边等你们。” 说罢,又简单交流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走到了项目旁边,等着她们散场。 …… 送走yuli的时候,陆央央还挺舍不得的,看警车越开越远,轻轻叹了口气,感慨道: “诶呀,yuli这孩子,要是能说话,不知道是个多完美的小孩,又漂亮又乖,要是以后我女儿能这样……” 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多了,捂了捂嘴,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转移话题道: “那我们也走吧?” 顾霆深抬了抬眉,将手机放进了兜里,沉声道: “走?你玩够了?” 陆央央迅速地摇了摇头,她当然没玩够,刚才陪yuli只能玩些儿童友好的项目,自己心心念念的速度类的,碰都没碰一下。 她本怕顾霆深不愿意多在这里,所以才说要走,没想到,他还挺愿意留下。 “那,开路吧?” …… 一轮过山车下来。 陆央央发现自己老了。 被吊起来的感觉已经没有童年那般刺激了,在空中乱飞时也只敢闭着眼睛子啦哇啦乱叫,倒是下来腿都软了。 倒是顾霆深,跟没事人一样。 陆央央伸手扶他,他笑了笑,陆央央叹了口气,白了他一眼,说道: “笑什么笑,朕这雄风有减是正常的好不好,这么多年没玩了。走!换其他的,我一定证明给你看我当年有多厉害!” 说罢就要拽着顾霆深往别的地方走,但他却丝毫没有动。 回首看,一脸“你为什么还不走你难道粘在地上了吗”的表情,只见他眼里难得一抹狡黠的光划过,朝这身后不远处的一座建筑努了努嘴,用他性感的低音蛊惑道: “要不,皇上您这边来证明一下雄风?” …… 鬼屋。 …… 天。 陆央央面子上还硬撑着,心里早就开始打架了。 她就怂这个。 可刚夸下海口,就打脸,是不是有点……2。 她吸了口气,偷瞄了一眼那边,定了定心神,尸体、犯罪现场都见过了,这些,应该不在话下! 点了点头,就义似的笑了笑,说道: “走啊!who怕who啊!到时候,你可不要尖叫!” ……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陆央央全程闭着眼睛,手紧紧抓着顾霆深不放开,但还是在勉强睁眼时,与一只有白眼球没有黑眼珠的护士姐姐打了个照面。 身后的小孩倒是勇敢,可冰激凌头儿直接被她的尖叫声吓得差点打翻在了地上。 慌乱中,她不小心松开了顾霆深的手,场景浑浑噩噩的,根本看不清前路,白气围绕,冰冰凉凉的。 顾霆深人呢? 她此刻站在一个四周都是砖头的房间里,传来了卫生间没有关严实的水龙头的音效,但仔细一看,那水槽里是满满的红色,陆央央吓得一抖,但不是因为眼前,更多的是因为她想起了那位自杀的人和一床单的血。 真的有点害怕了。 她以为顾霆深是故意躲着不出来吓她,但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幽幽绿光写着安全出口的地方,她不敢大声喊叫。 隔壁房间传来一阵阵的阴笑和尖叫声,似乎被吓的不轻,她在这里,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猛然间,以为是自己走错了,伸手去推那道砖头墙,没有推动,下一秒,感觉帽衫被人一扯,下意识回过身来,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再次扭过脸,天花板上不知何时掉下来一双脚,一身着红衣的女子在空中晃荡来晃荡去,脸是在黑夜中都能看清的白,一双眼睛瞪得是浑圆而恐怖,直直盯着她,还会随着她的行动而左右乱转。 她吓得是七魂没了三魄,“嗷”的一声尖叫出来,撒腿就开始在房间里乱跑,伸手拼命拍着墙,只听机关咔嗒响动一声,她一头扎了出去,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然后……伸手就开始挠。 顾霆深一把抓住了她胡乱挥动的双手,就差一点点划在了他的脸上,开口安抚道: “我,是我。” 陆央央这才敢挣开眼睛,看到熟悉的人,一下子紧紧的抱住了他,将头埋进他怀里,说道: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的天!” 然后,鼓起勇气睁开眼睛,看到出口的光芒,奋力憋了口气就冲了过去,将顾霆深丢在了身后。 在拥抱阳光的那一刻,长舒了口气。 心态崩了,心态崩了,以后再也不装了。 这才想起身后的顾霆深,开口道: “我跟你讲!刚才我站在那个墙面那块,听到有人在敲它,以为是出口,就去看了眼,敲得可有频率了,跟电码一样,结果没想到是机关!坑死老娘了!” 顾霆深笑了笑,刚想安慰她一下,突然潜意识像捕捉了什么信息一般,与脑海里某个点连接了起来,他的神色严肃了下,眼里的光芒一闪,定在了那里,缓缓开口道: “电码?” 陆央央不解,挠了挠头,说道: “对啊,我是说像啦,就是影视剧里那种敲敲敲,代表文字的电码啊,哈哈,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顾霆深眼中的光芒一下深沉了下来,他开始思索着,凭借自己的记忆,到底之前困扰着自己的那个数字串,7357,究竟会不会是电码代表的意思? 想到这里,他拿出手机,语调都认真了起来,看了眼陆央央,边开口边打开了搜索引擎,说道: “你稍等我一下,我查个东西。” 陆央央懂事地点了点头,看着顾霆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当然不会出声打扰他。 正好,自己的衣服好像在刚才的混乱中需要整理一下,她往远处一个卫生间走去,站定在镜子前,伸手要整理一下自己帽衫的帽子,刚刚抖动了一下,突然听到了有金属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清晰。 低眉一看滚到自己脚边的物什,顿时大吃一惊—— 与此同时,顾霆深打开了标准中文电码查询的网站,他知道这可能从始至终都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就如慕阳他们所言,只是又一场的恶作剧罢了,可当他输入7357,进度条加载完毕,显示了那个字符之后,眸中寒光一闪,神情再次严肃了起来。 “顾—7357” 这下,可不是一场恶作剧那么简单了。 97 送你的见面礼 会不会是巧合。 他微微挑了下眉,看了看刚才陆央央离开的方向,脑海里却飞现无数与案情相关的细节,仅仅凭借一个7357对应的顾字,就是针对他的么? 会不会太巧合了。 顾霆深的专业能力和早已锻炼出来思维方式,不会让他抓到一个敏感信息就犹如抓到最后一根稻草,他需要想清楚。 如今,闯进美术馆的人依然毫无音讯,虽然现在他们已经证明了,单纯这幅画而言,没有牵扯任何人命案件,但在画像的那一角,这22滴血背后的DNA反映出来的4家医院,分布为7357的格局。 姓顾的人那么多,他大可不必这么早就把自己往里扣,但干这份工作这么多年了,直觉告诉他。 就是他。 冥冥之中,一切都像安排好了一样,冲着他。 稍稍皱了下眉,环视了下四周,陆央央着急忙慌跑来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停下了手中正在拨打号码的动作。 她却不是冲着他,而是直直朝身后的鬼屋跑去的。 在经过顾霆深身边时,她随手一晃手里拿的东西,上气不接下气,连停都没有停下来,说道: “刚才好像里面有人东西掉在我帽子里了,我得进去问问!你在这儿等我啊!” 还不待他点头,视线却在那一刻,如高速摄像机下捕捉的画面,他本就观察力敏锐,一下就锁定在了她指尖捏着的小东西上,瞬间如被雷击一般,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拦了下来。 陆央央被他这么一扯,险些由于惯性滑倒在地上,她回身一脸惊讶地看着顾霆深,摸不着头脑地说道: “怎么了?” 顾霆深说了声抱歉,自己刚才的动作确实是出自下意识的惊讶,下一刻,他将她的手腕抬了起来,看清了陆央央手里的东西,整个人的神色,一下子强烈起来。 这是陆央央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 眸眼不再似往日波澜不惊,沉静如水。 相反地,像惊涛骇浪般,颇有天崩地裂之势席卷而来。 甚至,连他握着她手腕的手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眼神自从落在那物什上之后,就没有再挪开过。 陆央央看他样子不对,也没想把手挣脱开,而是伸出手戳了戳他,有些担心,轻声问道: “顾霆深,你怎么了?” 顾霆深像是缓了缓,神色一凌,看着她,前所未有地认真道: “这个你在哪里找到的?!” 陆央央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重复道: “就刚才啊,在镜子前整理衣服,从帽衫的帽子里掉出来的。估计应该是鬼屋里混乱的时候有人掉进去的吧,诶,你咋了?没事我就先去工作人员哪里问问了,这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回头人家还以为我顺的呢!” 可顾霆深却没有撒手,她秀眉竖了竖,不解的神色开始浮现上来,因为她从未见过顾霆深如此……失态? 不是歇斯底里的失态,而是一种浮于表面的震惊。 他这种之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如今这样的模样,真的勾起了她的好奇,也好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还不待她开口问,顾霆深立刻拿出手机,打了给慕阳的电话。 嘟嘟三声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莫名的怪音,像是信号被干扰般,吵得不行。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挂断准备再次尝试一下,却在等待过程中,突然,游乐园路灯上的广播像被人用手指敲击了一两下,传来试音的声音。 陆央央拽了拽顾霆深的衣袖,开口道: “诶,没准是有人广播寻物了!” 可话音刚刚落,却听到一个男声响起。 不似一般播音时的严肃无语调,如,如那马戏团开场前,带着高高礼帽,身着燕尾服的主持人,用极其夸张又富有戏剧性的语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Hello,Everybody!” 待陆央央一脸不解时,顾霆深像是认出了这个声音,如同完完全全印证了他的猜测般,拿着电话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神色像腊月浸润在冰河里的月光,他尽力控制自己冷静,深呼吸了一下,全神凝聚着,点开了手机某个快捷键,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为了庆祝一个!伟大!的日子!” 周围的人有的满脸不解,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戏剧化的语调,让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以为游乐园有了什么活动。 话音顿了顿,像是就从广播里传来了音乐声,欢乐极了,那人随着音调哼了几句,如同公布什么欣喜结果之前的铺垫,然后像是一下子离话筒很近,用气音如同在说个秘密,笑嘻嘻道: “顾霆深,好久不见了,想我吗?” …… 陆央央猛地转过头来,以为自己听错了,那男人带戏弄般的语调如同当头棒喝,让陆央央一下子懵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回身瞪大了眼睛看着顾霆深。 而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静静地听着,没有回答。 “诶,你真没意思,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这么的无,趣。” 那男人的语调变了变,似乎是长了双千里眼般,将顾霆深的变化看的一清二楚,来了这么句随意的话。 而顾霆深眼睛随意一扫,看了眼广场上监控的情况,心下顿时了然,拿出手机,不一会儿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陆央央以为他是在给慕阳打电话,但耳边传来的铃声却让她反映了过来,男人“哈!”了一声,接起了身边的座机,开口道: “看看看看,尽管依旧无趣,但还是那么的聪明。” 顾霆深的眸光幽暗了下来,语调却依然平稳着,开口道: “你想干什么。” 男人像是一下来了兴趣,先是笑了笑,而后拍了拍手,高兴地说道: “我送你的见面礼,喜欢吗?” 顾霆深冷笑着勾了勾唇角,目光灼灼地缓缓走向那个监控前,抬头看着,一边说道: “画?也真是辛苦你了,我记得你以前在美国就有收集名画的爱好,如今自己动笔,这技艺……真是不上档次。” 那男人倒也不生气,大笑了几声,如同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笑话,他的语调像跳来跳去的小丑,顽皮极了,一点也不守常规,说道: “画??那种东西如何能作为送给oldfriend的礼物,见笑见笑,只是闲来无事,想给你个hint罢了,看来你还是解出来了嘛,可以可以,我很满意。” 然后,话锋一转,连笑意的都阴森了几分,他放大了屏幕,却不再聚焦于顾霆深,而是他身后不远处的陆央央,舔了舔唇角,阴笑了下,说道: “也不知道她的无名指能不能戴进她的戒指。” 闻言,陆央央周身一僵。 她的大脑迅速而敏感的清楚了过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戒指,如烫手的山芋般,竟一下子要拿不住了。 刚才只是觉得造型典雅大方,价格不菲,从顾霆深的神色骤变起,她已经隐隐约约觉得不对,但如今这么一说,鸡皮疙瘩更是从后脊背上漫了上来。 许依宁曾经是顾霆深的未婚妻。 她死的时候,唯独手上那枚订婚戒指被人拿走了去。 这男人是谁,她这下终于反应了过来。 是静寂。 98 将犯罪变成艺术 慕阳几乎是刚刚跑回办公室,东西一扔,就准备冲出去。 几张桌子上的电话“叮铃铃”地响个不停,包括从他进入大楼时,整个公安大楼的氛围都变了,一派紧张和严肃的感觉,来来往往的人脚步都快极了,耳边夹着电话,正到处奔走着。 他知道,出大事了。 刚才领导一通电话结束了他的假期,说是有紧急情况需要全员回去待命。 可他刚刚到,却怎么也联系不上顾霆深,电话一直处于占线状态,他刚想给陆央央打电话,戚语馨低着头一边在便签纸整理,一边向前准备跑向他所在的方向,就和他撞了满怀。 “啊,慕队!你来了!” 戚语馨立刻蹲下身将便签本和笔捡了起来,神色凝重道: “游乐园出事了!说是有人在那里投放了炸弹,拆弹组已经过去,上面让我们立刻和特警一起前往。” “我们?” 慕阳顿了下,凝了凝眉,这种状况,并不是A组的专长,还不待他疑问,身体却先行动了起来,有问题车上再说也可以,既然如此紧急,一秒都不能多耽搁。 …… 静寂看了看屏幕上陆央央惊惶的神情,伸出了手指,隔着屏幕,顺着她的脸蛋摸了摸,如同真的触碰到那细腻的肌肤般,略带享受的舒了口气,很满意他所看到的她脸上的表情,拖长音开口道: “玩够了,下面,GameOn!” 而后,看着手腕上戴的表,嘴里发出清楚的“tiktok”模仿钟表的声音,而后阴笑着“哈”了一声,语调比刚才低沉了些,说道: “我在——这充满欢乐的地界,给大家准备了个小小小小小小的礼物助兴,Findit!It’sallyours.” 最后两句的却只是在用气音说话了,充斥着神秘感,如若不是陆央央知道那头说话的人是谁,静寂戏谑的语气和满不在意的态度,她还真会以为这是场游戏。 顾霆深的沉静和此刻他的兴奋形成了截然的对比,他好像早就知道他有这一招,环顾四周,开口道: “陪你玩可以。” 而后,沉下来的目光昂起,如同尖利的冰刀闪着寒光,直直地看向监控器,沉声,一字一顿地朝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让他们都走。” 静寂哈哈大笑了起来,居然还朝空中蹬腿了几下,擦干眼角的泪,不可置信道: “小霆深啊小霆深,你难道忘了我的习惯了吗?audience!我喜欢观众啊!再说了,刚才他们没一个人走,都站在原地傻傻地听着,我还以为他们不愿意走呢。” 话音一落,眉眼挑了挑,拿出一个手机,嘴角朝斜上勾了勾,说道: “不过群鸟四散,会因为巨大声响,既然你执意要求这里变成我们俩人的舞台,我可以帮帮你——” 话音刚落,只见顾霆深神色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大喊道: “蹲下——!”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中心水池的水溅了几米高,一时间,尖叫声和哭喊声不绝于耳,人们开始四处逃窜着,像被这声惊雷吓到,真的都开始各自撤离。 那声音太响了,陆央央的耳鸣声止都止不住,她在爆炸的那一刻就下意识地蹲坐在了地上,紧紧攥着手里的包和戒指,一脸慌乱地看着顾霆深有没有怎么样。 顾霆深本看陆央央坐在了地上,以为她受了伤,往这边跑了几步,陆央央赶忙朝他挥手示意她没事。 他依然拿着手机,回身直接就冲向了爆炸发生的地点,陆央央来不及出言拦住他那有多危险,却看他像与她有心灵感应似的,顾霆深开口,朝她挥了下手,大声嘱托道: “快走!出园!在外面等我!” 说罢,头也不回地跑向那边去查看有无伤者。 陆央央这一刻头脑还算清醒,虽然腿是软的,但还能迈动步子,太危险了!她不能让顾霆深一人犯险,但她也不能去帮倒忙,当务之急,要…… 刚刚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就被身旁逃窜的人一推,险些真的栽倒在地,下一秒,却被人扶住了,稳稳当当地立在那里。 慕阳穿着黑色的防弹衣,一手执枪,枪口向下,一手扶着陆央央,满脸担忧道: “央央,你没事吧?” 陆央央一看他来,真的安心了不少,立刻给他指了指顾霆深的方向,像是终于喘过气来,说道: “快!快!他在中心湖边!” 顿了顿,拉着慕阳的衣角,语调严肃又担心道: “慕阳,是静寂,静寂来了。” 慕阳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朝衣服上别着的传呼机说道: “给我拿来一件防弹衣,还有……一把枪。” …… 刚才的爆炸让手机断了信号,顾霆深跑到湖边时,伤亡情况并不是很惨重,他先是蹲了下来,将伤者的衣服撕下来一角,帮他摁着出血的伤口,看了眼他伤及的程度,估摸着是没法走了,交代道: “摁好了,不要松手!” 说罢,回身想看此处离园门的距离,在回身的那一刻,看到了朝这边跑来的慕阳,开口道: “你怎么来了?” 慕阳斜了他一眼,迅速示意人救助伤者,将手中的防弹服和枪递给他,一边说道: “来救你啊,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顾霆深迅速套好,嘴角微微勾了下,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说道: “谢了。” “客气什么,走。” 静寂能进中央控制室,那里一定有伤亡不说,很有可能,他要送给他的礼物,就一定在那里,他此般来势汹汹的出场,似乎背后总是另有深意似的,让顾霆深略有些不安。 此刻陆央央已经安全,他无须担心更多,一行人朝那里跑去,在空无一人的游乐场里,显得格外诡异。 有的游乐设施还在运行着,却只有音乐声,不见上面嬉闹的孩童。 这就是他想要的。 静寂不同于任何以往他见过的罪犯。 他甚至都不仅仅是个罪犯。 他是个恐怖分子,却不是一个低调的恐怖分子,他永远需要一个聚光灯,需要如呈现一场秀般,高调地展示着他的表演。 他不按常理出牌,自诩为将犯罪变成艺术的大师,但每一位艺术家都需要懂他的那个欣赏者。 而顾霆深,就是那个被静寂指定的,欣赏者。 99 我们还会再见 在他们到达监控中心之前,没有任何动静。 整个游乐园像进入了死寂一般,除了脚步声,再没有其他的声响。 广播像是断了,这一切就想他在无声的等待他的来临。 顾霆深不断在心里试想着各种可能,此时不同的问题在他心中层出不穷,但当务之急,他无法关注于此,只好先压抑着。 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是这种方式? 为什么选择那枚戒指? 他消失了整整三年,杳无音讯,他不害怕暴露他的容貌,却总是留下一些难以追寻的蛛丝马迹。 他有个习惯,总要从自己的受害者那里拿些什么当做纪念品,这是他自己在之前信件中的坦白。 他喜欢用受害者自己的血液,调成颜料,而后绘制出他们生命中最后的样子。 他有他那套独特的方式,干净准确的下刀手法,能保证即使在一块纯白的貂毛地毯上,割喉,也能不沾一丝血迹下来。 顾霆深的记忆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年他们第一次在美国追踪他的时候,那些线索和对他的分析,他们几天几夜围聚在桌前,从他的行为模式,试图分析出他的秘密。 他至今,都很理解为何依宁当年对他有种痴迷,因为他是难得的万里挑一。 杀人,不为财,不为权,不为色,不为生存,不为逃避。 正当此时,他们到了监控中心的楼下。 慕阳做了个手势,让人拿出了磁卡将门打开,却没有直接带人冲进去。 顾霆深示意排爆人员上前,在门附近检测有无爆炸装置,显示安全后,才进入了楼门。 刚才自己打电话的房间,是他们的总控制室,但现在不能保证他还在那里,刚一进楼,就躺着一具尸体,看样子是楼内的保安,死法是静寂一贯的一刀致命,但此时无法多做停留,他是否还在楼内,还是已经趁乱逃跑,这楼内有无危险装置,究竟给他的“礼物”在那里,都是他需要考虑清楚的问题。 想到此,他们走到了那主控制室的门口。 不知为何,除了楼门口那具尸体,沿途什么也没再看见,可在他入侵这里之前,应该是有人的啊。 他的顾虑和想法,此刻也在慕阳心里,主控室的门锁着,他们一左一右举枪待定,向身后的人使了使眼色,上前检查了门后有无装置,在排查后,顾霆深往后退了两步,上前一脚将门踹开。 里面却传来了一阵尖叫声。 正面几块巨大的屏幕上,早已溅满了血迹,不大的房间,却是弥漫着浓重到令人发呕的气息,几位职员在角落惊魂未定地蹲着,椅子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人,脖子上深深的切口和早已流干的血迹,象征着他已死去,顾霆深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电话,甚至都没有被挂回去。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只见一位被扶起的职员满脸泪痕地,用颤颤巍巍的手拿出一个五彩斑斓的纸盒子,上面大大的蝴蝶结,十分醒目。 “等等!都趴下!” 慕阳看他准备直接打开盒子,大喝了一句,却没止住,瞬间带着顾霆深趴了下来,只听“嘭”地一声—— 满房间的彩带和纸片,如过节时的小礼炮或整蛊人的惊吓盒般,打开时,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笑声。 顾霆深扭身看了眼慕阳,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勾了勾唇角,说道: “反应够快。” 说罢,上前,眼神立刻冰冷起来,看了眼那个直接打开盒子的职员,对方吓得腿有些软,连忙挥手道: “不!不是!他说的!他……” 话音未落,却听一个男声幽幽在屋内响起,全场的人都顿在了那里: “哈哈,瞧把你们吓得。” “别出心裁。” 顾霆深接过礼物,淡淡地看着那些在地上的彩片和丝带,笑了笑,说道。 静寂当然看到了顾霆深此刻嘴角的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他四视了下周围,笑着凑近了几分话筒,开口道: “那,EnjoyMyGift。” 顿了顿,邪魅地笑了笑,轻声说道: “我们还会再见的。” ....... 待电话被挂断后,顾霆深的注意力回到了那个小盒子里。 没有了那些彩片和丝带,盒子中只有一张皱皱巴巴的旧报纸,他拿来一副手套,将报纸捏起来,展开,报纸的内容他熟悉,是美国的NEW’S关于他被捕那一日的新闻。 唯一的不同,是上面用红笔圈出来的几个大写字母。 ENTROPY 顾霆深的神色凝重了下,慕阳这时正好将注意力集中了过来,看了看,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单词,他不认识。 顾霆深将报纸重新叠好,目光悠远地看向某处,俊朗的眉眼此刻因为深思而凝重了下来,像是千吨巨轮在面前驶过时的感觉。 “这……什么意思啊?” 慕阳挠了挠头,终于开口问道。 顾霆深的声音淡淡的,他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眸光沉静地抬起落下,沉声说道: “熵。” “商?什么商?” 慕阳还是没有明白到底是什么。 顾霆深这时,看着桌上那台红色的座机,缓缓开口道: “体系混乱度。” 然后,顿了顿,继续道: “他这是要告诉我,他回来了,送给我的礼物,将是……” 慕阳的眸光一凌,自然而然地接下了后半句: “无休无止的......混乱。” …… 静寂上车后,将面罩放在了一旁,他心情颇为不错,不知是因为见了多年的“老友”还是今天看到的意外收获。 他启动了自己的车子,趁警方还未封锁前,驶离了这里。 待经过门口时,将车窗打开,虽然脸上早已夹着墨镜,却还是能看的格外清晰。 他看到了在那里等的陆央央。 一脸的惊慌无助和担忧。 像,这神情,真是跟当年的许依宁,一模一样。 可能唯一不同的是,当年,许依宁出现这神情,她在担心她自己。 而如今…… 真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静寂想着,将车窗关上,一推墨镜,扬尘而去。 ———————— 作者的话: 感谢各位宝宝的支持哈,最近因为进入了终章部分,有些时候比较卡,会没灵感,想着如何才能把它写的更精彩,所以感觉会比之前难一些。 谢谢你们的理解和包容~!~ 端午节快乐! 100 我只要你平安 幽深黑暗的房间,只点了一盏蜡烛,摇摇晃晃的光影透射在墙面上,金属色强烈的现代感,这个封闭的房间,中心架着一副画作,尚未完成,却已可见雏形。 摇曳的灯光一闪,投影在墙面上陈列的那大大小小的刀具上,令人生畏的光,寒冷,低沉似在轻轻呻吟着,呻吟着那夺命之曲。 男子本站在黑暗里,面罩早就被取了下来,随性的放在一边,单纯一个面具,露出空洞的眼睛和嘴,如深渊,令胆小的人不敢多看。 他眯了眯眼睛,终于从靠坐在的椅子上往前走了几步,进了光影里。 男人的肤色十分白,给人一种病态的苍白感,但他的眼睛,却像燃着光芒,不似明媚的阳光,而是那深山老林中墓冢的森森鬼火,虽然闪亮,却无半点温度,不可近。 他用舌轻轻舔了下上唇,勾了勾嘴角,脑海里已经有了想法,他伸出修长的手,手中那画笔的尖头上早已沾满了猩红色的颜料,没有半点迟疑,纸张与画笔接触的那一瞬间,他似乎能听见颜料在纸张上弥漫的声音,细细腻腻的。 缓缓绽开,如一朵花一般,在他的记忆中,唤醒了什么。 …… 顾霆深正抱着陆央央。 她是先被戚语馨送回的他家,当他暂时先处理好了游乐场的事宜后,回到家时,看到她就蜷缩在沙发上,眉头紧皱,双拳攥紧,明显是像在握着什么东西,那枚戒指被当做证物先拿走了,可她的潜意识依然停留在她看到它的那一瞬间。 待他开门的那一刻,立刻睁开了眼睛,表情瞬间由紧张转变,扑了过来。 抱着他,头在他怀里蹭了蹭,低声,黏黏糯糯道: “你回来了。” 顾霆深今天一天过得相当疲惫,不是因为静寂的卷土重来,更是因为很多事情打的他措手不及,虽然尽力稳住,在心里,依然残留着些许后遗。 陆央央此刻这么乖,这么难过地扑在他怀里,却只字不提之前的事,她其实真的很担心他,但不知道该如何提起,今天经历的一切如大片中的情节,她好不容易能镇定下自己的情绪,更别提处于事件中心的顾霆深。 她是很好奇,是很担心,但她不想再让他分神了。 所以只是那么静静地抱着,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了。 顾霆深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陆央央的头,将头埋进了她的发丝里,轻声道: “对不起,今天让你担心了。” 陆央央紧紧抿住了唇,摇了摇头,抱住他的手更紧了,还强颜欢笑着,掩盖住了自己的担心,依然用自己平日那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也不在意的语调,开口道: “对啊!担心你了!那你怎么补偿我啊!嘿嘿嘿!来来来,让大爷亲一口吧!” 顾霆深笑了笑,此刻,真的像卸下了一身疲惫,即使静寂的纠缠即将开始,即使后面有无数凶险面对,他现在,看着她顽皮地噘嘴坏笑着像他凑过来的这个时刻,足以让他,忘却那些虚的东西。 在陆央央跳起来作势“勾引”他的那一刻,他一把托住了她,此刻,陆央央的双手环在他脖子上,居高临下,不舍得放开,她的笑容缓缓僵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默默的心疼,但她没有表达出来,低眉吻住了他。 她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顾霆深,顾霆深,我希望你平安。 我只要你平安。 但她都没有说出来。 除了继续此刻这个吻,她什么也不想说出来。 …… 静寂手中的画笔,像伴随着音乐声在舞动般。 他的动作是那般的生动,一幅画作,即使在这样幽暗的环境里,像是灵感全部涌了进来,他实在不想停下。 他勾了勾唇,此时竟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托了托下巴,眼神像透过作品看到了别的什么。 “我知道你。” 他的记忆回到了他第一次见到顾霆深的时候。 穿着狱服,对于他来说,手铐不能解开,接受询问。 他是A区的罪犯,与那些看不起的连环杀手关在一起,听他们吹嘘着自己,或失心疯般,或沉默不语。 他无聊透了。 他以为那个白胡子老头又来问他些有的没的问题,其实根本就不想回答,试图摸清他? 真是太好笑了。 这世上,有的人,做有些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但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因为害怕,就一定要找个理由。 “你们以为你们可以通过我,找出缓解这种恐惧的办法?别逗了,你们都知道,真正的恐惧,就是无源无形,如若能找到理由,他们又怎么会,怕我?” 他伸了个懒腰,但语句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他转了转头,眼神最终注意到了跟在这个白胡子老头后面的人身上。 他从始至终,都是那般淡淡的眼神。 于是,他们的第一次交流,以这样一句话开始。 “我知道你。” 陆央央平稳的呼吸,躺在顾霆深怀里,此刻,他双眸如夜中的星辰,依然是有光的。 外面的月亮,皎洁的光芒投影在阳台的地上,微风伴随着夜晚的安静,吹动着窗帘上下轻轻舞动,一派安详。 只有他心里是翻滚着的。 他仿佛觉得很有意思,放下了手中的笔,直视着他,开口道: “哦?那应该说,是我的荣幸。” 静寂饶有兴味地笑了笑,不再看向那一直提问的罗伯特教授,身体向前倾了倾,眯眼道: “听说,你一眼就看出了我留给他们的bigsurprise,真是有意思。” 他的注意力像完全被吸引到了顾霆深身上,在他看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一时间,小孩拿到了喜欢的玩具,不肯松手。 罗伯特教授当然看出了其中的意思,如若Sliencer不愿意跟他多做交流,他也是无法强求的。 但此时,他明显显露出了想和顾霆深交谈的意味。 也许是个机会。 就在这一刻,顾霆深明白了这一点,真正坐在了他的面前。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将身上的衣服一脱,最后满意地打量了下自己的画作,而后,转身走出了这间房,吹灭烛火的那一刻,里面的冷兵器全部归于沉寂。 他轻轻关上了门,外面依然是阳光明媚的白日,现代化的装饰风格,他走入了浴室,好好洗了个澡。 水流顺着发尖一直流到地面,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水汽弥漫,他却睁着眼睛,通红的双眼,布满被刺激出来的血丝。 重新穿戴整齐的时候,低眉看了眼表,将精美的餐具擦亮,放在做工繁复的餐桌上,点燃珠光,将提前用酱汁备好的肉放入煎锅中,发出细细的油爆声,不一会儿,香气四溢。 正当此时,他抬眼看了下表,指针正好划过12,到了整点。 门铃响起,他解下身上的围兜,走了过去。 “真准时。” 打开门,门那边的女人明显被眼前看到的豪华公寓和男人的俊朗外貌所吸引,暗自窃喜了下,抬脚,那细细的高跟就这样踩在了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娇俏地笑着,依靠在了他身上,伸手划着他胸口,说道: “你喜欢,就好。” 男人转过身来,将门关好,那一刻,眸眼中闪过一丝幽暗的光芒,嘴角邪笑起,低声说道: “是的,我喜欢,就好。” 101 呆在身边,放心些 女人羞涩地打量着桌子对面坐的男人。 手中的银器搭配红酒和上等的牛肉,她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如此之好。 一直以为会在网上找到什么歪瓜裂枣,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上约会网站,就约到个这么帅气有钱,还品味不俗的对象。 男子的行为已经可以称得上优雅,他切割牛肉的样子,那般精细,看着,已然让女人觉得欲火焚身。 她想赶紧跟这个男人定下来男女关系,像他这样的上等,如果放回市场,想必一定会被生吞活剥。 两腿交叠着,细腻的肌肤,高跟鞋落在地面,发出声响,男子分神过来,抬眼看她,笑了一笑。 女子羞涩地捋了捋头发,小声说道: “先生,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名是什么么?我、我对你挺满意的,想进一步了解下,你,你,比如你是做什么的啊……” 约会网站,普遍用的都是假名,甚至连照片,她都觉得真人给了她极大的惊喜。 他跟网站描述的人完全不一样。 但是谁能拒绝这样一个有趣的错误。 男子笑了笑,拿起餐巾,在唇上沾了沾,放下,起身,从自己的座位走了过来,女人心中一阵紧张,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眼睛不好意思地垂了下来。 凑近她的耳边,一下离她这么近,女子心里又是一阵悸动,她呼吸短促了下,却感觉他身上有一阵淡淡的味道席卷入鼻腔。 好像…… 医院那个消毒水的味道? 难不成,这般优质的男子,是个医生?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只感觉到他的呼吸温温热热地卷舐着她耳边,惹得她酥麻不已,就差颤抖起来。 男子舔唇一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等下,慢慢告诉你。” …… 第二日清晨。 顾霆深很早就起了。 整理完毕,早上,轻轻坐回了床边,看着熟睡着的陆央央,依然保持着蜷缩状的姿势,呼吸虽然平稳,表情却不是很轻松。 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眼前却竟是那报纸圈出的ENTROPY。 静寂到底要什么。 为何三年毫无音讯,却选择在此时回来。 是他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变数? 还是因为…… 顾霆深的眼神深邃了下,凝了凝眉,落在了那在熟睡的人身上。 是因为他的生活发生变化了么? 目光柔和了下,带着些许心疼。 他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很轻很轻的那种,生怕把她弄醒了,最终,如舍不得似的,起身准备前往A组,去打这场硬仗。 就在那一刻,陆央央睁开了眼睛,她其实根本就没有睡着,勉强在天还亮的时候,眯了一小会儿,但无济于事。 她心里满满都是思绪。 害怕,担心,难过,一股脑全部袭来。 昨夜,顾霆深一夜未眠,他看着天花板,想起的都是以前和静寂交锋的事。 而陆央央,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恐惧。 她没有见过这个人,只是听了他的声音,如那阴暗潮湿之处暗暗滋长的细菌,诡异和戏谑充斥在他的笑声里。 她拉住了顾霆深的手,在他走之前,立刻抛下了那些担忧,只是笑着说道: “早点回家。” 顾霆深点了点头,眸光柔和地看了看她的手,将它拿了下来,重新塞回了被子里,给她盖好,轻轻俯身,在额头印下一吻,离开了。 可没走两步,他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回过身,说道: “央央,跟我去A组,呆在身边……我会放心些。” …… “什么?!他不接受采访了?!” 李嫣禾一摔电话,看着眼前柔柔弱弱正担心地瑟瑟发抖的人,大声吼道。 她颤颤巍巍地回答说: “不,也不是……顾霆深说他们最近有要案,无法……” “没用的东西!” 一阵纸声翻飞,哗啦啦地从耳边划过,吓得女孩直接尖叫一声,眼泪都快下来了。 自从上次以后,上司的脾气越来越差,整个部门是苦不堪言。 纪录片项目的准备工作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他们所有人只敢兢兢业业工作,但没想到,到她接手陆央央的工作后,去给A组打电话确认采访时间时,被顾霆深拒绝了。 也不能算是拒绝,他在电话里没有多说,只是说最近比较忙,无法承接他们的采访工作,希望延期。 可李嫣禾连她的话都没有听完,就这般发作,真的吓了她一跳。 “把这件事搞定!不然就跟陆央央一样收拾东西滚蛋!” 然后愤怒地一指门口,让这人赶紧消失在她眼前。 老廖经过时,手里捧着杯刚刚打好的咖啡,诶呀,不知为何,他最近心情倒是好的很。 往门边一靠,凉凉地打趣道: “诶呦我的李主任,怎么了这又是,人家顾大神忙嘛,天天又要破案又要谈~恋~爱的,接受采访的事,又不是不可以协商,不要着急嘛~你看给人小姑娘都吓哭了。” 李嫣禾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但无法发作,陆央央离开,组内如若老廖也走人,她就成了光杆司令,底下人虽然还多,却没有一个能那么中用。 为了这个,只能忍着。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廖组长的工作完成了么?今天这都喝几杯咖啡了?” 老廖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哼了一声,昂首迈步,边走边说道: “完成啦,你以为我是你啊。” 李嫣禾深呼吸一口气,避免自己不要暴走,待平稳了下后,看向电话,刚刚伸手,却又缩了回来。 她给他打电话约采访时间么? 她,合适么? 但很快,这种想法就消失了,这是工作,完全不需要讲那么多儿女私情,再者,她又没有完全承认过,她….... 罢了,改日,亲自登门好了。 …… 陆央央再次回到A组,感觉亲切极了。 但一路上,她都有些许的担心,问了顾霆深不下三次,这违不违反规定。 顾霆深笑了笑,即使开着车,眼睛盯着路面,也像能想象到央央问这话时的样子似的,开口道: “放心吧。” 后来,陆央央懂了。 心想,还好这人的智慧用在了正道上。 她……咳咳,作为家属,可以在休息室等。 等多久,等的期间,活动范围在哪里,只要A组的人默许,没有人会多言。 她和他们关系那么好,如今,谁都懂这对顾霆深是多么敏感的一个时期,都理解他担心她安危的心情,而且,陆央央的到来,让他们的气氛,也没有那么的沉重。 陆央央就差热泪盈眶,自从出了李嫣禾的事,她都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见到这些朋友了,他们一直对她多加照顾,如今即使在百忙之中,也用最温暖的笑容欢迎她。 温情的时刻没有持续多久,慕阳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眼神骤变,直直地看向顾霆深,沉声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看看。” 顾霆深眉心一皱,知道发生了什么相关的案件,开口问道: “怎么了?” 慕阳踹起手机,拿上车钥匙就准备前往,一边拉着顾霆深,一边说道: “中心医院收了个患者,说是胃里不舒服,可是在急诊没多久就不行了,刚才那边来消息,说是……” 陆央央一时好奇,凝神听道,却被后半句吓了一跳。 “说是,胃里有块表。” 102 价值不菲的名表 顾霆深回身看了眼陆央央,二话不说就和慕阳一起向外走去,陆央央凝眉看着,心下一阵恐惧,这胃里被塞了块表,究竟是何种感受…… 小胡早就到了,他已经调出了急诊门口的录像,看到慕阳和顾霆深赶来,立刻播放给他们看。 “深哥,慕队,患者是今晨7点左右来的医院门诊,来的时候意识还算清醒,说是胃痛,而后你看这里。” 慕阳皱了皱眉,目光仔细落在屏幕中移动的人上,听他继续道: “从这里开始,护士来扶她,在急诊室观察等候,刚刚离开不到几分钟,患者出现了吐血并休克,迅速送至手术室,体外判别觉得是内出血,想找到出血点时,患者已经不行了。” 顾霆深了解了大概情况,看了眼表,开口道: “刚才的主刀医生在哪里?” “哦,”小胡一拍脑门,其实本来应该留医生在这里接受下调查的,但医院每天那么多生老病死,不让医生工作确实会耽误病患。 顾霆深当然理解,于是亲自去找那位大夫谈。 慕阳他们分工明确,他要先去停尸房看下,患者才死亡没多久,亲属甚至都还没找到,医院也需要他们帮忙。 敲了敲门,走进去时,他刚刚看完预约的最后一位病患,应该也是专门配合调查留出的时间。 “您好。” “您好。” 二位握手,顾霆深直接开口问道: “请您说一下手术过程中的具体情况好么?” 医生点了点头,他操刀那么多场胃部相关手术,也见过有人吞下去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需要手术才能取出来,但今天这例,真的见所未见。 “患者内出血非常严重,手术时已经处于休克状态,但当我们准备切开查看时,发现她,身上有刚刚缝合的伤口。” 医生停了停,继续说道: “这种伤口,我们当时看到,以为又是一个被人割下来器官的患者,但那个缝合,非常专业,在我拆线再创的时候,我清楚地记得,那个缝合手段,真的非常精细。” 顾霆深目光淡淡地,他并没有动手记什么,但轻而易举,想身临其境般,此刻就站在那台手术的手术室里。 看着医生们面面相觑,而后拆线,再打开时,发现她的胃里,有一块表的惊讶。 护士吓了一跳,险些打翻了手中的器具,主刀医生瞪了她一眼,但自己也稳了稳心神,将那块沾满血,早已不走字的表拿了出来,刚刚放在盘里,患者的体征就开始急剧的下降…… 顾霆深让他们关注着周围发生的一些离奇的案子,因为静寂回来了,他又要开始他那“Havefun”的游戏,他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但如今他没有功夫去想。 要么,按照他的方式,解开谜题。要么,能在他对他身边最重要的人下手之前一劳永逸。 他不能再失去陆央央。 “去看看表。” …… “顾厅长,十点半有个会议。你看,需不需要我帮您准备什么……” 张秘书看着自从今日上午拿到近日简报后,就一言不发的顾宇风,有些担心,其实现在离会议还早,内容他早就帮他过过一遍了。 但是,他看到内容相关有涉及到顾霆深的事了。 顾宇风是知晓“静寂”的,也是知道自己儿子的未婚妻,是因为这件事而死的。 当初他也有私心,知晓顾霆深和她求婚后,有授意他们将她安排在A组。 可能就是一个父亲小小小小的祈愿。 A组,总感觉,可以比其他部门,离他近一些。 那是否有朝一日,他可以重新……重新接纳他和他自己。 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 “静寂的案子,媒体那边?” 小张点了点头,看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担忧的心情少了不少,点了点头,说道: “媒体那边还封锁着,只是说嫌疑人在逃,没有多做描述。霆深他们组压力应该不小,现在……” “我知道,你回头有时间问问慕阳他们,需要什么协助。” 话音刚落,顾宇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轻轻攥了下袖子,说道: “哦,算了……需要什么帮助,他应该……自己会说的。” 言语中那谨慎小心和些许苦涩,让小张轻轻叹了口气,不知该多说什么。 …… 尸体被送到了法医室。 顾霆深眸光淡淡地看着车窗外拼命倒退的光景,轻轻呼吸,试图在脑海里迅速理清思路。 那块表,价值不菲。 而且,是凶手故意将她的胃切开,放进去的。 这过程,相比如若没有麻药,一定是个极其痛楚的过程。 可患者神态清醒的来急诊室。 他的直觉非常强烈,这就是他的所作所为。 起价20万,黑色的陶瓷表壳,蓝宝石水晶玻璃造成的表镜子,鳄鱼皮的表带。 胃中的酸性环境已经让表带和部分表身受到了影响,但取出时,表盘依旧是完好的,看来放进去的时间还不是特别长。 到底发生了什么? 表针定的时间,也是个干扰因素。 这表如若放进她身体时是好的,是因为胃酸的侵蚀才损坏,时间停在了那里,那指针所指的含义对他们没有任何研究的意义。 但如若是有人专门定好了放进去的,那就不一样了。 “慕队,我找过了,没有。” 小胡打来电话,女患者来时,身上除了一点钱,根据护士的描述,是什么都没有。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说自己的名字,就倒在了急诊室的地上,而后结束了生命。 先回去,回去再说吧。 顾霆深闭了闭眼睛,心想道。 …… 画作快完成了。 他的笔顿了顿,停下来欣赏的瞬间,却不小心将一滴颜料落在了地上。 伸手抽出一张纸,蹲下身来将地面擦干净,意外地发现远处的地面上,有一块不用寻常的反光。 他走了过去,打开了房间剩余的灯。 赫然间,一个金属材质的手术台展现其中,台面上有一个吸水口,方便清洁,他很是喜欢。 笑了笑,发现一角处居然没有擦干净,取来白色的纸巾,蘸了一蘸,瞬间如开出一朵血红色的花,妖冶美丽。 他低眉嗅了嗅,却像从这腥味中闻到了何等甘霖般,心情愉悦的勾了勾唇角。 他好好打量了下,确定清洁的干净无误,将灯光调亮,压下留声机的唱针,开始重新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末了,他结束了今天需要完成的部分,关上了房间门,走入了自己的书房中。 一个新的消息跳了出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笑着将那个界面打印了出来,粘在了身后的墙面上。 想离开时,稍稍开了一点窗户,风拂过那满墙的纸张、照片、简报,和用红笔画的整整齐齐的标注。 那张最新贴上的纸哗啦啦地轻响着,完全翻了上去,没有掉下来,恢复平稳后,他驻足片刻,伸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袖扣,准备去取一块新表。 看着那照片上的女人笑了笑,开口道: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103 可怜的牺牲品 一块黑色的腕表。 一个用心打扮的女人。 如今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顾霆深伸手捏了捏鼻梁,陷入了沉思中。 陆央央站在门外,看着此刻的他,背对着,但明显是一副疲惫的样子。 笑着敲了敲门,走进去,顾霆深看到她时立刻将那幅深重的表情掩盖了下去,轻轻笑了笑,说道: “如若休息室呆闷了可以出去走走。” 陆央央乖巧地点了点头,不经意往案情板上一瞥,赶忙挪开,却看到了顾霆深手里的证物袋中放的那块表。 他此刻正在等去查女人消息的人回来,包括最后她出现的地点,从哪里上的出租车,家在哪儿等等。 “静寂送你的?” 她眨巴了眨巴眼睛,开口问道。 顾霆深见陆央央盯着看,将袋子拿起来晃了晃,听她这说法,勾了勾唇角道: “真希望不是。” 如今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和这案件有关。 但结合他之前的表现,这种奇怪的方式,又很像他的风格。 更何况,他被抓以前,就是个外科医生。 按照常理说,没确定以前,他不可以先入为主将这起案子当做是他犯下的,但现在,这般密集而诡异的罪案,总让人觉得他暗藏着什么秘密和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他就这样的来了,根本让人毫无准备之力,他只好迎战。 至少为了她,他得赢下这场博弈。 …… 死者名为周可婷。 顾霆深此刻站在死者生前的公寓里。 在慕阳派人去调查她的行迹之前,他来这里,看看整个事件缘何而起。 房间很干净,衣柜有翻动过的痕迹,看来,为了出门前,做了一番准备,他仿佛就能看见洗过澡,穿着浴袍,喜滋滋地赤脚出来打开衣柜,挑选衣服的样子。 “这件不行,这件……太露了?” 比来比去,最终选了件满意的,顾霆深则在此时,看到她转身解开了浴袍,目光挪开,落在了虚拟场景中,女人放在,对,一定是放在身边的手机。 她应该是急切地看着时间,但打扮让她已经快超过了预设的出发点。 对,等等。 出发时间点。 这么着急,一定不是在楼下来接的。 她需要提前预留出自己前往的时间,所以才会因为超时而紧张,导致这么一个,从房间其他细节可以看出是一个很整洁的人,衣柜翻过,门半开着,甚至一打开,衣服就能倾斜出来,门口的鞋东倒西歪。 顾霆深眸色一暗,剑眉微微皱了皱,思索道。 现在她的手机不知所踪,身份刚刚确定,慕阳那边调查行踪的还没有给消息,他只能来推理一些可能。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么? 是的。 因为按照静寂以前的习惯,任何一个受害人,他不可能给他见过他脸后还能逃跑的机会。 所以不可能是静寂在钓她,已经和她见过面,她桌上的香水瓶,那一瓶一看就是单独拎出来过的,顾霆深拿了起来,凑近闻了闻,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那个男人有洁癖,不是一般的爱干净的程度。 他不会容忍身边的人有那么浓烈的味道。 就连在狱中,他与他面对面的那次,这个人,连袖口都是干净的。 在那样一个环境中,这一点一下就吸引了顾霆深的注意。 他杀人可以做到提前预算好血液喷溅的高度和面积,然后提前做好布置。 如若他有足够的处理时间,最后被发现的尸体,全部都是清理过的。 当然,在他清理时,大多是法医证据会被毁坏,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多起案件后依然能处于逃之夭夭的状态。 为什么选择她? 为什么是她? 顾霆深开始深入思考着,眸光却落向了不远处沙发上放着的电脑,快步走了过去,戴上手套,屏幕一直处于休眠状态,有解锁密码。 他招手,将电脑递给现场人员,开口吩咐道: “迅速送到技术部。” 会不会是他的老套路? 静寂在美国时的手段,是有一个升级过程的,从妓女到离家出走的人,最后到约会网站。 有钱,多金,尤其是在外貌经过加持后的出色,静寂是名精英氏的人物,他并不喜欢在网站上留自己的真实照片,以前的常见套路是,拍下自己的名车名表和房子,然后留下一个可以视频的网络账号。 可以想象,当被他财力吸引的人发现对方是一位与照片不同的魅力男性,且该名男性还明确表示好感后,会更加欣喜。 当初他们分析过这个问题,如若静寂并非外貌出色,当人们发现照片与真人不符时,警惕性一定会提高许多。 他会同时跟许多女性周旋,最终会有那些人愿意提出见面,通常使用假名,在中转地点见面,而后如果事情进展的好,他会用预设的安全路线,带女孩回家。 这一次呢。 他也是用同样的手段么? 顾霆深想到这里,停了下来,像在脑海里做个标记般,先放在了一边。 他大致看了看这个房间,最后准备离开了,默默叹了口气,看着那女孩生前笑颜如花的照片。 牺牲品。 无论静寂究竟想用她表达什么,她都是个可怜的牺牲品。 将照片轻轻摆正,抬步离开了。 ……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李嫣禾心情不是很好,可能从很早开始,她每天心里都像压着一块重重的石头,让她无法自由呼吸,因此,作为“回报”,她没有给下属任何好的脸色。 这场爱早就把她变得不像自己了,虽然工作作风依然强势,效率依然惊人,却像把自己变成了一座孤岛。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然是陆央央。 李嫣禾踩着细细的高跟,踏足进电梯的那一刻,整个电梯都安静了下来,她伸手摁向地下停车场,在一层时,人鱼贯而出,只留她一个。 她嘲讽似的笑了笑,里面明明有几个,开车来上班的。 是怕她吧。 她不在乎。 迈步走向自己的车,老远,刚刚从包里掏出车钥匙,却突然被车身上放置的一样东西吸引了眼球。 一个方形的盒子,大概能装下一个篮球的大小,上面大大的粉色缎带,精致的包装,让她凝了凝眉。 四周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刚想伸手拿起来,却在碰到的一瞬间,顿在了那里。 然后,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会不会是炸弹? 还是什么整蛊、惊吓类的东西? 不排除是员工愤怒的反击。 她不敢轻易打开。 正当此时,刚才那个绕道下来的记者,看到李嫣禾居然还站在那里,后悔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只好上前打招呼道: “李主任,还没走啊!” 李嫣禾眸光惊恐地看了看他,点了下头,强装镇定,笑了笑,说道: “小王,正好你来,我这儿有个别人送我的东西,太重了,你能帮我拿起来,放进后备箱里么?” 104 昭然若揭的用意 李嫣禾坐在驾驶座,没有打动车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副驾驶座上放着的盒子。 是的,刚才是她被害妄想症了,小王帮她拿起来的时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她心虚地笑了笑,还是让他放在了自己身边,副驾驶座上。 而后,直到现在,都没有打开它。 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般疑神疑鬼了,李嫣禾无奈地笑了笑,伸手直接掀开了盖子。 一个手机。 静静地躺在一团棉花球中间,屏幕没有亮,看起来蛮新的。 李嫣禾皱了皱眉,不知情况,但并不是什么可怕的物件,于是拿了起来,还没有摁动开机键,手机屏幕一下子亮了起来,铃声大噪,吓了她一大跳,险些脱手出去。 陌生号码? 她顿了顿,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怎么的,电话自动接听起,她疑神疑鬼地看了眼周围,摁开扬声器,开口道: “喂……喂?” “你好啊,李小姐。” 一个陌生男声响起,李嫣禾愣了愣,他话语中诡异的调子,像带着笑,却不那么友善,让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般,说道: “你是?” “我是来给你提供独家新闻的呀。” 静寂笑了笑,他此刻站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里,风衣的领子有意无意的竖起来,倒也不警惕地看周围,伸手摸了摸电话亭的投币口,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独家新闻?” 李嫣禾的语气沉了沉,她显然提起了兴趣,但内心又有顾虑,不知道对方是谁,就是她最大的顾虑。 “是呀,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啊?” 他在电话那头挑了挑眉,像是故意用故弄玄虚的语气提起她的兴趣般。 一个新闻工作者,尤其是像她这样的新闻工作者,听到独家两个字,想必一定会心动吧。 果不其然,正如他所料,李嫣禾的语气已经完全不像刚才似的充满怀疑和顾虑,既然是提供新闻,她更感兴趣的便是新闻本身,而非这个爆料人是谁。 “与谁相关的?” 李嫣禾拿出自己手机,摁下了录音键,对着正在扬声播放的那部手机,开口问道。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最感兴趣的——顾霆深。” …… 果然如他所想,约会网站的信息被删除的一干二净。 叫技术部门的去修复,但希望并不大,他还和在美国时使用的手段一样。 再者说,在国内,你想进行这样的网上信息掩盖和处理手脚,多得是更厉害的“人才”。 毫无疑问,他们是在约会网站上认识的。 慕阳那边,查行迹这件事,又是与监控探头的奋战,他们是满眼通红,却没看到周从家走的视频,看来,应该是中途不知在何地坐上的出租车,去的医院。 借助医院门口的监控,寻找到了出租车的司机,经过问讯,他记得当日早晨,是有一名盛装打扮的女子上了他的车,面色苍白,说是肚子难受的厉害,让赶紧送她去附近的医院。 “而且,她没给钱。我记得好像是身上什么都没带,在一个大路口拦下的我的车,你说这,我看她实在急,也就没想着要钱,怎么了,这姑娘出什么事了?” 司机挠了挠头,开口问道。 老柳摆了下手,说道: “现在麻烦你带我们去看下你接她上车的地点。” 出租司机点了点头,看来问话的就两人,直接说道: “你们上我车吧,我载你们过去。” 小胡和老柳面面相觑了一下,想想如若他能回忆起什么重要信息也是好的,于是上了车。 路上,司机一直八卦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没有得逞。 到了XX路,小胡看了看地点,拍了张照,开口问道: “你确认吗?” “诶大兄弟,哦,哦不,警察同志,我当然确认了!” 随后小胡点了点头,看向四周,和已经查看完一轮的老柳交换了个眼神,给慕阳打电话道: “慕队,没有监控。” 慕阳凝眉,轻声叹了口气,将电话挂断,看着顾霆深,开口道: “不行,这条线暂时走不通了。” 这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想之中,静寂那般狡猾的人,他的每一步行动前,都是经过了十分充分的准备的,他逻辑思维很强,作案基本滴水不漏,这也是为何,他在美国行凶,能多年不被发现的原因。 慕阳坐了下来,看着此刻闭眼正在思考的顾霆深,凝眉深虑了下,看了看案情板,摸了摸下巴,说道: “霆深呐,你说这,3点整,会是什么特殊的信息吗?” 表的时针和分针,完美的落在3和12两个数字上,顾霆深当然一直在思索这点,但他并没有一开始就完全将思路重点放上去,万一这只是个凑巧,他们将浪费一些无谓的努力。 但如今这一切,似乎是静寂给他提前断好了所有路,只剩这一条,那块黑色表,似乎在叫嚣着,你看看我,看看我吧! 他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道: “我之前有怀疑过,但还没有答案。” 慕阳也知道,如若这真是静寂留的信息,估摸着也就只有顾霆深能明白其中真意了。 低眉看了眼表,时间已经不早了,想起陆央央还在休息室里,说道: “要不你和央央先回去吧,这儿我先盯着。” 顾霆深站起身来,语调虽然低沉,却没有透露出疲惫,说道: “我把她先送回去,等下再回来。” …… 直到结束刚才那个电话,李嫣禾依然还处在愣神中,随后是一阵强烈的害怕,立刻发动了车子,将手机往那个礼物盒里一扔,迅速朝家中开去。 静寂。 她听说过静寂。 在美国读书时,她关注着顾霆深的动向,当然也会知道他们协助侦破的大案。 再者,当时媒体的报道,也很难让人忽略那个男人的事。 她还没有在国内任何一家媒体听说过他的名字。 这确实是个独家,但这个独家实在太可怕。 如若前段时间的游乐场爆炸案是他所为,加上刚才告诉她的那个胃里藏表的女人。 这两起骇人听闻的案件,随意选任何一个做专题,都会是收视爆表的新闻。 就说!这次派过去查探消息的人都是无功而返,上面下了大力度封闭消息,其中一定有不少隐情! 但就在她问新闻来源,问爆料人是谁的时候,对方阴森森一笑,她仿佛直接知道了答案。 “哦,Darling,你说,我是谁呢?” “你……你是……” 李嫣禾周身一震,拿着自己电话的手直接将它打在了座椅上,弹了下去。 “等我下次电话喽,”静寂笑了笑,舔了舔唇,开口阴沉道: “或者,你也可以把这部手机交给顾霆深,选择权在你。” …… 一路上,顾霆深开着车,一言不发。 陆央央没有出言打扰,她知道,他可能在思考什么问题,这种紧要关头,一个原因不明,却处处针对他一人的“对手”。 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 “你等下回家记得拿好了东西给我打电话。” 倒是他先开口,语调温柔了些,可以看出来,他尽量在分离自己的情绪,不让这边的事情影响到她。 “嘿嘿,都可以啊,一起吃吗?” 陆央央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她发现自己伪装担心已经伪装到了一个炉火纯青的地步,想想,他们二人都挺好笑的。 “不了,我还要赶回去,案子这边,很棘手。” 陆央央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可这时,顾霆深突然踩了一脚刹车,虽然劲儿不是特别特别大那种,但安全带勒的她好想吐,险些干呕出声。 前车停下,险些追尾,顾霆深凝眉确认她的安全,还不待开口,陆央央赶忙笑着说道: “我没事,没事!” 顾霆深眸眼中闪现了一丝心疼,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对不起,央央。” 陆央央觉得奇怪,却很快意识到他在说的不是这件事,她知道他要带她来休息室,晚上送她回家,都是有原因的,可能因为有许依宁的前车之鉴,他会很担心她的安全。 陆央央的眸光柔和着,如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温柔地笑了笑,而后古灵精怪地扬了扬唇角说道: “哈!你也知道对不起我啊!我刚才差点把中饭吐出来!罚你下次请我吃好吃的啊!” 她没有提。 没必要提。 这般“欲盖弥彰”的,说她装傻也好,说其他别的也好,她只是不想让他有心理负担罢了。 顾霆深当然明白这点,他看着陆央央此刻的笑容,表情渐渐放松了下来,宠溺地笑了笑,说道: “好,答应你。” 到了陆央央家小区楼下,陆央央叫他先不要上去了,直接回去,兴许还能赶上警队那边食堂有饭。 她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如小麻雀般,跳着跳着,走进了楼门。 顾霆深看着她的背影,这份活泼,如同他的镇定剂,心情好了不少,低眉看了眼表,准备立刻驱车回去。 刚刚开出大门,到了第一个红绿灯,他停下来,等着,心里却依然想着刚才陆央央转移话题的样子。 拥有她,他是幸运的。 然而,却就在信号灯变黄的那一刻,继而就在一瞬间,跳成了红色,后面的车子开始大声的鸣笛,顾霆深的车却丝毫没有前行的意思。 他的眸光一闪,犹如电光火石,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迅速打转方向盘,朝陆央央家的方向开去。 这一切那么明显。 静寂最喜欢给他留些只有他能看懂的信息。 如若是12和3,那他的用意简直昭然若揭。 那是一个L,一个陆央央的L。 果然,还是冲她来的。 这一刻,无比的担心让他险些无法冷静的思考,他迅速将车开到楼下,打开车门就跑了上去。 可就在马上拐弯能看见她家门口的那一刻,只听陆央央大叫道: “你千万别上来!” ———————— 作者的话: 各位还在追文的宝宝们!儿童节快乐!!! 感谢下上个月贡献了第一张月票的些微-,还有小宇宙1.0的打赏!~! 欢迎新来看文的宝宝们~!虽然文章已经进入终章阶段,但是这个时候的支持对我也格外有意义哦! 谢谢你们!~! 105 果然是最坏的结果 顾霆深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脚步顿在了那里,但仅仅只是一瞬间,然后如地动山摇般,眸光里全然失去了之前的冷静。 他快步扑向她的身边,想伸手却不敢伸手的样子,而后深呼吸,看着陆央央,尽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着开口道: “没事的,没事的。我会救你的,会救你的。” 陆央央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捧着那粉色的礼物盒,一动也不敢动。 从刚才她看到它放在门口,自己想也没想将它拿起来,听到咔嗒一声起,顿时心就凉了半截。 这个重量,这种声音,她无法不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可能手一酸,就要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她没想到顾霆深会回来。 真的。 她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是又害怕又着急。 从听到脚步声起,她一边期待着顾霆深能救她,一边又十分担心,如若这里面真是她想的东西,她死不能带上他。 是的,胆小如她,这一瞬间,满脑子都是,希望他能远离她。 他眼神里的惊忧,太让她难过了。 “对、对不起啊,霆深,我……我……” 陆央央的眼里渐渐蓄起了泪水,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惶的样子,整个人的目光都是在震动着的。 “不要讲话,乖,不要讲话。” 顾霆深全力稳定住了心神,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将礼物的盖子掀了起来。 他什么做不出来。 果然是最坏的结果。 顾霆深心里如掀起九层的波澜般,一时间,在调动全身的细胞做好准备。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他眸光再次落在她满含热泪的双眼里时,是那般的温柔,像冬夜放入怀中暖和的手,就是这般神奇的力量,渐渐平静下来,他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央央,不要怕。” 陆央央轻轻点了点头,闭眼时,那滴泪这般滑下,她轻轻笑了笑,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她,开口道: “没事,没事,我臂力好啊,你忘了吗?我能坚持,你有想做的,就做吧。” 顾霆深点了点头,将门打开,顺手拨通了电话,说明情况后,慕阳立刻帮他接通了拆弹组的电话。 “喂,你好,现在这边有个自制炸弹,等下我会拍详情视频给你们,请你们远程指导,时间不多了。” 他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终于看见了剪刀,和一些小工具,将外衣一脱,拿着手机就再次冲了出去。 “你看到这个银色的玻璃管了么?” 顾霆深拿着手电筒的手小心翼翼地照了照,开口道: “看到了,如果发生倾斜,它里面的液体会从一端流到另一端的端口,开启装置。现在它已经启动,没有倒计时,这里为何有一部手机?” 他大致分析了下炸弹的情况,虽在此方面涉猎不多,但在拆弹组的协作下,已经明白了它的威力和启动方式。 陆央央还在发挥着她自己乐观的自我安慰精神,在心里哈哈了一声,这也就是炸断两条胳膊…… 可能是老天看她老用错她的大力,终于来了份“奇迹”。 顾霆深额头上都冒出了些许汗珠,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拿着手机,为那边拆弹组的专家视频着炸弹的细节情况,一边不停地确认陆央央的状况。 她还好,真的还好。 不知为何,现在她还没有刚才那么神情紧张了。 “会是远程启动么?” 顾霆深问出自己的顾虑的同时,突然发现陆央央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那银色的液体开始在管内游走,他呼吸一窒,却看陆央央深呼了口气,再次稳定了下来。 上面那个手机挡着,他们在现场根本无法很好地看清炸弹的结构,无法进行拆弹,此刻,控制中心的所有人都凝神看着顾霆深视频传来的景象,都看到了那姑娘的抖动,不少人倒吸了口冷气。 慕阳那边正在赶过去,不知这姑娘来不来得及。 那部黑着屏的手机是现在最大的阻碍,但他不敢轻易去动,如若这装置是重力或平衡驱动,拿下手机的那一刻,后果将不堪设想。 顾霆深依然全力保持着冷静,但他的额头浸出的汗水可以显示此刻他内心的焦灼程度并不输身为当事者的陆央央。 哪里有那么多影视剧中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推心置腹的诀别,他在这里,全力为她化解危机,还兴许跟她死在一起。 已经够了。 陆央央轻轻叹了口气,自己快到极限了。 这装置非一般的沉,从刚才起,已经快失去了对肌肉的控制。 酸麻一通儿袭来,她还在强撑着。 顾霆深正仔细打量着那装置,他半弯着身子,紧紧抿着的双唇和蹙起的眉头,让陆央央这一刻有些出神。 她心想道,要不等会儿踹他一脚,把他踹下楼梯,炸了就炸了? 不知怎么的,她这番胡思乱想像被顾霆深听到了一般,他虽没抬眼看她,神情认真地像上学时在解题,语调却依然不温不火地,开口道: “不许瞎想。” 陆央央差点咬了舌头。 “我没瞎想……要不你快跑,然后我等下直接把它往下一丢算了。” 顾霆深皱了皱眉,绕到了另一边,压低眼帘看了看,没有回复她,却将手机放到了一边。 他凑近,屏住呼吸,用手电筒轻轻照向手机的底端,另一只手的解除束缚让他能更仔细的看清刚才没有观察到的细节,而后摘下了耳麦。 “顾霆深!顾霆深!你要做什么!” 拆弹组的人一下子没了画面,心里预感不是很好,大声喊着,却没有人回复。 他深呼吸了口气,看着陆央央,知道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所以他要立刻作出这个大胆的决断。 当他眼神与陆央央相对的那一刻,终于抛下了刚才的紧张,接下来他的所作所为无非两个结果。 一起生,一起死。 “央央,你相不相信我?” 顾霆深伸手捋了下头发,离她近了几分。 他似乎天生有这样的力量,让她足够信任他,将生命交给他的力量。 陆央央点了点头,笑中带下了刚才的最后一滴眼泪,玩笑似的说道: “当然。就是你啊,真的不走吗?不要后悔啊!” 顾霆深笑了笑,伸手将她滑落脸颊边的一缕碎发拨到一边,轻声道: “傻瓜,有什么好后悔的。” 106 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他要把手机拿出来。 顾霆深刚才那番观察,足以让他下了心中那个推断。 那可是静寂。 但正因为他是静寂,他更加笃信他的答案。 “端稳了。” 说罢,伸手向那手机去。 陆央央屏住呼吸,还是很紧张的,她好像知道顾霆深是要将那手机取出来,但如此大胆的举措,让她狠狠为自己捏了把汗。 还不待碰到那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 随后,一直显示着通话中的手机,在扬声器下,幽幽传来了一句: “又一次,你真没意思。” 顾霆深勾了勾嘴角,接下来的动作霸气的让陆央央吓了一大跳,他直接伸手一把拿起手机,然后将盒子单手拎了起来,扔了出去。 在脱离陆央央双臂的那一刻,她腿终于疲软地瘫了下来,胳膊就更不用说了,完全如刚刚灌了铅,尖叫出声。 那箱子直接滚落在地,却半点声响都没有。 一点声响都没有。 陆央央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真的。 如若那边电话里熟悉的声音不是静寂,她会觉得自己上了什么整蛊节目。 所以,自己一直抱着的盒子,就是个哑弹?! “诶呀,我还等着海誓山盟下辈子我也爱你之类的话呢,结果,顾霆深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喜欢破坏人的好戏?” 顾霆深一把扶住了陆央央,看都没看那个箱子,勾了勾唇角,表情中虽然带着愠怒,语调却还是淡然地,开口道: “下次戏台没搭好,就不要出来卖弄了,也不嫌丢人。” “你也知道我,不是专业学这个的,随便弄弄罢了,没想真正炸你的小情人。不过想想其实你应该早明白,我可不想炸死你,没有你了,谁陪我玩?” 静寂玩笑般的语气,却就此停了下来,他阴森森的一笑,说道: “这世上,我的所作所为,成就的都是是伟大的艺术,而你是唯一能懂其中美妙的观众,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顾霆深对他这番自恋之词轻轻嗤笑了一声,但表情却愈发严肃。 静寂从来,不认为那是犯罪。 一切在外人看来的万般凶险,可能在他看来,只是一场捉弄人的玩笑罢了。 他不按套路出牌,常人觉得珍贵的东西,在他看来可能不值一提。 但他手段极强,对自己也够狠。 顾霆深有时会觉得,自己的经历,在静寂这方面,只能归罪于命运的安排。 当他觉得这个世界没有意思的时候,他的出现,如针尖遇上麦芒,激起了他极强的兴趣和好奇。 静寂玩弄着手里的小物什,左右环视着这个电话亭附近,继而靠在了电话上。 如果今天是他人,都不会像顾霆深那么快的发现那微小的埋藏在手机下的导线连接有可能是短路的细节,也不会有勇气在心有猜测时,果断下手。 这让顾霆深在一众追捕者中,是如此不同。 他这份不同,足以成就他最大的Show。 陆央央终于从此生经历的最恐怖的玩笑缓过神来,她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心却涌起一番思索。 静寂这番言语,其实才直接点明了他们关系的本质。 这世上,如若没有他的犯罪行径,他们是完全不相识的两人。 还有什么能让两个完全不相识的人如此恨对方? 大概就是,拥有同等的头脑,但却拥有不同的心灵。 他们二人是极与极的区别。 “好了,我送给她的礼物这下估计她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不跟你讲了,游戏还要继续呢。” “你听好了。” 顾霆深拿着手机听筒的手渐渐捏发了白,但语调依然低沉有力着,他的眼眸里如有暴风雨即将席卷的海面,凌厉的光一闪而过,继续道: “我会找到你,陪你玩到底。” 那头的静寂勾唇笑了笑,将电话挂了回去。 对手没有兴致与你较量的时候,是最没意思的。 但现在,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 顾霆深将电话扔在了一边,转身看向瘫软在沙发上的陆央央,有些担心地问道: “你还好吧?” 陆央央摆了摆手,她比较了解她自己,现在不觉得有什么,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回想起来的时候会怕的要死。 但她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冰啤酒和烤鸡翅。 才刚刚舔了下唇,顾霆深叉腰站在那里,睁开眼的那一刻,两人如过大劫般嘴角都翘起一抹笑容,然后说道: “说吧,想吃什么?” …… 坐在自己公寓书房里的李嫣禾,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上放着的那台手机。 她还没有对外说出半个字。 内心陷入极度纠结的她,紧紧咬着下唇,都咬出了印子来。 她的内心,有不安、有激动、有怀疑、但更多的是,是静寂找到她了的恐惧。 独家新闻没那么重要,至少没有命重要,这一点她还是拎得清的。 如今,他卷土重来,目的无非一个——顾霆深。 她要怎么做? 她紧紧盯着那手机,想起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将它交给顾霆深,还是…… 为什么感觉,无论是给顾霆深还是自己留着,都是他早就布置好的陷阱呢。 李嫣禾伸手拿起那部手机,里面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静寂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难道真的只是需要她借助电视台来为他的行径寻找更多的观众? 那为何是她? 任何一家报纸、电视台,任何一位记者、新闻工作者,都可以达到同等的目的。 他希望借助她,做什么。 所以她不可能乖乖听话。 之前在美国包括听闻都知,他是一个极其擅长心理操纵他人的人。 无论是那条路,对顾霆深对她……都是不利的。 自己留着,她会成为帮凶。 告诉顾霆深,她会成为帮助静寂完成某项任务的帮凶。 她还不至于傻到被乖乖利用的地步。 突然,灵光一闪,李嫣禾迅速拿起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她要把手机给出去,跟这件事完全撇清关系。 有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107 明知故问的傻瓜 “辛苦啦。” 陆央央松开牵着顾霆深的手,绕到了他身后,踮起脚,伸手想为他揉揉肩。 他今天全程低下身子观察哑弹时候的姿势,她全看在眼里,可以说,她托那个东西托了多久,他就以那样一个及其委屈的姿势呆了多久。 刚才又解决了慕阳他们的事,帮她收拾了东西,要正式搬到他家去。 陆央央的家庭住址这般轻易的曝光,再住下去不知何时这种可怕的玩笑再次找上门来,他不能再让她涉险。 顾霆深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陆央央的手,低眉看着她,开口道: “你这臂力,想来还有点作用。” 陆央央满不在乎地“切”了好大一声,甩了甩自己还余疼的手臂,得意洋洋的样子,如之前发生的不是什么炸弹疑云,而只是一场掰腕比赛般: “英雄就有用武之地吧!这要是一般的小姑娘没我这英明神武的脑子和力大无穷的手劲儿,早就被炸上天了!” 顾霆深倒是不附和,但笑的格外宠溺,陆央央浑身散发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虽然他此刻满腹忧忡,却因为她渐渐消散了出去。 “这个静寂真的太坏了!玩人不带这么玩的算什么啊,非得看我们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才告诉我们这是假的?!他变态啊,真变态啊,往人肚子里放表就为了提醒你他要来找我玩了?!” 陆央央坐在自己家附近的烧烤店,跟店里的奶奶打了招呼,就和顾霆深坐在了路边摊子上。 熟稔的点了几个名吃,要了好几瓶啤酒,被顾霆深给制止了。 “啤酒就算了。” 陆央央本因为今日惊魂想喝酒压惊,但想起来,等下自己要搬到顾霆深那边,他要开车,没人陪喝,没意思,还是算了,也就顺从地点了西瓜汁。 “如果他的行为,常人能摸到半分正常的逻辑,那他就不是‘静寂’了。” 顾霆深接过陆央央准备的湿纸巾擦了擦手,想起她今天手臂行动不便,于是将她的手拿起来,轻轻地擦了擦,而后解释道。 “诶对,要是能搞清楚疯子的逻辑,不就也是疯子了。哈哈哈!” 陆央央看着他温柔的动作,心下微微有些分神,嘴上完全不受影响,打趣似的说道。 顾霆深将她的手放下,再抬眼时,却只是那般静静地看着她,末了,凝眉笑了笑,一派不忍和心疼: “以后……可能会更辛苦。” 陆央央轻轻舔了舔唇,也安静了下来,刚才乐天派的样子小小的消沉了一下,是的,她还没有心大到可以完全不顾自己安全的程度,今天有多凶恶,他们二人都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她低着头,看着桌面上放着的那张刚才他体贴地为她擦手的湿纸巾,还是将手摸在了他的手背上,抬眼,再次恢复了那个不想让他过多担心的模样: “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顾霆深笑了笑,只是一声发出的气音儿,却让人感觉是那般的笑意满满,他覆手于她之上,开口道: “为什么?” 陆央央眨了眨眼,扬起下巴,不屑地扫了他一眼,说道: “切,明知故问。” …… 哼,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 …… 陆央央看着他在这纷繁烟火气中,孑然安静地坐在这里,任凭四周喧闹不已,行人来来往往,酒瓶碰撞,香气四溢,但眼里只有她的这个画面,悄悄心想道。 第二日上午。 陆央央把电脑包往休息室的桌子上一放,就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昨天的事虽然是个不小的惊吓,但对她真的很有灵感方面的启发。 像小丑和蝙蝠侠,莫里亚蒂与夏洛克,像每一位伟大的侦探都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一般,这种竞争让陆央央如若不处于局内,会觉得热血沸腾。 她要写的就是这样的故事。 摩拳擦掌,正准备敲下自己的想法时,休息室的门被敲了敲,抬眼,却不是一个见过的人。 张秘书礼貌地笑了笑,开口道: “陆小姐吧?麻烦跟我来一趟好么?顾厅长要见你。” …… “先喝杯水吧,里面还有人在。” 张秘书为她倒好了一杯水,陆央央说了声谢谢接过后,坐在门口,内心很是紧张。 这个时候,见她干什么? 张秘书早就开始做他例行的工作,每天那么多事务需要统筹整理,更何况这是什么地方,一定非常忙碌。 陆央央悄咪咪地抿了口水,乖巧地坐在那里,内心却开始了永无止境的翻滚。 不会是什么狗血的言情偶像剧,他爸要让他俩分手吧? 陆央央想到这里心就是一沉,连忙摇了摇头,不可能!要真是这种情况,她绝对不会让步的,她不想离开顾霆深,天知道她能遇到他,能让他看到她,让他也爱上她这其中经历了多少“苦难”,她…… 不会轻易离开他。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想法刚刚到这里,门就打开了。 张秘书向里一伸手,说道: “陆小姐,请吧。” 陆央央站起身,紧张地连纸杯都忘了放下,她点了点头,朝里走去。 …… 顾霆深才从犯罪分析实验室回来,拿着结果去慕阳那边之前,本想顺道去下休息室,问问陆央央中午想吃什么,打开门却发现电脑还开着,人却不见了。 皱了下眉,走出去,看戚语馨还在原地打电话,在便利贴上仓促地抄了个什么号码,正准备出外勤去调查,他一把拦住她,开口问道: “语馨,央央呢?” “哦,我好像看到她刚才跟谁离开了。” 顾霆深眸光一闪,表情微微有些不平静了起来,开口道: “谁?” 戚语馨看他有点着急,再好好回忆了下那张人脸,笃定道: “张秘书!对,张秘书!” 顾霆深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将手中的文件交给戚语馨,转身就朝电梯走去: “帮我把它交给慕阳,我要出去一趟。” …… “顾、顾叔、顾厅、顾厅长?你好?” 陆央央此刻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她有些拘谨,站在顾宇风的办公桌前,他一身警服,加上本就不苟言笑,看起来威严极了。 “咳,央央啊,最近的事,我都知道了。” 顾宇风开口倒没有那般严厉,陆央央听见他的语气顿时放下了一半,大概知晓了是什么事。 “也是……难为你了。” 他看着眼前这位小姑娘,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陆央央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 “没,没事的。霆深……他,他比我辛苦多了。” 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顾宇风的眼神稍稍变了下,他嘴角那抹苦笑再次浮现出来。 他很想帮他。 所以私下吩咐让他们全力辅助他,从警力调配到资源的使用,解决静寂的问题,不仅仅是为了顾霆深自己的安全,更是为了使人们免于这个变态的侵害。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帮不了他。 爱莫能助的体验,是一个父亲最不愿意经历的。 他当年没有及时救回她,让自己的儿子经历了童年最可怕的噩梦,甚至没有让他见他妈妈最后一面。 这件事想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的心结,谁都不敢提起,甚至严重到看到对方的脸,就想起那段可怕的日子。 从那一刻起,他失去了此生最爱的女人和去做顾霆深父亲的勇气。 他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再经历这样的事。 想到这里,顾宇风叹了口气。 “央央啊。” 他从昨夜起,就下定了这个主意。 “我希望你考虑一个提议。” 陆央央的手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顾宇风顿了顿,心下笃定了这个主意,抬眼,看着陆央央,继续说道: “我希望你能——” 陆央央紧张地将眼睛闭了起来,却听到了不是分手之类的字眼,而是: “加入证人保护计划。” “哈???” 陆央央一脸傻愣地疑问道: “那是……啥?” 108 留下的煎熬,消失的辛苦 陆央央最想念的是他的眼睛。 一双能腻在里面不出来的,深褐色的眼睛。 每当她在这个地方,打开窗口看向夜空时,那夜空中北方最亮的那颗星星——总能让她想起他的眼睛。 新房子干净得没有一点点烟火气,外面的风景也是从未见过的。 她不知道她在哪里。 手机号,新的。 上面除了自己的联系人以外,没有别的号码了。 即使她早就背熟了顾霆深的电话,她也不能打给他。 这份计划,应该是让她暂时人间蒸发。 不被看见,不被听见,不被发现。 甚至连她需要用的电脑也被换了,需要用的书,只需要写张单子,自然有人为她跑腿。 尽量不出门,过着如清教徒的生活,一天一天,她除了思念顾霆深,倒是真的十分安全。 再也不用恐惧放在门口的礼物盒子,或深夜发来手机上的短信。 她还记得那一天,自己在顾宇风的办公室,在不明白证人保护计划是什么的时候,门“哗”地一下被打开的那个瞬间。 顾霆深的呼吸是急促地,额前的发丝因为跑动而微微有些凌乱,眸眼倒是很清楚要锁定什么,他看向陆央央一脸茫然的样子,却像是放心了些,伸手将她一把拉到身边,定了定心神,看向他的父亲,开口道: “我不同意。” 陆央央还处在搞不清楚情况的惊讶中,她看顾霆深就这么牵着她的手,这么跟他父亲对话着,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眼前这个闯进来的男人,少年气十足。 “霆深,”顾宇风语重心长地、倒也不意外他此时会出现在这里,可能是好久父子俩没有这样见面,他顿了顿,抬眼看向他,说道: “这是唯一能保护好她的方式。” “什、什么方式?” 陆央央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开口问道。 顾霆深微微偏过头来,低声,语气却没有刚才那般坚硬,温和地解释道: “完全剪断与所有认识的人的联系,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全天24小时有专人看着你的行程进行保护,简而言之就是——” “人间蒸发。” 陆央央脸上的表情瞬间不是那么好看了,她默默念出最后这四个字,至此不再说话,轻轻低下头来。 顾霆深知道,这对她来说是挺残忍的,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她即将过着失去部分自由,完全陌生,并且孤单的生活。 “没有人能保证,静寂找不到她,如若那时我都不在她身边,谁来保护她?她……对我很重要。” 顾霆深沉了口气,看向自己久违的父亲,没有任何迟疑,剑眉一皱,理性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却在话语的最后,看向低头不知想着什么的陆央央。 “霆深,他现在离你太近了,你们只能暂时这样分开,你要相信我,我很想……替你保护好她。” “替我?” 顾霆深的嘴角突然苦涩地往上扬了扬,这一瞬间,感性在他心中占据了上峰,他一下又变成当年那个在走廊里被抱着越走越远的时候,一直在想着,如果当时他没有开门,如果门后是他的父亲,那么故事会不会是另一个结局的孩子了。 但那么伤人的话,他不会说,只能在心里自己默默受着。 天知道,同样的话语,从在心头冒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伤害的就只有他自己而已。 顾霆深的眸色突然黯淡了下来,他有些颓唐地看向地面,第一次觉得自己…… 这般无助。 他突然的沉默,让顾宇风很是心酸。 是的,是替他。 当年他没有守护好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这是他一生的遗憾。 同样的事,不能发生两次。 这对父与子在此刻是各有心事,沉默似乎带着浓浓感伤的情绪席卷了这间屋子,没有人再说话。 这份计划意味着,他们即将音讯全无的分开,即使在或不在同一个城市,在静寂被抓捕归案之前,她不能再见他。 而静寂能否被抓捕,还是个未知数。 接受这份计划的保护,是场冒险。 她可能会像那些书中写到的人,一消失,就消失很多年。 如若坚持不了,前功尽弃,她不仅仅暴露了自己,还会辜负那些为这份计划作出努力的人,所以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留着的人,煎熬。 消失的人,辛苦。 他们被他逼成这个样子了已经。 陆央央多想就用一个玩笑的心态看之前那个假的炸弹礼物。 但她做不到。 即使在顾霆深面前装得多么坚强乐观,深夜,有时,即使顾霆深呼吸均匀安静地抱着她睡在她身边,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风声鹤唳,瞪大双眼。 这种无形的恐惧是静寂最可怕的枷锁。 而陆央央,自从收到礼物的那一刻,就被牢牢的套死,每天如同活在桎梏之中。 能远离这份危险,当然好。 但她不想离开他。 真的,真的,不想就这么离开他。 知晓他在某个地方,想着他,爱着他,日以继夜地思念着曾经近如咫尺,如今难以触碰的他。 生离,像不小心把一颗鲜活的心脏摔进了一盆仙人掌里,砸下去的时候,是刺透的痛,但拨出来的时候,是另一种折磨。 她承不承受得起呢? 顾霆深静下来思考的时候,想了很多,他很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不让她离他……那么远。 即使说是他的一点私心也好,他放心不下她。 无论是在身边,还是在远方。 只要她存在,他的心永远有一处是她的,那样鲜活热诚地为她一个人跳动着。 在看到她抱着那个箱子,一脸无助惊慌地站在那里,眼含热泪不让他过来的那个样子,真的如撞钟在他脑海里一直震动着余波。 即使她笑颜如花地摆手,轻轻松松地说没关系,她不在意,但在每个夜晚,她惊醒地那些瞬间,他都是知道的。 她小心翼翼地担心着他,而他—— 他很想,很想,很想,保护好她。 现在,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顾霆深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挫败,他像是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孩。 这么多年,一直想逃避的感觉,如怪圈般再次降临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眸光开始无助地颤抖起来,呼吸也不再像平日那般稳定了,他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再次抬眼看向他的父亲,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让陆央央牺牲自己的自由去换取安全? 是不是太自私了? 她本不该拥有这样的生活。 她是永远属于阳光下的人,笑得放肆,自由自在。 而不是担惊受怕。 他突然很想嘲笑自己,如此,软弱。 怎么变得,如此,软弱。 如若是以前的自己,他可以迅速作出决定,理性、理智、决绝的不顾任何感情。 但现在的自己—— 不行。 如果一切因为自己开始,那么是不是,需要由自己结束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闭了起来,睫毛轻轻颤抖着,似在做一个非常非常复杂的决定。 一个他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然后,他睁开眼睛,里面不再如海浪般酝酿着那份情感,而是尽可能的平静了下来,他轻轻地放开了陆央央的手,转过身来,看着她。 他觉得,接下来这句话,可能是自己这一辈子说过的,最难开口的一句话: “央央,我……” 陆央央却一下子踮起脚来,将手覆盖在了他的唇上,终止了他的话。 眼圈渐渐红了起来,这一瞬间,她凄美地一笑,掉下一滴眼泪来的这一幕,怕是要永远,永远,留在顾霆深的心中了。 陆央央轻轻压抑着自己的哭腔,却还是那般美好地笑着,摇了摇头,还像之前那样,还是那个阳光明媚的姑娘。 她知道他经历了如何的自责和折磨。 她知道,这一切,就算对于他来说,也是太重的枷锁。 她知道,他可能会为她,做出什么让步和选择。 但,她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绝不。 两个人,无论是谁,在被情感险些击垮的那一刻,多么幸运,总有一个人,是清醒着。 于是,她扬了扬下巴,带着嘴角一丝绝美的笑容,坚定地开口道: “顾霆深,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你,想都不要想。” 109 一场有意义的游戏 陆央央伸手轻轻地抚摸上了他的侧脸,额头亲昵地靠了上去,像是最后一次一般,闭着眼睛,好好珍惜着这个时刻。 然后,睁开眼,再也不见那幅害怕担忧的模样,她看着顾宇风,开口道: “我同意。” …… 之后,停留在陆央央记忆里的,是他最后陪她去收拾些简单物品的样子。 默默地,一言不发站在门口,靠着那门框,就算没站直,这个男人在她眼里还是那么的帅气挺拔。 她轻轻走了过去,顾霆深落在地面上不知在深思何物的眼光抬了起来,看着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霆深,我相信你,我相信我们,所以,我会等你,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但我会等你。” 前路那般未知,但她能给他的坚定,就是这样一句,我会等你。 她深信不疑着,有朝一日他会来敲她的门,用那春风拂面的笑容,轻轻牵过她的手,说上一句,我们可以回家了。 就此一别,他可能会遇到无数凶险。 其实她最担心的不是失去自由,更多的是,源于对他的担心。 即使不是孤军奋战。 顾霆深牵着她的手,拒绝了特勤人员要求坐电梯下去的提议。 他推开了楼梯间的门,最后这几层,请给他点时间吧。 一步步,空荡荡的楼梯间回荡着他们二人的脚步声,却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此刻不知怎么的,陆央央回想起来的都是当初他们没在一起的时候。 身前牵着自己的男人,总是有让她小鹿乱撞的时刻。 这时不知怎么的,陆央央突然很好笑地想起一句歌词: “他说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不及他第一次遇见你。” 她想起他们的初遇,自己愚蠢地将话筒越过人群,甩到了他的脸上。 闪光灯的光划过,他看向她的眼睛,是那么那么的明亮。 正如,正如他之后每一次,看向她一样。 怎么舍得? 你叫她怎么舍得? 一个没有期限的离别,一个生死未卜的恋人。 只剩她自己。 顾霆深倒不像她那般情绪化,在陆央央默默红眼眶的时候,他一直是面无表情的,偶有二人眼光交错时,眼底的那抹温柔。 他所有的温柔,都是她一个人的。 无论她或近或远。 他此刻脑海里的,全是她那些笑靥如花的时刻。 手心的温度还是那般暖暖的。 他真的,真的,很贪恋现在。 走到一层时,他伸手准备推开那扇门,陆央央却一下拦住了他,她将他的手一把扣了回来,接着自己还在楼梯上的优势,吻住了他。 下一秒,顾霆深将她反身抵在了墙面上,那般带着掠夺和侵略性的吻,几乎霸道地席卷了所有她的呼吸。 不再似之前那般的柔和,她甚至也在那一瞬间将双臂环在了他的脖颈上,加深了这个吻。 眼泪腥腥咸咸地掉了下来,混杂在这个吻里,俩人却根本不愿分开,彼此贪恋着彼此的味道。 渐渐地,力度减了下来,变成了温存似的辗转,他轻轻咬起了她的唇瓣,额头亲昵地抵着彼此,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闭着眼,想将这所有的感觉都记在心里。 “央央,央央,央央。” 他低哑的嗓音温柔地呢喃着她的名字,缓缓放开了她,四目相对,陆央央早已被即将分别的痛苦席卷了全身。 她第一次见他这般。 刚才那长长楼道啊,他内心的煎熬那里比她少呢。 离别,还是笑着说好。 顾霆深轻轻将门推开,陆央央擦掉眼泪,准备向外走去。 经过他身边时,抬头看着他,笑了笑,说道: “我走了。” 顾霆深默默点了点头,陆央央明白,这一刻,说什么都是多余,他刚才那个霸道地,近乎不给予任何喘息机会的吻,已经足以说明他隐忍自己内心的感情,到底有多辛苦。 顾霆深就站在那里,看她远去。 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太清。 而后,消失离去。 …… 今天是第几日了? 第几月了? 陆央央略颓唐地躺在床上,电脑屏幕在一旁亮着,上面却不是自己的文章,而是搜索界面。 和顾霆深三个字。 网上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虽然有些失落,但却十分庆幸。 她多想也能亲口告诉他,她很好。 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在全力,找到他。 …… 这无疑是顾霆深这一个月来,一直在做的一件事。 尽管很难,但他要把他熏出老巢。 从三年前,他是如何顶着一张刚刚做完手术,还未完全恢复好的脸,来到的A国开始。 他一定要找到他,要快,要在他找到她之前,锁定他。 各方线索同时开始追查,从他的行踪,从之前周可婷手机信号的追踪,她一定在到达之前是给他打过电话的。 他需要三个点,来确定他的地理信息。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他这般密集的攻击,一定是有原因的。 怎么是现在? 为什么是现在? 他的行动自从游乐园那天开始就没有停过,从表,到哑弹,到之后的电话,一环扣着一环,剑指他身边的人。 真的只是为了玩么? 他消失的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或是,这三年他其实一直…… 没停止过? 顾霆深想到这里,眉头一皱,迅速拨打电话,找人去查。 他投入的是平常四五倍的精力。 他要的是天罗地网。 从行踪信息,到网络痕迹,能挖多深挖多深,能找多广找多广。 顾霆深身着黑色衬衫,坐在那里静静思考着,整个人犹如将之前的冷峻气质发挥到了极致,他看着那张贴在墙面上的静寂唯一被拍到的,戴着那白色面具的照片。 他盯着那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和满玻璃墙被写满的分析和信息,眸光凌厉,正当此时,接到电话,凝眉聆听了几句,站了起来,语调比往日稍稍扬起来了一点,开口道: “非常好!” 而后,刚刚挂断电话,有人敲了敲他的门: ”深哥,电视台的李嫣禾来了。“ 顾霆深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让她进来,伸手将抽屉里放的那部牛皮纸袋里包裹的手机,拿出放在桌面上,静候她的到来。 关于这部李嫣禾交给顾宇风的手机,他也有些问题比较好奇。 …… 电脑被狠狠地一合,静寂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风带起桌上的一片文件稀里哗啦地掉在了地上。 他插着腰,在房间来回踱步着,地毯吞没了他愤怒的脚步声,却无法掩盖他眼里难得的怒火。 但突然,他停住了,看向自己那面偌大墙面上的图,笑了笑,是忍不住地哈哈大笑,伸手戳了戳顾霆深照片上那张脸,饶有兴趣地说道: “有意思,真有意思,开始玩真的了,这场游戏才有意义!” 而后,将上面几张原本列有计划的白纸撕扯了下来,揉成团,直接甩进了垃圾桶里。 弯腰将地面上那几张白纸捡起来,放回原处,走出房间,从酒柜中拿出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靠在台边,领口微斜,看着窗外,神色逐渐复杂了起来,末了,再次勾了勾唇角,极其邪魅地一笑,举起酒杯,朝空气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开口道: “老朋友,这才是你,我的老朋友。” 110 都是自己的选择 李嫣禾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 她为了今日的见面,还是好好地做了一身打扮。 尽管他们上次的见面没有获得很好的结果,但她还是…… 希望故事的最后,能有一个,还不错的结局。 顾霆深身着黑色的衬衫,坐在那里,领口微微开着,整个人明显在沉思什么,手轻挡在唇上,目光悠远。 李嫣禾下意识呼吸滞了滞,伸手抻了抻自己的衣角,开口道: “好久不见了,霆深。” 顾霆深伸手示意她坐下,让人带上了门,目光正视了回来,不带有一丝情绪,干净利落,直入主题道: “你接到过几次他的电话?” 李嫣禾看他没有半分嫌弃或不悦,心下倒是轻松了许多,她实话实说道: “就一次。” 说到这儿,她想起来了此行的目的,将一个U盘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是的,她有私心的。 她去见了顾宇风,将手机和大致内容告诉了他,希望他能来处理这件事,避免更多的伤害。 但她没有告诉他,她当时是录了音的。 她做这一切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借公事的机会,再好好见他一面而已。 顾霆深在看到U盘时,脸上并未有多么惊喜的表情,他依旧是那么淡淡地,伸出手将U盘沿着桌面滑到了手边,骨节分明的手将它拿起,看了看,插到了电脑上,一边操作一边听李嫣禾开口道: “他想让我曝光他最近的所作所为,我没有在电话里回复他,但是他……他提到了把手机交给你的事,我有点担心有问题,所以……” 顾霆深轻轻点了点头,没有看她,认真地盯向电脑屏幕,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 李嫣禾咬了下唇,不知再说些什么,她看着他低垂的眉眼,认真的神情,心跳又开始砰砰砰地跳了起来一般。 又简单了解了下情况,她就要离开了,顾霆深礼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将她送到电梯门口去,李嫣禾有些受宠若惊,她惊讶于顾霆深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而记恨于心,他还是那么的…… 体贴。 就在他马上要开门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深呼吸了一下,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背。 “霆深,对不起,对不起,之前是我的错,我……我真的、我真的害怕你以后都不会再见我了。” 李嫣禾的眼泪不争气地直接掉了下来,她看着他背影的时候,真的好怕,怕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顾霆深停在了那里,李嫣禾突如其来的背后拥抱明显不在他的设想之内,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只是轻轻抬了抬眉,伸手将她环在他腰上的手轻轻拨弄下来,转过身来,看着李嫣禾的泪眼,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她,眼神却那般的干净,不掺杂一丝情感,他淡淡开口道: “有情况还是要找你核实。” 李嫣禾周身一震,眼泪更加不可自制地掉了下来,她的语调轻的快飘起来了,失魂落魄地说道: “只是因、因公么……只是因公么……顾霆深,我有多爱你,你体会不到么?你才是我做那些傻事的原因啊,顾霆深,我真的,真的很爱你,所以求求你了,以后不要不理我好么?我们私下,还能再见面的行么?就算只以朋友的身份也好,成么?” 顾霆深点了下头,伸手拉开了门,外面的声音一下子灌了进来,让他的声音险些听不真切了: “嫣禾,” 他缓缓抬起眸来,终于说出了今天唯一不因公的一句话: “人变成什么样子,从来都是自己的选择。” 李嫣禾颓唐地往后退了两步,眸光如重石般落在地上,再也抬不起来,真的,真的结束了。 “抱歉。” 顾霆深将门打开,终不再看她。 …… 送走李嫣禾,顾霆深直接拿着U盘去了分析部门。 照常忙碌,他要好好听一遍那段录音。 现在,基本上已经处于对一条线索刨根问到底的程度。 静寂此人极为狡猾,如若他想在短时间内完成三年都没有完成的事,就只能去找对手留下的破绽。 他不是神,但他也不是。 一段录音,做了几次降噪处理后,变得更加清晰,技术员将耳机举起来,顾霆深将它扣在耳边,脑海里自动开始摒弃周围的杂音,专心致志地听了起来。 第一遍。 结束。 静寂需要有人曝光他的故事。 顾霆深深思道,为何选择李嫣禾,这很明显,她和陆央央是前上下级,和他是旧友关系。 为什么要曝光自己的行为? 因为他需要观众。 他不是那种喜欢孤芳自赏的人,至少在犯罪这方面,一个不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是犯罪,而是纯粹艺术的人,他需要尽可能多的观众。 下一遍,他要仔细琢磨他的话语。 一字一句。 …… 慕阳和戚语馨在追周可婷那条线。 尽管没有手机,但他们还是调查到了她父母那边提供的她的社交账号,或者闺蜜的电话。 她的闺蜜之前的国外旅游,回来听闻这个消息时,惊呆了。 戚语馨和慕阳此刻坐在机场的一个咖啡厅里,刚才她真是道儿都走不动啊。 现在只是暗暗地啜泣了。 慕阳身经百战,面对过那么多伤心的受害者亲友,他的抵抗力强些,自然不会让戚语馨开口,他示意她打开小本本,准备记录下一些关键内容: “谢小姐,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们这案子也是着急。现在我想问问你,9月11日那天,她跟你联系过么?” 谢小姐偷偷摸了摸眼泪,吸了吸鼻子,说道: “有,有的,她说她在网站上认识了一个很不错的男的,他们很聊得来,说那个男人很有钱,言辞也非常得体温柔。然后给我看了他的照片。我当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为什么不可思议呢?” “我闺蜜这个人吧,挺单纯的,但你要说有多好看….....甚至连她自己也觉得,找到这个男的挺不可思议的,还是个海归。结果那天她去见他之前,给我打过电话,一直担心万一照片和真人不一样怎么办,然后我就让她时刻准备给我发微信什么的,以防被骗啊之类的。” 慕阳一手拿着录音笔,看戚语馨确实在记一些重点,继续听道: “然后,她说她快到了,我就,哦!我这里有我俩的聊天记录!我还没有删,警察同志!你们拿去看!拿去用!一定要抓住这个混蛋!” 她将手机一把塞进了慕阳的怀里,急切的样子,让戚语馨有些唏嘘。 “谁能想到呢,当时她跟我说,虽然真人跟照片很不一样,但是比照片帅多了。我还替她高兴来着……后来,叫她发张照片来看看,她说不礼貌……” 慕阳听闻她言,正用手指滑动着界面,看着记录,却在看到一张照片后,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111 死亡之前的自拍照 “霆深,霆深,你快看看这个!” 慕阳拿着手机,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顾霆深正靠在自己的椅背上闭目养神,不知是否在休息。 经历了14个小时的连轴转,他统筹了大大小小所有关于静寂的信息。 这次,他真的是拼尽全力。 这个男人不能再隐形下去了。 他听到了慕阳的声音,立刻坐了起来,脸上的疲惫似乎一扫而光,神思迅速重新集结起来的样子。 慕阳将手机放在了他面前,顺了顺气,开口道: “里面有周可婷当晚的聊天记录,最重要的是,有这样照片!” 顾霆深迅速靠了过去,低眉一看,是一张自拍照。 女子妆容精致的面庞占了大部分,其他看不出什么,唯一特别的,就是一只伸过来挡住了部分镜头的手。 “这照片是她当晚发的唯一也是最后一张照片,这手我看了看,是个男人的。” 顾霆深倒是关注于其他,他修长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眉眼低垂,看着认真极了,他一句一句看着那些话语,那句他不喜欢拍照,让他停顿了一下。 慕阳也凑了过去,手撑着顾霆深的椅背,俯身看向画面,开口道: “是在试图将手机拿走?” 顾霆深点了点头,说道: “我觉得,很有可能。” 他话音刚落,神情陷入了一派深思中,那晚的场景如全息投影般,瞬间展现在他身边。 当晚。 衣着得体的男子用略显苍白的手拿着银制的刀叉,对座的女子时不时看过来,娇羞的眼神,让他无法忽略,却根本不在意。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女子脸上展现出羞红的笑容,伸手想触碰他一下,但只是一个撒娇的动作,下意识被他闪开了,女子以为是自己多想,手机震动时,男子已经转身去了厨房,准备拿出提前烘焙好的甜点。 周可婷喜滋滋地看着男人穿着白色衬衣前往厨房的背影,终于有功夫跟闺蜜汇报汇报自己的大运。 “你发张照片来呗?” 周清了清嗓子,看着男人的背影,羞涩地开口道: “我,我朋友问你要照片,想看看你,可以么?” 他没有回头,正在为那个蛋糕做着什么准备,一点奶油稍稍沾到了手指尖,他嘴角迅速闪现一个诡异的笑容,将它擦了下去,轻声道: “Sweetheart,等下好么?现在我要给你惊喜了。” 周可婷心下一喜,早已被他的声音迷得东倒西歪了。 想想耍耍她的朋友,正准备发自己的一张自拍过去,手机已经举了起来,却突然从身后伸出了一只手,她吓得尖叫了一声,直接触碰到了发送键,而转过身来时,男人的表情依旧如常,他笑着看着她,说道: “刚才那个角度不好,不如我们重拍一张?” 周可婷欣喜不已,举起手机发现自己把刚才那张不小心发了出去,她笑着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衣服,将手机递给他,准备露出一个很美的笑容。 男人接过她的手机,不经意地扫了眼屏幕,勾了勾唇角,一下将女人揽进了怀里,脸上的笑容是那般阴森可怖,他的语调淡淡的,却充满玩味,而那时,女人脸上的表情终于从高兴变为极度的恐惧。 她没看错,也没有感受错。 只有脖子上那凉凉的触感,和耳边温热呼吸带来的战栗: “来,一二三,SayCheese。” …… 与顾霆深一起走向分析室的时候,慕阳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他与陆央央已经分离了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他根本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基本上全心扑在了案子上,这种状态,他还有些担心: “霆深,这事结束后,答应我,回去好好休息下吧。” 顾霆深微微笑了笑,明白慕阳的好意,表面上虽然并无什么颓唐之色,但他的声音已经可以隐约透出他的疲惫。 “好,我会的。” 进了分析室,直接调出了她手机上那张照片,顾霆深抱臂仔细瞧着屏幕,慕阳站在他旁边,也不放过一丝细节的在瞧着。 但无论怎么瞧,总感觉没什么特别的,周脸上的笑容是那么高兴,她根本没想到自己接下来要遭受的是何等灭顶之灾,而那只手…… 顾霆深轻声开口道: “放大。” 页面又被放大了几分,比刚才清晰了不少,但还只是个手臂,他没看出有什么特别。 顾霆深的脑海里再次响起的是那个问题: 他为何要现在进行如此密集的攻击? 想着想着,他突然有个很大胆的猜测。 眸光一震动,迅速向技术员示意,再次放大。 放大,清晰,放大,清晰。 长身玉立在原地,看着大屏幕,淡淡开口分析道: “从他手伸过来的方位,可以想象,他当时站在她的右侧,伸出的是左手。” 慕阳点了点头,说道: “是,他是右撇子,左手不是惯用手,应该是一时情急吧。” 而顾霆深却没有回复他。 他盯着画面上某个地方,表情一下子如胜券在握般,轻轻摇头笑了起来。 这笑让慕阳着实感觉诡异,摸不着头脑,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道: “怎,怎,”一边说,一边将眼光重新落在顾霆深看向的地方。 而后,发现了一点小小的不同。 手臂上某处皮肤的颜色,与周围些许不一样。 但那色差太不明显了,放大了这么多倍,才能看清。 要,要深?发黄一点? 顾霆深嘴角那抹嘲讽般的笑容渐渐消失,如一个强者发现了对手的漏洞般,那般不可一世的傲气只在他的眼眸中闪现了一秒,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闭上眼睛,将一串之前在脑海里分散的思绪集中了起来,而后再睁开眼睛时,整个人的气场如都稳重了下来。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 果然,还是犯了点错。 转身就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拿出电话,开口说道: “现在派人去查下……” 慕阳急忙等等等等地扯住了他,实在不解地挠了挠头,问道: “到底是什么啊?什么啊霆深?” 顾霆深停了下来,他刚才确实因为自己的猜测被证实而稍稍激动了些,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 “你打过针吧?” 慕阳闻言一愣,什么,什么打针? 刚想开口问这和刚才那个有什么关系,却突然一下子也反应了过来,眼里闪现出惊奇的光芒,开口激动道: “对!对了!我的天!你简直是个天才!那是——” 左手不是他的惯用手。 在左手小臂上出现那一小块痕迹,明显是被染过色的。 静寂自己是个外科大夫,他可以解决自己的注射问题。 那颜色,明显是碘酒或碘伏一类带色消毒试剂。 虽然他已经经过了些处理,还是无法完全将其擦干抹净。 顾霆深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他患病,而且很有可能患得不轻。 112 暴露行迹的处方药 医用吗啡? 镇定剂? 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甚至连约会前,都不能不打? 抑制疼痛? 还是抑制别的东西? 顾霆深和慕阳飞速向A组那边移动着,他脑子里开始过着很多很多可能,但无疑,刚才那个发现,让他在游戏中暂时处于了领先的位置。 他在美国的时候,体检记录顾霆深看过,没有任何问题,这个男人的生活自律到了极致,他是控制狂,有着一定意义上的强迫倾向,他的身体也被自己管理的是那般井井有条。 他快速向案情板走去,伸手就拿起了一只白板笔,将刚才得出的结论写了上去。 医用注射器,他需要大批量的医用注射器。 如若他选择注射的药物是正规渠道无法得到的处方药,他很有可能是寻找了黑市,让人解决了注射器和药品等一系列的问题。 也有可能,他之前潜入医院收集血液时,有偷走过一些东西。 顾霆深的手指尖与自己的下唇摩擦着,他陷入了一番思考中。 那个男人,戴着白色的面具,只露了双眼睛。 他永远记得那个时刻。 那双眼睛里狡黠却格外诡异的光芒一闪而过,下一秒他唯一记得的就是满目的猩红。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手铐还未解开,他将双手重重往桌上一放,一副不屑的样子,向警卫努了努嘴,除非解开,不然不会开口的样子。 他记得…… 他记得整个人有多疯狂。 因为他的手。 他看到顾霆深的目光在他的手上停留了一下,嘴角咧出了一个感兴趣的笑容,翻起来看了看,继而做一个如亮相的动作,笑着说道: “怎么样?” 顾霆深完全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盯着他那明显已经没了指纹的手指,沉声道: “Impressive” 他哈哈一笑,如女人炫耀她那刚做的美甲般,扬眉道: “这个是酸处理好几次,才能出来,不灼肉,只烧皮的效果,虽然还是有点点痛,但是,Ok,完全可以忍受。” 这种事,只有他做的出来。 甚至在他改变容貌前,那是一张毫无记忆点的脸。 他是个冷兵器爱好者,尤其是各种型号的刀具。 以前的一起案子,他曾经做到就用一把小小的手术刀,剥下了一个男人的整张皮。 而后,将那张皮压制成纸,写成贺卡,送到了当时正在过圣诞节,还不知道一贯爱喝酒的男子已经死去的家里。 他可以用无数种方式处理尸体,但唯一不变的就是对于刀具的喜爱。 顾霆深想起他们曾面对面的聊过这个问题。 在那张桌前,他漫不经心地吹着口哨,伸个懒腰,想起身从那小小的透光口看到外面,那一刻,屋内的人紧张了一下,他回身,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了声Easy,开口道: “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会欺骗你。” 顾霆深坐在哪儿,倒不似其他人神情中出现紧张,他知道,他此刻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一双眼眸在略显有些黑暗的环境中显得锐利极了,但语气依然不急不慢: “哦?你的意思是,枪会打偏,但自己下的刀,不会?” 其实这句不是个问句,他有猜到这种可能,只是他用这种方式呈现给他,让他突然也有点提起兴趣。 静寂转过头来,那小窗透进来的光打在他脸上,却留下了一半阴影,配合着他那阴森诡异的笑容,他饶有兴味地不再使用英文,开口看着顾霆深道: “它永远不会。” 顾霆深的回忆终止在了这里,慕阳已经去要名单了,如若能找到他的供应方,可能从药物上,就能找到他。 大剂量的,一定是处方药。 而且,以他对他的了解,如果他找一个人买了注射药,避免其他麻烦,他不会再找另一种途径解决注射器或其他还需要的药品的问题。 当然,还会有一种可能。 而且…… 这种可能的可能性,还比其他都大些。 顾霆深迅速拿出电话,打给慕阳,不知他此时那单子查出来没有,对方刚刚接通,他直接开口道: “慕阳,直接找,找单子上那些莫名其妙消失了的人!” …… 几天后。 陆央央最近过的有点郁闷。 是,现在的生活很平静,她也有出去走走的自由,但她没有一点那边的消息。 有时她卡文闲得无聊,去搜顾霆深的名字,什么新消息都没有,又郁闷,又……放心。 看来最近,顾霆深他们咬得很紧,静寂没法作妖了。 松了口气,手又伸进了刚刚打开的薯片袋里,塞了一口,突然停了下来,迅速蹿到镜子前,瞧着自己,而后大喊道: “啊啊啊啊!!糟了!!完了!!” 听见声儿的特勤人员立刻冲了过来,就差把枪掏出来了,却听见陆央央继续略带绝望地喊道: “我胖了!我胖了!” 她这每天,酒足饭饱还有不限量零食的日子…… 好像脸都比之前要圆一些了。 她一脸世界末日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道: “我的天,可不能这样,万一马上就能见顾霆深了,她在他心里的魅力值,不得噌噌噌往下掉啊!” 不行! 陆央央心想道。 最近自己过得有点放纵,能睡能吃的,一点也不想离别了难过的样子。 但她有什么办法…… 化悲愤为吃的力量了可能。 不行!不行! 要在去见他以前,赶紧瘦下来! 还不待一个筋斗蹿起来,突然有人敲了敲门。 这声音吓了陆央央一跳。 也吓了那个正在执勤的人员一跳,他因为陆央央的子啦哇啦乱叫而吓得掏出来的枪,刚刚放回腰间的枪袋里,又警惕地拔了出来。 现在这个点。 不是寻常换班的点,陆央央也没有叫人帮她去买任何东西。 谁? 执勤人员朝陆央央使了个眼色,让她迅速躲进里屋去,陆央央立刻反映了过来,赤脚走出拖鞋,无声无息地朝里屋走去。 将门关好,屏息靠在门后。 “谁?” 不是很清晰的声音传来,陆央央听不太清了,但明显,有人开了门。 而后,一切出奇的安静。 陆央央正凝神准备再仔细听一听,下一秒,自己卧室的门突然被人敲了起来。 这声音无疑吓了她一跳,她捂住嘴险些尖叫出来,却只敢远离门几步,死死地盯着它。 就这么一瞬间,她冷汗都要出来了。 敲门声很重,也很有节奏,她悄默默地从床头拿起一把一直放在那里的剪刀,握在手里,还不待做出下一个动作,却听到: “陆小姐,是我,没事了,顾先生说,要接你回去了。” 看里面没动静,外面法院的人再次敲了敲门,刚想大声重复下自己刚收到的消息,门却被哗啦一声打开了。 陆央央眼里的欣喜都快溢了出来!她一把抓住来者的袖子,就差孩子气地摇晃几下了,笑着开口道: “真的!天!太好了!” 几乎是欢笑着,蹦蹦跳跳地,陆央央恨不得马上将这些东西收拾好。 她没想到,前一秒还在想的事,下一秒居然就这么成真了! 不知是自己的动得实在过于欢腾,还是什么原因,突然觉得有点头晕,她停下来,喘息了两口气,继续开始抓着自己重要的东西收拾。 迫不及待地要回到他身边了! 在这个巢再呆下去,她真的会疯的。 所以,像个欢脱的小女孩,她把行李一把塞给来接她的人,向还需要在这里善后的特勤人员说了声再见,就坐上了回B市的车。 他们在B市周边的一个城镇,距离B市也要几小时的车程,这段时间,也多亏了这里的山清水秀,让她不至于紧张到死。 来接她的人,不知是不是被她这种重获自由的,小鸟般的样子逗乐,笑嘻嘻地就发动了车。 陆央央赶忙问道: “人抓到了?” “不,还没有,但他们已经有了确切的线索,顾先生认为此刻,静寂在逃,你呆在他身边最安全。” 陆央央心想也是,但还是不禁甜蜜了一把,之前静寂无影无形无声无息,他无法做到追捕他的同时好好保护她,但现在,静寂现行,最安全的地方确实是顾霆深的身边。 陆央央笑眯眯地望着窗外的景象拼命地倒退,想着见顾霆深要说些什么才好,突然感觉眼前又是一阵模糊和晕眩。 怎么回事? 她摇晃了摇晃脑袋,可能是困了,又问了几句别的,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实在觉得疲惫,开口道: “那个,我先睡一会儿,等进B市了,麻烦叫我一下。” 司机点了点头,追加又多说了一句: “顾先生交代到时候直接把你送到他身边,那回头……” 陆央央没有回应,他伸手动了下后视镜,看着已经闭上了眼睛的陆央央,看来是睡着了。 后半句也就小声了下来。 …… 行至一个出口就到B市,司机突然尿急,想去加油站上个厕所,临下车前,他担心把陆央央一个人放在车上睡着不安全,准备把她叫起来。 “陆小姐?陆小姐!” 叫了两声,后座却没有人应答。 一派安静,在停顿间,甚至连呼吸声都…… 一派安静。 113 诡异的暗房和墙 清晨,男子戴着耳麦,蓝牙无线,手机完美地放置于臂包里,他的呼吸和脚步是和谐的,踏着东方初升太阳带来的柔和光晕,在人行道上奔跑着。 拐过几个街角,开始上班的人多了起来,但他的速度很快,行人会在他过来前,先行躲避他,而后看着自己的手机,朝目的地行进。 整整5公里后,他停下来,稍作休息,跑进了一家便利店,准备喝上一点水。 这家店的收银员是个新来的小姑娘,以前是晚班,他见过一次。 而后,就变成了早班。 很有意思。 他在将钱递过去时,那如狐狸般狡黠的眼眸里不知闪烁了什么样的光彩,微微笑了笑,留意了下她胸前的牌子,点头致谢,走了出去。 下一个目标? 也许。 刚刚拧开瓶盖,水顺着喉咙进入身体,缓解了刚才奔跑的疲劳,还不待完全解渴,他停了下来。 站在那里,眼神里瞬间变得阴暗了一下,没有躲躲闪闪,反而直接看了过去。 继而,伸手抹了抹瓶口,将水扔进了垃圾箱里,重新戴好耳机,朝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都查到这里了? 那边停着的警车不是这个区的,他知道所有附近警局车辆的号码牌,刚才停在那边的那一辆,不是。 他突然觉得很有危机感,一瞬间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他一向冷静的头脑像瞬间被人充了电一般,但他很享受这感觉。 “顾霆深,”他心想道: “我们很快就又要见面了。” 而后,加快了脚步,迅速离去。 …… 顾霆深和慕阳的脚步声很急,两人并行朝省厅地会议室走去。 这场紧急会议,是刚刚被告知的。 就在他们报告了找到了嫌犯静寂的家后。 在特警队和慕阳他们先持枪过去后,顾霆深在控制车内,听到耳麦里明确了没人的消息。 他猜想到了。 “霆深……你快过来看看。”率先走进屋子的慕阳被眼前的景象着实惊到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眼睛看不过来,顾霆深快步下了车,朝他家走去。 屋内的烟雾报警器滴滴滴作响着,地面已经有了不少水,滴滴答答地,像刚在屋内下过雨一样。 他看着中间那盆子里放的灰烬,知道水这么一浇,再怎么样都无法复原了。 既然他已经知道他们要来了,一定会把这些东西处理的干干净净。 房子内依然很整洁。 顾霆深抬步好好浏览了一下,从卧室到书房,尽管取证的人员已经充斥了这里,但他好像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曾经在这里晃动着的样子。 书房中的墙面都是干干净净的,但他看得出来其中一个墙面上曾经贴了不少纸张,因为有些地方明显稍稍发白一点,被挡住了些许的灰尘。 桌面上的这个区域,原来放的是他的电脑。 “慕队,几个房间,没有异样。” 慕阳闻言点了点头,开口准备叫顾霆深,甚至有一点点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屋子。 而顾霆深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拂过,脑海里却十分笃定他的答案,他转过身来看着慕阳,甚至没有开口,直接就用眼里的神色让他的怀疑全部消失。 “再去找!机关!暗房!” 这么大间屋子,双层公寓,一定藏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 走在向着会议室的长长走廊上,慕阳的脑海里依旧是刚才那间房间内的情景。 他从警这么多年,见过无数可怖的场景,但这次的都不一样。 没有任何尸体、血腥,就单单站在那个房间里,都让人觉得冷,细细密密如线虫钻入骨髓的冷。 顾霆深是怎么找到的机关口,没有人知道,但当他听到那声门启动弹开的声音时,注意力吸引过来的一刻起,才真正意义让他如此实际的体会到了—— 这个人是那么的变态而偏执。 墙面上如武器陈列室的各种各样的刀具摆放在玻璃里,似乎是什么液体流动着,没有接触刀面,却能保证它们闪烁着如此寒冷的光泽。 屋内的气味几乎是没有,地上摆着一块很大的地毯,白色的,上面,一点点污渍都没有。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一半墙面闪着暗蓝色的光芒和灯光混合在一起,一半墙面处在完全的黑暗中,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中间的那些器械就更吓人了。 他见过那个东西。 法医室,用于陈列尸体,方便解剖的解剖台,直接插着下水口,水流一冲入即可。 真难以想象,那水管里得找到多少人的血迹。 屋子内温度和湿度倒十分合适,一台留声机放在屋内的一角,配合了一个民国时期的台子放它,十分古典雅致。 此刻顾霆深的眸光也正好在那留声机上,他不着声色地看了遍墙面上陈列的刀具,当然注意到少了什么东西,中间的手术台,一切都是那么的整洁干净。 他没有踩那块白色的地毯,反而是绕了过去,一步步走到那留声机旁,用戴着白手套的手背,轻轻摁开了另一边的灯。 而后室内,鸦雀无声。 不似另一边的冷光,这一侧,全是博物馆内展出艺术品时,才会有的光效。 整张墙面上,挂满了画。 画着各种各样人脸,表情不一的,像照片定格住他们最惊恐,最扭曲的那个瞬间。 全是画。 …… 敲了敲会议室的门,里面的人说了声进来。 慕阳认识大多数,特警那边的人,他们的领导,很多很多人,还有省厅的,顾霆深的父亲。 他知道他一定会要求参与。 他们是来商量抓捕计划的。 公寓的长期租赁,是需要照片的,尽管是张假身份证,但上面的照片,是经过中介的辨认,确认是真实的,虽然他们当初因为这事收了额外多的钱,但认人,还是不含糊的。 有了这张照片,他们已经可以确认他无法通过乘坐飞机、火车离开B市。 那边还在追踪着他离开时的监控记录,上了哪辆车,打扮得什么样子。 他们需要迅速整理很多计划出来,准备抓捕他。 如今他被熏出了老巢,正是好时机。 派去接陆央央的人已经出发了,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这边的计划由他坐镇,那边也不能耽搁。 甚至顾不上一一问候,这种能集齐行动部门进行统筹的机会太少了,为计划的执行不知道争取了多少时间。 可还不待开口,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稍稍皱了下眉,知晓这个时间点,会给他打电话的,应该是陆央央那边的人。 心以为是报平安么? 说了声抱歉,就直接接了起来。 而后,是在场的人第一次见到,顾霆深的神情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开口道: “哪家医院?!” 而后,在听说了陆央央晕倒了,但是身体没什么大碍后,神色刚刚缓和了一点,突然眸光一闪,有些令人担心的想法浮现出来,他迅速推门走了出去,一边开口道: “看好她!现在那边就你一个人!务必马上回去看好她!” 114 欺骗,惨重的欺骗 陆央央幽幽醒来的时候,满目的白色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怎么好像记得自己前一秒明明还在车里睡觉,期待着去见顾霆深,为自己微微有些发圆的小脸担忧,下一秒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一觉睡得好长啊。 屋内倒是一个人都没有,她感觉自己还好,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探头看了看,没有人在门口站着,就擅自下了床。 刚准备推门出去看看,门划拉地一声就被推开了,吓了她一跳。 司机看到她下床,明显也吓了一跳,这边正跟顾霆深说着: “我现在跟她在一块呢!她没事。” 陆央央一下就猜到了是谁在电话那头,小眼神立刻期待了起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电话就被递到了她手里。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舔了下唇,一瞬间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那边也是,顾霆深的呼吸声淡淡地传到耳边,仅仅只是这样,她都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顾霆深。” “央央。”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的口,而后,捧着电话的陆央央就笑了。 顾霆深仿佛是能看到她此刻甜甜的笑容,像个小孩子一样,低眉笑着。 “我好像胖了。” 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说完就给自己跪了。 电影里分别的梨花带雨,娇羞美人,在她这里,一句话打破所有可能存在的幻想。 不给自己留余地! 傻不傻! 她咬唇在心里责备着自己,却听那头顾霆深的声音轻轻地,像他此刻就俯在她耳边,低语着: “也好。” 诶呦,明明那么一句俗套的话,陆央央还是抑制不住笑了起来。 顾霆深的脚步并未停止,他电话里交代了几句,迅速就要赶过去。 无非就是小心在逃的人。 陆央央知道他的担心,他们来这间医院是个意外,她莫名其妙没醒,来接她的人直接送到了最近的医院,除非静寂是神仙,不然他怎么可能这么精准的预测出来。 从市中心开车过来,如果不堵,马上还有不到1个小时,她就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顾霆深了。 陆央央此刻是很高兴的。 不如再休息一会儿,等着他来好了。 她乖乖地钻回了被子里,那位来接她的人也准备在门口等待着。 谁知她刚刚躺下,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只听出声道: “诶?” 一声惊讶,而后她立刻起身,可那人高大的身躯挡着门口到底是什么她根本看不见,左摇右晃,才瞥见了那白色的一角。 而后,出乎意料地开口道: “Yuli,你怎么在这里?” 小女孩还是抱着那个熊,她抬首看着那位站在门口挡着她的叔叔,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男子皱了皱眉,问陆央央道: “认识?” 陆央央点了点头,从床上下来,走到了门口,半蹲下来,张开双臂,笑着说道: “是啊,认识的。” Yuli安安静静地走了过来,投入了她的怀里。 小女孩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她莫名有些安心起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问道: “生病了?” 小女孩乖乖点了下头,表情有点难过,陆央央看着有些心疼,牵起她的手,半蹲在地上,看着她那白色的病号服,拨弄了下她的头发,轻声说道: “没关系的,生……” 然而话音未落,神色骤变。 她一把抓起孩子的手腕,眸色震动了下,惊讶地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腕子上粉色的伤口,应该是刚刚愈合不久,不深,但是明显是—— 刀割的。 Yuli…… 还是受那天那个场景影响颇深吧? 陆央央心下未免担心起来,她一个成年人看到那天那个场景,都难免心有余悸。 更别提一个孩子。 等顾霆深来了,还是要跟他说一下这事,也许家长并没有注意到,Yuli又不会讲话。 “Yuli啊,”陆央央拨弄了下自己滑落脸颊的头发,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开口道: “不能这样哦,这样尝试是不对的,知道吗?” Yuli点了点头,乖巧可怜的样子让陆央央很是心疼,她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孩子抱在怀里,就要走出去。 “等等,要不我送孩子过去?” 来接她的人有点担心陆央央的身体状况,想着要自己把孩子送过去,但被她拒绝了: “不了,我得去说明一下当天的情况。” 孩子也不愿意撒手,没有办法,他跟她一起过去。 “yuli,你的病房在哪间啊?” 走廊尽头那间。 司机先敲了敲门,紧闭的病房门内没有人应答,只好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可是房间内一个人也没有。 陆央央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房间,将Yuli放了下来,看着两张空空如也的病床,很是纳闷,她往里走了走,整个房间内,还有生活痕迹,应该是有人在这里住过的。 但此刻,两张病床上,除了被子都稍稍有些褶皱,一个人都没有。 正当不解,一位医生走了过来,他看病房门没关,又看房内站了三个人,凝了凝眉,一边走进来,一边顺手将门关山,环视了一圈,开口问道: “房内的病人呢?” 司机此时站离门口较近,挡住了医生进来的道路,他微微侧身让了一下,一边说道: “医生啊,这位小朋友——” 话音未落,突然见那医生身形一闪,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当喉咙就是一刀,而后直接顺势推进了卫生间门里,连血都没往身上溅一滴。 陆央央当即被眼前的变故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一只手直接捂上了她的嘴,医生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是她最强烈的感受。 而后,脖子上像被什么尖锐物刺中,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再也挣扎不得。 男子轻轻把口罩拉了下来,此刻陆央央被擒在他怀里,只得用余光瞄上他的脸,而后,听他开口的那一瞬间,身体动弹不得,意识却炸开了花: “陆小姐,跟我一起给顾霆深一个惊喜,好不好啊?” 陆央央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她四肢完全由不得自己发力,整个人瘫软在了静寂怀里,最后,她被缓缓放置在了床边。 在马上要晕过去的时候,她残留的意识全部落在了yuli身上,孩子还傻呵呵地站在原地。 她好想跟她说,你快跑!快跑! 却看静寂一把回身就将孩子抓了起来—— 不—— 陆央央的惊骇和恐惧在一瞬间达到了最大,像有人用无数针刺不断扎入大脑一般,头皮发麻。 她不敢相信她最后看到,听到的场景。 孩子是扑进他怀里的,笑着,扑进他的怀里的。 而后,在她最后的意识中,听到了从未听过的一句短促地、甜甜地: “Daddy。” 115 Surprise!Surprise! 陆央央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被绑在一把椅子上,手脚完全动弹不得,室内非常亮,有好几个屏幕上面的画面在眼前晃着,她一下无法睁开眼睛,唯一可以动的头,稍稍挪一下,也感觉脖子上生生擦着疼。 而后,她瞬间清醒了。 Yuli穿着白衣服,单手拎着那只小熊的手臂,歪着脑袋,就站在她面前,瞧着她。 像恐怖片里的场景一样。 孩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前几天手腕失过血,脸白的不得了,配合那有些僵硬的表情,真的—— 恐怖极了。 男人的背影在那些屏幕打过来的光下,显得格外不清晰,瘦瘦高高的,但很是白皙,不是健康的那种,显得有些苍白,尤其是他的手,指节很长,在那些键盘上敲来敲去地,很是吸引人眼球。 似乎是听到声响,男人缓缓扭过头来,本是想不经意地扫一眼,却发现陆央央的醒转,他笑了起来。 牙很白,唇色非常红。 如若不是陆央央此刻处于这般情景,她都想在心里称赞一下他的整形医生。 真的做了个很不错的脸出来。 但他的笑实在看着太邪门了,陆央央将头扭了过去,心中想起刚才最后听到的那句话,想想就有些后怕,开口道: “Yuli一直以来,一句话都没有在我们面前说过……” 静寂知道她会提起这件事,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yuli也将小脸抬起来,看着他,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哪怕目睹了之前的割喉,那么血腥的场景,孩子真的,一点怯懦都没有。 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 他看着她不解中又带着点惊恐的神情,似乎十分满意,开口,也很有耐心,如若不是此刻陆央央被五花大绑的样子,她都有种,他在接受她采访的错觉。 尤其是当他伸出手,拉过椅子,坐在她面前的时候。 “她不会说话,我除了一句Daddy,什么也没教过她。” 像有聚光灯照在她身上一般,陆央央感觉好热,她心下生起一层黏黏腻腻的厌恶,随后记忆像串联起来,叹了口气,说道: “你女儿?呵。” 静寂倒是一点也没有因为她此刻的语气而生气或是什么,反而觉得很好笑,伸手摸了下她的脸,不是一种色情的方式,而是—— 像雕塑家马上要雕琢艺术品那样,感受着材料。 陆央央皱了皱眉,也闪躲不开,只得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丝毫没有避让。 他轻笑出声道: “呵,这眼神——看来顾霆深喜欢的类型没怎么变嘛。” 陆央央闻言一震,知晓他在说的是……当年的许依宁。 “Youknow,我还记得坠入爱河是什么感觉。” 他双手轻轻一甩,像是真的在与人分享故事般,用玩笑的语气,开口道。 陆央央嗤笑了一声,不知她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就在此时,心下十分不屑,她相信他可以用一万种方式杀人,但她无法想象他用一种方式去爱人。 静寂朝远处自己玩的开心的yuli招了招手,孩子乖乖地跑了过来,他将她抱起来,在自己怀里,真的如一副父女玩耍的画面,但接下来他说的话,真是叫陆央央愈发愈,毛骨悚然。 “你以为是我把她变成这样的?不不不,三年前我有别的事要做,甚至于这三年,我一直一直都……没怎么见过这位小公主。只是留着她有一天——比如今天,起作用罢了。” 静寂轻轻将Yuli有些凌乱的发丝拨正,嘴角勾起的笑容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幸福感,他继续回忆道: “她的父母真是无知,错过了多么完美的造物主的作品,”他的眼神扫过Yuli精致的脸庞,继而像寻求认同感般,看着陆央央,说道: “沉默中积攒能量,EveryTime,Youknow,EveryTime,我看她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孩子,会很出彩。” 陆央央被他扭曲的观念讶异地有些说不出话来,她咋舌,看着Yuli乖巧的样子,心下无奈他的摧残究竟毁了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叹了口气,说道: “不,如果没有你,她不会——” “哦~” 他笑着发声,这声音却像人们普遍见到什么可爱的小动物时才会有的声响,陆央央顿了顿,看着他,想发的言被吞了回去。 然后,只听他说道: “天真。” 他倾身向前,此刻,遮挡住了透射在陆央央头顶大多数的光,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央央,字字清晰地开口道: “你认为我生来就是我,而她生来就应该是那个清纯可人的小女孩?” 随即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挑起陆央央的下巴,开口道: “那你真是想错了,她可以不用教,掐死一只兔子,只要六十秒不到。人啊,总是想的太简单,认为一个人的好坏,是注定在他们天性中的,啧啧啧,错了,知道么,错了。有时候,你只需要让一个人过上很糟糕的一天,就能把他变成——你想让他变成的样子。” 陆央央的眼眸中这才真真切切出现了他所期待的恐惧,他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心理操控者,但这不是最主要的,除了像强行灌输这种扭曲变态的理念以外,真正让陆央央担心的,其实是他这话背后真正的企图。 “你、你——” “NoNoNo”静寂伸出手,轻轻摩挲在了陆央央的唇上,如恋人间的低语般,缓缓用气音儿说道: “不要讲,你会毁掉乐趣的。” 而后,看了眼表,开口道: “你知道吗,如果时间合适,现在,我们的游戏正式开始了。” …… 静寂的手里,现在有两个人质。 他手里现在有什么呢。 顾霆深刚刚结束和慕阳那边的通话,他们的部署正在进行着,医院的监控完美地抓到了他们离去的方向。 但这一切,在他心上,都是无比的沉重。 困兽之斗。 他如若不是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怎么会连一点伪装也不做,一点车牌遮盖的行动都没有。 正当走出医院大门,准备上车,开始行动,却突然被身后的人叫住: “顾先生!等等!” 顾霆深紧皱着双眉转过身来,警察将沾上了血的一张纸递给他,开口道: “这是……刚才在尸体身上找到的。” 一张检查报告,上面带着订书钉,应该是两页,但此刻只有第一页,边角上沾了几滴血,但最主要的是那背面,猩红的字体,十分醒目: “Surprise!Surprise!Surprise!” 顾霆深凝了凝眉,神色再次沉重了下来,他将注意力挪到了那检查报告的名字上,是陆央央的。 第二页是什么? 第二页在哪里? 还不待他开口,警察继续说道: “就一页……但是我刚刚去问医生了,他说他还记得结果,刚才没来得及跟她本人讲,现在需要你过去一趟。” “我现在没时间。” 他一手拉开车门,现在真的没法见医生,他满心都在与自己抗衡着,努力不让自己崩溃。 可小警察眨了眨眼睛,一副为难的样子,开口道: “您还是去一趟吧,看医生的样子是挺急的。” 顾霆深停了下来,回身看着他,还不待他继续说话,陆央央的突然晕倒,会不会可能是什么病……心下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立刻朝医院楼上跑去。 正好撞见了出来追他的那位医生。 “医生!她到底怎么了?” 医生被他突如其来的出现吓了一跳,仓皇地推了推眼镜,开口道: “顾先生……有件事我觉得你很有必要知道。” 顾霆深心下一沉。 …… 静寂哼着歌,在那里部署他那些早就准备好的小玩意,偶尔,随着自己哼的曲子,步调轻快起来。 Yuli不知何时已经出去,此刻这间陆央央看不清到底有什么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你知道,如果不是绑你不好绑,我都想现在拎你起来跳支舞。多好的一天啊!笑一笑嘛!” 陆央央没有说话。 “开心点嘛,你既然已经知道你即将见证的是多么伟大的时刻,干嘛苦大仇深的。” 陆央央没有看他。 “既然你这么不开心——” 静寂再次倾身靠了过来,伸手从西装外套里拿出一张沾了点血的纸张,在她眼前晃了晃,继而邪魅地一笑,想酝酿着什么,开口道: “那我告诉你个......嗯说个消息让你更、嗯,更开心,还是更难过呢?哈!不管了!你看这个!” …… 顾霆深看着医生的表情,有些不解。 欲言又止,如若是什么病情,他更耽误不起时间。 “请您直说吧。” 他的嗓音低沉有力,一双深眸看着医生道。 …… 纸张在陆央央的眼前徐徐展开,可是那些指数参数,她看不懂,皱了皱眉,抬首看着此刻一脸等待惊喜表情的静寂,开口道: “什么啊——” 静寂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 “您……您的意思是说……” 顾霆深的嗓音第一次颤抖了起来,他听闻这个消息以后,先是几秒内愣在那里,没有讲话,而后,用颤抖的嗓音,需要再次确认他所听到的事情—— …… “哦~” 静寂一脸无奈又觉得她可爱的表情,咋舌道: “小傻瓜,恭喜你呀。” ...... “您的意思是说......央央她......” “是,她怀孕了。” 116 我们都不会犯错 至少在陆央央陷入一种震惊和恐慌的情绪里之后,他一直保持着愉快的心情。 像是这份恐惧就是他的毒品一样。 陆央央没想到自己怀孕,尤其没想到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得知自己怀孕。 现在的情形无疑对他来说是极大的优势,他手里握着的是两样筹码。 这一次,他并不想上演三年前的那场戏,许依宁和陆央央不一样,他能感觉到,至少,从顾霆深的眼神里,从他宝贝她的程度上,就能感觉到有多么不一样。 “你知道吗?如若不是我时间不多了,真想带你消失,然后我会亲手培养这个孩子,将来有朝一日,再送到顾霆深面前去。哈,多么精彩的一场大戏啊!可惜,可惜。” 陆央央的冷汗早已浸到了后背,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不再由自己控制,直接照射在她脸上的灯光好刺眼,温度很高,让她感觉呼吸出来的水蒸气瞬间都可以蒸发地一干二净,她眯了眯眼睛,心下知道自己此时绝对绝对不能崩溃,刚才是为了她自己,现在是为了…… 为了她们两个人。 陆央央尽全力冷静了下来,她知道静寂的表现欲很强,尽管他的变态逻辑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理解,但是她知道,此时此刻,她要为自己争取足够的时间。 “时间不多了?” 她冷静地抓到了他的字眼,直接忽略了他那绝望而疯狂的想法,挑眉开口道。 “哈哈,” 静寂摆了摆手,像根本不在意,说的是别人的事一般,他狡黠地转了转眼睛,伸手拍了拍陆央央的脸,笑道: “是啊,滴答滴答,时间都不多了,他最好快点啊,不然到时候来——连你的尸体都见不到了。” …… 顾霆深现在恐怕是屋内最冷静的人。 慕阳和戚语馨在听说陆央央怀孕的消息后,都惊讶地瞪大眼睛,他们一边拍着顾霆深让他冷静不要慌,自己却像如临大敌般开始在原地踱步起来。 “去查,租车用的假名、租房用的假名还有没有支付过其他不动产。” “沿途监控,查他们最后出现的方向。” “我要那个孩子的入院记录。” …… 他用一种近乎极限的干脆,迅速部署着现场所有的人。 而后,将手机拿出来,接入了监控录音设备,随时准备接听静寂可能打来的电话。 部署完一切,他看着那男人在医院监控时,回头一笑的截图,不发一语地站着。 心都像被捏了起来。 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推着轮椅,轮椅上那个歪着头像睡着了的人是陆央央,而后他在出病房门时,看到了那个监控,回首,极其得意地一笑。 如若,他们查到的每条线索都是他提前准备或部署好的,顾霆深知道,那这样到最后,他还是会慢一步。 他不能信任一个创造游戏规则的人,轻易地遵循规则。 至少,在目前,这一场博弈,他已经落下了半子。 在思绪每次快要脱轨时将它硬拉回来是非常耗费心力的事情,顾霆深低眉,伸出手捏了下自己的鼻梁,闭眼思索着。 在所有人都追寻静寂留下的线索的时候,他是否应该换个角度去思考,剑走偏锋,也许才能领先一步。 慕阳走上前来,他伸手扶了扶顾霆深的肩膀,知晓这一切对他是多大的压力,更令人唏嘘的是,他再一次需要经历这个知晓自己心爱的人命悬一线还要保持绝对淡定的过程。 顾霆深看着那张照片,看着那上面,静寂犹如在嘲笑着什么的表情,神色愈发凝重。 眸色深沉,如泳池最深处。 他究竟部署了多久? 在医院走廊监控还原了陆央央是如何被骗出自己的病房后,Yuli,yuli与他的关系,是顾霆深始料未及的。 他为什么会带着孩子来这所医院? 陆央央的突然晕倒显然是毫无预兆的,司机选择的也是最近的医院,一切都是变数。 而他是如何做到,已经在终点等好了的呢? 顾霆深的脑海里似乎开始建立起一个长长的时间轴,他很迫切地想想明白,他是如何从这家医院,这家医院里掳走的陆央央。 莫非—— 顾霆深眸光一凌,迅速抬起眼来,瞧着案情板的某个地方,伸手点了点,开口道: “慕阳,快,快跟我来!” 慕阳懵了一下,迅速跟了过去,一边问道: “什么,怎么了?!” “他从一开始,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会保护起来陆央央!” …… 等待的时间让静寂有些无聊了,陆央央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Yuli也不知去哪里玩,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摆弄着监视屏键盘上某些摁键,时不时抬眼看着依然被捆在那里的陆央央,开口道: “如果是我,我也选你,不选李嫣禾。” 陆央央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开口道: “哦?” “她实在太笨了。” 陆央央不知他此刻提起她是为了什么,她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她那被看穿的小把戏,心下对这个女人实在好印象不多。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哈哈,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会被保护起来,是,大海捞针,我也不是做不到,但还是老话嘛,我时间不多了,所以我就,玩弄了个小把戏,今天这场游戏能够顺利开局,真的跟你有很大的关系——” 而后,顿了顿,笑如悲悯道: “女人啊,女人。” 他打电话时,给了李嫣禾两个选择,自己留着手机独家报道,或把手机交给顾霆深,完全脱离干系。 其实这两个选择在冥冥中,暗示地都是一个选择。 你要为顾霆深好。 其实李嫣禾本身就已经是他的一个警告。 “我能找到她,也能找到你。”的警告。 所以出于她想保护顾霆深的目的,她不会按照自己所言,服从任何一个选项,事实上,作为李嫣禾这种女人,她会自以为聪明地选择一个“出其不意”的选项。 她会把东西交给顾宇风。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只需要一点点心理暗示,人就会按照你想让事情发展的方向去执行,哈哈哈,你说,有没有意思?” 静寂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自鸣得意,他回想起自己这份埋了很久的大礼,当初按部就班照他想象的样子进行,天知道他有多得意。 “亲爱的,我和顾霆深最大的相同点,在于,我们都不会犯错。” 他的眸光一闪,继而转过身来,笑着打开了全部的灯,而后继续说道: “但最大的不同在于,他的身边,有太多的人可以替他犯错。” 灯光咔嗒咔嗒地打开,陆央央先是因为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强光,眯了眯眼睛,而后看清屋内的装饰后,更是惊讶在那里: 他把这里…… 变成了一个演播厅。 而最可怕的事情在于,陆央央发现自己的四周,摆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摄像机。 红点闪烁着,像蜘蛛的眼睛。 “亲爱的,你要上电视了,来,笑一个?” 而后,陆央央才看清他身上所穿着的衣服,就像马戏团主持人的那身闪耀的西装,他随手捡起大大的礼帽,戴上,朝陆央央鞠了一躬,笑着说道: “各位观众!欢迎收看特别节目!” 与此同时,在一队警车前车里的慕阳突然接到了电话,而后神色严肃地看着后座的顾霆深,开口道: “什么?!……好,好,我知道了,你们尽快安排人切断信号,好,好,我知道!” 而后,挂断电话,他将手机递给了顾霆深,神色凝重地开口道: “霆深,大事不好了。” 静寂熟悉的声音从视频里传来,他看着镜头,笑着说道: “还没有看过来的观众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 他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那张脸离镜头好近,阴森一笑,继续道: “见证伟大的降临!” 117 七氟醚和东莨菪碱 正当他鞠躬向下,却突然听到了自己监控系统传来的警笛声,不可置信地回身一看,好几辆警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怎么可能? 他的眼神一下子有些动摇,顾霆深比他预料的,早到了那么多?!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刚才那幅戏剧化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非常出乎他的意料,他将糖果棒状的拐棍直接一丢,扑在了监控前,看着从警车上下来的人,不可置信地抬高了嗓音: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比他预计的时间来的早了不是一星半点,甚至他所想的Show还没有开始进行其必要的折磨过程,顾霆深就已经找到了他藏身的地方。 陆央央看着他的手用力地攥了起来,这是一个有着非常强烈的控制欲望的人,任何不按照他想法进行的过程都会让他抓狂,陆央央不禁有些害怕,她知道顾霆深的提早到来,拯救她于不知道会遭受的什么折磨,但此时此刻,事态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 他双手撑着桌面,低着头,突然开始狂笑起来,那笑容狰狞极了,佞笑着,狂妄着,最后不禁鼓起掌来,回身,看向陆央央的眼神,让她心下一震。 滔天的杀气和愤怒,而后在下一个眨眼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几步上前逼近陆央央的速度快极了,她闭上眼睛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他的呼吸离她好近好近,一字一顿道: “好!太好了!出其不意,现在我们平了!” 而后,桌面上那台红色的老式电话机,开始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他勾了勾嘴角,深呼吸了下,将电话接起,摁好免提,他人并未出现在镜头的范围内,此刻,在门口的顾霆深端着手机,信号限定已经只能让他们这个区域的人看到他所发出的视频内容。 陆央央那惊恐的神情,着实闷头就给了顾霆深一击。 他的语气倒还控制地很好,低沉,充满稳重和冷静,在声音在陆央央耳边响起的那一刻,她眼里的神情,瞬间安静了下来。 “放了她。” 不似什么歇斯底里的吼叫,或是威胁满满的话语,就那么一句陈述语气,像在笃定地说着什么事,不用语气加成,光内容本身,就有足够的力量。 静寂向后捋了下自己的头发,又是一派玩味的语气,似乎刚才的抓狂和崩溃瞬间消散,开口道: “好戏都上演一半了,怎么可能停下来。” 顾霆深知道他此刻在这个废弃的肉产品加工厂内,不知躲在什么地方,进行着他的那些变态的游戏,虽然此刻他们有特警,有A组精英,有狙击手等随时待命,但他了解他,其实他就是想让陆央央在他想让她消失的时候消失,一方面,他得以掌握主动权,另一方面,他有充足的时间,来布置这里,他的这些把戏。 如若他早就把这里变成了战壕,他不可能直接让这些兄弟进去送命。 “你想怎么样?” “哈,你算识相,告诉你的人,他们敢踏进来一步,这个地方会变成平地,到时候祭奠的那天,不要忘了我哦!” 他就这般轻巧地说出了这番话,顾霆深当然知道他不是威胁着玩的,这栋建筑本来就在拆除项目里,废弃了很久,早已是危厂一座,地震都能毁掉大半,更别提他做了什么手脚了。 顾霆深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我一个人?” “对!你一个人!只有你一个人,给你10分钟。记住哦,参加游戏,只有10分钟。” 而后电话里传来了嘟嘟嘟的挂断声,顾霆深的眸光向下,回身看着慕阳,开口道: “这里交给你了。” 慕阳着急道: “别开玩笑了!你一个人进去?!我们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进去!” 顾霆深伸手接过别人递来的枪,两把,一把别在了腰间,另一把握在了手里,他的眼神是那般坚定,看着慕阳,冷静地开口道: “十分钟内,不要轻举妄动,告诉他们,绝对不要擅闯。他买的那些东西,全部都是烈性爆破类产品,我不能让你们送命。十分钟,给我十分钟。” 不是他多么有自信能在十分钟内搞定静寂,静寂本人的搏击能力不强,如若近身战斗,他根本不是顾霆深的对手。 但此人太狡猾了,他有无数种方式让别人的优点在他面前全部变成缺点,即使顾霆深有枪,他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时,他早已朝门口跑了过去。 锈迹斑斑的大门,在拧开的那一瞬间,传来了悠远而诡异的刺耳音,眼前的长廊一片黑暗,空气中满满都是肉类放了很久,腐烂或恶臭的气味,尽管没有实物,但那味道像已经融进了墙壁里。 顾霆深的脚步声在这漆黑的长廊里好像是唯一的声响,他一步一步,十分谨慎,举着枪的姿势很标准,眼眸如鹰般凌厉,警惕性高极了。 他知道,他们很有可能就在尽头那个房间,在他迈出下一步时,整个长廊的灯“哐哐”地全部启动了起来。 一时间,顾霆深的眼睛有些不适,他眯了眯,而后迅速适应了下来,抬脚朝尽头的屋子走去。 长廊明显是他改造过的。 两边的墙壁上,全部都是他那天在他的暗房里看见的油画。 只是这一次,画上的内容不是男人或女人死前那惊恐的表情。 顾霆深的眼眸迅速扫过,朝尽头走去。 那诡异的腐臭味似乎混着什么别的味道,顾霆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迅速到达了那门门口。 而后,一脚踹开了门。 …… 可那监控室里,此刻,并没有人。 这时!门哗啦一关,一股气流直朝面门袭来,他来不及闪避,呛了好大一口,周身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不知哪里幽幽传来声响: “七氟醚和东莨菪碱,前者让你清醒,后者让你幻想出你最深的恐惧,Mygiftforyou!Enjoy!” …… 慕阳他们在原地踱步,显然十分着急,已经快到了十分钟的期限,可里面没有一点声响,怎么呼叫顾霆深都不应。 他知道此刻不能冲动,派所有人都进去,但自己的兄弟生死未卜,他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拿起枪,开口道: “你们几个,跟我来。” 却被戚语馨拦了下来。 她皱着眉,知晓此刻的情况,但他们之前的调查如若没有出错,静寂购买的那些化学药品,混合得当,足以将这里夷为平地。 这就是为什么到现在他们只能按照顾霆深的交代,等在这里。 这也是为什么,顾霆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生命问题。 戚语馨撩了下头发,紧咬了下唇,开口道: “慕队,我去,我带人进去,你得留在这里。” …… “调皮调皮,真是太不听话了。” 静寂看着那一小队冲进来的人,啧了啧舌,伸手摁了几个键,一脸无奈地看着屏幕,笑着朝站在他身后的yuli挑了挑眉,说道: “你猜猜——” 话音未落,监控显示的那些人,就踩进了他的陷阱,掉进了他提前准备好的冷冻室里去。 锁一关的声音响起,他轻松地拍了拍手,将遥控器往边上一丢,开口道: “猜猜他们要多久才能变成冰淇淋?诶算了不管了!我最喜欢的部分要开始了!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 作者的话: 今日双更哈哈,算是福利吧? 各位宝宝们,本文不日即将迎来大结局啦! 118 一点疯狂加一点重创 黑暗。 又是无尽的黑暗。 当顾霆深稍稍清醒过来时,屋内没有丝毫的光明。 暗暗里,他却总能听到些什么东西细碎移动的声音,像在你心上挠一下又一下,抓狂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冲击着大脑,他看不真切,也听不真切。 晃了下头,却还是深陷一片黑暗中,他深呼吸了下,此刻的处境过于危险,他必须要赶紧逃脱。 凭借记忆,他开始回想刚才进来的路,向前一步,却碰到了一把椅子,按照他的记忆,那是刚才进来时,放在某处的一把椅子。 顾霆深的呼吸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开始拼命往脑袋里钻着,耳朵里传来十分尖锐的声响,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他痛苦地半跪了下来,希望把那奇怪的鸣音赶出去,却无济于事,他的眉头紧紧蹙着,从表情就可以看出,他此刻有多痛苦。 “霆深。” 他猛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霆深。” 那般温柔的唤着他。 顾霆深抬起眼来,在黑暗中,四周摸去,只有他自己。 可那个声音不间断地传来: “霆深……霆深……霆深” 顾霆深像在和自己脑海里的声音较着劲,他甚至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屋内一点点的光,让他迫切地想靠近,摇摇晃晃地,马上扑过去的时候,却突然感觉有人扯住了他的手臂。 回身过去时,顾霆深一下子眼眶就红了。 真的是一下子。 他看着那个扯着他衣袖的女人,还是留着长发,穿着长裙,笑眯眯地看着他,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妈。” 一瞬间,他不再想这是现实还是虚幻了,像一瞬间回到了二十年前,他看着她,还是那个年轻美丽的样子,干净整洁的衣服,仿佛他都能闻到她身上那个熟悉的,清新的皂香。 “我好想你。” 顾霆深不知此时他是如何看清她的,但她那么真实的站在他面前,让他一下子,就落下泪来。 “我好想好想你。” 女人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就是那样安静的看着他,那眼神温柔地都能滴出水来,像秋波里拥抱的月光,像春阳里生长的花草。 就这么一瞬间,顾霆深的眼泪缓缓掉下他的脸颊,似乎是这么多年以来,无数个被噩梦折磨的夜晚,他一直想念着的人,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随后,他伸出手,想去拥抱她。 扑了个空。 室内再次恢复沉寂。 像世界都只留了他一个人一般。 顾霆深站在那里,在黑暗中,一双黯淡而失望的眸子,站在那里。 他突然就笑了,像在嘲笑自己,像在嘲笑别人,头依旧很晕。 而后,他听见了另一个脑海深处的声音。 但这一次,这个声音不再温柔,充斥着压抑的痛苦。 屋内不知何时,传来了静寂的声音: “许小姐,TimeToSayGoodbye!” “不——” 他仿佛看见自己晚了的那一步,许依宁的眼神是由那般的恐惧和害怕,变为空洞和无助。 那血好热,顾霆深似乎感觉现在自己手上就黏腻到不行,温度渐渐升高,空气里再次充斥着那浓郁的腥味。 她的声音因为冒出来的血原来越多而变得支离破碎,但她死死拽着他的衣角。 “救我……霆深,救救……我。” 顾霆深半蹲在原地,她靠在他怀里,他好像能再次感受到温热渐渐离开这个身体。 又一次,无能为力。 他失魂落魄地颓跪在了地上,接二连三的打击,像有人摁着他的头往水池里强灌,那些痛苦的记忆袭来,他一点准备没有,一点抵御的能力…… 也没有。 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突然,感觉一双手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霆深?你还好么?我们来了。” 慕阳的声音响起,他一脸担忧地看着此刻明显快要崩溃的顾霆深。 他深呼吸,站了起来,将刚才掉在地上的枪重新拿好,点了点头,还不待回复,突然听到一声极其尖锐的枪响—— 脸上温热又带有腥气的血液,让顾霆深一下子僵硬在了那里,而后听见戚语馨的一声尖叫: “慕阳——!” 砰!砰!砰! 又是几声枪响—— 顾霆深看到A组的成员,纷纷,倒地不起。 他的眼睛一下睁得极大,似乎眼前的打击真正最后击垮了他,他极其痛苦地咆哮了一声,跪倒在地…… 而后听见黑暗中,传来脚步声。 像从一个方向来,像从好多方向来,像不存在,像无处不在。 顾霆深快不能呼吸了。 而后,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果不其然,只有你,能打败你自己。” 他的双目通红着,瞬间将枪上好膛,在黑暗中不断想瞄准着那声音的源头,顾霆深紧咬着牙关,太阳穴的青筋都要爆了出来,他的嗓音丧失了平日的稳定,颤抖着,却极狠道: “我要杀了你。” 静寂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明显接下来的语调是笑起来的,他在黑暗中依然有传来脚步声,配合着低低的笑意,确认道: “你再说一遍?” “我要亲手杀了你。” 顾霆深的声音低沉地响起,他不像在喊着什么口号,当这个男人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种话时,给人感觉下一秒他就会付诸行动。 但静寂丝毫不受影响,害怕或是什么的,他反而好像更兴奋了起来。 接下来,又是几声脚步声。 顾霆深敏锐地判断出了此刻有人站在他身前不远处,举起枪,向前进,感觉到枪口抵上了什么东西,停了下来。 之前的疼痛,如心一次又一次遭受碾压,他用他最痛苦的回忆攻击他,甚至不用亲自出手,为他编织了一个最阴暗的梦境。 “我很好奇——” 随后,“啪嗒”一声,灯亮了起来。 一瞬间的光亮,让屋内所有人都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 陆央央极其惊恐地看着顾霆深,此刻她的嘴被封住,而那冷冰冰的枪口就那样直直地贴在她的额间。 此时顾霆深的样子…… 她从来没见过。 那般冷酷和果决,看向她的眼神,像她是他此生最大的仇人。 而后,静寂在顾霆深的身后,幽幽如地狱来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道: “开枪吧,开枪啊。” 陆央央听见咔嗒一声,保险被拉开的声音,顾霆深的眼眸中有着无尽的怒火,他死死盯着她,可陆央央此时在他眼里看不见自己。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静寂想把顾霆深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他一直认为他们是同样的人。 只需要一点点的疯狂,一点点的重创。 他深信他可以把顾霆深从那个极端拉到这个极端。 现在看来,他好像真的做到了。 眼前所见的场景让静寂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像是有火在身体里燃烧着,他感觉血液一波又一波地涌向大脑,然后留下余温的周身上下迸发。 这个场景,太刺激了。 而后,他听到咔嗒一声响—— 笑容僵在了脸上。 119 大结局(上) 顾霆深的枪口直直地冲着他,他扣动了扳机,只是保险撞上的声音,没有子弹,他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惊讶的反应,直接把枪随手一丢。 他的双目依然通红着,似乎是经过了一番脑海里的挣扎还是醒了过来,瞬间从腰间拿出第二把枪。 迅速上膛,指着他,深呼吸了几下,稳住了自己。 “不不不——” 静寂连连摆手,面部表情很是不开心,他遗憾地跺了跺脚,开口道: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被绑在椅子上的陆央央,感到脖子一凉。 “哦,我亲爱的Yuli。” 刀就那样虚晃晃地停在陆央央的脖颈前,她此刻因为嘴上粘的胶带,连呼吸都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顾霆深手中只有一把枪,他无法兼顾。 “诶,本来应该是你朝她开枪,Bang!然后,Tada~!Bigsurprise!现在,你毁掉了这些!顾霆深啊顾霆深,我小瞧你了,小瞧你到底有多无趣。” 他缓缓转向,一边转,一边开口,似乎因为现在的局势,语句还算轻松,但手却攥得紧紧的,他确实没想到顾霆深会摆脱药物的控制,尽管痛苦,他在最后关键时刻,居然恢复了清醒。 量没加猛。 静寂心想道。 此刻,他一步步挪到了陆央央的身后,朝yuli使了个眼色,孩子乖乖地将那刀又往脖子里靠近了几分,似乎压制住了血管,让陆央央一下子呼吸一滞。 而后,笑着如发现了什么惊喜,瞪大眼睛,说道: “我看看,我看看,好了,现在刀和子弹一样快了。” 顾霆深的眼眸淡淡地扫了扫,内心早已分出局势,他缓缓将枪放下,看着他,说道: “还有什么把戏?” 他的眼神甚至都没有看向陆央央,至始至终,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一点吸引了静寂的注意力。 他啧了啧舌,勾了勾唇角,舌头伸出来舔了下下唇,回忆起刚才的细节,笑着说道: “为什么刚才,没有她?” 此刻,二人的神色一点也没有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这时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却感觉,分外熟悉。 一种诡异的熟悉。 顾霆深没有回答他,反而眼神看着Yuli还停在陆央央的脖间的刀刃,继而抬眼,眸中像在施压般,深邃而坚定着。 静寂笑了笑,开口道: “Ok,Ok,Yuli,放下吧。” 继而,眼神一闪,顿了顿,说道: “反正大家时间都不多了。” 顾霆深知道他一定启动了什么装置,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淡淡道: “癌症?” 静寂倒是觉得他此刻提起这事好笑,眉毛一扬,笑着摇了摇头: “三年前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说到这里,伸手轻轻抚摸了下陆央央的侧脸,嘴角勾了勾,却不是温柔的方式,像想起了什么令人记忆犹新的画面,轻声说道: “我爱她,所以我亲手杀了她。” 陆央央闻言,感觉被摸到的地方像要腐烂了一样,心里排斥着,不可置信这人的逻辑。 顾霆深倒是不屑地呼了口气,淡淡抬起眉毛,开口道: “艾滋。” 所以他才会选择领养孩子。 是某个结点,这人以为他能像个正常人似的活下去,而后发现,什么都抑制不了自己内心杀人的冲动。 他才会亲手杀了他爱的女人。 “哈,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有艾滋吗?” 静寂笑了笑,在苍白的脸颊映衬下,嘴唇显得红极了,他摇了摇头,继而眼里再次闪烁起了那邪恶和阴森的光芒,舔了舔唇,用一个极其玩味地语气说道: “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 “慕队!慕队!找到了一个装置!” 慕阳的对讲机里传来了声音,他迅速部署道: “马上拆除!找到最优方式!倒计时还有多少?!” 他此刻就站在那冰冻室的外面,戚语馨他们在里面的状态不是很好。 “慕队,都怪我,现在我们……” “你别说了,我现在就进去找你们。” 他当时顾不得那么多了。 静寂此时应该注意力不在这边,这意味着两点,第一,顾霆深还活着。第二,他们有机会能够进来。 戚语馨隔着冰冻门,这里的温度低极了,她手里的对讲机已经被冻得无法正常工作,那门,隔着,她甚至连碰都不敢碰。 慕阳的脸就在门的那一边,门上一块小小的地方,可以看见外面。 “快!把门弄开!” 戚语馨就把手扒在那里,看着慕阳焦急的神情,呼吸渐渐迟缓了下来,她真的连站着的体力都没有了。 往后一瘫软,正好被慕阳看见,他在门这头叫道: “语馨——!” 她并没有倒在地上。 其他组内的男成员,此刻不顾自己冻得有多狠,都在尽全力抱着她为她取暖,戚语馨的意识已经有些消散,周身传来的温度让她稍稍清醒了一点,她很感激地瞧着他们,却说不出话来。 她可能会成为这里第一个撑不下去的人了。 门那边,拿来的焊炬开始作业,但短时间内,这么厚的门,真的有困难。 戚语馨眼睛眨得极慢,就看着慕阳的脸。 现在,真的有点后悔了呢。 戚语馨心想道。 要是早点告诉他,她很喜欢他,就好了。 不知为何,再次呼吸时,戚语馨感觉自己的肺很痛,真的可能…… 不行了。 她周身再次软了下来,悄声开口,甚至连音儿都发不出来,只是气,小声道: “我好想睡觉啊。” 小胡眼圈直接就是一红,他自己的手都冻得没有知觉了,但此刻,他依然扶着戚语馨的身子和大家一起呼喊她道: “语馨!不能睡啊!睡了就起不来了!你快看啊,慕队他们马上就把门打开了!再坚持坚持!再坚持坚持!” 她轻轻笑了笑,眼神却愈发愈迷离起来,她觉得世界好像越来越白,越来越白…… 直到那个人扑到了她面前,用那般温热的温度抱住了她。 …… “顾霆深,今天有可能我们谁也走不出这道大门,你知道的。” 静寂像是跟老朋友话家常般,从某处拿出了一个托盘,上面盖着一块红色的布,他搓了搓手,将布缓缓展开,陆央央的身体瞬间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赌一把,你赢了,今天我放她走。” “我凭什么相信你?” 顾霆深抬了抬眉,看向托盘内的东西,倒是没有陆央央那般剧烈的反应,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些,还依然是那幅处变不惊的样子。 “Comeon,你不知道即将有个大爆炸吗?就算我是骗你的,为了你心爱的女人和孩子,哦,对,恭喜你,为了她们,难道你不该,youknow,taketherisk!!” 顾霆深的眼神这才第一次完完全全地落在陆央央身上。 她此刻的头发比较凌乱,几缕发丝挡在脸上,神情是那样的着急和难过,隔着那黑色的胶布,拼命喊着什么。 他知道她在喊什么。 而后他闪避开了她的眼神。 陆央央在那一瞬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她突然明白了……刚才静寂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不想看她,是因为他不敢看她。 顾霆深是一个在敌人面前绝对不会露出自己软肋的人,与静寂的对决是智斗,他不能轻易认输。 顾霆深伸手抓起针管,里面的血液颜色暗沉,应该取出来也有一会儿了,他拿在手里打量了下,光映照在那极细的针头上,长长地,尖锐极了。 静寂像是浑身被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了起来,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他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顾霆深,整个人的面部表情都狰狞了起来,极其张狂地笑着,像是看到一件伟大的艺术品即将出世般,得意忘形地说道: “哈哈哈哈,你可不要怪我这么做啊,我就是担心呀,万一爆炸后我没活下来,你活下来了,那多没劲,我死,你也死,我们下地狱再斗啊?你选择好了?” 而后,陆央央却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做了个手势。 她迅速明白了,他根本不会放她走,yuli看到指示,已经准备再次把丢在地上的刀捡起来,千钧一发间,她看见顾霆深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干净利落,像是不再留恋什么,又像是逼迫自己不再留恋什么,尖锐的针头终于对准了自己,在静寂变态的渴望眼神下。 不行! 绝对不行! 想到这里,她似乎是瞬间调动起了浑身的肾上腺素,用自己唯一能动的头,全力朝yuli的头撞去。 与此同时,当静寂意识到了这边的声响时,回首那一瞬间,刀把直接从袖口中掉在了手里,下一秒,只听他极其凄厉地惨叫了一声—— 顾霆深将那针头直接没入了他的眼睛里。 动作之快,之狠,如闪电眨眼间,剧烈的疼痛让他痛呼出声,右眼通红,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顾霆深回过身去捡枪,想用腿将刚才扔在地上的枪勾回来,抢住这个时机。 不知他怎么忍受着剧烈的疼痛,用手捂住那只开始流血的眼睛,挥刀直接向顾霆深的后背去。 而后,他一个瞬间翻身,躺在地上完成了上膛的动作,在开枪的瞬间,感受到了身上强烈的疼痛。 静寂此刻倒在顾霆深身上,眸中的血滴滴答答地落上了顾霆深的衣襟,他狞笑着,连嘴里的血沫都吐了出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旋转着刀柄,没入更深。 而后,断断续续道: “……哈哈,你最后,还是变成了……我。” 他笑的愈发愈渗人,鲜红的血染了他雪白的牙齿,还在一字一字地蹦着: “Seeyouinhell.” …… 顾霆深伸手将他推了下来,自己的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那把刀还插在他身上,他下意识伸手一摸。 好红。 眼神却不自主地落在了以一种奇怪姿势连椅子带人躺在地上的陆央央,呼吸逐渐变得很缓慢,很缓慢。 陆央央的眼泪早就如决堤般掉了下来,她现在动弹不得,只能那样僵硬地看着他,顾霆深的眼神再次温柔了回来,看着她的样子,她好熟悉。 而后,他动了动嘴唇,说着什么,陆央央却听不明白。 她哭着摇头,眼神盈满了害怕和无助,像是在替她呐喊着。 “央央……” 顾霆深用手摁着那刀尖没入的伤口,拼尽支起胳膊来,看着陆央央,却开口道: “把眼睛......闭上,好么?” 他私心一点,不想让她一辈子记得他最后的样子。 顾霆深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颓唐地倒了下来,头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可他却感觉不到什么了,呼吸愈发愈缓慢,他望着天花板,此刻这是他视野内唯一的东西,他甚至看不见陆央央的脸了。 她现在一定在哭。 他知道的。 一定在哭。 如若他还有力气,他好想告诉她,不要哭,对身体不好。 哦,对。 她有了他们的孩子。 那眉眼会像谁呢。 顾霆深的眸光渐渐柔软了下来,伴随着他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容。 让他放纵自己在这样从未有过的幸福幻想中吧。 哪怕就这么一下下。 就那么,一小下。 嘴角轻轻翕动了下,像是在念叨给自己听一样,一句轻轻地: “傻丫头。” 这辈子,能遇到她…… 真是太幸运了。 他的任何痛苦回忆里,从来都没有她。 也不会再有她了。 120 大结局(下) 陆央央从来不知道人生可以如此绝望过。 正如此时,她被周身束缚倒在地上,甚至连哭喊都无法出声。 顾霆深慢慢就闭上眼睛了,一时,室内安静了下来。 眼泪,她开始周身颤抖起来,这种颤抖不似可视的那种强烈颤抖,而更像,如果你此时仔细看她的指尖,看她那几缕发丝,它们都在颤抖着。 眼里的因为有泪光而发亮,但内心却一下子枯萎了。 而后,她听到了脚步声。 “央央!霆深!” 门被大力踹开,慕阳的声音传来,焦急地如喊叫般的声音。 慕阳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几人,迅速让人控制住了晕晕乎乎倒在地上的yuli,而后朝别再防弹服肩上的对讲机大喊道: “快!快叫急救来!” 几个炸弹的位置被确定后,因为静寂此刻无法操纵,已经被顺利解除,谁都不会有事…… 谁都不会有事,除了他的朋友。 还不待急救赶来,陆央央被解开后,直接自己将胶带撕扯了下来,脸瞬间红肿,看起来狼狈极了。 眼泪碰上去更是疼的要命,但她根本无力顾及这些,在那个恢复人身自由的瞬间,不知是因为什么,她下椅子的瞬间就跪在了地上。 手肘先撑在了地上,磨破了一大块皮,血珠渗了出来,但她也顾不得这些。 “央央!” 慕阳赶忙将她扶起来,却还没有摸到她的手,陆央央就似爬一般的到了顾霆深身边。 她的眸光开始剧烈翻滚起来,甚至连伤口都不敢看,刚才她分明看到他被没入刀尖的那一瞬间,静寂的手,还带着刀把旋转了半圈。 陆央央的声音都不像她自己了,她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顾霆深,连伸手碰他一下都不敢,她伸手拨弄了下挡在自己眼前垂落的头发,而后开始大口呼吸起来。 “顾……顾霆深。” …… “顾霆深……你……你……” …… 慕阳甚至都将头转了过去,他皱着眉,鼻子一酸,只得朝对讲机大声吼道: “人呢!快点!快点!” “你最好赶紧给我醒过来哦……不然……不然……” “医生,胸部中刀,刚才搏斗过程中不知是否有血液接触,需要及时服用阻断剂避免感染!” 伴随车轮的声响,一系列人好像都在忙乱着。 而后,就听一个比平日里弱了很多的声音,缓缓开口道: “不然……怎么样?” …… 一个月后。 输液瓶滴答着里面的药品,极细的针管插进苍白的皮肤映衬下非常明显的针管,而一双眼睛同样凉薄地看着窗外。 一切都看着是那么平常,医院,病房,白色。 除了,除了手的主人,另一只手被牢牢地用手铐拷在固定的装置上。 门外站着地甚至是全副武装的警察。 这间病房甚至连窗户的开合程度都是已经被封好的。 为了避免他去心理操纵任何人,来执行换药诊断的医生护士都是专门挑好的。 插翅难飞。 这一次,直接让他插翅难飞。 静寂看着那窗台,眼眸里波澜平稳,耳中传来了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突然扯出了一个非常邪门的笑容。 而后,如木偶般,在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将头转了过来,机械地如游乐园老旧的设施,看着门口的人,开口笑道: “OhMyMy,我的老朋友,看到你真开心。” 顾霆深早已脱去了病号服,他的伤势和各项身体检查都十分平稳了,非常幸运,他没有任何问题。 而这位“老朋友”即将在今天从医院离开,他们明日将在法庭见面,这一次,他会彻底为他做出的罪孽付出代价。 静寂的表情倒很轻松,他看着站在门口,既不打算再往前迈一步,也不打算退出去的顾霆深,笑了笑,调侃道: “以后看到那个疤,不要忘了想起我。” 顾霆深只是来看他一眼,当时如若不是自己开枪打中了他,以他的手法,不会偏离心脏。 他冷峻的神情,配合那淡淡带有寒光的眼神扫了他一下,转身就准备出去,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陆央央在门口等他。 静寂对于他这淡漠的态度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在顾霆深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这几天我一直好奇。” “嗯?” “自认为,我的计划,万无一失,根本没有给你们打开缺口的可能,无论李嫣禾那里,还是你父亲。” 静寂语调平稳地陈述着,这场对话,一点火花都没有,他如此平静地承认了他的失败。 他真的没有想明白,为何顾霆深在比他预料的短那么多的时间内,就找到了场所。 按照他留下的线索,他还是会像上次那样,在刚刚到达的时候看到此生会成为他噩梦的一幕—— 顾霆深停下了脚步,回身,倒还蛮有耐心地瞧着他,而后,难得在他面前,笑了一下,说道: “万无一失?” 那轻视,带有嘲讽感的笑容,极其难得地出现在顾霆深的面庞上,他似乎在眉眼间玩弄着这丝微妙的感觉,却一点也没有得意的骄傲,警官为他重新拉开了通往这病房外的门: “多亏你在离开医院时的监控里,是右手抱着Yuli。” 什么意思 静寂脸上一贯的笑容僵了一下,他的眼里闪烁出了一丝怀疑的光,继而开口,声调不平稳,开始拼命挣扎了起来,如疯了般喊叫道: “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你等等!等等!” 顾霆深转过身来,门缓缓在他面前关闭,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依然存在,他知道他的话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他是一个极其自负的人,他的计划都经历了他的万般斟酌,他不允许自己出错。 但是,他不是神。 或是,他遇到了顾霆深。 顾霆深一步步朝外面走去,他没有再说话,也不想告诉这位所谓的天才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其实非常简单。 恰恰是因为他自负,可能从来没有注意过一个细节。 在顾霆深三年来和Yuli还有保姆的见面里,一直隐藏在潜意识里的细节。 当然,如果按照他想呈现的方式,Yuli也会在一开始被认定为受害者,这无疑会拖延一些时间,但顾霆深在看监控的那个细节里,瞬间就想起了一个细想错漏百出的细节。 那位保姆,一直都是用左手抱着的Yuli,用左手拿钥匙开的门锁,用左手给孩子整理的衣服。 她明明是个左撇子,为何最后割腕的伤口,会出现在左手。 还那么深。 当然了,这一点,高傲如静寂,他永远不会想清楚。 顾霆深这时才有些得意地勾了勾嘴角,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在走向生命尽头之前,他会永远不知自己败在何处。 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和折磨。 当走到医院门口时,陆央央配合着阳光,给了一个非常明媚的笑容,她向他扑来,却乖巧地在马上要碰到他的时候给了个急刹车,顾霆深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低眉宠溺道: “当心。” 陆央央点了点头,被顾霆深一把揽了过来,他还不能开车,但突然在这一切结束的时候,很想好好抱抱她,然后带她去一个地方。 …… 说句实话,陆央央一直以为他要求婚了。 她这几天做梦都是这个。 拜托,虽然好像是她某一次“强迫”顾霆深之后,忘了啥事导致这结果,但…… 也,也不坏吧。 结果,按照他指的路快要到的时候,陆央央反倒希望他可千万别求婚。 这时,她自己的态度也安静了下来。 她知道,他要带她来见他妈妈了。 这比什么其他的,都重要多了。 …… 天气依然非常好。 阳光轻轻扬扬地撒在白色雏菊花上,上面还带着喷洒的小水珠,晶莹剔透地,一派清香。 顾霆深牵着陆央央的手,看着那墓碑上女人的照片,他没有哭,没有悲伤,没有难过。 这幅场景,真的非常像她真的被心爱的人带去见他的亲人一样。 陆央央从未听顾霆深讲过那么多话,关于他们的,关于自己成功办了最想办成的案子的,关于宝宝,关于很多很多。 陆央央也没有哭,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此刻低声讲述的男人的侧脸,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特别幸福的笑容。 不需多言了。 …… “霆深。” 陆央央看着那照片上女人温柔的笑容,心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嗯。” 顾霆深轻轻应声,偏头过来看此刻面上表情比较认真的陆央央,等待她继续说道。 “和你父亲和好吧。” 顾霆深久久没有说话,站在那里,如雕塑般,阳光投射的影子打在他脸上,眉眼轻轻低垂了下来。 这是一个很温暖的日子。 真的是。 陆央央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确实,因为她不是当事人,她不知道当年的事究竟对于双方来说是什么样的感受,但她难受就难受在于,明明二人都知道,不是对方的错,所以在每次看见彼此时,都那样矛盾而别扭的相处着。 也恰恰因为自责,而不敢重新拥抱对方进入自己的生活。 至少对于顾霆深,是这样的。 顾宇风无数次小心的尝试,无数次不敢开口的父爱温柔,都被他,或小心翼翼,或无力承受地推开了。 多难过。 顾宇风没有多求,也是因为他知道,如若那天儿子开门看到的人是他,或许现在的事情会是另一个结果。 他不想在父亲面前出现,因为他辜负了他关于照顾好自己母亲的承诺。 陆央央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上了他的背,轻声道: “霆深,原谅你自己,好么?” 顾霆深的眸眼在这时,并不再是迷茫而无助,他的长睫轻轻颤动了下,抬眼看着陆央央,满含笑意,没有其他。 陆央央觉得有些奇怪,她咳嗽了下,以为他傻了还是怎么的,下一秒,就听他说道: “其实这个月有一天你不在的时候,他来看过我。” 陆央央懵。 “我们……好好聊了一下。” 陆央央继续懵。 “有个决定,我忘了告诉你。” 陆央央不懵了,她缓缓睁大了眼睛,像是猜到了般,脸上的笑容立刻灿烂了起来,跳着抱住了他。 一件大石头落地了! “你!你!你!你要申请了对不对!” “慢点跳。” “啊啊啊啊!好激动!!要看你穿制服了!!啊!!!兴奋!开心!!” “……” “啊啊啊啊我的天呀!想想就嘿嘿,回头你穿好,老娘要亲自扒下来!!!哦……现在还不行,诶不管!哇!好棒!想想就……嘿嘿嘿!” “少儿不宜,你脑子里整天都想的些什么东西。” “嘿嘿嘿嘿嘿,想的什么,无可奉告!” 顾霆深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嘴角却不可自制地扬了扬,将俏皮嬉笑着的陆央央揽进了怀里。 开口道: “你想让我穿着制服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很清楚有一点——” 陆央央停下来她邪恶的YY,抬眼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我会向你求婚。” …… “啊!啊!我的苍天大地老天爷啊!大哥!!!什么人会把自己的惊喜说出来!!!” …… “毁了毁了!!我的天!!!那会是多么惊艳的时刻!!!被你毁了!!!全毁了!!!” …… 顾霆深幽幽看了眼一脸惊骇随后开始跳脚抓狂的陆央央,凉凉一笑,淡淡道: “哦?是吗?我怎么记得某天我醒了你还在睡的时候,谁在梦里,说了句,‘我愿意,我愿意,就你穿着这身衣服,我说什么都愿意’来着?” …… “才……才没有呢,你撒谎,骗人......这,这事,这话我没说过。” …… “没有?我好像准确的记得是七天前的……” “诶诶诶停!我想起来了!” 陆央央感觉自己可能做梦梦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关键是……还特别羞耻地说了梦话。 等等,她…… 好像那天还特别羞耻地梦到了些什么别的。 她脸悄兮兮地红了起来,伸手扯了下顾霆深的衣角,糯糯道: “那个……我还说什么了?” 顾霆深挑眉一笑,轻声道: “这个——无可奉告。” ——END—— 2017.2.16——2017.6.16 昀泽野: 在文章历经整整4个月的时候,它的正文完结了,367744字的正文。 今天对我来说,是一个人生值得铭记的日子。 我也不会忘记,在这段日子,在每每觉得难过、失望、对自己产生怀疑的时候、有你们支持我,相信我,并且鼓励我,即使在我偷懒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一位读者有半分微辞,默默收藏,推荐,支持正版的朋友,无论你从何种方式,真的让我觉得非常,非常,非常感动。 我一直认为,一个作者笔下原创的无论是人物,或是情节也好,反应出来的是作者本人的价值观和道德观,所以要对自己的读者负责,对自己负责,尤其是那些年龄较小的读者,不能写那些三观不正的东西去误导别人,虽然我初出茅庐,某些地方仍然功底不足,但希望我的文章做到了这点,不让读者看完之后带走不好的东西。 即使只是一笑而过,但能点亮一天中的星星点点,对我,对这篇文章而言,也是荣幸之至的。 这四个月,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四个月。 即使写文章的时候,有时候开玩笑,说像拿根无形的绳索被拴在了电脑前,但终究在我看来,是非常非常值得的。 我学会了坚持,并且做到了坚持。 完成了人生的目标之一。 我开始觉得自己不足,渴望去看更多更多的书,在这个过程中沉淀了下来,更加懂得因为一位好的作者不能只有输出没有输入。 我写出了一些文字,第一次发现优美是可以存在于自己笔下。 我学到的,真的太多太多了。 在这里要感谢下我的编辑云治,谢谢她在茫茫写作新人海中发现了我,喜欢我的文,作为我的第一位读者相信并支持我。 感谢下在这个过程中支持我的家人和朋友,我知道你们可能在“窥屏”哈哈。 关于正文结尾,嘿嘿,希望你们喜欢。 最后,送给我最最亲爱的读者朋友们: 祝福你们今后都能遇到我书中所写的那种美好的爱情,永远记得,即使自己有不足,你也值得对你自己来说最好的。 不委曲求全,不要将就,即使现在没有,也相信有些美好是值得等待的。 Loveyou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