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说书少年 洪武四年,大明建国不过几年,你迎我往、贬升之间朝堂争斗好不凶恶。然而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却是又处处透露着没有一丝惊奇的平凡。 金陵,三山街。虽然已经过了早间最繁杂的时段,但是沿街小贩费力叫卖,人来人往的却是又透着它这属于帝都的无尽繁华。 街头小贩林立,因为是靠着秦淮河的缘故,在这处胭脂水粉之地,搔首弄姿、靓丽身影的女人自然是少不了了。而这女人多了,男人自然也是纷纷踏之而来。 人多了,这三山街除了是卖最多的胭脂水粉外,还有小贩卖各种吃食、与裁剪男女衣物的铺子,甚至在这街头还能看见举着折扇的小贩高声叫卖着。 可惜,在这深秋时节,不管那小贩的说辞是如何的华丽,如何的令那些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公子名士为自己再添一份潇洒的心动,但他们感受着这散在空气中的严寒,只是匆匆一瞥,不顾小贩的挽留一个个都是赶紧跑开了。 在这卖折扇的一旁是不懂节气,随意搭个四处漏风的棚子仍坚持卖茶水与他一样只有三两个客人市井萧条的茶水铺子。而在他的另一旁虽然也是不懂得如何做生意,也不吆喝,就安然在这风花柳月之地开着一家肉铺的摊子。 但相比于他们这折扇和茶水的萧条,那卖着肉食的摊子生意可是要好太多了。看着那汉子在这寒冷天气里露出一身横肉的满身彪悍,但是面对那些买肉的客人露出一脸诚挚笑意,特别还是看着他菜板上的肉食都快是卖完了,这卖折扇的小贩不免的更加丧气。 好似是有所感应一般,那感觉不到寒冷的屠户抖弄满身腱子肉砍割着案板上的五花肉,望了一眼在他摊前还排着队的客人也不忘对一旁黯然的折扇小贩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这屠户把着肉食包好,递给等待已久的客人,接过并细细数着手中的铜钱。 不管身前那些个客人的催促,待数清了钱子又见摊位上所剩不多的肉食,抬头便是厉声道:“都别吵啦!今日肉食不卖了,走走走,你们都走!” 瞧见他案板上还有几块白瘦相间上好的五花肉,做生意哪里是有把客人往外赶的,虽然等待在一旁的客人有些不满,可是看着这年轻屠户高壮的身材与厉声厉色的面容,那些个秽语也是只得咽下了肚去。 这年轻屠户也不管客人的散去,只是专注的擦拭着他手中的刀刃。突然有一句透露着熟悉的怯怯声音在身前响起:“听说…你这的肉不卖了?” 听见又有人来问肉,满是不耐的屠户嚯的一下抬起头来,那怒骂声还没有说出口便是戛然而止了:“二…二婶?” 一见着是熟人,那站在摊前一身破旧麻衣打扮的中年妇女便是不见了方才的那份怯然:“原来是二愣子你啊!我说这生意怎么做着做着就不做了呢,我入城四下这一打听便是知道你这的肉食最讲良心,便宜!就是性情乖张了些,你这案上不是还有些肉么,你与你家老娘吃的完这么多?你也知道你二哥的情况,他这病刚好……” 见着这长辈,二愣子是有火也发不出了。挠了挠头,露出一脸憨笑道:“李婶儿别说了,留这些肉本来也是要给你们送去的。要不是有二哥…嘿嘿嘿,以往时候都是你照顾俺娘,来来来,都收着。” 虽然不明白这二愣子说话到一半怎的不说了,可是瞧着他把肉串了不管肥瘦多少就是给自己递来,唠着家常那脸上生出多许皱纹显得慈祥的李家婶儿连连摆手道:“都给我干啥,你还有个老娘还要不要活了?我今天来啊,除了是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肉食买买回去外,还是瞧一下买一些骨头棒子,给你那刚刚病好的二哥熬些汤补补身子。” 一见婶子不收,硬是从怀中掏弄出一把铜钱细细数了六个子抵过来,本就不懂拒绝的二愣子接过钱,茫然看着那挎着篮子的李婶离去。过了稍许又目光转向对街那围拢一群但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的人群,嘿的傻笑一下倒也是心安理得的把手中的六枚铜钱倒入钱袋中,待擦净了刀刃,又是不厌其烦的数起了钱子来。 如果说那折扇与茶水的摊子生意算差,那买肉的二愣子屠户的摊位算好,那在他们对街那围拢一片而密不透风的人群来看就绝对是用爆满来形容了。 要说这小贩用了什么高招吸引那么多人来到,偏还就不发出一点声音任由那站在中间只是一条桌子上头一个木制的惊木,连条板凳都没有的摊贩在哪儿口吐横沫的不断叙说着什么。倒也不是他有着多么强大的演讲能力与着他摊前的货品是多么的好从而吸引那么多的客人,因为他完全是不卖东西,全凭一张嘴吃饭的说书人。 “黄蓉将打狗棒交给洪七公,说道:“师父,打狗棒加九阴神功,跟这老奸贼动手,不必讲甚么仁义道德。”洪七公心想:“单凭我原来武功,要胜他原极不易,待会尚要与黄老邪比武,若与老毒物打得筋疲力尽,就不能敌黄老邪了。”当下点了点头,接过打狗棒,左一招“打草惊蛇”,右一招“拨草寻蛇”,分攻两侧……” 这生的瘦小,满脸稚气看起来不过就是十二三岁的说书人,见着周围众人凝聚心神完全就是听的入迷的神色。他那双深黑而精湛的眼珠子转了一转,扬起那尖细的嗓子高声道:“今日就说到这里了,预知后情如何,还请听下回分解。来来来,都给些钱,看我这瘦弱的身子不得多吃点补品,才能为你们多说书不是……” 在这围拢着,也是唯一一个带着一众家仆坐在凳子上的听众,看他花白头发,满脸褶皱的样子也有五十多岁了。虽然与周围百姓一样同穿棉麻衣裳,但是坐在那儿不说一言却是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眼见着这如皮猴儿一般的说书先生撩起衣袍就迫不及待地向周围人群要着铜钱,瞧着他眉开眼笑的样子他也只是不住的摇了摇头。 眼见着这说书人的临近,这好似勤俭而不舍穿华衣的老爷突的开口问道:“这丐帮的洪七公与着那武艺高强的欧阳锋对打,到底是谁人赢了?” 老早就是注意到这气度不凡的老爷了,瞧着他满脸兴趣的向着自己问话,又见他左右一群垂立在一旁像是下人家丁的人。这赏钱的大头还是指望他的,可是万万不能违了他的愿。 想也不想的,李元扬起脸来露出春光灿烂的笑容说:“洪七公得了打狗棍,就犹如钦差得了尚方宝剑一样,对付奸恶之人哪里还有不胜的道理?” 这老爷仰天大笑一下,挥手让身后的人看赏,便是站起那高大壮硕的身子。还未等李元从那流露摄人的气势中回过神来,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对街,茶摊前,那胖胖的摊主就是这么呆呆的站立在那摊子前,痴痴望着对面那也还在不断数着细碎银子铜钱的说书人,对他赚钱的本事很是钦佩。 而在摊主的身后却是有着两个同穿白衣,同样消瘦身材的人在那桌前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对街的一举一动。任由两旁寒风从他们身间吹过,带走杯中仅存的一丝热气,然而他们俩就是不说一言。 这时,眼见对街一群人就要走尽,那英俊的瓜子脸上不似男儿般英气的细眉一跳,细声怒到:“你们南宗彭家就只是这点胆子了么?我连蹲了几天的点,都看着他会在这个时候来这儿听书,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此等天赐良机不去做便是要白白浪费了!” 此时在他对面,那张平凡看不出什么特点的脸上好似高傲无比般始终平静着,话语中不带一丝波纹的道:“你是不了解这朱元璋,你真当这开国皇帝是泥捏的?要是能杀我们早就……” “砰”,还未等话说完,那细眉男子早已不耐的站起身来,拔出手中那把利剑看也不看身前男子身前,一抹寒光从他眼前闪过便是扬剑向着正在说笑离去的那“听书老爷”杀去。 只是还未等他逼近,还未亲眼看看那说笑的朱元璋露出惊恐的神色,突然耳旁一阵破空声袭来。连忙躲避,但是这暗器射的角度实在刁钻,纵身向后一退并且缩身躲去,那如半圆形的暗器还是从着他的喉间划了过去。 转目而望,只见他这几日来从未怀疑过的折扇小贩那满脸的沮丧神情都是不见了,手持那柄根本卖不出去的折扇,平静神色,身上更是流露出一股危险的凌厉之气。 已到此种时候,他已是知道刺杀无望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逃命要紧。眼见四处的人群逃散,但是还是有着不断的摊贩不知从哪里拿出武器刀刃向着他缓缓逼来…… “要活的。”只是这一句不轻不缓的话语从那见惯杀戮、历经此次刺杀却是从未变换过神色的朱元璋的口中无比平静地说出。得了旨意,就似斩了臂膀一般,那些个逼近的官兵算是不能够弩箭等可能射杀这刺客的武器了。 第二章真不是有意的 突遇身旁异变,那茶水摊贩的胖子也快速回过神来,立马便是意识到要有祸事发生了。 待他转眼一看,只见对街那应该蹲着细细数钱的说书人早已经不见了。这时明白过什么来的他也是怪叫一声,连着摊位都不管唯恐这些人打到他身上似的,连忙迈动着那对肥肥的短腿向着一旁安全所在跑去…… 已经在着日落宵禁关城门前跑出城外的瘦弱李元与着那始终赤膊身子健壮的二愣子才是停下了脚步,望着身后还未到时候却是突然关闭的城门,李二也是松了一口大气。 他才是不管那刺客抓没抓住与着那赏他钱财的大金主是否有事、是个什么身份居然能够调动城门守军。生活早已磨却了他所有的好奇心,在现在这个时候,能够逃出城来,按时回到家中才是他最为关切的事情。 看着日暮的夕阳,李元手掌揣在怀中紧紧握着那锭真材实料的银子,虽然对于他瘦弱的身子来说是有些沉重,但是他却舍不得从怀中拿出来省力地给一旁的大个子拿着,这可是真正的命根子啊! 瞧着一旁还是满脸茫然,还是不知所以的大个子,李元指着他围在腰间的宽大衣服就道:“还不快穿上,也就不嫌冷?这事你也就别问了。我说,今天看你那铺子围着的人挺多,哥给你出的主意不错吧?你啊,啥都是不用做的,老实本分做生意就行的啦!” 看二愣子嘴上的黑须绒毛,虽然脸庞也还是有些稚气,但一眼望去也是得有十五六岁了。对于这比他小的多的孩童自称哥,他也是不以为意,兴致勃勃的就开始说起他今日是赚了多少个铜子。 虽然这大个子揣着链子里丁零当啷响的铜钱,一会肯定一会儿否决,连着铜钱的数目都是说不清楚,那站立一旁显得有些矮小的李元嘴上满是阴损嫌弃之意,但是从他仔细倾听确认这大傻有没有受骗的关切神色中倒是没有一点唾弃的意思。 那残落的夕阳拉长了两人的身影,随着他们越走越远那影子也是越拉越长。 …… “现在时候还早,到村里也只怕是不会到天黑。你说上次看到的温泉在哪里来着?瞧这身上怕是好几月都是没洗过澡了,趁今儿个高兴的时候定是要好好洗一次澡的。咦,到了!” 拨开身前枯黄的草丛,一见前方不断冒着热气的温泉,李元便是止不住的兴奋。刚想过去畅洗一番,迫不及待的想把这身上堆积厚厚一层的污垢都是洗掉,一向灵敏且警惕的他侧耳突然听见了湖中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响动,连忙制住身后的大个子。 机警的蹲下身子,探目向前望去时只见着岸边是有一个已经脱了半边衣裳,露出白皙细嫩肩膀似女子的人儿。 也都是怪这古代人人都是身着长袍,蓄着长发,在那黑黑的长发披散间,李元也是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就在李元打算细看一下分辨这人是男是女时,只见身旁的二愣子一时激动,踢散了石块滚落到下方。 只听“扑通”一声,石块落入了水中。那砟一现的春光马上收拢,随着一声娇喝声响起,李元也是终于确定了那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无比娇俏可爱十一二岁的小萝莉…… 月光洒落在牢间,逃不脱的宿命般,李元还是又回到了这金陵城中,还是以一种无比屈辱的方式。在一个萌萌小萝莉的看押中,在满城百姓满脸嫌恶的伸讨与神情之中回来的。 摸了摸侧边脸上明显有鞋痕的嫩脸,还只是一个什么都没发育,要什么没什么的小女孩,是有什么好看的嘛?李元望了望身旁依旧睡得香甜的二愣子,只得叹了一口长气。 看那女子随身带着一众仆役与侍卫招摇过市,还能让已经紧闭的城门打开,立马便是知道这女孩儿的家世恐怕是不凡。想到此处,李元便是更为自己能不能出这牢门而感到心忧了,今夜澡没洗成反而是酿成了一个难眠的夜晚。 明皇宫,宫厥巍峨,旗番招展,法度森严。威武将校在宫廷巡视之间,将皇家气派显露无疑。 正心殿内,檀香袅袅,只见朱元璋仍平稳的坐着批阅奏章,显然晚间那场没有碰到他一根汗毛的刺杀,并没有让这洪武皇帝牢挂在心中,打乱了平常事务。 这时,时候已经是过了酉时,天已黑尽,在这安静的正心殿内一阵脚步声响起,破坏了这难得的平静。 随着朱元璋那双能够看破人心事的锐利眼光射来,不过十来岁显然是刚进宫不懂规矩的小宦官颤颤巍巍的连忙伏身跪下,道:“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求见。” 一听是自己的密探头子来见,也是刚好想要问事,朱元璋紧邹的眉头慢慢松开:“叫他来见。” 只是这轻飘飘带着宽恕的一句话,却是神奇地让着这宦官不再恐惧的颤栗,连忙向后退去传人了。 不过一会儿,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再度在殿中响起,御前止步,毛骧跪地请罪道:“末将有负陛下所托,至此,人还是没有抓到。” 听此,朱元璋粗重的眉毛挑了一挑:“一界毛贼尔,朕还是没有放在心上,叫你所查之事办好了么?” 听着朱元璋的话语之中确实是没有怪罪的意思,毛骧赶忙回道:“北元降官知院小宝、司丞蛮子在忻州的叛乱已经是被地方军队镇压下去了,……自太原降官叛乱以来,这已经是洪武四年第四起叛乱了。” “呵呵,四起,好,好啊!朕给他们吃,给他们穿,官也给他们做,还是留不得我大明么?漠北元庭经过年余时间的休养生息,到现在又是蠢蠢欲动起来,是该再来次北伐了,不过境内也不能闲着,看他们过的这份安逸,朝堂之上也是应该来次大清洗了!” …… “人,可是找到了?”一盏油灯,昏暗的屋子内一阵低沉而不带一丝波动的声音响起。 卷耳镂花的书案散放着几卷书函,还有两方造型古朴的端砚,倒是透露着一种幽静雅致的感觉。 虽然只有一盏灯,但是昏暗的灯光还是能勉强把着不大的屋内照亮,只见这屋子里一坐一立两人。 立着的那人高大的身材,浑身却都是没在黑衣之中,那高壮的身形之中倒是无形透露着北方汉子的彪悍之气。 然而他此时面对着前方一身白衣而显得瘦弱的人的询问,只得低垂着身子恭敬回道:“属下无能,至此还没有寻到韩小姐的下落,不过从蹲守在锦衣卫外的兄弟来报,显然他们也是没有抓到人。” “哼!给我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要不是念在同宗之情,我才不会救她。不过这没有结果的结果才是最好的,韩雪精通易容之术,金陵城还是困不住她的。 算了先不用管她,现下朝中风起云涌,朱元璋几次在朝中提到关于故元降官的事情,又逢蒙古部落时常叩边与关内的不安生,只怕又是要有大动静要发生了。你此次去便是传话让坛中各长老、家主不要总把一双眼睛订在北方的一亩三分地上。我们是选择了朝廷的这一条路,开弓没有回头箭,也是只能一心一意的走下去……” 随着门栓的一阵闭合,再也听不到了脚步声响起,这时那白衣公子才是从黑幕之中缓慢走出。昏暗的灯光照在他平凡无奇的脸上,这可不就是那在茶摊上喝茶的公子么? 目视前方,好似就能空洞一切的看到北方场景一般,白衣公子沉静着声色,不带一丝波动的喃喃道:“白莲,白莲,本是同宗,为何就要如散沙一般各自开坛立派呢?现在一方有难,不但不支援反而是落井下石,这真的是教中教义么。 长辈、长老们能否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只要能够在官场上站稳脚跟,有足够的话语权,到时我白莲自然便可在白日间行走,何人敢喊打喊杀?哎……” 门前一阵铁链声响动,让着本就有些浅睡的李元一下子吵醒了过来。从满是稻草的地上起身,他睁着朦胧的眼睛,见身前那满脸胡腮的大脸怒目望着自己。脊背出一阵寒意升起,睡意一下惊醒,浑身精神抖擞起来:“大…大人,你是要干什么?” 这狱卒一听李元含糊的问话,扬起眉毛指着从通风口出照射下来的阳光怒道:“干什么!都是日上三杆了,你还问我干什么?赶紧起来,滚,都给我滚!” “这…这…,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我们马上走,马上走!”一开始还是没反应过来,待琢磨透这话语中的意思,李元一下子便是跳了起来。 几下摇不醒还在呼鼾大睡的二愣子,李元照着他挺翘的大腚猛的连踢几脚。在他含糊声之中,连滚带爬的拉着他的大手把他拉起。 就在这狱卒满是险恶的眼神之中,唯恐其突然变卦,点头哈腰的逃也似的向牢门外处跑去。 待出了那阴暗湿气的牢中,一抹温暖阳光直射下来,照得李元那有些懒散的骨头止不住的呻吟。 到了这时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虽然不知那大小姐为何就是放过了自己,不过只要安然出来了便好。李元侧目望了望四周,确定是没有人注视着自己这边,他连忙拉着身后还有些迷糊的二愣子向着前方人流处逃去。 待人已经没入人流,在这百万人口的金陵城中再也是寻不着了,在李元安心时,他不知道所没有望见后方,可能也是刻意逃避着向后望去。却是有着两个少年一直注目着他们远去。 “咯咯咯,彩儿,那就是你未来的夫君呀,看他瘦弱的像一只猴儿一般。”身穿一袭紧腰窄袖的长袍,头戴一顶瓜皮帽,喜眉笑眼,丽质盈盈,瞧着是比一个美丽少女还要娇俏三分。 听见身旁人的调笑,彩儿眸中莹莹的好似要委屈的流泪一般怒道:“他才不是我的夫君!我夫君至少也得是能治国卫边的大英雄才是。” 一见彩儿满脸怒容,徐妙铃连忙歉意道:“对对对,他才不是你的夫君。不过说来,他也还是满机灵的么。” 听此,好似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儿,彩儿那眼眶就像再也支撑不住决堤的洪水一般扑撒下来:“我才不要嫁给这样的皮猴儿,秒玲,平日里你最是聪明,琴棋书画样样皆精,你就是帮我想一想办法呗?” “哎~,父母之命,婚书已签,岂是那么容易能更改的?不过…如若他能自愿退婚的话,我们倒是可以一试。” 一听这事居然还是有转机,彩儿泪眼朦胧的眼睛一下子便是神奇止住了继续往下流的泪水。看徐妙铃那副自信满满的神情,连带着他也是透出了几分信心来。 两个不过十余岁的人儿,也不顾身侧那狱头与狱卒如若针毡的神情,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把着这有违事理的计划在这光日下细细决策而出。 第三章栖霞山下的小村落 自古金陵传言便有“春看牛首,秋去栖霞”之说。 栖霞之美,在于深秋时节,枫林如火,漫山红遍。 在一片火红山体的栖霞山下,错落着一处处茅草搭成的茅屋,构成一个大的村落。 此时,在最高且突出一块的山体之上,李元遥望村落西头,那不断冒出的炊烟的房屋,配合着此时山间还未消散的雾气,在他的眼中这已经是如大家画下的一副绝美的花卷,看得痴迷不已。 向着身后呼哨一声,李元与二愣子一改在帝都时的胆小甚微,一起毫无顾虑的大声欢笑,朝着村庄方向撒腿跑去。看着身侧急剧闪过的红色枫林,李元的神智也是有些迷离了起来。好似看见前世时自己为病痛挣扎的场景,那叫天天不应的绝望心境真的是让人透不出一丝气来啊…… 夯石砌成的房屋,上头密布茅草,篱笆堆成的一处不大的院子,这处在大明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房舍便是李元的家了。 二愣子的家邻里不远,李元与他招呼一声便是分离。迈着繁快的脚步,才不过离家一日,竟是这么急切的想家了。 一把推开“咯吱咯吱”好似随时都会毁坏的篱笆木门,李元抬眼所见,映入眼帘的是一老一仆两男四女这一大家子人。 两男一壮一少,脸上布满风吹雨淋留下的皱纹印记,今年不过三十五岁耳鬓已经斑斑白发的则是李元的父亲。壮似牛犊,那看着憨憨傻傻一副老实样子的则是大他不过三岁的兄长。 一身麻布麻衣农村中年妇人打扮,但行走之间总有一副优雅韵味的则是昨日在街市向二愣子买肉的李家婶儿,也就是李元的母亲。至于那两个老的,一人是奶奶,一人则是从李元记事起就养在家中的瘸腿老仆。 至于那三女,倒是有两个是双胞胎,十三岁的年纪,秋水湛湛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红润的嘴唇,一摸一样的身材,弄得李元至现在从外貌上还是分不出他们俩到底谁是姐谁是妹。 好在姐妹俩的性格倒是大不相同,一个文静,至于另一个,与着七岁妹妹叽叽喳喳似永远讲不完话的自然就是妹妹了。也就是依靠这一点,在几次目眩之中,李元还是能点出谁是姐妹,倒是缓解了几次尴尬。 说来这双胞胎姐妹倒是跟主角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因为其所在的霞山村是一个军户村,时常会被朝堂征召壮年军士赴边境守戎打仗,所以这整个村子倒也是一个备用的兵员场所。 而她们姐妹俩的父亲与李元父亲一起赴边境打仗时战死,随后不久母亲也是忧郁成疾病逝,李家婶儿见其可怜便是收养在了家中。 说来,李元父亲也是因为在大战之中受了重伤未能继续挥动兵刃作战,所以才会在此壮年被遣散回家。现在照顾这九人的巨口之家,只是依靠着李母李父种田加上时常出去打渔、挖些野菜补贴家用,竟然奇迹般的把着整个家给撑了下来。 看着院子里这一大家子的欢声笑语,李元心中也感到一种难言的幸福。他的愿望很是简单,想让这一大家子不为钱财的事情烦忧,就这样简单幸福的生活下去就好了。 还未等李元见到家人,从牢狱中“劫后余生”满怀激动的喊叫出声,这时那满头白发的阿奶惊喜叫道:“元宝回来了啊,赶快来,今日可是有肉食吃。” 一有了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便是先想着家中小子,见着父母那满是慈爱的眼神,李元心中不禁满怀感动。这就是家的感觉么,前世一直都是孤儿的自己,可是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呢。 抬手擦了擦眼角流露出的感动泪花,赶忙答应一声便是快步前去。 “元宝啊,你的病才是刚好,正好是要补补身子,来,都给喝喽。” 听着李母絮絮叨叨的话语,再是听其叫唤自己的乳名,李元心中满满都是感动。瞧见一台石桌上满是采摘来的野菜与一些豆腐类家常菜肴,在那正中却是只余一大碗骨头熬成的香浓肉汤。 望着大哥与着小妹桌前堆散已经快是被砸的稀烂骨髓都被吸透的骨头棒子,再是想着自己怀中的分量事物,满怀着能够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信心。在一片注目与间断咽口水的声音之中,李元心安理得的便是把汤碗接过,咕噜咕噜的几大口便喝下肚去。 “二哥羞羞,我刚才看见你擦过眼屎没洗手就吃了饭,可是比你平常教我的不一样。” 抬起袖子擦着嘴角汤渍的李元迟钝了一下手臂,似尴尬也似温怒的眼神扫过那还在持续叫嚷的小妹,待她眨着那一双可爱的大眼睛止下声来,李元咳嗽一声郑重的对一旁正准备开饭的家人们说:“爹娘,奶奶大哥,先别忙着吃饭。你们给我取名叫做元宝,不就是希望我们全家要过上富庶的好日子么?现在很快就是能够实现啦。” 李元在全家人的注视之中,满怀着信心向怀中掏去,结果左掏右探的拿出一个钱袋,虽然重量形状相似,但是对于钱财总有一股精锐直觉的李元还是从其中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儿。 赶忙拆开钱袋,往里一看李元不禁瞪大了眼睛。好似不信邪一般,把着钱袋里的东西全都倒在桌上,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动,从里倾出的全都是圆型的铁钱,而那被李二视若珍宝的硕大元宝也是一件变成了一件等重的元宝型木块。 李元傻眼了,其他人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惊奇的地方,毕竟他以往痴痴傻傻的时候说的胡话还少么?见这钱袋中倾倒出来的铁钱和元宝木块,李家众人还只道是他又在逗弄自己玩呢。 在一片满怀释然的眼神之中,李元却是在脑中急剧回想,想着他这钱到底是掉到了哪里。毕竟元宝和铜钱自说书结束后是他亲自装入钱袋,莫说调包,就是别人多看他一眼都会引起警惕。 想来想去,突然一阵醒悟。在初出牢狱的时候,因为逃走的太过匆忙,一时没有照看怀中事物,被一个小厮给撞着怀中过。想着当时见其男装,但是脖颈白皙细腻,隐约还有一股月季花的香气,这大概是李元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味道了。 心中一阵咬牙切齿,但是脸上却是不能表现出来。不然要是让母亲知道自己赚了那么多的钱财一下子给人调包偷去了,那还不是得河东狮吼招呼着自己啊。就听她给自己取个元宝的乳名,既可以看出其爱财的性格了。 可是现在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大话都已经给放出去了,现在岂不是很尴尬?还好李元从来就不是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性格,在李家人惊奇、大小徐嫌弃的神色中,李二骑虎难下的脱下了自己的鞋子,悬起空中往下一倒,“叮当”一阵响动,一两细碎银子敲击在盘侧。 还未等李元昂起头吹嘘自己是如何轻易赚取这一两银子的,这时一双粗糙的大手早已探了过来,把细碎银子握在手中。左右看了看,还是不放心也不嫌弃那残存的脚气味放进齿间一咬。待李母捂着牙齿喊痛时,那银子已经被其稳稳握在手中,看她如母鸡护崽一般的神情可是谁也不能从她手中拿走银子了。 这一顿饭吃的是很沉默,个人有个人的心思,但是谁也都是没有向李元发问。让着李二积蓄着的口水无处喷洒,让他在被调包的郁闷之中更添了一份无处泄气的忧郁。 待草草吃完饭,李元又是再次积蓄起气力,准备在大小徐与小妹那永远都是十万个为什么的盘问之中如意解答之时,只见她们在李母的示意之下早早的就是收拾起碗筷走开了。 李元在李家众人的眼神之中都是看到了明唔,可是他还一句话都没有解释呢,他们到底就是明白了什么? 家人都没有说一句话,所以李元对于他们的明白所在也无从得知。不没等李二纠结一会儿,这时李母收拾完东西便是把着他给叫到了屋内。 虽然外面阳光明媚,但一盏灯未点而昏暗的房间内还是带着一股发霉的味道。对于这味道李元早已经是熟悉无比的了,轻车熟路的走进屋内,还未等李二问出话来,这时那庄重的李母已经是手拿一个装着不知什么东西而有些鼓鼓囊囊的锦囊。 “元宝,以前是你不懂事,所以有许多事情我与你爹都是没有告诉你。既然你的病已经好了,那我们就告诉你吧。事情有两件,第一件就是这锦囊的事情,是那疯癫的道士治好你的病,留下这袋子给你热。怕是给你丢了所以为娘的就帮你保管了起来,你有空暇的时候便是可以到后山去清扫一下道馆,报报那道士天大的恩情。” 李元激动着手臂颤抖地接过锦囊,望着袋子上还是刻画着鲜红着的五角星,他的思绪又是不禁回到了在现代时自己身患绝症时遇到那疯癫道士送与自己大造化的场景…… 拆开锦囊只见里头摆放着一些零散的纸币与钢镚,还有一些土豆、红薯、番茄、辣椒之类的种子。这些给自己有什么用处,难道是要让自己种田,安安分分在古代当一个田家汉? 这疯癫道士把自己带到古代来,又是治好了这前身疯癫之病,留下了这有些不靠谱的锦囊,这是有着什么关联的联系么?还未等李二细想下去,这时李母又是抛给了他一记重磅炸弹,他是有未婚妻的了,还是一个书香门第、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第四章她想干什么? 金陵东城,杨府外。 李元望着这并不是非常宽敞的府邸,想着自己那便宜老丈人杨林还是一个正三品的殿中御史,平素最为刚正不阿而出名,可谓是朝中重臣。 李元望了望身上虽然老旧,但是干净无一丝脏点的白色短袍,这是家里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体面衣饰了。再看手中提着李父在湖中捕的两只老鳖,李二咽了咽口水,最后再整理了一遍衣冠,深吸一口气毅然跨步走了上去。 随着一阵敲门声响起,李元等待许久,这时门里才传出一声叫唤,待大门打开原本还有些恭敬之意的下人,一见着李二这幅寒酸打扮,上下大量一下便鼻孔朝天的问道:“何事!” 这可是当朝大官的家,虽然自己是这杨府的便宜女婿,但也不好惹事。身处平民大半辈子,李元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脸上又是习惯性的挂上谦卑的笑容道:“在下李元,求见杨御史,望大哥前去通秉一下。”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家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杨府家丁持续仰天状恶声恶气的道。 一个家仆都敢是对自己这新姑爷这般语气,李元握紧双手微微有些颤抖,心中一阵渴望改变于自己的身份地位。可是想起洪武皇帝那一年换一茬朝官的性子,贬的贬杀的杀,就是坐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位置也是不得安生的。 那家仆脸上渐露不耐之色,就在李元左右劝不动,打算是祭出大杀器,告诉他自己是杨府姑爷的实事时。只见其瞳孔突然一阵放大,脸上不由露出一种发自内心无比崇敬的神情,李二挠了挠头,难道自己真的是有一种能让人纳头便拜的王霸之气? 然而事实证明是李二想的太多了,只听身后一阵马嘶声响起,接着身前家仆便是迫不及待的推开李元,恭敬无比的迎了上去。 李元摸了摸鼻头,不过一会儿时间便是自行缓解了内心尴尬,脸上又是再次扬起比那家仆还要灿烂的笑容面对这正在徐徐走来的杨林。 说来大明立国不过四年,朝中高官不管文武都是从朱元璋起家征战之中跟随的,不说都能有防身的武艺,这马术肯定还是不错的。 这便宜老丈人,人长的黝黑高瘦,高挺的鼻梁,脸上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给他这儒雅之中更是添带了一抹威严之色。 虽然李元是笑的比见亲娘还要开心,然而紧邹眉头似思考朝中大事的杨林根本就是没有见到他的存在。 就在这老丈人无视着从着自己的身旁走过,李元内心在挣扎,到底是不是该大胆一下叫住他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娇斥:“你怎么在这儿?” …… 堂屋内几张桌椅板凳,外加一两个白釉色花瓶做点缀打扮,杨林此时坐在首位上安然喝着茶水,而身着白色蜀锦袄,显得异常娇俏可爱的杨彩儿则正专注逗弄着那两个探头缩脑的老鳖。 堂内并无一人说话,就在李元考虑着怎样去打破这安静而又透露着尴尬的氛围时,只见首位上的杨林抬头看了他一眼笃定的道:“你就是那杨家二小子。来也是为了婚书的事情吧?呵呵,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你放心,当年长兄与你父亲定下的亲事我杨府自然也是要认的。” 李元瞪大了眼睛,侧眼余光望着杨彩儿姣好身姿,与细腻雪白的脖颈,想来再过几年长开身子肯定也是一个一等一的大美女。 虽然认为自己能够娶到这样的美人是何等的荣幸,但是想起方才她刁蛮的性子,而打算在这明代做个小地主娶几房妻妾的李元深知红颜祸水的厉害。这么一个美人在家中,要是被有什么癖好的王宫贵族看上,以权压迫自己交出娇妻,那时如何去办? 主要还是对此时的自己不自信,认为自己是没有能力去保护好自己的女人。想了一想,李元还是决定不去迫害人家黄花闺女,但是事实就是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这婚书是杨彩儿父亲杨宪与着李元父亲定下的,现在当事人都是已经离世了,如何能够如他愿的退婚呢。此时的李父是自己的亲叔,自己从小就寄养在叔婶家中,但是他们还是待自己如亲子一般,所以李元才会是那么的感动。 杨林见李元喏喏着嘴唇,就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以为他是兴奋过头了,又想起自己还有事未办:“彩儿,既然李元是你未来夫婿,那就由你来尽地主之谊,招待他一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便是向还在呆头的李元点头示意一下起身离开了。 虽然话是说的客气,但李元分明就能从杨林极加掩饰的眼中看到来自于骨子里的轻蔑。自己只是一个来自军户村的平民小子,怎会被这当朝大员而又饱读诗书的杨御史能看得起呢。 说到底,这杨彩儿嫁给自己,也是这杨林见确凿婚书抹不开面子去退婚罢了。想着,李元又伸手摆了一摆身前略微褶皱的前襟。 就在杨彩儿恭敬且富有礼数的把杨林送走之后,她转过头来正巧望着李元那副寒酸的样子,又似方才那家仆一般,仰天望天露出一对圆润的小鼻孔扮做傲娇状:“跟我来。” 整个杨府说来也不大,但跟随着杨彩儿左转右绕的,李元还是转得迷糊不已。 眼瞧着前方那个隐隐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苗条倩影停下,望着杨彩儿挥起芊芊玉手屏蔽左右婢女家仆,转过身来则投给自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李元心中顿时就是一个激灵,隐隐感觉到可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是这四周静悄悄的,深秋时节也是没有什么花草好赏,只余一排屋舍在前方。而杨彩儿又是前头推门步入了屋内,想自己也是一个男儿,难道还怕了她这半大的女子不成? 在心中给着自己暗暗打了口气,李元抱着饱受凌辱的决心踏步向那屋内走去。 “呵,没想到你这色狼还有点胆量,我还真当你会一直站在门外不敢来呢。” 不去理会杨彩儿暗带嘲讽的语气,李元此时细细打量着这宽敞的屋内。 这屋子一改整个杨府的简介素然,家具摆设间让人感觉典雅考究,富丽堂皇。妆台、小机、绣枕,无不精致优美。 突然,李元明白过来这是一处闺房,而望见杨彩儿那越发明显的戏谑的神情,顿感自己是羊入虎口。 这个丫头片子待自己到她闺房里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第五章退婚 李元心中一时有些慌急,眼见杨彩儿嘴唇蠕动着好似要先说着什么。虽然脑中一团浆糊,但是李二知道绝对不能让她先说出话占据主动。 一时间又是感觉没什么好说的,便是接着杨彩儿上句的话茬,哈哈一笑道:“杨彩…小姐可是说笑了,某当时也是无心之举,毕竟谁也是没想到你会是突然在哪儿洗起澡来。” “哦?那你是说,是本小姐的错咯。” 望着杨彩儿俊俏脸上越发玩味的笑容,李元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一时也是不知道该怎样接下这句话来。 瞧着站在自己身前矮小而又精瘦的李元一阵不言语,比着自己心中潇洒儒雅的夫婿相差甚远,一时间杨彩儿也是没有了再谈话下去的性质:“哎~,这事本小姐也是不想追究了,不过你可不能把这事乱说出去,不然…哼,有的你好看! 我们现在还是先来说一下婚约的事情吧,我都是已经调查过你的情况了。不说嫁到你家本小姐会不会受苦,而根据我们已故的父母双亲定下的婚约来看,是要到二十五岁方可成亲的。” 杨彩儿一边说还是一边观望着李元的神色,见他得知是二十五岁而结婚并未变换过什么神色。与着自己预想情形不太一样,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不能丢了面子,便又道:“瞧着你家落魄的样子,在这期间肯定也是纳不起什么妾室来续香火。至二十五岁也不知到时情形如何了,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只要你肯退婚,我自然会给你一些钱财,保你今生衣食无忧,你看可否?” 二十五岁结婚,对于李元这现代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了,所以倒是也没有什么惊奇的。而要是退婚,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异议的。 毕竟李元自以为不是什么好人,可是要耽误人家的终身幸福他内心也是非常过意不去。本来这杨彩儿要说几句好话,没准李二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会是顺坡下驴的解了婚约。 而要是李元刚穿越过来的那一会儿,身上没钱,自己又是没有什么发家致富的技艺,倒也可能会被这一辈子的养老钱所打动。 可是自几日来那说书可以赚取不菲的钱财,虽然不足以让自己做成人上人的地步,但要是多来几个如昨日那豪爽打赏的老爷,辛苦个几年倒也是可以到乡下买几亩田地,娶上几房靓丽小妾,做他个大明的逍遥小地主。娇妻美眷,睡觉睡到自然醒,这可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可是现在瞧着她一脸轻蔑明显就是看不起自己的样子,我虽然穷,但是也不是别人像叫唤叫花子一样,几个钱就是随意打发了的。 杨彩儿望着李元越来越温怒的神色,莫名的心中也感觉到了一阵惊慌。依照她与徐妙铃商量出来的技艺,便是把李元弄进府中,先让一直自视清高瞧不起农家汉的二叔奚落他一顿,再趁其心灰意冷之时,自己抛出一个能让他有钱快活一辈子所不能拒绝的诱惑。不过就是一个没读几天书的平民百姓而已,量他也是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结果呢,初在府门外见着他时,杨彩儿心中还是非常开心的,好像就看见了自由向着她招手了一样。可是后来二叔对他还算温和的语气与首肯婚书的履行,让着这一切都已经偏离了她的预料。 再之后,杨彩儿只是想把后头这李什么元的瘦皮猴儿带到僻静之处摊开牌才好。虽然这是杨府,可是真要找一处僻静一点,两人的谈话确保不会落入二叔的耳中的地方倒是不好寻找。想来想去,也是只能把着谈判的地点给定在了自己闺房之内。 虽然事情出现了一点小偏差,但杨彩儿自以为对于李元小老百姓的心态牢牢把握,她还是很有信心能够说服他答应自己退婚的。毕竟是要到二十五岁方可成婚,睡会这么傻一直等下去呢? 瞪大杏眼望着李元满满的都是不敢置信,更让杨彩儿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杨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李元不才虽然不是什么至情至孝的人物,但对于父母之命还是莫敢不从的。二十五就二十五吧,这事儿也就这么给定下来了,如再无别的事情,那我就是告辞了。” …… 杨府,一张桌椅,一排书籍,简洁无比的书房内。 脊背如一根标枪般肃然坐着的杨林正专注看着手中的书籍,而他身后则是站着花白头发的老管家福伯。 窗台大开着,让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也不知是看了多久的书,浑身沐浴在阳光下的杨林突然开口问道:“那李元,可是走了?” “禀二老爷,人是走了,从…小姐的闺房之中气呼呼的走出。” 杨林皱了皱细长而显得神俊的眉毛:“彩儿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怎可轻易带一个男人入自己的闺房中去,依照礼制,哪怕是自己的未婚夫也不行。 哎~,大哥可真是给我除了一个难题啊!说来这大字不识一个的李元还真不是我杨林眼中的佳婿,彩儿已经十二岁,今年恩科已下,要给他找个好丈夫那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么?三年时间,也是能够看清一人的前景到底如何了。” 杨府的大老爷本是以往权倾朝野的丞相杨宪,也是杨彩儿的父亲,但是自去年其被朱元璋赐死之后,整个杨府从以前的人山人海也变得门罗若雀起来。 知道身后皱着眉头的福伯心中在想着什么,对于这服侍了自家一辈子的忠心老仆倒也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而且杨林也正是要说说话来打消一下自己心中的郁闷之气。 再叹一口气,杨林继续道:“……这李元的婚事是我不想退么,我也不想毁了彩儿一生的幸福,但是朝中百官都是紧盯着御史台。而我这时又怎能退婚,弄出个嫌贫爱富的把柄给他们抓呢? 现在李善长、胡惟庸等淮右一派的官员占据着上风,刘基大人也已是自身难保,再也给不了我什么帮助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再是轻举妄动,招惹祸事上身。……二十五岁,呵呵,当年订婚前大哥拿着他们俩的生辰八字算的一副好掛,也只是希望那李元能够见到阻碍自行退婚吧,皆大欢喜尔。” 第六章又见韩雪 “别跑!” “站住!” 韩雪此时竟有些无奈的感觉,在这金陵城与明察暗访的锦衣卫官兵做着周旋甚至连着地头蛇彭家也是没有发现她的行踪,但也就是在一处歇脚客栈内栽在了一帮地痞无赖的手中。 这一路跑来几乎绕遍大半个金陵内城,马上也就是快到了五城门。韩雪知道她要是再不想办法甩掉身后一群穷追不舍的人,很快就会引来越来越多的官兵,这是金陵城,大明的帝都,一旦被官府有意察觉她也真的是插翅难飞了。 一边在金陵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左插右穿极速奔跑,一边计算着自己剩余的体力再是在脑中不断想着办法,突然在前方见着一个瘦弱且熟悉的人影,韩雪的水润的眸子一下子便是亮了起来。 …… “嘿,小子,有没有看见一个消瘦青年路过?” 瘦弱且脸部有些猥琐的少年颤栗的转过身来,连连摇着手掌恐惧的道:“没没…没有。” 那问话的地痞用阴霾的眼神看了李元一眼,见他眼中流露的神采确实是异常惊恐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伪装的迹象,扫视一眼他身旁土里土气的村姑,见没什么好怀疑的,便是“嗯”的一声走开了。待转过身来,他也不禁用手摸了一摸脸上长且猩红的刀疤,自己真的是有这么恐怖么? 前世时因是孤儿,一边读书还要一边赚钱养活自己,所以早早的便半只脚踏入了社会。虽然那流氓的面部有些凶恶,但是见多识广的李元倒也不会恐惧成这个样子,能让他惊恐的也就是身旁这穿着葛服麻衣看似一个土气村姑,实则古灵精怪的韩雪了。 本来这些人追逐报复自己的“大仇人”,每当想起自己的银元宝就是有一股莫名的恨意,见她这副落魄的样子没有拍手称快就算不错的了,还想要一向记仇的李元出手帮助? 韩雪也是基本摸透了李元的心理,故意示弱,趁其快意的大笑时一颗黑色的药丸,瞬间便是弹入了那张大的口中。 待李元咳嗽着从韩雪口中得知她给自己喂得是剧毒药物,只有她有解药时,药性还没有发作就顿感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这药是七日后发作的,也就是说七天内李二要是没有吃到解药那他就真的是死定了。 万般不情愿的帮她把人骗开,望着她那虽不知涂抹什么弄得满脸蜡黄却是又不难看出姣好面容的脸蛋,难道女人天生就是会演戏和化妆的么?这才是多久一会儿啊,这就画好了妆容。 李元把着“没那么大本事带她出金陵”的话语生生给咽了下去,见她不管是行装还是言行都是一副村姑的样子,无迹可露。可是不找回一些场子,李二总感觉心中有一股抑郁之气散不出去。 闻着这空气之中若有若无的一丝月季花的香味,便挑刺的道:“都是村姑了怎还会带着这香味,赶紧去处理喽。还有,你的脸和白皙细嫩的手是最大的破绽,谁家的村姑整日做活的手会这般白嫩。再有,你打扮的这么俊俏干什么,城门守卒就不肖是大老爷们? 被你一通搅和,现在金陵查的这么严,搜身是随便揩点油就够你受的了,再要是遇见个什么纨绔公子哥儿把你抢入府中,看到时你怎么办。你可别想我去救你,就我这瘦弱的身子,要是在重重护卫的森严府邸中……” 经李元一说,韩雪也顿感有些不妥。一边如他所说在打点着自己妆容时,再是听着他喋喋不休的废话,不禁银齿暗咬,待出了金陵就给他一记好看的。 又过一会儿的时间,韩雪便是装扮结束。李元望着她确实是按着自己的说法去做了,心中感觉到一阵快意,但是脸上却是故作矜持的道:“嗯,不错,终于是有点样子了。你叫韩什么…韩雪,这名字不行,一听就不是我们乡下的丫头。就叫大丫吧,韩大丫,简单好记,就这么定了。” 韩雪暗咬着杏齿,心中一阵告诉自己这里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望着李元得意洋洋的神情,久久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便屈辱的接受了这乡下普遍的名字。 “怎么样,人是抓到了?”锦衣卫衙门里,毛骧背对着一众破皮口中不带一丝情绪的问道。 那众泼皮听见问话一个个都不禁颤栗一下,等待许久还是那矮壮的头人出身禀报道:“未曾抓到人,不过我们给那女娃子下了一些特别的药。嘿嘿,要是几个时辰之内没有男人与她调和,只怕她会欲火焚身而死啊。” 说到得意之处,破皮们也都是低声笑了起来。 毛骧是军人出身,从一个小兵小卒慢慢爬到如今执掌整个锦衣卫的指挥使,虽然待惯了阴暗的诏狱,可是他该有的男子气概还是具备的。 女人可杀但名节不可毁,一听这些人竟然是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一个女子,毛骧不免对他们的印象更坏。冷哼一声便道:“如此说来,人你们是没有抓住咯,嗯?来人,把他们拉下去各打三十大板以做惩戒。” 锦衣卫可是律属军方,那打的板子也都是按军棍来的,三十大板要是打下去那还不是得丢了半条命,泼皮们赶忙跪地求饶起来,然而毛骧却并不为之所动。 一见这副情形,板子是要吃定了,矮壮头人急中生智赶忙禀报道:“大人,板子万万不可打下来,在下还有事情禀报。就是先前你让我们探查的事情有了些眉目,这杨林虽然平素为官清廉正义让人抓不住什么把柄,可是在下得知她杨府还有一个军户村里的女婿。” 听到此处,毛骧来了兴致,挥手止住架起众泼皮就要拉到府外开打的军士,在堂内一片低声哀求哭泣声中,矮壮头人起身附到耳旁一阵细语。 “哦?那李元是气哼哼的从杨府走出的,可能真是受到了什么不公正的待遇,想他杨林一向眼高于顶的样子肯定也是看不起这民间布衣。既如此,这里头可是有许多文章好做了,当今皇爷可就是从一界布衣起家的,要是有确凿证据当可污其清誉毁坏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从而攻讦保他的刘基,这可是我锦衣卫大出风头的好时候……,其余事情也不用你们去做了,就只负责把那李元给我寻来便是。” 望着泼皮们逗弄着被吓得发软的大腿,左右搀扶之下向府衙外走去。或许这次,还能让朝堂来一次大地震,重振日渐不受皇爷重视的锦衣卫的声威,毛骧那张菱角分明的脸也不禁挂上了越来越浓的笑意。 …… “前面就是我家了,怎么样,美不美?”李元指着前方火红的山体得意笑道。 在秋季,栖霞山密密麻麻的火红枫林布略全局,真的是美得让人心醉。韩雪迷离一下目光,又感腹中升起一团炽热的感觉,这不禁让她皱了皱好看的细眉。 第七章韩大丫 察觉到韩雪的不适,虽然万恨她给自己下了毒药,但是美人一有难李元还是不由的关切道:“怎么了?” 韩雪摇了摇头,两颊璇起可爱酒窝嫣然一笑道:“没…没事,我们走吧,先去被你夸上天的栖霞村,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有你说的这么好。” 虽然平素自己可能是会贬斥一下自己村子的不好,但是当着外人面前那肯定是要把自己的家乡说的是比苏杭还好,普通人如此,李元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女高男矮这一对奇异组合并肩一起漫步在火红的枫林之中,随着那兴致勃勃的演讲还有手臂往左右一指讲解着以往童年的趣事,虽然有许多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但是这并没有打扰到李元高兴讲说的心情。 随着那不断娇笑从枫林之中传出,两人好似摆脱了外体的牵绊,心与心第一次相连在了一起…… “娘,阿奶,我回来叻!”还未进院落,李元的高声呼喊便是响了起来。 一听外头这还未变声细嫩的喊叫声,正带着大小徐纳着鞋底的李母臭骂一声道:“来了就来了,瞎吵吵啥?” 整个李家原本是从北方逃难到南方避难定居的,所以李家人时常也会说些北方话。才推门进来的李元一听这爱护的骂声,也不禁挠着头嘿嘿一笑。 “哎呦,这是谁家的俊俏姑娘?”李家奶奶本来正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一听李元呼喊便是抬起头来,看到了门外怯生生站着的苗条身影怪叫一声道。 女儿家本就是极为爱美的,况且韩雪还是十六岁正值花季的年龄。本来脸上涂抹姜黄等易容事物已经是够让她难受了,后来被李元满怀报复意味的抹上了几块黄泥,美曰:这才是农村丫头该有的样子。 这随手就从路边捡起来的黄泥也不知是被多少人踩过,自被涂抹到脸上起韩雪就是全身的不舒服,一到了金陵城外又见山中的小溪自然是要好好清洗一番的了。 虽然这时韩雪身上还是一身土气的麻衣裹身,但是却掩藏不住她细腻靓丽的肌肤与俏丽的面容。才刚进门,还是被一个男子给带入家中,刚好又是被李奶的一段抢白,像是刚过门的小媳妇一般两颊之中不禁升起一抹晕红。 容貌本就出众,脸上再是升起红晕,就似一个俊俏无比的村姑,一旁的李元也不禁感到一阵目眩。 呆愣了一会儿,被着韩雪杏眼一瞪,李元马上清醒过来,按着之前商议的结果朝着好奇的家人解释说:“这是杨府的远房乡下亲戚韩大丫,此时杨家有些事情恐不便招待她,所以就摆脱我带到家中住个几天,到时再给送到金陵城去。” 见着家人疑虑未减的神色,李元心中一阵的冒冷汗。就是快到家了他才想起该用一个什么样的身份让韩雪这么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入住家中,左想右想不过是寻出了这么一个理由,他也不知有没有信服力。 就在这院子里沉默的尴尬时,李奶出口解围了:“俺就说,这杨家就是看不起我们农户人。当年你爹带着那杨家家主叫杨什么宪的来过一次,看着衣冠楚楚的样子,其实吧……。这姑娘到了家中也好,至少是不用去受那杨府的气。” 李元擦了擦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点着头连连应是。 经过李奶的一阵絮叨,打破了院内的沉静,本来农家人心思就简单,李元既已说明了缘由,她们也都不会再去怀疑什么。也就是跛腿的老仆异样的望了一眼韩雪,眼睛闪烁一下便低下头一瘸一拐的进去了里屋。 怕家里人再是问起什么,李元向着身后韩雪使了一个眼色,朝着专注纳鞋底的李母说了一声:“俺带大丫看看房间。” 说完,李元便是想要向里屋走去。但这时偏不如他的意,李母抬头便是说:“你个半大孩子懂什么挑选房间?留着,等会儿我带姑娘进去。今日天色大好,你啊,先是到山上去把道馆打扫一下才是正理。” 正好,李元也是早想去自己迷糊时经常去的道馆看看,虽然那疯癫老道士已经是不见了,但是也应该还能看出些蛛丝马迹,探查一下自己穿越到古代来的原因。 前世今生,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指向那疯癫的道士,李元急切的想要知道关于自己重生至古代的有关事情,哪怕是得知一点点有关的事情,那也比现在一无所知的情况要好的多。 想的太过入迷,待李元转过头来望着身后韩雪那愤然的眼色,想起自己还是中着她的剧毒哇。心中一个激灵,李元赶紧对李母道:“娘,我一个男娃也不懂得打扫之类的事宜,心也不细。那不如就让大丫跟我上山去帮帮忙吧,有事儿我们晚上回来再说。” 李元冲入屋里拿了扫帚,拉起韩雪细腻的小手朝后头招呼一声,便是向着山边跑去。 …… 栖霞山下,十五六个穿做葛布百姓样貌的人站立与火焰枫林外,虽然人多但是他们却并不嘈杂,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那高大身材的青年站立于一颗大树旁。 菱角分明的脸庞,他用那双粗大的手掌抚摸过树干上的印记。这是白莲花的印记,画上去时就用的是无色透明的颜料,而来到栖霞山的人们的目光首先都是被火红壮观的枫林所吸引去目光,对于那隐藏至深的无色印记反而是少有人会去关心。 “圣女就在山上,这白莲印记已经布下,轻易不会为人仿造。今日我们来的任务便是找到圣女,带回忻州教内稳定大局,你们可是知道了吗?” 听见那为首青年的问话,众人顿即异口同声的回应道:“香主一言,教内诸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为首是白莲香主的青年点了点头,很满意这种令行禁止的氛围,向山上一指便道:“找寻树干上刻画的印记,到时再来报备于我。” 眼望这些人冲入火红枫林中,不带起一点火星,明面上香主露出满怀自信的笑容,待他们人都走后却是深深的叹了一口大气。 第八章这…犯法吗? 此时,北宗韩家的情形的情形可谓是危在旦夕了。忻州知院小宝、司丞蛮子叛乱,这其中是有故元降官、降将掺杂之外,也不免得有不甘寂寞的白莲教的影子。 叛乱很快是被地方军队镇压了下去,而白莲教主、整个韩家的掌舵人也是在这次叛乱中身首异处。至此,教内群龙无首,各长老前辈勾心斗角内乱不断,而又有白莲其余诸坛窥伺,韩家必须是要有一个分量级的人物前去压制住躁动不安的教内众人。 自韩山童起事以来,这北宗之首的韩家就没有坛主,只有教主这一称谓,这也是在元末起义时所有白莲诸坛共同认可的事情。所以相比于南宗彭家诸坛,北宗与他们实力也是相当,但是大义上的名分是他们不可比拟的。 现在韩家失势,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香主王远怎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韩家还要积蓄实力反击各坛伸来的触手,那就必须得要一个身份足够的人登上教主之位,而不会受到众人的反弹。而要是想调和所有人的势力,除了是老教主独女韩雪,谁还能充当此任? 虽然说教主让一个女人充当是有些失去礼法,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再说无生老母也是一个女子之辈,也还不是有那么多教众去信奉么? 听着教众不断报备而来的消息,从着上山道路上不断发现了刻画再树上的白莲印记。想到能够平息教内风波,这扶持教主登位的第一功臣也是自己的,王远望向山坡的眼神越发热烈之中也似包含了一丝丝莫名的意味。 …… 破旧且满布蜘蛛网丝的道馆内,李元蹲坐在这遍布灰尘的地上,原本来时的喜笑颜开也渐渐变成了此时的紧缩眉头。 这道馆倒是没有外地香火禀盛的道馆巨大,本来也就是村民闲暇时帮忙搭建起来的,那疯癫老道士又是没有什么讲究,也只修了一处正殿可供他日夜参拜就算完事了。 刚穿越来的时候,附身在这个傻子的身上,李元也是感到过迷迷糊糊的,隐约也是来到过这山上道馆。可是真等他满怀信心的来到此处,却是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看见这破落的场景已然非常陌生。 叹了口气,李元也是打算认命,毕竟前世时自己已经得了重病眼看是活不成了,现在附身在这虽然瘦弱但至少健康无比能跑能跳的半大小子身上,这也是他的一场造化了。 想着赶快把这道馆打扫一下,趁着天黑之前下山,李元便对身后招呼道:“韩雪,你来打扫,我就搬运木块散石之类的,也就一处正殿,很快便好了。” 就当李元看着前方琢磨着哪块石头轻些好搬运时,过了许久没听到后头的回应声,转过头来望着韩雪站立着苗条身姿,脸色却是越来越红润,透露着一众异样的光泽。 见韩雪炽热的目光向自己转来,李元顿时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看着她用猩红湿润的舌头舔着微微干涸的嘴皮,李二颤抖着咽了咽口水,缓步向后退去…… 虽然李元极尽反抗了,然则就以他十余岁瘦弱的身子怎么会抵挡的住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且自幼习武的韩圣女呢。 李元心中一个劲的念叨着她这个样子是不是犯法的啊。 待转过身望着在此等等待已久的白莲众人,她清丽的俏脸习惯性的一摆,又恢复那高清圣洁的圣女来:“我已知道教内发生的事情,既然你们人已经来了,路引之类的想必也都是准备好了,我们这就是回忻州吧!” 听见圣女所言,众人便都是行了一礼。王远低垂的眼神中含着莫名的热烈,整个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了起来,赶忙让开道路。 炽烈的望着圣女走于前方,看着她微微步态柔美的身姿,就是行动之间有了那么一丝不协调。 这被一向追求完美的香主王远见了,还只以为圣女马上要荣登教主宝座,她也正是激动着呢。 韩雪与王远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但也就是很小的时候他就笃定地认为她一定会是自己的女人。只要她也这么在意着教主的位置,那以后肯定是要多多依赖于自己的帮助,那么…… 日头西落,在道馆内“忙碌”一天的李元也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霞山村的家中。 “元宝啊,那女娃子呢,咋没看到随你回来?” 本来一到院中就闻见一股饭菜的香味,李元心中郁闷之气稍减,但又听见李奶问起韩雪的下落,又是莫名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随口就道:“那杨家事儿做完了,便找了家仆来寻,韩大丫是去了金陵杨府了。” 听见人是回杨府去了,李母也是明白了过来,又见有些耳背的李奶听不大清的样子,便是伏在她的耳旁大声重复着刚才的话语。 今天居然是被一个女人给强上了,一向有些大男子主义的李元不免有些泄气,又是怕自己才不过十三岁的身子能不能抗住几次露水之欢损失掉的精华,又见石桌上满桌子的菜肴。李二便是化悲愤为食量,使劲对着那一桌饭菜发泄。 因为李元能够到金陵城里说书,每日都会拿回来许多铜子,时常还能有一两碎银子的收获,所以这家中的日子自然也是不用过的如以往那般的紧巴巴的了。 第九章琢磨不透的锦囊 原本是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想要好好招待一下那杨家来的俊俏姑娘。农村妇女的心思就是非常的简单,眼见自己大儿已经是十六岁的年纪了,也是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而李元带来的扬大丫,人俊俏不说,看那圆润的大腚想来也是一个好生养的。本来就是想问问她家中有没有说过亲事之类的,好为自己大儿牵个线搭个桥。结果一听是被杨府的人接走了,李母不免的就有些遗憾。 虽然扬大丫是走了,李母转头望着桌前同样水灵的大小徐,她们与二子一样再过两年也就满十五了,也是时候说亲了。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还有两个半大小子呢。 那金陵杨府中的娇娇女,李母是不敢想的,人家也真不可能从一个御史家大小姐嫁到自己家里来。而这大小徐也正好可以许给自己的两个儿,至于谁娶大谁娶小那就是各凭本事了。 也不枉自己白养她们十多年,李母望向大小徐的目光,如看儿媳妇的丈母娘一般也是越来越热烈起来。既然家里有了条件,这两人肯定是要养的白白胖胖的,到时候也好给自己生一群白白胖胖的孙子不是? 一会儿看看那个,一会儿看看这个,眼里是一个劲的满意。李母挥动筷子越来越频繁,频频给着她们俩加菜,倒是让着大小徐有些受宠若惊。 无暇顾及餐桌上的事情,待李元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饭食,丢了碗筷,便典着个差点撑爆的肚子回了屋内。 肚子里一阵胀疼,现在这个时候睡觉那肯定是睡不着的,李元便是躺在依据北方习俗搭起来的宽大炕上望着黑漆漆的屋顶,想着一些烦心事情消一消肚子里的食儿。 思绪从着那繁琐且捉摸不透的疯癫老道士与道馆内疯狂野性的韩雪,想到那满盛种子的锦囊,再到要与自己退婚的杨彩儿。 想到杨彩儿退婚的事情,李元的思绪也一下子定格在了此处。可能洗澡被偷窥对于现代女子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打骂几句也就是不追究后事了,再说也没看见什么,左右不过就是一个白皙细嫩的香肩而已。 但是对于古代女子来说,她们最为看中的也就是名节,虽然李元自认为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却是深深伤到人家女孩的心。结果虽然被抓到牢中,但也念及自己是她未婚夫的身份,关了一个晚上,什么都没有处罚也就是给放出来了。 虽然自己是杨彩儿的未婚夫,但李元也不认为他就能以此身份逃脱罪责,逃过那必吃的衙门板子。人家已经不计较了,所为的也不过就是退婚而已,然而自己两句话不到就似触到自尊心的底线般恶语相向,想来这样子也太过伤人,太不应该了。 伸手摸了摸自己却是消瘦而又平淡无奇的脸颊,想来自己没钱没本事,个头还比她矮了半个,人家这天之骄女看不上自己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自己可是要在乡下做个大明逍遥小地主的理想,坐拥娇妻美眷,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就这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还是给明朝大能者受用吧,李元露出了一抹苦笑,心中暗暗决定明日便去给杨彩儿道个歉,顺便把婚约给解了。 把犹豫的事情给确定下来,李元心中也就落得了一阵轻松。望了望半开的窗户,外头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了,也不知自己是想了多久,李二摇了摇头便是打算睡觉了,但也就在这时他发现了来自于神秘锦囊的奇异之处。 望着这在黑夜之中散发着紫光的锦囊,李元心中就有一阵激动。感觉就似要发现自己穿越而来的秘密了一般,颤抖着用手打开锦囊期盼从这其中看到奇异的东西,哪怕是来自于疯癫道士的一笔手书也是好的啊。 结果李元一打开锦囊,里头还都是安安静静躺在其中的各类种子,而在他打开的瞬间袋子上散发的紫光也是一下子戛然而止了。 望着黯淡无光的锦囊,等待一夜准备看看它还有没有什么奇异变化的李元就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望着窗外已经是透露着一抹亮白的天空,马上就是要天亮了,也来不及再去睡一个回笼觉,李元赶忙起床收拾一下,打算着今日早间给杨大小姐道过谦后商量好退婚事宜后,便是再去街市里说个一下午的书。 草草吃罢早饭,便是去寻了二愣子,两人赶着两头肥壮的猪猡就是向着还处于晨曦笼罩之中的金陵城赶去。 从金陵高桥门而入,至聚宝门前李元便与趁着早市去三山街卖猪肉的二愣子分了开来。待李元千辛万苦的赶到位于东城的杨府门前时,敲了几次门,有家丁前来看过知道是他来到后大闭府门之说去通秉,结果里头却是再没有一丝声响传出来。 知道自己是把人家给得罪狠了,李元又是想要早点完事,不至于总是要跑到这东城来专门道歉。知道此时的杨林已经是去上早朝了,所以李二倒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见着这杨府四周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李元想着自己说书缺乏的也就是那一副在百余十人面不改色说着自己话的胆魄,现在这个时候正好也可来练练。 李元眼珠子转了一转,赶忙跑下杨府台阶,不过一会儿时间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借来的铜锣和棒槌。 “当当当”的响声传出,就余这森严且庄重的杨府门前,李元便是依据着自己脑中打好的道歉草稿,对着四周围观的百姓们便是面不改色的说起自己的过错来。当然为了顾及杨小姐的闺名问题,这女主自然也就是用杨某某来代替了。 杨府简洁大堂内,杨彩儿听见贴身婢女报备说李元就在杨府门外敲锣打鼓道起歉来时,才刚喝入口温度适宜的茶水便“噗”的一口都给喷了出来。 想着这皮猴儿就这般没羞没臊,不说自己的清誉问题,这是在这杨府门前敲得锣,对于整个杨家的名声也是有着不好的影响。 想着这些随之而来的问题,方才只不过是想耍些小脾气给那皮猴子一点教训吃吃的杨彩儿也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刚想叫下人把着门外捣乱的李元给抓进来,后来想想不妥便是亲自前去向四周乡亲解释一番,就说是他的胡说八道的,不要叫别人想到别处去就好。 第十章好心办坏事 杨府,堂间。 手捧一杯温暖的茗茶,李元见着杨彩儿脸上愤怒而潮红的俏丽脸蛋,他不禁苦笑道:“你出来干什么呢?出来就出来了吧,还自作主张的向着乡亲们解释些什么,很难不让他们以为我口中所说的杨某某就是你啊。” 眼见一对饱含愤怒的杏眼瞪来,知道她的愤怒值已经到了顶点,不可再过调笑了。李元正了正身子,收起方才那副玩笑的神态,正式的开始说起关于退婚的事宜和他的想法来。 对于李元能够来主动道歉与商量退婚,杨彩儿也是颇有些惊讶。想到此时自己是他未婚妻的事,这整个东城都要传遍了,琼鼻一翘“哼”的一声道:“本小姐现在的名声都已经被你毁坏干净了,再是现在这个时候退婚,我杨府还不是得落下个嫌贫爱富的名头。你今日先回去,待我细细想想,之后怎么做倒是再报与你知道。” 想不到自己好心来道歉反而是给办了坏事,见着杨彩儿沉思且满脸嫌恶的样子,李元苦笑着一拱手便是走出了堂去。 …… “……说起这黄蓉啊。呃…今日的时候也是不早了,诸位客观请赏,有喜欢的明日再来听便是。”李元左右一辑,便是从那些满不情愿的听客手中收起铜子来。 从左到右,每一枚铜子落到锣上,每一个响声响起,李元脸上的笑意便是更甚。 突然一个银锭“叮”的一声,敲击在铜锣上,李元心中猛的一跳,看向前方几个泼皮流里流气的,站着正中倒是坐着一个壮实的汉子。 知道他们从自己开始说书时就已来到,看他们这副样子恐怕也是来者不善,难道是来收保护费的?李元眉头微颤,但脸上又是立马挂上了往常谦卑的笑意道:“几位大哥,几个铜子就行,可是要不了这么大的银子。” “花爷给的钱,叫你收着就收着,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眼瞧着身旁小喽啰步步紧逼,望见李元一副惊恐但是却强撑着自己不住颤抖的样子,花泉心中断定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子,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办的多了。 像这种半大的小子,左右也只不过是为了一个面子过活,只需简单的威逼利诱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眼见左右两边的看客远远围拢,而这李元面对凌迫脸色发白却是不肯后退半步。 意识到示之以威的火候已经到了,花泉大笑一声阻止喽啰的紧逼说:“人家说书的到底也是个读书人,你就不能态度好点?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损色,就没有一点斯文气息。” 虽然不明白身为这金陵城的混混,要这斯文气来干嘛,但是花爷说了他们也就只有受教,连连点头不已。 转过身来,见着李元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矮壮身材的花泉脸上极力柔和出温和的笑容:“小兄弟,是我弟兄不太懂事,你可是不要太过介意啊?来来来。” 花泉走到近前,抓住了李元的手臂,继续温声道:“……今日就跟你这文曲星攀个近乎,以后当我是兄弟的话就叫我老花便是。我老花没念过几天书,成天在这金陵城混着,你就在这儿说书,你被我罩着,不管是谁都不敢来打你的主意。 呵呵,说来老花我呢也就是一个粗人,既然是粗人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你这兄弟我认了,那现在哥哥是遇到了一点难处,也就只有你可以解。但事先说好啊,这可不是违纪违法的事情,你尽管放心,兄弟怎么可能会去坑害你呢。” 果然,前头这般套着近乎,后面就开始说起正事来了。只是听他扯了半天,左右又点不到正题,话都还没有说明白,还没有让自己知道要帮他什么忙,就开始要逼着表态了。 在这大冷天里,看着这花泉身后一众光着臂膀画着纹身的一帮地痞,知道今天自己要是不答应他,这以后也是不要想在这一片说书了。 在这儿说了将近一月的书,好不容易才打开一些局面,有了一些回头顾客来听书,这要是突然换一处地方那还不是得重头再来?不说家里一家老小还指望着自己说书这些铜板,就是以后自己换了一个街市,再是遇到一帮流氓,难道还是要接着换么? 想到了这其中的种种利弊,反正自己也只是孜然一身,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看他们这副样子多半也不会要。李元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接过花泉的话茬哈哈一笑道:“能够认识花大哥,那也还真是我……” “哎!那个说书的,我们爷今日来晚了,叫你到酒楼上专门说一场呢?怎么,怕是钱不够啊,诺,拿去!”一个高瘦的汉子扯着尖细的嗓子打断李二,问着话。见李元脸上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便又是从袖笼中拿出了一枚银锭抛了过来。 对于这一个娘娘腔的人物完全无视自己等人,当着花大哥的面就开始招揽起了他们找的人。叔叔可忍婶婶也是忍不了,一众泼皮习惯性的撩了撩光秃秃的手臂,就是要上前来找回场子。 一见这些比狗还高贵不了多少的流氓向着自己逼来,沐公公“哼”的一声,身后便站出几条大汉来。 突然冒出几个人来,倒是吓了众泼皮一跳,但是比起人数来他们也还是占据优势的。再说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要是眼睁睁见着这几个外来汉招走了他们要的人,那他们还是能够在这一片混下去吗? 一众小喽啰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就要上去干架,但是参过军伍打过仗的花泉却是能看出这几个瘦弱汉子的不凡之处。这些人行立之间自带一股整齐划一的味道,要不是从军中出来的,花泉把眼珠子掏出来当泡踩。 而且看着他们都下盘稳重、面容刚毅且沉静,恐怕在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精锐。对付起这些军汉就已经是费劲了,而能够拿的出他们当护卫的人肯定也是大有来头。 望着这当头尖细嗓音说话的三旬男人,喉间并无喉结,花泉瞪大的眼睛又是猛的一缩。能配置得上太监做管事的老爷,只怕也都是朝中的王公贵族,对于这些人哪里是一个街头泼皮头子能够惹得起的? 想不到这李元说书能够认识到这种显贵,深深的望了一眼还在茫然不知所措的李二,只以为他一直都是在扮猪吃老虎,故意看着自己的笑话。花泉向后一招手,便是带着一群并不甘心的喽啰慢慢退走了。 阻碍都已经是走了,从头到尾都是一脸懵逼搞不清楚原尾的李元,在那沐公公眼神的示意下,苦笑一声便是向着不远处的酒楼走去。 第十一章扮猪吃老虎? 金陵有朱元璋下旨赐建的官营酒楼十六座,这十六座酒楼座皆六楹,高基重檐,栋宇宏敞,红妆艳舞、狂客琼浆,极尽繁华。 李元就是来到这十六座酒楼中的一座,门上牌匾字迹流露的宏扩而又锋锐,然而它潦草的根本就是让习惯现代汉子的李二看不懂哇。 李元被着那沐公公一路招引,路过满坐宾客的大堂,直到了三楼幽静的雅间。 “自议北伐诸事以来,朝中文武私下里可是都有什么小动作?”朱元璋捧着一杯香茗随口问道。 对于朱元璋面带笑容的疑问,站立于下首的毛骧丝毫不敢马虎,一丝不苟的立即回应道:“自北伐一事,朝中文武分立,私底下暗相联络的人不在少数,就连…太子殿下也参与了其中。” 一开展北伐,武臣的权利肯定是会被相应的提高。大明经过这么些年的和平发展,地方事务陆续被文官接手,文官势力渐渐壮大还分成许多不同的派系,这一切的事物发展朱元璋都是知道的,但也都是在他的绝对掌控之中。 文臣与武将现在已经是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而一旦开展北伐,武臣的权利被提高,这时朱元璋竭力维持的微妙平衡也将会失衡。 这不但是文臣们注重与反对的问题,就是以朱元璋来说他也不愿意打破这格局的。但是现在故元降将接连叛乱,塞外蒙古时常叩边,北元实力犹存,如若不想亡国不想把这一切的烂摊子丢给下一任皇帝,那这北伐就必须要进行。只要塞外北元不亡,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心中既然已经有了决定,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简单许多了。朝中如若有看不破现时天下的局势且有反对的声音,不管文人还是武将那就杀便是!这样目光短浅不知大局的人,留在朝堂上除了时常给自己添乱外还能有什么用? 朱元璋是已经准备好祭起嗜杀的屠刀了,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太子朱标也卷入了这场漩涡之中。 朱标性格温文尔雅,对治国方面也时常有精到之处,在朝中也有下一任贤君的名声,文官势力也一直都是鼎力支持太子的。 以为是抬出自己大儿子来,自己就奈何不得他们了吗?该杀还是得杀,除了秀英还没有人能阻止得了自己的意愿:“哦?太子也卷进去了,那你说,与标儿协议的都有哪些人?” “禀陛下,就昨晚秘密进入太子东宫的就有李善长、胡惟庸与御史杨林等人。” 等等,杨林!难道刘基也与他们搅和在一起了吗?朱元璋眼睛微微一眯,所有文臣都是结合在一起了么,顿时觉得这场如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演变地是越来越好玩了。 朱元璋满不在意的呵呵一笑:“继续关注他们的动向,特别是杨林,整个杨府包括他于府中的一举一动,你都要报备与我。还有那些武臣方面也不可掉以轻心,都是些名将猛将,一旦要是出了些岔子,也不好收拾。” “答答答”朱元璋本来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这时敲门声响起,他知道是自己请的人来了,听书的性质一上来就不愿再想繁琐的国事。对着毛骧挥了挥手,朱元璋身子向后慵懒的靠了一靠:“进!” 听见门里回声,沐公公转身向着还一脸茫然的李元笑了一笑,轻柔的推开门便是步入进去。 一见着李元初入们时不知所措的样子,只道是突然被自己叫到这里来心里没有准备。看着李元那张消瘦且熟悉的脸,与着小时候记忆中温和的脸庞慢慢重合起来,朱元璋不由地念叨说:“像,真是像啊!” 本来也就是不知道这贵人的身份,但是见着沐公公进门就跪拜行礼,只道自蒙元起这跪拜礼就在贵族之中盛行起来。李元本身也是没有那种自视清高,认为男儿膝下有黄金的脾性,也就是入乡随俗的拜了下去。 才站起身来,就见这贵人嘴巴蠕动一下,说了句听不清其中意思的话。李元脸露尴尬,小心翼翼的上前两步问道:“恕小子愚钝,不知老爷方才说的是什么话?” 见这消瘦的小子离着自己不过两步的距离,像是赶苍蝇一般向后挥了挥手安抚住侍卫暴动的情绪。伸手握了握李二瘦弱的手臂,温声笑道:“你…是叫李元吧?这般瘦弱可是不行,怎么着还没吃饭?呵呵,来人,赶快上一桌饭食。” 朱元璋这温和的问话,可是把着一旁还未退走的毛骧给吓了一大跳。在他的心中皇爷形象一直都是霸道儒智的,也就是面对皇子皇女时才会露出这般发自真心的笑容。 因为安排那帮撇子混混去寻那杨家的准女婿时,就已经看过画像。所以自李元初入堂屋时,毛骧便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又见座上朱元璋叫人上菜嫌慢而反常大骂的样子,除了是对于自己亲近的人谁会这般不注意自己的仪态?毛骧深深望了眼还在持续茫然的李元,他心中也是有了方才花泉一般的想法,这小子一直都是扮猪吃老虎呢。 庆幸着自己没有先把他给带到锦衣卫中,为了让锦衣卫复苏重振的愿望,这李元顽固抵抗的话,毛骧真的是不确保自己会不会滥用刑法去逼供。看着朱元璋因为上菜小二动作慢一些而暴怒大骂的样子,自己要是在他身上添个十几二十道口子,毛骧心头惊恐的一跳,后背立马便是冒出一阵冷汗。 这个人不能得罪,看来要拉杨林下水,要让锦衣卫复苏,还是要另行他法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毛骧缓缓合上木门,长叹了一口气。 突遇一个老男人抓住自己的手臂,左摸右瞧的,李元浑身颤栗一下还真以为自己是遇到了一个龙阳癖好的人。 但是想着自己长得又不是很俊俏,人家有得是钱也没必要看上自己。抬眼见着这满脸皱纹,但举手投足、一笑一怒之间又极具威严之气的老人眼中满是对子侄后辈温和的眼神。 李元前世普通平凡的一辈子尚且见不到这样尊贵的人,他尚浅的阅历还看不出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也就是人家让吃就吃、让喝就喝,不要拂了老爷面子就好了。 第十二章黄老爷 李元也是认真想过了,自己在街市上说一辈子书,每日吆喝的累死累活的也赚不了几个铜钱,那还不如到权贵府中去给那些个大老爷专门说书解闷呢。 这要说起来是某某府里的首席说书先生,不是比那街头卖艺的杂称要好听的多?再说,这老爷一旦是高兴了什么的,多打赏几个钱,那也比在外面风吹日晒的要好的多。 见着这老爷一副温和的邻家老爷爷的样子,想来也是一个好脾气的主顾,李元的第一个大老板人选就是定在了他的身上:“不知这位老爷尊称是什么?” 听见李元那随口问答的语气,站立一旁的沐公公眼神瞳孔微微一缩。然而朱元璋却是不以为意,想着自己的朱姓是有些太大了,怕吓着人家,便也是随口答道:“免贵姓黄,哈哈,以后你叫我黄爷爷便是。” “那不行,规矩自然是要有的,以后就叫你黄老爷。” 对于自己以后的大主顾,李元是不敢轻易得罪。而朱元璋对于名字称谓倒也不是太过在意,在李二大吃大喝时,一边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呵呵,黄老爷你也别太生分了,以后就叫我元宝就是,我家里人就是一直这么叫我的。我家中的话,还有一祖母,父母也健在,不过他们不是双亲,我亲生父母早已离世了……” 听着李元绘声绘色的说着家中琐事,朱元璋一直都是耐心听着。听说他家里一直都是早婚晚育,堂中祖母都已是八十余岁了,然而第三代的孙子还不过成年。 一问一答,待李元吃饱饭食,他也是把着家中事理都给交代清楚了。本来府中长工,老爷哪里不会了解一下其家中情况的? 李元也不以为意,一五一十的都给说了,见着朱元璋兴致正浓的样子,喝口茶润了润嗓便是开口道:“记得上回你听着黄容拿来打狗棒,洪七公与欧阳锋大战,黄老爷就是再没有来听过了。那今日我们就是从这里说起……” 人影如织、小贩叫卖声络绎不绝,这处人间盛景构成了俞加繁华的金陵城。在喧闹的街市之中,高大宽阔的韩国公府错落于其中。 相比于于外面街市的喧闹,此时的韩国公府内的吵闹声也不会低到哪里去,因为韩国公的浩明妇人得了老爷的指令正带领着全家老小、奴婢奴仆、长工短工们一起彻底打扫起了府邸。 以府中的喊闹之声做为掩护,地下幽静的密室内,一袭白衣显得儒雅无比的太子朱标端然坐上首位,下方左右则是一脸怒容的胡惟庸与一直闭目养神,脸色淡然的韩国公李善长。 本来他们也是在商议着阻止武臣持续壮大的要事,虽然朱标并不排斥于武将,但是相比于前几年的乱世,预防叛乱时刻要用军队将领去各州县镇压坐镇,现在这样的太平盛世,武将的势力扩大显然不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就是知道自己将来接过的可能是一个被朱元璋治理好的太平盛世,所以朱标也是更加倾向于用文臣治世。 太子也是能够从每日朝堂之中看出朱元璋维持住的文武微妙平衡,在佩服之时他也不禁心忧待父皇百年之后自己是不是能够压制得住那群娇纵的各公侯。朱标给自己制定的初步方略便是以文御武,但是也不可让文人涉入太深,不然很有可能会造成前宋武将似被文人豢养于东京的宠物,边军疲敝、不能打之祸。 所以说,在朱标的想法中打压削弱武将势力是可以的,但也不会到了如胡惟庸说的那般,把武臣给打入十八层地狱,让文人一家独大于朝堂。 就于怎样处置武将一事,朱标与着胡惟庸展开了激烈的探讨,而一旁一直闭目养神的李善长对于堂中吵闹冲耳未闻,一直都是闭目养神着。 突然,有亲信侍卫来报,说是密碟探查之中发现朱元璋于酒楼召见了一个平民百姓,而那小子却是杨林的未来女婿,一时间这厅堂就无比安静了下来。 难道就真如刘基派杨林来所说的,北伐势必要进行,他们这般的抵抗斗争只会把着整个文官势力带下深渊?不,不可能! 当今陛下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胡惟庸当然也是清楚明白的。换一种迂回侧面的方式,也不难让朱元璋看到武将壮大后如唐时藩镇的祸乱,想来他为了子孙后代的着想,也未必不会不取消北伐,或者是将这一部分的权利交给文人,以做牵制武臣之必须。 但是朱元璋单独召集了杨家的女婿是怎么回事,这杨林可是刘基一派的中坚力量。虽然说此时的浙东势力已经是被淮右给压制住了,其中的首领刘基也是成了一个失败者。但是对于这诚意伯料事如神对于事物的发展轨迹把握之准,就是一向心傲的胡惟庸也是不得不服气的。 与着座上太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能从对方眼中看得到一丝慌乱与心忧。朱元璋决定的事是不容更改的,他为了目的的达成也不惜会拿起大刀扫除挡在前脚的阻碍。而文臣自淮右与浙东互相暗斗,为了彻底打压刘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们也是有些伤了元气。 一旦让朱元璋决定拿文人开刀,而在朝堂上争相跳脚活跃无比的除了是淮右派系的官员,那还能有谁?一旦要是受到来自于皇权的严厉打击,淮右文官也不知要几时才能够恢复实力了,这样来说反而是有些得不偿失。 胡惟庸一时无言,而已经决定退休不馋和政事的李善长又未发一眼不表明自己的任何观点,身为文人推举出来的临时首领,朱标也不得不有所决定了。 “父皇于酒楼公开召见于杨家女婿,想来也是有可能是给我们敲响警钟的意思。知父莫若子,既然北伐势必进行,那我们也不可反对而要顺应潮流行进,尽量的多争取一些节制于北伐诸军的权利,两位大人以然否?” 既然太子朱标已经是有所决定,还有些摇摆的胡惟庸也只能够服从,而一直都是随波逐流不表明态度的李善长也不会有反对的声音传出,两个于淮右的领军人物代领整个文官势力沉默着表示了附议。 第十三章乌衣巷李家 金陵,乌衣巷李家。说来这李家也传承了三百余年的大世族,自前宋时分就已存在了这南京城中。 自北元袭来,千年世家谢氏渐渐没落了,而本身家族实力还远远不足谢家的乌衣巷其余各族,除了是空有一个千百年世家的名头。元末乱世之中几次站队又没有站对,他们又怎能幸免。 李家,虽然没落了,但氏族的府邸还算大。本来政治上面行不通,为了整个氏族的生存也是可以放下他们属于世家的尊严去四处经商的。 本来世家之间人脉就广,如果当代家主真能下得了那个横心也未免不会捧不出个天下间一等一的大商人。但很显然,当代愚昧且顽固的李家老家主不是这样一个有远见且下得了那个决心的人。 当年朱元璋攻破金陵的时候,他麾下的班底已经是渐渐形成了雏形,然而当年还算年少的李老家主少年掌世家之权,根本瞧不起布衣一个且不识大字的朱元璋,他认为想要夺得天下怎么也是强大汉国的陈友谅,最不济也是素有贤名的江南张士诚。 然而现实中朱元璋面对一次次的绝境突破,一次又一次的打了李老家主的脸。人至中年,眼见在自己手中执掌十余年的李家并没有什么起色,内部反而起了越来越多的怨言,心中正是恼怒不已的他忽然又听闻家中最小的闺女居然私会情人,那人居然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田舍人。 一见着他仿佛就想到了当年的朱元璋一般,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狐狸,李老家主浑身的汗毛都是炸了起来。亲自带着众家丁差点把那不知好歹的农家子给活活打死,后来又把那宠爱无比的小闺女关进红楼中。 家中的兄弟姐妹不忍听闻红楼中的日夜哭泣,便跑来求情,被着李老家主乱棍打了出去。后来也是差点把这闺女给饿死在红楼之中,因为老家主的老娘实在看不过去便私自把着那田舍人叫来,给了些钱银让他们两个远走他乡了。 古代人最重孝道,对于自己的老娘,李老家主也是不敢说些什么,但也就是他表露出来的绝情让着麾下儿女对着他渐渐疏远起来。 李老家主从始至终都是反对族中人经商的,因为朱元璋自立国之初就把定下了士农工商的排序,商人是最为低贱的,他自认为还丢不起这个人。 然而就在他严厉打击之中,就是他亲生的儿女们却是联合起来经了商,开始尝到了一些甜头,就越加不可收拾,生意也越做越大。虽有自己枕边人与老娘极力的打掩护,李老家主还是发现了这事情。 对于外人严厉,见着跪在祠堂下的一众老老少少的子孙后人,老家主也是有血肉有感情的。他们对自己的疏远早已察觉到了,见着眼中含泪但始终不肯求饶不认为自己错了的儿女们,那扬起的鞭子不知怎的始终是打不下去。 身为家主做不到大义灭亲,连着自己的儿女都管不好,他又怎会有那脸面再去管理族中其他人逾越经商呢?大明开国之初,各地经过连年的乱世战争,原本富庶的地方也早已破败不堪。就是享尽天下之名的扬州也只是剩余下十余户的人家,更何况是别的地方了。 越是富庶的大城,各种势力争夺的也是越厉害,到了最后不见繁华只是一片生灵涂炭。凭着敏锐的商业嗅觉,凭借着最不起眼也是在乱世中最为需要的布匹生意,李家老大带领着族中人把着生意越做越大。就说在金陵城中大部分的布匹、绸缎店都是李家族人在经营着。 腰包里有了钱,而朱家朝廷又是牢牢把握住朝廷官员的升降,也不是他们这些大商人有钱就能买的到官做的。有钱没地方花去,他们也自然是想到了自家的祖宗与祖宅。 李家府邸经过不断的阔建,就说这乌衣巷中也已然是数一数二的大宅子了。眼见着族人越来越富裕,欢声笑语也是越来越多,可是比着自己以往时候带领着的家族要好的太多了。 瞧着李家老大有度的调理着族人之间的关系,他已然是下一任家主的不争之选。早就该到交出自己族长权利的时候,然而李老家主心中就是有一种不甘于做商贾之族的执念,所以始终不肯放心交出族长之位。 ‘我这样做真的是对的么’,每当见着祠堂奉着的各祖先的牌位,李老家主就是这样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 然而就于今日,他就是有一种大笑的冲动,‘没错,我的坚持是对的’。面对家中各房经商的失望,李老家主便是把着自己唯一的希望的执着,加在了家中一向喜爱书文的长房长孙身上。 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就是今年这洪武四年,大明开国以来第一次开的恩科,他的嫡孙于千军万马之中过关斩将考中了明初时含金量巨大的进士,而且还是二榜之中前十的好成绩。 就余今日李虞终于是能够在族人之中彻底抬起头来了,经商赚得再多钱又有什么用,能够买来官买来高尚的社会地位么?从前唐前宋至今,唯有科举一途才能改变自己乃至整个家族的命运。 虽然秋榜已经发放多时,但是李家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却没来得及大宴宾客,把着这个好消息在金陵城中四处传散。中国人自古以来,有了什么好的重大事情,就是喜欢热闹,而且还是越热闹越好,不然就好像是不太吉利一样。 对于此时的李虞来说犹为如此,所以他把着用金粉制成的烫金邀请函做成了无数份,反正此时的李家有的是钱,也足够让他们去败的。 随着最后一份来自于李毅的恩科考官兼恩师,邀请宋濂宋大学士的邀请函郑重发出,这就算是完事了,也就只准备好明日的开宴就行了。 考中这大明独一份的进士,对于李家来说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要大宴宾客三天的。李虞给了李毅一个重大无比的任务,那就是让他明日郑重出席当好这男主角就行了。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望着李毅迈着稳重的步伐出了厅堂心中也是感到一阵由衷的高兴。但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李桓的眉头一邹欲言又止,见着自己老爹喜眉弄眼的样子终于是把心中藏着的话说出:“家中出了这么好的事情,年少离家的小妹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样了。听说她的夫家就在霞山下的霞山村中,我们不若也把她请过来?” 第十四章李母的心事 “哼,她好似就从来不知道还有我这个爹,还有你们这帮兄弟姐妹吧?”李虞邹着满是皱纹的脸很是不满的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毕竟年纪大了对于亲情他也是变的比以往看中的更多。因为是自己最小的女儿所以也尤为宠爱,现年已经七十九的李老家主想起她时,心中莫名的就涌起一抹感伤。 时间会磨平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事情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消散,唯有亲情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一想起那个特定的一个乃至一群人,心中就会涌起一阵甜蜜而温暖的感觉。 当年就曾说过不认这个不肖女,话都已经是说出口了,李老爷子也是没有那个脸面去收回这近三十年前的话。但是心中又实在对这个闺女想念的紧,李虞眼也不抬的就接着道:“她性子里的倔强也是随我,三十年了,当真也是没有再回到李家来看过我一眼。你们终究是亲兄妹,你要叫那便是叫来吧。不过不要说是我寻她来,她认为自己没错,我又如何能认错!” 当真是活得越老也越像小孩,李桓也是不点破,恭敬的鞠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 天色未明,大都百姓还都还是在熟睡之中,而那朝堂之上却是已经上起了早朝。 文武百官,勋卿国戚跸集,皇帝升阶,坐定,百官膜拜。 虎已老迈,但威严尤在,朱元璋坐在高高的御座上,苍老的脸上仍然透着自信和主宰一切的坚毅。 享完文武百官的顶礼膜拜,又是细细听过各官员报备各州县的大小诸事,眼看天色已经不早,在朱元璋有意无意的推纵之下,这围绕的话题也是慢慢向着北伐推移而去。 不用说,那些个武将空前一致的团结在一起支持朱元璋北伐的决定,而那些文臣也是没有以往时候拿劳民伤财与国库粮饷不足的事情来推阻,虽未明确表态,但也是没有言辞拒绝了。 本来,朱元璋也就是没有想过要让朝堂安静一片,只有让各派系官员依据事理争论乃至打闹起来,他才是能够体现于皇权的作用,在这期间不断调节各势力,务求把它们给弄得平衡。 要不然以着朱元璋刚硬的性格,他决定了的事情,忽闻堂下毅然的反对之声,早就是祭起了那把沾染无数鲜血的屠刀了。 见着朝堂中再没有了反对声音,朱元璋便是道:“秋深粮足,也正是出征的好时候。趁着塞外还是一片冬雪之中,散乱的蒙古部落聚集一块过冬并未分散。命各地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军队,于正月之间,以徐达为征虏大将军、曹国公李文忠为左副将军、宋国公冯胜为右副将军,各率兵五万人,分三路出征。再以金陵为中枢,向着北伐军输送粮草,这件事我看就由太子朱标去完成吧……” 朱元璋已经下达了北征的命令与着出征人员,毫无疑问北伐的事情肯定是交给身经百战的诸位名将,而这后勤也是交给了一向亲近文官的朱标手中,这不就是等于把着后勤方面都给了文臣么? 自古以来,武将出兵塞外,文人掌管后勤,这也是皇帝的一种制衡方式。 朱元璋已经是把着后勤的权利送到了手边,武将一旦北伐成功,到封赏之时也自然是不会少了他们的好处。想想汉时的萧何,还有今朝的李善长,这不都是做后勤起家的么,以此看来朱元璋也不是那种只看眼前人丰功伟绩而不见身后劳苦功高的众人。 朱标第一位站出,高声道:“儿臣附议。” 文人武将瞪大眼睛相互看了一眼,便也都是跟着太子身后异口同声的说:“臣,附议。” …… 朝中早朝上着,也正是到了文武互相妥协,共同协商着粮草调度与四处征召士兵入境的事宜。朝堂上呈现了白热化的趋势,然而慢节奏的霞山村,在公鸡的叫唤下,在温暖晨曦的呼唤之中,村民们此时才不过是蹲坐在自家院落里刨着大碗之中的稀粥。 此时,李家院落内。李母挂着红彤彤如熟桃般的眼睛,为一家人做着今日早间的饭食。 虽然家中有了些钱,特别还是李元不再在街市上摆摊从而专为听书的黄老爷做首席说书人后,这待遇自然是哗哗的往上涨啦。而且也不用在嘈杂争论声中大声呼喊让他们安静下来,时常沙哑的喉咙也是能轻松许多。 特别还是把着那老爷给说的舒服了,那赏钱也自然是哗哗的流落道李元的口袋之中去。这说书只是在下午,说不过一个时辰黄老爷便会有事离去,赏钱又多又轻松,上哪里找那么好的差事去。 所以此时的李元卸下了肩膀上沉重的担子,也是渐渐变得有些胸无大志起来。睡觉一定是要睡到自然醒的,每天清晨都恨不得把村中那几只准时报信的大公鸡给活活掐死。 今日本来还是想要再赖一会儿床,但却是被明显感觉到李母不对劲的一大家子给叫唤了起来。因为李元赚来的钱财足够于家中花销,对家中的贡献也与他的地位成了正比,虽未成年但是他也已经有了李家顶梁柱的势头。 被家里人推搡着,又见李母神色憔悴的样子,李元心中不免的也有一些心疼:“娘,你这是怎么了?” 对于这越来越有本事的二儿的问话,李母只是强颜的笑了笑道:“为娘没事。元宝啊,去叫大家来吃饭了。” 自昨日傍晚收到来自族中的信件,自拿起那一张烫金的邀请函起,李母的眼泪便是止不住的流落下来。还真是如自己老爹所说,跟着身旁那一副老实相的丈夫,这一辈子还只能在村中做一个整日为衣食烦忧的村妇。 虽然这一切都是按着李老家主当年告诫她的预言在走,但是李母没有后悔,至少在这一生之中她真正为自己决定了一次,有了一个爱着自己的丈夫与麾下一群可爱的孩子。 当年赌咒发誓着再也不会回到金陵李家,知道一向刚硬的父亲不会原谅自己,李母又是怎会再让他为难而回去呢?所以对着那一份家书留了一夜的眼泪,在第二日早间她又是如常的开始为全家人做起了早饭来。 第十五章李家家宴(一) “小妹,这般邀请你都不来,还真是要大哥亲自来请你么?”一声特含男人魅力的成熟磁性声音在院落外高声响起。 听见有响动声,安静吃饭的李家人抬起头来望了一眼院落外面,不约而同的又是把目光定在了激动的发抖的李母身上。 随着那木门打开特有的“咯吱”声响起,一个青衣约五旬老者,微微佝偻的腰,满脸皱纹像是松树皮一样,虽然是满脸温和笑容像是一个普通老者,却也似一株探云的老松,有一种无形的气势,叫人不敢小视了他。 李元的目光首先见着这老者呼唤李母小名时脸上流露真切的笑容,而目光又缓缓转下望见他那身衣炮。因为洪武帝有对身份地位严格的分割线,也包含在平常的衣食住行之中。 在明初,商人是不允许穿长袍的,然而这老者却穿着一身青色且盖到膝盖处的短袍。这不算是长袍,内裤之中再穿一件相同颜色的绒裤,远看也真还像一件青衣长袍。这也能算是那些商人们的机警之处,果真也还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了。 李桓把着那双从李家人间微微扫过能洞人心弦的目光向下一望,见着石桌上的白粥咸菜,脸上带了些笑意道:“难得见大哥一次,怎么,小环不打算请我入座吃一顿早食?” 李母连忙擦了擦脸侧流露出来的泪痕,去到里屋拿了一副碗筷给了他,李桓也不客气,倒是像一个乡间老者般拿起海口大的碗就西里呼噜的喝起粥来。 说来这三十年间李母倒也真不是与李家一点联系都没有,自李家的兄弟姐妹知道她在这处霞山村后,免让老家主探知,不敢明目张胆但也时常会送些米面之类的过来,家书也会捎带一封,以解各自的思念之情。 其实,自李桓进入到院子,而李母又是露出那副缅怀的神情,李家人隐隐的也是明白了些什么。 李恒没有一丝架子的吃完早饭,再是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说来他们也都还是要叫他一声大舅的。把着自己的身份介绍完,他也就是开始攻克起李母那坚固的碉堡来。 经过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最后没有办法还是搬出这是李虞隐晦露出的话外意思,他只是抹不开面子邀请而已。自此,李母才是勉强答应去参加那桌酒席。 李桓也不忘邀请李家的全家人,毕竟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一家人了,去李家吃桌酒席送一下祝福也是必须的人情关系。 李家人打点了一下行装,李父未免窘迫还是拿出了家中一直珍藏舍不得喝的蛇酒,再是拿出风干的三两只山中野味,一家人留了个瘸腿的老仆看家,便也都是随着李家老大下山走了金陵去。 …… 金陵李家,此时的府邸内外里三层外三层的摆满了酒席。 本来就算是李老爷子把着金陵城内所有的世家大族都给请来,也都不会造成这番不够地方的场景。主要还是李虞爱热闹,这长孙给着自己挣了这么大的一份脸面,他可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种好事。 这不,在发送完请帖之后,李老爷子又是给着周边乃至一整条巷弄的百姓们都发起了邀请。 这些个平民百姓难得吃一顿酒席,他们可都不是如那些世家名流般爱要脸面,珍重选个代表带上厚重不失礼的礼物才是到来。明初的百姓还不是很富裕,有着许多当家人还是记得乱世时候接连的兵灾与饥荒,他们可是不会把钱白瞎在这种地方。 家里随便拿着两串风干的腊肉或者是抱上袋米就带着全家人来了,反正李家老爷喜爱的也是热闹,钱货什么的对于他这个将近八旬的老人来说反而不是那么的重要。 平民百姓可是不能跟着那些名流给混杂在一起的,不然哪家的小孩用着那黑漆漆的手直接伸进盘子里去抓食,这还让着他们怎么吃?这可是失礼的行为,李虞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便也是把宴席给分成了府里和府外这两个层次。 府里的酒宴肯定是上档次些,仆役丫鬟打扮艳丽轮番上菜,充足了面子。而府外则是随便的多,随便请两个煮菜的师傅,就是大锅饭做着,饭量充足只要是让着百姓们吃饱就好了。 百姓们所要的也不过就是吃饱,不然带着全家人来干什么,那送出去的米面不要钱?也是因为李家承诺了三天的饭票,所以百姓们也难得的大方了这么一次。 正所谓越穷也就是越精,他们更加侧重于现实的利益。空的话说再多都是没用,自李家老爷出来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一堆祝福语送上,他们也是吃的自得其乐。 相比于府外的欢乐,此时处于府内的李家众人夹在满是恭贺、寒碜,迟迟不动筷子的名流名士之间反而是有些如若针毡。 送来了礼物,看守府外的家丁或管家是要唱名,报出礼物厚重,以给送礼物的人撑面子。李家人送来的野物,相比于府外百姓们随意搭来的东西也算是厚重了。 然而对比于那些动不动就送宝石、墨宝、名画的世家子们来说,李家人送来的东西真可谓寒酸至极。就好似一片名车与珍贵古董的礼物单子之中,你就拎来俩鸡蛋,这可不就是来混吃混喝的么? 既然是来混吃喝的怎的就不到府外去,硬是参合到这里来干什么?本来就有一片鄙夷与蔑视的眼神投射来,又是知道了这家人是老爷子几十年前离家出走的小闺女,一群人恍然之中,眼神便是更加怪异。 在这里吃饭还真是不如府外来的痛快,但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就是今日的主角李毅到来也要叫李母一声小姑,又是怎么可能把他们给送到外面去呢? 李母已经是不知几次用威严的眼神逼退李小妹蠢蠢欲动的手了,见桌上满是佳肴,有的甚至连瞧都没瞧见过。而现在只能咽着口水看而不能吃,这可是莫大的煎熬。 对于李小妹如此,而一旁的李元又是能幸免到哪里去?本来以为有大餐吃了,刻意不吃早餐空着肚子,结果现在肚子叽里咕噜的叫个不停,可真是自作孽了。 第十六章李家家宴(二) 这一桌子人里面,除了坐着李家众人外,还有着一个满脸鄙夷的胖子。 瞧着他的神情好似也不愿意跟李家人坐着似得,觉得多坐一分钟就是掉了自己的身价。但是此时主角李毅已经是登场,左右又寻不见合适的位置,他也就是暂且坐在了这里。 年老的李奶,听见四周满怀虚伪的恭维之声,心中也不甚欢快。忽望府外的真情实意的热闹,她也就对着桌上招呼一声便起身离开了席面。 对于这么一个八十余岁,比着李老家主还要大上几岁的活宝,不说她直接离开,就是于桌上胡吃海喝又怎样,谁也不敢拿她说事。 李奶安然出了府邸,并没有人敢来阻拦,甚至到了拥挤的地方,自持身份的名士都纷纷让开位置让她走过。 对于李奶来说,府外众人争抢着大海碗里的吃食,可是比着府内虚伪的情形要好得太多了。咧着没剩几颗牙齿的嘴巴,一路走一路笑也不知不觉的走出了巷弄,到了繁华的街道上。 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路中,年迈且有些糊涂的李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走过了头。待想回转过去时,忽然身侧就转来了一声声急促的大喝与马嘶声。 虽然意识到了危险,但已经是避不开了,错乱之下反而是摔倒在了地上。眼前扬起了一双马蹄,瞧那健壮的蹄子如若踏落到李奶的身上,她也就活到了这世的尽头。 还好那车把式反应够快,在控制住了马车的速度不至于让身后车厢里的贵人受惊后,猛的一拽手中的缰绳,让着马蹄向一侧踏下。 “你这老妇人怎的这般不晓事理,要是马车撞到你身上,出了事情,可是谁能担待得起吗?” 本来也就是她突然横穿到路中,李奶理亏下唯唯诺诺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因为急着办事,里头车厢内的贵人扯着浑厚的声音说:“既然老人家没有事情,那我们就走吧,莫要在费言了。” 听见车厢里头传出来的吩咐,车把式可不敢违抗,连忙牵过缰绳朝着那爬起身拍着灰土的李奶望了一眼,准备待她走开后再驱动马车。 乡下人经常做活,体格也是好的很,可不是像城里人一样磕一下就会腿断腰闪什么的。李奶朝着那满是不耐的车把式笑了一笑,忽闻车厢内传出熟悉的声音,心中却是一动。 方才李奶经过那热闹的人群时,她脑中想着的也是以往年轻时候跟着李爷的场景,一时想的入迷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路边。忽然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她也是一下就想起脑海中尘封的人脸来,也是脱口就问道:“是…重八吗?” 好久是没有人呼唤过自己这小名了,在这时候忽然听见有人说起,坐于车厢内的朱元璋心头也是一惊。赶忙撩开帘子,向外望见那满是皱纹且异常熟悉的面容,眼中也是露出惊喜的神色:“王妈,是你吗?” …… 瞧着那一圈圈敬酒的人离着自己这桌还远,嘴馋的李小妹终于是忍不住了,连连踢着身侧李大的小腿。李大霄被着她折磨不过,便也是起身夹了几筷子其中意的菜到碗中。 桌子本身就有点大,那李小妹又是任性的想要吃桌那边的菜,李大拗不过只好起身去够。结果这一不小心,重心失衡下手掌往下一撑,打翻了一旁的盘子,好巧不巧的居然也是倾倒在了那胖子的身上。 胖子身着白色长袍,本就是不耐脏,这下又是被满是油腻的菜掠过胸口,一大摊的油垢就是印在了那里。 本来就是心中不满的胖子,经此一下终于是爆发了起来,跳起身冲着那还在傻笑不已的李大就是大骂起来。李大霄只是一脸憨笑的连连道歉,然而满嘴污秽的胖子却是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听见他骂李大没有教养,而一旁李母脸上尴尬不已,李元终于是忍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指着他就骂道:“亏你还是名流,这般满嘴喷粪的样子,怎能配的上你那身标志身份的长袍?” 李元也不是没有脑子的就反击回去,特地还点名了其身份,自己则是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 果然被李元这一点,胖子也终于是明悟过来,见着四周满是嫌弃的神情,他也是不禁尴尬了起来。虽然有意脱身,但这时却有没有好的台阶可下。 这时轮圈敬酒的李毅见着了这里的场景,他也是从李桓的口中知道了这桌是小姑一家人。在他骨子里是深刻着文人的傲气,一直都瞧不起粗鄙的人,对于这什么姑不姑的一家人,他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但毕竟是李家人的人,现在这时候又是他的庆功宴,这双方出点什么问题,打得就是他李毅的脸。 上前见着胖子身上的油渍,他也是立即就明白了过来,又见那满嘴油腻根本就没有停过嘴的李小妹,眼底深处的鄙夷更甚:“陈兄莫要生气了,呵呵,今日就当是给我李毅一个面子,都不要闹了。我哪儿还有一身白衫,当时也是做大了,你穿上也是正好。” 这新中的大名进士,天上的文曲星,才一过来就叫了自己陈兄。不过是八品小吏的胖子感觉到很是受用,既然台阶已经来了,便也是哼的一声离开了席面。 而李毅在解决了这边的事情,对于李母上前要解释一番的神情闻所未见,转身对着四周的宾客压压手安抚一下,便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去。 有身份有钱当真是这么了不起么?见着李母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又是坐回了席位上,望见自始至终都是没有再回头向这边看过一眼的李毅,李元不禁握紧了拳头。 李母见着李大霄始终憨笑着,又不见李奶回来,与着也是有些焦急的李父交换了一下神情,便是让着李大出去找寻一下。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这时候时间也已经到了午时,桌子上的酒食也不知是换了多少茬。反正这些换下去的菜也不怕浪费,只管是加热一下送到府外去就好了。 这时一脸焦急的李大也是跑了回来,听闻他急头急脑的一阵叙说,得知李奶失踪的李家众人也是一惊。也顾不得现在的酒宴,连忙便是向着府外奔跑出去。 正在与人说笑的李毅忽闻一阵吵闹,又是那落魄的小姑一家人,他邹了邹眉头,听闻下人的解释报备。只是嗤笑一下,也没有要去帮忙找人的举动,只顾照顾着他的场面。 第十七章从军 寻了许久李奶还是没有找到,最后还是李老爷子得知消息派家丁在全城寻找,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在李家人心急如焚之时,忽闻同村人传来消息说是朝廷征兵的人来了。霞山村本来也就是一个军户村,大明马上要北伐,所要兵源首先也是从着军户里面去征召。 而李家的李大也是达到了征召标准,看他虎头虎脑的肯定也是一个当兵的好种子,这征召处的官员首先的目标倒也是放在了李家与着其余几家不错的苗子上。 听见这消息,找不到李奶的李家人又是着急忙火的赶回霞山村,在得知大明即将征战而招兵时,李父李母就是有些为难了。 亲生的儿子也就是只有李大一个而已,这又是要去塞外征战,伤亡极大,当过兵几次死里逃生的李父是深有体会的。但是这不给送去当兵又不成,谁让他们是军户,而要他们现在再去找一个合适的人,又是到哪里找去? “当家的,你倒是拿个主意啊,大儿可怎么办?”眼瞅着李父蹲坐一旁沉默不语,李母不禁焦急问道。 李父看了一眼李母露出的神情,哪里还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二子不能去,他才不过十三岁,长得又是这么瘦弱的一副身板,我知道征伐时当兵的有多苦,恐怕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听此,李母眼中也是流露出一抹失望之色。相处久了谁不能处出点感情,对于李元她也一直都是拿着当亲生儿子看待的,现在李大有难她想也不想的就是要李二去顶,但是一听着这一去有来无回,她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一抹黯淡月光洒落在李元黑漆漆的眸中透出一阵反光,显示着此时,一直蹲坐在窗户外的李元心中激动不已。 李元一直都是知道他不是李父李母的亲生儿子,然而他们对待自己就跟亲生的并没有什么两样,现在李大有难,也是考验他们真性情的时候了。 何尝不知道在得知朝廷一定要李家出兵源后,李母流露出的怪异眼神。也就是知道,所以李元才会显得那么的不安。 然而现在他却是安心无比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为着自己着想,这对养父母已经是把肩负的养育责任给尽到了极限。李元此时心中有一种暖暖的感觉,他不怕死,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他怕的是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而死。现在李元已经是找到了理由,李大是绝对不能出事的,他还要肩负着给老李家传递香火的责任。 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也是不必再听下去了,李元脸上挂着一抹温暖的笑容。这世界还真是没有白来一遭,呵呵! 因为出征的事务紧急,眼看着离正月也是没有多少时日了,那负责招兵的官员也不免的心急起来。新兵招上去还是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训练的,现在可是一刻钟都耽误不得,早早的他也是来到了霞山村。 此时,李家院落内。李家人正满脸哀容的为李大打点着行装。 相比于其他的心忧,李大霄反而是一脸憨笑着,不明白他即将是要去怎样的残酷竞争,稍有不慎就是送命的下场。 终于他们还是决定让李大去当兵,李元此时倚在门槛边,心中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李父没有出来送行,因为这个决定是他做下的,他没这个脸面也没这个硬心肠面对李大不参杂一丝作伪的笑容,只是剩下李母挂着红肿的眼睛为李大霄翻领着衣物,再是不知重复多少遍的告诫着大小事项。 什么,不要轻易与人冲突啦,与着同去当兵的村子里的人打点好关系,没准以后就似救他命的战友……,说到最后李母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留下,被着大小徐搀扶着回了堂屋,只余李大一人挠着头憨笑不已。 见着院落内没有别人了,李元对着李大招了招手,把着一碗温热的米酒郑重放在他的手中,自己再捧一碗郑重的说:“此去一别,珍重!” 见着李元严肃着脸,李大也是肃起脸来学着他的样子捧起茶碗一口饮尽…… 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熟睡的李大,李二轻柔的为他盖上被子,再是把着怀中藏着的五两银子的私房钱放在枕边,拿起那厚重的包裹背在身上便是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左右喊不着李元出来吃法,李小妹蹦蹦跳跳的进了里屋,一掀开被子见着的是还在熟睡的李大。 大哥不是要去远行了么?李小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后,又是可爱的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 李家一行人赶来里屋,晃醒李大霄,在李大茫然神情迷糊的话语中得知是李元给他喝了一杯米酒,他就是这副样子了。 李父与李母对视一眼,都是明白对方心中的意思,忽的长叹一口气道:“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二子恐怕已经在那花名册上写下名字按上了手印,想要更改已经是不可能了。” 收起床边的银子,搀扶起了李大,李母心中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忧伤,反正在她心中忽然也像是被割了一块肉去般,空落落的一阵难受。 皇宫,正心殿檀香袅袅之中,李奶手握朱元璋的大手,谈着心。 “重八啊,我就说你有出息,这不,住这么大的皇宫,整个天下又都是你的了,本事还真是大啊……”李奶望着这比自己家院子还大的宫殿不由感叹道。 朱元璋则是连连点头,对于他来说想要追求的东西都已经是到了尽头,整日间不间断所做的政务也是把着他的雄心渐渐磨尽,能够支持他的除了是那份强烈的责任感之外,不过就是对于家族传承的感情。 此时,雄心已尽,对于朱元璋来说感情却是占了他生活中的一大部分。对于邻居王妈当年对他的那份恩情,他是如何都忘不掉的。 自登基以来,朱元璋便是派遣兵士四处寻找家乡对他有恩的人。但是这年代兵荒马乱的,安徽各地又是身处中原,你争我夺的,百姓逃难在外,虽然他有了无上权利可是要找人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第十八章王妈 而且那些个寻人的兵士保密工作的又不好,到了地方便是大声嚷嚷着:当年落魄的朱重八已经当上了皇帝,而当年帮助过他的王家人要发达了,这就是来报恩来了。 寻了许久,人是没有找着,反而是王家人要发达这件事越传越广。最后那些个军士想要澄清都没有人相信,找不到人也只能够灰溜溜的回到金陵来报信。 王妈与朱元璋说着当年她一个寡妇是如何带着两个孩子从东离乡逃到相对安全的滁州,后来城池被围,她又是找准机会逃到了长江边,听说金陵太平,她又是逃过江来。最后大明立国,她没有田地,大儿当兵战死,她也是理所应当的被编为军户,安排到了霞山村那么一处地方。 还真是灯下黑,朱元璋曾派大量的密碟遍散在天下四处寻找她的下落,反而是没想到人居然就在金陵。 李奶年纪大了,嘴巴就是忍不住的絮叨,有时候一句话她也会不自觉的重复几遍,但朱元璋却是很有耐心的在一旁仔细听着。老年人么,说来说去也就止不住说起自己家中最有出息的人与最得意的事情。 朱元璋本来就是觉得李元与着当年隔壁的王叔长得很像,想起以往他们两口子对于自己家的帮助心中就止不住的一阵暖意,所以对于李二自然也是有一种亲和之感。 两相这一对证,立马便是把李元这么一个瘦弱的小子给承托了出来。对于这最有出息的小元宝能够得到高高在上的朱元璋的夸赞,李奶自然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就着李元这一个话题,两人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深夜,待李奶睡下之后,朱元璋便也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朱元璋带着一个老奶奶回到宫里又是聊到深夜,对于他这么一反常的行为,马皇后心中也是感到止不住的好奇。 在殿外等待了一会儿,听见里头时常传出来的大笑声。自登基以来,面对繁琐的国事,他还真是没有这么欢畅的笑过了,在他高兴时马皇后心中也是不住的开心。 看着朱元璋跳着脚跟从殿内出来,马皇后笑着上前问道:“这是谁啊,怎的就能让你这般高兴?” 朱元璋一边走,脸上还止不住的呵呵笑道:“当年于我有大恩的人,叫做王妈。” “瞧你那样子,蹦蹦跳跳的跟着一个孩子一样,对了听你们时常谈起李元来,他又是谁?”马皇后慎怪道。 对于朱元璋来说心态也真一下子是年轻了许多,因为父母早亡,他也一直都没有亲情长辈的观念,现在这在心中就当娘一样敬重的人突然来了,他心中可也不就是有底了么。 对于马皇后的问题,朱元璋也就是随口答道:“一个会说书的混小子。” 很快便是到了马皇后的坤宁宫,望着她苍老的面容,一身朴素的打扮,但是在朱元璋的心中她永远也都是占据着很大的一部分,这无关于外貌。 对于这已当做亲人相处的马皇后,朱元璋心中一有事也是愿意与她叙说:“这王妈当年在东离乡的时候就是住朕家隔壁,呵呵,小时淘气,还一直能记得嘴馋到她家捡鸡子吃的事儿……” 几通言语,朱元璋也就是把着他与王妈间的事理给讲了个通透。马皇后一直都是握着他越说越激动的手掌,从着那满是激动的眼色之中,凭着几十年来的了解她也是能够发现那眼底的一抹忧虑。 马皇后还真是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么在乎过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对于朱元璋此时的念头她也是一清二楚的。左右不过是想要报答王妈的恩情,但是现在身份太过于特殊,他也总不能不顾群臣的反对,认作一个民妇做为干娘。 皇帝内外具无家事,这也不是说说而已的。认晚辈可以,但是要认一个长辈,不说朝中群臣,就是那些个言官御史也是不会不管的。就是想着那些个文人的不折不挠、喋喋不休的废话,朱元璋也就是有一种头大的感觉。 意识到朱元璋产生的忧虑,马皇后手指往他紧缩的眉头一点笑道:“你笨啊,长辈既然不行,那还不能有晚辈么?不是总听你提起那个李元的,想来年纪也不会太大,你把他收做义子那又会怎样?” “对啊,俺怎么是没后想到,瞧那李元机灵的紧,朕见着也是喜欢。对,对,就收他做义子,反正也是收了那么多个,也不缺他一人。” 见着朱元璋猛的一拍大腿幡然醒悟,马皇后一边替他揉着腿面,一边笑着说:“老了老了也没个正经。现在可是不比以前了,你突然认一个平民小子做为义子,你叫人家怎么看?对,你是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的,甚至还有可能你会运用武力去镇压反对你的声音,可是你有想过李元么?被着所有人异样眼神看着,你让他怎么想?” 听马皇后这一提醒,朱元璋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做上位者惯了,一直都是以自己为中心去考虑事情,一时还真是没有考虑到李元的感受。 对于自己重要的人,朱元璋也一直都是比较重视的,更何况还是自己最是敬爱与信任的马皇后提出的问题。他细细一考虑,也确实是自己想的有些不周全。 “你啊~,也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又有什么好烦忧的,给那李元立一次大功的机会也不就行了?到时谁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问题解决,朱元璋脸上也是露出释然的笑容。眼见天色不早,也就是与马皇后合衣睡下了,在他们这个年纪在一起最重要的也不是肉体之欢,反而侧重的是那种心里的温馨感觉。 两人手握着手,很快便是进入了梦乡。一夜过去,朱元璋梦到了自己认了李元这个义子,在朝臣恭贺声中欢畅笑着…… 也是很久没有过这种期待的感觉了,第二日一早朱元璋也就是迫不及待的命人去霞山村去寻找李家众人,然而人都是找着了,他更为看重的那人却是没有如愿寻见。 第十九章北伐 洪武五年,正月二十二日,紧急在金陵周边训练月余、才不过磨合的新兵们,在朱元璋亲自立于城头一场激动人心的北伐誓师后终于出发北上了。 加上从各地调来的新旧老兵,由着徐达、李文忠与冯胜各率五万大军,分三路出征。 朱元璋立下的作战方略是:以徐达为中路,出雁门关趋北元大都和林,实则缓慢行军,诱元军出战而歼灭之;李文忠为中路,出居庸关经应昌趋和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冯胜为西路,出金兰趋甘肃,以疑元军,使其不知大军去向。 三路大军一个向西,一个向西北,至于李文忠的东路军则是一直向北,过北平而出居庸。 行军一日,大军过了长江,在扬州府附近安营扎寨。 在重重叠叠的营帐之中,树立着一处高大的帅帐。高高的李字旗帜在冷风中摇曳着,显得此时它是很不平静。 何止是它,作为北伐大军左副将军的李文忠还未率军出发,从金陵处就是给他连下了两道寻人的指令来。本来他这几日就是有些心神不宁,隐隐有感坏事要发生。 这还未出师麻烦便纷至沓来,这怎能不叫李文忠心烦呢? “找人,找人!一人是四皇子,可这李元又是谁呢?”桌上临摹的一份朱棣的画像,右手又拿着写明李元的介绍文字,李文忠不禁有些疑惑。 叹了口气,就是这领军来每日的噩梦与压力就已把李文忠折磨的憔悴不已了,又闻全军将士把着军营几乎都翻转过来,还是没有把这两人给找着。 想来也定不是在自己这东路军中了,李文忠站起身来对着帐中满脸惭愧的军官们安抚道:“人既然找不着,那就不必再去找了。你们当重之急是要把这些从各地召集来的军士调度好,避免有不协和的事情发生。特别是哪些新兵……” 后军,烧火做饭的伙房之中,终于满足了那群五万大肚汉的需求,满营一百二十人的伙头营所有士官也都是累的趴在了冰凉的地上。 在这横躺着的大汉之中,余着一个瘦小的身形,虽然满脸锅灰,但是那双灵动的眼睛转啊转的显得很是聪慧。 这瘦弱的小子,自然就是李元了。自金陵李家回来之后,他就是立下目标励志要做大明第一地主的人,怎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呢?所以在初从军的时候,见伙头营招人,他也就是举手报名了。 而又是因为那该死的征兵官员瞅准了李大霄这个名字,早已是备注在了花名册上,所以李元离家入了军也只能是沿用这个名字了。 在这最不起眼的伙头营中,而又是改换了名字,从没见过本人的李文忠要是能在这茫茫大军之中找着李元那才是怪了。 李元眼珠子转了转,看着那还在不断仔细巡视着粮米多少的营官,突然哀嚎了一声大声说:“不行!不行了,我肚子疼,得去方便一下。” 说完便是赶紧起身在横竖躺着的人群中一蹦一跳的逃跑出去,本来身处李元一旁的圆脸胖子眼珠子转了一转,也是想要效仿的逃掉,然而营官却是完全不买账了。 眼里所瞧,也就是只有这胖子还站着,便是用手指着这四处散放的大锅吩咐道:“你,把这些锅都给收拾了。” 在这胖子见满是黑锅的伙房哀嚎时,见营官走了,那原本挺尸躺着眼看就是不活了的众人一咕噜的都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就是跑散了开来。 此时在营外,望着二愣子就着自己带来的冷饭狼吞虎咽的同时,嘴中责怪的同时眼中也满是自得的笑意。能够在那每日都巡视伙房,对每一斤米都要问由去向的营官手中偷得米粮出来,也足够李元骄傲的了。 源自李文忠心中有预知的不安,所以军中的训练便是严酷了许多,而士兵们所吃的粮食都是有定额的。每日间,后勤所发放来的粮草就只有这些,士卒们吃的也只不过是各自的多少而已,于总量并没有多少变化。 这也算是文官变相节制军队的手段了,不到粮食用尽,他们也都是不会再运送粮食过来,后勤之中的管事包括这伙房的营官也都是文官集团的人。对于文官向军队渗透,但是又不会干预军事决策,这也是朱元璋喜闻乐见的,就算是有将领抱怨,他也具不会有所回应。 狼狗谓守门之犬,用铁链子拴着它才是温顺的狗,一旦没了节制它的东西,久而久之心野了就有可能变成凶恶残酷的狼。 本就是新兵,总也会被那些老兵痞欺负,现在又面临吃食不够的问题,等着二愣子等人在严寒冷风中排着长长队伍打到饭时,也都是只剩下了冷饭咸菜,至于有好吃的也都是到了那些老兵圆滚滚的肚子里。 吃完了饭,李元也是赶忙把二愣子给打发走了。除了是对他左问右问的感到心烦外,这军营每日都要查营,一旦要是发现他不在营房那可是会有大麻烦的。 也是多亏于李文忠的疑心,所以才能把这么一个大麻烦给打发走。李元也不知道将来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危险,在这肃然的军营之内他也是先学会稳住了躁动的心,只是学到这么一条北伐也是值得来的。 待转过身来,望见的是那双似笑非笑的的眼睛时,李元楞了一下脸上又挂起了笑容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两处军帐隔出来的小巷弄,如若不是有什么秘密或者是解个内急,还真不可能有谁会到这里来。 影于黑幕之中隐约透露出与李元一样瘦小身材的人,就是与他一样都被李文忠摆在桌头要寻找的朱棣了。 也不过就是半大小子的朱棣以为自己是发现了李元的什么秘密,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突然感到一阵异动。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闭上嘴巴挤进了夹角的黑幕之中。 “哎呀,死样,你说你猴急什么?” 这话要是从一个清丽女声说出,那肯定是会引发人的无限瞎想,但要是浑厚的男音说出来,仔细一想就会让人产生作呕的感觉了。 第二十章尴尬场景 见着帐口那两个调笑着逐渐贴合在一起的壮汉,李元心中就是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加上两个营帐之间隔得太近,与朱棣一起两人的肩膀都是紧靠在一起的。 感受着一旁温热的肩膀,两人心中都是有一种恶寒的感觉,特别是感受着前头那紧靠在一起的壮汉越来越粗的喘息声,就好像是不顾这寒冬就要提枪上马了。 还好这时一队巡逻队赶来,两人赶紧分离散开,缓解了此时的无限尴尬。 此时的朱棣再也是没有与着李元交谈的欲望了,他也就是好奇于军营的生活与对战争的无限遐想才会偷偷混入军营。没成想,这就遇到了以往长辈所说的军营之中的男风问题。 在严格的军营内,不说女人,就是一头母猪都没有,所以男男之风一直都是军官头疼的问题。要是你情我愿的吧,也确实是管不到这地方去,但这也太败坏风气了。 望着前头使劲拍打着肩部的匆匆背影,李元却是回想起了遇见这历史大拿的经历,要想起来他还真是想要大笑的冲动。 现在的朱棣不过十二三岁,虽然是凸显出了对于军伍的好奇,但也毕竟没有长到成年之后的超强军事天赋。他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小子,虽然说是有一点小聪明,但是比起李元这好几十岁的心理年龄来说就是差的远了。 其实自从这军营的士卒拿着一副四皇子的画像与到处探听他的名字,李元除了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外,还是能从一旁掩饰的很好的机警小子身上探查出他的躁动与不安。 不用说,这小子八成也就是军士要寻找的四皇子了。李元想着自己要成为大明第一地主的宏大理想,身后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手中握着这么多的土地,还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大肥羊又是什么? 虽然说他要成为皇帝也得好几十年之后了,自己一时得不到福荫,但结个善缘总是好的吧?也就是一心想要与这未来的永乐大帝打好关系,所以李元倒是把着那些军士为什么打听自己的异常行为给忘到了脑后。 这朱棣现在年纪虽然不大,但性子倒是傲的很。对历史不太了解的李元,不过就是记得明初这么几个大能人,朱元璋算是一个,还有刘基、李善长、朱棣这些人,再之后就是把他们的名字乃至整个人扔在他的面前,也不一定认得其人。 就是因为明白自己的短处,所以才会珍惜那难得来的机会。记得朱棣刚来军营的时候,李元还是自持入伍已经五天的“老兵”身份,对着他指手画脚的,已经是给永乐大帝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然而今晚又是这般…… 正在洗刷营内五十余口大锅的胖子,见着那新来的小子一脸嫌弃意味的在前头走过,而后头则是跟进沉思的李元。 这胖子也就是当时在李元说书摊子对街的茶水摊主,说来他的身份也是不凡,听他自己吹嘘是故元的贵族后裔,先祖时还做过丞相、平章那样的大官。 马旭的性格就是死抠,一分钱恨不得当两瓣花,且亲眼看见李元说书摊子的红火,更是立志要做天下一等一商人。对胖子的生意经是不敢苟同,对于他宏达的理想还是要夸赞一下的,刚好李元自己也是有那么一个不切实际的理想。 见着胖子死命刷着铁锅,而他身后一排排的黑锅的情况看来是有些遥遥无期。李元心中有了一个主意,他朱棣既然是喜欢军伍,而且他登基称帝以后确实也没有亏待过跟他一起打天下的功臣,这样的人不就是最重兄弟情么? 现在就是一个表现的机会。心中想着事情,倒是对胖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没有察觉。 对于胖子来说,李元已然就是他心中男神一般的级别。当然比他强的商人,他也会习惯性的当神一样对待。从一个街边小贩到贵人府中的首席说书人,这事儿可是在三山街那一片地方都传遍了。 对于见到重要的人乃至想到能够赚到钱的事情,马旭眼中就会不定时的闪过一阵精光,当然他自己认为是铜光。 两人就着一个刷子抢夺起来,李元急于表现是有些心急,而马旭的心态也是大径相同。这可是他自认为未来的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算今日是累死在这一片铁锅旁,也怎能让他碰这刷子一下呢? 说来这营官也真的是抠,竹制的刷子就只剩下这么一点了,也都是舍不得换。 两人是对于刷子的争抢,然而在着侧面背光的朱棣看来,两人就是手握着手,那双满是喷火的眼神也都是被他看成了含情脉脉,想起方才帐边的两个汉子,他心中就是感到一阵止不住的恶寒。 李元是不知道自己的用心反而是办了坏事,至早间拔营时,他都是能够感到从朱棣眼中传来的怪异眼神。 是不是欣赏的眼神,这点李元还是能够分的出来的。 这伙头营也是后勤的一部分,在着南边缺马的地方,他们也是能够分到几批弩马。身为营中为数不多会赶马的人,看着身后吃力背着铁锅的胖子,李元也还都是比较有幸能够坐在马车上。 反正这也不是跟赶牛差不得么,只要稳重要它驱动起来也就行了,驽马经过阉割后也是比较温顺的。 北上行军几月,处于塞外的飞雪之中,李元在摸索之中也是渐渐明白了朱棣眼中的意思。这时候他也是不会再和胖子争相表现兄弟情了,想着路上种种就是他自己回想起来也是有一种恶寒的感觉。 虽然察觉到了不妥,但是李元好像也是再也解释不了了,因为朱棣因为好奇运用他那套不成熟的偷窃技术,被着早就发现不对劲的营官当场抓住,满脸怒容的给捅到了上级领导哪里。 这是怎么样一种行为?北上行军以来几月后才发现这偷窃的人,这可是严重失职的行为。恼羞成怒的营官想也不想的就是把之前的事都加到了朱棣身上,这下好了,新账旧账一起算,直接就是扭送到了军法处。 知道了事情原尾之后,李文忠亲自带人去把朱棣给领了出来,李元安心之时也是感到一阵心忧,他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着朱棣,给他留下这么一副异样是好还是坏! 第二十一章战争、商机(一) 战争,有时候可能会毁灭一切,但随之而来的也会带来无限的机会。 当一个世世代代在塞外放牧的老牧人,望着原野上横切竖躺着的尸首间再混杂着无数的牛羊,可想而知此时他心中绝望的心情。 牛羊都已死绝,归降于汉人的蒙古部族们的日子就要难过起来,对于他们来说,牛羊就好比中原百姓的土地粮食一样重要,一旦受到损伤与抢夺对于之后整个人生的展望也就感到毫无希望。 有时候自己身边就是飘散着无数的机会,就要看你是否有这个能力去抓住它了。对于李元来说,一个无心的善举已然是让他捕捉到了一个契机。 那烦人且抠门无比的后勤文人们包括伙头营的营官终于是被调走了,听说是因为北平的后勤基地人手不够所以把他给调了过去。这人一走,整个伙头营的气氛也就变得松快了起来。 因为是战时,军队忽疾忽走的,谁也不知道主帅下一步的战略地方是在哪里,所以说军营之内的粮饷一定是要配备足的。 没了人的管辖,军营之中不免的有些放纵,至少实在吃食上可以看出来的。上万人的军士,每到饭点就会拿出个盆来,不盛满饭食吃不饱肚子他们也都是不会走的。 本来大战时分就会有些紧张,谁也不知道自己在经临一场残酷战争之后还能不能站着大声说话,所以说对于吃也算是他们的一种解压方式,对于那些个将官来说只要他们不闹事也大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刚刚经过了一场大战,以兵力绝对优势且在李文忠的严密布局的英明指导之下,明军大胜!在一阵凄厉嘶喊的厮杀过后,就是留下了一群作为俘虏的蒙古战士与牧人。 对于这些人,明军上下不管是汉军将官、军士,乃至底层的伙头营伙夫大都也是不会去管他们的死活。战争是残酷的,方才还是拼命的厮杀,在经历了血水的仇恨,明军上下自然是恨不得他们全都死光。 但是面临着军营中严格的不能杀俘的刑法,加上那些文人派来的监军整日间就只会管理这些事情,所以明军军士倒也还不会知法犯法。 对于李元来说他倒是体会不到那种属于民族之间刻骨铭心的仇恨,在前世时整个中华就是统一的局面,不管汉人还是蒙古人已然都是一家人。 所以见着一群蒙古人在寒风之中嘴唇青紫的瑟瑟发抖时,李元又是找不来热食给他们,左右望了望也就只是在不远处的战场上望见冻得硬邦邦已经沾染上人血,整个军队都不愿意要的畜牧尸体。 想来这些蒙古人也是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就在明军满是冷漠且嘲讽的神色之中,李元独自一人从那荒原之上敲碎连接牲畜尸首的冰块,用铁棍翘、用板车运,终于是运来了两三头冻得僵硬的尸块。 不一会儿特属于肉食的浓香便是飘散在了整个军营之内,虽然整日里已经吃厌了肉食但一众兵士还是习惯性的咽了咽口水,眼望瘦弱的李元把一块块大肉扔进锅里。想着这些东西是要喂给那些蒙古人,终于是有人忍不住走了过来找茬。 “哎,我说你这小子怎的好不懂事。我们整个军伍在关内时几日且难得吃一次肉,你要是把这些东西都喂进了那些蒙古人嘴里,那不是太过浪费了?” 虽然说伙头营的伙夫们对于那些蒙古人也无好感,好些人时常还是能够想起前元时候,汉人不如狗时被那些蒙古、色目人的肆意欺凌。对于李元的行为,他们不会带有任何帮助。 但要是有人要欺负已经在伙头营除了正副营官之外,隐隐混成了三把手的李二哥,他们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几十条膀大腰圆的汉子只是往李元身旁一站,确实是给那些想要来找麻烦的士卒心中带来了强烈的冲击感觉。知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嘴中也只是发表了几句不平,也没有敢过来硬抢。 望着这一群狼吞虎咽的蒙古俘虏,李元脸上也是不禁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李元能够这么快把整个伙头营的人给团结起来,而他又是混成三把手,是他把所有人的利益捏在了一起。自李元有了做第一地主,脑中有了要成为人上人的想法,又是在北伐途中遇见了未来的永乐大帝,让他彻底想清要想实现梦想除了是要有靠山外前期的发展资金也是非常重要的。 可能李元这个梦想是很没有出息,在他看过的穿越小说与电视剧里,哪一个人不是拼了命的往上爬?不做到王公贵戚誓不罢休。 就是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李元今生是非常想要活出个好样子来的。他也是想要当官,想要成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但是也得看清楚这是个什么年代啊! 朱元璋为了朱标与他皇位皇嗣的延续可是要开始大肆屠戮当朝功臣了,这个时候冒尖无疑是找死,当然有没有能力混到那个地步也是个问题。虽然李元的历史知识只有那么一丁点,但是朱元璋杀起人来特别是对那些贪官污吏的痛恨他可是时刻记在脑子里的。 从头到脚无一丝不刻着平凡,就连穿越过来的也是普通人家,早就已经是认命了。李元自认为是没有那个能力能够被一代雄主——朱元璋看上去请做大官,就算是做了官他也可能是管不住自己的手,甚至还可能会连累家里人。 与其这样畏首畏尾的活着,倒还不如做个普通百姓来的快活。甚至连着养老的地儿都已经想好了,除了熟悉的霞山村那还有别的好地方吗?李元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做大明第一地主也只是他闲暇时说说想想而已。 然而人总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利用着这一路北上时的所见所想,手捻起攻散蒙古部族之后不断被践踏过的毛皮,又见价值千金但被不懂行情的兵士随意把弄在手中。这哪里是什么不毛之地,简直就是处处商机哇! 李元经过仔细思量之后,利用着胖子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五两白银的命根子作为本钱,第一桶金也就是在伙头营内开张了…… 第二十二章战争、商机(二) 相比于打了胜仗后整个军营之内的欢腾,那人来马去不断发布军令的帅帐却是显得有些异于安静了。 现在时候已经是到了三月,也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但是对于此时的塞外各地来说却还都是厚厚的冰原一片。 自出征至此时的三月来,虽然不管是中路军、东路军与西路军都与在金陵时的战略预想一样,捷报频传。但李文忠并未娇纵轻敌,他还是相信于出征之时不好的预感,仔细揣摩过一路作战时的场景与敌军的布防战略,总感觉这里面是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果然,今日在剿灭了这一个五千人的蒙古部族之后,明军在追击之时,偶然发现了一侧荒壁上大量的人畜痕迹,回来报备时又遇见伏击。百来十人也只回来了两人。 这一切的进军行进未免也是太过于容易了,越往和林去感觉蒙古人的抵抗越是柔弱,他们是想要干什么?本就心生警惕,特别是蓝玉野马川败北元名将扩廓帖木尔的捷报接连传来,而今日又是探知前方埋伏有大量的蒙古军卒,李文忠断定这就是诱敌之计。 虽然明军很是威武善战,就算是在这旷野之中结阵野战也是不怕蒙古骑兵的冲击,但他们毕竟是远道作战,只余后勤补给一道出一点问题就能拖垮整个明军队伍。 太过轻敌了,蓝玉带兵行进的太快,一旦纵深过大,再想要脱身那可是就难了。见李文忠紧皱眉头,在于军帐之中不断行走的军士不禁放轻放慢了脚步,唯恐惊扰了他的沉思。 李文忠是不知道北元朝堂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但是这不影响他的判断。既然已经是知道这是诱敌之计,那军队暂且放慢行军便是,而后勤之中的军粮也是快要不够了。 临近于四月,就是这塞外严寒之地也要开始化冻,原本易于在冬雪之中保存的肉食也是一个麻烦,难道大军要像那些个蒙古人一样把着牛羊赶在军营之中? 这是个不切实际的预想。行军慢些就慢些吧,赶紧是让北平处把粮草给运来才是。李文忠叹了口气,走出帐外见一群群军士向着营西行进着,他也不禁产生了好奇…… 天气渐渐暖了起来,这后勤之中还剩下大量的马羊肉块反而是成了个麻烦。这些个从关内走出的汉子一年也不过吃几回肉,一开始吃的时候人人欢喜,但谁也扛不住这日日都吃肉啊。 现在的士卒倒是宁愿吃咸菜、青菜豆腐之类的也都不愿意碰这肉了。人人不吃肉,难道还能眼睁睁看见肉块在仓库里坏掉不成?在这个恼人的时候,李元倒是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就是先把肉都用烟熏一下,再挂于梁上风干其水分,最后运用蜜汁酱料把这像腊肉一样的东西涂抹一汇,那滋味可是要刺破人的味蕾啊! 这个方法还是一个老牧人教会李元的,他也是不忍心看着那些吃不完的牛羊尸首就这样抛弃在野地里。这身上的每一点膘肥,可都是牧人们每日辛勤放牧换来的。 也就是因为李元无意的一次善意之举,给他带来了如此大的收获。这风干的肉块加上那秘制的酱汁混合在一起,不但是滋味美妙无比,就是保存的时间也是比较久的。 这种东西不用来做军粮就可惜了,正如李元所想的一般一直站立一旁的李文忠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攻破了一个蒙古部落就会有大量的俘虏与牛羊,这些东西要不想放走资敌,拿又拿不走,那就是只有就地宰杀。 除了一些进了士兵们的肚子里之外,大半部分反而是扔在这冰原之中。这对于经历过饥荒也知道每一丝粮食都可贵的李文忠来说,也是他不愿看见的。但除了这一种方法,他也是再想不出妥善的解决方法了。 大军行进在外,不可能是赶着一大群牛羊去打仗吧?明军不是蒙古人,没有那种经验也没有那个胃口去日夜消化掉这些油腻肉食。然而现在转机却是出现了,瞧着肉块风干的处理方法想来保存的时间也不会短,加上一些酱料那些军士也都是一改先前嫌弃的态度变得爱吃了起来,这东西不做军粮那还真是浪费了。 虽然很是心动,但习惯性想要看见结果的李文忠并没有前去打扰那一胖一瘦两个身影,他们正无偿派发着这特制的肉食。对于他们两人,李文忠也是略有耳闻的。 对于有主意且有胆量把着生意做到军营之中的人,李文忠肆笑非提之余也不禁感到一丝好奇。此时的他也是这样一种感觉,他们这两人花了这般大的血本居然是不赚钱的免费给军士吃,背后一定是有着更为巨大的图谋。 把这事与着先前他所想的军事联想起来倒是有一种不谋而同之处,李文忠倒是把着李元给想成了那些个蒙古人,也不禁迫切的想要知道他到底是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相同的疑虑也在胖子的心中生气,要是一开始免费送是为了打开人气,就现在这四周人山人海的场景来看,怎么也是到了火候吧。但是见着李元脸上一直都是挂着诚挚的笑容,仍然不断派发着装在木盒之中的“蜜腊”。 没错这东西的名字就是叫做蜜腊,虽然那老牧人把着这制作方法给无偿献了出来,但是这冠名权他却是牢牢握在手中的。望见这老人说起这名字脸上就会止不住的扬起笑意,也许这其中就是有着特属于他的甜美回忆吧! 蜜腊就蜜腊吧,名字倒也还不错,这东西到了自己的手里肯定是不会辱没了它的。 才不过一回头望见胖子投降自己幽怨小眼神,李元就是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左右不过是为这赔本赚吆喝感到难以理解而已。 李元心中已经是有了一套计划,他是清楚明白自己什么东西可以沾,而什么东西又不能伸手过长。 就这蜜腊来说,这东西是制造军粮的不二之选,但此时身后并没有什么靠山的李元显然是沾不得的。军中的贵戚多了去了,要是他们眼红了一人随意打一个喷嚏,也是能够把着李元打的翻不了身。 第二十三章战争、商机(三) 这无关于骨不骨气,李元也是想要脚踩官二代,拳打富二代,但是现实中柔弱的他显然是不行的。不说身体素质上还难以和他们这些名将调教出来的后辈较技,就是心中的一层顾虑也是阻碍着李元心中的冲动。 在这古代还没有健全的礼法,所谓的森严法律也只不过是朱元璋的个人考虑与喜好决定而已,还做不到绝对公正的地步。就算李元真的是有能力与那个运气把事情闹大,叫主帅李文忠知晓,他是会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还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将领的儿子? 前世一直是孤儿,从小就尝尽人情冷暖的李元用脚趾头都能把这不对等的选择题给想明白。在古代得罪一个纨绔可不是道句歉赔尽钱财就能解决的事,一不小心就会被报复送命。还是在这北伐途中想来他们也有的是办法人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他,容不得李元不做细细考虑。 由于时间仓促,加上做的又是一匹试验品,数量本来就少很快就给送完了,不过幸好的是这蜜腊的名声成功打响了出去。 李元现在是与马旭绑在一条战车上的,他们两个的资本混杂在一块,现在这种发展时候显然还不能够分家。因为此时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战斗,有些事情光是自己明白还不行,必须得得到合作伙伴的首肯与理解才行。 见着马旭还是一副迷茫不知的样子,李元把他拉进了一处僻静的角落解释道:“旭哥儿,这东西还不是我们现在能碰的起的。我们在军营之中以铜钱小利谋兵士身上的战利品,引起那些个眼红贵戚少爷的反弹,想来你也是有所感触吧?要不是我们事先就把利益分派进了伙头营一百二十人中,加上现在还是北伐作战关键时候,不然我们就会有大麻烦了……。” 经这一想,胖子也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这些东西我都懂,从小在街头厮混,哪里会不知道权利与金钱的厉害。一旦我们回到关内这些安全地方,早已眼红的将军贵戚肯定是会把我们给五马分尸咯,谁让我们没有能够让他们忌惮的靠山呢?那你说怎么办,弄出这蜜腊来你又是想干什么,以你脾性肯定不会去做无利的事情。” 在李元心中胖子一直都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人,还真准备好以大量唾沫去说服他,实在不行还是以提前说好、签字画押过的大股东强制要他执行。没成想,马旭脑子倒是非常清醒的。 “……呵呵,军粮只是一个引子而已,目的就是为了打点好上下的关系,顺便把这巨利给抛出去,引起那些贵戚少爷兵们的抢夺,而我们在后头捡一些残羹剩饭也是能够撑死了。 你还别不信,比如说士兵们的家书和钱财我们便可帮忙运送,只需在其中抽取一些运费就好了。之前我们良心价格从士卒手中收取战利品,从来没有过欺诈的事情发生,想来他们也是相信我们的。商人一旦是有了信义的名声,以后的生意就是好做的多了。” 在李元依据前世偶然看来的一些经济知识对还是一副懵懂的马旭夸夸其谈时,忽然于他们侧方帐后传来“啪啪”的鼓掌声音:“好,好啊!这营中盛传的李二哥,做生意还真是有一手,果然是名不虚传。” 相比于不喜甚至厌恶商人的朱元璋,李文忠对于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还谈不上什么反感。这些人有时候也能成为助力,而且他们只需要一些利益,甚至这都是可以摆在台面上来谈,李文忠也最是喜欢以这种方式来谈事。 摊不上什么人情关系,办好事情钱货两清,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干净利落。 而方才又是听见李元所说之言,知道他有贪念但不会逾越规矩,对这个聪明的小子心中又添一份好感,要是把去北平制造蜜腊充军粮的事情叫他去办,想来也是能够放心的。 瞧着这未曾见过却穿着衣炮式样的高大汉子,除了是高官戚贵在闲暇时这样穿着外,就是瘦弱的文人在军中也是要在身上挂一身甲胃的。 这人不是将帅就是哪家的贵戚,见他闪烁的眼睛之中透露着欣赏意味。李元心中有了一些底,知道他不是找麻烦来的,便是低下头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呵呵,本将就是军中主帅李文忠!” 眼瞧这四旬左右,浑身并无一丝惊奇,身上只是随意穿上一身衣袍,要是扔在金陵大街上就跟平明百姓一样。李元眼中闪现了诧异,但未太过吃惊,而是紧接下句道:“元帅莫非也听的我这无名小卒的名字?” 眼见一旁胖子一双大腿抖抖的就似要跪在地上磕头了,而相比之下李元不急不缓的语气回应,倒是显现出他不卑不亢的气度。 “我今日就是被你那所谓的蜜腊给吸引来的,方才又是听闻你经商辟言,现在就是只想问你一句话,这蜜腊配方作价几何,而你的身价又是多少?” 对于这样纯粹的商人,李文忠也是不想浪费口舌去弯弯绕说一大堆废话,他就是直接开山见斧的问价钱了。 对于这明初名将的李大元帅如此直白直利的问话,李元感到了微微诧异,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脑筋的灵巧转动。这蜜腊他左右也是要卖掉的,与其卖给那些个不知如何用法的二世祖们,那还不如卖给这有大谋略的李文忠,至少他是真心会为那些军士考虑,会把这东西给用到实事上面去。 “回禀大帅,我不需要钱,如您方才所听见的,大霄所为的也不过就是那么些事。而一旦要是军营能够大规模的制造这蜜腊,还请求放了那些蒙古俘虏,因为这东西也是这其中一个老牧人教与我的。 蒙古人时常与牛羊打交道,有他们的帮助相比也是事半功倍。至于我,本就是军伍中人,何来身价之说?” 李文忠笑了笑,指着李元就说:“好,聪明!我就是要你用自己的脑子怀揣着这一秘方,赶赴北平,叫他们大肆制作,押运过来。只要你能完成这一任务,你所说的事情也都是小事,本帅自会兑现。” 能够从时常面临战争的塞外军营,跳转到后方相对安全的北平,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为自己小命着想的李元自然是满口答应的。 第二十四章山林中的蒙古人 虽已三月,但是寒冷刺骨的大风还是在这塞外吹啸着,透露着冬日间的气息还没有完全过去。 在宣府镇外一大片望无边际的丛峨大山之中一群乌鸦飞起,显示着山林之中的不平静。 “这小子是不是在耍我们?”一句叽里咕噜的蒙古语在这人迹险至的大山中低沉响起。 随着一丛荆刺的扫开,显现着树林之中四处散坐而繁多的人群来。在这一群手握破旧钝口兵刃,身着油腻皮袄散发处一阵挥之不去羊膻味的蒙古人之间,还蹲坐着两个身着中原衣袍的汉人。 这两汉人具都长得眉目清秀,其中一人那白皙脸蛋上撇着两个不似男人般秀丽的柳眉,虽然脸上是粘上了一些胡须,但从轮廓上也不难看出她女人的样貌。 两人感受着四周投射来不怀好意的目光,虽然身躯是做瑟瑟发抖的样状,但两人看似并无多大意味的眉目细微颤动中却是不断在传递着信息。 要不是这王远坚持,他们也不会冒险去塞外打算联合蒙古人夹击明军,现在盟友是没有拉到,反而折损了不少兄弟,就是他们两人都被这些傲慢且自大的蒙古人抓住。 要不是自己聪慧,听得懂几句蒙语,知道他们时常说出关内和北平大都的地名,及时的叫唤自己知道一条能够直通关内的深山小道,要不然现在他们两人也都是成为了两具流落在荒野中的冰冷尸体了。 现在也是毫无办法了,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又是被绑缚双手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出一点小动作来。时常感觉到在后方人群之中有几双锐利的眼神在盯着自己,韩雪根本不敢做任何动作,就是说话时她也怕嘴巴张的过大而被人发现藏在舌头下面锋利的刀片。 这群人不跟那些只会武力而不动脑的蒙古人一样,因为这万户长是一个聪明且机智的混血儿。黄色皮肤但湛蓝眼睛且高挺的鼻梁,显示着他是色目与蒙古人的混合人种,要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心机可是非常困难的。 自己就是只有一次蒙骗他的机会,一旦要是被他所发现一丝不对劲两人绝对会送命。这带蒙古人来的一路上,虽然见到多处丛山峻岭,有许多可能逃跑掉的大好机会,然而韩雪却都通通放弃了。 不是说她有更加好的逃脱办法,而是韩雪已经怀孕了。她知道如果在这茫茫大山之中迷路,很可能就会永远迷失掉。更何况她此时的身体,已经是不允许长途的奔袭逃跑。 面对着王远投来完全不理解的目光,韩雪也是不好解释着什么。说她怀孕了,丈夫只是金陵霞山村的一个十三岁孩童?而且一旦要是被教中长老知道这件事情,难保他们不会去寻李元的麻烦。 现在的韩雪还没有那种把握一切的势力,也就是因为有了腹中孩儿,以求他不受伤害,所以她才会是突然对权利感到热衷起来。甚至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要牺牲明军,以达到她得到蒙古人助力而夺权的目的。 她就只是一个普通女人而已,心中装不下天下苍生,也是没有那么多的名利是非。她就是想要抓住一切可行的机会,保护肚中孩儿,想要保全那春风一度的小丈夫。 然而呢?现在救兵没有搬到,反而是把人都给送了进去。韩雪叹了口气,她就是太相信蒙古人的道义了。她是没想到这些穷山恶水里挣扎生存的莽汉,最讲究的反而是对等的实力,就白莲现在这一副散沙的模样,如何是能够积聚起谈判的力量呢。 现在的唯一希望就是能够出了山林,在这群蒙古人欢乐激动的瞬间找机会偷偷离开。细细观察过,这里头的蒙古人不下万人,瞧他们彪悍且嗜杀的神色,但没有散漫的气息,显然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军卒。 上万人的军卒来关内干什么?恐怕是有不怀好意的图谋,只要能够一时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因为这里离居庸关不远大队人马调动很容易就是会被明军发觉,韩雪料定他们不敢追来。 明白韩雪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意思,王远望见那满是皮袄的人群中穿着干净大袄袍子,且头上戴毡帽的一老一青一少,三个为蒙古贵族的首领。 示意看守的人松开了一只手,王远的手指往北指道:“前面有一面山脉,而在其中则是有一条幽密的小道。出了山谷就是到了关内,再一路往北就会到你们念叨着的大都北平了。” 一听见北平字样的词汇出现,还仿佛是沉浸在强元掌控世界的梦境中的那一老一青就止不住的兴奋颤栗,只余那一旁梳着蒙古女孩辫子,只不过五六岁的女娃娃唅着手指头睁着那双纯白无暇的大眼睛不明所以。 “孛尔只斤,你听到了吗,我们马上就是要回到那久别的大都了。” 自元廷被朱元璋驱逐到漠北以来,从可汗皇帝到普通士卒没有一个是不想再回到大都来的。而且在这严寒穷苦的塞外,他们挣扎越久,也更加想念关内富足安逸的好日子。 听见太尉呐合出满怀激动的颤音,孛尔只斤那张混血的棱角分明的脸上也流露出止不住的兴奋。 “是的,小娜出,你知道吗?我们马上就是要回到以往的家了,就能看见我给你说的皇宫了。那里现在是变成了什么样子,还真是让人怀念啊……” 兴奋的嘶吼出声,在孛尔只斤没有看见的身后,呐合出激动的神情渐渐不见,盯着他雄壮的背影眼中却是闪现出一抹阴霾的神色。 流露出的异样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哪哈出回过头来望见正抬起头来观望的众蒙古军士,他满怀激动的宣布了这一消息。在一众兴奋的呐喊后,他也就是宣布了今日来的目的。 很简单,那就是奇袭北平,最好攻破那昔日大都,让那些明人看看他们虽然已经失势,但也不是那么好欺辱的。他们的目的就是打乱明军在塞外缓缓推进的步骤,打乱阵脚,让元军能有反击的机会。 望了一眼身后的孛尔只斤,心中默默加了一句顺便把你也给处理掉。可汗已经病重,是该给脱古思帖木尔扫除道路上的障碍了。 第二十五章前去北平的路上 因为有公事在身,所以李元也不跟李文忠客气。直接就是向他要了要好的二愣子来协助自己。至于胖子则是继续在营内收集兵士们的信件与要寄回家中的财物,持续做着这难得弄来的生意。 一辆马车从塞外一路向着居庸关行进,在前方李文忠派来的骑军开路之下,强人盗匪的谁人敢过来? 眼瞧路边归顺汉化的蒙古牧民们投射过来敬畏的眼神,说实话此时的李元心中是非常得意的。自他穿越过来,这一切都是发展的太过容易了,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难道自己真的是有主角光环的男人?一边为自己依据本身的智慧得到明初名将认可,感到得意之时,李元也不禁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李元就有自脚心到心底的一种飘飘然的感觉,特别是看见身后瓶瓶罐罐之中的一只黑坛子,那种感觉就更甚了。 骑军队伍把李元等人护送到居庸关就止步了,道别之后,李二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到关内试验一下他研制出来的黑火药的威力。一旦成功,他又是把着北平后勤的任务完美完成好,下次再见李文忠时就可以把这大杀器作为他的一个进身之资。 对于李元来说宁愿在军伍之中混一个不管具体事物的中郎将,也不愿意去朝堂中做大官,实在是太危险了,就他这一副小身板还扛不住那种压力。 过了居庸关,远远看见对面有一处悬崖峭壁构成的山道,李元顿时决定在这里试验一下火药的威力。 这火药是按照标准配方制成的,为增加它的威力,李元隐约是知道要用蛋清把分散的药粉给捻成颗粒状。手捧着有两三斤重,整整一坛子的黑火药,李元也是不知道这东西的具体威力。 他也就是想着赶紧试验成功,赶到北平之后再是收集材料制作。所以李元想也不想的就把整个坛子卡在石缝之中,再从用醋泡过的引线上用火药粉再延出来。 一直临近谷外,李元确认站立的安全位置,离那坛子足有五六十米远。一向以自己安全为重的李元,怎能不为自己着想呢?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也绝不允许它发生。 就在李元叫身后还在观望的二愣子走远一些,准备点火的时候,忽然见到前方有两道身影快速的向着自己这边拼命跑来。忽然又听那看不着边际的弯曲小道里传出来一阵喊杀与咒骂声音,吓得李元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冒着微火的捻子给抖落到地上。 还以为是遇到了劫匪,自己身后的马车上除了是一些兵士们要送到关内的东西之外,还放着一大堆李元千辛万苦于塞外做生意得来的钱财。 就是因为觉得关内安全一些,所以才把所有家当都运来的,没成想才入关就遇见了劫匪。望着自己手中握着还在冒火的捻子,李元定了定神。这一坛子火药就算炸不死他们,也足以把山道给封了,足够自己逃跑的了。 叽里咕噜的一阵喊话,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是在塞外待过月余的李元是知道这是蒙古话,眼瞧着前头狼狈逃着身穿长袍,明显为汉人的人。虽然现在的情形威胁无比,但见着同族人被追杀,自己而又眼睁睁的不帮忙,良心上也是过不去的。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 瞧着那两人越来越近,而他们身后拿着刀的凶恶劫匪也是临近,估算着他们在长长引线引爆前能够跑出来。李元向后一挥手叫他们快些跑,当机立断的就把手中捻子掷下。 随着地上冒着浓烟的火药粉燃起,李元也是跑到了洞口,与二愣子一起,拿着一人高的棒槌严阵以待。 临近了一见着呆立洞口的李元,韩雪也是呆楞了一下。还未等她大叫着让他快跑,这时就见他掷下手中的黑色条状事物。忽然一阵烟雾冒气,在前方瘦弱背影逃窜之时,闻着空气中飘散的硝烟味,不消多说,韩雪与王远立即便是明白前头是什么东西了。 后头又是有着持续追杀来的蒙古人,一旦他们要是止住脚步困在这山谷中那就死定了。前有狼后有虎,来不及多想,韩雪与着王远只能闭着双眼拼命的向前冲去。 前头已经红眼的蒙古人倒是一时没有察觉到烟幕之中的异状,反而是认为他们又在搞什么鬼,也只顾向前冲去。相比于前面人的不理智,后面在这长长峡道里奔跑的蒙古人却早已察觉异状,特别还闻见空气中飘散着让他们熟悉又恐惧的味道,一群人早已止步不敢上前。 “轰轰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在乱石飞溅之中,韩雪与王远坎坎跑出,而在他们身后追逐的蒙古人正中卡着的山缝的坛子旁边,一群十余个人不是被炸的飞天冲起就是没乱射的碎石活活扎死。 那些立于后头的蒙古人离着爆炸源的火药坛子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他们以为是足够安全了,然而却是小看了这黑火药的威力,也小看了那四处飚射的乱石距离。 一个坛子里二三十斤的颗粒火药,这是什么意味?虽然其中的硝石和硫磺不够纯,但这一下子爆炸的地动山摇场景也是足够毁山灭地了。 这不,见着那小道埋藏着火药坛子五十米的范围内被乱石覆盖,就是李元方才站立的位置都有些悬。还真是一祸藏一福,但见着身侧还在不算喘气的韩雪时,他又是傻眼了。 当时在道馆内无法也无力反抗,但那事毕竟是做了,隐约察觉到不对劲,感觉她可能是被人给下药了。再是加上想到她一声不发的走了,自己唯恐腹中毒药发作,又是在炕上呆坐着胡思乱想了一夜。又恨又怕,此时的李元心中也是有一些难明的意味。 见着李元望着自己难以言明的眼神,韩雪白皙细嫩的脸颊微微一红,撩了一撩脸侧的秀发,唯恐别人看出什么来连忙脱口道:“那追来的是蒙古人,有万人左右,他们恐怕是要向北平去。” 果然,李元一听见这些人是蒙古人,还有一万多人,意图的北平不就是自己要去的地方么。眼睛忽的一圆一瞪,声音瞬间提高至尖音道:“蒙古人,他们都不是在塞外么,怎么会把主意给打到关内来?” 第二十六章刘彬 对于李元来说,这完全就是一场灾难啊。见韩雪低垂着头不再言语,一时竟把着她之前在金陵用糖丸捉弄自己说是毒药的事情都给忘了。 “茫茫大山与层层关卡都是困不住他们,更何况还是山上落下来的几块碎石。不行,这事必须要报备给北平都指挥使司,让他们早做准备以防敌军的偷袭。对了,你们这重要的证人也是得随我去北平,增加他们的信任,毕竟那里的官员我都不认识……” 见着李元一边渡步,一边碎碎念着,王远又瞧见一旁傻笑的大块头。想来他们是不会识破自己的身份,而且路引具都已丢失,就算他们此时分别也寸步难行。 那还不如先随李元到北平去,联系一下铺设在北平的教众,到时是留还是回忻州也有一个转旋的余地。再见李元虽然那副呆头呆脑的模样,腹中到底是有了他的骨肉,韩雪心中也是想要与他多亲近一些的。 几人的目的虽然不同,但是所要去的地方都是一样的,只是一商量便是决定了去北平。 一路上有李文忠开具的军方凭证,李元等人虽然人数多了两个,但是把他们扮成帮忙搬运东西的小厮仆役倒也没有人敢来查看。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北平城外,望见那雄伟的城郭李元没感心中豪情,反而是感觉好像是有一个无形黑洞要吸引他进去一般。 夕阳西斜,金色的阳光照射在城门处两侧一副颜色老旧却气势夺人的对联:明光天德,山河壮帝居。 就在此处城楼,站立着一个文弱官员,一身得体的白色长袍在春风吹拂下猎猎作响,但是他的目光却是锐利的望着城下那向着城门处驶来的马车上。 这是一个四旬上下的中年人,身材单薄,脸颊上宽下窄,浅浅的皱纹给他清瞿的面容上增添几分儒雅的气质。 这刘彬是北平右布政使,堂堂正二品官员,平日里他就像是一个老好人一般,脸上时常挂着和熙的笑容,于政事没有一丝主见已然是左布政使的跟屁虫一般。虽然官做的是挺大,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官威,就是衙内普通的书吏也都不惧他。 刘彬其实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于政治上的眼光远见也都是不错,要不然四十余岁的年龄就算有上面照拂,也不会于这清明一片的洪武朝中做上一地封疆大史的位置。 但就是当年杨宪为当朝宰相,诛杀其长兄刘炳,为了积蓄势力他不得不把自己给隐藏起来,不叫别人抓住他的一丝把柄。也是为不轻易得罪人,才会成了现在这副老好人的模样。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杨宪已死,当年权倾一时的浙东势力也都几乎倾灭,就是刘基本人也失圣宠自身难保了。现在这个时候,也正是刘彬开始动用起他积蓄实力的时候了。 在这几年他虽然不发布政见,但却是不断从那律属于浙东的布政使大人发布政令之中找到足够能推翻他的证据。手中有确实且足以一招致命的证据,而且上头还有淮右一系的官员为他运作,一旦把那钱大人看押进牢中,这左布政使的位置除了他还有谁能做。 几年来卑躬乞躯,不管任何事他都是要做出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刘彬也早就是受够了,这番他一朝发作看谁还敢瞧不起自己。就在刘彬做着布政使的美梦时,一份秘密送来的文件却是一瞬让他拉回现实,变得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李元,杨宪的女婿?”一朝从朱棣无意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对于杨家人特别痛恨的刘彬一瞬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全是愤恨负面的情绪都转嫁到了李元的身上。 家中父母早逝,长兄便如父,这“杀父之仇”他还一时不能报,为了兄长与自己的一家老小的安全,他还不能有所动作,只能默默等待着能够让他出击的机会。杨宪一定会倒的,这也是一直支撑着刘彬的信念。 然而杨宪宰相不过几月,行为越过乖张被皇帝赶下了台,但也还没有等淮右的官员们痛打落水狗,朱元璋当机立断的就是处死了他。人已经死了,而杨家人又有刘基的照拂他们还动不得,除了默默伸回爪子,胡惟庸等人还能如何去办,难道还是要在皇爷的眼皮子底下祸害其家人? 不说做的隐不隐蔽瞒不瞒得过朱元璋的眼睛,就是这样做冒了大风险,除了是送人把柄以外又于他们没有确实的利益,心中虽有仇恨但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淮右势力放弃继续对付杨家人,只留着在北平对金陵望而却步的刘彬咬牙切齿。现在有了能够取代布政使的千载难逢的机会,而那大仇人的女婿又是到了北平,这是上天在眷顾着自己么?刘彬就有一种想要仰天大笑的冲动。 仔细翻看过李文忠送来的密信,这李元到了北平制作那蜜腊,而还直属于自己的麾下,那还不是任自己宰割么?估算着日子,想着自己能够手刃仇人,心中激动下,刘彬早早的到了城楼上,虽然吹了一下午的冷风但他心中还是有一种止不住的兴奋。 相比于人心之中的险恶,此时在韩雪怀中乖巧的两只只巴掌大的雏鹰就显得单纯乖巧的多了。这两只雏鹰是因为火药爆炸,而从峭壁上的老巢之中震落下来的。 见着山崖上陡峭的岩壁,再见韩雪眼中流露出母亲般慈爱的意味,一旁的王远为在美人面前表现却是有一些跃跃欲试,只余李元却是止不住的后退。他可不敢保证从山上摔下来,是能够像那两只雏鸟一样毫发无损,最多也只是抖落掉几根无伤大雅的羽毛而已。 这时李元回过头来,望见躲藏在韩雪怀中露出两个尖尖嘴巴的灰色鸟头,这雏鸟与着树林之中的大鸟也没什么两样么。也真不明白,那王远是如何能够一眼断定它们是两只皂雕,而且还是一公一母。 不过就是玩笑的说了一句,这两只鸟应该能够卖个好价钱么,至于防贼一样防着自己么。 眼瞧韩雪的杏眼向着自己瞪来,李元撇了撇嘴,一扬缰绳驾的一声踩着夕阳的金色光影,车轱辘撵着青石地面,带着清越柔和的声音,慢慢驶进了这座古城。 第二十七章谈议 此时的北平基本上还是元大都时的模样,巍峨的宫殿,雄伟的寺庙,美丽的园圃,宽敞的街道…… 李元来不及去观赏这座古城在夕阳下的美景,他必须得在宵禁之前到达北平布政司,把着蒙古人来袭的消息报备给那些拥有调动权利的大人。 至于为什么不先去一开始所想的都指挥使司而是去文官的布政使司,李元来时路上认真想过了。他没有李文忠的指令,所以这北平的军营他是进不去的,要是不把这消息赶紧报给管事的指挥使,就算城中人人知晓,除了增添恐慌之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一边向着街道两旁正收摊的摊贩询问着布政使司的方向,一边驾着马车赶去。 金黄的光辉不断撒下,踩着夕阳持续落下的鼓点,李元等人也是终于到达了位于北城闹市的布政使司前。 望着宽大且透露着威严的牌匾,李元虽然是第一次到来,但还知道些规矩。早已拿出李文忠开具的文书,依拖着这李大元帅的面子,原本还以为是要解释解释。但是那仆役好似早已知道他们的到来,不用通报就是直接把着他们迎入了衙内。 这布政使司的衙门也不甚奢华,一青瓷花瓶用作摆设加上几条桌椅也就构成了正二品大官钱雯办公的地方。胖胖的身躯,再加上一副带有亲和力的圆脸,从天生意义上就给他增添了几分亲民的气质。 说来自明军攻破元大都,造成四周百姓逃离一村不足十户的破败景象,也不过就这几年的时间就让他钱雯给治理出了这座国泰明安的北平,足以提现他超强的治民能力。 在街市上一问摊贩们布政使司的去处,他们就是不断在李元耳中诉说着钱大人如何的好,现在一见着他圆圆胖胖的本人,对于这样为民的好官心中自然是升起一股子亲切的意味。 而那钱雯以往时候多受刘基的提拔,而李元又是杨林的女婿,身上也自然是打上了浙东的标签,对于他的到来自然也是欢喜的。 来不及缅怀与寒蝉,李元介绍了一下自己带来的堂内众人,便是开始叙说起了蒙古人来袭的消息。 “什么?有近万人到了关内,那些边关守将都是干什么吃的。李元,这话可是不能胡说,谎报军情可是要杀头的。” 钱雯眼睛直盯着李元的眼睛,见到他不带一丝犹豫地肯定的点了点头,心中不免的焦急起来。 相比于钱雯的确信,一旁站立的刘彬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边关有着兵士守着,烽火台又是没有燃起黑烟,而塞外的北伐三路军捷报频传,怎会突然就跳出近万人的蒙古大军来? “你们可都是都见到蒙古大军来袭?呵呵,塞外不说在我北伐军的威逼下还有没有这么多的蒙古军队,就是你们见着了他们,难道他们就是没看见你们?而且烽火台至始至终都没有燃起,恐怕你们所说之言不足为信吧。” 对于刘彬的插口,钱雯也是有些异然。在以往几年执政中,不管对策他都是没有发表过自己的观点,当然是清楚他在顾忌着什么,为了政令的快速实施也是没有过多的难为他。 现在浙东失势,早就知道他会复起,钱雯也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此时发作。自己方才可是信任这李元所言的,他当众反驳可不是打着自己的脸么? 钱雯阴了阴脸:“哦?那依刘大人所说,这蒙古人是完全不可能到关内来的。要是真如他李元所说,蒙古人从塞外山林之中绕来,北平一旦出事,我们处为天子牧民之责,可都是逃脱不开关系的。” 对于杨家人乃至李元都是恨意满心,刘彬恨不得当场就把这身前的瘦弱小子以祸言之责下达狱中。朝廷的罪令想必也是快下来了,对于钱雯他也是不必忍让,但要是此时驳斥正布政使大人,对于他来说也是不得好处的。 “其中调理我自然都是知道的,但布政使司毕竟是文官系统,这律属于军事的事情自然是交给北平都指挥使司去办。有无蒙古人来袭让他们先去探查清楚也就是了。” 见刘彬的语气软化了起来,在北平一地强势惯了的钱雯心中细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军事方面上的事情还由不得布政使司去管,自攻下大都时,朱元璋就已把这北平的行政机构都是给划分好了的。 不管谁逾越,这可都是坏规矩的行为。钱雯沉着了一下便道:“此事我知晓了,马上会报与都指挥使司知晓。你们也不用过于担心,一旦确有蒙古人来袭,我们也会早做准备的。” 李元想了一想,确实也认为就自己着急也是没有什么用,人家都已决定了,而且还把决定的事情特意解释给自己听,也是给足了面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李元收了收心神,便行了一礼表示认可,但忽然又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元帅的文书恐怕是早已到了北平,只不过想要问大人我们制作蜜腊的地方安排在何处?” 本来还未考虑好地方,又缝李元问起,钱雯便说:“就在这衙门不远处正好有空出来的一处院落,你们制作蜜腊的事宜便安排在那里吧。” 想着这城里街市中制作运送方便,又是临近与布政使司安全自然是没得说,李元满意的又行一礼便是恭敬退了出去。 待人走远,钱雯这时才回过头来面对刘彬说:“这蜜腊是李元帅指定的东西不容有失,你也是知道关内的粮食运送到关外如何困难。你就全权协助李元制作吧,只要他需要的东西你也是都准备好。” 见刘彬也都是退走了,钱雯在胸腹中深吸一口大气,直至原本就微微凸起的肚子像似十月怀胎了的大肚,快是要撑裂了之时才谓之一叹。这是钱雯排放心中烦恼的一种方式,现在北平的事物太过复杂了,也是有足够的事物让他烦忧。 塞外牛羊肉食充足,这李文忠完全是可以把着蜜腊在军中制作,他为什么又是舍近而求远的把这军粮制作都是搬到北平来,还不就是为了避嫌么。 第二十八章不凡的李大霄 当今陛下疑心病慎重,领兵在外的李文忠也是不得不让北平能有牵制住他的东西。比如就说这粮草,一旦北伐大军是能够自给自足了,造反的几率便会大大增加,反正在金陵朝中的各官员肯定都会是这么认为的。 这北平作为后方粮食的运转站,也是为发挥钳制于北伐大军的作用,所以李文忠率领的部队也不会有充足粮草的情况存在。而要是说对于这大头兵的李元完全没有官威架子,这也不是钱雯的一向作为。 除了他是杨林的女婿,同属于浙东这一战线之外,如若他没有足够的实力,也是不能让他为其所折腰的。主要还是李文忠送来并对他为李小兄弟的称呼,着实让钱雯惊讶了一下。 李文忠尊为魏国公那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是对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如此青睐,难道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未等钱雯想透,这时一个心腹快步走上在耳边细语一阵,让他一惊连忙道:“四殿下来了,正好我也有事报与他知晓,快请。” …… 不但是钱雯对于这问题在绞尽脑汁,就是此时已被衙役送到临近客栈内休息的李元也是如此苦恼想着。 自己一没足够的靠山,二没有经验完美的去做好对这蜜腊制作的调配工作,他李文忠为什么就看上自己,而把这无比重要的后勤任务交给自己呢?难道是知道了自己李元的身份…… 忽然想起北伐之初,军中四处寻找的军士除了拿着朱棣画像之外还探听着自己的名字。就算是冒名顶替大兄从军,他们也不用弄出如此大的阵仗吧!左右想不清的李元,又是陷入了那深深的苦恼之中。 “哦,可是李元帅所部伙头营的那个李大霄?呵呵,没有想到他居然也是来到了北平。关于蒙古军马来袭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叫王指挥使带兵到居庸关一带四处搜查,如若属实我们也可早做准备。” 虽然朱棣现在还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但此时在这陌生的布政使司颁布起命令来也可是有头有脑的,这不,直唬的他身后的钱雯连连躬身点头。 左右不过十几岁的人,虽然少年时随朱元璋征战四方,他也不是从太平盛世中成长起来的,关于军伍上的条例朱棣也是清楚无比的,所以此时说起话来也是头头是道。但少年人终究藏不住心事,只是一撇朱氏家族遗传下来的浓重眉毛,就让一旁钱雯察觉出了他情绪的不对来。 见一旁的钱雯脸露异色,朱棣脖子一耿便也不隐瞒就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这李大霄到底是怎么回事,北上才不过几月时间,舅父居然就如此器重于他……,再说北上之时,父皇还在军中四处搜寻一个叫李元的人,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但是俺还是能够看出找的人就是他。” 朱棣所问的也就是钱雯方才所想的,本来他还没有在意,左右不过就是一个掌管后勤的小官,没准他是李文忠的亲戚或者麾下将领的儿子呢,见其可信便授予一个小官当当。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谁不会在重要地方安插几个心腹? 但此时又听四皇子口气,这李元还是朱元璋大费周章要找的人,现在李文忠又是特地把他送到北平来掌管蜜腊制作,这里头是不是有着什么关联呢?这不禁又让钱雯深思起来。 “如殿下所说,这李元被陛下于军中四处寻找,看来还颇有些着急的样子。而那李大霄用着假名,又是没有站出身来……,这样说,是不是李元帅认出了他的身份,所以给送到北平后方来?” 自小就听惯了将军征战沙场的事,又是与着那些将军家的小子厮混,所以才造成了朱棣此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说都不说一声就悄悄跑到了北伐军中来了。 心中对于打仗与军伍的事情很感兴趣,自己跑到了北伐军中也就是想要感受一下战场上作战的气氛,而被舅父发现之后话也不问就送到了后方北平来,自己才华都没有如何体现,李文忠为何就如此青睐于一个好男风的小子呢? 还把着蜜腊的制作交给了那远远不如自己健壮的小子,不自觉的把着自己与李元比较起来,少年心性且越想越想不通的朱棣就是很不服气。 知道此时浙东势力已经失势,刘基也已被赶出朝堂养老去了,颓势已经非常明显,未免被淮右文官的反扑自然是要找一个靠山才行。特别是方才又见刘彬明显要复起,意图要掌管北平的事物,这就不免的更加让钱雯感到心急。 而这朱棣不就是送上来的靠山么?现在李善长与着胡惟庸等人还持续活跃在朝堂中,钱雯知道拳头要打人必先缩回蓄力的道理,而他在北平已经是一界封疆大史,如若再有这未来燕王相助,那这里就会是浙东官员的休养生息之地。 对于这,自己以后的小东家,钱雯自然是要迎合他的心意的:“要不,明日那李…大霄再来布政使司之时,殿下也来,到时也好问清他的目的?” 深知自己老爷子的德行,要不是对于他很过重要的人,他是不可能会于北伐之际在茫茫军中寻人的。而把着寻自己与那李元的事情一起办,在父皇心中自己岂不是与那姓李的一样重要? 依据这钱雯所言,李文忠可能是发现了那李大霄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把他给送到北平来。方才也只不过是一时气话,见他虽然手握“重任”但下场还不是与自己一个样子,还不是无缘见到宏大战争场景,都给发配到了这安全的后方来? 心中有些心灾乐祸,但是朱棣稚嫩的面上还是极力表现出威严且波澜不惊的样子:“嗯,明日你便是寻他来吧,就问李帅为何让他受次重任的,俺倒是要看看他是如何回答的。” 见着自己的建议被取阅,钱雯自然也是非常开心的。这燕王殿下自被李文忠亲兵送至北平后就一直处在都指挥使司设立的军营之中,就是他有心要巴结还找不到人呢。 现在因为这李大霄的事情就给吹到了布政使司,现在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头,说来这李元还真是自己的福星呢…… 第二十九章出事啦! 相比于朱棣所想的,与他一样看不到大军作战的无比遗憾。在这还有些微寒的北平城,昨日晚睡受了凉,弄得一脸青鼻涕但一直还笑呵呵的李元的心思就是不得而知了。 处于这安全的北平,不必感到心忧,不必被每日早间那聚将鼓吵的心烦,也不必天还未亮就要早早起来为全军做着早饭,此时天亮许久才起的李元自然是心中无比满足的,干什么事情也自然是有一股子干劲。 早间抛弃了温暖的被窝,早早起床,一切收拾完毕,再是美美在这已经人声鼎沸的客栈之内吃了一顿早饭。到李元与二愣子从客栈出发时,太阳高空而挂,时候也已经是差不多到了九点多的样子。 至于要说昨晚与他们一起入住的韩雪与王远跑到哪里去了,说实话李元也是不知道。自早间去房中要叫他们起床吃饭时人影也早已不在,桌上残留一封信外,也只是有立于桌上饿的呱呱叫的雏雕了。 总是这样,在道馆时一样,到这客栈也是一样,招呼都不打一声人影就不见了。也不知是为何,韩雪走了,李元心中顿感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但还未等李元烦忧够,到了布政使司外就见围拢了一圈的百姓。见着他们脸上露出悲愤且热烈讨论,时常能够听到从他们口中得知“钱大人冤枉”的字眼,心中慢拍一跳就感不妙。 经过询问,那些百姓也是因为钱雯的冤情急切找人诉说,便是一股脑的把所见所闻倾倒给了一旁还处于茫然之色的李元。从四周七嘴八舌的诉说且因理解不同而快要吵起来的混杂话语中,终于是总结出了那钱雯是因为犯了什么大事而被朝廷罢官下狱,而右布政使刘彬暂代北平的一切政事。 听说还是因为贪腐的事情。虽然这钱雯为官一向亲民且又很善办理政事,这些能力在朱元璋心中都是知晓的,所以他也才会把这百废待兴的北平交给他去管理。这刘彬送来关于政事上的错漏也不太在意,但也就是钱雯于贪腐钱财这一件事情上,压垮了老朱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钱雯早不出事晚不出事,怎么在这时候就被罢官了呢,看昨日刘彬对自己横眉竖眼的样子,自己想要在北平混下去可就是有些难了。 未待李元多想下去,这时在官衙处一阵响动,接着走出了被一众身穿皂衣手拿戒尺的衙役围拢在中间的钱雯本人,除了是他以外还牵连出了一众心腹与钱家下人。 虽然说钱雯可能身处高位,眼界高远了也不会贪图手下小利,但他不能确保自己手下的人与他一样的看法。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贪了钱,并在这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他们恐惧朱元璋的人皮恐吓,这时候自然是要想着为自己找一个强硬的靠山。 明初官员不得贪腐,而一年俸禄又是非常低,远远不够一家子人衣住吃食的。豪门出身的钱夫人看不过府中的破落,以为通过管家收取一些钱财补贴家用,于老爷并没有多大关系。结果这一下被刘彬扯出来,也正是作为了一大杀器来扳倒钱雯。 老朱那是什么脾气,可以允许你犯错,只要有能力能改就好了,但绝不会能够贪腐,一被发现必将严惩。 这钱雯可以是作死,可是自己的事儿还没有办,那说好的院落还没有批下来!没准这钱大人还有着什么隐情呐,在群情激动的百姓之中,依托着二愣子的身高体魄,李元也是拼命向前挤去。 本来钱雯身为朝廷正二品的左布政使,随便一人告他贪腐,没有确实证据谁人敢动他这朱元璋亲自任命的北平政事一把手?就算是平级的右布政使大人也不行,但也就是在他与刘彬对质之时,他最信任的且在府中做了十多年的老管家颤颤巍巍的指证他贪腐。 这还是有什么好说的,那一堆证据之中,他还可以说是人伪造的,但就是他一直以为心腹的老管家亲自出来指证,而他的夫人也是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带到堂上来一五一十把着受贿的事情都给招了。人证物证具在,还能有什么好狡辩的? 在被看押之时,钱雯的发冠掉落,一头长发披散下来遮挡住他显得苍白无比的面容。是自己夫人收的钱受贿之时也确有实事,他怎有面目再面对那些为自己辩解的百姓呢?满怀愧疚之色,这一直高昂的透露也是低垂了下去。 二愣子身材本就高大,又是在军营中苦练月余,杀过了人身上那股子凶悍之气就完全显露了出来,平常人一见他凶恶的面容便是不敢靠近了。 因为自己家人都被着刘彬控制,想要他们活命就只能扳倒老爷,在感到愧疚之时的老管家在心中也是感到一些忧虑,怕是这一下弄不倒钱雯。 这时候脚已经是踏出了半步,再想要收回去那可就是难了,不管之前是如何对老爷所授恩情的犹豫,此时在老管家心中就是想要一心一意扳倒他,直至这钱雯万劫不复,确保他不会复起而危害到自己为止。 正为攀咬的原由想到心烦呢,老管家抬起头来就见一个大个子分开衙前如潮般的百姓人群,在他身下则是还不到其肩膀处的李元。对于他老管家自然是熟悉的,除了他是昨日自己受老爷吩咐亲自把他们迎入府中的外,这人走时还慷慨的送给了自己两片金叶子。 这时候虽然金银管制很严不能随意流通,但还能用来打制金银之器,在首饰店里还是能够换取铜钱,金银与钱财也是挂钩的。突然被别人送了金叶子,一辈子逢不了几次的老管家自然也是开心的,所以记忆也尤为深刻。 想也不想的,老管家张起那张皱纹的脸不带一丝波动的脸,抬起双手,一只高扬那两片金叶,一只手遥遥指向还在喘息的李元大声道:“这人昨日就授予我贿赂,这便是证据!” 见着那高扬空中散发着金光的金叶,百姓之中一片哗然。而处于衙门口正愁没有办法找李元麻烦的刘彬闻此,心中快意之时当即便下达让军士逮捕的命令。 第三十章他,你动不得! 阴暗潮湿的牢狱内,在四周一片哭喊呻吟之中,满是稻草铺地的囚房内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犯人,宽大的牢房只是他一人显得异常安静。 这人就是被押送来的钱雯了,到底曾经是正二品的布政使,就是那些满脸凶恶的狱卒也都惧于他以往的官威。就是他已被罢官了也都不敢怎么样,反而给他安排了一个相对干燥能采光的单人牢房。 日深日落,自被关押进牢狱里已经一天过去了,钱雯压抑住了心头不断涌起的愧疚,思考着刘彬与淮右接下来要干些什么。 自己所受着的贿赂上达百贯铜钱,已经是足够处以斩首之行了,现在自己已经认罪他们又是迟迟没有动手,难道是想要把着自己在北平的势力全根拔起,或者还会有着什么更深层的目的? 在布政使司衙门前钱雯清晰感觉到了刘彬下达抓捕李元的命令时眼中不自觉流露的一丝仇恨。这人可是皇爷的人,他怎的敢抓,想此嘴角也不禁流露出了一抹心灾乐祸的笑容。 突然牢门处一阵铁链响动,在四周一片连呼刘大人并喊冤声之中,钱雯正了正心神,知道这正主终于是来了。 穿着一身青衣,浑身散发着儒雅之气的刘彬不理四周的呼喊直走到目的地。站在牢房外,眼睛直直望着披头散发蹲坐于牢中,乌黑的双手在身上挠着,始终未抬头看过自己一眼的钱雯。 脑中回想着他以往时候身穿官服一身官威,现在他着囚衣一副落魄样子,心中感到一阵快意,刘彬伸手弹了弹干净青衣脸露笑意的说:“钱大人,在牢中住的还可是安好?” 早知道他不会回答自己,刘彬便也是自顾自的说起来:“呵呵,本就是自己犯的事,可也不能怪到下官身上来……” 听刘彬左右叙说,就是点不到正题上,钱雯抬起头来露出冷笑,哼道:“本官在这牢中住的还舒服,想当年落魄时连个遮风的地方都找不到,这里有吃有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说吧,你来此到底是有什么事。” “既然大人问起,那我也就直说了。只要你能够在这张纸上画个押签个字,汝妻儿老小我们自然是会照顾好的。” 钱雯贪腐的事情证据确凿,又是捅到了朱元璋的案桌上去,当朝官员都是知道皇爷嫉恶如仇的脾性,所以谁也没有那个胆子去担保着能够保他安然无事。 但是祸不及妻儿,钱雯本来在北平就有颇多功绩,深受百姓爱戴也不怕御史的查,再加上朝中胡惟庸等人的运作,保钱家人无事也不是没可能。 钱雯也是知道这个道理,见刘彬眼中满是真挚之意,接过他手中的纸张,粗略看过但脸上却是不露一丝表情地低头沉着。 就在刘彬以为此事可成,面露兴奋之色时,突然就听钱雯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话:“那李元的来头不小,你动不得他!” 眼瞳微微一凝,刘彬脸色不变的说:“到了这个时候钱大人还要管别人的死活么?只要你签下字,家人当可保全。” 虽然刘彬掩饰的很好,但是钱雯还是能够从他眼中看出一影急躁。反手按下这攀咬刘基的状纸,脸上似笑非笑的继续说:“……李元是当今陛下要找的人,你是动他不得的,要是不信你当可去问北平城中的四殿下。” 如若有可能将他受刑招供也就是了,就钱雯这痴肥的身子还熬不住严酷的刑法,但是他是皇帝指定要押去朝中问供的。虽刑法用不得,只要他能当朝指控刘基也参与了这件事,便是有事半功倍的功效,当可将削首领并且淮右文臣一起发力将浙东一举赶出金陵。 此时见着钱雯眼中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快意,知道他是不可能如愿的签字画押。至此,刘彬脸色终于是变得扭曲起来:“犯了罪的犯人岂能如此安逸!来人,从今日起只送一餐饭食至牢房。而钱大人也可趁此机会好好想一想,是妻儿老小重要还是忠义重要。” 刘彬甩袖便走,走至狱口心中挣扎了一番,对着一直恭敬跟在身后的牢头儿咬牙切齿的吩咐道:“暂缓对那李大霄的用刑!” “不用…是…是!”见着刘彬甩来森然的眼神,高壮身子满脸胡腮的老头赶紧连连点头。 …… 如果说钱雯的单人加采光良好的监牢是天字号牢房的话,所隔不过数十米,五十平方的牢房满满当当挤着二十余人、满是臭脚丫子味的地方可就连着地字号牢房都不算了。 李元挤在这一处满是作奸犯科而被抓进来的雄壮北方汉子之中,显得越加瘦小。在牢房里待着也是无聊,又不能大声呼喝,不然把着狱卒招来那可就不是求两句饶,就能让他们把扬起的皮鞭子安然放下的。 牢房之内二十余人大眼瞪小眼地处着,要是不说话就会让本就安静的牢狱更加压抑,也是为了排解自己心中的恐惧,全牢众人一起也就是低声谈起天来。 在这阴暗的牢房里,一群小毛贼除了是吹嘘自己因何被抓进来,在全人倒吸一口气之中寻求那一抹被人崇拜的快感,那还是有什么乐趣可言? 李元不露任何神色的听着全牢的人兴奋的热论声,特别是听着一旁比自己还高壮不了多少的半大小子,吹嘘自己在街头争夺地盘时是如何拿着砍刀追着一群人跑,说到激动之处撩起衣服洋洋得意的让人看看自己胸口处长长的疤痕。 这只是一处普通牢房,倒也还没有杀人犯与江洋大盗那种重量级的犯人关押在这里,老虎不在家倒是一群猴子充大王。左右不过就是一群毛贼,除了你砍我、我砍你的有什么出息? 被他们吵的睡不着觉的李元鸡窝似的头上顶着一根长长稻草,被人问起自己的往事,只是撇了撇嘴随口答道:“也就是行了一些贿,所以被抓进来了。” 行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哪里有着他们街头血拼来的热血,在牢中众人唾沫横飞讲述自己当年如何英勇之时,忽然牢房的铁链一阵响动。众人满是不快的把眼睛转过来,见着房外站着的那人,瞳孔微微一缩,具都是低下头来再也不敢言语一句。 第三十一章护身符 李元只是一个新来的,哪里是知道牢中规矩与狱中的人事,见着站在牢房外穿着一身狱服,一张大众脸也看不出什么威严之色,左右比较也只不过是那双扬起的手细长白了一些而已。 在一群低眉顺眼的犯人之中,李元就这样不惧的把眼睛直直望过来可是非常显眼的。柳十三早已是注意到了他,只是问了一句是不是李元,见他点了点,脸上不禁露出温和的笑容便把人领了出去。 怀着敬畏的眼神望着李元瘦弱的背影走出,待脚步声走远,这时牢房之内才是炸锅了起来:“这笑面虎把那小个子给找走了,你们说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才能让他这大人物出动啊?” “依俺看,只怕是杀人的大罪!” “何止啊,以往乱世时遇到顽固不肯认罪的犯人还要用他柳十三出马,现在太平盛世人手早已充足,要不是重犯或者江洋大盗那种人物只怕还不能让他出手问供。” 听见牢中的老油条子越说越玄乎,一时猜不准李元到底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据他方才说是行贿而被抓的,那是得送多少钱啊,那些原本还是满天吹嘘的犯人都是默默退到了一旁,让着这话题紧紧围绕着那瘦弱的小子旋转…… 随着前头那中等身材但还是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狱卒一直走着,待走进了尽头一处牢房前李元才是停下了脚步。 随着一阵翻拣钥匙的响动,“咔嚓”一声钥匙孔松动,大门被打开,李元才是看清了这牢房内的情形。 牢房不大,没有窗户和通风口,里面也没有点灯,黑咕隆咚的。待柳十三把着屋里的油灯点燃,里头的摆具才是一一显现出来。 “你是叫李元吧?呵呵,一开始说你是李大霄,又送来另一个名字,都是把我给搞糊涂了。我姓柳,是土生土长的北平人,你叫我十三,或叫我老柳都行,反正叫过的人大多以后再也叫不出来了。而我这行刑的手艺传了十几代了,手上还没有出现过一次纰漏。” 见那温和的狱卒一边介绍着自己的身份,一边细心擦拭着还带暗红血迹的刑具。见着着屋里昏暗的情形,又是闻见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李元总感一股森寒之意环绕在身体四周,不禁怯弱的问道:“叔?你带我到这里来到底是干啥呀?” 见着身前小子脸上露出的恐惧,柳十三笑了一笑继续说:“……任他是百战沙场的老将,只要进了我这大牢,就不怕他不乖乖招供,铮铮铁汉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哪能耐得住刑具折磨?” 越说越见李元身子抖索的厉害,到底是个半大的小子,吓唬吓唬得了,只要他能够招供自己也不必硬去施行。柳十三年纪大了见惯生死,也是想要为自己积一些阴德,拿出了怀中藏着的纸张递给到了李元的手上。 今日阳光明媚的样子,早间赶来本就穿的不多,到这阴暗潮湿的牢房之内,一时适应不了不自觉的就抖弄着身子。颤颤的手掌接过纸张,才看过一半就让李元没有了再看下去的心情。 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说什么自己行贿的事情是李文忠暗中指使的,让着自己到北平来也都还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神仙打架,自己这小民的招供于他高高在上的曹国公是可能没有什么影响,但自己要是在这上面签字画了押才是真的再没有翻身的余地。 这明显就是两个大势力之间的角逐,不管他们谁输谁赢,还是妥协议和什么的,李元这夹在中间的人绝对是没有什么活路的。这是谁写的什么没脑的供纸,签字画押了才是他脑子坏掉了。 见着那李元把着供纸揉了揉踢在一边,柳十三见他明显就是没有打算老老实实“招供”的意思,也不恼怒,继续调试着刑具。 待一切准备妥当,柳十三回过头来见着李元正呆呆望着那满是锈渍的刑床,想起兴奋之处也不禁洋洋得意的道:“四周的卡扣可以把着犯人的四肢固定在上面,而下方又是有着摇转的齿轮,只要转动几圈,待刑床分离开来,嘭的一声人的四肢便是会爆裂。那血腥的场景想想就是让人兴奋,小兄弟你是不是要试试看?” 听见柳十三的解说,李元努努嘴抬步上前用手指抹了一把刑床,手指上满是黑黑的灰尘,而那些铁面上还有铁锈,不禁埋汰道:“看你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你非常得意的刑具,只是就这么不爱护呢?” 柳十三脸上并未露出什么厌烦之意,还是那副温和的相貌,一步步的向着那还在四周观望的李元走去。 好似就看见了身后枯瘦的手掌向着自己的脖颈伸来,看也不看的就是把着把一直系在脖子上的玉佩递了过去:“这可是羊脂玉的东西,名贵着呢,你倒是要小心拿着。而且还是李文忠李元帅的随身玉佩,叫什么环来着,反正就是可以保我平安的。别看你手艺老道,但要想动我还不够格!” 温玉入手,柳十三一开始还只以为他是要向自己行贿呢,说来李元入狱也是因为向钱雯行贿而造成的。但是之后又听见他说这玉佩是李文忠的随身玉佩,忽然就感觉到了烫手的感觉。 虽然那纸张上写的就是攀咬李文忠的字据,但他是曹国公还不是一个小小的狱卒能够惹得起的,见着这小祖宗还在牢房之内闲逛,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不禁让着柳十三感到一阵欲哭无泪的感觉。 屋内安静一阵,忽然在房外传来一阵呼喊,柳十三就见牢头儿站在门框处向他招手。赶忙走过去,听他一阵叙说,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待把着李元有着李文忠随身玉佩的消息散布给牢头以后,便又是屁颠屁颠的小跑了过来。 既然到北平来哪里是不会给自己要一个护身符的,李元可是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 微微瞥了一眼柳十三满脸谦卑的笑容,李元也是没有那个兴趣太过于为难他,在得知这纸张是刘彬指定要给自己的之后。 心中有了底,而这又是第二次来到这牢房,金陵的那次行色匆匆还来不及观看古代牢房的布局,这房中各种式样的刑具也让李元感到新奇。拉着那满脸苦笑的柳十三,便要他介绍起那些刑具的功用与到底施行过了那些大人物,听见前元时不少大官也在那满是锈迹的床上躺过,这可都是古董哇,放在牢中岂不可惜?李元心中谓之一阵感叹。 第三十二章劫狱 一个人的牢房,走到哪里都不会踩到随地的大小便,空气之中始终嗅不到令人作呕的脚丫子臭味,再加上地上干爽的稻草垫底,这哪里是牢房,对于李元来说除了不能自由走动之外完全就是成了客栈柴房一样的存在。 在牢房里能够享受到柴房的待遇这也是不错的了,忽然听见饭勺在铁链子上敲出叮铃当啷的声音,已经在这牢房里住了一日的李元自然敏锐的知道要开饭了。 呦呵!今日的饭食还真的不错,除了青菜炒那一丝丝的肉丝之外,米饭也不是糊弄人的单薄稀粥,而是干的不能够再干的白米饭,附加的还有一碗蛋花汤。 想不通方才领饭时那人甩给自己的一个隐晦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身上淡淡的月季花香味却是让李元终身难忘的。才扒了一碗饭入口,果然就在饭粒之中嚼到了一片白色的纸。 “夜半三更时,来见!” 虽然就这短短的两句话,李元却能感觉的到他们对自己入狱时而露出的急切心情。心中感觉到一阵暖洋洋之意时,也不禁暗骂他们瞎胡闹。 自己有着护身符还能怕过谁来?在这牢房里享受单人间,过着“贵族囚犯”般的待遇,一旦等他们把自己不明不白的救出。这就是越狱,不说李文忠的随身玉佩,就是朱元璋的信物,都阻挡不了北平城内通缉自己的告示。 一时间对于这群猪队友,李元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和头痛感。到底人是铁饭是钢,也不管那纸张塞进饭里卫不卫生,先把饭吃了再说。 夜很静,各牢房之中的牢犯都已熟睡,只余一阵阵的呼噜声传唱在牢间各处。 昏暗的油灯盏亮,值班的狱卒夜里闲着无聊具都蹲坐在唯一的牢门口处把手着。一张桌子摆布,四周围满了人,吸烟杆的一阵烟幕吐出,不断伸手呼喝指挥着座上的人打着叶子牌。 忽然“咯吱”一声,牢门打开,室外的清光透入,在座的众人满脸不耐的向后望去,见着脸色蜡黄的牢头儿正冷冷看着他们,惊吓着连忙丢了手中的竹牌,垂手站立具都不敢说话。 这牢头儿也不甚言语,只是向后挥了挥手,顿时步入一个不知何时收为新狱卒的高壮汉子,伸出长手只是一扒拉,便都把着桌上的钱财全扫入了张开的布袋之中。 神态微胖的牢头咳嗽几下,扯着沙哑的喉咙说:“把那李大霄牢房的钥匙给我,刘大人有事要审问,将人给提出去。” 虽然北平太平许久,但是向狱卒这样吃官家的饭碗也是不好找,更何况偶尔给犯人带个无关大雅的信儿,而有钱的犯人家属时常会花钱打点一下。吃着皇粮偶尔还能赚个外快,这可也是在北平之中的高薪职业了。 那些个狱卒抖索着身子唯恐被牢头儿责令下岗,没看见他身后还站着这么高壮的一个汉子么,替代他们的人可有的是。至此,心中恐惧之下,对于牢头的声线不太一样,对于刘大人深夜提人这么突然的事儿也无暇顾及有无不妥,连忙就把着钥匙拿出,待找到了具体的一把再是恭敬送了上来。 蜡黄的脸色,不管是那牢头的神色动作韩雪都是模仿的惟妙惟肖,但也就是昨日的坏事让她不甚感冒,声音沙哑说话之时极容易暴露出她的女声。 肚中还有一个孩子,虽然韩雪自幼习武身体一向都比较健康,但是突遇这风寒她一时间也是有些扛不住,也惧怕着流产的风险。但是一听着白莲混杂在布政司的低级官吏打探来的消息,李元由刘彬判决极有可能会被处死。 就是为了孩子那将来的父亲,韩雪也就是这么义无反顾的来了。拖着病体,还好是遇见了这群狱卒赌钱,她也是什么都不用说,只用一双冷冷的眼神扫过去也就是能表达出她要说的意思。 待接过了钥匙,领着身后那凶神恶煞的大个子,头也不回的向昏暗的牢房之中走去。 “哒哒,哒哒哒……”鞋跟不断敲击着地砖,虽然处于满是呼噜声的牢房之中还是显得那么的突兀。 从着日落时分一直等待到午夜,早已按耐不住已是昏昏欲睡的李元,一下也是被这清脆的声音吵醒。不但是李元,就隔壁牢房之中一直睡眠很浅的钱雯也是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随着铁链声抖动,牢外一阵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犯人李大霄,大人有情,你出来一下!” 这声音模仿的很像,李元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妥来,那专注而冷漠的眼神也是没有表露出什么。但也就是见着牢头身后的大个子,见他一如既往的呆头呆脑般扛着个大袋子的样子,这还有什么事是明白不过来的呢? 虽然李元不是什么大官,但也是享受到了手铐加脚镣的待遇。叮铃铛啷的一阵响动,拖着行动不便的身子一步一挪的向着牢外走去。 单人的牢房虽然是很宽敞,但其修缮的牢固与防止越狱的设施是非常完善的,毕竟关押在此处的不是大官就是重要犯人,哪里能够让他们逃了!甚至连着牢房相隔的栏木也都是弄成了实体墙,以至于到现在李元还不知道隔壁都关押了些什么人。 走过,但也就是那么一撇,望见影于夜幕之中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那股熟悉感一下子便是让李元知道了他的身份。怕弄出什么乱子,一直都是不敢发出什么声音,但也就是李元眼望的牢房之中传出一阵低沉且不虚有底气的声音,不断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钱雯没有叫他处于军中的假名,反而是喊出“李元”这个名字,短暂走过却是听他连呼十余次,但除了呼喊名字之外却是没有再说出其余的话来。难道他是在提醒着自己什么吗? 一路走一路低头想着,而一旁的韩雪凭着自己精湛的演技无惊无险的带着李元直出了牢门。待到了外面,清亮的月光洒落在李元脸上,一下子便是让他明白过来。 既然钱雯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依托柳十三一直都是想置于自己死地的刘彬也一定是知道,而那占据国家最高统治者的朱元璋也不知为何要在茫茫大军之中寻找自己,这一切的线索连接在一起竟有中扑朔迷离的感觉。 第三十三章刘彬的的愤怒 李元想的头都快要炸了,待二愣子为他解了手铐脚镣,还未等他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清醒一下,这时处于前方的韩雪高瘦的身子被室外的冷风一吹,再也是扛不住头一昏便晕厥了过去。 眼疾手快的,李元连忙上前一把扶住,拍拍韩雪还未卸妆的脸颊人没有醒。见着这满是月亮清光照射的北平街道,向着二愣子望了一眼说:“刘彬一定会知道我逃狱,客栈肯定是不能去了,你有什么地方好去么?” 面对李元的疑问,二愣子挠了挠头抬头茫然望天,想起了什么似得“啊”的一声惊怪道:“前面雪儿姐曾带俺去过北平的一处家中,很大的院子,我还记得那个地方怎么走。” 既然有落脚的地方,李元也是不再多说。不知他说记得那住址是否真实,但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般,当即便是叫二愣子前头带路,顶着高空的月光,撒着身后月影便是向着隔街走去。 …… 监牢之内忽然关押了钱雯与李元这两个重要的犯人,生性谨慎的刘彬又是怎能不在牢中培养几个心腹耳目? 刘彬怎会在这深更半夜突然叫人来提人,完全就是没有一点预兆。那消瘦身小的猴七疑惑之下,那暗地里的耳目便是把这消息上报了上去。 刘彬得知,连夜赶来牢房。头发零散,随意披挂在身的黑色长袍还有褶皱之处,在这昏暗的牢房之内眼望着空空如也的监牢,久久无言。 “大人,于临近巷弄寻到了浑身冰凉的牢头,仵作看了说是死了两个多时辰了。” 深吸一口长气,刘彬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向后挥了一挥手,让牢中所有人都退走,凝重着脸色便走到了隔壁的牢间处。 听着牢内传来均匀的沉重呼吸,刘彬眼睛一闭一眨,脸色越发阴沉的森森道:“不用装睡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知道你还睡不着!怎么,你考虑的怎样?” 呼噜声还是在不断传来,好似已经知道了某种回答一般,刘彬仰天哈哈一笑说:“李元,好个李元,终究还是让他跑了,只不过你钱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既然妻儿老母都是无法让你回心转意,既如此要你还有何用?一张状纸虽然起不了多大作用,但也聊胜于无了,哼!” 听见刘彬这暗藏杀机的话,钱雯一下子便睁开了双眼,这胡惟庸在朝堂之中已经是掌控如斯了么?连着皇帝要寻去金陵的人,居然都敢私自杀戮,而自己的处境想必也是堪忧了。 刘彬也是不回避,直接就对着那因报信而荣升为牢头的猴七与众狱卒大声吩咐道:“钱雯身犯重罪,声名狼藉,带坏北平官员之风气。明日于菜市口斩首!” 有心腹牢头带头领命,那些个小卒也不敢非议什么,纷纷跪地听任…… 红日初升,晕红色的色彩洒满了大地。 身着破旧衣服,头发弄得乱蓬蓬的,脸上再抹上几抹锅灰,经过简易化妆的李元手中拿着一串药包,低着头快步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走着。 还好那二愣子没有犯浑,没有带错路,而那处人家也是个行脚医生会些医术,治个伤风感冒倒也还可以。 虽然很是怀疑他把把脉就能得知什么病情,但是经过他不知用什么东西调成黑糊糊的东西给韩雪喝下,那滚烫的额头居然就是奇迹般降下了温度。在李元感到一阵高兴之时,又是给告知了他一个震心的消息。 昨日照顾了一夜韩雪,李元待天色微亮侨办一下便是出门买药。还好有着无心从狱卒那里收刮来的赌金,缓解了一下他没钱的窘境。 兴致勃勃地去,结果到了药铺人家又是没有开门,又是敲门又是祈求的,好不容易才把这一大堆治风寒、安胎和一些硝石松碳类能制作火药的药材提了回来。 紧缩着身子,顶着寒风,李元的脑子却是混沌一片。没成想自己居然是当爹了,自己才几岁啊,就生理年龄来说他也不不过就是十三岁而已。 虽然不是自己自愿的,但这孩子是他的,这责任也是必须要认,再说人家如花似玉的一个大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委屈了他。心中想了个透彻,李元也是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 李元住的地方临着监牢也不过就是隔了一条街而已,而那最近的药铺又是在这一条街道尽头,李元也是没有办法躲避过去。 手中提着大堆药材,几乎是把着头缩在了大衣之中,忽见前方围拢在牢前的一群人,听他们的热议声李元感到一阵心虚时不免把头压的更低了。 “钱大人是冤枉的呀,凭什么那刘彬要关押他?” “听说是金陵的皇帝老爷发来的旨意,而昨天又不知这牢里出了什么事情,吵吵闹闹的让街坊邻居一夜没有好睡。现在这个时候又是传出钱大人要被处斩的消息,这里头是不是有着什么事儿啊?”胖老头激动挥着手臂向还迷糊的众人解说着。 人群之中还混杂着几个花白胡须的老先生,挥舞拳头大声怒吼道:“哪里有早间就要处决犯人的,肯定是刘彬私授的指令,我等不服!” …… 围聚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李元一时又穿不过人群去。只得驻步,听闻着零零散散从百姓口中传出夸实的消息,左筛右减的便得知了钱雯要被处死的消息! 钱雯为什么会被处死呢,他不是要被押解到京城去的吗?心中震惊之下也不忙着回去了,而是随着百姓人群一起驻足向着那禁闭的牢门望去。 才不过放出消息,一群群的百姓便是赶到了这里,把着牢门堵的严严实实,反倒是让着一众狱卒出不了门。百姓的情绪安抚不下来,这还怎样处决犯人? 未免夜长梦多,所以刘彬才是要于早间处死钱雯,他也是没有想到会弄出这般大的动静。才不过新任布政使,重掌权利,要是让着这样一群无知百姓给冲撞而屈服了,这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眼瞧着群情激动的众百姓,刘彬眼中闪过一阵冷漠之意:“寻王指挥使带兵前来,今日本官还真是非要处决了这钱雯!” 第三十四章叛乱起! 这一驻足,再随着那一群百姓扯上个两嗓子,太阳半空,时候也是临近了九点的样子。 这时候官兵还没有到来,反而是半个城的百姓问讯相继赶来,把着这街道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虽然百姓极力阻止,但这也更加激起刘彬的嫉妒与杀心:“父老乡亲们!钱雯贪腐的人证物证具在,朝廷已是下达了处斩的命令,尔等不要让官府为难才好……” 在这观望的人群之中,混杂着十几个押运一车布匹的小商贩,虽然他们也是愤怒望着前方但嘴唇轻轻蠕动之时,却是在这混杂声响之中说着什么密语。 身材瘦小,身上披了一件黑衣,把着整个人都是隐幕了下去,猴七用着低沉的声音说:“饭食早已给钱雯喂下去了,现在这个时辰毒药想必已经发作,就算是当世神医来也都救不活已肚穿肠烂的钱大人了。” 设北平城中的白莲坛主,掌管城中九流泼皮的邱家、家主之子的邱子豪嘿嘿一笑道:“钱雯救不活了,蒙古大军又是埋伏在了城外不远处,这等好时候这能少得了我白莲。爹去夺城门,这城内的混乱便是包办给我了。对了,那韩家的小娘子可是探听了去路?” 瞧见邱子豪眼中闪现出的秽意,猴七拱手便道:“就在隔街曹家之中。” “嗯!蒙古大军汹汹来袭,就他韩家一家是想要逆我白莲之命么?待攻破了北平,大元卷土重来,我邱家便是从龙功臣,到时荣华富贵的自然是享之不尽。就那韩家小娘子,白莲之中的圣女,为我添个妾房也是不错的,哈哈……” 笑过,见四周百姓望过来突兀的眼神,身材壮硕的邱子豪抽出藏在布条之中锋利刀刃,扬起长刀便是仰天大吼道:“钱大人已被刘彬秘密毒杀,好官尽诛,要他们这群贪贼何用!” 眼瞧自家的少当家已经起事,混杂在人群之中的地痞也都是抽刀奋起,百姓混乱之间顿时喊杀声四起,倒是透着他本不入流的邱家的好不威势。 一抹抹血光闪过,也激起了北地汉子们的凶性,瞧着台上诺诺后退的刘彬便是更添愤怒。不管官兵狱卒的如何阻拦,被激怒的百姓人潮便向牢狱冲击而去。 待率兵的朱棣匆匆赶到,望见整条街道之中混乱的场景,又闻钱雯确实已死,这平息民愤的唯一筹码都是失去。心中暗骂刘彬这只会添乱的猪脑子时,也不禁急想破解之法。 还未等朱棣拿出主意来,这时又有消息报备来:“丽正门与张掖门相继受到城内泼皮的骚扰攻击。而前些日听得蒙古大军袭来的消息,在居庸关并未寻见的军队已经是出现在了城外,城门岌岌可危!” 来不及再管这城内如何,既然百姓是要诛贪妄之人那便让他们去,蒙古军来袭,城门最是重要。留下一营兵马使百姓不要太过混乱,朱棣当即率兵向着最近的张掖门处驶去。 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要是朝廷军队前来弹压驱散,造成误伤可怎么办?在百姓即将混乱之前,李元已经是灵敏的突感不妙,连忙抄着远路向入住的曹家而去。 进了在这北平城内普通的院子,李元赶忙把门栓给拉上,抵着门框喘息时还是能够隐约听见远处街道上不断传来的惨嚎声。 提着药包走进了屋内,望见韩雪安然躺在床上,听她平稳的呼吸已然是睡着了。轻轻把门带上,对着屋外茫然的二愣子一招手便是走到了院子之中。 “宝哥,啥事?瞧你慌张的。” 见二愣子一双牛玲大的眼睛直直望着自己,李元把着手中的药包放下,平和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北平城是发生叛乱了,隔街四处都传着喊杀声,你可小心着点,没事不要出院门。” 一听有叛乱发生,也就是从着乱世中长大,童年就是不断奔跑与饥饿之中渡过,对于这段记忆尤为深刻的二愣子便是一下跳了起来。 见二愣子拿起圆桶粗,一人长短的大木棍,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李元赶紧压了压手说:“那叛乱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扩散到这里来,城内的官兵很快便是会来镇压,就几个小毛贼还翻不出天去。再说乱了也好,北平城内越乱,也就越不会注意起到我逃狱的事情……” 一边说着,李元拆开了药包,把着零散的硝石、硫磺和已经研细的松碳灰。因为这硝石和硫磺是制作火药的关键,受到官府的管制,经过一阵软磨硬泡,用遍了各种理由也只不过买到各一包的分量。 就地取材,再叫上二愣子一起拿出做菜用的锅,从灶台里掏出一些草木灰来。 就在院子里简易搭成了一个简易的提炼场地,橘黄色的火焰舔食着锅底,李元加热硝石制火硝,再加上一些草木灰,力求做到简易条件下硝石极致的提纯。 因为不过就是那么一包的药材,也就只够一锅的量而已,很快便是提纯完毕。接着李元便是又把着目光转向了另一包硫磺…… 李元又不是专业的化学家,能够从他茫茫的记忆之中找出这提纯的工具与方法已经是很难得的了。硝石的提纯很是顺利,然而硫磺却是让他犯了难。 并不记得具体的方法,凭着脑中模糊的记忆,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手中捧着一些粉末,脸上也都是黑不溜秋的一片,但是却阻挡不住他难以言表的笑容。 因一直专注提纯实验,李元也是没有看见何时走出门外,穿一身白色连襟布袄,像是一朵白莲花般幽幽飘香的韩雪一直注视着他的试验。 记起那如毁天灭地般的爆炸,韩雪张着粉嫩小口,用那清丽但还是带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这就是前几日,在山谷时爆炸的火器么?” 刚敲碎一块蛋壳,把着蛋清倒入盆中,见着韩雪此时柔弱苍白的面庞,李元满怀信心的笑道:“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就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到你们母子一下!” 从小到大,虽然在外人面前她始终是要扮温婉乖巧的模样,以做好教中神圣的圣女。但是从骨子里来说,韩雪性格还是叛逆与胆大的,要不然也不会独自一人就跑去金陵,想要刺杀朱元璋了。 韩雪也如怀春的少女一般,想象过自己未来夫君的样子。因为是从乱世中长大,又被她的教主父亲影响,在她心中一直以为自己夫君应该是高大威猛、武艺超群的大英雄。 但是此时,虽然李元左右只不过说了一句话,但韩雪抚摸过还未隆起的肚子善良的黑眸投射出温柔的目光,在他瘦小的身上体会到了一阵浓浓的安全之感。 第三十五章元军来袭(一) 张掖门外,密密麻麻如蚂蚁般混杂却有序地围拢着上万的蒙古大军。 大批的人马向着那空洞的城门涌去,按着指挥者哈合出的战略方针,蒙古人就没有一个是退缩的绵羊,他们都是凶狠残忍的狼,要团结一致前仆后继地向着大开的城门扑去。 也不能说是哈合出战略的错误,一开始他已经是分出了一部分人马,北元王子孛尔只斤在丽正门外做着佯攻。探知张掖门处守卒最少,加上又有城里的白莲内应,心中越发急切的想要攻进城去。 但是他所忽略的是明初士兵死战不退的战斗精神。城门明军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叛乱,没有第一时间逃散,反而是竭力抵抗,第一时间就点燃城门烽烟并敲响战鼓,把着这里受到袭击的消息扩散出去。 呐合出更没有想到的是,明军将领居然会如此神速派兵前来,只是一眼便把他设下的障眼法给看穿了。 因为明军的及时到来,出其不意围歼了已经进城的小股元军,张掖门此时被两军胶着争夺,混乱厮杀下已然就是成了一处屠宰场。 战斗也主要是集中在城门处,因为蒙古军来的太匆忙,探查到了明军探骑,以为大军的行踪被那几个小子给扩散了开来,所以在得到北平白莲主动联络的信息之后,他们才如此匆忙地发动了战争。也就是没有攻城械备,所以呐合出才会把这大开的城门看得如此重要。 北平城里,虽然贵为四皇子,但是因为人手不够,朱棣也是亲自上前作战了几场。依托矮小但却精湛的刀法,接连斩杀几个凶恶的蒙古人,一招不甚被砍中了肩膀,被那吓得魂飞的护卫连忙拖拽到了相对安全的后方。 任由兵士包扎肩膀伤口,听着身后那些伤兵痛苦的哭喊,朱棣把一双蕴含严峻神色的眼睛望向还在不断厮杀的城门:“如若这厚重的城门再不关上,那源源不断的蒙古军卒接连扑上,后军不济之下这张掖门很快便是会失守的。” 抬头望了望太阳还高挂日中的天色,是不能够拖到晚间等敌军自行退去了。朱棣向一旁焦急的护卫问道:“王指挥使的援军何时能到?” “因为李将军北伐,北平周围的军队与辎重军都被抽调一空,城内本就没有多少兵马。现在也不知蒙古军于城外到底是正攻何门,城内守卒又是分兵守其八门,兵力稀少之下,王大人还是决定先救城内的刘布政使。” 听见王乾不管城内,反而是要去救坏事的刘彬,朱棣那张稚嫩的面孔一阵扭曲,不禁大怒道:“糊涂!如若等蒙古人攻入城中,就是他把城内叛乱都扑灭了又是如何?” 不顾侍卫唯唯诺诺的趴地磕头,朱棣把一双满带凶悍的眼睛望向还在城门处坚守抵抗的明军,要么坚守要么保留实力撤退至城内巷战。而此时看几乎消耗殆尽的军队,也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望见脚下捆绑一起,如两个石墩子叠加在一块般大小的炸药包,心中做了决定咬着牙抱起,朱棣便是大吼出声道:“且杀且退,用这火药再给他们来一记狠的!” 瞧着朱棣扛着大包,就是一副想要身先士卒的样子,那身旁的护卫可是知道这四皇子一旦有事他绝对小命不保,甚至还可能会连累到家人。心中一发狠,几乎咬碎了牙般接过炸药包,大叫道:“殿下还要指挥大军作战,出事不得,我去!” 肩膀处有伤,一把没有抓住竟被那护卫抢走了炸药。瞧见他点燃长长引线疾步向前跑去时健壮的背影,知道就是想追也都追不上了。 经历大战,朱棣的心性也是磨砺了许多,生出一种特属于他英豪般的气概,对于生死他也是看得很开。把着护卫的名字牢牢记在心中,朱棣也不做任何矫情,连忙指挥着队伍把伤兵用担架都运到北平的长长巷弄之中去。 随着“轰轰”的爆炸声响动,虽然药包看似很大、所引发的响动也很大,但其所引动的效果确实有些差强人意。这般多的火药只不过是把着城门处的聚集的敌军炸死炸伤十多人,再是把着一群原本猛攻的蒙古军给震得一愣而已。 虽然对这火药的效果很不满意,但也是抓紧时机,趁着蒙古军军卒一愣神的机会,连忙把着所有伤兵都给担进了黑黑的巷弄之中。 眼瞧明军退却,整个张掖门已然是被攻下,整队元军都是欢腾起来。 一鼓作气地攻上城楼,把着城郭之内的苦苦抵抗的明卒诛杀殆尽。把那杆绣着凶恶狼画代表最强最勇敢部族的旗帜挂上城墙,代表着北平又是要重新归附到了大元之中。 相比于军士之间的人人欢呼,呐合出心中感到一阵高兴之外,也不禁把目光看得更宽更远了一些。他是知道大同和宣府这北地的两处重镇还都是处于明军手中,具都有着重兵把守。 这北平就是出其不意地全攻下来,要不能和塞外漠北连成一片,这就是一片飞地,并没有什么作用。就凭这不足万人的蒙古军队,是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关内源源不断的明军反扑,也根本不可能守得住这北平城。 以往全盛的大元军队,还不是被朱元璋的汉军给赶到了漠北之中去?这才不过几年,金陵之中的那位雄才略主犹在,威名赫赫战力强劲的明军犹在,根本就不是那已经分散成鞑靼、瓦刺两部且互相攻伐的北元所能进取的。 就是明白这北平不能牢牢所得,所以哈合出也是看得很开。他此行来的目的便是要把攻破北平城的事情闹得很大,最好弄得天下哗然的地步。要让所有汉人包括那垂垂老矣的朱姓皇帝看看,北元的势力还在,不是他们一次两次的北伐所能够撼动的。 至于另一个隐藏于心中的目的,那便是要解决掉新可汗即将登位的障碍。只有把那孛儿只斤给杀了,并且是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明军的手里。才叫隐隐有些附汉意向的老可汗看清楚,只有野心勃勃的脱古斯帖木儿继位才能带领蒙古走向富强,仅存的黄金家族不会被那些杂牌的“野汗”所吞灭。 蒙古人只有像狼一样去团结战斗,才能够夺得那些失去的土地,才能够改变现下的窘境。如额勒伯克这样的温顺者,只能做那待宰的羔羊! 在听见心腹报备来说,目标已经是被送进来了城内,哈合出脸上露出一阵笑容,当即发布军令道:“就于城门处扎营休息,待休整完毕王子到来后,再议攻城时间!” 第三十六章元军来袭(二) 原本还只道是城内因百姓不服钱雯的判决,只是弄出一些小叛乱,很快就会被官兵给镇压下去。以往北平刚被收复时,这样的场景时常都会发生,虽然太平了几年,但这也都是没有什么好惊奇的。 紧接着大元卷土重来,张掖门已经被攻破的消息传来,虽然城中的叛乱已经是被王指挥使带兵及时解决,但这也阻止不了恐慌在北平城内的蔓延。 以致到了现在那原本小贩林立、叫卖不绝的繁华街道,除了偶尔会有跑过的官兵之外,已然是萧瑟的空无一人了。 李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无意之间做了一件小事而煽动蝴蝶的翅膀造成了一场历史的巨大风暴。在他中学课本读来的印象之中,在明初时可是从来没有过这北平被蒙古军攻打的事例。 虽然极尽想要混吃等死,就只想蹲在这小小院落之中哪里也不去,但是因为匆忙没有准备,米粮被一大家子吃的也所剩无几了。 既然是个男人,当有一点决断。望见韩雪虚和的目光向着自己望来,李元握着她凉凉嫩滑的手掌笑了一笑,便是把所有米面留下。揣着一身宽大皮衣,把着炸药包牢牢抱在怀中,便与手握大棍的二愣子一起毅然踏出了院门。 街道上空无一人,处处都是紧闭的店铺,李元与二愣子也不知是试着敲门祈求了多久,除了看见门缝出透现出一双双带恐惧神色的眼睛之外,没有一处商铺是要开门的迹象。 还未等李元咒骂出声,这时异变突生,只见一队队的官兵像是刚从战场上退下的一般,身上披挂着还带鲜血刀痕的甲胃,先是敲击药铺大门。久叫无果,便直接撞开了木门。在掌柜的哭喊声之中,一包一包的向外搬运着药材。 也不知那身着盔甲的军官对着兵士说了什么,只见那些还赤红双眼的兵士挨家挨户地敲击大门,不断抓出壮力。在一片哭嚎声中,就站立街头显眼无比的李元与二愣子自然也是不能幸免,都被拉去做了青壮。 …… 清晨,温暖的朝阳洒落在金陵城中,透露着无尽的祥和与繁荣。 街市上各种各样的店铺还是如往常般开着,在那河道边缘的柳树底下坐落着一群群闲散聊天的人群,只不过是把着以往闲谈的聊天内容给转接到了北伐诸事上来而已。 述说着北伐的节节胜利,百姓脸上莫不洋溢着自豪欢快的笑容。 人影如织,叫卖不绝的街道上异变突生,忽然出现了一骑满身灰仆的骑兵,他一边驱赶着人群一边大声喊到:“走开,都走开!八百里加急,北平遭元反攻,岌岌可危!” 听见这突兀的消息,原本沉浸于北伐胜利中的金陵百姓一片哗然,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那骑兵不敢停留,驱赶着最大马力直往皇城奔去。 朝堂之上,威武雄赫的朱元璋处于上座,而下方则是排列整齐,文武划分严明的众官员。 此时朝议也都是在不断说着北伐的诸事,朝堂之上的武臣莫不是对三路军接连报来的胜利而感到高兴,至于文臣也是一般的笑脸,可总能看出几许不自然之处,也不知此时他们虚伪的面表之下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忽然朱元璋招了招手,旁边沐公公早有准备的扬起头颅一阵尖锐喊声从喉中喊出,在原本还算平和的朝堂之上顿时出现了一阵混乱。 待左右两排文武让开,便露出了一个灰尘仆仆的骑士。 “北元军卒隐入关内,北平危已。” 听此消息,与金陵之中的百姓一样,文武众臣皆是一片哗然。 待稳住心神,身为丞相的胡惟庸赶忙出列禀报说:“北伐军皆在关外,捷报频传,蒙古人怎会突然到了关内?” 瞧见那骑士跪地伏身并不答话,朱元璋脸上露出一抹冷讽道:“关内不是如尔等说的一般安全无比么,怎会让一波蒙古军卒混入了其中?北平布政使钱雯也如胡爱卿所说下了大狱,此时无人主事,尔说如何?” 其实北平被蒙古兵士攻打的消息,连夜便是有锦衣卫密报了过来,包括钱雯被毒死于狱中的消息也是一起夹带的。虽然是为了那最终的目的一直忍耐,但这胡惟庸漠视皇权也太过于猖狂,朱元璋不免的就是想要出手敲打敲打他。 今日这一切也都是朱元璋一手操控的,见胡惟庸跪于朝前一时答不上话来,接着开口朝那骑士问道:“刘彬与钱雯呢,上万官军还守不住一个北平城么?” “钱大人…于牢中被刘大人毒杀,城内百姓泼皮愤起反叛,四殿下率兵前去守城,内忧外患岌岌可危。”感受到一旁胡惟庸锐利的眼神直射过来,又面对朝上朱元璋的问话,一脸黑灰的骑士颤颤巍巍的如实说道。 朱元璋眼睛一眯,呵呵笑道:“刘彬私自抗命,这个时候还敢内斗,好,好的很!这就是胡爱卿举荐的好官员啊,北平要是陷落了,不知他有几个脑袋去扛?” 感受到皇帝投射目光之中隐含强烈的杀气,胡惟庸把头抵在地上道:“钱雯贪赃枉法罪大当诛,刘炳只怕也是因为事急所以才会做如此极端之事,虽然行为过激……” “够了!朕现在不想听那些,只想知道北平如何去守,城中几十万百姓如何得以保全?” 听见朱元璋愤怒的大喝,群臣低头,并无一人站出。 见到群臣怯弱的样子,朱元璋不免更加愤怒:“即日起削刘彬布政使职位,待北平战时之后押运北平听审。 蓟镇与济南府处调兵北上救援命大同宣府官兵守好重镇,只要这两处未失,也就不会再出什么大乱子。血命自然是要用血命偿,再命李善长回驻居庸关,以防官兵逃出关外。” 待群臣散朝之后,朱元璋坐在龙椅上久久未语。 有无孔不入的密碟报备,对于天下间发生的大事,朱元璋都是一清二楚的。特别还是北平之中发生布政使贪腐的事情,不免的更加关心。 自钱雯下狱起,有着详细的情报提供,朱元璋便是清晰知道城内的发生的任何事情。刘彬一事不是他不想要把胡惟庸牵出来,对于一个丞相升贬他还不放在眼中,所为更大的目的就是想要把着丞相制给彻底废除…… 李大霄,这会是李元宝么?不自觉的,朱元璋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第三十七章元军来袭(三) 时候到了正午,李元算起时间,已是被官兵抓到营中做壮丁一日了。依据着此刻难得的准备时候,朱棣也是别无办法地靠着抓捕,拉取了三两万的青壮兵士。 就算他们没有什么作战经验,但是依托对于街道巷弄的熟悉,就是耗也能够耗死那些蒙古大兵。 手拿铁梢、握木棒藏在破落的房屋,所有的明军都想不通已经攻破的元兵为何不乘胜追击杀进城来,但是没有战争没有厮杀不管是谁都是非常高兴的。 俗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古人曾不欺我焉!依托着几两钱银,李元贿赂军官给弄到了这巡城集粮与抓壮丁这相对简单且安全的差事,甚至他也有着光明正大的身份搜查那些禁闭的药店粮铺,要钱要粮,那还真是好不快活! 也是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是以多拿了一些硝石与硫磺,直做了几包炸药栓在腰间,手触摸着那长长的引线,才能够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安全感。 与着二愣子一边巡城,手中拿着一包不知从哪家豪宅里顺来的年糕,一边再悠哉吃着,顺眼瞧了瞧身后大个子背着的一袋米面,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有比做这差事更加轻松的么? 特别还是看见那些青壮背着麻袋大砖汗流浃背地跑来跑去,李元心中无疑道:那是肯定没有的! 忽然瞧见前方人群涌动,喊叫声混杂一片,难得这些百姓居然出了家中。料到是有大事发生,李元顾不得再吃,连忙把年糕递给了一旁早已垂涎的二愣子,便是快步向人群走去。 还只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只见一群百姓对着一些头扎几缕细辫,深目挺鼻的蒙古人一阵拳打脚踢。知道他们可能是一些定居在北平并未随元帝出逃的元人,他们与城外的蒙古军不一样,久居北平只怕早已都是被汉化了。 见他们受人拳打并未还手,秉着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的理念,看不过去的李元也就出身劝解道:“这些元人是前朝遗留下来的,他们是与着城外蒙古人没有什么联系的,就算你们是打杀了他们又能有什么用呢?” “你是何人。前元时候,自称一等人的蒙古、色目人待我汉人如猪狗,你这娃娃可能还没有什么印象,那你的爹娘祖爷呢?这些元人果然是没有什么好东西,就这几人只怕还是敌军派来的探子!” 瞧着群情激奋的百姓,李元连忙道:“蒙古人已经攻下了城门,不知何时就会攻入城内,要是看见了这满地的元人尸首,要他们作何感想,如若牵连到你们身上可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才劝解走了一群激动的百姓,果然还是切身的利益管用啊!都是怕蒙古人报复于他们。李元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虚汗,回头望见一群把殷切目光望向自己的元人,一时间不禁犯了难。 他虽然是有这个能力把着百姓都给劝解走,但也没有这个能力把他们都给安排妥当啊!一旦被明军发现,以他们才与蒙古人大战一场满心的仇恨来看,提刀杀人时可是不会管报复不报复的。 好似看出了李元的为难,这时在团团围拢的人群之中钻出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梳两个大辫子张着那双湛蓝色的大眼睛,学着大人的口气奶声奶气的道:“你不用心急,我们有住的地方。只是娜出的肚子鹅了,所以才叫他们出来找一些吃的。” 望着这不过五六岁,还迷迷糊糊的说不清汉语,唯恐自己听不明白指了指自己肚子手做吃喝的可爱样子。李元见着那些高壮蒙古人投射来凶恶且威胁的眼神,硬生生止住了想要掐一把她嫩脸的冲动,从那身后的二愣子手中抢过他一直舍不得吃的年糕,连忙递到了那张细小白嫩的手上。 知道这样左右侍卫围作一圈的女娃,不是一般家庭的小姐。管他呢,这北平城内的前元贵族遗留下来那么多,她是哪一家的格格小姐也说不定,自己操那心干嘛! 想罢,对着那深嗅年糕香味但舍不得吃的蒙古小女孩,笑了笑说:“我们这还有一袋米面,你们也拿了去,可是不要再出来了,最近可是不太平。” 见那女孩儿迈着那双小短腿跑回去,想要那些护卫他的叔叔们先吃,在望见那些护卫眼中都流露出宠溺且连连摆手的样子,李元笑了笑便是拉着还一脸不舍的二愣子转身离去。 “好心的树树,你叫什么名字呀?”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那女孩细声的问话,李元随口便答道:“李元宝!” …… 一路闲逛着,待到了作为抵抗元军的前线阵地,只觉整个军营的气氛都是有些不一样了起来。从李元身旁走过的每一个人中,都能看得到他们脸上的严峻,一股恐慌在那些表情僵硬的青壮之中蔓延着。 随手拉过一个认识的兵卒,一两银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入其手中,李元问道:“张哥,这到底是出了何事?” 手一翻待那双手再搭上李元的肩膀时已经是空空如也了,那张姓兵卒脸上露出一抹急切说:“据着上头传下来的消息,这久未开动的蒙古大军已经是向城内杀来了!瞧着你这瘦弱单薄的身子,可是要小心了,这些蛮人力大得很,别拼不到一招便是把你给宰了。” 原来是蒙古人袭来了,大战将要开始,也怪不得他们会如此神情,就似要悲壮赴死一样。连连道谢声中,把那张哥给送走,李元便是考虑起身后事来。 就他这瘦小的身子与着那高壮的蒙古人拼杀,与送死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战场上刀剑无眼还能常常能够指望二愣子保护自己不成?一阵苦恼之时,望见朱棣身穿一身灰色布衣正不断勉励青壮之时,李元的眼睛便是猛的闪亮了一下。 有主意了!李元一排手掌,脸上又是挂着时常露出的谦卑笑容,快步向着朱棣小跑了过去。 突然望见李元,朱棣也是比较惊讶的。这人不是因为行贿而被刘彬关进了大狱之中了么,瞧见他露出的笑容,不用想也是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 想着自己父皇还在寻他,安全留着带到金陵去也好。又是听李元谈起此事,朱棣也就是痛快应允他作为了自己的护卫之一。 第三十八章黑火药的威力 说实话,虽然大略了解了一些朱棣的性格处事,可还真不知道他居然有着身先士卒的恶习。 他是有着真神保佑,以后注定是要成为永乐大帝的男人,可是他身边的护卫就把不一样了,反正在就番北平乃至四年靖难之中也不会太过轻松。 李元换好一身甲胃,待在前线听着朱棣不断说着振奋人心,一定要与那些兵士共患难绝不后退一步的豪言壮语。又见士卒眼中流露感动,激愤着挥舞手中兵器恨不得现在就与蒙古人厮杀。 小小孩子不学好,硬是要学那些个不要命的名将身先士卒干什么?说实话李元有些后悔了,现在他的目标一降再降只想要活下去,可就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此时是绝对不能够把着心中想法给说出来,不管之前关系如何,绝对会被朱棣就地斩杀以儆效尤的。心中无比透彻的李元,无奈之下也是只能够随那些兵士一般举起手中的武器象征性地举起武器,呼喝几声缓解着心中的紧张情绪。 虽然很不情愿,望着自己腰间仅系的几个炸药包,但是为了胜利,也为了不让这跃跃欲试的朱棣冲锋陷阵,间接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只能够把它们给贡献出来了。 …… 穿着从不知哪个明将身上扒来的盔甲,本就高大的身子被这黑色甲胃一承托更显得威风。 孛儿只斤无暇顾及周围蒙古军士投来的敬畏眼神,那泛得赤红色的双瞳凸显出心中的焦急。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打败前方的明军,搜寻全城一定要把小妹给找到。 虽然父汗生的儿子还有很多,但一母同胞的也只有小娜扎一个。自母亲死后,孛尔只斤从小把她看着长大,与其说是妹妹,反而倒是把她当成了女儿一样宠着。 望着前方黑洞洞的巷弄,孛尔只斤知道里面藏有大量的明军,但是他别无选择,只能一战!留着这些明军,分散兵力四处寻人,被他们分而破之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望着昏沉的天色,只怕过不了多久,天就是要黑了。孛尔只斤承认自己这次太过鲁莽,但小妹于心中的分量太过重要,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她落到明军手中是怎样的场景。 望着身后带来的千余人的蒙古勇士,他们统统换上了从明军死尸上扒来的甲胃和锋利兵刃。只带来这么些人,孛尔只斤却是满怀信心,毕竟自攻占张掖城门之后,也来了几波明军反扑,但只是面对面的一交手便都溃败了。 这些明人已经丧胆,孛尔只斤相信长生天会给自己带来胜利。一阵风拂来,吹散了他黑卷的头发,像是得了某种暗示一般,那双湛蓝的双眼一亮鼓舞着士兵道:“前方就是城中仅存的明军了!只要我们打败了他们,这北平就再没有于我们相抗衡的势力。 我的勇士们,草原上威武的骑士。虽然没了战马,但也就让我们用双脚踏平大都,到时金钱美人都是你们的,任取任夺!” “杀!杀!杀……” 见着兵士张大双眼脸上满是兴奋,孛尔只斤满意的点了点头,望向那黑漆漆的巷弄,把手中长刀一指大声道:“攻进去,把明人都给赶出来,杀!” 近了,近了,更近了…… 此时在巷弄的墙壁之内,从壁墙上掏出的细小圆孔中,李元睁大眼睛,每看见一个蒙古人临近便是兴奋的难以自已。 此时,也就是李元一个人兴奋而已。在各处隐藏的兵士乃至细心擦拭着大刀的二愣子都是异常沉静,随时准备着与蒙古人白刃战。 就那么几袋小药包,堆积在一起总量还没有半个石墩子大,怎么可能会有他吹嘘的如此大的威力。自己在城门处时丢那么一个大药包,也只不过炸死了几个蒙古人。 朱棣制定的战略是,待蒙古人进入到巷弄里,先让有杀敌经验的百余老兵突然从底部已被掏空轻轻一推就能推倒的墙壁中杀出。截断其首尾,之后便是由着那几万青壮拿着铁梢木棍地依托对地形的熟悉,与蒙古人打着游击,分散其兵力再厮杀。 火药留在那儿也只是听个响,给兵士们传个进攻的信号也好。孤疑的望了一眼满脸兴奋的李元,朱棣向后一招手,便是准备让军士们进攻了。 巷弄不大,最多也就是能够并排走个两三人。瞧着蒙古人的先头部队冲杀而入,朱棣却久久未下达点火的命令。 就在千余的蒙古人都快要进来,李元心急如焚之时,朱元璋终于把手挥下。地上火光冒动,蒙古人闻着这熟悉恐惧的硝烟味,还未反应过来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便是响起,接着气浪袭来把着一个个站立且凶恶的兵士掀翻到了空中。 不但是蒙古包兵士被这阵突然的爆炸声惊住了,就是操纵者的明军也都是呆楞了起来,那墙壁已经被爆炸震倒了也有未可知,两军面对面瞪着双眼一时无言。 “欧耶!”随着李元的一声欢呼,才算是把着已经被震傻的明元两军给唤过神来。 赶紧回了回神,匆忙拿起了不知何时掉落到地上的兵刃,两军恢复状态便是冲杀起来。 被这爆炸声一震,孛尔只斤也是被震醒了些心急而有些混沌的头脑。中军已经与明人厮杀了起来,瞧着后方被炸出一大片口子的巷口,再望见前方还有深深的巷弄,还真是不知道前方到底是有着多么大的危险。 明军特有的弩箭如雨一般的射来,狭窄的巷弄内根本不用瞄准,只要方向没错十有八九就能射死一个蒙古人。 到底是自己的兵带的少了,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地上躺满了蒙古人的尸首。两军对战的态势已经明朗,蒙古人已无心再战只想逃离这处危险地方。 前方还排列着一个个的人头,不知明军隐藏了多少兵士在这其中,孛尔只斤咬了咬牙,终于下达了命令:“撤!” 只有一百多老卒,那些青壮也就是只能摆个样子,一旦上场大战引起溃败反而是更加麻烦。没有实力全歼千余的蒙古人,同样也是不可能把他们全部留下。 望着争相逃散的蒙古人,虽然竭尽全力地堵截,但还是堵不住他们逃散的劲头。望见逃走的六百余人,朱棣也只能因兵力不足而暗恨不已。 第三十九章朱棣的震惊 这一战,杀了近四百的蒙古人,而明军却是只负伤十余人,死了三人。清点完战果的朱棣,在望向李元的目光便也是有些不一样了起来。 朱棣望向自己的怪异眼神,在北伐路上望着自己与胖子的亲密举动也是这副样子吧?想着马旭那时常油腻腻的双手,李元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 “呃…,呵呵,这火药本来就是这样的威力,不是早就跟你们说了么?要不然,在山崖下面也不会只用一坛子炸药便把山石震落,从而阻却蒙古人了。” 自感受到那火药威力的那一刻,朱棣便是对李元有所改观了。能够把火药的威力改制得这般大,要是运用到军事上,可是得添加多么大的战力啊! 就是他好男风又怎样,有本事的人怪癖多了去了,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搓着手,朱棣指着那显现一大豁口的巷弄说:“火药,还有么?” 自把这颗粒状的黑火药给制作好开始,李元便是没有想把着它给隐藏起来。毕竟他只是平民一个,上达不了天厅作不了向上升的功绩,那还不如现在拿出来,卖朱棣一个好。 能够看见大明边防越来越富强,尽自己的一份力,李元也是感到非常荣幸的。 “火药是暂时没有了,不过我知道方子,还可以做。不知殿下要多少?” 要多少,那肯定是越多越好了!瞧着李元一副瘦弱的身子,只怕让他弄一晚上也弄不了多少,朱棣便是向后大叫道:“知道制作火药离不开硝石和硫磺,找几个人帮你搬运一下东西也好。朱能!你叫几个信得过且机灵的军士,配合这李兄去运些东西。” “四殿下言重了,把这火药告知于殿下也是我分内的事情。虽然痴长几月,只叫我元宝就好了。” 见李元拘谨的样子,想起初入军营时他还想欺负自己的可恶样子,心中感到一阵好笑的朱棣,为维持自己的威严只是抿紧嘴角,重重的嗯了一声便让他离去。 李元望见只不过一会儿,朱棣的亲卫头子便是召集了十几个壮硕汉子。瞧着他们高大的身材,想必那些药材掌柜也是不敢施以阻拦。 朱棣已经开口了,天色已晚元军不会再来,明日里再要是大战的话,处于人数劣势的明军少不了要借助火药。 到时需要的火药数量定然是不会少的,但瞧着朱棣已经转身去指挥青壮打扫战场与安抚伤兵了,就没有一丝要给钱的意思。自己已经是把这宝贵的火药配方献出来了,难道还是要倒贴钱不成? 亏本的生意从来不做。见这十几条大汉,李元满意的点了点头,如若再加上二愣子一起,那便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了。 李元一挥手,便是带着这些人前去药材铺扫荡去了…… 孛尔只斤带着相互搀扶着伤亡惨重的蒙古军卒向着张掖门走去,望见万户呐合出正带着兵士等待着自己到了,感到一阵感动。 “殿下,你们没事吧?方才听见城中传来的一声爆炸巨响,与着山崖时的响声一摸一样,顿时就感觉心忧。见到你们安全到来,真是太好了。” 望见呐合出恭敬向自己行过礼,眼中流露出紧张的神色,心中的感动尤甚。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臂,孛尔只斤指着身后的残兵激动的说:“娜扎还是没有找到,而我的部曲已经伤亡近半,这该怎么办才好?” “格格是一定要找到的,但是又害怕明军反扑攻占城门,让我们没有后退的退路,所以这张掖门一定要重兵防守。这样吧,我再分殿下千人步众,明天吸取教训一定杀败明军!” 这些军士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呐合出的步众,他是一族之长,愿意分给自己一千个蒙古兵,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瞧见孛尔只斤眼中渐渐蕴含出了泪水,呐合出激愤的说:“蒙古人都是勇士,殿下可不能哭!我们的目的除了是找到格格之外,还要在这大都闹出大事情来,让那些明人都看看我们大元的厉害。” 孛尔只斤重重的点了点头,知道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把着这份恩情牢牢记在了心中,向呐合出点头示意,便带着蒙古兵回城门下安扎的大营之中休整去了。 一直瞧见孛尔只斤步入营中,直到看不见身影了,这时呐合出才示意让身旁的护卫说话。 “据密探用信鹰传来的消息,蓟镇与济南的明军相继袭来,离着北平城不过百里的距离。” 百里的距离虽然看似很远,但明军依托轻骑兵,前锋转瞬即至,一旦被他们缠上,因过山林而舍马的蒙古人就再难脱身了。但是又舍不得如此好的机会流逝,带着孛尔只斤回到塞外。 咬了咬牙,呐合出脸上带着狠劲说:“明天,等明天待孛尔只斤率兵进城以后,我们封闭了城门再走。” “那…那些援助他的兵马如何安排?” “给他最好的,就是让他不要那么快吃败仗,要让孛尔只斤信心满满的再进城中。等到扶持脱古思帖木儿为大汗,赏赐我们的部落部众与肥美牧场那还会少的了吗?” 见护卫退下,呐合出望着这黑沉沉的天空,脸上露出了一阵狞笑。明日这大都就是孛尔只斤的墓地了,但愿那些明军不要来得太快。 不过只要自己能够逃出大都,逃到那通向塞外的山林中,这些只顾及北平有无大事的明军,只顾对付顽劣抵抗的孛尔只斤部,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顾及到自己的。 …… 曹家院子内,一阵烟雾升起,李元在教导着这些粗壮的兵士制作火药。 虽然自己只做过了几遍,但教导这些“新丁”也是足够的了,到底是从百十人里精心挑选出来的十几人。在经过了李元一阵朽木不可雕也的谩骂之后,他们也是慢慢步入了正轨。 反正院角里堆积着一大堆的硝石、硫磺、松碳与草木灰,也是不怕他们没有活儿干。就在李元指导着这些兵士时,所没有看见的是,一直倚在门框上透气的韩雪却在心中默默记着这黑火药制作的步骤与配方。 第四十章战争没有那么简单! 实在是在山崖时那火药的巨响爆炸给韩雪留的印象太过深刻了,只是这么一坛子火药就能够造成这般大的威力。 要是只弄一点,制作成可以随身携带与抛射的掌心雷,可也是一个非常好的防身武器。 轻松下来的李元,见着韩雪懒散的倚在门框上,心中顿时一跳急道:“姑奶奶哎,赶忙进去,万一这些粗汉一不小心弄出一些动静,吓到你了怎么办?再说这外面风大,着凉了也不好……” 一面在心中默默记着,又听李元在一旁叨叨的絮叨着,韩雪转头望了一眼他掐媚的笑容,玉手一扬起,待他扶住这才转身向屋内走去。 望着李元像是一个伺候人的小太监一般,撅着屁股恭敬扶住“娘娘”的玉手,那些个兵士相互看了看,摇头笑笑。 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 战争不就是比较人数多少,武器优劣,与各自国家的国情么? 望见堆积一大堆的黑火药,李元满怀信心。他有着绝对致胜的秘密武器,怎还会怕那些只不过人数占优的蒙古人? 天色微明,蒙古营中就吹响了号角,一队队的蒙古士卒满怀杀气的向着明军所列巷弄赶来。 事实证明是李元想的过于简单了,面对前方的危险孛尔只斤选择了用城内的平民百姓当做人质,兵士再混杂其中一步步向着巷弄走来。 火药就是大面积的杀伤,它不会分敌我,一炸也就是死一片,包括蒙古人也包括那些平明百姓。 见元人这般无耻行径,身为官府正规军的明兵为难了,朱棣的小手几次扬起,脸上做出狰狞之状,就是难以下达决定。 近了,近了,又近了…… 蒙古兵卒离着严阵以待的明军不过了百米距离,一旦等他们临近再暴起,老兵人数占少的明卒失败是无可避免的。 请求支援的信息已经发出去了不知多少,那掌管着城内兵卒的王指挥使却是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望见自己身后那些兵士一脸的肃然,不管自己下达什么命令都会支持着自己的决定。年纪小小的朱棣没有什么太多考虑,他只知道自己是主将,有责任守护这北平城的安全,有责任带领着这些兵士夺得胜利,而不是让他们白白送死。 舍小我而保大我,身后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死这么一些人也不过什么。 心中有了决定的朱棣,眼中闪现出毅然之色,再次扬起的手掌这次没有悄然放下,而是毅然决然的挥舞了下去。 得了指令,兵士们当即点燃了引线,在百姓哭喊声之中,火药还是无情的爆炸了。 “轰轰轰”接连的爆炸声在人群之中响起,不管是蒙古军卒还是汉人百姓,都被一股股气浪吹的掀起,再落到地面上时口鼻不断冒出黑血,心腹内脏都被震碎,眼看都是不活了。 孛尔只斤很震惊,他只是想利用这些百姓引明军出来白刃战而已,这些都是以往大都的百姓,也是大元的子民,他还从未想过要杀害过他们。 果然还是汉人心狠,瞧着四周散乱奔跑,已经不成样子的军卒,知道今日的进攻又是失败了。就在孛尔只斤暗恼之时,忽见明军大将大吼着砍杀兵士向着自己冲来。 蒙古草原上的汉子还真没有谁是不习武的,心中早就憋了一股火气的孛尔只斤仰天长啸一声,握紧手中长刀便是朝那明将迎了上去…… 地面上零零散散掉落着被火药震裂的残肢,空气中飘散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在这一片血海之中,李元才是认识到了战争是多么的残酷。 说到底他就只是一个纯正的现代人而已,就算是北伐也一直躲在见不到战火的伙头营中,让他耍点小心机与小聪明那还可以,但也仅限于此了。 此时李元的嘴唇哆嗦着,他一直就只以为战争只要后勤到位、战士拼命便可等待胜利了,哪里会知道战场居然如此血腥如此的不择手段。 在李元手握刀刃,脸色惨白地一退再退,直至最后退无可退扬起手中长刀挥舞砍出,在飚射的血水糊了他一脸之时,他这属于现代人的心灵才算是真正来了一次升华蜕变。 自己只是一个现代人,虽然见识上可能比这些古代人高一些,但是比能力比心机自己就差的远了。 李元太明白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也就是一个智商不高不低的普通人而已。不会文不会武,搅弄到这暗藏危险的古代之中,一招不慎就有可能永无翻身之地。 是该为自己也为家人考虑考虑了,望见前方朱棣还在不断拼杀的朱棣,李元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自己没有太多的历史知识,但是知道他以后会成为永乐大帝,他会笑到最后就行了。虽然以后可能会危险重重,但是王权霸业哪里会有这么容易取得的。 既然做了决定,那也就不会后悔了。 心中暗暗决定,李元强忍住第一次杀人而感到天旋地转犯恶心的感觉,只顾守卫在朱棣的身边,继续履行着自己身为护卫的责任。 在这巷弄里一片混战之时,丽正门处,一身青衣扮作文人装束的刘彬与着一身甲胃的王乾遥遥望着城内,好似看见了城中残酷的战斗一般,都谓之一叹。 刘彬的叹息是因为这一声声的爆炸声响动,想必李元那小子又是没死。而王的叹息则是为自己的前程感到深深的担忧。 “张掖门处的元卒退走,而据探子所报,城内的战乱也被控制住,我们是否乘胜追击,堵截诛杀那些逃散的元贼?” 刘彬诧异的望了一眼王乾,知道他心中的忧虑,呵呵一笑说:“对于不助城内四殿下一事,这你可放心,本官声名狼藉已无活命希望,罪过到时都会拉到我的身上,不会牵连到你王指挥使的。 ……你的责任就是守卫北平城,既然元卒已经逃了,那关你何事?只需重新占据张掖门,就算四皇子心中怀有芥蒂,但你无错他又如何?到时再叫请示胡大人给你换一出州府,还不是照样当你的指挥使么?”! 第四十一章刘彬的心思 想来也是这个道理,越听王的眼睛也就越来越亮,见刘彬眼神迷离的望向南方,不禁再次请教道:“守了张掖门,下一步我们是去救援四皇子殿下么?” “呵呵,既然得罪了四皇子,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得,你去又会得到什么好处呢?当务之急便是守住城池,再之后四处搜寻逃散的元卒,务必把那罪魁祸首的元将抓住,得到消息这城中可是有着北元的一个王子和格格呢?” 见着王乾脸上流露的激动神色,刘彬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不过当务之急,可还是要把着我这最大的罪人给抓起来。装进囚车里,给那些愤怒的百姓看看,这就是坚持守卫城墙的贼子的下场,好平息民怨啊!” 原本还有些迟疑,但是见刘彬眼中清明一片,没有是要说笑的意思,王乾当即下达了军令道:“一半军士守丽正门,其余一半开赴张掖。把…刘彬这贼子拿下!” 反手被绑缚,押送到了囚车之中。前往张掖门时军士大声报着元兵已退的消息,看见百姓出了房屋望向自己愤恨的神色,刘彬眼中空洞之时却是深深隐藏着一抹得意。 就算是得罪了一个皇子乃至全城的百姓那又怎样,只要朱元璋能够确认自己无罪与理解自己的“苦心”那就行了。 自己是保北平安全与全城百姓的安全而获罪。朱元璋是开国皇帝也是当世雄主,他不会因为一个皇子的安全而不去管天下间百姓看法与靡论。 就算现在受一些罪过那又怎样,到时候他们明白过来真相,全城百姓反而是会回来感激自己。 最好就是把着自己的罪名宣扬的越广越好,是要让全天下人感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到时自己再是利用在北平城中的势力宣扬自己的真实“目的”,不断歌颂自己时,再是让全城百姓给着自己写一份万民书。 有了这万民书作为保障,再有朝中胡惟庸等朝官为之运作,就算自己身处金陵牢中并声名狼藉,那还是有什么危险? 整个淮右势力打算全力辅佐太子朱标,待洪武皇帝百年之后,这天下还是会要让皇长子来坐,怕朱棣何来?刘彬尽量提起精神,把着自己弄得大义凛然,好让这些百姓看看自己的正义之气,自己根本就没有错! …… 北平,东城,此时战争已经平息,但是所造成的后果也是严重的。 不但是无辜百姓伤亡很多,因为力求省力解决元卒,明军过多的使用了炸药,就这东城的一处处巷弄已经是被火药给炸的不成了样子。 望见百姓携家带口的望着自家房屋大声哭泣,在不断打扫着战场的李元也是很过意不去。虽然不是自己下达的命令,但火药的制作跟自己也有莫大的关系。 此时的朱棣无疑是荣耀的,他成了北平城中抵抗元卒的大英雄。受到万民的欢呼与敬仰,却是忽略了其脚下无辜的百姓残骸与军士的艰苦拼杀。 军士还好一些,他们吃着朝廷的饷银,身为一个华夏男儿,为国奋战是应该的。战死了有抚恤有荣耀,活着的人会受到更加巨大的奖励。 可是那些无辜的百姓呢,就无端做了那“当世英雄”的垫脚石,死了也无人问津? 心中没有欢快而激动的情绪,李元就这么直愣愣站立在重重军士之中,不断收拾着那些令人作呕的残肢断骸。 就算所有的军士与百姓知道能够取得胜利,是因为自己贡献出来的火药那又怎样? 皇家的面子不能丢,朝廷的体面亦不能丢,既然北平城中有一个皇子的存在,那大英雄也一定是他,这是无可争议的。 李元没有居功,也没有站出来说明什么,只是默默的站在幕后收拾着尸首。这样的行为被着朱棣的亲兵与混杂在军中、百姓人群中的锦衣密探瞧见,认为他这是识大体的表现,间接的李元也获得了他们的认可。 也就是李元这无意中有些灰心的举动,却是难能得到了来自于朱棣本人的感激。 有了失去,也就会有得到,在将领们投来善意的目光,李元抓住了机会很快便是和他们打成了一片,称兄道弟起来。就此,李元身上也算是被打上了四皇子的标签,终其一生也都洗不掉了。 同样,北平城中有了大英雄平息民怨,自然也是要有一个大恶人来给百姓提供一个宣泄愤怒的口径。 经过自己人加上统属朱棣兵士的宣传,刘彬已然是被打上了北平第一大恶人的称号。与着那些被抓捕来的北元王子、格格,两辆囚车在街道上走过,经受着百姓丢弃来的臭鸡蛋与烂菜叶。 说是臭鸡蛋,可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呢,又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情绪,连着那宝贵的生鸡蛋也是都给扔上了囚车。 娜扎的年纪还小,在孛尔只斤高大身子的护卫下没有受到一点损伤。此时她身穿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超大号囚衣,把着整个身子包裹进去,只露出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头,眨巴眨巴那双萌萌的眼睛不知道街道上的叔叔阿姨为什么要把东西给丢上来。 温柔着眼神见小娜扎伸着短短的舌头要去接那从栏杆上滴落下来的蛋液,虽被绑缚着双手,孛尔只斤还是竭力的想要把她的小脑袋推开。 见着她气鼓鼓的望着自己,认识不到此时的危险,孛尔只斤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道:“小娜扎,那可是不能吃的。等到了安定的地方,我再是给你去找你最喜爱的年糕吧?” 一听见有年糕吃,小娜扎眸中猛的一亮,小巧的脑袋便是连连点着。 见着她这副可爱的样子,孛尔只斤眼中流露温和之时,也不禁为身后的事情感到心忧。 自己已经失败了,呐合出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去。杀了这么多的汉人,攻打北平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用想想自己也是死定了。 自己可以死,但是小娜扎可怎么办?她还这么幼小,难道是要让她与自己一起去赴死么?于心何忍啊! 第四十二章宣扬者——猴七 小娜扎百无聊赖的观看着四周,从那满是汉人装束的人群中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用着那稚嫩的喉咙大喊出声:“元宝叔叔!” 听见这童音,李元的身子猛的一僵。望见囚车中的小女孩,也不禁吓了一跳,她居然是北元之中的格格! 眼睛一路随着她的囚车走过,望见她投射过来可怜与求救的目光,好似是看见了那些处于战火中的百姓一般,自己同样无力去解救。李元心中也不知是产生了一些什么滋味。 囚车走后,这北平战事也告一段落了,百姓也都恢复了平静,纷纷去做自己该做的一些事情。 就是还有那么一些人偏偏不想得以平静,就以猴七为首带领着一众泼皮鼓噪着就开始大肆讲解起,刘彬是如何的可恶,在监狱中如何折磨钱雯,引发叛乱造成了这一场北平祸事。 虽然说这猴七是刘彬安插在牢中的耳目,但是刘彬被抓的突然,这主意想的也突然,还轮不到交给他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但也就那么巧的是,邱子豪发动叛乱失败,邱家元气大伤家主也因此收了重伤。因为心中气愤,所以才会没头没脑的想要叫猴七来败坏刘彬的名声,从而间接的坏了官府声誉。 猴七站高台加上泼皮们敲锣打鼓的一阵折腾,倒也还真是聚集起了一众百姓前来观看。听到兴起之处,也不禁大胜怒骂刘彬的可恶。 那些个刘彬以往为掩人耳目而安插在北平中的低小书吏,因为官小倒还是没人怀疑到他们身上,也没有被刘彬所牵连。 刘彬要安排的事和人也在他们之中,他们收到的指令也是极力诋毁。望着那台子上不断吐沫口舌的猴七,也不禁以为他就是与自己一样的同道中人,讲到精彩处也跟着大声呼喝起来。 这猴七是牢头,也是刘彬的人,待过牢狱的李元是知道的。难道也是因为大难临头各自飞般,急于撇清自己的关系?对于人性的理解,李元不禁又多了一层。 在这世界上,李元也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想到曹家院子里的韩雪,与她肚中的骨肉,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暖心的笑容。 不管现代还是这古代的社会都是复杂的,不能指望社会来适应你,只能你去适应它。就算是里头有着太多虚假又怎样,为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也是要拼命的往上爬。 努力吧,少年! 北平保卫战虽然给李元造成了一场痛苦的心灵蜕变,但至少是起了一个好头,搭上了朱棣这条线。 …… 不如李元所想的,韩雪会好好在曹家养着胎。她则是来到了统属东城的邱家门外。 这东城没有什么显赫的建筑,就是一处平民窖与泼皮混混的场所。而自以为有头有面的邱家,自然是会在这东城中修建了一处宽阔的三进院子。 韩雪望着威武大狮子立门头,以往人来人往显赫无比的白莲邱家,此时却是禁闭城门露出一副破败的场景。在想着往事之时,心中也不禁感到一阵唏嘘。 也就是这么一个错误的决定,就让着邱家破落了。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一旦等朝廷的官员查到叛乱之中有他们的影子,整个邱家被连根拔起也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一袭春衫白衣突出她的姣好身姿,韩雪迈着碎步上前站立,扬起那白皙清嫩的玉手,轻轻敲击了一下门栓。 等待一会儿,门缝之中才有低声问话传出:“谁?” 想也不想的,韩雪素色檀口张开便道:“淤泥源自混沌起。” “白莲一现盛世举。”门里头迟楞了一下才是低声回应道。 有了暗号确认是白莲中人,邱府的门房才是打开了大门。一望见门外如白莲般清雅靓丽的女子,也是定了定神,想起之前她好像来过家中,不免的又有些孤疑。 好似没有察觉到那门房的怪异,韩雪一张玉手拿出一块韩家的腰牌就道:“去禀报你邱家家主,就说韩家圣女来会。” 人都已经来了,身份又过于敏感,自然是不能够把韩雪给关在外面的。门房接过令牌,便是飞快的迈起双腿向里头禀报去了。 趁着这处间隙,韩雪望了望这冷清的前院,凭着那小巧且敏锐的琼鼻嗅到了飘散在空气之中的一抹淡淡药味,心中不免的增添了一抹底气。 “小娘子,那韩家小娘子呢?是不是想本少爷我了,所以这又失而复来了?” 听见邱子豪那流里流气的声音,再见他左右摇摆着身子走路完全就不像一个人样,身后跟着一众壮汉完全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韩雪不禁皱了皱细白清秀的眉头。 “王远呢?我来接她。” 一见韩雪白衣胜雪的俏丽模样,邱子豪的眼睛猛的一亮,但一听她一来就要要找另一个男人,粗重的眉毛便是猛的一皱。 “王远么,在我邱家自然是吃好喝好,只怕都是乐不思蜀了,也不用雪儿小姐操心了。就这么站立在门外倒也不是待客之道,来来来,随我同去堂屋才好。” 韩雪宛了他一眼,瞧着他一张英俊的脸上满挂笑意,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便随着他去了堂屋。 这宽大的堂屋摆设得也是简练,上头两张太师椅,上面挂长御属兄弟同心的墨画,之后堂下便是两排座椅连成一片,左右不过几只摆饰用的花瓶。 虽然贵为白莲圣女,但韩雪倒也不会抢占了那主位。进入屋中一见并无一人,入座客位面上便是不悦道:“这就是你邱家的态度么?指名道姓要见家主,要你一个少爷出来相迎是怎么个事理。既然如此,把王远放出我走了便是!” 邱子豪入座上位,待丫鬟俸了茶,见韩雪满脸不悦,但是越看心中越有一种可爱的感觉不禁笑道:“招待贵客我一人也就是足够了,再说入了我邱家门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哦,邱家这还打算是要如强主般硬留我不成?不过可惜,这次我倒是有备而来,怕是你们留不起了。”说着韩雪就张开了手露出一串五颗细小的黑疙瘩来。 第四十三章白莲邱家 这东西是霹雳弹,邱子豪也是知道的,但就那么细小的五颗能起得了什么作用。此时的邱府可是高手如云,倒也混不在意。 瞧见了邱子豪眼中的戏谑,韩雪解说道:“这东西可不是简单的火药制成,前日间那明军之中炸药爆炸的巨响威力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这一轮下去不知你这大堂还有几处完好的地方?” 听见这东西是明军的火药制成的,一口茶水便猛喷了出来。当时处于蒙古军中吃过亏的邱子豪可是记忆犹新,那爆炸的巨响虽然没有炸到他但也震的耳膜鸣声不断。 瞧见韩雪就是要在这堂间试验一下的样子,邱子豪连忙起身找地方躲避,口中连连求饶让她不要乱来。 就在这局面有些混乱时,门外响起一阵中气十足的大笑声道:“是韩小姐来了,我可还是记得当年在教主身旁见着那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呢,现在也是大姑娘了,时间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方才有事耽搁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瞧见一个头发花白五旬上下,穿一身朴素葛服的高大老者步入堂中,知道他就是邱家的家主了。 一言不合就是打起感情牌来,心中感到一阵好笑时韩雪恭敬语气道:“雪儿见过邱伯伯。” 邱健点了点头,面对着邱子豪时一个凌厉的眼神扫射过去,暗暗责怪他连着一个小女孩都搞不定。 邱子豪灰溜溜的下去站着,邱健首座。待他转过头来时眼神自然变换成一副温和老者的神色,用手拂过颌下长须呵呵笑道:“小子顽劣,还请圣女莫要责怪。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来所是所为何事?” 既然正主已经来了,韩雪倒也不急着走了。与这些老狐狸打着弯弯绕也没有什么意思,就把着心中实话给说了出来:“今日来,其一就是把着王远给接回去。律属同宗,但是各自有不同的决定也是正常,之前的冲突也是莫要提起了。 至于其二么,则是说出救助你邱家的一个方法。错了就是错了,想必邱伯伯也在极力补救,怕着朝廷在北平安定后把着视线转到邱家身上来吧?” 那日在邱府之中拦截这白莲圣女与使者是邱健下的命令,目的也就是怕起事的消息被她们给扩散出去。本来就没有什么恶意非是要致于他们于死地,王远放了也就是放了。 但是依据韩雪说能有救助于韩家的方法,却是让苦于无法的邱健起了一些心思。见她闭口不言,只顾喝茶的样子,不禁对那唯唯诺诺的邱子豪怒道:“混账东西,还不去把人给放出来。” 见着王远身着干净的衣服,脸色光而红润并没有受到邱家的虐待。韩雪放下了心,也就是继续说道:“事情闹得太大,就算再怎么隐藏都是会有一些蛛丝马迹显露出来。为今之计,只有将你们邱家重要的人物给运送出北平,到时海阔天空自然任你们驰聘了。” 舍单而保帅,这个发子自邱健也是想过,但要放弃邱家,乃至在北平城中的所有势力哪里是有那么容易决断的? 瞧着韩雪面露笑容,压下心中的疑虑,邱健接着问道:“此时北平全城戒严,不知圣女可是有着什么方法能够把着我们给送出城去?” 帮助邱家一部分是因为同宗之情,至于另一面的很大部分则是所得的利益去考虑。一旦等邱家脱逃北平,到了韩家,那他们就成了无根的飘萍。 等着官府泄恨的扫除了邱家于北平原有的势力,到一切风平浪静之时韩家就有合适的理由接收北平的一切了。有了这邱家人的帮助,更加容易也更名正言顺的夺得北平的坛口,所以帮助他们一些人脱逃也是必须的,一旦落到自己手里也不怕他们不会不投桃报李。 “这能帮助你们脱逃的人么,自然就是那李元了,我手中掌心雷的配方也是从他口中得知的。” 李元相比于朱棣在北平之中的知名度并不高,但是一些有意打听北平保卫战中细节的人,也很容易打听出他的火药配方所起的重要作用。所以一听韩雪提出他的名字,邱健眼瞳就是一阵睁大。 这老狐狸,要是没有百分百的可能他是不会把宝压在自己身上的,韩雪也就是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腹中还有他的孩儿,不知邱伯伯以为他会不会帮我?” 不是说不相信李元的能力,而是太清楚他身边增添个几人送出城外再合适不过的了。邱健明白因为不贪功一事,李元在那四皇子乃至北平军中的一个特殊的地位,有头有面的几乎人人卖他一个好,就是有人察觉到其中有什么不妥,也不会说出什么闲话来。 他也清楚韩雪打着的主意,天下哪里会有免费的午餐,要想保存一丝香火只能够把着北平的坛口拿出去交换。 望了望那瞪大眼睛满是不敢置信的邱子豪,邱健打算做着两手准备。为了安全,就让这邱家唯一的香火跟着韩雪离去,而自己则是坐镇东城邱家。心中怀着一丝侥幸,期望官府不要把着目光转向自己这边来。 不但是邱子健满脸的不敢置信,就是王远听见韩雪说她已经有了李元的骨肉,也是一愣,接着就是满脸的嫌恶。她已经没有了初红,心中神圣的圣女形象也谓之崩塌。 一见着父亲流露出的神色,邱子豪就是知道了他打算把着自己给放出城去。欺辱了自己的圣女,心中正对那李元感到愤怒,自然是不愿意求助于他的。 但是望见邱健头来严厉的眼神,惧怕父亲威严的邱子豪嘴唇动了动终究也是没敢提出反对的声音。 “好,我便相信圣女之言,让邱子豪跟着你们。这样人少一些,官府不会感到疑问,你们自然也是安全一些的。” 瞧见邱老家主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来一个邱家大少爷有分量又好控制,自然是最好的了。 事情已经办完,韩雪也不便停留过久,便是与变得生分且不发一言的王远一起,带着邱子豪那拖油瓶告辞而去。 第四十四章圣女 至晚霞,李元忙完了手头事情,与着二愣子回到曹家院中,见着家里突然多出两个男人来,一时间傻眼了。 这王远倒还好,毕竟人家以前出场过,对于这不知道几号的男配,李元还是认识的。只是那个满脸桀骜不驯,望向自己满是凶恶的英俊小生是怎么回事? 长得帅也就是了,但比自己还高一个头,到自己“暂住”的家里还这么理所当然,这就是有点欠打了。向后头招呼一下,比邱子豪还高一头的二愣子站在身前,心头有了一些底气,李元也是毫不惧怕的与他对视起来。 最后也还是韩雪看不过去他们这小孩子的脾性,把着李元招进屋来,便把自己的白莲身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也包括那邱子豪的身份一起。 这回李元更加呆楞了,白莲教什么鬼?韩雪原谅了他浅薄的见识,又是开始解释起了白莲的教义。 不就是一个民间组织么,影影还有些邪教洗脑的味道。听见城中的叛乱就是白莲引起的,而那邱子豪就是罪大祸首之一,对这小白脸的卑劣行径,现在还要自己庇护李元就是有些嫌恶了。 但第一次经历韩雪软声软语的相求,一时没有把持住就勉强答应了下来。 嘴皮子不硬就是这个下场,突然给自己增加两个人,这不就是见不得自己安静搞事情么?整个北平城又是严查逃散的蒙古人,李元不禁犯了难。 白莲白莲,经过特意的询问了解,还是从朱能口中得知了当朝洪武皇帝打天下时与着这白莲教有着莫大的联系。只是坐了天下,察觉到他们的威胁,说翻脸就绝不犹豫,直接把他们给弄到了官府严打的名单之中。 朱能还煞重其事的告诉李元,要他离着白莲教远一些,不然被牵连到其中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提醒的太晚,欲哭无泪的李元已经是深陷进去了。 只要韩雪肚中孩儿在这世上一日,李元就是撇不清关系。知道自己无意中“上”了一个冰清玉洁的圣女,心中感到恐惧之时还是蛮得意的。 这些白莲教的人是不能够安置到百姓家中的,等他们相处久了再鼓捣点把不住门的事情来,李元就是有着三颗脑袋也都不够砍的。想来想去就是放在军中,反正都是要好兄弟。 这些剩余近百人的兵士包括在这北平保卫战中表现突出的朱能一起,都被着朱棣收为了亲兵。他们可是与那些普通兵士不一样,至少称呼和拿的饷银份额是不一样的。 这些人是朱棣亲兵,感到无限荣誉时从心理上已经无条件倾向于大明,要是在他们耳边鼓捣着造反的事情,也得看看他们是不是身边带着刀哇! 再说,入到营中也不要他们训练拼杀,只是两个编外人员,只负责帮助那些无家的百姓建造棚屋就好了。都是他自己造的孽,别指望有人能够帮他们收拾,美曰其名:劳动改造。 让执行起命令来一丝不苟的二愣子看着他,李元拍了拍手为着自己的主意称快不已。 李元手中提着一卷年糕,向着大牢走去。说不出来对那小女孩是什么感觉,但每次望见她纯白无暇的眼睛就是感到一阵莫名心静。 看来自己还真是一个女儿控,韩雪要是生个女儿就好了,想着这事儿,李元笑着摇了摇头。从曹家出门,到牢房不过就是一条大街的距离,几步也就是到了。 到了牢门前还未自报姓名便是有狱卒早早的打开了大门。开玩笑,有着大元帅随身玉佩的护身符,还是能够从牢狱中大摇大摆地越狱成功,从这北平大牢修建起还真是只有他一个,就这张脸已经是被那些狱卒给牢牢记住了。 再说,人家可是四皇子的心腹,谁人敢拦? 一路开着绿灯,有着狱卒在自己前方开着路,李元虽然不明白他们打着什么算盘,但不妨碍他心安理得的走入狱中。 到了关押那北元王子与格格的牢房前,见那狱卒满脸的为难之色,知道他们身份过于重要能让自己过来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李元挥了挥手,那狱卒也就如蒙大赦的赶忙走开了。 望见身穿大号囚衣躲在角落,脸上还带有泪痕的小女孩,李元笑了笑把手中的年糕递了过去,笑着说:“给你,年糕。叫什么名字呀?” 原本还埋怨大兄说话不算话,没有履现在囚车中对自己的承诺,大哭大闹了一场。结果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就见那元宝叔叔拿了娜扎最喜爱的年糕过来。 捧过年糕,听见问题抬起头来,透过栏杆望向李元稚嫩的面孔,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眨啊眨的说:“我叫娜扎·额勒伯克,元宝叔叔叫我小娜扎就行了。元宝叔叔,你好厉害啊,一来就让那凶恶的狱卒畏缩的就像一只小地鼠一样,嘻嘻。” 见着名叫娜扎的格格满脸崇拜的望着自己,左一个叔叔右一个叔叔的叫着,李元摸了摸脸颊自己真是有这么老么? 望向那络腮胡子恐怕是有二十多岁的王子,唯恐他难堪就板着脸道:“以后就不要叫元宝叔叔了!我有这么老么?就叫元宝哥哥吧。” 见着小娜扎欢快的到牢中吃年糕去了,对于她的天真,李元也是感到由衷的快乐。转过头来见那王子直愣愣的望着自己,仿佛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般。 李元沉吟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不用想依托我对娜扎的喜爱,而要我帮你们逃走了。就算我愿意,也是没有那个能力去帮助你们。你们犯的罪过实在是太大了,战争蔓延到北平城中,城中的百姓都已经迫不及待的等着对你们的制裁了。” 孛尔只斤起身,站立起他高大的身子从阴影之中走出,灯光照亮了他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恭敬的行了一个贵族礼,在李元诧异的神色中不急不缓的说:“人是你们下达命令杀的,虽然我们也有责任,但死的人里也还有蒙古人。 历史是由胜利者去书写的,你们对我的审判都会接受,但是小娜扎不行。她还那么小,我只想请求你帮帮他。” 第四十五章赏他什么呢? 对于娜扎,李元是真心喜爱的,但是他更加清楚自己的能力所在:“放心,这么小一个孩子到了金陵,皇帝陛下定不会过于为难她的。” 朱元璋可是连自家大臣九族说杀就杀的人,怎会在异族作乱的事情上产生怜悯之心。望见孛尔只斤眼中流露的深深失望,也似是深深催眠自己一般,聊了几句李元便是离开了。 待没走几步,望见处于牢中睡着正香的刘彬,李元不禁暗讽一句:“当宰之时,就是猪都睡不安稳。” 话音刚落,谁知里头紧接着传出声音说:“心中无罪,自然是睡得好,睡得香了。” 李元摇了摇头,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懒得与他呈口舌之利,外面的事情还有的是要他办,直接向着狱口走了出去。 出了阴暗潮湿的牢狱,阳光撒在身上,感受到一阵温暖之时,心中的阴霾也是驱散了不少。 …… 金陵三山街,热闹非凡。街上行人川流不息,鞭丝帽影锦衣华服比比皆是,大明中枢之地,富裕繁华,旁处自然是比拟不了的。 人来送往的重译楼上,朱元璋于一处密室雅间中静静坐着,对面则是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马骧。桌上几碟清素小菜,手中捻一盅江南黄酒,细细品着。 “北平诸事解决了,确无什么遗漏么?” 相比于朱元璋品酒的悠闲,马骧深知伴君如伴虎的危险,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一听见问话,便不带一丝迟疑的回答道:“战事已解,李将军带兵回到居庸关,着手围剿逃散的元兵。 ……此战虽然有损于大明颜面,让一群蒙古包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关内。但却抓捕了北元王子孛尔只斤与小格格娜扎等人,仅凭城中守卫的几千官兵,真可谓是一场大胜了。而罪臣刘彬,不日将会押解进京。” 对于朱棣能够小小年纪就能够调配北平复杂势力,从而严守城池,最后取得胜利,朱元璋还是感到欣慰的。但一听见刘彬的名字,虎目之中却是立即闪现出一股锐芒。 “刘彬一旦到了金陵便下达大狱,交给大理寺好好审问,必将给北平乃至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对了,叫你打听的那名为李大霄的人如何?” “李大霄,金陵霞山村人士,寒冬时入伍成为东路军的一个小小伙夫,不日便随军出征北伐……。于塞外时因创出‘蜜腊’被左副将军器重,调任后方北平掌管此事。后来于北平保卫战之中,献出火药秘方……”说着马骧连忙拿出怀中纸张,把北平锦衣卫描绘的画像展开并恭敬的呈给朱元璋。 接过画卷,望着上面描绘活灵活现的人儿,再是望向窗外,好似还能从人影如织的对街之中看见那围拢的人群,一个瘦小的孩子不断口喷唾沫的说着书。每当人们听的兴起之时,那闪亮灵慧的眼珠子便会转动一圈,大吼一声:“欲求下文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稚嫩的嗓音响罢,小小的身子便会如猴儿一般灵巧的穿梭在人群之中,腆着脸不断说着好话讨要赏钱。虽然客人满带温怒之色离去,但辗转难眠一夜,第二日还是会准时候在这说书摊位旁…… 想着往事,见着李元长大嘴巴满是狡黠之意的画像,朱元璋原本还有些冷厉的面容也是慢慢松和了下来。而在一旁一直用眼睛余光细细观察皇帝神色的马骧,却是心神一震,这李元何德何能居然是能够让这头冷面老虎面露笑意? “这么说,这李元也是保卫北平的功臣之一咯,照你看朕是要如何赏赐他?” 呆楞了一会儿,见朱元璋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意思。马骧脑中快速反应,想着这李元在皇帝心中的位置这般重,顺应其心意,话自然是要往好里头说:“虽立硕大功勋,但却未贪其公,这李大…元也是一个极有意思之人。 北平城中只能有一个英雄,知进退,眼望功勋而不取,这样的人不是大智有超前远见者,就是一个眼中根本瞧不见名利的愚人。如不封赏难安将士之心,依臣之见,这样的人不管是大智还是大愚,在北伐归来之际赐其一个闲散职位,到时再考校观察便是。” 心中明白李元这人除了嘴皮子利索一些,从小长于霞山这样的军户村,肯定是对治国之道没有什么见识。职位安排高了,不但文武百官不服,就是朱元璋自己也是不太放心的。 有着王妈这一层关系在,又是放牛娃出身的朱元璋对于李元本身就是有一种亲和的感觉,不赏他心中也总不是一个滋味。 如马骧所说,北伐归来论功行赏的时候再给他一个闲散的职位。已经决定收他为义子,给的官小也就是了,拉起身价的爵位是不是也给一个? 心中慢慢有了决策,朱元璋眉宇之中的阴暗之色也慢慢消散,又是重新捧起酒杯慢慢品了起来…… 相比重译楼中朱元璋的悠闲,此时在杨府香闺之中的杨彩儿,心中却是有着难解的一股子忧愁,连带着她那清丽的嫩白小脸几日来也都是消瘦了许多。 自听到金陵传出北平被围的消息,想着李元那个不安分的皮猴儿可能也在其中,杨彩儿也不知为何心中就是突然一跳,变得吃嘛嘛不香,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要说杨彩儿此时十二岁的年纪,人长得漂亮可爱是一个标准的美人胚子。至十五及谛,没几年时间也是到了嫁人的时候。 现在这个时候也是可以定亲了,又生在杨府这一个书香门第,杨小姐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媒人都把着门槛给踏破了。照理说,青年才俊看过不少,杨彩儿怎么也不会看得上李元那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小子吧? 也许是因为他当日在杨府前毫不在意的大声朗读道歉信,让着杨彩儿脸上愤怒时敏感的心弦也不禁“嘣”的一跳。试问这天下之中,有哪个男人敢在人前向一个女子大声道歉呢? 第四十六章离别 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是对于一直处于深闺之中扮作乖乖女的杨彩儿来说,却是感到无比新奇的。 一个劲的告诫着自己,只是因为自己的婚事还没有与哪里李元解除,所以才会不自觉的去关心他。杨彩儿摇了摇小巧的头颅,脸上透着的一抹不自然之色,让一旁的徐妙玲看见还以为流露的是落寞的神色。 着葱白色蜀锦绸缎、碧螺裙儿,透着满身可爱之气的徐妙玲向杨彩儿调皮一笑道:“好啦,好啦!不说那个烦人的李元。你不是说要找一个文韬武略治国安邦的夫婿吗?姐姐这里倒是有一个,虽然他在东宫之中做着的不是什么显赫高官,但一举一动之间自然是有一种远瞻高瞩的气度在其中的。” 见杨彩儿茫然的目光向自己望来,还只道是她脸皮薄不好意思。确实也对红娘这个职业感到一些兴趣,徐妙玲哈哈一笑说:“就这么说定了,在你生辰之日我便是会把他寻来,叫你看看是怎样的一个青年才俊。对了,好像忘了一件大事。” 想着自己此次出府的目的,结果转悠着就来了杨府,差点忘了正事。徐妙玲吐了吐香舌,还不待杨彩儿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便着急忙火地起身,带起手腕脚踝处的一阵铃铛响动跑了出去,长发飘散间哪里是还有一丝大家闺秀的样子。 …… 济南、蓟镇乃至居庸关的援军来到,北平城外各军驻扎热闹起来,百姓放心时李元等人却是感到了不受控制的忧虑。 弘月如钩,北平城中一片清冷,九门城外的军营篝火映的满天通红。月光撒下,清静的山野之间立着几个人影。 “此去一别,珍重!”李元眼中满怀不舍之色向着前方几人告别道。 自几方势力聚至北平,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不足以保护他们,李元就知道这一天将会来临。心中满是对韩雪乃至她腹中孩儿的不舍,安全与诀别之间终究是要取舍的。 也是看出了李元不好的情绪,韩雪怀抱雌雕,于月光下更加白皙的俏脸也挂上一抹苦涩笑容:“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相见了,我与腹中的孩子你尽可放心,他终究是姓李的。你也要照顾好身子……” 望见这两人于这月光美景下,相互凝视含情脉脉的说着话,立于一旁的王远与邱子豪二人心中满是不舒服。 找准一个停句的空挡,邱子豪立马插话说:“好啦,好啦!又不是生离死别,天色也不早了,该是启程了,别让官军给发现才好。” 早已和白莲教的暗头联系上,只要他们安然逃出北平,之后不断有着教众在民间的掩护他们自然会安全到达忻州韩家。 也确实,不光是他们着急赶路,就是李元自己也是要在规定的时间里返回北平城。因为守城门的是朱棣部下,依托以往的交情才是能够出来这么一小会儿的。 望着那几人远远离去的背影,李元站立高处眺望,直到影于黑幕之中再也看不见了才是收回那怅然若失的目光。此去不单是走了人还带去了于今世血脉的思念,李元的心中好像就是被割掉了一大块肉一般,感到一阵难受。 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时留下来的泪水,望着寂静的四周又是只剩下孜然一身的自己了。快速收拾好心情,李元便是赶忙向着暗中留门的张掖门走去。 不知是不是好事多磨,还是李元自身就带多灾多难的特性,没走几步就被四处巡视、八百年也不见得会在黑夜中跑到这郊外的巡逻兵给逮了个正着。 远远的就见四周有身影朝着自己包围而来,瞧见在月光下隐隐有弓弩的身影。虽然是想立马跳出,在弩箭发射前一双闪腿瞬间冲到他们面前,三下五除二就全都解决掉,过足一个绝世高手的瘾。 美好的幻想还残存在脑中,但在残酷现实的逼迫下,李元没有余地的举高双手就这样屈辱的蹲在了这空旷的原野之中。 待这些粗鲁的兵士搜遍李元的全身,连着隐蔽的裤裆都没有放过。然而除了李元随身随地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之外,什么都没后搜到。 待那巡视的对官,拿起玉朝着月光一望,惊叫道:“呦呵,没想到这还是上好的羊脂玉。平民百姓谁会三更半夜到这郊外,还佩戴如此贵重的玉饰。 没准就是来刺探军情的元贼,来人把他给我绑喽,押解到军营好好审问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同伙。” 李元外观上看黑发黑瞳蒜头鼻,再是纯正不过的汉人了,怎会是元军的探子。再说那些元人自知道明军来到,早已不知逃到哪处深山老林里去了,怎还会有胆子派探子到北平来? 这些道理那掌管十人巡兵的伙长都是知道,与其说是把这“元贼”带回军营好好审问,不如说是再想撬开他的嘴巴,让其家人多带些赎金来。 毕竟这羊脂玉也不是普通人能够佩戴得起的,望着那被押架的瘦小身影,黄许摸过嘴瓣上的两撇八字胡,尖嘴高额显得异常猥琐的脸嘿嘿一笑:“这趟差事还真是没来错,捞到了一个大金主儿。” 只道李元就只是一个普通商贾家的少爷公子,见他一直低垂透露还以为是被自己吓得。便也是趁热打铁,就在路上询问起来。 刚送走韩雪等人,这一群官兵就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了,以为他们是看到了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未免的就有些心虚。但听着那长得獐头鼠目的伍官一路来,不但没有据此追问,反而问的都是一些自己家中的情况,还一个劲的叫自己不要害怕。 搞不清楚他葫芦里买的到底是什么药,但临场做戏还是会的。李元也就将计就计,装成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声音颤抖着不假思索的回答他所问的问题。 黄许也不知道他问着问着就问到了他家中富裕程度,被着本就敏感的李元听出其中的不对劲。反正牛皮吹破也捅破不了天,知道此时自己身价越高也就越安全,想也不想的就是给自己安上了一个做着毛皮生意,北平第一富豪独子的身份。 第四十七章黄许的惊讶 越问黄许也越觉得自己是捡到了一个宝贝,北平第一富豪的独子啊,家中这是得有多少雪花花的白银! 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暴发户,见着这李元瑟瑟发抖没有一丝世家公子的气度就是看出来了。就算他手再长人脉再宽也管不到军方上来,这个闷亏他们是得吃定了,谁让这小子无故跑到城外来,又被着自己抓了个现行呢? 越想心中也就越是高兴,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军营外。对于执勤兵的询问,黄许自然不敢说他是元贼的,不然也就轮不到他来审问了,就只说在路边遇到的一个小毛贼。 顺利的经过了大门,本来还是满脸高兴的黄许,在遇见一个脸上同样挂满笑容的马胖子时脸就臭了起来。 对于这个叫做马旭的人,好好的伙夫不做偏要在军中行商,而且还是得到了李大元帅亲自许可。在这胖子赚的彪体肥肠,黄许在军士中满是诋毁时,目光不免的带上了羡慕嫉妒恨。 虽然商人明初在朱元璋的明确打压下社会地位确实是非常低,担架不住他们有钱啊?对处于温饱都解决不了的农户乃至军户百姓来说,空有一个高其一等的身份,但也是非常羡慕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 处于仇富心理黄许自然是对那胖子没有什么好脸色的,但是对于马旭来说,自认定要做天下第一商人之后,圆圆胖胖的脸上就时常挂起了和气的笑容,就是面对横眉竖眼也不曾落下。 常于军中做生意,和各军卒打好交道是必须的,对于这一毛不拔把着送来的战利品都要精确到厘的黄宇,马旭心中也是感到厌烦的。 但出于职业习惯,廉价的笑容还是习惯性的抛了过去,对于黄许冷面的不买账也是没有什么好恼怒的。机警的眼珠流转之间见正向着自己使眼色的李元时,就这么直愣愣的定了下来。 好似独守空房多年的妇人终于等来了常年不归家的丈夫,那双幽怨的眼睛立即便是挂满了泪水。虽然没有含泪那么夸张,但是目光之中对李元丢自己一人在军中的无限幽怨还是有的。 就在那些押解的兵士也察觉到不对劲,想到了什么齐齐打了一个寒颤之时,马旭才是长大了嘴巴大声道:“好你个李元,你怎的到现在才来?” “怎么,你们认识?”见马旭呼喊自己的‘聚宝盆’,黄许一挑细长眉毛惊讶问道。 马旭呵呵一笑说:“认识,怎么不认识。他还是我商号的大东家呢,对了,就是军中常吃的蜜腊也就是他于北平制作,再运送到塞外去的。” 见黄许等人满眼的不敢置信,也不知道李元是为何被他们抓捕起来,虽然事情可能不大但闹出事情来毕竟不好,更何况又是在如此敏感的时候。 必须是得吓一吓他们才行,那双机警的细小眼睛左目右望着,朝着黄许挂在腰间的玉佩一瞧,眼珠子再是一转便有了计策。 “你们还真别不信,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他来。李元到这北平也可是元帅亲自任命的,诺,你腰间的玉佩就是那信物了。” 这李元不是北平城中富豪独子么,怎的又跳出个军中商号少东家、北平城后勤主事的身份来?又听马旭提起那玉佩,黄许把着玉佩解下触摸着这羊脂玉温润质感,瞧其花纹之中确实刻有李氏字样,心中不免有些狐疑。 知道已经到了火候,马旭便是再出一记重拳道:“没准李元是因为执行着什么秘密任务呢,如若要是不信,待元帅从居庸关至了北平,你亲自去问便是了。” 见一向谨慎轻易不得罪人的马旭,脸上露出有恃无恐之色,再见李元也是惭愧的笑容,终于突破了心中的最后一层防线。 黄许赶忙把玉奉上,满脸堆笑着说:“李大人这任务做的太过隐蔽了些,到荒郊野外险些连我也蒙混了过去。既然是元帅下达的命令,我就是不问了。惭愧,惭愧啊……” 几句话打发走了满是道歉之意的黄许,马旭把着李元拉至一处僻静的角落,就在两人独处气氛不怎么自然时,马胖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就开始述说起一人在军中做生意的难过与无助。 听见他的哭诉,李元感到尴尬时一双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拍打其不断耸动哭泣的肥厚背部以做安慰。虽然经过千难万劫,种种的不如意,但是收获的果实还是非常丰盛的。 只是哭泣了一会儿,马旭又是开始与李元述说起赚的钱财来。 听马旭说了半响,意识到自己也不是当初那个刚入伍时的穷小子,已然是有着万贯家财了。虽然心中高兴,但是另一个问题随之而来:“旭哥儿,你有想过这些钱财如何保全吗?” “保…保什么钱财?我们这些生意可都是正当赚来的。”马旭茫然着问道。 李元点了点头说:“钱都是正当手段赚来的,我们不怕查,但是却怕别人污蔑,随意往上面涂泥。你也知道古今多少人,杀戮一生功劳赫赫也挡不住莫须有的罪名,更可况我们这两个小喽啰了。 钱是在军中赚的,在这北伐军中还好,就算那些个将门纨绔眼红,但忌惮于李元帅的威势,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一旦要是大军回师了金陵,我们又成个小军户,也就没了庇护。” 听李元怀有远见的预测,马旭在军中时常与那些将军公子打交道,可是知道这些事情一定会到来。如那预言的一般,空有钱财,但是却保不住。 见马旭已经慌了神,也不指望他能够拿出什么主意来,李元琢磨着道:“这钱是从军中、死人身上赚来的,拿在身上血煞太重我们两个难以抵挡,不如就把它光明正大的散出去,叫所有人知道我们身上已经没钱了,到时也无人专心对付两个穷小子。” 知道这钱不散不行,马旭咬了咬牙问道:“如何散?” “散钱可不是随随便便朝着大街上散钱就完事的,既然我们赚的是死人钱,那便都把它们用在活人身上。搭个桥铺个路,名声越显百姓越崇敬,别人自然不敢拿我们两个名人怎么样!” 第四十八章李元是谁? 金秋九月,一阵寒风由北而下,处于南方的金陵城也感到了一阵寒意。街头没了光着膀子的游人,百姓也是都穿上了汉白短衫。 皇宫,朝堂之上。朱元璋高高在坐,百官恭敬站立两旁,已然在上朝,只是官员具低垂头颅过于安静了。 “……北伐军只冯胜西路军一路夺得意料之外的胜利,其余两路都失利,不知诸位大人可是有拿出主意来善后?”说着,朱元璋把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眼睛扫向了处于前列的胡惟庸。 北伐一事是朱元璋自己促成,要明面说起失利的事也是非常丢面儿的。但是为了之后所要交代的重要事情做铺垫,压一压这些文臣颇有些张扬的势力,这面子丢一回也罢。 如朱元璋所料文人众臣们确实为难了。北伐近一年金陵国库的粮钱抽调一空,虽然说时至秋日收获的时候也都到了,但也不能坐吃山空,今年吃完望明年不是?也不能确定这皇爷来年是不是会为泄愤再次开动北伐,他一向都是只看结果而不管底下官员累死累活的,完不成任务就受罚,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洪武初年,朝堂之上都还是些从朱元璋起家时就跟随的文武老臣,从吴王至大明皇帝,这几十年的时间早就把他的脾性给摸清楚了。见其脸色虽怒,但眼神清明,知道没有什么大事一些老臣也都眼观鼻鼻对口的静立在一旁。 相比于其余朝臣的平静,此时站立百官前列的丞相胡惟庸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有意无意的,朱元璋锐利的目光已经向他瞟过几次,知道前些时候刘彬一案自己太过出头,已经引起皇帝的忌惮,今日便是要敲打一下自己。 虽然可能会吃挂落,但胡惟庸是莫名松了一口气。这有处罚就好,他可不认为这威名赫赫的开国皇帝会是个聋子瞎子,没有一丝波动的沉默才是最可怕的。 心中有了一些主意,胡惟庸便出列回道:“全军将士出塞为国作战,立功多少与所得抚恤自然是会一一对比补上,不寒敢战将士之心。现下又是收获季节,待各地赋税缴上便可填补。” 有人出来拿了主意,朱元璋也就顺势点了点头说:“塞外苦寒,又已近冬不利大军作战,所以军队很快便会回师,既然如此,这一切琐事便由胡爱卿去劳心操办了。 说完了烦忧,我们就来说一说喜事。虽然北伐军因徐达中路军轻敌冒进失败,而造成此次北伐功绩平平,但所做结果也确实是重创了边境处北元势力,让其龟缩和林不敢轻易叩边。而这其中又有北平保卫战中四子朱棣与李元等人的坚持守城,鼓舞了北地边军抗敌之心。这功当赏,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虽然平白揽了一个包袱在身上,未免有些郁闷,但是该到奉承受宠的时候胡惟庸也是不为人之后的:“北平城能守住,四皇子自然功不可没。自古英雄出少年,自此一役可见殿下卓越军事。” “朱棣当赏,而这李元自然也不能落下。其献出火药秘方,所以才能以少量兵力守住北平,让城中百姓免于灾祸。加上他在后方制作蜜腊供应李文忠大军后勤所需,又是大功一件。朕北伐当前见过他一面,当也是一勃勃少年,甚为喜爱。所以打算赏其男爵,加认义子。” 说完了话,朱元璋便是观看官员神态。听见他出人意料的话,百官哗然。 毕竟朱元璋立国起大肆封赏过群臣之后,近几年再没听过有人能够公开封爵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并无根基的平民小子,在北伐之前根本没有听过他的一丝名声。见着座上皇帝坚决的神色,百官都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虽然也不知这李元是谁,但是胡惟庸却是没有说出什么反对的理由。自一开始朱元璋便是利用北伐失利牵扯刘彬的案子封住了他的嘴,方才他又是大肆赞扬当赏,自然是不好改口的,所以并未出列。 胡惟庸不反对,没有带头人他身后大半个朝堂的官员没搞清楚事情之前也是不敢贸然出列。而那些言官御史也是出奇的安静,虽然他们的工作就是没事找事,但不代表他们就傻。见朱元璋脸色明显不对,谁也不会为这事去蹙他眉头,还是待看看形式再说。 官员们所想的都一样,北伐军回师的时间还早着,有的是时候弄清这李元到底是何方神圣,待弄清形式商议好策略之后再做最后决定。没人支持没人赞成,朝堂之上出奇的安静。 封李元一个男爵,再之后赏其闲散小官让他安度一生,也是报答了王妈于自己的大恩。见没人反对,朱元璋也不再牵扯直接跳转到了另一个话题:“有功自然有过,那北平城中立下重罪的刘彬已押至金陵,不知众位爱卿觉得如何处置他是好?” 说实话对于刘彬这一个惹祸精,捅的篓子一次比一次大,胡惟庸还真是不想保他。但之前在朝堂上为其说过好话,也算是把他绑在了淮右文官的战车上,在朱元璋心中已经留下了印象,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之前有收到过刘彬秘密传来的信纸,让他尽量拖住判决时间。纵然心中万般不情愿,但胡惟庸还是再次出列禀报道:“如此大事也不能听信一面之词,要想他虽为布政使之职,也不敢私自授杀卿犯,弃北平城而不守。其中必有隐情,还请陛下差人至北平查证之后再为判决,也好还天下一个公正。” 虽然有心反驳证据确凿还要什么公证,但是自胡惟庸跪下后一摞串的官员附议,在朱元璋心中暗暗警惕之时,锦衣卫拿来的密报也不能公开做证据,心中纵然万般愤恨也只能暂且答应了下来。 这也算是一个交换,朱元璋要求他们为自己的封赏而点头,自己则是为刘彬公正判决而让步。条件就已摆在了这里,反正这案子确凿的证据也没有什么好查的,无非就是一些补充而已。 第四十九章原来是他 韩国公府,幽暗密室内下了早朝的太子朱标、胡惟庸与着李善长各自手捧一杯香茶,对坐无言。 安静许久终于李善长开口道:“今日朝会说来说去的重点就在北伐军回师之事,我们领了这差事自然是要做好的。只是…这李元是何人,陛下何以给他如此重的待遇?” 听到这名字朱标脸色有些茫然,然而胡惟庸却是身子一顿,继而放下了手中茶杯,有些沉重的说:“着御史台熟悉之人探查过,这李元因在三山街说书而被陛下赏识,虽然其有些头脑能够哄得圣上欢心,但毕竟家境普通才能有限不是什么麻烦。 令人烦忧的是他居然是杨林的女婿,代表的也是浙东一派系。陛下在朝堂公然提爵并要收其做义子,这是不是放出的一个讯号,刘基难道又是要复起了么?” 越说朱标与李善长的脸上也越是沉着。知道自己已等不下去,是要起动那不得已非常冒险的计划了。胡惟庸脸上闪现一抹阴霾,但很快便是隐藏下去:“李元之事暂且不提,待北伐之师回来,看刘基与杨林等人反应再做决定。 而刘彬的罪刑却是迫在眉睫了,陛下于今日又是在朝堂当众点出,势必要审问这案子,不知太子殿下和李大人可是有什么主意?” 说到此事,李善长眉头一邹倒也没有再沉默:“刘彬是我淮右的人,此时金陵怕早已传扬开了,弃他不得。而具其所说,在北平城中已布下全局,只需我等一些助力当可脱身。而……” 说着,李善长抬头望了一眼一直喝茶的太子朱标,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反感情绪露出,便是继续说:“而…四皇子朱棣自北平一战声明鹊起,在北平乃至金陵城中声望增大,恐怕是不得不防啊。” 知道李善长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左右也不过就是怕朱棣在民间的名声超过自己。身为大哥应该心胸开阔,见着四弟能够向天下证明自己,朱标从心里来说是很高兴的。 但现在已经不是年少时候单纯的他们了,身上缠绕着太多责任,每走一步都要看看脚下是否隐藏着巨大的危险,所做的决定也不能由着他的意志来。 “哦?那依李丞相所说,刘彬可做其中一颗棋子?” 李善长拱了一拱手,脸色不变道:“恐太子心中不喜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是我们现在确实需要他。只要其能平反,在北平城中照样拥有崇高的名声。 只需我们稍加运作,不说让他官复原职,至少能够再调到北平任职。这样就算是我们在北平城中安插的一颗钉子,刘彬因此事与四皇子已经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也倒不怕他会反水。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身穿一身青衫,神采飘逸的朱标习惯性的咬住下嘴唇,手指上的扳指不断敲击着桌面,心中正抉择着。知道如果自己开了这一步,以后会对众兄弟开始提防,他们也将回不到以往纯真时的兄弟情义。 帝王家中无亲情,一切皇权至上。一直紧咬嘴唇的牙齿一下松开,朱标眼中闪现了决然,朝着胡惟庸与李善长两人望了一眼。都是知道这其中代表着什么意思,不再言传,三人好似无事般又开始讨论起了如何妥善安顿北伐军的事情…… 杨府,简洁的书房内。刘基致士早已回到青田老家,没有人商量,杨林也就是一人枯坐着静静思索。 思绪从朝堂上淮右派系官员上达的每一份奏章,胡惟庸所答的每一句话,最后联想到了李元那瘦瘦小小的身影。 “李元,李元。你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神通,居然是能够搅动的了朝堂的局势,陛下与你又是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如何就能冒着群臣反对的决心提拔你做男爵,收为义子呢?” 杨林口中喃喃着,听见院中杨彩儿等人秋日大风里放飞风筝传来的阵阵嬉笑,他的眼神不禁越来越坚定。只要能够坚持心中道义,与着当今满堂名臣和座上英武皇帝一道打造出一个盛世大明,不说一个女儿,就是要他的命又能怎样。 朝中有忠臣,自然便是生有奸妄之臣,对于胡惟庸等人杨林是深恶痛绝的,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现在浙东颓势不可避免,但杨林却从李元身上看到了一星点直达天听的希望。 时隔几年,此时天下太平,能够被朱元璋收为义子提做男爵,并且不顾群臣发对,这是多么大的殊荣啊?杨林此时也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当今陛下在外面的私生子了,倒是皇后贤惠豁达应该没有必要让皇种流落在外,不必这么偷偷摸摸的…… 让着金陵各位大能着纷纷侧目意外的李元,李大官人没有如他们所想的一般倚仗“聪明绝顶”的头脑,造福北平城中的百姓,反而是在东城的一片战后难民区之中说起了书来。 钱是不能收的,左右不过就是赚个吆喝而已。时至中午,百姓们都还在大口刨着饭食,根本就是没有人听李元蹦哒着所说的精神盛宴。 没有选个好时候,说了半响连个掌声都没有,弄得李元好不尴尬。见东城连绵的窝棚,给他们一个能睡的地方,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只有这么多了。 造福民生、安定北平这种事情自然是会有战后回过神来的北平官员去做,不说他们答不答应放权,就是李元会不会越做越乱也还是个问题。尽了力,心也就安了。 李元拍拍身上的灰土,正准备也回家吃饭,这时在大街上突然涌现了队队近千人的官兵。百姓们惊异神色望去时,李元从这其中也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预料到可能是要发生大事了,李元赶忙凑过去拉住相熟一人就问道:“张哥,张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么着急赶去?” 那被称之为张哥的兵士回头一望,见是北平城中的大名人,也就回声说:“东城邱家祸事了,他们居然是一道白莲分坛,前番的叛乱也就有他们的份。也真还是没有看出来……” 听见是白莲教的事儿,李元就赶忙闭上了嘴巴。附和几句许过请他吃一顿饭,便也是脱了身来。 因为牵扯白莲教的心虚也是为躲避一些他根本无力扭转的一些事情,只顾埋头匆匆逃离,也没看见路边猴七用米粮为饵,激动鼓舞着百姓签下他的那份“万民书”…… 第五十章无奈又如何 洪武五年十月,西路军冯胜班师回京。十一月,因塞外苦寒一时难以作战,朱元璋逐令中路军徐达、东路军李文忠班师。 此次北伐近一年的三路明军,基本是各自为战,没能按照战前制定的策略配合。按所遇对手的强弱,命运各不相同。 孤军深入到北元首都和林一带的中路军和东路军都被北元拼死反击,而损失很大。 此战,主力中路军战败,东路军得失相当,仅西路军获胜。 虽然这是主帅轻敌冒进,考虑不周所造成的失败,但垂头丧气押运满车尸骨的北伐军回到塞内北平,就把一腔怒火发泄到了捣乱的白莲教身上。 兵士心里的怨气需要发泄,北平城中百姓的怒火同样要宣泄。在证据确凿的审问完白莲邱家乃至一众抓捕而来的元兵俘虏后,就把他们押解到了菜市口公开处斩,曝尸三日。 时至正午,邱家家主邱健及身后一众三十余口邱家人排列一道,在这寒风之中跪面朝西,面相金陵,身着单衣瑟瑟发抖。场外则是人山人海,无数百姓与北伐军士一起喧闹着围看行刑。 在这一片人海之中,李元瘦弱的身影不断浮现在其前列,随着人群涌动,最后还是身旁的二愣子发力隔开人群,才让身形稳定了下来,不过这时也正面对着了邱家家主邱健。 李元望眼过去,邱健也同样把无神的眼睛转了过来。对于这一个救邱子健出北平,留邱家一条香火的大恩人还是记得的。虽然极力想笑,想要在生前表达一下自己的善意,但面部一扭动便是扯到了面颊上长长伤口,吸气不已。 望着那双黑湛的眼珠,李元知道他想要表达些什么意思,便也是先笑了起来。 不过还未等两人的眼神表达多久,这时行刑主官一望天空高阳,拿起手中令箭向下一掷,高声唱道:“时辰已到,行刑!” 在场围观众人一片哗然,兴奋呼叫声中,行刑的刀手熟练的往刀山喷吐酒液,豪不迟疑的挥刀向下砍去。这次可是没有如电视剧般,“刀下留人”的大吼出声了。 刀影寒光之间,李元就望着那不断无声说出“邱子健”三字的一颗头颅,在血液溅起之时忽的飞起空中,咕噜咕噜的滚到台前。见他瞪大眼睛无言望着苍天,像是述说着命运对他的不公。 身旁传出一阵阵的大呼:“罪人已授首。” 自己与白莲关系匪浅,李元闭上了眼睛,好似就看见了明天的自己,心中的危机感更甚了。 李文忠又怎会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站在台子上一阵激昂的演说,把百姓军士的情绪都给挑了起来,把所有的怒火都宣泄在白莲邪教与北元乱贼的身上,把一场无形的灾难化解。就此,北伐军正式准备向南回师了…… 刑场,围观众人散去,只留一地身首异处的尸体,在这艳阳寒风之中并未有人收捡。 见李元眼睛直勾勾的望向刑场,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才赶来的马旭用一双胖手拍了拍那瘦弱的肩膀劝道:“还要曝尸三日呢,听说是金陵皇爷下的命令,你可是不能够犯糊涂。” 李元收回眼睛,摇了摇头说:“放心,我不会做傻事,只是见这么一大家子一下就没了命,心中有些感慨罢了。” “呵呵,胖爷就说么,你小子怎么会去做那没脑的事情。白莲教可是沾都沾不得的,不然一下就能要了人命去。” 见着马旭笑了起来,而李元脸上的阴郁之色也慢慢不见,一旁的二愣子挠了挠头也是憨笑了起来。 还未待三人说笑多久,这时一身红色兵甲的士卒向他们跑来,认出这人是李文忠的亲兵护卫。 “李元,大帅有请。” 料想肯定是有事了,因为供应蜜腊时常也是能看见这常人难以见到的李大帅。对于李文忠的邀请并未有什么惊异,只道是后勤方面的事情要自己汇报一下。 向着身旁的二愣子与马旭示意一下,让他们先回军营,便是随着那兵士向城中走去。 北平都司指挥使府,已然是被李文忠当成了临时元帅府,重重兵士守卫着。 李元被带至此处,也再不用那亲卫带路,几次来早已与那些护卫混的熟悉,轻车熟路的走进了府内。 北平都司指挥使府也是不大,就只是三进的院子而已,步入大门向右一转就到了李文忠时常办公的地方。才入门口就听见里头传出来两声欢笑,李文忠浑厚的声音之中还夹杂着尖细的笑音。 这是太监的声音,隐约的还有一股熟悉之感。确定此次来不是麻烦事情,李元宽下心来时闻此熟音也不禁挑了挑眉毛。 任那亲卫进去通禀,听着里头的欢笑声忽的一滞,便又笑得更甚道:“是李元来了,快请进来。” 待声音落下,李元习惯性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拉了拉衣角的褶皱,这才步入进去。才一进宽敞大堂,就见里头有两人对坐。 只是匆匆一瞥,主位的是身穿燕居常服的李文忠,还有一个则是单薄身子的男子。来不及仔细观察,向前行了礼节道:“李元见过元帅。” 端着茶杯的沐公公打量一下站在身前的小子,呵呵笑道:“不错,不错。在军中磨炼年余,黑了,身子也结实的多了。” “这小子在后勤之中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整日与肉食打交道可不就是得胖么。哈哈……” 见李文忠抬手,李元也就顺势起了身。对于他亲近的调笑也只是附和着笑了笑,转过身躬过一礼待抬头时,望见那尖细嗓音的男子就是黄老爷身旁的管家。 沐公公瞧着李元脸上的讶然,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哎呦,先生还认不出我这沐管家来了?” 没有等李元太过为难,这是李文忠也就是解释道:“这是陛下座前传旨的沐公公,李元还不见过?” “哎呦,元帅可是说笑了,我只是皇爷身旁服侍的一个老太监而已,当不起这般尊称。” 明初洪武时期的太监地位并不高,但是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见的有让人纳头来拜的资本,既然如此还是老老实实的跪地拜下去吧。 第五十一章话外之音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等着李元行过礼之后,沐公公才是客气的虚扶起来。 既然这沐管家是沐公公,那黄老爷岂不就是当今皇帝了么?隐隐已把初入北伐时为什么有人到处寻自己,而李文忠身为大军元帅对自己又是莫名的客气给想了个清楚明白,但不作言语只是恭敬站立于一旁。 “咱家今日前来,除了是代为朝廷安抚一下归来的北伐将领之外,还是有事儿叙说一下。比如这北平保卫战的事情,有功者自然会被封赏……”说着,沐公公便是把一双别有深意的眼睛望向了一旁站立的李元。 话都是围绕着封赏转悠的,而这沐公公的眼睛一直都是围着自己打转,难道是会有什么好事情要发生么? 说的话明里雾里,听不着确却的消息,李元刚想要发问但沐公公又是一下把话题给扯到了如何调节各路军回师的事情上面。 这是再要提点着自己什么,但又不好明里讲清。一下明白过来,李元赶忙紧闭嘴巴仔细听着。 待他们说到如何处置边民,让那些塞外牧民不敢再犯,李元心中忽然就冒出了一个主意:“禀报元帅、公公,想来蜜腊的作用在军中已被证实了,是制作军粮的不二之选。 刚好大军也需要大量的肉食,不如我们就以此在边地大肆收购牧民手中的牛羊肉类,利益紧密联系在一起,这样也就是不用再怕他们再袭扰叩边了。” 其实在李元心中还有羊毛制衣那等更加好的主意,但是现在技术不成熟,自己的官位太低,一旦要是保密不得当把这机密给传到草原上,所造成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虽然主意是好的,但事实证明李元也是想的太过容易了。李文忠听此话就呵呵笑道:“大军不可能总是吃肉,汉人军马可是受不了的。再说此时北元势力犹存,就算拉几个边民部族挡在边界,没有能够破解元廷的实力,他们也不会束手待毙一旦等他们聚兵再来。该降的降,只不过就是扩充几个部族的耳目罢了。” 李元也意识到自己想的是过于简单了,只不过蜜腊制作军粮的事情是不可改变的,它密封好吃又耐存的作用毕竟摆在那里。与其便宜了这北平城中富家子弟,不如用来报答一下那老猎户的部族。 想此,李元拱了拱手说:“那些蒙古降卒闲着也是闲着,也不可能放虎归山让其归附元军重操旧业,杀了这几万人又太过丧天伦理。不如就是让他们在边地放牧,为我大明驯养军粮肉食。” 想到大明边境的布防,朱元璋隐隐把突出爪牙收回转成了守势。料想经此一败,大明是要开始休养生息几年,如若蒙古不聚大兵叩边,也不会有大的战争发生。 那些蒙古俘虏养着也是养着,能够废物利用一些也是好的。如果依此顺利来办的话,军中也多了一样易于保存携带的军粮。李文忠仔细一想,也就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 金陵城,太子东宫府。一身白衣的彭子期端坐于亭间,手中拿着一条密语白纸,眼睛凝望池塘山水,平白无奇的脸上一对英武傲气的眉毛轻轻拧着,已然是在想着一些烦忧事情。 “呼~,青田刘基遇刺受到惊吓一病不起,刺客居然还是从金陵城中聘请出去的。有意思,还真是有意思了。只是朱元璋注目的李元又是何人呢?”彭子期眼神越发迷离深思起来。 身怀振兴彭家乃至整个白莲,希望让教徒不必再行走在黑暗之中,这就是彭子期的使命,来此太子东宫的最大目的。 虽然他聪明绝顶,依靠金陵城中遍布的白莲耳目,能够探听到常人难以察觉的消息,但是这东宫之中为太子出谋划策的名士实在是太多了。论资排辈根本就轮不到他的身上,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待,彭子期也就不得不另想他法。 比如说青田刘基被刺,刺客是从金陵胡惟庸府中派出去的,而锦衣卫又是探查了过去,胡府门外满是耳目但却按兵不动,这里头的门道可是有很多了。 虽然不知道锦衣卫为何按兵不动,但是彭子期却是能够嗅到这其中浓烈的血腥气息,一旦刘基身亡再把这秘密揭开,朱元璋把握住机会朝堂上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只怕日益与胡惟庸走近的太子殿下也不会幸免于难,遭受灭顶之灾,而这危难之时也恰恰是他苦苦寻求的机会。 不共患难不让他真正察觉到绝望的滋味,怎能体现出自己如那救命稻草一般的重要,怎能在下一任储君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记?太子的治理国事才能已经体现,深受皇帝看重,朱标会是大明帝国的下一任皇帝,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对于自己的判断彭子期有着无比的信心,他想要把白莲不足为害的信息灌输到朱标的脑子里去,好完成心中的抱负。胡惟庸在朝上太过猖狂,隐隐是把皇权都给不放在眼里了,但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却是一直忍耐着。 就像弹簧你压的越紧,所反弹爆发出来的力量也就是越大。胡惟庸一定是会倒的,看当今皇帝的表现恐怕不是只想要把丞相拉下马那么简单。 机会来临,自己也将会把握住,彭子期对自己充满信心。唯一让他意外的是,朝堂上怎会出现李元这个人名,他又是杨林的女婿,难道是要他来打压胡惟庸? 这怎么可能,官场上的老狐狸怎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给打压下去,朱元璋不会做这等无脑之事。左右想不通,彭子期也就把它抛之一旁,专心准备起了一个重要的案子。 这是罪官刘彬的平反案,他所要做的很简单,也就是把着在北平收集来的万民书找到合适的机会上呈到审问堂上就可以了。这是朱标第一次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彭子期不满足于按部就班的解决掉此事。 太子这般不惜代价也要保住一个罪官,想来也是比较重要的。或许先把一些消息传散在金陵城中会有更好的效果,一个接一个的计策涌上心头,彭子期的脸上也不禁挂上了笑容。 第五十二章元宝爵什么爵? 晚秋的寒风不断拂过,金陵城以朱元璋为首站立的官员单薄衣衫被冷风吹的扬起,为迎接北伐归来的将士心中感到热通通的,即使脸被冻得通红也感觉不到寒冷。 忽然城外空旷的原野之上冒起了一番番大旗,在风中尽情摇曳着,黑压压如蚁群般密集的兵士随之而现。城下官员百姓见了具都欢呼起来。 虽然说北伐一战不尽人意,但是回师了金陵赫赫场面还是要做出来的,好叫乡村父老见见归来兵士的雄壮,并非力弱而不能得胜。 城下一片欢呼声中,朱元璋站立在城头遥望整齐划一赶来的兵士,摇着头笑道:“这不是羞愤的徐达能弄得出来的,恐怕又是文忠弄得花样。” 这时天空之中乌沉一片,配合着军士归来的场景,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趋势,叫百姓欢呼之声更加雷动。 大军很快便是在城下集结,旗帜招展之间军士昂首挺立,这哪里是有败军之师的感觉,就是站立在城头经历过无数惨烈大战的朱元璋亦能感觉到一股雄壮冲上心头。 李元排列余军中听着朱元璋在城头也不知用了什么“扩音设备”发表激烈的演讲,眼神专注直视前方但还是能够感觉到四周兵士投来的挤眉弄眼之色。 一如朱元璋果毅的性格,所说的演讲也都是简短直入正题。安抚好了军士不让将士在寒风之中站立太久,虽然功绩平平但也是轮起功排起赏来。 这第一句话自然是照顾大多数人的利益,阵亡将士的抚恤不会少,军士们的饷银也不会少发,至于之后还能有半月回家休假探亲的时间。 在军士们带有喜色的呼喝声中,朱元璋走下城楼,站立于军士近前与他们面对着面,脸带笑容着说:“此一战,冯胜的西路军大破元军这是朕所没有想到的,战场瞬息万变,徐帅与李文忠将军虽未达到战期预果,但还是尽力减免战损增大杀敌之数。万幸如愿的把诸位将士都给安然带了回来。 北伐一战之中,要说出彩的除了是西路军之外,还有北平之中守卫之战的全体将士。四子棣率领不足千人军马抵抗上万元军,一战打出了我明军气势,且俘虏了北元王子格格。当赏!” 听朱元璋谈起名字,朱棣与李元一众人也都单膝跪在了阵前,等候听封。 对于朱棣来说能够证明自己的能力,叫自己的父亲看见这已经是最大的赏赐了。他已是皇子,封了北平燕潘,封无可封,除了是赞扬一些话眼中流露出父亲对儿子的肯定之外,也只是给了一些钱银烧焦安抚。 北平保卫战中除了最为出彩的军事新星朱棣之外,就是李元了。 朱元璋把一双虎目望来,见着跪地的李元眼中带了一些笑意:“献上火药配方立得大功,你我之间又破有些渊源。依功而说保几十万城中百姓足以封爵,朕再打算收你为义子。有爵自是有官,不知你是想要什么官,什么爵?” 原本就是想着随便封自己一个小官,再赏赐些钱银就偷着笑了。实在是没想到居然是收为义子封大官的赏赐,想起北平城中沐公公有意无意透露的话语,好歹是给自己交了一些底,不至于失态。 皇子朱棣受封别人都不在意,甚至还都是以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但是李元这么一个小小炊事兵,也就做得一处功绩,此战连获得大胜的冯胜都还未得赏,他又是凭什么封爵。 察觉到身后左右兵士投来异样的目光,虽然朱元璋要他自己说赏赐以示恩宠,但要李元真不知进退要一个大官,就算碍于面子当口答应下来,过后在皇帝心中肯定是会产生间隙,朝堂之上也会受到百官排挤。 再说李元也不认为自己就是当大官的料,就算有朱元璋义子的保护伞在,别人不敢轻易动他。但要看清楚这是洪武朝,稍有违皇帝意愿被贬被杀也是太过容易。 不敢让朱元璋等待太久,脑中一思索便回应道:“末将立功于军中,粗伍不识几字,不是一个做大官的料子。一个末品中郎将的闲差也就是心满意足了,至于封爵之事,不敢拂了陛下的意思,臣小名元宝,成全父母心愿也就是一个元宝散爵吧。” 听见元宝爵这一俗气的名字,排列阵中的兵士“哄”的一下笑了起来。 朱元璋听到这接地气的名字也是有些肆笑非提,知道李元这是想要表达他无心插足于朝见政事的意愿,也就应允说:“元宝爵,从古至今唯此一爵,可是一个好名字,足以流传千古了。好,允了便是。” 看似是开玩笑名字是现想的,但却有一种深思熟虑于其中,见着朱元璋应了下来,军士们投向自己的目光也是温和了许多。李元送了口气余,对于自己平白得一个爵位养老也是感到欣喜不已的。 再之后朱元璋的话也是无心再去听,李元一颗心也早已飞到了霞山村的家中,离家近一年也确实是想家了。 李元眼睛的失神,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也都被朱元璋身后跟随的文武百官看在眼里。亲眼看到了这在朝中持续热议的名人,对于他这元宝爵感到好笑之时,也是不禁嫉妒他的好运气,只是这北伐一战就获得了他们毕生难以取得的官爵。 不单单是太子朱标与胡惟庸等人,一直跟在百官后边迎接扮作小吏样貌的彭子期也都一直在观察着李元。依托白莲教内部的讯息,他很轻易就能探查清楚李元的底细。 不但是知道他的世俗往事,还能清楚李元与白莲不浅的往事。 北平城中一回,韩雪不但是带回了邱子健,还依托这新制火药利器掌控整个韩家,当真是与这贡献火药配方的李元没有什么关系么? 此时韩家势力已被圣女掌控,登至无上教主之位已是预期,听说圣女近日显怀临近生产一直未谈孩子父亲是谁,只是一个劲寄往无上老母神谈,她与这李元暧昧不清的关系当真以为我不知晓么? 种种事牵连在一起,彭子期对于李元更加好奇。那徐娘子邀请的杨彩儿生日宴本来还不想去的,既然李元是她未婚夫又当得封爵,门当户对下杨家姻亲是可结的。 既然如此,去一次当又何妨? 第五十四章有刺客 李奶还记得朱重八当年最是喜欢吃她做的竹笋片子肉,当时灾荒没有猪肉也就只是老鼠肉代替。在宫中暂住的几日听过他说几次想吃了,李奶也就打算亲自下厨炒一回菜叫李元给送去。 虽然李元想说等他半日时间走到皇宫之中,只怕菜早已凉透了,但想到今日金陵城下那一套不知名的扩音设备,没准还真就有着原始的保暖措施呢?毕竟好的设计发明,也大都出现在民间生活之中。 后院,李家老仆瘸着腿正费力劈砍着柴火。虽年纪老迈,但老旧的斧头一升一落木桩从中间一劈两半,极有韵律。 说来这李家老仆名叫谢笙,早年时候在元末乱世跟随彭和尚四处征战打天下时还是一个天下闻名的人物,这一点李家人却都不知道。只是旧事已去,彭和尚也早已战死沙场,他瘸了一条腿流落了民间只想要寻求一个安分的生活。 彭和尚是白莲起义时的一个分支,自然的谢笙与白莲教教内部关系也掺杂甚深,至现在还保存着一些联系。李元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虽然从未说过一句话,但早已是把他看成亲孙子一般。 自韩雪第一次进入院中时,望见她不凡气质腰间挂有代表北宗韩家的玉佩,意识到李元或许会与白莲教有些牵扯便引起了谢笙的警觉。经过他有意在金陵城中的探查,依托城中零散投来的情报也是清楚李元已经被锦衣卫、胡惟庸乃至太子东宫的各方势力给盯上了。 万幸的是李奶还有与朱元璋的一层关系在,有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的强势插手倒是没有人再敢暗地查视李元。 现在又蹦哒出了一个彭家的后生小子,在四处查探李元的消息,是吉是祸自己都要去金陵城中一趟了,叫那些人看看自己这老家伙还没死呢。 刚想着李元心神有些透露,这时身旁传出一声轻微的呼喊,谢笙眼中闪现出一阵危险的锐芒,待转身过去看见这熟悉的人时才一瞬恢复原状。 虽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却是让李元感到了嗖嗖凉意,更加意识到这老仆不是一个普通老头。 一时惊吓嘴巴也不禁有些结巴的说:“呐…那个,俺娘说你会养鹰,我在塞外抓着只小雕,越来到南方也就越没有精神,看看它是不是快要死了?” 当年灾荒自己就是把最后一口粮食留给他娘俩,独自一人抗一口柴刀就参了军。那时候家中小子也是这般大小,身处北方也一样的喜欢养鸟,勾起了一些往事谢笙望向李元的眼神越发柔和了。 “以前在军中我就是专门养鹰传信的。你这只小雕一看就是塞外的皂雕,受惯苦寒一下来到温暖的南方自然会是焉头焉脑的,交给我调教几日便好了。” 本就是因为李母提起,所以李元才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赶来,这老仆第一次说话还真是把他给惊着了。 见这老仆张开手掌眼神专注,怀中小雕像是受到某种感应般扑腾着翅膀就要向他飞去。至此李元是有些相信他的本事了,在小心递过去时无意触着那双虎口满是长疤老茧的双手。 在军中时也是只有那些征战大半辈子的老兵才会有这么一双手掌,这都是常年在战场上拼杀与日复一日的砍杀训练才会形成的。在李元惊奇之时,手中小雕一阵尖声,还未反应过来忽然身旁传出一声大喝接着寒芒从眼前扫过。 待李元迟钝的反应过来转过身望去时,只见那应该比他还迟缓的瘸腿老仆便与一个黑衣人战在了一起。虽然谢笙瘦弱身体加已老迈的年纪,一下爆发起来面对那黑衣刺客亦不落下风。 风拂过,在不断飘落的树叶之中寒刀光影不断闪现,寒光所到之处,树折枝碎。两人武艺相差无几此时拼的就是耐力,看谁会体力不支率先露出破绽给人致命一击的机会。 明感老仆的体力下降很快,李元心急之时,从墙角处捡出一个腌咸菜的小坛子,再插入随身携带的引线点燃便大喝一声道:“火药来了,快闪开。” 自北平保卫战一役,谁人不知道这新式火药的威力,不但是那刺客连着谢笙都被吓了一跳,在坛子抛过来的瞬间隔开对方刀刃也是不顾一切地跳立一旁。 “啪啦”一声,坛子碎了没有预料到的爆炸声但是那刺客早已跑远了。望着还立于一旁沉思的老仆,李元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谁了会有人来刺杀自己。 虽然这刺客来势汹汹,但谢笙明显就没感到其中的杀气。纵然他人使的是短剑,但招式扫劈砍就是刀法,而且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彭家刀法,会是那彭家的小子么? 意料到了这一点,所以谢笙也就没有使用涂抹毒药的暗器,这东西在他手中百发百中一旦粘上破点皮就算神仙也难救。 见着李元把着一双黑溜溜精灵无比的眼睛围着自己打转,谢笙咳嗽一声顺了口气才说:“他是特意针对你来的,不过并没有什么杀意,尽可放心便好。” 对于李元来说孜然一身也不怕什么刺客不刺客的,身上绑满炸药大不了就一起死么。真正让他感到忧心的是李家众人,一旦他们要是出点什么事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咳咳,那个李…爷爷,不知你有没有想法做官,添为一个亲卫如何?” 谢笙正擦拭着手中被砍出一个个豁口的柴刀,闻此言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的道:“你就是一个方入品的中郎将,不知你能够许我几品官?” 被挑破隐私李元也是有些红了红脸颊,说:“我这还不是一个爵爷么?虽然官阶不高,但是性命还是要保护好的,不然天下就平白失去一个造福百姓的好官了。” “把小雕给我吧。也别空口白话,只要你能够造福百姓,不说一县一乡,就是一个村子的人受你好处,倒时不用说我也自然会做你的亲卫,断不叫别人伤你一根汗毛。” “那就一言为定了!” 见着老仆毅然离去,李元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想要拉钩的手掌。正好自己也是想要做一些造福百姓的事,可谓是一举两得。 第五十三章亲情 虽然李元是想低调一些,回到自家的院落里关起门来与家人一起偷着乐也就是了,毕竟这爵位得的太过容易张扬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也不好。 但是那些个同村邻村的将士们可不答应啊,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大官自然是要乐呵一下的。 朱元璋一讲话完毕,全体军士解散,李元也是身不由己的被兴奋的士卒架着,一路敲锣打鼓的回去村内。十里八乡的百姓自是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时候,见着村口黑压压的一群人喧闹围观着,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李元都有些发怵。 费尽口舌,只觉嘴巴都要说干了才能脱出身来。待李元精疲力尽的回到院内,见着一大家子人早已准备好饭菜围坐一圈正等待着自己,脸上不禁挂上了暖意的笑容。 “元宝啊,赶紧过来,等了那么久饭菜都凉了。今日杀了两只鸡,可是给你北伐归来的庆功宴。”一见着李元,李奶就扬起手掌道。 大军归来不是一个准确的时间,家里人绝对预料不到自己今日会回来。见着院角一地的鸡毛,那烦人的鸡叫再也听不见,他们这是杀了家中仅存的两只鸡来迎接自己。 这就是家的感觉,不管自己到何处都会感到心中的温暖。李元拭去眼角蕴含的泪水,答应了一声便走了过去。 一拿起筷子,碗中就被夹了一块块的鸡肉,听着李母李奶一边打量一边说着自己瘦了黑了。来来复复就那么几句话,未免有些唠叨,但李元怎么也听不厌。 虽然他们从村里人嘴中听到了李元是被封了大官,杂七杂八的也听不出什么确却的消息,李母终于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元宝,你是封了什么官?” “男爵、中郎将可都是上品的大官呢。而且当今陛下还收了我做义子,可是有着天大的靠山了。”一边在嘴里塞满鸡块,李元一边含含糊糊的说。 虽然没读过多少书的李家人不太聪明,但是却能从这其中察觉出朱元璋还出的浓浓人情味,所以一时倒也不再问话了。 孙子当了大官,李奶是最高兴的,一个劲的说祖宗保佑,一边再把碗里的鸡块夹进李元碗中,张着没剩几颗牙的嘴巴问道:“重八给你封了啥爵呀?” 李元随口就道:“元宝爵,怎么样,奶奶和我的名字配吧?” 听见这不伦不类的爵位,不但是李父李母,就是吵闹不懂事的小妹李雅都瞪大眼睛望来。察觉到饭桌上的安静,李元也是放下碗筷一时没有想好怎么解释这名字还是他自己要求的。 在静谧之时只有李奶哈哈激动一笑,在李母连续拍打背部半天才缓过来气,道:“元宝爵,好名字啊!可是跟我家元子的名字搭配,本来名字取得贱了也就越好过活,越会没有灾祸发生。” 听见这话,李家人也都是呵呵一笑暂且缓解了气氛,这时想到了什么的李母转过头来嘱咐道:“家里有了这么大的好事,按照规矩自然是要大宴乡亲们的。 当年你说书赚来钱银,家里还有一些,到时叫上大霄你们父子三人再带老仆到金陵街头杀几只猪,大摆宴席,宴请十里乡亲。” 当官,当官,图的不就是要一个衣锦还乡么?李家众人对此都是非常赞同的。而一说起钱的事,李元一拍脑袋连忙把着一直系在腰背上的包袱拿下,往桌上一倒顿时两锭十两重的雪花白银滚落在桌上。 这还只是军中商号中的零散钱银,真正的大头都被李元交给马旭,叫他带在金陵城中倒时好做事情。但也就是这么一点算不上名号的两锭大银,也是把着李家人给吓了一大跳。 见此,李元嘿嘿一笑说:“在军中年月我也是没有闲着,本身就负责军中后勤的事,自然也是做了一些小生意。不过你们大可放心,绝对是没有做什么贪图的事情。” 对于李元的人品,家人也都是相信的。家里钱粮充足,李父与李大霄对视一眼,准备大干一场,不办个十里连席大宴三日可是绝对不会收手的。 一向勤俭持家的李母一眼就瞧出了他们的心思,一双杏眼瞪去一伸手便把两锭沉重的白银抱在了怀中:“家中老大老二还都没有成亲,有钱也不是照你们这样乱花的。宴请乡亲合适的饭食,合适时间也就好了……” 对于李母又开始的念经模式,仿佛脑门上栓了紧箍咒一般李父李大霄面红耳赤,青筋勒起,但是却不敢发作一言。这时好像是感受到了一道异样的目光从侧边望来,但一瞬便又消失掉了。李元警觉的转头望去,只见李家老仆一直端坐在桌前,眼神空洞却未发一眼。 对于这李家老仆,李元也是深感好奇的。听说来李家已经好几个年头了,一直都是不做言语的呆傻模样,虽然看着呆呆楞楞但是该做的农活一样都不会落下,要不然李家也是养不起闲人的。 看他苍老面容恐怕是有六十余岁了吧,在这古代也是绝对的长寿了,并没有见到他有过什么伤痛。他是李父当年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但谁都没有提过他的身世。 方才明明感应到了一道怪异的目光,对于别人目光的察觉李元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坐在他侧边除了是文静的大徐之外,就只有一直枯坐的老仆了。 田舍农家没有什么规矩,不管是仆人还是女子都是一通到桌上吃饭,再加上比较怕老婆的李父也没那个胆子会设立什么严岢的规矩。 老仆桌前整齐摆放着碗筷,碗中没有一次米粒就像狗添过得一般光亮干净,然而在李家众人闲聊之时他已经是吃过了三碗饭了。 也察觉到了李元透视来的目光,老仆抬起头来向着李元望了一眼,便是自顾自的起身到后院之中劈柴去了。对于他的性格脾气早已习惯,李家人倒也还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是在李奶的惯性思维之中,既然朱元璋按人情帮了他们,自然是要回一份礼的。他是当今皇帝肯定不能邀请到皇爷乡村来吃饭的,不说招待不周的问题,就是他的安全都难以保证。 随便出一点事情,可也都是杀头大罪,平常人家谁敢请皇帝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