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审讯室内,卫祥怒气汹汹地抓着时骏的衣领,低吼:“你再说一遍!” 面对威胁,时骏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说多少遍都可以,你想打我也行。但现在,你必须老老实实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不等卫祥再开口,推门而入的霍钢厉声道:“干什么?这是警察局!”言罢,让老王带着卫祥去另外一个房间。 这里好像是监审的地方,一块玻璃窗隔壁是另外的房间。卫祥诧异地看着对面,霍钢告诉他:“这是单面镜子,对面看不到我们。坐下说吧。” “说什么?”卫祥面色不善地问。 谁来说?霍钢看着时骏,对方点点头,打头阵。他坐在卫祥的对面,问道:“你喜欢吃西餐?” “问这个干什么?”卫祥不解。 “回答我。” “是,我喜欢。” “谭妍在没得病之前经常给你做吗?” 卫祥的回答很明确,谭妍的厨艺好,尤其做西餐,卫祥百吃不厌。时骏跟着又问:“她得病后给你做过吗?” 这一次,卫祥纠结不语,在霍钢几番催促下方才说:“做过一次。她出院半个月,病情一直不稳定。有一天,忽然给我做了很多东西都是我最喜欢的。我还以为她好转了,没想到吃了一半的时候她把刀拿出来了。说一起死吧,去陪孩子。当时我没能及时拦住她,她先割了自己的手腕,又来割我的。我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制服她。” “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我妈和以前的保姆,她的主治医也知道。” 时骏笑了:“你为什么隐瞒范羽艺也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事到如今,还有意义吗?” “跟她没关系。” “是她跟你没关系,还是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被连连紧逼,卫祥的面色苍白了起来。他的眼睛下意识地飘向另外那个房间,房间里范羽艺陪着吴美华说话,旁边还有两个女警。他赶忙收回目光,闭口不谈及与范羽艺有关的任何话题,时骏反而不再逼迫他,说:“好吧,暂时不说这个了。卫祥,你知道谭妍在落水前中毒吧?” 卫祥点点头。 “毒药是断肠草,你谈生意的那个地方很容易就能到手。” “我没有!”卫祥反驳,“我没有给她下毒。也根本不认识断肠草是什么样子。” 这时候。霍钢从口袋里拿出两个透明的小袋子放在卫祥的面前,说:“上面贴着地址,你应该能看明白哪一个是来自外地,哪一个是本地。” 在卫祥的眼中有着不解和迷惑,这让人觉得他根本分辨不出两者之间的区别。他抬头看着时骏:“然后呢?你想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这两种植物。” 一声轻笑后,时骏掏出烟点燃:“你在17号半夜回家的时候,谭妍在干什么?” 又是跳跃性的问题,卫祥显然不大适应,想了想才说:“坐在游泳池边上怀里抱着孩子的几个玩具和一套衣服唱摇篮曲。” “没在画画吗?” “没有。画架在她旁边,但是她没有画画。” “画架上的画是成品吗?” “不知道。”卫祥开始焦躁起来,“我没看。我不想看到她的幻想,那是不可能的,孩子没了,她不能再怀孕,我以后不会有孩子!我不想哪怕是看一眼那个来自她幻想中的孩子。” “别激动。”时骏笑着。随后让老王取来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那副画。时骏把画放在了卫祥的面前,问他都能看到什么。 卫祥的回答跟大家看到的一样。日出、夫妻以及一个没有画出脸的孩子。 “范羽艺喜欢孩子吗?” “我们没有关系!” 面对卫祥的大叫,时骏只是耸耸肩:“我没说你们有关系。事实上,你们只是很单纯的好友而已。那么,她为什么要来自首?不,也许该说她的行为不能确定为‘自首’不管怎么想,仅仅凭着一段婚外情还不足以支撑一个女人杀了另外一个人,并主动投案。” 终于被时骏没有规律的言论惹得急了,卫祥咬着牙吼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观念。”时骏没头没脑地说了,继而补充,“范羽艺本身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她因为被流言中伤而做了恶作剧,事后有些后悔。这也是她为什么拔掉电话线不愿意跟你通话的原因。想象一下,我们出于某种原因而做了没有恶意的事情,事后发现这件事导致了很严重的后果,正确的道德观念和价值观念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这样的人会告诉自己‘不要逃避。我害死了一个人,我这一生都要背负罪恶感;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逃避不是办法;我不是有意害人,主动交代真相还可以宽大处理。’等等这样积极的想法。而现实中,也有很多这样的人来投案自首,这并不奇怪。而我们的范羽艺正是拥有正确道德观念和价值观念的人。” 这么说,范羽艺不是凶手?卫祥眼中的疑问毫不掩饰地投向时骏。而时骏似乎还没说完,他转回身指了指隔壁房间的范羽艺:“你和她是同学,平时交往的时候也会有些感情基础。所以,你们私下里也会联系,说说家常,聊聊以前。以范羽艺来说,你失去了孩子,她一定要安慰你,而你也可以发些牢骚。你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说道这里卫祥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但没有机会向时骏确认范羽艺并非凶手。因为时骏马上提出另外一个可能性。 范羽艺与卫祥之间没有所谓的“感情”那么,如果她是凶手,她与谭妍之间就存在着不为人知的旧恨。这种旧恨不会来自于谣言,因为这一点理由实在过于牵强。姑且不论两个女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往,单说谭妍的死亡时间。 17号凌晨04:30——05:30因中毒跌落水中无法自救而溺水死亡。法医给出结论,误食毒药后发作时间是两分到五分之间,那么,谭妍吃下有毒鸡蛋羹的时间就是死亡时间之内。而经过解剖化验后,确定了死亡时间内吃下的鸡蛋羹量无法与所剩下的量相互吻合,这就表明,在此之前,谭妍已经吃过一次没有毒药的鸡蛋羹。 吴美华在17号下午一点左右做好了一大碗的鸡蛋羹,然后放进冰箱。一般家庭的晚饭时间在六点到七点之间。假设,谭妍的晚饭时间正常,那么,她在晚七点左右吃过鸡蛋羹却没事,这就说明鸡蛋羹没有毒。而范羽艺是在当晚19:00见到了谭妍,她还好好的活着,这一点说明,下毒时间肯定是19:00——03:30之间,也就是说,范羽艺有机会下毒。 众人刚刚安下的心又被时骏悬了起来,老王正想说范羽艺还是有嫌疑的,时骏却把话锋一转,又说:“我要提醒大家一点。先来想想当时的情况,范羽艺在下午19:00左右见到谭妍,她们在二楼书房里发生了争执,谭妍推着她下到了一楼,拿起空气清新剂喷打范羽艺。在短短十几秒的争执中谭妍误喷到自己的眼睛,去卫生间清洗。而这时候范羽艺若要下毒,就必须走过卫生间门口,才能进得去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鸡蛋羹,谭妍会让她在家里自由走动吗?而且,卫祥让她找文件是临时发生的事,如果她是凶手不可能提前准备药物。而从她离开SPA会所到卫祥家的时间非常紧凑,找不出她返回自家拿毒药的空挡。所以,范羽艺没有投毒时间。” 乖乖,这小子到底要说什么?老王晕头晕脑地追问:“可以排除范羽艺了?” 时骏耸耸肩,没有正面回答。转而说:“我说的这么复杂是要大家明白下毒时间。事实上,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在19:00——03:30之间下毒。” “这不可能吗?”老王反问,“但是除了这个时间以外,没有机会下毒。” “谁说的?”时骏不满地白了老王一眼,“凶手就做到了。你们都别瞪我,容我慢慢说清楚。” 言罢,他又把油画拿了起来,问众人:“看到什么了?” 老王恼火:“这都问过几次了?” “问过几次你们也没看明白。好吧,最初我也没看明白,直到我在谭妍的画室看到一张她的自画像。”说着,他把画立起来,指着中间背景一扇小窗,“看到没有,谭妍画出了窗里的灯光,虽然很小,但一样能看清楚。” “那又怎么样?“这一次,卫祥提问。 “谭妍在死亡之前就画好了这幅画。而现在是初春的四月,我查过17号的日出时间,是05:46分。我倒要问问各位,谭妍如何在太阳没有升起之前画日出?” 众人中,老王和卫祥面面相觑,一旁老神在在的霍钢总结:“这不是日出,而是日落。” 啪地一声,时骏打了响指:“不错,谭妍的这幅画是16号日落时画完的。卫祥,你曾经跟范羽艺说过,谭妍病后有个习惯,先吃东西,然后吃安眠药,接着就去池边画画。” 卫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时骏而已。时骏接着说:“所以我可以肯定。范羽艺见到谭妍之前,谭妍已经在画,也吃过了一次两种胶囊。而范羽艺在19:00左右调换了安眠药和维生素的胶囊,她离开后谭妍并没有再吃安眠药和维生素,而是画完了画回到卧室睡觉。不知道睡到几点,大概是半夜时间吧,她醒了又无法再次入睡,所以她只是吃了过量的安眠药,根本没动过维生素药瓶。但是她的习惯还在,吃过安眠药后还想吃点东西,所以她加热了鸡蛋羹,拿到游泳池边上。而还没等吃到嘴里,卫祥回来了。他们发生了争吵,卫祥离开之后,谭妍捞了孩子的东西上来。除了她根深蒂固的习惯之外,精神不稳定的人是没有逻辑行为可循的。而且谭妍有强迫症的情况,吃食物之后再吃药的习惯已经是强迫症的表现。所以,她想尽快睡觉,忘记一切。所以,在卫祥离开之后,坐在池边吃下了鸡蛋羹。” 一连串的分析让出去霍钢意外的人全都傻了眼,老王急着知道下文,却被霍钢一把抓住:“听他说。” 接着,时骏才说到含有毒药的食物。 为什么谭妍在第一次吃鸡蛋羹的时候没有中毒,第二次吃的时候却中毒?下毒时间究竟是19:00之后,还是之前? 提到这里,时骏终于长长地吐了口气:“凶手是吴美华。” 看到了隔壁房间里母亲泪眼婆娑的样子,卫祥大吼着:“不是她!” “不要自欺欺人了。”时骏说道,“吴美华自己告诉我,在17号早上四点五十分去看谭妍的时候她还在画画,但是,这画明明是16号晚上画成的,吴美华看到的是什么?事实上,吴美华看到的是谭妍在水中的尸体!她为了不让警方注意到你,随口扯谎说看到谭妍在画画,以证明那时候谭妍还活着,你没有作案时间。而就是这一点恰恰证明了她就是凶手。” “证据呢?你不能这样诬陷我妈。” “证据有。不过还有些事没有说明。”时骏拿出青花瓷碗的碗盖,“这个碗盖在橱柜最里面放着。明明是一套为什么单单把盖子收藏起来?是谭妍用微波炉热过鸡蛋羹之后清洗了收好的?不可能吧,吴美华说谭妍已经不作任何家务,所以,我非常想知道碗盖被藏起来的原因,也许有了可以替代碗盖的东西,所以不用它了?” 说着说着,时骏忽然又变了话题。他问老王:“你用过微波炉吗?” 老王心说:这不是废话么,谁没用过? “好吧,你用过。”时骏笑道,“没有盖子的情况下,食物会怎样?” “有的食物表面会发硬,微波炉里也都是菜味。” “我们通常会怎么做呢?” “保鲜膜呗。”老王说,“蒙上一层就行,这谁不知道。” 非常满意老王的回答,时骏转回身看着卫祥:“法医说断肠草毒量不多,及时抢救的话没有危险。为什么断肠草的毒量这么少呢?我想到,因为下毒的方式有限。刚才你也听到老王的话了,自己想想怎么样?还是说,我帮你想?” 时骏就不是厚道的人,这一点可以肯定。他没打算真的让卫祥自己想象。接着告诉他真相。 吴美华提早把断肠草熬成汁,浸泡保鲜膜,然后把保鲜膜拿到卫祥家里。做了鸡蛋羹,藏起青花瓷碗盖,并使用无毒的保鲜膜蒙住鸡蛋羹。将浸泡过毒药的保鲜膜放在微波炉上面。 第一次吃鸡蛋羹的时候,谭妍加热了,那一次没有毒药。但是第二次吃的时候,鸡蛋羹上没有保鲜膜也没有碗盖,谭妍看到距离手边最近的保鲜膜自然会使用它。这一次,保鲜膜上带有断肠草的毒汁。 大家使用微波炉的时候都看到过这样的情况,加热后保鲜膜里面会有水珠,这是热量蒸发导致。也是因为这个,鸡蛋羹在加热的时候,微波炉蒸发了保鲜膜上的毒汁,落进鸡蛋羹上面。但是因为煮过一次,也因为保鲜膜不大,浸泡不了多少毒汁,蒸发后流进鸡蛋羹的毒量也就很少。但是,谭妍还是因为吃下少量毒药而跌落水中,自救不能而导致死亡。 发了狠似地搓着自己的脸,卫祥始终不能接受现实,他追着问:“证据呢?你们的证据呢?“ 霍钢走到跟前,把放入证物袋的保鲜膜筒放下:“我们都忽略了它,今天下午才验出结果。上面有你母亲的指纹和毒药。而且,我们在你母亲家中找到了煮断肠草的锅。时骏也查明,在前几天,你母亲去购买金银花的时候老板拿错了,给了断肠草。那位老板也愿意出庭作证。” 卫祥无言以对,眼睁睁地看着隔壁房间的两个女警接到联络,请范羽艺离开了。另外一名女警走到母亲面前…… “老王,带风先生出去。” 老王推着已经呆傻的卫祥离开,隔壁房间的吴美华疯了一般地抓挠着女警。霍钢打开了扩音器,吴美华尖利的哭喊声传来。 她喊叫着,谭妍杀了她的孙子,还要杀她儿子,为什么她不能杀了谭妍?老天爷瞎了眼,让警察来抓她,她没罪,她是为孙子报仇,是保护儿子。 一次意外流产导致了一个家庭的毁灭,其中的缘由以无法说尽。时骏不愿再看疯癫的吴美华,打开门走出去,追上了卫祥。 时骏把从冰箱里找到的那个便条给了卫祥:“你应该知道她的动机。虽然谭妍得了病,但她心里还有你的存在。她写下这些食材,就是想等你回来之后做点你喜欢的东西。我想,你的母亲是怕了,害怕她再像上一次那样给你做的是最后的晚餐。所以……” 卫祥紧紧握着手中的便签,低着头泣不成声。 此案终于在48小时内结案。霍钢一扫之前的疲惫告诉熬夜奋战的下属们:“结了案我请客。“言罢,悄悄告诉时骏,“谭秋掏钱。” 时骏笑的狡诈,且赞同了阴险眼镜男的建议。 02 到底还是问了。 “至少现在不想。我现在快饿死了,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回家睡觉。”说着,时骏对扔给霍刚一个小卡片,便扬长而去。 卡片只是非常普通的名片,不花俏也不繁琐,上面写了时骏的名字和电话,简单明了。霍刚摇头苦笑的时候,谨慎地将名片收在口袋里。 第二天上午,在家里睡大头觉的时骏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看着不请自来的霍刚,时骏发起了牢骚:“大哥,你就不能过了十二点再来?” “走吧,我请你吃饭。” 百般不情愿地跟着霍刚离开家门,二人找了一家还算安静的小饭馆用餐。简简单单的几个菜,一瓶啤酒,对两个男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席间,霍刚说起很多警校时的往事,时骏不排斥也不深究,轻描淡写地带过对方暗示中的探寻,闭口不谈当初因为什么连毕业考试都没参加就消失的原因。霍刚也是个聪明人,一番试探下来见他应对的圆滑,颇有些气馁,无奈地感叹:“你变了很多。” “这都十年了,当然会变。”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霍刚索性放弃对他的研究,话锋一转,说道:“死者的身份查清了。昊天集团人事部部长冯鑫鑫,也是董事长冯振的女儿。” “昊天集团?那不是距离案发现场很近吗?” “是啊。”说着,霍刚为时骏倒了一杯酒,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时骏的表情,继续说道:“案发当晚22:00正,冯鑫鑫去集团办公室找董事会成员之一的苗春燕商量集团裁员的事,她们一直谈到23:10冯鑫鑫才离开。我们的调查结果表明,冯鑫鑫停在集团楼门前的私家车被刺破了车胎,她只有步行走到鹤乡路的岔道口才能叫到计程车,但是很不幸,她遇到了抢劫犯。” 听罢霍刚的一番话,时骏冷笑着放下空酒杯,转过头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貌似自言自语地说:“一个抢劫犯只杀人不抢钱,我倒是第一次遇见。” “我就知道你搜过凶手的尸体了,你小子还真是无孔不入。” “别说得这么难听,遇上这事我本能反应快了点。但事实是冯鑫鑫的手包被留在杀人案发现场,凶手身上却只有三十块钱。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抢劫案。” “你过于武断了。当时凶手在行凶的时候被你发现,他怎么还会有胆子去抢被害人的手包?匆忙之下,肯定是要先逃命。” “匆忙?当时他直接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充满了暴戾但是绝对没有失去理智,否则也不会在十字路口上按照原计划逃跑。再者说,有哪个抢劫犯会在家门口作案?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啊,好吧好吧,不要用那种眼神瞪我,我昨天晚上找了些线索,知道那倒霉蛋的基本情况了。” 霍刚被气乐了,摘掉眼镜随手扔在餐桌上,笑道:“不错,经过我们调查,凶手王卫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最近一段时间经济方面也很干净。所以,你不能断定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吃窝边草的兔子。而且,破案需要真凭实据,不能凭空猜想,如果你没有证据,就不能说凶手有什么‘原计划’” 时骏那痞子味的笑脸突然在霍刚眼前放大,这家伙看上去恶趣味十足地说:“哥们,我知道你想拖我下水,不过你要想清楚,现在我是私家侦探,你堂堂刑警队长这么做合适吗?” “我只是想看看当年和我一起扫荡警校的家伙现在还有多少斤两?时骏,帮个忙吧。” “什么意思?” “这案子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以抢劫杀人结案,我刚刚上任就弄个冤假错案可不好,队里那些人我用着还不顺手,既然碰到你了,不用会遭天谴。” “你这人还是那么精于算计。好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帮你这一回。结了案子你要请大餐。”说话的时候伸出手与霍刚击掌为盟,两个昔日的同学再度联手出击,这对他们来说比案子本身的更有价值。 想必霍刚早有准备,拿出案子的线索资料扔给了时骏,并说道:“我调查了一下死者所在的昊天集团,发现里面问题不少。你先看最后一张。” 时骏接过递给他的文件袋,仔细看起来。 死者冯鑫鑫为昊天集团人事部部长,也是老董事长冯振的小女儿,家庭成员还有一个自国外留学回来的哥哥,名叫冯远卓,现为集团副董事长。从一年前开始昊天集团董事会开始动荡不安,手中持有小股的股东被排挤出局,股份大都落在了冯鑫鑫和老股东萧正义的手里。原本冯鑫鑫手中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半年前冯振将自己名下百分之十的股份送给了冯鑫鑫。现在,除了冯振以外,只有萧正义手中的股份多于冯鑫鑫。 股东之一的苗春燕是三年前加入昊天集团的新股东,为人严谨刻薄,与冯鑫鑫水火不容。两个月来冯鑫鑫计划裁掉一部分工作人员,其中就有苗春燕多年的老友,为此冯与苗冲突不断。 董事会里,冯远卓对妹妹一直避而远之,除去必须碰头的事务以外,均由冯远卓的得力助手,也是昊天集团董事之一的张军代为出面。 案发时间,冯远卓、萧正义有完美的人证,而苗春燕在集团办公室逗留至凌晨一点才走,有一楼保卫人员作证。 放下手中的资料,时骏认为这些只是有疑点而无法称之为作案动机。 “你打算从什么地方着手?”霍刚问道。 “你呢?” “我会从这个萧正义开始调查,我怀疑他和冯鑫鑫联合收购其他股东手里的股份。这样一来,肯定会有人对他们怀恨在心。” “尸检报告出来没有?” “当然。” “死者右手上有没有凶手的指纹?” “在手套上,位置很奇妙。” 时骏一笑,道:“是在手背上对不对?而且死者的手包上没有凶手的指纹。” “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怀疑这案子。说吧,你想从哪里下手调查?” 时骏耸耸肩,貌似懒散地说:“你声招呼,我要去见肇事司机。” 霍刚爽快地答应下来,随后算了帐给了饭钱,起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对时骏问他:“当年你离开警校是不是因为罗小雅?” 噗—— 一口酒喷了出去,时骏诧异地看着老同学奸计得逞的笑脸,平白地把牙齿磨短了几寸。 03 下午一点整,时骏见到了肇事司机刘喜宏,关于此人的外表实在没什么可观赏性,时骏看了看他的眼神,便低下头摆弄带来的纸和笔,问道:“我看过你的口供了,你们运输公司最近承包了工程队的建筑材料运输任务,你每天晚上都会在22:00从公司出发给工地送第二天要用的材料。老刘,为什么昨天晚上你在23:30分还没到工地?” 刘喜宏有点发蒙,因为前几个警察问的问题和时骏的完全不一样,他该怎么回答? “想到什么说什么,傻看着我又屁用。”时骏不耐烦地损了几句。 “小哥,你是不是警察啊?” “别跟我绕弯子,回答问题。” “好好好,我说。我喜欢每天都喝上一口儿,在公司附近有一家小酒馆,我天天去,雷打不动。昨天晚上我是在九点多去的,没喝多一会就跟几个小兔崽子骂起来了,旁边有一个喝酒的人过来劝架,还帮我把那群小子赶跑了,我挺感激人家,就和他并了桌。我们俩聊得还挺好,不知不觉就超过了送货时间。等我上车的时候也不知道到底是几点,喝了酒车开得快了点,没想到就把人撞死了。” “那人叫什么名字?” “他没说全名,让我叫他老韩。” “等一我会安排人做模拟画像,你最好说得仔细一点。” “行。” 时骏本打算这就离开的,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刘喜宏:“你每天送货都是同一路线吗?” “是啊。” 时骏哼笑一声:“差不多天天都超速吧?” “没有没有,那条路上有监视系统,我可不敢。” 把手中的笔丢给他,时骏扬扬下颚:“把路线图画出来。” “哎呦,警察小哥,我哪会画画啊。” “怎么画都行,无所谓。” 刘喜宏挠挠头拿起笔琢磨了好半天才下手,画画抹抹用了十几分钟总算是完成了。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将画递给了时骏。 “不错,比我好多了,我连儿童简笔画都不会,你这画得真实挺清楚的。我问问啊,这条线和这个方块是什么?还有这两条线,是斑马线吗?” “你一样没看明白还说我画得清楚?”刘喜宏哭笑不得,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背负一条人命的沉重感。指着其实非常糟糕的画说:“这条线是莲花街以南的怀远路,这方块是十字路口,过了这个十字路口不就是莲花街了嘛。怀远里前面这个可不是斑马线,是那个老火车道口。” 火车道口?时骏突然想起,就在王卫被撞死的莲花街往南便是怀远路,再继续往南走,就会遇到火车道口。冥冥中好似抓到了某个细节,却又不够清晰,只好暂时作罢,将刘喜宏的画收好,结束这一次谈话。 下午六点整。 时骏沿着肇事司机所画得路线反复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案发现场以北的小岔道上。 小岔道是个斜坡,往下走不用三分钟便就是案发现场了。时骏站在路灯下抬头看着,这一看就是二十多分钟,如果不是霍刚来了电话,还不知道他会看到什么时候。 霍刚告诉时骏已经安排人去做模拟画像的工作了,随后又问他跟司机谈得如何? “不怎么样。你那边有什么收获吗?” “当然有。肇事司机所属的运输公司只是个分公司,隶属于正义进出口公司。” “正义?别说这是萧正义自己弄的公司。” “回答正确。” “哈!真有意思了。还有吗?” “当然。半年前冯振分给冯鑫鑫百分之十的股份,从那之后,冯鑫鑫手中所买的股票被恶意收购,不过冯鑫鑫家底厚硬是力挽狂澜挽救回来了。据调查,对方是冯远卓的死党,也就是昊天集团董事之一的张军。” “不,一个小小的董事不敢轻易触动冯鑫鑫这个公主,这个人很有可能只是一个棋子。” “看法相同。我怀疑真正的后台老板是冯远卓,死者的哥哥。只不过,我手里没证据,这些都是你我的猜想而已。” “行了,我心里有数。” “等等。你在干什么?” “问这么多干嘛,你是我老婆啊?” “时骏!” “好吧,不开玩笑了。半个小时后你开车到莲花街路口等我。”言罢,时骏直接挂断了霍刚的电话。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时骏深深吸了一口凉气,转身走进一家快餐店去祭他的五脏庙。 霍刚开着车一直在问时骏到底要去哪里,对方只是一味地笑不肯给出明确答复。车子兜兜转转地绕了几条街终于在市郊一片高级住宅区门前停了下来。此时,霍刚的脸色精彩纷呈,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的样子有几分年少时的可爱,他问着身边老神在在的人:“你脑子抽筋了?” “很正常。” “我都还没打算见这个人,你急什么?” “我没急啊,突然想见就来了。别废话了,进去吧。” “等等!”霍刚一把抓住了要打开车门的时骏,提醒道:“不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的,我们进去怎么说?” 时骏眨眨眼睛:“警察办案,要不我叫你来干什么?” 无处诉冤的霍刚拿这个老同学没办法,苦笑着跟他一同下车的时候在心里琢磨:这个时骏还跟当年一样,不按照常理出牌。 按响了门铃,霍刚整理一下衣着,准备来个冠冕堂皇的拜访。岂知当家政妇把门打开之后,身边的时骏突然大声喊着:“冯老,你女儿的死有问题,咱们谈谈怎么样?” “时骏!”霍刚吓出了一身汗,拉着时骏就要落跑。 这时候,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六十有余的老者,他的脸上充满了怒气,一双眼睛死盯着时骏,叱问:“你是什么人?” “私家侦探,时骏。这是我同学,你们见过吧。” “见过,刑警队的霍队长。” 不等霍刚做出反应,时骏突然趴在了地上。右手向前屈伸四指并拢食指突出来,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把冯振和家政妇吓了一跳。 霍刚捂着脸实在跟他丢不起这人,想走又走不得,尴尬地站在门口。 时骏伪装出这种死亡的假象出来,对于冯振来说确实对症下药。他看着时骏,问:“你想表达什么?” “老爷子,看我的右手。”时骏动了动右手食指,又说道:“你女儿死亡的时候就是这样,我亲眼目睹决不会有错。问题是,为什么冯鑫鑫的手指会伸出来?我所能给你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什么?” “她想要留下死亡信息,写下是谁杀了她。” 冯振一愣,随即追问道:“不是那个王卫吗?” “啊?怎么可能。如果是那家伙冯鑫鑫大可不必留下任何信息,可是,她的手的确是要写字,只是很可惜,在没写之前就死亡了。” 老人深深呼吸的时候发出颤抖的声音,告诉时骏不要在家门口趴着,有什么话进屋里说。看着冯振给他们留了门,霍刚上前给了时骏一脚。 走进了冯家,霍刚一眼便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冯远卓,心中暗道:糟糕。偷着瞄了眼时骏,这小子竟然可以无视嫌疑人冯远卓的存在,大大方方地跟着冯振走过去坐在沙发上。霍刚颇为无语,不过,他倒想看看,阔别十年的时骏能把这案子玩转到什么程度。 众人各自落座,冯振没去看儿子,只是简单地做了介绍。 时骏嬉皮笑脸地和冯远卓握手,趁机仔细打量他。一百八十公分的个子,身材消瘦。看气质和霍刚有几分的相似,只是冯远卓的那双眼睛如暗夜的海一般深邃,明显与他的年龄不符。目光向下看去,发现在冯远卓衣服口袋里露出半张照片,正想仔细看看,对方很自然动了身子把照片塞进了口袋。八成是观察的过于用心了,时骏握着冯远卓的手不放,霍刚偷着踢了一脚,心说:别丢人了。 “小冯先生年轻有为,一看就是一表人才。”时骏这恭维话说得太假,他自己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冯振打断了时骏的话头,直接问道:“你就是目睹我女儿被杀的那个人?” “对。我想霍队长已经跟您谈过当时的情况了,我也不重复浪费时间。我今天来拜访董事长是想请您帮个忙。” “帮忙?刚才你在门口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冯振略有些阴霾的脸色,时骏笑道:“案发当晚你女儿的车胎被扎,在路上遇到了犯人。我追着那小子跑到莲花街亲眼看到他被撞死,这样一来,被害人和凶手全部死亡,不用警方费事就可以结案了。” “时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冯振问道。 敛去笑意,时骏正色道:“我怀疑这是一起蓄谋已久精心策划的谋杀案。你女儿是被害人,而那个王卫不过是个杀人工具。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仍旧逍遥法外。” 霍刚真想开口阻止时骏的冒失,但他发现冯振的脸色并为改变,好像对时骏的疯话丝毫不惊讶。再看看冯远卓的样子,他拿着茶杯喝上一口,眼睛飞快地扫了时骏,脸上一片沉静。这一老一少心理素质极好,时骏这一番刺激都未能让他们动摇,想必这其中肯定有文章。 04 冯振抬起手,示意走过来要倒茶的家政妇退下。随后,才对时骏说:“你有什么证据吗?” “有证据我就不来找您了。” “你说我儿女知道是谁杀了她?” “百分之六十。” “你没有证据仅凭猜测就要翻案,至少该给我一个特别的理由。” “这还用‘特别’的理由吗?白发人送黑发人,至少要知道女儿死亡的真相。” 一声悲哀的叹息在客厅里似回荡了很久,冯振起了身:“时先生,跟我到书房来。远卓,你好好招待一下霍队长。” 趁着这独处的机会,霍刚开始试探冯远卓,他说道:“冯先生在公司里似乎与令妹并不亲近。” “亲近家人未必要在公司里。” “我听说冯先生一直在国外留学,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四年前。” “高中时期就出国到四年前才回来,冯先生一定很想家吧?” “习惯就好。” “昊天集团最近一年局势动荡,你是副董事长,有什么看法吗?” “商场如战场,没有常胜将军,我能做的仅是尽力而为。” “那令妹呢?” “她很用心。” “据说你的得利下属张军与令妹关系紧张,你也很难做吧?” “工作期间有争执很正常。” “据我所知,集团董事会内部有不少人对令妹颇有微词,不知道是真是假。” 冯远卓笑了,放下手中的茶杯,随便地说:“你们的工作不就是辨别真伪吗?” 离开了冯家,霍刚追问时骏冯振都跟他谈过什么,时骏笑而不答,这一路上险些把霍刚憋死。到了警察局门口有人把已经做好的模拟画像交给霍刚,他转手给了时骏,随后二人在大门口分开。 深夜22:40分。 时骏先找到了刘喜宏常去的那家酒馆,拿出模拟画像来给老板看。老板点头说见过这人,昨晚还劝架来着,后来跟老刘在一起喝酒,到了23:20分才离开。 “你把时间记得这么准确?“时骏问道。 “当然。23:20有我一直在追的午夜剧场,昨天晚上是大结局,我一直看着时间。” “这个老韩你以前见过吗?” “没有。这人好像是第一次来。” “老刘走了以后,这个姓韩的哪去了?” “当时我没在意,光顾着在吧台里看连续剧了。” 时骏深思了一下,又问道:“你想想,姓韩的和老刘喝酒期间有没有离开过座位?” 老板想了想,就说:“离开过四次。头一次是外出打电话,第二次是到吧台要酒杯,后来两次是跑去厕所吐了。” “吐了?因为喝多了?” “是啊。你说这人,不能喝就别喝啊,那老刘是什么酒量?两瓶白酒对他来说就是漱口水,我们这了解他的没人敢跟他拼酒,也就是那不是底细的人傻乎乎地往死里喝。” 带着兴奋的心情,时骏离开了酒馆。随后,坐在车里一直等着,到了深夜23:20正的时候他一脚踩了油门。 时速、路线都与案发当晚刘喜宏保持一致,当他的车驶过第三个街口向案发现场而去的途中被火车道截住了。根据刘喜宏所开的那辆货车性能来说,当晚的速度已经是最快了,也许他和自己一样被火车道拦截。 从小酒馆到火车道用正常时速计算的话需要十五分钟,刘喜宏从酒馆出发的时间是23:20,超速的车辆仅用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也许时间上还有什么没有留意到的问题。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时骏下了车往前看。再往前,就是怀远路以北最后一段街道,出口只有接连莲花路的拐弯口,而王卫正是被撞死在怀远路和莲花街相连的这个拐弯口上。但不管怎么做,刘喜宏和王卫都很难在安排好的情况下相撞。那么,这是巧合还是精心的蓄谋? 呈半圆形的两条街道、半路上的火车道口、王卫那失去方向感的犹豫,之后他貌似慌不择路的逃跑…… 想了很久,把跑远的思路扯了回来。时骏发现这里并没有铁路人员看守。四下张望了一会,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个售货亭,便走了过去。 一位老大爷在售货亭里对着一盘残局自斟自饮,时骏买了一包烟指着棋盘说:“死局啊。” “呦,小兄弟,你也懂这个?” “马马虎虎。” 大爷见他一副懒散的摸样准是闲着没事出来瞎溜达的,索性拉着他一起下棋。时骏还非常懂事地买了一瓶酒和一包花生,一边下棋一边跟大爷攀谈起来。 不知不觉,下完了两局。时骏给大爷倒上一杯酒,问道:“大爷,前面那火车道晚上这么安静啊?” “是啊,白天只有上午十点下午一点才过两趟火车,晚上只在十一点多钟有一趟。” “十一点多?知道确切时间吗?” “知道,我在这都十多年了,当然知道。晚上在23:25分过一趟火车。” “每天都是这样?” “嘿嘿,十几年了,雷打不动。将军!” “咦?您老这马什么时候跳过来的?” “哈哈,小子,你还嫩着呢。” 站在马路边上,时骏察觉到真相已经不远。但是,还有几点问题没有查清,需要找的人也没有下落。正在他琢磨要不要动用自己的关系网时,霍刚送来了及时雨。 “找到画像上的人了。名叫‘吴志春’一年半前刚刚刑满释放,我正在去他家的路上,你去不去?” 沉思了一下:“不去了。你给我安排一个人,我想去城市交通管理局办点事。” “好吧,不过我提醒你,现在时间很晚了,对方未必会接待你们。” “到了再说。” 霍刚安排老王陪着时骏去管理局,老王嘀嘀咕咕地说不知道自己的队长竟然和时骏是同学,时骏也没怎么特意解释,二人很快就赶到了目的地。 庆幸的是,管理局的值班负责人愿意帮助他们,时骏便说:“我在五福路岔道口上发现有道路监视系统,能不能给我看看昨晚在23:00左右的监视录像?” “可以。” 负责人带着他们走进一个房间,由一名工作人员调出那一段录像。时骏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很快就出现了岔路口的情况。 当时间到了23:15分的时候,死者冯鑫鑫入画了,紧跟着,凶手王卫迎面而去。因为冯鑫鑫是背对着摄像头,时骏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对面的王卫在说话。 老王挠挠头:“这人说什么呢?” 时骏挺起身来,脸部靠着屏幕很近,突然说道:“‘哥们最近手头有点紧,大姐,借点钱花花吧’停!”他突然喊了停,工作人员立刻按下暂停键。 老王诧异地看着时骏,问他怎么会知道凶手在说什么? “我学过唇语。”言罢,时骏对工作人员说:“能不能把这个女人放大一点?” 依照时骏的要求,工作人员将冯鑫鑫的画面放大,并一帧一帧地慢放。这时候,时骏发现冯鑫鑫在挎肩的提包里拿出什么递到王卫的面前。 “好了,恢复正常播放吧。” 画面回到了刚才的时间,时骏一句一句读出王卫的话:“这点怎比么够,至少要你手里的百分之二十;你不是刚跟她见过面嘛;你他妈的敢打电话我捅死你。” 这段录像反复看了很多次,最后,时骏拿出口袋里的小笔记本写下一段经过。 王:哥们最近手头有点紧,大姐,借点钱花花吧。 冯:就这些了。(给钱) 王:这点怎么够,至少要你手里的百分之二十。 冯:谁让你干这事的? 王:你不是刚跟她见过面嘛。 冯在背包里找电话。 王:你他妈的敢打电话我捅死你。 冯没有把威胁当回事,怒气冲冲地在包里摸着电话并快步走开,王紧追其后,冯害怕了,手脚慌乱中没有摸到电话,跑起来的时候大声呼叫,随后与我相遇。 老王翘脚伸脖想要看看笔记本上的内容,不等他看清什么,霍刚的电话打了过来。老王只是嗯嗯了几声,就对时骏说:“嫌疑人被杀,霍队长问你要不要过去看看现场?”说罢,老王观察着时骏的表情变化,这人好像一点不吃惊也不着急。 时骏合上笔记本伸伸懒腰,爆出一句:“还是死了啊。走吧,去看看也好。” 这么叫“还是死了?”老王一肚子牢骚说步出口,只好白了时骏一眼。 死者名叫“吴志春”现年36岁,独身。死亡时间据初步判断已有24——30小时。死亡原因:尖端物体刺入肺部,造成机械性窒息死亡。 现场很乱,乍看上去像是入室抢劫,俯卧的尸体在房间靠北面的位置上,尸体的旁边还有一张很大的金发美女海报。在尸体的正前方靠着墙有一张桌子,桌子边缘部位留下了血迹。很可能是吴志春被刺中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桌子边上,桌子上面的墙壁上有很大一个长方形醒目的白色,好像是贴着那张大海报的位置。时骏看了看海报,发现上面也有一个血手印和折痕。 05 这时,霍刚走到时骏身边,看了看他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便给了他一副手套,说:“一共中了四刀,致命的那一刀也是第一刀,位于尸体前面肺部的位置。背后三刀可能是凶手在死者失去反抗能力后补刺的。”说到这里,霍刚叹了口气:“线索又断了。” 时骏笑笑,双手仍旧插在口袋里绕着尸体来回走了几圈,便离开了现场。霍刚紧跟着他出去,站在门前,问道:“难得见你不检查尸体。” “死因明确,我还检查什么?” “是心里有底了吧?” “别想套我的话,我也是一头雾水。我在交通管理局查到点东西,你看看吧。” 险些没接住时骏扔过来的笔记本,霍刚急问他:“你干什么去?” 挥挥手:“去查案。” 第二天上午十点整,在昊天集团会议室里,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老董事长和他身边的年轻人。作为董事长的冯振,已经很少来参加董事会议了,这一次突然出现让大家觉得奇怪,更何况他身边还带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冯振咳了几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随后,说道:“我安排远卓去外地谈项目,最近几天不在公司。现在局势紧张,有劳大家多费心了。今天我来是想告诉各位,我名下所有的股份全部转让给这位时骏先生,从今天起他就是昊天集团的董事长。稍后,我会把转让文件给大家过目。以后有什么事,你们可以直接找时骏谈。” 突然间,会议室里乱了套,股东们纷纷质问冯振为什么会做这样荒谬的安排?他们每个人拒不接受新的董事长,甚至有人扬言会退出昊天集团。而冯振不做过多的解释,让大家随意而为。 一直保持沉默的时骏观察着叫喊最厉害的苗春燕,她好像气得失去了理智,连番的追问不果竟开始摔摔打打起来,眼神一转看到了时骏,狠狠地白了一眼。 不顾众人的反对,冯振匆匆离开了会议室。这样一来,时骏变成了众人的攻击目标,董事之一的张军,冷笑几声:“从没在商圈里听过时先生的大名,不知道以前在什么地方就职?” “我在家待业好几年了。” 众人皆惊。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得到老董事长的股份转让?” “说实话,我也不愿意接受这些股份,不管怎么想我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至于老董事长为什么会把股份给我,这说起来话就长了。不过呢,我没打算要这些股份。“ 这时候,张军已经拨通了冯远卓的电话,还没说命情况就听到了时骏的惊人之语,赶忙捂着电话,问道:“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无法回绝老董事长的好意只好接受他的馈赠。这些股份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我愿意怎么处理都可以,所以,一周内我会把所有的股份重新转让出去。至于给谁,我需要仔细想想,各位,一周内请大家24小时开机,等我的联络。如果你们错过我的联络或者是没有出席我召开的董事会,我会看做为弃权。”说罢,时骏毫不犹豫地起身便走,无视了身后的怒气和质问声。 冬日的午后稍稍有些暖和了,霍刚买了两瓶水给了时骏一瓶,开口问道:“那天晚上你跟冯振到底说了什么?怎么突然间你成了昊天集团最大的股东?” “先不说这个,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苗春燕?如果根据那段监视录像来看,她十有八九就是真凶了。” 颇为不满地白了一眼时骏,霍刚反驳道:“你我心里都很清楚,苗春燕不可能是真凶。首先,就算王卫笨到家了,也不可能向被害人透露谁是指使者。再来,凶手在死者手背上留下指纹却没有动死者的钱包,这就表示当时凶手是有可能拿着死者的手要写下什么字,这摆明了是嫁祸。” “那你觉得谁是嫁祸人呢?萧正义?” “现在不好说,那老狐狸装病入院,打发一个律师接待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也不好跟他撕破脸皮。而案子到目前为止,我们无法确定真凶只有一个,关于这一点你怎么看?” 懒散的侦探耸耸肩不予置评。 霍刚一直很想知道时骏与冯振到底有什么秘密,而事实上,他更清楚时骏的性格,不到最后他是不会说的。那么,冯远卓突然去外地公干是时骏的蓄谋,还是冯振的伎俩?这其中有着很大的区别,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还有,时骏在吴志春的案发现场只看了几眼,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发觉霍刚想得出神,时骏大力地拍拍他的肩头,笑道:“明天晚上我告诉你谁是幕后指使者。在那之前,你要帮我做几件事。” “你又要玩什么?” “你就说干不干吧?别忘了,我这可是再帮你破案。” “好吧,你说都要我做什么?” “霍队长,请附耳过来。” 霍刚哭笑不得地靠近他,听着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安排了一遍。霍刚抹了把脸,语重心长地说:“咱俩是老同学了,哥们说句实在话,时骏,你不做混蛋真是太可惜了。” “多谢夸奖。” 当天晚上五点多左右,时骏站在火车道口悠闲地抽着烟。不多时,便看到一辆火红的跑车驶了过来。还没到火车道口的时候,车胎突然爆了,车体打滑险些撞到路边电线杆,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停下。 苗春燕气呼呼地下了车,一脚踢在车胎上又回头去看刚才的路段。路面上不知为何有很多厚实的玻璃碎片,想必就是这些碎片刺破了轮胎。 像苗春燕这样的女人怎么会自己换车胎,她正要打电话回公司找人来帮忙,就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朝自己走来。待看清那人的容貌,不由得厌恶地皱起眉头。 “这么巧啊。”时骏笑眯眯地打着招呼,瞄了眼地面上的碎片,夸奖霍刚办事利落逼真。 “你怎么在这?”苗春燕不待见这个新股东,口气充满了敌意。 “我的车也报废了,在这等计程车呢。你说说,谁这么没有公德心,把这么多碎玻璃丢在马路上,缺德啊。” “哼,没有公德心的人太多了,我面前不就有一个。” 时骏对苗春燕的暗骂不在乎,抬起手就拦住了一辆刚驶过来的计程车。他的目光看着苗春燕,好像是在请她上车。对方没领他的情,一把推开他傲气十足地霸占了后面的座位,并命令司机“开车” “不好意思,这车是这位先生特意叫的。”司机语气和善,却遭到苗春燕的怒视。 这时候,时骏不管不顾地坐到了副驾驶席上,说道:“先送后面的小姐吧。” “喂,你下去!”苗春燕的话音还没落地,司机已经开了车。 途中,司机把车开到了莲花街上,苗春燕不耐烦地问:“你怎么走这条路,这是在绕远。” “小姐,这个时间你说的那条道会塞车,我这么走是帮你们节省时间。” “你现在超速了,也不怕被拍照罚款?” “呵呵,是啊,慢点慢点。” 时骏瞄了一眼假扮成司机的老王,心说演技不错。之后,随口跟后面的苗春燕闲聊打发时间。只不过,不管时骏说什么苗春燕就是一言不发,被时骏唠叨得不耐烦了就呛他几句,也是时骏那脸皮够厚,愣是把刀枪箭雨挡了回去。苗春燕气恼地说:“你这人都没羞耻心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不能对女人发火是作为男人最基本的修养,你尽管骂,不用含沙射影。” 真是被他气笑了,苗春燕把头扭到一边,不再跟他斗嘴。但是时骏那嘴可不会闲着,东拉西扯得说了好半天,苗春燕偶尔会搭上一句,口气也不像刚才那么强硬了。 “你家住在城北的丽景小区,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火车道吧?” “有时候会绕着市中心走。” “刚才真危险,你车胎打滑那时候万一有火车通过可就不得了了。” “你在咒我吗?” “当然不是。对了,我听说你们董事长的女儿被杀,你还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突然改变的话题让苗春燕在一时间瞪起了眼睛,喝了一声:“停车!” 时骏也跟着苗春燕下了车,站在她的面前拦住去路,还是那个笑嘻嘻的样子:“生气了?不过就是开句玩笑。” “你听好了,我跟冯鑫鑫不过就是同事关系。不错,是有人在背地里谣传她的死与我有关,但是我对她的死一无所知!” 笑弯了眉梢,时骏开玩笑似地说:“可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去集团找你,也不会遇到抢劫杀人犯。” 这句话激怒了苗春燕,她仰着头上前一步,说出:“你的意思是我间接害死了她?”这样明了的质问。站在她面前的时骏突然之间冷下脸来,眼神犀利深邃,近乎于刻薄地说:“所以我才问你会不会噩梦?” 苗春燕扬手给了时骏一个耳光,怒气冲冲地走开。 06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时骏的车停靠在丽景小区门口。车内,时骏联络了霍刚,问他:“你手里是不是有冯鑫鑫手机的通话记录?” “有。” “看看,从案发当天下午13:00到22:00之间,有几个股东跟她联络过。” 不多时,霍刚便说道:“下午17:53分苗春燕打过一次冯鑫鑫的电话;18:00冯鑫鑫给萧正义打过电话;最后是冯远卓在21:40分打给冯鑫鑫。” “知道苗春燕当晚为什么在集团加班吗?” 霍刚翻开记录,说道:“这个调查的很清楚,在下午15:30左右她发现丢失了一份计划书,加班重做一份。有她的秘书可以作证。” 时骏毫不犹豫地说:“把秘书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无奈之下,霍刚把联络方式给了时骏,来不及问他什么便被挂断了电话。 见到苗春燕的秘书,时骏开口问道:“那份丢失的计划书被放在什么地方?” “苗董的办公室。” “当天有谁去过她办公室?” “我,还有另外一个秘书,嗯.....还有副董事长和张军,啊,对了,冯部长也去过。” “你说冯鑫鑫?她是几点去的?当时苗董在办公室吗?” “我记得冯部长去的时候应该是下午两点左右,最开始苗董不在,后来回来了。她们谈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丢失计划书的事有谁知道?” “只有我和苗董知道。” 时骏晃了一下神,随即向秘书道谢离开。但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睡在了车里,等着天明后第二尾鱼儿上钩。 冬季的早晨寒气很重,时骏睡觉的时候把车窗留出一条缝隙,免得在睡眠中去见了上帝。此时,被晨风吹醒,打着寒颤关好车窗,发动汽车去找地方填饱肚子。 早上八点整,时骏坐在昊天集团的门口看着远处那辆豪华进口车驶来停在面前,车上走下了一表人才的冯远卓和张军,他们一见到时骏都有些惊讶。只不过,冯远卓远比张军沉稳得多,他很快恢复正常,面无表情地看着时骏:“这么早就来上班?” “冯董来得也很早。不对啊,你不是去外地谈生意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难道我的行程也要时董来规定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奇怪,你们俩怎么这么早就在一起了?” 若不是有冯远卓在,估计张军定会早早发火。他的眼神露骨地鄙视着时骏,说道:“别像个乞丐一样坐在这里。” 时骏把他对自己的攻击完全不放在眼里,瞥了冯远卓,笑道:“张董真是幽默,你们俩经常在一起吗?” “我们认识了十几年,不算同事关系也是好友,在一起很奇怪吗?” “当然不。我只是觉得好奇,为什么你身边的人都对冯鑫鑫不满呢?” 这时,张军再也按捺不住怒气,一把抓过时骏的衣领,质问:“你什么意思?” “奇怪了,怎么昊天集团的人对我都这个态度?昨天我还被苗春燕打了一巴掌。“ “你真该庆幸我的涵养比那女人的好。” “看来,张董也很讨厌苗春燕啊。这一点咱俩倒是一样,有时间一起聊聊啊。” 冯远卓的眼睛里闪过寒光,催促张军先进去。随后冷了脸,问:“你这么早就来了,想必是有目的的吧?” “是有目的。告诉我,在冯鑫鑫案发当晚的21:40,你跟她通话时都说了什么?” 闻言,冯远卓突然愣住了,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的眼睛笔直地看着时骏,说道:“告诉她经常回家陪陪我父亲。” 不见了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时骏认真地观察着冯远卓的反应,又问:“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我和几个朋友在酒吧喝酒,其中有你认识的张军和我的秘书。” 时骏随口说了句:“这样啊”便向冯远卓告辞。他朝公车站方向走去的时候,刺芒在背。 上午十一点整,时骏回到王卫被撞死的案发现场反复地沿着街道行走。这期间,他的脑子里回想着追捕王卫的情形,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的脚步停下来,回头看着这条莲花街与怀远路的那个拐弯处。 疾步走了过去,对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前前后后地打量着。过了好半天,走过来一位书店老板,问道:“先生,这车是您的吗?” “不,怎么了?” “很麻烦啊。车就停在我书店的门口妨碍我的生意,这都两三天了也没人来开走。” “两三天?你第一次看见这车是什么时候?” “前天早上。啊,就是出了车祸的第二天早上。你还不知道吧,那天晚上有人被撞死了,就在我书店的门口,这很晦气啊。” 时骏没有回应店长的牢骚,看着白色面包车发呆足足有五分钟左右。在时骏沉静的表象下是他脑海中飞快地思索和不停闪过的一些画面,低着头一边沉思一边朝着马路对面走去,想要确认一下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就是这时,突然驶来一辆黑色的车直奔他而来,在店长大喊着:“小心”的同时,时骏的身体本能地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了致命部位。 捂着被撞痛的肩头,时骏看着那辆远去的黑车,脸上露出因痛而扭曲的笑容。 接到了联络,霍刚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看到时骏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问:“怎么回事?” “我帅的天怒人怨。OK,我不开玩笑了,看你那样好像打算一枪毙了我。事实上,是我接近了真相,有人不想我活下去。” “接近真相?见鬼,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不要跟我谈真相!”说着,霍刚无力地坐在他的身边,又说道:“就算你解开了王卫被撞死的谜团,我们也没有证据指证凶手。” “嗯,这个我知道,我压根没想在王卫的死上下功夫。凶手非常聪明,半点证据都没留下。” “别说你打算放弃了。” “其实,证据这种东西我早就有了,现在我愁的是动机,作案动机。” 一听他说有了证据,霍刚双眼冒光:“你先把凶手揪出来,查找作案动机的事我负责。” “OK,我们一言为定,今晚我就能把真凶交给你。对了,先让人去把那辆白色面包车检查一遍,如果里面没有几个嫌疑人的指纹就扣下。” “看你这样子是不打算老实呆在医院了?” 时骏点点头,严肃地说:“快结案了,我们都没有时间休息。” 下午14:00整。时骏再次来到城市交通管理局,找到了负责人询问有关莲花路街道的情况,他说:“据我所知,在莲花街是有道路监视系统,为什么最近没有了?” “四天前坏了,现在我们的维修人员不够,要再等三四天才能安装新的。” “那坏掉的系统被拆掉了吗?” “是的,已经拆掉了。” “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找到那个维修人员?” 负责人答应了时骏的要求,很快找来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时骏省去一些客套话,直接问道:“在你拆除系统那天,有没有人跟你搭话?” 维修人员想想,确定地说:“有一个。当时那人问我是维修还是拆除,还问了我新的系统什么时候才能安装。我也没多想,就告诉那人最快也要等一周的时间。” 听罢维修人员的话,时骏从包里取出四张照片,依次放在维修人员面前,问道:“这些照片中有没有那个人?” 维修人员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这就是这个人。” 晚上22:00 火红色的跑车在夜路上行驶着,苗春燕一边开车一边抱怨时骏怎么会突然要召开董事会?谁会在乎他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外地的事情,这个时骏从打一开始就是个多余的人!若不是为了他手里的那些股份,鬼才会对他言听计从。越想越生气,脚下的油门踩得狠了,也不在乎会被监视系统拍下来。 当坐在昊天集团楼门口的时骏看到第一辆车驶过来的时候,嘴角微微上翘。接着,第二辆、第三辆,这几个人在十五分钟内相继到达。扫了一眼各位脸上愠怒的表情,他起身来先道歉:“对不住了,这么晚了还让大家跑一趟。” 苗春燕是最后一个到达的,口气不善地说了几句重话,并催促着时骏尽快把股份转让的问题说明。 “我先问大家一件事,你们知道‘吴志春’这个人吗?” 众人皆摇头,时骏好像很纳闷地也跟着摇头。被大家催促了几句,他只好说明:“先说好,那些股份我只能还给冯董事长,我之所以找大家来是要查清冯鑫鑫死亡一案。不要这么惊讶,我就是冯鑫鑫一案的的目击者,也是私家侦探,现在协助警方办案。” 在众人恼火的时候,霍刚已经赶到。他对几个人的质问不予任何回答,强调说:“案件结束以后,我会向大家做详细的说明。现在,我们要解开冯鑫鑫案件的谜团,还请各位稍安勿躁。” 接力棒转给时骏,他请几个股东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商务面包车,很快就在冯鑫鑫案发现场停下。 07 众人下了车,跟着时骏走到案发现场以北的小岔道上。站定转身,时骏不再是那个整日里嘻嘻哈哈的人,他严肃地说:“案发当晚,冯鑫鑫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凶手,这一点我们已经在有关部门取得了证据。我发现冯鑫鑫的时候是先听见了她和凶手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才听到了她的呼喊。我不想说这里面存在着微妙的差异,我要说得是,当时凶手暗示了冯鑫鑫是受到苗春燕的指使才来加害她。” “这不可能!这是诬陷!” “你等一会再喊,我还没有说完。”厉色言道的时骏打住了苗春燕的反驳,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又说道:“在冯鑫鑫尸体的右手手套上留有凶手的指纹,是在手背的位置上,而装有大量现金的提包上却没有凶手的指纹,有人能看出里面的问题吗?” 萧正义点点头:“是不是在抢手包的时候留下的?” “如果是那样,那凶手的手指指纹该是朝着冯鑫鑫手腕的方向或者是横向的,但凶手的右手食指指纹与冯鑫鑫的右手食指重叠,大家可以试试看,有这么抢东西的吗?” 苗春燕听得有些糊涂,不管萧正义愿不愿意,就抓过他的右手把自己的右手覆了上去,接着她紧紧地皱起眉头:“这样根本使不上力嘛。” “那如果凶手是拿着冯鑫鑫的手准备写字呢?这是不是更加合理?” “写字?” “对,写下你的名字。事实上,当凶手握住冯鑫鑫右手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被我发现凶手自然来不及写下字就匆忙逃跑。至于他为什么要写下你的名字,是因为凶手下刀太狠,冯鑫鑫当场死亡而没有来得及留下死亡信息。想想看,凶手特意暗示冯鑫鑫是受到苗春燕的指使,那么冯鑫鑫在临死之前一定会不甘心地留下苗春燕的名字,这样一来,嫁祸就算圆满成功。” 这个解释没有人提出任何反驳意见,说他们赞同了时骏的分析倒不如说这些人都在等看好戏。一旁的霍刚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反应,哪怕是他们呼吸的节奏都没有放过。而时骏,负责解开谜团的人便可以全神贯注地继续说下去:“我从头说起吧。真凶事先偷走了苗春燕的一份计划书,并透露给苗春燕知道。那时候,苗冯二人正在为裁员的事争执不下,白天工作时间不好大吵大嚷,晚上集团大楼没人,正是较个长短的最佳时机。冯鑫鑫上钩了,到集团去找苗春燕摊牌,而王卫就按照计划刺破了冯鑫鑫的车胎。也许有人会问,没有什么可以保证冯鑫鑫不会在其他时间离开集团,早几分钟恐怕就可以错开王卫。而现实上,是真凶跟冯鑫鑫已经约好接下去的见面时间,所以冯鑫鑫必须在23:20分左右离开集团,但是等着她的是被刺破的车胎。你们都知道在昊天集团门口是很难叫到计程车的,必须走到前面岔路口才行,冯鑫鑫的路线完全在真凶的脑子里,也早早地让王卫等着冯鑫鑫。” 苗春燕越听越惊讶,可还是注意到了问题重点:“就算你说得这些是事实,可是你有什么证据吗?” 并没有回答苗春燕的问题,时骏的话题依旧放在后面的部分,他说:“现在可以明确有一个人买通凶手杀害冯鑫鑫,并要嫁祸给苗春燕。而事实上,这个人的嫁祸对象不止苗春燕一个。大家都知道,凶手跑到莲花街的时候被货车撞死,那辆车以及司机都是萧正义进出口公司的。” 闻言,萧正义哼了一声,一肚子的火气发不出去,只能催着时骏:“你快点说吧。” “别急。凶手非常聪明,甚至想到一旦警方发现了买凶杀人的真相而展开调查后的牺牲品,那就是你,萧董。但这一点却是此地无银,能够计划出这样谋杀案的人是不可能使用自己公司的车来作案的,有哪个凶手会自爆其短?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排除了萧董的嫌疑。 接着,我们来分析一下苗春燕。苗春燕当天下午因为一份丢失的计划书而在办公室加班至深夜,如果没有她的这次加班,冯鑫鑫也不可能会去公司,更不可能被人杀害。也许有人会说,这些都是巧合,我提醒各位,在冯鑫鑫离开集团的时候她的车胎被扎,这恐怕就不是巧合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军问道:“就算你说这是一起买凶杀人案,但凶手却是被货车撞死了。难道说,那个货车司机也被买通了?” “不,货车司机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凶手利用了而已。光是用嘴说很难明白,大家跟我到另一个案发现场看看吧。” 前往莲花街的路上,没有人说话,大家都被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笼罩着。十几分钟后,时骏站在当时追赶王卫的街口,说:“当时,我追着凶手跑到这里,他好像突然失去了方向感抬起头看着上方。大家试试看,你们抬起头能看到什么?” 霍刚也跟着把头抬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对面最高那栋大楼顶部的时钟。这时,苗春燕也说:“最显眼的就是那个时钟了。” “对,凶手当时看得就是这个时钟。然后,他突然拐到小胡同里,带着我接连穿了三四个胡同才又跑回大道上。这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不直接跑去另外的街道或者是横穿马路呢?为什么接二连三在小胡同里穿越却有回到了原点?”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冯远卓不耐烦地问道。 “当时的时间是晚上23:25,我们在胡同里跑了大约有三到五分钟左右,等到凶手跑回来并穿越马路的时候,刚好是23:30。”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理解时骏话中的意思。时骏无奈地笑笑,说:“看来,我要先把司机的问题说清楚了。那个撞死凶手的司机是个酒鬼,当晚在酒馆里遇到一个热心肠的人,他们喝了很多酒,在23:20司机才开车离开酒馆。因为当时已经超过了送货时间又喝了酒,他所开的货车严重超速。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明,不管他的车开得再怎么快,都会被23:25分的火车道拦截。我曾经做过很多次试验,从小酒馆到火车道至少需要十到十五分钟,就算超速也不可能赶在23:25之前驶过火车道。火车通过的时间是两分三十秒,自动护栏升起需要二十秒,汽车加速需要十秒。也就是说,司机在路上被阻拦了三分钟的时间,也就是23:28分。接着,从火车道驶出途经怀远里到达这里最快时间本应该是四到五分钟,但由于司机超速,到达这里的时候刚好用了两分钟——23:30” 突然,张军打断了时骏的分析,问道:“就算司机在23:30分到达这条街道,但怎么撞到凶手的呢?这条街道很长,如果当时凶手跑到前面街口再横穿马路,那货车根本不可能撞到他。毕竟这里面有个时间差的问题。” “嗯,你的这个问题很有趣。事实上,真凶也想到了,所以,他提早在连接本街道和怀远路的路口上停放了一辆白色面包车。我想,真凶是告诉王卫,杀了冯鑫鑫后必须在23:30跑到这条街道的马路对面,在那里有一辆白色面面包车等着他,这辆车只会在23:30分打开车门。所以,当王卫跑到这里的时候发现时间早了,才会引着我来来回回地穿胡同。王卫遵守着与雇主的约定,不管在什么位置上,最后都会朝着面包车跑去。面包车的位置紧靠怀远路,司机通过火车道以后严重超速,再加上大型货车的重量与惯性,拐过街角的时候根本无法避开跑过来的王卫,一人一车就这样相撞。” 最先说出这种推测只限于理论的人是萧正义,接着,苗春燕和张军也都表示同样的看法。时骏瞥了眼冯远卓,见他仍旧稳定如初,心下了然。面对众人说道:“光说不练那是假把式,来做个实验吧。霍刚,让你的人出来。” 很快,霍刚手下两个刑警驾驶与刘喜宏同一品牌型号的货车停至众人面前,时骏让二人下车,对几位董事说:“你们可以先检查一下车辆以及这两位警官的情况,如果发现有通信器材科一并没收。别客气,尽情搜。” 萧正义和张军走上前去,把货车里里外外搜了一遍,随后又将两位刑警搜了一遍。萧正义点点头:“他们身上很干净,车内也没问题。” “好。现在是晚上23:00。先由一位刑警把货车开到刘喜宏在案发当晚喝酒的那家酒馆门前,准时在23:20分出发。而这位刑警,会沿着当时王卫的逃跑路线穿越几条胡同。” 对这样类似于异想天开的实验竟然没有人发对,他们用各种不同的眼神看着时骏。时间在等待中一点一点流失,时骏看着手表走到23:25的时候,让那位模拟王卫的刑警行动起来。 有人眼盯着手表掐算时间,有人看着街道等着货车闯过来的一幕,还有人站在一旁好似在打发时间。突然,苗春燕说一声:“23:29了”所有人都朝着马路上看去,只有时骏稳稳地靠在电线杆上吸烟。 08 当苗春燕的话音刚落,那个模拟王卫的刑警突然从最近的一个胡同出来,反方向奔跑,跑到一半的时候开始横穿马路,眼看着就要到达画有夜光标志的警车时,货车好出现在路口。这位刑警动作灵敏,就地一滚避开了来势凶猛的货车。 冯远卓把玩的手套无声地落在地上,萧正义已经掏出紧急救心丸含在舌下,苗春燕和张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些的种种,都被时骏尽收眼底,他将烟蒂扔进垃圾桶走到众人面前:“如果不是受过专业训练,那位刑警是避不开过来的货车的。这个实验想来已经向大家证明了我的推测不止是局限于理论。接下来,就是找出真正的凶手了。” 说到这里,时骏深吸了口气,问道:“难道说,你都不想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的吗?” “你在跟我说话?”冯远卓笑问道。 “不,我是在问张军。” 倏然,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在张军的身上,他怒视着时骏,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就是买凶杀人的真凶。” 这样一句没有任何证据的决定性发言,顿时引来张军的愤怒和反驳。时骏不急不躁地等着他吼叫完毕,口气极为冷静地说:“从案发当天到现在,我们每天睡眠没有超过四个小时,我现在很想回家去睡觉。所以,我省略不必要的解释,直接告诉大家,在王卫和冯鑫鑫的案子上我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证张军。” 咳咳!霍刚站在一旁故意咳了两声,示意时骏不要说得太露骨了。但是对方很明显地忽略了他的暗示,看着张军嗤之以鼻的态度,又说道:“刚才我提到过肇事司机曾经在酒馆里跟一个陌生人喝酒聊天,起因是那个陌生人帮他赶走了几个找茬的小子。我向酒馆老板询问情况的时候,发现这样一件事。那个自称老韩的陌生人在喝酒中途跑到厕所吐了两次。大家可以分析一下,这人与刘喜宏第一次见面,而且那时候还是深夜,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在一起喝酒,有必要喝到狂吐两次还要继续的程度吗?当时我们只是怀疑这个人,就画了一张模拟画像,在大力搜查之下这个人很快就浮出了水面。真实姓名是‘吴志春’,不过很遗憾,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死了?”苗春燕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下意识地问道。 “是的,被刺了四刀。准确的死亡时间已经有了结果,死于王卫被车撞死的四个小时后。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推测,王卫被车撞死,张军在等到这一消息后就赶往吴志春的家中将其杀害,早早地掐断警方的侦破线索呢?” “请等一等。”这是冯远卓第一开口发问,他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沉稳了,走到时骏面前问道:“我想知道张军是如何接触到那个司机的?如果他不了解那个司机,也不可能利用这人的习惯来谋划一切。” “这个问题说起来有点复杂。最近一年董事会动荡不安,不少小股东被排挤出去,股份大多都落在冯鑫鑫和萧正义的手中。而张军恶意收购冯鑫鑫手中的股份,尽管没有成功,但你至少摸清了她和萧正义的底细。骑虎难下,你让张军去调查了萧正义的四人公司情况,就是在那时候张军发现了每天都会酗酒的刘喜宏。” “一派胡言。”张军还没有失去理智,只是狠狠地瞪着时骏而已。 “我会故意激怒苗春燕,也会试探冯远卓,这些事情仅限于破案的过程中。此时此刻,我在还案子一个天下大白,还三名死者一个公道,别说一句胡言,就是半个虚假的字我也不会说!”时骏身姿挺拔地站在张军面前,不怒自威。众人看得皆不敢出声。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的确很聪明,发现了刘喜宏的时候就开始酝酿杀人计划,而且还为自己准备了两只替罪羊。你谨慎地等着王卫被撞死的消息,随后又立刻杀了唯一的活口吴志春,这样一来,能够指证你的人全部都死了。我不得不说,从一开始我根本没有怀疑过你,直到我我发现那辆白色面包车的时候才想到,真正的罪犯为什么不怕被监视录像拍下而在这里停放一辆车呢?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他知道这条街的监视系统暂时瘫痪,要一周后才会能恢复。我找到负责拆装维修的人员,问他当天是否有人跟他搭话,他直接认出了你,张军。” 闻言,张军不屑地冷笑:“这就是你的证据?” 避而不答这个问题,时骏继续说:“刚才我就说过了,在王卫和冯鑫鑫的案子上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是,这不代表我没有证据。”言罢,他转向张军一边,笑问道:“在集团门口我问过大家认不认识吴志春,你们都说不知道。张军,现在你也这么说吗?” “当然。我怎么会与那种刑满释放的人有接触?” “怪了啊,我不记得说过他是刑满释放人员,你怎么知道的?” 张军一时语塞,眼神飘忽不定,找不出什么完美的说辞。而事实上,时骏倒是很愿意看他这个紧张的样子,只是一旁的霍刚没这时间陪时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偷偷给了时骏一拳,催促他。 “好吧,既然不认识,那我们就暂定你们之间是陌生人。现在说说吴志春的死亡情况,使他丧命的一刀在肺部,是从正面刺进去的,在背上也被刺了三刀。根据现场情况分析,背后三刀是在死者趴伏到地上失去抵抗能力之后刺中的,也就是说,当时死者和凶手进行了很激烈的打斗,凶手在死者身后将其制住,握刀的手手心朝上,反手将刀刺入了死者的肺部。我要告诉大家,刺中肺部不足以让死者立刻死亡,出于身体的本能反应死者紧紧扣住了凶手持刀的手。二人在扭扯的过程中撞到了桌子,凶手终于把刀拔出来,顺势在死者的背上狠刺了一刀。这时候,出于惯性,死者的手会撑着墙面,也因此扯下了挂在上面的一张海报。但是,那张好报太大了,没有落在桌子上而是将二人的头盖住。来想象一下,当时凶手的左手用来限制死者的动作,右手持刀狠刺死者的背部,盖在脑袋上遮挡视线的海报是不是很麻烦?那么,在不使用双手的情况下,怎么做才能把海报丢下去?” 众人相互看了看,冯远卓的双手还模仿了几个动作,不知不觉地说:“用力甩头恐怕不合适,毕竟是在杀人的关键时刻。不能使用双手,那就只有用嘴了。” 时骏打了一个响指:“对,凶手只能用嘴。但是我很清楚,张先生是个谨慎仔细的人,不可能会留下唾液这种可以演出DNA的东西给我们,我推测当时他是抿着嘴唇夹住海报,所以我们在海报上没有检验出任何唾液。” 听到时骏分析至此,苗春燕早就刻意地远离张军,此时,她站在霍刚的身边忍不住好奇心,问道:“既然没有留下唾液和指纹,你还能有什么证据指证他?” 不错,这的确是个关键问题。不止是苗春燕,在场所有人都等着他的回答。时骏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张军:“我让老董事长安排我进入董事会,就是要刺激一下真凶。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在我试探过冯远卓以后你就弄了一辆车想撞死我。可惜啊可惜,你机关算尽,却不够了侦破手法。与指纹有相同意义的唇纹,也是在司法审判过程中证实犯罪、确认犯罪嫌疑人的重要证据。张军,在那张海报上清清楚楚地留下一个唇纹,跟我们回去核对一下吧。” 昏黄的路灯下,张军的脸上早已失去了血色。当警车呼啸离去的时候,天上落下了雪花,这个曾经发生过惨剧的街道被白雪渐渐覆盖,像以往的冬季一样,安静而又冷清。只是在白雪之下,那已经变成黑色的血迹怕是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消失。 一周后。 一大早霍刚就敲响了时骏的家门,对方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大哥,你就不能十二点以后再来?” “结案了,你不想知道张军的作案动机吗?” 时骏撇撇嘴,闪身让霍刚进屋。连杯水都没给人家,便急着知道真相。只是时骏没有想到,在如战场的商场中,张军才是第一个受害者。当初冯远卓不愿看父亲把集团交给完全不懂经营的妹妹,而曾经策划过暗中收购股份谋权篡位。这个计划不等冯远卓决定实施,张军已经性急地开始第一步,恶意收购。但是,他很快就被冯鑫鑫打垮,还赔个倾家荡产,如果不是冯远卓在最后帮了他一把,他恐怕只有跳楼这一条路可走。在冯远卓的帮助下,张军勉强撑了过来,打算找机会东山再起。但是冯鑫鑫却不肯放过张军,在工作上处处为难,还找了一帮人殴打张军。张军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些事,但恨意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直到冯振把自己名下百分之十的股份也给了冯鑫鑫,张军便意识到昊天集团总有一天是冯鑫鑫的。一走了之?不行,冯远卓对他有恩,他走不得。留下?也不行,冯鑫鑫处处刁难他,总有一天自己还会被她所害。而冯远卓不可能每一次都帮他,如果没有冯鑫鑫那昊天集团就是属于冯远卓这个实干家的。出于对冯远卓的崇敬,出于对冯鑫鑫的愤怒,他恨着,他怒着,他怨着,于是杀意萌生。 张军说他不后悔杀了这么多人,唯一后悔的是利用了冯远卓。 “想什么呢?”说完情况之后,霍刚见时骏沉默不语,踢上一脚。 “说到底,张军还是个笨蛋。” “他笨?别开玩笑,王卫的案子他设计的精妙绝伦,如果不是我们联手的话,我恐怕需要很久的时间才会找出真相。” 时骏笑出声来,随口说道:“恨一个人很辛苦,聪明人不会这么做。” 恍然间,霍刚仿佛又见到了当年那个感性的时骏。 今夜,月朗星繁,没有一丝的冷风。时骏把手中的烟蒂扔进垃圾桶,随手又拿出了烟盒。 “香烟对身体有害。”有人在他身后说道。 “是身体对香烟有害。” 那人忍不住笑了笑,上前几步从他手里拿过烟盒抽出来一只,点燃。 “你也抽烟?” “偶尔。你第一个怀疑的人是我对不对?不止是你,就连我父亲也在怀疑我,要不然也怎么会单独与你谈话。” 时骏点点头:“虽然你是我第一个嫌疑人,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不是你。那天晚上,我在你口袋里看到半张照片,那是你和冯鑫鑫的合影。我不相信杀了自己妹妹的人还能随身携带两个人的照片。” “其实,我很疼爱鑫鑫,父亲则是过于溺爱了。” “看得出来。我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张军是凶手了?” “差不多。你问我在案发当晚21:40和鑫鑫通话的时候都说了什么,事实上,我根本没有跟她通话。我当时想起,在那个时间张军曾经借用过我的电话。没有告诉你事情也是想张军自己能投案自首。” 看着远处繁华的街道,听着这座城市的声音,时骏突然很想回家给妹妹打个电话,聊上个把钟头。扔掉抽了一半的香烟,朝远方的繁华走去,一路上留下他清朗的声音:机关算尽一场空,这人呐该是一心向善。那些话怎么说来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09 霍钢疑惑地走过来,拿过时骏手中的稿件。果然在其中一张上看到了半个鞋印,与海滨广场上的哪一个极为相似。如此有一来,情况不用问也能明白了。霍钢把稿件全部收下,剩下的事还是交给时骏。 此时,冯旭已经有些熬不住。但时骏似乎还不想给他最后一击。说道:“你在7月15号布置完海滨广场的一切后,于上午九点打印了稿子,并在上面印下了同样的鞋印,以便造成当天汪敏浩接触过你的假象。而你正是想利用这个假象来诬陷他对你怀有杀意。” “你拿出证据来,否则.......” “否则你还能咬死我?”时骏很无赖地毒舌了一把,继而还是那个懒散的样子,又说“冯旭,我让白警官详细的调查过你。十五年前,上官磊在一次宴会上痛骂一名不知廉耻的=官=员,接着他以真名举报了这人的行径,这位=官=员不但下了马,还因为=贪=污=受=贿判了=死=刑。他的名字叫冯禹,是你的父亲。” 病房内过了几秒钟死一般的安静后,是冯旭癫狂的攻击。他跳起来想要殴打时骏,却被时骏扭住手臂反压在床上。时骏的手很用力,让冯旭疼的冷汗直流。 他以俯视的姿态看着扭曲了脸孔的冯旭,口气充满了寒意。 “当年你只有十二岁,一下子从天堂跌入了地狱。不但要忍受人们对你的指指点点,还要照顾一病不起的母亲。你没钱上大学,只读完了职业高中就进入社会工作。你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痛恨着当年举=报你父亲的上官磊,你从小养成高傲的自尊被现实社会打压的不成形。当你因为机缘巧合进入天禧之后从底层做起,却发现天禧的经理就是上官磊的时候,埋藏多年的恨意再度膨胀。你觉得上官玉处处无视你的才华,却没想过根本是你的能力不足;你看着上官磊车接车送享受着众人的尊敬和荣华富贵,而你只能开着二手破车奔波劳碌;你认为大家都在追捧着上官玉那个没能力做部长的公主,却都忽略了你这个被埋没的珍珠;你沉浸在十几年前天堂一般生活中无法自拔。在你心中的认知是父亲等于被上官磊害死一样,旧恨加新仇,结出你心中充满杀意的恶果。” “放屁!”被压制着的冯旭嘶吼着“你们都是有眼无珠的庸人!烂俗、只会逢迎献媚,我们有才华的人就要被你们压迫吗?就要被你们诬陷吗?上官玉那个贱人到底给了你多少钱?啊?给了你多少好处才让能让你昧着良心诬陷我?” “诬陷?我说小冯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样把自己当成凤凰的山鸡男,值得我诬陷吗?说来说去的,你还是觉得我没证据所以才敢跟我叫嚣。没关系,我让你死的心服口服。”言罢,他朝着霍钢飞过去一个眼神“霍钢,上证据!” 不知为何看出喜感的霍钢忍着笑,从手包里取出那瓶含有尸胺的胃药。轻步走到床边,放置在冯旭的眼前。这时候,时骏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真是杰作啊,你说你怎么想的啊?取蛆虫的时候没恶心?” “行了你,快点吧。”霍钢实在听不下去,催促着时骏。 这种时刻,时骏还是很卖面子给霍钢的。稍微收敛了些,说道:“要给这么小的胶囊换药粉并不容易,这是个精细的活儿。我知道你当时肯定会戴着手套,但是这样一来手指就不够灵活了,尸胺粉必定会洒到外面一些。你的制作过程中会在胶囊下面铺上一些东西,等所有的胶囊装完之后,再擦去上面残留的尸胺粉。用来擦胶囊的东西不能是手纸,因为手纸无法彻底擦掉粉末状的东西。所以,你所用的是稍微有些潮湿的手巾。所以,我让警方检验了一下胶囊表面的残留物。” 说到这里,时骏俯下身子靠近了冯旭那苍白的脸,压低声音:“杂碎,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一直摆放在办公室的胶囊表面会有你的汗液和皮肤屑?” 最后一句话,抱着垃圾桶的汪敏浩没听到,但是他看到冯旭苍白的脸上显出已经凝固的绝望表情。 警笛声声,带走了上官磊谋杀案的真凶冯旭。留下来的人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反复思索着时骏给出的真相,其中的汪敏浩默默地站在上官玉的身边,给予扶持。时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哥哥和霍钢在前面嘀嘀咕咕着。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冯旭的?”霍钢问道。 “听说他中毒开始。”说完,时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说这白痴啊,他自己提早十来天服下尸胺。那早十来天的尸胺谁给他吃得?难不成上官玉还会费事下两次毒?说到底,这案子的确很特殊。其实呢,冯旭那小子并不聪明,他太高估自己了。嫁祸上官玉和汪敏浩的理由也是漏洞百出。正是因为这个我才让有机可乘。”说道这里,时骏偷笑,“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因嫁祸他人的理由才露出马脚的案子” “别跟我得瑟了,你敢说没怀疑过上官玉?” “怀疑过,怎么了?”时骏眼睛一横,脖子一梗,孑然就是死猪不怕开会烫。 没跟这厮一般见识,霍钢回头看了眼走在后面的人,笑着拍拍时骏的肩,上了自己的车。时骏可不想放过宰他吃大餐的机会,正要追上去,忽闻身后时薇的喊声。 “哥,你等等我啊。” “干什么?”时骏一手抓着霍钢,不耐烦地看着妹妹。 “哥,你还没收楚阿姨的委托费呢。” “明天再说。” “那你也得送我回去吧。” “自己叫车。” “时骏!跟你就不能说好话。”时薇火了,揪着他“赶紧的,小玉要请你吃饭,你顺便请她看电影逛街,不到晚上九点不准回家!” 下一秒,在众人的注视下,时骏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看着他身后扬起的灰尘,有人忍俊不禁,有人失落黯然。 逃窜至霍刚的车上,时骏擦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水,引来霍钢的哂笑。 “至于吗?”霍刚调侃道,“上官玉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 时骏点燃一根香烟,似笑非笑地说:“等我了却心事,再考虑吧。” 霍钢只当这是一句戏言,遂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了却心事?” “谁知道呢……可能这辈子都没希望了。” 这一刻,霍钢才意识到:这人的心里隐藏着什么。 10 “田贝迪在死亡前的半个月内报过两次警,说有人要杀他。而恐吓田贝迪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完全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因为是他的一面之词,警方无法立案。但现在分析,前两次的确是有人恐吓田贝迪,真正的恐吓人正是林娜。 “案发当时,林娜躲在院外,用事先录制好的声音吓唬田贝迪。田贝迪因神经毒素中毒,风既明突然告辞而心神不宁,慌乱中真的以为有人要杀自己。他喊着:‘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这句话,被林娜录了下来,作为混淆作案时间的证据。 “如果仅是这样,田贝迪不会死。大可以跑出家门去报警。他也的确跑出去了,但是遇到了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开着林娜的车,20:30赶到的何媛媛。 “林娜将分机和录音笔交给何媛媛。离开后院,开着自己的车返回医院。返回时间:20:30,单程时间45分钟,回到医院的时候是21:10。肯定飙车,飙出5分钟的时间差。 “而田贝迪在极度混乱,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状态下见到了亲密的人,自然要讲述自己的遭遇。何媛媛哄骗他进了屋,说家里很安全,并陪着他在家里每个房间转了一圈。 “何媛媛的哄骗下,田贝迪为了放松脱了衣服,去往桑拿室。但是很快,他察觉到了异常。从来不到这里的何媛媛,怎么突然出现了?大夏天的她为什么戴着手套? “田贝迪警惕起来,从浴室出来,顺手拿了高尔夫球杆。 “一个何媛媛他不会放在眼里。但是,屋子里同时出现了表弟,田贝迪立刻明白,这两人不怀好意。 “‘我们就是要弄死你!你还不知道吧?半年前我们就开始给你下毒,下在你那些昂贵的海盐里。最近半年,你是不是经常出现幻听?脾气暴躁、情绪不稳、心绪不安、心跳过速的情况?田贝迪,你中毒了。’ “心理暗示,在中毒半年的田贝迪身上发挥了最大的效果。 “黄芪的手里一定有某个威胁田贝迪的武器,就像是锋利的匕首。 “面对他们,情绪、心态、精神状态都极度混乱的田贝迪慌不择路,狼狈地逃进了浴室的桑拿房里。为了不让两人靠近自己,他用高尔夫球杆在里面插死了桑拿房门。黄芪打开桑拿机,温度调到最高。 “何媛媛假说去放风,其实是离开了田家。时间是20:45。何媛媛的车由黄芪开过来,她回去的时候开了自己的车,回到影院刚好赶上散场。 “而我们可怜的田贝迪先生,因为神经毒素在体内潜伏半年之久的原因,很快窒息而亡。9点整,黄芪用林娜留下来的录音笔,打了报警电话。随后离开田家。” 风既明打断了时骏的讲述,问道:“21:00,黄芪的车出现在市中心,这个你怎么解释? 时骏说道:“这就是整个作案手法中的败笔。不知道黄芪是为自己留了后路,还是因为没有完全信任两个女人。他是最后一个到田贝迪家的人,也是最有机会搞鬼的人——他为自己,找了一个代驾。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林娜到了田家后把黄芪的车停在哪里,黄芪事先找好代驾,给钥匙,交代时间地点,让代驾去开车。指定地点,途径市中心。这也是黄芪为什么被杀的原因。林娜跟何媛媛发现黄芪的车不在,各自产生了怀疑。还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然,这是后话了。” 霍钢说:“我们已经找到为黄芪代驾的司机,现在正在进行盘问。” 闻言,风既明失笑:“既然都结果了,怎么刚才不说?” 时骏笑着看了看面色苍白的何媛媛:“是你威胁风既明的电话,给了我最大的启发。你说‘谁知道你在不在车里’,没错,你们的车距离田家很远,也跟作案时间不符。但是,谁能肯定开车的是你们本人?” 何媛媛显然被时骏的话弄的惊愕不已,扭头看着风既明。 风既明忙不迭地说:“与我无关。他们在你的电话里安装了窃听器。” 这时候,时骏逼视着何媛媛:“田贝迪真的有风既明的把柄?” 何媛媛张张嘴,只说了一个“我”…… 好吧,就知道是空欢喜一场。 “那么,21:00打完了报警电话后,黄芪快速走到地铁站,以他的速度,10分钟绰绰有余。21:10乘坐地铁回到健身会所那一站,走的是二号线,时间不用多少。跑回会所,刚好是21:30,气喘吁吁,浑身是汗,就像锻炼了很久的样子。整个案子都是时间与路线的把戏。”说到这里,时骏依然没有跟她们相互对质的心情,“林娜,你们做事很小心,指纹、毛发、等等物证都没有留下。或许,这一点不在你的尝试范围之内。” 林娜怔怔地问:“什么意思?” 时骏点了点耳朵:“耳纹和指纹一样,终生不变,且没有重复。我们在分机上提取了两枚耳纹,一枚已经确定是死者田贝迪的。另外一个……”时骏哼笑一声,“林娜,我们需要提取你的耳纹作对比。” 下意识地,林娜捂住了左耳! 何媛媛一见林娜快要撑不下去,急忙喊道:“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你知道。”霍钢稳重地说,“你不但参与了田贝迪被杀一案,还谋杀了黄芪。” “不是我!” 时骏从包里掏出一张打印图片,上面是一张被特殊处理过的足迹,光着脚的足迹。霍钢接过来,拿给何媛媛看:“知道吗?人的脚底纹路,就像指纹和耳纹一样。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提取了你休息室里的足底纹进行核对,已经确定,跟黄芪案发现场留下的足底纹一致。并在大脚趾上发现了血迹反应。” 何媛媛惊恐地瞪着眼睛:“怎么可能?你们骗我!脚底板什么的,又不是指纹……“ 她的反驳得来风既明的一声轻笑:“好吧,谁都不能奢望你懂‘皮纹学’。” 不论何媛媛接受与否,事实就是试试。不仅如此,在黄芪的身上也找到了确凿的证据。 时骏说:“何媛媛离开现场的时候,田贝迪还没死。黄芪留下来看着他,那时候田贝迪的情况已经很糟,本能的求生欲望让他拍打着桑拿房的门。那时候,黄芪也很紧张,他侧身死死顶住两扇门。” 时骏给大家做了示范。当时,黄芪穿的是半袖衫,胳膊的一大半都露在外面。侧身抵着房门,胳膊弯曲紧贴在玻璃上。因此,留下了大量的汗液。警方是使用了ALS才发现了这些。剩下的好办得多。法医做了DNA指纹鉴定,确保万无一失。 耳纹、足底纹、DAN指纹,就是铁证! 两个女人相互看了看,最终无力地垂下头。 时骏很想问问,不就是钱吗?值得你们去杀人?最终,时骏也没开口,他看着两个魂不守舍的女人,忽然觉得,她们的世界自己根本不懂。即便问了,理由也是自己不能明白的。 认罪并不难,难的是认罪的过程。何媛媛和林娜被带走的时候,似乎都在哭着。霍钢并没有让时骏同行,他看得出,时骏还有事要说。 忽然空荡下来的客厅里,只有风既明轻轻的叹息声。时骏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他:“阿托品是你自己下的吧?” 风既明微微张嘴,随后苦笑一声:“真的不是我,但与我有关。“ “哦,你那傻逼弟弟干的事。”时骏讥讽道,“等不下去了,要弄疯田贝迪好让你达到目的吗?结果居然是你误喝了。” 风既明始终不发表任何意见,这也是最聪明的选择。 “那根水晶簪子也是你,对吧?”时骏冷静地说,“如果不是那根簪子,黄芪就不会以为何媛媛暴露了,更不会在我面前露出马脚。他电话给何媛媛说她掉了簪子在现场,我估计,话说得一定不好听。先有黄芪找代驾一事惹恼了何媛媛,再有认识那根簪子的,除了田贝迪只有黄芪,只要黄芪死了,就没人知道簪子的主人是谁。所以,何媛媛杀了黄芪。” 听完了时骏的分析,风既明笑了笑:“女人对我来说,是麻烦的代名词。何媛媛吃着锅里的,惦记着盆里的。如果我把簪子给了田贝迪,你猜何媛媛会是什么下场?” 忽然,时骏也笑了。想想看,满脑肥肠的田贝迪,和玉树临风的风既明,何媛媛会怎么选? “风既明,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杀林娜?” 风既明耸耸肩,告诉时骏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时骏指着风既明:“我会盯死你。如果不能送你回监狱,我不介意直接送你到刑场。” 旭日东升。时骏走出风既明家的大楼,又累又饿。光秃秃的马路上不见一个人,恍惚间,时骏觉得自己挺可怜的。 脚步声从一方传来,那人笑着走到他身边,手里拎着一包热气腾腾的小包子。 饿不饿?先吃点垫垫肚子,中午我给你做牛肉面。 时骏撇撇嘴:“中午就做?你不审案子了?” 案子和时骏,左右衡量一下。那人笑着说,“偶尔偷个懒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