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来乍到【壹】 杭合欢托着下巴，坐在山石上，看着白雾茫茫的山崖心绪一片混乱。 “啊——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不能怪她心生怨念，只是因为几天之前她还坐在电脑面前将键盘敲得啪啪作响，过着标准宅的安逸生活——但是就因为手贱地打了一篇书评甚至还没打完，她就被送到了这么个地方。 没错，就是那本她没打完的那篇书评的书里。 究竟她是为了什么要看那本大坑特坑坑出翔的网文啊啊啊？？！！ 嗯，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至于那篇网文，杭合欢就更不想多说什么了，尽管作者君在文案上高高挂起的“没有大纲”四个字十分显眼，但是她仍然……手贱的点开并且看了下去。 坚持着看到页面上显示的时间在三个月前的最新更新的最后一章之后，就……停更了！！没错，停！更！了！而且还有作者厚颜无耻的公告说更新时间无限推迟，也就基本上等于弃坑了。 但是问题是，说好的升级流！修真种马！网文！！为什么在主角一个妹子都还没收之前就停更了啊喂！！将近一百来章三十万来字的内容都在写主角前期的生活，小爆点确实有，但妹子是真的一！个！没！有！！一直到断更之前主角拢共就杀了两个人，主角他师父尚青陈，主角他师叔的首席大弟子杭合欢，理由简直简单粗暴到无语。 反正杭合欢自觉她是无语的——这种无语一直到掉进了这本书里更是被放大了无限倍。 因为在她看完的所有内容里已知的会被主角亲手弄死的两个人，她现在，成了其中一个。 从远处传来撞响的沉沉暮钟声乱了她的思绪，杭合欢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穿的白衣，收拾了表情，往精舍走去。 这钟声在原文里曾被提到过几次，是离万寂山不远的六净山的特产。每日酉时响起，至戌时为止，其间匀时共鸣六响。代表着一日将息，六根皆净，安神定梦。此外还有的附加效果便是可以以声为界，断绝妖魔邪物夜间侵扰。接着第二日的卯时再匀时鸣钟三次，意味三清，将始一日之作。同时也算作是接续昨日的声界，不让其轻易消散。 这钟音的结界覆盖的自然是整个万华山门，只是那严苛到死板的时刻安排也就只有六净山上的那群人才会照做。其他几座仙峰各有主人，作息不尽相同，故而每位长老门下的弟子们多是听着这钟声却仍是按着自家长老的习惯作息。 整个万华山门的人皆知，除却以静为道的六净山的主人外，还有一位是绝不能在她跟前大声喧哗吵闹的，这位便是万寂山的主人，她现在的师父——冷清珏。 光是听着这名字便知道其人该是如何孤高冷绝的了，杭合欢想起她当初看文的时候就在好奇的一个问题：明明在作者君笔下的冷清珏被描述的是冷傲到没有常人之情，那为什么会在杭合欢身陨后出现悲恸不已的这种形容词汇呢？难道冷清珏对杭合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嘿嘿嘿…… 杭合欢边瞎想着，边就进了精舍里面去，一时没控制住，还笑了出声。 “你在做什么？” 突然从内间传来的清冷到有冷玉质感一样的声音，即便是平板无波的不像询问的询问也还是吓了她一跳。 杭合欢摇摇头，甩掉自己刚刚那个荒谬的想法。 这位可是冷清珏啊冷清珏，连茯神山那位好战易怒的主人战听奇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冷清珏啊，自己竟然还敢在这里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杭合欢赶紧的收拾了脸皮子，努力模仿出冷清珏一贯的表情来，进了里面去。 内间里，冷清珏正坐的端方地在看书。 杭合欢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师父。” 冷清珏只是随声应了一个“嗯”，并没有多加其他言语，手里的书又翻过一页。 杭合欢站的标准，可是眼睛却偷偷地朝着冷清珏那边瞄过去。 谁要是说冷清珏性子高冷，她绝对会第一个站出来同意；可谁要是说冷清珏容貌普通，那她肯定第一个站出来揍他！ 普世皆知，修仙之人都是先修的一副好皮囊。容颜不老是最低端也最基本的要求，接下去才是如何让容貌变的光彩照人。眼前端坐着翻看书页的冷清珏绝对是修仙人的标准，容貌不俗：一字稍扬的眉提起来，一双星眸暗藏玄冰，睫羽极长既浓且翘，鼻梁高挺，撑的整个脸庞立体的像异族之人，唇瓣极薄且唇色极浅。 还有那即便是坐着也能一眼瞧出来极佳的身形，杭合欢之前便偷偷比量过，冷清珏至少得比自己高出来两个半头。虽说她现在才是十三岁的孩子，可好歹也堪堪将近了一米七了——好吧也就只有一米六五这样子，可是冷清珏逼近一米八的身高是闹哪样？？而且完全没有不和谐的感觉，丝毫不像杭合欢掉进来之前遇到的那些长的虽然很高但怎么看都觉得不协调的女生。一样的白衣，在自己身上穿着最多就是有那么点灵气，可换做是冷清珏，那生生的就是绝尘的仙人。 杭合欢越想越欢，甚至连打量冷清珏的眼神也越发放肆的不知收敛了起来。 以冷清珏现在的修为而言，杭合欢这点小动作她连看都不用看。 “困了？” 在静了大半天之后，冷清珏突兀的两个字的问询让杭合欢着实是吃了一惊，连忙收回了小钩子似的眼神，“啊？嗯嗯……嗯不，没有，弟子没困。” 冷清珏姿势都不曾换，又翻过了一页书，“困便休息。” 杭合欢想了想自己在这除了傻站着也没什么可做的，便顺从地应了，“是，那弟子先退下了。” 待杭合欢出去之后，冷清珏便放下了手里的书，只看着杭合欢方才站过的地方，眼中冷冰似在碰撞。 片刻之后，屋内灯光仍在亮着，可屋内的人却已不见踪影。 第2章 初来乍到【贰】 杭合欢躺在床上，望着白纱的帐顶，心里盘算着，按照现在这个年龄来算，自己也就才刚刚入万华山门一年不到的时间。而且看冷清珏现在对待自己的态度，也绝没有达到能让她在自己身陨之后“悲恸不已”的程度。那也就是说，这感情还得靠自己以后慢慢来培养啊…… 可是冷清珏看起来很不好讨好啊，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才能让冷清珏对自己达到那样的感情呢？ 还有啊，自己算起来都来了四五天了，可是竟然除了冷清珏谁都还没看到，也没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不至于万寂山上就她们师徒二人吧？原文里可没这么浪费资源啊…… 就在这样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之中，她很快便昏昏沉沉的坠入了梦乡之中。 梦里起先是什么都没有的，可是渐渐的，杭合欢就仿佛听到了杂乱哭喊的声音。朝着声音的来源快速的走了几步，杭合欢便怔在了那处。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火海。 隐隐约约的可见火海之中有人的哭喊着“救命”，可是除却这片火海之外，周围再无人烟，又有谁能去救他们呢？ 火烧的很旺很旺，仿佛要把这天地都一同烧个干净才肯罢休一般，就连杭合欢站在此处都能感觉到那火舌似夹着热浪袭面而来。 她确定自己绝没有这样的记忆，可是如果不是自己的，那又会是谁的？ 真正的杭合欢的吗？ 刚这么想着，她便看见了在离那火场不远之处，正跌坐着一个小孩子，一动也不动，就只望着眼前的火海。 被烧毁的房屋已经失了支撑的作用，不断的有重物坠落下来。以那孩子的距离很有可能被砸到，杭合欢心里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是快步地走了过去想将那孩子带离原地。 就在她刚到那地，身后便有横木砸落，她心中一急，刚要去拉那孩子，却发现自己的手竟是穿过了那个孩子的身体。还没待她从愣怔中醒神，便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飞身而过，迅速的将孩子抱离了原地。而仍站在那的杭合欢则正正被那横木贯体砸穿——她触不到任何东西。 可就算是碰不了，那灼热的感觉却是真真实实的，杭合欢见有人救了那孩子便就向着那里走了过去。 身穿白衣的人半蹲下身子，耐心询问那孩子道：“你爹娘呢？” 那小孩子像是被“爹娘”二字给电了一般，身子抖了抖，迷茫道：“爹，娘？” 白衣的人又问了一遍道：“你爹娘是否在其中？” “阿爹，阿娘……”那孩子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且越哭越是厉害，只要哭的背过气去。边哭着嘴里边还絮絮叨叨的叫着“爹娘”，看上去可怜极了。 穿着白色衣服的那人拿着一方帕子给孩子擦着泪，半分的不耐也不曾表现出来，也不加以言语安慰，就只是帮那孩子擦着泪。 其实杭合欢刚刚一凑近，听见穿白衣的那人说的两句话，心里便确定了这人就是冷清珏了。只是容貌看上去和今日大有不同，便是仔仔细细的去端详也只能瞧出几分隐约相似来。 杭合欢蹲在一旁琢磨着，原文里压根没提到这师徒两人之间还有这段故事啊…… 难不成是这个世界自动给补上的？那也不用让杭合欢这么凄惨吧……但是这么一来好像也就能解释解释为什么后来杭合欢会那么热切地替她师父去死了啊…… 杭合欢就这样自己琢磨了一阵，那边的一大一小两人对话内容已经变了。 “你可还有其他亲人尚在？” 被擦干净脸的孩子容貌十分可爱，看得出是个女孩子，也不知听不听的懂冷清珏的问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冷清珏，“那你可愿随我走？” 那小孩咬了咬嘴唇，先是回头看那还在烧着的房屋，又转回头紧紧的拉住冷清珏的衣角。 冷清珏大约明白了她这是何意，又道：“放心，我会替你收殓亲人尸骨。” 这边的对话尚未结束，杭合欢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忽然便跌倒在地。等她再抬头，周围已是一片漆黑，不过从这陈设看来应该是卧房。 杭合欢站起身，还没稳住身形，便看见有什么黑色的丝丝缕缕顺着门缝钻了进来，一股股的合在一起盘在床头，形似恶鬼。 那东西先是“桀桀”的怪笑了一阵，然后便是语调甚怪的说话：“你迟早会被发现……桀桀——你为什么不跟我现在就一起离开……这里……这里你早晚待不下去……呵呵呵——跟我走吧，走吧……” 杭合欢看得清楚，床上的人将被子裹得死死不透风，却是抖得厉害。 很快这东西便消散了，但是第二个晚上，那东西又来了。 “你父母怎么死的……桀桀——你一定知道，你父母是被那些‘好人’烧死的，你最清楚了，对不对？跟我走吧……你不应该留在这里……你不应该和你父母一样……” 这东西基本是隔三差五的挑个晚上就会出现，出现了倒也不做什么别的，只是怪笑再说些怪话就离开了。 可是这些零零碎碎的话语拼凑起来，让在一旁听着的杭合欢却是越发的心惊，她仿佛快要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三个月左右之后，终于在那一个晚上，真正的杭合欢终于爆发了。 那东西先是照常地说了一些话，随后竟是毫无预警地要冲进真杭合欢的身体中一般。杭合欢在一旁看的紧张，那一瞬间甚至连瞳孔都缩了一下，可就在下一瞬，真杭合欢的变化却让她瞪大了眼睛：真杭合欢徒手抓住了那团东西！并且眼瞳里发出妖异的紫色光芒，整张脸的神情都不对了。 杭合欢做为这篇坑文的忠实读者不可能不知道在前三十章就出现过的魔女，正是这个标配紫瞳！瞬间杭合欢内心简直是万只草泥马都不够用的，wtf！！这个杭合欢的设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到底是吃了什么药怎么会变成了魔了呢就！！ 接下来的事情杭合欢已经没心情继续看下去了。冷清珏是最讨厌妖魔邪物的，要是让她知道了真正的杭合欢原来是这么个身份，那估计也用不着主角动手了，冷清珏就已经先动手弄死她了！！ 第3章 初来乍到【叁】 杭合欢在梦境里踱来踱去，拼命的想着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才行。 一遍又一遍温习回顾之前自己看的那些内容，杭合欢只确信一点：那就是真的杭合欢不管在之前遭遇的是什么，但绝对没有任何倾向或者伏笔暗示了杭合欢会是魔！ 所以，这很有可能只是个骗局！再者，如果这身体当真是魔的话也应该早就被六净山的那每天必响的钟声给震出原型了，怎么可能还存留至今？实在不行的话，她记得在原文里提到过六净山的另一样特产：净镜。这名字……就暂时不吐槽了。在原文中曾说这面静子能照出任何非人的原样来，只要自己偷偷溜去六净山照一次，就可以证实了吧…… 虽然杭合欢盘算的十分到位，可是奈何心里仍是被方才那双紫瞳给震住了。 不管是有多确定杭合欢不可能是魔，但总归是埋下了那么一丝丝的不安。 这边在梦境中干着急却没法脱身的杭合欢并不清楚她的床边正站着一个人，这人伸手悬在她的额头正上处，垂眸看见闭着眼的杭合欢又是皱眉又是挣扎的表情便五指一收，像是从杭合欢身体里抽出什么东西来，虚握成一团，很快掌中空处变现出来紫蓝雾气，氤氲成团，似散不散的。 这人微微收紧五指，那团东西便发出尖锐的哭叫声，且并不是一人之声，听上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种哭嚎哀叫，这人眉头微敛不做停顿五指一合紧握成拳，掌中那东西和着那些叫声便一起消散无踪了。 床上还睡着的杭合欢的表情却是安稳了许多，也不再拧着眉，呼吸也匀了下来。那人则是在她床边又站了一会儿，确认无恙之后方才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只是在房中留下了极为浅淡的冷香。 …… 杭合欢是听着六净山的钟声醒过的，睁着眼睛盯着帐顶发了一会儿呆，忽地侧身捶床，“啊啊啊啊——我靠我怎么还在这里啊啊啊啊啊——” “砰砰——” “啊！” “师姐，你没事吧？！” “没，没事……你有事吗？” “哦，师姐，六净山来人说四长老请你过去。” 杭合欢揉了揉捶的生疼的手，“知道了，让他等下，我马上就出去。” “是。” 杭合欢迅速地起身穿衣，洗漱一番后将长发用素带缠系起来置于身后，看上去十分干净利落。杭合欢对着镜中人满意地点点头，这张皮还真耐看。 一开门出去便看到一个一身也是白裳的半大孩子立在门前不远处，见了杭合欢开门便扬头叫人，“师姐。” 杭合欢抬头看了下，心里感慨了一番：万寂山上还是有其他人的嘛！眼前的这个小师弟在原文中是出现过一两次的，但只有个姓氏连名字都不曾提到过，杭合欢就此也吐槽过：绝对是作者懒的不想起名字…… “宁师弟。”杭合欢掩面打了个哈欠，朝着这个小弟子走了过去。 宁霑看着杭合欢，心里默默嘀咕道：“师姐怎么和平日里看起来不太一样了啊……” 不过心里嘀咕归嘀咕，还记着正在山腰会厅里等着他们的人，“师姐，我们下去吧，六净山的师兄还在等着我们呢。” 杭合欢点头，“嗯，走吧。” 下去的路拢共就那么一条，就算是杭合欢这几天刚掉进来没敢乱跑也摸得着。 杭合欢闲着无聊，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这几日我们山上的饭菜还好吃吗？” 跟在她身后一步左右的宁霑闻言点点头，“很好的，”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和从前一样好的。” “哦，”杭合欢漫应了声，“那你们昨日都吃了什么啊？” 宁霑顿了一下，有些琢磨不透杭合欢这话的意思，只能乖乖的如实回答，“也就是和往常一样的青菜香菇一类的东西，师姐你没吃吗？” 杭合欢暗自颔首，果然大家吃的都是这些没滋没味的东西，“哦吃了，吃了。所以这几日的饭菜都是你送的？” “不是呀，师姐你忘了吗？这个月是轮到阿苓送饭的。” 杭合欢摸摸下巴，怪不得这几日总是到了饭点桌上就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吃完了没过多久就会被撤掉碗碟，原来是有人专程送饭的呀。 原文里可没提到还有送饭的这茬，只说了除了冷清珏和她而外的弟子都住在山腰的屋舍里。一来山腰有个平台可作那些弟子每日晨起练功之用；二来山腰处设着风桥，来往各山之间也是更为方便一些。 从山顶到山腰的距离不算远，但是他们下来的速度也不慢，是以很快便到达了山腰的会厅。 杭合欢刚一进去，便被一颗锃亮的光头给闪到了眼睛！ 闪完之后，杭合欢内心却是一片雀跃：“他他他……这是遇到剧情人物了啊啊！！这厮绝对的是后来主角掌控了万华山门的第一帮手啊！别问她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因为到这里差不多作者就坑了文！！” 杭合欢收拾了一下啊内心的波涛汹涌澎湃，扯了扯面皮，努力维持最合适万寂山冷清珏的首徒的表情，“连誉师兄。” 被叫到的那人施施然转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六分出尘三分笑意一分儒意，开口嗓音也是温润的如细沙相挲，“合欢师妹。” 杭合欢有些恶寒，但还是很好的保持了脸上的无波无澜高冷形象，即便是会厅里只他们两个人。 “连誉师兄前来万寂山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杭合欢说完了便对自己吐槽：这真是一句废的不能再废的话…… 倒是连誉温温和和的继续道：“正是，我师父说前几日合欢师妹刚被魔物袭击怕是身体会有不适，特意来让我叫师妹你去一趟六净山让师父他好好看看。” 魔物？？袭击？！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完全没印象？？难道是在她掉进来之前发生的？可是没道理啊，书里压根对万寂山这师徒两人没有这么多的描写啊！怎么凭空的自己又被魔物给袭击了啊啊啊？？ 第4章 初来乍到【肆】 连誉见杭合欢兀自的呆在那儿只是一脸吃惊却并不言语，不由得皱起了眉连声唤道：“师妹？师妹？合欢师妹？……” 一连叫了数声杭合欢才算是从方才的那个震惊中清醒了过来，抹了抹脸，抬头看连誉，“啊，师兄你放才说到哪里了？我没仔细听抱歉啊。” “不妨事不妨事，只是你……”连誉顿了顿像是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太合适，“嗯，我师父想让你过去一趟六净山。” 杭合欢扯了扯脸皮子，“好啊，什么时候？” 昨晚上还想着偷溜去六净山，今天早上那边就自己来叫了，可不是省了她的事吗。 连誉微微颔首，“若是师妹方便，可否现在就随我去呢？” 杭合欢义正言辞的拒绝，“如此，还要劳请师兄等我用完了早饭再一同去了。” …… 饭厅里很是清静，只有正在吃饭的杭合欢以及坐在杭合欢边上看着她吃饭的宁霑。 杭合欢咽下一口粥，问道：“还有其他人呢？” 宁霑有问必答，“他们都在山脚下修行呢。” “在山脚下修行？” 宁霑点头，“是啊，我们万寂山虽是人少，但也不是六净山那群闷人，难免会有声响，若是吵着了师尊……” 宁霑的未尽之语杭合欢很是能理解的，万寂山上是整个万华山门之中人数最少的，原因其一就是冷清珏不爱吵闹，但更为主要的其二原因是投入万华山门下的弟子实在是受不住冷清珏的寒气…… 所以进了万寂山还敢吵闹的，就等着接受冷清珏牌独家冷气大放送吧。 至于宁霑所说的那群闷人的六净山嘛，杭合欢吃完最后一口馒头，心情甚好，别的人闷不闷她不知道，但是那个六净山的主人，她可是知道的最清楚不过的了…… 至于魔物袭击……这件事她就很不清楚了。 一定得想个办法弄清楚这件事。 瞄了一眼身边看上去就单纯的紧的宁霑，杭合欢也不指望他能知道些什么内情了。 至于连誉，她压根就没打算去问他。 杭合欢拍拍衣裳，站起身，“我跟连誉师兄去六净山了，若是师父找不着我就这么说。” 宁霑呆呆的点头，待杭合欢走远了才反应过来：他们一般都是见不到师父的啊！到底要怎么跟师父说这话啊？？ 不管宁霑是如何纠结，杭合欢已经跟着连誉走在了通向六净山的风桥上。 这风桥是真的风桥，凝风为桥，其速可千。万华山门中的各座山腰皆有这么一样设施，可通向各个山门，既方便又快速，比之御剑飞行来的还要更快捷些。 杭合欢走在连誉的身后，越是盯着那颗醒目的脑袋，嘴里想问的话就越是憋不住。 “连誉……师兄……” “嗯？合欢师妹可是有什么问题吗？”连誉的语气还是很温和的。 杭合欢估摸着很快就不会这么温和了，但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连誉师兄……你为何要光着个头呢？” 果然——连誉的脚步都生生地顿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恢复了正常，继续向前走。杭合欢别在身后的手抬了右边的摸了摸下巴，心里想道：“看来是不会回答了……欸真是难得的机会才能问这个问题啊，可惜——” 风桥说是其速可千那可不是骗人的，人在上面走的，风桥在下行着，两地纵有万里之隔只要其间架起风桥那也就是一会会儿就能到的功夫。 所以在他们二人上了六净山之后，连誉也仍是没有回答杭合欢的这个问题。 杭合欢甫一踏上六净山的地，便感受到了一种极为特殊的说不上来是什么的力量。就像是你从满是灰尘的地方来，有人迎面给你泼了一盆水，还是温的。总之就是很舒服，感觉连日来因为掉进了这本坑书里的郁闷都被洗净了不少。 杭合欢估摸着这大约就是六净山的功效了，自带治愈功能啊，怪不得主角第一个想拿下的就是这一座了。 连誉只是将她领到了快要到山顶的地方便离开了，尤其离开时的脸色实在是称不上好。 杭合欢一边上山，一边心底暗戳戳的想自己这算不算是把主角的手下给得罪了。要是按着连誉那种记仇的性子而言的话，那自己以后是不是还得防着点他也来捅上自己一刀啊？嗯，很好，现在自己的死因已经扩展成了三种：被主角捅死，被自家师父捅死，被连誉捅死。 六净山修的是以静为道，所以山门上下也是连分毫声响都听不到。 虽说万华山门也有内门和外门弟子之别，外门弟子只可在山下半部分活动，时不时的还要负责整个山上的需求采购，有什么粗使活儿也基本是挨到他们头上的。而内门弟子则要好上很多，除了自家师尊的划定地盘不经允准不得踏入而外，其他地方都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尤其是关于风桥的使用问题——外门弟子是没有资格使用风桥的，若是外门弟子想要在各座山间走动，那就只能靠双腿和御剑了。 但是六净山却和其他几座有所不同，六净山上不分内外门弟子，所有事物都必须得自己完成。嗯，这叫什么来的？哦对——自身修行。 简直变态的规矩，可就是这样的规矩，六净山上的人依然是比万寂山要多得多。但就是这么多的人，竟然连个动静都听不到。 恐怕整个万华山门之中，也就只有人少的万寂山可以和六净山比一比安静程度了。 六净山的山顶上也不像万寂山那样冷，反而刮过的风都是裹挟着暖意的。杭合欢特意看了看，果然这山上除了常青的植物外还有不少是开花的，也都正开得热烈。到处都是一派春光之色，甚至还有虫鸟啾鸣。 “咚——” 一个小小的物事忽地落在了杭合欢的脚边，发出了小声的闷响。她弯身去捡，却刚一看清了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她便抽了下嘴角。 一颗果子。 无语归无语，杭合欢还是捡了起来，正要张望一下扔东西的人在哪儿，就听见有人在身后用无比欢快的语气说道：“你吃呀！” 听着这声音，杭合欢心里没了别的想法，只是顿时亮起四个大字： 正太来了！！ 第5章 初来乍到【伍】 杭合欢转头，果然看见一个正太模样的小孩儿光着脚丫子坐在树梢上荡着腿，怀里还楼了一大把的果子，一边啃着果子一边冲自己笑。 杭合欢心道：“克制克制——这可是真实年龄能当你爸的人啊！！千万别被他的外表蒙骗了千万不要啊啊啊啊啊——！！” “你怎么不吃呀？很好吃的，你吃呀！”那小孩儿不知道杭合欢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推销着他扔过来的果子。 “不行了不行了——为什么连声音都这么嫩啊啊啊啊我去！！” 坐在树梢上的孩子见杭合欢不但没吃果子反而蹲下身子拼命地捶地，好奇的“咦” 了声，便身形轻盈地从树梢上跃了下来，跑到杭合欢面前拉了拉她的袖子。 “你怎么啦？” 杭合欢抬头去看他，一双眼睛又大又有神，水汪汪湿漉漉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像把小扇子一样，鼻子小巧可爱，嘴唇也小巧可爱，脸庞还带着一丢丢十分可爱的婴儿肥。头发用一根精致的骨簪束了个歪歪斜斜的小髻，其余的皆是披散着恰恰到腰，一蹲下身子便扫到了地上去。身上穿的原本应该是……白衣……好吧她现在并不能确定原本到底是不是白衣了，总之衣服脏兮兮的到处都有污渍，还用下摆兜着刚刚抱在怀里的一大捧果子，完全看不出这是六净山的主人好吗…… 不论杭合欢心底是如何咆哮，她还是用手扒了扒脸，扯出看上去尽量真诚的笑容，“四师叔，你好。” 别爱元眨巴眨巴眼睛，好奇道：“你认得我？” 杭合欢跟着眨眼，心道：“呃……难道现在杭合欢还不认得别爱元？？不应该啊，这不是都来了快要一年了吗？但是看别爱元这个反应——好像的确不认识……怎么办？？不会穿帮吧？啊干脆全推给冷清珏算了，反正别爱元也肯定不敢找她对质……嗯，就这么办。” “啊，嗯，听师父提起过一点。” 别爱元点点头，“哦，这样啊……” 杭合欢心里比二，窃喜：果然还是冷清珏好用，就这么也能混过去啊！ 别爱元本就蹲着的身子有往下倾了倾，将一兜的果子倒在地上，再随手一挥，那些青青绿绿的果子霎时全都化成了小雀儿，扑棱着翅膀飞上了树梢，落在原本的地方，还成了果子的样子，挂在树上，随风而动。 杭合欢看完了全程，咽了口口水：往后但凡是六净山的果子她绝对绝对不会吃的！！谁知道这些果子到底是真的果子还是小雀子啊？？她可没有生吃活物的爱好啊！！ 扔掉了多余的东西的别爱元站起身，又伸手掸了掸自己身上的衣服。 在一旁看着的杭合欢发誓，她看到的真的只是他掸了掸自己的衣服而已啊！但是至于为什么只是掸了掸这个动作还有洁净加漂白的功效的这种问题，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感受不到杭合欢内心咆哮的别爱元整理完了自己的衣服，抬头对杭合欢笑道：“我们进去精舍里面玩吧。” 杭合欢呆滞地点头，跟在一蹦一跳的别爱元身后进了精舍。 她今天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多了，容她缓缓先。 前面提到过，六净山是以静为道的，所以山上弟子无人喧哗，极是安静。但是……杭合欢揉揉耳朵，一时之间对这突然吵闹起来的声音甚是不适。 这间精舍和万寂山上的那间在规格上倒没有什么出入，最大的不同便是廊前横梁上挂的满满的一排鸟雀，正在啁啾嘲哳，咿呀哜哜，吵得好不热闹。 杭合欢揉了揉被吵的直突突的太阳穴，心道：“虽然原文里提过这位别爱元修的静道是以动为静，静之大成，但是没想到这么吵他竟然还能住得下去……” 若仍是前世的杭合欢估摸着对这点吵闹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奈何来了这几日，耳根子清静多时，忽然之间的吵闹反倒是让她不适应极了。 而那边的别爱元则仿佛完全听不到这吵闹一般，正逗鸟逗得开心。一个转身瞧见了按着头的杭合欢，眨巴了下眼睛，偏了下头，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杭合欢听清楚：“哦一时忘记了，你们万寂山是不喜欢吵闹的，不好意思呀。” 说罢便抬手拍了两下，瞬间那些吵闹之声便全都歇了。 杭合欢放下手，有些神奇地看看别爱元，再去看看那些鸟笼子，果然——笼里的那些鸟雀无不例外的全都变成了一颗颗的果子。 杭合欢再次坚定了自己进来前的想法：从现在开始绝对不吃六净山上任何的果子，绝对！！ 别爱元则仍是笑的可爱，“好啦，这下子安静啦，我们进屋去吧！” 杭合欢点头，“是，师叔。” 别爱元边是倒退着领着杭合欢进门，边问话道：“啊对了，小合欢呀，你觉得你师尊那个人如何呀？” 杭合欢心里斟酌了下：“这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自己揭冷清珏的短？？可貌似冷清珏也没什么可揭的啊……” 再三计较，杭合欢谨慎道：“师父她，她人很好，很好。” “没了？” “没了。” 别爱元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大笑出声：“哈哈哈——你们师徒，感情还真是深厚呢！” 杭合欢没大听懂这话什么个意思，却恍惚间觉得眼前的别爱元似乎比之方才要高大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直到别爱元引了她在桌前跪坐下，还给她沏了杯茶，她才惊觉眼前的人似乎是真的不一样了。 尤其：“我靠怎么长大了？？说好的正太呢？？说好的婴儿肥呢？？书里没提到过别爱元还会变身的啊喂！！” 别爱元笑眯眯地支着手肘撑在桌上看着明明是惊诧不已却还强装镇定的杭合欢，“小师侄，你怎么啦？” 杭合欢继续震惊：“靠靠靠！！连声音也一起变了啊啊啊！！书里只说了别爱元是个小正太的模样，很乖很好糊弄的啊，所以连誉才能不费劲地就搞定了六净山啊！但是现在这个看上去就很腹黑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剧情你崩了吗吗吗吗吗？？” 第6章 初来乍到【陆】 杭合欢清理了一下思绪，考虑着该怎么开口。正坐在她对面的别爱元已经沏好了茶，还推了一杯放在她面前。 “尝尝吧，这可是景虚山上最好的碧竹茶，你尚师叔特意送来的，每年可就只有那么一点儿，我这儿有一盅，你师父那儿也应该是有一盅的，不过我想你师父应当是不爱喝的……” 杭合欢小心地捧起茶盏，盯着杯中澄净的黄绿色的茶，看上去也还不错啊——那为什么自己师父会不爱喝呢？难道茶的味道非同寻常？杭和欢不解，便干脆喝了一口，可这茶水刚一入口，她整张脸都要绿了：卧槽这个味道不要说她师父不爱喝，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喝的好吗！！不单单是苦，还苦除了层次感，浅淡的苦夹杂着浓烈的苦，中间还有一层厚厚的涩味……这种东西就算每年只产一点点也足够毁灭世界了吧！！ 杭合欢皱着眉，嘴里的茶水还在继续苦着，可面前坐着的别爱元却正看着她。吐也不是，喝下去也不是——不，她绝对不可能喝下去这种东西！！ 这边杭合欢苦得要命，别爱元却看的别有兴味。又等了片刻，像是看够了般，别爱元方才拉了一只被子推到她面前。杭合欢一接了杯子便赶紧的吐了，可嘴里的苦味却怎么也散不去，只想着再用点清水漱漱口，但现在这屋里能喝的也只有这桌上的那壶茶了。 杭合欢对那茶绝对的谢敬不敏，当下也就只能忍了。 别爱元却仿佛喝的是清水甘泉一般，饮完了一杯又给自己续上一杯，笑道：“你果然与你师父是十分的像啊……当年你师父头一次喝这茶的表情可是与你今日如出一辙。” 杭合欢默默吐槽：不不不，这和是不是师徒完全没有关系，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做，而且不是顾虑你的身份话刚刚我就直接喷出来了好吗。 别爱元说完了这话便不再说了，这边的师叔都不开口，她一个小师侄也只能跟着当哑巴。 一连喝了五杯碧竹茶下去，别爱元才算停了手。 杭合欢作为旁观者，只有一个想法：别爱元绝对的不能惹！！就冲这五杯苦绝人寰的碧竹茶，能面不改色的喝完还很开心的人绝对的是个*oss有没有！ 别爱元不管杭和欢的想法，喝完了茶就托了腮支着手肘发呆去了。 过了好半晌，杭合欢跪坐的腿都麻了，别爱元还是毫无所觉，仿佛就这么着入定了一般。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跪坐着的杭合欢已经麻的感觉不到自己还有一双腿了。忍了再忍，杭合欢心道：要是再这么下去，自己今天这双腿就算是要废了…… “叮铃——叮铃——” 杭合欢将将要开口，却被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银铃声打断了。 起初只是一两声，但很快就像是有无数的银铃声叠加在了一起，那种清脆也就变成了尖锐，一声声的刺着杭合欢的耳膜。 杭合欢堪堪掩住耳朵，可那声音仿佛直击魂魄一般，不管她如何的不想听，那声音还是铺天盖地地向她席卷而来。 很快的，杭合欢便出现了眩晕之感。 只是在彻底昏迷过去之前，杭合欢迷迷糊糊的像是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身形高挑的人出现在了屋内，还扶住了快要倒下的自己。 杭合欢刚一靠上那人，便知是冷清珏。 只是冷清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是宁霑告诉她的？…… 还带着疑惑，杭合欢便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而已经昏迷了的杭合欢显然不能知道，屋内不只只是多出了冷清珏一人，还多了一个送来碧竹茶的尚师叔。 尚青陈摇了摇手中的素面竹扇，看着地上一处抱在一起的师徒二人，摇了摇头，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收了竹扇，走过去抵了抵像是仍在发呆的别爱元。 “收了你这铃，吵得耳朵怪疼的。” 这话里加持了灵力，否则以这铃的响声，轻易是听不见的。 但还没待别爱元醒过来，那边抱着杭合欢的冷清珏见怀里的人脸上露出愈发痛苦的神色，便就已经先上一步挥袖定了这些银铃。 这铃声一定，不止杭合欢的神情舒缓了不少，就连一直入定了似的别爱元也一下子惊醒了。 别爱元按了按脑袋，看上去极是疲累，连带着声音也沙哑了不少，“你们来了……” 尚青陈略一皱眉，道：“师兄，你这静道是否……” 不等尚青陈说完，别爱元便打断了，“无碍，只是近日来心神不宁，我休息休息便可以了。” 冷清珏仍是冷着脸，将杭合欢的腿抻直，指上确实十分轻缓携了灵力按抚着以消除酸痛。 缓过来的别爱元喝了一口已然冷掉了的茶水，见到冷清珏的动作便打趣道：“师姐，你对这徒弟还真是上心的很啊，怪不得我这师侄连声的夸了你很好呢……” 冷清珏也不应声，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别爱元举手，“罢罢罢，是我的错，师姐你可别这么看着我了，怪吓人的。” 尚青陈在桌边坐下，风雅十分地摇了摇扇子，“师姐不是一向都这样的么，师兄你还去自找麻烦……咦？”，尚青陈看了眼摆在杭和欢原先坐的位置上的那茶，好奇道：“这茶，是碧竹茶么？” 别爱元还想倒茶，只是拎了拎壶却见已经空了，才放下道：“是啊，就是大前年你送的那一盅碧竹。” 尚青陈扇扇子的手顿了顿，叹了口气，“这碧竹茶我早就让你不要喝了，这般苦，你怎么喝得下？新近的青药山棠梨茶我也早让人给你送了来，你怎的不喝棠梨？” 别爱元没了喝的，手里便拿着杯子玩，“那碧竹茶是你亲自送来的，而且苦的够味，这一喝习惯了，再喝别的总觉得没什么滋味。” 尚青陈，“……”好吧，大前年碧竹茶刚一出的时候，他确实是存了逗他们几个的心思才给他们送上门的。只是其余几位都只喝了一口便就扔了这茶，没想到别爱元却像是喝上瘾了一般，到现在还在喝这茶。 冷清珏将杭合欢轻缓地平放在一边，才转了身坐到杭合欢原先坐的位子上，道：“她情况如何。” 第7章 他乡故知【壹】 虽是问话，却也问的像是陈述。 别爱元不知是何时又变成了杭合欢初见时的那副正太的模样，脸上也真真带着婴儿肥，看上去极是可爱，眨巴了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声音也是稚嫩，“师姐，好像是你请我办事呀……” 冷清珏抬眼，却像无视一般极是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别爱元立刻败下阵来，“师姐你太客气了……别这么看着我了，我说还不成么……你家这宝贝徒弟怕也是不简单的，今天的碧竹茶也好，银铃也罢，都没什么效用，若非是修为高深也只能归咎于出身了。” 冷清珏敛下眼睑，侧头看了眼正在安睡的杭合欢，道：“她是良余杭氏仙门之后。” 别爱元手里玩着的杯子顿了顿，露出了和他的脸极为不搭的哂笑，“杭氏仙门？呵，师姐忘了，四年前，良余杭氏，可是做了什么事被揭发才遭了灭门么？” 冷清珏默然，不再言语。 尚青陈缓缓收了扇子，出声道：“那试了净镜了没有？” 冷清珏随声向别爱元看过去，别爱元苦笑一声，“师姐你可别这么看我，我可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刚受了银铃的影响还没缓过来，喏。” 别爱元从袖子里掏出一面小小巧巧的镜子来，吹了吹便抬手扔给了冷清珏，冷清珏接了镜子，触手是一片寒凉。 镜子里映出来的是一张冷绝的脸庞。 冷清珏施了个诀，让镜子浮在了杭合欢的正上方，那镜子也像他家主人一样缓缓的就变大了，镜子里瞧过去，正是沉睡着的杭合欢。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镜子还是没有动静。镜面里映出来的也正是身穿白衣的杭合欢，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 尚青陈支着扇子撑在桌上，“都这么长时间了，应该已经足以证明了吧？” 别爱元却是摇头，“净镜虽是灵宝，但若是遇上高级的魔族却也是无能为力的。” 冷清珏不理会他二人的话，只是凝神看着镜中人像，怕是错漏过一丝一毫的细枝末节般。 如此三人又是等了大半个时辰下去，可净镜却仍是不曾有任何异常。 只是镜子里的人脸上的表情却越发的难受了起来，像是在挣扎什么一般。净镜自为灵宝，照它的人除了是魔物外，若是修为不足的人一样也会痛苦非常。而杭合欢才入门一年不到，又能有什么根基修为？ 冷清珏不再等，立即撤了净镜，扔还给别爱元，“够了。” 别爱元也没有立即就收了镜子，只是道：“师姐没耐心了？” “我信她。” 闻言，别爱元和尚青陈二人皆是一怔，向冷清珏看去，冷清珏脸上除却同往日一般的冷绝外，还自有一种坚定。 片刻后，别爱元收起了镜子，感叹道：“我这小师侄的命也太好了……” 尚青陈跟着笑道：“我说也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冷清珏看都不曾看他二人一眼，只瞥了下杭合欢，见她神情还算平和，便径直起身离开了。 尚青陈也跟着起身，“师兄要是喜欢碧竹茶，我下次再带些过来，这回我便先走了。” 别爱元点头，“去吧，下次带多些。” 尚青陈含笑点点头，目光匀了些给还躺着的杭合欢，短暂停留后便潇洒地抽身走人了。留下变成孩童模样的别爱元一人甚是无聊的等着杭合欢醒过来。 别爱元转了转杯子，看向先前杭合欢未饮尽的碧竹茶，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真是可惜了……” 碧竹茶，除却味苦，还有驱邪定内的效用。若是低等的魔物饮下了，只要银铃响上一声，便立刻就会现了原形。 别爱元起身拎了茶壶，一颠一颠地进了内室。 …… 杭合欢醒来的时候，屋内正满满的飘荡着那种苦味。 “你醒啦？” 杭合欢随声望去，便看见了正太模样的别爱元正眯着眼睛对着她笑的无害。可是见过了先前他那副腹黑的样子，她绝对是不敢再认为这位真的是人畜无害的正太了。只是乖乖的叫了声，“四师叔。”后，便又重新跪坐回了原处，坐下的时候杭合欢还想着腿似乎没先前那么麻了…… 别爱元开始沏茶，那个苦味杭合欢一闻了便觉得嘴里立刻苦了起来。 “师侄可是要再来一杯吗？” 杭合欢当机立断，立刻起身道：“多谢四师叔，师侄已经出来多时，应当要回万寂山了，师叔不必相送，师侄这就回去了。” 别爱元眨了眨眼，“当真不留下来再喝一杯了？” “不了谢谢别师叔，师侄走了——” 别爱元望着已经跑的没影了的杭合欢，叹了口气，喝了一口茶，很是满足，多好的茶…… 杭合欢一口气冲到山腰，对着山顶狠狠地比划了一个中指，心里暗戳戳道：“下次再也不来六净山了！不——再也没有下次了！！” 六净山——真的是再奇怪也没有了，修的生无可恋的静道，还有一个简直可以当终极反派的主人，再加上那些奇奇怪怪不知道是动物还是植物的东西，外带大杀器碧竹茶——嗯，想都不用想了，绝对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杭合欢开了风桥，一路小跑着便回去了万寂山。 回到万寂山的杭合欢回头看看早已被重重云雾阻隔了的六净山，有点怀疑自己今天到底是过去干什么的……说起来，好像除了喝了一口碧竹茶——还被吐出来了，其他什么事情都没干啊？那别爱元叫自己过去干什么？难不成就是让自己喝口茶？？但是好像看见了自家师父来着……嗯，做梦吗？ 杭合欢摇摇头，撇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坚定了不再去六净山的想法之后，便就回去了山上。 然后，她不知道，自己方才在六净山山腰那儿做的那个动作，尽数被一个尚未离去的人收入了眼中。 那人摇了摇扇子，抿唇轻笑，“真有意思……” 第8章 他乡故知【贰】 杭合欢回到万寂山上的精舍的时候，照例先去了冷清珏那里。 冷清珏正坐在内间看书，和昨天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师父。” “嗯。” 杭合欢等了一阵子，见冷清珏像是不会再说话，但也不好就这么就走了，便甚是无聊的把腰带垂下来缎带缠在手指上，再松开，再缠上。 就在她一个人玩得高兴的时候，冷清珏突然开了口，“今天，去哪了？” “啊？”杭合欢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向冷清珏看去，这才发现冷清珏手里的书早已被放在了一旁，也不知是看了自己多久了。赶忙地撤了还缠在指上的缎带，回道：“啊，嗯，去了六净山的别师叔那儿。” 冷清珏继续道：“做了什么。” 杭合欢心想着，今天冷清珏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同寻常的多啊？ “别师叔请我喝了茶，然后，我就回来了。” 听完了杭合欢这话，冷清珏便不再问，只是又拿起了书继续看了起来。 杭合欢悄悄地瞥了眼窗外，天色尚早，就是想离开也不能是昨日的借口了。 可就是离了这儿，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好去处，倒不如在这儿站站，说不上还能培养培养师徒感情什么的。 杭合欢定了主意，便就继续在原地玩起了方才被冷清珏打断的游戏。 冷清珏将她的动作都看在眼中，却也不言语，只是任她玩着。 直至天色将暗，来人叩了门，才算是结束了屋内的安静。 “师尊。” 隔着门听的不算清楚，只是听出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的声音。 冷清珏也不应声，只是外间的门开了来。 来人的脚步十分轻悄，动作也是万分的小声，总之杭合欢站在内间是没听出什么动静来。只是又过了一会儿，外间的门被关上才又传出了声音。 杭合欢只想了一下便知了，是宁霑说的那位叫阿苓的小师妹送饭来了。 一想到饭，杭合欢便觉得有些饿了，刚想着跟冷清珏说一句回去吃饭，那边的冷清珏便放下了书，先上一步道：“今晚在这，一同吃饭。” 杭合欢眨眨眼，看着冷清珏去了外间的背影，心里默道：“今天的冷清珏，好像真的哪里不太对啊……” 不太对归不太对，反总之还是要吃的。 杭合欢在冷清珏对面坐下，冷清珏倒了一杯茶推倒她面前，意思再明显不过：让她先喝茶。 可是今天喝的那一口碧竹茶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她现在见了这种黄绿色的澄明液体便觉得嘴里一阵的发苦。 冷清珏抬眼看了她，自己端起杯子先喝了一口，“棠梨茶。” 杭合欢磨蹭着杯沿，仍是为难一般。 冷清珏放下杯子，道：“味甘。” 味甘？那就是甜的了？ 冷清珏应该不至于无聊到骗她的吧…… 带着这些小心思，杭合欢举起杯子，试探地抿了一小口，发现果然是甜的之后便立刻喝了半杯下去。 嘴里有了甜味，心情也立刻跟着好了不少。 冷清珏动了筷之后，她便也跟着开始吃饭，只是少不了要规矩端方些。 毕竟对面正坐着地可是自家师父啊。 一顿饭用完，冷清珏饮了一口棠梨，面上仍是那副冰冷冷的模样，“与我同处，不必拘束。” 杭合欢捧着杯子去看冷清珏，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所以说冷清珏今天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喂？？难道这是师徒情的萌芽？但是……这样的做法好像不太冷清珏啊……” 心里想了这些，嘴上却是乖乖地答了个“是”。 冷清珏今天这一连串的反常行为，倒也没让向来便是心大的杭合欢放在心上。只是归咎于剧情崩了，到了休息的时间也只是和冷清珏说了声，便径自去自己房里睡觉去了。 嗯，不拘束就是要从睡觉做起啊。 一夜无梦，这一觉睡的甚是舒爽，乃至于在她洗漱完去外间吃早饭的时候，发现桌边多出来一个人都没太过于惊讶。 桌边坐着的人摇着素面竹扇，微笑道：“小师侄，早上好。” 杭合欢拢了拢脸，将目光发在来人身上。来的人穿着素衣，只是外面罩了一层墨绿的轻纱，整个人看上去便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书卷气。容貌上佳，笑意可亲，坐姿里却又是携了几分的随意，透着那一点被有意掩住的不羁。 嗯，来人正是她的难兄难弟——尚青陈。 作为同是被主角捅死的人，杭合欢迅速拉近了距离，在尚青陈对面坐下，还沏了一杯茶推了给他。 “尚师叔是来找师父的吗？” 尚青陈将茶饮尽，答非所问，“棠梨产的甚少，你师父也真是疼你。” 杭合欢低头，掩住表情，心里却在咆哮：“卧槽一大清早的能不能让人好好的吃饭了？！跑到我这里来发表什么感想啊啊？？” 尚青陈放下茶杯，决定直奔主题，“小师侄，昨日你在六净山山腰的时候，是不是做了个动作？” “尚师叔说的是什么？” 杭合欢心下突突，却也只能暂时装傻了。 尚青陈收起了扇子，就势便伸出了右手的中指，微笑道：“我记得，是这个动作，没错吧？” 杭合欢顿时瞪大了眼睛，惊道：“你也是……？！” “没错。” 得了肯定的答案，杭合欢扶住额头，无力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倒霉掉进这本坑书里来了呢……” 话一说完才有所警觉，问道：“我师父人呢？” 若是冷清珏在此处，依她的修为，她方才的话大约都会被听了去。 尚青陈却是继续摇扇子，优哉游哉道：“安心洗路，我早就把她支开了，她现在应该正在和掌门谈话呢，毕竟相认这种重要场合还是要谨慎一点嘛。” 确认了环境安全，杭合欢便放心地吐槽道：“你顶着尚青陈的皮说霓虹语真是太违和了。” 尚青陈收了扇子，尴尬地咳嗽了声，辩解道：“我这不是遇着老乡太激动了么。” 杭合欢撇了下嘴角，不欲在这上多争辩，便直接问道：“你是怎么掉进这书里来的？” 提起这个，尚青陈也很是无奈，“我怎么知道，就发了个书评说冷清珏和她的首席大弟子有□□什么的然后就晕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掉进来这本坑书里了……” “我靠这么巧？！我是在书评区吐槽主角和他师父有基情还没打完就掉进来了！！” …… 两人相视无语一阵，然后同时说了一句：“靠！” 第9章 他乡故知【叁】 杭合欢一边喝粥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掉进来的？” 尚青陈咬馒头，“都快掉进来一年了好吗，可憋死我了……” “那就是说，你还没有收了主角当徒弟咯？” “……还真没。” “……” “但是算算时间，好像也就是最近了啊，要不，你和我一起去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尚青陈准备诱拐老乡当同盟，奈何老乡不高兴联盟。 杭合欢谢敬不敏，“别了，你忘了你是怎么死的了？” 尚青陈：“……”被主角捅死的，谢谢别再提了好吗！！ “那我，能不能不去收主角啊？当主角的师父压力很大啊……” 杭合欢抽出帕子擦嘴，“我劝你还是按着剧情走，不然说不上哪天就被这本坑书给玩死了。” “可是我收了主角要还是被主角捅死了怎么办？！”尚青陈欲哭无泪。 “唔，至少你可以从小教育，然后努力地篡改剧情。”杭合欢则表示事不关己。 尚青陈快速地把最后一口馒头吃下去，然后抵着扇子捧着脸可怜道：“就不能看在我们都是在书里要被主角干掉的份儿上，团结一致吗？” 杭合欢面无表情地放下帕子，“就算我原来想答应你，现在也不答应了。” 尚青陈迅速地扒拉扒拉脸，又恢复了那个景虚山的主人，万华山门的六长老，一派潇逸，“那这样如何呢？小师侄。” “很好，记得保持。” 尚青陈摇摇头，“你越来越像你师父了。” 杭合欢闻言心下微动，动了动唇，说的却是别的，“既然你怕主角杀了你，不如便不去收他算了。” 本来杭合欢这话转的甚是生硬，但是事关自己生死，尚青陈便也没对此多加关注，只是道：“可是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杭合欢挑眉，“我刚刚说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了。” 她心里也是有所顾虑，所以才不想贸然答应了尚青陈。 可是尚青陈说的也不错，他们都是在书里要被主角捅死的人。所以若真要如她所言那般篡改剧情，倒不如篡改得彻底些：除了主角要杀他们的心思。而想彻底除了这心思，那也就只有从来没见过才能不起任何心思了…… 尚青陈心里默默哭诉，“收回前言，这人一点都不像师姐！师姐多好的人品，从来不会骗人呜呜呜……” “那，真的不去了？” “你想去？” 尚青陈一脸神往，“我想看看主角长什么样子。” 杭合欢斜睨了他一眼，“等他捅死你的时候，你可以尽情地，慢慢地看个够。” 尚青陈握紧竹扇，“能不死吗？” “这你得问作者。” 尚青陈：“……” 过了好半晌，这二人基本是统一了意见：不去收主角了。 只是尚青陈仍在纠结着，想来也是，看文的时候看的便是主角，如今好不容易掉进了这坑书里，若不能一睹主角真容岂非遗憾。 杭合欢也不多言，只随他去，因为她心下也是纠结着：虽然是这么打算了，可就是怕不会太如意，若到时真不能如他们所想的话，又该怎么办…… 但未等着两人纠结完，被尚青陈支开了的冷清珏便回了来，还是来的杭合欢这里。 因着尚青陈正巧是对着门坐的，故而先瞧见的是他，收了思虑，扬起笑，道：“师姐回来了？” 杭合欢闻言立刻回头，见了站在门口的冷清珏便立即起了身，“师父。” “嗯。” 师徒两人的日常对话也就这样了，不过还有个尚青陈在，“师姐，掌门师兄找你，可是说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冷清珏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下山。” 尚青陈疑惑道：“下山？这个时候？去哪里？” 一连串的问话，冷清珏仍是回的简洁明了。 “并封州。过来。” 前半句是告诉尚青陈，后半句则是对杭合欢说的。 只是尚青陈还没反应过来，冷清珏便已经转身走了。 杭合欢跟了冷清珏这些日子也算是清楚冷清珏的，更何况是这么简单的话。于是乖乖地跟着冷清珏后面，只留给了尚青陈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也走了。 坐在原地的尚青陈直到要走了也没能想起来，并封州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不过尚青陈想不想的起来，对那师徒二人倒没有多大的影响。 等到杭合欢跟上的时候，冷清珏正站在院内的浮玉树下等着她。 浮玉常年开花，花瓣洁白胜雪，且只有冷然的幽香。杭合欢第一次见这棵树时，便就觉得也就只有这样的树，才配栽在冷清珏的院落里。 浮玉开的满树的花，有风吹过便有花瓣悠然洒下，衬着冷清珏的一身白衣，当真是如同一幅画一般。 杭合欢在远处看的愣了好一会儿，赶紧地上了前去，“师父。” 冷清珏转身，“你想出去吗。” 这是在问自己？ 杭合欢定了定神，选了个最万能的答案，“我跟着师父，师父去哪，我就去哪。” 冷清珏闻言却是一愣，像是未曾想过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一般。但也就是一瞬，快的连杭合欢都没看清就又变回了往日里的冷绝。 “那便去。” 杭合欢乖巧地应声，“好。” 于是前往并封州的队伍成员如下：万寂山主人冷清珏，景虚山主人尚青陈，万寂山首席大弟子杭合欢。 一行三人也未有多张扬，只从万寂山便御剑直赴并封州。 尚青陈虽还没想清楚，但是于冷清珏威压之下却也不敢问，只能跟着。杭合欢入门尚早，还未有自己的剑，只能择其中一位跟着，到底跟着谁也不必多言。 冷清珏的肃和是随身已久的，与她也最是默契。冷清珏先上了剑，便向杭合欢伸了手，“上来。” 杭合欢也未有迟疑，只抓了冷清珏的手便觉得轻飘飘的也不知如何就上了剑。 冷清珏护着杭合欢在前站着，也不等尚青陈便领先就走了。 尚青陈摇了摇扇子，心道：这两人都秀到我跟前来了，还怪我说她俩有奸|情么…… 心里念完了便唤出了庸虞，也跟了在后面，只不近不远的。 并封州地处西南，西南偏异灵，尤以并封为重。并封崇鬼，当地修仙世家修的便是鬼仙。与万华山门这样的名宗正派自是不能相提并论，也一直不为修真界提起，只是其中有一家鬼仙修的略有所成才在修真界有了点名声。 至于这家究竟是哪一家么…… 尚青陈御剑追上一直在前的冷清珏，急急问道：“师姐，我们要去的可是并封蒙野吗？” “是。” 尚青陈心里泪流满面：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啊…… 并封蒙野，有萧氏，修鬼仙之道，略有所成，方为世人知其名。 这萧氏的萧，便就是主角萧乾华的萧。 第10章 夜有鬼走【壹】 这处的三人正在赶向目的地，而他们将要到达之处也正在发生着一件事情。 并封，蒙野，萧氏府宅。 “你这孽子！怎么敢去招惹鬼门？！” 堂上之人怒极，挥手便将茶杯砸在了跪在那儿的一个青年身旁。碎片溅的到处都是，却未有伤及那青年。 青年似是极不服气一般，辩驳道：“父亲！我萧氏乃是仙门，与鬼殊途，便是我灭他一只鬼又如何？！” “混账！竟还顶嘴？！你伤及鬼门百鬼，若是鬼门找上来，便是我也保你不得！” 堂下跪着的青年听了这才有些后怕，“那，那父亲，我该如何是好？” 椅子上的中年男人几要将沉木的扶手捏碎，“现在知道怕了？！早前干什么去了？！” “父亲……” 那中年男人摆了摆手，“罢了，现下事情既已如此，若想保你，也只能……” 鬼门自有规矩，鬼不犯人，人若犯鬼，以命抵之。 “小少爷，家主让你过去。” 家仆面带不屑地来叫了萧乾华。 萧乾华总是低着脸的，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正好这样低着，也看不见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应了声，声音也是低低的，“我这就过去。” 还不待萧乾华走远，那家仆便当他不在似的和身边的人高声道：“还真当自个儿是小少爷了，不过就是咱们家主心善愿意养着罢了，否则这样不能修习的废人怎么也不配待在萧家的。” “就是就是，瞧瞧这傲的样子……” 而萧乾华却仿佛真的听不到一般，只是低着头往前走。 唯有他自己知道，藏在那过长的衣袖里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指节苍白。 …… 三人抵了并封蒙野边界便下了剑，将一收了剑尚青陈便咋呼了起来，“小师侄你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这般红？可是病了？” 杭合欢白了尚青陈一眼，尚青陈却是笑眯眯的，杭合欢磨牙：他绝对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冷清珏刚一收起了肃和，便来问了，“病了？” 杭合欢连声道：“没有没有没……” 冷清珏将剑换去了左手，腾出来右手靠上杭合欢的额头，于是杭合欢最后的一个“有”字就被吞了下去。 冷清珏只顿了一两秒，但于杭合欢却像是过了一两刻钟那般久。 “师姐，如何，小师侄她可是发热了？” 冷清珏收回手，只淡然地吐了两个字，“没有。”便又在前面领先着走了。 尚青陈笑的不见眼睛，“那便好那便好，不然师姐可有的担心了。” 说罢意味深沉的看了杭合欢一眼，也跟去了冷清珏身后。杭合欢恨恨地磨了磨牙，却是无可奈何，只得跟上。被冷清珏碰过的手和额头还在烫着，也只能让迎面的风稍稍吹一吹降降温了。 走在最末的好处便是能自己控着快慢，杭合欢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尚青陈前面的冷清珏，忽又觉得心脏跳得有些不正常的快。 伸手按了按，心道：自己可能真是病了…… 他们走的是大路，路面平整的很，可是路上却几乎见不着人影。偶尔看见的一两个人也都是带着跑的，甚少有人在街上逗留。 且街边门户皆是紧闭着，明明是青天白日的却弄得像是深更半夜似的。 尚青陈挑了一家也是关着门的客栈敲了门，敲了好半晌，才有人从里头开了条门缝先瞧了瞧尚青陈，“你等是何人？” 尚青陈合了扇子拱手道：“在下乃是路过贵宝地，想找个地方歇歇脚，不知你这客栈可否方便？” 说罢转手便是一锭银子摊在掌心，里面的人见了立刻开了门将他们三人迎了进去，“方便方便，客官请进，请进。” 尚青陈将银子抛了给他，问道：“这儿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么？怎么日头正好的这大街上却没人？” 那店小二迎着他们在一桌坐下，道：“您几位是外来的，有所不知。这并封州年年一次的夜走鬼，今年便恰是轮到了咱这蒙野。” “夜走鬼？这夜走鬼我是知道的，可是听说这夜走的鬼轻易不会伤人性命，与你们应当是无碍的吧？” 店小二手脚利落地给他们沏上茶，吐苦水道：“就说您是外来的，定是不知咱这蒙野萧氏仙门的厉害，就是他家，有个人伤了这百鬼，如今百鬼不得齐全，到处要找人填命呢！” 尚青陈眉尖微耸，“萧氏仙门？” “是，”那店小二压了压声音，道：“听说，伤那鬼门百鬼的就是这萧氏家主的亲子……” “亲子？”莫不是萧乾华？可萧乾华这时候应该只是个废柴吧……递了个眼神给杭合欢，杭合欢却也是摇头。 那店小二点点头，正欲在说什么，便被从后堂出来的掌柜的给截住了，“怎么还有空在这里胡说八道？没见着客人都坐这等久了吗！” 店小二赔着笑，“是是，那几位要点什么？” 尚青陈将手一翻，又是一锭银子，微笑道：“随便上点就成，只是要三间上房，今晚我们在此住下。” 掌柜的见了钱立刻便全没了脾气，喜滋滋地凑上来道：“好说好说，客官可还要听些别的什么吗？” 尚青陈摇摇扇子，还未开口，那边坐着一直未曾说话的冷清珏忽然道：“茶，甚劣。” 若放到平日里，有人这么说，这掌柜的定早早地就要呛声了。可尚青陈给的银子多不说，便是冷清珏这气度摆在这儿他也是不敢多言，只能跟着道：“是是，我这就去给您取好的来。” 说罢便忙忙带着店小二下了去，大堂里只留下他们三人。 尚青陈倒是不挑，却也只呷了一口便放下了，“不怪乎师姐嫌弃这茶，确实过劣。” 杭合欢本就对茶没什么好感，再听他们这么一说，连端起杯子闻上一闻的冲动都没有，想起方才那店小二的话，问道：“夜走鬼是什么？” 尚青陈见冷着脸的冷清珏，便知这科普的任务又是自己的，“所谓夜走鬼，也就是在西南这一带，尤以并封为重。”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下，后悔自己怎么没在冷清珏一提到并封这名字的时候就想来主角就在此地。接着继续科普，“并封有鬼门之说，并以鬼门百鬼为首，年年巡游并封，自六月中旬起至九月中旬算满百天为止。这百天内，每夜增一鬼巡游，直至百鬼齐数走完百天才算是完满。” 杭合欢点头，“师叔懂得真多。”没想到你个半路顶替的还知道这么多。 尚青陈微笑，“来的长久罢了。”好歹来了一年多怎么都应该有点见识了嘛。 第11章 夜有鬼走【贰】 那掌柜的不知从何处翻腾出来的一盅上好的祁红，让后厨煮了，拎过茶壶来给他们三位斟茶的时候道：“这可是小店里最好的祁红了，三位一定会喜欢的。” 尚青陈先端起来尝了一口，笑了声，“茶还不错。” 冷清珏却是没尝，只端了杯子置于鼻下闻了闻便放下了，冷然道：“手法，拙劣。” “师姐说的是，这手法，可衬不上这茶啊。” 杭合欢只低头看茶，默不作声。这里她的辈分最小，若在一起的不是冷清珏和尚青陈，她兴许还得要坐到别的桌上的，所以说话这种事情她能免则免。 掌柜的擦了擦汗，“这，这回头我便开了那伙计，三位，三位还请慢用吧……” 说罢便离了大堂，店小二刚刚送上来的菜都已经有些冷了，只是瞧着也知不会是什么珍馐美味。于是三人草草地用了午饭，用清水漱了口，才又重新商议起来。 “师姐，掌门师兄让你前来并封蒙野可正是为了夜走鬼一事？” “不单此事。” 尚青陈略一皱眉，“还有旁的事？” 冷清珏也不加隐瞒，“鬼门。” “鬼门……” 尚青陈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合扇击了下掌，道：“我知了，此事师姐若需应援我一定到。” “不必。” “师姐不必客气，自为同门理当互助的。” 冷清珏仍是拒绝：“不必，你护她即可。” 这个“她”字所指，也只能是在座的尚无自保之力的杭合欢。尚青陈展扇轻摇，微微一笑，“就是师姐不说，我也会护着小师侄。” “嗯。” “师姐，现下天色尚早，不若先休息？” 冷清珏看了一眼有些困倦之态的杭合欢，转回眸，“也可。” 这两人有了定夺，杭合欢也就只得照做，何况她还真有点困。 尚青陈叫了小二来，让他带了路，三人便回了各自的房间。尚青陈居左，冷清珏居右，杭合欢却是被围在中间的。尚青陈见冷清珏这般决定倒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扇子，又摇了摇头，眼里又是戏谑的笑意。杭合欢才不管他，只是按着礼数对两人道了休息便进屋里去了。 自掉进了这本书以来，这还是杭合欢第一次离开万华山门。这家客栈人虽是少，但这上房布置的却尚算不错，虽算不上华丽倒也是处处精致。 杭合欢扑到床上去，拉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连头也埋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闷得没法呼吸了才拉开被子，眼睛盯着藕色的帐顶上绣的一朵并蒂莲花，怔忡出神。 尚青陈说什么来着？冷清珏和她的首席大弟子有什么来着？ 她和冷清珏…… 恍惚之间，杭合欢忽的就想起了那一晚在梦里看到的冷清珏。现在再一想起来，那个冷清珏，真是温柔。 现在的冷清珏呢？ 杭合欢还没想出答案，脑子里就已经先蹦出来冷清珏的身影了。 冷清珏对她伸出手，御剑之时也一直护着她；还怕她发热，以手试了她的温度…… 嗯，现在的冷清珏，也是温柔的。 有这样温柔的人做师父，便是掉进了这本坑书里，大约，也是幸运的吧…… 枕着这样的想法，杭合欢很快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酣熟，以至于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杭合欢起身将被拱的乱了的长发重新束起来，刚刚擦过脸，倒了杯清水还未及坐下，耳边便听见似有什么东西在叫号的声音从远处不断地传来。杭合欢微一拧眉，端起杯子迈开微有犹疑的步子走至窗边。窗外许是有光亮的缘故，有个近似椭形的东西在窗扉上投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杭合欢伸出去的手缩了再缩，手指蜷了再蜷，终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推开了窗。 可窗扉将一推开，映入杭和欢的眼里的，是一张苍白的泛青的脸。 虽是没被这突兀出现的脸吓的叫出声来，可是手却不听使唤地就那么抖了下，这一抖便把杯子里一口没喝的清水全都贡献给了这张脸。 接着下意识地便想去关上窗子，却发现窗子推不动，像是被什么凝在了那处一样。 窗外的脸似乎也像是没想到会被这么突然就泼上一杯水，眼珠子也转不得，直直地接了这杯水。 杭合欢冷着脸，“你是什么东西？” 她可没忘记，自己这住的可是二楼，少说也得有三四米高。 窗外的脸得了问话，忽的便活过来了一般，也眼睛都转了好几转。娇俏地掩面笑了一声，“咯咯——奴家，奴家是桥下娘子呀。” 杭合欢不作声只看着眼前这东西由只一张脸现出半个身子来，这东西似怕她不信一般，还伸手拉了拉头发里夹杂的水草。 杭合欢微一蹙眉，心道：直说自己是水鬼便是了…… “那你不在桥下待着，飘到半空里做什么？” 那东西得了杭和欢的言语更是欢喜了，连着脸上的青都退了不少，看上去竟还有那么几分颜色。 “奴家的主人命奴家来看着您，若非如此，奴家也是轻易不离开桥下的，咯咯——” “你家主人？是谁？” 这东西很快的便现出了下半身来，整个看上去倒真真是个貌美的水鬼。 只是这水鬼却也非是有问必答的，听了杭和欢的这问话也不答，只是“咯咯——”的笑着。 杭合欢听得心烦，直直一扫便将窗子关了起来。 听见“砰——”的碰撞声，她方才醒了神，心下疑惑：这窗子方才不还不能动弹吗？怎么现在却又好关上了？ 可这窗子便是关上了也隔不断外头传来的那桥下娘子的笑声，再加之方才开窗时从外头飘进屋里来的那股携着阴冷的血腥污秽气息，杭合欢的心情更是不好了。 拿了空着的杯子坐去了桌边，心思混乱。 师父人呢？尚青陈呢？不应该我窗前来了只水鬼他们却还无所察觉的吧？ 转头又去看了眼门口，映在门上的那魁梧身影却是不能当作看不见的。不消说，她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至多也就是和飘在窗边的那只水鬼一样的什么鬼了。 但不管是什么鬼，估摸着以她现在的修为都是冲不出去的。 所以现在自己这算是被看管起来了？那师父和尚青陈又是在何处？他们一定不在这家客栈里，否则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让这鬼围了自己的房间…… 杭合欢虽是冷静的思考着，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是瞒不了自己的。到底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她也真没遇到过真的鬼，还是这样飘在窗子外面的。 杭合欢拎起来茶壶，又给自己倒上一杯清水，慢慢喝了。 支着手肘托着下颌撑在桌上，杭合欢又瞄了一眼窗子那边，现出整个身体来的桥下娘子还在那处守着。门口亦然。 “啊！——” 杭合欢刚想着这两只鬼要什么时候才能被清除了，忽的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从窗外传进来震得她耳膜都隐隐作痛。 再接着便是门口那儿。 杭合欢坐在桌边没动弹，那边的尚青陈便破门而入了。 见了她完好无恙的坐在那儿，尚青陈这才算是安下了心，“还好你没事，否则师姐她非得撕了我不可。” 杭合欢起身，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我师父人呢？” 尚青陈摆摆手，“鬼门忽然作乱，大纵恶鬼出来伤人，师姐她去清理了。” “鬼门？”杭合欢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今天才第一次听到却这么快就见面了么？“你方才可是杀了窗边的那个桥下娘子？” “没有，她是灵鬼，杀不死，只是伤了她而已。” 杭合欢皱眉，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剧情已经快崩的认不出来是他们看过的那本坑书了。 如果想要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也许他们还得做点什么…… 第12章 夜有鬼走【叁】 所谓鬼门，并无定形，也无定所。 鬼门百鬼所至之处即成鬼门，鬼门会使当地死魂游鬼聚集，形成至阴所在，以此扰乱凡人。虽夜游的百鬼轻易不会伤人性命，可是那些被聚集起来的死魂恶鬼可不会遵循此道，因此祸乱阳间。是以要除鬼门，必斩百鬼。但是并封当地便有修习鬼仙的世家，所以寻常玄门又不能轻易插手，并封一带寻常人家便因此而备受困扰。 此次也是有人求到了万华山门去，万华山门的掌门这才让冷清珏来解决此事。到底这事情不算小，却也不算是太大，由执事的长老出面倒也算是妥帖。 至于尚青陈么，此事一来是由他受下的，而来也是冷清珏的要求。而这其中的原因么，却是除了冷清珏自己谁也不知的。 等到尚青陈带着杭合欢抵了蒙野鬼门之时，冷清珏恰巧已全部解决完。 杭合欢首先迎了上去，“师父。” 冷清珏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嗯。” 尚青陈收了庸虞，走近道：“师姐处理得如何了？” “已妥。” “我自是相信师姐的，可是，师姐啊，你有没有听到好像哪里还有那么点……？” 冷清珏站定在原地不动，“萧氏府宅。” 尚青陈展扇一笑，“师姐知道？那为何还……” “你的。”冷清珏连脸色都不带变换。 尚青陈笑不出来了，收了扇，“师姐果然是物尽其用啊……”语毕便匆忙往外面赶了去。 杭合欢抬头问道：“师父，尚师叔可是要去萧氏府宅？” “嗯。” “那，我们也去吧？” 冷清珏看了一眼杭合欢，“你想去？” 杭合欢被这眼神看的一个激灵，心道：虽然想去看看主角是怎么被尚青陈捡回去的，但是你这个眼神让我很有压力啊师父…… 面上却是弯了眉眼，略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是呀，我想去呢，师父，我们去好不好呀？” 冷清珏收回视线，“走罢。” 杭合欢乐滋滋地跟在她身后，就是嘛，现在自己才十三岁，偶尔撒撒娇卖卖萌什么的完全是可以的嘛…… 冷清珏的速度自然是无话可说的快，等到她二人到达萧氏府宅的时候，尚青陈还未动手，一场好戏也才将将要开始。 他们挑了好位置看着下面的情形。 那剩下来的九十九只被冷清珏“划给”尚青陈的恶鬼已经将萧氏府宅围了起来，而那府宅也早早了设了结界，只有尚是半大的孩子的萧乾华被献祭似的放在了那结界上方的正中央，舍在了结界之外。 底下的萧氏家主萧远义冲着已经聚拢的那些恶鬼道：“鬼神莫怒，鬼门之道，萧某清楚。今吾子伤及尔等，便以吾子之命偿与尔等。” 说罢，那众鬼便仿佛潮涨一般的齐齐向着萧乾华涌去。 杭合欢看的险些犯了密集恐惧，转头道：“尚师叔，该你出场了。” 尚青陈看了眼冷清珏，“师姐，你当真不帮帮我？” 冷清珏好似没听见他这话一般，眼睛只盯着那边层叠如峦的恶鬼堆。 尚青陈叹了口气，猛一转身便是一句携了灵力的喝叫：“诸鬼退散！” 庸虞出鞘，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蓝紫色的剑芒，恰恰围成了一个结界般的将萧乾华护在其中。 见冷清珏果真半分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尚青陈认命地抽身飞去那恶鬼堆里。 杭合欢立在冷清珏身旁，看着在那处孤身奋战的辛苦的尚青陈，终于起了点良心，道：“师父，你不去帮帮尚师叔吗？” 冷清珏也看着那处，“他一人，足矣。” “哦。” 杭合欢见冷清珏都这么说了，便也就不再多言，毕竟在冷清珏那里，她和尚青陈可不是什么亲切到互帮互助的优秀师侄关系。 只是过了小会儿，冷清珏又像是补充地添了一句道：“他尚缺一首徒，此子，甚好。” 杭和欢心道：可不吗？这可是主角，能有不好的吗？嗯……不对，冷清珏何时起会关心别人家收徒弟这种事情了？？这完全不像冷清珏啊，书里的冷清珏可是除了掌门和杭合欢之外，基本谁也不见的那种从不对外事多加过问的人啊…… 难不成，冷清珏也被穿了？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便被杭合欢自己给否决了：不不不，不可能，她说话的方式还有其他方面的习惯做法都和原来并无二致。不可能是被穿了。 “回罢。” “嗯？回去哪里？” “客栈。” 杭合欢看了眼还在奋战的尚青陈，“可是，尚师叔那还没有结束……” “他的事，他解决。” “哦。” 杭合欢又看了一眼大约算是游刃有余的尚青陈，摸摸下巴，不再多说，乖乖地跟着冷清珏回了客栈去。只是免不了心里感叹：“明明前不久还在想着不来收了主角，没成想这事却来得这么快，果然是命定啊……” 回到客栈，大堂里只有一个店小二正在柜前，撑着手肘打瞌睡，怕是在等他们。刚一听见动静就醒了过来，忙着迎上道：“客官，您几位可算是回来了！” 杭合欢微一欠身，“劳烦久等了。” 小二连忙摆手，“别别，客官您这礼我可受不起！” “歇息。” 冷清珏不理会店小二，只对着杭合欢说了这两字。杭合欢点头，“师父，您先去歇息吧，我留下等等尚师叔。” 冷清珏闻言只是看着杭合欢，直看的她头皮发紧了才一言不发地上了楼。杭合欢摸摸手心里沁出来的冷汗，师父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让她很有压力啊…… 杭合欢见店小二等的辛苦，也不为难他便让他休息去了，店小二一迭声的谢谢也就下去了。 大堂只留了一盏灯，她无聊地坐去桌边，将数只碗碟堆叠起来，再撤下来，如此往复，只等着尚青陈带了主角回来解闷。 许是因为下午的时候睡得太多了，杭合欢觉得自己竟然清醒的有点兴奋，一点也不见困。心里又念着晚上那时候遇着的水鬼，怎么就这么巧，鬼门纵鬼作乱，冷清珏和尚青陈出了去，自己窗前门口的就来了监看的鬼？若当真只是个意外，那这意外也真是太意外了…… 尚青陈动作也是快得很，没叫她等多久便解决完了那余下的恶鬼，将人带了回来。 杭合欢一见了那个拽着尚青陈衣角的可爱团子，便将心里挂念的事情忘到了一边，双眼发光，心道：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正太了，可不是六净山上那个像是终极大反派一样的伪装正太别爱元啊！ 尚青陈展开扇子隔断了她的目光，道：“收收你的眼神，再看下去该是要吓到他了。” 杭合欢抹了把脸，“不好意思，阿姨我是正太控，有点情不自禁，不好意思呀……” 小小的萧乾华躲在尚青陈身侧，小声重复道：“阿姨？” “是是，是我。”杭合欢喜滋滋地点头。 尚青陈无语，“别听她的，她是你冷师伯的首徒，叫师姐。” 萧乾华乖得很，让叫什么便叫什么，“师姐。” 尚青陈摸摸他的头发，“乖。” 萧乾华被他这么对待，苍白的脸上有些泛红，却也不动，任由尚青陈动作。 “师姐人呢？” 杭合欢伸出食指点了点二楼的方向，“休息去了。” “那你怎么还在这？你不和师姐一起吗？” 杭合欢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要和师父一起？再说我都睡了一下午了……”转过脸，不理会尚青陈，笑眯眯地对躲在尚青陈身后的杭合欢道：“乖，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告诉我的话，有糖吃哦。” 尚青陈不理杭合欢，抱起了萧乾华便上了楼，还用不算小的声音“悄悄”交代道：“以后再看见你这个师姐就离她远点儿，省得你被她带坏……” “嗯……” 杭合欢磨磨牙，悄悄话说这么大声，当她真是“聋的传人”了吗？ 漆黑一片又空旷无比的大殿里忽而在阶前不远处亮起了微弱的光亮。 先前那个出现在杭合欢窗前的桥下娘子，正弱弱地跪在着光亮之中。 “主人，属下办事不力，没能看得住那两位……” 藏匿在黑暗中的人轻笑了一声，“无碍，我只怕他，会不高兴……” 桥下娘子抬眸，小声道：“那主人，可要属下再去将那二位带回来么？” “不用，暂时就这样，否则，他那过河拆桥的本事，我又得再领教一遍。” “鬼门的门首……被万华山门的人给灭了，主人，这事可如何？” 黑暗中的人颇是不屑，“鬼门……哼，不过如此，随它去罢。” “是。” 随着这一声“是”殿内仅有的一点光亮也湮灭了。 一切都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淹没。 第13章 夜有鬼走【肆】 第二日一早，两对师徒围着方桌正用早饭，便有人在外面吵吵嚷嚷地像是要冲进来一般。 店小二擦着汗跑到他们跟前，小声道：“客官，你们赶紧走吧，那萧家来人了……” 这边通风报信还没完，那边的人已经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服裳华贵的年轻公子。 那公子四处看了下，便一眼锁定了坐在尚青陈边上的萧乾华，大步走了过来。萧乾华却是低着脸，仿佛周遭发生之事都与他无干。至于冷清珏，杭合欢还有尚青陈他们三人也像是对周围没有丝毫察觉一般，该动筷还是动筷。 尚青陈给萧乾华递了个馒头，“多吃点儿，长得高高的。” 萧乾华接了馒头，小声道：“谢谢师父……” “师父？！萧乾华！你算个什么东西？怎么敢背出家门认他人为师！！” 那公子跋扈的很，只听了萧乾华说的那一句，便像是炸了一般地大声吼道，像是还不够，吼完了还就势把脚边的一个凳子踢向萧乾华。 可那凳子还未及萧乾华方寸之内便已经化成齑粉，洒在地上。 这公子见此，心下一惊：他分明没看见他们有任何动作，怎么就这样了？！ 刚要再开口，却发现自己像是哑了一般。拼了命地张嘴喊叫却是半分声音都出不来，这位公子才是惊慌了起来。 冷清珏放下筷子，冷然道：“聒噪。” 尚青陈也放了筷子，笑着道：“有劳师姐了，不过乾华是我的徒弟，这事还是我来解决更为妥当些。” 说罢，起身走近那公子，“这位想必是萧家长子，乾华的兄长了吧？” 那公子早已挣的面上赤红，又听了这话，嘴张的大大的，像是骂了句什么。虽没有声音，可尚青陈看得真切，分明是说萧乾华这样的贱|种不配与他做兄弟。 尚青陈面上顿时冷了下来，“我奉劝你一句，若不想真的就此哑了，嘴上还是干净些的好。”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面从门口便急急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喝叫：“孽子！还不给两位仙人赔礼！！” 尚青陈错眼看过去，来人一身黑衣，相貌尚可，只是多少有些鬼气。他心下冷笑，这就是昨晚那个将自己亲子作为祭品顶替的萧氏家主萧远义了…… “令公子的赔礼，我们怕是受不起啊。” 萧远义连忙低下身子，赔罪道：“犬子不懂事，还望仙人看在他年岁尚小的份上绕过他……” “年岁尚小？”尚青陈截断他的话，似是惊奇道：“年岁尚小心肠却怎么这般毒辣？对着自己的亲弟弟就敢随意打骂，敢问，萧氏门风，一向如此吗？” 萧远义握了握拳，忍着怒意，道：“仙人恕罪，在下日后定会好好管教犬子……” 尚青陈轻笑了一声，“萧家主管教不管教的，倒是与我无干，萧家主大可不必在我这里明志。” “是是……” “还有一事，需得让萧家主知晓。” “仙人请讲……” 尚青陈指了指萧乾华，“我觉着乾华资质甚好，所以收了他为徒，萧家主，你看如何？” 萧远义面上的肌肉抽动了下，“犬儿能得仙人青眼，是犬儿之幸，只是我萧氏从未有直系弟子改投他门，这事……” 尚青陈脸上带笑，说话却是丝毫余地不留，“萧家主怎么刚刚没好好听我说话呢？我刚刚说我收乾华为徒这事情只需要你知道，可不是请你来做决定啊。” “这……” 萧远义将眼中的杀意强压下，舍不舍了萧乾华倒是无所谓的，毕竟昨天晚上就已经将他当作顶替献祭了，只是万华山门此举却让他实在难堪。鬼门被灭，他萧家的护持也算是没了，此后怕是会逐渐落败……况且万华山门的两位长老在此，他便是动手也绝讨不了好。 倒不如…… “仙人说的是，只是少不了还得问问乾华的意思……” 不待萧远义讲完，尚青陈便向萧乾华招了招手，“这好办，乾华你来，同萧家主说一声你的意思。” 萧乾华乖巧地站到尚青陈身侧，尚青陈牵着他的手像是鼓励一般。 “我与萧家，就此脱离关系。此生，只认师父一人。” 他年岁尚小，声音也显青涩，可一字一句说来却是坚定不移的模样。 尚青陈听完也是一惊，他可没教过萧乾华说过后面那半句话啊…… 萧远义满脸惊愕，他以为至多也就是做个顺水的人情，让萧乾华入了万华山门也算是萧家以后的保障，可没想到萧乾华却是这样的决定。 “你可是决心要背出家门了吗？难道你就忘了萧家对你数十年来的养育之恩了吗？！” 萧乾华只在说完了那句话后便又低下了头，又是那副与外界无相干的样子。 可是萧乾华不说，尚青陈却是要护短的，“养育之恩？真不知萧家主如何能说出这话来，乾华瘦成这般模样，你们萧家便是这样养育亲子的吗？可我再看看你家大公子好像也不是的么……” 被噎了回去的萧远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又不得发作，“仙人……” “行了，此事到此结束，乾华说了脱离关系边就是脱离关系。要是萧家主仍然纠缠不清，我不介意为修真界清理了修习旁门偏道的一支宗门，不知道萧家主如何看？” 这后面半句就是□□裸的威胁了，本来修习鬼道便是为玄门百家不齿，再加之鬼门扰乱阳间，更是多为修真界不容。如此一来，尚青陈若真是动手也不会有人拦着。 萧远义把姿态放的一低再低，“既然萧乾华已做此决定，那么此后，萧氏再无此人。仙人，这样可行了吗？” 尚青陈微笑，“行了，那便请萧家主带了令公子回去吧，你看我们这早饭可还没用完呢。” “是……那犬子的嗓子……” “安心吧，一个时辰之后他便能恢复如常，只是萧家主可要好好教教令公子怎么说话了。” “一定，多谢仙人教导。” “不用客气。” 尚青陈瞧着萧远义领着萧乾泽走了，才又重新坐回了桌边。看着面无表情的冷清珏，心思转了一转，询道：“师姐，可是觉得我方才做的过了吗？” “没有。” “那小师侄呢？” 看了半天好戏的杭合欢没想着自己会被点名，愣了下便回道：“没有，师叔这样做定有师叔的道理，再者说，师叔也是为了小师弟，理所应当的。” 尚青陈琢磨了下这话，总觉着哪里不对味…… 第14章 万华山门【壹】 不待尚青陈回味过来，冷清珏便道：“回山。” “现在？” “现在。” 尚青陈看了眼萧乾华身上那件过大的衣裳，道：“师姐，要不再等等吧，乾华他这身衣服不合身，我去给他重做几件。” 冷清珏不为所动，“回去做，一样。” “可是我们万华首席弟子的衣服就那一种，喏，瞧瞧你家徒弟，可不就这一身颜色么。” 冷清珏倒也没去真去看杭合欢，只是微微敛下眼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最迟，今日晌午。” 尚青陈高兴道：“成，晌午前一定回来！乾华，我们走……” “是，师父。” 那还新鲜着的师徒俩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去培养了师徒感情，倒是扔下了她们师徒二人在客栈大堂里相顾无言。冷清珏闭目养神，杭合欢却心心念念着昨天之事。 手指磨蹭了着杯沿，思虑良久，准备选个方式告诉冷清珏：“师父，桥下娘子，是灵鬼吗？” 冷清珏还是闭着眼，“怎么。” “我……我昨天晚上遇到了一只……” “桥下娘子？” “是。” 冷清珏睁开眼，“做了什么。” “嗯……它倒也没对我做什么，就是飘在我窗外看着我不许我出去。” 杭合欢觉得她现在能自动把冷清珏的话补充完整了，而且还是准确无误的那种，可喜可贺。 “你同它说话了。” 这就是肯定了。 杭合欢也不敢隐瞒，“嗯，说了两三句。” 冷清珏转头看向她，“桥女为灵鬼，赖人言可活，你助它活了。” 杭合欢眨眨眼，“师父，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心里却道：“这摆明了是说我让那桥下娘子活了过来么……可又不能怪我啊，谁知道书里还有这样的东西，原文里可压根没提过啊！” 冷清珏轻摇了下头，“与你无关。” 杭合欢刚要松口气，冷清珏却接上道：“我未能护你，是我之过。” “不是不是，这不怪师父！尚师叔说您去办正事了，我知道的，不怪师父。” 冷清珏转回头去，又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才道：“你亦是我之正事。” 杭合欢闻言赶忙低下脸，掩去脸上的通红一片，心里道：“谁说冷清珏不会说话我揍死他！这简直比说情话还顺溜好吗？！！” 经这一打岔，杭合欢倒是把其中最要紧的一句话给忘了，光顾着脸红去了。师徒二人在客栈大堂里就这么静坐着，幸得尚青陈还记着要在晌午前回来。 “师姐，小师侄！我们回来了。” 杭合欢遣眼睛看过去，萧乾华新换了一身合体的衣服，水碧的颜色，衬着本就肤白的萧乾华更是玉琢一般的可爱剔透了。 尚青陈得意道：“好看吗？” “嗯，好看好看，我这小师弟真是可爱的紧啊！”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徒弟。” 尚青陈一把扇子都要都要扇出花来了。 冷清珏漠然地起身，道：“事毕了吗。” “结了结了，都办妥了。” “那便回山。” 尚青陈收了扇子，诧异道：“现在就回？” “嗯。” “可是我们还没用过午饭啊……” “回了再用。” 尚青陈向杭合欢使眼色，“小师侄，你现在饿不饿啊？这都晌午了，要不要先吃完了再走，嗯？” 杭合欢起身，站在冷清珏身后，“我听师父的。” 尚青陈磨牙，真是好一对师徒！ 冷清珏虽不是一言堂，可所做之决定却也是甚少会收回的。所以尚青陈还是没能带着萧乾华用午饭，只能跟着冷清珏后面乖乖回了万华山门。幸好在集市上买了糕点，倒也是不怕萧乾华会饿。 尚青陈追到了冷清珏边上，道：“师姐，我还给师侄也买了一套衣裳呢，大红的颜色，师侄穿起来肯定漂亮！” 冷清珏顿了顿，道：“拿来。” 尚青陈一怔，“什么？” “衣服。” “哈哈哈，师姐这是要替小师侄保管吗？” 打趣归打趣，东西还是得给。杭合欢还没瞧见是个什么样的衣服，东西便就被冷清珏收进了袖里。 来时快，回时更快。 冷清珏倒没先回去万寂山，而是直接携了杭合欢一同去了穹首山，便就是万华山门掌门所在之处。作为一门之首，只是远远的看着便觉得穹首磅礴大气，威压|逼|人。山腰云雾叠叠，掩去了大半的山体。且在万华有主的众山之中，唯有穹首未架风桥。是以穹首山从不是普通弟子轻易可入的，更何况还有护山的大阵结界，也就是长老等人才能出入无虞。 杭合欢心想着，作为一派掌门，想来盛茂京应当和书里写的无二吧…… 他们四人在山顶处落下，杭合欢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的那个茅草屋，还有一个正朝他们跑过来的穿着补丁的布衣，毫无仙气可言的中年大叔。 大叔欢快地叫道：“师妹，师弟，你们来啦！” 冷清珏和尚青陈皆是拱手，“掌门。” 杭合欢又去看了一眼那间破茅屋，再回头去看萧乾华，心道：“原书里的萧乾华就是看不下去才造反搞掉了万华山门的掌门的吧？是吧？！” “怪不得不架设风桥！外人不能轻易进来！掌门这幅鬼样子要是被人看到了还得了啊？？根本就没有人会来万华山门的了好吧吧吧？！！” 尚青陈侧过头给了她一个“习惯就好”的眼神，杭合欢表示拒绝——这绝对的不可能习惯的好不好？！！ 请告诉她为什么在原文里严穆庄肃的盛茂京，穹首山的主人，万华山门的主心骨会是这么个中年大叔啊啊啊？？ 不管杭合欢心里是有多抗拒，可这在眼前的事实总归还是变不了的。 盛茂京终于跑到了他们跟前，看了看杭合欢，又看了看萧乾华，道：“这两个孩子就是你们的首徒吗？真好看啊！” 尚青陈摇扇子，笑了笑，“掌门师兄过奖了，不过乾华的确好看。” “乾华？是你这首徒的名字吗？” “正是。” 盛茂京点点头，“是萧家的那个吧？不错，是个好苗子，说不上日后就能继承了万华。” 杭合欢闻言，惊吓道：“卧槽？！！掌门你这样真的好吗？你这是在鼓励主角造反吗？？” 万华山门独有的规矩，掌门不收首徒，而万华掌门之位却只有首徒可坐。 尚青陈却不以为意，到底是来的久，拉着萧乾华道：“乾华，快谢谢掌门，掌门夸你呢。” 萧乾华微微含腰，“谢谢掌门。” “好说好说，”评完了尚青陈的，盛茂京的目光又转去了杭合欢身上，“清珏，这就是你从良余带回来的那个？” “是。” “都要一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呢，你叫什么？” 杭合欢心里吐槽归吐槽，面上却还是恭谨的，“回掌门，弟子杭合欢。” 第15章 万华山门【贰】 “杭合欢，合欢……不错，谁给起的？” 杭合欢心下吐槽：“还能谁起的，坑书的作者呗！”倒也不能真就这么回答，可她又不是原装的杭合欢，压根儿就不知道这名字是这书里的谁起的，只能学着萧乾华，低下头作沉默状。 还是冷清珏出声阻了盛茂京探询的心思，“师兄。” 盛茂京自是知道冷清珏的意思，随即摆了摆手，“罢了，我也就是随口一问。本来我还担心你们两个不会收首徒呢，没想到这一下就都给我带来了。” 说罢就在布衣上缝着的那个瘪瘪的口袋了摸了起来，掏了半天才掏出两样东西来。 盛茂京笑着递过去，“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给你们这两个徒弟做见面礼吧。” 冷清珏和尚青陈分别代杭合欢、萧乾华接下，道了谢。 “那你们回去吧，我那地还没翻完呢，就不送你们了！” 尚青陈摸摸手里材质非凡的东西，心情甚好，“师兄客气什么。要是忙不过来便叫我们来帮忙就是。” “用不着，就那么一小块的地，快得很。” 冷清珏略一弯腰，“师兄，告辞。” “嗯，去吧……” 盛茂京一说完，冷清珏便拉上杭合欢离开了穹首山。尚青陈带着萧乾华，也奔着景虚山回了去。只余下那个穿着补丁布衣的盛茂京，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没一会儿，一只通身赤红的小雀儿就落在了他的肩头上，叽啾了好几句。盛茂京点点头，“我知了，告诉他我随后便到。” 得了盛茂京的言语的小雀儿扑棱了下翅膀，又叫了一声，才飞走。 盛茂京见那小雀儿没了踪影，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诶，又是一桩麻烦事……” 说罢，便往山顶最高处的方向走去，身上的那件补丁布衣也跟着变成了一件浅灰色的道氅，方才将发全都盘束在头顶的布条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漆黑发亮的木簪，束了半数的发又留了半数在脑后。羽衣飘逸，发随风动，出世之气油然。 从这一背影瞧过去倒也真像是个绝尘的道人谪仙，只可惜了杭合欢却看不着了。反是那个穿着短打布衣的中年男人的形象，深深铭刻在她心里了。 冷清珏带着杭合欢回了万寂山，自是无话。 只是尚青陈领着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回了景虚山，还是首徒之位，很快便传去了万华山门各处。 万华山门之南，清源山。 手里拿着点花的铜秤的清源山主人，医道双修救死扶伤的万华山门大长老，符黎溯，啪嗒的一声，手里的铜秤落了地，瞪着眼睛看着自家首席大弟子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说什么？！！你尚师叔带回来个首徒？？！” 清源山大弟子，陆璟尔，一脸无奈地看着被自家师父摔到地上去的铜秤，“师父，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杆秤了，您再这么摔下去，山门外的那家修秤都要不干了。” 买的少，修的多，还是免费，谁家愿意。 符黎溯却是不耐烦，“你别打断我，反正还有十几杆呢！你再说说，你冷师叔还笑了？我要听听你师叔到底是怎么个笑法。” “师父……你是听谁说冷师叔笑的？”陆璟尔按了按额头，心道，那位冷师叔要是笑过，那万华山门可真是要翻了天了…… 虽是没被摆上明面，但是也有人在私底下悄悄地传过那个什么玄门百家美人榜，他也是曾经悄悄地听过一回，那美人榜上排在第二位的可就是他们万华山门的冷清珏冷师叔。还说是因着性格过于冷傲，太过绝尘，才被排去了第二。 “听谁说的？不就是那个谁，嗯，就是昨天跟我去蔓渠山采药的那个……” “五师弟？” “对对，就是他，你快去把他叫来！” “……师父，您还是好好制药吧，师弟的话您也信。冷师叔那样的……怎可能会笑……” 符黎溯一脸惋惜，“真没笑？” “弟子真没听说。” “诶，你不知道，我自打认识你冷师叔到现在，都从没见她笑过……” 陆璟尔摇摇头，拿了铜秤便出了门，不去理会自家那个正大叹可惜的师父。 万华山门之东，茯神山，山顶圆场上。 “尚师弟找了首徒？” 前来串门兼带切磋的别爱元捧着脸点头，“是呀是呀，我看见的，正好他们经过六净山。” 战听奇握紧了手中方才切磋用的□□，手背上青筋微暴，“若真是尚师弟自己挑选的，那想来那孩子必是个好的，日后定能同我一战！” 别爱元对战听奇的战意不甚赞同，“师弟呀，难道你是觉得和我打的不痛快吗？” 战听奇闻言，低头看了看还未及自己腿高的别爱元，眼里情绪表露无疑：不！痛！快！ 别爱元提了提拖地的衣摆，努力地垫了垫脚，却还是不够。随即便放弃了，够不够高什么的完全无所谓，到底他修的静道和一般法门不同。 “师弟，我们再打过，若是你输了便将你收着的那些碧竹茶都给我如何？” 战听奇收起□□，“师兄，便是不打，那些碧竹茶你若是要我也都给你。” 别爱元侧着头想了想，“那……那就换个，若是你输了，便同我一起喝碧竹吧。” “若是如此，”战听奇唤出灭方，“听奇势必奋力一争。” 而至于处在万华山门之北的衡云山…… 昏暗的室内仅有一盏长明灯在摇曳着，细碎的锁链相撞的声音在这密室里被回荡的无比清晰。从门外传来的轻轻的脚步声传到室内，于在被放置在密室正中央的那张大床上的人听来却是一种催命的声音一般，身体开始忍不住的发抖瑟缩。 石门被打开，很快又被关上了。随之便是一个亲切的却又带着阴冷的声音，“尚青陈带了个孩子回来，都说是他的首徒……” “你高兴吗？” “想来你应当是要高兴的，毕竟，你那么爱惜同门……” “我说的，对不对，嗯？” 来人靠近了被束缚在大床上的人，两人的身体几乎紧贴的没有缝隙。 “不……” 腕上被细细的却无比坚实的银色链子缠绕着的人从喉里发出低低的抗拒。来人紧紧捏锢住他的下颌，语气之间全没了亲切，一片阴寒，“不？不什么？不要？还是不想？” 来人靠在他的耳边，甜蜜却残忍道：“可是我想，也要……” 那盏长明灯被空气中的气流带的闪闪烁烁的，而那扇石门却是阻隔了室内的那些隐晦的声响。 …… 不论万华山门中的其他人是如何的传言纷纷，当事人却是毫无所知的。 然后就在这样的传言里，杭合欢在万寂山中修炼到了第四个年头，年岁也长至了十七。 而萧乾华在尚青陈的培养之下，也变成了十五岁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师父。” 杭合欢从山脚下赶回山顶的精舍里，赶到的时候，冷清珏正在浮玉树下弹琴。 冷清珏的琴，是五弦的古琴。 原来的那本坑书也有所介绍：冷清珏之五弦古琴万寂，内按宫商徵角羽，外按金木水火土；摈弃俗情，内外清净。 万寂音色不俗，虽只五弦，所陈之意却越七情。 冷清珏一曲未毕，杭合欢也就是叫了“师父”之后便站去了冷清珏身后，不再出声。如此绝妙的琴曲一般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她这还是近距离的听，此等耳福不好好珍惜还要如何？ 冷清珏按定了最后一根音，拂袖起身。杭合欢熟练地将琴收好，送进了屋内。 师徒共处的这四年，杭合欢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徒弟了。 等她出来时，冷清珏仍是站在树下，只是手里接了一片浮玉的花瓣轻捻着。 “师父，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 只这一声，冷清珏便停了声音，而以杭合欢的了解，她要做的不是追问，就只是等。 “明日，与萧乾华等人同去嘉阳平花。” 杭合欢眨眨眼，萧乾华等人？ “是。” 第16章 万华山门【叁】 到了第二日一早，杭合欢抵达万华山门外的山脚下，和前去嘉阳平花的“萧乾华等人”会合时，才知道这个“等人”是哪些人。 除去她和萧乾华，还有清源山的三个内门弟子、茯神山的首徒及两个内门弟子。 杭合欢点点头，很好，战力有了，医疗救援也有了。 他们这一群人都是不满十八岁的，最大的也就是和杭合欢同龄。而在万华山门，内门弟子凡不达十八岁者，不能领剑。也就意味着，他们得另选个除却御剑之外的方式去嘉阳平花了。但好在嘉阳离万华山门倒也不远，否则那里也不会求上万华山门来。 虽是放他们这群小辈出去历练，倒也真不会真的让他们走着去。平花那里派了两辆马车来，专程的接他们过去。八个人，两辆马车，倒也够坐。杭合欢看了看战意满满的茯神山的三位，再去看看可爱的像小白莲花的清源山的三位，果断选择了和清源山的三位凑了堆。 分派好了怎么个坐法，他们一行人很快便上了路。 车厢里，杭合欢正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听着坐在对面的一个年纪较小的清源山内门弟子兴奋道：“我这还是打进了万华之后第一次下山呢，我听说我们这次是去除鬼祟啊，一定很有意思！” 旁边的少年推了他一下，“你看看你，又没仔细听，是驱鬼祟，驱，不是除。” 被挑了刺的少年顿了下不服气地辩驳道：“驱和除，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把那里的鬼祟妖邪赶走就是了。” 另一个清源山的也是年纪尚小的女弟子偷偷地看了眼杭合欢，道：“你们别吵，万寂山的师姐在这里呢……” 原先起话头的少年似不明白一般，反问道：“万寂山怎么了？” 他边上的少年倒是立刻会了意，抵了抵他，压着声音，道：“万寂山……冷，冷师叔……” “冷……” 少年话还未尽就跟着反应了过来，即时自动噤了声。还小心翼翼地瞄了瞄杭合欢。 杭合欢无语，她家师父竟是如此凶名在外吗？怎么一提起来就跟遇着了洪水猛兽似的？但这清源山的三位师弟师妹年纪又都还小，她也不能说什么，再言之，也没什么好说的。想罢，杭合欢便阖上了眼，闭目养神去了。 车厢里的那三个见了杭合欢闭上眼睛，就更不敢言语了，一个个坐的规矩的很。 万华山门与嘉阳平花便是离的不远，也是走了一上午，到了将近晌午的时候才到了地方。 平花接他们的马车也是在刚一到平花境内的时候就将他们放下，也没多说什么就驾着马车走了。杭合欢对这两个赶车的举动倒是没什么意见，看上去也是老实巴交的，估计就是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倒是一个茯神山的内门弟子嘀咕了一句道：“这还是请我们来的呢，怎么就这样把我们扔在这儿了？” 茯神山那个战听奇的首徒，楼弋滕却是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多话。这群人里也就只有楼弋滕是和杭合欢同龄，都是十七岁的。 楼弋滕上前一步，对杭合欢拱了下手，道：“师姐，我们下一步应当如何应对？” 杭合欢心道：“怎么来问我？难道不应该是去问主角然后让主角发光发热从此你们誓死追随吗？”想着便向萧乾华看了过去，萧乾华被她这一眼看的也是奇怪的很。 “师姐？” 杭合欢醒神，略一思虑便做出了决定，“嗯，既如此，便两人一组，分四个方向探查。” “是。” 清源山的三个倒也不傻，没硬要跟自己师门的人在一起。正巧茯神山来的也是三个人，楼弋滕和清源山的那个女弟子组了一队朝东面去，余下的四人也是一个茯神山的一个清源山的组了两队分别向着南边和西边走了。在原地的也就只余下了杭合欢和萧乾华。 现今的萧乾华已经不是刚被尚青陈带回景虚山时的样子了，身高也蹿得很快，身形也比从前稳重了许多，最最不同的便是萧乾华已经不再会时常低着头了。 杭合欢心里感叹道：“尚青陈把萧乾华养的是真好啊……” 萧乾华微含着笑意，道：“师姐，要劳烦你带着我了。” “哪里，既为同门，理当互相照拂，走吧。” “是，师姐。” 萧乾华虽和杭合欢同步走，却是往后延了半步的距离。以杭合欢这几年来不断精进的修为，这点动作，她自不会落下了。只是少不得又在心里感叹，主角不愧是主角，实在是太会做人了…… 这段剧情，在原文里是没有的。 所以杭合欢一路上很是头疼，冷清珏压根就没告诉她要来干什么，所以她连对手是什么都不清楚。得亏刚才同在马车上清源山的三个替她解了谜，否则她还真是要烦心如果对手太强大，她要是交代在这儿了可怎么办？但那些小友之言也不能就断定是真的了，万一有什么意外……她稍稍侧头看了一眼萧乾华，却发现萧乾华一脸镇定，胸有成竹。杭合欢给自己安慰道：没事没事，只要跟着主角走就行，反正主角不会挂！ 萧乾华突然停下步子，皱了皱眉头，“师姐，此处有妖气。” “嗯。”杭合欢默默补充：不但有妖气，还有一股浓浓的骚|气……她觉得自己大概已经猜到对手是什么了…… 杭合欢走在前面，萧乾华也不落下，两人七拐八拐地终于绕到了妖气的源头，只是这源头么…… 二楼大开的窗子边上斜倚了数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或者说是萧乾华，手像钩子似的招着，嘴里软软的叫道：“来呀，进来呀……”，还有那块朱红的匾子上写的风情四溢的“暖*”——赫然是一间勾栏无误。 杭合欢和萧乾华皆是默然，虽是猜到了对手是什么，却没到会是在这么个地方。 “师弟……” “嗯？” “你今年多大来着？” “……十五。” 杭合欢点头，“够了够了……”嗯，放到真正的古代去都该成家了，所以进去间勾栏，也没什么妨碍的吧？ 萧乾华却没有她这般多的心思，只疑惑道：“够？什么够了？” 杭合欢大步踏向前，“够进去了……” “……” 第17章 万华山门【肆】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杭合欢还是被迎面扑来的一阵阵浓郁的让人头疼的香粉味给激到了。倒是这“暖*”里也不拘来人是男是女，只一面的围上来，嘴里说些什么情话蜜语的。杭合欢摆出冷清珏的冷脸来，冷声道：“让开。” 那些女子却仍是不依不饶的，围着杭合欢和萧乾华，“不嘛不嘛，难得遇上这般好看的……” 杭合欢实在是被吵的头疼，正考虑着是不是要动粗，就有个不辨男女的声音从楼梯那传来过来，“人家叫你们让开，你们倒还缠着人家做什么呢？” 闻言，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去了楼梯那儿。楼梯的转口，一个着着绯红色轻裳的人正依着阑干站着，纤长的指绕着青丝，动作虽是随意，眼神却像勾子似的缠着杭合欢和萧乾华二人。一比对容貌，声音倒是有些薄寒的不相称了，可若是仔细听了倒也不难觉察其实薄寒里还带了几分的软绵的媚意的。若只是光光听了声音，怕也就只是能猜测来人的容貌是何等俊俏，一定会略过“其人”的风情的。那些女子们一听了这个声音也便不再吵闹了，都乖乖地退了下去。那人依着阑干的身子像是没骨头一般软软散散的，那纤腰一动都要让人担忧会不会一不小心便折了，收回落在他二人身上的眼神，飘逸地转身道：“两位，不妨随我来罢。” 杭合欢回头看了眼萧乾华，萧乾华略一点头，他们便就上前跟在了来人后面上了楼上去。 到了楼上，杭合欢方才觉得好受了些，呼吸之间也没了那些艳俗的脂粉香气，只是引着他们前来的那股味道却也跟着像是被什么盖住了。 “砰——” 他们一听见声响具是回头去看，是他们方才进来的那扇门合了起来，且像是融合到了墙里一般，连同什么窗子的也一同消失了，现下他们所处的已然成了一间密室。杭合欢和萧乾华警惕地回过头朝着那人看过去，那人也不顾及他们，随意十分地往美人榻上一躺，轻裳本就轻薄，这一动作胸前衣衫便半敞了开，竟是一马平川的。青丝泻下有些微乱，现出了支着下颌的那只细伶伶的腕子，那含波上挑的眼稍稍那么一转，就有一种旁人学都学不来的媚意。 这男子将纤细的小指在唇上轻滑而过，嘴角衔着一丝笑。 “您二位，可是要来试试这*帐暖的么？” 杭合欢只皱了皱眉，没做声，这样的情形，她不适合说话。萧乾华虽才十五，到底从前在萧家过的也是艰苦，这样的事情那些下人也不会避着他谈论。 “我非是断袖。” 萧乾华这话一出，那美人榻上的男子却是轻笑了声，“怕是还没试过，所以这位小公子才说自己非是断袖的吧。” 萧乾华拧眉，那男子却又接上道：“我这么说，公子怕是不爱听。那我便换个说法，公子这是还未遇到能让您怦然心动之人，故而公子才说自己非是断袖的……是不是？” 萧乾华眉结未解，道：“是与不是，当是天生的。” 男子竖起食指轻轻地晃了晃，道：“这可未必，若是公子当真遇到了让您心动的，那时再下定论也不迟。” 杭合欢琢磨着要不要直接动手算了，刚要和萧乾华通一下意思，那男子却是坐起了身，看向萧乾华道：“不过看来，我也不是那个能让公子怦然心动之人呢，但是，这位的话，呵，不知是否能让公子，怦然心动呢……” 随着榻上的男子最后一个字音落，杭合欢与萧乾华眼前的景象具是一变，除去周遭，其余皆是黑暗一片。 杭合欢还未及反应是中招了，紧跟着引他们前来的味道便出现了，还是浓郁的能溺死人的那种程度，与在外面时闻到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等不及掩了鼻子，杭合欢便愣住了动作，有些呆滞的看着从黑暗里向自己走过来的人，是冷清珏。 杭合欢看着距离自己不足一寸的冷清珏，下意识的便要往后退，却被冷清珏先一步揽住了腰。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僵掉了，哪怕是师徒共室的这几年里，她们都未曾有过这般亲密的拥抱。可是显然，眼前的这个冷清珏会做的事情不只是拥抱…… 杭合欢刚一觉得耳边被热气呼的痒痒的，还没来得及推拒，耳垂便就已经被冷清珏含了去，又是□□又是轻咬的，若不是被冷清珏抱着，她估摸着自己都已经要跌坐在地上了。 亲吻顺着耳垂向下，杭合欢听见冷清珏说，“叫我。” “师父……” 随即脖颈上便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下，“错了，再叫。” 杭合欢的脑子里都要成一团浆糊里，想着，错了？怎么错了呢？难道不是师父吗？再叫，又要叫什么呢？ 冷清珏细碎地亲吻着她的锁骨，仍道：“叫我。” “冷……冷，冷清珏……” “又错了。”脆弱的喉骨遭受了惩罚，杭合欢却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兴奋。脑袋已经热得发了昏，再也思考不了什么了，只能顺着感觉。 “清珏……清珏……” “很好，终于叫对了。”作为奖励，冷清珏在她的颈项上留下了一个暗红的印记。 …… 冷清珏的动作越发的放肆，隔着衣裳，手却不住的抚蹭着杭合欢的大腿内侧，嘴唇却偏偏覆在她的耳边，低沉暗哑却带着暧昧诱惑，“舒服吗？” 杭合欢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想让她停下来，“不，不……” “不？不要停下来，是不是？嗯？” “哈啊……不，不是……你，不是……” “我是冷清珏。” “不，不……你不是……” 冷清珏仿佛是被她的言词刺激到了一般，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的下巴，“我说是，就是。” 杭合欢意识不清地摇着头，嘴里只是喃喃着。 …… “杭合欢！乾华！乾华！！杭合欢！——” “你们醒醒！！乾华！杭合欢！！” 突然而至的声音驱散了周围的黑暗，连带着冷清珏的影像也被慢慢抽离，过了好半晌，杭合欢才睁开了眼睛。眼前仍是那间勾栏的房间，只是美人榻上的男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多出来的是尚青陈，他摇着的萧乾华还没醒过来，只是脸上一片潮红。 杭合欢想了想方才在幻境中发生的事情，脸上也是一片通红，心道：“估计就算是主角有光环也差不多和我是一个待遇吧……不过他幻境里的对象会是谁呢？不会是……尚青陈吧？那可真够香艳的……” 尚青陈见她醒过来，急切道：“你们遇到什么了？乾华怎么还不醒？” 杭合欢揉着眉角站起身，“迷情妖。” “……什么？” “媚妖。” “……你们，不是，你，你确定吗？” 杭合欢翻了个白眼，“狐妖的那股味道给你你也不会闻错的，除非你鼻子有问题。”又向外面张望了下，问道：“我师父呢？我师父来了没？” 尚青陈忙着照看萧乾华，应付道：“师姐说有事，就没来。奇怪，你都醒了，乾华怎么还不醒呢……” “哦……” 杭合欢应了声，心里却不免一阵失落。 “师父？” “乾华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要不还是回去让你符师伯好好看看吧？” “师父不用担心，弟子没事。” 杭合欢看着那边互相关心着的师徒俩，心里吐槽道：“所以说其实完全是因为我真相了这对师徒的基情才让我掉进这本坑书里来的吧？？” “师父，您怎么会找下山来？” “我本来也是想着嘉阳平花这点事情于你们而言应当是易如反掌的，但是，我总觉得不放心，又在山门里等得着急，所以就赶了过来了。” “让师父担心了，是弟子的不是。” “说什么傻话呢，快起来吧，我们回去了。” “是。” 好半天，互相关心完了的师徒两人才想起来边上还站着个大活人似的。 “师姐？” “小师侄？” 杭合欢顿了顿，“你们解决完了？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可以了……” 第18章 百仙试练【壹】 清源山的女弟子跟在楼弋滕身后，清闲得很，只好无聊地和楼弋滕套套话，“楼师兄，我听说你们茯神山天天都要早起绕着山脚跑上百十圈的，可是真的吗？” 楼弋滕以掌代剑，掌风所到之处犹如剑芒所过，只有黑乎乎一团形态的低等鬼祟便消散于烟弥了，收了掌，回应道：“还好。” 女弟子见楼弋滕愿意和她说话，不由得兴奋道：“那，那战师叔是不是会用鞭子抽犯错的弟子呀？” 楼弋滕面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撂下“不会”两个字便径直向前走了。女弟子毫无所觉地继续跟上去叽叽喳喳道：“真的吗真的吗？可是师父每回都吓唬我们说要是我们犯错的话就全都送去茯神山让战师叔抽一顿呢！那战师叔是不是还会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呀？” 楼弋滕：“……”这些都是从哪里传出去的谣言？他家师父除了好战些之外，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些条连他这个离师父最近的人都不知道的“爱好”来的？ 女弟子还要开口，楼弋滕十分明智地抢先一步，道：“师妹，这附近还有不少鬼祟，虽都是低等的不足为惧，但是师妹还是小心的好。” 女弟子一听此话，立刻往楼弋滕那边靠了靠，胆小地往四边看了看，“师兄，那些鬼祟，在哪儿啊……” 楼弋滕又是一掌向着一个方向劈了过去，顿时又是一个被打散了。于楼弋滕等茯神山的人而言，驱除驱除，他们只会除不会驱。那女弟子虽是知道楼弋滕此举和自家师父说的不太相同，却也不敢多言，毕竟她自己单放出去可没什么战斗力。 一路行来，所遇的皆是低等的鬼祟，连中等的都少有，更不消说是高等的了，对楼弋滕来说再简单不过。另外的两组人同样也是这个情况，于是本以为会有什么刺激的事情发生的清源山的那个弟子十分失落的跟着其他人一起回到了来时的地方。刚要跟自家同门发两句牢骚就看见了好像是哪位长辈正和万寂山的冷师姐还有景虚山的萧师弟一起站在那儿，再往近前走了走，发现竟是景虚山的六长老来了。立刻往后面退了退，躲去了茯神山的一个弟子身后。 楼弋滕见了尚青陈，便立刻上前行了礼，“尚师叔。” 尚青陈微点了下头，算是受了礼“嗯。” 等人全都来齐了，早上送他们来时的马车总算是没把他们彻底忘在了这也赶了来，只是车厢里却不是那些人了。 尚青陈既是长老又是长辈的，其余几个内门弟子大约是觉着和尚青陈坐在一起太过约束不自在，便推了楼弋滕出来和尚青陈师徒俩还有杭合欢做堆，他们都挤去了另一辆马车。 这边车厢里除却楼弋滕，彼此都是熟的很，因而气氛很是和谐。 尚青陈摇了摇扇子，笑容可亲，道：“楼师侄，你觉得此行收获如何？” 楼弋滕拱手行礼，恭敬答道：“平花之东多有鬼祟，但似是近日来才有的，多亏清源山的师妹配合，才得以除尽。”嗯，配合不说话也是配合。此话算不得作假。 尚青陈笑眯眯地点头，“不错，那些鬼祟的确是我们万华近日来，才投放于平花东面的。” “……尚师叔，是我们万华投放的？” “是啊，不然你以为平花离我们万华这般近，那些鬼祟如何敢作乱呢？” 楼弋滕：“……” 杭合欢：“……”都已经有万华掌门那么不靠谱不贴切的“珠玉”在前了，她应该一点都不感到奇怪才是…… 倒是萧乾华十分给面子地道：“师父，此举可是为了锻炼我们吗？” “不错，你们三个，可知道正乘派吗？” 萧乾华摇头，“不知。” 楼弋滕却是想了下，道：“师叔，可是灵襄正乘派吗？” 杭合欢默默替尚青陈答道：可不就是爱搞事儿的灵襄正乘派么…… “正是。日前灵襄正乘遣了人来邀了掌门，前去商议百仙试练的大小事宜。” “百仙试练？”问话的仍是楼弋滕。 尚青陈合了扇子，道：“是啊，百仙试练，专给你们这些小辈准备的，你们三个可要好好表现才是啊！” 三人齐声道了“是”，便各自藏了心思不再说话了。 不管萧乾华和楼弋滕心中做何感想，杭合欢心里总归还是高兴的，因为终于又走回了正确的剧情路线了。这百仙试练正是主角第一次大放光彩收服人心，依照剧情发展，他们接下来直到百仙试练结束之前，应该都是不会再有什么意外的了。 这次的迷情妖…… 杭合欢心里沉了沉，看了眼萧乾华，却发现他正偷瞄着他家师父。“难道这个没被写在原文里的剧情其实是被作者君给忘了吗？所以我看的压根就不是什么修真种马文，而是本*文吧？？！！那这样倒是解释得通为啥在作者君坑了文的时候主角还连一个妹子都没收进后宫了啊……因为主角想收进后宫的根本只有他家师父一个人吧？？” 马车微微颠簸，伴着夜幕悄然而至，他们很快便回到了万华山门之中。山门两侧点着数盏长明的琉璃灯，照的山门口明亮如昼。 楼弋滕领着他的两个师弟到尚青陈面前行了一礼，“尚师叔，师侄等便先回去茯神山了。” 尚青陈展开扇子轻摇了两下，“嗯，回去罢，路上小心些。” “多谢师叔。”楼弋滕又向着杭合欢和萧乾华各拱了下手，道：“师姐，师弟，改日再会。” 他两人也是还礼，“再会。” 再跟清源山的三个内门弟子拜了别，楼弋滕这才领着那两个师弟回了茯神山去。他们三人前脚刚走，后脚便就有个穿着湖蓝色衣衫的青年人来了山门口。清源山的那三个人看清了来人俱是兴奋地叫道：“大师兄！” “嗯。” 来人在山门口站定，见了尚青陈立刻行了下礼，道：“不知尚师叔也在此处，未能换了正装前来，是师侄失礼了。” 尚青陈随意地摆了摆手，道：“无碍无碍，你师叔我又不是那拘泥古板之人。” “多谢师叔。” “嗯，你师父可在清源山吗？” 陆璟尔想起自家师父做的好事，顿了顿，尴尬道：“不……我，我师父他，他下山去了……” “下山了？也罢，”想着便将萧乾华拉到了陆璟尔面前，“你师父不在，有你也是一样的，快帮你小师弟检查检查，可有哪里不舒服没有。” “是。” 杭合欢看了下那边专业技能满点的陆璟尔给金手指护身的萧乾华检查，还有尚青陈在边上紧张兮兮地盯着，抽了下嘴角，转过头去。 奇了怪了，自家师父到底是有什么事去了，怎么就没来呢？ 待到陆璟尔检查完毕，确定了萧乾华无甚大碍之后，尚青陈这才放了陆璟尔带着三个内门弟子回了清源山去了。 “那，小师侄，我和乾华也就先走了。” “师姐再会。” 杭合欢点点头，“再会。” 尚青陈唤出庸虞拉着萧乾华上了剑，便径直走了。杭合欢在原地数了数门口挂着的几十盏长明琉璃灯，心里盘思着到底是回去呢还是不回去……回去了，今天在幻境里发生的事情还记得真切，若是见了冷清珏的真人岂非是尴尬的很？但要是不回去，自己又能去哪里呢？难不成还在这山门口凑合一夜吗？ “你在这做什么。”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杭合欢一个激灵立刻转过身，还没瞧真切眼前的人，就叫了声“师父”。 来的正是冷清珏，还是同往日一般的素衣，神情也没有分毫不同，正长身立在肃和上看向杭合欢。杭合欢一抬头便撞进了那双墨如点漆的黑色眼瞳里，脑子里忽的想起了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个冷清珏来，脸上烧得赤红一片。 “回去。” “是……” 杭合欢刚要伸出手，像往常一样搭去冷清珏递来的手，却发现冷清珏正负着手，丝毫没有要主动来拉她的意思。杭合欢收了手，狠狠的攥了下旋即便松开了。以她现在的修为，自己跳上肃和去根本不成问题，只是肃和一动脚下却站不稳了。身形歪了歪，失了平衡，将将要掉下去就被一只手给扶住了。 “站稳。” “是……” 杭合欢低着头感受着从手腕上传来的凉意，心脏却怎么都止不住的狂跳不止。也是可惜，她这么一低下头，完全没看见冷清珏垂眸看她的满眼深邃，还有潜藏的温柔。 漆黑一片的大殿里，赫然就是上次的那个桥下娘子来过的地方，光亮处照着的正是在“暖*”里杭合欢和萧乾华都见过的那个男子。 “主人，为什么要我去制造那个幻境呢？” “我也想知道，不过他一定不会说……” “主人，您是说那位吗？” 坐在上位的人轻声笑了下，“是，是他。” 站在光亮里的男子理了理垂在胸前的青丝，“主人，那我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吗？” 匿藏在黑暗里的人起身，“有，洗干净你身上的骚|味。” 男子委屈道：“这不还是您要求的……” “洗干净之前，就别再来这里了。” “主人……” “去。” 殿内的光亮又是随着这一声命令消失，殿内复归于黑暗。 第19章 百仙试炼【贰】 冷清珏和杭合欢师徒二人回到万寂山自是无话。 洗漱过后，杭合欢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帐顶，脑子里却是一遍一遍的回放着她今日在幻境中所见之一切。 “叫我……” 光是想着，杭合欢的心跳骤然又快了一拍。 “啊啊啊，我为什么要想这种事情啊啊啊！！还能不能好好地走剧情了啊啊啊！！——” 说着便抱着头乱揉一气，头发都弄得乱糟糟的还嫌不够似的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心里碎碎念道：“冷清珏是师父，师父是冷清珏，冷清珏是师父，师父是冷清珏…………”如此反复地念了好一会儿，倒没把自己念睡着却是越念越精神。等到被子里实在是憋闷得很了，她才一把将被子拉下，用力的深呼吸了几下，恢复了平静。 侧过头，看着从那扇半开半阖的窗子透进来的清冷月光，将窗前的桌椅照的格外清晰。没有半刻，她便觉着眼皮沉了沉，未加抵抗，很快地便睡熟了。许是疲累了，这一睡过去便是死沉沉的，对周遭全没了感知。 因而，更不会察觉到冷清珏进了屋内。 冷清珏只是立在杭合欢床头，垂眸看着她。过了许久，像是试探一般，冷清珏伸出了右手以食指轻触于她的眉宇。杭合欢于沉睡之中，面色甚是安宁。又是过了一阵，那食指才缓缓地移了阵地，抵去了她的唇上。 指下的唇带着暖人的温度，传递到冰凉的指尖去，那指像是贪恋这温度一般，竟是将指腹也贴了上去，不止如此，还蹭了一蹭。睡梦中的似有所感，伸出了舌尖舔了舔嘴唇，可这舌尖却正正扫到了冷清珏的指尖。指尖被这温度更高的湿软物事扫了下却似被了电了一样，飞快地收回了手。 冷清珏往后退了小半步，抿了抿薄削淡浅的唇，神色之间多了一抹极是少见的懊恼。看了一眼仍在熟睡之中的杭合欢，上前将她的被子掖好，不做停顿地便离开了这屋里。 从窗扉洒进来的月光仍是清冷皎亮，只是移了位置。 第二日清早，杭合欢刚起身洗漱完毕，便听见了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窗子那儿敲打。她侧目看向窗子，正有一只通身赤色的小雀儿落在了她的窗棂上，用尖尖的鸟喙啄着木头。杭合欢见了那小雀儿便知了，是掌门用来通信的雀子。也不知道这只被遣来万寂山的小雀儿是什么缘故，每每都是落在她这屋里的。杭合欢放下手里的帕子，过去窗边熟练地轻轻捉住那小雀儿，准备送去给冷清珏。 杭合欢刚一进到冷清珏的院子里，便看见冷清珏竟是少有的在练剑，且手里的剑还非是肃和。杭合欢心里虽是好奇却也只是手里拿着雀子，立在一旁看着，并不出声。 冷清珏一套剑法练完，最后挽了一个剑花才收了剑，在原地站定静神调息。 杭合欢见她停下便走了过去，道：“师父，掌门遣了信灵来。” “嗯。” 调息完毕，冷清珏睁开眼，将手里的剑递给了杭合欢。杭合欢不明就里地接下，手里拿着的雀子却是换到了冷清珏的掌中去了。 空出来一只手也不闲了，她改成双手托着剑，一手握着剑柄，一手平托剑身。剑柄上还残存着余温，剑体通身是暗紫的颜色，剑宽两指有余，长约莫两尺多些。剑身正中还有一道凹槽，颜色较它处稍亮些，也是带紫的。剑柄不粗不细，杭合欢的一握则是刚刚好，上面还有些繁复的凸纹正正是绕了剑柄一圈。悄悄地掂了掂，估摸着重量至少不下二百斤，但于她倒也不是太重，也就是重的恰好称手的程度。 “喜欢吗。” 冷清珏的声音在杭合欢头顶处响起，杭合欢满心满眼地盯着手里捧着的剑，正欣赏得高兴，随口便应声道：“喜欢！” “你的了。” “好呀……”杭合欢欢欢喜喜地应了声才发觉哪里不对，立刻抬头看向冷清珏，道：“呃嗯，师父，您，您方才说什么？” 冷清珏边将手掌往上送了送，掌中的小雀儿啁啾了声便立刻扑棱着翅膀飞走了，边开口道：“此剑归你了。” 杭合欢虽是喜欢这把剑，却还是迟疑道：“可是师父，我还没有满十八，按规矩，应当是不能佩剑的吧？” 冷清珏微提了下两侧嘴角，竟是一个笑，“快满了。” 杭合欢顿时看得有些呆住了，她家师父竟然笑了？而且笑起来……还是这么犯规的好看！！趁着杭合欢发愣的功夫，冷清珏取了一朵浮玉，轻悄地簪去了杭合欢的鬓边，手指似有意似无意地蹭了下她的耳朵。杭合欢被耳尖传来的凉意激了下，回过神，“师父？” 冷清珏却不答疑，只是说了两个让杭合欢更加疑惑的字：“很好。” “师父是说这柄剑吗？” 冷清珏这才敛下了脸上的笑意，伸手将杭合欢手里托着的剑翻了下，手指在剑身靠近剑柄的地方稍一摩挲，“此剑名为仪端，是明西所铸，今后，它便是你的了。” 杭合欢低头去看冷清珏方才拂过的地方，看到了两枚形状端方的字，只是却难认，模模糊糊的她也就看出来一个“仪”字来，“师父，真给我？” “嗯。” 杭合欢仰起脸，脸上的笑意比东边升起的太阳还要亮，“谢谢师父！” 冷清珏略顿了顿，才道：“嗯。” 将仪端的剑鞘递给了杭合欢，杭合欢接过将仪端小心地放入其中。宝贝十分地抱在怀里，脸上笑意还未退下去，倒是真的开心得很的样子。 “很高兴？” “嗯！” “那今日巳时便去陵桑待上三个月罢。” “嗯！……嗯？师父，您，您说什么？？” 杭合欢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冷清珏却又是笑了，还笑出了声，声音虽轻可确是真真切切的。杭合欢心里郁闷道：“师父不会被穿了吧？怎么今天总是笑？” 冷清珏轻咳了声，收了笑，道：“掌门传信，各山首徒于今日巳时集于陵桑，历练三个月。” 杭合欢抱着剑的手紧了紧，“师父……” 冷清珏将指间轻捻着的浮玉揉碎，任由它洒落，“必须去。” 杭合欢哭丧着脸，她觉得那片被揉碎的花瓣就是三个月后从陵桑出来的她——香消玉殒啊啊啊！！冷清珏却是继续反常地抬起手，在杭合欢的发顶轻轻地拍了两下，“不用担心。”说罢便转身进了屋里去了。 杭合欢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刚刚被拍的地方，心里暗道：“这算是安慰？”但不论是与不是，他的心情却是真的好了不少。又磨蹭了会儿，确认了冷清珏不可能出来说自己不用去了的话之后才回了自己屋里去收拾东西准备去陵桑。 屋内，坐在琴案前的冷清珏抬手按上万寂的琴弦，指尖一勾，便是一个音节逸了出来。静了好一会儿，悦耳似琴音的笑声缓缓在屋内流淌回荡。 杭合欢就在隔壁，冷清珏又未曾刻意隐匿，反而是有些故意要让她听到的意思，故此这笑自是一声不落的入了杭和欢的耳朵里。杭合欢听了好半晌，刚想伸手去揉一揉有些发烫的耳朵，却意外地摸到了鬓边上的浮玉。嘴角轻抽了下，还是将浮玉小心地取了下来放在手心上。洁白馥郁的浮玉花朵模样可人，本该在树上却跑到了她的鬓边上，这是是谁做的，她不想也知道了。 心下道：“怪不得今天这么反常，原来是拿我解闷了……”明了归明了，却还是少不得错了错牙，“所以到底冷清珏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样的趣味来的？” 第20章 百仙试炼【叁】 所谓陵桑之丘，地处万华山门东南，不谈其周边尽是瘴气环绕使得普通人出入无法，便是丘内自生自养的那些鬼祟妖邪也让修为低下的修士不敢轻易轻易进去。故而万华之中也是极少会让门内弟子前去陵桑之地的，但同时陵桑又是万华山门中灵气最为充沛的所在之一，也是上佳的历炼之所，所以掌门选择此处倒也是合乎情理的。 杭合欢别过了冷清珏，御着新得的仪端赶至陵桑时，便看见有两三位已经是到了的。下了剑，将仪端收入鞘内，边向那三位走过去便在心里认人道：“那个清源山的，嗯，昨天刚见过……光头么，不用说了六净山的那位连誉师兄嘛……倒是楼弋滕怎么来的比我还早？” 到那三人近前，杭合欢朝着陆璟尔和连誉各行了一礼，“师兄。” 两人也皆是带笑回应道：“师妹。“只是连誉看杭合欢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的样子，神色间有些微妙之感，想来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前些年初见的那事了。 杭合欢自然记得自己曾做过的好事，却也只能当做没看见。幸得楼弋滕过来解了围，行了一礼，道：“师姐，又见面了。” “嗯。”杭合欢浅笑着应了，便同他站去在一边不再言语。到底这里还有两位师兄，还是得规矩些为妙。四人在一处等了片刻，先等来的倒不下余下的两人，却是掌门信灵先飞了来，落在了陆璟尔的手上，仍是通体赤红的颜色。 鸟喙启开，还是一段啁啾之语。等它语毕，陆璟尔点点头，道：“弟子知了，掌门放心。”信灵得了陆璟尔的言语，便就振翅飞走了。那信灵前脚刚走了，萧乾华后脚便赶了来，落在地上，收了剑，先是向他们四人行了礼，道：“师兄，师姐，是乾华来晚了，还请师兄师姐见谅。” 四人看得具是真真切切的：他们这位小师弟，方才所御之剑，是庸虞…… 陆璟尔年长，很快便收了讶然，温和道：“无碍，我们也是来了没多久。” 连誉只是笑，不说话，毕竟是修静道之人。楼弋滕却是按耐不住，直截了当地问道：“师弟，你所用之剑，可是六师叔的庸虞吗？” 萧乾华红了下脸，有些不好意思道：“师父说我的剑还需两月才能出炉，又担心陵桑鬼祟甚多怕我没有东西防身，所以才将庸虞暂且给了我。” 陆璟尔，连誉，楼弋滕：“……”早就听说六师叔宠弟子，没想到宠到这个程度！！ 杭合欢：“……”尚青陈你就算怕死也不用这么讨好主角吧吧？？好过头了要是让主角下定决心跟你搞基怎么办？！！ 萧乾华见他们四人都是一脸的奇怪之色，疑道：“怎么了？” 陆璟尔干咳了声，假装无事道：“嗯，既然小师弟也来了，我们就不等顾师弟了先行讲……” “师兄，怎么就不等我了？可是不算我在内了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不仅让陆璟尔掐住了话头，更是让在场的五人具是一惊，他们竟没有一人发觉有人来。尤其是陆璟尔，因为来人正是靠在离他身后极近的地方说的这话，背上都是一层阴凉，冷飕飕的。陆璟尔握了下手里的剑，将心里的感觉强压下，往前退了两步立转身来看向来人，脸上还是温和的笑，却没有方才那么自如了，“顾师弟来了，我还以为师弟会更迟些，想着先让他们听过再讲与顾师弟。” 在场的人里，也就只有他和来人算是相熟一些，其余的人怕是连见都未曾见过的。 来人抱着剑，脸上带着可以称得上是可爱的笑，却总让人觉着有那么些森冷之意，“掌门不是说了巳时么，我到的可是刚刚好啊，师兄。” 杭合欢第一眼看过此人便收回了眼睛，这人绝对不好相与。爱惜小命，趋利避害，她还是放聪明些的为好。虽然在原文里衡云山就是个背景一样的存在，也从来没有什么衡云山的人出场过，但是这个人她还是离得远远的比较好。虽说现在离原文的剧情有点远但好歹大致方向目前还算正常，她可不想再生出什么枝节来。 陆璟尔不动声色，接道：“既然顾师弟也来了，那我们便算是齐了。方才掌门遣来信灵传信，此次历练六人分开，掌门已将陵桑按八卦之象分为八处，六人各择一处而行，余下两处是决胜之所，走入其中的两人必要分出胜负，胜出的两人可先行离开陵桑，并与另外两人参加百仙试炼。” 顾唯似笑非笑地问道：“走入决胜之处的必要分出胜负？” 陆璟尔点头，又补充道：“虽是决胜，但是切磋为主点到为止，大家都是同门，切不可较真了。” 顾唯抱着剑朝着萧乾华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过身边走边道：“自然，毕竟，我最爱护同门了……” 丘内的雾说生便生，毫无预警，很快的便掩去了顾唯的行踪。 陆璟尔收回目光，道：“顾师弟性情如此，各位师弟师妹不要放在心上了。” 四人虽是都回了“不会”，可每个人心里如何就不得而知了。陆璟尔也不想多说，只是道：“如此，师弟师妹便在此别过吧，接下来，就要分开走了。” “是。” 雾起的越来越大，刚刚才分开走的五个人很快也都不见了踪影。杭合欢离开时特意看了一眼连誉走的方向，果不其然，紧靠着萧乾华。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许，终于算是靠上了剧情。她也不再耽搁，随意挑了个方向就走了，倒也没在意身后。 原先最早离开的顾唯却是又折回了他们方才汇集的地方，看着萧乾华离开的方向笑了声，似是自言自语道：“真是师徒情深的感人……”说罢便换了个方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正是是杭合欢离去的路。 原装杭合欢的资质本就不算差，就算是换了内里的芯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再加上还有冷清珏那样的名师躬身教导，她的修为在这几年内不说是进步神速却也是略有所成的。所以丘内生起的这点雾于她而言倒也不算得是什么障碍，最多只有些小小的麻烦，比如，会把衣服漉湿。但这个也没什么妨碍，灵力傍身，还怕这点湿意么？ 不管正在陵桑里的六人是如何处境，会集于穹首山山顶上那间茅屋里的几位长老却是悠闲得很。 战听奇特意将灭方唤了出来，拿到尚青陈跟前去，道：“师弟，你的剑呢，拿出来我们切磋切磋。” 尚青陈笑道：“师兄的要求我自是应承的，”说罢便抽出来一把木剑，“只是就要委屈师兄的灭方要和这木疙瘩过招了。” 战听奇看着木剑蹙眉道：“尚师弟，你的庸虞呢？” 不待尚青陈回答，一边捧着茶盏的别爱元就插嘴道：“师弟你还不知道呀？尚师弟的庸虞给他家宝贝徒弟做护身符去啦！” “护身符？什么护身符？”另一旁本来和掌门说话的符黎溯一听见这边谈的东西似乎更有意思便立刻凑了过来。 别爱元饮了口茶，笑眯眯道：“就是给他家徒弟避避邪呀驱驱祟呀什么的护身符呀。” 战听奇一脸的不赞同，道：“师弟，你这样做未免太过溺爱他了。“ 尚青陈浅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别师兄说着那般……只是乾华的佩剑还需些时日，才做了应急之举罢了。” “那也过了些……” …… 那边谈论的颇有些热火朝天的意思，这一边端坐着的冷清珏和掌门倒是清净的很。 冷清珏：“师兄，你此举可真是为了历练他们？” 盛茂京理了理道氅，笑的很是和蔼，“陵桑那里需要定期清理清理，与其费别的功夫不如正好就当给他们练练手。” “……” 冷清珏端起茶盏，顿了下却又放下了。盛茂京看着疑道：“怎么了？“ “碧竹。“ 盛茂京坦然答道：“是啊，别师弟特地从六净山带来的，说是好茶。“ 冷清珏面色冷淡，“的确是好茶。” 盛茂京边点头边好奇道：“那你为何不喝？” 冷清珏不欲多言，换了个话题，道：“言师兄又没来。” 说到这个，盛茂京也有些忧心，叹了口气，道：“是啊，顾唯说他又闭关去了。” “顾唯？” “嗯，就是言师弟的那个首徒，可有什么问题吗？” 冷清珏转头看向外面，声音淡漠，“无事。” 盛茂京捧起茶盏，“他们师徒两个自打……之后都再少出来了，不过我看顾唯倒是很好，修炼也没落下了。”语毕，喝了口茶，品了品，面露惊喜道：“果真是好茶啊，味道也甚好。”连忙起身过去别爱元那儿，拉着别爱元道：“别师弟，你这茶可还有吗？能不能给点给师兄我？这茶是真不错呀……” 别爱元也是一脸高兴，道：“师兄也喜欢碧竹吗？” “嗯，师弟可还有没有了？” “有，有的，我那里还藏了好多，早知师兄也喜欢碧竹，我早前就该来找师兄喝茶了！” 其余人：“……” 又发现了一个不太正常的人了…… 冷清珏垂下眼眸，看着手边桌上茶盏里黄绿色澄明的液体若有所思。 第21章 百仙试炼【肆】 大雾慢慢退去，天色渐渐明朗起来，一晚上没有合眼的杭合欢才靠着一棵树坐下调息。心里稍稍有些懊恼，她还是太把冷清珏的话当真了，作为看过坑书源文的人明明知道陵桑之丘是给主角刷修为专用场所，她竟然一开始还真的以为“不用担心”了。 结果很快就有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蛛怪欢快的蹦到了她面前，打破了她的想法。砍光了它的八条腿还不算完，要不是躲得快，估计被喷出来的毒液腐蚀掉的就不是那棵而是她自己了！！ 有了蛛怪在前警醒着，她真是一晚上都没敢停，不停的移动着。可是夜色越深，大雾便越浓，饶是杭合欢目力再佳此时要想清楚辨认周遭景象也是有些困难的。只能小心加小心的慢慢移动，手里握着的仪端一刻都没敢收起来。也是幸亏如此，否则后面遇到的那些形神无定的高等鬼祟她也不可能轻易解决了。 过了小半晌，待到调息完毕，杭合欢才又拿起仪端准备继续前行。 陵桑里自生自养着的东西简直是稀奇古怪的很，什么样的东西化成的精怪都有。杭合欢一面向前走动一面挥动仪端斩落了不少小精怪，也有些烦了。如果真要在这破地方待上三个月，那她三个月回去之后肯定得疯！ 杭合欢收剑入鞘，又是一只大如脸盆的蝴蝶精怪被灭了落去了叠着重重树叶的地上。接着向前走动——说是向前，其实在这样的地方再加之各种各样的干扰，早已经失了方向。她也只能凭着感觉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至于对不对，都要看运气了。 不过很快便证明了，其实她的运气还不算差。 杭合欢甫一踏上某个类似平台的地方，身后以及方圆周遭便立刻被一层蓝色的结界圈阻起来了——正是先前陆璟尔所说的决胜之处。而陆璟尔，正正是站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向她看了过来。 杭合欢心里先是一高兴，但想起冷清珏的话来又没那么高兴了，心里叹了一口气道：“在这待三个月也好，省的不自在了……” 陆璟尔上前一步，道：“我已被困在这地方一两个时辰了，没想到来的竟然是杭师妹。” 杭合欢道：“师兄久等了。“ “师妹想来应当是听清楚了这处的规矩的吧？“ 杭合欢点头，“清楚。“ 陆璟尔缓缓抽出剑，剑芒带青，“那我便不客气了。“ “师兄说的哪里话，切磋嘛，切磋而已。”杭合欢说罢也抽出仪端，微泛暗紫的光亮。 陆璟尔虽是万华山门之中的大弟子，却也是清源山的大弟子。清源山医道双修，于陆璟尔而言，他修的精的更多是医道而非剑道。但到底陆璟尔已经修炼多年，即便是不精，对上杭合欢也稍有胜筹。 杭合欢倒也干脆，一落去了下风便直接收了剑，道：“是我输了。” 陆璟尔亦收了剑，抱拳，道：“承让了，师妹。” 蓝色结界在杭合欢认输的第一时间便消散了去，陆璟尔辞过了杭合欢便御剑离开了此处。心里默默高兴道：“终于等到不用我来义务清扫陵桑的这天了，真是感动……” 杭合欢目送了陆璟尔离开后刚要走，却忽然被人叫住了。 “杭——杭师妹，是吗？” 转过身，杭合欢心下暗生警惕，她竟然丝毫未曾察觉顾唯是何时来的，而且看这样子绝不像是刚来没多久的。压下了心中讶然，恭谨地行过礼，道：“顾师兄。” 顾唯只点了下头就不再做声了，只是看着她，直看得她头皮都有些发麻。 “冷师叔待你好吗？” 就在杭合欢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顾唯突然冒了这么一句稀奇古怪毫无逻辑的话来。杭合欢想不清楚他的意思，却也只能回答道：“师父待我很好。” 顾唯念了一遍，“很好？”忽而笑的很甜蜜，道：“我师父待我也很好。” 杭合欢又不曾见过那位一直被当成背景板的衡云山主人，自是无从评价这对待的好与不好，只能默然。 顾唯自顾自地又接着道：“倒是尚师叔，应当对师弟也是很好的吧？竟连自己的佩剑都给了他……” 这回语气里竟是带了几分毫不掩饰的嫉妒的意思，杭合欢听得出来却是无从插言，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道：“你若是主角，恐怕尚青陈也会这样宠你的！” “不过师弟倒是没撞上这好事情，怕是要留在这儿清扫三个月的陵桑了。“ 顾唯的话题转变的极是快，方才还在嫉妒人家师徒感情深厚，现在又忽的变成了嘲讽似的，且话里还捎带了几分刻薄。杭合欢想不明白他的思路，只能道：“只是运气好罢了。“ 顾唯笑着看向杭合欢，眼神像针尖似的刺人，“那看来，我的运气和你一样好。“ 杭合欢心下正疑惑着什么意思，顾唯那边却是已经上了剑，“你不走吗？我可要走了，都离开一天多了，衡云山都该要想我了。“ 杭合欢道：“方才我和清源山的陆师兄切磋过，是陆师兄赢了。” 顾唯又看了她一眼，道：“那我便要收回前话了，看来，我的运气还是要比你好的，比你们都好。” 杭合欢：“……”果然，就算是来了四年多她也还是不能了解万华山门。 刚觉着自己好像不太能理解顾唯的思路到底是怎么发展的，但顾唯似乎也不用她理解，只跟她说完了这句话便就自己先行御剑离开了。 杭合欢见他走了，也便不再多想，往陵桑丘内继续走去。 三个月，还长的很。 万寂山上，尚青陈又来做了客。 “师姐，你是担心言师兄吗？“ 冷清珏端整坐在案前，手指无意摩挲着杯盏，面上看不出来走神，心里想的却确非是尚青陈正在说的这件事。 “说来我也是许久没见过言师兄了……师姐？” 冷清珏回过神，“嗯。” 尚青陈：“……师姐在想别的事情吗？” 冷清珏：“没有。” 尚青陈：“……”明明就有！！ 冷清珏拂了拂袖角，站起身，“走罢。” 尚青陈满心疑惑，却也是跟着起了身，问道：“师姐要去哪里？” “衡云山。” 尚青陈了然，不再多言，只是拿出那把略显寒碜的木剑跟去了冷清珏后面。 衡云山。 精舍的规制与其他几处并无特殊之处，只是更显荒落些，院落里也没什么花草树木，只有屋前的一处石桌石凳还算可看。顾唯此时就正坐在那，身后还站了一个弟子。 “师兄，万寂山的冷师叔和景虚山的尚师叔来了。” 顾唯晃了晃茶盏，“在会厅？” “没有，他们……” 那弟子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从外传进来的尚青陈之语打断了：“师姐，言师兄这儿怎么看着比你山上还冷清些呢？” 顾唯微微眯了下眼睛，“你下去吧。“ “是。“ 冷清珏和尚青陈便和这名弟子擦过进了院内，顾唯起身，脸上带着甜腻的笑意，“两位师叔好呀。“ 尚青陈摇了摇扇子，回笑道：“师侄看起来也很好，竟然这么快就从陵桑回来了。“ 顾唯笑意不变，道：“运气好嘛，倒是两位师弟师妹都没这运气了。“ “哦？“ “陆师兄可要比我还早一步回去了清源山呢！“ 尚青陈收了扇，握着扇子的手明显紧了紧，转头去看冷清珏，她却还是一脸高冷淡漠，似对顾唯这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尚青陈这才道：“乾华修为还低，多去历练历练也没什么不好。“ 顾唯笑的愈发腻了，“尚师叔真是舍得。“ 尚青陈用合拢的扇骨在另一只手掌上敲了敲，“师侄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是心疼徒弟也该有个限度不是？总是护着他他也不会长大的。“ 顾唯敛下笑，态度恭敬道：“师叔说的是。“ 冷清珏不理会他们这边一唱一和的，径直便向屋内走去，却在刚要进门口时被拦住了。 顾唯抱剑斜倚在门框上，意思在明显不过，说的却是：“冷师叔要做什么呢？师侄可以代劳的呀。“ 冷清珏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硬闯之意，只是微翻袖口，一个折着青光的小瓷瓶现在了掌心。也没递过去，只是一抛，顾唯倒是接的稳快，下一刻那瓷瓶便跑去了他的指间。顾唯捏着瓷瓶，笑道：“符师伯的药一向都是师伯门内的弟子送过来，这次怎么劳烦了师叔了？” 冷清珏最后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淡淡道：“顺路罢了。” 说罢便转身就走，毫无做多停留的意思。尚青陈看热闹看的正酣，他还以为依凭冷清珏的个性怎么都应该要进去看上一眼的，没想到就这么就算了。不免有些失落，只跟顾唯摆了摆手，便算是完了，随着冷清珏一起离开了衡云山。 倒是顾唯仍是礼数周到地道：“师叔走好。” 过了片刻，方才下去的那名弟子又进了来，顾唯扫了他一眼，道：“走了？” 那弟子点头，“都走了。” 顾唯冷哼了声，脸上不复笑意，“你出去守着罢。” “是。” 那弟子退出了院内，顾唯见院门被关了起来才是进了屋内。 尚青陈追上冷清珏问道：“师姐，怎么才来这么一小会儿就走了？不是要去看言师兄吗？” 冷清珏眼底浮冰稍涌，“有魔气。” “师姐说的是谁？顾唯？这人虽是有些邪气了些但倒确实没有魔气啊……” 冷清珏截断他的话，“屋内。” 尚青陈也想起了方才顾唯拦阻她的场面了，皱眉道：“那要不要回去……？” 冷清珏略顿了顿，才道：“不必。” “那若是……” “不会。” 尚青陈看着冷清珏御着肃和走了，摇了摇头，师姐还当真是有自信的很啊…… 第22章 百仙试炼【伍】 三个月的时间也不过一晃，被留在陵桑受苦的四人一待时间到了便就急忙各自走了，连会面道别都不曾。 “师父。” 杭合欢从院落走进冷清珏的屋里来，身上仍是去时的那件白衣，肤色却不复去前的那般白皙，倒是成了微有光泽的浅淡蜜色。脸颊轮廓瘦削了不少，却是看得出来更立体漂亮了，人看上去虽有倦色，但眼睛却是亮的很。 冷清珏淡淡地应了一声，“嗯。”手里动作却不停，拎起茶壶斟了两杯茶，推了一杯到杭合欢的方向去。 杭合欢走过去端起茶，还以为是棠梨便没做多想地一口全都喝了下去。结果入了口才知道是苦的要命的碧竹茶，但又好死不死喝得太猛一滴不剩的全都咽了下去。顿时脸上皱成一团，回味不及那阵的苦味。冷清珏却是带着不明显的笑捧过另一杯茶慢慢地喝了一口，杭合欢心道：“我这才一回来不欢迎也就算了还作弄我？那我这三个月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苦？” 杭合欢点头，冷清珏唇边笑意略增，将自己的茶盏递了过去，杭合欢没接。她可是看得清清楚这两杯茶是从一个壶里倒出来的，冷清珏又是往前送了一点，杭合欢垮下脸接了茶，“师父，能不能不喝啊？” 冷清珏又翻了一只茶盏，继续斟了一杯，“喝。” 杭合欢没办法，师父之命不能不从，只得做足了心理准备呷了一小口，只是这茶水才过舌尖她便体味过来是棠梨了。这才放下心来，慢慢地喝了起来。偷偷看去冷清珏，发现她也正在喝茶，脑子转了转：她现在用的这茶盏方才好像……是冷清珏用过的？用的是哪里来着？不会是自己正用的这处吧？？那这算是……间接接吻了？？ 越想越不能想，杭合欢赶忙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安安静静地学着冷清珏用茶。 茶盏也都不大，所盛的茶水也不够这师徒两人耗上一个上午的。 冷清珏看向还在捧着茶盏的杭合欢，道：“喝完了？” 杭合欢抬头，仍是捧着茶盏应道：“嗯。” 冷清珏拂袖起身，“喝完便走罢。” 杭合欢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将茶盏放去了桌上，她这才刚刚回来，歇都没歇就又要出去？ “师父，去哪里呀？” 冷清珏走近她，低下头，眼里笑意分明，“灵襄，正乘派。” 杭合欢看着冷清珏离得有些近的脸，悄悄地咽了下口水，脑子勉强运转道：“是百仙试炼吗？” 冷清珏直起身往外走，“是。” 杭合欢按了下心脏，跟了一步道：“可是师父，我输给了陆师兄了，应当不用去了吧？” 冷清珏连脚步也不曾停，道：“去，去拿个榜首回来。” 杭合欢心下无语，跟上冷清珏，怀疑着她到底是对自己有信心呢还是对自己有信心呢？？ 到了外面，冷清珏唤了肃和出来，自己先行上了剑，对着刚想唤仪端的杭合欢伸出了手，“上来。” 杭合欢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搭了冷清珏的手上了肃和。 冷清珏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有些飘忽，“走了。” 杭合欢感受着还握着她手的手传来的有些低的温度，不敢用力，“嗯。” 御剑飞行其实倒也没什么好的，连风景都欣赏上不了，就忽的一下到了地方。 灵襄正乘派。 普世认知里，除却万华山门而外的修仙门派第一便要数到灵襄的正乘派。无他，正乘派人多势大，尤其近年来广招门生弟子，隐隐还有些要超过万华山门的意思。 冷清珏携着杭合欢到了正乘派的地界上却没有下去的意思，只是停在了一处像是在等什么。杭合欢看着不远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正乘派大门口，问道：“师父，我们不下去吗？” “等。” “等……等什么？……“ 冷清珏伸手托住飞过来赤色的雀儿，“等信灵。“ 杭合欢：“……“她看到了。 这次的雀儿却是不同的很，鸟喙启开，吐出来的却是人言，还是万华掌门的声音：“泛林水阁，速来。“ 杭合欢：“……“这样真的好吗？ 冷清珏却没什么想法，接到了信便将雀子放走了，御着肃和直接去了盛茂京所说的地方。 泛林水阁。 尚青陈一如既往的摇着扇子，问道：“师兄，信送出去了吗？“ 盛茂京斜靠在椅子上，毫无一派掌门的风范，“送出去了，想来应该很快就会……到了。“随着”到了“二字刚落，冷清珏便和杭合欢稳稳地落进了泛林水阁的桥路上。 尚青陈笑眯眯道：“师姐来得可真巧，师兄刚说完就到了。“ 冷清珏只略一点头，携着杭合欢进了屋内。 进去屋里杭合欢才看见来的是哪几位，赢过她的陆璟尔自然不需说，萧乾华和楼弋滕也都在，倒是和她见过面还是赢了的顾唯却不在。而长老也就只有尚青陈和她家师父，余下的两位皆未在场。 压下心中疑惑，和同辈的三人分别行过了礼，看那边三人像是有事要谈便没过去，只留在这边和他三人作堆。 盛茂京向着冷清珏道：“没人看见你们进来吧。“ “无人。“ 盛茂京笑的像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道：“正乘派的这些人都没安好心，尚师弟一人我怕他吃亏，你来压着我才好放心。“ 冷清珏还是那表情，半分未变，“师兄放心。“ “嗯，那我便先行回山了。“ “是。“ 尚青陈道：“师兄再会。” “嗯，你们在此万事小心。” “自然，师兄便安心罢。” 盛茂京点了点头，起身拍了拍衣裳，唤出承愈便直接走了。 一直在边上的四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见盛茂京竟是直接走了，楼弋滕低声道：“掌门怎么这时候走了？不是说今晚还有宴饮吗？” 陆璟尔回以低声道：“掌门若仍留在这儿，那他正乘派的脸面可是要大的上天去了。” 楼弋滕心思直，问道：“师兄这话怎么说？” “冷师叔，”陆璟尔指了指冷清珏，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前些年正乘派也是搞过百仙试炼的，有个正乘派的内门弟子去骚扰冷师叔，直接被冷师叔在宴饮上就打成了重伤。” 楼弋滕等人具是好奇，“还有这种事？” 陆璟尔点点头，“后来这个内门弟子的师父上我们万华去讨说法，就被掌门也打成了重伤。” 杭合欢暗暗握拳，心道：打得好！ “后来若不是正乘派的掌门来赔礼道歉，只怕我们万华早就和正乘派闹翻了。” 楼弋滕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这样了，井水不犯河水，此次百仙试炼要不是正乘派的掌门亲自相邀，我们万华才不会来参加。” 尚青陈走过来，笑着道：“陆师侄的口才甚好，看来去茶楼说书谋生倒也是不成问题的。” 陆璟尔立刻正色，叫道：“尚师叔。” 尚青陈：“嗯，你们都去房间休息吧，今晚上还有一场好戏要看呢。” “是。” 得了吩咐，杭合欢他们四个都是退出了堂内。 尚青陈转回身，坐去冷清珏对面，见冷清珏脸色冷得很，笑道：“师姐莫不是想起往事了？” 冷清珏看了他一眼，甚冷，尚青陈立刻举手投降，“罢罢，师姐就权当没听着我这句话吧。” 那边杭合欢出了内堂便在另一边一溜挨着的几间房里挑了一间最靠右的，陆璟尔和萧乾华则是选了靠左的两间，各自打了招呼便就进了房内去。 杭合欢进了门，扑鼻而来的便是一阵沁人心脾的荷香。 走去窗边，看了看，正是水榭下面一处，荷花开的正盛。风一吹，香气便被带着拂进了屋内来，确有几分意思。随手叩了叩窗棂，信步坐去床边，伸手摸了摸床榻，发现也是软的很。这才就势躺了下去，极没形象地两手枕在头下，舒服地发出声喟叹，“这都三个月没躺过床了……” “咯咯——那您真是受苦了呢——“ “是啊……“ 刚应完声的杭合欢便感觉不对劲，头稍稍往外侧一偏，果不其然，入目是一张惨白的泛青的脸。 “怎么又是你？“ 杭合欢说着坐起身，看着坐在床前不远处十分眼熟的桥下娘子忽然觉得有些头疼。那桥下娘子甚是委屈的掩面道：“奴家甚是想念您这才来的，您就不想奴家吗？“ 杭合欢面无表情：“不想。“ 桥下娘子做出伤心欲绝的表情来，道：“您既是不想奴家，那奴家便就走了，省的您瞧了心烦。“ 杭合欢摆摆手，“好走不送。“ 那桥下娘子闻言更是伤心似的掩了面便顺着窗子飘了出去，杭合欢张望了下看她走了才跳下床走去窗边四处看了看，不出所料地在一片宽大的莲叶之下发现了桥下娘子的脸，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走？“ 桥下娘子抬起手将莲叶往上托了托，“您真的不留奴家？“ 杭合欢道：“你若再不走，怕是永远留在这莲塘里了。“说罢便捻起剑诀作势要唤了仪端出来，那桥下娘子连忙道：”奴家走便是了！“ 说罢飞快地沉进了水里，不见了踪影。 杭合欢等确认了那桥下娘子确实离开之后，便将窗子合了起来才重新回了床边。虽然开着窗有风送荷香，但若是一起送进来别的什么东西那还是算了。 但是这东西怎么又来找了我？啊对了，上次她还说自己有个主人什么来的，难不成这次也是？欸，我怎么净碰上这些事儿啊…… 正感叹着，外面就有人敲了门。 第23章 百仙试炼【陆】 “师父？” 杭合欢开开门，看着站在自己门前的冷清珏疑惑不已。 冷清珏淡漠道：“魔气。” 魔气？杭合欢心下有些凝重了起来，屋内方才只有那个桥下娘子突然出现过，可是桥下娘子是灵鬼又怎么会有魔气？除非…… 杭合欢不敢再往下想，压下心里的惊意，强笑道：“可是屋里就我一个人啊，哪里会有魔气，师父你是不是……” 冷清珏看向她，突然向着她走近，杭合欢下意识地便往后退了一步，还要再退却被冷清珏眼里的清寒之意硬生生给定在了那处，她悄悄地咽了咽唾沫，有些胆颤地开口道：“师，师父……怎怎么了……”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分毫，几乎就要贴在了一起。 “师父……” 未待杭合欢说罢，冷清珏便先一步退开了，几步便走去了窗边，推开窗子，看到的也只是一片摇曳的莲叶莲花。站定不过数秒后，冷清珏便直接离开了房间内。 一眼都未曾向杭合欢看去。 杭合欢目送着冷清珏出了房间，按了按还有些急促的心脏。头转向大开的窗子那边，眼眸沉了沉。如果她的猜测没错的话，这个桥下娘子恐怕绝非是他们所认为的灵鬼那么简单，但是这位“桥下娘子”却到底又是为了什么才会一而再地来找自己呢？ 魔气…… 心里默默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后，脑子不知怎的突然就闪过了才来那会儿在梦中看到的那个拥有紫瞳的杭合欢来，还有冷清珏方才看她的眼神，不由得心尖微颤。 她方才没有说出来那只“桥下娘子”的事情，是怕这件事情远不止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这些事情就像串珠子似的，一颗一颗的，现在为止还不能串成线，至少现在，还少了很多其他的东西……可如果因此而导致冷清珏不再相信她的话，岂不是亏大了？但若是现在跑去找她说明白，不是显得更加刻意此地无银了吗？ 杭合欢想想便觉得头疼，干脆就放之任之，不再去想，躺去床上便蒙头睡了起来。 三个月没碰床的结果便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好，只能迷迷糊糊的合着眼睛眯一会儿。这一眯便眯到了天黑，一睁开眼便看见之前走得干脆的冷清珏正坐在她的床边。顿时连残余的睡意都消失殆尽，立刻撑起胳膊坐起身，叫道：师父……“ “嗯。“ 冷清珏应了声却不动弹，只是继续坐在她的床边。这样一来，杭合欢也没办法下床，只好蜷起腿，硬着头皮道：“师父，尚师叔不是说今晚上有宴饮吗？我们不去吗？“ “去。” “那……” 冷清珏站起身，转过来递了一样东西送去杭合欢面前，“此物，收好。“ 杭合欢伸手接了，低头细看，是用红绳穿系起来的一排莹白剔透的珠子，珠子上忽闪忽现地浮着类似符文的繁复花纹，触手一片温热，不用说也知道是好东西。 “谢谢师父。“ 冷清珏看着她顿了片刻，才背过身往门外走去，道：“收拾了，去宴饮。“ “是。” 待杭合欢收拾妥当去到大堂的时候，其余几人皆已经到了。其中还有一个穿着水青衣裳的男子，看服饰打扮应该是灵襄正乘派的人。 尚青陈见杭合欢到了，便向那人笑了下，道：“劳烦带路吧。” 那男子也不做声，只是转身便带头走了，后面万华众人跟上便走，也不多言。 到了地方，那男子只稍稍弯了下腰，伸手延向殿内，“请。” 冷清珏一众人便径直走了进去，杭合欢跟在后面看着，心里暗道：“正乘派可真是有钱，这都进了殿里竟然还有这么多门………” 一个同样着着水青颜色衣裳，只是款式稍有不同的女子走了过来，只看了他们一眼便道：“万华山门请随我这边来。” 说罢便引着他们去了进内殿的一个门，过了门才到了今晚真正举行宴饮的会厅里。装潢自是精致奢华，场地也是宽敞的很。只是他们一进去么…… “诶诶，那不是万寂山冷山主吗……” “竟然是那位冷仙人……” “什么冷仙人，分明是冷美人啊唔？……” “嘘——你也想被打吗？……” 杭合欢耳力相当好，尤其是经过了陵桑那三个月的锻炼，所以也是相当的无语。这些话杭合欢听得见，冷清珏和尚青陈更不会听不到。但是依照冷清珏的性子，除非是烦到了她眼前的，不然她是连看都不会看的。 可尚青陈却不同，斜眼看了下过道两侧满放的盆栽，一把扇子仍是扇的风度翩翩，可是扇着扇着，堂上那些人都被突然刮到面前凌厉似镖的叶子给吓了一跳，刚要往后躲才发觉那些叶子只到面前便软软的飘荡了下去，倒没有真伤了他们的意思。只是那一位说话放肆了的脸上添了道彩。 这一手露过了，会厅之内倒是全都安静了下来。 心里俱是一个想法：万华山门不愧是万华山门，当真是不好惹的很…… 尚青陈仍是笑的温文尔雅，一派儒雅之气，跟着冷清珏后面一起做去了万华的位子上去了。杭合欢他们一众小辈本不该和他们同席，却也都跟了在后面。 反正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来这宴饮又不是真来吃饭的。 等受邀的众家大部分都到了场，正乘派的掌门这才露了面。杭合欢顺眼望过去，那正乘派掌门倒是和书里写的并无二致，长得还算可圈可点，只是稍显阴柔了些，倒有些正气不足的模样。 正乘派掌门纪浩楠举起酒杯，面上带笑，道：“纪某在此以此杯酒，预祝各位明日试炼之中取得佳绩。“ 厅里众人皆是举起酒杯回敬于他，纪浩楠笑着应下。眼角瞥到毫无动作的万华山门众人，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暗有些不悦了。 本来万华山门说好了掌门会来此场宴饮，如今来的却是冷清珏和尚青陈。万华如此作为便是折他的脸面，旁人明着不说，私下也会言语。 陆璟尔他们四人坐在冷清珏和尚青陈后头的桌子上倒是真真的在吃东西，毫不顾忌边上众家弟子对他们投来的眼光。连尚青陈都加了进来，“乾华，这个好吃，你试试。“ 萧乾华笑着接下东西，“多谢师父。“ 陆璟尔默默地咬筷子，转头看向杭合欢和楼弋滕两人，悄声道“：尚师叔真的是好生宠萧师弟啊……“ 杭合欢低头表示赞同，楼弋滕表示嘴里吃着东西不方便发表意见但还是赞同。 席下各派的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看向萧乾华，红着脸小声道：“那个是谁啊，长得真是好看呢……“ “就是呀，竟比霄云门的张凌歌还要好看些呢！“ “是呀是呀……“ “你们小声些，霄云门就在边上呢……“ 这几个女弟子修为皆是一般，说话也未曾遮掩了。于是同在席下的霄云门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弟子便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向着坐在上席的万华山门一众弟子看了过去，第一入眼的倒不是被人拿来同他相较的萧乾华，而是他边上的杭合欢。张凌歌推了推边上的一个男子道：“师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朝着他示意的方向看了看，道：“你怎么今日对旁人上心了？那是万寂山首席大弟子杭合欢，怎么了？“ 张凌歌悄声念了一遍“杭合欢“三个字，才摇头道：“无事。“ 男子打趣道：“凌歌，你莫不是看上她了吧？“ 张凌歌浅笑着摇头道：“师兄说笑了。“ “没有就好，“男子道：”师兄也是为了你好，她可是万寂山的首席大弟子，万寂山的啊……“ 特地加重的“万寂山“三个字，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张凌歌默然，垂下去头，也不知想什么去了。 那边席上杭合欢正端坐着，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的一个看上去便醉醺醺的男子，身上还着着水青颜色的正乘派的衣裳，到杭合欢边上站定，手里拿的酒杯往她面前的桌上一砸，杯中剩余的酒液全都洒在了桌上，大声道：“喝！” 杭合欢动弹不不曾动弹一下，像是没瞧见这人似的。萧乾华他们三人却是都向着那男子看了过去，眼里闪烁着绝非是善意的光，大有那男子再敢动作便动手的意思。 可那人也不知是真喝醉了还怎的，竟也像是没瞧见萧乾华他们似的，弯下腰去看杭合欢的脸，“叫你喝你怎么不喝？！”待看清了杭合欢的脸却又是嘿然一笑，“长得可真好看啊——啊！……” 最后一个字没说完，杭合欢便暴而起身一脚踹去了那人肩上，那人一时没甚防备竟是被生生的踹的在地上滚了一圈。这下动静可算是大起来了，旁人再想装没瞧见都不成了。边上侍宴的正乘派弟子见状立刻围了过来，声声高喊道： “此处是我正乘，岂容你们放肆！” “你们要做什么？！” 杭合欢一脚踹过了，心里舒了口气，萧乾华他们三人立刻围在了她边上。冷清珏和尚青陈也都起了身站在了她身前，护犊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一番吵闹像是炸了一般，那边的席下听见了这动静，也不敢贸然凑过去，只能遥遥地望着。席上处在包围圈里的杭合欢心中长啸：卧槽！我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 坐在主位上的纪浩楠见这情形沉了沉脸色立刻往这边赶来，大声喝到：“都住手！” 尚青陈收了扇子，面上也同冷清珏一般的寒肃，哼笑了声，“正乘派都是这般轻狂吗？我倒是不知，这玄门百家还有哪家能比你正乘更不要脸面的！” 这话一出，赶到的纪浩楠脸色更是愈发的差了。倒是边上几个与正乘派交好的掌门出口劝阻道： “尚山主这话是否说的太过重了？” “是啊，尚山主慎言啊！” 冷清珏本就清冷的面上又覆了一层寒霜，手中肃和光芒外溢，冷声道：“慎言？”语毕，肃和离手自行横去了方才言语上放肆于杭合欢的那人颈项上，其余几人见此皆是大惊，纪浩楠出手拦到：“冷山主，请莫要冲动了，我代他向令徒道歉可否？” 杭合欢本不想事情闹太大，但是现在的情形么……好像已经够大了。杭合欢忍住了去拉冷清珏的冲动，乖乖的在她庇护之下好好看戏。 “道歉？”肃和又进了那人脖颈一寸，殷红的血顺着往衣领里淌很快便将水青染成了暗色，那男子连声惊恐的叫道：“掌门救我！掌门救我啊！” 冷清珏道：“那便道歉罢。” 说着肃和便要再往里进，纪浩楠一把握住肃和剑锋，沉下声音，“还望冷山主见谅。”尚青陈朝着杭合欢递了个眼色，到底还是不能就这么就撕破了脸皮，杭合欢了然收下，上前一步拉了拉冷清珏的衣袖，轻声道：“师父，我困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借口不在高明，只要能解围就行。 冷清珏未收回肃和，却是转过头看着她，语气温柔，“困了？” 杭合欢对冷清珏这个反应有些意外，“嗯。” 接下来，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冷清珏伸手抚了抚杭合欢的发，唇边竟是笑意，道：“那便回去罢。” 说完便收了肃和，拉起杭合欢的手往外走了，毫不顾忌整个会厅上的人的目瞪口呆。 厅上一众人等包括万华山门的几人在内，内心震撼久久不能平复：传说中冷心冷清冷面从不会笑的冷仙人竟然笑了？！！ 第24章 百仙试炼【柒】 冷清珏一走，万华山门其他人也自不会再留下去，全都跟着走了。万华这么一领头，其他几家本就看不得正乘派做大的宗门也跟着借口休息便告辞走了。这一撤，本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的会厅里顿时就只剩下稀稀拉拉的没几家小门派。 倒是难为纪浩楠手上方才因着阻拦肃和而伤了手未能包扎，还要撑着笑脸道歉。那几家哪敢还要他继续留下来作陪，也纷纷循着借口退出了会厅去。 纪浩楠见人都散了，眼神又是阴鸷了几分。厅内留下来的那些正乘派弟子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纪浩楠甩了袖子走了才敢小心收拾起会厅来。 回到内室的纪浩楠，在桌前转了几圈，终于站定。向着一直站在他离他不远处却一直都未曾讲过话的人压低了声音，道：“你去告诉他，我答应了。” “是。” 他身侧之人垂下脸庞，低声地应过了纪浩楠后瞬时便消失在了室里。纪浩楠负在身后的手握紧，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称不上善意的笑，“万华……哼……” 泛林水阁，内堂。 冷清珏携了杭合欢一回来，便同尚青陈去商量事情了。留下杭合欢正正好被后赶到的陆璟尔，萧乾华和楼弋滕三人将杭合欢围住，圈在一个小角落里，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兴奋之情。 “师妹师妹，方才师叔对着你笑你有什么感觉没有？是不是如沐春风什么的呀……” “师姐，冷师伯平日里在万寂山也对你经常笑吗？” “是啊师姐，没想到冷师伯竟然对你这么好啊！” “……” 杭合欢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的三人，见萧乾华也是一脸的好奇，顿时无力：怎么主角也会对这些事情八卦上心呢？ “师父她，本来就很好的。” 陆璟尔一脸正色，道：“我原以为最疼弟子的要数尚师叔了，没想到竟是冷师叔呢！” 杭合欢：“……符师伯人也很好。” 陆璟尔听见自家师父被点了名，摇了摇头，似是想说什么，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咽了下去，只是道：“师父他一直想看冷师叔笑上一回，没成想这回到是被他错过了。” 楼弋滕也道：“别师伯来茯神山的时候，也说过冷师伯从来不笑，可惜了排在美人榜第二。” 听见“美人榜”三字，杭合欢蹙了蹙眉尖，没说话。陆璟尔却是有些兴奋道：“师弟你也知道美人榜？“ 楼弋滕点头，“别师伯曾经特意弄了一份，我正好在师父边上，就看到了。“ 萧乾华却是不知道的，问道：“美人榜是何意？“ 杭合欢闻言有些抽抽，心道：“你可是主角啊主角，哪有主角会在这里扒这种东西的？？赶紧做点正事打打怪刷刷级啊！“ 陆璟尔本着解惑精神，道：“玄门百家私底下传的一张榜单，榜上的是近百年来玄门之中容貌气度风姿皆佳的前十位修士。“ 萧乾华一点即通，又问道：“师兄，那这榜首是哪一家的修士？“ 陆璟尔点了点楼弋滕，“楼师弟亲眼见过那榜，我那是道听途说，就让师弟来说说罢。“ 楼弋滕也不推却，道：“榜首也是我们万华山门中人，是衡云山的言师伯。“ 萧乾华和杭合欢两人进门时，衡云山的主人便已经闭关了，且衡云山行事极为低调，从未有过什么大举动。因而他们不知也不奇怪，更不必说半道掉进来的杭合欢只看过书，书里还没有提到过这个人。 到现在为止，他们接触过的衡云山的人，也就只有神出鬼没的顾唯了。 陆璟尔进门的早，对衡云山尚算是知道一些事情，刚要讲与他们，还未及开头便被从外走进来的冷清珏和尚青陈打断了。 尚青陈缓缓摇着扇子，道：“说什么呢，说得这么热闹。“ 冷清珏却是一如既往，不见之前在那会厅上对杭合欢展露的笑脸，漠然道：“尽早休息，明日卯时前去冀望。“ “是。“ 四人齐声应过，陆璟尔和楼弋滕便赶紧溜了。萧乾华倒是自觉地便过去站在尚青陈的身后，乖顺的很。尚青陈甚是满意，自觉这几年师徒感情没白培养。 “那师姐，我和乾华也就先去歇息了，师姐也早些。“ “嗯。“ 待尚青陈和萧乾华师徒二人走了，杭合欢才走近冷清珏，垂着头低声叫道：“师父……“ “嗯。“ 这声“嗯“后过了许久，冷清珏都没有声音，杭合欢忍不住偷偷向冷清珏看了一眼，却正好看见了冷清珏在看着她，一下子便把视线收了回去，脸上烧的很。 冷清珏唇边笑意扩大，伸手捞起杭合欢悬在腰侧的那一串珠子，神情温和，“这是璠珠，有驱魔辟邪之效，明日历练之中多有高阶邪祟，记得带着。“ 杭合欢敛下的眸子盯着被冷清珏捏在手上的那一串珠子，应了声，“是。“ 冷清珏将珠子轻缓放下，却又拉起了杭合欢的手，杭合欢这下不能再低头了，仰起脸，问道：“师父，怎么了？“ 冷清珏弯了弯嘴角，“睡觉。“ 杭合欢：“？？？！！！“什么情况？？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冷清珏弯起的嘴角稍平，“在会厅中，你说回来睡觉。“ 杭合欢：“嗯……“对啊，是她说的，怎么了？？可是那不是解围的托词吗？？难道冷清珏当真了？不可能吧…… 冷清珏却不管她心里想的这些，拉起她便往她选定的房间走。 到了门口，冷清珏将房门打开，晃了晃牵着杭合欢得手，道：“进去罢。“ 杭合欢醒过神来，好奇道：“师父，你不进去吗？“话刚一说完，她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果然，冷清珏眉眼浅捎笑意，道：“我进去干什么。“ 杭合欢松开冷清珏的手，迅速的钻进房里，道：“睡觉，师父也早些休息吧！“ 说罢便关上了房门。 冷清珏看着面前被关上的门，无声的笑了笑，站了片刻才离开。 杭合欢扑在床上，心跳的感觉还未消退下去。心里的疑惑就一一起了来：怎么冷清珏今天的情绪变得这么快？一时冷着脸，一时又笑起来，还肯赏脸说这么多的话……想着便将那红绳串的珠子扯去了手上，一颗一颗摩挲下来，又想起来冷清珏送的时候的神情，摇了摇头，送的时候一句话不说，倒是现在才说送的是什么东西，难不成她做事全凭心情？ 想了一阵子，困意便袭了上来，加之下午又没能休息好，更是很快便睡着了。 屋外皓月缓缓西移。 次日卯时，各自洗漱收拾整齐了的万华众人，从泛林水阁直接御剑前去冀望。 百仙试炼的场所就在灵襄正乘派属地内的一处名为冀望的地方，此处山石树木林草水泽齐备，正适合试炼之图。此次的百仙试炼由正乘派主办，霄云门和钟氏仙门协办，万华山门则只是负责参与。虽只是参与，可其中布置规划还是经了万华之手的。 现下，冀望已为此场百仙试炼设下了重重结界，所以聚集之地是在冀望之外不远的一处天然平台上。那平台既高又阔，视野宽广的很。 到了地方，万华众人下了剑。看着已然被布置成会场的平台，杭合欢又是叹了声有钱，纹路复杂质地非凡的毯子一看便价值不菲，却只是用来做了地毯，任人踩来踩去的。 倒是昨天闹了那样的不愉快，今日的这百仙试炼纪浩楠还能如常的举行，也真是难为了他。进去会场的流程同昨日宴饮并没有什么不同，由人领着到了各自的地方站定，就等着负责主持的纪浩楠宣读了规矩，宣告开始。 卯时过半，受邀之众已然来齐了。着一身绣着暗纹青色长袍的纪浩楠起身，用携了灵力的声音宣读了规矩。杭合欢听了两条便知了和书里写的并没有什么两样，便就不再听了。 规矩念得清清楚楚，一只低等的鬼祟妖邪精怪算作一分，中等的是五分，高等的则加上十分。此场试炼维持三天，此三日内，所有参加试炼之人都要呆在冀望之内，且每日在场中都会定时投放若干猎物进去。 此言一出，底下众人解释议论纷纷。 这条规矩一出也便是说，场中目标数量没有上限，猎多猎少，全凭自己本事。 看来这次正乘为了百仙试炼当真是花费了不少，要知道，那些猎物可不是轻易就能搞得到的。 宣读完了，纪浩楠扫视众家，道：“百仙试炼，现在开始。“略顿，继续道：”十声钟响之内未能进入结界者，视为自动退赛。“ 这话一结束，便有洪亮的钟声从会场之外传进来。顿时那些要参加的各家弟子乱成了一团，纷纷御起剑或是祭出飞行之器便往冀望结界赶过去，本来放亮的天色却被他们这样一遮挡倒是暗了几分下来。 杭合欢看着这情形有些失笑，对冷清珏道：“师父，我去了。“ 冷清珏万年不变的应了一个“嗯“之后，又添了一句道：“万事小心。“ 杭合欢眉眼微弯，“师父放心。“ 说罢，唤出仪端便直直向冀望赶去。 第25章 百仙试炼【捌】 陆璟尔和楼弋滕先走一步，杭合欢跟在后面，最后才是御着新得的灵剑的萧乾华。且萧乾华正正好是卡着最后一声钟声落下冲进的结界之中，还有许多人动作慢了半拍便被阻隔在了结界之外，一脸懊丧。 进了结界，四人选了一处平坦之地落下。 陆璟尔道：“按照尚师叔所说的，这三日，我们就要在此分开了。“ 其他三人皆是一点头，陆璟尔又道：“师弟师妹务必小心行事，切勿冒险。” “是。” 一番叮嘱之后，四人便向着四个不同的方向奔赴离开了。 杭合欢去的是南边，萧乾华则是东边，楼弋滕选了西方，陆璟尔正对北面。 尚青陈扫了一眼数面浮现在半空中的水月镜，笑着问身旁的冷清珏道：“师姐，你觉得谁能夺得这次榜首？“ 冷清珏抬眼看了离她不远的一面水月镜中现出来杭合欢的身影，“你的首徒，不错。“ 尚青陈慢慢合拢扇子，问道：“楼师侄是战师兄坐下首徒，师姐怎的不猜是他呢？“ 冷清珏面色不变，“榜首，她的。“ 尚青陈不要想也知道冷清珏这个“她“指的是谁，摇头笑了声，”师姐对师侄可真有信心。“接着缓缓展开扇子，带笑看着一面水月镜中萧乾华的身形，”不过我家乾华，的确不错。“ 杭合欢在南方一片行动，收获颇丰，很快便榜上有名了。正乘派倒确实没有夸口，两日之内向结界内投放的东西数量至少也不下千百。 修真之人区区两日不眠不休根本也算不得什么，且会场布置的十分之好，众家在自己被划定的地方盘膝打坐，闭目养神也不成问题。只是便是夜里，结界之内参与的众人也是又不曾歇息的。 前两日匆匆过去，榜上前三甲的名次倒是与冷清珏和尚青陈还有杭合欢三人，所想的都不太一样——楼弋滕作为万华山门茯神山战听奇坐下首徒，暂居第一这倒是没甚可奇怪的。倒是杭合欢好些好奇身为主角的萧乾华竟不在三甲之列，只排在了她前面一位，她现下排在了第五位。陆璟尔稍次了些，排去了第六位。而稳居在第二位上的正是近年来的霄云门新秀张凌歌，第三位的却是没什么名气也没听说是哪一大家中内门弟子的温藏岸。 这两位的名字都是杭合欢看完的那坑书里没有的，或许有，但是若在被坑掉的那后半部分对她而言同样没什么用。 冷清珏同尚青陈倒是对这排名都没有多加焦心。尚青陈的素面竹扇摇的还是一派端方，至于冷清珏，还是一张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冷脸。 今日便到了试炼的最后一日，刚歇息过了一阵子的杭合欢还未行动，便觉察到了气氛稍稍有那么些的紧张。已然小心地避开人多的地方，她还照着前两日的行事方法，一路寻着中等精怪鬼祟伺时下手。 冀望之外的高台上，数面的水月镜悬浮于半空中正显现出各处的情形来。尚青陈见萧乾华那边正沉稳进行，成绩慢慢攀上了前三的位置才有心思去看了冷清珏一直盯着的那块水月镜，镜中现出来的正是杭合欢。 尚青陈笑了声，“师姐，我这小师侄可真是会省事儿啊。” 冷清珏神色虽是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可尚青陈还是察觉到了在提起杭合欢时冷清珏明显温和了许多，“嗯。” 尚青陈扇了扇扇子，心里暗道：“这师徒两人果然有奸|情。” 水月镜那边的杭合欢，循着一只中等的鬼祟的行踪却意外进入了一片密不见天日的森林里去，这才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四处转了转，却发现近来的路已经不见了，再走了一遭竟是连原来的方向都找不见了。 “咯咯——” 杭合欢一听见声响便警惕十分地转过了身，握紧了手中的仪端暗暗防备。 “咯咯——好巧呀……” 听罢，杭合欢便知了来的是什么东西了，舒了口气，戒备却不曾放下了。只是拧眉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桥下娘子”，道：“怎么又是你？” 那桥下娘子掩着青白的面孔似娇羞一般道：“奴家想您便就跟来了呀……” “不对，”杭合欢将仪端指向她，“冀望四周都有结界，你是如何能进来的？” 被剑指着的桥下娘子倒也不怕了，也不去回答杭合欢的问题，身形如游鱼一般咻然贴近了杭合欢身侧，杭合欢早早便预备着了，因而她一冲过来杭合欢便已经向后退了一大步。但还是慢了一步，“桥下娘子”一只手拎着红穗子，另一只手虚抚着红绳上串着的珠子，被遮挡住的地方隐隐有丝丝缕缕紫黑的雾气缠上珠子，但很快便隐进珠子内不见了，“这珠子可真是好看的紧，能舍给奴家吗？” 杭合欢摸了下腰侧，果然先前冷清珏送她的那串东西不见了，顿时沉下了脸色来，“还给我。” “桥下娘子”娇笑道：“不嘛不嘛，这点物事便是舍给了奴家又能如何，您不要小气嘛！” 杭合欢寒声道：“我说最后一遍，还给我。” 那“桥下娘子”刚还要再和她讨价还价一番，却硬是被杭合欢过于阴沉的脸色吓得不敢再说了，只嘟囔道：“不过一串珠子，怎么这样小气呢。”说着还是拎着红绳绳结的地方将东西递还给了杭合欢，杭合欢攥了攥手心里的珠子，从珠子散发来的暖意才将她脸上的隐阴寒驱散了些。“桥下娘子”却是转身就要离开的意思，杭合欢横剑拦住了她，道：“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桥下娘子”眨巴了下那双杏眼，道：“都说了奴家是想您了才跟来的呀，您又不信奴家。” 杭合欢单手重新将珠子挂回腰侧，道：“你若再不说，我便不会再问第二次了。” “桥下娘子”撇了撇嘴，得了颜色一副小女儿姿态，同杭合欢第一次见她时全然不同，道：“奴家只是担心您，怕您遇上什么危险罢了，您既不信，那奴家走便是了……” 说罢便当真抽身离开了，都没留给杭合欢半分反应的机会。且她这一离开，方才恍若迷阵似的困住杭合欢的密林也跟着散开了一般，没走两步便走到了一片开阔地上。刚巧萧乾华和楼弋滕却全都是聚在了这儿，见了杭合欢到了此处，上前叫道：“师姐。” 杭合欢点点头，问道：“你们怎么都在此处？“ 萧乾华道：“我和楼师兄追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怕有异端这才都赶到了此处。“ “不同寻常？“ 萧乾华：“正是。“ 杭合欢刚要说什么，却正好便看见了在萧乾华和楼弋滕身后一处密林之中闪过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可那影子只是一晃而过没待她看清楚便没了。杭合欢只觉着那身影有些眼熟，想着若是再看一次许是就能认出来的。一错眼，抬起头，那身影像是知晓杭合欢心中所想一般又窜了回来，且这次还露了正脸来。杭合欢甫一看清楚那人的面貌来，心头便是一阵大惊：是顾唯！ 本该留在万华山门之中的顾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冀望的结界之中？！！ 顾唯也像是专门看着杭合欢一般，甚至还笑了下，那笑绝非是好笑，半分阴测半分嬉皮。杭合欢兀自心惊，可顾唯动作隐蔽非常，萧乾华和楼弋滕竟是没有一人发现了他！ 倒是顾唯也没多做停留，只是让杭合欢看见了身影很快便就又没了踪迹。 彼时高台上的水月镜却不知怎的一溜的全都糊了，再澄净过来的时候，所有水月镜上的画面全都变成了杭合欢他们三人所在之处。 “怎么回事？“ “……是相柳！！“ “相柳女？！谁放的相柳女进的围场里？！！“ 尚青陈看着水月镜中那个九人头共蛇身的庞然大怪，心下焦急，“师姐，这可怎么办？乾华他们可还在那儿呢！“ 冷清珏负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握成拳，看向水月镜的眼眸凝冰，沉声：“等。” “等？可是相柳……“ 尚青陈本想说相柳不是他们几个能应付得来的，但是看了冷清珏的脸色他还是讲话咽了回去，只凝神去看那水月镜上的情形。 水月镜那头的杭合欢三人的确是有些不能应付，准确而言，是杭合欢不太能应付——那相柳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不论萧乾华和楼弋滕二人对它如何攻击它都不做反应，却单单只是攻击杭合欢。 杭合欢见此情形，对萧乾华和楼弋滕喊道：“我在前面牵制它，有劳两位师弟在后面对付它！“ 萧乾华和楼弋滕齐齐应下，“师姐放心！“ 说罢，三人便开始分工合作对付相柳。 相柳女乃是拥有九项人头共享一具庞大蛇身的魔物，便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也未必就能对付的来，更何况是他们三人。杭合欢一边应付相柳，一边心里暗自思忖，“桥下娘子“，顾唯，相柳……这三者接连出现，若说没有半分联系绝不可能，可若是有联系，又会是何种联系呢？不说其他，单单顾唯是万华山门长老坐下首徒就极难解释了他们的牵扯了…… 许是那相柳看出来杭合欢还没用尽全力一般，攻势陡然便凌厉了起来。杭合欢立即收了思绪，全心对付起来眼前的相柳。 本来他们三人就已经战的吃力的很了，不知道从哪里又跑来一群分不清是哪家的女弟子来，有几个女弟子一见了相柳便被吓得连声尖叫，一时激的那相柳怒气更是深重，相柳竟是抛下了杭合欢径直向着那一群的女弟子冲了过去。 “啊！！——“ 眼看着那相柳冲着她们撞过来，可她们却连躲开的气力都失了一般，只会呆在原地放声的尖叫。不等萧乾华和楼弋滕跟上，杭合欢咬咬牙，心道：“算了，死就死吧！“想罢便飞身挡去了那些女弟子面前，同时将仪端紧握着插向相柳。 相柳被仪端刺中，当即怒吼一声，那九项人头恍然全都变成了血盆大口的舌头，鲜红的信子，口中有雾气喷出来散发着令人作恶的腥臭味道。杭合欢只觉左肩上一痛，不去看都知道是被那其中的一个蛇头给咬到了，顿时整个左半边的身子全都麻痹了，口中也泛着腥甜。眼前的九项蛇头在她眼里都晃成了十八个，意识有些涣散的杭合欢右手握紧仪端，狠命地控制着自己的意识强撑着。 也不知是她运气真好还是怎么，就在那蛇头齐齐向她冲过来时，杭合欢拼着最后一丝气力将仪端举起刺向那蛇身，竟是正正好刺到了那相柳的软肋。霎时那相柳便狂啸着瘫倒去了地上。 杭合欢见危机解除，强逼着绷紧的意识骤然便松懈了下来。甚至都没来得及将仪端收起，整个人便像是没了生息一般地从空中落下。耳边听见萧乾华和楼弋滕两人大喊着“师姐“，杭合欢心里苦笑一声，”喊我做什么呢？我可没力气应你们了……“ 最后即将陷入昏迷之中的杭合欢，觉着自己似乎听见了冷清珏的声音，旋即又在心里摇摇头，冷清珏还在冀望之外呢，怎么会赶来这里呢？ 不过倒是来个人接一下自己呀，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就是不死也得给我摔个断手断脚的吧？ 带着稀奇古怪的念头昏迷过去的杭合欢还是在落地之前被接住了，且正是在冀望之外的冷清珏，在场的除了杭合欢和那只被杭合欢捅死了的相柳之外，所有人都听见了冷清珏说： “别怕，我在。“ 第26章 意料之外【壹】 尚青陈看着正被冷清珏抱在怀中嘴唇乌紫的杭合欢，有些煞风景的开口道：“师姐，虽然你们这样抱着确实赏心悦目，但是……我看小师侄她现在好像需要点除了你抱着以外的东西啊……啊，嗯。” 尚青陈看着也不等自己说完话就直接御起肃和走的没了影的冷清珏，毫不尴尬地收回后半句话，转过头去关心自家徒弟。 一片黑暗之中，唯有一处是亮着的。 而在那亮圈中的却是埋头环膝而抱的一个人形。 杭合欢向着光亮走去，就在即将要触及光圈的时候，那亮圈中的人咻然抬起的头却阻住了她的脚步。 是紫瞳的杭合欢！ “卧槽？！！这什么情况？？我不是被相柳咬了吗？！怎么这还咬出幻觉来了？！！……还是说，其实，我这是死了？！” “你没有死。” 正当杭合欢怀疑着自己是不是死了，那紫瞳的杭合欢忽然出了声：和她一模一样的声音。 杭合欢警觉地看着她，可那紫瞳的杭合欢却是自顾自的说道：“我等你好久了，你终于来了。” “你到底是谁？”最近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紫瞳道：“我是你。” 杭合欢道：“扯淡！你是我那我又是谁？！” 紫瞳道：“你还是你，我也是你，或者说，只有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才是你。” 杭合欢愤然道：“谁要和你在一起？！这里到底是哪里？放我出去！” 紫瞳轻轻摇头，站起身，“你出不去的，除非，你和我在一起。” “那还不如让我直接死了算了！”杭合欢心道，冷清珏最讨厌魔物，我要是和这个一看就知道是魔物的纠缠在一起还不得被她一剑捅死了事？ “不会的。” 杭合欢拧眉问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道：“什么不会？” 紫瞳道：“你和我在一起后，没有谁能轻易看出你是魔物。” “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紫瞳点头，“知道的，因为我就是你。” 杭合欢陡然生出杀意，“趁我还不想动手，滚。” 亮圈渐渐暗下去，紫瞳的声音也跟着逐渐消失，“我会等到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的……” 杭合欢在黑暗里比划了一个中指，“想都别想！” …… 清源山上精舍之内。 “她如何？” 冷清珏看着脸上仍是一片死气的杭合欢，问向正在收拾东西的符黎溯。 符黎溯看了眼床榻上面容不安呓语不断的杭合欢，语气轻松道：“没事儿，不过师妹，我怎么觉得小师侄她这是在叫你啊？” 冷清珏不作声，目光垂下扫过面色苍白的杭合欢，只是将握着的手更用力一些地握紧。 符黎溯走近床边，将药包递给冷清珏，道：“这个药四个时辰换一次，把这些都换完就行了，不过呢，要想彻底除了相柳的毒，除却换药，还得要配合药浴才行啊。” 冷清珏接过药包收起，闻言，问道：“什么药浴。” 符黎溯靠在墙上，朝着正东的方向指了指，笑着道：“青药山的温药泉就行。” 冷清珏道：“何时为止。” 符黎溯道：“配合着药，换三次药泡两个时辰，药用完了就可以停了。”说着颇有些不怀好意的意思，“不过嘛，按着药量还有小师侄这个情况，你们估计得在青药山住下了，且起码得在那儿住上七八天啊……我记得温药泉边上就有一处木屋来着，你们可以住那儿。” 冷清珏也不管他，只道：“嗯。” 说着便将床上的杭合欢轻轻地横抱在怀里，连带着她身上盖着的毯子也一起裹上了，迅速的出了门唤出肃和御上便离开了清源山。 符黎溯倚在门框上，看着离开的两人摇了摇头，“当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回身又去叫来一个内门弟子，道：“你去万寂山，告诉他们，他们师父和师姐在青药山，记得中午送饭过去。” “是，师父。” 符黎溯看着离开的弟子，笑的不见眼睛。 青药山常年温和，山上满栽棠梨和其他一些茶树，每四个月为一个采茶的时节。现在正是闲着的时候，因而山上并没有什么人。 冷清珏抱着杭合欢御至山腰，正是一处冒着袅袅雾气的温泉。四围处处半人高的芳草丛，将那处汤泉团团遮掩住了，在丛外不远处正是一间符黎溯所说的木屋。 冷清珏将杭合欢轻缓放在泉边的木榻上，看了眼蔓草横生的丛围，抬手设下了结界。这才低头去看杭合欢，半跪半坐在她身旁，将裹在她身上的毯子慢慢揭开，看着她左肩上已经被染的看不是是白色的衣裳眸中似有痛色，手下也是顿了许久，才去解了她的衣裳。外袍在那场同相柳的打斗中早已脏了，倒是里衣还算干净。 冷清珏手下动作不停，迅速地将杭合欢的衣裳尽数退去便轻缓地抱着她下了温泉里。一下温泉，她自己身上的衣服也都除去了，整整齐齐地叠在了那木榻上。 一下了泉里，冷清珏便改成扶着杭合欢的胳膊，让她整个人竖在泉水之中。好在是泉水温热，热气不绝，随着水雾还有隐隐的草药香气沁入心脾，令人神清气爽得很。 过了许久，处在一片黑暗之中的杭合欢忽的觉得周围的温度好像越来越高了，高的都有些让她受不住了。而且随着温度的增加，口中也越来越干涸，极度的想要点什么来解渴。 冷清珏本就是浮在杭合欢身后扶着她，不让她沉进水里去的，可是不知她是怎么的，明明还闭着眼睛，却是转了个方向面向了她。冷清珏想着她肩上的伤，并未敢硬拦住她，只是顺着她的动作。这还不算完，杭合欢跟癔症了似的，舌头伸出来舔着嘴唇，本来就被这雾气弄得湿润殷红的唇又被这么舔着更显得水光淋淋，好一副不香艳的画面。 冷清珏暗了暗眼眸，扶着杭合欢胳膊的双手稍稍用力。眼前闪现而过的，却是那一日在嘉阳平花的那一家“”暖*“里杭合欢所中那媚妖设下的幻境之景。 那一日，她是在的。 且比尚青陈来的还早。在他们去平花的前一日，她虽是只对杭合欢简略说了要去嘉阳，可真到了第二天见她随着那群小辈一起走了，心里却是放心不下的。因而也不曾出面只是悄悄地跟在了后面，想着若是有什么意外便可以直接出手。那只媚妖她也是早先便感知到了，但又想看看她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修为，便放手没去管。 没想到那媚妖竟是一出手便设下了幻境，竟连她也是不甚中了招。 所以，杭合欢所见之幻境还有另一个观众，那便是她。 自那日起，她已经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杭合欢了。但终归是她带回来的，又是她亲手养大至今的孩子。心里却有不自觉得想要亲近，想要再近些，再近些才好。 这边思绪还未定下来，那边唇上已被覆上两片温软。冷清珏收回思绪，感受着唇上穿来的温度，理智拉扯着感官，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还被困在黑暗之中的杭合欢却不满足，又将舌尖往前探了探。周遭火热的温度也让她不由自主的朝着冷清珏身上靠了靠，整个人都贴了上去这才满足了些。而她不知被她紧贴住的冷清珏却是浑身僵硬，都不曾稍稍动弹，只有手还扶在她的胳膊不让她沉进水里去。 一时之间，偌大的温药泉之中只有她们两人紧贴在一处——准确的说是冷清珏被迫的被紧贴着在一处。 时间恍若静止了一般，而这处的空间也像是被彻底隔绝开来，天地之间，仅剩她们二人。 “师父，师姐？“ 从蔓草丛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这片寂静，冷清珏醒过神来，却没有推开紧贴着她的杭合欢，只是错开脸，将她的头放去自己的肩窝。 “何事。“ 被困在结界之外的易苓拎着饭盒，看着眼前一片茫然大雾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听见从温药泉里面传出来的冷清珏的声音。立刻局促道：“师父，晌午了，我来送饭。“ 又过了好半晌才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东西放下，你回去。“ “是。“ 易苓得了吩咐，不敢耽误，将饭盒放在了地上便离开了温药泉。刚到山下，却见到了符黎溯，连忙道：“符师伯。“ 符黎溯点点头，笑着问道：“饭送到了？” 易苓颔首，“回师叔，送到了。” 符黎溯继续问道：“那，如何，你可看到什么没有？“ 易苓有些疑惑她要看到什么，却还是乖乖回道：“师父在温药泉四周都设下了结界，只让我将东西放下回去。“ “唉，师妹可真是小心的很……”符黎溯十分可惜的叹了口气，见一脸好奇的看着他的易苓还站在一边，收了心思，道：“既是你师父叫你回去，那你便回去罢。” “是，师伯。” 易苓别过了符黎溯便回了万寂山，符黎溯在山脚站了会儿，摸摸下巴，心里溜溜的转着想着什么，很快便御剑去了穹首山。 穹首山山顶的那间茅屋内，盛茂京还是那一身道氅，歪歪斜斜地靠在面院而开的门框上。战听奇则是在蒲团上坐的端正得很，边上挨着的别爱元手里捧着茶杯倒也安静，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见符黎溯来了，盛茂京问道：“师妹那徒弟没什么大碍吧？” 符黎溯进屋，道：“师兄不必担心，已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这事太过蹊跷了……” 盛茂京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先坐下来，“那一日水月镜中的景象几位师弟都已经看过了，别师弟，你说说罢。” 别爱元将茶盏放下，挥手而过，现在他几人眼前的便是那日水月镜的情形，“我之推测，乃是魔族所为。” 符黎溯道：“当真是魔族？” 别爱元点头，道：“在水月镜失去画面的时候，“说着将浮现的情形定在了模糊的那一瞬，”我隐约感知到了一丝魔气。” 战听奇道：“若真的是魔族，此举又意欲何为？” 别爱元收了浮空的画面，冷冷地笑了一声，道：“那便要问问师姐的那个好徒弟了！” “师弟！”符黎溯皱眉，别爱元的状态有些不太对。盛茂京动都未曾动作一下，只是看了眼别爱元，道：“别师弟的那个弟子叫什么来着？“ 别爱元深吸了口气，慢慢安静下来，重新捧回了茶盏，饮了一口，道：“掌门师兄说的是连誉吗？“ 盛茂京换了个方向斜着，道：“对对，就是那个以禅辅道的，你回去找他说说话，静静心。” “是。” 符黎溯见此倒不好再多言，只道：“尚师弟还没回来吗？” 战听奇摇头，“灵襄那儿百仙试炼还未结束，又出了这事，尚师弟还需留在那儿处理。” 符黎溯点点头，问道：“掌门师兄，此事你准备如何？” 盛茂京道：“先看他正乘派如何解决再说。” “是。” 第27章 意料之外【贰】 不知过了多久，在慢慢适应了那种热度之后，杭合欢重新沉去了黑暗之中。 又过了许久之后，才有亮光慢慢将无边无尽的黑暗稍稍照亮。那紫瞳随之出现在那光亮之中，走近到杭合欢身边道：“你还是不愿意吗？“ 杭合欢头都不抬，继续竖了个中指给她，“别想了，我不可能答应你。“ 紫瞳凑近了杭合欢，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声音幽哑，“你喜欢冷清珏，对不对？“ 闻言，杭合欢心里一突突，立刻道：“你说什么？！！” 那紫瞳起身，一边笑着，一边在她身边绕了个圈，“你敢说，你对冷清珏半点非分之想也没有吗？” 杭合欢近乎咬牙道：“她是我师父！” “是啊……”紫瞳叹了口气，“师父她养的好徒弟，竟是对她有了非分之想。”说罢，紫瞳猛地又是凑近了杭合欢，盯着她道：“你真的，真的不喜欢冷清珏吗？” 话卡在喉间，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她要说什么？难道说喜欢？不说这不过是一本坑书，就算这真是她的世界，那可是她师父！再者说，那可是冷清珏！又岂是她能肖想的人？但若是说不喜欢，她又当真没有那点心思吗…… 紫瞳眼睛还未撤开，继续道：“可是我喜欢她……” 没等她的话说尽，杭合欢不知为何心里竟是出离的愤怒，下意识间带风的拳头便扫向了她，她轻松地一把截住她的手腕，道：“你也喜欢她，是不是？” 喜欢…… 不喜欢…… 杭合欢握紧的拳慢慢松开，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份心思…… 那紫瞳似诱惑一般道：“别挣扎了，你喜欢她……对不对？你喜欢她……” “滚！！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书里的角色？！！”杭合欢这番几近咆哮的怒吼也不知道是说给那紫瞳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多些。 倒是那紫瞳听了这话便起了身，向后退了一步，有些居高临下道：“你若是真的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杭合欢道：“那还不赶紧放我出去？！” “好吧……总有一天你会答应我的……”随着声音渐远，那些黑暗也跟着一起消退下去。慢慢地，杭合欢才能感知到周围的亮光。接着，她缓缓睁开眼，入目的便是冷清珏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平日清冷的面容倒是被这雾气缭绕凭添了几分柔美。 杭合欢只看了一眼，便立刻错开了，嘴唇颤了颤，道：“师，师父……” 冷清珏眼里一片清明，“醒了？” “嗯……” “醒了就好。” “嗯。” 杭合欢一低下头，只看了一眼自己没在泉水里瞧不真切但显然是未着丝缕的肩下部分，再看看冷清珏那边也是如此，抬起头，小声问道：“师父？这是……” 冷清珏仍是扶着她的胳膊，神情似与往日并无两样，没有半分其他的意思，道：“药浴，清你体内相柳之毒。” “哦。” 见冷清珏答得正经无比，杭合欢自不好多想，只能乖乖地不动，眼睛却少不得要自己错开去看那些碧翠的芳草。 如此沉默了半晌，被泡的是在口渴得很的杭合欢小心地开口打破了沉默，道：“师父，我们还要泡多长的时间啊……” 冷清珏垂下眼睑，看了下她被泡的有些发红的皮肤，道：“可以了。” “那……” 冷清珏稳住她的身子，道：“你先上去，裹着毯子。” “哦……” 杭合欢应声借着冷清珏的托举上了岸边的木榻，迅速地拉过毯子将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刚想回过头去看看冷清珏不穿衣服呸嗯不端正的样子，才发现冷清珏已经穿好了衣裳站在了岸边了，不由得一阵失望。想了想又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失望做什么？？ 可总裹个毯子也不是回事儿，况且冷清珏都已经穿好了衣裳，总不能自己却是光着的吧？杭合欢瞥了一眼放在一旁被染得脏兮兮的那件白衣，果断的不想要了，望向冷清珏，道：“师父，我的衣裳……” 冷清珏理了理湿漉漉的长发，从袖间抽出一件红衣来，道：“穿这个。” 杭合欢看清了冷清珏手里拿的大红色的衣服，嘴角微抽，她要是没看错，这应当是四年前尚青陈买的那一件吧？？冷清珏竟然一直收着？竟然还没收坏了？？ “师父，这衣裳……” 冷清珏往前递了一下，“穿。” “是……”好吧，穿就穿，总比没得穿高强。 杭合欢不情不愿地接了衣裳，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裹着毯子转了个方向背着冷清珏才慢吞吞地换起了衣服。尤其肩伤未愈，动作更是慢的不能再慢。 穿好了里衣，抖开了外袍，缓缓往身上套去。那边的冷清珏不知是等急了还是怎么，竟是走了过来接替了她的工作。杭合欢正好穿的累得很，也没多言，任由冷清珏动作。 冷清珏最后将腰带系起，退后了一步，似是欣赏。 “很好。” 杭合欢垂头扯了扯衣摆，穿惯了素色，突然换上这么艳的颜色来还真是不习惯了。不过自己倒也是用不着看的，还轻松些，但这颜色确实有些扎眼了。倒是四年前买的衣裳，如今竟还能穿，难不成她这四年都没长个子吗？不应该啊，她已经长不少了啊……抬头瞄了眼冷清珏，有些丧气，不管长了多少还是没有冷清珏高啊…… 冷清珏挥手撤退了结界，温药泉边上的那座木屋便显现了出来。回身，自然无比的牵过杭合欢的手，往外面走去。杭合欢也没挣扎，只有有些郁闷：她好像越来越习惯被冷清珏牵着了…… 感受着从手心传来的温度，杭合欢想想觉得自己方才被困起来同那个紫瞳说的那真不是人话，冷清珏于她而言真的只是坑书里的一个角色吗？还是说，这几年的相处下来，她还能把冷清珏仅仅当做是一本书里的一个角色吗？ 眼里看着，手里感觉着，耳边听到的呼吸声，都在告诉她，走在她身边的是一个真实无比的冷清珏，绝非是一个一个的小黑方块叠起来的冷冰冰的描述而已。 冷清珏拎起易苓送来的饭盒，带着杭合欢往符黎溯先前说过的木屋走去。 杭合欢看了眼面前的木屋，侧了头道：“师父，我们不回去万寂山吗？” “待你伤好之前，暂且住在这里。”冷清珏松开杭合欢的手，先走向前开了门，见屋内似有人打扫过一般，十分干净整洁，才示意杭合欢进了屋内。杭合欢看了眼十分简朴的木屋，心里暗暗感叹道：“万华山门还真是上下一致的朴素啊……” 这边师徒二人进屋用午饭自是无话。 冀望外会场之上。 尚青陈身后跟着萧乾华、陆璟尔及楼弋滕三人，气氛紧张。 “这都晌午了，不知道纪掌门可想出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借口没有？” 自围场之内突现相柳之后，百仙试炼被迫终止。众家虽是对此稍有不满，却也没人真正站出来反对。毕竟比试所得的东西再宝贝，也宝贝不过去自己的性命。纪浩楠连着向众家道歉，安排了众家回去了灵襄正乘待客的居所，满口应下今晚上便将放榜且同时奉上歉礼这才算完。 只是万华山门却没那么好打发了。 纪浩楠拧着眉，本就显得苍白的脸更是白了，“此事，实是意外，我正乘改日定会奉上厚礼以此作为慰偿。” “厚礼？”尚青陈冷哼了声，“我万华还不缺那些俗物，我今日讨要的，也只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纪浩楠暗暗攥拳，面上却还是少不得赔着笑，道：“那尚山主待如何？” 尚青陈看了眼纪浩楠身后之人，“我待如何？我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只要一个解释。” “好，既如此，那么尚山主和三位就先请回泛林水阁等候，今天晚上，定会有让山主满意的答案。” “纪掌门这么说了，那我便先回去候着了。”尚青陈唤出庸虞，对身后三人道：“我们回去罢。” “是。” 三人接唤出各自的剑，跟在了尚青陈身后一起离开了会场之中。 纪浩楠看着四人离开，偏过头问身后之人，道：“事情办妥了？” “掌门放心。” 得了想要的答案，纪浩楠脸上不复应对尚青陈几人时的神情，哼笑了一声，“万华山门和万寂山，都得……” 而尚青陈离开了纪浩楠的视线之后，却没有直接回去泛林水阁，而是径直去了今日杭合欢斩杀相柳之处。 “师父，您怎么来这里了？” 萧乾华跟在尚青陈身后落了下来，相柳的尸首还未及处理，隐隐发出阵阵腥臭的味道，且相柳所陈之地皆寸草不生。 尚青陈绕着相柳走了一圈，道：“找东西。” 陆璟尔没能目睹杭合欢英姿的，不免有些遗憾，只能对着这跟个小山似的尸首感叹一番，一听尚青陈之言，好奇道：“师叔要找什么？” 尚青陈扇了两下扇子，将腥臭味驱除，才有心思再开口，道：“找个好东西。” “……” 三人得了这个答案皆是无语，只好待在一旁看着看着尚青陈找。尚青陈转了两三圈，终于在一处枯黄的草丛里找到了那串用红绳串起来的珠子，小心地拎着绳结，看着珠子上似被凝注的符文心里有了定夺。 萧乾华眼尖的很，道：“师父，这好像是，杭师姐的东西？” 尚青陈将珠子收起，道：“是呀，可是个好东西。行了，东西找到了，我们回去等人送东西罢！” “是。” 第28章 意料之外【叁】 晚上冷清珏杭合欢师徒二人用过了易苓送来的晚饭后，杭合欢便自觉进了内室霸占了整件屋内唯一的一张床。 “换药。” 杭合欢盘膝坐在床边，看着冷清珏手里拿着药包走近来，眨了眨眼，忽然想起来，她的伤好像是在肩上啊…… “师父，药给我自己上吧……“说着便伸手要去接药包，冷清珏却是将手缩了回去，还用另一只手轻轻在她手上拍了一下，道：”胡闹，你伤在肩上，如何能自己上药？” 杭合欢被拍了之后脸上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心道：卧槽我家师父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高冷如她会说“胡闹”这种话？嗯嗯嗯？？！！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不能自拔的杭合欢没做出反应，便直接被冷清珏自动视她为默许了，将药包放在一边，就要伸手去解她的衣裳，杭合欢顿时反应过来拦住了冷清珏的手，道：“师父，我自己来就行了。” 冷清珏不置可否，却也没有继续动作。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动作缓慢地解开衣带，杭合欢顶着冷清珏的视线，硬着头皮一边脱一边心里吐槽道：“……有什么好看的？大家都一样，你有我有全都有，又没什么新奇的地方……” 好不容易脱了外裳，杭合欢满头大汗地继续和里衣作战。冷清珏见此仍是没有要上来帮忙的意思，依旧是杵在一旁看着她。脱了半天没能将里衣退下来，杭合欢放弃地垂下了酸的要命的右边胳膊，抬头看向冷清珏，有些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撒娇道：“师父……” 冷清珏自不会错过，眉尖稍耸却仍是未上前帮忙，道：“不是能行的吗。” 杭合欢鼓了股腮，见冷清珏满没有帮她的意思便低回了头，作势要用自己左手去解衣裳。那伤虽是在肩上，可她这动作一大，难免便会牵扯到伤口。冷清珏及时截住了她的手，温声斥道：“不知自己肩上有伤吗，逞强做什么。” 杭合欢默默在心里打击冷清珏这样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面上却是乖乖巧巧地任由冷清珏动作。冷清珏动作既快又轻，将肩上原先上的药清下来，又将新的药包拆开敷了上去。重新绑好固定，才又替她穿好了衣裳。 冷清珏：“好了。” 杭合欢按着衣角，“嗯。” 收拾了东西，冷清珏便就转去了外间。看着她出去了，杭合欢这才悄然舒了口气。可又想起来今晚应当是在这里住下来的，看着这木屋里唯一的一张床，心下犯难。不让冷清珏睡床似乎不太说得过去吧，难不成自己不睡床？不不，这个绝对不行，怎么说自己好歹也是个病人，所以唯一解决的办法，难道就是两个人睡一张床了吗？？ 等到冷清珏再进来时，杭合欢立即撤膝从床上下了来，面上带着为难的意思抢先开口，道：“师父，要不今晚，弟子打地铺吧？” 冷清珏面色淡然，道：“这里气候温和，倒也没什么妨碍。” 杭合欢：“……”？？？！！！什么情况？！明明白天还对自己各种好来着的啊？？ 见杭合欢一脸惊疑，冷清珏这才笑了一声，拉着杭合欢未受伤的那只胳膊往床上带去，“你肩伤未愈，如何能睡地。” 杭合欢被拉着在床沿坐下，又是眨巴了下眼睛，问道：“那师父，您怎么办呀？” 冷清珏回答得理所当然，“我自也睡床。” 杭合欢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些什么，仍是倔道：“师徒有别，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果然，冷清珏的脸色瞬时便不复方才的温和了，又转成了一脸的冷然，“璠珠呢。” 闻言杭合欢下意识地便向腰侧摸去，在百仙试炼那三天里一直怕弄丢了所以时不时地便会去摸摸确认它还在。现在却是摸了个空，杭合欢低下头去看空荡荡的腰间，这才想起来，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了……且冷清珏既如此问了，那璠珠定也是不在那身被弄脏的衣服上了。 杭合欢垂下手，低着头小声道：“许是……和相柳打斗时丢在了哪里，明日一早弟子便去冀望找回……” “不必。”冷清珏出言打断了杭合欢，“歇息罢。” “是……” 弄丢了东西的杭合欢自是不敢再继续和冷清珏抬杠，乖乖地上床在内侧躺了下来，留了一多半的空位出来，眼巴巴地看向冷清珏。 冷清珏在床边站了片刻才躺去了床上，杭合欢看着在自己身侧躺定的人这才放下了心。但两人之间的气氛仍是有些尴尬，待冷清珏挥手熄了灯，杭合欢看着一片黑暗，更是觉得被这种尴尬裹得透不过气。 听着耳边轻浅的呼吸声，过了许久，杭合欢才小心翼翼地悄声道：“师父，对不起……” 心里默数了数秒，直到她开始怀疑冷清珏是否是睡着了的时候才听见听不出来什么情绪的答复：“无事。” 杭合欢错了错牙，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所以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孽？？明明原本可以愉快和谐地睡觉的，现在却变的这么尴尬…… 又是过去许些时候，也不知是扛不住睡意还是受了相柳之毒的影响，杭合欢还是昏昏睡了过去。 冷清珏稍稍欠身，看着沉沉睡着的身侧之人，抿了抿唇，终还是弯起了一个弧度。 这边的夜安静的恍若世外桃源，灵襄正乘那里却仍是灯火通明，热闹得很。 听月新轩，正是霄云门被分到的暂居之所。 一个看上去不过豆蔻的女孩子跳着进了门内，欢喜道：“出来啦出来啦！今年的百仙榜出来啦！” 瞬时一众的霄云门弟子都围了上去，不乏兴奋道：“出来了？！可知道今年榜首是谁吗？凌歌师兄排在第几位啊？” “我呢我呢？可有看见我的名字吗？！” “我也猎了不少呢！可也有我的没有啊？” “嗳嗳，别急嘛！马上正乘派掌门就过来送榜啦！” 张凌歌站在原处，既不兴奋也不好奇，只是一脸淡然。身旁一个稍长的男子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道：“师弟，你不去问问吗？” 张凌歌谦逊道：“凌歌修为尚浅，师兄就不要打趣我了。” “师弟又谦虚了，”男子朗声笑了笑，“近年来，谁不知我们霄云新秀张凌歌！” 张凌歌闻言只是温逊地笑，也不出声反驳。 另一处专为散修之士提供的居所里也是热闹非凡，一群人都围在一起，当中的正是先前榜上的第三甲，温藏岸。 “温兄，看不出来你竟是实力深厚啊！” “就是就是！你们可没瞧见，温兄占了榜上前三甲的时候，那些有头脸的宗门大家家主长老都是眼里放光呢！” “我也瞧见了！看来这次温兄被招揽进宗门大派的机会很是高啊！” “恭喜温兄了啊！” 听着耳边赞不绝口的恭维，正中的温藏岸只是将碗里的酒一口干尽，笑着继续倒了一碗，慢慢地喝着。 泛林水阁。 纪浩楠正亲自捧着一张缎锦的榜单来访，身后跟着的门众不下十人之数，手里皆是捧着用大红绸布盖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尚青陈看了眼这阵仗，素面纸扇摇的不徐不疾，“纪掌门可是已经想好托词了？” 纪浩楠浑然不在意尚青陈带刺的话，含笑道：“尚山主要的公道。纪某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尚山主过目。” 说罢，便将手中的缎锦向前递了递。尚青陈合了扇子，接过缎锦将其抖开。前三甲的名字皆是用缠丝金线绣成，余下的尽是寒玄银线，这两种线皆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如今却竟只是用作绣字，当真是奢侈的很。 只不过那前三甲的名字……尚青陈只瞧了一眼，便将缎锦卷了起来。 “难为纪掌门了。” 纪浩楠笑的和煦得体，“尚山主可还满意吗？” 尚青陈收了缎锦，重新展了扇子，“纪掌门为此煞费苦心，我若是说不满意，岂不是更加为难纪掌门了吗？” 纪浩楠闻歌知意，侧身让他去看身后，“那么这些，便算作是万华所得了，虽是俗物，也还希望尚山主切莫嫌弃。” 尚青陈却是一点也不客气，“想要的答案有了，我又何必跟这点东西过不去。” 纪浩楠示意着门众将东西放下，仍是涵养满满，道：“那纪某便先去霄云门送榜，告辞了。” “好说，纪掌门慢走。” 纪浩楠笑着应了声，便径直离开了泛林水阁。待他一离开，尚青陈立刻上前，将那些红绸全都揭开了，大叹道：“正乘可真是有钱得很啊！” 身后站着的萧乾华等三人：“……”难道他们万华很穷吗？？ 榜一经送出，便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温藏岸只看了眼送到自己手上的缎锦，便随手抛给身边挨得近的一人，道：“把上面的线拆了换钱罢！” 众人：“……” 听月新轩里亦是炸了锅： “凌歌师兄怎么才排去了第四位？！前三甲是谁啊？” “榜首这是谁呀？！谁听过此人没有？” “那第二甲又是谁？怎么都没听说过呢？” “哎呀你连他都不知道啊……他就是几年前并封州鬼门被灭一事的主角呀！” “竟然是他？不是说他不能修道的吗？怎么会是他呢？” “只是不能修习鬼道罢了，能被万华收去的怎可能是不能修道的！” 张凌歌看着榜上的名字，脸色仍没半分变化，似乎一点也不吃惊或者遗憾。倒是他那位师兄好心的很又过来安慰了两句，张凌歌应对了几声便就回了房里。见张凌歌一走，霄云门的众弟子议论的声音顿时也小了下去。 第29章 意料之外【肆】 次日早上，杭合欢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侧头看身边，发现是空着的又摸了摸嘴角，没摸到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挂在上，这才起了身。 刚用一只手艰难的洗漱完了，外面便有人敲了门。 “师姐，起了吗？” 杭合欢边往外间走去，便应声道：“嗯，进来吧。” 易苓推门而入，拎着食盒走到桌边，将东西放下后却没向以前那样默不作声地就走了，而是一反常态地道：“恭喜师姐！” 杭合欢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她，“恭喜我？我有什么可恭喜的？” 易苓虽仍是拘谨，却难得还有些骄傲的意思，“师姐得了榜首，玄门百家都知道了，这下我们万寂山可是大大的出了名了！” 杭合欢听着易苓的话，有些懵，“你，你说什么？” 易苓见杭合欢脸色有些不太对，倒是乖乖地又重说了一遍，还道：“师姐真是太厉害了！” 杭合欢心里此时已是惊涛骇浪汹涌不止，完全听不见易苓的话，只是看着她张合的嘴震惊无比：“我怎么会是第一？！！第一不应该是主角的吗吗吗？？什么情况啊？！我明明记得萧乾华排在我前面的啊！怎么着就变成这样了？！” “师姐？师姐？“易苓见杭合欢脸色苍白下来，以为怎么了连忙叫了她两声。杭合欢这才回过神来，拢了拢心思，问道：”师父人呢？” “师父和其他几位长老全去了穹首山了，商量准备着办宴饮呢！” 宴饮？ 杭合欢压了压额头，“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那师姐，我先走了。” “嗯。” 见易苓一走，杭合欢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这特么是什么鬼剧情？！ 穹首山。 盛茂京笑的眯起眼睛，“师妹，你徒弟做的不错，很有你的风范嘛！我听说她踹的是正乘大长老的亲子啊！做的好！” 冷清珏：“嗯。” 尚青陈晃了晃杯子，问道：“所以，办宴饮的原因是这个吗？” 盛茂京一脸的顺理成章，“是啊！又踹了他家一回，多值得庆祝的事儿啊！” 尚青陈：“……” 战听奇道：“师弟，你那个徒弟真不错，有时间叫他去茯神山去，和我打上一场！” 尚青陈听见自己养大的主角被夸了，高兴得很，“师兄想同乾华过招自然没问题，倒是楼师侄也很不错啊，这次一上去就占了榜首。” 战听奇摇头，“他的招数都是我教的，同他打没意思。” 尚青陈喝茶不说话，果然战师兄真乃神人也，自家徒弟不是不打而是打不过瘾……如此，他真要好好考虑考虑能不能让自家徒弟去承教了。 别爱元倒不是那幼童的模样了，但看上去还是见小，问的却直逼中心，“所以相柳到底是怎么进的冀望，又是怎么就盯上了杭师侄的？” 说道魔物，符黎溯也跟着起了兴致，道：“是啊，师妹师弟，你们亲眼见到相柳了吗？早知我也跟着去了，自从十数年前解剖了一只就再没遇上了，真是可惜啊……” 众人听着他在这叹着可惜，不禁后背一阵阴凉。 尚青陈咳嗽了声，打破沉默，“我们不如还是想想相柳的来源吧。” 战听奇应声，“正是，冀望四周皆有结界，不说是牢不可破但至少不是相柳能轻易进去的吧？” 别爱元补充道：“尤其，还盯紧了杭师侄。” 盛茂京点头，“嗯，此点确实颇为可疑。” 冷清珏却是起了个似乎毫无相关的话头：“言师兄没来吗。” “啊，言师弟啊，“盛茂京道：”他快出关了，顾唯说在宴饮之前就差不离了。” 冷清珏道：“顾唯说的？” “是啊，怎么了？”盛茂京有些好奇道：“自那事以后，言师弟他的事一直由顾唯亲手料理，师妹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了？” 冷清珏浅淡的瞳色里划过一丝冰冷，“顾唯去过冀望。” 此言一出，其余几人皆是神色凝重。 尚青陈皱眉道：“师姐，你的意思是……” “嗯。” 盛茂京也是难得一脸严肃，“我知道了，此事，我会查。” 这边商议还未结束，那边青药山的山脚下，正有一个作茶女打扮的高挑女子挎着茶篓往山上走去。 杭合欢手里拿着一个馒头，慢吞吞的啃着，每啃一口就在心里说一句“卧槽”，刚刚好啃完了一个易苓临走时带起来的门突然被推了开，吓得她差点没噎住。 刚要张口叫“师父”，才发现来人并不是冷清珏。 杭合欢擦了擦嘴，问道：“你是谁？” 那茶女也像是没想到屋里会有人一般，也是被吓了一跳的模样，断续道：“我，我是来采茶的……” “采茶？” “嗯，采茶的。” 杭合欢怀疑道：“可是现在并不是采茶的时节，你来做什么？” 那茶女托了托身上挎的茶篓，神情紧张道：“我，我来采茶啊……” 见她这般紧张，杭合欢倒是放松了下来，笑了声，“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我做什么？你只告诉我你来这里做什么便是了。” 茶女瞄了她两眼，这才捏着衣角吞吞吐吐地说了：“我，我是听说青药山上有一种灵药，能治百病，所以，所以……” “所以你是想采药？” 茶女小心地点点头，又看杭合欢不说话，立即慌忙地补充一般道：“我，我不会采很多的……只要很少，很少就够了……” 杭合欢有些好奇了，问道：“你采药是干什么用的？” 提到缘由，这茶女似乎很是伤心的模样，道：“阿爹前些日子跌了跤，摔坏了腿，现在一直高热不退，大夫说得要青药山的那种药草入药才能治好阿爹的病……” 杭合欢听完了站起了身，“既是如此，那便走吧。” 茶女一见她站起身，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听到杭合欢说的话，才敢问道：“走，走去哪里呀？” 杭合欢冲她笑了笑，“你不是要采药吗？正好我也没事，可以帮你一起找找。” 茶女闻言，也不怕了，感激道：“谢谢，谢谢……” 杭合欢起身走去前面带路，“快走吧，这会儿刚好出了太阳退了雾，好找些。” “是。” 那茶女赶忙跟去了杭合欢的身后，二人便一前一后地往山上走去了。 穹首山。 盛茂京一身道氅又是变成了那件粗布补丁的短打衣裳，撵人道：“事情既定下来了，师弟师妹你们便看着办吧，我那个地啊得翻一翻了，就不招待你们了啊！” 符黎溯见盛茂京当真直接出去翻地了，摇摇头，道：“看来于掌门师兄而言，我们还比不得他那地。” 战听奇起身，“那我便先回去了。” 别爱元也跟着起了身，“等等我，一起走。” 符黎溯也跟着起身，“掌门师兄都这般撵人了，我也就回去清源山了，师弟师妹再会啊！” 待到他们三人全都走光了，尚青陈才将捡到的那串璠珠拿出来，递给冷清珏，“喏，这等好东西若不是附了魔气我都想私藏了。” 冷清珏接下，看着珠子上被凝注的符文，微敛眉头。 “师姐，这魔气可不像是相柳留下的，我猜测这兴许和那相柳只攻击小师侄一人有关系。” 冷清珏将珠子攥紧，往内输送灵力，“她会受此影响吗。” 尚青陈叹了口气，“还真是难说，师姐你那五弦琴万寂倒是可以拿出来用一用了。” “怎么。” “万寂的琴音，自有驱魔镇邪之效，若师侄当真受了影响，万寂便可解决；若没有，那也就只是给小师侄陶冶心性罢了，如此两全，也就只有万寂了。” 冷清珏松开手，见璠珠上的符文重新开始浮动流转起来，才将其收了起来，“好。” 尚青陈起身，“这事情也就这样了，顾唯那边我也会盯着些，没事我也就回去了。” “嗯。” 青药山。 杭合欢左边胳膊还麻痹着，使不上劲儿，只能帮她看看，问道：“你找的是什么灵药？” 那茶女直起身子，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也不知道……大夫只给我看了那样子，是双瓣绿叶子夹着红色小果子的草植，到底叫什么他也没说……” 杭合欢听她这描述，默默复念了一遍，忽然一瞥，右手指向一个地方，问道：“看那，是不是那个东西？” 茶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凑近了采了一株起来，细细看过了惊喜道：“对对，就是这个！” 杭合欢点头，“那你便就在这采吧，那一片好像都是。” “嗯！” 茶女应过声，便弯腰去才那药草了。杭合欢有些无聊地跟在她后面不远的地方，随意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茶女许是见杭合欢肯帮她，倒也没有遮掩，道：“我叫娶檀。” “娶檀？什么取什么谈？” 娶檀边采药，边认真地回答道：“嫁娶的娶，檀木的檀。” “哦……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娶檀直起身，将药草放进茶篓里，道：“是我阿爹给我起的名字，他说他能娶到阿娘是他一辈子最幸之事，要记一辈子的。” 杭合欢无聊地叼了根草在嘴中，道：“那你阿娘的名字里有个檀字咯？” “是呀，您怎么知道的？“娶檀惊喜过后便是失落，”可是阿娘已经不在了……” 杭合欢抿抿唇，“抱歉。” 娶檀闻言又重新笑了起来，“没什么的，我和阿爹现在过的也很好，阿娘也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阿爹的！” 看着她姣好有活力的脸庞，杭合欢也被感染的放松了心情，“嗯。” 娶檀又采了几株之后便不再采了，走到杭合欢身边，“好啦！我已经采的很多了，我们可以下山啦！” “好，如果不够，下次再来。” “嗯！谢谢，谢谢您呀，您真是个好人呢……” 杭合欢听了这评价只在心底笑了声，吐了嘴里的草，又带着娶檀沿着来时的路下了山。到山腰温药泉的时候，却正好遇见了冷清珏回了来。 杭合欢收敛了笑脸，叫道：“师父。” 冷清珏看了一眼藏在杭合欢身后的娶檀，面色冷淡，“嗯。” 杭合欢侧过头对娶檀低声道：“到这你便自己回去罢，我就不送你了。” 娶檀也是小声的应了，“嗯，谢谢您了……下次再见。”说罢便避着冷清珏逃也似的离了温药泉。 冷清珏看娶檀身影在小道上消失不见，语气冷直道：“她是谁。” 杭合欢道：“她叫娶檀，山下一个茶农家的女儿，上山来采药给她父亲治病。” 冷清珏听了这话，什么反应也没有。杭合欢有些尴尬，看见了她身后负着的万寂古琴，道：“师父，您是要弹琴吗？” “嗯。” 杭合欢去拉她的手往屋内带，语气欢快道：“那真是太好了，师父已经好久没有奏过万寂了呢！” 冷清珏任由她拉着，只垂着眸子去看两人牵在一处的手，语气确软了不少，“嗯。” 到了屋内，杭合欢以右手撑着头，巴巴地看着坐在案前的冷清珏。冷清珏将手按上琴弦，过了许久，却仍是一个音都未曾出来。 “师父？” 冷清珏闭了闭眼，拨了一下琴弦，出来的却是一声啁哳之音，而非往日的清冽琴音。冷清珏敛下眼睑，端视琴身，终还是没有奏下去。 杭合欢疑惑道：“师父，不弹了吗？” 冷清珏将琴收起，“嗯。” 五弦古琴万寂，只有五弦，此五弦只有无情无欲超然之士才能奏响。 如今，她已然不能再奏。 第30章 意料之外【伍】 万华山门要举办宴饮，宴请玄门百家。 此事一经传了出去，传的竟是比正乘举办百仙试炼还要火热些。上次万华山门宴请众家还是在盛茂京接任掌门之时，如今已经过去数十年了，一向低调的万华此次竟是要举办宴饮，众家不可谓不惊讶。 但参加了百仙试炼的都知道，这次试炼的前三甲全都出在了他万华山门，即便是举办宴饮庆祝一番也是说得通的。且各家都以能拿到万华的请柬为荣，暗自较劲着。 这宴饮之事是交给尚青陈来办的，至于原因——符黎溯救治“病患”太忙，冷清珏照顾“病患”也忙得很，别爱元最近状态不稳需要静修，战听奇也忙着帮盛茂京翻地。 倒是尚青陈却也没见得有多忙，尤其还有空跑去青药山看望“病患”，究其原因么，都是因为有个太过能干的徒弟一手包办了所有的事宜，让他半点烦心事也没有。 青药山。 冷清珏和杭合欢师徒二人在此已经住的习惯了，都要把这里当作是万寂山精舍第二了。只是免不了晚上师徒二人同榻休息时，杭合欢仍是单方面的尴尬。再除去换药和泡温药泉而外，师徒两人之间倒是平和的很。易苓和宁霑轮换着来青药山送饭，顺便也捎带些青药山外的消息来。比如此次宴请的众家全都被安排去了了凡山；又如霄云门、正乘派还有钟氏仙门等等好几家都在两天前就来了，好不热闹；再如衡云山的言师伯昨日出关了，访客络绎不绝却全都被拒之山外了…… 杭合欢抬手打断宁霑的话，“等会儿！你说什么？言师伯，出关了？” 宁霑点头，“是啊！不过从昨日到现在也就只有掌门见过言师伯，旁人去见都被推了。” 杭合欢摸了摸腰间冷清珏再一次送给她的璠珠，问道：“师父人呢？” 从门外大步走进来的尚青陈替宁霑回答了这个问题，“师姐去师兄那里商量事情了，小师侄有什么事情不妨和我说说？” 宁霑眼皮灵活道：”尚师叔。” 尚青陈颔首应过了声，宁霑收拾了食盒，道：“师叔，师姐那我先回山了。” 尚青陈坐去杭合欢对面，笑着允了，杭合欢也是点点头。 等到屋内就剩下他们两人时，杭合欢因着心里还惦记百仙试炼的那事儿，赶紧地问道：“萧师弟有没有生气啊？” 尚青陈扇子一顿，问道：“乾华？他生什么气？” “百仙试炼啊！你忘了？原文里主角可就是靠着百仙试炼一战成名的啊！现在我却变成了什么鬼第一，那主角要怎么办啊？！” 尚青陈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我当你说的什么呢，乾华他不会在意这些，更没这么小心眼。” 杭合欢抽抽嘴角，“你确定主角不小心眼？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尚青陈是怎么死的？” 尚青陈：“咳咳，这就不必了。” 杭合欢仍是纠结于自己得了榜首之事，问道：“好吧，那你说说，我这第一到底是怎么搞来的？” 若说她这第一是公平公正凭分数当选的，打死她也不信。在斩杀相柳女之前，她可是才八十八分排在第三，那时就已经排去了第一的萧乾华已然有了九十六分，任凭自己再如何，追赶上的可能都极小。 尚青陈摸摸鼻子，“嗯，这个嘛，斩杀相柳全算你的，原先乾华排在第一，你在第三，我同正乘掌门商议后将相柳算作了十五分，所以，嗯……” 杭合欢：”……”所以，她这其实是被尚青陈给坑了？？ 尚青陈起身，“咳，你也不要在意这么多，后天就是宴饮了，好好准备准备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师侄不必相送！” 杭合欢看着落跑的尚青陈一阵无语，她又不会对他做什么，干什么跑得这么快？再说了她这左侧的手臂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经还没痊愈，虽然不像一开始那样成天的麻了，却还是时不时的就会失去知觉。就是唤了仪端出来，也不见得能怎么样。 下午待到冷清珏回来，师徒二人照常去泡了温药泉。 冷清珏将杭合欢的左侧胳膊稍稍抬起，按了按，问道：“疼吗。” 杭合欢摇摇头，心道：“不疼，就是有点冷。” 虽青药山的温度不低，可从温度颇高的泉水里出来还是有些冷的。冷清珏将她的手臂轻缓放入水中，手指抚上她左肩上已经愈合却是留下了疤痕的地方，低敛下的眸子里浮动着别样的情绪，“疼吗。“ 杭合欢被她的指尖搔的有些痒痒，却没处躲，只能待着。她可是全靠着冷清珏才得以浮在这温药泉的中央的，若是撒了手，她铁定得沉进去。 “不疼，已经好了。” 冷清珏收回了手，只是扶着她的胳膊，不再动作。 杭合欢低着头，原先几天还有些的不好意思现在都习惯了，反正这温药泉又不同一般的泉水那样一望到底，且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光着，以前公共澡堂都去过，还怕两个人泡个澡不成吗？ 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思各是沉默许久，杭合欢又想起来早上宁霑说的衡云山的事情，起了好奇心，问道：“师父，你知道衡云山的言师伯，为什么闭关这么些年吗？” 冷清珏看着她的眼睛，”想知道？” “嗯。” 冷清珏停顿了几刻后，才开始讲。 “六年前，言师兄于一次闭关之中走火入魔，神志不清时误杀了他门下两名弟子，顾唯也被重伤。清醒后，言师兄便让顾唯代为处理衡云山事务，自己一心闭关不问世事。” 冷清珏讲的简洁的很，杭合欢确实已经在脑子里脑补了一万字。冷清珏见她自己一个人自娱自乐的挺高兴，也便没有出声，只等到时间满了才带了她上了岸边的木榻上。 晚上收拾洗漱完了，师徒二人照常地躺去了床上。 杭合欢终于脑补完了衡云山师徒恩怨录之后，稍稍侧了侧头，道：‘师父，我拿了榜首，可有什么奖励没有？” 黑暗之中，冷清珏的声音更显清冽，“你想要什么奖励。” 杭合欢想了想，“嗯……还没想好，不如先空着吧，行吗？” “好。” 得了保证，杭合欢一觉睡得甚好。 只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身旁仍是一如既往的空着。杭合欢挪了挪身子，自己枕去了冷清珏每晚睡着的地方去，心里偷偷乐的开花。 正乐着呢，门外边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杭合欢有些不情不愿地起身，问道：“谁呀？” 被隔在门外的声音有些模糊，好在杭合欢耳力不凡，“……我是娶檀……您，您在吗……” 娶檀？ 杭合欢转了转脑子，这才想起来是那个说采灵药给她爹治病的姑娘。走出外间去，给她开了门，谁知道这门刚一开，那娶檀就跪在了她脚边，哭的泣不成声。 “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求求您，求求您收留我吧……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您了……” 杭合欢吓了一跳，只好用右手去扶她，可她却只是哭，说什么也不肯起来。杭合欢有些头疼，道：“你遇上什么事情了？你先告诉我，我要是能帮你，一定会帮的。” 娶檀闻言，这才抽抽噎噎道：“我阿爹……阿爹病重不治去世了……可是阿爹病重时候欠了太多药钱，我还不起……他们就要拉我去卖……您收留我吧，求您了，我真的什么都能为您做的……求求您……” 杭合欢按了按额角，有些心烦，怎么这种事情也会被她遇上？？ “如果是钱的问题，你再去采些灵草，能卖不少钱，应该够还上你爹的药钱。” 娶檀却还是摇头，“不行，不行呀……那家就是想强要了我，我便是还了钱，也会被他们诬赖的……要是被他们糟蹋了，我，我不如去死了……” 杭合欢皱眉，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娶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已经哭肿了，红通通的不像样子，让人看了便是要心疼的，抽噎道：“我……我只求您能收留了我……我，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杭合欢想了想，道：“你既要留下，也不是不行，只有一点，不可生事。” 娶檀擦了眼睛，仍是带着点哭腔，“嗯！您，您放心……娶檀明白的……您，您真是好人……” 好人？ 杭合欢弯弯嘴角，笑不达眼底，反是有些寒意。 中午易苓来送饭的时候，杭合欢便让易苓领着她先回去了万寂山。只说是外门弟子，回去安排了住处即可。娶檀也不多话，只怯怯的跟着易苓后面回去了。虽只算是个外门弟子，但总归是留人在万寂山，还是要同冷清珏说一声的。 当晚，师徒二人躺在床上时杭合欢便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 冷清珏听了倒也没什么反应，只说了“可以。” 杭合欢得了准许，这才放下心来。本来还担心着她这样自作主张冷清珏是否会不高兴，但开来也只是她杞人忧天了。 一夜无话，终是到了宴饮这一天。 早上醒来的时候，难得杭合欢还看见冷清珏仍躺在床上，便起了心思，悄悄地挪了挪，用眼睛去描了她的脸庞轮廓。 嗯，她家师父果真好看。 刚这么想着，被她用眼睛死死盯着的冷清珏就睁开了眼睛。浅色瞳里无悲无喜，一派出尘，只是稍稍一转，同杭合欢的眼睛对上却又有了涟漪。 杭合欢翘起唇角，“师父早呀。” 冷清珏仍是躺着不动，只是应了一个“嗯。” 杭合欢一只胳膊撑的累了，这才坐起身，轻轻推了下冷清珏，道：‘师父，起来吧，今天不是还有宴饮吗。” 冷清珏坐起身，一头青丝微乱，杭合欢眼珠子一溜，带着笑，“我给您梳头发可好？” 冷清珏顿了下，道：‘你手臂未好，如何能梳。” 想了想一只手给冷清珏梳头发的难度，杭合欢撇撇嘴，决定放弃。倒是冷清珏牵着她的手下了床，带她在凳子上坐定。 “师父？” 冷清珏拿起梳子，轻缓梳下。杭合欢看着面前镜中映出来的冷清珏郑重如是的神情，手心微微有些冒汗，她家师父，当真是好看，嗯，认真起来最最好看。 待将杭合欢的发全数束起，冷清珏这才放下了梳子，也抬眸去看镜中叠在一起的人像，嘴角未弯眼中却有笑漪，“很好。” 杭合欢回头去看冷清珏，恰好冷清珏也低下了头，两人视线相接。杭合欢觉得耳朵发烫，却没有移开眼睛，“师父说的是我吗？” 冷清珏终是软下了唇角，“你，很好。得了榜首，也很好。” 杭合欢听着冷清珏这句迟来的夸奖里难得带着的骄傲，心里也是微微兴奋。她本来觉得此次夺了主角的榜首并不是件好事，但是如果能让冷清珏高兴的话，好像也还不错…… 第31章 意料之外【陆】 百念台上各家席位已是规整完好，长幼分席，场面布置比起正乘派的来只好不差。 虽是定在了正午开席，却有不少家早早地就到了。萧乾华做事细致的很，对此也早有安排，早来的众家全都由着万华门内弟子引导入场，场面井然有序，丝毫不见纷乱。 临近中午了，作为主人家的万华山门众人才到场。 首先是盛茂京一身玄色道氅，威势自成。身后跟着符黎溯，冷清珏，别爱元，战听奇还有尚青陈五人，独独不见言海其人。 两边席上的人不免小声议论了起来： “嗳怎么不见言山主……” “……就是啊，我可是专程为了看他才来的这一趟啊……” “不过能见见那位冷山主也是饱了眼福了……” “嘘——别说了，人来了……” 这一声放出去，众人的目光立刻聚去了门口走进来的那人身上。待来人甫一走进，厅内竟是没一人再出声议论。尚青陈心里笑了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来人最先让人注意到的非是那通身绝尘到让人羞愧的气质，而是那张脸。冷清珏能排去美人榜第二，容貌自然是绝佳，可更多人初见冷清珏时被其吸引之处却是其冷绝的气质。而来人却不需要任何外加之物，只只凭着那一张脸，便足够让人移不开眼睛了。有不少自认美貌的女修，在心里头拿自己悄悄比对着言海的那张脸，却全是自惭形秽的很。这样的人，非是他们可以相比的。好看到这样的程度，也绝非是修仙就能修来的。 言海缓步入内，面色虽有些苍白，可唇边仍是携着浅淡的笑意，让人见之舒心。就在大多数人都迷恋一般地看着言海的脸时，绝少人发现了他下盘虚浮无力得很，甚至还有些踉跄。冷清珏却是扫了一眼走在他身侧后半步的顾唯，动作虽不明显，但的确是在扶着言海。 战听奇也是瞧见了，以意传声于符黎溯，道：“师兄，言师弟还没有痊愈吗？” 符黎溯却只是轻轻摇了下头，没回他。战听奇也只好压下了心思，想着等散了再问。 在衡云山师徒二人之后的便是由陆璟尔带头领着进来的杭合欢等人。看着这群容貌皆是超凡的青年人又是眼前一亮，先前的百仙试炼前三甲便是在这六人之列，若是能交好，那么自己在宗门之中更进一步也是未可知的。更是有不少人从方才的自惭形秽里走出来变成了暗送秋波，只可惜这些秋波都白瞎了。 席间也有不少的散修，那位先前位列三甲后被挤了下去的温藏岸也在其中。温藏岸晃着手里的酒盏，看了一眼居于陆璟尔左侧的杭合欢意义不明的笑了声，随后便收回了目光，自顾自的喝了起来。倒是霄云门在百仙试炼上取了第四位，进来也是炙手可热的很的新秀张凌歌却是未在霄云门所属的席上。 此次宴饮长幼虽也是分席，但却不同上回正乘派的那样分上下。只是前排安置的长席，后面一排则是幼席。这样就是师父后面便是徒弟，各门各派也是分的清清楚楚，不用另外再安排了。 待到陆璟尔一行人在各自师父后面坐定，与宴之人也算是都来齐了。盛茂京却也未起身，只广袖一挥，宣布了开席。 这是在踩谁家，席上众人皆是心知肚明。只是免不得纪浩楠一面微笑着，一面在袖中的手捏紧，再在心中暗暗骂上两句。 席上虽有互相敬酒拉近关系的，可是言海往那儿一坐，再加上一个冷清珏，众人动作都是小心了不止半分，绝不见有谁吵吵嚷嚷的。在仙人面前还是要规矩些，哪怕是留不下什么好印象，也不能留下了什么坏印象。 陆璟尔朝着杭合欢他们几个递了个眼神，几人一收到便了然地端着酒杯起身走去了言海席前。 陆璟尔举起酒盏，道：“恭喜言师叔出关。” 杭合欢萧乾华等人也举了酒盏，齐声道：“恭喜言师伯出关。” 言海含笑举起面前的酒盏，声音温和的让人如同净化一般，“多谢各位师侄。” 杭合欢一边喝喝下去，一边悄悄打量言海，心里暗叹道：“终于知道为什么师父在美人榜上只排了第二了……这位言海言师伯，不说是好看的让人不敢侵犯，光是那气质就是已经让人不敢猥亵了。真真的谪仙一般的人物啊……” 杭合欢看得特别清楚，尤其是端着酒盏的手都是精致的很。顺着手向上，她的目光就定在了言海两个腕上都戴着的细环。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只是很小，刚刚好套在腕间。 这位言师伯，还有戴镯子的喜好吗？ 杭合欢心里摇摇头，兴许是什么灵宝也不一定吧……放下酒盏，眼睛随意向上瞥过，堪堪在言海脖颈之间停住了。 在言海脖颈到耳根的地方，有一处暗红的痕迹，看形状大小也不像是被什么蚊虫叮咬了吧？话说衡云山上有蚊虫吗？……嗯……不对，好像……是被吸出来的痕迹……好像是……是……吻痕？！！ 杭合欢当即不敢再看，收了眼睛，却又和立在言海身侧的顾唯好巧不巧地撞上了。顾唯也是盯着她看，似笑非笑的样子让她暗暗打了个冷颤，杭合欢被他盯得胆颤心惊的。立刻便跟着陆璟尔和萧乾华他们一道离开了言海席前。 除了他们几人，也没谁敢上前去言海面前敬酒，只远远就能看着。但也没能让他们多久，很快言海便离了场，众人看着言海被顾唯遮去的身影不免一阵扼腕，他们可还没看够啊…… 倒是杭合欢见顾唯离场却舒了口气。 本来杭合欢作为这次百仙试炼的榜首，应该是要应酬不断的。奈何冷清珏坐在她前头，脸上冷的似冰一般，美虽美却让人望而止步。 故而应酬不断的任务全都落去了萧乾华和楼弋滕两人身上去了。 杭合欢偷了闲，挪去了冷清珏身边，低声问道：“师父，顾师兄和言师伯的关系很好吗？” 冷清珏摩挲着手中的酒盏，声音淡漠，道：“应当不错。” 应当？ 杭合欢回想着自己看到的那吻痕，心下惊疑不定，如果连自家师父也不清楚他们二人关系如何的话，那看来是真的有问题了，且还是不小的问题…… 毕竟方才言海同他们说话的时候，可不像是灵力充沛的模样。 “那个……你，你就是万寂山杭合欢吧？” 杭合欢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身藕色衣衫的女子，站起身，面色温和，道：“正是，你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藕衣女子有些局促地捏着手中的酒盏，道：“我……我是来谢谢你的……” “谢我？”杭合欢有些好奇，她到现在为止做过的助人为乐的事情屈指可数啊。 藕衣女子言语不觉便捎带了些羞涩，道：“那日在冀望围场之中，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恐怕，我早已经就死在相柳口下了……” 杭合欢那天也只是看见有一群的女修，压根记不清有谁和谁了，但这话总也不好说出来，只道：“不必客气。” 藕衣女子将手上的酒盏往前送了送，“我，我想敬你一杯，不知可否赏脸？” 一小盏能盛多少酒，何况这都送到面前来了，也不好就直接拒绝了，只好伸手去接。 倒是端坐在席上的冷清珏出了声，道：“你肩伤未愈，不可饮酒。” 那藕衣女子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尴尬的通红，忙道：“我，我不知道你不能饮酒……抱歉……” 杭合欢仍是得体地回道：“无碍。” 心里却是吐槽了一句：现在说不能饮酒，那她方才去敬言海难道是拿的清水敬的吗？ 倒是那个女子听了冷清珏的话就即刻端着酒盏连声道了“抱歉”便离开了。杭合欢刚要继续同冷清珏说话，左侧手臂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忽的刺痛起来，且完全不似往日，只是隐隐的，疼的她脸色都顿时苍白了起来。 冷清珏注意到她的异样，立刻起身拉过她的手臂，露在袖外的手腕隐隐有一直向上延去的紫黑。皱紧眉头，沉下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杭合欢咬着有些打颤的牙，摇了下头，可下一秒疼的却是更加的厉害了，几乎就要晕厥过去，在那儿站的摇摇欲坠。就在她晃着要跌下时，冷清珏立即将她打横抱进怀里，悄然避过众人离了场。可冷清珏和杭合欢两人本身就太过惹眼，即便是避着人也还是被不少人看见了。 “欸那不是万寂山的冷山主吗？怎么提前走了？” “她怀里抱的是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百仙试炼的榜首杭合欢啊……” “哦哦，知道知道，她怎么还让抱上了这？” “她不是斩杀相柳女时受了伤吗，估计是没好吧……” “哦，这样……” 应邀而来的纪浩楠听着周围纷起的言语，被酒盏挡住的唇角扯了个笑，对身侧之人耳语了几句，身侧之人点过头很快也消失在了场内，却并未有人注意到。 看着那边萧乾华和楼弋滕等人周围仍是热闹的很，纪浩楠饮下盏里的酒液，有些辣喉，却正到好处。 那边冷清珏带着杭合欢倒是没有去青药山，却是直接回了万寂山。 万寂山精舍之内。 冷清珏将杭合欢放在床榻上放平，那一阵痛过去了，杭合欢这才缓了过来了。见冷清珏一脸担忧之色，勉强笑了笑，道：“师父别担心了，我没事的。” “怎会突然如此？“符黎溯的医术她绝对是信得过的，况且也没有理由过了这么久才发作。 杭合欢摇摇头，她也是好奇的很，只道：“没事的，师父别担心了。” 冷清珏动作轻缓地卷起她左侧的袖子，果然，整只左手手臂都已变成了暗紫的颜色，骇人的很。冷清珏当即起身，道：“我去叫师兄过来。” 杭合欢还来不及喊住冷清珏，她便已经出了门。 倒也奇怪得很，冷清珏前脚刚走，后脚手臂便不觉如何痛了，且那紫黑的颜色也有所消退。杭合欢刚坐起身将袖子放下，外面就传来了叫喊声，“师姐！师姐！” 听声音应当是宁霑，只是宁霑应该不知道她回来了才是，怎么会直奔这里来找她的？ 心里虽有疑惑，却还是出去给他开了门，见他一脸焦急的样子，问道：“怎么回事？” 宁霑见到了杭合欢心才算定下来，急急喘了两口气，道：“师姐你快下去看看吧，有一群说是茯神山的弟子来闹事，非说要找你！” 杭合欢反问道：“找我？” 宁霑拼命地点头，“师姐你快去看看吧，我们好几个师兄弟都被打伤了，且他们还弄伤了阿苓！” 杭合欢闻言拧起眉，万华山门禁止同门相斗，现在茯神山的人怎么就突然打到万寂山来了？还挑了这个时候？ 若说是巧合，她怎么也不会信。 但若不是巧合，设计这一切的却到底是谁？有谁能将一切算得如此精巧？ 第32章 山穷水尽【壹】 “哼！万寂山弟子都如此不堪一击，那杭合欢得的榜首之位自是不能信！” “你别血口喷人！师姐修为远在我们之上，你们别嚣张！” “哈哈哈！血口喷人？我看是杭合欢她人都龟缩在精舍内不敢出来了吧！” …… 杭合欢刚随着宁霑到了山腰平台上，便听见这番争吵，不觉眉头紧皱。听着那边越骂越过分，杭合欢磨了磨牙，捏了剑诀唤出了仪端，直接横去了前来挑衅的一众人为首的那一人颈上。 杭合欢随着宁霑出现在众人眼前，冷声道，“我倒不知道，众位师弟对我意见竟是如此之大！” 众人忽见杭合欢出现具是一惊，尤其是为首那人，更是被忽然出现的仪端吓得往后退了数步。杭合欢收回仪端，握在手中，一身白衣被风带起隐隐有肃杀之意。站在杭合欢身后的宁霑看着杭合欢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们的师姐，同师父愈发地相像了…… 宁霑见了被娶檀扶着站在一旁，面色苍白发青，立刻跑过去安慰道：“阿苓，别怕！师姐来了！” 易苓点了点头，任由他扶着自己站去了杭合欢那里。比起娶檀，到底是知根知底又一起修炼多年的师兄更为靠谱些。没了事情要做的娶檀倒也没出声，只是将自己隐进了万寂山门众之中。地上原先被来众打伤躺了一地的万寂山弟子见杭合欢来了，便觉有了主心骨，挣扎着站去了杭合欢身后。杭合欢扫过易苓唇边的血迹，咬了咬牙，这群人竟然连女孩子都下得去手！ “阿苓，你的伤势如何？” 易苓轻咳了声，摇着头，道：“师姐放心，我没什么大碍。” 对面的人不待这边说完话，便又开始闹了起来，“杭合欢！我等不服你是百仙试炼榜首，特此来向你挑战！你可敢应下吗？！” 杭合欢却恍若未闻，只是冷声道：“谁打伤的她？自己站出来。” 那边人群中有一个年轻的弟子闻言很是不自在地往人堆里躲了躲，杭合欢自是不会错过，“最后一次，站出来，饶你不死。”话一说完，杭合欢心里叹道：霸气外漏的感觉真是……非同一般的爽啊！！ 可惜在场也只有杭合欢心里才做这般想，此话落在旁人耳朵却又是十足十的“猖狂”，果然对面为首那人立刻道：“杭合欢！你未免太过倨傲！便是给你十个胆子，你还真敢动手不成吗？！” 杭合欢将手中泛着紫光的仪端竖起，冷冷笑了一声，“我还当真是不敢。” 随着最后两字话音一落，杭合欢暴然而动，持仪端直冲对面一众人群之中方才闪躲的那一个人。那对面之众也是遽然被杭合欢的举动所惊，作鸟兽状四散而开。唯留中央生生空出来的一个圈子，当中那茯神山的弟子已然瘫坐在地，而杭合欢却是持剑直抵他的喉下，只要稍稍再往前进一寸，血溅当场在所难免。 倒也不是杭合欢真想要闹出事来，如果可以她倒是想能一辈子都平淡无忧的和她家师父住在万寂山。但若是今日她不做如此举动，此事一经传扬出去，日后万寂山在万华山门之中便再无威信可言。她不会让属于冷清珏的任何东西被人玷染分毫，不论是以何种身份立场。 领头那人最先反应过来，见此情形，立刻大声吼道：“杭合欢！你敢？！” 杭合欢瞥了他一眼，冷声反问道：“我为什么不敢？” 说罢，杭合欢就将仪端往前送了送，抵在了那弟子喉间，瞬时便有殷红的血顺着脖子往下淌了，那弟子被吓得竟是连求救都喊不出声来了。 那弟子被吓傻了，可那领头的却是清醒。 当即唤出一柄灵剑握在手中，冲上去格开杭合欢的剑。另外一同前来寻衅的几人见状也是反应了过来，一同拿出只是凡铁所铸的长剑加入了那领头的，与杭合欢缠斗一处。 杭合欢看着攻势最猛的那领头弟子手中所持的灵剑，眼睛微眯。 万华山门门规，但凡内门弟子未有十八者不得认剑。 其余几人手中的铁剑皆是一模一样的，乃是门中为各个弟子备下的，并无例外。只是这位领头的手中所持之剑，却非是凡品。两剑剑锋相撞，顿时灵光四溢。 几人围攻杭合欢一人本是不公平，可无奈万寂山上能出手都已经被打伤了，若贸然□□去，不说帮忙反而更可能是带累了杭合欢。且照目前情形来看，杭合欢以一敌众却仍是游刃有余并不需要外力相助。 百念台。 冷清珏的去而复返引起了很多人侧目，却也只是侧目，并不敢上前去与她搭话。毕竟她的脸色看上去，冷绝非常。 “师兄，合欢伤势复发。” 符黎溯闻言皱紧了眉，不说中了相柳之毒的人罕少，便是绝无仅有的病症在他医了之后也不当会有问题。 “何时复发的？现在情况如何？” 冷清珏被攥的指节发白的拳松开，冷静道：“方才离席之时复发，左臂刺痛，呈紫黑色。” 左臂刺痛，紫黑颜色？ 符黎溯反复地琢磨着，相柳之毒可还会有这些症状？可是…… 还没等符黎溯这边思索完，便有一个着着在座的一家半大不小的宗门内门弟子的衣裳急匆匆跑了进来，毫无礼节地大声喊道：“有魔物！在万寂山！有魔物！” 此言一出，厅内顿时一片死寂，沉寂之后却又是一波铺天盖地的浪潮喧嚣而至。 在万华山门内出现魔物，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往好了说便是万华山门防卫不善漏进了魔物；若是往坏了说，那就是万华山门私通魔族！ 一旦有了这样的传言，不说万华在玄门百家之中地位难保，更甚之被众家群起而攻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纪浩楠率先起身，道：“纪某相信万华山门，绝不会和魔物同流合污。” 此话一出，不论是先前想到或是没想到的，都立刻想到了那一层。只是有些门派太小，尚不够资格出面言语。 霄云门掌门一向低调，也不表态，只沉默以对。 倒是钟氏仙门门主钟昂站在了万华这一边，道：“魔族意图人界已久，先前便已有不少魔修开始暗下活动，若当真是魔族侵入了万华，我钟氏一族定会全力协助！” 其余几家能够得上出面说话的都纷纷表态，有支持万华的，亦有赞成纪浩楠所言的。等到这些宗门大派都说完了，盛茂京却还是淡定自如地坐在主席之上，丝毫不见慌乱。 “既然纪掌门同诸位都是如此关心，不若各位亲自去看看罢，道听途说，终归只是道听途说。” 言罢，盛茂京广袖一轻拂，飘然起身，率了万华一众人等首先往会厅外走了去。符黎溯刚想要侧身去同冷清珏说话，却发现冷清珏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转过头去问战听奇，道：“师弟，可看见了师妹人了没有？” 战听奇轻摇了下头，道：“没有。” 符黎溯点罢头表示知道了便不再说话，也跟在了盛茂京后面。战听奇还不得消停，萧乾华便也跟了上来，压低了声音，问道：“战师伯，可曾看见我师父了吗？” 他方才被人围着，只顾着应酬了，再回来却发现自家师父已经不见了人影。刚想悄悄离了席去寻，却就来了这样的事情。战听奇与尚青陈正好离得近，也就成了萧乾华的询问对象了。只可惜战听奇仍是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得了答案的萧乾华心里愈发的焦躁，却也只能暂时压下跟着他们一起前去万寂山。 纪浩楠虽是明知盛茂京最后那话就是讲与他听的，却仍是跟了上去。其余的也纷纷照行。席间少有人关注的温藏岸也不知是何时离了场的。 万寂山。 原本来寻衅的几人见杭合欢在他们围攻之下却仍是轻松之态甚至还有反压他们的意思，不免心里有些着急。但这样被压制的情形也并未维持几时，很快的，他们便发现了突破口。 杭合欢的左臂。 一阵紧接着一阵如同针刺一般的痛感再次席卷而来，整只左臂都在痛，连带的拿着仪端的右手也开始使不上力。应付起围攻的几人也越发的吃力，尤其是这几人招招式式都下了死手。未几时，杭合欢的白衣上便染了数道血痕，左臂更是被为首那人的剑锋划过，皮肉被利器划开应当是十分疼的，可这疼痛感竟是生生被左臂自发的刺痛给掩了下去。杭合欢所能感觉到的，也就只有左侧臂膀上的刺痛感。 如此负伤对战，杭合欢体力不支已是必然。 就在她单膝跪在地上撑着仪端急急地喘息着时，为首那人手中灵剑便毫不留情地冲着杭合欢后心而去。杭合欢连回身都来不及，只听到宁霑还有其他几个万寂山的弟子大声呼喊道：“师姐小心！！”紧跟着在杭合欢耳边响起的，便是灵剑刺入身体的钝声。 而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未发生，倒是左臂上的疼痛感立刻减轻了不少。杭合欢旋即回身，眼前，娶檀那张充满活力又姣好的脸庞一点点的失去生机，心口被灵剑刺穿的地方正在汩汩地往外流淌着尚带着体温的血。跟着，随着灵剑拔出，她的身体晃了晃，就要往地上倒去。杭合欢撇下仪端及时揽住了她。 娶檀失了血色的唇瓣，轻轻启开，声音微弱，“我……我，没有，没……有给您……添麻烦……” 一句话未尽，娶檀已然没了生息。 杭合欢有些木然，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娶檀接近她的目的，甚至方才看见她扶着易苓的时候还在想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如何能上到这里来的。只是现在娶檀为她而死却是事实，哪怕娶檀别有目的，事实仍是事实。 而这一幕，却正正是落入了冷清珏以及后来的盛茂京等人眼中。 第33章 山穷水尽【贰】 前来寻衅的几人也是一愣，他们来前只是被叮嘱了重创杭合欢即可，从未真正想过要人性命。但是如今有人死了，他们也定然逃不过被逐出山门的惩罚……几人想通这一层，面上俱是惊惧不定，尤其是看到盛茂京身后站着脸色阴沉的滴水的战听奇时，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唯有那领头之人，将灵剑拔出之后也未收起，先一见了战听奇也是有些害怕，只是扫到纪浩楠时底气便又上了来。将灵剑紧紧握在手中，过了近日，他就能加入正乘派，成为正乘掌门的亲传弟子了。就算是叛出师门，旁人也不敢轻看了他。 杭合欢收起仪端，将娶檀横抱起，转过身第一看进眼里的就是冷清珏。 杭合欢张了张口，想叫“师父”，顿了半天却也只是收紧了抱着娶檀身体的手，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师徒二人远远相顾无言。 却比说了话表达的还要多。 杭合欢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和冷清珏的距离是这么遥远。 倒是别爱元出了声，直冲纪浩楠，“魔物在何处？” 纪浩楠甚是有礼，道：“不知可否借别山主的灵宝净镜一用？” 别爱元没做声却是看向了盛茂京，意思明显的很，一切全凭掌门做主。盛茂京轻轻掸了掸衣袖，淡然道：“给。” 别爱元毫无犹疑地打袖中掏出来净镜，却并未递给纪浩楠，而是自己施诀操纵着将其放大数倍，立于众人侧边。纪浩楠见状也未表露出半分不悦的神色来，面上仍是一派淡然地手放下垂在身侧。被放大了数倍的净镜中映出来前来万寂山的众人还有万寂山的一众弟子，也映了出来怀中抱着娶檀的杭合欢以及站在杭合欢对面的冷清珏。 在场的一时之间皆是屏息凝神，灵宝净镜之名他们皆是有所耳闻，哪处有魔物，一照便知。 起初时并没有什么怪异之状，不过片刻，不待人缓下心情，情势倏然直转急下。 原本杭合欢怀中揽住的娶檀在净镜照映之下竟是衍出了团团紫黑的雾气，更为出人意料的事情是这些紫黑的雾气竟不散去只凝在杭合欢周身，接着雾气便化成细箭一般直嗖嗖地向杭合欢体内钻去。 “啊！——” 此种疼痛丝毫不亚于先前左臂上的刺痛，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感在杭合欢周身蔓延。不吼这一嗓子发泄一下，杭合欢都险些以为自己这是要爆体而亡了。 站在杭合欢对面的冷清珏眸中痛色更是深刻，刚向前迈了半步，便被盛茂京拦住了。 “师妹。” 冷清珏双手紧握成拳，指甲生生陷入掌肉之中的疼痛却抵消不了心头之痛。 她又一次，没能护好杭合欢。 众人见此状况皆是不敢轻举妄动，静静等候了些许时候，待那些紫黑的雾气全都散去后，重新现在众人面前，仍是抱着娶檀尸身的杭合欢。似乎并无异处，但很快便有人在净镜之中发现了。 “看她！紫瞳！她是魔物！！” “杭合欢是魔物！！” “万寂山首徒竟是魔物？！” …… 杭合欢有些呆滞的听着这些言论，方才那些雾气入体带带来的痛感尚未完全消除。眼前众人声声似讨伐一般的叫喊声震得她耳膜隐隐作痛。眼睛之中也是模糊了，只是仍死死的盯着冷清珏的方向。其实她压根看不清楚冷清珏的脸，只是心里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她总觉得，此次若是离开万华，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冷清珏。 “师父……” 杭合欢嘴唇微张，口型如此，却是并未出声。旁人看不懂，冷清珏却是懂的。 却因为懂，所以更痛。 杭合欢想，如果这是一场□□无缝的好戏，那么导演这场戏的人成功了。 万寂山经此声名不复，连带着万华山门也会败落。而她杭合欢，此后不说会变成一个人人喊打的反面人物也绝对不会再被玄门百家所容。 然而事情远非是杭合欢所想的那般简单。 不等众家反应过来上前围攻于杭合欢，一直藏于人群之中的温藏岸却是抽身而动，忽然向前凑到杭合欢处，道：“跟我走。” 杭合欢仍是有些呆滞，缓缓地转过头去看他，看他嘴唇开合，却是好奇：他是谁？他在说什么？ 人群中有不少是认得温藏岸的，大叫道：“温兄！你切不可同魔物纠缠！” 却有人更是心细，发现了在净镜中映出的温藏岸赫然也是一双紫瞳！ “他也非人！速速拦住他二人，决不可让他二人逃了！” “诸君防守！切勿放走这两个魔族妖孽！！” 可却仍是教他们失望了，温藏岸拉住杭合欢，杭合欢抱着娶檀，甚至在连杭合欢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三“人”竟是倏然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刚刚唤出灵器宝物的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两个“魔族妖孽”加上一句尸体突兀地消失在了自己面前，一时间场面静极。 冷清珏看着杭合欢凭空消失的地方，一直紧紧抓握着的拳缓缓松开，眼帘也随之敛下，其中心思不可窥见。 不管这边众人面面相觑，那边的衡云山却也正在发生一件大事。 在言海同顾唯离场不久之后，尚青陈便按照盛茂京先前便定下的意思跟了上去。 一路跟至衡云山，观察之下师徒二人之间似乎并无异状。直到进了山上精舍之内，尚青陈站在院内门外听见屋内像有东西被摔了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言海的声音：“滚！” 应他的却是顾唯接近讨好一般的声音，“师父，用一点吧……你的身体受不了……” “滚！” “师父……” “……孽畜！” …… 模模糊糊听了几句下来，尚青陈心里的一个想法越发的清晰，清晰的让他有些心惊。他所认知的言海绝不会是说这样激烈的言辞之人，且对象还是他的首徒……除非这其中…… “啪——” “滚出去！——” 又是一声东西摔的碎裂的声响，还有言海的怒喝。再然后便是门被推开，顾唯随之走了出来。尚青陈正因着自己心中的猜测惊异着，一时之间也未躲避。倒是顾唯看见他却未有惊奇之意，低声叫了句“尚师叔”后，很是无奈的脸色看向着屋内。 尚青陈试探着问道：“言师兄他……” 顾唯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只是向尚青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向外走去。尚青陈只瞥了一眼被紧紧关上的房门便踏步先一步走出了精舍。 两人走到衡云山山巅的一处断崖，云雾重叠，深不见底。 尚青陈斟酌了下，开口道：“言师兄仍是因为那件事情……？” 顾唯面带倦色地点了点头，神情与上一次尚青陈见他时决然不同，道：“不瞒尚师叔，师父自那事之后每每闭关出来性情便愈发暴烈，不得已，闭关之后只能接着闭关，多年以来，一直如此，可现在……” 话虽未尽，意思却已然明了。 可纵然是顾唯如此言语，尚青陈直觉，此话的可信度并不高。 倒是顾唯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尚青陈的防备之意一般，自顾自的一番感叹之后，又是问道：“尚师叔此时不应该在宴饮之上吗？怎么来了衡云山了？” 言及此事，尚青陈少不了有些心虚，干咳了一声，还未开口说话，就被顾唯往前狠狠推了出去。他们站的此处正是断崖，往前踏出一步便会掉下去，更何况事出突然，尚青陈没有防备竟是径直掉落了下去。待想要唤出庸虞之时却兀然发现周身灵力已然无法运转了，只能任由自己往下坠落。 顾唯看着掉下山崖去的尚青陈，脸上没了倦意，反倒是一如往常的那副甜蜜笑脸。 “尚师叔，好走。” 说罢，便起身回了精舍之内。 而一路往下急坠不止的尚青陈一面在心里大骂顾唯王x蛋，一面又止不住在心里恐惧：擦的，好不容易掉进了这本坑死人的书里，要是真摔死了可怎么办？他还没见上他一手养到大的主角徒弟的最后一面啊啊啊！！他不甘心啊啊啊！！ …… 回到精舍之内，面色苍白的言海见顾唯进来，毫无血色的嘴唇颤了颤，半天没发出一个音节。却是顾唯走上前，食指抵着他的下颌，拇指在他的唇上划过，轻笑了声，道：“师父，我那么爱惜同门，你开心吗？” 言海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顾唯分毫不落的瞧见了，笑意更深，“师父不高兴吗？我倒很高兴，师——父——” 最后两个字念得慢悠悠的，就像是糖丝牵拉不断的感觉，甜腻十分，却让言海悚栗十分。像有一条毒蛇，拖着冰冷黏腻的身躯在背脊划走过一般。 言海无力挣扎，只能闭上眼睛。顾唯却不打算放过他，伸手环住他的身体，这个动作又是让言海颤了颤。 顾唯贴在言海耳边，话语之间带着浓浓的醋意，道：“师父，你怎么对旁人都笑唯独不笑给我看呢？” “你看见没有，席上的那些人看你的都是什么眼神，还好你一直都不出去，不然指不定那些人要对你如何呢，对不对呀，师父？” “师父……” 言海睫羽微颤，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他若是睁开眼睛，正视一次顾唯，就会发现顾唯眼中从来不加以掩饰的迷恋。 可他没有。 第34章 山穷水尽【叁】 短短一日之内，万华山门已是大变。 万寂山的首席大弟子被证实是魔物且被同族带走下落不明，景虚山山主尚青陈中途离席后竟然离奇失踪，衡云山山主言海旧疾复发再次闭关。一下接连三座主峰闭山，即便有战力强劲的茯神山在，万华山门的实力在外人心中也是大大受挫了。 而此前被削了面子的正乘派，眼下却是风头正盛。 穹首山。 萧乾华跪坐在盛茂京之前，努力抑制着胸口燃起来的暴虐之意。 “掌门，师父失踪是何意？” 盛茂京扯了扯有些不大舒服的衣裳，歪歪斜斜地倚靠在椅上，道：“此事我正欲交予你去查。” 萧乾华拳骨咯吱作响，克制道：“掌门究竟是何意？” 盛茂京见他就快要炸了一般，这才直起了身子，一脸严肃，道：“先前杭合欢遭遇相柳女一事，还有此次尚师弟无故失踪一事，都交给你来查。” 萧乾华听他提及杭合欢，心里不免有些诧异，先前在万寂山上他也是亲眼看见的杭合欢被温藏岸带走的。虽在场时掌门并未表态，可大多数人甚至是连他也都是默认了这是已经将杭合欢逐出万华山了。但是现在盛茂京却让他一并去查杭合欢遭遇相柳女一事，如此便是还关注于她，那将杭合欢逐出万华一说自也就不成立了。 这些都无关紧要，现下于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要立刻找到尚青陈。 萧乾华道：“掌门可有眉目了吗？” “有。”盛茂京抬起手，划了半个弧，最后停在了指向北的地方，“朝着这里查。” 衡云山？ 萧乾华皱眉，心思千回百转，“弟子知道了。” 说罢，便起身退出了屋内，离开了穹首山。盛茂京看着萧乾华离开的背影脸上却是笑，喟叹一声，道：“此子可造。” …… 接下来的数十天内，修真界传言纷纷。而作为传言之中的主角，皆是不曾露面。万华山门更是一如既往的低调，什么申辩都不曾做。仿佛外面的传言也就只是传言一般，与它毫无干系。 并封州，蒙野。 自从并封州鬼门被灭之后，萧氏一族很快的便败落了，偌大的府邸如今也只是个好看的空壳子。终日里两扇墨漆铜钉兽首门环的大门都是紧闭着，鲜少见到有人从这正门出入。 对蒙野的普通百姓而言，修真界发生了什么大事同他们毫无干系，他们仍是要生活下去的。 萧宅府内。 许久不曾外出的萧乾泽有些憋闷，可是却也没有别的办法，萧家家主下了死命令，若是他敢踏出府邸一步便直接动用家法，双腿打瘸了再不能行走。 萧乾泽将佩剑反反复复地拔进拔出，手痒的不行，就期盼着能有人能来跟他闹闹事才好。 “到了。” 屋内突兀响起来的声音先是让萧乾泽吃了一惊，但很快便兴奋无比地拔出了剑转过身准备对阵。这一转身不打紧，转过身却是看见了自己屋内凭空多出来的三个人：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另一个白衣带血的女子，还有一个被那白衣女子抱在怀里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男子和被女子抱在怀里的全都被萧乾泽略了过去，萧乾泽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那个穿着一身白衣稍有狼狈，但神情仍是冷然的高挑女子身上。 眼熟。 萧乾泽一边在心里默默划拉着，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人呢？一边将剑指向他们三人，问道：“你们是何人？从何而来？！” 温藏岸连瞥他一眼都吝啬，就差没写在脸上的不屑，贵气十足的开口道：“你父亲呢？” 萧乾泽见他不回自己的问题反而无视自己，看起来不过与自己同辈却如此矜傲，他打出生起就是被人捧着的除去那一次的事……一想到过去那事更是恼火非常，握了手中的剑就要上前去与温藏岸缠斗。 “孽子！速速住手！” 房门忽被大推开来，从门外急急赶紧来阻止的萧远义大声喝道。萧乾泽受惊，一时没刹住，竟是直冲了温藏岸而去。温藏岸看着直刺自己而来的剑却是不闪不避，稳稳的站在原处，剑到面前，他仅以食指和中指两指并收便夹住了剑，再稍稍用力向内侧偏了一偏，登时一柄成色上好的剑便碎成数片撒去了地上。萧乾泽还握着剑柄，呆愣愣地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剑就如此碎了。 萧远义见状，立刻上前将萧乾泽拉去了自己身后，弓身惶恐道：“君上见谅，犬子无状，小人代犬子赔罪，望君上万莫要怪罪。” 温藏岸收回手，负去身后，举动神情之间自带一股贵气，道：“这间院子腾出来，不得让人入内。” 萧远义迭声应道：“是是……君上可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温藏岸缓缓抬手，指向门口，却是一句话也不说。难为萧远义眼皮子利索，不用温藏岸多言，道了声“告退”便拉着萧乾泽推出了屋内，还带上了房门。 全程之中，萧乾泽一直都是呆愣着的，心里还没想明白怎么自己这佩剑刚没了，现在就连自己的住房都没了便被萧远义给拉走了。 清退了闲杂人等，温藏岸回身去看杭合欢，见她仍是抱着娶檀的身体，走近在娶檀的眉心之间隔空点了下，道：“还不醒来。” 杭合欢垂着眼眸看着一脸死气的娶檀，心想：人已经死了，怎么还能醒来呢？ 接着她怀里抱着的娶檀就像是要反驳她的话一般，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看着她笑嘻嘻道：“您的怀里这般舒服，奴家都不想起来了呢！” 杭合欢：“……” 温藏岸收回手，仍是负在身后，道：“没规矩。” 听上去似是不轻不重的一句斥责，落去了“娶檀”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意思，立刻乖乖麻溜地从杭合欢怀里跳下去，站去了杭合欢面前，欠身行了一礼，“占用了您的名讳实是无奈之举，您切不要生奴家的气了。” 杭合欢：“……” “娶檀”说罢便折身站到了温藏岸身后去，丝毫不敢越矩。温藏岸见杭合欢仍是伸着双手未曾放下，笑了声，道：“说起来，我还要叫你一声妹妹。” 杭合欢：“……” 谁能告诉她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娶檀”不是“娶檀”的名字是自己的？？那这个很眼熟的“桥下娘子”到底是哪路“人”啊？？最重要的一点，自己特么的这算是被他们联手给坑了？？ 温藏岸见她仍是脸色不好，道：“具体事情，还要请妹妹再多等上几日，待到他来，一切疑问自然可解。” 杭合欢垂下双手放在两侧，脸上表情没缓过来，心里却是已经活动开了：“别乱认亲戚好吧？！！瞎叫什么妹妹！认了亲了我还能回得去万华山门吗？？我家师父再看见我不得一剑捅死我吗吗吗吗？？” 温藏岸却不管她心里如何活动，说完这番话便直接离开了屋里，身后跟着的那位“桥下娘子”朝着杭合欢欠身行了一礼也一并跟着后面走了，剩下杭合欢一人留在房内默默消化着难以理解的消息。 另外一边，一辆马车正是奔着并封蒙野的方向驶去。车厢之内，两人各占一侧，颇有对峙之意。而坐在车辕上赶车的人听着从车厢内传出来的声音，只将自己当做是聋子。 “尚山主，辛苦你了。” 尚青陈看着自己眼前端坐着的青年人笑的温和有礼，心底却暗暗防备。已经吃过一次亏了，绝不能再上一次当！ “你不是霄云门新秀张凌歌吗？怎会出现在衡云山断崖之下？” 就在他被顾唯推落断崖之后，一心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没成想崖底倒是有“贵人”相救。只是这“贵人”的出现太过巧合，以至于让他不得不存疑心。 张凌歌仍是谦和，微笑道：“尚山主不必如此防备于我，我若想对尚山主不利也便相救与你给自己平白添上许多麻烦的。” 尚青陈心下暗自思忖，的确，若是张凌歌真有想动他的意思也就不必要费劲先施救于他了，只是他的出现仍是太过古怪，即便是没有害他的意思也不得不防。 张凌歌见他仍是防备的很，扯了扯袖子，浅笑，道：“看来尚山主仍是不相信在下，那在下也只有直言，才能让尚山主相信在下了。” 尚青陈看向他并不言语，只等着他自己说明其中缘由。 张凌歌缓缓言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尚青陈：“……” 张凌歌：“坑书实是非我所愿，我也是因为掉进了书里来才坑了文，不然凭我这么好的坑品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弃坑呢！” 尚青陈：“……”！！！ 什么情况？？！！ 第35章 山穷水尽【肆】 尚青陈有点懵，原以为掉进坑书里来的只有自己和杭合欢两个人，现在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还是这本坑书的作者！！ 张凌歌道：“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不是不怀好意的了吧？” 尚青陈怔怔地点了点头，这个情况他还需要消化消化。 张凌歌认了亲之后却是兴奋又激动，道：“你不知道我特么在这里待了多久了！从小就特么穿进来了啊！！谁能明白我的痛啊！” 尚青陈一起激动道：“那你后半部分有大纲没有？？主角最后收了多少后宫啊？！”毕竟事关自家徒弟未来的幸福，他这个做人师父的还是要关心一把的。 张凌歌闻言兴奋之情稍减，反而多了一丝尴尬，“嗯……那个……啊，是啊收了多少后宫呢啊哈哈哈我也好想知道啊哈哈哈！……” 尚青陈：“……”到底谁才是作者？？ 张凌歌垂下脸，哭丧着坦白道：“其实……没有……” 尚青陈：……？？没有大纲还是没有后宫啊？？你说清楚啊！” 张凌歌：“都没有……” 尚青陈：“……”！！！ 尚青陈按住性子，冷静地扒了扒脸，道：“我要回去。” 好在张凌歌节操全无，只尴尬了一小会儿便把这点点尴尬抛之脑后了，好奇的问道：“你要回去哪里？” “回到生我养我有电有网的现代。” 张凌歌摇头，“恐怕不可能了。” 一个希望被扑灭，尚青陈不放弃，“那我要回万华山门。” 张凌歌继续摇头，“这个恐怕也不行。” 接连被拒绝的尚青陈沉默地盯着张凌歌。张凌歌被他盯得发毛，讪笑道：“你别这样看着我嘛，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之前要不是我救你你现在都已经摔成肉饼了对不对……” 尚青陈仍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张凌歌干脆假哭道：“嘤嘤嘤我也不是故意的嘛……你不要这个样子嘛嘤嘤嘤……” 尚青陈诡异地弯起嘴角，操起边上的一个软布包袱暴动，边揍边道：“叫你不写大纲！！叫你不给主角后宫！！叫你嘤嘤嘤！！” “啊啊啊！！——我错了别打我啦！！……” 张凌歌起先是抱头防守，但是发现尚青陈虽是来势汹汹却其实并没有什么力气，于是干脆便放下了手转过身任由尚青陈垂打。 尚青陈打了一阵之后便放下了包袱坐回了原位，张凌歌等了半天没等到“按摩”才回头问道：“怎么不继续了？” 尚青陈抱臂，皮笑肉不笑道：“等我徒弟来了再继续。” 张凌歌迅速乖乖坐好。 尚青陈的徒弟可是萧乾华，萧乾华可是主角啊！哪怕是他写出来的，主角也只认尚青陈不认他啊！主角的战斗值多高，作为“亲爹”张凌歌表示他非常有自知之明。 “请问尚山主有什么要问的吗？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尚青陈看着对面瞬间从谦和有礼的霄云新秀变成略带狗腿意思的张凌歌，一瞬有些无语，顿了顿才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张凌歌立刻回答道：“并封蒙野。” 尚青陈微微敛眉，蒙野给他的印象可没有那么好，尤其是蒙野的萧氏。 张凌歌见尚青陈不说话也便自己一边玩儿去了，要说现在谁最得罪不起，那肯定是非尚青陈莫属了，毕竟有主角撑腰啊…… 茯神山。 山顶圆场之上，气氛阴沉。战听奇手里拿着一根赤色绞丝的鞭子，脸上也是一样阴沉。楼弋滕正垂手站在他身后稍侧的地方，本也该一样严肃的心情，却在看到战听奇手里的鞭子时莫名想起了许久之前在嘉阳平花时，与自己同行的那个清源山女弟子的话：“那战师叔是不是会用鞭子抽犯错的弟子呀？”，适逢战听奇甩了下鞭子，鞭尾稍稍擦过跪在地上的几名弟子身侧，差点没忍住笑了出声。 战听奇冷肃十分道：“我只问一次，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楼弋滕努力压下笑，嗯，不能笑，师父生气了。 跪在地上的那几人皆是抖了抖，显然战听奇方才甩的那一鞭子吓住了他们。跪在最前的便是那日手里持着本不应该有的灵剑的弟子，那弟子咬了咬牙，狠声道：“我等只是为楼师兄鸣不平而……” 话没说完，带着疾风的鞭子便招呼到了近前，这次可是结结实实的一鞭子。那弟子脸上的肌肉全都抽搐了起来，原本还可以看的脸扭曲的近乎丑陋。 战听奇的声音从离他头顶很远的地方传进他的耳朵里，“我说过，只问一遍。” 言罢，便不再有理会他的意思，早就候在一旁的其他弟子得了楼弋滕的示意立即上前将这弟子拖了下去。 这弟子眼里却是不甘，明明他现在应该是正乘派掌门的真传弟子！明明他现在正应该是意气风发！凭什么？！凭什么？！！ 楼弋滕看了一眼被远远拖走了的那弟子，掩下了心思。 这人从此往后，怕是与求仙问道再无缘法。 事实证明，战听奇的杀鸡儆猴效果十分之好，不待他在费力甩出第三鞭，余下的人便都招供了。等到圆场上其他弟子全都退了下去，楼弋滕接过战听奇递来的鞭子，“师父？” 战听奇头也不回地往精舍走去，“去找萧乾华。” 楼弋滕看着自家师父当真不管不顾地便走了，只能乖乖地收下命令。 万寂山。 自打宴饮那日出事，冷清珏当众说了闭山之后，万寂山更是沉寂不能再沉寂了。 山腰会厅里，一众万寂山的弟子正凑在一起。 宁霑小声道：“我觉得师姐不像是魔物……” 挨在他边上的易苓也跟着说道：“是啊，师姐人那么好……怎么会是魔物呢？” 其余弟子也是沉默，杭合欢同他们在一起修炼时从没摆过架子，对他们也是诸多维护，到底几年的感情积累在，嘴上不说，心里也仍是有些偏向杭合欢的。 “师姐会不会是被人陷害了？我听说有种功法能让人障目，净镜里的景象会不会也……” 不等这个弟子说完，他身边的另一个弟子便打断了他，“但那可是净镜啊！净镜是灵宝，怎么轻易会被人施法？” 他的话一说完，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并不是没有人想到这一层，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一旦说出来，那就证实了杭合欢的确是魔物，同他们一起修炼这几年的师姐是魔物。 “聚在一起说什么呢？” 从门口突兀传来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寂，众弟子纷纷向门口看去，却是一身道氅笑眯眯的盛茂京。 众人反应过来，立刻纷纷行礼道：“掌门。” “嗯，”盛茂京颔首应下，“你们师父呢？” 宁霑上前一步，回道：“师父在精舍里，已经好几天不让人送饭了。” 盛茂京又是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旋即摆手，“那你们便继续聊吧，我去找你们师父聊聊。” 一众弟子应了“是”便目送着盛茂京走了，过了许久，其中一人道：“掌门在笑……” 一人应声，“是啊……” “那是不是意味着……” “也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严重？……” …… 万寂山精舍。 盛茂京一进屋内，便看见冷清珏坐在琴案之前却并不抚琴。 盛茂京边往里面走，一边道：“师妹偷的好清闲啊。” 冷清珏抬手悬在万寂之上，垂眸看着琴弦，并不言语。盛茂京离在琴案不远处的椅上坐下，拿起手边矮案上摆的茶盏刚要喝却又放下了，道：“好歹我也算是帮你安抚了你那一众小弟子，怎么连口茶师妹都舍不得。” 冷清珏指尖在琴弦上摩挲许久，却仍是没有拨响，抬手站起身，“我这里没有碧竹。” 盛茂京扬了扬眉，笑道：“当真没有？” 冷清珏无视他的戏谑，“没有。” 其实是有的，不过那时她留给杭合欢的，只有一小盅。 盛茂京见她抱起万寂，奇怪道：“这是要做什么？” “斫琴。” 冷清珏回答的相当淡然，可在盛茂京听来却是一件大的不得了的大事，立刻追问道：“万寂琴哪里不好？” 冷清珏的指在其中一根琴弦上划过，“哪里都好。” “那为何？” “少了两根琴弦。” 少了两根琴弦？盛茂京不解，万寂古琴的五弦玄门皆知，何故到了现在冷清珏才说少了两根琴弦？ 待到盛茂京想起来问，屋内却是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独坐。 盛茂京：“……” 并封蒙野。 杭合欢在这院里蹲了这几天，除了每次兢兢战战地进来送饭的下人，连刚和她认完亲的温藏岸和那个“熟悉”的很的“桥下娘子”竟是几天都不见影子。 杭合欢趴在院里的小花园边上的亭子阑干上，盯着园里开的娇艳的花儿，心里一阵长吁短叹：“这特么是软禁啊软禁！” 想着想着便又想起了冷清珏，自己被温藏岸带走那天，冷清珏的脸色好像很不好啊……就连最后也没叫上一声“师父”，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仙……仙师，来人了……” 杭合欢回头瞥了眼每天都来却还是每天都怕的要命的下人，没在意，再扫向跟在那下人身后的两人，目光有一瞬的凝滞。 第36章 柳暗花明【壹】 天天来送饭的那个下人哆哆嗦嗦地送上了三杯茶后又哆哆嗦嗦地下去了。 杭合欢看了看尚青陈，又看了看张凌歌，最后还是看回去了尚青陈，“这位是？” 尚青陈面无表情，道：“贱人。” 张凌歌：“……” 杭合欢：“……” 尚青陈无视他们二人的无语，继续道：“混蛋、渣作者、坑比……” 杭合欢在一串的词里捉到了一个关键词，打断了尚青陈的怨念，看向张凌歌，“作者？坑书的作者？” 张凌歌正被尚青陈数落的尴尬，巴不得杭合欢来和他搭话，道：“对对，我是我是！” 杭合欢点了下头，问道：“那这些事情都是你策划的？” 张凌歌对此很是自豪，一直以来都以不能和别人分享为遗憾，今天终于碰上能说道说道的人，自然不会放过，道：“是呀是呀！怎么样？是不是策划的天|衣|无缝啊？啊哈哈哈我告诉你啊，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让人把相柳弄进冀望的啊！还有还有啊……” 杭合欢抬手示意张凌歌暂停，“等会儿，你说相柳女是你弄进冀望的？那相柳女攻击我的事情也是你？” 张凌歌丝毫没有感知到危险一般，仍是喜滋滋地点头道：“是啊是啊！” 杭合欢放下手，微笑着加入尚青陈的队伍，道：“贱人，混蛋，渣作者，坑比……” 张凌歌：“……” 尚青陈却甚是满意，杭合欢等骂爽了，端起茶盏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倒是没有继续骂，反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问了一个她自从被温藏岸带离万华山门之后就十分关切的问题，道：“杭合欢到底是不是魔物？” 这几年来她已然将自己完全融入了杭合欢这个角色里去了，所以说起自己的名字来不免还是有些奇怪的感觉。 被问及此，被骂得没脾气的张凌歌又是低了低头，颇有些为难道：“……嗯，那个，啊……” 杭合欢放下茶盏，“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张凌歌立刻抛下了为难，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按照你的尿性，最大的可能就是一半一半。” 张凌歌一脸神奇，“你怎么知道的？猜的也太准了吧？！” 杭合欢：“……”我能揍他吗？？ 尚青陈笑的十分和蔼：能。 于是自顾自惊奇着的张凌歌被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泛着淡紫灵光的仪端吓了一跳，“啊！你……你冷静啊！啊——！！杀人啦！！……” 尚青陈悠然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再看看眼前的一场甚是精彩的追逐戏，甚是惬意。 “停停！！” 还没跑上几圈，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张凌歌不得已喊停。杭合欢在后面追得毫无压力，见他喘得厉害便就满意地收回了仪端，问道：“你灵力怎么如此不济？” 好歹也是声名鹊起的霄云门后起之秀，怎么说也不该是个绣花枕头的吧？ 张凌歌摆摆手，坐起椅子上歇了好久才缓过来，道：“我是靠脑力生存的人，要那么厉害做什么？再说了我也不是正宗的道修，就算再怎么修炼也不可能像你们这样的。” 杭合欢疑道：“那你在百仙试炼上是如何进的前三？” 张凌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温藏岸圈过来的啊，但是他圈的太多，我怕主角追不上来分数才跟他一半一半的。” 尚青陈：“……”黑幕！！这才是黑幕！！ 杭合欢：“……”说吧！你和温藏岸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凌歌见两人都不说话，只好自己开口道：“难道你们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杭合欢先道：“那个桥下娘子，是不是也是你派去的？” “桥下娘子？”张凌歌想了会儿，双掌一击，道：“哦！你说的是顶用你名字的那个吧？她叫商虞，是温藏岸的属下，我跟她说了好久她才答应的我去灵襄呢！” 杭合欢默然，看来她猜的不错，张凌歌和温藏岸绝对关系匪浅，竟连温藏岸的属下也可以随意调派。 不过这个暂时可以放一边，现在她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娶檀到底是谁的名字？” 张凌歌道：“你的呀！” “……”杭合欢一阵无语，“你已经写了的的我已经看完的章节里都从来没有提到过杭合欢还有两个名字的事情。” 张凌歌十分随意道：“哦，可能忘记写了吧。” 杭合欢磨磨牙，怎么办，手又痒了。 倒是一旁的尚青陈想起问了正事，道：“你们煞费苦心的搞了这么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 闻言，张凌歌也正经了起来，道：“为了世界和平。” 尚青陈：“……” 杭合欢：“……” 见无人捧场，张凌歌只好自己干咳了声，尽力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嗯……其实是这样的……” 在张凌歌吧啦吧啦的近一个时辰的讲解里，尚青陈和杭合欢这才算是了解了全情，只是免不得要感叹一句：心机深沉的盛茂京啊！ 该知道的都知道清楚了，尚青陈手里一时没了折扇还有些不习惯，只好抬手去摸了摸鼻子，问道：“那现下要做些什么？” 张凌歌言简意赅：“等。”顿了顿，未免他们两人再生“歹意”，自己又补充上一句，道：“等温藏岸解决了魔族那边的事情，这件事基本就算是完成了大半，若无意外，你就可以回万华山门继续去抱主角大腿啦！” 尚青陈并未点头，只是指了下杭合欢，“那她怎么办？” 他是无所谓，现在对外他也不过是失踪罢了，待此事解决之后回去便可，但杭合欢的事情却是棘手。 张凌歌戳了戳下巴，道：“确实有点难办啊，不过这个我也没办法解决，完全都要看冷清珏的选择啦！” 言下之意即是，若冷清珏肯认她，不把她 一剑捅死了事就是万事大吉；但若是不肯，那也是没办法了…… 杭合欢脸色并不是很好，尤其在听到要看冷清珏的选择时更加不善。她也不知道冷清珏会做各种选择，也许按照她的性格应该是要杀了她的，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决定了她只能站在冷清珏的对立面。但或者冷清珏会念在她们师徒这些年的情分也未可知呢？ 但是她们之间，仅仅只有师徒情分了吗…… 杭合欢垂下眸子，看着杯中浅褐的液体，莫名的想起了冷清珏曾递给她的一盏碧竹茶。现在想起来，那茶，似乎也没有那么苦。 景虚山山顶精舍。 萧乾华拿起桌上尚青陈并未带走的折扇，沿着扇骨一根一根的描摹下来，每描一根他都在想着尚青陈平日里摇着这把素面竹山的样子。 楼弋滕奉了师命前来倒是不受精舍禁制的，于是一进门便看见了萧乾华的举动，压下心里微微升腾而起的怪异感，道：“萧师弟。” 萧乾华早先便感知了楼弋滕的到来，却是不徐不疾地将扇子收拢，轻柔地放去了一旁，像是对待什么宝物一般。 “师兄来了。” 楼弋滕应了声，“师父让我来协助与你。” 萧乾华颔首，道：“如此，师兄请进罢。” 言罢，门外又是来了一人，头顶被光照的锃亮，声音儒和，“萧师弟，叨扰了。” 萧乾华做事从来不落人半分话柄，同样将连誉请了进去。待三人座定，面前各自放上一杯升腾起丝丝雾气的热茶之后，沉淀了一身静寂之意的连誉才缓缓开口言道：“我来，是叙一陈年旧事，两位师弟可愿听否？” 萧乾华和楼弋滕自是应承了下来，连誉这才开始讲述。 事情发生在数十年前的良余。 那时的良余当地便有一室宗门，即是良余杭氏仙门。那时的良余杭氏可谓是一时无两，比之今时今日的正乘派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杭氏家主的那一双儿子更是同辈之人中堪称楷模的存在。直到上一任家主退下来，由兄弟俩中的哥哥继承了家业。弟弟仍是四处奔波，行侠仗义。 多年不归家的弟弟有一日终于回了家，与他一同回去的还有一个容貌昳丽的俗世女子。回去当天弟弟便和那女子一起去见了哥哥，哥哥本不同意他二人的事情，无奈弟弟却是一心认定了那女子。没过多久，弟弟和那女子便成了亲。成亲后，两人伉俪情深，倒也算是一段佳话。一年后二人便生下了一个女儿，取下了闺中小名唤做“娶檀”，两人终日弄儿为乐倒也逍遥快活。 只可惜好景不长，很快便流言四起，有人传言说那女子与魔物私通，又有人说那女子是个魔修，更有甚者说那女子根本就是个魔物。倒是弟弟对自己夫人深信不疑，两人日子也仍是恩爱，又如此过了七八年。可惜连上天似乎也见不得他二人的恩爱一般，有一日夜里，不知何人在杭氏府邸四周埋下禁制后便放起了火。火也非是凡火，纵使杭氏一族为修士宗门，整整一门族人都几乎是被那场大火烧死了，唯一被留下来的，也就只有那个被父母竭尽全力护住的闺名唤做“娶檀”的女儿。 而玄门中不乏有对此做法颇不认同的修士，也恰有一名当晚就在良余，顺手救走了那个小女孩儿。 此后，也再无人见到过那个小女孩儿。 连誉道：“陈年旧事只止于此，其中细节多已不可查。” 萧乾华道：“如今的良余似乎也有一家仙门坐镇？” 楼弋滕点头，“是有一家，似乎是叫温氏的。” 连誉仍是一副出世的模样，缓声道：“我能帮二位师弟的也仅限于此，告辞。” 萧乾华微微颔首，“有劳连师兄了。” 连誉只是衔笑却不说话，接着便起身缓步离开了精舍里。 第37章 柳暗花明【贰】 自从张凌歌和尚青陈来了之后，杭合欢便已经出入自由了。 离万寂事变那日已经过去了十余天了，现下外面凡是有宗门驻地的州地，都已经散出去了消息要捉拿杭合欢和温藏岸两个魔族妖孽。也幸得并封地处西南，远离玄门集聚之地，尚算是难得的清净之所。而其中的蒙野简直称得上是世外桃源。 仍然是萧乾泽腾出来的那间院子，旁的倒不怎么样，也就是房间客室多了些。不说只有他们三人在这儿住着，便是再来几人也是安排得下的。 一连几天都闷在屋里头的杭合欢此时正坐在窗前摆的一张书案上，手里拎着冷清珏送了她两次的璠珠上系着的红绳绳结。眼睛看着珠子上浮上浮下闪现不定的字纹，伸出另一手的食指去点了点其中的一颗珠子，刚一触及珠子指尖便像是电了一下，下意识地便缩回了手。连带着珠子上的字纹也像是被施了法诀一样凝滞住了，但很快便就又恢复了。 当初冷清珏告诉她的话似乎仍在耳边，这是璠珠，有驱魔避邪的功效。现在，她竟也成了这璠珠驱避的对象了。 想罢，便狠狠地将整串珠子全都攥进了掌中。掌心传来的刺痛感不只只像是叫嚣着她是个魔物，且还要将这个认知深深地埋进杭合欢的心里一般。 片刻之后，杭合欢松开璠珠，看着掌心被灼伤稍有焦痕的肌理又是狠狠地攥了下。将璠珠一如既往地挂在腰间，也不走门，直接趁着大开的窗子跳了出去。 路过花园边上，却瞧见灵力被顾唯封了还未恢复的尚青陈和本就灵力不济的张凌歌两人竟正蹲在花圃边上百无聊赖地研究着花草。这样子说出去，怕是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两人皆是玄门中声名在外的修士。张凌歌是先看见她走过来的，便就冲着她挥了挥胳膊，随口打了声招呼便继续投身于花草的研究之中去了。 尚青陈蹲得嫌累了，忽然站起身眼前还有些发黑，等这阵黑过了后，问她道：“你这是要出去？” 杭合欢点了下头，“嗯，出去走走。” 尚青陈也不多言，只道：“走走也好，记得中午开饭前回来就成。” “嗯。” 等着杭合欢离开了院里，张凌歌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掸了掸衣摆，“她还有心事啊？” 尚青陈收回目光，“到底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说算就算了的。” 张凌歌点点头，“倒也是。” 自从几年前并封州的鬼门百鬼被尚青陈斩草除根之后，驻于并封州的鬼门也算是灭门了。少了鬼门的每年巡游，整个并封州都好了不少，也不似从前那般阴气森森的了。街上虽说不上是熙熙攘攘，但也人来人往叫卖有声。 杭合欢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看看街边路上卖的东西提不起什么兴致来。 “啊呀姑娘，你要不要来看看我卖的这些簪子啊？都是上好的材质精心雕刻的！来看看吧！” 正走着，杭合欢却被边上一个卖簪子的摊贩叫住了。想着反正也地方去，不如停下来看看打发打发时间，便就站去了那摊子前。 一个个檀木雕花纹的盒子里用猩红绒布垫着一根根样式精致的簪子。杭合欢扫过一众美貌的簪子，没多做停留，最后在一只通体墨色样式简朴但簪头上却镶嵌着一颗莹白灵石的簪子上停下了目光。 不自觉地便伸手去取了那簪子，这摊贩也是见杭合欢打扮不像是普通人才不敢出声拦她，若是换了一般人早就喝住了，现在不但不敢喝住她，反还在边上一力地赞道：“啊哟姑娘您可真是好眼光啊！我所有簪子里就数这一只最好啦！这簪身啊用的可是用那有千年之龄的紫泊檀木的树芯呢，这紫泊檀木有驱邪退魔的功效呢！还有你再看看这簪首上，这灵石也是不简单的，这可是璠石………” 那摊贩说的后面还有什么，杭合欢全然没听进去，指腹顺着簪体来回摩挲，心里想的却是这簪子簪在冷清珏发上的样子。 且还这般巧，簪头上镶嵌的是同璠珠一样材质的灵石。 “这只簪子，如何卖？” 那摊贩见杭合欢不撒手的一直打量就直觉这桩买卖有希望，脸上笑的更是开怀，道：“姑娘眼光是真好啊！这只簪子材质上好，所以略微贵了些，得要五十两银子才行呢！” “五十两……”杭合欢说着还去摸了摸身上完全不存在的叫做钱袋的那种东西，表情稍有些尴尬。自从掉进了这本坑书，一直以来都是吃穿无忧的，故此自然而然地也就从来没想过买东西是要给钱的这回事。 那摊贩见杭合欢摸了半天却仍是没摸出东西来，脸上的笑敛了下去，“姑娘你不会是没带钱吧？” 杭合欢心里暗暗道：“还真是被你说中了……”但是难得有个合心意的东西，也舍不得手里的这根簪子，问道：“那个，要不你随我去府上取钱吧？我一时出来的急便忘了带上了钱袋……” 虽然自打他们住进了萧乾泽的院子里之后就再没见过萧氏父子两人，不过替她买个单萧远义应当还是不会拒绝的吧？ 杭合欢在心里默认了萧家当作金主，奈何这摊贩却不买帐，道：“看你这姑娘打扮的也像是大户人家的，怎么没钱还来买东西？！不卖了不卖了！簪子还我！” 杭合欢还是舍不得，可总也不能真的揣着簪子就跑，但是身上又实在没钱。再说了，就算是买了回去也见不到冷清珏，那这根簪子就是买了也没处安置，反是添堵。 想着，杭合欢便将簪子放回盒中。那摊贩见她放了回去便要将盒子盖起来，却被一个冷然清冽的声音止住了，“这根簪子，我买了。” 摊贩立刻又恢复了笑脸，迎上道：“这位客人您可真是有眼光！才五十两的银子就能买到这样好的簪子真是再划算不过了……” 接过来人递来的银子，脸上笑意更是大了，道：“客人好爽快！不像有些人呀……”说着还向杭合欢白了一眼，全然没在意浑身僵硬的杭合欢脸色苍白。 待到摊贩将那只簪子连同外面的盒子一起包好了递给了来人，杭合欢仍是伫立在那处，头却是低的不能再低，恨不能埋进地里去才好。 “客人您可要再看看旁的不要？这只，还有这只！您看看，都是上好的！您瞧瞧！” 来人语调不变，道：“不必。” 被拒绝了的摊贩倒也不甚在意，仍是笑脸送客，只是对站在他摊前的杭合欢少不得又白上了一眼。但这客人拿了东西却也没有离开摊子，只将手中包装精致的东西递给了那个举动“无赖”的客人。 杭合欢看着眼前的东西，还有那只拿着东西熟悉的很的手，有些僵硬地抬起头，努力地牵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心里还想着，这肯定是自己笑的最难看的一次了…… “师父……” 第38章 柳暗花明【叁】 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只是有一处形成了真空一般，过往行人纷纷避让，就连方才卖簪子的摊贩也自己挪了摊位，给这阔别数十日的师徒二人留下了足够大的空间。 但是这师徒两人却还是对面站着，也不言语。 脸上表情僵硬的杭合欢心里其实还有些想笑的，她闷在屋里的那几日其实多数时候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关于她和冷清珏再次见面的一切。 在什么样的场合见面，什么时候见面，见面了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冷清珏若是见到她，揍她一顿或者是捅她一剑这都没问题，她最最忧心着的一个问题是，冷清珏要是再也不见她了怎么办？杭合欢不敢往下想，她隐隐觉得若是再继续往下想，迟早会把自己长久以来一直故意忽视的一个问题暴露出来。 想了那么多，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冷清珏来找她的这个可能，只是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是渺茫的看不到便自己在心里划掉了。 “不是想要吗。” 冷清珏将手里的东西又往前递了一下，杭合欢下意识地去接住，待反应过来却是已经抓住了冷清珏将将要收回去的手，不假思索道：“本来就是送给师父的。” 冷清珏看着自己被她捉住的手，微不可查地翘了下唇角，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杭合欢也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放下说了什么，再看看自己抓住的手想着自己似乎是逾矩了，只将东西放回冷清珏手里很快便就松开了。而她的那只手却没能顺利落回身侧，而是半途被冷清珏给截住了。杭合欢只试着往回抽了一下便被冷清珏毫不费力地镇压了，她这几日里成天与尚青陈和张凌歌在一处，都快忘了自家师父的修为是远在自己之上的了。 冷清珏将东西塞回杭合欢空着的那手里，自己却是一只手捉着杭合欢的手腕，另一只手将她握拳的五指轻缓掰开，带着微微凉意的指尖抚过掌心里的灼痕，眼底划过一丝疼痛，“怎么回事。” 杭合欢被这不属于自己的搔动弄的有些痒，手指不由自主地就想蜷起来，却还是被冷清珏摁住了。 看来不回答冷清珏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了，杭合欢心下微微叹气，道：“没事，不过是弟子不小心划到了东西上罢了……” “说谎。” 冷清珏简洁明了的两个字打断了杭合欢的托词，而杭合欢闻言却是耳尖泛红，如果不是两只手都不得闲，怕是还要用手把耳朵捂上的。不是她面皮薄，实在是冷清珏的这声“说谎”太过性感了…… 冷清珏虽是未得到杭合欢的答案，却在扫了一眼稳稳的挂在她腰间的那串璠珠后心里有了计较。 握着杭合欢手腕的手不觉便用了劲，但很快便就收回了力道。默然不语地从袖里掏出一个折着青光的瓷瓶，拔了塞子倒了一些在杭合欢的掌心之中后又收了起来。自己两指并拢，轻柔地将这药水在她掌上涂匀。 杭合欢垂眸看着自己掌心中浅淡的青色液体在冷清珏的按揉下很快便成了透明的，待到冷清珏收回手，原本有灼痕的地方已经恢复如初了，甚至比之原来还要更加娇嫩些。 有此等神效的药水，不必问，杭合欢也知道定是清源山出品。 冷清珏又仔细看了看，确认了没留下半分疤痕这才放开她的手。 杭合欢暗暗地将因为方才冷清珏指腹的摩擦变得热了起来的掌心收在最中，似是要留住这热度一般。 冷清珏将她从上到下的端详了一遍，问道：“伤，好了吗。” 那日在万寂山，受左臂的影响她也算是被那几人重创了，身上所负的伤不在少数。 杭合欢只点了下头，心里隐然有些焦躁。 不对。 冷清珏也是点头，“那就好。”，又问道：“相柳之毒，可还发作吗。” 杭合欢仍是不开口，摇了一回头。心里的焦躁没跟着这摇头消散掉，反是愈积愈多。 很不对。 冷清珏还是不疾不徐的，道：“好。” 说罢，也不再开口，师徒两人就这般沉默的面对面站着。 杭合欢心底似有什么在叫嚣着，让她心底的那点焦躁更是往上窜了窜。她们之间，不应该这般平静！至少，不应该像是这样的！ 周围人流来往，仍有叫卖嘈杂之声。可这些似乎都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给隔开了，任何东西都不能□□她们二人之间一般。 冷清珏耐性超绝，即便是就这么站上一天恐怕也不会有问题。而杭合欢正正好是知道冷清珏的，等了半晌，终究还是自己忍不住开了口，还带着几分恨意一般，道：“师父还来找我做什么？我可是魔物！师父就不怕你的名声被我带累了吗？！” 听她说完，冷清珏竟是弯起了嘴角，笑意明显，“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如果不是这个场合，杭合欢肯定是要被冷清珏的这个笑迷住然后就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了。但放在此时此刻，杭合欢却觉得这个笑无比碍眼，负气道：“好歹师父还没将我逐出师门，身为弟子的，怎么也该为师父考量一二不是？师父可是已经想好了何时将弟子逐出去了吗？” 见冷清珏不说话，杭合欢心里火气却是越发的大，完全没了当初刚来的那般顾忌，道：“看样子师父怕是已经想好了要将我逐出去了吧？那不如趁早走了为好，免得被人看见了还要污了您的清誉费您口舌去解释！” 冷清珏看着眼前连与她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的杭合欢，现在却是对她又是讽又是嘲。无奈地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杭合欢却是倔的很地向后退了一步。 冷清珏愣了下，顿了顿才将落空的手收了回去，悄悄在身侧紧攥了下又松开，动作极快。接着才将身后负着的长琴取了下来，朝着杭合欢走了一步，示意她接下琴。杭合欢一时之间尚未反应过来，她刚刚正发火发的好好的，怎么冷清珏还取了琴来？助兴吗？ 愣怔之间，冷清珏便将她手里的东西拿过来收了起来，让杭合欢双手捧着琴。 杭合欢垂头去看琴，若不是她对万寂太过熟悉，一定会以为这是一把想要仿制万寂却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弄成了七弦。 万寂的五弦，不只是她，整个玄门中人也都是再熟悉不过了。但是眼前这把若非是上面特殊的纹饰与她常见的一致，她也不敢乱认是万寂。 冷清珏又向着杭合欢走了半步，抬手在新添的两根琴弦其中一根上拨了一下，伴着弦音，道：“这一根，是你。”转手拨上另一根，又是一响，道：“这一根，也是你。” 听着冷清珏的话，杭合欢有些发懵：这，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不管是什么意思好像都挺感动的啊……那她要不要表示表示？ 心里想着，生理上早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原本视力能达到二点零的眼睛现在被一片水雾遮的蒙蒙的，连就在跟前的冷清珏的脸都看不清楚了。 冷清珏看着眼泪成串的往下掉却愣是半点声音没有的杭合欢，不免愈发的心疼。又往前走了一步，轻轻将她环住，手在她背上缓缓顺着，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护住你。 对不起，没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在你身边的。 杭合欢哭的更是凶了，冷清珏将她的头轻按在自己怀里，任由她慢慢地放声哭出来。感受着被打湿了的衣裳，那些眼泪似乎不只落在了衣服上，也落进了她的心里去了。 杭合欢原本其实也没打算哭出来的，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委屈。可是一听见冷清珏说的一句“对不起”，便立刻觉得自己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且除了哭，她什么都不想做。 人就是这么奇怪。 街上热闹依旧，过往行客对这处发生的事情似是毫无所觉。 第39章 柳暗花明【肆】 萧氏府宅。 重归于好的师徒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院子里，走在前面先走进来的杭合欢看见只有张凌歌一人还在花圃边上坚持不懈地做花草研究，不由得好奇道：“尚青……尚师叔人呢？” 险些说漏嘴，杭合欢悄悄地咬了下舌头，瞥了眼身旁的冷清珏见她似乎并未发现才放下了心。 张凌歌慢悠悠地站起身，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道：“你不在的时候，我给他看了点好东西，所以他现在正在慢慢领会，我们还是不去打扰他为好。” 杭合欢满心疑惑，正要问却被张凌歌抢了先，道：“这位应当就是万华山门万寂山冷山主了吧？” 被打了岔的杭合欢却是高兴，将在自己身后半步的冷清珏让到前面去，笑道：“是！我师父！” 冷清珏只微微颔首，并不作声。 张凌歌眯起眼睛，道：“冷山主来的真是太是时候了！正好有个事情要麻烦冷山主呢！” 说罢，先前几日一直不见人影的温藏岸便从屋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两个于杭合欢都很眼熟的“人”。温藏岸在张凌歌身侧站定，没看冷清珏，却是叫了杭合欢，“几日不见妹妹，妹妹这几日在这住的可还舒心吗？” 杭合欢翻了个白眼给温藏岸，瞧瞧去看了冷清珏，见她没什么表情才道：“求别乱认亲戚好吗？谁是你妹妹啊？？” 闻言，温藏岸挑眉看向张凌歌，问道：“凌歌，你没把事情告诉妹妹吗？” 张凌歌正好嫌蹲的累了，直接往他身上一靠，毫不负责道：“啊？没说嘛……啊，大概是我忘记了吧……” 温藏岸摇了摇头，却是笑，干脆将张凌歌横抱了起来，张凌歌也不动作，就这么任由着温藏岸把自己抱在怀里，还钻了钻，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跟在温藏岸身后的两个对此已是习以为常，倒是温藏岸见杭合欢一脸惊讶，笑了下，解释道：“我和凌歌从小一起长大，他多少娇惯些，受不得累。” 杭合欢：“……” 冷清珏见此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仍是一张冷脸。 虽是抱着张凌歌，温藏岸却还是一派从容，道：“既是凌歌忘了同你讲，便就由我说给妹妹听吧，这位……冷山主，也不妨一起听听罢，毕竟也是舍妹的救命恩人。” 杭合欢怎么听都觉得温藏岸这话说的有些古怪，却又挑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但杭合欢听不出，冷清珏却是听得明白。温藏岸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将她撇在外，丝毫不提她是杭合欢的师父，只说她有救命之恩，泾渭分明的想要划清楚杭合欢同她的关系。 听懂了，冷清珏虽不喜欢言辞争辩，却不代表会任由旁人放肆。不动声色拉过站去她身后的杭合欢的左手，牵在手里，两掌交叠，十指相扣。 杭合欢虽是不解，却也是乖乖地任由冷清珏牵着，只是耳尖有些发红。 温藏岸看了眼她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仿佛是向他示威一般，笑了声，率先抱着张凌歌进了屋里，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即时便跟了上去，最后才是冷清珏牵着杭合欢的手进了屋内。 屋里三人坐定，张凌歌仍是赖在温藏岸的怀里，那两个还是一左一右的站在温藏岸身后仿佛守护神一般。 温藏岸缓声而言，像是怕惊到在他怀里已经睡着了的张凌歌一般，“这件事，若是说成话本也是有些俗套的。” 故事俗套，有乏善可陈，且还是上一辈的事情，故而温藏岸简洁扼要的说了一些大致的事情之后便就停下了。 而作为听众的杭合欢，听完这个故事表示只有一个想法：把在温藏岸怀里睡得死死的张凌歌摇起来狠狠地揍一顿！ 你没事乱撒什么狗血？！！没事干嘛要把炮灰配角的身世设定的这么复杂又狗血淋漓？！！ 温藏岸看向冷清珏，道：“当年那场大火的纵火之人至今尚未追查到，不过仍是要多谢冷山主对舍妹的施救之恩。” 冷清珏面色冷淡，对他近乎挑拨关系的话并不作回应。 倒是杭合欢在心里骂完了张凌歌，回过神了堵他道：“舍什么妹！再怎么算，我也就是你堂妹，关系根本没这么亲好吧？？别再乱叫了谢谢！！” 温藏岸闻言却是笑意更甚，道：“妹妹说话甚是有趣，凌歌有时也像你这般呢。” 杭合欢又是送了个白眼给温藏岸，温藏岸毫无压力的收下了。冷清珏面上仍是不变，只是握着杭合欢的手更用力了些。 “对了，他”杭合欢指了指躺在温藏岸怀里的张凌歌，道：“没睡死过去之前说有事情要麻烦我师父？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温藏岸看了一眼冷清珏，笑道：“原本是想着麻烦冷山主的，不过，现在似乎有个人选更合适了。” 杭合欢没耐性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温藏岸也不再兜弯子，直接道：“魔族那边的事情出了点小问题，要劳烦妹妹过去一趟才能解决的了。” 她就说！！不可能自己就平白无故的多了门亲戚！！果然是有事情求到自己头上来！！ 杭合欢拒绝的很干脆：“不去。” 温藏岸道：“此事万华掌门也参与其中，妹妹不卖我的面子也就罢了，难道也不看你家掌门的面子了吗？” 扯到万华山门，杭合欢还是犹豫了下，侧头看了看冷清珏。见她没什么反应，又看向他，磨了磨牙，问道：“如果只是这件事，只要我不就够了吗，那之前他又是想麻烦我师父做什么事情？” “先前吗，先前是怕妹妹你一人前去不安全，才想让冷山主陪同，不过先下倒是不用了……”说着，向后指了指一直安静的商虞，也便是那个“桥下娘子”，道：“商虞说她愿意陪你，所以我才想着就不劳冷山主大驾了……” 待他说完，商虞便笑着走到杭合欢近前，俯身行了一礼，娇笑道：“奴家愿意陪着您一同上路，先前对您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您不要生奴家的气啦！” 一同上路？怎么听着像是要一同赴死呢？ 杭合欢心里想着，旋即摇了摇头，既然有了盛茂京在其中参和，那这一趟自己肯定是要去的了，不能想的这么不吉利。 倒是那商虞见杭合欢摇头，一张娇艳的脸庞霎时就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带着些微哭腔，道：“您，您是不是还在生奴家的气呀？奴家一定会护您周全的，您就不要再生奴家的气了。” 杭合欢有些头疼，干脆不理她，直接去叫冷清珏，“师父……” 冷清珏见商虞又向杭合欢靠了一步，神色愈发冷然，“嗯。” 温藏岸见状像是嫌不够热闹一般，道：“商虞，看样子我妹妹不太高兴和你一起走啊？那不如这样，你先去和我妹妹她一起住上两日，培养培养感情再出发如何？” 闻言，商虞一脸娇羞地看向杭合欢，“奴家觉得甚好，不知道您意下如何呢？” 杭合欢看着冷清珏越来越冷的脸色，但是偏偏商虞却像是瞧不见冷清珏一般，还直往杭合欢身边凑，要是可以，她简直想跳起来以表清白。 无奈，只好扭头狠狠瞪了一眼温藏岸，这绝对是阴谋！！ 温藏岸微笑，为兄的这是在帮你啊。 杭合欢连白眼都懒地给他了，不坑我就谢谢你了好吧？！！ 这边确认了亲戚关系的兄妹二人暗自较劲，那边的商虞却是和冷清珏在斗劲，奈何冷清珏也只当没看见她，一张冷脸不变分毫。 半晌，各自斗法结束。 冷清珏起身，将杭合欢也拉起来站去了自己身后，道：“我同她去。” 温藏岸挑眉道：“冷山主千万不要勉强啊。” 冷清珏道：“不会。” 说罢，便牵着杭合欢出了去。杭合欢全程保持一个态度：唯师父之命是从。 等到她二人走了，温藏岸才拍了拍怀里的张凌歌，“事情都办妥了，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张凌歌像是真的睡着了，半点回应也无。温藏岸却是熟知他的，直接俯下身子作势要去吻他，果不其然在半途就被张凌歌截住了。身手利落地跳出温藏岸怀里，清醒的不像是刚睡醒一样，对他龇了龇牙，晃了晃食指，“想都别想！”又对着跟在温藏岸身后一直未曾言语过的那位勾了勾手指，“跟我去做点好事！” 说完就自己一人跑出了出去，也不怕后面的不跟上来。 “君上……” 温藏岸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深沉，“去吧。” “是。” 衡云山。 密室的石门已被人为破开，从外面透进来的光将室里的一切照的清清楚楚，那盏长明灯还在摇摇曳曳着放出来的光亮却几乎可以忽视。 室内唯一的一张石床上四角皆有挂锁，其上连着不粗却是坚固十分的银色链子，这些链子原先一直弯延到坐在石床中央的言海的双腕和双踝上，现下已经全都被砍断了。 战听奇道：“师兄，那畜生已经死了，你……” 言海的脸色刷的更是苍白，唇瓣颤了颤，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了一般，“死……了……” “那样欺师灭祖的畜生便是万死也难抵其罪！” 言海眼前有些飘忽，身形微微晃了晃。 战听奇见此担忧道：“师兄？” 言海紧紧闭了下眼又睁开，勉强道：“无事。” 又过了许久，言海才慢慢地道：“今后，衡云山，闭山……” “师兄？！” “他之罪过，我应承担。” “可是……” 言海闭上眼睛，似乎是累极了。 战听奇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见他如此只好又将话咽了回去，只道：“那师兄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走到门口，战听奇还是回头看了言海一眼，心情复杂。 原以为言海知道顾唯身死会开怀，没想到他却是这样…… 战听奇转回头，没再多做停留地离开了衡云山。 言海睁开眼，视线落在了角落里的那盏长明灯，透过烛火，仿佛一眼就能看回多年前最开始的时候。 他们师不师徒不徒了这些年，如今，他已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了。 第40章 魔族之行【壹】 穹首山。 盛茂京负手而立，衣袂带角被来往微风吹得稍稍扬起。 “事情已经办妥了吗？” 萧乾华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拱手道：“回掌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顾师兄……顾唯已经伏诛了。” 盛茂京转过身看向萧乾华，“伏诛？” 萧乾华不卑不亢，“正是。” 盛茂京反问道：“难道不是落崖了吗？” 萧乾华本也就没打算要瞒他，只是没想到盛茂京竟然已经知晓此事了。 昨日，萧乾华和楼弋滕、陆璟尔几人联手重创了顾唯之后，萧乾华便一路将顾唯逼至尚青陈落崖之处。 顾唯身上那件白衣已经被染成了血衣，褴褛不堪，脸上却还是笑着，手里也仍是握着一把豁了口的匕首，那是言海捅在他腹上的。 “萧师弟，你把我的匕首弄坏了。” 萧乾华将剑指向他，“我师父究竟在哪？” 顾唯刚想要抚上匕首，却看见自己指上都是血污，便在身上擦了擦，这才摸上匕首的刃口，似是心疼道：“师弟，你看你，都把师父送我的匕首弄坏了。” 萧乾华上前，剑尖抵在顾唯胸前，冷声道：“我师父在哪？！” 顾唯丝毫不在意胸前那把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的剑，只握着匕首，看着他，道：“这还是师父头一回送我东西呢！” 萧乾华收回剑，脸色阴沉，“我最后问你一遍，我师父人在哪里？！” 顾唯还是像未听到听到萧乾华的问话一般，道：“我一定要把它收好才行，这是师父第一次……”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被萧乾华一掌打了出去，直直落了下去。 萧乾华收回手，神色漠然地走了回去。 陆璟尔见他孤身回来，不由得问道：“师弟，顾师弟……顾唯呢？” “死了。” “死了？那他的……” “不慎坠入了断崖，陆师兄，可要去找吗？” 陆璟尔摇了摇头，“不必了……好歹同门一场，衡云崖底……也算是处好归宿。” “是。” 萧乾华抽回神思，道：“伏诛之后，尸首坠入了断崖，陆师兄说不必找。” 盛茂京倒也没想深究，只道：“既然查明了当年那两个外门弟子非是言师弟所为，还是需得澄清才是。” “是，”萧乾华应下声，又是道：“掌门，言师伯说要闭山，此事……” “此事你战师伯昨日也来说过了，言师弟灵力被束数年，短时间内也是修养不回来，闭山，便闭山罢，清源山的药按时送去就是。” “是。” 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萧乾华却并未急着离开。 盛茂京问道：“可还有事？” “掌门，我师父……他究竟身在何处？”萧乾华隐隐觉得，盛茂京是知道的。 “尚师弟吗，他现在很安全，你不必担心。” 萧乾华追问道：“难道我连见师父一面都不能吗？” 盛茂京摇头，“不成，若是被人瞧见了，会坏了大事的。” “那若是不被人看见呢？” 盛茂京眼睛一亮，颇为赞同道：“对哦，不被人看见就是了嘛！还真是委屈了尚师弟这些日子了……” 萧乾华打断盛茂京，道：“掌门可否告知师父他究竟在何处？” 本以为盛茂京这下会同意了，谁知道他却还是摇了头，“尚师弟特地关照说你不能去找他的。” 萧乾华喜道：“掌门何时有的师父音讯？” 盛茂京挠了挠下巴，皱眉道：“就今天吧……还是昨天来着？欸人老了，总是记不住事情……” 萧乾华按捺下性子，道：“那师父可曾言明何时会回来吗？” 盛茂京一击掌，“啊！这个有！尚师弟说他会自行回来，至于什么时候，待定……” 萧乾华：“……” 但总算是知道了尚青陈安全无虞，也就不似先前那样忧心了。辞过了盛茂京便回去了景虚山。 精舍内，萧乾华坐在案前，看着案上的素面竹扇，眼光柔和。 并封州，蒙野，萧氏宅邸。 冷清珏和杭合欢正在房里用晚饭，房门忽然被急急地敲了两声然后就被从外推开了。杭合欢扭头去看，尚青陈的头便从门外探了进来，扫视了下屋内的情形，最终目光落在了杭合欢身上。 “师姐也在？好巧啊！那个，我先借用一下师侄，马上她就回来陪你继续吃饭啊！” 说着也不等冷清珏同意与否，便跑进来把杭合欢拉走了。看着对面空出来的位子，冷清珏拿过方帕细细擦净嘴角，倒是没有立刻跟上去。 被一路扯着的杭合欢半点反应都没来的及做，就被尚青陈拉进了他住的房间里去。 杭合欢刚想说话，那边尚青陈就把房门紧紧地关了起来，脸色不定地朝着杭合欢走过来。 杭合欢：“……” 好在这个诡异的气氛并未维持多久，两人在桌前坐定。 尚青陈像是在组织语言一般，沉默了片刻，才来了句石破天惊的话，道：“我觉得，主角想和我搞|基……” 杭合欢：“……你，你说什么？” 尚青陈一脸凝重地重述：“我觉得主角想和我搞|基。” 杭合欢停顿了半秒之后便是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主角啊哈哈哈哈想和你搞|基哈哈哈哈哈！！……” 尚青陈还是一脸郑重，“你笑什么？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杭合欢又是狂笑了一阵，默默克制着自己冷静下来，用手揩了揩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道：“嗯真的真的……你，你为什么觉得主角想和你搞|基啊哈哈哈哈……” 问着问着还是忍不住笑了出声。 尚青陈完全不受她的影响，一脸正经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们在嘉阳平花的那回？” 杭合欢想了下，点点头，道：“嗯，记得，就是遇上媚妖那一次嘛！” “对！那你知不知道，你们遇到的根本就不是媚妖？” “不是媚妖？”杭合欢好奇道：“不是媚妖，是什么？” 尚青陈一脸悲痛，“压根就是张凌歌的那个姘头的手下假扮的！就是那个男的！你今天也应该看到了吧？” 杭合欢假装没听到“姘头”这个词，回忆着一直站在温藏岸身后的那个男子的容貌，隐隐约约地将他和在平花看到的那张脸重合，“哦！原来是他！那……又和你怎么知道主角想和你搞|基扯上的关系？” “幻境啊！不对！那特么哪是幻境！根本就是特么的春梦啊！” 杭合欢：“……”很好，看来她之前是猜对了。 “然后呢？” 尚青陈：“然后？然后张凌歌那个小贱人就带着那个男的，拉着我去重看了一遍乾华做的那个春梦啊！！卧槽简直是小黄片现场好吗？！！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十五岁的主角的春梦对象会是他师父会是我啊？！！” 杭合欢：“……”节哀！ 尚青陈站起身，暴躁的走来走去，杭合欢也不管他，只等他自己走累了坐回来。“我到底要怎么继续面对主角啊啊啊？！！” 杭合欢看着接近暴走的尚青陈，好心的提个建议，道：“不如，你就和主角试试呗？” “试？……试什么？试和主角搞|基吗？！！不要啊我拒绝啊！我可是直男啊直男啊！！” 杭合欢心里暗戳戳的想着，自己和自家师父，嗯……基本应该就是差不多确定关系了吧……不能只有自己下水啊！而且有主角在，自己的路一定也会会走很多啊…… 想罢，夹带着私心的杭合欢从旁引导道：“但是你想想啊，你不是一直都很仰慕主角的吗？和主角搞|基啊不，和主角在一起之后是不是就能近距离全方位的观察主角了呢？而且最重的是，你和主角在一起之后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主角捅死这个问题啦！” 尚青陈仍是纠结，“可是，我是直男啊……” 杭合欢又道：“你说你是直男，那你喜欢女的什么啊？” 尚青陈脱口道：“长得好看啊！” “主角长得不好看？” 尚青陈颓了，“好看……”主角当然好看了，不止好看而且还比一般女的都要好看很多。 杭合欢悠然道：“所以嘛，和主角在一起有什么不好？你再细想想，原文里的主角是个多小心眼的人啊，你没忘记吧？” 尚青陈点头。 “所以主角这么小心眼，有可能会放任你和别的女的在一起恩恩爱爱吗？” 尚青陈摇头。 “而且我看依照主角的个性，不止不会让你们恩恩爱爱，更有可能会横刀夺爱或者让你家破人亡啊什么的，你总不会想要虐身又虐心的吧？” 尚青陈飞快地摇头。 杭合欢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总结道：“所以，你和主角试试完全是有百里而无一害的嘛！这个世界里最粗壮的大腿抱着，美貌值数一数二的颜舔着，还有什么不顺心的？” 尚青陈被杭合欢说的心里松动了，仅存的理智还在固守着摇摇欲坠的心理筑防，“可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啊……” 杭合欢起身，拍拍尚青陈，安慰道：“搞|基之路其漫漫而修远兮，不过有主角在，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说完就留下尚青陈一个人坐那儿慢慢打扫着已经轰然倒塌了的筑防，自己先行离开了屋里。 刚出门，却看见就站在离房门处不远的院子里的冷清珏。 杭合欢心里暗叫糟糕，也不知道冷清珏听了多少进去，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 冷清珏淡然道：“刚来。” 杭合欢偷偷观察着冷清珏的脸色，好像也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刚要放下心来，却听见冷清珏问道：“主角是谁？” 杭合欢心头一惊，“师父，你……” 冷清珏却是打断了她的话头，“过来。” 杭合欢虽是不解，却还是乖乖地走到离冷清珏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才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冷清珏，还未说话，整个人便被冷清珏抱住了。 杭合欢的头正正好贴在冷清珏胸前，“师父？” 冷清珏略显清冽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处传来，“不想说，便不说。”，顿了顿，又道：“我可以等。” 杭合欢感受着冷清珏胸腔的震动，除了感动之外，更是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撮合成尚青陈和主角，让她们的路好走些！ 第41章 魔族之行【贰】 带着人出去祸害了一圈连带着晚饭都错过了的张凌歌终是带着人回来了，正好瞧见了这一幕，嘴里溜溜的吹了声口哨。 “哟，巧啊！” 杭合欢在他一吹口哨的时候就立刻从冷清珏怀里弹了开去，冷清珏倒也没做什么表示，只是将手垂下，与杭合欢站了一齐。 张凌歌的眼珠子从杭合欢转到冷清珏，最后还是落在了杭合欢的身上，一边龇着一口小白牙朝向杭合欢笑，一边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男子往前推了一步，道：“认识他吗？” 杭合欢本来还没将这男子和在平花的那家暖*里见到的妖艳男子重叠起来，但是方才和尚青陈的一番彻谈里已然是知晓了。她倒是还做出什么反应，她身侧的冷清珏却是在看清了那男子的面容之后，脸上闪过了些微尴尬。 那男子上前行了一步，带着笑开口道：“冷山主好，我们又见了。” 杭合欢听了他这话才将眼前这个人和那男子重合起来，再一听他的话，侧过头看向冷清珏，疑惑问道：“师父见过他？” 冷清珏也不去看她，仍是一张冷脸。 那男子甚是好心地替杭合欢解惑，道：“那时在嘉阳平花，我初见冷山主时也是惊为天人呢！” 杭合欢：“……”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张凌歌走上前，对着杭合欢挤眉弄眼，道：“螺溪的幻境可是能把人心里隐藏在最深的东西都掘出来加以演化呢！所以，快说说，你在幻境里都看到了些什么啊？” 杭合欢狠狠地磨牙，拉起冷清珏就走，根本不搭理他这茬。 张凌歌看着她二人离开，笑得开心，高声道：“晚上记得早点睡啊！明天早上就出发了！要好好的，养精蓄锐啊！” 杭合欢听着他话里特意加重了的“养精蓄锐”四个字，脚下一踉跄，好险没摔了，亏得冷清珏扶了一把。若不是碍于冷清珏在场，她肯定回头冲他比划一个中指！ 张凌歌嘿嘿的笑了数声，转头去看螺溪，螺溪被他的眼神盯得后脊一阵发凉，主动问询道：“凌少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吗？” “她的幻境，你可看过吗？” 螺溪摇头，“幻境刚一设下时，那位冷山主虽是未及时破出却也反设了禁制。” “哦……”张凌歌点点头，似真还假的叹了口气道：“那还真是可惜了啊……”说完便转过身回了屋里。 螺溪等着张凌歌走了才敢抬起头来，比起君上来，还是凌少更可怕啊…… 杭合欢拉着冷清珏回房时，晚饭已经被撤了下去，房里却是又多了一个“人”。 “您怎么才回来呀？奴家等的您好辛苦呢，方才来人送了热水，不如就让奴家来伺候您沐浴吧？” 杭合欢转头去看冷清珏，只见商虞每说一句，冷清珏的脸色便更冷一分。 那边商虞却是笑着迎上来，完全无视冷清珏一般，就要作势去替她宽衣解带，杭合欢被她的举动吓得直往冷清珏身后躲。 “你要干什么啊啊？！！” 商虞一脸无辜道：“替您更衣，伺候您沐浴啊！” 杭合欢躲在冷清珏身后，义正严辞的拒绝道：“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出去吧！” “可是，君上说了要奴家和您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呀！”说着，商虞就要再上前靠近她。 淡蓝色灵光一闪而过。 跟着商虞脚下步子一顿，看着只离自己一寸不到的泛着浅淡的蓝色的长剑，娇笑道：“冷山主这是要做什么呀？” 冷清珏寒声道：“出去。” 商虞看向杭合欢，眨了几下眼睛便是水雾朦胧，道：“您也要奴家出去吗？” 杭合欢看看横在商虞面前的肃和，再看看冷清珏，果断地看向商虞道：“好走！不送！” 等她说罢，商虞便扯着手帕一路嘤嘤嘤的哭着飘了出去。 杭合欢：“……”这个嘤嘤嘤一定是跟张凌歌学的！！ 屏风后面，浴桶里盛着的热汤正上扬着袅袅热雾。 杭合欢偷偷在心里比划了一下浴桶，肯定道：嗯，不错，足够大…… “师父……只有一桶洗澡水……要不，您先洗，等会儿我再去让人送一桶来？” 冷清珏将肃和收起，一脸淡然，道：“不必麻烦。” 杭合欢小心道：“那……” “一起便是。” 杭合欢：“……”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一边要在表面上装作含蓄矜持毫不在意，一边又是在内心里惊涛骇浪狂喜不止，杭合欢觉得自己可能马上就要变成精神分裂症了。 毕竟今时不同于往日，哪怕之前她和冷清珏一起在温药泉里泡了那么些天，也只是以师徒身份，并未越界。而现在，尽管两人都没有名言说出来，但是在杭合欢心里却已然是不同了。 事实证明杭合欢的比划没错，浴桶的确足够大，完全盛得下两个人。 但是过于专注惊喜“两个人共浴”这件事情的杭合欢一直到两人洗完了澡，收拾完毕之后躺倒在了床上，冷清珏熄了灯，她才在黑暗之中稍微有了一点真实感。 杭合欢瞪着眼睛看着一片漆黑，心里琢磨了许久，还是侧过身子转向了冷清珏，小声问道：“……师父，睡了吗？” 冷清珏正面躺着，音调毫无起伏，“没有。” “哦……”杭合欢又磨蹭了会儿，还是问了出来：“师父……平花那次……你也在吗？” 一阵沉默将气氛带的有些诡异。 “……怎么又不说话了？？难道是不好意思吗？？还是我想多了？……” 杭合欢心里暗自揣度着，而借着黑暗，冷清珏成功掩饰过去了脸上难得出现的红晕。 又过了片刻，冷清珏平复下来，回答道：“在。” “那……” 冷清珏赶在杭合欢说出来前截住了她：“嗯！” 杭合欢得了答案后就在一旁抱着被子偷偷乐了起来：果然猜的没错！但是没想到自家师父竟然藏了这么久，估计要是张凌歌今天不捅出来，冷清珏还会继续瞒着她……啧啧，可真是闷啊…… 被身旁的动静弄的有些心乱的冷清珏欠起身子将侧着身子的杭合欢按正，“睡觉。” 已经适应了黑暗且又目力上佳的杭合欢轻而易举的便看清了处在自己正上方的冷清珏的脸旁，然后，身随心动，杭合欢硬是挺起身，准确无误的印上了冷清珏的唇，又任由自己跌回了枕上。 作案成功的杭合欢心情大好，“睡觉！” 冷清珏微微愣了下后，目光温软，唇边挂上浅笑，“嗯，睡觉。” 一夜各自好眠，自是无话。 次日一早，用过了早饭的冷清珏和杭合欢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启程，而昨晚自从和杭合欢好好沟通了一番之后，就一直忧心忡忡的尚青陈便顶着一双厚重的黑眼圈来串门了。 “师姐师侄早。” 冷清珏只点了下头，杭合欢昨晚的好心情还没消下去，甚是给面子地应了他一声道：“尚师叔早啊！” 尚青陈胡乱地点了下头，看着她们收拾东西，问道：“你们这是要走了？” 杭合欢：“是啊，那两个人催得紧，又说事态紧急，最好今天就走。” “哦，这样。” 又拖上了一会儿，尚青陈这才冷清珏道出来意：“师姐，我能再借用小师侄一下吗？” 冷清珏不加考虑，漠然道：“不行。” 尚青陈转头看向杭合欢，杭合欢却是一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尚青陈咬咬牙，决定耍赖到底，“那……那我就和小师侄说两句话！师姐你先收拾着！”说罢生怕冷清珏拦住他，便径直杭合欢拽了出去。 冷清珏不说话，也没有追上去，只是在心里掏出本子，记上了他一笔。 早晨的阳光正好，照在院子花圃里的那些花上更显得花朵娇艳。 杭合欢也大约能猜到尚青陈叫她出来的目的，问道：“想好了？” 尚青陈一副壮士扼腕的神情，沉重地点了下头，“嗯，我想整整一晚上，觉得你说的不错……” 杭合欢微笑道：“不错！你能想开了就好，其实我也是非常特别的看好你的。”毕竟你们要好好的铺路才是啊。 “但是……”尚青陈扭捏着道：“你觉得我和乾华，嗯……谁会在上面啊？” “……” 杭合欢本想说主角大粗腿压你没商量，但想了想又怕尚青陈被吓住，为了她和冷清珏，杭合欢故做沉思之后才道：“嗯我觉得吧，还是你在上面的概率会更大些，毕竟你是师父嘛对吧！而且主角还小嘛，所以一切你来做主，这谁上谁下，还不是清清楚楚吗？” 这句话正是搔到了尚青陈心里的痒处，他想了一个晚上，纠结的重点也不是要不要和主角在一起，而是和主角在一起之后谁上谁下的问题。一听了杭合欢的分析，立刻喜滋滋道：“真的吗？其实吧，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杭合欢：“……”祝你被主角压的永不翻身！ 第42章 魔族之行【叁】 张凌歌将一张类似兽皮的东西抖了抖，理开看了一眼便递给了杭合欢，道：“这上面是地图，你们就照着路线走，千万千万不要走错了，不然会掉到奇怪的地方去哦。” 杭合欢接下，看都没看转手就给了冷清珏，冷清珏默契十分地收好。 “还有什么要给的？一起给我吧！” 张凌歌摇头，“我没有了，就剩下祝你们一路顺风了。” 杭合欢转向温藏岸，问道：“那你呢？”那么多声“妹妹”她可不会白受了。 温藏岸笑了声，道：“东西倒是和凌歌一样没有的给了，不过同样有一句话倒要送给妹妹，妹妹也是一定要记牢了才行。” “什么话？” 温藏岸笑的颇有深意，道：“狐狸这种东西，狡猾的很，妹妹若是遇到了，还是避开为好。” 杭合欢皱眉，“什么意思？” 温藏岸却是卖官司一般道：“这个吗……到时候妹妹自然而然，便会知晓了。” 杭合欢撇了撇嘴，并未把他这话放在心上，而是直接去叮嘱了尚青陈，道：“尚师叔，我想萧师弟一定找你找的很着急，所以……” 尚青陈十分上道地点点头，“嗯，我知道的，等到时机一成熟我便回去。” “好，那我就在这里祝师叔一切顺利了！” 尚青陈领会，“多谢师侄吉言。” 商虞也过来凑热闹道：“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带上奴家一起走了吗？奴家……” 杭合欢假装没听到，扭头看向冷清珏，道：“师父，我们走吧！” “好。” 师徒二人一唱一和，完全将她晾在了一边，且不等她言尽，那二人便同御了一把剑走了。 张凌歌甚是友好地想着她们二人挥了挥手，等她们离开了视线里才放下手，悠悠然道：“她们的事情开始做了，我们也开始办正事吧。” 温藏岸凑近他，道：“凌歌可是已经有安排了？” 张凌歌指指墙角，对他笑得和蔼，道：“不错，那里就是你现在的安排。” 温藏岸：“……” 另一边，御着肃和一路向北而行的冷清珏和杭合欢师徒二人正在全力赶路。不过就连万华山门里的风桥之速都可达千，更不必说是身是灵器的肃和了，但那块兽皮地图上所示的位置却在整片大陆的极北之地，故而也还是要花费不少时间的。 灵襄，正乘派。 纪浩楠站在水榭亭下，看着湖中自由自在的游鱼，眼神不定。 “裴凯，你说……尚青陈当真是死了吗？”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灰衣男子将头低的很低，歉声道：“属下无能，尚未查明……不过属下想，他若是当真落入了衡云断崖，怕也是九死一生。” 纪浩楠负在身后的手纠缠在一起，“不过我没想到，顾唯为了药，竟然真会同魔族做交易……” 那灰衣男子道：“可是那顾唯已经被万华山门清理了……即便是我们想要以此发难，现下也是死无对证了……” 纪浩楠眼神阴鸷，嗤笑了声，“他死了才好，死了，对我才有益处。说起来，我还真是怕万华山门不动手呢！” 百仙试炼的两天前，顾唯曾找到他，想要同他谈一笔交易。 数日前，纪浩楠的书房之中。 做掌门做得久了，纪浩楠已经将如何隐藏情绪学得很好了，因此即便是看到了兀然出现在屋内的顾唯也是没露出半分诧讶。 顾唯脸上带着惯常的那种甜腻的笑，走到他的书案之前，道：“纪掌门可认得我吗？” 纪浩楠将手中的书放下，不动声色道：“未知衡云山首徒夤夜前来我正乘所为何事？” 顾唯一向是自顾自惯了的，道：“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就好办事了，给我一块出入百仙试炼的结界玉牌。” 纪浩楠心里暗暗猜测着顾唯的意思，沉声道：“我若是没有记错，此次万华山门前来参与百仙试炼的，似乎并没有顾同道吧？” 顾唯奇道：“难道纪掌门会给参与试炼的人，人手一块玉牌吗？” 参与试炼的人自然不会有结界玉牌，只有先前定下的每日向结界之中投放猎物的人才会有玉牌方便通行。 只是顾唯此举，他实在是不懂。 “不知，顾同道前来索要玉牌，是何人示意？”纪浩楠小心问询。 顾唯笑着道：“哪里有什么人示意，就是我自己想要罢了。” 纪浩楠婉言拒绝道：“我若是知道顾同道所谓何事，兴许还能考虑一二，可……” 顾唯俯下身子，同他平视，道：“纪掌门难道就没有几个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吗？” 纪浩楠看着顾唯，心中波澜不定，他的确是看不上万寂山和万华山门的做派，只是却并未起过杀心。 “看来还是有的，”顾唯直起身子，边往外走边道：“纪掌门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就来城郊找我罢……” 紧接着，顾唯的身影又是如出现时一般突兀地消失在了屋内。 纪浩楠神色不定，立即唤来了裴凯，“你去跟着他。” “是。” 没料到顾唯神出鬼没，竟是连裴凯都没有追踪到半点踪迹。 于是纪浩楠便先将此事按下了，谁知次日晚上的宴饮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纪浩楠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再一想长期以来一直都被万华山门压在下面，杀心，也就此定下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顾唯竟然有本事弄来相柳女，还和魔物参和在了一起。若是此事一经宣扬出去，那他的声名，还有正乘派的声名全都会毁了。他当时便起了想要将顾唯灭口的心思，只是碍于顾唯行踪不定且修为颇深，一直都难以得手。 没成想，顾唯最终还是死在了万华山门手里，也算是因果报应。 纪浩楠收拢思绪，道：“也不知道，他师父知不知晓他这徒弟的万般苦心。” 裴凯没答话，这事情，还轮不到他插嘴。 “你下去吧，继续找尚青陈的下落。” “是。” 裴凯领命，步出水榭，心里回想着那天他跟在尚青陈身后一直到达衡云山后的情形。 顾唯将尚青陈推落进衡云断崖时，他正隐匿在一旁看着。甚至连尚青陈失踪这样本不应该传到外门去的消息，都是在他告诉了纪浩楠之后由纪浩楠在幕后一手操控着散播出去的。 本来他以为顾唯将尚青陈推落下去之后就已经是完事了，等了一会儿，刚要走，却又听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声音。 “尚青陈死了？” 顾唯环手而抱，“你没说要他死。” “是啊，我若是要他死，岂不是为难你吗？”那声音顿了下，似感叹道：“当初你只杀了两个外门弟子你师父都要将你逐出师门废去灵力，若是知道了你杀了尚青陈，他的同门师弟，可不是要恨死你吗？” 顾唯沉下脸色，难得没了笑，“我没杀他。” 裴凯往前又凑了一点，这才看清楚那声音的主人的容貌，竟是掌门一直想要拉拢的那个散修，温藏岸。 “药呢？” 温藏岸将一只墨瓶抛给他，“喏，药，这是最后一次了吧？你可真是个贴心的好徒弟啊……你可告诉过你师父你的苦心没有？” 顾唯将墨瓶抓在掌心，“不用你多管闲事。” “是，我连自己的闲事都管不过来，怎么还有空管你呢……不说了，好好喂你师父吃药罢，我先走了！” 说着，眼神却是尖锐的往裴凯所在的地方扫了一眼。 “还有什么事？” “哦，没事了，走了……”说完这话，温藏岸才直接离开了衡云山。 裴凯往后连退数步，才堪堪稳住。 这个温藏岸，绝非善类。 果不其然，待他混迹到万寂山的一众人群里时，恰好温藏岸现出了本身，竟然是个魔物。 裴凯定下心神，他要做的事情就只是执行掌门的任何命令。 其余的，不必想，也没有资格想。 …… 御剑飞行了大半日，冷清珏和杭合欢二人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到达了张凌歌所给的地图上标出来的那个极北之处的小镇。 跳下剑，冷清珏收起肃和。 杭合欢看了眼眼前有些破落的牌坊，上面扭扭曲曲的写着无回镇三个字。 “无回镇……”杭合欢小声嘟囔道：“这名字真不吉利……” 冷清珏立在她身侧，也是扫了一眼那三个字，道：“进去之后，万事小心，此处魔障甚重。” 杭合欢点头，“嗯，知道了，师父你也是。” 冷清珏略一顿，才道：“嗯。” 互相叮嘱完了，师徒二人带着戒备，缓步走进镇里去。 第43章 魔族之行【肆】 天色近晚，半昏半沉的夕阳用最后那点没有温度的光线笼罩着整个镇子。 因着担心镇内魔障深重或会另有陷阱，故而冷清珏与杭合欢二人并未分头行动，而是一起探查。镇子虽然不大，可这样的安排却是花费了不少时间。 杭合欢侧头瞥了一眼右手边的一条小巷子，也是空无一人。 她们二人已经在整个镇子上绕了一大圈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但奇怪的是每条街巷都干净整洁的像被人刻意打扫过一般。 “师父，这镇子里似乎一个人也没有啊……” 冷清珏扫视了一周，不说杭合欢看不到一个人，就连她进了镇内之后连一丝魔气都未察觉到，但分明在镇子外面时那魔障已经是将整个镇子包绕在其中了。 转过弯，师徒二人又是走到了镇子中心的一条十字路口。 杭合欢走上右手边的街道，小心翼翼地推开第一户人家的紧闭着的门，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叫道：“有人吗？” 不出所料，仍是没有人回应。杭合欢借着光向内探视，果然又是和先前见到的几户人家的情形一致：屋内物品柜归置整齐，丝毫不曾蒙灰，并不像是长久无人居住的样子。 带上门，杭合欢向着冷清珏所在的位置走去，暗自嘟囔道：“张凌歌他们不会是标错了位置吧？这个镇子里分明什么都没有啊……” 杭合欢在冷清珏身侧站定，“师父，你可有什么发现吗？” 冷清珏摇头，“不曾。” 杭合欢犯难道：“连人都没有，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魔界的入口啊？” 冷清珏抬头看了一眼此时已经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沉下声音，“等。” “等？”杭合欢顺着冷清珏的视线望过去，只有一片将近墨蓝颜色的天幕倒扣下来，并无其他，“等什么？难不成这天上会掉东西下来吗？” 冷清珏收回眼光转向杭合欢，颇是无奈的语气道：“等天黑。” “……哈，哈哈，我就说是等天黑嘛！”杭合欢一边替自己解围，一边暗暗念着自己怎么越来越蠢了…… 倒是那天色十分赏脸，在冷清珏说完之后没过多久，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一点灯火也无的镇子在此种情境之下，显得越发空荡阴森了。 她们站的位置正是在十字路口，四面皆无遮挡之物，越发让人觉得毫无安全感。一阵凉风吹过，杭合欢缩了缩肩膀，此时视力好的坏处就凸显出来了：周围东西看得越清楚，越容易疑让自己神疑鬼…… “喵……” 一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猫叫激的杭合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从以前开始就不敢接近带毛的那些危险生物，尤其是这种有一双在黑暗中自带夜光效果眼睛的生物。下意识地便往冷清珏身后躲了下，冷清珏将她的举动看在眼中，大约知道了她在害怕什么，便去牵住了她的手，果然手心里一片冷汗。 “别怕。” 杭合欢听着冷清珏仿佛带着寒意一般的声音，莫名的就被安抚住了，“嗯……” 接下来又是数声猫叫，像是从各个角落里传出来的，又像是从一处传出却被不断回荡着的，让人捉摸不定方位。 随着这些猫叫声渐多，镇上的情形也发生了变化。 原本都是漆黑的屋里这时候接二连三的亮起了烛火，就连路上也都有了行人。此时冷清珏和杭合欢站的十字路口中央，看着街上忽然多起来的行人，心里有丝丝阴凉。 冷清珏心中却是起疑，她分明连一丝魔气波动都未曾感知到…… 那些过往的行人非但像是没看见她们二人，且只走了这个路口的三个方向，独独留下北边的方向无人问津，而整个镇子上也唯有向北的一路上没有灯亮。 “师父……” 冷清珏敛眉，伸出手拦住了从她身旁走过的一个路人。而那人不但没理会她一直向前走，且被冷清珏挡住的部分竟是虚化成了紫黑的雾气，身体的那一块生生的便空了出来。 “魔物。”冷清珏看着缠绕在自己手上但很快又消散了的雾气，下了定论。 杭合欢也有样学样的伸手随意拦住了一个，这次却又与冷清珏的结果截然不同：被杭合欢拦下的那魔物非但没有直接穿过去，且还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般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揉了揉杭合欢拦住他的地方，朝着杭合欢所在的地方看了两眼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摇摇头避开她就走了。 杭合欢：“……”抱歉！忘了她是混血了！！但是这个情况还是有些费解啊…… 冷清珏微微皱眉，却未做声。 “喵！” “啊！！” 杭合欢被这一声离得极尽的突如其来的猫叫吓得惊叫着往冷清珏身后躲，扒着冷清珏的肩膀才敢往这声猫叫的来源看去。 一只通体雪色的猫与周围的黑暗对比的愈发显得格格不入，正蹲在向北的路口那里用一双闪着幽光的银灿灿的竖瞳盯着她们二人——或是说，盯着冷清珏身后的杭合欢。 那猫抬起前爪舔了下，又叫了一声，便往没有魔物前去的一直向北的那条路上走了去，竖在身后的尾巴也是雪色的，只有一抹在尾梢上的赤红色显得尤为瞩目。 没一会儿，那只猫连带着尾巴上赤红色都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师父，我们是不是要跟着它啊……” 冷清珏已经唤出了肃和握在手中，“嗯。”另一只手牵着杭合欢，“不必担心。” 杭合欢从冷清珏身后走到身侧，与她并肩，自家师父都这样说了，她还能往回跑不成吗？ 两人缓步走去北面的街巷，走进去之后，杭合欢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回头去看了一眼那个路口，忽然觉得那路口离这里甚远，而她们才从路口那里走了没几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这里和那里路口分隔开了一样。 杭合欢拽住冷清珏，“师父，我们退回去。” 冷清珏见她脸色有异，并不做多问便跟着她往路口方向退去。只是她们终还是迟了一步，不等她们走到路口那里，路口就已经倏然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一片延伸不知至何处的黑暗。 这空间里也仿佛只剩下了这条街道一般。 再跟着，便是一双双发着绿光光的眼睛或从屋顶，或从路边旮旯处冒了出来，一声声的猫叫刺激着杭合欢的耳朵。 许是被握住的手传来的暖意……暖意呢？！！杭合欢伸手捉了一捉，却是什么都没抓到，强忍着冲动侧过头，原本在她身旁的冷清珏竟然是不见了！ “喵……” 杭合欢按捺住浑身被这些猫叫声激起来的鸡皮疙瘩，心里苦笑了一声，这下好了连自家师父都不见了，但是即便是自家师父在，这个情况之下似乎也没有什么用了：她现在是四面猫叫。 将仪端唤出来握在手中，冰冷的剑柄和心里不断默念着的“冷清珏”三个字终于让她镇定了下来。 也好在这些猫也只是叫两声顺带围观冷清珏和杭合欢，并没有要扑上来的意思。这样的场面僵持了数刻了后，终于被从这条街的另一端的黑暗里走来的一个“人”给打断了。 杭合欢眯着眼向那“人”看过去，只见来人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斗笠四围都有薄纱围拢着，只露出了看的不清楚的脸。手里挑着一盏方形的灯笼，有微弱的烛火透过四面的蒙纸映出来，堪堪照亮她腰间系着结的红色垂带还有一身的素衣。 等到她走到了近前，杭合欢这才看清了她的脸。 其他的都没什么特别的，只有那双银灿灿的眼瞳甚是惹眼，而与这双眼睛争辉的也就只有仿佛点上去的一般落在眉心里的那点朱砂痣迹。 在距离杭合欢约有五步之遥的地方，那“人”停了下来，眼睛直直的看向杭合欢，两侧嘴角上扬。杭合欢一阵恍惚，竟是将眼前的这个与方才那只引着她们过来的猫重叠在了一起。 “恭迎圣女回归。” 杭合欢：“……”？？！！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紧接着，那些到处都是的猫全都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跟在那个戴斗笠的女子身后跪了一地的全都清一色是黑色长袍遮的看不见脸的齐声叫道： “恭迎圣女回归！” 杭合欢握紧仪端，看着对面的那“人”冷声问道：“我师父在哪？” 那“人”稍显尖锐的笑一直未落下，回应道：“圣女不必担忧，既是圣女带回来的人，便是我魔族的贵客。” “我现在就要见到我师父！” 即便是杭合欢的语气不善，那“人”脸上也未有半分不悦，且还顺了杭合欢的意思，“圣女请随我来。” 说罢，便提着灯笼转身向他来处的方向走去，而灯笼里原先稍显暖意的橙黄色烛光已然变成了幽暗的蓝紫色。 杭合欢看着走的潇洒的那人似乎毫不担心她是否会跟上去，而面前跪了两列的黑色长袍更像是无声地催促。 杭合欢用力握了握仪端，最终还是跟了上去，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找到她家师父，其余的……回去再找张凌歌算帐！！ 第44章 魔族之行【伍】 殿内空阔无垠，只有一个紫衣女子躺在美人榻上，一只手支着头，另一手里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指甲上艳色的丹蔻尤引人侧目。一双紫色眼瞳正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一身白衣神情肃然，仿若高岭之花一般的人，道：“檀儿似乎，很看重你……” 那白衣的人正是从街道上消失的冷清珏，她手里握着肃和，目光冷然地看着榻上的那女子。 那女子半欠起身，朝着冷清珏瞥了一眼，神色轻佻蔑然，道：“我看你……呵，也就这么回事儿么……” 冷清珏神色不变，对这女子之言恍若未闻。 女子说完话后便又躺了回去，变成了原来的姿势，眼帘低垂，似自言自语一般道：“她们快要回来了……”接着便将紫色浓郁的眼睛转向冷清珏，勾唇而笑，“至于你……就暂时，去陪她好了……” 言毕，抬手轻拂，像是随意十分地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可是随着手放下，原本站在殿里的冷清珏却又是不见了人影。 被她弄走了的冷清珏倒没什么，她却是坐起了身子，靠在榻上怔了怔，随即抵住额角，掩住了眉心的殷红菱花，笑出声来，“怪不得……檀儿会看重……呵呵呵……” …… 杭合欢向前看了看，是一片看不到头的漆黑。向后看了看，还是一片漆黑。她所能看见的，就只有她正在走的这一小块地方。 “到底还有多久啊？”杭合欢忍不住第三次发问。 不出所料，这群人又一次像是聋了似的，毫无反应。 杭合欢磨牙，不说是吧？装听不见是吧？ “我不走了！” 杭合欢在原地站定，一步也不挪，手里的仪端却攥地紧紧的。 她这一停下，后面跟着的两列一群穿黑袍的也都跟着停了下来，唯有前面挑灯的那人却仍像是听不到一般丝毫未作停顿。 杭合欢怀疑地看向那人，难道真聋了？？ “我说！我不走……” “喵！” “啊！！” 杭合欢几乎是被吓的跳了起来，手里抓着剑，丝毫不敢去看身后突然多出来十几只眼睛冒绿光的猫，拔腿就直往那人的方向跑去！ 而本来长的简直让她怀疑没有尽头的街道竟是出现了一处亮光，被身后一直叫个不停的猫叫声吓得直往前跑的杭合欢就……就没刹住，笔直地就冲进来了那处亮光里。 在黑暗的环境里待得久了，突然就到了有亮光的地方，杭合欢不由闭上了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扫视了周围一圈，只觉得这里到处都是空荡荡的，而且简朴十分：比如悬在墙上的竟然只是几处火把而不是什么夜明珠之类的东西在散着光亮。心里默默吐槽了下，最后将视线定在了整个室内最中央的地方。 正中央摆着的那把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人，那人正朝向她笑。 杭合欢：“……”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人对她笑着道：“檀儿，你终于回来了。” “……”她要回去。 杭合欢扭头往回看，这才发现不仅自己冲进来的入口没了，就连挑着灯带路的和那群穿黑袍子的也全都不见了。 这特么又是怎么了？？杭合欢心里焦躁升腾，明明来之前张凌歌说此行十分轻松，只是来叙叙旧打打感情牌就好的！！现在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椅子上那人不知何时走到了杭合欢身边，作势便要抱住她。幸而杭合欢心里一直警惕着，一见她动作便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神色肃然地盯着她。 那人像是对杭合欢举动十分不解一般，手还悬在半空未收回去，问道：“檀儿……你怎么了？” 杭合欢越听她嘴里说的“檀儿”两字，心里不知为何就越是别扭，冷硬道：”我师父人在哪里？” 那女子缓缓将放下手，脸上初见到杭合欢时的激动之情也敛下了不少，道：”檀儿说的什么师父？我都不知道，檀儿竟然都拜了师了。” 杭合欢皱眉，她还不确定眼前这个眉眼有几分熟悉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根据先前张凌歌的描述，她要找上攀亲戚的那位是个喜欢穿紫衣，眉心中央有殷红色菱花印迹，十指涂着艳色丹蔻的中年妇女。 而眼前的这位，身上穿的不是紫衣，眉心也没殷红菱花，十指更没有涂着丹蔻，最最重要的是，也完全不像中年妇女！ 那女子见杭合欢一直盯着她看，不仅没有不悦，反而是抵着唇笑了，道：“怎么，檀儿识不得我了吗？” 杭合欢收回目光，心里回了句道：“从来就不认识好吧！！” “我师父在哪？！我要见我师父！” 不管眼前这人是不是她要找的，直觉告诉她，这人一定知道冷清珏的下落！ 女子叹了口气，“檀儿真是变了，明明从前只要我的……”杭合欢听她这话，以为是不会同意了，刚想要动手，她却又接上道：“不过，既然是檀儿想要见，那我们就见吧，谁让我一向都舍不得拂了檀儿的心意呢……”言罢，素手带袖一挥，在那空阔的殿里半空中便浮现出来了一处画面，杭合欢一看见画面中浮现出来的人便叫道：“师父！” ”檀儿可看清楚了？当真是这个人吗……“那女子说着便又要去搂住杭合欢，杭合欢回身便将仪端抵在她胸口，她却轻松十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且还反手将仪端拿走了。 虽是压制住了杭合欢，可这女子却似难过一般，叹息道：“檀儿真是变了，竟是会拿剑对着我了……” 杭合欢咬着牙使劲挣了挣，仍是没有挣脱，这才发现了一个事实：眼前这女子的修为，她丝毫都看不透。 “把剑还给我！” 女子闻言将剑竖到眼前，随意地看了一眼，道：“这剑……也不怎么好，檀儿若是想要剑，我们便改天去明西的剑庐挑，檀儿喜欢哪把就挑哪把，怎么样？” 杭合欢本就不待见眼前这女子，又听她诋毁冷清珏送给她的仪端，也不知道就从哪里攒出来的一股劲儿，竟是生生从女子的禁锢中挣脱了出来抢回了仪端，怕她再把剑拿走便干脆就收了回去，只自己与女子对峙着。 女子见剑被杭合欢抢回去，仍是不急不恼，道：“檀儿喜欢的东西，我也不会不容。不如，我们还是先看看檀儿想找的那个人吧。” 听她转移了话题，杭合欢也不想再去纠缠。只好镇定下来，去看那画面，然后在心里大骂张凌歌三百遍。 “这特么是什么鬼剧情？？！擦得，写文的时候不好好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啊啊啊？？！被狗血泼了吗才特么有这种洒狗血的剧情啊啊啊！！” 画面那一边，冷清珏慢慢走近一处禁制。 禁制之中，有一个身着红色衣裳却被数条粗长的锁链困住的人低垂着头，被极长的发遮掩住了脸，也不知是生是死。冷清珏在禁制之外站定，看着那人。 那人似乎也感知到了有人到来一般，倏然抬起了头。这一抬不要紧，却是把冷清珏和杭合欢二人全都惊住了。 被囚禁起来的这人，竟然和杭合欢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且若只是这么不说话，简直没有半分分别。 不知何时揽住了杭合欢的女子瞥了一眼那人，嗤笑了声，道：“她也就剩下这张皮了，若不是看着……的份上，她也没命活到现在……” 杭合欢咽了口口水，问道：”她……是谁？“ 那女子将头枕在杭合欢肩膀上，又看了一眼画面，毫无兴致地问道：“檀儿难道是对她感兴趣吗？” 杭合欢暗暗翻了个白眼，任谁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摸一样的人都会好奇的好吗？！还有能把你的头从我的肩膀上拿下去吗吗吗！！ 冷清珏的惊讶只在一瞬，很快便恢复了。 被囚禁的那人盯着冷清珏，笑了声，“真是难得，梓陵她还是第一次送个人来给我玩儿呢！” 被特地加重的那个“人”字，意味不明。 杭合欢一边看着画面，一面担心着自家师父，紧张地问道：“她……她不会吃人吧？？我师父会不会有危险啊！” “檀儿放心，她虽然是条疯狗，却还不吃人，只是，偶尔咬咬人罢了。” 杭合欢：“……那还不赶紧把我师父救出来！！” 梓陵将头又是往杭合欢脸侧贴了贴，声音懒洋洋道：“檀儿放心看戏就是，我保证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杭合欢：“你保证有什么用啊！你又不是那只疯狗……嗯？不对，你又不是那个人！！” 梓陵似乎是被杭合欢的那一句“疯狗”给取悦了，心情好得不得了，道：“檀儿安心，她出不了禁制。” 说完，杭合欢便看着画面中那个穿着红衣的，跟自己有□□分相似的，走不出禁制的人，走出了禁制。 杭合欢：“……”？？！！她居然信了她的鬼扯！！ 梓陵：“……”竟然这么不给她面子？！完了，檀儿肯定不相信自己了…… 画面那边，走出禁制的那人一步步走近冷清珏，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人啊，就应该老老实实的。不然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冷清珏眉都不皱，脚下更是连动都未曾动过。 然后，就在离冷清珏一步之遥的地方，那人不走了。 那人被遮在红衣下面的手用力拽了拽链子，还是没拽动，“……”怎么又在这种时候卡住了？？ 杭合欢：“……”还好有链子…… 梓陵：“……”还好有链子。 冷清珏：“……”原来是链子。 第45章 魔族之行【陆】 见那人暂时不能靠近冷清珏，杭合欢这才放下心来，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梓陵还粘着杭合欢，也不隐瞒，道：“莘椿。” 杭合欢默念了一个遍，有问她道：“那你呢？” “我吗？”梓陵微微松开了她一点，道：“檀儿从前，叫我姨母的……” 杭合欢：“……”运气这么好？竟然真的找对了？！ 但是，为什么眼前这位和张凌歌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像是看透了杭合欢的疑惑，梓陵道：“本以为做这幅打扮，檀儿多少会记起来些我的，没想到檀儿却是全忘了。” 说罢，她松开杭合欢，周身紫色雾气氤氲而过，梓陵便是换了妆一般，殷红菱花，胭红朱唇，丹蔻艳指，紫色华服，一一皆与张凌歌的描述对上了。 杭合欢站在她对面，一脸惊奇，这是换装功能？？真强大！ 梓陵伸手拂过杭合欢脸侧，轻声笑着，道：“檀儿，怎么了？” 杭合欢下意识地打开她的手，并往另一侧闪了闪。梓陵收回手，神色自若，自行带开了话题道：“檀儿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莘椿会和檀儿你的容貌相似至此吗？” 杭合欢：“……”刚刚好奇了但是被你岔开了！！ 梓陵混不在意杭合欢满脸的指控，侧目看上画面中着一身红衣的梓椿，脸色稍有惘然，道：“这事情，和檀儿的母亲有关，檀儿想听吗？” 杭合欢垂下眼睑，心里暗自计较着，她虽然知道可能会是个狗血满天飞的故事但还是好奇的很，况且若不顺了她的意思，万一不放了冷清珏出来可怎么办…… 心思弯弯绕绕转了一大圈子，杭合欢定下神，抬头去看梓陵，携着些微笑意思，道：“姨母请讲。” 梓陵忽听得她这声“姨母”，惊喜不已，道：“檀儿，你终于记起我了吗？！一真是太好了！” 杭合欢被她这阵激动弄的心虚，到底她不是正牌原装的，而且关于杭合欢的信息，原文里也压根没提过，万一被发现……杭合欢咳了声，强行将话题转了回去，道：“姨母快说吧。” 梓陵兴奋稍歇，拉着杭合欢坐去不知何时变出来的美人榻上，“这事情已经很多年了，檀儿坐着听罢。” 杭合欢在榻子上坐定，心里暗道：“看来这个故事不仅狗血淋漓还又臭又长啊……” 梓陵也在杭合欢身边坐下，先是一阵沉默，仿佛在思量着如何开口一般，过了会儿才缓缓言道：“莘椿她，和你的母亲梓檀，是双生子，单看容貌几乎是毫无差异的……” 结果却是同人不同命，哪怕有一张完全相同的脸也不能摆脱截然不同的命运。 一个生而为魔族圣女被众人高高捧在上面，另一个却只能永远藏在黑暗之中。从小到大一直如此，也不怪乎她会心生怨念。 “直到那一年，杭无歧的出现，原本一直乖巧的檀儿却是忽然下定了决心要和他回去人界！无论我和莘荼如何劝说与她，她都不肯听。原本，我是如何也不会放任檀儿和杭无歧离开的，可是那一晚……” 梓陵不愿详述，只粗略的提了一下。 无非就是一直籍籍无名本该暗淡一生的莘椿心有不甘，想要和梓檀一争高下，结果连争的资格都没有就结束了。 杭合欢总结了一下莘椿的悲惨人生：就是一个努力想要证明自已的存在感的中二少女不但没有成功反而把自己搞进了禁制里的故事。 “……姨母，你为什么，”杭合欢斟酌了一下措辞，“嗯，为什么这么不待见莘……她呢？” 梓陵手伸向画面，紧紧一抓，画面那边的莘椿就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痛苦难堪地连脸都扭曲了。 梓陵勾起唇角，冷笑道：“在要和自己不相配的东西之前，不考虑一下自己有没有资格的蠢货，有什么值得我待见的？” “梓……陵……” 莘椿狠狠咬着牙，拼着力气说出这两字来，携带的无限恨意毫不掩饰。 杭合欢心有不忍，拉了拉梓陵的衣袖，“姨母……” 梓陵放下手，那面的莘椿也被放开了，瘫坐在地上。 “檀儿，你就是太善良，和你母亲一样……”梓陵说着还摇了摇头。 难不成原装正主她娘亲还是圣母白莲花？ 杭合欢只好奇了一下便不再深虑，做下决定：她只要将她家师父救出来，然后再说明来意就走，绝不参和进这件事里！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绝对比她现在知道的远远要复杂得多得多。 瞥了眼画面里已经平静了的莘椿，再四处搜寻扫视……她家师父人呢？？怎么又没了？！ “我师父人呢？！” 杭合欢跳下榻子，跑到那幻影之前，上上下下不遗分寸地找着，仍是毫无所获。 梓陵半躺半卧在那榻子上，眉心的殷红菱花显得愈发深重，勾了勾手指，将那幻影收了，“檀儿当真如此离不开她吗？” 杭合欢转过身，上前一步道：“对！我离不开她！所以快把她找出来啊！” 梓陵手指在唇畔滑过，“檀儿可真是让姨母伤心啊……不过也罢，谁让檀儿喜欢你呢……” 杭合欢没听清她的自言自语，皱着眉问道：“你在说什么？我……” 说着便要上前却被什么拉了一下，杭合欢回头，却是撞进了一双颜色浅淡的眸里。 杭合欢愣了愣，“师父……” “嗯。” 冷清珏放下手里拉着的衣角，改去牵了杭合欢的手。杭合欢体会着从掌心传来的温度，心里这才有了安定感。 “好了，人也找回来了，不如檀儿先去休息休息？” 杭合欢先前已然作下了决定，此时自然不会轻易再改变，像是汲取勇气一般用力地握了握冷清珏的手，道：“相信姨母当是知道我此来的目的，现在既已经见过了，那我便和师父先回去了……” 梓陵出声打断她，道：“藏岸难道没有告诉檀儿，檀儿此来，是坐回圣女之位的吗？” 杭合欢一脸茫然，坐回什么圣女之位？圣女又是什么？ 梓陵见她惘然，轻笑道：“看来檀儿也被张凌歌那小畜生给骗了……” “也？”杭合欢还在状况外，冷清珏却是抓住了关键词。 “可不就是也么，”梓陵稍稍直起身子，眼神微冷，“藏岸可不就是被那小畜生骗的团团转，分不清楚亲外了吗。” 杭合欢将来前温藏岸和张凌歌同她讲过的话串起来，再一联系梓陵的话，已然明了。若说他们两个合起伙来要害她却是不可能的，但是坑她确是跑不掉的了。 好，很好！ 杭合欢阴测测地笑了下，这对狗男男最好别落到她手里！！ 远在并封蒙野的张凌歌忽然后脊一凉，缩了缩肩膀，“喂，外面刮风了吗？怎么突然这么冷啊？” 温藏岸从外走进来，顺手带上门，“没有，只是晚上天凉罢了，休息罢。” “哦，”张凌歌应了声，窝进了被子里，想了想又伸出手向温藏岸招了招，“过来。” 温藏岸走到床边，“嗯？怎么了？” 张凌歌龇了下牙，将温藏岸拉进被窝里，这么个暖炉不用来暖被窝岂不是太浪费了。 …… 空阔的殿里又只剩下了梓陵一人，片刻之后，一只通体雪白的猫从黑暗中走出来，直直跳上了梓陵躺着的那榻子上，绕了一圈，在她怀中安然坐下。 梓陵抬手顺着这猫后颈的毛，“安排好了？” 猫半似被梓陵的动作取悦，半似应答一般地叫了一声。 梓陵弯起嘴角，“好。” 第46章 魔族之行【柒】 “恭请圣女在此休息。” 一身黑袍遮住脸的魔物引着冷清珏和杭合欢到了一处院子便退下了，一句话也不多言。 “哎！你……” 冷清珏拉住杭合欢，“关门。” 杭合欢回头去看冷清珏，这才发现她的脸色奇差无比，“师父，你怎么了？” 冷清珏摇摇头，示意她先将门关上。杭合欢只好照做，关上门后扶着冷清珏坐去了桌边，焦急的问道：“师父，是不是那个莘椿伤了你？” “不是……”冷清珏坐定，唤出了肃和握在手中，原本应该有灵光流转的肃和却是毫无反应。 杭合欢隐隐猜到了一些，却是不敢相信，“师父，肃和怎么……” 冷清珏将肃和收起，神情不变道：“我的灵力被封了。” “什么？！”杭合欢大吃一惊，冷清珏在她心里一直以来都是坚不可摧的存在，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被封住了灵力？身为修士，尤其还是冷清珏这样身为一派长老的人物，若是没了灵力…… 冷清珏见她一脸的担忧，心里反是冷静了下来，拉着她在自己身侧坐下。杭合欢还在恍惚着，就便顺着冷清珏坐下了。 缓了缓，杭合欢回过神来，问道：“师父，你灵力被封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 冷清珏倒是半点也没有杭合欢的焦急，还拎起了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杭合欢倒了茶水。给杭合欢推了一杯茶，自己也捧了一杯，慢慢喝了起来。 “你不着急吗，师父？“杭合欢半点喝茶的*都没有。 冷清珏呷了一口，将茶盏放下，神色淡然，“急什么。“ 杭合欢道：“你灵力被封，我们要怎么才能破出这里回去啊？而且要是她们……“ “不是还有你吗。“ 杭合欢一怔，尚未反应过来，冷清珏便已起了身，转去了内间，准备好好休息一番。到底突失灵力，她的身体还是撑不住。 还有我？ 杭合欢勉强转了转脑子，然后慢慢回味过来，接着便是全然忘了自己和冷清珏现下的处境一般，低低的笑出了声。 还有我啊…… 也是，还有我呢。 一直以来当徒弟当习惯了，还真没有想过冷清珏还会有需要自己保护的一天。 冷清珏需要自己来保护…… 杭合欢端起方才冷清珏推过来的茶盏，轻轻晃了下，一饮而尽。 嗯，有点苦，不过味道尚算不错。 万华山门。 盛茂京站在穹首山山巅之处，一身道氅被夜间忽然起来的风刮的猎猎作响。 夜空并不似往日一般的朗朗无云，唯有的一轮昏暗的月亮也被乌云遮住，天地之间，只剩下仿佛要将人吞噬殆尽的黑暗。 盛茂京双手负在身后，面上不漏分毫情绪。 身后左侧站着显得愈发成熟的萧乾华，年轻俊美的脸上本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涩，已然因着连日以来处理大小事务不断而消退。眼眸也渐是深邃，让人不能轻易看透。 “掌门夤夜召见，可有何吩咐？“ 盛茂京姿势不变，“确有吩咐。“ 萧乾华暗自揣度了一番，脸上却是滴水不漏，道：“掌门请讲。“ “倒也算不上我的吩咐，“盛茂京转过身，”只是尚师弟如今身边无人，我担心他……“ 萧乾华一听到关于自家师父的事，什么理性克制全没了，赶忙追问道：“掌门知道师父近况？” 盛茂京点头，“嗯，尚师弟现在重伤未愈，正是最需要你的时候。” “重伤未愈？”萧乾华脸黑了黑，果然不应该只是把顾唯推下山崖，简直是便宜了他！ 盛茂京自然之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未免以后的工作开展出现问题，想了想，还是决定居中调停一下，“咳，那个，尚师弟倒也伤的不是很重，只是现在他身边没有人，我想着你或许该去照看着他为好。” “师父人现在何处？” “……嗯，这个地方，你应该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萧乾华皱眉，“掌门说的是……” “并封，蒙野。” 盛茂京看着他瞬时就冷了下来的脸，问道：“还要更详细一点吗？” “不用，弟子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你便即刻就去罢，毕竟月黑风高的……” “是。” 萧乾华毫不犹豫地唤出灵剑，直接从穹首山出发离开。盛茂京看着他很快离开就消失不见了的背影，叹了声，道：“年轻就是好啊……” 说罢便甩了袖子，往自己的茅屋里走去。 这一夜里，注定安宁不得。 灵襄，正乘派。 “掌门，我已查明尚青陈下落。” 纪浩楠搁下笔，垂眸去看纸上渐渐干涸的墨迹，“知道了。“ 裴凯小心问道：“那……“ “既是失踪的人，就不必再重现于世，留人牵挂了。“ “是。“ 裴凯领了命令，趁着夜色，直奔蒙野而去。 纪浩楠看了眼纸上写好的字，缓缓将其揉成一团，冷然哼笑了声，“万华山门……等我一个一个的，慢慢收拾……” 而在蒙野萧氏府宅中解决了一大心事的尚青陈好梦正酣，完全没有意识到外头有一大波对自己“心怀不轨“的人正前赴后继的赶来。 …… “大人，迎接圣女回归的祭典已准备妥当。“ “知道了，下去吧。“ “是。“ 梓陵挥退了前来禀告的魔物，坐起身子，顺着还窝在自己怀中那猫的背脊摸了摸，道：“我去看看还缺些什么，魔族圣女之位已空缺多年，明日的祭典，丝毫差错都不能有。“ “喵。“ 怀里的猫软软的叫了一声，像是在应和她的话，却连眼睛都未睁开来。 梓陵笑了下，在它的头上揉了揉，“就这么不情愿变个人形出来与我说话吗？“ “喵……“ 又一声猫叫，意思不明。 “罢了，你就在这里待着罢，我先走了。“说完，梓陵便就将那猫轻柔地放在榻上，离开了殿内。猫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见她人消失在了殿中，又是合上了眼。 殿内一时静寂非常。 “大人。“ 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殿内的黑袍人对着塌子的方向，恭敬地如此叫了一声，打破了沉寂。 再去看那榻子上的猫，也是忽的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杭合欢先前看到的那个提灯的女子，只是这时虽没了斗笠，一双银灿灿的眼瞳和那一点丹痣却是让人不会认错的。 “嗯。“ 女子走下榻子，一头银白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飘然。 “安排妥了吗？“ “回大人，已经安排好了。“ “很好，走罢。“ “是，大人。“ 第47章 大结局【壹】 “你来了，巳生。” 一身红衣的莘椿缓缓抬起头，看向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站定的那人。 “是。” 被莘椿唤作“巳生”的那位应了一声，眉心之间的丹痣愈发惹眼。 莘椿仍是盘膝坐在阵中央的地方，仰起那张与杭合欢有八分相似的脸，颜色浅淡的唇稍稍弯起，“祭典就在明天，对不对？” 巳生两侧嘴角提起，“是。” “呵呵……我就知道，她等不了多久的……” 巳生走上前一步，素手稍抬，陡成兽爪，指甲锐利，在坚硬无比的锁链上轻轻一划，霎时那锁链便成了齑粉。待收回时，却又是柔胰。 莘椿活动了下被禁锢多时的手腕，脚踝上却还是挂着锁链。 “这足上的链子，凭我是断不开的，你……” 莘椿扬手止住她的话，“不必，我现在还不打算离开。” 巳生闻言，也不追问，只是另起了一个话题，道：“那么这无回宫的秘密，你已经知道了吗？” 莘椿伸手摸了摸脚踝上的锁链，唇边笑意森然，“梓陵那个蠢货，竟是把我禁锢在阵眼里，岂非是助我一臂之力么。” “你的意思是……” “不错，连通人魔两界结界大阵的阵眼，就在这里。” 巳生银色的眼瞳中寒光微闪而过，道：“既是如此，那么下一步，该怎么走？” “下一步，就让他们去灵襄罢，到了之后，自有人安排。” “好。”巳生停了会儿，又问道：“那二人，是否需要我去解决了……” 这“二人”所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不许。”莘椿截断她的话，“她……我要亲自处理。” 巳生垂下头，“好。” …… 并封州，蒙野。 尚青陈所居的卧房房顶之上，正有一场无声却激烈的打斗在进行着。 裴凯和萧乾华交手没过多久便浑身挂了彩，又是一剑堪堪擦着他的脖子刺过。若非是萧乾华暂时还想要问些东西出来，刚刚那一剑就不会只是擦过去那么简单的了。 裴凯心里惊诧不已，眼前少年的修为竟是连他都看不出！分明不久之前在参加百仙试炼之时只是稍稍优异于同辈，仅凭这些天，怎么就能将修为提升得如此之快？且若不单单只是眼前这个，整个万华山门都如此的话……那么，万华山门，绝不是那么好动的。 而掌门想要取万华而代之，恐怕…… 灵光流溢的剑锋袭至面门，斩断了他的思索。 “你是谁派来的？” 裴凯不作声，只默默地应付着萧乾华的剑招。萧乾华却是游刃有余，开始一个个地剔除，道：“钟氏仙门家主早已发声支持了我万华，而霄云门的门主却是一直低调得很，鲜有可能下此命令。至于别家，都还不够资格。那么，也就只剩下，正乘派了……是吗。” 裴凯脸色沉了沉，此事绝不能捅到明面上去，至少在掌门没有做出决定之前，还不能。 萧乾华隐隐感觉到对手下起了杀招，哼笑了一声，“不自量力。” 原本还存了想要劝降于他的心思，但既然如此…… “裴凯……” 裴凯心神大震，他的存在一直都如影子一般，极少有人知道，“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是吗？”萧乾华趁他心神松懈之时，将手中灵剑横去了裴凯的脖子上，凑近了他，“实话告诉你，你和纪浩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若非是盛茂京刻意隐瞒，他早就知道尚青陈的下落了，也不至于等到今天。 裴凯握住萧乾华的剑就要靠上自己的脖子，萧乾华见状直接将灵剑收了起来，夺了他的剑，一脚将他踢了下去。 “想死无对证？死心吧……” …… 一向睡眠浅的很的张凌歌听见了这声动静，睡意浓浓地问道：“外面怎么了？” 温藏岸拍了拍他，“没事，一只……猫而已，快睡吧，等下天都该亮了。” “哦……” 得了解释，外面又安静了下来，很快张凌歌便又睡着了。 温藏岸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他们两人，也阖上了眼睛，毕竟如他所说，这一夜，很快就要过去了。 人魔两界除却有两层结界之外，倒还是共用着一个太阳的。 次日一早，冷清珏和杭合欢暂住的睡房外面便响起来了一阵敲门声。冷清珏本来修为甚高，五感灵敏，偏生这时候灵力被封，睡得又极沉，竟是一直没醒过来。倒是睡在床榻外侧的杭合欢先被这敲门的声音闹了起来，顶着一双惺忪的睡眼，起身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门外的人热情的不像是早上刚起床。 “檀儿早啊！” 杭合欢面无表情地关上门，一大清早就看见一个人，不对，魔物怀里抱着一只狐狸一定是她还没睡醒！ 梓陵看着在自己面前合上的门愣了愣，又抬手敲了起来。杭合欢本不想开，但又怕吵醒了冷清珏，于是外面只敲了一下她就重开了门。 “姨母一早上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梓陵心情倒是很好的样子，也不在乎她话里的冷淡。顺着怀里的猫的毛，侧了下身子，露出跟在她身后的魔物手上捧着的衣裳，“嗯，今天是你归任魔族圣女的祭典，这衣服是祭典上要穿的。” 杭合欢瞥了一眼那件衣袍，“祭典？姨母昨天，似乎没提过有什么祭典吧？” 梓陵疑惑道：“我没同檀儿说？” “没有。” “哦，那就是我忘记了，反正檀儿现在知道也不迟。” 杭合欢：“……”冷静，不能冲动。 现在冷清珏灵力被封，仅凭她要保全她们两个人，明智一点的做法，就只能是顺着梓陵的意思了。 “知道了。” 梓陵对她的顺从甚是满意，道：“祭典在傍晚时候开始，到时我来接你。” “是。” 梓陵有意无意地朝着杭合欢身后望了望，问道：“那个人呢？” 杭合欢捏了捏鼻梁，道：“师父昨天累了，还在休息。” 闻言，梓陵甚是暧昧地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道：“累了啊……” 杭合欢：“……”她觉得梓陵笑的有点诡异啊，难道是她看错了？？ “既然累了，那就好好休息着吧，我也不打扰檀儿了，你们继续。”说罢，梓陵便抱着怀里的狐狸走了。 杭合欢：“……”总觉得梓陵好像误会了些什么…… 跟着梓陵一道来送衣服的魔物刚想要将衣服送进屋里，却被杭合欢拦住了，“衣服给我就好，你走罢。” “是。” 待这魔物走了，杭合欢捧着衣服将要进屋，一转身却是看见了冷清珏站在了门口。 “师父，你醒了？” “嗯。”冷清珏点了下头，道：“她怀里的猫，有妖气。” 猫？ 哪里来的猫？不是狐狸吗？ 杭合欢心里疑惑着，便就一并问了出来。听完杭合欢的话，冷清珏拧起了眉，沉思片刻，才道：“应该是障眼之术，我看到的确是猫。” “可是，为什么？它有必要吗……” 冷清珏摇了摇头，这情形与来时说好的已全然不同，已经不能再用知道的东西去推断了。杭合欢见她脸色仍是不好，道：“师父，要不你再去歇歇吧？反正傍晚时候才会开始。” 冷清珏点了下头，“你也休息。” 杭合欢刚想说她不困，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转弯，变成了“好”，然后便乖乖地跟着冷清珏一起回了床上睡起了回笼觉。 这边安详平和地睡起觉来，另一边却是炸了锅。 尚青陈早上一睁眼，发现自己枕边多出来了一个人，还是自己连日一直做梦梦到的对象。 萧乾华笑眯眯地对尚青陈打招呼，道：“师父，早上好。” 尚青陈：“……”一大清早就看见主角躺在自己床边，肯定是自己还没睡醒！ 嗯，没睡醒没睡醒…… “啊！——温藏岸！这里怎么会有个人啊！卧槽是死是活的啊？！！” 院子里张凌歌的叫声十分有穿透力，就算刚刚没睡醒现在也被张凌歌叫醒了。 “师父不起来吗？” 尚青陈愣了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点头道：“起，现在就起……”说罢便要掀被下床，但余光一扫到萧乾华，手里的被角又放了下来，犹豫了下，道：“……呃，乾华，你出去等我罢？” 萧乾华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尚青陈有点头疼，虽说先前确是和杭合欢商定好了，可那时是没想到萧乾华会来得如此之快。现在人就在面前，反倒是把扑倒的心思压到了最下面。 趁着尚青陈走神的功夫，萧乾华已经将他的衣裳都拿好了，“师父，我帮您穿衣吧？” “不用！”尚青陈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让主角帮他穿衣服，他还要不要好了？但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直了，掩饰一般地添了一句，道：“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萧乾华倒是没太在意他的语气，只是忧心地问道：“您伤势如何了？掌门说您重伤未愈，是谁弄伤的您？” 最后那句话的意思简直有点“谁弄伤你的告诉我，我去弄死他！”的意思，尚青陈颇为感动，总算这些没白教育了，然后继续感动着把萧乾华赶了出去。 萧乾华也没太过执着，一方面还担心着尚青陈的身体，另一方面则是他本来就极少会反抗尚青陈的命令。 在院子里站在温藏岸身后研究着地上被捆的严严实实的不明生物的张凌歌眼睛甚尖，扫到了萧乾华后，热情主动地冲着他挥了挥手，道：“你来了啊！” 萧乾华对他莫名的热情虽有怀疑，却仍是周到得很，上前道：“我若没记错，你应当是霄云新秀，张凌歌。” 张凌歌喜滋滋地点头，边上的温藏岸却没那么高兴。 “这位……”萧乾华看了一眼温藏岸，话却没说破，只问张凌歌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张凌歌稍稍敛下兴奋，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啊……” 他这话刚说完，温藏岸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似于符箓的东西来，那东西一经拿出便就自行烧了起来。 等到这东西烧完了，温藏岸将指上沾染的灰烬甩了，平静道：“开始了。” 第48章 大结局【贰】 茶肆里，三两人聚在一起谈论着近日来发生的大事。 “哎！我听说那天啊，足足有十万之数的魔物围攻万华山门呢！” “嗐，什么十万啊！分明是近百万呐！那魔物可不就是一团一聚就是一个吗！啧啧，也亏的是万华山门，不然哪里还轮的上我们在这儿坐着喝茶啊！” “是啊是啊，那正乘派的掌门真是没良心！竟然伙同了魔族一起去围攻万华呢！” “就是啊……嗳，我还听说现在万华作玄门代表，同魔族定下了协议，两方要和平共处呢！” “和平共处？那魔族同意了？” “同意了！还说是魔族的那位魔君先提出来的！” “这倒是位明事理的……不过我听的倒不是这些，”这人压下声音来，道：“你们可听说了万华山门里那些事儿了没有？” “不就是他们师徒的那些…唔！”茶客里有一人刚满不在乎地说出来就被人捂了嘴，捂他的那人小声叱道：“你小点儿声！万华山门也是你我能在这里随意编排的？” …… 在茶肆的角落里，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转了转手里的杯子，对着她身旁的白衣女子低声浅笑道：“师父，看来我们错过了不少好戏啊……“ 白衣的女子神情不变，只将手里倒好的却一口没喝的茶递给了她。她转手接了，却也是没喝，只叹了一句，道：“若这是棠梨该多好……“ “现在回去便是。“ 那身着红衣的女子便是杭合欢，摇了摇头，将杯子放下，“在回去之前，我还有个地方想要和师父一起去。” “何处？” 杭合欢笑容加深，神情专注地看着冷清珏，“良余。” 冷清珏闻言，面上波澜微起，但很快又平复了下去，“既要去，那便走罢。” 杭合欢立刻挥了挥手，“小二，结账！” 肩头上搭着一块白布巾的伙计小跑过来，笑的热情，“客官，一共是五文钱。” 杭合欢摸了下腰间，故作意外，惊道：“啊呀，我忘了带钱袋了，这可怎么办呀？”说着，便向着冷清珏挤眉弄眼的。 不待小二喊来店家，冷清珏就先在桌上放下了一锭碎银，冷声道：“不必找了。”然后拉起杭合欢就向外走去，丝毫不做停留。小二喜滋滋地收起银子，还以为遇上了无赖，没成想却是遇上了慷慨的富贵人。 “师父，你真的和我去？” 冷清珏目不斜视，“嗯。” 杭合欢偷笑，心里高兴的不得了，虽她不是原装的正主，但好歹占了这身体。且她和冷清珏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带回去见见家长，也是应该的事情。 “御剑过去吗？” 冷清珏唤出肃和，剑身灵光流转，“嗯。” 二人上了剑，一路向良余而去。 周遭的云随着她们向前一直在往后退，时间也跟着一直倒退，直到退回数十天前的那场祭典。 傍晚时分，梓陵按时过来接杭合欢前去祭典，只是怀里却不见了早上来时的那只狐狸。 梓陵走近杭合欢，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像是很满意一般，道：“檀儿穿上这身衣服，倒是和你母亲愈发的像了。” 杭合欢垂下眼眸，并不应声。 梓陵也不在意，只道：“我们走吧，都在等着了。” “是。” 梓陵在前带头走着，杭合欢跟在后面，冷清珏则就站在她身旁。 三人一路都是沉默，这一路像是特别的长。 但是再长的路也会有终点。 很快她们便来到了一扇门边，梓陵停下脚步，看着杭合欢，像在她脸上找寻着梓檀的痕迹。 “这扇门后，就是祭典之所，檀儿，去罢，这一程，只能你自己走。” 说罢，看了一眼冷清珏，意思再明显不过。 杭合欢去看冷清珏，恰好她也在看她，眼中担忧之意掩饰不住。见此，杭合欢反是镇定了下来，向冷清珏靠近了一步，主动地牵起她的手，脸颊贴着脸颊，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用担心。” 梓陵在一旁看着，也未曾出声，杭合欢说完之后很快便和冷清珏分开了，在门前站定，“姨母，开门吧。” “檀儿，这祭典一成，你便是我魔族永远的圣女。” 杭合欢点点头，心里却是暗想着，这祭典多半是不会成，毕竟大旗这种东西不是随便就能扯的。 梓陵拍拍手，随后，那扇大门便缓缓在杭合欢面前打开了。 杭合欢还是没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冷清珏，冷清珏对着她轻缓却坚定地点了下头，杭合欢转回去，一步步向门外走去。 这扇门直通一条长廊，长廊尽处便是一处高台。待她走到之时，高台上等分的八个角落里都已站满了穿着与杭合欢身上的衣裳差不多的长袍的魔物，手里皆是捧着像是火焰一般的蓝紫色的东西。 杭合欢顿了顿，走上了高台最中央的位置。 霎时那八个魔物掌中捧着的蓝紫火焰跳动剧烈，紧接着便是魔物开始念起了杭合欢听不懂的语言。 虽是听不懂，该有的反应却还是有的，那些被念出来的语言像是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向她袭来，八个方向没有相互抵消，且愈发强烈。杭合欢晃了晃身子，每每要倒下的时候就像被什么扶住，只能站在那里，连凝起灵力防御都做不到。 一直等到那些魔物念完了，杭合欢等着来搅局的人却还没出现。 “擦，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快点来人打断啊！让我这么顺利的继续下去真的好吗？！！” 仿佛是听到了杭合欢的呐喊一般，就在祭典刚一结束，一个身着艳红色的衣裳的女子就飘然落到了高台上。 而此时杭合欢尚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过来。 莘椿走到杭合欢跟前，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凑的极近，同样艳色的唇勾起，“还真是像……” 杭合欢努力地把脸往边上挪了挪，却被莘椿止住了。 “躲什么，你应该好好地看看我，我和你母亲的容貌，可是一模一样的。” 杭合欢心道：你要是不把“一模一样”四个字说得这么咬牙切齿，说不定我真会信你。 与此同时，在一处楼上，巳生正看着窗外。 身后穿着黑袍的一个妖物开口禀报道：“大人，莘椿大人的部下已经穿过了结界抵达灵襄，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 巳生转过身，一身素衣之中那根绯红色垂带显得尤为惹眼，却是同她眉心间的丹痣相映衬，两侧嘴角稍提。 “人魔相争，于我妖族岂非是大善么。” “大人英明。” 巳生抬手划了个弧，“你将梓陵的部下一同带去人界，这一次，我要好好地送个惊喜给他们。” “是。” 那属下见巳生离开，这才直起腰，心里疑惑的很，巳生大人分明是想要梓陵大人的，为什么却还要帮莘椿大人呢？ 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事情，不该他操心。 …… 那扇门在祭典开始时便重新合上了，而梓陵和冷清珏全都在门后等着，并未离开。 “巳生？” 梓陵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叫了一声，不解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巳生不答话，两侧嘴角似提非提，去的方向却不是梓陵而是冷清珏。 巳生在冷清珏身后划了一道弧，手在她面前拂过，冷清珏来不及躲闪便闻到了一阵异香，巳生用未收回的手去推了她的肩，“这个礼物，你会喜欢的。” 说完，冷清珏便被她推进了那弧里，转瞬便不见了。 梓陵拧眉，问道：“巳生，你做什么？”虽她不待见冷清珏，可是于檀儿而言，这个人的重要性他已经领略过了…… 巳生转回头，走到梓陵身边，低下头，只看着她，不发一言。 梓陵暗暗向后退了一步，却被巳生揽住了腰，轻易动弹不得。紧闭的大门却在这时候被缓缓打开了，从门后走出来的却是一身红衣的莘椿。 莘椿看了梓陵一眼，道：“真是，好久不见啊。” “你怎么？！……” 莘椿不理她，只看着巳生，道：“这里交给你，我要去人界了。” “好。” 很快莘椿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梓陵看着巳生，出离愤怒，“你背叛我？！” 巳生眯起眼睛，银瞳寒意闪烁，“你记错了，我从未投诚于你。” 梓陵怒道：“你投靠了莘椿！” 巳生用指腹蹭了蹭她的颊侧，道：“她？你觉得她哪里配？嗯？梓陵大人。” 万华山门，穹首山。 在盛茂京长居的那间茅屋的山的对侧就是一座正殿，规模宏大，气势不凡。此时，从蒙野匆匆赶回来的萧乾华一行正在其中。 主位上坐着的是一身灰色道氅的盛茂京，难得仪态威严。其下两列分坐着众人，除却衡云山和万寂山从缺外，其余四座主峰的主人及首徒均是到了场。 别爱元瞥了一眼温藏岸，道：魔君？” 温藏岸笑的谦和，应了一声，道：“别山主客气。” 别爱元捧着脸，意见中肯道：“脾气不错。” “多谢。” 战听奇却没有这么好说话了，道：“掌门师兄下的一盘好棋，竟是连我们都瞒了过去。” 不等盛茂京辩解，就自有人替他解围道：“战师伯息怒，此事我们也是刚刚得知，掌门也还未断真假，无意劳烦众位师伯出面而已。” 盛茂京甚是满意地朝着萧乾华点了点头，不错不错，不愧是他看好的下一任掌门。 得了解释，其他人自不好再追问。 符黎溯见气氛有些尴尬，主动去化解道：“魔君是何时得到的消息呢？” 温藏岸面露无奈道：“虽我在魔君之位，但魔族的境况……”说着还摇了摇头，“实在不如各位想象中的那么好……” 张凌歌就坐在他边上，暗戳戳地送了他一个大拇指，这演技真是绝了。 盛茂京也是有样学样地叹了口气，道：“不瞒魔君，如今的玄门也实非是一块铁板，我万华也是处境艰难啊……” 坐下万华山门众人：“……”谁比谁演技差了？ 第49章 大结局【叁】 被莘椿从高台上推落的杭合欢直直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竟是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才悠然转醒，只是睁开眼，周围仍是一片黑暗。 伸手揉了揉额角，刚要坐起身，就被什么从天而降的东西又给压了回去。杭合欢被砸的痛呼了声，“靠……乱扔乱丢没公德啊……” 杭合欢抬手摸了摸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却是越摸越不对，这个“东西”好像是…… “师父？” 杭合欢小声叫道，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无论是身形还是气味都和冷清珏极为相似，唯有不同的就是那种奇异的香味。 冷清珏被杭合欢推了推，慢慢也醒了过来。 只是很快杭合欢就发现，还不如不把她叫醒…… 被推醒了的冷清珏翻了个身，从杭合欢身上下去了，两人席地坐着。杭合欢渐渐适应了黑暗，隐隐约约能看清楚个大概。方才她无意碰到了冷清珏的肌肤，便觉得她的体温有些异常的高。 不由地向她靠近了些，抬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果然是滚烫的吓人。杭合欢忧心又着急地问道：“师父？你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烫？是不是唔……” 话不待说完，她的唇便被冷清珏突袭一般地堵上了。 杭合欢：“？？！！”什么情况？！ 但冷清珏显然不打算只是这么贴着她的唇瓣，伸出舌头在她的唇上慢悠悠地舔了一圈便极为灵活地探进了杭合欢的嘴里，气息明显的不稳却还是不徐不疾地一颗颗扫过她的贝齿，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一般地严谨。做完这之后，才将自己的舌与杭合欢的纠缠在了一起，濡沫以换。 冷清珏这极度深入的吻已经将杭合欢的头脑搅成了浆糊，她现在不仅完全无法思考，而且还觉得自己仿佛在冒烟。如果自己是一台机器，那很有可能马上就要被烧坏了。 这吻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总之两人分开的时候都已经有些气喘了。 杭合欢一边想着这里黑的真是太好了，一边喘息着努力平复自己心底涌起来的激动。不过冷清珏不会就轻易让她就这么平复了，准确无误地捉起杭合欢的手，一个轻浅却坚定的吻就落在了她腕见脉搏跳动之处，似乎想要将这个吻顺着这脉搏的跳动一起传达到杭合欢身体里的每一寸地方，在每一处血液可以到达的地方都留下她的烙印。 杭合欢觉得腕间被冷清珏亲吻的地方烫得很，下意识地有些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却被冷清珏制止了。 冷清珏将她又向自己拉近了一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压了压愈发升腾起来的欲|望，克制十分地开口道：“我，被那只猫……不，是狐狸，施下了欢好之药……所以……” 听见冷清珏的解释，杭合欢出走多时的理智才又重新回来，连带着脑子都清明了许多，只是心里的失落却是遮掩不住，“所以，所以师父只是想要解了药性，是吗？” 如果只是为了解药性，那么方才的亲吻，即便在这里的不是自己，冷清珏也会这么送出去吗？ 想到这里，杭合欢的心不禁又往下沉了沉。 再仔细想想，冷清珏似乎也从来没有明确对自己说过这方面的话。就算是先前在蒙野的那一晚自己吻了她，她是不是也只是把那当做是师徒之间无伤大雅的玩笑？就算是看见了自己在平花幻境里的作为，是不是也只是觉得自己是师父，觉得是自己没有尽到引导之责，对自己这个徒弟怀着愧疚就默许了？ 杭合欢越想心里越冷，全然没了先前的意动。 冷清珏却是不知道她已经擅自在心里想了这么多，侧过头，刚想要吻上杭合欢的脸颊，却被杭合欢十分抗拒地推开了。 “怎么了？……” 杭合欢声音淡漠，态度疏离道：“师父如果是想要解了药性，不如再等等，我去给师父找人。” 冷清珏皱眉，“你在说什么？” 杭合欢推开冷清珏，缓缓站起身，“我说什么，师父不懂吗？我说我去给师父找个人来给师父你……” “够了！”冷清珏难得语气不善地打断了她。杭合欢抿了抿嘴唇，她的确说的过分了，但是如果冷清珏方才对她做出一切举动都只是为了解除药性，那她绝不会低头。 冷清珏强自调整呼吸，灵台不算清明的想着杭合欢许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巳生给她下的药力十足，只一会儿，那感觉便又起来了。只是比起那亟待舒缓的欲|望，眼前杭合欢的误会似乎更要紧些。 冷清珏狠狠地握了下拳，撑着地，勉强的站起了身，堪堪维持住身形。 语气崇信缓和回来，冷清珏问道：“欢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杭合欢半讽半嘲地重念了一遍，笑了一声却不带温度，“弟子能有什么误会？不过是师父中了药，需要弟子来给师父解药性吗？那么就算不是弟子也没什么妨碍吧？不对，最好还是不要是弟子了，免得日后师徒都做不下去了！” 这番话说的刻薄至极，所以杭合欢还没说完就在心里骂起了自己，就算再怎么气恼，这样的话她怎么能对冷清珏说？！ 冷清珏是什么样的心性，她在身旁陪伴四年有余，难道还不清楚？ 玄门之中，最是清心寡欲洁身自好不过的修士，旁人也就罢了，怎么竟然是自己来说出这么混账的话来折辱她？ 光想想杭合欢就觉得冷清珏这时候能抽她一巴掌才好。 “不要。” 冷清珏勉力维持着身体站立，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来。 杭合欢闻言愣怔，不要？不要什么？ “不要旁人。”冷清珏替她解惑，继续道：“除了你，我不要旁人。” “师父……” 原先清晰了的脑子现在又开始乱了起来。 冷清珏靠近了一步杭合欢，双手扶上她的肩，用尽全身的气力将她拥进怀里，紧紧箍住，像是就此再也不要放开一般。 “欢儿……除了你，我不要旁人……还记得平花吗，其实，那幻境并非是假，除了你，我也确是身在其中的，当时除了受幻术影响，其余的都是真的，所以……” 所以，所以什么呢？ 杭合欢觉得自己可能要患心脏病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体验了一把从天堂到地狱，再重新回到天堂的感觉。耳边冷清珏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响起，絮絮叨叨地解释着。 “起初我发现不能再奏起万寂时，掌门师兄说是受心境所困，我尚不明白。可是见你和旁人说笑打闹时，心里竟然会觉得不高兴……不，不止是不高兴，我……”冷清珏略一顿，决定实话实说出来，“我是嫉妒，从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所以新添了两弦的万寂，也是想告诉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所有的情绪，欢儿……” 杭合欢耳朵红的不得了，还好周围有这层黑暗作掩护。 这些话，远远比直白的喜欢或是爱的来的更能打动她，毕竟冷清珏也不像是那种会把这些话轻易说出来的人。 冷清珏坚持着将这些话全都说完，理智早已被药力蚕食的所剩无几。但又担心着杭合欢心里的结没有完全解开了，只好硬扛着。 “欢儿，你……你呢？” 杭合欢想，感动的话都被说光了，她还能说什么？只好做出点实际行动了。 想罢，便主动地吻上了冷清珏，仿照着先前冷清珏对她做的一样不少的还了回去。 气氛慢慢又开始暧昧了起来，就算是一片黑暗也不能抑制不断升起的桃色。 之前被杭合欢压下去的意念又被翻了出来，且比先前来得更猛烈。此时两人心意已然相通，再做起这些事情来毫无滞障。 冷清珏含住杭合欢的耳垂，轻舔缓舐，仿佛丝毫不着急一般。 但实际上，她被排山倒海而来*已经快要逼疯了，之所以还能这么循序渐进，也不过是因为挂心杭合欢的状态，想要将她与自己保持一致罢了。 吻顺着脖子向下，停留在杭合欢的锁骨上，烙下了一个吻痕。接着探到两根精致的锁骨中间的凹陷之处，伸出带着濡意的舌尖舔了一下，立即引得杭合欢轻哼了一声。 杭合欢听见自己的声音也难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心里暗道：这里也没多敏感啊，怎么冷清珏一舔自己就…… 注意到杭合欢的异样，冷清珏稍稍抬离，问道：“怎么了？” 杭合欢小幅度地摇了下头，又担心冷清珏看不见，小声地补上一句道：“没事，继续……” 话一说完，她就又想把自己舌头给咬下来了，说什么不好说继续做什么…… 冷清珏倒是笑了一声，手指蹭了蹭她发烫的脸颊，顺从又宠溺地道：“好，继续。” 第50章 大结局发【肆】 说完继续，冷清珏便低下了头，一个吻落去了杭合欢的胸口，那里，她甚至能听见杭合欢如擂鼓一般躁然作响的心跳声。 “欢儿，你的心跳真快……” 杭合欢别过脸，假装没听到。冷清珏却是将她拉了过来，让她附在自己的胸前，道：“欢儿也听听我的……” 像被冷清珏诱蛊了一样，杭合欢竟真是去倾耳听了她的心跳，一边听一边道：“师父的心……也跳的很快……” 冷清珏亲吻着她的发顶，音调低沉却带着莫名的诱惑，“那欢儿知道，为什么，它跳的这么快吗？” 杭合欢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的心跳是因为欢儿……欢儿的呢？” “欢儿的心，为什么跳的那么快呢？” 杭合欢咬了咬嘴唇，太过于靠近冷清珏，以至于那阵异香也侵入了她一般，只是这话却是羞于出口的。 冷清珏不依不饶，问道：“欢儿，你的心，是在为谁而跳？” 一句紧似一句的追问逼着杭合欢，她在心里道：不就是想听点情话吗，说给你就是了…… 杭合欢挣了挣，从冷清珏胸前离开，趴到她肩上，凑在她的耳边，悄声道：“为了你……” “我和师父一样，从今以后，所有的心动都是师父的……” 闻言，冷清珏心念一动，将杭合欢拉到自己面前，在她的上唇瓣轻轻咬了一下，留了个小口子，道：“错了，再叫一遍……” 杭合欢探出舌尖在那个小伤口上舔了舔，“师父？” 冷清珏顺着锁骨间的凹陷一路向下吻去，“错了……” 又错了？ 杭合欢被这些亲吻弄得不得已稍稍向后仰了仰，却被冷清珏揽住了腰，更方便了她动作。 “清……清珏？……”杭合欢试探着叫了一声。 “好，再叫一声……” 冷清珏的吻渐渐落去那一双同样圆润的小峰上，杭合欢被这种陌生的感觉弄得直想往后躲，但揽在她腰上的手臂却不打算送开，只好求饶一般地放软了声音叫她：“清珏……” 冷清珏甚是满意，含住那蓓蕾，轻轻舔弄。 “哈啊……别，别这样……”她想用手去推开冷清珏，结果不但没推开，反而引得冷清珏作恶的心理起了来。原先小心翼翼地，现在竟是用牙轻轻地咬住了那娇羞的花蕾，舌尖抵在花蕾正中的地方，光舔还不够，还一直往下推，松开齿关，直将这点蓓蕾推的陷进去了柔软的挺翘里。 “嗯……师父……” 杭合欢不自知的扭动了下身子，想要摆脱开，却只让冷清珏抚一下腰，整个身子便都软成了一滩水，还是春水。 冷清珏暂时放过了那被她弄的水光淋淋的花骨朵，手掌在杭合欢的腰间流连。这种触感，似极了在摩挲一张成色上好的纸张，在心里甚至能听到那种极为悦耳的沙沙声。 这边冷清珏摸的舒服了，杭合欢却是苦的很，简直有点怀疑起来自己才是被那狐狸下了药的那一个。 不然为什么冷清珏只是这样摸了两下，还只是腰，她就已经有种受不了了的感觉？ “欢儿，你太瘦了……” 摸了半天，冷清珏的出了这么个结论来。杭合欢却是气闷，感情摸了这样久就是为了确定她的胖瘦啊？ 冷清珏不管她气闷与否，手顺着腰线向上，摸去了那两块形状漂亮的肩胛骨，道：“真是太瘦了……” 杭合欢暗戳戳地磨牙，心里道她要是再说一句这样的话她就立刻穿衣走人！ 还好冷清珏的下一句话改了口，“不过都好，只要是欢儿，我都喜欢。” 杭合欢嘟了下嘴，这还差不多。 两人衣服就在先前互相的动作之下便被退了下去，冷清珏的手爬上杭合欢的背脊，再一路缓缓滑下去，引得她又是战栗不已。指尖在尾椎稍作停留，似有意似无意的蹭过杭合欢的臀尖，又很快地游走去了她的腿上，顺着大腿绕了一圈，似乎在思考着到底要去哪里一般。 大腿这样的位置，自己怎么碰都是无所谓的，可是一换了旁人的手，就瞬间变成了敏感的不能再敏感的地方了。 杭合欢浑身软的很，躲又躲不开，只好顺着冷清珏的步调走。 那边冷清珏的手也最终选择好了方向，走去了大腿内侧，然后慢慢蜿蜒向上。 “嗯……别……”杭合欢握住冷清珏的手腕，稍稍推拒着，倒不是别的，只是突然反应过来就这么就进入正题害羞了。 冷清珏凑近，亲了亲她的耳垂，“你也来……” 说着便反过去捉住杭合欢的手，领着她一起到了自己的那处，手指隔着亵裤若有若无地游走着，隔靴搔痒，却越搔越痒。 冷清珏低低的闷哼了声，杭合欢离得近，自然听出了其中所含的情|欲之意。 杭合欢前世网络发达资讯满天飞，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她也是有的，只是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书里的一个人用上。 大略想了一下脸上便已经酡红一片，偏偏冷清珏还来问她，“欢儿知道怎么做吗？” 杭合欢胡乱地点了点头，错过眼不去看她，遮掩着愈发慌乱的心思。 冷清珏笑了一声，“不懂也没事，师父教你……来……” 杭合欢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只是可惜了这四周太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冷清珏将她向自己搂紧，两人贴在一起，两双挺立也紧紧贴合在一处。手却领着杭合欢的向下行，缓缓地钻进杭合欢的亵裤，向那朵正阖起来的羞花靠近。 只在花外碰了碰，都未有刻意的逗弄，就有花液从那紧紧闭合着的花口渗了出来。 两人紧挨在一起的手指皆是感受到了，冷清珏靠过去亲了下杭合欢的唇角，又似嫌不够，干脆舔了舔，含着笑道：“欢儿这是有感觉了吗？” 杭合欢拒绝回答，只是全身的温度又往上升了不少。 冷清珏吻了吻她的发丝，“欢儿……我们要进去了……准备好了吗？” 箭在弦上，摇头显然不合适了，可是要自己点头也实在是…… 但很快从身下传来的异动就有了冷清珏默认她同意的答案，杭合欢也只稍稍地挪了挪，除却害羞和害怕之外，更多的还是好奇和期待。 如果是冷清珏，那做这样的事情也很欢喜。 但若对象换了别人……只是用想的，她就不能接受。 “啊……” 杭合欢轻呼了声。 突然向内刺了一下的动作像是冷清珏在惩罚她的不专心一般，冷清珏重新吻上她胸前的圆润，重复着和先前一般的动作。只是这回上下夹击，任何的举动在杭合欢现在敏感到极点的身体上都会被无限倍的放大，很快她就又软在了冷清珏怀里。 冷清珏的也就罢了，可是偏偏自己的手指也被她一起带在了里面，跟着她的动作一起，杭合欢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的脸皮子都被用光了。 这样羞的事情，且还是和冷清珏，杭合欢的欲念全都被这认知给激了出来。 “舒服吗？” 冷清珏放开了茱萸，转而咬上了杭合欢的耳尖，半啃半舔的却是开发出了另一处敏感之处。 杭合欢闪了闪，一样没逃掉，只好受下了，喉间也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小声的呻吟。 身下那神秘之处还在被发掘着，且还有花液的润滑使这探索变的没有那么困难。 修长的指突然滑过一处，杭合欢一直低低的呻吟也被带着高亢了起来。冷清珏眸色渐深，指尖重新滑回去，又是那一处。 “啊……” 杭合欢用闲着的那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想让自己再叫出声来，原因无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这呻吟实在是……太过惹火。 事实证明，杭合欢对自己的定义没有错。 可是却有人不想看这火熄下去，反而要煽风助势。 冷清珏用自己空闲着的那只手去掰开了杭合欢的手，牢牢握住，“我想听……你的声音……” 听着这半带着恳求的语气，杭合欢当即拍板，只要冷清珏愿意听，叫哑了也没问题！ 身下的手动地愈发的迅速，且还每每都准确无比地蹭过那一点，杭合欢不再压抑着声音，自然而然地随着冷清珏的动作流淌出来。 “嗯……哈啊……慢，慢啊，慢点……那里，嗯……” 冷清珏看着杭合欢陷入情|欲之中的面庞，眸光更是深邃非常。这是她一手养起来的人，她的所有自己都清楚,只是从那天起，她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从前的杭合欢，沉默寡言又阴郁，并不容易亲近，她也一度以为是因为那场大火的原因，直到亲眼看见她被梦魔所缠，心里才起了疑。 心性正直之人，梦魔绝无机可趁，且兼之万华大大小小结界无数，绝非是梦魔能出入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杭合欢是伪装的魔修，或者根本就是魔物。 可到底是被她亲手救回来的孩子，她不想杭合欢为魔所困，所以才有了六净山的那一出。 她对自己说过，若净镜照不出异常，那她此后就相信她，绝不再疑。 只是从那之后，杭合欢却与过往再不相同，性格开朗不说，连往常对她都不曾放下的戒备也消除了。 她那时还在想，这样很好。 至少，作为师父，她很喜欢现在的杭合欢。 但是数月前在平花的那幻境却打破了两人之间仅仅作为师徒的平衡。 当时若非是尚青陈及时赶到，她也不知自己会走到哪一步……可是，这样的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像是在心里埋下了种子，只要她们在一起，就总有一天会抽芽，谁也无法阻止。 “……嗯……” 杭合欢对于身体的突然滑出去的手指似是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冷清珏收回手，带着花液的指尖轻点了一下愈发挺立的蓓蕾。 “很舒服？” 杭合欢伏在冷清珏怀里小幅度地蹭了蹭，像一只餍足的猫。可还有一头大猫正饿着，等她来喂呢。 “……可是我不舒服，欢儿，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她来服务呗…… 杭合欢歇了歇，稍稍回了点气力，从冷清珏怀里起来，捉着她的手，舌尖舔上那还附着花液的修长的指。即便周围一片黑暗，冷清珏也能感受到自己对面这人现在是何等的妖媚，呼吸不自觉的便重了起来。 “欢儿……欢儿……” 冷清珏是个好师父，杭合欢也是个好徒弟。所以但凡冷清珏教的，杭合欢一样不落地全都还给了她。 “嗯……” 身体里的异动愈发强烈，冷清珏只愣了一下神就被逼的叫出了声。 杭合欢舔了舔冷清珏的饱满，再一口含住硬了些的小可爱，吸舐一般地动作让冷清珏不由倒吸了口气。 她的徒弟，青出于蓝，胜于蓝。 杭合欢手腕微酸，却很高兴。刮蹭过几次她的敏感之处后，杭合欢抽出自己的指，攀上她的肩，在她肩上轻轻咬了一口，道：“师父……清珏……舒服吗？” 冷清珏的回应便是捧住她的脸，狠狠地吻下去。 不给点管教，她这徒弟马上就要成妖了！ 但杭合欢原本就有一半是魔，这点管教，远远不够…… 一个极致缠绵的吻结束，杭合欢只稍喘了喘，便恢复了，咬着冷清珏的耳朵，“我们一起……一起去……好不好？” 冷清珏素日寡欲，现在却是被那药和杭合欢逼的不能自已地欲念横生，半点都没有往日里的冷情。 “欢儿……欢儿知道怎么做吗？……” 杭合欢吻着她的唇角，“师父教我，我才知道……” 冷清珏在她的上唇瓣又咬了一个小口子，“好……师父教你……” …… 这黑暗仿佛是最好的纱帐，模糊了帐中人的身影。 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一道纠缠在一起像是再也分不开的剪影。 肢体交错纠缠，连最私密之处也紧紧贴合，这姿势简直是要把对方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帐帘拉下，隐去里其中的春光，只有满含春意的呻|音在不觉间漏了出来。 “啊……” “哈啊……嗯……” …… 这夜，还很长。 第51章 真大结局【唯】 “师父，这里还在魔族结界之内吗？” 杭合欢用仪端把前面纵横拦路的藤木断开，衣袖却又是不小心被刮了一道。 冷清珏将她破烂不堪的袖子直接撕了下来，捻起粘在袖子上的一种草植，放在鼻端嗅了下，道：“这是芷莛，只在寺丘山有，这里，应当是人魔结界之间的地方。” 杭合欢环看四周，果然是半点人烟的迹象也没有。 她们自无回宫——也就是她们先前所在的一片黑暗里找到了先前莘椿被囚禁之处，意外地发现那处禁制竟是魔界结界大阵的阵眼，通过那禁制之后她们便被随机地送到了这个地方，连带着冷清珏的灵力也恢复了。 “那我们能御剑走吗？” 冷清珏摇了摇头，“不行，太危险了。” 人魔两族结界就在这附近，御上剑走不了多久就会撞上结界。 杭合欢叹了口气，“那只能靠腿走路了。” “嗯。” 见冷清珏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杭合欢转了转眼珠子，将身子挂去她的身上，带着点无赖的语气道：“可是，我腿酸啊……” 冷清珏扶着她，嘴里说的却是：“好好走路。” 杭合欢对着冷清珏咬耳朵，“难道师父的腿不酸？……我应该很努力了呀……” 至于说的是什么努力……冷清珏白皙的脸上稍染红晕，抿了抿嘴唇，不答话。 杭合欢从冷清珏身上起来，拉住她的手，“好吧好吧，腿走就腿走，就当和你一起出来游山玩水好啦！” “哎对了，说起来我们还真的没这样出来过呢，以后一起出来走走怎么样呢……” 冷清珏垂着眼眸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听着耳边杭合欢的念叨，手慢慢收紧，唇边扬起笑，抬起头跟上杭合欢与她并肩而行。 “好。” 清晨升起来的太阳迎着照亮了她们的面庞，也将两人渐远的身影拉的越来越长。 而同样是被清晨的太阳照耀着的万华，此时的气氛却阴沉的像阴天。 盛茂京领着一众长老弟子，正在万华山门外迎敌。 一身水青颜色的纪浩楠全然没了往日的翩然风采，满脸阴郁，“你万华弟子杀了我正乘首徒在先，教出如此德行败坏的弟子，你万华又有何资格再居玄门首位？！” 盛茂京轻掸衣袖，神情淡然，反问道：“纪掌门何出此言？” “难道你想否认不成？！” “纪掌门！”萧乾华手里拎着被捆的严实的人出列，高声道：“纪掌门说的被我杀了的人莫非是这位吗？” 旁人兴许认不出来，但纪浩楠却绝不会认错这个忠心耿耿的部下，“裴凯！” 萧乾华将人扣下，冷笑了一声，“我还未质疑纪掌门的属下为何企图谋害我师尊，纪掌门竟还敢来声讨我万华？！” 纪浩楠脸上清白交加，咬牙切齿道：“你不过区区一个后辈！有何资格来问责于我！” “那我呢？”尚青陈上前与萧乾华并肩，脸色不善，“纪掌门这样大的人物，不知我可有资格来问责纪掌门？！” 方才纪浩楠在说萧乾华德行败坏的时候他就已经气得不得了了，他辛辛苦苦亲手养了这么大的主角，不说根正苗红也是绝对的五好青年！！就算是没打算扒上主角，他也不可能放任纪浩楠这样对萧乾华说话！ 盛茂京见他们对峙，捏了下袖角，眸光转了转，招过陆璟尔悄声说了两句话，陆璟尔点头应下，趁着无人在意的时候悄然离开山门处。 等回过来，那边纪浩楠正道：“还请尚山主将我的属下放归！” 尚青陈的灵力虽只恢复了七八成，但身旁有萧乾华等人在，全然无惧道：“纪掌门这语气不像是在求人，倒像是再给我下命令啊……” 战听奇离得近，闻言挥着灭方在离纪浩楠不远处留下一道剑痕，哼声道：“你还不够资格给我万华下命令！” 平素温和近人的符黎溯也难得一脸严肃，没有好脸色给他们看。 纪浩楠带过来的人加上先行到达的魔族之众数量不少，可对上万华山门心里却仍是觉得没有多大胜算。纪浩楠狠命地握了下拳，低下姿态，道：“那尚山主待如何？” 尚青陈理了理衣角，看向盛茂京，“一切全凭掌门师兄做主。” 盛茂京一听话头转到了自己身上，先是愣了两秒，复而作高深状，沉吟道：“正乘派意欲伤我万华长老在前，又与魔族勾结在后，我万华身为玄门之首理当对此做出惩戒。” 纪浩楠几要将牙咬碎，可是裴凯还在尚青陈手上，他没有选择。 “正乘掌门纪浩楠，悉听万华训诫！” 盛茂京还以为他打算来个鱼死网破，没想到他竟是将他那个部下看得如此之重，心下摇头，看来要劳言师弟白跑一趟了。 “正乘勾结魔族，本应散去弟子，不再立宗，但念正乘数任掌门德修善行，即日起，正乘派禁于灵襄，其下门人亦不得随意出入。纪掌门，你可服吗？” 纪浩楠看着那边被捆住的裴凯，一字一顿道：“我，服……” “啊！看那快看那！” “咦！竟然是他！玄门美人榜上首名言山主！” “不是说言山主闭山了吗？怎么……” “嗳管他呢！反正能看见人就好了嘛！可真是好看呐！” “是啊是啊……” 一身素衣的言海身后跟着陆璟尔一到场，便吸引去了众人的眼光，就连纪浩楠带来的那些人也没了立场，只顾去欣赏了言海的天人之姿。 盛茂京满意地对这景象点点头，果然将言师弟叫来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言海看了眼在场的状况，脸上无悲无喜，就连眼睛也空洞无神的很。在那一群身披黑袍的一众魔物之中，有一个身形微微晃了晃，但并不惹眼。 言海缓步走到盛茂京处，道：“师兄。” “言师弟来了？甚好甚好！” “嗯。” 只浅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言海便不再做声，站去了盛茂京右后侧。他虽是闭山许久无心世事，可不代表他不知世事。 言海来了，这场上的主角就已然换了人。 纪浩楠连落幕都落的灰头灰脸，领回了裴凯便带着一众门人离开了。而随他一起来的那些小门小派自也不敢再留下去，虽然他们是打着讨伐万华的旗号，可到底是与魔物为伍，若说了出去，他们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纪浩楠回头看了眼高站在山门之处的言海等人，素衣如仙。眼底情绪复杂，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不可能赢得过这些人…… 纪浩楠一行人一离开，对面的就只剩下了一直都在做背景的魔族一众。 盛茂京咳嗽了一声，叫了一直在边上看戏的温藏岸和张凌歌出来准备打发了，就有一个身着醴红衣裳的女子恰恰赶到。 “道修，还是这副德行……” 若是放在旁家玄门，听了这轻蔑的话定是要火冒三丈然后要上去和那红衣女子拼个你死我活的，可这是万华山门，那女子注定是要失望的。即便是脾气耿直如战听奇听了这话都没甚反应。 那女子见没人同她搭话，自己又补上一句，道：“哼！道修竟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了吗？真是丢脸！” 盛茂京摸了摸鼻子，转向温藏岸，“嗯，你们要不先解决一下家务事？” 温藏岸似真似假的苦笑了一声，“也好。” 说罢，便站到前面去，先是对那女子行了一礼，再直起身子，问道：“姑母，我一直有一事未查清，数年前，导致良余杭氏仙门灭门的那把火，究竟是谁放的？” 提及此事，莘椿面容微微扭曲，恨声道：“是我放的又怎么样？！梓陵那蠢货都没能对我如何，凭你，能干什么？！” 温藏岸摇了摇头，“那么在杭氏府邸的禁制也是姑母所为吗？” 莘椿颇有些陷入癫狂之状，似咆哮一般道：“是我怎么了！她不是被所有人都捧在手上吗？！却是连我的禁制都解不开！她有什么好的？明明连我分毫都比不过！她！……” 一柄锋利的短刃在莘椿毫无防备之时刺入了她的后心，身后是一个穿着黑袍的魔物，只是这魔物却并无魔气。 随着短刃拔出，莘椿反手要去攻击身后的魔物，那魔物的身形却是诡异十分的飘离开了。 站在盛茂京身后的言海脚下不禁向前挪了半步，没有血色的唇瓣也在不自知的颤抖。 张凌歌站在绝对安全区，看着眼前倒下去的莘椿暗自念叨着：“我记得我好像没写过她还有这么强的报社心理啊……奇怪……” 只到他腿边的别爱元拉了拉他，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道：“什么奇怪呀？还有报社是什么呀？” 张凌歌低头只看了一眼别爱元，捂起脸，他不承认他写过这么犯规的生物！ 别爱元仍是满脸好奇地盯着他，直到温藏岸回来才解了围。 那个杀了莘椿的“魔物”卸下黑袍，露出来的那张脸俨然是先前被萧乾华推落入衡云崖底的顾唯。 “掌门。” 盛茂京点头，“好。” “师父……” 盛茂京回头，先前一直站在身后的言海却是不见了人影，转回身，“言师弟他……你，看着办吧……” 顾唯低下头，藏好情绪，“是。” 借别人之手解决完了自己的麻烦，温藏岸表示要带着魔族一众回去了。 盛茂京则表示不要着急，你的麻烦解决了，我还有个麻烦没解决。 很快，在钟氏仙门领头带来的玄门众人就看到万华山门和那些魔物打的昏天黑地，战况之激烈竟是让他们一时间不能轻易靠近。 于是，万华山门大战魔族，最终魔族不敌达成和平条约的事情就这样传了出去。 但至于为什么传出去就变了样子，盛茂京淡然地掸掸袖子，“竟然有这事？我可不知道……” 接着换了道氅，换回一身补丁的布衣，扛了锄头继续去翻地。 良余。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身穿红衣与白衣的女子相伴而行，最后穿过街道，在一处安静的府宅前停下。 杭合欢抬头看了眼匾上写的“温府”二字，垂下眼睑。冷清珏握住她的手，像是安慰。杭合欢侧头对冷清珏笑了笑，她从来没有关于这里的记忆，所以也没有多伤感，只是见了匾上的字有点感叹罢了。 “我没事，我们敲门吧？” “嗯。” 杭合欢拉着门环扣了两声，很快就有个中年男子从里探出了头，只看了杭合欢一眼，就立刻开了门，恭敬道：“圣女大人请进，君上和凌少已经在里面等你们了。” 杭合欢转头去看冷清珏，疑惑着怎么回事，冷清珏却是轻摇了下头。 虽不知是什么事，但既然是温藏岸和张凌歌在等，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这两人还真是省了她的事…… 进了大门，看见的却是另一扇大门。 杭合欢有些惊诧，再抬头去看匾上，提的字却是“杭府”。那个给她们开门的中年男子见此解释道：“这是君上安排的，圣女大人请随我这边走。” 虽是对这里没有感情，但到底也要承了温藏岸的一份情。 中年男子很快将她们引到了地方，叫过了温藏岸和张凌歌后便退自觉了下去。 温藏岸笑着道：“这里也是送给妹妹的一份礼物，恭贺妹妹成为圣女。” “等等……你说什么圣女？” 温藏岸道：“是啊，妹妹不是已经举行过祭典了吗？” 杭合欢是想来这里祭拜完了之后就跟冷清珏回去万寂山的，至于魔族，完全没有好感…… “但是我的圣女不是梓……姨母封的吗？现在你上位，圣女之位是否……” 温藏岸打断她，道：“祭典一成，妹妹就是我魔族唯一的圣女，这话，梓陵姑母应该和妹妹说过吧？” 杭合欢抽抽嘴角，说过是说过，但谁能知道是真的…… 见状，温藏岸又笑了声，道：“且盛掌门也希望妹妹能留在这个圣女之位上，作为人魔两族和平的代表。” 杭合欢：“……” 冷清珏将杭合欢护在身后，若是她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杭合欢却也没纠结多久，代表就代表吧，反正她本来也就一半一半，而且多个身份多重保护，没什么不好的。 想开了这事，就把另一件事提了上来，“圣女我可以继续当，不过么，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 看着杭合欢走向张凌歌，温藏岸自觉把话咽了下去。张凌歌看着朝自己一步步逼近且明显不怀好意的杭合欢，往后退了退，“你……你要干什么？” 杭合欢微笑，“干一件大事。” “什……什么事啊？” “揍你！” 说罢，杭合欢提起仪端便作势去刺张凌歌。 “啊啊啊！！杀人啦！救命啊……温藏岸！！——” 温藏岸看了眼拦在自己身前的冷清珏，只能递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过去。 张凌歌和杭合欢一个在前跑一个在后面追，直在院里绕了好半天，张凌歌脸上多了几块青紫，杭合欢这才满意地停下了。 等到温藏岸将假哭的张凌歌带走了，这院里才算又安静了下来。 杭合欢带着冷清珏走进祠堂，祠堂里牌位林立，牌位前的小案上还供着香。拉过摆在一旁的两个蒲团，规规整整的摆好。 杭合欢看向冷清珏，神情认真。 “师父……清珏，这天地，你愿和我拜吗？” 冷清珏伸手在她颊侧轻蹭了下，率先在蒲团上跪了下去。杭合欢笑着也跟着跪下去。 两拜对着在上的牌位拜过，转过身，两人眼睛相对，分明可见彼此眼中笑意。 然后，一齐弯下腰，极是认真的对拜下去。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牖，洒下细碎金光在两人身上，时光仿佛就要永远定格在此。 可她们谁都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从此以后，她们还有许多时光，要一起共度。 第52章 番外：戏水【上】 在寺丘山里绕了半天没找到出口的冷清珏和杭合欢二人见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便决定原地休息一番。 杭合欢和冷清珏并排在一块大石头上坐着歇了会儿，拉了拉身上还是昨天祭典时穿的衣服，有些嫌弃地道：“师父，我们要不找个地方洗个澡吧？黏黏的粘在身上不舒服啊……” 冷清珏生性喜洁，昨日那事完了之后条件所限也未能好好清洗一番，此时听杭合欢的提议自是心动，却仍是淡淡地道：“据我所知，寺丘山内并无湖泊河流。” “啊……那怎么办？”杭合欢眉头微蹙，手指在额角点了点，想了下，干脆扶着冷清珏站去了石头上。 冷清珏对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摇了下头，不好动只能反手扶着她叮嘱道：“小心些。” 四下远眺一番之后倒还真是被她发现了，“师父，那有个湖呢！” “在何处？” 杭合欢急急转身想要指给冷清珏，脚下却不小心一滑，没站住那石头竟是要跌了下来。 “啊！” 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呼，杭合欢没摔去地上倒是直直扑进了冷清珏的怀里。 心脏砰砰的直跳，过了好一会儿杭合欢才蹭了蹭慢悠悠抬起头靠到冷清珏的肩膀上，软着声音道：“吓死我了……” 冷清珏抬手在她头上轻拍了下，“这样毛躁，下次我若不在摔了该如何？” 杭合欢从她怀里起来，目光对接，极为认真，道：“不会，师父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的。” “不想出师了么？” “嗯……”杭合欢想了想，道：“若师父是师父，那么不出师也很好。” 冷清珏目光柔软，唇畔捎带笑意，继续问道：“也不想收徒？” 杭合欢凑近在她嘴角啄了下，笑嘻嘻道：“不出师的人怎么能收徒呢？我这辈子，就老老实实做师父的徒弟就好啦！”说罢便拉起冷清珏往她发现的那湖走去，“好了，我们去洗洗，然后休息一晚上，明天再继续找路吧！” 冷清珏被她拉着，慢慢跟上去，“嗯。” 清冷皎白的月光洒下，湖面波光微粼，似有无数碎银涌动。四周的灌木丛林恰若一处天然的屏障，遮掩住了其中光景。 动作麻利地除去自己身上的衣物鞋袜，只留下单薄的里衣，杭合欢手撑在岸上，伸脚去探了一下湖水。 “嘶——好冷！” 说着又迅速地将脚缩了回来。 冷清珏将她外袍罩上，“别闹，小心着凉了。” 杭合欢看看湖面，再去看看冷清珏，眼睛一溜，站起身耸了耸肩把外袍抖落，再伸手去扣住冷清珏的，笑的甚是无害，“师父，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这个！” “啊。——” “噗通！——” 湖面的平静被两个不速之客打破，且以这两人为中心，一圈一圈的涟漪向外泛去。 “哈哈哈——” “咳咳……” 两人从湖水里浮起来，笑的欢畅无比的那个自是杭合欢了，而轻咳着的则是一时没有防备猝不及防地被她拉下来的冷清珏。 吻去冷清珏眼角不知道是因为咳出来的眼泪还是被溅到的水珠，“怎么咳嗽了？被吓到了吗？” 杭合欢暗自检讨，以后再做这样的事情一定提前说好。 冷清珏轻轻摇头，“没有。” 得了答案，杭合欢安下心，又琢磨着，她家师父实在是太过淡定了，就连方才被她拉下来也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小声，还那么短。 如果惊慌失措起来，一定很好看……杭合欢被自己想象的画面直勾的心痒痒，不自觉得便笑了起来。 “笑什么？” “啊？”回过神来，杭合欢连忙否认，“啊，没有没有，师父，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吧？” 冷清珏没错过她方才打的一脸的小算盘，将笑意藏进眸里，弯着唇角顺着她的意，道：“好。” 得了准许，杭合欢便又靠近了冷清珏一些，动手去解她身上沾了水湿重的衣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解下来的衣裳她们跳下来的那案上一扔，只悄悄地将腰带藏在了手里，冷清珏也只做没看见。 杭合欢借水浮去了她身后，手里将那根腰带捏得紧紧的。 “你要做什么？” 听着冷清珏的问询，杭合欢盯着她莹白的肩头咽了下口水，道：“我，我帮师父擦擦背。” 见她没反应，杭合欢便在心里默认是同意了。将腰带系在自己腕上，腾出手来去将冷清珏过腰的长发拢起，放到胸前去。纤长的项颈被银白的月光镀上一层脆弱之色，仿佛轻易便会被折断。 她的手指在冷清珏微突的椎骨上打着转，感受着手下的身体一丝丝的战栗，杭合欢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便将自己的身体紧紧靠去了她的背。 冷清珏握住她另一只手，问道：“冷吗？” 杭合欢心里感动，在她后颈上吻了下，“不冷。”感动归感动，该做的还是要做！ 想着，便离了冷清珏一些，将她另外一只手也捉到了身后。现在，冷清珏的双手便全被缚在了身后。犹豫了下，杭合欢还是将腕上的腰带扯下来捆上冷清珏的双腕。万华山门出品的衣裳，质量总是差不了的，也不担心被弄坏。但冷清珏现在灵力恢复了，若是强行要挣开，就凭着一根腰带还是困不住她的。 杭合欢边捆边懊恼，怎么就没在前两天的时候干这事儿呢！真是可惜了……然后手下毫不留情，将腰带系得死死的。原本两指宽的腰带现下被扭得跟麻花似的，幸亏是上好的料子，不然早被弄坏了。 冷清珏等她绑好了，才侧回头去看她，“你在做什么？” 素面如玉，乌发伏肩，瞳仁分明，明明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却在这月光映衬之下生生是渲出了五彩斑斓。 杭合欢看的有些呆住了，喉口之间突然干燥非常，却非是水能解的渴意。 “师父……清珏……” 从额头落下第一个吻，接着在眉心，一路稳过挺翘的鼻梁，舌尖擦过鼻尖，划过鼻唇沟，最后停在她的唇上。 没有急着深深吻进去，反是用自己的唇轻轻与冷清珏的相蹭。冷清珏眸色稍暗，动了动手腕，这才发现杭合欢绑得有多紧。要解开看来还得花上些时间…… 往下沉了沉身子，冷清珏不再由着杭合欢点火，夺回主导权。 伸出舌抵在她的牙关上，杭合欢虽被冷清珏的脸迷得失了理智，却还坚持着不肯放弃主权。冷清珏却是有方法对法，只往后面撤了一点点，杭合欢一觉着热源没了便自动将她揽了回去，顺带将自己也送了出去。 舌头扫过她的每一颗贝齿，刮舔着敏感的上颚，唇舌纠缠，偶尔的吸舐让杭合欢觉得自己的魂都要被她给吸走了。 就在这一点一点的沦陷里，杭合欢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冷清珏圈进了怀里，而自己的手却是失了自由。直到两人分开，唇角相连着一丝银涎，喘息不已。 “欢儿……” 冷清珏抬手抚上杭合欢的后颈，动作轻缓，音调稍沉，“欢儿刚刚想对我做什么？” 做什么？ 当然是……嗯？？ 杭合欢刚想用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捆住了，左右挣了挣，没挣开。 冷清珏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笑容温柔，“嗯？” 杭合欢感觉到了在她后背上隔着湿了水的里衣游走的那只手，干笑了两声，“呵……呵呵，没，没有啊！那，那个，师父，这个我的手能不能……呃先放开啊？……” 冷清珏笑意不改，“不能。” 杭合欢：“……” 形势比人强，确定了自己是处在弱势的一方，杭合欢转了转心思，立刻做下决定：“我错了！” 冷清珏不紧不慢地将手下移到她的锁骨上，有月光照着，很容易便能看清昨天她在锁骨上留下的还未消退的印记。 拇指在那印记上蹭了蹭，“哪里错了？” “我不应该对师父心怀不轨的，所以师父你就饶了我吧？” 冷清珏动作微顿，长眉略略一扬，“对我心怀不轨是错？” 难道不是？ 杭合欢觉得自己的脑子又不够用了。 冷清珏撤回手，淡然道：“既欢儿认为这是错，那欢儿便在此省过吧。” 说罢当真离开了杭合欢，远远地浮去了另一处。 杭合欢：“？？！！”管杀不管埋？什么道理这是？ 远在一旁准备隔岸观火的冷清珏将湿漉漉的长发撩到身后去，准备给她再添一把火。双手并着挽起，鞠一捧水从泼在自己面上，水珠四散折射着月色星芒，闪闪发亮。 杭合欢觉得自己鼻子有点热。 第53章 番外：戏水【下】 美色当前，自己却能看不能吃，空空饿个肚子。 杭合欢很是郁闷，鼓了鼓腮帮，眼睛却舍不得离开冷清珏半分。可隔着这么远，再舍不得也只能被迫舍得了。心思兜兜地转了一圈，最后定下了主意。 那边冷清珏故意转回身只留了个背给她，过了许久听着后面没了动静才回头去看，哪里还有杭合欢的踪迹？ 湖水清澈，月光也正好，若是藏去了水下也能一眼看到，可是却没有。冷清珏往杭合欢原来在的地方浮过去，四下看了看却仍是没发现人影，不由急了起来，“欢儿？欢儿……“ 躲在一边的杭合欢动了动没能解开的手腕，在心里哼了两声：“非要这样吊我的胃口，就该让你也吊吊……”想是这般想，可到底还是见不得冷清珏着急，便悄悄地挪去了冷清珏身后。 刚一靠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冷清珏突然转身的拥抱给吓住了。 感受着离自己极近还在砰砰的快速的跳动着的心脏，杭合欢深深觉得自己又作孽了，分明先前才跟自己说过的以后不吓唬她的，这才多久，又做了这事。可是两只胳膊不能动，只好出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不是在这儿了么……” 冷清珏见到杭合欢的人这才算安下心来，心定了，火气却是冲了上来。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往上一仰，在她的喉骨处咬了下去。 “啊！疼——师父师父……” 冷清珏放开她，冷声问道：“知道疼，下次还敢这样么？” 杭合欢泪眼婆娑，被咬的是真疼，“不敢了……” “若再有下次如何？” 杭合欢不敢乱说话，只道：“没有下次了……” 可冷清珏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若再有在下次，我便把你囚起来！再不许出去！” 杭合欢脑子一抽，竟是反问道：“就像衡云山的言师伯吗？” “什么？” “没有没有，师父说的是，若再有下次，我一定自己就把自己给锁起来！” 听完这话，冷清珏这才算是冷静了些许，重新抱住杭合欢，将脸埋在她肩窝里，沉声道：“以后不许这样了……” 听着冷清珏带着些微鼻音的话，杭合欢心里那点火都熄了下去。 动了动手腕，实在是被绑的不舒服，“师父，现在能不能把腰带给解了？” “不能。” 冷清珏直起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为什么？”难不成还要继续？杭合欢不承认自己有些意动。 冷清珏抬手隔着里衣，按上那一处凸起，揉弄不止，“因为你做错了事。” 杭合欢微微弓着身子，这样隔着衣服竟是比直接肌肤相靠来的更刺激她的感官…… “我……我，做错了什么嗯……啊，别，别再……” 比起昨天，今晚的冷清珏手下劲大得很，没一会儿杭合欢便觉得自己那里都要被揉坏了，可她还是不停下来也不换另一边，像是和那一点过不去一般。 “做错了事，所以要罚。” 冷清珏边说着，边将手从杭合欢大开的衣领里钻进去，还是准准地落去了那一点上。再顺着势，将她转了个身，后背贴在自己胸前，拉着她被捆在一起的双手分开架在自己肩上，这就将自己圈在了她的束缚里，却是更方便了动作，而杭合欢的里衣也早被拉的将肩都露在外面。侧着头去吻她的耳根，舌尖顺着耳后的轮廓一直向下□□，掠过颈项，落在她昨日在她肩头留下的痕迹上，略糙的舌面与细滑的肌肤相蹭，杭合欢不由便往冷清珏怀里仰了仰，“嗯……师父……师父……” 新鲜弄出来的吻痕和昨日的叠在一起，颜色也深了许多，就像是一枚记号。 冷清珏甚是满意。 顺带着也就放过了被她□□了好一阵的那一点，转而下行，手指刮过瘦窄的腰腹，绕着肚脐打转。 “哈哈……痒，痒！哈哈哈……师，师父，痒啊！哈！……” 本是好好的气氛，眼见着就要被杭合欢给笑没了，冷清珏咬住她的耳垂，“真的这么痒？……” 杭合欢险些被逼的笑出眼泪来，她不敢说其实只要冷清珏一碰，她就全身都痒的很。 “嗯……痒，痒，别，别转了，哈哈哈……师父啊——” 原本是笑着的杭合欢突然就拔高了音调，冷清珏慢条斯理地动着闯入昨日刚来过的花室里的手指，舔走杭合欢眉梢上挂着的水珠，“可还痒么？” 冰凉的湖水随着她的手指动作也进去了一些，瞬时冷与热纠缠对峙，杭合欢并拢了双腿，头向后仰靠在冷清珏的肩上，侧过头蹭了蹭她的颊侧，带着点嗔意，道：“冷……” 冷清珏故作不知，边抽动着手指又带了些湖水进去，边问道：“哪里冷？” “啊……”又被凉意激了一下，双腿下意识地便绞紧了，这下冷清珏的手不好再做坏事了，只能安稳地待在那花室里。但只这点却还是拦不住她，冷清珏将指微弯，钝钝钩划过花室壁侧，“欢儿哪里凉，嗯？” 杭合欢摇头，“哈啊，不……嗯，啊，师，师父……” 冷清珏不为难她，却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就结束了惩罚。到底也要一次就能让她长了记性才行，否则再有下次…… 慢慢地，杭合欢觉得自己不冷了，可是却痒的要命，非是先前挠在她腹上的那种，而是从身体最深处传出来的，那痒意简直要淹没了她。 “师父，师父我痒，痒……嗯啊，痒……” 冷清珏避开她的痒处，手指尽在那些不打紧的地方搔着，“痒？怎么又痒了？是这里痒？”指尖划过最最要命的那处的边缘，“还是这里痒？” “哈！师父……”杭合欢叫了一声，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是故意的！ 冷清珏默默收下她的白眼，然后继续不顺她的意。 …… 杭合欢脸上晕着潮红，喘息连连，“师父……” 冷清珏面不红心不跳，至少表面是如此，“嗯？” “我错了……” “嗯。” 杭合欢憋到内伤，感受到体内的那根手指又是堪堪擦过那处，终于做下决定，“以后凡事我都听师父的！师父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再也不擅做主张了，自作聪明了……” 冷清珏满意地在她发上吻了吻，终于不再卡着，痛痛快快的将她想要的给了她。 伴随着一道白光，杭合欢只觉脑子里一片空挡，模模糊糊地听见冷清珏附到自己耳边道：“欢儿无需万事遵循于我，我喜欢欢儿无拘无束，欢儿只要做自己便好……” 缓了好一阵子，终于回过神来，捉摸着她这话算不算是打一棒子给的那颗甜枣。 冷清珏将她的双臂放下，杭合欢动了动有些酸的胳膊，瞧见手腕上的腰带，斜了斜嘴角，转过去和冷清珏面对面，把腕举到她面前，“师父，现在总可以解开了吧？” 冷清珏在素色的腰带上划拉了下，“不行。” “还不行？为什么呀？” 冷清珏微笑，“欢儿以为惩罚结束了？” 不是已经认完错表完态达成翻篇的统一意见了吗？难道还没完？？ 杭合欢一脸疑问。 冷清珏抬起她的下颌，深深地吻下去。 一吻结束，用拇指擦去她嘴角边的涎水，额头相抵，“还早呢……” 月上中天，光华越发皎亮。 湖面微漾，映出两个紧紧相缠的女子极尽欢好的影子。 只是最后直到杭合欢晕厥过去，她手腕上的腰带也没被解开。 …… 篝火摇曳发出橙黄暖意，在它的照耀之下，杭合欢两只皓腕上的鲜红捆痕愈发艳丽，几乎要与身上冷清珏给她换上的红衣争艳。冷清珏掏出清源山的药水，动作轻柔地涂在腕上红肿的地方，直到消下去。 冷清珏将杭合欢揽入怀里，在她发顶吻了下，唇边笑意温软。 阖上眼眸，与杭合欢一同睡去。 篝火堆里响起小小的哔啪声，却是无碍好眠。 第54章 有基番外 我知道父亲厌恶我。 生而不能习鬼道，于萧氏一族无用，且母亲又因生我难产而死，所以无论父亲如何待我，都是应该的。 可我却从不知晓，父亲竟是厌恶我到如斯境地的。 同样是儿子，哥哥犯下的错事，却要我来作偿。以命抵命，原我还不知道，我的命竟也有能和哥哥一样重要的时候。 我被紧缚在阵法中央，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成百的恶鬼朝我扑过来。 没有挣扎，心里甚至是有些松快的。 我这样的人，就该配这样的结局…… 可是，也就是在这一晚，那个人，就这样突兀闯进我的世界，成为我的世界里最温暖耀眼的太阳。 “诸鬼退散！” 我睁开眼，就这样看着那个人仿若天神一般的降临。（尚青陈：我的形象原来这么高大啊……） 一柄流转紫蓝光影的灵剑设下阵法将我周遭围住，不让恶鬼近我半分。 斩尽百鬼后，他又挥剑将我周身束缚除去，动作轻柔地搀扶起我，问我道：“可有受伤吗？” 我摇头。 他又摸了摸我的头发，说：“我名尚青陈，你可愿入我门下吗？” 尚青陈…… 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他又问了我一遍，道：“你可愿意入我门下吗？” 他说什么？ 他……在问我，要不要入他门下吗？ 他抬起手摸了摸我的眼角，皱着眉问道：“怎么哭了？可是不愿意吗？” 哭了？在说我吗？ 我狠命地摇头，我愿意！只要能带我走，我愿意！ 可是，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同我说过话了，我都已经快要忘记怎么说话了…… “若是不愿，不必勉强，只是我定要将你带走，除非，你还想继续留在这非人之地。” “带我走。” 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带我走……” 他将我抱起，我靠在他的怀里，听见他说：“好。” …… 他将我带回客栈，与我一同用了晚饭，一起洗漱，然后同榻休息。 我睁开眼睛，偷偷打量他。 从来没有人这样待过我，我心里暗暗立誓，今后，哪怕他要我的命，我也给他的。 第二日一早，师父带了我和冷师伯与杭师姐一同用早饭。 这大约是我有生以来，最热闹的一顿饭了。 虽然冷师伯和杭师姐都不爱讲话。 萧乾泽来了，我知道，只要我不死，萧家便不会放过我。 但我有师父了。 师父替我解决了一切，也斩断了所有那些牵绊于我的过往。 “我与萧家，就此脱离关系。此生，只认师父一人。” 这句话，就算是一个终结罢。 从今往后，我的生命里，除却师父，再无其他。 是他将我从那万丈深渊之中救了出来。 是他让我有了护佑。 是他令我此后不再任人欺凌。 去到万华山门，师父引领我修习仙法，日日同处，愈发亲密无间。 约莫，这便是师徒情深了罢。 我如此想着。 只是万万没想到，嘉阳平花的媚妖幻境，却推翻了我从前所有对他的想法。 原来，我还可以那样对待他吗？……（尚青陈：说清楚！你还可以哪样对我？嗯？？） 醒来时，看见的是他担忧的脸，那些心思就全都消去了。 “乾华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要不还是回去让你符师伯好好看看吧？” “师父不用担心，弟子没事。” 若是这才是我想要的，那我会一步一步地走，直到他也变成和我一样的心思为止。 不急，毕竟与他朝夕相伴的，是我。 去陵桑之丘的那三个月实是难挨，不过他竟是将庸虞给了我，倒也是一份慰藉。且又遇到了连誉师兄，倒也不算太过无趣。只是他先前与我讲过，对任何人都不要毫无戒备（尚青陈：擦得，我明明是怕你们狼狈为奸反过来害我好不好？？），所以即便连誉师兄为人温和，我也还是存了一分戒备。 从陵桑出来时，便见他已经在等着我了。 手里还拿了一柄灵剑，“乾华，过来试试你的剑。” “好。” 试完剑后，他道：“我们走罢。” “去哪？” “灵襄，去参加百仙试练。” 共乘庸虞，我站在他身后搂着他的腰，“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儿困。” “哦，那你便靠着我休息会儿吧。” “好，谢谢师父。” “傻孩子，对我还用谢吗？” 我靠在他身后，不说话，心里却是波澜微漾。 与我而言，百仙试练不过一个小小的插曲，即便不是我，任是同门中的那一位师兄师姐都无所谓。 只要他开心便足够了。（尚青陈：莫名其妙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门内要办宴饮，怕他劳累，我便主动担了下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见他仿佛捡了宝似的神情我很是愉悦。 到了宴饮的那一天，却出了意外。 我这一生中最耀眼的太阳，被乌云遮去了。 顾唯说他失踪了，我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他怎么会好好的便失踪了呢？接了掌门的命令，我开始没日没夜地调查此事，却翻找出来不少陈年旧事。 只是这些都与我无干，我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 找到他。 如果再没有他的消息，我一定会疯。 只有时不时地碰碰他那把经常拿在手里的素面竹扇，心里才会安定下来些。 万幸，我还是找到了他。 再见到他的时候，我对自己说，从今以后，绝不许自己再将他弄丢。（尚青陈：我的人身自由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 只要有他在，任何事情于我，都不足为惧。（尚青陈：真不愧是主角，霸气！） …… 萧乾华从外推门进来，见尚青陈正在书案边，“师父，你在做什么？” 尚青陈被吓一跳，立即将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啊！没什么没什么！你怎么回来了？掌门师兄不是找你有事去了吗？” 萧乾华反手带上门，走进屋内，“已经谈完了。” “哦哦，谈完了啊……” “那师父，是不是也看完了？” “啊？”尚青陈决定装死，“看完什么啊？我什么都没看啊！” 萧乾华一步步走近，衔着笑，“哦？真的吗？” “真——真的！啊！你——” 萧乾华晃了晃抢回来的纸张，“这个，师父应当看完了吧？” 尚青陈：“没有，不，我压根没看。” 萧乾华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直接问道：“那师父，同意了吗？” “同同同意什么啊？？” “同意，我对你的心意了吗？” …… “有话好好说！下床说！行不行？！！” “不行。” “啊喂喂！你干嘛？” “师父这么聪明，不如猜猜？” “……啊！别过来！” “救命啊！欺师灭祖啦！——” 事后。 尚青陈揉腰，一脸怨念：杭合欢个大骗子！明明说我在会上面的！！ 杭合欢：欸师父，你看没看见这里有一朵好大好白的小白花儿啊！ 冷清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