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楔子,赐婚 “主子!” “夫人!” 这一战,很快便以黑风寨全军覆没,寨主始终不知所踪收尾。 而暗卫在一片废墟的地牢前,一点一点搬起石头,寻找着容珏和姜琳琅的身影。 “咳咳——” “三哥,这里有个活人!”暗五搬开石板,发现了侥幸被两块叠在一起留了空隙的石板压在下头的前任盟主。 老人咳嗽着,呼吸薄弱。 暗三看了眼随即失望,但还是道,“既然是夫人要救的人,将他送到那些江湖人手里吧。” “好。”暗五背起老人,便飞快朝前面点算黑风寨活捉到的人数的江湖人那。 不远处—— “那是容珏的手下,他们在找什么?”一道像是磨砂一样,粗嘎苍老的声音低低响起。 “好像是找人……” “人?不好,她出事了。快派人!” “是!” …… 疼,骨头都碎掉的疼。 姜琳琅睁开眼醒来时,感觉到的便是从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 她看了眼头顶,一片黑。 “容珏!” 随即脑海中忆起昏迷前的事情来,第一时间便是寻找容珏,待感受到身上的沉重,一瞬惊乱地伸手,摸到温凉的温度和黏腻干涸的血。 她慌乱地摸到了他的眉,手指顺着鼻梁摸到鼻下,探了探,感觉到那微弱的呼吸时,提起的心才将将落下。 这才慢慢扶起他,看了眼四周,炸药点燃,她记得好像是他抱着她护着她,被碎石击中,随后顺着一旁的槽渠,滚落到山坡下。 周围黑漆漆的,此时是夜里。偶有几声阴森的乌鸦的叫声,听在耳中有几分恐怖。 姜琳琅却顾不得恐惧,蹙着眉伸手,摸了容珏的脉象,这一探,登时面色寡青—— 中毒了! 脉象很乱,但是最大的伤不是他护着她被乱石砸中,跌下山坡造成的,这脉象,分明是中毒所致的昏迷不醒。 她慌忙从怀里翻了翻,找到火折子,借着光亮看到容珏的脸色时,手都抖了抖。 那脸色青白得很,唇泛紫,瞧着便是中毒的迹象,且不浅。 “容珏,容珏,你可别死了啊……”她伸手,拍着对方凉凉的脸颊,这时候无比期望着他能睁开眼,哪怕是冷冰冰地望着她,哪怕张嘴就是恶毒阴冷的字句。 将火折子插在一旁的矮木中。 姜琳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怎么会中毒?这山坡落下来,除了石头也就几株光秃秃的矮树,不像是有毒物存活的样子…… 等等! 脑海中电光火石间,便浮现白日里,黑蛇那条绿油油的瞧着便分外瘆人的小蛇。 她记得,黑蛇将那蛇扔出来,容珏是……一手挥开的! 手! 眼中光芒一闪,姜琳琅便撸起对方的袖子,宽大长长的袖子撸起来,露出白皙的手臂,只是,白皙却并非无暇,她看到那些斑驳的,瞧着经年累月都不曾淡化的痕迹。眼神微微闪烁,心里发酸。 抬起左手,除了抱着她被石头磨破的伤口,没有发现蛇的牙印。 她将袖子轻轻放下,又抬起他的右手,对着暗黄的光,果然,在虎口靠近手背处,看到两个小小的黑点,伤口周围泛黑发青。 蛇毒…… 她抿了下唇,手里是他凉到快要僵硬的手。蓦地,她伏地身子,弯下头,唇贴上那两个牙印,以口将他手上的毒血吸出。 舌尖抵着牙,她侧过身,将毒血吐到一旁,然后再俯身。 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姜琳琅只觉得舌苔发麻,头脑发胀,浑身开始无力,意识在一点一点被侵蚀。 想起自己还有一只耳环里,装着救命的药。 师姐给她的宝贝灵药很多,出门的时候小桥特意给她拿了几对可以暗藏毒药解药的耳环首饰之类的。 抬手她颇有些吃力地将耳环取下,转了转衔接处,里面有一颗可解百毒的药丸,她想也没想便将药丸往容珏口中塞。 只是这人大抵是连昏迷中都固执得很,论她如何使力,都不能撬开嘴将药喂进去。 末了。本就昏昏沉沉的她,这下,更是出了一身虚汗,脸色微微发青。 不行! 她咬牙,勉强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扶着容珏的脸,睁着眼便将唇贴上去。 冰凉凉的,淡淡的茶香。 她用舌尖抵开对方紧阖的牙,待一抵开,便伸手板着他的嘴巴,趁机将药丸丢了进去,手一松,扶着下巴往后一仰。 不管咽下去没,做完这些便一身疲软无力的姜琳琅昏倒在他怀中,身子往下滑,落在容珏膝上时,很跳戏地想到一句广告词—— 丝滑入口…… 姜琳琅为自己这会儿还能走神搞笑的能力,深深抽了抽唇角,表示佩服。 容珏啊容珏,你看看,自从嫁了你,每次都要历经生死险境。 每次你护着我,是不是就是为了等我醒来伺候你的! 闭上眼,四肢百骸的冷和疼痛渐渐感觉不到。她就这么,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眼前彻底黑了。 黑森森的山坡下,一对男女,衣裳染血,男子靠坐在矮树旁,女子昏倒在他怀里,头枕着他的膝,长长的青丝铺开,交缠着男子的手。 仿佛也交缠着彼此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踩着枝叶走来。 “人在这!” “找到了!” 黑风寨旁的无崖村,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女子躺在铺了厚厚两层褥子的床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 “吱呀——” 有人轻轻走了进来。 惊醒了靠在床前的一名黑衣冷面女子。 “主公。” 女子恭敬地起身,退居一侧,垂首候着。 一袭黑色的锦袍,身形瘦弱像个少年一样的男子,戴着面具和披风的连帽,只露出两只眼睛,声音粗嘎。 “怎么还没醒。” 语气里带了几分阴郁的冰凉。 女子闻言拱手答,“本是受了伤伤口没及时处理,流血过多。但,她为那狗贼以口吸出毒血,中了蛇毒。那蛇毒颇为霸道,不过现下已然无碍,只是还需要好生调理几日。” 抬手,男子那手苍白如纸,但修长好看,一点都不像是声音那般苍老粗嘎。 “出去吧。” “是。” 深深望着床上昏迷的姜琳琅,男子抬手动作有些强硬地将她脸颊上沾到的发丝剥开,一对幽深的眸子里满是看不懂的复杂执拗。 给读者的话: 没存稿,出去玩回来又病了,上了半天课睡了一下午。 明天起来存稿,更新不会比今天晚 002断肠,求医 婚礼前一晚,姜琳琅正用着晚膳,忽而面色骤变,只觉疼痛如绞,捂着腹部,身子一委顿,狼狈地倒下,蜷缩着身子,剧痛袭来,额角开始沁出细密的冷汗。 疼,太疼了! 咬着牙,她眼睛赤红,眼泪顺着眼眶流下,苍白着脸色低低呻、吟着,“好痛……” 她暗道,距离皇后给她下毒,今天刚好是一月之期! 毒发了! “郡主,你怎么了?来人啊!去请大夫来!” 扶着姜琳琅进屋,小桥对着外头便喊道。 只是,无人应答。 小桥脸色难看极了,才想起来,这郡主府里的下人们,都自请离去……如今,除了几个年迈的老奴,哪还有听候差遣的奴才? 不免心中苦涩悲凉,小桥擦了擦眼角,抬步,却听身后姜琳琅细若蚊蝇的声音传来—— “不用请大夫了。” 耳尖动了动,姜琳琅却是抬起手指掩在唇边,无声地朝小桥摇摇头,而后又隐晦地指了指屋顶的方向。 只诧异一瞬,小桥便明白姜琳琅的意思,忙噤声。 未几,就在姜琳琅疼到快晕厥之际,一名黑衣人从屋顶落下,手里拿了一个盒子,掷到床上,冷冷道,“这是这个月皇后娘娘给郡主的解药。下个月十五,郡主带着有用的消息,再进宫求娘娘赐解药。” 小桥忙将盒子打开,解药倒出喂给姜琳琅吃下。 “知道了。”姜琳琅手指揪着被子一角,垂着长睫,声音很轻,带着温顺恭敬。 掩在长睫下的眸子里,却满是火光—— 老妖婆,走着瞧! 后半夜,姜琳琅便高烧起来,浑浑噩噩中一直呓语,小桥急坏了,可放眼望去,整个临安,竟是连一个可信赖倚靠之人都无。 她让两个婆子守着姜琳琅,拿了油纸伞,便冒雨出去寻大夫。 “大夫,大夫!”她挨家挨户地敲门,好不容易有家医馆的大夫肯开门,小桥喊哑了的嗓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喜悦之音,只是不待她这份喜色维持,便见开门的大夫瞥了眼外面巨大的雨幕,地面又都是积水,想也不想便摇头—— “不去不去,这么大的雨!” 小桥不敢置信,咬咬牙,忽而想到什么,她拿了自己的牌子,“你!我是南安郡主的婢女,我命令你快去郡主府医治我家郡主!” 哪知,那大夫一听说是南安郡主,面色古怪了几分,而后鄙夷地嗤了声,“南安郡主?不去!” “你!” 门被重重关上,小桥手里的伞因惊诧而落下,浑身湿漉漉的,一个小小医馆的大夫,都敢这样轻贱她家郡主…… 小桥心底愤怒,但也知道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大夫回去给姜琳琅看病,是以,她也不管外头泼盆的大雨,在无人的街道上奔跑,一家一家地敲门。 然而,但凡听说是南安郡主要看病,这些大夫皆如看瘟疫一般,将小桥轰出去,拒绝就诊。 “医者父母心,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小桥拍打着那扇门,这已经是最后一家了,她声音嘶哑,脸上混合着雨水和泪水,凄厉地喊着,“开门啊,我是郡主的贴身婢女,开门啊你们……” 没有一个人肯给她开门。雨还在下,小桥颓然地坐在地上,浑身湿透,她忽而抬头,看了眼前方,眼中晦暗不明闪烁了几下—— 还有一个人! “拍拍拍——” “我是南安郡主身边的侍女,求见丞相大人!”朱红的大门开了,小桥生怕对方关门,往前一步,半个身子都进了门,对小厮快速说道。 小厮皱了皱眉,“什么郡主?我们大人不见客。”丞相喜怒无常,这个时辰了,若是扰了大人的清净,他怕自己小命不保。 见他就要合上门,小桥手死死地抵着门,咬牙,喉头咕哝着,鼓起勇气忽而冲着门里大喊—— “丞相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家郡主吧!大人,求你看在郡主是你未婚妻子的份上,救救她吧!” 女子嘶哑吧悲戚的声音在雨幕中,在灯火通明的丞相府中回绕。 小厮瞳孔一缩,斥道,“大胆!你不要命了,快滚!” “慢着。” 就在小厮蛮力地将小桥推倒,要合上门之际,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声音。 小桥忙抬头,只见一名中年男子,打着伞,步履缓慢而来。 “管家。”小厮忙收敛地垂首微弯腰站好。 “管家伯伯,求你让我见见丞相大人吧,救救我家郡主!” 管家不语。 “滚吧,别搅了我们大人的好眠!”小厮见状冷哼了一声,便要轰走面如死灰的小桥。 管家却冷睨了眼小厮,“谁许你自作主张了?” 说罢,他复杂地打量了下小桥,最后讳莫如深地道,“去请府医,让他去郡主府。” 小厮一愣,小桥却大喜过望,眼中含着泪,忙欲磕头谢道,“谢谢管家!” 管家伸手制止其磕头的动作,“别谢我,是大人的吩咐。还不快去?”不满地望了眼小厮,后者立即点头,转头去找府医。 小桥抽噎着,高声道,“谢丞相大人!” …… 丞相府,寒月亭。 红衣飒飒,墨发微凌,一只白皙修长如羊脂玉的手朝池塘扔了几块点心,便有鱼儿争先抢食。 暗卫回禀,“主子,南安郡主已无大碍。” 男子平淡地“恩”了声,“让大夫留在郡主府,别叫她死了。” 暗卫拱手,“是!”随后离去。 身后的黑衣人见他兴致不错,一边举着伞,一边欲言又止地开口,“主子为何要出手救南安郡主……” 黑衣人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主子明知有人敲打了临安的大夫不许给南安郡主看病,有意折磨姜琳琅。却似是等着那丫鬟上门求救般,合衣坐在屋内与自己对弈到半夜。 容珏轻呵了一声,拿了纯白的锦帕拭了拭手指上的碎屑,“有趣,便救了。” 语气轻慢不带起伏温度。 黑衣人一怔,不解,“主子,可……” 容珏绝美的面容在被灯笼照得波光粼粼的水面映衬下,忽明忽暗,一半明媚,一半妖惑。 他朝亭内走去,声音阴冷,“我的命令,你只需执行,没有可是和疑问。退下。” 黑衣人闻言一怵,忙请罪,随后恭敬垂首退下。 待无人后,容珏目光冰冷,眼底却氤氲起一层浅浅的讥诮—— 这般有趣,可别死得太快啊。 我很期待,你如何绝处逢生。 003大婚,夜乱 003大婚,夜乱 “礼成,送入洞房!” 当喜婆嘹亮地宣布婚礼结束时,姜琳琅才恍惚回神,垂眸呆呆看了眼自己手里那根红绸,顺着红绸,可见另一头白皙骨玉般的大手,微微牵着另一端红绸。 很奇怪。 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塞上花轿,到了丞相府,又稀里糊涂地和身边这个浑身都散发着阴冷之气的第一奸臣,成了婚。 被搀扶着进了喜房,容珏在前厅与宾客喝酒——虽说,没几个敢真的灌醉他,但形式上还是要在宴席上应酬下的。 坐在软软的床上,姜琳琅饥肠辘辘,抬手就要掀盖头,被喜婆瞧见了不禁叫道,“哎哎哎夫人使不得!” 丞相府没有婢女,是以,此时屋里除了喜婆便只有小桥,后者也温声提醒着,“郡主,盖头是要留给大人挑开的……” 姜琳琅:……可是我饿啊。 江湖儿女,率性而为。 几乎没有犹豫的,姜琳琅便掀了碍事的盖头,一张被涂涂抹抹后显得异常惨白艳丽的脸上浮起几分急不可耐,起身便走到铺着大红绸的桌前,拿起点心就往嘴里塞。 形象……全无。 喜婆瞪着眼,颇为吃惊,“这,这……” “婆婆,您先出去看看大人什么时候回吧,这儿有我就够了。”小桥见了,忙支走喜婆。 待喜婆一走,她便关上门,有些无奈地叹气,“郡主,你赶紧趁大人还没回吃上几口,一会可要乖乖盖上盖头,别惹着大人不悦才是。” 如今郡主已然嫁过来,自是要事事顺着丞相大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谨慎。 姜琳琅用了几块点心,勉强缓解了饥饿,闻言,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看到他那张冰块脸,也没胃口的……” 小桥:……瞧着您并不像是知晓利害的样子。 没多久,容珏推开门,眼风微扫,立在一侧的小桥便觉后颈一凉,恍惚间便已经跪下,面色微白。 容珏对小桥抬了下手,“出去。” 声线冷而阴柔,带着凉薄与不容置喙。 小桥侧眸看了眼端坐在床上的姜琳琅,眼底微划过担忧,但不敢忤逆容珏,垂首恭顺地退出去。 丞相的眼神……太冷,她回头看了眼明亮的新房,咬了咬唇,小步离去。 容珏步履轻缓,姜琳琅垂着眼,喜帕下出现一双黑色的锦靴,站定。 她紧张地攥紧指尖,心跳加快——有些害怕,又很,刺激! 忽而眼前一亮,一只骨节分明的玉手轻持着喜秤将盖头挑落,绣着鸳鸯的喜帕悠悠落地,喜床两侧喜烛闪耀,室内静到呼吸可闻。 姜琳琅有些呆滞地抬着头,望着面前这可与天地日月媲美姿容的男子,他面容昳丽妖艳,眼神却似雪山玄冰寒冷清幽,肤色近乎透明的白,唇却红似泣血。 本就昳侬艳丽,再一身大红的新郎服,更是颠倒众生。 “呵,真丑。” 在她呆滞之际,容珏却忽而冷嗤一声,唇角勾起的弧度分外魅人,眼底却是明晃晃的嘲弄。 姜琳琅忽而就醒了—— 新婚夜,新郎比新娘子还要美就算了,居然这么毒舌地嘲讽新娘的容貌? 她脸一红,被气的,张嘴便怼回去,“我怎么丑了?!” 容珏眼角微眯,只扫了眼姜琳琅一脸脂粉堆砌的脸,以及那殷红的唇角……星星点点的点心末,唇角扯了下,冷淡地睨着她。 半晌,看得姜琳琅头皮都发麻了,才凉凉地道一句,“将脸洗干净!” “我就……洗!”姜琳琅本能地要犟嘴,但对上容珏的冷眼,就气短,喉头哽了哽,到嘴边的“不”字吞回去,认怂地去了耳房洗漱。 她也受不了脸上厚重的妆容,洗漱的时候顺带将头上繁重的头饰取下扔妆台上。 待她收拾妥当回来时,容珏已经宽好衣,在床上靠坐着,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 默默看了眼独占一张床的某位大佬,姜琳琅干巴巴地问了句,“那个,我,我睡哪啊?” 音落,某人眼角余光都没给她一个地哼了声,“你说呢?” “那个……主卧自是丞相大人来享用了……我,咳,还是去偏房……”姜琳琅头皮又开始发麻,妖孽这冷哼的声音都好听的要命,但冷飕飕的,很是吃不消。 容珏手指微顿,黑瞳静静朝她看来,眼角微微翘起,“我准了么?” 然后手指轻移,状若施恩般,指了指床前的地面,“睡地上。” “什么?”姜琳琅一噎,便不大乐意,“容珏,我好歹是郡主——再说,我大病初愈,睡地上怎么行?反正你也不想娶我,我也不想嫁的,分房不正好……” 话音未落,便被容珏一记凌厉的冷眼摄住。 “如果你不想被帝后的人知晓,尽管去偏房。” “……” 若是帝后知晓,尤其是老妖婆,绝对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面色僵了僵,姜琳琅本想唤小桥进来,但某人闲闲地开口一句“我不喜欢女人近身”,大有你叫人进来我就杀了的意思,便作罢。 只得一边心里唾骂着,一边老老实实去抱了被子,打地铺。 嘁,死变态,有本事你将我也踹出去啊!还不是畏惧皇帝老儿? 容珏将手上的玉扳指戴好,眼角余光却一动不动地打量着蹲在那打地铺的姜琳琅,她穿着红色的中衣,长发披散,背影绰约。 微勾了下唇角,“你在心里骂我。” 果然,女子背脊一僵,“哪有!” 他阴鸷的眉眼忽而舒展了不少,语气依旧冰冷,“最好这样。” 姜琳琅扯了扯唇角,微不可闻地拍了拍小心脏:这人莫非成精了,背对着也能猜出她所想? 躺下,洞房花烛夜……只有花烛,和床上的新郎,地上的新娘。 累了一天,姜琳琅倒是心大,闭上眼就入睡。 反观容珏,他侧躺着,眼睛泠泠地盯着姜琳琅的后脑勺,晦暗不明。 “咻——” 不知过了多久,容珏倏地睁开眼,屋内只有床边的红烛还在燃烧,窗前一片昏暗,他的一双眼,却亮若白昼。 “什么人?” 几乎是同时,姜琳琅也警觉地醒了,一瞬眼睛清明,起身,忽而从腿上抽出匕首,望着窗外,压低嗓音问容珏。 容珏见她手里的匕首,想到她贴身藏着这利器,不禁眯了眯眼角。 声音阴柔含着一丝冷笑,“杀我的人。” “……” 敢情您老得罪的人还真上到帝后下到贩夫走卒,上至八十老者下到八岁稚子——新婚夜都不肯放弃刺杀的机会! 默默收了匕首,姜琳琅本能地要继续躺下睡,却被身后悉索似穿衣声之后的阴冷男声吓得止了动作—— “想置身事外?不巧,如今,你也是刺杀的对象。” “那还真是——荣、幸、呐!”咬牙切齿之后,认命地穿上衣裳。 给读者的话: 九月日更一章十月三章或四章定时每天的0点 004杀人,坦白 “什么人,出来!” 姜琳琅只拿了防身用的短匕,目光一扫,飞快抬眸看向一排排高树上。 一群蒙面的杀手自树上落下,手中拿着剑,直冲门口而立的容珏与姜琳琅袭来。 姜琳琅见状,漂亮的杏眼一眯,便如一道闪电射出,直直冲上去,与黑衣人缠斗。 但见她大红的喜服猎猎而舞,身形若游龙,一脚抵上正对她的黑衣人的剑身,身子凌空,微后仰,脚尖抵着剑往上借力几下轻点后,长发一甩,手里的匕首一横,便划伤身后杀手的手腕,血迸射而出,只听那杀手痛呼之后便失手扔了手里的剑。 而身前死死想要摆脱姜琳琅脚上力道的杀手,直直后退,姜琳琅身子一个旋转,将人踢飞出去的同时,另一只手抓出去,便徒手将两名杀手的剑夺来,扔远。 杀手见了不禁凛然—— 好俊的身手! 就连暗处,容珏的暗卫都感到赞叹,不想南安郡主小小年纪,身手却如此厉害。 容珏自始至终都站在台阶之上,屋檐下,似笑非笑地欣赏着这场打斗——仿佛,在看姜琳琅与人比武般。 姜琳琅甩了下碍事的长发,一脚踹飞一名杀手的同时,身子借力往后退回到容珏身侧。 她咬牙瞪着身侧负手而立的男子,“你倒是出手啊!” 眼角冷淡地瞥了下愤愤不平的姜琳琅,容珏冷峭地笑了下,唇微启,半阖的眼里冷若实质地扫过院内虎视眈眈的杀手,“对敌人都这般心慈手软,呵。” 这话一出,姜琳琅面色僵了一瞬,抿了抿唇,她出手时,要么夺了武器要么只划伤别人的手致使其无法拿剑再打。说到底,她不喜欢杀人,也……不曾杀过人。 但身侧这人,却是血腥残忍,手段有多凌厉阴狠,她早有耳闻。 是以,她手里匕首一个一个点着院中的杀手,下巴微抬,目光坚然,“你们不是我的对手,说出谁指使的你们,我便放你们走。” “休想!今天,我们一定要取了这狗贼的人头!既然你是他新娶的夫人,那便将你一并杀了!” 容珏听了,原本唇角的讥嘲便更显而易见了,“呵?好狂的口气!”他微微上前一步,那些杀手却本能地后退。 他伸手,掌心微凝了力,便见姜琳琅手里的匕首一颤,悬挂半空。 姜琳琅眼眸微睁,好深的内力! “你们弄脏了我的院子。” 身前的男子却唇角微沉,身上散发出逼人的寒气,话音一止,手往前一挥,袖风微拂过姜琳琅的面门,有凉寒的香气袭过。 下一瞬,她便惊呼出声来! 匕首飞过,脖子上一道锋利血痕现,便有人倒下。 顷刻间,杀手,尽数死去。 姜琳琅怔怔地望着一院的尸体,不禁身子颤了下,心底一寒,呆呆地抬眸看向收回手,颀长而立的男子,眼神划过一丝复杂。 如传闻那般,杀人不眨眼,身上都不曾沾上血,便一个不留地杀了。 这就是,容珏。 “为,为什么都杀了……不留个活口审问幕后主使吗?”她声音有些涩,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杀人的场面,血腥味叫她几欲作呕。她忍着不适,问。 容珏转身,凉薄地望向面色微白的姜琳琅,目光直直射进她那双染了几分害怕的眸子,一直阴冷的面上,忽而绽开一抹笑,凉薄至斯,嗜血残忍的。 “这天下,谁不想杀我?” 审问?呵,不需要。 他容珏,与天下为敌,仇家遍布,幕后之人是谁,不重要。 说罢,进了屋。 姜琳琅却被他狂妄的,冷血的话一时冲击,她微抱住自己的胳膊,自脚底升起一股凉意。 很快,暗处便有训练有素的暗卫出来,无声娴熟地将尸体拖走,还有小厮木然地拿了湿布开始清理地上的鲜血。 她恍惚地目睹这诡异却又和谐的一幕,这丞相府的血,真的擦得干净吗? 她才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丞相府的守卫很森严,看暗处的暗卫便可知。容珏的心思更是深不可测,那么,今夜的刺客,他早就知道了? 方才旁观她与杀手交手,他……到底什么意思? 与这样的人同一屋檐下,姜琳琅很怀疑,她这点武功和这点脑子,能不能活到毒解的那天。 不行! 想明白了什么,姜琳琅一咬牙,便转身,朝屋内走去。 门关上,一步一步朝已经褪下外衫准备躺下休息的容珏走去。 她在床前几米处停下,深呼吸,正色道,“容珏,我们谈谈。” 漫不经心地睁开眼,容珏挑了下细长的眉,似笑非笑,冷然又阴柔,“哦?” 那摄人心魄的眼睛,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般,令人胆寒生畏。 姜琳琅却生生压下这股子畏惧寒意,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眼睛直直迎上他的目光,不紧不慢地道—— “我想——与你做个交易!” 容珏不言,靠着床,单手撑着额,侧过身静静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我想,神通广大如你,肯定已经知道,我是皇上和皇后派来监视你的。”姜琳琅谨慎地瞄了眼他的脸色,果然,听她说了这话,纹丝不动,不禁心里松口气之余又紧张地掐了下手心,强自镇定地继续道,“我并不想掺和进皇室朝野的纷争中,我一介孤女,无依无傍,被皇上召回京,被迫卷入阴谋中。皇后心狠手辣,皇上虚伪不仁,为了对付你,给我下了断肠丹,赐婚你我。他们的用意你这么聪明想必都知晓。既如此,我也不想当他们的棋子白白牺牲,还不如这样,我坦白,替你掩人耳目……” “啧,还不算太蠢。”容珏捻起一缕青丝,闻言唇角轻勾,眼底泠泠的冷芒闪闪,有几分轻慢地道,“敢与我做交易,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不怕死呢?” 说着,眼角一眯,忽而身形一动,他白得没有瑕疵的手袭来,一把掐住姜琳琅的脖子,手指一收,红唇启合,微阖的眸子里迸射出寒凉的杀机—— “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005庇佑,警告 “你……不会……”姜琳琅小脸通红,渐渐泛紫,她抬手死死扣住容珏的手,触及一片温凉的细滑,她眼角泪水盈出,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 她完全相信,容珏这厮再用点力,她脖子就会落地! 脖子上的力道骤然一松,容珏眼微垂,落在姜琳琅扣着他手背的手上,有什么一闪而逝,身子微紧绷,拿了一方帕子狠狠地擦拭着自己的手,眼也不抬一下。 “咳咳咳——”姜琳琅虚脱地靠进椅中,微抚着脖子咳嗽,好不狼狈。 “你的提议很诱人。”容珏将帕子扔了,见姜琳琅这奄奄的模样,手微顿,语气平淡,“不过,我从不与人合作。先说说你的条件。” 这意思就是不信她了。 姜琳琅心里暗骂这人奸诈多疑,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这么尴尬的身份确实……不太作好。 “我发誓,字字属实,我并不敢在你面前耍花样,如今我嫁进丞相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你出事,帝后也不会放过我。与其当他们的踏脚石,我更愿赌一把,寻求你的庇佑。” 竖起三根手指,姜琳琅杏眼睁得大大的,眼里带着真挚。 和反派为伍,她下场肯定凄惨。但是皇后老妖婆明显想利用完她后除之,她是傻了才会帮着皇后来对付容珏—— 不说她不愿意,就是容珏这智多近妖的妖孽,也会第一时间结果了她。 和容珏作对,死得更快好吧! 半晌,室内寂静无声,红烛发出“噗嗤”的火苗声后,才见红衣妖冶,魅惑阴冷的男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姜琳琅的眼睛,却是问了一句,“你倒是投诚得快,和你那个宁死不屈的父亲一点也不像。” 姜琳琅嘴角抽了下,手指落下,皮笑肉不笑地干巴巴接了句,“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她又不效忠当今的帝后,为何要宁死不屈,做替死鬼? 对她这反应很是满意,容珏微颔首,眼角微翘,有流光乍现,“寻求我的庇佑么?我从不庇佑无用之人,是死是活,看你表现了。” 说完,收回视线。 姜琳琅却一喜,心道这妖孽能这么说,第一步便成功了,于是咧嘴一笑,“是,小的会好好表现的!” 心里却腹诽:啧,傲娇的男人。 容珏:…… …… 次日,姜琳琅是被人毫不温柔地踢醒的。 是的,踢醒。 不耐烦地揉了下眼睛,下意识要发火,却在朦胧怔忪间,看清居高临下,一脸不虞的妖孽的脸厚,一下弹跳起来。 “起来,进宫,面圣。” 男人冷幽幽地扔下六个字后,便抬脚,在姜琳琅的被子一端,轻轻蹭了下方才踢中她胳膊的靴面,随后又像是嫌弃这被子也沾染过她气息似的,蹙了下眉梢,脸色阴沉地走了出去。 “我勒个——” 目送施施然离去的背影,姜琳琅险些爆粗口,但某人走到门口似有所觉地朝她递来一个眼神,冷嗖嗖。 她忙缩了下脖子,不用思考就露出一个晒晒讨好的笑,“呵哈,哈哈哈,您先请,我马上洗漱好跟过来!” 容珏鼻息轻不可闻地哼了下,扬长而去。 因是圣上赐的婚,两人又是尊贵的身份,是以新婚第二日便要进宫谢恩。 小桥替姜琳琅梳了妇人的发髻,描了眉,抹了胭脂,望着铜镜中清灵动人的女子,她不禁笑道,“郡主真美。” 打了个呵欠,姜琳琅懒洋洋地“恩”了声,不感兴趣。 “郡主,你日后可要注意言行,别得罪了丞相……宫中更是要谨言慎行,莫要惹怒帝后,招致祸端。”小桥苦口婆心。 姜琳琅觉得头上重的很,心思早就不在这了,闻言点头敷衍,“嗯嗯嗯。” 见状,小桥无奈叹气,心里再是担心也没辙。 待姜琳琅拾掇好,那厢,容珏已经坐在奢华绮丽的马车中了,小厮见姜琳琅出来,一板一眼地搬了马车凳,让她上去。 弯身进了马车,姜琳琅不禁感慨,容珏真会享受生活,这马车也太大了吧! 下意识要坐到榻子处,从书本上移回视线,容珏尾音上扬地“恩”了下,眼风一扫,“你坐那去。” 眼睛指向的,俨然是奴仆坐的小凳子。 姜琳琅:…… 默默忍了忍,老实地坐了过去,难怪马车这么大,敢情是生怕她挨近了。嗤,她才不屑呢! 车内熏香浓郁,加之昨夜没睡好,姜琳琅慢慢打起盹来,头点啊点,“碰”地磕上面前的木桌上。 结结实实地撞红了额头。 “嘶——” 她吃痛,却听耳边响起一道鄙夷之音—— “愚不可及。” “……” 我忍! “进去吧,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清楚。一会完了在门口等我。”皇上让容珏去御书房,皇后单独见姜琳琅。容珏压低声音,不耐地吩咐着。 姜琳琅点头如捣蒜,眼珠子转了转,“那你快点。” 她可不想被老妖婆刁难! 容珏没有应,直接转身朝御书房去。 姜琳琅不禁咬牙,恨恨地瞪了眼乌红的身影,一转头,却直直撞上一个,她不想见到的人。 “哟,还活着呢!” 来人前呼后拥,盛装明艳,姿容无双。十六七的年纪,却如怒放的花朵,娇艳明媚,艳光四射。 雪肤花貌,气质高贵骄傲,只是那眉眼的娇蛮与唇边的讽刺,十分刺眼。 姜琳琅抿了下唇,眼底划过一丝阴霾—— 顾明珠,护国公之女,皇后的亲侄女,高高在上的世家贵女。 也是她在临安,第一个死对头。 “劳顾小姐挂心,还死不了。”姜琳琅不想在宫里与顾明珠纠缠,“皇后娘娘还在等着,先告辞。” “慢着!”顾明珠凤眼一挑,倨傲冷艳地扬了声,“谁准你走的?” “你想怎样?” 顾明珠笑,艳丽的面容上浮起一层不怀好意的笑,“本来想让你早点解脱的,没想到容珏会出手救你——啧,不过嫁给容珏,你的日子只怕也好不到哪去。咯咯咯——” 闻言,姜琳琅眼底划过一丝火光,“是你!” 她醒来后,小桥提及过,说是临安城的大夫们皆讳莫如深,拒绝医治。当时她只道是自己身份尴尬,这些人踩低捧高的缘故。原来,是顾明珠,是这个女人在背后搞的鬼! “是我,又如何?”顾明珠华服迤逦,她颐指气使地扬着高傲的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我告诉你,姜琳琅,表哥就要回来了,你最好给我本本分分地做你的丞相夫人,若叫我发现你贼心不死,纠缠于他,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姜琳琅呆愣一瞬,瞳孔微缩,这模样落在顾明珠眼里,却是怕了她的表现,不禁得意地哼笑一声,越过她,“识相点。”高傲地离去。 而姜琳琅却是面色忽白忽青。 他…… 要回来了? 006归来,相公? “昨夜,你与容珏同房可曾行夫妻礼?” 上座,皇后手里捧着一盏茶,面容被氤氲的雾气晕染出几分莫测来。 姜琳琅微垂的眼睫颤了下,故作不好意思地道,“丞相他……同房是同房了,但并未与……臣妇圆房。” 这声“臣妇”令她心里打了个寒颤,面上不显。 “哦?”皇后似意外又像在意料之中般地挑了下眼梢,“虽外头传容珏不好女色,身有隐疾——但本宫选中你,你便要有点作用。尽快替皇上和本宫收集齐他的证据。” 见姜琳琅只垂头不语,皇后眼底闪过一丝恼色,声音也沉了几分,“你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你父是我北国的忠臣,你必要继承你父的风范,替北国除去这奸佞。知道了吗?” 呵呵哒! 姜琳琅心里对冠冕堂皇的皇后竖了个中指,面上恭顺地行礼,嗫喏道,“喏。” “回去吧,别叫容珏发现异样。”挥了挥手,皇后见敲打得够了,便让姜琳琅退下。 待姜琳琅离去,皇后才眯了眯眼,问自己的亲信道,“红姑,你觉得此女如何?” 红姑敛声道,“不好驯服。” 皇后闻言,轻缓地笑了声,手指点着茶盏杯盖,“是啊,不好驯服——不过,解药在本宫这,容珏又嗜血残忍,她若是聪明,合该知道只有效忠于本宫,才有一线生机。” “娘娘英明。” 走出仁寿宫,直到身后没有眼睛了,姜琳琅才重重吁出一口气来,老妖婆换来换去也就威胁利诱这一招,好生没趣。 “这么快出来了。”一道阴冷沉寂的声音自后头响起,姜琳琅吓一跳,回身便见一袭乌红华服,眉眼阴鸷,神态倨冷的容珏长身如玉地站在身后那株夹竹桃下。 她摸了摸鼻子,心道还好没有吐槽这妖孽,猝不及防对上那盛世美颜,心头还是避免不了地激荡了下,片刻才恢复镇定。 “额,是啊。” “回府吧。” 似乎有些嫌恶地瞥了眼对着自己的脸犯傻的姜琳琅,容珏抬脚,长摆微迤,便错开她先一步,声音寡淡。 姜琳琅也不磨蹭,像个小媳妇儿似的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直到上了马车,离开了皇宫,姜琳琅都不见容珏询问一句有关仁寿宫里皇后与她说了什么。她眼珠子转了转,见他靠着软榻,坐姿笔直端正,闭目养神。心思转了下还是开口—— “那个,老妖……皇后问我有没有与你圆房,顺便敲打了下,希望我早日,咳,抓住你的心,得到你信任,然后搜集你的罪证……” 呵—— 容珏半睁开眼眸,唇角微不可闻地翘起,微阖的眼底流光溢彩,似璀璨夺目的琉璃灯盏。只听他唇微阖微启间,吐出一个字,“恩。” “就没了?”姜琳琅古怪地拧了拧秀气的眉梢,狐疑地盯着那白玉无瑕的脸,端详着,问。 容珏懒洋洋地睨了她一眼,“难道,你想我回你,假戏真做,将房给圆了?” “……” 姜琳琅一噎,自讨没趣地缩回凳子上,撇开脸,暗戳戳地在心底呸了声—— “你在骂我?” “没有!是皇后——她说,她还说了,那啥……你身患隐疾,不好女色……唔!”姜琳琅条件反射地将本来打算隐瞒的话给脱口供了出来。 马车内,氛围一度凝滞,姜琳琅甚至可以嗅到死亡的气息…… 一只凉凉的大手,锁住了她的脖颈。 真滑嫩…… 呸! 这厮又掐她脖子! 容珏身子微倾,离姜琳琅很近,意外地没有闻到刺鼻的脂粉气,但他明明见她脸上涂抹了那碍眼的脂粉,鼻翼轻翕,闻见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气,他骨节分明的指骨没有用力,只那么虚虚圈着她纤细的脖颈,似把玩般地摩挲了下。 便觉面前的女人浑身都僵了僵,闭着眼一脸大难临头的模样。 他不禁好笑,分明是同一个人,却能有两面,说她胆小,偏偏从见到他起,不断地挑战他的底线;说她胆大,她又怕死得很。 生平第一次,他见到别人害怕的神情,感到的不是厌恶与快感,而是,说不出的情绪。 敛了心思,容珏狭长的眉微蹙,不太喜欢自己这无法掌控的情绪,松开手,坐了回去。重新闭上眼眸,周身气息一度阴鸷到压抑。 姜琳琅睁开眼,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小心翼翼地觑了眼闭着眼冷着脸一身低气压的男人,乖巧地不再出声。 微掀开了车帘一角,她探了探身子,看向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被外面叫卖的小贩吸引住目光。 “得得得——” 一阵马蹄声传来,姜琳琅不禁好奇望去,却在看清对方面容时,瞳孔一缩,捏着车帘的指尖都跟着泛白。 是他…… 回来了。 清朗如月,和煦似风,北国最温朗尊贵的萧王齐睿。 那个她在临安城,唯一真心相交,也唯一对她好的人。 他好像瘦了些,风尘仆仆—— 在丞相府的马车前,缰绳一收,停下。 与此同时,容珏双目刷地一睁,里头清寒点点。 “大人……是,是萧王殿下,他,他拦在前头。” 车夫小心翼翼地对着车帘,低声传话。 姜琳琅喉头滚动,眼睛从齐睿身上收回,一回头就对上容珏似笑非笑,又清寒阴鸷的眼神。 心里一咯噔。 “看来,是找你的。”容珏抬手,捻了捻自己如墨的须发,阴冷地笑着,眼底泛着几分不悦。“我可不管你们之前如何,现在,你是容夫人。该断的,都给我断个干净。” 心头微震,面色微白一瞬,姜琳琅知道,容珏不喜齐睿,就如她知道……齐睿不喜容珏一般。 她收起所有表情,眉眼微拢,语气轻柔,“我……和他说。” 容珏不搭,算是默许。 “萧王殿下。”姜琳琅微掀起面前车帘一角,只露出白皙的一截手,以及若隐若现的下巴,红唇微启,扬了声,语气没有起伏地道,“许久不见,殿下别来无恙。殿下巡视江南归来,不巧就错过了臣妇与……相公的婚礼。改日,定要补上……这喜酒。” 一段话,姜琳琅用了她两世为人最好的演技,才波澜不惊地说完。 许久,许久,她可以感受到前方炙热温柔的眼神,但更无法忽视的是—— 身后那清寒淬冰的阴冷眼神。 “琳……好,小王定当备择日薄礼拜访。父皇还在等本王回宫复命,丞相与郡主,先告辞!” 相公? 容珏挑眉—— 真是乖巧聪颖得……让人想要圈养的小姑娘啊。 007骑马,杀手 “大人,夫人,丞相府到了。” 车夫稳妥地将马车停在丞相府门前,容珏弯身,跃下马车。 本欲径自进府的,但他脑海中还回荡着那声“相公”,唇角欲勾又抑制落下,仍是转了身,抬起修长的手。 姜琳琅出了马车,正等小厮去拿凳子来,她今日穿的是繁复的华服裙装,不能如她往常那般直接跳下去。 只是没等来小厮,便先惊悚地看到伸到她面前的大手。 “大,大人?” 她脚步微往后挪,吞了吞口水,不知所措地唤道。 容珏面容微寒,对这个称呼反感地眯了下眼角,袖风一扬,红影过,人便大步扬长进了府。 被小桥扶着踩着凳子下了马车的姜琳琅,目送那大步离去的背影,不禁低语,莫名其妙。 接下来连着几日,姜琳琅都没有见过容珏,一面都没有。 丞相府的日子,嘛,说无趣也无趣,但容珏似乎觉得她构不成威胁,并没管束她。尽管,她屋顶屋外那些敛了气息的暗卫和探子依旧存在。 左右她也懒,连绵的雨又下了起来,她索性在自己的屋子里每日吃吃睡睡,顺道练剑。 “郡主,累了吧,歇会儿。”这日,姜琳琅练了一个时辰的剑,见小桥端着茶点走来,便手一甩,将剑直直飞插进竖靠着石凳的剑鞘中。 大步走到石桌前,接过帕子,拭了拭汗,净了手,她便拿起点心往嘴里塞。 她自幼跟着师兄师姐妹们习武,行动颇有几分江湖洒脱之气,但又因为小桥这个典型的教养嬷嬷一样存在的丫鬟的管制,哪怕吃相不似临安贵女们优雅缓慢,但也不难看。 “如何,管家可说了我能出府吗?” 将点心瓣开,从豆沙的内馅儿那端开始咬,姜琳琅一边吃,一边大眸闪亮地问小桥。 对上她兴致勃勃的眸子,小桥面带几分为难,摇摇头,“管家说……郡主若想出府,需得丞相的准许。” 这丞相府中规矩森严,丝毫不比皇宫轻巧。每个人都冷着脸,严肃刻板,不讲人情。别看管家面善,但他的气势也令人胆怯。 得到这个回复,姜琳琅不意外,但还是兴致不高,扔了手里剩下半块点心,不满地嘟囔—— “说得倒好听,丞相的准许?我连他人都看不到,府中护卫又说这里不能去,那里是禁地不能去,我上哪找他去!” 抱着漆红的柱子,姜琳琅抬眸望着好不容易放晴的天,分外明媚忧伤地叹气,“再这么下去,没毒发身亡,也憋死了!” “你怨念挺深啊。” 像鬼一样,在身后响起的熟悉的男声,叫姜琳琅背脊一寒,回眸,入目的果然是一身玄衣,接近血又暗沉的颜色的男人,她不禁耷拉着脑袋,抱紧柱子,自暴自弃地回话,“是啊……大人您日理万机,自是不觉这府中沉闷无趣,可小女子我,回到这繁花似锦的临安城不过两月,还未熟悉临安的风土人情,就成了足不出户的妇人了……” 出乎意料的,容珏没有冷笑也没嘲讽,似认真地想了下这个问题,“沉闷无趣么……今日我有空,带你去郊外骑马。嗯?” 骑马? 姜琳琅眼睛一亮,回过头,美目闪了闪,但很快又微眯了些,声音带着讨好,“该不会……” “跟上。” 转过身,容珏不用猜也知她在担心什么,唇角扯了下,语气不容置喙。 “是……” 换上便服,容珏命小厮牵了两匹良驹,拍了下他的爱骑——猎风,翻身利落上马。 姜琳琅星星眼地盯着猎风,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良驹啊,高大威猛,多威风啊! 再看她身边,温顺的小母马,她抽了抽唇角,这落差。 “怎么,还不走?”猎风马蹄在地上扒拉了几下,鸣了几声,似是不耐,容珏微弯身,抬手拍了下马脖子,前一瞬还威风凛凛的良驹,立即乖觉下来。 瞧,连马都怕他。 姜琳琅忙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快速骑上马,不敢耽搁。 “驾!” 于是,语调微扬的一声“驾”落后,红影如飞驰的闪电射出去,姜琳琅见状,不甘落后,忙扬了缰绳,踢了下马肚子,娇呵一声。 “驾!” 新晴后的临安,如水洗般,空气也是清新怡人。 这是姜琳琅回京城后,第一次骑马,感受在马上驰骋飞扬的速度,才觉自己有了活力。 只是—— 容珏这大的奸臣,不是仇家遍布天下么?怎地出门也不带护卫了,就暗处那几个忽隐忽现的暗卫…… 别半路他们两个被追杀吧。 有句话叫—— 乌鸦嘴。 姜琳琅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都很想自打嘴巴。 行至郊外,人烟罕至,树密林深,姜琳琅忽闻耳畔上空一道破空之音。 眼眸一瞪,便勒紧了缰绳,“容珏!” 身子往后一弯,一道破空而来的箭矢堪堪从她门面上拂飞而过。 直直朝前方似沉浸在骑马中的容珏而去。 只是,那闻声连头都没回一下,马速都未减缓的人,却依旧我行我素,只在那箭矢离他分毫间时,他手一扬,一股气流直应上飞速而过的箭矢,“噼呲”一声,箭矢被气流击碎,在他身后化作一团碎屑如烟落下。 姜琳琅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道祸害遗千年不死,仍是松口气,但很快,她便发现,情况不妙了。 她,被包围了。 周围清一色的与翠竹木林一般颜色衣饰的杀手,他们手中不是长剑便是弯刀,围成一个圆圈,将她困住。 而容珏,则是勒了缰绳,猎风兴奋地甩了下马尾,转过身。 他一双含情的狭长黑眸幽幽地望来,面色如常,甚至可以说,唇角含笑。 讽刺的,不屑的,笑。 “容珏,束手投降吧,你的女人在我们手里!” 为首的一名杀手将长剑唰地往前一倾,剑尖便直指姜琳琅的咽喉,后者眸子缩了缩,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抿着唇,看向前方的容珏。 “拿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要挟本官,你们,倒不是一般的——愚蠢。” 果然,容珏口吐的字句,叫姜琳琅咬牙。 她有种预感,这厮就是报复她吐槽丞相府沉闷无趣的! 腹黑黑心肝的家伙。 008残忍,崩溃 杀手见容珏高深莫测地笑着,对他们的威胁不为所动,不禁面面相觑。 交换了一个眼神,为首之人回头看了眼姜琳琅,不禁啐了声,“既然是个没用的女人,那便杀——呃!” 只是他手里的剑还没近一分,话也未曾说完,便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低头,只见胸前血色晕开,殷红一片。 那自背后贯穿他胸膛的武器,不是别的,正是容珏的马鞭。 容珏手往后一抬,那马鞭再度回到他手上,血顺着绳子滴落,他捏着没沾到血的另一端,眉眼轻蔑地扬起一抹冷笑。 “过来。” 下一瞬,对着傻愣愣的姜琳琅蹙眉启唇,语气一沉。 那人倒下,鲜血喷涌,姜琳琅喉头哽了下,低头,便见她手背上点点血珠,还带着温热。 来不及尖叫恐惧,容珏的声音令她下意识抿紧唇线,忙趁杀手们怔忪间,猛地一踹马肚子,马儿吃痛,嘶鸣一声,朝着容珏的方向奔去。 驾着马,马蹄子踹倒一名挡路的杀手,姜琳琅稳住心神,未几,便来到了容珏身侧。 瞥了眼姜琳琅惨白如纸的脸色,唇角微扯,目光稍垂,落在她那染了血的手背,眉梢凝了凝,嫌恶地掏了帕子扔给她,“脏死了。” 姜琳琅:…… 无言地将手上沾到的血擦干净,她垂了眼睫。 虽然很想骂人,但她知道,有容珏在,自己死不了。方才…… 她以为,他不会管她的死活。 这个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出手救了她? “在这等着。” 容珏眼尾微红,眼眸中有红光闪瞬,他勾唇,微舔了下殷红的唇,妖冶的眸子锁定了面前虎视眈眈的杀手们。 她一怔,侧眸望去,便见他侧脸线条优美,红唇勾起的弧度,有种动魄惊心的……魅惑和嗜血。 不等她反应,玄色的身影便自马上凌空而起,手持前端染血殷红的马鞭,如疾风射向杀手们。 刀光剑影间,她只看到那抹身影如入无人之境,手起落下,便见血,殒命。 一鞭挥向身后欲偷袭的杀手,直击心脏的位置! “呕!” 姜琳琅惊恐地目睹—— 容珏手里的马鞭取出之时,那鲜血淋漓的心脏也随着杀手的倒下,覆在马鞭上。 空气中血腥气令她胃中酸气上涌,俯身就着那擦过手背的帕子,便捂着唇干呕。 身子止不住地战栗—— 原来传言不假,他杀人的手段,是如此的血腥残忍! 顷刻间,那些杀手,不是被断了筋骨,便是被戳瞎双眼,最狠的就是挖心…… 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又偃旗息鼓。 她别过脸,不用看,也知胜负已分,这是容珏一人的屠戮场。 难怪,他见到杀手和刺客,从来都是漫不经心又讽刺轻慢的样子。他简直就是疯子!一个享受杀戮、毁灭的疯子! “怎么,你同情他们?” 容珏扔了马鞭,低眸见自己的袖子染了一滴血,但因玄衣遮掩作用下,很难发现。 他一步一步走向姜琳琅,抬头,却像是那个居高临下望着她的那个。 语气里是丝丝缕缕凉丝丝的寒。 姜琳琅指甲嵌入手心,她身子止不住地颤栗,大婚夜见识过他的狠辣,她以为就这样了,但现在亲眼目睹他虐杀这些人的时候,才恍惚发现,他的狠辣,远不止如此。 “你,你别过来!” 姜琳琅别过脸,眸光复杂地望着站在她身前的男子,明明生了一张那样可与日月争辉的好容貌,骨子里却是阴狠毒辣得令人胆寒。 她白了脸,这一抬眸便不小心看到那满地的残骸尸体,捂了双眼,她崩溃地尖叫着,情绪有几分不稳定。 杀人魔…… 疯子! 容珏面色一凛,冷了双眸,忽而一抬手,便将姜琳琅整个人从马上拽了下来。 他寒气森森的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来,箍着她的手腕,将其拉到那堆尸体前,强制她直视满地的血腥。 “啊——我不看,我不要看!”姜琳琅崩溃地大哭,白着脸,浑身发抖,两世加起来,她只见过两次杀人,还都是拜他所赐。 她被逼着与那死不瞑目,眼珠子都瞪出来的尸体对视,眼眸惊悚,指甲不慎划拉一下,将容珏白皙无暇的手背划了一道血痕。 容珏蹙眉,眉心一股黑气凝结,手一松,姜琳琅便要与那尸体作伴。 只是下一瞬,姜琳琅便不管不顾地抱紧了他的腰,闭着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打着嗝一边骂道,“容珏,你混蛋!你混蛋!你这个混蛋!” 耳边是她哭啼啼的骂声,容珏却来不及生气,只有他知道,他浑身一僵,眼眸垂下,瞥见腰间那紧紧扣住的小手上,眼底愕然。温热的体温,温软的触感,还有淡淡的茉莉香气…… “哭够了吗。” 他抿唇,明明怕他怕得要死,却还死死抓住他,他实在不懂这个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姜琳琅闭着眼摇头,她哽咽着,“不够,不,够……吓死我了……呜呜呜……” 说完,身子一委顿,便要栽倒下去。 容珏本能地伸手接住了她,微弯身,手不经意触到她胸前的绵软,顿时僵住,忙将手落在她腰侧。蹙眉瞪着姜琳琅惨白的,泪痕满布的脸,嫌恶却还是强忍着不适,将其打横抱起。 手紧紧拽着她腰侧的衣裳,尽量避开过分亲密的接触。 眼底晦暗不明。 暗处,暗卫面面相觑,一向面不崩色的他们,眼底都惊讶难掩。 ——主子,居然肯让夫人这般近身? 还,还抱了夫人! “主子,不如将夫人交给属下……”一名暗卫从树上落下,见容珏动作僵硬地,臭着脸抱着姜琳琅上马,不由出声询问。 容珏闻言,阴森森地看了那人一眼,“滚。” 暗卫一怵,忙退开。 “驾。” 本欲快马回去,但垂下目光瞥了眼惨兮兮的某人,容珏心里忽而升起一股烦躁—— 他这一招,是不是错了? 生平第一次,丞相大人对自己的手段感到怀疑。 一定是这个女人哭得太难看,声音太难听。 都说虎父无犬女,她父亲是那般威风凛凛的人物,到了她这,居然连杀人都不敢。 可惜。 你既与我连在一起,杀人,便是你不可避免的一步。 009梦魇,处境 “别过来,别过来——啊!” 小桥望着床上不断梦魇尖叫的姜琳琅,不禁愁眉紧锁,无奈地一遍一遍拧干热毛巾替她擦汗。 一道人影行至身后,小桥不经意低眸瞧见地上的影子,吓了一跳,回过头便见容珏立在门前,屋外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却远不及他那双清寒的眸子来得冷萧。 颤了下,小桥忙行礼,“大人。” “还没醒?”容珏目光只轻扫过小桥,便又落在梦里还皱着眉摇头呓语的姜琳琅,眉心不由微蹙。 小桥见他蹙眉就心生恐惧,艰难地咽了咽,恭敬地回话,“郡……夫人期间惊醒了一回,随后又昏睡,一直呓语,冒冷汗……” 其实她很是不解,郡主随丞相出去一趟,居然是昏迷着被丞相抱回来的。 一肚子好奇,但她知道,在丞相府,就是再多大的好奇心,也不能多问。 听完小桥说的,容珏微颔首,而后走进来,小桥自觉避得远些,侯在一侧。 容珏对这个举动心里满意,走到床边,唇角翕了翕,还是坐下。 伸手,迟疑片刻才落在姜琳琅紧蹙的眉心,微凉的指腹轻推了推,将那褶皱抚平。 “药呢。” 小桥一愣,“啊?啊,奴婢这就去端来。”她不放心地看了眼尚在昏睡中的姜琳琅,又看了眼坐在床边,高深莫测的容珏,快步出门端药。 自袖中拿了一枚雕刻了兰花的小白玉瓶子,他根根分明的五指却比瓶子还要白皙细腻几分,他慢条斯理地将瓶子打开,一手捏了袖子,另一只手将瓶子置于她鼻下。 有清冽又怡人的香气弥漫帐内,但见原先惨白着脸色,面带梦魇痕迹的姜琳琅,面容微微舒缓,原偶尔启启合合的唇也安然地闭上。 止了呓语。 “呵。”他收回瓶子,却没收回另一只手,眼眸染了点点好奇,指尖轻轻划过姜琳琅秀气的柳眉,长如蝶翼的羽睫,挺俏漂亮的驼峰鼻,最后落在那饱满如樱的唇上,微顿。 居然,没有反感。 伸出的那只手,手背上还留着一道血痕,那是姜琳琅白日指甲划的,已经上了药,但留在白玉无瑕的手背上,显得分外刺眼。 他记得,曾经养过一只鹦鹉,羽毛的颜色极为鲜艳漂亮,很得他喜爱。 然后,鹦鹉划伤了他的手指,他向来珍爱自己的肌肤,当他看到自己手指上的红痕时,毫不犹豫地,活生生将鹦鹉掐死了。 “我不杀你,你便不能轻易死。” 眸子混沌了半瞬便清明,眼眸深沉晦暗,他起身,深深望了眼熟睡的女子,薄唇轻启。 姜琳琅再醒来时,只觉睡得头晕脑胀,但又没有很难受。 被容珏杀人的场景折磨得噩梦连连,醒来却又恢复如常。她果然,不是柔弱的千金小姐。 “小桥,小桥!” 对着屋外唤了几声,小桥闻声进来。 “怎么了夫人?” 姜琳琅被这声“夫人”弄得浑身颤了颤,抚了抚胳膊,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我睡了多久了?” “不久,一晚上加一上午而已。”小桥走上前,扶着她的手臂,伺候她穿衣穿鞋,一边道,“夫人,大人说了,昨日,你受累了,准许夫人出府呢!” 穿鞋的动作一顿,姜琳琅瞪眼,“他这么说的?” 她可没忘,昨天他逼着她与那些杀手的尸体对视的场景,就他那恶劣的性格,会慰劳她才怪! 事实上,她也没料错。 “说是准我出府,瞧瞧,这一群人跟着,还怎么玩啊!”姜琳琅手里的扇子使劲地敲着自己的手心,两道弯弯柳眉高高挑着,红唇不满地翘起,回头不满地瞪着丞相府清一色似木头的护卫,怨声载道。 护卫们目不斜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直叫周围商贩都唯恐避之不及地将摊子往后挪,看姜琳琅的目光也变了。 “那就是丞相夫人!” “天啊!那个大奸臣的夫人!” “嘘!小声点,要是叫她听见了,你小命还要不要了!” “唔唔,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就嫁了丞相那样一个奸臣……” 这位大爷,您这话说得真好! 习武之人,耳力过人,余光扫向角落里卖菜的一对老夫妻,姜琳琅唇角一扬—— “啧,若说容貌,这姑娘还真不亏,倒是丞相有点可惜了——那么好的容貌……” 大婶却当头一盆冷水,姜琳琅嘴角抽了抽,脚步加快。 “活得不耐烦了!”护卫其中一人,却拔出刀,走向那对年迈的老人,眼神凶狠。 “饶命啊!饶命啊,小人不敢了——” 姜琳琅不悦地上前制止,“住手。不许欺负老人家!” 那护卫闻言,抱拳恭敬应,“是,夫人。”一板一眼地退居她后头。 上前,姜琳琅和颜悦色地伸手要去扶老夫妻,一名孩童却忽然拿了一根菜叶子扔到她裙衫上,怒目指着她脆生脆气地骂—— “你这个坏女人!你是大恶人的娘子,你也是大坏人!” 姜琳琅手僵在那,唇角的笑也僵住。 孩子纯净的眼睛里,浓浓的厌恶和愤怒,她扫视一圈,发现其他人的眼里,虽满是惧色,但那眼底深处的厌恶却难以遮掩。 原来…… 他们眼中,她也是恶人。 “那本官让你见识下,什么是坏人。” 不知何时,容珏出现了,他一手将小孩提起来,手掐着孩子的脖颈,高举于头顶,唇角维持着冷笑。 “孩子,我的孩子!”一名妇人惊惧地喊着,见到容珏的面容后,吓得扑通跪下,忙磕头求饶,“丞相大人,求求您,童言无忌,求求您饶了他吧!他还小,他不懂事,民妇向您赔罪了!” 容珏冷冷一扬眉,“他还小不懂事?你也知童言无忌,却不好生管住他的嘴?” 他周身的寒气,叫原先还敢用厌恶眼神看姜琳琅的百姓,只剩下畏惧,抵达骨子里的畏惧。 “算了。”这个时候,姜琳琅却声音轻轻地响起,伸手扯了扯容珏的袖子,唇微抿,眼眸无精打采,“只是个孩子。我们回家吧。” 回家? 很好,看来你已经知道,谁才是可以庇佑你的人。 010融洽,碰上 “哎!” 第五次叹气后,某人不耐地伸出筷子,敲了下某个垂头丧气的小女人面前的碟子。 “吃菜。” 容珏似心情不错,没有立即带姜琳琅回去,反而找了家酒楼,包下雅间一道用膳。 将姜琳琅的心思引回到她面前的饭菜上,他又安静地用膳。 姜琳琅无精打采地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许是被杀手追杀过,被百姓们厌恶后,她对于自己现如今的尴尬处境有了认知。 眼前这人,十恶不赦,性格恶劣,手段残忍,但是…… 却不得不承认,跟着他,危险;但离了他,会死。 端详着面前这人倾城绝世的容貌,姜琳琅撑着下巴,语气低迷地开口问了句,“你昨天是故意的吧!” “恩。” 容珏吃相很好,瞧着不像是她探听来的,穷苦人家长大的孩子。本以为他不会理睬她,但是这人今天却脾气难得好一回,应了声。 恩?恩什么恩! 手松开,姜琳琅站起,声音都拔高几分,“你,你你,你利用我!” “恩。” 依旧是一个字。 满肚子气焰,感觉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瘪了。 气恼地坐下,姜琳琅追问,“所以,拿我做诱饵,引出杀手,再然后呢?查出杀手是谁派来的了吗?” 容珏放下筷子,手捏着帕子拭了拭嘴角。有些诧异地看了面前一脸好奇的女人。 挑眉,“吏部周贤的夫人,母家里有人与江湖上某个杀手组织来往密切,数月前私下里蠢蠢欲动,先是在大婚夜安排刺客,一次不成后,仍不死心。比起瓮中捉鳖,我更喜欢——引蛇出洞,一举杀光。” 单手撑着额头,端起一盏清茶,容珏啜饮了一口,冲了冲口中的油腻。 姜琳琅啧啧称奇,拍手叫了一声,“真绝!” 活口都不留一个,也能给您逮着人大本营。 “不怕了?”容珏就着茶盏,掩了唇边一抹浅笑,眼眸还是冷的,却少了阴鸷诡谲,眼底氤氲着似笑非笑之色。 姜琳琅笑容僵了下,皮笑肉不笑,“怕。” 能把“怕”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还面不改色的,真没几个了。 “无事。久了,总要习惯的。” 然而,容珏也面不改色地掷下这么一句。 “……” “那……刚刚,也是你刻意为之?”姜琳琅对了对手指,扯了下落在脖子处的一缕头发,小声试探地问了声。 容珏面无表情,“不是。” 才怪。 不让她带着丞相府的人出来一趟,她永远看不清自己的处境身份。 既声名狼藉,那便一起。 但不知道容珏肚子里的黑水这么多的姜琳琅,却信了。她想得很简单,容珏这么目空一切的人,没必要骗她。 姑娘,还真……料错了啊。 “萧王殿下,顾小姐,这间我们大人已经包了,请二位移步别的雅间吧。” 难得与容珏“融洽”地谈了回,外头却响起护卫不高不低的声音。 齐睿? 姜琳琅下意识看向容珏,恰好后者也看向她,脑子里窜过一行字—— 丞相绿了? 呸,摇摇头,姜琳琅老老实实地对容珏道,“我很守妇德的,至少在我是丞相夫人的时候。” 也就是说,不是了就不守了…… 容珏才勾起的唇角又生生垮了下来。 直接黑脸。 姜琳琅:…… 一不小心好像嘴瓢说错了啥QAQ “正好,昨日拜访,丞相说夫人抱恙卧病在床,本王很是挂心,现如今,相请不如偶遇——想必,容大人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对么?” 齐睿清朗好听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音量拔高了几分,显然是对着雅间内的容珏说的。 容珏轻嘲地笑了一声,放下杯盏,语气寡淡地扬声说,“放他们进来。” 放…… 这口气,还真是,不小。 姜琳琅缩了缩脖子,指了指里侧,“不如,我避一避?” 一个眼神横过来,容珏轻蔑地睨了她一眼,眼神示意她,想都不要想。 未几,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琳琅,你还好吗?” 齐睿一进来,满心满眼便都只有姜琳琅,他紧张地上下打量。 “就是呀,容夫人听说你病了,表哥和我都很担心呢!” 一道女声自齐睿身后传来,只见容光四射的顾明珠双手抱着齐睿的胳膊,娇蛮又明媚地姜琳琅“问好”。 姜琳琅目光在顾明珠昭示主权的手上停留片刻,不待她反应,齐睿便先拂开顾明珠的手,显然对于顾明珠那声“容夫人”心里不舒服。 “琳琅,明珠在府里闷得慌,我只是陪她出来买个首饰……” 顾明珠眼眸划过一丝阴霾,恨恨地揪着手里的帕子,面上却努力扬起笑颜来。 “表哥,容大人还在呢,你唤容夫人名字,怕是不合规矩。是不是啊,容大人?”顾明珠微偏着头,笑容明媚大方。 容珏很不给面子地冷睨了试图拉自己下水的顾明珠一眼,阴冷地道,“你很吵。” 噗—— 被顾明珠膈应得不行的姜琳琅,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就冲这句,她都想对容珏黑转路人粉了! 顾明珠俏脸一僵,咬了咬唇,一向不可一世的顾大小姐,对上容珏,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倒是齐睿,见姜琳琅一直不搭理自己,却因为容珏一句话而展露笑颜,面容微黯,心里涩然。他抿了抿唇,眼里流露出几分苦涩,“琳琅,你……是不是在怪我?” “萧王殿下。”姜琳琅忽然扬声唤了齐睿,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沉了几分晦涩,但很快就被冷静取代,“朋友一场,很感谢殿下对琳琅的厚待。琳琅现在已为人妇,过得很好,不牢殿下费心了。顾小姐见了,也会不高兴的,对吧?” 她冲面色忽青忽白的顾明珠举了举茶盏,眼里含着恶劣的挑衅—— 顾明珠,你以为是宝的男人,对不起,我早就放弃了。 至于齐睿,她对他没有恶意。所以她并不希望与他过多纠缠,以免他招来不必要的闲话与麻烦。 只是,他对皇后孝顺盲从,对表妹顾明珠纵容相信。日后,只怕是朋友也做不成了。 心里微涩,姜琳琅垂眸慌忙掩饰了这一丝异样。 顾明珠咬牙,语气依旧明媚,声音也温婉大方,“怎么会呢。容夫人真是爱说笑,难怪姑母经常念叨你呢!” 眼里一闪而逝的狠厉—— 姜琳琅,别得意得太早了。 011醒酒,兴趣 “顾小姐,你很吵,可以出去吗。” 杯盏搁置桌面,声响不重,却在环境静谧安好的雅间内,清脆可闻。 他冷冷地扫了眼故作明媚娇蛮的顾明珠,语气恶劣清寒。 顾明珠本能地怯了怯,躲到了齐睿身后,“表哥……我们走吧。” 齐睿回眸看了眼被容珏吓得花容失色的顾明珠,再抬眸看向坐在那始终不看他的姜琳琅。 最终,无奈地对容珏颔首致意,“丞相,本王与表妹先回去了,表妹年纪小,希望丞相不要吓唬她。” 说完,又欲言又止地看向姜琳琅,最终还是说什么,沉默地转身,看都没看顾明珠一眼,就走。 “表哥!表哥等等我!” 顾明珠见状忙提着裙裾追上去。 容珏被搅了兴致,脸色阴冷,忽然目光紧紧锁定姜琳琅,说了句—— “萧王殿下对你倒是一片痴情,瞧着像是并不介意你已嫁人的身份。” “叮——” 姜琳琅脑子里响了声,才张口,便见容珏唇角弯起,手轻轻拿起一个茶杯,指尖一捏,茶杯瞬时化作粉末。 她于是脱口而出的便是谄媚,“我生是丞相府的人,死是丞相府的死人,绝无二心!” 心里提了提:这个死妖孽,控制欲这么强的吗! 容珏闻言,姣好的五官有一瞬的神情龟裂,狭长的眸子伸出,一闪而过微愕。 但是快如闪电,他便面无表情,眸子清寒地凝视姜琳琅发誓般的脸,哼了声,“方才,如果你说错一个字,你的脑袋就和它一样,碎成花了。” 默默看了眼那成碎末的杯子,姜琳琅恶寒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在…… 就差给他跪下发誓:大佬,小的不敢背叛您啊! 至少现在不敢。 “顾明珠那个女人,你离她远些。” 容珏起身,抖了抖乌红的披风,蓦地提醒了姜琳琅一句。 跟着起身的姜琳琅听了,感动不已,心道这厮也许骨子里还是有几分良知的。 便听容珏不咸不淡地补充一句,“你已经够蠢了。” 别再跟着顾明珠被感染得更蠢。 这言外之意,姜琳琅居然听懂了! 她收回他还有良知的话,混蛋,人身攻击,怒掀桌啊! 出了门,感受身后某人的敢怒不敢言,容珏好心情地挑了下唇角。 不过—— 齐睿,还真是碍眼啊。 没能力守住想要的东西,还觊觎他人所有物的人,都该死一死呢。 回到丞相府,晚膳,姜琳琅是在自己的院子用的,容珏好像又被皇上叫进了宫。她吃完带着小桥在自己的院子遛了一圈,觉得无趣,便出了院子,去花园走走。 只是,身后总跟着几个影子。 她无语地撇了撇唇角,辣手摧花地摘下一朵墨菊,嗅了嗅。 身后的管家见了,不禁瞪大眼,“夫人!那可是波斯进贡给圣上的波斯墨菊,圣上赐给大人的御品啊!” 一向冷静稳重的老管家,难得抓狂一回。 姜琳琅嘴角扯了下,看了眼手里半大不小的墨菊,面无表情地将其放回那一簇墨菊中,咳了声,故作镇定地道,“咦,这花怎么自己掉了?” 管家:…… 小桥:…… 夫人您编瞎话的本事日益见长了。 头疼地唤来花农处理,姜琳琅自知理亏,抬手掩在唇边咳了声,而后努了努嘴,对管家卖了个萌,“那个,管家伯伯,你不会告诉容珏的,对吧?” 说着还眨巴眨巴眼睛。 管家面无表情,实则心里滴血,忙躬身,“老奴,自是如事禀告给大人的。” 姜琳琅闻言,挑眉,“谁看到我摘花了?容珏看到了吗?没有吧,没有你这么做就不厚道了。” “我看到了。” 就在姜琳琅睁眼说瞎话连管家都快被糊弄过去时,容珏不知何时回来了,一身酒气,玄色的衣袍翩翩,红唇潋滟,眼眸清寒发亮。 冷不丁地听到他的声音,姜琳琅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人武功高深莫测,每次出现都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只是才做了亏心事,她不免心虚,缩了缩脖子,立即从耀武扬威威胁管家的狐狸变小白兔,乖乖认错鞠躬道歉,“我错了!不该破坏御品!” 认错倒是快。 容珏按了按眉心,在宫里饮了些酒,此时胃里火烧般难受,脸色愈发白,殊不知他这个动作叫人以为他不悦了。 姜琳琅抿着唇,拍了下那犯贱的手一下,大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容珏。 “会煮醒酒汤么?” 蓦地,容珏放下揉眉心的手,抬眸淡淡望着姜琳琅,问。 “啊?”姜琳琅愣了下,而后点头,“会!” 半个时辰后。 姜琳琅手里端着醒酒汤以及一碗阳春面,依旧有些云里雾里—— 怎么就稀里糊涂来厨房给这厮煮醒酒汤还被额外要求煮了宵夜? 府里的厨子,厨艺自是绝佳,容珏放着这些大厨不使唤,跑来使唤她这么一个做东西勉强能吃的,也是清奇。 不过,这倒是她第一次踏足容珏的卧房,与他鲜艳扎眼的穿着相反,他的卧房,放眼望去,冷冰冰的,死沉沉,纱幔都是黑的,桌椅摆放规整—— 她确认,这人是个处女座吧,还是强迫症,卧房干净得地面反光,家具摆放距离一致,床上的床单、被子、枕头,几乎没有褶皱。 小心翼翼地挪到桌前坐下,容珏的卧房很大,也很压抑,窗户被关得死死的,室内用夜明珠照明(她的卧室怎么没有!),熏香怡人。 “端过来。” 容珏正坐在书桌后,是的,这人自己的卧室内就有个大书桌,还有个简易的书架。此时正坐在书桌后,看公文?! 奸臣原来也是刻苦用功的? 容珏没有听到姜琳琅的声响,不禁抬眸,便见对方一双晶亮的眼睛四处扫,满满的好奇。 不禁咳了声。 这一咳,姜琳琅立即挺直了腰板,端着东西走过去。 看了眼托盘中的醒酒汤,容珏伸手端过,微抬手一扬脖,便一鼓作气喝完了。 惊得姜琳琅眨了下羽睫,他不怕她给他下毒? 转念一想,那么多人监视着,他定是知道她不敢也没那个机会敢害他的。 “与我讲讲,你在钟秀山的事。” 容珏放下碗,一只削葱根的手便及时递了帕子上前,微恍,他接过帕子拭了拭唇角,抬眸,定定地看着眼前清妍精致的女子,道。 突然想知道,什么样的环境,才培养出她这般有趣的性子。 012心软,画师 恩? 姜琳琅觉着,容珏今夜有点奇怪。 怎么对她拜师学艺的事感兴趣起来了? 不过她还是组织了下语言,稍微提了提。 说起来,两个多月了,她的求救信都放出去那么久,也不知师父收到没—— 当年她甫一穿越到这具身体内,醒来便历经一番剧变,将军府满门覆灭,她成了孤女,随后便上钟秀山拜了脾气古怪的老头三木为师,跟着几个师兄姐妹们习武。 山上日子虽不及临安富贵荣华,但胜在清闲简单。 “我大师兄是个武痴,为人忠厚老实;二师兄呢,整天冷冰冰还凶巴巴的,不过心地很好;三师姐,我三师姐可是江湖一等一的美人,还精通药理;四师姐武功很高,但是和二师兄一样是个冰块脸,寡言少语的;对了,我有个小师妹,她可是江湖盟主的女儿!平日里调皮捣蛋得很呢!”姜琳琅打开了话匣子,便喋喋不休地将自己师兄姐妹都说了个遍,等她回过神,才发现,她居然对着容珏说了这么多话。 忙站直了,止了话头。 容珏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耳边没有她叽叽喳喳的吵闹后,总算清净了不少,等姜琳琅安静下来,他面条也吃了大半了。 “看来,你在山上过得要比这里好。” 拭了拭唇角,他身子微微后靠,他总结性地开口。 长眸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姜琳琅的面部神情,果然见她流露出几分思念和微不可闻的伤感,微眯了眯眼。 心里不知为何就有几分郁气凝结。 “当然了,在山上师父再不靠谱,但小命还是能保的。而回到临安……老妖婆给我下毒,顾明珠明里暗里使绊子,皇上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哎……”姜琳琅自认最大的优点就是随遇而安,不管在哪,她都能活出自己开开心心的样子来。 但在临安城,她看不到自己的未来,甚至都不确定明天和死亡哪个会先来。 帝后和顾明珠叫她认清一个事实:跟着奸臣十有八九不得好死,但效忠那样的帝后,她必死无疑。 再怎么她也要去争取那能活下来的十分之一二。 再看向容珏,她眼里便是一派清澈,“你早些休息,那什么,我先回去了。” 容珏垂了眼睫,不知是不是沉浸在她之前那话中,半晌没吭声,夜明珠的光柔和圆润,将他雪白绝美的容颜也晕染上几分温柔。 当然,她知道,只是假象。 “恩。” 容珏摩挲了下玉扳指,淡淡恩了声。 待姜琳琅端着托盘离开,他才抬眸,那清寒染霜的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雾,神秘莫测。 半晌,他扣了扣桌面,“将截下的信,送去钟秀山。” 暗处,短暂的沉默后,才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是。” 当整个屋子里再没有第二个人的时候,容珏伸出手,五指在夜明珠前端详了片刻,才启唇,自言自语地开口,“竟会心软,真是……” 手指合拢,握紧,容珏眸光澄澈。 给了你生路,即便我要下地狱,你也休想再独善其身。 不知是不是那天的醒酒汤和宵夜取悦到某位大佬,姜琳琅明显感觉自己接下来的几天,在府里走动都没人说什么了。 就连管家,都只字不提她损坏御品墨菊的事。只不过,只要她想去花园,对方那戒备的眼神,就让她哭笑不得。 “那里为何如此荒凉?” 这日,她漫无目的地逛着逛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处荒僻的院子。 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容珏这厮丝毫不掩饰自己有钱任性的风格,整座丞相府虽说不及皇宫金碧辉煌,但也华美金贵得非比寻常了。加上他洁癖又吹毛求疵的毛病,偌大个丞相府哪里不是干净又精致。 像眼前这座废弃的庭院,当真,令她感到格格不入的怪异。 “这里荒废许久,大人嫌这里风水不好,便废弃了。天色不早,大人这会儿合该下朝了,夫人还是请回吧。” 管家一板一眼地解释了下,面色如常。 姜琳琅多看了几眼眼前荒废的庭院,只觉一股子阴森,不由摸了摸胳膊,也不逗留,“恩”了声,便随着管家离开此处。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总感觉身后那庭院有什么东西…… 额,打了个寒噤,姜琳琅慌忙将这个念头挥去,真是自己吓唬自己。 “今天去哪了。” 容珏下朝回府,每每都是先沐浴换下官服再用膳。见姜琳琅跟着管家一道进厅,他微拢了拢袖子,无意地问了句。 小厮伺候他净手,离他一只手臂那般远,伺候间避开触碰到他。 姜琳琅古怪地望着这一幕,嘴上应着,“就还是在府里转悠了下。” 她观察下来发现,外界传言有误,容珏岂止是不喜女人?他大概就是个性冷淡吧! 她瞧他不仅是女人勿近,就连男人也不许近身伺候。不说别的,沐浴穿衣,似乎他从未让小厮伺候过。 不禁瞄了眼某个部位,该不会…… 真有隐疾吧! 容珏感觉姜琳琅的目光变了变,说不上什么变化,但总归,不大好。 不禁冷冷地望了回去,成功令其收回有若实质的目光后,才道,“先用膳,一会有事交代你。” 一听有事交代,姜琳琅便规规矩矩坐直了身子,高度警惕。 来了来了,反派要交给她任务了! 不会是训练她去杀人吧?还是色、诱朝中某个勋贵?难道—— 让她去偷盗皇宫! 被自己的脑洞吓到,姜琳琅一顿饭吃得是胆战心惊。 直到容珏丢给她几张画像,她才傻里傻气地问了句,“不是派我去杀人放火啊?” 语气里居然还有股子失望? 容珏白她一眼,是的,奸臣也会白眼。 “收起你脑子里的一团浆糊。仔细辨认下,这几个人,你记不记得。” 吞了吞口水,姜琳琅一张张仔细看,一边看一边点头,在容珏略期待的目光下,道,“这个画师是抽象派的吧,画得这络腮胡子都快糊满脸了,怎么认得出。你哪请来的画师,这鬼画符一样的画,叫我怎么认?” 抬眸,她一脸认真地望着容珏。 但是,某人的脸漆黑如墨,她仿佛听到了牙齿磕牙齿的声响—— “姜琳琅!” 姜琳琅瞪着眼,不禁咯噔一下,该不会…… 这画师就是某人他自己吧! 妈呀,真是容.梵高.珏.加索啊! 给读者的话: 明天起日更3—4章 013消息,花宴 “大人,她当真说了不识?”容珏负手立在书房窗前,身后一名青衫男子面容严肃,皱着眉,确认般地问道。 容珏轻摇了下头,“她没说谎。” 在他面前,若是她能面不改色地说谎,那便真是小瞧她伪装的本事了。 但就那个笨脑子,显然不可能。 见他几乎不再查证就信了姜琳琅,青衫男子不禁诧异,随后有些苦恼地垂眸沉声道,“那可难办,许是时隔已久,她忘了。” 容珏轻抚着玉扳指,半晌才轻若幽叹地开口。 “将消息放出去,就说,骠骑大将军之女南安郡主,在丞相府备受折磨,生不如死。” 他眼眸忽明忽暗,有什么闪烁其间。 青衫男子一滞,唇角微翕,“可……大人这样做,岂不是很危险?” 容珏轻嗤,“这北国的天下,谁不是我的仇人?谈何危险。” 想杀他的人数不胜数,他从未放在眼里。他命由他不由天。更不由他人! 闻言,青衫男子微垂首,沉吟片刻后,便恭敬一揖,“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记得,皇帝和皇后那也要传消息去。”容珏忽而唤住青衫男子,淡淡地补充了句。 男子回身,“是。”眼里却掠过一丝不可置信,难道,大人是想庇佑南安郡主? 不过只是一瞬的疑惑,便挥去。这些不是他该揣测关心的。 是夜。 仁寿宫里一派静谧,皇后闭目小憩,身后她的心腹宫女替她按着肩。 “娘娘……探子汇报说,姜琳琅在丞相府并未得容珏的垂青,倒是跟着容珏出去一趟,被杀手刺杀,据说,是容珏抱着昏迷的她回府。您看……” 皇后闻言,上一瞬平和安然的面上飞掠一丝鄙夷,抬手示意红姑停下,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用戴着金丝护甲的尾指轻勾描身上华服的花纹。同时哼了声,眼尾微上翘,“不中用的东西。但能让容珏那样狠辣诡谲的男人抱着回去,总算,还是入得了他的眼。” 红姑闻言点头,“那,娘娘接下来有何吩咐?” 皇后指尖划过袖口,眉眼矜冷,唇角却缓缓扯了一个笑来,“本宫记得,明珠那丫头近来想在顾府举办一个赏花宴。让她将请帖送去丞相府,正好,试一试这姜琳琅。” 闻言,红姑点头笑了,“娘娘高明。奴婢这就去办!” …… “你们丞相呢?”姜琳琅嘴馋想出去买点珍馐阁的枣泥杏仁酥,然而护卫不让她出府,无奈,只好亲自去找容珏。 门口的小厮一板一眼地摇头,“大人不在屋里。” 姜琳琅挑眉,“这一大早的,他去哪了?” 小厮摇头,“小的不知。” “诶你!”姜琳琅指着小厮,气得瞪眼,这府里的下人一个个好生没人情味,好歹她也是挂名的丞相夫人吧! 甩了下袖子,她转身,就往外走。 “这丞相府也忒大了,这么多天了,还是能走丢……”没有带小桥,姜琳琅凭着不强的记性漫无目的地找容珏。 左看看右看看,偶尔遇到府里的下人,一个个沉默地冲她行礼,然后该干吗又都干吗去。 她嘀嘀咕咕地走到寒月亭,遥遥望去,便见一袭大红蟒袍的容珏,斜靠着亭栏,单手撑着额头,似在闭目养神。 周围没有一个人伺候着。 “这大早上的,跑这亭子来做什么?” 姜琳琅微提着裙裾,脚步放轻缓,行走间没了动静,眼眸转了转,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容珏面前。 “啊——” 走近,见容珏似是睡着了,姜琳琅忍不住起了逗趣之心,刚伸出手要吓一吓这人。 手才伸出一截,便被对方大手一扣,扣住手腕命门,狠狠地一扳。 她疼得大叫。 眼泪瞬时凝结于眼中。 容珏此时睁开眼,乍一睁开,那双眼眸里的杀气和戒备清寒之意还未完全褪去,令人如坠冰窖般。 待他听到惨叫声,看到姜琳琅一张惨白兮兮的脸时,眉宇轻蹙,拧起一抹厉色,松了手,姜琳琅往后一退,堪堪几步退到石凳子上坐下。 “做什么。” 他拿出帕子拭了拭碰过她手腕的手,对于在那捂着脱臼的手腕,低低吸着气的姜琳琅,低沉冷淡地问了句。 姜琳琅拧着秀眉,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一片红肿,不禁来了脾气—— “我才要问你做什么呢!看看我的手!” 左手碰了下,疼得她一下吸气叫唤,脸色发白。 容珏抬手,曲指,按了下眉心,不甚在意地开口,“自找的。” 他向来警觉性高,若非她鬼鬼祟祟,何来自找苦吃。 “你!” 姜琳琅气结,不待她发作,便有人匆匆行来。 “大人,护国公府上的顾小姐,给夫人递来了请帖,说是请夫人参加两日后的赏花宴。” 姜琳琅闻言,眉梢一抬,便口气冲冲地对来人摆了下左手道,“不去,不去!” 顾明珠那个蛇蝎女,给她递帖子?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鸿门宴,去不得。 她这厢一脸的不爽,那厢,容珏却微微勾了勾红唇,“赏花宴?告诉那送帖子的,就说,丞相夫人届时如期赴约。” 小厮闻言恭顺拱手,“是。” 姜琳琅闻言瞪大了眼珠子,转过头上前两步,“喂,你没搞错吧?顾明珠恨不得扒了我的皮,你让我去赴宴?不是叫我去送死的吗!我不去!” 看了眼她红肿不堪的手腕,上面鲜明的指印分外扎眼,容珏细长的眉微拢,姜琳琅便怂得后退一步。 只听他冷淡沉稳地落下一句,“正好,带着伤去,戏记得做足。你以为这个赏花宴单单只是顾明珠刁难你摆的?肤浅。” 说完,他起身,一甩宽大的袖子,双手负于身后,越过姜琳琅往前走。 姜琳琅眨了眨眼,半晌才回过神,立即懂了他意思。 忙跟上去,“喂,可我手腕受伤,到时候打不过她的人怎么办?你也不希望我给你丢人吧,啊,容大人?” 听着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容珏无声地勾了勾唇—— 还不算太笨。 至少,知道博取他同情。 很好。 给读者的话: 本月3、4更0/7/14/21四个定时发布时间 014发簪,奚落 “嘶——小桥,你轻点儿!” 姜琳琅皱着一张脸,手腕已经青紫一片,瞧着甚是可怖。 小桥动作一轻再轻,看到她这一手腕的青紫不禁拧眉,“郡主下回莫要再玩闹了,丞相……不是郡主能招惹的。” 听了她的话,姜琳琅点头,难得附和,“是啊,这个人心狠手辣的,出手毫不留情面,他要再用点力,我这手以后可就废了!” 小桥听了只无奈地扯了扯唇角,“还不是郡主你自己胡闹。这伤怕是要好生休养个几日了。” “得,我只求顾明珠那个恶毒的丫头这次少整幺蛾子,否则——”姜琳琅伸出自己完好的左手,握成拳,“我一只手也能给她那如花似玉的小脸蛋打歪!” ——“还想着打人?” 容珏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抱着手臂,煞有介事地上下扫了眼姜琳琅,目光落在她被缠了白纱的手腕上。 凉凉的口吻里,满是轻嘲。 姜琳琅一听到这阴凉的声音,小火苗就在心里蹭蹭蹭地冒,但一对上对方那盛世美颜以及那冰冷的眼神,就憋了回去。 “不敢。” 瓮声瓮气地回了两个字,姜琳琅将盘起的双腿乖乖放好,低眉望着自己手腕上丑陋的白纱。 见状,容珏挑眉,不动声色地扬了一个轻而淡的笑,转瞬即逝。 “给你派了两个暗卫,乖乖别惹事。虽然我仇家甚多,但也不想浪费时间替你收拾烂摊子。” 才被前面的话感动了下的姜琳琅听到后面,瞬间黑了脸,不情不愿地木着脸,点头做出恭顺的样子,语气却不真诚,“是,丞相大人放心,您老慢走,不送。” 容珏听了也不恼,“末了,我从户部尚书府过来顺路接你。” “好哒,遵命。”姜琳琅皮笑肉不笑地嘿了下,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对此,容珏面不改色,转身便走。 “郡主,出嫁从夫,你以后莫要顶撞丞相了。”小桥替姜琳琅理了理裙衫,叹气。 姜琳琅不耐烦,踩了鞋子下地,“行了行了,快给我梳妆吧,一会要去护国公府呢。” 护国公府。 顾明珠的闺房内。 “小姐可真美,今日啊,定能艳压群芳!” 顾明珠坐在梳妆镜前,抬手抚了抚自己发饰间的簪子,闻言弯了弯红唇,高傲地扬了扬下巴,“将表哥送我的那支簪子拿来,换那支。” 侍女看了眼她头上的簪子,犹豫道,“可萧王殿下送的那支碎玉明月簪,与小姐今日的衣装不是很搭,奴婢瞧着,还是皇后娘娘赐的这支百鸟朝凤珍珠钗合适……” 顾明珠漂亮的眉眼一抬,明艳的脸上便有薄怒侵染,“我说的话,你敢不听?我就要那支簪子,还不快给我换!” 她音调沁凉,端艳的面上不怒自威,眉眼倨傲之气太过。 侍女诚惶诚恐地垂下头,慌忙请罪,“是,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替小姐拿。” “明月簪明月簪,表哥的用意,你这个俗物怎会懂呢。”待侍女将剔透素雅的簪子替顾明珠换上,望着镜中无可挑剔的容貌,顾明珠总算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微扶了扶发髻,提起表哥齐睿便语气欢快明媚。 但那份骨子里对下人的轻蔑不屑,生生将她明媚的气质玷污了不少。 侍女唯唯诺诺地笑着,象征性地夸赞几句,便小心翼翼地将皇后赏赐的簪子收起来,“皇后娘娘赐给小姐的簪子太过贵重,奴婢替小姐妥善保管。” 顾明珠不甚在意地点了下头,只是,片刻后,眼眸微转,淡笑了句,“确是贵重,若不慎丢失,搞不好是杀头的罪呢……” 说着,伸手朝自己的侍女接过簪子,在手里把玩了几下,而后,手指摩挲着那簪子上的宝石,眯了眯眼角,唇角勾起一抹笑。 “这护国公府果真名不虚传,通体气派。” “是啊,瞧瞧这园子,多精致!” “要说这护国公府哪儿最气派精致,非我们顾大小姐的院子莫属了!” “可不是嘛,顾大小姐金枝玉叶,上有皇后宠着,又有护国公疼爱,身份尊贵,容貌过人,不是你们这些小家子气的能比的,咯咯咯。” 姜琳琅跟着一群花枝招展,故意扬声奉承拍顾明珠马屁的女人后面漫无目的地在园子里转悠,听得直想翻白目。 这临安城的贵女贵妇们,都这么怕顾明珠?生怕巴结不好这位小公举日子不好过怎么着? “诶,郡主,哦不,瞧我这记性,您现在是丞相夫人了。”一名年轻的妇人忽而转过身来,扬了尾音,笑容满面地朝姜琳琅“问”。 她这一开口,贵女贵妇们都停下脚步,纷纷回头看她。 那眼神,像是看动物园的猴子……新奇观望。 不少看到她手上的纱布时,流露出似意料中又似同情似嘲笑的神情来。 姜琳琅心里呵呵哒,面上笑容明亮,温和有礼地点头致意,并不搭话。 “哟,丞相夫人这是怎么了,手受伤了?怎么弄的?”她不说话,不代表别人就这么放过她,这不,立即有声音尖细刻薄的贵女瞅着她手腕上的纱布,笑容含嘲地开口刺她。 姜琳琅抿了下唇角,眉眼间蹙了蹙,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不悦。但这些人,偏偏仗着顾明珠做靠山,为了更好地巴结顾明珠,对其最讨厌的姜琳琅展开了语言上的围攻。 其实,顾明珠早就到了。 姜琳琅眼角余光扫过不远处,在屋角一侧微抬着下巴看向这边动静的顾明珠,垂了垂长睫,左手轻轻抚了下自己右手上的纱布,唇角挤出一个有些艰难,若强颜欢笑的弧度来。 “你们想看我笑话?呵,可惜,虽然相公他脾气不好,不小心……弄伤我的手,但这上好的伤药也是他亲自为我上的。” 她这副神态,便被众人认为是过得不如意,却碍于颜面,在强撑。 但谁也不敢惹容珏,哪怕这时候都明白容珏确是个丧心病狂的,连圣上赐婚的郡主也敢折磨。 同时心里又幸灾乐祸。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见差不多了,顾明珠便挂起端艳大方的笑,盛装华丽走来。 像个来看姜琳琅笑话的胜利者。 姜琳琅扯了下唇角,只可惜,顾大小姐脑子还不够聪明。 得意都快溢出眉梢了。 015污渍,换衣 “顾大小姐来了!” “顾大小姐可真漂亮!” 顾明珠对周围簇拥上来,奉承赞美她的贵女贵妇回以一个浅淡优雅的笑容。 “不好意思各位,来得有些晚了。” 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面上丝毫没有歉意。 众人也心知肚明,如今朝野,说着是丞相一手遮天,但圣上对他也最为忌惮,而与丞相可抗衡的便是同样权势滔天却因皇后与萧王殿下而备受皇上信赖的护国公了。 身为护国公的女儿,顾明珠就是没有来,她们也要笑着,奉承她赞美她。 “丞相夫人,好几天没见,你这手怎么了?”顾明珠轻迈开步子,周围人便自发给她让开一条道,她步态优雅如莲,慢慢走向姜琳琅,声线清雅,故作诧异地望着姜琳琅的手,问。 姜琳琅应答如流,“不小心伤的。” 顾明珠秀气漂亮的眉眼中划过一丝轻嘲,语气依旧带着担忧的,“怎么这么不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丞相欺负你了呢。” 姜琳琅笑容微僵,恰到好处地表现几分难堪,又像是不愿被顾明珠看到自己狼狈样子似的,忙扬起笑,淡淡道。“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就不牢顾小姐挂心了。” 哼,姜琳琅啊姜琳琅,你也有今天! 顾明珠心中不甚得意地笑了,眉眼都染上了欢颜。 转过身,落落大方地对其他看热闹的贵女、贵妇扬声道,“诸位去前面的亭子坐吧。” “来人,给各位小姐,夫人,看茶,上点心。” “是。” 护国公的掌上明珠,吃穿用度皆是顶尖的,不少人走在顾明珠身后,瞧着她那一袭华服,心中不禁艳羡嫉妒。 这京中,能与顾明珠争辉的,怕是无人了。 不过—— 有人不经意朝故意落后一截的姜琳琅望去,梳了妇人头,盈盈灵动间带着几分英气清丽的丞相夫人,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若说样貌,这位丞相夫人并不及顾明珠,但她胜在这独特的气质与那双清亮的眸子。顾明珠是温室里滋养出来的娇花,一言一行大家闺秀,华美却也不经雕琢。 但前骠骑大将军之女的姜琳琅,自幼习武,身上少了临安女子的柔弱,多了京中贵女少有的灵性。 听闻,在还未出嫁前,萧王殿下对这位郡主,可是倾心的。 只可惜了,再独特的女子,嫁给了那样一位鬼煞奸佞之人,腹背受敌,无依无靠,下场如何自是可想而知。 进了亭子,姜琳琅落座,顾明珠院子里的婢女端了茶水过来。 婢女微回眸,与顾明珠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菱唇微扬,便收回了视线,假意与她身侧一名妙龄少女交谈。 眼角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姜琳琅这边。 婢女端着茶盏,行至姜琳琅跟前,忽而脚步微趔趄,惊呼一声,人便捧着滚烫的茶往姜琳琅身上扑去—— “啊!” 眼见茶水就要朝着姜琳琅泼洒而来,婢女眼底亮色一闪,面上却佯装惊慌无措地叫道。 而姜琳琅,身子比脑子要反应得快。 在婢女朝她扑来之际,飞快起身,拉着身后的小桥,便是一个闪避,躲开了这茶水。 避免被滚烫的茶水溅一身的尴尬境地。 婢女不曾想姜琳琅如此机警躲开,身子一个不稳,便撞上了姜琳琅坐的椅子,额角重重撞到椅角上,痛得她直接扑在地上。 茶盏碎裂,茶水溅了一地。 亭中一时无声,都看着这一幕。 而后不约而同地朝上座的顾明珠望去。 顾明珠精致漂亮的脸蛋上闪过一丝阴霾,飞快堙没在她姣好的五官后。 但见她唇角微抿,眼眸饱含威压地瞥向狼狈的婢女一眼,声音冷了调子,“端个茶都不会,下去领罚。” 婢女听到顾明珠声音里的冷漠,背脊一颤,顾不得额头的疼痛,忙惶恐地告罪,“奴婢知罪!” 然后狼狈地退下。 姜琳琅立在那,眉梢染寒色,一脸的不悦。 在顾明珠眼里,她本就是出身武门之后,又自幼在山野长大,喜怒于行,粗鄙无脑。是以,她这会儿表现出自己的不满,才是对的。 果然,虽见姜琳琅没有被烫着颇为失望,但见能气着姜琳琅,顾明珠还是微不可闻地扬了眉梢,只是语气带着几分不大真诚的歉意地说道—— “真是抱歉,我这婢女冲撞了丞相夫人,这样吧,裙衫沾了污渍多有不便,晴儿,带丞相夫人去我的屋里,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她侧眸,唤了一声自己的贴身婢女,落落大方地道。 姜琳琅看了眼自己的裙子,因为躲闪得快,并未沾上什么“污渍”,只鞋面上溅了几滴茶水,并不影响。 “不必麻烦了,索性我躲开了,并未溅到。” 去顾明珠的房间? 姜琳琅又不是傻子,前世宫斗宅斗的剧看得多了,对这些该防的,半点都不敢马虎。 然而,顾明珠却坚持:“那怎么行,好歹也是丞相夫人,这茶水污渍溅了裙衫鞋面怕是不妥。虽说夫人自小在山里长大,不拘小节,但这里是临安,是北国皇城,你又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万事都需注意礼数。是不是啊各位姐妹,夫人?” 说着,看向亭内其他人。 登时,附和之语四起。 “是啊,丞相夫人你这衣裳都脏了,怎么也得换一身行头……” “就是说嘛,好歹是体面人,况且顾大小姐心善,都说借一套衣裳给你了,就别再推拒了。” “……” 姜琳琅嘴角抽了下,眸子微扫过这几个应声虫,而后一言不发地从椅子后绕到前头,眉眼冷淡。 “那就多谢顾小姐的美意了。”在“美意”二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 顾明珠美目顾盼生辉,笑容甜美,“应该的。” “晴儿。”说罢,她看向自己的婢女。 名唤晴儿的婢女闻言颔首出列,走至前头,“夫人随奴婢来。” 小桥揪着手指,压住心头的担忧,忙跟在姜琳琅身后。 姜琳琅回眸,冲她无声地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且看顾明珠有什么花招要使,她见招拆招便是。 016陷害?识破 016陷害?识破 “就是这里了。”晴儿带着姜琳琅来到顾明珠的闺房外,走到门口,她推开门,示意姜琳琅进去。 姜琳琅面色如常,抬脚。 小桥跟上,却被晴儿拦下。 “这里是我们大小姐的闺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一改在人前温顺谦卑的样子,晴儿趾高气扬地哼了声,吊着眼角不屑地睨着小桥,语气轻嘲。 小桥冷静地应答,“我们夫人在里头,身为她的贴身婢女,我如何不能进去?” 心里更加警惕,郡主一个人若是招了这顾小姐的道儿,便麻烦了。 “丞相夫人自有我来伺候,你?就留在门外候着吧。”晴儿却嗤了声,转身,利落地合上了门。 姜琳琅听到动静,转身,眸光晦暗不明,对着外头焦急叫唤的小桥冷静吩咐一声,“小桥,你就在外头候着吧,无非只是一个小婢女罢了,伺候得不周,本夫人处置了便是。” 这话,却是看着还未收起那趾高气扬的架势的晴儿说的。 晴儿对上姜琳琅似笑非笑的眼神,再想到她的武功,便识相地闭上嘴。只眼里透着不甘,心底嘲讽地哼了声—— 看你一会还怎么嚣张! 顾明珠的闺房,自然是精致美伦,处处透着她顾家嫡女的尊耀。就连一个梳妆镜都镶了明珠。 啧。 她只是扫了眼,便目不斜视,等晴儿去里间给她拿衣裳。 不多时,晴儿拿了一套白底蓝纹,烫金线银丝,绣了绚丽的花的齐胸对襟裙,以及一件月白的外衫。 姜琳琅不禁侧目:这顾明珠出手,倒阔绰。 晴儿将裙子递给姜琳琅,“夫人,这是我们小姐新做的一套衣裳,珍贵得很。奴婢服侍您换上吧。” “不必。我自己来。”姜琳琅对这个晴儿没有什么好感,更不喜欢陌生人看自己的身子,再者,她虽然不清楚顾明珠打什么主意,但这个晴儿一定是顾明珠安排的。瞧方才的情景,顾明珠大约是要拿她换衣这事做文章,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便径自接过裙子,去了耳房,换上。 晴儿望着屏风后的人影,不禁勾起唇角,眼底恶意的笑溢出。 须臾,换好衣裳的姜琳琅走出。 “走吧。” 她不是很习惯这样华丽的裙子,穿起来很是繁复,走路也多有不便。 且,她觉着这裙子绣花上花的根茎处,有些硬,穿着不是很舒服。 见姜琳琅走出来,晴儿便打开房门。门外,小桥瞧见姜琳琅完好走出来,松了一口气。 “丞相夫人,这衣裳是我们小姐极为珍贵的,您切莫乱摸,将其弄脏了!”晴儿回头,见姜琳琅黛眉微蹙,伸手就要去摸那绣花,忙尖了声儿提醒道。 别她这态度激到,小桥冷了眉眼,“既然这样,就不劳你们小姐的衣裳了。正好,我们丞相府马车里,还有我们夫人的衣裳,我这就去取来便是!” 小桥向来是个冷静沉稳的,此时却冷言冷语,可见是真的被气到了。 晴儿听了,面色变了变,忙讪讪一笑,对着姜琳琅福身恭敬道,“夫人恕罪,奴婢并非这个意思。小姐和各位小姐夫人还在前头等着夫人您呢,何必再麻烦跑一趟……” 不对劲。 姜琳琅眉尖一抬,心里便有了考量。 “等下。”她忽然驻足,晴儿闻言,面色一变,催促道—— “丞相夫人,我们小姐还在前头等着呢!” 她有些不耐烦,而姜琳琅却是在看到她这按捺不住的神态后,心底愈发沉了沉。 眼底闪过一丝华光,她微抱歉地讪笑了下,捂着肚子,声音细了下来,“晴儿,茅房在哪,我想先去方便下。” 真是麻烦! 晴儿很是不耐地蹙起了眉尖,但又碍于对方好歹是主子的身份,就忍耐着,指了指一个方向,但随后她又眼珠子转了转,不放心地道,“还是奴婢带夫人去吧。这园子大,夫人自个儿容易迷着路。“ 姜琳琅唇角扯了下,微眯起眼角,面不改色地点头,“恩,带路吧。” 待晴儿转身朝茅房的方向走时,姜琳琅面上笑意一隐,给了小桥一个眼神,后者忙正色。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姜琳琅飞快伸手摸了下那绣花的根茎处,却摸到一个硬物。 面色一变,下一瞬,却佯装不知,待走到茅房内,她忙伸手从裙子里侧,果然摸到一开口,一抖。 手心便多了一枚镶着宝石珠子的金簪,她眸地暗芒闪烁,咬了咬牙。 这个顾明珠! 又想害她! 眼珠子转了转,她将簪子收起,放进袖中。而后整理了下衣裳,走出去。 “诶,晴儿,那里是何处?”她指了一处,故作好奇地问道。 晴儿闻言望去,“那……唔!” 话音未落,已经被姜琳琅一个手刀砍在脖子处,双眼一翻,人便往后倒。 将晴儿半接住,姜琳琅在小桥惊诧的目光下,低声道,“小桥,帮忙将她拖进去。” “好。”小桥不置可否,与姜琳琅一道将被打晕的晴儿拖进茅房中。 而后,小桥便惊诧地见姜琳琅从袖中拿出那枚金簪,并且伸手毫不犹豫地“咔嚓”,将上面璀璨的宝石和珠子生生给扳下来。放到晴儿怀中藏好。 再将金簪藏到晴儿衣襟中。 “郡主,你这是……” 小桥看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姜琳琅却露出一个狼外婆一样的奸笑,拍拍晴儿的脸蛋,恶意地笑着道,“顾明珠和她的丫鬟想要陷害我,索性给她们来个将计就计,看她们主仆如何贼喊捉贼了……” 呵,这簪子一看就是御品,顾明珠心思歹毒,那她就成全她,这么好看的簪子,她给她扳了,看她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何向皇后交代! 明白了这前因后果,小桥胸脯起伏不平,对顾明珠主仆恨得牙痒痒。对姜琳琅这损招默许不说,也不知不觉中,学了姜琳琅那套—— 人若犯我,我多还她一针。 将晴儿安置好,主仆两个整理好表情,便面不改色地朝亭子赶去。 017就计,做戏 待琳琅回到亭内时,顾明珠已经与周遭几个妙龄小姐谈笑风生起来。 瞧着,心情甚是不错的样子。 呵呵,当然了。 她心里翻了个白目,面上却扬起适宜的笑来。 “抱歉,来晚了。” 顾明珠立即止了笑语,眼神朝姜琳琅飘来,待看到那一袭白底蓝纹的裙子时,眸地划过一丝笑意。 若非姜琳琅已经识破了她的计谋,自是不知她这个眼神是何用意。 但现在—— 姜琳琅心底冷笑一声,面上淡然。 “这件裙子,丞相夫人穿起来,真是好看。”顾明珠言笑晏晏地称赞了一句。 换来不少小姐、妇人的奉承—— “顾小姐就是心地好,出手大方,这么好的裙子都舍得拿出来。这料子,瞧着就是锦绣坊也拿不出来啊!” “真漂亮——” 姜琳琅嘴角扯了扯,抬手轻拢了下秀发,入座,“有劳顾小姐费心了。” “应该的,对了,晴儿呢?”顾明珠眼光一扫,才想起来,自己的婢女没有跟着姜琳琅一道回来。 姜琳琅神色自若,自然而然地接道,“哦,那丫头说身子不是很舒服,去如厕了。” 众人正在用着茶点,姜琳琅直接说着“如厕”,不少夫人和小姐,面色变幻了几下。 真是粗鄙! 与顾明珠一样,众人心里对姜琳琅也这般定论道。 顾明珠听了,眉梢微凝,但见众人都明里暗里表达了对姜琳琅的鄙夷不喜,便将心底那稍纵即逝的不安怪异忽略掉。 得意地挑了下眉梢。 “好了,刚还提起丞相夫人呢。记得当初,夫人才回临安时,我与你有过不少误会,今日,趁此机会,明珠以茶代酒,敬夫人一杯,权当,赔礼了。” 众人赫然,一向高傲的顾明珠,居然肯主动赔礼? 这样的事情还真是少见。 是以,所有人都期待地看向姜琳琅。 姜琳琅双目定定地望向举着茶杯,笑容雅致大方的顾明珠,后者扬眉,弯着一双眉眼,笑容璀璨,只眼底那流动的细碎暗芒,叫人心里不舒服。 不过她淡定自若地起身,端起面前的茶盏,洒脱大方地抬手,仰脖,便喝了一口。 唇色潋滟,启唇静静道,“顾小姐言重了。” 这意思,算是接受了对方的赔礼。但并没有表态。 这个姜琳琅,还真是油盐不进啊。 不少人目睹这一幕,心中既惊诧又不怀好意,毕竟一个是孤立无援的遗孤,又是丞相的妻子,另一个是高高在上,国色天香的护国公嫡长女,这两人若是斗起来。 不管谁落败了,对她们这些人而言,都无所谓。甚至,不少贵女心里,更希望姜琳琅将顾明珠拉下神坛,踩在脚底。这样,她们也不用永远在顾明珠的光环笼罩下,小心翼翼,曲意讨好。 顾明珠银牙暗咬,几近保持不住面上得体的笑容。但思及自己的计谋,便暗芒一闪,隐忍下来。 抬手,优雅地仰脖,却手指一抖,几滴茶水便洒在了她华丽的衣裳上。 她懊恼地轻“呀”了声,黛眉轻拢,便有婢女将她手里的茶盏接过,拿了帕子给她擦拭。 “真是不好意思,居然这么不小心。诸位有劳在此先等候,明珠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先失陪了。”顾明珠收起懊恼,起身,笑容大方明媚,一言一行都透着大家闺秀、名门贵女的风范,令人挑不出错来。 众人不明所以,自是连连应和,说着无碍。 顾明珠眸光闪烁,淡淡睨了眼姜琳琅的方向,发现后者对她去换衣裳的举动并未有什么起疑的反应。心里稍安,她扶着自己婢女的手背,袅袅娜娜地离开。 她走了,明显亭内的气氛没了开始的小心翼翼。 也有人拿话挑衅姜琳琅,只可惜,姜琳琅要么装听不懂,要么干脆爱理不理。任凭好几个小姐气得跺脚,她老神在在地在那玩着杯垫。 长而卷密的睫毛掩盖了眼底倾泄的情绪。 没等多久,顾明珠还穿着那身沾了几滴茶水的裙子,急急地带着几名婢女婆子赶来,面上带着几分焦急几分恼怒。 众人一脸蒙地起身,一名妇人开口问,“怎么了,顾小姐?为何这般慌慌张张?” 顾明珠立即顺着这人,高声急切道,“皇后娘娘赏赐的百鸟朝凤簪不见了!” 哗—— 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不见了? 这…… 众人一时不敢吭声,搞不懂顾明珠急急回来是何用意。 当然也有聪明的,旋即明白了顾明珠的用意,眼神扫过一旁的姜琳琅,心下了然。 说是赏花宴,看来,顾明珠设的还是鸿门宴啊。 识相地保持缄默,不该她们掺和的,便不掺和。 也有与顾明珠关系较好,又聪明的,当即配合地问,“那可如何是好?顾妹妹,那簪子,在何处不见的?可有下人看到过?” 顾明珠朝那人看了一眼,微不可闻地给了个赞许的眼神,而后蹙眉,欲言又止地看向姜琳琅的方向。 “簪子……一直,一直被我妥善放置闺房中保管。下人断不敢未经允许入内,出门前我还看到它在梳妆台上,期间并未有人进去过,只除了……” 她这话,这眼神,即刻将嫌疑引到了姜琳琅身上。 “只除了,丞相夫人。” 有人替顾明珠说出了她未尽之言。 于是,所有人都又惊又幸灾乐祸地看向依旧坐在那不动的姜琳琅身上。 这会儿,泰半都反应过来今日赏花宴的真正用意了。 姜琳琅手指从精致的茶盏上挪开,回到她身上穿的华裙上,忽而唇角一扬,眉眼上翘,笑得有几分讽刺地开口—— “顾小姐,你的意思是,我偷了皇后娘娘赏赐给你的金簪?” 她声音清亮,眼里明明带着笑,可却无端给人一种压力。 顾明珠诡谲地勾了下红唇,挑衅地睨着姜琳琅,而后又换上一副伤心的面貌,眼中晃动,带着失望地道,“姜琳琅,我念你初来乍到,自小在山野长大,才将这上等的裙子借你。岂料你,居然见到姑母赐我的金簪,心生歹意,居然做出这等偷鸡摸狗之事来!你真是太,太令人失望了!” 018搜查,无果 失望? 姜琳琅唇角抽了抽,面无表情地看向一脸愤慨失望的顾明珠,真想鼓掌叫好了。 “姜琳琅,那可是皇后娘娘赐的御品,你若拿了,立即将其还给明珠,我们明珠大度,兴许可以原谅你的偷盗之罪!” 姜琳琅眉梢一抬,顺着这声音望去,不禁勾唇冷笑—— 方宓,她记得。 对顾明珠言听计从,依傍顾明珠的京城闺秀之一。在她回临安入宫贺寿那次,便曾刁难于她。 想到这,她美目一眯,冷淡地盯着方宓,桀然一笑,雪白的贝齿仿若有寒芒划过,平白多了几分森森之气—— “方宓,你一口一个偷盗,那么请问,你们在座之人,可有亲眼看到或者说,可有证据证明,我偷了顾明珠的簪子?” 她说这话时,眼神扫视一圈亭子里装聋作哑也好,想浑水摸鱼的也罢的众人,无形中带了威压。 众人缄默。 “这简单,来个人搜身!”顾明珠给一旁被姜琳琅一眼唬住的方宓一个眼神,后者忙回过神,定了定,便高声吐字道。 “搜身?”姜琳琅咬牙,故作愤怒地道,“我再不济也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你们凭什么羞辱我让人搜我身?!” 到底是习武之人,与弱质女流相比,多了几分英气气势,这么一厉色,眉眼仿若当年气势逼人的骠骑大将军…… 有几个贵妇当即面色白了青青了白。 “都是女眷,琳琅你何必动怒呢?还是你……”顾明珠拿了帕子掩唇,又是欲言又止给人无限遐想地开口来了一句。 做贼心虚。 她的意思不要太明显了。 姜琳琅哼了声,胸口起伏,咬着牙道,“呵,好!既然你们咄咄逼人,搜身便搜身!只有一点——如果你们并没有搜出所谓的御品,你,方宓,还有你,顾明珠顾小姐,你们两个,都要向我赔礼道歉!” 好大的口气!顾明珠眉梢都气得抽了下,但随即,她目光死死地落在姜琳琅那身裙子上,银牙一咬,便面色如水地道。“若冤枉了你,自是要向你赔礼道歉,但……若你真做出偷盗御品之事,亭中这么多双眼睛又看到了……那我,只能秉公处理将你交给皇后娘娘处置了。” 姜琳琅红唇一弯,一点头,便伸展了双手,落落大方地站在那,“来吧。” 顾明珠侧眸看了眼自己身后另一名婢女。婢女得到她的眼神示意,走上前,对姜琳琅进行搜身。 先假模假样地在袖口腰间搜了下,然后便直奔那绣花—— 怎么会! 当摸到一片空,婢女面色难掩惊讶,下意识抬眸看向姜琳琅,却只对上对方似笑非笑勾起的唇角。 众人翘首以待,方宓迫不及待,见婢女僵直在那,心以为已经得手,便拨开面前挡着她道的一名少女,急冲冲上前,没看清状况便道—— “如何了,可找到证据了!” 婢女闻言,惶惶回头,有几分面如死灰,不知所措地望着方宓。 “回,回方小姐……”婢女白着脸,眼神躲闪着,支支吾吾地不成句。 方宓不耐烦地拧着秀眉,便恶声恶气地吼了婢女一句,“别支支吾吾的,到底找到了没!” “小宓!”顾明珠在后头不大赞同地唤了方宓一声,而后摆出一个浅淡温和的笑,看向自己的婢女,“你别吓着她。雨儿,你别怕,发现什么大胆说出来。” 小……宓…… “噗——” 姜琳琅极其不厚道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 在顾明珠和方宓不悦的视线望来后,她掩着唇,努力将笑压下去,咳了咳。 “顾小姐,方小姐,可惜了,这丫头什么都没搜到呢。” 她状似可惜的口吻,怎么都听出了欠揍的味道来。 雨儿白着脸,面色惨白,膝盖软了几分,才顶着顾明珠沉下来的目光,闭了闭眼,飞快道,“回小姐,奴婢,奴婢没有搜到丞相夫人身上藏有金簪!” 轰—— 顾明珠指甲嵌入手心,微微刺痛传来,叫她红了眼角,咬着牙,勉强维持着她的形象,“你说什么?” 方宓不愧是顾明珠最好的助攻,立即恼怒地对雨儿道,“你肯定是没仔细搜!这金簪又不是小物件,怎么就搜不到!明明就放……” “方宓!” 就在她要破口而出之际,顾明珠声音拔高几分,厉声止住了方宓的心直口快。 被顾明珠一厉声叫到名字,方宓身子震了震,及时止住了话题,回头有几分无措和心虚地望着顾明珠。 沉了沉脸色,顾明珠对上姜琳琅云淡风轻、似笑非笑的模样,便心底来气,她娇笑了声,“那看来,是误会了。” 到了这会儿,她已经想明白事情出了差错了,并且联想到还没有回来的晴儿,便明白其中必定与晴儿有关。 顾明珠不是个蠢的,不然也不会在贵女面前装得出大方端庄,在齐睿面前又是一副娇蛮任性却依旧能令人喜欢的样子了。 她几下便想通了,对姜琳琅也不敢小觑—— 虽然一直将姜琳琅当做草包,但是不得不说在,这个草包,脑子并不完全不好使,加上会武功,她果真,不该只派了个婢女去办这事的! 方宓不服气就这么算了,还要说什么,就被顾明珠一个狠厉的眼神制止了。 只是姜琳琅却扬起红唇笑了。 “误会?那可不行,既是御品丢失,便是大事,不若这样,请府中护卫出动,大力搜查。务必将皇后娘娘赏赐的金簪找到!” 话音一落,顾明珠便冷了脸色,咬了下唇,僵僵笑了下,“东西丢了,我自会仔细寻找,这就不牢你费心了。” “怎么不牢?”姜琳琅转了圈,目光淡淡地扫视亭中一群贵妇贵女,“方才,你们可是咬定了东西在我身上的。怎么?忘了?说好的,若是你们搜不出赃物,今日,你们两个都得给我赔礼道歉!” 姜琳琅! 顾明珠气得眼睛通红,肩膀微颤,难堪之意既有做戏成分,又有真心实意的成分。 “姜琳琅,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话,似乎得我来问顾大小姐了。” 这时,一个万万想不到的声音,凉凉地响起。 019出场,羞辱 来人一袭红衣,令天地失色,日月无光的容颜,眉眼矜冷,猩红的唇角上翘。 如妖似魔。 短暂地失神后,众人才恍惚地回了神。 “容……丞相!” 众人莫不是在回神后娇躯一震,对这位鬼见愁的到来感到了由衷的畏惧。 哪怕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这个人,也还是令人闻风丧胆,不敢近身。 姜琳琅也是一愣,随后明显察觉周围本就不亲近的女眷们,纷纷往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退后。 就连顾明珠和方宓,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来反应过来这个举动,忙止住了脚步而已。 不过,姜琳琅瞥了眼,啧,顾明珠还好,只是有些僵硬—— 可方宓…… 这脸惨白得都不需要涂粉了。 “丞相怎么来了这后院?都是些女子,丞相此举怕是不妥。”顾明珠对容珏可没有什么好感,印象里全是这人的“劣迹斑斑”,就连她父亲,姑母都要忍让此人,提醒她不要与容珏作对。 维持着脸上虚假的笑意,顾明珠讪讪地提醒容珏,外男本不该私自擅闯后院。 但容珏只凉凉地扫过去一眼,在顾明珠面上停留都不足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挪开,淡淡地扫视了一群女眷。目光所到之处,皆收到这些人惧怕躲闪的眼神。 他微牵起唇角,笑意森冷,眼神更是毫无温度。 最后落在唯一一个不惧怕他——对比其他人,可以说是非常大胆,甚至还隐隐带着看好戏心态的姜琳琅面上时,停顿。 他望着姜琳琅,姜琳琅也看向他,眨眨眼,唇角的幸灾乐祸立即收起,以眼神示意,怎么了? “顾小姐放心,本官对你们都不感兴趣。来接人回府罢了。”容珏若冷玉一般的声音阴柔冰凉地响起。 一个多余的眼风都不愿给顾明珠。 活生生将这北国第一美人给当成空气,无视。 顾明珠从小到大何时被男子如此冷遇过?尤其是对方长得比她还要美? 她胸口起伏几下,才回过神—— 这是讽刺她们这些女眷丑还是根本不把她们当做女人看? “容珏!你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你是来接这个粗鄙的女人的吗!” 这时,方宓忽然红着眼,白着脸,手指颤栗地指着姜琳琅,语调带着哭腔地大声叫道。 众人一滞,纷纷低下头,但又忍不住抬眼,眼角余光紧紧盯着这一幕。 这个方宓…… 姜琳琅眨了下眼,还不待开口,就听容珏那毒死人的刻薄声音说道—— “方小姐,看来你不止姿色平平,声音,也不堪入耳。” 微蹙眉,他看了眼还傻站在那看戏的姜琳琅,声音沉了几分,“还不跟我回去?” 面上毫不掩饰对这里的嫌恶。 方宓脸色几变,忽青忽白,好不精彩。 而顾明珠,对于容珏这目中无人,一再出口伤人的行径也感到忍无可忍,想也不想便出声制止—— “慢着!” “对了,方才听说你们要找窃贼。莫听。”容珏没有动作,只以行动告诉顾明珠,叫他停下的后果。 果然,在所有人一头雾水之际,被叫到名字的莫听,很快离开又回来了,并且是提着一人回来的。 这人,正是才醒来就被莫听提着带来的晴儿。 将晴儿往地上一甩,人便扑通扑倒在地,好不狼狈。 顾明珠见到晴儿时,便眉心一跳,直觉不妙了。 面色变幻几下,“丞相这是何意?” 她眼风凌厉地扫着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晴儿,银牙暗咬。 容珏朝姜琳琅伸出手,那白得会发光的纤长手指微微曲了曲,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姜琳琅便乖乖跟被主人召唤的小狗一样,走过去,并且自我感觉十分明智地保持了个安全距离。 却不知,容珏看到她有意与自己保持的距离后,眉梢稍纵即逝一抹阴戾。 “来人,搜。”众人忽觉空气再次冷了下去,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但听这位鬼见愁,阴柔的声线清冷地道。 晴儿一脸惶恐,不知所措地朝顾明珠那爬去。“小姐,小姐救我!” 但是不待她触碰到顾明珠的裙角,便被容珏的人冷酷地拉住一条腿,拽了回去。 再然后,那叫暗一的男子,不愧是容珏的手下,直接提着晴儿,一只手将人倒挂,在晴儿的尖叫声,女眷们的惊呼声中,他抖了抖晴儿的身子。 然后,“吭哧”,金簪落地。 众人骇然。 而暗一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在晴儿后颈处拍了下,那枚宝石便掉落下来。 他似是怕“损坏”了御品,一手将晴儿扔地上,另一只手飞快伸出接住那宝石,顺势捡起金簪。 双手呈到容珏面前。 姜琳琅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心里默默给暗一比了个大拇指点赞。 太帅了! 星星眼的姜琳琅,不禁崇拜地望着暗一。容珏似有所觉地回眸,便捕捉到姜琳琅来不及掩饰的崇拜之情,微眯了眸子,再回头,看向暗一时,眼里不知不觉多了几分冰渣子。 一直岿然不动的暗一,感受到恍若实质的冰刀子,不禁手颤了下,唇角抽了抽。 “人赃并获。”容珏伸手,接过金簪和宝石,白皙的五指捏着那璀璨华丽的簪子,轻嘲地勾起唇角笑了声,而后转过身,气定神闲地望了眼面色发青的顾明珠,语调轻缓,“顾小姐,管教无方,是非不辨。” 他每说一个字,顾明珠脸就铁青一分,到后面,她直接气得双眼猩红,声音都忍不住尖几分—— “容珏,你不要欺人太甚!” “铁证如山,顾小姐,就算护国公在这,也不得不秉公处理。既然你们事先约定好了,那么,请你道歉。” 容珏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唇角勾起的笑,平添几分妖娆与森然,他眉眼一挑,毫不掩饰他对顾明珠的“不卖关子”。 护国公…… 顾明珠咬着唇,恶狠狠地瞪着容珏,随后看向姜琳琅,几番权衡之下,才忍气吞声地开口,“容夫人,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这话说得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她垂了下长睫,里面泪花闪烁,就要掉下泪来。 “哦,听到了。” 姜琳琅努了下嘴角,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来。 气得顾明珠,险些晕过去。 姜琳琅,容珏,算你们狠! 020威慑,用意 “还有你。” 容珏像是这才想起来方宓这个人般,一双勾魂摄魄的眼,不带温度地看过来。 方宓比顾明珠更难藏心思,此时,已经一张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青白一片了。 她看了眼顾明珠,后者别过脸,双肩气得发抖。再次忍不住朝容珏望去,只可惜,对方连一个正眼都不肯给她。 咬着牙,方宓哽了哽,不甘不愿地瞪着姜琳琅,低下她的头,“对不起!” 这一场闹剧,看得众女眷唏嘘不已。本来以为能看看姜琳琅的笑话,就算看不成,偶尔看看顾明珠和方宓这两个众星捧月的贵女吃瘪,更是过瘾。 只是…… 没想到容珏这般猖獗,竟是连护国公的面子、顾明珠的美貌都无视于睹。不由对传言也感到几分迷惑—— 看容珏对姜琳琅的态度,不像是虐待折辱她的样子啊? “还愣着作甚?”才这么想,便听容珏那好听又可怕的声音响起,冷冷地睨着姜琳琅。 姜琳琅身子抖了下,忙看向亭中一群八卦的女眷,果不其然,大部分人已经收起疑惑,并向她投来同情的,幸灾乐祸的眼神。 果然,丞相不过是碍于自己名义上的妻子被人为难,给他丢了脸面罢了。哪有什么维护之意? 容珏这样的人,果然不近女色,天生寡性薄凉。 不知是不是因为容珏容貌太盛,而第一次见他的贵女们,也曾动过心思,却因为他的不近女色和残忍血腥手段而望而却步之后……尽管不敢觊觎其男色,但也不想看到有人能入得容珏的眼。 高岭之花,只有永远在高岭才好。哪怕,这是一朵,地狱修罗花。 “我累了,诸位,今日的赏花宴就到这吧。”顾明珠扶着雨儿的手臂,手上力道大了些,掐得雨儿眉心拧了下,不敢出声忙垂下头。 顾明珠这个东道主都这么说了,众人自是识趣,正要说明去意。 却见容珏立在那,眼尾一挑,声音阴柔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这丫鬟,偷盗主子的金簪,损坏皇后娘娘赏赐的御品。不严惩,恐不好交代。” 顾明珠登时气得眼冒金星,她簇着一团火的眼睛死死地瞪了眼地上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晴儿,再看向容珏时,眼底带了恼恨之意。 “这是我护国公府该操心的事,就不劳丞相费心了吧!我的婢女,我自会处置!”她死死地抠着雨儿的手臂,心里恨不能立即将容珏碎尸万段,但又恐于对方绝对的实力和势力,不得不隐忍。 字字句句都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从不知怜香惜玉,更不知何为退步的容珏,自是不会罢休。 他抬抬手,“哦?无事,反正本官眼下正闲——就顺手好了。” 话音将落,只见他手一挥,有气刃飞出,直直朝晴儿的双肩而去。 白光一闪,下一瞬,血色绚烂。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过,只见晴儿双臂声声被截断,滚落到顾明珠脚下,血溅了一地。 甚至溅了几名离得近的女眷的鞋面,裙衫上。 “啊!” “啊——容珏,你,你敢!” 女眷们吓得魂飞魄散,胆小的忙躲进同样惊惶却稍微好些的夫人怀中,瑟瑟发抖,惊恐不已。 顾明珠尖叫一声,捂了耳朵,目呲欲裂,她恶狠狠地瞪着容珏,面容惨白,狼狈又愤怒,裙角上还沾了鲜血,晴儿的惨叫呻、吟声还在耳侧回荡。她惊惧,更加愤怒,指着容珏,声音尖利地嚷道。 再美的脸,也经不起这样狰狞的表情。容珏口中溢出一丝嗤笑,抚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明明是以残忍手段将人双手截断的刽子手,却双手洁白无瑕,不染血腥。 只是,这双手到底染过多少血腥,只怕是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站在容珏身后,姜琳琅怔愣地望着地上蜷缩着,如蝼蚁一样挣扎的晴儿,眼前染了一层迷蒙之色。 她见过他亲手杀人时候的模样,但依旧对他能毫不手软地将一名女子的双手截断的手法,感到胆寒。 这个人,大概真的没有仁慈心吧。 顾明珠颤着手,丧气地卸下身子的重量,无力地在雨儿的搀扶下坐下,望着地上断了双手的晴儿,白着脸,沉声唤了人—— “将她带下去……按府规处置。还有,将亭子给我清理干净!”她几乎是半吼着说出后半句的,一想到方才那血腥的场面,她便崩溃。 “走吧。”容珏对于自己引发的这场闹剧,毫无愧疚之意,女眷们现在看他的眼神,活像见着阎王爷般,听他对姜琳琅说了走这个字,才觉得心里松了松。 心里默默打算:就看今日容珏的残忍手段,她们日后也绝不主动招惹姜琳琅了。 看看,就连顾明珠和方宓两个人加起来都不够容珏一只手厉害! 她们活得不耐烦了才会想招惹姜琳琅……还是留给容珏自己折腾去吧! 在一众人复杂的注视下,容珏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又视众人如无物地带着姜琳琅离去。 姜琳琅心里对容珏的惧色无形中又添了几分,却不知,也正是因为容珏这杀鸡给猴看的一出,令她接下来少了很多不必要的暗算和麻烦。 自然,这是后话。此时姜琳琅也并不知晓。 “容,容珏。”出了护国公府,姜琳琅脸色还是有些难看,比起娇滴滴的贵女们,她自是胆子大很多,但一再见血,也还是有些吃不消。 她忽然叫住了正欲上马车的容珏。 容珏停下动作,回眸,淡淡地睨着她,静待她下文。 张了张口,姜琳琅又闭上,抿唇,最后僵笑了下,打了下腹稿,才道,“今日……虽你为我出头,但这么不给顾明珠面子,我担心她会……” “谁说我替你出头了?”然而,容珏却细细拢了眉,怪异地瞟了眼姜琳琅,打断她后面想说的话,不咸不淡地道。 姜琳琅:……难道不是吗== “自作多情是病。”容珏高冷地微阖了眼,然后径自上了马车。 留下本想劝他还是少造杀孽的姜琳琅,风中错乱,气得跺脚。 这个毒舌的死变态! 021心狠,调查 马车上,姜琳琅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毫无后顾之忧的模样,叫容珏难得侧目盯着她看了会。 “你倒是心大。” 一听到容珏凉玉之音,姜琳琅便瞌睡全无,猛地坐直了身子。 眼中一派迷茫,“啊?” 容珏冷冷地丢了个嫌恶的眼神,然后别过脸,一副不想多搭理她的样子。 摸了摸嘴角,确定没有流口水,姜琳琅心里嘀咕着:不心大难道他就会帮她对付顾明珠? 想到顾明珠,琳琅眸中暗了暗,今日之事,顾明珠和方宓定然不会这么算了。方宓这个女人没什么脑子,还好对付。 怕就怕顾明珠…… 来阴的。 护国公府,汀兰苑。 “滚!滚出去!” 屋内传出的瓷器“咣当”碎裂声,以及女子尖尖的怒语,令候着的一干侍女,惶恐不已。 “明珠……”屋内,方宓一脸无措地望着盛怒中的顾明珠,嗫喏开口。 顾明珠忽然狠狠地朝她瞪来一眼,手一挥,那案上上好的白玉瓷花瓶便化作一地碎片。 “别叫我!我的脸都丢光了!”顾明珠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从未有人当众给过她难堪,今日之耻,叫她备受打击,怒火攻心。 方宓见她这般,也来了脾气,她红着眼,还未从白天的冲击中回过神,“又不是我搞砸的,都是晴儿那个贱婢办事不利!你冲我发火作甚?我也生气还委屈呢!” 没脑子的蠢货! 顾明珠眼底情绪翻涌,压制住对方宓的反感,发、泄了一通后,没了力气,喘着气,便在一地狼藉中,狼狈地找了椅子坐下。 等怒气平息了些,她才冷着声,“不怪你?呵,方宓,你最好给我记住你的立场和身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容珏的心思!” 似颇为鄙夷,顾明珠提及“容珏”的时候,神态语气都是憎恶的,对于方宓的眼光更是感到恶心不齿。 但是也好,这也是她放心与方宓来往的一个重要原因,方宓对她的表哥没有非分之想就好。至于她会看上容珏那样空有外貌,狠辣变态之人,顾明珠只是觉得膈应,却也懒得管。 然而现在不同了,容珏一再挑衅她的尊严,又是姜琳琅如今的靠山,她自是不会容忍方宓心偏到容珏那去。 听到顾明珠语气里毫不掩饰的鄙夷,方宓只觉得自己原本狼狈的面上更是如同被打了一巴掌般,愈发难堪。 顾明珠仗着身份的优势,未免太过分了有时候! 容珏…… 想到那人看自己如死人般的冰冷眼神,方宓脸色就再次青白交错几分。明明,明明整个临安城只有她方宓肯对他容珏另眼相看,甚至不介意嫁给他那样声名狼藉的人—— 可是容珏!非但不领情,还帮着姜琳琅羞辱她! 想到这,方宓就双眼通红,里头无名之火旺盛燃烧,她咬着牙,双手紧紧握成拳,在顾明珠冷若冰霜的面容下,一字一句地道,“你放心,容珏他如此羞辱我,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尤其是姜琳琅,我方宓不将她扒一层皮下来,就不姓方!” 嘴上说着怨怼容珏,却因为曾经的痴迷以及在亲眼见识容珏血腥一面时对容珏的恐惧,避开他不谈,将这笔账记在了姜琳琅头上。 顾明珠见状,嗤笑一声,眼底却满意地笑了,有方宓这个愚蠢的冲锋在前,她就只等着看姜琳琅倒霉就好了。 到底还是有几分心机的,顾明珠知晓,容珏对姜琳琅目前还是庇佑的态度,她在没有万全计策之前,不敢贸然出手,今天的事便是一个教训。她断不会再次将自己置于掩面损失的境地。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府休息吧。”怒气平息下来后,顾明珠也懒得和方宓多言,起身,懒洋洋地送客。 方宓沉着脸,点点头,满脸沉思地走了。 雨儿扶着顾明珠,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狼藉,给了身后几个小丫鬟一个眼色,丫鬟们立即乖顺地上前收拾地面的狼藉。 “小姐,晴儿那里……”雨儿瞅着顾明珠的脸色,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了句。 一听到“晴儿”,顾明珠唇角才勾起的弧度便压了下去,她冷冷地斜了眼谨小慎微的雨儿,声音冷淡不带温度地道,“晴儿?一个无用的奴才,左不过双臂也废了,直接处置了吧。” 她冷冰冰的声音像是在说“这碗燕窝粥不合心意,倒了吧”,毫无波澜,眼都不眨一下,便让处置了贴身伺候的婢女。 雨儿身子一僵,眼眸微睁,划过浓浓的震惊,也只是一瞬,她便惶惶地收回视线。 小姐她…… 好可怕。 小姐对于无用之人,心不是一般的狠。 “母亲快回了,届时,会给我安排的。”顾明珠有些不耐烦,瞪了眼雨儿,而后掩面打了个呵欠,困意袭来,命人安寝。 是夜。 仁寿宫。 “娘娘……明珠小姐,事情办砸了……”红姑端着一盏参汤走进来,望了眼正剪着床前一盆玉兰的皇后,低声将护国公府白日里发生的事告知于她。 听了红姑事无巨细的禀报,皇后手中的剪子微微停了一瞬,而后便继续有条不紊地剪起来,那雍容华贵的面上浮起一个诡谲的笑来。 “不要紧。至少,证明姜琳琅对本宫还的有作用的,不是么?” 红姑微忖,而后有些沉思地道,“只是……不知容珏这小子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他居然正面开罪护国公府……” 虽说容珏行事一向令人捉摸不透,在朝中也树敌无数,但这般猖獗地去护国公府打顾明珠的脸,还是头一遭。 皇后看了眼被自己剪得十分工整的玉兰,红唇勾了勾,那双瞧着甚是温柔的眼眸,此时微微上翘,多了几分凌厉。 暗芒一闪,她轻言慢语,笑意溢出。 “你看,这盆玉兰,瞧着便生机勃勃,可是但凡多伸出一寸枝叶——” 她瞄准甚是整齐的玉兰花中,一片小小的叶子,剪子伸出,“嘎吱”一声,将其剪断。 红姑愣了一瞬,而后才露出一个恍然的笑来,恭敬应答,“娘娘英明。” “容珏再怎么厉害,也只是臣子。本宫是一国之母,要他死,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不过本宫担心的是——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皇后放下剪子,回过头,一边用帕子拭着手指,一边沉眸问红姑。 红姑闻言面色一僵,忙跪下,“娘娘恕罪,老奴无能,还未查出那东西的下落……” 皇后黛眉拧了拧,半晌,将帕子掷下,一边朝内室走去,一边道,“绝不能让那东西落于他人之手!” 022提醒,挑食 细数着自己嫁到丞相府的时日,姜琳琅烦躁地抓了下头发—— 离这个月毒发的日子愈发近了,可是她给钟秀山送去的信,一直没有回音…… 她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容珏在当中做了什么手脚。毕竟,因为中毒,她才会不得不听从皇后的话,嫁到丞相府,也才会选择与他合作。 这种怀疑,在当天夜里,便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郡主郡主,来信了!”小桥捧着一只鸽子,将绑在鸽子腿上的信取下,满眼喜悦地递给姜琳琅。 一听来信了,姜琳琅“腾”地便站了起来,双眼亮了起来,“是师父的信吗!” 一把从小桥手里接过卷筒,拿出纸条,打开一看。 ——师妹,师父远游,至今还未归来。师弟和三师妹正在前往临安的路上。不要担心,一切有我们。 姜琳琅认出这是大师兄的字迹,大师兄不善言辞,但那一句“不要担心,一切有我们”还是叫姜琳琅红了眼眶。 她来到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便是师父师兄姐妹了。 二师兄和三师姐要来? 才意识到这点,姜琳琅眸光大盛,转头拉着小桥的手便开心道,“小桥,小桥,二师兄和师姐他们要来临安!” 这还是小桥在临安,第一次见到姜琳琅这般兴奋的模样,眼里闪烁着笑意,唇角上翘,整个人活力四射。 也是因此,小桥愈发心疼起自家郡主了,原来郡主一直以来,并不开心啊…… 姜琳琅要是听到小桥这心声,一定要抽抽嘴角说,妹子你想多了。姑奶奶我去哪都乐观的很,就是—— 怕死啊! 废话,老妖婆给她吃了那发作起来疼得死去活来的毒药,三师姐医术高超,她来了,自己身上的毒便有希望解了!她能不兴奋吗! 不只小桥这么想,就连门口,出现了好一会儿的容珏,也是这么想的。 不管是初见,还是后来姜琳琅嫁给他,容珏极少见姜琳琅露出沮丧的样子来,哪怕有挫折,这女人也有极强的恢复能力。就连他在她面前杀人,她明明害怕得快崩溃,但睡一觉,又好了。 但方才,他很不巧,就看到姜琳琅那双眼弯弯,唇角上翘,露出一排贝齿的笑容。 不知为何,心悸了一瞬。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但等他回味后,面色沉了沉。 几乎是在容珏面容沉下来的那一瞬,姜琳琅就被周围骤然阴冷下来的空气给寒了寒。 她若有所思地朝门外一望,果然,见到浑身散发着阴寒之气的容珏。 嘴角一拉,她又赶紧挤出一个谄媚僵硬的笑来,“容珏?你来做什么?” 容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如非必要,姜琳琅叫他都是直呼其名。 容珏稍稍失了片刻的神,兴许是很少有人直呼他的名字,所以他眼里带着几分深思,一眨不眨地盯着姜琳琅,打量了好一会。 “我来,是提醒你,就算钟秀山的人来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仍不能离开丞相府。” 他站在门口,红衣衣摆微迤,一双比黑曜石还要黑上几分的眸子里,无波无澜。 姜琳琅一怔,眸光闪了下,错开了视线,眼睛看向窗台上的盆栽,低低应了声,“哦。” 心里却在想:姑奶奶我要是毒解了,还待在这危险的地方作甚? 容珏自然知晓姜琳琅口不对心,但他也不点破。 他没允许,怎么能逃呢? ——如果敢逃,我会杀了你的呢。 尽管容珏没有开口,但他突然勾起唇角,扬起的一抹阴森粲然的笑。明晃晃地表达着这意思。 姜琳琅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怎么感觉这个变态,今天心情欠佳呢…… “我饿了。” 就在她转着眼珠子想怎么安抚容珏之际,蓦地,容珏轻启红唇,说了三个字。 三条黑线从脑门上滑下,姜琳琅嘴角抽了抽,你饿了,去吃啊,看我做什么! 小桥也是一愣,然后忙恭敬地道,“奴婢这就去厨房给大人做膳食……” 容珏一个凉飕飕的眼风扫过,便叫小桥呆滞在原地,他看向姜琳琅,下巴微抬,示意她,“你做。” 姜琳琅:== 好像自从那次吃过她做的夜宵,这厮就隔三差五将她当厨娘使唤了。 好想骂人,但是不敢。 “额,你想吃什么?”起身,姜琳琅心里问候着容珏,面上却扬起一个讨好的笑,问。 一旁的小桥默默捂脸,自家郡主这狗腿的样子,真是……没眼看。 转过身,容珏朝外走,一边语调平淡地报出自己想吃的东西,“八宝珍珠粥,金玉白银丝,翡翠珍馐……” “……”姜琳琅跟在后头,从第二个菜名开始,便唇角抑制不住地抽搐,等容珏慢悠悠地报到第十个菜时,她左脚踩中右脚,一崴,险些摔倒。 堪堪站定,她咳了声,额头黑线不止地道,“那什么,你说的这些都是菜?”确定不是首饰宝石吗! 第一个她还能理解为是八宝粥,后面都是什么鬼,啊喂! 容珏微微侧眸,眸底染了几分鄙夷,眉梢微蹙,“我忘了你在钟秀山上长大。” 没头没尾这么一句,还是叫姜琳琅听懂了: 山上长大,没听过京城的珍馐菜名! 我去你的! 握拳,姜琳琅索性道,“这样吧,丞相大人,您老有什么忌口的,不爱吃的,小的这就去给您做几道家常菜,如何?” 她皮笑肉不笑地眯着眼,大有“我尽力了,你要还挑剔就拉倒”的意思。 挑眉。 容珏对姜琳琅这时而大时而小的胆量,再次有了认识。 “不吃辣,不吃姜蒜葱……” “停停停!”姜琳琅越听眼睛越瞪大,最后有些无语地打断某人。 容珏凉凉地看着她,对于一再被打断讲话,颇为不爽。 顶着某人的黑脸,姜琳琅眉毛皱皱的,嘀咕般地说了句,“你还是告诉我你想吃什么吧……” 这么挑食的大反派,她表示伺候不起啊。 容珏瞪了姜琳琅一眼,是的,瞪。 “就挑你拿手的吧。” 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开恩般的语气…… 姜琳琅默默握拳,对着容珏的后背比划了一下,我谢谢你啊! 023生辰?触怒 姜琳琅的厨艺很好,这点,她自己十分骄傲。 不得不提的是,穿越前,她便对做饭很感兴趣,而到了钟秀山上后,她那个不着调的师父喜欢做饭……但是做出来的东西,完全是黑暗料理! 是以,她重拾自己的厨艺,这一拾,就是十年。 回到临安,因为郡主的身份,加上她在山上的时候也只是偶尔下下厨,毕竟是去学艺的,又性子懒。自是能偷懒就不会拒绝了。 说起来,回到临安,也就给容珏做过两次夜宵! 一边揉着面粉,姜琳琅一边咬唇,自己都嫌弃狗腿的自己了。 自古君子远庖厨,虽然容珏不是君子,但这老爷显然不想进厨房—— 该死的洁癖! 小桥帮姜琳琅生火,打下手,小厨房就她们主仆二人,一时安静得很。 还是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才打破了这份安静。 “夫人,您要的食材。”管家带着两名小厮,将新鲜的鱼、蔬菜放置一旁。 见姜琳琅熟练的动作,管家有些惊讶,但也只一瞬,便恭敬地收回视线。 垂首恭敬地问,“夫人看看还缺什么,老奴再去拿。” 管家心里却想,难怪大人对夫人不介意,这样才貌双全,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还上得了战场的奇女子,放眼望去,整个临安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吧! 如果姜琳琅有个测好感度的仪器,那么这一刻,管家的指数就是蹭蹭蹭涨了五六十好感。 她没什么架子地摆摆沾了面粉的手,笑得很是温和,“不缺不缺了,管家您年纪大了,夜深早些休息吧,这里有小桥就够了。” 整个丞相府的人都是不苟言笑的,但是姜琳琅对管家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做事利落,对她也不错。听小桥说当时她病重,也是管家带着大夫上门医治的,这个时候,她自动把下令的那人给抛之脑后了。 见姜琳琅笑得这般没有架子,管家也止不住扬了扬唇角,眼角的皱纹瞧着添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慈和。 他语重心长地道,“辛苦夫人了,这么晚还要做夜宵。不过也只有夫人做的夜宵,大人肯多尝几口。要不然,今年的生辰又这么过去了。” 纳尼?生辰? 姜琳琅手一抖,盆里的面粉飞出去一些,她无暇顾及,只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问管家,“管家你说生辰?容珏的?” 小厮早就退到门口了,管家对着姜琳琅,也不知为何就有了倾诉的心思。 他想,大概夫人是这个府上唯一一个瞧着怕大人却又不畏惧大人的人,也许是她看着简单干净,他想看到大人打开心扉……才破例说了不该说的。 走近一步,管家叹了声,压低声音,对姜琳琅道,“是啊,今天是大人的生辰。只是大人从来不过生辰,就连去年的弱冠礼也草草了了。每年这个时候,大人的心情就很差,别说给他过生辰,就是提一提……也不能。” 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什么,管家面色微僵,而后立即止了话头,眼里带着几分恳切地对姜琳琅道,“老奴多嘴了,夫人莫怪。” 说着便赶紧离开。 姜琳琅:…… 哎妈,她才被勾起来的好奇,就被这么打断了?姜琳琅有些无语,但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面粉,微歪着脑袋,眼里划过什么。 生辰啊…… 容珏的秘密太多,怪癖也多,忌讳也多得不行。所以不爱过生辰,只是众多忌讳之一。好奇害死猫,她还是别想挖掘当中原因了。 “郡主,要做鱼汤吗?”小桥抬头看了眼发呆似的姜琳琅,问。 本来是想熬粥,顺带做个疙瘩鱼汤的……不过,姜琳琅改变主意了。 “鱼汤照做,粥不熬了,煮面!” “好吧。” 容珏待在自己的卧房,黑漆漆的屋子里,居然连灯都不点一个。 姜琳琅端着夜宵,看到黑漆漆关起来的房门,不禁打了个寒噤。 瞧着,怎么那么瘆人呢。 清了清嗓子,她唤,“容珏,夜宵好了。我给你端进来吗?” 里面没应。 她便拔高了音量,“容珏?” 还是没声音。 姜琳琅深呼吸,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 “容珏,开饭了!” 屋顶的暗一不禁黑线,险些被这破坏力极强的狮吼给震得滚下来。 “吱呀——” 门开了。 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男人,穿着松松垮垮的玄色袍子,长发未束,手还放在门框上,阴柔绝美的面上毫无波澜。一对似含情又阴冷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向门口的姜琳琅。 大眼对小眼。 好半晌,姜琳琅都保持着呆滞僵直的动作。 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灵魂都要被这双眼睛看穿了去。 怎么觉得…… 容珏这会儿格外不正常? “进来。” 暗哑的声音,比往日里少了几分阴柔,多了几分压制。 姜琳琅被容珏这声音吓了一跳,才一个时辰,这厮怎么了? 她天生对危险有敏锐的感知力,就像现在,她嘿嘿干笑了一声,本能地拒绝道,“不了不了,太晚了,我要回去歇息——你赶紧趁热吃吧,我就不打搅——啊!” 在姜琳琅说话间,容珏垂眸看了眼姜琳琅端着的托盘,看到那碗姜琳琅精心准备的——长寿面,面色骤变。 一把擒住姜琳琅的手腕,后者吃痛,险些摔了手里的托盘,好在身手敏捷,稳稳地端住了。 只是容珏像是魔怔了般,一把将姜琳琅拖进黑漆漆的房内,袖风一甩,门被合上。 姜琳琅吓得失声尖叫。 妈妈咪呀,神展开的剧情? “说!谁告诉你的!” 黑暗里,虽看不到对方的面容,但容珏那双妖冶的眸子,更能看清姜琳琅的眸子。 他在里头捕捉到一丝后怕,但更多的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茫然。 姜琳琅不明所以,被容珏抓着手腕,她只能一手护着托盘,人被抵在桌沿前,后背撞上桌角,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使劲拽却拽不开自己的手,只好作罢,语气不爽地顶了一句,“什么谁告诉我的!不是你要吃夜宵么!” “长寿面?呵,谁准你做这个的!” 容珏却忽然冷嗤一声,狠狠一扫,便将姜琳琅护着的托盘扫落。 哐当碎裂声,一地狼藉。 024想逃?见面 姜琳琅身子一震,忽然就安静了。 良久,她才冷淡地开口,“容珏,有病得治。” 这话,带着几分怒意难遏,但到底,姜琳琅知道自己没有本事与容珏抗衡,忍住了。 特么是谁自己要吃夜宵?她就不该烂好心地做什么长寿面! 好心当驴肝肺! 容珏忽然松开了姜琳琅,她看不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红光,和杀意。 只是当他听到姜琳琅充满怒气和几分说不出的憋屈的声音时,恢复了几分冷静。 他暗哑阴沉的声音与这黑漆漆的屋子相得益彰。 就好像,他本就生于黑暗,见不得光。 “滚。” 只一个字,他置于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昭示着他此时的隐忍压抑。 姜琳琅自是看不到。 她只顺着门口的方向,侧身越过容珏,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凄冷的月光顺着她打开的门照射进屋内,容珏黑沉的眸子里蒙了一层雾,神秘不见底。 他望着姜琳琅大步离去的背影,视线微收回,落在地上狼藉一片的面条还有鱼汤、蔬菜上。 空气中还散发着食物的香气,他静静看了好一会,才哑声对屋顶的暗一吩咐了声,“暗一,我要闭关几日。” 屋顶的暗一闪身便来到了容珏脚边,恭顺地单膝跪地,抬眸看了眼面色略显苍白的容珏,不禁怔了怔,“主子,可是又……” 容珏抬手,“无事,闭关调息几日便好。” 暗一闻完,不敢多言便退下,安排下去了。 命人唤来管家,容珏双手束于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佝偻着背的老管家,语气沉沉,“若不是你还有用处,今日绝不饶你。” 管家闻言,扑通跪下,面上闪过一丝懊恼以及畏惧。 但是并无怨言。 “老奴知错,请大人责罚。” 是他多嘴了。大人最厌恶别人提及他的过往,哪怕他只提了一句生辰…… 看来哪怕是夫人,也还是不能改变大人。 容珏微敛了眸子里的冷光,低低吩咐,“这次就算了。接下来做好你分内之事,我不在的这几日,看好了她,别让她逃了。” 似是料定了姜琳琅会逃般。 管家一愣,而后道,“是。” 吩咐完这些,容珏便抬抬手,“下去吧。” 管家走后,容珏飞快背过身,眉心一蹙,毫无预兆地便吐了一口血来。 面色冷然地拿了帕子,拭去唇上沾染的血迹,眸底一片清冷浓黑。 …… 还真给容珏说对了。 姜琳琅一气冲冲回到房内,便关上房门,手脚利落地开始收拾行李。 一旁的小桥见了,一脸不解地问她,“郡主你这是做……” “嘘!”姜琳琅余怒未消,脸色不大好看,但她手上动作不停顿,怕小桥声张,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外面。 然后冲小桥招招手,后者走到她身边,她才附耳说—— “当然是准备逃了!” “什么!!!” 小桥惊得叫了一声,姜琳琅忙惊恐地捂住她的嘴。 “小点声,你想把人引来吗!” 不怪小桥,她向来稳重,但是姜琳琅这突然抽风的一招,叫她何止是惊吓,完全是惊悚好吗! 不知道又受什么刺激了,小桥忙拉住姜琳琅的手,待看到手腕上一圈指痕时,眸子一滞,心下了然了几分。 又心疼又气又不知所措。 她斟酌了下,还是劝道,“郡主,使不得,你忘了丞相今日说的话吗?” 姜琳琅手一僵,容珏警告她不要逃,那时候他眼底的杀意,她还记得。 可是—— 再待下去,她还是觉得自己会小命难保!容珏不仅变态,他还有病! 见她面上还气着,但手上动作停下了,小桥便再接再厉,“等等吧,郡主,你身上的毒还没解,还是等沐大侠沐姑娘来了,再做决议吧!” 说到点子上了。 姜琳琅也就是一时气不过,现在冷静下来,她才觉自己冲动了。 是啊,她现在随时会毒发,一旦毒发,莫说逃了,性命都难保…… “嗷——” 她丧气地往后一仰,呈一个大字倒在床上,将收拾一半的包袱抖乱,抱着被子,一脸生无可恋。 她是真的,不想看到容珏那个变态了! 怕忍不住想揍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声被一向耳聋的老天爷听到了一次,次日,管家便来知会她,说是容珏要处理公务,出门几日。 管家本分地将容珏交代的转告给她,暗示她不要惹事,不要乱跑。 她端着得体的笑,心里却乐开了花,点头如捣蒜,“好的。” 眼不见为净啊。 姜琳琅想,二师兄和师姐估摸着还有两日能到临安,她要想办法出去和她们碰面,等师姐看过她的毒可否解后,她再从长计议自己的逃跑计划。 是的,从她与容珏做交易那天起,就一直做好随时跑路的打算。临安是个是非之地,稍有不慎,她便会被纷争的各方势力给弄死。更莫说一直视她为眼中钉的皇后还有顾明珠了。 只是,容珏不是个好糊弄的,她必须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在他不设防时,跑。 第二日,姜琳琅没有出门,她窝在自己房里,捯饬着什么。 结果,小桥便面色复杂地走进来。 “郡主……萧王殿下来了。” 萧王? 齐睿! 姜琳琅停下手里的动作,眸光微晃,缓缓站起身来,面上看不出什么地问,“他来做什么?” 其实她心里却知晓,齐睿定是来找她的。 果不其然,小桥颇为为难地道,“萧王殿下是来见郡主的……丞相不在府上,管家说他做不了主,让郡主你去……” 这个朝代,出嫁的女子虽不宜与外男接触,但也并非十恶不赦。 而作为女主人,接见下贵客,也是合理的。 所以管家才会让小桥请姜琳琅前去。 姜琳琅拿了一方湿帕子拭了拭手上残留的粉末,微抿了抿唇,语调没有起伏,“走吧。” 说起齐睿,她只觉唏嘘,以及无奈。 一切好像都和他有关,但又与他无关。 怪他,好像迁怒无辜了;不怪他? 她还没有那个肚量。 025摊牌,认清 姜琳琅来到前厅时,便见一身月白长袍,站在厅前,似是在欣赏墙上的字画,双手微交叠置于身后,背影挺、拔笔直。 如果说容珏是致命的罂粟,如妖似魅,那么眼前这个北国最尊贵的皇子,便如高贵圣洁的兰,温柔如春风,如夏花。 初到临安,她便是被这温柔善良的少年,吸引,并且心动。 挥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姜琳琅端起一个得体的笑,语气轻快地唤了声,“萧王殿下。” 齐睿其实在姜琳琅进来时,便已经听到她的脚步声了,尽管她习武脚步声几乎轻到听不见。 他突然紧张,那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地握了握,背脊僵了一瞬。 艰难地转过身来,齐睿面上是不变的温朗浅笑,他的眉眼极为柔和,看向你的时候,仿佛你就是他的所有。 曾经,她便是因为这一双温柔的眼睛,沉溺其中。但后来才懂,他对谁都这么温柔。 她不过是,稍微特别些的那个。 “琳琅……”齐睿生了一双温润多情的眼睛,里面静静流淌的光华,如温柔缱绻的水,很难让人移开。 而他这双本就温润的眼,在看到姜琳琅时,更是能溢出来得温柔。 姜琳琅微微垂了眼睫,掩去里头一闪而过的恍然。 再抬眸,便是一片清明,她淡淡地扯了个笑容,“萧王殿下怎么有空来丞相府?” 齐睿一直是皇帝宠爱的儿子,近来京中几位殿下都风头无量,一向疼爱齐睿的皇后也舍得让齐睿磨练吃吃苦头。 她可是听说,齐睿近来公务繁忙得很。 听到琳琅唤他“萧王殿下”,齐睿瞳孔微微一缩,苦涩延伸至眼底,舌尖。 仿佛,回到了最初认识时,客气生疏。 “我……”他不知道自己能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来找她,他只能靠打听她的消息来默默关心她的近况…… “你介意和我出去走走吗?”他扯开一个微苦的笑,声音温柔带着几分几不可察的祈求。 姜琳琅叹气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感情里,姜琳琅一向是个吝啬付出真心的,因为怕受伤害。 对于齐睿,她确实动心喜欢过,但是面对他身后的皇后,他身边的顾明珠,她选择了退缩。她赌不起,比起爱情,她更惜命。 “好吧,有些话,我也需要当面和你说清楚。”她看了眼外头守着的家丁,还有一脸紧张的小桥,最终淡然地应下。 齐睿一喜,但看到姜琳琅那平静如水的面容上时,又心底不安,唇翕了翕。 “夫人,您这是……” 走出大厅,管家便面色复杂地走上前,看了眼姜琳琅身侧的齐睿,再询问般地看着姜琳琅。 “管家,我与萧王殿下要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姜琳琅看到管家的时候,眼神微闪了下,而后笑呵呵地补充了句,“回头我会告诉容珏的,恩?” 所以你就不用去通传告状了,懂? 看懂也听懂了姜琳琅的意思,管家微微一愣,而后拱手道,“那老奴派几个人保护夫人……” “不必了,本王会保证郡主的安全,将她平安送回来。”齐睿看向管家,语气虽然温和,但姜琳琅听得出,他的疏离甚至是几分威严冷漠。 说到底,也是嫡出的皇子。 管家微垂首,却不卑不亢,微凝了眉梢,对于齐睿对姜琳琅的称呼不是很满意,但本分地拱了一手,“那就有劳殿下护好我们夫人了。” 待姜琳琅与齐睿走后,管家身后,一名暗卫出现,声音微沉,“管家,主子现在闭关,若他知晓……” 管家却看着姜琳琅离去的背影,微摇摇头,笃定地道,“夫人知道分寸。” 他活这么大年纪了,看人还是能看出几分准头的。 ……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望着站在望江亭前的姜琳琅,齐睿眼中浮现一丝怀念,忍不住开口。 “齐睿,我不是和你叙旧的。” 姜琳琅随手扔了一把鱼食,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回身,明亮的眸子虽含着笑,但面色很是正经严肃。 她在齐睿带了几分紧张和不安的面色中,平静地说着,“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施以援手。刚回到京城的我人生地不熟,你帮了我很多。也记得我们一起乔装出来喝酒、看斗蛐蛐,也一起看过戏,听过曲,下过棋…… 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但是我也记得,当初我说过,如果你无法选择看清你母后你表妹的真面目,就请你不要再来招惹我。 我很清楚,你重情重义,她们是你最亲的人,你自然是帮着她们的。所以,我原谅你的优柔,但我不能容忍自己走向你。我输不起。” “别说了!”齐睿面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他痛苦地低下头,“我不是不信你……我知道,母后不喜欢你,明珠她很任性……可是,我以为我努力,就能让你们握手言和。我以为可以两全的……为此我积极地在父皇面前表现,想着这样回来的时候就可以请父皇下旨赐婚……怪我,怪我回来晚了一步……不然你也不用被迫嫁给容珏!”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两全,从来,只有取舍。齐睿,我已经嫁给容珏了,你该看清事实。曾经我是喜欢你,但是从今往后,我们只会是普通朋友。”姜琳琅看着这样自责痛苦的齐睿,不禁眼神黯了黯,叹了一口气。 齐睿这样孝顺的儿子,温柔体贴的哥哥,根本就还没有看清他母后和表妹的真面目。居然会幼稚到以为,能缓和她与她们的关系! 呵,皇后给她下毒,这个仇,根本没法解! 姜琳琅说完便越过齐睿,打算回去。 哪知,齐睿忽然红了眼,一把拽住姜琳琅的手腕,从后面抱住了她。 “不要——琳琅,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容珏不是好人,他对你不好。你再等等,我一定会将你救出来,绝不会让他伤害你!” 姜琳琅忽然僵住,不是因为齐睿这番话。 而是—— “哦,萧王殿下要怎么救,我的夫人?” 026表态,受伤 “哦,萧王殿下要怎么救,我的夫人?” 光是听着这凉凉的音调,姜琳琅就止不住打了个哆嗦。忙挣脱开齐睿的怀抱。 这本能地心虚…… 怎么有种被捉、奸的赶脚…… 呸呸呸,姜琳琅摇摇脑袋,忙挥去这想法。 哪知,齐睿却觉得她那一哆嗦是本能地畏惧容珏,再思及自己打听来的,有关容珏虐、待她的消息,唇微抿成一条线,眼里便渗出几分怒意来。 他视若珍宝的人,却被容珏欺、辱,他怎么能忍! “容珏,本王知你也不愿这门婚事,既如此,何不成人之美,将琳琅还给我!”齐睿还是那副温柔的样子,但语气却透露出几分威压敌意。 “呵。” 容珏环抱着手臂,一缕如缎的墨发微微拂过脸颊,朱红的唇微启,吐出一个冷淡轻嘲的音节。 视线错开,看向一旁因为齐睿的话,一脸惊恐的姜琳琅,眉尖轻蹙便收,声音阴柔,“过来。” 半点都不想理会齐睿的话。 齐睿气息起伏,不禁看向姜琳琅,眼里带着几分恳切,“琳琅,不要过去!琳琅,你信我,我能护你周全——” 他见姜琳琅目光微妙地看着容珏,分明就是言听计从的!不禁着急。 但不待他说完,姜琳琅便吐出一口无奈的气,看向齐睿的眼里都带了几分无奈。 她果决地摇头,“不,你不能。齐睿,你连你的母后和表妹都摆平不定,谈何保护我。我是有夫之妇,日后,殿下还是唤我容夫人吧。”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走向容珏,微抿紧唇线,不去看身后齐睿的神情。 定然是十分受伤的。 容珏就站在那,不废一兵一卒,甚至都不用费口舌便赢了。 他微翘起唇角,暗流涌动的眸中划过一丝华光,微微抬了下颚。 姜琳琅一直打量这位的神色,见状,微不可闻地在心里松口气—— 妈蛋,夹缝中求生存的她容易吗! 要是惹怒这位,只怕这会儿她已经被大反派一只手捏死了。 齐睿面上一片惨淡,双手紧紧握成拳,眼睁睁地看着姜琳琅乖巧地跟在容珏身后,他视线笼了一层雾。 面色晦暗不明。 良久,才隐忍地咽下口中的血腥之气。 他想,琳琅一定是受迫于容珏,一定是的! 琳琅,再等等,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我能保护好你!我一定会将你从容珏那救回来! “咳,你不是公务繁忙,出门了吗?”姜琳琅跟在容珏身后,出了望江亭,果不然看见停在门外的马车,乖乖像个小跟班似的,亦步亦趋上了车。 待某人坐定,她缩在角落的凳子上,清了清嗓子,声音有几分底气不足地说道。 容珏微闭上眼,微抿的唇,敛起的眉眼,无一不昭示着,心情很差。 尤其是听到姜琳琅这试探性的声音。 嚯地,他便睁开眸子,里面寒星点点,浓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姜琳琅。 在她怯怯地往后挪的动作中,压着嗓音,暗哑低沉地开口,“不然,等你改嫁?” “……” 姜琳琅瞬间汗毛竖起,如坐针毡。屁股往后挪啊挪,黑白分明的美目里带着几分讨好地讪笑,“嘿嘿,丞相大人这话说的……小的哪敢……不敢不敢……” 对于她这狗腿子的行径,容珏丝毫没有领受,讥诮地哼了声,本就玉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衬着两瓣红唇愈发猩红妖、艳。 不悦地瞪了眼躲着他般往后挪的姜琳琅,只听他哑着声道,“坐过来。” 啊咧? 姜琳琅懵逼地张了张嘴,“坐哪儿去?” 容珏气息一沉,“我、旁、边。” 这三个字从齿缝中蹦出来般,带着泰山于顶的威压气势。 坐他旁边…… 姜琳琅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她是知道容珏厌恶别人接近他的。她坐过去……会被他拍死的吧。 但是身体已经先意识一步,乖乖弯腰走向用红绒毯铺着的榻上一角,靠着车壁,坐下。 “咳咳,过来!”容珏一只手抬起,姜琳琅猛地伸手便躲,以为他要拍死自己的时候,便听耳边一阵压抑的低咳声响起。 再睁眼望过去,便见容珏抬起的那只手微掩拳抵着唇,面色惨白地咳了几声。 一股血腥气…… 在车内蔓延。 姜琳琅微蹙了眉,忙正色,“你受伤了?” 难怪她瞧着这厮今日的脸色格外无血色。 容珏只觉气血翻涌,胸口钝钝地痛,眉头拧成山丘,奈何这里是街上,他不能惊动外头那些时时刻刻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想要他性命的人。 便只好压低声音,对坐过来的姜琳琅命令道,“给我疗伤。” “或许,丞相大人可以说个‘请’?”姜琳琅抬手便要去给容珏诊脉,对方下意识避开,并且一袖子甩过去。 姜琳琅也不恼,只扯了扯唇角,忽然大着胆子,挑眉来了一句。 难得啊,既然能叫她看到容珏受伤的时候。嘿嘿,也不知道伤势严不严重…… 想象某人一副病弱的模样躺着……万年美、受有没有…… 咳,忙打断自己脑子里污污的想法。 “唔——” 哪知,就在她收回意识想看容珏伤势之际,被她挑衅了的某人的大手,再次精准无误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冰凉的温度叫姜琳琅脖子缩了缩,随之而来的却是那逐渐收拢的力道,她抓住对方的手腕,秀眉拧起,不禁有几分恼怒—— “放,放手!咳,咳,你难道想引起外头的人的注意吗……” 她又不傻,容珏方才在望江亭那般无事人的样子,一回到马车上就这般,可见伤势不轻。但他又不得不求助(好吧,没有求)于她。 原因为何,她转转脑子就知道了。 脖子上的力道松开,容珏收回手,有些虚脱地撑着榻子,微咬牙,冷冷地瞪着姜琳琅,呵了声,“还不开始?” “好好好——” 你真是我大爷! 姜琳琅松开摸着脖子的手,咬咬牙,直接脱了鞋子上榻,盘腿坐在容珏身侧。 后者见状,虽不是很乐意地蹙了蹙眉尖,但也一言不发地脱了靴子,背过身,盘腿坐定。 真是不怕死的小东西。 要不是她跟着不相干的男人瞎跑,他也不用示弱于人。 027昏倒,算账 “你受的内伤?怎么伤的?” 替容珏粗略把过脉,姜琳琅秀眉一抬,声音难掩诧异。 容珏的武功高深莫测,在她认识的人当中,只怕也只有师父可以与之较量一二。这样厉害的人,居然受了这么严重的内伤。 方才把脉,他的脉息若有若无,甚是虚弱,内力也缥缈无息。 因为背对着,所以容珏眼底如墨般的黑,姜琳琅是看不见的。 只听他低哑地催了声,“少废话。” 看样子是不打算说了。 自讨没趣,姜琳琅撇了下唇,闭上眼,双手凝了内力,缓缓贴上他的后背,而后将自己的内力真气输给容珏。 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真气游走在四经八脉,容珏双手抬起,借着姜琳琅的真气调理内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原本面色红、润的琳琅渐渐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咬咬唇,面上渐渐泛白。 用自己的内力真气替人疗伤是很损修为体力的事。 不管是因为容珏的威压还是因为道义什么的,姜琳琅明知自己吃不消,还是咬牙撑着。 车夫是容珏的人,得了容珏的命令,马车驾得很稳,没有半点颠簸。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姜琳琅只觉浑身力气被抽走大半,就在她头晕脑胀以为要晕过去时,身前的容珏双手放下,调息完毕。 “行了。” 他的声音微哑,但明显少了几分压抑。面上依旧苍白,但喉头的腥甜已然褪去。 无力地收回手,这一收,姜琳琅便觉得自己如脱水的鱼儿般,整个人无力地朝一侧倒去。 容珏眼疾手快,在她朝着地面倒下之前,手便拽住人,往里侧拉了一把。 哪知这一拉,本就浑身无力的琳琅便就着这力道,直直朝他栽过去。 “唔——” 一记肉、体相撞的闷响。 容珏眉蹙得能夹死蚊子,两只手微无措地抬着,垂眸瞪着眼前的脑袋。 被女子砸中的胸膛有些痛,但随即,便是被馨香满怀袭来的……恼色与尴尬。 “起开。” 他沉声,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然而他发现—— 姜琳琅昏睡了。 眸子微睁,容珏知道她这是体力不支,才昏睡过去。 至于原因—— 他只道她不敢不救他,却不知她能做到这个份上。 心里微妙地悸动了一瞬。 本想推开的手,在触及姜琳琅肩膀之际,还是生生少了几分力道,不甚熟稔地扶着姜琳琅的肩,抿紧唇线,令她平躺下。 望着那少了血色的脸蛋,眉梢微凝。 端详了好一会,容珏眼里微微涌起几分迷惑。 半晌,淡淡地吐出一口浊气,拿了榻上另一侧,黑色的狐裘,扔到了她身上。 “对谁都这么掏心掏肺么?”凝着眼前这张清妩精致的脸,容珏似困惑又似阴沉地道出一句。 “主子,丞相府到了。” 外间,传来低低恭敬的声音。 看了眼不省人事的人一眼,容珏犹豫了一瞬,本想唤暗一,但转念便打消这个念头。 伸手就着那狐裘,卷着在他的狐裘下显得分外娇小的姜琳琅,将其打横抱起。 弯身,在暗卫掀开车帘之中,抱着人,跃下马车。 朝丞相府走去。 身后,暗卫一脸吃惊地钉在了原地。 但想到之前也是这般,受到的冲击便小了些。 将姜琳琅抱到她的卧房,容珏视线落在她的鞋子上,忍了忍,还是…… 将人直接不太重地丢到了她的那张床、上。 闻讯赶来的小桥,见状面色大变—— “小姐!” 却在要接近床边前,被容珏阴冷不带温度的视线钉在原地。 “好生照料她。” 容珏阴寒地望了眼不敢直视他的小桥,声音冰冷,“而后自己去前院领罚。” 丢下这一句,他便扬长而去。 留下小桥一脸震惊和灰败。 但最后还是看向床上不省人事的琳琅,跑过去,查看情形。 琳琅的身子骨很好,只不过因为体内中了毒,又一下子消耗太多真气,才昏倒。 是以,只是睡了一觉,到了傍晚,人便醒了。 “小桥,小桥?” 她睁开眼,入目的浅粉色纱幔令她愣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卧房。便微微撑起身子,对着外头唤小桥。 只是没有听到小桥应。 她不禁纳闷,难道小桥去厨房了? 也没多想,她起身,狐裘便落下,顺势望了眼,她疑惑地摸了摸面料十分柔顺的狐裘,拿起来,嗅了嗅。 一股好闻的香气便袭来,而后她想起来,容珏的马车上好像就有这么一件狐裘。 忙甩开,扔到床脚,她踩着鞋子,抚了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寒噤。 他能这么好心? 啧,见鬼了见鬼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可是替他疗伤,还为此昏倒的,这么看来,好像他还没道谢吧! 穿好衣服走出房门。 才打开门,便见两名如黑煞神一般的护卫伸手拦住她,“夫人请回。” 回你头啊回! 只是出个房门就被拦下的姜琳琅登时竖起眉,不大乐意,“容珏派你们来的?他什么意思?” 护卫木着脸,目不斜视地回,“大人的命令,属下奉命保护夫人。” 保护? 呵呵。 “我的侍女呢?”姜琳琅不耐烦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心里蓦地有几分不安。 护卫一板一眼,“属下不知。” 怎么可能! “说,小桥去哪了!”姜琳琅不是傻子,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容珏这厮小肚鸡肠得很,他明明是有事出远门了,却不到一日就回来了,谁信? 去抓她回来,却受了内伤,这里头绝对有问题! 而这人本就多疑冷血,保不准要秋后算账。她是没事,兴许因为马车上救他而在他眼里将功补过了…… 但是小桥…… 想到这,姜琳琅面色变了变,转过身飞快拿了自己的佩剑。护卫见状忙出手阻拦,却被她冷冷地一个眼神摄住。 “别逼我!你们可不是我的对手!”姜琳琅嘴角冷冷地勾起,不笑的她,眉眼都带着英气与威仪,像极了她父亲。 护卫怔愣之际,她已经一跃,如一抹惊鸿行至院门口。 028刑罚,发现 “啊——” “恩——” 一路飞快地行至容珏的主院,没有看到人,她忙朝前厅奔去,只是未及,便听到不远不近传来的类似鞭笞、打板子的声音。 以及女子痛苦的痛呼声。 还有男子隐忍低沉的闷痛声。 姜琳琅脚步一顿,眸子猛地一睁,面色一点一点难看起来。 到最后,浑身血气翻涌,怒意从脚底窜上了脑门。 疾步朝着声源赶去,一边剑出鞘。 气势汹汹,浑身杀气。 她的人,谁也不能欺负! 甫一赶到前院,姜琳琅一眼便看到趴在凳子上的小桥,正被拿着藤条的小厮鞭笞。 她如按在砧板上的鱼,毫无还手之力,身上的衣裳被藤条鞭裂,隐隐有血迹…… 而小桥旁边,两名暗卫,以及年迈的管家,跪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挨着板子。 除了管家偶尔的低低闷痛声,两名暗卫一言不发,咬紧牙关地受着刑。 姜琳琅登时眼一红,便有血光闪过,她咬着腮帮子,只见容珏坐在小桥和管家还有暗卫身前的太师椅上,苍白的面上冷若冰霜,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被刑罚的几人。 “住手!” 她一手拿剑,一手拿着剑鞘,高声喝到。 因为她的到来和这声呵止,行刑的暗卫和小厮手一顿,停下动作,看向容珏。 容珏似诧异,在听到姜琳琅声音时,眉梢飞快划过一丝不悦。 “谁准你们放夫人出来的。”他薄薄的红唇微启,视线落在姜琳琅身后,制止不了赶来的两名护卫身上。 那两名护卫闻言便扑通跪下,面色惨白,“大人息怒……属下,属下办事不利……” “滚下去。”容珏冷冷地收回视线。 那两人面色一白,便知这罚是领定了。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要来的!他们本就打不过我,你知道的。”姜琳琅朝着小桥走去,满是不忍,随即瞪着容珏,眼里满是愤怒。 容珏没有管那两人,只是看向行刑的人,语气低沉,“我命令你们停了吗?” 几人面色一变,心底发怵,便要继续行刑。 姜琳琅没想到自己都出声喊了住手了,容珏却还执意要打小桥他们。 不禁瞪着他,“为什么要打他们?你凭什么打我的侍女!” 说着她几步上前,一把夺过小厮手里的藤条,便要朝他甩过去。 只是触及小厮恐惧的眼神时,她还是不忍,咬咬唇,将藤条狠狠一掷,扔到草丛中。 扶着小桥下了板凳,抱着一脸冷汗和惨状的小桥,她不禁眼眶微湿,“小桥……” 说着就要扶着小桥离开,容珏却冷冷地开口,“站住。” 脚步一顿,姜琳琅转过脸,忍着怒意,冷冷地道,“容珏,你喜怒无常便罢了,可是小桥和管家,一个是弱女子,一个是老人家,他们何错之有,你要刑罚他们?” 姜琳琅的话叫原本紧张的气氛一凝,容珏轻嗤了声,“主子犯错,奴婢受罚。你说何错之有?” 我没有罚你,已然是开恩。 姜琳琅听出他冷嘲之意,不禁浑身僵在那,随后气得喉头发哽,“你这个疯子!我只不过是与萧王出去断绝来往,你不也看到和听到了!我犯什么错?” “所以我只是命人打了他们。”容珏闻言,面无表情地道。 意思就是,如果她稍有一点令他不满意的表现和言语,此时看到的…… 便不只是挨打的几人那么简单。 姜琳琅不是圣母,可小桥是她的侍女,也是她的亲人朋友。管家和暗卫又是受她牵连。 她看着他们挨打,心里很不是滋味。 更生气的是—— 容珏将她当成什么了? 一个任他摆布的傀儡吗? “我们是合作关系。”姜琳琅心里一阵酸一阵气,亏她费心费力救他,这人却转脸便打了她的侍女。 容珏红唇微勾,微嘲地笑了,“你好像对我有误解。我可不是齐睿。” 听到这话,姜琳琅身形微震,往后退了一步。 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是啊,他是容珏,杀人如麻、不折不扣的奸臣反派。 他这样的人,本就没有信用道义可讲。 她竟然傻乎乎地以为,做不了朋友也至少是好好合作一场的盟友…… “看在我替你疗伤的份上,请你不要为难我的侍女,还有管家。”她不慎咬破了舌尖,腥甜在口腔中弥漫。 若是她一个人,大不了和他打一架,可是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桥,这里又是森严的丞相府,她没有把握…… 然而,容珏却忽然抬手,身后,暗一将一沓信件递给他,他眸子紧锁住琳琅,而后将手里的信件抛掷琳琅脚边。 洋洋洒洒的信散落一地。 琳琅低眸不解地看向那地上的信件,待看到熟悉的字迹时,面色骤变。 “先失信的,貌似是你。”容珏坐在那,手指曲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太师椅的椅背,面容阴柔,唇角噙着一抹冷笑。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信会到了他手里?! 琳琅面上血色一点一点褪去,这是她与钟秀山来往的信件。 其中,就包括今日一早,她写给大师兄的密信。 她用了特殊的手法,告知大师兄,届时到临安城外接应她。 因为,师姐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她想自己身上的毒定是可以解的,尽管忌惮容珏,却也铤而走险想着师兄师姐不日抵达临安。 那时候……武功高强的二师兄,还有师姐在,她成功逃离的胜算,很高。 她张了张口,心知绝对不能承认她想跑……便忙矢口否认,“只是些与师兄姐妹来往的信件罢了,你想太多了!” “是么?”容珏呵了声,收起手,目光深邃冷静地凝着姜琳琅,忽而,红唇一启,露出几颗洁白的牙,笑容瘆人,“姜琳琅,别当我是傻子。” 当他回来看到暗卫交上来的最新的信件时,他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她。 想要叛逃的人,不乖的小东西。 真的想要让她尝一尝死亡的滋味。 不经历彻骨的恐惧和绝望,就学不乖呢。 029主仆,知错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容珏命人将小桥丢到柴房,姜琳琅不肯,最后犯了犟脾气,惹怒容珏—— 也被丢到了柴房。 小桥身上的鞭、痕瞧着很是瘆人,好在姜琳琅赶来的及时,只伤及皮肉…… 只是,望着窄小的柴房,姜琳琅不禁叹了声。 容珏这样狠绝毒辣的人,轻易得罪不起。她那般冲撞惹怒他,这厮根本没杀了她是因为顾忌,但指望她请大夫……是不可能的了。 “小姐,都是奴婢无用,连累了你……” 小桥面色苍白地支起身子,俨然是听到了姜琳琅这一声叹息,不由愧疚地开口道。 “说什么呢?是我不好,连累你了。”姜琳琅将仅有的棉絮拉了拉,替小桥裹好,手上动作很是温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懊恼。“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挨打,跟着我一起受苦。” 姜琳琅望着外面黑黢黢的夜色,再回头看了眼浑身是伤,在惨淡的烛光下显得更加苍白无血色的脸色,蓦地就冲到了门口。 “来人!开门,带我去见容珏!”她冲着外头大声喊道。 无人应她。 姜琳琅不死心,对着柴房的门又踹又推,“容珏!容珏!你过来!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心眼可以小成这样!小桥一个弱女子你打她不说还不给她请大夫!你这个人简直毫无人性——我白天才帮过你,你这人居然恩将仇报!你简直就是丧尽天良翻脸无情道德沦丧人性泯灭……” “咳咳咳,小姐,别叫了……” “接着骂。” 小桥拥着被子,艰难地撑着身子,听着姜琳琅豁出去般对着外头破口大骂,脸色愈发难看,忙劝阻道。 然而,与此同时,门外也响起一道声音,熟悉的阴柔、森凉,令人不寒而栗。 姜琳琅一口气没接上来,猛咳嗽了好几声,面上闪过几分尴尬的心虚,但很快又被恼怒取代,也不理会身后小桥的劝阻。 梗着脖子就接了一句,“我就不骂,凭什么听你的!” 门外,夜色下冷冷清清的男子,忽然因为这一句,原先低迷阴沉的气息倏然一散。 他清冷微哑的声线带了几分分不清意味的低笑,在冷冷的夜风中,传到一门之隔的琳琅耳中。 “你可知错?” 听到这句的姜琳琅眉拧得高高的,只觉外头这人大男子主义过度,殊不知听到这四字的暗一和暗二皆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主子可从不会问知不知错这样,意味着“知错可以原谅一次”的潜台词。在他们的认知里,一旦有人背叛了他,即使是萌生了叛意,这人在主子眼中,便已经等同死人了。 这南安郡主…… 还真是叫人意外。 正义善良,不让须眉,这样的女子,若是在别的府上,亦或是在皇宫,都绝对是令人敬仰的存在……可是,在这诡谲森严的丞相府,他们这群被世人唾弃的奸佞之徒当中,理应是活不下去的角色…… 却好生生地被主子容忍庇护到现在。 “我没错。”事到如今,姜琳琅也索性勇敢一回,声音轻淡冷静,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地说着,“我知道你认为我不守承诺,觉得我背叛了你。但是容珏,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们是合作,是交易。我们,是平等的关系。即使你权势滔天,一手遮天,而我无依无傍,那也不代表我是你的附庸,你可以挥之即来呵之则去的奴隶!你的忌讳太多了,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您老人家满意,您老人家也并没满意过……我不守信用是我不对,但我没错。你可以生气可以惩罚我,但是不该擅自处置我的婢女——我并不是你的手下,我的人,除了我,谁也没资格处置!” 平静地说了一大段,姜琳琅微平息了些,在门内门外都如死一样的寂静中,手抓着门,眼眸清亮。 “小姐……”小桥听到这里,鼻头一酸,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和难过,原来小姐同丞相生气,更多的是因为她…… “丞相大人,要杀要剐,奴婢一人承受,您说得对,仆代主过。小姐惹您不高兴,小桥愿意一力承担!请丞相放小姐出去——” 小桥掀了棉絮,跪在草垛上,沉稳清脆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屋外,久久没有声音。 但那股冷若寒霜的阴鸷幽光,即使隔着一扇门,也能传达给屋内的人。 姜琳琅知道,容珏现在眼里,绝对翻涌蒸腾着杀意。 ——“好一对感人的主仆。” 半晌,容珏将那运了内力蓄势待发的手收回,收到了背后,狠狠一握,化作虚无。 只是指骨咯咯作响的声音,昭示着他隐忍残留的怒色。 他勾起薄唇,低低讥了一句。 “既如此——暗一,丫鬟杀了。” 凤目微眯,容珏长长的衣摆微拂,暗涌的情绪在眼眸中氤氲成一股墨色。 暗一微怔,但领命便应,“是!” “容珏你敢!” 与此同时,柴房里的姜琳琅浑身一震,面上血色褪了个干净,方才的镇定一下散去,她声音一颤。 小桥身子微震,却是没有异议地闭上眼,“小姐……小桥——” “你闭嘴!”姜琳琅回头瞪了一眼已经做出赴死准备的小桥,怒其不争地红着眼骂道,“谁要你做大义勇为的忠仆了!我说过有我在,就不许你出事!” 说着,她忽然有几分凄怆地笑了声,这笑声传到容珏耳中,他微蹙了眉梢,一瞬松开。 “容珏,算你狠。” 女子的声音微哑,看不到表情也能想象出,此时她面上定是不甘却又不得不屈从的神色。 “好,我知错。可以放我们出去了吗?” 姜琳琅手指死死地抠着门扉,指甲嵌入门扉中,指甲断裂,木屑戳破大拇指,连心的疼,她咬着唇,却无动于衷地任由血流出,顺着指腹流到手腕上。 宛如放下高贵的、可笑的、却好像能值钱的自尊般,沙哑无波地问着。 不就是屈服?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尊严能暂时换来她和小桥的性命,姜琳琅,你又有什么好矫情的。 030惊喜,来人 “很疼吗?” 姜琳琅脸色不是很好看,手上动作一轻再轻,但小桥压抑的吸气忍痛声,还是叫她皱了皱眉,不禁问道。 小桥俯躺于棉絮上,闻言忙回头,苍白的面上挂着静静的笑,望着一边替她抹药,一边满脸的心疼的模样,不由眼眶一红。 微吸了吸鼻子,她声音很轻地道,“小姐,奴婢不疼。倒是小姐,为了小桥受委屈了。” 听她这么说,姜琳琅手指微顿,面上重新扬起一抹笑,如暖阳般的,能融进人心里头的温暖开朗的笑。 “傻丫头。还活着,不就是好的么。”说着,继续替小桥伤处涂药,眉眼少了几分郁色。 是啊,既然选择了屈服,就没什么好矫情的了。 接下来,走一步是一步了。 另一边,寒月亭里,容珏修长莹白的手持着酒盏,望着天上寒冷的清月,面容或明或暗,仰脖,饮尽一盏。 半倚靠着凭栏,他望着被月光映照出几分惨白诡谲的湖面,那承载了令这个世界为之倾倒的流光的眸中此时如死水般,闪烁着几分阴沉的冷。 “主子,人已经到了临安,要抓起来吗?”暗一的身影如鬼魅似的,从亭外射来,在容珏身前十步之外单膝跪下,低声询问。 双膝缓缓从长椅上落下,容珏将手自凭栏上收回,走至石桌前,径自拿起酒盏,往杯盏中倒酒。 酒水声在静谧的亭中格外响亮。 “不必。” 容珏端起盛满的酒盏,醇香的葡萄味萦绕鼻息间,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这酒的香甜气息,却融化不了他阴冷的面容。 暗一一愣,主子会放过夫人是他意料中又意料外的,但是…… 明明就浑身杀气,却还是容忍,不动作,这又是何用意? 想不通,也不能去想。 暗一领命,安静退下。 “呵,能救你的,只有我。” 男子阴冷薄凉的声音低低响起,像是一阵阴凉缥缈的风,无声消散。 …… 次日,因为小桥受伤,府中又没有其他婢女,姜琳琅早早起了,让小厮给她送了吃食。正打算端进小桥房中,便被管家叫住。 说是容珏请她去前厅用早膳。 姜琳琅眉一凛,唇角微撇,便冷硬地回了句,“不去!”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枣? 呵呵,还是带毒的枣。 想都不要想,拒绝! 管家听了,不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原以为夫人想通了,哪知…… 这才被放出来,又犟上了! 他叹了声,好言好语地说道,“夫人,别耍小性子,大人这几日心情不好,您担待些,免得到时候还是您吃苦头。” 大抵是上次寿面觉得连累了琳琅,而她替他求过情的缘故,管家对琳琅多了几分语重心长的关切。 明白管家的好意,姜琳琅将手里的托盘递给管家,微吐出一口浊气,不大乐意地问了句,“他又作什么妖?” 管家忙接过她手里的托盘,便知她这是改变主意。忙道,“这个老奴也不清楚,夫人您去就知道了。” 姜琳琅微翻了个白目,一甩袖子,便大步朝前厅奔去。 “夫人。” 小厮正在布菜,见到气势汹汹像是过来打架的姜琳琅时一愣,请了个安。 粗鲁地往那一坐,姜琳琅也不看对面坐着,慢条斯理,极尽矜贵优雅地用着早膳的男子,自顾自地拿起筷子,飞速用完自己的那份。 擦了下嘴角,她起身,便要回去。 “咯噔。” 筷子轻轻搁置下的声音,原先安静用膳的男子,忽然嗓音阴柔地开口—— “站住。” 姜琳琅本能地顿了下,但脚步没停。 “……”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空气中那股杀戮的气息再度传来,叫整个前厅的氛围都不好了。 下人们纷纷退避一侧,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嘴巴耳朵眼睛,自觉做起哑巴瞎子聋子。 “姜、琳、琅。” 容珏一字一句,颇带了几分阴冷杀机地念着这三个字,眼底红光一闪而逝,他胸腔微微起伏几下,才平复了那股暗涌的杀意。 声音微哑,“你非要惹我生气?” “丞相说这话,可折煞小女子了。不敢。” 姜琳琅回过身,唇角一扬,一个灿烂又端庄的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说着不敢,胆子却不小。 容珏手轻轻握了握,闭了下眸子,若姜琳琅有心,这会儿便能发现,他依旧苍白得接近透明的脸色,以及长睫掩盖下的那圈青黑。 “让他们进来。” 他再度睁开眸子,里面已经一片冷淡无澜。吩咐了一声。 姜琳琅不解,下意识朝门口望去。 只见小厮迎进来一男一女…… 很不巧,她认识。 原先走在后头的女子,眼尖一下看到立在帘子前的姜琳琅,漂亮的眼睛一亮,一张倾国倾城的尽态极妍的脸上忽然绽放一抹不属于她这脸该有的雀跃激动—— 在姜琳琅满眼震惊中,飞扑了过来。 是的,飞扑。 “啊,亲亲师妹,可叫师姐好生想念!” 女子一袭白衣,本来如落入凡尘的仙子般高冷出尘…… 但这一开口,这生猛的动作,秒破功。 姜琳琅咳嗽几声,脸涨得通红——被勒的。 她扳开死死搂着她脖子的两只手,却被对方以武力值压制…… 无奈地幽幽开口道,“师姐,你再不松手,我就被你勒死了。” 汗,是的,眼前这个如八爪鱼般死死抱着她的人,就是她那个医术高超的师姐。 木悠然。 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的女神医。 只是…… 有点不正常== 比如—— “没关系,只要你还剩一口气,师姐我啊,也能给你救回来!”木悠然亲昵地蹭了蹭姜琳琅的脖子,眯着眼,清冷的声音满是跃跃欲试…… 姜琳琅:…… 她毫不怀疑,师姐是认真的。 “三师妹。” 姜琳琅欲哭无泪地将求救的眼神投向进了门后一直沉默寡言的男子身上,可怜巴巴的样子,成功叫冰山一样的英俊不凡的男子面容松动。 低沉磁性的声音淡淡唤了一声木悠然。 然后,木悠然手便松开了。 姜琳琅松口气,虚脱地拭了拭脑门上的汗,朝着门口的男子甜甜一笑—— “谢谢二师兄!” 031无解?求他 是的,这个抱着剑,眉眼冷峻,面容英俊,沉默寡言的男子便是姜琳琅的二师兄,木霆。 一直冷淡地望着这“感人”的“师兄姐妹相聚”一幕而不开口的容珏,见先前还对他冷嘲热讽的姜琳琅忽然露出这么甜美的笑,还是对着另一个男、人时。 眼角凌厉地眯起。 一股冷煞之气大开。 门口的木霆见姜琳琅甜美冲他笑,原先冷酷的面上不禁松动,但下一瞬,便敏锐地感觉到杀气敌意—— 顺着寻去,便对上容珏阴冷诡谲的眼神。 他微微蹙眉,心中对这个路上便听闻恶贯满盈的奸臣,更是多了几分不喜。 师妹回京,本来以为只是参加一趟皇帝老儿的寿宴便会回钟秀山。熟料,待他出去游历回来,便听到师妹被皇帝下旨赐婚给北国最臭名昭著的奸臣容珏! 他阻止不及,提了剑便要下山带回她,却被大师兄打晕。 再醒来,师妹的信便到了。 她中毒了。她说只是一场交易,容珏也不想娶她。 为了活命,她必须将计就计。 两个男人无形中的眼神厮杀对峙,叫姜琳琅感到头皮发麻。 良久,容珏只是红唇一勾,阴柔妖娆的声线忽然伴随着一道意味不明的轻笑响起,“夫人,不介绍下?” 被叫到的某“夫人”:!!!!!! 一脸吃了“……”的表情朝他看过去。 脱线的木悠然却像是才发现屋内还有一位红衣美人似的,摩挲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叫道,“居然比我还美!太过分了!” 说着她霍霍从袖中拿出银针…… 姜琳琅眸子一睁,“师姐!” 妈蛋,大反派可不喜欢别人说他美了! 果不其然,容珏凤眸一眯,眼里的杀机毕现。 这对师兄妹,还真是,令人想,捏死呢。 “师姐你做什么……” “我想把他弄死。”木悠然淡定地回答。 “……” 师姐,我想死一死。 扶额,姜琳琅望天,心中默默流泪,忽然觉着,叫师姐来,也许毒解了,她却要被脱线不靠谱的师姐坑死? 毒…… 对了! “师姐别开玩笑了!哈哈哈,你先跟我来,我有事找你帮忙!”本来还想继续跟容珏冷脸的姜琳琅,迫于形势,无奈地朝容珏拱手作揖,后者冷艳地哼了下,算是默许。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忙拖着木悠然朝侧室走。 却没看到,容珏堙没唇边的那抹讳莫如深的笑意。 侧室内。 木悠然收起方才脱线不靠谱的神色,正色地坐在姜琳琅面前,纤细的手指搭在她手腕上,替她号脉。 眉心高高拧起,她蔷薇色的唇抿了抿,一双清澈美目里沉淀了几分惊色—— “竟是……那失传的秘药断肠丹?!” 她语气少有的震惊与严肃,叫姜琳琅原先还嬉笑的脸也跟着沉了下来。 心里不禁升起几分恐慌和不妙来。 “师姐……这毒,很难解吗?”她眼眸闪烁了下,吞咽着口水,试探地问道。 木悠然有些复杂地望着姜琳琅,好一阵,才摇头,“不难解。只要有解药。” “……” 这好像是一句废话。 才松口气的姜琳琅,便又听木悠然沉声道—— “但是这种失传的断肠丹的解药中,有一味药材早在二十年前便绝迹了……” 也就是说,除了已经配置的解药,无药可解。 “是这样啊……”姜琳琅眼眸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希望一寸寸被打碎,她喃喃一声,微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 喉头微哽,面上无悲无喜,只带了几分茫然。 “师妹,你别灰心!还有办法的!虽然这制作解药的药材寻不见了,但是当年制这毒的人没制完一颗断肠丹便配制一颗解药。所以,一定有解药!” 见姜琳琅这样,木悠然漂亮的脸上慌了,伸手扶着姜琳琅的双肩,忙安慰着道,“对,皇宫一定有解药!皇后不是给了你每月定份的解药吗——那她那里肯定有解药!” “可是师姐,皇宫戒备森严,皇后又心机深沉,我去过皇宫……以我的身手,连大内高手都对付不了几个,更遑论禁卫军三千……”姜琳琅闻言,苦笑着摇头。 她岂不知皇后那里有解药,但想要从皇后那拿到解药,难于登天。 话音一落,室内顿时一寂。 良久,木悠然忽然起身,她急匆匆便要朝外奔去。 “师姐你去哪!” 姜琳琅忙起立,叫住她。 木悠然转过脸,漂亮的鹅蛋脸上满是坚定,定定地望着姜琳琅,道,“我杀进皇宫,就不信皇后那个女人不交出解药!” 听了这话,姜琳琅心中甚是感动,一扫心底的阴霾,她哭笑不得地劝阻道,“师姐莫要冲动,你这一去别没要到解药,惹怒那老妖婆,师妹我的小命才真的不保了。” 知道木悠然为了救她不怕死,所以姜琳琅才这般说到。 果不其然,听了她这话,木悠然立即冷静不少。烦躁地扯了扯一缕青丝,她弯弯的柳叶眉拧着,整个人处于暴走阶段。 “那怎么办……对了,找你相公啊!我在路上就听说了,咱妹夫神通广大,一手遮天啊!他能自由进出皇宫,这解药让他去取,不就得了?” 木悠然忽然一拍脑门,眼眸一亮,拉着姜琳琅,喜上眉梢地道。 姜琳琅:……怎么觉得这比单枪匹马杀进皇宫还要难呢== “他才不会管我死活。”姜琳琅扯了扯唇角,提起容珏,眉梢都是郁闷之态。 “还有,什么我相公!师姐,我和他,可没有关系!” 木悠然古怪地看了一眼姜琳琅,摸着头发,嘟囔一句,“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不会帮你?” “就是。”门口忽然插进来一道阴柔的男声,容珏半倚着门扉,抱着手臂,眉眼精致如画,翘起猩红的唇角,定定凝着一脸懵的姜琳琅,“兴许,你求我,我就应了。” “好的,她求你!” “……” 要是之前,姜琳琅肯定是想也不想就嘴上求了,但是还闹着别扭(单方面?)所以闭口不言,但是…… 木悠然却指着她,满脸喜色,脱口而出。 姜琳琅:…… 师姐真是……一秒傻白甜。 给读者的话: 最近中期论文反复改找工作很忙存稿不多今天明天先一天一更 032师兄,师姐 “听墙角什么时候成了丞相大人的爱好了!”对于每次说着话,某人就出现的定律,姜琳琅默默翻了个白目。 还不待容珏作反应,姜琳琅脑门上便挨了一记,她吃痛地捂着额头,看向木悠然,一脸无辜,“师姐,你作何打我?” “真不懂事你这丫头!丞相……哦不,妹夫啊,我们琳琅就是这个倔脾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她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哦?”木悠然先是凶巴巴地训了姜琳琅一句,然后一瞬换了和颜悦色的笑脸,对容珏抱拳,颇为江湖气地道。 姜琳琅张了张嘴,刚要开口,便觉木悠然手指一抬,有什么飞出,然后她腰上一麻…… 开不了口,动不了了。 “……” 亲师姐无疑了。 容珏眼角夹着一缕似笑非笑,对姜琳琅此时僵硬的表情以及那带着几分绝望的眼神,感到好笑。 只是面上却并未流露出愉悦的神色来。 微侧过身,一头墨发如瀑微束起,上翘的眼角端的是风、情万种,妖娆盛世。 “二位先在府上住下,至于夫人的毒,容某自不会看着她就这么死的。” 似乎觉着自己这话有几分好笑,容珏低低轻哑一笑,而后脚步加快,扬长离去。 留下木悠然一脸的喜色,和姜琳琅麻木僵硬(动弹不得)的脸。 容珏这妖孽,定是不怀好意,否则怎么会这么爽快,让师兄师姐住下不说,还说不会让她死? 木悠然转身,将姜琳琅腰侧细细的一根银针取下,袖风微盈,后者便能动弹了。 “师姐,你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居然相信那个大坏蛋的话?你还不如让我自己夜闯皇宫探路呢!”一解开身上的麻药,姜琳琅便揉着酸麻的腰,对于木悠然的脑回路表达了十二万分的不信任。 被质疑的某女神……经,忽然抬手。 “行行行,师姐我错了我错了!”一看到那握成拳的五根白皙手指,指缝间明晃晃的银针,姜琳琅便后背一麻,忙摆手,讪笑地认怂。 就这样,木霆和木悠然在丞相府住下了,都在南苑的厢房,离姜琳琅……有点远。 “那个,师姐,二师兄……为什么也住下啊?”望着天天往自己这蹭饭来的某位空有美貌却丝毫不女神范的师姐,姜琳琅不禁低声问了句。 问的同时,眼角余光悄咪咪地朝门外抱着剑,背影比松柏还要挺拔笔直的木霆。 隔着老远,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生人勿进的高冷气息。 木悠然一边快速又不失淑、女姿态地扒着饭,一边脸也不抬地道,“噢,那冰块脸啊,还不是担心你嘛。” 说完继续低头吃。 恩,师妹嫁给这北国第一权臣奸相也不是没有好处的,瞧瞧,这伙食比起钟秀山上,不要太好。 姜琳琅单手撑着下巴,微无奈叹气,看着门外如石像一样的二师兄,扯了扯唇角,“可是,我一看到二师兄,就怂了啊……” 二师兄,天天冷着个脸,不苟言笑,也不爱说话。 猜不透他心思,不敢轻易靠近,好像也没人能靠近。不过,对她还是挺关心的,接触久了,便知道是个不善言辞,但对于师兄姐妹都很关心。 只是—— 她貌似记得,自己临行前,还把二师兄惹生气来着。 “姜琳琅,你是不是贪恋临安皇都的荣华富贵,舍不得你尊贵荣耀的骠骑大将军之女,南安郡主的封号了?” 那是头一次,寡言少语的二师兄,那般言之凿凿,冷淡地说了那么多。 眼神里,满是失望。 其实她懂,他怕她回来,便再也回不去。 不过那次还真是不欢而散啊。还不待她启程回临安,争吵过后(其实是单方面的冷吵),二师兄次日便下山了,说是去下山游历。 这么想想,他们好像还没好好聊一聊。 啧,可是对着师兄那冷酷的脸,突然不想聊了怎么办? 木悠然总算是吃饱了,一抬头,便见自己的亲亲师妹正撑着下巴,四十五度明媚忧伤地望着门外,那个冰坨子。 她不禁眉头一跳,便凑近姜琳琅,斟酌着开口,“师妹啊,你可别红、杏、出、墙啊——” “……” 一脸黑线,姜琳琅正要纠正一向用词肆意的木悠然,便见跟石像一般一动不动站在外头的二师兄木霆,动了。 而且很明显就是听到了木悠然的话才转过身的啊喂! 木霆英俊冷酷的面上有什么闪现而过,最后只定定地遥遥望向姜琳琅。 眸中有复杂的情绪沉淀而落。 “那啥,你们聊,我去门口把风,咳咳,冰块啊,师妹现在好歹是有夫之妇,你注意些哈。”木悠然嘴里叼着牙签,感觉气氛不对,伸手便拍了下姜琳琅的肩,朝她挤了挤眼睛,然后咳嗽一声,意味深长地对木霆“嘱咐”完后,便踱步到了院子门口。 木霆:…… 姜琳琅:…… 相顾无言。 姜琳琅抬手,掩饰尴尬地捋了捋被风吹得乱糟糟的鬓发,微垂着眼眸,望着自己的脚尖。 木霆向来不爱说话,她这一沉默,气氛便陷入极度的尴尬了。 望着低头看鞋面的少女的发顶,木霆喉头微滚动过后,低低开口,“师妹,之前在山上,是我不对。” “啊?哦,没关系,没事,我知道师兄是为我好!”姜琳琅听到这话,肩膀一抖,忙抬起头来,双手摆了摆,讪讪地笑了下。 而后便明媚地笑了,心里松口气,笑弯弯的一双眸子里满是星光,“是我让师兄师姐们担心了。” 听她这般说,木霆微微牵了下嘴角,但没有笑,只是点点头,像个兄长般,语气沉重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心道。 “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你放心,我……们会带你离开这。” 只要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师妹,被迫嫁给一个满手血腥的恶魔,还身中剧毒身不由己,木霆眼里便蒸腾了杀意。 当初果然就不该同意她下山! “恩,谢谢二师兄!”姜琳琅心中感动,乖巧地点点头,并没有看到木霆眼底的杀机。 033密道,撞见 距离断肠丹第二次发作,不到十日光景。 姜琳琅有些烦躁不安。 总觉得,近日有大事要发生。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屈尊”找容珏的时候…… 管家让她去容珏书房一趟。 推开门,掀了帘子,却并没有看到书房内,容珏的人影。 正纳闷,忽闻一道阴柔的声音。 “拿着。” 姜琳琅低头便见怀中抱着一个包袱,打开一看,是一张人皮面具,以及一把匕首,还有一件夜行衣,银丝手套还有一双黑色的锦靴。 她呆了一瞬,便见容珏自书架后走出,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头发束起,手里拿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抬手,须臾后,便从绝世美男,变成一个相貌常常有着络腮胡子的青年。 “这是……”她脸上写满了问号,不解道。 容珏却只命令道,“换上。” 怎么瞧都像是要去干大事的样子…… 蓦地,姜琳琅就血液沸腾起来,尤其是对着容珏此时这攻气满满,有几分颓废邋遢的脸,她不禁兴奋地双眼闪着光,“我们这是——夜闯皇宫?寻宝还是找解药?” 见姜琳琅这跃跃欲试的模样,容珏忽而勾唇邪逆一笑,只可惜,因为人皮面具的这张脸…… 表情说不出的扭曲怪异,和莫名喜感。 “少废话,快去。” 他不耐地拧了下眉,姜琳琅立即乖乖朝内室走去。 而待她进去,容珏抬手,从袖中滑下一粒透明的玻璃珠,他弹指将玻璃珠掷进书桌后的那繁复的壁画中某一凹陷处。然后另一只手又弹出一粒,飞射进身后另一面墙中。 “啪嗒——” 只听一道细微的金属碰撞,机关开启的声音 从书桌底传来,与此同时,原先瞧着甚是普通的书桌慢慢往后挪,原先的地方,出现一人宽的地下通道。 而换好夜行衣,戴上人皮面具后的姜琳琅,出来便恰好看到这一幕。 不禁叹为观止。 “狡兔三窟啊狡兔三窟,不愧是容珏。”她微蹲下,已经是一张平凡无奇的年轻男子的脸,但是那双星眸倒显得更加耀眼了。 她啧啧地望着这突然出现的地下通道,嘴里念叨着说道。 “狡兔?”容珏将夜行衣的风帽戴上,双手手套一套,从袖中拿了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唇齿微咬着这个词,自鼻腔中轻呵一声,“走吧。” 他可不是兔子,而是…… 毒蛇。 弯着腰,姜琳琅虽满肚子疑问,但也深知容珏的性子,卖关子一定卖到底。便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走下石阶,在逼仄阴暗的密道中,紧跟着容珏的步伐前进。 “滴答滴答——” “呜呜呜——” 除了容珏手里那夜明珠温润莹白的光,整个密道一片阴暗,并且回音很重…… 姜琳琅脚下不知踩着什么,软绵绵的,她脑子里一下闪过—— 容珏杀人不眨眼,得罪他的人……死的死,消失的消失。 据说消失的人,是被他关起来,折磨而死,尸骨…… 该不会,她踩的是…… “啊——”短促的一声低叫,姜琳琅面色骤变,一下撞到了一堵肉墙上。 前头因为她这一声惊叫而驻足的容珏,回眸,微抬手,夜明珠的光照到她身上,他这伪装的人面容生得有几分凶煞,加上他本就是浑身阴沉戾气。 他一皱眉,这张脸就显得更凶了。 “怎么?” 语气不是很好,但总归是问了一句。 姜琳琅咽了咽口水,微闪了闪眸子,飞快低头看了眼,发现脚下只是一团泥土,并非她想的那样…… 不禁松了一大口气。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不自觉地就抓住对方的袖子,紧紧不放。 似乎透过姜琳琅的人皮面具都能猜到此时她面具下细微的神情是怎样的,容珏静静望着她的眼睛,忽然就不介意她抓着他袖子的些许不自在感。 轻嘲了一句,“真是胆小。” 就她这样的胆子,有时候还真不像姜鼎天的女儿,也不像是自幼习武的江湖儿女…… 好吧,这女人,一直就是这般复杂多变。 姜琳琅本能地要回嘴,但还是忍了。 两人走了约莫一炷香时辰,便见前面有一扇石门。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容珏娴熟地伸手扭动石门上的机关,然后一阵闷响过后,石门大开。 豁然一亮。 “等等——” 大概是个假山一样的地方,姜琳琅跟着容珏才要出去,便被容珏一把拉住手腕,飞快闪身到一块巨石之后。 姜琳琅立即敛声屏气。 有脚步声传来。 一重一轻。 而后便听到一男子压低的声音说道,“你不是答应过我要跟我远走高飞的吗!” 男子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压制不住的愤怒。 随后,女子柔婉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几分安抚,“阿郎,你别急,快了,就快了!很快我们便能离开皇宫了……” “快?到底还要等多久!阿慧,我等得够久了!我不能再等了!我们现在就走,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吃人的皇宫……” “阿郎……你听我说……” “我不听!阿慧,我要你——你是我的!” “……” 原本情侣间的吵闹,最后不知怎么就朝着某种不可名状的事上发展去了。 听着啧啧口水交流的声音……以及某种和谐的声响,姜琳琅很是尴尬。 我说—— 假山山洞里那啥什么的,你们真的不怕冷吗? 呸,不对不对,重点是—— “这里是皇宫?” 姜琳琅忽然get到一个重要的讯息,拉了下容珏的袖子,为了避免被那对男、女发现,她凑近对方耳畔,低低问道。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廓处,容珏身形僵了僵,馨香凑近,萦绕周身。 加上不远处…… 那沉浸在情、事上的不知名情、侣发出的声响,还有满是……的味道传来。 容珏眉高高拧起,唇线抿得直直的。 手微收拢,但是以往都是恶心,现在却—— 有种奇怪的陌生的情、潮在心头萦绕,甚至血液中都沾染了几分说不出的炙热。 闭了闭眼,气息微乱了一瞬,他开口,声音哑了些,“闭嘴。” 034夜行,诱饵 034夜行,诱饵 这场荒诞的听……床脚,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才结束。 听着那还在你、侬、我、侬的两人郎情妾意地说着什么,姜琳琅只觉,自己需要一包去污粉。 宝宝不纯洁了。 “咳——”待那两人走远,姜琳琅摸摸鼻子,掩饰性地说了句,“还挺久的哈……” 呸! 她在说什么啊! 捂脸! 容珏唇角抽了下,但回过眸便见姜琳琅捂脸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又勾了勾唇角,一丝笑意飞快掠过。 “走吧。探探仁寿宫。” 理了理夜行衣,容珏脚步一抬。 但是下一瞬,就被人拉住了袖子。 “恩?”容珏借着微弱的光,轻飘飘一眼,尾音上翘地问了声。 姜琳琅尴尬地抓着某人的袖子,咳了声,道,“站久了,脚有点麻……” 容珏:…… 说好的习武之人呢。 额角抽了下,容珏虽不耐,但还是僵着脸伸手提了一把,姜琳琅的手臂,将人半拖着走。 好在有手套,否则他肯定不会扶这一把的,容珏闭了闭眼,自我催眠地道。 “小心些,大内高手遍布。”待二人从假山出来,姜琳琅的脚也不麻了,容珏低低叮嘱了一句。 这话不用提醒,姜琳琅也清楚,敛声屏气,五感打开,沉下心来,仔细察觉周围潜藏的大内高手。 不过,显然容珏有备无患,这密道直接便是开在后宫一处假山的,大内高手主要还是保护皇帝的安危,多分布在皇帝的寝宫,其次便是皇后的仁寿宫。 容珏一派悠闲,对皇宫地形极为熟悉,姜琳琅跟在他身后,躲避守卫倒是没有很难。 她不禁想—— 这妖孽,对皇宫地形这么熟不说,密道都挖到了皇宫里了…… 该不会是要…… 谋反吧! 这个念头才一出,姜琳琅便心里一咯噔,脚步不稳。 “谁?!” 两人来到仁寿宫后门,轻微的衣带拂过—— 容珏手指弹出一枚石子,击中他对面的一面墙壁。隐在暗处的高手闻声立即出现,朝那奔去,查看情况。 引开这人,容珏脚下如踩浮云,衣影晃动,在夜色中如过无人之境,悠闲轻松。 姜琳琅这时候无比庆幸自己的轻功不错,不然想要跟上容珏这诡异超神的身手,太难了。 两人避开守门宫人,自墙上掠过,轻跃而下,落地无声。 “你对仁寿宫都这么熟悉的?”顺利跟随容珏来到仁寿宫,看着那烫金朱红的匾额,姜琳琅不禁叹为观止,看向容珏的眼里都多了几分惊奇。 被问的那个人,只是淡淡瞄了眼正殿外四个角落,耳尖微动,拉着姜琳琅隐蔽到一墙角视线死角处。 “你去引开守卫。”容珏微侧过眸,淡淡地对姜琳琅道。 姜琳琅眉梢高高一挑,仁寿宫的守卫这么多!大概是老妖婆不信任皇帝,她的寝宫外延只有两个大内高手守卫,内里却全是她自己安插的身手不错的护卫。 就她这点本事…… 丢出去,给人森严的防御系统练手? 她咽了咽口水,看了眼明梢,再数着暗处的梢,不禁额角沁出汗。 “我……不行啊。”她立即看着容珏,选择了认怂。 容珏已经蒙上面,只露出一双清寒的眸子来,轻嗤了声,然后,在姜琳琅的注视下,手一伸,便将她给—— 推了出去! 是的,直接推了出去! 姜琳琅脑门上三条黑线滑下,无比郁闷愤怒地竖起了自己的中指,对着身后的某人。 容珏,你大爷的! “什么人!” 一巡逻的守卫听到细微的动静,呼了声,定睛看过来。 姜琳琅瞬间闪到一旁的槐树后。 有一小队守卫赶过来。 她咬牙,看向容珏的方向,却只看到一片虚无。 人呢? 容珏不见了。 她猜,这厮定是拿她做挡箭牌吸引火力,然后自己跑去……搞事情! 就冲方才那一推,毫无人性,毫不讲江湖道义。她也不信,容珏是替她去找解药的。 咬咬牙,姜琳琅全神贯注地猫着腰,闪身自槐树后飞快越到仁寿宫后门的院子中。 暗处盯梢的出来了。 两道黑影自高墙落下,手中明晃晃的剑挥向姜琳琅,招式狠辣。 姜琳琅耳尖一动,察觉身后杀气袭来,立即弯身,脚尖点地漂移,双手张开,往后滑行躲开这一剑。 与此同时,戴着手套的手直直伸出,两指钳住右后方袭来的利剑刃身。 “吭哧——” 她用力一捏,剑刃发出刺耳的低低一鸣,却没有如她想象中,断掉。 ==为什么师父师兄能徒手捏碎兵器,她就不行? 姜琳琅面部抽了抽,但只是一瞬的失神,片刻后便迅速回神,脚尖在地面一个旋转,扫起尘土,击向两个里应外合想要将她拿下的暗卫身上。 两人武功不错,反应很快,立即躲。但漫天溅起的尘土还是砸向他们。 而姜琳琅也不是个恋战的,见二人赶忙挡脸护眼,狡黠地勾唇一笑,下一瞬,身形一闪,使着轻功便跃上高墙,又为避开巡逻的人,迅速猫腰往下一跃。 顺着墙角跟,迅速躲开。 “快,去通知皇后娘娘,有贼人闯入!” “是!” “其他人,跟我一起活捉那蟊贼!” 暗卫首领沉着眸子看了眼姜琳琅离去的方向,皇后娘娘多疑且谨慎,遇到这样夜探皇宫的都不准他们闹大,只让活捉。 于是,暗卫首领迅速做出了一贯的决定,下了,命令。 一人忙领命前往寝宫内殿去通知皇后,其余人,只留一小部分继续守卫,大多人跟着暗卫首领去捉姜琳琅。 而那名暗卫还未走近内殿的门,一阵阴凉的寒风袭来,下一瞬,他眸子一瞪,里头一片震惊,喉咙里极短促地发出“呃”的一声,人便倒下。 脖子上一条细细的红痕,血,汹涌而出。 月光惨兮兮地照射在容珏那戴着银丝手套的手上,一根细长的银丝赫然在手心间。 中间染了殷红。 他看也没看那死去的暗卫,径自进了内殿的门。 如鬼魅一般深不可测的身形,悄无声息地进了皇后的寝殿。 给读者的话: 今天两更等我这两天把存稿赶上来就又是三更== 035惊动,侥幸 035惊动,侥幸 “咕咕——咕咕——” 皇宫的夜,即使明亮如昼,却也总会有暗到森冷的地方。 乌云出现,遮蔽了月亮。 天,更黑了。 姜琳琅没头没脑地东窜西跳,用她引以为傲的轻功成功躲避一批又一批的守卫。 但,时辰久了,也会累的。 她找了个假山,在树与假山间,稍作歇息,喘口气。 扯了蒙面巾,扇着风,心里止不住地吐槽容珏这王八蛋的狼心狗肺。 ——都怪容珏,她这下,闹着整个皇宫的守卫都在抓她了! “啊——抓刺客!有刺客了!” 她一路躲,不知不觉地跑到了御花园…… 然后,好巧不巧,不知道哪个宫里的娘娘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御花园的假山旁,闲逛。 再然后,扶着一棵树,徒手抓蚊子的姜琳琅,就这么被人发现了。 姜琳琅:……== 躲过了武功高强的守卫,栽在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嫔妃宫女手里…… 也真是,够倒霉的。 不怪她,谁叫御花园的蚊子这!么!多! 不过,刚刚那娘娘的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来不及想,姜琳琅只瞥了眼那妃嫔的脸,隐约记得唇角有个痣,然后便火速逃命。 闹大了。 这下子,暗卫不用抓她,整个皇宫都要捉拿她这个蟊贼了。 姜琳琅一边喘着气,一边不要命地往容珏那个密道的方向跑。 身后,御花园的禁卫军闻讯而来,在后头追她。 “大胆贼人!还往哪里跑?还不束手就擒!” 姜琳琅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 她是个路痴! 望着眼前的死胡同(别问皇宫为什么也有死胡同,她也想问啊摔!),她木然地转过身,望着提着提着灯笼,磨刀霍霍朝她逼近的禁卫军。 不禁头疼。 逃命途中,不幸弄丢了蒙面巾,但好在,容珏那厮聪明地给她易过容。 眼睛转了转,姜琳琅忽然眯了眯眼角—— 不跑?呸,当她傻不成。 “啊——大哥你偷到皇后那老娘们的亵裤了!” 禁卫军一步一步逼近,这时,便见面前瘦猴一样的猥琐男子双眼放光地指着他们身后,声情并茂地说了一句。 亵裤?皇后娘娘的亵裤?! 禁卫军一脸“……”下意识地回头,却只见到一片空无。 等他们回过头,还是一片空无! “奸贼!哪里跑!” 姜琳琅早就一步三跳地跃上高高的墙,展翅跃下,逃了。 剩下一群被耍了的禁卫军气得跺脚。 姜琳琅跃下高高的墙时,直接崴了脚,栽倒了,栽了个狗吃屎,吃了一嘴的草。 她忍着脚痛,“呸呸呸”掉嘴里的一根草,捂着摔疼了的下巴爬起来…… 唔。 嘴里的血腥味提醒她,磕着牙了。 走一步,嘶—— 她立即拧着眉头痛得倒吸凉气。 扭了一下脚踝,骨头响了一声,姜琳琅忍着痛,仔细听着周围的脚步声,当机立断地朝着人烟稀少的一处跑去。 “殿下,这么晚了,该回府了。”一名白衣飘飘的男子正弯身,看着杂乱的花圃中一株昙花,目不转睛。 他身后的侍从,拿了一件披风,给他披上,见状,不禁劝道。 男子轻摇了摇头,令人如沐春风的好嗓子温煦地回道,“你不用在这候着了,我自己等。” 侍从不禁叹气,“殿下,这昙花兴许今夜就不开了……还是回去吧。不然娘娘知道了,又要责怪奴才了。” 白衣男子没有说话,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昙花,他唇角始终挂着温煦的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都蕴着甜蜜的笑。 ——昙花一现,必来相见。 他想起,那个人,曾经这么调侃地回答他问什么时候可以再见的问题。 这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 男子耳朵一动,便朝着阴影处走过去。 姜琳琅将自己的脚从狗洞中拽出来,气、喘吁吁地扶着树干,毫无形象地坐在墙角,狗洞旁。 就在这时候,她敏锐地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浑身一震,机警警惕地往树后躲。 但她的脚这时候却拖了后腿。 “嘶——” 她低低痛呼了声,该死的! “琳琅?怎么是你!”面前忽然出现一双缎蓝的锦靴,与此同时,温煦的男声自头顶落下。 姜琳琅一滞,听到熟悉的男声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再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张温柔深情的面孔。 齐睿? 他怎么在这! 姜琳琅面上毫无波动(废话,面具吧),心里却哔了狗地翻江倒海…… 没想到会在逃跑中碰到齐睿,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装作他认错人的时候,院子外头便响起禁卫军首领的浑厚的声音—— “就是这里!” 来不及思考了,姜琳琅立即抓住齐睿的衣摆,心都要吓得跳出来了—— “快,帮我!” 她只说了三个字,齐睿不明所以,但更加确定方才仅凭那低低一声轻呼认她的举动没有错。 真的是她…… 明明昙花没有开,可是她真的出现了。 只是—— 她怎么这个样子?还出现在皇宫? 小厮见齐睿走到墙角那边似乎在和谁说话,不禁疑惑,就在他打算走过去瞧瞧的时候,又听到外头传来的响动。 等他回头再看齐睿时,却见对方微微张开手,披风很大,刚好挡住了显得小巧的姜琳琅。 “殿下,外头好像在抓什么人……” 齐睿微侧过脸,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拍了拍紧紧抓着他衣摆一角,因为紧张而微微颤的手。 扬了声,对小厮吩咐,“什么人?本王一直在这,并未看到可疑之人。你出去打发了他们,莫要扰了本王的清净。” 他素来温和,但身在皇家,又是嫡出的皇子,他的话,小厮自然是一五一十地转达给外面正要通禀一声的禁卫军。 那禁卫军还要说什么,就被院子里,齐睿难得冷淡的声音打断,“本王并未瞧见什么蟊贼,你们还是去别处。别搅了本王的清净。” 说到最后,皇家的威仪,令禁卫军们望而却步。 当即告罪离去。 而齐睿,趁着小厮关门之际,弯身迅速将伤了脚的姜琳琅打横抱起,朝内室走去。 036温柔,昙花 036温柔,昙花 “这是哪儿?” 姜琳琅猛地被齐睿抱起,眸子一瞪,心里第一念头便是—— 容珏会不会揍她? 这念头只是转瞬即逝,她自己反应过来不禁无语,好像越来越怂了…… 齐睿将她轻轻放到榻上,姜琳琅环顾四周,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未出宫建府前的宫殿。”齐睿看了眼一身狼藉,惨不堪言的姜琳琅,回。 “哦。”姜琳琅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脏兮兮的鞋子蹭脏了他的床沿,不禁脸红,貌似这身衣服也挺脏的。 垂下头,一个低头装死,一个深情凝视,气氛一时尴尬无比。 还是齐睿想到她这一身的狼狈,起身,对自己的侍从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从侍从手中接过铜盆,还有药酒,金创药。 “殿下,您受伤了?” 侍从问。 齐睿面不改色,淡淡地“恩”了声,“方才不慎扭了下脚。” 侍从先是一惊,“奴才替您请太医——” “不必,你去偏房早些休息吧,今日我们不回府了。在这歇下。” 齐睿打发了自己的侍从,便命其带上门,端着手里的铜盆和药,朝内室走去。 侍从站在门口,不禁狐疑—— 扭了脚也不需要金创药吧…… “那个,我自己来,自己来。”姜琳琅见齐睿拧了帕子要给她擦拭,忙摘下手套伸手。 轻瞥了眼,齐睿不禁蹙眉,唇角温柔的弧度微缩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直接拉过姜琳琅一只小脏手,动作生疏却轻柔地擦拭着。 “疼不疼?” 将金创药的粉末撒在手心上,齐睿一边替她缠纱布一边轻声细语地问。 听着齐睿温柔关切的声音,姜琳琅有几分不自在,往榻子里头缩了缩,不慎牵动了崴过的脚,抽了一口气。 “诶还是我自己来吧!” 其实手心就破了个皮,姜琳琅也不是真的千金大小姐,自小练功不说受大伤,小伤还是受过的,这点擦伤根本不算什么。 但齐睿却很是正色地对她欠身说了句,“不是有意冒犯,但是你现在这样,还是我先给你上药吧。” 说着,面不改色地替姜琳琅褪去鞋子,嫌弃裤腿,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脖子。 齐睿耳根微红,但是待看到那红肿的脚踝时,面上只剩下心疼。 将药酒倒在手心,揉、搓至发热,然后覆上姜琳琅的脚踝处,力道恰好地按揉。 “嘶,疼……” 姜琳琅直吸气,两道眉高高拧起,咬着红唇,下意识缩着那条腿。 一把按住她乱动的脚,齐睿抬眸,带着安抚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温和地哄着,“忍忍,一会就好了。” 对上这样清澈温柔的眸子,姜琳琅微微晃神,随后忙别开眼。 心里一片乱如麻。 她和齐睿,不该有交集的,尤其是对方对她还抱着这样的心思…… “今夜宫中守卫森严,定是一时半会不会松懈,待明日一早,风头过了,我再带你出宫。”没有听到姜琳琅的声音,齐睿也不觉得无趣,只专心致志地替她按揉脚踝,温润的声音轻轻说着。 闻言,姜琳琅眸光复杂地晃了晃,“不行……我今夜就得回丞相府……” 她若是等到明日,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 先不说容珏那厮见不着她会作何举动,一夜未归,师兄师姐一定会着急。 听她说着“回”,齐睿心口一刺,眼里微黯,手顿了顿,动作继续温柔和控制着力道地按揉着。 “今夜禁卫军定是要彻夜搜查的,抓不到你,他们交不了差,不会撤人。你这个时候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斟酌了下,齐睿于是说。 姜琳琅被说得噎住,但还是犹豫地道,“可是,我师兄师姐现下在丞相府,若没看到我回去……定会担心。” 一听她是因为这个原因急着回去,齐睿蓦地便心里稍霁。 面色也愈发温和,抬眸笑了笑,眼里是令人拒绝不了的温柔深情,“明日一早,我保证,将你平安送到他们面前。不用担心。” 姜琳琅向来吃软不吃硬(除了容珏那强硬到逆天的之外),被齐睿这带着几分安抚几分祈求的声音一劝,便偃旗息鼓了。 容珏那儿,那厮既然能将她推出去做挡箭牌,肯定不会管她在宫里的死活,对吧? 那就等明早再回去,抱着这个心思,姜琳琅心安理得地松口气。 “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叫我。”抱了一床崭新的棉絮,以及一套新衣服,齐睿放到姜琳琅床边,周到地道。 见她眼睛盯着他拿来的那套男装上,他忙解释,“这是新衣,不曾穿过。这里没有伺候的宫女,只能委屈你将就下了。” 别人都这么周到细心了,本来夜闯皇宫,还被皇帝皇后的儿子救了就有点心虚的姜琳琅,自是点头应好。 她其实很想……洗个澡来的,但这跛脚,以及不好意思开口的心理,最后只是让齐睿给她打了点水进来,擦了身子了事。 待解决完这些,她便来了困意,闭上眼,没多久便睡着了。 隔壁,合衣躺下的齐睿,眼睛却睁着。 隔了许久,他还是叹口气,起身,动作轻而慢地朝隔壁走去。 手里提着一盏灯,齐睿生怕吵醒紧闭双眼,睡相憨甜的女子。 将灯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借着微弱的光,他缓缓坐下。 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姜琳琅精致娇俏的面容。 唯恐一个眨眼,她就不见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恩——昙花一现,必来相见!哈哈哈哈……” 又想起几个月前,她站在阑珊的灯火下,冲他狡黠地摆手,戏谑的言语。 只是,没想到,后来再见你,却比等昙花一现还要难。 然而今夜,我不知道昙花最后开了没,但是琳琅,你来了。 哪怕,你并非为我而来。 伸出手,齐睿想要触碰这张思而不得的容颜,却到底还是怯了。 轻轻替睡梦中的女子掖了掖被子,他起身,如来时那般,无声地离开。 仅留一盏灯,映照一室微光。 037安然,生气 037安然,生气 容珏第五次看向山洞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令他面上阴寒冷煞之气稍收。 只是—— “回禀统领,这里搜过了,没有!” “统领,这里也搜过了,没有找到贼人!” 紧接着,却是禁卫军搜查无果的对话。 不是她。 容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一股烦躁,甚至有那么一瞬,产生了想要血洗皇宫的冲动。 虽然很快,这念头就被理智压下来。 那个笨女人,只是让她引开几个小角色,居然给他弄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还将她自己给搭进去。 容珏很生气。 手松开,生生捏碎了一块石头。 粉末洒落,他听着周围喧闹的搜捕声,倚靠着掩住他身形的巨石,面色一片阴沉冰冷。 姜琳琅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 容珏会在密道口等她。 一等,便是一整夜。 直到天即将破晓,禁卫军都撤了,还是没有听到有关姜琳琅一点消息。 容珏一夜未睡,维持着一个动作,半晌才微微动了下关节。 片刻后,抿着薄唇,开启机关,进了密道。 半个时辰前。 “你就不好奇我夜闯皇宫的目的吗?”坐在齐睿的马车上,安然无恙地避开了搜捕,碍于萧王的尊贵,宫门的守卫都不敢搜查他的马车。 姜琳琅穿着齐睿的袍子,显得异常娇小,宛如偷穿了大人衣物的孩子。此时她微转着灵气的双眼,略不解地问坐在自己对面,面容温煦的男子。 听到她这话,齐睿微抬眸,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唇微启,“那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实情么?” 他的嗓音太过温柔,气质温润谦谦,这么笑问姜琳琅,倒是叫后者一愣,有些尴尬。 “不是我不说,而是我说了你也不会信……”姜琳琅揪着手指,微嘟了嘟嘴,语气里罕见地带了几分委屈不忿地嘟囔道。 他眼里心里,皇后都是那个德高望重,端庄贤惠的一国之母,怎会相信她会是口蜜腹剑,蛇蝎心肠的女人? 就连顾明珠他都不信,更何况皇后伪装得那般好。 气愤再次沉闷下来,齐睿眸光微黯,似乎只要说到这样的话题上,他们就聊不到一块去。 她总觉得他不信她,但他实在不懂,她为何对母后还有表妹成见如此之深。 “我知道……母后她做得不对,但我问过了,赐婚……是父皇的旨意,母后也劝阻过,甚至为此绝食……可你也知道,父皇是天子,他的旨意,无可违抗。琳琅,是我对不起你,但是这件事与母后,绝无干系……”齐睿面上笑意渐隐,多了几分难过。 姜琳琅眉头跳着,心里一阵郁闷—— 他还真是孝顺到愚昧! 皇后这些话骗三岁小孩子还差不多! 劝阻?绝食? 呵呵,这个老妖婆的段数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将自己儿子骗得团团转。 不过她也懒得再说了,就算她说自己现在中了毒,他也不会信这是他那个仁慈温柔的母后下的。 与此这样,不如划清界限,这样他继续当他母慈子孝的王爷。若齐睿真得知自己的母后和表妹的真面目,只怕是会崩溃吧。 叹了一声,她撑着下巴,索性闭上眼睛,拒绝交谈。 见她这般,齐睿只抿了抿唇,替她倒了一杯热茶放置她面前,不再言语。 只是神色,黯然神伤。 再说容珏,一回到丞相府,便唤来暗一。 “传令下去,让宫里的探子盯紧了仁寿宫,若有昨日那‘贼人’的消息,立即通知我……” 暗一闻言,微微一愣,“可是……皇帝皇后若是察觉了主子的眼线……” 那些眼线都是蛰伏许久,在关键时候才能启用的棋子。 容珏冷眼望过来,正要说什么,便听外头响起暗三的声音,“主子,夫人回来了。” 什么? 容珏眉梢划过一丝讶然,当即便朝外走。 此时,姜琳琅才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没来得及换下那一身行头,便被疾步而来的容珏逮个正着。 一袭清冷幽幽的冷香袭来,她忙回头,便对上容珏黑得不见底的双眸。 她吞咽了下口水,目光闪烁着,嘿嘿一笑,“嗨,早啊……” 暗一:…… 暗三:…… 容珏上下扫了眼,目光死死地瞪着姜琳琅那做工考究,且大小颜色很带某个人特色标签的袍子,眼底黑雾缭绕,周遭都带着鬼煞之气。 “昨夜,萧王宿在了芳华殿,而禁卫军搜查蟊贼到了芳华殿前,失去了贼人踪迹。”他一字一句,缓缓道来,每说一句,面上的森冷之气盛一分,“而你现在的样子,看来是偶遇贵人得救了。” 想想他居然在密道口等了一整夜,真是…… 笑话! 姜琳琅听他阴阳怪气的话就拧了拧眉头,“你还好意思说?把我推出去挡刀,害我差点被抓……你自己安然无恙跑了,我可好生受了一番罪呢!” 这人还有脸跑来诘问她? 脑子是瓦特了吗? 姜琳琅说着就白了他一眼,推门准备进屋。 而被她义正言辞地谴责了“抛下她就跑”的某人,脸上黑得可以滴出墨来。 “站住!” “您老有话赶紧吩咐行吗?小的还要养伤补觉!”姜琳琅没好气地将装着夜行衣和面具等的包袱往屋里一扔,回过头。 容珏眯起眼角,暗一在一旁冷汗不止,不由开口道,“夫人您误会……” “闭嘴。” 察觉他要说什么的容珏,脸色一变,眼神冷冰冰地射向暗一,及时制止了后者的话头。 他才没有等这种没心没肺的笨女人! 姜琳琅见他们打哑谜,耸肩无奈地道,“那什么,我可以先休息吗?” 目光扫过她微微淤青的下巴,还有谁手上的纱布,容珏的眼神变了几变,时而暗沉时而晦涩,最后归于一片浓黑。 微起伏几下,他面色清寒地瞪了姜琳琅一眼,带着满满的低气压,转身径自大步离开。 身后,姜琳琅默默摸了摸鼻子,拍拍胸口,吓死了,方才容珏那眼睛红的…… 差点以为他要杀了她== 不过他到底生什么气啊摔,奸臣的心思你别猜,啊,猜来猜去,也不明白。 给读者的话: 明天三更 038追问,剿匪 “姜琳琅!你能耐了啊!” 正睡得无比香甜的姜琳琅,猛地觉得身前一道黑影落下,下一秒,便感到“嗖”地凉风灌进来,一下子打了个冷噤,醒了。 木悠然绝美的脸上满是怒容,正喷火地瞪着她。 尽管,是个大美人。 尽管,美人生气起来更美。 但是—— 混蛋啊,突然一张怒气冲冲的脸近在咫尺地出现在她眼前,很吓人的好不好? 姜琳琅闭上眼,缓了下自己受到的冲击,再度睁开眼时,便一脸不爽地坐在床上。 “师姐,又谁惹你生气了?” 说着,还掩手打了个呵欠,拭了拭眼角挤出的生理性眼泪。 木悠然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爆栗。 “说,那个夜闯皇宫的蟊贼是不是你?” 她一脸愤然,显然就是确定了姜琳琅是那个“蟊贼”。 姜琳琅“额”了一声,笑嘻嘻地道,“一大早的,师姐你在说什么啊?” “呵呵。”木悠然只是伸手,在姜琳琅裹在亵裤下的痛脚上“轻轻”按了一把。 立即痛得姜琳琅眼底泛起泪花连连。 “你这身上的药味,隔着十里你师姐我也能闻出来!还狡辩!”木悠然美目挑起,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道。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姜琳琅憨笑,“师姐真是狗鼻子……嗷,别打头!” 嘴欠的下场就是又挨了一记爆栗。 不过在木悠然这神医的嗅觉和火爆脾气地逼供下,姜琳琅只能一五一十地招了。 “什么?!”木悠然蹭地从床边弹起,踱步两下,满脸的愤怒,指着一脸“瑟瑟发抖”模样的姜琳琅便谴责,“夜闯皇宫这么刺激……咳,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知会下我与师兄?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万一被抓了,我和二师兄岂不是下山专程来给你收尸了?” “……” 姜琳琅:…… 厉害了我的师姐,这么诅咒你的师妹,咱师父知道吗。 木悠然咳了声,脱线的师姐又秒变关心师妹的好姐姐,“看样子你没吃什么苦头,不过,容珏带你夜闯皇宫,解药定是拿到了,恩?” 她对容珏没有好感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听说过这人不是什么好人,但本事还是有的。在木悠然的世界里,好人也好,坏人也罢,只要对她师妹有帮助,她并不介意。 这点,与木霆恰恰相反。 一提解药,姜琳琅面上的笑就挂不住了。 她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还没进老妖婆的内殿,就被容珏推出去挡箭了……好不容易虎口脱险回来,他又莫名其妙冲我发脾气……总之,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不了了之了。” 提起这茬,姜琳琅就一肚子憋屈。抱着被子,看了眼自己的脚,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火光。 木悠然却摸着下巴,漂亮的眸子转了一圈,而后道,“没道理啊……容珏瞧着不像是无聊到拉着你夜游皇宫的人吧!既然是去皇后的寝宫,他不是给你拿解药,又是为了什么?” 姜琳琅一噎,“师姐,你对奸臣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大变态想做的事,常人能猜得出? 真天真,我的姐妹。 嗤了声,木悠然摇头,忽而眯着眼上下扫了眼姜琳琅,而后啧了声,“师妹啊,还别说,也许奸臣就好你这一口呢?啧啧啧,不过你这长相,委实也是委屈容珏了。” 噗—— 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中的姜琳琅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紫,最后恨恨地瞪了木悠然一眼,索性抱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躺下。 “不想了!大不了等毒发的时候我进宫揭发容妖孽的秘密换这个月的解药!睡觉睡觉!” 说完,蒙头就睡。 木悠然:…… 师妹你这么大声,是怕对方的人听不到吗== 安静地看了好一会捏着被子一角蒙着头的姜琳琅,确定她是真的要睡觉,木悠然才无声叹了一下,转身走出去,带上房门。 当她走出房门那刻,面上笑意全无,敛了美目,寻思了一瞬,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听说皇宫失窃。 窃贼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采、花、大、盗,据说是根据禁卫军描述,画师所画的画像,再确认过了的。 采、花、大盗去皇宫? 意图是什么,昭然若揭。 皇上颇为震怒,因为盗贼居然闯入了后宫,打伤了几个侍卫不说,还扬言要…… 然后,皇上早朝的时候大手一挥,便下旨通缉这贼人,丞相再列举了近来江湖上腥风血雨的恶人的种种恶行,细数了这些江湖恶人对百姓造成的种种危害。 末了,还不忘煽动气头上的皇帝,让其下旨命朝廷钦差剿除离京城最近的一匪窝…… 好巧不巧,那采、花、贼的据点,就是那匪窝。 满朝文武都一脸“……”地望着那个背挺得笔直地让剿灭恶人的丞相,一个个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丞相你自己恶行累累,还能这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正直一把,真的好吗? 皇帝一想到昨夜传遍的“采、花、贼窃取皇后亵裤”的消息,就气得两眼喷火,这触怒了他身为天子的尊严! 当即,头脑一热,便顺着容珏的谏言,同意了。 “臣以为,这事,可以交给皇后娘娘所出的萧王殿下比较好。” 只是,当皇帝问容珏,此事交给谁来办比较好的时候,容珏殷红的唇角一勾,看了眼铅华不染的齐睿一眼,声音平静地落下。 齐睿眉梢一拧,心下顿觉有诈,但不待他说什么,皇帝脑子里那根本就不结实的名为理智的弦就断了。 皇后所出的…… 是啊,皇后害他丢脸,自然应该皇后生的儿子来处理! 皇帝不假思索,也不管齐睿愿不愿意,直接敲定了。 “好,睿儿,此事就交给你来办!务必要将那贼人抓回来!” 眼见皇帝因为容珏几句话红了眼,齐睿心里郁郁,眉宇间萦绕一缕轻愁,但还是垂首,谦谦恭顺地领了旨意。 当他再抬头,便与容珏清寒阴冷的眸光对上。 四目相接,火光迸射。 两个男人的战争,至此,便是由暗转明。 给读者的话: 今天三更 039震怒,借刀 仁寿宫—— “废物!”皇后端庄慈和的面上此时满是阴戾,重重一挥广袖,扫落一地的瓷器,她美目簇火,手攥紧,护甲嵌入手心,眼角猩红。 红姑以及几个暗卫跪地,闻言头垂得更甚。 “娘娘息怒!” “息怒?息怒!你们叫本宫怎么息怒?啊?偌大一个仁寿宫,本宫养了你们这么些奴才,却叫一个江湖蟊贼轻易闯了进来,还!败坏了本宫的名声!害本宫受如此大辱!”皇后甚少发脾气,但这次,差不多是气急败坏,丝毫不维持她的形象。 指着跪了一地的心腹,眼神淬了毒般,“红姑,查清楚了吗?东西可有少?” 最先的时候,皇后其实一直防备着,姜琳琅来仁寿宫偷盗解药,毕竟离毒发之日不远,那丫头又是个不好降服的。 红姑伺候皇后多年,自是一下明白她的意思,当即摇头,沉稳应答,“回禀娘娘,并无丢失贵重东西……” 要知道,那放解药的阁楼,不仅有人把守,那盒子都不能轻易碰的,就是防止姜琳琅进宫偷解药。 听了红姑这话,皇后脸色稍霁,但转瞬又满恼怒羞愤不已。 一拍桌子,她气得胸口起伏不止,眼神透着狠毒,“去,让顾家的死士给本宫捉拿那蟊贼,将他的人头提来见本宫!” 解药还在,那么就说明,真的是江湖淫、贼进皇宫行窃…… 天知道皇后听到宫人通传,她的……亵裤遗失,还被那奸贼大肆张扬,就连禁卫军都知晓的时候,她有多气! 后宫那么多小贱人想看她笑话,这回一个个都得逞了!最可恶的是,皇上向来爱颜面,这事若不处理好,对她可谓是大大不利。 话音才落,外头急急有宫人通报。 皇后挥退暗卫,给红姑一个眼色,后者起身到她身侧立着。 “什么?!”待听完太监急匆匆传的消息,皇后整个人脸色唰地就白了。 腾地站起,她眸子死死地瞪着小太监的头顶,声音不稳,“你再说一遍?” “回,回娘娘……丞相上谏让皇上剿灭此次的贼人,说是知晓这贼人的据点……皇上龙颜大怒,便应了丞相的提议,命……命殿下为钦差,出,出城……剿匪……” 小太监跪着,背佝偻着,额角冷汗淋漓,声线颤了又颤,磕磕绊绊地重复了一遍。 皇后“唰”地一下,坐回了位子上,双目放空,满是震惊和打击。 皇上居然让她的皇儿去剿匪! “容珏!一定是容珏!这个佞臣!小人!是他,他想害本宫的孩儿!”皇后眼里猩红一片,怒火中烧,一度失去理智,抓着红姑的手腕,她声音透着凌迟般的恨意,眼里蓄了泪意,咬牙切齿地道。 皇上怎么能同意! “皇后娘娘,萧王殿下来看望您了。”正崩溃不止的皇后,听到外头宫女的通报声,微微一怔,而后忙收起狰狞的脸色,慌乱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抬手抚了下发髻和眼角。 恢复了几分理智,但仍是看得出她的怒火。 “快,请他进来。”说着忙让红姑吩咐宫人清扫地上的狼藉。 齐睿站在门口,隐约听到了几声女子尖利的怒声,他听得出,母后方才动怒了。 但等他进了内殿,却只见皇后端坐在上,除了脸色有几分难看之外,却并没有什么异色。 不过眉宇间的愁色待看到他时,更甚而已。 心下微异,不知怎么就想到琳琅说的…… 你可亲可敬的母后,也许根本不像你想象中那般,圣洁高雅,慈爱温柔。 不,齐睿只一瞬,便将这声音挥走。 他自幼在母后身边长大,怎么会不清楚母后的为人? 而且这次…… 也是今早,他才知道琳琅昨夜到底做了什么。 是琳琅不对。 他有些为难又心痛,他喜欢的女孩子却对他最敬爱的母后充满误会和敌意,甚至不惜毁坏母后的名声。 但更多的却是自责和愧疚。 就算他知道琳琅毁坏母后名声,昨夜那种情形下,他也还是会选择帮她出宫的吧。 这般想着,他心中对皇后愧疚更甚。 “儿臣给母后请安。” “睿儿来了。快过来,母后这里坐。”皇后看到自己优秀孝顺的儿子时,眼里才多了几分真心的笑,只是这笑很快又被什么取代。 待齐睿坐下,皇后才微哽咽地道,“睿儿,你父皇怎么能让你去剿匪?你贵为嫡出的皇子,身份尊贵,那些粗鄙不堪的匪寇,若是伤了你,可怎么办?” 听到皇后这般说,齐睿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母后莫要担心,孩儿武功不弱,此次剿匪又是替父皇分忧,为我北国百姓除害,本就是孩儿身为皇子该做的。” “可是丞相故意为之?”皇后咬牙,心里又气又心疼,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优柔,但是她一向扮演贤惠温柔的形象,只得忍着体内的愤恨暴怒,声线沉了沉,问。 齐睿微蹙眉,而后没有说话。 “父皇这次很是生气,对儿臣予以厚望,不管是什么原因,儿臣这次都必须将那些匪寇剿灭干净。母后宽心等儿臣归来。” 皇后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但心底却明白—— 皇上这是迁怒她了! 就算剿匪,不用容珏,反倒是派上嫡出的皇子!原因她只需好好想一下便不难得知了。 可恶! …… 相比仁寿宫这里的低沉之气,丞相府中,容珏难得心情好了一回。 主动去寻姜琳琅。 “什么?剿匪?”彼时姜琳琅正单脚露在床外,面前抱着一碟葡萄在吃,听到容珏带来的“好消息”,眉梢一跳,面色变幻。 离临安最近的匪窝……该不会是…… 黑风寨吧! “恩。”容珏挑了下眉,有几分意外地看着姜琳琅,“你倒是灵通。” “废话!黑风寨!那可是敢在皇城底下作恶的第一匪窝啊!容珏你这招借刀杀人未免太狠了点吧!”姜琳琅将碟子往桌上一搁,眼神复杂地盯着容珏,语气不大好地道。 狠? 容珏勾唇,倏然笑意一冷。 040余情,喜欢 “你这是心疼他了?” 阴嗖嗖的声音落下,带来一阵阴寒冷气。 姜琳琅发现自己好像又触怒某个愤怒值极为低的男人…… 她往床里缩了缩,面上依旧不赞同,但身体出卖了她又秒怂的事实。 偏偏她还不怕死地说,“我明白了。你让我易容成那个采、花、大、盗的样子,然后故意将我推出去……就是想让我被皇宫守卫发现,然后你好污了皇后的名声,再在朝堂上激怒好面子的皇上,皇上对皇后不满,又恨不得杀了那贼人,你再一上谏,齐睿就成了这事件最无辜的牺牲者……” 黑风寨是什么地方?那里据说汇集着北国江湖上罪行累累,恶贯满盈的几大恶人,这些人穷凶极恶,无恶不作。让齐睿一个生长在皇家温室,喜养花种草、诗词歌赋、弹琴下棋的皇子去剿匪,皇上不了解黑风寨的厉害,她这个在江湖上长大的人却是清楚的。 若说容珏不是设计陷害,她还真觉得不可能。 一想到他利用她去害齐睿,她就浑身都是气! “真聪明。可你别忘了,首先,出口污了皇后名声的不是我,而是你。其次,齐睿是皇后的儿子,你和他,立场注定敌对。” 容珏眯着眼角,拢在袖中的手却不由握成拳,手心一片红。 他是推她出去。 可他若说,本不是这般算计的,她势必不会信的。 他若是告诉她,盖因为今早见她穿着齐睿的衣服,他心里不痛快,才会在早朝之上,心生一计,推齐睿去剿匪。 呵,莫说她,他也觉得不信。 谁叫,他向来算无遗策。 真是可笑。 她一边痛恨着皇后,一边却又对皇后的儿子一再心慈手软。 难道她对齐睿还余情未了…… 突然想杀人了,怎么办。 愈发感觉容珏周围萦绕一层黑雾,且愈来愈浓郁。姜琳琅拧眉,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是啊,是她自己讨厌皇后,所以趁机污了皇后的名声。 可是却在污了皇后之后,心安理得地求助了一向孝顺的齐睿…… 归根到底,是她又当又立! 她不后悔污了皇后,那个老妖婆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如果重来,也还会是求助齐睿,因为她惜命! 可是她没有想到,因为她,间接让齐睿卷入这样的漩涡之中。 容珏说得也没错,虽然她不认同,但不得不承认,对待敌人,他的计策很成功。在她随口一污的基础上,这个人迅速激怒了皇上,将齐睿调走…… 但心里,就是不舒服。 “不管怎么说,他不该死。” 姜琳琅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中,别人对她好,甚至救了她,一码事归一码事,皇后的仇她记得,但不能抵消齐睿对她的好。 若要她看着齐睿去死…… 她做不到。 拥着被子,她耷拉着眉眼,失去了生机。 看着这样闷闷不乐的姜琳琅,容珏浑身黑气骤然一散,面上变了变,眉眼划过一丝杀意。 她就这般在意齐睿。 “圣旨已下,于事无补。”他隐晦地警告了姜琳琅一句,希望她不要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姜琳琅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如此,容珏也觉得无趣,自是离去。 走出姜琳琅的院子,容珏摊开手,手心几个猩红的指甲血印。 以及,一个瓶子。 眼眸深了深。 “我向来不是良善之人,你合该知道。”他望着手心那个瓶子,眼底一片浓郁,眼角微翘,唇角一抹残忍又讥诮的弧度勾起。 …… 齐睿在圣旨下来的第三日,整装带着一千官兵出发,前往黑风寨。 大概是真心在意这个儿子,不只皇后派了人,就连皇上也派了两个大内高手随行。 齐睿走的那天,有传口信约姜琳琅相见。但姜琳琅将自己关在房中,没有去。 注定是敌对的立场,哪怕他们不会你死我活,却也势必要形同陌路。 “师妹,东西我替你送到了。怎么样,这下放心了吧?”木悠然端着吃食进来,见姜琳琅恹恹地坐在床上发呆,不禁努努嘴。 姜琳琅没有去送齐睿,尽管得知他随行有不少人保护,但还是放心不下,又不愿出面相见。便央求了木悠然送了齐睿几样防身救命的药。 “多谢师姐。”对着木悠然感激一笑,姜琳琅这才展颜。 要不是师姐来了,她在丞相府的日子,只怕会更无趣。 木悠然挑眉,“你实话招来,那萧王,是不是你小情郎?” 倾身,木悠然那八卦的脸,赫然凑近,姜琳琅无语地伸手推开她。 “师姐,别瞎说。” “啧,我可没胡说,那小子啊,看到我来时一点反应都没,一直望着我身后,待我说明了你的意思后,他那眼里的失落都快溢出来了。骗不了人。他喜欢你。”木悠然手里一颗颗花生米往嘴里扔,姿势说不出的好看。 姜琳琅唯有沉默。 “哎,我原以为,你看上的是容珏那样皮囊无双,智谋独一的男子,现在想来……也许是我看错了?”她不说话,木悠然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是顺着前面的话,自顾自地偏着头,道。 “什么鬼!我怎么会看上那种黑心黑肺的变态!”却见姜琳琅忽然抬头,一脸的愤慨,握拳咬牙不忿地说。 木悠然:…… “我又觉得我刚刚说错了……” 姜琳琅面色一缓,唇角还没扬,便又听木悠然一拍双手。 “我现在觉得!你果真是看上容珏了!”木悠然从桌上跃下,几步走到姜琳琅跟前,双眼闪闪,满满的八卦和星星,双手扶着姜琳琅的肩膀,语气欢快雀跃,“看看,我一提他,你就活过来了!若不是在意,怎么每次听到他名字你都这么大反应?” 姜琳琅:…… “师姐,你对喜欢这个词,是不是也有误解?” 大反应=喜欢? 师姐,你把深恶痛绝这个词拿词典翻一翻好吗。 “我要是喜欢容珏,我名字倒着写!”怎么解释都说不动脱线的木悠然后,姜琳琅颓然地摊手,中气十足地发了个誓。 很久以后,姜琳琅都要后悔—— 誓言什么的,真不要说太狠了! 会遭报应的QAQ 041过关,毒发 齐睿走后,姜琳琅过了三天舒坦日子。 仅仅只是三天。 因为,皇后传她进宫了。 大概是觉得有恃无恐,这回,皇后盛气凌人毫不掩饰地对姜琳琅的轻蔑,高座于上,眉眼多了几分阴郁之色。 “本宫让你搜集的证据怎么样了?” 齐睿走后,皇后连着几日都睡不好,甚至还诚心诚意地在小祠堂吃斋念佛祈福了几日。 尽管着了妆,也看得出那眼下清晰的青黑。 姜琳琅木着脸垂首,“不安”地眨了眨长睫,摇摇头,“琳琅无用……容珏此人戒心太强,对琳琅……又动辄打骂,喜怒难辨……除了自己的院子,琳琅根本接触不到丞相府别处……” 她说着,露出自己缠了好几圈纱布的脚,以及让木悠然给她手臂“添”上的那青紫的伤痕。 眼神瑟缩,浓妆都遮不住的憔悴。 短短一月,原先那个神采飞扬的南安郡主,便成了这般惨状。 皇后微讶,侧眸看了眼一旁的红姑,后者颔首,走下台阶。 嫌弃姜琳琅的衣袖,细细检查了下那些淤青,也看了下她的脚踝。 然后对上座的皇后点点头。 皇后手指点着茶盏的杯沿,眼里忽明忽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琳琅的脸端详。 渐渐,打消了疑窦。 如果对象是容珏的话,的确像是能做出这样事来的人。 她轻哼了声,武功高强的郡主又如何?还不是被折磨成现在这副样子。 在幸灾乐祸之余,皇后又蹙眉,心中为难烦闷不已。一方面她希望姜琳琅得到教训,过得不好。但另一方面,姜琳琅是她的棋子,还算得上有点用处的棋子,若她不能顺利接近容珏,那么这枚棋子…… 便只能弃之。 “皇后娘娘!您再给琳琅一次机会……琳琅,琳琅一定会尽全力替娘娘搜集奸臣的罪证!呜……”姜琳琅眼眸一颤,立即磕头,闭眼咬牙豁了出去,额头触低,头磕得很是响亮。 “罢了。别磕了!”皇后珍惜自己的形象,像上次宫里闹得沸沸扬扬那事,她直接下旨封了宫人的嘴巴,暗中敲打了几个妃嫔,才压下来。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姜琳琅带着伤从她的仁寿宫出去,她可不愿被诟病。 是以,皇后不耐地叫停了姜琳琅。 额头闷疼,姜琳琅不用看也知道定是一片红。但她努力挤出一个谄媚又虚弱的笑来,眼里含着泪,盈盈望着皇后。 皇后看她这样子,顿时觉得反胃。 不耐烦地半阖着眸子,“可你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无,叫本宫如何再给你机会?” 姜琳琅面上一白,忙可怜兮兮地抬手“拭泪”,“琳琅,琳琅……娘娘,容珏虽然打骂小女,但他并没有杀了小女,这证明,小女在他心里还是有些重要的……也许,再过一段时日,待小女取得了他的信任,就能探听到对娘娘有用的消息了……” 她眼里既有几分不屈,又带着为现实所迫的屈辱惶恐。 皇后这次丝毫没有怀疑她在演戏。 呵,愚蠢。没有杀你是碍于皇上赐婚,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在容珏心里有分量。 就凭这点,皇后也信了容珏是真不喜姜琳琅,只是无奈不能杀了。而姜琳琅因为怕死,急于求饶。 “行了。本宫不想听这些虚的。红姑,将这个月的解药先拿给她。” 红姑依言,不多时拿了解药出来。 递给姜琳琅,后者双眼放光,忙接过,直接吞下。 她这急切的样子,既安抚了皇后,又取、悦了皇后心里的恶意。 “三日后,皇上想要带群臣去猎场狩猎,你届时跟在容珏身边,好生给本宫看牢了他。”皇后一手抚着自己的鬓角,声音轻慢,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和蛊惑地响起。 姜琳琅身形微僵,狩猎? 不知皇后又在打什么主意,姜琳琅只顺着她的意思应了,然后回丞相府。 只是才到了门口。 她便觉得胸口一滞,随后心口便传来那蚀骨之痛,面色瞬间惨白一片,她扶着门,额角豆大的冷汗滑落。 门口的小厮见她骤然变了脸色,不禁一惊。 “夫人?” “快……丞……丞相……”姜琳琅双腿一软,便扶着门缓缓往下滑,心上那被毒虫啃食的痛意叫她几乎要昏厥,但又因为太痛,根本没能昏过去。 断断续续,艰难地说了几个字,便咬着唇,浑身颤栗地承受着那剧痛。 该死—— 她明明。明明服了解药,居然还是毒发了! 是她服晚了…… 还是—— 老妖婆算计她! “师妹!” 木霆从外头回来,一眼便看到不对劲的姜琳琅,面色一惊,立即上前。 伸手从姜琳琅腋下穿过,便要将人抱起。 只是一道身影如风过境,迅速袭来。 木霆警觉地出手,被对方轻巧避开不说,就连姜琳琅也一转眼,被来人抱了起来。 抬眸便见一角乌红的袍子。 低下头,木霆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眸光微沉,随后却被不安和担忧取代,随后一步跟上那人的脚步。 容珏抿着唇冷笑着将痛得浑身痉挛,蜷缩在他怀里颤栗不止的姜琳琅,大步朝他的卧房走去。 将人往床上重重一扔,他却没了动作。 抱着手臂,他忽然站在床边,定睛凝视痛苦地小声哼哼的姜琳琅。 不对劲。 他很不对劲。 他居然会因为她现在这个样子,心中烦躁,而烦躁之后,那蒙着一层纱的不适是什么,他怎么也想不通。 “师妹!” 闻讯而来的木悠然,与木霆一道冲进来,前者见状不禁面色大骇。 忙拿了银针,封住姜琳琅几处大穴。 手都在抖,“师妹,师妹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姜琳琅痛得眼前一片模糊,耳鸣目眩。 “师妹,别咬!”木霆手疾眼快地发现姜琳琅唇角的血迹,眼眸一瞪,想也不想地伸出手,便代替姜琳琅的舌尖,被她的牙狠狠地咬下去。 他却一声不吭地承受着,眼里满是心疼之色,“三师妹,你快想办法!快救她!” 042一线,解毒 木悠然手哆嗦着,眼泪在眼中打着转儿,一脸的悲伤—— “我,我,我做不到……她毒发……为什么毒发了……呜呜,她不是吃了解药吗……” 见她这样,木霆面色更冷,“你不是神医吗?你快想法子,至少——至少,不让师妹她这么痛苦!” 转眸看向姜琳琅,木霆冷酷的面上罕见地多了几分温情,更多的还是心疼担忧。 从小到大,他何曾见过她这般痛过? “让开。” 容珏发现,比起自己那想不透的问题,眼前这两个和姜琳琅这般亲密无间的人,叫他更加厌烦。 他冷冷地上前一步,沉声命令。 木霆转过头,眼里带着敌意,“你还想怎么样?” 若不是因为容珏,师妹何苦受这么多罪! 对于木霆的敌意,容珏视而不见,只是抿了抿唇,眼眸一片浓黑,显然很是不虞。 “最后一遍,让开——如果,不想她死的话。” 恶劣地勾起唇角,容珏眼里那桀骜与不屑的眸光,刺痛了无能为力的木霆。 木悠然止了泪,忙回头看向容珏,眼里带着期冀,“妹夫,你有办法救琳琅吗?” “妹夫”? 容珏微挑了眉梢,对于这个称呼古怪地滞了一瞬,但随后眼里的冰冷稍霁。 难得施舍地“恩”了一声,矜贵地回了木悠然一次。 木悠然不禁大喜过望,立即退开。 虽然身为神医,她都没有办法,但不知为何,听容珏这冷淡的一个字,木悠然心底瞬间有了希望。 见木霆还是不动,容珏索性抬手,就要落下。 木悠然机敏地上前一把将木霆的手从姜琳琅嘴中解救出来,拖着木霆闪到一旁。 姜琳琅嘴边一片血污,有她自己的,也有木霆的。 容珏施施染在她床边坐下,静默地看了一眼,便嫌恶地蹙了眉心,而后居然伸手捻着姜琳琅的袖子,粗鲁地拭了拭。 将那碍眼的血渍拭去,他才自袖中拿出一个瓶子,从其中倒出一粒个头不小的药丸。 一只手捏着姜琳琅的下巴,轻扣,她唇启,然后将那药丸扔进她嘴里。 只是药丸有些大,姜琳琅又意识不清,许久都不曾咽下。 “你给她吃的什么!”木霆一脸愤怒,正要上前,便被双眼满是喜色的木悠然拉住袖子。 “是解药!” 木悠然嗅了嗅那味道,面上的笑意止不住地扬开,惊喜地对木霆道。 解药…… 容珏怎么会有解药? 木霆却是一怔,面色变幻,随后沉下脸。 而主人公容珏呢? 他只是颇为不悦地望着还没将那药丸咽下去的女子,半晌,抬起手,不慎温柔地扳开姜琳琅的嘴,逼迫对方咽了下去…… “咳咳咳咳……” 一阵咳嗽后,脸色苍白的姜琳琅渐渐平静下来,气息恢复了正常。 闭上眼,睡了过去。 “容珏,你这奸佞小人!你为何有解药?你有解药为何不早点交出来?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木霆抽出自己的宝剑,直指容珏,眼神冷厉,沉声呵道。 “出去。”容珏见某人难得安静乖巧地躺在黑色的大床、上,也难得地露出一个微妙的愉悦笑意。 一手撑着额头,手肘撑着膝。 对于木霆的叫嚣诘问,他冷凝地吐出两个字。 听了木霆的问话,木悠然面色一凛,也纳闷不已,看向容珏的眼神就少了方才的雀跃庆幸。 只是,她看了眼昏睡中的姜琳琅,确认服下的是真的解药,再多疑问和不满,也只能先忍着。她拽着浑身杀气的木霆,强行将人带了出去。 “容大人,请你好生照顾我师妹。”临走前,木悠然客气却疏离地说了一声。 容珏这回却连个“恩”都没有给她。 待人走了,总算清净了。 他才伸出另一只手,宽大的袖子拂过姜琳琅苍白的小脸,手却落在被子一角,破天荒地做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动作。 替她盖被子。 若是姜琳琅此时醒着,一定会吃惊不已。 容珏此时的眼神,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多了几分温和。 他撑着额,听着姜琳琅平稳的呼吸声,胸中的郁气,消了不少。 看来,让她活着,这感觉确实还不错。 感恩吧,姜琳琅。 没有本官的解药,你今日,就必死无疑了。 想了下她醒来会如何感激涕零的样子,容珏忽而低低笑了出声来。 这笑声极为低沉,却带着说不出的愉悦。 就连唇角的弧度也咧开一个不曾有的弧度,露出洁白的牙。 屋外,暗一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中惊涛骇浪地想—— 他大概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姜琳琅这次昏睡,足足睡了三个时辰。 而容珏,居然也守在床前寸步不离,三个时辰。 彼时,姜琳琅睁开眼,只见面前一道黑影,她愣了愣,只看到一人坐在床边,手里捧着本书,那手,背着光,形状优美,骨节分明,修长如玉。 她愣了好一会,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手看了半晌。 “醒了。” 直到,一道阴柔的声音从那手持着的书后传来,才打破了姜琳琅的“美梦”。 她以为她梦到了绝世美男,结果,的确是绝世美男……却是这世上最令她厌恶的人。 “我不是……”但是很快,姜琳琅就僵了僵身子,她抬手抚着心口位置,不禁诧异。 她记得,她吃了皇后的解药,却在丞相府门口毒发…… 怎么现在又没事了? “毒已经解了,你死不了。”容珏将书轻轻一扔,书便稳稳地落到一旁的桌上。 他清寒的眸子逆着光也能看到华光流转,那殷红的唇勾着,阴柔的嗓音带着几分惯有的轻嘲,淡淡阐述道。 毒已经解了? “你是说——我的毒解了?”姜琳琅一下子坐起,激动地一把抓住容珏的手腕,求证道。 静静低眸瞥了眼自己手腕上那小巧漂亮的手,容珏唇角微扬,矜贵地点了下头。 “我给你吃的解药。” 静,静默。 “容珏!你又骗我!”良久,姜琳琅气愤地一甩他的手,恶狠狠地道,“原来你早就拿到解药了,你这个混蛋!你等我快死了才拿出来,你存心的!” 容珏:…… 好气,救了她还被骂? 所以好人都是这么不讨喜的生物,对吧,对吧! 此时此刻,容珏无比后悔,给某人喂了解药。 给读者的话: 官方要求日更两章…emmm编辑说的别打我 043示好,心跳 043示好,心跳 最困扰姜琳琅的大难题解除了,她整个人都放晴了。 一高兴,就想庆祝。 然后—— “吃火锅?”正窝在房里捯饬着自己的药材的木悠然,闻言忙回过头,双眼放光地看向姜琳琅。 要知道,在钟秀山上,她最喜欢吃的就是姜琳琅那一绝的火锅了。 尽管作为一名医者来说,并不健康,但是味道没法抗拒啊! “好啊好啊,叫上冰坨子一道,我想吃这个很久了!” 见木悠然一副雀跃激动的模样,姜琳琅眼眸转了转,便顺着接道—— “师姐,那啥,容珏好歹也算是救了我……要不,叫上他?” 姜琳琅话音一落,就蓦地摸了下鼻子,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突然心虚得很。 木悠然鼻翼轻耸动,手里的东西扔下,围着姜琳琅转了两圈,在对方心虚的目光下,眯着眼背着手,老神在在地说道,“师妹啊,你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师姐你说什么呢!” “不对啊,话本里都这么讲,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容珏替你解了毒,你一心存感激,就芳心暗许,再然后可不就是……”木悠然摇头晃脑地学着教书先生那般姿态,缓缓道来。 “……” 一头黑线的姜琳琅抬手扶额,不忍看。 但心跳,蓦地有那么一瞬不正常。 她告诉自己,是人都怕死,容珏虽然坏,但救了她,于情于理,她都该表达感激之情。 “诶你去哪啊?”木悠然一回头便见姜琳琅步伐轻快地走远。 姜琳琅问了一圈,都没找到容珏的人,还是管家告诉她,说是皇上叫进宫,商讨秋猎一事。 秋猎? 她眉梢一挑,自是想到了那日皇后所言,心底不禁疑惑—— 这次秋猎皇后不会是要对容珏出手吧? 因为容珏不在府上,加上管家提到关于姜琳琅参加秋猎时的骑装到了,让她过去看看满意与否,于是,火锅一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木悠然听到消息时,直接气哼哼地关上房门,研究她的那些药材去了。 “夫人,这些都是内务府送来的,往年因为府上没有女主子,所以今年内务府不知道夫人您的喜好,便多送了几套,看夫人您喜欢哪套就拿哪套。” 姜琳琅面前候着五六个小厮,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中是整齐漂亮,风格各异的骑装。 她伸手抚了抚表面,光滑的缎料,她点头很是满意。 不经意地问道,“内务府送这些来,上头知道吗?” 管家一愣,而后笑得意味深长,“夫人放心,上头哪能不知,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内务府想要巴结咱们大人,但也不是傻的。” 啧,不愧是权倾朝野的大奸臣。 心里腹诽了一句,姜琳琅随意地挑了挑,选了一套火红一套绯色的骑装,便回去了。 “对了,容……大人有说什么时辰回来吗?”临走前,姜琳琅还是回头,问了下管家。 管家拧眉想了想,“大人甚少在外夜宿,外男也不便留于宫中。想必晚膳时辰就回来了吧。” “恩,好。” 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姜琳琅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傍晚,容珏从皇宫回来。 “大人回来了。”管家恭敬地迎上前,接过容珏递过来的披风。 容珏面色冷淡地“恩”了声,便径自朝自己的卧房方向走。 “大人——” 管家见状忙喊住他。 举起的脚步顿住,容珏回头,微拧眉,静待他下文。 “夫人给大人做了一桌子菜,在前厅等了好一会了……”看容珏那眉宇间略略而过的疲倦,管家便知他是不打算用晚膳而是直接回卧房洗漱。 听了管家这话,容珏眉梢拧得更甚,只是眼眸中少了几分冰凌,微不解地出声,“她有何求?” 管家被他问得一哽,而后似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夫人今日瞧着心情甚好,并不曾提过要求。” 心里却无奈地想,大人多疑,夫人的示好,想必也会被当成有意为之的接近。 “恩。”容珏摩挲了下扳指,微忖后,便抬步朝前厅行去。 再说姜琳琅,做好一桌子菜,等到都过了晚膳时辰了,也没见容珏人来…… “小姐,要不您先吃吧,都过了时辰了,大人兴许今晚不回来用膳了。”小桥看着端上来又被端下去热过端上来的一桌子菜,再看向杵着下巴望着饭菜发呆的姜琳琅,不禁开口劝道。 “早知道就不给他单独做这么一桌了……” 姜琳琅换了一只手撑下巴,另一只手将面前的筷子轻轻一扔,语气幽怨。 走到门口听到这句的容珏,眉梢微展,唇角勾了勾,心底升起几分难以言喻的愉悦来。 好似是第一次,有人守在家中,为他做了一桌菜,等他回来用膳。 心底微软,容珏自己都没发现,他此时的神情竟是可以与温柔挂上钩了。 只是很快,他便收起神情,恢复面无表情,低咳了声,提醒某女自己的存在。 “你总算回来了!” 一听这声音,姜琳琅便起立,面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像邀功般地指着满桌的菜,笑容明媚灿烂—— “快来用膳吧!” 她这态度,不说容珏,就是管家和小桥都一脸的难以置信。 何曾见过夫人(小姐)对大人这般发自内心地明媚灿烂过? 以往不是话说不到两句气得跺脚就是刻意讨好…… 像这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一个痴慕着丈夫的妻子呢。 容珏忽然脚步生根了般,没有动作。 半晌,难得地,在对方的目光下,他第一次产生了逃避的想法。 避开了视线。 “呐,这个你爱吃的。多吃点。”他安静地净了手,再坐下,还不待拿起玉箸,面前的碟子中,便躺着姜琳琅夹来的一筷子菜。 他眉微微蹙起,这下不得不正视起来了。 看向主动移到他旁边坐的某人,他眼中复杂地闪烁了一下,“姜琳琅,你打什么主意?” 清冷玉质偏阴柔的声音落下,因为离得近,姜琳琅感觉自己耳边都残留了几分他话音落下时的清凉之气。 心跳,立即漏了一拍。 044醉酒,不走 044醉酒,不走 “你别总是把人想那么心机好吧——虽然你瞒着我去皇宫取解药的事,让我痛得死去活来以为要毒发身亡的时候才给我解药……不过呢,我姜琳琅向来都是恩怨分明的,你给了我解药,救了我性命。这个恩情我欠你的,小小的表达下感激之情,没问题吧?” 姜琳琅拿过酒壶,给容珏倒上一杯,给自己倒上一杯,面上的笑比夏花还灿烂几分,露齿一笑,轻歪头,举杯道,“丞相大人,之前我们总是一见面就黑脸,恩,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这杯薄酒我敬你,大人不计小女子之过,我们握手言和,恩?” 面前的女子笑容若明媚春花又似夏日暖阳,眼里澄澈一片,看不出任何作伪。 容珏心底微微一悸,垂了下眼睫,看着面前的酒杯,手指微动,还是举起。 微微举杯,面色淡淡。 他这般,姜琳琅早已习以为常,笑嘻嘻地凑上前,碰了下酒杯,再一仰脖,便颇为潇洒地一口饮尽。 容珏默默看了眼这架势,不禁蹙眉。 “咳咳咳,妈呀这酒怎么这么辣!”然而,才觉得对方“海量”,下一瞬,便见她以袖子掩唇,剧烈咳了几声,眼睛都呛得红了。 微仰脖,唇贴着酒盏杯沿,红唇勾起的弧度很好地被酒杯掩饰掉。 在那惊鸿难一瞥的莞尔中,优雅地饮尽杯中酒。 握手言和? 有趣,有趣。 你恐怕还不知道,这一切并未结束吧。 可是怎么办。 居然有点舍不得见这般有趣的家伙太凄惨难受。 既然承了我的恩情,姜琳琅,你就千万别辜负我难得的仁慈。 “对了,那晚你怎么取到解药的?皇后岂不是已经知道我的毒解了?”姜琳琅虽说在钟秀山上学艺,却并不胜酒量,方才那酒,又有些烈。是以她此时绯红着脸,双手捧着下巴,微微迷离着眼神,模样慵懒又乖巧地问着。 兴许是她今日的真诚所致,容珏不仅神色霁和不少,也舍得回答她问题了。 放下酒杯,他理所应当地道,“就那么取的。放心,她还不知道。” 拿了解药,又给她放了以假乱真的赝品。凭皇后身边那个宫女,还不足以辨识真伪。 听他这么淡定的回答,姜琳琅松口气,咧嘴一笑,伸手有些晃晃悠悠地拍了下他的肩,后者一僵,捏着杯子的手下意识要出手,却在对上她迷离如小鹿般的双眼时,敛了杀气。 “你真厉害!”姜琳琅自觉有几分醉意袭来了,但是她觉着这般不用担心自己随时中毒身亡想醉就醉的感觉还不错,便撑着下巴,打开了话匣子,叹道,“智多近妖。妖孽,你说你这么聪明,是不是妖精变的啊?” 厅内管家和小桥闻言已经冷汗涔涔,管家以袖拭额头的冷汗,心里不禁祈祷,夫人啊,您可千万别一醉就什么话都说了啊…… 小桥更是背脊都僵住,容珏的狠她已经亲身体会过,不免对姜琳琅感到担忧。 容珏微挑眉,“妖孽?” 嘴里念着这个称呼,他眼神危险了几分,望着眼前还不知危险的小女人。 姜琳琅打了个酒嗝,摇头晃脑的,“是啊,你这么好看,还这么厉害……不是妖孽是什么?你是不是狐狸、精变的?我听说,狐狸、精都是又漂亮又聪明的!” 她说着,突然就逼近容珏,伸手朝他后面袭去。 容珏是何人?岂会叫她得手? 伸手便钳住某人不安分的手,他眉心微拧成一个“川”字,“做什么?” “啊?”姜琳琅歪着头,意识已经有些不清了,口齿却还算伶俐地道,“我摸摸看你有没有尾巴啊!” 容珏:…… 这大概是已经醉了吧。 小桥已经捂脸无力替自家主子挽尊。 “大人,我家小姐不胜酒力——奴婢还是先扶她回去歇息,以免搅了大人的雅兴……”小桥吸了口气,鼓起勇气上前,福身,道。 “我没醉!”姜琳琅却一拍桌子,嘟着嘴,很是不满地望着小桥,然后可怜兮兮地看向容珏,声音不自觉小了些,“容珏,我没醉。” 容珏:…… “恩,没醉。”但被她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到嘴边的话又生生改口。 这回换小桥和管家:…… 大人您是不是也醉了! “你们下去吧。”似乎是意识到厅里还有两个碍眼的人在,容珏淡淡瞥了一眼,吩咐着。 管家应了声“是”,小桥还想说什么,但对上容珏森森的眼神,又止了口,不放心地看了眼姜琳琅,才退了下去。 “姜琳琅,我是谁?” 待人一走,容珏便伸出手在姜琳琅眼前挥了挥,使得对方视线落在他身上。才轻启红唇,问。 “妖孽,变态?容珏……”姜琳琅撑着下巴,一下一下点着头,醉意迷离地双眼一会瞪大一会眯起,口齿开始不清地乖巧回答。 变态? 呵,看来外号还不少。 微眯了眯眼角,男人的脸色忽然变得危险起来,语气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继续问,“你想杀我吗?” 沉默。 就在容珏想着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杀了她的时候,便听姜琳琅蹙眉嘟囔道,“杀?杀人不好……不想,我也打不过你……” 唔,勉强过关。 “你想走吗?” 似乎是打定主意要从醉鬼这套话,容珏声音低沉,微沉吟之后便问出了这个似乎明知故问的问题。 或许她不想杀他,但是她绝对是想走的。 “走……唔,走……” “噗通——” 姜琳琅打着酒嗝,迷茫地念着这个字,还没来得及回答,便手一松,倒在饭桌上了。 一个好似已经知道答案却又没问出来答案的问题。 容珏静默地看着姜琳琅柔顺的黑发糊了一脸的模样,半晌,轻启唇、瓣,唇角笑容邪魅诡谲。 “既然没有回答,就别想走了。” 她还有那么多烂摊子没收拾,还有那么多秘密等着她去揭开。 怎么能走呢? 更何况,他的人生这般无趣,她走了,谁来负责取、悦他? 045去意,心虚 醉酒醒来的后果就是—— 头剧痛! “啧,活该。不会喝酒偏要学什么江湖女侠喝那烈酒,疼活该!”小桥伺候着姜琳琅喝了醒酒汤,一旁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阴测测吐槽的木悠然嗤了声,道。 显然对于昨日没能吃成火锅还无缘享用姜琳琅下厨做的一桌美味,感到分外不满怨怼。 姜琳琅拧着眉,索性捏着鼻子一口将难喝的醒酒汤给灌下去。 大大吐出一口气,她揩去眼角的生理眼泪,“师姐,这一大早上的,你怨气这么重?” “呵呵,比起某个甘愿为他人洗手作汤羹,借醉酒机会觊觎美男的人,我只是怨气重了点,要好太多了。”木悠然快速地嗑着瓜子,那嘴皮子也快,巴拉巴拉地数落着姜琳琅。 姜琳琅:…… 望天,“师姐,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突然想起这茬来,姜琳琅猛地坐直身子,看着小桥。 木悠然翻了个美丽的白眼,吐出瓜子壳,“我扶回来的!不然你以为?容大人给你抱回来的不成?” “……” 师姐,你这张脸说这样的话,真的很暴殄天物啊! “好了好了不和你说了,小桥快帮我梳妆,一会吃了早饭便要去猎场了!”一掀被子,又恢复生机的姜琳琅,动作迅速地洗漱,穿戴。 见她这么积极,木悠然将手里的瓜子扔一旁的碟子中,忽然敛了神色。 拍了拍手,她低声道,“琳琅,我和师兄打算离开了。” 正在洗脸的姜琳琅背脊一僵,顿住,回头看向一脸正色的木悠然,对方黑漆漆的双眼中有几分深沉复杂。 “你知道的,我的意思。” 木悠然一边用帕子拭着手心,一边淡淡地开口,面上毫无开玩笑的神色。 自然是带她一起走。 “我知道。”姜琳琅看了眼外头,压低声音,也正色道,“秋猎的时候,容珏要应付皇帝,估计没什么时间管我……届时,我会趁机……“ 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姜琳琅声音越来越弱,甚至是感到一阵心虚。 实实在在的心虚。 其实她没有说过,她虽然酒量不好,但是昨晚的事,还是隐约记得一些的。 比如—— “你想走吗?” 那句话,她其实还记得。 只是多可笑,容珏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想走吗? 自然是想的。 但为什么,她却会感到心虚? 姜琳琅吁出一口气,安慰自己,也许是因为当初交易的时候,答应替他做皇后那边的眼线……而如今他给了她解药,她却想撂担子走人,叫她觉得良心难安吧。 微思忖后,姜琳琅眼神坚定起来。 行,这次围猎她一定提醒他注意皇后的小动作,就当还他的恩情了。 “你在想什么?”木悠然凑近,见她这一副魂不守舍发呆的模样,不禁凝眉,“师妹,他非善人,解药一事蹊跷得很,还是趁着现在还未深陷这些阴谋中时,及早脱身得好。我与二师兄会安排好一切,届时等你的信号通知,我们便回钟秀山。” 说完,木悠然便转身往外走—— “临安是个吃人的地方,你莫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末了,隐晦地提醒了姜琳琅一句,扬长而去。 是啊,临安是个吃人的地方…… 姜琳琅叹了口气,闭上双眼,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将繁杂的思绪从脑海中挥去。 …… “夫人,去猎场来回也要十天半个月的,辛苦夫人照顾大人了。”丞相府门前,管家检查完马车行礼后,语重心长地对姜琳琅说道。 姜琳琅穿着湖蓝色的罗裙,外面披了一件月白的狐裘披风,妆容清新淡雅,闻言笑着点头宽慰,“管家放心吧,我们都会好生小心的。” “恩,老奴在府中等候大人和夫人回来。”管家似是对容珏出门感到极度地关切担忧,但见姜琳琅笑得一脸轻松愉悦,便也心里微安,点头道。 姜琳琅听着老人这话,不由得一怔,只怕那时,她不会回来了。 想着这便是最后一次见面,她深深望着管家苍老的面容,道,“管家,你年纪大了,少操劳多休息,一定要注意自个的身子,要长命百岁……” 管家闻言一愣,夫人好端端地说这些做什么?但转瞬便被感动取代,眼中微湿,点着头。 “走了。” 马车帘子被一只莹白的手掀开,容珏阴柔清冷的嗓音淡淡响起,带着几分催促的意味。 姜琳琅于是告别管家,转身飞快拭了拭眼角,重新换上笑容,提着裙摆,弯身进了马车。 猎场距离临安只有一天的路程,不算远。 不过,整个过程,若都是跟容珏坐在一辆马车内,就有些…… 尴尬了。 姜琳琅是个坐不住的主,瞟了好几眼,发现容珏闭目养神压根没有要睁开眼说话的意思,于是便轻轻挪到榻子一侧,坐上去。 手指捏着车帘一角,微微掀开,往前后望去。 他们前面便是帝后的马车,后面有不少护卫,再然后是顾家的马车。 顾家…… 这次顾明珠应该也来了。 到时候必不可少地要与她正面对上,要知道之前因为顾府赏花一事,她与顾明珠的关系便彻底是水火不容了。 那丫头最近沉寂这么久,她不认为是学乖了或是变好了。 她更倾向于,是蛰伏打算给她挖一个更大的坑。 “很无聊?” 容珏睁开眼,便见姜琳琅神色肃穆地望着窗外,眉梢都是烦忧之色。 被清凌凌的声音唤回神思,姜琳琅落了帘子,摇摇头,“就是突然心里不踏实。” 大概是昨夜“推心置腹”过,姜琳琅对着容珏,惧色更少,说话也耿直不少。 容珏若有所思地曲起手指,摩挲着扳指,半晌才淡淡地看向她,黑玉般的眸子里一望不见底。 “帝后也好,顾家也罢,都不敢明目张胆。无事。” 恩? 姜琳琅一愣,不禁古怪地打量起说完这话就重新闭上眼的某人。 心里嘀咕着,刚刚,他该不会是在安抚她吧? 想想就觉得—— 不可能! 046隐情,魁首 046隐情,魁首 行了一上午,就在姜琳琅坐得屁股都麻了的时候,容珏忽然睁开眼,对着马车一侧的护卫道—— “让队伍停下,稍作歇息。” 护卫微滞,犹豫了下,拱手恭敬地问,“是否要请示下皇上?” 姜琳琅一个激灵,听到这不禁侧眸看向容珏。 “呵,不必。” 果然,某个反派只矜贵地从鼻腔中哼了一声出来,冷淡桀骜地道。 护卫闻言,自是不敢多言,只吩咐队伍暂停下歇息。 前头。 “陛下,丞相大人吩咐队伍先停停,说是陛下近来龙体微恙,不宜奔波。”皇帝身边的大监一甩拂尘,在明黄的马车前,尖声尖气地捏着嗓子,恭顺道。 这话一落,里头明黄的身影,微微一顿后,浑厚低哑的声音便传出来。“就依容爱卿吧。” 大监粉白的脸上笑容不变,恭顺地垂了垂首,“喏。” 然后转身,挺直了身子,仰着脖子,高高道,“陛下有令,暂停歇息。” 于是所有人都停下来稍作歇顿。 姜琳琅揉着腰,看了眼容珏,抿着粉唇,“那个,我能下去透透气吗?” 对方没有说话。 仍旧是那副羽化登仙般的姿态。 姜琳琅撇了撇嘴,不待开口,便听不开口的某人此时淡淡出声,“别跑远。” “好。” 得了这话,姜琳琅美目一弯,径自弯身出了马车,叫了小桥,搬了小凳子,就在马车附近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捶腿。 “容夫人,好巧。” 有句话叫什么? 冤家路窄。 姜琳琅一听到这如珠玉落盘的动听声音就头皮一麻,感到麻烦。 “顾小姐。” 捶腿的动作不变,姜琳琅笑意不达眼底,淡淡朝来人瞥了眼,便收回视线。 顾明珠今日穿了一身紫色牡丹裙,紫色本来很挑人,若一个不小心便会显得老气,但被华光四射的顾明珠穿来,只觉雍容华贵,愈发贵气逼人。 她那张花容月貌的脸蛋被一层薄薄的粉色面纱蒙着,露出一对熠熠的凤目,衬得那眼睛更加耀眼。 面纱给她整个人也是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来。 姜琳琅不禁心中腹诽,不愧是北国第一美人,只可惜,这美人生了一副蛇蝎心肠。 “容夫人,听闻此次围猎,魁首的赏赐甚是珍贵。明珠素来仰慕夫人武功超群,不知夫人这次会否竞逐魁首之位,一展风采呢?” 顾明珠微微一笑,长而卷的睫毛轻扇,如两把精致的小扇子般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琳琅望。 魁首? 不感兴趣。 姜琳琅撇了下唇角,“顾小姐谬赞了。我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敢与诸位英雄豪杰一样的大人们争夺魁首?”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叫那些伸长了脖子在听动静的夫人们小姐们稍稍心底一霁。 这丞相夫人也并非粗鄙难掩嘛。 顾明珠掩在面纱下的唇勾了勾,一个诡秘的弧度噙在唇角。 “是么?关于你父之死,你姜家满门覆灭的秘密,你也不感兴趣么?如果你赢得了魁首,可是能向皇上提重审当年姜鼎天的案件呢。” 她父亲的死?姜家覆灭的秘密? 姜琳琅手一顿,这下不得不抬头直视对方那明艳又神秘莫测的双眼了,想从中看出蛛丝马迹来。 她蹙眉,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啊,是知道,但怎么办,我不能告诉你呢。”顾明珠心里一口气总算稍微出了些,见姜琳琅神色凝重,她笑得愈发灿烂,眨了眨水眸,然后带着丫鬟转身就走。 “顾明珠!” 姜琳琅咬牙切齿地喊着她的名字,对方却始终像是听不到一般。 “小姐,你别听她胡说,她定然是故意的!”小桥见姜琳琅一脸沉色,冷静地在一旁道。 姜琳琅摇头,“我当然知道她是故意的。” 但是顾明珠的话却不像是假的。 至少,真的说明,当年整个姜家的覆灭另有隐情。 伸手捂着心口位置,姜琳琅感受到,那里,从未有过的痛袭来。 十年了,姜琳琅你是不是还残存了一抹意识在这具身体里? 我是你,你也是我。既然我们都是姜琳琅,那么你爹娘你的家族的事,我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也不会冒然行事。请你耐心等待,理解,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心中那般说完后,心口那的钝痛一下散了。 她抬头,望着清朗的蓝天,良久微微弯了弯唇角。 回到马车内,姜琳琅便安静起来。 习惯了她活力的样子,忽然这么沉默,倒是叫容珏诧异地睁开眼瞟了眼。 但他也没开口询问。 “容珏,你会参加围猎吧。”半晌,姜琳琅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静。 “恩。” 容珏微靠着车壁,抬手揉了下酸软的眉心,淡淡应了声。 “我与你一起。” 倏然,姜琳琅清脆利落的声音响起,她定定望向对方的双眸,眼里一片认真。 一起? 容珏眉梢微扬,正色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姜琳琅抱着手臂,闻言倏然一笑,眉眼顾盼神飞多了几分英气,她微扬下巴,“我记得临安贵族说我父亲威名赫赫最终却衣钵未有人继承——还戏称我为‘落难郡主’。我虽不逞强好胜,总也该替姜家的英烈证明下,姜家的血脉,从未没落!” 是的,她决定,参加这次秋猎。 不管顾明珠口中的隐情是什么,她都要调查清楚。 而那些嘲讽姜家的人,也该给她们一点颜色瞧瞧。 可以看不起她姜琳琅,但不能因为她,而使得整个姜家蒙羞。 忽然有了斗志的女子,抱着手臂,眉眼都是英飒之气,耀眼得令人移不开眼。 容珏唇角微勾,突然对这次的秋猎很感兴趣起来。 他第一次正视起姜琳琅——姜鼎天之女的身份,坐直身子,眼眸划过一丝亮色,“箭矢无眼,野兽无情。可别死了。” 姜琳琅哼了声,意气风发地昂着下巴,“我就当你这是鼓励我了,等着瞧吧,我肯定要赢得这次秋猎魁首!” 047梦魇,吻了 当天傍晚,一行人便到了围猎场。 皇上带了两名宠妃(值得一提的是,因为皇后前些日子的“亵裤”事件,皇上冷落她不说,这次围猎都没带上她。),在最大的明黄帐篷中暂住。 而其他人也都分别去安排好的帐篷中稍作歇息。 因为是秋猎,来的贵族小姐并不多,当然,像顾明珠这样身份尊贵的大小姐,自是跟随自己的父亲同行。 而容珏这边,第一奸臣的名号虽然不好听,但待遇…… 姜琳琅叹为观止。 “这帐篷,估计得气死顾明珠吧。”姜琳琅手里拿着苹果,一边啃一边在帐篷里环顾豪华奢侈的摆设物件。 和丞相府里的陈设,差不到哪去了! 但是当她看到整个帐篷中,唯一一张床的时候,小脸便垮了。 “又是我睡地铺?” 容珏简单地扫了眼,看不出满意与否。听到姜琳琅这恹恹的一句,不禁勾唇,潋滟的眸子里一派静谧幽深,“不然?” 将嘴里的苹果咽下去,姜琳琅举手,小脸毫无笑意,妥协道,“好的,小的睡地上。”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有得忙。”容珏对于她这样子甚是满意,挑了下眉梢,起身去了屏风隔起来的里间,洗漱换衣。 听着里头传来的清晰的水声,姜琳琅拍了下脸颊,脑海里闪过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又飞快被她摇头挥去。 美男出浴神马的,她真的不期待,不期待! 是夜。 姜琳琅铺好了地铺,躺下,闭上眼,很快便入了睡。 容珏睁着眼,双眸清寒带着清醒,丝毫没有要睡的意思。 直到耳边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他才微微闭上眼。 血色。 漆黑的夜。 猩红的,漆黑的,黏腻的。 倾盆的大雨,整个天地都是血色一片。 “容珏,容珏?容珏,醒醒,快醒——啊!” 姜琳琅是被容珏的梦呓声弄醒的,她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便听到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忙起身查看,便见容珏身上的棉絮被他硬生生用指甲抠出几个洞来。 而他整个人身体绷得笔直,额头豆大的冷汗往下、流,沁入里衣,他眉头拧成一个大大的“川”字,死死咬着牙,很是痛苦的样子。 整个人都狰狞的,无助的,狂躁的。 他梦魇了。 得出这个结论,姜琳琅忙上前伸手扶着他的胳膊,试图唤醒他。 哪知,一个重重的力道袭来,她一个不慎,便被容珏大力抡到床上,姿势一变幻。 脖子上袭来一只冰冷的手,呼吸渐渐丧失。 姜琳琅无力地抓着容珏的手腕,艰难地睁开眼,便对上那猩红的双眼。 里面,是兽一样的狰狞可怖。 她微微一怵,容珏…… 他这是怎么了? “咳,容珏……是我……姜琳琅……你快醒……醒醒……我,咳咳,会死的……你再,再不……再不松手的话……” 眼角被逼出了成串的生理眼泪,姜琳琅拍打着对方的手,可是容珏就像是走火入魔了般,毫无反应。 她的双脚被对方的腿压制,双手又抠着对方的手,解救她可怜的脖子。 这样一来,完全不是办法! 情急之下,姜琳琅身子往上使劲拱了拱,索性一咬牙,对准那张薄薄的红唇,便吻了上去。 是的,吻了! 准确来说,只是唇对唇的贴上,她重重在对方的红唇上咬了一口,企图用疼痛唤醒对方的理智。 容珏猩红的眼睛一瞬瞪直,愣愣地望着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子,神情有那么一瞬的…… 反差萌。 这个时候还觉得容珏萌的姜琳琅,觉得自己大概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见地方动作迟缓不少,姜琳琅索性使力,抬脚,使劲朝容珏胸口踹去—— “嘭——” 一声巨响,容珏被姜琳琅一脚踹到了地上。 “呼——” 重获呼吸的姜琳琅大口大口地呼着气,浑身无力地如一条咸鱼,躺着。 “姜琳琅——” 咬牙切齿的男声却提醒她,之前发生了什么。 姜琳琅脚一缩,莫名觉得自己的右脚有那么一瞬,不是自己的。 一定是幻觉吧,幻觉! 她居然吻了变态不说,还将人给一脚踹下床了! 嗷—— “小……夫人,发生何事了?” 外头似乎听到响动了,小桥在外头唤了声。 姜琳琅听了下,旁边还有其他人,便忙扬了声道,“没什么,摔了一跤!” “滚。” 容珏也听到其他人的动静了,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面色冷霜,薄唇轻启,一个字便摄住了外间所有人。 等外面恢复了安静。 姜琳琅后怕地往床里头缩着,咽了咽口水,看着一脸黑气的男人朝自己过来,不禁道,“那啥,我不是故意的——你看,我脖子差点被你掐断了!” 她忽然一仰头,赶紧露出自己又惨遭他“蹂、躏”的脖子,上面果然又是一片红痕。 容珏危险的眼神微霁,只是微抿了下唇,尝到了咸腥的血味,脸色又沉了沉。 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居然敢! “滚下来!” 容珏胸腔一股郁气,却又不知该如何发作,只好几个起伏后,沉声指着地铺,冷冷道。 姜琳琅忙难爬带滚地下了床,朝自己的地铺而去。 妈妈咪呀,她轻、薄了变态还踹了他一脚,不会被灭口吧== 重新躺下的两人,一个心里担心自己小命不保,一个却眼眸深邃地抬手,摸着自己的唇,眼神难得地迷惑起来。 缓缓,舔了下薄唇。 半晌,容珏侧过身,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躺着的小小身影,声音阴冷地说了句—— “今夜之事,不许说出去。” 否则—— 姜琳琅听到这未尽之意,忙咽了下口水,憋红一张脸,瓮声瓮气地道,“我当然不会说出去!我也是要名声的!” 混蛋,被亲一下会死啊! 容珏一愣,显然对方误解了他的意思,他是警告她不许将自己梦魇之事说出去…… 却原来,她压根重点不在这。 也罢。兴许她并未听到什么。 不过,下意识再度摸了下唇,容珏眼里一片幽深。 048又刺?疑团 原以为会睡得很好的后半夜,却并不太平。 迷迷糊糊间,姜琳琅感觉自己被人踹了一脚。 是的,踹。 她一个晚上接连被吵醒两次,立即恼了。 一股脑坐起来,她张口就要大骂。 “闭嘴。” 容珏眼尖,见她要出声,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 黑灯瞎火的,除了一盏晕黄的小灯,没有其他光亮…… 姜琳琅深以为自己心脏承受能力太强。 她平静地将对方的手挪开,对这样的场景感到无语凝噎。 上回,是新婚夜,他睡床上,她睡地铺。 有刺客。 这回,夜宿外头,他睡床上,她还是地铺。 有刺客。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要问为什么她总是遇到杀手刺客,跟着一个树敌无数,人性箭靶子,她还活着,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这次的刺客轻功不错,姜琳琅抬头看着帐篷顶端,那轻微塌陷的一角。 以眼神示意询问容珏,该怎么做。 容珏却已经做出了决定。 脚朝着姜琳琅的背,不重不轻地踢了一下。 我来? 姜琳琅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容珏,有没有搞错? 恩? 容珏只是轻挑了下眉尖,手却指了指自己的唇,那上头还有一个鲜明的牙印。 好吧,谁叫她倒霉! 姜琳琅认命,拿起床边的佩剑,利落地披了一件外衣,便落地无声地出去。 身后,容珏莞尔,直到没有听到姜琳琅和那些人的动静,他才低声唤了一句,“暗一。” 一道人影落在帐外,“主子。” “是他们么。” “是。” “呵。” 一主一仆简短的几个字对话后,容珏便命暗一退下,静观其变。 再说姜琳琅,出了帐篷,便见帐顶有一黑衣人,那黑衣人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二话不说便朝她袭来。 姜琳琅剑未出鞘,便以剑鞘挡了一下,身子一侧。 黑衣人似乎笑了声,这一声,说不清的意味。姜琳琅微微蹙眉疑惑,但是不待她细想,对方便忽然夺了她手里的佩剑,施展轻功朝树林那边飞去。 姜琳琅一惊,怒了。 那可是师父送她的及笄礼! 削铁如泥的宝剑啊! 姜琳琅还想过哪天穷了,就拿去卖钱的,妈蛋,来的居然是蟊贼,来偷她宝剑的! 毫不犹豫地跟上去,姜琳琅身轻如燕,轻功很是不错,没一会便追上那黑衣人。 直到追到林子前,她拧眉望着周围,这里离营帐有些远,再追下去,若是对方有诈,她中计了就是搬救兵也难。 所以,姜琳琅便停下了。 奇怪的是,她一停下,那原本要往林子深处跑的黑衣人也脚步一顿,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神态古怪。 姜琳琅勾唇,伸手,“将剑还我!” 黑衣人声音雄厚低沉,姜琳琅这才发现,对方身形高大魁梧得厉害,但是这轻功居然能这般好…… “呵呵,不还又如何。” 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姜琳琅更疑惑了,但是她美目一转,便勾唇冷笑道,“你引我过来,总不可能是为了一把剑吧。说吧,你是谁,引我来有什么目的?” 面前的少女,一头乌发迎风飞舞,面容精致清丽,眉宇英姿难减,不怒却自带几分威。 黑衣人忽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做了个双手将剑奉上的动作。 眼里却透露着几分热度,“还你,你过来拿。” 不知为何,姜琳琅感觉不到对方的恶意,似乎对方是自己认识的人般…… 那诡异的熟悉感,还有黑衣人看她的眼神…… 她当即往前,来到黑衣人面前几步停下,伸手,便要去接自己的剑。 黑衣人掩在面纱下的唇微勾,便飞快将剑一抛,与此同时,那拿剑的手朝姜琳琅脖子处袭去。 姜琳琅眉一挑,红唇微弯,一个弯身下移,脚尖一转,一掌朝黑衣人打去。 黑衣人忙迎上这掌,两人堪堪往后退。姜琳琅明显要逊色些,但她脚往后一勾,便以脚背接住了下落的剑。再一个回踢,剑旋转几圈,回到了她手上。 飞快出鞘,她身形往前一滑,剑尖便直指着对方的咽喉处。 唇角扬起一个狡黠灿烂的笑来,“你输了。” 这几招一气呵成,实在是太连贯漂亮,黑衣人望着拿着剑指着自己咽喉的少女,不禁低低笑出了声来,这声音里含着愉悦和满意。 甚至,还带着几分自豪。 “好!不愧是你父亲的女儿。” 隐在面纱下的唇勾起,黑衣人看向姜琳琅的眼神里,便多了些什么。 这种长辈审视检查晚辈的眼神…… 姜琳琅略蹙眉,收起剑,戒备地道,“你这是病句,废话。” “哈哈哈——小丫头!这张嘴也厉害!”黑衣人忽然仰头爽朗地笑道。 “大叔,你声音这么大,不怕把皇家侍卫引过来吗?”姜琳琅一脸“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的神情看着黑衣人,脚步一转,便打算转身就走。 “喂丫头,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黑衣人见她这般,倒是急了,上前一步,主动问道。 姜琳琅唇角勾起一抹笑,摆摆手,“不想。” 看来是认识她父亲的人。 只不过是敌是友,会不会是个大麻烦,都不好说。 更何况,她可是记得自己是被某人派来追刺客的,她要是在这跟刺客本人闲聊,然后啥也没做回去。容珏不会怀疑才怪。 想着便头也不回地加快步伐。 “丫头!不要相信容珏!更不要相信狗皇帝!好生保管你爹娘留给你的东西!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黑衣人还想说什么,但耳边一动,听到风声中诡异的动静,他目光一凛,飞快对姜琳琅嘱咐一句后,又扔给姜琳琅一个哨子,“有危险的时候,吹响它,会有人助你!” 说完,黑衣人脚尖一点,比风还要迅速地离去。 姜琳琅拧着眉梢,对于黑衣人的话,感到疑惑无比。 容珏,皇帝…… 她低头看着手里银色的哨子,慢慢收拢手心,而后将其收进袖子中。 转身,快速朝容珏的帐篷奔去。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她都不能轻信。 只是—— 她爹娘留给她的东西? 那又是什么? 049红装,狩猎 “刺客呢?” 掀了帘子,姜琳琅一进门便听到某人淡淡的声音响起。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面不改色地将剑放回原处,淡定道,“跑了。” “哦?” 容珏披着外衫,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杯茶,浅浅啜饮一口,似笑非笑地扬起眸子。 生怕他不信,姜琳琅赶紧补充,“是啊,那刺客好生奇怪,轻功也太厉害了,我追不上!关键是,他为什么就和我过了一招便跑啊?” 她这作态,既没有完全将那人摘干净,但又聪明地打消了生性多疑的某人的猜疑。姜琳琅见容珏若有所思,但像是信了的样子,不免心里松口气。 次日,一早。 “诸位卿家,今儿,有哪些好男儿,要展现下他精湛的骑射,猎得这林子里最大最多的猎物,成为此次秋猎的魁首?”皇帝左右分别坐着千娇百媚的美人,他抚着胡子,心情很好,振臂一呼,高声开了这个头。 他话一落,下方接二连三有年轻英勇之人出列。 北国人尚武,骑射大多人更是精通。 每年的秋猎,若是表现得好,加官进爵,求娶意中人,都是求个恩典的事。 这也是很多人分外重视秋猎的缘故。 容珏穿了一身乌红的骑装,墨发微被一条黑色的发带束起,他身侧,姜琳琅一身火红的骑装,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头上戴了护额,腰间别致的腰带,脚上蹬了一双黑色的锦靴。 整个人显得异常耀眼精神。 乌红似血,火红如火。 两人坐在一起,便将整个猎场内的目光吸引过去。 一身彩蝶飞舞罗衣的顾明珠,眼神怨毒地望着火红耀眼的姜琳琅,红唇忽然勾了勾,她起身。 便引动不少人热烈的注目。 北国第一美人,临安第一贵女。 顾明珠便是何时何地都拥有一群公子哥的视线追逐的宠儿。 她盈盈福身,声音优美动听,“皇上,臣女想引荐一人。” 上座,皇上笑呵呵地望了一眼明艳动人的顾明珠,闻言兴致勃勃地问,“哦?明珠有什么好人选推荐?” 护国公微侧眸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不禁凝眉。 顾明珠给了自己父亲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微微得意地看向姜琳琅,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拔高了音量—— “都道容夫人武艺高超,巾帼不让须眉,不如,容夫人今日,也给大家展现下?” 这下可热闹了。 姜琳琅和顾明珠不和,在临安,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不只是后院女人们间八卦,就连前朝男子,也是关注着这些事的。 南安郡主出嫁前与萧王关系匪浅,只是后来一道圣旨赐婚,不了了之。 而顾家大小姐,萧王之表妹,自幼爱慕萧王殿下。 这二人能和才奇怪了。 姜琳琅微挑眉,这个动作还别说,真有几分容珏的风范了,她唇角弧度微延伸,似笑非笑地睨了眼眼含得意的顾明珠。 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在皇帝审视的目光下,落落大方地笑道,“若陛下与诸位想看,臣妇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这话言下之意,若是顾小姐你自己想看,那对不起,敬谢不敏。 顾明珠银牙一咬,笑意勉强了几分,但很快,她视线划过姜琳琅身上,又加深笑意。款款大方地应道,“夫人好气魄。” 上座看热闹的皇帝,此时也附和,“是啊,南安啊,你倒是有些样子了。” 这意思,之前不是样子了? 姜琳琅面不改色地笑着,心里却暗戳戳地将老皇帝骂了一通。 “既如此,那加上南安,众爱卿,务必竭尽全力,公平竞逐!” 皇帝大手一挥,便决定了下来。 大监点了香,拂尘一扬,“三炷香时辰内,猎得最多猎物归来者,胜。” 容珏这才悠悠然起身,看了眼姜琳琅,后者只勾唇给了顾明珠一个不屑的眼神,然后乖乖跟上。 “这匹马好漂亮!”姜琳琅见容珏上马,看了眼他那匹威风凛凛的猎风,再看自己的,不禁眼前一亮,容珏给她选了一匹枣红色的良驹,神气地很。 她爱不释手地拍了拍马脖子,更神奇的是,这马不似猎风那么高冷,对于她的亲近,分外配合,还顺便温顺地蹭了蹭姜琳琅的手心,表达它的善意。 姜琳琅笑呵呵地摸了摸马儿,然后利落地一蹬马镫子,翻身上马。 前面已经陆陆续续走了好些人了,但是姜琳琅和容珏两人,却半分也不急似的,走在最后头,慢悠悠地驾着马儿朝树林行去。 “你有把握射最多的猎物吗?”姜琳琅摸着自己背上背着的箭篓,偏过头看着容珏,问。 容珏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置于身侧,束起发的他,瞧着像是风华无双的俊美少年,如果那双眼睛能少点戾气的话。 就能和无害的妖孽沾上边了。 闻言,他只是看了眼四周,淡淡地道,“猎,就猎最好的,不必滥竽充数。” 咦? 姜琳琅也是聪明,转了转眼珠子,便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知道皇上放的那银虎在哪?” 是的,说是猎多者胜,但若猎不到皇上中意的那银虎,依旧不算魁首。 倘若能猎到银虎,再猎几头大的家伙,这魁首也就定了。 容珏勾唇,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不少。 他耳尖微动,看向东南方向,阴冷的语调缓和不少,“那银虎自是在林子最深处。” 至于他知不知道,呵,这个问题,他怎么会告诉她? 见他又开始卖关子,姜琳琅索性不问。 坐直身子,微夹了下马肚子,“那就赶紧的吧!驾!” 双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激动光彩。 狩猎啊,她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参加呢。 前面飞驰的身影如一道火红的云,容珏想起晨间,姜琳琅问他为什么非要她穿这身亮眼的红色骑装。 他回答的是,这颜色顺眼。 其实不然。 而是她穿上火红的骑装站在他身边,那种感觉,很让人心情舒畅愉悦。 恩,果然,这么有趣的家伙,还是圈养在身边好了。 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容珏一夹马肚子,猎风便如疾风驶过,飞快追赶上姜琳琅的马。 050箭术,挑事 林子越深,树木越茂密,而猎物也多起来。 姜琳琅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耳听八方,眼观四合。 “咻——” 倏然,她耳尖一动,听到草丛间细微的悉索声,立即弯弓,搭箭,箭矢划破气流而发出的短促一声落下后。 “吱——” 姜琳琅听到声音,不禁眼睛一亮,立即下马,随从的护卫忙道,“夫人,还是小的……” 却得到容珏一个淡淡的冷睨,那人浑身寒毛一竖,忙闭上嘴巴。 “呀,是只兔子啊……”容珏坐在马上,眼见着原先一脸兴冲冲地过去查看猎物的某人,待看清射中的猎物时,那双肩都不自觉垮了下来。 姜琳琅射中的猎物是一只野兔,她看着被自己一箭射得透心凉的胖兔子,不禁叹气。 转过身,提着兔子,满脸遗憾地看着容珏。 就当后者以为她要为自己“无心”杀了一只小动物难过时,便听她嘟囔地道—— “要不是还要比赛,就可以烤兔子了,想想就嘴馋……” 容珏:…… 侍卫:…… 将兔子扔给随行负责收拾的侍卫,姜琳琅再次翻身上马,眉眼又绽开一抹笑颜,偏过头对容珏道,“你看,我一下就射中了猎物!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更多更大的!” “……”容珏只眨了下黑眸,懒得理会,径自拉紧缰绳,驱使着猎风往前探。 姜琳琅见状,忙“驾”了一声,跟上。 身后的侍卫们面面相觑,方才他们就想说了…… 丞相嘴唇怎么破了? 还…… 有点像是…… 牙印。 再看方才南安郡主与其相处的情形,啧,该不会真的如他们所想那般,这忠烈之后的南安郡主与阴险狠辣的丞相情投意合? 几乎是一瞬间反驳了他们这个可笑的想法,且不说南安郡主会不会,就容珏那样不信任任何人,手段卑劣狠辣之人。 如何会动情? 且不管后面的这些侍卫如何想,前头二人,一个沉默地驾马前行,一个时不时弯弓涉猎。 “容珏,快,帮我啊!哎,你怎么这样,它都跑了!” “啊,刺猬?嗷嗷嗷,容珏,有蛇,有蛇!” “好恶心……容珏你说句话啊,你倒是……” “闭嘴!”忍无可忍的男声,带着几分难得外露的不耐,低呵。 世界一瞬恢复了安静。 “是豹子!嘘,你们离远点——”渐渐,不知不觉就到了林子更深处,姜琳琅浑然不觉,沉浸在狩猎的新鲜和挑战感中,她觉眼前一道矫健的身影跃过,从一侧灌木丛到另一侧。 定睛一看,眼中便被浓浓的喜悦取代。忙抬手示意后面的侍卫不要往前,小心翼翼地弯弓搭箭—— “射偏了!” 箭一出,姜琳琅眼中便涌上懊恼之色,气得要摔弓。 此时,容珏忽然手自背后箭篓中抽出箭,左手抬起弓弩,右手搭箭,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在豹子受惊往前飞快跑的时候,他微眯了下眼角,眼里迸射出寒光缕缕。 “咻——” “哧——” 箭出,没入皮肉的声音同时响起。 那豹子直接被射穿了脑袋,血迸射,轰然倒地。 众人莫不是一脸的惊叹,姜琳琅更甚,她将弓箭放置于马背上,抬手便鼓起掌来。 双眼放光,满是崇拜地望着一脸淡漠的容珏,“好厉害!” 快、准、狠。 一气呵成的手法,这样的箭法,夸他一句百步穿杨也不怕他骄傲吧。 听到姜琳琅的掌声和崇拜之语,容珏面色微异,眼角余光微微逗留在那充满星光的眼睛上。 心里微漾,良久,薄唇一勾,无声地表达了他此时的愉悦。 侍卫上前将豹子搬到后头的车上,一行人一路上都在替姜琳琅捡些兔子、羊、野鸡什么的,突然多一只豹子,那车上看着总算不那么寒碜了。 他们虽觉得姜琳琅跟闹着玩似的,如何能猎到银虎,却也只敢心中腹诽,不敢面上展露。但是不代表其他狩猎者看到了不会。 “哟,容大人今儿带着娇妻来狩猎,这猎物都变得小家子气起来了!” 一人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眉眼张扬邪肆,五官英俊邪魅。 敢这么讥讽容珏的…… 姜琳琅还是第一次见。 “见过广陵王。”容珏坐在马上,腰背挺直,淡淡地启唇,吐出几个没有温度的字来。 原来…… 是一位王爷。 姜琳琅心中了然,对面那人通体贵胄之气,也只有皇族才敢对容珏无礼。 也仅限于嘴皮子上了。 她在容珏话落后,微微弯身,以作见礼。 广陵王齐兆是当今皇帝的长子,昔日贵妃之子,不过母家落败,成年后便被封了个王爷出宫建府。虽然母族式微,却因幼时着实风光过一阵子,又被宠溺得过了。便养成了如今这般,张扬狂妄又游手好闲的德性。 齐兆见容珏这般,心中有气,却也知道对面这人的手段,便侧过眸子,将苗头对上了一旁“安静吃瓜”的姜琳琅。 “容夫人?这些是你猎的?” 他用鼻子看人的架势和这施恩般的语气,叫姜琳琅心中翻了个大白目,面上只是不显,淡定地点头。 “哑巴了?本王问你话呢,你点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是不是!”哪知,她不找事,事找她。那齐兆一下就跟火药桶似的炸了,手里的马鞭重重往前凌空一甩,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怒目瞪着姜琳琅,“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郡主,现在又被当做货物赐了婚,粗野的丫头,还真当自己的千金之躯不成?” 呵呵哒——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突然被骂了一脸的姜琳琅,唇角扯了扯,手里的马鞭微微握紧,忽然对着齐兆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她本就生得精致雅丽,一袭红衣配高马尾更是英气干净,乍一笑,便晃得齐兆眼前晕头转向,眼神都跟着变了变。 但下一瞬,他便变了脸色,惨叫了声。 “这一鞭子,算是给王爷一个教训。您长的这张嘴,可不是用来口吐污言的。” 姜琳琅收起腰间的小皮鞭,看着对面捂着胳膊咬牙切齿瞪着自己的齐兆,挑衅地哼了声。 一旁的容珏却眼神暗了暗—— 给读者的话: 容珏:谁让你看别的男人还笑得那么甜的? 051吓退,银虎 齐兆气得便用马鞭指着姜琳琅,对自己的侍从怒喝,“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本王将这个贱人拽下来教训一顿?!” 他的侍从做这种欺负人的事也不是第一次,闻言便立即撸起袖子朝姜琳琅而来。 “呵——” 只是,未及跟前,便听到那令人浑身血液都要颤栗的阴冷声音,只是一个微嘲的音节,这些人便吞了吞口水,怀揣不安地看向那乌红血衣的男子。 容珏那比白玉还要白上几分的手微微交握,摩挲着莹绿的玉扳指,狭长的眸子微微一挑,有寒芒闪过。 “滚。” 一个字。 原先还气势汹汹的人,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眼神瑟缩,脚步不稳。 这是容珏—— 那个手里沾了数不清的人的鲜血,踩着累累白骨而上的男人…… 帝后、护国公还有朝堂,江湖那么多想要他性命的人,可是至今他都还活得好好的,位极人臣之上…… 他们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王爷的侍从罢了,欺负欺负贩夫走卒,没落贵族还行,对上这人,便打心底地发怵。 姜琳琅见状摇头,真是世风日下,恶人自有更恶之人磨。 “混账!你们做什么!”齐兆面色更加难看,自觉落了面子,便大吼大叫地呵斥着自己的侍从。 容珏微抬眸,定睛看向齐兆,那双幽深的眸子,如望不见底的漩涡,能将人灵魂吸进去…… 死寂的冷。 齐兆微打了个寒噤,强自梗着脖子对着容珏道,“容珏,你再一手遮天也不过是个丞相,我好歹是王爷,你敢对我不敬,就是对父皇不敬——” 嗤。 一阵风吹过,将容珏那高束的墨发一缕吹至他唇角,墨色与血色交织间,他薄唇微启,吐出一句凉薄冷血的话来。 “广陵王,林深猛兽多,奉劝莫要逗留太久。”他话是这么说的,但是那唇边忽然咧开的弧度,却透露着森森寒冷的血腥—— 再不走,你就死定了。 看着浑身都无声透露这个讯息的男人半晌,齐兆蓦地想起一则传言…… 当初某个新上任的官吏,当众辱骂容珏父母不详,身份不明,是妖孽转世……祸乱江山,该众叛亲离…… 他不在场,只听闻,容珏一边冷嘲地笑着,一边命人将那人的妻小扔进了蛇窟,逼那人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他的妻小被万蛇活生生咬死,吃得骨头都不剩。 那人听着妻小凄厉惨叫,看着他们被吃得渣子不剩,崩溃了,活生生气死。 事后,父皇觉着容珏行事太过,想要责难,他却不知从哪搜罗的关于那官吏通匪、中饱私囊等罪证,还抄了其家,上缴了大量的稀奇古玩。父皇便重拿轻放,此事不了了之。 是了,他只想着惩治姜琳琅,却忘了,千万不能对上容珏,他一时冲动险些就犯了大错!这林深险境,容珏完全可以把他喂野兽,然后杀了侍从灭口…… 齐兆还算有点脑子,能想到这。他白了脸色,忙呼着自己的侍从,“愣着做什么,快走啊!” 掉了头便驾马飞快跑。 姜琳琅:…… 有必要秒怂吗== 她不禁侧过头端详起容珏这张脸来,说真的,除了颜值,好像并没有看出什么来。 尽管有时候她也是真的挺怕他的。 “走了。” 热烈的视线叫容珏无法忽视,他收起身上的阴鸷杀气,唇角微扯,对姜琳琅道。 姜琳琅心情还不错,跟上,末了还没心没肺地道,“方才,谢啦!” “自作多情。”容珏挑眉,听着她没心没肺仿佛认定他方才是替她出头的话,心里不由一阵烦。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便不再搭理她。 身影微一错开,便又射中了一只块头不小的猎物。 姜琳琅沉下心来,竟也射中了一头野猪。 好吧,野猪块头也不小了。 “这里这么安静,怎么会有老虎?” 姜琳琅左顾右盼,发现他们似乎已经到了最深处,这里连脚印都少了。 估计其他狩猎者,还没有赶来。 说着说着,姜琳琅眉梢一拧,不对。 她回头,“那些侍卫呢?” 人居然全都不见了! 忽然这时候,容珏耳尖一动,眼睛眯了眯,他抬手,姜琳琅便屏住呼吸安静地看向他。 只见他轻轻从马上一跃而下,手里的弓弩被他执起。 随后下马,跟上前的姜琳琅,没了两边灌木的遮挡,她才看清。他们的面前,一头浑身雪白毛发中又泛着银色的成年银虎,正安静地窝在草丛之上,闭目打盹。 好家伙! 姜琳琅双眼骤亮,这可是她今天的头彩啊! “让我来——” 扯了下容珏的袖子,姜琳琅压低声音说了句,然后便往前。 只是—— “吼——!” 谁能告诉她,这本来闭目打盹的银虎,忽然就睁开眼,还是“虎视眈眈”怒瞪着她?! 银虎死死地盯着姜琳琅,身为森林之王,又是稀有的品种,银虎支起身子,弓着背,锋利的爪子在地上刨了几下,嘴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整只虎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架势,随时要朝它眼前这搅了它好眠的人类发出攻击。 姜琳琅忽然就有些腿软,她微微后退,声线一颤,“容,容,容珏,我怎么觉得这银虎……对我有敌意……” 难不成是一只母老虎? 呸,呸,呸,姜琳琅对于这种时候还走神开玩笑的自己感到绝望。 她腿哆嗦着,生怕容珏会丢下她,忙拉住对方的袖子,“容珏,我……我怂!” 容珏:…… 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怂的,真有够清新脱俗的。 低头瞥了眼那死死抓着自己袖子,致使一丝不苟的他,袖子上褶皱一片的手。 容珏气息微沉,拂开姜琳琅的手,发现拂不动。便沉声,“放开。” “吼!” 那银虎却忽然骤然跃来,发出怒吼之声,朝着他们扑来。 姜琳琅吓得花容失色,“啊——”叫了一声,本能地抱住容珏的胳膊,整个人顺势便如无尾熊般,攀上了容珏。 容珏:…… 银虎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一直添乱的女人! 052陷阱,被坑 “妈妈呀,我错了我再也不来什么破林子猎什么老虎了呜呜呜吓死我了……” 老虎的怒吼声和着姜琳琅凄惨的叫声,容珏眉梢拧成“川”字,无奈被姜琳琅死死扒拉着,只能抽出一只手,在银虎袭来时,飞快拿起地上一块尖石,本是想朝那脑袋上一击毙命的…… 但忽然想起什么,便错开了位置,朝着银虎的腹部,只用了三分力道。 容珏身子往后倒,银虎痛吼了声,温热的血溅了他们一身,他面色变了变,一只手护着姜琳琅,重重落地。 “唔——” 只是,下一瞬,容珏眉梢一拧,身下的地面却在快速塌陷…… 他不知作何感想,抬手便轻轻一掌送姜琳琅远离自己。 然后,他落下。 身子降落之时,容珏复杂冷漠地看着那张惶惶发愣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禁冷嘲地笑了声。 呵,都怪这个女人…… 呵,他居然会在关键时候救了她…… 传出去多可笑,他容珏聪明二十载,最后却因为一个愚笨的女人,可能无名死去。 姜琳琅跌坐在地的时候,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喉头咽了咽,身侧是那受了伤的银虎,而她摸上自己的肩头,微微的疼。 提醒着她,方才发生了什么。 容珏! 姜琳琅忙朝那顷刻间从平坦的地面化作巨大的一个坑爬去,在边缘处停下,往下看。 一望无尽头。 “容珏,容珏?你听得到吗,容珏!” 她对着下面大声呼喊,面色焦急。 要不是因为她…… 他也不至于对付不了一头老虎,更不会落下这个陷阱里。 天,姜琳琅你都做了什么! 姜琳琅身上沾了土,漂亮的衣服已经弄脏了,整个人都有些狼狈,她却浑然不顾,忙去找藤蔓,往下扔,却听不到触地的声音。 她不禁红了眼,方才那藤蔓少说也有十来米了,居然还未触到底…… 眼眶有涩意,姜琳琅不禁走出那灌木丛对着外头大喊,“有没有人啊,来人啊!” 没有人…… 她喊哑了声音,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哈,没有弄死这个女人,叫容珏着了道,真乃天助我也!” 忽然一群黑衣人出现在姜琳琅面前,他们手里拿着利器,不屑地看着眼前瞧着甚是柔弱的姜琳琅。 有人瞥了眼那边的陷阱,眼里露出狂喜之色。 姜琳琅往后退了一步,神色肃起来,不禁冷声问,“你们是何人?” 原来,这是事先埋伏好的险境! 只是,听刚才那人的意思,这次刺杀的对象,不是容珏,而是她? 对于姜琳琅的问题,黑衣人选择了直接用致命的手法攻击她来回应—— “取你性命的人!” 姜琳琅忙抽出腰间的鞭子,“嚯”地一声抵住对方那一剑,眼里一片冰霜。 对方要取她性命,她自是不必留情。 似乎是怕人多打草惊蛇,这些黑衣人武功不弱,但是人手并不多。姜琳琅的武功又不差,这样一来,一时间,打得难分胜负起来。 “容大人,夫人——” 不远处忽然传来呼唤声,黑衣人神色一凛,姜琳琅却是神色一喜。 “撤!” 黑衣人与姜琳琅对了一掌,借着姜琳琅的掌力,往后一退,下令道。 有两名侍卫赶来,见状不禁一惊。 “夫人,这……” 姜琳琅忙道,“快,帮我将丞相救上来!”她又去捆了一大段藤蔓弄成绳子,然后将自己的鞭子绑上去,打了个结。 那两人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点头上前。 “你们谁下去看看,我和另一个就负责拉……啊——”姜琳琅将绳子放下去,这回听到了落地的声音,不禁面色一喜,边说着边回头,却只见那两人露出了诡谲的笑,联手将她推了下去。 姜琳琅身子往下一翻。 她情急中抓住了绳子,却见那两人抽出佩刀,笑容阴险,“去死吧!” 刀落,绳断。 紧抓着自己的手中的鞭子,姜琳琅眼里满是怒火,怒目瞪着那两个将她推下去的侍卫。 她若是活着,一定要将这两个王八蛋揍得满地找牙! “唔——” 姜琳琅以为自己会摔死,但是没想到,落下的时候,好巧不巧有个垫背的。 这一声门哼,很不巧,也不是她发出的。 “容珏?”从“垫背”上爬起来,周围黑漆漆的,原来那两人临走前还不忘将坑口封住。这是要他们绝无生路! 姜琳琅咬牙,想到自己身上有带火折子,忙掏出来,点了照亮四周。 第一下便是低头检查方才被她砸中的容珏的伤势。 这一看,便心惊肉跳。 原本从那么高坠落就很是危险,而姜琳琅现在才看清,地上居然还有倒刺! 容珏乌红的衣裳一片血污,面色惨白如纸地躺在那,面容痛苦,一只手微微蜷缩着,似是骨折了…… “你没死太好了!容珏,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姜琳琅哪里见过一向光鲜亮丽的反派这样子?不禁鼻头一酸,想着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就又内疚又难受。 上前便要将他搀扶起来。 被姜琳琅扶着,浑身无力,流血过多的容珏一动不动地瘫软在姜琳琅怀中,后者坐在一块石头上,手足无措地抱着他的头,一脸的后怕。 “本来是死不了……”容珏幽幽睁开清寒的眸子,唇色微白,眉梢深深拧成丘壑,气若游丝地说道。 “……” 好像是她砸下来,害他二次受伤。 “对不起对不起,我……”姜琳琅检查容珏的伤势,一边道着歉。 容珏胸前是被倒刺贯穿的伤口,瞧着不是特别大,但是一直在流血,而且他的手还脱臼了。 姜琳琅眨了眨眼睛,吸了吸鼻子,替他正了骨,然后小心拔出那些刺。 整个过程中,容珏一声不吭,睁着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神态严肃又认真的姜琳琅。 她精致的脸蛋满是灰尘,瞧着脏死了。 眼睫沾了泪和尘,眼睛红红的。 本来笨手笨脚的人,这会儿却格外小心翼翼,手脚麻利。 真是个…… 奇怪的女人。 他想。 053求救,无援 “容珏,别睡,我替你疗伤!” 点了几处穴道替容珏止了血,姜琳琅扶着对方坐起,一只手成掌贴在他肩膀处,逼出他一口淤血。 面上沁出了细密的汗。 容珏咳了一声,一向阴柔冰冷的声音这会儿却难得因为虚弱而显得柔和,“还死不了。” 听得出她声音里的恐惧,容珏虽然很想说他们一时半会出不去,他现在又受了伤,仅靠她的话…… 生机很小。 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 罢了,只希望暗一他们在发现他不见后,赶紧过来援救。 在这黑漆漆的坑里,周围除了容珏再无第三人,不知为何,姜琳琅听到他这轻飘飘阴柔的几个字,眼眶一湿,鼻头更酸。 她抱着容珏,伸手握住那冰凉的手,传着自己的热度和真气,替他疗伤。 一边语调微颤地道,“我,我们会不会死在这……” 地方有备而来,就连侍卫都参与其中,可见这次是蓄谋已久,并且有备无患。 银虎在一旁,那两个侍卫封住了洞口,将银虎带走,其他人拿了头彩,还会记得往猎得银虎的地方查看?还会管他们的死活吗? 或者说,就算别人知道她与容珏在这陷阱下,又有谁会救他们? 姜琳琅无比心酸和委屈,她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一次又一次遭受这样莫须有的陷害针对。 这会儿,她忽然觉得,容珏虽然是世人眼中的反派,可却没有实质上伤害过她,甚至还救过她。 “容珏,我们不会死,对不对?”没有听到容珏的回答,姜琳琅心里没有底,但还是抱着期待地低头,看着眼前苍白虚弱的俊美容颜,水洗的眸子眨了眨,轻声问。 “恩。” 容珏本不想回应,但看到她那双含着泪却不肯掉的眼睛,就忍不住顺从一回。 听到这样的回答,姜琳琅自欺欺人也好,真的感到安慰也罢,总之面上是稍安。 “有没有人啊,来人,救救我们!”姜琳琅一个深呼吸后,便扯着嗓子,对着洞口高声呼救。 “来人啊,我是南安郡主,快来人,我们被困在这底下了!” 一声一声的呼救,直到嗓子哑了,姜琳琅都不曾放弃,但上面迟迟没有回音。 有马蹄声经过。 “来人——”姜琳琅面色一喜,容珏却拧了眉梢,本来想开口说什么,但见她这般不死心,便沉默了。 只是姜琳琅下一瞬便喜色僵在脸上。 洞口的遮盖物被挪开,可是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却与此同时响起—— “哈哈哈——贱人,狗贼!你们也有今天啊!这么深的坑掉下去居然还没死——哈哈哈哈,来人,拿本王的箭来!” 居然是齐兆! 姜琳琅面如死灰,听他这张狂得意的笑声,便知他非但不会救他们,还会…… 箭? 难道! “齐兆!你敢!”姜琳琅不禁咬牙对着上面喝到。 回应她的,是齐兆不屑的嗤笑,和他射落下来的箭—— 姜琳琅抱起容珏往旁边一滚,躲开这支箭,那箭稳稳地插在泥土上,箭矢的白羽微晃。 她不禁呵斥,“齐兆,你就不怕皇上追究起来治你的罪吗!” 齐兆阴测测的奸笑响起,“小贱人,你们方才威胁本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个呢?呵呵呵,你们自己蠢掉下陷阱摔死的。等父皇追究起来,也只是走走过程。要怪,就怪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得罪? 姜琳琅吃力地抱着容珏再次躲开齐兆射下来的一箭。 她知道,齐兆是听着她的声音来找他们的位置,但是这时候也是个机会。 她便顺势问,“到底是谁要置我于死地!” “你该死!欺负了明珠,还想活着?本王现在就送你们上西天!来人,射箭!” 顾明珠! 又是你! 姜琳琅眼里顷刻间都有了恨意,顾明珠这女人心狠手辣,一而再再而三设计陷害想要她的性命! 但是听到齐兆的命令,姜琳琅收起恨意,浑身一震—— 不好! 若只是齐兆一人,姜琳琅还能带着容珏躲避箭,但是眼下这阵仗…… 蓦地,千钧一发之间,姜琳琅想起自己身上那枚哨子,还有师姐给她的信号弹…… 黑衣人她不能信任,但是一旦信号弹发出去,师兄师姐赶来,她之前想要逃跑的计划也就会,跟着失败。 生死关头,姜琳琅咬牙,顷刻便迅速拉了信号弹的绳子,信号弹飞上去,在上空炸开一道烟火。 “贱人还想通知人?给我射!”齐兆阴森森的声音落下,与此同时,箭雨也落下。 姜琳琅死死地抱紧容珏的脖子,带着他,吃力地一跃,避开,再躲,再避。 直到—— “噗通——” 她抱着容珏顺着斜坡滚落。 容珏被甩了出去,头砸中石头,原本就意识不清的人,彻底昏了过去。 “容珏!”姜琳琅咬牙爬起,低低唤了声,得不到回应,不由心里一紧。 “哧——” 一箭射过来,姜琳琅想也不想便扑了过去,替容珏承受了那一箭。 箭没入衣裳血肉的声音,和着琳琅低低的闷哼声一同响起。 渐渐地,箭雨歇了。 上头顿了顿。 “哈哈哈,这下当真是死透了!来人,将这个坑给本王——填上!”齐兆的声音带着几分阴狠,斩草除根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不然他也不会命手下射箭。 今日,容珏必须死! 不然,他日,就是他齐兆的死期。 姜琳琅抱着容珏,口中有腥甜的血味。 她被射中的肩上在汨汨流着血,听着上面说填坑,然后便有土落下。 她吃力地半拖半抱地将容珏弄到斜坡下,这个坑大概不是顾明珠的人挖的,瞧着不像是新的。底部比洞口要宽敞,这也使得,暂时她可以带着容珏躲到那死角处。 可是…… 一旦坑被填上,他们还是必死无疑。 只期望师兄师姐可以接收到这个求救信号,然后找管家帮忙…… 结合容珏的暗卫,若营救及时,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可别死……不然我这一箭,白挨了。” 054决心,活着 “你可别死……不然我这一箭,白挨了。” 姜琳琅虚脱地靠着墙壁,低头,抬手便想捏上容珏的脸颊。 只是,还没捏到,就被伸出的一只手给擒住。 “你醒啦。” 她微蹙眉,却露出一个苍白而漂亮的笑容,声音轻轻地道。 容珏按了下撞到石头的头,目光落在姜琳琅那火红衣裳上一片深渍。 那里,还有一支箭。 他眉梢高高耸起,没有错过她之前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为什么……替我挡?” 他有些看不懂这个女人,明明怕死怕痛得要命,却会为了他,挡箭。 耳边是土落下的声音,姜琳琅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她想哭,却还是咧嘴露出一个笑来。 “唉呀妈呀早知道这一箭这么痛,我就不挡了……哎,权当还你之前替我落下来的恩情了。”她一动,便吸气,牵动了伤口。 容珏鼻息间是她身上血的汗的还有她偏爱的茉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味道并不好。 但他竟不觉得排斥。 他想,他被这个奇怪的女人传染了。 也得了,奇怪的病。 “蠢女人,你要害死我。”容珏微微起身,浑身都痛,但他还是挪开,与姜琳琅并肩坐在地上,此时毫无形象可言,靠着墙壁,微闭着眼,苦嘲冷淡地陈述着事实。 姜琳琅闻言垂下头,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的确是因为她。 顾明珠要她死。 如果她再谨慎些…… 如果她不拖着他…… 如果她不轻信那两个侍卫…… 她不禁陷入一个怪圈中,心中想到,若是换做容珏,他会不会明知顾明珠没有好心还会跑来狩猎?会是会,但他肯定周密安排好一起。 如果是容珏,他一定不会惊动那大老虎……如果是他,他不会信那两个护卫…… 这么一想,好像真的全都是因为她。 她太蠢。 这一刻姜琳琅才清晰意识到,她回到临安到底意味着什么。你本不想搅入腥风血雨中,可你的回归,便是腥风血雨的伊始。 你不主动,那便要迎接被人的主动出击,便要挨打。 “咳。”容珏久久没有听到姜琳琅的声音,不禁拧眉,他强忍住喉头的腥甜,咳了一声,然后低沉出声,“与其有空胡思乱想,不如想办法怎么活命。” 他说完,抬手掩在唇边,低低咳了起来。 霎时间,便有血腥味传来。 姜琳琅闻言不禁茫然抬头,不断落下的沙土,已经快淹没了他们面前的地方,怎么逃…… “滴答——” 等等? 有水声? 忽然,姜琳琅双眸如星一样亮起,她忙贴着身后的墙壁,耳朵贴上去,专注地听起来。 “有水流!”她低低的声音里满是兴奋,即使在黑暗中,容珏也能看到那一双亮如星晨的眼睛里乍起的喜悦。 他勾了下唇角,却泼了冷水,“然后呢?” 姜琳琅却管不得这个,她伸手敲打着面前的土墙,一边解释道,“师父曾经教过我,在山洞,地洞中,如果听到水流声,证明附近有水源……而这也说明,可以借水逃走。” 她说着忽然伸手,咬牙将肩膀上的箭给拔了,疼痛叫她小脸煞白一片。但是强烈的求生欲望却强过对疼痛的感知能力。 她从靴子中拿出防身用的匕首,开始凿墙。 容珏闻到那浓重的血腥气,眼神一暗,地上那箭矢上还沾着她的血。 他微微伸手,趁其不意,将箭拿了起来,拧断,留了箭头置于袖中。 “等你挖出水流来,我们已经窒、息而亡了。”容珏坐下,一边调息一边不忘泼冷水。 姜琳琅右边肩膀中了箭,所以她只能左手握着匕首,右手辅助着凿墙。听他泼冷水,她也不恼,只抬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语气坚定地道,“你放心,我们不会死!我一定带你活着出去!” 既然是她闯的祸,她便要承担责任。 打小师父就说她是个倔脾气,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女子的声音清脆又坚定,明明在生死关头,容珏却忽然低低笑了。 “呵呵呵……” 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有人说—— 我们不会死,我会带你活着出去。 从他有记忆以来,周围便充斥着杀戮、阴险、背叛。 至亲、手足、朋友。 之于别人是幸福,于他是噩梦。 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踩着别人的鲜血白骨一步一步上位,走到今天这步,他从未将生的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 这天下,都是他的仇人。 可如今,有这么一个小姑娘,明明自己怕得要死,却固执地在那想着能把土墙凿出一条生路来。 还说,带着他一起。 明明,她和那些世人,对他也是一样的恐惧厌恶。 “姜琳琅,如果我是你。”容珏喉头微微哽了下,眼前一片黑暗,他的声音如鬼魅,低沉阴冷又带着看透一切的冷彻,“会杀了我,然后自己想办法走。” 毕竟,现在看来,他是累赘。 而若活着,他也不会感激她。反而说不好,会迁怒于她。 姜琳琅闻言,手里的动作一顿,随即继续使劲儿刨土,她咬着牙,牙龈都发软了。使出吃奶的劲儿在那拼命凿土。 “你不是我。我说会带你出去就会!容珏,你他妈现在不能乖乖闭上嘴不要说风凉丧气话吗!” 忍不住爆了个粗,姜琳琅气喘吁吁,抹了抹脸上的汗,再度咬牙,接着干。 “……” 容珏自当上丞相以来,还是头一遭,被人这么粗暴地命令闭嘴。 一向只有他让人闭嘴的份儿。 居然被她嫌弃了。 默默闭上嘴,某人一身的阴冷森寒之气,整个人都黑气围绕。 然而,姜琳琅却不知道,也没工夫管了。 “呼——喂,你怎么不说话了?”姜琳琅累得双手酸软,好在上面的土好像没有往下掉了,看来齐兆也不便在这久待引人来。 甩了甩手腕,姜琳琅扶着墙壁喘口气,顺便朝某个安静地当美男雕像的人望去一眼,问。 容珏:…… 不是你让闭嘴的? 给读者的话: 容珏:媳妇儿说的话,要听 姜琳琅:???盗号了吧,你不可能是容变态! 055生路,水流 某人不说话,但是姜琳琅这个话唠可以自说自话啊。 她乐观地说着,“你饿不饿?我挺饿的。我们出去就吃烤鸡吧!不,我们吃烤兔子!今天猎了那么多胖兔子,要是烤了吃肯定很美味……啊,早知道被那两个侍卫推下来的时候我就顺便将那臭老虎带下来了。这样我们也许可以试试老虎肉? 咦,不行,珍稀动物,会遭报应……” 容珏:…… “闭嘴。” 莫名觉得好像找回了面子的容珏,唇角扯了扯,双手环着手臂,在黑暗中,眸光闪过一丝笑意。 姜琳琅:…… 好像哪里不对== “咳,我这不是怕你害怕吗?好歹也是患难兄弟,别这么冷漠嘛……”姜琳琅其实觉得呼吸渐渐不太顺畅了,她明白,缺氧…… “我们还是少说话吧,氧气不足了。” “你不说就行。” “……”好的,她闭嘴。 安静下来的时间分外难熬,因为呼吸的困难,体力的消耗,加上心理上的压力。 死亡会更逼近。 他们都知道,所剩的时间并不多。 在有人来救他们之前,必须得活着从这个鬼坑里逃出去。 姜琳琅手都在抖,她红着眼,不知道是急的还是难过的,但一想到她自己承诺过的,要带着容珏一起活着离开。那才有的放弃的念头便消散。 姜琳琅,你可以,你一定可以! 没有人救,就要学会自救! 听着耳畔的呼吸声加重,容珏知道她的体力达到上限了。 可是这个蠢女人却一声不吭地继续在那异想天开地凿土。 真是愚蠢又坚韧、奇怪又有趣的生物。 “哗啦——” “噗——” “水!容珏我凿开了!”忽然一阵水流直直冲着姜琳琅的面门喷射而出。她被溅了一脸,闭着眼用袖子将脸上的水擦去。 然后弯下、身,拉着容珏的袖子,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叫道。 还真的凿开了? 容珏微讶,但随即那哗啦啦流淌而下,弄湿他一身的,确实是水。 该说…… 她运气好,还是…… 傻人有傻福。 “等等,你会不会游泳?”姜琳琅将自己那根鞭子绑在腰间,拉着容珏躲到一侧,以免被水流淋个透心凉。她一边挽起裤腿,一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头问道。 容珏冷淡地眨了下眼睛,然后在姜琳琅期待的目光下,诚实地,摇头。 姜琳琅眼里的期待一下化作虚无,她默默拍了下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地道: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再回头认真地盯着容珏的眼睛,“你确定,你不会游……换个说话,你不会水?” 大哥,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请你好好作答啊。 送命题—— “不会。” 容珏见姜琳琅急得挠头,不禁微不可闻地莞尔一笑,低声淡淡道。 “嗷!”姜琳琅一脚踹上那土墙,低低爆了个粗,而后将马尾高高束好,伸手将才系上的鞭子解开一圈,将容珏的腰捆上,绑了两圈,当然免不了揩了下油…… 啧,一个大男人,这腰细的哟。 咳咳,收起脑子里有颜色的东西,姜琳琅将两人绑在一起,她伸手抓住容珏的肩膀,他身子略僵。 她想起他是不喜欢别人接近的,便出声解释,“一会水流会将这个洞给冲开,到时候我们就跟着水流走。我听着这动静,应该是条河,你不会水,我带着你,到时候千万别被冲散了……” 听着她条理清晰地分析和安排,容珏眼眸微闪,不禁凝视这张脏兮兮的脸,想要透过这张脸,看到骨子里去。 未果。 真是,越来越有趣。 怎么会有人像个宝藏一样,越接触,越想挖掘呢。 他一言不发,忽然就想知道,她有没有那个能力带他出去了。 这时候的容珏,还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够这般信任他人。将性命交托。 看着被姜琳琅打了个结的鞭子,他不由放松,伸手握住那鞭子。 她是真心想带着他一起活着离开的…… 因为善良么? 呵,也对,她从来都是这么,热心肠得令人不能理解。 水流没多久就将她们面前的墙壁冲垮,姜琳琅扶着容珏,顺着上游而去。 北国的秋,无疑是冷的。秋水虽不至于冰冷刺骨,却又寒冷得令人打颤。 姜琳琅咬着牙关,哆嗦着,一步一步扶着容珏,艰难地前行。 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走。 容珏微往后看了眼,便看到姜琳琅那原先被箭射中的伤处,血浸染更多。 她却浑然不觉地说着话,“容妖孽啊,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你对我好点吧……我们做不成夫妻,也做个朋友吧。” 做不成夫妻? 容珏微挑了下眉梢,似乎对“夫妻”这个词,感到兴味。 显然无视了姜琳琅那暗戳戳要平等友好交个朋友的提议。 “你说,我们一个忠烈之后,一个大奸臣,怎么都混得这么惨?忠烈没有应有的荣耀待遇,奸臣天天刀里来,剑里去……” “诶你是不是饿了啊,一直不说话?”姜琳琅觉得有些口干,都她自己在那巴拉巴拉,对方连个“恩”都懒得回她的。 “咕咕——” 然而,话音才落,肚子便传来不满的声音。 姜琳琅苦着脸,“好吧,我饿了。” “嗤——”容珏不禁笑了声,这一声虽依旧阴柔清寒,却多少,是笑着的。 姜琳琅惊呆了! 棺材板脸的容珏笑了! 笑出声的那种! 嗷嗷她要是有手机拍下来多少啊?拿出去妥妥地可以卖个好价钱吧QAQ “你再走神,我们就要被淹死了。”容珏无情的声音打破某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水更深了,已经没过姜琳琅的脖颈,而容珏比她高出一个半头,倒是还好。 “唔——” 然而下一瞬,一个浪花打来。 两人直接被卷入水中,在一个转角处,不断被忽然变得湍急的水流冲着走。 姜琳琅还好,她会水,可是容珏不会啊! 容珏! 她看着容珏沉入水中,拉着她也一同往下沉,对方惨白的脸色更加青白难看,微睁着眼,幽幽地望向她。 糟糕! 056伤痕,同情 姜琳琅朝着容珏划去,如一条鱼儿般在水中自如。 容珏慢慢闭上眼,闭眼前,便是姜琳琅那隔着水流也无法忽视的,紧张的担心的面容。 他想,他这辈子,至少,死的时候,有一个人是在意的。 还有人担心过他。 容珏! 姜琳琅看着容珏乌红的衣,浓墨的发连同他身上的血,一点一点在水中飘散,他闭着眼的样子,那般无害,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笑。 她加快速度,一手拽着鞭子将他往自己这边带,一边不住地朝他划去。 不能死! 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字,姜琳琅卯足了劲儿,终于抓住了对方的袖子一角。 飞快将人往上带,姜琳琅捧着容珏的脸,凑近,便以口渡气。 将自己口腔中的气渡过去。 忽然,闭着眼睛的男人,睁开了眼。 他的眉眼那般精致,如泼墨的画。 褪去了凛冽的杀气阴冷,就像是一个简单的少年。 姜琳琅心中叹息,这么好看的人,不能死了。 死了可惜了。 若是容珏知道,她此时的心理活动,一定会,在水里将她给掐死。 姜琳琅一边渡气,一边带着容珏的往上游,两人在水中如两尾亲密相拥的鱼,乌红的火红的身影说不出的美感。 只是…… 游了大约一刻钟,姜琳琅便双眼一闭,晕了。 晕之前她不禁在心里骂道:容珏你把老娘的氧气抢光了我怎么带你游出去! 姜琳琅是被饿醒的。 她撑着疲惫沉重浑身都痛的身子,看了眼四周,然后便狂喜—— 妈妈呀,居然重见天日了! 他们大概是被河流冲到了下游(别问她为什么一会上游一会下游,她也不知道!),一处荒僻的沙滩上。 坑里水里都不是人待的地方,陆地才是她的家嗷嗷嗷! 开心之后,她便一惊,忙往自己身侧看去。 呼,容珏也在。 对方不会水,又受了不小的伤,还昏迷着。 姜琳琅将鞭子解开,吃力地搀扶起比自己高许多,瞧着精瘦却也不轻的容珏起来。 根据百分之九十九的武侠小说记载,凡是主角落难,被水流冲到某个世外桃源一样的神秘地方,都必定会有山洞、高人、绝世秘籍之类的东西。 然而,姜琳琅放眼望去—— 屁都没有! 不对,还是有个简易的木棚子的。 两棵被砍下的树架起来的,上面放了几大片不知名树叶做遮挡的“避难所”。 将容珏扶到那架子下,姜琳琅在一旁的树上摘了叶子下来,给他铺在身下,以免伤口被砂石膈着。 做完这些,她又撕下自己身上最干净的一片布料,在河边反复清洗之后,拧干了,替他将外露的伤口简单地擦洗。 做完这些,她便累得动弹不得了,就那么没形象地往后一仰,倒地歇息。 吐出一口浊气,望着容珏妖娆俊美的脸蛋,她不禁伸手捏了一把。 “我可是开天辟地第一次这么伺候人,你可得给我早点醒过来!然后好好报答我!” 说着她又吸了口气,轻轻碰了下自己的肩膀,只是一下,便痛得她龇牙咧嘴。 该死的齐兆,等她回去,一定揍得他变猪头! 这么一通折腾,已经日暮西山了,姜琳琅不禁叹气,估摸着这会儿猎场的人都知道他们不见了吧。 至于皇帝…… 姜琳琅有些不懂他对容珏的态度,明明忌惮,却又很是倚仗……就是不知这当中,容珏做了什么。 甩了甩脑袋,肚子饿得咕咕叫,姜琳琅累得是一下也不想动,但眼下,还是得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她起身,看了眼紧闭双眼的容珏,拿了匕首便朝着河边走去。 河水很凉,但姜琳琅也没法子,只得褪去鞋袜,挽起裤腿,下水抓鱼。 好在她这一身武功没有白练,抓鱼还是绰绰有余的,没一会功夫就抓了几条肥美的鱼上来。 火折子没法用了,她只能用古老的“钻木取火”(才怪),找了两个打火石,好半天才点燃,不多时,火堆燃烧起来。 搬了个大石头,将容珏扶着靠坐在石头上,伸手摸了下他的衣裳,得,湿漉漉的,这人还受着伤,别感染了风寒就麻烦了。 想着,她将容珏轻轻往火堆挪了挪,使他身子烤烤火,不至于太冷。 然后将被匕首剔除鱼鳞和内脏后的鱼架起放到火堆上烤。 做完这些,她便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更莫说肩上的伤了。 倏地,她看向容珏,发现对方脸色比之之前还要难看。 不禁面色一变。 忙倾身,直接将他外衫褪下,脱了上衣,本来姜琳琅还是很不好意思的,眼睛不敢乱瞄。 待当他看到那一片白、皙如凝脂的胸膛上,新旧不一的伤痕时,面上满是诧异。 之前落下陷阱被倒刺扎的伤口,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又在水里浸泡过,伤口已经发白隐有发炎的迹象。而这些不是要紧的。 她看到,容珏那一身牛奶肌上,被不同兵刃暗器留下的伤痕,几乎遍布裸露在外的肌肤…… 在肩胛骨处,还有一处很长的剑伤。 瞧着甚是狰狞可怖。 这个人…… “你在,做什么。” 姜琳琅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触上那些新旧不一的伤口,有的已经淡淡的快看不见,有的却像是前不久才结痂的…… 就在她一脸怔然地盯着容珏的伤痕时,那清寒冷冽的眸子骤然睁开。 带着森森的冷寒与戒备。 还有一丝,杀意。 即使已经成这副样子,还是散发着浓烈的令人心惊的杀意。 姜琳琅慌忙收回手,她对上容珏黑漆漆的眸子,便一阵失言。 “我,我……我想给你包扎下伤口……” 她以为一手遮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变态,其实也是个人。 甚至是一个她无法想象到底经历了怎样非人的折磨磨砺,才会变成现在这般,冷漠,嗜血。 分不清是什么,姜琳琅只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难受。 “你在同情我?” 见她这样,容珏却冷冷地牵起一边唇角,极致凉薄嘲讽的冷笑。 057共处,情愫 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是不需要同情的。 姜琳琅也并不同情。 她只是…… 觉得心里不舒服。 “没有。”微晃了晃眸光,错开眼神,姜琳琅自怀中拿出一个瓶子,本想直接给他上药,但想了想,还是递给他,“这是我出门前问师姐要的治疗外伤的妙药,你,自己敷上吧。” 说着,她像是怕对方那双眼睛般,也不与之对视,直接起身掉头河边方向走,“我去给你拧个巾子,伤口擦洗干净再上药比较好……” 容珏微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瓶子,并不动作。 只是抬眸,那清寒的眼里晦暗不明的光闪烁着,一眨不眨地望着姜琳琅不自然的背影,神色微沉。 她说要带着他活着出来,已经做到了。 他还记得之前她放的那个信号弹,如果他所料不错,她大概是早就做好与她那两个师兄师姐一起离开临安的准备。 而方才,便是很好的时机。 只要她将他扔下,既不违背她江湖侠义,她的烂好心……也可以趁机逃走。 该说她傻,还是说她大智若愚? 因为,只要她选了逃走,不论去哪,他都能找到,并且,杀了她。 方才,她看到了他身上的秘密。 如她所说那般,他的秘密这么多,避讳也诸多。方才,他差点就动了杀人的念头了。 但是一看到她那澄澈的带着诧异甚至是说不出的复杂的目光,就不由心软。 心软? 呵,不存在的。 闭上眼,容珏握着瓶子,耳边是凉凉的风,鼻息间是鱼肉烧焦的味道…… 烧焦…… “鱼糊了。” 姜琳琅拿着自己那一角红布在水中搅啊搅,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她微抿着唇,手上无意识地洗着红布。心思却游走。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传说中的母爱泛滥了? 会在梦魇中痛苦纠结的,甚至唤着“别走”、“娘”的容珏,是的,她那夜其实听到了一些,但他太谨慎,就算是梦魇,呓语也就断断续续几个字。 只是他那时候的神情太令人心纠。 她看到了,痛苦的,狰狞的,却也……好似脆弱的容珏。 还有水中,他不信任任何人,也不信任他自己,对生命甚至自暴自弃的孤寂嘲讽的眼神…… 以及那一身的伤痕。 她看到,有的伤疤至少十年以上,有烫伤、鞭痕…… 十几年前,他还是个孩童,是谁,又是为什么要对他那么狠? 长得那么漂亮的男孩子,按道理应该是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的,但容珏…… 一个人,身上当真可以怀揣如此多的秘密。姜琳琅怔愣地望着手里的红布,借着月光看到自己迷茫的脸。不禁怔然。 她刚刚…… 居然为了容珏,在难过。 手贴上心口,姜琳琅摸着自己不规则的心跳,难道…… “鱼烤焦了。” 直到,容珏忍无可忍的再一句,姜琳琅才如梦初醒,险些一个趔趄栽到河里。 她惊呼一声,急急忙忙拧了红布往回跑。 将红布塞到容珏手里,她立即拿棍子去戳那火堆,将烤鱼弄下来。 然后,一脸的沮丧。 “啊……烤糊了。”她望着黑乎乎的鱼肉表层,低低哀嚎一声,然后抱歉地对容珏道,“我再去抓几条,你先上药,一会就好——” “不必了。” 容珏微睨了眼姜琳琅小巧玲珑的双脚,眉梢微蹙,这才注意到她没有穿鞋袜,那圆润可爱的趾头微微蜷缩着,有沙土,还有不知在哪弄伤的口子。 在无暇的肌肤上,瞧着甚是碍眼。 他没由来地不悦,沉声道,“就这么吃吧。” 姜琳琅惊讶地“啊”了声,“可是……” 不等她话说完,容珏便径自从她手中拿过插着鱼的木棍,便慢条斯理地将外面一层烤焦的鱼皮撕下,挑着里头还能看和吃的鱼肉,缓慢地开始吃。 上衣微敞,露出精瘦却有料的胸膛,靠着石头坐在那的红衣男子,面容如玉,清寒阴冷,明明很是落魄,却内里仍是透着一股天然的优雅。 姜琳琅不禁看得出神,自己都没发觉到。 “不是饿了么?” 大抵是受了伤,又得了姜琳琅的恩惠,容珏此时虽还是一张冰霜脸,但声音不大,声线也少了阴柔冷漠,倒是难得显得平易近人起来。 经他一提醒,姜琳琅才红了红脸,傻乎乎地伸手去拿烤鱼,然后“啊”地被烫到,缩回手,放在嘴边吹了吹。 眼睛通红,说不出的可怜。 容珏一脸冷淡,红唇启合,“蠢。” 姜琳琅:……呵呵,平易近人?不存在的。 两人,烤着火,吃着没有调料还有些烤糊了的寡淡的烤鱼,却一个淡然一个津津有味地吃完了。 姜琳琅打了个饱嗝儿,不禁圆满地喟叹,果然只要饿了什么食物都是美味的。 而容珏,没有听姜琳琅的处理身上的伤,只微微闭目养神调息。 似乎比起外伤,内伤要严重些。 也不知他练得什么邪门的功法,只见他闭目调息了半个时辰后,原本毫无血色的唇渐渐恢复了殷红,面颊也有了血色。 姜琳琅叹为观止,心中不禁猜测:该不会是吸血吸星大法之类的? 咦,随即被自己恶寒到,摇头否定了。 忽而,一道清脆的鸟鸣声,姜琳琅抬头,便见一只翠绿的鸟儿在她面前扑棱扑棱两下翅膀,似乎叽叽喳喳地在说什么,然后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姜琳琅眼中惊喜一掠。 是师姐! 但她本能地往身侧看了眼,容珏正目不转睛,用那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 眼眸深邃不见底,带着洞察人心的冷彻。 她眼眸晃了晃,手指不自觉地蜷缩,抠了下手心。 “那什么,柴火不够了,我去那边再找点。你好生休息……我,去去就来!”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姜琳琅末了还加了一句“很快”。 容珏微微勾唇,竟是对着她淡淡笑了,只是怎么都觉得这笑有几分说不出的寒凉。 他虚弱的面上一片淡然,“恩。” 反派突然这么温柔乖巧…… 好怕怕QAQ 姜琳琅喉头痒痒的,半晌才如丢了魂儿似的,朝翠鸟的方向跟去。 她身后,容珏那惊鸿一瞥的笑即刻敛去,眼底一片黝黑。 去去就回? 呵,骗子。 058承担,回去 姜琳琅在翠鸟的引路下,走了一两里路,才看到木悠然。 木悠然一脸的庆幸,待看到姜琳琅肩上的伤时,眼眸一紧,“你受伤了?” “师姐!”姜琳琅劫后余生看到自己的师姐时,高兴得很,上前就要索抱。 木悠然嫌恶地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额头处,“脏死了,别过来!” 话虽这么说,但是她娴熟地给姜琳琅即刻处理了肩上是伤。 看到那快溃烂的伤口,语气森森,“你这伤再耽误下去,你这只手就直接废了!”声音里有着对姜琳琅的责备,更多的却是对那伤了她的人的愤怒。 姜琳琅听着木悠然这愤慨的声音,心里暖暖的,从小到大,只要她受点伤,师姐都会凶巴巴地教训她,但一边又忍不住替她包扎。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那…… 容珏呢? 他受了那么多伤,是不是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所以他才会…… “死丫头,想什么呢?还不赶紧走?”替姜琳琅整理好衣裳,木悠然看了眼天色,然后拉着姜琳琅便要朝来时的方向离开。 见状,姜琳琅立即出声,“诶师姐等等——” 木悠然回头,拧着眉幽幽凝视姜琳琅,“多亏冰块儿引开容珏的人,我才能脱身出来救你。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事,但现在不宜久留,也不是说故事的时机。再不走,皇都的城门就关了。” “还是——你别告诉我,你不想走。” 忽然,语气微凝,木悠然松开姜琳琅的手腕,眼眸紧锁对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的脸。眼神洞察一切般地明澈。 被她这样的眼神望着,姜琳琅喉头微哽,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想走? 怎么会…… 但这么简单的答案,却哽在喉间,如何都出不来。 “师姐,我不能走。有些事我不便现在告诉你,但是眼下,暗中有要杀我的人,还有和我姜家牵扯的人——我爹娘弟弟的死也许不是意外!”姜琳琅捂着肩膀包扎好的伤,眼里一片火光。 皇后给她下毒,顾明珠一再置她于死地,她又不是圣母,不讨回这些账,她如何甘心? 再说即便她只是穿到这具身体里的一抹孤魂,但她承载了姜琳琅的记忆。她就是姜琳琅,她不必代替谁活下去,却也必须承担必要的责任。 木悠然神色一震,眼眸微闪,似乎对姜琳琅这话里的巨大信息量感到震惊,但她还是坚持,“不行!你一个人如何能与皇族对抗?我知道你想查清自己父母的死因,你与我回去,师父他老人家一定有法子——” “不。”姜琳琅冷静地往后退了一步,摇头,神色淡然平静,带着坚决坦然,“钟秀山是我的家,我不希望你们卷进凶险之中。我的仇,我的责任,我会自己承担。皇帝皇后不仁不义,我虽不能与之抗衡,却决计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说着,她转过身,“师姐,你与二师兄回去吧。不要再来临安。请师姐转告师父他老人家,待琳琅查明一切,定会回去向他请罪!” “师妹!”木悠然见劝不住姜琳琅,不禁急了,与天子为敌,难道师妹她是想……谋反不成?! “你与容珏为伍,与天家为敌,还有护国公府,你这是九死一生,以卵击石!”木悠然一把拉住姜琳琅的袖子,恳切地道。 姜琳琅抬眸望了眼皎洁的月,忽然想起容珏那满身的伤痕,面上划过一丝黯然和苦嘲,“师姐,我比任何人都惜命。我不会死。容珏救过我,我也答应过,会回报他。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现在都应该回去。” 师姐,你不懂,如果我走了,容珏不会放过我的。还有那暗处与父亲相识的神秘人,我身上的秘密…… 姜琳琅明白,一旦她离开,钟秀山所有人都要亡命天涯,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她回来,解开这一切的谜团。 脚尖一掠,姜琳琅火红的衣角快速消失在眼前,木悠然徒劳地伸着手,眼里忽明忽暗。 “她还是回去了。” 她伸回手,抿着唇,绝美端艳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一人自身后出现。 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手里的剑微微握紧,却道,“她不想拖累我们。” 月光照在木霆冷酷英俊的五官上,那一向凝霜无情的面上,挂着浓烈的心疼和不能言说的情愫。 木悠然微眯了眯眼角,“臭丫头,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还真当自己是不会死的女侠呢!” 另一厢,容珏坐在已经燃得只剩星星点点火星子的火堆前,深邃的眼眸一片冷肃。 随着最后一声“噼啪”,面前的火只剩下一堆灰烬。 她没有回来。 蓦地,似妖如魔的男子,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所以说,心软,是给自己最大的伤害呢。 是不是只有奄奄一息,只能依附于自己的东西,才能永远不会背叛不会离开? 容珏手微微握紧成拳,唇角抿成冷漠的一条直线。 眼底森然而起浓烈的杀意和毁灭的执念。 “我回来啦!” 这时,清脆欢快的声音自右手边方向响起。 容珏面色少有的惊诧,眼眸划过一丝深深的不可思议。 他本能地顺着声音偏过头望去,便看到脸上挂着乐观明媚笑颜的姜琳琅朝他走来。 怀中还抱着几块柴火。 容珏微启唇,在某个瞬间,听到了心跳错乱的声音。 也听到,自己心底,某根弦轻轻“嗡”地颤了一下的声音。 “外边好多蚊子啊,我找了半晌才找到这几块柴火,手上都是蚊子咬的包……”姜琳琅还不知道自己去而复返的行为给容珏带来的震撼。她将柴火放下,撸起袖子,将雪白的手臂递给他看,几个醒目的红点赫然在上头。 容珏垂了下眼睫,垂下的眼睫遮挡住眼底飞掠的幽光。 姜琳琅,你为什么,回来了? 因为信守承诺吗? 她没有提自己见过木悠然,而容珏显然也不感兴趣她见过谁,只是沉默地靠着石头,垂着目光,一言不发。 给读者的话: 今天加一更 059真实?变化 夜风习习,夜空中繁星点点。 姜琳琅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师姐走了,容珏的人又迟迟未见踪影。她见容珏垂着眼,不知是在调息还是冥思。 便也安静地坐在一旁,时不时添下柴火,一语不言。 “在想什么?” 容珏忽而睁开幽深的眸子,目光落在姜琳琅沉默的面上,不自觉开口问了声。 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开口问问题,姜琳琅手里拨弄火堆的棍子顿了顿,“啪啦”柴火的声音在静谧清寒的夜里,格外响亮。 她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叹了声,“这里的星星很亮。” 容珏眉梢微抬,似乎不明白她为何回答这么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 便又听她放低的声音轻轻接着道,“容珏,你说,我父亲的死,是意外吗?” 她的视线不曾从星星上移开,是以,容珏知道,她并不在意他的回答的真实性。 而是—— 看来,那些人果然已经找到她,并要有所动作了。 他环着手臂,面容忽明忽暗,眼眸闪过一丝暗芒,“是不是意外,在于你信不信。” 如果她信,那么可以是意外,她不信,便不是。 姜琳琅微诧,然后实现移到他脸上,若有所思之后却露出一个略微吃惊的笑来,“我还以为,你会说是。” “……”容珏挑了下眉头,无声问她何以见得。 “你又不真的效忠于皇帝,按理说,不管当年我姜家满门真相如何,你搅混了水,都对你有利无害才对。” 不知为何,容珏看着这样的姜琳琅,才觉自己好像还没有完全看懂这个人。她一向大大咧咧的,怕死又固执,看着懵懂却又看得透彻。但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露出深沉隐忍的一面。 “你还没有那个价值。” 他扯了下唇角,冷淡的声音含着一丝轻嘲,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姜琳琅:……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瞬间破功。 恶狠狠地戳了戳面前的柴火,姜琳琅的双眼,被火光照射得熠熠生辉,两团火焰在其间生生不息。 “等着吧,我会调查出真相的!”她咬牙切齿地宣告着自己的决心。 容珏却眉梢拧了下,眼底划过一丝深沉,问,“这样的秘密,为何要告诉我。” 他虽不是皇帝那边的,但她也说了他是奸臣,在他眼里,只有利用价值与否,没有什么道义可讲。 姜琳琅忽然冲他露齿一笑,明媚得眼里像是有两把小钩子,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 “你容珏这么聪明自负,只会气恼他人的隐瞒和背叛,才不会管我一个小角色的秘密呢对不对?”她伸手,下意识要拍肩,但思及对方那性子,又生生收回手,笑容又狡诈又谄媚,“况且,你今天本能之下还是救了我,我知道的,你不是坏人。” “嗤。” “反正,对我来说,还不是。”姜琳琅听到他立即嗤的那一声,像是较劲般地扬了扬下巴,笃定地瞪着他。 “……” 容珏偏过头。 对方的眼睛太亮,那里面没有伪装。尽管她做出谄媚的模样。 不是坏人么……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真实的我。 容珏唇角冷嘲地牵起,长发滑落,掩去唇角那深深讥讽的弧度,遮掩了满面的阴霾。 总归是会失望的,何必这时候给他这样高的评价? 不明白怎么又气氛冷凝下来,姜琳琅却也明智地没有多言。 毕竟,今晚她的心情也很复杂。 没有往日的明媚和开玩笑的心思。 “找到了!” “属下救主来迟,请主子责罚!”几名黑衣人飞身而来,在容珏面前单膝跪下,单手按在心脏处,一个十分恭敬的行礼。异口同声地说道。 姜琳琅被这阵仗唬了一下,微咽了咽口水—— 好俊的身手! 来的应该是容珏暗中栽培的暗卫,暗一为首,一个个浑身冷煞之气,还真…… 挺镇场子的。 容珏坐在那,一动不动,眼眸淡淡扫过这群暗卫,薄唇轻启,冷淡威慑的语句便吐出,“我养你们,不是用来摆设的。” 仅仅这一句,便叫这群暗卫一个个眼神一颤,背脊再度弯了弯,恭敬敬畏却不奴颜婢膝。 姜琳琅在容珏身侧,感受到那强大的威慑压力传来,头皮都跟着发麻。 这么凶残冰冷的主子,真的能留得住属下吗! “属下知罪!” 但姜琳琅却听到整齐一致的认罪声,她仔细望去,没有看到一个人面有不甘。 容珏抬手,“自行……” “等一下!”姜琳琅见他抬手那个动作,心里便跟着一麻,这人该不会直接杀了这些人吧! 听到她突兀的声音,容珏看过去,眼底一片冷彻。 “我们出来太久了,还是早些回去吧。否则生出什么变故来就不好了。”姜琳琅扔了手里的棍子,起身,伸手便要去扶容珏。 容珏淡淡望着伸到他跟前的这只手,上面才拿过烧火的柴火,不说脏,但洁癖患者绝对也是嫌弃的。 他起身,随即脚步微软,眉心一蹙,不待他进一步动作,便被人强行挽住胳膊,不对,应该是扶。 抬眸就对上姜琳琅笑盈盈的脸蛋,“走吧,丞相大人,小的给您带路!” 说着,她冲还跪着姿势一成不变的暗一挤了挤眼睛,后者感觉到视线,便抬了下眼眸。 随即又低下了头。 姜琳琅: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她这点小伎俩,容珏要是看不懂,才是真的傻子了。 “回去再去领罚。走。”他垂了下视线,又很快自那挽着他手臂的手上移开,心里微起涟漪,面上依旧冰霜覆盖。 尤其是,看向暗一等人时。 “是!” 暗一顶着压力,沉稳地带着一干人起身,走在前头带路。 心底,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主子他…… 不一样。 而这一切的起源。 暗一眼角的余光没有放过言笑晏晏的女子,对方一派悠闲的样子,似有所觉,而后疑惑地朝他看过来,在他打算收回视线之际,微微咧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来。 古板的脸上一烫,有那么一瞬,暗一觉得…… 自己好像看到了…… 女神? 什么鬼! 给读者的话: 卡文…… 给蠢洋赔罪(嘤嘤嘤晚上才更的我QAQ) 一会还有一章 明天还是三更 060关怀,癸水 还不知道自己无形中收获了…… 一枚迷弟?的姜琳琅,蓦地打了个喷嚏。 “啊切——” 她揉了揉红红的鼻尖,眼底雾蒙蒙的,感觉自己脑袋有点晕乎乎的,不禁甩了甩。 在水里泡太久了,还吹了风,估计这铁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了。 “……” 只是,更糟心的是,她一个喷嚏才落下,身侧之人想到的不是慰问关怀下(虽然这想法本身异想天开),而是—— 默默抽出自己的手,远离了些。 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般。 姜琳琅:……该死的洁癖,好气哦:) “前方何人!” 待他们走到猎场入口前,暗卫自动隐匿到暗处,两人在入口前几步之遥处,被侍卫呵斥拦住。 “啊——是容大人!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随后,容珏上前一步,阴冷地拿出自己的令牌,两人这才看清他的面容,面色狠狠一震,立即佝偻着腰拱手赔罪。 至于姜琳琅,直接被两人当做了背景板,忽视了。 因为天色很晚了,两人方才远远也看不情他们的样子,这会儿却是心里打鼓—— 白日前去兽林狩猎的人可是回来说…… 丞相与其夫人,好似被野兽袭击,下路不明。 陛下也派人去寻了,却没有音讯,虽明面上说着继续找,但其实,众人都以为,这两人是凶多吉少,已经死了的。 哪知,两人虽瞧着有些狼狈,但丝毫没有凶多吉少的样子! 好端端地回来了! 容珏冷冷地越过两人,脚步微举,又顿住,对姜琳琅道,“你先回去,拿我的令牌找个太医。” 说着,将方才出示给守卫的令牌递给姜琳琅。 姜琳琅接过,“你去哪?” 他看了眼依旧灯火通明,外间守卫无数的正中心那个营帐,唇角微勾,“自然,是去请安了。” 这语气,却怎么都透着一股…… 不怀好意? 姜琳琅翕了翕唇角,心道齐兆这回怕是要收不少人参了哦。 怎么办,突然好幸灾乐祸。 “好的,你早去早回,身上还有伤呢。”姜琳琅瞬间明媚,挥了挥手,自觉朝他们的营帐走去,反正她是不想去看老皇帝那虚伪做作的脸。 目送她轻快的身影离去,容珏眼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转身,看到那奢侈的营帐时,笑意瞬间敛去,猩红的残忍杀伐之意,凝聚成风暴。 “小姐,您吓死奴婢了!”姜琳琅一走过去,便看到站在营帐前踱步,满脸担忧不安的小桥。 待看到朝她走去的姜琳琅时,立即长长松一口气,眼眶有些红,她伸手扶着姜琳琅的手臂,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 “您受伤了!” 姜琳琅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无碍,别担心,先进去吧。” 小桥忙扶着她,掀了帘子,进去。 扶着姜琳琅坐定,小桥便忙对外头吩咐烧热水,然后一边进来给姜琳琅拿出干净的寝衣,一边眼睛盯着姜琳琅,关怀地问道,“小姐,奴婢听回来的侍卫说,您和大人被野兽袭击,下落不明……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人人呢?” “你这么多问题,叫我先回答你哪个好?”姜琳琅忍不住戏谑,随后看了眼自己的肩膀,对走过来的小桥道,“你家小姐我大难不死,不过,你先去找个太医和医女来。” 将容珏的令牌交给小桥,姜琳琅自发接过她手里的寝衣,放到一旁的架子上。 师姐给她处理过伤口,但是一会她还要沐浴,少不得会碰着伤口,容珏不喜女子,但她好歹是个女的,这又是名节甚重的古代,她便在他的话之上,又细心地让小桥找来医女。 小桥自然是不敢耽误医治这样的大事,忙拿着牌子就往外跑。 靠着床榻,姜琳琅想着,自己今夜少不了还是要睡地铺的,觑了眼一丝不苟的床榻,眼皮子开始打架,她忍了忍,只单手撑着床沿闭上眼。 只是靠着眯会儿,某个洁癖患者应该不至于发火的? 只是不想,这一靠,就睡着了。 “醒醒。” 她是被冷不丁的一声唤醒的,一抬眸就对上居高临下望着她,面色冰冷的容珏,略隆起的眉峰。 伸手,摸到柔软的褥子,姜琳琅微侧过头,看到自己躺着的位置,面色微变。 坏了,染指了某人的床。 还是穿着脏兮兮的衣裳。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睡床的!”姜琳琅本想一把弹起,却又立即蹙眉倒下。 微吸了口气,浑身软绵绵的,还脑袋疼。 最主要的是…… 为啥肚子也这么疼? 容珏隆起的眉峰此时更甚,他没想到姜琳琅醒来第一反应是这么无关紧要的事,不禁语气沉了沉。“你身子不适还发烧了自己不知道?” 他面色有几分责备的意味,叫姜琳琅微怵。 “额,那也没法子,定是水里泡久了着凉了……往日里我身体很好的,这次肯定是受伤又加着凉才会……” “你癸水来了。” 容珏冷飕飕地开口打断依旧没意识到他意思的某人。 伸手,将桌子上的瓷碗端过来,眼神凉凉的。 姜琳琅:…… 原来是大姨妈== 她说怎么肚子疼,难怪还会发烧!她就说,像她这样健康强壮的身体素质,怎么会泡个凉水就病倒…… 嗷,这么一说,肚子真疼。 “喝了。” 勉强撑起身子,面前便递过来热乎乎的药碗,姜琳琅一愣,顺着碗往上,静静望着此时端着碗的主人,冷飕飕的脸。 怎么觉得丞相大人您的耳朵有点红? 思前想后,姜琳琅惊恐地反应过来—— 容珏居然害羞了! 见鬼! 忍住心底那咆哮欲出的大笑,姜琳琅忙接过碗,仰头便灌下去,其实是借着这个动作,掩饰她已经掩饰不住的笑意。 “……” 容珏冷冷地瞪着某个喝着姜汤,姿势略古怪的女人,心底没由来的烦躁。 想到太医诚惶诚恐中又带着谴责的叮嘱,他就想杀人。 若非不想她那个丫鬟进来影响他心情,他才不会管这女人小日子难不难受,身体舒不舒服…… 061意识,审问 小日子来了,又着了凉,还伤了手臂。 姜琳琅表示…… 生无可恋。 被小桥伺候着擦了身子,医女给她换了药,她又喝了太医开的调理身子的药,天都快雾蒙蒙的要亮了。 “那个……”暗卫进来动作麻利地铺好了地铺。姜琳琅看了眼站在床前浑身散发着黑气的男人,吞咽了下口水,才张口,就被容珏阴森森瞪了一眼。 “你睡床。” 那眼神怎么都带着几分恶狠狠的意味。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姜琳琅便只好乖乖躺下,拥着尚带着几分容珏身上清冽的淡香的锦被,往上拉了拉,遮到鼻子下。 心口扑通扑通跳着。 而容珏也已经躺下,气息几不可闻。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室内,姜琳琅有几分尴尬地闭上眼睛,面颊红红的—— 不为别的,这“扑通,扑通”的心跳是怎么回事怎么跟打雷似的! 丢死人了QAQ 帐内只留了一盏青灯,柔和晕黄的光洒落在床前,给萧瑟的秋夜添了几分暖意。 姜琳琅掩在被下的手按在心口处,几个深呼吸淡定下来后,才安抚了那躁动的心跳。 她又不是真的反应迟钝,这会儿也有些意识到,对容珏产生的那若有似无的情愫了。 她居然…… 对冷酷无情的大奸臣容珏,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白日的遭遇加上身体的缘故,姜琳琅虽心猿意马但也抵不住困意,最后呼吸渐渐均匀绵长,沉沉睡着。 容珏,此时转过身,朝着床榻看去,幽深的眸子里晃动着不知名的暗芒。 随即他便遏制了心底所有念头,背对床榻,侧身闭上眼。 ——任何人,都不该成为他的牵累与羁绊。 姜琳琅,也不可以。 一夜好眠。 姜琳琅是被自己的大姨妈唤醒的,她懒洋洋地睁开眼皮子,下意识朝地上望去,却看到一片整洁的地面。 容珏早就出去了,地铺也被收拾走了。 她说不上什么,微微吐出一口气,便撑着床沿。 唤了声小桥。 “小姐醒了。身子可还不适?”小桥掀了帘子进来,将洗漱用品放下,然后便走到床边,扶着姜琳琅坐起来,关心地问道。 摇摇头,姜琳琅除了生理痛,便就是肩膀那儿隐隐作痛了。感冒什么的,对她来说还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毛病。 只不过,整个人都没有力气,提不起精神来不说,头还疼。 “什么时候了。”她听着远远传来的喧哗声,不由好奇,“外头干什么呢?” “都过了午时了。外边……”小桥面色微变,仔细看,那眼里还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惊惧,欲言又止。 姜琳琅先是一愣,她都睡这么久了?难怪肚子好饿! 但随即发现小桥面色古怪,便追问,“到底怎么了?” 经不过姜琳琅的追问,小桥唇微抿,面色有几分苍白,眉梢拧得死死的,带着几分深沉,压低声音低低道。 “是大人……他,在惩治昨日跟随大人还有小姐出去的侍卫。” 虽然没有明说,但姜琳琅也能从对方那神色语气中猜得出,此时外间的血腥程度。 那几个侍卫…… 姜琳琅想到昨日的事,美目一眯,红唇吐出一个冷冷的“呵”,然后森森道,“那几个该死的家伙,扒了皮也不为过!” 小桥一惊,给姜琳琅擦脸的巾子就这么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她没有去捡,而是怔怔地看着自家小姐,仿佛不认识般。 “小姐……” 姜琳琅这才意识到,方才一不小心,咳,崩了人设? 这也难怪,昨天她可真的是死里逃生,受了不少罪。那几个侍卫,可是将她推下去想让她活生生摔死! 她将事情原委与小桥简单说了一遍,后者听了,气得一拍桌子,红着眼沉着脸,阴沉地道,“这群宵小之徒,合该剥皮抽筋喂狼!” 姜琳琅虎躯一震:…… 小桥啊,你这人设比我崩得还狠吧。 是不是近墨者黑……跟着大反派,她们俩个善良的女子也黑化了? 众:…… 不过,姜琳琅还是想看看容珏怎么处置那几人的,她可不希望他直接将人弄死了。 毕竟,这事,她还要好好调查,收集齐证据。 虽说,她差不多已经确认幕后主使。 顾明珠。 齐兆。 一个都别想好过。 掀了被子,姜琳琅便下了床。 “诶小姐,你现在一身的伤和病,不能出去!”小桥板着脸,老气横秋的孩子一下看穿姜琳琅的心思,忙阻止。 当然,阻止未果。 收拾了下,换了身裙子,外面披了一件带毛领的披风,姜琳琅被无能妥协的小桥裹得严严实实地来到此时正热闹的猎场中的台子下。 为什么说热闹…… 容珏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刑审问昨天那几个侍卫。 姜琳琅:…… 这么酷炫狂拽吊炸天的反派,真的好吗。 “南安来啦。” 老皇帝坐在台子上座,几名侍卫就在他座位下的刑台上,衣衫褴褛,遍体鳞伤。 他浑浊的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幽芒,待看到人群外好奇张望的姜琳琅时,神色更是晦涩几分。只不过片刻,却和蔼地笑了一声,望着她的方向,开口道。 这一声,便将所有人的目光拉到姜琳琅身上。包括坐在刑台上,指挥着侍卫对那几人进行鞭刑的容珏。 他面容阴柔冷淡,淡淡看向人群外被众人当做猴子一样观赏有些无措尴尬的姜琳琅身上时,划过一丝阴霾。 隔着那么远,姜琳琅也能接收到某位大佬不悦的信号—— 你来做什么? 姜琳琅摊手,递了个无辜的眼神过去。 却见对方已经面容冷漠地收回视线,对着停下鞭刑的侍卫阴冷地吩咐着,“继续。” 然后,哀嚎求饶的声音,还有皮肉被鞭笞的声音,十分响亮地响起。 围观的,还有世家小姐夫人,比如被迫来“观看”的顾明珠,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纷纷侧目,掩面变了脸色。 这个容珏,还真的是血腥残忍。 更可恶的是,非要召集所有人来围观这场血腥的审问。 给读者的话: 还有两更,估计八九点的时候发。 062威慑,狂妄 “来人,给容夫人赐座!” 姜琳琅向皇帝行了礼后,皇帝便对着自己身后的大监吩咐道。 原本,皇帝是想安排姜琳琅坐到容珏那边的。 但容珏在皇帝开口前便冷幽幽地示意自己审人不愿被打搅。是以,姜琳琅坐到了皇帝下手方。 “怎么,还不说?” 待姜琳琅坐定,便见容珏背对着她,起身,走到那几个侍卫面前,乌红的披风猎猎而舞,他阴冷泛着弑杀之气地开口。 那几个侍卫早就强弩之末,之所以不说,自是因为他们若说了,家中老小皆不保。 就在他们受不住酷刑却又无法自尽时,容珏忽而取下他的玉扳指,轻呵了声,回身,对皇帝微一行礼,问,“陛下,这几人趁狩猎之际意图谋害臣性命。只是谋害臣没什么,但臣担心,这背后,有人想要对陛下不利——” 皇帝眉隆起,眼中浑浊微晃。 “那依爱卿之见,该当如何?” 姜琳琅眼里划过一丝诧异,这皇帝老儿对容珏的态度很是微妙啊…… 这语气都带着商量的成分,大有容珏说了,他就准了般。 “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如将他们家中老小捉来,一个一个地审问。”容珏说这话时,唇角勾着,看向那几个闻言浑身一震,面如死灰的侍卫。 容珏! 他们忘了,容珏这人,根本毫无人性,他们招了,是死;可是不招,惹怒他,下场绝对生不如死! “恩,就按你的意思来吧。朕乏了。”皇帝似乎精神不济,又对这审问的场面不感兴趣,便挥挥手,微垂了眼睫,抬手掩了个哈欠。 姜琳琅:…… 这么随意? 好像哪里不对? “陛下,臣妾扶您回营帐吧!”而皇帝身侧的一名妃子,见状适时温柔小意地伸手挽上皇帝的臂弯,温柔地开口。 “恩,走吧。”皇帝看了眼挽着自己的柔荑,目光微热,然后低低笑了笑,抬手在美人柔嫩的手背上拍了拍。 另一妃子见了,眼睛瞪着那抢了先机的妃子,不甘落后,也起身。 于是,艳(老)福(不)不(要)浅(脸)的皇帝,左拥右抱地回了他的营帐。 姜琳琅眼角抽了抽,心中嗤之以鼻,都这么大年纪了,两个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妃美人…… 辣眼睛。 默默抬手抚了下自己的眼睛,她便看向刑台那边。 皇帝一走,这容珏可就一人独大,他说了算啊。 顾明珠不禁蹙起秀丽的眉尖,手抓着自己手中的帕子,唇微抿紧。 恰好,姜琳琅遥遥望过来,目光清凌凌,仿若在笑。 对上她的目光,顾明珠面色更沉,心底微颤,忙对一旁的丫鬟附耳交代了什么。 丫鬟微怔,随即凝重地点头,然后悄悄离开人群。 姜琳琅眼角余光一直留意顾明珠那边,见此,眉梢微抬。 “大人饶命啊!小人说……小人……” 容珏看着那原先十分硬气的侍卫,手轻抬,置于那人头顶却没落下。 忽而勾唇,一抹昳浓艳丽的笑,如地狱盛开的阎罗之花。 “只可惜,晚了。” 五指一收,顷刻间,那人眸子瞪得大大的,直接……脑袋爆了。 “啊——” 几声惊恐的尖叫声响起,姜琳琅虽然没有叫,却双眼不停地闪烁,里头满满的惊讶和几分惊魂未定。 容珏…… 最害怕的莫过于顾明珠了,她本就心虚,再看这样血腥恐怖的情景,惊恐地叫了一声后,直接晕了过去。 护国公见爱女生生吓得晕了过去,当即拍桌而起,他这一动,身后的侍卫便动了。 “容珏!你此举可有考虑过在场的妇人小姐们!” 他本就与容珏不对付,而放眼望去,整个朝堂,也只有护国公顾盛昌敢当众与容珏叫板。 容珏微微看向顾盛昌,目光落在顾盛昌身后像是随时要上前拿下他似的护卫,不禁扯了下唇角,宽大的袖子一拂,那脑袋开花的侍卫倒下。 他脚步微举,那几个侍卫便如惊弓之鸟,见识过他方才的残忍之举,此时一个个青白了脸色,伏地求饶。 然,容珏只是将玉扳指戴上,冲顾盛昌淡淡道,“国公这是要公然违抗陛下么?” 顾盛昌凌厉的眉眼登时如鹰,他瞪了眼身后的护卫,而后双手背在身后,深沉的眼中一片稳重老成。 “丞相审问犯人本无碍,只不过,在座还有皇室宗亲,老夫自是不会违抗陛下的意思。不过是提醒丞相,莫要一时心切,就失了分寸。” 他这话说的,吓蒙的几个皇室宗亲被拖下水,此时于公于私,都不能装傻。 便有人拿出身份说道,“是啊,容大人,你查你的。本王先带王妃回去了。” 说话的是一位王爷,他没有什么实权,对上容珏对他没有好处,但他带着王妃出来,此时王妃显然受了惊吓,他也不虞。起身便离开。 这一来,便有不少人要离开。 直到今日格外沉默的齐兆起身,一直面色淡淡似乎不阻拦的容珏才动了。 他眉一扬,“本官一时失手,女眷见不得血腥可自行离去。不过——昨天在兽林的广陵王等人,留下。” 他看向顾盛昌,丝毫不将对方的挑事放在眼里,只伸出脚,踹了一脚瑟瑟发抖的一名侍卫,挑着唇角,对着面色难看的齐兆以及其他面带戚戚的人,淡淡道—— “毕竟,相信很快,这几个奴才,就要招了呢。” 说着,脚一抬,脚边那名侍卫被他直接踹到齐兆脚边。 那侍卫本就饱受酷刑,此时被容珏威慑过,又见识过他如何不沾一滴血地出手爆了同伴的头…… 他这会儿已经彻底失去了原先坚定的意志。 抓着齐兆的裤脚,便颤声卑微祈求,“王爷救命!王爷救救小人——王爷——唔!” 齐兆心里有鬼,又被这人拉住裤脚,加上容珏方才的暗指,前后一呼应,周围的人也像是怀疑他的样子…… 他一慌,就伸出脚,要挣开侍卫的手,只是那人抓得太紧,他眼里闪过杀意,一用力,便失了水准,将人给踹死了。 “不,不是我……” 063发难,看戏 齐兆见一脚下去人就咽气了,不禁心底一惊,面上惊慌不定,忙看向容珏,下意识就开口否认。 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却纷纷变了。 这可是…… 杀人灭口的节奏啊。 齐兆不禁吞咽了几下口水,瞪着容珏,“是你!你要陷害我!这人明明是你弄死的——” 他只是踹了一脚,哪怕用了力道,那也不至于一下子就给人踹死了! 于是他只能想到是容珏搞的鬼。 事实上,也的确就是容珏做的手脚。 就比如,从姜琳琅的角度便看到,那侍卫在被容珏踹飞之前,就被容珏以内力震碎了经脉。 只吊着一口气,刚好齐兆这个头脑容易发热的草包上赶着动了脚。 “广陵王,这奴才还没招什么,你便急着将人给杀了。这是何意?”容珏幽深的眸中静静流淌一丝华光,目光看向乱了阵脚的齐兆时,隐隐掠过暗芒。 齐兆想要活埋他与姜琳琅,还下令乱箭射死他们,却不料,他们安然回来了。 从昨夜得知他们平安回来后,他便想要灭口,只可惜,总归是不及容珏下手快。 而此时,容珏不过是寻一个表面的理由,正式向其发难罢了。 “容珏你!”齐兆指着容珏,面容阴狠,“你休要污蔑本王!” “广陵王牵扯刺客一事,来人,拿下。”容珏转身,在自己的座椅上坐下,抬手,便有侍卫上前,架着齐兆。 齐兆挣扎,怒冲冲地瞪着架着她的侍卫,“你们谁敢!本王是王爷,是皇上的儿子,你们这群狗奴才到底听令于谁——” 这时,顾盛昌低沉开口,“容大人,就因为一个疑似刺客的侍卫之死,便捉拿广陵王,是否太过草率?还是先请示下陛下为好吧!” 老狐狸一开口,便将那侍卫打上“疑似刺客”的标签,这样一来,即使被齐兆打死了,也只是一个身份还未查明的侍卫罢了。 容珏捉拿齐兆的理由,便算不得数。 齐兆也是转了下脑子的,忙顺着顾盛昌的话道,“国公说得对!单凭你一人之言,何以断定这几个就是刺客?再说了,谁能作证你被刺杀了?谁能说得准是不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呢!” 这时候倒是聪明了一回。 姜琳琅看向容珏,想要听他怎么说。 “是么?” 只见他伸手,后面的一名护卫便递给他一支箭,他抚着那箭,声音阴柔冰凉,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箭尾上—— “这箭,是从被困的陷阱中取上来的。还有,广陵王,下次想要毁灭证据,记得趁早。” 说着,他手一掷,那箭便朝着齐兆飞去,生生从他的发冠穿过,发冠掉落。 齐兆被吓得身子一软,就跌坐在地。 满脸惊骇地望着容珏,像是看怪物般。 容珏居然将陷阱挖开,找到了这些箭…… 箭矢尾端有他王府的标记,他想抵赖,却在容珏的人将他派去毁灭证据的人带上来时,面色一变再变。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不是这样的,你冤枉我!”他抓着自己因为发冠被打掉而乱了的头发,摇头矢口否认着,他不能承认! 他若是承认了,一定会死的! 只要容珏将他拿下,这个男人有太多法子叫他开口了! 不行! 对了—— “国公……”齐兆像是看到期冀般,看向一旁面色沉了下来的顾盛昌。 顾盛昌担心的事发生了。 他面色更沉了几分。 却是正义凛然地看向容珏,“丞相既然有证据,何故如此大费周章浪费我等时间?依我看,还是先请示陛下……” “本官乐意。再说,顾大小姐,不也看戏看得很入迷么?” 容珏慵懒地坐在那,单手撑着额,像是睥睨的王,望着台下一群变了脸色的人。 而他这话一落,才转醒的顾明珠,打了个寒噤,两眼一翻,险些又要晕过去。 顾盛昌面色微变,隐晦地看了眼一旁面色几变有些慌乱的顾明珠,心思百转千回,老谋深算的眼中几番变幻后。 最终道,“丞相好兴致。” 容珏挑眉,轻启薄唇,吐出一个淡嘲的音节。 顾盛昌咬牙,目光带着毒液般瞪着容珏。 就让你再得意一阵子! “带下去。”容珏懒洋洋地放下撑着额的手,对那侯在齐兆身侧的侍卫道。 侍卫领命不敢违抗,架着失魂落魄不知所措的齐兆下去。 这戏看到这,众人心里是五味杂陈,更加笃定,如若没有万全之策,决计不敢贸然行刺容珏—— 不! 他们连这个念头都最好不要有了! 这个人,太可怕了,手段本事都叫人望而生畏! 顾明珠抓着丫鬟的手,眼底犹余惧色,今日之事,只怕叫这位心里大小姐再次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了。 他不敢看容珏,总觉得周身都被那阴冷的目光扫视,她双腿不自觉地抖着。 手指收紧,闭了闭眼,对顾盛昌低低柔弱开口,“爹爹……女儿想回去了……” 见顾明珠惊魂未定的样子,本来落了下乘心里有气的顾盛昌,微恼地瞪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心疼她,咬咬牙,沉声对丫鬟呵斥道,“愣着作甚,还不将小姐带回去好生休息!” 丫鬟一惊,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叫她面色可怜得很,“是……” “记得请个太医给小姐开点安神压惊的药!”顾盛昌又沉声吩咐一句。 丫鬟颔首领命,扶着路都走不稳的顾明珠离去。 顾明珠恨不得此时会飞,即刻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容珏阴寒的目光凝望着她…… 见容珏不加阻止,有胆大的,犹豫了下,还是主动请示要回去。 容珏不吭声,但瞧着不像是不许的样子,那人才微松了口气,脚步如飞地离开。 等人都走光了。 容珏看了眼剩下两个奄奄一息的侍卫,对手下吩咐,“押下去。” “是!” “容珏……” 姜琳琅看着容珏微展手臂似是要从刑台飞身下去的样子。起身,叫住了他。 对方没有停顿,飞身落地。 “回去。” 声音冷硬,不带一丝温度。 姜琳琅心里微凛,一时怔愣他的态度。 给读者的话: 睡了睡了太卡了 明天存稿 064奶娘,疏远 “容珏你站住!” 姜琳琅脚步飞快,但因为身子还虚弱的缘故,这么一激动,便险些趔趄一下摔倒。 她瞪着丝毫不回头不停留的乌红身影,忍不住大声喊道。 这回,容珏停下了。 他没有转过身,只侧过脸,侧颜完美却冰冷不含一丝情感。 “好好待在营帐,哪里也不许去。” 话落,便不管姜琳琅如何,径自扬长离去。 而他这话说完,便有暗卫上前,冷硬木板地道,“夫人,请回。” 姜琳琅眼中一黯,对容珏今日冰冷的态度感到不解,心底还有些难受。 这才意识到,容珏平日里,对她的态度真的…… 算好了。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也不知道他又陷入什么负面情绪中。 只觉得,好像他在疏远她一般。 疏远? 回到营帐,姜琳琅又被小桥要求着躺着养身子,喝着药,她双眼有些放空地望着眼前的营帐,微微叹了一口气。 “小姐,这哨子是?”正给姜琳琅收拾东西的小桥,将手里的银哨子递给姜琳琅,好奇地询问。 见到这哨子,姜琳琅面色微顿,想起那夜的神秘人。 她放下药碗,接过哨子,而后将小桥叫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问了句,“小桥,你还记得奶娘吗?” 听到姜琳琅提及奶娘,小桥神色一怔,而后点头,“记得。小姐怎么突然提起奶娘了?” 她们口中的奶娘,就是当年送姜琳琅上马车,让她去钟秀山拜三木为师学艺的姜家人。奶娘是姜琳琅母亲出嫁带到姜家的心腹,对姜琳琅很是疼爱。 而姜家出事后,姜琳琅一介孤女,也是被奶娘护着周全的。就是小桥,也是奶娘的姐妹的孩子,自幼在姜家与姜琳琅一同长大。 五年前,学好礼仪的小桥,前往钟秀山与姜琳琅重逢。便是带来只不奶娘的死讯与嘱托。过原来,在姜琳琅被送往钟秀山后,奶娘身子每况愈下,培养了小桥这个忠心稳重的丫头之后,便撒手人寰。 十年,当初姜家的人一个个死的死,走的走。那些真相,那些秘密,好似也被一一掩藏。 “花姨一晃也去了五年了。她对小桥的恩情,这辈子,小桥都不会忘。” 小桥的父母早故,可以说她也算是奶娘一手养大的,甚至比姜琳琅与奶娘之间的感情还要深厚。 听到小桥的哽涩,姜琳琅叹了声,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我无意惹你伤心……只是小桥,你可还记得,奶娘生前可有与什么人来往?” “来往?”小桥闻言疑惑,而后仔细想了想,摇头道,“自从将军府的下人们都被遣送走后,花姨带着我在临安找了个偏僻的院子住下。深居简出,除非必要,她几乎不怎么与临安城的人打交道的。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琳琅沉默,心里几番较量,微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她了,想着如果她还有交好的朋友,回去好替她老人家关照关照。” 她没有将自己遇见神秘人的事告诉小桥,自然也不会将她问奶娘的目的说出来。倒不是不信任小桥,只是,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更何况如今,她还只是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她是不会告诉第二个人的。 她这么说,小桥自不会怀疑,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豁然一亮般道,“小姐,我想起来!花姨平日虽不喜和人打交道,但是她与临安城城西布料铺子的沈大娘偶尔有来往。” 城西布料铺子? 姜琳琅心里记住了这个地方,然后点点头,“有空去看看。” 此事,暂时搁置。 既然她要查十年前的事情,又是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案子,仅凭她一人之力本就艰难。好在,她有耐心,可以慢慢来。 伸手按在心口那处,她闭上眼。 不要着急,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接下来的两日,姜琳琅都待在营帐内,哪里也没去。 而令她有些异议的是,容珏这两日也没有回来过,一次都没有。 甚至晚上都不回来睡了…… 咳咳,重点不是这个。 “大人在审问犯人。” 不管她怎么问,暗卫都一板一眼地回答这句。 姜琳琅不禁恼怒,审问犯人?齐兆那个草包,不都已经收集了他的证据了吗? 还需要审什么? 没由来的,她就觉得这是某人的借口。 而事实上。 此时营帐临时的牢房中。 “容珏,你这个奸臣,你快放开我!”齐兆被捆在木桩上,浑身憔悴狼狈,此时正恶狠狠地瞪着坐在他面前的太师椅上的男人。 容珏手里端着一盏茶,不为所动。 “你不能把我怎么样!父皇不会同意你对我用刑的!”见侍卫们拿了鞭子,他不禁浑身一颤,想起那天容珏命人鞭笞侍卫,还空手捏爆了一人脑袋的画面,才有的气势一下弱了下去,双腿颤颤。 只能壮胆般地梗着脖子搬出了皇帝。 容珏轻呵了声,“陛下下旨收押。一个不受宠无实权的王爷,你以为,还有机会出去么?” 一抬手,杯盏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立即有人给他重新倒上热茶。 而齐兆却咬牙切齿,强自镇定地反驳,“你胡说!你没有证据定我的罪,父皇不会让你私自处置他的孩子的!” “天真。” 对于齐兆的话,容珏只挑眉,轻嘲地吐出两个字。 随即他道,“广陵王,当日你想杀我的时候,想永绝后患这点做得很好。只可惜,你还是差了点。” 说着起身,他从那侍卫手中拿过满是倒刺的鞭子,轻悄悄朝空中甩出去,凌空的一声响,惊得齐兆冷汗泠泠。 “我既然抓了你,除非是尸体,不然你绝对见不到你的父皇。” 手起,满是倒刺的鞭子落下,一声凄惨的哀嚎叫声随即落下。 容珏满眼冰渣子,面不改色,一下又一下。 活埋,乱箭。 他脑海中蓦地就想起姜琳琅替他挡的那一箭。 齐兆想他死,那便要做好,被他百倍千倍还回来的打算。 真是—— 很想弄死眼前这人呢。 给读者的话: 4点更新一章。 今天存稿了,明天恢复正常更新时间。 0点、7点各一更,周末加一更 065老谋,翻脸 “大人,他晕过去了。” “泼醒,继续。” “是!” 容珏走出充满血腥气的牢房,里面不多久就又传来齐兆嘶哑的痛呼声,这声音已经没有最初的音量和怒气,只剩下了恐惧痛苦。 “主子,要回营帐么?” 暗一跟在容珏身后,见他站了一会便似要朝营帐的方向走,不由问了句。 只是当他问完,容珏抬起的脚步便生生往一侧转了方向,冷淡的声音不带情绪起伏般地落下,“不回。” 暗一:…… 他好像一下子问了不该问的。 这两天主子愈发阴沉冷厉了,他想着两天都不回去,夫人身子还未痊愈,才问了这么一句。却不料,明明脚步就是朝着那个方向的主子,立即转了方向。 看了眼营帐,暗一心中不禁想,果然是因为夫人…… 姜琳琅:……冤枉== 等次日,小桥将打听到的事告诉姜琳琅时,她才知道,容珏这厮是真的手段非比寻常。 一个王爷,说关就关了。 皇帝那似乎对于好好的秋猎被一个不受宠的儿子搞得乌烟瘴气,颇为不满,也就将这事任由容珏处置了。 至于护国公顾盛昌那,一直没有动作。 姜琳琅将那日穿的骑装交给太医查验过,太医从腰带上验出了能令老虎闻了发怒的药物。 原来如此!姜琳琅不由地就想到那天顾明珠暗示让她去参加狩猎,看来,早有预谋…… 而这骑装出自内务府,估计就是顾明珠从中做了手脚。 只是,这次谋杀她和容珏的事,却没有查出顾明珠来,那日齐兆都提到了顾明珠,所以可以断定是受了顾明珠唆使…… 只是,容珏的手段下,居然没有将这个女人供出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难怪,顾明珠这几日还这般淡定地留在猎场。 姜琳琅哪里知道,顾明珠其实是怕得要死,每天都躲在营帐中不敢出去。营帐前的守卫都加了好几批,唯恐遭了容珏的暗算。 “爹爹,怎么样了?”顾盛昌掀开营帐的帘子走进来,彼时顾明珠正坐在饭桌前漫不经心地用着膳,见他进来,立即迎上前,紧张地问道。 顾盛昌取下披风,递给一旁的丫鬟。 见她这般模样,不禁皱眉,“明珠,爹平日怎么教你的?你是顾家的大小姐,姑姑是皇后,表哥是唯一嫡出的皇子。你身后有顾氏,谁都不应该叫你乱了阵脚,失了大家风度礼仪。” 又是这话! 顾明珠面色变了变,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她还是忍着脾气不发作,抿抿粉唇,“女儿知道了。那爹爹你快说,事情怎么样了?” 她这几日夜夜做噩梦,只要闭上眼就是血腥的场面,容珏太可怕了!她没能杀成他,是她最后悔的事情! “放心吧,齐兆那边,供不出你来。就算他说了,也没有证据。”顾盛昌抬手抚着胡须,眼底算计的幽光闪过,胸有成竹地道。 闻言,顾明珠总算是松口气,心底的大石头落了下来。 “好在女儿已经处理了知情的人。就是查也死无对证。齐兆那边,也没有任何可以指认我的认证物证。”她坐下,端着茶杯饮了一口热茶,吐出一口气,美丽的面上满是毒辣不甘,“只可惜,没能要了姜琳琅和容珏的性命!” 姜琳琅,你怎么就死不了呢! 听她这口气,顾盛昌面色难看几分,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开口道,“下次行事之前先请示我!如果不是你太冲动又不够缜密,这次本该要了容珏那狗贼的命的!这次失手,再想对付他便难上加难了!” 在他眼里,则更希望除掉容珏,至于姜琳琅,根本没放在眼里。 “是我大意。”顾明珠难得承认了一回,紧紧捏着手中的杯子,指骨泛白,咬着牙,眼里满是凛冽的恨意,“容珏给表哥那样的苦差事,又几次三番地恐吓我,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 “成王败寇,咽不下也得咽!”顾盛昌在她对面坐下,老谋深算的眼里酝酿着什么,忽而低低冷笑了声,“不过你放心,他们得意不了多久了。” 顾明珠闻言面上一喜,不禁看向似有所计划的顾盛昌,心里跳了下,“爹爹看来是有万全之策了?” “恩。接下来你千万莫要再招惹姜琳琅,一切等时机到了,你这口气自然能出。”顾盛昌高深莫测地点头笑了笑,却不打算开口说他的打算。 知道他一时不会说,顾明珠虽遗憾,但眼里一片雀跃喜色,忙点头。 经此一事她也学聪明了,对付姜琳琅容易,但是容珏却很难。 她要从长计议,不能正面对上容珏,否则得不偿失。至于容珏,就交给比她更老练的爹爹来对付便行。 父女俩又说了几句,顾明珠心底的大石头落下了,整个人心情也就好了不少。安心用膳,接下来安分得令人惊讶。 第七日。 狩猎结束,皇帝似乎觉着没意思,便下旨回宫。 银虎本是容珏与姜琳琅所猎,却被齐兆无耻地截了胡。但因为容珏与姜琳琅没有赶在规定时辰回来,所以皇帝直接取消了这次狩猎的魁首奖励。 却也为了安抚“受惊”的“宠臣”,赏赐了容珏不少金银珠宝。 回程的马车上。 气氛颇为微妙诡异。 姜琳琅的风寒好了,癸水也走了。除了肩膀上的伤还没痊愈,整个人已经恢复了生机活力。 只是,看着七天第一次见的某人,她有些愤懑。 “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明明七天没见,容珏却像是将她当做空气似的,闭着眼小憩,不理会她幽怨不满的眼神。 直到姜琳琅按捺不住,开口出声。 他睁开眸子,清寒幽深的眼睛里一望无尽头,薄薄的红唇轻启,阴冷的声音便反问她道,“应该说什么?” “你——”姜琳琅被堵得一噎,脸上憋红了下,随后咬咬唇,不大高兴地道,“我们好歹共患难过,明明说好的……做不成夫妻可以做朋友,你怎么反倒翻脸不认人了!” “朋友?呵。” 066栽培,查人 听到对方嗤之以鼻的声音,姜琳琅心里很不舒服。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容珏看了好一会,才道,“我不知道你又怎么了,但我没有开玩笑。” 说完,有些置气地偏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不打算再开口的意思。 心里不禁委屈,敢情她在这几天饱受内心的挣扎煎熬,甚至不知该如何应对她好像不受控制生出的情感时…… 他已经说翻脸就翻脸,要划清界限就划清界限。 真是,无情呢。 两人这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回到临安。 一回到丞相府,姜琳琅便更难见到容珏了。 不过除了开始有些憋屈,姜琳琅接下来便因为要查姜家的事而忙得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了。 而朝堂之上,容珏罗列了广陵王齐兆数条罪状,本来这些对于皇帝而言,不过是小事。但坏就坏在,容珏直接呈上从广陵王府搜到的皇袍! 皇袍一出,皇帝脸色瞬间变了。 龙颜大怒,拍着龙椅而起,直接黑着脸下令将齐兆关进天牢。 事情还没有结束。 齐兆的母妃为了救齐兆,暗中联络其母家,只是不待他们有所动作,便被容珏抽丝剥茧地查到了他们“意图谋反劫狱”的罪证。 试问皇帝最担心什么? 自己年纪大了,儿子心生不轨。 齐兆本就不受宠,现在又被搜出龙袍,其母妃勾结母家培养杀手打算劫狱! 这样一桩桩一件件下来,本就多疑无情的皇帝,更是下了决心要处斩齐兆。 将齐兆的王府抄了,其母妃被赐毒酒,母家被发落。 一时间,人心惶惶。 朝野皆是唏嘘,对容珏瑕疵必报,雷霆手段再度感到畏惧。 不得不说的是,虽然皇帝忌惮容珏,却也的确是容珏能抓住皇帝的弱点忌讳之处,从皇帝逆鳞下手,无往不利。 在仁寿宫闭门不出,替齐睿祈福的皇后得知后,只是冷笑一声,“总归陛下只需要一个儿子。” 对于齐兆被收拾发难,并无异议。甚至喜闻乐见。 当然,也不代表她会感激容珏。 只是她想到顾明珠差点栽了个大跟头,不禁蹙眉,对红姑道,“本宫明明告诉她,小惩大诫便可,她居然想直接取了姜琳琅性命。” 红姑闻言也是不赞同,“是啊,明珠小姐此举太草率了。若是引起陛下不满,对顾家对娘娘您都是不利的。” “她还不是容珏的对手,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枉费本宫助她。”皇后对着菩萨拜了拜,想到自己是要为齐睿祈福的,不好当着菩萨的面说太多,便起身,扶着红姑递来的手,走出祠堂。 听得出她的恼意,红姑便出声圆道,“娘娘本只想为难下他们二人,明珠小姐恐是会错意才……” 只是皇后是什么人?她嗤了声,不以为然地摇头,“那丫头想什么本宫还不清楚?别忘了,本宫可是看着她长大的。只可惜,还是太意气用事,不成大气候。你派个得力的嬷嬷去她那,她那母亲也不是聪明的,还需本宫多看着点。” 红姑应声是,心里却明白皇后此举并非出自于姑姑对侄女的宠爱,多半还是因为想培养侄女成为合格的儿媳。他日辅佐萧王殿下。 …… 再说姜琳琅,此时换了一身常服,带着小桥出了府。 虽说容珏派来监视她的两名暗卫依旧跟着,但她却面不改色地让小桥带着她去城西那布料铺子,寻找奶娘生前有过交集的沈大娘。 “这位小姐是……来看布匹的吗?”城西不是闹区,多是普通小老百姓在这做生意居住,姜琳琅虽穿着常服,但卖布匹的老板一眼就看出她身上这身衣裳料子不俗。 是以,上前抬手作了揖,却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试探。 像他这家店子,可没有这姑娘身上这般好的料子。这女子的丫鬟穿得都比他店里的料子好,所以,他心里不认为姜琳琅主仆二人是来买布匹的。 姜琳琅自然看出来老板眼里的狐疑提防,没有架子地笑了下,摇摇头,“老板,我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的。” 老板听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但态度很是恭谦,瞧着像是个温厚的人。 “不知小姐想打听何人?” “请问沈大娘可是住在此处?” “姑娘找她何事?”哪知,老板一听姜琳琅打听沈大娘,眼里的戒备提防更甚,打量着姜琳琅温和的笑脸,问。 姜琳琅忙安抚道,“老板莫误会。我没有恶意,因沈大娘与我家奶娘是好友,我来只是替奶娘看望下故友的。” 故友? 老板并未就此打消对姜琳琅的戒备,所以他面色淡淡地摇头,“从前确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早几年就离开了。姑娘不如报上名字,在下可托人替姑娘打听下她的下落,等有消息了再告诉姑娘。” 姜琳琅笑容微僵,明白想要见沈大娘估计没有这么简单了。于是她报上小桥和奶娘的名字,随即便离开。 她留意到,当她报上小桥和奶娘名字时,老板那惊诧的眼神。 虽然他极力掩饰克制,却还是没能逃得过姜琳琅的眼睛。 “小姐,沈大娘真的搬走了吗?”回去的马车上,小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姜琳琅勾唇笑了笑,眼里划过一丝狡黠,“当然没有。那老板明显知道奶娘和你,也不信我的身份。不过我想,我知道去哪找沈大娘了。” “去哪?”小桥不禁问道。 姜琳琅掀了车帘,看了眼外边,没有人。 于是她对小桥道,“你先让车夫驾着马车绕两圈,我去去就回。” 说罢,不待听小桥的回应,便从车窗翻身跃出。 脚尖几个点地,一跃而起,飞快从屋檐上消失。 飞檐走壁什么的,姜侠女表示,完全不在话下的好吗! 她折回到那布料店,掩了身影,暗中观察。 那老板谨慎地四下看了看,随后才放心地走进店铺,拿了钥匙,关了门。 才上午就关门? 姜琳琅挑眉,脚步一抬,便跟上疾步朝一个方向离去的老板。 067月娘,信物 姜琳琅跟踪布料店老板一直到了居民区,最终在巷子出去街道尽头拐角的宅子停下。 她看着老板进了宅子。 微看了眼四周,最后退回到巷子那,一跃,从屋檐再跃,落在宅子的墙上,再跃下。 她尾随老板,看着他穿过院子,来到后院主屋。 “月娘。”他敲了敲门,低声唤了一声,没多久,屋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从姜琳琅的角度只看得见裙子一角,能确认是个女子。 然后老板进了屋,门关上。 姜琳琅手自柱子上放下,脚步轻盈地跨过面前的栏杆,悄无声息地来到屋子前。 躲在屋外,她担心站在窗户外会有影子,便没有戳破窗户纸看里面的情形。 但她全神贯注,凝神听里面的对话。 店铺老板将外衫脱下,递给床前的妇人,妇人接过放置于架子上。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妇人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对于男人这么早回来感到很是诧异。 老板看了眼屋外,即使到了家中也还是保持着警惕。 他压低声音,却压不住声音里的激动,“你知道刚刚,我碰见谁了吗?” “谁?”妇人的声音很温婉,听起来很舒服。 老板将姜琳琅和小桥过来找他问沈大娘的事告诉妇人,随后在妇人微惊诧的吸气声中,语气含着几分不安,道,“月娘,我看那丫头绝对不像是你花娘养大的小丫鬟,那气质样貌绝对不像,更何况,她身后可就有个丫鬟呢!” 月娘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由带了几分哭腔,“是不是……” “嘘!我看啊这里不能待了,我们赶紧收拾行李走!”老板却一把拉住月娘的手,道。 月娘忽然冷静地道,“不行。花娘交代的事我还没完成,我不能走——相公,我躲了太久了,不想再躲了……” “月娘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沈大娘?” 姜琳琅听到这也就差不多心里门清了,她索性直接推门而入,逆着光,月娘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是惊吓地往老板身后躲了躲。 直到姜琳琅一步一步从光影中走到她面前。那张脸显露出来,月娘身子一震,从老板身后走出,微张着唇,眼眸晃动。 “你和奶娘是什么关系?她交代你什么了?”姜琳琅开门见山,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瞧着三四十年纪,面容清秀的妇人。 月娘在看到姜琳琅模样时,整个人都震惊不已,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神魂,却是忽然跪下。 “见过小小姐!” 店铺老板见状,叹了声,闭眼摇头叹息。 姜琳琅却在听到“小小姐”这个称呼时,面色微变,记忆中,奶娘一开始也是这么叫她的。 因为,奶娘是她娘亲的陪嫁丫鬟。 那么,这个月娘,还是沈大娘,也是她娘亲的丫鬟? “相公,你去给小小姐倒杯茶吧。”月娘看了眼不安担忧的店铺老板,安抚地点点头,道。 知道她这是要单独与姜琳琅说话,男人虽不愿,但还是听了她的话,出去,并且带上门。 “为什么唤我小小姐?”姜琳琅面色淡淡,没有什么笑意,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审视。 在这样的目光下,月娘却缓缓笑了笑。看着姜琳琅的眼里,不自觉温柔起来。 “小小姐与小姐长得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奴婢不会认错。” “就不怕我是易容的吗?” 姜琳琅闻言,却有些无语,来时还以为会很难取得对方信任来着,但这个月娘是怎么回事? 月娘也是一愣,想来她是个温和纯善的性子,闻言面上微恼,但随后坚定地摇摇头。 “你的眼睛很干净,和你娘一样。不会错,你是小姐和大将军的女儿,你小的时候,奴婢带过你,只是你那时候才两三岁不到。应该不记得了。” 姜琳琅看着对方这样子,也放下了戒备,她开口,“你知道多少,可以都告诉我吗?” 月娘温柔地点头,“小小姐回来这么久,奴婢也想过去找您,但……丞相府不是一般人能进的,还望小小姐恕罪。至于您想知道的事,月娘知无不言。” 说着,她转身去了内室,隔了一会儿,才拿了一个匣子出来。 她将匣子放到桌上,递给姜琳琅。 “当年之事,其实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在小小姐三岁的时候,奴婢便出了将军府回乡下嫁人……等奴婢得知将军与小姐罹难时,小小姐已经被送走。花娘暗中找到我,让我先不要回来……也是因此,我才得以避开那些搜罗姜家、薛家家丁奴婢的杀手。 由于花娘一直被朝廷的人暗中监视,她不便与外界联系,才带着小桥那丫头隐于此处。后来我随相公回来京城,便当了花娘的邻居,在城西开了间铺子。以此掩饰我的身份,也好替花娘做事。” 打开匣子,姜琳琅看到里面一张泛黄的信纸,还有一支粉色的珠花。 她视线从匣子移回到月娘面上,安静地继续听她讲。 月娘脸上堆满了回忆和哀伤,她眼眶微润,“那几年,花娘过得很不好……很多人都想要她开口说出那东西的下落,却又从她嘴中挖不出半点下落。渐渐地他们也以为,花娘什么都不知道……但其实,早在我来到临安的时候,花娘便将这匣子交给了我。” “这是你娘留给你的。” 月娘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眼里带着几分欣慰,“我一直在等你来。花娘说过,如果你不来,让我一辈子不要说出这个秘密,就让你无忧无虑地活着。但如果你来了,就证明你已经知道自己父母的死不是意外,那你该知道真相。” 姜琳琅拿出信,不知不觉眼眶盈满了泪水。 奶娘,是她来到这个世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关心她的人。 是真的很爱她。 ——琳琅 我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原谅娘不得不将姜家的兴衰,北国的兴亡,交给你。如果可以,娘希望你永远看不到这封信,也不用承担这沉重的秘密与责任。 但假如,你看到了。请你,替爹娘完成该完成的使命。 这份希望,责任,就交给你了。你永远都是,爹娘的宝贝和骄傲。 给读者的话: 不会写阴谋== 068未果,打架 姜琳琅将信折叠好,放回匣子中,心底不能平复。 到底是什么重要到要她爹娘以命相换? 她看得出,不管是她娘亲还是奶娘,都私心里希望她不要知道这个秘密,过得无忧无虑就好。 但显然,这个秘密牵扯太多。叫皇家都虎视眈眈这么多年不得的东西,却…… 在她手上? 紧紧地握着匣子,姜琳琅看向月娘,心思百转千回之后,开口道,“娘亲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与我爹会死……请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娘微哽咽,眼角红了红。“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只是,花娘说,那场战役本不该发生的……本来将军不用去边关,小姐也不用跟着去。但是圣旨下了,指名要将军率领姜家军前往边关。奴婢相信小姐是隐约猜到了的,花娘说,如果不是小少爷进宫的时候哭着闹着说不愿跟小姐分开……皇后也不会开口说,让将军带着家眷同往…… 幸好,幸好!幸好小小姐你贪玩落了水,因受了凉要休养不能通行,才被允许留下。” 说着,月娘便掩面压抑地低声痛哭。 姜琳琅心里一阵一阵地疼,眼眶红了又红,闭了闭眼,抬手飞快擦掉落下的一行泪。 那时候她才穿过来,因为卧病在床,才躲过一劫。 可是她的弟弟! 还那么小的孩子! 皇后! “是皇上皇后害得他们!”姜琳琅咬着牙,此时此刻,她眼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恨意。 是这具身体自发的愤怒和恨。 而她脑海里一幕幕回放着姜家夫妇宠爱她的情形,眼泪不受控制地凝聚。 月娘抽泣着,点头,“帝后早就觊觎姜家的兵权,更忌惮着将军与姜家军,又找不到那样东西,所以才会下此毒手。可惜,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将军一心效忠君王,却落得这个下场……” 呵,什么狗屁君主! 昏庸无道的狗皇帝,心狠手辣的老妖婆! “你说的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 姜琳琅抚摸着匣子上的纹路,百思不得其解,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那样叫皇帝皇后趋之若鹜的东西,又是什么? 月娘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小姐将它交给了小小姐你……” “交给了我……”姜琳琅神情不禁迷茫起来,她记忆中并没有什么秘密东西。 她 难道—— 是姜家夫妇送她的长命锁? 还是簪子? 最终还是想不出任何有关的东西,姜琳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担心再不离去,不说容珏那边会如何,小桥那边也会担心。 想着,她将匣子妥善收好,然后起身,对月娘叮嘱道,“月姨,我先回去了。你多保重,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月娘也起身,送姜琳琅到门口,满眼的不舍,“小小姐也多保重,万事小心。” 看着小姐唯一的血脉,她既难过又欣慰。 “恩。” 姜琳琅又从头上取下一根金簪,交给月娘,在后者的推拒之中,正色地道,“你收下吧,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这只是一点心意,请你不要拒绝。” 月娘这才收下簪子,含泪点头。 姜琳琅回去的时候速度更快,使着轻功,没多久便回到了马车上。 小桥见到归来的她,松口气,只是才松口气便又关切地问,“小姐你怎么了?” 她看着姜琳琅红红的眼睛,明显是哭过的。 不免担心。 姜琳琅之前擦过眼睛,闻言,忙笑嘻嘻道,“没事,刚刚翻墙的时候撞了下脑袋,疼死了……” 她说着还去揉脑袋,“哎呀,簪子不见了!定是撞了那一下撞的。” 见此,小桥哪里还会怀疑其他? 忙略责备地道,“小姐下次可要小心了,女孩子家,不要总是翻墙……这簪子还好不是御赐之物,不然掉了可不是小事。” 姜琳琅讪笑,如往常那般赔着笑,心里不禁松口气。 好在她反应快,编故事的本事也高。 不是不想告诉小桥,只是外间还有容珏的人不说,她也理不清思绪,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是不告诉她吧,不然以小桥的性子定然要阻止她涉险。 她也不想小桥遭遇危险。 这么想着,她摸了摸怀中的匣子,眼眸划过一丝异芒。 想着即使有暗卫跟踪,但那两人不敢接近,没有听到她与月娘的对话不说,容珏又对她避而不见。所以姜琳琅大咧咧地想从正门绕过花厅回自己的院子。 哪知,算不准容珏这个时辰居然在府上! 他不是出去了吗? 姜琳琅正面迎上一脸寒霜的容珏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而容珏则是看着她来的方向,目光微扫过她的神色之后,蹙眉看着她红红的眼睛。 “去哪了。” 见她红着眼便心底烦,一开口便也带着几分不悦的语气,落在姜琳琅耳中,就像是诘问了。 她挑了下眉梢,手往前,不自觉掩藏着匣子,语气也不大好地回了句,“出去了。” 啧。 一下子,某人脸色黑了黑。 管家在一旁不停给姜琳琅使眼色—— 我的夫人啊,您看不到大人不高兴啊?姑奶奶可别这时候嘴硬吵起来啊! 但是姜琳琅却像是看不到管家的暗示般,越过容珏便要走。 容珏伸手,姜琳琅下意识抬手劈过去。 不动声色地护着匣子转了一圈,躲开他。 这一举动,落在容珏眼中却成了赤果果的挑衅和不愿接近的讯号。 他本就因为姜琳琅而心情起伏,烦躁了好几日。哪知这会儿他主动示好(姜琳琅:什么?你那叫示好?),对方却不领情,还避之如蝎。 不由就隆起眉心,“姜琳琅!” “什么事!”被叫到名字的人也大声地回了三个字。 蹭地,容珏的火气就来了。 一向不喜露怒色的男人,再次伸手,像是和她杠上,不爱与人接触的人,非要抓她了。 姜琳琅脚尖一转,再避开。 开玩笑,这匣子要是被发现了,她怎么交代? 于是,不知道怎么两人就发展成…… 打起来了! “天……大人和夫人这是……”管家默默望着那两个已经飞上屋顶过招,一个比一个出手凶狠的人,下巴都要掉下来。 069试探,处理 两人打得那叫一个激烈—— 暗一在暗处见了,不禁皱眉叹气,主子平日里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 这般幼稚== 如果容珏知道自己的属下居然腹诽他,一定会给暗一一个“成熟”的微笑吧:) 只是现在—— “喝——”姜琳琅一脚凌空一扫,便朝着容珏下盘攻去。 容珏气定神闲地脚尖微偏,便避开,同时凌厉地出一只手,去擒姜琳琅的手腕。 姜琳琅一惊,忙出右手便要劈过去。 只是一不小心牵动了肩膀上的伤,秀眉一拧,脚一滑,便踩溜了瓦片…… “!” 容珏察觉到她那骤变的脸色,也是忽然想起她肩上的伤,忙收了手。 下一瞬,便见姜琳琅身形一歪,踩空一脚,便要从屋檐掉下去。 “夫人(小姐)!”管家和小桥皆是一脸惊恐慌乱。 容珏忙伸手,但姜琳琅身子已经往下掉,他没多想便跃下,一手揽上对方的腰,空中一个旋转,便稳住身形落下。 有惊无险地落地的姜琳琅惊魂未定,肩膀上隐隐作痛,她皱着脸,却还不忘打趣某个冷着脸的男人。 “怎么,舍不得我啊?” 明明刚刚还打得不可开交,恨不得她死的样子,转眼她一跌,他便想也没想救人了。 姜琳琅努力克制内心的喜色和得意,唇角却止不住地往上扬。 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容珏见了更是心底烦闷,冷冷地一松手,“哼。” 他松手的动作毫不温柔,以至于姜琳琅趔趄一下,就往后一仰,狼狈地坐在地上。 “你!” 气得才升起的那点子得意也化作了恼怒。 姜琳琅愤愤地捶了下地面,随即又疼得甩手,龇牙咧嘴,小声地嘟囔诅咒某人。 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某人的愤懑,容珏微抿了下唇角,垂下眸,看了眼还留有她温度的手,握住,缓缓放到身后。 眼底晦暗不明。 小桥扶起姜琳琅,不是很懂这位主子一会儿和丞相大打出手,一会又……调戏对方的用意。 回去路上,只是一直用探究古怪的眼神审视着姜琳琅。 被自己丫鬟这眼神瞅得心里发毛,姜琳琅嘿嘿扯着唇笑,“小桥啊,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小桥诚实深沉地点头,眉头皱得跟个小老头似的,苦大仇深。 姜琳琅忙掏出小镜子,看了看自己依旧青春貌美的脸蛋,咳了声,“没有啊,除了美丽,没有什么了。” 小桥:…… “小姐,你……”待不住抽搐的唇角恢复正常,小桥清了清嗓子,扶着姜琳琅在屋里坐下,然后倒了杯茶递给她,随即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姜琳琅,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对丞相动了情?” “噗——” 她话音落,才喝了一口热茶的姜琳琅,直接将茶水喷了出去。 剧烈地咳嗽着,脸上渐渐升起两团红晕,不知道是被呛着导致的,还是……某种不可名状的原因。 小桥淡定地伸手拍了两下她的背,递过去干净的帕子。 不死心地追问,“小姐,难道你真的……” “不可能的事!”姜琳琅不待她说完,这次便猛地抬头,声音都大了几分,只是眼神微晃,像是说给小桥听,又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一般地重复一遍,“没有,我怎么可能对他动情?小桥你是不是疯了——在你眼里,你小姐我是那种受虐体质吗?” 她怎么会看上容珏呢!不可能! 不动声色地按了下胸口,姜琳琅摸到那又凌乱了频率的心跳,眼神不禁划过一丝迷茫。 而小桥,恰好捕捉到了这一丝茫然,不禁眼神深沉了几分。 “是奴婢多心了。”她叹口气,饱含深意地说着,“小姐在萧王殿下一事上尚且能及时回头,怎么可能喜欢丞相这样的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姜琳琅的神色。 姜琳琅先还很是平静,甚至认同地点头,是啊,齐睿那么温柔的三观正直的帅哥她都不喜欢了,像容变态这样阴暗的暴戾血腥反派大、boss,她怎么会喜欢? 不过听到小桥后半句“丞相这样的人”时,眉梢微凝,有几分不大认同。 什么叫“丞相这样的人”?听起来,小桥对容珏很是不齿? 虽然他的确是阴冷善变,血腥变态还有几分报社厌世……(容珏:……) 但别人坏得光明磊落啊!从不偷鸡摸狗,也不装道貌岸然! 被自己这下意识替容珏说话的想法震了一惊,姜琳琅打了个寒噤,猛地吞了一下口水。 她发觉……自己的三观好像也被重洗了== “小姐,你肩膀上的伤是不是又复发了?我去给你请府医来!”小桥忽然想起来,举步便朝着外面走。 姜琳琅本来想叫住她的,但转念想到什么,便只对着她的背影唤了声,“顺便给我端一碗甜汤!” 小桥以为她嘴馋,虽然无奈但还是记住了。 然而,等她一走,姜琳琅感知了下四周,面不改色地将门关上。 随后,走到内室,拿出那个匣子。 她看了眼那珠花,但是端详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甚至扭了下上头的珍珠,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玄机。 结果,扭得珍珠快掉了也没有发现什么奥秘来。 她又试试能不能将簪身与珠花分离,她好像记得前世电视剧里,TVB那版倚天屠龙记中,赵敏的珠花就有这么一个机关…… 结果…… 当然是什么都没有。 “好吧,看来不是主角的命。”姜琳琅撇了撇嘴,但心下同时也有些松口气,确定这珠花只是普通的饰物,便妥善放到首饰盒中置好。 这是她娘亲的遗物,关上盒子,她掩去眼底的伤感。 至于那封信,她脑筋转了转,随后从师姐给她的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出一瓶液体。 倒出一滴到信上,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信上的字消失了! 她将干干净净的信纸夹到一堆秘籍中不显然的剑谱中,心里这才踏实不少。 多亏了师姐这神奇的药水! “小姐,府医来了!” 外间传来小桥的声音,姜琳琅忙将秘籍放回原处,然后随手将匣子扔到柜子角落中,走到妆奁前,假模假样地褪下头上的首饰。 070所失,故府 府医给姜琳琅开了一副药,虽没明说,但那暗戳戳对于她明明在养伤期间却还动手动脚牵扯到伤口的行为颇感无语。 赔着笑送走府医,小桥替姜琳琅上药,看到上面难看的疤痕时,眉梢拧成山丘。 “这伤就是好了也会落下疤,这可如何是好!” 听她这苦大仇深的叹息,姜琳琅反而很是豁达地摆手,“江湖儿女谁不挨点伤?好在只是肩膀,又没有人看得到。” “小姐!你又不是真的江湖女侠,你可是……可是贵族千金。”小桥恨铁不成钢地说着,伸手替姜琳琅拢好衣裳。 姜琳琅不在意地笑了笑,“什么贵族千金,不过是空壳子罢了。好啦好啦,我的小桥,你年纪轻轻的别天天跟老婆婆似的——我的甜汤呢,怎么没端来?” 听她这样说,小桥没好气地道,“奴婢这就去拿。” “啧,这丫头,脾气越来越大。”姜琳琅浑不在意地目送小桥走远的背影,摇摇头失笑。 当晚,负责监视保护姜琳琅的暗四忽然向暗一提及在屋外探听的这段。 暗一微一思忖,便去请示容珏。 “将库房的玉肌膏送一盒去。”彼时容珏在寒月亭喂鱼,漫不经心地撒着饵,闻言,手里动作微顿,随即淡淡吩咐了声。 暗一得了命令,却没下去,“主子,那店铺老板与老板娘应该与夫人父母有关联,要不要……” 一把撒掉手中的饵料,容珏望着争先抢夺饵料的锦鲤,眼眸微眯。 不受控制的女人,莫名而起的情绪。 不该有。 闭上眼,他长吸了一口气,轻轻吐纳。 暗一方才有汇报白日姜琳琅的行踪,就连她逃出马车跟踪那店铺老板,都没落下。其实姜琳琅白日去了哪,他并不在意。 既然她没有隐瞒行踪,那么便是还没有头绪。 想着,睁开眼,他阴冷的声音不带起伏,“由她去吧。” 心里不由想起那夜在河边,她主动问他怎么看她姜家之事,其实他心底很是震惊。 姜鼎天夫妇与姜家军近千人一夕之间殉城而亡,当年之事,哪怕他只是略有耳闻,却也知道绝非巧合。 她也是知道的吧。 却问他这个奸臣的想法。 真不知道她脑袋里到底想什么。 “你又不真的效忠于皇帝,按理说,不管当年我姜家满门真相如何,你搅混了水,都对你有利无害才对。” “你还没有那个价值。” 面对她的疑问,他是这般轻巧地回答过去。 “等着吧,我会调查出真相的!” “这样的秘密,为何要告诉我。” “你容珏这么聪明自负,只会气恼他人的隐瞒和背叛,才不会管我一个小角色的秘密呢对不对?” “况且,你今天本能之下还是救了我,我知道的,你不是坏人。” “反正,对我来说,还不是。” 不是坏人么。 谁给她这样的自信? 一时走了神,等容珏回过神,发现自己又因为姜琳琅失了平静,不禁抿唇。 不会的,任何人都不会影响他的判断和筹谋。 …… 姜琳琅在府上安分地待了两天,一直旁敲侧击问小桥自己爹娘可有送她什么特殊礼物。 饶是她和小桥两个人都没找到任何有问题的东西。 长命锁,恩,总不可能一生下来就被父母赋予什么重任。也不像。 姜琳琅将长命锁扔到一旁。 摸了摸脖子,唔,这个坠子自她穿过来便没离过身。 难道—— 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玉坠子,并且也是她小时候瞧着喜欢,顺口问娘亲要的。 娘亲说,这是爹爹送她的定情信物之一的小玩意。 之一…… 是的,从她记忆中不难看出,她那个五大三粗的爹爹,在面对娘亲的时候,真的是用尽了所有的温柔和浪漫。 “小姐,您到底在找什么?”小桥在一旁看得不明所以。 姜琳琅微顿,语气稀松平常地道,“在看我的资产啊——好歹也是大将军和大家族之女的后人,我在想,我爹娘留给我的财宝应该不少吧……” 小时候经常在练功的时候偷溜,每次和师姐编故事糊弄老实严肃的大师兄还有睿智不讲情面的二师兄,她可没少花功夫。 演戏的本领可能不咋地,但随机应变编故事找借口的本事,还没有怎么失过水准。 小桥闻言望天,对于经常抽风的小姐已经有免疫力了。 “小姐,你要找财宝,不应该去将军府么?” 将军府! 姜琳琅手上动作一顿,眼睛瞬间亮了下——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骠骑大将军府,虽然人去府空,但她爹娘明面上是为国殉城、光荣牺牲的,皇帝并没有封了将军府,更没有说将其赐给新任骠骑将军。 是以,现在的将军府还在。 不过她一回来就被皇帝下旨赐了郡主府,又被严密监视控制,根本没有机会去将军府。 现在想想,于公于私,她都应该回去一趟,兴许在那里,可以找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好。 虽然…… 那东西这般重要,皇帝必定早就将将军府掀了个底朝天,要去将军府找线索,难于登天。 不过,她又不傻,大摇大摆去将军府必定要引起帝后注意,到时候不管她找不找得到,都会被盯上。 想着,她便将床上的东西收起来,摇摇头,“算了吧,皇上皇后暗中盯着我呢,如果回去将军府……不知道他们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拉。” 闻言,小桥眼眸微垂,叹了声,再抬头却温和地宽慰起姜琳琅,“是奴婢不好,提起小姐伤心事了……将军府已是物是人非,回去也只会勾起小姐的痛苦。” 听小桥这么哀愁,姜琳琅才想起,小桥的父母也是姜家的下人,她的父亲还是她爹的亲卫,那场灾难,同样带走了她的亲人。 不由伸手摸了摸面前少女的头,“小桥,过两天,我们去看看我们的爹娘吧。” 小桥身子一僵,垂下眼睑,双手在两侧微微握拳,低低压抑地“恩”了声。 见状,姜琳琅再次叹了一声。 071横死,我信 姜琳琅带着小桥,来到城西,月娘夫妻的宅子外。 “小桥,敲门吧。” 看着有些紧张的小桥,姜琳琅不禁好笑,“五年没见,也不知道月姨还记不记得你。” 小桥闻言有些感慨地笑笑,“五年前花姨也没告诉我沈大娘的身份……原来她也是姜家人!” “行了,敲门吧,别傻站在门口——”姜琳琅笑着,忽然话没说完,笑意便僵住,她面色一凛,推开小桥,一脚踹开了门。 不外乎别的,她闻到了血的味道。 很浓的血腥味。 “月姨!” “小姐!”小桥忙惊叫一声。 姜琳琅回头,看到面色苍白显然被她突然踹门的动作吓到的小桥,正色道,“小桥你留在这,千万别进来!” 说完,她对着身后唤了声,“你们两个,保护好她。” 然后快速朝着血味传来的方向—— 月娘与店铺老板的主屋跑去。 她脚下飞快,面上一片严肃和担心,心中不住地祈祷:月姨,你千万不要有事! 越接近屋子,那血腥味越重,姜琳琅脸色也愈发凝重。 她耳尖一动,便见一名灰衣人从屋檐之上逃窜。 脚步一动,却在听到屋内痛苦的一声呻、吟后,顾不得那嫌疑人,直接奔进屋内。 屋内一片血污,店铺老板倒在血泊中,而月娘靠着椅子,胸前一个刺眼的血窟窿,她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朝店铺老板伸着。 “月姨!” 姜琳琅冲上前,伸手触了下老板的脖子,没了脉搏…… 她抿了抿唇角,眼中不忍闪过,飞快奔向面色几近苍白的月娘。 伸手扶着她,她忙点了对方的穴道,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月姨……月姨你撑住,我带你去找大夫……” 月娘哀伤地看着自己已经死去的夫君,眼泪顺着面颊流下。 她收回手,按在姜琳琅要扶起她的手上,眼中含着无尽的不舍和哀伤。 “小小姐……没用的,奴婢……快撑不住了。小小姐,奴婢……奴婢不能替小姐,替小姐照顾你了……你要坚强,咳咳咳,你是北国战神的女儿,你父亲是骠骑大将军……你母亲,你母亲是闺秀女诸葛……你是他们,他们的骄傲……你一定要……延续你父母的使命……守护……守护它……” 姜琳琅眼泪砸下来,她摇着头,抱着月娘的身体,“不要说了,月姨我带你去找大夫!” 月娘眼神微微迷离,看样子已经是撑到极限,她抬手,轻轻抚了下姜琳琅的鬓角,语气温柔,气若游丝,“好孩子……一定要好好活着……” “不要——是谁!月姨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害得你们!”姜琳琅手指颤栗着,忽然抬头,想起那逃窜而走的灰衣人。 月娘瞳孔骤缩,像是害怕又像是不解和痛恨,最终,只伸手朝死去的丈夫,“相公……我来陪你了。” 手落下,月娘闭上了眼睛。 “月姨!” 姜琳琅悲痛高声喊着她的名字,眼泪泛滥。 为什么…… 是谁要杀害他们? 姜琳琅跪坐在地,浑身颤栗。 世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她才找到月娘,便有人杀害他们夫妻俩。 谁知道她的行踪? 蓦地,姜琳琅想到一个人,瞳孔震惊地缩了缩。 “小姐,啊,小姐你怎么了?!”姜琳琅破门而出,小桥见她一身是血,顿时花容失色。 姜琳琅红着眼,看了她一眼,却一言不发,而是厉声问暗四与暗五,“是不是容珏!” 两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暗四道,“夫人所言是?” “三天前,你们将我来这的行踪上报给容珏了吧。”姜琳琅眼角红红,里头有隐忍欲发的怒,她冷冰冰地问。 “这是属下的职责。”两名暗卫生硬地回着。 却不知,这听在姜琳琅耳中,却等同承认。 她微微闪了下眸子,冷冷地越过两人,然后朝着丞相府的方向奔去。 “容珏,容珏你出来!” 容珏正在书房,听到姜琳琅的声音,微抬眉头,“让她回去。” 但是下一瞬—— “嘭——”一声,姜琳琅提着剑进来了。 身上绯色的裙衫沾满了血。 不仅是暗一,就连容珏都愣住了。 他蹙眉望着她身上的血迹,“何人伤了你?” “是不是你?” 姜琳琅剑指着容珏,“月娘死了。” 端看她面容满是悲痛和怒色,眼眶红红的,显然哭过。 容珏这才看清,她身上的血迹并不是她的。 竟是心底松了口气。 随即却蹙眉,冷声,“她死了与我有何干系?” 姜琳琅微怔,她虽第一时间怀疑容珏,却并不是冲动到没有理智的人。 但她还是冷着脸,一字一句道,“三天前,我去了城西,见了我娘的陪嫁丫鬟。这点,你的暗卫肯定汇报过。但就在刚刚,我再去找她,她和她丈夫都死了。” 闻言,容珏立即明白姜琳琅的意思。 他看了眼她手中的剑,轻嗤了声,“简直可笑。” 说完,便回到书桌后,捧着书,悠然地翻着,面色低沉却没有什么情绪。 见他这样,姜琳琅更是恼怒,“到底是不是你!只有你的人跟踪我,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个人,可我又想不出你要杀他们夫妻二人的理由。” 容珏看着举剑与自己对峙的姜琳琅,心里的不悦蹭蹭蹭地起来。 他压抑着心底的恼怒,冷冰冰地望着她,沉声道,“你也说了,我没有理由杀他们。” 暗一见两人这情形,不由开口,“夫人,不是大人。暗卫只是保护和汇报夫人的行踪,但大人并未下任何命令。” “闭嘴。”容珏冷冷地睨了眼暗一,对于他擅做主张解释的行为显然很是不悦。 姜琳琅将剑放下,“我信。” 心里微安,不知为何,她就是相信了。 随即,她眼底一红,提着剑便又飞快朝外走去。 容珏手中的书“啪”一下被他扔下。 看着姜琳琅急急离去的背影,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去跟着她。” 听他这冷沉的语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抓人。暗一却微不可闻地舒展了眉心,立即跟上去。 自然是看着点,保护夫人。 072孤坟,醉梦 姜琳琅提着剑一路飞奔,裙衫上的血污,以及那冷冽的眼神,叫路上匆匆一暼的行人纷纷作惊鸟状散开。 手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剑,姜琳琅使着轻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回到了月娘夫妇尸体前。 听令赶来的暗一见状,才松口气。 他还担心夫人冲动之下会不会做出危险的事来,好在。 姜琳琅微哽,眼睛很红,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地对着身后的暗一等人道,“麻烦你们帮我将他们夫妻二人的尸身抬到姜家祖陵。我要安葬他们。” 暗一闻言无声地叹了叹,对身后的暗四暗五使了个眼色,二人颔首依言行事。 姜琳琅将月娘紧紧攥在手心的簪子拿出来,上面染了血,几乎看不出原来模样。 她闭了闭眼,很难不让人怀疑,那杀手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会对无辜的月娘夫妻下手。 不然—— 如何那么巧,她才见过月娘,送了她簪子。再来相见,夫妻俩就横死? 姜琳琅放下月娘,将簪子插进月娘鬓发间,然后朝内室走去。 只见一片狼藉。 衣柜、衣架台、床铺都被翻得乱七八糟,但明显值钱的东西却没被怎么动过。 姜琳琅死死地抿着唇,望向窗外屋檐,脑海中满是那灰衣人的身影,狠狠地将剑往后一甩,背在身后。 平复了心底那几乎抑制不住要爆发的怒与难过,她再睁开眼睛。 “小桥,你打听下月姨在老家可还有什么亲属,如果有,派人送些银钱去,好生安顿……”走出内室,姜琳琅对上小桥担忧微红的眼睛,努力挤了个安抚的微笑,声音微低哑地吩咐着。 小桥唇角翕了翕,最后还是垂首,“是。” 姜家祖陵。 这里葬着的却不全是姜家列祖列宗,还有数不清的姜家军。 除了姜家人,那些因姜家而死的仆从,卫兵,姜家军,都安葬在这片荒无人烟的荒山上。 姜琳琅依稀记得六岁那年,奶娘牵着她,来到祖陵,那时候所有的坟墓都是新的,仿佛几千姜家人姜家军的英魂依存。 那时候她很怕,第一次看到几千座坟墓,哪怕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做噩梦。 梦到小小的姜琳琅质问她,占据了她的身体却不替她的父母亲人报仇。梦到姜家人指责她是妖孽…… 可现在,看到这一片黄土孤坟。 姜琳琅只身一人,却只余下难过。 她在奶娘的坟前放下一捧花,扫了扫坟前的灰。 “奶娘,你是这个世上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了……也许我真的是孤星……我一来,姜家人姜家军都死了。后来,你也走了。现在,月姨夫妇也因为我惨死……”坐在坟前,姜琳琅微伸手掩面,一股说不出的孤独寂寥萦绕着她。 “你说当年……如果我也跟着去了前线,是不是现在就不用一个人承担这些错综复杂的阴谋秘密还有未知的责任了?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明明就只是个普通人,可现实却一直推着我,推着我朝那个巨大的阴谋走。我怕死,我更怕因为我,身边本就不多的人无辜冤死……” 她将头埋进双膝中,声音闷闷的似带着哭腔,“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做……” 到底身后周围有多少虎视眈眈,想要她死,想要她身上的秘密的人? 姜琳琅深深陷入了怪圈中,她害怕越接近真相越会有人死去。但她又深知,不主动,就会像现在这样,不断有人,莫名被害死。 她也不断,挨打被暗算。 冷静了会,她便去了姜鼎天夫妇的坟墓前,留下两捧花,顺道将周围的杂草除一除。 只是,她拨开草堆,看到一束紫丁香。 薛凝絮生前喜爱紫丁香,姜琳琅看着那花好半晌,先是疑惑。 随后,将那看着还新鲜的花放到薛凝絮的墓碑前。 “娘,你看,不知道是谁还记得你最喜欢紫丁香……爹爹看了肯定又要吃味了吧!”她席地而坐,拿了酒,洒在姜鼎天的墓前,调侃地道。 一提起“吃味”,脑海中就会不自觉回想起人人道是沙场铁血无敌的神勇大将军,在家中却是个妻管严的画面。 拿着酒坛子,姜琳琅看着并列相依的墓碑,长叹一声,“十年了,原谅我没有勇气,爹娘的忌日,也只敢在钟秀山上偷偷祭拜……现在,琳琅回来了,临安已是物是人非。当年的事,记得的人那么多,可在意真相的,却越来越少…… 亦或者说,所有人都不敢去探求所谓的真相。天子,皇家……呵,君要臣死!爹,娘,你们放心,我是你们的女儿,一直都是。我会查出真相——还你们公道!” 抬手,仰脖,灌了一口酒,与姜鼎天夫妇聊完,姜琳琅将酒坛子放在姜鼎天墓碑前,然后微走了一步,在夫妻二人旁边的小墓碑前跪坐下。 “小鬼,你看看你,小时候就因为不及姐姐高而哭鼻子,现在……”蹲坐着,伸手也能摸到墓碑顶端,姜琳琅扯了个恶劣的嘲笑,眼中却闪着泪,眼前仿佛站着个两岁大的小娃娃,玉雪可爱,“现在啊,你还是这么大点儿。越来越比姐姐矮了……不过你开心了,你小时候就很粘人,现在娘亲和爹爹天天都陪着你……” 靠着墓碑,姜琳琅面色驼红,她以额头抵着墓碑,眼泪砸在墓碑上,晕开一滩水渍。 “你乖点,好好听阿爹阿娘的话,不要哭不要闹,你是我们姜家最厉害的小男子汉了!” “阿姐……” 姜琳琅晕乎乎的,抱着弟弟的墓碑一会哭一会喃喃絮絮的,耳畔似乎传来似稚子又似少年缥缈的呼唤。 她努力想睁开眼,眼前却只有一片雾蒙蒙的白。 年轻的女子穿着染血的衣裙,脚边零落的酒坛子,她就那般不顾形象地抱着半人高的墓碑,似是睡过去了。 容珏带着暗一走来时,看到的便是眼前这样一幕。 几千墓碑,她一人穿着绯色带血的裙子醉倒在这,也不怕醒来吓死。 容珏静静看了会姜琳琅染了泪痕,即使醉梦中也紧锁的眉头,眼眸微沉。 不过,他看向这条小道尽头的林子,那里风微拂动竹叶,飒飒响过。又归于宁静。 眼角眯了眯,里头有暗芒一闪而过。 给读者的话: 小黑屋锁了没能写出来哈哈哈哈连着发两章 073请她?不屈 姜琳琅是冷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却见两名暗卫和小桥在一旁候着。 身上应该是小桥给她披上的一件貂裘。 将貂裘取下,她看了眼天色,日暮黄昏,天色还不算太晚。 “走吧。” 月娘夫妇的尸身已经安葬了,她起身,手里抱着貂裘,在羊肠小道上,最后回眸,看了眼森然冷清的陵墓。 微蹙眉,抚了抚胳膊,复将貂裘披上。 死了那么多人,这祖陵,阴气不是一般的重。 带着两名暗卫,姜琳琅用气容珏的人来,心安理得,反正这两人不管是监视她也好,保护她也罢。总归武功好手脚麻利,不用白不用。 小桥在父母坟前拜过后,整个人就格外沉默,一向老成的丫头,回去路上更是一言不发。 “容珏呢。”走在冷清的小道上,姜琳琅忽然问身后两个暗卫。 她还不知道容珏来过,故才有此一问。 暗四和暗五闻言微顿,看着眼前酒醉才醒,面色依旧带着几分醉红的女人,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可是主人又没让交代他来过的事…… “不知。” 不待暗五想通,暗四便先冷硬刻板地开口。 姜琳琅揉着泛疼的太阳穴,见怪不怪,整个人没有往日的活泼劲儿,但也不至于说很是消沉。她紧了紧身上的貂裘,换了个话题。 “你们暗一二三四五还有六七八九十吗?这是你们的名字还是代号?” 暗四:…… 暗四不答,暗五却对姜琳琅耐心地回道,“大人赐的名字。” 至于几个人,没有说。 估摸着又是保守如瓶,想来也是,透露了人手数量,容珏应该不会高兴。 想着,姜琳琅只是秀气的眉骨抬了下,“唔,他取名可真随便的。” 此时她还没想到……日后某一天,会见识到某人在取名上无敌的“造诣”。 暗四和暗五没有搭腔。 所以,冷场了。 寒秋入夜的郊区小道,姜琳琅哈了口气,只觉裸露在外的手指都冷得有些僵。 忽然想到什么,她脚步顿住,转过身,将身上的貂裘解下,给一脸怔愣的小桥披上。 “小姐……这不合规矩。”小桥一想到这貂裘来自…… 身子都僵硬起来。 姜琳琅却是手指不停,给她系好带子,利落地打了个蝴蝶结,然后摸了摸对方冻得有些红的鼻头,笑容说不出的温暖。 “傻丫头,你家小姐底子好不怕冷,倒是你,可别感染风寒,届时还要我照顾你呢!” 小桥眼里划过深深的感动,眼眸颤颤,泪意起。 微抿了抿唇线,将泪意逼回去,红着眼和鼻子,微哽咽着道,“小姐……” “行啦,别感动得哭——嘘——”姜琳琅本来还想逗逗自家丫鬟,缓解下她因为祭拜亲人低落的心情,但眼角余光却扫到一旁丛中一闪而过的黑影。 她忙止了声,伸手本能地将小桥拉到身后,然后从腰间取下佩剑。 “谁?鬼鬼祟祟的到底做什么!”姜琳琅这张脸若是笑着便明媚清丽,但一旦冷起来,便颇为肖似其父,无形中放出去的威严,令人无法直视。 她手中剑出鞘,目光如炬,暗四与暗五也手持长剑,严阵以待。 “咻——” 有袖箭朝姜琳琅和小桥之外的两人射去。 暗四、暗五身为暗卫,还是容珏培养出来的,自是身手了得。 区区暗器他们应付不成问题。 但是小桥却手无缚鸡之力,姜琳琅护着她,手中的剑偶尔挡几下零散的袖箭。 她眼神冷冷地眯起,对方的来意是她,对暗卫动了杀手,却不针对她。 所以是想活捉她? “小桥你躲开些,保护好自己!”姜琳琅见两名暗卫被暗器困住,心知被动之下,对方就会趁机出手捉她。只是一个瞬间,姜琳琅便做了决断。 将小桥推一旁,她提剑直朝丛中奔去,绕过暗器集中之处,从侧边飞快射去。 “小姐小心!”小桥死死地咬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琳琅快如闪电的身影,两条眉骨高高拧起,心里担忧不已。 “呵——藏头露尾!”姜琳琅一剑横劈,面前半人高的草丛瞬间被她斩断。 露出草丛中几名拿着弓弩,以及两名身形高大的黑衣人。 那两名黑衣人见到如闪电般射来,并出剑速度极快的姜琳琅时,眼中亮光闪了闪,那眼神似惊喜又似兴奋。 叫姜琳琅无端地打了个寒噤。 危险! 这两人给她的感觉不大好。 姜琳琅一脚踢在侧边一弓弩手,将其手中的弓弩踢飞,同时,手腕一个剑花,瞧着华丽不实,实际上却是暗藏玄机—— 剑光一闪,两名黑衣人展开双臂,往后一退。 瞧着块头大,但是身手却是敏捷,毫不逊色。 “夫人!”暗四脸一偏,避开呼啸朝着他面门射来的一支袖箭,眼神冷煞,给了暗五一个眼神,后者立即会意,往前一步,掩护他。 暗四身法诡妙,但见他身形一晃,便来到姜琳琅身后。 背过身,剑起剑落,便将前面几个弓弩手刺伤。 弓弩手武功不低,所以他明明是下的杀手,却没能取了几人的性命。 姜琳琅却是以一人之力与两名身形高大,武功高强的黑衣男子对打。 但到底难敌四手,尤其是面前两人,一个内力深厚,一个力大无穷,她只能在速度与招式上讨得好,但久了,便渐显弱势。 她手持着剑,一个乏力,便吃力地撑着地面,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咬着牙,她眼神却丝毫不带怯意,反而亮若星辰,含着凌厉的质问,“是你们杀了月娘?” 那两人见姜琳琅不敌,却收了手。闻言只是笑,掩在面巾下的面容看不清,眼里却分明带着笑意。 “姜小姐,请跟我们回去。”那力大无穷之人,往前一步,伸手向姜琳琅,微弯腰的姿态似恭敬又似施舍。 明明是“请”,却带着不容置喙。 仿佛笃定了姜琳琅不是他们的对手,必须服从他们般。 吐了口唾沫,姜琳琅红唇一弯,冷笑,“想都别想!” 话音落,身子骤然一起,再度主动进攻。 074一招,魅力 “小丫头还挺能打!” 力大无穷的黑衣人忙伸回手,还是慢了一步,被姜琳琅的剑划伤了手臂。 看着手臂上的伤,黑衣人不以为意地甩了下,豪迈爽朗地笑了一声。 “看来不动真格的,请不动丫头你了!”听到他这么说,内力深厚的那一人捏了下手指,指骨发出清脆渗人的声响。 两人往前一步,再一步。 姜琳琅已然没了战斗力,她咬着牙,牙龈都咬得发软,提着一口气便打算迎上去。 “咻——”一道破空之音自天际响起。 一人乘风而来,墨发在风中飞舞,宽大的袖子一挥,席卷气流涌动,化作气刃直击两名男子的面门。 面对这凌厉的攻击,那二人面色骤变,狼狈地一个后空翻,在地上滚了几圈,堪堪停下,力大无穷的那人狼狈地单手撑地稳住身形。 而内力深厚的另一人,虽躲避及时,却被这猝不及防,迅猛的气刃伤及面颊,面巾脱落之际,他飞快抬手遮住脸。 露出的一双眼睛里起了无法遏制的怒意。 而来人落地,红衣猎猎,乌发泼墨倾下,微微转过脸,露出一张令人惊艳失神的容颜来。 “容珏!” 原本还杀意毕现的黑衣人,顿时变了眼神,交换了个深沉的眼神,两人看了眼瞬间涌出的暗卫,顿觉不妙。 当机立断,以手掩面的那人,对还在与暗卫缠斗的弓弩手命令道,“快撤!” 他一声令下,所有弓弩手顾不得打斗,皆是听令行事,快速收手推开往后。 为首的两人深深望了眼依旧撑着剑的姜琳琅,果决地带着手下转身便离去。 暗卫一字列开,见状便要上前追。 “不必追。”容珏抬手制止,眼底幽光明灭。 转过身,淡淡看着姜琳琅,眉头微挑,“不起来?” 他办完事回来接她,却恰好赶上她被围攻。该说,她运气不好还是她价值太高,引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 姜琳琅抬眸,仰视着犹如天神降临,一招秒杀喝退敌人的男人,眼里闪过很是崇拜的星星。 但下一瞬,她就皱着眉头,脸色微白,“脚麻了……” 真不是刻意保持这个pose的。 容珏:…… 还是小桥忙从一群暗卫后面挤出来,“小姐,没事吧!” 伸手挽着姜琳琅的手臂,将其扶着站起来。 而容珏眼眸微从小桥面上划过,随后落在她身上那件貂裘上。 顿时两道眉骨竖起,眼中风暴酝酿而过。 感受到那如被毒蛇盯上般的寒意,小桥循着视线望去,只一眼便忙垂下眸子,手指捏着貂裘的带子微微发白。 正要解下,姜琳琅却靠着她的肩,有些疲倦地开口道,“回去吧,好累。” 和高手过招,现在拿剑的手都是抖的。 “回去自行领罚。”容珏转身,目光从姜琳琅微微颤着的手,移到暗四和暗五身上,冷冷地扔下这一句。 率先领着暗一等人走在前头。 “为什么要罚他们?要不是他们保护我,我还撑不到你来。”姜琳琅闻言就正了身子,对着容珏的背影,替二人说情。 暗四却冷硬高声道,“护主不利,叫夫人涉险。我们罪责难免!” 姜琳琅有些讶异地回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暗四。 却明显感觉到对方对她的冷淡。 就好像,她冲出来的行为才是不对的。 而他们,就算是保护她而死,也比她冲过来与敌人交手要来得心安理得。 她微抿唇,看着前面闻言也不停下脚步的容珏,停下脚步,淡淡地对暗四道。 “我理解你们的规矩,却不苟同你们的行为。换了下一次,我还是会选择与你们并肩作战。我的命,如果连自己都不去保护,还指望谁?同样的,你们的命,并不比我轻贱。” 说完,微靠着小桥,闭上眼睛,面容倦怠。 容珏脚边一顿,微侧眸,眼角余光扫了眼姜琳琅倦怠却平静的面容。 而她那番话,给身后暗四和暗五带来不小的震撼,尤其是前者,他方才那话,本就存了几分不满的心思在其中—— 护主不利,暗卫本就要受罚,不要性命已经是开恩…… 主人娶的这位夫人,虽不是他们这些行走在阴暗刀口舔血中之人所认可的,也不够强大不够心狠。 却在这一瞬,叫他感到一丝臣服。 终于明白暗一为何对她另眼相看,而主人,也似乎对她很是重视了。 足够善良心软却也坚韧乐观,没有世俗的正邪之分,也从不轻视轻贱于谁。 容珏掀了马车车帘,弯身坐了进去,小桥跟暗一坐在马车外的凳子上驾车。 姜琳琅一进了弥漫着几分清冽香气,温暖舒适的马车中,便困意席卷。 但她看了眼自己脏污的裙衫,还是默默坐到了小板凳上,背靠着车壁,闭上眼打盹儿。 不多时便头歪着,靠着车壁,倦怠入眠。 放到一侧竖立而置的剑一晃,滑了下去,落在软软的毯子上。声音轻细几不可闻。 容珏却在这细微的声音响起后,原本微眯的眼眸睁开,定定地朝已经抱着手臂靠着车壁睡着的人望去。 眼中闪着几分复杂明暗。 他的视线落在她那一大片染了血的裙子上,素来对流血感到麻木除了有时候嗜血起来感到兴奋的他,居然在这会儿,觉着那颜色落在绯色衣裳之上,分外扎眼。 或许。 有些颜色本身就有她独有的魅力,一旦被改变被污染,就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他收回视线,看向车窗外,心中几番起伏,眼底氤氲一团浓黑的雾。 就好比,本就不该交集的人,如何要纠缠不清? 呵,可笑。 抬手,掀起车帘一角,容珏看了眼前面,唇角轻蔑不屑地勾起,讥诮无声一笑。 眼底的黑雾像是可怖的深渊,萦绕不散。 “冷……” 姜琳琅抱着手臂,拧着眉搓了搓胳膊,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 这一声,打碎了那幽深的黑雾,容珏似从思绪中回神,眼底顿时一片清明,他微顿,放下了车帘,随后,眼睛久久望向她。 但是下一瞬 075失踪,不平 自月娘死后,姜琳琅不说消沉,但很是沉默了一段时日。 查不出凶手的来历,但她却知道,凶手的目的。 也因此,她对于自己身上,那所谓的秘密东西,愈发感到焦灼与不安。 她也察觉得到,容珏似是知道那样东西的,但她摸不清他的态度。 比起那些想置她于死地的也好,虎视眈眈那样东西的也罢,他的态度就好似可有可无。对于她为什么去找月娘,月娘为什么被杀,他似不感兴趣—— 又好似,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只是不愿透露,也乐于看局面更加混乱。 摸不透,拿捏不准他会不会知道那东西可能在她身上后,也起了抢夺之心。但她又更倾向于,他就像是知道她能找到那东西,所以不急的猜测…… 至于他知不知道那夜武功高强的黑衣人的来历,与杀害月娘的人有没有关,她没有问。因为她知道,她问了,对方也不会告诉她。 然而,事情还没告一段落,便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姜琳琅手中的茶盏一顿,险些不稳打翻了,她看向传话的小桥,不禁眉梢一扬,“齐睿出事了?” 小桥缓了缓,深沉地点了点头,“奴婢也是方才听管家说的,说是萧王殿下被匪寇袭击,与护卫冲散,杳无音信,生死不明……陛下与皇后大发雷霆,现将大人叫进宫……” “咣当——” 姜琳琅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片,半晌才回过神,蹭地站起来。 便要往外走。 “小姐你去哪?!”小桥惊了一惊,忙上前拉住姜琳琅袖子一角。 “我去前厅等容珏。”被小桥这么一拦,姜琳琅才冷静下来,是啊,她去哪?她现在的身份也好,能力也罢,能做的实在是太少。 只不过,也不知道齐睿现在如何了,想着自己还欠他不少人情,姜琳琅便无奈担忧地叹了口气。 随后与小桥保证了不会乱来,才朝前厅行去。 这一等,便是入夜。 守门小厮得了姜琳琅的吩咐,待给容珏开了门,便传了话,说她在前厅等候。 “她等了多久。”容珏朝前厅方向举步,面容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阴凉的声音似无意地问了句。 小厮如实道,“从大人进宫,有好几个时辰了。” 好几个时辰…… 也就是说,在萧王中埋伏被冲散,至今下落不明的消息传来,他进宫面圣的时候开始? 微眯眼角,有寒光闪现而过,容珏抿了下唇线,脚步微重。 “你回来了。”姜琳琅听到脚步声,立即站起来,上前一步。 容珏解下披风,放置一旁的椅背上,坐下,小厮沏了茶端过来,他接过。 启了茶盖,吹了吹茶面,微啜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润了润嗓子。 “什么事。”他眼眸不曾抬起,似不在意地开口问。 姜琳琅摸不准他现在的心情如何,只斟酌了下,才试探性地问道,“皇上召你入宫可有为难?” 似有些讶异于她的问题,容珏挑眉抬眸看向姜琳琅,随即便脸色一冷。 唇角讥诮地勾了一下,这般小心翼翼的态度,可是担心他不会告知她,有关萧王的情况? 想着,他语气凉而讽刺,“为难与否,你在意?” 姜琳琅一噎,本能地想答“怎么不在意了,我坐这担心了好半天”,但面上飞过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眼神躲闪着,别过头。 “唔,听说萧王殿下出事了。皇后定是不会放过你。”想着,她直接跳了话题,直奔主题。 呵,果然还是担心齐睿! 容珏端着茶盏的手指微收紧,指骨略显露几分白,只需一个用力,杯盏随时便能粉碎。 他自己都不知道,心底那阴郁不满之气是为哪般。 “放心,齐睿死不了。”他抬手,借着饮茶的动作,微垂了长睫,宛若展翼欲飞的蝴蝶,翩跹。 只是一抬眸,那眼底清寒冷光,却叫人不敢多看。 “何以见得?”姜琳琅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闻言,手撑着两人面前的桌面,微倾身,眼睛紧紧望着他,希望他可以透露一些内幕。 微沉了气息,将杯盏轻轻往桌上一搁,容珏侧眸,冷淡地睨着姜琳琅紧张的面容,冷嗤了声,“因为,皇上下旨派我亲自去搭救,务必带回一个毫发无损的萧王回来。” 什么! 姜琳琅一拍桌子,“且不说齐睿现在的情况不明不知从何搭救,就是知道了他现在在哪,如何能确认剿匪过程中,毫发无损?这不是为难你吗!” “肯定是老妖婆的主意!她记恨你在朝堂上上谏,令齐睿去剿匪,所以想着法子整你!” 她字句中语气里都带着恼怒愤恨,漂亮的眼睛因为生气而显得更加大而明亮。 厅内却一阵寂静无声。 小桥神色复杂,蹙了蹙眉心,双手交握在身前,紧了紧手指,眼底浓浓的不安涌上。 而最开心的,大概就是容珏了。 他眉梢舒展,就连唇角都愉悦地勾了勾,眼里虽是含着冷峭,却少了讥诮。 “你这般恼怒为何?”居然有一天,姜琳琅站在他这边对皇帝一家愤懑相对,且不论她是否因为与帝后不和的缘故。 单单就她这个时候,将齐睿都放到一边,转而更在意他被帝后委派搭救齐睿这一点,他心底便愉悦不已。 不愧是他觉着有意思的宠物,如果…… 不影响他判断,也许,还可以继续纵容着。 姜琳琅还不知自己这会儿被当成了忠心耿耿的宠物…… 不经意就刷了好感。 若是知道是这么回事…… 情愿不要这样的好感好吧! “我,我我我,我这不是打抱不平吗!”姜琳琅这才一惊,一时语塞,咽了咽口水,心底小鹿乱撞般,心跳扑通扑通。 居然下意识地就站在他的立场,心疼起他的处境,为他不平…… 姜琳琅,你是疯了吧! 齐睿还下落不明中,你怎么这么…… 见色忘义,重色轻友—— 呸呸呸! 一时更加惊悚于自己内心一闪而过的念头,姜琳琅直接被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她她她,真的栽了! 给读者的话: 没网了昨天今天就日更一章明天恢复更新 076随行?玩笑 “你脸红什么?”容珏正思索着如何跟她说帝后的安排,回眸便见姜琳琅捧着脸在那,一双眼睛含着水光,满脸绯色。 他怪异地看着姜琳琅,漆黑的眸子里,流淌着清澈却幽深的细碎流光。 叫姜琳琅望之移不开眼。 甚至觉着—— 妈呀,反派你突然好反差萌QAQ 完了完了,按着胸口,姜琳琅深深几个呼吸吐纳,将那躁动的心跳压下平复后,面上的绯色才一点一点褪下。 她支支吾吾地躲闪着眼神,“我,我太热了!那——皇上的口谕也是让你去搭救齐睿?” 听到“皇上”和“齐睿”,容珏眼里就闪过暗沉,对于齐家人,他半点好感耐心都无。 “呵——皇后也就仗着她背后的顾家,对我勉强施压了。”说着,抬手,却发觉茶盏中水已经见底,还不待他给小厮递眼神,姜琳琅便狗腿地端起茶盏,递给小桥。 动作自然无比。 小桥默了下,像是怕晚一步就要被容珏盯上,转身立即去添茶水。 “所以,你要去?”姜琳琅微一沉吟,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容珏颔首,辨不出喜怒来。 “我跟你一起去!”见此,姜琳琅也就不犹豫,开口坚定地道。 容珏斜了她一眼,似探究又似打量,“为谁去。” 当然是为了救人去的啊! “为了保护你去。”姜琳琅自是不敢说出心声,她要是再不明白容珏对齐睿的敌意,还往枪口上撞,那就真的是傻了。 当下,一脸忠贞诚恳地点着头道。 就差,来个抬手献出心脏的动作了。 要是信了她这鬼话,容珏就不是容珏本人了。但她既然愿意讨好他,他也就默默领了。 手指微曲起,轻轻敲了下桌面,他似笑非笑地勾起眼尾,瞬间那张阴柔绝美的脸上添了几分魅惑。 “你可想清楚了,黑风寨的人穷凶极恶,对贵族尤为憎恶。”容珏眼睛盯着姜琳琅微闪过忌惮之色的面庞,随后轻飘飘地接着道,“像你这般勉强有几分姿色,还贵为郡主的贵族女子,更是凶险难测了。” 哪知,这话非但没吓着姜琳琅也没打击到被说作是“勉强有几分姿色”的她,反而—— “那你去岂不是更加凶险?!” 她双眼黑亮,毫无杂质,容珏额角微抽,却并未从对方那担忧烦恼的脸上和眼里找出半分玩笑的成分…… 好想捏死她…… 但好像是自己挖的坑搬起来的石头。 正巧,小桥端着泡好的茶走过来,只从姜琳琅那一侧,行至其跟前便停下脚步。 心知她是惧怕容珏,姜琳琅体贴地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茶盏,然后动作自然不停顿地递给容珏。 而对方,矜贵地伸手,慢悠悠接了。 看到她的这番动作,以及容珏漫不经心的举动,小桥眼神微微一黯,旋即无奈似的垂下头。 “我更应该去了,你容貌出众,那些匪徒的所作所为我略有耳闻,黑风寨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难保不会有……总之,我去了还可帮帮忙。”姜琳琅说得头头是道,甚至生怕容珏觉得她累赘不肯带她,补充道,“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我保证!” 望着她急了举起手指发誓一样的举止,容珏缓缓扯了唇角,笑意在唇边若隐若现,分不清意味—— “忘了告诉你。皇后下了懿旨,命你随行。” 说罢,起身,抖了抖袍子。 “什么?!”蹭地,姜琳琅就跟着站起来了,她瞪着一脸高深莫测又隐含着笑意的容珏,眉毛都竖起来了,“容珏你居然耍我!” 容珏斜睨着她,神态自然,“怎么,不行?” “不是!”姜琳琅围着容珏前后绕着走了一圈,又返回再一圈。 摇着手指,微蹙着眉尖,一边点着下巴,一边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惊奇地说着,“我方才那话的意思是——你居然会开玩笑唬人了!” 还有一句话她没敢说出来—— 反派你的话也变多了! 在容珏唇角笑意一僵,黑着脸之际。姜琳琅已经笑得眉眼弯弯,拍手开心道,“这样也挺好嘛!你整日冷着脸阴测测可瘆得慌了……” “呵呵。” 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容珏一口都没碰那茶水。起身,一撩袍摆,人便潇洒离去。 只是,那冷嗖嗖的一声“呵呵”,给人留下不小的寒意。 姜琳琅看着对方那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不禁努了努嘴,“什么嘛,妖孽还傲娇起来了!” 一旁,小桥看了眼桌上的茶盏,走过去,端起,便朝一侧走去。 “那个留给小厮倒就行了,小桥。”姜琳琅回头便见她默默去倒茶水,心中感慨,自己的丫头可真贤惠。 小桥将茶水倒进沟槽中,闻言维持着背对着姜琳琅的姿态,“没什么,奴婢分内之事。” “咣当——” 然后她转身,脚向一侧崴了下,直直朝一侧摔去,手中的杯盏直直摔进了沟槽中。 碎了。 “小桥!” 姜琳琅见状吓得眼睛瞪得老大,忙飞奔过去,但自然是慢了一步。 扶起坐在地上,脸色疼得煞白的小桥,姜琳琅眉头死死地拧着,语气都带着心疼,“你这丫头,说了让小厮来——怎么样,脚很疼吗?我来看看。” 说着,蹲下,试探地捏了捏小桥的脚踝,果然头顶响起小桥疼得吸气的声音。 “扭伤了。”姜琳琅叹气,手一扳,便替她正了骨,小桥应该很疼,但是咬着唇,只发出细微的呜咽吃痛声。 “忍忍,一会回去给你拿药酒推拿推拿,休息几天应该就好了。”姜琳琅起身,见她咬着唇,额角都疼得沁出冷汗来,忙安慰地说道。 小桥却看着那沟槽里的碎片,眼神有些不安地道,“可是,大人的杯盏被我打碎了……” 姜琳琅看了眼那沟槽中的碎片,眉梢微蹙,那好像是容变态颇为喜欢的一只杯子…… 不过她自是不会当着小桥的面说出这话,她拍了拍胸脯,一脸“天塌下有我在”的模样,“没事,不就一只杯子嘛!就说我失手打碎的,改明再给他买一只就是了!” 小桥这才微松口气,抬手拭了拭额角的汗,眼里闪过一丝庆幸。 给读者的话: 断更了昨天QAQ 今天早早地码字抱歉 077开朗,赔偿 次日,皇后跟前的红姑便来了丞相府,传达皇后的命令。 “娘娘说了,若是你没能将殿下平安带回,你的解药,也别想拿了。”红姑高高在上地端着姿态,冷淡地拿了一粒月份的解药,“这是这月的,下月十五之前,殿下平安归来,你的解药即刻送来。” 姜琳琅面色严肃,带着几分气恼又带着几分不甘,咬咬唇,接过。 “回去告诉皇后,不管她给不给解药,我都会救齐睿。用不着一再拿断肠丹要挟我。” 红姑闻言只是微嘲地看了眼姜琳琅,“你有这心意就好,千万要将殿下安全带回来!” “慢走不送!”回答她的,只有姜琳琅别过头,冷淡的送客声音。 红姑也不恼,只无声冷笑一下,便离去。 “小姐,她没有为难于你吧!” 等小桥一瘸一拐地进来,见姜琳琅背对着她站在那,想到方才盛气凌人离去的红姑,不由担心地问道。 哪知,姜琳琅却是无声地捧腹大笑着回过头,因笑得太开怀的缘故,她张着嘴无声地“哈哈哈”,眼角却挤出了泪来。 这样子…… “小姐。”小桥额角都抽了抽,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皇后又给小姐下了什么毒。 揩去眼角的泪花,姜琳琅笑得肚子痛,嘴都合不拢,扶着腰,走到桌前坐下。 重重喘了几声,才将手里那不知道被容珏换成什么了的药丸捏瘪,扔到一旁的花盆中。 “真是笑死我了!她要再不走,我真怕我绷不住,笑场了!”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得见牙不见眼,轻轻拍了下桌子。 见小桥那微支起来的一只脚,她忙起身,扶着她引着她往椅子那走。 “小姐,不不不用了……” 回到这临安城后,小桥那尊卑观念就又立起来了,叫好不容易在钟秀山上给她改过来的姜琳琅很是无奈。 强行将其按在椅子上坐好,姜琳琅拿起托盘中一个倒扣的杯子,替她倒了一盏茶,推到她跟前。 “你呀,脚扭了就好好待屋里养着,跑出来作甚。” 望着眼前的茶,小桥抬头,凝望姜琳琅笑意温暖明媚的脸,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的关心。 她微红了眼睛,又立即垂下眼睫掩去里头氤氲的泪意。手捧着茶杯,垂着头,瓮声平稳地道,“奴婢担心皇后娘娘为难小姐……小姐,你能不能不要去黑风寨?” 将手从杯子上移开,握着姜琳琅的双手,小桥眼底满是惶恐不安,“黑风寨那般凶险的地方,小姐再怎么厉害也到底不知江湖险恶,一介女流……如何能跟着去与凶残的匪寇相争,从虎狼之地救出萧王殿下?” 说着,她眼神晃了晃,继续道,“小姐你听我说,萧王殿下出事与你无关,你无须自责,也不用冒险搭救。皇后娘娘就算追究,你身上的毒反正解了——小姐这天下这么大,你可以去别的地方,远离这里。一定会有人,肯定有人能庇护你……” “小桥。”姜琳琅听着听着,见小桥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不禁叹气,从她手中抽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要担心。救齐睿不只是因为责任,还因为我当他是朋友,他帮过我救过我,我不能坐视不理。至于离开,不要再说了,有些事你不懂,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的。” “可是——” 小桥闻言有些急切,但还没说出下文,就听外边传来小厮的通传声。 “夫人,大人请您去前厅。” 回头对着外面回了一句,“就来了。” 姜琳琅拍了拍欲言又止的小桥手背,然后摸了摸对方的头发,笑嘻嘻地道,“好啦好啦,回去歇着吧,我先去忙了。” 说完,没心没肺地跟着小厮去前厅。 前厅。 容珏把玩着手边托盘中三缺一的一套杯子,昳丽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来。 听到姜琳琅的脚步声,他也没回头,只拎起一只杯子,淡淡地启唇,“前朝的琉璃彩绘白瓷盏,打碎了一只。” 姜琳琅:……啥玩意? 被那花哨的名称弄得一头雾水的姜琳琅晃了晃脑袋,耿直地道,“唔,我打碎的。改明还你一只。” 一旁的管家听了,忙觑了眼容珏此时的面色,随后温声提醒着,“夫人——这前朝的珍品,市面上是买不到的。” “这么讲究?不就一个杯子嘛!”姜琳琅把玩着自己垂落在肩前的小辫子,闻言眉梢一抬,瞪眼盯着容珏手里瞧着便很是精美的杯子,心虚地闪烁了下眼睛,强行装瞎地道。 “啪嗒——” 容珏手一松,杯盏滚落,在托盘中摇摇晃晃最后歪靠着托盘壁,停下。 满室瞬间寂静。 管家忙给姜琳琅递了一个眼色,低下头,敛声屏气。 “啊哈哈,那什么,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也是无心打碎的——这样,我,我给你另买一套,恩买一套稍次一点的,就一点点!”姜琳琅扯了下自己的小辫子,疼得她龇了下牙。 立正站好做出认错端庄乖巧标准动作,态度良好。 容珏却只是懒洋洋地看了眼那托盘中三只杯子,眉眼淡淡的,没有什么愠色,“扔了吧。” 说完,起身,朝姜琳琅走了一步,后者忙吓得本能后退一步。 他直接越过她,语气轻描淡写地道,“既然你说是你打碎的,那就亲自做一套偿还吧。” 姜琳琅完全没留意到他那“你说是你打碎的”话的深意,只一脸懵逼地看向管家,指着自己的鼻子,像是幻听了般询问他,“他方才是说我?” 管家嘴角抽搐着,点头,然后看了眼那成色极好的杯子,见容珏背影悠闲,已经走到了门口,眼底划过一丝好笑。 面上却严肃地道,“夫人,这套杯子可是大人极为喜爱的。大人对这些器物很是挑剔,不过老奴知道一个做瓷器不错的师傅,可以请他来府上教夫人做。” 姜琳琅咽了咽口水,心里咆哮—— 可是不是我打碎的我也不想做什么杯子啊喂! 一个个的真是莫名其妙! 078出门,救人 “小姐,这个香囊带着,出门在外可以安眠。” “还有鼻烟壶,防蚊虫的药,面纱……对了,手绢多带几条……” “还有……” 姜琳琅无语望天,看着坐在床边一样一样给她包袱里装东西的小桥,深深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把按住她正打算放个手炉的手,“额,小桥啊,我这次出去不是郊游的,是办正事。” “是啊,哎,所以奴婢想着一会给小姐再备些伤药,以备不时之需……”小桥听了眼眸都黯淡了些,叹气道。 姜琳琅:……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啊喂! 但想着小桥是因为脚扭了加上不方便带她,这回不能跟着去,所以格外担心自己。姜琳琅嘴角动了动,还是默许了对方扩大她包袱疆土的行为。 等到了前厅,容珏看到背着两个大包袱过来的姜琳琅时,清绝的眉骨都快竖起来,鼻息微沉,“太多了。” 被包袱压得快喘不过气来的姜琳琅,“是啊,太多了。” 说完直接让小厮给装马车上去。 容珏:…… 上了马车,姜琳琅掀开车帘,看了眼后头跟着的皇家侍卫,落了帘子,低声询问容珏,“皇帝以为这几个侍卫带着就行了?” 微抬眼睑,容珏轻嗤,“不过是监视,你以为是来帮忙的?” 姜琳琅一怔,“不对啊,皇后就齐睿一个儿子,以她对齐睿的在意程度,怎么也不会放心我们俩去救人,还不给配给多余人手吧?” “谁知道呢。”容珏抬手捋了下耳鬓一缕墨发,昳丽的眉眼微展开一丝冷笑。 见他这神秘兮兮阴测测的笑,姜琳琅不自觉吞咽着口水,“你有把握救齐睿么?”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 你想救人吗。 但不敢。 容珏的态度她实在摸不准,明明就是奸臣,但皇帝对他态度复杂,他对皇家的态度更是令人捉摸不透。 整个临安的局势,都是奇奇怪怪的。 “萧王可不是草包。”容珏闻言,眸光微深,侧眸睨着姜琳琅,红唇吐出几个字。 说不清是嘲讽多一些还是肯定多一些。 行吧,齐睿的确瞧着性子温和良善,但本事也不是没有。不然他身为嫡子,如何在那么多出色的皇子中,脱颖而出。 也许,她也不是很了解那个人。 她了解的是爱箫乐,下棋烹茶的少年郎,不是北国的嫡皇子萧王。 黑风寨虽说离临安很近,但马车怎么也要行个两日,而且后面路就多是山路,崎岖不说,可能要弃马车换骑马。 是以,姜琳琅闭上眼,趁还是平坦大路时,养会神。 “嘶——”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马车猛地一顿,姜琳琅猝不及防直接往前飞去。 容珏睁开眸子,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腰带,将人往回一提。 撞到了一起。 好巧不巧地,姜琳琅一个惯性就摔在了容珏身上。 大眼对小眼,女上男下。 天色已经晚了,马车内只有一盏青灯,晕黄的光线,灯下看美人,美人的脸更是绝代风华。 睡意清醒,姜琳琅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心脏都要跳出来一般。 昳浓的眉,抬眸时凌厉,低眉时妖娆,那深邃漂亮的含情眸,看着你的时候,三分清冷三分幽深三分风情,若隐若现的一颗小泪痣,像是美人皮上的朱砂。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唇。 面部完美的线条。 按理说,这张脸再好看,也已经看了好几个月,不说看腻,但也不至于这般叫她一时痴迷,小鹿乱撞…… 但心跳声还是出卖了她。 扑通,扑通。 他身上清寒的气息混合着他温软的体温,叫人心神游离。 “起来。” 容珏喉结微动,嗓音低哑,在窄小漆黑的环境中,更是迷人。 该死的性感。 姜琳琅吞了吞口水,情不自禁伸手,覆上那双清寒的眼,手心痒痒的,她心里不禁感慨,睫毛可真长啊,像两把小扇子似的。 盯着他的唇,那形状…… 忽然觉着很适合亲吻。 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姜琳琅一瞬打了个寒噤,蹭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但是脚勾到他的衣摆,又跌了回去。 “恩。” 这回,容珏闷闷地哼了声。 姜琳琅捂着鼻子,感觉这声音要死的勾人。 脸上火烧一般地红起来,她手忙脚乱中,好像不小心吃了他不少豆腐…… 捂脸。 羞死人了! 容珏抬手,直接提着趴在自己身上,与他肢体接触密不可分的女人的衣领,立即起身,动作迅速像是逃避毒蛇猛兽一般,将她提到了马车另一角。 离他最远的地方。 他就不该伸手拉她那一下,就应该让这女人摔一跤。 “怎么回事!” 想着,他气息沉了又沉,不知为何一时竟看也不看姜琳琅,而是转移了怒气,阴沉地问起驾车的暗一。 “前面有人。” “不必管,直接走。” 容珏抬手理了理自己被弄得乱糟糟的衣裳,语气不善地吩咐。 “救命——救,救救我……” 一个女人的声音却在容珏冰冷的命令后,微弱地响起,带着恐惧和祈求。 “要不——”姜琳琅听了当下便掀开车帘一角,见马车前一个看不清面容,衣裳微乱的女子趴在地上,微仰着头,伸着手向驾车的暗一求助。 她有些不忍,才开口,就被容珏冷冷地一句“我们不是来普度众生的”给怼了回去。 “这荒郊野岭的,她看起来像是遇到了危险,我们不带着她,找个侍卫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行吗?”姜琳琅虽然善良,但也不是傻白甜,她知道此行凶险,处处要小心提防,防人之心不可无。 只是大晚上的,看到一个求助的弱女子,还是想帮一帮。 微侧眸,看着面露几分不忍的姜琳琅,容珏微沉了眸光。 却想到什么般,微咬了下后牙槽,声音都阴冷不少,“你这活佛一样的善良,迟早害了自己。” “那也没准,说不好我救的人以后也会回报我呢!”虽然帮人不求回报,但姜琳琅知道跟他说这个他也不会理解,便换了个说法,道。 只是,这话却歪打正着,容珏微出神地望了一眼没心没肺的姜琳琅,下一瞬,“暗一。” 听到里头的对话,暗一当即明了,“是。” 079如娘,热心 那女子却很是害怕,声音微哑,知道车内有可以帮助她的人,她忙道,“里头的好心人,求求你们救救我的相公吧!他被黑风寨的人抓去了……求求你们,救救他……” 暗一皱眉,看着眼前这个不住磕头,浑身脏乱的女子,手中的佩剑一出,指着她,“休要纠缠!” 若不是感知不到对方会武功,暗一都要怀疑这女子是不是有备而来了。 车内,容珏冷漠的声音响起,“杀了。” 对于这样纠缠还不知目的是不是单纯的隐患,向来,他都是除之为快。 见他看也不看情形就命暗卫杀人,姜琳琅一惊,忙从车内弯腰出来,与此同时高声道,“住手!” 暗一回头,见姜琳琅跳下马车,手中的剑下意识收回。 但随即,感觉一道阴冷低沉的视线在身后,他不用想也知是谁。 忙一凛,剑指着那跪在地上,身形都不稳,瞧着甚是柔弱的女子。 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看着姜琳琅。 姜琳琅立即会意,回头对着车内,即使不掀开车帘,她也能猜到是何种神色的男人道,“容……相公,你看她多可怜啊,要是有人将你掳了去,我求人无门,想想多令人心酸……” 她出门是一身江湖人的打扮,因模样清丽明媚,如果不看那眉眼,扮作柔弱的年轻小娘子还是很成功的。 潜藏在树上的暗三、暗四、暗五:…… 夫人真戏精无疑了。 但不暴露身份的举动,还是很聪明的。 如果不看暗一,因为被她的话吓到而颤了一下的剑的话。 “……” 车内,容珏唇角不自觉地抽搐了半晌。 面色黑如锅底,但是心底却蓦地涌上一股陌生的悸动。 她叫他相公,如果他被掳走,她也会这般求人? 不需要,他的人,不需要求人。 但是她的话,很悦耳。 “暗一,问清楚。” 良久,车内才传来男子阴柔清冷的声音。 姜琳琅放在眼角故意擦拭的帕子一抖,心中恶寒地想:这人该不会真的吃这套吧?? 有点迷。 将马车停在一旁树下,姜琳琅拿了水和糕点,扶着柔弱的女子到大石头上坐下。 暗一冷硬地问,“说,你是什么人,你相公为何被抓!” 那妇人被他冷硬的声音吓得身子颤了颤,口中的水呛到她猛地咳嗽。 姜琳琅:…… 瞥了眼一脸凶神恶煞,就差写着“我是恶人”的暗一,“行了,你去生火,我来问吧。” 暗一:…… 没看错的话,刚刚他是被夫人嫌弃地看了一眼的,对吧。 “小女子如娘,是离这黑风山不远的无崖村人,我相公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我们成婚不到三个月,因为黑风山地势险峻,山头上又住着……穷凶极恶的恶人……十里八村的没有什么人敢往这山走,但相公他心肠好,又爱读书,一月前,他应允了隔壁村的村长,担任教书先生……每日两个村庄往返,往常他因着我的叮嘱,很是谨慎绕路走,不敢接近这座山…… 可是……可是就在半个月前,我在无崖村村口等他,却怎么也等不到他的人……呜呜呜,后来才知他回来时辰晚了怕我等他久了,便走了近道——走了黑风寨这条山路……被,被黑风寨的人给抓走了!” 妇人说着说着,便掩面低声泣起来。 姜琳琅听了心中一阵无奈,轻轻拍了拍妇人的背,安慰着,“如娘,别难过,你要保重自个儿的身子。不然等你相公回了,看到你这样,一定会担心的……” 如娘的丈夫就因为不想妻子等得久了,便走了这条凶险的近路,而如娘,一介弱女子,为了救丈夫,孤身一人来这黑风山,可见夫妻感情甚笃。 听了姜琳琅的安慰,如娘却忙放下手,露出泪痕斑驳的面庞,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抓住姜琳琅的手,“这位夫人,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相公能回来?你能帮我救他回来吗……” 姜琳琅对上对方泪盈盈的双眼,心中就一阵阵不忍,一时有些纠结,不知该怎么回答,嘴动了动,就要开口。 “不能。” 不知何时从马车上下来的容珏,却一步一步走到她们几步跟前,抱着手臂,乌红的衣摆从他雪白的披风中露出一角,猎猎而舞。 冷淡地替她回绝道。 如娘循声望去,看到容珏的脸时,眼睛都看直了,面上惊艳不已。 但对上对方那像是看死人一样的眼睛,再想到方才他的话,忙惨白了脸,躲到姜琳琅后头,只敢露出半张脸。 “你吓到她了!”姜琳琅一下子怜香惜玉起来,拍了拍如娘放在她肩上的手,温和地冲她笑了下以作安抚。 随后有些不满地看着容珏,道。 容珏脸黑了黑,视线落在她放在肩上的那只手,眼角眯了眯,唇线绷直。 隐忍的怒气蹭蹭蹭上来。 目光射向如娘的时候,就像两把刀子。 叫如娘不住瑟缩,本能地贴紧了姜琳琅。 容珏的眼再度寒了寒,眼神啐了冰一般,叫裹了蛮多的姜琳琅都不禁打了个寒噤。 这男人…… 怎么让她有种被捉、奸的错觉== 一定是想多了。 “离她远点。”容珏手抬了抬,瞧着像是随时要放个大招的样子。 姜琳琅不知他这话是对谁说的,但意思就是她和如娘两个现在得离远点。 便咳了声,抵住两方压力,主动将如娘的手从她肩上拿下,可是对上对方小鹿一样委屈又害怕更多的是依赖的目光时,心底不禁产生了虚荣感和保护欲。 但妖孽的眼神太具杀伤力了。 两头都不想得罪的某人,机智地解下身上的披风,替如娘披上,安抚道,“我不能向你保证,但是你放心,黑风寨,我去定了!如果见到你相公,我一定将他给你带回来。” 如娘顿时感动得落泪,不住地点头,下意识想伸手握姜琳琅的手,但那冰冷得如蚀骨寒冰的视线叫她动作顿住,生生收回手。 姜琳琅安抚好这头,又忙灿烂地冲已经脸黑如锅底的男人笑笑,“相公,你这么厉害,肯定会帮忙的,对吼?” 容珏:呵呵。 给读者的话: 容珏:当我面撩妹,怒摔桌! 080傲娇,同榻 如娘不肯离去,好在这里是黑风山山脚下,离黑风寨大本营还很远,姜琳琅便做主将其留下。 打算趁天亮再将人送回去。 夜里,姜琳琅担心如娘身子单薄瘦弱,本来就受了惊吓,便让侍卫拿了她的小被子,给对方铺了个简单的地铺,生了火,安抚她睡着,才转身回了马车。 本来她是很想让如娘上马车睡的…… 但这个念头几乎是才起来,就被她理智地掐断了。 她答应救人已经叫某人很不爽了,要是再让如娘上马车,某个洁癖龟毛的人,只怕是会直接把她扔到黑风寨。 才踏上马车,里头就传来某人压抑又阴沉的声音,“脏死了,不许进来。” 上下看了眼自己,姜琳琅:…… 好吧,如娘一个人上山,好几天没吃饭没洗澡换衣裳,她现在的肩膀上还有一个黑乎乎的印子。 耸了下鼻子嗅了嗅,emmmm,味道也有点不大美妙。 她都觉得不大好,那某人估计要杀人了。 摸了摸鼻子,她低声道,“额,那今晚我先和如娘挤一挤……” “回来!” 一听说她要和那个脏兮兮又麻烦的来源睡,容珏死死地咬了下牙,挤出两个咬牙切齿的字,呵止。 她敢和别人睡外头,还在那么多男人眼皮底下,他绝对杀了那个女人再杀了她! ——来自某人变态的控制欲== 姜琳琅:==到底要我怎样,你这磨人的……大变态。 “将外面那套扔了。”才弯身掀开车帘,姜琳琅有些局促地看着坐在那,拉着一张脸的容珏,后者蹙眉,像看苍蝇一样嫌恶地盯着她身上的衣裳,启唇,命令道。 姜琳琅:…… 行吧行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依言将自己外衫脱了,让暗卫拿去给如娘当垫背的,姜琳琅冷得打了个喷嚏,忙放下车帘,拉下珠帘。 想到她衣裳脱了还留给那来历不明的女人,容珏黑着脸,默默哼了声,一脸冷漠。 “那个……我们晚上一起睡?”姜琳琅搓着胳膊,尽管车内很暖和,但现在已经是十二月的天了,北国的冬天到了,夜里尤其地冷。她又脱了外衫,没了披风,现在只着单薄的棉衫,整个人都缩着。 尴尬地开口问了句。 睡一起? 容珏看了眼马车。 很不凑巧的,马车是很大,但只有一张榻子,容纳两个人也足够。 不过…… 一起睡? 他蓦地口干舌燥,扯了下披风的带子,解下扔给某个冷得打哆嗦的人,“你睡地上。” 姜琳琅:…… 好狠的心!她就知道! “可是——我的被子给如娘了。”心里恨不得打眼前这人一巴掌,但是事态逼人,为形势所迫的姜琳琅,还是可怜兮兮地低声卖惨道。 “呵呵。” 活该。 让你再烂好心。 容珏眼神透露着满满的嘲讽,“与我何干?” “……” 行吧行吧,你美你任性,我丑我认输。 认命地拿了披风,姜琳琅裹在身上,反正是睡地上,也不打算脱鞋袜,免得某人嫌弃。 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倒也不冷也不硬,她就在榻子前那巴掌大的地方躺下,缩成一个蚕宝宝,闭上眼。 心中默念,机智的小桥还知道给她留个香囊,至少,能安神早点睡着。 没关系,睡着了就不会冷了。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哎! 白天睡太久了,姜琳琅第N次数羊催眠失败后,烦躁地睁开眼,习惯性地翻个身。 “嘶……”啊疼疼疼死了! 榻子够大,地上就够窄,姜琳琅一翻身就撞上了桌角,又不敢出声,只低低吸着气,手按着撞疼了的背,疼得龇牙咧嘴。 这下,本就睡不着的人,更是清醒到绝望。 而榻上睡姿很是安稳的容珏,本就警惕性异于常人,听到这动静,睁开眼,那双眼哪有一丝惺忪? 清醒的样子像是不曾睡过。 微扯了下唇角,方才那一撞,估摸着不轻。 过了小半个时辰,待听到对方呼吸声清浅均匀,想来已经睡着后,他缓缓起身。 动作悄无声息。 微踩着地毯,居高临下地坐在榻上,端详黑暗中那看不清面容的一团。 只能从那蜷缩的身影看出,她冷。 不知为何,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他下一瞬,便想也不想地弯腰,出于谨慎还是因为什么,抬指点了对方的睡穴。 并未睡着的姜琳琅:…… 昏睡前,心中一万头羊驼飞过,想骂人。 黑暗中动作丝毫不受限制地,将人抱起,点了睡穴后,姜琳琅更是安静乖巧得任其所为,容珏很是满意。 像个瓷娃娃一样,不会惹他生气,不会忤逆他,就这么乖乖的。 抱上榻子,将被子展开,向来不伺候人的丞相大人,动作不娴熟地给身侧之人掖了掖被角,然后试探性地伸手,缓缓环上那柔软温暖的腰,没有反感恶心,却有一股淡淡的满足和舒心萦绕心头。 黑夜中,唇角弯弯,他侧身抱着姜琳琅,将她当做抱枕般,闭上眼,在她周身的茉莉清香中,不多时便入了梦乡。 原来,这就是人该有的温度。 温暖么? 好像还不错。 次日,姜琳琅是被如娘小心翼翼的唤声喊醒的。 她才一动作,身侧,容珏便飞快睁开眼,双手收回,起身坐在榻延。 一夜好眠,竟是睡到险些没了警惕性。 他微蹙了眉尖,但面上鲜少没了愠怒。 只是—— 对于外间那个如娘的厌恶,直线上升。姜琳琅敢说,如果如娘这会儿有个显示器,估计容珏对她那厌恶值已经突破上限了。 裹着披风,姜琳琅才醒,有些懵,她摸了摸后脑勺,抓了下鸡窝头,傻兮兮地看着背对着她坐那如老僧入定般的某人。 “我怎么跑榻上来了?” 听出她语气里浓浓的疑惑,容珏不知为何,心底松了口气—— “我怎会知道?” 于是,某人面上明明很是温和了,却依旧语气冷冷地回着。 “这样啊,抱歉抱歉我的错!”姜琳琅语气懊恼地道着歉,但是面上已经是快笑开了花—— 啊哈哈你个死傲娇,昨夜点她睡穴别以为她不知道是他将她抱上床的! 给读者的话: 戏精夫妇无疑了 存稿上线 081水火,难改 待姜琳琅找了一件马甲和外衫换上,下马车时,如娘已经在外间等候了有一阵子。 看到梳洗收拾过后的如娘,姜琳琅稍诧异,而后笑容灿烂地道,“早啊如娘,没想到你长这么漂亮!” 换上姜琳琅命人送的干净布裙,外面罩着姜琳琅的披风,如娘面庞干净清秀,算不得多美,但杏眼水盈盈的,叫人心生怜惜。 加之温柔可人的性子,瞧着便是一个分外清秀慧美的弱女子。 听到姜琳琅的称赞,如娘面上微红,局促地笑了笑,“真的吗?谢谢你,夫人你才是如娘见过最美的女子!” “哪有哪有!”姜琳琅被别人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手,面上红了红。 最美什么的…… 哎哟好难为情QAQ “眼瞎。” 气氛本来还挺好,但是偏偏,某人专业破坏气氛拆cp能手,大清早的冬日,听到这么一个冷飕飕冷嘲意味十足的声音…… 姜琳琅笑容一僵,微撇了下嘴,他这话到底是说谁眼瞎? 是说她眼瞎夸赞如娘,还是如娘眼瞎觉得她最美? 多半是后者了。 但是容珏却冷冷地斜了一眼穿着姜琳琅衣裳,被他两个字吓得面色煞白的如娘,眼底毫不掩饰其冷恶之意。 “做饭去。”然后拽了一把还打算跟来路不明的女人搭话的姜琳琅,冷冰冰地道。 姜琳琅被他拽了一下,身形不稳,脸整个都撞进他手臂上,揉着快瘪了的鼻子,眼泪花花地回头,见如娘局促尴尬又委屈地望着她。 不禁不好意思地朝她摇摇头,眼中透露着无奈和温和的安抚。 如娘挤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来,跟在后头,安安静静的。 姜琳琅不禁感叹,容珏能做到将姑娘逼到不喜欢他的颜值而依赖她这个妹子的地步…… 有够能耐的。 恶劣傲娇又吹毛求疵毒舌的反派……除了她,还有谁会吃你这套啊。 “姜姑娘你真厉害!”如娘接过姜琳琅手中的烤鸡,小口小口秀气地吃着,一边眼神放光地望着姜琳琅,崇拜道。 因为她一开始一口一个“夫人”,叫得姜琳琅有些不好意思,便告诉她,她夫君姓姜,当时容珏就挑了下眉,但没有拆穿。 然后如娘也不唤“夫人”了,直接叫她姜姑娘,本来她想唤“姜妹妹”,但是被容珏一个阴冷的眼神给唬住,退而求次。 姜琳琅一边架着烤鸡,另一只手娴熟地撒着调料,闻言笑得有几分羞涩,“没有,只是贪嘴做得多而已。” 说着,在某人的黑脸中,将手上烤得外焦里嫩,香味诱人的鸡腿递过去。 附赠一个姜琳琅式狗腿笑,“容……容,你吃。” 容珏唇角一抽:……蓉蓉? 什么鬼。 从鼻腔中哼了一声,接过,别过脸,容珏姿态优雅,一袭红衣又美得令人心醉。 姜琳琅将剩下的几只分给了暗一几个,至于那些侍卫,自己做去。 随后便捧着脸,花痴地欣赏起大美人用餐图。 坐在容珏左后侧的暗一,瞧见这“痴汉”一样的眼神,不禁被嘴中的鸡肉呛到。 暗三伸手,面无表情地给他拍了下,眼神透着一股嫌弃。 他可是听暗五说了好多夫人异于常人的行为举止,对于这个场景也是见识过的。所以淡定得很。 当然,他很佩服夫人对着主子这万年黑脸,毫无压力笑容灿烂的功底。 一旁的如娘见状,不禁眼神黯了黯,手中的烤鸡也没吃了。 等姜琳琅回过头,便见她垂着眼睫黯然神伤的模样,不禁柔声问,“如娘,你怎么啦?是不好吃吗?” 像是被姜琳琅的声音惊到,如娘忙抬头,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抿着唇摇头,“很好吃……只是,我只是见姜姑娘与姜公子感情深厚,想起了我相公……” 说着眼泪便砸了下来,在地面晕开一小圈水渍。 “如娘你别哭啊,你放心我会帮你将你相公救出来的!”姜琳琅一下就慌了,走到如娘旁边蹲着,伸手拍着她的背安慰。 如娘眼泪不断地掉,抬起手背拭泪,顺势将头靠到姜琳琅肩上。 哭得梨花带雨,“呜呜,谢谢,谢谢你姜姑娘,你真是,真是好人……” “咔嚓——” 姜琳琅耳尖,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身子一僵,一边不好推开地拍了拍如娘的肩,一边慢慢扭过头,便对上容珏阴沉的眼睛。 妈妈咪呀,妖孽生气了? 暗一和暗三默默拿着烤鸡,借口给暗四暗五送吃的,赶紧溜了。 这下子,就相当尴尬了。 容珏直接一掌,掌风对着如娘,便将人打到地上,翻滚了一圈,狼狈地倒地。 “容珏你做什么!”姜琳琅见状,吓了一跳,掌风只擦到了她的发丝,没有伤到她。 但是如娘不会武功,被这一下子打得当即起不来。 姜琳琅蹭地站起,便要查看她的情形。对容珏的行为十分不满,瞪了他一眼。 “你忘了你的任务了么。”容珏却在她扶着可怜兮兮面色惨白的如娘之际,冷冷地提醒着,面色冷若寒霜,“现在,要么你和她一起下山,要么,即刻将她送走。” 他看这个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女人很不顺眼,按照他的脾性,此时如娘这个人就不该在世上存在了。 但因为姜琳琅一再庇护求情,他才一忍再忍。 只是—— “别再挑战我的耐心。” 他抱着手臂,眉眼都是冷峭,一字一句地对姜琳琅道。 姜琳琅抿着唇,有些心累,到底他还是容珏,再怎么改变也还是那个嗜血阴狠的反派…… 不知为何,想到这点,她便心中一顿堵塞。 扶起如娘,替她整理了下衣裳头发,确定她没受伤,姜琳琅便温声道,“对不住,如娘,我一会派人送你回家。至于你相公,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你,便一定说到做到。只要他还活着,我便将他带回来见你。” 如娘低下头,身影单薄得很,双手揪着衣摆,“我明白。谢谢你姜姑娘,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苦衷……你别为难,就按你说的吧。” 姜琳琅见状,更愧疚了,叹口气。 给读者的话: 琳琅:撩妹不易,且行且珍惜。 容珏(微笑):情敌算什么,一掌解决。 如娘:我只是个打酱油的QAQ 082相悖,无情 送走了如娘,容珏面色才缓和些。 他看了眼侍卫与如娘的背影,微拧眉,心中还是微感到几分古怪。 早知道…… 就该将人给杀了。 想着,他看了眼正与暗卫说话的姜琳琅,招手招来一名侍卫。 “大人。”那侍卫是皇帝的人,但对容珏很是畏惧忌惮。举止恭敬得很。 “去。杀了。”容珏薄唇一启一合,眼底幽光毕现,袖子轻挥,吩咐道。 那侍卫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垂首,拱手,“是。” 然后转身朝着方才如娘离开的方向跟上去。 而姜琳琅才转过头,便见容珏直直朝她走来,刚好挡住那侍卫离去的背影。 是以,她还不知道,求了半天情保住的弱女子,马上就要弃尸荒野了。 “黑风寨在山顶,地势险要,而我们就这几十个人……你有什么好计策吗?”姜琳琅拿着地图与暗一商量对策,见容珏走来,便沉着眼神,严肃地说道。 “皇帝只要萧王,我们并不用剿匪。”容珏闻言只是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语气漫不经心地道。 “什么?”姜琳琅心中一凛,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如娘的丈夫……” 容珏哼了声,“一介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的几句话,就叫你涉险当大英雄?谁知道她真实身份和目的是什么。” 说着,他对暗一吩咐,“按原计划行事。一旦发现萧王的行踪,便命那些人将其带回。” “原计划”、“那些人”这样的词,很明显,姜琳琅一个都听不明白。 她登时就气愤难当,美目簇了一团火,“容珏,你既然提前制定了计划,为何一声招呼都不和我打?” 好歹是一起出门,她什么都找他商量,事事也听了他的,结果在他这,一切都瞒着她。 容珏似有些不解地拧了下眉梢,“为何要与你知会?” 像她这般大大咧咧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计划,不说会不会不小心说漏嘴泄露什么,就是她这烂好心的性子,绝对不会满意他的计划。 想当然的,避免他自己人的伤亡,又能完成帝后交代的任务。这对他来说,便是上上策。 至于剿匪救人? 呵呵,铲奸除恶不是他专长,救苦救难是菩萨的事。 可显然,姜琳琅与他的观念相悖。 “先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黑风寨的人多年来作恶多端,不知谋害了多少无辜人的性命。既然我们来了,何不将其一举剿灭?”知晓容珏不喜如娘,姜琳琅便换个说辞,一脸正义凛然地道。 容珏默默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真的是看白痴一般。 “剿灭?我们可有齐睿的兵力?”他一针见血。 姜琳琅面色一僵。 但容珏却较上劲了,继续挖苦,“他尚且生死不明。你以为凭这些人,我们能做什么?” “还是姜女侠,你太看得起我容某人了。以为有我在,便是刀山火海、地狱阎罗也可闯一闯?” 随着他每说一句,姜琳琅面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她直接捂住耳朵,闭上眼,咬着唇,“不要说了!” 说完,她整个人都少了活力,转身便朝着马车走,“是我想太简单了……就听你的吧。” 然后飞快上了马车,当起鸵鸟来。 容珏看了眼,微抿了下唇。 眼底沉了沉。 “主子,那……”暗一有些不确定地问。 “什么时候我的命令,需要重复了?”容珏冷霜的目光落在暗一面上,启唇,凉凉地说。 暗一神色一凛,忙正了背脊,拱手垂首,“属下知罪!” 然后按照容珏的命令,下去通知了。 姜琳琅抱着双膝,坐在马车内,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颓废低落的状态之中。 她在反思,甚至质疑自己。 为什么会这般理直气壮地要求容珏救人剿匪? 什么时候,潜移默化中,她已然将对方当做可以依靠信赖的后盾?总是忽略了他本性非良善之辈。 叫他救人剿匪便是让他弃恶从善,她居然潜移默化中,默默打了这样的算盘不成? 他说得也没错,站在容珏的立场,她也会这么做。一介奸臣罢了,剿什么匪,他没亡国便是好的了。 但姜琳琅就是陷入怪区中,一边知晓对方本性难转,一边又抱有期待,希望他少一些杀孽多一些温善。 好像…… 有些贪心了啊姜琳琅。 你凭什么因为地方武功高强,手下厉害,就用你的道义去要求他呢? 他…… 并不喜欢你啊。 是的,姜琳琅认清了,她喜欢容珏,情不知所起的喜欢,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 美貌? 可是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 性情? 他性情恶劣很难相处。 统统不清楚。 但是她从对方那深邃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情意。或许在他眼中,她是有些分量的女子,因为交集多。 可走不到他心里。 像是阿猫阿狗般,觉着你乖,便纵容些;你不乖,便厌弃。 原来如此啊…… 容珏,你的心到底有多冷多硬? 我为什么要那么想不开,喜欢你呢。 —— “夫人您去哪?”姜琳琅在马车里待了小半个时辰,随后不知她是想通了还是如何,下了马车。 暗五见她直接绕过容珏朝远处走,不禁诧异,便上前一步,询问。 “如厕。” 姜琳琅瞥了他一眼,看不出喜怒来,脸色不大好看,没有什么耐心地回了句。 说完便继续往前走,朝着草丛深处。 暗五闻言便尴尬地转过身了,这一路上也没有侍女伺候,他虽说是暗卫,但也不能在夫人方便的时候跟着…… “夫人去哪?”暗四从暗三那回来,见姜琳琅背影渐渐远离视线,不由得问背对着姜琳琅那边的暗五。 暗五一把将暗四按住转过身,“别去,夫人方便。” 暗四俊脸顿时尴尬地一红,咳了声,故作冷脸地与暗五一样背过去。 只是,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两人还没听到动静,不禁有些狐疑。 “夫人?” “夫人您好了吗?” “夫人?” 不论怎么喊都没听到回应,暗四和暗五交换了一个眼神,顿时神情变了—— “不好!” 给读者的话: 还是周末加更 时间够就是三更,不够两更 083逃走,再遇 暗四和暗五飞快朝草丛深处奔去,找了个遍都不曾找到姜琳琅的踪影。 脸色几经变幻,暗四对暗五道,“我再找找,你赶紧去通知主子。” 暗五也沉着脸,眼里都是焦急,闻言点头,“恩!” 这厢容珏靠着马车抱着手臂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面无表情。 暗五匆匆赶来,“主子,不好了,夫人不见了!” 那面无表情的脸瞬间绷紧,眼睁开,容珏眸色沉沉,声音阴冷低沉,“你说什么?” 话音一落,他眉梢一拧,便冷冷地道,“哪里不见的?带路!” 被他这冷煞的样子威慑到,暗五额角开始沁出冷汗,立即转身带路。 暗四远远地便见容珏乌红的衣裳由远及近,很快,便来到了他面前。 “主子。”暗四跪下,垂首,“属下护主不利,夫人应该是……自己走了。请主子处罚!” 暗五闻言面上震惊,随即跟着一同跪下。 容珏唇线抿紧,快速在姜琳琅待过的草丛查看了一番,草丛不曾有打斗痕迹—— 这点自然,暗四和暗五都没听到动静,不会是被强行掳走的。 草丛中有淡淡的茉莉香,并没有其他诸如迷药之类的味道。 所以,也不是被迷晕了带走的。 脸色愈发沉如冰,抬手,他手心内力凝聚,在暗四和暗五头顶上,二人认命受罚地闭上眼。 “姜琳琅!”他手一扬,换了个方向,手中内力一发,对着那半人高的草丛挥去。 顿时,一大块草丛,瞬间夷为平地。 可见他是真的动怒了。 她居然敢逃走! 难道就因为那区区一个来路不明的蝼蚁,便生出逃走的心思? 呵呵,别让我捉到你,否则,我一定打断你的双腿。 男人眼底聚拢了黑压压的乌云,似疾风骤雨,随时爆发。 而另一头—— 姜琳琅耍了小聪明成功躲避了暗四暗五的视线,然后借尿遁从草丛中溜走。 只是出了一望无际的草丛,她眼望四周,悲催地发现,不认得路。 走的时候既是赌气又是想单独行动,但真出来了,她又后悔了。 姜琳琅你这个猪脑子! 你一个人能干什么?逞能当赴死的英雄吗! 叹气,她破罐子破摔地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最后走到了一个通往山上的分岔路口处,为难了。 “是走左边呢,还是右边?”姜琳琅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嘀咕着。 别告诉她,这两条路就是通往黑风寨的? 那她……还是走回头路! “姜姑娘!” 才回过头,姜琳琅便听到身后一道熟悉的女声。 她惊讶地回头,便见如娘站在左边那条道上,朝她挥着手。 如娘? 她怎么在这里? “如娘?你不是下山了吗?”姜琳琅没立即上前,她有些狐疑地望着眼前柔柔弱弱的如娘,心中大为吃惊。 听姜琳琅这疑惑的声音,如娘面色黯淡了下来,手放下,绞着双手,语气不无害怕地道,“我……我不想下山,便借口要停下休息,打算折回来偷偷跟着你们上山……哪知,哪知……” 说着说着,如娘双肩不住地颤栗,害怕又委屈地哭了起来。 姜琳琅一下子就没辙了,直接朝她走过去,声音也轻了不少地道,“你别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先告诉我。” “我才折回一半,便见迎面一名拿着刀的你们的人,凶神恶煞地追杀我……呜呜呜我好害怕,好在我小时候来过黑风山,又对十里八村的山路情形比较了解。跑进地形复杂的林子里,然后爬上大树,才躲过一劫……” 如娘哭得眼睛都要肿了,她一把抓住姜琳琅的手,“是,是姜公子,他要杀我!姜姑娘,他,他为什么要杀我?我我,我不过是村野村妇,与他无冤无仇……姜姑娘,你一定要保护我,我好害怕!” 听着她断断续续带着恐惧和不解的话,姜琳琅先是不敢置信—— 随后却是面色白了又白。 容珏他居然滥杀无辜! 呸!他本来就滥杀无辜! 只是,她没想到他当着她的面说将人送走,随即却吩咐另一名侍卫下山灭口。 真的是气死她了! 想着,她便气得牙牙痒地对如娘道,“你放心,我一定保护你,他敢再叫人杀你,我第一个不会饶了他!” 在对方星星眼崇拜中,姜琳琅默默在心底补充:这时候我在如娘心中大概有一米八那么高了。 “不过,你怎么跑到这来了?”虽然气恼,但姜琳琅还是存着理智的,她看了眼周围,荒凉不说,这分岔路口,如娘是怎么过来的? 闻言,如娘眼神晃了晃,随后才满怀愧疚地对姜琳琅鞠了一躬道歉,“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姜姑娘!我,其实,其实我知道怎么上黑风寨!” 姜琳琅诧异不已,眼里都带着震惊,“你怎么知道?” 如娘站直身子,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姜琳琅,眼睫颤了颤,“我是在离黑风寨最近的无崖村出生的……十五年前,黑风寨还不是黑风寨……只是一个普通的山头。我曾跟随打猎的父亲上过山,所以对地形很是了解。这也是我为什么能甩掉你们的人。自然,我也知道怎么上黑风寨。” “那你之前为何不说?”姜琳琅点着头,心里却还是存着疑虑,面上不显。 如娘羞愧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我只是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担心你们并不愿意救我相公……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姜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和你相公不一样,他瞧着便不是……便不是良善之辈,我不相信他,所以才并没有说实话。” 秋水一般的眸子盈盈地望着自己,姜琳琅被如娘的眼睛盯着,不知怎么眼中片刻失神。 “你会相信我的,对么?”如娘盯着她,小心翼翼般地问着。 姜琳琅迟疑了下,但是双眼有几分迷茫,机械般点了下头—— “恩。” “那我们事不宜迟,现在就上山吧!” “好……” 如娘满意地勾起唇,笑了。 “个屁!” 084识破,妖女 “好……” 如娘满意地勾起唇,笑了。 “个屁!” 如娘笑意一僵,只见姜琳琅眼神一瞬清朗,樱唇吐出两个字,然后如一尾飞燕,转身便使着轻功要跑。 变故一瞬产生。 姜琳琅忽然的变脸,叫身后原先还文文弱弱的如娘脸色僵硬之后,忽然绽开一抹邪肆的笑,瞬间那清秀的脸发生了变化。 “进了我的迷阵,你跑不了了。”她的声音也从一开始的柔弱温婉变成了妖娆低哑。 姜琳琅看着眼前忽然攻击她的树枝,一脸的“草泥马”飞过,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她身子才跃起,便有藤蔓不知从哪里飞出,她只得躲避藤蔓的攻击。 往后退。 听着身后陌生的声音,她拧着眉梢,转过身,远离了分叉口,瞬间藤蔓和树枝收起。 她望着眼前的“如娘”,紧抿了唇,“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如娘叼着嘴笑得一脸邪肆,只见下一瞬,她垂了头,手伸到颈后,一掀。 一整张连着头发从后颈到脖子的人皮面具被她撕下来。 姜琳琅嘴张大,满眼不可思议和惊悚。 人皮面具下,是一张比如娘要妩媚妖娆许多的面孔,五官带着一股子妖媚,眉眼戾气与魅色并存。 猩红的唇舔了舔,面前陌生的女人眼神毫不掩饰兴趣地上下打量着姜琳琅,最后笑意诡异地落在姜琳琅震惊的面上。 露出一个更加邪肆开怀的笑来。 “这村姑的人皮委实糟糕了些。”柳眉微挑起一抹厌弃,女人随手便将手里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给扔了。 尼玛,居然是真的人皮! 姜琳琅往后退了一步,寒意自脚底起,头皮都跟着发麻。 “宝贝儿,别怕。你的脸是好看,不过我还舍不得剥……”女人见状,肩膀微耸,笑声如诡异的铃声,她那双眼睛没了人皮的遮挡,本尊的眼尾上翘,像是能蛊惑人心般。 她看出姜琳琅的害怕,笑容愈发灿烂,微微眨了下眼睛,甚是无害般,开口道,“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发现我的破绽的?” 姜琳琅双手在身侧握成拳,指甲掐着手心,黑亮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忌惮戒备,但说话还很是镇定地道,“你不觉得你破绽太多了些么?” “哦?”女人摸着自己若凝脂一般的脸,闻言唇角勾起,眼底带了几分兴味,“比如说?” 怎么会呢,在姜琳琅之前,她可从未失过手呢。 就连那个男人,都没发现她的破绽来。 姜琳琅一边眼角余光打量着四周的情形,手微微背在后面,面色如常,慢悠悠地说着,“首先,你只身一人出现在黑风寨,说是为救人上山,又说了解地形——那么了解地形的人为何要放着近道不走,在山脚下狼狈无助像是不识路般求救?” “这算不上破绽。你方才可并没有怀疑我。”女人手指点着下巴,笑容妖媚。 姜琳琅轻笑,一只手指着女人点着下巴的手,“那么,你如何解释,一介村姑,双手却毫无茧子,比千金小姐保养得还要好?” 在女人怔愣地望着自己手的时候,姜琳琅继续道,“再有,你说你为了躲避追杀逃到林子中,爬了树——那么你告诉我,我给你的披风几乎褶皱都没有,就连鞋子,都不曾沾到泥土尘埃。这又怎么说得通?” 女人这才如梦初醒,点着头,随后笑笑拍着手,满眼满意,“很好。真是冰雪聪明。宝贝儿,你这么聪明,我越来越喜欢了怎么办?” 说着,一步一步,步伐婀娜多姿,逼近姜琳琅。 “那你——滚蛋吧!”姜琳琅眼里先是露出害怕的神色,但当女人接近她的时候,她那背在身后的手飞快伸出,对着女人洒了一把粉末。 女人面露惊色,反应极快,手一挥,便以姜琳琅的披风挡住了那些粉末。 而姜琳琅也趁着这个机会,弯下腰绕开树枝便要逃。 “小野猫,你这就不乖了!”女人手放下,扔了披风,身形如鬼魅,忽然一抬手,袖中飞出两条黑绫,缠绕上姜琳琅的腰身。 将其裹住,手一收,姜琳琅便被带了回来。 在姜琳琅抬手一掌之际,女人没有避开,生生迎上,但是却也因此才有了机会,趁机点了姜琳琅的穴道。 “我去——”你大爷的! 姜琳琅晕之前,气得便爆了粗,不禁哀嚎,阴沟里翻了船,还是遇到了女魔头! 容变态,救我! 女人按着胸口,唇角微溢出一丝血迹,她抬手拭去,微启唇,将口中的血沫子咽下,唇更加猩红。 低头凝视姜琳琅昏睡的面容,不禁勾唇,笑得一脸阴险邪肆—— “小野猫,出手可真不留情。”硬生生挨了姜琳琅用了七成功力的一掌,女人面色微白,但黑漆漆的眼与猩红的唇却叫人看不出一丝狼狈来。 抱着姜琳琅转身,便朝着山上走去。 没走多久,便有一身黑裙,穿着有些暴露的浓妆女子迎面奔来。 “二当家,您受伤了!”女子满脸的痴迷和担忧,紧张地望着妖娆女人惨白的脸色,闻到血腥气,不禁诧异开口。 女人冲她露齿邪魅一笑,“小伤,走吧,别叫我的小美人吹着风了。” 黑裙女子这才看到妖娆女子怀中还抱着个姑娘,待看到对方的脸时,眼底闪过一丝嫉妒和杀意。 虽然飞快,却还是被女人捕捉到,她竖起食指放在自己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眉梢染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深意。 微哑妖媚的声音轻轻说道,“小环,这可是本座新得的宝贝,不许动她一根汗毛,懂了么?” 她明明是笑着的,但唤作小环的黑裙女子却生生被她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盯得脊背发凉。 不甘地垂下了头,她细若蚊蝇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更多的还是敬畏,“小环不敢!” 掂量了下抱着的姜琳琅,女人咳了声,眉梢却舒展,伸手摸了下小环的脸蛋,笑意盈盈,“这才乖~” 声音微哑低沉,黑色的眸,猩红的唇,说不出的性感。 小环红着眼,瞬间失了心神,被那双眼睛望着呆滞地点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听话地像个木偶般。 给读者的话: 今天加更 剩下两更时间:14点、18点 085千面,人皮 “二当家回来了!” “二当家!” “哈哈哈二当家今儿又得了个美人儿?” 女人一路唇角含笑,步伐稳健地上了山,然后在一处峭壁断崖下,吹了声口哨,有人在山崖顶立即放下一个没有口的铁笼下来。 抱着姜琳琅,女人脚一抬,带着小环站了上去。 铁锁往上拉,声音有几分刺耳。 才上去,便见几个打扮得和土匪般的男人,围了上来,却在女人前面几步停下,或兴奋讨好或不怀好意地笑着,眼神毫不掩饰地往她抱着的女子看去。 二当家将姜琳琅往怀里搂了搂,遮住她的脸,只给众人留下一个后脑勺。 但尽管如此,光从窈窕的外形和那微露出的一截白皙的手腕,也叫众人心头发热。 “哟,黑妖,你这次带的不是个俗物呢!”一着绿袍的男人阴阳怪气地出现在众人身后,一张充满脂粉气的脸上含着几分兴味,打趣道。 他一出现,那些土匪忙散开,“三当家!” 被唤作三当家的男人,长得白面小生般,眼尾抹了脂粉,显得半分男子气都无…… 最诡异的是,他耳边盘着一条手指那么粗细的莹绿小蛇,正吐着蛇信子,甚是瘆人。 二当家却只是挑着眼尾,笑容不变,眸光却透着几分狠意,“黑蛇,上次你私自虐杀了我的人皮美人,害我没有剥到满意的皮——这回你可不许动我的美人了。否则——”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那冲她凶狠的吐着信子的蛇,唇勾起,“我剥人皮的手艺,想来用在蛇皮上,也不会差。” 她这话一落,黑蛇脸色一变,粉白的面上渐起狰狞之色。 而他耳边盘旋的小蛇,被黑妖那一笑,吓得忙朝着黑蛇的衣领缩回去。 连动物都惧怕黑妖,莫说其他人了。 “好,算你狠。”黑蛇抿了下唇角,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瞪了眼黑妖,哼了声,放了一句狠话。 然后甩了下袖子,阴沉着脸色离去。 临走前,眼角余光微撇了眼被黑妖护着的女子,微眯了眼角,唇角阴鸷地勾起一抹算计。 他倒要看看,黑妖这回有多宝贝这个女人! 黑妖宝不宝贝姜琳琅不知道,但是得知姜琳琅跑了的容珏,此时恨不得将这个女人抓起来剁了是真的。 “如何?”看了眼出去搜寻姜琳琅回来的暗四暗五,容珏手里把玩着姜琳琅的佩剑,面色依旧阴沉,但双眼却少了阴鸷厉色。 她师父送她的宝剑,她绝不会扔下。所以,姜琳琅你这是一边跟我置气耍性子,一边还不忘留下这把剑,以表忠诚? 呵—— “回主子……属下顺着夫人的脚印,在上山交叉口附近,找到了……这个。”暗四唇角翕了翕,面带难色,拱手呈上一只湖蓝色的小珠子。 容珏微看向那小指头那么大的珠子,略一思索,“她腰带上的配饰,还有呢?” 上山交叉口…… 微敛眉,容珏接过珠子,在手心中摩挲着,心中渐渐起了疑窦。 “属下推断……这应该是夫人留下的暗号——因为属下在捡到珠子的地方,发现了可疑的痕迹……如果属下猜得不错,珠子掉落的左边那条路,便是通往黑风寨的。那里,有迷阵。还有这个。” 暗四从袖中拿出一个紫色的香囊,只是,香囊口大开,里头只剩一点点的香料。 暗五接着他的话道,“主子,您看夫人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容珏接过香囊,置于鼻息间轻嗅了嗅,闻到了姜琳琅身上那熟悉的茉莉味道,随后,将手中的珠子放进香囊中,系好带子。 手一收,便将香囊放进袖中,起身,面上含着几分危险的笑意—— “倒还没蠢到无可救药。” 至于姜琳琅是不是遇到危险,他似乎并不关心的样子。 “大人!”这时候一名侍卫赶来,面色惊惧地拱手道,“不好了,大人,您派去送那如娘下山的和后头去杀她的侍卫……都,都,都被剥了皮死了!” 剥皮! 不少侍卫闻言面色一白,暗卫也是面色微凛。 “哦,原来是千面。”容珏像是并不意外,挥挥手,“死了就死了吧。” 说完转身,朝马车走去,“原地待命。” 薄凉的声音叫这些侍卫既痛恨又畏惧,只能复杂地瞪着马车,却又怕被察觉,低下头,握着拳。 心底却是恐惧不已。 他们是皇上派来监视容珏的,也兼顾了务必救回萧王殿下的任务,也就是说,救不回殿下,他们死;而跟着容珏,也有可能会死。 只是,眼下看来,只有跟着容珏,才有可能保得住性命。 尽管这位大人,毫不在意他们的性命。 暗四和暗五却是面目震惊—— 千面! 就算他们是跟在主子身边的暗卫,可是暗二是江湖人,他曾讲过江湖几大恶人! 其中这个千面,可就是恶人榜上位列第二的! 千面,千面,顾名思义,她有千面,在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易容之术极强—— 但叫人闻风丧胆的是,她的易容术建立在她生剥人皮,活取人面上! 光是听听便知这是多么残忍血腥的事。 千面原是女子,却因为其会缩骨化形功,便时而男时而女的身份混淆大众,是以,江湖上想杀她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人能成功!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就连身形都不知道! 但是千面好几年前便销声匿迹,众人都以为她隐匿了。 没想到,居然是躲在了这黑风山。 如娘,便是千面! 遭了! 暗四眼眸一颤,他抬眸看向暗五,对方也是一脸的骇然。 “夫人定是被千面捉了去!” 以夫人的姿色,不说倾国倾城,那也绝对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千面素来爱的不就是美人皮! “主子,我们是不是立即去救……”暗五想了下,还是犹豫地走到马车前,请示里头不显山不露水的男人。 里头,容珏从袖中拿出那个香囊,捏着里头圆圆的珠子,眼里晦涩不明。 “等。” 薄唇轻启,吐出一个低沉的音来。 086恶人,取向 姜琳琅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头顶绛紫微黑的帷幔,鼻息间都是一股浓郁到她皱眉的香气。 撑着床沿要起身,却一阵无力,软绵绵地倒了回去。 艰难地靠着床头,半坐半躺。 她拧着眉,面色难看起来,“软筋散!” “咦,醒了?”咬牙切齿却又软绵的声音落下后,门开了,外头的冷风微灌进来,虽然冷,但冲散了些屋子里沉闷浓郁的味道。 黑妖端着托盘,身穿黑紫的袍子,头发挽起,姿态肆意潇洒,与之前的惑人妖姬完全不同的风格。 掀开纱幔,她坐在床边,托盘放到一旁桌上,端起一碗粥,手里握着勺子轻轻搅拌。 如果不是这张脸太妖艳,姜琳琅绝对以为面前是个妖娆的男人。 一阵恶寒地望了眼对方上翘的眼,猩红的唇,微侧过脸,呼吸间闻到的对方那身上那浓郁的香气,叫她本就白的面色更加白了几分,瞧着分外柔弱憔悴。 “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你睡了十几个时辰,想必也饿了,来。”黑妖挽起的发束成男子发饰,一根黑色的木簪固定在头顶。 她保养得白皙无暇的手轻舀着瓷碗中的粥,舀了一勺递到姜琳琅唇边。 姜琳琅一拧眉错开,“十几个时辰?!”她无力地抓着身下的被子,眉心狠狠地拧着,脸上无一丝笑意。 她现在差不多知道这人的身份了,那几乎没有破绽的易容术……剥得完整到完美的人皮,还有摄魂术…… 江湖上既然有高手榜,美人榜这样美名流传的榜,自然也有因作恶多端而闻名的榜—— 恶人榜。 而恶人榜上皆是穷凶极恶,武林既不齿又忌惮的恶人。 这榜上,唯有“千面”一人是女子,其余皆为男子。 并且,这唯一的女子,还高居第二! 剥人皮而化千面,喝人血以饲容颜。 想到这,姜琳琅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记得,千面最是喜爱漂亮年轻的皮囊,不论男女。 “千面,没想到江湖上消失三年的人,居然躲在了黑风寨中。”姜琳琅心中恐惧,但面上却微嘲弄地扭过脸来,打量着面前格外危险的女人,“只是不知,这幅面孔可是你的真面目?” 黑妖,也就是千面,闻言,眼眸中划过一丝亮色,随即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来,微哑的嗓音伴着她这张脸,尤其是那双上翘的,黑漆漆得如漩涡一般的眼睛,显得格外魅惑。 “没想到,三年了,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她低低笑着,手里轻轻搅着碗里的粥,抬眸,那魅惑人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琳琅,“更没想到,你武功明明不及我,却能不被我的摄魂术控制。” 姜琳琅抽了抽眼角,“你话真多。” 自古反派死于话多,其实她更想帅气地怼这么一句,但还是怂了。 黑妖闻言更加猖獗地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丰盈之处颤了颤。 “你可真可爱。”她也不恼姜琳琅的嘲弄,相反,每次抓到的猎物要么哭爹喊娘聒噪得她想毒哑了,要么啼哭恐惧地破坏了面皮的美感。 唯独这个,在得知自己身份的时候,既紧张又淡定。 有趣,有趣。 “这张脸啊,好像也不是我的,不过用得最顺手罢了。之前那村姑的脸虽丑了些,但好在皮肤还行。本是想养着留有大用的,不成想,出了些变故,只剥了脸皮,身上的皮损坏了,用不得了。”她似懊恼地蹙了眉尖,说起如娘,仿佛只是一供给她用的人皮,毫无怜悯,“不然,也不会叫宝贝儿你看出破绽……” 姜琳琅头皮发麻,心底生寒,这人真的是毫无人性了! “那真的如娘和她相公在哪?”她抿着唇,冷着一张俏脸,眉眼如剑,英气凛然。 黑妖见了,不禁惊喜,笑的时候是个清丽明媚的少女,现在这般的时候却又多了几分威慑人心的英气冷清。妙,妙。 心情好,便也无所谓地回道,“女的自然是死了。至于她相公?呵,好像被黑蛇拿去当小蛇的食物了呢。” 她说起这些又觑了眼姜琳琅的脸色,只见她眼中燃烧着两团火焰,不由想起之前她以如娘的身份接近她时,对方便因为她说的“遭遇”而要为一介陌生人上寨子救人…… 哈,“宝贝儿,你可真是善良。”善良到好想将你染黑呢。 黑妖眼底涌现一股黑浓的疯狂之色,顷刻又被她压下。 姜琳琅冷冷地斜了她一眼,“都是女人,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人。” “哈哈——”黑妖闻言又是笑,忽然变了嗓音,再开口便是低沉悦耳的男声,“宝贝儿,你喜欢男人,我也可以的……” 姜琳琅:…… 妈妈呀,这人莫不是个变态吧! 后知后觉的姜琳琅,总算察觉到之前那股子怪异为何了! 这,这这女人,不会是个……同吧! “唔,这张脸你肯定不喜欢。没关系,地牢里还有一张满意的脸,清贵雅致,玉树临风……”黑妖抬起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脸,自言自语似的继续道,“等等,你嫁人了。唔,那就将你相公掳来吧,他那张脸居然不是女人,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想起容珏那绝世无双的脸,黑妖眼底就跃跃欲试。 尽管,那是个叫她都感到危险的男人。 而姜琳琅听了这话,却是唇角抽了抽,疯狂想笑—— 哈哈哈,暴殄天物,容珏听了想打人! 不过—— “请你务必将他掳来!剥皮也行!”姜琳琅忽然转过身,正色地看着犹豫不决的黑妖,面色无比镇定地说着。 黑妖:…… “你们不是夫妻?” 有这么盼着夫君被捉被剥皮的妻子吗! “你也看到了,他对我不好。” 小姐姐你要是能将容变态掳来,我给你烧高香。 “呵呵。”黑妖却忽然不笑了,舀了一勺粥,温柔地哄着姜琳琅道,“还是喝粥吧,这可是我亲自煮的呢。别想耍花样,宝贝儿。” “……” 你听我解释! 容珏的脸比我好看,你把他抓来! 我就是单纯想看反派对反派,变态对变态……你信吗? 好吧,她自己都不信。 默默含泪,姜琳琅心中祈祷着自己留下的线索和记号,还有那把她犹豫再三还是留下的宝剑,能够给容变态传达到她的心思。 给读者的话: 容珏:坑妻大佬 姜琳琅:坑夫大户 熔浆夫妇真是我所有文里画风最清奇的一对cp 087软筋,盯上 “怎么,不好吃?” 姜琳琅闭眼拒绝进食的举动,没有引起黑妖的恼怒,她轻笑着,温声。 “这江湖上还有清贵雅致的男人?”本是想直接躺下想对策的姜琳琅,忽然脑海中闪过什么,飞快抓住。 她睁开眼,心口跳了跳,但是面上却只拧着眉,微眯着眼,像是质疑般地反问。 黑妖才将碗放下,是以也没看到姜琳琅最初那微震的眼神,转过面来,稀松平常地笑着,“江湖上是没有。可是每年大义凛然地想要来剿灭我们黑风寨的钦差中,就说不准了。” 说着,她似乎狐疑,看着姜琳琅,眼睛一眨不眨,“怎么,宝贝儿对那人感兴趣?” “是啊。”姜琳琅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极力压制住,手放在被子中揪着床单,脸色淡定地点头,“美男,谁不喜欢呢。” 这话,却叫黑妖面色一沉,随即她又勾起唇,起身,“你先好好休息,我傍晚再来看你。” 是啊,美男,谁不喜欢呢? 她最喜欢的,就是美男的人皮了。 只是,地牢里那个,倒不及那个红衣男人的脸,令她满意呢。 黑妖说是傍晚来,便真的期间没有过来过。 而中了软筋散的姜琳琅,却在想着法子出去。 当然,前提是她能下得了床走路才行。 午膳的时候,小环推了门,端着食物进来。 见到拼命想要从床上爬起的姜琳琅那挣扎却软绵无用的样子,不禁嗤地嘲笑着。 “省省吧,中了我们二当家的软筋散,谅你武功再高都和软脚虾一般!” 她眼睛死死地盯着姜琳琅的脸,眼中毫不掩饰嫉恨怨毒之色。 姜琳琅靠着床,眉心拧了下又松开,“你是谁?”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而这样子,却叫小环觉着她这是装清高,看不起人了(姜琳琅:……exm?) “呵你有什么傲的,都落到了我们二当家手中了,下场如何需要我给你清清楚楚地说一遍吗?生得这张狐媚子的脸,就要做好被剥皮的准备!” 毫不客气地将托盘往桌上一搁,小环走到床前,看着现在浑身无力,任人宰割的姜琳琅,眼里闪过狠毒。 ——什么?狐媚子? 姜琳琅却是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江湖上的颜值是有多下降,才会叫这个满脸写着醋意的女匪寇,对着她这张脸喊“狐媚子”? 不是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而是在美女如云的临安城内,有顾明珠那样端艳明丽的大美人,也有各类美女,随便在街上抓一个都是环肥燕瘦的美人。她这样的样貌漂亮是漂亮…… 但祸国狐媚子…… 她深以为自己那个相公更符合一些。 “你笑什么!”小环见姜琳琅既不生气也不害怕,反而唇角弯弯地笑了,顿时来气,上前便抓住姜琳琅的衣领,半将人提起来,瞪着一双微尖利的眼,“不要以为故作清高,就能迷住我们二当家,我告诉你……” 本来就中了软筋散浑身使不上力气,再被小环这般提着衣领,姜琳琅整个人既无力又呼吸困难,眉心高高蹙着,手无力地抓着对方的手,面露几分难受来。 “姑娘——想太多是病,得治了!”姜琳琅没有什么力气的一巴掌打在对方手上,小环眼中划过厉色却又因为顾忌,不甘地将她放下。 抚着脖子,姜琳琅无语地开口。 小环一张还算平平的脸,因为姜琳琅这话再次扭曲起来,“你说谁有病?” 翻了个白眼,姜琳琅靠着床柱,只觉呼吸都感到吃力,她面色有些苍白,“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重口到喜欢女人的。” “我有相公。”姜琳琅淡淡瞥了眼怒气中烧却又极力忍耐的小环,眼底深处带着几分看神经病的无语,却语气不自觉轻柔了几分,“他长得虽然美貌了些,却实实在在是个纯爷们。” 想起容珏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姜琳琅心中顿时更加烦闷低落了—— 容珏啊容珏,你可别不管我死活啊。 臭变态,这会儿啊估计还在生我气……哎怎么办。 已经陷入自己神思中的姜琳琅,没有理会小环阴转晴又转复杂的神情。 “算你识相!”小环还想教训姜琳琅,但话音才落,她又想起黑妖的警告,便抿了抿唇,警告地瞪了眼姜琳琅,然后出去。 “总算清静了……”捂着已经饿到咕咕叫的肚子,姜琳琅有气无力地叹了声,望着头顶的纱幔,双眼放空失神。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又传来声音,正饿着很没精神也很火大的姜琳琅,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没好气地呵了声—— “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会……” 只是话还未说完,便感觉到两道危险瘆人的目光。 她顺着那令人浑身不舒服的视线望去,便看到一名穿着绿衣裳的瘦小男人,白面粉唇,阴鸷的眼,像看猎物一样的眼神。 就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唇边含着一丝阴测测的笑,耳边似有什么莹绿一闪,“果然长得不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很可口。” 男人说着,伸出舌头,舔了下唇,微眯起眼,满脸享受和痴迷。 姜琳琅活生生被这情形吓得打了个哆嗦,她咽了咽喉头,“你是谁,想做什么?” 强自镇定地抓着被子,她逼迫自己面上不流露心底的恐惧。 黑蛇伸手,将自己的宝贝蛇引到手上,那蛇灵活地缠上他的手腕,露出蛇头在他手背上拱起,冲着姜琳琅吐着猩红的信子。 一人一蛇,仿佛将她当成了某种食物…… “……” 姜琳琅死死地抠着手心,企图恢复一丝哪怕半点的气力来,可惜无果。 她呼吸都不敢重一分,此时此刻恨不得大喊一声—— 妈妈咪呀这里太恐怖了,容珏你快来! 不愧是恶人环肆盘踞的黑风寨,她当初是脑子秀逗了才会想着来剿匪吧? 容珏说得对…… 能救人就不错了。 瞧,她还没救着人呢,自己倒搭进来了。 “黑蛇,你想动我的人?” 给读者的话: 上完课回来胃很疼,能写三章就三章,不能保底两更明天再补一更 088危险,应允 “你的人?” 黑妖衣决翩翩而来,身子一移便站在了黑蛇面前,挡在他面前。 听到黑蛇这不怕死的挑衅一问,她只是微挑起眼角,“我千方百计掳来的女人,你若是敢和我争,莫要怪我,不念及同寨情分!” 说着,黑妖手微抬,旋转着手中一把精致锋利的小刻刀,手指灵活地捏着刀柄,冲黑蛇手背上盘旋的小蛇比划了一下。 那小蛇吓得呲溜一下便躲进了黑蛇的袖口中。 见状,黑蛇哪里还不明白她这威胁的意思? 怒极反笑,他一边轻安抚着自己袖中吓坏了的爱宠,一边睇着黑妖手中的小刀,“同寨情意?呵,可真会说笑——黑妖,做人可不能太贪心,一边念着地牢里的那个贵公子,一边又软禁着这个女人。” “黑风寨,可不是你一人说了算了的!” 黑蛇说着,眼里飓风一般,涌起了戾气。 然,黑妖不为所动,甚至颇为轻蔑地嘲笑了声,“哈——这黑风寨的确不是我一人说了算,但各凭实力罢了,那男的是我抓的,里面这美人也是我一人掳来的。寨主都未曾说我半句,哪里轮得到你这个三当家教训我这个二当家寨规了!” 说到最后,浑身涌现一股黑气,伴随着危险的杀机,黑妖手里漂亮翻转的小刀一瞬被她握着抵住了黑蛇的咽喉。 她凑近黑蛇脂粉气的脸,眉眼都是幽暗。 “这是我第二次警告你——离我和我的人,远一点!否则,这刀可不只是轻轻抵着你咽喉这么简单了。” 黑蛇瞳孔微缩,从黑妖那黑色的瞳孔中,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微白的脸色,阴沉地咬着腮帮子,手微微举了举,袖中的小蛇,只要他想,下一瞬便会咬上对方。 “滚。” 然而黑妖看出他这举动,只轻蔑地收了刀子,往后退了一步,红唇吐出一个沙哑阴沉的字符来。 微飘过黑妖头顶,看了眼坐在床~上,双眼望着门口,面色镇定的姜琳琅,黑蛇忽然咧嘴冲她阴测测一笑。 瘆得姜琳琅一个哆嗦收回了视线。 黑蛇状似没事人般笑着离开,只是转身那瞬,脸上笑意尽数敛去,抬手摸了下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黑妖用小刀抵着咽喉的那冰冷的逼近死亡的冷意的脖颈。 微眯起眼角,泄~了一丝阴鸷杀意。 握紧一只拳头,深深呼吸之后,黑蛇面上挂着一个诡谲的笑。 踱步走远。 “没吓着吧。”黑妖走路带进一阵浓郁的香气,姜琳琅微耸了下鄙夷,嗅到了血的腥气。 女人朝她走来,面上挂着无害又温柔的笑,却浑身都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姜琳琅微往后挪了下~身子,语气冷淡,“不需要你假好心。” 面对姜琳琅骤然冷淡下来的脸色,黑妖微诧异,但也不恼,只僵了下笑意便挨着床沿坐下。 待看到桌上一动未动的吃食时,面色却沉了下来。 “怎么不吃东西?” 姜琳琅长长的羽睫微扇,没有搭话。 “你想绝食抗议?”黑妖身上的气息一下子阴郁起来,她盯着姜琳琅的侧脸,明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么健康活泼,笑容明媚灿烂。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面上就少了血色! 想到这,黑妖就抑制不住地想毁灭什么。 姜琳琅声音轻轻的没有什么力气,但语气很冰冷,“中了药怎么吃?” 她说着,偏过头,微讽刺又很无奈地道,“更何况,你都要剥我的皮了,谁知道食物中有没有下麻药。” 本来还阴郁暗黑的黑妖,闻言,转瞬转晴了,面上柔和,眼神也温柔地含~着笑。 “哈哈哈,谁说——我要剥你的皮了,恩?”她伸手想要摸姜琳琅的脸,却被对方反应快地避开,只摸~到黑软的头发。“再说,宝贝儿你难道不知道,千面剥人皮怎么会用麻药这么扫兴的东西呢?” 姜琳琅听到这令人心底生寒的“宝贝儿”便止不住颤栗。 她死死咬着牙,想到传闻…… 更是一阵恶寒。 那些被剥了人皮的人,都是活生生疼死但又没破坏掉面皮的…… 也不知道这个女魔头是如何做到的。 她也不想知道! 不过,套出话来就好,看来她目前的确没有剥她皮的打算。 兴许是因为女魔头更想要男子的面皮? “在想什么呢?恩?”黑妖眼底晦暗不明,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姜琳琅的发,声音低哑性~感,充满了魅惑。 但是姜琳琅却僵直了背脊,头皮发麻。 “你既然不想剥我的皮,那软禁我作甚?”姜琳琅软~绵绵地伸手打掉了对方的手,末了,还擦了擦碰到对方冰凉的手的手指。 这动作带着几分排斥。 黑妖面色一沉,想到她易容成如娘的时候,那般狼狈脏污,她都不曾嫌弃自己一下。 可如今—— 眼底便闪过暴戾之气! “你看不出么,我喜欢你。”黑妖忽然展露贝齿一笑,眼底满是掠夺征服的色彩,看着姜琳琅慢慢转过身,冷淡又微惊的眼神,吸引着她的目光。 “我喜欢男人,并且有相公了。” 姜琳琅心底毛毛的,真被女魔头看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性命和节操,好像前者目前保住了,后者岌岌可危了,怎么办,在线等,很急! 又是这话! 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呢? 黑妖眼底黑云压城,但面上却只是温和又包容地笑着,抬手,冰冷的指尖抚了下姜琳琅的眼睛,“真漂亮。很快,你的眼睛里,就只有我了。” “既然是你喜欢的,我就去给你取回来,好么?” 姜琳琅闻言,心里一跳,对方的眼神太炙热又太侵略,她扯了扯唇角,“那你能先解了我的软筋散么,我不想当个废物。” 她正色地望着对方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 黑妖犹豫了一下。 但在看到对方微黯淡下去,并且轻嘲的唇角上~翘的弧度时,心底轻刺了下,眼里闪过一丝阴沉。 很快,便被略去。 “好。”说着,她从袖中拿了一个小瓶子,笑容妖~媚又蛊惑,“只要你乖,我都依你。” 给读者的话: 太不舒服了第三更明天补晚安 089周旋,攻心 好臭! 闻了下黑妖打开的瓶子里的东西,她顿时呛得眼泪哗啦,但是下一瞬,便眉梢都染了喜悦。 她的软筋散解了! 恢复了力气,她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不用像软脚虾一样有气无力地躺着了。 见她终于展颜,黑妖一边收回瓶子,一边露出几分欣慰来。 只不过—— 她伸手,飞快在姜琳琅身上点了一个穴位。 迎着对方惊怒交加的眼神,她安抚着说道,“宝贝儿,软筋散可以解,但你的武功必须封住。” “可我想出去走走。你封住我的武功,就不怕,刚刚那个男人还打我的主意,我遇到不测么?”姜琳琅心中气不可遏,但她眼珠子一转,便面上微嘲却又不至于太冰冷地说着。 她还想去查看下她们所说的地牢里的男子是不是齐睿。穴道被封,内力压制,在黑风寨中行动,难于登天。 听了她的顾虑,黑妖却是诡谲笑了,眼神不怀好意地盯着姜琳琅,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眼神轻挑,笑容轻浮地回,“这个你不用担心,你想去哪,我陪着。” “呵呵,你想把我当做犯人看管一辈子是么?”恢复了力气的姜琳琅,手下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掉对方轻浮的手指,眉眼倏然染上冷峭。 看了眼早就冷了的饭菜,黑妖起身,对于她的话不以为意。 “我知道你有气,不过还是先吃饭要紧。我去命人给你重新做。”起身便朝着门外走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她一走,姜琳琅立即冲到门口,伸手推门,却发现门被锁上了! 气得她捶了下门,转战朝窗户那奔去。 可惜的是,窗户倒是能开,只是—— 一打开,莫说逃跑了,看到外面黑压压的几个大汉,姜琳琅面色一凛,忙合上窗户,阻绝了那些人或冰冷凶狠或不怀好意的眼光。 翻了一圈床铺,没有发现自己的包袱,她下意识去摸了摸靴子—— 好在,匕首还在。 她防身用的匕首,一直都藏得很是隐秘,寻常人根本猜不到她会放那。 只是,武器还有小桥给她准备的东西都不见了。 正要在房间中搜,门口传来脚步声。 姜琳琅心中一咯噔,忙将手从面前的柜子上放下,几步飞快走到桌子前,坐下,装模作样地拿了杯盏倒茶。 “饿坏了吧,尝尝这粥。”将一碗香糯的红枣莲子粥端到姜琳琅面前,黑妖极力捏着嗓子,用温柔哄劝的声音与她说话。 扯了扯嘴角,姜琳琅忽略满身的鸡皮疙瘩和头皮发麻的不适,伸手将那粥端起,潦草地吃完。 她要保存体力,这样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emmm,尽管她一点计策都还没有。 望着眼前小姑娘埋着头动作有几分急切却又不会显得粗鲁地喝粥的样子,黑妖上翘的眉尾骨都染了愉悦。 微撑着下巴,偏着头,她就这么安静地盯着姜琳琅将一碗粥喝完。 眼神温柔,唇角笑意馥郁。 “我的东西去哪了?”姜琳琅极力忽视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洗礼,吃完粥从腰间拿了帕子擦了下嘴,然后目光定定地问黑妖。 东西? 黑妖眉梢微翘起,随即眼里划过一丝幽芒,“给你妥善保管了。宝贝儿就安心在我这院子住下,那些东西那些人就不要想了。好么?” 她说着,眼神带着几分掠过的霸道,抬手便想摸姜琳琅的头发。 莫说体力完好的姜琳琅不会让她如愿,就是中了软筋散时,也没有叫对方占了便宜去。 当即身子一闪,便避开那手。 她冷着脸,“如果我说不好,你就会听么?” 黑妖脸色一沉,眼底阴郁沉沉,红唇咧开,露出森森白牙,笑意僵硬显得几分狰狞残酷,“我喜欢你,你就得留下。你总有一天会愿意的。” “……” 你别顶着一张美人脸,跟我说着霸道总裁的话行么! “我想出去。”姜琳琅也不敢逼急了这女人,且不说她看不出这女魔头有多喜欢自己,那眼里的掠夺和癫狂,便叫她心里止不住发慌。 若是逼急了,真没准对方会不会一气之下,杀了她。 所以她只能一边试探着对方的底线,一边,想法子给自己争取最大的自由和有用的条件。 想着,她便缓了脸色,面上带着几分期盼,望着被关上的门,像是要通过门望到外面的情形般。 “好。”略一沉吟,黑妖本不想同意,但见她难得示弱和渴求,便一思索同意了。“我陪你出去转转。” 说着,伸手便要牵她。 姜琳琅瞥了眼那比自己还要白嫩的手,假装不懂她的意思。 站在那,用眼神催促她赶紧的。 收回手,黑妖虽有几分失落但也没什么尴尬和恼怒的意思,走在前头,打开门,便带着姜琳琅走出来。 姜琳琅跟在身后,兴致阑珊地看了眼压抑又简单的院子,一边尽最大努力地记地形,一边计算着周围的守卫。见黑妖似是想她就在院子里转转,她咬了下牙,忍着心底的恶寒,伸手抓住对方的袖子—— “我想出去看看。”她眨了眨一双有华光星宿寄居其间的黑眸,微抿着唇,低声道。 黑妖微怔,她自己会摄魂术,见过不少人被她的摄魂术迷惑得不知性别不知今夕何夕,不分是非的,还是第一次,被这样一双没有摄魂术的眼睛,望得失神。 她视线下移,便自然落在那拉着自己袖子一角的小手上,像是带着撒娇和依赖般。 难得地,黑妖这个铁石心肠的女魔头,竟是起了一分若有似无的柔情来。 “好。”心里还是警惕提防着姜琳琅会不会耍花样,但一想到自己依了她的要求后,那张清丽明媚的脸上就会展颜,黑妖便生不出拒绝的心来。 真是—— 糟糕了呢。 猎物还没走进她安排的陷阱中,她这个狩猎者却先快丢了心。 越是这样,越是想要得到啊。 这一刻,黑妖觉着,再漂亮的人皮,也没有这样鲜活的,生动的,有温度的脸,来得令她兴奋心动。 也是此,她更想得到那容貌无双的男人的人皮了。 给读者的话: 今天三更 090不救?寨主 还不知道自己一直被惦记脸皮的容珏,此时已经命人将马车赶下山,带着暗卫,走了小径,打算救人。 “主子,我们的眼线已经查清楚了,萧王殿下的确是被黑风寨的人抓起来了。与他一同剿匪的官兵,全军覆没。只有几个皇家侍卫和大内高手还活着,不过也被关在黑风寨。” 听了暗卫的汇报,容珏眉梢微敛,“消息可靠么。” “可靠!那人潜进黑风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还接触不到那神出鬼没的寨主,但这次黑风寨与朝廷的人交手得很是激烈,萧王殿下不是草包。叫黑风寨折了不少的人。听那人汇报,还是黑风寨那些常年用惯下三滥手段的两个当家使了毒和迷阵,才将人给抓了去的。” “呵,还是废物。” 容珏抱着手臂,一边看着脚下的粉末,一边讥诮地冷笑了声—— “区区几个蟊贼就栽了,他也不过如此。” 暗卫一哽,知晓主子不喜萧王,顿时噤了声。 暗四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小竹筒,将里头白色的粉末撒出来,倒在地上。 很快,便变成泛着荧黄光泽的金粉。 “这就是上山的迷阵了。”暗四才靠前一步,便被藤蔓攻击。 他仓皇往后一跃,躲开了藤蔓凶猛的攻击。暗五上前便拿出剑去砍藤蔓。 “都让开。” 容珏抱着的手臂松开,淡淡地推开被藤蔓和树枝攻击,狼狈后退到自己面前的暗五。 暗三暗四和暗五三人连忙闪开,其余人也退后。 只见容珏朝那些冲着自己攻来的藤蔓树枝伸出一只手,手心凝聚了一股气流凝聚的漩涡,狠狠一送—— 便将这强大的气流射到那藤蔓中间。 “嘭”地,藤蔓被震碎。 他又趁机迅速双手凝了力,眉眼冷如冰霜,头发肆意飞舞,一跃而起,凌空直上,手中的气流掷出,便如万千气刃锋利的刀子,朝那藤蔓来源处而去。 一阵巨响后,面前缠绕不休的藤蔓和树枝皆断做一小节一小节,落了满地。 随后,容珏走到那满是狼藉的藤蔓根处,一脚将摆得很有规律的几块石头踢开。 这下,阵便被他暴力拆迁下给破了。 看着豁然开朗的前路,暗四不禁松口气,上前,继续撒着手中竹筒里的粉末。 这是之前他们用来追踪夫人用的特殊药粉。夫人自己都不知道,主子在她身上放了这个。 这粉末,肉眼看不见,但是经过他手中这特殊的药粉覆盖融合下,便能显现出不同来。 “主子,我们是直接攻上去么?”暗三眼眸晃了晃,对于容珏诡谲莫测的心思实在猜不透,但是他出于担忧,还是出声询问。 容珏看了眼面前的道,忽然低低笑了,眼角余光扫了眼身后方位,“为何要攻上去?” “暗四,将药粉放这。”重新抱着手臂,容珏眉眼清冷不含一丝温度,淡撇了眼那竹筒,吩咐了句。 暗四手一顿,眼底划过一丝讶然,但只一瞬的迟疑,便依照吩咐,将竹筒放下了。 主子他…… 难道深夜弃马车留下侍卫,带着他们过来,不是为了上山夜探黑风寨,救出夫人吗? 那千面如此狠辣凶险,夫人落在她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 暗五没暗四沉得住气,张口便道,“可是主子,夫人她现在很危险,我们——” “恩?”容珏一个眼神凌厉地扫过去,暗五便憋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心里却急得不行。 容珏转身,朝着另一条路走上去。 嘴角不禁讽刺地勾起—— 那个笨女人倒是厉害,自己这些刀口舔血麻木不仁的属下,竟也担忧她的性命安危。 真是叫人,有些嫉妒呢。 话分两头,这边容珏只破了下迷阵,将追踪粉留下,便带着属下朝另一条路走,似是另有目的。 而被困在黑风寨中,眼巴巴盼望他来救的姜琳琅,怎么也不会想到,对方压根不担心她现在的处境…… 好吧,虽说她现在瞧着也挺安全的。 “在看什么?”黑妖见姜琳琅逛到了天黑都不曾厌倦,心底虽是知晓她或许在打逃跑的主意,但自大傲慢的黑妖却丝毫不担心她能跑的掉。 只是见她眼睛一刻不消停地打量四周,不由有些被冷待的不满来。 姜琳琅哪里有闲工夫管这个女魔头会不会心情不好,她双眼灵活地观察着偌大的黑风寨,遇到好奇的便问上一句,否则一句话也不会多说。 “那里——是什么地方?” 姜琳琅逛了一个多时辰,勉强记下了从黑妖的院子到议事正厅的路线,沿路也遇到不少黑风寨的侍女,每个人见到她都不好奇也不意外,只是有些忍不住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大概是同情她就要被剥皮的意思? 这里是黑风寨几个当家住的后院,前头是寨子里其他匪寇、恶人住的地方,黑妖不放心带她去,便依了她带着她将整个后院逛了逛。 “那里,不能去。”黑妖本有些恼姜琳琅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还反过来问自己,但经不住对方那定定的目光询问。 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面色微凛,侧过脸,正色地警告着姜琳琅。 “为什么?” 姜琳琅心中存疑,方才那二当家的院子她都能进去,虽然她打心底里恶寒那阴阳怪气的男人没有进去。 那院子隔绝黑妖和黑蛇的,外头有黑衣侍女守着,瞧着便是这后院最雅致奢美的一处地方。 心里隐约有了答案,但她还是装傻,问。 黑妖唇微抿,眼里的邪魅褪去,面色罕见地含了几分忌惮,“那里是寨主的院子,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接近。” “噢,这样啊……”姜琳琅无所谓地耸耸肩,面上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心中却是留了心眼—— 果然,那里是黑风寨寨主住的地方。 江湖上那么多传闻,却唯独对这位寨主,不明来历不晓其名不知相貌。 甚是神秘。 但听黑妖的语气,对方能震慑住行事肆意不服管束的黑妖以及黑蛇,绝对不是寻常之辈。 这黑风寨主,到底什么来头? 091密道,盘问 “好了,天色不早,回去吧。” 黑妖似乎颇为忌惮那寨主,就连多待在他院子外都有些不自在,伸手拉了下若有所思的姜琳琅,带着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只是,一双眼睛将这一幕尽数归于眼底。 “好你个黑妖,看你还怎么嚣张!” 黑影看了眼那奢华的院子,眼底有了算计。 黑妖有心将姜琳琅霸为己有,寨子里,也见怪不怪。 只是,大概是姜琳琅身份相貌与以往她抓来的那些民女、侠女不同。 是以,次日一早,她才踏进姜琳琅屋内(因为姜琳琅的强烈要求,黑妖将自己的屋子让给了她,自己睡偏房),提了一个笼子。 开口说着,“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姜琳琅回头懒洋洋地看了眼,一只鹦鹉。 只是不待她说话,小环便面带急色地走到门口,“二当家,寨主传你去他那……” 寨主? 黑妖面上的笑意一敛,眉梢拧着,回头看向小环,“所为何事?” “小环也不知。” 闻言,黑妖面上阴晴不定,将手中的笼子放到姜琳琅桌上,见对方只埋头用早膳。 微扯了个笑,“你好好用早饭,我去去就回。” 说罢,转身,脸上那虚假的笑尽数抹去,她面色一肃,离开前,不放心地将房门给锁上。 姜琳琅听到落锁的声音,手里的汤勺放下,有些咬牙,这个女人戒备心真不是一般的重! 就好比昨夜,她本以为自己独占了这间屋子,可以搜出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是拿捏对方的把柄。 却发现,能被她找出来无外乎是一些刀具、保管存放的人皮之类的。 像是软筋散还有毒药之类的完全没有,更莫说什么把柄秘密了。更没有密道这玩意! 姜琳琅一想到自己忙活了大半夜毫无所获,面色就一度郁闷。 不是说狡兔三窟么……容珏都有密道,千面这样仇敌众多又戒备心警惕性极高的人,怎么会没有逃亡用的密道? 想着,姜琳琅又觉得自己大概是忽略了什么地方,还不够仔细。 放下碗,她起身。 “宝贝儿!宝贝儿!” 才转身,便被身后骤然响起的尖利的声音吓了一跳。 回过头就看到那被黑妖留下的鹦鹉,正扑哧着翅膀,在笼子里欢腾地跳着,冲她咋咋呼呼地叫着。 “去你的宝贝儿!”一听到这个恶寒的称呼姜琳琅就打寒噤,伸手冲鹦鹉扔了一粒花生米,“安静点!” “啊——痛死鹦鹉了,痛死鹦鹉了!” “……” 真是戏精鹦鹉了。 姜琳琅白了眼在那尬戏的鹦鹉,然后步伐放轻,朝着内室而去。 衣柜,没有。 书柜……恩就没有这东西。 难不成在浴桶里? 姜琳琅找了一圈都快抓狂了,最后拍了下浴桶边沿,不禁脑洞大开地想着。 甩了甩脑袋,看了眼一点玄机都没有的浴桶,丧气地咬牙。 “你在找什么?”忽然,外间传来细微的响动,姜琳琅一惊,忙出去,迎面便撞上疾步而来的黑妖。对方晦暗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蛛丝马迹来。 姜琳琅撇了下嘴,心中忐忑,但垂首时眼珠子飞快转了一圈,灵机一动便想到—— “我想洗澡了。里头有浴桶,但是没有水。” 她方才也的确是从浴桶那屋里走出来的,黑妖眼底还留有怀疑,但是见姜琳琅嫌恶地低头嗅着自己的衣裳,抱怨地说着身上脏了有味道了。 便微微打消了疑窦。 只是—— “一会我命人给你准备热水。”这个倒是她疏忽了,昨夜因为姜琳琅警惕,小环只给姜琳琅端了水,她自己擦了下身子。想来是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很是讲究。 大家小姐么…… 她想到寨主的话,眸色微沉。 “你还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还有你是哪里人,何门何派?”黑妖想到这,便不禁将心里的疑问,一个一个地问了出来。 此前,她抓了很多人,但是她行事向来我行我素,肆意妄为惯了,再不能碰不能惹的人物她也敢动,既是不感兴趣又是不畏惧。所以几乎不查那些试验品的来历和身份。 只是,这个不同。 样貌出众,气质也不像是普通的江湖人,就说她那相公的容貌,便出色得有些过了。 加之之前才有官府的人来添过麻烦,他不由得怀疑姜琳琅的真实身份…… 见她突然问起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姜琳琅心里便一咯噔,之前她便摸清了些这女魔头的脾性,知道她肆意妄为,自大傲慢,不问便是不在意这些。 那么现在问了,是—— 因为那个叫她过去的寨主说了什么? “我叫姜琳,家里有些钱,又学了些功夫,算不得什么江湖人。怎么,你很感兴趣?”姜琳琅心思百转,揣摩着接下来黑妖可能会问的问题,一边掀了帘子,往外间桌子走去。 倒了茶,悠闲地喝了口。 “只是普通家的姑娘,又怎会带着那许多会武的家丁,还有高手环绕的相公?宝贝儿,你没跟我说实话。” 黑妖黑眸染了泠泠的笑意,眼睛锁定姜琳琅,想看穿她。 太镇定了,不对。 不对。 怀疑的种子一落下,便生根发芽。 姜琳琅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原先黑妖只当她是猎物想要掠夺才讨好,根本不管她是谁,只做着她自己想做的事。 但明显,那寨主敲打了她。 并且,叫她冷静地怀疑起了她。 “呵,我是谁重要么?”姜琳琅借着低头喝水的动作,敛去眼底的晦涩深沉,讥讽地道,“你无须像审问犯人一样审问我,别忘了,一开始就是你掳的我,可不是我有心接近的你。” 说完,杯子一搁,起身,便朝着床铺走去。 落在黑妖眼里似是因为她的盘问烦了生气了,但是转过身的姜琳琅却是面色凝重,带着几分忐忑心惊。 “你莫要生气。我只是好奇罢了。”黑妖本就是个重自己感受和色、欲皮相的人,虽心中对寨主的话有了警惕性,但转念一想,是啊,她冒充如娘接近的姜琳,是她主动掳走的对方。 哪里会是蓄意接近,想要对他们黑风寨不利? 092皮相,有请 躺上、床,姜琳琅只留个背给黑妖,盖上被子,表面上是恼了她的作态,实则面上颜色变幻,心中更加焦急。 想办法,要想个办法,先确认地牢里那人是不是齐睿,然后找出去的路。 她其实想了个最好的法子—— 如果齐睿在地牢里,那么她就先稳住黑妖,表现出对齐睿样貌的痴迷…… 黑妖虽说见不得是真心喜欢她,但是她对于女子喜欢的男子容貌定是感兴趣的,不然也不会在自己表明对容珏的痴迷之后,就这么心念着容珏的人皮。 然后,等黑妖要剥齐睿面皮时,她再趁机将齐睿带出去…… 如此,真是完美。 呸。 姜琳琅望天翻了个白眼,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首先,得能哄得住黑妖;其次,得她能去地牢确认是不是齐睿。 就算前面的行得通了,那这最后一步,得黑妖能胆大去地牢将人带回来,她能有那个运气找到出去的路。 姜琳琅烦闷地蹬了蹬腿,深深无力地叹气。 “我去命人给你烧热水,别气了。”黑妖还以为她正生她的气,便想着法哄道。 姜琳琅:…… 这人怎么还没走。 见她不为所动,黑妖摸了摸脸,忽然面色变了变,急急忙忙地说了声“我有点事一会再来看你”便疾步出去了。 黑妖这一出去,便是深夜才过来。 彼时姜琳琅洗过澡睡得很是香甜,忽然嗅到一股腥甜的血的味道,倏地睁开眸子。 便对上站在床前,眸光如狼一般盯着自己的黑妖的眼睛。 生生吓醒,困意全消。 姜琳琅蹭地弹起,抱着被子往后退,戒备地瞪着对方,“大晚上的你想吓死人吗!” 得亏了她胆大! 室内很暗,姜琳琅看不清黑妖的神色,只是忽然,外间起风吹的屋檐下的灯笼莹光照射进来。 姜琳琅忽然嗓子眼堵住,有些惊骇地指着黑妖的脸,面色微白,“你,你的脸……” 她的话,叫一身黑气的黑妖面色骤然一变,慌忙伸手去触摸自己的脸。 随即她惊恐地长叫了一声—— “啊,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黑妖摸到了干裂要往下脱的人皮,双眸惊悚瞪大,她捂着脸,忙不迭地往后退,唯恐被姜琳琅看清自己现在的鬼样子…… 尽管姜琳琅看到了那一幕。 女人那妖娆漂亮的脸上,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裂开,脱裂的地方,像是上好的瓷器上的瑕疵裂隙,瞧着甚是可怖难看。 不是自己的脸,到底有使用期限。 望着踉踉跄跄狼狈慌乱离去的黑妖,姜琳琅微扯了下唇角,她想,机会来了。 天助我也啊真是! 开开心心地躺下,姜琳琅喟叹地笑着想。 她听师姐说过,千面的剥皮之术虽高明,然被取下的人皮早就没了鲜活,千面为了维持自己容颜永驻,便以人血和秘药饲之。 只不过,再厉害的饲养之术,也养不活本就死去的人皮。 这也是千面不断剥取新的人皮的缘由之一。 等姜琳琅再看到黑妖时,对方戴上了黑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猩红一片,带着不眠不休的倦怠,更多的却是愤怒与癫狂。 这张人皮,她用得最久,一直悉心呵护,俨然快成为她自己的脸。却不料,还是作废了。 想到这,黑妖目光如炬地望着姜琳琅姣好的容颜,这是一张耐看的脸,若是以往,她早就取了给自己换上。 只是看到对方那鲜活的面容,她却动不了手。 这样鲜活的,留在身边养着才不算浪费,不是么? 何况,她现在有两张适宜的男子的人皮可供选择,如此天赐良机,她定然要试一试! “你的脸……”姜琳琅心中有算计,所以对女魔头也就态度微缓和些,别扭地给对方倒了一杯茶,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地望着她。 黑妖闻言眸子微缩,闪烁了下目光,很快却咬着牙,沙哑地道,“放心,我已经命人去捉你那相公了。相信很快,就有新的面皮供我使用——届时,我有着你喜爱的脸,又待你比你那冷漠的相公要温柔。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我?” 这么多年了,她这招试过那么多次,从未失败过。 再伉俪情深的夫妇,没了那张脸,只剩血肉模糊的窟窿,呵,不被吓死便是好的了,何来的不离不弃? 还不都是,最后投进了她的怀抱? 姜琳琅觉着口中的茶水顿时难以下咽起来,她察觉到黑妖浑身散发出的深深的黑气以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这人…… 该不会真要将容珏给掳来吧! 不对不对,旋即她便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容珏那样的人,不把别人剥皮抽筋就算好的了,怎么会被黑妖掳来? 想着,她又惦记着地牢里极有可能是齐睿的男子,便转了下眼珠,“只怕他早就跑了,等你抓到他,你这脸估计也坏了。” 说这话时,她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没有好皮囊,二当家的,你该如何自处啊。” “宝贝儿,你等着,就算他逃了,我也能找到一张合适的。”黑妖被她激得咬唇讥笑,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姜琳琅点到为止,不敢太过,安静地端着茶杯,心思百转千回。 “二当家,寨主要见姜姑娘。”这时,小环出现在门口,眼睛带着厌恶和敌意地瞪了眼姜琳琅,随后恭敬地对黑妖,道。 黑妖闻言便是沉了眸子,“什么?寨主要见她?” 她心里顿时感到不妙,在小环重复一遍确认了是寨主要见姜琳琅后,她咬着牙,“你先出去,一会我亲自带她过去。” “寨主说……让姜姑娘一人前去。”小环听了更加嫉恨起姜琳琅,但对着黑妖只是犹豫为难地回话。 姜琳琅面色也是一惊,黑风寨寨主? 她才对这人感到好奇,这人便要见她? 只是心底也还是有几分没底,黑妖这样的人都忌惮的存在,那寨主……别是吃人吧== “切记,不要让寨主知道你武功好。”黑妖咬着腮帮子,手在桌上紧紧握成拳,昭示着她的隐忍。 她忽然抓住姜琳琅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锁定她,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低声道,“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按我说的做。” 给读者的话: 今天有存稿恢复0/7两个时间更新保底两章不定时加更 093过关,捣鬼 “他若试探,你便说你会些花拳绣腿。切记!” 在黑妖再三叮嘱之下,姜琳琅总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微沉着脸色,点了下头。 比起那黑风寨寨主,显然黑妖对她来说,安全系数高些。 至少目前不会想她死。 只是为何,不能透露自己会武功? 姜琳琅带着疑惑,跟着一路上阴阳怪气的小环来到她昨天好奇的那奢侈的院子外。 “进去吧!”小环眼里带着幸灾乐祸,但当她看到院子时,所有神色都皆化作恭敬敬畏,只冷哼一声推了把姜琳琅,然后便离去。 门口守卫的侍女,见到趔趄一步便已踏进院子一步的姜琳琅,一板一眼地在前头引路,“寨主在里头,还不快进去。” 进去就进去,姑奶奶我连见皇上都没被这么粗鲁呵斥过,不就是一个土匪头子吗! 姜琳琅撇了下唇角,大大方方地朝主屋走进去。 一进去,便感觉不同于外间的冬日暖阳,一股极阴寒沉闷的气息,压抑得令人心口一窒。 她才走到门口,便感到不适,扶着门框,头很疼,胸口闷得很。 里头,到底是什么人,居然释放了这么强劲的威压内力。 白着脸,姜琳琅走路都带着虚浮的虚弱之感,艰难地走到了珠帘后,便没有往前。 珠帘后坐了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浑身黑衣,脸上是黑色的面具,手上是黑色的手套。 听到她的脚步呼吸声,男人睁开眼,那眼睛—— 灰色的! 姜琳琅脚步一颤,只觉一股强大的威压朝她压来。她按着头,耳边嗡嗡地响声,很是难受。 “你是什么人?”男子见状,骤然收了那股威压,姜琳琅瞬间觉得活过来了,身形一软,险些就跪了下来。 然后,她便听到男人如低沉的声音。 如果说容珏的声音是阴柔清冷,那么这个人便是邪魅低沉,带着说不出的危险。 这样的人,如果她表现得不够害怕,只怕是更难被放过。 微一思索,姜琳琅便有了想法。 忙露出害怕之色,垂着双肩和头,声音哆哆嗦嗦地道,“我……我是商户的女儿,跟着江湖人学了些拳脚功夫,夫君,夫君是经商的大户……我,我是被二当家抓上山的……”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像是极为害怕,但又强自撑着。 果然,听了她这话,原先眼睛还气势逼人的男人,眼里少了几分凌厉,只是依旧叫人感到危险可怖。 “小门小户的女儿,能生得这般花容月貌?” “……” 姜琳琅一哽,不禁心中咯噔地想:该不会这人也看中她的美色了? 姑娘,你想得有点多了。 “谢,谢寨主夸奖……”姜琳琅心中是七上八下,但声音掐着嗓子,故意做出一副小女儿态,有些害羞又有些害怕,细若蚊蝇地道。 寨主:…… 我好像不是在夸你。 故意曲解了对方的质疑,姜琳琅对自己的应激反应感到十分满意。 因为她明显察觉到那寨主在听了她这回答后,喉间一顿,呼吸都顿了一下。 “你说你学了些拳脚功夫,有多厉害?”寨主似乎对她的武功感兴趣,若有所思地盯着垂着头不敢看他的少女的发顶。 手摩挲着手下的椅子,灰色的眼眸里闪着幽光。 果然如黑妖所说,这黑风寨主问起她的武功了。 姜琳琅还记得黑妖在提起这事时,那满眼的凝重。 斟酌着,她便故作骄傲地抬头,“我虽身子骨不强,只勉强学了一招半式,也没有内力。但是我的身手已经算是我们镇上数一数二的了!寨主要不找个侍女和我比划比划?” 她话音一落,那寨主却是唇角抽了抽。 一招半式,还没有内力? 这和废柴有什么两样? 只是他眼里还存着怀疑,并不就此相信了姜琳琅的一面之词。 “你过来,我看看。” 什么! 姜琳琅顿时脊背一僵,她头皮都跟着硬了,这过去,对方武功高强,要是试探出什么来…… 该怎么收场? 好在黑妖封了她的武功,不然方才她进门时,脚步吐纳就要暴露了。 习武之人的脚步与吐纳与寻常人不同,有内力的就更是不同。 “我我不过去!”姜琳琅想着,突然高声叫了一下,往后退着,哇地便哭了出来,“我害怕,二当家要剥我皮,三当家要害我……呜呜呜寨主我只是一介普通民女,求你饶了我……呜呜呜我不出卖身体……呜呜呜……” 寨主:…… “滚!” 原先还对姜琳琅这张脸有几分兴致的寨主,听着她聒噪的哭声,再看她此时狼狈恐惧的样子,只觉得耳膜都疼。 一甩袖子,便将姜琳琅整个人震了出去。 这一下,可真不轻。 姜琳琅整个身子往后飞去,飞出门外,重重滚落在地。 她俯身吐了一口鲜血。 咬牙,心中已经问候了这狗屎寨主祖宗十八代,但是面上只做出十分害怕的样子,痛苦呻、吟。 “寨主饶命!寨主饶命啊——呜呜呜我有钱,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将她送回去!”里头传来低沉厌恶的声音,男子语气里含着杀意。 于是,姜琳琅被人抬了回去。 “寨主。”她走后,总算清净了的屋子里,一人从角落中走出,恭敬地朝男子拱手。一袭绿衣,耳后一条小蛇,不是黑蛇又是谁? “废物!”黑风寨主灰眸中露出几分猩红狰狞,浑身罗刹之气,身形一闪,便上前,掐住了黑蛇的脖子。 “寨主饶命!”黑蛇不料对方将怒气撒在了他身上,一下就被掐住了咽喉,他面色惨白,忙求饶道。 男子逼近,身上无形的威压压来,叫人心肝俱裂。 “黑蛇,下次再耍这样的小把戏糊弄本寨主,你就去阴曹地府玩你的蛇吧!” 男子低沉杀意的威胁落下后,将人重重一甩,撞上一旁的柱子,狼狈地滚在地上。 一收袖子,男子瞪了眼黑蛇,后者立即求饶,“寨主息怒!黑蛇也是希望能给寨主找到合适的练功的药材……没想到,那女子竟没有内力!” 他说着,眼底划过一丝狠辣。 黑妖,定是她搞的鬼! 094挑拨,顺利 “哼,你以为我不知你与黑妖不对付?”寨主掀了珠帘,声音冰冷无情,“只是,莫要以为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我。滚出去!” 黑蛇面色几经变幻,最后难看的很,捂着疼痛的胸口,白着脸,恭敬地说了声告退,便仓皇离去。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说的便是黑蛇无疑了。 走出去,有侍女见他这般,忙要搀扶,却被黑蛇阴测测地推开。 “滚开!” 他眼里满是阴鸷黑气,将那侍女推开后,便径自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再说姜琳琅,被侍女粗鲁地抬到黑妖的院子,便被扔到了地上。 黑妖本就不放心她,一只守在屋外,见状,眉眼一竖,冷冷地给两个侍女一掌,两人被打了心中有气,若是别人她们就搬出寨主的名号了。 但是黑妖,想到这个女人不亚于寨主的狠辣手段,两人便只能忍气吞声,捂着伤口赶紧离开。 “伤得重不重?”黑妖伸手便想抱起姜琳琅,但后者早有所准备,伸手顺势避开了黑妖的手,改为借助对方的手臂,支撑着站起来。 碍于小环还在一旁看笑话,姜琳琅自是不能说没什么大事,唇角还留着血迹,她抬起手,用袖子擦拭了下。 “好痛……” 一听她这软软难受的声音,黑妖手指都不禁用了几分力道。 她的人,寨主竟是这般不给面子! 扶着姜琳琅进了屋,小环本能想上前,却被黑妖一个冷冷的眼神制止住。 “去打点水来。” 对上黑妖仿佛能看穿自己内心的眼睛,小环面色僵了僵,抿了抿唇,转身依言照做。 “寨主有没有为难你?”黑妖心疼地拿了帕子便要给姜琳琅擦拭脸。 姜琳琅偏了偏,伸手接过那帕子,自己一点一点轻轻擦去脸上的血迹和灰尘。 “寨主他问我武功如何,我照你说的回答。他不悦,给了我一掌……”姜琳琅没有过多描述的叙述,却给了黑妖无限的遐想。 寨主这是恼羞成怒了? 看来昨天她的回答并没有叫寨主满意和相信。 黑妖这人,从前只身一人混迹江湖,便是独来独往也做着任意妄为的事,树敌无数,从未惧怕过。可以见得其本性难驯。然而现在加入了黑风寨,处处受制于人,明明是二当家,却在寨主面前没有什么话语权。 被当成小厮一样传唤,说的话尽管本身是假话,但被质疑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加上姜琳琅此时有心挑拨—— “对了,我感觉到,寨主屋里,还有一个人。”姜琳琅虽说武功被封,但五感依旧敏锐,她嗅到了一股潮湿的腥味。 而这味道,她闻过一次。 “还有一个人?”黑妖何其聪明,一下就明白了姜琳琅定是有了什么了不得的发现。 姜琳琅面色淡定地点头,随即眉梢拧起,带着几分厌恶地说着,“黑蛇身上的味道,隔着帘子也能传到我鼻子中……我敢肯定,他当时就在屋中旁听!” “好一个黑蛇!” 黑妖眼眸流转,前后一结合,哪里还不明白事情前因后果。 她就说寨主一向不爱管她的事,如何这次她掳来一名美人,就被寨主传唤?还有姜琳,寨主试探她武功,在此之前,若是她得了会武功的美人,除非那美人武功高强,否则寨主绝不会过问掺和。 就算寨主心痒痒,也会知会她。 思前想后,黑妖眼里凛然的狠意幽光闪过,冷冷地哼了声。 但她没有立即采取报复行动,打心底,她对姜琳琅还是存着戒备的。 是以,她眼眸晃了晃,不禁定定看着姜琳琅,“你为何告诉我?” 姜琳琅心里微顿,微翕了下唇角,面上有几分像是被拆穿的心虚般,讪讪道,“一来,我只是觉着那黑蛇不怀好意,提醒你一下。二来,我确实不喜欢那人,总觉得他想把我当食物给吃了似的!” 这话倒是叫黑妖心中信了大半。 姜琳能提醒她,这点认知叫她顿时心悦不已。 “恩,那黑蛇阴险记仇,被他盯上可没好果子吃。不过你安心跟着我,谅他也不敢正面上对付你。”黑妖说着便要起身。 姜琳琅拉了下她的袖子,“你去哪?” 见她这难得主动和在意的样子,黑妖眼眸再度一软,心猿意马,顿时笑道,“我去地牢。” 地牢?! 姜琳琅眼睛一亮,“你去剥皮?” 黑妖:…… 为何看到她眼睛一亮??? 难道这姑娘喜欢看人剥皮? 姜琳琅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不大合适,忙咳了声,“我也想去看看!你不是说那关了个长得好看的公子么?” “宝贝儿,你当着我的面便这般,不怕我生气?”黑妖站着,姜琳琅坐着,后者还拉着她的袖子,顺势将那手抓住,黑妖露在面纱外的眼睛含着一丝危险的笑意。 拂开那冰凉瘆人的手,姜琳琅面上闪烁着几分好奇,“我只见过我家相公那样容貌赛过女子的美男,还没见过你口中雅致清贵的男子,世人谁不注重色相和好皮囊,我也不能免俗罢了。” 她说得这般坦然,顿时叫黑妖又气又妒随即又喜上心头。 是啊,她和那些爱慕好皮囊的女子一样,但是她这般坦然又叫她生不出厌恶来。 反而,她这样不是更有利于自己换皮博取她欢心的计划么? 这般想着,黑妖原先的理智也丧失了些,被姜琳琅坦然又娇俏的面容吸引住,一时晕头转向,竟是连连点头。 “好,我带你去瞧瞧。” 如果她满意,就先不用忙着抓她那相公,她现在这张脸已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中腐坏,她须得赶在这张脸彻底坏掉之前,换上新鲜的人皮。 想着,黑妖比姜琳琅还要急切,当即拉着她,脚下生了风一般,带着她往地牢的方向赶去。 姜琳琅傻愣愣地跟着,还没想明白,怎么事情就发展得这么顺利…… 人就被拉着带到了地牢前。 当看到眼前阴暗潮湿的地牢时,她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095杀孽,见到 说是地牢,自然是阴暗潮湿又充斥着霉味…… 以及血污。 姜琳琅乖乖跟在黑妖身后,见她拿了一枚令牌,如入无人之境般,一路无人阻拦地进去。 她看到靠外的地牢里,关押着已经奄奄一息,躺着的,被架起来的,血肉模糊到辨不清五官的人。 那些人,听到声响也不动,像是麻木了般。 如果不是那微弱的呼吸声的存在,姜琳琅都以为,那些是死人了。 太残忍…… 当看到第五个牢房时,姜琳琅已经忍不主捂住嘴,有些想吐了。眼角湿润酸涩,既有同情的也有被吓到的。 似乎察觉到姜琳琅的吃惊以及不忍,黑妖好心情地娓娓道来,“这些人,都是自诩正义除魔卫道之士,呵,一个个都是大英雄豪杰,只可惜啊,不经打。败了不说,还成了阶下囚。” 她走到第六个牢房前,心情颇好地指着那蜷缩着坐在破旧棉絮上,嘴里咕哝着什么的老头子。 顿足,对姜琳琅介绍道,“这个啊,前武林盟主,说起来也是可笑。他带着他门派的几个弟子,途径黑风寨,说要替天行道。结果,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子经不住我的摄魂术,被我勾得魂都丢了,杀了他其余的弟子。而他,被我亲手抓来黑风寨,抽了手筋脚筋,放了血……唔,已然是废人了。” 姜琳琅听得面色发冷,手心都攒紧,但黑妖像是开启了话匣子,继续炫耀着她的“战果”,“不过好琳儿,你猜猜他为何发疯?是的,抽筋放血废了武功都不曾发疯的老头儿——亲眼目睹唯一的宝贝女儿被寨主享用,再被我剥了皮,最后被黑蛇拿去喂了蛇……骨头渣儿都利用得干干净净不剩一点儿呢。老头儿铁骨铮铮,还不是像个废物一样跪在地上哭求?最后就疯了。” 丧心病狂的疯子! 双手死死握紧,姜琳琅死死咬着下唇,她想起当年流传的关于前任武林盟主极其几名弟子下落不明,随即满门失踪的奇案…… 终于明白了! 原来都是这群丧心病狂的疯子干的! 将人折磨不说,还当众侮辱了老人唯一的女儿!这三个恶人,真该死,该死! 红着眼,姜琳琅唇都快被咬破了。她死死地克制住自己满心满腔的愤怒。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冷静!冷静! “啊,啊啊,啊!”老人家似乎听到了“女儿”的字眼,受到刺激,飞快转身,软著四肢要朝牢房扑来。 他脏乱的头发糊了一脸,姜琳琅看到老人那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中,眼珠子死死地瞪着笑得一脸得意猖獗的黑妖。 嘴里激动地叫着,声音沙哑,带着悲愤恨意。 黑妖见状只是笑,“不自量力的老东西,疯了都还这么凶悍!” 说着便要伸手教训对方。 姜琳琅飞快伸手扣住黑妖抬起的手腕,眼里的狠意掠去,面色冷淡,嗓音微微暗哑,“够了。他已经够可怜的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的眼睛明明无悲无喜,清澈见底。但就是叫人看得心中一怵。那一瞬的威压,叫黑妖以为自己错觉了。 但她一瞬便想起来,这个人可不是胆小不敢出声的小姑娘,这可是心底善良干净到对个来路不明的路人都会关心的好人啊。 是啊,好人。 黑妖眼底划过一丝毁灭般的笑,怎么办,她既喜欢又想破坏。 “差点忘了小琳儿是武林正派人士,心地善良得很。差点就在你面前杀生了。呵呵。”黑妖顺势将那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一抓,改为握着,不顾对方的挣扎,紧紧地抓在手心。 “如果不想我杀人,就管好我这手哦。” 姜琳琅抿紧唇线,有那么一瞬,她真的想杀了这个人! 但转念她又忽然面色一白。 容珏…… 也是这样的人,其实…… 那么,他有没有这样…… 不,不会的。 姜琳琅飞快摇头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挥去。 容珏是狠辣,也的确不是好人。 可是他只杀得罪他的,想杀他的人。 那些无辜的可怜的百姓,他不会伤害的…… 也是因此,姜琳琅心中更是下定决心,以后要跟紧容珏,多拦着点,只要她在,就不会叫他成为十恶不赦的杀人魔。 她承认,因为喜欢,她有些双标了。黑风寨的人杀人,她只觉罪无可恕,但若是容珏,她会给他找到合适的理由甚至借口。 不过不管怎样,如果她打算跟他在一起,就一定会让他减少杀孽。 如果…… 容珏这次能剿灭了这群恶人,算不算是恕了一些往日的杀孽? 心思变幻着,姜琳琅知晓自己这样不对,是非观都因为一个人在改变。但又控制不住她自己如野草疯长的情感。 只能默默告诫自己,日后多行善事,替他减轻罪孽。 “在想什么?” 黑妖见姜琳琅亦步亦趋地跟着,不说话,只眼神游离地出着神,不禁回眸拧了下眉梢。 “是这里么?” 姜琳琅回神,便看到地牢尽头。 她看到了熟悉的标志—— 那是皇家侍卫! 是的,姜琳琅在最后几件牢房里,看到了穿着侍卫装的皇家侍卫,还看到了两个大内高手,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身份般,腰带上刻了“大内”二字。 而最后那间牢房里,只关押了一人。 姜琳琅脚步一顿,还未接近,便生了几分胆怯。 突然不敢看里头那人了。 只是一个背影,她便能确定那就是齐睿,无疑了。 侍卫和大内高手都被用了刑,一个个伤得极重,昏迷不醒。 血腥味重到姜琳琅险些吐出来。 也是以,她更不敢往前,她怕看到满身是血的齐睿。 “怎么不走了?”黑妖拉了下,没拉动,不由得挑眉,回头,微哑的声线愉悦戏谑,“小琳儿,可是害羞?” “没有。” 姜琳琅心中几番较量,最后还是深深咽了咽喉头,语气平静地开口道。 也是这轻轻的两个字,却叫一直背对着他们盘腿而坐的男人,背脊一僵,像是不敢置信般,转过身来。 096安心,太顺 齐睿以为自己是不是做梦幻听了—— 他方才,居然听到了琳琅的声音。 但当他睁开眼,看到眼前的环境时,不免苦笑地低头,怎么可能呢。 姜琳琅躲在黑妖身后,微微露出半张脸,就着栅栏的缝隙,看向昏暗的牢房。 齐睿一袭白衣染了尘,但他安如泰山地盘腿而坐,微垂着眼眸对着自己。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番,确认没有看到血迹和伤口,才在心中松口气。 这就好,他没事就好。 “这就是那些官兵的头儿了。瞧着,不像是一般的官差。听那几个侍卫说,好像是当今皇帝老儿最宠爱的儿子呢!”黑妖环着手臂,有些讥诮和不屑地嗤笑,指着明明身份高贵却成了阶下囚的齐睿。 姜琳琅咬着牙,声音却是冷静地道,“我只是一介民女,还没见过皇子……他竟是皇帝的儿子,你们怎么这般大胆将他给抓了来?!” 她借着吃惊,有意将声音放大,能叫里头的齐睿听清。 也传达给他自己要传达的意思。 免得齐睿真看到她,一激动相认了,那便不好了。 齐睿不敢置信,双手握在身前,他日思夜想的声音,此时此刻竟是就在一道门之外。 真的是她! 民女? 她怎么会在这,又怎么变成了“民女”?难道也被抓进来了? 怀着复杂的心思,齐睿抬起头,努力叫自己保持平静沉稳,在对上那张脸时,眼底仍是微晃了下。 但很快,他便捏着拳头,克制自己的视线朝她望去。 短短一眼,他便看出名堂来—— 她隐瞒了身份,并且现在的处境不算太糟。这个二当家他认得,看态度对她好像还很是讨好。 “呵,皇帝的儿子又如何?”黑妖却猖狂地笑着,“进了这黑风寨,就是皇帝老儿,也得乖乖当孙子!” 黑妖邪肆猖獗的话语,叫冷静沉默的齐睿一瞬冷了脸色,他一向温润的眸子,含着皇家威严地冷视着黑妖。 “休得侮辱我父皇!” 听到这话,姜琳琅不禁心里叹气,齐睿还是太单纯了。 但是,皇子的身份好用,至少,她不认为黑风寨胆大妄为到敢公然与朝廷为敌。 “呵呵,这位殿下进了我们的地牢,倒是依旧如谪仙般,铅华不染,高雅出尘呢。”黑妖蛊惑人心的眼眸盯着齐睿那张白脂玉般的脸,心中暗道,不愧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子,肌肤都吹弹可破,比他见过的女子还要好。 黑妖再看姜琳琅,后者忙上道,双眼放光地盯着齐睿,做足了花痴的模样,“呀,他生得可真清隽俊雅,我还是第一次见这般出尘高贵的男子呢!” 见状,黑妖更是满意了。 甚至,心里还有了个大胆的想法。皇子啊…… 姜琳琅的话虽是为了说给黑妖听的,但齐睿还在牢里,当即被她这花痴样,给弄得一脸窘迫。 甚至,耳尖都红了些。 琳琅…… 怎么一下子跟女流氓似的。 不过,想起最初他们见面,她也是这般毫不避讳地说着—— “呀,萧王殿下长得可真好看。” 如果没有那句,“原来除了丞相,还有这般如画的人呢!” 就更完美了。 黑妖眼眸一直在这两人身上流转,自是捕捉到被夸奖了容貌的齐睿那垂首,耳朵微红的样子。 不禁眯起眼,心里冷哼了声。 果然,皮相才是世间男女追逐热衷的。 才第一次见面,这二人,仅凭着一张脸,便都看对了眼。 想着,她心里既讽刺又感到前路光明。细细端详了一会齐睿,便回过头,温声问姜琳琅,“小琳儿觉着,这张皮如何?” 姜琳琅转了转眼睛,嘴角灿烂地咧着笑,眼中狡黠满意都有,但是随即耸了耸鼻子,有几分嫌弃地道,“就是瞧着好像瘦了点。你们牢房的伙食不好吧?将他这样的人儿放在这样腐烂潮湿的地方关着,对你取人皮真的没影响么?” 经过姜琳琅这一“不经意”的提醒,黑妖面色一变,忙仔细地看了眼齐睿,这一看,便不悦了! “不是叫你们好生伺候吗?为何人还消瘦了?你们瞧瞧这头发,这皮肤,还有唇色,这手,都粗糙了!”黑妖叫来看守的匪寇,好一阵发火。 姜琳琅趁她骂人之际,走上前,在一旁听着听着,就噗嗤一声没忍住地笑了。 双手扒着栅栏,双眼璀璨如星。 齐睿本是觉着被人点头论足而羞恼,但听到这幸灾乐祸的一声笑,不禁抬眸,有些无奈。 对上那笑意盈盈的眼眸,不知为何,他心底就安宁了。 许是这双无论何时都干净和乐观的眼睛,给了他这十几天困顿黑暗的囚牢生活,一份阳光吧。 琳琅,能再见到你,真好。 不过,他随即心里便涌现浓浓的担忧,为何她只身一人出现在这凶险的黑风寨中? 容珏呢? 为什么他不在她身边保护她? 叫她一人置身于这般危险中? 姜琳琅听着后面的动静,知晓不能久待露了马脚。 她无声地张嘴,对着齐睿说了几个字—— 别怕,等我。 然后转过身,在黑妖望过来之际,挡住了黑妖看向里面面容温柔含笑的齐睿的目光。 “二当家,我饿了,可以回去了吗?” 黑妖因为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心情也十分不错,只是对看守牢房的人颇为不满。 她想着,便对那人道,“将他带到我院中。” 然后温和地低头对姜琳琅笑道,“小琳儿饿了?那走吧,回去吃饭。” “可二当家……这不合规矩!”那看守的人虽极为惧怕黑妖,但还是硬着头皮,有些犹豫地说着。 黑妖只眯起眼角,危险地“恩?”了声,“怎么,我自己抓的人,我还不能处置了么?” “可寨主那边……” “寨主也无权管我带来的人!”黑妖现在听到寨主的名字就觉得自己颜面无光,处处被压制限制,就连她自己亲手抓来的人都不能按她的意思处置? 被她吓了一下,那看守之人顿时不敢再犹豫,“小的这就将人给您送去!” 姜琳琅听了,心里不禁乐了—— 事情真的是,不要太顺利了点! 097演戏,分歧 说是任由自己处置,但黑妖到底还是忌惮寨主,在将人关到姜琳琅隔壁隔壁房间后,便去请示了黑风寨寨主。 而姜琳琅,大概是这两日,她的态度转变的缘故,黑妖又自大过满,将她武功封了便不再限制她自由。 当然,仅限于这个院子。 不过姜琳琅现在,只需要能在这个院子里自由行动,便够了。 就是小环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叫她感到很不方便。这女人本就对充满了敌意,现在她又要计划带着齐睿逃跑,被这样满是敌意的女人监视着,格外小心翼翼,也束手束脚。 看来,她得想个法子。 当着小环的面端着吃食推开了关着齐睿的那间屋子。 姜琳琅步态悠闲自然地将托盘放到桌上,走到被下了软筋散,整个人都无力地躺在床上的齐睿身边。 扶着他起身,后者在看到她时,眼睛便亮了亮,只是苦于有人看守,不能开口相谈。 只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容颜。 她看起来没有受什么苦,这便叫他放心了些。 姜琳琅给了齐睿一个安抚的微笑,然后转身端了粥,坐在床沿,用勺子搅了搅,待温度适宜了,才舀起一勺来,喂到他嘴边。 “吃啊,怎么不吃?” 她给对方使了个眼色,一旁监视的小环只看到齐睿温润的面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姜琳琅,眼里古怪。但看不到背对着她的姜琳琅,那鲜活的表情。 抿着唇的齐睿,当即配合地偏过头,从鼻腔中轻轻哼了一声。 哟,小伙子演技不错啊。 姜琳琅挑眉,心里好笑。 语气却继续带着几分愤怒地叫嚷着,“本姑娘伺候你吃饭是你的福分,等你养好了,二当家取了你的皮囊,你就没有作用了!现在还不乖乖吃饭,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说着,她动作故作粗鲁地将粥往他嘴里塞。 这叫小环看得眉毛都竖起,这姜琳前几日还要死要活不肯依的,怎地今日这般上道? 不对,难道有诈? 对方只给了她一个后脑勺,冷冷地回了一句,“那我宁可饿死,也不叫你们得逞!” 话音一落,便觉得唇角一烫。 “呀!让你不听话,得了,这下别想吃了!”姜琳琅恶劣地松了手,一碗粥便泼在了床单上,也泼了齐睿洁白的袖子上。 她像是小魔女般,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得很是恶劣,闪着幽光。 随后看向一旁蹙眉的小环,对方的眼神,仿佛谴责她居然这般粗鲁地对待一位谪仙般的男子。 姜琳琅摊手,使唤她道,“小环,麻烦你去拿新的褥子和衣裳。这可是二当家的新皮囊,可不能弄脏了。” 闻言,小环瞪着她,“知道你还这么做!要是烫伤了这位公子,二当家要你好看!” 得,姜琳琅忽然觉着自己才像是黑风寨的恶人。 无语地扯了扯嘴角,“那你去还是不去?” 面对姜琳琅的使唤,小环自是冷哼不愿了。 还是齐睿,转过身,温润的眸子看向小环,有些歉意和无奈地温润道,“有劳这位姑娘了。” 一听齐睿叹气,再见对方这温润的眸子,谦谦有礼的态度。 小环当即面上一红,眼睛都看直了。 半晌才结结巴巴地摇摇手,“不劳不劳,公子请稍等!” 说完便一溜烟飞快地出去拿褥子和衣裳。 姜琳琅:…… 还是美男计靠谱! 她揶揄地看向床上病弱的美男,打趣道,“行啊,萧王殿下也会演戏和牺牲色相啦?” 听到姜琳琅满满幸灾乐祸的恶趣味,齐睿既是宠溺又是无奈地摇头,抬起手,示意她看自己袖子上的污渍,“你呀,鬼机灵的,将堂堂黑风寨的二当家都骗得团团转。” 姜琳琅忙掏出帕子给他擦拭了下袖子,讪笑,“我这不是为了演戏逼真吗?再说了,不支开小环,如何能和你说我的计策?” 她就在自己身旁,低头擦拭袖子时,发丝垂落,就在自己手边。 齐睿心中微悸,伸手将那一缕发丝轻轻握在手中,却又不敢握紧,忍住心头的千丝万缕情愫,任其溜走。 面容温和,声音却带了几分担忧,“琳琅,你为何一人出现在这?你想了什么计策?” 姜琳琅一边给他细致地擦拭袖子,一边抓紧时间,将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计划给他说明。 “不行!”哪知,齐睿越听面色越是凝重,最后眉梢一凛,抓住姜琳琅的手,与她四目相对,眼里满是不赞同。“琳琅,你听我说,趁现在黑妖还没发现,你赶紧走。这里太危险了,你一个人怎么能留在这?” 姜琳琅忙按住他的手,拍了拍,“不成,你说我的计划都进行到这一步了,天时地利就差人和,只要黑妖将你留在这院子,又同意我来照料你。我不愁找不到时机将你带走。齐睿,你要相信我,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弱女子……” “不行不行。”齐睿却连连摇头,他从脖子上取出自己的玉佩,递给姜琳琅,“你拿着这玉佩,赶紧趁夜下山,我的暗卫就在山下,你跟他们走……有了这玉佩,回去父皇和母后若是要为难你,你便拿出来……这里太危险了,琳琅,我知道你想救我,也知道你很勇敢,可是我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冒险来救我呢!” “齐睿你……”姜琳琅不收,眼里闪烁着焦灼,她没想到这个看着哪里都困难的计划,在黑妖那都没出纰漏,却在齐睿这里进展不了。不禁急了。 然而,这时,外间传来小环的脚步声。她不由飞快地低声对齐睿道。 “我不走。我既然都已经将你从地牢里救出来了,不到最后,我不会放弃的!”手麻利地将玉佩给齐睿重新戴了回去,姜琳琅起身,便朝着外行去。 小环抱着褥子,警惕地瞪着她,“你去哪?” “茅房!怎么,要跟着去闻闻味道吗?”姜琳琅粗声粗气地推了把碍眼的小环,将恶毒粗鲁表现了个十足。 气得小环直跺脚暗骂贱人。 也就没心思再怀疑其他。 098中计,会和 姜琳琅有一日没有见到黑妖,她心中当即猜想,对方应该是着手换皮的事了。 也不知黑妖与黑风寨寨主如何说的,那寨主居然真的同意了让她换上齐睿——这个很显然被确定是皇帝之子的王爷的面皮。 只觉告诉她,那寨主绝对不是成人之美,定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但她管不了这么多,当务之急是先将齐睿救出去。 齐睿不应,但是她还是要这么做。 来到齐睿的屋里,姜琳琅眸光微晃,见屋内只有小环在,不由勾起唇角。 她走上前,在小环看到地上影子回头之前,手抬起,狠狠地砍在她脖颈上。小环当即晕倒在地。 拿了一个瓶子,姜琳琅在齐睿怔愣之际,飞快将瓶子递到他鼻息之下,“这是我从黑妖那偷来的解药。” 闻到刺鼻的药味,齐睿果然恢复了体力。 随后,姜琳琅不由分说地便伸手拉着他从床上下来,“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赶紧走!” 说着,她将小环抬到床上,并用褥子盖住头,再脱了齐睿的外袍,扔到床上小环身上。 从怀中拿了一套从黑妖屋里拿来的紫色袍子,递给齐睿,后者沉默地换上。 将小环的剑递给齐睿,姜琳琅面色果决毅然,“黑妖应该在为她的脸发愁,外间的人我来的时候就解决了。现在,我们去隔壁走密道。” 说完,她蒙上黑色的面巾,递给齐睿一条。 对方配合地戴上,“我们武功被封,你……怎么能确定我们出的去?” 姜琳琅走在前头,长发一甩,利落漂亮的弧度,晃了他的眼。 回眸,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狡黠和自信,“就凭我师姐的五步倒。” 说完,脚步飞快,便率先出了门。 齐睿只觉这样的姜琳琅,身上有着让人不禁想靠近更靠近的魅力。 她是那样明亮而鲜活,勇敢善良。叫人痴迷。 姜琳琅带着齐睿来到黑妖的屋内,走到内室,按着浴桶,咬着牙用力将其往一侧旋转。 轰隆隆闷闷的声响传来,只见那浴桶被旋转得离开了原有的位置,而它原有的位置下,出现了一条密道的石阶。 齐睿不禁惊奇。 “别这么看我,我也是误打误撞发现的。这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谨慎和变态啊,谁会想到密道就在洗澡的浴桶下?也不怕洗着洗着掉下去……” 齐睿:…… 默默想象了下那个画面,齐睿额角抽搐了下。 “好了,你趁他们还没发现,赶快出去找容珏。”姜琳琅推了推齐睿,道。 齐睿一愣,抓住姜琳琅的手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呢?” 难道她不打算一起走? 姜琳琅还要说什么,就听外间悉索一声,“你们谁也别想走!” 她心神一震,面容震惊,齐睿也是浑身一僵。 黑妖和黑蛇朝着他们走来,黑妖戴着面纱露出的那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姜琳琅,仿佛受到了莫大的背叛欺骗。 而黑蛇,则是看好戏般地玩着手里的小蛇。 “姜姑娘,你可真聪明,密道都叫你发现了。”黑妖看着那被打开的密道,眼里黑气一掠,看向姜琳琅时,眼里半点温度都无,只剩了恨意和杀意。 姜琳琅面色几经变幻,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心底惊惶无措,面上沉了又沉。 手扶着浴桶边沿,她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齐睿面前,明亮的眼睛带着不解,“你们是何时发现的?” 她不说多么高明,但已经做得极为谨慎了。 黑妖冷如寒夜,黑蛇却笑了,唇角勾起阴阳怪气的笑容,声音带着兴奋喜悦,“千算万算,你算漏了一点——我的小蛇啊,可是通灵性的。” “你和这男人说的话,它可都告诉我了……” 竟是这样! 姜琳琅面色一惊,她千防万防,怎么会知道,黑蛇通蛇语,暗中将蛇放出来偷听! 大意了! 她就说怎么会这么顺利! 而此时另一厢—— 容珏带着人,从另一条路而上。 来到一处黑森森的断崖。 “就是这里?”他挑眉,阴柔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暗三点头,“据情报,就是这了。” 他抬眸,看了眼高高的断崖,从山崖这边到那边的山顶,中间横跨着不可逾越的横沟。 而山崖之下,是万丈深渊。 瞧着,无法跨越。 “呵。”轻吐出一个字,容珏微微眨了下长若蝶翼的羽睫,展了手臂,手里拿了一根绳子,纵身一跃起,绳子一甩出去,一端的铁爪便攀上了那座山崖中。 他只是借力,都不打算靠着绳子的支撑往上,身子再次往上一跃,便跃上了山崖顶。 而他那几个暗卫,只能干巴巴地望着,然后用老旧吃力的法子,两条坚固结实的绳索抛到对面,铁爪坚固地固定到了崖,他们再脚步轻盈地走着这简便的临时索桥,踩着铁瓜,手里拿着铁钩,攀爬上去。 容珏一上去,便踢了他那绳索,飞去的绳索铁爪的前端直接将看守的两人胸前穿了个透心凉。 见到几名暗卫吃力地上来,他微微蹙了下眉尖。 眼里似乎带着嫌弃。 暗卫们:…… 行吧,谁叫他们武功不盖世。 容珏似乎并不担心带着几个暗卫会被黑风寨的人如何,他走的路线也甚是奇怪,因为是另一条路上的山,所以他其实走的不是黑风寨的正门。 而是后山。 因为几乎不会有人能上来,所以看守的人也少。 路上看到的,要么被容珏不沾到手就给杀了,要么就被暗卫解决了。 一路畅通。 叫人瞠目结舌。 只是绕到了大本营的时候,容珏便抬手,示意他们停下。 “主子我们先去地牢还是?”暗卫低声询问。 容珏却呵呵了声,“地牢?谁说我们要去地牢了。” 暗卫:??? 难道不是去救人的? 容珏抬手摸了下眼角,“先去找那女人。” 暗五一脸激动,暗四微松口气。 只有暗三,努了努嘴,心中腹诽:明明就是担心夫人了,还不承认…… 当然了,他要是敢将这话说出来,相信自己的脑袋很快要被串一串扔出去了。 而容珏口中的那女人,此时正在黑妖与黑蛇的夹击中,处境危险。 099身手,难逃 大意中计! 姜琳琅额角不禁沁出汗来,她心里犹如火烧般焦躁难受。 看着眼前一个盛怒带恨的黑妖,一个瞧着便诡计多端不好相与的黑蛇,她微微捏紧了浴桶边沿。 “琳琅,你快走,我留下!”不待她作何反应,齐睿已经先她一步,站在她面前,手中的剑出鞘,指着那二人,温润的眉眼带着坚决刚毅。 琳琅? 黑妖见这二人这般亲密熟稔,更是心头大怒,“果然连名字都是假的!好,今日,我就叫你们这对有情有义的男女,做苦命鸳鸯!” 姜琳琅一怔,“不,你先走!” 她还记着,帝后那对奸诈的夫妻,要挟如果带不回齐睿,就要容珏和她的命。 齐睿不能有事!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不得已的任务。 想着,姜琳琅忽然将耳上的耳环飞快取下,捏破,朝黑妖和黑蛇扔去。 那捏破的耳环中有白色的粉末溅出,那两人在姜琳琅掷来东西的时候便心头一凛,忙以袖掩面作挡。 外间传来喧哗声,姜琳琅知道他们走不了了,便将齐睿往密道一推,“你赶紧走,只有你才能调动那些侍卫回来救人!” 生怕齐睿不听她的,姜琳琅将人推下去后,立即又将浴桶搬回了原处。 等她回头,黑妖与黑蛇捂着口鼻,前者袖中飞出袖带,便要缠住她。 而姜琳琅不躲,反而主动迎上去,屏住呼吸,身形一委,一个一字马脚在地面上滑行而前,手麻利迅速地掏出靴子中的锋利精致的匕首,朝着黑妖划去。 没了内力,却身手依旧矫健迅猛,这一手,叫黑妖猝手不及。 堪堪避开,因为空气中那粉末,黑妖眼前微迷离,便挨了一下。 鲜血和疼痛叫她清醒过来。眼中赤红一片,高喝一声,便徒手一掌朝姜琳琅劈来。 然而姜琳琅不恋战,她划了一匕首后,便飞快朝着门外奔去。 黑妖与黑蛇当即追上她。 来到院中,姜琳琅便被包围了。 看着被重重围住,还不打算放弃抵抗的女子,黑妖又是讽刺又是恨地道,“你已插翅难飞了!” “是么?”姜琳琅笑了下,伸手便要取下自己另一只耳环。 “贱人还来!” 黑蛇见状,身形如鬼魅忙上前,姜琳琅却眼睛划过一丝笑意,那本像是要取耳环的手已经一转,便见三根细细的银针在她握成拳的指缝间。 她毫不犹豫,利落地一挥,银针便直直射中黑蛇一只眼睛。 “啊!贱人——我要杀了你!”黑蛇气得一掌打过去,姜琳琅内力被封,当即被一掌打得吐血倒地。 她痛苦地蹙了下眉尖,手拭去唇角的血迹,眼里却满是狡黠又挑衅的笑意—— “千万不要小瞧了女人!” 黑蛇捂着眼睛,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打滚。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杀了她!”他尖利地冲那些匪寇吼着。 黑妖在一旁看得既是心惊,又是解气。 心惊的是姜琳琅没有了内力,却还有这漂亮果敢的身手,自己竟是被她骗得这般狠;解气的是,她对黑蛇早就看不惯了,新仇旧恨加起来,眼下见他丢了这个人还瞎了一只眼睛,心底畅快得很。 “慢着,我要亲自动手!”黑妖冷冷地看了眼那些人,手里唰唰唰地玩着小刀,一步一步朝地上的姜琳琅走去,沙哑的声音沉沉道。 姜琳琅心底怕得很,不断默念着,容珏你快来啊,再不来我就真挂了! 面上却讥诮一笑,“呐,你的脸都烂了,唔,居然有腐臭味?哈哈哈,看来鲜血都饲养不了这张皮了吧!” 因姜琳琅的话,黑妖脚步一顿,手里的小刀也停止了转动。 她黑漆漆的眼睛缩了缩,那里头有深深的恐慌闪过,下意识抬手捂着脸,摸到了那粘稠的液体…… “啊……”短促地叫了声,黑妖整个人都慌了,她的脸,她的脸,怎么会这样! “都是你!”想着,她便举起小刀朝姜琳琅飞快走来,“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是皇帝老儿最器重的儿子萧王齐睿了!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 姜琳琅闻言面色一震—— 原来如此! 黑妖不仅仅是想要换皮,她还想冒充齐睿的身份,当上萧王! 难怪,难怪! 难怪她能说服黑风寨寨主,轻而易举地将齐睿带到自己的院子里,施行换皮之法! “琳琅!” 因为震惊和受伤,姜琳琅一时忘了躲闪,就在黑妖的刀子逼近她时,她听见齐睿焦急的恐慌的声音。 随后,齐睿提着剑,从匪寇那边杀出一条路来,身上紫色的袍子染了血。 他急急朝她走来,被刺了一剑也只是眉头一皱,面色白了白,脚步却更加快。 黑妖闻声回眸,随即疯狂之意染上她的眸子,她邪肆大笑,“哈哈哈回来得好!回来得好啊!我现在,就要剥下你的皮!” 当即朝着齐睿而去。 “齐睿!别过来!”姜琳琅艰难地撑着身子,手扶着地,爬起来,重新拿起匕首,有匪寇朝她涌来。 被刺伤了一只眼睛的黑蛇也朝她走来,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眼睛,正带着无比愤恨杀机地看着她。 仿佛要将她生吞了般。 “我杀了你!” “谁杀了谁还不一定呢!”输人不输阵,姜琳琅握着匕首,眼眸泠泠,便迎上去。 那边,齐睿身上已经有好几处伤,而姜琳琅也好不到哪去,挨了一掌本就受了不小的伤,现在还强撑着与这些恶人搏斗。 “不好了!二当家三当家,寨主命你们去前面应敌!有人攻上山了!” 正当姜琳琅和齐睿双双支持不住时,前面传来土匪惊恐的大喊声。 叫原本打斗的人都停下了动作。 “什么?!” 黑妖和黑蛇面色皆是一惊,但都看着眼前的猎物(仇人),一时舍不得离开。 “寨主有令,速速前去支援!”那人见两个当家的不为所动,当即沉了声音,再次通传催促着。 “先杀了再去!”黑蛇却是啐了口血沫子,手中的剑朝姜琳琅刺去,眼里带着狰狞的杀意。 “不——琳琅!”齐睿大惊痛呼,却鞭长莫及。 100来了!偏爱 “吭哧——” “噗——” 千钧一发之际,姜琳琅眼前的剑离自己不到几公分的距离时,一条绳子飞射而出,前端染着血的钩子直直射穿了黑蛇的胸腔。 血霎时喷涌而出,姜琳琅怔愣愣地,被喷了一脸。 下一瞬,一人如鬼魅,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手拽着她腰间的配饰,将其往后一带,避开黑蛇因惯性往下倒时,那前倾的剑。 黑蛇倒在地上,望着胸前的血窟窿,嘴里冒出几个咕噜的音节,眼里满是不甘和恨意。 死死地瞪着那一对男女。 “小心!”容珏正对着姜琳琅,后者从巨大的震惊和反转的剧情带来的冲击中回神,待看到他身后黑蛇那诡异一笑的时候,看到了一抹莹绿飞来,不由立即出声提醒。 容珏没有看后面是什么,手一挥,那莹绿的小蛇张着牙,被气刃砍成了两截,落在地上。 黑蛇又心痛又不甘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呃”之音,然后瞪着眼,咽气。 容珏侧眸,瞥了眼死去的一人一蛇,微垂了眸光,看向自己白皙的手腕。 随后垂下衣袖。 “呜呜呜,你可算来了,容珏,吓死我了!”一见到容珏,姜琳琅就忍不住委屈地号,伸手就要去抱别人。 容珏却抬手,用剑柄抵住姜琳琅的额头,嫌恶之色布满了整张脸,眼里倒映着脏兮兮的姜琳琅的面容。 不禁吐出一句,“脏死了,滚远些。” 从他黑白分明的眸中,姜琳琅看到满脸血污,像个女鬼一样的自己。 额头被剑柄抵着,傻乎乎地撅起嘴,“我差点死了,你还嫌弃我……” 要不是他暴力血腥的出手方式,她至于现在这样,被喷了满身满脸的血吗! 委屈兮兮。 容珏闻言挑眉,冷哼,“不还没死?” “……”算你狠! 姜琳琅这才看着眼前熟悉的剑,不禁眼睛亮了亮,“你把它带来了!” 伸手就拿了宝剑,爱不释手地用脸蹭了蹭。 看得容珏又是一阵嫌恶。 “秋后算账。”他吐出四个字,随后转过身,看向周围因为他一招便杀了黑蛇,出入无声无息,而颇为忌惮恐惧的黑风寨的人。 “一个不留。” 薄唇轻启,便是这么冷酷杀伐的命令。 飞檐而下的暗卫,手里持着冷冰冰的兵刃,在他的命令落下之际,便大开杀戒。 齐睿被暗五扶着,手里的剑跌落,面色苍白。 暗四手里的剑指着面色难看的黑妖,后者见状知晓不妙,立即飞身,想要逃走。 可是容珏哪里肯让她溜了? 袖风一盈,便有强大的气流席卷喷涌,才跃起的黑妖便觉被击中了五脏六腑,痛得身形一委顿,就高高跌落摔在地上。 “觊觎我的人皮,还拐走我的人——”容珏单手展开,红衣如残阳似血,他朝着眼里流露出恐惧怯弱往后躲的黑妖一步一步走去。 正如之前她对姜琳琅那般,一步一步,带着折磨和羞辱的绝对压倒性的强。 黑妖试图用摄魂术,但是她发现在内力深厚,武功高不可测的容珏面前,毫无用处。 她害怕极了,这个男人,从第一眼见到起,她就知道,很危险。 有同类的气息。 却带着不属于寨主,甚至比寨主还要令人胆寒的气势。 “别杀我——别——唔!” 她求饶着,眼里没了邪肆狂妄,只有濒临死亡的恐怖和求生的祈求。 可她面前的男人,对于她垂死挣扎的面容,只微扯了下唇角,露出一个讥诮的,嗜血的笑来。 容珏那展开的一只手微旋了一圈,只见黑妖那滚落在一旁的小刀,被他指挥而起,然后,他手微往前一挥,小刀被内力引着。 朝着黑妖的眼睛划去。 本来,还想亲自将她的脸给一点一点划破的,可是,眼角余光瞥见正望着这一幕的姜琳琅,容珏只是先挖了眼睛—— 摄魂术,这双眼留着便是祸害。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叫整个黑风山惊起无数乌鸦。 死亡的气息悄然席卷而来。 周围的尸体累积。 黑妖捂着双眼痛苦地在地上打滚蜷缩。 “将她武功废去,扔给她的那些仇家。” 容珏听着这凄惨的叫声,毫不为所动,走到捂着耳朵,偏过头微颤了下的姜琳琅身边。想了下,对暗卫吩咐了声。 “是!” 姜琳琅知道,千面的下场只怕不会比死在容珏手上要好了—— 她杀害了那么多无辜,还将人生生剥皮放血。那些失去挚爱失去宝贝女儿失去亲人的武林人士,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也不会轻易叫她死了。 “走吧。”容珏看着身上脏兮兮又带着伤的姜琳琅,原本冷沉的面容更是冷了几分。 他的东西,怎么能被人破坏? 语气不善的两个字,随即转身。 姜琳琅却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转身,挑眉,无声询问她又想干嘛。 “帮我解开穴道。” 身为一介武功盖世的侠女(并不是),怎么能武功全失呢! 姜琳琅眼眸亮晶晶地望着眼前高大俊美的男人,心里泛着花痴—— 被boss救了什么的,真的不要太美妙啊。 这会儿心都偏到太平洋了。 容珏抬手,替她解了穴道,讥讽地道,“解了就有用?” 语气里透露着毫不掩饰的瞧不起。 姜琳琅:…… “方才你没看到,我一人……恩,不,我和齐睿两人合力大战这些恶人几百回合,那叫一个威风那叫一个潇洒……”被质疑武力值的姜琳琅,挺了挺小胸脯,很是不服气地冲他说道。 她的话,叫容珏本就阴沉的气息再度沉了沉,眯着眼角,男人身上的气息十分危险,隐含威胁地“恩”了声。 对上他危险的眼神,姜琳琅一怵,便欲哭无泪地摇头,“没有,要不是您老人家,我早就死翘翘了——您最英勇您最潇洒!” 变态生气,及时顺毛。 不远处,齐睿轻轻咳了声,捂着伤口,温润的眉眼满是受伤地望着自容珏出现后,眼睛再也看不到别人的姜琳琅。 心里,一阵恐慌和失落。 他好像,真的快抓不住她了。 给读者的话: 双十一快乐哈哈今天看女神刘亦菲的电影《烽火芳菲》 三更~ 101救人,留名 “齐睿你没事吧?”听到那低低的咳嗽声,姜琳琅才意识到齐睿的存在,忙上前一步,担忧地蹙眉,问。 齐睿摇摇头,眉眼温润,眼里带着温和和关切,“我无事,倒是你,因为我的连累,受伤了。” 啧! 他话音一落,姜琳琅便觉脑后两道阴寒的视线,快要将她脑门射穿般凌厉。 不用看,也知道此时某人臭臭的脸色了。 这个人,明明不喜欢她,但是很是不喜她和齐睿来往啊…… 这该死的占有欲? 心里甜滋滋又苦兮兮的姜琳琅,尴尬地讪笑了下,“你没事就好,救你是我分内之事。” “主子。” 解决完所有人,暗卫收剑,到容珏身后复命。 “带上萧王殿下,我们走。”容珏冷冷地拉了下姜琳琅便要使用轻功带她飞上屋檐。 “等等!” 姜琳琅一瞬收起玩笑的脸,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容珏。 “还有何事?”容珏语气都不耐烦了。 “我们就这么走了,黑风寨的匪寇……”姜琳琅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望着容珏。 “有人在替我们除了。”容珏忽然勾起唇角,深深望着姜琳琅,眼底有幽芒闪烁。 微松口气,姜琳琅见识过黑风寨的行事后,对这个寨子是深恶痛绝,希望朝廷能剿灭了这窝恶人。 “那,那地牢里的人呢?” 姜琳琅想起那些无辜的人,还有齐睿带来的人,不禁道。 齐睿也是一愣,没有想到她还想着这些。 但是容珏就不这么想—— “与我何干?” 他眉心拧着,言语间皆是对那些生命的漠视,也有对姜琳琅磨磨唧唧的不耐。 姜琳琅见状,想到自己之前的决心,再结合他和齐睿的反应,便定定地望着他,回道。 “你带他先走,我很快和你们汇合。” 这世道,人命如草芥。上位者的齐睿忽视,嗜血冷酷成性的容珏习惯。 但是她不能。也做不到。 那些前来剿匪的,将这些匪寇杀的杀捉的捉,到那时谁会想到去地牢救人? 而不会是一把火,将地牢给烧了? 不得不说,姜琳琅很快就为自己的乌鸦嘴感到无语凝噎。 她反手背着剑,态度坚决,眉眼倏然。 齐睿微启唇,“琳琅,太危险了,我和你一起去!” 姜琳琅摇头,“你身上的伤很严重,需及时治疗。我去去就来。” 说着,便要转身。 容珏气息一凛,“站住!” 他眸子里,积了黑压压的雾,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不悦。 姜琳琅微顿住,便听他道,“别不自量力,瞎好心……” “相公!”姜琳琅忽然打断他的话,笑眯眯地回眸叫了声,“以后你杀人,我收尸,就当我顺带偶尔当回女侠好了!” 不知她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容珏眼眸一震。 不知道是为那声自然清脆的“相公”,还是那为她像是告白又不像的话。 等他回过神,姜琳琅已经如一尾鱼般,灵活地不见了。 “丞相,我们——”齐睿握紧拳头,被姜琳琅的一番话刺伤到,但他还是担心她的安危,开口。 “不管她——”容珏呼吸一沉,像是气恼又像是烦躁,闭了闭眼。 “哈哈哈哈哈——” 黑妖捧着脸笑了,“蠢女人!地牢里都是炸药,她死定了!哈哈哈哈唔!” 什么! 容珏一掌拍在黑妖的身上,眼里飓风凝聚,“你再说一遍!” 齐睿满脸惊骇,“容珏,先别管了,快去把她找回来要紧!” 说完,推开扶着他的暗卫,便要往前。 见状,容珏面色一沉,当机立断,对自己的暗卫道,“带殿下到山外,我随后来。” 话音一落,红衣一逶,迅速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带着齐睿,再提着黑妖,暗卫快速朝来时路而去。 再说姜琳琅,前方厮杀,后院几乎虚设无人。偶有几个侍女,也被她轻松给收拾了。 “站住——你是何人!” 期间遇到江湖人士,见到她从后院出现,不禁拿着剑厉声呵止她去路,诘问。 她不禁眉梢一挑,不提自己朝廷身份,抱拳报上自己师父的名号。 “小女子钟秀山三木座下弟子姜琳琅。我要前往地牢解救前任武林盟主。” “竟是三木前辈的徒弟,失敬失敬!”那人忙拱手作揖,见她眉清目秀,周身不染一丝污浊戾气,瞧着便是正道人士。自然信了,态度也好了不少。“前任盟主?他还活着?” 姜琳琅耳边一动,又听到前头不绝的厮杀声,似有人唤了声那江湖人,便不多做停留,点头,“救人要紧,先告辞了。” 说完,脚下轻点,使着轻功离去。 身后那几名年轻弟子,却是见了眼里既羡慕钦佩又沾了几分仰慕—— “不愧是隐士高人的徒弟,这轻功!” “师兄,那姑娘可真好看,比咱们师姐还要漂亮呢!” “行了,不是你该肖想的,我们回去向师父复命吧!” 容珏从一侧假山后走出,听着那两名弟子讨论着姜琳琅的身姿样貌武功。眉梢一片霜寒阴沉。 微抬起手,但又想起黑妖的话,不由抿了抿唇线,脚下诡异,去追姜琳琅。 姜琳琅本就比容珏先行,加上她最引以为傲的轻功,是以,当容珏追上的时候,只远远看见她绯色裙衫一角,消失在地牢之中。 “前辈,诸位,我是来救你们的!”黑风寨的人莫不是去前头应敌,就是躲起来。然而现在前面攻打寨子的人不仅有朝廷的还有江湖上的人,两面受敌,已经是树倒猢狲散的境地。 留了一个匪寇守着门,被姜琳琅两下打晕,抢了钥匙,她飞快地开了锁,一个一个地将那些受苦无辜之人放出来。 那些人遍体鳞伤的,很多被关进来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过了这么多年暗无天日,生不如死的日子,乍一有人说救他们的,起初还不信。等真的牢门被打开了,人走出来了。 才恍然大悟,当即哭着跪下给姜琳琅磕头叩谢。 “快起来,快起来!小女子受不起……”姜琳琅一时无措,一个个地去扶,“是当今丞相容珏容大人派我来救你们的,要谢就谢容丞相吧!” 门外,容珏脚步生生一凝,眉眼染了深深的不解。 眼睛复杂地望着拘谨地扶着那些人起来的姜琳琅,眼底晦暗不明。 给读者的话: 我们琳琅大概真的已经走上护夫狂魔的道路 102炸药,本能 那些人有的并没有听说过容珏的名声,但是去因为姜琳琅这有意的引导,记住了这个名字。 “谢谢丞相!” “丞相救命之恩,老朽没齿难忘!” “谢谢……呜呜呜终于可以出去了!” …… 听着这些浑身血污脏乱的江湖人,受刑都不见哭的人,却在重见天日自由时啼哭落泪。口中感谢着容珏,情真意切。 姜琳琅动容不已,心中也有些愧疚。 本来行侠仗义是师父教导之事,做好事也不应该求回报。 但是,她假借容珏的名义,这么做了。若是师父知晓,定要责备的。 然而她心里却并不后悔,容珏要是听到了,会不会心里也觉着,被人感激惦念,比起仇恨惧怕要开心得多? “赶紧走吧,前头正在交战,你们趁乱,赶紧去寻正道之士,会有人送你们回家的。”将这些人一个个送走了,姜琳琅这才想起,前任盟主还躺在那牢房中,没有出来。 想着,她便朝着里头走。 “前辈,前辈,我带你离开这。”姜琳琅开了锁,将门踹开,走上前,伸手要去扶老人。 老人浑浊的眸子望着她,带着几分戒备,拼命摇着头,喉咙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抗拒地哼哼着。 姜琳琅鼻头微酸,老人受尽折磨,身上无一块好肉,又遭遇灭门之惨案,早就精神混乱。 她伸手,想要搀扶老人,却被老人抗拒地用头顶着撞了一下手臂,手臂上的伤口痛得她往后一趔趄。 被一人有力的臂膀稳稳扶住。 她回眸,便看到容珏不辨喜怒的脸。 “容珏?!”又惊又喜,她忙拉着他的手,“正好,你帮我把前辈背出去吧!” “……” 某人冷冷地瞪着她,看了眼脏得已经没法形容的疯老头,额角一个井字绽开。 姜琳琅一眼就看出这妖孽在嫌弃什么,不禁撇嘴,“行吧,我来——” “一个废物罢了,别管了。”容珏忽视心里之前因为姜琳琅的“谎言”带来的复杂陌生的情愫,也忍住没有问原因。 只是冷静又冷酷地开口,钳制着姜琳琅的手臂,将人强行往外拉。 “不行!” 姜琳琅面色一变,挣扎了下,“我们有能力救,为什么要看着他死?” 容珏想说,这疯老头五脏六腑尽碎,四肢被废,神志不清。一口气吊着,救了也是白救。 可是他为什么要解释? 不管那人有没有救,他容珏,都不是多管闲事,滥发好心之人。 蹙眉,“你走不走?” 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大有她回答不走,他便立即离去,将她扔下的意思。 姜琳琅摇头,满脸坚决,“不走,要走一起走!” 如果她不救,谁还会记得这里还有一个没有走的老人? 要是没人来救,老人家会不会就这么无人问津地死去? 姜琳琅说过,她不是多么圣母的人,但不论是她的爹娘还是她师父,教导给她的那些。都叫她无法做到漠视人命,见死不救。 “你再不走,谁都走不了了。”容珏想起黑妖的话,语气凉薄带着几分薄怒,“这里,埋了炸药。” 炸药?! 姜琳琅眸子一缩,已然是挣脱了容珏去扶老人,将老人点了穴道终于安静下来,她搀扶着。 咬着牙望着站在门口,抱着手臂,像是说“啊,今天要下雨”一样稀松平常地说着“这里埋了炸药”的男人,一边吃力地扶着老人往外走,一边咬牙切齿地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不想,便不说。”容珏微靠着牢门,但转念又像是嫌弃牢门太脏,蹙眉离了些,脚步一跃,便如鬼魅迅速朝外走去。 “容——珏!” 扶着老人,姜琳琅心里怕死了! 炸药啊妈蛋! 不是炮仗,是炸药! 想着,她咬紧牙齿,脚步不敢缓,一个劲地往前奔。 终于走到门口,抬眸便见容珏闲情逸致般,立在门口,望着她吃力狼狈的样子,忽然蹙了下眉心。 她没空理会也没心思,但是事情在一瞬间便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身后一只手忽然抓住她的脚踝,姜琳琅一惊,下意识将老人推向容珏,然后叫了一声,身子便往后,朝牢房台阶之下落下。 容珏本能地想一掌推开朝他扑来的老人,但生生忍住,将其放到台阶之上。 “去死吧!” 但是下一瞬,他看清下方发生的一幕,便眉毛高高一竖,纵身往下一跃。 原来那牢头被姜琳琅打晕后醒来,见到眼前这一幕,忽然发疯,拽着姜琳琅拖着她回到了牢房。 然后一手便打翻了烛台。 姜琳琅未及反应,便见一袭红衣朝她飞来。 下一瞬,容珏大手揽上她的腰,已经席着她,便往外飞。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容珏抱着姜琳琅,火浪冲击,他眉梢微凝,脚下一顿,便带着人跌落下去。 姜琳琅面色煞白,因为那一下,早就晕厥在他怀里。 他眉心深深拧着,在跌下牢房另一侧山坡之前,又该死地忍不住,护着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最大的伤害。 手麻麻的,刺痛和沉闷窒息的痛席卷而来时,容珏昏昏沉沉地眨了下眼睛。 心中不禁苦笑:真是栽了。 这该死的不受控制的本能。 然后,唇角似讽刺又似无奈地勾了下,便失去了意识。 轰隆隆的爆炸声一下夷平了半个黑风寨。 而才出了后山的齐睿与暗卫们,听到动静,纷纷惊地回头,只见一片火光冲天,几乎染红了那大半的天。 “琳琅!” “主子!” 齐睿面色惨白,不顾身上的伤,便要冲上去。 暗卫也是一个个惊得面色变了又变,但是他们始终牢记容珏的命令,也冷静得很。 暗三看了眼明明虚弱得随时要倒下,但还是奋力挣脱的齐睿,眼眸一黯,抬手砍在他脖颈上,将其打晕。 “你们几个先下山,暗四暗五和我一起回去找主子和夫人!”暗三抿着唇,面上刚毅冷绝,沉着地安排着。 “恩!” 主子和夫人,你们可千万不能有事! 103蛇毒,被救 “主子!” “夫人!” 这一战,很快便以黑风寨全军覆没,寨主始终不知所踪收尾。 而暗卫在一片废墟的地牢前,一点一点搬起石头,寻找着容珏和姜琳琅的身影。 “咳咳——” “三哥,这里有个活人!”暗五搬开石板,发现了侥幸被两块叠在一起留了空隙的石板压在下头的前任盟主。 老人咳嗽着,呼吸薄弱。 暗三看了眼随即失望,但还是道,“既然是夫人要救的人,将他送到那些江湖人手里吧。” “好。”暗五背起老人,便飞快朝前面点算黑风寨活捉到的人数的江湖人那。 不远处—— “那是容珏的手下,他们在找什么?”一道像是磨砂一样,粗嘎苍老的声音低低响起。 “好像是找人……” “人?不好,她出事了。快派人!” “是!” …… 疼,骨头都碎掉的疼。 姜琳琅睁开眼醒来时,感觉到的便是从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 她看了眼头顶,一片黑。 “容珏!” 随即脑海中忆起昏迷前的事情来,第一时间便是寻找容珏,待感受到身上的沉重,一瞬惊乱地伸手,摸到温凉的温度和黏腻干涸的血。 她慌乱地摸到了他的眉,手指顺着鼻梁摸到鼻下,探了探,感觉到那微弱的呼吸时,提起的心才将将落下。 这才慢慢扶起他,看了眼四周,炸药点燃,她记得好像是他抱着她护着她,被碎石击中,随后顺着一旁的槽渠,滚落到山坡下。 周围黑漆漆的,此时是夜里。偶有几声阴森的乌鸦的叫声,听在耳中有几分恐怖。 姜琳琅却顾不得恐惧,蹙着眉伸手,摸了容珏的脉象,这一探,登时面色寡青—— 中毒了! 脉象很乱,但是最大的伤不是他护着她被乱石砸中,跌下山坡造成的,这脉象,分明是中毒所致的昏迷不醒。 她慌忙从怀里翻了翻,找到火折子,借着光亮看到容珏的脸色时,手都抖了抖。 那脸色青白得很,唇泛紫,瞧着便是中毒的迹象,且不浅。 “容珏,容珏,你可别死了啊……”她伸手,拍着对方凉凉的脸颊,这时候无比期望着他能睁开眼,哪怕是冷冰冰地望着她,哪怕张嘴就是恶毒阴冷的字句。 将火折子插在一旁的矮木中。 姜琳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怎么会中毒?这山坡落下来,除了石头也就几株光秃秃的矮树,不像是有毒物存活的样子…… 等等! 脑海中电光火石间,便浮现白日里,黑蛇那条绿油油的瞧着便分外瘆人的小蛇。 她记得,黑蛇将那蛇扔出来,容珏是……一手挥开的! 手! 眼中光芒一闪,姜琳琅便撸起对方的袖子,宽大长长的袖子撸起来,露出白皙的手臂,只是,白皙却并非无暇,她看到那些斑驳的,瞧着经年累月都不曾淡化的痕迹。眼神微微闪烁,心里发酸。 抬起左手,除了抱着她被石头磨破的伤口,没有发现蛇的牙印。 她将袖子轻轻放下,又抬起他的右手,对着暗黄的光,果然,在虎口靠近手背处,看到两个小小的黑点,伤口周围泛黑发青。 蛇毒…… 她抿了下唇,手里是他凉到快要僵硬的手。蓦地,她伏地身子,弯下头,唇贴上那两个牙印,以口将他手上的毒血吸出。 舌尖抵着牙,她侧过身,将毒血吐到一旁,然后再俯身。 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姜琳琅只觉得舌苔发麻,头脑发胀,浑身开始无力,意识在一点一点被侵蚀。 想起自己还有一只耳环里,装着救命的药。 师姐给她的宝贝灵药很多,出门的时候小桥特意给她拿了几对可以暗藏毒药解药的耳环首饰之类的。 抬手她颇有些吃力地将耳环取下,转了转衔接处,里面有一颗可解百毒的药丸,她想也没想便将药丸往容珏口中塞。 只是这人大抵是连昏迷中都固执得很,论她如何使力,都不能撬开嘴将药喂进去。 末了。本就昏昏沉沉的她,这下,更是出了一身虚汗,脸色微微发青。 不行! 她咬牙,勉强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扶着容珏的脸,睁着眼便将唇贴上去。 冰凉凉的,淡淡的茶香。 她用舌尖抵开对方紧阖的牙,待一抵开,便伸手板着他的嘴巴,趁机将药丸丢了进去,手一松,扶着下巴往后一仰。 不管咽下去没,做完这些便一身疲软无力的姜琳琅昏倒在他怀中,身子往下滑,落在容珏膝上时,很跳戏地想到一句广告词—— 丝滑入口…… 姜琳琅为自己这会儿还能走神搞笑的能力,深深抽了抽唇角,表示佩服。 容珏啊容珏,你看看,自从嫁了你,每次都要历经生死险境。 每次你护着我,是不是就是为了等我醒来伺候你的! 闭上眼,四肢百骸的冷和疼痛渐渐感觉不到。她就这么,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眼前彻底黑了。 黑森森的山坡下,一对男女,衣裳染血,男子靠坐在矮树旁,女子昏倒在他怀里,头枕着他的膝,长长的青丝铺开,交缠着男子的手。 仿佛也交缠着彼此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踩着枝叶走来。 “人在这!” “找到了!” 黑风寨旁的无崖村,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女子躺在铺了厚厚两层褥子的床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 “吱呀——” 有人轻轻走了进来。 惊醒了靠在床前的一名黑衣冷面女子。 “主公。” 女子恭敬地起身,退居一侧,垂首候着。 一袭黑色的锦袍,身形瘦弱像个少年一样的男子,戴着面具和披风的连帽,只露出两只眼睛,声音粗嘎。 “怎么还没醒。” 语气里带了几分阴郁的冰凉。 女子闻言拱手答,“本是受了伤伤口没及时处理,流血过多。但,她为那狗贼以口吸出毒血,中了蛇毒。那蛇毒颇为霸道,不过现下已然无碍,只是还需要好生调理几日。” 抬手,男子那手苍白如纸,但修长好看,一点都不像是声音那般苍老粗嘎。 “出去吧。” “是。” 深深望着床上昏迷的姜琳琅,男子抬手动作有些强硬地将她脸颊上沾到的发丝剥开,一对幽深的眸子里满是看不懂的复杂执拗。 给读者的话: 没存稿,出去玩回来又病了,上了半天课睡了一下午。 明天起来存稿,更新不会比今天晚 104狡猾,心切 “姑娘,你醒了。” 姜琳琅再醒来,坐起来,便看到一名面容冷肃,身形高挑的女子,端着药碗走进来。 见到她醒了,也只是冷淡地用陈述语气,道。 “是你救了我?谢谢你。”姜琳琅礼貌地道了谢。 对方只是冷淡地将药碗地给她,“药喝了。” “对了,你有看到和我一起的男子吗?”姜琳琅接过药碗,对于对方的冷淡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担心容珏,不由问起。 见她不喝药,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那狗贼,黑衣女子眼角微眯了眯,将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收起。 背过身,黑衣女子一边拿起瓶瓶罐罐的药,一边冷淡地回,“不知道。” “什么?!”姜琳琅蹭地爬起,手里的药碗搁置到一旁,一边迅速弯腰勾鞋子,一边急切地道,“姑娘,那是我相公我和他一起受的伤,他就在我旁边……” 黑衣女子忍着怒气,手指捏着瓶子一角都微微用力,只是她想到男子的吩咐,便强忍下,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您不能出去!” 女子伸手,未出鞘的剑便拦在姜琳琅面前。 姜琳琅面色微变,眉眼倏然冷下来,“姑娘,我不想和你动手。我急着救我相公,请你让开!” 女子眉梢微凛,“请你回床上去。” 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收紧。 姜琳琅微一后退,长发如瀑,嚯地眼神一凛,嚯地,一掌挑开了黑衣女子的长剑。 别看她伤势未愈,但身手依旧不凡,身形一移,便行至了门口。 “小姐,请你回去。”只是她一打开门,门口便有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拦住去路。 她认出这二人,当即抿唇,心中划过千丝万缕的疑虑,最终只剩下冷面冷声—— “让开!” 容珏体内的蛇毒未清,她只是以口吸出毒血,这点毒便叫她昏迷不清。莫说只是服了她那颗解百毒的药,还带着伤的容珏了。 心急如焚的姜琳琅,哪里肯听这些来历不明,目的不明的人的话? 见那二人一副不让她走的架势,她也来了气,也不管身上的伤,便出手。 “别伤着小姐!” 力大无穷的那人才出拳险些袭上姜琳琅,另一人便眼睛一瞪大,厉声呵止。 忙住了手,那人也是满眼的懊恼。 姜琳琅见状,心里更是疑惑,但眼睛却亮了下,逼近那内力深厚之人。招招出手快准狠。 逼得那人不得不往后退,看着她手臂上碧色的衣袖沁出的血,眼神黯了黯,出手也慢了下来。 趁机,姜琳琅忽而一个转身,袭上那力气大的男子,男子猝不及防,被她拍了一掌,本能地一拳过来。 姜琳琅不躲反迎上,那人吓得额角冷汗淋漓,想要收手却已经来不及。 眼睁睁地看着姜琳琅快速朝他迎来。 然而,姜琳琅只是双腿迎上,却不用力,随即便借着男人的双拳的力道,身子往后如一道白光射远。 被远远送走几十丈。 堪堪落地,脚步虚浮出于惯性往后退了好几步,姜琳琅只觉脚底发麻,但她勉力咬牙撑住,冲还在门口错愕怔愣的中年男子扬唇一笑—— “后会无期!” 一拱手,她按着一边胳膊,飞快使了轻功,消失在三人面前。 “可恶!”那力气大的男子不禁捶了下自己,见姜琳琅如一抹惊鸿离去,满是自责地看向自己的同伴,“都怪我!” 内力深厚那人,却只是抿着唇,收回望着姜琳琅离去方向的视线,安慰自己的同伴道,“是小姐太聪明了。” “太狡猾了!真不知她这点像谁……”力大无穷的男子很是懊恼气气愤,跺了跺脚,“那容珏就是个恶贯满盈的奸臣,她居然为了那么一个人不要命了!” 黑衣女子闻言满脸寒霜,捏着门扉的手指收紧,随即眼神一凛,“主公。” 那二人看到迎面走来的男子,垂首拱手,神色不似黑衣女子那般恭敬但也带着臣服—— “属下无能,让小姐逃了……” “都怪我,没想到小姐不顾伤势迎上我的拳头……” 男子露出的双眼,若琉璃般漂亮,却毫无涟漪波澜,只淡淡地扫了眼三人,最后看向那早就走远的姜琳琅,离去的方向。 粗嘎沙哑的声音低沉而起,“跟上,不得叫她受一点伤害。” “是!”那二人立即抱拳,随后赶紧跟上。 黑衣女子垂着头,看向男子紧握在身侧成拳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负在身后,不知拿了什么。 不禁出声道,“主公,小姐这般……不如将她……” 只是听黑衣女子开口,男子好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沙哑的声音带着一股生杀夺于的冷意,“谁都不许动她,你也是。” 冰冷的毫无温度的话,叫黑衣女子掩在面巾下的面容微微一僵,眼底划过一丝不甘,但却将头垂得更低,跪下。 “属下不敢!” 男子微转过身,那背在身后的手挪到身前,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根冰糖葫芦。 他低眸看了眼手里的糖葫芦,面具下的面容即使看不到,也能叫人感觉到那股失落和低沉。 抬起眸子,手一抬,冰糖葫芦被他扔到一旁的竹林中。 ——这么急着就走,他可是亲自走了好远才买到的糖葫芦…… 想起姜琳琅为何离去,男子白皙秀气的手蓦地收紧,指骨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平静的眼里涌起深深的毁灭般的杀意。 再说姜琳琅,凭着记忆一路朝黑风寨的方向狂奔,她越过后山,来到之前那个小山坡下。 走了好些弯路,好不容易找到了之前和容珏一起落下来的地方。却发现那里,没有他的身影。 她走过去,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她蹲下,地上残留一抹红色的衣角,她顺着血迹寻去,看到树枝刮落的衣角,还有新鲜的血迹,地上有脚印和拖行的印记。 心里蓦地一疼,这痕迹,决计不是自己人救了他留下的。 捡起那衣角,上面的血液还没干涸,这般粗鲁地将其拖走…… 毫无反抗的痕迹,容珏,他应该是还没醒就被人拖走。 他现在的处境,定然很危险! 给读者的话: 今天补昨天的两更更四章 105他的,过去 捡起自己的佩剑,姜琳琅微弯着腰,顺着血迹一路寻到一处山涧,血迹在瀑布前便不见。 她蹲身,仔细寻找,发现周围都没有血迹。 起身,她蹙眉,凝了眼神,看向面前的瀑布。 抿紧唇线,呼吸沉了沉,她微微后退,身子凌空横踩向身后的树身,借力往前一跃,一手展开持平,一手握着剑抵在前,便飞进瀑布之后。 落地时,身上满是水,湿淋淋的很不舒服。但看到眼前的山洞,她微露出一个笑来。 还好,不是一头撞上石壁。 她垂眸,地上果然有血迹,洞内滴答滴答的水珠声落地可闻,很是寂静。 顺着血迹往里走,姜琳琅屏住呼吸,脚下不敢发出声响来,小心翼翼地用剑拨开挡住视线的藤蔓。 “没死呢?那就醒来叙叙旧。”忽然听到里头的声音,姜琳琅忙脚步往后一收,躲在石壁后,微伸出半个头,警惕地收住自己的气息不惊动里头的人。 她觉着好像在哪听过这声音,有些熟悉。 随后,只是一眼,她便眼睛一凛,瞪得大大的。 只见山洞里侧,容珏双手双脚被藤蔓捆着,被悬挂在高空,浑身是伤,面上苍白无血色。 而他面前,背对着她的男人,一袭黑衣,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在容珏的脸上轻拍着,语气恶劣。 是黑风寨寨主! 姜琳琅当即暗道不妙,这人武功高深,之前就隐约听说他不知所踪,她就想,定是见黑风寨大难临头先逃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压根没有逃远,反而将容珏带走了! 等等?叙旧? 姜琳琅喉头微顿,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容珏身上,只见他气息微弱,微启眼帘,眼底一片阴郁冷色。 容珏和这个寨主难道认识? “怎么?不认识我了?”黑风寨寨主似乎取下了面巾,手里的小刀重重拍了下容珏的脸颊,声音如恶鬼,笑里满是恶意。 姜琳琅从这个角度望去,只看到垂着眼的容珏,那眼底一瞬涌起的,叫她都心惊的杀念与恨意。 他们非但认识,还有着很大的仇。姜琳琅如是想。 “好弟弟,不,应该叫你——容大人,听说你现在官居一品,是赫赫有名的丞相了呢!”那人手里的小刀轻轻点着容珏俊美冷郁的面容,随后落在他锁骨处,轻划过,便有血痕出现。 姜琳琅看得眼睛一瞪,咬牙,但耳中却是因为那人的话一下子嗡地炸开。 弟弟?!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哦,我忘了,你最讨厌我喊你弟弟了。也对,我和我爹,不过是你那无用又放浪的娘亲临时搭伙给你找的爹和兄长——啧,提起你那娘,还别说,滋味真是不错……” 姜琳琅越听越心惊,却见一直沉默着,用冷冰冰看死人一样眼神看着那寨主的容珏,忽然剧烈地挣扎着,手死死地握成拳头,眼里淬了毒液般。 “住口!” 他的声音里满是阴煞杀意。四肢被藤蔓勒出血来,手腕上都是伤,须臾间,便红了眼角。 “呵,别激动嘛——当初若非她,好哥哥我可是差点就尝了尝你的滋味呢!”男人手里的刀划开容珏本就破烂的衣裳,露出白皙带伤的胸膛,他语气恶劣夹着玩味,“啧,这些伤,有我爹烫的,鞭子打的——哦这个,是你反抗他,被他拿剪子扎的。我想下,那时候你好像,才六岁?” 男人一点一点划开容珏的衣裳,容珏咬着牙,唇上染血,眼角的红一点一点扩大,像困在囚笼中愤怒挣扎的狮子。 “这里,唔,我想想,那年你看到我爹虐待你娘,你一怒之下放了火,想烧死我们爷俩,可惜,被你那善良天真的娘瞧见了,生怕你摊上人命,救了我们……再然后,我爹拿热油泼你,你娘护着你,为此毁了容,没想到,你这里还是留了个疤啊。 啧啧啧,这么漂亮的脸蛋,谁知道身子这么脏这么丑陋呢……怎么样,想起那些你想忘又忘不掉的过去,是不是很愤怒很痛苦?哈哈哈,那时候你可真弱啊,但是也够狠,六七岁的年纪便能下狠手。你娘死在我们父子床上的时候,你哭都不哭,我们以为你习惯了麻木了。哪承想,你烧了自己娘的尸体之后,便在我和我爹的饭菜里下了砒霜……” 男人提起这个,似乎很是生气,咬牙切齿地朝容珏的裤腰带划去—— “可惜啊可惜,我没死成,你那把火,也只烧死了中毒的我爹。你没想到吧,我没死成,我这么多年,可是很想念你呢,好弟弟!你这么漂亮,哪怕是男子,都叫我念了这么多年。真漂亮啊,真想……骑在你身上……” “住手!” 姜琳琅听不下去了,眼睛通红,她看着容珏双手手腕血不住往下掉,他头发披散,眼睛猩红,嘴角都是血。 心里痛得无以复加,再也顾不得其他,也不管以她的武功能不能打得过那寨主,一剑飞出,便打掉了男人手里的匕首,剑锋利无比,直接将猝手不及的男人手背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男人吃痛,回头,露出一张形容猥琐又带着几分青白的脸,那深陷的眼窝上,一双鼠目死死地瞪着姜琳琅,咬着牙。 待看清飞身而来的姜琳琅时,却目光黏在她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来。 “瞧瞧,这美人儿武功还真不错。自己送上门来,哈哈哈,真是天助我!好弟弟,这是你相好?怎么办,你肮脏的过往都被知道了呢?别急别急,我替你解决了她。怎么样?”男人回眸,看着因为姜琳琅的出现,忽然浑身一震,面上一片震惊错愕,眼底流露出的疯狂和羞耻,叫男人看得哈哈大笑。 得意地捂着手背,男人舔着唇,对于姜琳琅的出现,眼底的恶趣味不减反增。 “我如犬一般蛰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天——听说你杀了我爹之后,便乞讨了两年,受尽羞辱打骂,最后被卖到了宫里险些就做了太监……哈,不过你可真厉害,居然大难不死,既没做成太监还巴上了当时的总管,一路爬到今天的位置……” 男人一步步朝着姜琳琅走去,嘴里却毫不留情地对容珏说着话。 见姜琳琅面上血色一点一点褪去,眼底既是对他的愤恨又是对容珏的心疼,不禁歪了嘴角笑,“小美人,心疼吗?只可惜,你知道了他的秘密,他可不会饶了你。不如——让我好好疼爱你,给你他给不了的欢愉吧!” “畜生!我杀了你!” 给读者的话: 本来想后面写的……还是先交代了吧 很心疼容珏的==虐哭后面写两章小容珏的番外 106羞辱,诅咒 “畜生!我杀了你!” 姜琳琅红着眼,面色铁青,眼底第一次流露出深深的杀机。 冲上前,一掌便挥向寨主。 男人只是轻飘飘往一侧偏了下身子,便轻松躲过她的杀招。 甚至,挑衅地看向已经怒极,喉咙里发出嘶哑愤怒低鸣声的容珏—— “好好看看,我是怎么睡你的女人的——哈哈哈!” 话音落,他身形如鬼魅,突然闪身便到了姜琳琅身后,一只手捁着她的脖子,一只手擒住她双手,反剪在身后,死死地扣住。 微欺身凑近,在她发间轻嗅了嗅。 “我几天没洗头了谢谢。”姜琳琅一边冷冷地说着,一边抬脚便往他命根子处踢去。 寨主面上一抖,眉染了戾色,一脚抵着姜琳琅那伸出的一脚,死死地将其夹着。 “够野性,我喜欢——正好,吸了你的内力,为我所用!”说着,还想要亲姜琳琅的侧脸,后者咬着牙,额角都是汗,被反剪在身后的双手剧烈挣扎,胳膊上的纱布早就被血沁染,晕染了一大片。 一别过头,身后令人恶心的男人,唇便只触到她的头发。 这一别过头,却对上容珏凶狠的,猩红的双眼。 那双眼睛,全然一片血色的红。 “容珏——”姜琳琅见状,想起方才听到的那些,心里剧烈地疼了一下,眼里含了泪,却是咬紧牙关,对其挤出一个笑,“我替你杀了这个王八蛋!” 敢觊觎她的相公,活腻了! 忽然,姜琳琅头往后重重一撞,直撞上男人的面门,趁其作痛松手捂脸之际,手飞快一扭,抬起脚,毫不留情地朝着男人的命根子,踹去。 这一脚,带着她满心的怒气和厌恶,自是用足了力道。 男人被她这又快又诡异的身法弄得措手不及,才捂着被撞疼的脸,下、身传来的剧痛,便叫他凄惨地叫了一声,蹲下,捂着裆部,痛不欲生地白了脸。 姜琳琅趁这个时机,飞快上前,替容珏解束缚双手双脚的藤蔓。 一边解一边语气都不自觉温柔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带你回去……” 语气里满满的歉意和担心,叫猩红着双眼,浑身是伤的男子,眼底微颤,心里某个地方心弦微乱。 可是转瞬,他便想起那被人当着她面揭开的不堪的过往,便再度红了眼。 甚至对姜琳琅感到排斥和抵触。 “滚开!” “滚!” 他的嘶哑,姜琳琅仿若未闻,才解开一条腿上的藤蔓,正要踮起脚替他解手腕上的藤蔓时。 蓦地,身子动不了了。 男人恶心的气息袭来,那令人作呕的笑声在耳边一声又一声。 一只手伸到她腰间的腰带上。 姜琳琅一动不动地望着容珏,眼里渐渐起了恐惧。 “放开我!” “王八蛋!不得好死!” 任姜琳琅怎么骂,男人的手还是不紧不慢地解开她腰间的带子,语气带着浓浓的恶意,望着怒目而视的容珏,他眼底的恶意就像是要流出来般。 “当着你的面,我要狠狠羞辱她,再将她的内力吸干,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女人怎么被羞辱折磨而死……” 姜琳琅心底害怕极了,原来这人武功这般高强,靠的一直是这样的旁门左道。 难怪当时黑妖提醒她不要显露武功。 真是该死! 伤害容珏,伤害那么多人,他该死! 脸色发白的姜琳琅,眼里染上了屈辱,她望着近在咫尺,一直挣扎,手腕深深的伤口的容珏,蓦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容珏,别看……” 她大概是知道逃不了了,眼里带着祈求,含着泪却怎么都不肯掉下来。只是用几近祈求和温柔的声音,对他说,别看。 不管他心里,她是怎样的,重不重要,她都不想他看到自己这样。 无法想象,六岁的他被这样的畜生侮辱打骂,看着娘亲被欺辱杀害是怎么熬过来的。 原来他这一身的伤,是这么来的。 那么小,却饱受了折磨。七岁杀了人,后来乞讨为生,又被卖到宫中险些成了内侍。 这样的人生,他到底经历了多少不敢想象的苦痛,才变成现在这样的性子? 闭上眼姜琳琅感觉衣裳落下,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却是因为太心疼他的童年,为他所受的不公感到难过。 “唔——吼!” 容珏看着眼前的女子,闭着眼,眼角的泪滑落。 那滴泪,就像是灼烧他理智的最后一簇火焰。 他怒吼一声,忽然身上的束缚都被震开。 强大的内力迸射,他赤红着眼,面如罗刹,大手直直朝低头解姜琳琅中衣的男人拍去。 一掌将人震开。 姜琳琅被震开躺在地上,身子不能动,她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容珏如地狱来的魔鬼般,走向那男人。 “死!” “你该死!” 容珏心底只有仇恨和杀意。 这个人,这个让他想起来便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人—— 一把将男人提起,男人嘴角汨汨的血液滴落,如垂死的鱼。 “你杀了我啊,哈哈哈……杀了我,你也改变不了……咳,你和你娘,脏污不堪的……事实……咳咳,你杀了我,还有那个女人……哈哈哈,多可悲啊,你活了这么久,除了你娘……咳,只有她对你这么好了吧……可惜……她知道了你的过去……咳咳,你要亲手杀了唯一爱你的人了……哈哈哈……活该……唔!” 容珏浑身戾气围绕,被男人刺激得眼睛红到滴血,他一手贯穿了男人的胸膛,徒手便将其心脏挖出。 然后扔到地上,抬脚碾碎。 看着眼睛瞪大,奄奄一息的男人,他还不解气…… 将其内脏,一点一点,掏出…… 血腥气一时弥漫整个山洞。 “我诅咒你……一辈子……孤独到死……” 男人最后的诅咒仿佛最恶毒的催化剂,叫容珏本就不多的理智,彻底沦陷。 “容珏……容珏……不要,不要这样!” 姜琳琅眼泪盈满眼眶,眼前血腥可怖的一幕却并没有吓到她。 多可笑,曾经看到这样的他,只觉他心如蛇蝎。 而现在,她只满心满眼的心疼。 107杀念,不舍 眼见容珏将男人内脏都掏出来,丧失理智的样子,姜琳琅心里细细密密的疼,哑着声大喊了一句—— “容珏,我好疼!” 她看到,盛怒无理智的男人,背脊微顿,她顿时更大声喊道,“我的伤口好疼,容珏。我疼……” 容珏脑海中绷紧的弦拉扯了下,他几乎是呆滞地,回头看着外衫零落,躺在地上,胳膊上满是血的姜琳琅,苍白着脸色,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手里满是血腥,他微垂了视线,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 再看姜琳琅,忽然朝她走过去。 双眼赤红,神情可怖。 “你知道了。” 他轻启唇,像是机械般地开口,红着的双眼里,没有一丝温度,看她也像是看个死人。 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着他:她知道你的秘密,杀了她!杀了她! 但当他想伸手时,另一个声音却道:容珏,你难道连她也要杀了吗! 男人的话忽然在脑海中回响—— “你杀了我啊,哈哈哈……杀了我,你也改变不了……咳,你和你娘,脏污不堪的……事实……咳咳,你杀了我,还有那个女人…… 容珏忽然伸手,便要掐住姜琳琅的脖子。 她知道他的秘密!她知道了! “哈哈哈,多可悲啊,你活了这么久,除了你娘……咳,只有她对你这么好了吧……可惜……她知道了你的过去……咳咳,你要亲手杀了唯一爱你的人了……” 唯一,爱他的人? 容珏眼底的血色不变,但冷冰冰的眸子微微晃动了一下,看着自己沾满血腥的手,迷惑地望着睁着清澈的眼睛,温柔又包容地望着他的姜琳琅。 她…… 爱他吗? 爱? 呵呵,骗人!都是骗人的! 这个世上,没有人会爱他! “容珏,解开我的穴道……好不好?”姜琳琅看着这样时而迷茫时而狰狞的容珏,心里很不好受。 她知道,容珏想杀了她。 那样的秘密,她却知道了。 但是她还是温柔地望着他,声音很平和,带着自己都心惊的温柔,轻轻地开口。 “你、死——” 容珏听到她的声音,忽然紧紧拧着眉,眼底血色深了深,抬手便要掐断她的脖子。 姜琳琅唇角溢出一丝无奈的叹息,闭上眼,神色从容。 然而,见到这样安然赴死般的姜琳琅,容珏心口一窒,那该死的不舒服的情绪又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受控制地,伸手,却生生忍住体内暴戾翻涌的血液,解开了她的穴道。 感觉到穴道被解开,姜琳琅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开眼。 但是下一瞬,她欣喜的面容才映入对方的眼帘中,便见容珏像是极为痛苦般,抱着头,往后退。 “滚!离我远点!滚啊——” 他居然会,不忍心下手。 那就滚得远远的,不要再出现了。 趔趄一下,容珏厌恶自己一身血腥脏污,他甚至都不敢看姜琳琅清澈的眼,踉踉跄跄地往后退,最后提着姜琳琅的剑,身影如鬼魅离去。 “容珏!” 姜琳琅大声叫着,心里一阵一阵不安,他提着剑,又一时受了刺激,她担心他会大开杀戒。 而旁边便是无崖村…… 几乎是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姜琳琅便飞快拿起地上的衣裳裹上,按着胳膊,朝外追去。 “容珏——” 她顺着容珏的血迹,一路狂奔,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脚下几乎使不了轻功,好几回撞到树,痛得她咬牙,惨白了一张脸。 才追上,便远远地见他衣裳松松垮垮,手里的剑朝一个拦在他面前的农夫…… “容珏不要!” 姜琳琅一下冲到他身后,一手死死地按着那剑,一手从他的后背环到胸前,死死地抱紧了他。 容珏浑身僵硬,感受到那温软的躯体贴着自己,他眼底戾气翻涌,手往前,却被死死地扣住。 “松手!” “不松不松!你打死我我也不松!”姜琳琅摇头如拨浪鼓,一边冲那吓傻了的农夫摇头使眼色。 那农夫本就是好奇才上前,哪知迎上前就险些被杀,当即吓得面色惊惧,脚下生风般地往村里逃。 姜琳琅抱紧身前不住颤栗,浑身杀气的男人,眼泪打湿了他的后背。 “你看看我,我是姜琳琅啊,我是你的妻子。容珏,你不能忘恩负义……你说过的,只要我听话,就会对我好的……” “……” 背脊愈发一僵,那滚烫的眼泪,像是要灼烧他整个身心。 容珏眼底的血色微褪。 “我会杀了你的……” 良久,他暗哑的声音低低的,像是从远方传来般,响起。 姜琳琅握着那剑,忽然身子一转,转到他面前,手握着剑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不,你不会。” 她笑着,满脸血污,眼泪不断,脏兮兮的,格外可怜和狼狈。 但是那双水洗过的眼睛,愈发明亮清澈地望着他。 容珏忽然冷笑,不,她错了。他会。 他…… 就是杀人魔啊。 怎么不会? 姜琳琅握着剑,朝自己逼近。她定定地凝望容珏,“容珏,你醒醒,不要被你的杀念控制……都过去了,不要被那些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事蒙蔽了你的心……” 她知道,不能提那些过去,但是她也知道,如果容珏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过去便永远束缚桎梏着他。 他还是会发疯,入魔,杀人,失去自我。 果然,听到姜琳琅提起那不堪忍受的过往,容珏周身再度戾气萦绕,手里的剑也往前了一寸,剑尖便抵在姜琳琅的心口。 刺破了衣裳。 只要他刺进去,她就再也不会提他深恶痛绝的事了…… 姜琳琅眉梢一拧,下一瞬还是舒展了眉头,手握着剑尖,有血从她手心滴落。染红了她那把轻易不沾血的剑。 “相公……” 她只轻轻地唤了一声。 容珏如遭雷击—— 你会杀了这世上唯一爱你的人。 唯一爱他的人! 不,不,不! 手里的剑跌落,容珏抱着头,剧烈的疼痛叫他呻、吟了一声,眼底的血色时而上涌时而褪去。 痛苦不堪。 “容珏,你怎么了容珏!”姜琳琅蹲下,扶着他的身子,抱紧敲打着自己的头的容珏,满面担忧。 108弥留,救他 “啊——” 容珏死死地敲打着自己的头,痛苦叫他面色惨白如霜,冷汗满面。 他狰狞的五官,绝美的面容上只留痛楚。 “师妹!” 姜琳琅不知所措地抱着扭曲挣扎的容珏,眼泪砸在手背上,完全不知该如何。 “师姐师兄!” 就在她想带着容珏去找大夫的时候,有几人从远处飞来。 走在最前头的便是木霆,随后是木悠然。 她看到木悠然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激动。 “师姐,师姐,救他!”她哽咽,嗓子都哑了,手握着容珏的手,不叫他打自己的头。 木悠然看到一身血污的姜琳琅,面容便是一肃,心疼不已,但更心疼的还是她含着泪求她的样子。 木霆上前,眼眸划过双眼赤红,神情狰狞的容珏,便要拉姜琳琅,“师妹,他走火入魔了,你快让开,危险!” 他护着长大的师妹,何曾见到她受这般的伤,抱着这个男人,跪坐在地,无助地哭? 记忆里,就是她才丧失双亲胞弟,也只是沉默地躲在屋里,不和他们说话。 但从未,见过这般柔弱无助的师妹。 “不,不会的。他方才都没伤我,现在更不会……”姜琳琅才说完,便见容珏口吐鲜血,大口大口,那血甚至还带了几分黑色。 她吓得面色惨白,“容珏,容珏你不要吓我……师姐,呜呜,你快看看他啊师姐!” 面对师妹的哭求,木悠然虽不愿,但还是立即上前,银针飞快扎了暴躁的容珏几个穴位,待其安定后。 伸手搭上他的脉。 才搭上,便满目错愕震惊。 “怎么会……”中毒,内伤,外伤,还有强行经脉逆行导致的经脉错乱…… 这样的脉象,几乎是药石无用! 她的错愕落在姜琳琅眼泪,简直就是死刑的宣判。 她摇头,“师姐,师兄,你们想想办法,救他……救他……” “师妹,你冷静点!他走火入魔,杀念太重,不用管他……”木悠然对容珏没有半分同情心,见姜琳琅这般哀痛,不禁心底一酸。手扶着姜琳琅的手背,“还是先看看你的伤势,他这样的恶人……” “师姐!”姜琳琅却红着眼,一下甩开木悠然伸过来的手,紧紧抱着容珏不放,眼里有几分失望更多的又是对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的厌弃。 “他是我相公。” 她低眸,眼里一瞬柔和了些,抱着容珏的头,微哑的声音里含着说不出的情愫,“他是我相公……” 重复着,柔情的,呢喃也是宣告。 怀中的人忽然平静了一瞬,赤红的眸子盯着她,眼里颤了颤。 相公…… 这个称呼,不论是戏谑的,谄媚的,深情的口吻说出来,都叫人心里一软。 容珏唇角不断溢出血,听着她为自己哭为自己求她师姐,不由抬手,那沾满血腥的手。 缓慢地抬起,摸了下她的发。 唇角似乎还勾了勾。 好像也足够了。 至少,在他厌弃自己,厌弃这个世界的时候,有这么一个愚蠢的女人,她不嫌弃他,她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拥抱和温暖他。 也许是出于同情……出于她那该死的善良…… 可是,至少,弥留之际,有人给了他一点温度和善良。 真可悲…… 爱?他怎么会有一天,相信世人嘴里的爱和善良? “容珏,你别笑……你好起来,接着讽刺我,我们接着拌嘴……呜呜呜,我不要你死……”姜琳琅见容珏露出这样的笑,仿佛不甘又像是要解脱了,顿时慌了。 “别哭,真……丑。”他张了张嘴,却是血不断涌出,微蹙了眉心,看着哭得一脸花的女人,轻轻地嫌弃着。 “呜呜呜……” “乖徒儿,你再哭,这人不吐血而亡,也该被你哭死了。” 一道玩世不恭,懒洋洋的声音从姜琳琅头顶响起。 她听到这道声音,浑身一愣,呆呆地抬眸,才看清一只手拿着酒壶,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放嘴里嚼,穿着白色的袍子,却沾了油污,花白的头发绑了几个小辫子的老者。 喉头一哽咽,便嗷地哭道,“师父!呜呜师父救你徒儿的相公吧!” 老者被她这一声吓得脚下一个不稳,便从半空落下,屁股着地。 “哎呀,你这臭丫头,一见面就吓唬师父……”老者,也就是姜琳琅的师父,三木,捂着屁股,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地望着哭肿了眼睛的姜琳琅,随后才瞄了眼她抱着的人—— “呀,不是听说你嫁了个丞相吗?怎么,娶了个漂亮女娃娃?” 饶是气氛不允许,木悠然还是额角抽了抽,咳嗽了一声。 木霆眉梢微耸,“师父,别闹了。” 他不想看到师妹哭,哪怕不喜欢那个容珏,也不想因为他,师妹难过。 三木瞅了瞅姜琳琅怀里的容珏,凑近,抚着胡须,那双滴溜溜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 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随即对木悠然道,“小三子,给这小子喂一颗护心丹。” 他语气懒洋洋的,顺势搭上容珏的脉,苍老的手指微微顿了顿,便对着满是紧张和期待的姜琳琅挤眉弄眼,“好徒儿,我想吃烤鸡和烧鹅还有火锅……” “好,师父您快救他,徒儿什么都给您做!”姜琳琅顿时破涕而笑,吸着鼻子不住地点头,看着意识不清半阖着眼的容珏,眼里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太好了…… 心里这一松口气,人便颓然无力,眼一闭,便直直往后倒去。 “师妹!”木霆长手一揽,冷酷的面上不免染了担忧,将其抱起。 木悠然也是一脸的紧张,“师父,我们快走吧,师妹都昏迷了!” “哎哎哎,那这小子怎么办啊!” 眼见两个徒弟都只顾着姜琳琅去了,三木瞪着眼,望着地上已然昏过去的容珏,怪叫道。 木悠然跟着抱着姜琳琅急走的木霆,头也不回,“师父您自己想办法!” “嘿你这不孝徒儿!”三木气得不行,但又不得不将酒壶往腰间一别,扶起容珏,眼角余光微扫了眼身后的竹林,随即,脚尖一起,轻动地带着人飞走。 109姐妹,霜儿 “快追!” 竹林后,一人见状,忙起身要追上前去。正是那力大无穷的黑衣男人。 但是那内力深厚之人,却一把按住他的手,制止了他的行为,“别追了!” “为什么啊?再不追,回去怎么交代?”那人顿时不解。 内力深厚之人,却是看着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微一沉吟,“小姐的师父武功深不可测,你我不是他的对手。方才他便发现我们了,只是没有道破。你若是追上去,难不成想和那高人交手?” 听到同伴的解释,力气大的大块头,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丧气地道,“哎!我一大老粗,哪里懂这么多!只是回去,可怎么……” “不必交代了,主公已经知道了。”黑衣女子忽然出现,面无表情地说,“他命我请二位回去,即刻动身。” “动身?去哪?” “走就是了。”黑衣女子只是环着手臂,掉头便走。 …… “师姐!”姜琳琅第N次在门口被木悠然堵着退回屋内。她举起双手不禁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无奈地转了一圈,“你看,我真没事了,在你起死回生的医术之下,我现在是活蹦乱跳,生龙活虎——唔唔唔!” 话音刚落,嘴里就被塞了一颗果子。 木悠然将洗干净的果子塞到姜琳琅嘴里,然后自己吃了一个,一边端着盘子,一边伸出一只手,拉着姜琳琅身上一条绷带。 漂亮的脸上满是嘲讽,“绑得跟个粽子似的,你还和我说你没事了?” 潋滟的红唇一启一合,将人强行按回床上坐着,上下扫了眼姜琳琅如今木乃伊一样的造型,继续刻薄地吐槽,“你师姐我的医术再好,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好好给我待在床上养伤,哪也不许去!” “……” 姜琳琅默默抬了抬自己被裹得厚厚一层纱布的手臂,她无力却又不得不继续争取地说道,“师姐,你就让我去看一看他吧……” “不行。” “就一眼。” “不行。” “……”姜琳琅一下子丧气,吹了吹自己额前散落的发,满脸崩溃。 “姜琳琅,你能耐了啊你!”忽然,木悠然美目一挑,手里的果盘被她放到一旁,她啪地一下手拍在桌上,语气颇为严厉地便道,“我将你从小带到大……” 一听这话,姜琳琅就叹了一口气,捂脸道,“师姐,你只比我大一岁半。” 所以什么从小带到大,根本不存在的好吗! 被姜琳琅一拆台,木悠然面皮子抽了抽,美目瞪了她一眼,“你这死丫头!总之,长姐如母,我的话,你不想听也得给我听着!那个容珏,不说他是不是好人,就冲你跟他一起总是中毒受伤昏迷这点,你就得远离他!” 见姜琳琅嘴巴张了张,她嘴皮子快,也不等姜琳琅出声,便接着道,“你别跟我说什么你的打算,不跟着他,你也能调查清楚你父母还有弟弟的死因,也能报仇……可是跟着他,你别说报仇,就连你自个儿的性命都保不住!” 提起这个木悠然就气得心肝脾肺都跟着疼,她捏了捏拳头,其实她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出于私心—— 那天她看到师妹抱着那个男人,明明被刺伤了,还是抱着他不松手,甚至哭着求她救他。 她自问行医救人上几乎无不能医治之病人,但唯独这情伤、相思病她医不好。 容珏那样的身份,无疑就是在走钢丝,头上悬着一把刀,随时都要掉脑袋丢性命的。她只盼望着,师妹能早点脱身,莫待她情根深种之日,容珏又出事了…… 那时候,师妹该如何自处? “可是师姐……”姜琳琅自知吵架也好讲道理也罢自小就说不过木悠然,尤其是这个人是从小就待她极好,比亲姐姐还要好的人。 “三师姐,大师兄手伤了!你快去看看!”这时候,一个脑袋忽然伸出一半,在门口,急急地唤着木悠然,声音脆生生的,如黄鹂鸟,好听得紧。 少女话音一落,木悠然便面色登时一变,“什么?在哪?怎么伤的!” 风一样出去的木悠然,没有看到,原先急急忙忙呼唤她的少女,提着翠绿的裙摆,脚步轻盈地进了琳琅的屋子。 但见少女娇小玲珑,一袭绿裙俏皮可爱,身前两条小辫子上绑了漂亮的花绳。脚上系了一个银铃铛,走起路来,带起叮叮当当悦耳的声响。 “师姐师姐,霜儿就知道,只要提大师兄,三师姐啊,就不记得其他事了!”少女把玩着自己的辫子,走到姜琳琅跟前,大眼水灵灵地转着,笑得满脸狡黠。 这就是姜琳琅唯一的师妹,也是师门最小的弟子,小师妹唐霜儿了。 唐霜儿是现任武林盟主的女儿,出身武林世家,生性活泼可爱,整个钟秀山,就属她和琳琅鬼主意最多。 常叫三木气得跳脚。 “好霜儿,还是你懂师姐!”姜琳琅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小师妹替她支走难缠的师姐,跳下床,伸手点了点小姑娘的鼻头,捏了捏她圆圆的小脸,“师姐改日给你做好吃的!” “真的吗?”唐霜儿才及笄的年纪,十五岁的小姑娘喜欢缠着姜琳琅这个师姐,更是对会一手好菜却不爱下厨的师姐做的东西毫无抵抗。 再三保证过后,小丫头满意了,顺带还帮姜琳琅出了个主意,“师姐,我之前问过了,师姐夫好像还没醒,师父两天没出来了……问二师兄,他冷冰冰又凶巴巴的,一个字也不肯说。依我看,你一会就一哭二闹,反正二师兄拿你最没办法了!” 姜琳琅脑筋一转,便明白这什么意思了。 二师兄守着门,师父在里头不让任何人进去。她得先从二师兄那问问情况。 “乖霜儿,你最好了~” 姜琳琅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蛋,便脚步轻盈带风地朝三木的房间奔去。 “三师姐,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一边操着心,一边又不想让师姐召集,偏偏又落不下面子。”小姑娘站在门口,一只手圈着小辫子发梢,侧过脸,对去而复返的木悠然道。 木悠然哪里是那么容易就上当的,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唐霜儿,给我滚去蹲马步去,你武功这么烂,还有脸在这偷懒?”瞪了眼古灵精怪的小师妹,木悠然板着脸。 唐霜儿冲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死要面子!略!” 然后一溜烟赶紧跑,生怕被木悠然追上打屁股,三师姐凶巴巴的,二师兄也凶巴巴的,大师兄又像个木头。 哎,这山上,没了小师姐的陪伴,都没意思了。 110不言,寻来 姜琳琅走得快,没一会儿,便到了三木的院内。 钟秀山依山傍水,风景优美。 姜琳琅看着周围一成不变又好像哪里都变了的景物,不禁出了下神。 她记得,她走的时候,师父门前这盆栽,才到脚踝,现在就已经长到膝盖那么高了。 一旁的走廊还是那么干净,一看便是三师姐打扫的。 这个庭院,小时候,他们师兄姐妹几个,便常常在这扎马步,每次她和小师妹偷懒受罚…… 师姐师兄们便会偷偷给她们拿吃的,给她们掩护。而师父那个老顽童,发现了也不拆穿。 “那秋千,还是你和小师妹嚷嚷着要我和大师兄做的。”姜琳琅不知不觉走到院中亭廊下的秋千旁,手抚摸着上面的绳子,眼里不禁流露出几分想念。 身后,木霆低沉微冷的声线不带什么起伏地说着。 转过身,姜琳琅每次看到二师兄都会紧张,就像是做错事被大人抓包的孩子。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二师兄……” 女子清脆微软的声音唤着他二师兄,好像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是这般乖巧的胆小的模样。明明在其他人面前,活泼顽劣得很。 木霆目光落在姜琳琅发顶上,伸手,后者吓了一下,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他口中有些苦涩,但还是将她头发上沾到的树叶取下来。 “师妹。你是来看他的。” 木霆语气很淡,如果不看他眼底的温柔和苦涩,几乎察觉不到这个人,其实,并不冷漠。 姜琳琅垂着头,不好意思地嗯了声,然后又迅速抬头,自是错过木霆那立即收起的温柔。 她望着面前不苟言笑的冷面师兄,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着,“师兄……他怎么样了?” “已经没性命之忧。不过他练的武功太诡异,强行逆行经脉极易走火入魔,看他这样子,已经有几年了。”木霆在练武上天赋极高,是三木门下最有悟性的弟子。 听他这么说,姜琳琅微微凝了神色,心里不由紧了紧。 她一直觉得容珏武功深不可测,那人几乎无敌手。可是她却不知道,他的武功路数,师出何门。 这般霸道厉害的武功,果然还是有弊端的 想着,她忽然想起,之前容珏也会每个月差不多这个时候消失一阵时间,而那次他忽然去捉和齐睿见面的她,面色瞧着不是很好…… 是不是,其实他压根就不是因为什么公务,而是因为,他走火入魔需要闭关调理? 明明走火入魔起来那般凶险,这人却还继续练着这么危险的武功。 原因,姜琳琅不难想到。 见她又出神,并且眉眼都是愁绪,木霆不禁心里叹息。 师妹她,自打下山后,便几经生死凶险,他想劝,却发现自己不知从何开口。 “师妹,你……打算以后如何?” 姜琳琅回神,闻言微微一愣,想到自己之前和木悠然说了却没有向木霆告知自己的打算,便简单地告知了他。 “太危险了。”木霆闻言,不禁摇头。 “二师兄,你也想劝我吗……”姜琳琅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里,带着几分难受。 好似,整个师门都不赞成她,可是她能怎么办,姜家的事,和她是密不可分的。 “不。”木霆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摇头,面色如旧,“我不阻止你替你的亲人讨回公道。”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木霆从来都不是个善于言辞之人。 他嘴角动了动,深深望着姜琳琅,想要开口,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师姐,有人找!大师兄和那些人打起来了,他们说是找你的!”唐霜儿喊着姜琳琅,在院子外,冲她招手。 姜琳琅闻言便朝着唐霜儿的方向走去,回头冲木霆摆摆手—— “二师兄,回来我们再聊!” 微微一笑,便脚步急急往前头行去。 木霆垂首,望着手心里那片树叶,微微抬起手,手心的树叶随着风而去。 他望着那随风飘去的落叶,口中那股苦涩如何也驱散不了。 每次看着你离开的背影,却怎么也说不出挽留的话。 大概,只能是师兄师妹。 …… “别打了!”姜琳琅走到山门前,便见大师兄木霄一人正力战几名暗卫,她定睛一望,便认出暗一几个,忙高声制止,“大师兄,暗一,都是自己人,都住手!” “四师妹?” “夫人!” 木霄收了手,他长得高大威武,一身正气,剑眉星目,典型的江湖大侠的样子,性情也是义薄云天,温厚忠善。 听到姜琳琅的声音,他便停下,疑惑地望着她。 暗一几个看到姜琳琅,一个个不由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尤其是暗五,他本来就是暗卫里头性子稍显温厚开朗的,见姜琳琅没有大碍,眼里闪烁了泪光,眨了下眼才将泪意逼回去。 “太好了,夫人没事!” 暗一却是不敢松口气地问姜琳琅,“夫人,主子他……” 提起容珏,暗卫们都不禁提了口气。 “他受了伤,不过现下我师父在替他疗伤。”姜琳琅面上笑意微微敛了些,眉眼难掩忧愁。 “原来是师妹的朋友,方才,是在下唐突。诸位见谅。”大师兄木霄见状,大大方方上前,双手抱拳赔了个不是。 暗卫们接触到的要么是要杀的人,要么也是敌人,这给他们赔不是的倒是头一遭遇见。 对方还是夫人的师兄,当即一个个不敢受地回礼。 “是我们没有说清楚身份。大侠见谅。” 木悠然在一旁冷哼了一声,“师兄,这些人擅闯我们钟秀山,合该打下山去!” 她这话一落,暗四便冷了脸。 这木姑娘明明认识他们,却装作不识,若非她,也不至于打起来。 “师妹,不得无礼。”木霄板着脸,却没什么脾气地冲木悠然轻呵了一句。 木悠然咬咬唇,直接掉头便走。 倒是姜琳琅有些无奈地瞪着自家大师兄,一脸的你没救了。 “怎么?” “大师兄你笨死了!”唐霜儿人小鬼大,瞧木霄那傻愣愣的样子,摇摇头,转身去追木悠然去了。 姜琳琅领着暗卫进了门,只留下木霄一头雾水地摸了摸脑袋。 111安排,人心 “大师兄,麻烦你了。”木霄安排好容珏的暗卫在厢房住下,走出院落时,便见姜琳琅站在门口,笑容含着感谢地道。 木霄见她大冷的天穿得单薄,又因为伤势未愈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便忍不住唠叨她,“傻丫头,同师兄说什么麻烦。你瞧你,身子还没好,就往外跑,穿得这么单薄小心着凉了。叫你悠然师姐知道了,定要骂你的。” 自小,姜琳琅对这个大师兄就很亲厚,他就像是一个兄长,照顾着所有的师弟师妹,生得高大威武,但性情敦厚,古道热肠。 听着师兄的关怀唠叨,姜琳琅不由得眼眶酸涩—— 这里,也是她的家啊。 玩世不恭却教导她武功的师父,宠她的大师兄,严厉的二师兄,刀子嘴豆腐心的师姐,还有活泼粘人的小师妹…… 姜琳琅微眨了下长睫,将眼里的泪意眨了回去。 “大师兄,我去看看暗一他们,晚上大家再一起吃个饭。”恢复了往常的语气,姜琳琅笑笑,道。 木霄向来不懂女儿心思,粗线条的他,是以也没发现姜琳琅方才红了眼睛。闻言还不住点头,“是该一起吃个饭,你成婚,我们都没赶得上。现在,一家人一起吃个晚饭,甚好,甚好!” 说着,他便乐呵呵地摸了摸后脑勺,古铜色的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可见是真的开心。“我这就去准备下。” “诶——” 姜琳琅想说不必太大张旗鼓,她的婚事本就是皇帝和皇后匆忙下旨定的,那时候只求着保命,哪里想着请师门来参加婚礼…… 不过她才发出一声“诶”,便只能远远看见大师兄宽阔的背影,须臾就看不着了。 摇摇头失笑,也难怪大师兄这样一根筋的,叫貌美又能干的师姐次次碰壁受挫。 “夫人。” “都坐吧,不必拘谨。” 姜琳琅进来时,暗一几个忙站起来,恭敬地唤了声夫人。 摆摆手,姜琳琅坐下,见几人还是恪守着规矩,也不勉强。 “萧王殿下如何了,黑风寨善后的事,都解决了吗?”她甫一坐定,便是询问这事。 暗一拱手,事无巨细地回答,“回夫人,萧王殿下受了些伤,本来按照计划是要将他先送回京城向皇帝复命的,但萧王非要亲自带人搜山寻您……和主子。不过在得到夫人您的传信后,属下便安抚了他,此时他应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至于黑风寨,几大门派中皆有与黑风寨几个当家深仇大恨,得了朝廷的主动招揽,自是尽全力一举歼灭了整个寨子。负隅顽抗者当场斩杀,投降者已被官兵押解听候发落。黑蛇当场毙命,黑妖被废,按主子的吩咐,属下将其交给了她那些仇家……” 姜琳琅一边听一边点头,但是眉梢却微微蹙了蹙。 “那些被关在地牢里的受害者,可安置妥当了?” 暗一一愣,他们跟着容珏,除了听令行事保护主子杀人之外,还真不做多余的好事…… 还是暗三精明,忙笑了下道,“夫人您放心,那些人都被现在的武林盟主唐振天带走,好生安置。夫人的师妹是唐盟主的女儿,夫人若是不放心,可找唐小姐帮忙修书一封问下唐盟主。” 姜琳琅这才松口气,舒展了眉眼。 暗四和暗五不禁瞟了眼暗三,就连暗一都不由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暗三得意地挑了下眉梢,心中冷笑:傻兄弟们,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以后可有的是讨好夫人的时候。 “对了夫人,萧王殿下还给您留了一样东西。”暗五老实,想到什么,拍了下脑袋,从怀中拿出那枚龙形玉佩,双手呈给姜琳琅。 齐睿? 姜琳琅接过,待看清玉佩样式,便叹了口气。 他还是将这玉佩给她了。 “他可有留下什么话?”捏着玉佩,姜琳琅觉着这东西颇为烫手,这是齐睿不离身的玉佩,据说……是他出生时,皇帝亲自给他系上的。 暗五也不隐瞒,“萧王说,京城那边夫人无须担心,他既平安回去,便会摆平一切。” 暗三登时扯了扯唇角,低嘟囔了一声,“心机!” 趁着他们主子受伤昏迷,忙着撩他们夫人! 暗一斜了一眼暗三,眉梢拧着,却是难得赞同地点了下头。 不管主子喜不喜欢夫人,既然夫人是主子的妻子,这萧王委实不该再觊觎他人之妻。 许是姜琳琅一再救了容珏,暗卫虽冷血,但人心肉长的,姜琳琅待他们好,又有情有义。这几个常接触她的,对她的态度少了当初公事公办的冷淡疏离。 多了几分由衷的敬佩和尊敬。 “你们一路追上来也累了,好生歇息下吧。晚上一起去前厅用饭。”姜琳琅眼眸微划过一丝无奈,将玉佩收回,但心底是笃定了回去要还给齐睿的。 起身,对众人如是说道,然后举步往外走。 待她一走,暗三便咬牙看着暗五,“怪不得萧王那日把你叫走,你个叛徒,不怕主子醒来罚你!” 面对兄弟的咬牙切齿盘问,暗五无辜地扯了下唇角,“他主动表示摆平宫里的两位,不用白不用啊……” 暗一还在望着姜琳琅背影,心里感叹这样好的女主子,一定是上天派来调和性情乖戾的主子的时候,便听到一向厚道老实的暗五这般说道。 不禁叹为观止。 “小五,原来你才是最黑的那个,恕我眼拙,眼拙。”暗三夸张地作揖,对暗五大写的服。 “老四,你怎么不说话?”回头,见暗四垂着眼睑,一副高冷不合群的样子,不禁拿手肘碰了碰他。 暗四避开些,面无表情往屋内走,“夫人吩咐好生歇息。” 暗三和暗五面面相觑,“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听夫人的话了?” 只有暗一有些与有荣焉地笑了,冷俊的面上浮起几分欣慰—— 好像,夫人越来越得人心了,有种很激动开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姜琳琅如果知道高冷的暗卫头头心里这么想的,一定甩给他几个字—— 迷弟,醒醒! 给读者的话: 谢谢小辞每天给我留言么么~ 112醒了,束发 “二师兄,师父还没出来么?”姜琳琅从厨房出来,端了点心再次来到三木的院中屋外,轻声询问一直守在这的木霆。 木霆清凌凌的眼看向她,眉目间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到姜琳琅根本察觉不到,片刻才听他压低声音回,“他醒了,你可以进去看看。” “什么?真的吗!”姜琳琅先是一怔,而后眼睛一瞬璀璨亮起,眉眼弯弯毫不掩饰其惊喜愉悦之色,整张脸都活力起来。 木霆忽然就喉间微涩,既高兴她展颜,又微感苦涩。 但还是嘴角勉强牵起极淡的弧度,“我何时骗过你。” “太好了,谢谢师兄,这个给师兄吃!”姜琳琅将手里的托盘塞到木霆手中,指尖不经意划过他手心,叫端着托盘的男人心底也一麻。 只是待他抬眸,只看得到她微提着裙裾,身影翩跹如一只快活的蝶,奔向别人。 垂眉,黑黝黝的眸子盯着手中托盘里精致的点心,他缓缓伸手,捻起一块乳黄色的点心,往嘴里塞。 甜甜的,女孩家喜欢的味道。 可是他却尝到了苦。 真苦。 “师父师父!”姜琳琅一点都不像是个受着伤的人,飞快奔进屋内,手一掀帘子,便朝着内室疾行,嘴里急急地唤着师父。 三木听了这声音便转身往外走,只是才走了一步,便被急急进来的姜琳琅撞了下,登时哎哟一声捂着胸口叫唤。 “你这臭丫头,毛毛躁躁的想撞伤你师父啊!”三木夸张地叫道。 姜琳琅捂着自己的脑门,这会儿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自家师父老当益壮、英明神武,嘿嘿笑得极甜,“师父瞎说,您武功盖世哪里会被徒儿撞伤呢!” 说着,眼睛却一直往床上瞟,三木才被她顺了毛,便被她这眼珠子都快嵌入床上的样子给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得,白眼狼,有了媳妇忘了娘!去会你的情郎吧!刚好这小子脾气倔得很,死活不让师父老人家给他换衣服……”三木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酒壶,摸了个空,才想起来为了给容珏治内伤都两三天没喝酒了…… 酒瘾犯了,便急不可耐地往外走。 姜琳琅听到三木这番话,不禁黑线…… 师父啊,且不说徒儿是找了个相公不是媳妇儿,您也不娘啊…… 啊呸呸,姜琳琅摇摇头,身上的鸡皮疙瘩挥去,然后便掀了纱帐。 “额……” 只不过,打开的时机不对。 容珏正浑身低气压地瞪着手中的裤子,都能看见他捏着裤子边缘的手指,紧到微微泛白。 一条腿露在外,长长的中衣遮住了大腿,但他此时一条腿在被子外,若隐若现的,引人遐想。 姜琳琅忙双手捂脸,“我什么也没看到!” 脱口而出便是这么心虚的一句话。 容珏黑着脸,但腿动弹不了,手又无力的滋味,叫他更为烦躁。 而此时姜琳琅欲盖弥彰的话,简直是在挑战他的极限,额角青筋暴了暴,斜了一眼捂着双眼,指缝外的脸上那绯红的颜色,却叫他不由唇角扯了扯。 “替我穿上。” “???” 噫噫噫,姜琳琅以为自己幻听了,但是下一瞬,某人不大耐烦的声音再度响起—— “穿衣!” “啊?哦哦哦!啊?我我我给你穿?”姜琳琅将双手放下,神情几经变幻,瞧着颇为傻气,又懵又羞又怕的样子,叫容珏心底那微微的不自然也褪了个干净。 罢了。 左不过他最肮脏的一面叫她知道了,又还杀不得…… 便将她一直留在身边吧。 只要在他身边,就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的过去…… 容珏又开始自欺欺人,为解释不清的心软和动容找了完美的借口。 最后,姜琳琅是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替某人穿上了裤子,再在某人一脸嫌弃的指导下,磕磕绊绊穿好外衣。 “咦,这不是我……”姜琳琅替他系好腰带,小心翼翼的动作,唯恐触及他身上的伤,眼角不经意一瞥,却瞥见床边她之前遗落的香囊,本能地伸手要拿,就被一只欺霜赛雪修长的大手抢先取走。 容珏将香囊夺了过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就往窗外扔了去。 姜琳琅:…… 对上她不解又无语的眼神,容珏冷着脸,“难闻死了。” 姜琳琅:……有点过分吧,当着她的面,嫌弃她的香囊== 不自在地偏过头,一缕长发随着这个动作滑过肩头,容珏将其拂到一侧。 微蹙眉,随即微抿了下薄唇,幽深的眸子望着姜琳琅,“束发。” “啊?我不会啊!”姜琳琅大眼瞪圆,忽然就让容珏觉着像只松鼠,她摆摆手,面上抽了抽,像是怕做不好会被他剁手一样地摇头讪笑。 “过来。” 容珏却缓缓扶着床柱,四肢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行走不太便利,但他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径自走到镜子前,坐下。 他一开口,姜琳琅便乖乖过去,等她站到坐在铜镜前,静静等她梳发的容珏身后时,才傻乎乎地反应过来。 束发啊…… 先是穿衣,再是束发……她没记错的话,容珏一向不喜欢女子亲近,也讨厌男子亲近,这些事,好像他向来是自己做的。 现在…… 居然叫她替他束发了。 她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但心里却止不住地欢喜和高兴,这是不是说明,至少他对她的接受程度越来越高? 是以,她也没拒绝,拿起梳子,手握起他一缕顺滑如缎子的墨发,梳子轻轻穿过发丝,动作小心又轻柔,不是害怕被他嫌弃的小心翼翼,而是—— 一种珍惜的细致温柔。 温柔啊…… 容珏眼睛死死地瞪着铜镜,望着里头低眉顺目,神情温和宁静地替他梳发的姜琳琅,幽深黑漆漆的眼底,有一层薄薄的云雾笼罩。 又来了。 那种叫他拿捏不住的,似疼不疼,若即若离,又甜又涩的感觉,再次包裹着那颗冰冷的心脏。 一室温馨,半晌静好。 他忽然觉着,这样也很不错。 113撕开,激怒 “容珏,你试试这个!”容珏躺在藤椅上,手里拿了块点心,递到嘴边,才尝了一口,便听到姜琳琅欢快地搬了什么东西进来。 红豆糕。甜甜的,香软可口。 容珏微舔了下唇角,忍不住再拿了一块。 “做什么?”他看到姜琳琅气喘吁吁地搬着轮椅进来,眉梢微拧,一瞬又舒展开,清冷阴柔的声音中不含什么情绪地问。 姜琳琅拍了拍轮椅上的软垫,“你腿不方便,我给你找师兄要了个轮椅,这软垫也舒适,我还给你弄了个腰垫……” 容珏本想拒绝,但听着她喋喋不休,眉眼都是明媚灿烂的模样,大抵是口中甜软的点心叫他心也跟着软了下。 他听到自己口气都软和了几分,“哦。” 尽管只是一个冷淡的音节。 姜琳琅亲力亲为,扶着他慢慢坐上轮椅,替他垫好腰垫。 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被她清澈的眸子盯着,容珏那“尚可”二字便咽了下去,“不错。” 果然,听到这“不错”二字,他瞧见,她那期待的脸色转为喜色。 “你这么讲究,还是我了解你!”姜琳琅推着轮椅,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这会儿是下午,太阳还没落山,是一天最暖和的时候。 她注意着脚下的台阶,动作细致地推着他下了台阶,“我带你看看这个院子?” “你住哪?”容珏微从鼻腔中“恩”了声,随即想到自己醒来便看到一个古怪的老头子盯着他好奇不已,还要给他换裤子,若不是打不过,他险些就要动手了。听她解释才明白前因后果,知道这里是她师父的院子。 “我和师姐她们住一起!”钟秀山很大,但是师父和师兄们一个院子,她们师姐妹一个院子,师父说这样住一起才有家的味道。 眉梢飞快掠过一丝不悦,容珏抿了下唇角,忽然沉声道,“我不习惯这。” 他不喜欢和男人住一起。 姜琳琅蓦地就想起瀑布山洞里,那恶心的男人说的话。 他还那么小的时候就受到那般对待…… 心里一窒,她便不自觉地软了声音,“那——我和大师兄说一声,你搬到东厢房,我住你隔壁,也好照看你?” 她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却叫容珏忽而眸子一黯,手死死地捏着轮椅的椅背。 “你同情我?” 阴寒的声音冷得叫人难以忽视。 不用看,也知他此时眼里,定是杀机毕现。 哎。 姜琳琅心里叹了声,面上闪过一丝无奈。 乖戾不定,敏感易怒。 将手放到他紧绷着的手背上,感受到他微僵了下,姜琳琅语气淡淡的,带着几分调侃地说道,“你有什么好同情的?你小时候吃了很多苦,但是现在否极泰来,你的生活会越来约好——你看,你权势滔天,武功高强,手下众多……最重要的,你还娶了这么好的一个娘子,啧,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容珏:…… 难得地,容珏也会被姜琳琅给噎到。 “呵呵,姜琳琅,没想到你脸皮这般厚。”容珏语气还是冷冷淡淡的,但是手背没有再僵直,身子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些。 他才不承认,被她的话取悦到。 想到他走火入魔的时候,她不怕死地拉住他,想起他在山洞中比他还要愤怒想要杀了那人的样子,想起地牢中她假借自己的名义救人让那些人感激他…… 这些画面,占据了他此时整个脑海,他自己都没发现,心底有一处,竟如冰雪消融般塌陷。 最好她说的都是真的。 敢骗他的话…… “被污泥溅到,洗干净就是了。沾到的是衣裳,又不是你这个人。容珏,你大可不必为那些事耿耿于怀……”姜琳琅忍不住,她想,伤口撕开会疼,但不撕开,任其溃烂,会坏死。 果不其然,在她意料中的,容珏忽然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到像是要将她的手给折断。 他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她,眼里一片漆黑,眼角微红,昭示着他此时的盛怒。 他冷冷地笑着,“你算什么东西?姜琳琅,你凭什么说着道貌岸然的话?污泥沾身?呵,我不在意,我本就是污泥——那些人都死了,你以为你知道了我的过去还活着就可以指手画脚了?我本就不是好人,这天下没有比我更黑的心肠更脏的手段我……” 姜琳琅猛地弯下腰,倾身吻上那说着刺人刺己,刻薄厌世的话的红唇,闭上眼,极尽温柔地辗转。 堵上了那不想听的字句。 也堵上,容珏那快要溢出来的自我厌弃。 先是身子一震,而后,他猛地推开姜琳琅,抬起袖子抵着唇,眼睛死死地瞪着姜琳琅。 只是瞪着,目光如剑,却一个字都没说。 扶着轮椅的轮子,很快回了屋内,不给姜琳琅反应的时间,那扇门便关上。 微抚着被捏红的手腕,姜琳琅有些低落地垂了下眼睫,随即强打起精神来。 微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下眼皮子。 “这人怎能这么不好哄呢……” 她对他这么好了,难道还看不出她喜欢他么? 一个人的心究竟有多难进去,甚至连那扇门都不知道在哪。姜琳琅忽然有些丧气地苦笑一声。 姜琳琅啊姜琳琅,你说你喜欢谁不好,非要自讨苦吃喜欢他…… “师妹……” 才转过身,姜琳琅便撞见木霆深沉不见底的眸子。 “二师兄?你来多久了?”姜琳琅忽然就闹了个大红脸,站定在原地,硬着头皮笑笑,尴尬地问。 木霆冷酷的面上微微挤出一个浅浅的笑,“才来。三师妹在厨房等你许久,让我来催催你。” 闻言,姜琳琅不觉松口气,重新露出灿烂的笑脸,“瞧我,差点忘了!走吧,不然师姐又要训斥我了……” 木霆只是淡淡笑了下,眼底一片晦涩,掩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捏成一个拳头。 努力挥去,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精致明媚的少女弯下腰,倾身温柔又急切地吻上红衣妖冶的男子…… 呼吸微滞,木霆心底翻腾苦涩,面上不显分毫。 而身后那扇门,微微开了一道缝,容珏望着一男一女并肩离去的身影,唇线绷直,抬手狠狠地拭了拭唇角—— 该死的女人,才亲了他,便这么快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地走了! 哼了声,冷着脸重重将门关上。 114榆木,贺礼 晚上,姜琳琅和木悠然将饭菜端上桌,唐霜儿从身后出现,伸出手飞快拿了一只鸡腿,咬了口,然后笑弯了眼睛—— “师姐,好吃太好吃了!” 木悠然看得额角抽搐,“唐霜儿你洗手了吗就吃!” 美人就是生气也是美的,尤其是木悠然这样不说话瞧着清冷的美人。 唐霜儿努努嘴,忙躲到大师兄木霄身后,“两位师姐的厨艺太好了,霜儿饿了没忍住嘛,三师姐你凶巴巴的,以后哪个男子敢娶你啊?” 说着,手指指着木霄,冲又气又羞得红了脸的木悠然无声地吐了吐舌头。 “唐霜儿你!”木悠然将盘子往桌上一搁,就要过来。 木霄看不到唐霜儿的动作,自然是不知道她方才做了什么手势。 只是习惯性地打圆场,“师妹,小师妹年纪小顽皮了些,你别同她一个孩子计较。” 木悠然被他说得面上更是红了下,噎了噎,半晌才轻噘了红唇,道,“师兄你也是嫌我太凶了?” 木霄哪里是这个意思,闻言立即摆手,英俊的面上笑得有些无措局促,“悠然师妹,我不是这意思,你不凶……” 师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对师妹们关照得很,就是嘴上习惯呵斥罢了。 木悠然微抿嘴笑,脸颊绯红,瞧着艳若桃李,甚是好看。 唐霜儿立即在一旁起哄,“哦——我才说师姐凶巴巴嫁不出去,大师兄就说师姐不凶……哇,大师兄你是想娶师姐的意思吗?” “唐霜儿!” “小师妹你!” 两道声音齐齐响起,一道是恼羞成怒的木悠然,一道是被唐霜儿的话惊到的木霄。 木霄看了眼气急败坏的木悠然,虽温和但也带了几分责备地对唐霜儿说道,“休要胡言乱语。我们是兄妹,怎可开这样的玩笑,败坏你师姐的清誉?还不向你师姐道歉!” “这……”唐霜儿暗叫不妙,本来是撮合的,大师兄这个榆木脑袋! 心虚地看向三师姐,果然,被大师兄这么无心的一段话刺激的,脸色都白了几分。 姜琳琅本来只是在一旁看戏,但瞧着气氛就要不对,忙出来圆场—— “好啦不是说给我接风洗尘的吗?怎么你们几个拌嘴起来了?我和二师兄都插不上话了,是吧二师兄!” 她说着,拿手肘杵了下一旁沉默寡言的木霆。 木霆不怎么在状态中,对于眼前热闹的情景也没怎么关注。被姜琳琅这么一杵,干巴巴地嗯了声。 还是一直喝着酒嘴里哼着曲儿的三木瞧了,忙拿桌上的筷子敲了下自己面前的碗碟,“徒儿们,为师快饿死了,能不能赶紧开饭!” “嘻嘻,师父不是有酒喝就够了嘛!”唐霜儿也贼机灵,眼珠子一转便坐到了姜琳琅和三木中间的位子,淘气地摇了摇三木面前的酒壶。 “臭丫头,武功学得不行,鬼机灵倒是学全了!”三木顺势拿筷子敲了下她的脑袋,换来唐霜儿一声嗷呜。 席间顿时又恢复了笑声。 姜琳琅拉了下站着的木悠然,将其按到自己和木霆中间的位子坐下。 “师姐,吃菜,这顿饭啊,多亏师姐才能这么快做完呢!” 看着碗里的菜,木悠然这才恢复了几分笑意,眼角余光却忍不住朝木霄望去。 待看到那人无动于衷的样子,眼眸暗了暗。 许是姜琳琅许久没回,回来又是已为人妇的身份,这顿饭吃得既温馨又令人惆怅。 “琳琅师妹,你新婚贺礼。大师兄也没什么好东西,师妹以后若是有需要,一定要记得师门,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喝了点酒,木霄起身,面色有些红,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红彤彤的瞧着甚是喜庆,递给姜琳琅。 姜琳琅有些错愕,新婚贺礼…… 这还是她收到的第一份关于这门亲事的贺礼呢。 心情复杂地接过,打开一看,几本剑谱武功秘籍。 她好笑地收下,“多谢师兄!” 唐霜儿也笑眯眯地拿了一个大盒子,递给姜琳琅,“好师姐,以后姐夫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召集各大门派,把他的丞相府给一锅端了!” 打开盒子,里面是武林盟主唐家的令牌以及各大门派的信物…… 哭笑不得,姜琳琅心底很是感动,面上却笑得无语,“哪有你这样送东西的!” “小师妹又顽劣了。”木霄也不禁笑着摇头。 三木哼了声,“霜儿说得对,那小子敢欺负你,师父我废了他!” “师父,你就是抠门不想送师姐礼物,才这么说的吧?”唐霜儿鬼机灵地撇撇小嘴,拆穿道。 三木尴尬地咳了声,“才不是!” 这样子,叫姜琳琅才涌起的感动就破了。 木悠然呵木霆没有什么表示。姜琳琅也知道缘由,抱着两个盒子,很是宝贝和开心。 眉眼的笑意和满足,丝毫不似作假。 至少,师妹是真的开心。 木悠然叹了声,眼角余光撇向愈发沉默的木霆,眼底微微露出几分无奈。 前院把酒言欢,气氛甚好,而后院,容珏屋内。 “她人呢?”看了眼面前丰富可口的菜肴,容珏问自己的暗卫。 暗一:“夫人在前厅与她的师父师兄姐妹们用膳。” “呵。”才拿起的筷子便放下,容珏脸色沉了沉,烦躁地看着眼前的菜肴,“拿下去。” “可是……这是夫人专门替主子做的。”暗一没有犹豫地便伸手,暗三见了,却忙出声道。 “等等。” 容珏微眨了下眸子,再看面前的菜肴,腹中便觉有几分饿,出声制止了暗一的动作。 拿起筷子,沉默地用起了膳。 暗一看着暗三,后者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心底哼了声:愚蠢的兄弟,没看到主子这是吃味吗。 一顿饭用完,暗三收拾了桌子。 沏了茶,容珏只端着也不用,不知过了多久,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似漫不经心地问,“她何时过来。” “谁?”暗一一愣,没反应过来。 收拾碗筷回来的暗三却立即接道,“夫人说今晚与师姐妹同宿,让属下先伺候主子就寝。” 很好。 容珏唇角一沉,“那就好。” 省得来烦他! 115同命,相怜 木悠然在铺床,姜琳琅看着她麻利能干的背影,不禁靠着门框,“师姐,你是不是不高兴……” 背影微顿,木悠然道,“当然不高兴了,我本来一个人睡挺好的,你和唐霜儿那个死丫头非要过来挤!” “哎。”姜琳琅走上前,忽然抱了抱木悠然,“师姐,霜儿也不是故意的。” 师姐有多喜欢大师兄呢? 喜欢到,除了大师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喜欢到,让人心疼。 可是,师姐就是不肯说,她记得曾问过原因。 师姐说:他那样的人,行侠仗义,义薄云天,眼里心里只有侠义和师门,哪里懂得儿女之情。 不说,也是怕被拒绝,就连默默陪在身边,暗恋的机会都没了吧。 “我知道。”木悠然背脊僵直,微微转身,伸手拍了怕姜琳琅的手,语气带了几分轻嘲,“只是那个呆子,半点都看不出听不出……” 还说了那样伤人的话。 最是无意说的话,最伤人。 姜琳琅蹭了蹭她的背,像小时候那样撒娇的,依赖的姿态。 “可是师姐,你不说,大师兄那样的一根筋,这辈子也不会明白的。你不说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拒绝呢?”姜琳琅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哄劝。 在她看来,天底下没有比她师姐更好的女子了—— 生得貌美却不娇气,医术高超,精明能干。 合该是个男子便会被她迷住,偏偏,江湖第一美人,谁也看不上,只将傻乎乎的大师兄惦记了这么多年。 “我……不敢。” 木悠然坐在床边,忽然有些颓丧,“现在这样,至少还可以以师兄妹相称,若捅破了窗户纸……也许连师门情谊都维持不住了。” 她这般骄傲的人,若是喜欢一个人被拒绝,定不会再有颜面留在他身边。 到那时,只怕会远远离开。 “哎……”姜琳琅忽然往后一仰,倒在软软的棉絮中,有些感慨,“情之一字,有时候竟叫人如此委曲求全。” “师妹,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容珏了?”木悠然听了,眉梢高高一挑,忽然肃了脸,瞪着姜琳琅,严肃得可怕。 姜琳琅咽了咽口水,却是实诚地点了下头,“恩啊。喜欢。” “你还点头,你还恩!”木悠然一把将姜琳琅拉起来,捏着她耳朵便很是怒其不争地道,“我怎么跟你讲的……那个人哪里好,哪里值得你喜欢了!” “那大师兄呢?师姐喜欢他哪点?”姜琳琅忽然静静地反问了一句。 木悠然手一松,整个人冷静下来。 心里如一盆冷水注下,身心都跟着凉起来。 是啊,大师兄哪里好? 义薄云天、英勇盖世、侠骨丹心? 呵,她才不喜欢这样的。 那是什么? 木悠然自己都说不上来,她明明不喜欢那些满口正义,又傻乎乎一根筋的江湖莽汉,可偏偏,就是这么喜欢木霄。 “师姐,大师兄正派老实是人人称赞的大侠,容珏他残忍嗜血是人人唾弃的奸臣……可是,你喜欢大师兄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他那般好,却不懂你的情,也伤了你。”姜琳琅握住木悠然的手,忽然唇角弯了下,“我喜欢容珏,并不因为他的身份和性情就能改变这份喜欢,也不因为他的容貌而沉迷……他不喜欢我,我也伤心难过。” 她轻轻地叹道,“可是,叫你放弃大师兄,你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我从小就喜欢他了!”木悠然本能地脱口而出,随即面色一变。 果然,姜琳琅笑了,眼里璀璨明亮,“是啊,那你叫我怎么控制不去喜欢容珏?我虽然喜欢他时间没那么长,可叫我放弃,我也是不愿意的。” 木悠然沉默,面上忽青忽白,唇角抿得死死的。 半晌,她才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罢了,我管不了你。” 她承认,琳琅的话说动了她。 她太懂喜欢一个人明知不太可能却还是不肯放弃的那种心情了。 既懂,又希望她不要学自己,单恋一个人的滋味,太苦了。 “两位师姐在聊什么私密话呢?”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唐霜儿活泼俏丽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小姑娘扶着门框,圆圆的脸上那对眸子里满是狡黠和灵动。 “外头冷,还不进来?”木悠然瞪了她一眼,指了指一旁的小榻子,“叫你乱说话,今晚罚你睡那。” 唐霜儿走进来,脚步带起叮铃之音,闻言苦着脸,上前抱着木悠然的胳膊便是一阵撒娇讨饶,“好师姐,别生霜儿的气啦好不好?霜儿不是故意的!霜儿知道错了!” 木悠然斜了一眼,哼了声。 于是,小姑娘蹭蹭师姐的胳膊,脑袋在她怀中拱了拱,瓮声瓮气甜蜜蜜地道,“师姐最好啦,霜儿最喜欢三师姐啦!” “啧,霜儿你这话可就伤四师姐的心了。”姜琳琅在一旁看得好笑,听到这话时,立即故作伤心地捧着心,嗔怪地接了句。 “师姐——!”唐霜儿鼓着脸,瞪着圆圆的大眼睛,不满地望着故意发难的姜琳琅。 木悠然伸手推开粘人的小师妹,“行了行了,赶紧睡吧不早了!” “好在这床够大,小时候挤到大,也不多这一回。”木悠然拍了拍床沿,眼里流露几分温柔的怀念。 姜琳琅也是感怀不已,还记得初到钟秀山上,面对陌生的师父师兄师姐,她其实还是很慌的,尤其是夜里老是做噩梦,梦到姜家死去的亲人的面孔。 常常夜半吓哭惊醒。 那时候,小小的木悠然便抱着自己的被子,到她的房间,拍着床沿,小大人一般地对她说,“师妹,我陪你睡,不怕了。” 再然后霜儿入了师门,小姑娘胆子大,但是粘人得紧,生怕两位师姐不和自己亲近,嚷着也要一起睡。 就这么一嚷嚷着,师姐妹三人一晃眼,都长大了。 “嗷,今晚不睡觉,我们师姐们唠嗑好了!”唐霜儿洗漱完毕,兴奋地往床上一跳,开心地蹦了蹦,道。 “唐霜儿你给我滚下来!头发没绞干就敢上床了!” “不嘛不嘛,略略略!” “……” 116心仪,别扭 “师妹!” 清晨的钟秀山,阳光熙和微暖,伴随着凉凉的山风,姜琳琅在菜园子里挖红薯和山药,忽闻身后传来木霆的声音。 她忙起身,有些意外在菜园子里看到自己这位二师兄的身影,将手里的铲子放下,插在土里。 朝他走去。 “二师兄,你怎么来了?”风吹得头发划过脸颊,痒痒的。姜琳琅用手套背面蹭了蹭,将发丝蹭到耳后。 木霆从身后伸出自己的右手,递出一个颜色朴素的木盒子。 “给我的?”姜琳琅抬起头,看了眼木霆,而后看了看自己脏脏的手套,忙将手套脱了扔地上,接过盒子打开。“哇,好漂亮!” 盒子里是一支粉玉兰簪子,样式简单,但是触手温润,簪身雕刻细致。 姜琳琅有些诧异,二师兄送她簪子? 莫不是天上下红雨了? “提前送你的新年礼物。”木霆望着姜琳琅漂亮的双眸,视线落在她脸颊一边,眸光微闪,那垂落在一侧的手不禁动了动指尖,微抬了一下。 新年礼物…… 姜琳琅不禁好笑,“可是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呢!师兄这也太提前了……” 不过心底还是有些奇怪的,她家二师兄…… 什么时候会送女孩子礼物了,还是簪子这样的饰物? 木霆深深望着她,“宜早不宜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就当……给你把玩了。” 气氛有几分滞凝,姜琳琅莫名觉着自己是不是忽视了什么。 只是才抬眸看向对方,便见一向不苟言笑,冷酷深沉的二师兄,唇角极轻地勾起一抹弧度,伸出手指朝自己的脸颊欺来。 轻轻捻了捻。 “二师兄……”姜琳琅呆若木鸡地僵在原处,心跳一顿,该不会…… 但下一瞬,便见对方已然收回手,语气带了几分兄长般的宠溺,“大姑娘了,还是这么容易弄脏脸。” 姜琳琅想起自己方才用拿挖红薯铲子的手套弄头发……不禁面上烧了烧。 主要是二师兄冰山冷男突然宠溺一笑什么的……真的很犯规啊! 不过听他这自然又像是长辈关爱晚辈的语气和不掺杂杂质的眼神,姜琳琅为方才差点以为二师兄看上自己这样自恋的想法感到,无比的羞愧。 “额,二师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心仪的姑娘了?”姜琳琅手拿着木盒子,本来是想婉拒的,但一想到自己收了大师兄小师妹的礼物,如果单单不收二师兄的,好像会显得很生分,便作罢。 只是她八卦又狐疑地眯了下眼角,盯着木霆这张禁欲脸,贼兮兮地问道。 木霆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瞬僵了下,窘色微划,眼神闪烁了下。 这表现,不用姜琳琅听什么答案,就确认了。 “哇——是哪门哪派的侠女?”姜琳琅瞬间八卦地围着木霆来回转了几圈,眼神上下扫,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激动,“定是很漂亮武功很厉害的吧?性情如何?你们互表心意了吗?” “师妹!” 木霆越听越无语,面色微微抽了下,眼底划过一丝黯然,很快便化作乌有。 淡淡地抬手,忽然拍了下姜琳琅的脑袋,声音难得温和又带着几分祝福般地道,“你就别操心师兄的事了。江湖与京城,相隔甚远,日后万事小心,有事传信一声。无论什么时候。师兄……们总是会义不容辞的。” 收回手,退了一步,木霆面上那轻缓的淡笑微掩,随后转身,步伐稳健,背影却带着说不出的落寞。 就这样吧。 我心仪的姑娘。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的心意,这样,你就还当我是那个不近人情的,严厉苛刻的二师兄。心无旁骛地过你想过的生活。 江湖,庙堂。 从来你都不属于我所在的世界。 木霆微抬起那只触碰过她的手,仿佛上头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和暖暖的温度。 只是,终将是虚无。 姜琳琅默默望了眼木霆挺拔的背影,而后视线落在手中的盒子上,会心笑了笑。 她的这个师兄啊,和师姐一样,都是口不对心,面冷心热。 “看够了没?” 忽然一道凉丝丝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姜琳琅笑容一顿,转过身便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篱笆外,红衣飒飒,双手环抱手臂,满脸阴郁冷气的容珏。 正冷飕飕地瞪着自己。 像周围扩散他那浑身抑制不住的冷气。 “你怎么在这?你腿好些了么?怎么就走路了?”姜琳琅眼睛一亮,便朝着他小跑了两步过去,一连串儿的问题也随之问出来。 容珏精致如画的眉眼讥讽地挑了一下,“你说呢?” 姜琳琅摸了下鼻子,有些摸不着这人怎么突然又冷嘲冷讽起来。 但还是上下打量了下,甚至不顾对方黑如锅底的脸,伸手检查了下手腕上的伤,瞧见那又隐隐透着血色的纱布时,一下就挑起眉梢,急了。 “你看看你,明明还没好,就这么折腾自个儿!”她说着便伸手捁着他的手臂,将人往回拉,看到不远处立着的暗一,便没好气地责备一句,“你这个当属下的也是,怎么不劝着点!” 默默看了眼黑着脸却任由姜琳琅拉着走的容珏,暗一:…… 机智地保持了缄默,只低头表达了自己的“自责”。 实际上—— 夫人您醒醒!主子他什么时候听过劝啊喂! 要是暗三在这一定会摇晃着暗一的头唤醒他:大哥你才醒醒!坠入爱河的夫人是不讲道理的。 而踩在爱河边缘的主子,更是不可理喻的。 明明伤没好,明明想见夫人,却又落不下脸面,借口出来看看,哪有看看,看到菜园子里的! 暗一在感情上这么迟钝的人都察觉出容珏那一丝丝一缕缕的别扭不对劲了,莫说姜琳琅了。 她戳了戳容珏的手臂,对方冷淡地睨了她一眼,等她开口。 “我说——该不会在和我闹别扭吧?”她盯着对方的眼睛,语气轻缓,带着几分斟酌后的口吻道。 将那句“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还是给咽了下去。 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个时候逆傲娇阴冷的某丞相毛啊! 给读者的话: 还有两更 时间会稍晚 117偷心,眼泪 将纱布取下,重新上了伤药,再换了新的纱布包扎好,姜琳琅低头专注的神情,落在容珏眼里,不知不觉双眼就被低眉敛目的女子一举一动占据。 “行了,伤口不能见水,也别再用力。不然伤口又……”姜琳琅将纱布轻轻打了个结,抬眸忍不住叮嘱容珏,但是待视线与对方的视线持平之际,被对方清寒的眸子专注地盯着,她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声,偏过了视线。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又沾到什么了?”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容珏却抬起两指,钳住姜琳琅的下巴,逼迫她转过头,视线与自己相对。 语气冷静带着几分费解,眼神专注幽深,神色认真。 他见过太多假借关心实为讨好或别有目的的“好”,可是那些人大概自己都不知道,戏演得再好,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他们看向他时,那双眼睛,害怕的恐惧的厌恶的憎恨的,无论怎么掩饰,都难以消减。 但他努力试探观察姜琳琅,一开始她对他的害怕是毫不掩饰的,甚至有些讨厌他的。 只是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明明与自己不对付,立场不同的女人,一边害怕着一边却又胆子大地接近他,甚至一再与他共患难…… 他知道,这是她那该死的令他不屑的烂好心作祟。 可有谁好心肠到,对一个魔头费心费力? “难不成是,你想感化我?”他抚着自己手腕上的纱布,微垂了下眼睫,将眼底深处的那一丝自我厌弃和微微不安的神色掩去。 语气轻嘲,带着几分讥讽。 姜琳琅愕然一瞬,随即眼神闪烁了下,咳了两声,不敢与他对视,提高音量像是为了掩饰什么般,“你想得真多,我又不是高僧菩萨,为什么闲着没事做感化你?再说了,你觉得你像是能被感化的人吗?” 说着,像是怕被他看到自己烧红的脸,姜琳琅背过身去,拿了温热的湿帕子,拧干,再转过身,蹲下了身子,伸手便要掀他的裤腿。 容珏下意识腿一缩,眉梢一拧,“自然不是——” 不过姜琳琅却是将温热的帕子覆上他腿管处一处淤青上,轻轻按揉,大概是手上做着事,她面上的燥热褪去一些,语气也恢复了轻快明朗来。 “所以说咯,不要把每个人表达好意的行为看作是不怀好意——虽然,我好想的确对你是另有所图。” 话音一顿,手上动作也顿住,姜琳琅抬起头,仰望着因为她的话而浑身一滞的容珏。 忽而,心底那甜丝丝的酸涩涩的情绪不断发酵之后,“啪”地一声,炸开。 有什么想要破土而出,从胸腔中跳跃而出。 眉眼微柔,唇角弯弯,她低低地说道,“我图的是你这个人,还有——这里。” “我想要你的心。”她抬起的手,纤长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容珏心脏处,眼睛定定地从心口往上,对上他幽深漆黑的眸子,红唇一启一合,一字一句地如是道。 “碰——” 容珏猛地坐起,眉梢死死地拧着,眼里沁出几分慌乱来,但很快被他冷漠的神色掩去,他往后一步,凳子被他踹开。 人离姜琳琅远了些,唇线绷紧,笔直一条线。 墨色沁染的眸子里,闪着令人心动的点点星芒。 “开什么玩笑——你,姜琳琅,你好得很,居然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了!” 他忽然喉间哽得微疼,心口的跳动却极其的不规律,他一手握拳,极力克制那因为姜琳琅一番话而造成悸动滚烫的血液。 不,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这不是容珏,这不是他! 什么要的是他,他的心,什么偷心! 容珏你别忘了,别忘了,曾经,那些人也是这么骗你的! 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你怎么了——”姜琳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煽情地告回白,虽然不抱希望能得到好脸色,但也没料到,容珏会忽然像是受到刺激般。 浑身发颤,面色青白,额头青筋暴起,眼角微红…… 像是…… 又要入魔了般。 “容珏!”姜琳琅上前一步,却被对方一手甩开,身体往后弹开。 撞到门框上,姜琳琅一手及时抓住门扉,才不至于摔得狼狈。 而容珏,气血翻涌,忽然身形一委顿,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地,一手捂着心口,便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 “啊——容珏!你怎么样?”姜琳琅顾不得被撞得生疼的后背,她抓着门扉,对外大声唤了声,“暗一,快去请我师父来!” 然后朝容珏奔去,抱住他一只胳膊。 “容珏,容珏,你怎么样?为什么好端端的又吐血了……你哪里不舒服,你跟我讲,呜呜,你别吓我……”姜琳琅抱紧他一只胳膊,见他面色一点一点褪去血色,宛若白纸的模样,整个人都六神无主了。 “啪嗒——” 容珏觉得五脏六腑都很疼,那种冰火两重的痛苦包裹着他的身心,他无比难受。 耳边闹哄哄的。 下一瞬,却有温热的液体砸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眼泪…… 微侧眸,便看到姜琳琅咬着唇,眼眶微红,那眼泪便从眼角流下,砸在他手背上。 也砸在他心上。 她为他哭。 这个认知,叫容珏心底微微一悸,很多年了。 除了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娘亲,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为他哭的人。 多可笑,他的恶名可止小儿啼哭,可令铮铮铁骨之人恐惧大哭。 却从来,没有人,为他哭。单单只是关心,在意,而为他哭一回。 他忽然就想起,之前在无崖村,还有这之前的黑风寨,还有…… 更早以前。 原来,被人担心在意,有人为他哭,是这样的感觉啊。 伸手,容珏终于忍不住,覆上那红红的双眼,轻轻下滑,指腹轻轻拭了拭姜琳琅的眼角。 将那滴泪抹去,轻咳了声,他缓慢将指腹伸到唇边,轻舔了下指腹上的液体。 咸的。 原来是这个味道。 118活头,武功 姜琳琅愣愣地盯着容珏忽然温柔古怪的举动,眼泪都忘了掉。 “咳,还死……不了。扶我……到床上……去。”容珏知道自己这副身子忽然怎么回事,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疑惑,他也就冷静不少。 理智回笼,微艰难地吐出一行字,对姜琳琅吩咐道。 姜琳琅立即按照他说得去做,扶着他到床上,帮他褪去鞋子,摊开棉被给他盖上。 而被暗一叫来的三木这时候也到了门外了。 “怎了怎了这又是?”三木手里还拿着他心爱的酒壶,被暗一强行打搅了喝酒的兴致,整个脸都是拉着的。 听到他的声音,姜琳琅忙擦了下脸,回头求助地望着他,“师父您快看看,他又吐血了!” 三木闻言,仰脖喝酒的动作一顿,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血迹,面色微沉,再看向床上,面无血色的容珏。 气得又是吹胡子瞪眼的,“我说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能折腾!”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快速走到床边,姜琳琅退到一旁,看着三木替容珏号脉。 “呵,心术不正。” 三木一边号脉,一边将酒壶递给身后的姜琳琅,后者立即接过。只听他难得冷冰冰地吐槽了一句。 “不劳费心。”容珏反唇以击,眉眼都是阴柔冷意。 一手点了容珏两处穴道,一手拿了一颗药丸,粗鲁地扳开容珏的嘴,将药碗塞进去。 看着他咽下后,三木才继续冷嘲道,“你以为我想费心?若不是怕我这徒儿年纪轻轻守了寡,我才不管你这心术不正的小子死活哩!” 无视容珏忽青忽白的脸色,更无视了对方周身冷肃杀气,三木转过头,对一脸焦急不安的姜琳琅道,“好徒儿,依为师看,这小子这么折腾作践自个儿的身子,也没几年活头了。趁着还年轻,要不你赶紧和他和离了,师父我给你办个比武招亲,赶紧改嫁得了!” 姜琳琅闻言瞪着三木,才哭过的眼睛瞪人也没什么气势。她只是焦急地追问道,“师父,什么意思?什么叫没几年活头了?您别吓我啊师父……” 三木瞪了回去,“什么吓你,你没听错,不是你师父我没几年活头,是你这个漂亮的相公,再作践自个儿下去啊,迟早不是走火入魔而亡,也是被仇家借机杀了。” 起身,拿过姜琳琅手里的酒壶,三木仰脖灌了一大口酒,舒坦地喟叹一声。 容珏面色冷峻,对于三木的话,只是微捏了下床沿,但面色并无多大改变。 仿佛对于自己这状况,并不担心,也并不意外。 可是姜琳琅不这么想啊—— “怎么会这样?师父您想想办法吧,师姐的医术是你一手教导的,您医术那么厉害,武功那么强,肯定有法子的……”姜琳琅急得眉梢都染了担忧。 暗一也是面色难看地望着三木,希望他能给出什么有用的法子。 容珏却是暗自凝视姜琳琅,从他吐血,到她师父号脉说他短命到现在,这个女人,视线没怎么看他,但是她双眼里的担心焦急,面上的惊惶无措,还有现在央求三木的急切。 无一不似作伪。 真是…… 蠢到头的姑娘。 “别摇了别摇了,再摇师父我也驾鹤西去了!”三木甩开姜琳琅央求自己不断摇晃他胳膊的手,捋了下胡须,正色地转过头,语气严肃地对容珏道,“你这功法实在霸道凌厉,难怪年纪轻轻一身盖世武功——只不过,到底是速成之法,太多破绽纰漏。长此以往,势必要反受其害。想必你自己也清楚,随着武功的增进,你这心脉受损,走火入魔的次数愈来愈多……” “逆行经脉可助你短期内功力大增,无人可匹敌。但这般逆天而行,再来个几回,你这身子就彻底摧残了。老夫劝你,及时断了那霸道的武功。” 容珏冷冷地哼了声,目光冷冰冰的,“前辈说得容易,断了武功?岂不成了废物?” 这下,姜琳琅算是明白了。果然就是容珏习的武功有问题。 走火入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自己都清楚! 他居然都清楚! “你闭嘴!”姜琳琅忽然气得身子发抖,这个人明知这武功害人性命练不得,却还是一意孤行,不要命了! 她红着眼瞪着床上还有力气与三木反唇以击的容珏,忽然气势骇人,就连三木都被她唬了一跳。 “师父你别听他胡说。你既然知道他这功法会走火入魔,你这么厉害,直接废了他这身功法如何?” “姜琳琅!你敢!你敢!” 容珏闻言浑身一震,手死死地抓着床沿,只是被三木点了穴道暂时封住了武功的他,发现自己根本运不了气。 不禁气红了眼,死死地瞪着姜琳琅。 那眼神,凶狠得就像是,如果他们敢废了他的武功,他便扑上来,与他们同归于尽般。 反正狠话刚刚也不是第一次说了,姜琳琅索性冷着脸,居然有一天,换成她对容珏横眉冷对,疾言厉色起来。 “你有本事就下床和我打一架啊,没本事就闭嘴!等你好了,再算账不迟!” 拉着三木往外走,姜琳琅不忘吩咐暗一,“给他倒杯水,别叫他再拿床沿出气了,手腕上的伤再崩了,索性也不用废武功了,手都不要了,叫他自个儿废了!” 暗一背脊一僵,暗自抹汗,夫人真是不发作则已,一发作起来…… 气势汹汹,吓人得紧。 而容珏,看了眼手腕上的纱布,抿了下唇角,鼻腔中冷冷地阴森森地哼了声后,收回手,靠着床柱,眼角余光却不忘留意拉着三木出门的姜琳琅。 “师父,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办法,治好他走火入魔的病症又能保全他这一身武功?”姜琳琅将三木拉到墙角,压低声音,眯着眼打量自己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师父,低声道。 三木微挑了下眼角,摇晃着手里的酒壶,对姜琳琅这样子感到好笑。 “臭丫头,你这是嫁了人就胳膊肘全往外拐啊!打起你师父的主意了……” 119为祸,真假 “师父!您就帮帮我吧,就当替徒儿和以后的徒孙,替这个臭变态治一治吧!”姜琳琅听三木这话,哪里还不知道他师父什么意思? 当即眼里亮了亮,有了希望,便只需她好生磨一磨了。 使出百般法子撒娇也好撒泼也罢耍赖都用上,瞧着三木还是不为所动,她不禁急了。 “徒孙?!”三木一听“徒孙”两个字,眼睛都瞪直了,直直地望着姜琳琅平坦的小腹,像是要看穿她看到肚子里头去。 姜琳琅咳了声,面上微红,抬手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随即便脸不红心不跳地瞎编,“是啊……我和他……都圆房了,这孩子……不迟早的事儿吗!师父您说,如果孩子他爹一命呜呼了,我孤儿寡母的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呜呜,师父,你说我一个人倒还好,带着孩子的话,莫说改嫁了,这以后,孩子长大了,被人指指点点……呜呜呜,想想就觉得我孤儿寡母的好不可怜……” “嘶——” 出门想打探下夫人和她师父说了什么的暗一,才走过来,便因为这番可歌可泣,感人肺腑的……“鬼话”给惊得脚下一个打滑,朝一旁的花盆栽去。 生生扭了脚。 夫人,您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的炉火纯青,入木三分了! “咳,行了行了,像什么样子哭哭啼啼的!”三木哪里是那般好糊弄的,一转眼珠子便知道姜琳琅在糊弄他,但是他心里知道,面上却也不拆穿,只是正色道,“你呀你,那小子除了皮相有什么好的!对你又凶巴巴的一点都不体贴,你这臭丫头,倒是对他死心塌地的!” 想到这,三木连手里的酒也喝不下去了。颇不是滋味地叹了声,敲了下姜琳琅的脑袋—— “师父答应你。只是徒儿,你以后莫要后悔才好。”三木定定地看向姜琳琅,语气深沉,“他心术不正,性情不定。师父就怕,这次助了他,他日,武功大成,再没有破绽的他,会伤害你。也怕,为祸天下啊……” 姜琳琅面色微僵,为祸天下…… 他会吗? 其实很早之前她就应该看得出,容珏根本不恋慕权势,他只是…… 对这个世道都厌恶痛绝。 她明白师父为何犹豫了,她尚且不能保证的事,更何况,在世人眼中,容珏就是那么一个为非作歹的恶人? 扑通,姜琳琅忽然对着三木跪下。 她举起三根手指,“师父,徒儿对你发誓,如若有朝一日,容珏为祸天下……徒儿就是……一死也会阻止他!” “臭丫头,呸呸呸,赶紧起来,你说什么呢你!什么死不死的——就算那小子某一天为祸天下了,也不该是你这个小丫头该操心的事!你瞎起哄什么!” 三木吓了一跳,忙扶起姜琳琅,他向来清楚这个徒儿有时候认死理,一根筋。生怕他方才无心的一番话,给她造成压力,叫她自己揽上这么个大担子。 将姜琳琅扶起,后者立即嬉皮笑脸,“嘿嘿,师父,我刚才怎么样?像不像义薄云天的女侠?” 三木:…… 白了傻徒弟一眼,转身朝屋内走,“滚滚滚,快去给师父做点好吃的,师父出来后要吃肉!” 微松口气,姜琳琅脸上的嬉笑之色尽数褪去。 她怕死。 也怕自己无心之举,做了坏事。 但她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当下选择了容珏的性命,她不后悔。但若当真有那么一天,她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像方才发的誓那般。 以死也会阻止? 吐出一口浊气,拍拍脸,姜琳琅唤了暗一,“脚没事?走,去厨房给我帮忙打下手!” 一旁躲在花坛后的暗一:…… 默默走出来,有些尴尬,更多的却是方才那一席话,对他的冲击。 夫人她…… 竟是这般一心待主子的。 但主子所谋之事……夫人倘若知道了,会不会…… 他忽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整颗心都浸泡在冷水中,自脚底起的寒气。 “夫人……”想劝什么?劝夫人不要对主子好?还是劝夫人……弃了所谓的正,所谓的义?暗一如鲠在噎。 姜琳琅古怪地看了眼暗一,知道他听到了不少,便低声道,“方才你什么都没听到,也不要告诉他,知道么?” “……是!”略一犹豫,暗一平生第一次,对容珏隐瞒,听了姜琳琅的命令。 一边朝着厨房走,一边不忘对情绪低落的暗一道,“你也别想多了。我不是你们眼里所谓的正义女侠。我分善恶却不站正道——焉知正派中不会脏污纳垢?魔教亦有向善之人。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因为容珏所谋之事,会左右为难。” 因为,她相信,容珏心底还是存着善意的。自然这话,她不会说出来,说出来,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暗一浑身一震,不曾想夫人竟是看穿他所想,当即垂首自惭形秽,“夫人慧眼如炬。是暗一狭隘了。” “哦,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姜琳琅转个弯,进了厨房,嘴里又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语气一转便是欢快又欠揍地道。 暗一:…… 一口气没转过来,险些栽倒在门槛上。 #论一言不合就画风骤变的夫人# #暗卫每天都担心死于夫人的套路中# 再说三木,他扔了酒壶,来到床前,脱了一件外套,撸起袖子。 “别这么看我。小子,算你运气好,娶了一个好媳妇儿,要不然你这条小命早就送阎王爷了!”三木丹田一沉,运气,真气凝于手上,“为我那痴情善良的徒儿,我便赌一把。” 容珏面色微变。 见三木这架势,登时心中疑惑,随即便是惊骇。 他的意思是…… “闭上眼,气沉丹田,按照你那破心法,逆行经脉,听我的,勿要分心!”三木闭上眼,盘腿坐到容珏身后,嘴里一字一句地吩咐着,“当真是你命不该绝。老夫旁的不会,偏你这逆行经脉走火入魔的破武功怎么整,老夫恰好知道!” 给读者的话: 容珏:都说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媳妇儿你出来,给大家解释解释你怎么看上我的 姜琳琅:==大概是始于颜值,陷于颜值,忠于……颜值? 容珏:呵呵,滚!(拿刀) 姜琳琅:你要干嘛!(躲) 容珏:我毁容(森森笑) 姜琳琅:…… 众:…… 不明白怎么来的感情戏的孩子们,其实,我也……不太明白。 120姑侄,段数 “娘娘,娘娘!”仁寿宫内,一名大宫女提着裙裾,迈过高高的门槛,激动地朝殿内小跑着。 “何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顾明珠搀扶着皇后从内室出来,红姑见大宫女这般莽撞,忙呵斥道。 “说吧何事?”皇后就着顾明珠的手,缓缓坐下,微抬手按了按酸软的眉心。 气色瞧着憔悴了许多,掏出手绢,动作优雅地置于鼻下。 “是殿下,殿下他——”宫女面上喜色难掩,喘了口气,断断续续的才接着道,“殿下他回来了!” 什么?! “什么?殿下他回了?”皇后腾地站起,猛地一下子,险些就跌了,红姑扶着她,她激动地走下去,行至宫女跟前,面上激动,眼里满是惊喜,“你再说一遍,殿下他当真回了?” “表哥……表哥真的回了?!”顾明珠激动地望着那宫女,与皇后一般,充满期待。 “是的,是殿下。方才皇上跟前的小太监说的,殿下回了去了御书房见皇上,此刻,在来仁寿宫的路上呢!”宫女忙不迭地点头,也是由衷地高兴,这萧王殿下一回,仁寿宫里总算不用胆战心惊地伺候着了。 皇后身形往后一倾,被红姑及时抓着手臂才堪堪站定,她抓着红姑的手,眼里含着泪,激动地头上的凤钗都跟着颤,“红姑,红姑,是睿儿,本宫的皇儿他没事……他回来了!” 红姑忙笑着跟着点头,安抚性地拍了拍皇后的手背,“是啊,是咱们萧王殿下回来了!娘娘这下总该放心了。老奴这就去吩咐人准备殿下爱吃的茶点——” “对对对,快,吩咐下去,今儿,萧王在仁寿宫用膳,春儿,一会你去请皇上一道来用午膳!”皇后一下子恢复了国母的气势,大为松一口气。 宫人们不敢耽搁,立即得了令忙活起来。 “明珠,你表哥回来了,听到没……”皇后激动得褪下手腕上的佛珠在手中念念了几句,顾明珠走过来,她便拍拍顾明珠的手背,姑侄二人好生一顿互相安慰和高兴。 “姑母,您看我今天的衣裳怎么样?要不要重新梳个妆……对了我的胭脂颜色还在吗?会不会不够漂亮?”顾明珠心里也是高兴得紧,喜悦过后,她便是上下打量起自己的妆容,漂亮的眉微蹙着,担心地问道。 不待皇后出声,那厢,一道温润柔和如春风拂过的声音含着一丝淡笑响起,“表妹天生丽质,怎么会不够漂亮呢?” 顾明珠先是怔了一怔,随即便是狂喜,皇后也是面上惊喜难掩。 “表哥!”顾明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即红了眼眶,她几步飞快奔到门口,与月白长袍外罩织锦披风的齐睿迎上。 她眼中闪着泪光,端艳的脸上满是喜色,“太好了,呜呜,表哥你吓死我了……我好担心你啊……” 齐睿温和宠溺地抬手,像小时候那般,轻拍了下顾明珠的脑袋,语气温和带着耐心,“好了,大姑娘家的,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我这不是没事回来了么?” 话音一落,朝皇后走去,“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儿……我的孩子,你总算回来了!”皇后忙伸手免了这请安,双手扶着齐睿的胳膊,上下左右打量,微哽咽,“瘦了,瞧你都瘦了。定是在外头吃了不少苦……” 齐睿忙拿了皇后手里的手绢,动作温柔细致地替她擦眼泪,微微弯弯唇角轻笑,“叫母后担心了,是儿臣不好。儿臣没吃苦,你看,儿臣不是好好的回了吗?” “哪有,表哥你都瘦了一圈!你都不知道,你在外头杳无音信的这大半个月,我和姑母有多担心!姑母整日在祠堂里念佛诵经,晚上都睡不好……我还替表哥去静安寺求了平安符……”顾明珠走过来,从袖中拿出她求的平安符,塞到齐睿手中,眼圈红红的,带着几分撒娇几分娇蛮地说道。 皇后就着齐睿拭泪的动作,整理了下自己的眼睛,随即温和又无奈地对顾明珠道,“这孩子……不是叫你别告诉你表哥了吗?” 齐睿于是又是一阵愧疚,好好安抚了母亲和表妹,才在红姑的提醒下,几人落座。 “睿儿,快说说,你为何突然失去踪迹,那些人有没有将你怎么样?你受伤了吗?”皇后一坐定,便开始含蓄温暖。 望着这样温柔尽是慈母样子的皇后,齐睿心里那些一直解不开的的疑窦再次放下。 他省去那些惊险,轻描淡写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下。 末了,顿了顿,语气状似平淡地说起道,“说起来,这次多亏了丞相和琳……丞相夫人,儿臣才能从匪寇手中安然回来。为此,他们二人还受了伤。” 只是他这话一出,便叫殿内两名女子,皆是面色微变。 顾明珠抢在微敛了笑意却不显露真实想法半分的皇后前头,有些不满地道,“表哥,你怎么替那两人说起话来了?容珏恶贯满盈,死了才好!那个姜琳琅,夫唱妇随,也不是什么好人——若不是姑母求她,她才不会去救你呢!对不对,姑母?” 皇后难得高看一眼顾明珠,对她轻点了下头。 待齐睿回头,只见皇后微垂着头,手里拿着帕子捏着眼角,轻声细语地说着,“别说这事了。母后啊只盼你平安无恙,只要求不求的,只要你回来了,母后愿意求任何人……” 这话说的…… 顾明珠都诧异地挑了下眉梢,姑母居然没有顺着她的话给姜琳琅泼下脏水?虽然心里不大满意,但顾明珠得了她母亲护国公夫人的一番教诲指导后,确实能沉得住气些了。 “是啊表哥,总归是奉命行事,你也不必感谢他们什么——倒是姑母,为了你的事,寝食难安的,你回来了还是多陪陪姑母,别提其他人了!”捏着帕子,顾明珠掩饰住眼底的戾气,姜琳琅不会是她的绊脚石,她发誓! 表哥迟早都会对那女人生厌的! 被顾明珠这么一搅合,再看皇后的确气色不好,瞧着清瘦了,齐睿满心愧疚难安,便暂时将替容珏姜琳琅说话的事搁置,好一顿安抚,才平复了皇后的情绪。 121背离,劝告 “回禀娘娘……皇上,皇上说,怜妃娘娘身子不大好,他今日便去探望怜妃娘娘,就不来用膳了……”这厢才其乐融融起来,宫女微白着脸,诚惶诚恐地回了话。 殿内气氛一瞬僵持凝固。 皇后面上笑意微敛,眉眼瞧着仍是带着笑,只那唇角微拉了下,声音不紧不慢,“哦,既是这样,派人给怜妃送些补品去,让她好生养养身子,这般柔弱的身子骨,可怎么伺候陛下——” 手指微掐着手里的帕子,她得体地笑着,“下去吧。” 宫女唯唯诺诺地应了,随即退下。 “母后……”齐睿对于自己那个父皇的德性还是很清楚的,宫里头不乏年轻貌美的妃嫔,但是这个怜妃?“父皇何时又有了一位怜妃?” 皇后笑了下,笑声中不自觉透露了两分嘲讽凉薄,“就是之前一个芝麻官的女儿,送进来有一年了,之前也没翻出什么浪花来,你离开那段日子,从狩猎场回来,夜里在御花园穿一身白衣跳舞唱歌,叫你父皇瞧见了……一来二去的,就宠幸了几日,封了个怜妃。” 似是觉得自己当着儿子的面说起后宫这些事不大好,皇后微顿,端起茶盏,抿了口,润了润嗓子,故作笑颜地道,“罢了,不与你说这乌烟瘴气的事了。倒是你……回了可就不要光顾着之前那些文人雅客的事情,也该上上心了。你那二哥,誉王,近来可是很得你父皇的喜爱。” 拍了拍齐睿的手,皇后压低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眼神透露着期冀重望。 誉王? “二哥不是在封地吗,何时回来的?”齐睿对于皇后的意思不是不懂,只是他一向对于朝政不大热衷,至于那个四弟誉王齐磊,若说敌意倒是没有,反而很是挂念。 皇后听他这语气,哪里不明白? 顿时心底叹气,面上也盈了一丝无奈—— 都怪她将皇儿养得太温厚不知世故,全然对那些豺狼虎豹无防备之心。 她没好气地道,“还能为什么?他那个母妃,也是个体弱的,明明也不受宠,三天两头的病,一病啊就去你父皇跟前哭诉,说是思儿心切。你父皇呢,耳根子软,再加上怜妃——那小……小几句温软话,就下旨让齐磊回京。齐磊这次回来,向你父皇上谏,在封地做了几件勉强上得来台面的事,被你父皇褒奖了几句……近来,甚得你父皇的龙心。” 皇后心里恨得不行,差点脱口而出“小贱人”三个字,好在她在齐睿面前演了多年的端庄贤良温柔,一下改口。 若非怜妃多管闲事,皇上怎么会想得起来还有一个儿子在封地? 她即后位以来,这宫中几乎没几个皇子出世,大公主远嫁,齐睿头上也就齐磊这个兄长,剩下的,除了一两个年幼的皇子,皇上膝下,多是公主。 现在,皇上正沉迷美色不说,那齐磊又回来了,加上怜妃这突然管闲事的一招,皇后之前是担心齐睿的安危无暇顾及,现在想想…… 她是时候该整顿下这后宫不断作死认不清自己身份的小贱人了。 “母后……二皇兄回来是好事啊!他离京也有五六年了,与文嫔娘娘母子久违重聚,也是不容易。儿臣上一次见他,还是两年前的年夜宫宴上。这回,怎么也要去他府上喝杯酒才是!”齐睿想到自己印象中那个爽朗大方的二皇兄,小时候总是带着他玩耍,也着实想念。 至于皇后的暗示,被他甩在脑后。 皇后:…… 怎么我生了这么一个单纯的儿子。 顾明珠见状咳了声,“姑母,我都饿了。要不还是先开饭吧!” 母子二人聊天将她撂在一旁,顾明珠心里虽不是很高兴,但一看到齐睿便笑颜满面,撒着娇道。 皇后这才岔开话题,微赞许地看了眼顾明珠,随即命红姑吩咐厨房开饭。 从仁寿宫出来,齐睿微吐出一口气,不知为何,对着母后,他越来越不知该如何了。 母后不喜二皇兄,这点他一直都知道,但是一边手足,一边是生母,他也很为难。母后是为他好,尽管,他不认为二皇兄会对他不利…… 据他所知,二皇兄都皇位更是没兴趣。 “表哥,表哥你等等我啊。”用完午膳,齐睿便直接走了,顾明珠同皇后说了几句,得了皇后两句嘱托才带着丫鬟追着齐睿的步伐赶来。 听到顾明珠的呼唤,齐睿步伐一顿,转身,便见明艳的少女提着宽大繁复的裙摆,娇气地努着嘴,走到跟前就慢腾腾地挪动,语气抱怨,“表哥才回来就心急着要走,都不和我说说话。” 齐睿对顾明珠的感觉就更复杂了,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顾明珠暗地里的确是对姜琳琅使了不少绊子。 他生气,想责备,但是每当看到对方明澈澈的双眼依赖地望着他时,便不知如何开口。 表妹自小娇贵,性情多少有些刁蛮任性,若是伤了她的自尊,只怕还是会对琳琅不利。 “你都这么大了,总不能一直粘着表哥。”齐睿手伸到背后,微微笑着,像一个兄长一样带着宠溺又带着温和地道,“明珠,你也到成亲的年纪了,表哥看着你长大,对你的婚姻大事也很是关心,怎么样,有没有看中的好人家?表哥帮你相看下?” 轰隆—— 顾明珠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不敢置信地扯了扯唇角,眼里的笑一点一点随着光泯灭。 “表哥……你,你什么意思……你明知……”你明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啊!我从小到大只想嫁给你一个人! 顾明珠很想大声冲齐睿这么喊,但是在对方似洞悉一切却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眼神中,她白了脸色。 “明珠,你长大了,合该知道,我待你始终如亲妹妹般宠爱。所以,以后也不要再针对其他人了。”齐睿见顾明珠大受打击的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伸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地似劝告般说着。 “亲妹妹……”呵呵,呵呵! 顾明珠忽然红着眼瞪着齐睿,咬着唇,心底却是明镜似的想—— 又是姜琳琅!表哥难道就因为她针对了姜琳琅,才这么无情地拒绝她伤害她吗! 想不通的顾明珠一下子掉头跑开,抹着眼泪,心里恨意难填—— 姜琳琅,我要毁了你! 谁也不能和我抢表哥,谁都不能! 给读者的话: 嗷接下来写男女主 男二emmm前期有些优柔寡断 122护短,凡心 “咻——”容珏偏了下头,一根银针便自颊边飞射而去,直直钉在了他面前的柱子上。 暗一面色骤变,手中的剑便指着来人—— 木悠然。 “木姑娘,你这是何意?”暗一见是她,微微收了招式,只是带着不解和几分防备地盯着木悠然,问道。 她方才那股杀气,可不像是闹着玩的。 容珏缓缓将轮椅转过来,狭长的眸子轻眯了眯,眼里清寒压人的威慑气势叫木悠然冷然的面上微僵。 但她只是冷冷地望着容珏,道,“若不是因为师妹,我方才便会杀了你。” 这个人,带给师妹的,绝对是不可估测的危险。 容珏抬手,轻抬指尖,便见轻轻一声气流划开的声音落下后,木悠然头上的素净的簪子便被隔空削断。 她面色一变,很是难看地望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簪子。 却听容珏阴冷的声音低低响起,“若非你是她师姐,现在,也是一具尸体了。” 这话却是叫暗一一怔,这还是第一次,主子这般说话…… 竟然也有一天,主子会顾忌一个人,而放过冒犯他的人。在以前,木悠然对主子出手,下场便不会好看。 听了这话,木悠然面上难看,但心里微动,想来,虽然话说得刻薄冷淡,不过这样心狠手辣之人,能说出这种话,勉强算是对师妹上了点心。 当然—— 还不够! “师妹替你以口吸出蛇毒,在你走火入魔之际还不离不弃险些送命死在你手上。现在她又为了你求师父。你可知,她打小不爱求人,面上瞧着总是笑嘻嘻的,实则倔强不肯轻易低头求人。容珏,你担不起她这份情意和付出。我只希望,他日,不论你成王还是败寇,尽你最大能力,护她周全。” 木悠然弯身拾起地上的两截簪子,冷冷地转过身,“若叫我知道你负她伤害她,我们钟秀山,绝不善罢甘休!” 走到门口,她微侧过脸,语气含着几分威胁意味和低哑之色,随即扬长而去。 “主子……”暗一走过去,将那根银针取下,扔到窗外,看了眼容珏,后者却是望着窗外,想起什么来。 “此事不必叫她知道。我出去下,不用跟着。”直接从轮椅上站起,容珏微理了理衣摆,淡淡地对暗一吩咐了声,便走了出去。 他这般吩咐了,暗一自是不敢违抗。 是以,当姜琳琅端着药碗进来,只见暗一杵在那如门卫似的,而屋内轮椅上空空如也,她不禁疑惑,“他人呢?” 暗一看了眼姜琳琅,对方面色如往常,想来并没有遇到木悠然,而主子既然吩咐了不叫其知晓,那就将权当此事没发生过。 微敛了眸光,“主子才出去,夫人有何吩咐?” 姜琳琅将托盘端到桌上,闻言只是笑笑摇头,“没什么,记得一会让他将药喝了。我答应了小师妹陪她练习剑法,就先过去啦。” 说完,她窈窕娉婷离去。 屋顶上的暗三听了忙不迭地摇头啧啧叹,对一旁的暗四道,“还别说,夫人真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还打得了敌人,收服得了流氓……的奇女子!” 暗四冷睨了他一眼,“作为暗卫,你的话真的太多了。” 不过他却难得对暗三的话感到认同,这个夫人,虽不适合他们主子,但却又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女主人。 容珏弯着腰,扒开草丛寻着什么,暗一虽然谨记着他的吩咐,但也记着姜琳琅的话,赶在药凉之前,找到在窗户前面草丛中寻着什么的容珏。 “主子,夫人方才来过了。让您在药凉之前服用。”暗一不知道容珏在找什么,才往前一步,“主子在找什么?不如让属下——” “滚。”容珏背脊微僵,冷硬地吐出一个字,随后眼角余光却是微亮,微伸出手,捡起什么塞到袖中。 转身便恢复生人勿进的冷淡模样,“她人呢?” 无端被容珏呵斥了一声的暗一这才默默垂首,心中暗道两人问的话都是一样…… “夫人说陪唐姑娘在前头练剑。” 闻言,容珏薄唇轻抿了下,一会师姐师兄一会又是师妹…… 真的是,很碍眼。 眸色沉沉,走进屋中,看了眼桌上的药碗,暗一才要上前给他验毒,就见他一抬手,将药碗端起,一仰脖就整个喝完。 眉梢微蹙,但将药碗放下之际,只见托盘上还有一小碟泛着丝丝香甜之气的红豆糕。 捻起一块,容珏放进嘴中,甜丝丝的,糯糯的香,顷刻便冲散了嘴里的苦涩。 终于,唇角微勾,面色总算和缓不少。 叫暗一看得木瞪口袋—— 他一直以为,主子是厌恶甜食的来着! 不免心中再度对姜琳琅感到由衷的崇拜敬佩。 拿了干净的帕子拭了拭嘴角,再净了手,容珏披了一件血红色的披风,便朝前院行去。 “主子这是去——”暗一脚步一顿便跟上,暗四凝了眉,犹豫要不要跟上。 暗三瞥了他一眼,一脸看智障的眼神,“别去凑热闹,我跟你讲,暗一还有得挨骂的。” “何意?”暗四拧起浓眉,费解。 暗三呵出一口气,“冬天来了,春天也不远了。” 一群没有感情经验还木头脑袋的兄弟哟,等着吧,主子现在这动不动闹别扭的状态,摆明了就是动了凡心。 暗一什么都好,就是感情上一片空白,主子来了气又舍不得真冲着夫人发作,不他暗一挨骂谁挨骂去? “师姐——你出剑太快了!”第无数次被姜琳琅几招之内挑落了剑,唐霜儿一跺脚,脚上的铃铛便叮铃作响,她噘着嘴,将剑扔地上,一脸的不高兴和挫败,“我打不过你!” 姜琳琅动作洒落地将剑一收,背在身后,闻言眉眼俱是笑意,走上前替她捡起剑递给生闷气的小姑娘,好言好语劝哄着,“你呀,心思不在习武上,平日疏于练习,自然打不过我。来吧,别不高兴了,师姐让你一回?” “哼,我才不要师姐你让呢!”唐霜儿眯起眼,鼓了鼓脸,接过剑,便重新与姜琳琅比试起来。 123走神,打伤 少女身形灵巧轻盈,出招也是漂亮,但是漂亮有余力道不足,姜琳琅轻笑了笑,微一侧身,避开唐霜儿带着赌气成分的这一剑,手中的剑迅速又不失美感地挽了一个剑花,身影一跃起,便凌空踩在唐霜儿的剑上。 “师妹,出手不要瞻前顾后,瞄准,再来。”姜琳琅轻踩着剑身再跃下,顾盼神飞的一双眼睛,在熙和的淡淡冬日阳光照射下,愈发神采飞扬。 唐霜儿咬咬粉唇,眉眼间便有了几分不服输之色,手中的剑一收一推,脚下行如风,身影随着剑出而前欺,“师姐,看招!” “哧——”剑相撞击,火光四射。 容珏站在一根柱子下,远远地望着姜琳琅与唐霜儿过招,一招一式都透露着江湖儿女的潇洒肆意,那张脸上都是由内而发的开朗明媚。 他从前就觉着,这女人到了何时何地好像都能笑得很自如开朗。 但他好像第一次意识到,在钟秀山,在这里,她才是最放松和毫无芥蒂的。没有胆战心惊的刺杀没有帝后和顾明珠的算计,没有她姜家女的束缚…… 真快活啊。 叫他头一次,生出一丝不忍来。 从前看着这样快活的笑,只想如何摧毁,看着那些笑着的脸恐惧、痛苦、憎恨。现如今,倒是有了妇人之仁起来。 呵。 大抵是他这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发出了声音,那厢,姜琳琅耳尖一动,听到熟悉的声音便下意识回头,望见那一袭与周遭格格不入,耀眼的红时,一个走神,便忘了躲避唐霜儿格外认真凌厉的一剑。 “啊——师姐!” 容珏瞳孔一缩,身体比意识还要快,一尾红瞬时飞到姜琳琅身侧,一手拽了她的胳膊,一掌朝唐霜儿挥去。 这一掌直接将根本没多少内力的小姑娘震开,剑跌落滚在石阶上,发出刺耳的长音。 唐霜儿摔在冰冷坚硬的石阶上,痛得眼角立即挂了泪珠儿,小声呜咽了下。 姜琳琅怔愣发懵地被容珏一手拽着,稳稳落了地,步子往后惯性地趔趄了两下。 堪堪抓着他的袖子才站稳。 一听到唐霜儿那吃痛的呜咽声,她忙不迭推开了容珏,来不及管他为何会出现在这,还跑过来拽了她一把。 “霜儿,你还好吗?要不要紧?”姜琳琅弯腰扶起小师妹,小姑娘本就娇气,一直被娇养着长大,骤然被容珏这般拥有深厚内力的高手一掌震开,虽说没受什么内伤,但脸都疼得白了。 靠着姜琳琅,捂着肩,唐霜儿皱着脸,声音可怜极了,“师姐,疼,疼死了……呜呜呜……” 姜琳琅这会儿也不是没回应过来,方才是她走神,师妹难得和她认真动手,那一剑自然来不及收回。容珏不拽她那一下,她估计就要受伤了。 但是这人向来不怜香惜玉,这一掌,实实在在的打得小师妹呼痛。 她一边给唐霜儿擦拭眼泪,一边拧着眉又是安慰又是自责,“乖,我带你找师姐看看。是我不好,若非我走神,他不会出手的……” 容珏站在对面,望见这一幕,忽然心底升起一股阴郁和不悦。 仿佛…… 那个黄毛丫头是她自己人,而他……是对立的那个,外人。 外人? 这个词的认知,叫容珏好看的眉眼染了几分戾色,于是他开口便将姜琳琅替他解释的话给推翻,“技不如人,没死算我手下留情。” 的确,若不是因为姜琳琅的缘故,冒冒失失那一剑可是冲着她要害去的,这丫头该庆幸他只是用了两成功力。 他觉得自己说得没错,姜琳琅却不是滋味。 其实她明白,因为容珏的到来,二师兄也好,师姐也罢,两人都不是很待见,但都因为她而不多言辞。 大师兄对于人情往来不是很擅长,只顾自己练武,师父更是个痴迷酒酿和吃的顽童。 小师妹活泼顽劣,但却是唯一一个不反对甚至是支持她的。现在…… 瞧着唐霜儿因为容珏的话,气得苍白的脸上红了下,抿着唇角不大高兴但又不发作的样子,姜琳琅不禁头疼。 手心手背都是肉,真是应了这句话。 若是容珏故意伤人,她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偏偏,他方才大概是出于救她的目的才…… “你少说一句。我带师妹去看看伤。”姜琳琅语气淡淡的,虽没有和容珏黑脸吵,但是容珏却觉得这样淡淡看他一眼,眼底带了几分疲惫和无奈的神色的姜琳琅,更叫他心底窝火。 呵,果然,他容珏怎么能做好人,怎么能做救人的那个? 权当…… 还她了。 宽大的袖中,那手死死地握着,指骨白到关节可见。 “明日,便启程回临安。”他对着小心翼翼扶着唐霜儿转身朝木悠然屋子走的姜琳琅冷淡地说了一句,随后转身,暗一紧随其后。 他似顿了下,唇角微翕,但最终,还是握了握拳,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 他相信她是舍不得这里,但还是会跟他一同回去。 但该死的,为什么他会那么愤怒和想要杀光这钟秀山的几个人? 平息了下体内这几天第一次躁动的杀气和体内暴戾的气息,微吐出一口气,容珏脚步不再犹豫,大步离开。 姜琳琅望着那总是转身干净利落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扶着唐霜儿去找木悠然了。 “师姐! “怎么回事?小师妹这是怎么了?”木悠然正在她的药房内折腾那些药材,听到推门声,冷着脸不爽地转过头,但瞥见唐霜儿惨白的脸,立即变了脸色,语气不由地上扬几分,问。 姜琳琅有些愧疚地道,“我和霜儿练剑比试的时候走神了,容珏见师妹的剑要刺中我,出手拽了我一下,他……朝师妹打了一掌……” 木悠然登时就拉下脸来,气氛一下降到冰点。 “不怪师姐,是我自己武功不行还逞能出手又没轻没重……”唐霜儿咳了声,见这般立即出声辩道。 木悠然瞪了眼两人,却出乎两人意料地开口呵斥道—— “明知在比试还分心,姜琳琅你能耐了——不过唐霜儿你武功不接又莽撞,若不是容珏及时,现在你四师姐就真成了死师姐了!” 给读者的话: 感冒鼻塞到我觉得脑子也不好使了… 坐电脑一天只写了两章 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更新存稿 124情深,欣慰 “明知在比试还分心,姜琳琅你能耐了——不过唐霜儿你武功不接又莽撞,若不是容珏及时,现在你四师姐就真成了死师姐了!” 木悠然的话有些毒,一下子两个人都垂下头,但皆是虚心听训的乖巧模样。 “你也别记仇,容珏这人,若真出手你现在已经是尸体了。只是受了点轻内伤,你就谢天谢地吧。”检查了下唐霜儿的伤势,木悠然继续毒舌地说道。 姜琳琅诧异地一挑眉头,唐霜儿也颇为讶异—— 三师姐可是与四师姐夫最不对付的了,怎么今日反倒帮他说起话来了? 不过小丫头虽然娇气,却也明事理。 她看了眼满脸担心和愧疚的姜琳琅,笑了下,“哎呀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还多亏四姐夫那一掌,不然我这个手准,要是误伤了小师姐,那就不好了……” 听她这么说,姜琳琅更加难为情。 倒是木悠然呵呵一声,“你还不小心眼?我看你是打不过别人,没法记仇。让你平日里不好好习武,该!” 说罢,重重按了一下伤处,唐霜儿登时痛得龇牙咧嘴嗷嗷大叫—— “疼疼疼——师姐你轻点儿!有你这么对师妹的吗……”瘪瘪嘴,唐霜儿伤势确实不重,所以一边上药一边还笑嘻嘻地逗趣两位师姐。 木悠然嘴上说着活该,但手上的力气轻柔起来,最后替唐霜儿理了下衣裳,给她喂了一颗苦苦的药丸,便拍了下手。 “行了,感谢容珏给你这一掌,接下来我眼前和耳根子都要清净不少了。” 唐霜儿:…… 真——塑料师姐妹情谊。 “不过,师姐你真要走了?”唐霜儿起身,抖了抖自己的罗裙,紧了紧身上的褙子,大眼水汪汪地望着替她理了理头发的姜琳琅,问。 木悠然手一顿,继续背着她们收拾瓶瓶罐罐。 看了眼木悠然,姜琳琅无奈地抿着唇,“我……” 欲言又止。 自是不想这么快与师门分别的,但是容珏的伤势好得差不多,再说了……京城那边瞬息万变,恐是多耽搁不得的。 “不嘛不嘛,要不你让师姐夫先走,你多住几日,随后再回去嘛!”唐霜儿抓着姜琳琅的手便撒娇地摇晃起来,眼里满满的不舍。 “啪嗒——” 将手里装药瓶子的木匣子重重关上,木悠然转身,看着被她动作吓了一跳的两人,漂亮的脸上面无表情。 斜睨了一眼唐霜儿,后者立即缩了缩脖子,一副随时听训的模样。再看向局促和尴尬的姜琳琅,她美目一转,“走走走,赶紧走,你一回来这丫头更不好好习武了,我都没心情好好钻研医术!” 说着推了推唐霜儿,“快去替你师姐收拾行李,择日不如撞日,明早就走。都是嫁出去的人了,还好意思住在师门白吃白喝?” 姜琳琅:…… “师姐,不带这么排挤我的……” 唐霜儿捂嘴偷笑,“三师姐真抠!嘻嘻嘻,好师姐,我们去后山玩,不理三师姐!” 拉着姜琳琅便往外疾走。 被迫拉着往外走的姜琳琅忙回头,却只见木悠然背过身,背影…… 说不出的寂寥。 师姐她…… 大概就是这性子,其实比谁都舍不得她走吧。 “玩什么玩?唐霜儿你给我滚回去躺着养伤!”木悠然背对着她俩,弯着腰看似去够不远处的干药材,怒气哄哄地对唐霜儿道。 姜琳琅微微弯了弯唇角,“师姐,那我先回去收拾下,晚点再来找你。” 语气很轻,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温柔和撒娇。 木悠然没应。 于是,姜琳琅跟着唐霜儿走了出去。 “真是……嫁出去的师妹,泼出去的水……”木悠然抬手抹了下脸,语气带着几分轻嘲,吸了吸鼻子,继续挑捡着药材。 “哎,算了下,师姐你回来半月不到,这就要走了。”转过回廊,唐霜儿小脸便一垮,望着扶着自己沉默不语的姜琳琅,嘟囔着道。 姜琳琅闻言,无声地笑笑,目光温柔地眨了下眼睛,抬手便捏了下唐霜儿的鼻子,“你呀,真想我的话可以来临……可以写信给我啊。” 还是不要来京城了,她怕自己保护不了小师妹。 师门最好都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离她远些,不要招致了祸端。 一抹苦涩无奈的笑飞快掠过,姜琳琅面上的笑都不知不觉勉强了几分。 “得了吧,师姐!”唐霜儿顿住,一把抱住姜琳琅的腰,“三师姐说了,师姐你有很艰巨但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叫我懂事点,不要给师姐添乱……其实霜儿懂的,师姐身份特殊,师姐夫……又是那样的身份地位,你不容易。我只是江湖人,不懂你们这些名门贵族的弯弯道道,但爹爹曾说过,你的父亲是大英雄,当今皇上不配拥有这样的英雄做臣子……而师姐,注定背负着比别人更多的使命和责任…… 师姐,一定要好好的,答应霜儿……下次,你带着姐夫,最好还带着小宝宝,开开心心回来。霜儿相信师姐,一定可以完成你那些责任和使命。” 小师妹抱着姜琳琅,脸蛋在她怀里蹭了蹭,满是依依不舍和眷恋,语气慢慢欢快起来,带着期冀,“就像师姐你自己说过的,人生很长,希望总是在前头。” 姜琳琅微微一震,随后慢慢笑开,这回不是勉强也不是苦笑。 拍了拍小师妹的背,她不由感到奇妙—— 原来就连小师妹都懂得安慰人了。 “霜儿长大了……”将小姑娘轻轻推开,姜琳琅心底不由感到温暖,“会的,不管前头有什么,希望总是有的。你师姐我,可是打不死的!” 两人叽叽喳喳的一路,最后不知唐霜儿说了什么有趣的,姜琳琅被她逗得咯咯笑。 一路欢声笑语。 “年轻就是好……”坐在屋顶上,拿着酒葫芦望着这一幕的三木,不由笑道。 仰头望着萧瑟的天幕,大雁南飞,晴空寒凉。 他举了举酒葫芦,“老伙计,你看到了,也该很欣慰吧!” 语罢,仰脖,爽快地饮了一大口。 125家人,软化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师父,师兄,师姐,小师妹,多保重!” 姜琳琅对着师父三木郑重叩拜,随即抱拳,对着师兄姐妹们一一告别道。 “万事小心,臭丫头,有事记得飞鸽传书,虽然师父我不一定会看,嘿嘿……”三木不正经地手舞足蹈,像个顽童般,对姜琳琅嘿嘿笑着说道。 “师父你少喝点酒吧。”姜琳琅无奈地摇头,失笑。 木悠然走上前,递给姜琳琅一个包袱,上面还有姜琳琅的宝剑,“拿着,里面有你师姐独门迷药、蒙汗药、三步倒……哦,春、药也给你备了。” 姜琳琅:…… 脚一个不稳,笑都僵了下,“师姐……”你能不能不要大庭广众地给我说这个! “行了,都保重!等我此间事了,会回来看望大家的。”姜琳琅接过包袱,背上,捏了捏小师妹水灵的脸蛋,对众人咧嘴明媚一笑。 “告辞。”容珏身长如松,淡淡一拱手,薄唇轻启,清寒的声音落下。 红衣一晃,率先上了马车。 姜琳琅随即跟上,暗一替她掀着马车帘,她弯身进去。 “驾——”鞭子一甩,一喝,马车轮子轱辘轱辘地驶动。 掀了车帘,姜琳琅伸出头,不住地望着身后越来越小的身影们,摇摇手,大声道—— “再见!我会想你们的!” 拉了一把还杵在原地的小师妹,木悠然伸了个懒腰,“总算送走这个麻烦了,走,我们去吃烤鸡!” “诶,不是说没有了吗……”唐霜儿可爱的声音带着疑惑。 “哦,那是骗你四师姐的。”木悠然面不改色。 “……” “啊呀小悠然真懂事,走走走,木霄木霆,吃烤鸡喝酒去!”三木一手拽一个,拉着一脸懵逼的大徒弟和兴致不高的二徒弟,紧跟木悠然和唐霜儿。 姜琳琅:…… 总觉得师父们离去的背影透露着一股开心? 错觉吧。 将脑袋伸回来,放下车窗帘,姜琳琅靠着车壁坐在软软的毯子上,微吐出一口气。 这才看向一侧,闭目养神,面色冷冷的容珏。 “你的伤都好了吗?”马车不快不慢地行着,姜琳琅觉着气氛有些僵和尴尬,咳了声,主动寻了个话题,问。 “死不了。” “……” 这就聊不下去了啊大兄弟。 “咳,师父怎么替你治好了走火入魔的毛病了吧?怎么样,现在运气还会难受么?” 容珏忽然睁开眼,眼底一片冷清无垢,淡淡看向她,对她脸上的关心和局促仿佛视而不见,“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点?” 姜琳琅噎了下,这会儿要是还听不出某人这带着不满深意的话,就真的是个大傻子了。 她端坐好,清了清嗓子,目光静静望着他那张终于恢复唇红齿白的脸,“我一直很关心你啊,只不过你总爱理不理的嘛。我承认,回到师门,是冷落了你……” 咳咳咳,你在说什么啊姜琳琅QAQ 果不其然,某人凌厉的眼刀子扫过来,唇角微抿,“我喜欢清静。” 容先生……你好像人设快崩塌了。 姜琳琅摸着下巴,前后略作思索,结合这人带刺的话,一下豁然开朗,眼睛都亮了起来。 伸手,不怕死地拍了下对方的肩,语气忽然就郑重起来,眼神真诚慈祥,“我懂了,我懂,都懂。” 容珏:……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 本来心里有些气闷的容珏,这下感觉自己的气又发泄不出,还碰了个软壁,全打在了自己身上。 对她,他愈发觉着没法应对。 “好啦,那是我师父师姐师兄师妹,是我娘家人,那不也是你的家人?”姜琳琅心里美滋滋,综上所述,她觉着,容珏应该也是有点喜欢她的吧!只是这人大概从未对女人动过心,又别扭拉不下脸来,就算有意,也察觉不出。只能生闷气,闹别扭。 嗷嗷嗷,越想越觉得自己接近真相的姜琳琅,不禁笑容愈发荡漾,情不自禁露出老母亲一般慈爱的笑容。 真可爱啊她家相公,这么傲娇~ 容珏:…… 如坐针毡了。 微微往一侧挪了挪,容珏偏过头,却是语气低沉又带着几分嘲弄地回了句,“我没有家人。” 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那紧绷的下颚线,紧抿的唇线,叫姜琳琅看得心中又是一疼。 “反正,我是你的家人,你明媒正娶进门的,你休想赖账!”双手一把抱住对方的胳膊,姜琳琅索性耍赖,骄横一次,道。 被抱住的那条胳膊肌肉微僵,察觉到他的反应,姜琳琅只是暗暗笑了下,将头也蹭上去。 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清冽的香气,语气软了下来,“我爹娘弟弟都没了,他们是我的家人……你也是。” 我是你的家人。 明媒正娶进门的。 有没有人说过,有些话甜起来,比那红豆糕还要甜腻几分。 犹如加了糖的砒霜,明知是毒药,却仍是被那上面一层糖吸引,沉迷。 容珏侧过脸,定定地望着抱着他胳膊,脑袋不知不觉就靠过来的女人姣好的容颜,眸光一片复杂。 轻抿的唇,有什么情绪翻涌似要从胸腔冲出。 想抽出手,她却抱得紧紧的,怎么也不肯撒手。 微顿,姜琳琅闭着眼,牢牢抱着这只胳膊,脑袋拱啊拱,情不自禁朝着温暖的体温靠近。 本来只是耍个赖闹着玩,但不知是不是车内的温度暖和得太舒服,闻着这令她安心的味道,没多久便睡着了。 昨夜一夜和师姐师妹说话,直到天将亮才撑不住睡去。这会儿便睡得很是香甜和沉沉。 容珏听着这清浅均匀的呼吸声,微无奈地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 这般无戒备便能睡着,真是…… 面部却已不自觉柔和起来,手从眉心落下,动作很慢,带着几分好奇又带着几分犹豫。 最后落在姜琳琅挺俏的鼻子上,轻轻捏了下。 手感…… 意外得好。 姜琳琅蹙了蹙眉尖,只是动了动脑袋,容珏惊了下般。立即收回了手。 但是转过头时,唇角却不由得勾了勾。 早在看到她捏她那个师妹鼻子时,他便有些心痒了。 给读者的话: 这个月在备考等12.3号考级考完了加更每天3-4更 126女人?沉沦 “主子,皇宫来的密信!” 姜琳琅猛地惊醒,便见容珏接了一张密函,随手放下了车帘。 暗四望着那放下的车帘,想到方才主子那冷冷的一眼,不禁心底打了个寒噤。 方才…… 虽然车窗帘只拉开一角,他还是看到了…… 夫人靠着主子的胳膊睡着了的样子。 心脏不禁狠狠一抽,主子对夫人看来是真的如暗三所说,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吧。 否则,厌恶与人接近的主子,如何能这般纵容他人将他当做抱枕靠着睡觉? 暗三骑着马往前,抬手碰了碰他手肘,眼睛滴溜溜地望着车内,眼神示意地询问:是不是打搅了主子好事了你? 要是换做以前,暗四早就冷淡地白他一眼不理会了,但这次,他微摇头,忽然冷着脸,朝暗三抱拳,眼里无声地表达了他的佩服。 “怎么了?”姜琳琅睡得迷迷糊糊的,头都有些晕了,揉揉眼睛,眼神迷蒙声音沙哑地轻问了声。 容珏撕开密函,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寥寥几句话,他几乎是一眼便看完。 收起,却微垂眸看了眼抱着自己胳膊打着呵欠,眼里透着几分好奇但又乖巧地没有多看他手里的纸张的姜琳琅。 心思微动,便伸手,“想看?” 姜琳琅扬眉,瞌睡顿时散了个干净,清醒地道,“能看?” 对方的答案是,直接递给了她。 “这上头写的什么意思?皇帝老儿身子骨不行?有麻烦了,速回?这字迹……是个女子吧?”姜琳琅压低声音,但最后,却是有些吃味般地撇了下那一手秀气的字,眉心微蹙,带着几分玩味和诧异地道。 容珏撇了她一眼,没想到上头这么大的信息量,她却抓住了一个最不重要的点。 从她手中抽出信纸,却没有当面销毁,反而装回信封中,放进怀中。 姜琳琅瞪大眼:!!!!!! 妈蛋居然当我面贴身收藏来历不明的女人的信! “那女人是谁!”她眼神炙热地瞪着那躺在她相公怀中的密函位置,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咬牙切齿地开口。 赶车的暗一被这充满怒气和怨气的质问吓得手中鞭子一滑,险些马鞭就掉了。 夫人真是…… 容珏抽出自己发麻的胳膊,微偏了下头,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她一眼,眉梢轻拧,“发什么疯?” 并看不出某人是醋了。 姜琳琅鼓着脸,眼珠子瞪得大大的,鼻头哼了一声,“什么不近女色……居然还和女人通信!” 痛心疾首地捶了下榻子,姜琳琅心底宽面条泪地想:别她还没将这人心偷到,就叫外头的小三小四给抢了先吧! “咳。”容珏掩拳微咳了声,不明所以,但转念便道,“皇宫恐生变,这次回去皇后若是召见,你便称病推拒。知道了吗?” 若是以前,他不会替她想称病的主意,只会警告她小心行事,别给他添乱。 所以,其实姜琳琅不知道,容珏自己也不知道,很多细节开始改变,很多事自然也在变。 姜琳琅闷闷地“哦”了声,随即却脑中警铃大作,猛地回头,紧张地盯着容珏,“皇帝不行了?你该不会……”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那脸上毫不掩饰的紧张和吃惊,容珏一眼便读懂。 他呵了声,眼里流光溢彩,刹那间盛放,叫人移不开眼—— “他死不了,还不到时候。” 姜琳琅恨不得跪下唱一句征服了,这人到底在皇宫安插了多少眼线? 厉害死了我的大反派boss! 一国之君的命,在他这成了随时可以提取的……存款了。 “别担心,只要你不背叛我,我护得了你。”容珏看不见姜琳琅那闪着星星眼激动的样子,只看见她微垂着脑袋,一个古怪僵硬的姿势坐在那,以为她是担心他谋朝篡位,做凶险之事,想起她那师父师姐的话。唇角动了动,不大自然,有些生硬地开口道。 姜琳琅微愣,随即笑嘻嘻地凑过来,伸手想要够他的脖子,却被他下意识扣住手腕,甩开。 她也不恼,继续笑嘻嘻地缠过来,只不过这次没有勾脖子,只是双手搭上他的肩,“我忽然想,只要你不为祸百姓,只是针对皇帝皇后的话……我好像也愿意加入你这贼窝呢!” 师父:……徒弟你忘了你跪下发的誓言了吗! 容珏瞳孔缩了缩,也不明白自己为何面对这样笑容灿烂缠着自己的姜琳琅,越来越不想推开,甚至想…… 她的要求,并不高,那些百姓,只要没有得罪他的,他也犯不着赶尽杀绝。 “贼窝?” 不过他嘴上还是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就是,他拿下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唇角一扯。 对方厚着脸皮,笑嘻嘻地趁机反握住他的手,温软的小手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痒痒的,酥酥的。 “不管是金窝银窝狗窝还是贼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相公,你对付那对讨厌的夫妻,我查我的家事,我们齐心协力,做一对狼狈为奸的夫妻?” 许是小师妹那一席话给了姜琳琅不同的感受,她这会儿竟是有种豁出去,不管千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想,她是喜欢容珏的,那么至少现在,她愿意,和他一起往前走。 管他明天会发生什么,珍惜眼下。 “姜琳琅,你的用词真是有够粗俗的。”把他比喻成鸡狗? 容珏额角抽搐,有些无语地去甩她的手,甩不掉索性就背过身,掀开车帘,不理会她。 冷风吹拂面颊,容珏觉着心口和面上、耳根的燥热总算吹去些,才暗暗松口气。 不怕她胡搅蛮缠,争吵捣乱…… 但他发现,有些抵抗不住,她甜言蜜语的攻击。 会让坚硬冰冷的心泡在糖水中,不软化,也会甜化。 原来,被人在意,被……喜欢,甚至被这般信赖依赖的感觉。 居然会令四肢酸软无力,像中了软筋散般,无能为力。 却又像那红豆糕一样,甜到无法抗拒。 会否,他容珏这样众叛亲离,没有心的人,也有一日沉沦情爱这样虚幻的泡沫中? 127回府,杯具 大概是那密函的内容实在重要,容珏命暗一加快速度,一路上他们甚少休息,就这么,居然只用了十天不到,便到了临安。 “下雪了。” 姜琳琅在车内坐得骨头都快散架了,是以,当车一停下,她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只是一下车,便被一股寒风吹得脖子直缩。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脸上,然后又融化。 她抬眸,便见天灰蒙蒙的,有细小的雪花降落。 “下雪了!” 不同于第一次喃喃的细声细语,这回,她回过头,有些激动地看着慢悠悠从马车上下来的容珏,指着零散的雪花,唇角咧着,笑意延伸到眼角处,语气欢快惊喜。 容珏看了眼她单薄的裙衫,没好脸色地眨了下长睫,转身,长手一揽,拿了榻子上杏色的披风,下车,走到她身侧,动作不大温柔地将披风往她头上一兜。 “走了。” 相比较她对于下雪的激动喜悦,他倒是觉着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下雪,不是每年都有的事。 姜琳琅从脑袋上将披风往下拽了拽,罩好,然后跟在他身后迈进丞相府的大门。 “管家伯伯好久不见身体好吗?”管家守在门那,脸上还是止不住的惊异,他方才没眼花的话—— 大人可是给夫人拿了披风还替她披上的? 是以,当姜琳琅笑嘻嘻地问候他时,管家还没回过神,像是看怪物一样打量了会姜琳琅,确定这还是那个夫人,没有被换芯子。 才回神不禁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来,“劳夫人挂念,老奴一切安好。外头冷,夫人和大人舟车劳顿,先进厅吧。” 笑眯眯地点头,姜琳琅紧随容珏其后,伸手想去抓他的手,后者避开。 她再抓,再避。 再抓。 “别闹。”不耐地瞪了她一眼,姜琳琅立马老实了。 但是管家一干人:…… 我们看到了什么? 大人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 那点冷淡在管家眼里,已经成了,极力挽尊和脸皮薄的存在了。 他不禁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看来,这对小夫妻出门一趟,关系增进不少。 是不是可以期待下小主人的出生了? 甫一坐定,姜琳琅打量着大厅,问管家,“小桥呢?” 管家闻言温和地道,“老奴一听说大人夫人快到了,便命小厮去请小桥了。约莫在路上。” 容珏手端着茶盏,微看了眼,似挑了下眉尖,“不成套,一会扔了。” 闻言,管家微愕,但还是应道,“是。” 这套杯子大人一直很喜欢,之前夫人说打碎了一个,果然大人再喜欢还是要扔了。 姜琳琅捧着茶盏,喝了口热乎乎的茶暖了暖身子,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欠容珏一套杯子的事,她放下杯子,看了眼浑不在意的容珏。 招了招手,示意管家和她借一步说话。 “那什么,我之前在瓷器师傅那做的那一套……咳,不大美观,管家,这京城有没有卖这种精致雅贵的杯子的铺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姜琳琅想起自己做出来的那套……不能称之为杯子的东西,有些心虚地笑笑。 听她这么说,管家暗自好笑,但对上姜琳琅竖起一根手指比噤声生怕叫容珏知道的样子,便生生忍住。 容珏怪异地看了一眼在角落里说着悄悄话的二人。 管家咳了声,压低声音便对姜琳琅报了几个商铺的名字。 一一记下,姜琳琅便转身回到座位。 管家动了动嘴角,本想问问那她之前做的那套要不要派人去取,便见她已经转身。只得咽下。 “小姐!” 姜琳琅手中的茶盏才端起便放下,立即起身,朝小桥过去便是一个爱的抱抱。 “想死我了!小桥我想吃你做的点心了,嗷嗷嗷~”蹭啊蹭,姜琳琅心情格外好地抱着自家婢女不舍得松手。 “咳咳。” 容珏抬手饮茶的空隙,微抬了下眉,轻咳了声。 “奴婢一会就去小厨房给小姐做。” “嗷嗷走吧回房去,我给你带了礼物的!”并没有接收到某人阴沉下来的眼神的姜琳琅,拉着小桥便往她的院子走。 容珏抿了下嘴角,嘴里的茶水顿时涩口。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之前还抱着自己胳膊耍赖的某女人,现在拉着一个丫鬟的手在那撒娇卖萌…… 整个人都不好了。 “咳……大人,老奴先去通传厨房,做一桌好菜,给大人和夫人接风洗尘。”管家瞅了瞅自家大人的神色,温声提到。 “你安排吧。”容珏起身,举步也朝着自己院子走,迈出厅之际,微回眸,问了句,“方才,你说给夫人取什么?” 管家“啊”了声,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即想起来,原来他的话叫大人听见了些,再看大人此时脸色不算好。 便自觉捡了好听的说道,“是这样,之前夫人说要赔大人一套茶具,便同临安一位瓷器师傅学了手艺……不过夫人觉着她手艺不太好,便作罢,命老奴推荐几家茶具器皿铺子。” “她亲自做了一套?”容珏扬眉,脚步收回,双手背在身后,倒是感到几分诧异。 管家:……敢情大人只关心这个问题== “是是。” “恩,派人去取。”容珏微颔首,面色依旧没什么好看的,但语气少了冷淡,很寻常般地吩咐了一声,“送我屋里。” 看着自家大人转身那俊秀精致的背影,管家讶然了许久。 大人说…… 去取回来?送他屋内? 可是…… 当管家派去的小厮将这套“茶具”取回来,管家出于好奇还是打开精美包装的外盒,待看到里头的成品时,唇角剧烈抽搐着。 问小厮,“你确定老板没拿错?” 小厮摇头,“没有,小的也问了,但老板说夫人……做的比较独特,不会错。” 管家噎了下,看着手里的东西,止不住地嘴角抽搐,“是挺……独特的。” 最后,还是亲自将这套茶具送到了容珏屋内。 当容珏唇角勾了勾打开十分精美的盒子,却看见里面红绸布上…… 茶壶不像茶壶、碟子不像碟子,这里多一块,那里凹陷一角的“茶杯”时,嘴角一僵,手松开,盒子盖上。 “扔……算了,放着吧。” 他就不该期待她做出来的手艺活! 128责怪,查阅 小厨房。 “小姐,你这趟出去,很是凶险吧?”小桥一边往灶里添柴火,一边打量着正在那揉着面粉的姜琳琅,总觉着这趟回来,小姐又变了不少,她忍不住问了句。 姜琳琅揉着面团,抬手用手腕拂了下自己的一缕总是往脸颊上凑的头发,一下便将面粉蹭到了脸颊上。 闻言“啊”了声,然后避重就轻地道,“危险肯定是有的,但你看我现在好生生站在这,不就是化险为夷吗?” 见她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小桥微微捏紧手里的柴火,火光映衬着她眸子里星星点点的光芒跳动。 “那……小姐你明明可以过更简单快乐的日子,为什么一定要卷进这些与你不相干的事情当中呢。” 小桥的声音很轻,乍一听没什么,姜琳琅也就低头揉着面粉,语气轻快地回,“也不是不相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现在是容夫人,萧王殿下又帮过我……” “容夫人?”柴火掉地上的声音,惊动了沉浸在和面中的姜琳琅,她一抬眸,便见小桥那被灶火照得有些说不出意味的脸,那双眼里,带着几分失望几分激动,“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大将军的女儿,你的母亲是望族名门之后……而你,身上担负的,是姜家的,是你父母的血海深仇!你怎么能以容夫人自居呢?” 怎么可以呢! 她的小姐,是这世上本该最尊荣的身份,公主都不及她身份来得荣耀,怎么能因为皇帝一纸婚书,就将自己当成了奸佞的妻子?! 小桥说话从来都是稳重平和的,就算偶有说教也是语重心长,但像现在这般,几乎是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语气…… 姜琳琅还是第一次见。 她呆了下,手里的动作停下,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于她而言,对于满门倾覆的痛苦,其实并不深……她只是一个外来客,可又不得不肩负这些责任,她虽觉得沉重,但也没有逃避。 但于小桥而言…… 姜家是她自小的家,她的父母,也是随姜家人一同没了的。她好像忘了,小桥只是不说,但对于父母的死,却一直铭记于心,耿耿于怀。 也许,她在说着要肩负责任,说着给月娘等人找出真凶的时候,却笑着对容珏动了心的行为,在小桥看来,真的是忘恩负义,不义不孝吧。 “我……”启唇,声音却微哑,姜琳琅有些无措,面对师姐师父她都问心无愧地坚持了自己,可面对姜家人……她永远无法理直气壮。 “对不起。”她垂下头,双手微微握起,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低了下去,“对不起。” 小桥也是面色几经变幻,最后别过头,眼眶红了红,她抬手狠狠抹了下眼睛。 “小姐,你不应该和我说对不起,也没有对不起我。我只是你的丫鬟,本没有资格说你。但我真的看不下去——你喜欢谁都可以,你不可以喜欢容珏!他会害死你的!” 深深蹲下去,小桥捂着脸,冷静了半晌才起来,“对不起小姐,奴婢僭越了……奴婢身子不适,先回房……” 说完,蹲身行了一礼,便疾步往外奔去。 留下姜琳琅神色低落地望着面前的面团,无奈地叹气。 晚间,姜琳琅敲了敲小桥的门,“小桥,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我给你煮了点粥……” 里面很安静,烛火偶尔“噗噗”的声音之外,没有回应。 姜琳琅手僵了下,滑落,“那你饿了记得出来吃点,今天下雪了,天冷,出门多穿一件。” 说完,垂头丧气地慢慢朝自己的屋子走。 傍晚的雪下得很大,姜琳琅搓了搓手,脚步一转,却是走到了容珏的院子。 抬头,雪花飘落,昏暗的天色也被染了点点白。 须臾,头顶出现一柄红色的伞,遮住了那雪幕。 “好看吗?”阴冷的声音不带情绪地响起。 姜琳琅怔了怔,侧身,看着举着一把红伞,站在自己身侧的男人。 “你不是进宫了吗。”她挤了挤一个笑,但是失败,情绪不高地没话找话地道。 皇上召他进宫,一去便是晚上才回来。容珏本是直接回屋歇息的,哪知道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她傻兮兮地站在院子中央,抬着头望着天,任由雪落了一身。 见她难得地垂头丧气,他倒是破天荒回答这种没营养的问题,“皇帝身子不好,发了一通火,传我进宫不过是想借机发难。” 果然,他一这么说,原本闷闷不乐的女人,立即紧张地追问,“那有没有为难你?” 说着拉着他披风的外延,仔仔细细地看了下,想要伸手去掀披风看臀的时候,被容珏黑着脸拍掉手。 “打我板子,他现如今倒不敢。”推了下姜琳琅,示意她往前走,朝着他卧房方向一边走,一边淡淡说道。 如今不敢…… 那就是以前挨过? 姜琳琅微咬了咬唇,心里不是滋味。但转念她想到什么,不由覆上那举着伞的手,触手果然是凉的,她也不在意,就那么覆着。 眼里带了点点祈求地开口,“我想查阅十年前……我爹出征的事,你知道哪里有相关记载记录吗?” 微一挑眉,容珏不动声色地将伞往她那边挪了半分,语气意味不明,“你是想我帮你查清当年之事?” “我……”姜琳琅本想说是的,但想起小桥,又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了,小桥急于了解当年真相,而以她的能力,在这皇都,根本没有可以信赖或者是助她之人。 只有寻求容珏是最快最有用的法子,但她又不知道容珏对于这件事,会不会心无杂念地帮她。 “你爹当年之事,其实查与不查,并没多大差别。”容珏进了屋,收起伞,放置一旁,然后解下披风,挂上。身上还穿着紫色的官服,他看向神色变幻的姜琳琅,“虽然十年前,我还未入官场,但那些记录在案的东西,几乎查无可查,能做到这般一手遮天的,你也知道是谁。” 129后门,他助 “我知道……”姜琳琅双手交握在一起,眼里或明或暗,“我曾去过皇宫的藏书阁,查看过当年那一战役的记录……得到的信息寥寥无几。但我敢肯定,皇帝这么急着粉饰太平,这里头,定有文章。” 她只是不清楚具体细节,但大约是能猜出一些的。 最令她怀疑的还是—— 当时姜家军骁勇善战,几乎可以说是在她爹姜鼎天的带领下,战无不胜。她不认为皇帝会设计自己的将军打个败仗。 可当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叫她爹娘和几千姜家军,与那座城池,一同葬身硝烟火海当中? 这点,无处可查。 “皇帝自是不会暗算出征的将军,可是——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容珏一边烹着茶一边说着,往茶壶里扔了两片不知是什么的叶子,然后盖上盖子,眉眼被热气熏染着,都带了几分温柔之色,“骠骑大将军,威名远扬,在南国,国君将领对他又惧又恨;在北国,为人刚正不阿,得罪的同僚想来也不在少数。” 同僚?! 姜琳琅忽然瞳孔一缩,便觉浑身血液凝固又开始沸腾,她望着淡然地坐在那煮茶的容珏,不禁激动,“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容珏你太厉害了,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是你太蠢了。”相较于她的激动澎湃,容珏只是瞥了她一眼。 姜琳琅:“……”不打击智商还能愉快地玩耍。 “坐。”指着自己左手边的位子,容珏一手握着袖子,一手将煮好的茶倒进杯盏中,第一遍的水倒掉。 待姜琳琅坐定,他便亲自倒了一杯茶,推至她面前。 “!!!”受宠若惊的某人,想也没想便喝了一大口,随即面色古怪,鼓着脸颊,一副想吐又不敢吐的纠结表情。 容珏:“……” “哦,放错了。”他看着姜琳琅强忍着咽下嘴里的茶水,不禁蹙眉,查看了下自己方才剩下的竹叶,少见地唇角一抽。但语气极其淡定地说着。 姜琳琅:“……”你敢不敢再过分一点。 “不好喝就吐了,我又不会要你命。”容珏提起茶壶,将泡错的茶水尽数倒掉,随即唤了小厮沏一壶新茶过来。转身坐下,看着不断扇着舌尖满脸苦意的姜琳琅,道。 “呵呵呵……我要是吐你屋里,下一刻,出去的就是我的尸体吧。”姜琳琅觉得舌尖又苦又麻,也不知容珏方才放了什么鬼东西。闻言没好气地呵了声。 她就说,大佬没事给她泡茶,就算有福见也没福气消受QAQ 容珏抬手微抵着唇轻咳了声,掩饰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尴尬以及笑意。 他不会说,难得示一次好,表达下对她之前几次舍命回救(毕竟不救她他也不会有危险)的小小谢意。 哪知,搞砸了。 “言归正传。我虽不是什么涌泉相报之人,但也不想欠你什么——当年之事涉及牵连甚广,几乎找不到什么线索。我只能告诉你,可以从几个人下手,至于你查不查得到,就是你的事。”容珏似是今日格外有兴致,烹茶没烹成,便起身去内室拿了棋盘棋子,摆了棋盘,执黑先行,“料想,以你这脑子查不出什么就打草惊蛇了。不如这样,下一盘,挺住半柱香,我做一回幕后军师,指点你一二。” 啥? 姜琳琅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盯着率先落下一子,随即望着自己的男人,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对于那几个人倒是先不急了。 反而是狐疑地凝着眉,抬手覆上对方的额头,飞快即离,随后又贴上自己的额头。 “没发烧啊……”怎么这孩子就说起胡话来了? 容珏:…… “下不下?”从来没还过人情的丞相大人表示,本相都这般纡尊降贵勉为其难帮你开后门了,怎么你这个蠢女人还不开窍! “下!” 必须下! 虽然没明白过来这是别扭傲娇的丞相大人迂回路线的开小灶后门,但姜琳琅还是坐到了他对面凳子上,微抖了抖袖子,拿了白子,几乎没怎么犹豫地就放在了棋盘上。 黑子落下。 白子,缓慢带着犹豫地随其后。 黑子再次落下。 只是…… “你是想直接思考半柱香?”容珏摩挲着手里的黑子,长眉轻挑,狭长的眼睛眯了眯,身子微微后靠,望着单手捏着白子,手肘撑着桌面,秀气的眉拧成两条蚯蚓的姜琳琅,语气凉飕飕地道。 姜琳琅继续皱眉,不住地轻摇头,“这里……不行不行,那这儿?也不对不对……你让我再想想,想想。” 恩,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拖延时间,反倒像是沉迷对弈无可自拔…… 个鬼! 容珏破天荒第一遭眼睛往上,翻了个货真价实的白目,吐出一口浊气—— “才第四步,双方布阵都没成型,你也真够深、思、熟、虑的。” 毫不意外地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姜琳琅眨了眨眸子,随即嘿嘿笑了下,眼角余光扫了扫那快要燃到一半的香,顿时笑得更加灿烂明媚。 “别生气别生气。我就不在下着嘛!”说完“啪嗒”一下,快速将白子随意地丢了一个位置。 容珏额角开出一个淡淡的“井”字花,“一手臭棋,不知所谓。” 手里的棋子扔进棋篓中,他微拍了下手心,抬了下眼睛,“行了,时辰到了。” “十年前,姜鼎天身为骠骑大将军当时因凯旋南归,皇帝龙颜大悦给他放了一个长假,本来姜鼎天在朝堂上应是想卸甲归还兵权的…… 不过南国突然来犯,边关告急,姜鼎天当时才从沙场归来,原本皇帝是命另一名将军赴边关应敌。然,最后皇帝却下旨命你爹担任兵马大元帅,率领姜家军前往镇守城池。” 容珏从拇指上褪下玉扳指,再重新戴上,语气里含着几分讥讽地冷笑一声,“皇帝召集了一帮老臣出谋划策,据我所知,当时力荐你爹的,正是护国公顾盛昌和他的党羽。” 护国公顾盛昌……姜琳琅手里的棋子啪嗒砸在桌上,蹦了两下,顺着桌角滚落在地。 给读者的话: 这周末不加更,存稿五万 月底30号这书就要上架加V 到时候连续五天日更一万字 130线索,撞破 “你的意思是……顾盛昌想害我爹?”姜琳琅双手死死地绞着桌布一角,语气微沉,眼神急切寻求一个答案般地望着容珏。 容珏挑眉,“这就得你去查了。除了顾盛昌,当时一直活在你爹的英勇威名之下而无所建树的威远侯肖存,这个人,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初是他奉旨带兵支援你爹,最后说是路上遭遇雪崩,路途耽搁,以至于救援不及时,没支援成,带回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骨。” 看到姜琳琅桌布下的手不住地战栗,他微顿,继续道,“事后,他主动请罪,上交兵权引咎辞官,朝中官员求了情,才只是被皇帝贬去了塞外。只可惜,没两年,就因旧疾发作病故。” 不然,说不准姜琳琅可以通过这个人,查出不少东西来。 当然了,所谓的“旧疾发作”“病故”,也不是不可以查一查当中真伪。 “你说的这些……叫我不由得在脑海中构建出这样的可能——如你所说,我爹手握兵权,如日中天,那么嫉恨他的那些当时的将军,还有因为他刚正不阿油盐不进而得罪的诸如顾盛昌这类人,他们合谋蛊惑煽动皇帝老儿派我爹上战场……待战事吃急,肖存假借支援之名,实则置我爹于死地……不对不对,哪里不对。”姜琳琅面色愈发沉冷,随即却摇头,眉梢死死地拧着。 整个人都想显得几分急躁,“肖存若是因为不满被压了风头,他何至于最后引咎辞官?这样一来,他非但没有升官还贬谪去了边塞,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她不由得站起,在屋内转来转去,咬唇摇头。 容珏见她将自己逼成这般,不禁唇角一拉,“他是没有好处,那么姜鼎天和姜家军失势阵亡,这件事最终谁最有利可图,那么,谁便是最有可能的主谋。至于肖存,不获利,难道就洗清嫌疑了?” “还是护国公顾盛昌,他是当年之事中官职权势最大的一个,如果说有人能主使,最有可能的也只有他了!”姜琳琅眸色沉了沉,紧咬着唇,“你是从何得知这么多的?” 还知道问他,不算太笨。 小厮敲门,他声音恢复冷淡阴沉,“进。” 将沏好的茶放下,小厮规规矩矩地告退。 “我手底下,倒是有一个知晓些当年事情的人。”倒好茶,容珏端起茶盏,轻轻摇晃,嗅着茶的香气。 姜琳琅立即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是谁?” “鸿胪寺少卿李万材。”容珏这回倒是没怎么卖关子,她问,便回答了。 鸿胪寺少卿李万材…… 姜琳琅本来严肃紧张的心情陡然变了变,她有些微妙地盯着容珏,看了半晌,才斟酌着开口,“那个出了名的……贪官,还真是你的党羽啊……” 听得出她那带着几分不大苟同的意思,容珏挑眉,“不然,你以为偌大丞相府只靠我那点俸禄养着?” “那也不能搜刮民脂民膏!”姜琳琅霍地又站起,登时不是滋味,“我可听说他侵占良田,搜刮民脂民膏……” “那是他的事。”容珏举杯,唇贴着杯沿,眸光里闪了闪,笑意嘲讽,“我说过,我本来就不是好人。” 又是这句! 姜琳琅想着自己还有乱成一团的案情要查不说,还兼顾着监督督促某人向善少做缺德事的责任…… 确定不是拿错剧本了吗QAQ “明日,带你去见他。”容珏轻啜饮了一口茶,看了眼敢怒不敢言,满面愁容的姜琳琅,不知为何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唇角扬了扬。 给她倒了一杯茶,“希望你别太快叫我失望。” 不客气地接过茶杯,姜琳琅翻了个白眼,“等着瞧吧——诶,那是?” 茶杯重新放下,姜琳琅眼尖地看到了什么眼熟的东西,几步走到室内一个大柜子前,踮起脚尖,伸手要去够那漂亮的盒子。 “别动——”容珏眼眸一缩,唇角抿着,只是出声也制止来不及了。 只见姜琳琅成功拿到那个盒子,抱在怀中,一边拆一边好奇地道,“这盒子这标志怎么那么像我之前学手艺的那铺子师傅家的……” 我屮艸芔茻! 她看到了什么? 那一坨……她两辈子第一次做的手工艺……艺术品? 嫌恶地用两指勾起带了个弯弯扭扭的把的像烟灰缸又像茶壶的……原身是杯子的瓷器,她嘴角止不住的抽搐,不禁古怪地看向容珏—— “你该不会……专门让人去取了拿回来……珍藏吧?” 这么丑的东西,看了影响食欲的好吗! 她这个手工制造者都嫌弃得不行,这个一向吹毛求疵的处女座晚期boss会看得上??? “想多了。”容珏捏着手里的杯子,莫说姜琳琅吃惊,就是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完全拿不出手入不得眼的一堆勉强活泥巴活起来的东西,他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才会命管家送到他屋里! 但是当着姜琳琅的面,他怎么可能承认是他的命令? “管家真是老糊涂了,这种货色,居然往我屋里摆。”他沉着脸,重重搁置了下杯盏,“居然是你做的?呵,果然,物随其主。” 姜琳琅:“……”得,人身攻击又上线了。 “不要算了,我拿出去扔了!”姜琳琅被他怼得一噎,想也不想便抱着盒子打算举步往外。 “放下!” 容珏却已经身先动,脚步一移,人便来到了她身后,抓住她手臂。 姜琳琅背对着他,瞧着像是气哄哄的样子,随即却忽然猛地转身,满脸笑意,狡黠地抿着嘴偷乐,趁容珏发愣之际,将东西往他怀里一塞。 然后…… 飞快亲了下他的脸颊。 吧唧,很响的一声。 亲完就跑! 姜琳琅片刻都不敢多留,提着裙子也不管外头天黑还下着雪,就一溜烟心虚地跑了。 留下容珏呆滞地抱着盒子,眸光难得静止地望着她的背影。 好一会,才抬起手,指尖轻擦过脸颊,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软软的微濡湿的痕迹…… 耳根子,不由得红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 131李府,畏惧 李府。 李万材大晚上得知丞相要携夫人来他府上做客…… 登时小妾也不睡了,大冷天地从被窝中爬起来,便命府里的小厮丫鬟们将府里整个清扫一遍,整个李府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唯恐哪里没做好,自家老爷遭殃了,他们也连坐。 “老爷,这字画摆哪?”小厮扶了扶走路太急险些掉落的帽子,抱着字画无所适从。 李万材年逾四十,个头不高,身材瘦弱,生得一副精明样。 但此时,他像个陀螺般在偌大的客厅里亲自指挥着下人们摆放瓷器、赏玩。 “哎哎哎你怎么拿了这幅赝品!蠢东西,快去将我卧房床底箱子最底下那幅真迹拿出来好好挂着!别拿赝品出来忽悠,到时候怠慢了丞相你我都没好日子过!”李万材看了眼小厮抱着的字画,登时指着他鼻子便呵斥。 小厮无端挨了骂,心中却想着,谁叫老爷你出了门的抠啊!明明腰缠万贯了,却将客厅弄得无比穷酸,整个李府都一副清廉样…… 问题是还没人信你清廉。 默默腹诽,小厮立即按李万材说的,去他卧室找那被他藏得紧紧的真迹。 “哎哎哎蠢货!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哟!你小心些,要是给老爷我打碎了,打你板子!”李万材细小的眼睛一瞪圆,指着门口两名抱着一人高的花瓶的小厮,气得跳脚大骂。 原来,两人抱着花瓶走路不稳,方才一人撞到了门框,险些将抱着的花瓶给碎了。 “是是是!”两人立即提起十二万分的心,动作迟缓地往李万材指定的位置放花瓶。 “老爷,这门太窄了,也难怪阿全他们撞到。”管家适时地插了一句话。 李万材浓眉一拧,下意识便回一句,“门不要钱的啊!你家老爷我当官十几载,就那么点银子……” 管家别开脸,低声说了一句“守财奴”。 “啊呀,坏了坏了,丞相会不会嫌弃这门窄了……”李万材突然一拍脑门,面色凝重,来回拍着手踱步。 “……” 管家想,大概守财奴前面还要加个——欺软怕硬。 “老爷老爷,丞相大人的马车要到门口了!”门是铁定来不及换了,这时候守门的小厮三步一跌地急匆匆奔来,大声对厅内的李万材道。 面色立即一变,李万材看了眼总算看起来精致些的客厅,微松口气,但是手心却冒着汗,脚步不敢耽搁地快速朝门口走。 一边忙对后头的管家吩咐道,“快将西湖龙井拿出来给丞相……不不不,那是前年的陈茶了,快去拿库房里的新茶款待贵客!” “……是。”管家面部一抽,随即对身后还在手足无措的下人们呵道,“走走走,就留两个手脚麻利地伺候行了,其他人别站在这碍事,一会怠慢了贵客,都得挨板子!” “是是是……” 一群人立即作鸟兽状散开。 奢华精致的马车停下,一只白若削葱根的手微微嫌弃车窗帘一角,下一瞬,便见一袭暗红黑纹长袍,外罩玄色披风的颀长男子踩着木梯下车。 他手里捧着个暖炉,一张令人惊艳的脸上冷若冰霜,眸似寒星,眼角微挑的弧度却叫面部添了几分妖冶。 眼角一滴痣,胜似绝世的妖姬…… 这样好的皮囊,却是男子,李万材贪财好、色,即使对这张脸免不了心底惊艳感叹,但每每想起这人的手段,便望而却步,心底只剩畏惧。 须臾,一道浅蓝色身影轻轻跃下,冷冷的空气中骤然多了几分暖暖的香气。 女子身穿白褂绯色褙子,缎蓝百花裙,外罩一件浅蓝披风,五官精致灵秀,若容珏是寒星目,那这女子便是暖阳眸。 眼底带着笑意,叫冷冷的冬日多了些暖意。 李万材只看了一眼,暗道这临安郡主不愧是山明水秀中长大的女子,没一般闺阁女子端庄贤稳,但多了一份其他人莫能及的灵气随意。 瞧着便是令人心生好感的面相。 “下官见过丞相,夫人。”李万材诚惶诚恐地作揖行礼,垂着头,满脸的小心。 “恩。” “李大人不必拘束,我们是客,多有叨扰之处还请李大人海涵。” 容珏冷淡矜贵地嗯了声便举步,姜琳琅想着自己要问的可不是小事,便先礼后兵的礼貌颔首,笑了笑说着。 一个是春花暖阳,另一个便是秋风冬雪,李万材微微拭了拭额角的冷汗,弯着背,忙不迭点头,嘴里却道,“不不,夫人这话言重了。大人能与夫人光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下官荣幸之极,荣幸之极……” 容珏微眨了下长眸,脚步轻顿,看了眼身后笑眯眯好说话的姜琳琅,语气阴沉冰冷,“走了。” “哦好。”姜琳琅习以为常,面上笑意不改地几步跟上。 倒是李万材被这颇有威压的冰冷声音吓了一下,脚步微乱,忙加快跟上,走到前头谨小慎微地替他们二人引路。 心中却赞叹:就冲对着丞相大人这张脸和这阴冷的语气还面不改色这点,这丞相夫人也一定是个厉害角色。 “丞相请上坐,夫人请坐。来人,看茶。”李万材迎着容珏和姜琳琅坐上主座,自己坐到了下方,丫鬟端着茶盏便上来。 本是手脚麻利的丫鬟,但从没见过这传闻中的丞相来府上,一时有些紧张,加上被丞相的容貌狠狠惊艳到,一时眼神有些出神地盯着看忘了收回。 容珏眉梢轻掠过一丝阴霾,但不待发作,身侧某人便手一伸,自心不在焉的丫鬟手中接过茶盏,递到容珏面前,“相公喝茶。” 四个字,但见某人微蹙的眉尖轻轻舒展,手接过,将茶盏搁置,并不饮用。 李万材无时无刻不注意着这边,自然是留意到丫鬟的失神,登时瞪大眼气得想拽下去打板子,但又不敢当着贵客的面发作。 只瞪着丫鬟,给了一个恶狠狠警告的眼神,便道,“是下官疏忽,大人不喜丫鬟伺候——贱婢,还不下去?” 那丫鬟吓了一下,面色惨白,忙拿着托盘,告退。 给读者的话: 卡文卡到嫌弃自己 132态度,坦白 姜琳琅算是明白,容珏在朝堂这些同僚尤其是他一派的人心中…… 这犹如神祇……不,阎罗王一样的地位,有多尊贵了。 她看了眼客厅精致却透着一股新鲜的陈设,方才便留意到这上好的楠木桌虽熏了淡淡的香……但还是有几分新木的味道。 加上那一尘不染的花瓶赏玩,她眼珠子微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来。 她记得,这李万材虽是京城有名的贪官污吏,但更出名的……便是这人抠门的名号吧。 之所以这么多年贪、污也没掉下马,除了皇帝御下不严,为君昏庸,便是因为他谨慎抠门,敛财却是个活生生的守财奴。 不过为了迎接丞相,倒是阔绰得叫人瞠目结舌了。 “李大人家,很是气派。”见容珏只面无表情眼神冷淡地坐在那也不说话,也不觉得气氛尴尬,宛如请来供着的一尊菩萨,姜琳琅看了一圈客厅,便主动寻了个话题,开口打破尴尬道。 李万材下意识看向容珏,一般他们这些跟随丞相的官员,如非紧要之事,不然不等到丞相开口,是决计不会抢在前头说话的。 原本还觉着这丞相夫人是不是太僭越了。哪知,丞相依旧面色淡淡的,但李万材察言观色的本事在官海中打磨了十来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在丞相夫人说话时,丞相脸微微侧过些。一副聆听的姿态? 忽然像是看到什么史诗级画面的李万材:“……” “夫人说笑了,呵呵,夫人不觉得寒舍简陋就好。”李万材如坐针毡,屁股挪来挪去,带着讨好和小心地回着姜琳琅的话,眼角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容珏。 丞相突然造访……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见这贪官额头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姜琳琅微微侧过脸,看着容珏那高贵冷艳的侧脸,抿嘴忍笑。 身子微前倾,便手微挡着嘴,低低耳语一句,“这李大人……会告诉我实情么?怎么瞧着……胆子小的很,不像是靠谱的。” 容珏淡淡瞥了眼伸长脖子并且震惊无比地望着他们这边的李万材,待姜琳琅说完身子坐直回去,他才开口—— “放心,他不敢。” 眼神是望向李万材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谁都听得出,他这个“他”是说谁。 姜琳琅:“……”大佬你厉害得不行了。 李万材面色一僵,忙战战兢兢起身,这一起身反倒轻松不少,果然,他不适合坐着…… “丞相夫人有何吩咐,下官定当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死倒不用,李大人,可否单独说话。”姜琳琅闻言忍笑,随即面色正经严肃起来,淡淡地看了眼客厅剩下的一名小厮和管家。 李万材自然是懂她意思,立即挥手示意那两人赶紧退下。 他心里愈发没底,似乎是想到什么,眼中一震,忙垂了眼帘,双股颤颤,唇角颤栗了几下。 临安郡主……姜家女。 姜鼎天的女儿,有什么事是他能听吩咐的? 除了…… “李大人,不必紧张,我只是问你几句话,并不会为难你。”姜琳琅一下就听出李万材急促起来的气息,心里愈发肯定了这李万材是知晓些什么的,便温声道,“李大人为官好像也有十几年了。想来,也认识家父。” 李万材听到这里,面色微变,心道果然是问姜鼎天的事,他眼神闪烁着,脸上堆着笑,故作淡定又感怀地道,“下官当初不过是区区芝麻小官,哪里能结识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但是姜大将军的英姿至今想起来,都令人敬仰……只可惜……” “少说官场话。”容珏将面前一碟点心往姜琳琅那推了推,记得这芙蓉糕是她爱吃的。闻言微蹙眉心,冷冷清清地出声打断李万材的话。 被他这冷不丁一出声,李万材面色更加变幻精彩了,他有些摸不透丞相的态度—— 这是假戏真做对圣上强塞的赐婚对象产生感情了?还打算冲冠一怒为红颜? 可是…… 这事儿可不小啊。 “你不是说只旁听?”姜琳琅微诧异,随即心里一暖,看了眼面前的点心,但这会儿实在没有心思享用。 容珏面不改色,“你们继续。” 言下之意,我本来就是旁听的,不用在意我。 李万材:……看来丞相是真栽了。 “李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只问你,当年我爹明明该在京中养伤,为何会被匆匆下旨前往边关抗敌?我所了解到的,当初皇上召集群臣御书房商量对策时,你也在。”姜琳琅起身,走到李万材面前,面上笑意一点一点收起,“还望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闻言,李万材面带哀求,直接扑通一下便跪下,登时声音含着惧色地告饶起来,“夫人,不是下官有意欺瞒,而是……下官人微言轻,当年之事也只是粗略知道些,至于夫人您想问的,下官就不知道了……” “那就把你粗略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姜琳琅也不想周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明显还想挣扎隐瞒的李万材,抿着唇,厉声道。 李万材背脊微颤,下意识看了眼上座捧着茶盏轻摇晃的容珏,后者面色如常不为所动,端的是置之事外的态度。 但若真置之事外,何故亲自带着人来府上,还坐在一旁? 自是不傻,李万材能看清这点,便双手死死地抠着自己宽大的衣摆,就着跪着的姿势,声音含着无限艰难,低低地一字一句道来。 当初他也是机缘巧合一步一步爬到从六品的官位,按理说是没有资格参加那次御书房召见的,但因着当时他讨好圣上,送了两个扬州美女进宫,圣上对他也算一时看重。 加上他向来鬼点子多,便稀里糊涂地参加了那次秘密召见。 回忆翻开,李万材想,过去十多年,那时候御书房内每个人的嘴脸,竟是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如何能不记忆犹新呢…… 就连他这样的贪、官都感到心寒心惊,那样明显的想要借着国难除去忠心耿耿的姜将军和姜家军,每个人面上端的是忧国忧民,说出的话,所打的主意,却是要将真正为北国浴血卫国的将领将士推向深渊。 133愤怒,当年 “起初皇上是属意派威远侯担任元帅,率领八千精兵抵御南国侵犯……但威远侯却言他久不出征,一直都是姜大将军怪帅,加之他对烽火城不如大将军了解,对敌之策也不如大将军厉害。皇上当时很是恼怒,怒斥他多年懈怠,但也动摇了。 威远侯副将又道,姜家军所向披靡,有姜家军出马,南国贼子定会心生忌惮畏惧,从而军心动摇。这一战若成了,北国的地位便更加难以撼动。 然后,许多文臣便复议,唯独老丞相言,大将军久经沙场,好不容易回京与妻儿团聚,身上又带着旧伤,实不宜疲惫迎战…… 便有人道,最累的是为国忧心的陛下,姜家军再如何也只是臣子,将军上战场是天经地义,陛下已经给了姜家太多殊荣,兵权掌握在姜鼎天手中。他不出征谁出征? 陛下……当时就龙颜大怒,神色很是难看。护国公道,丞相所言也甚是,不如传召大将军进宫,询问下他的意见,毕竟他是掌管北国兵马和手握姜家军的大将军……也不能不问问别人的意思。” 李万材说着微微抬手拭了拭额角的冷汗,嗓子有些干,膝盖更是又疼又麻,但他不敢停下,一鼓作气地道,“陛下当时就摔了一个砚台朝我们砸来……说北国是他的天下,这兵权是他给出去的,自然大将军该听他这个君王的,怒斥我等将一个臣子当做半个皇帝……” 姜琳琅面色青白一片,她指甲死死地抠着手心,这些人,哪里是商讨,哪里像是要替她爹说话? 每个人都字字诛心,将一个帝王最忌讳的点推到顶峰! 顾盛昌说得好听,问问大将军的意思,还提兵权和姜家军! 他堂堂护国公、国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忌惮”一位将军,这位将军又统领着姜家军,手握着兵权。皇帝那般昏庸又忠奸不辩却要面子的帝王,怎么不会动怒? 这一怒,便这般决定了她爹带着疲惫的姜家军,带着旧伤带着妻儿上了战场! 一去不回! 心脏细细密密针扎的疼痛传来,姜琳琅死死地咬着下唇,声音都染了几分沙哑,“然后呢!” 李万材听得出这声音里隐忍的愤怒,微僵了下背脊,擦拭着脸上细密的汗珠,抖着唇,低声接着说道,“然后皇上命人传召了大将军……再然后,就听说大将军主动请缨赴沙场杀敌保卫烽火城。” 他哽了下,只觉后背一片汗湿,顶着头顶那不断传来的压力,“只是,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竟……竟临时收回了大将军的兵权,还,还让大将军带着那么点人数的姜家军赶赴边关。说,说是大将军食君之禄要分君之忧,姜家军深受百姓歌颂爱戴……自然也该承担起这份责任……” “去他的责任!”什么食君之禄?她记忆里,那个爹根本就是一根筋的清官,家中根本不能和其他官员家比,要不是娘亲嫁妆多,母家富裕,将军府早就被一直拿自己那点俸禄接济姜家军将士的爹给整穷了! 狗皇帝自己逍遥,但给军队到底拨了多少款?他自歌舞升平,她爹,他们姜家军却天寒地冻地吃不饱穿不暖地在边关那样艰难的条件下保卫家国。 哈,哈,哈,真是太可悲了! 姜琳琅气得胸腔剧烈起伏,抬手挡了下眼睑,待眼底那深深的红意隐去,才哽咽了下,冷淡阴沉地低眸看了眼跪着的李万材—— “你这个狗官,你不用说我也猜得到,当初这件事里,你定是也随波逐流,同流合污了吧!”说着,她忽然伸手,气不可遏地想要一掌拍下去。 “没有没有……夫人饶命啊!”李万材面如蜡色,往后一倒,吓得直哆嗦,求救地看向漠然的容珏,“丞相救命啊——下官对丞相忠心耿耿,与威远侯之流绝对没有关系啊大人明察!” 容珏不言,只是看了眼高高举起手,却扬在半空,手不住地颤抖着,可见其内心的波动。 但无论如何,那只手都没有真的落下。 到底还是心不够狠。 哪怕面对参与了促使她姜家灭门惨案的人。 “那你告诉我——当年,主谋到底是谁?威远侯肖存不是说后来带着精兵支援了吗!为什么后来只带回来尸骨!”姜琳琅手举着,眼睛猩红,这具身体的记忆和对血亲的孺慕之情太深,就连她自己,也为之动容,为之愤慨。 她声音含着颤抖,一字一句的诘问叫李万材微微后退之余,面上露出惶恐害怕。 他完全相信,只要姜琳琅想,自己便会死在她手上,而始终不管这边情形如何的丞相,到现在还不阻止…… 唯有坦白。 “夫人,我不知道啊,我真的已经如实相告了……就因为御书房一议,下官虽不是什么好官,但胆子小谨慎得很,只贪财好色并没有大的野心……便称病没有上朝参与后来的事。也就不清楚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不过下官斗胆猜想,当年陛下在气头上,又担心边关出事,派遣大将军出征后,得知姜家军不敌,便立即让威远侯派兵支援了……可,可一个多月后,便传来大将军和姜家军集体捐躯,于烽火城的百姓一同葬身火海而亡的消息……” 磕着头,李万材浑身颤颤,“下官真的不知情啊,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大将军啊……夫人息怒,夫人明察,夫人饶命啊……” 颓然地放下手,姜琳琅忽然浑身无力,她只觉一阵寒气自脚底窜上脑门。 整个烽火城,几千姜家军,皆葬身火海。 拒不投降,可是不投降就不投降,为何要放火烧城池! 这般壮烈的方式! 那该是多少活生生的性命啊…… “滚……今日之事,谅你为活命也不敢泄露半个字出去!李万材,将你这些年贪赃枉法谋取的银两都给我归还给穷苦百姓,从此若叫我知道你再贪,我便杀了你!”姜琳琅冷冷地一挥手,在李万材尖叫一声闭上眼之际,手往一侧一扬,便当面震碎一张椅子。 整个厅内顿时一阵巨响。 134承受,打气 “老爷——” 这动静惊动了外头候着的管家和小厮,众人不知里头什么情况,犹豫着在门口唤了声。 “没事!”却听到李万材急促的声音飞快响起。 下一瞬,便见并肩而立的男女,缓缓走出来。 而李万材则是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地恭顺相送。 “大人和夫人不留,不留下用下午膳……么?”李万材掩藏在袖中的手极力克制住那股因为害怕惶恐而产生的颤抖之意,艰难地堆着笑,在外人面前,这般讨好地说着客套话。 姜琳琅脸色虽平静下来,但并无笑意,唇线紧抿,不打算搭腔。 “不用。”容珏似是知道会这般,只冷淡又疏离地开口,随即带着姜琳琅走出去。 心底重重松口气,李万材自然不敢和这二人一道用饭,一个冰冷阴沉难伺候,一个现在极有可能对他存着杀意…… 但是面上功夫还是做足,将二人送上马车,待看着马车缓慢行驶,驶离视线,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步伐有些虚离地往回走。 面上堆起的笑也尽数散去,化作满面愁容。 “管家!”他虚弱地迈过门槛,腋下背上的冷汗黏着身上很不好受,被外头的冷风一吹,他才像是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的样子,立即紧张地唤了管家,抓着管家的手,低声严肃焦急地吩咐道,“快,赶紧的!收拾好细软,将夫人姨娘少爷小姐们都送到乡下,就说省亲!越快越好,不不不,要悄悄地走,明天,明天一早,就让她们借着烧香拜佛的由头,回乡下!” 在管家一脸不解茫然中,李万材又疑神疑鬼地摇头,“不行,先送夫人和少爷小姐走,姨娘,姨娘……就送走二姨娘和九姨娘,其他人,莫要惊动!” “老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别吓唬小人啊……”这下,管家总算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来,察觉到大人这是要转移亲眷,不禁面色变了变。 李万材却抓着管家的手,语气带着几分狠和厉,“管家,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明早,我这些妻眷就交给你了。切记,谁也不要惊动,就是夫人问起,你也一个字不许说!听到了吗!” “这……小人记住了!” “还有,散步消息出去,就说丞相夫人看中了我家一幅字画,明天给她送去……然后,再透露给外头,就说……我珠宝钱财藏在地窖中,很多!然后你找几个人……”李万材一咬牙,便下了某种决心般,附耳对管家细细说道。 管家面色变了又变,起初的震惊被深沉取代,不禁严肃起来。 “明白了。小人这就去安排。” “恩,去吧。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手脚干净点。” “是。” “哎……”待管家一走,李万材像是抽干了所有力气般,靠着门款,便缓缓坐下,瘫软地吐出一口浊气。 须臾却又像是担心被有心人发现自己的慌张害怕,忙起身打起精神来,朝后院走去。 …… 姜琳琅坐在马车内,双手抱着膝,下巴垫在膝盖上,眼神有些出神地望着车帘发呆。 容珏本就是个寡言之人,她这么一沉默下来,整个车内便处于一种极为宁静的状态。 半晌,容珏微扣了扣车窗,暗卫立即出现,低声询问有何吩咐。 “盯紧了李府,一举一动立即汇报。” “是。” 随即,车内再次恢复一片死寂。 还是容珏有些不大适应,微侧眸看了眼安静地像瓷娃娃一样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姜琳琅。 “这就撑不住了?” 只是,丞相大人表达关心的方式,很是别开生面了。 一出口就是讥讽看笑话般。 说完,他就有些懊恼地蹙了下眉尖,但他也不是那种会替自己解释的人,索性只冷着脸,没有下文。 “是啊。”但姜琳琅却顺着他的话,回道。 抱着双臂,她有些沮丧又有些深沉地望着自己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 半晌,声音含着一丝哑色。 “这明明才只是开始……”姜琳琅抬手微捂着脸,语气带着几分脆弱,“我却觉得我已经承受不住了。” 容珏神情怔忪了半晌,有些不明所以,他原先也不是为了讽刺才出声,但更没想到的是,她接了自己的话…… 这话,却会叫他心底有些不大舒服。 那种如果他再仔细寻找追溯的话,应该是名为心疼的情绪。 “打起精神来,还不到最艰难的时候。”微动了动唇角,容珏抬手,微掩拳抵着唇,语气尽量冷淡但不显得冷漠地说道。 但心里却不无凉薄地想,查清楚当初那点事没什么难的,难的是,查到最后,真相所指出来的那些仇人,她该如何应对? 姜琳琅捂脸沉默了会,少顷,抬起头,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闪烁着令人惊艳的光芒—— “好,打起精神!”她伸手,握住容珏温凉的大手,在对方抗拒之前,便将那手抬起,放到自己脸颊边轻轻靠着。 “谢谢你。容珏。” 真的,谢谢。 她知道,他这样的人,是讨厌掺和别人的恩怨,更不屑做什么好事。但今天,没有他在,也许她想撬开李万材的嘴,让他说实话,会很难。 更重要的是,她太怕一个人了。 他在,就好像有了勇气,有了面对一切的力量。 完了,为什么有种越陷越深,沉迷无法自拔的感觉…… “……” 容珏看着闭着眼用脸颊蹭着自己手掌心的女人,那唇角上扬,眉眼弯弯下拉的模样,无不昭示着她的依赖。 这种感觉太奇怪,叫他心口微微一顿。 抽出手。 清了下嗓子,“我只是还人情。不要想太多。” 姜琳琅闻言微撇了撇嘴角,侧过身缩在角落哼了声,“行吧,真会破坏气氛。” 还人情? 呵呵,不存在的。 她会让他还着还着陷进去的。 姜琳琅窝在角落,默默握拳给自己打了个气,不管是姜家的事,还是追汉这件事。 看了眼缩在角落里默默不语的姜琳琅,容珏微勾着唇角,心道—— 念在她这般痴迷自己的份上,以后还是语气稍微好些好了。 丞相,您的尾巴好像翘起来了。 135灭口,夜探 “主子,李万材想跑。”当晚,暗卫迅速汇报了李府的动静。 容珏手里的书一搁,抬眸,“继续盯着,必要时护住他一人性命即可。” 暗卫微怔,护住性命? 但随即便垂首恭声应了离去。 “暗一,护国公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容珏抬手,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语气淡淡地吩咐着,面容在灯火下,添了几分诡谲。 窗外,暗一低低应了声是,随后身形如鬼魅,离去。 “李万材有危险?”姜琳琅次日一早,才知道李万材已经暗中安排逃走的事,一边给容珏盛了碗粥,听他安排暗卫必要时候保住李万材性命时,面色微讶。 容珏轻恩了声,“我既登门李府,顾盛昌没道理不会谨慎查这当中发生了什么,我上门的目的为何。虽然李万材还有点聪明,知道用你看中字画来做借口,还派人监守自盗,弄了一出戏给那些有心人看。” “只不过,时间匆促,他又一心想逃,这当中破绽百出,顾盛昌那样的老狐狸可不是好糊弄的,要不了多久就拆穿了。” 姜琳琅闻言点头深以为然,不过眉心蹙起,“按你这么说……那顾盛昌会不会知道了我在查当年的事?” “呵,”容珏手捏着汤匙,轻搅拌了下碗里的莲子,将其挑出,唇角扯了扯,“不查才有猫腻。上回猎场,你说顾明珠隐隐提了你爹的事,那你不查,顾盛昌才会怀疑是不是你已经拿到什么证据了。” “我懂了,如果他真要灭口李万材,那么就说明,他心中有鬼!那当初主谋必定是他!”姜琳琅轻拍了下手,顿时叫好。 难怪,他大张旗鼓地带着自己去李府,就是算准了,李万材不敢隐瞒他,但又怕死肯定想趁机逃走这点,然后暗中那些人里,谁第一个动手跳出来,便是设计害了她一家的仇人。 如果是顾盛昌的话,那以他的势力,主谋便可以确定了。 其实确定主谋不难,难的是,怎么找到证据,找到证据之后如何大白天下,替姜家和姜家军申冤。 看了眼姜琳琅身后的小桥,容珏淡淡地道,“你随我来。” 用完早膳,姜琳琅便跟着容珏起身离席,没让小桥跟着。 当夜,姜琳琅被管家唤到容珏卧房。 “李府出事了。”容珏扔给她一套夜行衣,语气平淡不带起伏地说着。 姜琳琅接过夜行衣,闻言一怔,“顾盛昌动的手?” “两个时辰前,李府遭了盗贼行窃,说是那盗贼被家丁撞破,情急之下不慎打翻了仓库的烛火,仓库烧了,等京兆尹带着人去灭火,李府一百号人无一幸免。” 一百号人! 姜琳琅脚步一滞,身子往后一趔趄,靠着桌椅,半晌都呆滞没能回过神来。 这也太狠了! 知情的只有李万材一人,要灭口,也合该只杀了他才是!竟是连那些无辜之人都不放过! “你……你早知道……”她紧紧抓着手里的夜行衣,忽然心里有些微异,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嗓音微哑地低声问。 容珏换好夜行衣,正打算戴上帽子时,听到这话,手指微顿,随即面无表情地看向姜琳琅,“这倒很符合顾盛昌的行事风格。” 老奸巨猾,斩草除根,不留隐患。 姜琳琅微吸了口气,嗓子里疼疼的,她抿了抿唇线,“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如果她知道会是这样! 那又怎么样? 能阻止的,可以阻止吗? 看出姜琳琅的纠结和那饱受良心质问的神色,容珏微不可闻地咬了下牙,语气凉薄,“姜琳琅,你记住,只要你想查清楚真相,那么,死的人会更多。如果你心软,便抓不住幕后之人的把柄,没有诱饵,就引不来蛇出洞。” 良心这东西,他很早以前就丢了。 可笑的是,现在他居然要和一个烂好人讲这些。 死的人会更多…… 姜琳琅忽然抱着夜行衣身子微微蹲下,顺着桌椅,靠着桌子,呆愣了好一会。 “就没有……不用死那么多人,又能揪出真凶的法子么?” 她有些怀疑自己,甚至怀疑她的出现,她的坚持和她的言行,是不是无形中给很多人带来了灭顶之灾。 她不是圣母,可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无辜的人惨死。 尤其是,还是因为她。 容珏沉默,“不知道。但这样是最快最有利的。” 本来想说没有,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 他永远无法理解姜琳琅这种明明背负着血海深仇,却还死心眼地想用最少的牺牲和鲜血达成她目的的傻气行为。 但却开始,为她这样的坚持感到莫名,就连话也少了刻薄偏执。 “李万材还活着么?”姜琳琅起身,深吸了口气,心底却如何都不能安稳,她抱着夜行衣,大眼眼底一片晦涩闪烁。 “恩。”容珏戴上帽子,往下拉了拉,遮住额头,“还死不了。” “我们去哪?” “护国公府。” 容珏唇角翘起,邪魅狂狷一笑,道。 飞快换好夜行衣,姜琳琅摇头挥去那些杂念,听说要去护国公府,整个人都来了斗志,眼底有火焰跳跃,抿着唇,手指死死地抠着手心。 “走吧。” “好。” 护国公府。 戒备森严,姜琳琅来过一次,上回便知晓轻易闯不进去。 “小心些,这儿可不比皇宫轻松。”容珏身影微闪,便跃下高高的墙,在守卫死角处落下,听到身后细微的姜琳琅落下踩着石子的声音,不由低低提醒道。 今夜风很大,没有下雪是个难得的晴天。 姜琳琅想,所以李府被盗,不慎走水什么的,的确顺理成章。 这一切,也许就是这座森严又恢弘气势的府邸的主人,一手造成的。 她微抿紧的唇线昭示着她的紧张和压抑,低低嗯了声,便愈发小心翼翼,紧紧跟着容珏的步伐。 穿过庭院,从屋檐落下,容珏带着姜琳琅直奔后宅。 而巧就巧在,顾盛昌今晚宿在了一个妾室那,主卧只有小厮守在外头。 当然,暗中的死士也不少。 136卧房,密室 两人一个身法诡异武功高强,一个轻功了得,避开守卫不是问题。 少顷,便来到了卧室外。 姜琳琅虽有些奇怪,为何容珏不带她去书房这种明显会藏着更多秘密的地方,反而带着她来顾盛昌的卧房。 “什么声音?” 守在门口的小厮和护卫听到一声细细的不明声响,登时警惕起来,护卫带着佩刀,走到光影暗处,仔细查看了一番。 “嗨,兄弟你太大惊小怪了点,这么晚了,会有谁敢闯护国公府?” 小厮和护卫调侃了几句,然后忽然闻到什么香气,过了好半会,觉着肚子有些疼,便抱着腹对护卫道,“我先去如个厕,你替我一会。” 那护卫闻言有些嫌恶地摆摆手,“去吧去吧,快去快回,一会我要和兄弟交接了。” 小厮连声说好,然后弯着腰抱着腹小跑着朝茅房奔去。 暗处,姜琳琅将小瓶子盖上,鼻子里塞着两团棉絮,瞧着分外滑稽,但她只是看着面不改色死活不肯破坏形象塞棉花的容珏。 “你这龟息大法真厉害。”能坚持这么久,如何还不会游泳了? 容珏淡淡瞥了她一眼,脸是黑的,憋的。 等空气中甜腻的花香散去,姜琳琅瞅准了时机,在那护卫也忍不住跑茅房之际,便与容珏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卧房的门。 拿了一根细小的银针,姜琳琅递给容珏。 “……”容珏看着她,眼神和表情都透露着淡淡的一个问号。 “拿错了。”姜琳琅本想让对方撬开门的,但是当视线落在并未落锁的门上,才想起来,这是卧房,顾盛昌不至于给自己卧房落锁…… 为了缓解尴尬,故作淡定地将银针收起。 “……” 容珏懒得翻白眼了,轻轻推开了房门,然后快速拉着姜琳琅闪身进了屋。 迅速轻轻合上门。 几乎是一眨眼中完成的一套动作,而未几,外面第二轮护卫接替了前一轮,守在外头了。 顾盛昌的卧房很大,没有灯笼和烛火,几乎是黑漆漆一片。 容珏似乎对这里不陌生,脚步微举,便熟门熟路地带着姜琳琅去了内室。 内室更漆黑,夜不能视物,姜琳琅脚步一犹豫,险些就踢到一个凳子,还是容珏眼明手快,飞快一脚将那摇摇欲坠的凳子勾住,固定不至磕磕碰碰倒下发出声响。 他有些嫌弃,但又无可奈何,伸出手,往后,“跟着。” 语气不善,但还是示意姜琳琅可以抓着他的袖子。 姜琳琅心脏扑通扑通的,觉得刺激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但看到他伸出的手,毫不犹豫地便选择抓住那只大手。 微微一僵,容珏只是片刻的不适应,便任由她去了。微微握了握,牵着她慢慢朝最里头行。 “我们到底找什么?” “不知道。” 姜琳琅:“……”不知道你还带我来! 忍住甩开这手掉头跑的念头,姜琳琅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你来过?” “第二次。” 容珏仔细观察着面前这个放了很多花瓶的架子,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句,静静地寻找着什么。 “哎这个——”姜琳琅像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伸手便去碰那架子上的一个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石像。 “别碰!” 容珏眼睛一眯,但来不及阻止,姜琳琅的手便碰到了那个小石像。 顷刻,有银色细闪的东西飞出。 容珏牵着姜琳琅的手,带着人往后凌空一翻转,衣袖划过,锋利的银针暗器齐发。 姜琳琅也不敢小觑,想必暗器上都是毒,便与容珏分开,身形一委顿,躲避着暗器。 伏地时,看到架子上面有一处莲花花瓣样的开关,她想也不想地便按了下。 石像停止了发射暗器,架子闷闷一响,便微微开启。 容珏看了眼趴地上默默吐出一口气的姜琳琅,眼神复杂,嫌弃责备褪去,又有了几分赞赏涌现。 看来,这女人的手气不是一般的好。 架子离开墙壁,后面有一间小密室。 容珏敛了气息,对姜琳琅道,“我先进去看看。” 不疑有他,姜琳琅顺从乖巧地点头,干脆给他把起风来。 仔细着外头的动静。 容珏身影一晃,便进去了密室。 他直奔唯一的一张书桌,但桌上只有几本无关紧要的账本,还有几枚印章。 微眯起眼角,他看着这密室里极其简单的陈设,不禁心中冷笑—— 顾盛昌这老东西,真是够狡猾的。 不知道的以为这桌上就是他的把柄和要紧的东西了。 但若不是他知道他远不指这点东西,恐怕也要被蒙骗过去。 这些小打小闹的证据,包括那几本当中甚至有涉嫌他勾结商户牟取暴利的证据的,不过是他放出来的障眼法罢了。 转了一圈,容珏眼睛飞快扫过密室内每一处,每个细小的角落和细节都不放过。 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书桌后的椅子。 他微盯着椅子看了会,忽然眯了眯眼睛,发现了一处细微的不同来—— 四只椅子腿,当中有一只,瞧着圆润略显旧。 忽然,他脑海中一闪,便上前,微蹲下,抬手握住那只椅子腿。 微微一转,没转动,他便往下按了按。 只见那椅子腿,忽然中间咔嚓轻轻响了一声。 然后他便发现,地上有一小块板砖往后挪开,露出一块不大不小的空间来。 上面有几本账本,下面便是书信。 他眼角余光还看到一个熟悉的印记,但外间忽然响起姜琳琅紧张的一声—— “好了吗,有人来了!” 无奈,他知道顾盛昌戒备心重,这些东西没有沾灰,可见他是经常检查的,不敢弄乱,以免打草惊蛇。 他只是将账本抬起,看了眼那信封。 果然发现了一点了不得的东西—— 这字…… “容珏!” “老爷,您怎么又回来了?” “取一件外衣。” 外头姜琳琅紧张压低的声音才响起,门口便传来小厮和顾盛昌的对话。 容珏面色微变,明知来不及,但还是飞快打开信封,一目十行,眼神幽深。 然后再以最快速度将信重新原封不动封好,将东西一一摆好,合上板砖。 人往外一闪,姜琳琅见他出来,立即按动架子底部的机关,架子合上。 “吱呀——” 137人性,良心 这时候门却开了。 姜琳琅立即慌乱地看向容珏,后者却只思考一瞬,便拉着她,躲到了床底下。 姜琳琅:“……”很没有创意的一个地方。 不过她该庆幸,还好他没有拉着她进衣柜! 因为,顾盛昌进来第一件事便是来到衣柜前,好像在找衣服。 “阿德,有谁来过吗?”姜琳琅听着那边悉悉索索一番后,突然沉寂了一瞬,然后顾盛昌忽然对外头阿德沉声问了句。 姜琳琅一僵,容珏却按住她的手,两人在窄小的床底,只能紧紧贴着。 很不好受。 但容珏屏息,轻拍了下姜琳琅紧张的手,示意她不要一紧张露了声响。 只是下一瞬,姜琳琅便心都提了起来! 因为她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床边,然后一只手伸过来。 她死死地闭上眼,紧紧抱住容珏的手臂,心都要跳出来。 容珏微沉着眸子,对于姜琳琅的行为没有反应。 看得出也是有几分紧张在的。 只是那只手,只是拾起一根银针…… 银针! 姜琳琅微睁开一只眸子,看到那银针时,紧张得不得了。 方才她还觉得自己很机智,捡起了那些暗器,但怎么…… 遭了,一定是她被容珏拉扯躲进床底时,不慎遗落的。 果然,顾盛昌呼吸一沉,在小厮说没有之后,立即转身去了内室。 机关沉闷细微的声响响起。 容珏一抿唇,拉着姜琳琅,脚一蹬地,两人从床底滑行而出。 随即,看准窗户,一抬手拉起窗户,两人翻身从高高的窗户跃下。 他们该庆幸,顾盛昌这卧室一扇窗户下面是护城河么…… 姜琳琅闭着眼,死死地咬着唇抱着容珏的手臂,感受到呼啸而过的风吹拂面颊,感受那不断坠落的刺激。 牙齿都跟着打颤。 好在容珏武功盖世,加上她师父给他打通了经脉,落地时,皆安稳无恙。 “怎么办,他肯定知道有人闯进去了……他会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姜琳琅跟着容珏,顺着护城河一路飞奔,到了安全地带,一条小道上时,不禁担忧地问道。 容珏从怀中拿出一本账本,扔给姜琳琅,脚步停下,微勾唇敛目笑了声,“不管怀不怀疑到我们头上,至少,他还认为他最隐秘的那些东西还没人发现。” 没有进密室所以对他这话感到费解的姜琳琅,只是将账本打开,待看清后,面色一震,“这是……” “他故布疑阵的障眼法罢了。”容珏看了眼身上的夜行衣,几下脱下,然后一掌将其震成粉末。 在姜琳琅目瞪口呆中,语气讥诮地道,“只不过,他这般狡猾,再想夜探护国公府,就有难度了。” 只可惜时间不够,他只看了一封信。 不无可惜地想到。 姜琳琅不懂,只是拿着账本,心思百转,“那接下来,该如何?” 容珏斜睨她一眼,“自己想办法。” 姜琳琅:“……” 说得好像是我一个人的事似的! 丞相大人,密室是你一个人进去的好吗。 “恩依我看,既然他知道有人夜探他的卧房,你又刚好拿了这本账本,不如将计就计。反正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我在明,你在暗,我假意要将这本账本呈给皇帝,到时候顾盛昌便会知道是我夜探的护国公府,对你的怀疑打消些。” 姜琳琅见容珏不吭声也不反对,便继续道,“你看,他这种疑心重的人,和你斗法这么几年,自是了解你的行事风格,如果是你拿到了这本账本,绝对是会继续沉寂,等待一击毙命的时机。所以,这时候急于求成的我拿到账本,想要高发他……他便不会想到是你的手笔。你看怎么样?” 她像是期待大人给看法或者赞赏的孩子般,眼睛扑闪扑闪几下,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容珏忽然笑了,轻嘲地扯了下嘴角,伸出大手,动作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姜琳琅的头,事实上这个动作他老早就想做了,只是碍于性子和颜面使然。 “啰嗦了点,但勉强聪明了回。” 算是赞赏了。 姜琳琅:“……”谢谢大佬的肯定,我会再接再厉== 两人走在冷清的街上,七绕八绕地,不知怎么就绕到了李府那条街上。 姜琳琅老远闻到了一股烧焦味,便面色一变,脚步不由自主地顺着味道上前。 隔着不少深夜被惊醒的围观百姓,她看到不断被抬出的尸体,白布遮掩不住的地方,露出森森吓人的焦黑尸骨一角。 “真是造孽啊……” “谁说不是呢,哎,这李万材平日里做了不少缺德事,看看,报应啊!” “恶有恶报吧,这里头没几个好人!”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还是有几个不错的家丁丫鬟的,哎,造孽。” 她眸子微颤,听着老百姓们的谈论,微吸了吸鼻子,心底还是难受。 “他的妻儿都被送走了吗?” 容珏恩了声,随即补充了一句,“李万材可不值得你同情。” 明知道可能要大祸临头,只送走了妻儿和平日里在意的两个姨娘,其他妾室和家丁小妾,包括管家都因为他的漠视,而遭了这一难。 姜琳琅微微点头,语气淡淡的带着几分无奈,“我知道。” 但还是受不了,生命在她眼前这般如草芥,被无情地杀害。 李万材不值得同情,甚至,这些人还是因为他当年参与其中,被牵连才灭了口。 只送走了自己妻儿,却将整个李府,这些下人,置于危险中。 这个李万材,也该死。 “人性如此。”容珏看出她所想,只是冷淡地瞥了眼混乱的现场,举步便要离开,“何必感伤。” 有舍有得,如果换做是他,也会这般做。 姜琳琅默默看了眼,微叹息一声,随即转身跟上容珏的脚步。 她当然知道容珏的意思,心肠不够狠的她,往后只会面对更多这样的场面而自责内疚。 但又自私地继续追查真相。 人性,大概真的就是这样,她甚至有那么一瞬痛恨她这虚伪的良心有愧。 138冰释,账本 “小姐。” 姜琳琅回到自己的院子,轻巧地翻窗进了屋,只是才落地,便看到提着一盏灯笼,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无语的小桥。 她顿时脚底一崴,差点没保持自己潇洒漂亮的落地姿势,摔一边去。 “嘿嘿嘿,小桥啊,好巧,这么晚了还没睡啊。”自打那日说了那番话后,好些天了,姜琳琅和小桥之间气氛格外尴尬。 姜琳琅倒是想和小桥搭腔,可是小桥不知是因为还在生她气还是自责别扭,总之就是每天只做事专心伺候,但不怎么说话。 现在…… 这么尴尬的场景,姜琳琅蓦地有些心虚,忙站起身,尴尬地打了个照面。 小桥手里的灯笼微微往上提了提,再往下,精准地捕捉到姜琳琅鞋地沾到的泥土。 微抿了下唇线,“太晚了,小姐去哪了?” 语气很是平淡恭敬。 姜琳琅眼眸下意识转了一下,想着是如实相告还是编故事的时候,小桥忽然将灯笼挂起,将窗户拉下关好。 轻叹了一声,“算了,奴婢还是伺候小姐就寝吧。” 似乎对于姜琳琅去哪了不打算追问。 她不是没发现,小姐自打和丞相走近后,就瞒着她许多事,但她只是丫鬟,没有权利质问什么。 上回已经逾矩过一回,已经是她的大不敬。 “小桥你别这样。”姜琳琅乖乖认错,“我是出去查案了——你放心,我一点事都没有,一根毫毛都没伤到!” “小姐!”小桥忽然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看着姜琳琅的眼睛,音量拔高,将姜琳琅吓了一下,她咬着唇,正色地道,“你是主子,我是奴婢,你不必这般委曲求全对奴婢这般迁就和小心翼翼!奴婢以下犯上,在别的府邸,别的小姐们早就将这样的奴婢发卖处置了……” “那是别人!我们不一样!”姜琳琅听着听着就收了面上的笑意,很是无奈地上前一步,按着小桥的肩,态度温软无比,“小桥,我们不知是主仆,还是朋友,更是亲人……你我自小父母亡故,相互扶持一起长大,你我的情分岂能是主仆情分可以衡量的?” “之前是我太没心没肺,吊儿郎当忽略了你的感受,没能体谅你为父母的死困惑煎熬的心情。是我不对,不过你放心,很快我就能查出当年的真相。给我们的亲人,给我们一个交代了。所以……不要生我气了好么?”姜琳琅微睁着眼睛带着几分哄劝的意味地望着小桥。 这般语气…… 小桥吸一口气,微别过头,眼角一滴泪滑落,她赶忙抬手擦了下眼角,红了眼眶。 吸了吸鼻子,她才正视姜琳琅,扑通一下跪下。 “小姐!”她哽咽着,低下头,双手死死地揪着膝上的布料,“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不好……我没生你的气,我在气我自己……明明不关小姐你的事,明明小姐只需要好好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就好……是奴婢,一直在逼小姐,是奴婢不好……” “好啦好啦,用得着这么严重吗?快起来,不就是小吵小闹?讲清楚了就好了,哪有你这样的,又是跪又是哭的。”将小桥扶起,姜琳琅替她擦了擦眼泪,开朗大方地开解着对方。 总算冰释前嫌,姜琳琅在小桥的伺候下,洗漱换了寝衣,疲惫地躺下。 “小姐快睡吧,奴婢也去休息了。”小桥细心地替她盖好被子,放下纱幔,道。 姜琳琅点点头,闭上眼睛,身子微微下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要进入梦乡。 小桥没有立刻离开,帮她点了安神的香,吹灭了烛火,才蹑手蹑脚地出了门,轻轻带上房门。 姜琳琅听着脚步声渐渐消失,睁开了眸子。在黑暗中,双眼里闪动着令人看不透的碎光。 微叹了一声,翻了个身,侧身,没多久,室内香暖的香味淡淡弥漫,她微眨了下眼睛,便进入梦乡。 …… “国公爷,国公爷大事不妙啊!”顾盛昌正在同国公夫人还有顾明珠一道用着早膳,这时候一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急急走进来。 “周大人?”对于也不通传一声就进来的周大人,顾盛昌只是微眯了下眼睛,随即眉眼舒展,神色淡然,“何事如此慌张?” 一旁顾夫人和顾明珠见着外男突然出现,前者只是微异,便镇定自若地起身,对着顾明珠打了个眼色。 顾明珠微不可闻地撇了下嘴角,脸色有几分不大好看,一大早被搅了用早膳的心情,自是对这个不请自来的周大人感到厌烦不满了。 但还是顾及到男女有别,起身,朝着母亲走去,漂亮的小脸微绷着。 母女俩相携着,迈出大厅。 “是丞相夫人!她不知从哪弄了一本账册,她跑到皇宫说要面圣……皇上还没下朝,这会儿丞相夫人应该到了宫门了……” 丞相夫人? 顾明珠那迈出去的步子一收,不顾她母亲不解的注视,微沉了脸色,眼底一片阴沉地站在那,打算将他们的话听完。 顾盛昌面色微微一变,只是一瞬恢复淡定,不动声色地转着手里的两颗核桃,“哦?什么账本?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心底却已经是有了一番思量了。 “下官也是碰巧啊,一早从……咳咳从花楼出来,便见丞相夫人急急忙忙地骑着马,一路朝皇宫奔。下官便好奇派人跟上去,结果,下官的人汇报说,丞相夫人拿着一本账本,没有令牌和传召进不了宫门,情急之下便对着守门的侍卫喊道,她是奉丞相的命,拿朝中官员勾结商户的账本,要状告给圣上的!” 拍了拍心口,周大人说得口渴,顾盛昌递了一杯茶,他忙受宠若惊地接过喝了一口,然后接着道,“下官一打听便发现,坏事了,那账本,可不就是国公爷我们几个与那盐商……来往的那本吗!故特赶来国公府禀报给国公爷!” 顾盛昌面色晦暗不明,还不待开口,那厢,顾明珠已经高声道—— “岂有此理,爹,我们可不能轻饶那个多管闲事的姜琳琅!” 139野心,危机 “明珠,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该管的事儿吗!和你娘回后院去。”顾盛昌闻言便拧着浓眉,不大赞同地轻呵道。 被轻呵了的顾明珠不大乐意,跺了跺脚,“爹,这么大的事,女儿这不是担心吗!您还不快点派人去抓那姜琳琅,别叫她跑到皇上面前乱说话啊……” 顾夫人轻拉了下神态激动,恨不得亲自替顾盛昌将人给抓回来的顾明珠,低声劝道,“明珠,乖,别添乱了。这是男人该管的事,你爹自有分寸,你就别瞎掺和了。” “哎呀娘!”顾明珠蹙着眉心,微压着唇角,登时就不高兴了。“难道爹是忌惮容珏吗?我看姜琳琅摆明就是狐假虎威,要真是奉容珏的命令进宫,何至于没有令牌进不去?她肯定是背着容珏偷偷跑出来,想要告御状的!” 顾盛昌有几分欣慰赞许地看了眼瞧着冲动但明显长进不少的顾明珠,就连责备都显得温和不少,“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爹堂堂护国公,何至忌惮他容珏?不过明珠说得对,这姜琳琅极有可能是单独行动。来人——” 立即有一列护卫进来,“老爷请吩咐!” 顾盛昌手里的核桃重重摩挲了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随即他起身,双手置于身后,沉声命令道,“昨夜李大人府上走水,为保证临安城内百姓的安全,你们配合京兆尹与巡城使,排查一切——隐患。尤其是,闹到宫门口身份不明的人,一经发现,立即抓起来,带到刑部。” “是!” 听到这里,顾明珠得意又嚣张地笑了。 “先去宫门口排查,以免鱼龙混杂,闹到皇宫去。”她唇扬起,语气尖细,轻轻抚了抚手中手帕上的牡丹花图案,笑容端艳明亮。 “是,大小姐!” “加派人手,莫要引起不必要的乱子。”顾盛昌眼底一片深沉,精光微闪过。 送走周大人,顾盛昌回到大厅,顾夫人和顾明珠正在饮茶,见到他回来,顾夫人便温声询问,“老爷,事情可万无一失?” 国公夫人温柔端庄,当家主母风度尽显。瞧着她这般镇定大方,顾盛昌不禁赞许,拍了拍她的手背,“夫人放心,不过是一条小虾,翻不出多大的浪花来。” 他担心的,是那小虾背后,是否还有那条大鱼在兴风作浪。 “爹,你这次可一定要将姜琳琅抓起来,然后关起来,好生交给女儿,教训教训!”顾明珠放下茶盏,明艳的脸上勾勒几分浓烈的厌恶和几要喷薄而出的恨意。 顾盛昌淡淡看了一眼自己最得意的女儿,见她这般,很是无奈,语重心长地道,“明珠啊,你是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行事说话万不可这般显山露水,失了你大小姐的身份礼仪。” “是啊,你爹说得对。”顾夫人听了面色微妙,但只是一瞬就笑意温柔又端庄,抢在嘴角微翕就要开口反驳的顾明珠之前搭腔道,“这孩子啊,还是小孩子心性,喜恶藏不住。老爷放心,妾身会好好教导明珠的。” 这才满意,顾盛昌又拍了拍顾夫人的手背,随即道,“我去看看远哥儿,你们母女聊。” “老爷慢走。”顾夫人起身,温柔体贴地替顾盛昌理了理衣襟,随即送顾盛昌到门口。 等她转过身,那面上的笑意才一点一点,褪去。 “娘,你总是这么讨好爹可不行……”顾明珠拿了一块糕点,轻尝了一口便不甚满意地扔下,娇呵了几句丫鬟。 见到顾夫人面上那虚假的笑没了,不禁撇撇嘴,对她这番行为,表示不能苟同。 “那孽种不过是贱妾生的种,你一个主母,还要大度地看着爹天天跑去看那两个贱人……”顾明珠挥退多余的人,脸色冷下来,语气很是怨毒地道。 “明珠。”顾夫人放下茶盏,及时打断女儿的话,面上讳莫如深,眼底一片雾霭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你要记住,你虽是这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你爹宠你疼你,不仅是因为你是长女生得漂亮。还有一点,你是皇后娘娘看中的侄女,是未来的太子妃。你爹绝对不会亏待你——可你要记得,这个国公府,想要永远保住你嫡女的骄傲和尊严,便要懂得如何拿捏你爹的心思。” 顾夫人红唇微翘起一个讥诮的弧度,“我生不出儿子又如何?我的女儿,你是北国第一美人,是这临安最尊贵的贵女。只要你保住你这份尊贵和荣誉,你爹再喜欢儿子,也不会叫他们夺了你的那份宠。” 端起茶,吹开茶面,顾夫人眼底一片冷峭,“讨好?不,只要明珠你嫁进皇家,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娘以后都不用讨好这府中任何一个人了——包括你爹。” 饮了一口,顾夫人深深望着自己最骄傲的嫡女,眼神满是温柔宠爱又带着深深的期冀和满满的寄托。 顾明珠蹙了蹙眉,虽不喜欢顾夫人这番话,但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 但她知道,她想也必须是萧王正妃,然后只待表哥登基,她就是这北国最尊贵的女人。 所有女人,都要仰仗她鼻息生存,不能也不敢与她争一分一毫。 姜琳琅也好,庶出的姐妹也罢,京城任何一个闺女……所有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母亲放心,女儿省得了。”顾明珠手指轻轻碾了碾碟子中形状漂亮的糕点,看着其化作一团烂泥般,才抬起手,用帕子拭了拭,眼底一片坚定和野心。 顾夫人见状,很是欣慰地点头,不住地点头,眼里微湿,“好孩子,真是为娘教的好孩子!” …… 姜琳琅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训练有素的一队兵,不禁抿了抿下唇。 “你们想干什么?” 她假意护着怀里的账本,满脸戒备。 为首之人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怀中的账本,随即抬手,“奉国公之命,捉拿盗窃李府,杀害李府百余人口的真凶。这位姑娘,你形迹可疑,还是先跟我们走一趟吧!” 给读者的话: 明天开始上架,连续五天五更~ 时间0/7/14/17点和晚上21点 之前没弄清楚忘了说了!!这本书是倒回到十万字开始收费所以想养肥再看的宝宝们赶紧看嗷! 140被抓,教训 顾盛昌! 来得倒挺快的! 姜琳琅警惕地往后退,那些官兵便逼近,姜琳琅微眯了眯眼,眼角余光撇了眼身后的高墙,一运气,便打算跃起翻墙逃走。 哪知,她忽然觉得丹田一痛,气息不稳,面色微微一变。 遭了! 暗骂一声,姜琳琅神色痛苦,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暗卫刚要出手,却见一大队官兵,以京兆尹为首奔赴而来。暗四和暗五只能一咬牙,捶了下墙,随即,一人跟着这些官兵,一人赶忙回丞相府通知容珏。 容珏正在书房研墨,心不在焉地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他没想到姜琳琅这般冒进,居然一大早就骑马进宫…… 尽管一切都是她提前设计好的,算好了那周大人何时从花楼出来,算好了没有令牌会被宫门的侍卫拦下。 但他还是觉着她这般冒冒失失的,而顾盛昌这人说不好,会出什么阴招,强行将她给抓起来。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还真不为过。 “主子大事不妙!夫人,夫人她,被抓了!” “哐当——” 容珏直接打翻了手边的砚台,浓黑的墨染了他红色袖子一大片,墨香浓郁四溢。 他面色微沉,锐利地看向暗五,“怎么回事?” 暗五简洁明了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容珏微握拳,面色冷凝,“好一个老家伙!” 居然敢在皇宫门口抓人! 还是这般光面堂皇的理由。 他还是小看了顾盛昌的老奸巨猾和高看了姜琳琅的应变能力。 “主子……眼下该怎么办?要不要立即搭救夫人?”暗五记得额角都是汗,他忍不住开口问。 容珏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护主不利,闭嘴,先下去领罚。” “……是!”暗五一震,面上很是愧疚,心服口服地下去领罚,但心里却很是担心容珏不会搭救姜琳琅。 容珏的确…… 想的是先不救人。 主要是姜琳琅这次玩大了,她用的是单独行动,前提是他不知情,她便拿了有关顾盛昌罪名的账本进宫告御状。 按照众人对他的理解,他这时候应该是冷漠地袖手旁观才是,如果他太心急去搭救,不但会暴露姜琳琅这计划,还会暴露他对她那点在意。 虽然他安慰自己,对那女人就是出于对看着一只合眼缘的阿猫阿狗的在意。 微微握紧拳,容珏手伸进袖中,摸到什么,随即面色微微一冷。 “暗一——” …… “唔……” 姜琳琅是被人用冷水活生生泼醒的。 冰冷刺骨的冷水当头淋下,她整个人都经不住打了个哆嗦,只是才动了下四肢,就发现自己被双手双脚都被绑起来了。 入目的,便是一双小巧精致的绣鞋,往上,是漂亮艳丽的裙摆,最后才是一张明明美得赏心悦目,却偏偏满脸得意恶毒的容颜。 “姜琳琅,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落到我手里了。”这里是一间放杂物的屋子,满屋子灰尘的味道,姜琳琅呛了下,望着眼前一边嫌弃屋里脏,拿帕子捂着鼻子,一边又得意地冲她笑道的顾明珠。 大冬天浑身湿冷,姜琳琅吸了吸鼻子,语气冷淡,“我是落在你爹手里,和你可没什么干系。” 顾明珠面色一沉,美目凌厉地瞪着姜琳琅,忽然抬手,便有人递了一条鞭子给她,她试手般,往地上甩了一下,“啪”地清脆声响落下,伴随着漫天灰尘,呛得姜琳琅不住咳嗽。 “这个时候了,还嘴硬?呵,不见棺材不掉泪!” 顾明珠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长相气质身世都不及自己的女人,脑海中浮现表哥齐睿那张温润的脸,便红了眼,一鞭子重重朝姜琳琅挥去—— “唔!” “这一鞭子,是叫你嘴巴放甜点。”顾明珠看着眼前被绑着架起来的女子身上瞬间印下的一鞭子,听着她咬牙闷痛呻、吟的声音,眼底掠过一丝疯狂,心底痛快极了。 甩手又是一鞭子,这下打到了姜琳琅肩膀和脖子上,姜琳琅痛得将唇咬出了血珠,但只能强忍着,死活都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屈服求饶。 顾明珠很是痛快,看着姜琳琅脖子上那一条血痕,微眯起眼角,手微微握紧鞭子,不禁心底想着…… 要不然再下手狠点,干脆毁了这个女人的脸,看她如何勾得表哥念念不忘! 手扬起—— “明珠,住手!” 顾盛昌推门而入,及时伸手将她手中扬起的鞭子抓住,往地上一扔。 顾明珠吓了一跳,被鞭子拽得身形不稳,往一旁趔趄了几步,扶着丫鬟的手臂站稳。 看到顾盛昌不满和不赞同的脸色,她登时拉下脸,上前一步,撒娇般地道,“爹!这女人想要对爹不利,女儿替爹教训她几下而已……再说了,爹爹难道忘了,她几次三番害女儿受惊吓……” “那也不能胡来!”顾盛昌额角突突地跳,没想到才对顾明珠感到满意,觉得女儿成长了不少,一遇到和齐睿还有姜琳琅有关的事,就打回了原形,他拧着眉,看了眼面色惨白如雪,身上两道鞭子印的姜琳琅,沉声对顾明珠道,“爹还有话要询问她,你要是将人给打死了,爹还怎么问?”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的是,容珏对姜琳琅的态度和在意程度他不清楚的前提下,还不敢贸贸然激怒那个疯子。 容珏就是一条毒蛇,被他盯上,非得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不可。 但这话自然不能和他这个关键时候会出乱子的女儿说。 “行,女儿就等爹问完话了,再来。”好好教训下! 顾明珠狠狠地瞪了眼姜琳琅,眼底淬了毒,带着丫鬟洋洋洒洒离去。 剩下顾盛昌和小厮时,顾盛昌看了眼咬着牙忍痛的姜琳琅,面色微缓,像个长辈般语气温和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道,“姜姑娘,委屈下了。不是老夫怠慢,而是姜姑娘你似乎对老夫有什么误会,老夫请你过来,就是想好好解释下。” 姜琳琅咬着牙,身上挨了鞭子的地方火辣辣的痛,其余的地方又冷得她打颤。 闻言,她哼了声,嘲讽地笑了。 “国公这个请,不敢当。” 给读者的话: 谢谢支持我的读者,这书加V了,连续五天日更五章 爱你们~ 141迷惑,实话 “姜姑娘,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老夫几个小问题,老夫即刻放你走。保准不会伤害你半分。”顾盛昌对姜琳琅的话充耳不闻,继续引、诱道。 姜琳琅不吭声。 “你不出声,就当你同意了。那好,可否请你回答我第一个问题——那天夜闯我国公府的,除了你,可还有……别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姜琳琅抬起脸,冷冷地回道。 顾盛昌笑了声,眼底暗芒闪烁,“都这个时候了,姜姑娘再装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些?” 说着,他抬手,从小厮手里接过那本从姜琳琅身上搜到的账本。姜琳琅眸色微紧,死死地瞪着他手里的账本,咬咬牙。 这样子,顾盛昌却仍是不放心。 都说女人最会骗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这个姜琳琅,能叫明珠恨了这么久都还活得好好的,绝对不简单。 “姜姑娘对这个不陌生吧?老夫很好奇,这明明是老夫府里的东西,如何会出现在你手里——护国公府戒备森严,单凭你一人居然能在老夫和府卫的眼皮子底下盗走东西还不留痕迹。这说出去,令人难以相信。”顾盛昌那双精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留意着姜琳琅的反应。 姜琳琅闻言只是笑,身上很痛,但是她笑得极为肆意张扬。“那就得问国公爷你自己了,堂堂护国公府,守卫都是饭桶,本姑娘的轻功师出高门,自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在顾盛昌微眯了眸子,冷光闪现并且狐疑的目光中,姜琳琅像是恍然大悟般,“噢对了,我一人怎么可能进出自如呢?” 顾盛昌面色微微一变,眸光晃了下,等候她下文。 “国公爷莫不是忘了,我现在可是丞相夫人,我夫君,可是容丞相——昨夜自然是容珏带我来的国公府偷的账本喽!” 不对劲。 顾盛昌一只手背在身后,摩挲了下袖子,心底几番较量。 他本意便是逼她说出真话来,想要确定昨夜除了她还有谁来过他那间密室。 要知道,如果只是姜琳琅自己,那么他并不担心,瞧这丫头能一大早这般急急忙忙赶进宫的样子,不像是知道也不可能有那个本事知道他藏在密室中另一层机关下的东西。 可若她背后,是容珏的话,事情就大不一样了。 容珏其人,不仅狠厉,还很是狡猾难对付,若非必要,他是决计不会与这样的人对上,讨不了好处还惹一身骚。如果背后之人是容珏,那么姜琳琅只身一人赶往皇宫交账本的举动就很是可疑了—— 虽然东西没少,可容珏那样智多近妖的人,谁能料得到他是不是故布疑阵,假借账本掩护他已经掌握自己其他把柄的事实? 如果是这样…… 姜琳琅只是他放出来的幌子和诱饵,也不是不可能。 可偏偏…… 这招得也太轻松迅速了些。 按照容珏的行事作风,绝对不会叫姜琳琅这般容易就供出来才对。 他手心微微沁出汗来,眼底精光闪烁,忽而诡异地笑了笑,面上带着几分同情和拆穿一切的自信,道,“容夫人?呵呵,郡主可真讲笑,你这门婚事怎么来的,自己都很难接受吧!更莫说丞相了。如果是容珏,为何他让你只身一人拿着这账本进宫?除非——” 微微逼近,顾盛昌锐利含着压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姜琳琅的眼睛,“你是他安排的一枚棋子……” 姜琳琅面上冷若冰霜,实则根本就不看顾盛昌的眼睛,心底不禁道:还好是她出的主意,不然这货一流地蛊惑人心的本事,就要将她给套进去了。 “离我远点,你太丑了。” 顾盛昌:“……” 咬了下牙,顾盛昌一把扳回姜琳琅写着“辣眼睛没眼看”而别开的脸,带着老茧的手丝毫不留情,磨得姜琳琅眉竖起成个八字。 “说!给我说实话,别想耍花样,不然——” “……”奶奶的,你不仅丑,还有口臭! 姜琳琅抿着嘴都不敢呼吸,脸上溅到的唾沫星子,叫她无比崩溃。 “是是是就是你说的那样——没看到是容珏带我去的李府吗?就是他搞的鬼,他这个人阴狠毒辣,将我这个可怜的孤女推出来当靶子,迷惑你这位德高望重的国公爷,等你被成功骗过去,把苗头对上我,他立马背后给你一刀!”姜琳琅深深吐出一口气,滔滔不绝的后果就是脸都憋红了,丝毫不含糊地瞎说着大实话,“你看你这么精明厉害都猜到了为什么还揪着我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女子?还愣着做什么啊,快去抓容珏,将他大卸八块,剁了喂狗啊——” 顾盛昌:“……”直接傻眼了。 小厮:“……”老爷,小的觉得这女人不像是丞相的人。 暗处某个最终还是不放心姜琳琅安危,忍不住隐藏气息才到就听到这么一番刺激的大实话的男人。 默默看了眼自己的手,做了个捏碎什么的姿势。 好样的,他想,这可能不是演技,而是本色出演。 无形中演脱了的姜琳琅:…… 顾盛昌松开姜琳琅的下巴,浓眉死死地拧成两条蜈蚣,愈发怀疑起来。 就是换做他自己,也不会找这样的猪队友做棋子吧。 容珏…… 有多缺人? 一旦怀疑的种子埋下,扎根生长,疯狂滋生出更多的疑虑矛盾来。 顾盛昌冷哼了声,看着重重喘着气的女人,“你不是说他是你相公?你这般与他作对,就不怕没人救你了?” 如果这个姜琳琅有些价值,能将容珏引过来,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在顾盛昌这般打算的苗头才起之际,姜琳琅眸子一亮,却是一瞬像是反应过来般,忙敛了那亮色,微得意地张嘴就道,“哼,你放心吧,他一定会来救我的——虽然我很讨厌和一个奸佞之辈混在一起,但他对我绝对已经情根深种,皇后娘娘交代给我的任务,我也很快就能完成。所以国公,不管是顾忌皇后还是忌惮容珏,你都该把我放了!” 厉害了我的夫人! 后脚跟来听到这一段的暗四险些没稳住,泄了自己的气息。 142相公,救我 暗处某人周身都弥漫着一股阴郁之气。 呵,说这个话自己良心不会痛的吗! 姜琳琅想说—— 不会!仙女是不需要良心的! 她知道,自己不是顾盛昌这种处处挖坑充满套路的老狐狸的对手,但老狐狸太精明狡猾的坏处就在于——他多疑。 自己说得这一席话,半真半假,最重要的部分她几乎全说得大实话,但对于无(无)关(力)紧(挽)要(尊)的比如容珏对她情根深种,她很快完成皇后老妖婆交代的任务神马的,全是睁眼说瞎话。 顾盛昌这样的人,单从她这些看似真实但只要他一推敲就站不住脚跟的信息分析分析,便会对她整段话产生怀疑,继而否定! 最重要的是—— 他肯定以为她这是想要自保,又想将容珏拉下水,坐山观虎斗好脱身的应急之策。 果不其然,顾盛昌眼中几番挣扎疑惑之后,便冷冷地抬手,给了姜琳琅一个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姜琳琅疼得眼泪都挤出来了。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想要骗我?”顾盛昌咬牙,眼底淬了毒般,“你若是真心效忠皇后,岂会拿着我的账本去皇宫面圣?呵,至于容珏,不管是你故意也好,还是你自作多情也罢——他那样的人,如何会看中你这么个黄毛丫头?愚蠢,假象都看不穿,还天真地以为他一点都不知晓你听命于皇后?你这般背后说他,显然在他面前早就漏了馅儿,别人将计就计都看不出来,真是愚不可及。” 半点都不及她那个娘,当年的一半。 果然是被姜鼎天那个莽夫埋汰了。 顾盛昌这一巴掌打得姜琳琅半边脸都肿起来了,她耳朵嗡嗡嗡地响,疼得倒吸凉气,眼冒金星。 闻言恨不得吐一口痰这人脸上—— 你这话说得好像你才是大boss的追求者似的! 虽然挨了一巴掌,但成功将老狐狸都给带偏去,姜琳琅面上疼得龇牙咧嘴,心里却是感到值得了。 容变态,我尽力了,只能编到这了,你赶紧来救我啊。再不来,这老狐狸接着拷打审问几下,我保不准受不住酷刑就全给你招了!、 “好生看管,不给她吃的喝的,看她能撑到几时!”顾盛昌没套到有用的,反而自己一肚子狐疑猜测,不由窝了一肚子的火,语气不悦,冷冷地对门口的守卫命令道。 “是!” 咬咬牙,姜琳琅动了动嘴角,登时疼得她又是不住地“嘶嘶嘶”轻呼,嘴里尝到了铁锈味。 心里将顾盛昌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给吃的喝的?我呸,就你动手打女人这一点,姑奶奶我就看不起你! 动手打女人的男人,活不过第一集! 不对不对,苦中作乐的某女忙嘀咕着,“我们容变态也对女人动手,他除外他除外。” 容珏:…… 默默看了眼面前的门,又看了看身后,不禁生出掉头就走懒得管这女人死活。 暗四正瞅着怎么与被关起来的姜琳琅联系上,微微猫着身子,在黑暗中倒退,倒退。 “唔!”忽然感觉撞到什么,好像是人的手! 他瞪大眼,下意识转身就要出手,却对上自家主子冷冷的带着黑色气息的眼神。 忙收起招式,他忙密语传音—— “主子,您是来救夫人的?” 眼里微微一亮,主子亲自出马,夫人有救了! 他方才听到那一巴掌,恨不得立即冲进去,只是人单力薄,怕惊动了护国公府的守卫。 容珏冷冷地扯了扯唇瓣,想到某人方才那段流畅的说辞,呵呵,“逛逛。不救。” 暗四:…… 什么?我是不是耳朵突然不好使,听错了? “主子,这府中守卫太多……依属下之见,很难将夫人救走……”暗四微微沉了沉脸色,他是暗卫中追踪能力最好的一个,能隐藏气息暗中打探夫人如今的情形,但是要带走人,除非所有暗卫出动…… 不然,根本不可能出得去。 容珏微转动了下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邪魅冷清地勾起唇,“谁说不能?” 说着,他一抬手,将暗四推了出去,“护主不利,现命你戴罪立功引开这些守卫。” 骤然被无情推出去的暗四:“???” 塑料主仆情? “什么人!” “有人来劫人了!” 守卫瞬间被引出一半,还有一部分正打算出手,只见暗处一道身形飘忽看不清的暗影骤然闪现在身后,那戴着冰凉的冰蚕丝手套的手,一手一下,便拧断了两个屋上守卫的头。 接下来,几乎快到令人瞠目,守卫几乎都来不及出声呼救,便被那暗影以诡异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一个一个,拧断脖子。 暗四一边有些吃力地应付着不断围上来的守卫,一边眼角余光看了眼已经冲进去的容珏,不禁眼里一亮,崇拜无比—— 厉害了我的主子! 如果不是还要打斗,他双膝一软便想给容珏跪下,高呼神功盖世,一统江湖了。 门被踹开的时候,姜琳琅正在那懵逼—— 怎么她才念着容变态快来救她,那厢外头就响起护国公府的人说有人来劫人的声音? 而当她顺着声音朝门那边望去,看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张脸时,登时两条面条泪就流下来。 “哇,我就知道,有朝一日我的盖世英雄,一定穿着拉风的战斗服,脚踏筋斗云,来救我……” 一直以诡异的速度进行着貌似是救人行动的容珏,终于被这总是垮掉别人好好的气氛的女人,弄得嘴角一抽,迈进来的那一只脚,又退了回去。 甚至抬手,似乎是还想带上门。 姜琳琅:“……”我屮艸芔茻! 不是吧! “嗷嗷嗷相公别走快救我啊!”姜琳琅知道容珏可是会认真的,忙收起不正经的调调,可怜兮兮地嚎叫。 万能的“相公”这个时候发挥了些许作用。 容珏忍了忍额角的“井”字凸起,微沉了下气息,抬手,指尖在空中一划,便见姜琳琅周身的绳索断掉。 姜琳琅浑身冷得很,又挨了打,登时没了支撑之力,脸朝地面就要倒下去。 一只手比反应还要快地及时揽住她。 143厥词,指责 一只手比反应还要快地及时揽住她。 姜琳琅脸埋进那充满冷香的袖子中,无声地咧嘴露出一个得意的胜利的微笑。 她就知道,容珏不会真的不管她的。 “哎哟……” 然而下一瞬,某人手一收,她便径自往下一倒,忙身形一转,及时稳住了脚步。 “哼。”容珏眯起眼角,见她这般灵巧的身手,冷冷地笑了声,“我走了。” 你自己在这待着好了。 “哎哎哎,啊。我身上好痛啊——”姜琳琅忙做作地抱住一只胳膊,无比柔弱地喊道。 容珏抽自己的胳膊,没能抽成功,狠狠地瞪了眼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搞事情的姜琳琅,咬牙,“松开!” 将自己脖子往前凑了凑,姜琳琅露出自己衣服外裸露的红肿还破了皮的脖颈那块,声音细弱起来,“是真的疼,不骗你……我脚也疼……” “来人啊——人要跑了!” 外头护国公府的守卫越来越多,暗四急得额头冒冷汗,看了眼屋内,这一眼,看得他无比想问候一句苍天—— 夫人您能不能不要这个时候娇羞地抱着主子啊啊啊啊啊! 能不能严肃点,有点身为逃跑的要犯的自觉?! 踹飞这碗狗粮。 容珏气得咬牙切齿,但看到那瓷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眼的伤痕,他微微眯起狭长的眼尾,一手抡起姜琳琅双腿,将人扛麻袋一般扛起。 然后下一瞬,一阵冷幽幽的风似的,便跃上屋顶,身影如燕,脚尖偶尔几下点着屋檐越过一座又一座屋子,几瞬便不见。 暗四见自家主子已经抱着夫人跑了,嘴角抽了抽,看了眼胳膊上方才添的伤,一运气,也立即跃上屋顶,有高手想要拦他。 他冷冷勾唇一笑,手里撒了一堆不知名的粉末,顿时周围炸开,爆破声响起。 惊起一团浓烟,死士们被烟雾阻挡了视线,又担心烟雾有毒,只能捂着口鼻,任其离去。 而此时,国公府前厅。 听到手下慌慌张张附耳的通报,顾盛昌面色一沉,毫不掩饰其怒气地一拍手,桌子重重一震,吓得厅内的下人们跪了一地。 只除了,坐在他旁边,端着茶轻啜饮的年轻男子,和他的仆从。 “殿下,人已经救走送回去了。丞相说,有劳殿下转告一声国公——打狗……还要看主人,国公爷和大小姐的手笔,他会酌情考虑找个日子还回来……” 一人朝上座的男子拱手,恭声,在对方示意下,一五一十地通传道。 “容珏!”顾盛昌气得又是一震拍桌子。 随即这怒火有些隐忍但又明显带了几分不赞同地看着旁边只微闪了下眸子,便挥手让通传口信的人下去的齐睿。 “殿下,你怎么能与容珏为伍!同自己的亲舅舅作对!”顾盛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好不容易才想明白容珏应该不会指使姜琳琅这样太有风险不听话的棋子,一边提防着他会不会真来救人…… 结果呢! 这才多久! 容珏就这么轻轻松松大摇大摆地将人给救走了! 还光明正大的说是听的他这个好外甥,萧王齐睿的命令。 现在,人救走了,还放这样的厥词!真是欺人太甚! 齐睿轻放下杯盏,温润的面上笑意一瞬敛气,原先澄澈明亮的眸子也一点一点黯下来,他看了眼厅侧帘子后藏着的一角裙衫。 语气很淡带了几分显露而出的失望。 “舅舅,还有明珠表妹,这次,你们太过分了些。” 他说着,不顾那裙子的主人一瞬僵直和滞凝的气息,起身,抖了抖华服。 “莫说琳琅是父皇亲封的郡主,就是丞相那边,舅舅动用私刑将人强行掳来国公府,若叫丞相钻了空子。舅舅你可知——母后也保不了你。” 齐睿心里更为生气的自然是舅舅居然关押琳琅,居然还打了她! 也不知琳琅现在如何了…… 他本在皇宫,容珏派人传了口信,告诉他琳琅有难,让他亲自来一趟国公府。 起先他虽惊讶,但还是担心琳琅有个好歹,便赶忙赶来,想着如果真如容珏所说,他如何都会向舅舅要人,将琳琅带走。 然后,没想到容珏打的是这个主意。 明明是他自己要救,却打了他的名头。 忽略心底那一丝苦涩和不适,齐睿微叹了一声,知道自己这个舅舅身居高位,手下定是有些不能见光的勾当,而来的路上他已经查清楚来龙去脉。 心知琳琅这下是得罪狠了护国公府,但又不能明着说,只得从父皇那下手,站在亲人立场上说话。 “表哥你骗人!你明明就是被那个女人迷住了心智,你连自己的亲舅舅表妹都不顾,居然为了姜琳琅那个处处和我……们国公府作对的女人,破坏我们的好事……”顾明珠一掀帘子,再也忍不住,出来便红着眼睛,气愤又伤心地指责着齐睿。 望着眼前美目含着泪光,生气又伤心地指责自己的表妹,齐睿眼底那点温情淡了些,忽然觉得,这个他看着长大,自小宠爱护着的妹妹,真的不只是刁蛮任性了些。 而真的,也许就是琳琅所言那般,明珠的心思,根本不单纯。 “明珠,我一再包容你,我以为你对琳琅那些针对手段只是小打小闹,我提醒过你,原本以为你会改过。可是你太令我失望了。” 他失望的眼神,责备的语气,冷淡的神情,叫顾明珠眼泪都僵住,她呆了呆,伸手,眼泪顿时流得更凶了,比起愤恨不满,她现在更多的是害怕。 这么多年了,她伪装得很好,可是偏偏—— 偏偏姜琳琅不一样,她是表哥那么护着喜欢着的女人,哪怕她嫁人了,表哥还是念着她护着她! 她没有错,她只是太喜欢表哥,她不想失去他,他本来就是她的,她这么做有什么错?! “表哥,呜,你别这样……呜,我没错,姜琳琅她想害我爹想害我们国公府,她对姑母还不敬……你只看到我针对她,可你怎么就想不明白——从一开始,你和她就不是一个阵营,立场就不相同的啊!你不能帮着她!” 144嫡庶,明兰 齐睿面色一震。 微抿了下唇,一瞬没有回应。 顾明珠见状忙拉住他的袖子,再接再厉地道,“你清醒点……我都是为了你,为了国公府,为了我们顾家着想……姜琳琅留着就是个祸害,她迟早会害死我们的!你不能再心软了表哥……呜,你就算不信我,不信我爹,你也该听姑母的话吧!” 顾盛昌在一旁,闷气消了些,闻言,心里对顾明珠此时的反应感到满意。 未来国母只能是他女儿,齐睿身为顾家的皇后所出的嫡皇子,本该就娶他们顾家女。 可这小子,今日却倒打一耙,帮着外人,甚至是帮着他们的敌人,来对付他这个舅舅!如何使得? 齐睿眼底复杂情绪交错,随即他面容平淡,伸手在顾明珠期待的眼神中,缓缓拂开她紧紧抓着自己袖子的手,“这不是你作恶的理由。” “舅舅,今日之事,我只当不知道,账本一事,外甥也会替你掩盖。至于丞相那边,我也能想办法一并解决。只是一点,你们以后不许再动姜琳琅。这是我的底线,不然,我不能保证自己还会不会有下次,和舅舅表妹对峙的场面。” 说完,他谦谦有礼地一拱手,看了眼大受打击,红着眼眶流着眼泪很是可怜的顾明珠,嘴角翕了翕,最终还是将安慰的话咽下。 拂袖,带着仆从离去。 “扑通——”顾明珠像是失去主心骨般,骤然跌坐在地,她精致的妆容哭花了,漂亮的眼睛满是哀伤和打击。 良久,她咬着牙,嘴中尝到了血腥的味道,手死死地抓着地上如牡丹花展开的裙摆一角,将布料揪到变形,随即握紧。 ——她就不该听爹爹的话,就该直接将那个贱人给打死! 这样,表哥还怎么挂念! “送大小姐回房!”顾盛昌气不打一处来,被自己外甥顶撞,他不能还口,掌上明珠一样的长女又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叫他额头青筋突突地跳,一甩袖子,负气离厅。 搀扶着顾明珠回房,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小心翼翼。 “大姐?大姐这是怎么了?”走到后院时,恰好迎面碰上一浅绿衣裳,温婉沉静的少女,少女带着丫鬟,见状,忙往后退了一步,让出路来。 见顾明珠失魂落魄,双眼红肿似大哭过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听到这声音,顾明珠忽然咬唇,目光像刀子一样瞪着容貌清婉,举止得体的少女,“顾明兰,用不着你假惺惺!” 少女名唤顾明兰,是国公府庶出的二小姐,一个不大受宠的姨娘所出。 比顾明珠小一岁,与姜琳琅差不多的年纪。容貌虽也出众,可在顾明珠这明珠一般照耀下,像是黯淡的星子。 只不过,气质温婉柔美,没有顾明珠那么盛气凌人,多了几分世家女端庄静妍的淑女之气。 闻言,顾明兰也并不气恼,微叹了声,随即对伺候顾明珠的婢女温声嘱咐,“好生伺候大小姐,仔细些眼睛……” “滚!小贱人,我知道你想看我笑话——”顾明珠被齐睿一席话和冷淡的态度打击得不轻,本就心底有气,现在看到温温柔柔同婢女吩咐的顾明兰,瞧见这张总是带着温柔和忍让的脸,就恨不得上前一爪子撕烂她。 “明珠!” 顾明珠红着眼,尖长的指甲便冲着顾明兰作势要挥来。顾明兰吓了一下,往后退,她的婢女更是紧张地要拦在她身前护她。 这时,一道微沉的女声响起。 顾夫人在丫鬟的簇拥下,一步一步端稳走过来,接过丫鬟递来的披风,替顾明珠披上,后者立即委屈地转过身,“娘!” 听着女儿委屈难过的哭腔,顾夫人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温柔地安抚着。 眼睛却是锐利冷淡地看着顾明兰。 “见过母亲。” “见过夫人。” 顾明兰和丫鬟福身行礼。 看了眼这个知书达理的庶女,顾夫人眼底的冷意都要溢出来,若非顾盛昌对这个庶出的二女儿有几分看重,她不会容忍这个庶女的存在。 而之所以制止顾明珠的行为,一来是怕顾明兰在顾盛昌那告状,二来…… 顾夫人望着不住哭泣的女儿,她和她的明珠,可不能传出虐待庶女庶妹的坏名声。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小姐,总归到了年纪了,随便嫁出去就是了。 不值得她的明珠动气动手。顾夫人一边轻轻拍抚着扑在她怀中委屈地低哭的宝贝女儿,一边冷淡地开口道—— “你大姐她心情不好,你就别往她跟前添乱了。” 面对顾夫人略带轻视和无法忽视的冷淡的警告之语,顾明兰秀婉的小脸微微一白,但她只是低眉顺目,福身温顺地应道,“是。明兰告退。” “嗯。”顾夫人将顾明珠从怀中轻轻推开,不再看顾明兰,面上满是为人母的慈爱心疼,拿着帕子替顾明珠擦着眼泪,“好了好了,不哭了,去娘屋里,走。” 顾明珠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好不可怜的样子,乖巧依赖地跟着顾夫人,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朝东院而去。 直到她们走远,顾明兰才直起身,身后的丫鬟低声打抱着不平。 “小姐,你明明是好心关心一下,大小姐和夫人却……这也太欺负人了!”丫鬟看着自己小姐受委屈,顿时就忍不住这般说了。 顾明兰温婉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无奈,眼底柔柔的光没有一点攻击力,闻言低声责备道,“这话说不得。记住了,我只是庶出的小姐,大姐她是嫡出大小姐,母亲是国公夫人,一府主母。要想自己的日子不难过,就要谨言慎行。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时刻都不能忘。” 看了眼顾明珠依赖着顾夫人哭诉的背影,顾明兰眼底闪过一丝艳羡。 “不怪别人,要怪,只怪我生来是庶出。” 轻叹了声,虽艳羡和有点不甘,但顾明兰清婉的小脸上没有嫉恨抱怨,举步朝自己的院子走。 145护短,纠葛 再说姜琳琅,像扛麻袋一样被一路扛回丞相府。 被容珏粗鲁地扔到软绵的大床上时,她禁不住扶着床沿,干呕几下。 车速太快,她都晕车了,差评。 “来人,请大夫来。”容珏本想扔了人就走的,但看到姜琳琅那高高肿起来的半边脸,脸色顿时沉了沉,抿了下唇线,眸光冷幽幽的,对着门外唤了声。 心里却在想:顾盛昌这个老家伙,居然打她的脸,很好,很好! 眼底风暴骤起,在门外的脚步声传来之际,又掩去。 “小姐,这是怎么了!”小桥看着床上面色惨白(多半是因为颠簸颠的),脸颊肿起的姜琳琅,眼眸一颤,脚步急急赶到床前,不禁心疼又慌乱,“怎么回事?谁动的手!” “备热水,煮姜汤,给她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在钟秀山上被姜琳琅细致周到照顾过伤的容珏,怎么也无法忽视姜琳琅那一身湿漉漉瑟瑟发抖的样子。 听他这冷冷的吩咐,小桥这才发现,姜琳琅身上裹着一件玄色的袍子(姜琳琅:算容珏有点良心QAQ),手触手一片冰冷,还不住地颤着。 登时慌慌忙忙地朝外奔去,备热水和姜汤去了。 “容珏,你怎么这么快就来救我了……”姜琳琅裹着被子,一边打着哆嗦,一边抬眸看着立在窗边的容珏,眼里闪着细碎的星星。 容珏眨了下眼睛,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从你坦白让顾盛昌抓我,大卸八块起,我就到了。” 所以都听到了! 姜琳琅:“……”我好像明白过来容变态今晚那一边救她一边臭着脸像是她欠了他银子一样的原因了。 尴尬地讪笑,“你不会当真了吧?” “顾盛昌都信了,你说呢?”容珏冲她露出几颗洁白的牙,语气颇为森然。 姜琳琅哆嗦着,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他吓唬到的,她委屈巴巴地眨着泛着泪花的眼睛,“你怎么能和那个蠢蛋一个想法呢?我这不是为了迷惑他,不得不这么说吗?你看看……我被顾明珠打了两鞭子,还被顾盛昌打了一巴掌……脸都肿了……” “恩,更难看了。”容珏点了下头,敛了些阴郁之气,坦然。 姜琳琅:“……”好想打他哦怎么办:) “所以你明明到了还看着我被打了?”姜琳琅抱着被子,眼睛眨了眨,长睫轻扇,如果不是高高肿起的那半边脸太有碍观瞻,这效果还真的很不错。 只可惜,本来就不为美色的容丞相,对着这猪脸……更不为所动了。 但他咬了下牙,微微动了动指骨,“这一巴掌,我会替你讨回来。” 如果他知道顾盛昌那个老家伙那个时候还动手了,他绝对赶在那之前,将那老家伙教训一顿。 他的东西,他的人,岂是他人可以随意动的? 姜琳琅顿时那点子矫情和膈应散了去,眼里一亮,一眨不眨地盯着满眼阴郁杀气,没有看向她的容珏,心口跳得飞快。 她家boss这护短的样子真帅啊! 默默犯了下花痴。 “大人,萧王殿下想探望下夫人。”这时候,管家出现,在门口恭声通禀道。 齐睿? 姜琳琅眉梢一抬,不明所以,“他来做什么?” 看她这一脸的意外,容珏却是微眯了下眼角,“告诉他,夫人累了,已经歇下了。如果他还问,你就说——夫人不想见他。” 齐睿既想救姜琳琅,又想保护国公府,还想两边和睦,息事宁人……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姜琳琅动了动嘴角,但还是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许了容珏的意思。 对于她现在这样的配合和识时务的态度,容珏满意。 一满意,就难得给了好脸色,“你身上有伤,还是不可沐浴……一会让你的侍女给你涂下药膏,这几日,好好休息。旁的不必管。” 说完,似乎面色僵了下,蹙了下眉宇,便脚步疾了些离开。 姜琳琅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那有些不大自然离去的背影,翘起唇角刚要笑,便扯到了嘴角的伤,登时痛得嗷嗷叫。 “小姐这一身的伤……”小桥替姜琳琅褪下衣裳,看到身上那长长的鞭痕,登时声音都哽咽起来。 姜琳琅趴在床上,闻言转过头,不大在意地道,“还好穿得多,顾明珠那点力道不算什么,就是脖子这破皮了……” 身上倒是没破皮,她安抚地拍了拍小桥不敢下手的手。 “顾明珠真是太过分了!”小桥吸了吸鼻子,动作极为小心地替姜琳琅上着药,忍了忍眼泪,语气带着几分愤恨,“一而再地欺负小姐,丞相居然也不……” 说到底,小桥还是觉得这些事,和丞相也脱不了干系。 姜琳琅背对着小桥,自是看不到小桥眼里那隐忍的不满。 “这事可不怪容珏,是我自己提的主意。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要对方顾盛昌,少不了容珏帮忙。我只能身先士卒,叫老狐狸放松警惕……” 听着这不以为意的语气口吻,小桥手指微顿,面前雪白的脖颈上,一道延长至耳后的鞭痕叫她眼底微闪烁。 “小姐,奴婢之前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没有什么比小姐的安危更重要的。” 这般拼命有干劲,与之前凡事都会小心护着自己性命不会冒险的举动相比…… 小桥自然明白,之前那段话还是给了小姐不小的压力。 “那可不行。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幕后黑手一个都别想逍遥法外!”握握拳,姜琳琅知道,不管是为了姜家还是为了自己,这件事都不能就这么算了。 既然已经和顾盛昌撕破脸了,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不将对方拉下马,她以后的日子便更难过。 至于皇后那边…… 姜琳琅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希望同齐睿再有纠葛的原因。 皇后不会就此罢休,要对付护国公府,势必波及甚光,皇后不可能不护着自己的母家。齐睿夹在当中为难不说…… 如果她欠了他人情,与皇后杠上的时候,多少心里会觉得良心难安。 呼…… 走一步看一步吧,想不通的就睡一觉,睡好了再说! 146要挟?反骨 “给母后请安。” 齐睿料想母后会传召他,是以,当母后身边的嬷嬷来请他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意外。 “睿儿!”手里的剪子握了握,“啪”地一声不重不轻地搁置在花盆一侧,皇后转过身,雍容华贵地走下台阶,看着立在殿中央的儿子,少有地有了严厉的神色。“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红姑已然在齐睿进来之前,屏退了一干宫人,此时殿内只有母子二人。 见一向温柔的母后露出这样严厉和生气的神情,齐睿忙一掀衣摆跪下,微抿了唇,“儿臣知道。” 皇后长长的护甲划了下自己的手心,细微的疼痛叫她忍住要喷薄而出的怒气诘问,望着笔直地跪着的齐睿,再想到哥哥派人进宫提醒她的那一席话。 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重重吐出一口气,一向舍不得儿子受半点委屈的她,头一次,面对齐睿跪着,没有出声让起来。 “你可真糊涂!护国公府是母后的娘家,那是你舅舅和表妹,日后你登基,他们也是最支持你的势力!你怎可帮着外人对付你的舅舅?” 走上前,皇后微微蹲下,与跪着的齐睿平视,她手放在齐睿的肩上,“皇儿,你可知,哪怕你是嫡出的皇子,哪怕你的父皇喜爱你……可若没有了强大的母族倚撑支持,你势单力薄如何面对诡谲多变的朝局?莫说现在太子未立,就是你被立了皇储,也不能掉以轻心的!等你及了弱冠,你舅舅便会上表替你请立太子之位……这个时候,你合该与母后与你舅舅一体同心才是……” 语重心长的话,却叫齐睿心中涌起一层抵触之情。 他那双温润又干净的眸子静静地望着自己这个端庄又温柔慈爱的母后,好半晌才道,“母后……若儿臣真是储君的料,何须做这些?你不是说过,儿臣是嫡出,那个位子不必争得你死我活?为何现在,你又开始告诉儿臣,要为太子那个位子与舅舅他们一同筹谋?” 不说他自己喜不喜欢想不想要那个位子,就是他想,也会通过自己的实力自己的努力,而不是靠着什么母族的支持,靠着这些仗势欺人的东西才是。 皇后闻言错愕一瞬,随即心里无比的后悔—— 当初就不该太放松对睿儿的教导! 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半点都不像皇族之人,太善良单纯,太优柔寡断! 这样即使坐上了皇位,她也担心,这个孩子到时候反骨,不会器重护国公府。 不得不说,皇后这个担心还真没担心错,齐睿近来也查到了不少东西,对于护国公府日益势大,舅舅做的某些事情令他无法苟同。 若他即位,定不会念及这是他的母族便任其胡作非为,父皇虽昏庸,但对于顾家的忌惮和猜忌也不是没有,甚至近来隐隐对舅舅产生几分不满来。 长此以往,莫说壮大了,能不能不被发难都是个未知数。 “睿儿,母后将你护得太好了,教你养成这样不知险恶不知争抢的性子……但是睿儿,你不可再护着那个姜琳琅,你若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毁在那个女人手里!”皇后虽无奈,但是也知道短时间内强求不得,但想到那个姜琳琅—— 那个叫她这个一向孝顺懂事的儿子,居然为了她而站到了护国公府的对立面,有一就有二,她不能任其发展下去…… “母后……你一再提醒儿臣不要同琳琅来往,儿臣已经尽力了。可是……如果舅舅和明珠不针对暗算琳琅,儿臣自然能答应母后的要求,可舅舅和明珠若是还要对付琳琅,那儿臣……情难自已。” 情难自已! 皇后手一颤,人微后退两步,高贵的面容上情绪有一丝龟裂。 她微咽下喉间的怒意,压抑着低声道,“你这是……想威胁母后吗,睿儿?” 竟是为了那个姜琳琅,来要挟她这个母后! 皇后眼前一阵阵泛黑。 齐睿面露几分无奈和不忍,但还是垂了眼睫,“儿臣不敢……儿臣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只要你们不为难琳琅,儿臣有什么理由忤逆母后和舅舅?又有什么立场与她来往?” 他微抬起眸子,双眼中静静流淌了几丝深沉的苦涩和无奈。 皇后气息微沉,长叹了一声,下一瞬却语气急促又尖利道,“不是我们要为难她!是她,她想与我们作对——儿子你还不明白吗!那个姜琳琅,回来就是想对付你舅舅的……如果不是你舅舅拦下她,指不定她已经状告到你父皇那了!” 试图唤醒自己这个被情爱蒙蔽了双眼的儿子,皇后语重心长。 齐睿却很是清醒地摇头,“据我所知,琳琅回京不过是奉旨,她本无意同任何人作对。是明珠先对不起别人在先。而舅舅,如果他不做那些不能见光的事,何来把柄被别人抓到,更不必怕谁状告到父皇那……” “啪!” 听着齐睿几乎可以说冷静到没有一点人情味的话,皇后气得手扬起,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便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声,叫齐睿住了口,也叫皇后一下从浑浑噩噩和气闷中回过神。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再看了看齐睿被她打得偏过去的半边脸,登时眼眸闪烁了几下。 “我……”她眼里懊恼无比,心疼地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齐睿起身,面上无悲无喜,甚至并不因此生气,只是微拱手,“儿臣不孝,惹母后生气了。不过,儿臣所言,不过是站在中立的立场上,并无任何偏颇。还望母后能听进去,儿臣……告退了。” “睿儿……”皇后伸手想要挽留,却只抓住一角衣袖,看着齐睿步伐轻缓离去的背影,登时眼前黑了黑,扶着桌椅,无力地坐下。 “娘娘……”红姑听到动静立即进来,瞧见这情形,不由担忧。 皇后按着自己的眉心,声音一瞬有了疲惫感,“怪本宫,都是本宫太心软……” “红姑,传明珠进宫,哀家有话要和她说。” “喏。” 147誉王,兄弟 “殿下,您的脸……”齐睿从仁寿宫出来,仆从立即上前,见到他微红的脸,顿时一激灵,出声询问。 齐睿不在意地摆摆手,“无碍,走吧。” 只是走到御花园前,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皇兄?”齐睿脚步一顿,看着迎面走来的紫衣男子,原先没有什么起伏的面上,倒是有了几分笑意。 来人一袭紫袍,身形高大,高眉大眼,眼眸不是纯正的黑,反而是带了几分棕色的那种瞳孔。 蜜色的肤色显得他少了几分贵胄的清秀华贵,多了几分武将的健康威武。剑眉入鬓,如果姜琳琅见了,绝对要犯下花痴喊一声—— 阳光俊朗型男啊! 听到齐睿的声音,再看到他人,登时英俊的五官上爽朗一笑。 “三弟!你的脸?”齐磊丢下自己的侍从,几个大步走上前,只是看到齐睿脸颊上的指印时,面上笑意微僵,“谁打的!” 话音一落,身后的侍从就很是心累地叹气—— 殿下麻烦您长点心吧! 敢打萧王殿下的你说还能是谁? 再说了,你这么大声,还好周围没外人,不然萧王殿下的面子往哪搁…… 是的,这个誉王,性子耿直爽朗,说实际的就是…… 没什么情商。 但也许正因为齐磊这磊落爽朗的性子,齐睿反倒是和他很合得来。照理说,皇宫只有这两个适龄皇子,本该是斗得你死我活才是…… 可到了北国皇室这儿,却来了个反转,两个皇子非但没有你死我活,还兄弟感情极好,且……瞧着都无心皇位。 “瞧我这嘴,是皇后娘娘?”齐磊见齐睿只是温和地笑没有回答,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问了个有些愚蠢的问题,往前一步,声音压低些,问道。 瞧齐睿来的方向,应该是从仁寿宫出来,自然也就是皇后打的了。 齐睿抬手不在意地抚了下脸颊,放下些头发遮了遮,温善地笑了下,“叫皇兄见笑了。” “嗨,这有什么?皇后娘娘一直很疼你,这应该是第一次挨打吧你?”齐磊却不在意地伸手搭上自家弟弟的肩,语气里透着一股惺惺相惜,“哎你是没看到你哥哥我——自小就是挨打的,好不容易离了母妃吧,这又被封地的师父打。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师父啊,他一点都不把我当王爷看的,动起手来真的狠!” 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王爷勾着萧王殿下的肩,兴致勃勃地讲着糗事,侍从想出声提醒是不是该出宫回去了,但是不待开口,他家王爷就一副看到弟弟挪不开步子的样子。 “三弟,我回来好些天了,除了在殿上匆匆一见,我有空的时候你忙,你有空的时候呢我又被父皇派去军营了……今儿机会难得,走,去外头喝酒!”齐磊在民风淳朴的封地一待就是好些年,本就洒脱的性子更是养得无拘无束,爽朗直率。 他爽朗的笑声不绝于耳,齐睿原本不大高涨的情绪也被他开怀乐观的笑声感染,点了下头,语气谦和带着几分笑色。 “皇兄所言极是,我早就想去找皇兄叙旧的,一直耽搁至今。今儿时机正好,不如就一醉方休,如何?” 齐睿的小厮闻言便一愣,“殿下……” 他的殿下才惹得皇后娘娘不高兴,怎么这么快就和二殿下搅和上了? 这要是叫皇后娘娘知道了……恐怕会更动气吧。 “行!走,好久没和人畅饮了!”齐磊笑得浓眉弯起,一口白牙被蜜色的皮肤衬得更是如贝壳般白如雪。 是以,当看到这一幕的宫人将这一幕转告给皇后的时候,皇后气得一拍桌子,捂着闷痛的胸口,眼里满是无力。 临安街上。 紫衣青年骑着马,身后是一辆低调的马车,里面坐着的自然是齐睿。 原本他也打算骑马,但到底脸上还留着个巴掌印,公然带着这样的脸出门不大好,还是选择了马车。 齐磊却怎么都不肯坐马车的,哪怕天寒地冻的,他都觉着骑马威风又舒服省事儿,他是片刻都静不下来坐不住的。 看着两边接道,熟悉又陌生,齐磊一边骑着威风的高头大马,一边啧啧称奇,自己离开几年,京城瞧着还是这样子,但又实在变了好多。 倏然,他看到前面一辆马车,下来一名湖蓝裙子的少女,在丫鬟的搀扶下,轻轻踩着凳子下了车,那漂亮的湖蓝裙衫随着行走间微迤逦晃动,女子行走的背影像是一幅画,优美动人。 齐磊只是出于下意识多看了一眼,瞧着女子那窈窕的背影便很是好奇她的正面。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有人在注视她,女子微微转过半边脸,若有所思地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盈盈柔柔地望过来,隔着人海,直直叫齐磊耳根一红。 虽然女子蒙着脸,但那身姿那眼,还有那气质,样貌绝对不差。 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柔美却不柔弱,温柔却不怯懦。齐磊感慨了一声,还是京城美人多啊。 但随即就收起了视线。 而那厢,女子微僵了下捏着帕子的手指,随即走进首饰铺子中。 “皇兄你看什么呢?”齐睿听到齐磊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不由掀开车窗帘一角,好奇地探出视线,什么也没看到。 齐磊爽朗地哈哈一笑,“没什么,就是瞧见一个漂亮小姐,一时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齐睿一噎,随即低低笑了,打趣了一句,“皇兄在封地这几年,难道还未纳妾,还没有喜爱的女子?” 虽是直爽,但齐磊又不是真的傻大个,哪能听不出齐睿这打趣的意思? 他微红了下脸,虽然在蜜色的脸上红不红也看不出来。 咳了声,“女人有什么好的?一个个凶巴巴的,比男人还厉害!我哪有那闲工夫和心情?” 齐睿:“……” “看来皇兄回来,刚好可以考虑下娶妻的事了。” “好你个小子,咱兄弟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你这个皇城长大的,不也没沾女色吗?少来了!” 齐睿闻言面上笑意敛去几分,有些苦涩地扯了下唇角。 不说他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就是做得了主,他想要的那个人,也不属于他。 给读者的话: 被小黑屋弄得气死了!章节之间内容给我混了!!!章节顺序也被它篡改…… 嗷好气 148容人,靶子 顾明珠看到红姑时,有些吃惊。 随即眼中一亮,便猜测是不是姑母要和她商量如何对付姜琳琅…… 忙打起精神来,换了一身漂亮的衣裳,跟着红姑进了宫。 “姑母,姑母。”顾明珠一进来仁寿宫,看到皇后,便撒娇又委屈地上前抱住皇后的胳膊,“姑母可要为明珠做主!” 皇后闻言,温和的面色微不可闻地划过一丝不满。 这个明珠,她现在正心里不舒坦,一来便耍性子。 “明珠,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这次传你进宫,却是要提醒你一句。”皇后假借安抚拍拍顾明珠手背的动作抽出自己的胳膊,语气温和却严肃。 顾明珠不傻,微往后退开些,看清皇后脸上的神色时,心底微咯噔一下,隐隐察觉到事情要朝着她预料的反方向发展了…… “姑母知道这事你受委屈了。但是上午,睿儿为了此事居然与本宫险些闹翻,姑母左思右想,对付姜琳琅的事不急一时,眼下重要的是将你表哥的心拉回来。”皇后语重心长地看着自己这个样貌家世样样都出类拔萃,但心机还不够深沉的侄女,在她不解的眼光中,缓缓道,“姑母也是经此一事才意识到,我们越是针对姜琳琅,你表哥便越是护着她。” 顾明珠想到一向不会和自己红脸的表哥,的确是因为她打了姜琳琅之后,便对她冷眼冷脸,不由白了白面色,眼底划过深沉的痛恨。 对姜琳琅,她确是不共戴天! 皇后接着道,“要想抓住睿儿的心,首先,你不能太极端地将他推到了那个女人身边。你懂姑母的意思么?” “明珠……懂。姑母,求您了,您说,有什么法子?”顾明珠像是看到希望般,委屈又不甘,望着皇后,急切地求助道。 “姜琳琅不是想查你爹吗?”皇后忽然哼了声,笑声中带着冷意和讥讽,“让她查。你不要再针对不能她了,至少,明面上别再叫你表哥看到和发现你动手脚。” “姑母……”若是之前,顾明珠还能忍,可经过昨天的事,她对姜琳琅的恨意已经无法掩盖,姜琳琅不禁害得表哥对她失望不理睬,她还想要害她爹!两样加起来,就是杀了她,都不为过了。 可是姑母却叫她忍,如何忍? “好孩子,你既想嫁给睿儿,就该有容人的量。日后,还有很多这样的女人,你总不能看到一个就除掉一个?”皇后虽将顾明珠当做自己儿媳妇最好的人选,可顾明珠有时候嫉妒心太强,只想霸占她的睿儿怎么行?不久的将来,她的睿儿将是九五之尊,自是要开枝散叶,扩充皇室。如何能守着一个女人? 听出皇后的言下之意,顾明珠掩在袖中的一只手,死死地掐着手心,眼睛红了红,她无法想象,倘若有一天,她要和那么多女人争夺表哥…… 那样的情形,光是想象,她都受不了! 表哥只能是她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抢走半分!她其实很想回答皇后,来一个,她就真的除掉一个。 但她又清楚,姑母对她再好,也不是她娘亲,没有哪个母亲会容忍儿媳这般霸道嫉妒心强的。 “是……明珠知道了。”忍住心头的不忿,顾明珠乖顺地垂下头,声音恹恹地应道。 …… 顾明珠出宫的时候,正巧在一家酒楼前,看到了齐睿的马车。 她登时面上一喜,便命侍女去询问了一番。 “回小姐,殿下的确在里头,不过……他正和誉王殿下一道。” 顾明珠眉梢微抬,漂亮的小脸上浮起一丝不屑,“齐磊?表哥和他一道做什么?” 对于誉王齐磊,顾明珠是不屑的,一个不受宠的妃子生的不受宠的皇子罢了,封了王爷被赶到封地,身为皇子一点皇子的样子都没。顾明珠不待见齐磊,觉着自家表哥这样芝兰玉树,清贵高雅的人,不该与齐磊为伍。 尤其是,她听姑母说过,齐磊近来很是得皇上器重,这可……不是好事。 “小姐,前头好像是二小姐的马车。”正当顾明珠犹豫要不要下车直接上楼找齐睿之际,丫鬟眼尖,出声道。 顾明兰? 眉心微蹙,顾明珠却忽然勾唇一笑,这个庶妹,出现得正好。 “去,叫她过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表哥,再者还有外人在,她一个闺阁女子,抛头露面的不大好。 是以,她命丫鬟唤来在首饰铺子挑完首饰正打算回府的顾明兰。 “大姐。你找我?”顾明兰盈盈朝着顾明珠蹲身行礼,清丽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明。 顾明珠矜贵地嗯了声,冲她伸出手,顾明兰抿了下唇,却并没有犹豫地伸出书,代替顾明珠的丫鬟,亲自扶着顾明珠下了马车。 一旁的丫鬟敢怒不敢言地低下头。 “大姐……这,不好吧……”被顾明珠强行当靶子的顾明兰,脸上蒙着面纱,很是局促地站在雅间门外,一脸的难为情和为难。 顾明珠闻言挑眉,端艳高贵的面上一片寒霜,“恩?” “我……”顾明兰被顾明珠推搡了一下,险些撞到栏杆,随即咬着粉唇,深呼吸,上前一步。 守门的是齐睿和齐磊的小厮,二人瞧见一位气质温婉的淑女走上前,有些诧异,随即却伸出手,语气严肃冷淡地道,“这位姑娘请止步。” 顾明兰立即止了步子,双手绞着手里的帕子,露在面纱外的一双妙目闪烁着不安和羞怯,羞恼地耳根子都红了。 但还是咬着牙,温声对小厮道,“我是护国公府的二小姐,我与家姐路过,听说萧王殿下在这,特来打声招呼……” 说完,她秋水般的眸子起了一层白雾,显得有几分无助。 但又落落大方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齐磊的小厮没反应,但是齐睿的小厮在听到“护国公府的小姐”时面色就古怪地抽了抽。 这顾大小姐是真的很难缠啊…… 但面前这位小姐,气质温婉语气温和,瞧着像是被逼的样子…… 随即越过顾明兰看了眼她身后,揪着帕子立着的一个娉婷的人影。 心下顿时了然。 149认错,眼泪 如果只是顾明珠…… 小厮绝对会想办法将这个刁蛮难缠的大小姐打发走,但面前这位二小姐,明显是被推出来使的,小厮对上那双盈盈无奈的美目,心生不忍。 便转身,扣了扣门。 顾明珠听到敲门声,微别过脸,轻哼了声。 但伸长了耳朵,留意着动静。 “护国公府的二小姐?”齐睿正与齐磊举杯畅饮,听齐磊聊着封地趣事,小厮通传后,他放下酒杯,眉梢微扬,有些诧异和疑惑。 他对护国公府的二小姐,没什么印象,只朦胧记得有那么一个庶出的表妹,因为是庶出,明珠不大喜欢他与其他兄弟姐妹来往,他为了安抚那丫头,便也真没来往。 小厮见他疑惑不解,立马补充道,“小的还看到……额,顾大小姐也来了。” “明珠?”齐睿面上温润之色稍褪,手指摩挲着酒杯杯身,一下便明白这其中缘由。 但不待他开口,那厢齐磊便没心没肺地招手笑道,“既然都到门口了,也是有缘,请她们进来。小二,加两副碗筷杯子!” 齐睿看了眼喝了大半壶的齐磊,摇摇头无奈笑了下,冲小厮淡淡道,“请她们进来吧。” 他这个表妹,既然让庶妹出马了,定是心虚怕他不肯见她。如果不见她,指不定那无辜的二小姐要成出气筒了。 “两位小姐,请。” 顾明珠明艳的脸上立即笑开,几步上前,那不经面纱遮掩的容貌,十分惹眼,一进门,她便直勾勾地望着举着杯子不看过来的齐睿。 “表哥!”她笑意微敛了敛,乖巧地唤了人,随即才收敛笑意,不冷不热地朝一旁看着她露出几分惊艳却没有逾矩多看的齐磊打了声招呼,“见过誉王。” 跟在她身后的顾明兰,施施然地行了规矩的一个礼,“见过誉王、萧王殿下。” 比起顾明珠的高傲娇蛮,这顾二小姐明显沉稳温婉不少。 齐磊只觉得这把好嗓音听着通体舒畅,便忍不住视线望过去,这一眼,便眼中亮了亮。 原来是之前看到的那个姑娘! 真巧。 他冲温婉拘束的顾明兰笑笑,“不必行礼,两位小姐坐吧。” 顾明珠看也不看齐磊,径自朝着齐睿身边那个位置坐过去。顾明兰微抬起眸子,飞快朝望着自己笑容爽朗不掺杂质的齐磊望了一眼,眼里盈盈泛着几分羞涩的水光。 随即落落大方地在顾明珠那侧坐下。 齐磊不禁赞叹,这两姐妹,一个如牡丹天姿国色,端艳高贵,一个如青莲宁静温婉,秀外慧中。这护国公府倒的确会培养女儿。 不过他也仅仅是欣赏下,便又开始喝他自己的酒了。 又不是傻子看不出来这顾大小姐对他这个三弟是一腔情意,两眼无他人。且自幼他便知道顾明珠对他这个皇子一向不待见,只黏着三弟。美则美矣,这美人脾气太差,他也不招惹。安静当他的背景板。 “表哥……”顾明珠看着齐睿,眼里满满的情意和无辜,“你还生我气呢?” 说着,捏着帕子的手伸出拉了拉齐睿置于膝上的左手,晃了晃,语气娇蛮撒娇意味十足,“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你别不理我……” 齐磊不禁侧目,这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居然会认错? 不过他这诧异的眼神太直接,叫顾明珠瞧见了,立即冲他瞪了眼,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和不屑,示意他不要掺和似的…… 齐磊:“……”行吧,看来是对人不对事。 一旁的顾明兰对于顾明珠这般言语态度也有些惊诧,虽然一直知道这个长姐爱慕萧王殿下,但顾明珠对她一向不喜,她几乎没有机会见到萧王,所以二人这般相处,也是实属难见。 不过她性子内敛文静,即使惊诧也没像齐磊表现得那般明显,敛了眸子,装聋哑人。 她这个大姐,这会儿还像娇蛮任性的小姑娘般,撒娇认错,可是她知道,一旦萧王殿下一走,这些假象便会消失。 “真知道错了?”齐睿微抬起酒杯,一双好看的眼睛静静望着半透明的酒杯中清澈的液体,语气轻飘飘的,带着几分醉意似的,依旧温润柔和却无端叫人听出了几分威仪。 顾明珠望着被他轻轻拂去的手,微耸了耸鼻子,嘟了下嘴,委屈地低声道,“真的!我真知道了。” 放下酒杯,齐睿微侧坐过来些,眼角余光看了眼规矩安静地坐在那并没有留意他们说话的顾明兰。 压低声音,便也缓和了几分面上的神色,“明珠,可你每次这么说,最后都食言了。” 他的眼睛很亮,这双眼睛直直地看着顾明珠的时候,叫她不由心惊,好似自己心底想什么,都能被他一眼看穿。 她一直希望这双眼里只有她,而此时这双眼里,的的确确是只有她一人的倒影的……只是,她看出了不信任和一再被她食言而激发的失望之色。 顾明珠一咬唇,眼睛一红,便垂了眼睫,低着头,咬唇无声地眨了下眼睛。 “啪嗒”,滚烫的眼泪便砸在了齐睿手背上。 一滴,又一滴。 齐睿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慌忙找手帕,递了一方蓝色的手帕给她,语气都带了几分哄劝,“行了行了,我还没哭呢,你怎么就哭起来了?” “呜……可,可我能怎么办……我,我怕你,怕你不理我……我都道歉了,我从不道歉的,可我都当着外人的面给你道歉……呜,你还,还不相信我……唔,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都躲着那个姜琳琅,我,我以后避着她……免得你总觉得我恶毒、阴狠……” 顾明珠的眼泪非但没止住,还越流越凶,一滴又一滴砸下来,手里拿着帕子却不肯擦拭。只断断续续带着埋怨和委屈地说着。 一下,情形就倒了过来。 指责的那一方成了理亏的一头,被指责的成了委屈的一头。 齐磊默默别过头,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心中却道,傻弟弟啊,女人心海底针,你还年轻啊! 宁可信这酒不醉人,也不能信这女人的嘴和眼泪! 150套路,支开 如果说齐磊是难得精明一回,那么顾明兰则是心中震撼和称赞不已了—— 这个大姐,她还道她这般高傲自负之人,永远不会低头和示弱…… 原来,是看人的。 齐睿被顾明珠委屈又可怜的语气还有控诉的话弄得啼笑皆非起来,心中那股子郁气和恼怒也被这眼泪攻势弄得上不来下不去,消散了不少。 顾明珠这样的人,她不给别人难堪就不错了,还会主动避开? 这样的话,叫他不敢置信之余,却也信了几分。至少态度上应该是端正了。 他已经和母后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而母后应该也会提醒明珠,想来,这丫头也是想通了。 只要她能想通,不伤害琳琅,他也没什么好继续冷脸怪她了,要不然,弄巧成拙,只会叫她更憎恶琳琅。 “好了好了,别哭了。丢不丢人啊当着皇兄和你妹妹面……是表哥态度不好,你别委屈了,要是母后和舅舅舅母知晓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齐睿和顾明珠自幼一起长大,他本来就是个心地善良柔软的人,对于这个表妹也是打心底疼爱,只是不太赞同她的行事作风罢了。 但一个一向要强又高傲的千金大小姐,低声下气道歉认错不说,还哭得这么可怜脆弱。这样难得示弱的反差,自然是打动人。 顾明珠微垂的眼睫遮住水光弥漫的眼睛里那一抹得意和算计,唇角微不可闻地勾起,又怕被发现,立即收起。 借着帕子掩面的机会,掩饰脸上那快要溢出来得意的笑意。 “咳,三弟,我觉着有些酒上头,我先出去透透气——”齐磊对这些麻烦的男女之情感到头疼,咳了声,便找了个借口要出去透透气。 擦了擦眼泪,顾明珠知道现在的模样定是有些憔悴不雅的,便只垂着面容,闻言唇角勾了勾,心中对不屑一顾的誉王少了些敌意。 但随即又想到自己身旁还坐着一个讨厌的庶妹,眼眸微眯,便轻声道,“明兰,我忽然想起在前面首饰铺子看中的首饰忘了拿了,你能亲自去取一下么?” 顾明兰闻言立即起身,心知顾明珠这是嫌她碍眼了,便温声接道,“好的,明兰这就去。” 说着,福了福身,目不斜视,规矩地朝一脸无奈的齐睿告退。 齐睿只得抱歉地笑笑,“明珠这个做姐姐的任性,你多担待。” 顾明兰自是不会接这话,只摇头,“自家姐妹,应该的。” 说完便带着侍女走出去。 “啊,不如我陪明兰妹妹一起去吧!”齐磊见状,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骤然接了话茬。 齐睿一挑眉,明兰妹妹? 但笑不语地扯了下唇角,没有异议。 至于顾明珠?她管齐磊去不去,巴不得这两人走远点别妨碍她和表哥单独相处才好! 唯有顾明兰,脚步微顿,恍惚般地走出雅间,对那一声“明兰妹妹”反应有些大,若非面纱蒙了脸,只怕那脸上的惊讶都能叫人看出来。 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她眼角余光微不可闻地撇向随后跟上的高大俊朗的男子,面纱下的粉唇微抿,随即翘起。 “明……二小姐,我们是不是见过?”齐磊性子直,又喝了酒,两人一言不发地下了楼,他微微打量着身旁静态极妍,举手投足间都是令人感到舒适的温婉大方的女子,越看越觉着莫名的熟悉感。 他这么想着,便就这么直白地开口了。 顾明兰一怔,她的丫鬟却已经拧着眉敢怒不敢言了—— 这个誉王殿下,真是沽名钓誉!名不符实!怎么说话像个登徒子般唐突无礼! 心里不禁替自家小姐感到难过,大小姐利用小姐,将小姐当下人使唤,而这誉王,瞧着十分不着调,若是对小姐起了非分之想…… 不知顾明兰心底是如何想的,但她露在外面的那双美目却是盈盈柔柔晃过一丝笑意,“誉王殿下多年离京,许是对临安的一草一木都感到熟悉。至于明兰,也许是幼时殿下曾来国公府见过一两次才觉着熟悉。” 她说话不紧不慢,语调温和轻柔,带着书卷气却又不叫人觉着太有架子和距离感。 齐磊闻言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露出一口白牙,“对对,幼时我的确经常随三弟去国公府玩耍。不过我这记性,估计见过也不记得了。” 听着这话,顾明兰只是温婉又善解人意地无声笑笑,不以为意的样子。 随后齐磊便不怎么找话了,主要是他一介粗人,又不喜欢读书,更不知怎么同闺阁女子聊天,便索性将人送到首饰铺子前,守在外头当守护神。 顾明珠哪里是真有首饰要她取?顾明兰摇头无奈笑了下,只好仔细地挑选了一两样首饰,然后让掌柜的包起来,丫鬟拿了,主仆二人这才举步往外走。 望着门外那笔直如松的背影,顾明兰盈盈美目中流淌着几缕流光,微扇着像两把扇子的羽睫,提了下裙裾,迈出铺子的门槛,脚步又轻又优雅。 两人都不想上去打搅表哥表妹说话,主要是顾明珠的用意太明显了,她对除齐睿之外的人的不屑和嫌弃他们碍事的心思,叫两人无奈之下只好放慢脚步。 谁也不说话,气氛瞧着僵持尴尬,却又难得和谐。 回去的时候,顾明珠果然已经喜笑颜开,面容也整理好了,瞧见真拿了首饰回来的顾明兰,也难得地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来。 甚至…… 在齐睿对她和顾明兰和睦的相处感到满意地颔首轻笑后,顾明珠索性忍着心里的不适和厌恶,对顾明兰笑着道,“明兰,回去坐我的马车吧!” 顾明兰手微顿,接收到顾明珠含笑带刺的眼神警告,温婉地点头,“好的,大姐。” “今天你做得不错。”马车上,顾明珠一边想着母亲教的法子果然管用,适当地对表哥示弱委屈哭一哭,效果的确立竿见影。 她心情好,便对着周围的人也有了好颜色,挑剔地将手里的首饰盒子打开,看了眼那簪子,是她喜欢的样式颜色,便唇角弯了弯。 “一会让你的丫鬟去我那拿银两。”盖上盒子,顾明珠说着。 顾明兰自然是顺从她意思,眼底划过一丝无奈,轻柔地道了谢,应了是。 “” 给读者的话: 拼命存稿都快来不及复习了,还有三天时间考试… 这几天每天一万多的写,所以会有些卡或者啰嗦==这个毛病真的是一直在改又改不掉 151黑化?迷人 丞相府。 姜琳琅趴在床上看着小桥给她搜罗来的话本子,这时听外头的人说,护国公府的大小姐听闻她感染风寒,命人给她送了几样补品。 登时手里的话本子掉床上,一脸的活见鬼—— “你说谁?” 姜琳琅受伤自是被压下来,谁也不想闹大,本来她的目的也不在这时候与顾盛昌对峙,便对外称感染风寒。 门外,小厮一板一眼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去,这顾明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姜琳琅微撑起身子,坐好,对同样一脸难以置信的小桥惊诧地开口,“该不会一计不成又想下毒害我吧?” “这……小姐还是不要收她的东西比较好,让人回谢一下,东西就处理了吧。”小桥对顾明珠的印象估摸着不会比姜琳琅的要好哪去,她皱了下眉头,谨慎地说着。 姜琳琅点头,深以为然。 “你告诉来人,说有劳他们小姐‘挂念’了,东西就让管家处理吧。”对着门外的小厮吩咐道。 小厮应了声是,便按照她的吩咐照做了。 顾明珠当然不会好心到给姜琳琅送东西了,这补品还是顾夫人以顾明珠的名义送的。 原本顾明珠听了就炸了,但随即被顾夫人一番指点,便兴冲冲地写了信让人送到齐睿那,说明她真心悔改,这几日也会在府上安分守己,不会再任性闯祸了。 所以所,姜还是老的辣,不愧是能将整个护国公府拿捏得死死的顾夫人,这一招一招的,叫顾明珠恶毒的行为一笔抹去,美化成小姑娘性子刁蛮了些,小打小闹的任性罢了。 反正,姜琳琅被关在护国公府挨了一顿打的事,也没人知道。 反观姜琳琅这边,对于护国公府的补品一概不收,唯恐又遭了惦记暗算,安心地窝在自己的小院内,养了两天。 便又开始抓紧她查案的进度了。 李万材虽然被救下了,但不知是不是容珏故意的,暗卫救人时,李万材已经被火海包围半条命都快没了。是以,人是救回来了,但是吸入过多烟尘,身上受了些烧伤,躺了好些日子才醒过来。 人醒了,姜琳琅身上的伤也好了,自然是要去见一见的。 丞相府一间僻静的院落内。 李万材正坐在床上,喝着药,这时候他已经知道李府付之一炬,他的家丁仆人还有管家小妾皆丧生火海。 而他的妻儿还有两位姨娘因为去乡下而免于一难。 经此大难的他,整个人都憔悴不已,原本就瘦,这下更是瘦得见骨头,面上满是阴郁沧桑。 听到动静,他咽下口中苦涩不已的药,微微望向门口,来人逆着光,但两人身形映入眼帘,他当即便明白是谁。 小厮古板恭敬地告退。 “李大人,别来无恙。”说实话,姜琳琅对李府一百号人惨死很是难受,但对于李万材这个死里逃生的,却并不抱同情。 她拉了两张椅子,和身旁面容淡淡的容珏一同坐下。 李万材瞧见姜琳琅似笑非笑的表情时,眼里不禁涌起一股恨意来—— 若非她的出现,自己何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他眼里的恨意丝毫不掩饰,姜琳琅也不介意,挑了下眉梢,眼角看了眼一副明显来撑场子但又故作冷淡不想多言的容珏,手微曲起,学着他平日里的样子,微微后靠着椅背。 翘起二郎腿,姜琳琅清丽又显英气的眉眼含着一丝上位者的倨傲,“李大人伤势也好了,想来,不日可以向圣上通报一声,您死里逃生的喜报了。” 这话一落,原先死死地瞪着姜琳琅的李万材,登时手里的药碗一抖,药洒了一半,他慌忙将药碗搁置一旁。 不顾身上被洒到,面色几经变幻最后定格在惶恐和哀求上。 “不不,郡主不可以!” “恩?”容珏把玩着手里的一颗夜明珠,闻言,微不可闻地挑了眉梢,尾音拖长的一个音节,令人不寒而栗。 李万材立即意识到口误,忙改口,“夫人,求夫人饶了小人……” “哦,为何?难道李大人不想继续为官了么?”姜琳琅玩味地体会了下两个称呼的转变,对于身侧男人心海底针的某人感到好笑。 她漫不经心地勾着唇,眼底似一派不解和好意。 但李万材知道,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纵使心里再气,他也知道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 掀开被子,他艰难地跪在床褥上,老泪纵横,涕泗横流地道,“求丞相和夫人网开一面,救救小人……如果,如果幕后之人知道我没死,一定,一定不会就此罢手的!” 他不想死,他最爱的就是自己的命和钱了,可是没有命,再多钱也没用。当什么官,他现在连命都快保不住了! “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李大人怎么就断定,有人纵火,执意取你的性命呢。”姜琳琅微微启唇而笑,一举一动颇具反派的气质…… 心底想,当坏人威胁人的滋味,真不要太爽! 李万材一大把岁数了,哭得毫无形象可言,他不住地摇头,“他们要我死!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宁可错杀也不会!夫人,夫人,求求你,你不要将我没死的消息放出去,只要夫人庇佑小人,小人什么都可以替夫人做……” 他抓着被褥,极为恐惧的样子。 姜琳琅总算知晓为何容珏要这般做了—— 一个目睹自己府邸被烧,亲信死光,自己也是大难不死捡回来的半条命的人……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打击更令人崩溃恐惧,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叫他感到重要了。 心理战,厉害了我的相公。 “可我帮你,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或者有价值的消息呢?”姜琳琳吹了吹自己的指甲,美目一抬,眉梢一挑,笑容染上几分恶劣,像个小恶魔般,笑嘻嘻地说着让人牙痒痒的话。 容珏看着她翘着腿,一手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唇角勾着,眉眼带着笑,眼底却流露出几分恶作剧似的恶意。 这模样……有些小人得志,更是—— 有几分可爱和,迷人。 152耍赖,不行 李万材头抵着厚软的褥子,身子微微一震,明白过来,自己如何求饶,这位瞧着心底善良心软的南安郡主,也不会这么轻易放了他…… 除非,他能为她所用,有对她而言存在的价值在。 至于容珏,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向他求饶,也是摸清了这位丞相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性子。更何况,他现在的作用,对于丞相倒是可有可无,可对于姜琳琅来说,却是极有可能帮助她查清她爹姜鼎天当年一事的助力。 想明白这一层,他眼眸转了转,便要开口。 只是姜琳琅似乎看穿了他肚里的蛔虫般,“等等。” 她忽然声音拔高,笑了声,本是清脆的好声音,却夹了一丝凉,“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你的妻儿如今被我们好生护着,但,若你敢耍花招,我保证,叫你丧、妻、绝、后!” 轰! 李万材额头沁出冷汗,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冷声一字一句说着瘆人之语的女人,仿佛第一次认识姜琳琅般。 心中原有的侥幸也瞬间破灭,宛如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浇得他透心凉。 “不不不——夫人求您放过她们!我我,我定当竭尽全力,替您效犬马之劳!” 姜琳琅微微颔首,勾唇,“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大人,这样才对嘛。” 一个时辰后。 容珏看着踏出那院子便收起所有唬人气势的姜琳琅,望着她几乎是掩饰不住雀跃地一蹦一跳地跑到前面。 不禁轻嗤,“方才那气势倒挺像回事。” 就连他都觉得吃惊,这样的姜琳琅,居然会让他看到几分自己的影子。 听了这话,前头那个身影忽然一顿,背对着他站定了一瞬,随即,猛地转过身,那张脸上哪里有半分方才的倨傲迫人? 满满的笑,灿烂夺目。 晃了人眼,也晃到人心里去。 “哈哈,怎么样怎么样?我刚刚气势足吧!当反派的感觉真的好爽啊哈哈哈,差点就破功了方才……”她几步冲到容珏面前,明亮的眼睛笑成了月牙,摇晃着容珏的袖子,满脸的得意和狡黠,调皮地问道。 容珏:“……”他就知道,怎么可能突然变了个样。 原来是装的。 “呵呵,我突然发现——”容珏扯了扯嘴角,看了眼被她拉扯得变了形的袖子,拽出来,毒舌地评价道,“你不搭个戏班子,真是可惜了。” 姜琳琅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之间,神采飞扬的神态分外明媚,“就当你夸我演技一流了!” 说完,伸出一根手指,扯了下一边眼皮子,吐了下舌头,做了个实在不好看的鬼脸。 容珏蹙眉,一副被她丑到了的嫌恶之色。 两人没有带侍从,走在没人的小道上,冬日寒冷的风丝毫没有影响到姜琳琅的心情。 容珏走得很慢,偶尔往前看一眼玩着踩影子的无聊把戏的姜琳琅,面上透露着嫌弃,眼底却满载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笑。 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说的就是她这种人了。 身上的伤才好了没两天,明明一大堆烦心事等着她,却能在威胁完李万材后,又这样一幅没心没肺,天塌下来也不担心的样子。 真是…… 有些嫉妒起这样的心态了。 “喂,容珏,那院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啊?”两人一路走到花园附近,姜琳琅忽然想起什么,倒退几步,走到容珏身侧,手一伸指着刚进丞相府时,她无聊闲逛看到过的那个院子,面上故作淡定,但一直转啊转的眼珠子却暴露了她浓浓的好奇。 然而,闻言,容珏原先称不上柔和但也平静的面容一瞬冷凝下来,他凉凉地看了眼总是好奇心害死猫的姜琳琅,语气森然地警告了一句,“收起好奇心,知道得越多,死得往往越快。” 又是威胁! 姜琳琅嫌弃地瞪着他,撇撇嘴角,“搞什么嘛,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秘密啊!” 怎么这么多秘密…… 容珏眼眸微微划过一丝暗芒,手负在身后,夜风凉飕飕的,卷起他身后的墨发,颇有几分萧瑟和阴沉。 “你可以选择远离我。” 半晌,他只是定定地望了一眼姜琳琅,眼底一片冷然,“我奉劝你,别招惹我。” “不然……” 你迟早有一天会后悔。 “不然怎样?”姜琳琅忽然不服气,从身后就抱住容珏的腰,双手死死地在他身前扣住。 这个动作,叫容珏浑身一僵。 而她却趁机揩了把油,啧,这腰真细!好摸! “我接都接近了,索性到底,你别想吓唬我!我可是吓到的!”姜琳琅使起小性子来,那叫一个缠人,紧紧抱着对方不撒手,一副耍赖的女、流、氓状。 容珏:“……” 被这突然的王八之气整得半晌无语了。 “我不喜欢你。”他语气不好,这话说的很快,快到就像是表某种决心和态度般。 姜琳琅眯了眯眸子,无声地咬咬牙,心里骂了一句你个死傲娇臭容珏,非要说扎心窝子的话是吧? “那我不管,本姑娘还就赖定你了,怎么着?我管你有什么秘密有什么难言之隐,除非你跟我说你喜欢男人不然我是不会放弃的!” “……谁跟你说,我、喜、欢、男、人、了!” 一字一句,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容珏眸子危险地眯起,声音清寒,身上散发出强烈的冷幽之气。 被这气势唬了一下,姜琳琅打了个寒噤,但这姑娘也是犟得很,梗着脖子大声道,“那你又不喜欢男人又不喜欢我,你难道真的那方面不行了?!” 容珏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他敢肯定,方才姜琳琅那话,与其说是疑问句,不如说她说的是感叹句。 低头,一根一根手指扳开,他转过身,在姜琳琅眼眸颤动着垂了目光盯着他那个部位,嘴微张的样子…… 一股怒气从脚底窜上来,容珏当即燃烧了理智,一只手一把扣住她后脑勺,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强行抬起来,带着凌厉清冷的气息,强势霸道地吻了上去。 姜琳琅登时挣扎起来,但对方却愈发用力,不容她拒绝—— 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姜琳琅手上象征性的推拒着,眼角却都快笑出泪花来了。 哈哈,所以说,男人都是死要面子的,只要被质疑不行就会炸毛! 姜.心机.影后.琳琅,享受着这个吻,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赞。 153强吻!心乱 这个吻,汹涌强势,容珏几乎是用啃、咬的方式在发泄和证明着自己的取向和能力。 姜琳琅一边做作地小声呜咽推搡着他,一边借机手抚上对方胸膛,滑进衣裳,隔着一层里衣,尽情地揩、油。 渐渐地感到缺氧窒息感,她便将身子也顺势贴紧对方,额…… 然后试探地感受了下,事实证明,大佬他某个部位还是能作用的,那滚烫的温度和坚实的硬度,无不证明着这点。 感觉他是要将自己给吞下去地用力啃、咬、吻着,姜琳琅眼角挤出生理性的眼泪,心底虽然想发生点什么,可是理智战胜美色昏头的感性,忙咬了下对方肆意的舌头。 容珏一吃痛,顿时惊醒。 身上滚烫,唇上传来的湿热和疼痛的感觉叫他片刻失神,怔怔地一只手维持着扣着姜琳琅的腰,另一只手下意识抬起,抚了下自己的唇。 于是在姜琳琅眼里,便是—— 原本浑身铁血杀气的盛世美男,双颊微红,一对多情的凤目多了几分迷离水雾,少了往日的清寒阴沉,显得格外妖娆,薄而性感的红唇,水光潋滟,嘴角还有一丝暧昧的银丝…… 这一脸事后样,叫姜琳琅面红耳赤,唉呀妈呀,怎么像她强迫了傲娇美受的赶脚QAQ 咳了声,姜琳琅眼里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容珏某处,心里不禁怀疑,好不容易硬的,就这么憋着会不会憋坏啊…… 呸呸呸,摇了摇头,姜琳琅挥去脑海中有颜色的东西,默念几声色即是空,呼了口气。 容珏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刚刚脑子一抽做出来的事,他抿了下唇,却觉得上面残留着对方的味道…… 登时脑子里“嗡”地一下,炸开。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转身便疾步离去。 一句话都没留下。 那背影…… 姜琳琅默默拍了下脸颊,不是吧,这么纯情害羞的原来她家boss! 吃完豆腐的某女心满意足地低低笑出声来,只是唇舌都痛的不行,她“嘶嘶”地吸着凉气,一边走一边抱怨起容变态的粗鲁—— 不用给她镜子,她也能猜到,自己的嘴肯定肿了! 回到院子时,姜琳琅还是很心虚的,脚步都放轻,活像是偷完人回来似的…… 就怕被小桥瞧见她这个嘴,到时候有得解释了。 “小姐!” 听着身后这一声呼唤,姜琳琅无声地挤眼努嘴,哇,她这体质,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咳了声,她挺直背脊,装作无事人一样转过身,抿着唇,笑得很是灿烂地冲小桥招招手。 小桥端着铜盆,像是才倒完水回来,方才一出屋子门,就看见姜琳琅蹑手蹑脚,畏首畏尾的猥琐背影。 心里几乎肯定,姜琳琅又背着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姜琳琅:“……”主仆之间毫无信任值了。 “小姐刚刚去哪了?”小桥看了眼眼神左右闪躲,站得吊儿郎当,在那抖着腿的姜琳琅,眼睛像是两探测器一般将其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蹙着眉心,语气自然严肃起来地问。 望了望左右的风景,姜琳琅笑嘻嘻,微咧嘴露出一排贝齿,“查案去了啊,别提了,累死了,啊呜,小桥啊,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做作地伸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姜琳琅转过身便想先溜为上。 “等等——”小桥似乎眼尖地看到了什么可疑的地方,眼眸一瞪,她几步快速走到姜琳琅身后,然后绕到她面前,指着她那微张的嘴,瞳孔登时缩了缩,“你……” 小桥涨红了脸,最后眼神复杂地不知想表达什么,一甩袖子,有些怒其不争般地重叹一声,端着盆就气冲冲地回自己屋了。 听着那关门声,姜琳琅微砸吧了下嘴,心道,不妙。 怎么感觉她像是渣女…… 小桥这反应,开个玩笑说,仿佛是捉、奸的正室…… 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姜琳琅丧气地往自己屋子里走着,心里琢磨着,小桥大概因为容珏那次打了她板子的事,还心里有刺。 她是不是得想想办法,挽回下,她相公这在小桥心里掉到谷底的形象? 嗷,好难啊,就他那冷死人的脸和毒死人的嘴,除了她这抖m似的重口味会喜欢,旁人怎么都退避三舍好吧。 那厢姜琳琅琢磨着怎么改善容珏在她周围闺蜜圈亲友圈的形象,这厢…… 某个吻了就跑的,现在正一脸古怪地坐在镜子前,盯着自己这张此时少有地出现迷茫的脸,还有那红肿的留有几个牙印的唇,呼吸深沉。 他方才,莫不是走火入魔了?居然会做那样冲动丢脸的事。 那个女人……要是回过神来,会不会自恋地以为他爱上她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抿唇,却碰到被姜琳琅毫不客气咬了一口的地方,疼了一下,他抬手恶狠狠地戳了下那牙印,黑玉似的眸子里涌起一股郁闷黑气。 “暗一。”忽然,他唤了声自己的暗卫。 暗一几乎是一瞬间就出现在他身后,容珏手一拍,将镜子倒扣在桌上,他背对着暗一,就那么坐着。 半晌才低哑地问了一句,“你可娶妻?” 暗一:??? 啥? 他愣了好半天才像是吞了苍蝇似的,艰难地道,“回主子,没……” 主子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某个任务需要他乔装接近某个待嫁女子? 心底翻江倒海的暗一,怎么也没想到,自家主子下一句便是—— “有喜欢的人吗?我意思是,喜欢的姑娘。” 暗一:……主子你为什么要求强调姑娘== “没有……” 虽然很不解,但是暗卫的职责就是觉对的忠诚。 这回轮到容珏:“……” 好半晌他才握拳又松开,松开又握拳,再松开,气息不稳,牙有些痒地道,“你怎么这么没用。” 不娶妻还没喜欢的姑娘,他要这样不完美的下属有什么用! 暗一:…… 直接给跪了。 不是主子你说,身为暗卫不能有感情的吗! 怎么现在暗卫的标准还变了QAQ “属下知错……”几乎是带着委屈的调调,暗一头一次怀疑起自己的人生,在容珏低气压的笼罩下,缓缓退了出去。 他决定,去找暗三取取经了。 154比试,耀眼 对于想不通的事,丞相大人这个追求完美极致的人,自然是不承认是他智力问题。于是,暂且装失忆,权当那天喝多了做了个噩梦。 额…… 姜琳琅要知道了,肯定敲破他头! 混蛋你吻我的时候可不享受着呢!怎么也该是美梦吧。 撩汉指数蹭蹭蹭涨的姜琳琅次日一早便去容珏卧房刷好感。 但是被告知,丞相大人进宫替陛下分忧了。 “……” 所以她可以理解为容变态这是害羞了吗? “暗四暗五,你们伤好了?”姜琳琅无聊,便招来暗卫,想比划比划。 但忽然想起,暗五因为护主不利被容珏处罚了,而暗四…… 好不到哪里去,那天可是一个人被护国公府的守卫追着打。 两人闻言,一个黑了脸,一个点头拍拍行胸膛。 “行吧,那让暗三过来陪我练几招。”姜琳琅摆摆手,一副不愿欺负伤残人士的样子。 于是原本负责守着书房的暗三,临时被叫到了丞相府的练武场,与兄弟换了下班,一脸古怪笑意地冲姜琳琅拱手请安问好。 “你笑什么?”姜琳琅没有用自己的剑,而是有些新奇地挑挑拣拣起练武场的武器,最后顺手选了根棍子,不锋利不会伤到人,霍霍耍了几下,指着对面的暗三,美目微抬,问。 暗三脸通红,憋的,摇头,眼里的笑都要淹没他那不大的眼睛了,还摆着手,“属下没笑。” “……” 蛇精病啊! “来,过几招!”不明所以的姜琳琅自然是扯了扯嘴角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马步一摆,手里的棍子一甩,伸出一只手,朝暗三招了招,勾唇笑得一脸自信。 之所以算暗三,也是她发现自己轻功不错,但体力不行。 和暗卫比试,应该最能考验体力吧,毕竟听说都是一个个从残酷的挑选中脱颖而出的。 暗三看了眼夫人手里的棍子,不敢选兵器,怕没控制好伤着了,便也到一旁的武器架,左选右选,最后选了一把软剑。 暗五不禁在一旁提醒,“你小心,刀剑无眼可别伤着夫人了!” 要知道他们没保护好夫人的下场。 这暗三若是亲自伤到了夫人,呵呵,那就等死吧。 暗三自信地挥挥手,最后看向姜琳琅,“夫人放心,属下自有分寸。” “呵呵,谁揍谁还不一定呢!看招!”姜琳琅却是眉眼一挑,直接主动攻击,出棍。 两人一个胜在身轻如燕且轻功俊逸,另一个则是出手快准狠,一个是江湖人的打法,一个则是重在杀人技巧。 看得一旁的暗四暗五皆是蹙眉,暗卫在出手的时候,眼里只有尸体和杀戮,对方就是尸体。根本不会留手。 那是身体的本能。 这暗三说着放心不会伤着夫人,可是这出手半点犹豫都没! 可是只有暗三自己知道心里的苦…… 不是他不想放水,而是夫人突然较真起来,出手也不含糊啊。 “碰——” “碰——” “碰——” 所以前半场几乎都是暗三在挨打,夫人身法俊秀出手很快,那轻功又出神入化,暗三自是吃亏。 但渐渐的,夫人明显体力上跟不上了,出手慢了,闪躲时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暗三瞅准时机,软剑一弹,将姜琳琅手里的棍子一缠绕,直接将对方的武器给撂了。 呼—— 姜琳琅有些吃力地一手撑地,气喘吁吁,额角汗滴下来,她抬起袖子胡乱地擦了下,随即起身,咬咬牙,眼里透着几分野性,“再来!” 暗三犹豫了下,但他犹豫的空当,对方已经赤手空拳地迎上来了。 他一惊,本能地出剑。 随即心底一震! 但姜琳琅只是体力跟不上,却不是没有反应能力,她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脚缠上软剑,脚底一踢,直直将软剑从暗三手里踢掉。 暗三手上挨了一下,没有气恼,反而是松了口气。 “这可不行,敌人可不会让着我。”姜琳琅却是甩开脚上的软剑,扭了扭脖子,汗湿的脸上扬起一抹英气。 “暗三,你的耐力不错,我想和你多练练耐力。别放水,放马过来!”姜琳琅索性也不用武器了,直接赤手空拳打。 今日会想到比划,一来是因为她无聊想练练,二来…… 每次遇险,她起初还能应付下,却发现体力太差,一到敌多我寡时,她渐渐就因为体力不支而处于下风。 不管是容珏,还是她自己,都是自带危险体质,那么多数不清的敌人,明的暗的防不胜防。 她可不想靠暗卫保护,她要自己长进! 面对突然激起斗志,干劲十足的夫人,暗三愣了好一会,但是随即也认真起来,虽然出手还是忍不住留情,但却不会放水。 体力下来了,姜琳琅的优势便不存在了,而这个时候暗卫天生加上训练出来的体力优势便处于上风。 不一会儿,暗三两根手指曲起直直迎上姜琳琅的面门,在即将碰上时,及时收住。 “夫人,承让。” 姜琳琅累得不行,但还是疲倦却不失爽朗地笑了,起身抱拳,“不错。” “夫人其实武功在属下之上,如果是前半场,夫人出杀招的话,属下根本活不了。”暗三说话向来比其他人要情商高,这会儿也是,不是刻意拍马屁,而是他明白姜琳琅的目的,便如实说着。 姜琳琅点头,复而摇头,“这个我知道,但是你也看到了,光武功轻功不错没有用。当敌人打车轮战时,我这体力便吃了大亏。” 少见她这般严肃又正经,且剖析起自己的优劣势很是一针见血。 暗三暗四暗五三人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姜琳琅输了,但这几人却对她的敬佩再上一层高度。 没有人不喜欢强者,尤其是身为女子,还渴望变强,这样的女子,才是匹配得上他们主子的唯一人选。 姜琳琅捡起棍子,揉了揉酸软的胳膊,“让我天天负重跑或者练力气肯定是不行了,不过多与你们比试比试,多有裨益。” 暗三看着姜琳琅潇洒跃下比武场的背影,不禁心里称奇—— 难怪主子会问暗一那样的问题了,这样的女子,的确耀眼啊! 155荒诞,缘由 “陛下,该喝药了。” 容珏走进弥漫着奇异香气和浓郁药味扑面而来,一名声音甜腻的妃子正哄着昏昏沉沉的皇帝喝药。 殿内的味道令容珏微蹙了下眉心,稍纵即逝,面色如常地行礼。 皇帝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看到他时亮了一下,随即对着一旁温柔小意的妃嫔挥挥手,“你下去吧。” 那妃嫔闻言也识相,将药碗放下,温声关怀了几句,然后步态优雅地下了台阶,经过容珏时,脚步微不可闻地滞了瞬,一双水眸饱含深意地看了对方一眼便收回。 “爱卿,快过来,快!”皇帝略显浮肿和苍老的脸上,含着几分急切,他冲容珏招着手,眼里满是焦急和依赖,但眼底却又饱含了几分抗拒的戒备。 很复杂矛盾的情绪,但却合理地出现在皇帝这张脸上。 容珏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对于皇帝的热切熟视无睹般,随即在下方入座。 “陛下的气色又差了。”他像是就事论事般,看了眼皇帝浮肿虚白的脸,微扯了下唇角,语气淡淡地像是带了关心又像不是地说道。 皇帝闻言便眼眸一颤,他手抓着身下的椅子,像一个沙漠中渴望水源的迷途人般急切问道,“爱卿,那药不管用了!容爱卿你快想法子,道长他给的药不管用了……朕,朕这几日又……又有心无力了。” 至于在什么方面有心无力,心照不宣。 心底冷冷嗤了一声,容珏眼底划过一丝冷冷的讥诮,一国之君沉迷美色,整日只想厮混在女人的床上。明明不行了,还强行命他四处搜罗炼制丹药的高人。 这就是一直以来众人不解的地方了。 为何他容珏明明是朝堂上被圣上忌惮防备的奸臣,却仍旧坐在丞相这个位置上不倒台的原因之一。 皇帝身子早就掏空不行了,一直不敢对外声张罢了。而除了大监,皇帝根本不信任何人,试问,一个离了美色和女人就活不下去,却又身子骨虚弱无能的帝王,还心性多疑猜忌…… 这时候,他便需要一个值得信的臣子帮他私底下想法子“调理”这具身子骨了。 至于为何选择容珏——很简单,容珏不站任何皇子那方,且他的权势全仰仗皇帝,不像护国公顾盛昌,百年大族,又出了一名皇后,还有一位出色的皇子。皇帝也怕自己身体一旦被发现不行了,那些朝臣和皇子会觊觎他的皇位。 而一个男人,好色的君王,更不愿意自己的隐疾被女人知晓,这会大大折辱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 加之,容珏是奸臣,手上不干净,又树敌众多,但手腕却非常。皇帝一开始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不曾想,容珏还真有法子,请来的高人确能给他炼制出调理稳固他这身子,保他龙精虎猛威风。 所以这才是皇帝为何一边忌惮甚至想处置容珏,一边,却又一直宠幸这个奸臣的原因。 容珏看了眼自己面前冒着热气的茶盏,微微启合的红唇,吐出一行字道,“道长的丹药还在秘密赶制中,陛下莫急,快了。” 是啊,这一副外强中干的身子,的确快了,快……玩完了。容珏心底冷笑地想。 闻言,皇帝面上稍霁,但还是急切地拍了下椅子扶手,他拧着眉成一个川字,舔了舔干燥的唇,“不是朕想急……而是,朕近来感觉身子越来越疲乏,还出冷汗,朕又不能叫太医查看……” 事实上,自从知道自己身子骨不行起,皇帝就很是排斥宣召太医。偶尔不得不宣的时候,也是事先吃了调养的药物或者是身子大好的时候。 太医只会说他是操劳过度,偶感风寒之类的,然后就明里暗里提醒他减少宠幸妃嫔的次数,保重龙体。 放他们的狗屁!晚上不抱着妃子睡,他根本睡不着,如何能叫他节制? 对于皇帝的难言之隐和这份急色,容珏面上始终维持着淡淡的神色——这也是皇帝对他满意的一点,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说出这样难以启齿的事。 但容珏…… 皇帝隐晦地瞟了眼那不男不女的着装和胯间,心底不禁腹诽,比起容珏,朕可厉害多了,威风的时候还能……咳咳,夜御几女。可这容珏,听说那方面根本就不行。 这么一对比,心底略感安慰的皇帝,微缓和了脸色。 容珏若是知晓他这会儿的心思,定会冷呵呵一声。 “臣知道了。陛下安心,臣待会儿去催下道长。”容珏点头,面色如常,带着公事公办的几分恭敬淡然。 皇帝微松口气,手心、腋下出了汗,身子不是很舒服,他想起道长,想起那些神乎其神的丹药,不免心底一安。 “辛苦爱卿了,爱卿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这个道长,皇帝一直闻其名,却难请动,自从容珏不知使了什么招数将道长请进宫暗中替他研制丹药后,他就全心信赖着道长的丹药,对容珏也愈发器重。 虽然,他还是打的,等道长最后的丹药研制成功,他就将容珏杀了的主意。 容珏微摩挲了下玉扳指,似乎是想了一下,但很快便寻思着,换了口吻,“臣不敢要赏赐。倒是有一件事,臣忽然想起来,要禀告给陛下。” “哦,什么事?”皇帝对于自己身体还有美色之外的事,一下就没了兴趣,懒洋洋地半阖着眸子,问。 “关于方之洪……” 半个时辰后,外头候着的大监只听里面传来一声瓷器摔一地的声响。 断断续续传出皇帝的暴怒声。 “该死!” “查,给朕好好查!” “胆大包天,真是胆大包天,他方之洪好大的胆子!” 间或传来丞相阴柔低冷的劝声,“陛下息怒。” 外头候着的大监宫女皆是屏息,唯恐皇帝的怒火波及到他们。 等容珏出来后,天色已然不早了。 宫人们对他又敬又怕,恭送他离开。 但是容珏没有立刻回府,而是朝着皇宫冷宫的方向走去。 156道长,暗七 然而,冷宫一处院落,外边瞧着十分荒凉,里间却是设施完善,且精贵不可言。 最重要的是,里头住的却不是什么被废弃的妃嫔,而是被皇帝请进宫,藏在这深宫废院中,为期炼制丹药的神秘高人——长青道长。 “大人。” 院子门口有侍卫把守,见到容珏的时候,这些侍卫皆不意外,毕恭毕敬地行完礼,在容珏挥手后,习以为常地自觉走到院子外把守。 容珏微抖了抖宽大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步伐缓慢。 屋里一股沉香的味道,混合着硝石、硫磺的味道,有些刺鼻。 容珏抬起手拿了帕子置于鼻息下,“道长,近来可好。” 一袭青蓝色道袍,气质卓越带着几分仙风道骨的男子转身,见到他,眼底流淌一丝细碎的流光,摆摆手,两名小童立即恭敬地退下。 待无人,男子抬手示意容珏移步里间。 落座,沏茶。 “主子。”男子虽没行跪拜之礼,但却神态恭敬地唤了声。 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初在容珏书房中与他谈过话的那名青衣男子。 他现在的身份,是会炼丹的世外高人——长青道长。 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叫皇帝派了人三顾茅庐假借请他来传道却被拒的高人,真实身份却是容珏身边的暗卫—— 暗七。 他与其他暗卫都不同,容珏几年前便培养他四处传道、治病,然后给他造势。致使暗七一度成为北国极有名气又年轻的道长。 两年前,容珏以十八之龄任丞相,其中一个契机,便是替皇帝寻了“长青道长”回宫,秘密将其安置在冷宫一间独立的别苑中。 从此,长青道长便幽居深宫,负责给昏庸的皇帝炼丹制药。 “老东西又在催了。”容珏拿起暗七沏的茶,他向来不喝宫中的茶,但到了暗七这——对方有一手绝佳的泡茶手艺,是以,往往借机过来喝口茶。 听着他不咸不淡的冷调,暗七这常年一丝不苟带着几分世外高人的脸上,一瞬绽放一个玩味奸诈的笑容来。 登时仙风道骨的气质尽散。 “是该催了。就那点改良的五石散,压根不够他助兴的。”暗七邪气地挑起一边嘴角,笑得像个笑面狐狸。 是啊,皇帝服用的助兴之药,就是改良后根本查不出来的五石散,至于什么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丹药,不过是被他改良的虎狼之药,两年一到,身子骨便彻底掏空。 容珏闻言只是嗤了一声,眉眼的讥诮冷意不加吝啬,吹了下茶面,淡淡道,“先稳住他,他作用还大着。” 暗七略点头,随即像是好奇地问道,“属下听闻……主子与那南安郡主,现在感情不错?” 大概敢这么问的,在容珏的手下中,只有暗七一人了。 端着茶的手微顿,指尖轻翘了一下,复覆上杯壁,卷密的长睫垂下,恰好遮住长眸中的神色。 “多事。” 他虽冷淡,但语气却没有对一般下属的那种训斥。可见这个暗七,在暗卫中还是很特殊的。 暗七闻言却笑开,狐狸一样的眸子笑得眯起,“看来,我也该称她一声夫人。” 心中却不免感叹,当初主子对于南安郡主只是抱着一种看戏,利用的态度,没想到,这才短短几个月时间,便是这番令人不敢置信的光景。 他在这座苑中看似消息闭塞,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些。更何况,他出趟宫,并不难。是以对于丞相和丞相夫人的传闻,格外关注之下便知道得多了。 这回,容珏只是轻啜饮着杯盏中的茶水,并没表态。 沉默,算是另类的默认。 挑了下眉梢,暗七不禁摸了摸下巴,突然好想亲自会一会这位了不得的夫人了。 能叫主子承认在意的女子……他还是生平第一次见。 “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容珏起身,茶水刚好用完,他看了眼一脸兴味好奇的暗七,双手负于身后,面无表情。 暗七拱手,笑眯眯地恭送之。 走到门口,他微转了下眸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眼见到年底了,今年的宫宴,我听皇帝老儿说,好像南国的使臣要来。” 每年年底的宫宴格外热闹,除了过年的原因之外,还有便是各国使臣来往…… 北国身为四国目前实力最强的国家,自然都是他国主动交好前来。 只是这南国…… 一直与北国交战,今年年初才吃了一个败仗,被闻人晟打得暂时老实。这个时候来访,应该会有所图谋。 “你想说什么?”不过这个消息容珏之前便知道些,暗七这个时候说出来,瞧着像是意有所指。 暗七递了一份名单给容珏,“这是南国使团来访名单,除了皇室子弟,还有一个人——当年烽火城一役,打败骠骑大将军的金广茂。” 金广茂。 容珏眼角微眯起,看向暗七,后者叹了一声,想到自家主子的情商,便忍不住多关心一句提醒道,“属下是担心夫人届时见到仇人……会失控。” “……” 这好像是个问题。 微捏着手里的名单,容珏抿了下唇线,将名单收起置于袖中,“知道了。” 随即转身,举步离去。 身后,靠着门板目送其离去,面上一副仙风道骨,看破红尘世外的高深莫测神情的暗七,心底却是啧啧啧地感慨起来。 不简单不简单,主子刚刚眼里居然晃了下,如果他这双火眼金睛没看错的话…… 那是担心吧。 微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夜色,天上几颗闪烁的星子孤零零挂在清冷的月亮旁。 他微溢出一声叹息。 一旁的小童和守卫却是敬仰地看着这一幕—— 广袖飞舞的道长,夜观天象,这一声叹息…… 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天机! 然而实际上…… 长青道长——暗七只是在想,自己这个道长到底要做到什么时候下岗,冬天太冷了,他也想“还俗”来一场惊心动魄的男情女爱了。 157谣言,剽悍 “听说了吗?方大人啊,被下旨关大牢,官兵将方府抄家了!” “方大人?他可是大官呀,怎么说抄就抄家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我宫里当值的外甥女说啊……那方大人,居然在郊外一座矿山私造兵器!这事啊,皇上知道了大发雷霆,当即命丞相亲办……丞相也不含糊,直接人证俱获,还从方大人家中搜到了不少贡品……” 姜琳琅正同小桥一道在街上逛吃的,刚好看到张贴皇榜告示的地方围着一群百姓,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 这几天她都在同暗卫比试,看着今儿天气不错,加之想开解开解小桥,便带着她出来玩。哪知道,一上街,就知道这么个劲爆的消息。 她眨了眨眼,挤不进去,便随便拉了个大婶,好奇地问,“大婶儿,你说的方大人……可是兵部的方之洪?” 大婶点点头,“可不就是他……” 姜琳琅道了谢,有些懵逼地退出去,围观人群还在那绘声绘色地聊着这件事。 还有甚者,已经谈到了主查此事的容珏身上,她耳朵尖,便站定在那多听会,想听听这些人怎么说的。 “这容丞相可真是狠,一下釜底抽薪,这方之洪是彻底翻不了身了!” “呵,这算什么,广陵王都能叫这个奸臣给拉下来,母族被贬,举家被发落边塞,广陵王更是在牢中被活活折磨得脱一层皮,听说在路上就病重死了。陛下对于这个皇子的死,也就当阿猫阿狗没了一样,压根不在意……被奸臣拿捏得死死的!” “哈,当今陛下可是很好……嘿嘿,依我看啊,容丞相那皮相……指不准,嘿嘿!” “没错没错,哈哈要不然,会以十五弱龄入仕,三年便爬上当今一品丞相这个位置?十五岁的美少年,啧,咱们陛下也真是艳福不浅……” 两人从齐兆贬谪路上的死越说越离谱,最后语气猥琐地yy起这种桃、色东西。 姜琳琅面色越来越难看,听到这直接黑了。 十五岁怎么了! 自古少年出英雄,这群垃圾还不允许容珏十五岁当个官?他这样的妖孽,十五岁不足为奇了! 这群脑子都被精虫吃了的犊子,什么都不懂就在这仗着言论自由就瞎说? 小桥拉了把瞧着随时要冲上去的姜琳琅,在她眼中,容珏这样的人,无所不为,这些人说得虽然粗鄙难入耳,但三年就当上了丞相,又是这样的皮相,当今皇上有多爱好美色,人尽皆知了…… 是以,她道,“小姐我们回去吧,这些传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再说了,丞相要是在意,自己会处理的。 姜琳琅却一下子炸毛,“是啊,这群王八蛋胡说八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撸起袖子,姜琳琅将手里的点心递给小桥,身子一跃,便直接飞上茶楼二楼。 “小姐!”小桥微张着嘴,一脸惊色。 “给我闭嘴!”姜琳琅双脚勾着围栏,一跃落在那两个谈论得津津有味的青年面前。璀璨明亮的眸子里簇着一团火焰,颇具威压地瞪着两人。 这两人本是看着下面热闹,高谈阔论一番纾解下自己心里入仕不平罢了。 哪知会被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突然蹿上来威胁了。 “你是谁啊你?哪家的野丫头居然这么没教养!”一人将杯子往那一搁,拍起桌子便气势汹汹地还嘴。 另一人却是看着从下面直接跃上来的姜琳琅,目光落在对方那一身瞧着便贵气的衣裳上,转了转眼珠子,立即拉了拉自己的同伴。 “行了行了,别和一个黄毛丫头计较。” 偏生前面那人跟喝了假酒似的,还来了气,甩开他同伴的手,指着姜琳琅,“小丫头,长得倒是漂亮,怎么,你听不得我说容珏?” “容珏是你能编排的吗?”姜琳琅自从在黑风寨山洞那次,得知容珏凄惨的过去后,对于这种谣言恨极了。 那样受过折磨,险些被禽兽不如的继父折辱的容珏,怎么可能会靠出卖自己肉体上位呢?这样的事,想都不要想,她就是相信他不会这么做! 这群人太可恶了,如果她不知道他的过去,听到这些顶多生气,但那样厌恶那档子事的容珏,被这些人背后当做谈资编排,她就恨不得揍这两人一顿。 实际上,我们丞相夫人,也真的揍了。 一脚便踹在那人肚子上,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抓着这人的衣襟,恶狠狠地像一只护犊子的母狮子般,“眼见都不见为实,更莫说你这不知哪听来的谣传了!敢编排当今圣上和丞相,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这人被姜琳琅毫不含糊的一脚踹得肚子里喝的茶都吐出来了。面色惨白,先前那点假模假样的气势早没了。 他抖着,双手不住地摆着,哭腔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小人嘴贱,小人嘴贱,不该瞎说。女侠别打我……” 另一人见状不妙,忙躲到一旁,咽了咽口水,“你一个姑娘家,怎可如此粗鲁凶悍?” 指着姜琳琅“你你你”了半天都找不到一句词出来形容她这当众踹人一脚还提着别人衣领要挟的行为。 姜琳琅凌厉地瞟了一眼明明怕得要死还逞嘴上之能的那人,呵呵一声,“姑奶奶我还就粗鲁了!今儿,你们口出污言秽语,侮辱我相公,想我饶了你们?” 她相公? 两人愣了好一会…… 旁边被惊动过来的围观群众:…… 不是吧,丞相夫人可真不愧为将门虎女……这虎起来,剽悍,剽悍! “扑通——”被姜琳琅拽着衣领憋红了脸吓得不住颤抖的青年,闻言脸上表情忽青忽白精彩不已了。 径自软了膝盖,给姜琳琅跪下。 “丞,丞相夫人……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这人之所以这么害怕,可不只是因为姜琳琅武功厉害,还因为……丞相夫人都听到了,容珏还会不知道吗? 登时,两人面如死灰,对自己一时逞嘴强的行为感到后悔无比。 158护夫,羞走 “何人在这闹事?”巡城使正好途径,听见嘈杂,不禁摆了摆自己的乌纱帽,举目往二楼望去,官腔十足地道。 小桥在下面听着百姓们指指点点,多是说她小姐剽悍的,她脸燥红又转青白,瞧见巡城使都过来了,不禁急得跺脚。 小姐啊小姐,你这是想以剽悍闻名吗! 姜.护夫狂魔.琳琅捏了捏拳头,提着一人往地上轻飘飘扔去,对于周遭的言论表示,不存在的。 她反正也不在乎什么名声,再臭也就这样了,她身为容变态的女人好像名声本来就不会好。也就不在乎会不会差了。 “你们两个,背后嚼舌根,比长舌妇还要讨嫌,明明就是嫉妒我夫君仕途顺遂,也不瞧瞧自己这样子,他文武双全,智谋无双,有今天的地位也是他自己得来的。不像你们,跳梁小丑,羡慕嫉妒恨便恶意中伤!”姜琳琅一脚踩在另一人胸口,并没怎么用力,只是警告性地哼了声。 “滚,日后莫要叫我再看到你们二人,不然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那二人闻言忙感恩戴德地屁滚尿流地跑了,开玩笑,没要他们小命,就算走运了。 周围的百姓见了,一边心底对这大将军之女却与奸臣为伍,不为耻反而……为荣,还护起容珏来的行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谁说南安郡主是去丞相府当卧底间谍的? 站出来,我们保证不打死你! 瞧这护夫狂魔的架势,这提起丞相一脸崇拜的样,怎么也不像是委以重任的卧底好吧! “还有各位,你们对我相公有什么误会我不管,但是我相公的性取向很正常——他喜欢我,所以,以后再叫我听到谁瞎传,我一吃醋,就手痒想揍人了。”姜琳琅转过身,面上还是气呼呼的,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唬人。 众人:…… 还敢再不要脸点吗,有这么强行说丞相喜欢你的吗== “你你你,你这女子……”巡城使观望了半天没看明白是什么状况,只当是有女地痞(姜地痞:……)欺负良家弱男,指着对方的背影,吹胡子瞪眼睛地唤道,“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哎哟!” 只是话音才落,只见二楼某处窗户飞出一个杯子,直将马背上的巡城使给打下马来。 场面一下混乱起来。 姜琳琅好奇地看了眼隔壁,伸长了脖子,“哪位仁兄出手,多谢了。不过不用劳烦了……” 她想说,好歹她也是丞相夫人,狐假虎威还是能应付下的。 哪知,窗户一开,露出一张冷冰冰的脸,那主人的眼睛正含着几分若有似无的不知是笑还是无奈之色,望着她。 姜琳琅:“……” 真尼玛见鬼了。 “嗨,相公你也在啊,好巧。”姜琳琅尴尬地抽着面部表情,手招了招,一脸的讪笑。 一想到刚刚她的行为和说的话,都叫容珏听了去。 姜琳琅打完招呼就立即捂脸,冲出人群,红着脸奔出了茶楼。 围观人群:…… 这一脸娇羞是闹哪样子啊! 不是,他们好像无形中被喂了狗粮。 啧,好腻歪。奸臣和忠臣之女两人的感情纠葛,真一出大戏。 姜琳琅冲出茶楼,捂着红得滴血的脸,都快哭了。 嗷嗷嗷她护短没问题,可现在回想起来,刚刚她都说了什么啊她的天…… 岂不是当众表白不说,还,还,还说大话,说容珏只喜欢她QAQ 完了完了,重点是被当事人听到了啊喂。 容变态回去肯定要黑脸的,不对,刚刚他是不是就黑脸了QAQ 拽着小桥,姜琳琅低着头,跑得飞快,生怕被什么人追上似的。 而站在窗前的容珏:…… 望着那个越跑越快的身影,他难得地扯起唇角。露出一个无奈又好笑的表情来。 原先他听到那两人说的话时,杀气一起,便打算回头叫暗卫结果了他们。 哪知道,她突然跑上来,还大言不惭地说了这么一番话。 什么他喜欢她…… 真是厚颜无耻的女子。 “咳,主子,你这笑百年难得一见啊。”身后一人蓝袍飘逸,正是偷溜出来约容珏茶楼喝茶的暗七,他看着立在窗口那,嘴要咧到耳后,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恋爱清香的容珏,不禁摇头。 心里…… 乐翻了啊! 总算叫他见识到这位夫人的过人之处了,啧啧,虽然还没正式打交道,但只是听听刚刚那清脆却霸气的话,他就想给夫人跪下了。 他们主子这么霸气狠辣的一个角色,居然有一天会变成被保护的角儿。 哈哈哈当众表白什么的,不要太剽悍了。 “闭嘴。”直到看不到那溜得飞快的身影了,容珏才收起笑,转身,一瞬恢复起高贵冷艳的神色来,淡淡地睨了眼看热闹的暗七,语气冰凉。 暗七撇撇嘴,别以为你摆出这个表情就能掩饰你那红得滴血的耳朵。 真是有趣,太有趣了,原来主子和夫人这一对,居然是女追男?! 厉害了我的夫人,属下对你顶礼膜拜。 底下闹成一团,总算稀里糊涂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巡城使,屁颠屁颠地跑上楼要给容珏请安,暗七看了眼门,再看容珏一脸的冰霜,便摇头,总觉着主子将来也会是个护妻狂魔。 与此同时,另一间茶室中。 齐磊摸着下巴,津津有味地欣赏完这一出精彩的大戏,合上窗,回头便笑道,“哈哈哈这个容夫人倒是有点意思,很有我封地那些姑娘的剽悍劲儿啊!” 只是,他的话并没有引起对方的共鸣。 “三弟?你怎么了这是?”齐磊后知后觉,摸了摸后脑勺,随即脑子里转了一圈,忽然拍了下脑袋,“我去,容珏的媳妇不就是……姜大将军的女儿吗?不对,我想起来……” 他摇摇头,却是止住了话头。因为他看到,一向风轻云淡,温和有礼的三弟齐睿,手微颤着,捏碎了手里的杯盏。 手中猩红一片,他却只是默默垂下了眼睑,勾起的唇角,笑意苦涩又微嘲。 糟糕,好像…… 听说他这个弟弟前段日子心仪南安郡主来着……南安郡主,不就是刚刚那个举止剽悍的容夫人?! 159误会,缠绕 容珏下了楼,看了眼走廊另一头那间茶室,微不可闻地勾了下唇角,抖了抖披风,上了马车回府。 之前因为一时冲动强吻了姜琳琅的事,容珏这几日都有意无意地避着对方,但今日事情却出现了反转,一掉头,倒成了脸皮厚的姜琳琅不好意思躲着他了。 “夫人,大人请您去前厅用膳。”管家站在姜琳琅屋外,声音宽和恭敬地道。 “……” 没人应,管家憋了会,忍住笑,咳了声继续通传。 “不去不去,我困了要睡了!”一道气恼的女声闷闷地传出来,屋子里姜琳琅两只手拉着被子蒙了头,对外大声回了一句。 看了眼大好的晴天日头的管家:…… 坊间的传闻是格外快的,只一上午的时间,关于自家夫人英勇剽悍的传闻便传到了丞相府,饶是一向戒律森严不苟言笑的丞相府的小厮家丁,也破天荒为此事私下里交头接耳。 管家视察的时候听到了,面上严肃地警告了这些小厮,不许嚼舌根,但心里却是乐翻了,对总是语出惊人的夫人再次叹为观止。 而他瞧大人今日心情出奇的好,回来脸上居然可以抓到一丝罕见的笑。 午膳的时候,还主动命他来请夫人去前厅用膳。 姜琳琅听着管家锲而不舍的邀请,脚踢了踢被子,藏在被子下的脸上红彤彤的,皱着眉,嗷嗷地抱着被子往床里头滚了一圈。 “我睡了!不吃!” 吃什么吃,她怎么吃得下……这会儿见容珏,她就是去当笑料的,才不要。 懊恼地抱着被子像个蚕蛹一样滚来滚去的姜琳琅无比沮丧地撇撇嘴角。 她明明是个小清新妹子嘛,现在好了,外头都叫她母老虎了QAQ “这是打算当缩头乌龟了?”一道阴柔含着戏谑的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 惊得姜琳琅一个激灵,抱着被子鲤鱼打挺地坐到了床角。 一脸防备惊讶地瞪着床前的某人,“你你你走路怎么都没声的!” 武功高了不起啊,人吓人吓死人的好不好。 容珏一撩衣摆,便悠悠然坐在床边,瞥了眼坐在角落里一脸气哄哄的姜琳琅,难能可贵地和颜悦色地笑了声。 “敢说不敢当了?” “……” 就知道会被他取笑,姜琳琅赌气似的别过脸,索性装死,抱着被子一歪头,就倒在软软的棉絮上,一脸的“我是谁我在哪别叫我”。 容珏一时起了兴,伸手扯了扯被她当做抱枕一样抱着的被子,没能扯动,手上一用力,一拽,将某人连人带被子直接拽到自己身上了。 “唔——” “嘶——” 姜琳琅一个不设防,被突然幼稚的丞相大人,拽得直接头直直撞过来,砸在对方硬邦邦的小腹上。 吸着气,她觉得自己的鼻子都给撞塌了。 而容珏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拽了一下,就将被子带着人给拽到自己身上了,险些被撞坐到地上,一手忙扶住床柱维持平衡,另一只手则是掌着姜琳琅的后脑勺。 只是这个姿势…… 他微微蹙了眉尖,耳根顿时烧了起来。 馨香满怀,她呼出的气息隔着披风里并不厚的两层布料,灼热得像是要烫化他般。 很尴尬…… 姜琳琅扑了个满怀,鼻息间是他身上清冽又好闻的味道,然后鼻子撞到的地方,硬硬的,离某个很微妙的部位,不到几公分…… 脸倏地烧起来,人傻了。 “小姐吃饭……了。”于是,提着食盒走进来的小桥,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的就是,红衣男子一手扶着床柱一手扣着怀中人的脑袋…… 那怀里的人脸埋进地方腰腹处,这个姿势,小桥眸子瞪得大大的,惊恐地站在那忘了说话。 手里的食盒滚落在地,捂着脸,又羞又燥地叫了声,直接掉头跑了。 小姐你的节操呢! 天啊她看到了什么! 听到小桥声音的姜琳琅立即惊醒,从容珏怀里便要抬头,只是下一瞬头皮便一疼。 她抓着一缕头发疼得叫了声,“头发头发……” 容珏面色也好不到哪去,白皙如玉的面庞上淡淡的粉色。 他咳了声,呼吸都热了几分,伸出手便拍了下在他怀中还乱拱的姜琳琅一下,声音沉哑下来,“别乱动,头发缠到我的盘扣了。” 姜琳琅于是微弓着屁股,双手扶着对方的大腿,头不敢乱动,急得呼吸都急促几分,“那你赶紧给我解开!” 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了。 她一个纯洁小清新的妹子,今天一天,直接两个形象都不保了。 容珏忽然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哼了声,带着鼻音,眉眼都染了几分戏谑,“怎么,现在知道害羞了?” 他可记得,这女人说起情话表起白来,胆子大得很,脸皮也厚的很。 姜琳琅见他还在说风凉话,气得便要推他,只是头发缠着还没被解开,这一推,容珏便往地上摔去。 他情急之下,直接抱住姜琳琅的背,反推了一把回去。 双双倒在床上。 男上女下。 大眼对小眼。 这下,姜琳琅彻底懵了。 头发还缠在对方衣襟的盘扣上,她两条腿被对方一条腿曲起在中间抵着,一只大手揽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撑着床,撑着致使两人之间微隔了些距离。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姜琳琅的脸是真的红,红得像涂了厚厚一层胭脂。 容珏面上倒是平静,如果忽略那也红得滴血的耳根子的话。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身下满脸红晕的女子,眼眸黑玉般,却盛着难以招架的热度。 这样一双清寒阴郁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她的身影,还隐约有火焰跳跃。 姜琳琅呼吸都不稳起来,微张开嘴,唇启,呼吸重了几分,傻乎乎地瞪着明眸一动不动。 半晌,还是容珏反应过来两人这情形,忽而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愉悦的笑声。 这个笑……叫姜琳琅再次傻眼。 真好看,春日百花齐放的那种惊艳。 只不过—— 呼出的气息温热湿润,打在姜琳琅脸上,痒痒的,她憋红了脸抬手想要扳开他的脸,手抬起却被对方一把握住。 “你干什么……” 给读者的话: 邪魅一笑,容珏:干你。 咳咳,开车了开车了。滴,去幼儿园的车 160准了,醋王 容珏的眼睛很亮,原来被他专注地望着,是这样…… 心乱如麻,炙热的感觉。 对方忽然倾身低下头,姜琳琅忙闭上眼,脸皱成了包子。 “你闭眼做什么?” 半晌,料想的吻没有,头顶一道戏谑阴柔的声音伴随着轻颤的语调,笑道。 姜琳琅僵了下,睁开眼,只见自己的头发被取下,在对方指间把玩着。 黑与白,极致的对比,鲜明。 她眼中起了一层雾气,迷蒙蒙的,有几分傻气,却叫人觉着可爱。 容珏把玩着手中触感如缎子般的青丝,笑容自眼角隐入鬓间。 “我想了想。” 他红唇一启一合,手指缠绕着姜琳琅长长的青丝,在她疑惑专注的眼神中,面色淡定地勾起唇—— “准你,喜欢我了。” “……啥?” 翻了个白眼,姜琳琅反应过来后,嘴角不禁剧烈抽搐了几下,恶狠狠地将自己的头发从他手中解救出来。 “那我谢谢您勒!”抬手,毫不客气地将某个一脸开恩准许她喜欢他的男人推开,坐起来,套上鞋子下了床。 容珏就着她那一推,仰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帷幔,唇角无声地翘起,眼底有一丝柔光划过。 方才,他是很想亲吻她的。 只不过,这样才有趣,不是? 容丞相,活了二十来年,阴暗枯燥的人生中好不容易出现这么一件打破他计划打乱他生活的人,好难得在一番纠结后选择了任其发展。 抛开那些潜伏的未知的隐患,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手掌心的线,骤然眼眸弯了弯。 这种感觉…… 还不错。 姜琳琅坐在铜镜前打理着头发,透过镜子暗戳戳地观察某人,见他就这么躺在她床上…… 咳,脸上红了下,清了清嗓子,“你怎么还在?” “快些,饿了,吃饭。”容珏却只是翘着腿,一只脚踩着床沿,一只脚翘着,如果不是姜琳琅知道他这是洁癖不想弄脏床……这样子,真的分分钟人设崩了,很匪气。 “你饿了就吃啊!”姜琳琅慢吞吞地拿梳子梳着发,闻言微垂了脸勾唇无声偷笑,随即抬头故作不解和无语地接话道。 “快点,别磨蹭。” 随手捡起床边一本话本子,容珏修长的手指翻了几页,语气淡淡的,带着一股子强势。 姜琳琅:…… 默默加快手上的速度。 “嗤,这种俗套的故事你也信?”容珏翻了会,便索然无味地扔开,发现姜琳琅床边放的还都是这样的话本子。 不禁嗤之以鼻,什么落难的富家千金遇上英雄好汉;民间公主和秀才…… 都无稽之谈。 “爱看不看,不看还我!”姜琳琅简单地挽了下头发,闻言翻了个白眼,走到床边,没好气地伸手要抢过自己的书。 容珏挑了下眉梢,手一挪,便让她抓了个空,“胆子又大了?” “……”姜琳琅瞪眼,“那还不是您老给的。” 她才不会听这情商低的家伙什么“准许你喜欢我”然后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追着他无怨无悔,走苦情戏呢。 容变态,等着瞧吧,有你到时候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 微眯了眯眼睛,姜琳琅唇角翘了翘,心底美滋滋地设想着,以后怎么拿小皮鞭抽他的情形。 容珏忽觉心底一抖,便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 …… 傍晚,姜琳琅正在练武场,容珏状似很闲似的说想看看她与暗三比试的场景。 当暗三出拳朝姜琳琅脸颊擦边而过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射过来。手一抖,就被姜琳琅反过来拍了一掌。 待他再次稳定心神,但期间不慎抓住夫人的脚,本想一个旋转一掌将其推出去…… 哪知—— “啪嗒。” 暗三终于略有所觉,机械地将头转到一边,便见主子微启唇,唇角带着冷飕飕的笑,露出的牙微闪过光…… 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 “怎么了?”姜琳琅一脚飞踢,却见暗三傻乎乎地望着容珏的方向一动不动,忙半空身子一转,换了个方向,堪堪收住招式,落地。 暗三闻言眼底一片死灰,机械地又转过头来,“属下……忽感不适,改日,不,还是让暗四暗五来陪夫人练吧!” 他不敢了!主子那眼神都要吃了他似的! 姜琳琅一头雾水,看了眼生龙活虎的暗三,并没觉得这家伙像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 容珏微不可闻地翘了翘唇角,心底默默想着,以后有空,切磋武艺还是他亲自来吧。暗卫哪有他武功厉害? 暗三:“……”北国醋王,非您莫属咧。 “容珏,你给我出来!” 这时候,一墙之隔传来女子含着恨意的高呼声。 姜琳琅取了护腕,将兵器交给小厮放回去,听到这一声女声下意识看向被唤的那个人。 容珏只冷淡地扬眉,没有吭声。 “管家,外头是何人闹事?”姜琳琅甩了下马尾,接过小桥递来的帕子擦汗,问急急赶来似是为此事而来的管家,似是随口好奇一问般地开口。 如果忽略那眼睛里闪烁的精光的话。 “大人,回夫人……是,是方小姐,她跑到府门口嚷嚷着要大人出去……老奴已经命人驱赶了。”管家欲言又止,但还是如实道。 方小姐? 姜琳琅立即眯了眯眼角,手里的帕子握着一紧,“哪个方小姐?” 啧这年头还有别家小姐上门找容珏? 莫不是情债? 她这突然来的威压太明显了,暗三在一旁啧了声,看来是一对醋王夫妇没错了。 “是……吏部方之洪的千金。方宓小姐。” “方宓?!” 姜琳琅帕子递回给小桥,登时脸色一变,这个方宓,不是顾明珠的小姐妹吗?可没少给她使袢子。 更重要的是…… 她好像记得,这个方宓,是喜欢容珏的。 小眼神暗戳戳地飘到容珏脸上,想要看他是何反应。 果然,容珏蹙了下眉尖,显然是知道这个方宓是谁的。 姜琳琅鼻息哼出一声,别过脸,“走,出去看看!” 给读者的话: 琳琅:吃醋(冷漠) 容珏:冷漠(吃醋) 161方宓,质问 姜琳琅一动,容珏也从座椅上起身,乌红的袍子微抖了下,身长如玉,几步便追上了姜琳琅的步伐。 “容珏你出来!” 行至门口,但见方宓一袭白衣,面容憔悴不堪,那深陷的眼窝可见是好些日子没有睡过好觉,她手里提着剑,指着门口要驱赶她的小厮,“滚开,让我见容珏!” “我在这。”容珏只是冷淡地抬手,示意小厮和护卫退开。 面无表情地看着行为有些癫狂的方宓,语气冷淡不含一丝温度。 方宓手里的剑晃了一下,她呆了一瞬,顺着声音看向台阶上,一袭红袍,容颜绝世,气质阴冷的男人,脸上有一瞬的恍惚。 随即那恍惚便被深沉的迷恋与痛恨取代。她瞪着红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容珏,语气充满了质问和愤恨,“容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对我!” 大冬天的,她就穿个单薄的白裙子,愤怒使得她憔悴的面容微红,唇冻得青紫,浑身颤栗着,不知是冷的还是怒的。 全然没有姜琳琅当初见到的那个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世家女的样子。 周围围了些看热闹的百姓,但估摸着是忌惮畏惧容丞相的“恶名”,不敢指指点点,只好奇地望着,偶尔低头十分小心地细声讨论一两句。 而容珏,微抬的下巴线条优美,与台阶之下的方宓,宛若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两个世界。 “不为什么。” 他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方宓的狼狈可怜动容,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事实上,他的行为和语言都是这么表现的。 料理方之洪,不需要理由,全凭他开心。 方宓再是愚钝也看得出他眼底这份淡淡的不屑和无动于衷的冷漠,她往后趔趄两步,面上血色尽褪。 “你害我家破人亡!我爹被关押在天牢,我娘卧病在床——陛下要整个方家的性命!容珏,你好狠,你好狠的心啊!”方宓手颤着,剑身都握不稳,眼泪顺着眼眶一行行地流下。 家中突逢变故,将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女击垮,一夕之间从被人奉承巴结的大家闺秀沦落到被拘府邸的丧家之犬。 而这些,都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 她如此痴迷过,至今都不能自拔的男人所赐! 方宓的恨太浓烈,姜琳琅微启唇溢出一丝叹息,不知该是为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戏剧变故感到好笑可叹,还是为她现在这般模样感到一丝同情。 “你爹咎由自取,与我何干?”容珏忽而冷笑一声,轻轻一声,将气氛推到了一个沸点。 “你这个没心的男人!我那么喜欢你,整个临安没有一个姑娘敢嫁给你,可我却一度想嫁给你……我那么那么的喜欢你,你怎么能……怎么能将我的心践踏在地上狠狠碾碎还不够?”方宓闻言忽然瞳孔一缩,身子委顿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她一边睁着眼流着泪,一边用愤恨不甘的声音斥责控诉着容珏的无情无义来。 周遭百姓顿时低低呼了一声,这方家大小姐,居然这般痴情? “笑话。”容珏闻言面上闪过一丝阴寒的杀意,手微抬,“你想嫁,问过我了吗?你喜欢,我准了吗?” 他何须她那点无关紧要的喜欢? 哗—— 众人顿时往后退了退,丞相不愧是丞相…… 这话也忒毒了些。 而一旁的姜琳琅,却是微微晃神,对方宓那点子同情也因为她方才那仿佛喜欢容珏就是对他莫大的恩赐一样的口吻给败坏得一干二净了。 与此同时,也明白为何某人那么施恩般地对她说…… 准了。 咳,敢情他是这种脑回路。 方宓闻言身子狠狠一震,一再的打击叫她整个人都处于崩溃边缘,父亲入狱,娘亲病倒,她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她想问一问这个被她喜欢那么久的男人到底还有没有一丝丝的良心…… 也想挽回什么。 可现实再次给她沉重的一击。为什么! “都是你!”她忽然不哭了,爬起来,手中的剑指着一旁一直不吭声的姜琳琅,眼底的恨意这次能化作实质般地射向姜琳琅,咬着牙,森森恨意渗透而出,“姜琳琅,都是你害的!都是你,你抢走了容珏,还蛊惑他对我爹下手!都是你这个女人害的!” 突如其来的指责太没有逻辑道理,姜琳琅怔愣了好一瞬才回过神来,自己这是被迁怒恨上了。 “方宓,你讲点道理,你爹自己私造兵器,犯了律法,陛下暗律处置,容珏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这件事,与他,与我有何干系?你别迁怒于人!”微清了清嗓子,她蹙着眉,语气也不大好。 在临安,一个方宓一个顾明珠,这两人狼狈为奸,对她没少明里暗里使绊子,她还没算账呢,怎么方宓还有脸一脸的委屈和控诉? 倒打一耙。 方宓却失了理智般地摇头怒吼,“就是你!你还狡辩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为了替你出气,为什么容珏会上奏揭发我爹!我不信我爹犯了事容珏从前不知晓,可偏偏,从前他不揭发,你出现后,他针对我爹!不是因为你是因为谁!” 容珏这样的人,难道还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揭发她爹吗? 若不是最后的理智拉扯,方宓就差破口大骂说出她所认定的真相—— 因为她爹是护国公的左膀右臂,因为护国公父女动了姜琳琅,容珏才对她爹下手…… 这是她母亲推测的,可是她却觉得很荒谬! 容珏这样的人,居然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人,做这样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 哈哈哈—— “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 姜琳琅望着已经发疯似的方宓,因为她刚刚的话而浑身一震,瞳孔闪烁,不敢置信地侧头看向身边的容珏。 他依旧是那冷漠阴沉的样子,可是分明在方宓说出那番话后,眼神闪烁了一下。 有几分躲闪,又有几分恼怒…… 被说穿的恼怒么? 姜琳琅忽然喉头微哽,不太确定了。 162浅笑,送马 方宓的话,不只是姜琳琅震惊,其他人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但容珏这个正主,却只是冷淡地眨了下眼,“私自逃出来,你是嫌你爹的罪还不够?” 直接避开了方才那个话题。 语气很是不耐和冷漠。 这话里的警告威胁不可谓不狠,方宓微抖了下,随即却红着眼,往前一步,手中的剑指着姜琳琅,眼睛却是看着他,“我要你告诉我实话——是不是因为她!” 容珏不答,姜琳琅微恍,也看向他,不知是期待还是什么。 没有回答。 “来人,将她押回去。”容珏一甩袖子,对这场闹剧感到无比的可笑,简直就是浪费他的时间。 命令一响,便有侍卫出现,上前就要押解方宓回去。 哪知,方宓忽然朝姜琳琅冲过去,在众人惊呼中,她手里的剑便狠狠地朝姜琳琅刺过去。 姜琳琅也是措手不及,但她的武功岂是方宓这样的花架子能及的? 当即,身形一偏,避开剑锋,伸出两指夹住方宓往前刺的剑身,牢牢固定住不叫其动弹。 容珏转过身,看到这一幕,只是冷冷地扬眉,并不担心姜琳琅应付不了区区一个方宓。 “贱人!我要杀了你!”方宓眼眶通红,充满了仇恨和鱼死网破的决心般,用力地握着剑想要朝姜琳琅捅过去。 侍卫围成一排,上前就要抓方宓。 姜琳琅只是淡淡地一捏紧,手指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对方手里锋利的剑刃就像是塑料般,径自被她弄成两截。 见方宓还不甘心地想要用断剑刺她,她没了耐心,直接抬起脚踢中她手腕,这一下,痛得方宓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白了脸色,手一松,断剑落地。 人往后一退,便被侍卫抓住,擒住双肩手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 她剧烈地反抗挣扎,却只是弄痛她自己,没能挣脱半分。 愤恨绝望的眼神死死地望着容珏,最后落在姜琳琅身上就只有痛恨与恶毒,“你别得意!姜琳琅你得意不了多久!容珏这样的人,就算这会儿将你放在眼里宠几天,迟早有一天也会厌倦你——像他这样没有心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我等着你被厌弃的那天!” “老实点,走!” 侍卫粗鲁不留情地将她往后拖拽,方宓嘶哑的声音大声地喊道,“容珏,姜琳琅,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那嘶哑的诅咒声渐渐淡去,但方宓那股恨意,叫姜琳琅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她抚了下胳膊,看了眼周围的百姓,微启唇,但还不待她开口,这些人对上她的眼神时,就吓得面色一变,立即散开。 姜琳琅:…… 扯了扯唇角,她跟上前头走了一大段路的容珏,步子加快,行至他身侧,并肩而行。 微微侧眸打量着对方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她又偷偷打量他的眼神。 “想问什么。”容珏斜睨了一眼偷偷摸摸的姜琳琅,陈述语气地问道。 “咳,没。”姜琳琅忙收起视线,心里打鼓,别过脸。 她难道要问…… 你是不是如方宓所言那般,在为我出头? 可这话莫说是她不信了,就是问了,容珏这样的傲娇脾性,他会回答你:是吗??? 不是脸皮不够厚,而是怕问了尴尬和心塞。 “不好奇?”容珏忽然驻足,面上勾起一丝似笑非笑,唇角翘起,眼尾上翘,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勾人射魄。 美人在骨不在皮…… 不知为何,姜琳琅脑海中蓦地想起这一句话来。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方宓会对容珏这般执着了,不管是为了皮相还是这骨子里的冷漠不屑,都叫方宓那样呼风唤雨的大小姐既恨又越想征服。 可惜…… 这样的人,从来不是用来征服的,姜琳琅敢保证,如果她不彻底将整颗心交出来,对方不会交出半点真心。 这样的容珏…… 应该是用来真心换真心的。 摇摇头,姜琳琅被自己这痴、汉的念头吓到了,忙走开些,“不好奇不好奇!我练武去……” “等等。”手被温凉的大手扣住,姜琳琅微打了个哆嗦,转过脸,便看到容珏绝艳的脸上似乎划过一丝有温度的浅笑,“今天先不练了。” “等等等你要拉我去哪儿?”姜琳琅还沉浸在方才容珏那千百年难见的浅笑中,被美色冲昏头,但当见他拉着自己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禁脸上满是惊诧和惶恐—— 大佬别吓我啊,怎么感觉容变态忽然换了个画风? 容珏也不搭话,就一路拽着她的手腕,在一众小厮“!!!”的惊讶和隐隐八卦好奇的眼神中,高贵冷艳地拉着人来到后院。 小厮们:厉害了我的大人!这是突然开始沾染女色了吗??? “看看。”姜琳琅被容珏一个拉拽,趔趄一步被甩到他前面,稳住步子,站定,便看到面前一匹漂亮威风凛凛的枣红骏马映入眼帘。 “好漂亮!”和容珏的猎风比,这匹马更漂亮几分,马鬃顺滑漂亮,马蹄子轻轻扒拉两下地面。马儿脖子上还有一串金铃铛,随着马儿的动作,叮铃作响,清脆好听。 这这这,太漂亮太帅气了吧! 她眼睛闪着小星星,回头看着容珏,有些激动地问,“这,这是送我的吗?” 容珏见她毫不掩饰的喜悦和喜爱,不禁哼了声,抱着手臂,“没见识,赏你了。” 就一匹千里驹也能高兴成这样…… 姜琳琅:“……”死傲娇! 无视掉那“赏”字,姜琳琅跃跃欲试,上前两步,摸了摸枣红马光滑如缎子的鬃毛,爱不释手,笑得满脸慈母笑。 “嗷嗷嗷好喜欢!我可以骑一下试试吗?”姜琳琅忍不住星星眼地询问一脸傲娇冷艳的容珏。 容珏忍不住被她这小表情逗乐,只翘起唇角,矜贵地点了下头。 于是,姜琳琅开心得咧着嘴,扶着马背,踩上马镫子,一个帅气利落地翻身,便坐上了马背。 一个字—— 爽! 163回礼,赤雪 方宓的话,不只是姜琳琅震惊,其他人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但容珏这个正主,却只是冷淡地眨了下眼,“私自逃出来,你是嫌你爹的罪还不够?” 直接避开了方才那个话题。 语气很是不耐和冷漠。 这话里的警告威胁不可谓不狠,方宓微抖了下,随即却红着眼,往前一步,手中的剑指着姜琳琅,眼睛却是看着他,“我要你告诉我实话——是不是因为她!” 容珏不答,姜琳琅微恍,也看向他,不知是期待还是什么。 没有回答。 “来人,将她押回去。”容珏一甩袖子,对这场闹剧感到无比的可笑,简直就是浪费他的时间。 命令一响,便有侍卫出现,上前就要押解方宓回去。 哪知,方宓忽然朝姜琳琅冲过去,在众人惊呼中,她手里的剑便狠狠地朝姜琳琅刺过去。 姜琳琅也是措手不及,但她的武功岂是方宓这样的花架子能及的? 当即,身形一偏,避开剑锋,伸出两指夹住方宓往前刺的剑身,牢牢固定住不叫其动弹。 容珏转过身,看到这一幕,只是冷冷地扬眉,并不担心姜琳琅应付不了区区一个方宓。 “贱人!我要杀了你!”方宓眼眶通红,充满了仇恨和鱼死网破的决心般,用力地握着剑想要朝姜琳琅捅过去。 侍卫围成一排,上前就要抓方宓。 姜琳琅只是淡淡地一捏紧,手指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对方手里锋利的剑刃就像是塑料般,径自被她弄成两截。 见方宓还不甘心地想要用断剑刺她,她没了耐心,直接抬起脚踢中她手腕,这一下,痛得方宓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白了脸色,手一松,断剑落地。 人往后一退,便被侍卫抓住,擒住双肩手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 她剧烈地反抗挣扎,却只是弄痛她自己,没能挣脱半分。 愤恨绝望的眼神死死地望着容珏,最后落在姜琳琅身上就只有痛恨与恶毒,“你别得意!姜琳琅你得意不了多久!容珏这样的人,就算这会儿将你放在眼里宠几天,迟早有一天也会厌倦你——像他这样没有心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我等着你被厌弃的那天!” “老实点,走!” 侍卫粗鲁不留情地将她往后拖拽,方宓嘶哑的声音大声地喊道,“容珏,姜琳琅,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那嘶哑的诅咒声渐渐淡去,但方宓那股恨意,叫姜琳琅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她抚了下胳膊,看了眼周围的百姓,微启唇,但还不待她开口,这些人对上她的眼神时,就吓得面色一变,立即散开。 姜琳琅:…… 扯了扯唇角,她跟上前头走了一大段路的容珏,步子加快,行至他身侧,并肩而行。 微微侧眸打量着对方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她又偷偷打量他的眼神。 “想问什么。”容珏斜睨了一眼偷偷摸摸的姜琳琅,陈述语气地问道。 “咳,没。”姜琳琅忙收起视线,心里打鼓,别过脸。 她难道要问…… 你是不是如方宓所言那般,在为我出头? 可这话莫说是她不信了,就是问了,容珏这样的傲娇脾性,他会回答你:是吗??? 不是脸皮不够厚,而是怕问了尴尬和心塞。 “不好奇?”容珏忽然驻足,面上勾起一丝似笑非笑,唇角翘起,眼尾上翘,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勾人射魄。 美人在骨不在皮…… 不知为何,姜琳琅脑海中蓦地想起这一句话来。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方宓会对容珏这般执着了,不管是为了皮相还是这骨子里的冷漠不屑,都叫方宓那样呼风唤雨的大小姐既恨又越想征服。 可惜…… 这样的人,从来不是用来征服的,姜琳琅敢保证,如果她不彻底将整颗心交出来,对方不会交出半点真心。 这样的容珏…… 应该是用来真心换真心的。 摇摇头,姜琳琅被自己这痴、汉的念头吓到了,忙走开些,“不好奇不好奇!我练武去……” “等等。”手被温凉的大手扣住,姜琳琅微打了个哆嗦,转过脸,便看到容珏绝艳的脸上似乎划过一丝有温度的浅笑,“今天先不练了。” “等等等你要拉我去哪儿?”姜琳琅还沉浸在方才容珏那千百年难见的浅笑中,被美色冲昏头,但当见他拉着自己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禁脸上满是惊诧和惶恐—— 大佬别吓我啊,怎么感觉容变态忽然换了个画风? 容珏也不搭话,就一路拽着她的手腕,在一众小厮“!!!”的惊讶和隐隐八卦好奇的眼神中,高贵冷艳地拉着人来到后院。 小厮们:厉害了我的大人!这是突然开始沾染女色了吗??? “看看。”姜琳琅被容珏一个拉拽,趔趄一步被甩到他前面,稳住步子,站定,便看到面前一匹漂亮威风凛凛的枣红骏马映入眼帘。 “好漂亮!”和容珏的猎风比,这匹马更漂亮几分,马鬃顺滑漂亮,马蹄子轻轻扒拉两下地面。马儿脖子上还有一串金铃铛,随着马儿的动作,叮铃作响,清脆好听。 这这这,太漂亮太帅气了吧! 她眼睛闪着小星星,回头看着容珏,有些激动地问,“这,这是送我的吗?” 容珏见她毫不掩饰的喜悦和喜爱,不禁哼了声,抱着手臂,“没见识,赏你了。” 就一匹千里驹也能高兴成这样…… 姜琳琅:“……”死傲娇! 无视掉那“赏”字,姜琳琅跃跃欲试,上前两步,摸了摸枣红马光滑如缎子的鬃毛,爱不释手,笑得满脸慈母笑。 “嗷嗷嗷好喜欢!我可以骑一下试试吗?”姜琳琅忍不住星星眼地询问一脸傲娇冷艳的容珏。 容珏忍不住被她这小表情逗乐,只翘起唇角,矜贵地点了下头。 于是,姜琳琅开心得咧着嘴,扶着马背,踩上马镫子,一个帅气利落地翻身,便坐上了马背。 一个字—— 爽! 164火锅,傲娇 小样…… 姜琳琅背着他,嘴角咧着,无声地大笑。 嘴里却不解地道,“啊?” 容珏:“……”这做作不对劲的声音,他敢肯定,这女人故意的! 一掀袍子,坐下,他端着一张冷脸,无声地望着脸色憋红的姜琳琅,指着锅,“就吃这个。” 姜琳琅撇着嘴,心里腹诽这个傲娇的吃货。 是嘛,姜琳琅算是发现了,容珏这人就是个隐藏极深的吃货—— 爱甜食,也不介意辣。 给他做好吃的,他哪怕还端着一张冷脸,但语气眼神绝对软了! 她这是要走上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抓住他的胃……的道路么QAQ 默默望天,缓解了下被雾气熏着的眼睛,姜琳琅哭笑不得地给大佬涮羊肉牛肉。 到了后头,容珏索性也不端着了,姜琳琅递什么,他吃什么,连一向不爱的白萝卜,姜琳琅也见他吃了好几块。 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又心甘情愿地投喂大佬…… 颇有种,当妈的感觉。 吃到最后,姜琳琅几乎没吃啥,几盘肉都进了容珏的肚子。 “爽吗?”看着他吃到后面,嘴唇辣得又红又肿,时不时按摩肚子的样子,姜琳琅忍笑不能,递过来一碗番茄清汤,“喏,解解辣。” 接过碗,对于某人犹如实质的笑,容珏已经没心思去管了,他一边轻轻地吹着气试图缓解唇上的麻辣,一边闻了闻红红的番茄汤,确定不是辣汤。 微仰脖子,喝了口。 然后,眉一挑,划过一丝不可思议,随即便是一口灌完。 姜琳琅自己喝了一口,酸酸的,很美味。看着在那低头乖巧喝汤的容珏,再次感慨…… 喜当妈啊。 一顿火锅吃得容珏额头微微沁出细小的汗珠,鼻头沾了汗珠,姜琳琅拿了帕子,见他不为所动,便主动伸手要替他擦拭。 本能地避开,仅存的一点防备心,在看到姜琳琅手里的帕子后,也消散。 不仅如此,他还微微抬起头,配合姜琳琅的手,一边喝着汤,一边微微抬眸凝视着面带笑容,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汗的姜琳琅。 很奇妙……一颗心像是扔进酸软的水中浸泡过般,冰冷微融,他眼神微微恍惚,就是记忆中的生母,才会这般温柔耐心…… 只是,现在的他脾性多么恶劣不招人喜欢,他自己都清楚。 不得好死,不得善终…… 他脑海中一瞬闪过那个男人还有方宓恶毒的诅咒,耳边炸开,他微微禁闭牙关,一丝戾气悄然溢出。 姜琳琅冷不丁地觉得周身的气温骤然下降,手微抖,看了一眼又垂头慢条斯理地喝着汤的容珏,摇了摇头,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吃饱喝足啥的,容变态怎么还会不高兴呢。 “真香……”暗三微微探出半个头,忍不住嗅着亭中那香辣辣的气味,喉头上下滚动,咽了咽口水。 暗四和暗五交换了个眼神,前者还绷得住,后者已经舔着唇,吞咽起唾沫来了。 莫说离得最近的暗一了…… 姜琳琅听到一声“咕咕”声,看了眼面前的容珏,又看看自己,随后笑了。 “厨房还有一锅,你们去厨房自己弄吧。”她煮了一大锅的底汤,这个吊锅不到那锅的一半,自然有多的。 暗卫面面相觑,眼里闪着光,但是却不动作。 容珏手微顿,抿了下唇角,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他的待遇和暗卫居然是一样的! 这个认知叫他心底不住地泛着酸泡,那种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美妙感觉登时被破坏了。 他冷着脸,忽然将碗一搁,刚要张口,姜琳琅便像是看透了他般,笑眯眯地将手里剥好的橘子塞到他嘴边,然后自己吃了一小瓣。 “嗯哼?”她笑着偏了下头,眼神仿佛在说:你不答应我就有理由怀疑你在吃醋。 容珏:“……” “去吧。” 他压着嗓音,低沉平稳地吩咐了一声。 于是,下一瞬,几道身影如旋风般转瞬消失不见。 “……” 执行任务时都不见这么积极! 起身,容珏嗅了嗅沾了火锅气味的袍子,看了眼唤来小厮收拾桌子的姜琳琅,随后道,“我出去一趟。” 姜琳琅不禁一愣,这可是他第一次出去还主动和她说一声……仿佛跟外出的丈夫与妻子报备似的。 “去吧去吧,早点回。晚上给你留饭。”末了,加了一句关键的。 容珏眸子微挑,果然颔首应了,“恩。” 随即回屋换了身衣裳,带着暗一暗三出去了。 方府。 “你想干什么……”方宓被丞相府的护卫押回到方府,自己的闺房内关起来,她不吃不喝发脾气让外头守着的侍卫放她出去。 然而,没有人理会她。等到了傍晚,却看到一个意料不到的人出现。 逆着光,容珏脚步都不曾迈进来,仿佛嫌弃方宓的闺房脏似的。 “容珏……你说话!你到底想做什么!”方宓靠在床脚,见他沉默地站在那,与身后黄昏冷淡的天色融为一体,说不出的阴森瘆人。 她尖厉地喊着,嗓子早就嘶哑,现在更是如磨砂了般,沙哑难听。 “带她出来。”容珏只是轻启薄唇,对于方宓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抬手,便有侍卫进来,不顾方宓惊恐的尖叫和抗拒的骂声,粗鲁地将她拖曳着拉出来。 头发被粗鲁地拉拽到,方宓疼得眼泪逼出来,她哑着声音,看着走在前头的容珏,眼底的恨意不及未知的恐惧来得厉害。 她挣扎,剧烈地挣扎,“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容珏,你想带我去哪!你这个奸佞小人,你不得好死——唔!” 几乎是在她那“不得好死”的“死”字出口时,容珏在一间屋子前站定,转过身来,那双眼睛里,如同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盯得方宓一个激灵浑身一抖。 随即便吃痛地叫了声,被侍卫甩到了这间禁闭室内,整个人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她艰难地撑起身子。 听到一步一步走来的脚步声,看着眼前这双黑色的锦靴,浑身一抖,身子下意识往后挪…… “祸从口出,知道么?” “我……” “我很不高兴。” 男人阴寒的声音,像是地狱来的魔鬼,方宓吓得崩溃大哭,止不住地颤栗。 给读者的话: 今天考N2最近为了存稿上架都没时间复习,这是存稿 明天没有存稿了,emmm可能明天更新会少 不过后天我就补回来了! 大家热情点,我就连续万更 165报复,抱歉 “你这个魔鬼——” “啊!!!” “容珏你不得好死啊啊啊啊!!!!” 方宓的声音沙哑得充血,伴随着尖利绝望痛苦的尖叫,分外渗人。 始作俑者——容珏,只冷淡地目睹被折磨得无一块好肉,浑身血肉模糊,面容狰狞的方宓。 直到对方奄奄一息,连呼喊呻、吟的力气都没有时,他才抬手示意暗卫将被吊起来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方宓放下来。 “噗通——” 方宓像是一滩烂泥被扔在地上,她浑身没有一块完好,就连脸都满是血污,十根手指的指甲被生生拔断,她蜷缩着手指,双腿弯曲着,像蠕虫一般垂死地动了下。 疼痛叫她眼泪如雨下,迷糊了眼前的视线,但她死死地瞪着那双锦靴,仿佛像这样就能传达自己的恨和痛,给靴子的主人。 “求……求,求你……给我……个,痛,痛快……杀……了我吧!” 这般生不如死,叫她饱受痛苦,还不如他给她一个了断。 容珏微微垂了目光,居高临下地盯着匍匐在地,苟延残喘的方宓,面上无动于衷的神色一成不变,只微启唇,冰冷地道,“祸从口出,既然敢说,就承受后果。” 方宓呼吸微滞凝,忽然低低地笑了,这声音沙哑难听又极具自嘲和讽刺—— “原来……如此。” 她知道他为何这么针对自己了,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是我,咳咳呵呵呵,戳中你的,痛处了吧!”方宓笑声渐渐转大,笑到口中吐血,还不停止,“你害怕了,心虚了!哈哈哈哈咳咳咳……容珏,你不得好死,你和姜琳琅都不得好……唔……” 只是那个“死”字,还没说出口,就断了气。 容珏眼底有血色一闪而逝,他阴寒着脸,将脚从方宓背上收回来。 看也不看死不瞑目的方宓一眼。 “拖到后山,喂狼!”他踩着靴子在原地碾了碾,一挥袖转身,几步走到门口,声音低冷阴郁地吩咐道。 他不得好死?他和姜琳琅不得好结果? 只可惜,她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他容珏,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从不信诅咒! 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方府的门一眼,容珏看着它被封上,才转身,上马车。 “回丞相府。” 暗一立即驾着马车往丞相府的方向行驶。 等他回到府,管家迎上来,打量了下他的脸色,“大人回了。” “恩,夫人呢?”容珏脚步不停,取下披风递给管家。 接过他的披风,管家声音压低,恭敬答道,“夫人等大人用膳,等到现在,还在厅里呢。” 容珏闻言就蹙了下眉尖,忽然想起,出门前,她说过晚上等他回来用膳…… 一时忘记了。 走到厅里,他这紧蹙的眉更甚,一边走近靠着桌子趴着睡着的姜琳琅,一边压低声音对管家言,“以后我没回,让夫人先吃,不用等。” 管家点头垂了下眼睑,小心谨慎地应着是,心里却感到欣慰地想,大人也开始心疼夫人了。 姜琳琅睡得有些沉,大概是白天太累了,容珏走近,见她压着手臂,脸颊侧靠着手臂就睡得香甜深沉的样子,不禁摇了下头。 手伸了伸,最后还是抿着唇,微弯下腰,手从姜琳琅腋下穿过,将人打横抱起。 “唔……你回来啦!”他一将姜琳琅抱起来,对方就醒了。微睁开迷离的双眼,姜琳琅困顿微哑的声音有些撒娇意味地说着。 容珏摸了摸她手上的温度,有些不悦地轻斥,“以后我没回,就别等了。” 姜琳琅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双手圈上他的脖子,闻言重新将脑袋靠在他胸前,蹭了蹭,找到一个满意的位置才安静地靠好。 “没关系……说好等你回来吃饭的。”她约莫是实在困极了,声音嘟囔着,很轻地道。 容珏低眉看了眼怀中乖巧靠着胸膛的女人,一脸阴冷渐渐褪下,心底微微涌起一股暖意,但是面上不显。 只唇角轻扬,“是我忘了时辰,抱歉。” 抱歉? 姜琳琅眼睛微睁,有些懵,容变态居然说抱歉了。 “抱抱就好了,歉就不用了。” “……” 少女,真会撩。 容珏唇角抽了抽,看了眼怀中说完就故作娇羞地将脸整个埋进他怀中的姜琳琅,唇角无声地勾了又勾。 默许了她这话,手臂轻轻收紧。 一路将人抱回房间。 直到将人抱上床,才离手。 “早点休息。” 他别扭又生疏地替她褪去鞋子,将人塞进被窝中,声音虽不算温柔,但也没了冷漠。 姜琳琅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袖子,露在被子外的一双眼睛,亮若星子的两只眼睛没了睡意,轻眨了眨。 “你记得吃饭啊。” 被她这闪闪的大眼一瞬击中心底萌点,容珏心头有些痒痒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微抿了下唇角。 忽然生出想要吻她的冲动。 “恩。”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姜琳琅的眼睛,一眨不眨,听见自己声音有些低哑地回着。 姜琳琅又眨了下眼睛,默默将被子往下拉了拉,红唇翘起,忽然一脸娇羞地闭上眼睛道,“亲吧!不要钱!” 容珏:“……”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姜琳琅:很明显了大佬,你就差扑上来了。 看着她微嘟起的嘴,容珏额角抽了下,抬手,拉扯了下她两边的脸皮,声音含着一丝咬牙切齿,“没羞没躁!” 微睁开一只眼,见对方眼底没了方才那想将她生吞入腹的热度,姜琳琅微撇了下便唇角。 作势要将被子重新拉上去,“我要是又羞又躁,你怕是不敢亲——唔——” 拉着被子的手骤然落下,话音未落就戛然而止,因为…… 某人直接堵上她的嘴。 容珏在她软软的唇上轻咬了一口,呼吸打在她面上,微带笑又带着几分阴森地说着,“闭眼,睡觉。” 说完,压抑着扬起的唇角,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往外走。 半晌—— “嗷嗷嗷啊——” 留下姜琳琅蒙着被子脸爆红地打滚。 给读者的话: 昨天出去了 后面补更昨天的,今天先写多少更多少。 明天起日更三章 166偏离,无存 “小姐——方小姐死了!” 次日一早,姜琳琅正在袖箭自己房里的一株红梅,小桥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面上有着几分惊惶,快声道。 姜琳琅面色一诧异,手中的剪子一不稳,用了点力,就不慎将面前的红梅给整枝剪断了。 方宓死了? 将剪子放下,姜琳琅回头,眉梢微凝,“怎么死的?” 昨天还活蹦乱跳地跑来闹事的人,怎么一大清早,就死了? 小桥面色微微一变,似乎有什么闪烁而过,她微翕了翕唇角,随即才道—— “小姐……外头都说,都说是……” “是什么?你支支吾吾做什么?”姜琳琅走到桌前坐下,拿了茶杯倒茶,抬眸瞟了欲言又止的小桥一眼。 小桥抿着唇,面色微白地说,“外头都在说是丞相下的毒手!那,那方小姐尸骨无存,尸首都被狼给吃了!” 说着,她白着脸,有几分反胃。 对于容珏这样残忍血腥的手段,感到万分的胆寒和……不齿。 姜琳琅闻言也被这血腥的手段恶寒了下,蹙着眉心,片刻后才松开,眼里意味不明,看着小桥,道,“外头的传言不可信,方宓死法虽有些凄惨,但她也不是善茬,不是你我杀的,小桥你就别操心了。” “小姐你——”小桥微张了嘴,有些难以接受,记忆中的小姐如果听到这番话,不应该是谴责这种惨无人道的行径吗!怎么会……、 她的吃惊和冲击太明显,姜琳琅一眼看穿,“小桥,你对容珏有成见。” 她放下杯盏,这话说得很严肃,面上没有一丝笑意,只是微蹙了眉尖,“你还没确认是不是他做的,怎可在这……” “是我做的。”此时,容珏插进来一句话,他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眼底或明或暗,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小桥闻声便吓得面色惨白,双腿一软便诚惶诚恐地跪下。 “丞……丞相……” 姜琳琅也是吓了一跳,起身行至小桥身前挡住她身形,面上有些吃惊又有些尴尬。 “你昨天出去就是为了这事?” 她双眼闪烁,笑容充斥着谄媚讨好之意,容珏看得眉头微微一挑,目光微看向她身后。 “下去。下次再乱嚼舌根,杖刑。”他微眯起眼角,掠过一丝冷光。 如果不是因为姜琳琅方才的回答取悦到了他,这会儿,这个碍眼多事的小奴婢早就被他给杀了。 小桥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告退往外跑。 姜琳琅心底微松了口气,上前,伸出双手抓住容珏的两条胳膊,笑容明媚起来。 “别吓唬她,吓坏了你上哪儿去给我找这么贴心的丫鬟?” 容珏扳开她的手,微垂眼睫看着她,冷不丁地哼一声,“少卖乖。” 姜琳琅讪笑,撇了撇嘴角,随即却有些忧心地问,“你把方宓整死了……怎么向皇帝老儿交代?” 方之洪哪怕现在成为了阶下囚,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方府一家的处决还没正式下来,容珏这就将人给弄死了…… 听到她这时候还在担心自己,容珏眉眼稍霁,越过她,走到桌前,她旁边的位子坐下。 “左不过都会死,不过是提前送她一程。” 说起人命,容珏依旧这般漠然。 姜琳琅知道一时半会也没法转变他的想法,更何况,方宓上门作死…… 好吧,她为自己这下意识为容变态开脱的说辞感到几分羞耻,三观也在偏离了== “皇帝老儿那确定不会发难么?”姜琳琅犹豫了下,还是担心这厮没有毁尸灭迹,将自己搭进去…… 捂脸,毁尸灭迹这种话,她都想想到了。 “他现在可没心思管这些。”容珏唇角翘了又翘,对姜琳琅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明说,心底却十分熨帖。 至于皇帝老儿? 他呵了声,满脸的不屑。 姜琳琅:“……”为什么提起皇帝你要这么不屑脸== “不过……你昨晚专门去杀方宓……为什么啊?”姜琳琅记得,容珏虽杀人不分性别老少,但亲自出马折磨女人这样的事,还是少之又少的。 闻言,容珏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并不作答。 “那是我的茶杯。” “……” 为了掩饰尴尬,某人面无表情地继续喝了一口。 “……”行吧,姜琳琅不说话了。 至于容珏为什么要杀方宓,这个原因,姜琳琅到最后也没问出来。 而方宓的死,在临安最终也没掀起来什么风浪来,听说—— 最后给出的解释是,方宓白日大闹丞相府后,于傍晚企图逃窜,与方之洪的同伙联络劫狱,被丞相当场抓获。方宓逃窜到山上,不慎落于狼口,尸骨无存。 这事怎么听都有点扯,不说方宓一个弱质女流怎么逃出去是个疑点,就她最后那么巧还避开搜捕跑到了山上被狼给吃了,也太巧合了吧…… 可是容珏这么给的解释,众人哪怕心里知晓或者猜疑,也给不出证据来反驳。 最重要的是,容珏口中那个“同伙”还确有其人,他将这个“落网之鱼”交给皇上,人赃并获,方宓这死也就死得罪有应得了。 当然,也有人明知道这死是容珏所为,却只能憋火地咬牙忍住。 护国公府。 “什么?死了?!”顾明珠手里的棋子啪嗒落下,美目一挑,面色微震地看着通报消息的丫鬟。 丫鬟点头,“是的……听说,尸首都找不到了……被,被狼给吃了!” 尸首无存,被狼吃了! 顾明珠面色白了白,眼里风云变幻,最后挥挥手,示意丫鬟退下。 她坐在位子上愣了好一会,忽然面色肃了肃,起身朝顾盛昌的书房奔去。 “爹!爹你知道方宓……”顾明珠奔到门口,话音未落,便被正在收拾桌面的顾盛昌一个怒目吓得闭了嘴。 顾盛昌将一封信放进袖中,眉眼愠色不减地看了眼门口踌躇的顾明珠,“你的礼仪去哪了?!这么横冲直撞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爹……”顾明珠被顾盛昌呵斥得有点懵,随即将方宓的事说了,“这事一定是容珏做的!” 顾盛昌面色不变,只沉吟,“我知道了。”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可是……” “明珠,容珏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你要做的是如何讨你表哥的欢心,顺利当上太子妃。” 顾明珠咬咬唇,面色变了又变,最后温顺地道,“是……” 眼底却一片冷色。 给读者的话: 在车上写的,,晚上回去我闺蜜的房子再接着写 167败露,探子 “这份名单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姜琳琅吹了吹名单上未干的墨迹,看了眼面如蜡色的李万材,眉眼笑意微闪,故作冷声地问。 李万材面色顿时青白,他拖着憔悴的身体就给姜琳琅跪下,“夫人别杀我!下官已经尽力填写了……这名单只有下官一人知晓,夫人别……灭下官的口……” 姜琳琅嘴角扯了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为何要灭你口,你活着,迟早有一天,上殿状告替你那一百口子伸冤,不是?” 上殿状告?李万材身子微震,面色简直就是苦不堪言。 但只能依言答了声“是”。 姜琳琅拿着名单打算去找容珏,不过忽然脚步一转,想起自己前几日向小桥学习的刺绣成品还在小桥那,便往小桥的屋子走。 “小桥,你在屋里么小桥?”她敲了敲门,询问道。 里面没人应,她便作罢,只是手微微一推,门居然是开着的。 她微抿了下唇线,眼眸晃了晃,还是迈开脚步进去了。 小桥的屋子陈设极其很简单,不过姜琳琅却被她那张桌子给吸引住了。 那上面有一块砚台,姜琳琅走过去,看了眼那毛笔,上面沾了墨汁,还未干。桌上却没有纸…… 她微眯起眼角,脚步不由自主地朝里间走。 找到了自己的绣品,放在小桥床头前的柜子上。她伸手去够,却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啪嗒一下,那东西就掉下来了。 姜琳琅弯腰去捡,然而低头却看到柜子缝隙露出的小纸包。 她好奇地抽了抽,小纸包抽出来,一包粉末。面色微微古怪,姜琳琅打开纸包,捻起一点粉末,置于鼻下轻嗅了嗅,随即面色骤变。 一瞬想到什么,姜琳琅伏低身子,看了眼柜子底下,待看到一个小盒子时,抿着唇将其拿出来。 “小姐!” 这时候,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十分焦急地行来,小桥走进来,看到弯腰拿出盒子的姜琳琅时,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盒子上,面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她挤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来,“小姐,你怎么来了……”说着上前,想要拿回盒子。 姜琳琅站起身,手一避,躲过了小桥伸过来拿盒子的手。 她面上没有一丝笑意,目光定定地望着面色紧张,眼神慌乱闪躲的小桥。 “这里面是什么?”她一手扬了扬手里的盒子,语气很淡,带着几分质疑,另一只手却摊开,将那装着粉末的纸包示意给小桥看,“这里面无色无味的粉末,是毒药吧。” 小桥面色一点一点白下去,有几分面如死灰的绝望,还有几分难堪的愧对。 “小桥,你是谁派来的?”小桥不回话,姜琳琅却一步一步逼近她,握着手里的盒子,五指指骨泛着白,她眼睛很黑很亮,里面的亮色叫小桥无地遁形地往后退。 “小姐我……”她张口,想解释,但是对上姜琳琅仿佛看破一切的目光,又止住了话头。 姜琳琅摇头,眼底的失望显而易见,“我很早之前就觉得你很奇怪,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那次你和我争吵,我以为你是因为你父母的死而情绪激动难平,我给你送吃的……可是你根本就不在房中,对吗!” 她说着,在小桥震惊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的眼神中,微微哽涩,“我只想问你一句——月娘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是不是你?” 当初她怀疑过容珏的人,怀疑过容珏,可她从没怀疑过小桥! 但是后来,容珏的嫌疑撇清了,她却开始狐疑,她去找月娘的事,除了小桥她没告诉过别人,路上就算有跟踪她的,没道理她不知道,暗卫也不知道。 所以,那些杀手是谁引来的? 只是她始终不愿意相信,也总是给小桥找推脱的借口理由,但是现在…… 她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婢女。 “我……不是,不是我……”小桥在听到“月娘”名字时,瞳孔一缩,面色变了,摇头不住地摆手,眼睛红红的快要哭了般地望着姜琳琅。 “你每次消失,是给谁传递消息?这未干的墨汁,消失的纸,你不要告诉我你写了字将它给吃了!”姜琳琅见小桥还在矢口否认,不禁心口针扎般地窒密的疼。 她打开盒子,在小桥惊呼中,打开里面的小字。 ——继续监视。 ——获取容珏动向。 ——切莫叫她察觉,小心行事。 ——非常时期,将其带走。 …… 她每看一张便面上多一分嘲讽苦涩,她视作亲姐妹的小桥,却原来一直是别人安插在她身边的探子…… 一直在监视她,出卖着她的消息! 小桥面如死灰地跪坐在地,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原来小姐早就怀疑到她头上来了。 不然以小姐的性子,怎么会来她房间翻找这些东西? “小姐,我……” 她想解释,但每次开口都无言以对。 “别叫我小姐!” 姜琳琅将手里的盒子一甩,洋洋洒洒的纸条掉落,她却只面上含着几分苦嘲几分可笑地望着地上不断去捡那些纸条的小桥。 小桥仿佛被丢了珍贵的东西般,一张张地去捡,捡起来便放在怀中轻轻地捧着,一边哭一边道歉,“对不起……小姐,对不起……我不求你原谅,但是小姐,小桥所做的一切,绝对没有危害你的意思!我是姜家人,这辈子都会保护伺候小姐,小姐我欺骗你是我不对……可是我,我有苦衷……” “你的苦衷我们不感兴趣,将你幕后之人交出来。”容珏忽然破门而入,带着暗卫,面色冷淡地进来。 小桥背脊一僵,忽然像是疯了般,立即将手里的字条往嘴里塞。 “你干什么!”姜琳琅先是震惊地看了眼进来的容珏,但被小桥这吞纸的行为吓到,立即去阻拦。 小桥却将那些纸条全塞进嘴里,面色难看的很,但还是咬牙将纸条吞了下去。 “暗一,将她拖进刑室。”容珏见状,冷冷地抬手,暗一立即上前。 168身死,利用 “等等——”姜琳琅赶在暗一动手之前出声,刑室那是什么地方?“小桥一个弱女子,如何受得住……” “往我的茶水中下毒,泄露你的行踪,这样胆大的丫鬟,如果刑室能撬开她这张嘴,倒是不必太费事。”容珏微背着手,对于姜琳琅的话,只是勾唇嗤笑一声。 茶水中下毒? 姜琳琅想起自己方才找到的纸包,再看向一脸惊诧地瞪着容珏的小桥,不禁后背一凉。 “当初她在茶中下毒,我没喝,她趁机打碎了杯子,最后叫你这个主子背锅。这样心机深沉的丫鬟,留有何用。”容珏见姜琳琅还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禁开金口,解释给她听。 他云淡风轻语带微嘲的话,落在小桥耳中,却是叫她面上血色全失—— 机关算尽却早就被人识破不说,如今还置身于这般尴尬的处境,小姐再也不会相信她了。 姜琳琅不用再去求证,小桥的反应便是最好的答案。 “小桥……”她微扬起头,嗓子被堵住很难受地回头,飞快抬手揉了下红了的眼睛,再回头,却是看着地上垂首落泪的小桥,“我只问你,月娘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小桥抿着唇,垂下的眼睫遮住眼睛,看不见里面的神色。半晌,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真是你……”姜琳琅脚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撑住身后的桌子,眼底一片失望,闭了闭眼,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桌案上留下一道痕迹。 容珏见状,眉梢划过一丝冷凝,冷冷地看了眼暗一,后者为难一瞬,便恢复冷酷无情的神情,上前扣住小桥的双肩,将其押到门口。 便要朝刑室行去。 “不,不……”小桥眼眸颤了颤,摇着头,挣扎着,她不能落在容珏手上,这个人毫无人性,若她落于他手,必定会被严刑拷打,她怕……她受不住刑法,招了不该招的。 心中这般想着,小桥忽然生出一股决绝的勇毅来,朝暗一的手背狠狠咬了一口,趁其吃痛松手之际,抽出他的佩剑,便朝容珏刺去。 姜琳琅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容珏极快地反手一掌挥出去。 “不要——” 姜琳琅失声尖叫,却为时已晚,她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却只能接住口吐鲜血的小桥。 手中的剑掉落,小桥一边吐着血,一边抬起手,轻轻抚上姜琳琅的脸颊,蹭掉她眼角的泪珠。 血染红了她的下巴,衣襟,裙子。 “小,小姐……对,对不,对不起……”她艰难地说着,血顺着嘴角汹涌地涌出,她眼里含着泪,眼神却带着温柔和解脱的笑,“奴婢,奴婢不想……欺骗小姐……可,可我身不由己……小姐,不要,不要难过……小桥终于……解脱……”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姜琳琅哭着摇头,满脸的泪水,她红着鼻子声音都沙哑,“快去叫大夫!快叫大夫!呜呜,小桥你不要死……” 她抱着小桥的身体,手紧紧抓着对方的衣裳,眼泪如决堤的河流,不断涌出。 小桥轻轻笑着,面容惨白,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姜琳琅,“姜家的仇,老爷夫人的仇……咳咳,奴婢父母……的仇,小姐……求你务必替……我们报了……容珏,不是……不是良人,小姐……你不要被他……蛊惑了……这个,这个,有一天替我……交给那个人……” 握着这染了血的荷包,姜琳琅痛苦地将头抵着小桥的肩窝,摇着头,像个小孩子一样,“我不要……我不要你死……” 奶娘死了,月娘死了,小桥是她姜家最后一个亲人了。 小桥无声地看向屋内抿着唇线,面容阴寒地瞪着自己的容珏,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仿佛在说—— 你看,你输了。 容珏双手握成拳,本不屑与一个丫鬟计较什么,但他看到抱着小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姜琳琅,却犹豫和不确定了。 这个奴婢是故意的…… 可哪怕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也还是会出手杀了她。 只是,他不确定,一个背叛者在姜琳琅这样心软烂好心的女人心里,会不会还是占据那么重要的地位。 会不会因此…… 他闭了闭眼睛,转过身,那又怎样?不过是一个该死的叛徒,她不是喜欢自己?难道要在一个叛徒和自己之间选择前者? 容珏还不明白,这一念之差,险些就酿成大错。 “小姐……报仇……”小桥眼神开始迷离涣散,她微阖上眼帘,望着抱着自己哭得伤心不已的姜琳琅,眼底闪过一丝浓重的哀伤和愧疚。 她……到死,还是利用了小姐。 对不起小姐,我知道不这样,你不会离开这个恶魔,也不会真正狠下心来报仇…… 原谅我……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过得无忧无虑,可那样,那些人不会允许的。 与其这样,不如叫我做这个恶人,推你一把。 小桥微微牵起嘴角,眼神温柔地望着姜琳琅手里的荷包—— 以后…… 再也不能替你做什么了。 不过……好累啊我已经。 闭上眼,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姜琳琅忽然一震,哭声立止。 小桥的手无力地从她手上滑落下去,双眼紧闭,再也睁不开。 呆呆地抬起头,姜琳琅看着小桥闭上眼面带浅笑解脱的面容,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伸手,颤抖着伸到对方鼻子下。 “不——” 凄厉哀切的女声响起。 姜琳琅抱着小桥的尸体,那一声撕心裂肺。 好半晌。 “夫人……”暗一有些为难地上前,想要安慰劝一劝姜琳琅,却被对方一手推开,姜琳琅冷冷地瞪着他,咬着唇,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敌对之意。 她抱起小桥,一手紧握那个荷包,转身。 “站住!” 容珏听到动静,骤然转身呵止她。 姜琳琅脚步顿住,但是没有转过身,面无表情,沙哑地开口,“丞相有何吩咐。” 丞相…… 容珏瞳孔微缩,被这个称呼激得面色一沉。 心底不舒服,出口也变成了难听的话。 “一个叛徒死不足惜——姜琳琅,你别恃宠而骄。” 给读者的话: 163章因写作用的软件小黑屋bug被162内容覆盖,已经改回来了。 小黑屋和电脑这两天一直bug昨天本来要更三章结果写一点被小黑屋自动删除一点最后就没写了 今天保底2更看软件给不给力再加更 169失望,决裂 “呵呵呵哈哈哈哈——” 姜琳琅忽然抬头仰天低低笑起来,笑到最后眼泪无声地从眼眶涌出。 “原来我只知道人命在你眼中不值一提……却未曾想到,我在你眼里,也如此不值一提……恃宠而骄,容丞相何曾给过我宠!”她声音冰冷起来,闭了闭眼,将眼泪从眼眶中挤出去后睁开,眼底一片失望和冷清,“我在你心里不过是一个宠物罢了。我对你再好,你也不会在意……一个宠物亲密的朋友死了,你又怎么会懂得她的难过呢……” 她说着,往前走了一步,最后那句,几乎是喃喃自语,带着几分伤心几分自嘲。 望着那笔直的背,决然的背影,容珏竟是一时无法开口接话。 他心底想说不是这样的,但他这般骄傲在上的人,何曾向人低声下气解释过? 小桥几次暗算他,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全是因为想等到她露出马脚,也是想在可控范围内装作不知…… 但方才那样的情形下,他出手是本能,他有什么错? 不,他容珏不会错。 “你若踏出这个府门一步,就再也不要回来!” 她的话叫他心里被针扎了下地疼,他咬着牙,声音透着阴寒冷沉,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个背影说道。 呵,果然,他的心这么冷,她妄想捂热,怎么可能? 姜琳琅自嘲一笑,声音很淡很轻,“那就不回来了。” 说着抱着小桥,脚一抬,迈出了院子。 “姜琳琅!”容珏气得目呲欲裂,眼睛发红,怒不可遏地一挥手,将身后的桌椅震得四分五裂。 他浑身杀伐之气,叫暗卫们一个个低下头,不敢出声。 “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后,容珏一甩袖子,冷冷地对暗卫们道,“从今天起,不必管那女人死活,不必跟着!” 暗四和暗五闻言神情一震,抬眸,想要说什么,但对上容珏猩红盛怒的眼眸,只得垂下头,拱手,艰难地道,“是……” 主子难道是真的想和夫人决裂吗? 暗一微咬牙,垂着的眼眸里,一片无奈和不知所措。 这回,夫人这般决绝,主子又说了这样伤人的话,只怕…… 但容珏下了令,暗卫即使想要跟上姜琳琅,暗中保护和跟踪也没法子了。 姜琳琅抱着浑身是血的小桥,直直从大门方向走。 路上遇见府中的小厮,众人惊诧地问候,皆被她面无表情一言不吭地应付了。 “夫人!”管家闻讯赶到门口,望着快要迈出府门的姜琳琅,眼底满是慌乱,他伸着手挽留地说着,“夫人,您……节哀——夫人,不管你和大人闹了什么矛盾,都别想不开,这……这里是夫人的家,夫人要去做什么吩咐老奴就是了,千万别一去不回……” 管家伺候了容珏这么多年,算是知晓容珏的脾性。而姜琳琅性格好,他更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主母,现在看情形便知道两人闹不和了,且一向谦让大人的夫人这次…… 管家看了眼姜琳琅抱着的小桥,面露几分不忍叹息。 姜琳琅迈出那一步,裙衫划过门槛,缓缓落地。 她背对着管家,声音很低带着几分沙哑,毫无波澜地说,“谢谢你管家,这些日子有劳你照顾。丞相府不是我的家……” 她没有家。 姜琳琅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没有家的。 她望了望灰蒙蒙像是要下雪的天,不禁无声地扯了个冷笑,老天可真会拿她开玩笑。 “夫人!” 听了姜琳琅这话,管家也是一脸的错愕,随即很是心疼地翕了翕唇角,只是挽留的话不待说出口,姜琳琅便已经转弯,抱着小桥的尸体,行远了。 “哎!” 一甩手,管家眉头高高皱着,满脸愁容。 好端端的,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姜家陵墓。 姜琳琅将小桥的棺木放下她挖好的坟墓中,一点一点用铁楸将土盖上棺木。 “小桥,我将你葬在你爹娘身边了。”她将墓碑扶正放好,轻轻抚着上面的字,她想笑,却还是掉了眼泪,“小桥……我多希望,这只是一个梦……我只要睡醒了,这个噩梦就醒了……你就站在我床边,告诉我……这只是个梦,没事的,只是个梦……” 扶着墓碑,姜琳琅缓缓坐下,天色黑沉沉的,开始有毛毛雪降落。 她一边哭着一边对着小桥的墓说着,“我知道你过得很不开心……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在一开始发现你不对劲时,就揭穿你,问你的苦衷……你也不会死……” “你放心,你的遗愿我会完成……原谅我只能给你这般草率的葬礼……小桥,来世,投个好人家吧,别再背负这么多了……” 姜琳琅吸了吸鼻子,将酒坛子上的塞子取下,洒了半壶酒在小桥的墓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故作轻松地说着。 “好了,你见到你爹娘,和我爹娘弟弟,记得转达一声,就说……琳琅也很想他们……” 眼泪顺着眼角流到脖颈,流进衣裳中,姜琳琅一仰头,靠着墓碑,便将剩下的半壶酒灌下去。 酒有些烈,呛得她咳嗽不止,眼泪直流,她却丝毫不停留地灌着。 最后酒坛子一扔,对着小桥的墓叩了几个头,随即手撑着地爬起来,步伐不稳地朝来时路走去。 她每一步走得摇摇晃晃的,很是艰难,看着像是喝醉了,但她又像是很清醒,双眼清明。 抬起手,接着落下的雪花,凉凉的,等到它在手心中融化了,她将手抬起,放置嘴边,轻轻啜饮着冰凉的雪水。 苦的,就连雪水都这么苦。 “主子……你看要不要……”不远处半山腰上,黑衣人看着小路上走得摇摇晃晃的身影,不禁担忧地询问穿着黑衣戴着黑面具黑手套的男子、 男子只露出的那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姜琳琅那摇摇晃晃的背影,眼底流淌着复杂的情绪,却哑声粗嘎地道,“不必。” 眼底划过一丝黯然,随即掩去。 你该长大了。 给读者的话: 心疼我们琳琅,但这也是一个转折契机,男主还不懂怎么爱一个人,给他时间。 小虐怡情。 另外,猜一猜神秘的黑衣男子 170醉酒,收留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姜琳琅手里拿着酒壶,走路摇摇晃晃,伸着手接着空中飘落的雪花,嘴里走调地唱着歌,眼神迷离,一看便是喝多了。 路上没什么人,她一个女子在街上一边喝酒一边唱歌,偶尔有打更的见了,也老远地躲开了。 “容珏……你个混蛋!”姜琳琅唱着唱着就哭了,她委屈地发着酒疯,嘴里骂骂咧咧道,“我一个人出来,你也不担心我……你个混蛋、冷血无情的王八蛋!” 姜琳琅嚷嚷着嚷嚷着,就蹲下,将酒壶放到地上,抱着膝盖,头埋进膝盖中,哭得很是可怜。 “小姐,那里有个姑娘,好像在哭。”这时,一辆马车经过,丫鬟掀了车帘刚好看到后头蹲在地上哭的姜琳琅,不禁对一旁的女子说道。 女子闻言便好奇,“这么晚了?停下看看。” “车夫,停车。” 马车停下,丫鬟举着伞,扶着女子下了车。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女子手里握着手炉,微微弯身,柔声询问。 姜琳琅听到陌生的声音,有些懵,抬起哭花的脸,眼神迷离无措地望着眼前模糊的人像。 “你是谁?” 说话的时候还打了个酒嗝。 丫鬟捂着鼻子,对一旁的女子轻声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正经家的姑娘不会大晚上出门喝得醉熏熏的……” 姜琳琅立即炸了,跳起来,噘着嘴便反驳,“你说谁不正经呢!你们不也大晚上的在街上溜达吗!” 说完又打了个酒嗝,脚步虚浮着,险些往后倒。 女子一手伸出及时扶住她,清丽秀气的面上带着几分担忧,“诶姑娘,姑娘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女子柔和的声音令人心生好感,姜琳琅微微安静下来,随即却是嘴角一撇,委屈地用哭腔说道,“家?我没家了……我没家了!” 姜琳琅这神志不清的样子,叫女子微微颦了下眉头,“小芙,将这姑娘扶上马车,带回去吧。” 唤作小芙的丫鬟闻言便不赞同,“可是小姐,这姑娘来路不明,还喝的醉醺醺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姑娘……瞧她的长相说不准是勾栏……” “小芙!”女子微微厉声呵止丫鬟的话,眼神既温和又严肃,“怎么能这么说话?这姑娘衣裳华贵,气质不凡,如何会是你口中的那种姑娘?别说了,这么晚了,外头又这么大的雪,将她一人扔街上不管怎么能行。上车吧。” 姜琳琅觉得面前两个人好吵,吵得她脑袋嗡嗡嗡地响,她不悦地拧着眉头,连连摆手嚷嚷着道,“别吵,别吵……” 下一瞬,便朝小芙砸过去。 小芙眼明手快,又得了自家小姐的吩咐,便扶着人往马车走。 废了好大一番劲儿,才将喝得像一滩烂泥一样的姜琳琅扶上了车。 与此同时,丞相府中。 管家看着书房亮着的灯,微叹了声,走到屋檐下,将伞收起,叩了叩门。 “大人,外头下了好大的雪,今夜天这么冷,夫人一个人在外……老奴还是派些人去接夫人回来吧。” 里头半晌没有声音。 管家也不气馁,没有声音代表大人没有反对,他再接再厉地道,“大冷天的,夫人在临安又无亲无故,出去时也没带银两,大人……” 下一瞬,门开了。 容珏冷着脸,面容如霜,他冷冷地看了眼外头的风雪天,抿紧唇线,好半晌才咬咬牙,沉声不耐地道,“这点小事你自己做决定,别来烦我。” “噢,好,好,老奴这就去安排!”管家心里好笑,明明就是担心,但又嘴上逞强,不过这样也好,他立即点着头转身去吩咐小厮寻人了。 容珏看着管家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望了眼鹅毛大雪飘落的夜空,感受了下寒凉的夜风,眉梢蹙起的褶皱好一会都难以舒展开来。 “小姐,我们这么晚回来,若是叫夫人知道了定是要发难的……你还带个不明来历的姑娘回来……” 扶着女子下了车,后门开了,小芙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人发现,才细声细气地提醒地说着。 “无事,今日是姨娘的忌日,母亲就算怪罪,我也得去祭拜姨娘的。”女子举着伞,与小芙一起扶着昏睡过去的姜琳琅进了自己的屋子。 而与此同时的街上,丞相府的小厮,沿着所有街道,包括客栈也没放过地寻找姜琳琅的下落。皆是无果。 待小厮将寻找的结果报告给管家,管家面上愈发凝重,很是担忧起姜琳琅的安危来,唯恐她遭遇什么险境和不测来。 “大人,不若还是派暗卫去找找吧,夫人在临安没有什么朋友,这么晚了,能去哪?”管家忧心忡忡地敲响了容珏的房门,询问地说道。 容珏这时候也没睡,手里捧着本书,一两个时辰了都停留在那一页上,没有翻开过。 闻言,他狭长的眉微微蹙起,眉心掠过一丝阴沉,“不必找了。” 管家闻言,怔愣了一下,随后叹气,“那……老奴接着派小厮找找看。” 屋内,容珏“啪”地一声将书扔到桌上,身子微微后靠,靠着椅背,面容阴沉冷漠,心底一片烦躁。 次日一早。 姜琳琅动了动胳膊,“嘶”地吸了一口凉气,她下意识抬手按了按痛得快炸掉的太阳穴,睁开酸疼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却是陌生的浅蓝色纱幔。 她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瞪,赶紧掀开被子爬起来。 四周陌生的环境叫她更是一脸的茫然,敲了敲脑袋,却丝毫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喝醉了,然后呢? “这位姑娘,你可算醒了。”小芙端着铜盆,推开门,见姜琳琅穿着单薄的中衣坐在床上发呆出神,不禁开口。 姜琳琅听到声音便抬起头,看了眼眼前清秀机灵的丫鬟,不禁问,“你是?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 小芙将铜盆放下,闻言语气轻飘飘地带着几分嫌弃,“一个姑娘家喝了那么多,要不是我家小姐心地善良,这会儿啊,不知道姑娘您会不会被人贩子拐走了!” 姜琳琅:“……” 这嫌弃的声音,有点熟。 171善意,顾姓 “麻烦你能先回答我的问题么?” 姜琳琅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自己的衣裳,扑面而来的酒味叫她立即皱起鼻子,嫌弃地将其放回原处。 小芙回头,“这里是我家小姐的院子,你别乱走动,等雪停了,你就走。” 姜琳琅扯了扯嘴角,“不必了,我现在就走。” 说罢,便取下了衣裳穿上。 小芙见状有些懵,没说这是哪就是担心这奇怪的女子会不会赖上她家小姐。但是这么干脆利落就走……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姑娘且慢。”这时,一道轻细温柔的女声响起,女子温婉大方,穿着水绿色裙衫,外面罩了一件厚厚的貂裘。 款款走进来,先是责备又无奈地看了眼心虚低下头的小芙,随即温和友善地冲姜琳琅笑笑,将手里托盘递给姜琳琅,上面是一件雪白的裙衫,粉色的披风。 “姑娘的衣裳脏了,我看你跟我身形相差无几,若姑娘不介意,便先穿上我的衣裳,这是今年新制的,不曾穿过。” 小芙瞧见这上好的缎子,不由心疼,这不是小姐前几天才得的好缎子做的裙子吗,怎么就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穿…… “额,不用了……昨晚,给你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姜琳琅看了眼温婉大方的女子面容,觉着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样一位小姐。 她推拒地摆摆手,本来昨夜被这好心的小姐收留就很过意不去了,怎么好意思还穿别人新制的衣裳。 “姑娘别不好意思。我看你穿着打扮,气质样貌不是普通人,你那身衣裳缎料比我这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也是我这个丫鬟没眼力见,怠慢了姑娘。”女子温和地笑着,将托盘放到桌上。 她这话叫小芙面色一怔,一脸的窘迫尴尬。 别是冲撞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吧。 姜琳琅无奈地牵起嘴角,有些苦涩地望着架子上的衣裳,怎么不是好缎子?这些可都是尚衣局为了巴结容珏,送来的上乘缎料赶制的衣裳。 这么想想,就连身上穿的都是依托于容珏。 这个念头一闪,她便不再犹豫,对着女子道谢,“多谢这位小姐了。我会还你银两的。” 女子不甚在意地笑笑,看了眼外头的风雪,温声对姜琳琅道,“姑娘言重,不过这天气一时半会不宜出门,姑娘不如先在我这小院住下,等天晴了再说走不走的问题?” 姜琳琅不禁心中感慨,可真是个冰雪聪明又善解人意的女子。 怕自己不好意思住下,便预先说了这话。自己夜醉街头,她也不问原因,想来是担心自己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启齿,才这般体贴地不问。 “那就有劳姑娘了。”姜琳琅冲女子点点头,笑了下。 女子温婉地弯了弯眉眼,“姑娘洗漱吧,小芙,一会将醒酒汤端过来给这位姑娘。” 小芙乖巧地福身,“是。” 女子又冲姜琳琅点点头,然后退出去。 洗漱,换衣,喝了醒酒汤,吃了点燕窝粥,姜琳琅就站在门口,望着外头鹅毛大雪,有些愣神。 这个冬天,真冷啊。 “姑娘,你怎么站这啊,不冷吗?”小芙穿着圆滚滚的,抱着一个手炉从一侧过来,看到姜琳琅站在门口屋檐下看着大雪发呆,不禁开口道。 将手炉递给姜琳琅,后者摇摇头,“我不冷,你拿着吧。” 小芙微皱了皱眉,“我家小姐说你是好人家的姑娘,可是好人家的女子怎么大晚上在街头喝酒大哭呢?你是富家小姐的话,你的家人,你的丫鬟呢?” 你的家人,你的丫鬟呢。 姜琳琅忽然视线微微模糊,张口,声音都有些沙哑哽涩,“我没家人……丫鬟,也死了。” 小桥死了,她没有丫鬟了。 没家人,丫鬟死了? 小芙闻言吃惊地瞪大眼睛,嘴巴微张,难以掩饰诧异。 “你你你,你别哭啊!”她忙拿了帕子递给姜琳琅,颇有几分手足无措。 姜琳琅抬手摸了摸眼角,原来又哭了啊。 接过小芙的帕子,拭了拭眼角,吸了吸鼻子,将眼泪逼了回去,挤出一个笑来,扬了扬手里的帕子。 “将你的帕子弄脏了,回头还你一条新的。” 小芙却是有些沉默地眨了眨眼睛,她想,这也适当小姐的人,但是一点小姐脾气架子都没。 难怪她一个姑娘家,大晚上在街上醉酒大哭……原来这么可怜啊。 “对不起啊,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姜琳琅摇头,继续看着屋外大雪纷飞的景象,精致的五官染了一层淡淡的苦涩,但又很豁达。 “总会过去的。” 不管是小桥的死,还是对容珏的失望。 转过身,姜琳琅提着裙裾,进了屋。 小芙看着禁闭的屋门,有些同情地叹了声,然后去小厨房弄点心,想让这位苦命的小姐心情好一些。 晚饭时,小芙特意来唤姜琳琅,让她与她家小姐一同用膳。 “姑娘,我家小姐人很好的,这院子也没什么下人,往常吃饭都是我家小姐一个人,正好,你来了可以陪她一起用饭。” 小芙笑眯眯地劝说道。 姜琳琅本来想说不用,但看这丫头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一脸的讨巧,也不好推拒,将小桥给她的荷包妥善放进怀中。 “走吧。” “姑娘你来了,坐吧。”女子起身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桌上摆了两幅碗筷。 姜琳琅低声道了谢,随即入座。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一直姑娘姑娘的叫,怪奇怪的。” 女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也笑笑,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格外漂亮温柔,“是挺奇怪的。我叫顾明兰,你唤我明兰就行。” 顾明兰? 姜琳琅笑意微隐,眉梢轻蹙,这个名字…… 临安城姓顾的不多见也不至于少见,但是明字辈……顾明兰和顾明珠,这两个名字一结合,姜琳琅瞬间起身。 在顾明兰无措诧异的神色中,她面容微异,“你是顾明珠的姐妹?” 顾明兰闻言一愣,对方这不仅是认识顾明珠,听这口吻,不像是交情好的样子。 “是,她是家姐。” 172耿直,相投 家姐? “原来你是顾明珠的妹妹——也就是顾盛昌的女儿!”姜琳琅忽然面色古怪地笑了下,这个笑有几分嘲讽,真是孽缘,没想到醉个酒居然被顾明珠的妹妹给带回护国公府了。 顾明兰打量了下姜琳琅的神色,再听她方才语气里隐隐的敌意,心里便有了考量。 微颔首,“是,我是庶出的护国公府二小姐。” “你和顾明珠感情好吗?”姜琳琅对这样温温柔柔好脾气的姑娘没法黑脸,只是脸色没什么笑意了。漫不经心般地问了句。 顾明兰一愣,这样的话,这般直接问出来,也不怕她说假话? 忽然,她就忍俊不禁,心道果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抬眸,面带微笑,神色有几分微妙地摇摇头,“实话,不算好。” “小姐!” 小芙难以置信,这话是从一向谨慎小心的小姐嘴里说出来的吗? 一个陌生人,小姐也不怕大小姐知道了又要针对她…… 不说小芙,就连姜琳琅,本来只是试探地问了一句,没想到会得到答案。 还是这么一个不像是假话的答案。 半晌,她勾了勾唇,朝顾明兰伸出手,“那可巧了,我和她可不对付了。” 望着伸到自己面前的这只手,顾明兰微微偏了下脑袋,难得地露出不解的神色。 像是猜测试探性地,伸出了一只手,还不待缩回去,就被对方握住。 “明兰你好,我是姜琳琅。” “你是姜琳琅?!”这下,换做顾明兰蹭地站起来,一脸的惊诧,眼眸上下扫了眼姜琳琅,满眼的不敢置信之后,又是果然如此的意料之中。 小芙一脸怪异,“小姐,她她她,她是……丞相夫人?!” 她可听说过这位骠骑大将军之女,南安郡主,后来被赐婚给容丞相的……传奇女子,不说别的,单单能将一向没吃过亏的大小姐气得跺脚大骂大哭的女子…… 真是有够厉害的。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看着漂漂亮亮的姑娘。 “看来我很出名?”姜琳琅收回手,微歪着脑袋,自我调侃地笑了下。 顾明兰微拿了帕子掩唇轻笑了声,眼眸含着秋水,温柔中又多了几分好奇和称赞地看着眼前眼眸灵气,面容精致的女子。 “是啊,久闻郡主芳名,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姜琳琅耸耸肩,不免苦笑,“算了吧,不过是会些功夫,脾气倔,胆大包天。京城没少传我的笑话……” “还真是……外头都说你善妒,是母老虎,还痴迷丞相……”小芙不由顺着她的话,将她听到的外头的传言说出来。 “小芙,住嘴!”顾明兰笑意微敛,不赞同地瞪了眼口快的小芙,随后对姜琳琅福身致歉,“郡主……夫人莫要见怪,这丫头就是说话不中听。” “夫人见罪!”小芙也才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夫君可是一品丞相,只手遮天,与国公爷分庭抗礼。 姜琳琅在听到“痴迷丞相”时,面色微微黯然,听着她们一口一个“夫人”,心里很是堵得慌。 苍白地扯起唇角,笑了笑,“不碍事,本来外头是这么传的。别叫我什么夫人、郡主了,唤我琳琅或姜姑娘吧。” 顾明兰见她方才面上一闪而逝的黯然落寞,心底微感到奇怪,再结合昨晚她醉酒哭的情形,不由心里有了思量。 兴许是与丞相容珏有关。 看样子不是吵架了就是闹矛盾了。 于是她顺从地接道,“姜姑娘。” 毕竟对方身份尊贵,自己虽是国公之女,但庶出,还不及普通世家女的地位,尊卑有别,她没有直接唤琳琅。 姜琳琅也意识到这点,她不由多看了两眼顾明兰,柳眉秋水眸,清秀丽人,性情也十分温婉贤淑,与顾明珠除了眉眼有一两分相似,当真是两个模子。 性情更是天差地别。 一个高傲自我,一个温婉可人。 这就是嫡出和庶出的区别么? 瞧着这院子虽精美秀雅,但陈设瞧着并不名贵,可以说算是有些简陋了。 看来,这个庶出的国公府二小姐,日子并不好过。比之嫡出的顾明珠,天壤之别。 “顾明珠没少欺负你吧。”她重新坐下,既然对方和顾明珠关系不好,那么就算不是朋友也是萍水相逢的关系。 对于她爱憎分明的性情,顾明兰看在眼里,了然于心,不禁感慨,当真不是在临安长大的千金小姐,这般洒脱随性。 她给姜琳琅盛了一碗甜汤,面上笑意不变,轻声回道,“不存在欺负不欺负的。” 这个回答叫姜琳琅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梢,不背后非议他人,人品加分。 换做她自己,有人跟她提顾明珠这个恶女,她绝对可以一起骂上三天三夜。 “谢谢。”接过甜汤,姜琳琅端详着对方安静温婉的脸,“也就是说还是被欺负过。” 也对,以她对顾明珠的了解,骄纵的公主病晚期了,哪里容得下家里的姐妹——尤其是不同娘生的。 顾明兰只是温和地笑笑,涵养极好。 但是小芙忍不住啊,她立即接了话茬,“何止是欺负!大小姐和国公夫人,对我家小姐动辄体罚羞辱,我家小姐一再忍让,但是她们……” “小芙!” 顾明兰将手中的甜汤放下,这回眼神有些严厉地看向小芙,后者立即跪下。 忙认错,“小姐不要生气,小芙知错了。” “你呀,迟早要被你这张嘴给拖累。”顾明兰无奈地摇头,很是没辙。 姜琳琅看着这一幕,却是想起往日里和小桥,但被批的那个,总是自己。 视线飘到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姜琳琅只觉口中甜甜的汤也苦得难以下咽。 “你们主仆感情很好。”她勉强地轻声说着,端起碗,精神恍惚地喝着汤。 顾明兰笑着点头,但看到姜琳琅失神恍惚的模样,笑意微隐,眉梢微闪过一丝好奇和担忧。 身为丞相夫人,却露宿街头醉酒痛哭,这个姜姑娘,定是有什么很伤心的事吧。 给读者的话: 今天回家了明天开始加更补之前落下的 173朋友,留下 “姜姑娘会下棋吗?”顾明兰摆了棋盘,温婉地冲姜琳琅浅笑,问道。 “额,我就是个臭棋篓子……怕是不能和明兰你对弈。”姜琳琅忙摆摆手,就她这个臭棋篓子,容珏跟她下过一两回就放弃了…… 怎么又想起这个人了? 姜琳琅慌忙摇头将脑海中杂七杂八的东西影像挥去,她在顾明兰这都住了一天一夜了,他却始终没有什么表示,呵,恐怕根本不在乎她是死是活吧! 她何尝不了解小桥?小桥想要隐瞒秘密,想离间他和她,所以选择了这么刚烈的死法。 但就算她清楚,也不得不承认,容珏眼里心里,人命不值一提……哪怕是她亲近之人。 不能爱屋及乌,那是因为还不爱。 在他心里,或许自己有一席之地,可那个位置多么薄弱不堪一击,她自己都感到可笑。更遑论,先爱上的人,是她。他只是习惯,占有欲作祟。 却还未将她当做自己的女人,妻子来看待。 “姜姑娘太谦虚了。姜姑娘?”顾明兰见她又在出神,不由微微提了音量,唤着。 “啊?哦,明兰你别叫我姜姑娘了,既然我都唤了你名字,你也直接唤我名字吧。”姜琳琅在顾明兰对面坐下,拿了白子,看着棋盘很是为难,随即抬眸看着顾明兰,如是道。 “好的,琳琅。” 顾明兰大大方方地唤道。 然后执黑先行。 接下来,便领略到了什么叫“臭棋篓子”。 “诶诶诶我不走这,可以悔棋吗?” “……可以。” “不对不对,我没看清楚,你收回去,让让我~” “……行。” “啊,又输了,你让我五子吧,明兰?” “……” 顾明兰温婉的面孔都端不住了,她哭笑不得地收了自己方才下的那一子,不知如何形容地笑望着姜琳琅,“看来,琳琅并没谦虚。” 的的确确是个臭棋篓子啊。 姜琳琅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笑笑,“我这人不自恋就万幸了,哪里会谦虚啊。哎不下了。” 扔了棋子,姜琳琅微微吐出一口浊气,不会的直接放弃。 闻言,顾明兰只是温和好脾气地笑笑,命小芙来收拾棋盘。 一安静下来,姜琳琅就又开始发呆。她也知道,顾明兰一会找她看绣样一会找她下棋,和她说话,其实也是怕她一个人无聊胡思乱想。 这女子瞧着年纪不大,但心性实属难得的聪慧剔透,又善解人意。 “琳琅,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顾明兰将茶推到姜琳琅身前,自己端起一盏,温声询问道。 有什么打算? 她离开了丞相府,又没了小桥,按理说她在临安城已经无立脚之地,如果是无知无畏的姜琳琅,应该这时候就已经回了钟秀山。 可是她不只是姜琳琅。 她还是姜鼎天的女儿,身上还担着那么多责任,就算她与容珏决裂了,可名义上又还是丞相夫人。 帝后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回去,她回去,只会给师门徒增麻烦。 最重要的,她手里那份名单…… 她要查明真相,才能给所有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吧。”姜琳琅回过神,看向温婉安静的顾明兰,“明日一早,我就走。我想了下,这里毕竟是护国公府,你到底是顾家女,如果叫你爹和顾明珠知道你将我带回来了。肯定要降罪于你。” 顾明珠那样的性子,本身就不喜欢明兰这个妹妹,如果知道自己在明兰这,势必不会罢休,对明兰来说,只会是引火上身。 这话,叫顾明兰微微沉默,她也知道姜琳琅的意思。 不过她还是担忧地道,“只是你一人,能去哪?回……丞相府么?” 姜琳琅想,聪明人总是省事。顾明兰应该猜到她和容珏闹矛盾,所以才跑出来。 她也不瞒她,“不回去。去哪都好,就是不回去了。” 顾明兰闻言便颦眉,“那你还是住我这吧,你一介女子,无依无靠的,不回丞相府,你能去哪?你若有心躲避容丞相,那我这是最好的选择。至于……父亲和大姐那,他们一向不喜我,不会踏足我的院子的。” “可是万一……” “没关系,你住下吧。”顾明兰抬手拍了拍姜琳琅的手背,笑容有几分寂寥,“也不怕你笑话,因为父亲和母亲还有长姐不喜,我避其锋芒,甚少出门更极少参加什么宴会……一来二去的,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朋友。 你我也是有缘,你大胆立新,性子洒脱率性,没有一般女子的娇气,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想来我这样深闺中的女子,很难结交得到。” 她说着,冲姜琳琅柔和地弯了弯眉眼,“你不嫌弃的话,我们就是朋友。朋友有难,理应帮照。” 朋友…… 姜琳琅眼中闪烁了下,在临安城,她何曾不是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同性朋友? 她连连点头,眼里微红,“不嫌弃,怎么会嫌弃,我求之不得呢!” 两个性格迥异,但是遭遇大同小异的女子,这一刻开始,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留下来,就当是陪陪我了。”顾明兰很是高兴,趁热打铁地劝说着。 姜琳琅微微犹豫,在对方恳切的眼神中,只得点头。 “那就不客气了。年宴前我就走,绝不多叨扰!” 年宴时宫中设宴,届时她必须出席,在此之前,她还是留在这冷静冷静好了。也给那个人一点时间,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她现在想当一回缩头乌龟。 “没找到?” 容珏手里的杯子微微握紧,听着管家焦急担心的声音,极力隐忍着内心的波澜起伏,微微眯起眼角,冷淡地反问。 管家抬手拭了拭额角的冷汗,满面愁容,“临安城都翻遍了,没有发现夫人的踪迹。大人……您还是派暗卫找找吧,老奴担心夫人会不会是遇到什么歹人……” 这话一出,漠然的容珏也变了下神色。他在京城树敌无数,明里暗里的,想要他性命的不少,姜琳琅这样的目标,说不准…… “暗一!” 给读者的话: 容珏:???作者你想给我女人搞百合线? 我:…… 174军师,开导 暗一领了命令,立即带着暗四暗五两人,追查姜琳琅的下落。 容珏起身,看着窗外的白雪,眼神有几分幽深。 微微伸手,从怀中拿出一枚香囊,那是黑风寨时,姜琳琅落下的。包括她腰带上的配饰珠子,也被他放进这香囊中,贴身保管。 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 和那套其丑无比的杯具一般,他一再为了姜琳琅做莫名其妙的事,无从查证他的行为动机。 但是他确定,他对她是不同的,她之于他,是有些重要的。 可她好像并不满意。 到底哪里出错了? 一个时辰后,长青道长也就是暗七,从丞相府——容珏的书房密道出来。 “主子。”暗七将兜帽取下,露出面容来,见容珏穿着单薄的红袍坐在书桌后,先是拱手行了个礼,随即有些好奇,“何事这么急着传召我?” 他在容珏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打量着对方的神色。 容珏冷着脸,抿紧唇线,眉头拧得死死的,忽然,他沉声道,“暗三,回避。” 屋顶的暗三:“……” 收起好奇心,立即退远些,回避了。 就连暗三都不能听的事?暗七一脸的凝重严肃,正襟危坐,心想—— 是要密谋什么重大的事,一定是! 紧张之余,暗七身体内的血液沸腾无比,他很是激动和期待,来点刺激的。 只是…… 一盏茶时辰后,他听着寡言的主子冷淡又阴郁地说着话,面色却越来越古怪。 到最后,他不禁从“???”和“!!!”变为“……”。 “所以……”他面部表情都有些纠结在一起,挤眉弄眼努嘴地啧了声后,斟酌了下语言,才怀疑人生般的口吻试探性问道,“主子您这是……为情所困?” 容珏嘴角一滞,整个脸色都变了,似怒又不似,似惊也不似。 只冷飕飕地给了他一个眼神,“呵,你觉得可能么?” 暗七:“……”我觉得,不可能……而就是为情所困好吧! “主子你说你不想郡主……哦不,夫人死,见她伤心生气不理你,你也不舒服。恩,主子能接受被夫人触碰,是这个意思?” 容珏白了在那故作深沉地分析着什么的暗七,冷淡矜持,不大乐意地点了点头。 “因为她太喜欢我。” “……” 我去,主子你能不能谦虚点??难怪夫人要跑了,换做是我,我也跑== 暗七嘴角抽了又抽,心道不懂情爱的主子,不开窍的样子,三岁都嫌大了。 “这样啊,她喜欢你,你就要喜欢回去?那方家大小姐也喜欢你……你对方家大小姐也抱有不同的想法?”暗七微抿了下唇角,憋住笑,抬手掩拳置于唇边咳了声,勉强压下从心底到面部都抑制不住的笑。 容珏温雅,一拍桌子,便冷沉了声音,“呵,她现在,尸骨碎到阎王爷都认不出了。” 暗七敲了个响指,挑眉,“这不就对了。主子你本就是恶人——您别瞪我。恩,你看这方大小姐喜欢你也有一两年了吧,可是主子你连个正眼都没给她个,甚至最后亲手结果了她……说起来,主子你为什么要杀她?” 主子不像是喜欢折磨女人的人啊,虽然他的确不是好人。 容珏沉默一瞬,眼神微闪了下,语气低沉,“愚蠢,又嘴毒,该死。” 暗七:“……”行吧,说得好有道理。 “主子,你不说清楚细节的话,属下也没法替你分忧啊。”暗七拱拱手,摇头叹气,一副很是为难无解的样子。 心底却暗道:你不多给我点偷偷取笑你的素材,我是不会开口开导你怎么追回媳妇儿的。 沉默,诡异的沉默。 良久,就在暗七觉得容珏不会开口的时候,对方不情不愿地冷着脸,一字一句地道—— “方宓诅咒我和姜琳琅不得好死,还说我不得善终。”他似乎觉着这话说出来难以启齿,抿了抿唇,又补充道,“我早看她不顺……” 暗七咳了声,心道:就别挽尊了吧,明明你连对方瓜子脸还是鹅蛋脸都不记得,哪里看不顺眼了? 不过面上还是装作深沉愤慨地拍了下桌子,在容珏“……”的眼神中,气愤道,“该!真是该死!怎么如此恶毒!” 容珏:“……”我觉得我不该说,不,就不该找这么个不靠谱的货来想对策。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戏过多有些假,暗七立即回到正题上,摸了摸根本不存在的“胡须”,点着头讳莫如深地说着,“其实,主子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没想清楚对夫人是喜欢还是对一个宠物的看重。便自我麻痹地对夫人出言冷漠,态度无情……” “恩?”容珏沉着脸,尾音上翘,带着一股阴森森的冷意。 暗七立即改口,“主子无心,却说了令夫人生气的话,试问,如果夫人当主子是……宠物,主子会怎么想?” 容珏一咬牙,“杀了她!” 敢将他当做宠物,活得不耐烦了! 暗七虎躯一震,默默摸了下下巴,笑都快绷不住了,但是他下一瞬,眸光一晃,“主子,夫人可有下落了?” “……没。”语气透着几分不耐烦。 “那你可有亲自去找了?”暗七继续问。、 “……没。”这回语气则是有些不确定的心虚了。 暗七闻声连连摇头,痛心疾首,怒其不争,“主子啊,你这样,夫人肯定以为你薄情寡性,不顾她死活,任其在外头自生自灭了……” “我没这么想。”容珏呼吸微沉,眉梢死死地拧着,手握了握拳,眼神幽深冷凝。 “可你叫夫人这么想了。”暗七继续泼冷水。 “那现在该如何?”容珏难得地急促了一回。 暗七叹息,“主子,你这是情窦初开,喜欢上夫人了。不过依我看,你这追妻之路,有些漫长艰难了……” 容珏:“……” “追妻?我为何要追?”他冷冷地甩了下袖子,对于暗七的措辞分外不满。 暗七被他噎了下,一口气提不上咽不下,忽然有些同情起夫人了。 “行吧,那主子你……亲自去接人吧先。” 他是不指望主子“成材”了。 给读者的话: 卡文卡得死 175找到,亲请 “找到了吗?” “没有。” “再找找。” 暗一听着暗四和暗五汇合又分开,分开又汇合,翻遍了大街小巷还有客栈民户都没找到人,不禁着急。 “等等,你们看那个丫鬟,手腕上的珠串!”三人隐在暗处,忽然暗一指着胭脂水粉铺子出来的一名圆脸丫鬟,定睛盯着那丫鬟手腕上的珠串,眉微凝,“有些眼熟。” 暗四微微盯着那丫鬟手上的珠串,看了好一会还是一脸的不认识。 “啊——我想起来了,那不是夫人之前戴过的吗!”忽然,暗五一拍脑门,手指着那丫鬟,对着两人如此说道。 闻言,暗四也是面色微微一松,“跟上去!” 暗一点头,三人不动声色地跟在那买完东西便回程的丫鬟后头。 一路,到了护国公府。 暗四对这里可谓是十分熟悉了,暗一立即伸手制止了两人继续往前的动作,眉微敛—— “等等,暗四,你回去报告给主子。我与暗五留下继续查夫人的下落。”护国公府死士武功高强,戒备森严,万不可贸贸然行事。 暗四微微咬牙,“老贼又将夫人抓来……我这就回去通知主子!” 等暗四一走,暗一便对暗五道,“我先进去跟踪那丫鬟看能不能找到夫人所在位置,你留在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刻回去找主子。” “好,那你小心些。” 暗一不多废话,直接从护国公府后门,一处防备最松之处,翻墙而入。 “小姐,姜姑娘,你们看我买了什么好东西回来了!”小芙提着篮子,敲了敲门,门开了,顾明兰看着她红彤彤兴奋的脸蛋,不禁好笑。 “这么冷的天,也就你喜欢往外跑了。”接过小芙手里的篮子,掀开上面的那块布,看到里面瓶瓶罐罐的胭脂水粉,“怎么买这么多?” 小芙一边跟在顾明珠身后往屋里走,一边脆生生道,“这些啊,大半是给姜姑娘买的。” 姜琳琅从里间出来,身上穿的是顾明兰素净优雅的衣裳,闻言,打趣道。 “看来我这串手串没白送。” 小芙讪讪地别过脸,想到自己最初对姜琳琅的态度,自己也是汗颜。 “好啦,外头风大,去里间吧。”顾明兰转身,关上门。 暗一将窗户纸戳破一个小口子,顺着缝隙往里看,果真看到姜琳琅熟悉的面孔。 夫人不是被抓进来的? 还有夫人为何和一个陌生的女子相谈甚欢? 暗一斟酌再三,还是不敢在不确定情况下,贸然行动,便静观其变,听了会姜琳琅和顾明兰的谈话。 只是—— “琳琅,你当真不回丞相府了?” “回去?为什么要回去?” “你和……容丞相吵架了?” “呵,他那样冷酷无情,冷血自私自大的家伙,会吵架?” “……” 暗一:“……”忽然觉着请夫人回去怕是有些难了。 确认夫人与这陌生的女子关系不错,不是做戏,暗一默默离开这里,赶出去通禀给容珏。 所幸他及时赶回去了,当看到容珏一袭暗红袍子,带着一群训练有素的暗卫兄弟们,浑身杀气,随时要冲进护国公府的架势时…… 额角抽了抽,有些讪讪地上前,“主子,情况有些不一样……那个……夫人她吧……” “到底怎么了?别支支吾吾的!”容珏抿紧唇线,精致完美的脸上满是阴霾,眼底还蕴藏着淡淡的担心。 暗一闭了闭眼,索性跪下,一鼓作气地道,“夫人并非被护国公抓来的……而是和一名护国公府小姐在一起。”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意思太明显了—— 夫人自愿躲起来的,不想回去。 微微咬了咬后牙槽,容珏微微扯了下唇角,眼底似含着几分笑,但一点温度都没地开口,“是么?” “主子……属下斗胆,您不如先放下身段好好哄一下……”一旁,暗三觉着自己再不开口支招,这群五大三粗的家伙迟早要被追不到媳妇儿的主子给迁怒了。 容珏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就在暗三和暗一都以为他要发脾气时,却听他语气古怪,声音透着几分不自在地道—— “哄,哄,我哄。”微微捏了捏拳,想起暗七说的,容珏深深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将那点子郁气给驱散。 暗一和暗三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见鬼神色。 “明兰,你手可真巧,这锦帕上的孔雀绣得栩栩如生的。”姜琳琅正捧着顾明兰的绣品满脸惊艳和佩服地感慨着。 顾明兰手头上一边绣着,一边抬眸温婉地回以一个浅笑,“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罢了。” “我就不行,我绣的东西啊,拿不出手——明兰你这么温婉贤淑,也不知以后谁这么幸运能娶得你。”姜琳琅拿着锦帕走到顾明兰床前,坐在床边上,看着温婉大方的美人优雅淑女地绣着花,只觉同是女子,真是天差地别了。 这话一出,顾明兰手一抖,忙将绣品放下,有些嗔怪地瞪了眼姜琳琅,两颊生晕,“琳琅,你说什么呢!” “哟哟哟,害羞了!”姜琳琅见状,很是惊讶夸张地拍拍手,能见到端庄温婉的顾明兰这般娇羞小女儿模样,她十分意外和得意。、 两人一时闹做一团,欢声笑语。 屋外—— “主子……”暗一有些同情地看了眼立在窗户前听墙角的自家主子。 夫人走时还伤心生气,现在短短几日,就和这个姑娘走到一块,欢声笑语的,瞧着感情十分之好。 主子这性子,估计又要不高兴了吧。 容珏当然不高兴了! 他这几日辗转难眠,甚至落下面子来请教暗七,好不容易放下身段尊严亲自来请人……但是听到里头她似无忧无虑的笑声,心底很是郁闷。 没有他,也过得这么安逸开心,这个女人,还真是没心肝! “无事。”他微微勾起唇角,一个凉飕飕的阴笑勾起,面上端着比较平和的表情,甚至还拿出一枚铜镜,照了照。确定自己不凶神恶煞冷着脸,才伸脚—— 踹开了门。 暗一:“……” 生无可恋地闭上眼,低下头。 给读者的话: 反手一个容珏式反差萌 176哄哄,身段 门“碰——”地一声响,叫里间两人皆是吓了一跳。 “谁——”顾明兰和姜琳琅一同走出来,姜琳琅才出声,便止住了声音。 有几分呆愣地看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容珏。一时不知该用何种表情来应对。 倒是顾明兰,看到一群陌生男子闯进来,面色微微一变,“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我闺房!” 姜琳琅还不待开口说明容珏身份,后者便凉凉地看了眼顾明兰,微微蹙眉,眼神带着挑剔和审视,“你又是谁,霸占我的夫人这么久?” 姜琳琅:“!!!!!!” 一排惊叹号划过,还没有酝酿起的冷淡和愠色就这么被冲击成渣渣了。 这一副霸、道、总、裁,酷炫狂拽的口吻是走错片场了吧== “你你,小女顾明兰见过丞相。”顾明兰在看到对方那张脸时,心里就隐隐猜到了些,但是真听对方这阴沉冷冰冰的话,面上微微一怵…… 对于这位的传闻,她听闻已久。 “跟我回去。”容珏没有理会顾明兰,朝一言不发的姜琳琅走去,他往前一步,后者就垂了眼睫往后退一步。 听着他微带命令式的话语,姜琳琅冷哼一声,抬起头来,面上这会儿一片漠然讥讽,“回哪儿去?” “回府——回家。”容珏见她这般浑身带刺,还冷笑的样子,心底登时不舒服起来,眉梢微凝,用暗七教给他的这话,不大自然地转换了说法,道。 回家…… 姜琳琅美目一颤,里头隐隐闪过一丝泪光,对于“家”这个字,她分外敏感和感触。 “我没家了……小桥死了,你还那样凶我……”姜琳琅蓦地红了眼眶,又伤心又生气地瞪了眼容珏后,便别过脸,抬手以袖子拭了拭眼睛,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 说着“没家”的姜琳琅,叫容珏和顾明兰都心疼不已,尤其是前者,又体会到那种细细密密的,微疼的微闷的疼痛。 “咳,姜琳琅,先跟我回去,其他的回去再说……行么?”容珏微舔了下唇,一时词穷,若是只有姜琳琅在,他可以试试放下身段哄一哄她,但现在不仅是他的属下在,还有顾盛昌的女儿在。 姜琳琅不理他,只看向顾明兰,赌气般地摇头,“不,我在明兰这挺好的。” 顾明兰闻言才要开口,就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般,脱皮发麻,脊背一凉。 她顶着巨大的威压,极力维持着脸上的温婉大方,双手却绞在一起,手心微微沁出冷汗来。 不愧是容珏,只是眼神,便令人无端感到压抑。 “你喜欢她?”容珏审视挑剔的目光有若实质,他上下扫了眼顾明兰,见她与顾明珠性情不同,才微松了些眉梢,只是语气一转,对着姜琳琅有几分妥协意味地淡淡道,“那便将她带走,正好你缺个丫鬟。” 顾明兰:“!!!!!!” 小芙:“???!!!” 姜琳琅:“??????” 暗卫们:“……” 室内一时死一般的诡异地安静下来,容珏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何不妥似的,认真地望着姜琳琅,眼神毫不闪躲地道,“只要你肯回去,区区一个护国公的女儿,就是顾明珠,我也想法子给你弄来当丫鬟。” “……” 真、霸气无疑了。 姜琳琅额角和唇角不住地抽搐,很想剖开这位忽然神经质般的大爷的脑袋瞧一瞧,是不是装错了芯片。 “那你将顾明珠弄来吧。” 她似是铁定心要和他唱反调,故意呛一声说着。 容珏:“……” 短暂的一噎,叫顾明兰瞧见,立即收回视线,面上绷住笑,心底却啼笑皆非地想:当真是一物克一物啊,明面上瞧着像是这位丞相专横霸道,但琳琅这嘴也不是吃素的,说起话来能噎死人。 原本就是姜琳琅故意激的话,哪知容珏却短暂噎了下之后,默默抬手,面色肃然地对暗一道,“去,将顾明珠打晕带走——” “诶停停停!”姜琳琅闻言,大吃一惊,忙出声制止了得了命令便要动作的暗一,不禁瞪着容珏,面上的冷然也维持不住了,“容珏,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敢抓我还不敢使唤呢!” 顾明珠那样的核、武、器,她巴不得离得远远的,不沾一身腥,哪里还会带回去当丫鬟? 她就不该激他,这人思维没有一点正常逻辑可言。 “那你跟我回去?”容珏压了压嘴角,心道她也就嘴上逞能了,微蹙着眉心,尽量不绷着冷脸,微微扯了下嘴角,轻轻上扬,自以为算是温柔和善地笑了下,问。 姜琳琅却只觉得他这个笑,无比的诡异,心里不禁提了警醒,甚至微微后退,拧着眉,“你脸怎么了,冷得抽筋了?” 从进来开始就不正常,一会抽一会抽的。 容珏:“……”回去就罚暗七不准出宫! 无辜躺枪的暗七:…… 顾明兰见两人僵持不下,有些尴尬地咳了声,随即给了姜琳琅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瞪了眼可能是理亏所以对她似乎格外有耐心的容珏。 牵着顾明兰的手,往里间走。 “怎么了明兰?” 顾明兰看了眼外间,随后拉着姜琳琅双手,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劝说道,“琳琅,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都这么说了,还问我当不当?”姜琳琅挑眉。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顾明兰被她一噎,无奈地摇头,轻瞪了她一眼,随即低低道,“依我看啊,这容丞相也不尽如传言那般暴戾冷血,你看方才,他明明不习惯说好话,但还是放低身段哄你回去……” 姜琳琅冷哼一声打断她,“这就叫放下身段了?夫妻夫妻,他只是我的丈夫又不是我的上司,凭什么我可以放低身段,他不可以?” 顾明兰:“……”突然觉得好有道理。 厉害了我的琳琅,一下冲击了我的《女戒》、《妇德》观。 不对不对,她不是做和事老的嘛== 怎么被带偏了。 给读者的话: 明天要参加婚礼今天多更点怕明天更不了几章 (哇咔咔第一次参加同龄人的婚礼激动我可能老了) 177所求,出卖 “你说得是没错。但女子出嫁从夫,你看你现如今,没有娘家倚仗,和丞相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顾明兰语重心长地叹了声,“丞相虽说性子冷沉了些,可他愿意来哄你,便是在意你的。不像我姨娘……” 她微微苦嘲,“我姨娘只是母亲身边一个陪嫁丫鬟,父亲酒后强行占了她身子,事后又为了安抚母亲……将她赶到庄子上,直到生下我,都没有见过父亲一面,便难产而亡。” 说起这事,顾明兰眼眶微红,却又自觉失态。忙背过身去擦眼泪,微微平复下心情。 “可恶!顾盛昌可真不是个东西!”姜琳琅这才知道顾明兰在护国公府何止是没什么地位,顾盛昌根本就不配当她的父亲! 顾明兰擦干净了眼泪,转过身来,坚强地笑笑,拍了下姜琳琅的手背,摇头安抚她道,“没事的,姨娘虽然去得早,但我每年都会去看她。好在我在这个院子里不怎么出门,父亲和母亲无暇顾及我,大姐只要不见到我,也不会主动来寻事……日子也算平静。 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叫你替我鸣不平,同情我的。而是想告诉你,琳琅,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一个良人——一个真心疼爱又珍重你的夫君。丞相风评不好,可是他不近女色,只对你有好颜色,丞相府又无女眷,这对你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静静听着顾明兰的话,姜琳琅陷入沉思中…… 或许在古代闺阁女子眼中,有一个不花天酒地不纳妾的夫君是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可她要的不只是一个夫君,更是一个相濡以沫的爱人。 可她这番想法如何能与顾明兰道尽?不是怕顾明兰觉得她太大胆,而是她知道饱读诗书,三从四德根深蒂固的顾明兰,不会理解。 微微笑笑,姜琳琅点了点头,“我懂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明兰,谢谢你。” 忽然感到有些可悲,这个世上,谁都不会真的懂她想要的这份爱情,瞧着多么大逆不道,却在她骨子认知里,只是一份再简单不过的感情罢了。 “那我跟他回去,你就别出去了,我们偷偷走。免得惊动了你爹他们。”姜琳琅有几分不舍,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个朋友,可惜立场相对,虽然她知道顾明兰和顾盛昌顾明珠不是一类人。 可若是叫顾盛昌顾明珠知晓她与顾明兰结交,只怕顾明兰的日子会更难过。 “这……好吧。”顾明兰微一犹豫,但对上姜琳琅坚持的眼神,也明白她这是为自己好,便点点头,“那你小心点,回去不要同丞相吵架了,好好过日子,等宫宴时,就能见面了。” 闻言,姜琳琅只是不走心地点点头,“你也多保重,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就让小芙来丞相府找我。” 两人这厢依依惜别,外面,容珏等得面容阴沉,微微有几分不耐和烦躁,唯恐生变。 就在他不耐烦地想要进去看看时,姜琳琅掀了帘子走出来。 面上一片平静无澜,“走吧,别惊动护国公府的人。” 容珏闻言心下稍霁,面上也阴转晴,伸出手,似乎是要牵她,姜琳琅古怪戒备地看了他一眼,径自绕过他,走前头去了。 “……” 暗七说得招数当真是一个都不管用,除了亲自接人好言好语能将人接回去这点。 暗七:……不然主子你这情商还想怎样? 避开眼线从后门顺利离开,上了马车,姜琳琅不禁对护国公府的守卫感到悲哀—— 别人有进有出的,敢情这铜墙铁壁的戒备都是唬人的。 上了车,容珏稍加思索,便主动给姜琳琅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暖下身子。” 姜琳琅不理,默默坐到最角落,别过脸,只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登时,容珏气息一沉,手中的茶杯险些被他捏碎,他额角微微青筋暴起。 “姜琳琅,别得寸进尺——” 只是话音才落,姜琳琅便转过脸来,一张没有讥讽,只有哀伤和难过的脸对着他,才起来的怒气不知为何就像被这冬天的雪水泼洒过般,顿时消弭。 “你看,还没到家,你又开始凶我!”姜琳琅心底冷笑,面上却哀戚地擦了下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你杀了我的丫鬟,我还没找你报仇,你却先冷嘲热讽,赶我走……现在,我走了,你又要我回去。容珏,你当我是什么?是你的玩具还是宠物?!” 本来只是想借题发挥故意刁难的,但不知不觉说着说着,姜琳琅将心底最在意的话说出来后,便泪流满面。 她自认不是个爱哭的人,最近却生生成了个爱哭包。 问到点子上了。 “夫人定是认为你当她是宠物,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所以心底有怨。” “想要解开心结,主子就得先跟夫人说实话。” …… 暗七的话回响在耳边,虽然那厮给的招没几个奏效,但不得不承认,若非暗七的提醒,他接回姜琳琅……难度很大。 于是他微微吐了一口气,心底起起伏伏,忽而抬手,按住姜琳琅的双肩,耳根开始发烫,他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姜琳琅哭红的眼睛,定定地开口。 “你不是玩具,也不是宠物。你是我的女人,不要哭了。” “……” 呆愣,呆滞,呆傻。 眼泪啪嗒一下砸下来,姜琳琅傻乎乎地瞪着眼前正经严肃的容珏,哭得打了个哭嗝,声音微哑地问道,“这台词谁教你说的。” 容珏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还“我的女人”,他要是有这个觉悟,老娘和他还吵个毛啊! 容珏闻言,脸色就黑了。 “暗七。” 但想到暗七说,如果想讨女孩子欢心,最好不要骗她。 暗七:……这是你出卖属下的理由么== “暗七。”姜琳琅嘴里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线地笑开。 很好,所以今天这一出一出的,都是暗七教的,根本就不是容珏自己领悟到的。 暗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无形被自家主子拉了一大波仇恨。 178和解,不弃 “手拿开。” 姜琳琅脸上在笑,眼神却已经冷下来,看了眼放自己肩上的手,心里已经做好决断—— 这回不虐死容珏,她就对不起自己这么多次的眼泪! “你还在怨我。”容珏手拿开,笃定地看着她,道,“怨我什么?杀了小桥?还是对你不好?” “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么?”姜琳琅嗤笑,眨了下眼睛,拿了帕子一点一点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容珏,人的心是肉长的,受伤了,就会流血,就会疼。我将真心捧出来,而你呢,你的心呢?在哪里?” 她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伸出手,手指戳着他胸口处,“你的心,封藏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外人进不去,你也出不来。既然这样,凭什么,凭什么我不可以在疼了后,将我的心收回去!” “不准收!”容珏闻言,先是渐渐变了脸色,直到姜琳琅最后那句仿佛决绝的话落下,他才震惊又气愤地抓~住她那根手指,眼眸深邃,里面似有一汪海洋,“你招惹了我,想逃,怎么可以?” 说他阴狠专横也罢,自私冷血也罢,他喜欢被她喜欢,喜欢她眼里只有他的样子,喜欢……她待在他身边的感觉。 他是喜欢她的。 这一刻,容珏豁然开朗,终于找到了那个答案。 为什么总会被她激怒,总会看她,总会忍不住想她。 她在,就连情绪都不必太隐藏。 他承认,他不是一个好丈夫,甚至都不懂得照顾安慰关心她。 但那又怎么样。他不许她走,不许她不喜欢他。 就是不可以。 “凭什么——” 姜琳琅皱眉,想要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却奈何男女力量悬殊。 她气极反笑,“心是我的,你管不着!” 气死你,气死你,我就不信这样你还憋得住! 容珏气得红了眼,忽然将她的手一拉,将人往怀中一带,霸道冷冽的气息便席卷扑向她。 一个霸道强势的吻落下,伴随着汹涌的情绪,根本不容姜琳琅思考和挣扎的机会。 直到嘴中有铁锈味传来,姜琳琅狠狠地冲那在自己口中肆意的舌头咬了一口,以此来泄恨。 容珏才放开她,只是额头抵着她额头,唇爱怜地亲吻着她染了血的唇,将那血珠子含进嘴里,咽下。 “……滚!” 姜琳琅忍无可忍,趁其不备,直接一脚踹过去,容珏微微避开,手架住她那条腿,顺势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扯。 这下,亲密距离直接到了零,姜琳琅两条腿被分开,分别架在他腰两侧,腿~根紧紧贴着他小腹。 感受到什么,她脸上立即燥红一片,又羞又怒地骂道,“无耻!下~流!” 容珏盯着她面容,端详片刻,忽而低低笑了,嗓音低沉性~感,带着几分情谷欠的味道,“之前不总说我——不行,恩?” 说着,还恶劣地顶了下她,姜琳琅顿时浑身一僵,眼眸含了水光,面容嫣红无比。 她咬牙切齿地骂着,“呵呵。” 真是长知识了,没想到容变~态你也会变得这么污! “别闹,小桥的死,你也知道,我实属本能,当然,如果我没杀她,她也会自裁。至于我呵斥你……这是我不对。” 他微抵着她的额头,闭上眼,抱着她,才觉得自己冰冷的身心有了一丝热度。 姜琳琅沉默,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丞相府,就是你家。”所以留下来,哪也不要去。 “可我累了,怕了。”姜琳琅心里虽松动,但面上绝不妥协一分,她想知道,容珏这次到底觉悟了多少。 “容珏,我怜惜你,喜欢你,同样的,我希望,你也喜欢我,怜惜我……可你的心思太诡谲多变了,我摸不透。”姜琳琅抿了抿唇,垂下的眼睫眨了下,水光蔓延眼中。 容珏闻言微叹了声,心道感情真是可怕的东西,他容珏居然也会有一天变了性子,压抑自己的脾性,手足无措得像个毛头小子。 抱紧她,“如果我亲口说,你才能安心,那我告诉你——琳琅,我心悦你。” 琳琅,我心悦你。 姜琳琅下巴枕着他肩头,听到这话,耳边像是烟花炸开,脑海中一片虚无。 这句话,她等了好久,居然真的有等到的这一天…… “你再说一遍。” “……你已经听见了。” “我不管,我刚刚什么都没听见!”姜琳琅来了性子,非要某人重新说一遍。 容珏却死活都不肯再说一遍了,本来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很艰难了,让他再来一遍……呵呵,不要。 “我还没原谅你。”姜琳琅眼里闪过泪花,忽然头偏了下,张口在他脖子处咬了一口,微微用力。 “嘶——”容珏轻吸了口气,但是只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没有什么表情。 姜琳琅咬了口便松开,语气带着几分解恨,“你信不信,明天你又变回原样了。所以,今日仇今日毕。” “……”容珏竟无言以对。 女人果然是不可理喻的生物。 “现在解恨了?”他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心底一片安然柔软,解开了自己心底的迷惑,找打到了那个答案,说出来后,他就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浑身通畅轻松。 连带着,面上也有了几分舒心的笑意。 姜琳琅闭上眼,在他怀中微微平复,眼前一闪而现小桥的面容,语气又黯淡下来,“没。我想小桥了。我对不起她。” 拍抚她后背的手一顿,随即又轻轻拍了拍,良久,才听容珏清冷地开口,“你没有对不起她。相反,她背叛你,她对不起你。” 姜琳琅一震,随即低头苦笑,抱了抱容珏,“那你呢,以后会不会欺骗背叛我?” 她真心相待,一起长大的丫鬟,却一直在监视利用她,姜琳琅若说心里不难受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现在人死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会吗?” 容珏却反问她。 眼神一片幽深寂寥。 承诺,是最靠不住的,可世人都喜欢听。 “不知道。但只要你不离,我便不弃。” 好。 容珏唇角扬起,他听到自己在心里轻轻地应道。 我不离,你就不弃。 179搬进,河西 “夫人你可算回来了——恭迎夫人回府!”下了车,容珏牵着姜琳琅走进丞相府,管家早就带着小厮恭候多时,看到两人牵手进来,脸上笑得满是褶子。 高声率领着小厮们,作揖行礼相迎。 “都别站着了,太冷了。”姜琳琅看这阵仗,颇有些不好意思。 “谢夫人!” 管家挥了挥手,小厮便告退,他伸出手,迎着两人进正厅。 “大人,夫人,请用茶。” 姜琳琅觉着自己出去一趟回来,管家态度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叫她有几分不自在,她笑笑,接过茶,饮了一口。 “辛苦你了管家,这几日都费心了。”路上便听说她出府,管家大雪天的叫了小厮满大街地寻她。 管家笑呵呵地摇摇头,看着姜琳琅一脸慈祥,“夫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奴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 容珏在一旁,轻咳了声,管家先是愣了下,随后立即会意,“夫人,内务府又送了些御冬的物件,还有今年的新衣,饰品,老奴都命人送你房里了……” “咳,以后就都送我房里吧。夫人搬到我的东院住。”容珏轻咳了声,眉梢轻挑了下,敲了敲桌面。 姜琳琅眉一抬,“搬你那去?我不同意!” 还闹着脾气呢,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原谅了他! 容珏闻言,看着她,目光带了几分凝色,“你现在没有丫鬟伺候。” 姜琳琅反唇以击,“这怪谁?” 容珏噎了下,从容接道,“不全怪我。” 姜琳琅:“……”不想说话。 “就按我说的,现在就让人搬。”容珏一锤定音,抬手,看向管家。 管家先是震惊,随后自然是喜闻乐见这样的情形—— 他家大人不仅能近女色了,还主动要同夫人同房了! 脸上再次笑出褶子来,管家咧着嘴自动忽略了这时候姜琳琅的反对意见,连连拱手说好。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搬过去了?”姜琳琅见管家飞快出去吩咐小厮搬东西,再看一旁淡然地喝着茶的容珏,额角跳了跳,语气不是很愉悦地道。 容珏手推了一碟点心到姜琳琅面前,“你那院子就你一人,如何能住?” “再者,既是夫妻,又两情相悦,住一起不是天经地义?” 被他一句接一句地说着毫无还口之力,姜琳琅咬咬牙,磨着后牙槽,冷冷地哼了声,学着他平日里那般,一甩袖子,起身走人。 看着姜琳琅头也不回的潇洒背影,容珏不免轻轻叹了声,如今还真有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情形。 “暗三。”半晌,容珏敛了脸上似笑非笑的笑意,淡声唤了暗三出来。 “主子。” “挑个女暗卫来。”容珏捧着茶盏,轻吹了下茶面,饮了一口。 暗三怔了怔,“女暗卫?”他没听错吧? 容珏淡淡抬眸撇了他一眼,声音微凉,“听不懂么?挑个给夫人当丫鬟。” 暗三:“……”好好的暗卫跑去当丫鬟,先不说他找不找得到吧,就算找到了,这暗卫该多憋屈== 不过他微加思索便拱手,“那属下就去训练营中挑个过来。” 容珏近身暗卫有十人,皆为男子,且个个是精英。 而在此之下,还有一个秘密用来训练接班人的暗卫训练营,这里面男女皆有,女子少之。这些人一经特训便会被送往各地各府,担当秘密任务。 刺探、刺杀各司其职。 姜琳琅直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府中只有男丁,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将自己的贴身衣物之类的赶紧收到一个箱子中,随后便叮嘱吩咐了几声,便任由小厮们去了。 她推开小桥的屋门,里面的陈设还维持着那天她进来时的样子,地上碎裂的东西都收拾干净。 她一一扫视,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找到一双还未做完的袜子——这是小桥给她做的。 衣服,袜子,锦帕,自己女红很差,但小桥的女红很不错,她总是闲下来就给自己绣东西…… 抚着绣样上的纹路和阵脚,一滴泪砸下来,姜琳琅惊觉自己又哭了。 忙吸了吸鼻子,将泪意逼回。 默默握紧了这些东西,心底一阵阵地抽疼。 从怀中拿出那枚荷包,她打开绳索,里面有一条白绢。 抖开白绢,上面有一行字—— “心悦君兮君不知……”姜琳琅念着这七个字,想到之前小桥不肯销毁偷偷存留下来的神秘字条,眼底一片碎冰。 这个人,既是小桥的上司,又是她心心念念之人。 将白绢放进荷包中,姜琳琅再次将荷包放回怀中,心底默默笃定,等有朝一日,她找到这个人,将东西交给他的同时,也要问个明白。 “来得正好,你看看这床如何?”姜琳琅才进门,就被容珏拽着往外走,指着眼前新打造的床,问她。 姜琳琅看了眼眼前虽然崭新豪华但——明显比他之前那个床要小上许多的新床,微微抽了下眼角,像看陌生人一样地看向他。 “你什么意思?” “你想的那个意思。”容珏围着新床转了一圈打量了个来回,勉强满意地点了下头,随即眼尾上翘,冲她颇为妖娆魅惑地笑了下。 “我们分床。”姜琳琅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真的很想找那个暗七好好谈一谈,怎么做到的!她几个月都不能办到的事,他几句话就将人转换成这样? 容珏蹙眉,“虽眼下不急着圆房,但我不介意同床。” 他之前的床太大,躺上去和分床无异。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想法…… 想当初,新婚夜,姜琳琅打地铺,他都觉得不自在,现如今,不仅不讨厌她的触碰,反而……迷恋上了。 “我介意!”姜琳琅咬牙切齿,你大爷的,我现在还在气头上,你不介意同床?我还要感谢你不成? 容珏斜了她一眼,蹙眉,一脸的不理解,“在此之前,你很想睡我。” 所有人:“!!!!!!” 惊了。 “房的。” 姜琳琅:“……”不带这么大喘气的,你想吓死谁! 给读者的话: 一整天都在外面,后来还去了新郎的新房和新娘聊天,晚上又聚了一顿。 更得晚了,抱歉。 180同床,莫寒 最后,姜琳琅只能忍着脾气,同意同床,但前提是他不许碰她,并且,不许换床! 新床那么窄,妈蛋我是睡你怀里吗! 容珏微微勾起唇角,在姜琳琅气急败坏摔门而出后,好心情地挑了下眉梢,决定回头赏暗七点甜头。 比起炼丹唬人,显然这个他更在行。 默默被主子改变了职业的暗七:……你开心就好啊。 “夫人,宫宴要穿的华服取来了,您先试试。”管家端着托盘,递上姜琳琅参加三日后宫中年宴要穿的华服。 姜琳琅手抚了抚布料,很顺滑,她微微牵起看了看,一件绯色红纹的宫裙,还有一件奶白色的斗篷,颜色素净又清新。 另一套则是暗红似血的高领华裙,远远望去像是一滩血…… 姜琳琅:“……”想也不用想,她拒绝这件。 见她明显的嫌弃这件红色的,管家忙道,“夫人,这件做工更精致华贵些,最重要的,和大人惯常穿的很搭。” 听出管家那“选这个选这个选这个”的潜台词,姜琳琅唇角抽了抽,“那叫他这次跟我一起穿绯色的,也搭。” 管家:“……” 夫人越来越难套路了。 愉悦地勾了勾唇角,姜琳琅拍了拍红色的这件,对捧着托盘的小厮道,“这件不要。” 不是说不好看,而是她没有容珏那样暗黑的气质和绝世的容貌,一不小心穿成行走的大姨妈…… 那就很尴尬了。 再者,红色本就高调,她参加宫宴又不是为了吸引眼球的。 管家出去了,姜琳琅继续挑选宫宴要佩戴的首饰之类的。 “夫人,皇后娘娘派人传话——说是年底了,明日想在宫中设宴请各府夫人小姐进宫小聚,话话家常……”没一会,管家回来了,回禀道。 恰好此时,容珏过来了,闻言便挑眉,“回那人,夫人身子不适,无法参加。” “好……”管家闻言点头便要转身去回话。 姜琳琅却叫住了他,“等等,管家,你去回了那人,应了她。” 管家为难,看了看容珏,后者面无表情地看向姜琳琅,在等她的解释。 “此前我一直托病不去,但这次,宫宴将至,我再说身体抱恙,到时候宫宴上,她必定发难。倒不如现在先去会会,看她这回又打什么算盘。” 容珏认真听完,微微摩挲了下玉扳指,随即冷沉的声音微微带了两分关心,“那你小心。” “放心吧。”姜琳琅错开视线,眼底燃着火焰,断肠丹都吃过的人,还能怕皇后使出什么招数来? 容珏问,“在何地设宴?” 管家答,“御花园。” 御花园? 他微眯了下眼角,然后走出大厅,去了书房。 …… “夫人,这是主子给您选的贴身侍女,也是护卫。”暗三办事效率很高,知道姜琳琅第二日要进宫参加宴会,连夜赶着将选好的暗卫带来。 看着眼前身形高挑,比自己要高出大半个头,一身紧身黑衣,面容肃冷,如一尊冷冰冰的机器人般单膝跪下拱手行礼的女暗卫。姜琳琅眼里划过一丝惊讶。 “你们暗卫还有女的?”她示意女暗卫起来,女子五官英气,男女莫辨,在现代就是……攻气满满! 她亮晶晶地盯着这个冷若寒铁的女暗卫,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属下没有名字。”女暗卫一板一眼地回着,声线清冷。 暗三补充道,“刚选上来的,按顺序,她代号十九。” 姜琳琅闻言便摇摇头,不大赞同地道,“生得这么好看的姑娘家,怎么能没名字呢!” 闻言,代号十九的暗卫一愣,冰冷无波的眼底微微一漾。 “不如就由夫人亲自赐名?”暗三想着,被赐名的暗卫心底更会忠诚于自己的主子,既然是夫人以后的专属暗卫和侍女,不如就让夫人赐名。 “恩……就叫莫寒吧!你觉着怎么样?”姜琳琅拧着两条眉毛,有些纠结地想了想,摸了摸下巴,最后敲了个响指,眼睛一亮。 莫寒…… 女暗卫唇微翕,眼底颤了一瞬,随即跪下,声音铿锵有力,“莫寒,谢主子赐名!” 没唤夫人,唤了主子。 这是容珏下达的命令,自跟了夫人后,便只是夫人一人的下属,绝对忠诚于夫人。 “起来,快起来。”姜琳琅现在看着十九,不,应该叫她莫寒了,想着这个暗卫的名字是自己取的,不禁对她心生了几分亲切来。 笑得合不拢嘴。 直到晚上洗漱完,她还一个人坐在梳妆镜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时不时低头捂嘴轻笑。 容珏从净房回来,穿着黑色的寝衣,见她一个人在那偷乐,不禁白了她一眼,“你长得这么好笑?” 对着镜子自己的脸笑得这么诡异…… 姜琳琅:“……” 扯了扯嘴角,她几下收拾好头发,再摸了护肤膏,低低嗅了嗅手腕上清新的桃花香,不禁耸了耸鼻子。 这宫中送来的东西,就是厉害,这个季节,居然还有桃花膏。 “你往里些。”姜琳琅穿着奶白色的寝衣,看着躺在床外沿,一手拿着本棋谱打发时间的容珏,指了指床里侧,道。 听着她这颐指气使的语气,容珏微微一挑眉,“我睡外侧。” 夜里若是有什么情况,这样最方便快捷。 姜琳琅却不这么想,她怕自己夜里起夜,但这话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咳了声,抬手掩在唇边,眼眸一转,便有几分语重心长地道,“向来女子睡外侧,家主睡里……” 这一番三从四德典范的话,不待说完,便听容珏嗤了声,丢了棋谱,上下扫了眼她,“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当真有意思。” 说完,拍了拍里侧,语气淡淡的,“不早了,快睡。” 若是有危险,像她睡得这么沉的,被刺客砍死了只怕都在梦里。 提了提衣摆,姜琳琅没好气地哼了声,踢掉鞋子,爬上、床,故意踩了下某人的小腿,泄恨。 对此,容珏只是勾了勾唇角,任其耍下小性子。 给读者的话: 晚上要跟着爸妈出远门吃饭==还好我机智地带了电脑! 181设宴,衬托 “怎么还不睡?” 当姜琳琅抱着被子翻了第N次身,容珏终于睁开眼,侧过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睡个觉一点都不老实的某人,问。 “认床,睡不着!”姜琳琅猛地对上容珏夜里漆黑深邃的双眼,眸子瞪了瞪,拥着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睁眼说着瞎话。 试问,身边躺了个大瘟神,浑身散发着冷气,周围都是他霸道清冽的气息,她能睡得着才怪了。 “何时有的这个毛病?”容珏忽而扬了下嘴角,对姜琳琅这谎话半点都不信,她在外住帐篷睡地上都不曾认床失眠,这会儿和他说她认床,谁信? 被拆穿了的姜琳琅,憋红了脸,瞪眼,不服气地道,“现在有的不行吗!” “……”是他的错觉吗,这次回来,姜琳琅脾气越来越大了,两人的地位也调转得太彻底了== “别闹,睡觉。” “要你管?” “……再还嘴,就亲你了。” “!!!!!!” 雾草,姜琳琅忙咽了咽口水,惊悚地将被子蒙上嘴,“衣冠禽兽!” 容珏越来越下流了! 某人勾唇,“还认床么?” 咬牙切齿,姜琳琅一字一句地咬着牙回他,“不了,我很困,立马睡着!” 说完,抱着被子,整个人往床里侧拱啊拱,贴着墙壁,裹成蚕蛹,闭上眼。 还别说,这么一闹,马上就真的睡着了。 倒是容珏,默默盯着她的后脑勺,好半晌,才来了倦意,慢慢闭上眼,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姜琳琅穿着打扮一番后,带着莫寒便进宫了。 马车行至宫门口,莫寒扶着她下车。 “琳琅?”才抬起头,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行至身前,顾明兰上前,看到她很是高兴。 “明兰?你也来了!”姜琳琅看着一袭浅黄裙子,外罩浅紫色斗篷的顾明兰,妆容精致,落落大方地立在自己面前,很是惊讶。 随即便是高兴。 上下打量了一番,顾明兰不由关怀问道,“没想到才两日,又见面了。怎么样,你还好吗?” 闻言,姜琳琅也是感慨缘分,笑着点点头,“挺好的,你看,我不还活蹦乱跳的嘛!” 顾明兰听了笑意大了几分,眉眼都是温柔善意,“看到你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两人拉着手,还想说什么,那厢小芙眼尖,忙压低声音对二人提醒道,“小姐,大小姐来了。” 顾明兰闻言笑意微隐,而姜琳琅则是立即不动声色地松开顾明兰,退开些,冲顾明兰眨了下眼睛。 后者愣了愣,随即也笑着眨了下眼睛。 “原来是顾二小姐。” 顾明珠一下了马车就看到自己那个讨厌的庶妹与可恨的姜琳琅绞在一起,她登时眯了眯眼角,上前想要看看这两人怎么认识的,在说什。哪知,一走近,只听到姜琳琅不冷不热地上下扫着顾明兰,语气不明地说道。 她登时眸中火光大盛,便又听姜琳琅礼貌疏离地对顾明兰道,“我先进去了。顾二小姐自便。方才,多谢你帮我捡手帕。” “哟,我当这是谁呢这么大架子,原来是丞相夫人!”顾明珠见顾明兰那唯唯诺诺的样子便觉得丢脸,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净给她们护国公府丢人现眼了! 她拂开丫鬟搀扶的手,明艳的妆容衣着,叫她每走一步都似自带华光,明艳不可方物。 她微噙着一抹冷笑,眼里满是高傲之色,微抬着下巴,上前一步,直接高声不客气地插话。 顾明兰为怕出错,早早出门,姜琳琅是想早点去找个不起眼的位置发呆,所以两人方才的互动一来没几个人留意,二来来的世家小姐也就那几个,且距离离得远,所以没有看清她和顾明兰神态,也不曾听清语气内容。便编造了个“偶遇并不认识”的桥段。 本是为了避开顾明珠,哪知这大小姐听她说什么都能挑刺,直接插话打断她。 姜琳琅微微偏过头,精致灵秀的面上划过一丝似笑非笑的深意,语气一扬,“是啊,我夫君贵为一品丞相,我身为一品丞相的夫人,的确可以摆个架子。多谢顾大小姐善、意、提、醒!” “你!”顾明珠气得手指着她,头上的金步摇晃了晃,清脆脆的声音,她微咬着牙,美目怒火中烧,但最后想到什么,又生生忍下了。 不能生气,不能当众与这个贱人闹,若传到了表哥那里,他定不会理会自己了。顾明珠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使了那么多小性子小手段才将齐睿安抚好,切不可因为不能忍一时之忍而再度功亏一篑。 原本以为这位脾气大,半点亏不肯吃的大小姐再怎么也要好好骂几句解气,哪知对方像是改了性子似的,指着她隐忍了会,就放下手。 姜琳琅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哼!”顾明珠抖了抖自己身上华贵的金黄斗篷,这颜色与明黄相近,她却高调地穿上了,但别说,这样耀眼的颜色也没能压下她的容貌,这个北国第一美人,还不算浪得虚名。 只是本性太坏,破坏了美感。 顾明珠恶狠狠地瞪了眼姜琳琅,然后又瞥了眼一旁一言不发地垂着头的顾明兰,拧了拧眉心,只觉得这个庶妹实在是不配与自己站到一起…… 但又想起母亲的交代,她便挤出一个施恩般的高傲张扬的笑容来,“二妹,你可是护国公府的人,跟着我这个嫡姐后头,可别跟错阿猫阿狗了。” 她嘲讽的意味不要太明显,姜琳琅只当听不懂,维持着面上灿烂淡然的笑。 微不可闻地冲忧心忡忡的顾明兰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先走,不必管她。 “是。”顾明兰何尝不知道,顾明珠叫她跟着,才不是好心。要么是为了差遣使唤,要么便是为了衬托羞辱。 或者,本来就是两者兼之。 “顾明兰,你可别给我丢人,这皇宫的宴会,你这个大门不出,宴会不入的小家子气可别到时候抖出来了。丢的,可是我们护国公府的脸面。”顾明珠恶劣地扯了下红唇,瞟了眼身后亦步亦趋的顾明兰。 “是。”小芙很生气,但顾明兰却依旧语气不变地垂首温顺应了。 182巴掌,解围 似乎是为了显示身为护国公府嫡长女,皇后宠爱的侄女的荣耀。顾明珠一路受着宫人的行礼问安,面带矜持与高傲。 眼高于顶。 “这里就是御花园了,怎么样,比你那个逼仄的小院子可富丽堂皇,繁花似锦多了吧!”指着御花园中丰富多样的花卉,细数着奇珍异宝,顾明珠捏着嗓子,俨然自己是这座皇宫的女主人一般。 顾明兰微微无奈,但还是柔声道,“大姐说的是,这御花园自是天下所有花园无法比拟的。岂能与明兰那个逼仄的小院子相提并论。” 顾明珠闻言,嘴角抽了抽,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拿这两个相提并论有些不合规矩,但她随即就是气恼顾明兰这话—— “呵油嘴滑舌!”顾明珠最是讨厌顾明兰这一副温婉懂事又善解人意的虚伪嘴脸,偏偏不管她如何挑刺和讽刺她,这个小贱人都一副云淡风轻,虚心听教的样子。 甩了下袖子,顾明珠看了眼不远处盛开的梅,不禁计上心头,她微挑起眼尾,笑容璀璨耀眼,声音像是一把小钩子,“那梅花开得可真漂亮,你去给我摘一枝过来。” 俨然将顾明兰当做了丫鬟差遣。 小芙立即福了福身,恭敬地道,“大小姐,奴婢手脚灵活,还是奴婢去摘吧。” 这里是宫中,她家小姐再怎么也是千金之躯,堂堂护国公府的二小姐,难道要比大小姐的丫鬟还不如? 顾明珠凌厉的一个眼风扫过去,冷冷地呵斥,“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了吗?秋心,给我掌嘴。” 秋心是护国公夫人的大丫鬟,专门送来替顾明珠管教丫头的。 得了这命令,恭敬地应了声是,随即趾高气扬地上前,便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小芙脸上。 “大姐你——”顾明兰想要制止已来不及,扶着被扇了一巴掌捂着脸眼里含着泪委屈不已的小芙,顾明兰是个泥人也有了脾气,她面色微沉,看着顾明珠很是不能理解和赞同地道,“这里是宫中,御花园的一草一木都是御品,大姐想要,只管求姑母赏赐便是,如何要为难我和我的丫鬟?” 顾明珠带着顾明兰进宫本来就不乐意,奈何被护国公夫人再三叮嘱了,不得不一起。然而,她这暴脾气一向如此,但凡有半句忤逆她意思的,就要挨打。 此时见一向不反抗的顾明兰也有了气焰,美目登时划过一丝讥笑,抬手,那涂了漂亮的花汁的粉嫩指甲轻轻划了划对方柔嫩的脸蛋。 “怎么?心疼了?不愧是奴才生的孽种,与奴才们惺惺相惜——我不仅打了她,你信不信,你再多说一句,我连你也打?”顾明珠高傲地勾唇冷笑,面上华光万千,头上的金步摇闪着金灿灿的光芒。宛若明珠,衬得顾明兰如一株柔弱的白莲。 当然,顾明兰只是性子温婉,却并不柔弱。 她一手拿下顾明珠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秋水般的眸子里静静躺着静谧幽深,丝毫不怯场地对上顾明珠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道,“大姐,你一向不喜妹妹,这我没办法,但你侮辱我是奴才所生,可我也是父亲的女儿,你这话,莫要叫有心人听去了。届时丢的可是我们国公府的脸面。” “顾明兰你好大的胆子!”本是嘲讽顾明兰是个丫鬟生的孽种,哪知对方却反过来歪解了她的意思,反将父亲也给拖下水。 她正要发作,便被秋心轻声劝止,“大小姐,这里是御花园,一会就到了设宴之处,有什么事还是回去再说吧。” 说着用眼神示意顾明珠别一时意气用事,在宫中失了礼仪。 “哼,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顾明珠忍了忍,心想自己就连姜琳琅都能忍下,一个顾明兰,也不在话下。回去后,她想怎么折磨这个小贱人都可以。 “哟,明珠妹妹这脾气,还真是大!”这时,假山后出来一人,穿着紫色的华服,墨发束起,剑眉星目,嘴边含着爽朗戏谑的笑,双手背在身后,看情形是在那待了好一会了。 顾明珠面色微微一凛,拧着眉头,不悦地瞪着他,“誉王?你鬼鬼祟祟在那听了多久?” 她说着,眼神往后看去,既期待但更担心齐睿也在。 齐磊摸了摸鼻子,一副大大咧咧飒爽无畏的样子,摊手道,“这可不能怨我,小王在这偷个懒说打个盹,哪知道就听到明珠妹妹在这发脾气斗嘴——啧,好在三弟不在,不然得大开眼界了。” “你!”顾明珠见他状似无意,但眼底微微闪过几分警告的恶劣笑意,一张漂亮的脸登时气得绯红一片,她抿了抿红唇,瞪了眼一旁沉默垂首的顾明兰,甩了下广袖,“我警告你,你若敢告诉表哥,我保证你没好果子吃!” 齐磊无所谓地耸耸肩,“恩,大不了就是回我的封地咯。倒是明珠妹妹,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要是三弟知道你欺负家中庶妹,只怕又不理你了。” 言下之意,顾明珠不欺负人,他就不会告诉齐睿这件事。 眼眸闪烁了几下,顾明珠的死穴就是齐睿,被齐磊这么一隐晦地提醒,权衡之下,不甘不愿地哼了声,带着丫鬟先一步离去。 顾明兰心疼地用帕子抚了抚小芙红肿的脸颊,朝齐磊福身行了一礼,客气疏离地道谢,“谢王爷解围。臣女告退。” “诶,顾二小姐,这就走了?”齐磊却挑着浓眉,出声拦住她。 “王爷还有何吩咐。”顾明兰停下脚步,转身,蹲身行礼,垂着眼睫,轻轻地问。 听着她这一点都不热络的语气,齐磊一时尴尬,摸了下鼻梁,支支吾吾地嘟囔,“这护国公两个女儿真是奇怪,一个脾气大心眼坏,一个胆子小脾性也这么冷淡……” 顾明兰自是听到这话,微不可闻地抽了下唇角,一板一眼地温声道,“王爷若没别的事情,臣女先去赴宴了。” “诶等等——” 给读者的话: 不出门不午睡加更加更 183乌龙,出头 “诶,等等——”齐磊见这姑娘确是急着要走,也不多说,只是从袖中掏了掏,半天也没掏出什么来。 随后拿出一个瓶子,往前走了一步,顾明兰下意识后退一步,面上一脸的戒备。 齐磊再进一步,对方立即退后。 他好玩地挑着眉,心道一个庶女,一般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是赶紧巴结他这棵大树吗?怎么还避而远之的态度? “大胆淫、贼!”就在他故意想戏弄下顾明兰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呵来。 随即便感觉凌厉的破空声划过,有什么东西朝着他后脑勺袭来。 齐磊是练家子,当即一个利落地偏过头,便见一枚石子袭来,而他这么下意识一避,那石子自然会击中不会武功的顾明兰。 是以,想也没想,他立即抬手。 石子砸中他手腕,吃痛地低呼了声,齐磊龇牙咧嘴地朝气势汹汹地走来的女子瞪了眼。 顾明兰也是一头雾水,待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不由对齐磊感到几分抱歉。 “王爷恕罪——琳琅,你误会了。” 没错,能这么出场还敢拿石子砸人的,也就姜琳琅了。 顾明兰聪慧,从姜琳琅方才那话便明白她是误会了什么,忙往前一步,拉住满脸凶狠随时要同“淫、贼”打一架的姜琳琅,温声解释着。 “方才大姐出言羞辱,是誉王出现替我解的围。并非你所看到的那样。” 姜琳琅方才跟上来,就是不放心顾明兰,担心顾明珠欺负她。哪知道远远地就看到一名紫衣男子逼近顾明兰,后者满脸戒备地往后退。 当即便误会了—— 以为顾明兰一个弱女子,在宫中遇到什么流、氓。 哪知道,只不过是角度问题,闹了个乌龙。 “这样啊,咳,誉王爷,抱歉,我误伤你了。”自知理亏,姜琳琅尴尬地咳了声,讪讪地拱手郑重地道歉。 揉了揉发疼的手腕,齐磊行至姜琳琅跟前,细细打量了下这个之前只听其名不见其人的“传奇女子”,眉宇间划过浓浓的好奇。 “不打紧,不过你这姑娘行事好生凶悍,之前在茶楼便远远地听了你一番豪言壮语。”齐磊有些好奇的是,这就是他那个芝兰玉树、清风霁月般的好弟弟看中的女子,他左看右看,除了模样不错,武功不错,眼睛生得挺漂亮之外,也没什么特殊的嘛。 最重要的是这么剽悍……三弟好的是这一口? 被当做猴子一样打量的姜琳琅,无语地扯了扯嘴角,这个誉王一见面就提及她尴尬的黑历史,真是不会聊天。 “王爷……过奖了。”尴尬地讪笑一声。 齐磊闻言哈哈大笑,摸着下巴,点点头,“不愧是姜大将军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啊!” 姜琳琅继续报以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呵呵哒,笑你妹笑。 这么看来,还是顾家二小姐的脾性比较合胃口,齐磊不无比较地想着,比起泼辣爪子利的小野猫,他更喜欢温婉大方的美人。 当然,前提是这个美人也有趣。 “王爷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姜琳琅看了眼顾明兰,走过去,拉了她的手,对齐磊客客气气地福了下身,这个礼十分敷衍不走心,拉着人也不等齐磊接着说话,就走人。 齐磊望着那相携离去的两人,不禁啧啧称奇,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处,性情也不相符的居然能玩到一块去。 “有趣有趣,找三弟喝酒的时候好好聊聊!”将没能送出去的金创药的瓶子装回去,齐磊背着手,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转身离去。 …… “小芙,你的脸怎么了?是不是顾明珠打的?”姜琳琅看着小芙红肿的脸上那五个鲜明的指印子,眉毛拧着,问。 小芙委屈地眨了下睫毛,一滴眼泪就落了下来,吸了吸鼻子,擦了下眼泪,“是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秋心……” “是我没用,叫小芙替我受罪。”顾明兰拿了帕子替小芙擦着眼泪,眉心微微蹙着,一抹哀愁无奈印在其间。 “不,不是小姐的错。”小芙忙出声,“是大小姐欺人太甚,不关小姐的事。” 姜琳琅闻言,也跟着气愤道,“就是,和你有什么关系,顾明珠那个恶毒的女人,眼里除了她自己,谁都不如她,专会挑刺为难人!” 说着捏了捏拳头,“莫寒,一会我们好好教训下她们!”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莫寒擅长暗器和偷袭,轻功也不错,姜琳琅和她过过招,对这个沉默寡言,手脚利索,武功高强的护卫很是满意。 莫寒默默哽了下,面无表情的脸上无波无澜,清冷的声音应着,“是。” 小芙一脸惊奇地望着莫寒,忘了脸上的红肿疼痛,“郡主,这是你的新……你的丫鬟吗?她好高啊!” 听出小芙那个改口的字,姜琳琅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很快又消散,她笑着拍了拍莫寒的肩膀,“是啊,不仅高还很厉害呢!那个秋心在她面前,只有被扇巴掌的份!” 莫寒:“……”主子好像把我当做打手了。 小芙一脸崇拜地轻呼了声。 而顾明兰却是不赞同地劝着姜琳琅,“琳琅,你可别冲动,这里是皇宫,大姐又有皇后娘娘撑腰。切不可意气用事,逞一时之快。” 听着顾明兰劝告的话,姜琳琅弯了弯眼睛,拍了下对方的手背以示安慰,悄声道,“你就放心吧,我又不傻,当然不会明面上来了。” 说完,冲她眨了眨眼睛,眼底一片慧黠。 顾明珠上回打她的那两鞭子,至今她还记着呢,身上的疤痕是没了,可那痛她记着很清楚。一再对嚣张的顾明珠躲让,她也知道明面上对付不了对方。 但她有的是法子叫对方吃闷亏,不是么? 看着满脸坏笑的姜琳琅,顾明兰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温声道,“也就你敢这么同她对着干了。” 言语间,不免有些羡慕,毕竟一直饱受顾明珠的欺压侮辱,自己的丫鬟都保护不了,任谁都会心中存了怨。 “等着瞧吧。” 184刁难,团结 皇后将宴会地点选在御花园的静心亭中,这个亭子很大,她命人备了手炉,此时,亭中三三两两已有夫人和小姐们坐下了。 正状似其乐融融地聊着天,但仔细看,每个人都不敢放开敞开聊,顾忌着场合和耳目。 “丞相夫人到!” “护国公府二小姐到!” 随着太监的通传声落下,亭子里的交谈声一时静止。 不少夫人和小姐好奇地盯着姜琳琅瞧,当然,当中不乏诸多抱着不齿好笑的目光。 毕竟,姜琳琅当众告白容珏,护夫妒妇的名声传出来了,不少人看笑话。 此次宴会,除了往日里那些姜琳琅在皇帝大寿和护国公府见过一次或者两次的贵妇贵女之外,还有年底将至,被传召回京的大臣的妻女。有些听过姜琳琅的名号,知道今年临安出了这样一位“奇女子”,那眼神便明里暗里地打量起来。 当然,方宓之死,也叫众人不敢得罪这位背后有容珏那样一个变态的夫君撑腰的丞相夫人。 姜琳琅参加了两次这种无聊的女人间唠嗑撕逼的宴会,对于这样的打量和注目已经免疫,径自走到宫女指引的位子上坐下,也不喝茶不用点心,老神在在地坐在那看外面的奇花异草。 倒是顾明兰,因为是头一回参加这样的宴会,虽温婉大方、知书达理,可方才通传的小太监介绍了她的身份后,不少人就拿那种异样的眼神看她。 仿佛很是奇怪,她一个庶女,为何出现在这似的。 自古正室和嫡出都瞧不起妾室和庶女,顾明兰又生得温婉可人,容貌上比下了不少贵女,这叫那些一直被顾明珠盖住风头的贵女心里很是不平。 “哟,这就是明珠姐姐的庶妹吧!”这不,才坐下,一名华服少女,梳着华丽的发饰,戴着漂亮的珠花簪子,妙目红唇,笑里藏刀地尖着嗓子,率先打破沉默。 顾明兰落落大方地起身,朝那人见了个平礼,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大家小姐的风范,丝毫不比顾明珠差。 “明兰见过诸位。” 她柔婉的嗓音不娇不媚,多一分显做作,少一分显冷淡,恰如其分地诠释了温婉端庄这个词。 第一印象很重要,当即有人点头,对她很是满意。 当然,那出言挑衅的坐在原位子上,也不起身,直直受了对方这个平礼,讥诮一声道,“你姐姐是嫡长女,见了我们,可都不必行礼的,倒是你,这小家子气,真叫人看不出是一府所出——也难怪,到底是妾生的。” 那贵女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女,眼高于顶,近来她爹很是得皇帝的宠信,一时便不将很多人放眼里。 这些贵妇贵女都是打小在这种勾心斗角、争奇斗艳的宴会中过来的,顾明兰一来和她们不熟,二来嫡庶有别,顾明珠不好得罪,再者,这个说话的贵女也是个不好惹的。一时间,竟是无人出声替顾明兰说一句话。 顾明兰脸色微微白了白,自幼她便知道自己亲生娘亲身份不高,身为庶女,她地位比府中的下人还尴尬。但总是一再被人当众羞辱生母,她不免脸上划过几分屈辱。 眼波微转,抿了抿唇,正要反唇以击。 “啪——” 姜琳琅那边,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只见她手里的杯子忽然被她一捏,碎了。 这一声响,自是引起众人的注意力,包括那名贵女。 但当她们看到姜琳琅手里还残留着杯子的碎屑,手上却没出血,她淡然地看着地上的碎片,一脸的惊讶,仿佛没看到众人惊异的眼神目光。 “呀,真不经捏,一下就碎了呢。”一旁的莫寒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事先被主子不动声色倒到亭外的茶水,再看了眼她飞快抽出放在腿上的帕子…… 这些人看不见,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主子将茶水倒了,帕子微缠了手,五指一捏,另一只手飞快抽走帕子。 “……”看着这些满眼惊异,脸上甚至隐隐露出几分惊悚的弱女子们,莫寒默默移开眼。 众人咽口水的声音很是一致—— 尼玛这么一个瓷杯说捏就捏碎了,还一点事都没有说不经捏!这个丞相夫人,和丞相一样,果然凶残! “这位姑娘,你尖脸猴腮,牙尖嘴利,声音又尖,我这人最怕这样的脸这样的声音。一时失手,莫见怪,莫见怪。”姜琳琅笑眯眯地看向那个哑口无言的贵女,轻飘飘,笑得很是友好地道。 顾明兰:“……”琳琅,咱说好的不正面刚呢。 那贵女自是气得跳脚,但她想起她爹近来有巴结丞相之意,并且她出门时,她爹还叮嘱她一定要同丞相的夫人打好关系。纵使现在气得肺都要炸了,也只能死死地抿着唇,咬牙,脸上一片无光,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在众人看热闹和取笑的眼神中,她死死地用指甲抠着手心,眼前黑了一阵,她才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哪里……丞相夫人,真是……武功盖世,小女……佩服。” 听着这话。众人登时心里明镜儿似的,护国公一派的夫人小姐得意地笑出声来。 而容珏一派,不少人来之前得了家主的告诫,说是不可怠慢了丞相夫人,若有人为难夫人,她们也得帮衬着点。 “是啊,夫人巾帼不让须眉,真是女中豪杰!” “谁说不是呢!” 一时听到不少恭维自己的话的姜琳琅,默默挑眉:今儿变天了?之前这些人可都是默默作壁上观的,今日怎么都一个个跑来帮她说话了== 顾明兰感激地朝姜琳琅看了一眼,默默退回位子坐下。 而一名圆脸少女默默将位子挪到姜琳琅身侧,伸手在对方耳边神秘兮兮地道,“容夫人,我刚刚看到你捏杯子的过程了——哈哈哈,许小蝶肯定又气又怕,夫人你好厉害啊!” 姜琳琅饶有兴味地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笑得满脸恶劣的少女,“你看到了怎么不揭穿我?” “那怎么能!我爹可是丞相的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夫人捏碎了那小蹄子的脑袋,我也帮你打掩护啊,都是自己人,要团结的!” 姜琳琅:“……”厉害了妹子。 这年头,反派的家属都这么嚣张并可爱的吗??? 185多金,渊源 这个小插曲过去后,亭中一时又恢复了安静。 宫女给姜琳琅重新换了杯盏倒了茶,她也不用,就坐在那,听着旁边小姑娘说着亭中这些贵妇贵女的私事…… 是的,这妹子生了一张讨喜的圆脸,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话唠和八卦爱好者== 姜琳琅起初还听得津津有味,到后来…… 就有些嘴角抽搐,不厌其烦了。 “夫人我跟你说,你看那陈小姐,你以为她以前真有这么苗条吗?才不是!她以前是个肥女,后来啊,被定亲的对象退婚了,一气之下就瘦了……” 姜琳琅:“……”妹子你别说了,陈小姐都瞪你了没看到么== 是的,这妹子说到开心之处,音量还不自觉地拔高,亭中本就安静,一来二去的,不少人就听到她说的内容了。 一个个起初听着别人的八卦和笑话时偷笑不已,幸灾乐祸,但当下一个就轮到自己的糗事时,就气得牙痒痒。暗恨恨地瞪过来,包括姜琳琅,也被迁怒了。 姜琳琅默默扶额,心道这妹子真是拉得好一手仇恨啊。 “你叫什么?”她默默端过茶,递给口如悬河,眼眸晶亮兴奋的圆脸姑娘,希望杯子可以堵住对方的嘴,赶紧转换了话题。 圆脸姑娘高高兴兴地接过茶杯,满脸兴奋,“夫人终于问我叫什么了!我叫金多金!金子的金,很多金子的多金!我爹说,这个名字寓意很好!” “……” 姜琳琅无奈捂脸:还真是简单粗暴的名字! “我爹说得对,我天生福相,果然如此——那姓许的她爹让她巴结你,结果反被夫人整了。看我,我不过是分享了下我的独家消息,夫人就问我名字了——嘿嘿,回去我爹肯定要赏我的!”金多金捧着茶盏笑眯眯,一双眼弯成了月牙。 姜琳琅哭笑不得地摇头,这年头的奸臣生的女儿,都这么直接和没心机的吗! 闹了会,那厢,小太监便通传道—— “皇后娘娘驾到!” 立时,亭中所有人起身,福身行礼,相迎。 皇后在宫女的簇拥下,扶着顾明珠的手背,款款行来。 她身穿明黄与皇帝龙袍相衬的凤袍,雍容华贵,高贵典雅。 “免礼。”她面上挂着温善的笑,俨然是当家主母的气势,微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免礼起身。 “谢皇后娘娘。” “都坐吧。”皇后在众人的簇拥中,走到主位上坐下,顾明珠毫不客气地在她下手边第一个位子上随即坐下。 众人落座。 皇后先是嘴角含着得体温和的扫视了一圈亭中仪态得体的贵妇以及亭亭玉立的贵女们,当视线扫到姜琳琅那儿的时候,笑意也不减。 微微抬首,她最终视线落在一名身子孱弱,气色一般的瘦弱妇人面上,温声关怀道,“汝阳王妃好些年没见了。瞧着,身子骨还是不见好?” 被点到名的汝阳王妃,闻言恭敬起身,福了福身,“牢娘娘挂怀,臣妇这身子骨,一直如此,好不好,也没什么差别了。” “啧,我可记着,这汝阳王妃当初啊,身子骨可强健了,可是啊,她怀着孩子时,撞了皇后一下,皇后当时好像也是怀有身孕了吧。就因为那一下,皇后腹中孩子没了,皇上大发雷霆,汝阳王妃大着肚子跪在仁寿宫门前,啧,那血啊就那么从身下流淌出来……孩子就这么活生生没了。 听我娘说,那可是个成形了的男孩儿!从此,汝阳王妃身子就怀了,并且再也怀不上孩子……哎,为此汝阳王还被皇上责罚,贬到了边关一个贫瘠的封地……好些年了吧,我记得当年我远远看到过这名王妃,虽不算惊人之姿,那也是健康清秀的美人,哪像现在这样……形销骨立,垂垂老矣……” 金多金一边嗑着瓜子(进宫自带瓜子的,这姑娘真的很迷),一边似感慨似同情地低声与姜琳琅耳语着,道。 姜琳琅闻言,不免看向那汝阳王妃,只见她穿着老气的祖母绿褙子,裹得厚厚的,背脊微微弯着,侧脸看着静婉,但那脸的确是瘦到没形了…… 不过,皇后面对汝阳王妃,会这么温和无芥蒂? 她总觉着以皇后这种爱子如命的人,居然还掉过一个孩子,还是因为这汝阳王妃,尽管她也害得别人孩子掉了从此再也怀不上孩子……不过皇后口慈心恶的本性,怎么会不记仇? “瞧瞧,当年你与本宫同时怀有身孕,那时候气色还是很好的,再后来……哎,造化弄人,本宫一直想问候下王妃,没想到再见,物是人非,一晃也快十年了。”皇后手里端着茶,戴着护甲的尾指轻轻摩挲着杯壁,雾气晕染着,面容显得分外忧愁和怀念的样子。 汝阳王妃却是面色再度一白,似乎这是她最难以忘怀的苦楚和噩梦,她发白的唇抖了抖,最终只是抿了抿唇。从姜琳琅的角度望去,只见那双手掩在袖中,微微颤抖,指甲掐着手心。 “往事已矣,娘娘……请节哀。”垂着眼睑,汝阳王妃孱弱单薄的身子微微晃了下,艰难地行了一礼,哑着嗓子劝慰了一声,随即坐回原处。 自此,这场宴会,姜琳琅再也没听过她说一句话。 皇后微微笑了下,丝毫不失态的样子,叫姜琳琅微微眯了眯眼睛,心生疑惑。 能说不愧是皇后么……同是失去了孩子,汝阳王妃性情大变,日渐消瘦,但皇后,比起汝阳王妃,她方才的反应,至多算得上忧愁,却看不出几分伤心来。 随即她想,也是,汝阳王妃自此失去了当母亲的资格,并且夫君也因此事受累,她还要战战兢兢地面对皇后。可皇后却有一个儿子了,与永远不能当母亲的人比,她的确不会太伤心。 “南安,你叹什么气?”忽然,皇后眼珠子一扫,便定睛看向角落里的姜琳琅,唇角扬了扬,亲热地唤着姜琳琅的封号,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又拉到了姜琳琅那。 186唱和,四不 被点到名的姜琳琅还是被旁边的金多金拉了拉袖子才反应过来,这声“南安”是唤她的。 其实她一直想吐槽……南安,难安,皇帝老儿是想膈应她吧…… “臣妇只是感慨,这大冬天的,也就御花园有这样百花争艳的美景。瞧着,当真是赏心悦目到极点。”姜琳琅缓缓起身,放慢语调,温温地说着。 这话一语双关,有点头脑的都会心一笑,心道这丞相夫人看着行事凶悍,但说话也还是有点水平的。 皇后嘴角笑意微凝,随即又扬起,笑意温煦,和颜悦色地道,“南安这张嘴呀,越来越甜了。本宫就喜欢年轻活泼的小姑娘,瞧着便赏心悦目。” 姜琳琅扯了扯嘴角,只微微笑笑,没有接话。 倒是一旁的顾明珠,眼眸微转,“姑母这话说得,难道明珠不够活泼,叫姑母看腻烦了?” 她说这话俏皮活泼,眨了下眼睛,故作不高兴地噘了噘嘴。 皇后忽而启唇一笑,抬手,点了下她的鼻头,一脸的慈爱,“你呀你,姑母何时腻烦过你了。巴不得你天天来仁寿宫陪我说说话呢!” 估值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分外其乐融融,众人偶尔附和几句,笑着称赞或者谄媚。 姜琳琅听得有些困倦,抬手掩面打了个呵欠。 “对了,南安,本宫有一支南海珍珠钗,一直觉着与你甚是相衬。”皇后瞧着差不多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姜琳琅,笑,“你随本宫回寝宫一趟,试试如何?” 姜琳琅心里一咯噔,心道,这就来了? 她面上不显,眼眸划过一丝暗芒,须臾之后,面上挂着笑,“皇后娘娘如此偏爱南安,也不怕顾大小姐吃味……” “呵呵呵……”亭中顿时低低笑开。 皇后微微扯了下唇角,“你这鬼机灵啊……” 至于顾明珠,冷冷地勾了下红唇,心道,姑母定是要对付这个贱人! 于是她忙转换了笑颜,视线对上姜琳琅,“丞相夫人言重了,既是姑母赏赐,还是莫要推辞。” 说着,端起面前的茶,轻轻啜饮一口,低眉间,眼底划过深深的幸灾乐祸。 “是呀,也不是什么稀奇物件,就是请了你好些回都见不着人,若等到下次,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皇后含着笑点点头,双手微微叠加到一起,望着姜琳琅,温善慈和地道。 过几日不就是宫中大宴? 心中腹诽,姜琳琅面上微微笑了下,心中戒备十足。 微偏过头看了莫寒一眼,随即起身,福了福身,“那南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带着莫寒,跟随皇后及其六名宫女身后,离开席位。 皇后留下四名宫女,将亭子里的宴会暂交给顾明珠来主持。 “顾姐姐,素闻你不喜家中庶妹,缘何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舍得带她出来见见世面了?”皇后和姜琳琅一走,那厢许小蝶便忍不住作妖,不敢直接嘲讽顾明珠,但对顾明兰,之前因为顾明兰吃了个哑巴亏,这会儿十分不忿,便尖酸着开口道。 顾明兰这会儿听到许小蝶的挑衅已经可以很淡定安然地坐在那,佁然不动了。仿佛被说的不是她自己一般。 但心底却是无声冷笑,这个许小姐真是比大姐还要冲动,这样的场合,大姐再是讨厌她,也不会愿意因为她一个庶女,丢了整个护国公府的脸面。进而失了她顾家掌上明珠的颜面。 果不其然,她这话一出,亭中氛围微变,顾明珠微挑起凤目,眯起眼角,有冷光闪现。 手中杯盏重重一搁,她坐直了身子,拿出手绢优雅缓慢地拭了拭唇角不存在的水渍。一举一动透着雍容大气和高贵在上。 “许小蝶,我护国公府的人,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了?我喜不喜欢庶妹与你好像不相干,说话,还是注意些分寸,动动脑筋。”她这话说得不过分刻薄但又字字冷凝高傲。 在众人面前,她始终还是记着母亲叮嘱的,万不可丢了自己的身份,叫人落了话柄,看了笑话去。 许小蝶一直心中嫉妒顾明珠,对于顾明珠的事自然也打听得很清楚,是以她当众刁难顾明兰,她认为顾明珠顾明兰姐妹必定要撕起来。这样…… 护国公府丢脸,她便是立功。爹爹必会夸奖她不说,对于爹爹结交丞相也是一种助力。 哪知…… 算盘打空了。 她死死地捏着帕子,一天之内,那么快就被两次打击碾压,心中更是郁郁不忿起来。 瞪着顾明珠漂亮骄傲的脸,恨不得上去将其撕烂了,咬咬牙,“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莫要当真的好。” 顾明珠不以为然,甚至都不屑与其做戏,冷淡地哼了声,“无妨,我说的你当真就好。” 意思就是说她没脑子!许小蝶眼前黑了黑,气得胸闷气短,起身,面色不大好地找了个借口便先离开席上出去透气。 再说姜琳琅,一路走到仁寿宫门口,莫寒却被门口的宫女拦下。 “你跟本宫进来就是,这个丫鬟不必跟着了。”皇后扫了眼莫寒,微不可闻地蹙了下眉心,似乎是知晓莫寒非同普通丫鬟侍从,便挥挥手,道。 莫寒并不听,只看向姜琳琅,随时听令行事。 姜琳琅嘴角一咧,对于这么忠诚帅气的属下还是从心底感到骄傲自豪的。 “你就在这等我。”她对莫寒道. “是!” 莫寒冷声抱拳一应,吓得门口两个宫女拦住她去路的手微微颤了颤。 心底忍笑,姜琳琅咳了声,抬手掩饰性地遮了遮唇,随即跟着皇后一同进了里间。 屏住呼吸。 别怪她怂,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缘故,自打被皇后下了断肠丹,痛得死去活来的经验后,对老妖婆的戒备指数达到了一百二—— 不吃,不喝,不闻,不摸。 四不原则。 给的吃的不吃,给的喝的不喝,给的能闻的不闻,给的能摸的不摸。 坚决不给对方一丝有机可趁的机会。 “你脸怎么这么红?” 给读者的话: 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去医院看了外公,自己也开了药。 晚上应该熬夜码字 187古怪,支走 “你脸怎么这么红?” “高原红!” 所以当皇后转身狐疑地指出姜琳琅脸憋红的事后,她微微抿着唇笑,从喉咙里发出这么一个回答。 “……” 不过姜琳琅这回的戒备心倒是没派上用场。 皇后抬手,她的贴身宫女红姑便去里间拿了个盒子出来,鉴于之前对这个红姑拿盒子的阴影记忆,姜琳琅微微后退,手握在袖中,眼底划过一丝深沉。 而皇后亲自接过盒子,打开,的确拿出了一根瞧着便珍贵的珍珠钗,便要上前。 姜琳琅即使后退一步,蹲身行了礼,“南安不敢收,太名贵了!” 阿姨,我真不要;) 这番在别的场合显得分外虚伪做作的言辞,这会儿却万分情真意切起来。 “你还在怨本宫?”皇后语重心长地叹了声,上前一步,手一抬便将这珍珠钗插~进姜琳琅发髻间。 姜琳琅一动不敢动,心道还好这钗子没碰到头皮,没碰到皮肤应该不会中毒吧…… 正这么神游地想着,便又听皇后多愁善感地蹙着眉心,感慨又伤怀地道,“之前,是本宫……考虑不周。好在你这次回来没进宫身上的毒也没发作。想来是自己想法子解了……南安,你要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思……” 她说着,想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上前抓~住姜琳琅手来洗脑地说一番。 姜琳琅像是见鬼一样地看着她,忙将手避开,有些尴尬地道,“新婚燕尔的,南安还真理解不了……” 皇后:“……”混蛋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难说通! “总之……你以后会理解的。之前是本宫考虑不周,希望你莫要心存芥蒂,本宫还是很喜欢你的……”皇后面上假仁假义的面孔没有破碎,继续在那睁眼说瞎话。 姜琳琅扯了扯嘴角—— 考虑不周?差点就要我小命了你还考虑不周! 心存芥蒂?不存在的,我们之间鸿沟那么大的仇! 很喜欢我?呸呸呸,喜欢我死吧…… 心中这般吐槽着,面上也维持不住虚假的笑容了,姜琳琅想了想,还是伸手取下钗子,递给皇后。 “皇后娘娘有话还是直说,莫要同南安绕弯子了。” 看着递回到自己面前的钗子,皇后眼底一冷,凝色微闪。 但还是挂着慈善的笑意,眼里微微晃着伤心的神色似的,看着她,“你这孩子,还在怪本宫?” 姜琳琅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冷噤,被恶寒到的。皇后越是这般,她越觉得对方另有所图,图谋不轨。 “皇后娘娘!”姜琳琅声音拔高了几分,将钗子往前推了推,有些绷不住又不得不绷住地说着,“你有话就直说吧,南安听着。” 不知好歹! 心底冷冷地哼了声,皇后眼底敛藏的阴冷锋芒微闪便堙没。 她上前,目光闪烁,“日后,只要南安不与睿儿来往,本宫也不会为难你,你不必这般……这是——!” 忽然,她目光下移,定睛在姜琳琅脖颈上红绳系着的玉牌上。 眸光微疑,随即又似震惊。 但不待她伸手去扯出那只露出小半块牌身的玉牌,姜琳琅便已然戒备地退后,动作间,那方才因晃动之中跑出来些的玉牌又落了回去。 隐入厚厚的衣裳中。 皇后才觉失态,眸子轻~颤之后,收了脸上的惊异之色。忙重新挂上温善的笑容来,恢复了一国之母的雍容华贵气度,“你这红绳挂的是什么,瞧着很是精致。” 闻言,姜琳琅下意识抬手抚上脖子上的红绳,面无异常地回道,“自幼就戴着了,保平安的玩意儿,不值钱。” 是她看错了吗,方才皇后的眼神……有些奇怪。 但等她细想追究,又发现不出什么端倪来。 “哦,这样啊。你先回御花园吧,本宫——”皇后微按了下额头,对姜琳琅摆摆手,也收起了起初的温善,略显冷淡。 姜琳琅求之不得,这时外头传来一声—— “娘娘,皇上跟前的小太监说,皇上请丞相夫人过去一趟。” 皇后面色微怔,表情怪异地看了眼姜琳琅,后者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她才隐下心里的疑惑,摆摆手,“去吧。” “南安告退。”姜琳琅福了福身,转身跟着那小太监走了。 “等等,这不是去御书房或龙乾宫的路吧。”姜琳琅走着走着,却觉着甚是奇怪,忽而顿住,停下了脚步。 小太监转过身,恭恭敬敬地躬着身子,朝姜琳琅拱手作了一揖。 “夫人虽奴才来,奴才也是奉的主子的命令。” 主子? 姜琳琅微一挑眉头,心底电光火石般闪过什么。 “夫人莫慌,是在下请夫人过来喝杯茶。”姜琳琅看着眼前这座宫殿,有些懵,好像是冷宫? 就当她狐疑戒备打算掉头就走时,一人忽然行至门口,青衣覆体,仙风道骨的模样,微微拱手朝姜琳琅致意。 “你是?”姜琳琅更是古怪不已了,这冷宫一样的废弃宫殿里,居然还有一位外男? 瞧着,像是一位道长…… 可她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一位道长。 “阁下是?”她微微打量了下对方,观其呼吸吐纳得知是个练家子,不由微微提起警惕。 她微微掩拳戒备的样子,自是没有落过暗七的眼睛,他心底微微一笑,面上只是不显山不显水地说了声。 “夫人回去便知。回去吧。” “……” 有毛病吧,专门请人把她骗过来,也不说身份也不表来意的就说了这么模棱两可的话,便叫她回去? 姜琳琅无语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转头前还是果断干脆地白了对方一眼,随即掉头就走。 开玩笑,遇到这种奇奇怪怪的人,不走留下来喝茶不成? 暗七微微抽了抽嘴角,看着那头也不回的背影,再想起方才那活蹦乱跳的状态,不由心道:主子交代他在皇后为难夫人时将她支走什么的,确定不是多此一举白担心吗? 他瞧着,夫人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 “啊切——” 隔着老远,容珏也被念叨着,低低打了个清冷的喷嚏。 给读者的话: 我去睡觉起来了再码 188怜妃,争锋 “暗一,几时了。”容珏停下手中的毛笔,看了眼看了眼面前白纸上,一身嫩黄裙子骑在枣红骏马上,笑得一双月牙弯弯眼的女子,微摩挲着拇指,轻吹了下画上的墨迹。 看了眼外头,问。 “回主子,巳时了。”暗一沉稳的声音随后响起。 巳时了。 她进宫都两个时辰了,不知道皇后有没有为难她。 “暗一,备马车。”须臾,容珏起身,拿了镇纸将画像上边压住,然后从书桌后绕到前头,取下架子上的玄色斗篷,自顾自披上,系上带子。 暗一一滞,“是。” 脚下飞快,但心里却在想,主子该不会是去皇宫的吧…… 不得不说,被暗三一再“洗脑灌输”后,暗一也开了点窍。 …… “哟,这里好生热闹啊!”姜琳琅从冷宫出去,莫寒便在外间等她。两人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在宫人的指引下,回到御花园,才走近亭子,便闻一道柔媚纤细的女声,伴随着几不可闻的嘲弄。 乍一听这年轻纤细的声音时,姜琳琅脑海中闪过什么,觉着好像在哪里听过。 但那一抹电光闪得太快,她根本抓不住。只能摇摇头,心道自己一进宫就疑神疑鬼起来。 此时亭中皇后还没回来,只有顾明珠在那主持大局。 但见这女声一落后,顾明珠冷冷一挑长眉,周身气息都冷了起来,从姜琳琅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眉心那深深的厌恶不屑。 抱着好奇的心态,姜琳琅一时没有走进去,而是打量起来那个背对着自己,慢慢走进去的女子。 只见她身前两名宫女恭恭敬敬地给她搬了凳子,还铺上了柔软的绒毯。而她身后簇拥着四名宫女,排场虽不及皇后,却也是姜琳琅在这后宫见着的第二人了。 大冬天的,这女子却穿着甚是单薄,似不怎么怕冷般——宝蓝色锦缎华服,两臂挽着浅粉色的细纱,腰肢束得细细的,发髻高高束起,微露出半截脖子来…… 姜琳琅下意识替这女子冷得打了个哆嗦。 “怜妃?你来作甚?”顾明珠坐在那,其余人都起身行礼问安,而她却稳稳当当地坐在那,满脸的不欢迎之色。 诘问的口吻,如此说着。 姜琳琅一瞬恍然,哦,原来这就是近来颇得龙宠,风头无量的怜妃。 难怪,难怪。 只听那柔媚的女声低低笑开,“明珠小姐似不太欢迎本宫?哎,说来也是巧,陛下近来为本宫在这御花园移植了几株玉兰,本宫瞧着今儿天清气朗的,便带着宫人过来赏赏花。这不,远远地听着这边好不热闹,便过来瞧瞧。” 这嗓音当真是好听,娇媚柔软,含着轻妙的甜,丝丝入扣,难怪能将皇帝老儿迷得五迷三道的。 “丞相夫人回来啦!”那厢金多金嘴里吐出瓜子皮儿,抹了把嘴,眼睛尖地发现亭外的姜琳琅,立即招手开口高声唤道。 姜琳琅:“……”姑娘你真是,猪一样的队友吧。 这一唤,姜琳琅眼尖地发现那怜妃背脊微僵,随即便转过身来,一双烟波环绕的美目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姜琳琅。 打了个照面,姜琳琅才看清这怜妃的真正模样来——弱柳扶风却又烟视媚行,当真是把柔弱可怜与妩媚多姿糅合得浑然天成。 柳眉杏眼,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的,面上微施粉黛,唇单薄成樱色。瞧着甚是柔弱纤细,但胸前……也是波涛汹涌很是可观的。 眸光含水……姜琳琅默默吃惊,这么小白莲一样的柔弱可怜身材又很是可观的尤物,怪不得能在后宫中占得一地,风头正盛了。 老皇帝嘛,越是不行越是年迈就越喜欢年轻柔弱的小姑娘。 心地开了个弹幕似的吐着槽,但面上,姜琳琅只微微一笑,福了福身。 “见过怜妃娘娘。” 怜妃微收了视线,目光从姜琳琅那漂亮清澈的眸子上移开,不知为何,姜琳琅觉着对方虽收回视线了,但眼角余光似一直落在她身上般。 “这就是南安郡主,现在的丞相夫人吧。长得可真是漂亮,本宫见你便觉着亲切——”怜妃从台阶缓缓下来,来到姜琳琅身前,从手腕上褪下一枚绿莹莹的玉镯子,便要往姜琳琅手腕上套,嘴里说着,“初次见面,权当小小的见面礼了。” 姜琳琅对于后宫这些大佬们动不动从头上手上拿下一个玩意就往别人头上手上戴的行为,感到分外的不解和浅显的嫌弃…… 也不知道有没有沾到你们的头皮屑啥的就这么往别人头上手上套。 面上笑呵呵地婉拒着,“娘娘客气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臣妇不敢接。” 手不着痕迹地推拒了对方。 怜妃手指划过姜琳琅的手背,那冰凉的指尖叫姜琳琅皮肤微微一凉,她将手往后挪了挪。 而怜妃,短暂的僵持后,面上温柔娇媚的笑容微微一滞,手中的镯子被她拿在手中,一时不知她作何打算。 反倒是亭中,听到这一幕的顾明珠,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好一出戏,这两个女人她都快不顺眼,但看她们现在的模样,却乐得看好戏。 本以为姜琳琅的不识好歹会得罪陛下这位新宠,哪知,怜妃只是面不改色地将镯子套回自己手腕上,拉着姜琳琅的手,亲切热络不减地道—— “容夫人率直可爱,本宫真是对你一见如故。” 说话间,便拉着姜琳琅到亭中,坐下。 将姜琳琅的位置挪到她那不说,还指挥着宫女给姜琳琅也添了她宫里的绒毯垫子。 “呵呵,怜妃娘娘才是性情淑婉,令人心生亲切。”姜琳琅尴尬地挺直背脊坐在那,维持着脸上的假笑,商业互夸地回了一句。 顾明珠“啪”地一声将手中的点心往碟中一扔,满脸的高贵冷艳,从鼻腔中哼出一声气来,“怜妃,这是我姑母设的宴,你一个小小的妃子,既然没有请帖,如何不请自来还这么不将自己当外人了?” 这一声,毫不客气地打脸,纵使怜妃表现出的柔弱贤淑,但也不是真的柔弱可欺之辈。 登时,脸上笑意尽敛。 189相对,熟悉 “顾明珠!”怜妃那如一截白藕一样的手腕轻抬,手掌拍在面前的楠木桌上,柔媚的眉眼敛了笑意,显得不怒自威起来。她微偏过头,看向与她平起平坐的顾明珠,胸口微微起伏,眸光暗闪,“本宫可是陛下的妃子,你莫要欺人太甚!” 就算是护国公府的千金又如何,就算有皇后撑腰又如何? 怜妃冷冷地瞧了一眼明艳不可方物的顾明珠,眼尾翘起一抹冷嘲—— 你姑母都斗不过本宫,一个黄毛丫头,当真是胆大包天! 她这一拍桌子,便叫众人微微一凛。再看顾明珠依旧毫不畏惧的冷艳神情,便知,这一场宴会,又成了这高居上位的几个女人的撕逼戏码了。 姜琳琅完全事外人的状态,不吃不喝不闻不问,坐在那,眼角瞟了眼又从腰间的小荷包中拿了一把瓜子嗑起来的金多金。不禁眉眼一抽,心里惋惜着,别说这姑娘咋咋呼呼话又多,但这心态是真的好…… 羡慕兮兮。 她也想坐一旁嗑着瓜子看着美人们狗咬狗啊! “区区一个小吏的女儿,靠着狐媚本事魅惑皇上上位,也好意思在我姑母的地盘上摆架子?楚怜儿,我劝你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再跟我叫板。”顾明珠说话虽刻薄,但始终端着的是大家嫡女的态度,就连诘问针对怜妃,也摆出来的是站在正室——皇后的立场上说话。 这样一来,在座的贵妇们虽面上不敢苟同,心底也有人对这个年纪轻轻没什么背景却能荣宠不断的怜妃,多了几分轻蔑和不屑来。 尤其是家中有狐媚子的夫人们,暗自点着头,无声地支持了顾明珠。 不得不说,顾明珠自打吃了几次教训,被顾夫人教导过,换了个得力的大丫鬟后,手段也高了几分。 姜琳琅坐在怜妃身侧,都听见对方银牙微咬的声音了,可见是被顾明珠气得不轻。 这个怜妃,大概是不愿意别人提及她不显赫的出身。 “本宫出身自是比不得顾大小姐显赫威风,但本宫如今是陛下的女人,是掌管一宫的妃子,顾大小姐见着本宫也须得行礼唤本宫一声‘怜妃娘娘’。顾大小姐如今也快十八了,却还如此孩子心性不知实,当真是家中宠的,皇后娘娘听着你方才的话了,只怕也是要生气的。” 怜妃掏出手绢,象征性地在鼻翼下甩了下,带来袅袅香气。 姜琳琅屏息…… 下意识的,抱歉。 “本宫生气倒是不至于,不过明珠,下回可别这么直率了,怜妃性子温软,若当真了,动气伤着娇弱的身子了,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知何时,皇后重新带着宫女回来。 她视线先是扫过怜妃身侧漠不关心的姜琳琅,目光在她衣襟上停留一瞬后移开。 眸光看向怜妃时,微不可闻地闪过一丝阴霾冷意。 柔和温慈地说完,人也走到了上座,唯一一个主座位子上坐下。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怜妃微抿了下唇角,面上绽放出如娇花一样惹人喜爱的甜笑来,微微福身,柔柔弱弱地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只是含笑望着她,面上神色很是友好谦和。却不出声。 皇后不叫起,怜妃面上笑意微僵,眼底划过一丝狠意。只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有种屈辱从心底涌起。 “姑母说的是,明珠知道了。”顾明珠见状,眉眼得意地堆积了笑意,唇角一勾,甜甜地应了皇后之前的话。 皇后宠溺温和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像是才想起来似的,看向还维持着半蹲姿势,身子隐隐有些不稳的怜妃,懊恼温和地道,“瞧本宫,忘了叫你起了,怜妃你也是,怎么自己不起呢,还行礼。” 说着,手抬了抬,示意免礼。 这个举动,颇为奥妙。 无一不彰显着,身为皇后的威仪和地位。哪怕不得陛下宠爱,可她展掌管六宫,手握凤印,依旧是这后宫的主母,除了陛下,任何人见着她都须行礼,俯首。 怜妃咬着唇,本就不够红艳的唇色更是少了血色,姜琳琅瞧见自己这侧,怜妃隐在广袖中的手死死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嵌入手心。 娇、躯微微颤着起身,瞧着更是楚楚可怜。 “皇后娘娘您奶后宫之主,没您的话,臣妾怎敢造次?不过也是臣妾这身子骨不争气,陛下也说臣妾弱不禁风的,所以总是舍不得臣妾行礼。瞧臣妾,这一会的功夫,腿就有些麻了。” 皇后的脸色,因为这话,瞬间敛了笑,面上一瞬沉了沉。 但她只是抬起杯盏,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了她眼底那一抹阴鸷的恨意—— 该死的小贱人,居然敢这般膈应本宫! 两人这厢,就是愚钝的也瞧得出来二人面上的和睦都维持不了了。 “听说怜妃抚得一手好琴,今儿众多夫人小姐兴致正高,不如怜妃抚一曲?”顾明珠见皇后隐忍着怒气不发,便替自己姑母也是自己未来的婆婆出一口恶气,骤然轻笑着说道。 抚琴? 顾明珠这轻飘飘的语调,就好像将怜妃当做一个供人取乐的伶人,哪有一宫妃子给这群夫人小姐抚琴的? 果然,怜妃一瞬变了脸色,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明珠,眼底有刀子。银牙微闪,“顾大小姐又说孩子话了,你自己带了个庶妹来,不让她抚琴,怎好叫本宫这个琴艺一般之人在众位夫人小姐面前献丑呢?再说了,陛下啊……” 她提起“陛下”,故意停顿下,低下头一脸甜蜜地娓娓道,“陛下说了,以后没有他的许可,不许本宫在除了他之外的人面前抚琴呢!” 姜琳琅忽然身子一僵—— 这声音! 她好像想起为什么这么熟悉了! 方才那娇娇怯怯,带着小女人家甜腻又撒娇意味的声音,可不就是…… “怜妃你——” 只是姜琳琅这厢眼珠子飞快转动,脑海中仔细寻着那声音的熟悉感来比对时,顾明珠怒不可遏的声音打乱了她的思路。 190混乱,百合 “别吵了!” 你有没有体会过正确答案就在你嘴边了,但是被人一吵给打乱的那种崩溃抓狂感? 烦躁地低喝了一声的姜琳琅此时就是这种心态。 只是…… 等亭中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吸着气盯着她时,她才从自己的思路中回过神来,一脸懵逼地看了看旁边无辜地望着她的怜妃,再看向满脸怒色的顾明珠。 咯噔。 她懊恼地咬了下唇,唇角上扬,挤出一个假笑,“我的意思是,说了半天也口渴了,喝口茶再接着说。” 心底默默宽面条泪,想给自己脑门上一个爆栗,怎么又走神发呆!姜琳琅你这个爱开小差的毛病从幼儿园到现在,真的是没救了! 闻言,顾明珠哼了声,“多关闲事!在姑母面前,你怎可高声呵斥?” 皇后端着茶杯,静静坐着不说话,看情形是不打算制止顾明珠。 显然是对姜琳琅之前在仁寿宫里那不识好歹的行为,心存怨怼。 众人也看出来了,皇后娘娘先前对丞相夫人还是很热络的,这么会功夫就不管不问了,方才两人也是一前一后从两个方向回来的。 看来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儿。 “明珠小姐的嗓门可比容夫人的大多了。高声呵斥谈何而来?”怜妃见姜琳琅既不动面前的茶也不动点心,心下了然,只从宫女手里拿了个暖和的手炉递给她,帮声道。 姜琳琅默默被塞了个手炉,捧着,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尴尬地选择了沉默。 这怜妃,莫非是她故人?声音熟悉就算了,还对她一直这么迷之热情== 可她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这么会,怜妃倒是抱上丞相夫人的大腿了。不过你也奇怪,丞相向来……”顾明珠一眼看穿怜妃的套路似的,讥诮地扯了扯嘴角便要讽刺,却在说到容珏时,语气一顿,声音断了下去。 面色微微一变,抿了抿唇角,她在怜妃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呵呵了声,不说话了。 非议容珏的下场,顾明珠不仅自己亲身体验过,方宓的死也给了她一个警醒……那个男人,只要他想,谁他都敢弄死。 “咯咯咯。”怜妃见顾明珠因为提起容珏自动消了声儿吃瘪的表情,不由得掩嘴娇娇笑出声来。 气得顾明珠咬牙,恨不得上前撕烂了她的嘴。 “好了!”皇后忽而出声,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悦来,她将杯盏往桌上一搁,“好好的宴会,别争一时口角,败坏了兴致。” 她朝着身后红姑使了个眼色,沉声道,“红姑,重新给大家上一壶新茶。” 红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褪下。 亭中一时又恢复了安静,事实上,顾明珠不开口,怜妃不找话,满亭子都讳莫如深,安静得很。 包括姜琳琅。 人多不熟的情况下,她就格外安静(出神)。 “啊——”一名小宫女端着茶,却不慎踩着谁的裙摆了,滚烫的茶水便要朝着顾明兰的泼去。 顾明兰大惊失色,白了白脸色,后退却也快来不及。 “小心!”离得近的姜琳琅想也不想地伸手,直直扣住小宫女的手腕,手一转,扭转着,将那摇摇欲坠的茶盏往没人的亭外一甩。 茶盏碎裂,茶水四溅。 小宫女吃痛地委顿跪下,姜琳琅微蹙黛眉,手上被溅到,忙收回手。 免了顾明兰受此一灾。 顾明兰眼眸微红,忙起身上前,拿手绢给要给姜琳琅擦拭,“琳琅你怎么样?” “没事——嘶!”姜琳琅眼角余光一凛,忙揽着顾明兰的腰身,身子一转。 “不小心被小宫女绊了一跤”的红姑手中的杯盏也落了地,茶水泼在及时背过身的姜琳琅的后背上。 她和宫女一样忙跪下,垂着头惊呼着恕罪。 亭中一下沸腾乱了起来。 接连两次端茶出事,都叫姜琳琅给化解了,除了她,亭中并无受罪之人。 若是最先那小宫女那杯热茶泼过去,只怕是现在顾明兰的脸都要毁了,而她旁边还有汝阳王妃之类的弱女子,都要遭殃。 一时,好些弱女子轻轻吸着气。 也有因为姜琳琅救人之举幸免于难的感激不已,忙关怀她。 “丞相夫人没事吧?” “天呐,郡主你没烫到吧!” “这宫女真是不小心,若不是容夫人及时出手,这顾二小姐的一张脸……” “……” 姜琳琅护着顾明兰那一下,叫许多世家女感到敬佩,有种……被帅到的错觉。 尤其是当事人顾明兰,还有局外人——八卦爱好者金多金。 “天哪,容夫人你太帅了!我真崇拜你!”金多金扔了瓜子,飞上前,便要来个抱抱。 顾明兰戒备地伸手挡住她,转而温柔地要替姜琳琅吹手背,“都烫红了,衣裳也湿了……” 当事人姜琳琅却有些受宠若惊,特别是当怜妃也一脸既崇拜又关怀的心态看着她时,她觉着自己好像……无形中开启了什么百合线== 妈妈惹,容珏瞧见了不会想剁了她吧! “你怎么做事的,都将容夫人给烫着了,来人,将这宫女拖下去杖毙!”皇后见事情乱了套了,不由拍桌不悦地下令。 但看向姜琳琅溅湿了的后背,眸光闪了闪,对红姑道,“红姑,带容夫人去本宫殿内换身衣裳,别着凉了。” “是!” “皇后娘娘饶命啊!” 宫女和红姑的声音同时响起。 姜琳琅刚想拒绝,便听一人凉凉地道—— “两个都拖下去杖毙。” 姜琳琅背脊一僵,来不及管自己烫麻了的手背,忙收起自己还放在顾明兰腰上的手,看了眼面前一个给她吹手背,一个给她擦后背的顾明兰和金多金…… 忽然脑海中蹦出一个—— 左拥右抱大型出轨出柜捉、奸现场== 容珏出现了。 原本乱作一团的亭子再度陷入沸腾。 怜妃面色变了变,垂了眼睫。 而皇后却是在容珏那话说完后,微咬了咬唇,面上挤出一丝笑来,“丞相怎么来了……” 红姑跪在地上,额角沁出一丝冷汗,直觉背后有两道冷嗖嗖的视线盯上她。 “路过,来替娘娘杖毙没用的奴才。” 给读者的话: 容珏:来接媳妇却反捉奸,并且来找戏份的(微笑) 丞相每天都要吃醋,四国醋王上线(滑稽) 191醋意,宠妻 “路过,来替娘娘杖毙没用的奴才。” 不愧是说话不给人留情面,毒舌的容珏,这话真是…… 姜琳琅揉着手腕,默默在心里给他比了个赞。 红姑身子一颤,强自镇定地跪着,额角的冷汗却不断冒出。 “就不劳丞相动手了,这个小宫女犯了事,连累了本宫的大宫女,她合该拖出去杖毙。至于红姑……” 皇后话音未落,那厢怜妃忽然娇笑一声插话进来,“至于红姑,身为皇后娘娘跟前的老人了,却犯了这么不该犯的错误,也该一视同仁地处置了。这才彰显得出皇后娘娘您的赏罚分明,您说对么?” 该死的贱人! 姜琳琅这还是第一次见皇后当众气得脸色发青的样子,她保证,对方现在心里恨不得给怜妃来一打断肠丹套餐。 她这边视线望过去了,皇后忽然看向她,慈和一笑,“南安啊,这事儿你说该如何处置?其实,本宫觉着,这两个宫人罪不至死,但本宫心疼你,才想着重重责罚……不过想来,这般重的惩罚,叫人知道了,也对你的名声不大好。” “没关系,南安不打紧,皇后娘娘心疼我才处死她们的话……南安虽于心不忍,也觉得您赏罚分明。”姜琳琅见她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忙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真挚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激”和“支持”。 皇后:“……”好生气怎么办! 容珏眉眼闪过一丝好笑,对于姜琳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径颇为赞赏,总算也有人尝到了他往日经常享受到的“气死人不偿命”的待遇。 “呵呵,既然你于心不忍,本宫琢磨着……”皇后掩在宽袖下的手都在抖了,红姑求救的目光看向她,这是她最得力的婢子,进宫前就跟着了,若是保不住她!自己莫说一下子失去了左膀右臂,日后,还有哪个奴才敢为她卖命? 说什么,也要保住红姑! 容珏却挑眉,“她不忍,我来杀就是。” 众人:…… 姜琳琅立即低头,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哎哟,怎么觉着这话血腥中透露着甜蜜的狗粮味呢! 皇后呵呵地瞪着犯花痴扮娇羞的姜琳琅:呵呵呵,水性杨花的女人,居然跟这个佞臣合起伙来气本宫! 金多金则是两眼冒着光地望着容珏,低声对姜琳琅说了句,“夫人夫人,我突然发现,丞相他——好有性格!我好喜欢……” “恩?”姜琳琅斜了嘴上没把门的姑娘一眼。 对方立即生生转了话头,“我好喜欢丞相这么帮夫人教训冒犯夫人的奴才啊!” 顾明兰:“……”这个满嘴胡话不着调的姑娘到底是谁啊== 别带坏了琳琅。 琳琅表示:已经被容变态带偏了。 “你,你们——”皇后气得胸闷气短,随即两眼一翻,便要晕过去。 容珏不紧不慢地补刀,“来人,送皇后回宫,这两个奴才,就交给臣了,娘娘你去休息。” 这话叫本来要假作晕倒来转移视线保住红姑的皇后立即一哆嗦,扶着顾明珠立马又站直了身子,谨慎抖索地抖着唇。 一字一句地道,“你敢!本宫说了,罪不至死!丞相,南安手烫伤了,你不先带她去看看太医吗!” 一时激动,皇后连声音都尖利起来,堂堂一国皇后被一个丞相逼得只能拿身份强压,她眼前一阵阵黑,真的要晕了的感觉。 容珏闻言脸色立即沉了沉,看向姜琳琅,一步一步往前,他一动,众人都惊悚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顾明兰躲到了姜琳琅身后,就连金多金这个胆大如虎的姑娘,也一溜烟回了她那个安全的小角落。 “是啊,都烫伤了。”容珏淡淡瞥了眼顾明兰,后者被他充满冷意和无形威压敌意的眼神盯得忙后退,离姜琳琅远了些。周围凡是女子,都不由自主地躲远了些。 怜妃更是自觉地走到了人群中,就连高傲的顾明珠也不自在地僵着身子,走到了皇后身后。 一群人这忽然都像是小鬼见了阎王爷的怂样,叫姜琳琅叹为观止。 方才撕逼的气势呢女人们!别怂啊! 学学我……我根本就不怂……才怪QAQ 容珏的手抬起,解下了自己的斗篷,手一落,便罩在她身上。随后手伸出,却是拿了洁白的帕子,蹙着眉心,在姜琳琅手背上狠狠拭了拭。 姜琳琅微微吸气喊了声疼,这力度,你是生怕方才那茶水没给我烫着想擦破一层皮吗! 他这才收回帕子,唇抿成一条线,莫名地看了眼顾明兰。然后将她另一只手,搂过别人腰的手,如法炮制地擦了下手心。 不知为何,结合这个眼神,这擦拭的地方,顾明兰默默抽了下嘴角,好像明白了什么。 丞相大人的醋意…… 凡人是不会懂的。 “拖下去,各杖刑五十。”容珏拉着乖乖任他作为的姜琳琅,看着人群自动以他为中心形成的一个圆圈,视线嫌恶地扫了眼这些脂粉味十足的女人们,冷淡地掀起红唇,一锤定音。 在皇后气得发抖几欲晕厥中,他微微拱了一手,另一只手领着姜琳琅,对皇后道,“臣告退。” 然后,拉着姜琳琅转身离开亭子。 众人:…… 谁说丞相不近女色的,不对,还是不近女色的,但是对其夫人这个态度是怎么回事?? 消息有误啊,丞相哪里对丞相夫人厌恶至极了,这分明就是青睐有加,宠妻上天了! 好些个贵女默默掏出手绢西子捧心地想,方才近距离观瞻到了丞相的盛世美颜不说,有生之年居然见到传闻中杀人如麻的丞相冷着脸却一丝不苟地照顾妻子的情形…… 请问丞相府还缺小妾吗QAQ 夫人们忙拉回自家闺女异想天开的心思,傻闺女,没看到丞相方才嫌弃咱们的眼神吗!醒醒! 没有南安郡主凶悍的武功,城墙的脸皮,就别肖想高岭之花了。 “哎,真是男貌女才,羡煞未婚女啊。”金多金从小荷包中拿了个核桃,小胖手使劲捏了捏,没能捏碎,一时诗兴大发,惆怅感慨地望着金童玉女离去的背影,道。 给读者的话: 日常和小黑屋斗智斗勇…每次写着写着强制退出删除我写的==还好我已经身经百战。 恩,明天有存稿了喜大普奔 192多福,吃味 “姑母,姑母!”顾明珠觉得身上一重,偏过头便见皇后脸色煞白煞白的,两眼翻着,晕倒在自己肩头上。 搀扶着她,顾明珠焦急地唤了几声,“快来人,传太医!” 亭中混乱不已,这些世家夫人、小姐束手无措地望着坐在那假模假样地担心了几声的怜妃。 怜妃自是愿意做给皇后添堵,给众人好印象的事了,她一挥手,“也不早了,诸位便先散了吧,来人,这两个宫女,拖下去杖刑五十!” 勾着唇见红姑不甘又只能白着脸被侍卫拉下去杖刑,楚怜儿觉得心情甚是愉悦。 笑眯眯地同好不容易可以离开,对她抱以感激的贵妇贵女们寒暄了一句,便带着宫人浩浩荡荡离开。 也真是她得皇宠才敢这般,连面子工程也不做,就这么走了。 可怜顾明珠一个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残局。 不知为何,她觉得身上痒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吸入太多花粉了,但皇后惨白的脸色叫她一时无暇顾及其他。 忍着痒意,她吩咐宫女叫来凤撵,将皇后送回仁寿宫。 顾明兰知道顾明珠对她不喜,也不想徒惹麻烦,便不声不响地跟着金多金一起出宫。 走到宫门口,却见一辆巨大豪华的马车停着,姜琳琅掀开车帘,冲顾明兰笑道,“特意在这等你的,带你一程?” 容珏坐在姜琳琅身侧,长腿微曲,面色阴沉,浑身散发着黑气。 冷冷地盯着车外的顾明兰,眼底划过一丝杀意。 真是碍眼的女人。 居然分去姜琳琅这么多心思,以身相救,特意等候。 顾明兰蓦地打了个哆嗦,唇角微微僵了下,勉强扯了一个温婉的笑,极力忽视那股令人胆寒的冷意目光。 “不用了,我的马车在那,我自己回去。今日,多亏你了,害你手受伤了。真是抱歉。” 顾明兰感激又歉意的目光叫姜琳琅心中陡生出一股保护欲和骄傲来,她拍拍胸口,冲她笑得很是灿烂。 “嘿嘿,没事没事,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也没那么娇气,不过是烫了下哪有受伤。对了,明兰啊,回去你也甭担心顾明珠那个恶女找你麻烦了。” 她末了,神秘兮兮地冲顾明兰眨着眼,手掩在唇边,低声道。 顾明兰不解,微疑惑地问,“这是为何?” 金多金忽然从她身后探出一个头来,“夫人肯定是暗中做了什么了!” “真聪明!”姜琳琅冲她眨了下一只眼睛,摸了摸下巴,低吟,“一些痒痒粉罢了。” 顾明珠回去自己都痒死了,哪里有闲情去折腾顾明兰呢。 后半句声音很小,除了容珏,其他两人都没听清。 “走了。”容珏见三个女人聊得忘我,他脸色黑了黑,往常只要他一黑脸,某人立即见风使舵讨好卖乖,现在…… 是他越来越没有威慑力了么…… 顾明兰和金多金两位表示:不,您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我们感受到了,真的。 “多金啊,你这荷包里到底放了多少吃的?”姜琳琅见金多金时不时掏出一个栗子一个果仁出来,之前还见她从腰间那个不大的荷包里掏出过瓜子的她,不禁好奇。。 至于容珏的话,抛脑后了。 容珏:==!!! “额这个啊,我娘给我缝的,可多了——不过夫人,您还是先和丞相大人回府吧,我们改天再叙?”金多金机灵地瞥到马车内无形散发着杀气黑气的男人那阴沉的脸色,讪讪地摆摆手,提醒道。 姜琳琅疑惑地瞟了眼某人,后者杀气立即一收,快到变形…… 金多金:“……” 顾明兰:“……” “是啊是啊,早点回去换身衣裳,手也上个药吧!”金多金笑得见牙不见眼,嘴角扯着,夫人求您快走吧,再不走,小的抱上你大腿了,失了丞相大人这棵大树,我爹会揍死我的QAQ 被金多金这么说着,顾明兰也柔柔地点头,“是啊,改日再聚吧。” “好吧。那你们回去小心些,拜拜啦!”姜琳琅只好收住话匣子,摆摆手,和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 哎难得有个小姐妹聊天,还认识个有意思的姑娘,还没聊热乎呢。 姜琳琅很是惆怅地想。 容珏满意地看了眼冲他挤眼求表扬谄媚的金多金,眼底没笑意,但少了冷意,不由问了声—— “不错,你爹是——” 这话叫金多金立即眼睛一亮,高兴地接道,“金多福!大人,我爹的名字,您别忘了,金多福!多子多福的多福!” 容珏:“……”恩,这个名字忘不了。 姜琳琅噗嗤,金多福?金多金?多福多金?这一家子绝了。 放下车帘,姜琳琅往后坐了坐,端起桌上的茶盏就是一口灌。 “可渴死我了!” “……话多,自然渴。”容珏冷淡地哼了声。 姜琳琅“……”了他一眼,直接将他面前的那杯也拿过来,一口喝完,才舒畅地喟叹一声。 “懒得和你理论。老妖婆给的茶啊点心赏赐啥的我可都不敢碰,憋死我了!”她哀嚎地吐槽了一声宫中宴会的无趣,“每次都是一群女人在那围着,几个唱戏的在那你一句我一句地撕。真没意思!” 都是打嘴炮,敢不敢和她真刀真枪地过几招哦。 这话叫容珏先是噎了噎,随即看着她面前两个空空如也的杯子,不由勾起唇,眼底晕染了几分暖意。 她碰都不碰宫中的东西,但进了他的马车,却毫不忌讳顾忌地喝茶吃东西……这种差别,叫他因为她和两个女子过分亲近的不悦淡去不少。 但还是忍不住心底不爽—— 那个顾明兰,该好好查下底细了,毕竟是顾盛昌的女儿,居然这么得这个笨蛋的喜欢,最可恶的是!他脑海中回想起顾明兰低头对着姜琳琅手背吹气的一幕。 薄唇紧紧抿着,死死地盯着姜琳琅那只手,心想着,也不知道擦干净没。 不行,回去叫这个笨蛋好好洗干净! 姜琳琅往嘴里塞了块点心,忽然背脊一寒,莫名地转过头看着某个死死地瞪着自己手的男人。 不解地递过去一块点心,“给你?” “……” 真的,笨死了。 给读者的话: 这几章写得我欢乐死了==啊哈我挺喜欢多金妹子的你们呢 193猜出,闷气 “你是说——皇后故意让宫女弄湿你衣裳?”容珏看着姜琳琅坐在小桌子前,狼吞虎咽地吃着点心充饥,不着痕迹地将茶杯满上递到她手边,语气微凝,挑眉问。 姜琳琅嘴里的点心咽下,又拿了一块,点着头,“是啊,我是这么觉着的。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她这会儿就叫红姑带我去她宫里换衣裳了。” 她的直觉告诉她,红姑这样老练的宫人,莫说没看清楚被绊一跤就泼了手中的茶了。就是被人故意绊一跤,也不至于。 更何况,前面那个小宫女……明显是有心人想要害明兰的,她方才仔细琢磨了一番,也只想到许小蝶来。 毕竟中途许小蝶离席,就没回来过。再者,顾明珠显然顾忌大局不会在宫中害顾明兰这个护国公府的二小姐。不然也不会和许小蝶发生口角。 而在座的,除了顾明珠,就只有许小蝶有这个动机了。 从皇后的前后反应来看,姜琳琅不由脑海中拼凑出一幅完整的情节来。 “你想啊,皇后明知我不会喝她派的茶,还命红姑备茶,而只有我的茶是红姑亲自端来的,显然,皇后这么信任红姑,只有这个嬷嬷是皇后最放心也最依托的。只是不想那小宫女先一步使了这么一手,打乱了皇后的计划,而红姑经验老道,便顺势将错就错,故意装作绊了一跤,继而泼我茶水……”姜琳琅啃了一口香糯的栗子糕,味蕾的极大满足,叫她越说越顺溜—— “你再想,皇后后来大发雷霆立即要处置那个小宫女,除了做戏成分,最大的嫌疑就是她恼怒这个宫女险些毁了她的计划。这么一来,一切就解释得清了。” 最无法解释的就是,皇后为何要安排这么一出,叫她去仁寿宫? 让红姑带她去仁寿宫换衣裳,是想……暗算她什么,还是…… 从她身上找什么东西! 她忽然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面上惊骇一瞬—— 不会和她这个玉牌有关吧? 她已经去过一次仁寿宫了,皇后如果真要在仁寿宫暗算她,早就下手了,就算被那个奇怪的道士打乱了,以皇后的段数,绝不会傻到短时间再来一次…… 那么,为什么那么短的时间她要安排红姑再带她去一次仁寿宫?还非要换衣裳? 她想来想去,也只能猜测,皇后是想找她身上什么东西。而第一次进仁寿宫,皇后反常的起因……好像是她动作间,露出半截玉牌之后! 虽然匪夷所思,可这样才解释得通啊! 只有换衣裳,红姑才能看清楚她戴在身上的玉牌…… 难道皇后觉得这个玉牌价值连城? 那也不可能。 这不就是普通的一块玉吗,她爹娘留给她的…… 爹娘留给她的…… 爹娘…… 姜琳琅蓦地身子一震,眼眸不可置信地颤了颤,手死死地按在脖子下方,温润的玉牌贴身而戴,娘亲说过,这是她和爹的定情信物,也是平安符…… “琳琅,好好佩戴,洗澡都不要取下来。” “这是爹娘送给琳琅的,会保佑你平安。” 姜琳琅浑身血液不可抑制地沸腾起来,她忽然想起来,从她回来临安,前后无数刺杀她的,还有那神秘的大树,黑衣人,他们都像是冲着她来的。 那大叔也说,叫她好好保管那样东西。 也许…… 一开始就是她理解错了,那样传闻很重要的东西,根本不是爹娘藏起来或者是爹娘的遗物啥的…… 而是最初就被她娘亲给转移到她身上了。 太可怕了! 姜琳琅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一定是自己脑洞太大了,她当初才多大啊,只是瞧着这玉牌好玩才问娘亲要的…… 不会刚好这么凑巧…… 打开一切秘密和阴谋的钥匙,一开始就一直在她身上吧== 不得不说,很刺激很不可思议,但也最像是答案。 “你想到什么了?”姜琳琅的眼睛根本不会说谎,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睛,浓黑却也清澈,她方才震惊错愕又惊惶激动,怀疑确信的各种神情,都写在脸上,从眼睛透露给他。 他只想到了一样东西。 皇后仓促设局,茶,衣裳。 衣裳? 他忽而眯起眼角,盯着姜琳琅衣襟,她手放在那,似乎下意识之举,在藏着掖着,护着什么东西。 难道…… “没……”姜琳琅眼神一闪烁,慌忙将手从自己衣襟上放下,掩饰性地弯腰吃东西,手微微颤栗了下。 矢口否认。 且不说她自己都不确认的惊人发现,就是确认了,她也不确定要不要告诉容珏。 主要是告诉他了…… 总觉得事情会更复杂。 她的有意隐瞒,下意识否认,叫容珏面色微微一沉,不知为何,他有事隐瞒她的时候不觉得如何,但当他明显知道她隐瞒他什么的时候,心底就诡异地不舒服。 她并不够信任自己。原来,当初她心里这么堵。 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憋闷感,容珏将姜琳琅手边的茶杯端回来,学着她的样子,一口灌下。 而觉得自己极有可能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的姜琳琅,也没了食欲,沉默地坐回去,双手交叠着,眼睛望着窗外,陷入沉思。 有些时候,当你觉得越接近那个真相和答案时,往往是真正的难题和考验来临之际。 糟糕的是,如果真如她所想,那么她必须有所行动了。 因为,如此一来,皇后显然已经起疑了,她这次没能确认,难保下次…… 下下策的情况是,她会不会采取极端手段。 怎么办…… 容珏侧眸,看着那半边绷着的小脸,不用看正面也知道现在是何种纠结情形,他微抿了下唇线。 很想说,既然遇到麻烦了,想不通的,为什么不问问他。 他连她彻查她爹的案子一事都插手帮了忙,还有什么是不能告诉他的? 哪怕是那样东西。 呵。 真是可笑,明知她在隐瞒,也猜得到是为何事为何物,却不能戳破拆穿,独自生着闷气。 容珏忽然后悔,赶过来的行为了—— 真是,傻透了。 反正他来不来,她也不会感激。 叫她被欺负了才好! 194戏耍,相思 “喂,生气了?”到了丞相府,马车才停下,姜琳琅便觉身边人一动,抬眼望去,对方已然掀了车帘,跃下马车。 她后面跟上,扬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某人好像又心情不好了。 容珏穿着单薄的袍子,充耳不闻,大步朝府内迈进。 而裹着他斗篷的姜琳琅,手捧着个手炉,精致秀巧的小脸微抬,冲那个背影喊了一声,“专门去宫里接我,人接到了,你又闹脾气啦?” 下人们:“……” 夫人好生直接,不过……大人突然出门,原来是去宫里接人了。 容珏冷冷地扫了眼周遭好(八)奇(卦)的下人,面上一时染上几分薄怒。 他站定,咬了咬后牙槽,心中道这个女人当真是不识好歹! 骂不得,打不得,还拿她愈发没辙。 微微侧过脸,他下颌线绷直了,一张脸含着霜,语气阴沉,“快点。” 姜琳琅闻言咧着嘴,舔着脸几步走到他身侧,故意捉弄容珏似的戏谑道,“你怎么像个大姑娘似的,动不动就生气!” “……”好想掐死她,可以么。 将手炉递过去,容珏避开她,冷哼了声,虽阴寒着一张脸,但这次回来,姜琳琅却惊喜地发现……虽然容变态冷着脸的样子还是挺吓人的,不过,她不怕。 有恃无恐地将手炉强行塞到他手中,赶在他开口前,她立即绕到他没拿手炉的另一侧,将自己的手塞到他手中。 明媚地眨眼,笑嘻嘻地说着,“手炉重,牵着也暖和。” 被她这无赖般的言辞弄得气也没了,容珏只觉手中那柔软的小手比那火热的手炉还要暖上几分。滚烫的温度,一直从手心,沿着经脉传到了心底。 眉眼的霜冰若暖阳映照过,倏然融化。嘴角绷直的那条线也悄然无闻地往上轻轻翘起。 就这样,两人手牵着手,一直走到容珏他的……不,应该说是,他们共同的屋中。 手上那点烫伤虽不打紧,但容珏还是面无表情若无其事地扔给姜琳琅一瓶烫伤膏,涂上去清凉凉的,叫她打了个寒噤。 坐在房内的小榻上——自打她搬进来,容珏原本简洁明了的屋子,添置了许多家具物件。涂完了药,姜琳琅便对坐在窗前沉默地看书的某人唤了声。 “嗳。” 某人不理,手上翻了一页。 “嗳我说,书拿反了。”姜琳琅无辜地眨了眨眼,拔高音量,“好心”地提醒着。 “……” “啪”,将书反过来往桌上一扣,容珏又绷着个脸,才要吐出一句毒言毒语,那厢总是挑衅大佬脾气的姜琳琅立即认怂。 “得得得,消气消气。大人不计小女子过。”脸上堆起笑,姜琳琅冲看过来的容珏,颇为不好意思地露出八颗洁白的大白牙笑,摸着自己的肚子,语态娇憨地道,“我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呀?” 咱们,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无比的自然,叫容珏眉梢微微一展,语气也不由自主地缓了,“厨房已经做了,稍等。” 说着,似是想起什么,他对外头唤了声,不多时,窗户敲响。 他起身,将窗户打开些,手伸出,另一只手关上窗户,这只手却端了盘红豆酥。 走了几步,放到姜琳琅榻前的小桌子上,随后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个举动,叫姜琳琅大为吃惊,向来只有她给他做吃的端点心茶水,没想到有一天,容珏会反过来给她端吃食。 她大为感动,不禁假模假样地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相公,你对奴家太好了……嘤嘤嘤奴家好生感动嘤~” 容珏手一抖,险些没因为她这捏着嗓子的做作称呼给惊得捏碎了身下的椅子。 冷冷地扫了过来,眼刀子杀伤力十足地启了薄唇,“吃你的。” 见好就收,戏耍了一番容珏后,实在是饿着了的姜琳琅,开始像仓鼠进食般,享用起自己面前的红豆酥。 “红豆生相思……容珏,你那么喜欢吃红豆,该不是为了相思的吧?”姜琳琅酒足饭饱后,觉得无聊,莫寒又在外头远远候着不能进来,屋内就两个人,虽然对方着实不算个能唠嗑的伙计。她还是寻了个无聊的话题,打趣他道。 原是打趣他一个大男人不仅喜爱甜食,还钟爱红豆点心。不打算他给好脸色回答什么,但哪知,对方似乎蹙了蹙眉心,便又松开。 凉凉地看向她,语调轻压,带着几分认真地说,“相思?呵,你就在我身边,何来相思?” 把她绑在身边就好,想她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相思这样没用的东西,他不需要。 姜琳琅:“……”我我我屮艸芔茻! 容情话,是我错了,你认真撩妹起来,我这个老司机都要向你低头称臣! “咳,你这人,说话一点情、趣都没,哪有这么直白的……”怪令人害羞的,姜琳琅抬手捧着两腮,一脸的娇羞不好意思。 容珏恶寒地盯着她那娇羞的模样看了会儿,才冷声沉吟着道,“和你委婉,你听得懂?” 他直白说,都听不懂的笨蛋,还指望他和她玩什么委婉情、趣? 这话是他心声,也毫不顾忌地说了出来。、 只是…… 某人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了,眼皮子一耷,姜琳琅撇了撇嘴角,捡了块红豆酥气冲冲地冲他扔去。 对方眼没看她,但是头微微一侧,那红豆酥便错开他,砸在了地上。 “恩,一会你打扫屋子。”容珏手里捧着书,心思根本不在看书上,但眼睛目不转睛地落在书上,微扯了下嘴角,平淡地说。 姜琳琅气得瞪她,然后极为幼稚地从小榻子一跃而起,跃下落在床上,故意拿穿着雪白长袜的脚踩了下他的枕头。 示威般地挑衅一笑,小样,看你这个洁癖今晚上怎么睡? 某人视线这回终于缓缓从书上移开,淡淡地瞥了眼那双作乱的小脚,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里有碎金的星光微晃而过。 蓦地,勾起唇角,一个阴测测的笑在嘴边绽开,“邀请我共枕,我懂你意思了。” 打了个冷噤姜琳琅:“……” 雾草你听我解释! 195大辱,帮衬 仁寿宫中。 “姑母,您醒了?”床上传出细微的声音,顾明珠闻声,忙弯身,见皇后已经睁开眼,忙关切地问,“怎么样?还好吗?” 太医和宫人也涌上来,皇后借着顾明珠的搀扶靠坐而起,面色很是憔悴难看。 微哑着声音虚弱地对她道,“水。” 顾明珠忙招手,宫女立即递上温水,她接过,小心翼翼地扶着皇后,后者就着她的手,低头一口一口地喝起来。 半杯水下肚,皇后喉咙的干哑才得到缓解,微微咳了声。 顾明珠又立即替她拍抚着胸口、后背,替她顺气。 她忙前忙后的举动落在皇后眼底,很是得皇后的喜欢,有些打动,皇后温和地冲她笑了下,“难为你伺候本宫了。” “姑母哪里的话,您平安无事,明珠就放心了!”顾明珠嘴巴也是乖巧,捡了好听的说。对于皇后,一来这个姑母确也待她不错,又是她的靠山,二来……这是表哥的母后,她想嫁给表哥,就免不了以后要多多与姑母打交道。 不管如何,都得哄好了。 “皇上呢?”皇后扫了眼殿内,心道自己都晕倒了这么大的事,睿儿应该在路上,但皇上,怎么还没到? 此话一落,殿内好半晌沉默下来,宫人头垂得更低,恨不得贴地上才好。 皇后自然是察觉到了,她微眯了下眼角,握着顾明珠的那只手收紧,转头看着欲言又止的顾明珠,一字一句地道,“无事,你说吧。” 但看她微微敛了笑意的面容,便知她心里其实隐隐有几分猜测,也不像是说的没事的样子。 顾明珠为难地绞了绞手中的帕子,黛眉微凝,语气里带着几分替皇后不值的气恼,“都是怜妃那个狐媚子!皇上本来是要来姑母的……可,可那狐媚子偏生也说身子不舒服,皇上半路上闻音讯就去了她的钟粹宫……” “嘶——”顾明珠吸了口气,只见自己虎口处,被皇后无意识中,指甲划了下。 皇后猛地松开她的手,面上一派淡然,只那袖口露出的手腕在抖着,她呵了声,笑开。 “无事,原也不是什么大病。对了,红姑呢?”她像是突然想起自己的宫女来,忙声音紧了紧,问道。 顾明珠面色一凛,垂了头,“红姑被拉下去杖刑五十……现在还昏迷不醒着。” 她听宫女禀报说,那打板子的侍卫下手狠了些,五十大板下来,莫说红姑,就是一个成年男子都受不住。红姑到底上了年岁,多年来作威作福又没吃过什么苦头。 才打了十几下便直接晕了过去,最后是被小太监抬回来的。听宫女说,回来时都皮开肉绽了,下身都是血。好不惨状。 听了顾明珠这话,皇后眼前黑了黑,她扶着床沿,呼吸困难几分。抬起手颤栗着按了按太阳穴,试图缓解自己的不适来。 好你个容珏,好你个姜琳琅,还有怜妃! 本宫竟在你们手上受了如此大辱! 皇后手掩面,遮住眼底那倏然而过的阴鸷狠意。 “娘娘,殿下来看您了。” “母后!” 齐睿得了消息便火急火燎地赶进宫来,虽说皇后做了一些令他难以苟同的事,但再怎么都是他亲生母亲,自幼疼爱他。齐睿又孝顺,没穿披风斗篷就过来了。 他越过人群,直接在床前微蹲,打量着面色苍白憔悴的皇后,满眼的急切和担忧,问一旁的太医道,“怎么回事?严重么?” 太医忙安抚他道,“萧王稍安,皇后娘娘只是郁气于胸,一时受了刺激才晕厥,并无大碍。只需吃几服药好生调理,休养休养就无碍了。” 听了太医的诊断,齐睿一颗心才落下来,他坐在床边,看着皇后,关心道,“母后如何了?可还觉着哪里难受?要不要再躺下多休息会?” 对于齐睿的这番关心,显然皇后更是受用些,她松开顾明珠的手,双手握上齐睿的手。 “没事,母后没事,皇儿不必担心。倒是你,这么急着赶来,也不多穿些,当心着凉了。来人,给殿下拿件披风来。” “母后别担心儿臣,儿臣不冷。”齐睿将皇后的手放进锦被中,掖了掖被角,温声答。 一旁被晾着的顾明珠,一双眼睛自齐睿进来后便没从他身上挪开过。只是她唤了“表哥”后,对方听都没听见,一颗心只记挂着床上的皇后。 她略委屈地抿了下唇,这副样子恰好被皇后瞧见,她想起之前顾明珠在跟前伺候照顾她的费心费力劲儿。便开口帮她对齐睿说了声,“你这孩子,明珠还在这呢,你没看见?” 齐睿这才看向身后的顾明珠,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愣,才温和地笑了下,“表妹也在。” 这话,也就是承认之前的确没看到她了。 顾明珠小脸一跨,唇角耷了耷,垂下了头,微咬着红唇,咽下委屈。 “这孩子,红姑不在,都是明珠照顾的母后……”皇后再次开口,却是在提及红姑后,面色微微沉了下来。 她这一沉默,齐睿才发现昔日里,皇后跟前的红姑居然不在。便问了声。 殿内一时无话。 他这才察觉到什么,再联系皇后无缘无故晕厥,太医说是受了刺激。微拧了下眉梢,他再次发问,瞧着温和,却透露着不容拒绝的几分清透。 “到底怎么回事?!” 偌大的一个宫殿,宫人你看我我看你,犹豫间,顾明珠已经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省去了姜琳琅被茶泼到这一环,一下子,皇后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而容珏和怜妃加上姜琳琅,都是主谋和帮凶。 齐睿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这里头还牵扯到了琳琅。 本能地觉得琳琅不至于这么做,但是他想起…… 母后和明珠对琳琅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过分。 加上容珏…… 容珏。 那个人杖毙两个宫人不奇怪,所以他拿母后的大宫女下手,他也没怀疑真实性。 只是—— “红姑做错何事?” 196手绢,暗线 皇后微微紧张,唯恐顾明珠一时冲动说错话,但顾明珠不知道红姑是故意为之,是以,她只蹙着眉心,很是不平地说着,“能犯什么事?不就是被个小宫女绊了一跤,不小心将茶泼了,溅到丞相夫人身上?容珏一个大男人,至于同红姑计较吗!” 她本就生得艳美,这般横眉冷对地指责着容珏的行径,眸子簇了火焰。倒是多了几分娇艳来。 “行了,他岂是你能惹的?”见顾明珠对容珏意见颇重,齐睿不免无奈,但又觉得这才像是他认识的明珠表妹——刁蛮任性但极为护短。 她维护皇后的举动,叫齐睿对她态度稍霁。 顾明珠微撇了撇嘴角,忍耐着自己的怒气,只好低声道,“一个空有皮囊的丞相罢了,姑母是皇后,表哥你是皇子……为什么要惧怕他呢!” 这话虽冲动,但叫皇后也微攥了拳头,眯着眼声线微紧,“是啊,为什么呢……” 齐睿闻声,眉梢微沉,转身温和地安抚着皇后,“母后别想这些,容珏行事过于狠辣,自会自食恶果。倒是母后你,身子不好,少动气,好好休养才是。” “嗯,母后省得了。”皇后立即压下心头的浮浮沉沉,眼底掠过一丝浊雾,冲齐睿点点头。 那厢,钟粹宫。 皇帝一走,原本床上还我见犹怜,病若西子的楚怜儿微微睁开眼,哪有之前皇帝哄劝她睡着的甜美模样? 她抬手掀开被子,踩了鞋子便径自下了床,屏退左右。 走到梳妆镜前,她一头及膝长发铺散背后,拿起镜子前的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抬眸间,那柔弱的面上绽放出一抹不同其小白莲的气质冷。 勾起樱唇,她抬手抚了下自己的眼角,吐气如兰地对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像道—— “还没完。” 将镜子翻转,再取下头上一根簪子,簪子插入镜子一个细小的圆孔中,不多时,那镜子便转了一圈,有个小盒子浮起。 她将簪子沾了盒子里的朱红色粉末,然后拿了雪白的手绢,在上面一个一个字写着字。 但是她吹了吹,那手绢上又一个字都没有,仿佛之前只是幻觉。 将簪子插回自己鬓间,镜子归位。 她看着手绢,扯起唇角,唤了自己的宫女。 “将这个交给小泉子。”她懒洋洋地抚着鬓发,手绢包裹着一枚金叶子,在宫女习以为常的神色中,她淡淡地吩咐着,“让他继续替本宫好生打听陛下的行踪。” 宫女抬了下眸子,闻言垂首,“喏。” “去吧。一会回来领赏。”楚怜儿抬手掩在唇边打了个秀气的呵欠,声音愈发柔软懒怠地道。 “是,娘娘,天气冷,还是多穿些吧。”宫女听说有赏,抿唇眼眸含喜,抬头关切地加了句。 楚怜儿只是懒洋洋地将肩上微微滑下的纱衣往上拉了拉,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皇上可不就喜欢本宫这惹人怜的样子嘛,你快去,别废话了。” “是,奴婢告退。” 宫女一走,楚怜儿原本懒洋洋的眸子清明地睁开,抬手掩着唇,低低地笑开。 …… “主子。”暗一将信封递给容珏,然后人又来去无影地隐匿。 姜琳琅豁然从床上爬起,一时也没来得及穿鞋子,就那么踩着地板,几步冲到容珏跟前。 “又是宫里来的?”她眨了眨眼睛,满脸的好奇,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容珏撕开信封的动作。 容珏手上动作不停,但是眼睛却淡淡地看向姜琳琅只着了雪白长袜的脚,眼眸微凛,“回去。” 倒是不嫌弃姜琳琅穿了袜子还上床…… 不过姜琳琅却打定了主意要弄清楚那个给容珏传信的女人是谁,尤其是,她心里隐隐猜到了几分。 更想确认下了。 “你看你的,我看我的,不影响。”她没发现对方的重点在她没穿鞋子,一双大眼眼巴巴地盯着那信封,好奇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似的。 将信封放下,容珏伸手,姜琳琅立即双手抱着胸前,一脸防备,“你想干嘛?” 又不给看? 懒得和她多说一个字,容珏直接伸出长臂,板着脸,神情有几分别扭,但手上动作却很是熟稔地,将人竖着抱起,抱上自己大腿。 “看吧。” 语气有几分无奈,他抱着姜琳琅,双手环着她,将信封撕开,取出里面的…… 白色手绢。 然后放在烛火下烤了烤,再拿了窗前的一支毛笔,沾了白水,在手绢上划了几道。 手绢上便显露了娟秀的字迹。 “高级。”姜琳琅本来还有些别扭,坐在他大腿上僵着身子,这会儿却是满眼的惊奇地盯着这一系列破译密码似的技术,往前凑了凑。 “等等……这手绢上的香味,有点熟——等等,我想起来了! 是怜妃!” 电光火石间,姜琳琅终于抓到了这次脑海中闪现的东西,她今天坐在怜妃跟前不说,对方还摸过她的手,她期间嗅到了那点暖香。 宫里的娘娘们用的香大同小异,而像怜妃这般喜欢暖香又甜得发腻的,应该是少数。 容珏听到她说的这话,却是忽而手顿了下,眉眼倏地划过一丝暗沉。 姜琳琅的鼻子很灵,常人不会留意到的,她总是通过这些气味来分辨出。虽说大多人不会…… 可这也说明,有心人若是细细追查,怜妃这条线,可能会过早暴露。 他侧过脸,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勾起唇,轻笑地赞扬了一句,“你这鼻子,立功了。” 姜琳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你先告诉我,怎么勾搭上怜妃这个宠妃给你当眼线的?” 好本事啊,居然直接和怜妃搭上线,这样一来,难怪皇帝老儿明明忌惮却总是听信容珏的话了。 毕竟枕头风,吹对了,祸国祸民。 “勾搭?”容珏挑眉,对这个词似乎不大赞同,随后嗤了声,“人心不足,引火自焚。” 给了她八个字。 姜琳琅却秒懂了什么…… 197擦枪,走火 “我想起来了!” 姜琳琅忽然一拍大~腿——容珏的大~腿,后者扯了扯嘴角,下手可真不含糊。 咳了声,姜琳琅色、心又起地摸了摸很好摸的大~腿,声音却很是正经地说着,“我总算想起来了,我说那个怜妃的声音我好像在哪听过嘛!原来是那次我们夜探皇宫时,咳,假山山洞偷听的活、春、宫女主角啊!” “……”容珏一时找不到话接这茬了。 “不会错的,那娇滴滴听得我都心猿意马的声音,绝对是那天晚上那个女子!”姜琳琅偏过头,眼睛明晃晃得像两只灯笼,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如果容珏懂的话,会发现这叫八卦之魂。 唇角扬了扬,“你都心猿意马?” 语气微诡异了几分。手将她往后提了提,紧紧贴合着自己。 姜琳琅:“……” 瞬间僵直身子,不敢动弹了。 “你你你,我警告你,你别耍流、氓啊!”姜琳琅就是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贴合到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她脸红如血,吞咽着唾沫,没什么气势地警告着某人。 容珏附耳,唇贴着她耳廓低低笑了声,温热潮~湿的气息打在她敏、感的耳朵,叫姜琳琅脸上越来越红,越来越热。 “我记着,当时你还质疑过我?”微阴柔又磁性的身影在耳边一字一句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沙哑之意,响起。 姜琳琅欲哭无泪,动了下,很是不小心地就磨、蹭到了不该磨、蹭的地方。 完了。 闭上眼,她缩着脖子,憋红了脸,就突然一动也不敢动了。 当初她是多大贼胆子,天天对着一个那啥天赋异禀的变~态说着他不行? 姜琳琅捂脸,恨不得钻个地洞躲一躲。 身后的气息从阴冷渐渐变为灼热。 容珏微眯着眼角,眼尾微微红了几分,呼吸滚、烫地呼出,他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地欺身,在姜琳琅脖颈上咬了一口。 “再引、诱,现在就办了你!” “!!!!!!” 姜琳琅瞪大眸子,脖颈上疼痛传来,她刚要呼痛,下一秒,脖颈上便湿湿的,热热的。像蛇一样的舌、头轻轻~舔~舐~着被咬疼的地方。 她难耐地张了张嘴,只觉体内勾出一团火来,微微咬着唇,却还是泄露了一丝娇~软的声音。 这声音,无疑是给本就情、欲高涨的容珏添柴加火。 他抬起然了清、潮,少了阴冷多了几分混色灼热的眸子,顺着那一截雪、白的脖子轻轻往下,一个个吻落在上面。 “容,容珏……恩,不要……别……”姜琳琅感觉自己松松垮垮的中衣被他火、热的大手一拉,便褪至腰间,她里面……只穿了肚、兜! 像是猫咪呢、喃似的撒娇讨饶声音,叫容珏手指微抖,手顺着那光滑,拱起若一尊白壁的美背上轻轻抚、摸摩挲。 姜琳琅觉得身上痒得很,难、耐地挣扎着,也不管会不会磨、蹭到了,她想如果再这么发展下去…… 妈蛋她晚节不保了! 还不是时候好吧! “啊切!” 这时候,她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一下子将屋子里暧、昧的气息打碎击散了。 容珏抬眸,眼中的热气微微褪去些,忙将她衣裳整理好,微滚动的喉结隐忍了会。 随即将人一把打横抱起,扔到床~上。 “你你你你别胡来啊!”姜琳琅地转天旋间,发现自己已经落在软软的棉絮上,她忙护着胸,一脸防备,小模样分外有趣。、 容珏眼底还没褪去的情、欲,这下也褪去了。 他低低磁性地笑了声,手往前一捞,在某人如惊弓之鸟的紧张中,拉扯过了棉被,往她身上一盖。 “愚蠢。”吐出两个打击人的字眼,他坐在床边,将她踩过地板的袜子褪~下,扔到地上,看了眼那两只因为没了袜子冷得微微蜷缩起来的小脚,眼底微微一黯。 大手不着痕迹地抚了下,然后面不改色地将它们塞进被子中。 姜琳琅憋红的脸色更是爆红,容珏居然摸她脚了! 嗷,捂脸,这个人越来越刷新底线和下限了。 看了眼抱着被子像蚕蛹一样在床~上打滚的某人,容珏无奈地摇头。 真的怎么看怎么都很蠢的样子。 “那啥,你需要解决下吗?”姜琳琅捂完脸,滚了一圈后,自觉已经安全了,就又开始嘴欠。她邪、恶地挑了左边眉毛又挑右边眉毛,然后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容珏裆~部…… 贱贱地暗示着道。 容珏:“……” 咬牙,他挤出一个阴凉的笑来,美~目轻眯,划过姜琳琅的脖颈,“想继续?” 意思不言而喻。 姜琳琅:“……”让你嘴欠! 在心里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姜琳琅往床里缩了缩,谄媚地笑着,“嘿嘿嘿,不了不了,下次吧。” 呸呸呸,下次? “恩,下次。”容珏嘴角牵起,笑意染上俊美邪魅的面容,说不出的勾、人。 他目光将姜琳琅全身都扫了下,仿佛目光透过棉被,射穿她身上的衣裳,看光了般。 姜琳琅抖了抖肩膀,指了指浴房,恼羞成怒地低吼了声道,“走,赶紧的,立刻,马上!” 某人笑意加深,然后还真的去了浴房。 “……” 姜琳琅立即捂着耳朵,将脸埋进被子中,心中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所以说,同床什么的,真的很危险!擦枪走火然后被吃干抹净什么的事是迟早的! 好一会功夫,容珏才出来。 姜琳琅一张脸憋成番茄色,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他那个部位,毫不掩饰惊奇。 尺寸应该……她吃不消的吧。 呸!姜琳琅你个色、女!闭上眼,姜琳琅抬手就给了自己脑门上一巴掌,将不该想的东西给挥去。 于是容珏才坐下,便看到她打自己脑门一下的傻样,扯了扯嘴角,无声地笑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和怜妃搭上线的!”过了好一会,姜琳琅见容珏只是坐在床边,没有别的动作,她拥着被子坐起,清脆地追问道。 容珏回头看了眼她,玩味地勾了唇角,“不是和你一起,听了活、春、宫认识的?” “……”我去你丫的,容珏你越来越污了你自己知道吗== 198王爷?故交 最后姜琳琅也没问出来个所以然来,因为午膳好了。 “就在这吃!”没问出自己好奇的答案,姜琳琅抱着被子,披了件厚的外衫,拍了下床,很是硬气地表达了她的不高兴。 容珏扫了她一眼,不跟她一般见识般地对外头传唤的管家吩咐了声,“端进来吧。” “……你喂我吃!”没能出到气的姜琳琅,继续作死地别过头,哼了声。 管家:…… 暗卫:…… 夫人这是哪根筋不对了== “你确定?”容珏却只是挑了下眼尾,意味不明地冲姜琳琅笑了下,抚了下脖子,声音微微沙哑着,反问。 姜琳琅:“……”不确定了。 最后当管家和暗卫将饭菜都端进来后,姜琳琅乖巧无比地自觉拿了自己的碗筷,坚决不假手于人。 “离怜妃远些。”容珏饭量不大,没吃几口就罢了,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看着还在那扒饭的姜琳琅,眼底晕开几分温柔来……夹带着嫌弃地说了这么句。 姜琳琅筷子一顿,从碗中抬起脸,盯着他,“为什么?她不是你的人吗?” 怜妃=他的人,姜琳琅这个认知叫容珏高高蹙了下眉心,他抬手敲了下她的脑门,“我的人?不只有你?” 咳咳咳——姜琳琅来不及顾自己被敲了下的脑门,抱着碗就剧烈地咳嗽了好几声,脸上爆红。 不得不说,他对怜妃那股嫌弃,还有这理所当然的他的人只有她这话,叫姜琳琅虚荣心大大地满足到。 她放下碗筷,直接拿了他的帕子,用另一侧擦了擦嘴上的油,拭了拭手指。 “行吧。我又不想和她走近。”抬起下巴,姜琳琅一副傲娇的样子,颇像某种动物……得了宠后骄傲自得的小样。 容珏压唇忍笑,声音清冷却也含着一丝宠溺,“乖。” 姜琳琅是小事上迷糊,大事上警惕,小机灵小把戏不断,虽很容易被拆穿,但该聪明的时候,又聪明得很。容珏虽担心,但一切在他掌控范围内,他并不怕自己护不了她。 “对了,今夜,带你见个人。”收起调笑,容珏正色道。 姜琳琅歪了下头,“谁?” “去了就知道。” “切,又卖关子。” 嘴上虽不在意,但入夜后,姜琳琅却一脸兴奋,换了衣裳,等待容珏说的,带她去见那个被他弄得神秘兮兮的人物。 是夜。 姜琳琅裹得厚厚的,外面还罩了一件浅蓝色的斗篷,随着一袭玄色斗篷的容珏飞檐走壁来到一座没来过的府邸。 落地时,由于穿得过多,姜琳琅不小心踩空了,险些把别人家的屋顶瓦片踩垮了,然后摔下屋檐。 容珏手一揽,搂着她的腰,翩然无声落在地上。 “嘿嘿,姿势满分!”姜琳琅对上对方阴沉嫌弃的眼神,十分狗腿地竖起大拇指,讨好地嘿嘿笑着拍起马屁来。 容珏睨了她一眼,手从她腰间离开,才要收回,就被温热的小手一把拉住。 姜琳琅嬉皮笑脸地勾着他的大手,“走吧!” 低头看了眼那软软的小手,容珏微松开手掌,将其握紧了些,牵着她,直接走向大堂。 只见大堂内仍然亮着灯,一名虎背熊腰的高大中年男子,背着手背对着他们站在大堂正中,抬着头望着上方悬挂的—— “兴国合家”四个笔走龙蛇大字的字画。 姜琳琅略走得慢了一步,打量着四周,还是被容珏拉了下,才反应过来,继续往前。 “你来了。” 男子声音浑厚,带着几分沧桑沙哑,似一壶老酒,又似外头被风吹雨打的梧桐树。 姜琳琅只是隔着一个背影,就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沉重的沧桑感来。 容珏在男子背后数十步停下,声音清寒不带温度,“王爷可是想好了?” 王爷?姜琳琅一挑眉,心底存疑。 男人转过身来,姜琳琅看清了他的长相,器宇轩昂,虽然鬓角染了霜色,但仍可看出这人年轻时的风华。 五官刀刻,天庭饱满,鼻梁高耸,眼睛很是犀利。 叫姜琳琅一瞬想到一个人—— 记忆中她爹也是这样,不笑的时候不怒自威,凶巴巴的。 但爹对着她的时候,总是笑呵呵的。 这个容珏唤作王爷的男人,却是满目犀利和沧桑,藏着说不清的深邃萧瑟,周身都是一股郁郁寡欢的气息。 她打量这个男人,男人的目光也穿过容珏,一眨不眨地打量起她来。 半晌,才微弯了唇,目光和蔼几分,面容多了几分慈祥来,“你就是姜鼎天的女儿吧!” 在姜琳琅瞪大眸子看着他时,他又继续笑了声,眼里含着几分怀念地道,“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你可能不记得了。” 姜琳琅诚实地点头,耿直地接着画,“恩,是不记得了。” 回来临安那么久,已经很多人用这种追忆或者探究的目光看着她,说什么小时候见过抱过她巴拉巴拉的。她有时候想翻个白眼问,难道她小时候,爹娘给她举办过什么粉丝见面会吗?这群人都抱过她这个婴儿界的翘楚? 男人似是愣了下,随即笑了两声,“丫头,你这性子和你爹也很像。我记得,你本来还有个弟弟,那时候,我与你爹还说过定个娃娃亲……” 话到这,他忽然一顿,面上笑意尽数褪去,又回归他之前的落寞和阴郁。 “只可惜,你弟弟不在了,我的孩子……也没了。”他叹息一声,眼眸微颤,低低道。 随即抬头,看向一开始就刻意被他晾一边的容珏,“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不是因为你。” 说着,目光看向姜琳琅。 姜琳琅云里雾里地指了指自己,“我?”她什么时候这么了不起了,只要刷个脸,就能帮容珏解决这么多? 她满脸的不信,男人便又笑了声,“当然,也不全是因为你。” 容珏轻飘飘地接过这话,“他不得不答应。” “除非,你想你的王妃死。” 容珏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面容清冷,说起这话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男人眼眸一黯,咬了咬牙,“你答应过的,帮我救她!” 给读者的话: 分隔符是因为……好多词不能用==不然发布不了 199汝阳,药材 “呵,我容珏,说话算话。”容珏松开姜琳琅的手,走到一旁,坐下,对男人抬眸似笑非笑道,“王妃的命,在王爷你的决定,不在我。” “你!”咬牙,男人只能狠狠地剜了容珏一眼,随后闭了闭眼,手握紧拳头,一瞬又泄了气,“说吧,要我做什么。” 他坐下,一下宛如老者。 姜琳琅沉默地走到容珏身侧,坐下,安静乖巧地不说话。 容珏还未开口,便听急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王爷,王爷,王妃又吐血了,您快去看看吧!” 一名丫鬟声音含着哭腔地说着。 男人蹭地站起,眼中惊骇,顾不得其他,对着容珏和姜琳琅说了声“稍等”,便随着丫鬟脚步飞快地朝外行去。 不多时,有小厮上茶,恭顺退下。 大堂内只剩容珏和姜琳琅二人。 姜琳琅微倾过身,低声问道,“这人是……汝阳王吗?” 容珏扬了下眉,看向她,“你如何得知?” 从头到尾,他只唤了对方“王爷”,并未多言。 姜琳琅闻言想自夸,但又觉得现在的气氛不适合,便低咳了声。语气平静地说道,“今儿在宫中,我曾见过汝阳王妃,她身子很不好,听金多金说过,汝阳王妃因为失了一个孩子,身心都受了极大的打击,身子便不好。方才这位王爷也说,他本来有个孩子却没了,他为了王妃和你合作,他的王妃身子不好。结合这些,我想着,他应该就是汝阳王没错了。” 她清脆的声音因为压低而少了几分脆,多了几分柔,很是悦耳。 容珏耐心地听着,到最后忍不住轻笑,“看来你进宫,也不是没收获。” 姜琳琅白他一眼,“那是自然,女人多的地方一是非多,二就是八卦多,八卦嘛,说着说着就消息多。” 这么想着,她心里默默记着,这次宫宴就跟金多金坐一起,再听听那小妮子说些八卦,没准儿她就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顺道可以顺点瓜子吃。 容珏看了眼她转来转去的眼珠子,不由勾唇,随即却沉吟道,“说起来,汝阳王夫妇与你爹娘当年交情甚密。你想查案,他们可提供不少线索。” “所以,你是帮我找的他?”姜琳琅忽然声音扬了几分,嘴角咧着,面上笑意明媚灿烂,抓住他袖子一角,拉过来些,使得对方不得不学她的样子身子微微朝她这侧倾。 她漂亮璀璨的眸子一闪一闪着细碎的流光,很是夺目吸人。 那不掩饰的真实的喜色,叫容珏到嘴边的否认也变了味道,“算是吧。” 姜琳琅也不管他是不是还有其他打算,只是嘴角越来越咧,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笑眯眯地起了起身子,在他脸颊一侧,响亮地亲了一口。 “啵”的一声。 容珏一瞬僵直了身子,呆滞了。 门外听到声响的小厮往里头瞄了眼,却被容珏阴冷的一个眼神给吓得缩回脖子,不敢多看了。 “你……真是。”容珏看着眼前笑得一脸灿烂的姜琳琅,抬手抚了下脸颊那湿、热的一处,无奈地摇头,神情无意中流露的纵容和宠溺,愈发熟稔和自然。 “那你说,汝阳王会告诉我实情么?”姜琳琅看着死气沉沉的汝阳王府,笑意微微散了些,有几分担忧地看着他。 容珏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不还有我?” 啧,情话boy。 姜琳琅故作被酸倒牙地捂了下嘴,随即又重新明媚起来,拍拍他的手,“是呀,相公辛苦了,回去犒劳你。” “犒劳?拿你,恩?”容珏忽而眼眸诡妙地盯着她,眼底戏谑一划而过,那个尾音上扬拖长,说不出的暧、昧。 “咳咳咳,大晚上的,瞎说什么呢!”姜琳琅白了他一眼,嗔怪地瞪着他,假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噗——” 然后喷出来。 “烫死我了!”她吐着舌,以手扇着风,眼泪汪汪地道。 容珏嘴角扬了下又拉下,笑意飞逝。 “怎么这么就没回?汝阳王妃到底什么病啊?很严重吗?”等舌、尖没了烫意,闲不住的姜琳琅又拉着很能闲得住的容珏聊天,眼巴巴地张望着外头,看了眼天色,转过头,问他道。 看了眼她放在桌上的手,不动声色地将她手边上的茶盏移开些,方缓缓道,“恩,很严重。” 在姜琳琅惊讶的眸光中,他继续道,“可以治,但药难寻。” “那怎么办?” 姜琳琅下意识想到自己远在钟秀山上的师姐,但容珏何其聪明,一眼看出她所想。只摇摇头,“你师姐也没那药材。” “……”那你还和汝阳王交易,救他夫人的命,让他和你合作? 姜琳琅鄙夷之后,便吞了吞口水,“容珏……你之前说,你说话算数……是真的吗?”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可是小人……不,奸臣的话,也这样么?姜琳琅很是怀疑。 被质疑了的容珏只是淡淡斜了她一眼,“你说呢?” 我说你的信用值不高。 “巧了,药材我有。”容珏手转了一圈拇指上的玉扳指,微翘起唇角,手指曲起,轻轻在桌面上敲了几下。 声音阴柔含着一丝说不出的得意(姜琳琅认为的),轻飘飘地道。 “……” 姜琳琅一颗心落地,但是很不满地瞪他,“你一句话就不能一次说完?就不能不卖关子!” 害她担心半天。 容珏继续斜了她一眼,红唇微启,姜琳琅就知道他又要说什么了,果然,唇启合,一个字便吐出,“蠢。” “……”你才蠢,你老婆孩子都蠢! 呸呸呸,姜琳琅暗暗吐了舌,一不小心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丫头,叫你们久等了。”这时,一去好半天的汝阳王,脚步大步走进来,面上还带着未掩去的疲倦和消沉。 姜琳琅起身,出于礼貌地问了声,“不打紧。王爷,王妃的身体还好吗?” 汝阳王对姜琳琅从见面开始就很是慈善友好,此时见她清澈的眼里是不掺杂其他的关心,不由笑容微实。 有些黯然地摇摇头。 给读者的话: 今天万更…存一章明天继续万更 (希望大家别熬夜了QAQ我熬夜第二天来姨妈,痛死今天睡了一整天才好点都早睡为了你们能早睡,我决定能更新早点就早点!) 200王妃,渊源 “丫头,你想去看看你婉姨吗?”汝阳王温和地看着姜琳琅,“你小的时候,常喊她姨,说要给她做女儿呢。” 姜琳琅一时有些无措和懵逼地看向容珏,心里知道这是汝阳王想和他单独说话,支走她的意思。 微不可闻地冲她点了下头,“我在这等你。” “好。”姜琳琅听他这么说,便点头,随后看向汝阳王,后者松口气般,指了一个丫鬟,“带郡主去王妃那。” 丫鬟福身,恭顺地冲姜琳琅行了礼,在前头领路。 望着她的背影,汝阳王低低叹了声,“不成想,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孩子,生得像她母亲,性格却像她爹。” 容珏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梢。 “王爷下回莫唤错了。”他将杯盏往后挪了挪,手离开桌面,身子微微后靠,很是慵懒清隽的模样,“她是容夫人。” 这些人,一会一个郡主的,明明她都嫁人了。 汝阳王一怔,随即有些莫名地盯着容珏看了几眼,“那孩子是我故友之女,我虽大不如从前,但若叫我你欺负了她,定不袖手旁观!” “呵,”容珏轻嗤,油盐不进的样子叫人恼火,说出的话却更为扎心,“当年不管,现在想起来了?” “你……”被戳中痛脚,汝阳王咬牙,握了握拳,丧气地垂下双肩,低垂着头,很是无奈和愧疚,“我欠那孩子爹娘,也欠她的,这个你不用拿来说,我也会还。” “但愿如此。” 容珏对于打感情牌的人都没什么感觉,只知道利益至上,没有拿捏住汝阳王的死穴,这个男人可会乖乖从封地回来,听他这番话? 所以说,人心,向来如此。 至于那个笨蛋,这些就不必知道了,免得徒增烦扰。 姜琳琅跟着丫鬟身后,走到后院,绕过回廊,便到了主屋,只听见昏黄的屋内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出来。 伴随着浓浓的药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分外揪心。 “王妃,丞相夫人来看您了。”一名丫鬟从里头出来,看到姜琳琅有些愣,福了福身,端着染了血的铜盆,带路的丫鬟侧了侧身,姜琳琅也让开路。 丫鬟通传着,里面慢慢响起悉悉索索的声响,不多时便传来女子微哑却温柔的声音,“进来吧。” 姜琳琅随着丫鬟进去,丫鬟掀了帘子,“夫人请。” 随后出去给她倒茶。 “孩子,过来坐。”汝阳王妃穿着靛青色的袄子,外还披了件披风,比白日里见着还要憔悴几分,见到姜琳琅进来,站在床前一副踌躇尴尬的样子,帕子抵着唇将咳意咽下,指了指床边的绣墩子,温声说道。 这一声“孩子”带着说不清的怀念温柔,汝阳王妃的眼睛如水般温柔,静静地望着她,满是长辈的慈和怜爱。 姜琳琅乖巧地在秀墩子上坐下,也望着她。 “我这身子……本不该让你过来,免得过了病气你,只是……白日在宫中我不便与你相认,听说你来了,就很想见一见,你莫要见怪。”汝阳王妃说话时有气无力,可见身子确是病得很重,她说了一段话,便又忍不住低着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帕子死死地捂着。 姜琳琅听她声音本就沙哑了,现在这咳嗽声中都透着撕心裂肺,苍白的面上甚至咳得红起来。 她不知所措地端起一旁的茶杯,摸着还是温热,里面是温白开,应该是为汝阳王妃准备的。上前一步,一手拍抚着汝阳王妃的后背替她顺着气,一手端了茶杯,“王妃,喝口水漱漱口吧。” 汝阳王妃感激地望了她一眼,也没推拒,顺着她的手抿了一口水。 丫鬟恰好进来,瞧见了忙递了痰盂过去。 低头扶着床沿,汝阳王妃便将那混合着血的水给吐出来。 姜琳琅瞧见丫鬟娴熟地将痰盂端出去,另一名丫鬟立马又从内室端了新的过来。 由此可见,咳血的事,不是一日两日,多到丫鬟们已经习以为常,伺候起来也熟稔了。 心里蓦地有些难受。 白日里金多金的话犹在耳边,汝阳王妃本来有个孩子,却因为那样的意外,不仅失了孩子,还失去当母亲的资格,甚至因此,举家遭难,不得不离开京城。 “让你见笑了。”顺了顺气,汝阳王妃靠坐回去,松开姜琳琅的手,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声音沙哑无力,但面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没有苦大仇深和痛苦之色。 有的,是认命般的萧条淡然。 姜琳琅摇摇头,“王妃说,白日里不与我相认,所以说,王妃以前和我爹娘是熟识的?” 汝阳王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健康明朗的姜琳琅,看着她肖似其母的五官,又隐隐酷似其父的英气飒然眉眼,很是感怀地点点头。 “何止是熟识……当年我与你娘亲,也算是手帕交了……”她眼中闪烁着几分泪意,微微看向窗外。“我打小就喜欢和你娘亲——凝絮姐姐一到玩儿,我们爹娘是世交……直到你娘亲出嫁,才中间断了两年联系。后来……我来临安探望她,那时候……王爷与你爹是好友,也是因此,我才认识王爷。” 她提起汝阳王,眉眼和唇角的笑意都是幸福和满足,但提起姜氏夫妇,却满满的追忆和难过。 “可以说,是你爹娘促成我与王爷这段姻缘。他们于我和王爷,不只是好友……咳咳,你出生的时候,是我抱着你送到你爹手里的……后来我就嫁人了。咳咳,两家感情也日益深厚…… 后来,你娘又生了你弟弟,我在你弟弟周岁宴上,也查出怀有身孕……王爷和你爹酒后还戏说,若是我这胎是女孩,就与你弟弟结为娃娃亲,若是男孩……就做结拜兄弟……” 提起孩子,似乎是无话言说的痛,汝阳王妃秀气的眉都深深蹙起凝结了愁绪。 “只是天不遂人愿,既没能结成娃娃亲,也没能当成兄弟……都……” 捏着帕子拭了拭眼角,汝阳王妃捂着胸口,沉痛不已。 201巧合,阴谋 汝阳王妃的伤怀,也勾起姜琳琅对亡故的亲人的思念,她微微哽咽,口中劝着安慰道,“王妃不必太伤感……逝者已矣,您最要紧的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 原来两家竟然是这样深厚的情谊……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想。 如果那个孩子还在,如果弟弟姜婴还活着,这会儿都该十三四岁,正是枝头初绽的年岁。 “不……他们死得冤!”汝阳王妃忽然声音一厉,一改之前的温柔,她先是挥退了左右,然后抓着姜琳琅的手臂,微微用力,眼窝深陷,咬着唇,有几分魔怔般地说,“今日,见了皇后,我更加确定,我的孩子,一定不是意外没了的!当年一定是皇后的圈套!” 姜琳琅大为惊骇,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激动愤恨的汝阳王妃,心中存疑,面上也便这般,问,“王妃……您这话从何说起?” 她弟弟死的冤,她心中有定断,但是汝阳王妃一个妇道人家,当年的事发生时,她应该已经随着汝阳王贬到了封地。 她如何这般言之凿凿地说,两个孩子都死得冤,她的孩子……不是因为她不小心撞了皇后一下,皇后的孩子没了,所以才…… “你说,我一个身怀六甲的人,如何能撞到一个才怀了两三月的人?我自己小心翼翼避着人,我想了十多年了!当初明明是她拉着我闲聊,不知是谁推了我一下,然后等我回过神,她便倒在地上……咳咳咳,周围的宫人乱作一团,她喊着她的孩子没了……” 汝阳王妃激动地眼睛都红了,咬着唇,喘着气继续说着,“我忘不了那一幕,我忘不了!我根本没撞她……是有人推了我,我解释,可每一个人听我的……王爷不在我身边,我被她的宫女——那个叫红姑的拽着到仁寿宫门前跪着……皇上来了,大发雷霆,没多久,太医就说,皇后的孩子保不住了……” “呵呵呵……咳,然后皇上为了安抚她,下旨让我跪一夜直到她醒……我求他,我怕我的孩子受不住,可是没人听我的,没人可怜我的孩子……然后,等王爷过来求情,我的孩子……啊,她就化作一团血水从我……从我身体流走……” 汝阳王妃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帕子,泪一颗又一颗砸下来,那样子,叫人为之动容。 她压抑又痛苦地哭着,为她的无辜,为她那个更无辜的孩子。 姜琳琅眼睛微微红了红,从汝阳王妃激动的言辞中,她都能想象得到,当年她身为一个母亲,尚且还不知为何皇后的孩子会因为她而没了,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没了。 那种痛苦折磨她这么多年,因为不甘因为冤屈,所以到现在,还这般深刻地痛苦着。 “王妃,别太难过……”姜琳琅不知该如何安微她,或者说,怎么安慰都愈合不了一个母亲失去孩子再也不能生育的痛。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汝阳王妃平复了下,闭了闭眼,微微喘、息着,咳了咳,“我失态了……” 姜琳琅摇头,“琳琅不能感同身受,但也理解。” “是啊……”汝阳王妃眼神微微失焦,但强撑着继续道,“你看到了,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不说像我这般因为再也做不了母亲而郁郁寡欢,但……绝对不会像皇后那样,她看到我,佯装打击,但她的眼睛里,只有高高在上和折辱我的痛快……却没有失去孩子的痛苦和恨意!” “一个人的恨是假装不了的,她不痛苦,她不恨我,她只想羞辱我……” 姜琳琅恍然大悟,白天,她就觉得这两个人对立时有哪里不对,汝阳王妃在皇后和她说话时,手微微捏紧拳,极力克制情绪,根本不愿意和皇后对视。 可反观皇后,她只有端着架子的高贵和假作的宽和,见到昔日害她没了孩子的汝阳王妃,却没有痛恨…… 现在想想,汝阳王妃才是正常的反应,皇后那样子……根本就诡异得很。 但仅仅是这一点,如何能确定汝阳王妃的孩子是被皇后设计害死的? “我没证据。但是我知道,是她。”汝阳王妃手死死地抠着床沿,眼底的恨意烧红了她的眼眶,“我的孩子没了,随后王爷难过生气,在朝堂上与顾盛昌对峙,皇上盛怒,要关押王爷。若非你爹求情,就被关起来了……可是,没多久,王爷被贬,我们不得不离开临安……那时你爹要上战场,你娘来送我…… 再后来,我在封地日日寡欢,等再收到消息时,就只听到你爹娘还有弟弟殉城的消息。可我知道,如果不是王爷被贬,当年带领精兵支援你爹的,一定是王爷!” 姜琳琅手一颤,张着嘴,瞪着眸子,忽然背脊发凉。 不为别的,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那么没道理,却又出奇地准确。 汝阳王妃没了孩子,又开罪皇后,夫妻俩被贬,随后她爹便上战场,再回来后,爹爹身上带着旧伤,却短短的时间内再次被皇帝逼着带着妻眷奔赴前线…… 等他不敌时,原本率领援兵的汝阳王被贬,远离临安,鞭长莫及…… 如果单单只是汝阳王妃方才对于她撞了皇后的感觉来判断,她不一定相信这是阴谋。毕竟皇后为何要用自己的孩子来谋算? 可是如果是早有预谋……先除掉汝阳王,再除掉她爹呢? 世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可巧合,世上真有那么多的巧合吗? 皇后对于失去的孩子的漠然,汝阳王妃的言之凿凿,这些,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目的是一网打尽…… “王妃,我……还可以来看您吗?”姜琳琅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起身,定定地望着颓然又压抑的汝阳王妃。 微一愣,汝阳王妃已经从自己的思绪中平复,她不多言,知道姜琳琅这是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爱怜地点点头,“当然。你还是和小时候那样,唤我婉姨吧……不必生分地唤我王妃。” “好,婉姨。” 给读者的话: 我要睡了太晚了== 202改变,雪莲 回去的路上,姜琳琅一直手摸着脖子上的红绳,面带愁容。 马车缓慢地行驶着,车轱辘声伴随着寒风呼啸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很是清晰。 她的沉默愁绪落在容珏眼中,他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她脖子上的红绳,眸子波光浮沉,“怎了?” 姜琳琅摸着红绳的手放下,叹了声,“只是觉着,汝阳王妃很可怜。” “你想我帮她?”容珏闻言不置可否,却是摩挲着玉扳指,问她。 “我……”姜琳琅想回答是的,但她知道容珏做事有他的考虑,诚如容珏所言,他以王妃的性命要挟了汝阳王,所以汝阳王会帮他也会助她查案。 但哪怕理智告诉她,这无可厚非…… 可还是过不了心底情感那一关。王妃是她母亲的手帕交,也委实是个可怜人,不说是不是她母亲的朋友,就是看到一个陌生的妇人,因为失去孩子郁郁寡欢,整日咳血…… 她也很难不动恻隐之心。 对于姜琳琅的踌躇为难,容珏只是抬了抬手曲起手指,抵着眉心轻轻按了按,微微一叹,“你真是我的劫。” 他杀人无数,从未因为别人可怜就牺牲自己的利益。可自从遇上她,一再打破自己的规矩和打乱计划,根本没法子拒绝她的要求。 而现在……就连她微微蹙眉面上染上愁容纠结为难的样子,都开始不忍。 “暗一,将雪莲先送去。”在姜琳琅错愕间,他脸色依旧阴冷寒霜,只打了帘子,对暗一低声吩咐了句。 暗一微怔,“可是主子……” 他担心汝阳王反悔。 容珏却一锤定音,“照做。” “是……”暗一领命,心里却是默默认定,主子这是栽了,栽得不行了。 姜琳琅恍然地望着那掀了车帘,被外间或明或暗的光照射的半张玉容。心底暖意上涌,只觉得被蜜糖泡过一般…… 她想,这个人是真的有为她改变,不是根本上的改变,但是他愿意为了她开心或者心安,而改变他的做法。 这叫她感到从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 当一个人开始为你改变,代表什么,比那句喜欢还要叫人心中温暖。 而容珏在做了这个决定后,已经在脑海中重新规整了他的计划。 他想到,黑风寨的地牢里,她放走那些江湖人,却说是听他令行事。虽然至今他都觉得这种举动很蠢,他并不需要,但是……不可否认,这份心意,他很是动容。 左不过汝阳王已经回到临安,汝阳王妃又是个弱女子,一切都在他的监控之下,就算先替汝阳王妃治好了病也没关系。汝阳王逃不了。 “谢谢你!”姜琳琅面上笑容重绽,伸手拉着容珏的袖子,微微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微微闪烁着光芒,满眼都是他的倒影。 真诚又开心地道。 容珏看了眼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往上,凝视着她晶亮的眸子和开朗的面容,不由眉梢舒展,“就这样?” 果然这样开朗的她,才是他想看到的。 姜琳琅一努嘴,“做好吃的?” “我可记着,你在汝阳王府时,就说要犒劳我的?”容珏将车窗帘放好,以免外间的风吹进来。手顺势握着她拉着他衣袖的手,轻轻把玩着她柔嫩的手指,似笑非笑地开口道。 “额……”姜琳琅面上忽而羞赧,抿了下唇,眼眸转啊转,随即飞快仰起头凑上前,在他面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和在王府时,一模一样。 容珏有些无奈地望着她,“这招不管用了。”这姑娘,同样的招数还想糊弄他哩。 “……” 于是,姜琳琅别扭地红着脸,半晌才细若蚊蝇地道,“我还没准备好……”声音到最后几乎听不到。 先是微挑眉梢有几分疑惑,等容珏回过神明白她这是在暗示什么的时候。 止不住嘴角一扬,眉眼都是春风吹过的温情暖意,他笑道,“原来夫人如此心急,呵呵……” 他低低笑开,愉悦的笑声甚是少见,姜琳琅捂着发烫的脸,却恼羞成怒地瞪着他笑得甚是愉悦的脸庞,“容珏!我发现你这个人,非常,极其地可恶!” 外间,驾着车,还吹着冷风吃着狗粮的暗一:…… 哎,暗卫这个职业,啥时候是个头。、 “下来。”等到了丞相府后门,容珏率先下车,伸出手。、 马车内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来,搭上,姜琳琅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他的手背,借着他的力道,一下跃下。 动作潇洒迅速,裙摆纷飞,像展翅的蝴蝶。 她欢快落地,趔趄着扑向他怀中,乐呵呵地咧着笑。 容珏对于她幼稚的行径只是报以一个无奈地轻笑,随即牵着她,往里走。 暗一将马系好,拿了容珏给他的雪莲,便只身一人折返汝阳王府。 汝阳王这会儿还没歇下,正守在汝阳王妃床前,端着汤药细心地喂药。 “婉儿,再多喝些。”汝阳王雄浑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很是温柔,满眼都是柔情似水,服侍自己的王妃用药用汤,遣散了丫鬟。 喝了几口,汝阳王妃便摆摆头。 她望着汝阳王沧桑衰老的面容,眼中有泪,抬起瘦削的手抚上他的脸颊,语气含着愧疚和难过,“王爷……妾身拖累你……都是妾身不好,王爷本该儿女承欢膝下,却因为妾身,到这个年纪还不能抱上一个孩儿……妾身愧对,今生都无以为报……” 见她又为这事伤心愧疚,汝阳王放下汤碗,上前拥着她,语气薄责,却带着温柔和深情,“你又胡说了!我说过,此生得你在旁便够了,孩子既然无缘,便不要了。你若真喜欢孩子,我们可以抱养一个……你莫要胡思乱想,好好紧要自个儿的身子,你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王爷,丞相身边的人送了东西来。”这时外间响起小厮的声音。 “拿进来。” “雪莲!”汝阳王起身接过小厮递上的盒子,打开,满眼的惊喜和惊讶。。 然后看向汝阳王妃,眼里含了热泪,“太好了,太好了!” 203南国,选夫 “奇怪……怎么看都只是个破牌子嘛!” 姜琳琅取下自己一直贴身佩戴的玉牌,将其置于手心中,对着窗外的阳光,即使被阳光照射,也没发现任何异样。 玉牌呈琥珀色,形状并不规则,触手温凉,除了质地不错,真看不出有何奇特之处。 难道—— 是她猜错了? 她这几天,容珏上朝离开后,便窝在屋内研究这块玉牌,拿火烤,拿水浸泡,拿光照射…… 但这些法子都试过了,除了差点将红绳跟着烧了之外,没有任何发现。 “哎!” 丧气地将玉牌往桌上一拍,瞪着自己的手背,眉拧成一道丘壑。 再这么下去,别她还没破解出这个玩意的玄妙来,就先被人给抢去了…… 等等,明日就是宫宴了,皇后还没动静,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亦或者,皇后是想在宫宴之上下手? 拿起玉牌,姜琳琅握着它,微微抿着唇,眼底一片深沉起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个玉牌,她得想办法藏起来。 但是她还得想法子找人做个赝品,不然打草惊蛇。 正琢磨着,外间想起轻微的脚步声,容珏推开门。 “回来啦!”她立即将玉牌往袖子里藏,坐起来,略不自然地冲他笑了下。 容珏眼睛何其毒辣?他微微扫过姜琳琅脖颈上空空如也的位置,再看她双手交叠,手指不自然地绞着,眸光掠过一抹阴沉。 随即散去。淡淡地嗯了声。 “你还要出去?”姜琳琅不知怎么就有些心虚,她实在是一个不会藏心事的,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找话题。 见他并未坐下,而是拿了便服便要往内室走,不禁问。 容珏脚步微顿,语气自然地回了她,“南国使团抵达临安已经两三日,皇上命我今日带他们游玩。” 其实之前也叫了,但他没有兴趣,只是那南国公主闹着要玩,皇帝好面子,又想叫这一直以来的敌国——南国好好领略下他北国的繁华富庶,又因为那南国公主吵着闹着要北国模样最好的儿郎做向导…… 居然真的应了。 这样一来,容珏自然而然在列。 不仅如此,还有芝兰玉树的萧王齐睿、俊朗阳光的誉王齐磊,甚至硬朗铁血的平西大将军闻人晟也被指派了…… 其实用意很明显,南国这几年虽与北国交战中偶有胜仗,但国力耗损,这个档口上,南国国君自是要休养生息,想要缓和两国关系最快最方便的方式——便是联姻。 这个南国的小公主便是被送来和联姻的。除了容珏,其他几位都是未曾娶正妻的,是以,皇上有他的考量,便将这些容貌、身份都上乘的好儿郎派去。 至于容珏……那是被南国小公主指定的人物,据说这位公主得了容珏的画像,非要在宫宴前先一睹为快。 姜琳琅听完:“……” 这公主颜控不说,还想着选夫? 皇帝老儿你可真是实诚啊,两个器重的儿子送来,自己宠信的丞相送来,就连自己的大将军也送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真心替小公主选夫君呢。 “不行!你不能去!”姜琳琅听了登时就拍桌子而起了,她一想到那南国公主不仅是颜控还亲口指名要容珏当向导,这不是表明了对容珏有意思吗? 光看脸的话,容珏去了,还有其他人什么事! 妈卖批,她的男人,她还没睡到,凭什么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说要看就给看! “恩?”容珏换了一身玄色的便服,披上暗红色的斗篷,整个人气质邪魅绝冷,那张脸更是无可挑剔的俊美无双。 姜琳琅看着“悉心打扮”的他,更是痛心疾首,面带苦涩,双手抱住他的胳膊,便以耍赖的姿态道,“我不管,不许去!” 被她孩子气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容珏低头看着扒着自己不肯放手的小女人,她脸上都是警备之色,拧着眉噘着嘴。 他心底隐隐明了,面上依旧故作不知的样子,微蹙眉,正色地轻责她,“别胡闹。皇帝有令,不可抗旨。” 姜琳琅却死死地抱着他胳膊,“我不管我不听!你一个大奸臣还怕抗旨吗?你去同皇帝老儿说清楚,你一个有妇之夫去凑什么热闹?那个公主能有我貌美可爱武功好做饭好吃吗?” 容珏:“……” 终是按捺不住地牵起唇角低低笑了声,他低眸凝视姜琳琅耍赖的模样,心底熨帖无比,“那可没准。” 姜琳琅:“……” 咬着牙,她瞪着容珏含着笑意和戏弄的脸色,咬牙切齿地道,“你不是不近女色吗?上赶着给南宫国君当乘龙快婿?哇……容珏你没良心,我们才成亲不到半年,你就想我下堂,你抛弃糟糠,你见异思迁,你言而无信,你始乱终弃……” 她一口气说了好些个词儿,外间“噗嗤”、“噗呲”响起几道抑制不住的笑声,容珏微眯了眸子,轻咳了声。外间立即恢复死寂。 他再看向怀中戏精上身的某人,语气微扬,“你怎么这么能说,恩?” “那我不管,除非——你带我一起去!”姜琳琅耍完赖发现无济于事,便一撇嘴角,危机感满满地瞪着眼前不显山不露水的男人,似艰难地退让一步般,道。 容珏眉梢微拧成一个“川”字。最终只是抬手,轻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看着一眨不眨地瞪着他的姜琳琅,若有似无地叹了声,“……不许添乱。” 这就是默许的意思了? 脸上立即扬起了笑,姜琳琅立即唤了莫寒进来,“莫寒,抓个人过来,给我梳妆!要艳压群芳的那种!快,把我那件百花裙拿来……” 莫寒:…… 容珏:…… 与此同时—— “我也要去!”顾明珠正在仁寿宫陪同皇后用茶,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坐不住了,面色变幻,蹭地起身,眼巴巴地望着正与皇后说话的齐睿。 嘴巴高高噘起,表哥是她的,这北国的还没收拾完,南国的公主又是哪里冒出来跟她抢表哥的! 齐睿看了眼耍性子的顾明珠,登时一个头两个大了。 给读者的话: 又开始卡文 204烫手,山芋 “明珠,别耍性子。”他温和地轻责了声,便又回过头看向正沉思着的皇后。 哪知,皇后却不这么想,她看了眼顾明珠,眼底有些复杂,却是对她道,“让明珠跟你一块儿去,对了,明珠,你将明兰也带去。” 顾明珠才喜上眉梢的脸色,因为皇后后半句而再度垮下来,她噘嘴不解地问道,“为何还要带上那个小……庶妹啊?” 皇后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芝兰玉树,这样温润好气度的男儿,有多得女子的青睐,她心里再是清楚不过。 “睿儿,母后与明珠有两句话要说,你先回避下。”她温声地对齐睿道。 齐睿闻言,微不解地抬眉,但还是温润地点了点头,起身,月白的袍子轻轻抖了下,长身如玉地出去了。 招了招手,将一脸不明所以的顾明珠招到自己跟前,皇后保养得极好的面上微微掠过一丝浮光掠影。 她压低声音,轻轻对顾明珠道,“你表哥,是决计不能娶一个南国的公主为妃的!” 轻轻的声音中却带着郑重的厉色,眼底狠狠地划过一丝阴沉,“决不能!” 众所周知,若是皇子,娶了他国还是关系一向不好的敌国的公主为正室,势必要受冷落。如果她的皇儿娶了这个南国的公主,不管是不是正室,都会备受打压。 她绝对不能叫她的皇儿的帝王之路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而她知道,那个公主绝非等闲之辈,侧妃之位岂能满足她? 可她连侧妃的位置都不会给南国的公主! 她眼底一晃而过的毒辣,叫顾明珠不由心惊。但是她更惊的是,表哥不能娶那个公主,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表哥的皇位—— 不,表哥只能是她的,而她,只能是未来的皇后! 两个顾氏女,此刻心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一致。 “姑母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明珠绝对不会给那个公主接近表哥的机会!”她握住皇后的双手,眼底闪烁着暗芒,斩钉截铁地道。 皇后点头,很是满意,随即解释为何要她带顾明兰去—— “南国这次既然王子和公主都前来了,姑母打探过,那王子有心求娶我北国的宗室贵女。皇室已经没有适龄的公主可以嫁,那么你身为国公之女,又生得这般美貌,势必要首当其冲——姑母最不愿看到的便是,你与你表哥都摊上了这南国王子和公主……至于顾明兰,本宫瞧她倒是还颇有几分姿色,你将她带去,想法子,让那南国王子对她有意……” 顾明珠再度震惊,这南国居然还有这样的野心!想拿一个公主过来联姻便罢了,居然还妄想求娶她? 她眼底狠意闪过,忙对皇后感激地道,“多谢姑母替明珠想了这么多……若不然,明珠现在还蒙着呢!好,我现在就命人回去唤那顾明兰!” 皇后看了眼顾明珠前几日因为身上痒症不适,抓破还未痊愈的手背,叹了声,“幸好你这孩子忍得住,若是抓破了脸……明日可就不好办了。” 身为北国第一美人,这种会见国外使臣的场合上,免不了要拿来同南国女子比美,这点,顾明珠自打十三岁以来,便已经习惯。 是以,听了皇后这话,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眼底划过一丝狠意,“定是姜琳琅搞的鬼,我那日忽然发作……” 姜琳琅…… 皇后眯了眯眼角,眼底晦暗不明,忽而又想到什么,她微微翘起了唇角,“对了,听说容珏也会去。” “他?”顾明珠皱眉,下意识地抵触,对于容珏这个人,比起厌恶来说,她更多的还是恐惧。 实在是……每次他给她的印象真的,太血腥残暴了些。 皇后轻点头,眼底掠过一丝浮光笑意,“你可知,这南国公主,早些时候得了容珏的画像,便嚷着要见上一见?” “姑母您的意思是……?”顾明珠看着皇后意味深长的眼神,微微疑惑之后,面上不禁浮现几分兴奋和跃跃欲试来。 “你说这个烫手山芋,不若——就踢给这个模样胜似女子的貌美丞相?岂不是一举多得?”皇后伸出戴了护甲的手指,轻轻抚着自己烫金边的袖口,垂首抬眸间,有诡异阴冷的笑一闪而过。 容珏给的奇耻大辱,她岂会就这么咽下? “姑母好想法!”顾明珠忽然眼睛一亮,闻言整个人都喜不自禁,如此一来,不仅不用担心表哥要娶那个南国公主,还能给容珏给姜琳琅添堵…… 容珏不近女色,对女人出奇地厌恶,若那公主真瞧中了容珏的外表,非他不可……到时候她再怂恿爹爹上奏,届时……最好的情况是姜琳琅下堂,被休弃,成为笑话。 最不济,她也能给这两人添堵—— 南国女子最是野蛮大胆,保不准那公主闹起来,容珏抗旨不尊,到时候惹怒陛下,惹怒南国使团,看他还如何威风! 姑侄二人相视一笑,顾明珠迫不及待地便起身,“那我现在就去找表哥!” “恩,去吧。”皇后笑吟吟地摆手,满面慈和。 等她走远了,红姑被宫女扶着进来。 皇后慈和温柔的笑意早就消散个干净,只微凝着凤目,望着眼前的紫金炉袅袅的熏香,眸光深沉难觅。 “娘娘……”红姑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宫女给她备了个垫子铺在地上,她便那般狼狈地躺着,面色憔悴地唤了声皇后。 皇后看了眼憔悴狼狈的红姑一眼,眼眸再度深了深,随即叹了声,“本宫心底着实不爽利,便唤你来说说话。难为你了。” 红姑微仰着头,闻言恭敬地摇头,“娘娘言重了。娘娘可是因为南国使团的事感到心底不虞?” 知皇后者莫若红姑。 皇后看了眼红姑,眼底微微沉淀了什么复杂之色——太了解自己的奴才,好,也不好。 她淡淡嗯了声,“本宫绝对不会叫我的孩子,娶南国的公主,哪怕是侧室,也不可以!” 那一瞬,她眼底的恨意和不甘,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灼人心神。 给读者的话: 今天不知道能不能万更== 205齐聚,猫腻 当姜琳琅兴高采烈并戒备十足地跟着容珏来到驿站门口,却碰到顾明珠时,很不雅观地抬眸翻了个白眼。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路窄。 她不待见顾明珠,后者更是看到她就牙痒痒,恨不得上前抓烂她的脸。 顾明珠盛装出行,却比往日要打扮得低调些,反倒是她身后,一袭白玉兰裙,外罩湖水蓝狐裘,整个人温婉又大方的顾明兰,整个人都比往日的打扮隆重太多。 原本清秀温婉的气质被这身衣裳还有妆容打扮衬托得更是淋漓尽致。与明艳摄人的顾明珠站在一起,也能留有自己那份独特的安静美,不至于沦为陪衬。 惊艳了一下之后,姜琳琅就心底不解了,她自己也是稍稍打扮了一下的,毕竟别的女人觊觎她的男人,怎么也不能在容貌上输太惨吧…… 可是顾明珠,她跟着齐睿一道来,自是与自己同样的想法。更何况这个女人一向自恃美貌,哪里愿意被碾压?但是现在,顾明珠非但没有盛装打扮,还带了精细打扮的顾明兰出来。 蓦地,她觉得事情是不是还远远超过她的想象了,不简单啊,有猫腻。 她看着顾明兰,后者也是看着她,点头致意,面上无悲无喜。但姜琳琅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缕缕不情愿和忧愁来。 这就更奇怪了,顾明兰并非自愿前来,那就是顾明珠的主意了。 “琳琅,你也来了。”齐睿的目光自姜琳琅出现后便没有移开过,见她精致的妆容打扮,如果不是一双骨碌碌转个不停的灵气的眸子,这一身打扮,真的叫他以为是温柔秀雅的名门淑女。 他温声,眼里带着温润的善意,点头打招呼道。 这温柔自然的一声招呼,又是叫两人变了脸色。 顾明珠是气的,又妒。容珏则是眯了眯眼角,唇角弧度微敛,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宽大的袖子落下,那只手也就自然而然地牵起姜琳琅的手。 “都杵着干吗啊?”齐磊依旧是一袭紫衣,华贵优雅的紫色被他穿出来依旧是潇洒俊逸的感觉。他身后还有一人,一袭黑,冷面俊容,身形分外高大,腰间配了黑色的剑。 一双眸子似鹰般锐利,带着铁血的杀伐之气,一股属于战场上的军人气质,姜琳琅先是尴尬地冲齐睿点点头,随即便被那人吸引住。 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人想来就是极少出席宴会,低调又英勇的平西大将军——闻人晟了。 传说他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战神,但仅限于在战场,是以,容珏的杀人不眨眼很是难听,但闻人晟,却是北国人人称颂的新贵大将军。 他走至前,微微拱了下手向齐睿和容珏见了礼,但并不开口说话,冷淡地眨了下眸子。随即目光顺着姜琳琅望过来的视线,冷不丁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带着审视打量,以及,轻微的失望不屑。 姜琳琅:“……”才第一次见面吧,闻人将军你这个眼神怎么回事== 人都到齐了,齐磊却很是诧异地看着齐睿,“啧,三弟你这就不厚道了,我们都是独自前来,你倒好,左右两名貌若天仙的表妹……” 为什么不提容珏呢,因为这人见到人多直接冷着脸,拉了姜琳琅走到驿站一侧,不想和众人搭话的态度了。 齐睿无奈轻笑,眼角余光扫到姜琳琅乖乖被容珏牵着的手上,微划过一丝黯然。很快又恢复了温润浅笑。 “二哥就别打趣我了,明珠小孩子心性,想要看看南国公主的芳容,便嚷着带上明兰表妹一道来了。” 亲疏有别,称呼上就立显。 顾明珠显然被安抚到了,因为这亲疏有别的称呼。她得意地哼了声,似是有些嫌恶地睨了眼齐磊,“都说这欧阳妩是南国难得的美人,我倒是想领教下。” 说完微微抬起下巴,高傲又不屑的样子。 齐磊对于她的不待见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不搭话,倒是看到安安静静若冬日一朵静静盛开的青莲一样的顾明兰时,眸光微微一闪,有些惊讶。 “二小姐今日这身很是好看。”他的称赞不含奉承和其他色彩,只是纯粹地欣赏美人的一句夸赞。 顾明兰却微微白了下脸色,福了福身,声音又轻又淡,“王爷谬赞。” 姜琳琅被容珏拉到角落,若不是今日穿得很是精致,不能破坏自己小仙女的气质,她巴不得这会儿搬个小板凳,学金多金拿出瓜子嗑一嗑。坐等一出好戏。 她微抬手掩在唇边,压低声音问板着个棺材脸的容珏,“今儿瞧着不对啊,顾明珠把明兰拉来,还让明兰打扮得这么隆重……我怎么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呢?” 容珏微侧眸,看着特意穿了一身飘飘若仙的杏色碎花裙,还抹了胭脂水粉的姜琳琅,那涂了口脂的唇娇、艳、粉、嫩,一启一合的,甚是迷人。 但他只是冷着脸,语气沉沉地道,“连她都知道低调扮丑,你怎就,恩?” 被他这不明不白的话说得一头雾水,姜琳琅上下打量了下自己的这一身装扮,甚至还傻乎乎地转了个圈,这裙子的质地很有垂感,她微微一转,裙裾便飞扬。 真的……很有一种灵气与仙气。 “有什么问题吗?我不打扮下,一会欧阳妩要真看上你了,我又颜值上输了,多难看啊?”她摸了摸自己特意让人梳的妇人髻之余又特意加的小辫子,叫她既有少女的娇憨灵秀,又有妇人该有的轻熟。 听她这话,容珏明显扬了下唇角,手搭上她的肩,将她肩上起了褶皱的纱抚平。 “无事,你开心便好。” 至于南国的王子公主,其实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你们谁是容珏?” 正在一群俊男美女立在驿站外,构成一幅赏心悦目画卷时,一道清亮的女声高高响起。 一出声,就叫所有人微感诧异地望过去。 一名做草原儿女异族骑装打扮的少女,脚步轻快地从驿站走出。 206公主,对峙 少女颜若玫瑰,绚丽又娇艳。 若她额饰上那颗绚丽夺目的红宝石一般耀眼,五官深邃带着异域风情,浓眉大眼蜜肤红唇。 一袭火红的骑装,满头的小辫子,上面系着彩色的头绳。金色的圆形大耳环,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很是晃眼。 她的瞳孔仔细看带了些碧绿,一闪一闪的,很是灵气又颇具野性。身形瞧着娇小玲珑,却又该凸的凸,该翘的翘。 娇艳与野性并存的美少女。 姜琳琅看着红衣少女手里的马鞭,直觉告诉她,很有危机感了。 身份不言而喻,尤其是对方一开口就是问容珏。 顾明珠眯着眼打量了下欧阳妩,不得不承认,欧阳妩与她各有各的美,犹如牡丹与玫瑰,北国人觉得牡丹真国色,但南国人偏喜爱带刺的热情玫瑰。 她压下心头因为不相上下的美人相见的别扭感,幸灾乐祸地看向姜琳琅那边。 “想必这就是南国十三公主了,公主想找容丞相?喏,那呢。”顾明珠尖尖的下巴轻抬,便已经扬声,指着容珏的方向,“善意”地为这位兴致浓浓的小公主指明了方向。 欧阳妩一双大而亮的眼睛闻声望向顾明珠,眉眼既有妖娆妩媚又有着张扬奔放。 她微微定睛瞪了眼顾明珠,红唇翻了下,“你很美。我不喜欢你。” 她用着认真又带着敌意的语气,这般对顾明珠说道。 众人:“……” 第二句开场白更直接,忽然有些拿不准这位南国来的公主了。 顾明珠气得脸色青了青,随即只是笑了声,权当这位公主是不甘心被自己的美貌比下去了。这么一想,又心底舒畅不少。 毕竟,一个和你几乎不相上下的美人夸你很美,要比其他人的夸赞来得更为令人信服和值得骄傲。 “噗嗤——”姜琳琅望了眼顾明珠调色盘一样的脸色,想着才开始就被这位小公主发了“恶人卡”的顾明珠,心里定是又气又不得不当做称赞接下吧。 她这一声笑,并不突兀,却也清晰。欧阳妩走下几节台阶,这才带着好奇和惊艳地朝她的方向看来。 当然,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 她一双碧绿的眸子闪烁着动人的波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俊美冷艳的容珏,小嘴微微张开,手里的鞭子紧了紧,随即绽放了一个自信又开心的笑颜来。 “就他了!王兄,我找到我的驸马了!”欧阳妩靴子上的铃铛响了好几下,只见她依依不舍地从容珏那收回视线,往后头看了眼,指着他的方向,对姗姗来迟的异族男子兴高采烈地道。 说完,不等她的王兄欧阳烈如何反应,便如一只兴奋的小鸟奔向容珏的方向。 “……” 众人再是被这个仅仅只是三句话,就打破北国人认知的小公主给震惊到。 这般奔放大胆的姑娘,比之姜琳琅……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仅如此,她居然点名道姓,在见到容珏一面后,便这般大言不惭地说她选定了他做驸马。 “王妹,不得无礼!”一身虎皮短打的男子走出来,先是轻呵了声往下奔的欧阳妩,随即扫了眼门口的几名男男女女。 鹰目在顾明珠脸上停留了好一会,才看向安静秀婉的顾明兰,以及精致灵动的姜琳琅。 眼里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满意。 叫顾明珠浑身不舒坦地往齐睿身后躲了躲。齐睿伸手,维护的姿势,叫欧阳烈的目光少了赤果果的觊觎。 “让开。”容珏在听到欧阳妩第一句时,脸色就沉了沉,而当她花痴地盯着自己,说选了他做驸马时,那张脸,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 他像是看死人一样地冷冷瞟了眼往自己这边奔来的欧阳妩,眼底一点波澜都无,语气冷飕飕的,很是瘆人。 饶是草原上奔放大胆的欧阳妩,也被这个俊美无比的男人身上阴寒冷霜的气息给摄住,脚步生生顿住。 她眨着大眼,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你不喜欢我?为什么?我不美吗?” 她的话很直白也很纯粹,是货真价实的疑问和不解。仿佛,她这么美丽的小姑娘,他不喜欢,是一件很值得疑问的事情。 姜琳琅快要气笑了,她努力维持着虚假的笑容,听到这实在是维持不住,抬手轻轻捏了下笑得僵硬的两颊。 灵气的眸子忽然锐利地瞪着欧阳妩——这个敢当面调、戏和觊觎她男人的女子。 “我说小公主,要是看美貌选妻子的话,这位爷得孤独终老了——你说这世上还有比他自己更美的男人或女人吗?”姜琳琅往前站了站,挺了挺胸、脯,昂起下巴,一副护犊子的样子,毫不客气地对欧阳妩道。 容珏:“……” 众人:“……” 似是没想到她会蹦出这样一段话来,众人面色颇为精彩。 唯独容珏,黑了脸。 众所周知,他最厌恶别人谈论他的“美貌”。 姜琳琅自己也察觉到那快要将她后脑勺射穿的冰冷视线,微僵了僵背脊,袖子下的手轻轻拍抚了下某人的手背,以作安抚。 “你是谁?”欧阳妩被姜琳琅呛了一句,但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她看着挡着她看容珏的碍眼的女人,上下扫了眼,皱着眉,很是不高兴,“管你什么事!你给本公主让开!” “哟呵,小姑娘,你对着有妇之夫的娘子这么不客气?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我,姓姜,叫姜琳琅。是他,容珏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可以唤我一声容夫人,或者丞相夫人。”姜琳琅往前一步,鼻子里哼了声,似乎身后站着大魔王,一点也不怕得罪人似的,声明着自己的主权。 欧阳妩手捏着马鞭,气得一张俏艳的小脸通红,碧绿的眸子瞪得大大的,她指着姜琳琅,气得声音都发颤,“你,你你——你找打!” 不知是因为姜琳琅的态度还是因为对方居然是她看中的人的正妻,欧阳妩一时红了眼睛,手里的马鞭便高高扬起来了…… 姜琳琅 207争锋,吃醋 “十三公主莫要冲动。” “王妹!”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齐睿忍不住往前一步,温润的眸子掠过一丝起伏的涟漪,生怕姜琳琅被欧阳妩欺负到。顾明珠气得咬唇,忙一把拉住了他。 而欧阳妩的手没能下去,姜琳琅眼明手快,一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后者不服气,瞪着她,用力往下,却被姜琳琅暗暗用了力道捏住手腕。 她吃痛地“啊”了声,眼尾红了起来,像一头小母狼,又凶又狠地瞪着姜琳琅,“我是南国的公主,你不能对我无礼!” 欧阳烈见一开场便产生冲突,面上微微不悦,立即下了台阶,朝她们走过去。 捏紧对方的手腕,姜琳琅颇为轻蔑地哼了声,“这里是北国的国都,可由不得你公主病作威作福!” 这话叫赶过来的欧阳烈也变了脸色,他眯着鹰目,声音微沉,“这位姑娘,言重了!” “哪里言重?”容珏忽而嗤了声,姜琳琅手一甩,便将欧阳妩松开,见后者狼狈地后退几步,还不死心想上前,他走上前,拦在姜琳琅面前,阴冷的面上划过一丝杀意,“公主,容某不纳妾。” 面上杀气腾腾的,嘴里却说着令人错以为是玩笑话的话。 欧阳妩脸色登时一白,她委屈地撇撇嘴,然后瞪着姜琳琅,“她没我年轻漂亮,你休了她,娶我就可以了。” 指着姜琳琅,她认真地盯着容珏。 如果不是她说的话,姜琳琅会被这个一本正经地卖萌的姑娘萌到。 只是…… 妈卖批,她居然让容珏休了自己? 不对,什么叫你比我年轻漂亮! 赶在姜琳琅爆炸前,容珏拉了人便转身,“我拒绝。” 语气冷淡,好像嫌弃似的…… 小公主没想到一见钟情的戏码,会是这样惨烈的收场。她一张脸变了好几种颜色,咬着唇,红着眼睛,看着就要哭出来似的。、 欧阳烈也来了气,但是他比欧阳妩理智得多,他可不像是自己的王妹这般没眼力见,只看得到容珏的容貌出众,却忘了这个男人的身份还有手段。 “容丞相留步!”他咬了咬牙,压下心头的愤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无光,但还是沉声有礼地喊住容珏,“方才王妹顽劣与你开了个玩笑,还望丞相和夫人不要往心里去。小王一直仰慕北国风光,今日恰逢诸位都在,不如一起走走,别扫了兴致?” 他说着,看了眼齐睿和齐磊。 皇室子弟,若不打理好与使团的关系,落得个怠慢使臣的罪名,对皇帝对朝堂都不好交代。 齐睿微微颔首,也出声劝了句,“丞相,既是王子开口,恭敬不如从命。” 容珏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梢,默默领着姜琳琅调转头,一副淡淡不在意的慵懒模样。 “王子,公主,请。”齐睿微不可闻地叹了声,眸光注意到姜琳琅得意的小表情,忍不住勾唇轻轻一笑。 他声线温润,说话谈吐极好,模样也生得玉树芝兰,欧阳妩才被容珏羞辱过,闻言便好奇地望过去。 微微看痴了一瞬。 “表哥!”顾明珠见了,咬牙地瞪了眼,这时候她居然能理解姜琳琅的心情了,拉了拉齐睿的袖子,在齐睿不解地问她如何时,她一边摇着头轻声说没事,一边挑衅地瞪了眼欧阳妩。 仿佛在示威。 欧阳妩面色更难看了。 这种难看一直持续到一群人来到郊外。 京兆尹提前戒严,街道两侧因为有官兵守着,所以街上人不多,除了商贩,百姓们都是躲在家中,站在茶楼上,默默观望着一群俊男美女的队伍。 欧阳烈说要看山水风光,齐睿便雇了马车,可欧阳妩偏要骑马,于是男子骑马,姜琳琅和顾明珠还有顾明兰一道坐马车。 听着外头终于又活泼起来,声音清亮欢乐的欧阳妩的声音,姜琳琅默默放下车帘。、 一回头就对上顾明珠恶狠狠闪着恶意的眼睛。、 “怎么样,很担心吧!”顾明珠本是不乐意与姜琳琅还有顾明兰乘坐一辆马车的,但欧阳妩看她不顺眼,说了句“娇气”什么的,气得这位脾气大的大小姐非要三人坐一辆车了。 她幸灾乐祸地望着姜琳琅,中间隔着顾明兰,也不影响她恶毒的眼神和言语,“那个欧阳妩明摆着是冲容珏去的,我看啊,要她真的去皇伯父那闹一闹,没准儿你就下堂了!” 对于顾明珠的挑衅,姜琳琅选择了更恶毒的回嘴—— “那承你吉言,我就去当萧王妃!”她笑眯眯地咧着嘴,毫不客气地戳着顾明珠的痛脚。 顾明珠目呲欲裂,不敢置信地抬手颤栗着指着姜琳琅,怒骂,“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还觊觎我表哥!我不会叫你得逞的!” “行啊,你想我下堂,我就不知廉耻给你看看。所以顾明珠,你想守住你表哥的话,就别惹我!”姜琳琅说着说着,眯了眯眼睛,伸手握拳,警告地瞪了眼顾明珠,如是道。 顾明珠一滞,死死地咬住下唇,却是乖乖闭了嘴。 可怜顾明兰,在中间夹着,劝这个也不是,拉那个也不是的。只能左右为难地叹了声。 姜琳琅往边上坐了坐,重新掀起车帘,本是想探探外头的情形。 哪知正巧齐睿就策着马在车窗外,见是她,还微微冲她点头温润地笑了下,月白的披风,雪白的马,愈发衬得他像白马王子。 她愣了一下,脸上忽然一热,也不知方才她的话叫他听去没,但她打量了下,除了点头微笑,齐睿便又收回视线,策着马,默默与马车平行而驶。 “姜琳琅。” 忽然容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姜琳琅背脊一僵,探出脑袋,寒风叫她鼻尖冻得红红的。 但是都不及,她看到紧紧在齐睿身后的容珏,来得震惊。 如果说看到齐睿时,她是尴尬和忐忑。那么看到一脸黑气的容珏,她就是哭丧和绝望了。 不用说,容珏这个脸色,那杀气腾腾的眼,她这下不用担心齐睿听没听到了。 因为容珏听到了,就是最糟糕的,没有之一了。 给读者的话: 今天四更为了明天可以发存稿 208雀河,忠贞 “嘿嘿,外头真冷。”姜琳琅心底苦兮兮,面上笑嘻嘻地搓着手掌,对容珏灿烂地笑着,尴尬道。 容珏冷冷地呵了声,一勒紧缰绳,轻喝了声,便驾着马走前头。 “……”好吧,小气吧啦的男人。姜琳琅撇了撇嘴角,却对上齐睿饱含深意的笑眼,那双眼虽是笑着,但又好像没有。 她一想到他听到自己方才那番话,立马解释,“你别误会……” “恩。我知道。”齐睿只是温和地点点头,不打扰也不追问,见她放下车帘,才偏过头看向前方。 可他有那么一瞬,竟是如此希望,她的话能成真。 但他知道,她心里不这么想,否则,便是千万人阻挡,他也会护着她,让她当他唯一的萧王妃。 “我警告你姜琳琅,离我表哥远一点!”顾明珠俏脸板着,冷冷地压低声音,瞪着姜琳琅。 正烦着的姜琳琅,这会儿没心思和她打嘴仗,直接背过去,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看什么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她是一路人!”顾明珠没能和姜琳琅拌上,见顾明兰柔柔地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不禁怒目而视,底气比对着姜琳琅要强很多了。 顾明兰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却静静地注视着顾明珠,忽而风轻云淡却又带着几分凌厉地出声问,“大姐,你命人给我打扮,带我出来,是不是想拿我当挡箭牌?” 这样的话,似是很难想象会从顾明兰嘴里说出来,她没有质问的语气,但一向温婉的人语气淡淡的说了这话,便是不一样了。 姜琳琅霍地睁开眸子,没有搭话,但是却伸长了耳朵想听听看顾明珠怎么说。 这也是她的疑问。 顾明珠一噎,被顾明兰静静的目光注视着,居然会有那么一瞬感到心虚。 但是随即她便挥去这可笑的念头,呵呵一声,扫了眼顾明兰,“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不过是听母亲的,多带你出来见见世面。” “如果真是这样,为何你自己故意穿得这般低调,却反而让我打扮成这般?”顾明兰对于顾明珠恶劣的态度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只是专注于想要一个答案般,追问。 “顾明兰你什么意思?”顾明珠忽而冷静了,也不发火,只冷淡地望着顾明兰,明艳的脸上有一闪而逝的厌恶,“别忘了你的身份。” 说完这话,刚好外头响起丫鬟的恭顺声音,“大小姐,到了。” 顾明珠一把掀了车帘,面上端起得体的浅笑,扶着丫鬟的手率先下了车。 一刻也不想与另外二人多待似的。 姜琳琅看向顾明兰,不免担心,“明兰,我觉得顾明珠不怀好意,一会你还是跟我一道吧。” 有她护着,顾明兰不至于被欺负了去。 顾明兰面容忽明忽暗,有几分暗色,她微微摇头,“我只是担心她做蠢事。没事的,我既心里有了警醒,便会提高戒备。” 她怎么好意思跟着姜琳琅……容珏对她的控制欲占有欲强烈到令人退避三舍,她自是不会讨没趣。 姜琳琅只好应了她,但心里却默默留了意。 随即两人下了车。 “这是哪?”欧阳妩似是在路上与齐磊齐睿聊得还算投缘,毕竟一行四个北国男儿,容珏冷煞不近女色,闻人晟一声不吭气势骇人。也就齐磊齐睿兄弟二人,一个爽朗直率一个温润谦和,对于欧阳妩的问题都会耐心解答。 齐睿温和客气地回她,“这儿是郊外的雀河。” 他们来到一片结了冰的河前,四周是茂密的山林,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雀河?为何叫这个名字?”欧阳妩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齐睿,似乎这会儿功夫已经转移目标般,带着几分好奇几分兴致地追问。 顾明珠提着裙裾上前,凑到欧阳妩身侧,在她与齐睿之间当了一座屏障。 她挤了个笑,代替齐睿解释道,“这里树林茂密,因为曾有许多雀鸟在结冰的河面上嬉戏,故而被唤作雀河。” 欧阳妩很是不爽地瞪着插进来的顾明珠,“我问的齐睿哥哥,又没问你!” 齐睿哥哥? 姗姗来迟的姜琳琅,听到这个新奇的称呼,险些左脚踩着右脚,嘴角抽了抽,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向气急败坏却只能暗自忍耐的顾明珠。 这个公主厉害了,这么会功夫,就叫上齐睿哥哥了。 “诶诶诶,既然都到了雀河,不如我们玩玩有意思的?”齐磊见这两人又要一言不合开吵,不禁头大,忙插话,推了一把欧阳烈,拍了一下冷漠寡言的闻人晟,朝齐睿挤了挤眼睛,提议道。 至于容珏,他站在河边,一脸冷艳,没人敢和他讲话。 只有心虚的姜琳琅。 “咳,丞相大人?”姜琳琅站在容珏身后,小小地拉扯了下他的袖子,“一个人在这看什么呢你?” 容珏微侧身,睨了一眼她谄媚的脸色,似又想起她之前说的话,便冷嘲道,“在想,把你扔下去,能不能砸出一个洞来。” 姜琳琅:“……”尼玛要不要这么凶残的== 她望着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河面,但还是怕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僵笑着道,“不能吧,我很轻的。” “我下手很重。”容珏似乎气消了些,转过身,眼里划过一丝光亮,看着缩了缩脖子一副后怕样子的姜琳琅,趁她看自己之前敛了笑,淡定正色地说着。 姜琳琅嘴一撇,眉眼耷了下来,“你谋杀亲妇!” 容珏:“……” 被她插科打诨地逗乐了,容珏嘴角飞快扬了一扬,随即抬手曲起手指敲了下她的额头,眼底有着令人迷醉的淡淡宠溺色彩。 “你不想着萧王妃的位置?” 只是说完,他脸上的笑昙花一现,立马又冰霜起来。 对于齐睿,还是心存芥蒂的。萧王妃?呵,打死都不要想。 除非他死,不然她想都不要想。 不,就算他死了,她也妄想,他会拉着她陪葬。 “不想不想!”姜琳琅立即举起双手以表绝心,“我可忠贞了,绝不二嫁的!” 我只娶。 嘿嘿,姜琳琅默默在心里添了句。 209敌意,仇恨 “丞相和夫人说什么悄悄话呢,这么开心?”欧阳烈走来,容珏听到脚步声时便已经敛去所有神色,姜琳琅笑意还未收起,回过头,见是欧阳烈,笑意立即隐去。 面色淡淡地低了眼睫。 对于南国人,姜琳琅有着与生俱来的抵触,她忘不了—— 她一家都死在南国人的兵马前。 欧阳烈锐利如鹰的眸子勾了勾,望着方才还笑得明媚的女子,她的敌意不明显,却可以察觉。 他微微隆了眉梢,“容夫人似对小王有成见?” “没有。”姜琳琅别过脸,看向河面,没有一点诚意地回答。 哪里是成见,分明就是血仇。 欧阳烈……她记得,当年的战役,他少年成名,有随着南国主帅攻打烽火城。 也就是说,他参与了那场屠杀。 “容夫人很像一个人——你姓姜?!”欧阳烈起先是对姜琳琅——这个能得了容珏这样冷酷无情的男人青睐的女子有些兴趣,而对方的冷淡敌意更是叫他起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征服欲。 但当他仔细看了眼姜琳琅低垂的眉眼,那一抹熟悉感,给他的感觉却并不好。 叫他一瞬,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一幕。 那个身穿铠甲,坐镇城前,一柄枪横扫千军万马的男人。 “你是……姜鼎天的女儿?”欧阳烈眉心拢起,这会儿却是满脸的肃色,他嘴角微抿,道出这个有些令他意外的答案。 他对于现在的北国时局很是了解,但他并不知道姜琳琅。 但他此时却想起来,容珏娶的这位南安郡主,可不就是姜家唯一留存的遗孤? 这样一来,他就能解释了为何这个女子,自第一眼便对他存有敌意了。 “看来王子还记得曾在战场上,见过家父。”姜琳琅抬起脸,面上冷冷地勾起一个似笑非笑,似吵非嘲的笑来,这一瞬的冷漠气势,却叫一直沉默的闻人晟看过来,眼里微微晃了晃。 气氛一时僵了起来。 “姜姑娘,你别这么看我,成王败寇,姜大将军是个值得我尊敬的英雄。我参加的第一场战役就是十年前烽火城一役,至今,你父亲的威武英姿还历历在目。只可惜,等我能独当一面时,他却已经不在……”欧阳烈状似感慨地说着。 “呵呵,是么?”姜琳琅微微握了拳头,先是扯了扯嘴角,冷艳地笑了声,这一笑叫欧阳烈微微一愣,而下一瞬,他便笑不出来了。 姜琳琅忽然一个扫堂腿,便将他扫到地上。 栽了个跟头。 欧阳烈撑着地,耳边是顾明珠轻笑声,他登时面上恼怒,瞪着姜琳琅,恨不得扑上去般。 “我这一脚是想告诉王子,我爹不在了,可北国的英雄,不会止步。”姜琳琅收了架势,依旧是穿着像个小仙女一样的年轻女子,但眉眼的英姿却令人移不开眼,她站在那,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地上的欧阳烈,红唇一掀,张扬却又自信地说道。 这话,叫齐睿齐磊甚至闻人晟都不由心里一晃,看向姜琳琅的眼里,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敬意。 在南国王子嘴里都能听到对姜鼎天大将军的赞扬,可见这位盖世的英雄的造诣。 他们这会儿才意识到,姜琳琅不只是承袭了一个郡主之位的姜大将军的遗孤,她也是唯一的,这世上唯一的姜大将军的后人。她身上流着姜家的血,不服输的,英雄的血脉。 但凡是有血性的男儿,都不会不为之动容。 “他日若能与王子一战,必叫王子领略北国的铁骑。”闻人晟是平西大将军,他的战场主要在与西国偶有的战役上,但他却伸手,面无表情地拉起欧阳烈,这般对他道。 欧阳烈咬牙,暗恨恨地瞪了眼云淡风轻的姜琳琅,随即看向闻人晟,似是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也知道这几个都不好撕破脸,于是唇角一勾。 不无挑衅地回道,“小王拭目以待。” 就现在的兵力,没了姜家军的北国,实力早不如从前。 “你,改日和我比试一下!”欧阳妩拿着马鞭,对于欧阳烈被姜琳琅一脚就扫到地上的行为,她并没有为她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找回场子的自觉,只是颇有兴趣地用马鞭指着姜琳琅,眉眼飞舞,颐指气使地道。 对于这个小公主,姜琳琅没那么多的敌意,只要她不来纠缠容珏,她可以无视。 是以,姜琳琅只是提着裙子,走到一边去了。 容珏默默跟上,一直不参与这些人的对话和活动,存在感似是极低。 齐磊身为唯一气氛担当者,苦着脸暗骂了一声这些破坏气氛的家伙,将闻人晟赶到一旁。 然后又招呼着欧阳烈,参加在冰河上看谁最先跑到河对面的游戏。 齐睿看了眼姜琳琅离去的方向,很是不放心,想要跟上去,顾明珠却像个狗皮膏药似的,一逮着他要找姜琳琅的机会便制止。 “三弟,你也来啊!”正巧,齐磊为了安抚气头上的欧阳烈,拉了一副臭脸的闻人晟,又冲齐睿喊着。 没有法子,齐睿只好收回视线,有些心不在焉地温和地笑着应了。 至于姜琳琅,她纯粹是心里堵得慌,顺着河边一路往众人的反方向走。 容珏无声地跟在后头,见她这没目的地走法,便出声,“你这是去哪。” “不知道。反正不想看到那个欧阳烈。”姜琳琅脚步没停,有些不乐意地转过身,面对着容珏,看着他,倒着走。 “沉不住气。”齐睿等人对姜琳琅方才的行为起初是敬佩的,至于后面怎么想,就无从所知了。但容珏却只是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鲁莽来。 姜琳琅闻言,就耷下脸了,却虚心地点头,“是啊,我也知道我方才那样不好……可我一想到,当年,我爹娘弟弟叔叔伯伯的死,欧阳烈也掺和过,目睹过……” 她闭了闭眼,脚步一崴,踩着石头眼看着就要摔着,容珏长臂一揽,搂住她腰,将人往身前带了带。 便成了个拥抱的姿势。 她睁开眼,没有受到惊吓,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有几分仇恨的火焰—— “我想杀了他。” 给读者的话: 还是一次五章吧 210落水,故意 “我想杀了他。” 这是姜琳琅第一次,这么对他说,想杀了一个人。 不,之前,在黑风寨的山洞内,他见过她更仇恨杀意浸染的眼神。 那是为了他。 “我知道。”微微揽着她,容珏不知道怎么安慰,或者说,他就不知道如何安慰人。 只是轻抚着她的长发,低低地说了句,“会有机会的。” 所以,别冲动,沉住气。 姜琳琅回抱住他,嗅着他身上冷冽却能令人安心和冷静下来的气息。 闭上眼,微微带了鼻音,“容珏,我一定要手刃仇人……我不会放过他们。” 不管是为了姜家人,还是为了复仇而死的小桥,还有月娘,再远的,还有奶娘。 她一直想着自己不是真的姜琳琅,可以轻松点,可她现在明白了。她是姜琳琅,她已经是姜琳琅了。 所有她该承担的,必须承担。 只是,她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 “我好了。”姜琳琅微微挣了下,发现容珏将她抱得很紧,她面上一热,不禁赧然,轻声说道。 话音落,容珏手松开,拉着她,避开有石子的路,语气依旧冷淡,但大手却有力地拉着她没有松开—— “放心,一切有我。” 他的人,不必担心这些天塌下来会怎样的问题,天塌了,他亲手再打造另一片天。 两个人牵着手,慢吞吞地回到河边。 但此时雀河边上一片混乱—— “小姐小心!” “来人啊快救人啊!” 小芙站在河边声音满是恐惧哭腔,她指着河面碎裂沉下去的一角衣裙,满面的恐慌。 “明兰!”姜琳琅一惊,忙松了容珏的手,飞快朝河边奔去。 “扑通——” 河对面几人闻声赶来,这边欧阳烈才要准备往下跳,就被小芙拉住手,小芙哭哭啼啼地求他让所有男侍转身闭上眼。 而那声落水声,却是离得最近,跑得最快的齐磊所为。 齐睿和闻人晟见齐磊已经跳下去并且成功拽住落入冰河中的顾明兰,二人自觉地背过身去。 小芙哭哭啼啼的声音还在耳边,欧阳烈烦闷地甩了下她的胳膊,却心底微微感到庆幸…… 如果是他跳下去,英雄救美倒是无妨,只是这次来,他是要求娶北国的贵女的,最好是……他视线落在站在河边,绞着帕子一脸深沉的顾明珠身上。 眼底划过一丝暗芒。 女子落水被男子救起来……听起来就很是香、艳,只怕这顾二小姐的名声,要不好听了。 姜琳琅咬牙,到底来晚一步,没能赶在齐磊之前跳下去救人,她只好呵斥一声,让所有人背过身去不许看,随即往马车跑,几步冲上去,拿了自己的斗篷。 齐磊已经抱着浑身湿透,冻得打哆嗦的顾明兰上岸,他浑身也湿透了,河水冰冷刺骨,但是他一手搂着顾明兰的胳膊,一手抓着岸边的石头,将人带上来。 几步冲上前,姜琳琅满脸的焦急,将斗篷往顾明兰身上一罩,遮住她整个身子。齐磊很是君子,一眼都没乱看,上了岸便将人交给姜琳琅,自己跑去换身衣裳。 只是,他救了人,神色却有些忧郁。 这顾二小姐的名节,只怕是要毁在他手上。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叹了声。 这一声叹息,落在脸色因为落水冻得青紫的顾明兰耳中,她眸色微微一黯,哑着声音,没有落水女子的大哭大叫,也没有委屈悲伤,只是略显沧桑地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王爷无须烦心,臣女绝不会给王爷添烦扰……” 言下之意,她不会让他负责。 齐磊背脊一僵,忽然有些心里堵,这姑娘落水了受到的惊吓肯定不小,居然不哭不闹,更是心思玲珑剔透地想到了这一点……不让他负责,这话说出来,为何他觉得自己像个衣冠禽兽…… “别多想,赶紧回去喝点姜汤请个大夫看看。”齐磊脚步一快,拖着湿漉漉的身子快速离去。 姜琳琅与小芙一道扶着顾明兰上了马车,她路过一脸恍惚手微微不自在搅一起的顾明珠时,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这时候,欧阳妩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又不屑的声音响起,“最毒妇人心,没想到顾大小姐这么歹毒,将自己的妹妹给推到河里去。” 这话一出,顾明珠立时变了脸色。 “你你胡说!我,我只是不小心推了她一下,她自己没站稳……我哪里知道那河面的冰会碎……”顾明珠再是恶毒,也因为方才的一幕而弄得六神无主起来。 原本她只是和顾明兰说话,顾明兰又阴阳怪气地说她带她出来别有目的,她正巧看到率先从冰河那一头跑回来的欧阳烈……没怎么想地就推了一把,本是想将顾明兰推到欧阳烈怀里,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不过了。 哪里知道,那冰河居然裂了,顾明兰会因为她那一下子,直直跌入河中。 但是她这话,却无疑是承认了,是她推的顾明兰。 “啪——”姜琳琅忍无可忍,摸着顾明兰快要冰凉的体温,气得便扬起手给了顾明珠一巴掌,在后者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时,她眼里冒着火焰,恶狠狠地对顾明珠道,“如果明兰有个好歹,我要你好看!” 说完,不敢多耽搁一瞬,立即将顾明兰扶着上了马车。 “姜琳琅!你敢打我——我不会饶了你的!我要杀了你!”顾明珠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她想也不想,眼睛一闪便看到欧阳烈腰间的匕首,冲上前,将匕首拔出,怒火中烧地朝姜琳琅冲去。 欧阳烈微耸了下鼻子,挑了眉,似意外被抢了匕首,但仔细看,会发现他眼底一片恶意。 “明珠!”容珏一脚踢起一块石子,那石子飞起,打在顾明珠手腕上,疼得她眼角生泪,匕首落地,而齐睿几步赶过来,眼里满是严厉之色,脸上无半分笑意地冷冷地瞪着顾明珠。 “你们都欺负我!”顾明珠捂着手腕,脸颊上火辣辣地疼,但是齐睿问责的眼神却叫她更难受,“我就是推她怎么了!我就是杀了那个小贱人又如何?你们看不惯,有本事杀了我好了!” 说完,顾明珠眼泪一闪,抬手抹了下,转身便跑了。 211心计,刚烈 “大小姐!”顾明珠的丫鬟见状,担心不已地跟上去。 齐睿则是重重叹了声,很是失望地收回视线。 他看了眼看热闹似的欧阳烈,眉梢微凝,垂手捡起地上的匕首,交还给他。 “王子可要好生保管自己的匕首,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抢去武器,可不好听。”他似有所指地道。 欧阳烈故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笑道,“萧王说的是,不过今儿最有意思的不是这雀河上的比试,而是北国这世家女的较量咧!” 这话便是暗讽北国世家女争风吃醋的小伎俩上不得台面。 容珏轻呵了声,说出的话就不似齐睿那般顾忌邦交含沙射影了。 “接连让王子丢颜面,世家女的确厉害。” 说完,他也不管这边齐睿要如何收场,径自离去。 欧阳烈面上一沉,咬着后牙槽,敢怒不敢言。这个该死的容珏,别叫他落到自己手里! “王兄也真是的,先被个女子撂倒,现在又管不住自己的武器。传出去,多丢我南国的脸!”偏生他还没说什么,欧阳妩又胳膊肘往外拐,不屑地哼了声,捏着马鞭,道。 “欧阳妩!”欧阳烈瞪着这个没脑子的妹妹,眼里有刀子,“注意你的身份!” 欧阳妩吐了吐舌头,不以为意。 再说马车上,小芙替顾明兰迅速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姜琳琅拿了干帕子替她绞头发。 手里捧着汤婆子,顾明兰脸色好了些,只是身子依旧抖得厉害,唇也发抖,微微青白泛着紫。 “这大小姐真的太过分了!”小芙鼻子红红的,还带着哭腔,望着沉默不言不语的顾明兰,不禁抹了抹眼睛,“小姐这万一冻着病着可如何是好……还有那誉王看了小姐的身……” “小芙!住嘴!”姜琳琅突然手上动作一停,面色严肃地瞪了她一眼,止住了她的话头。 顾明兰却忽而低低开口,“无妨……今日过后,临安想必都会这么传我了……” 她眼里有几分灰败,却并无绝望。姜琳琅只觉着这样的顾明兰说不出的,落寞和忧郁。 但是她心里却微微闪过一个念头。 因为顾明兰落水,姜琳琅没得法子,先乘坐马车,将人送往护国公府。 路上,姜琳琅递给顾明兰一杯热茶,对小芙说了声,“你先去外边,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家小姐谈谈。” 小芙面上不解,看向顾明兰,后者握着杯子,只是淡淡地颔首,没有出声。 于是小芙掀了车帘,与前面的莫寒坐一道。 “明兰,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落的水?”姜琳琅打量着顾明兰安静沉默的神色,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问道。 顾明兰握着杯子的手一紧,骨节分明,白到没有血色。 她偏过头看着姜琳琅,秋水般的眸子里一片寂寥无痕,“为何这么认为?” 不答反问。 姜琳琅拧着眉头,“我赶过来时,明明看到小芙拽着欧阳烈,不然想必下水救你的就是他了……还有,你的反应,太淡定了,你给我的感觉,更多的是自暴自弃般地认命,没有该有的恐慌害怕。” 试问,如果不是故意落水,如何能做到这般? 听着姜琳琅的话,不知为何,顾明兰突然低低勾起唇笑了,笑声很是苍凉。 笑着笑着,眼里便有闪烁的晶莹。 “是啊,我是故意的。” 比姜琳琅想象中要坦然太多,顾明兰居然自己承认了! 在姜琳琅倒吸着凉气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顾明兰死死地紧握着手里的杯盏,似乎要将那点温度给汲取干净,才能暖到自己一般。 她散落的头发还微微湿着,贴着耳朵,很是颓废凌乱。但是她安安静静地,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地开口,“你应该也知道,我既然事先叫小芙拦住南国王子,便是知道了顾明珠的主意——她想让我当挡箭牌,嫁给那个南国蛮子。不,我怎么会让她得逞?” 这是姜琳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明兰,有心计的,冷漠厉害陌生却好像比那个文文静静不争不抢默默无闻的护国公府庶出的二小姐,叫人觉得自然。 她称呼顾明珠全名,带着冷淡的语调,她唤欧阳烈蛮子,带着厌恶抵触的。 她静静地垂望着自己的指尖,继续道,“顾明珠大概只是想推我到欧阳烈怀里。不过她没想到,我早就算计好了时间,还有那个河面碎裂的一角。” “我袖子里藏了把匕首,在跌落河面时,用脚用力地踩着那一块,手中的匕首凿裂了更多……然后顺势沉入河中,将匕首扔了进去……”顾明兰拿起杯子,将已经不温热的水仰头饮尽。随即双手微捂着脸,语气带了几分哽咽,“我知道我这样很有心机。但是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不会叫顾明珠母女再左右我的终身大事。” “你——”姜琳琅对顾明兰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说她有心计,可是她也是被逼无奈,也没做害人的事,不过是对自己狠了些。 可顾明兰瞧着柔弱端庄的样子,谁会知道,她发起狠来,竟是宁可玉石俱焚的硬脾气? “你傻啊,你这么一来,名节毁了,只能嫁给齐磊了!如果他渣一点,你顶多只能当……”姜琳琅眼睛都红了,给气的急的,也是心疼顾明兰多年受的苦楚。 说到底,如果不是顾明珠先存了那样不仁不义的心思,顾明兰也不会设计她。 但是女儿家的名节,尤其是对于顾明兰这样不受待见的庶女,她又是个刚烈的性子,这样一来……顾夫人可会轻饶了她? “只能嫁给他……不很好么?”顾明兰放下手,忽然看向姜琳琅,一双眼闪着令人看不懂的光芒,她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绯红,眼底的情意来得太奇妙,叫人摸不准她心思。 只不过,她不会当侧室。 姜琳琅的未尽之言,顾明兰哪里不懂。 但是走到这一步,她已经做好一切打算,要么成,要么—— 一无所有。 给读者的话: 所以说披着小白兔外衣的大灰狼说的就是明兰了 212暗恋,多年 “你!你疯了!” 姜琳琅一时懵了,饶是她是个聪明机灵的姑娘,能看出顾明兰故意为之的落水,却也看不明白顾明兰现在的用意了。 她认为顾明兰虽是庶出,却性情淑婉,品德高洁,为人善良温婉,这样的好姑娘,哪怕心思深点,可本性不坏。合该嫁个好人家……侧妃,听着好听,可到底是侧室。 生的孩子,也还会沦为庶出。 顾明兰微微摇头,见姜琳琅这气急败坏操碎心的样子,不禁心底一暖。 眼里也有了几分泪光。 这么多年来,除了死去的姨娘,没有一个人,像琳琅这般,与她相识也不久,甚至知晓她的本性并不单纯无害,却……还是这般担心她会吃亏,会受伤。 她不禁抬手,握住姜琳琅温暖的手,吸了吸鼻子,将泪意逼回去,眼里闪着温柔却坚定的光芒。 “琳琅,你放心,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如我这般,因为庶出而被人欺负,看不起。”她似乎意识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这话有些不知羞,微微一顿,才又挤了笑容,“我其实很高兴,当时我在想,要么淹死,要么……他来救我。这样真的很好。不瞒你说,我其实……是想嫁给誉王殿下的,当然,我要嫁,只做他的正妃,绝不为妾。” “……”!!!!姜琳琅觉得自己需要吹一吹冷风冷静一下。 眼前这个冷静中透露着几分羞涩,羞涩中又带着几分狡猾地说着要嫁给誉王齐磊,还不只当正妃不为妾的…… 真的是顾明兰吗? “等等,不对不对——我记得上一回御花园……我去,你不会那个时候就看上他了吧!”姜琳琅面上的震惊久久不能退散,她有些难以置信地吞咽了口唾沫,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瞪得一双眼如铜铃。 顾明兰咳了声,微微抬手将脸颊那缕半湿的头发捋到耳后。 抿了下唇角,面向姜琳琅端坐着,“不是。但我心里,藏了一个人,好些年了。我曾想过,也许这辈子我都不能和他长相厮守……但是,我偏偏,还是再次见到他了。还叫他记住了我。” 她眸光闪烁着某种名为生机与爱意的光芒,这叫一向沉稳的大家闺秀,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少艾。 姜琳琅一时无话,她舔了下发干的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问,“那个人就是誉王?” 顾明兰含着几分温婉羞赧的笑意,却大大方方地点了下头。 她眼里氤氲着一层雾气,陷入某种回忆中。 那一年,她还小,因为庶出,一直不得父亲喜爱,母亲更是看着她时满眼的冰冷,而大姐——人人宠着拥护着的天之骄女,更是厌恶欺负她。 那一日,嬷嬷说,府中来了两位尊贵的小公子,不许她出院子打搅大小姐与小公子们一道放风筝的兴致。 她谨小慎微,就连府里一个嬷嬷都可以拿捏她,而她只有唯唯诺诺地应允,乖乖待在自己僻静的院落里。眼睛却盯着天上高飞的纸鸢。 后来一只纸鸢忽然掉落在她的院落里,顺着墙壁滑落。 她也想要一只纸鸢,她忍不住走过去,捡起那只老鹰的纸鸢,虽然她不喜欢老鹰,但她喜欢栩栩如生的,会飞翔的纸鸢。尽管,他们也不自由,要被一根线牵着,但是比她总是被困在这个院子里好太多了。 “嘿,小丫头,你是谁?快将风筝还我。”这时候,头顶响起一道小少年郎的声音,她吓了一下,抬头,便见一身锦袍弄得脏兮兮的俊秀少年,双手扒着墙,冲她露出一口白牙。 尽管语气不是很好,但他的神色并没有凶巴巴的,只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忽而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 “你长得真好看。” 她当时虽然小,但也懂得男女有别,闻言便吓得丢了手里的纸鸢,往后退,眼里闪烁着害怕的色彩。 小少年见状,不禁一怔,随即很是无奈地笑着耸耸肩,“你别害怕,诶诶别哭啊!我就是夸夸你,你是好看嘛!” “齐磊,你跑哪去了!”这时候,她听到她大姐的声音,不由身子一震,有些抵触和害怕。 少年齐磊却皱着脸,对她摊摊手很是无奈,“小丫头,那个凶巴巴的顾明珠要来了,你快将纸鸢给我扔上来,拜托了!” “给你,你快走!”她虽然高兴有人不喜欢顾明珠,但听到顾明珠的声音她就着急了,担心她过来又要欺负她,而且还是当着这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哥哥的面。 于是,她几步跑过去捡起纸鸢便朝他扔上去,用力地扔了好几回都没能扔上去。 “嘿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看的小哑巴呢!”他却看着她急巴巴地扔又扔不上来,快要急哭了的脸,很是兴奋地说着,“你声音真好听,比凶巴巴的顾明珠好听多了……” “你走,走——”她急得满头大汗,最后眼泪汪汪地将纸鸢扔到树上了,一下子便更急了,眼泪如决堤的河。 将齐磊吓得顿时便手足无措起来,他摆着手,“好好好,我走,这风筝送你好了,我不要了。我就走,你别哭!小爷是男子汉,不能惹小姑娘哭的!” 说完,不等她反应,他便像是一只灵活的猴子,一跃便不见了。 “齐磊你干嘛了?” “二哥,你的纸鸢呢?” “啊,我刚刚追着它跑啊跑的,它就飞走了。不玩了,你们玩吧!” …… 她抱着那只又从树上落下来的纸鸢,靠着墙,听着一墙之隔的那边的对话,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幼小的她想,这个哥哥会对她温和灿烂地笑。 这个哥哥,他不知道她是谁,便送了她一只纸鸢。 这个哥哥,不喜欢大姐,说大姐凶巴巴,说…… 她的声音比大姐的好听。 他还说,小丫头,你长得真好看。 那是顾明兰灰暗的童年里,唯一一件值得温暖和高兴的回忆。 一念,便好多年。 213执念?支持 姜琳琅听完了故事,只默默感叹了句—— “现在的小女孩真好撩啊……” 夸一句好看,送一只风筝……就被念了这么多年,藏在心底了。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姜琳琅却觉得无端地苦涩。 是的,暗恋虽好,也苦涩啊。 尤其是搁在心底不能说的秘密,这么多年,顾明兰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顾明兰:…… 看着姜琳琅略带心疼的脸色,她便知道她又脑补了自己什么凄惨的画面来,不禁扯了扯嘴角,有些失笑,“琳琅,我可没有你想得那么苦情。” “还不够苦情么?”姜琳琅歪着头,反问。 顾明兰摇头,脸上是真心实意的温暖的笑,“不苦,怎么会苦。最难熬的时候,我只要想到,许多年前那个上午,那个扒着墙头,对我灿烂地笑着,夸我好看的小男孩,心里就很甜。人有时候真的很坚韧,你越是看不到光时,那唯一能抓住的能追忆的光,在你心底,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能支撑你许多年。” “他是我灰暗记忆里,第一个对我流露善意温暖的人。是我的信念。” 越是看不到光时,越渴望光和热,唯一能抓住的,便成了信念。 姜琳琅微微一晃神,可她为何觉着,心底有些堵…… 现在的顾明兰在她眼里,就像是陷入执念的落水人,死死抓着齐磊这块浮木。 可她如果这么想,容珏……和顾明兰又是何其相似? 他们都因为过往的记忆里,除了生母,便没有人给过他们温暖和善意,所以,一旦有那么一个人,他(她)笑得灿烂友好,对他们施以援手了。 便成了他们支撑的那道光。 可执念算是爱吗? 她陷入短暂的沉默中,这叫顾明兰微微疑惑地看向她。 “琳琅,你怎么了?” 被顾明兰唤了两声,姜琳琅才不大自然地摇摇头,浅笑了下,“我只是担心你……你若一头热,该如何自处收场……” 顾明兰想,她为什么短短时间内这么信任和喜欢姜琳琅,除了她和齐磊一样光明磊落又正直善良,便是她这份真实自在,简单直白。 她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的,说话从不藏着掖着,也不怕说话难听了或者不妥,但是偏偏又真的是关心你。 所以可以毫无负担地与其分享小心思小秘密。 “我不知道。我想,如果他知道我利用他……”顾明兰只是想想,便有些难受,微蹙了下眉心,摇摇头,有几分无奈地叹了声,“走一步是一步吧。” 她知道琳琅或许觉着她这样的爱恋有些可怕,是啊,真心容不得杂质,可她算计了齐磊。 在一开始重逢,她便认出他来,可却故意冷淡保持距离。 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又这卑鄙地利用他的磊落善良,叫他惹上她这样的麻烦。 如果他不喜欢她,她这样的做法,无疑就是给他增添烦扰。 “只要他心底有半分我的位置。我便不会放手。”她默默抱紧自己的双膝,下巴抵着膝盖,头发披散滑落下来,像是上好的缎子。 她这般静静地说道。 姜琳琅忽而想起那天,御花园里,她拿石子砸齐磊,后者躲过了,却在石子要误伤到顾明兰时,生生替她挨了一下。 那是出于本能的,并且他看向顾明兰时,似有如无地笑。 很难说,他心里是不是也喜欢顾明兰。但就算喜欢,也不会有顾明兰这般,深情入骨。 先爱上,爱得深的那方,总是要吃苦的。 她想起自己,再看顾明兰,却说不出阻止的话,或者说,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已经由不得她阻止了。 想来,顾明兰就是知道她的脾性,才一意孤行,而不事先与她商量吧。 “我会帮你的。”姜琳琅几番思虑之后,只是无奈地上前抱了抱单薄的顾明兰,最终,这般说道。 只有五个字,却叫顾明兰微微湿热了眼眶。 她默默抓紧姜琳琅的袖子,抿着唇,微微带了两分哭腔地轻声恩了声。 “唰——” 忽而车帘被掀开,姜琳琅猛地一抬头,就看到原本就棺材脸的某人,黑得如锅底的脸色。 容珏一手捏着车帘一角,一手微微握成拳,看着两个抱在一起的女人,目光一直落在姜琳琅身上,眯了眯,盯着她抱着顾明兰的手时,冷光一闪。 蓦地,姜琳琅打了个哆嗦。 妈惹,这一副抓、奸现场既视感又是为哪般== 但是她敢保证,再不松手,她的爪子就别想要了。看容珏的脸色猜测。 讪讪地收了手,她往前挪了挪,挡住忙背过身擦眼泪避嫌的顾明兰。 “嘿,嘻嘻,相公,你怎么过来了?” 问完她又觉得这话不对啊。 但容珏已经冷冷地朝她伸出一只手,“接你回府。” 眼里却明晃晃地写着:不然继续看你撩妹出墙? 姜琳琅:“……” 怕怕地伸出手,她触及对方有些凉的手时,下意识颤了下要挣脱,却被他一下拽住,带着下了车。 “明兰,你回去好好看下大夫,吃点药,好生休息啊……明天晚上的宫宴不能去就别去了哈!”姜琳琅被拉着,但头却是转过去对着马车内的顾明兰,无微不至地提醒着。 顾明兰见她这般乖乖被领着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的模样,很是忍俊不禁,微驱散了些心头的阴霾忧郁。 温婉地冲她摆摆手,赶在容珏发作之前温声道,“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说着车帘放下。 容珏骑马,但是却给姜琳琅叫了马车来,看着她进了马车,他翻身跃上猎风。 姜琳琅微掀开车帘一角,暗戳戳地打量着骑着马分外俊美迷人的男人,“容珏啊,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呵。”容珏脸色很臭,斜了一眼这会儿不想着说点好听的,却在这问有的没的的姜琳琅,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姜琳琅立马闭了嘴,好吧,这会儿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答案的。 但是。好想知道啊。 她按着心口,有些闷闷地想道。 给读者的话: 今天四更,明天有存稿 214挑衅,有喜 仁寿宫。 “废物!”皇后听到宫女的传报,不禁低低喝了声。 随即想了想,便命人给她更衣梳妆。 打扮得雍容华贵又精神端庄后,她唤了凤撵,在宫人的簇拥下,去了皇上的寝宫。 这会儿是下午,皇帝照理说在午睡。 “皇上这会儿可睡下了?”她唤了守在殿门前的小太监过来问。 小太监打量着皇后的神色,为难地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小心翼翼,“陛下……没。” 他支支吾吾的样子落在皇后眼里,她微微蹙了下眉心,手指抚着袖口的纹路,眼里似温和又似威仪的点点碎碎的光划过。 “说!” 声音还是温和的,可是语气已经带了命令的口吻。 “回禀娘娘,怜妃娘娘正在里头……”小太监立即扑通一下跪下了,神情极为为难,甚至带了哭腔,低声抖着身子,道。 怜妃。 皇后现在听到这个小贱人的名字,便脑仁都跟着疼起来。 她闭了闭眼睛,抬手揉了下太阳穴的位置,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去,通传。” 怜妃在里头又如何?她贵为皇后,难道还要避着一个小小的妃子不成? 小太监更是为难,“娘,娘娘……” 他不敢言说,但这欲言又不敢讲的样子,便叫皇后狠狠地一拧眉梢,仿佛猜到了什么。 脸色蓦地一白,她抿了抿涂了鲜红的口脂的红唇,嘴角弧度下拉,语气带了几分凌厉苛责,“混账东西!本宫让你通传,你就去!” 小太监只得无奈地起身,但里头忽然传出一道女子的娇弱又痛苦的声音,这一声叫仁寿宫的宫人都变了脸色。 而皇后,则是脸色一青。 这个贱人!居然与皇上白日便宣淫! 她想也不想便带着宫人,提着裙摆,迈入殿内。 “娘娘……”太监阻止不及,便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带着一群人已经走进去了。 只是里头不多时便传来皇帝暴怒的声音。 “来人,传太医!” “美人,爱妃,不怕不怕啊,朕在呢,没事没事。” 皇后走进内殿,便闻到一股刺鼻的令她几欲作呕的欢、爱过后的味道。她抬起袖子微掩了下鼻子,才要发怒,便听到楚怜儿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哭腔地对皇帝撒娇道—— “都是陛下不好……怜儿都说了不要了,陛下您还……呜呜,怜儿肚子好疼。” 皇后听得凤目一凛,一甩袖子,好你个贱人! “臣妾给皇上请安!” 她心底恨着,却不得不站在帘子外,带着宫人给皇帝行礼请安。 语气里却多多少少带了几分不自然和恼色。、 里头乍一听到她的声音,都是一惊。 尤其是楚怜儿,悉悉索索地似乎在穿衣,娇嗔又可怜的声音随后响起,“陛下……皇后,皇后娘娘来了……” 这语气,带着几分惧怕,仿佛皇后是吃人的老虎。 皇后咬牙,还没反应,便听得皇上沧桑又沙哑的声音哄着楚怜儿,“爱妃莫怕莫怕,有朕在,皇后?你来做什么?” 他前一句还是甜言蜜语地哄着心爱之人般温情脉脉,下一句便不带感情,冷淡又带着诘问地说道。 好似不欢迎皇后。 皇后眼前黑了黑,心口堵得很,只能咬咬牙忍下。一板一眼地道,“明日便要宴请南国使臣,及文武百官了。臣妾来,是与陛下商量正事的。” 她是皇后,不像是这些娇滴滴的妃子只知道风花雪月,她是为正事而来。 怜妃?顶多就是个玩物,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里头微微安静一瞬,随后,“啊——皇上,臣妾的肚子……肚子好疼啊……” 事故突然,怜妃抱着肚子嚷着疼,皇后正心底讽刺地认为这是怜妃的装模作样的手段时,只听皇上震怒担心的声音高高响起—— “太医!太医死哪去了!快宣太医!” 她这才一愣,也不管皇帝还没有让她起身了,掀了帘子,便进去。 只见楚怜儿捂着肚子蜷缩在皇上怀中,一只手紧紧抓着皇上的衣襟,满眼可怜无助地望着他,脸色惨白。 似乎感知到什么,她微微偏过头,脖子上还残留着暧、昧的痕迹,但是她眼底划过一丝挑衅的笑意,转瞬即逝。 而后便如可怜的小兽般,躲进皇上的怀抱中,依偎着,微微抖着肩,似害怕。 “你进来作甚!”皇上顺着方才楚怜儿的视线看到不请自来的皇后,眼里便陡升了厌恶来,语气不善,“你吓着爱妃了!” 皇后登时气得面色铁青,什么叫她吓着楚怜儿了? 皇上当真是被美色迷昏了头,找不着北了! 她没有吭声,只守在一侧,想看看这个楚怜儿是不是要耍什么花招。 便听得外间太医急急走进来的声音。 在皇帝关心热切的注视下,太医摸了摸脉象,又摸了下胡子,一脸的凝重。 “到底怎么了!你赶紧说话啊!”皇帝一手握着楚怜儿柔弱无骨的手,一手拍抚着她的心口,安抚她。 对着太医很是不悦地道。 太医立即跪拜,“回禀皇上,怜妃娘娘……娘娘这脉象来看……是,有喜了!” 他道。 有喜了?! 殿内一时有人欢喜有人愁。 皇上情意绵绵地望着楚怜儿,满脸笑容,“爱妃,爱妃,你听到了吗?你有了朕的皇儿了!” 楚怜儿似很是激动和不敢置信,落着泪,楚楚可怜地轻声道,“真的吗?臣妾真的有了皇上的孩子了吗?” 她这般注视,叫皇帝感到无比的满足和高兴,这个女人这么爱自己,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这对于他来说,大大地满足了男性的自尊心。 而皇后,则是快被这对狗、男、女给恶心得吐了! 她死死地瞪着怜妃的肚子,充满了质疑之色,面上一会青一会白,最后淡淡地看向太医,“太医,你可诊对了?方才怜妃还……也不知会不会有影响。” 她未尽之意,太医自是能懂。微感到压力,顶着帝后还有如今的宠妃怜妃的目光,他恭敬道,“确是喜脉……不过,娘娘有些动了胎气,倒也不严重,只需喝一副安胎药,好好休息下便稳固了。” 215贵妃,无二 听了太医的保证,怜妃喜不自禁地握着皇上的手,一脸幸福雀跃像个小孩子般道,“皇上,您听到了吗?臣妾真的有了!皇后姐姐,谢谢你,你真是福星,你一来,臣妾就……” “呵呵,怜妃既然有孕,合该好好养着身子。皇上,臣妾毕竟有经验,臣妾将自己的嬷嬷拨给怜妃,好生照顾她这胎吧。”皇后忍无可忍地打断楚怜儿令人作呕的演戏,她咬咬牙,皮笑肉不笑地对喜不自胜的皇帝福了福身道。 皇帝刚要说就按照她说的去做,便被楚怜儿娇娇地接住话头,“皇上~臣妾怎可用皇后姐姐的人呢!皇上这么疼臣妾,这又是臣妾与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皇上就不能亲自指派几个经验老道的稳婆嬷嬷么?” 她娇嗔地噘着嘴,因为年轻,这般作态,有些小女儿家的心性和任性,皇上似乎很是吃这套。笑呵呵地点头,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的,哪里还记得其他? 忙应允了,还爱怜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毫不避讳皇后在场,便看着她的肚子道,“这宫里好多年没有皇子出生了,你可得给朕争点气,这胎啊,生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朕啊,什么好东西都给他!” 皇上居然对怜妃这般喜爱,到了对她肚子里那块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肉偏爱到这种地步! 什么东西都给他? 呵呵,难不成,他还想怜妃肚里生出个龙子来,继承他的皇位? 皇后后背一阵阵发凉,她顾不得之前来找皇上的目的,扶着宫女的手背,妆容都掩盖不了她苍白的脸色了。 “皇,皇上……臣妾,先告退了。”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等等。”皇帝却若有所思地叫住了皇后,他苍老的脸上晦暗闪现,看了眼乖巧惹人怜的楚怜儿,他自己都不信这把年纪,靠着药物才能敦、伦欢、好的身子骨,还能叫妃子怀上。 毕竟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听见宫里哪个妃嫔的肚子有动静了。这叫本就对楚怜儿有六七分喜爱的皇帝,这下更是八九分了。 他思及方才楚怜儿对皇后的畏惧,以及这个孩子到来的喜悦。 不由沉吟,对皇后道,“皇后,怜妃进宫也快一年了,贤惠淑婉,深得朕心,现怀有龙子,你传一道旨,封她为贵妃吧,封号,就还用怜字吧。” 照理说,贵妃的字,应该用个端庄正统的,可皇帝却偏偏喜欢这个怜字,说他宠爱怜妃确实没错,但就这封号上,却看得出,他至多将她当个有些喜爱的女子…… 这个怜字,多少有些别样色彩。 但皇后原本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面容,却被皇上这句话,像是活生生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般。 红了又白。 皇上不自己下旨,却要她下旨! 这不仅仅是抬举怜妃,也是在打压她这个皇后。他这是在替楚怜儿这个贱人出气呢! 该死的贱人! 皇后死死地用指甲掐着手心,听到一声“咔嚓”,护甲被她生生弄断。 她眼前微微一凛,恢复清明,微微垂首,“臣妾……遵旨。” 最后看了眼状若勾起唇角冲她笑了下的怜妃,不,该称呼怜贵妃了。 皇后眼底的厉色如刀子般剜了她一眼,狠狠地咬了下唇,带着人离去。 “娘娘!”一走出皇帝的寝宫,皇后便颓然地往后倒了倒,还是宫女扶住了。 她摆摆手,深深平复了下自己起伏的情绪,咬牙不已,怎么会怀上呢!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于是,怜妃因为怀有身孕,龙颜大悦,皇后下旨晋封她为怜贵妃的消息,在后宫不胫而走。 这一消息,就连前朝都砸出了水花。 而下午便得了消息的容珏,只是摆摆手,面无表情。 “啧这皇帝看着明显身体不行啊,怎么还能叫妃子怀上了?”姜琳琅瞠目结舌地摇着头,很是惊奇。 容珏斜她一眼,想到之前她还说过他不行来着,便只板着脸道,“你的眼睛看对过?” 姜琳琅:“……” 摸了摸鼻子,忽然就想起她之前几次质疑他来着,结果却被狠狠打了脸== 好吧,没对过。 “汝阳王妃的身子如何了?”姜琳琅走过去,坐在容珏对面,看着他在那几笔勾画着什么公文,也不看上面的内容,只把玩着他桌上的笔洗,问道。 容珏提笔的动作未曾顿下,只淡淡地回了她,“岂是那么快就见效的?” 对于姜琳琅时不时问出的蠢问题,他表示已经习惯了。 但还是忍着脾性,回答她。 姜琳琅撇撇嘴角,“那我这是关心则乱嘛!” “你关心得可真多!”容珏这下笔一顿,抬眸,长眉一扬,颇有几分不是滋味地道。 什么顾明兰、金多金还有这个汝阳王妃…… 他之前怎么不记得这个笨蛋女人缘有这么好了? “……容大人,您吃醋的样子,真是可爱呢。”姜琳琅将笔洗给他放回原处,替他研起墨来,笑嘻嘻地讨好着,说了句欠打的话来。 吃醋? 容珏眉梢拧得高高的,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懒得搭理她。 “容珏,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姜琳琅似乎对着容珏一点都不怕冷场,总是能找到新的话题,没话找话聊也不觉得尴尬。 容珏头也不抬,“不能。” 直接拒绝了话唠的唠嗑请求。 姜琳琅噎了下,死皮赖脸地抱住他一只胳膊,强行打断了某人的公务,很是正色地看着他,问,“我对你好吗?” “……”真的很无聊。 容珏眼里的嫌弃快要溢出来了,姜琳琅却执着地问,“我是不是除了你……我婆婆之外,对你最好的人?” 她换了个称呼,容珏听到她这么称呼,有一瞬的怔愣,对于他的生母,他似乎也不想多提。 但还是冷淡又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算吧。脸皮这么厚的,独你无二。” 如果不加前缀,姜琳琅很开心从他嘴里听到独你无二这样的词的。 她脸色古怪地皱了皱,然后试探性地问,“那……如果有个比我对你还好的,为你生为你死的女子,你会不会……也这么包容她?” 216别扭,闷气 “为何这么问?” 容珏斜长的眉眼翘起,微一抖袖子,将手中的笔放下。 面容正色地看向姜琳琅,很是不能理解的样子。 姜琳琅叹气,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继续说了,脑子转了转,想到一个形容这厮的词—— 情商低。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无聊,我找莫寒练剑去!” 摆摆手,姜琳琅只能将满肚子的疑虑和憋屈咽下,先走为上。 容珏:“……” “莫寒,你别束手束脚的,拿出真本事来!”大冷天的,姜琳琅穿了身利落的短打,手里的剑一扔,便要同莫寒赤手空拳对打。 莫寒默默眨了下眼睛,看向一旁的暗三,后者忙眼神示意—— 不能伤着夫人啊! “嗷——!”然而,莫寒却与暗三没有默契,拿出看家本领一招偷袭成功,将姜琳琅来了个半过肩摔。 惨烈地嚎叫了一声,姜琳琅堪堪一脚撑地单手扶着练武台的边缘,觉得胳膊疼得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一脸呆滞的暗三:“……”遭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面瘫着脸的莫寒,单手拍了下脸,指着她的手指都在抖,“你你你,你怎么能下狠手呢!” 莫寒淡淡地看向他,眼里还带着对前辈的尊敬,语气却很冷淡,“你不是示意我,认真打么。” 她的神情如果不是太认真严肃,暗三绝对以为这货是故意的! 捂脸,暗三默默望天,想哭。 难怪这个女暗卫明明武功在暗卫里名列前茅……却一直不受重用了,也许并不是因为性别。 姜琳琅揉着自己的手肘,脸微微皱着,暗五忙上前,“夫人您没事吧?” 摆摆手,姜琳琅龇牙咧嘴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没事没事。” “夫人,属下该死。”那厢,被暗三训斥过的莫寒,似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在她意识里,做错了就要接受残酷的惩罚。 往姜琳琅面前一跪,她背脊挺直,语气恭敬不带一丝怨言地自请受罚。 “诶诶诶这是干什么?”姜琳琅忙拉她,见她还是不起,便无奈地摊手,“是我技不如人,我让你拿出真本事来,你若顾忌着身份不认真对待,才是该罚。起来吧。” 一旁总是“顾忌着身份不认真对待”的暗三,身板抖了抖,眼眸闪烁了下,忙看向别处。 莫寒闻言,被说动了,起身,然后抱拳,冷酷的面上,那对深沉没有感情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望着她,眼里似划过一丝开心。 “那再比试一回!属下绝对拿出真本事!” 姜琳琅:“……”你眼里跃跃欲试闪着凶光确定是要比试不是玩命吗???!!! 她欲哭无泪地看向暗三,后者似乎接收到她的眼神求助,忙咳了声,语重心长地对想要一决高下的莫寒道,“莫寒啊,为兄以为,你还嫩,和夫人在比试还不够,不然,还是我先陪你练练吧。” “可你比夫人强。”莫寒皱着眉,似乎不解,然后视线在暗三和姜琳琅之间逡巡一圈,认真地道。 暗三:“……”你这孩子你这样会没前途的!我跟你缩! 姜琳琅:“……”今天是专门给她扎心的吗。 “暗三,你过来!”姜琳琅揉着手腕,眼里燃烧着火焰,对暗三叫板道。 暗三一噎,虎躯一震,便欲哭无泪地想给夫人跪了,“夫人……属下觉着今儿任督二脉不通……不宜比试啊。” “暗三,骗夫人不对。”暗五在一侧,忍不住说句老实话。 暗三咬牙,“你闭嘴!”你们这群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小爷的前途都毁在你们手里了! 姜琳琅嘴角抽搐了几下,觉得跟这群越来越活宝的暗卫继续待下去的话,她非但没能发泄下憋屈,反而要被活生生气死。 于是,姜琳琅的别扭,直到晚上用膳还没消失。 虽情商上被人鄙视了,但智商上绝对碾压一大片的容丞相,默默瞟了眼扒着饭,一脸和碗里的米饭有仇的姜琳琅。 思忖了一瞬,夹了块鱼肉到她碗里。 “哼——”姜琳琅瞥见碗里多出来的鱼肉,撇撇嘴,“我不爱吃鱼。” 连人家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果然不在意我!姜琳琅暗戳戳地戳着碗里的白米饭,将其当成容珏来泄气。 “狩猎那次,你吃了两条烤鱼。”容珏筷子微微一收,偏过头,蹙了蹙眉心,费解地望着使小性子的姜琳琅,道。 姜琳琅“……”了下,憋红了一张脸,只能硬着头皮接话,“我今天不喜欢了不行吗?” 真是一点都不懂女孩子心,容大变态和他的暗卫,都是一群奇葩吧! 对吧,对吧?! 容珏:“……” 对于她忽然的无理取闹只扯了下嘴角,想着她下午练武还险些伤了手,便冷了声,“莫寒伤了你。该罚。” 姜琳琅身后的莫寒闻言,身子微微一震,睫毛颤了下,但是没有吭声,只是默默跪下。 主子开口的罚,自是非人的。 厅内气氛一下子就凝滞了。 “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耍性子?”姜琳琅将碗放下,没有立即替莫寒说话求情,而是侧过脸,面对着容珏,嘴角一翕,问。 “不然?”容珏也放下碗筷,其实他本身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但被姜琳琅打乱了几次后,偶尔也就不管这些规矩了。 姜琳琅从鼻子中哼了一声气音出来,“当然不是了!” 管家在一旁默默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招呼着两个小厮一道识相地离开灾难现场。 “那是为何?”容珏似是心情还不错,至少现在对于姜琳琅那小小的脾气性子有耐心对付了。 听着他这不重不轻的口吻,姜琳琅肚子里憋了好多天的闷气险些就化作一口血涌上喷出来了。 她瞪眼,“知道了如何,不知道了又如何?” 学他的口吻,反驳。 容珏将要蹙眉恼火,便对上她那委屈巴巴红红的眼眶,一下觉得自己像泄了气般。 叹了一声,大手象征性地摸了下她的头发,这个动作做出来很不自然和僵硬,他咳了声,“知道,才好哄你啊。” “咻——”姜琳琅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像被戳中红心的靶子。 正中心脏。 “哼,那你倒是哄啊!” “……” 莫寒:“……” 夫人,我是继续跪还是该出去避避== 给读者的话: 咳前些天是不是觉得无耻娘更新很给力? 哈啊哈那不幸告诉大家,接下来可能几天都要日更一章或者断更== 因为我要出远门了!!十天!!我会想你们的mua 217宫宴,父女 一年一度的年底宫宴,如期举行。 与往年不同的是,这回南国使臣来贺,说起上一次南国使团来北国,还是数十年前。 那时候来的,是南国现在的国君,欧阳元。而十年后,是他的一双儿女代表南国来缔结两国友好盟约。 只是,这次听说,来的还有当年烽火城一战,打败北国常胜将军的南国前任大元帅金广茂也来了。 这个人,北国上下其实是不欢迎的。就好比那日,他跟着使团低调入城,却还是被得了风声的百姓拿鸡蛋扔。 后来还是京兆尹派人来镇压才平息一场骚乱。也是因此后来他都躲在驿馆不出来。而京兆尹也派人在接道两侧护卫,所以才有南国王子公主出行无阻的情景。 这也是北国皇帝昏庸,其实百姓也好,朝堂的有勇有谋之士也好,都是宁可与南国殊死一战也不愿与狡猾贪婪的恶狼结交的心愿。 就好比上一次战役,若非平西大将军闻人晟代替当时年迈的老将军上战场,恐怕南国使臣团的气焰会更嚣张些。 皇帝显然年纪大了,对于战事不热衷,国库的银子他愿意自己留着风花雪月也不愿投给战事上。这样无能的君王,哪怕忠肝义胆的将军,也是有心却无力。 “丞相来了。” “丞相今日容姿焕发,与夫人真是郎才女貌啊!” “对啊,丞相与夫人伉俪情深……” 姜琳琅身穿杏粉色宫裙华服,这件衣裳很是轻盈,却也保暖,外面披了件雪白的狐裘斗篷,狐狸毛毛茸茸的领子包裹着她精致小巧的下巴。显得她整个人娇小纤细又灵动乖巧。 当然,只是表象。 这些恭维着容珏的大人们心里却门儿清似的想起来,这个看着年龄不大乖巧精致的丞相夫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悍妇。 某悍妇:…… 容珏对于涌上来却自觉保持着安全距离的这些人,只微拧了下眉心,似乎这么多人围着污染了他的空气……本能地厌恶。 众人:…… 一个拧眉的动作,立即叫原先还狗皮膏药的众人顿时恍然想起来这位丞相的怪癖,忙作鸟兽状散开。 只有一个浑身金闪闪,镶着金牙的中年矮胖大臣还笑呵呵地立在那,却是讨好地对姜琳琅作了揖,“见过丞相夫人,下官金多福。” 姜琳琅本来安安静静的对什么也都不感兴趣的样子,看到面前这个快闪瞎了她眼的大臣,不禁多瞄了一眼,听他自报家门时,眼里飞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 “你是金多金的父亲。”她几乎都不用疑问,就肯定地说道。 这个名字,这个打扮……不是易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金多福瞬间挺直了腰杆,笑容都多了几分灿烂,他享受着同僚对他的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笑得见金牙不见眼地不迭点头。 “对对对,正是下官!多金啊!快来快来,丞相夫人正念叨你呢!” 他像是在自己家似的自在自然地冲慢吞吞进来的金多金招手,大嗓门一下子引来整个大殿的注目。 容珏已经有点无法忍耐地抿紧了唇线,姜琳琅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 而最尴尬的应该就是慢吞吞挪过来,一脸爆红的金多金了,她今天穿了身金元宝一样的裙子,头上金灿灿的,一个小姑娘,打扮得……过分庄重富贵了些。 说白了,就是有点老气横秋了。 但是她又长了一张包子脸,这份违和感就更甚,好在模样还是可爱的,不然……简直就是审美灾难。 此时此刻,这张包子脸皱着,写满了不情愿,不是对着姜琳琅二人的,而是对着不靠谱的老爹的。 “多金啊,快,快和夫人好好聊聊啊!”金多福充分暴露了他暴发户的气质,浑身金灿灿的,说起话来嗓门格外大,一点都不介意周围的达官显贵。他笑眯眯地拉着金多金,将她推到姜琳琅跟前,随即又谄媚地看向容珏。 金多金:“……”爹啊我的看家本事是八卦闲话不是抱大腿啊。 见金多金脸都快皱出包子褶儿了,姜琳琅心里大感好笑,事实上,她也真的笑了。 不笑的时候会被人误以为是乖巧温婉的少妇,一笑,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就像是亮了两盏灯似的明亮生辉,分外灵动。 “行了,一会跟我坐一起吧。”顾明兰不出席,她在临安城又没有交好的贵女,刚好这个金多金因为她父亲是暴发户花钱买的官,加之她自己比较奇葩,一直融不进临安的贵女圈子。 所以,也不怕她带着金多金,后者会被小姐妹们排挤。 金多金眼睛亮了下,拍了拍自己挎着的小荷包,像只被扔了骨头的小奶狗,忙不迭点头,“嗯嗯嗯好啊!我最近又得了好多趣闻,一会和夫人聊!” 姜琳琅:“……”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很八卦的那种人吗…… 好吧,恭喜这位金选手,你赢了。 比金多金更高兴的当属她爹了,金多福的小眼睛更亮,他很是欣慰地拍了拍自家闺女儿的脑袋。 好样的,你爹我的仕途靠你了,闺女! 金多金颇为嫌弃地斜了一眼她亲爹,是的,斜了一眼…… “丞相您看……”金多福一点也不介意,嘿嘿冲女儿傻乐,父女俩相处模式竟是令人有些羡慕。他拱了拱手作揖,对容珏谄媚之外更多的则是敬畏。 容珏弹了弹身上的斗篷,闻言,斜长的眼尾挑起,语气凉薄,“别坐我旁边。” 这个金多福话多的很,他女儿的话还可以说活泼可爱,但是一个大老爷们……就很聒噪了。 连金多金都受不住的容珏,更别指望他爱屋及乌之乌,提携金多福到他旁边坐了。 被无情拒绝和嫌弃的金多福:“……” 耷拉了下眼,很是遗憾地道,“下官遵命。” 姜琳琅和金多金见状,二人不禁交换了一个眼神,憋笑不能地表示同情。 这一幕,也叫想巴结容珏的人深感领悟和懊悔,领悟的是——想讨好丞相就得先从其夫人着手,懊悔的是——家里没这么奇葩的女儿啊! 0 给读者的话: 在去上海的高铁上码的T^T 218殿上,求嫁 “皇上驾到!怜贵妃娘娘驾到!” 当所有人都入座,包括皇后,外头响起一声一声的通传声,由远及近。 皇上携新晋升为贵妃的怜贵妃威仪无比地走来。 已经到的妃嫔不禁看向上边坐着的皇后,后者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端庄的笑容,唇角弧度甚至在众人看过来时,微加深上扬了些。 只是那拢在广袖中的双手,在无人注意得到的时候,狠狠攥紧握成拳头,指甲嵌入手心。 她的眼睛盯着一身桃红色华服霓裳羽衣裙,那柔弱无骨的手似有若无地护着平坦的小腹的楚怜儿。 某一瞬,眼里的冷淬了毒,恍若能化作实质的刀子,想要一刀刀凌迟了楚怜儿。 众人跪拜相迎,皇帝携着柔弱素雅的楚怜儿一步步走上台阶,还亲自扶着楚怜儿坐下,眼里根本没有其他妃嫔。 而众人留意到,怜贵妃的位置,与皇后几乎是平起平坐。 “免礼,诸位爱卿都入座吧!”随后,他坐下对众人一挥龙袖,沉稳地道。 “谢皇上!” 众人起身,坐回原位。 这时候,外边响起通传声—— “南国使臣觐见!” “宣!”皇帝懒洋洋地抬了抬手指。 “宣南国使臣进殿!”于是太监又尖又细的通传声随即高高响起。 须臾,一身异族服饰的欧阳烈带着依旧是草原短打骑装打扮的欧阳妩以及使团的使臣入殿朝见。 “欧阳烈(欧阳妩)见过北国陛下。”兄妹二人依照南国的礼仪,单手置于胸口,微微低头。其他使臣也照本宣科。 皇帝似乎是皱了皱眉,但并未说什么,只是微微看了眼一身火红骑装,明艳热烈的欧阳妩。 目光微扫过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随即掠过。 “赐座。”他微摩挲着龙椅的龙头,吩咐内侍道。 “谢陛下。”欧阳烈微一抬手,便坐下。欧阳妩随即也坐下。 好巧不巧,对面就是容珏。 她一双大眼微微瞪大,见这会儿容珏是与姜琳琅坐一块儿,不由得拧了拧眉梢,似乎很不满姜琳琅能跟容珏坐一块。 姜琳琅回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懒得搭理这么个公主病。 容珏见她这么乖巧安分,从一旁的果盘中拿了个橘子,修长漂亮的手指灵活地几下,剥开,递了过去。 闻到橘子的香气,姜琳琅看着他,从那总是干净的手中接过剥好的橘子,心里甜滋滋的。一小瓣一小瓣地吃起来。 容珏见她满足又开心的笑容,也跟着微微勾起唇角,拿了干净的白帕子擦拭着指尖。 欧阳妩目光一直黏在容珏身上,她目睹了整个过程。虽然只是那么细微的片段,那个笑也几乎可以当做没有,昙花一现。 可那是她没有见过的容珏,会笑会温柔的。不是第一次见面那么糟糕的脾气性格。他也是可以很温柔的。 她小的时候,母妃还受宠时,父王也不曾这么对母妃过…… 忽而,她心底掠过一丝阴霾,欧阳妩眼眸划过一丝冷意。从位子上一弹而起。 “北国陛下,你好。”她打断了皇帝和欧阳烈的对话,在欧阳烈隐晦深邃带着警告的目光中,她行了个南国的礼仪,走到殿中,对上上方因为她打断谈话微微眯着眼打量她的皇帝的视线,微一深呼吸,便扬了声道,“你们北国有句话叫,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在我们南国人的理解就是,遇到喜欢的,就要争取,就要得到。我欧阳妩是南国的公主,此次来临安,便是来选择一位夫婿的。不知陛下可否,允许欧阳妩自己来选?” “哗——”她的话让满殿都震惊哗然,皇帝却似煞有兴致,摆摆手,示意歌姬退避下去。他抬手抚着下巴,毫不掩饰其兴趣地上下打量着欧阳妩,面上缓缓笑了开来,“那公主想怎么选?” 这话就叫在座的青年才俊文臣武将脸上微微变色,皇上这话算是首肯的意思了。这南国的公主美则美矣,但敢在大殿那么多人面前说出如此大胆言论的,只怕也是个不好驾驭的轻浮之女…… 尤其是,两国关系本就如履薄冰,娶了一个异族女子,只怕以后都不得圣上赏识,想做大官位极人臣,绝不可能了。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但事实上,对于那些有野心想成大事的人来说,美人常有,升官发财的机遇却不可错失。 “陛下,如果我看中一个,你是不是能做主,让他当我的驸马?”欧阳妩人生得美,说话声音也悦耳,有了这两样,使得她不管说什么大胆的话,给皇帝的感觉都像是一个天真热情的小姑娘在向他讨要一恩典。 皇帝眉眼都舒展开来,欧阳妩说完这话,视线便黏在了容珏身上。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懂了怎么一回事,如顾盛昌一脉毫不掩饰看热闹的心态,等着容珏被欧阳妩缠上。 “哦?公主说说看,你看上谁了?”皇帝暧昧不明的态度和口吻说着。 欧阳妩微拧了下眉毛,觉得这个皇帝一会像是答应了她的请求一会又像是没有的态度太令人捉摸不透和厌烦。但人在屋檐下,她只能忍耐着脾气。 “欧阳妩!别胡闹,快回来!”欧阳烈见这个完全不受控制的妹妹打算真的当众选夫,并且不怕丢人现眼,不禁狠狠地瞪着她,压低了声音,沉沉呵斥道。 皇帝若有似无地笑了笑,目光对向欧阳妩时总是耐人寻味些,一旁的怜贵妃瞧见了,只是微微拧了下眉头。 皇后眼角余光瞥见了,只是抬起酒杯,微微饮了一口果酒,唇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 “我没胡闹!”欧阳妩对于欧阳烈的警告和呵斥置之不理,她抿了抿唇线,索性咬咬牙,走到容珏面前,在众人神色各异时,对坐在位子上看都不看她一眼,冷着个脸看不出喜怒的容珏道,“陛下,我想要他成为我的驸马!” 他指着容珏,脸转向上方,看着皇帝,认真且大胆地说道。 给读者的话: 在苏州的公交上写的感冒了嗷 219无理,叫嚣 欧阳妩的大胆求嫁,将宴会气氛一下掀到了一个高、潮,所有人都有些瞠目结舌,看看欧阳妩又看看容珏,每个人的脸上都难以掩饰其精彩纷呈的诧异、兴趣、嘲讽。 容珏自年少成名,这么多年来在临安,乃至整个北国和其他几国,但凡是目睹过他这惊为天人的容貌的女子,在不了解他脾性之前,大多都为之倾倒。 然,下场不外乎是因为知道了传闻产生怯意,便是领略其残忍狠辣手段后避之不及。当然,像方宓那般横死的,也不是没有。 是以当初皇上赐婚时,很多人同情南安郡主,都认为她下场会落得个凄惨收尾。虽然后来事实上……也就南安郡主这样的异类,才能将这样的恶魔降服。 但是这个南国公主,却大言不惭地在北国的大殿之上,在明知容珏已有妻室的前提下,仍提出这样大胆的要求。真不该如何评价这位公主了…… 大家屏息以待,既想看热闹,又担心容珏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脾性,若是发怒,届时说不准在宫宴上就血流成河…… “公主说笑了,丞相已经成亲了。”皇帝只是摸了摸下巴,含蓄又隐晦不明地笑着,手伸到一旁,楚怜儿贴心地递上酒杯。他只是微微看了眼她,眼里划过一丝笑意,然后又重新看向欧阳妩。 楚怜儿华服宽大的袖子微微一拢,双手紧紧交叠,面色如常,带着温婉浅浅的笑意,只是眼底到底还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那也没关系——”欧阳妩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人有这么一说,她挺了挺胸,手指指着一侧微垂了眼睫把玩着手边的橘子的姜琳琅,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姜琳琅身上时,她才一抬下巴,漂亮的脸上满是不屑,“北国陛下,我听说这桩婚事是您指婚,然,丞相并非自愿。而我欧阳妩是南国第一美人,又是能骑马射箭的草原儿女,我们草原儿女讲究喜欢就要争取——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和姜琳琅比试一番,她若输了,便让丞相休了她。这样,我再嫁过去,也是一样的。” “十三公主你——”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齐睿神色一变,微敛了容,想要起身,却被齐磊一把按住手背,对上后者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的神色。 “忒不要脸了吧这也!”金多金却是在所有人震惊或者敢怒不敢言的神色中,手中瓜子壳往中间一扔,清脆的声音带着义愤填膺之气地响起。 欧阳妩神色一变,冷冷地瞪着金多金,手便抽出腰间佩戴的鞭子直直朝金多金挥去—— 一旁的姜琳琅,眼神微凛,右手一抬,径自接住了她的鞭子,微微用力,手握成拳将鞭子这端缠了一圈。 欧阳妩瞪着她,使劲往回扯,却扯不动,她恶狠狠地盯着姜琳琅,咬牙。 “公主好大的口气!我夫君又不是供你抢夺的战利品或者猎物,你开口便是觊觎有妇之夫,还妄图将我赶下堂——公主眼里,莫不是觉得我们北国陛下的圣旨,犹如儿戏?还是你们南国人,一向如此,对于别人的夫君,妻子,国土,觊觎抢夺无所不为?”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姜琳琅这一段话毫无疑问地反将了欧阳妩一军,就是皇帝,哪怕明眼人都看出来他不打算帮衬姜琳琅,而是偏心于这个胆大妄为的南国公主,在姜琳琅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后,也不得不微微一噎。 不得不收敛了笑意。“南安,不得无礼。” 但是俨然,这话没用。 “区区草原草莽,也敢在我北国大殿上叫嚣?烈王子,这就是你们南国休战结谊的诚意?”谁都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不掺和这种争论的平西大将军闻人晟居然站出来,还冷酷地甩下这样一句话。 生生气得南国使臣们纷纷变了脸色,其中,金广茂便站了出来,他生得剽悍又凶狠,络腮胡子,脸上一条狰狞的疤,叫他整个人看起来分外凶狠。 “黄口小儿!不过是走了回运气赢了一场战役,便如此嚣张,老夫当年打败你们北国姜鼎天的时候,你毛都还没长齐呢!” 金广茂是南国的将军,因为当年烽火城一役,颇得南国君王赏识,并且他自身也引以为豪。 说话间自然就带了蔑视之意。 闻人晟微捏了下杯子,眯了眯眼睛,就在他打算出手时—— “啪”地一声,本来就僵持充满火药味的大殿顿时因为这一声响而迎来更火药的氛围。 原来是姜琳琅在听到金广茂提及她爹姜鼎天并且带了侮辱意思时,眼睛微红,手中鞭子死死一拽,将猝不及防的欧阳妩手里那大半截直接扯到她手边。 再在金广茂洋洋自得之际,发狠地一鞭子甩过去。 “你!”金广茂被结结实实打到了肩背,疼得龇牙咧嘴,凶神恶煞地朝姜琳琅瞪了一眼,却在对上她微红带着凶狠杀意的眼睛时,微微一愣。 这双眼睛,何其熟悉的眼神…… “金将军,十年前不知道你如何以多胜寡侥幸赢了家父,才能有这样厚的脸皮说闻人将军走运赢了你们南国——不如这样,我跟你比划比划,也好领教下金将军当年的本事!” 姜琳琅手心火辣辣地疼,捏紧了鞭子。明明是带着微笑说的这话,却偏偏那眼里杀意森森闪现。 这下。可大条了。 本来南国公主提了无理的要求,但那只是女子之间的小打小闹,这北国大臣都不吭声看热闹的,哪里知道丞相夫人三言两语将这件事升华了…… 不止如此,闻人将军今天也是吃错药了般,毫不客气地搅浑了水。但是这个金广茂,居然有脸提当年之事?哪怕在场的有姜鼎天的政敌,可姜鼎天代表的是北国的一代荣耀,侮辱曾经的大将军,就是蔑视了北国。 众人这会不免想到丞相夫人——姜氏遗孤的身份来,对她,眼神里不知道是同情多了些还是敬畏多了些。 但是,她却要和金广茂比试……这叫人不知道该说她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的自信爆棚。 给读者的话: 好多天没更的感觉T^T在室友家写了章 220比试,手刃 “哈哈哈哈哈哈哈——”金广茂忽然狂笑不止,眼神带了轻视地打量着姜琳琅瘦弱的身板,“姜鼎天的女儿就这么自信?你老子都赢不了我,你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能耐挑战我这个南国第一勇士?” 不说金广茂觉得不可能,就是北国群臣也只觉得姜鼎天这仅存的血脉,圣上亲封的南安郡主,未免太自视过高。这样大的场面,放出大话,这一不小心就是丢了北国的颜面,让南国长了威风。 这时候,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姜琳琅这个郡主并非土生土长的,她也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般清灵无害。 “南安,莫要胡闹了,你与金将军开什么玩笑,他都当真了。”这时候,皇后温温柔柔地笑着出来打圆场,像是长辈对晚辈宠爱有加般地冲姜琳琅压了压手,示意她别闹了。 顾明珠坐在下方,整晚上都破天荒地安静和与世无争,说白了就是安静地隔岸观火,只在这时候微扯了下唇角,略带嘲讽和冷漠地轻哼了声。 “嘭——”一直不吭声的容珏,这时候忽然手抬起,杯盏重重搁置落下。发出不重不轻却叫所有人都心惊肉跳了一下,下意识屏住呼吸,看向他。 微弹了弹一尘不染的袍子上的褶皱,他凉薄的凤眼微微上挑,随即单手撑着下巴,慵懒又寒霜地看向殿中央气势嚣张的金广茂。 薄唇轻启,“你靠嘴赢的么?” 金广茂一愣,冷不丁地大殿安静下来,被容珏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的,他半晌都懵着。 一旁,姜琳琅顺势接道,“我相公的意思是,你废话太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瞬间,原本讳莫如深的大殿就爆发了一阵大笑,姜琳琅看了眼带头笑得很没形象的金多福,不禁恶寒…… 笑点是真的低。 但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没看南国使臣团脸色都变了样么。 深以为被侮辱了的金广茂,涨红了一张脸,指着容珏又指了姜琳琅,气得手指都抖了起来。 “金将军!”欧阳烈脸色微沉,对于自己这个没脑子的王妹还有愚蠢自大的手下,感到一阵头痛。他赶在金广茂激怒北国朝臣之前喊了一声金广茂,避免他口出恶言开罪了容珏——这个连他都忌惮的人。 但是他却话锋一转,道,“既然丞相夫人要与你比试,你应允便是,怎么还较真起来了?” “王子这话是何意?”皇帝虽然不喜姜琳琅,但是他也不傻,这个金广茂能够打败姜鼎天,自然是武功很厉害的,姜琳琅一个黄毛丫头,再厉害能比她爹厉害不成? 这比试是绝对不能比的,一输,他整个北国都面上无光了。 “陛下,既然你们这位南安郡主,质疑我南国的勇士,也提出了比试一说,不如就顺水推舟,成全了她这个请求,也好叫诸位见证下,到底是我南国的勇士空有虚名,还是……这位姜大将军的后人,大言不惭。”欧阳烈眼底闪烁着狡诈的光,一闪而逝,嘴角一勾,饱含深意地说道。 “你!”立即有人对他的话感到气愤。 就连皇帝也蹙起了眉头。 “不废话,比。”容珏曲起手指微微敲着桌面,看了眼一侧微微握拳,随时做好大打一架的姜琳琅,与其他人的不看好的心态相反,他像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姜琳琅能有多大能耐般。 尽管,他已经知道她的本事。 姜琳琅也拍桌而起,“不啰嗦,行不行比一下就知道了!” 她也看出来大殿之上多少人对她报以否定,就连齐睿都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给她使眼色希望她别冲动—— 但是她知道,她不是冲动。 这个人,亲手杀死了她的父亲,她是那场惨烈悲壮的战役的主将,她的亲人,姜家军那么多英烈,都葬于他之手。 而如今,这个人拿着当年的战役当做他的荣誉和勋章,她父母弟弟的冤情未表,下一次不知道要何时何地才能遇上这个仇人。 这次机会,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 她朝皇帝草草一作揖,“陛下,南安恳请讨教金将军。” 皇帝才蹙眉,便见容珏轻轻咳了声,淡淡看上去。 皇帝微抿了下唇线,一旁的怜贵妃,适时地开口帮衬道,“陛下,反正也只是比试,何必闹着这么严肃呢,您说呢?金将军和王子都是勇士,不会同郡主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计较,对么?” 欧阳烈微扯了下嘴角,都嫁人了,还十几岁的小姑娘?但事实又没错。 金广茂想要开口反驳,却被皇帝抢先了,他拍了拍怜贵妃的手背,满意地笑了笑,看向容珏,“丞相方才也是支持比试的,那依丞相之见,如何比?” “随便比。”容珏懒洋洋地轻启薄唇,一副置身事外般的状态。 皇帝被他的回答弄得一噎,尴尬地咳了声,随即换上笑脸,对着下方的姜琳琅也温和了些。“南安啊,那就点到为止,别伤着自个儿。知道么?” “别将人打死了。”姜琳琅对于皇帝的话充耳不闻,她眼角狠狠地一眯,却听到容珏淡淡的凉凉的声音。 嘴角一抽…… 听到了金广茂气汹汹的哼声,她嘴角一勾起,“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回答皇帝的,还是回答容珏的。 于是,好端端的宫宴,又因为临时的比试,众人移步到外间空旷的院中。 姜琳琅拿了她的佩剑,金广茂却拿了一把长刀,寒光闪闪,兵器发出的鸣声,叫一干女眷情不自禁地捏了把冷汗。 那长刀,与金广茂魁梧凶悍的形象,愈发显得姜琳琅娇小又羸弱。 “小丫头片子——当初怎么干掉你老子的,今天就怎么打趴下你!”金广茂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摩挲着长刀。对着姜琳琅,很是不屑和狂妄地放出狠话来。 姜琳琅只是将剑指着他的方向—— “那恐怕你要失望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父亲你尚且不敌,我——更会将你彻底打到起不来!” 话音一落,人影一闪,快如闪电地朝他攻击过去。 221激烈,反转 姜琳琅一扯自己的披风斗篷,手握剑脚尖一点,身影快如闪电,便飞至金广茂身后。 “吭——” “哧——” 寒冷的冬夜,刀剑相撞,发出令人心悸的响亮声音,迸射出的火化点亮了二人的双眼。 金广茂的凶狠剽悍,姜琳琅的轻灵冷静。 姜琳琅的攻势又快又猛,由于身形和轻功的优势,几乎每次金广茂的攻击都被她轻巧地躲闪成功,而她飘逸灵动的身影来去无踪,快若惊鸿,一开始就将金广茂打得措手不及。 “唔——”金广茂一个不察,便被姜琳琅从背后踹了一脚,这一脚直直踢中他后背心,但他只是微微往前步伐趔趄几下,却并无大碍。 倒是姜琳琅,不曾想这人地盘如此稳,力大如牛,她借着这股巧劲提剑往后一跃,落在一侧的树干上。 众人目不转睛地观着这一场比试,谁都没想到,一开始并不被看好的姜琳琅,却在最初就占了上风。 “她这是想速战速决。”闻人晟微微蹙了下眉心,又舒展,站在齐磊身侧,后者看了一眼他凝重的神情,微感不解,压低了声音,如是道。 闻人晟微摇了摇头,神色依旧冷凝。 齐睿唇线微抿,掩在袖子中的一手,情不自禁地握成拳,替姜琳琅担忧和紧张。 他看着踩着树干,握紧佩剑,微微喘着气的姜琳琅,语气不无担忧地道,“若僵持,琳琅会吃亏。” 闻人晟闻言才不置可否地接了句,“金广茂对的力气、耐力远在她之上。” 所以她自己也是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才会一上来就用最拼命费力气的打法吧。 只是,金广茂虽然一开始被打得措手不及,占据下风,但受得伤都是皮毛。一旦等他缓过来,用耐力跟姜琳琅耗下去,她绝对不是金广茂的对手。 齐睿不禁看向坐在他对面,在外头也淡定冷静地把玩着桌上的杯盏,在那似摆着玩般,堆成五花八门形状的容珏。 眉心深深拧成一股,这个时候了,他却半点担心关心都不见。 “嗬!” 再说金广茂,被姜琳琅又快又狠的打法弄得一时狼狈不堪,那脸色愈发凶狠难看起来,忽然,他双手狠狠一握,高高一喝,双臂鼓起,袖子直接被他爆裂撑破碎成粉碎。 “天——” 坐在远处的王公大臣还有夫人小姐们不禁低低呼了声,替姜琳琅捏了把汗。 顾明珠微微眯了下眼角,无声地勾起唇角,眼底闪烁着恶劣的光。 金广茂突然爆发出无穷的力气,像一头发怒的公牛,朝着姜琳琅直直冲撞过来。 姜琳琅才缓过气来,见状忙一跃而起,使着轻功逃离脚下的树。 下一瞬,她便听到一声巨响,回头,便见金广茂两手铁臂,直接将她方才歇息的大树连根拔起! 这一幕不止那些看客,就连姜琳琅她自己,都震惊不已。 她不禁握紧了剑柄,眼神只有一瞬的晃动,之后便坚定地目视前方,不容自己流露一丝丝的退却来。 “啊——”金广茂面上赤红一片,额头青筋暴起,双臂抡起那棵大树,双目流露凶光杀意,脚踏着地,都能叫人感受到宛若地震般的晃动。 他双臂一举,再落下,那两人高一人宽的大树便朝着姜琳琅的头砸下。 “(夫人)琳琅!” 不远处,齐睿、金多金以及汝阳王妃都不禁站起来,惊呼出声来。 “轰隆——” 只听一声巨响,树落下,惊起一片尘土,一时,金广茂眼前都是模糊的茫然一片。 他得意又不屑地吐了口唾沫,摩挲着双掌,看着那树砸下的一个坑,眼里都是恶意的笑。 “哈哈哈,不砸死也残废你!” “金广茂!说好的点到为止,你这是公然不讲信用!”齐磊本就是光明磊落之人,听到金广茂猖獗的笑,看不清那灰尘满布的比试场中的情况,但没有听到姜琳琅的声音,却叫人感到心里紧张担忧。 他不禁对着金广茂的方向呵道。 “就是,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子,好生不要脸!”金多金不知何时跑到了前头,腰上的荷包也丢了,双眼红彤彤地眺望着那大树之下,忍住哭腔地骂了一句。 欧阳烈却在此时插话道,“刀剑无眼,金将军向来是我南国最英勇的勇士,他的刀一出,便是要见血的。” 欧阳妩脸上兴奋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她拍手叫绝,“就是就是,要是姜琳琅死了,那也是她自己技不如人,怪不得旁人!” “你!”金多金回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冲上前去咬一口欧阳妩似的。 但是欧阳妩话音一落,场上有三个人,无声地勾起唇角,笑了。 容珏袖子一收,将方才摆放的杯盏打乱,端起茶杯,悠闲地啜饮了一口。眼里有暗芒微闪。 齐睿眼角余光留意到这个动作,复杂又松口气似的,嘴角泄了一丝笑。 闻人晟的笑就很隐晦了,他那双古井般冷沉又幽深的眸子微微晃动,荡漾开一丝涟漪。 “是么——” 忽然尘埃落定,一道纤细的身影渐渐显出来,却是出现在金广茂的身后,隔着不远的距离,众人却觉得那道身影有些缥缈遥远。 只见剑影一闪,她若游蛇却更似闪电,快到肉眼难以捕捉其身影,下一瞬,便听金广茂似错愕又短促吃惊以及痛苦的闷哼声。 以及,闻到,空气中那浓郁粘稠的血腥味。 尘土尽数落下,眼前的一幕,令人震惊到失声。 金广茂低头,看着直穿胸前的长剑的剑尖,那上头沾满了他自己的鲜血,疼痛传来,他嘴角溢出血丝,不敢置信地转过头。 那张脸,此时沾满了灰尘,精致的妆容和发饰皆凌乱。 但是,那双眼睛,却叫人不容忽视,那里头的光,似带着某种热度,要燃烧一切,毁灭他的热度。 那是,疯狂又冷静,仇恨又清醒,矛盾复杂却清晰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当年烽火城下,那个即使浑身是伤,拿不动长枪的男人,骄傲又自信地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没有赢,你会输。 给读者的话: 今天两章保底 222厚颜,对峙 姜琳琅手中的剑一抽,血四溅,溅了她一脸温热,并不好受。 但是她却露出了一个笑,一个说不上开心还是难过的笑。 “我现在不杀你——” 她手中的剑快速划了几下,直接废了金广茂,并且……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姜”字。 “你不是我爹的对手,你也不是他女儿的对手!”收了手中的剑,姜琳琅虎口通红,手腕都在颤,她看了眼容珏的方向,落在那堆杯盏上,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地翘起嘴角。 方才,金广茂的树还未落下时,她便看到容珏在那摆着杯子,只是觉得奇怪,他几时那么无聊过……等他躲避开金广茂那一下,才回过神来,那是某人一本正经地给她提示。 倒扣的那个杯子是金广茂,而杯口朝上的几个杯子,是他给她提示的躲避和攻击的方位。 其实,按照他的提示,她可以直接杀了金广茂,且是以一种错手的效果。 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的方式。 这不是代表她自己,这是替她爹姜鼎天正名,为他们报仇。 杀了金广茂,瞧着是解了仇恨,可是她父母死了就是死了,即使将仇人大卸八块,也无法回到人间。她一开始的确恨不得将其人头带到父母墓前,祭奠亡魂。 但是她相信,爹娘并不愿意这样的人污染了他们长眠的栖身之地。 在许多人鼓手叫好之际,姜琳琅双腿一软,杵着剑勉强撑着自己不至于跪倒在地,她微蹲着,朝容珏灿烂又有些可怜地眨了下眼睛。 然后,浑身力气散尽,双眼软软地闭上,便要朝后倒去。 “琳琅!”早在姜琳琅出现那刻起,齐睿便冲到了前面,此时见状,下意识冲上前,就要去接住那无力往后倒的身子。 却被一道身影抢先一步。 红衣飞舞,那人轻松地将昏倒过去的姜琳琅抱起,一手捡起地上的剑,转过身,只是冷淡地望了怅然若失的齐睿一眼,落在他微微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的手上。 轻呵了声。 抱着人便对着殿前脸色如调色盘般的皇帝微微一弯身,“陛下,臣先带她回去。” 不像是请求,而只是陈述。 “她重伤了我南国的勇士,如何能让你们走!”欧阳烈看了眼被几个人搀扶着,气若游丝,浑身是血的金广茂,目光落在那手臂上血淋淋清晰无比的刻字上,更是气得胸闷气短。 他一拍桌子,便站起来,对着容珏,目光带着杀意地瞪着他怀中的姜琳琅,转过身,对面色沉沉的皇帝道,“陛下,是否该给小王一个解释?我们南国使团,这次带着诚意与友好前来结谊,而你们北国的南安郡主——丞相夫人,却将我南国的使臣伤成这副样子,此事若不给个说法交代,恐两国之交,难以维系!” 轰!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这个王子还真是口出狂言,猖獗得厉害! “呵,难道不是王子和公主自己说的,刀剑无眼,若是死了,也是技不如人,怪不得旁人?”闻人晟站出来,拱手朝皇帝道,“陛下,若是南国使臣的诚意就是侮辱我北国英灵,还欺负一个女子,言而无信,厚颜无耻地威胁的话,臣,宁死也可一战!” 哗—— 谁不知闻人将军铁血无私,英勇善战,四国无不称赞他是继前骠骑大将军姜鼎天之后,第二个北国惊世将才。 他向来寡言冷漠,今日却一再出声帮衬丞相夫人,令人怪异,现在更是直接叫板南国。 皇帝的脸色更黑了,欧阳烈捣乱就算了,没想到闻人晟,这个颇得民心以及他意的大将,也掺和进来,将浑水搅得更乱。 “闻人晟你!”欧阳烈不敢置信地瞪着一旁高大铁血的闻人晟,这个人他也是忌惮的,是以,他虽怒火中烧,却不敢说出什么猖獗之语来。 齐睿转过身,依旧是那个光风霁月的萧王殿下,但是他举手投足间的王者之气让人难以忽视。 只听他温润却并不温和的声音说道,“父皇,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诸位也看到了,非是南安郡主先违背点到为止的承诺,而是金将军先下狠手杀心。她无非是自保反攻,并无错处。再者,她以德报怨,留了金将军一条性命,王子还咄咄逼人要交代——那好,请王子,先将我北国骠骑大将军姜鼎天的命交代回来,再说金广茂的事!” 他话音一落,满座既惊又静。 但随后就是油然而生的敬佩了,也只有萧王,冷静理智又温润有理地反将一军还让对方无法还口了。 “睿儿。”皇后轻蹙黛眉,对于齐睿站出来说这段话感到不满,但她只是温和地开口,微微笑着看向欧阳烈道,“王子,远道而来既是为了结两国之好,今儿又是喜庆日子,合该开开心心的,何必这般大动干戈,你说是与不是?” 欧阳烈看向皇后,微敛了下目光,随即拱了下手,不冷不热却也没闹红脸地回应,“娘娘所言,极是。” 说完,他看了眼容珏。 容珏表情近乎冷漠,看也不看欧阳烈,只是眼角余光扫了下楚怜儿,后者无声地垂了下眼睫,如同点头。 随即,他抱着姜琳琅直接转身。 似乎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走向,并不担心欧阳烈会蹦哒出来什么水花来。 欧阳烈怒目而视地望着那大摇大摆打完人就走的夫妇俩,只能咬牙切齿,咽下这口气。 “哼!”他低哼了声,然后回到座位,便开始一声不吭地喝闷酒。 欧阳妩倒是还想闹腾,可是她要闹腾的对象走了,她只能干跺脚,眼睛发红却不能发泄,发脾气似的踢了下自己的凳子,一屁股坐下。 好好的宫宴似乎又因为丞相夫妇俩,闹得气氛一度尴尬,可是这两人,又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 帝后积极缓解气氛,楚怜儿更是使出浑身解数,逗得原本胸闷气短的皇帝龙颜大悦,暂时忘了是否要处置姜琳琅的事。 一夜,似风平浪静,又分明波涛诡谲。 给读者的话: 新年快乐!!!17年过去了,18年都要好好的棒棒的! 嗷在闺蜜家跨年明天回学校码字下午回家么么啾 223和亲,真实 “你去哪?” 欧阳烈手拿着酒杯,脸上是喝多了酒染上的酒意的红。 一双鹰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让人感到胆寒的暗芒。 出声拦住了打算往外走的欧阳妩。 欧阳妩还穿着在宫宴上穿的那套华美精致的骑装,她手里握着鞭子,眉眼都是张扬之气,转过脸来,看向屋门敞开,走出来的欧阳烈。 语气毫不掩饰恼怒愤恨,“今日宫宴之上,我南国丢了这么大的颜面,我要去丞相府,讨回来!” “讨回来?找谁讨?怎么讨?”欧阳烈眼睛瞪着欧阳妩,声音一句音量高过一声,到最后,他手里的杯子直接被他甩手朝欧阳妩扔过去,“你还嫌你给我惹的麻烦不够多吗!” 欧阳妩机敏地偏过头,躲过了杯子,酒杯落在青石子路面上,摔成粉碎。 她手里的鞭子微微扬起,对于欧阳烈的语气态度以及方才那扔杯子砸她的动作感到分外不满,叫嚣开口,“王兄!你自己没有本事,只知道花天酒地和靠别人,出了事只知道拿我这个妹妹出气,未免太不像男人了些!什么叫我惹的麻烦?明明就是姜琳琅她欺人太甚,打伤了我南国的将军,我们不出这口恶气,如何在四国之间立足!” 这番话一落,欧阳烈原本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阴沉满布,他往前大步几下跨越栅栏,走到欧阳妩面前,一手便掐住她的脖子。 仰着头,凶狠又怒气冲冲地阴冷道,“你再说一遍?我不像男人?我不像,那个比女人还要美的容珏就像?你别忘了,今晚在宴会上,你自己上赶着要给人当妻做妾的,别人根本连个正眼都不想给你!” “你以为,我带你来北国,真是让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随心所欲地选夫的?” 话说到这,他诡谲地扯了嘴角笑起来。 望着欧阳妩被他掐着脖子,脸色涨红地试图去拍打他手背的狼狈恐惧模样,目光扫过她娇媚漂亮的脸,微微眯起眼角,像是审视货物的眼神,叫欧阳妩浑身都止不住地打了个寒噤。 “咳,你,你什么……意思……”欧阳妩眼里流露出几分恐惧来,她没有想到欧阳烈居然敢动手! 但是更难以置信的却是欧阳烈这似有所指的话,叫她心里开始强烈地不安起来。 “我什么意思?好妹妹,你的脑子不好使,但是这张脸,还是很好用的。”欧阳烈带着浓烈酒气的气息喷洒在欧阳妩娇小的脸上,看着她眼角都泛出泪花来,才微微松开些手。“倘若你能顺利勾、引上容珏也就罢了,只可惜……但是没关系,他看不上的,自有人买账。” “啪——” 欧阳妩手里的鞭子使劲往上一抬,一甩,打在欧阳烈手臂上,剧烈的一声响后,便有手下被惊动,赶来。 而她只是捂着被掐得红了的脖子,狼狈地弓着腰咳嗽,眼角微红,她抿紧了唇线,却一副警备的模样,手中鞭子捏紧了直指着欧阳烈,“你疯了你!我是你的妹妹,父王最宠爱的女儿,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我保证——回去父王治你的罪!” “王子。”侍从见兄妹俩吵得不可开交,不禁看向欧阳烈,眼神询问如何做。 欧阳烈只是抬手,示意侍从们不要说话,他当着众人的面,毫不掩饰对欧阳妩的不屑和嘲讽,“哈哈哈哈,真有意思!欧阳妩,说你蠢你还真不让人失望——你以为,父王最宠爱的公主,会被送来当做和亲的对象吗?” 他的话,成功叫原先还骄傲叫嚣着的欧阳妩脸色一变,眼神闪烁了下,抿紧了唇,仍强撑着辩解,“那是因为南国只有我一个适龄公主!” 真话总是伤人,显然,欧阳烈对于欧阳妩已经没了耐心,甚至于根本就不将这个妹妹当做亲人对待。 他捂着手背上的红痕,阴险地勾起唇角,咧嘴哈哈几声笑得满是讽刺,继续戳着她伤口地说破,“临行前,父王可没有答应让你来选夫的,是你蠢,没有听懂看懂父王的意思!你可知道——你这次和亲的对象是谁?” 欧阳妩摇头,身子往后趔趄,扶着栅栏险些不稳地摔一跤,她扶着冰冷的栅栏,手指甲划着栅栏,骨节泛白。 红着眼角,咬着牙,“住口!我不想听!你都在骗我!” 看她的神态,欧阳烈神情微松动,“看来你是猜到一些了。没错,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这个当兄长的也就不瞒你,父王将你送给了北国的皇帝,听清楚,不是萧王誉王更不是容珏,而是,北国的皇帝。” 他走上前,望着因为他的话,一点一点身子往下委顿滑下去的欧阳妩,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恍若雷击一样的震惊又不敢相信的神情,嘴角上扬。 “不——我不信!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父王不会这么狠心的!”欧阳妩手一松,手里的鞭子滑落,她抱着自己的脑袋,摇着头似是想将方才听到的内容都摇晃干净。 她抱着自己,哭得像个绝望的孩子,可惜,这时候就是她的侍女,都只是站在一旁,远远的望着她,眼里有同情,却没有意外。 所以…… 只有她自己跟个傻子一样的,被蒙在骨子里?! 她想起宴会上,北国皇帝,那油腻衰老的脸上,时不时浮起的诡异的笑容,还有那总是黏着在她身上的眼神…… 现在回想起来,欧阳妩都想吐! 原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呵。”欧阳烈冷淡又漠然地望着哭得绝望又可怜,丝毫没有之前气焰的欧阳妩,脚步微移,对几名南国的侍卫道,“看好她,若是公主有什么闪失,要你们的脑袋!” “还有你们,替公主好生梳洗打扮下,务必,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欧阳烈命令完几个侍从后,又吩咐着欧阳妩带来的几名婢女,眼神冷鸷含着警告。 婢女瑟瑟发抖,伏地小声应了是。 “欧阳烈,你这个畜生!你不是人!”欧阳妩是被人架着走的,她不住地挣扎,泪痕未干,声音沙哑,回头对着欧阳烈的背影破口大骂。 “骂吧,愿你进宫了,还能这么有力气大喊。”欧阳烈邪肆地扬眉,对于欧阳妩的唾骂,充耳不闻。 给读者的话: 好冷好懒断更断到良心不安emmm重回码字狗人生 224道长,王牌 “主子,我不是说了,别叫夫人与金……” “别废话,治好就走。” 姜琳琅迷迷糊糊间只听到门外,容珏阴冷低沉的声音,以及一个听着有些陌生的男声在对话。 “啧,行吧,属下就走。索性夫人只是受了点轻伤,精疲力尽才致晕倒。好好歇两天就好了。”那陌生的男子语气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悠闲,轻飘飘地说着,完全不像是容珏的属下该有的态度。 随即,容珏冷漠平淡的声音响起,“啰嗦。” 姜琳琅动了动手指,微睁开眼皮子,只觉得浑身都疼得厉害,使不出力气来,微呻、吟了一声。 外间两人立即止了谈话,容珏推了门进来,带来外头寒凉的风,只一瞬又因为他反手合上门而避免了冷空气进来。 屋外的暗七:…… 寒风中瑟瑟发抖。 而屋内,一片温情。 默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暗七的声音丝毫没有压低,问一旁同样在冷风中的暗一,“可怜单身汉啊……” 说完,还颇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暗一面无表情地掀了下眼皮子,“恩,你可怜。” 脚下一顿,被噎得无话可说的暗七:“……” 被主子夫人虐就算了,还要被兄弟排挤?算了算了,回宫折腾皇帝老儿去== “容珏……刚刚那人,我是不是见过?”姜琳琅乖巧地躺着,一动不动,只微睁开一双眸子,虚弱又恬静地望着走过来的容珏,轻声问道。 她声音没有往日的活力,想也是,那金广茂不说武功多高强,但那一身的蛮力,她能赢,也是之前坚持练耐力有所成效的缘故。 走到床边,坐下,容珏淡淡地瞥了眼她苍白虚弱的脸色,不动声色地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下。 阴冷的面容上划过一丝阴沉,“莽撞,冒险。”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叫处于晕沉沉的姜琳琅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这是说她对付金广茂的事…… 略心虚地舔了舔干燥的唇,眼神缩了一下后,明明虚弱着,还能笑嘻嘻地说着好话,“你生气了?下次不会了,我有分寸的,不会出事。” “分寸?”容珏看了眼她干燥的唇,起身转身给她倒了杯水,又坐下,递过去,“你有么?” 被无情吐槽的姜琳琅噎了下,乖乖不反驳,眼睛却看向他手里的水杯,“没力气拿不了杯子。” 说着,眼巴巴地望着容珏,眨了下眼睛,再眨了下。 容珏:“……”感觉一下子没了气焰怎么办。 他还不知道,这叫被卖萌萌到了。 嘴角微抿,一手掌着她后脑勺,扶着人起身坐好,另一手握着杯子,动作僵硬不大自然地递到了她唇边。 眼睛看向别处。 姜琳琅眼角瞥见他微红的耳朵,不禁抿唇无声地偷笑,随即垂下脑袋,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抿着水。 “我想起来了,刚刚那个人,是宫里的那个道长?!”喝了点水润了唇喉,姜琳琅软软地靠着枕头,面色还是苍白如雪,但眼睛雪亮,忽而一睁,道。 容珏侧眸,看了眼她水光潋滟的唇,将杯子搁置一侧,轻抖了抖自己的衣摆,一手捏了捏眉心,懒洋洋地嗯了声。 算是回答。 “他是你安排在宫中的眼线?”姜琳琅恢复了些许气力,因为好奇心整个人显得精神不少,她一边观望着容珏的神态,一边继续自我判断地说下去,“之前皇后找我麻烦,就是他找人支开我的。等等,他一个道长,怎么会住在皇宫中的冷宫?还……那么年轻?”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写满了惊奇和感兴趣,容珏对于这么活力四射的姜琳琅还是无法抵抗的。天知道,她虚弱地靠着他,被他抱回来那苍白可怜的样子,叫他心里一瞬间,有多想折返回去,将金广茂一行人,碎尸万段。 他的人,他的东西,他没有动,其他人就没资格去碰。 一瞬的杀意席卷,飞快又敛去,他若无其事地回答姜琳琅的问题,“暗七,是除了怜贵妃以外,我安排的另一枚棋子。比怜贵妃作用还大。” 姜琳琅满眼的惊奇,比怜贵妃还大?楚怜儿可是已经很能耐了,短短的时日内,便爬上了贵妃之位,威胁到皇后的地位。将皇帝老儿迷得五迷三道的。 那个看着分外不着调的道长,也就是暗七,能教给容珏那样不靠谱追妻法子的人,怎么也不像是会有大作为的样子== 好吧,不以貌取人。 “可……楚怜儿现在既是贵妃又身怀龙种,那个暗七,能比她还厉害吗?”姜琳琅微扯着他一只衣袖,手上使不出劲来,但是这动作带着几分依赖亲、昵,更是出于自然,叫容珏眼底一暖。 他很是受用,便一手将她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一边淡淡地启唇,语气不无讥诮和自傲地道,“区区一个楚怜儿,不成气候。她能有今天,当中不还是我一手操纵?可你知道,狗皇帝这个人,不注重亲情更不会对女人生情,但他最怕一件事——” “生老病死!”姜琳琅脑海中闪现过今天看到的,明明老态毕现,但是精神头极好的老皇帝,他都五十好几的人了,居然对着欧阳妩露出那样露、骨的眼神…… 这样一个喜欢年轻漂亮女孩儿的极端大男子主义的皇帝,最怕的,不外乎就是会老会死。 微带赞许地给了姜琳琅一个眼神,容珏捻起一缕散落身前的青丝,眼里点点寒芒,“纵、情、声、色又要面子,你说,有什么比一个道术高超,会炼丹,甚至没准能炼出长生不老药的高人,更叫他信任和讨好?” 他甚少说这么多,但是这一段话,却给了姜琳琅很大的震撼。 原来,容珏打的是这样一手牌! 一个有把柄被他握在手里的宠妃,一个正受信任依赖的属下冒充的道长…… 这两个人加起来,简直就是——王炸! 就这样的一手好牌,姜琳琅不由咽了咽口水,看向面色始终镇定淡然的容珏,问出了那个始终盘旋在她心底的疑惑—— “你……是想,反吗?” 给读者的话: 摸着良心,加更 225反了?矛盾 “你……是想,反吗?” 她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带着几分不确定,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却没有恐慌地问道。 容珏定定地回望着她,那双眸子此时暗藏着寂静银河中闪耀的点点星光,却幽深得比望不见底的海还要深。 半晌,他才轻启唇,声线清冷,微低哑地反问一句,“想做皇后么?” 姜琳琅“恩?”了下,随即瞪大了眸子,下意识脑子里浮现的是皇后那张佛口蛇心的面貌来,打了个寒噤,摇头,“不想!” 于是,她看到他笑了,极轻极轻地一声,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类似是愉悦还是什么的深意。 “我更不想当皇帝。”他收起笑,看向姜琳琅时,眼底有些她看不懂的深沉,抬手像是抚摸宠物一般地摸了摸她的发,语气薄凉又讽刺。 不想当皇帝…… 姜琳琅微偏着头,看着这样的容珏,他面上的神色不似作假,那双眼睛更是深邃又满是嘲讽不屑。 她相信,他这话不是一时信口开河,更不是谎言。而是他骨子里,真的厌恶那个位子,就好比,她听到当皇后,第一反应就是恶寒和抗拒一般。 那么…… “不要问,就好像你身上的秘密,我也不问。”容珏忽而一手按住她那只还拽着他衣袖的手,反手握住,他的手这时候居然凉得吓人,但都不及他现在的神情来得冷。他淡淡地看着姜琳琅,眼里明明没有恶意,却无端地叫姜琳琅心里一凉。 什么叫,她身上的秘密,他也不问? 她下意识想伸手去摸那块玉牌,但是及时忍住了。随即却定定地看向容珏,“是不问,还是——你其实什么都知道。” 话音一落,室内的气氛瞬间凝滞了。 容珏面色沉冷,没有一丝笑意温柔存在。 而姜琳琅的脸色,却紧绷严肃无比,眼底闪烁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热度。 两人就这么久久地,你望着我,我看着你,对视着,谁也不肯先出声打破这份滞凝。 许久,还是姜琳琅嘴角扯了扯,挤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弧度来,艰难地拥着被子躺下,“算了,我知道,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她并没有责怪容珏的意思,却感到一阵心酸,他们之间明明好像已经两情相悦了,可总是要夹杂着这些数不清的秘密,谁都不肯先松口。 就是她自己,也做不到现在直接告诉他,身上这个玉牌的秘密,因为赌不起。 赌不起自己家族的秘密。 所以她不想怪容珏,因为没有立场。 可是每次,都是这样,她被瞒着,直到发现了蛛丝马迹,他才肯施恩地告诉她一些她想知道的事情。 望着背对着自己,抱着被子无声地表达着不想再谈下去的情绪的姜琳琅,容珏眸子迸射出一丝寒芒,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背影望了许久。 最后才起身,抿紧了唇线,脸上也没什么好脸色地开口,“冷静了再说。” 他自问对她已经是忍耐到了一种极限,前所未有的对一个女人这么纵容,但是她越来越不满足。他承认自己是在意是喜欢这个女人的,但这不代表,任何事都要知会她,被她操控自己的步伐计划。 想到这里,容珏深沉的眸子再度笼上一层阴霾,推开门,大步离去。 “大人。”莫寒端着药恰好要敲门,见容珏出来,立即识相地退到一侧保持安全距离,垂首行礼。 自从她被指给姜琳琅后,容珏便下令,莫寒此后唯一的主子是姜琳琅,对他的称呼便自然变成了“大人”。 容珏阴寒着脸,比外头的风雪天还要冷几分,看了眼她手里的药碗,忍了忍,还是压低声音对她吩咐道,“好好伺候你主子,有事找暗三。” 这意思就是不要找他了。 莫寒垂下眼睫,心底有几分不解,但也听得出容珏现在的口气并不好,刻板的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恭敬地应了声,“是。” 随后,容珏甩袖离去,去了书房。 莫寒看了眼容珏离去的背影,暗一跟在容珏身后,回头给了她一个眼神,随即摇摇头,示意她好生照顾里间的姜琳琅。 收回视线,莫寒敲了门,“主子,喝药了。” 里头响起姜琳琅轻淡没有起伏的声音,“进来吧。” 仔细听,还是听得出,心情也不好的。 莫寒虽不通人情世故,却五感很敏锐,再根据对姜琳琅的了解便也猜测到,想必两位主子,方才闹了不愉快。 推门进去,莫寒将门关好,免得漏了风进来,端着药掀了帘子进去。 将托盘先放下,步伐稳重又没什么动静地走到床前,“主子,属下服侍您解药。” 姜琳琅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也没回头,但是莫寒耳力过人,还是听到……那极力掩饰也没能掩盖过去的,细微的啜泣声。 莫寒脚步一顿,一时无措起来,主子这是,哭了? 她斟酌着匮乏的言辞,最终只僵硬地说了声,“主子,别哭了。” 姜琳琅背脊一僵,短暂的停顿后,只听她恼怒的声音响起,“我没哭!” 她才没哭! 只是那声音,带着哭腔,怎么都不像是没哭的样子。 莫寒:“……”为什么会说这么拙劣的谎。 看了眼一旁再放就要凉了的药,莫寒咳了声,面上又纠结又严肃,“主子,不然先喝了药再接着哭?” 姜琳琅:“……”这暗卫是来逗她笑的对吧,对的吧! 缓慢地抬起手,拉着被子擦了下脸颊边沾到的眼泪,吸了吸鼻子,想要翻身一跃而起,却因为浑身无力酸痛,而重新软到摔下去。 “……” 莫寒怔了下,立即上前搭把手,将脸埋进被子中的姜琳琅捞起来。 才要张口,就见红着眼睛的姜琳琅恶狠狠地瞪着她,道,“你别说话,直接将药端来!” 她怕这个情商太低的女暗卫,一张口,会让她想要打人。 虽然,她现在没力气动手。 果然,容珏带出来的属下,和他一样,不懂人情世故! 莫名被牵连的莫寒,一脸无辜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 给读者的话: 明天继续加更不对正常更新 226隔阂,截人 书房内。 暗一小心翼翼地研着墨,看着第不知道多少次将写好的东西又给撕了扔地上的容珏,默默收回视线,只觉得书房里格外凉飕飕。 白烧的地龙。 “看我作甚?”容珏“咔嚓”一下,将手里的毛笔直接给捏断了,他看着面前一堆废纸,心情格外地烦躁。 忽然抬头,看向一侧的暗一,阴沉沉地开口,冷声道。 暗一无辜地看着他,“属下不敢。” 主子一和夫人闹别扭,苦的就是他们这些当属下的。 “金广茂如何了?”容珏烦躁地再次扔了一个纸团,索性一挥手,将桌案前的纸笔都挥一边去,沉着脸色,过了半晌,忽而问起。 暗一微忖,随即道,“监视驿站的人回禀,说是遭受重创,仍旧昏迷中。不过……” “恩?”容珏轻抬起手指,曲起,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眉梢微挑,示意暗一接着说。 暗一于是汇报道,“回禀的人说,欧阳烈兄妹产生了口角,随即欧阳烈派人将欧阳妩关起来,探子隔得远没能听清楚具体谈话……但好似两人撕破脸皮,欧阳烈派人看守不说,还让丫鬟给欧阳妩梳妆打扮。” 听着暗一事无巨细的汇报,容珏眉心微微拧了下,挑拣出有用的信息出来。 “口角,关押,梳妆……”他手指微顿,眼底有流光掠过,“原是打这个主意。” 他唇角微微牵起一抹弧度,带着几分讥诮不屑,又带了几分恶劣的笑意。 “让人告知一声怜贵妃。”容珏起身,负手而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风雪绵延,萧瑟冰冷的景象,面容或明或暗。 暗一已经下去吩咐了,而他却一个人,在窗前,站了大半宿。 脑海里走马观花般地浮现一些过往的,现在的记忆,很多人的。 他杀过的人的样子,最后却定格在,一身绯裙在树下舞剑,灵动快活的身影上。 她精致婉约的面容,慧黠清澈的眼眸,轻灵的身姿。 明媚如春的笑容。 最后,他想起,两人争执后,她那个倔强瘦弱的背影。 他知道她藏着的秘密,她亦是知晓他还有很多的隐瞒。 他们之间,不提便相安无事,一提,便牵动全身,他浑身的刺,扎人亦伤己。 此时,钟粹宫中。 “啪——”得到口信的楚怜儿,原先还闭目养着神,一下豁然睁开眼,广袖中一只手伸出,美目上挑,“来人,替本宫沐浴更衣。” 宫女不禁面上不解,“娘娘,这个时辰……” 大半夜的,娘娘身怀有孕,怎么想着沐浴更衣了。 楚怜儿却想着方才离去的那宫人说的话,面容一点一点沉下来,玉手捏着身上的锦被,将上面的金丝银线勾起一缕。 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少废话,沐浴更衣!” 她忽然的疾言厉色,将工人向吓了一跳,皆是跪下直呼息怒,小心身子。 然后紧锣密鼓地开始给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不到一个时辰,楚怜儿便花容月貌,姿容明艳动人地出现在皇帝的寝宫外。 恰好,两个太监抬着一席被子,里面隐隐有个人在挣扎。 “慢着!” 楚怜儿目光如炬地落在那几乎无效的挣扎着的一团身影,微微眯起眼角,叫住了正准备往前走的二人。 两人皆是一愣,没想到这个时辰,怜贵妃不在自个儿的寝宫歇息,跑到了皇上的寝宫外。一边恭敬地行礼问安,一边有些惶张地抬着那被子里的人,面上泄露出几分不安来。 这事儿还是皇上吩咐过,趁没人注意时暗安排妥当的,这会儿最不该看见的人却出现了,这不是…… “贵妃娘娘金安。” 楚怜儿带着两名宫女,广袖遮掩着未曾隆起的小腹,雪肤红唇,眉眼精致又柔弱可人,只是眼底含着几分料峭,望向他们抬着的人,声音很轻,语气也不带什么审问,只好似好奇般地开口询问,“这是?” 此时天都未亮,说是没看清那是个活人,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但若说怜贵妃知晓被子里裹着的是谁,这就更说不过去了。 两名太监默了一瞬,还是前一个灵机一动,便忙道,“启禀娘娘,这是新进宫的一位修容……” “哦?”楚怜儿有些“意外”地扬眉,随即走上前,才伸出手,那两人就如惊弓之鸟般地躲开。 “娘娘恕罪!这里陛下传召的修容……奴才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二人可不敢得罪怜贵妃,但这被子里裹着的却又是不能这会儿见光的贵人。 二人的反常,更是证实了楚怜儿心底的猜测,她面色一凛,手一扬,便掀起被子一角,只见里面露出一只雪、白柔荑,正抓着被子一角做挣扎,只力道很小。 她微眯起眼角,便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 不情愿,被下了药。 再结合之前容珏派人传来的口信,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几番一思虑,便面色变了几变。 “本宫怎么不知近来有新进宫的修容妹妹?你们二人形容鬼祟,莫不是意图谋害陛下?!”楚怜儿声音柔柔的却带着上位者的生杀予夺的威仪,眸子寒光一闪,“好大的胆子!还不从实招来?!” 两名太监一下子懵了,哪里知道这么会功夫,这位贵妃娘娘就震怒,还给他们安了这样一个大罪? 登时慌了神,抬着被子,就跪下了。 “娘娘息怒,娘娘明察啊!奴才们不敢,就是给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做大逆不道之事啊!” “那就让本宫的宫女好好查一下,这里头的究竟是不是新进宫的修容!”楚怜儿声音冷冷的,在“修容”两个字上咬字加重,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二人闻言,顿时头大,有苦不能言。这里头裹着的自然不是什么修容了,可是他们也不能说出来啊! 这说也是罪,不说还是罪,正左右为难之际。 便听得里面传来一道苍老又微不悦的声音,“混账,吵什么?” 正是等了半晌兴奋了一宿,正不耐烦却又被吵得头疼的老皇帝。 227宠妃,帮你 两名太监面上立即一喜,才要开口,却被楚怜儿抢了先。 她千娇百媚的一把好嗓子,带着几分泫然欲泣地娇声道,“陛下~是臣妾,臣妾睡不着,做了噩梦惊醒,担心陛下的安危,便赶来……呜,哪知正巧瞧见两个贼眉鼠眼的内侍抬着可疑之人……” 这下,叫两名正要开口求救的太监原本的说辞给堵了回去,哑口无言到瞠目结舌。 这贵妃娘娘好生厉害! 可是因为陛下为了掩人耳目,不引人注意,特意吩咐总管叫了他们两个眼生的内侍抬人……哪知就是这么一个安排,却坐实了“贼眉鼠眼”、“可疑”的嫌疑。 殿内静默了一瞬,随即响起悉悉索索类似穿衣的声音,须臾,大殿门开了。 太监总管垂首给楚怜儿行了礼,低眉时暗暗瞪了眼两个成事不足的小太监。 “爱妃,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皇帝看了眼那被裹在被子里轻微蠕动挣扎的一团,眼底划过一丝愠怒,但对上手抚摸着小腹温柔小意的楚怜儿时,那怒意不由得消散开来。 他目光下移,从楚怜儿娇、媚的小脸到她那不显怀的小腹,眼神微微温和起来。 语气也是温柔的,但却没有伸手牵楚怜儿进殿门的意思。 楚怜儿眼底闪烁了下一丝冷芒,面上却嫣红一片,粉嫩含、春,抚着小腹,声音轻柔无比,又带着几分怯怯,“臣妾做了噩梦,担心陛下,现在看来,是臣妾多虑了。再者,孩子也想陛下了,见不着父皇,他闹腾臣妾,害臣妾无法安眠呢。” 声音娇滴滴的,带着小女儿家的撒娇,果不其然,对于皇帝来说,很是受用。他拉了楚怜儿的手,触到一手凉,不禁用他粗糙温热的大手裹住,面上不悦地对她身后的宫女呵道,“怎么伺候的贵妃,这手这么凉,也不知道给贵妃弄个汤婆子抱着!” 他一呵斥,楚怜儿身后的宫人便立即跪下,为首的大宫女眼眸微转,垂着视线便恭敬地道,“皇上恕罪……娘娘她醒来便急着过来看望皇上,根本不听劝的……” 瞧着像是推卸了自己的责任,但这话说得巧妙,怜贵妃汤婆子都来不及抱一个便赶来,说明了什么? 皇帝年纪大了,耳根子愈发软了,就喜欢被人捧着哄着,当即眉眼都浸了温柔,看向楚怜儿更是爱怜又满意。 “你呀,这么大的个人了,肚子里还怀着龙儿,怎么就这么不注意!”嘴上这么说着,但他已经拉着人往殿内走。 这会儿将小太监抬着的人给忘了个干净。 两名小太监正要说什么,就见楚怜儿迈过大殿门槛,微微回头侧眸,眼中锋芒毕现地看了二人一眼。 这一眼,立即叫两个小太监忘了开口,求助地看向总管,哪知总管却只是摇摇头,深深看了眼那被子,随即摆摆手,示意他们将人带下去。 没看见怜贵妃这是有备而来吗,这两个蠢货!总管心里气得不行,但方才皇上与贵妃的情形,也叫他明白了些道理—— 这宫中,如今怜贵妃才是那个能摸清陛下喜好圣心,并且宠冠后宫的主子。尤其是对方肚子里还怀着龙胎,只怕日后对待这位主子,要比皇后娘娘还要上点心了。 因着楚怜儿这一截人,那厢,原本要被抬进皇帝寝宫侍寝的欧阳妩,不甘不愿地被抬进来,又憋屈无比地被抬回了偏殿。 她破口大骂,摔东西,但是偏殿的宫人对她不理不睬,悉听尊便。 身上的药劲儿还没过,鞭子也被她那个王兄给没收了,这样一来,欧阳妩等同于被圈养起来的金丝雀,毫无还手之力。更别谈逃出去了。 闹了一整晚,欧阳妩望着森冷的宫殿,抱着自己,坐在床上,长发披散,周身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纱裙,仅仅一晚,便形容憔悴丝毫不见先前的跋扈和嚣张。 抹着泪,她后悔了,不该自以为是地当众求嫁,她现在想想,宁可待在南国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到了年纪,求一个恩典,嫁给王公大臣,也不要待在这座宫殿,嫁给一个比她父皇还要老的男人为妾…… “吱呀——”殿门打开,欧阳妩面无表情地双手抱膝,头抵着膝盖并不抬眸,只当是送饭的宫人来了。 但来人身上的香气,叫她微微一凝,抬眸,便见一人华服高髻,款款悠然行来。 借着外面的光线,她看清来人的容貌,没多想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她记得,这个年轻的女人,就是北国皇帝的宠妃。在宫宴上,一直坐在皇帝的一侧。 “公主还好吗?”楚怜儿面上含着春、情,皇帝昨夜居然连她一个孕妇都不放过,折腾了许久。直到他上朝了,楚怜儿才起,沐浴一番后,便着了妆来了偏殿,“看望”这个昨夜被她“截胡”的异族公主。 她娇、媚的嗓音很是甜腻,若是男子,听了血脉都要喷张,但欧阳妩却是拧着眉梢,满脸戒备,微微往后挪了下身子,警惕地瞪着楚怜儿。 “你想做什么?”她记得,昨夜她万念俱灰地挣扎时,是这个怜贵妃及时赶到,虽然她清楚对方可不是出于好心救了她,但她不得不感谢她的出现,否则…… 现在的情形,她不敢想象。 对于欧阳妩的戒备和态度,楚怜儿浑不在意,只给了自己身后的大宫女一个眼色,后者便端着气势,将宫人们都带了出去,自己亲自守在门外。 殿内只剩楚怜儿和欧阳妩。 “公主别害怕。”楚怜儿顺势在床沿边坐下,广袖一甩,华丽地铺散在床边,上面精致繁复的花纹令人眼前一亮。她温温柔柔的嗓音很容易令人降低戒备心,望着欧阳妩轻笑,“本宫是来帮你的。” 欧阳妩抿了下唇角,眼里的戒备不减反增,她眯着眼审视着眼前这个女人,“帮我?你为何要帮我?” 自己的兄长和父王都可以利用她,欧阳妩能相信一个没有任何交情的女人才怪了。 “就凭,我比你更不希望,你进宫。” 给读者的话: 最近真的冷,大家注意身体 228算计,争锋 “就凭,我比你更不希望,你进宫。” 楚怜儿抬手拢了拢自己的发髻,声音甜软带着几分娇笑,媚、眼如丝地看着欧阳妩,“公主年轻貌美,若是入了宫,定是要盖过本宫的荣宠。这么说,公主可懂?” 她这般直白直接的话,倒是叫欧阳妩心底的戒备散去一些,只是她颇为不屑地哼了声,“那是自然——凭本公主的容貌,贵妃当然要担心了。不过,我凭什么相信你呢?谁知道贵妃这番话是真是假。” 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草包。 楚怜儿眼底划过一丝鄙夷,对于欧阳妩先前的不屑和高傲感到讥诮,但面上依旧柔弱温和地笑道,“昨夜,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她说着,伸手,轻轻抚了抚欧阳妩散落的长发,像个长姐般,温柔细致地替她将头发捋到耳后。 “你,你怎么帮我?”欧阳妩毕竟年纪小,异国他乡的,唯一的亲人将她送进宫当做垫脚石,这时候,楚怜儿便是她可以抓住的唯一的稻草,虽然她还是不信任这个女人,但不妨碍她求助于她。 望着欧阳妩漂亮的眼睛和脸蛋,楚怜儿无声地勾起唇角,眼底划过一丝深沉的算计,“那要看公主,怎么配合了。” 对视一眼,欧阳妩从楚怜儿的眼里,看到了温柔和笑意,也看到了算计。 抿着唇,她望着那紧闭的宫门,想着再糟糕也不会比成为老皇帝的女人更糟糕的情况了。思忖良久,再抬起头,看向楚怜儿时,眼底坚定了几分,重重地点了下头,“好!” 闻言,楚怜儿笑容深了几分,取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替欧阳妩披上。 出了门,宫女将手里的斗篷替楚怜儿披上,系好带子。 “好生伺候。”楚怜儿接过宫女手里的帕子,使劲将方才碰过欧阳妩的手指拭了拭,扬起声音,对看守欧阳妩的宫人吩咐道。 这声音不重不轻,恰好能叫里头的欧阳妩听见。 “是。” 于是,楚怜儿带着满意的笑容,扶着宫人的手背,窈窕地离去。 “哟,这不是皇后娘娘么?真巧。”她带着宫人,步态优雅又悠闲地乘坐皇帝安排的轿撵往自己的宫殿回,途中经过御花园,恰好碰见了正赏雪景的皇后。 她抬手,示意轿撵停下,扶着宫女的手,慢悠悠地下了轿撵,微微冲皇后行礼,笑容满面。 皇后带着宫女,红姑的伤还没养好卧着床,她将手里的手炉递给宫人,侧过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楚怜儿,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戾气。 这个狐媚子,搅乱了她的计划不说,还总是在她眼前晃悠! 眼神微晃,皇后将面上的阴霾散去,挤出一个端庄又慈和的浅笑,视线落在楚怜儿故作护着的小腹上时,微深了深后移开,“贵妃这是从陛下的寝宫回?” “是啊,陛下现在啊,当真是离不得人,臣妾也知道在寝宫留宿不合规矩,但陛下心疼臣妾的身子……啊,皇后娘娘不会怪罪于臣妾吧?”楚怜儿一手护着小腹,丝毫不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末了,还楚楚可人地望着皇后,“小心翼翼”地问。 皇后面色一沉,心里才要说起这事,不料这个小贱人这么机灵,先她一步,搬出了皇上来压她。 “怎么会呢。呵呵,贵妃怀有龙胎,陛下多怜惜些也是常理,只不过,贵妃现在毕竟怀着身孕,这侍寝……就还是别亲力亲为了。”皇后端着一国之母的架势,眉眼慈和却带着几分说教的口吻,又看了眼楚怜儿的肚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想要靠龙胎固宠?皇后眉微扬,皇帝的心思她这个皇后还摸不准么?一旦楚怜儿无法侍寝了,时日一长,这宠爱自然就被分走了。 更何况……她手里还有一颗好用的棋子。 楚怜儿自然听出了皇后的深意,面色一变,咬了咬唇,随即却挤出一个灿烂的笑来,“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省得,只不过……昨夜啊,本来是个新进宫的修容妹妹侍寝,可惜,臣妾不小心耽误了那位妹妹的侍寝呢。这不,刚刚还好好和她致歉了呢!” “呵呵,是么,那还真是——不小心呢。”皇后眼里的刀子都快飞出来了,楚怜儿这话的意思,她更是心如明镜。 宫宴上,是个聪明的都看得出皇帝对南国的那位公主感兴趣,试问,那么一个千娇百媚又泼辣年轻的漂亮女子,她都“帮”皇帝送到他门外了,以皇帝的性子,能不心动? 偏偏,这个小贱人,居然这么警惕,大晚上还能及时地去截胡。 将欧阳妩都给挡了回去。 不过,她方才的话倒是提醒了自己,这位“修容”这会儿还在宫中?那就好办了。 皇后眼里闪着笑,面上也端着温和端庄的笑容,伸手拍了拍楚怜儿的手背,嘴角牵起一抹弧度,“贵妃还是好好养胎要紧,天冷路滑,小心些为好。” 怀着龙胎还敢在这样的天气天天往外跑? 皇后的警告叫楚怜儿原先的得意尽数消散,她脸上僵了僵,挤出一个不大情愿的笑来,“谢皇后娘娘关心。” 但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呈一个保护的姿态。 这后宫许久没有传来妃嫔怀孕的好消息,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多些,但总归,后宫是吃人的地方,她再怎么担心被分了宠,也不敢掉以轻心了这肚子里的龙种。 目送楚怜儿心事重重地上了轿撵离去的背影,皇后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那雪花在手里没多久就消融。不禁微微一笑,“花无百日好,人更如冬雪。” 任你楚怜儿再厉害,也抵不过这满园春、色的盛放带来的攻击。 “走吧,去瞧瞧那位修容。”皇后抖了抖自己的斗篷,弹了弹方才因为伸手接雪花而沾到不少雪的袖子,身后宫人小心翼翼地给她打着伞。 她抬手抚了抚鬓角,声音轻缓,带着一股主母的架子,以及漫不经心中透露出的兴奋。 给读者的话: 加更~ 229迁就?割腕 皇宫两位争锋相对,宫外丞相府却是一片低气压。 “又吵架了?”暗三看了眼苦闷着脸的暗一,将人拉到一旁,指了指黑气萦绕的书房,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问。 暗一白了他一眼,随即却叹气,摇头,又点头。 苦大仇深的样子叫暗三一阵憋笑,他摇头犹自偷乐,拍了下手心,神秘兮兮地道,“不是我说,你和莫寒两个木头疙瘩,守在两位主子跟前啊,非但不能排忧解难吧,还火上浇油,成了出气筒。” 暗一眼睛瞪了瞪,却是一脸惊奇地望着他,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 白回去一眼,暗三随手从一旁扯了根枯草,抖落上面的雪,放嘴里叼着,十足十的痞气。眉眼斜飞地道,“也不想想,我可是喝过花酒,风花雪月过的过来人……你们啊,还是不开窍。” “少废话,有什么法子别藏着。”暗一拍了下他的肩,这一拍,险些没给暗三拍出内出血来。 吐出嘴里的枯草,他不满地瞪着暗一,但还是娓娓道来,“你看,主子他呢,聪明厉害,但是呢,他向来独断专横,做的决定八头牛都拉不回,更别说让他主动交待什么。而你再看,夫人呢,同样聪明厉害,但是呢,她是忠义之后,又是武林豪杰抚养长大的侠女,骨子里善良正义,还拔剑不平。她能接受主子已经很打破她自己的规矩了…… 但是接受不代表认可,夫人很多时候根本就不认可主子的行事作风。她没说,却默默地试图更正。主子认为夫人就该听话,最好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夫人不这么认为啊!她可不输男儿,要强还讲究信任平等。这样的女子,你跟她说,你听话,你别问,你少管……她肯定不乐意的。 偏偏主子又不喜欢别人对他的事指手画脚,一时半会他也改变不了自己的想法。平日里相处,说白了,还不是夫人在迁就主子的喜好脾性……一旦夫人耍性子不干了,主子就翻脸了,一翻脸,两个人就闹别扭了。” 说着他摊手,见暗一的神情愈发敬佩到最后的惊恐瞪眼,他不禁自恋地摸了摸下巴,“是不是被我精准的判断给惊到?” “是啊。” 有人回答了他,但却不是面前的暗一,面前的暗一……已经恭敬地拱手行礼了。 暗三愣了一瞬,没有回头,但身后那森冷的气息,叫他在寒冷的冬日,感到沁入心脾的两搜索…… 他面上划过一丝绝望到想哭的神情,呆滞地转过身,宛如提线木偶似的低着头行礼,语气带了几分颤栗,“主主主子……” 天呐,他刚刚都说了什么! 暗三觉得自己眼前有点黑,大有晕倒的势头。 容珏一袭暗黑斗篷,手从那斗篷中伸出,抚了下自己眉心,微遮掩住疲倦的眼下那抹青黑。 语气森凉,心里却在回响着,方才暗三说过的话。 两人相处,是她在迁就他? 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平等尊重? 这都是……什么鬼话! “看来你很闲。”他抿着唇线,放下手,看着白雪茫茫的天气,在暗三灰白的脸色之下,一字一句地道。 暗三扑通一下就跪下了,“不不不不闲,属下,属下多嘴,请主子责罚!” 说着闭上眼,一脸的生无可恋。 容珏却没有接着这话说什么惩罚,只是转身,鞋子踩着地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 他看向姜琳琅所在的院子方向,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他却只盯着那个方向,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一天一夜过去了,她没有出过屋门,因为他没有让人回禀,就真的没有人来回禀她的消息。 不知道她休养得如何,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用膳,更不知道,她现在心情怎么样。 心情…… 好像他真没怎么关心过她的心情。因为他看到的她,总是笑着的,或者生气,就算哭,也能很快自己调整过来。 “容珏,你多笑笑嘛。” “你皱眉时可吓人了。” “你一不高兴,就这样……” 不知为何,脑海里蹦出这么多,她看穿他心思的画面。 脚步微顿,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还是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于是,留在原地的暗一和暗三,就那么看着自己主子,站在原地转了一圈,最后脚步一转,总算打定主意地朝后院走去。 “看来,主子是听进去我的话了……”暗三呆滞地跪在那,有些不敢相信,下巴快要掉地上了,他没有受罚不说,主子还想通了?主动去找夫人? 这时候的姜琳琅,恹恹地躺在床上,莫寒不是小桥,看出她心情不好,却又很听她命令,让她别进来,就真的只站在外头候着。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那块玉牌,眉眼笼罩着一层忧愁纠结,手心微紧。 玉牌没有任何奇特之处,普普通通的一块玉,琥珀色的,里面也没有任何杂质。 她试过那么多法子,却都破解不了这块玉牌的秘密。 忽然,她想到,滴血? 微微起身,她摸了摸枕头,摸出自己的匕首,将玉牌放枕头上,右手拿着匕首,伸出左手…… “你做什么?!” 容珏无声无息地进门,本来打算偷偷瞧一眼她,如果睡了他就坐一会再走,没睡,就敛了气息离开。 哪知一进来便看见她拿着匕首,伸出手腕(明明是手指好吗==)。 他语气一沉,伸出一只手,面上冷凝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看着一脸坚决的姜琳琅,他不禁咽了下口水,眼神定定地望着还握着匕首的姜琳琅,“姜琳琅,你能耐了!” 姜琳琅:“……”我怎么了我== 虽然这会儿一点都不想理这厮,但看着他一步一步像是前世那种要劝失足少女别跳楼的热心人士的动作…… 她还是嘴角抽了抽,默默将手放下,无语地望着他,“你脑子里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不是割腕?”容珏见她放下匕首,不禁松口气,几步上前夺过她的匕首,手一甩,匕首飞掷到床柱上插着。 “……” 割腕? 230求和,坦诚 割腕? 姜琳琅额角抽搐着,抑制不住想爆粗的心情,“割你妹的腕啊割腕!” 所以刚刚她的直觉没错是吧== 果然这厮怀疑她想不开要自杀啊== 对于姜琳琅中气十足的爆粗,容珏不怒反而松口气,呼吸也轻松起来,看着她的脸,打量着她此时的神情。 想起暗三说的,他便耐心地多看了一会。 “……”被盯得浑身毛毛的姜琳琅,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一声,“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这厮,有妖气== 容珏抿了下唇角,“为什么拿匕首?” 姜琳琅不是很想理他,别过脸,“不为什么。” 这话一下就令容珏觉得不对劲了,果然,她刚刚还是想不开…… “为何莫寒不在边上?”他锁定姜琳琅的眼睛,生怕错过她眼里稍纵即逝的情绪变化。 他还是不信。 姜琳琅吸了一口气,这时候,恨不得拿回匕首打这厮一顿! “你出去!” 她哪里像是想不开要自杀的人了?! 见她闭上眼,咬牙切齿的样子,容珏眉心蹙起,“好好说话。” “对你,没话讲!”姜琳琅气得捶床,拉起被子蒙头坐在那,一副生人勿进拒绝聊天的态度。 “……” 容珏被她这有些滑稽的动作弄得笑也不是气也不是,想到暗三说的话,到底心里还是有几分的触动。 在床边坐下,抬手,将被子扯下来。 对上姜琳琅那含着一团火焰,明亮得似宝石的眼睛,微舔了下唇角,轻咳了声,“生气?” “什么?”姜琳琅对于他没头没尾的话,一脸的不解,语气也带着几分不耐烦,但没有不理人。 容珏按捺着不适,语气刻意放轻,语调放慢起来,“昨夜,我也不对。” 言下之意,别生气了。 但是这话,怎么都觉得别扭,他说不出口,之前那次,暗七给出的损招已经叫他自觉丢了颜面。 姜琳琅气笑了,咬着唇,将被子一角从他手里夺过来,自打她的卧室被这厮强行搬到他屋里,对于这屋里的东西,她是用得愈发得心应手了。 倒是容珏,被占了卧室,闹别扭后只有歇在书房。 扯过被子,她眼里明晃晃地闪着锋芒,“你意思就是我有错?” “不是这意思。”容珏叹气扶额,只觉得自打放下身段哄过一次后,这女人的脾气就一点一点大了起来,一生气就喜欢揪着字里行间的一点纰漏做文章。 姜琳琅哼了声,“那什么意思?” 小样,这是想和好? 她才不是这么容易哄好的! 按了按眉心,一夜未睡,白日也是烦躁度过,后果就是到了现在头都疼。容珏微咬了下唇,唇色少了一分血色。 叹了一声,他放低了态度,“不闹别扭了。” 对方不答话,别过脸,只留给他一截漂亮雪、白如天鹅的脖颈。 “我的错,和好。”索性也到了这步,容珏艰难地从牙齿中挤出三个字后,“和好”也就顺理成章地说出口了。 姜琳琅眼角余光瞥了他一下,瞧见那眼下的青黑时,心里不争气地心疼了下,但随后强迫自己狠下心来。 “可你不相信我。下次还会吵。”姜琳琅身子坐正,正对着容珏,面色平淡,冷静地指出她介意的点。“而我也不能告诉你所有的事,我们之间,看似很近,却隔着太多屏障。” 她苦涩地笑了下,这个笑,无端地像是一根软刺,轻轻刺中容珏的心脏,不痛,却难受。 抬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知道了就开心吗?” 他眼里闪过一丝偏执,甚至是疯狂,有风暴聚起,“我的身世,远比你想象得还要复杂……我的过往那么肮脏黑暗,你承受不住。” 我也冒险不起。 他闭了闭眼,在说到“身世”和“过往”时,眼里一片阴霾笼罩,有什么要喷薄欲出。 那是他心底的魔鬼。 不容公布于世的黑暗。 他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阴暗,他要做的事,也绝对像暗三说的,她不会认可,甚至会阻止。 这样,他还怎么开口,怎么能告诉她? 姜琳琅呆滞地望着他捏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那么用力,其实她觉得有些疼,但她没有开口。 只是视线上移,看着他那双染了黑气的眸子,有种他又回到最初她见到的那个容珏的感觉。 美丽,阴冷,深不见底。 “可我是你的妻子。”她喉头微哽,只觉自己好像真的不了解他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者说,那些枷锁伤疤,到底让他承载了怎样的痛苦和折磨。“我想……替你分担,不管是肮脏,痛苦,还是黑暗。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对。” 她的秘密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她无法企口,但现在她突然想,如果隐瞒是彼此之间最大的问题。 何不,就让她做那个先打破屏障的人? 她走了四十九步,容珏走了一步,那她再迈出一步,剩下的四十九步,留给这个男人,用一生去慢慢走。 也许,她还需要更多的耐心。 先爱的是她,就要做好辛苦的心理准备,不是么? 我是你的妻子,替你分担。 一起面对。 容珏眼前微微模糊,只觉得情话果然是这个世上最误人的东西。 好似包着砒霜的糖纸,你明知有毒,还是忍不住被漂亮干净带着香气的糖纸吸引。 “不管是肮脏、痛苦还是黑暗?”他握着那只手,放到他心口,眼中有酸涩涌上,眼角微红地盯着姜琳琅精致的小脸,“你确定吗,姜琳琅。” 他唤她全名时的认真,叫姜琳琅有种,她是他对这个人世最后的信任和期许。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姜琳琅点头。 “我确定。” 于是,容珏笑了。 就算是空话,是骗人的,他都觉得,值了。 他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等等,你先别说!”姜琳琅忽然挣脱了他的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摸到枕头上的玉牌,握着绳子的一端,放在他面前,玉牌一晃一晃的,她激动又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先坦白!” 给读者的话: 一到熔浆夫妇就不卡了晚安有存稿明天恢复正常更新时间 231认得,当年 容珏有些古怪地蹙了蹙眉尖,眼里很是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没想到她会这个节骨眼上,放弃了让他坦白,而是自己先说。 据他所知……关于这个玉牌,她可是小心翼翼到只字不提。 蓦地,心里一暖,他弯了弯眼睛,唇微勾起,便碰到了她手心,像是在亲吻般。 姜琳琅被他忽然无害的一笑弄得面上一红,而当手心的触感传来时,她整个脸加上耳朵都红起来了。 咳了咳,放下手,她将玉牌放置他手上,郑重其事地道,“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自己都没弄清楚这个玉牌的秘密。既然你知道一些,我想,与其隐瞒,不如你帮我一起破解它。” 容珏执起这瞧着平淡无奇的玉牌,置于眼前,微微眯了眯眼角,“你父亲留给你的?” 姜琳琅点头又摇头,“我记得,这是我小时候,问娘亲讨要来的。所以我更奇怪了,按道理说,那神秘人,还有很可能是我爹旧相识的大叔指的我爹娘留给我的遗物,不可能是这个玉牌才对。但不管是月娘,还是小桥,甚至是皇后,他们的反应太奇怪了。 可以肯定的是,小桥与那些神秘人有牵扯,他们笃定东西在我身上,却这么久了都没找出是什么。而皇后的反应则是叫我更肯定,这枚玉牌十之八九就是那样东西。在皇宫,她刻意安排人弄湿我衣裳,还找我问话,都是为了这玉牌。 但我试过了很多法子,不管是用火,用水,用药粉,都没有发现什么奥秘之处。” 姜琳琅盘腿坐在床上,望着那玉牌,眉眼皆是忧愁烦闷。 为了这破玩意,她苦恼了好一阵子了。 偏偏无从下手。 “所以,你刚刚是想滴血试玉?”容珏眉梢也是紧蹙,但微微抬眸,看向同样皱眉苦恼的姜琳琅,一下子明白了她之前“割腕”的乌龙。 姜琳琅听到这话,不禁翻了个白眼,“当然啊,不然你以为我是会自杀的人?” 这话说的也是,容珏不禁好笑,摇头,当真是应了那句,“关心则乱”。 回归正题,他将玉牌举起,对着阳光,打量着,神色却渐渐严肃起来。 “怎么样?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姜琳琅见他从看到玉牌起那古怪的神色,便有种预感,容珏知道的没准比她要多得多。 她好奇不已,顺着他的视线看玉牌,怎么看都觉得普通。 “我认得。”将玉牌放下,握在手心里,容珏眼神悠远,似蒙上一层雾,带着令人说不出的沉重。 他认得? 姜琳琅面色一震,掩嘴险些惊呼出声来,这玉牌……是她贴身之物,从五六岁就佩戴着,可是她五六岁的时候并不认识容珏。 “你你你——你小时候就见过我?”她掩饰不住的惊奇,却一下子岔开了正题。 容珏一噎,却并没有白她,也没有否认。 不会吧! 姜琳琅这下是真的震惊了,还真认识? 难道是她穿越前? “咳,先不说这个。”容珏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耳根微红,他眼神闪躲,叫姜琳琅愈发好奇了。 她一下子就不高兴了,这么说来,小时候还真见过?而且是她没来之前? 不会容珏对她这么好,就是因为之前就认识吧! 女人一旦吃起飞醋来,不管对象是谁,都很要命的。 尤其是姜琳琅这种特殊的情况,要吃一个小女孩,还是这具身体原身的醋……真的是一肚子气却又没法发啊。 “不行,你先说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再说这个!”一把夺过玉牌,姜琳琅直接戴上脖子,将其扔进贴身小衣中,嘴一噘,不依了。 容珏:“……”难道不是玉牌的事更重要吗== 不懂这女人抓重点的奇怪方式,他咳了声,“别闹。” “不说就不和好吧。”姜琳琅往里坐了坐,一下子又耷拉下脸色,恢复之前的冷淡平静,一副不给说就不给玉牌的样子,抱着手臂。 容珏扶额,有些无奈地选择投降。 只是…… 他预感,当他说出事情原委,某人会蹬鼻子上脸,旧账一直翻不停。 “你还记得你六岁那年,姜家罹难,皇帝召你进宫的那天么?”容珏认真地看向姜琳琅,问。 如果她说不记得,保证,他下面的话不会说了。 姜琳琅蹙眉,随即点头,一脸的狐疑,“问这个做什么?我当然记得了,那天下了好大的雪,皇帝要抱我,被我拒绝了,然后他说了一堆漂亮话,最后封了我郡主。再然后奶娘直接命车夫送我去了钟秀山拜师学艺。” 那天是她穿越过来的第二天,人生的分水岭,醒来便成孤女,周围都是一片素白,所有人都用同情的悲伤的或者其他复杂的眼神望着她。 进宫那天,雪下得格外大,她很害怕,但不得不装作不谙世事的模样,跟着奶娘进宫。 “恩,那天你还救了一个人。”容珏见她眼里流露出几分伤感来,不由心中叹息,那样的日子,想忘记也难吧。 他声音轻轻地说着,却叫姜琳琅蓦地瞪大了眸子。 她指着容珏,险些一激动要从床上弹起,“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不是她健忘,而是她穿越过来第一次“仗势压人”从人手里救下一条性命,实在是难忘。 不过…… “该不会……那个脏兮兮的小哥哥,就是你吧?”姜琳琅不可思议地望着容珏干净漂亮的脸,再结合记忆里模糊的那张脸,怎么都不敢相信。 脏兮兮的小哥哥? 容珏唇角一抽,真的后悔说这桩事了。 姜琳琅见他这反应,一下就懂了。倒吸一口气,直呼不可思议,这么说来—— 他们的缘分,还真是奇妙! 原来她吃醋的对象,就是她自个儿啊! “这么想想,你那时候的眼神!对了,就是冷冰冰的,很阴狠,感觉下一瞬就要与别人同归于尽……”姜琳琅努力回忆着,还真找到与现在重合的地方,就是眼神。 十年前,那个小少年的眼神,与成年的容珏,如出一辙。 232缘分,初见 十一年前的那个大雪天。 “小小姐,不,郡主,你跑慢点,慢点!”奶娘追着小姜琳琅,一路气喘吁吁,而穿得厚实还披着火红斗篷的小姑娘却跑得像一只小兔子一般快。 但并不欢快。 姜琳琅从压抑的宫殿出来,便一路飞奔,原因——第一次进宫,又是见的大人物,怂的。 皇后那张慈和的脸,却没能给她一丝一毫的温情来,而皇帝威仪却故作温和善意的脸更是叫她抵触。 “奶娘,我不喜欢这……”姜琳琅停下飞奔的脚步,转过身,等着柔弱的妇人跟上来,她抬手要给奶娘擦汗,后者却忙恭敬地避开。 她撇撇嘴,用小姑娘特有的软糯的声音,说道。 奶娘一下子瞪大了眸子,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忙捂住小姑娘的嘴,眼里有谨慎也有难过,“小小姐,你现在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你也是半个皇家的人了。这话不能乱说,知道吗?” 小姑娘摇头又点头,粉嫩的脸蛋上有着小孩子没有的懂事成熟,“琳琅懂的,乱说,会被杀头……” 奶娘松口气,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眼里更是不舍和难过,“小小姐,要记住,这皇宫里,有些话你不能说,烂在肚子里,也别说出来。你只需记得,你是大将军和将军夫人的掌上明珠,是南安郡主就好。” “奶娘……”到底不是真的六岁,姜琳琅敏锐地察觉到奶娘话语间的离别和深意,她想问,但碍于时间地点不对,年龄也不容许她问太成熟的问题。 只好作罢。 “该死的!抓住那小子!” “臭小子,你还敢反抗,敢咬我!” “给我狠狠地揍他,揍个半死跑不动了,再拉到净事房去阉割!” 这时候,远远的,姜琳琅听到几道尖尖的,明明是成年男子却格外阴柔的声音,伴随着粗俗的谩骂,还有踢打声,传来。 她当即就往那走,被奶娘一把拉住,“我的小小姐,你干什么?” “奶娘,行侠仗义!”小姑娘挺了挺小胸、脯,眉眼严肃正经地道。 奶娘一愣,原先因为丧事带来的阴霾也褪去一些,但她还是摇头,“不可以。这里是皇宫,有些事不能掺和。” 她理了理小姑娘外面的红斗篷,看着里面白色的孝服,眼里又多了几分伤感。 姜琳琅却趁着奶娘起身之际,迈着小短腿直接朝着声源处跑。 “小小姐!”奶娘唯恐小丫头摆平不了,虽说为了谨慎不应该让她去掺和皇宫里的事,但小丫头那正义严肃的模样,无端叫她想起她的父母,尤其是她父亲,那也是个义薄云天的大英雄,她母亲也是个善良温柔的人。 或许,这就是血脉。 姜琳琅赶到宫墙角下,看到两名年轻的太监正对着一名好衣衫褴褛的小少年拳打脚踢。 那小少年也不吭声,脸上脏兮兮的,衣裳也单薄得很,只看得见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如黑曜石,闪烁着奇异的暗芒。 很亮,带着令人心惊的寒凉。 忽然,他似是察觉到有人看向他,视线移过来,直直地望着她。 没有求助,没有痛苦,只有一望无际的黑。 甚至,她还看见,他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凉薄的笑,讽刺的笑。 她提着裙子,几步冲上去,深深吸一口气,大声对两个毫无人性的太监呵道,“住手!” 她刚刚听见了,这两个太监不仅打人,还要将人拉去阉、割…… 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而且年纪那么小,看着那么瘦弱的少年,在现代,该是被父母疼爱庇护的孩子,却这般如牲畜似的被虐打。 她的声音成功引起两名太监的注意,二人回头,见只是一名年幼的小姑娘,只身一人出现在这,但身上的料子一看便不是宫女,怎么也是世家小姐。 在宫里当差几年的太监,都是会察言观色,往上爬的,当即带着笑也不管身后蜷缩着身子靠着冷冰冰的墙的少年,带着打探地问她,“你是?” 先试探对方的身份,再决定接下来的态度。 姜琳琅一个成人,自然是明白这两人的小把戏,她直接掏出皇帝才赐给她的那枚象征她身份的令牌,小手举着,颇有气势地高声道,“我是南安郡主,骠骑大将军的女儿!” “郡主?将军府小姐?”两人面色颇为古怪,但是看到那枚令牌,却又不得不信,立即跪下,心里却想,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孤女,能有什么能耐…… 少年似乎睁开了下眼睛,看了眼一来就“仗势压人”的小姑娘,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漂亮,干净得像是宝石。 南安郡主,将军府的小姐。 呵,不知天高地厚,单纯的小女孩。 姜鼎天的死,整个临安,整个北国都震动了,就连他都知道,这个所谓的郡主,不过是皇帝用来安抚,对外表示他的仁慈做的表面功夫。 “小小姐……”奶娘带着两名侍卫跟上来,瞧见小姑娘这有模有样的架势,既好笑又好气。 但是看到那两名不安分的太监时,她又端起了气势,“这里是皇宫,你们身为内侍,为何欺负一个孩子?” “这位姑姑误会了,误会,都是误会……这小子是送进宫来当内侍的,送他进来的男人收了钱,这小子却不肯听话……” “他不同意,你们还要逼人不成?”姜琳琅走上前,看着那蜷缩着身子,却始终一声不吭的小少年,他衣衫破了几处,露出的皮肤无完好之处。 她有些不忍,取下自己火红的斗篷盖在他身上,因为瘦弱,她的斗篷居然丝毫不显得大。 “小哥哥,你不想进宫,是么?”她蹲着,想伸手去扶对方,被避开,也不在意,只环着自己的膝,眨着眼,认真地问他。 小少年那双阴寒的眸子看向她,没有一丝光亮,黑漆漆的像是一片死海。 但是她看见,他轻微地点了下头。 于是她笑了,摸了摸荷包,发现没有带钱,便取下手腕上皇后给的镯子,递给他。 “那送你,你回家。” 233如果,灭口 “小小姐,这个不能给!”奶娘瞧见了,不由得吸一口气,取下了腰间的钱袋,递给姜琳琅,“这是皇后娘娘赏赐之物,你给了这位小哥,他非但不会好过,还会招致祸端的。” 这么一说,姜琳琅立即将镯子套回手腕上,很是烦恼地皱着小眉头,将钱袋放到小少年手里,也不管别人怎么反应,“小哥哥,钱给你,你回家。还有,这两坏人欺负你,我把我的侍卫留在这,你欺负回来。等你气消了,让我的侍卫送你出宫好吗?” 对于钱,少年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小姑娘说的,将那两个人留给他,让他欺负回来。他眼底微微一亮,认真地回看着她,唇微启合。 “小小姐,该走了。”奶娘一把抱起小姑娘,用自己的披风盖住她,但还是按照她说的,将一名侍卫留下。 少年身上盖着她的斗篷,手里握着钱袋,眼底一片深邃,望着那小小的身影远去。 …… “那然后呢?”姜琳琅不可思议地欺身上前,被子滑落,只着单薄的中衣的她,两手撑着床沿,大眼紧盯着容珏,唯恐错过他一字一句。 容珏默默看了眼她单薄的衣裳,略作无奈地欺身,拿了一旁架子上的披风,转身坐在床边,手高举,姜琳琅只觉眼前微黑一瞬,身上便重了重。 抓着披风的带子,她美滋滋地翘起嘴角,“你快说!” 她没想到他们之间,居然还有这样的牵扯。 容珏眼睛微微眨了下,面色始终淡定如初,只是轻微呵了声,“然后,那两个人被我打残了。” 他伸手替姜琳琅系好披风的带子,摸了摸她的手,确定她不冷,才舒展了眉头。 对于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这样一件凶残的事情,姜琳琅微错愕一瞬,却又觉得,这样的行事作风,果然是从小就养成的。 当年那个小哥哥的模样她都记不清了,但是那双世俗中她见过最黑最冷的眸子,却叫她一经提起便记起。 当记忆重合,她不禁心里微酸,那时候她只觉得自己顺手救了他,还好心地给他银两让他回家……现在想想,那时候他那么冷淡,没有感激,也是有原因的吧。 家?他没有家。 如果,如果那时候她没有离开临安,或许…… “你哭什么?”容珏眉梢再度蹙起,有些不理解忽然眼角一酸,眨了下便无声地落了泪的姜琳琅。 难道他打残了两个内侍,叫她自责?还是不喜欢他的行事作风…… 就在容珏兀自在那胡思乱想之际,一个馨香的身子忽而扑进他怀中,带着温软的触感,撞进胸膛。 “我在想,要是我能再早一点出现就好了。”姜琳琅死死地抱住他的腰,脑袋靠着他的胸膛,眼角不断滑落的眼泪无声地滴落在两人的斗篷和披风上,沁出一片润泽痕迹。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轻柔几分难过,还有几分心疼。 如果她再早一点出现,也许他不用吃那么多的苦。最好是在他被他那禽兽不如的继父还有继兄欺、辱打骂之前…… 那样,也许容珏不会是现在这样冷血凉薄的性子。 容珏听着怀中人带着哽咽哭腔的声音,不禁心口微滞。 再早一点? 不,没有用。 “已经,够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或者说,他说出这些,并非是为了获得她的同情。喉头微苦,他淡淡地开口,只说了四个字。 的确已经够了,她定是不知道,在他那最黑暗的几年里,她的出现,是他最明亮的一段记忆。 如果不是她,也许现在……他连做个正常男人的权力都没有。 “还好,你看你以前吃了那么多的苦,在危险的时候,我恰好出现了。时隔多年,我连自己都赔给你了。这说不准就是老天爷对你最好的馈赠呢!”姜琳琅吸了吸鼻子,感受他抚摸自己长发时的温柔,微眯了眼,将伤感的情绪收回,平复了下,软软的语调带着几分俏皮和自恋地说道。 老天爷的馈赠? 容珏本能地想讥讽,老天不对他赶尽杀绝就不错了,何曾给过他半分馈赠? 但是转念一想,她说的又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或许他这须臾黑暗的二十多年,她是唯一的阳光,也是他人世间,最后的良心。 “是吧。”他微微低头,下巴搁在她发顶,微阖了眼,静静抱着她,享受这一刻难得的轻松和宁静。 忽而,怀中不安分的某人突然挣脱开他的怀抱,猛地问起,“不对啊,那你起初见到我时,还差点要杀了我!难道你没认出我吗?” 她想起从钟秀山回来,在临安城外,正是这人奉旨前来迎接。 她起初不了解这么个人,只觉得生得实在是太好看,就忍不住夸了一句,当时整个迎接的队伍都看鬼一样的看着她。而他呢,凉飕飕一个眼神过来,感觉阴森森的满是杀气。 那可不像是对着救命恩人的样子! 容珏:“……” 他咳了声,眼神不禁多了几分闪躲,但还是如实相告,“自是不会认不出。你和小时候一般,没多大变化。”还是一样的傻呵呵,眼睛更是没有被岁月洗礼得复杂。 “那你一开始就喜欢我了?”姜琳琅戳了戳他心口,眯起眼角,仍是疑惑重重,不禁压低声音,追问。 容珏面色古怪地抽了下,摇头,“没有。” 听这斩钉截铁,认真严肃的回答!姜琳琅气得要翻白眼—— “可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一般来说,不该你十多年来记着我的好,一见钟情,相思难忘的吗!” “……” “好吧,看你这脸色,我懂了!”好气== “那时如果我认出你来呢?”对方只是摸着她的头发不说话,姜琳琅发挥不依不挠的潜能,继续纠结着发问。 哪知,这回,容珏定定看着她,微眯的眼角泄出一丝杀机,“那我肯定杀了你。” “!!!为什么!”这神转折是为哪般! “灭口。”风轻云淡地吐出两个字,容珏看着炸毛的小女人,无声地勾唇浅笑,摸了摸她的鬓角,“所以还好。” 还好你没认出我。 不然,那时候的我,一定会对你下狠手。 毕竟那样狼狈不愿回忆的往事,是我不愿企口的逆鳞。 给读者的话: 本来说两更还是老老实实三更奉上了 234卷轴 ,玉玺 他没有说出来的话,姜琳琅却懂了。 其实,容珏这样的人,如同农夫与蛇,救了,一不小心还会丢了性命。 他那么厌恶自己的过去,少年时险些被太监欺辱阉割成内侍,这样伤他自尊的过往,他定是巴不得忘记才好。 若一开始,还没打动他的自己认出他了,还提起那样令他难以启齿的过去,下场,也好像只有灭口一条路。 忽然就庆幸自己一开始没有将他认出来。当然了,时隔太久,加上那个少年当时脸上脏兮兮的,衣衫褴褛瘦弱可怜,与后来她遇见的光鲜亮丽,高贵冷血的容丞相,实在无法相信会是同一个人。 “好了,我和你闹着玩的。”姜琳琅还是见好就收的,若只是普通的“英雄救美”,她还可以拿来翻旧账要挟着玩,但这件事,她只庆幸自己及时出手保住了“小容珏”…… 视线微微下移,她眼里带着几分感慨和万幸地叹声,“还好我那时候先见之明,不然,我嫁过来……得守活寡了。” 她灼热的视线实在是难以让人忽视当做没有,容珏顺着她的视线,再听着她那感慨万千的话,登时一张俊脸黑了黑。 “姜琳琅……”这个女人起先可没少怀疑他这方面的问题啊。 缩了缩脖子,姜琳琅忙讨饶地嬉皮笑脸摆手摇头,“开个玩笑,玩笑,玩笑。” 难怪她每次怀疑他不行,这厮会这么大反应,原来这么回事?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姜女侠你真相了。 “不想知道玉牌的秘密了?”容珏推了推又靠着自己懒洋洋的昏昏欲睡的小女人,语气微扬,主动提醒道。 一提玉牌,原先旖、旎氛围一下散了不少,空气中都多了几分郑重。 姜琳琅一下子坐正了身子,像是课堂上乖乖听讲的学生,眼巴巴地望着容珏,“想,当然想!” 这可是要紧事,风花雪月过后,该正事了。 “你稍等。”容珏忽然起身,走向内室,不多时,拿了一方黑匣子。 从里面拿出半幅羊皮卷轴,看着有了好些年头的卷轴。 他将卷轴拿出,铺垫在姜琳琅身侧的床上,上面画着奇奇怪怪的东西,有四大上古凶兽中的饕鬄和穷奇,而正中是一条腾飞的金色巨龙,这巨龙只有半截,看着像是生生从龙的身体正中撕成两半的一半卷轴。 “这是?”姜琳琅有些不解地望着这瞧着奇怪,但仔细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的陈旧卷轴,看向容珏,用询问的眼神问道。 容珏只是指着龙的嘴巴,“你仔细看看,这龙的口中含着的东西。” 龙的口中含着的东西…… 姜琳琅依言俯身盯着卷轴上龙只剩下半边的嘴瞧,果然发现张开的嘴巴里,含着半截琥珀色的东西。 只是…… “这四四方方的东西,是玉?”姜琳琅指尖轻轻点着那只有半截的东西,眼神微微深邃,那略显琥珀色的玉一样的东西,莫非和她身上的玉牌有什么关联? 容珏微点头,随即又摇头,“是,也不是。” 他的眼睛漆黑深邃,望不见底。 于是,姜琳琅抿着唇,眉头深深拧起,再度打量那卷轴。 然而—— “谁——” 容珏先她一步身影飞射而出,她随后跟上,不忘将卷轴塞进自己怀中。 两人追出去,却只见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屋檐几个轻点脚尖,便逃逸远去。 她还要追,容珏却伸出手,横在她面前拦住她去路。 “怎么办?那人是不是都听到了?”姜琳琅紧张得很,怎么也想象不到,这样森严的丞相府,居然有人能身手如此矫健轻松地闯进来,然后那么快就从他们两人眼皮底下逃走。 相较于她的紧张担忧,容珏显得分外从容,他轻勾了唇角,眼底笑意一闪,抬手看了眼自己手心多出的一根银针,再往前走了两步,姜琳琅跟上。 只见雪地上,两滴嫣红的鲜血鲜艳夺目。 “他受伤了?”姜琳琅不禁惊奇,容珏出手也太快了,她都没看到他什么时候出手的。 容珏嗯了声,随后看了眼那人远去的方向,敲了个响指,几个暗卫立即出现。 “搜。” 他话音一落,那几个暗卫行动迅速得很,得令便使着轻功一跃不见。 姜琳琅不禁按着自己的心口,那里跳得飞快,她眉眼都笼了几分不安。 看着黑压压的天,心里没由来的感到几分压抑。 玉牌的秘密到底牵扯进了多少人,她还没弄明白玉牌暗藏的玄机,便有这么多双眼睛盯上她了。 皇后的人在明,其他那么多人在暗,还不知到底有多少势力在虎视眈眈。 破解玉牌的秘密,愈发显得刻不容缓起来。 不知为何,她隐约觉着,玉牌的秘密,或许与她父母的死也有干系…… “进去吧。”容珏转身,就对上姜琳琅那凝了一层雾的眼睛,以及忧愁点点的眉心,伸手拉着她,带着人进了屋。 一进屋,确认周围没有耳目,姜琳琅小心翼翼地将卷轴从怀中拿出,看到她这个动作,容珏不由感到几分意外地挑眉,随即轻笑。 铺展开来,姜琳琅指着那奇怪的“玉”,认真严肃地绷着一张俏脸,小声地问容珏,“你方才说,是玉也不是,那么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上她严肃的眼神,容珏也敛去一切笑意,眸色深沉,嗓音微低冷暗哑,“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 姜琳琅眸子豁地瞪大,一脸的惊异,咬着唇,手指不禁颤栗,再看向那四四方方的东西时,越看越觉得,外观大小形状,很符合…… 所谓的玉玺。 见她沉默不语,容珏便微眨了眨眼,问道,“你对景王朝有多少了解?” 景王朝? 姜琳琅抿着唇微微松开,咬了下指尖,细眉微抬,“我听师父说起过,在几十年前,九州只有一个鼎盛的国家,就是景王朝,而后的几十年间,因为天灾人祸的动乱,分崩离析,才分裂成四国鼎力的局面。” 莫非—— 给读者的话: 另外两章晚点儿更 235前朝,始末 莫非—— 传国玉玺还与那个神秘的景王朝有关? 容珏起身,负手背对她而立。 声音很淡,低沉含着说不出的讥讽,“四国鼎立?不,都是乱臣贼子,乱世成王。他们心虚,没有传国玉玺,谁都不是正统。” 听出他语气里的讥诮嘲讽,姜琳琅也没多想,毕竟,容珏对于整个对他不公的天下都是冷漠无情的。只是心里因为传国玉玺而感到震撼,按照他的意思…… “依你的意思,四国的掌权者,都在暗中搜寻传国玉玺的下落?” 微沉默一瞬,容珏无声地点头。 姜琳琅一点就通,不愧是被选中的玉牌守护人。 见他点头,姜琳琅心跳加速,吞咽着口水,难以抑制心里的惊涛骇浪,她抓着胸前的玉牌的绳子,只觉得窥见了惊天秘密的一角,这块小小的玉牌都烫得她浑身悚然。 “那……玉牌和传国玉玺,是不是也有关联?” 容珏这回,转过身,眸子定定地望着面色微微变化的姜琳琅,抿了下唇线,沉重地点头。 “雾草——”姜琳琅忍不住爆了个粗,这一下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盯着她了,就连皇后都将她当肥肉似的监视着! 妈蛋,上个王朝留下来的传国玉玺啊,差不多就是得玉玺者得天下的调调,这些人不把她当香饽饽似的抢来抢去,才怪咧! 不对,是把她脖子上这块玉牌当香饽饽来抢夺。 她不禁围着屋内的圆桌转了一圈又一圈,手握着这根绳,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 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完了完了——要不我赶紧收拾行李先去避一避?” 容珏:“……” 拉住不停转圈圈的她,容珏抬手,手指点在她额头处,无语到哭笑不得,“别闹。” 这个时候了还不正经。 姜琳琅耷拉了眉眼,丧气地叹了声,整个肩膀都耷拉下来,半靠着容珏的胳膊,一手握着绳子,低低道,“你还知道什么惊天秘密,都告诉我吧!” 反正现在她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成为行走的靶子,身上带着个定时炸弹了。 如果不是爹娘的遗物,她还真想……扔了== “我只知道,你这玉牌是寻找传国玉玺的‘钥匙’,其他的,并不知晓。”容珏把玩着她一缕头发,面上的神情淡如水,令人看不真切。 姜琳琅闻言,更加沮丧了,“那你这说了跟白说一样……不对,我爹娘,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她忽而站直了身子,眸子缩了缩,面色凝重几分。 这才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所在啊。据她所知,她的父母,一个是年少成名贫苦出身的将军,一位是望族贵女……就北国这几十年两任国君来讲,没道理会留着前朝有干系的人留有重用。 见她问起这个,容珏有几分赞许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虽然反应慢,但不算太笨。” 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被这么夸奖的姜琳琅:“……” “你可知,你爹并非草莽出身?”容珏牵着她的手,带她进了内室的密室,手里提着灯笼,在墙壁之上按了按,找到一本册子。递给姜琳琅,“景王朝曾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名为蒋亭方,在景王朝内外受挫之际,他以一己之力,拼死保护当时的储君景太子……但是这位蒋将军的夫人,当时怀有身孕,在王朝没落衰败之后,独自一人带着腹中胎儿逃亡到了江南一带。” “再然后,这位夫人去世,临死前让自己的孩子,带着血书,寻上江南有名的望族,江南薛家。” 姜琳琅捏着册子一角,望着那页关于蒋将军生平记事,以及他妻子祖籍还有身前与江南薛家交好的记事……不禁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是说,我爹就是那位前朝蒋将军的遗腹子……而江南薛家,便是我娘的娘家。”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 事情发展到这,已经无需多加猜测。 “恩。”容珏轻应了声,眼里多了几分不明,“你爹的生父,也就是蒋大将军,备受景太子器重信赖,在王朝分崩离析之前,那位太子便将传国玉玺的秘密告知你祖父,而你祖父自知性命难保,便事先将玉牌交给了你的祖母。 那时的薛家,因为只是百年望族,从未涉及党争,是以留存了下来,但也因为王朝没落而衰败。但薛家与蒋家是世交,后来你外祖父支持你爹参军,才有了后来的假话。只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对看似对北国忠贞不二的夫妇,一直效忠的,都是景王朝罢了。” “这……太匪夷所思了。”她的父母明明是为了北国捐躯的英烈,但容珏却说,他们是效忠前朝的。 容珏呵了声,“不信吗?是啊,说好要效忠景王朝的忠义之后,到底,还是屈服于权势……” “容珏!”姜琳琅嗅到了一丝不对劲来,容珏这话叫她眉头深锁,面色涨红,“我爹不是那种人!” 也意识到自己讽刺的是她敬仰的父亲,容珏微抿了唇,收了话头。 “不管如何,你爹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至少,他留存了这个秘密。”他看着姜琳琅,眼里深邃。 如果姜鼎天真的叛变,合该将这个玉牌交出去,或者,将其毁了,而不是小心翼翼地传给了他的后人。 “我想,我爹内心深处还是效忠着前朝的主君。”姜琳琅低头,抽出玉牌,眼里一片水光,不知为何就是懂得那个刚毅的男人的一片苦心,自顾自地道,“不能保留蒋姓,便取姜姓。他守护的是这片土地,这里的百姓,而非这个肮脏腐朽的朝廷和皇帝。” 她也明白,为何外祖一家渐渐没落,娘亲总是抱着她指着这里的山河风景说,听外祖母讲,这里以前是如何如何模样。 百年望族,死而不僵。但他们却选择了沉寂,没落。 “或许吧。”容珏勾了勾唇角,却只扯起一个凉薄讽刺的笑来,“但哪个王朝,不是充斥着肮脏腐朽呢。” 都一样。 都会走向灭亡。 给读者的话: 还是忍不住半夜把它写了 236厌世,年夜 “容珏……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隐秘?” 许人,美琳眼扶着桌沿,略加思索之后,面上 神色带着几分疑惑,眼底却有几分复杂的细碎流 光闪烁。 不是她起疑,而是容珏身上实在是太多令人 匪夷所思的点存在。 她只知道他的童年阴暗凄惨,继父继兄市井之流,母亲软弱被欺。但他的生父呢?母亲改嫁 前的事呢? 所以,有关对于他的身世,还是个谜。 最可疑的大概就是他对权势财富的漠视,对 阵营好坏的无所谓的态度,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位极人臣,为所欲为? “如果我说,我一早就想天下大乱一” ”容珏似乎是一眼就看穿了姜琳琅的心思,他眉眼一展,面上若地狱曼陀罗花盛开的妖冶惑人的笑颜,“你信么?” 天下大乱? 天下大乱! 姜琳粮随孔微微收缩。起初的情圈和震惊过去后,便是忐忑和慌乱。 是了,很早之前她就发现,他是典型的报、复、社、会的危险人物,强烈的厌世情节...... 但她从未想过,他的目的,居然是这么令人无法置信的.... “开...开玩笑的吧!”她心里信了一半,以 搜罗了前朝秘事,对传国玉玺的了解,还有安插 在皇帝身边的眼线...这一切的一切结合起来,确是像这么回事。 但心里另一边却始终抱着不信的态度。 “恩?”容珏坐下,单手撑着下颚,一副慵懒闲逸的模样,眼尾微微上挑,活脱脱的妖孽,但那清冷漆黑的眸子,却又叫人心底生寒。 “我还没查清我爹娘的死,这北国的统治者是令人作呕,可还是有很多令人值得感动和称赞的人和事……”姜琳琅在他对面坐下,说着又蹙了下眉头,觉得自己现在的说辞不大能说服人似的,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你看,不行将老皇帝拉下来,让齐睿登基不就好了?他为人善良,和他那对父皇母后全然不同..... 本来就只是逗逗姜琳琅,听着她尴尬的说 看着她纠结懊恼的样子,容珏不禁笑意加 。但听到最后,眉梢却高高一抬。 “齐睿?”倒不是觉得她说的错了,而是 你对他的评价,提高。 这句话,听着是陈述句的语气,但偏偏姜琳琅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听出了几丝醋味来。 “咳,行了,今天可是除夕夜,你确定要和我聊这些沉重的话题吗,相公?”眼见着醋王上线,姜琳琅立即拿出杀手锏,天大地大,喊一声“相公”最大。 果然,招不在新有用就行。被这招吃得死死的容珏,面上稍霁,“恩,等年过了,再忙这些。 过年啊.... 真是一件久远到听着就很奢侈的一件事。 这么名年来,第一次有人要和他一起过年。 想着,他立即起身,唤了小厮,“让管家前厅候着。” 小厮不敢耽搁,便去通传给管家。 “历年都是管家操持这些,你看还需要准备些什么?”他难得地露出几分笑来,语气也快上几分。 姜琳琅看他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几分期待,不由心里微感心疼,期待过年大概是她孩童时才有的心思,越长大越觉得没什么意思。 但他却这般感兴趣,原因,不言而喻。 想到这,她面上忙展露一个灿烂的笑来,看着外面总算放晴了些的天,地面皑皑白雪银装素裹的,素净得很。但是管家已经吩咐过小厮装扮了喜庆的红灯笼。 到了夜里,定是极漂亮的。 “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看天也晴了,不如,火锅?”眼睛亮晶晶的,提起火锅,姜琳琅也不禁燃起几分年味来..... 这可是和容珏过的第一个年。 容珏看她跃跃欲试的模样,再回味了上回那下火锅的味道,口中分泌了些许唾液,也不由得馋了起来。 大冬天雪地里吃火锅...想想就很爽!姜琳 琅拍手,说干就干。 “行,还有你上回答应的烤叫花鸡。”容珏还没试过过年在厅外用膳,眉眼染了笑,很是纵容姜琳琅的奇思妙想。 顺便,默默加了一下菜单。 晚了一眼惦记着叫花鸡的某人,姜琳琅也不拆穿渐渐显露出吃货属性的容变态。只是默默在心里将叫花鸡也列入今晚的食谱中,扳起手指列数着菜单..... “走,找管家去!”拿了纸和笔,她一手挽着容珏的胳膊,带着人便往外疾走。 说风就是雨,行动快如闪电。 等管家听着自家大人和夫人心血来潮的安排时...苍老的面上抽了抽,皱纹都抖了抖。 默默心里滴血,两位主子任性起来,完全不计后果的。 年夜饭一系列的事半个月前就着手得差不多了,这个时辰,离晚上用膳也快了,临时撤了主 流的菜系,说要在雪地里摆一桌…… 他眼角再次抽了抽,忍着不泼冷水,毕竟难得见两人这般温聚默契地一起...乱来。 “好,老奴这就赶紧让人去准备。”管家默默将姜琳娘列好的清单接过,丝毫不敢耽误时辰地告退,忙活去了。 至于姜琳琅,直接往厨房走,倒饬着她晚上 的大餐。 除了火锅和叫花鸡,她还默默准备了点饭后甜点,甜汤,其他的菜当然是扔给府内的大厨来忙。不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是头六臂也忙不完。 “夫人,您又要做火锅啊!”她一进厨房说明要的材料器具,厨子们便心领神会,然后眼里一亮地望着她,激动地道。 要知道,上回的火锅,叫他们尝到了完全不一样的奇特美食,自己也试着做了,但总觉得和夫人的手艺还是相差其远。 此时见差琳琅撸起袖子要干大事的样子,无不心里雀跃起来…… “都不干事吗?”容珏不知何时出现在门 外,也不进来,只是抱着手臂,蹙眉看着这群眼巴巴像是看到肉的狼一样的厨子,眼底阴霾渐染,冷声提了一句。 “.....见过大人!” “小的知错!大人恕罪!” 厨子们哪还敢觊觎夫人的美食了,一个个赶紧做鸟兽状散开。 大过年的大人这冷嗖嗖阴森森的声音,真是透心凉啊。 给读者的话: 今天陪闺蜜过生日…先就一章! 237年饭,感动 夜幕四合,华灯初上。 一向森冷沉静的丞相府内,喜庆的大红灯笼高高悬挂,衬着往日冰冷没人气的丞相府,此时分外喜庆热闹。 最热闹的,却是此时容珏和姜琳琅主屋外的雪地—— 一方石桌,上面摆了一壶酒,两酒杯,一些小菜,还有几样府内厨子拿手的鱼肉大菜,正中央却是姜琳琅的独门火锅。 热气腾腾,晕染着相对而坐的两人,面容都染上几分朦胧美。 姜琳琅手里拿着长长的竹筷,将切好的牛肉、羊肉片往锅里下,涮了涮,过了几秒,立即夹起来,放到容珏面前的调料碟中。 “好了,吃吧!”她露齿一笑,接着下蔬菜,给自己也涮了肉,碗里的醋、酱油、辣椒油混合物,闻着十分馋人。 容珏不喜欢醋味,虽然姜琳琅一直腹诽这厮是醋王醋缸,但实际上,食用醋他是不怎么吃的。 他慢条斯理地拢了拢暗红的袖子,优雅又安静地开始享用他那份涮牛肉、羊肉。 只是见姜琳琅吃得眯起眼很是享受的样子,他抿了下唇,看着自己碟子中,只有一点点辣椒油的单调调料,再看了看她那碗颜色深深,味道却闻着极好的调料…… 几番纠结犹豫后,果断将自己碟子中还没被消灭的牛肉夹起来,放到她碗中。 “谢谢!”姜琳琅看到碗里多出的牛肉,不禁灿烂地冲他一笑,心中感慨,大佬总算知道怎么心疼媳妇儿了……才要夹起来吃,就见对面本来面无表情的某人,古怪地睨了她一眼。 然后……没有离开的筷子再度夹起被她碗里调料侵染过的牛肉,默默塞到口中,面色如常地咀嚼起来。 姜琳琅:“……”敢情是盗用我的调料不是给我夹菜! 嘴角狠狠抽了一抽,姜琳琅觉得自己膝盖“嗖”地就中了一箭。 怎么办突然好气啊。 “某人不是说,不吃醋和酱油的嘛!”无形中自作多情会错意的姜琳琅,用筷子戳着自己碗里的姜丝,眯起眼角,带着几分戏谑几分阴阳怪气地开口道。 容珏淡淡掀了下眼皮子,看她一眼,然后自顾自地夹起锅里的蔬菜,放到她碗中。 这次姜琳琅嘴角还没勾起,就见他再度重演了上一幕,只是借用下她的调料== 姜琳琅噎了一下,愤愤地拿起一旁的酒杯,举杯仰脖,一口闷了上好的梨花白。 看到憋屈地喝着酒的姜琳琅,垂首却眼角余光一闪的容珏,默默扬了下嘴角,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恶趣味满满。 姜琳琅一边吃一边还看着点旁边火堆中的叫花鸡,用荷叶包裹,外面用厚厚的泥巴再裹一层。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便离了座位,蹲下、身子,拿了火钳,将叫花鸡夹了出来。 泥巴已经烧得硬邦邦的了,用火钳敲击着表面的泥,待泥巴一点一点碎裂,露出里面冒着热气的荷叶,她拿了桌上的湿巾子,在手上缠绕了两层。 随即将叫花鸡抓起来,放到桌上的空盘子中。 放下湿巾,她吹了吹还是被热度小小地烫了下的手指,拿着筷子,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荷叶挑开。露出里面瞧着分外美味的全鸡。 整个过程中,她做得不说多么赏心悦目,但一系列动作是如此行云流水,娴熟又细致。容珏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整个过程,眼里不禁流露出几分赞叹来。 同时望着锦衣华服,却做着寻常百姓,江湖儿女的事情的姜琳琅,他竟发现,她为他做一顿菜,认真低眉,专注细心的模样,是如此迷人。 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她没有怨言和不愿意,做这些,仿佛只是稀松平常,和很喜欢的小事。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觉着,这个女人,豁达潇洒,自由灵动,是无拘无束的鸟,不属于任何笼子。 “快尝尝看!”一直折腾着她的“大菜”的姜琳琅,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容珏碗中,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眼里带着晶亮的期待。 笑容感染了容珏,他动作微微一慢,拿起筷子,将那块鸡肉夹起来,放到嘴中,缓慢又轻轻地咀嚼,面色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珍惜和郑重。 仿佛,某种虔诚的仪式。 姜琳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慢条斯理像是优雅的贵族般品尝食物的容珏,双手慢慢捧着脸颊,一副花痴模样。 脸上是期待又兴奋的神色,眼底满满的映衬着他的影子。 “恩,好吃。”很好吃。 是他吃过的最温暖的东西了。 容珏咽下食物,放下筷子,缓慢地抬头,目光与之对视,眼里有什么深邃色彩一晃而过,渐渐,面上染了真心的几分笑意,嘴角一扬。 很淡,很轻,却听得出满足满意的回答。 这是他第二次吃到这样的烤鸡,第一次……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小,娘亲还在,荒郊野外的,没有任何食物。娘亲去偷了一只鸡,带着他躲到了林子中,没有任何作料,就粗略地用火烤熟…… 但那时候饥肠辘辘的他们母子二人,却将并不好吃的烤鸡,吃完。 第二次,却是他人生中最意外出现的这个女人,精心又诚心的叫花鸡。 这是他吃到最好吃的食物,能吃到温度的食物。 姜琳琅闻言,面上流露出大大的笑脸。满足又松口气地呼一口气,眼睛璀璨盛满星光点点,微眨了下眼睛,“那,多吃点!” 说着,一直不停地给他夹菜。 乐此不彼。 每个厨子,最自豪的是做出来的食物受到品尝者的喜爱;而每个女人,最开心的却是为其洗手作汤羹的那个人满足的回应。 他这么挑剔追求完美的人,不吝啬的评价,没有什么比这还叫忙活一场的她,感到开心满足的了。 “干杯!”两人举杯相碰,姜琳琅扬起笑脸,“新年快乐,容珏!” 话音一落,天空正巧,这时候五光十色的烟花盛放,绚烂地点亮了整个夜空。 抬起头,望着灿烂炫目的烟火,再低眸,容珏深深凝视姜琳琅闪亮的眸子,只觉得这一刻,心脏被什么深深击中。 很麻,也很甜。 “新年快乐。” 他听到自己这么,轻声柔情地回道。 漫天的烟火爆破声掩盖了他这几个字,却掩盖不了,他脸上,会心的笑容。 给读者的话: 今天一更回家加更! 238打断,机关 容珏抱着姜琳琅,缓缓将人放在柔软的褥子上,欺身轻轻压上去。 姜琳琅的脸绯红一片,不知是被酒意烧的还是因为羞涩,手无力地搭着他的脖子,眉眼都是赧然与春、情,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眼中有星星,有湖水。 “你可轻点……”容珏的眼睛深邃又专注,静静凝视的时候,姜琳琅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烧了起来,她羞怯地别过脸,脸皮难得薄了起来,声音细细的,“第一次……会很疼。” 虽然羞耻,但还是怕某不近女色大佬技术生疏……咳咳,她红着脸小声提醒道。 是的,发展着发展着,两人就着大好气氛,年夜这天将洞房给提上了日程。 容珏低沉一笑,喉结跟着滚动,温热的气息伴随着淡淡的酒香扑面而来,成功将姜琳琅本就绯红的脸熏染地更加驼红诱、人。 “放心——”容珏唇微启,手指灵活地解着她的衣带,语气带了几分邪气,眼底露出几分微红的热度,“我会身体力行地告诉你——我行不行。” 姜琳琅羞得像一只蒸熟的龙虾,紧闭双眼,呼吸都急促几分。 “乖徒儿!快出来迎接你师父!” 然而,两人还未进一步时,便听到铿锵有力的熟悉声音传来。 姜琳琅:“……” 容珏:“……” 室内的旖、旎氛围一下子被这声音给破了。 姜琳琅不禁看向小容珏所在的部位,心里不无担心地想,这么一惊吓,别……了吧。 “暗、一。”容珏微别过头,对着窗外,一字一句地唤了自己的暗卫。 暗一闪现在窗前,语气古怪,“……主子。” “算了,我们亲自去接一下吧。”姜琳琅见他双手撑在自己两侧,手臂青筋跳动,便知对方这会儿对她那个老顽童一样的师父杀气满满了估计。推了推他的胸膛,她几下合上自己的衣衫。 三木用的是传音之术,这会儿应该是被困在了丞相府里某处机关内。 容珏起身,也不整理自己的衣裳,任其露出大半片雪、白如玉的肌肤来,嘴角抿着,眉眼蹙着,阴气沉沉。 “别生气,来日方长,不急不急哈。”姜琳琅硬着头皮上前给他整理好衣裳,堆着笑脸,连忙顺毛道。 脸色依旧臭臭的,但容珏看着姜琳琅葱根似的手指温柔地替他系上带子,低头乖巧的模样,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不少。 一撩袍子,一手拉着她起身下了床,袖风一甩,门开了,他携着姜琳琅,也不用走的,直接抱着人使着轻功,一眨眼的功夫,来到三木被困的地方。 三木正上蹿下跳地躲避着四面八方朝他攻击来的暗器暗箭机关,老远就瞧见一红一粉身影,见两人在不远处的树上立定没有进一步动作。 他忙大着嗓门吆喝,“喂喂喂,乖徒儿,好徒女婿,还不快帮师父将这麻烦玩意儿给解了!” 望着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的三木,姜琳琅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双手作喇叭状地放在嘴边,道,“师父,谁叫你老人家不请自来,还不走正门的!” 有正门不进,非要翻墙闯机关……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丞相府的机关有多变态,这下好了,可以让这个不着调的师父尝尝滋味了。 “臭丫头!你想害死你师父哇你!”三木宽大的袖子甩了几下,鼓起,将一堆短箭裹成一团,气哄哄地便朝容珏和姜琳琅所在的位置甩去。 “我屮艸芔茻——”姜琳琅险些一个不稳摔下去,对于亲师父坑害徒弟的行为分外无语。 然而容珏躲也不躲,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袖子一扬,便将那被三木甩过来的“暗器”尽数甩到了一旁的湖中。 “看来前辈玩得很尽兴。”容珏面无表情地扬了下嘴角,但仔细看,额角隐约有青筋暴起,他揽着姜琳琅,便接着道,“那便不打搅了。” 跳出一身汗的三木:“……” “臭小子,你别忘了,你现在的武功这么行云流水是拜谁所赐!哇,大过年的,你们要以下犯上,欺师灭祖!”三木喘着气,继续蹦跳,躲闪着丝毫不疲倦的机关暗器,嘴里叽里呱啦地开始骂着。 姜琳琅额角抽了抽,欺师灭祖都说出来了,她咳了声,“师父,你一个人来的?” “那可不——不是。”三木说着,眼珠子转了转,颇为心虚似的改了口。 这时候一道冷冰冰气急败坏的女声响起,“师父你下次再将我们扔下,自己乱跑,徒儿就不跟你一道出门了!” 姜琳琅眼里一亮,看向声源处,那厢,木悠然一袭紫裙,双手抱臂,气势汹汹地走在前头,特意绕过假山,来到姜琳琅他们那棵树下。 她身后,木霆抱着剑,面色冷峻幽深,如一尊雕像,站在木悠然一侧,随后却抬头,看了眼姜琳琅,“师妹。” “二师兄,师姐!”姜琳琅喜上眉梢,这下直接拿开容珏放在她腰间的手,裙裾翩跹,轻松从树上跃下落地。 她兴奋地拉着木悠然袖子一角,眼里亮晶晶地闪着光,“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们啊!” 木霆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温和地看着她。 木悠然却嘴角一扯,拍掉她的手,“你这没良心的,哪里还记得师兄姐妹们啊——再说了,跟着这个臭老头,他会提前说一声才怪了。” 被徒弟骂作“臭老头”的三木:“……臭丫头,大逆不道!” 姜琳琅掩嘴偷乐,对着被困在机关里的三木道,“师父啊,我先带师兄师姐去喝点小酒,吃点小菜了。您慢慢玩啊!” 三木气得吹胡子,“不行!我的酒!” 然而姜琳琅已经一手挽着木悠然,一手拉了拉冰雕一样的容珏,招呼着木霆,几人转身便走。 剩下寒风中,不断跳跃,大冬天出一身汗的三木,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呐,容珏,你一会让暗三把机关给撤了吧。”走了几步,姜琳琅忽然开口。 容珏斜睨她一眼,“担心他?” 姜琳琅点头,却是慎重深沉地说着,“我担心他把丞相府的机关给拆了。” “……” 给读者的话: 今天加更 239医者,抢先 “师姐,这么晚了,你们还没用饭吧?”看了下天色,都快子时了,这个点过来的,也真是只有她师父会做的事。 木悠然:“快饿死了,随便给我弄点吃的吧。” “管家,这么晚麻烦你了。”姜琳琅忙唤来管家,让他去厨房吩咐一声。 管家面上挂着和蔼的笑,“夫人折煞老奴了。老奴这就去给几位贵客准备饭菜。” 姜琳琅领着木悠然和木霆到前厅。 “喂臭丫头,我要喝酒!师父我老人家要喝酒——”三木背着手,这里瞅瞅那里逛逛,时不时手贱扯一下这里的树叶,拍一下那里的墙。眼见着姜琳琅和木悠然还有木霆有说有笑还吩咐准备他们爱吃的菜肴,他立即吹胡子瞪眼睛地几步上前,叫囔着。 姜琳琅回过头,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知道啦!” “嘿,你这臭丫头,脾气这么坏,还有没有一点尊师重道的涵养了?”三木背着手绕到了姜琳琅前面,吹着胡子像个小孩子一样,模样逗得姜琳琅极力忍笑却不能绷住。 他将腰间的酒葫芦拿出来,递到姜琳琅面前,“呐,有酒吗,有酒师父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姜琳琅:“……”说了这么多,还是想喝酒对吧。 因为三木这么一闹,大晚上的,气氛又活络起来。 容珏一边冷着脸,一边还是陪着姜琳琅,只是不加言辞。 “看你方才出手,内息正常,看来被我调理一番,经脉逆行的症状已经好转了。”三木瞟了眼高贵冷艳到令人发指的容珏,上座落座,一瞬恢复正经脸,摸着胡子,故作深沉地点着头,对容珏道。 容珏冷淡地掀了下眼皮子,“恩。” 以为这时候提经脉逆行的问题,大佬他就会搭理你吗,师父,还是太天真了。姜琳琅摇头,心中腹诽。 酒足饭饱,木悠然率先放下筷子,一脸正色地对姜琳琅道,“对了,你之前在信中提及,汝阳王妃的病,现在如何了?” 不愧是为医成痴的神医,姜琳琅见她吃完饭第一件事就是问有关病患的事,也收起笑,叹了声,“这次师姐既然来了,便请师姐亲自去一趟吧,虽然有雪莲在,但京城的大夫都不敢轻易入药。说是雪莲太寒,王妃身子骨薄弱怕承受不住药性。” “呸,放屁!”木悠然啐了口,很是不文雅地说了句粗话,她拍了下桌,鄙夷地开口道,“都是庸医,什么受不住药性,一帮庸医。” 姜琳琅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温声安抚道,“师姐,别气别气,喝口水。是啊都是庸医,这不,师姐你来了,王妃的病就有得治了嘛!” “这样,明日一早,你带我去一趟汝阳王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喉,木悠然一锤定音般地对姜琳琅如是道。 大年初一去看病…… 姜琳琅很想问是不是不太合适,但见木悠然一副郑重急切的样子,再想着,对于汝阳王府来说,大概没有什么比汝阳王妃的病来得更重要的事了,治好王妃的病才是紧要的。 …… 另一厢,冰冷霜寒,散发着臭味的胡同巷子里。 一行黑衣人无声落地,随后,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一行人自动分开一条路,一名身形矮小,戴着斗篷的帽子,脸上戴着面具,手上戴着手套的黑衣男子,一步一步,走到了巷子尽头。 那里,有一名精疲力尽捂着手臂靠着墙壁,苟延残喘的男人。 “你们……是谁?”男人才躲开丞相府的暗卫,一路眼见着就要逃到安全的地方去,却不曾想,有一拨更神秘的黑衣人在这等着他。 堵住了他唯一的去路。 黑衣人拔下手臂上那根细小的银针,银针上带了麻醉的毒,他现在浑身无力,眼前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狠狠咬了一下舌头,疼痛唤醒了几分清醒,他双腿蹬了蹬,企图站起来。 “唔——”然而,神秘的黑衣男子身旁一名女子,无声地上前,手中的剑快准狠地插在了他大腿上,直直废了他的一条腿! 受了伤的探子痛苦地抱着那条腿,如同一条死狗般低低喘着、痛呼着。 拔出剑,女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走到行列后。 “哒、哒、哒”,厚重的靴子踩着结实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脆又沉闷相结合的声音。 男子一步一步,走到探子脚边,一双狭长的凤眼毫无波澜,一片冷冽与空洞。 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奄奄一息的探子,启唇,声音沙哑难听像是鬼魅,“你听到什么了。” 他用陈述的语气,询问的意思,道。 探子面上冷汗涔涔,痛苦将那银针上的药性冲散了些,他白着脸,咬着牙,摇头,“我……我不知道,你,你在说什么!” 话音一落,但见黑衣男子微眯了下眼角,手指轻轻抬了下。 身侧那名黑衣女子于是再度沉默上前,如法炮制,这次废了另一条腿。 “啊——” 痛苦不堪的探子满地打滚,地上渐渐晕了一滩血迹。 他闭着眼,咬破了嘴角,额角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下。 “不说?”粗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了几分阴鸷的不耐和沉闷的逼问,“再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说,这次断的就不是腿了。” 他的目光冰冷地移到了探子的脖子处,停住。 浑身打了个冷噤,探子忍着疼痛,声音带着战栗和恐惧,“不不不,别杀我——我说,我说!” 眼前这群戴着斗篷帽子的黑衣人,并不比容珏的手下仁慈,探子最终还是屈服于对保命的渴望上。 “我只听到他们说什么传国玉玺……其他的根本没听见啊,容珏武功高强,他的夫人也是个厉害角色……我,我真的不清楚啊,饶命啊大侠!” “晚了。”男子轻启唇,眉眼倏然冷淡,手再扬起,那名黑衣女子剑一飞掷,直直贯穿了那名探子的心脏。 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探子死不瞑目。 “走。” “是,主上。” 夜色悄然掩盖了这群人的气息,一行人如鬼魅,悄然来,悄然去。 给读者的话: 今天四更!!! 240分析,能愈 当暗卫们寻着踪迹追到巷子口时,只看到一具尸体。 暗四沉着脸,上前,伸出手指置于探子的脖颈处,然后摇头,“死了。” 暗五观察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探子身上明显的三处伤口。 “临死前应该是被折磨过,接受了拷问——致命伤是胸前的这一剑,杀人者是一名用剑高手,出手快准狠,干净利落,像是正规杀手的手法。血迹还没干,所以人应该死了没多久。人也应该还没走远,要不要追?”暗五条理清晰地分析着,最后手指捻起地面上的血迹,询问暗四的意见。 暗四沉默一瞬,手杵着剑撑着地,蹲着身子,转过身,却看向巷子这条路上不明显的脚印…… “这里,还有一名少年或老者的脚印,不止一个人。”他以手当量尺比对了下,“这人脚印印记最深,应该不会武功,但他站在最前面,其余脚印很浅几乎看不见,但都站在身后……这说明了什么?” 暗五皱眉,却是摇头,“不知道。” “说明,他是这伙人的头目,但除了他,他人数众多的同伙,武功都不低。”暗四冷静地抿了下唇角,如是分析道来。 在暗五和其余几名暗卫疑惑和沉思之际,他起身,隆起眉峰,看向巷子唯一出路,“对方既然能赶在我们前面行动,必然有备而来,对方身份不明不说,敌在暗我在明,贸然追上去只会打草惊蛇。” 听了暗四这话,暗五挠了挠头,苦恼地看着死透了的探子,“那眼下该如何?回去怎么交差……” 主子要的可是这探子的人,现在只剩个尸体…… “将尸体带回去,清理干净现场。”暗四一锤定音,指挥着兄弟们,如是吩咐道。 “是!” 于是有人清理地面上的血迹痕迹,另外有两人架着探子的尸体。 “死了?”容珏眉梢微抬,看着单膝跪地向他汇报着追查探子的暗四等人,语气凉了下来,“谁干的?” 他一问,暗卫等人便羞愧地垂了头,暗四抿紧唇线,面色沉重地摇头,“属下无能,并未查出凶手……” 说着,他硬着头皮将能推断出的不会错的内容汇报了一遍。 “有意思了。”容珏眉心微微蹙了一瞬,才慢慢舒展开来,他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心底却不似面上这般的平静冷淡。 拷问,杀人,灭口。 显然这个人和探子是敌对面,但是不代表,与他丞相府就是一体。 那么,第三股势力出现了。 很好,你们一直躲藏这么深,终于,是要向我宣战了?容珏抬手,五指张开,摊在自己眼前,神色冷峭,唇角邪魅地上翘。 “主子,那接下来该如何?”暗四微抬了下眸,见容珏这副神态,便心里安定了些,看来这件事也是主子意料中的。 容珏缓缓摇头,“什么也不做。”就等着,躲藏的老鼠自己出来。 “是。” “下去吧。”看了眼天色,想着前厅那女人应该和她的好师姐师兄师父聊得差不多了,容珏起身,手背在身后,朝前厅走去。 …… 汝阳王府。 木悠然手里握着红线一段,另一端系在汝阳王妃的手腕上,她隔着纱帐,指尖轻轻捻着这端,面上神色严谨严肃。 屋外,汝阳王坐立难安地双手摩挲着膝盖,他旁边坐着的姜琳琅,却很是淡定地给他时不时添下茶水。 见他额头都冒出细密的汗来,不禁轻声安抚,“王爷无须太担心,我师姐的医术一向卓绝,她若是治不了,早就说了。” 不会到现在还在号脉。 对于木悠然的医术,姜琳琅还是很有信心的。 汝阳王闻言重重叹了声,鬓角的花白使得他像个垂垂老矣的老者,他并未因为姜琳琅的安抚而放下心来。 但是双手却停下了小动作,端起茶杯便是一口咕噜地饮下,试图减轻些他心里的担心和压力。 “但愿神医可以治好她。”说完,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珠帘,看着那个笔直不动的背影,视线越过,看向靠坐在床上的汝阳王妃。 语气里带着无比期冀又忐忑紧张的情绪。 姜琳琅不禁无声地叹了下,心知自己的劝慰是不管用的,只能等师姐出来了。 汝阳王妃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大夫看了不少,汝阳王心系妻子的身体,却又次次失望,这回哪怕他也知道姜琳琅请来的神医不一般。但对方毕竟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瞧着并不像是医术高超的样子。 是以,担心半点不曾减少。但碍于姜琳琅的一片好心,他才不表现出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须臾,木悠然起身,收了线,转身掀了帘子出来。 汝阳王立即站起来,姜琳琅站起,忙上前。 “师姐,怎么样?” “怎么样了,木姑娘?” 望着眼前一老一少两张期待紧张的脸,木悠然面色淡然,只摆摆手。 汝阳王的神色瞬间失落下去,眼神都黯淡了下来,难道还是不行吗…… 但是木悠然却接着那个手势后,淡定地道,“这点小病,并不难治。” “真的吗!”汝阳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年了,看了大大小小那么多的大夫,御医都看过了,可是从没有说过,这是小病!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是不是在吹嘘说大话。 木悠然抿了下略干燥的唇,身侧姜琳琅立即会心地递上热茶。木悠然先润了润嗓子和唇,才缓缓正色地说着,“实不相瞒,王妃这个病,主要是心病,郁结在心引起的。但本身并不严重,但这么多年来,一味地用补药来吊着,加之王妃心结未愈,才致使她的症状越来越严重。” 她的话叫汝阳王先是点头,其他大夫也是这么说的,但后面的话,却叫他深深拧起了眉头—— 可是打开心结,又谈何容易? 似乎也看出来汝阳王的担心和无奈之处,木悠然打住这话,话锋一转,“总之我先开药,配合那剩下的半株雪莲吃半个月,加上之前半株雪莲的滋补,身体上的病自然药到病除。” 241介绍,主意 “太好了!”见木悠然这般笃定,汝阳王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眼中含了热泪,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深深朝着正要写药方的木悠然鞠了一躬,“谢谢神医!失陪,我先去看看王妃。” 说完,几步往前掀了珠帘,便来到汝阳王妃床边,夫妻二人额头相抵,握着手,轻言细语地说着话,隐约传来低泣声。 姜琳琅和木悠然相视一眼,皆是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羡慕和动容。 将药方递给汝阳王妃的婢女,木悠然随即背起药箱,与姜琳琅一道退了出去。 “师妹,你知道吗,从我十二岁第一次救活一名孩子时,我就想,这辈子再也没有比当一个医治百病的医者更来得骄傲的事了。”木悠然看着外面的天空,嘴角露出一丝笑,“我爹娘就是因为没得到及时的医治……” 她话音戛然而止,这是姜琳琅第一次从木悠然口中听到她关于医者关于她父母的事。 “行了,你师姐我任务也完成了,现在带我去好好吃一顿——”拍了拍姜琳琅的肩,木悠然收起所有的情绪,脸上多了几分玩世不恭。 “行,不过我要先去见个人。”姜琳琅拢了拢自己的斗篷,道。 木悠然问,“还要见谁?你回来个京城,这么多朋友?” 姜琳琅无奈耸肩,“顾明兰,护国公府的二小姐,之前发生了点事情,她好些时日没消息了,我有些担心。好不容易和她的丫鬟小芙联系上,今天正好,听说她要带着丫鬟去寺里烧香祈福,便约出来见一见。” “……好吧,那我先自个儿回去吧。”木悠然有些无奈,师妹回了京城,再也不是天天和她黏在一块的姐妹了,有了她自己的交友圈。但她又和这些千金小姐谈不来,过去也是尴尬。 察觉出木悠然一丝丝的低落,姜琳琅先是不解,随后反应过来,手挽着她,真诚地邀请道,“师姐,你是我最要好的姐妹。谁都比不了!不过明兰是个很好的姑娘,你去见一见,肯定有共同话题要聊的——比如……” 忽然,她附耳对着木悠然一阵耳语,后者先是古怪地拧着眉,随后脸色越来越红,到最后,直接吞了吞口水,满面红光,“师妹——走吧!我迫不及待想请教下这位顾小姐了!” 说完,像一阵风似的往前奔去,姜琳琅:“……” 刚刚是谁还抵触一起见面聊天来着== 对于寺庙,师姐妹二人不感兴趣,于是,便在酒楼定了一间雅间,吃着点心,聊聊京城的八卦,等顾明兰过来。 大约等了一个时辰不到,顾明兰准时赴约。 她穿着薄荷绿色的袄子,外面罩了件浅绿同系的斗篷,在小芙的带路下走了进来,待门关上,才解下淡紫色的面纱。 “琳琅。”她瞧着比之前要消瘦许多,但精神还算好,先是看到姜琳琅,眼睛微微一亮,笑着喊了声,随后看向一旁灵秀貌美的木悠然,眼神微微一晃,像是被惊艳了下,礼貌地冲对方点点头,询问地望向姜琳琅,“这位姑娘是?” 姜琳琅立即发挥东道主的作用,热情地给两人都做了介绍,“这是我师姐,人美心善武功高医术好的木悠然木女侠——师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明兰,温婉贤淑的代表,绣工一级好。” 被她这鬼马的介绍弄得一时有些尴尬无语的两人:“……” 好在木悠然性子随意,她对于姜琳琅的偶尔不着调也习以为常了,只从善如流地笑着对顾明兰点头,“顾小姐,久仰,你好。” “木姑娘,你好。很荣幸认识你。”顾明兰微微福身,大家小姐的礼仪,小家碧玉的温婉,集于一身,却并没有刻意做作的嫌疑。 叫一向不喜欢扭扭捏捏的千金小姐的木悠然,心里对其改观,面上笑意真实了几分。 “好了,别这么生分,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坐下来,吃东西喝茶聊天吧。”姜琳琅给顾明兰倒茶,一旁的小芙想做的,见状有些讶异,但又乖乖退后。 莫寒默默看了她一眼,然后绕到她身后,也不说话,直接提着人,在小芙惊呼声中,将其带着出了雅间,关上了门。 被这一幕弄得一脸茫然的顾明兰略呆滞地看向姜琳琅。 姜琳琅:“……” 默默扶额,有些不想抬头地道,“那什么,我这个侍女有些特别,你别介意。她只是带小芙出去给我们守门。” 心里不禁捶胸顿足,我的莫寒啊,你能不能别这么不按章法办事== 木悠然抿了下唇,笑意在眼角泄出一丝。 “对了,明兰,你之前落水,身子可有碍?”适时地转移了话题,姜琳琅看着消瘦许多的顾明兰,不由得蹙眉担心地问道。 顾明兰柔柔摇头,面上温婉依旧,只是眉眼多了几分忧愁,她轻声细语地说道,“没什么大碍,躺了几天,吃了几服药,便好了。” 身体没事,人却消瘦了,神色也多了几分忧愁,其中缘故,不言而喻。 姜琳琅微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家师姐,随即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顾明兰,“那个,齐磊有何表示么……” 提起齐磊,顾明兰原先只是忧愁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眉眼都是郁结,羽睫轻扇了扇,唇微微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微微摇头。 “什么,他这个渣男!”姜琳琅听了还得了?直接拍桌子站了起来,很是气愤地骂道,“他难道就不想负责吗!” 看了眼一旁眼里闪烁几下的木悠然,顾明兰面上羞愧难当,但还是温声轻语地对姜琳琅说着,“琳琅,你,你小点声……” 姜琳琅立即察觉自己失态了,忙道歉,“对不住——那个师姐是自己人,你别有心里负担,我带她来,就是怕你受委屈,想着万一那厮真没表示,我们来给你出出主意的。” 说着,她还拉了拉不在状态内,只想当个听八卦吃瓜群众的木悠然,“是不是啊师姐?” “啊?哦,是啊……”才怪。 木悠然心道:不是说带我来围观如何驭夫的吗== 师妹你个大骗子! 242相惜,出家 见二人默契又有趣的表现,顾明兰面上也不禁流露几分笑来。 她双手握着面前的杯子,垂眸的动作掩饰掉眼底一瞬的黯然萧瑟。 语气依旧温柔平静,“不用了。我不想逼他太紧。” 一开始就是她在自作多情,工于心计地算计他,想必……如果他深究,也会发现她的真实面目吧。 想着,顾明兰眼前微微模糊,泪水迷蒙了视线。 但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将泪意逼了回去。 姜琳琅听到那轻细的吸鼻子声,再看顾明兰垂着头,紧紧握着杯子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她是忍着哭? 心里的小火苗蹭蹭蹭地往上冒,她咬牙切齿,“不管怎么说,你失了女儿家的清誉,他堂堂男子汉,怎么都要负起责任来,再说了,你哪里配不上他了——我要是个男子,遇到你这样的,早就把你抢回家当媳妇了!” “……” 木悠然捂脸,只觉得自己的师妹有时候比她还要剽悍啊。 但顾明兰却是一阵凌乱之后,又想哭又想笑,最后抬头,伸手擦了下眼角,露出一个逗笑了的表情来。 “琳琅,谢谢你。”面上一片绯红,被姜琳琅强行霸气撩到的。 “不过,感情这回事,讲究两情相悦……强求得来的,到底不能长久。”笑容微微一收,顾明兰语气轻缓,带着几分惆怅几分失落几分感慨地说道。 这回,不待姜琳琅表态,那厢木悠然像是被会心一击,找到了灵魂契合的小伙伴似的,一下握住顾明兰的手,满眼的星星,“是啊,深有同感!” 大师兄那个木头,如果她拿师父拿负责这样的枷锁来套,绝对一套一个准,可是到底是强求得来的,不会长久。 谁不希望,嫁给自己意中人的同时,期盼着意中人也中意自己? 这一刻,两个经历相似的女人,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来。 被晾在一边的姜琳琅,看着那两个握着手,相看流泪的女人,不禁怀疑人生…… 怎么有种像被绿了的错觉== 好像比她想象中,这两人还要快速地成为了朋友?甚至是在朝着知己,革命伙伴的路子走? “咳,那什么,擦擦眼泪,姑娘们。”一手一方手帕,姜琳琅清了清嗓子,提醒着两人,该收收鳄鱼的眼泪了。 接过她手里的帕子,一个温婉,一个随性地擦了下眼泪,随即又开始巴拉巴拉地聊起了辛酸的追汉心路历程。 姜琳琅:“……”行吧,我当个吃瓜群众就好。 “明兰啊,依我看,那誉王也不是什么聪明的,感情上和我大师兄一样,一看就是个榆木疙瘩!对付这种木头,你就不能含蓄……”木悠然握着顾明兰的手,义正言辞地说着自己的心得体会。 顾明兰时不时点头,表示受教。 姜琳琅:“……”我说师姐,你这么会功夫,“明兰”都喊上了。还有,什么叫“你看”,你什么时候见过誉王了== “不是我说……你们两个没经验不成功的,好意思分享自己的心得么?”再次咳嗽引起两人关注,姜琳琅笑了下,不无得意地道,“你们那顶多是木头,我这里可是攻克了冰山的。不应该都向我请教?” 说完还颇为自恋地摆了个自认为撩人的动作,冲一时无话地看着她的两人眨了下眼。 “……” 木悠然呵呵一句,“那是容珏瞎了眼。” 姜琳琅:“……”这么恶毒的吗! “行吧,祝大师兄早日也瞎眼。”姜琳琅被噎了下,摊摊手,便是一个漂亮的反击。 这下,换木悠然:“……”那我也祝下吧。 顾明兰见这两人说话互相刻薄毫不留情,不禁抬手掩着嘴角偷笑。 “你们师姐妹感情可真好。”她有些羡慕地说着。 木悠然忙摆手,“我可没跟她感情好。” “……”姜琳琅斜了一眼自家师姐,随即恢复正经脸,“明兰,你回去后,可有被为难?” 护国公府好歹是勋贵翘楚,顾盛昌那个死要面子的老狐狸,定是不肯叫顾明兰这么“玷污”家门的。至于顾明珠的母亲,那也不是个简单的货色。 闻言,顾明兰面上微微一僵,摇头,“父亲很生气,母亲倒还好。不过,当时在场的都‘看到’了,是顾明珠推的我,父亲再生气也没法拿我发难。至于母亲,我没闹,她就庆幸了——我的名声没了,誉王又没有求娶的意思,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将我好好地养在护国公府,还全了她这个护国公夫人的好名声。” 何乐不为? 这也是最初为何她要借着顾明珠的手,跌下冰河的原因。 只有顾明珠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她那个父亲才会重拿轻放,而顾明珠的母亲更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她只是庶出,影响不了顾明珠的婚嫁。 听顾明兰这么一说,姜琳琅抿紧唇角,双手握成拳,很是生气。 说来说去,护国公府就根本不是人能待的地方,也难怪明兰一个姑娘家,还要自己给自己的婚事做打算。 按照顾盛昌夫妇的尿性,指不定给顾明兰配一个败类呢。 “那接下来,你有想过怎么办吗?”古代女子重节,哪怕只是落个水被男子救了,都要上纲上线,这个社会对女子就是这么苛刻。顾明兰又是一介弱女子,她真担心,最后如果齐磊也不娶她…… 会不会想不开。 “别多虑了。”顾明兰一眼看穿姜琳琅眼底的担忧,她嘴角轻扯了下,露出一个不算开心但也不太悲观的笑来,“命里无他莫强求。该是我的该去争取,不是我的,怎么强求都求不来。大不了,去庙里剃度当个姑子。” 出家! “什么!” 姜琳琅和木悠然皆是一脸震惊,站起来,不敢置信地望着一脸淡然地说出这个话的顾明兰。 “那不行,不成!”姜琳琅连连摇头。 木悠然也摆手,“大不了我给你一粒假死药瞒天过海,然后你跟我回钟秀山,不在这乌烟瘴气的护国公府待就是,哪里能想不开去当尼姑呢!” 243揍渣?误会 姜琳琅想了下,还是忍不住,脸色凝重地对自己师姐木悠然道,“师姐你先在这替我照顾下明兰,我出去一趟马上回!” 木悠然一愣,再看姜琳琅这满身杀气的样子……心中登时明白过来,眼珠子转了一圈,点点头,“好,快去吧,早点过来一起用午膳。” 顾明兰还一副云里雾里的神色,“琳琅,你要去哪?” “没什么,很快回来。”姜琳琅冲她露齿一笑,只是这笑意在收起时,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咬牙切齿来。 ——干什么?当然是去揍渣男啊! 一出门,姜琳琅直接拿了莫寒的剑,直奔誉王府。 于是,大年初一这天,誉王府迎来一位意外之客。 “齐磊,你出来!”姜琳琅先是顺利报出身份成功通过大门,然后待她一入了王府的门,便直接拔剑,高声喊道。 誉王府的下人不多,但是被她这么一喊,都一副不明所以的状态跑出来…… 先是不认识这突然闯进来的女客,等听了守门小厮的解释后,一个个露出惊讶又很是意料之中的表情来—— 当今临安这么剽悍的女子,真的不多见了。 这近来却是风头大盛,在她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齐磊闻讯前来,见姜琳琅手持着剑一脸怒容,他很是不解,但也没动怒。只是爽朗地问道,“容夫人怎么来了?” 不对啊,这大过年的,这姑奶奶跑来作甚? 姜琳琅却不肯给他好脸色,之前觉得这厮是磊落爽朗。现在看,妥妥的渣男无疑! 她剑尖指了指一旁不相干的下人,“我有话要和你讲,叫他们都退下!” “不成啊,王爷,这……”管家哪里肯,闻言就觉得姜琳琅是要对他们王爷不利,忙摆手。 “琳琅?”这时,齐磊身后方向,走出一人,正是齐睿,他先是看到姜琳琅眼睛微微亮了亮,随即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对,还有那闪着寒光的剑,面上笑意微敛,温和地询问,“这是怎么了?” 姜琳琅见到齐睿也有些惊讶,但只是面上一晃便恢复了原先的气愤模样,她剑尖指了指那些下人。 “你们都退下。”齐磊不觉得姜琳琅会真杀他,吩咐了声,便将众人屏退下去。 那些人原先还犹豫,但齐睿也道,“都是朋友,无须担心,下去吧。” 众人:……可哪有朋友大过年提着剑上门的? 但毕竟是主子下的命令,下人们于是都退下。 待人一走,齐睿便走到齐磊身前,有些好笑地望着姜琳琅这一副斗志满满的样子,声线温和,“琳琅,现在没外人了,可以先把剑放下了吧?有什么事,好好说。” 对着齐睿,姜琳琅底气不足,没什么脾气,她神色微缓,声音也没了一开始的咄咄逼人,“这事,没法好好说,誉王殿下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一点数都没的吗?” 说着,嘴角一扯,“誉王,你可还记得护国公府的二小姐顾明兰?” 这个笑带了几分讥讽几分不饶人,若是换个人就很有泼妇的嫌疑了,但姜琳琅胜在这张脸灵气又精致,就是生气也生动……粗暴点讲就是,看脸的世界,她撒泼都是对的。 她这么一问,齐磊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爆红,原先的淡定全然不在,红着脸,眼神四处闪烁,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声音也细了下来,“记……记得。” 怎么能不记得,最近都在为这事,吃不好睡不好。 看来是跟顾明兰有关,齐睿面上古怪了一瞬后,沉默地站到齐磊一侧,聪明地暂时不掺和这事。 姜琳琅见齐磊这扭扭捏捏,左右闪躲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又吼了一嗓子,“你一个大男人红什么脸啊,既然记得,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 人大姑娘被耽误成这样了,都想出家了,怎么皇室子弟,还这么纯情的,提个名字就闹个大红脸? 被姜琳琅一吼,齐磊立即站直了身子,活像那些年被他那个毫无人性的师父折腾时的乖巧样子,古铜色的皮肤上仍然看得出几分红来。 他咳了声,说话怎么都没底气地回道,“我,我……” 结巴了半天,也没“我”出个结果来。 姜琳琅更气了,手抖了抖,剑都握不住,恨不得直接飞一剑过去给他一下。 她美目簇了火,“明兰因为这事名誉受损,沦为贵女圈子里的笑话,现在她除了嫁你别无他选,而你迟迟没有表态——你知道今天她看到我说了什么吗?” 在齐磊面色一点一点由红变白之际,姜琳琅继续理直气壮地戳他脊梁骨地补一句道,“她说,她要出家当姑子去!” “什么?出家?当姑子!”齐磊直接傻眼了,脸上血色全无,嘴巴微张,眼睛瞪直了。 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而齐睿只是蹙了下眉心,“琳琅,这当中……或许你们对王兄他有什么误会。” 对上齐睿那张一点烟火气都没有的温润清朗的脸,姜琳琅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她没好气地道,“我可没误会,要是明兰真当了姑子,这事,就他的错。” 齐磊左手拍着右手手心,眉梢狠狠地拧着,“这可如何是好……不行,怎么能出家呢?不成,不成,我得去阻止她!” 他一个人喃喃自语着,说着就要往外走。 齐睿离得近,一下拉住他,有些无奈地劝道,“诶你不能去——眼下临安关于你们的风言风语这么多,你再贸然前去,不是更加毁人家姑娘清誉么!” 齐磊一听,像是冷静了不少,但立马又如热锅蚂蚁似的,“那怎么办啊!母妃最近病重,我提是提了,可她身子不好,父皇又不喜欢她……这婚事,不能这么委屈了顾小姐吧。” 听着兄弟俩的对话,姜琳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剑微微下移,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等等等,等会,你刚刚的意思是……?” “我想娶顾明兰为王妃,明媒正娶。”齐磊看向她,黝黑的眸子一片真诚。 姜琳琅:“……”剧情反转快到我变形。 “那我现在说是来拜年的,这剑是见面礼来得及吗?” “……” 给读者的话: 继续四更 到21日每天四更 22—31每天五更 244暖男,护送 赶在姜琳琅真将剑当新年贺礼送出前,莫寒伸手接过自己的剑,面无表情地将剑插入剑鞘中,背在身后。 姜琳琅:“……”莫寒你能将你防备的眼神收一收吗。 论她的护卫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冷完全没有也不懂幽默感== “琳琅,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说你误会王兄了。”齐睿简单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言罢,还有些无奈地看了眼一脸尴尬的姜琳琅,哭笑不得地摇头。 原来齐磊那天自知自己虽然救了人但也害得人姑娘清誉有损,便急急进宫,但恰巧遇上他母妃生病,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等了两天,他进宫言明这事,母妃问他是纳侧妃还是如何,他想着护国公府的二小姐,即便是庶出,那也是身份不一般的,再者他自己也到了娶妃的年纪。母妃再打听了下顾明兰,觉得是个温婉贤淑的好姑娘,便商量着等身子好一点就去皇帝那请一道圣旨赐婚…… 但是时间一推就到了新年,南国使臣的事也多,皇帝根本没有心情管这些,一向不受待见的齐磊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来二去的事情就耽搁了。 没承想,闹出这么大的误会不说,还叫顾明兰受到这样无端的委屈。 齐磊懊恼不已地抓着头低头自责,“都怪我不够聪明不会处理……害得她平白受了这么多委屈。都是我不好。” 听完两兄弟的话,姜琳琅整个人都错乱了,这该是怎样令人哭笑不得的误会? 誉王这边迟迟没有动静,不说京城那些嘴碎的,就是她,还有顾明兰自己都觉得是没戏了。但谁知道,这厮不仅不是不想负责,还是想给人顾明兰风风光光的一个婚礼? 简直就是,渣男一秒洗白变暖男……啊呸,误会澄清,还齐磊暖男一个公道了。 咳了声,她思忖了下,才道,“那这样,我先回去和明兰通一声气,你呢,赶紧地将这事给搞定,她就安安心心在府里做她待嫁的新娘子。” 齐磊没有异议,点头,“好。你好好和她讲,叫她千万别多想!” 看他这一副急切的样子,姜琳琅心底不禁替顾明兰松口气,这哪里是算计了一个夫君啊……这明明就是两个人都看对了眼,看看这傻大个一脸紧张的样子,看来顾明兰的忧愁算是庸人自扰了。 点头应下来,姜琳琅便起身要告辞。 “今天是我不对,改日登门赔礼道歉。我先回去找明兰了。告辞——”她落落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不对之处。 齐磊连连摆手,对于未来王妃的好姐妹,他是一百个不敢得罪的,尤其是一言不合就提剑上门的这位。 “正好,我顺道回宫。琳琅,我送你吧。”齐睿听了,也跟着起身,温煦地笑着,开口。 齐磊古怪地看着他,但没有开口戳穿—— 皇宫和酒楼分明就是两个方向,弟弟,你哪门子的顺路啊。 姜琳琅也想到了这点,于是她讪讪地摆摆手,“没事没事,就几步路,我习武之人,这几步路还是走得的。” “只是朋友……琳琅你无须这般避我的。”齐睿闻言眼中黯然落下,想起那天晚上,明明他只差一步就可以接住晕倒的她,却还是迟了一步。 他比容珏,晚了一步,少了一层身份。便与她隔着这样遥远的距离。 姜琳琅无奈地叹了声,看了眼齐磊,然而后者显然没有这么高的情商出面打圆场。 所以,最后,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两个不大熟的朋友般,朝着酒楼的方向一道步行。 “你的身体还好吗?”见姜琳琅走在前头,脚步飞快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齐睿嘴角微苦,但声线依旧温润如初,轻声带着关切地问道。 姜琳琅步伐微微顿了顿,点点头,“没事,我身子骨一向健朗。” “那就好……琳琅,你要小心欧阳烈一行人,他们在京城也并不安分。你打伤金广茂,南国人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这回,姜琳琅却是脚步停下来了,她转过身,眼里划过一丝惊讶和讪讪,“原来你送我……是担心他们对我不利。” 她以为…… 看出姜琳琅的尴尬和羞惭,齐睿只是摇头,温和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他善解人意地摇头,“不全是,也是想和你一道走走。” 姜琳琅心里的惭愧却不减反增—— 齐睿就是这样一个人,聪明到一眼就能看穿一个人,但不像是容珏那样看穿就拆穿,齐睿总是替人着想,为了让她心里好受点,不至于羞惭尴尬,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这样好的人…… “到了。你先进去吧,万事小心些。”一路姜琳琅步伐都带了几分心事感来,齐睿也不搭话,只在到了目的地时,轻声提醒了句。 脚步一顿,姜琳琅抬头,果然见已经到了酒楼楼下,她回头,齐睿面上温润如风,冲她浅浅一笑,然后缓缓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 背影清隽优雅,自带矜贵气质。 “殿下,您何苦……”直到姜琳琅转身进了酒楼,那瞧着优雅不回头的身影才停下,转过头,看了好一会才转身继续走。 小厮见了,不禁心里难受,替他感到不值地道。 “多派几个人守着,务必护好她的周全。”齐睿没有回答小厮的话,只是面带笑意,轻声吩咐道。 小厮垂下头,咬咬唇,只能依言行事,“是。” 齐睿目光微微凝视一个方向,那边似乎有两个人,在察觉到他的注视后,立即缩回巷子中。 而暗处,两个南国人,待齐睿走后,才慢慢探出头来。 二人视线相对,再看向姜琳琅上去的酒楼方向,一人为难地道,“现在怎么办?那萧王显然已经发现我们了。” 另一人咬牙,“可是将军吩咐过,无论如何也要替他出这口恶气!” “那……” “不是还有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姐吗?”那人凝重的神色一缓,忽然道。 245送死,身手 “他……他真的这么说的?”顾明兰没有想到,姜琳琅出去回来一趟,就给她带来这样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站了起来,手里的帕子揪着,眉眼的喜悦难以掩饰,脸上带着几分惊更多是喜地望着她。 眼见先前还愁眉苦脸的姑娘,这会儿完全像是活过来一般,精神焕发,姜琳琅不禁跟着一道高兴。 笑着点头,“是啊是啊,准誉王妃,这下你可安心了吧!” 被姜琳琅这样一打趣,顾明兰登时面色羞红一片,秋水眸子闪烁着娇羞,嗔道,“琳琅你!休要胡说!” 只是眼角的笑意都掩藏不住,不得不说,这个消息的确是雪中送炭,将原本快要绝望死心的顾明兰拉了回来。 木悠然不得不感慨地望着自己的师妹,“你提着剑去了别人王府,居然没被打出来,真是神奇。” 关注点比较清奇啊我的师姐,姜琳琅嘴角抽了抽,“我这不是作为明兰的娘家人好姐妹,替她去吓唬吓唬誉王吗?以后啊,要是明兰嫁过去,他敢不听话,我就提着剑,捅他!” 木悠然:“……谁有你这样的好姐妹,真的是倒了血霉了。” 顾明兰一怔,随即轻笑无奈摇头,眼里却满是喜悦和感激地望着姜琳琅,“琳琅,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总之,多谢你。” “嘿嘿,别客气,为朋友两肋插刀,应该的!”将酒倒上,姜琳琅笑呵呵地拍了下自己的胸,很是豪气仗义地回着。 话音一落,木悠然就补刀拆台,“恩,她只是替你插你未来夫君两刀,你别急着谢。” “……” “师姐!” 三人就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中,用了午膳。 “明兰,我送你吧!”分别时,姜琳琅见顾明兰只带了一个丫鬟小芙在身边,便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去。 顾明兰摇摇头,“不用了,我坐马车,很快就回去了。再说,父亲和大姐对你怀有敌意……” 她的本意是担心姜琳琅过去又惹上麻烦,但姜琳琅却是点着头,“也是,你现在一切都要谨慎,等着誉王来迎娶。这个节骨眼上,我还是别给你添乱才好。” 毕竟顾盛昌和顾明珠这对父女,是看到她就炸。 闻言,顾明兰无奈地叹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别墨迹了,这样吧,你不放心的话,我送她回去。”木悠然拍了下姜琳琅的背,一巴掌没给人拍得背过气去,她也不管两人的意见,直接踩着凳子上了马车,掀着车帘,对还在和姜琳琅依依不舍的顾明兰道,“赶紧的。” 对此,姜琳琅只是感到哭笑不得,但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师姐的武功也不弱,护送顾明兰回去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我先去前面买点点心,等你一道回府。”赶在车帘放下之前,姜琳琅指了指前面一个点心铺子,对木悠然道。 回答她的是木悠然不耐烦地放下车帘,直接吩咐车夫,“走吧。” 摇摇头,姜琳琅带着莫寒,两个人就这么闲逛般地走在街上,正是过年时节,出来摆摊的不多,但是有些有名的铺子还是一直在开着的。 她带着莫寒先是去给木悠然逛了逛首饰铺子,再去给她买了点点心,就坐在约定好的点心铺子里等她回。 再说木悠然和顾明兰这边,马车轱辘轱辘地行驶着,因为顾明兰低调每次都是走后门偷偷回去,所以车夫驾驶着马车,期间要经过一条无人的胡同。 车内,原本还在闭着眼哼着小曲儿的木悠然却忽然眼睛一睁,面色变幻,“等等。” 说话间,她手一扬一展,五指曲起,指缝间五根细长的银针赫然露出。 车忽然停了,戛然而止的惯性使得顾明兰和小芙险些往前一跌,木悠然袖中飞带一出,卷着两人往榻子上轻轻一带。 惊呼出声来,小芙护在顾明兰身前,声音带着恐惧,“怎怎么了,发生何事了木姑娘?” 顾明兰也是抿着唇,一脸的紧绷。 “别说话,有迷烟!”木悠然压低声音,掏出一个瓶子扔给小芙,“我出去看看,你照看好你家小姐,这个放在鼻子下嗅嗅。” 木悠然是医术高超之人,外头的来人显然是踢到了铁板上,居然在她面前使迷烟用毒的把戏。 她自车窗翻身一跃而出,只见车夫已经被迷烟迷晕,马车前后被四个魁梧的大汉围住,这些人显然没有想到车内居然出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还没有被迷烟迷倒。 皆是面色一愣,为首的那人将迷烟的烟筒一扔,啐了口,目光却淫、邪肆意地打量起气质出众,容貌上乘的木悠然。 “这个北国女子我要了,车内那个抓了,带走!”他对着自己的手掌心吐了口唾沫,摩挲着掌心,眼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 话音一落,便要朝木悠然上。 木悠然面上缓缓展开一个夺人心魂的笑来,只是这个笑,一瞬敛去,化作犹如实质的寒气来—— “不知死活!” 手中银针飞出,直直朝着为首那人的眼睛。 “啊——” 随着一声哀嚎声响起,那人捂着眼睛,手中的胡刀落下,痛苦地弓着腰吼了几声。 “给我弄死她!上!”他痛得牙齿都在打颤,再抬头,拔下一双眼睛上的银针,眼睛闭着,两条血痕滑下。他怒气难以遏制地指着前面,指挥着自己的兄弟,怒道。 三人这下不敢马虎,对方长得是天仙,下手却狠辣。 不由得带着小心和凶残,直直朝木悠然挥舞着刀而上。 一窝一起上,木悠然微微后退一步,双手伸平,袖子一扬,两条长带飞出,一条直直卷住冲最前面的那人的脖子,一扭,便将人甩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滚下。 “呵——”另一人的刀还没落下,就被木悠然另一只手飞出的带子卷走甩飞出去。 与此同时,她一个空中劈叉,一脚一个,再一个漂亮地旋转,扭断了两人的脖子。 登时,两死两伤。 给读者的话: 师姐:晚安(我还是很温柔的) 明天我们家这边要停电,可能晚上才更 246俊女,败露 “啊……” 从车窗微微露出半个头的小芙,好奇地张望了一眼,却被地上倒下的尸体吓得失声惊呼。 她眼睛闪烁着,看向木悠然时,多了几分恐惧。 不到一会的功夫,木姑娘被她她就将几个彪形大汉给解决了,再看那躺着的尸体,不禁打了个寒噤。 “木姑娘,你没受伤吧?”顾明兰闻声掀了车帘,待看到地上躺着两死两伤的大汉时,面上也凛了凛,有几分惶恐划过,但随即更多的却是对木悠然的关心。 悠悠然地拍了下手,木悠然转身,闲适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子,身后那个被她戳伤双眼的大汉忽然举起刀—— “小心!”顾明兰眸子一缩,惊得立即出声提醒道。 然而,木悠然却稳稳当当地朝着马车方向走,眼角余光一闪,面上笑意扩散开来,手指缝间有什么银光一闪,她只轻弹了弹指尖。 银针飞射,直接射中那人手腕处,那人吃痛地呻、吟一声,刀落下,捂着手腕跪在地上。 “先送你们回去,留两个活口交给琳琅。”木悠然脚步一转,身子一腾起,飞上马车,道。 一手飞出几个空指,点了那两个“活口”的穴道,一手冲小芙招了招。 小芙还沉浸在对方方才武力爆表,大杀四方的震撼场面中,见她冲自己招手,傻乎乎地伸手。 “解药。”木悠然见眼前多出一只白生生的小手,不禁嘴角一抽,白了小芙一眼,手指指着她手里的瓶子。 小芙反应慢了慢,随即忙双手呈上瓶子。“哦,好,给!” 接过瓶子,在晕倒的车夫一手提了提后颈,打开瓶塞,将瓶子对着车夫的鼻子下,停了一会,解药发挥作用。 她松手,车夫揉了揉头醒来。 钻进马车内,木悠然将瓶子放回自己的药箱中,见顾明兰和小芙还两脸呆滞地盯着自己看,不禁古怪地拧了拧眉梢,“看我做什么?” 靠着车壁,抱着手臂的木悠然看起来还是那个外表无可挑剔,美得很带欺骗性的女子,但主仆二人眼里如出一辙地多了几分敬仰—— 侠女,妥妥的侠女。 武功高,医术好,生得美。 现在的江湖女侠,都这么优秀的吗? “木姑娘你太厉害了!”小芙咬着帕子,眼里闪着小星星,很是崇拜地说着。 现在已经完全沦陷在木悠然的魅力当中。 顾明兰也是由衷地赞扬着,“多亏木姑娘武功高超,不然……我和小芙就危险了。” 说着松了口气,方才的情景,车夫被药倒了,她们两个柔弱女子,哪里能是四个彪形大汉的对手? “小事而已,你们别这么盯着我。”木悠然额角微微抽了下,被两个姑娘这么狂热敬仰地盯着瞧,别说,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她。 直到将顾明兰送下车,木悠然才跳下车,向顾明兰告辞,“自个儿多注意些安全,我先回去了。” “恩——等等,木姑娘,你坐我的马车回去吧。”顾明兰扶着小芙的手下了马车,再次向木悠然道了谢,随即指了指自己的马车,道。 木悠然摇头,直接转身,背影潇洒得很,“不了,我轻功还快些。” 说着,脚尖一点,人便腾空而起,展现了下她飞檐走壁的轻功。 小芙双手捧着脸,不禁星星眼地小声惊呼,“木姑娘真的是太俊了!” 一个姑娘家,也可以俊逸成这样子的吗! 顾明兰好笑地望着她,摇摇头,只是转过身,笑意敛住。 只见后门门开了,两人站在那,顾明珠站在护国公夫人身后,正冲顾明兰阴测测勾唇一笑。 “你去哪了?”国公夫人周身的气势很瘆人,她美目泠泠泛着冷光,先是看了眼顾明兰身后,没有看到可疑之人,尤其是男子。不知是松口气还是失望,微蹙了下眉心。 她声音冷淡,带着几分当家主母的高傲和冷然,含着质问。 顾明兰微垂了目光,温顺依旧,眼里划过一丝不安,但声音还是很冷静地回答着,“回母亲……明兰去寺里替父亲母亲还有大姐祈福了。” “呵,你替我们祈福?”顾明珠穿着一身粉嫩的裙子,披着雪白的斗篷,像个公主般趾高气扬地从顾母身后走到顾明兰跟前,眼里的冰霜恍若刀子,对顾明兰进行着凌迟,“别是诅咒我们早死吧!” “大姐你——”顾明兰知道,不管雀河那次是顾明珠有意还是她设计,这件事都会成为顾明珠为难自己的契机,但乍一听她这带刺的话,还是面上显了几分怒来,很快又淡下来,“我没有。” “明珠,大过年的,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说话?”顾母微微睨了眼顾明珠,话是训斥的话,但语气全然不似和顾明兰说话时那般冷淡无情。 顾明珠回过头冲顾母吐了吐舌头,“哎呀娘,这个小贱人才不会这么好心呢!依我看啊,她肯定是出去勾、引誉王去了!” 一提到誉王,顾明兰脸色变了变,但是顾明珠的话极具侮辱性,她咬了咬唇,眼底微微泛红,“大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已经因为誉王名誉受损,如何还会与他私下会面?” “啪——”顾明珠回过头,不复对着顾母时的娇俏天真,她冷凝着一张脸,甩手就是一巴掌挥在她脸上。 “嘴硬?敢顶嘴了?” 小芙忙扶着被打得脸侧到一边,捂着脸忍着泪的顾明兰,就要开口,却被顾明兰扯了扯袖子,示意她这个时候不要说话。 顾明兰吸了吸鼻子,将眼泪逼了回去,红着眼看向一旁的顾母,“母亲,明兰不知道大姐为何如此说明兰,但母亲您是明白人,还请您主持公道!” “公道?”这回,顾母拉住了跃跃欲试满脸讽刺的顾明珠,步态优雅又高贵,语气高高在上带着几分讽刺,“身为顾府的二小姐,私通外男,有辱门风,还陷害嫡姐,你跟我谈公道?” 随着顾母一句一句说下来,顾明兰面上血色也一点一点散去,心底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247处置,求援 “母亲,明兰不懂你这话的意思……”顾明兰手微微握紧,指甲嵌入手心,抿了下唇,面上稳住镇定,微微不解地看向顾母,无辜地道。 顾母眯起凌厉的眼睛,手一抬,这次却是比顾明珠还要用力地朝她甩一巴掌过去—— “小芙!”然而挨了这一巴掌的却是护主心切的小芙,顾明兰吃惊又心疼地伸手抚上小芙那深深一个五指印的脸,眼里的泪凝成珠子,看向顾母时候,也带了几分质问,“母亲!杀人还要给个罪名证据呢!您就是不喜欢明兰,也不能这般无缘无故地折辱吧!” “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样!”顾母眼神凌厉,语气冷漠,伸手,身后有个婆子便递上几幅字画,她甩到顾明兰脸上,“那你倒是好好解释下,这些不知廉耻的字画怎么回事!” 顾明兰待看清那字画时候,面色便变了变,但心底却庆幸—— 虽然是少女怀、春的闺中作词作画,但所幸她本就是个内敛之人,不敢太表露,更是从未将自己对誉王的思慕之情言于纸上。 她眼泪顺着眼眶落下,却是委屈的姿态,“母亲,仅凭这些闺阁女儿家伤春悲秋的诗词字画就断定明兰有辱门风?” “还狡辩?明珠说了,那日根本没有用力推你,如何你会恰好被誉王救起?还有这些怀、春的字画,你还说不是你高攀誉王,想要嫁入誉王府,故意设计陷害的明珠?”顾母不愧是高门主母,本来只是顾明珠心里有气闹一闹,但她却多了个心眼。 故意趁顾明兰出门时,派人搜了她的屋子,将这些少女心思满满的字画搜出来,再结合这次事件,不管是巧合也好,是真的冤枉也罢—— 绝对不能姑息放纵,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顾明兰一个庶女,不受待见,身份卑贱,若是叫她攀上誉王这高枝儿,日后说不准反骨。 说白了,国公夫人就是不容许一个庶女有自己的主见和心思,她喜欢掌握一切,到了时候就随便给她安排婚事,绝不容许顾明兰自己谋求出路。 顾明兰哪里不明白顾母的心思?虽说是歪打正着说中了她的心思,可眼下只怕是母亲根本就没有证据也不确定,但怀疑她有异心,怕掌控不了她,才会发难。 心中不禁好笑,面上露出一个苦涩又微凉的笑来,她看向这对高高在上的母女,眼里一片灰白,“母亲不信,大姐对我又心存偏见,总之,不管明兰如何解释,都没用。” 说着她面上一片平静,无悲无喜地抬眸,“既然这样,随母亲处置吧。” “小姐——”小芙眼见夫人已经朝着两边的婆子使眼色,不禁着急了,这要是被夫人的人抓住关起来,小姐绝对逃不了了…… 眼前的局势,不必她多想,都能看得出,夫人和大小姐这是借题发挥,想找个借口处置了小姐。 不成—— 在婆子们蜂拥上来之前,小芙眼角余光扫了眼打开的门,咬咬牙,立即拔腿就往外跑。 她直接跳上马车,将车夫推下去。 “抓住她!”顾明珠见小芙跑上马车,眼角一眯,知晓这个贱婢是去找人帮忙了,她忙对着自己的婢女道。 婆子钳制着顾明兰,后者挣脱不开,只能回过头担忧地望着已经牵着缰绳的小芙。 小芙咬牙,腿抖得厉害,但是她知道被捉住就是死路一条,但是如果她现在能逃,便能去找丞相夫人和木姑娘回来救自家小姐。 于是,她猛地吸一口气,驾着马车,便横冲直撞地往前跑去。 婢女们到底只有两条腿,追出去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芙驾驶着马车用不怕死的速度往前冲。 “甭管那个小蹄子,先将她给我带到祠堂去!”顾母狠狠地撇了下自己的护甲,收回视线,看向顾明兰时,已经是浓浓的不满和危险。 顾明珠咬了咬牙,却是吩咐道,“多派几个人守好了!”原本是为了守株待兔,处置顾明兰,才将守门的小厮给支开,哪里知道,正是这般,才给了小芙逃跑的机会。 再说姜琳琅,她等了有一会,坐在点心铺子内,百无聊赖地吃着点心,时不时往外瞅瞅,看看木悠然回来没。 须臾,外间传来木悠然的步伐声,她眼里一喜,便站了起来。 “师姐,你可算回来了!”姜琳琅上前一步,笑。 木悠然面色却没什么笑意,只是努了努嘴角,看了眼一旁的掌柜的,掌柜被她清冷的眼神逼得立即闪身去了内室。 “怎么了师姐?”姜琳琅见她这般,便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得神色正经起来。 木悠然简短地将路上发生的事说了下,“不过几个小杂碎,不经打,杀了两个,留了两个活口,你一会派人带回丞相府,交给你那个夫君审问下。我瞧那几人不像是北国人。恩,用的刀是胡刀。” 胡刀? 那不就是南国人? 姜琳琅眉梢一抬,想到之前齐睿才知会过她要严加小心南国使臣的报复,不料,后脚她没有中招,那些人却冲着师姐和顾明兰去了。 不,看来是柿子拿软的捏,知道顾明兰不会武功,便朝顾明兰下手,想要用顾明兰来威胁自己。 想通了这点,姜琳琅立即拉着木悠然,让莫寒付了银子,便回府。 “莫寒你去看着那两个活的,我回去一趟。” 莫寒却迟疑了下,她是姜琳琅的贴身暗卫,按理说是不能离开主子半步的,但姜琳琅身边有个用药高手的木悠然在,她再看了眼暗中那些保护主子安危的人,便点头,转身朝着巷子去了。 “容珏!”姜琳琅直奔卧室,猜想这会儿容珏应该是已经用了午膳在小憩,她也不管会不会吵到他休息,掀了帘子便朝内室奔。 靠着榻子,单手撑着额头,闭眼小憩的容珏在姜琳琅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之际便已经警醒。 懒洋洋地睁开眼,他维持着动作不变,嗓音微哑带着几分性、感。 “又怎么了?” 给读者的话: 容珏:这么久没出场,一出场就是吵我睡觉(微笑) 琳琅:相公,无耻娘说了。你不在,她的订阅都下滑了。 我:恩,请大佬打赏点(伸手) 248宠的,分歧 “喝口水。” 听着姜琳琅绘声绘色的解说,容珏真怕她嘴皮子翻太快,咬到自个儿的舌头,递了一杯温度刚好的水过去。 神色依旧如初,只是在听到她说,齐睿提醒她注意南国使臣对她不利时,眉梢高高一抬—— “你见了齐睿?” “……” 姜琳琅无语地停了会,不大高兴地撇嘴,“这时候不应该是担心我的安危才对嘛!” 相公你的关注点是不是岔了!究竟我是你的媳妇还是齐睿是你爱人?! 无视了她微噘嘴有卖萌嫌疑的表情,容珏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解释。” “……醋王。”姜琳琅嘴角抽了抽,对于他这飞醋乱吃的性子是又气又好笑,只好咳了声,声音却弱了下来,“那什么……我约了明兰,然后打抱不平,提了……咳,带着剑去了一趟誉王府。没想到萧王也在那。” 知道容珏不待见齐睿,所以姜琳琅也不直呼对方姓名了。 “提剑誉王府?”容珏眉心微微一隆,面色稍霁,但是神色古怪了几分,看向姜琳琅的眼神,活脱脱像看个智障,“姜琳琅,你又闯祸惹事了?” 听着他这像教训小孩子似的口吻,姜琳琅立即翻脸了,“什么叫我又闯祸惹事了?容珏,你还是不是我相公了,一点都不帮着自己娘子?” 容珏扯了下嘴角,语气带着几分轻嘲,“这么能折腾的娘子……” 可以退回去吗。 这话没说完,但姜琳琅又不傻,那嫌弃的表情,叫她气呼呼地呼气,“誉王都没说什么,你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有理了还?”容珏提了茶壶,将她面前的茶杯重新倒上茶,眉心微凝,语气沉沉。 姜琳琅立即安分老实,乖乖坐好,但是脸色臭臭的。 好吧,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德性,但是大年初一,她的相公就不宠她了,难受,想哭。 “就仗着我撑腰吧。”容珏看她恶人先告状,还一副受气了的样子,什么气都没了,放下茶壶,淡淡瞥了她一眼。 无可奈何地说了句。 这一句虽然带着无奈的语气,但姜琳琅却听得甜滋滋的,嘴角扬了扬,“那可不,到时候若是有人说丞相夫人如何剽悍泼辣,我就说——那都是我相公宠的!” 说着,还骄傲地拍了拍小胸脯,一副骄傲的样子。 容珏失笑,眼底溢出几分乍现的笑意,“别拍了,本来就小。” 姜琳琅:“……”好气哦,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这几日,你别乱跑,安心待府里,这件事交给我。”容珏恢复正色,回归正题,警示性地对她道。 闻言,姜琳琅几乎是立即就点头应允了,她又不是闲着没事干主动当靶子的,外头不太平,她当然避着点。 “好,我保证!” 只是没多久,这个保证就打脸了。 当小厮通传,有个自称认识姜琳琅的叫小芙的丫鬟有紧急事找姜琳琅时,容珏尾指微微一抬,瞟了眼立即闻声出去的姜琳琅。 心底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正厅。 “小芙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的?我去给你拿擦伤药。”姜琳琅看到一身狼狈和擦伤,脸还肿着的小芙时,吓了一跳,若不是对方还有半张脸完好,她都快认不出了。 小芙却扑通一下跪下,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夫人,求求您救救我们家小姐吧!” 小芙只是个丫鬟,哪里会驾车,一路上要不是过年人少,不知道撞到几次路人了。到后来,她掌握不了方向,索性一急就从马上跳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摔了一身伤。 但她忍着疼痛,咬牙一瘸一拐地跑到了丞相府,敲了门,小厮起先冷冰冰的以为她是乞讨的,好在她扬了扬手腕上,之前姜琳琅送她的手镯,好生祈求,小厮才替她通传。 见小芙跪着哭着求她救人,姜琳琅本能地往后退一步,有些不明所以,随即上前弯身去扶她,“别哭,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家小姐怎么了?” 木悠然闻声赶来,见小芙这样子,也是一愣,随即安静地站在一侧,听小芙说明了来龙去脉。 面色一沉,想着自己前脚才将人送到门,以为安全了,哪知门后面就有更大的危险等着顾明兰。 她护送的人,在她才走就出了事,木悠然冷着脸,抱着手臂就要往外走,“师妹。” 姜琳琅也是气不可遏,这顾氏母女还真是可恨,居然想污蔑明兰私通外男,处置了她! “走!”她松开小芙,跟在木悠然身后,气势汹汹地拿了自己的剑。 “姜琳琅。” 容珏一手把玩着一颗珠子,一手置于身后,出现在门口,挡住去路,凉凉地唤了声。 木悠然在前面,原先清冷紧绷的小脸变了变,然后面无表情地挪到了姜琳琅身后,顺带,还推了一把自己的师妹。 姜琳琅:“……”师姐,我恨! 对上容珏凉凉的眼神,姜琳琅不禁哭丧着脸,想起自己好像才答应过不往外跑的,不由心虚,但又带着可怜和祈求地双手做个祈求的动作,置于下巴处,毫不羞耻地做了个卖萌的表情。 “相公……不是我食言,而是我的好朋友现在有危险……”她说着,还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 容珏对她这样子免疫了,直接冷淡地哼了声,“不许去。” 木悠然缩了缩脖子,虽然很想立即拔刀出去救人,但是面对浑身冷气森森的容珏,对不起,她还是从长计议。 让她的师妹姜琳琅先身先士卒吧。 姜琳琅小脸一垮,抿着唇,眼里为难地望着容珏,“那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小芙在后面,紧张地望着,但是她比木悠然更怕容珏,双腿打着哆嗦,还是冒死跪下,求道,“丞相大人,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小姐吧!” 小姑娘声音凄凉带着几分沙哑,好不可怜。 姜琳琅听得心都揪起来了。 但容珏只是阴沉地启唇,“发慈悲的是菩萨。” 姜琳琅默默闭上眼,果然听到这厮刻薄毒舌的话落下—— “你小姐的死活,与我何干。” 249智囊,妙计 小芙面色惨白,背脊微微颤了颤,面如死灰。 都说容丞相是地狱讨人性命的阎罗王,她居然会想着求他救自家小姐…… “容珏!”姜琳琅有些生气了,她美目含了几分不愉,瞪着眼前说着风凉话的容珏,“我不能见死不救!” 容珏白了她一眼,“你去,有用?” 不是他说风凉话,而是他实在是不看好这个时时刻刻想着行侠仗义却不多动动脑筋的女人的脑子。 这么冲过去,人没救到,别自把己给搭进去了。 他这话一出,姜琳琅立即冷静了不少。 别说,容珏这厮说话是难听了点,但每次他都能及时制止住冲动的姜琳琅。 她微抿了抿唇角,咬了咬自己的指尖,随后眼睛一亮,期许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办法?” 容珏:“……” 噎了下,有种又要给这女人收拾烂摊子,并且她行侠仗义,他出力的错觉。 见他沉默了下,面上微微一抽,姜琳琅也不管厅内还有两只单身狗+电灯泡,就两步上前,挽着他胳膊,“快说快说啊,相公~” 木悠然:“……呕。” 夫妻俩回头同时看了眼作呕的木悠然,后者忍着不适,扯着嘴角干巴巴地笑着,“没事,你们继续。” 容珏扒掉姜琳琅的手,狭长若远山的眉轻扬,语气淡淡地说着,“第一,你没有立场去;第二,你去只会火上浇油。” 在姜琳琅一副虚心聆听受教的神情中,容珏心里微舒坦,便给了好脸色地继续道,“这事,有一个人出马,不仅能救人,还能保顾明兰在护国公府的安全。” 姜琳琅先是一疑,微吸着气寻思,随即却眼中亮了亮,“誉王!” 孺子可教。 容珏嘴角轻翘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没有接话,默认。 只是,姜琳琅又拍着手心,有些不确定地道,“可我看,誉王一介武夫,性子直接不会绕弯子,怎么能对付得了顾氏母女?” 这后宅女子的心计,远比这些大男人想得还要复杂厉害。 就齐磊那个渣渣战斗力,宅斗的门还没进就被秒了。 容珏见她还能排挤别人智商,不禁无语,但语气淡淡,也很是认同她的话。 “若他直接上门,自是不成。” “哎呀你别卖关子了!火烧眉毛了,求求你了,快说吧!”姜琳琅急得跺脚,苦着脸,撒娇耍赖卖萌都用了一遍。 木悠然不忍直视地别过眼,再次觉着自己说得没错,容珏居然吃姜琳琅这一套,真的是…… 眼瞎了。 “不还有齐睿?”容珏拂开她再度挽上他手臂的手,语气含了几分意味深长,淡淡地睨着姜琳琅,道。 姜琳琅嘴角一扯,“你别阴阳怪气的行不行?有他在怎么了?他一个男子,去插手后宅的事,不好吧?” “你担心?”容珏却像是在齐睿这件事上钻牛角尖似的,继续阴阳怪气地补了句。 姜琳琅:“……”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我的大佬== “我们不吵,先说正事。”姜琳琅主动举手投降,一脸生无可恋的疲惫。 “若顾明兰是誉王内定的未婚妻,皇帝赐婚,那么护国公府,便不能对顾明兰如何了。”容珏将手里的珠子换了一个方向,继续转着,淡定自若地说道。 姜琳琅无语望天,“是这个理,但是谈何容易!”等齐磊那个木头求来赐婚的圣旨,不知道顾明兰被顾明珠母女折腾成什么样了。 “所以我说,有齐睿。”容珏不疾不徐。 姜琳琅于是不说话了,知道这厮爱卖关子,一段话非要分几段说。 果然,容珏自顾自地说道,“不是让齐睿去救人。而是有齐睿在,这门婚事就有希望成。让齐磊找皇后。” 齐睿,皇后? 姜琳琅还是一头雾水,没反应过来。 皇后可讨厌齐磊了好吗,怎么可能答应齐磊的请求? 容珏不会是耍她玩的吧。顾明珠要折磨顾明兰,皇后怎么也是站在顾明珠那边,怎么会帮着顾明兰和齐磊? 无奈地抬手敲了下姜琳琅的额头,容珏真想给她开个智,忍着性子解释道。“皇后厌恶誉王,所以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誉王娶高门贵女。而顾明兰,先不说她是庶女,身份并不高。就她顾氏女的身份,便是皇后最放心的一点。如果齐磊娶了一个身份不显没有母家支撑的庶女,你说,皇后为什么不同意?” 只怕皇帝不满这门婚事的,但是皇后却双手赞同。 听容珏这么一提,姜琳琅豁然开朗,不禁连连摇头,竖起大拇指赞叹,“相公,高,实在是高啊。” 能想到这出围魏救赵的奇招的,也就容珏了吧。 “那我现在就派人给誉王府传声消息。”姜琳琅一下子放心下来。 容珏却及时拉住她,在她疑惑仿佛在询问“又怎么了”的神情中,他没好气地道,“这事,得她去。” 他指了指已经听糊涂了的小芙。 木悠然摸了摸下巴,随后拍手道,“是啊,小芙来丞相府,肯定很多人都知道了。若是牵扯到了你们夫妻二人,皇后和护国公府可不会那么轻易放人。” “对对对。”姜琳琅一拍脑门,只觉得自己急糊涂了,她忙上前对小芙道,“小芙啊,辛苦你了,得带着伤再去一趟誉王府,记住,务必要演得真诚点,最好是将丞相冷面无情的特性演出来……” 冷面无情的丞相本人:“……” 小芙似懂非懂,姜琳琅便又细致地吩咐了一遍,她才恍然地点头。 “好,小芙明白了!为了我家小姐,小芙一定好好完成!” 于是,小芙被“扔”出了丞相府。 “滚!”被委以重任的小厮,本色出演着他经常做的事,不屑又冷漠地对着小芙呵斥道。 小芙爬起,抹了抹眼泪,面上带着绝望和不甘,离开了丞相府,然后立即奔向了誉王府。 门后,慢慢伸出两个脑袋,木悠然啃着苹果,“人才啊。” 姜琳琅啧了声,“演技派啊。” “好徒儿,你们在玩什么呢!”三木忽然伸出一个脑袋,冒出声音来。 吓得吃瓜群众师姐妹二人一跳。 “师父,您老人家能改改这神出鬼没的毛病吗==” 250求娶,见效 半个时辰后,齐磊急匆匆地骑了马进宫。 仁寿宫。 “娘娘,誉王求见。”宫女小心翼翼地进来,轻声唤着闭目养神中的皇后。 皇后凤目微启一条缝,半阖着眼,似有些意外,“谁来了?” 宫女轻声再次通传,“誉王。” 齐磊? 皇后这几日心情很好,原因嘛—— 她去见了一次闹腾的欧阳妩,那个蠢笨的女人,不经哄,被她三言两语就利用了一把。 这几日钟粹宫有多低沉,她的仁寿宫就显得多么敞亮明快。 听说皇帝已经好几日没有召见也没有去看望楚怜儿那个狐媚子了,那狐媚子气得摔了好几个名贵的器皿,期间还动了胎气,惊动了太医。 只是可惜,皇帝正在新鲜劲儿上,本来也担心这胎,但欧阳妩虽然不聪明,却耐不住人生得艳丽貌美又年轻热情,缠着皇帝几天没上朝了。更别说出门去看望昔日宠冠后宫的怜贵妃了。 虽然碍于当下节骨眼不对,欧阳妩住在皇帝的寝宫中一事对外并未公开,但宫中早就是不言而喻的事了。尽管还没有封赏,但看这势头,只怕是楚怜儿这荣宠,到头了。 想到这,就是对着一向不喜的誉王齐磊,皇后也少了几分排斥,淡淡地理了理自己的华服,温声拖长道,“让他进来吧。” 齐磊很是恭敬规矩地给皇后行了礼,“儿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誉王怎么有空来本宫这了?”见誉王大年初一的,还带了礼品过来,皇后虽是不待见,但面上到底还是流露几分人前惯有的温和慈爱来。 齐磊似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后脑勺,浓眉大眼的他,一拧眉就显得几分凶象,只不过因为眼眸黝黑清澈,只觉得憨厚老实,不觉得有多深沉心机。 他犹豫了下,索性一掀袍子,给皇后跪下,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儿臣前来,是有事相求。还请皇后娘娘恩准……” “哦,何事?”皇后眼皮子一抬,挑了下眉,有些诧异和狐疑地盯着下方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的齐磊,心里盘算着。 齐磊将小芙转述的,姜琳琅那套说辞斟酌了下,为了避免穿帮,他低着头,尽量不抬头看皇后的眼睛。 “不瞒娘娘,儿臣也到了……咳,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前不久……咳,儿臣救了护国公府的二小姐,也就是娘娘您的侄女……却累了人姑娘的清誉……儿臣,儿臣见那顾二小姐蕙质兰心,温婉贤淑,不愧为护国公府所出的名门淑女……心生仰慕,想要求娶之…… 只是,只是母妃她身子不好,父皇也不大喜她……儿臣想求见父皇,却又怕父皇不同意。所以,所以……” 见他一个大男人支支吾吾半天,皇后眼里起了几分讥诮好笑,但不得不说,齐磊心直口快,他的奉承话,听起来就更顺耳。 他夸顾明兰的同时,也拍了下皇后的马屁(姜琳琅教的),这个效果不要太好。 皇后摸着自己衣袖上的花纹,面上不禁温和又好笑,“所以,你想让本宫替你做主?” 心里却算计着,齐磊的话的真实性。 不过她向来在宫中妃嫔宫里安插了眼线,对于齐磊前几日去他母妃那,也耳闻过。他见不着皇帝,也是她意料之中。 这么想着,能跑来她这来求这门亲事,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她身为皇后不说,她也是护国公府出来的,顾明兰名义上是她的侄女,没有谁比她更合适做这个主。 剔除了齐磊蒙骗耍花招的嫌疑之后,她便沉思下来,开始计算齐磊若是娶了顾明兰的话,利弊之处。 但一番盘算下来,发现利远远大于弊。 顾氏女,庶出。 她以前怎么没想到,顾明兰呢? 将顾家不受宠爱的庶女指给誉王,简直就是她渴了有人端茶,困了有人递来枕头的妙招。 偏偏,这还是齐磊这个傻子自己送上门的好事。 若是她自己想到了这个主意,却不见得能成功将护国公府的庶女指给堂堂王爷为正妃,但若是齐磊自己上门求娶…… “求娘娘成全。”齐磊红着脸,大高个红脸也是有意思,殿内的宫女不禁偷偷掩嘴乐了。 皇后淡淡瞟了眼两侧的宫人,她们立马收起笑。 她端起茶盏,却是带着几分为难地道,“你说求娶……是要娶明兰为正妃?” 齐磊很想直接说,是的,没有错。 但立即制止了自己脱口而出的念头,想到姜琳琅让小芙再三叮嘱的注意事项,他抿了抿唇,眼睛转了转,似是为难又似是不知道怎么接。 皇后果然,神色微微一凛,眯了下凤眼,将茶盏往桌上一搁,不重,但面上少了些笑意。 “磊儿,不是本宫袒护自家侄女。而是顾氏女,没有为妾的道理,你也说了,明兰温婉贤淑,是名门淑女。虽然她是庶出,可也是本宫疼爱的侄女。本宫不袒护却也不愿意她受委屈。若你诚心,本宫大可给她指另一门婚事,绝不让她做妾。” 瞧瞧,听听这话,若不是齐磊求娶顾明兰这一出,只怕皇后到现在还想不起顾明兰这号人来。 这会她却假仁假义地说着心疼自家侄女,不忍侄女受委屈做妾。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顾家的庶女也备受宠爱呢。 饶是齐磊,都不禁借着低头对方看不见之际,扯了下嘴角,眼里明晃晃地不可置信。 他只是心直口快,但不是真的傻,这下算是懂了姜琳琅的用意了。 只有这样,皇后才会主动撮合这门婚事,并且极力希望顾明兰当誉王妃,而不是随随便便抬了做侧妃,滕妾。 皇后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以为他是犹豫不愿意,便故作冷了声音,“怎么,你想好了么?” “儿臣想好了!”齐磊咬咬牙,握拳,抬起头来,眼里闪着坚定,似下定决心般,“娘娘说得对,顾小姐知书达理,温婉优雅,实乃正妃人选,儿臣想求娶顾小姐为正妃,请娘娘成全!” 说完,重重磕了个头。 皇后于是身子微微后倚,整个人松懈不少,眼里晃着笑,不禁怀疑,怎么都是皇宫长大的,皇室会出来欧阳妩和齐磊这样愚笨的蠢货呢。 不过,可真是,叫她心里畅快高兴啊。 251懿旨,挨打 “娘娘——”红姑被搀扶着从内室出来,趴在一边的榻子上,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手指轻轻合起,手交握着,拢进袖中。 面上挂着浅浅的笑,“红姑,你也听见了。你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理?” 红姑趴着,面上消瘦得只剩下骨头般憔悴,但面对皇后的问题,她依旧尽心尽力地思考着才道,“奴婢以为,娘娘若是应允了这门婚事,只怕……国公府那边,不好交代。” 她所指的,向谁交代,皇后不必多想也猜得到。 “是么?”皇后面上笑意一敛,随即却又笑开,眼底晕开几分厉芒,“本宫为何要交代?” 红姑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便又听皇后淡淡地接着说道,“本宫待嫂嫂还有明珠不薄,明兰再怎么也是本宫的侄女,不能太厚此薄彼了不是?” 何况,比起护国公府国公夫人和顾明珠的喜怒来讲,她的睿儿没有任何劲敌不更重要? 红姑半晌,才垂了眼睫,“娘娘所言极是。明兰小姐也姓顾,只要她成了誉王妃,誉王想要有异心,就难了。” “是啊。”皇后抿了一口热茶,随即放下,扬了声音,“那就传本宫的旨意——替这对有情人,做主了吧。” “可是……娘娘您不与陛下商量下吗?”红姑有些惊讶,这样大的事,娘娘打算自己传个旨就行? 皇后闻言眉心轻轻拢了拢,随后眼眸微转,“无妨,皇上这会儿可没功夫管誉王的婚事。” 这话说得讽刺,却并无什么气恨。 于是,仁寿宫的太监,带着皇后的口谕,去了一趟护国公府。 当太监宣读了皇后的旨意后,整个护国公府都一片惊雷乍起! “什么?”顾明珠母女皆是面上一震,双双异口同声地开口,瞪着那太监,不敢置信。 皇后居然下旨,给誉王和顾明兰赐婚! 来时便得了皇后的叮嘱,大太监对于这母女的不敢置信早有心理准备,便重申了一次。 顾母直接身子不稳,往后一颓,跪坐在地。 顾明珠忙扶住她,她脸上的神色更是掩饰不住的难看,咬牙,“我不信!姑母怎么会这么糊涂——给顾明兰那个小……给她赐婚!” 她身为顾家嫡长女,婚事都还未定下,为什么姑母却要给那个讨厌的顾明兰指婚?还是堂堂王妃! 脸色气得惨白,顾明珠漂亮的妆容都掩盖不了眼底的戾气。 “明珠!”顾盛昌却不一样,都是自己的女儿,嫁得好才好。没想到明兰平日里一点风声都没,这次因祸得福,居然可以嫁给誉王为正妃。 他呵斥了一声一时口快居然说皇后糊涂,警告性地瞪了她一眼。 顾明珠不甘心地别过头,指甲狠狠地抠着自己的手心,咬着唇哼了声。 大太监为难地迟疑了下,眼眸扫了一圈,才问道,“不知这二小姐在何处?让她接下懿旨,奴才好回去复命……” “来人,去请二小姐过来!”顾盛昌立即挥手命人去请顾明兰。 “这……”顾母面色难看的厉害,她咬咬牙,撑着身子站直了,“老爷,明兰身子不适,这会儿恐是没法出来接旨……” 顾盛昌是老狐狸,登时就觉得不对,昨儿还见过顾明兰,好端端的今天就身子不适了? 赐婚这么大的事,就是病了也该过来—— 除非…… 他隐晦地扫了眼面不改色的顾母,随即眼角余光瞥见微微心虚闪烁着眼神的顾明珠,登时狠狠地拧起了眉梢。 忍耐着,他换上笑脸,对大太监道,“既然小女身子不适,这旨暂由老夫替她接了。公公辛苦,喝口热茶,回去复命吧。” 说着,手往后招了下,管家立即上前,递了个钱袋子。 接过钱袋子,将其塞到大太监手中,顾盛昌笑着将人送出去。 等人一走,他回过身来,脸上的笑意尽数褪去,满目的寒意! “说,明兰怎么了!” “爹——”顾明珠被顾盛昌吓了一下,有些不满他这么凶,只是才开口,就被顾盛昌狠狠地一眼瞪了回去。 “你别说,我问你!”顾盛昌压根不想看顾明珠,只是冷冷地带着家主的威严,瞪着顾母,满脸怒容地问。 顾母面上神色变了变,咬了下下唇,“在祠堂。” 她的声音很低,顾盛昌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即便怒道,“好端端的过年时候,为什么让她去祠堂?” 顾母抿唇,还未斟酌着怎么解释呢,那厢顾明珠就道,“顾明兰有辱门风,勾、引外男,我们只是小惩大诫,依照规矩家法伺候罢了。” 家法? 顾盛昌气得狠狠地抬手,却是甩在了顾母脸上—— “混账!私自动用家法,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如果不是懿旨下来,你是不是要一直瞒着我,等我知道了,明兰还有命活吗!” 顾盛昌一发怒,顾明珠都吓傻了,她躲在顾母身后,抓着她一只袖子,眼里闪烁着害怕。 顾母面上挨了一巴掌,这一下打得她耳鸣头晕,但是她还是护着顾明珠在身后,直直迎上了顾盛昌的眼睛,最终屈服地低声道,“是我没考虑周全,忘了上报给老爷。” “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你可以不喜欢明兰,但是她是顾家的小姐,这点你别忘了!而现在,她即将是誉王妃,在她出嫁前,你这个当母亲的好好照顾她,别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来。” 顾盛昌对于母女俩的把戏,平日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眼下,顾明兰有价值了,再怎么也是要嫁入皇室,他这会儿就想起来要替她出头了。 低下头,顾母抿紧了唇线,握了握拳,“是。” “来人,将二小姐送回她的院子,请个大夫,好生照顾!”顾盛昌忙吩咐了一声,随即失望又生气地看了眼顾母和顾明珠,甩了下袖子,便扬长离去。 顾明珠气得跺脚,“母亲,您看看父亲!他怎么能这样,还打您!” “够了,闭嘴。”顾母隐忍地咬了咬牙,后院女子,她只能听从丈夫的,怪只怪,顾明兰那个小贱人,命太大! 给读者的话: 抱歉告诉大家,过两天要出趟远门,所以估计五天都只能2-3更 21号回家了就万更==抱歉抱歉 252王妃,箭头 顾明兰被带回自己的屋子时,人已经被折磨得昏昏沉沉,意识不清。 小芙守在床边,望着十指都是针眼,浑身湿透的顾明兰,不住地抹着眼泪。 “呜呜呜小姐……” 顾明兰是疼醒的。 祠堂,家法。婆子们下狠劲儿地折磨,叫她一个闺阁弱女子苦不堪受。 “唔——”她抬手,想要触摸自己的眼睛,却发现手指疼痛无比,她唤了声,“小芙……” 小芙靠在床边就睡着了,闻声惊醒,见顾明兰拧着眉难受的神情,不由得关切问,“小姐你醒了?还好吗?奴婢去请大夫过来——” “咳,小芙,我想喝水。”顾明兰看着自己的手指,十根手指头都包裹了纱布,她恍惚地望着自己熟悉的闺房,思绪慢了下来。 待小芙给她倒了茶水,喝过后,她才问起这事。 大夫人怎么会那么好心地放过她? 小芙闻言,眼泪又跟着掉,“才不是夫人好心!” 说着,她又笑了起来,又哭又笑的样子很是狼狈,“小姐,恭喜你啊!小姐马上要成为誉王妃了!” 顾明兰有些懵,“什么意思?” 小芙便将惊心动魄的一天一夜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告知给顾明兰听。 听完这一切,顾明兰深深吸了口气,又惊又喜,眼泪顺着眼眶往下掉,“真的么?我不是做梦?” 小芙点头,也替她由衷地感到高兴,“不是做梦,誉王殿下亲自请的赐婚懿旨——小姐,你夙愿得成了!” 主仆二人一下子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好一会才停下来。 “咳!” 忽然,门口传来婆子粗鲁的一声咳嗽,两人一怔,松开,寻声看向门口。 顾母带着婆子进来,面无表情,但仔细看,可以发现眼底下的青黑,还有颊边厚厚的一层粉——为了遮盖住她脸颊上的巴掌印。 “夫人(母亲)。” 顾母冷淡地瞥了眼小芙,后者要给她搬椅子,却被她避开。 她冷淡地睨着顾明兰,眼底一片冰冷,“我过来,是提醒你——安分地在你的院子里待嫁,别以为攀上高枝儿了,就能作威作福。 要知道,没了护国公府的庇佑,你什么也不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合该清楚。听明白了吗?” 顾明兰垂着视线,望着自己不复完好的十指,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抿紧了唇线,声音无波无澜,依旧带着惯有的温顺和尊敬,“明兰……谨遵母亲教诲。” 护国公府的庇佑? 呵呵,可笑之极,逃离了护国公府,她顾明兰才算是活过来,大夫人也好,父亲也罢,你们想要的,想让我做的,我一件,也不会让你们如愿。 “知道就好。”顾母像是嫌弃这间屋子晦气似的,捏着帕子,冷淡倨傲地带着婆子离去。 小芙敢怒不敢言地望着这群人离去,随即转身,对顾明兰道,“小姐,你可千万别糊涂了,出嫁从夫,这府里根本没把你当小姐对待,等去了誉王府,也别念着这个家了。” 这么多年小姐过的日子哪里像个小姐该过的,现在暂时的宁静也是因为国公爷和大夫人顾忌着小姐这准王妃的身份罢了。 顾明兰自嘲地笑笑,随即想到什么,面上阴霾皆散去,“放心吧,这里从来就不是我的家。何来的犯糊涂。” …… “呼,总算是万无一失。”姜琳琅在丞相府,得到顾明兰已经安全无恙的消息时,心里松口气,面上也轻松起来。 容珏落下一子,悠闲地玩着与自己对弈的游戏,闻言,嘴角微掀了个弧度,“瞎操心。” 若是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保不住求不来,齐磊也不用在誉王这个位置上坐着了。 姜琳琅凑到容珏身侧,见他垂了长羽一样的眼睫貌似专心下棋,不由撇撇嘴,凑近道,“容珏,要我是顾明兰,你是齐磊,你会不会牺牲很多也要娶我为妃?” 她双手捧着脸颊,说话时气息都打在了容珏侧脸上,痒痒的,热热的。 容珏闻言扯了下眼角,启唇落下两个字,“不会。” 姜琳琅:“……” “没有这个如果。”容珏见她一脸受伤的样子,不禁扔了棋子,笑笑往一侧偏过头,离得远些方便观察她的面部表情,“首先,你没有顾明兰那么弱。然后,我没有齐磊那么蠢。最后,不管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谁阻止——” “你已经是我的女人,谁拦,杀。” 姜琳琅愣了好一会,听着他云淡风轻的声音说着这么霸气的话,不禁眼里一点一点像是有烟火炸开,点亮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忽略前面损人的话不计,容珏用这张妖孽的脸说着,她是他的女人,谁拦,杀。 真的—— 酷到不行了好吗! 猛地就扑上去,姜琳琅像一只小奶狗似的蹭着容珏的脖子,双手搂着他,跨坐在他身上。 “嗷嗷嗷,丞相大人,我要给你生猴子!” 我的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帅QAQ 容珏:“……猴子?” 是他听错了还是这女人说错了,他们的后代为何会是猴子? 姜琳琅蹭着他脖颈,嘟起嘴求亲亲,被容珏嫌恶地抬手贴脸挡开。 耳根发烫,他咳了声,故作阴沉冷漠,“别闹,下去。” 姜琳琅厚脸皮笑嘻嘻地道摇头,“就不。你说,你是不是已经爱我爱到无法自拔了?” “……呵呵,不是。”容珏额角黑线,想推开温香软玉吧,可是某人双手双脚都缠了上来,根本推不开。 姜琳琅眯了眯眼角,“真的?” “恩。真的。”他真的没见过比姜琳琅还要不知羞的女子了,真的。 姜琳琅努了努嘴,忽而手一抬,手心摊开,一只香囊赫然展现在手中,“那这个怎么解释哦?” 得意地挤了挤眉毛和眼角,姜琳琅在容珏阴沉了脸色后,仍旧不怕死地嘚瑟道,“没想到,围猎那次,有人还将这个也带身上了。” 取出香囊中一枚快要生锈的箭头,姜琳琅嘴角上扬,咧着嘴,眼眸明亮赛过星辰。 容珏顺着视线望去,她手心里的箭头—— 253打架,传信 他面部线条都不禁柔和起来,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当初她替他挡了一箭,就如很多年前那般,她救了他最后的尊严。 其实仔细算来,他欠这个女人,良多。 却从不觉得亏欠,因为他自信,可以保护好她,可以用余生好好偿还。 抬手,牢牢握住那只手,手心传来轻微的钝痛,他认真地盯着姜琳琅的眸子,里面只有他自己的倒影,他低声宛如呢、喃地道,“当时我取下这枚箭头时便告诉自己——绝不叫你再受到伤害,更不会让你因为我受伤流血。” 他靠着姜琳琅的肩,“可是后来,黑风寨,宫宴上,你还是受伤了。” 在姜琳琅看不见的地方,容珏的眼里微微划过一丝阴鸷暗芒。 “真是该死。” 所有伤过她的人,都该死。 姜琳琅心中很是感动,收起调笑,握着那只手,轻轻安慰着陷入某种情绪中的男人道,“哎呀没关系的,我不好好的吗?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 “恩,所以不要乱跑。”容珏收起负面情绪,唯恐自己又控制不好情绪,不慎入了心魔,松开她,抚摸她的长发,眼里戏谑掠过,凉凉地道。 “……我没乱跑,不在你怀里呢么!”姜琳琅不服气地靠着他,将箭头放回香囊中,再将香囊放回他衣裳里侧。 “别乱动——你想在这,继续,恩?”容珏按着在自己腿上扭来扭去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的姜琳琅,语带威胁,眼眸含着几分情谷欠,尾音上扬地道。 姜琳琅顿时僵住,半晌却点头,“行啊,来啊谁怕谁?” “……”容珏想,他也没见过姜琳琅这般胆大妄为不怕死的姑娘了,真的。 他俯身,似要亲吻她,但是窗外闪过一道人影,他面色一凛,“谁?” 姜琳琅听到他冷峭的声音,一怔,扭过头看向窗外,没有察觉到任何可疑的气息,不禁疑惑,“有人吗?” 容珏眯着眼角,“前辈,屋顶有意思么?” 姜琳琅:“……???” “哈,没意思没意思,你们继续,继续啊别管我!”但是屋顶上,随即传来一道玩世不恭中带着几分心虚尴尬的声音。 姜琳琅在听到这个声音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师父!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我们屋顶上做什么!” 又是这个臭老头! 再这么下去,她的后半生性福生活真的很难保障了。 她相公要是被臭老头吓得不能人道,她非要和这个死老头断绝师徒关系不可。 屋顶上,三木继续不怕死地道,“我就是来看看星星月亮,你们小两口继续啊,别管师父,师父不需要你们陪的。” “……”说得好像谁愿意陪你似的。 容珏将姜琳琅缓缓抱着,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弹了弹袖子,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姜琳琅觉着吧,一会说不准,两个人要打起来。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没有错。 “嗷嗷嗷臭小子你还来真的啊!” “别打脸——” “我的酒葫芦!” “……” 听着外头几乎是上房揭瓦的动静,姜琳琅不禁摇头,看来容珏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啊。 居然能抢走她师父最宝贝的酒葫芦。 “咻——”姜琳琅起身,想要出去看看情况,突然耳畔风声一掠,她机敏地偏过头,便见眼前的门框上,一枚飞镖插着,上面有一张字条。 她蹙了下眉心,取下飞镖,朝自己身后,那里,窗户打开着,但是人已经走远了。 打开字条,当那字映入眼帘时,她的神色就变了。 抿着唇,将字条和飞镖收好,她走到窗前,关上了窗户。 身后响起开门声,她忙回头,便见容珏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师父呢?”她按捺住一瞬加快的心跳,手微紧之后,神态平静下来,朝他身后张望了眼,借观看外面情况的动作避免与他的眼睛对视,等心里安定了,才状似好奇地看着他,“你赢了?” 容珏走到桌子前,倒了杯水,饮了口,“平手,他跑了。” 姜琳琅闻言满眼的吃惊,“你你你现在这么厉害了?都能和师父打成平手了!” “呸——他才不是你师父我的对手!这小子出手太狠了,阴招还多,居然将你师父我的宝贝酒葫芦扔出去了!”出去捡酒葫芦的三木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在门口位置,本来是要进来的,却被容珏眯着眼睛盯着他才捡回来的酒葫芦的动作给吓得,缩回去了。 姜琳琅:“……”师父,您能有点出息吗。 因为三木的打岔,姜琳琅暂时忽略了方才飞镖传信的紧张,轻松地开着玩笑。 “师父,你技不如人就别来了。赶紧回去歇着吧!”说着,她走上前,作势要关门。 三木站在外面,抱着自己的酒葫芦,吹着雪白的胡子,气呼呼地骂道,“臭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女大不中留!师父不跟你玩了,哼!” 说着,他使着轻功,带着他的酒葫芦,转瞬人就不见了。 姜琳琅合上门,转身,却见容珏站在自己身后,两人打了个照面,近在咫尺的容颜,叫她吓了一跳,拍着胸口,不禁嗔怪—— “你突然站我身后做什么,吓死我了!” 容珏却看着她,视线扫了下门,随即落在她拍着胸口的手上,眉梢一抬,似笑非笑地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心虚?” 姜琳琅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想闪躲眼睛,但在她要做出这个动作之前,脑子就先一步制止了这心虚的动作。 她蹙眉,努了努嘴,“你才心虚!不说了,我困了,睡觉!” 说着,拍了下容珏的手臂,绕过他,抬手掩面打了个哈欠,很是困倦的样子,爬上床,便几下脱了外衣,掀了被子钻进被窝了。 容珏站在门前,少顷,才朝床边走来。 褪了鞋子、衣裳,慢慢躺下,抬手,虚空一指,将烛火熄灭。 屋内一下黑了下来,只留一盏微弱的烛台,点点的光芒,很是微弱。 姜琳琅闭着眼,翻了个身似的,背对着容珏侧躺着,呼吸渐渐均匀。 254诱骗,篡位 皇宫中,欧阳妩望着镜中神情微呆的自己,拿起镜前的梳子,眼神空洞地盯着自己的脸,动作僵硬地梳着头。 “嘶——”她疼得蹙眉吸了口气,低眉视线落在自己右手梳子间一缕头发,抿了下唇角,再看镜子里身上北国的服饰,登时气得反手将梳子拍在桌上。 “公主,贵妃来了。”一名宫女进来,不远不近地通传着。 欧阳妩闻言面上微微流露几分怨怼,但眼里总算是有了波澜,将梳子挥到一旁,“让她进来。” 是“让”而不是“请”,一字之差,这个态度却可以想象。 楚怜儿抚着小腹,依旧是那副高贵又柔弱的模样,温婉柔笑地望着一脸冷色的欧阳妩,柔声道,“瞧公主这俏脸气的,怎么,是宫人服侍得不尽心么?” 她说着,似笑非笑地扫了眼一旁的宫人。 欧阳妩回身在妆奁台前坐下,冷冰冰地哼了声,“贵妃娘娘心知肚明。” 闻言,楚怜儿笑容微敛,却并未恼怒,只是摆摆手,示意众人都出去。 待屏退了左右后,她才走到欧阳妩身后,眼眸微低,瞧见了那只梳子,她拾起,动作轻柔地替欧阳妩梳了两下长发。 望着镜子里的欧阳妩,对方也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只见楚怜儿笑意微加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神情来,“公主,本宫可以帮你得到容珏。问题是,你敢不敢,冒这个险了。” 她突然的这一句,叫欧阳妩神色变了几变,有惊有喜但最后只化作深深的怀疑和戒备,“你什么意思?你想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在宫里待的这几日,她简直度日如年,老皇帝色、心不改,一直对她动手动脚,若不是之前楚怜儿给她吃的那药造成她月事的假象,兴许她已经被老皇帝玷、污了。 皇后那个老女人居然想她伺候老皇帝,替她来钳制怜贵妃?也不看看,老皇帝那张令人作呕的尊容,如何能配得上她南国有名的美人十三公主。 心里越是不甘,她就越发觉得,容珏才是这世上能配得上她的男子,只可惜——那个男人,现在被姜琳琅那个女人蒙蔽了双眼,完全看不到自己的好。 镜中映射出欧阳妩复杂纷呈的面部表情变化,楚怜儿将梳子无声放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双充满了不甘、怨愤、欲求的眼,眼角微翘起,眸子里掠过一丝精光。 有害怕和渴求的人,最是好拿捏了不是? “公主,事到如今,也不妨实话告诉你——其实,容珏是本宫的人,你别这么看着本宫。本宫的意思是,本宫背后依仗的是容丞相,而我们一直在共谋着一样大业。” 楚怜儿一只手轻轻放在欧阳妩的眼睛上方,指尖微凉,划过她精致好看的眉眼,在欧阳妩不敢置信又吃惊狐疑的神色中,继续道。 “公主生得这么貌美如花,丞相怎会真的毫无怜惜之心呢?”她俯身,凑近欧阳妩,清雅泛甜的气息袭来,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诱、惑人心的声音蛊惑般地在欧阳妩惊诧却又惊喜的眼神下,继续引、诱着说,“公主这么聪明,应该猜到了本宫的暗示了吧——没错,本宫之所以帮公主避开陛下的宠、幸,就是因为丞相之托。” “他……真的吗!”欧阳妩露出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灿烂又惊喜的笑容来,甚至因此而无视了楚怜儿搭在她身上的手,她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欢喜,“你没骗我?” 她眼中甚至因为激动而露出泪光几点,楚怜儿手微顿,心底随即一嗤—— 真是个好骗的蠢货。 但是面上的笑容愈发温柔和善意,从善如流地点头,“千真万确。公主你也知道,皇后一心想要萧王即位,她背靠护国公顾盛昌这棵大树,而顾盛昌一直都是丞相的死敌——皇后一脉若是得势,对丞相便是灭顶之灾。” 欧阳妩听得认真,她出身皇室,南国的皇室比北国的还要复杂纷乱,所以对于楚怜儿所说的党争,她并不陌生。 揪着头发,她眉心微拢,也知道形势对容珏并不乐观。 “好在,本宫虽地位不及皇后,却有着陛下的宠爱傍身——而现在,更是得天庇佑,怀有龙子,只待本宫生下皇子……那么,形势就大不相同。只不过……”楚怜儿一言一行都不愧是深宫浸、淫过的老手,她故意垂眸流露出几分忧愁为难,停顿。 “不过什么?”欧阳妩听得揪心,忙追问。 楚怜儿转过身,背对着她,在欧阳妩看不到之际,红唇扬起,一抹算计得意划过。 “只不过,萧王已然成年,陛下又年事已高……待本宫的皇儿长大,哎,那时候只怕早就是皇后一脉独掌大权了。除非——” 欧阳妩急得立即弹起,上前一步,抓住楚怜儿一只手臂,动作很是急切,不耐烦又揪心地追问,“除非什么啊?你能不能一次说完!” 见她这般,楚怜儿转身,目光温柔而哀愁,轻颤着唇,压低声音,神态一瞬变得锋利,沉声道,“除非陛下驾崩,遗诏……传位给本宫肚子里的孩子。” “什么?这——”欧阳妩面色一下震了震,眼眸一缩,惊诧地微微张了嘴,心中一片惊骇,这可是,要篡位!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却是怀疑地看向楚怜儿都未曾隆起的肚子,蹙眉疑问,“可你怎么确定在,肚子里一定就是皇子呢?” 楚怜儿先是一怔,随即美目闪过泠泠冷光,咬着唇,手抚着小腹,“本宫说他是,他就一定,也必须是皇子!” 言下之意,就算不是,也要狸猫换太子,坐实了他是。 天! 欧阳妩跌坐回座位,一时难以平复自己的心神,半晌,她才呆呆地问,“你说的这些……容珏,他,是他的意思吗?” 美目暗芒一闪一灭,楚怜儿点头,却又摇头,“自然是丞相的妙计,但丞相却不赞成拿公主的清白冒险,是本宫实在没有法子,才来求公主,施以援手的。” 给读者的话: 没出成远门继续码字更新照旧 255异心,更乱 欧阳妩更加迷惑了,“什么意思?” 楚怜儿抬手,轻轻抚了下欧阳妩这张的确称得上天姿国色的脸蛋,不禁眨了下眼,却是收回手,对着欧阳妩便是一拜,“公主,丞相只叮嘱本宫护公主周全,找时机送公主出宫去。但是本宫不愿丞相腹背受敌,只好恳求公主——涉险完成这最重要的一步。” “我?” 听到楚怜儿说容珏叮嘱她护自己周全,欧阳妩眼中含泪,一瞬落下。 挂着泪珠,犹豫不决地指着自己,有些迷惑地问。 却也没有叫楚怜儿起身。 楚怜儿咬咬牙,眯着眼角,忍了一时的屈辱,继续诱道,“陛下如今最是亲近公主,若是公主能……里应外合,将这药下在陛下的饮食中……等时机成熟,本宫顺利产子,一切就顺理成章,而公主也可以出宫和丞相双宿双栖。” 她说着,拿出一个黑色的瓶子。 递给欧阳妩。 欧阳妩有几分呆愣地望着眼前的瓶子,一时没有伸手去接,她不禁脱口问道,“这是什么?” “公主别怕。”楚怜儿眼神温和,极具欺骗性,“这只是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只要公主将这药下到陛下的饮食中……陛下会渐渐出现无力、头晕、困倦的状况,待八个月后……便会陷入昏迷中。若是烈性毒,瞒不过大监,而这个毒,就算事后有太医查,也查不出来。” 慢性毒药。 欧阳妩眸子微微一缩,手颤了颤,伸出,却又立即吓得缩回去,“不,这太危险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可是公主,之前你不也相信我了吗?我可曾骗你了?”楚怜儿没想到临门一脚,这女人却恢复了几分清醒,不禁暗道不好,面上却做出很是无奈和委屈的神态来,“公主若实在不信,可以看看这个。” 她拿了一枚令牌,上面刻了个“容”字,在欧阳妩眨眼确认之后,她收回去,“这是丞相的令牌,你不信,大可以拿着令牌去问他。” 欧阳妩咬唇,眸子里出现犹豫纠结,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楚怜儿给她的信息太多了,一下子叫她又惊又喜又怕。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 那她要不要帮容珏?答案是肯定的。 可是,篡位,弑君……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不对,她是南国人,她来做,似乎并不存在什么大逆不道之举。 想着,她咬咬牙,接过瓶子,扶起楚怜儿,“你先回去,容我好好想想。” 然后将瓶子贴身藏好,转过身,按住心跳,面上神色几经变幻。 楚怜儿轻弹了弹膝盖上的灰尘,抚平了褶皱,对着镜子冲恍惚不安的欧阳妩安然一笑,忽然将令牌拿出来,递给她—— “公主,这个就暂时放你这,就当本宫的诚意。既然本宫今日敢和盘托出,便是同丞相一样信任公主。公主多保重,好好考虑,本宫就先告辞了。” 说完,转身便步态优雅地离去。 宫人扶着她的手背,打量了下她的面容,待楚怜儿上了步撵,回了寝宫,才端着安神汤上前,低声询问,“娘娘,您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这名宫人是楚怜儿最信任的心腹,闻言,楚怜儿只是微摇了下身子,笑容深邃,“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冒的又不是本宫的险。” “娘娘就这么将丞相的令牌交托给那南国公主,万一——岂不是连累了丞相?”宫女递了点心,楚怜儿捻了一小块,塞进檀口中,缓慢地品尝着。 听到宫女的担忧,她似笑非笑地捏着帕子拭了拭嘴角,目光含了一丝毒辣,“这叫借刀杀人。一箭双雕。” 话音落,拿了橘子,宫女见状忙接过替她剥了再递回去。不解地摇头,“奴婢有些不明白。” “不必懂。”楚怜儿咬了口鲜嫩多汁的橘子肉,“你只需记着,容珏,顾蓉芳,都不该是本宫的主子和阻碍。这后宫,这天下,有能者都可成王。” 她抚着自己不显怀的肚子,美目凛然划过一丝深沉的心机。 被容珏支配太久,被皇后压了太久,她早就心生反意。 只是容珏那人心思太诡谲深沉,太能忍,根本不会支持她这个时候谋夺皇位。而最为要紧的是,容珏掌握着她最大的污点和秘密,这样时时刻刻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刀,不解决了,她永无宁日。 而此时,丞相府内。 容珏提笔的动作微顿,听了暗卫的通禀之后,只是凉凉地呵了声。 “主子,怜贵妃已生异心,是否要——” “无妨。” 容珏继续落笔写着什么,闻言语气依旧不变,带了几分玩味笑意地道,“越乱,才好。” 暗卫闻言便懂了容珏的意思,退下。 这个怜贵妃若是乖乖听主子的话,兴许可以保住荣华富贵,但偏偏要作死,不先去对付皇后,却跑来先算计主子…… 真是嫌命长。 再说仁寿宫。 “你是说,怜贵妃又去探望欧阳妩了?”皇后撑着额,宫女给她捶着腿捏着肩,一连几日的好心情叫她现在面容都透露着闲逸愉悦。 只是听了宫女的汇报,微微松手,挥手示意捶腿的宫女停下动作,退下。 那宫女点头,“恩,是公主让奴婢来汇报给娘娘的,说是……贵妃假借探望,实则挑拨。贵妃说,娘娘是利用她来对付贵妃……公主有些生气,便让奴婢转达——是否像贵妃所言,娘娘先前答应的,是骗她的。” 宫女说完,小心翼翼地觑了眼皇后。 皇后面无表情地掀了下眼皮子,忽而低低笑了几声—— “有意思。” 她神情似冷又不似,像在笑又像不是。 半晌才抚着自己的鬓角,语调微缓,“你回去告诉她,稍安勿躁。答应她的,一样也不少。” 宫女应下。 又听皇后轻微颦了下眉尖,补充,“对了,好生盯着她,给本宫打探打探,她可否隐瞒了什么。” 皇后对于楚怜儿的伎俩虽看不上眼,但不得不防,那个女人蛊惑人心的本事不容小觑。 256温泉,行宫 “什么?温泉行宫?”姜琳琅正在数她今年新得的首饰,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不亦乐乎笑得像个敛财婆。 骤然听到容珏的话,眉梢一扬,脚趾丫动了动,“怎么突然想到去那了?” 容珏无奈地拿书轻拍了下桌子,知道自己前面的话她都没听进去,耐着性子拔高了音量—— “皇上想给南国皇子还有公主解闷,特意安排的。” 姜琳琅眉毛微翘,“还有哪些人去?” 如果顾明珠去的话,她…… “宗室子弟,临安贵女,然后你跟我。”容珏对于姜琳琅的小心思一眼拆穿,恶劣地补充了句,“顾明珠也去。” “……”姜琳琅嘴角扯了扯,“明兰去不去?” 这下换做容珏一脸郁闷了,不明白姜琳琅一个有夫之妇天天打听另一个待嫁之妇是为什么。 咳了声,“恩。” “那行,什么时候去,我收拾下行李!”果不其然,姜琳琅一改之前的不乐意,喜上眉梢地将自己的首饰捡起放回盒子中,穿了鞋袜下床便要去收拾她的行李。 瞧她这急切开心的样子,容珏没好气地扯了下嘴角,“后日,急什么。” 姜琳琅却兴冲冲的,“那我们带上师兄师姐一道去吧?” 至于她那个师父,自动被姜琳琅忽略不计了。 容珏面色微顿,没有异议地点了下头。多带两个人而已,并不影响什么。 关键时候,木悠然还能充当下姜琳琅的保护者。 若是木悠然知道,她在容珏这,已经成了第二个莫寒的作用……不知道作何感想了。 到了去温泉行宫这天,三木难得在客厅一道用饭,听说众人一用完早膳便上路,不禁气得将手里半个馒头往碗里一扔。 “什么?你们去好玩的地方,将师父我给扔下了?!” 三木瞪着容珏,但默默想起自己险些不保的酒葫芦,他理直气壮地……移开了视线,瞪向姜琳琅,后者不理他,低头用膳。他又瞪木悠然,木悠然就更加不会理他了,眼风都懒得给他一个。 最后,沉默寡言的木霆遭了秧。 “木霆!你也要抛弃师父自个儿享福去?”三木吹着他的胡子,拍了下桌子,希望引起众人的注目。 见其他人皆是一脸木然或冷淡悠闲地用膳,木霆不忍,还是与三木对视,然后在三木怒气满满的眼神中,无奈地放下手里的碗筷。 “不如,我留下,照看师父吧。”他这么说,目光却看向姜琳琅,询问她的意见。 姜琳琅耸肩,夹了一个香酥丸子塞嘴里,声音轻快,“哎呀师兄,师父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你难得来一趟,跟我们去玩吧!甭理他。” 说着,冲三木扮了个鬼脸。 三木气得胸口起伏,哼哼唧唧地拍桌道,“哼,臭丫头,师父白疼你了!” 容珏始终优雅安静地用着早膳,在三木第二次拍桌,引起桌面震动之际,他才放下碗,拿了帕子拭了拭嘴角。 淡淡地瞥了眼三木,视线移开,看向姜琳琅,“我吃好了。马车上等你。” “恩,好。”姜琳琅乖巧地笑笑,点头应道。 于是容珏起身,对众人微一颔首,随即带着暗卫,离席。 他一走,木悠然便促狭起姜琳琅来,“啧,在容珏面前乖得像猫。” 三木接了话茬,“哼,在师父面前就是白眼狼!” “……”姜琳琅无语凝噎,白了眼还在生闷气的三木,“师父你好幼稚。” 这时候木霆木然起身,“师父,师妹,我吃饱了,先去外面等你们。” 说完,他拿了剑,行走自带冷幽之气,背影高大却孤寂。 姜琳琅觉着木霆有点奇怪,随看向木悠然,“师兄怎么了?” 好像突然不是很高兴? 木悠然深深冲她虚假一笑,“你这脑袋,甭想了,想不出答案的。没事,我也吃好了,赶紧吃完出来。” 起身,拍了拍姜琳琅的肩,然后趁其不备,朝三木挤了挤眼睛,“师父,你好好看着丞相府哦,别捣乱,不然你的酒葫芦——” 她眨了眨眼,目光落在三木那宝贝疙瘩似的酒葫芦上。 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是警告三木不要以为人都走了,就可以上房揭瓦了。 三木涨红了脸,护着自己的酒葫芦,闻言气得不住地跺脚,指着木悠然的背影,气呼呼地骂道,“臭丫头!不孝徒!啊——回去叫老大教训你!” 剩下姜琳琅一个人,不由道,“师父你就消停点吧,大清早的,咋咋呼呼吵死了。” “……哼。”三木别过脸,耍起小孩子性子来。 姜琳琅默默吃完自己的早饭,然后拿了佩剑,起身也离席。 交代了声管家,好生照看,重点是“看着”师父三木,随即带着莫寒朝门口走去。 木霆坚持骑马,木悠然一人一辆马车,姜琳琅原本觉着不好意思,但用前者的话说,一个人乐得清静。 于是乖溜溜地跟着容珏坐丞相御用马车。 “去了记得跟着我。”容珏坐在车内,见姜琳琅时不时掀了车帘,也不怕冷地观望外头的景色,还是不放心地叮嘱,“欧阳烈不一定放过你。” 岂止是不一定呢。 姜琳琅一出手就直接废了金广茂,欧阳烈刚愎自用,极其好面子,这下,梁子可不结大了。 不知不觉中,这女人结仇的本事,也快赶上他了。 容珏可有可无地想道。 “知道啦。”姜琳琅头也没回,看着外面渐行渐远的景色,马车行至山路,她被树林中窜出来的一只野兔子吸引住目光,所以对于容珏的叮嘱,显得几分敷衍和不上心地回应着。 对此,容珏按了按眉心,看来叮嘱她是没用,只能自己多看着点。 与此同时,另一头,护国公府的马车上,顾明珠也掀了车帘,面容冷淡地看了眼身后的一辆马车。 “大小姐,您别气了。”丫鬟知道顾明珠因为顾明兰也一道同来心里不畅快,不由宽慰着。 顾明珠美目一冷,哼了声,手指捏着车帘—— 姜琳琅,顾明兰,这两个贱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给读者的话: 电脑充电器坏了不知道剩下的电能坚持多久…== 257起意,纠缠 马车停下。 “好巧。容丞相,丞相……夫人。”姜琳琅才跃下马车,便看见欧阳烈带着欧阳妩似乎早就到了,在行宫前等着他们。 欧阳烈目光含着几分说不出的深陷,他先是朝容珏抱了抱拳打声招呼,随即目光飘向姜琳琅,眼角微眯,语调古怪,嘴角笑意微闪。 姜琳琅蹙了蹙眉,对于欧阳烈这宛如剥开她衣裳的视线感到很不舒服,抿了抿唇,没什么好脸色地冷淡应了声,便不说话了。 “这位是?”木悠然缓缓下了车,背着药箱来到姜琳琅身侧,欧阳烈不曾见过她,是以,当美人由远及近而来时,他不禁眼睛一亮,视线都直了直,带了几分兴趣地问道。 木悠然眉心微拢,对于这赤、裸、裸不怀好意的打探,登时脸色冷了冷,没有做声。 “这是我师兄师姐,我师姐别的不会,最会如何折磨登徒子。王子有兴趣可以领教一下。”姜琳琅直接挡住了欧阳烈的视线,见木霆手握着剑微转了个方向,忙笑意明媚,带着几分刺地开口道。 欧阳烈闻言,眼神闪烁了下,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看向姜琳琅时,哪怕对方也是个美人,但他更多的却是狠厉。 带了几分危险地笑开,“是么。” “进去吧。”容珏眯了眯狭长的眼,眼神清寒地扫了眼挡住路的欧阳烈,语气微沉,拉了姜琳琅,宽大的袖子掩住她大半个身子,呈一股保护者的姿态。 这情形,落在一直不说话只是双目含着深情地盯着容珏的欧阳妩眼里,叫她原先温柔含情的面容垮了垮,咬咬牙,双手握拳,眼睁睁地目睹容珏拉着姜琳琅转身进去的背影。 眼里红了红,蓦地想起楚怜儿说的,容珏对姜琳琅好,不过是一个幌子,为了将她当成挡箭牌。 她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没关系,忍耐一时,待时机成熟了,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了。 顾明珠姗姗来迟,欧阳烈却似乎并不意外,欧阳妩都走了,他还在门口,显然是在等她。 显然,比起上回故意着淡妆,这次不说是盛装,却也精心打扮过的顾明珠,那明艳不可方物的姿容,一下叫欧阳烈笑意加深。 只觉得,这北国的美人,当真是各有风情,美到人心坎里去了。 “明珠小姐一来,当真是叫小王眼前再看不到其他美人了。”欧阳烈毫不掩饰对顾明珠美貌的垂涎,围着她转了一圈,笑容带了几分迷恋般,“不知道小王有没有这个荣幸,同明珠小姐一道用个饭呢?” 顾明珠身后的丫鬟不由戒备地望向欧阳烈,唯恐欧阳烈对顾明珠做出什么不尊重的行为。 然而正主顾明珠却只是轻松一笑,这一笑面容生动起来,神态依旧高傲冷淡,但这个笑容却叫欧阳烈心驰神往。 只听她幽幽道,“王子,上回多谢你——不过,我们还没那么熟。失陪了。” 伸出一只手,欧阳烈拦住顾明珠去向,“明珠小姐好生无情,上回你伤心失意,小王英雄救美护送你回府,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 他故意将两人关系说得这么暧昧不清,成功见顾明珠变了脸色。 “表哥!”然而,顾明珠忽而眼睛亮了亮,看向前方,欧阳烈顺着望去,只见齐睿一身月白华服翩然映入眼帘,而他方才讨好都换不来好脸色的顾明珠提着裙子犹如一只活过来展翅的蝴蝶奔去。 他目睹齐睿略显冷淡的神色,以及纠缠着齐睿并不以为然的顾明珠,微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真是有意思了。 面对顾明珠没完没了的纠缠,齐睿只是冷淡地拂开她抓着自己手臂的手,眉眼带了几分严肃,“表妹,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原本是想看看姜琳琅来了没有,却不曾想遇到了顾明珠,齐睿还记得上回顾明珠将顾明兰推下冰河的事,对她现在全然是失望。 没想到小时候娇气可爱的表妹,长大后越来越偏激和刁蛮任性,做的事也是越来越让人失望。 他叹了口气,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躲着了。 见之前在齐睿这,好不容易挽回的好感又这么没了,甚至是更糟糕,跌入谷底……顾明珠神色一下黯下来,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渐渐染上雾气,最后被阴鸷取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因为不相干的人对她这么冷漠! “小姐……”丫鬟见顾明珠委屈得要哭的模样,不禁出声想要安慰。 顾明珠恶狠狠地瞪过去一眼,“滚开!” 丫鬟们闻言皆是瑟瑟发抖,不敢多嘴。 “明珠小姐,别动气,动气伤身可就不好了。”欧阳烈像是看好戏看够了,故作关心地走上前,半带玩笑半温声安慰似的道,“萧王殿下不解风情,明珠小姐又何必跟自个儿过不去呢?” “你走开啊!关你什么事!”顾明珠本就是个极要面子的大小姐,从小到大她受委屈不开心都不会忍着,那些让她不高兴的都没好果子吃,但唯独在齐睿这不断受挫,委屈也只能咽下去。 此时看到欧阳烈的脸,听着他的话,顾明珠狠狠一掩面,只露出一双带了雾气猩红和恼怒的美目。 她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失态哭出来,然后甩掉一干人,自己往里跑。 欧阳烈伸手,折扇一开,阻拦了丫鬟们的步伐,自己先一步跟上去。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小姐……你看……”小芙看着前面一前一后离去的一行人,扶着顾明兰慢慢下了车,轻声带了询问口吻地开口。 顾明兰身子才好,扶着小芙的手,只微抿了下唇,“大姐要强好面子,这时候还是别出现在她面前,免得徒惹麻烦。” 至于那个南国的王子,一看便是好、色之徒,但是顾明珠的身份在那,不至于受欺负去,而她现在有婚约在身,离欧阳烈那样的人还是远些为妙。 想着,她步伐更慢了,“走吧。” 给读者的话: 今天身体心情都不好先更这么多 258解释,使坏 这次行宫之旅,没有帝后同行,且都是些年轻人,对于姜琳琅来说,简直就是—— 山中无老虎,猴子可以称大王了。 她选了一间临山傍水的大房,但还没进去就被顾明珠捷足先登了。 顾明珠一脚迈入屋内,看向门口的姜琳琅,哼了声,眉眼得意,“这间房子,我看中了。” 说着,直接指挥着她那几个丫鬟,将她的行李拎进去。 姜琳琅嘴角扯了下,忍耐着脾气,“顾明珠,你讲点道理,我先到的!” “那如何?这有写是你的房间了吗?”顾明珠眉眼一挑,笑道,抱着手臂,一副故意挑衅的模样。 “你——”姜琳琅咬咬牙,却被出现在身后的容珏拉住手臂。 容珏冷淡的眸子看向顾明珠,后者气焰消了些,眼神晃了晃,却不肯低头地道,“怎么,丞相也看中这间房要同本小姐抢不成?” 对于顾明珠的话,容珏只当听不见,拉着姜琳琅往后退了一步,“不要了,脏了。” 顾明珠登时脸色变了,气成猪肝色,“容珏你什么意思——” “噗嗤——”姜琳琅原本还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看中的房间被抢了,心里不大平衡的,但一听容珏这嘴巴损人的话,什么气都没了。笑着任由容珏拉着她,回头眨了眨眼,看向顾明珠青白交加的脸色,道,“顾大小姐,你喜欢就好好住着吧,我相公有洁癖,就不跟你计较抢房间的事了。” 被这两夫妻气得咬牙切齿跺脚的顾明珠,霎时没了好心情,踢了下凳子,面对浩浩荡荡一群丫鬟的注视,她吼了声,“出去,都滚出去!” 该死的姜琳琅,该死的容珏,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容珏最终还是带着姜琳琅选了一间不逊于顾明珠那间的房间,并且,特意选了个离所有人都远的,清净些的。 木悠然就住他们隔壁,再就是木霆。 温泉行宫好歹是一座行宫,房间都很大,一应俱全。 姜琳琅赶了两天的路也有些累了,沐浴过后,容珏吩咐行宫的宫人准备吃食端进房间。 唤了木悠然和木霆,四人一道用膳。 今时不同往日,大概是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一群人一起用膳了,容珏没有像最初那般,不适应和抵触。 “不愧是王孙贵族待的宫殿,山珍海味的,还真不少。”木悠然夹了一块鲍鱼,半玩笑半讽刺地道。 姜琳琅闻言咳了声,木悠然自幼闯荡江湖,对于那些穷苦百姓饱受饥寒苦楚一直很是气恨——朝廷的不作为。 她想着,自己旁边可不就坐着一位大奸臣来着,便小声道,“师姐……那什么,也不是每顿都吃这些的。” 其实暗地里,姜琳琅将很多讨好容珏,不得不收下的金银珠宝都典卖了,以容珏的名义,捐了出去,赈灾之际,便买了粮食,让人赈济百姓。 也算是,她替他积积德了。 容珏听她小声解释,再看她尴尬的神色,心知肚明,眉心微蹙,本来对于木悠然的话,他是无动于衷的。 木悠然没有指名道姓,也没含沙射影说他,只不过,见她这般在意,便淡淡地开口说了句,“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我不做。” 至于他底下之人做不做,就和他无关了。 木悠然一怔,虽不说了解了容珏,但是在她为数不多的了解当中,这位可不像是会为自己辩驳一句的人。 此时,居然会开口澄清? 她不由得看了眼一旁听了笑容也灿烂起来的姜琳琅,心下明了。 真是…… 看来,师妹的选择也并非全无道理。 “我可没说你,皇帝老儿为君不仁,贪官污吏为官不廉,百姓疾苦,说到底,还是皇帝的错。”木悠然随口扒了几口饭,便有些没胃口了,说完,便放下筷子,起身,“我吃好了,先回屋休息会。” 姜琳琅见她转身就走,也不知道她是不高兴了还是真吃饱了,“哎师姐,你就吃这么点儿?” “不用管她。”木霆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菜,放下筷子,拿起剑,对姜琳琅声音温和几分地道,“三师妹喜怒无常,师妹你不必担心。我先出去练会剑,你们慢用。” “恩好,师兄你练完剑早点回屋休息,赶了那么两天的路。” 等人一走,姜琳琅咬着筷子,觑了眼面色如常的容珏,“相公啊,我吃完,可以出去玩会吗?” 容珏拿了帕子拭了拭嘴角,抬眸瞥了她一眼,“不行。” “好吧……”姜琳琅撇嘴,一下子垮了小脸。 见状,容珏只是似笑非笑地摇摇头,“多大了,还贪玩?” “哼,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呢,万里挑一——而像我这样又好看又有趣的,世上仅此一个了。”姜琳琅回嘴道。 “……呵呵。”容珏嘴角抽了下,不免被她厚脸皮不知谦虚的自夸逗了下。 眼里却是流露几分宠溺,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么? “吃完饭休息会,晚些带你去温泉池。” 姜琳琅一听,虽然不让出去玩,但是泡温泉好啊! 眼睛亮了亮,放下筷子,笑容不禁扩大几分,“好啊!” 说完就赶紧让人进来收拾碗筷,转身就要朝床扑去。 被一只手勾住后颈,提着衣裳拉了回来,转过脸就对上容珏不容置喙的神色,“才吃完,不能睡。” 姜琳琅耷拉下脑袋,“行吧,遵命。” “走,带你逛逛。”见她这般乖巧和配合,容珏不由心情愉悦,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如开恩似的开了金口。 知晓她坐不住的性子,左右吃过饭一起散散步也是好的。 姜琳琅自是乐意之至,抱住他一只胳膊就撒娇卖萌讨好,“嘻嘻嘻,还是相公最好了!” 点了下她的鼻尖,容珏对于姜琳琅讨巧卖乖的本事,已经深谙领会。 两人有说有笑地相携着出门。 暗处,顾明珠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离去的身影,默默眯了下眼角,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小,小姐……这……”丫鬟颤栗的声音压低响起,带着恐惧和犹豫。 “少废话,快去!”顾明珠冷沉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掐了下丫鬟的手臂,目光阴狠。 给读者的话: 生理期…真疼== 一整天晕乎乎的 明天加更今天随意了太难受 259地宫,毒蛇 “哇,这里的月亮好大好圆!”容珏带着姜琳琅将不大却格外别致的行宫逛了一圈,姜琳琅一路上像个好奇宝宝,这里瞅瞅那里摸摸,抬头不经意看到皎洁圆盘似的月亮,指着惊呼。 容珏淡定如斯,但视线却也时不时扫过周围,带着姜琳琅越走就越偏。 “那个,容珏,你是不是在找什么?”姜琳琅跟着容珏转了大半圈后,总算反应过来,对方好像不是单纯地和她散步那么简单…… 容珏沿路都在微不可闻地观察着四周地形,探查着什么。 走到一处偏殿,他忽然背过身,抖开袖中一方类似地图的图纸,对照了下。 也没看向姜琳琅,闲情逸致似的回了句,“恩,找地宫入口。” 地宫入口??? 姜琳琅一脸“我是文盲吗怎么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地望着容珏。 知道她肯定一头雾水,容珏一手拿了夜明珠照在图纸上,认真比照之后,蹙了下眉心,似乎在为难,一边回着她,“这里曾是景王朝的一座宫殿,传闻传国玉玺藏在此处。” “传国玉玺!你怎么知道这些?”姜琳琅险些尖叫出来,慌忙看了眼四周,捂住嘴,压低声音,确认没有人跟踪后,疑惑地道。 容珏似是确认这里没有他想找的东西,收回图纸,云淡风轻地回着,“想知道,就知道了。” 姜琳琅噎了下,拍了下他的胳膊,“什么嘛,又卖关子!” 这么大的消息,他也不提前说一声,就带着她过来了。 地宫入口,传国玉玺…… 听着就应该是能说上三天三夜筹谋布局三天三夜的大事才对。 “回去再说。”容珏却将图纸放入袖中,视线望向偏殿一侧暗角处,眸子微眯起,低声对姜琳琅道。 见他声音低了些,姜琳琅屏息仔细探查了下,好像……有人? 她心跳不由得加速,忙挽着容珏,声音微微提高几分,“这里有什么好逛的,回去吧!” 容珏闻言,嘴角轻勾了下,从善如流地顺着接道,“恩。” 两人于是,回去很是闲散地像是真的散步逛逛的样子,没一会功夫便离开了。 从暗角处,出来一人,月白的袍角露出一些来,手里拿了一只箫,微微一转。 一对温润的眸子却是若有所思地蒙上一层迷雾,看向一旁的偏殿,片刻后才离去。 回了屋,姜琳琅反手合上门,拍拍胸口,在桌前坐下,“吓死了,你说刚刚是谁在那偷听?会不会都听到了?” 毕竟容珏可是提到了前朝,提到了地宫入口,还提到了传国玉玺。这些……可都是轻易不能让人听去的重大消息。 相较于姜琳琅的紧张,容珏就显得从容许多,“怕什么,有我在。” 听他这么胸有成竹的话,姜琳琅才微微松口气,转身朝床边走去,眼见着就要坐上去—— “咻——”忽而一枚银针自容珏手中发射而出,直直朝她耳侧袭过。 她本来虚惊一场有些疲惫了,骤然被这么一突袭,眸子瞪得老大,直接一弯身,避开。 “容珏你干什么你——”姜琳琅脸色气得涨红地瞪着他,转身想看看那枚银针被他射到了哪里,结果就面色一白。 但见床上一条翠绿的蛇被银针直直射穿了七寸,翻着肚皮躺在被子上,而蛇躺的位置…… 俨然就是方才她要坐下去的地方。 不仅如此—— 她看着被子里有什么在蠕动,似乎是容珏浓烈的杀气和寒意威慑下,那被子下慢慢蠕出几条大小不一的蛇,皆是颜色鲜艳,看着便有毒的…… 姜琳琅吓得一时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她头皮都跟着发麻,腿微微抖着,如果只是碰见一条蛇而已倒是没什么,但是这么多……还都朝着她吐着信子,就在她要睡觉的床上被子下…… 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咬着唇,忙朝容珏奔去。 躲他身后,“啊啊啊,容珏,好多蛇,为什么会这么多啊啊啊……” 她的惊呼声引起隔壁木悠然和木霆的关注,两人皆是急急奔过来,见到床上床下盘旋着的东西之后,面色皆变。 木霆是寒着脸,凡是姑娘家都怕这种东西,何况是一下子这么多,他看了眼躲在容珏身后,抓着对方衣裳,不敢看的姜琳琅,眸色微微一黯。 但还是出声安慰着,“师妹莫怕,你先出去,这些交给我。” 木悠然却眉梢飞舞带着几分兴奋,“别,都别跟我抢,有几条好宝贝可以泡酒用了。” 她一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一手从袖中掏出一个瓶子,打开,朝那些蛇一挥。 顿时,全部瘫软倒下,没有半点威风了。 从始至终,除了一开始出手那一下,容珏面色始终淡淡的,但带了几分寒气,这会儿却是低声唤了下,本该守着屋子的暗卫—— “暗三,怎么回事?” 暗一和莫寒负责跟着他们暗中保护他们的安全,暗四暗五被派了别的任务,这次只带了暗三过来守着住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额,那什么,方才我出去找药材,缺了人手,便喊了他一声。”木悠然正打算拿布袋子捡蛇,听到容珏的苛责,以及闻声出现,跪地垂首毫无辩解的暗三,不由讪讪开口解释了句。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只见暗三头垂得更低,容珏眸色一厉,手一抬,便要出掌—— “擅离职守,死。” 暗三认命地闭上眼,抿了唇,“属下该死。任凭主子处置。” 心里却是明白,不死,这一掌也会要他半条命。 但那一掌没有落下,姜琳琅适时地握住容珏的手,“相公啊,那什么,怪就怪我师姐,之前暗三听我的命令多了,师姐使唤了下,他不听的话回来也没法向我交待……擅离职守是他不对,但死罪可免,好不好?” 其实容珏赏罚分明,虽然责罚过重,但不得不说,他有些时候还是有道理的…… 但这事,不能全怪暗三,她带着几分祈求地看向容珏,眼神恳求着。 260钥匙,枉然 容珏的脸色依旧难看,他唇抿得紧紧的,却是说道—— “你自己说,自从我放过一次后,他们还像是我手下的暗卫了么?” 他手放下,却是凉凉地看着暗三,这话一出,甚至是暗一,都立即跪下,不敢说话。 暗三懊恼不已。 姜琳琅一时哑口无言,眼眸转了转,“的确不像,但和你一样,你们不再是杀伐果决的高手,却变得有血有肉,有感情,会犯错的正常人。不是么?” 她握着容珏那紧紧握成拳的手,知道他心底定是产生了怀疑,怀疑他的容忍退变,是否是个错误。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比起之前那个天衣无缝的容珏和他铁血果决的手下,她更喜欢现在的他们。 容珏闻言手微微一僵,面色变了变,垂眸看向笑容带了几分温煦的姜琳琅,只听她开朗地道,“还有啊,若是房里进来个绝世高手想要我的命,暗三防不胜防也没用的。所以说,你才是最能保护我的那个人,不是么?刚刚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要被毒蛇咬了。” 她说着,皱了皱鼻子,感到一阵后怕和恶寒,要真被咬一口,不说别的,疼肯定是要疼一下的,死还真死不了。 毕竟木悠然这个女人还在。 木悠然听了,对姜琳琅侧目,随即也道,“这事怪我,对不住。你们去我那房间吧,我跟你们换一间。” 木霆却只是抱着剑,有些诧异地看着耐心平息安抚下容珏怒气和杀气的姜琳琅,似乎和上次一样,明明这个男人已经浑身杀气不得不发了—— 却能在姜琳琅的话中,一点一点敛去。 或许,这就是师妹喜欢他的理由吧,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改变隐忍压制。尤其是容珏这样的人,虽然他还是不太理解,师妹一定要和一个公敌危害在一起的决定。 但也开始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至少,的确这个男人的武功、狠辣、心智,都比他高,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厉害。都能保护好师妹。 “师姐,旁边还有空的房间呢,不碍事。”姜琳琅见木悠然面色有些尴尬内疚,忙朝她笑笑。 容珏视线落在姜琳琅紧紧握着他手的那只手,好像不知何时起,这只手,开始握着他,阻止他杀戮,阻止他暴动。 他回握住她,气息微沉,冷冷地看了眼暗三,“待此间事了,自己回去领罚。” 暗三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保住性命,一怔,随即眼眶微红,对着容珏和姜琳琅两人一拜,“是,谢主子不杀之恩!” 一旁的暗一松口气,但随即看向那堆东西,不由眉心隆起,“主子,我去查这蛇的来源。” “不必了。”姜琳琅抬手,嘴角冷冷地勾起,眼里闪着寒光,“我想,我知道是谁。” 她话音一落,众人皆是面色疑惑,但对上姜琳琅寒光闪闪的眼神,就都明了。 心里不由自主地说出一个名字—— 顾明珠。 容珏眯了下眼角,看着那些蛇,冷笑,“她找死。” 对于自己人,他可以容忍,但是顾明珠这么做,就是挑衅和挑战了他的底线。 “别,这事交给我来处理。”姜琳琅却道,眸子看向那堆花花绿绿的蛇身上,眯了下眼角,“既然她这么喜欢这些东西……” 说着,嘴角弯弯,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 不知为何,看到姜琳琅这笑,木悠然打了个寒噤,默默替恶毒却不高明的顾明珠大小姐默下哀。 收拾完这些,姜琳琅也没心思在这个屋子里住了,直接找了行宫的管事,换了一间房,打扫干净之后,已经是凌晨了。 拥着被子,姜琳琅却是避开这个话题,问起之前她在意的传国玉玺的问题,“地宫入口真的在温泉行宫吗?” 容珏似是还在为放毒蛇一事置气,至于是置谁的气,就不得而知了。 他闻言,默默侧过脸,看着单手撑着脑袋,盯着自己,神采奕奕的姜琳琅,似乎之前被蛇吓到的人是他而不是她一般。 毫无阴影芥蒂。 真是…… “我让暗二暗中一直调查景王朝一名伺候过景太子的太监的下落,追寻了许久才找到那人隐藏之处。虽然那人年事已高,但临死之前,还是努力画了一幅图。现在的温泉行宫,当年的地宫,便是景太子携带玉玺逃亡埋葬之处。” 容珏的声音淡淡的,说着惊天的秘密,并没有波澜起伏。 姜琳琅却听得心里一抽一抽的,起伏不平,她好半晌才消化掉这个消息,“也就是说,只要找到地宫入口,我们就能找到传国玉玺了?” “不一定。”容珏在昏暗中默默摇了下头,眸子黑漆漆的带着几分神秘感,“地宫机关重重不说,传闻,需要一把钥匙才能打开入口。” 钥匙? 姜琳琅蓦地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绳子,“你别告诉我,那钥匙便是我这个玉牌。” “恩,八九不离十。”容珏淡定如斯,并没有什么担忧负担地回着。 姜琳琅却是一下子坐起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焦躁不安地低声道,“天呐,你别说了,我想静一静——我这哪里是戴了个爹娘的定情信物啊,这,这简直就是一个炸弹!不定时会爆炸的那种!” 不用容珏提醒,她也知道,现在她和行走的人型靶子没区别了。 “那你知道怎么打开地宫吗?”既然地宫的位置确定了就是这里,那么怎么也会找到的,钥匙也有了…… 容珏却是看着她,“这点,我也想知道。” 姜琳琅更加烦躁了,“那我们现在知道些什么?” “看似知晓,实则一无所获。”容珏继续摇头,知道地宫的位置又如何?他带着她转了一大圈,都没有发现类似地宫入口的地方,而寻找地宫入口又不能出动太多人,若是引起那些暗中虎视眈眈之人的怀疑,便得不偿失了。 只知道玉牌大概就是打开地宫的钥匙,却并不知道玉牌的作用如何开启,也是枉然。 所以,实则一无所获。 “我能问你——为什么要找传国玉玺吗?” 261黄雀,合谋 “我能问你——为什么要找传国玉玺吗?” 许久之后,姜琳琅思忖过,才轻声,带着几分试探地问道。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一旦找到传国玉玺,真正的危险和灾难,才正式开始。 可不找,她想知道的,她父母守护的东西,似乎又化作泡沫。 冷静来说,应该毁了这个玉牌,将秘密掩藏,但彻查当年一事,却无故牵扯到了这样大的隐秘,半途而废,她也不甘心。 但是容珏呢? 他一直以来就像个谜一样,每当她揭开一层,却又发现,还有一层,她总是没法真正窥看到那最后一层。 “不很有意思么?”容珏在黑暗中,忽然轻轻笑了声,“四国都在忌惮,想得到又怕面世的东西,如果我找到了,岂不是很有意思?” 他的话里带着浓浓的兴味以及恶劣的讽刺,仿佛一个要恶作剧的孩子。 姜琳琅沉默下来。 “如果你找到了……到时候天下,真的就乱了。”姜琳琅知道,容珏心底深处,始终埋藏着对这个天下的仇恨,那种想毁灭一切的仇恨。 她可以温暖他,改变他,却无法剔除那些骨子里的仇恨。 或许真的有一天,她可以,现在却发现遥遥无期。 “睡吧,天下哪有那么容易乱。”容珏静默一瞬,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算是体贴地替姜琳琅遮住肩膀,然后侧过身,背对着她而卧。 语气淡淡的,不含什么情绪地说了句。 这天下,何时太平安定过。 黑暗中,姜琳琅拥着被子微微往容珏的方向挪了挪,许久之后,双手抱住他的腰身,脸贴着他的背,闭上眼,像是说梦话似的轻声呢、喃着,“容珏,我喜欢这个世界,这个有你的世界。” 她的声音像是一片羽毛那样轻,却轻飘飘地飘进他心里,抚向那冰冷之处,带来柔软又痒痒的感觉。 容珏微微闭了闭眼,抬手将那置于自己腰上的手握住,放进被中,没有说话。 心里却第一次,对于这个“世界”—— 这个有她的世界,产生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来。 只能说,庆幸这个世上有她在,这天下,要少死好多人。 而护国公府内,顾盛昌的书房中。 一人神秘地走进来,解下自己的兜帽,露出雍容华贵的面容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后顾蓉芳。 “大哥。” 顾盛昌转过身,眸子深深沉沉地望着自己的胞妹,“你相信那人?” 顾蓉芳闻言,红唇微微弯起,眼角带着自信和志在必得的笑来,“我信,而且,他不敢骗我。毕竟——我已经掌握了传国玉玺的下落。以及,那钥匙的所在。” “真的?”顾盛昌面上大喜,走上前,很是激动地眸子颤颤,里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上回不是还说不确定吗?如何现在知道了?太好了,妹妹,你快告诉哥哥,传国玉玺和钥匙的下落!” 见顾盛昌这般急切,顾蓉芳只是胜券在握地笑了声,声音不紧不慢地道,“兄长别急。容妹妹我细细告诉你——” 半个时辰之后,顾盛昌眼里的热度不减反增,但是神态却淡定冷静下来。 他握了握拳头,“你如何知道地宫就在温泉行宫?” 顾蓉芳看向自己的指甲,然后视线上移,端详自己不再细腻的手背,眸色微黯沉一瞬,带了几分讽刺讥诮地道,“大哥将我送进宫这么多年,终于,皇帝松了口,告诉了我一个先帝临死前只告诉他一人的秘密。便是地宫的地址。” “真是委屈你了。这么多年……”顾盛昌闻言不禁道。 顾蓉芳抬头,示意他不必说这种漂亮话,她冷笑一声,“没关系,只要容珏和姜琳琅顺利找到地宫的入口,再破解钥匙的秘密。待那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还是妹妹你这个计谋高明!”顾盛昌闻言不禁拍手叫好,若非皇后故意在欧阳妩面前提及温泉行宫,那欧阳妩也不会在皇帝耳边磨,皇帝重色,又自认为那个秘密只有他知道,便应允了欧阳妩兄妹同行。 再然后,皇后提及自己的侄女顾明珠也想去,又说这样说的话,不如年轻人都一起去凑凑热闹。 加上欧阳妩想要见容珏,这样一来,顺理成章地将这二人送到了温泉行宫。 一直按兵不动,便是这个原因,只要钥匙在姜琳琅身上,容珏没道理不会知道。而以容珏的聪明和性子,定是会往下追查…… 这样,不必费吹灰之力,她便能利用这二人替她开启地宫入口,找到传国玉玺。 到那时,她再派人从他们手里抢夺玉玺。 会心一笑,顾蓉芳整个人都笼罩了一层得意和诡秘。 顾盛昌抚着下巴,笑得眯起眼,老谋深算如他,此时却不得不佩服起自己这个妹妹的心智来,他暗忖一瞬,才道,“我就是担心……明珠那丫头会坏事。” 他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的,顾明珠针对姜琳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顾蓉芳显然事先便想到了这点,“所以,我让睿儿也去了。更何况,明珠在,才不会让容珏起疑,不是么?” 她话音一落,顾盛昌先是一怔,随后笑起来,“还是你想得周到。希望那丫头别坏事才好。” 一个姑母,一个生身父亲,却都忘了担心下,能作死的顾明珠会不会有危险。 这一刻,若是听到这里,只怕是顾明珠心都凉了。 就好比,门外,那个无意听到这些的人,整个人身子一震,不敢相信。 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自己的脚步,不叫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来,慢慢朝着来时候的路走。 只是一颗心却始终无法安定下来。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护国公夫人坐在桌前,一句话也不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丫鬟不禁出声询问。 她像是被人惊醒般,面色变了变,眼神微微一闪,面色苍白带着几分不安,极力掩饰着回了句,“没事,你先下去吧。” “是。” 待丫鬟一走,护国公夫人立即站起来,似想到什么一般,进了内室。 262蛇羹,深情 次日清晨—— “啊——” 一道响破云霄的尖叫声,惊醒了来行宫游玩的所有人。 传出这声尖叫的,正是护国公府的大小姐——顾明珠。 此时,在她房内,丫鬟们乱作一团地围着她,而她靠着门框,捂着眼睛凄厉害怕地尖叫着。 没一会,大家都被她的叫声引了过来。 齐睿走到她身侧,眉心蹙起,“怎么回事?” “呜,表哥——”顾明珠一听到这声音便委屈地哭起来,扑向齐睿,后者只扶着她手臂,一时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地抿了唇。 “有蛇,有蛇!呜呜呜我好怕啊表哥……”顾明珠眼泪像是不要钱的豆子似的往下掉,靠在齐睿怀里不住地喊着害怕,语无伦次。 齐睿眉眼沉了沉,“蛇?” 他询问的眼神看向顾明珠的丫鬟们,丫鬟们也是惊慌失措,害怕不已,接收到萧王殿下的眼神,便指着桌上……那食盒。 齐睿松开顾明珠,两步走上前,只见食盒盖子打开些许,里面露出满满的一盘子鲜血淋漓的活蛇羹。 瞧着,确是吓人。 转过身,却见齐磊、欧阳烈都在门口,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无事,死蛇罢了,伤不了人。”对于姑娘家来说死蛇可能瘆人,但是比起活的有毒的蛇来讲,这只是吓唬人的恶作剧罢了。 他温声安抚着顾明珠,也传达给看热闹的众人,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不必挂怀。 欧阳烈却折扇一开——自打他来临安后,便学起这京城贵公子的装扮,折扇不离手,只是配着他那异域满满的五官气质,怎么都别扭。 他不以为然地摇着折扇,走到顾明珠身侧,很是气愤道,“如何行宫内会有蛇?一定要严查,若是叫小王知道这蛇是谁放进来的,定然要她好看!” 这话一落,顾明珠肩膀微颤,他以为她是吓着了,声音一柔,“顾小姐莫怕,小王会替你撑腰的。” 顾明珠哪里是因为这个怕,她想到的却是,若是严查,这蛇的来历…… 于是她暗自咬着牙,忍下这口恶气,面色有几分苍白柔弱,将她平日里高傲不可一世的气息掩盖了不少,显得美丽又无害起来。 欧阳烈见了只觉得心头一热,却听她道,“罢了,我也知道是谁要捉弄我了。不必查了,将这些处理掉吧,我不想看到这些恶心的东西!” 说着,她又捂着脸,身子颤了颤。 闻言,齐睿眯了下眼,他眉心深深拢起,审视地看了眼害怕得不行的顾明珠,寻着她气恼的话,他也猜到了怎么一回事。 却因为顾明珠一再的叫他失望,这回,他首先怀疑的却是顾明珠的态度—— 这个表妹任性刁蛮,眼里容不得沙子,若真是被人这般恶劣地捉弄,岂不是要闹得天翻地覆也要将那人给揪出来严惩? 而此时,她却选择重拿轻放,瞧着像是不再追究般。 他再看了眼那些花花绿绿的蛇,随后视线扫过顾明珠周围那群丫鬟,审视的目光带着逼人的气势,丫鬟们都在害怕地发抖。 但他目光一定,却落在某个穿着杏黄衣裳,也在害怕,但是那眼神却带着不安和慌乱的丫鬟身上,比起其他丫鬟,她的眼神,多了些别的。 手中的箫轻轻敲了下手指,他看向门口的齐磊,后者挑眉,无声询问他。 他摇摇头,“来人,将这食盒给处理了。为以防万一,顾大小姐住的厢房,一一检查,别放过任何有危害的东西。” 他唤来自己的亲信,与其视线相对,使了个眼色,亲信心下了然,无声点点头,然后有人去处理食盒,有人则是开始奉命检查。 顾明珠听了这话,立即坐不住了,忙出声制止道,“慢着!” 在齐睿目光看过来之际,她抿着唇,不大高兴地道,“表哥,我一个姑娘家的住处,如何能让这些男子搜查?这样吧,让我的侍女仔细检查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就是了。” 说着她看向杏黄色衣裳的婢女,那婢女行礼时的动作都带着几分颤栗,但眼里却少了几分不安,带着另一个婢女,便要进行检查。 齐睿看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定夺,也不揭穿,只是没了先前的担心,略显冷淡地颔首,“既如此,那我不打搅表妹检查房间了。” 说着,便迈出门。 顾明珠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走了,伸手要抓他的袖子,却因为欧阳烈“无意”抬臂的动作错失。 “表哥!”她跺脚,娇声唤道。 齐睿只是脚步微顿,却未曾回头,“好生休息吧。” 语气淡淡的,带着公式化的关怀。 顾明珠眼眸红了红,抬手以袖拂面,眼里满是凄然哀伤。 若是换做以前,表哥怎么也会留下来陪着她,安抚她……可是现在,他对她竟然如此冷漠绝情。 这一切都是因为姜琳琅! 顾明珠眼眸从哀伤转换成仇恨,灭顶的恨意像是火焰,燃烧着她一双妙目。 欧阳烈旁观了这一系列的变化,不禁心中称奇,这女子若真是由爱生恨,还真是可怕呢。 “明珠小姐,莫要伤心了,看你落泪,小王的心都跟着碎了。”欧阳烈从袖中拿出手帕,递过去,双眼含着柔情关心,温和地道。 顾明珠狠狠地甩下袖子,看着欧阳烈殷切又充满爱意的眼神,不禁一瞬失神,她的敌意少了些,却仍是高傲不可一世的。 “哼,不牢王子费心了。”她也不接帕子,只自己拿了手绢,背过身去,拭了拭眼角。 望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欧阳烈眼里的兴味愈深。 却温情似水地说了句,“明珠小姐,这次一定是那个姜琳琅害你是不是?我去替你教训她!谁敢伤害你,我欧阳烈都不会放过她!” 顾明珠背脊微僵,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心里却一下闪过一个主意。 半晌,她转过身,面上已经恢复了明艳的笑容,难得对欧阳烈好脸色,试探性地问道,“王子,可是愿意替明珠做任何事?” 欧阳烈不由喜出望外地望着她,眼睛都看直了,点头,“是!任何事!” 给读者的话: 今天五更 263合作?逗趣 顾明珠看了眼四周,眼眸带着浅淡却迷人的魅色,她轻盈地笑着,白、皙的手微抬,示意欧阳烈靠近些。 欧阳烈自是不肯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立即倾身靠近。 却听顾明珠红唇微启,吐气如兰地轻声说了…… 他瞳孔一伸一缩,面上划过一丝惊异,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不显露分毫。 只是,他看向笑得很是有把握的顾明珠,有些犹疑地开口,“明珠小姐,你这……会不会太冒险了?她可不是普通女子……” 顾明珠笑得如头顶那支珠花,华光璀璨。她抚平袖子上的褶皱,语气轻飘飘地道,“可我相信,王子更不是普通的男儿,对么?” “对么”两个字,她视线看向欧阳烈,眼里星星点点的光芒,红唇轻噘,带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与媚,还有几分引、诱的味道。 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她生得美,自是全身上下都无一处不美。这双眼睛平日里要高于顶,甚少流露出这样带着几分懵懂疑问又带着几分崇拜信任的目光。 一下叫欧阳烈的大男子气概倍增,他拍了拍胸、脯,对上顾明珠信任的眼神,坚定地答,“那是自然!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替你办好。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恩,王子待明珠真好。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像王子这样为了明珠,可以委屈牺牲的人了……”顾明珠有些感伤又带着几分感动似的捏着帕子,假意转身拭泪,实则是掩饰眼中幽幽冷芒,算计得逞的得意。 欧阳烈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露出几分笑意。两人又说了几句,欧阳烈便先离去了。 等人一走,顾明珠面上的笑容和娇俏尽数散去,她望着那方桌子,眼前不断浮现看到的那食盒中的血腥恐怖景象,不由得捂着脑袋,再次痛恨又害怕地喊了声。 姜琳琅,姜琳琅,姜琳琅! 我要你不得好死! “小姐……”丫鬟们不敢上前触她的霉头,但又不得不询问一声。 顾明珠眼角都是红红的,带着浓浓的戾气,叫明艳的容颜染上几分阴霾来,她指着眼前的桌子,咬牙切齿地道,“去,将这桌子给我扔了!我不想看到它!” “是!”丫鬟们不敢耽搁,立即抬了桌子,往外走。 顾明珠又摔了会东西,发了会脾气才消停下来。 听着暗三的汇报,姜琳琅笑得不能自已地趴在桌上,摇头笑道,“行了,估计这恶女晚上要做噩梦了。有她受的了。” 容珏坐在书桌后,又在那与自己对弈,听她这爽快的笑声,唇角一勾,却道,“这就是你的回报?” 也太轻了些。 姜琳琅知道容珏心里怎么想的,便答,“那可不,对顾明珠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来说,看到这些玩意儿,估计以后心里都有阴影了。这晚上也别想睡个好觉。再说,她也不敢声张,这口气只能咽下,对于她这样瑕疵必报的人来说,还有比这更憋屈生气的吗?” 容珏微想了下,摇头,好像说得有道理。 所以说,某种程度上讲,姜琳琅还真算是顾明珠的“知己”。 只可惜,这两人注定要斗个不死不休。 笑够了,姜琳琅摆摆手,对暗三道,“这次你有功,夫人我很满意,下去吧。” 暗三闻言一愣,随即冲姜琳琅感激地笑了笑,夫人啊,这还不忘给他记个功劳,至于为何这么做,他心里门儿清。 容珏不搭腔,等暗三一走,他便冲姜琳琅招了下手,“夫人这么开心,不如下一盘?” 闻言,姜琳琅笑脸一下焉了一半,她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到他跟前,搬了一张椅子,在书桌前正对着他而坐。 看着已经杀得不可开交的黑白两阵营,挠了挠头,“我这个臭棋篓子,你确定?” 容珏不置可否地勾唇,却是拿了一粒黑子,递给她,示意她下。 姜琳琅于是接过棋子,咬着下唇,愁眉苦脸地研究着根本看不大懂的局势,然后手犹豫不决地起起落落,最后索性一咬牙—— 黑子落下。 局势已定。 容珏唇角笑意微张,手中白子毫不犹豫地落下,直接斩杀了黑子的最后防线。 一下子,原先还对峙难分上下的局势,便成了白子获胜,黑子溃不成军的场面。 姜琳琅:“……”所以请我来,就是为了看我一子定输的? “总感觉,你是不想下了,故意找我来搅屎的!”姜琳琅噘嘴,不满道。 容珏抬手,曲起手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对于她不文雅的用词感到无奈,声音清冷,但语气很是温和,“你这也是一种本事。” 他不服输,照着他原先的下法,这局估计要下到天亮了。被姜琳琅这么一搅,顿时输赢定了。 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对了,我们今晚还找不找地宫入口?”姜琳琅微微起身,双手撑着桌面,脸凑过去,声音压低,轻柔地像是一片羽毛,拂过容珏面颊。 气息带着几分……恩,桂花糕的甜味。 容珏手指微抬,微抬了下颌,忽而凑近,蜻蜓点水般地在姜琳琅水润的唇上啄了下。 “找。” 暧、昧温暖又清寒的气息袭来,叫姜琳琅一下红透了脸颊,尤其是那微哑性、感到叫她流鼻血的声音像是一条小虫子似的,钻进她的耳朵,钻进她心里…… 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 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却见某人似回味般地舔了下唇,若有所思地道,“这桂花糕的味道不错。” 姜琳琅:“……” 什么粉红泡泡都破灭了。感觉自己就是被当成桂花糖舔了口。 她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手松开,起身往后坐下,瞪着两只眼,像一只气鼓鼓的青蛙,“找就找,干吗突然亲人!” 故意抬手擦了下唇,她心里却记恨道:往后不能给这厮做点心了,吃货心里快没有她了。 容珏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梢,不知道她心里又在如何地腹诽着他。 “恩,想亲就亲了。” “……” 264再探,察觉 入夜。 姜琳琅和容珏犹如两尾灵活的鱼般,在静谧的温泉行宫中,一跃一起,身轻如鸿,四处寻找着地宫的入口。 “东面已经找过,现在是西面。”容珏拿出图纸,身着夜行衣,一手取下面罩,一手指着图纸被他勾画过的地方,红色叉叉是他排查掉的行宫东面。 现在两人所在的地方是西面。 姜琳琅看着那复杂的图纸,一个头两个大,身为一个路痴,你给她看这个,还真没有什么用。 她啧了声,“这画图的人,只画了个当年地宫大致地形图,可行宫这么些年修缮过一两次,很多地方都改动过了。图纸上又没有说入口在哪,我们怎么找?” 这宛如大海捞针,瞎猫在逮死耗子。 容珏将图纸收回去,他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抬眸看了眼这被修缮过的行宫,觉得姜琳琅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忽而,他运气,脚尖一点,一跃而起,飞上屋顶。 俯瞰下方。 他所站地地方是西面最高的一个建筑的顶点,也就是说—— 那个位置,他可以俯瞰整个行宫。 他视线巡视着这座神秘的行宫,落在正中那棵硕大的珊瑚树上,只见行宫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对称均匀,建筑陈设其实一模一样。 而正中间那棵价值连城用来观赏用摆在那的珊瑚树,像是一个点,连接着四个方向。延长展开…… 他正要接着研究,便感觉某个方向有人在看过来,心下一沉,立即展身落下,回到姜琳琅身边。 “回去。” “哎?我们才出来多一会啊就走?”姜琳琅不明所以,没弄明白容珏怎么上去那么一会下来就要走了。 容珏却是沉默地拉着她,施展着轻功,脚尖踩着树叶,没多久回到他们的房间。 两人迅速换下夜行人,容珏几下摆了棋盘出来。 在姜琳琅怔愣地摸着自己头上少了一支珠花的头饰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她心神一凛,看向假意在那对弈的容珏,心里明白不少。 “丞相,琳琅,睡了么?” 但是当声音响起时,她却下意识松口气。 原来是齐睿。 姜琳琅下意识松口气的行为,自是不会落过容珏的眼睛,他微眯了下眼尾,手指捏着一枚棋子,深深陷入。 “还没,怎么了?”姜琳琅回答着。 便上前打开门。 齐睿一身清雅的竹青长衫,见姜琳琅时,温润如初地笑着,伸手,拿出一小篮子葡萄,“这是温泉行宫这个季节难有的水果。带给你……们尝尝鲜。” 姜琳琅见到这一篮子水灵灵的葡萄,面上很是惊喜,不由亮了亮眼睛。 “这,谢谢你啊齐睿。”她接过,这么晚了还跑来送水果…… 见她有些不好意思,想着容珏也在,齐睿便温声解释,“无事,白日里,明珠房里的……是你做的吧琳琅。” 姜琳琅尴尬地抱着篮子,一时不知该怎么接。 但齐睿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说她什么,反而叹了声,“看来,是她先拿那些东西害你,你才会反击这一下。想来,你对她算是仁慈的了。抱歉,琳琅,一直以来,因为明珠对你多有误会。” 他拱拱手,谦谦君子或许便是他这般,进退有度,温文尔雅。 姜琳琅忙道,“这和你没关系的!你只是她表哥,又不是她的父母,管不了她这么多。” “恩,我会好好管教她的。夜深了,不打搅你们休息了。”齐睿眉眼温润,但仔细看,神色少了几分潇洒的笑意,眼神也多了几分不知不觉染上的忧愁。 姜琳琅不敢多想,假装自己并没发现他的落寞,讪讪地扯了扯嘴角,“恩,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个,谢谢了。” 提了提篮子,她再次道谢。 礼貌得叫齐睿心疼微疼。 “不用客气。”他也只好礼貌地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姜琳琅合上门,回头就对上容珏阴沉沉的脸色。 再看了眼手里的篮子,登时觉得头顶一片乌云压顶。 醋王体质,怕是不好哄。 “相公啊……”姜琳琅心里哀嚎,面上却换上殷勤的笑脸,将水果提到他面前,“这是你喜欢的水果,要不我现在洗了你吃?” 容珏丢了棋子,解了外袍,转身朝内室走去。 “自个儿留着吧。” 那阴沉沉却酸溜溜的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像是吃味了。 姜琳琅:“……”行吧,爱吃醋的男人真的难搞。 而另一头,送完水果的齐睿,却并没有走远。 他看着灯火渐渐暗下去的房间,良久,才迈开快要僵硬似的脚步。 琳琅啊琳琅,他伸手,袖中滑落一支珠花落在手心。 那样式,他见过,正是姜琳琅平日里较为喜爱佩戴的一支。 他眸光落在珠花上,心里浮浮沉沉,“你到底,在找什么?” 敏锐如齐睿,自第一晚便发现了容珏和姜琳琅的古怪之处,两人散步为由,却逛到了人迹罕至的东面死角。 那时,他只是散心出来找个僻静之处吹吹箫。不巧就碰上他们二人。 随即发现他们行踪古怪,尤其是容珏,拿出了一方类似图纸的东西…… 再然后,他便格外留心。今晚,他只是碰碰运气,去了行宫西面。 他远远地,果然见两道身影自行宫厢房那边飞快射过。 虽然穿着夜行衣,蒙着面,但看身形,他就是确定那是姜琳琅和容珏。 只是容珏武功太深不可测,为人又分外警惕,他只是远远地观望便被他发现了。 又和昨晚一般,容珏在察觉有人在后,立即带着琳琅离去。 只是…… 他走到琳琅之前站的地方,却发现她落了一支珠花。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拾起了珠花,藏于袖中。然后他想过来归还珠花,甚至是想直接捅破窗户纸问清楚,他们到底在暗中寻找着什么。 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转身,提了一篮子水果过来,说是送水果。 只不过是借口。 他看了眼她发髻间,果然少了一支珠花,却没有拆穿,也没有将珠花归还。 琳琅,你和容珏之间,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么? 265支开,下药 次日傍晚,容珏单独去寻找地宫入口了,而姜琳琅则是与顾明兰之前约好的,一道去温泉池泡温泉。 两人才要去单间换身衣裳,便听到顾明珠的声音。 “顾明兰,你不跟你长姐一道,要和外人一起么?”顾明珠穿着单薄的裙子,带着两个婢女,长发披散着,眉眼高傲冷淡地看向顾明兰,眼角余光都没给姜琳琅一个。 顾明兰神色微愣,踌躇着看向姜琳琅,她刚要开口回绝顾明珠,就听姜琳琅淡定地笑着对她说,“明兰啊,你去吧,我自己泡会儿。” “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吗,走了。”顾明珠颐指气使地挑了下眉梢,不耐烦地催促着。 无法,顾明兰只能提着裙子,紧随其后。 等到了另一个池子时,顾明珠换了身贴身的中衣,下了水,只是看了眼顾明兰,不大乐意地指着另一侧,“你去那边。”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里是给丫鬟小厮们用的小池子,顾明兰一时没有搭话,小芙气得脸色涨红。 “我突然身子不适,就不泡了。”顾明兰尽力温和地应付着这个不讲道理的大姐。 顾明珠闻言蹙了下眉心,想到什么,“那也不许去姜琳琅那!” 她说着,拍了下水面,水珠溅了顾明兰一身。 小芙护着顾明兰往后躲,咬着唇敢怒不敢言。 顾明兰隐忍着脾气,这时候也有些来气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小芙便扶着她先去更衣室换衣裳。 而待她一走,顾明珠想了想,对自己一名婢女吩咐着,“去,盯着她,别叫她接近姜琳琅的池子。” 婢女不解,但还是依言行事。 顾明珠将大半个身子浸入温暖的温泉水中,想到一会会发生的事,情不自禁地低低笑出了声来。 温泉水温度不高,但是热气氤氲蒸腾中,她感觉浑身都很舒适,浸泡得过于舒服,便渐渐闭上眼,靠着池子。 热气叫她脸颊粉红生晕,如一层胭脂般,漂亮极了。 那双高傲的眼睛闭着,更是添了几分温软柔弱的风情来。 婢女觉得室内温暖得想睡觉,手里打扇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抬手掩面打了个呵欠,然后开始打瞌睡。 而另一侧,顾明兰换好了衣裳,却在门口见到顾明珠的婢女,一副监视她的样子。 眉心微蹙,直接带着小芙便要出去。 等她出去了,才见那婢女面色微松动,折回去。 顾明兰走了两步,却忽然顿足。 “小姐,怎么了?” “小芙,你有没有觉得,大姐今日有些奇怪?”顾明兰摇摇头,眉心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绪忧色,怀疑性地开口。 小芙愣了一愣,随即吸了口气,“听小姐这么说,好像是有点……就是,就是——大小姐今天没有为难小姐您,但好像……不想小姐跟丞相夫人一道。” 闻言,顾明兰面色一变,方才那个婢女,分明就是监视她,待她离开温泉池,立马又回去了。这说明了什么?顾明珠不至于无聊到计较她是不是真的回去。 那么这么做是为了确定她不会跑回去找琳琅…… 琳琅…… 糟了。 “小芙,你去叫容丞相过来,就说琳琅可能有危险——还有萧王和誉王殿下!”顾明兰眸子颤颤,手扶着小芙的肩,与之对视,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吩咐着,随即急急朝温泉池内奔去。 “诶小姐——”小芙一脸茫然无措,但顾明兰已经飞快地跑了进去,她不敢耽误时间,也不敢怀疑顾明兰的话。 咬咬唇,立即按照吩咐,去寻容珏、齐睿、齐磊等人。 “二小姐。”顾明兰提着裙角疾走上了台阶,才奔进正门,就见那之前监视她的丫鬟守在那,见到她折返回来,冷着脸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向。 顾明兰见状,抿了抿唇,心里一沉,面容冷淡下来,“让开!” 对于顾明兰少有的疾言厉色,丫鬟无动于衷,谨记着顾明珠的吩咐,一手拦着,整个身子挡住顾明兰的去路。 “我让你让开!”顾明兰咬牙,豁出去般地拔下自己头上的钗子,指着丫鬟,眼神带了几分凶狠,“不然休要怪我不客气!” 丫鬟被她威慑住,但随即却冷冷一笑,“二小姐做事说话之前要掂量清楚,若是大小姐知道了……” 然而不待她话音落,顾明兰就冷着脸,沉沉地上前一步,手里的钗子对着丫鬟的脸,“我是准王妃,就算是大姐在这里,我要处置你一个小小的奴婢,她也没法保你!” 这下,丫鬟算是被真的吓到了,换做是以前,这个二小姐柔柔弱弱的,是个丫鬟也比她气性架子大。但今时不同往日,对方是准誉王妃,她一个小小的奴婢,还是不要硬碰硬的好。 丫鬟才一退开些,顾明兰就拔腿挥开她,往里侧跑。 “琳琅,琳琅——” 她喊着,心里不安到了极点,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她知道,顾明珠绝对有阴谋针对琳琅。 她跑到姜琳琅所在的那块池子,却只见姜琳琅先前穿身上的一件外衫,却不见其人影。 心跳一漏,她面色白了白,想也不想地朝之前顾明珠的池子跑去。 只是还没进去,就被一只忽然出现的手捂住嘴巴,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将她直直拖着往外走。 才要挣扎,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嘘,明兰,是我……” 姜琳琅捂着顾明兰的嘴巴,手上没用多大力气,声音也带着几分不自然。 顾明兰心下一松,才要惊喜,便见姜琳琅手臂上一道类似簪子划破的血痕—— “琳琅,你受伤了!”顾明兰惊讶地压低声音呼道。 姜琳琅整个人衣裳湿漉漉的,微微喘着气,身上的温度高到可怕,她绯红着脸,看向顾明兰,声音带着几分迷离—— “明兰……带,带我去……带我去找容珏……我被,下药了。” 她咬着唇,唇咬破了,疼痛和血腥味使她清醒一分,但随即眼神又泛着水光,迷离起来。 下药了…… 顾明兰神色一震,顾不得其他,立即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招上,半抱着姜琳琅,艰难地往外走。 266自作,自受 “怎么回事!”还未走出去,迎面便见一人气息阴沉走路带着疾风般赶来,正是容珏。 他望着半靠着顾明兰怀里,难耐地蹙着眉心,双颊通红似血的姜琳琅,不禁沉了沉脸色,伸手将人接过来,一把抱起。 宽大的乌红披风遮住她整个身子,不叫后面赶来的齐睿齐磊兄弟瞧见。 “琳琅她说被……下药了,你快带她回去找木姑娘吧!”顾明兰对上容珏阴寒的眸子,微微一怵,如实地转告。 担忧地看着他怀里的姜琳琅。 容珏闻言,面色立即冰冷了几分,他看了眼顾明兰,“一会再问你。” 抿紧了唇线,唤了声莫寒,却没有听到人声音,心里便更沉了几分。 但看了眼怀里人不正常的神色以及身上滚烫的温度,不由得多想,只能赶紧带着她先回去找木悠然。 齐睿和齐磊都不是愚钝之人,听了顾明兰那话,再结合容珏那脸色和走时迅速的速度,便一下转过来,皆是神色冷了下来。 “你无事吧。”齐磊看着自己这个柔柔弱弱的未婚妻,见她身上只着了裙子,披风方才给了姜琳琅,便忙脱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退后一步,关心道。 顾明兰微红了脸,羞怯地垂了眼眸,摇摇头,“我没事——不过,大姐还在里头!” 她声音一紧,忽然想起来顾明珠还在里头,不由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齐睿听了,脸色更是难看,他先一步走在前头,同时询问着身后唯一知情人顾明兰。 顾明兰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回事,便简短地将她了解到的情况说了声。 闻言,齐睿脚步一顿,拿了帕子捂住口鼻,指着顾明兰对齐磊道,“王兄,你带着明兰表妹先出去,我一个人进去。” 见他这样,齐磊面色几经变幻,“三弟,你让顾明珠的侍女进去吧!” 他这一提醒,齐睿才想起来,若是顾明珠也被下了药……他进去岂不是…… “啊——” 只是未几,便听到里头传来尖叫声。 随即顾明珠的尖叫声也响起。 不由多想,两兄弟包括顾明兰都只好赶进去,皆是捂着口鼻,怕遭了暗算。 结果却叫他们一个个神色震惊无比—— 但见热气氤氲的池水中,一双男女赤身裸体地纠缠在一起,而发出尖叫声的是那名之前混混睡过去的侍女,她一醒来看到这场面,吓得叫出声来。 这一声尖叫,惊醒了正忘我地抱在一起的男女,随即,那名女主角,也就是顾明珠如梦初醒般,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来。 她惊惶地寻找着自己的衣裳,却发现衣裳都被方才的男人撕破,她只能拿了破布,楚楚可怜地捂着胸口,脸上胭脂色尽数褪去,青白难看。 “禽兽!畜生!”顾明珠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万念俱灰地指着那似乎也从方才的疯狂中清醒过来的男人,痛骂道。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本该按照计划,毁了姜琳琅清誉的欧阳烈。 他赤条条地张着双手,比起顾明珠哭泣唾骂的嘴脸,他显得无比的镇定,“深情款款”地笑道,“明珠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方才可是你主动缠上来的啊——” “混账!”这声音是一向温润的齐睿发出的,随着他声音落下,他一拳头挥来,打在欧阳烈的脸上,将人打得一个趔趄落入水中。 而顾明珠却是更加崩溃地叫了声,用仅剩的布料遮着满是事后痕迹的身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早在看到那一幕时,齐磊就下意识转身捂住顾明兰的眼睛,叫她别看,以免污了她的眼。 但是女子的尖叫声唾骂声,还有那无法忽视的浓烈的味道,都无不昭示着这里,之前发生了怎么令人骇人听闻,难以接受的事情。 欧阳烈被打了一拳,却也不恼,半靠着池壁,一脸懒洋洋地任其发展。 只见顾明珠哭着来到齐睿脚边,一只手无助地抓着齐睿的衣袍一角,双眼红肿,哭得哽咽不能止地解释,“表哥,你听我解释……不是,不是你看到的样子……本来,不该,不该是这样的……我没有,我没有……” 她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哭腔,很是绝望和悲戚,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急转而下,发生这一幕,还叫她最不想看到的人看到了。 这样一来,莫说报复姜琳琅,收服表哥的心了,就连她自个儿都搭进去了,往后可怎么办!顾明珠此刻万念俱灰,恨不能将欧阳烈那个畜生千刀万剐,再一死了之。 齐睿只是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地望着哭得求助他,急于解释的顾明珠,看着她抓着自己的衣角,那楚楚可怜的模样,那不敢相信的眼神。 他半晌,蹲下身子,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她披上,动作一如既往地温柔。 但是他开口,嗓音微哑,声音发紧,“明珠……你说,本来你的计划,是不是现在这么绝望地哭着的人,该是琳琅?” 他声音轻轻的,低低的,似乎并不带任何苛责,但那眼神,冰冷又失望透顶。 一下像是冰棱射穿顾明珠整个身子,又痛又冷。 她一下松了手,哭声止住,呆呆地看了齐睿一瞬,咬着牙,拉着身上的外衫不肯松手,她哽咽着道,“表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齐睿却忽然退开一步,声音拔高几分,带着质问和气恨。 他一把拉过那名之前挡着顾明兰的婢女,声音含着厉色,“你敢说不是你狼子野心,害人在先,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将自己给搭进来了?!” 顾明珠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落着泪,她双眼肿得不像样子,看着格外凄楚可怜,但没有人可怜她。 所有人都觉得她活该,尤其是眼前这个,她最爱的男人。 “所以到了这时候,你在意的,还是姜琳琅!”顾明珠咬着唇,她眼前被泪水模糊,带着恨意和不甘地诘问大声哭喊道,“到了现在,你在意的还是她!” 267解毒,万幸 面对顾明珠崩溃大哭的诘问,齐睿闭上眼,只觉得浑身无力,心里凉得很。 他默默转过身,“欧阳烈,你给我出来,今日这事,本王绝不会善罢甘休!” 随后冷若冰霜地看向那傻愣愣的婢女,“带你家小姐回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一步都不得离开!” 说完,便举步出去。 顾明珠却忽然叫道,“表哥,你不能这样!表哥,你把他们都杀了,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我是被迫的,齐睿,你不能这样待我!” 她仅从齐睿的两句话中,便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将来。 她不禁挣扎,不让婢女近身,欧阳烈懒洋洋地穿了衣服随后跟着齐睿出去。 “顾明兰,明兰,你救救我——我是你姐姐,你帮帮我,你不要说出去,只要你不说——不,或者你替我,你替我!我们是姐妹,到时候对外称是你和欧阳烈两情相悦……”顾明珠像是疯了般,推开自己的婢女,直直奔向顾明兰,拉着她的手腕,说出的话叫顾明兰脸色越来越难看。 齐磊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见顾明兰的手腕都被顾明珠抓红了,不由得上前一步,推了一把顾明珠,“自作孽不可活!顾明珠,这回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你,你活该!” 这个女人自己蠢,害人害己,出了事居然还想着让明兰做替罪羊。这下,就算齐睿不肯,他齐磊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叫顾明珠得了好。 否则,留着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明兰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将顾明兰护到自己身后,齐磊一脸的凝重和厌恶。 顾明珠坐在地上,头发凌乱,衣裳不整,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呜咽之后开始大哭。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欧阳烈,顾明兰,是你们害我的!你们都想害我……呜呜呜,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巴不得我死!”顾明珠捶打着自己的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是一场梦,对,这是梦,呜呜呜,为什么我还不醒来……” 见顾明珠这般行若疯癫了的样子,顾明兰不忍,但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又实在是没法做到同情。 她咬咬唇,最后对婢女道,“带她回去休息吧。” 说完,别过脸,不忍再看顾明珠。 发生这样的事,顾明珠最好的结果就是嫁给欧阳烈当南国的王子妃了。 只是想到这位长姐一向的心思,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声,只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而此时,容珏已经抱着姜琳琅回到了房间,唤了木悠然,后者听容珏那急切的声音便道不好,急急赶来。 把脉,她眉心一蹙,“中了媚毒……” 她立即给姜琳琅喂了一颗解毒丸,然后施针。 一边咬牙切齿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么肮脏霸道的毒,谁给她下的?!” 媚、毒不同于媚、药,性更烈更霸道,若不合欢,便会爆体而亡。亏得她这个师妹怎么忍下来的,她看了眼姜琳琅手臂上血淋淋的一道伤痕,心下了然,咬着牙,气得眉毛都在颤。 好在,她在,若是她不在这,姜琳琅这性命都说不好不保。 或者,清白不保。 容珏沉着脸,而此时,莫寒带着伤回来,她气息不稳,“属下该死……没能保护好主子……” 说完,人便倒下去了。 原来,莫寒被欧阳烈带来的两个武功奇高身法诡异的高手缠住,并中了毒,艰难地脱身,却发现原先不对劲的姜琳琅已经不见人影了。 木悠然眼角余光扫了眼莫寒,收了针,给姜琳琅盖好被子,后者脸上的红和热度都褪去,只是还昏睡着。 她转身,就着地面,便给莫寒喂了一颗药,随即点了她几处穴道,施针几下。 莫寒身子骨硬朗,吸入的毒比姜琳琅的少,但是因为打斗伤及经脉,失血过多。 微微醒来,扶着她坐到了椅子上,便听莫寒忍着伤痛,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说了遍。 原来,顾明兰被支开后,姜琳琅一个人泡着温泉,泡着泡着便有些昏睡,莫寒也感到头晕,但听到屋顶有动静,她便拿了剑,警惕起来。 随即便见两名陌生男子从另一边池子闯了过来。 她立即拦在前面,与之打斗起来。 而姜琳琅因为泡了温泉,吸入的毒更多,起身艰难地系好衣服带子,与陌生人交起手来,随即却发现自己身子支撑不住。 她咬着牙,要唤人,却没了力气,莫寒撑着身子,带着伤将两人逼退。 随即发现自己不是二人的对手,便主动引开两人,“主子快走!” 姜琳琅咬牙,犹豫了下,便决定不拖累莫寒,想出去找帮手。 再然后莫寒引开两人往外打,索性遇到了木霆,才捡回了性命。 听完莫寒的叙述,木悠然咬牙骂道,“这毒应该是下在温泉水当中,随着热度升高药性发挥,琳琅泡在水中受其影响最大,而莫寒只是吸入一些热气里的余毒……” 这种毒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无色无味不说,下在温泉水当中,谁能料到? 容珏一张脸沉到了底子里,一片冷霜,他握着姜琳琅一只手,看着她安静躺着平安无恙,却无法做到心里安然。 若不是顾明兰多个心眼,哪怕是这么漏洞百出的拙劣伎俩,姜琳琅也极有可能因为没有人施以援手,而落入虎口…… 不多时,顾明兰和齐磊过来了,结合了顾明兰的说辞,容珏原本阴沉的脸更加阴郁冷漠。 一抬手,将面前的桌子震了个粉碎。 “顾明珠这个恶毒又愚蠢的女人,居然这般可恶!使出这样恶毒狠辣的计谋来!若不是明兰你及时发现端倪,后果不堪设想!”木悠然狠狠一拍门框,这样下毒的手法,防不胜防,如果再晚一点,那两个武功高强的欧阳烈的手下,只怕现在已经对师妹…… 想到这,她便气不可遏,起身就要往外走。 木霆一把拦住她。 “你冷静点!” “不能冷静!我现在就去毒死那个恶毒的女人!”木悠然咬牙瞪木霆,恶狠狠地道。 给读者的话: 写太快,感觉没写好== 268协议?灭口 “她的账,我来算!” 容珏忽而开口,冷冷的声音透着凛冽的杀意,好似又一下子回到了当初那个浑身透着杀气和戾气的冷煞阎罗。 他一开口,木悠然便冷静了下来,停了脚步,抿紧了唇,没有吭声,转过身,默默收拾着自己的药箱。 是的,交给容珏,这个人显然比她更知道如何惩罚和报复顾明珠那样恶毒的女人。 话分两头,不知齐睿和欧阳烈说了什么,良久以后,齐睿握了握拳,抿紧唇线,方道,“记住你承诺过的——否则,我北国绝不轻饶你!” 欧阳烈抬手拭了拭自己嘴角的血迹,邪肆地舔了下嘴角,眼里闪烁着野心勃勃又邪恶的光芒,“放心吧,明珠小姐的滋味这般好,小王怎么会亏待她呢——哈哈哈……” 听着这话,齐睿唇线绷得笔直,他捏着拳头,眼神透着一股杀气,“我警告你,动不得的人最好不要动。” 一语双关,这动不得的人除了顾明珠,该是还包括了姜琳琅吧。 欧阳烈笑容一敛,想起姜琳琅和她背后的容珏,神色沉了几分。 待齐睿走后,欧阳烈站在原地等了会,果不其然没一会功夫,两个受了伤的手下相互搀扶着走来。 “王子,属下没能完成任务——” “诶谁说你们没完成任务了?”欧阳烈抬手,打断二人的告罪,转过身来,眯着鹰目笑得诡谲不已,他默默走上前,一手扶着一人起来,声音压低,“若真叫你们得手了,那容珏可不会饶了我——不过嘛,你们还得替本王做最后一件事才好……” 二人没料到没有完成交代的任务居然没有受罚,想也不想地便惊喜地问道,“王子请吩咐,是什……唔!王子……你……” 然而他们面色一震,低头,只见一人胸腹上插着一柄匕首,而另一人来不及反应,便被欧阳烈一瞬抽出的匕首捅进胸膛中。 匕首拔出,血四溅,欧阳烈看着轰然倒下的两个手下的尸体,匕首往上抬了抬,嗜血般地舔了舔上面的鲜血,神情带着诡异的笑。 望着二人死不瞑目的尸首,他轻飘飘地道,“这就是你们最后的任务了。”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他的秘密。也只有死人,才能给容珏一个交代。 欧阳烈轻轻用染血的匕首拍打着自己的手心,沾了一手血腥却并不嫌弃,他缓缓蹲下身子,用帕子拭了拭匕首柄端,握着帕子,将匕首塞到其中一人的手里。 尽管容珏还是会怀疑到他头上,但人都死了,怎么都查不到他身上了,无凭无据的,谅他也拿自己没办法。 “谁?”他忽然眯着眸子瞪着一侧,窥见一角熟悉的裙裾,只是轻笑着,“别躲了,王妹,我知道是你。” 欧阳妩捂着嘴,难掩其惊讶地从树后走过来,看着地上的尸体,她眸子颤颤,吞咽着口水,有些害怕地望着方才杀了人现在还能笑得一脸灿烂的欧阳烈—— “你,这是你的手下……你杀了他们?”欧阳妩因为见不到容珏一直闷闷不乐,也不参与贵女们的活动,是以还不知道发生了一件大事,只是无聊出来走走,便看到这样惊人一幕。 相较于她的惊讶恐惧,欧阳烈的反应就淡定得多了,他上挑着鹰目,不无威胁和恶劣地对欧阳妩道,“乖孩子,不要乱说话。不然——” 他用帕子轻轻擦拭着手上的鲜血,动作娴熟又老练,这一刻,欧阳妩才意识到这个王兄不仅仅是草包—— 他刚愎自用,好、色成性,但也无法改变他年少跟随主帅上战场,骨子里就是个杀伐血腥之人,自己的亲妹妹也可以说送就送给别国的君王…… 这样的人,可以说毫无人性和良心可言了。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起那晚在驿站,他掐着她脖子,那毫不掩饰杀意的眼神,生死一线间的窒息感…… “我,我不会说的!我,我回房了!”欧阳妩咬着下唇,或许是北国一行,磨平了她身上不少的棱角和傲气,她不再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小公主,也知道人心险恶,祸从口出,要谨慎行事了。 转身,欧阳妩脚下生风似的,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对于欧阳妩的出现,虽是意外,但欧阳烈并不将她放在眼里,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拍拍手,唤来自己的心腹—— “将尸体好好收拾下,扔了。对了——留下金广茂的标记。” 来人一愣,但转瞬便恢复了淡然,依言行事。 欧阳烈揉了下被齐睿打了一拳,青紫的嘴角,眸子眯了眯,闪过一丝阴鸷和狠意。 但随后想到顾明珠那张脸和那身段,蚀骨美妙的滋味,又淫、邪地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 女人啊,就是愚不可及。 当然,没想到那个姜琳琅这么难对付。 想到此处,他又阴沉了眉眼。 齐睿和欧阳烈达成某种协议后,便即刻赶往姜琳琅的房外。 木悠然端着铜盆出来,见是他,没什么好脸色地掀了掀眼皮子,便朝另一侧走去。 “木姑娘!”齐睿上前一步唤住她,木悠然顿足,转过身。 面色冷淡不耐烦地道,“什么事?” “木姑娘,琳琅她怎么样了?”齐睿面容带着几分愁绪,眉眼俱是对姜琳琅毫不掩饰的关心和担忧,声音温润,气质清朗。 木悠然扫了眼,也算懂得,为何这么多女子为了这个萧王前赴后继,就连她那个师妹都曾青睐于他了。 温柔有涵养的优雅王爷,谦谦君子。 只可惜—— 也正是因为这些,才给师妹招来顾明珠这样的祸端。 “不劳王爷费心了,王爷还是回去看着你的好表妹顾大小姐吧。叫她小心点,别出门——不然,多的是要她不得好死的人。”木悠然恶劣又讽刺地哼了声,说到顾明珠时,眼里的寒光和杀机,令人无法忽视。 齐睿闻言,面上微黯,手紧了紧,却是没有反驳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劳烦你,好生照顾琳琅。” 见齐睿这般好说话,木悠然反倒是不知道怎么接了,不耐烦地嗯了声,端着铜盆转身便走。 这个王爷,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有够倒霉的。 摊上了这样极品的表妹。 269情分,决裂 “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 顾明珠房间外,丫鬟们莫不是为难地立在那,一个个愁眉苦脸,末日来临的神色。 大小姐失贞……这么大的事,回去夫人一定会杀了她们的。 “小姐,身子骨要紧啊,奴婢求您别喊了,小心伤了嗓子啊!” “滚!你们这些贱婢,再不放我出去,我杀了你们!”顾明珠不断地捶着门,嗓子都哭喊哑了,这个时候了,仍旧不肯听劝。 丫鬟们为难不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把门打开。”这时候,齐睿出现,他听着里头的叫骂声,再看外边围了一圈的婢女宫人,微扇了下长睫,轻声吩咐道。 像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丫鬟们看到齐睿就好比看到了救世主,忙听话地打开门。 门忽然打开,顾明珠被外边刺眼的光照得眼睛刺痛,她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随后闻到熟悉的气息,忙松开手。露出憔悴到令人难以将现在的她同顾明珠这个名字挂上钩的面容来。 她微伸的手侧面因为捶门而一片红肿,身上只着单薄的裙衫,眼睛红肿得像是两颗核桃,长时间喊叫不喝水的嘴唇显得苍白干燥。 脚上没有穿鞋袜,便这么赤条条地踩着薄薄的毯子,长发及膝,披散开来。 整个人带着颓靡和破碎的美,却又失了原先靓丽夺目的色彩。 齐睿上下扫了眼,眉心深深凝着,“怎么不穿衣服鞋子?” 带着责怪的声音依旧那般好听。 顾明珠眨了下眼睛,红肿不堪的眼眶再次湿润,她咬着唇不肯发出声音,但泪水夺眶而出—— “唔,表哥!” 她骤然扑进齐睿怀中,闻着他身上清雅又温暖的气息,感受那温暖,死死地抱着他不肯撒手,眼泪不断地往下滑落。 声音沙哑得厉害地哭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表哥求求你,不要放弃我……不要,不要不理我……呜呜……” 她像个孩子般抱着自己,哭诉、道歉、委屈、害怕,所有不安都朝着他而来。 齐睿手微微一僵,缓缓抬起,想要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没事了。 可一想到她的所作所为,他如鲠在喉,想到昏迷没醒的琳琅,想到温泉池中那不堪的一幕…… 他心里又气又疼,更多的却是对于这个自小疼爱的表妹,沉重与失望的情绪压在心头。 半晌,他的手落在顾明珠的肩膀上,后者哭声一顿,眼里流露出几分喜色,才要弯唇笑,便听他带着几分苦涩的声音轻轻响起,说道。 “明珠,我宠坏你了。”他轻轻推开她,动作很轻,但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决断。 顾明珠的手指一点一点被他扳开,他眸子里带着失望带着沉重,面上有哀伤有无奈甚至仔细看,还有几分心疼,却唯独没有爱意。 他望着无声地无助迷茫地望着自己流泪的顾明珠,深深叹息道,“舅舅,舅母,母后,还有我,所有人都宠坏你了。以至于你愈发骄纵自大,为所欲为。稍有不顺便打骂丫鬟,欺负庶妹,折辱他人。我总是原谅你,给你机会,给你找借口——我想,明珠还小,骄纵些没关系,有我当哥哥的在,总能护着你,教导好你。 但我没想到,一次次的原谅却使你变本加厉,心肠竟狠毒到如今这般地步。你自己看看,你可还有良心?你是不是以为,做错事了,只要哭一哭,就能得到原谅?可是那些被你伤害,那些险些因为你遭遇不幸的人呢? 她们可会原谅你?” 随着齐睿每说一句,顾明珠的脸色就惨白一分,她依赖的爱慕的表哥从未这般和她说这么多话。 却是这样,叫她心里一点一点沉下去,冷下去的内容。 仿佛,有一条线,在她肉眼可见中,被斩断。 她想叫想哭想挽留,但对上齐睿那温柔的包容一切却看穿一切的冷静的眸子时,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表哥,是真的要放弃她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顾明珠抱着头扯着头发,痛苦地跪坐在地,到了此时,她还在不甘还在怨怼,“如果我再聪明一点……如果我已经毁了那个女人……如果我没有被……呜,为什么,为什么姜琳琅就有这么好的运气!她次次,次次化险为夷,次次有人助她,而我……我却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她抓着头发,哭得不能自已。 齐睿闻言,无声地摇头,眼里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声音也冷了下来,“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还认不清是你自己作恶多端,自食恶果!顾明珠,所有事都不怪别人,是你自己被你的野心被你的执念毁了自己!” 顾明珠不甘地抬头,狠狠地咬着牙,沙哑道,“可如果不是姜琳琅,你本该是我的!” 她眼里的不甘和恨意那么深,齐睿只觉无力。 连最后的一点温情也破碎。 “不关她的事。”齐睿闭上眼,语气淡如水,也凉如水,“你这般作恶多端,就算没有琳琅,我也不会喜欢你。一直以来,我就告诉过你,我只当你是妹妹看待。而如今,这份兄妹之情,也被你自己葬送了。” 转身,他这次很是坚决没了优柔寡断,“回去我便请示父皇,将你许配给欧阳烈,给你风光大嫁,算是我这个表哥最后的情分。” 说完,他转身出去,叮嘱了几句丫鬟,便离去。 顾明珠跪在地上,移动着身子往门口爬起,她绝望痛恨地大喊,“表哥,你不能这么做!齐睿,你不可以将我嫁给别人——齐睿,你休想甩开我,你休想这样打发我……呜呜,不要啊……不要这样对我……” 但是那个人再也没有回头,她只看到一角衣摆消失在手心处。 随后门再次合上,也好像将他和她隔绝在两个世界。 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的时候,顾明珠面上一片平静,如死灰般的平静,她往后一倒,任由自己倒在地上,脸贴着地上的毯子,眼泪无声地滑入毯子中。 像个破败的娃娃,一动不动地躺在那,任由眼泪流干。 许久,她咳嗽着,仿佛咳出血来,手狠狠地抓着毯子,指甲被她生生扳断,眼里只剩下,刻骨的恨—— 齐睿,我那么爱你,你却这般狠心待我。 我恨你。 我恨你们所有人! 270了解,懂她 姜琳琅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她按着太阳穴,睁开眼时有些晕乎乎的,意识还有些模糊。 动了动手指,便有声音传来—— “醒了?” 原来,容珏守在床边,伏在她身侧不慎睡着,此时听到她微微动了下的动静,醒来。 看着容珏眼睛里的血丝,还有那眼下的青黑,姜琳琅伸手,抚了下他的眼睛,眼里不禁流露出心疼。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这么憔悴了。” 她声音有些哑,面色恢复了血色,但左手手臂上的纱布叫容珏眼眸暗了一瞬。 他握住那温软的小手,声音微哑,“醒了就好,笨女人。” 松开她的手,转身给她倒了杯温水,坐在床边,“喝口水。” 一手扶着她靠坐起来,拿了枕头给她垫着腰背,一手端着茶杯,动作体贴缓慢地将茶杯递到她唇边,喂水。 姜琳琅就着容珏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没一会就将一杯喝完,末了,舔了舔唇上的水渍,眸光澄亮,“还要。” 容珏被她这亮闪闪的眸子萌到,没脾气地转身又倒了一杯,耐心地喂完。 “饿不饿?”想起她昏睡了一天一夜,还没用过膳,容珏眉梢微动,低声问道。 姜琳琅抬起左手,看了下被包扎过的手臂,再感受了下自己的五脏庙,果断地点头,“想吃馄饨,你喂!” “……好。”中了毒死里逃生醒来,还能这么乐观没事人似的,也只有姜琳琅了,容珏自是什么都依她。 想起她昨天险些被侮辱,这不是好记忆,木悠然也说,醒来尽量依着她些,没有女儿家不在意自己的名节清白。 他按捺住心里翻天倒海的杀意和戾气,转身,狠狠地闭了闭眼,抬手按了下眉心,出门吩咐了声,命人准备一碗馄饨。 等馄饨期间,容珏又端来洗好的葡萄,一颗一颗剥了皮喂给坐在床上,乖巧慵懒地等投喂的姜琳琅。 拭了拭手指上的汁液,容珏看了眼意犹未尽地舔着唇角眼巴巴望着果盘的姜琳琅,摇了下头,“不能再吃了。” 姜琳琅遗憾地耷拉下耳朵,但乖巧地点头,反正还要馄饨。 “对了,那两个人找到了吗?”往后靠着枕头,姜琳琅眯了眯眼角,问起道。 容珏摇头,一边给她擦拭着唇角沾到的葡萄汁,一边沉声道,“还在找。” 听他这冷飕飕暗藏杀机的声音,姜琳琅便知道那两人下场不会好了。 她握了握拳头,想起昨天惊险的一幕幕,就很生气,“那两个人要是叫我看到了,非要狠狠揍一顿不可!” 握住她那拳头,容珏斜睨了她一眼,“又笨又衰。” “……”姜琳琅一下噎住,不大乐意地反驳,“我衰是真的,但怎么就笨了!哼,我告诉你吧,顾明珠想害我,我索性也不做什么好人,欧阳烈想对她不轨时,我看到了,就是不帮她!” 说到这时,她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她这么恶毒想要毁我清白,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我也就不做什么以德报怨的事!” 门口,听到这里的齐睿,眸色一黯,敲门的手落了下来。 “你没错……是明珠咎由自取。”虽然听到姜琳琅那么气狠狠地说着她冷眼旁观的话,心里有那么一瞬的难受,但这件事上,的确是顾明珠自作自受。 他不会像以前那样,要求琳琅体谅担待。 姜琳琅听到齐睿的声音懵了一瞬,随后有些尴尬地咳了声。 拥着被子,朝容珏接了挤眼睛,后者冷着俊容,无声地望着她,接收不到她的意思。 “……你们聊?我伤口疼,先躺会。”知道容珏这个醋坛子不好哄,姜琳琅便讨巧地说道。 这话,正合了容珏的心意。 他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梢,对她的乖巧和讨好尽数收下,抱着手臂,矜贵地点了下下巴。 起身,他面对齐睿时,一张脸就全无好颜色。 “出去说。”他对于自己的所有物总是出乎常人的独占欲,哪怕是别人看一眼,他都不乐意。 齐睿收回视线,抿了抿唇,恢复了常态,点点头。 两人走到花园。 “我来一是探望琳琅的伤势,二是替顾明珠的所作所为致歉。”齐睿说明来意。 容珏却抬手,示意他闭嘴,“这些虚话就不必说。” 在齐睿注视下,容珏抬起一只手,微微回握,“齐睿,不觉得累么?” “什么意思?”齐睿抿了唇线,眼神多了一丝不明。 容珏正对着他,呵了声,“嘴上说着你表妹咎由自取,但姜琳琅没有制止,你心里很不好受吧。” 在齐睿微变的脸色下,他继续道,“你知道么?姜琳琅如果不是中了媚、毒,受了伤,这个蠢女人肯定还是会出手。 所以,怪只怪,顾明珠用了这般狠毒极端的方式,想置人于死地,才落得这个下场。” 他话音一落,齐睿身子一震,微微后退,方才只听琳琅那般说,他便没有深想,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理解。 可容珏的话,却叫他面色几经变化,最后渐渐染上深深的内疚。 是啊,若非中毒受伤,琳琅那样磊落善良的心肠,就算对方是她痛恨之人,也不会眼见着一个弱女子被玷、污清白。 这一切说到底,全怪顾明珠自己。 而琳琅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如她所说,人不犯她,她不犯人。 是他狭隘了。 但更叫齐睿难堪和打击的是,这个他曾经认为夺走他心爱之人,折磨欺负琳琅的大奸大恶之人,却是比他还要了解琳琅。 容珏一个都不愿意辩解自己的人,何曾为他人解释过? 再想到,近来他们夫妻二人越来越默契温情的相处,齐睿不由抚上心口,那里很疼。 顾明珠对他是执念是掠夺,而他,自认为默默守护着心上人,却到头来,也成为伤害她误解她的一份子。 转过身,齐睿痛苦地咬着唇,闭上眼睛,“你想怎么报复明珠,我都……不会阻止。只是……希望能留她性命。” 容珏冷然一笑,“死?有的是叫她比死还痛苦的法子。” 271绝配,礼物 齐睿失魂落魄地离开,却迎面撞上,披了外衫,抱着手臂靠着柱子,似一直看着他们的姜琳琅。 他神色黯然几分,手心握了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后似还是没有面对她的勇气,也不看她的眼睛,直接越过她,朝另一个方向,宛如落荒而逃般离去。 姜琳琅回头看了眼步伐凌乱带着逃似的意味的齐睿,眼里划过一丝无奈和抱歉。 但转过身时,却又情不自禁地勾着唇角,笑容明媚地朝站在花园中间,一脸高贵冷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容珏奔去。 “我可都听见了哦,你都没发现我?”姜琳琅仰着头,仰视着他的眼,眼珠子转了转,带着几分小俏皮和得意般地开口问。 容珏半抱着她,以免她摔着,一手拢紧了她身上,他的外衫,有些不悦地拧了下眉头,“又乱跑。” 见她面容明媚灿烂,气色恢复得也快,容珏心下稍安,但对于她这一刻闲不住的性子,却很是无可奈何。 “这不是担心你们打起来嘛——诶别岔开话题啊,你说,你刚刚那么为我说好话,是不是爱我到无可自拔了?”姜琳琅像个无尾熊一样倚着容珏,仰着脸,小眼神满是得意,笑得不怀好意。 想扒下她,还是忍住,容珏白了她一眼,“姑娘家的矜持,你是半点都没有。” “大男人的坦诚,你也差不多没有。”姜琳琅飞快还嘴。 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一向不屑于解释的容丞相,居然向齐睿解释她的言语行为了。 醋王这么伟大的行为,实在是叫人心里感动不已。 容珏贫不过他,只得投降,“行了,外头风大,回去吧。” 耳根子却不由得红了些。 指着他红红的耳朵,姜琳琅眯着一只眼睛,嘴角往两边咧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今天风和日丽,哪来的风大?哟哟哟,耳朵红了!” 面对姜琳琅厚脸皮又无赖的行径,容珏无力地深深吸一口气,当真是娶回来一个打骂不得的小祖宗。 “好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以回房了么?” 见容珏这无可奈何妥协的样子,姜琳琅忍俊不禁,噗嗤一乐,“好啦,丞相大人,走吧,带您的夫人回房吃馄饨。” 被她的俏皮话逗得一乐,容珏压了压嘴角,扶着她,微微别过脸,嘴角泄露一丝笑意。 木悠然端着铜盆路过,恰好撞见姜琳琅有说有笑地冲容珏撒娇要他喂她吃馄饨,不由恶寒地后退一步,“真是受不了——” 然后摇着头,一脸嫌弃地,果断推开了隔壁门,给莫寒换药去。 就她师妹这铁打的身子骨,什么毒什么伤都好得快,这伤疤不好都能忘了疼的性子,更是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一边给莫寒换伤药,木悠然一边自己都不禁乐了。笑声引来虚弱的莫寒一脸莫名和疑惑。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啊,一个葫芦一个瓢,天生绝配!”木悠然动作利落地替莫寒换了伤药包扎好,打了个哑谜。 莫寒百思不得其解地皱着眉,葫芦?瓢? …… “笃笃笃——”顾明兰正在绣花,敲门声响起,她看了眼一旁整理衣裳的小芙,后者立即停下手头上的活儿。 “来了——”她打开门,却见一名小厮,手里拿着一篮子水果,还有一束花,见小芙开门,赶紧自我介绍。 “我是誉王殿下的小厮,姑娘。我奉我们爷的命,来给顾二小姐送东西的。” 小厮笑容灿烂,有些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将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 闻言,小芙喜出望外,也跟着笑得像个小傻子般,“誉王让你送的?这些都是……” “啊,这些都是我们爷自己摘的,说是新鲜,给小姐尝尝鲜,还有这些花也是,爷听说小姐喜爱花,便亲自摘了些温泉水温养的兰花。”小厮细致地解释道。 小芙听了,笑容更大,忙接过小厮手里的篮子,眼睛亮亮的,“多谢小哥!” 而顾明兰听到声音走来,听见始末后,面上染了几分羞赧,眼里闪了闪,有高兴也有不好意思。 她落落大方地对小厮温和道,“有劳你跑一趟了。” 看着小芙手里的篮子,顾明兰眉眼愈发舒展,透着一股女儿家的矜持和羞涩。 小厮见了,只觉未来王妃可真是貌美温柔的大家闺秀,心里替自家爷高兴的同时,也不忘替其谋取下福利—— “小姐喜欢就好。东西送到了,那小的就先回去复命了,不知……小姐可有什么话要小的带给王爷?” 顾明兰闻言微微一愣,随后两颊生晕,秋瞳剪水的眸子微微一移视线,轻声道,“你,你就说,我很喜欢,谢谢王爷。” 只是说了这样一句,顾明兰就脸红得不行,别过脸去,捏着帕子掩着嘴,矜持羞赧地轻笑。 小厮听了,就没了? 还是小芙懂,眼珠子转了一圈啊,就想起什么来,“等等,我家小姐啊,之前给王爷绣了一双鞋子,不如——小哥你顺便带回去?” 她说着,微不可闻地伸手绕到背后,拉了拉顾明兰的袖子。 顾明兰脸色羞红,一时慌乱,低声嗔小芙道,“小芙!你……” 还未成婚,她便送男方鞋子,会不会显得她很不庄重,很轻浮不自爱? 顾明兰羞红着脸,眼眸含水,心口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小厮却没发现她太害羞,只是喜笑颜开地道,“好啊,我们王爷正巧缺鞋子呢!那就多谢王妃娘娘了!” 小芙人小鬼大地点头,笑着回,“应该的应该的。” 一时插不上话的顾明兰:“……”感觉自己的丫鬟学坏了QAQ 还有,她还不是誉王妃呢…… 最后,小厮还是兴高采烈地拿到了顾明兰给齐磊做的鞋子,脚程飞快地往回复命了。 见顾明兰盯着那花,抿着唇一个人偷偷笑的模样,小芙不禁促狭地从她身后冒出一个头,“小姐!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顾明兰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嗔怪地瞪着她,“你这丫头!” “嘻嘻嘻,小姐害羞啦!” “不许说!” 272借酒,更愁 齐磊正在自己的房间内,同齐睿喝着酒。 楠木桌上,两壶梨花白,几碟下酒菜。 齐睿沉默地一个劲喝着闷酒。 “哎你少喝点,小心喝醉了!”齐磊则是在一旁劝着。 齐睿不听,拂开齐磊要抢他酒杯的手,动作间已经带着几分酒意,眼神也不复清朗,他微弯着身子,一手举杯仰脖,饮尽。 “醉了才好……醉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伤心事了。”齐睿有些苦涩地放下酒杯,一手掩了下双眼,眨了眨眼睛,有些颓丧地放下手,一手握着酒壶,一手握着酒杯。 他的话,叫齐磊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抬手按住酒壶口,不叫他继续买醉,“你这是何苦呢,你对顾明珠已经仁至义尽了,她的事你别管就是了。” 烦心事伤心事,在齐磊理解来,以为是顾明珠的事伤透了齐睿的心。 齐睿苦嘲一笑,“别管……我也想不管。可我还是难受,这里,难受!” 他眼神迷离,脸上带着醉意的红,一手指着胸口,声音依旧温润好听,却带着几分沮丧和苦涩,“不只是因为明珠……” 但他只说到这,便适时地止住话头,挥开齐磊的手,再次给自己满上一杯。 齐磊却是拧着两道浓眉,半晌才误出来一丝不对来。 “不是顾明珠?”他虽想事情简单,但对齐睿这个弟弟还是很了解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无欲无求的萧王还会因为什么烦心伤心? 脑子转了转,他眼睛一亮,拍了下脑门道,“因为姜琳琅?” 见齐睿动作一顿,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就明显变了变脸色的模样,尽管他不回答,但是齐磊却从他的神色中确定了这个答案。 若是因为姜琳琅…… 齐磊为难地挠挠头,“那我没法子劝你了,三弟,这女子再是貌美再好,那也已经是别人的娘子了。你……哎,你身为嫡出的皇子,集万千光华于一身的萧王,何苦为一个小小女子如此呢?” 是啊,他齐睿,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女子这般? 齐睿不禁低低一笑,自己都感到可笑和可悲。 “就是这小小女子……我却这般无力和难受。”他扶着桌子,面带苦涩,眼睛微红,“从前,我总想着再等等,容珏不是良配,我能收集齐他的罪证,届时,将她从他那接回来……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有些人,一旦错过,再想挽回,竟是那般难…… 她喜欢容珏。琳琅就是这样一个爱憎分明的女孩,她喜欢谁,不用说,旁人从她的眼神、她的神情、她的动作就能看出来。她满心满眼都是容珏……从前,从前,她也这么看着我……” 最难受的不是不曾拥有,而是曾经拥有却痛失所爱。 “齐睿,既然你都说了,她现在心里没有你,那你就收心吧,别想着她了!”齐磊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己这个弟弟是优秀到完美的萧王,是父皇嫡出的皇子,是万众瞩目的皇储人选,还是京城贵族小姐争破头也想成为他王妃的翩翩俊儿郎…… 他从小到大没见过齐睿因为什么苦恼过,一来他不缺什么,二来他足够优秀努力想要什么轻松可得,再者他实在是清心寡欲没什么野心。 却不料,到头来,栽在一个女子手里。 还是一个不属于他的女子。 “我何曾不想?我也想收心,我也想不去想着她!”齐睿声音哽咽几分,他按着自己的双眼,只觉得所有的不快都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不爆发便会溺死自己。 “我做不到。” 他轻声说着,“我做不到。” 说完,又是一杯饮尽。 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好她的坏,她的喜好她的厌恶,就连她不喜欢他的眼神,都那么叫他难以忘怀。 “哎,情之一字,真是伤人伤心。”齐磊听着都跟着难受,举杯饮了一口,叹道。 齐睿平复了些心情,撑着额头,闭着眼渐渐冷静下来。 “事到如今,只怪我当初不够信任她,不够懂她……追悔莫及。”呼了一口气,齐睿似乎发泄够了,睁开眼,像是没烦恼过般,摇摇头挥去低落的情绪,“别说我了,王兄马上要迎娶明兰表妹了,怎么样,和明兰表妹相处得如何?” 一瞬被问住,齐磊一下子弹跳起来,古铜色的皮肤很难看出脸红,但是他紧张结巴的样子却叫人一眼看出其心态。 “我,我能怎么样啊,还不就,不就那样嘛!”挠挠头,齐磊一提起这事,就像个愣头青,很是苦恼地卸下双肩,“哎,你也知道我,粗人一个,不懂风花雪月怎么讨姑娘家欢心……顾小姐温婉贤淑,善解人意,我就怕婚后怠慢了她,让她觉得委屈了。” 听齐磊这爽直的话,齐睿不由会心一笑,安抚着开口,“也许,明兰表妹就是喜欢王兄这份耿直温厚呢。” 比起齐磊这个一根筋,显然齐睿比他看得多,那日雀河一事,瞧着顺理成章,但仔细回想便能发现很多蛛丝马迹。但经过他观察调查,这位明兰表妹,对王兄并无恶意,反而…… 这样一来,也算是歪打正着,成就一段佳话。 齐磊听了,脸色爆红,他支支吾吾地追问,“真的吗?你这话有把握吗?” 明兰小姐会喜欢他这样的? 脑海里不禁浮现顾明兰那张温婉清丽带着浅笑的脸来,一下子,齐磊眼神闪烁,更加难为情起来。 一个大男人这般纯情,叫齐睿瞧见都觉得好笑。 他心里的郁结散去些,温和地点头给他打气道,“是啊,王兄别不好意思,对姑娘家,主动些。” 齐磊磕磕巴巴地咬了咬牙,握了握拳头,“恩,好,我听你的!” 这时候,小厮回来了,带着顾明兰的回话还有“回礼”。 齐磊高兴坏了,抱着鞋子,笑得一口白牙尽显。 “这真是她给我做的?”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小厮,再三问道。 小厮连连点头。 然后齐磊就笑得更加开怀了。 齐睿摇头,失笑,“好啊,水果、鲜花都送上了,鞋子也拿到了。王兄还说自己不会讨姑娘欢心?” 闻言,齐磊讪讪一笑,“我,我……” 他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喜欢他送的东西啊。 齐睿微不可闻地叹了声,见齐磊这般,也替他开心。 只是笑容,多少有些落寞。 273跌落,成泥 因为顾明珠的事情特殊,齐睿当机立断,决定启程回临安,处理这件事。 容珏和姜琳琅虽遗憾没能找到地宫入口,但为了不引旁人起疑,便只好收拾行李一道回去。 “其实我们也不用这么急着回去啊,就说我身子还没好?”姜琳琅吃着水果,还是忍不住道。 容珏却摇头,“这根刺,不除不行。”他眼角眯起,一抹冷光幽幽而晃过。 姜琳琅听了,登时开心了,这说明了什么? 比起寻找地宫入口,容珏更在乎替她出这口恶气啊! 啃着果子,她笑嘻嘻地道,“相公你真好!” 知道她又脑补了什么,容珏不由泼起冷水,“你这活蹦乱跳的,说养伤也不可信。何况——” “地宫一事,急不来。” 被这盆冷水泼了个透心凉,姜琳琅不由得撇了撇嘴,哼了声,恨恨地咬了口果子,“你说两句我爱听的,会少块肉吗!” “恩,良心难安。”容珏从善如流地淡淡接过话茬,噎死人不偿命地说着。 “你还有良心?”姜琳琅将果核一扔,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过后,果核精准地落进她自创的垃圾桶中,“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 姜琳琅似乎很不想回去,这点叫容珏不由眉心微拢,“还有机会,陪你来玩。” 他以为姜琳琅是没泡够温泉,吃够这边的水果和蔬菜。 闻言,姜琳琅收拾行李的动作都顿了一顿,她按着叠好的衣裳,有那么一瞬的沉默,眼睛都黯淡了下去。 但很快,她就轻松如常地调笑道,“行吧,你说话算数哦。” 容珏没有接话。 外间传来暗一的声音,“主子,夫人,马车备好了。” “恩,就出发。”容珏将行李交给暗一,然后转身,帮姜琳琅几下收拾好她不多的行李。 别看他讲究又挑剔,正是因此,他收拾东西又快又好,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上了马车,齐睿待所有人都上车准备好了,才吩咐前面护卫的侍卫,“启程吧。” 至于顾明珠,被几个婢女看着,安静地坐在车内,一动不动。 “小姐,吃点吧。”她的丫鬟见她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的样子,怕她要是有个好歹,自己回去也保不住性命,急得眼睛都红了,拿了碗筷想喂她。 顾明珠默默别过脸,她已经两天没吃没喝了,不知她此时的安静是死了心不再闹,还是因为长时间未曾进食没力气所致。 但至少,她的安静,给看守她的人松口气。 丫鬟无奈,跑去请示齐睿,哪知,后者只是轻蹙眉梢,合上手中的书,“逼她吃下去。” 容颜温润清朗,眉眼却带着几分疏离冷漠。 丫鬟一愣,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般,便又听一向温柔好脾气的萧王殿下冷淡地道,“死不了就好,去吧。” 死不了就好。 这五个字,叫丫鬟浑身一震,一下懂了这位的态度。 现如今,队伍里是萧王做主,可对小姐一向宠爱有加,最能劝得住小姐的萧王都如此态度,更何况其他人? 丫鬟无奈地回了马车,只好将齐睿的话告诉负责看守顾明珠的宫婢。 宫婢为难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咬咬牙,一人按着顾明珠的胳膊,一人夹了青菜,便往顾明珠嘴里强行喂。 顾明珠一时不查,便被撬开了嘴巴。 她挣扎了下,但一个千金小姐,滴米未进的,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的婢女只是不知所措地观望着,却因为齐睿的命令不敢动作。 顾明珠于是像个犯人般,被宫婢按着胳膊,强行喂下饭菜。 她以为自己不会哭了,但红肿的眼睛还是酸涩地落下了泪水。 悲戚的,屈辱的,仇恨的,泪水。 短短几天,她从高高在上的牡丹花,落下枝头,被狠狠踩在脚底下,碾成一堆烂泥。 她觉得自己很脏,她俨然成为一个丑闻,一个笑话。 害人不成,反而将自己害得如此地步,顾明珠像是小兽般,低低地呜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才被包扎过的手指再次曲起,狠狠地揪着身下的毯子。 只觉眼前的这些贱婢,都比她干净,都敢瞧不起她嘲讽她。 不知过了多久,这样浑浑噩噩像是死囚的日子过去了。 她听到丫鬟说,国公府到了。 她那双灰败的眸子亮了一瞬,想起自己的母亲,才要笑,却又低头看着自己,她崩溃地抓着头发,不顾疼痛地抓下一缕头发…… 不,她不要回家。 “不,不,掉头!掉头!”她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拍打着车壁,这几日下来,她憔悴消瘦得不像那个高贵的贵族小姐。 她嘶哑地叫着,可是没人听她的,她被搀扶着下了车。 她慌乱地不敢抬头,却听到父亲带着怒气隐忍的声音响起—— “混账,快扶大小姐进来!” 但是母亲呢? 没有母亲的声音啊。 顾明珠惶惶抬头,眼前是熟悉的国公府,但好像又不是,下人们面上带着愁容,而她熟悉的母亲的一个婢女,正抹着眼泪,带着复杂的目光望着她。 “母亲呢?”她张口,声音很难听,沙哑的充血的。 她的脸肯定更难看,因为她看到母亲的婢女惊讶又痛心的眼神。 顾明珠恨极了这种眼神,她喊了声,“母亲呢!” “啪——”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顾盛昌盛怒之下,一个凌厉的巴掌。 顾明珠被打得偏过头,顾明兰跟在后头,见状不由叫了声,“父亲,您消消气,大姐身子还虚弱着,有什么进去了再说。” 她的善解人意叫顾盛昌眼神里的凌厉淡了几分,但顾明珠却不买账,她记恨着顾明兰,更是厌恶她这副嘴脸—— “滚,不需要你假好心!爹,我娘呢?我娘去哪了?你说啊!”被搀扶着进了国公府的门,顾明珠一边脸红肿,她追问着顾盛昌,道。 顾盛昌恶狠狠地回头瞪着她,“你还有脸问你娘?没了,你娘快被你气死了!” “什么?”顾明珠不敢置信地一趔趄,在丫鬟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了身子,她急切地摇着头,“不,我要找我娘,你们别拦着我,让我去看我娘!娘亲——” 她眼泪决堤,哭声沙哑。 274禁足,病危 “孽畜,你给我站住!” 顾盛昌狠狠一甩袖子,带起一股劲风,他指着顾明珠,脸上尽是厉色,全然没有往日里,对顾明珠的那种宠爱纵容。 他看了眼两侧的婆子,“还愣着做什么?将大小姐押回房,没我的命令,一步不许迈出房门!” 婆子被顾盛昌吓了一下,一时踌躇,但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依言上前,想要伸手去架顾明珠。 “让开——爹,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见我娘?我要见我娘!你们都滚开,我要见我娘……”顾明珠挥开两个婆子,声音嘶哑,带着几分质问,红肿的脸对着顾盛昌,道。 顾盛昌咬着牙,瞪着那两个一时发愣的婆子,“都死了吗?听不到我说话吗!” 两个婆子,于是索性一横心,将顾明珠强行架起,不顾她的挣扎骂声,将其带回她自己的闺房,门拴上。 拍打着门框,顾明珠踢着门,“放我出去,你们让我见我娘!来人啊,放我出去……” 她听着外间响起落锁的声音,心里一沉。 便又听婆子带着几分无奈和强硬的声音回她道,“大小姐……夫人她卧病在床,不宜见您……您还是听老爷的话,好好在房间里休息,别折腾了吧。” “你们胡说!我娘身体一向好好的,她怎么可能卧病在床见不了我!放我出去——”顾明珠说着,剧烈地咳嗽几声,嗓子疼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末了,也没有人回应她,她也没有了力气,只能颓然地靠着门,坐在地上,茫然空洞地望着眼前熟悉却又这般令她感到茫然害怕的屋子。 傍晚。 “怎么,大小姐还是不肯用膳吗?”顾盛昌按了按眉心,听到管家的传话后,沉着脸,不善地问道。 管家无奈地叹气,“是啊,大小姐她不肯吃不肯喝的,晌午还晕过去一遭,大夫说了……大小姐身子虚弱得很,又郁气于心。若是再不好好吃饭睡觉,这身子骨啊,得垮了!” 听了这话,顾盛昌浓眉狠狠地一压,手里的公文往桌上一扔,“哼,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还有脸绝食抗议?去,想法子让她给我吃饭,她即将是南国的王子妃,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活了!” 顾盛昌这么一威慑恐吓,管家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抬起袖子拭了拭额角的冷汗,为难惶惶地答了声,“是,是,小人不敢……” 出了书房。 管家唤来婆子,问了下顾明珠此时的状态,婆子摇头无奈,“这大小姐一向脾气倔,怎么都不肯听劝。这嗓子再不好好喝水喝药,只怕是要废了!” 那一把好嗓子,如今却沙哑成那般,继续这么折腾下去,可不就毁了吗。 管家闻言,咬了咬牙,想到顾盛昌的威慑,他不得不多费点心在顾明珠吃饭的问题上。 于是他想了想,便对婆子道,“你,去叫夫人身边的婆子过去劝劝。” 婆子一愣,犹疑着,“可是,可是国公爷不是吩咐过……不许大小姐接触夫人院子里的人吗?” 相较于婆子的隐患,管家显然更加在意顾明珠再这么不吃不喝下去,他自己的脑袋保不住的问题。 “叫你去就去别废话,偷偷去不就行了?老爷说了,若是大小姐有个好歹,我们都小命不保!” 将顾盛昌这话一搬出来,婆子立即变了变脸色,颤颤地点着头,“好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半个时辰后。 “大小姐,您就吃点吧,再这么下去,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啊……”一群丫鬟婆子围着顾明珠,劝她吃饭喝水,但是后者只是面无表情地像个娃娃似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管家吩咐带来的那个婆子,也就是顾夫人身前最得力的丫鬟,瞧见了这情形,不禁面色一震,再看顾明珠这憔悴消瘦下去的脸色,还有那即使上了药还肿着的脸蛋。 不由得抬手拭泪。 “记住,该说的不该说的,小心点。”放她进去之前,看守的婆子如是警告道。 她点点头,擦干眼泪,提着食盒加快步伐,上了台阶,进了门。 “大小姐。”她先向顾明珠行了一礼。随后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而她的出现,果然叫顾明珠眼眸动了动,她有些激动地望着婆子,张了张嘴巴,眼里闪烁着急切。 婆子给了她一个稍安的眼神,待其他人都退下了,她才关上门,也不顾外边婆子变了的脸色,便转身打开食盒,一样样地将碟子,碗筷拿出来。 “小姐,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自个儿都要保重身子。”她递了筷子,顾明珠不肯接,她也不急,温和又哀伤地看着她,声音压低,带着无限的疼爱和柔和,“小姐,这话,是夫人托我带给你的。” “我娘?!”顾明珠终于肯说话,沙哑的声音听着像是几十岁的老妪,她抓住婆子的手,“我娘怎么了?你告诉我,我娘到底怎么了!” 婆子无声地摇摇头,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惊动了外边看守的人。 然后走到顾明珠身前,低声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夫人她……不行了。但是小姐,你要坚强,夫人最大的牵挂就是你了。不要相信老爷的话,不是因为你夫人才病倒的……” “什么?!”顾明珠瞪大眼眸,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娘亲不行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要继续追问时,外间响起看守婆子的催促声,“时辰到了。” 顾明珠摇头,看着无奈要起身的婆子,抓住她的手不肯放,“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婆子听着外边的催促和脚步声,再看向顾明珠,咬咬牙,挣开她的手,飞快地对她说了句,“小姐,活下去,替夫人替你自己活下去!夫人她是被老爷害的!不要相信别人,不要相信任何人,你要保护好你自己——” “磨蹭什么?”话音才落,门开了,看守的婆子警惕地瞪着那大丫鬟,面色不虞。 “没什么,小姐她肯听话吃饭了,我高兴就多留了会。”顾夫人身边的婆子擦了擦眼角,面不改色地提着空食盒往外走,解释着。 “嬷嬷!” 顾明珠哑声唤了她,却只看见门缓缓合上。 275凉薄,密会 顾明珠颓然地坐下,百思不得其解地抓着头发,她觉得短短几日之内,便发生这么多将她打击得溃不成军的事情,叫她几欲崩溃。 但嬷嬷的话,却给了她惊人的线索—— 娘亲不是因为她失贞一事病倒,那么为什么爹不让她去见娘亲。还有嬷嬷说,娘亲是被爹害的…… 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她想起父亲冷淡狠厉的神情,还有那毫不留情的巴掌,往日父女情分像是不复存在般。 她又不得不去怀疑,母亲的病,与父亲有关。 望着眼前快要凉掉的饭菜,她抿了抿干燥的唇,半晌,伸手拿了筷子,机械般地往嘴里塞着如同嚼蜡般的食物。 她要填饱肚子,她要见娘亲,她要问个清楚明白! 而此时,顾明兰正在书房,听顾盛昌问话。 “明兰,我听说,是你通风报信的?”顾盛昌将面前的信函丢给顾明兰,上面是他调查到的内容。 事关顾明珠温泉行宫失贞一事的始末。 顾明兰脸色白了白,闻言跪下,手拢在宽大的水袖中,垂了脸,长睫颤了颤。 半晌,才温声细气地答,“我……回父亲,女儿并不知大姐要……” 这个父亲,一向偏心长姐,既然知道了是她助琳琅躲过一劫,只怕自己不会好过了。 但出乎意料的,顾盛昌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面容变幻莫测,半晌,他才低低笑了声,像是一位温善的父亲般,对顾明兰道,“你这孩子,我只是问问,别怕。爹不会罚你。” 顾明兰一脸诧异地抬头,抿着粉唇,却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太古怪了,父亲居然会这般温柔地同她说话…… “起来吧。你也是我的女儿,护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别动不动就下跪。”顾盛昌却依旧端着温善慈爱的面容,抬手,示意顾明兰起身坐着回话。 带着忐忑的心情,顾明兰揪着手里的帕子,温顺地落座,垂着头,眼眸里闪烁不安。 “这事不怪你,既已发生,便只能是将你大姐嫁给欧阳王子。只是,你们就算平日里不睦,可你们到底是姐妹,有些话,爹希望你烂在肚子里,不要出去乱说,可以做到吗?”顾盛昌眼神带着几分审视地打量起这个不受他重视的庶女。 顾明兰忙起身福身保证,“女儿不敢。父亲放心,明兰不会说的。” 不管她和顾明珠有没有恩怨,这都是不可外传的丑闻,顾明珠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没必要再落井下石。 顾盛昌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这个次女虽然不出众,但好在温顺听话。 他又象征性地叮嘱了几句,末了,才道,“誉王今儿来过,说是婚事定下了,三个月后嫁娶,你看,你姨娘去得早,有什么需要就和府中管家婆子吩咐。你应有的嫁妆,爹不会亏待。但是出嫁了,也要记住自己是护国公府的小姐,别忘了本分。” 听到这里,顾明兰垂下的眸子里才总算有了涟漪,她温声依言应下。 “恩,去吧。早些回去休息。” “女儿告退。” 顾明兰福身,出了书房。 一出去,眼神便冷了下来。 真是凉薄啊,就算曾经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嫡出的顾明珠又如何,还不是一犯了事就弃之一旁? 说到底,不过是她这个准誉王妃的身份给这个父亲带来了面子上的满足和利益,才会这般客气慈爱罢了。 “小姐,你在想什么?”小芙提着灯笼,见顾明兰一张清丽的脸满是愁容,不由问。 顾明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半晌才幽幽道,“没什么。” 只是迫不及待想离开这座充斥着腐烂和无情的国公府了。 …… 另一边,是夜。 姜琳琅端了一碗莲子羹,去容珏的书房,管家却告诉她,“夫人,大人进宫去了。” 她闻言眉梢微扬,“哦,他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么?” 管家想了想,“没有,不过大人让老奴和夫人说一声,不用等他一道用膳了。” 姜琳琅微微抿了抿唇角,眼眸闪烁了一瞬,随即笑笑,“好的。我知道了。” 端着托盘回了房间,姜琳琅犹豫不决地握着自己脖子上的红绳,抿紧了唇线,眉心满是愁色。 “师姐,我偷偷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如果容珏回来,你记得帮我打掩护!”姜琳琅去了木悠然的房间,想了下,请她给自己易容,然后穿了她的衣裳,扮作她的模样出门。 木悠然抱着手臂,蹙眉上下打量着姜琳琅,不由奇怪,“不就是出个门吗?容珏看你看得这么紧了?” 出个门还需要扮作她的样子才行? 姜琳琅眼睛闪了闪,嘿嘿笑着,“我去汝阳王府办点事。你也知道,之前容珏就不同意我出门,现在又出了那事,他更不同意了。哎呀,好师姐,你就帮帮我吧!” 面对姜琳琅的死磨硬泡,木悠然无语地甩开她的手,“行行行了,别吵了,赶紧走吧。” 说完,拿了医书继续研究她的医术。 姜琳琅喜笑颜开地道了谢,然后出了门。 一路没有引起怀疑地出了丞相府,姜琳琅先是佯装在汝阳王府附近转了一圈。 随后便又换了一身男装,将女装包起来,包袱扔到一个巷子角落里藏好。 警惕地观察了下四周,没有发现尾随可疑之人后,买了一匹骑马,骑马一路到了郊外,目的地—— 墓地。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拿着剑,小心地踩着荒草,一步一步上山,周围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声。 她心里毛毛的,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墓碑处行。 来到父母胞弟坟前,她将事先准备好的女儿红放在父母坟前,又拿了一根糖葫芦放到弟弟姜婴墓碑前。 “爹娘,小婴,我来看你们了。” 她扶着墓碑,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和寒夜的露珠,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眼角余光却瞥见什么,她扒开墓碑前几缕杂草,看到一束枯萎了的紫丁香,还有菊花。 她抿紧唇线,忽而耳尖一动,手中长剑出鞘,直直往后刺去—— “哧——” 给读者的话: 最想写的伏笔要浮出水面了伤脑筋 276亲切,少年 “哧——” 姜琳琅出手很快,兵器相接发生的金属碰撞之音,分外刺耳,她一个跃起,一手握着剑鞘,一反手将剑横着劈过去。 同时旋转转身。 “不错,丫头武功又精进了啊!”果然,姜琳琅手中剑一顿,只见身后一人往后退了退,手中的剑放下,带着欣赏地豪迈笑着称赞她来。 姜琳琳面色冷淡,眉眼带着几分戒备,她手中剑指着来人,“大叔,又是你,说,你到底什么来历?” 来人正是之前在狩猎场上一面之缘的神秘大叔。 闻言,那男人哈哈一笑,对于姜琳琅的冷淡不以为意,但一瞬又收起了笑,转身,“想知道?跟我来。” 眼见着他施展轻功又要引她走般,姜琳琅适时地出声制止道,“不必了,要说,就在这里说!” 她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一直这么阴魂不散地暗中监视她。 脚步一崴,男人无奈地叹气,摊摊手,转身对着姜琳琅,但是却对着身后道,“行,我输了。果然这丫头脾气像她爹,犟得很,不按常理来。” 这话一出,姜琳琅瞬间变了脸色,唇紧抿着,手中的剑紧握着转了一个方向。 但见,一群黑衣人自男人身后,穿着似蝙蝠般轻便便于飞行的夜行衣,无声地落地。 为首的两个男人,姜琳琅眯起眼角,心中一震,正是之前交过两次手的高手。 一个内力深厚,一个力大无穷。 这群黑衣人,却是那回与容珏的暗卫交手的那群神秘黑衣人。 她没有说话,却是望向这群人身后,直觉告诉她,有什么真相要浮出水面来了…… 果然,一道黑影落下,那名黑衣女杀手,一手抱着一名瘦弱的身影缓缓落下。 所有人给他们让开一条道,黑衣女子恭敬地将瘦弱的神秘人放下。 那神秘人依旧是一袭黑,从脸到手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深邃带琥珀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是清明,像是平静却暗藏着黑暗漩涡的湖水。 他缓缓朝她走来,黑衣女子跟在身后,恭敬地呈保护姿态。 姜琳琅心脏都快跳出心口,有种强烈的亲切感。 又来了,那种熟悉的诡异的亲切又危险的感觉。 她微微后退一步,嗓音一颤,泄了几分情绪。“你是谁?” 男子只是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踩着树枝,发出一声咯吱的声音,显得气氛愈发寂静诡异。 姜琳琅再退一步,明明知道对方好像不会武功,行走和普通人无异,对她也好像没有敌意,但她就是没由来的慌乱。 这一退,猜到了什么。 她低头,那人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是那根糖葫芦。 男子眸子似闪了一下。 接着上前,姜琳琅手里的剑往前一伸,离他的心脏只有分毫间。 “别过来!” “主公小心!” 她的声音和黑衣女子紧张的声音重叠。 那群黑衣人下意识要出手,却被那名笑声爽朗的大叔伸手拦住。 他无声地冲众人摇摇头。 男子伸出戴着手套的手,那手套似乎是特殊材质所制,他握住姜琳琅的剑尖,眼眸静静地与之对视。 姜琳琅一惊,忙叫道,“你不要命了!快松手!” 她这紧张惶恐的模样,却叫男子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眨了下,他似乎弯了弯眸子,姜琳琅好像看到他那平静的唇,轻轻上扬了下。 像是在笑。 是的,在笑。 那眼睛笑起来,竟然给人一种纯净无辜的感觉来。 姜琳琅趁他松手之际,忙收了剑,只觉自己大抵是疯了,这么多人以这神秘的男人马首是瞻,她居然会担心他的安危,觉得他无辜? 男子走到她跟前,忽然弯下腰,伸手捡起那根糖葫芦,轻轻用手套拭了拭上面的灰尘,但却因为手套厚了般,怎么都擦不干净。 他站起来,眸子懊恼般地耷拉了下,垂着眼睫,长长的羽翼般的睫毛在眼睑上打下一层暗影。 脱去手套,姜琳琅不由一惊—— 这人的声音她听过,沙哑若刮痧,似老者。而他的身形也符合老者…… 然而,那只手,却比老者的还要小些,且露出的手指白皙纤长,分明就是年轻人的皮肤! 怎么会…… 她还以为…… 心脏骤停了一瞬,姜琳琅手里的剑颤了颤,吞了吞唾沫,有什么可怕的念头一瞬闪过脑海。 脱了手套,男子那双常年不见光的手很是白皙,只是姜琳琅却发现,手腕上有一道类似烫伤的疤痕,很是丑陋地盘踞在那白白嫩嫩的手上。 像一条丑陋的蛇。 “干净了。”男子安静地擦拭着糖葫芦上沾到的灰尘,然后抬眸,那双眼睛里溢了喜色和笑意,将糖葫芦伸出来,给姜琳琅看,像是炫耀自己很厉害般,重复一遍,“不脏了。” 他的眼睛,他的手,他的身形,无不像个未成年的少年郎。 但是声音粗嘎得像是苍老的老者。 这诡异的违和感,叫姜琳琅一瞬毛骨悚然。 但对上那双望过来像小狗般带着几分澄澈几分开心几分无辜的眼睛时,姜琳琅心中蓦地一悸。 她按着心脏,只觉得那里疼了一瞬。 咬着唇,她看着眼前的神秘的男子,“别装神弄鬼了,你到底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身后,那黑衣女子闻言,很是不悦地拧起眉毛,上前捡起手套,想要替男子戴上。 男子却摇头,面对黑衣女子,一瞬恢复了阴郁成熟和冷漠在上的态度。 “滚。” 他沙哑的一个音节,叫黑衣女子面色一白,随即捡起手套,默默退后。 但女子看向姜琳琅的眼神,却带着某种不服气和责怪。 又来了…… 姜琳琅记得,黑风山那次,这个女人不情不愿地救了她,也是这般看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般。 她咬着唇,几乎快咬破皮,忍耐着,沉沉地望着面前古怪的这群人的“主公”,“不说的话,我走了!” 之前,容珏和师父打斗之际,就是这群人飞镖传信给她,要她这个时候来墓地相见。 但是见到了,她却觉得有些东西,似乎并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别走——阿姐!” 给读者的话: 终于揭开了这人的身份,是不是很多人在猜是女主的父亲或者儿时的伙伴? 哈哈哈之前就一直往她父亲身上引,其实是…… 小可怜QAQ 新线展开—— 277阿姐,姜婴 “别走——阿姐!” 姜琳琅背脊一僵,手里的剑就那么从手中滑落,跌在地上。 她瞳孔一缩,不敢置信地,像个木头人般,机械地转过身。 面上血色尽失,尽是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少年。 “阿姐不走。”少年眸光深邃得像是一个漩涡,盯着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姜琳琅大脑一片空白。 但是少年与年龄不符的声音,再次低低,带着几乎叫姜琳琅感到瘆人的亲昵地,轻声挽留道。 “你……你叫我,叫我什么?”姜琳琅眸光闪着异常惊亮的光芒,她微微别过些脸,眸子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手里拿着糖葫芦的少年。 她眼睛盯着少年的面具,似是要看穿他面具下的脸般。 “阿姐。”少年握着糖葫芦,双手微微垂着,像是罚站似的站得笔直,眼眸却闪着狡黠又孺慕的色彩,乖巧地依言唤了声。 姜琳琅捂住耳朵,眼眸闭上,遮住里头的酸涩和惊涛骇浪,她尖声道,“别叫我!你是谁?你是谁——不,我弟弟在这里,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他,你有什么阴谋!” 面对姜琳琅的歇斯底里和崩溃尖叫,少年眼眸黯了黯,语气低落,如果不是嗓音粗嘎得厉害,真的像是一位沮丧的少年。 他道,“阿姐,不认得小婴了么……” 喃喃的,带着几分失落几分沮丧,轻轻的声音。 却像是重重的一锤,敲在姜琳琅心头上。 很多年前的记忆里,顽皮的弟弟姜婴,每次做错事怕她生气都不由自主地站直身子,罚站般双手垂两侧,眸子却亮晶晶地望着她,带着不掩饰的亲昵以及狡黠…… 他总是“阿姐”、“阿姐”地叫着。 ——“阿姐,起床了。” ——“阿姐,陪我玩!” ——“阿姐,别生气,小婴让你打手心。” ——“阿姐,呜呜呜,阿姐,我的蛐蛐死了。” ——“阿姐,给小婴买糖葫芦……” …… 姜琳琅抱着脑袋,脑海里的声音像是催眠般一声声,犹如魔音入耳,叫她痛苦不堪。 半晌,她颤着身子,睁开眼,眼眶一片红,氤氲了一层雾气,她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手伸出,指尖都不住地颤栗起来。 再往前伸出一些,她咽了咽,咬着唇,眼眸颤颤地伸手,朝少年的面具揭去。 少年只是眸子晃了一下,似不习惯有人碰他的面具,但又乖巧地配合着她,乖乖站在那一动不动,只是白皙近乎透明的手捏紧了糖葫芦的签子。 姜琳琅心口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手顿了下,有那么一瞬的迟疑后,她一咬牙,一鼓作气,一手揭开那面具。 “嘶——” 只是随后,她手一抖,面具跌落在地。 眼前的少年头戴着斗篷的帽子,面具被她揭开,露出一张,叫她吃惊不已的脸来。 这张脸,一半皎洁白皙如新生婴儿般,精致如漂亮的娃娃,一半却—— 另外半边额头处,却有一道蜿蜒丑陋的疤痕,和他那手腕上的如出一辙,像是叫嚣狰狞的毒蛇,占据着少年原本洁白漂亮的脸。 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姜琳琅情难自已地往后退了半步,“怎么……” 怎么会这样。 眼前的少年,半边脸无可挑剔的完美,是她见过最白皙干净的少年,且眉眼和她很是相似。 可另一半,脸上的疤痕,却像是白纸上被恶意泼上的一道墨痕,深深毁了这张脸的美感无暇。 她几乎不用再去确认,这样相似的眉眼,这样熟悉的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的脸,还有那眼神…… 无不指向着那个答案。 她一度怀疑过这个神秘人是不是她爹,假死活在人世…… 但是身形不对,后来她又猜测,这是不是哪个和她有过渊源的儿时旧时。 就是没有想过,她的弟弟姜婴还活在人世。 “你,你不是……”姜琳琅觉得自己一瞬失去了语言能力,咬着唇,眼泪却已经顺着眼眶无声地止不住地溢出。 少年捡起面具,却没有戴上,他似有些不习惯以正面目示人,而他身后的那群手下,都没有看他。 他摸着自己脸上的疤痕,眼底有那么一瞬的阴郁黑气,随即却弯了弯漂亮的唇,冲姜琳琅局促地笑了下。 “我没死……从火海中,死里逃生了。” 他低低的,用难听的嗓音,平淡地叙述着惊心动魄的,惨烈的真相。 姜琳琅忽然就扑过去,抱着他孱弱到单薄似纸片的身子,手狠狠地抱紧他的脖子,只觉少年虽瘦小,但却比她高出半个头了。 她流着泪,想要忍住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一直颤着,啜泣着,眼泪迷蒙了视线,她呜咽着痛苦地带着不敢相信的心疼地问他—— “怎么会这样……呜呜呜,太好了,你还活着……呜,可是你为什么活着不来找我!小婴,小婴,我的弟弟,还活着……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有多想你想爹娘?天啊,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姜琳琅的泪水沾湿了姜婴的衣领,她哭得像个孩子,一点姐姐的样子都没有,声音断断续续的,一会难过一会庆幸地絮絮叨叨。 少年单薄的身子稳稳地站在那,他一手握着糖葫芦,一手抬起,带着几分局促不知所措地拍了拍她的背。 顷刻后,这动作便很从容自然起来,他轻轻拍抚着姜琳琅的后背。 听她哭听她说话。 唇角弯了弯,眸子也弯弯,如同两弯新月,眼底闪过晶莹。 “阿姐不哭。不疼了,我不疼了。” 他只是轻声宽慰着,明明他才是弟弟,却已经不像小时候那般淘气和娇气,反过来安慰起姐姐了。 姜琳琅抱着这体温低于常人的单薄身子,眼泪止也止不住地落下,她抽泣着,摸到姜婴冰冷的手,“怎么手这么冰,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她下意识去探手腕,却被姜婴不动声色地躲开。 轻轻推了推她,姜婴手里还握着糖葫芦,少年眉眼稚气未脱,但已经显现出上位者的几分英气和贵气。 他眨了眨眼睛,“这么大人了,阿姐还哭鼻子呢。” 给读者的话: 很少把自己写哭来着……还没到最煽情的时候,居然把自己写哭了QAQ 我的姜婴小天使QAQ 278摄魂,如谜 姜琳琅抽抽搭搭地抬手,擦着眼泪,面前递过来一方干净的帕子,她接过,毫不避嫌地擤了擤鼻涕。 姜婴见了,只是笑,手里拿着糖葫芦,抬手。 “哎脏了,不能吃!”姜琳琅忙伸手夺过糖葫芦,蹙着眉心,将其扔到一旁的草丛中,这会恢复了姐姐该有的样子。 姜婴嘴角下意识撇了下,看向草丛中的糖葫芦,眼里闪过一丝可惜。 “想都别想,不许捡回来!再买就是了。”姜琳琅一下看穿他小心思,带着长辈的说教口吻,随即怕自己太凶了,咳了声,“我再给你买。” “好!”姜婴眸子弯了弯,微偏着头,这模样,才和十三四岁的少年有了相似之处。 姜琳琅觉着,他方才仿佛就是等着她这话,才故意看着草丛的。 但一看到他脸上的疤,心里就难以抑制地抽疼。 似是察觉到姜琳琅视线所及,姜婴忙捡起面具,擦了擦,重新戴上。 “阿姐,跟我走吧。”他伸手,露出透明若白纸的手,那掩在面具下的眼睛弯弯带着期待。 姜琳琅望着眼前这只手,难以形容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本该一下握住,不管她的弟弟经历过什么,要做什么,她这个做姐姐的,都该跟着他一起。陪着他。 但手才伸出去,脑海中一瞬闪过容珏的脸。 她仿佛一下子清醒了些,触电似的收回了手。带着几分审视地看着面前瞧着纯良无害的少年,因为这张脸这双眼睛太具有欺骗性,险些忘了,眼前的少年,除了是她弟弟姜婴之外,还是这群神秘杀伐的黑衣人的首领。 他不是不杀人,他暗中在谋划什么,她能猜到些,却不能尽然了解。 于是她看了眼他身后的这群人,声音恢复了几分清明冷静,“不,你先告诉我,这些人是谁?你明明活着,却现在才跟我相认,到底在筹谋什么?当年烽火城,到底发生了?” 姜婴漂亮的眼睛一寸寸黯淡了下去,那双原先澄澈干净的眸子晕染了一层墨色。 像是白纸被染黑,天使的翅膀变成恶魔的羽翼。 “阿姐非要知道吗?”他有些闷闷地垂了视线,说着,随即抬头,眼里一场风暴顷刻间横扫他纯净的气息,宛如深不可见的漩涡,满是阴郁的黑气,“还是阿姐,根本不想跟我走?” “我,你怎么了?”姜琳琅直觉姜婴的情绪不对劲,先前还温良无害的少年,一下子阴郁得像是暴躁危险的小兽。 她蹙了下眉心,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所以,阿姐说想小婴,都是骗人的,对吗?”姜婴粗嘎的声音似含着哭腔,带着血色,他瞳孔里漂亮的琥珀色一点一点被黑色侵染。他一步一步走上前,逼近姜琳琅,眼眸直直地望着她,那团漩涡叫姜琳琅头晕炫目。 “阿姐骗人……明明我才是阿姐唯一的亲人。可是阿姐的心里,却有那么多不相干的人的位置。”姜婴抬手,按着想要躲闪避开他视线的姜琳琅的额头,迫使她视线与自己相对,他声音粗嘎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幽幽带着蛊惑,唇一启一合,似伤心又似控诉,“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阿姐——不要抛下小婴,跟我走。我会保护阿姐,我们永远也别分开了。” 姜琳琅眼眸不再眨动,直直地望着姜婴黑色漩涡的眼眸,神情渐渐麻木。 她唇一启一合,像是被操纵的木偶般,“我跟你走。我们永远不分开。” 听到她顺从的声音,姜婴一下子开心得像个孩子般,眼里的黑气尽数褪去。 他似乎身子颤了一颤,往一侧倒了倒,身后的男人立即上前扶了一把。 “主公!” 这一声主公,叫原本眼神空洞的姜琳琅一瞬恢复了清醒。 她面色变了变,看姜婴的眼神,多了几分惧怕。 小婴居然—— 会摄魂术! “姜婴,你居然对我使催眠摄魂之术!”姜琳琅有些气,捡起地上的剑,合上剑鞘,面色不虞,但还是忍耐着,“既然你不肯说,那就下次再说。” 说着便要转身下山。 “大小姐!” 忽而,大叔喊住她,扶着虚弱的姜婴,后者像是抽空了所有力气般,倒在他怀中。 “阿姐……对不起……别生我气。”姜婴虚弱地掀了掀眼皮子,一下昏倒在黑衣大叔怀中。 “主公!” “小婴!” 姜琳琅转身,顾不得其他,上前便要查看姜婴的情况。 黑衣女子本就对她有成见,此时见状,直接上前一掌将她挥开。 “休想伤害主公!” 姜琳琅抿唇,面上难掩焦急担忧,望着没有气息地倒在那唤她大小姐的大叔怀中的姜婴,对方肯定很轻,毕竟抱起来除了衣裳就只剩下骨头…… 到底怎样难以想象的遭遇,叫他这么小的年纪,便一身疤痕,嗓子毁了,体温异于常人。明明虚弱不会武功,却会能蛊惑人的摄魂术。 她望着瞧起来孱弱无害的少年,咬着唇,目光直直地望着眼前这个对她一直很亲切,也是她唯一印象好的黑衣人,“你是我爹的部下?” “大小姐!”大叔闻言很是高兴地扯下自己的面巾,露出络腮胡子的脸,姜琳琅一怔,一瞬感到熟悉…… 这个人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 容珏的画像! 但是她来不及想这个,她看向他,“请你告诉我,所有的事,包括我弟弟姜婴。” “大小姐,少爷的事,我不便告知,还是等他醒了你问他吧,”大叔叹了声,用披风遮住少年裸露在外的手,看向姜琳琅的眼神,感怀又温和,“我们这些人,都是姜家的部下,现在效忠主公——也就是小少爷。此地不宜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再详说吧。” “你们住哪?”姜琳琅一蹙眉心,问。 黑衣男子将姜婴递给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沉默地接过姜婴,看了眼姜琳琅,随即看向黑衣男子,“告诉她了,她回去告诉容珏怎么办?” 279悲壮,往事 她的不信任,叫姜琳琅唇角微沉。 黑衣男人却呵斥一声,“注意你的态度,这是大小姐,也是我们的少主。她不会害小主公。” 姜琳琅闻言面色一缓,“放心吧,我出来他不知道,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她指着自己手里的人皮面具,还有她这一身男装,既然大费工夫乔装出来碰面,便做好了继续隐瞒容珏的准备。 姜婴就是之前的神秘人,那么这件事还不能告诉容珏—— 毕竟,容珏一直查姜婴这群人,甚至是想剿灭了他们。 跟着这群人到了郊外的城隍庙,她看着眼前简陋的环境,微蹙了下眉心。 有些心疼,姜婴的身体一看便有问题,甚至……情绪上好似也不太正常。 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住人呢? 她虽然没说,但那不满意的神色根本掩饰不住,黑衣女子虽被黑衣男子呵斥过,但她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声,“大小姐过惯了富贵生活,定是嫌弃这里简陋。” 言下之意,大有嫌弃就走人的意思。 姜琳琅懒得和她争一时口快,她只是看着昏睡躺在草垛上的姜婴,走过去,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他盖上,看着他面具下微白的唇色。很是忧心地问一旁的姜猛—— 也就是那个大叔。 “小婴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姜猛摇摇头,“小主公没事,只是消耗了太多精神力,虚弱昏睡。” 姜琳琅微一思忖便寻思过来,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很难驾驭摄魂术,更别说他瞧着比正常人还要虚弱些。 温柔地将他裸露在外,有些冰凉的手握着,轻轻搓着,轻轻哈着气,“你说他的事不便告诉我,那你们的事,总可以说了吧。” 姜猛在一旁坐下,黑衣女子生着火,破庙里安静得火苗偶尔爆破的声音都格外响彻。 他声音含着几分沧桑和不愿多回想的哀痛—— “当年烽火城一役,姜家军……几乎全军覆没。而大将军也战死沙场……我奉命带着夫人逃亡,可此前,城内忽然爆发了一场可怕的瘟疫,所有城内的百姓都不幸染病……夫人体恤将军怜惜百姓之苦,亲力亲为施粥送药,照顾疫民……最后累到晕倒,被诊断出不幸也能感染了疫病。 正值天灾之际,南军忽然来犯。兵临城下,直捣烽火城。将军怪帅出征,城内将士和百姓多患疫病,只剩些身强力壮的姜家军跟着将军应敌……此前求援的八百里加急信件始终没有回音,将军只好咬牙带着我们奋战……那场战役,打了三天三夜…… 我记得到后来,我们腹中饥饿几乎握不住手里的武器,越来越多的兄弟倒下……将军身受重伤,仍然坚持着。接着雪水止渴止饿……但是敌军人实在太多了,我们杀啊杀啊,杀不完…… 将军意识到城受不住了,他便命我和姜文姜武两兄弟回去护送夫人和百姓撤离……可是等我们回去时,百姓们已经疫病发作,死了大半……剩下的,也奄奄一息。我们才赶到城主府,后面就传来将军战死,烽火城破,敌军入城的声音……” 似是难以忘怀那惨烈的情景,姜猛掩面,周围已然传来低低的叹息和泣声。 姜琳琅抓着身下的稻草,咬着唇,血珠子沁出来。 眼前一片水光迷蒙。 “然后……夫人宁死也不肯敌人得逞,也担心疫病扩散,便毅然决定放火烧城……她誓死不肯离开烽火城,将哭闹着不肯离开的小少爷交托给我们……我们带着小少爷从密道逃亡,却在半路上发现小少爷不见了。沿路回去寻找,便见小少爷抱着夫人的尸首啼哭。火势凶猛,城主府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小少爷被烧成重伤,奄奄一息…… 我们心急如焚地带着他离开城主府,按照将军和夫人临终交代的,逃到了安全的地方。本来夫人嘱托我们回去接大小姐你一道离开的。只是小少爷性命垂危,我们只得先带着他四处求医……幸而得高人相助,救回小少爷的性命,但是小少爷的嗓子和脸,还有一条手臂,却留下了烧伤。” 姜猛声音哽咽,“那一段时间,小少爷病情反反复复,根本离不得高人的药,于是我让姜文姜武兄弟先去临安接大小姐回来……哪知,山中数十日,临安却似千年——狗皇帝为安抚人心,封大小姐为郡主,花娘为庇护大小姐,将你送去钟秀山……而临安,传来姜家军战死,将军用兵不当,大意失烽火城的谣言。狗皇帝昏庸无道,听信谗言,封了将军府,根本不彻查此事。 我们于是成为已死之人的身份,若是露面,还会被打成‘反臣’的标志……于是姜文姜武兄弟只能回来…… 这一别,没想到便是十多年。” 姜猛的话,叫众人都陷入深深的低潮中,每个人都不忍回顾那段悲壮惨烈的往事。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沧桑和悲伤,姜琳琅一时有些难以平复,心底久久回荡着姜猛的话。 只觉得心里被大石头压着般,闷闷的,难受,并且悲痛。 瘟疫,粮食短缺,兵力不足,还有誓死守城,以身殉城…… 每一桩光是从别人嘴里听到,她就感到前所未有的气恨,更何况这些亲身经历过的姜家旧部? 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边替姜婴取暖,一边微哑地问道,“当初八百里加急的信件明明就到了临安,皇帝也派了援兵,为什么最后却是你们死守烽火城,反而我爹成了罪人?!” 一手狠狠地握拳,她咬牙,想到之前肖存还有李万材的口供,还有或明或暗地指向顾盛昌的那些线索,她眼里便一片火光。 “呵,援兵?根本就没有援兵!狗皇帝和朝廷压根就没想要我们姜家军活着回去!他们昏庸无能,将城池拱手送人,而我们呢?为了那样的君王,那样的朝廷,死了那么多兄弟,还失去了将军和夫人……却换来一个罪臣的名声,东躲西藏,如影子般地苟活于世!” 280淋雨,背她 回去路上,姜琳琅都快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城隍庙,怎么下的山。 她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姜猛的话,还有那些姜家旧部们,因为这段回忆麻木冰冷的脸上流露出的悲痛和恨意。 最后挥之不去的,是姜婴孱弱的身影,他伸着手,拿着糖葫芦,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那的景象。 不知不觉,走到了街道上,天空下了雨。 新年后第一场雨,冰凉凉的,雨滴砸在姜琳琅脸上时,她表情有几分茫然。 抬头,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雨水,手心一片冰凉液体。 因为下雨,街上的行人纷纷躲雨的躲雨,回家的回家。 她就站在街道中央,任由雨水淋湿全身,面容模糊,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很冷,她哽咽了下,却没有行动。 不知何时,头顶出现一把伞,黑色的雨伞。 她顺着打伞的手的主人望去,便见还穿着官服,面部线条冷硬紧绷地微微喘着气的容珏。 他额前有一缕碎发落下,身前的官服也显得几分皱皱巴巴的,轻喘着气,抿紧唇线,眼眸深邃幽幽地盯着她。 “下雨不知道躲吗?”他举着伞,语气带着薄责,面色冷峻阴沉,但是却是将她都罩入伞下,不叫她淋着。 姜琳琅呆呆地望着他,雨水顺着眉毛落下,滴在长睫上,像是一滴眼泪滑落脸颊。她傻傻地眨了下眼睛,忽然伸手揪着容珏的衣襟,扑向他。 抱着他,无声地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混合着雨水,悄无声息地砸着对方握着伞的手上。 凉凉的液体砸在手上,容珏身子一瞬僵了僵,任由怀中此时明显情绪不对的女人抱着自己。 方才那一瞬找到她时,他都难以形容自己那时候的心情:忐忑的心落了地,不安的情绪放了松。 他才知晓,自己这么怕失去她,也那么不安。 姜琳琅靠着这并不宽阔却很是牢靠的胸膛,手抓着衣襟握拳抵着他,脸贴着,紧紧抱着,很用力地抱着。 不敢哭出声来,但心里的难过和为难,难以抉择的命运给的安排,都叫她心力交瘁。 “容珏……如果我丢了,你会找我吗?”良久,姜琳琅平复了些,抿着唇,极轻地吸了吸鼻子,眼眸水洗过,清亮动人,里面却带着点点迷茫和纠结。 容珏闻言,手轻轻抬起,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下,薄唇轻启—— “你不乱跑,就丢不了。” 似是意识到两人在夜幕降临的街道中央相拥有些难为情,容珏低咳了一声,揽着姜琳琅的肩,举着伞护着她走到一侧屋檐下。 雨势渐渐大起来,姜琳琅捂着吃疼的额头,追问,“那万一丢了呢?” 她一手捂着额头,转身对着他,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收起雨伞轻弹了弹一边袖子上的雨水的容珏。 对于她此时刨根问底的追问,容珏只是拿出帕子,姜琳琅以为他要擦拭袖子上的雨水,哪知他却是侧过身与她相对。 伸手,拿着帕子,一点一点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水渍,面容平淡带着他独有的阴柔冷漠,语气却多了几分柔和的无奈。 “丢不了。”他擦完脸,又给她擦了下头发,语气一转,变得森冷,神情也阴沉不少,带着隐隐的警告,“若是你自己走,就不找了。” 若是你自己走,就不找了。 姜琳琅神情一变,抿着唇角不说话,半晌转身便朝着雨幕走去。 “那我现在就走!”看似故意赌气说的话,但其实只有她知道,容珏说的是真的,而她…… 要走要留,从来不由她。 姜琳琅越想越悲戚委屈,抬手抹了下脸上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的冰凉液体,浑身湿透地不管不顾朝着一个方向慢吞吞地迈着步子。 “啊——”脚一崴,踩着水坑,直接跪坐在水洼中。 她气恼似的拍打了下被弄得脏兮兮的鞋面,更加委屈了。 抿紧嘴角,不肯哭出声来。 一道凉凉带着无可奈何戏谑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 “姜琳琅,你这么蠢,离了我,可怎么办?” 容珏这次没聚散,伸出白玉无瑕的一只手,看着坐在地上同水坑置气的小女人,微不可闻地扯了下嘴角,摇摇头道。 望着眼前这只手,姜琳琅呆望了一瞬,随后仰着头望着他——这个一向整洁到一丝不苟的容丞相,此时衣裳尽湿,墨发淋湿,脸上满是雨水。 狼狈得和她如出一辙,偏偏那双眼睛波澜不惊,带着安定的力量。 她眨了眨长睫,眼泪又要忍不住了。 伸手,冰冷的脏了的手递过去,他眉梢轻蹙,却还是握住。 “脚疼,容珏,我脚疼。”心里更疼。 听着姜琳琅带着撒娇和委屈的哭腔,容珏拉着她起身,转身,慢慢蹲下。 “上来。” 姜琳琅微微垂了视线,谁说丞相从不折腰? 眼前这个肯为她淋雨,肯纵容她一时矫情坏脾气,蹲着要背她的,好似和初时的那个阴冷丞相无法重叠了。 她抬手,抹了下眼睛,忽然就笑了,咧嘴笑着,爬上去。 伸手搂着对方的脖子。 容珏伸手扶着姜琳琅的膝窝,起身,轻松地背起她来。 “麻烦。”他冷淡的声线轻轻说道。 姜琳琅搂紧了他的脖子,缩了缩淋得冷了的身子,破涕为笑,“容珏,以后我老了,变得又丑又走不动的时候,你还会背着我吗?” 背着姜琳琅,一步一步朝丞相府的方向走,容珏淡淡地回道,“走不动,还有马车。” 要不是出门太急,这会也不会选择背着她回家。 姜琳琅一撇嘴角,对这个回答很是不满意。 “啊切——”她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鼻头红红的。 容珏听到这喷嚏声,脚下步伐加快。 “你看,你明明就很关心很在乎我。总是不肯说出来……”姜琳琅心里的伤痛平息了些,趴在他背上,脸贴着他脖颈,声音轻轻的,“容珏,我不会主动离开你的……” 如果我走,绝对不是出于我意愿。 所以,如果哪天我丢了,一定要找回我。 281不逼,败露 等回到了丞相府,两人都成了落汤鸡。 姜琳琅浑身湿透了,容珏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打着喷嚏,被木悠然像提小鸡仔似的提溜着扔到冒着热气的浴桶中。 “好好洗个澡,一会喝点姜汤!”木悠然对于一回来就给她添麻烦的这个师妹,十分无语,说完便出去吩咐管家将事先准备好的姜汤一会端过来。 等容珏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姜琳琅已经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乖巧地喝着姜汤了。 木悠然在一旁监督着她喝完,见容珏进来,便点了下头道,“你们好好谈,我先回房。” 说着,眼角给了姜琳琅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门关上,姜琳琅瞅了瞅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男人,微咽了咽,口中都是姜汤的味道,辣辣的。 她将碗放下,指了指另一碗为他准备的姜汤,“喝了吧,预防风寒。” 拥着被子,微微往后挪了挪。 容珏坐在床边,端起姜汤,眉心本能地蹙了下,他一向不喜欢姜的味道,但随即眉眼微舒展,看了眼一旁的姜琳琅,仰脖,一口饮尽。 姜琳琅立即递上帕子,他接过,拭了拭嘴角。 “现在知道怕了?”看着她格外乖巧和小心翼翼的眼神神态,容珏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眼尾,问。 面色尴尬了下,姜琳琅眼眸转了一圈。 还没开口就被容珏打断了,“不想说就别说。我不想听谎话。” 一下子就戳穿姜琳琅想找合适的说辞的想法。 她闻言,面色微白了下,犹豫着打量了他一眼,“你不生气?” 若是之前,她偷跑出去,还……这般打扮,回来又抽风,容珏绝对要怀疑,他一向疑心重。 如果她不解释清楚,他定会生气。 但是现在,她怎么都没能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生气的迹象,虽看不出兴致高,却的确没有生气和阴沉的神色。 将滑落肩头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容珏淡淡地看向姜琳琅,四目相对时,姜琳琅不由自主地垂了视线。 他不以为然地道,“等到了时机,你想知道的,我想知道的,自然都会知道。” “我不逼你。” 他眸子微眨,说道。 我不逼你。 四个字,姜琳琅一下眼中酸涩,她抿紧唇,咬了咬下唇,语气闷闷的,“谢谢你,容珏。” “这语气不像是感激。”容珏抬手,见她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还是摸了摸她的脑袋,揉了下她的头发。 今晚的容珏,似乎格外温柔和好脾气。姜琳琅被摸头杀,愣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有些傻气地盯着他。 “皇帝召见,欧阳烈向他求娶顾明珠为王妃,他同意了。”见她发呆,容珏主动换了话题,道。 姜琳琅闻言,果然面色一改,带了几分不敢相信,“那这事,顾盛昌和皇后知道吗?他们能同意顾明珠嫁过去?” 莫说顾明珠自己因为一直痴恋齐睿不可能愿意,就是顾盛昌那个老狐狸,一心想培养自己的女儿成下一任皇后,也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加上还有个比较疼爱顾明珠,又希望下一任皇后还是顾氏女的野心勃勃的皇后在…… 这门婚事,想要成,怎么都不可能吧。 容珏替她解答了这个疑惑,“纸包不住火,欧阳烈和顾明珠已经如此,皇帝听了很是不高兴,但并不吃惊。看来,事先已经同皇后商量过。 非但如此,因为顾明珠嫁去南国,皇帝还派人给仁寿宫送去不少珠宝首饰以示对皇后的怜惜。至于顾盛昌,谁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竟然这么配合就将宝贝女儿送出去。” 容珏的话叫姜琳琅大为吃惊意外,就算皇后因为顾明珠失贞不可能再要这个侄女做自己的儿媳妇了,那顾盛昌老谋深算,丝毫不肯吃亏,怎肯这么轻易同意了? 太奇怪了。 但姜琳琅可以肯定的是,看似顾明珠是两人宠爱有加的掌上明珠,实际上……可不尽然。 “这……护国公夫人怎不会就这么同意了吧?” 容珏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最有意思的就是,在顾明珠的消息传到护国公府之后,次日,顾盛昌便对外称,国公夫人卧病不起,至今昏迷未醒。顾明珠回府后,还不曾见过她。” 病了? 什么病那么来势汹汹的,一下子这么严重? 姜琳琅嗅到了一丝古怪的气息来,她不禁求助容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情?” “如果我猜得没错——皇后和顾盛昌已经知道传国玉玺的秘密,且想利用我们去抢夺玉玺。我之前安插在护国公府的一个眼线,拼死探出来一点消息——护国公夫人曾夜里去过顾盛昌的书房,奇怪的是在门口待了会并未进去,再然后次日顾盛昌去找她。这之后,她便病重不起。” 这段话怎么听都像是…… 顾盛昌这位夫人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然后被灭口? 见她眼里忽明忽暗,容珏接着道,“而当晚,皇后却并不在自己的寝宫内。”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皇后不在宫中,那是去了哪?顾盛昌在书房定是与什么人谈话,他夫人不慎听见了内容,然后慌乱逃走。 但护国公府那么多死士眼线,顾盛昌没道理不会不知道,所以才有了护国公夫人病重不起。偏偏,顾盛昌等到顾明珠的消息传来才对外宣称……用心不可谓不够毒了。 连自己的妻子,女儿都可以迫害利用。 “皇后本来就怀疑玉牌在我身上,这次温泉行宫之行,看来也很难不排除是她刻意安排的一出。”姜琳琅跪坐在床上,腿麻了,便换了个姿势,眉心紧蹙,“目的就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坐收渔翁之利。” 闻言,容珏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对姜琳琅关键时候还有些作用的脑袋略感欣慰。 “没错,是这样。” 但是姜琳琅却没有好心情,她抓了抓头发,苦恼不已,“那现在怎么办?他们知道了玉玺和玉牌的事,还知道温泉行宫的秘密,这样一来……事情可就麻烦了。” “不,他们翻不了大浪了。” 282线索,买糖 “不,他们翻不了大浪了。” 容珏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抬手轻弹了下姜琳琅拧起的眉心。 “或许,你有空可以去一趟汝阳王府。” “汝阳王府?做什么?”姜琳琅还不解这他上一句,便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疑问道。 伸手,抚着姜琳琅如缎的长发,容珏唇角的笑意深了深,“相信汝阳王妃那,你会得到些有用的线索。” 有用的线索…… 汝阳王妃? 姜琳琅不明所以,被容珏这神秘兮兮的话弄得一脸茫然无措。 “婉姨能知道什么?” “不早了,先睡觉,明日一早你去一趟就知道了。” 容珏却似故意提起却不给她一个安心的解释般,道。 “……” 抱着好奇和疑惑,姜琳琅拥着被子,熄了灯后,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黑暗中,容珏睁开眼,侧过身,目光复杂清明地凝视着眼前酣睡中的人。眸子轻轻眨了下,才闭上。 无声地拥着她,像是确认般,抱紧些。 …… 次日一早,姜琳琅醒来时,容珏已经上朝去了。 而木悠然则已经在前厅用早膳,见她过来,指了指桌上的早膳,“赶紧吃,吃完我和师兄护送你去汝阳王府。” 姜琳琅原本还昏沉沉的意识一下子清醒,她坐下,拿了个馒头,两道秀气的眉抬了抬,“容珏说的?” “不然呢?”木悠然吃饭很快,但不会显得狼吞虎咽,擦了擦嘴角,白了眼反应慢得很的姜琳琅,“昨儿个他居然没有审问你,真是稀奇。” 姜琳琅慢吞吞地吃着馒头,闻言尴尬了下,“是啊。” 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来着。 “师妹。好了吗?”木霆似是一早用晚膳去练剑回来,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他反手背着剑,气息微重,问道。 木悠然摊手,示意自己没问题。 一旁,姜琳琅立即快速吃完她的早饭,腮帮子鼓鼓的,举起一只手,“好了好了,马上出发!” “别慌,不急。”木霆怕她噎着,忙走过去倒了杯水,递给她,低沉浑厚的声音虽不柔和,但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 木悠然冷眼旁观,只觉得二师兄的脑子坏掉了,才会单相思到这个时候。 “谢谢师兄!”姜琳琅接过水,喝了一大口,然后擦了擦嘴角,便举步往外走。 等到了汝阳王府,汝阳王和汝阳王妃都在门口相迎。 姜琳琅跳下马车,忙上前,向两人规矩地见了礼,然后关心地问起汝阳王妃的身体状况。 汝阳王妃温柔地摇摇头,“没事了,多亏了木姑娘,我现在身子好多了。” 说着,她看向木悠然,冲她颔首致意。 木悠然:“王妃确是气色好了很多。” “别站着了,都进去吧。”汝阳王体贴地替汝阳王妃拢了拢披风,担心外头凉,对众人道。 汝阳王妃拉着姜琳琅的手,并肩往里走,神色温柔,但眉眼依旧是愁色笼罩。 汝阳王带着木霆和木悠然去前厅用茶,而汝阳王妃则是拉着姜琳琅,似有话要讲的样子。 “婉姨,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姜琳琅察觉到汝阳王妃步伐匆匆,轻声询问道。 到了汝阳王妃的院子,她带着姜琳琅进了门,关上房门。 “是,想必容珏和你说过吧。”汝阳王妃拉着姜琳琅的手一道坐下,神色凝重,在姜琳琅点头之后,她道,“其实有件事,埋在我心里很多年了……” 等姜琳琅和汝阳王妃出来时,一个面色复杂,一个似刚哭过,两人皆是讳莫如深的样子。 叫木悠然一脸的好奇,回去路上,木悠然问姜琳琅,两人说了什么。 姜琳琅只是咬着牙,眼里闪着厉芒与火焰,“顾蓉芳这个女人,当真是可恶至极!” “顾……皇后?”木悠然诧异,和皇后又有什么关系? 姜琳琅却闭了闭眼,抬手按了按眉心,“师姐,我现在脑子有些晕,这事暂且不说了。” 听了这话,木悠然也知道只怕又是皇室庙堂的秘密或丑闻,便也聪明不再多问。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 姜琳琅一手抚着自己的眼睛,闭目冥神思考着什么,这时马车外传来卖糖葫芦的小贩的叫卖声。 她睁开眼,掀了车帘,“停车。” “哎你干什么去啊!”见姜琳琅忽然跃下马车,木悠然随即掀了车帘,喊了声。 姜琳琅拿了碎银子,递给小贩,“老伯,这些我都要了。” 指着小贩扛着的草靶子上的糖葫芦,道。 老伯闻言一愣,“姑娘,这么多,吃得完吗?” 姜琳琅对他笑道,“没关系,你都卖给我吧!”她将银子再往前递了递,笑容灿烂。 老伯接过,看了眼,便摇头,“这,这太多了,我找不开……” “没事,不用找了。老伯新年快乐!”姜琳琅直接将银子给他,然后伸手去接草靶子,眉眼弯弯的样子,叫人看了就不忍拒绝。 见她穿着讲究,模样也生得好,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出身,老伯道了谢,然后开心地拿着银子回家。 抱着草靶子,姜琳琅拔下两根,递给木霆一根,“师兄,给!” 木霆有些惊异地望着扛着草靶子,一手递过来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的姜琳琅,好一会才怔怔地回过神。 “我不……”才要说出的“我不吃这个”,但对上那明媚的月牙眼,他也跟着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极浅的笑。 接过。 至于木悠然,在姜琳琅另一根要递过来之前,就翻了个朝天的白目,“我可不吃这玩意儿!” 说着,放下车帘,“你买这个回去给谁吃呢?” 姜琳琅自己咬了一口,闻言却是眸子微垂,想起姜婴的脸来,声音也轻了不少。 眉眼笑意带着几分疼惜,“自有要送的人。” “什么?”声音太小,木悠然没听清楚。 姜琳琅却已经恢复如常,朝木霆挤了挤眼睛,后者被她这鲜少对自己做出的自在俏皮动作弄得再次怔愣。 便听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师兄啊,我有点事,你和师姐先回去,我忙完就回。” 说完,也不管木霆作何反应,转身,摇摇一只手,脚步飞快地扛着草靶子离去。 283姐弟,静好 “小婴,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姜琳琅带着糖葫芦来到郊外城隍庙,还没进去便开心地唤了姜婴的名字。 只是进去了才发现,里面除了昨晚残留的炭火灰烬,并没有看到大家伙。 她将肩上的草靶子放下,手一垂,手里的糖葫芦低垂着像是耷拉的脑袋。 有些怅然若失地垂了眸子。 是……走了么? “阿姐。”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姜琳琅立即回头。 但见姜婴依旧是昨天那副打扮,全身裹得只露出眼睛和嘴巴。 他声音沙哑,目光柔和,好似昨夜用摄魂术对付她的那个少年,并不存在。 待看到姜琳琅手里的草靶子时,他眸子弯弯,和姜琳琅如出一辙的月牙眼,分外惹人喜爱。 他身后只跟着黑衣女子,依旧是不情不愿的嘴脸。 但是他很开心地走上前,微微弯身,视线与草靶子上最大的一串糖葫芦持平,伸手指着草靶子上晶莹漂亮的糖葫芦,“阿姐,这些都是买给我的吗?” 他抬眸,眼里亮晶晶的闪着愉悦。 姜琳琅对上他这小奶狗似的眼神,心都萌化了,完全没有思考能力,猛点头,“嗯嗯嗯,都是给你的。我尝过了,很好吃,给你!” 她不知道怎么补偿这么多年不在这个弟弟身边的时光,不知道他的喜好变了没,但糖葫芦,是他们最深刻也最亲密的联系。 看到卖糖葫芦的,她忍不住就想起他来。 小时候那个总是缠着她要吃糖葫芦的弟弟,再怎么变,这点也还是改变不了。 他已经够不幸了,她没法答应他什么,发现自己能为他做的更是少。 姜婴接过草靶子,他纤细瘦弱得几乎和草靶子差不多身形,抱着草靶子的模样,配上他冰冷的面具,和闪着光的眸子,很是违和反差。 “我很喜欢。阿姐真好。”他满足地抱着草靶子,笑得嘴角咧着,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只是糖葫芦,便这么开心,容易满足。姜琳琅不禁心底一涩,面上却笑得更加明媚灿烂,“喜欢就好,以后阿姐天天给你买。我们去那边坐着吃,好么?” 没有问其他人去哪了,也不看黑衣女子,姜琳琅的目的很简单,姜婴。只为姜婴。 她迫切地想知道这些年,发生在姜婴身上的事情,想要了解他经历了什么,想知道,他的身体到底有没有事。 还有如果可以—— 她想请师姐替他医治脸上、手臂上的疤,还有他的嗓子。 但是她知道,这个孩子很敏感,很多事,急不来,只能慢慢沟通协商。 “恩,好。”姜婴摘下一根糖葫芦,抱着草靶子,温顺乖巧地点头。 黑衣女子想要替他拿,却被他避开,“你就在这。” 粗嘎沙哑的声音没有温度。 再看向姜琳琅,却带了孺慕温情,“阿姐,我拿不动。” 姜琳琅:“……” 又好笑又心疼,接过草靶子,促狭道,“你啊。” 两人来到山坡上,姜琳琅找了一块大石头,解下自己的披风,放在石头上垫着,再对乖乖站在一旁的姜婴招招手,“好了,可以坐了。” “阿姐的衣服……”姜婴却看着那披风,像是不舍得坐上去。 姜琳琅直接拉过他,将他按在上头,“让你坐就坐,听话。” 他身子那么凉,又单薄瘦弱得厉害,姜琳琅下意识便将他当个脆弱的玻璃娃娃对待。 姜婴坐着,伸手将草靶子接了过去,像宝贝似的抱着,生怕姜琳琅和他抢般。 姜琳琅哭笑不得,“行了,说了是给你买的,不会跟你抢的。” “小时候,阿姐可喜欢抢了。”姜婴面具下的脸似乎鼓了鼓,带着几分哀怨和控诉般,小声拆穿着。 “……”姜琳琅握拳掩着唇,咳了声,“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现在长大了,才不会和你一个小孩子抢吃的呢!” 她现在巴不得,所有好东西都给这个弟弟,哪里舍得和他抢糖葫芦。 姜婴想吃糖葫芦,但显然面具挡住了,他有些懊恼地蹙了蹙眉,盯着糖葫芦,一时没动作。 “小婴啊,面具摘下来吃,好么?”姜琳琅见状,目光不忍地落在他的面具上,咬了下唇,不叫自己流露出难过心疼的情绪,只自然地笑着,开口提议着。 短暂的沉默和僵硬后,姜婴缓缓抬手,取下面具,露出一半完美一半残缺的脸。 他瘦得可怕,阳光照在他脸上,他似是不习惯,抬手下意识地挡了挡。 姜琳琅见状,忙问,“怎么了?” “没事,一时……不太习惯。”姜婴放下手,慢慢适应后,微不自在地将兜帽往下拉了拉,轻声带着几分局促和不自然。 微盯着他兜帽看了眼,姜琳琅眸光微黯了一瞬,随即又亮起,“怎么样,好不好吃?” 伸手撑着脸颊,手肘杵着膝盖,姜琳琅侧过脸,目光温柔又明亮地望着小口小口咬着糖葫芦,像一只小仓鼠似的姜婴,问道。 姜婴咬了一口,像是酸甜的滋味一下席卷过来,他面色微异,然后故作深沉地摇头,在姜琳琅惊讶之下,忽然咧嘴,小虎牙若隐若现,眸子弯弯,“骗你的,阿姐买的最好吃了!” 他笑起来,像是一朵夏日雏菊,能将人心给柔化。 姜琳琅微微失神地凝视着他的笑容,那蜿蜒的伤疤似也跟着笑起来,少了几分可怖,多了一些柔和。 她会心地跟着笑笑,只觉清风拂过湖面,带走她的愁思。 带来一丝平静安宁。 如果能一直这样,多好。 “小婴,阿姐呢,有个很好很好的师姐,她呢……”姜琳琅见时机差不多,觉着比起问姜婴其他的,还是先带他去找师姐治伤要紧,便试探性地开口提及道。 但没说完,姜婴就收敛了嘴角的笑意,乖巧安静地停下动作,看着姜琳琅,顺着她的话接着道,“是那位神医木悠然吗?” 他的语气淡淡的,平铺直述,姜琳琅一时拿捏不好他的态度,便呆呆地点了下头。 284分歧,谋反 “师姐的医术很厉害的,我想带你去找她,让她给你把把脉,行吗?”姜琳琅没敢说治他的伤疤和嗓子,毕竟这么多年了,姜家旧部带着他游历大江南北,定是看过许多大夫高人了,她没把握师姐一定能治好他的疤和嗓子。 但不试试,她怎么都不会甘心。 她的弟弟姜婴,生得这么漂亮可爱,本该是临安城内,俊秀淘气的少年郎,嗓音带着几分变声期的公鸭嗓,但不影响他长大变成温润好听的男声。 不该是……不该是这般天天戴着面具、兜帽、手套,声音若老者…… 虽说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她疼爱的弟弟,但她看着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局促紧张,便心疼得无以复加。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能代替他,受这些苦和罪! 姜婴沉默着站起来,抱着草靶子,面对着姜琳琅站定,那双泛着琥珀色的眸子里,平静又冷静地望着她。 “不用了。” 半晌,姜琳琅抿紧唇线,紧张地等待他的回复时,却听他淡淡的像是宣布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般,说了三个字。 姜琳琅立即起身,难以理解地看着他,“为什么?小婴,你放心,我没有将你的事说出去,师姐也会替你保守秘密……” “没用的。”姜婴只是微微弯了弯唇角,笑得很是淡然,看破生死一切的那种淡然。 认命的笑容。 姜琳琅咬着唇,不由恼火了,“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没用?你是不是还隐瞒了我你的身体状况?” 她说着就要去拉姜婴的手,想探下他的脉象,哪知,姜婴敏锐地先一步退后,避开她的试探。 抿着唇角,眉心微蹙,“阿姐,别逼我。” 他抱着草靶子,神情带着几分无奈和阴郁。 那双眸子微微染了黑。 “大小姐!”黑衣女子忽然出现,她先按了下姜婴的肩,随后对姜琳琅不客气地道,“你要么跟主公走,要么,就别插手他的事!” 姜婴拂开黑衣女子的手,语气不悦,“阿影。” 唤作阿影的黑衣女子抿着唇,跪下,但还是坚持着对姜琳琅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身为姐姐,根本不称职!你若真的为他好,就该跟他走,一起完成该完成的使命!找到地宫,拿到传国玉玺!” “我……”姜琳琅看着眼前跪在自己面前,但面上却带着深深的谴责和敌意的女子,一时惊异,她的话没错,她什么都不知道,身为姐姐,她没法替自己的弟弟分忧解难,照顾好他,是她失职。 但是—— “为什么,为什么要找传国玉玺?”姜琳琅想着自己身上佩戴的玉牌,便心里沉了沉,顾盛昌和皇后是这样,容珏是这样,现在,就连姜婴也要找玉玺! 到底那传国玉玺有什么魔力,叫这些人如此的趋之若鹜? 姜婴冷下了脸色,“阿影,住口!” 他在姜琳琅面前是乖巧温顺的孩子,在手下面前是年少老成,冷漠寡言的主公,但这般色厉内荏,实属难见。 阿影咬着唇,转过身,对着姜婴跪下,“属下失言,主公不要生气。但是属下这番话,必须要说——她明明是开启地宫的重要线索,还有钥匙在手,为什么不……” “啪——” 阿影的话戛然而止,只见,姜婴眯了下眼眸,白玉般的手扬起,便扇了她一巴掌。 他年纪不大,手劲儿也不重,但这一巴掌,却叫阿影跪坐在地,久久不能起身回神。 姜琳琅一愣,便听姜婴冷下来的沙哑声音说道,“谁都不能强迫阿姐做她不喜欢的事,包括我。” 最后三个字,他是对着姜琳琅说的。 姜琳琅闻言,心里又是一阵疼。 “小婴……”她不傻,阿影的话,乍一听是希望她去完成什么使命,寻找传国玉玺,但仔细想想……阿影她是关心小婴的吧,一直守护着这个孩子的她,为何这么紧张传国玉玺? 难不成,传国玉玺和小婴有什么关联? “阿姐,不必说了。你不跟我走,我也不会跟你去看大夫。我不强迫你,你也不要逼我,好吗?”姜婴抬手,制止了姜琳琅想说的话,似乎他已经明白姜琳琅的想法,他温柔的眸子看着她,轻声地像是询求姐姐能不能让他出去玩般,轻松又亲昵地说着。 一时之间,姜琳琅握了握拳头,不对,不对,一定不对! 为什么小婴抗拒见师姐?她都这般说了,他却…… “主公!”阿影捂着脸颊,缓缓站起来,眼里闪着泪光,视线看向姜琳琅时,欲言又止,眼底带着谴责痛恨。 “少爷,大小姐必须跟我们走!”这时候姜猛和姜文姜武两兄弟一道过来,他们看向姜琳琅,姜文眼里带了几分深意地道。 姜琳琅记得这人,内力深厚…… “你们总要说清楚,为何要我一起走?”姜琳琅蹙了下眉心,微微往后退了下,戒备审视地看着这群人。 尽管他们是她爹的旧部,但十多年过去了,她没法全然信任这些人,除了姜婴。 姜猛拧着眉头没有说话,倒是姜文,上前一步,眼里带着几分严厉—— “身为大将军的长女,玉牌的守护者,你怎可不跟我们一起,寻找传国玉玺的下落!” “为何要找?虽然我没调查清楚,但我已然知晓,正是这传国玉玺害得我爹娘惨死,我和小婴姐弟离散!已经死了那么多人,我们还要继续找下去吗!”姜琳琅毫不避讳地与之对视,眸中带着几分火光,反驳道。 姜文被她气得一噎,“你可知夫人当年火烧城主府,也正是不希望传国玉玺的秘密被南国人知晓?当今皇帝昏庸无能,百姓民不聊生,南国虎视眈眈,东国孱弱,西国贫乏……” 姜琳琅这会儿嗅到了一丝丝不对劲来,“找到传国玉玺之后呢?” “你们,是想——造反?” 她见几人皆是沉默,面容讳莫如深,不由眉心一跳,尖声问道。 “造反?”姜猛似乎想制止姜文,但后者勾唇冷笑一声,看着姜琳琅的眼睛里带了几分对她天真的讽刺,“天下,能者居之。他齐氏一族本就是篡位为王,如何我们姜家军不能拥立拥有传国玉玺的正统为王!” 285坚决,对立 “天下,能者居之。他齐氏一族本就是篡位为王,如何我们姜家军不能拥立拥有传国玉玺的正统为王!” 姜文话音一落,姜琳琅倒吸一口凉气,眸子一缩,大为震惊。 她之前一直以为容珏想造反当皇帝……但容珏的反应和回答却不是这样。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精忠报国的姜家军……居然有朝一日,会想自立为王? 她手抖着,视线下移,看着自己不断颤的手,听姜文的话,恐怕不只是推翻一个北国这么简单…… “你们……疯了,疯子!”姜琳琅咽了咽,面色发白地呵道。 姜婴蹙了下眉心,唇线绷直,一时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草靶子,无声复杂地望着姜琳琅。 姜猛叹了声,“大小姐,非是我们疯了,你自己看看这个朝廷——他们害死了你的父母,害了姜家军那么多弟兄……传国玉玺才是正统所归,你想替姜家,姜家军翻案是没有用的。狗皇帝不会承认他的错误,报仇最好的方式便是我们建立一个新的朝廷……” “那也不行!你们这是与四国为敌!”姜琳琅尖利着声音打断他,看向姜婴,眼里带着浓浓的担忧,“小婴还那么小,我不会让你们带着他冒险的!帝王位有什么好?你们问过他的想法吗?他想不想当皇帝?他愿不愿意跟着你们与四国为敌,过着东躲西藏,朝不保夕的日子!” 此话一出,皆是一阵寂静的沉默,就连阿影都难得地惊讶地看向姜琳琅。 “你——” “阿姐,可我想保护你。”姜婴这时候忽然开口,握着手里的那根糖葫芦,“如果小婴强大了,阿姐就不用受人欺负,这天下……也都臣服于阿姐。” 只要阿姐开心,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姜琳琅眼泪一下就忍不住,她摇着头,手捂着眼睛,“傻孩子,傻孩子……不是这样的……” 不对,不是这样的。 “主公,你舍不得下手的话,属下来。”姜文忽然上前一步,想趁姜琳琅情绪崩溃时下手,姜婴一闪身,挡在姜琳琅身前。 他眼里的不悦和杀意,凛冽地叫姜文不由头皮一怵。 “谁敢动阿姐,死!” 他说着,眼里聚齐的风暴再次染黑了眸子。 阿影立即道,“姜先生,你别刺激主公!” 姜猛也很不高兴地拧着眉头,瞪着姜文,“姜文,这是大小姐,不得无礼!” 姜武憨厚老实,也忙劝着,“大哥,大小姐是开启地宫的关键,有什么事,好好商量。” 姜琳琅抹了下眼泪,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只觉得心力交瘁。她抓着姜婴的手,轻轻走到他面前,与姜文对峙。 “大小姐若是考虑清楚,跟我们走,待他日主公登基,大小姐便是万人之上的长公主!”姜文看着她,引、诱般地开出诱人的条件。 姜琳琅冷冷地一笑,“我若不答应呢?” 这些人以为拿到了玉玺就可以号令天下不成?当今四国看着分崩离析,互不友好,但倘若真的有另一股势力威胁到他们的统治—— 这便是上好的机会给他们四国联手,铲除异己,巩固统治。 她决不能叫姜婴陷入此等危险的境地。 “那么,将玉牌交出来。”姜文似料到姜琳琅会拒绝,他勾了下唇角,眼里闪着暗芒,道。 朝姜琳琅伸出手。 姜琳琅退后一步,眯着眼角,“我若不呢!” “那便只好得罪了!”姜文笑意一收,忽然就冷了脸色,沉了面容,眼里划过一丝厉色,便伸手朝姜琳琅攻去。 姜琳琅手中剑一抛,剑出鞘,她一个翩跹的旋转,身子腾起一跃。 与姜文交手起来,但顾忌着姜婴,她故意往一侧飞身而去。 姜文冷哼一声,“大小姐,你不是我对手。” 两人飞身在空中,打斗起来。 下方,姜婴抿紧唇,浑身阴郁散发着怒气,“先生住手!姜文,你敢伤害阿姐,我饶不了你!” 阿影不由得帮他拍抚着后背,“主公,别动气,别急,不会有事的。” “主公,你放心,大哥不敢伤害大小姐的。”姜武也着急,他这个大哥一言不合便与大小姐交起手来,不说要是伤着大小姐便是对大将军的不敬,主公这护姐心切的样子,也要闹一闹了。 姜猛则是狠狠地啐了口,对着空中喊了一声,“姜文,住手!你是要坏事吗!” 别大的没能说服,把小的给气得离心了! “大小姐,你为何要帮着狗皇帝对付自己人!”姜文听着下方的劝阻,有一瞬的迟疑,但姜琳琅对他出手毫不客气,他一边化解着姜琳琅的攻击,一边想要擒住她。 还不忘蛊惑人心。 姜琳琅却不为所动,“我不是帮谁,我只是不想生灵涂炭,不希望我弟弟跟着你们这群危险分子受伤害!” “哼,天真!当真是这十年来被养废了!若大将军泉下有知,定要心寒!”姜文讥讽,试图搬出姜鼎天来说动姜琳琅。 姜琳琅剑气划破姜文袖子一角,她眉眼一冷,“你好意思提我爹?他若泉下有知,如何能任由你们造反生战事,挟持姜婴做这等危险之事!” 尽管对于那个年幼就去世的父亲,记忆并不多,但姜琳琅不需要怀疑她爹的忠义仁厚,他身为前朝之后,却为了百姓保守了前朝秘密,留在北国镇守边疆,保家卫百姓—— 这样的大英雄,如何会想着谋反? “我爹守护传国玉玺的秘密一辈子,若他想谋反,何须轮得到你们在这筹谋!”姜琳琅一剑刺破姜文另一只袖子,眉目间英气逼人。 一瞬间,叫姜文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动作一迟疑,便被姜琳划破了手臂,对方收了剑,飞身落下。 不再看他,只是看了眼被众人簇拥的姜婴,深深一眼,“小婴,阿姐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下,见见我师姐。至于传国玉玺,我自会寻它,只是,我不会支持你们。” “不行!”姜武闻言便反对。 姜琳琅却已经转身,“不行也得行!” 286实情?决心 姜琳琅一走,姜婴忽而身子一软,吐了一口黑血。 “主公!” “少爷!” 众人莫不是心惊,阿影忙扶着他,满脸的焦急之色,“主公,你等等,我给你拿药。” 拿出一个黑色的瓶子,手抖着,快速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喂给姜婴。 姜婴坐在石头上,闭上眼,微微靠着她,平息了些,面若白纸,近乎透明得苍白。 “这是何苦……”姜文从善如流地探了脉象,颇为气恼其不争气般地叹息,“姜婴,成大事者,不可大感情用事!” 姜武忙阻拦着,“你少说两句吧,主公还年少——” “少爷。”姜猛却是无奈地叹着气,看向姜婴的眼里,多了几分怜悯,“你为什么不跟大小姐说实话?若你开口,她绝对不会这般坚决反对的……” 姜婴轻而缓地摇了下头,微撑开眼皮,面容苍白却平静,不见丝毫痛苦地轻启唇,眼里划过一丝亮色。 “那样,岂不是逼她做出选择……” 他说着,在姜文的恨铁不成钢,姜武的百思不解,姜猛和阿影的无奈叹气中,他缓缓抬手,看了眼糖葫芦,“也不知道,阿姐有没有生我的气。” 眼神微黯了黯,自言自语地道。“下次,再好好道歉吧。” 见他这般,姜文气得一拂袖,转身便走,姜武这个看看那个瞅瞅,最后还是跟随姜文后头。 “此事从长计议,大小姐现在气头上不冷静,等她冷静了,会明白的。”姜猛拍了拍姜婴的手背,温和慈祥地对他说,“现在,少爷睡一觉,睡醒了,大小姐就不生气了。” 听了姜猛的话,姜婴微微露出几分迷茫,“真的?” 在对方肯定地点头中,姜婴才终于松了些紧绷的身子和敏感的精神,一瞬便昏睡过去。 只是手里,还紧紧抓着糖葫芦,如何都不肯撒手。 阿影心疼不已地轻轻抱着单薄如纸片人的姜婴,冷冰冰的面上全然被不解取代—— “姜大哥,大小姐明显不愿配合,她现在嫁了人只怕是事事只会想着容珏……主公不肯坦白实情,我们该如何争取她的配合?” 她抚着姜婴睡着后如天使般的面容,轻轻将一缕滑落的白发捋到耳后,眼里满是疼惜哀痛之情。 姜猛眼眸微颤,目光落在姜婴面上时,无奈一闪。 半晌,他叹着气,道,“我比你了解那位小姐。她和将军很像,都是执拗的性子,坚定了便不会轻易动摇——那孩子心地单纯善良,不忍起战事,自幼又跟着侠义之士习武,一时之间她没法理解我们很正常。 但是,他们姐弟情深,血脉相连。只要这孩子在,她迟早,会回心转意的。” 抚了下姜婴的眉心,姜猛语气里带着坚信不疑。 阿影抿着唇,低眸看着昏睡的姜婴,“但愿如此。” 但眼底却划过一丝阴霾。 再说姜琳琅,她背着剑,走着走着气就消了。 她最生气的是,她爹留下的心腹,居然会有这样的野心,最可恶的是,他们野心勃勃,为何要将还年少的姜婴带着一起? 虽然相认还不久,但姜琳琅看得出,那个孩子心性简单,说白了,那些大人的想法不见得是他意愿的。 十三四岁的少年,自幼带他长大的长辈的教诲,不见得是对的,但他又不违背。 最重要的是—— 他说,若掌权了,天下无人欺负她,他能保护她。 怎么听,他都是为了她才踏上这条路的。 怎么办,该怎么做,既能制止他们,又不伤害到姜婴? 姜琳琅眉头紧锁,不知不觉到了闹市,还不知。 “小心——” 她一个没留神,险些撞到人,一只手将她拉到一侧。 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齐睿那温润如玉的面孔。 “想什么,愁眉不展的,路都不看了?”齐睿在姜琳琅回神之前,松开她的手,礼貌地保持着一个不逾矩的距离,温和地笑着问她。 姜琳琅一愣,下意识摇头,“没——” 不过她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看向齐睿时,眼里多了几分复杂,欲言又止。 “怎么这般看着我?”齐睿护着她从人群走到僻静些的街上。微微一偏头,笑容清雅温润,“发生什么事了吗?” 见他这般笑着,姜琳琅不由得脱口而出,“齐睿,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至亲,做了危害他人,还对他自己不利的事,你……你会怎么做?” 齐睿闻言便笑意敛了敛,“你指的是……明珠?” 明珠? 姜琳琅下意识要摇头否认,但转念一想,便点头,“算是吧。” 齐睿带着她,在一家茶棚坐下,他眉眼染了几分无奈,但依旧清风朗月,让人感到舒适亲切。 “我不已经做了选择吗?”他轻声说道,“起先,我以为劝导她回归正途,只需要时间,便能让她回头。可有的人,错了便错了,很难回头。我也不想放弃她,是她自己先放弃了她自己。” 姜琳琅听了,不由唏嘘感慨,“所以你的回答……” “我的回答?姑息包容只会助长其作恶的气焰,当你发现她做错时,就应该批评和阻止她,而不是她撒个娇,认个错,讨个好,就原谅了她。” 半晌,姜琳琅都没有说话。 她望着眼前的茶杯,抿唇沉默着。 好一会,她才起身,掏了银子,放在桌上,对齐睿明媚地笑笑,“谢谢你,齐睿。” “也……对不起。” 姜琳琅的道谢和道歉,叫齐睿微微错愕,他有些狐疑地闪烁了下眸子,却是善解人意地摇头,“琳琅,你不必和我道谢,更不用道歉。” 该说对不起的,是他才对。 姜琳琅却摇头,眼里多了些无奈和齐睿还看不懂的复杂,“不,你不明白。” 当你真的明白我今日的道歉为何意时,但愿你还能有这样的心态。 拿了剑,姜琳琅和齐睿道了再见,便回丞相府了。 留下齐睿,微微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蓦地,涌起一股不安来。 他不知道,因为今日这段话,他日,叫他无比的后悔和痛苦。 287大度,临终 护国公府。 “小姐,快,随老奴来……”顾明珠的房门开了,她母亲跟前的心腹嬷嬷,冲她招招手,手里拿着钥匙,而看守的侍卫不在,丫鬟也被她支走。 她小心翼翼地递给顾明珠一件丫鬟的衣裳,后者也来不及嫌弃了,喜出望外地就着嬷嬷的帮助下,换上。 然后顾明珠跟前的秋兰,换上顾明珠的衣裳,合衣躺在床上,“小姐,您快去看夫人吧。” 顾明珠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声音还有些沙哑,“秋兰,谢谢。” 话音一落,跟着嬷嬷出了门。 避开守卫多的地方,嬷嬷一路带着顾明珠朝顾夫人的院子走。 “慢着!” 府里的两名巡逻的护卫恰好瞧见二人,觉着嬷嬷身后的顾明珠垂着头有些可疑,便叫住了二人。 嬷嬷一惊,顾明珠更是揪着手,头垂得更低,眼眸闪烁,一时慌乱。 “她是哪个院子当值的,抬起头来——”守卫不客气的话,叫顾明珠蹙了下眉心,但嬷嬷了解她,赶在她发作前,按住她的手,挡在前头。 对守卫笑吟吟地答着,“小哥,这是我们夫人院子里浣洗衣服的小丫鬟,性子怯懦,生得不好,不敢见人……” “生得不好?那也抬起头来!”守卫不耐烦地朝着顾明珠伸手。 这时候,顾明兰不知何时出现,她柔和却带着几分不悦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她穿着对襟天青色淡雅袄裙,整个人清丽温婉,秀雅端庄。 看着两名守卫时,柔和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威严。 两名守卫见了她,立即行礼,态度天差地别,“二小姐!小的巡逻,瞧着这丫鬟形迹可疑……” “这是母亲院里的丫鬟,我认得,哪里可疑?你们不好好当差,聚在这里为难一个婢子,莫不是想我上报给父亲?”顾明兰轻幽幽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着,叫两人神色一惊。 忙道,“不敢不敢,既是二小姐认得的丫鬟,那就不用查了。二小姐,小人继续巡逻去了,告退。” 顾明兰轻嗯了声。 二人离去,嬷嬷面色古怪,但还是堆着笑,对顾明兰福了福身。 顾明珠却只垂头,并不福身,垂下的眸子里一片恨意和冷色。她这般,明明就不像丫鬟,小芙撇了撇嘴角,刚要开口。 就听顾明兰温声对顾明珠道,“快去吧,一会父亲就回来了。大姐,母亲在等你。” 她话一落,嬷嬷和顾明珠都变了脸色。 顾明珠下意识抬头,震惊难掩地看向温和浅笑的顾明兰。 一时揪着手帕,咬着唇,“你为何要帮我?” 她们明明水火不容,更何况她和母亲一直想置顾明兰于死地,如今她落魄了,顾明兰按道理应该落井下石,怎么会以德报怨? 顾明珠眼里的戒备和怀疑尽数落于顾明兰眼里,她只是轻轻弯了弯唇角,“因为我和你,和母亲都不一样。” 因为是不一样的人,所以不会做她们以为的事。 在顾明珠抿紧唇,沉默之际,顾明兰只是轻声催了下,“快去吧,父亲一会就回来了。赶在他回来之前,赶紧看看母亲吧。” “呵,顾明兰,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会感谢你的!”顾明珠瞪了顾明兰一眼,冷淡高傲依旧,跟着嬷嬷立即朝顾夫人的院子赶去。 小芙很是不能理解顾明兰的举动,嘟囔着,“小姐啊,你看看大小姐,平日里待你就那么不好,现在你帮了别人,她还冷言冷语的。你这是何必自讨没趣呢!” 按她说,就该拆穿了大小姐的伪装,叫护卫上报给国公爷。 哪像他们小姐这般善良的,还跑过来帮人打掩护。 顾明兰闻言,只是没好气地点了下小芙的鼻子,含着一丝无奈地说着,“顾明珠是该死。但她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而母亲,我听大夫说,就这几日了。” 在小芙惊讶中,顾明兰一边往回走,一边轻柔地道,“若当初我能见到姨娘最后一面,定不会有所遗憾……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小芙闻言,叹道,“小姐真是善良大度,换做是我,绝对做不到。” 对此,顾明兰只是摇摇头,说到底,这一切的根源,不还是那个冷酷无情,自私自利的父亲造成的。 顾明珠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咳咳——” 还未进去,顾明珠便听着里头沙哑痛苦的咳嗽声,她脚步一顿,险些破了伪装。 嬷嬷淡定地同守在门口的两个丫鬟打了声招呼,然后顺利带着顾明珠进了屋。 里面浓重的药味,令顾明珠微微不适地蹙了蹙眉心。 待行至床边时,她眼泪一掉,不敢相信地几步跑上前,坐在床边,拥着床上面色青白像死人的顾夫人,开始哭诉—— “娘,娘你怎么了?我是明珠啊,娘,你看看我,我是你女儿明珠啊……” 顾夫人艰难地睁开眼,她伸出瘦到皮包骨的手,缓缓抚、摸着扑在自己身上委屈哭诉的顾明珠,气若游丝地道,“明珠……娘的明珠来了……咳咳咳……” 说了一句,便开始咳嗽,她捏着帕子,捂着嘴,狠狠咳了一会才停下。 见顾明珠呆呆地很难接受地望着自己,顾夫人眼眸哀伤地望着她,“瘦了,明珠吃苦了……娘的好孩子,都是娘不好,没能保护好你……叫你受了这么多罪……咳咳咳……” 她眼眶深陷,带着赤红的悲痛,俨然是知道了顾明珠和欧阳烈的事,但是和顾盛昌所言完全相反—— 没有生她气,而是痛惜难过。 顾明珠积累了多日的委屈和憋闷一下子有了宣泄口,她哭得毫无形象,抽泣着,“娘……娘,女儿好怕,你不要离开明珠……如果娘不在了,明珠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明珠……娘好像……要死了……咳咳,你别哭,别急……听娘跟你说……”顾夫人难过不已地抱着女儿,从枕头底下拿了一方帕子,她塞到顾明珠怀中,附耳低低道,“一定要,一定要活下去……再艰难,也要,也要活着……” “娘!” 给读者的话: 加快节奏吧我,有宝宝说没意思QAQ我的错,写的不好 剧情是卡到拖沓了无耻娘尽量加快节奏 288得知,蜕变 “娘!” 顾明珠哭声戛然而止,忽然僵住,半晌她才抬头,看着闭上眼,气息已经没了的顾夫人,泪水沾满了花容月貌的脸。 她摇晃着顾夫人的身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唤着,“娘,娘你看看我啊,啊,啊,娘你睁开眼看看明珠啊……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一旁的嬷嬷跪下来,抹着眼泪,见状忙朝门口看了看,忙道,“小姐,别哭了,快走,来人了!” 她怕顾明珠不肯,上前拉着她,直接将她拽起来,顾明珠挣扎,甩不开,她不愿地摇头,“不要,娘没死,她不会死的!你放手……” “小姐!夫人已经去了!你节哀……你要想想夫人临终的嘱托!你连她最后的嘱托都不听了吗?你要她死不瞑目吗你!”嬷嬷焦急地看了眼不远处朝这赶来的下人,拽着顾明珠到了门口,她咬牙,低声喝着。 “一定要,一定要活下去……再艰难,也要,也要活着……” 顾明珠一震,耳边回响起母亲临终前的遗言,她闭了闭眼,眼泪无声地流下。 痛苦地看了眼床上的顾夫人,捂着嘴忍住哭声,摇着头,咬了咬牙,跟着嬷嬷一道快速离开。 顾明珠回到房间,秋兰跟着嬷嬷赶紧出去,以免引起府中下人怀疑。 剩下顾明珠一人,她坐在床前的榻子上,双目空洞地望着门的方向,眼眶一片酸涩红肿。 这间屋子,像是一座牢,她像个见不得光的犯人,囿于其中。 这世上最疼她最护着她的人,死了。 顾明珠低头,捂着脸抑制不住地抽泣着,悲痛欲绝。 忽而,怀中掉落一方帕子。 她哭声微微一止,伸手捡起落在榻上的帕子,摊开—— 明珠,当你看到这封血书时,娘应该已经不在了。 孩子,好好活着。 娘知道这很难,但你,只有活着,才能夺回你失去的一切,向所有对不起你的害你的人,讨回你的委屈。 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夫人出事了,你们快开门,让大小姐出来……” 顾明珠听着外头丫鬟的叫唤,她却面色震惊,眼眸收缩半晌,微张着唇,浑身血液都凝固。 手里的帕子被她死死地捏紧,握在手心中,这封血书上的内容,还有娘冒死给她留下的忠告……叫她整个人都感到颠覆。 近十八年来,她第一次认识到,这个家,她的父亲,甚至她的姑母,是那样的陌生和可怕。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隐忍着胸腔中无语言表的愤怒仇恨,忍住想愤怒嘶吼尖叫的冲动。 待唇咬破了,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她狠狠地将帕子揪成一团,最后妥善地放到怀中。 “吱呀——” 门开了,丫鬟们都涌了进来。 一个个哭着说着什么,顾明珠一只腿支着,一条腿平躺着,手若无骨地落在膝上,麻木地看了眼这些哭得很逼真的丫鬟们。 “小姐,夫人……夫人她去了!” 顾明珠眨了眨眼睛,微不可闻地呵了一口气,她想说,真的悲伤,是哭不出来的。 太痛了,眼泪都没法缓解。 她缓缓起身,高贵又麻木地站直身子,虽然面容憔悴苍白,但她站在那,依稀之间像是从前那个高傲在上的顾明珠又回来了般。 淡淡地启唇,“知道了。” 她麻木冷淡的声音,叫满屋子哭声立止。 一个个不明所以又很是惊讶地望着她。 好像对她的麻木冷淡,甚至感到几分谴责。 呵,谴责? 顾明珠看着这群哭得比她还像是死了母亲的奴婢们,忽而低低笑了一声,这笑声微哑又讽刺,叫满屋子的人都毛骨悚然不敢出声。 多可笑,最该哭的,难道不是她吗? 她哭着哭着,眼睛又红了。 几日后。 灵堂前。 顾明珠穿着一身孝服,跪在灵堂棺木最前头,背脊笔直高傲。 面容无波无澜的冷艳。 身后是掩面低低哭着的婆子、丫鬟,每个过来吊唁的,都向她表示或真或假的慰问同情。 她只是冷淡又客气地鞠躬。 面上依旧没有一点波澜。 孝服衬着她艳丽的脸一片柔弱苍白,那双眸子里没有往日里的高傲不屑,只有如死水般的波澜不惊。 “明珠小姐,请节哀……”欧阳烈故作深情地在她身侧,叹着道。 顾明珠袖子中的手微微一颤,眸子轻颤了一瞬,便平静地向他鞠躬,语气没有起伏地道,“多谢王子吊唁家母。” 虽然眼前的顾大小姐,没往日的盛装夺目,身形也瘦了不少,但女要俏一身孝,她这一身孝服,加上苍白的脸色,叫欧阳烈眼里微微一晃。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顾明珠无动于衷地任由他惺惺作态。 顾盛昌在一旁见了,虽还不满意,但对于顾明珠的安分还是松口气。 “王子,这边请。”他同欧阳烈寒暄着攀谈起来。 而顾明珠,在顾盛昌转身之际,手指甲死死地抠着手心,咬着牙龈,忍着那股恨意。 她微微闭了眼。 “明珠。节哀顺便。”这时候,身后响起一道熟悉到梦中都经常莅临的温润男声。 顾明珠背脊一僵,没有回头,她怕回头了,自己就破功了,伪装不下去了。 她咬着唇,手死死地握紧成拳,从前,这个声音是她所有幸福的来源,而如今—— 噩梦! 她的噩梦! “不劳萧王挂心。”顾明珠背脊挺直,头颅高昂,带着她的骄傲和自尊,背对着齐睿,重新跪下,往盆里加着纸钱。 声音冷漠到几乎结了冰。 齐磊按了按齐睿的肩膀,后者眸子里一片哀伤地望着那个跪在灵堂前的身影。 他对顾明珠有多失望,就曾对爱护这个妹妹。 但是看到她如今这般,心中仍旧不好受。顾明珠多么骄傲任性的一个人,经历丧母之痛后,还要远嫁南国…… 她的婚事并没有因为新丧而推迟,婚期已定,就在月底,便要远赴南国。 “走吧。”齐磊叹了声,真是作孽,这都是什么事啊。 顾明珠手微微一顿,听着身后远去的脚步声,手被火烫了下,才慢慢收回手。 眼角晶莹划过。 289杀人,警告 此时的驿站内。 金广茂的房间外。 容珏如一道鬼魅的影子,如入无人之境地袖风一甩,便解决了守卫,门被风推开,他直接闪身进去。 背对着门,再一甩袖子,风将门合上。 这一切,几乎只在一个眨眼间便完成了。 金广茂此时瘫痪在床上,四肢皆废,他每天发着脾气,对着驿站内的守卫辱骂。 听闻,还命人搜罗青楼妓子,取、悦他。 但是那些女子,听闻最后都很是凄惨,轻者浑身是伤,重者性命不保。 而容珏出现在这,自然不是为民除害,替无辜者申冤报仇的。 他是来—— “唔——你!”但见容珏袖子里飞出一条绳索,绳索缠上金广茂的脖子,勒紧,容珏握着绳子另一端。 面容如夺人魂魄的妖孽,可那眼神,却明明是讨人性命的魔鬼。 “问你一件事。” 容珏轻启红唇,手微微往后一拉,床上本就如死狗般四肢无法动弹的金广茂,登时面色涨红,不断地分泌着口水,痛苦地翻着白眼。 他痛苦地出声,“我……我说……什么都……说……求,求,求你……” 容珏手微微一松,给了金广茂一丝喘、息的机会,但就在金广茂要松口气之际,他忽而恶劣地勾了唇角,手一勒紧绳子。 “啊——” 金广茂如一条蠕虫般,瘫软着在床上,想要抬手,却没法抬起来。 他脸色青紫,渐渐气息弱了下去。 真的感觉到与死亡只在咫尺之间。 他想叫,叫不出声来。 但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要死了的时候,容珏松手了。 他毫无反抗能力地瘫倒在床上,剧烈地咳嗽着,眼泪鼻涕口水不断地流在被子上。 “现在,能保证实话了?”容珏微微勾唇,笑容妖冶阴柔。 金广茂不住地点头,恐惧占据了整颗心,叫他来不及思考,“能,能!不敢隐瞒——” 这个人,是真的敢在驿站杀人! 一刻钟后,容珏出了门。 随后,身影微闪,从欧阳烈门口抓来一名南国的护卫,往他手里递了把匕首。 待欧阳烈带着喜色从办丧事的国公府回驿站时,便见自己的下属急匆匆带着恐慌地指着金广茂屋子的方向—— “王子,不不不好了!金金金将军他……” 欧阳烈浓眉一拧,眉梢带了几分不耐烦,心里却是划过一丝不妙,“他怎么了,赶紧说!” 下属哭丧着脸,“他死了!” 且死状极其恐怖。 欧阳烈推开门,浓重的血腥味叫他一时不适地捂住口鼻。 而眼前的一幕,却叫他长久不能言语,呆滞在原地,倒吸了一口长长的凉气。 只见金广茂两条腿软软地挂在床沿边,目呲欲裂地瞪着床顶,面目痛苦狰狞。 而他胸前开了一个大口子,五脏六腑……都,都在床上。 血水晕染,滴落满地,蜿蜒地延伸到了门口。 还有一个人,面目似带着惊讶,倒在地上,而他胸前,插着一把匕首。 那匕首柄端,却是一根绳子,绳子另一端,被金广茂死死地咬在口中。 画面极其血腥和可怖。 欧阳烈看到那床上……血淋淋的内脏,抑制不住地背过身去,捂着鼻子,扶着柱子干呕不停。 到底是谁——这么血腥残忍的手法! 好半晌,欧阳烈觉得自己快呕出内脏来了,才喘着气,眼睛不停地转着。 恶狠狠地质问着,“一群废物!到底是谁干的!死了两个人你们都没发现吗!” 下属也是双股颤颤,没有见过这么惨状的死法,他硬着头皮,回答着,“回回回王子……属下,属下也不知道……门口的守卫被打晕了,醒来一问三不知……还有,还有,屋内找不到其他痕迹,那,那侍卫不知怎么出现在,在将军的屋内,两人……” “一群废物这都查不出——”原本盛怒中的欧阳烈却忽然身子一僵,眼前忽然闪现那把匕首。 那不是…… 他眸子缩了缩,想起在温泉行宫中,灭口的两个手下。 同样却更狠辣的手法。 他一下后背冰凉,是他! 容珏! 一定是他,能悄无声息地潜进来,还用这般血腥的手法折磨死金广茂的,除了跟金广茂有过节的姜琳琅的夫君——丞相容珏之外,别无二人。 可他这般做了,明目张胆地料定了,他会怀疑到他头上来,却不留下一丝证据。 就算有了证据,也拿他无可奈何! 该死,可恶! 他狠狠地捶了下柱子,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处理下……将将军的尸体保存好……等月底回国一同带回南国。” 下属依言道了声“是”,便下去处理了。 剩下欧阳烈咬着牙,只能咽下这口气,心里记恨这笔账,但也知道,自己还不是容珏的对手。 丞相府。 姜琳琅没有去护国公府吊唁什么国公夫人,两府一向不和,加上她实在是做不来惺惺作态地跟顾明珠说节哀。 便留在了家中,但是容珏呢? 她找了书房没见人,找了寒月亭,还是没看到人。 今日明明就是休沐日,容珏也没说要出去办事…… 更不可能去参加葬礼才是。 她在府中转悠着,问了管家,管家只说一早容珏便出门了,至于去哪,却没有说明。 “容珏!” 索性,她跑去门口等,等着等着,果然见容珏带着暗一,红衣似血地走进来。 她面上一喜,上前两步,但是笑容忽而凝固住。 不是红衣似血,而是,衣服上确是沾到了一滴血。 姜琳琅上前,鼻尖微耸动,嗅到了血腥味。 很淡,但是她对血腥气一向敏感。 她拉着容珏,到一旁树下,指着他袖口那滴血渍,依照血渍干涸的时间来看,并没多久。 “你去哪了——是不是……杀人了?” 姜琳琅话音一落,便见容珏挑了下眉头。 对她敏锐的嗅觉视觉都感到惊讶。 但没有隐瞒地点头,“恩,杀人了。” “……” 这风轻云淡的回答是闹哪样? 姜琳琅没好气地扶额,“杀的谁?” “金广茂。” 290奶茶,决定 “什么?金广茂——”姜琳琅一把捂住嘴,压低了声音,“死了?!” 容积从容地“恩”了声,对她这谨小慎微的样子感到好笑。 “大过年的……你跑去杀什么人啊,有没有处理干净现场?驿站没人看到你吧?要不要制造下不在场证明……”姜琳琅拍了下手心,眉毛高高挑起,开始絮絮叨叨地担心起来后续问题了。 容珏不由得眉心舒展,拉了下她,轻轻拍了下她的额头,“放心,无事。” 曾几何时,这是个口口声声行侠仗义不要乱杀人,甚至杀个人都会晕倒做噩梦的女人…… 现如今,她得知他杀了人,第一件事却不是指责,却是担心他没能处理干净现场,担心他败露。 真的是…… 让人想捧在心尖上疼爱。 姜琳琅见容珏冲自己“不怀好意”的阴笑,不禁倒竖起自己的毫毛,有些发懵状态地咬了咬唇,“等等,你心血来潮的,杀金广茂做什么?” 想起金广茂临死前不敢置信,仿佛谴责他不守信约灭口的行径时,他怎么回答的? 哦,好像说了句—— “你早该,死了。” 的确是早就该死了,留着不过就是等着给欧阳烈一个警告,给她出口恶气。 他伸出食指,点在姜琳琅唇上,止住了她的话头,牵着人往他们的院子走,“想杀,就杀了。” “对了,汝阳王妃都和你说了什么?”似乎是料到方才那个回答会引起姜琳琅的喋喋不休,容珏笑意一晃,转移了话题。 两人相携着回了房间,姜琳琅替容珏将披风取下,给他倒了杯热茶。 而后坐定,一只手手臂横放在桌上,一只手放在容珏手背上,带着几分迟疑地对他道,“容珏……我觉得是时候了,搜集得那些证据,还有顾盛昌密室里的罪证……加上婉姨提供的……” 她的犹豫叫容珏微微一挑眉,随后眼底闪过一丝冷芒,但他没有说什么。 抬手举杯,微微饮了一口热茶,微苦的味道在口中淡去,还有一股……奶香味? 低头,才发现姜琳琅给他倒的这杯茶,颜色也带着乳白,不像往常的茶。 “什么茶?” 姜琳琅一愣,“……奶茶。” 不是,我们不应该继续讨论正题吗? “奶茶?”容珏古怪地抿了抿唇,回味了下,味道还……很不错。 但是这颜色,怎么看都像是下毒似的== 姜琳琅白了一眼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然后解释着,“我特制的,加了马奶还有糖,混在茶里泡制,大过年的,喝着又暖胃又可口。” 容珏举着杯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杯子里的乳白液体,感到神奇般地点点头,像是懂了,虽然不能理解她都哪来的奇思妙想…… 不过看在味道确实很好的份上,他便口下留情了。 “不错。”他忍不住再尝了尝,颔首,眉眼微展,“你这也算——天赋异禀了。” “……”你这个称赞确定不是找不到夸的话,不走心的一句吗== 姜琳琅扯了扯嘴角,见他没一会喝完了,再给他倒了点,“少喝点,你最近甜食吃多了,小心牙疼。” 一边忙拉回正题,“言归正传,我的意思是,不如等欧阳烈的人一走,对簿公堂?” 大抵是喝到了不错的奶茶,容珏面部线条都柔和不少,闻言也很好商量的样子,道,“你是决心要走这条路了?” 按照他的想法,姜琳琅一直想着在一个正式场合,文武百官在场,当众将证据甩给皇帝的这种设想—— 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些。 至多是在百官面前还原了当年的一个真相,却并没有报到仇。 皇帝那样的人,能承认自己当年的错误? 但见姜琳琅双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点头很是坚持的样子,他这些话还是咽了下去,埋在肚子里。 能这么坚持自己异想天开的想法的人,也是不多了。 还是少打击好了。某人这般自我开解地想着。 “对!比起暗杀,寻仇,我相信我爹娘还有那些惨死的英烈,更希望能沉冤昭雪——当年他们不是顽固大意失城,而是小人作梗,天灾人祸所迫。”姜琳琅掏出玉牌,摩挲着圆润光滑的玉身,眸子里闪了闪,“那些人的罪行,该大白于天下。丑陋的嘴脸,也该揭穿!” 容珏眼眸眨了下,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要泼冷水,但看了眼手中的杯子,乳白色的液体微微泛着热气,香甜清新的味道,怡人心脾。 忍了忍,还是作罢。 “随你,开心就好。”他回了一句。 “……”如果不是清楚这厮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姜琳琅就要怀疑这句话是不是敷衍和反讽了。 她忽而叹了声,又愁眉不展起来。 微捧着脸颊,看着窗外,“只是……这样一来,我不知道会不会带来无法设想的后果。” 若说姜琳琅现如今唯一踌躇的,绝不是曝光这些证据后,自己的安危之类的,反正她—— 早就想好了,带着容珏跑路。 (好吧,单方面的愿望。) 她最担心的,却是那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温润面孔。 齐睿。 若说这件事当中,谁最无辜,那便是齐睿了。 他一直夹在亲情和良心之间,顾明珠是这样,皇后还是这样。 顾明珠的事他能接受,但皇后呢? 她的愁容落在容珏眼里,后者分外不虞,尽管知晓姜琳琅这个人本性如此,凡是对她好的,她都怕伤及对方。 但心里,还是不爽。 既然她为难,那么,他不介意,替她做这个选择。 默默抬手,却被按住。 容珏按捺下眼底的阴霾,抬眸,微一挑眉梢,无声地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姜琳琅。 姜琳琅没好气地将茶壶提起来,放到一旁的窗台上,而后转身重新坐下。 义正言辞地像是教训自己儿子般地对容珏说教道,“不能再喝了,小心牙疼。” 容珏扯了下嘴角,“啰嗦。” 但手却收回,算是默认了管家婆的行为。 姜琳琅眉眼弯弯,“乖了。” “……” 人生第一次被夸“乖”的容丞相,面黑如锅底。 291戴孝,离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护国公之女顾明珠,高贵华容,敏慧好德,今封为昭仁公主,不日前往南国结联姻之好。钦此,公主,接旨吧!” 皇帝身边的大监,尖细的声音高高宣读着圣旨,而后手一合,将圣旨合起。细长的眉微微舒展,带着恭维的笑容,对跪在下方一动不动的顾明珠,轻缓地道。 上一次他宣读赐婚圣旨是在郡主府,那时候他不屑和同情,但后来一段不被看好的孽缘,却成就了一对佳缘。 而这次,他脸带着笑,封为和亲公主,又是南国当权的欧阳烈的王子妃……只是,被赐婚的顾明珠,怕是不会感到幸福了吧。 僵硬地接过圣旨,顾明珠波澜不惊的眸子还是忍不住颤了一瞬,紧紧捏着手中明黄的一纸圣旨,红唇抿成一条直线,艰难地往上扬了扬。 “谢……主隆恩。” 大监又说了些漂亮的奉承话,顾明珠可有可无地点头时不时才应一声。 然后顾盛昌亲自送了大监出去。 回头,他看着顾明珠平静沉默的面容,眉心微不可闻地隆起,“明珠啊,你也别太担心了,爹一向疼你,等你嫁过去,有什么事,修书一封回来便是……” 他心里隐隐感觉几分不安来,这个长女,一向高傲任性,但是现在……过分安静听话了些,他不得不心里埋下怀疑。 然,顾明珠却滴水不漏,面色如常地垂了视线,“谢谢爹……如今,娘不在了,女儿远嫁,爹爹保重自己——” 千万别在我回来之前,就撑不住了。 顾明珠垂眸之际,眼底划过一丝火光。 顾盛昌却心里稍安,看来还是因为丧母,不舍离家才变沉默寡言的。 他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便也不多和顾明珠纠结,敷衍地应了声,然后借口有事出去了。 他一走,顾明珠眸子抬起,里面幽幽沉淀着令人心惊的阴暗冷漠。 默不作声地捏着圣旨,转身,挂着的璎珞穗子一甩,行云流水,又干净利落。 可惜了,父亲,你要因为你今日的大意,养虎为患了。 “大小姐,宫里皇后娘娘传话,说是让您去一趟——” 婢女站在顾明珠身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方的背影,只觉得大小姐现在的性情变得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知道了。”顾明珠将圣旨放桌上,随意地搁置着,闻言,将母亲房间窗台前的花盆搬进来,放在圣旨旁。 声音冷淡平稳。 “更衣,梳妆。” “是。” 丫鬟心里忐忑,越是这般平静少言,越是叫人不知道大小姐心里想什么。 她唤了梳头、着妆的侍女进来,拿了进宫要穿的华服—— “拿那件白色的。”见丫鬟给她拿了明艳的宫裙,顾明珠坐在梳妆镜前,淡淡地开口吩咐着。 丫鬟闻言犹豫道,“可是……”这进宫见皇后娘娘,如何能穿这么不吉利的衣裳呢? 顾明珠犀利冷漠的眼神淡淡朝丫鬟看了过去,“听不见吗?” 她本就戴孝中,为何不能穿白衣? 呵,从今往后,国公府也好,皇宫也罢,整个北国,都不是她顾明珠的家国。她再不必讨好谁,取悦谁。 到了仁寿宫时,红姑见顾明珠这一身白衣,不由得蹙了下眉头,但转念还是忍住没有说什么。 “公主请。娘娘在里头等着您呢。” 顾明珠淡淡颔首,面上没有一丝笑意,这模样与曾经见到红姑便撒娇说话的顾大小姐,判若两人。 红姑微微诧异,但见对方头上还佩戴着白花,想到她毕竟还在孝期,还要远嫁南国……估摸着这大小姐的心性难以承受这一连串的打击。 掀了帘子,皇后坐在上首,微微阖着眸子,一只手轻撑着侧首,一副闭目养神的宁静模样。 顾明珠在看到这样的皇后时,眼里有那么一瞬藏不住的恨意闪烁,但她飞快低下头,掩饰掉眼里的波澜壮阔。 “昭仁,见过……皇后娘娘。” 听到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皇后眉一扬,睁开眼,微微吃惊地打量着消瘦了一圈的顾明珠,一袭白衣,妆容精致却浅淡,头上还佩戴着白花。 少了明艳,多了柔弱静妍的成熟。 只是—— 晦气。 她微不可闻地蹙了下眉心,自以为自己隐藏情绪很成功,但顾明珠此时对她心中存着芥蒂,眼角余光没有错过皇后那一闪而逝的嫌恶。 心底微微一滞,果然…… 她曾经是有多蠢,才会觉得这个姑母,是真心实意地待她好? 心里冷笑不已,面上不显分毫。 “明珠啊,怎么同姑母生分起来了?你这孩子,哎,瞧瞧把自己折腾得,瘦了这许多……快到姑母身边来。”皇后是看着顾明珠长大的,对这个空有美貌却不长脑子的侄女很是了解,她现在经历着一系列的变故打击,只怕心里对她这个姑母也是存了怨怼的。 不过,不要紧。 一个黄毛丫头,哪里需要费心? 顾明珠微踌躇了下,才抿着唇走上前,依言在皇后身边坐下。 皇后去拉她的手,却被她避开。 垂着眸子,一副安静乖巧却也疏离的态度。 皇后嘴角笑意一僵,随后又笑起来,“你这孩子,可是怪姑母没有替你向陛下求情?” 见顾明珠不答,她便了然地接着解释道,“哎,这事,不是姑母不肯帮你,而是你……苦命的孩子,你不是姜琳琅和容珏的对手,何苦将自己搭进去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不过,你做不了姑母的好儿媳,如今做姑母的女儿,也算是给你泉下有知的母亲一个安慰……” 听她提起自己的母亲,顾明珠手指甲险些扳断了,她眸子里闪过深沉的阴霾。 半晌涩然地开口,“母亲会安慰吗?” 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憋屈不甘,如何能安慰? 顾明珠说完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皇后,像是彷徨无助的孩子。 皇后神色微微一变,眼睛闪烁了下,没有与顾明珠双眼对视,端起杯子掩饰性地抿了口茶。 “不说这些了,免得勾起你的伤心事……” 292上当,黑化 顾明珠但笑不语,笑意不达眼底,到底是怕勾起她的伤心事,还是怕—— 做贼心虚? 皇后又说了一堆“体己话”,然后便放顾明珠离开了。 红姑送走顾明珠,转身,不由担心地询问,“娘娘,这明珠小姐,会不会起了疑心?” 皇后看了眼顾明珠座位旁,一动不动的茶水点心,再回想起顾明珠的神态,微眯了眯眼睛,冷冷地哼了声,“起疑又如何?左不过是一枚弃子了。掀不起大浪来。” 就凭她对顾明珠的了解,这样娇滴滴的大小姐,悉心呵护长大的娇花,去了南国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能回来报复不成? 顾明珠带着丫鬟,出了仁寿宫,却并没有立即出宫。 她看了眼前方湖边站着的一名女子,微眯了下眼角,“那是谁?” “回大……公主,是南国的那位公主。”丫鬟一时改不过口来,但念及在宫中,还是转换了过来,答道。 顾明珠遥遥望了眼,但见那女子只身一人,神色鬼鬼祟祟的,不由眼眸微转。 “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先在宫门口等我。” 她对自己的丫鬟吩咐着。 “可是——” “可是什么?”顾明珠冰冷地看向自己的丫鬟,眼里半点温度都没有,幽幽的像是藏着冰棱。 分外摄人。 丫鬟忙躬身,“是,那公主当心些。奴婢们在宫门口等您。” 顾明珠一言不发,直接绕过假山,似无聊地漫步,待丫鬟走远了,才朝着湖边走去。 欧阳妩握着手里的令牌,焦急地在湖边踱步。 “该死的,怎么还没人来?”欧阳妩捏着令牌,眉头紧锁地低声怨了句。 “谁没来?”忽而身后传来顾明珠的声音,欧阳妩惊了一下,回头,见是顾明珠,不由得拍拍心口。 趾高气扬地道,“你做什么站我身后吓本公主?” 顾明珠面上带着微妙的笑,她似笑非笑地望着欧阳妩,“我看,是你做贼心虚,心中有鬼吧。” 这话一出,欧阳妩忙将手中的令牌放进袖中,面上闪过一抹心虚,她僵着脖子,两道浓眉不悦地吊着。 “管你什么事!” 顾明珠微微眯了下眼睛,眼角余光捕捉到欧阳妩那飞快塞进袖中的令牌上好像刻了个…… “容”字?! 忽而她脑海中一连串的讯息连起来,随后意味不明地笑了,“公主不必这般戒备我,说起来,马上你也要尊称我一声王嫂了。都是自家人。” 欧阳妩听了,不由得嗤一声,神情分外不屑地上下扫了眼顾明珠,“王嫂?呵呵呵,也不看看,你这王子妃的身份怎么来的?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四个字,成功叫已经能很好控制情绪的顾明珠面色变了变。 脸色白了下后又转青,变红,最后化作一抹阴沉。 “公主是等容丞相吧?”她忽而话锋一转,抛出一个烟雾弹的问题。 欧阳妩戒备更甚,但那高度紧张的模样却出卖了她,顾明珠心中更加笃定了猜想。 不由面上笑意扩大,心中不禁赞道,当真是你撞上门来的。 “公主,我方才看见一个很像容丞相的人,去了那边。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顾明珠故作不确定地摇摇头,好似又反驳自己的话般。 欧阳妩却上当了,她想着自己已经按照怜贵妃的方法,联络了容珏,顾明珠说看到很像容珏的人,那定然就是容珏了? “我凭什么信你?”但是欧阳妩很快压下了心头惊喜,警惕地瞪着顾明珠。 无奈地摇摇头,顾明珠眼神真诚又哀伤,“公主,我都说了,很快我便是你王嫂了……虽然是意外,但这是既定事实。我想和公主修复关系,毕竟还希望公主能在你王兄面前多美言几句。” 她这般示弱,叫欧阳妩一时辨不清真假,但她怎么看,也看不出顾明珠是说谎。 微一纠结过后,还是情感占了上风,她又自我安慰地想,这个顾明珠现在也挺惨的,被她那个王兄玩弄不说,又死了亲生母亲。 这么骄傲不可一世的人,会来求助她,想要讨好巴结自己,这种自尊心极大的满足,叫欧阳妩一时得意忘了形。 “好吧,我就信你这一回,不过我可警告你,不许说出去,不然——我让王兄收拾你!”欧阳妩虽然已经和欧阳烈决裂,但表面上还是要面子地装作能在他面前说上话的样子。 威胁地捏了捏拳头,对顾明珠道。 顾明珠微微从袖中伸出手,眼底划过一丝讥讽,面上却带着几分害怕,点头不止。 “公主这簪子,真漂亮!”待欧阳妩转过身去,她却忽然拔下欧阳妩头上的簪子,故作惊艳地道。 欧阳妩警惕地回头,但见顾明珠只是低头欣赏着手中的簪子,她便见怪不怪地摆摆手,想着这个女人既然这么惨,看中了一根簪子而已,就赏给她好了。 “给你了。” 说着,她便朝顾明珠所指的湖边另一头走去。 顾明珠忽而笑意一收,“真的吗?太谢谢公主了!” 她悄无声息地接近欧阳妩身后,眸光扫了眼四周无人,在欧阳妩一心往前走时,忽而举起簪子,毫不犹豫地朝欧阳妩的脖子,扎下去。 “唔——你!” 欧阳妩不敢置信地转过头,顾明珠一松手,前者捂着伤口,瞪大眼睛,指着面容冷漠的顾明珠,摸到一手的鲜血。 呆滞了。 而顾明珠,第一次杀人,她面上冷漠淡定,心中却惊骇不已,但是她既然走出这步了,便不会后悔—— 她伸手拉了把欧阳妩,避免血溅到自己身上,又不影响她从对方袖中拿到那刻着“容”字的令牌。 待确认上面的字时,顾明珠笑得欣喜若狂,真是天助她! 容珏,你敢打皇帝女人的主意,还留下这么重要的信物,你也有大意的时候! 顾明珠见欧阳妩在地上艰难地爬着,想要求助,她眯了下凤眼,一手拉着对方的脚踝,然后毫不犹豫地,将人给推到了湖中。 对着湖中微弱地扑腾了两下,随后便没了生气,血水染红湖面的那团身影。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太蠢了。” 她看着欧阳妩的尸体,就好比亲自将曾经同样愚蠢的自己也推了下去。 天真地相信着男人,愚蠢地信任着别人的后果—— 要么死,要么学聪明。 给读者的话: 我居然会觉得顾明珠这种反派女配,黑化时—— 莫名帅哭我QAQ 293令牌,嫌疑 仔细检查了下自己身上,确定没有丢什么配饰,衣裳也没有染上血渍,顾明珠谨慎地打量下人迹罕至的四周。 想起自己在确认令牌上的字后,将令牌放到了欧阳妩怀中,便微微勾起唇角,快速离开。 但她万万不会想到,一人坐在树上,看了眼湖面上的血色,微微啧了声。 吐出嘴里的叶子,青色的衣裳若隐若现,与常青树混为一体。 “有趣了。”那双含着戏谑笑意的眸子轻轻弯了弯,愉悦地笑了声。 坐在轿撵中,顾明珠伸手掀下车帘,平复了下心绪,手心揪在一起,靠着车壁,只觉后背一片濡湿。 闭上眼,她死死地抿紧唇线,半晌后,却忽而低低地笑出声,这声音透着一股莫名的诡谲和阴森。 叫一旁的丫鬟脊背头皮一麻。 当天傍晚,伺候欧阳妩的宫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一天都没回来了。 因为之前欧阳妩一直对这些宫人防备极深,出门也不带宫人,一不如意就会打骂宫人。是以,刚开始宫人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直到—— 一个时辰后,当巡逻的宫人发现欧阳妩时,尸体已经在水中泡了一天了,面无血色,宫人尖叫一声,忙诚惶诚恐地汇报给皇帝。 当夜,皇帝龙颜大怒,要求宫人彻查。 而当宫人将可疑的令牌呈给皇帝时,他面色一变,拍着桌子,第一次怒气冲冲地传召了丞相容珏。 这事传到钟粹宫时,楚怜儿手里的梳子一掉,扯掉几分头发,她微嘶了声,眸子里闪着幽芒。 “陛下传召了丞相?” 她问自己的宫人。 宫人道,“听说南国那位公主是被人……用簪子刺死的,她身上……发现了丞相的令牌。” 至于那令牌怎么会在欧阳妩身上,没有人比楚怜儿更清楚了。 楚怜儿微微眯起眸子,想着近来陛下的身子日况俞下,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在长大…… 现在欧阳妩死了,没有人知道是谁给她的毒,下在陛下的饮食中,而此时,证据又指向了容珏—— 哈哈哈,实在是天助她也!瞌睡来了有人递了枕头! 这下,她可以推波助澜,将容珏拉下水,顺势将下毒的罪名推给他! 这般想着,楚怜儿立即对宫女道,“快,给本宫梳妆!” 她现在就要去面见陛下! 当丞相府中正用着晚膳的容珏被传进宫时,姜琳琅立即放下筷子。 “公公,可否告知一声,宫里出什么事了?” 太监为难地甩了下拂尘,“这……”但他看向容珏,眼里却带着几分犹豫。 容珏安抚地拍了拍姜琳琅的手背,“无事,进宫看看便知。你好好用膳,熄灯前我定然回来。” 他这般说,便是胸有成竹的意思,姜琳琅抿着唇,还是不放心,但容珏已经起身,跟着太监进宫了。 “师妹,别担心,会没事的。”木霆见状,忙宽慰地说道。 方才容珏的言行,他能看出来,那个男人似乎事先预料到了。看来是很有把握。 而师妹……关心则乱吧。 木悠然夹了菜放姜琳琅碗里,见她拧着眉头一脸担忧的模样,不禁鄙夷着,“你相公都说了熄灯前回来,你还不相信他的本事?” 闻言,姜琳琅勉强地笑笑,也是,容珏什么时候说过空话? …… “丞相,你可识得此物?”待容珏到了皇帝寝宫时,皇后和楚怜儿都在,甚至欧阳烈都在场。 皇帝抬手免了容珏的礼,开门见山地就沉声问话。 容珏看了眼大监手里托盘中的令牌,面上划过一丝讶然,下意识看向皇帝身侧,盛装华贵的楚怜儿,后者只是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眼里一片幽光。 至于皇后,只是坐在那,安逸地看戏。 这场好戏,不管是谁最后落了下乘,她都乐见其成。但如果要选择的话,她目前更希望,楚怜儿这个小贱人跌落云端—— 一来,太碍眼了,二来,容珏还有用。 不过就算容珏出事了也没关系,她正好利用此事要挟姜琳琅,替她寻找传国玉玺。 想到此,她面部线条都柔和了几分。 容珏微一拱手,淡淡地道,“回禀陛下,这是臣的令牌,不过——遗失许久了。不知道陛下从何找到的。” 遗失? 楚怜儿不禁心里冷哼了一声,幽幽地开口,“怎么会这么巧,这令牌是从南国公主身上发现的,而公主……不幸遇难被人杀害,丞相居然说自己贴身的令牌遗失了……” 她状似不解的话,却是在诱导和激怒皇帝。 要知道,楚怜儿之前帮着欧阳妩吊着皇帝,美人在眼前,却吃不到的滋味,皇帝着实不悦。现在,还没得手的人,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在皇宫的湖里了。 不只是皇帝自己心里不爽,这更是一件不好好处理难以平息的大事!南国使团还未离京,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若是发难起来…… 他不禁看向闻讯而来的欧阳烈,眼底一片阴暗,这欧阳烈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了些,白天发生的事,傍晚他猜得到消息……明明已经封锁了消息,他却还是赶进宫来了。 想着,他一拍桌子,对下方的容珏怒斥道,“到底怎么回事!容珏,你不解释清楚,朕今日定要治你的罪!” 容珏不紧不慢,也不急着下跪,他眉眼平静,一双长眸若两汪黝黑的泉,泛着清凌凌的冷光。 他只淡定开口,“陛下息怒。臣这令牌的确是遗失了许久了。这事容后再解释,可否先让臣瞧瞧,南国公主的尸体?” 这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样子,令人实在捉摸不透他现在心里在算计着什么。 楚怜儿眉心微凝。 “呵,小王的妹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丞相知道了一点也不惊讶,现在还这般装神弄鬼的,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怀疑!”欧阳烈这时候出来搅浑水,出面道。 容珏似笑非笑地看去一眼,那笑意很阴寒,叫欧阳烈不由自主地想起,被剖内脏而死的金广茂…… 一时头皮发怵。 294验尸,人证 “有什么好惊讶的?人总会死。王子稍安勿躁,等本官查验过尸首,再对质也不迟。” 容珏悠悠然地抖了下袖子,露出白皙如玉的一截手腕,从容地从袖中拿了一副手套,戴上。 似乎,料定了皇帝会同意他这个请求。 皇帝憋了一口气,但还是招招手,“将尸体带上来。” 不多时,太监抬着担架,将白布掩盖的尸体放到容珏面前。 容珏戴上手套后,微微弯身,膝盖半曲,掀开白布。 欧阳妩的面容因为浸泡了湖水的缘故,显得苍白又泛青,楚怜儿和皇后默默别过脸,有些不敢看。 但是容珏却面不改色地伸手,将尸体的脑袋偏过一侧,找到了那个致命的伤口。 “死因是利器划破脖子,流血过多。”他不慌不忙地陈述着,然后又一本正经地分析着伤口,“凶器——看伤口形状,应是簪子,伤口不深,可见凶手力气不大。看这个深度,倒像是不会武功的女子。” 他冷静的分析声音在殿内格外清晰,楚怜儿死死地揪着帕子,不由得看向自己身侧的皇帝,但见后者拧着眉,一副深沉的样子。 暗叫不妙。 照这样下去,容珏一会就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了。 “丞相空口无凭的,如何能叫人信服?再说,就算真如你所说,那也许是凶手为了掩人耳目,故意伪造成不会武功的女子的作案手法呢?”楚怜儿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怀疑,在殿内响起。 皇帝眉头拧得更深了,皇后慢悠悠端了茶盏,借着低头抿茶的动作,掩饰唇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这个蠢货,这般急着给容珏使袢子,也不怕,后面反被拖下水。 现在不管真凶是是谁,最后的结果都会是容珏或楚怜儿遭殃了。既然这样,她不必多言,看着便是。 容珏闻言唇角一扬,眸光闪了闪,看向楚怜儿的眼神,带了几分好笑几分……鄙夷。 “贵妃所言极是。所以陛下,传仵作吧。”他起身,将手套扔下,又从袖中掏出帕子,拭了拭手指,颇为嫌恶地将帕子也扔了。 他的神情太过镇定和古怪,叫楚怜儿抿了抿唇,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没有说话。 皇帝声音这会儿冷静了不少,“传仵作。” 见他对容珏信任依旧,楚怜儿气在心中,面上只能隐忍着不发。 她甚至有些后悔,方才急着出面和容珏反水的言行了。 再看皇后悠哉悠哉地品茶,她不由咬唇,这个老女人,低估她了! 她应该学皇后,先按兵不动,这下好了,她如果不能趁此机会将容珏打压下去,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仵作不多时提着验尸用的工具跪拜行礼,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命他立即查验尸体。 最后,仵作得出的结果与容珏所说的,无甚差别。 “贵妃说,不排除伪装的可能性——仵作你告诉贵妃,从伤口倾斜的角度来看,行凶之人的身高与死者相差多少。” 容珏眨了下眼睛,掩了下眼里一闪而逝的百无聊赖,他淡淡地提醒着验得不够仔细的仵作。 楚怜儿抿着唇,面色不大好看,容珏这般提到她,显然已经将她当做栽赃陷害他的幕后真凶,这样下去可不妙…… 一边懊恼着自己的冲动忘形,一边只能按捺住心里的焦急,故作镇定地听仵作细说。 仵作老老实实地回话,“从伤口倾斜的角度判断,行凶者的身高与公主相差无几,从力度来判断,多半是女子——两相结合,应是与公主身形一般,力气不大的年轻女子所为。” “仵作,你可确定了?”楚怜儿冷了声音,双手揪着帕子,忽而“提醒”似地道。 仵作闻言,双膝一软,跪下了,忙道,“小人,小人只是按照常理分析,但……但事实真相如何,还需要进一步查验……” 见仵作也说不出什么了,皇帝摆摆手,不耐烦地叫他下去。 “这下,死无对证的,只有一个令牌作为证据,可丞相又说自己的令牌丢了。这可如何是好啊陛下?”楚怜儿知道自己现在的反应会引人怀疑,但没法子了,必须速战速决叫容珏定罪! 她说着,看了眼欧阳烈,没错,通知欧阳烈进宫的,正是她的人。 欧阳烈眸光晃了晃,微一迟疑,才斟酌着,沉了声音脸色道,“北国陛下,请你务必给小王一个说法,不抓到凶手,小王难以回南国向父王交代!” 这话无疑是给皇帝试压,后者狠狠地一拍桌案起立,指着容珏,大有逼他给个说法的意思,“容珏,你说不是你,你可有证人证据!” 他知道容珏心思多,这会儿如果为了一个欧阳妩将容珏给定罪了,对皇帝而言,有害无利。所以他只能试压给容珏,逼他自己想出破解之法来。 好在,容珏也没叫他失望。 只见他微微一笑,这笑颇有深意令人耳根都一麻,“臣一整日都在相府,证人多的是。皇上查查入宫记录便可知,臣今日没有进宫。 只不过,若说凶手在宫中行凶,毫无人证的话,臣倒是不信。” 听他提起入宫记录,皇帝松口气,才要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便听一旁的楚怜儿道—— “不是丞相,难道不能是丞相派的人?” 她一开口,又将容珏的嫌疑给重新引起来,皇帝轻微责备地瞪了她一眼。 容珏从容不迫,“所以臣才说——皇宫中必定有证人。” 他这般笃定,叫楚怜儿一时拿捏不住了,就在她转着眼珠子想对策时,忽然一名太监进来,附耳对皇帝耳语了几句。 但见皇帝眼眸一亮,忙道,“快,传他进来!” 皇后和欧阳烈闻言,皆是眉梢微挑,纷纷不由自主地看向殿中始终临危不乱的容珏。 皇后甚至有种感觉,这设局之人,自认为能害到容珏,但说不好,这就是个局中局—— 容珏反过来将一军的局。 “宣——长青道长,进殿!” 下一刻,但见一袭青衣,出尘清逸地行来。 295指证,反栽 长青道长——也就是暗七,先是姿态自然地朝皇帝微一拱手,并未行跪拜之礼。 “见过陛下。” 皇帝却对他的态度格外的友好和尊重,忙吩咐大监道,“道长免礼,快赐座!” 方才容珏进来都没有这待遇,但是暗七一进来,皇帝便如对上宾般。 暗七眼角余光扫向自己的主子,微不可闻地一扫拂尘,摸了下鼻梁。 唔,主子这可不是属下不守规矩,皇命难违,皇命难违。 他面上带着清润润的浅笑,加上这一身长袍,妥妥的年轻的世外高人模样,叫皇后等人微微蹙眉。 陛下何时,请来了这样一位年轻的道长? “道长,方才听内侍说,你要来做个人证?”皇帝命人给暗七看茶,一边身子微微朝长青坐的那侧倾斜,离皇后近了些。 楚怜儿只能看到皇帝的后背,看不见他此时何等神情,但不妨碍她从皇帝的声音中,听出他对这位道长的看重。 暗七颔首,嘴角含着云淡风轻,看破红尘似的浅笑。 “回陛下,正是。” 皇帝一下不知该高兴还是紧张,但还是问道,“道长今天去了湖边?你可看清楚什么了?” 暗七将拂尘摆好,微微叹了声,“贫道本打算四处走走悟悟道法,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御花园后面的小湖边。才走过去,便听到一声尖叫……微探近一瞧,便见一女子手里拿了簪子捅进另一名女子的脖颈间……而后将其推到了湖中。” 他故意分不清惋惜还是叹息地摇摇头,停顿下来,将众人的心都吊起来了,才慢吞吞地叹着气接着道,“贫道待那行凶的女子走了,想要救人时,已经来不及。” “道长这话不觉得可笑吗?”欧阳烈忽而笑了声,“你既然瞧见有人行凶,为何不先呼喊,引人来救?又或者,凶手走了,你见舍妹葬身湖中,为何不唤人前来打捞,反而这个时辰跑来作人证?” 欧阳烈的话叫殿内一顿,楚怜儿面上微划过一丝喜色。 才要开口,却见皇帝面色不虞,她不敢自讨没趣,便闭了口。 暗七却一脸不解地反问欧阳烈,“这位是?” 欧阳烈一噎,“小王是南国的王子,也是死者欧阳妩的兄长。” “哦,王子有所不知,修道之人,本就不能沾惹俗世恩怨——再者,若我呼喊,岂不是暴露贫道的身份了?”长青微一竖起掌,眉眼淡然宁静。 却是看向皇帝。 皇帝心中一咯噔,当初命容珏暗中寻找得道高人,便是不希望这件事被宣扬出去,若是宣扬出去,对他的形象对他寻求长生不老的大业都有弊无利。 这也是长青道长进宫后,从未参加过什么盛典和宴会的原因。一方面是他自己不愿意,一方面是皇帝的考量。 是以,皇帝这下半点怀疑都没有地道,“道长是世外高人,他没有错。王子先不要打岔,听听道长怎么说。道长,你说你目睹了整个行凶过程,那你有看清凶手的样貌吗?” “有。”暗七忽而正色点头,随即目光看向上方,“虽说贫道并不识这位贵人,但——凑巧的是,她此时,也在殿内。” 哗—— 这话一出,皇后和楚怜儿皆是面色一震,但前者是下意识看向楚怜儿,后者却是惊得手边的杯子险些打翻了。 因为她这会儿太清楚对方的意图了——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容珏,几乎是不用想便确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那就是,容珏想要害她! 没想到,容珏居然还有这样一招!太狠了! 皇帝看了眼自己左右两边的女人,眉心狠狠一压,不由沉了脸色,对长青依旧客气但有些犹豫地问道,“道长,你可……看清楚了?” 暗七起身,微微指着皇帝左手边的楚怜儿,“贫道眼力还是很好的。正是陛下旁边的这位娘娘。她趁那位公主不注意回头时,拔下对方的簪子,杀害了对方后将其推入湖中。” “你胡说,你休要血口喷人!”楚怜儿一下子扶着肚子起身,坐不住了,指着长青厉色高声地反驳,而后看向皇帝,“陛下,您要替臣妾做主啊,臣妾,臣妾是被冤枉的啊!”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他意味不明地看着跪在自己腿边一脸委屈冤枉的楚怜儿,再看向下手方,面不改色,一脸正气的暗七以及站在殿中事不关己冷着张脸的容珏,忽而头大。 只觉得胸闷气短,郁气结于心头。 “是他们串通好了的,臣妾没有杀人……臣妾一个身怀六甲的弱女子如何能杀人……陛下明察啊,明明公主身上搜出来丞相的令牌了,如何能栽赃到臣妾身上……”楚怜儿哭诉着,见皇帝不说话,忽然激动地指着容珏道,“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公主喜欢丞相,她与丞相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瓜葛!”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皇帝面色涨红又青紫起来,很是难看,他重重地拍着桌案。 “到底怎么回事!” 令牌指证的容珏,可是长青道长又言之凿凿地指认了怜贵妃。皇帝顿时感觉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都不舍得动的同时,又希望事情赶紧有个着落。 容珏幽幽开口,从袖中拿出一枚金色的令牌,“事到如今,臣不得不说,令牌丢了两月有余了,臣之前便向内务府报备过,然后打造了一枚新的。其实陛下仔细看看奏折,臣之前在一封奏折中也有提到过此事,就是担心令牌遗失了惹了非议麻烦。 不料,还是引起祸端。至于贵妃所言,当日公主当众求嫁,臣都拒绝了,如何贵妃能说出我与公主有瓜葛往来的天方夜谭之语?” 甚少说这么长一段话的容珏,一开口,便是石锤锤得楚怜儿措手不及。 什么? 新令牌? 她不敢置信地抬眸朝容珏手中金色的令牌望去,一霎眼里闪过浓浓的错愕。 皇帝却是微微一虚,奏折?他不问朝政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默默瞪了眼一侧的大监,后者似乎是想起来这回事了,拍了下脑袋—— “噢,瞧奴才这记性,确有这么回事!陛下当时……过于劳累,便只略了一眼就放下了,安置前还同奴才说,丞相居然也喜欢金令牌这样的俗物来着……” 296未平,又起 不,不可能的—— “不,这不可能!”楚怜儿摇着头,不禁抓狂地抱着头,一脸的难以相信,她抱着皇帝的腿,“陛下明察——容珏诡计多端,他分明就是在说谎!他在蒙蔽您啊陛下!” 皇帝闭了闭眼,按着眉心,头疼得更厉害,听着楚怜儿的啼哭声他更加心烦气躁。 抽出自己的腿,甩了下袖子,“别哭了!来人,传钟粹宫宫人问话!” 事到如今,他明显是相信容珏和暗七多一些。 楚怜儿闻言,哭声一止,颓然地坐在地上,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下方的两人,还有上位的皇帝。 怎么会这样…… 就算她没能成功陷害到容珏,顶多就是被陛下轻责几句,但怎么会发展到,她成了杀人凶手呢? 明明—— 她不是啊! 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 容珏的令牌,这道长的证词…… 忽而,楚怜儿周身都一凉,她震惊地瞪着美目,看向容珏。 容珏只是似笑非笑地抚着手中的令牌,但笑不语。 她一瞬,如遭雷击,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容珏早就知道她有异心,并且早有准备……在她反扑之际,将她给除掉。 这个人,太毒辣的心肠和卑鄙的手段了! 钟粹宫的宫人跪下,皇帝直接问了楚怜儿身边的大宫女。 “说,你们娘娘今日都去了哪,见了什么人?” 面对皇帝的咄咄逼问,宫女一颤,颤颤地回着话,“回禀皇上……娘娘,娘娘今日……上午去了趟御花园……然后便没有去其他地方了。” 御花园。 楚怜儿抿紧了唇,她上午的确是去了御花园,但是—— “陛下,臣妾这几日觉得胎动得厉害,每日都去御花园走走,但是臣妾没有杀人!” 皇帝却气息一沉,恶狠狠地瞪着宫女,“从实招来,你们娘娘去御花园到底做什么了,见了什么人!” 宫女一慌,咬着唇,便磕头哭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奴婢不知,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你!”楚怜儿呆呆地指着自己的宫女,不禁如坠冰窖。 她明明就是带着这宫女在御花园后面的假山附近散步走了走,只需说实情便可以替她洗清嫌疑,可是这宫女这般的表现言辞,无疑是要将她打入百口莫辩的深渊! “你胡说!本宫不一直带着你吗?你如实招来,为什么要这么说!”楚怜儿激动地就要下去踢宫女,被一旁的大监及时拉住了。 皇帝见她这般无状,气不打一处来,“混账!成何体统,朕还在,你想做什么!” 楚怜儿不禁掩面哭起来,完了,这下,什么都完了! 再然后,宫女被“龙威震慑”之下,不得不承认,楚怜儿忽然屏退了自己,然后一个人不知去湖边做什么了,随后慌里慌张地回来,一直没有再出来过…… 宫女的证词加上暗七的证词,以及,最后欧阳妩身边的宫女指认说,欧阳妩与楚怜儿私下来往甚密……一系列的证词,无不指证,楚怜儿就是凶手。 但这些都不是压垮皇帝的,压倒他最后一根稻草的,是从欧阳妩房中好不容易才搜出来的毒。 皇帝按着头,一时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向欧阳烈的眼神都带了危险。 原本,欧阳烈可以借机发难,哪知,剧情一反转,却叫他措手不及起来。 皇帝气得险些一口血吐出来,忙传唤了太医,但是太医只查出来他近来身体状况愈下,却查不出其他来。 直到—— “这毒……难怪近来陛下来贫道这,吃了丹药也不见精神!”将“世外高人”扮得十足十成功的暗七是时候出场,他捻了一些粉末,置于鼻息下,随后眉心一隆,“这毒无色无味,但会令人疲乏无力,嗜睡无食欲……久而久之,昏睡不起!” “嘭——”皇帝一下子掀翻了面前的桌子,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将一旁淡定的皇后都吓了一跳。 他险些气得吐血,暗七上前,忙喂了一粒药丸,便见皇帝神奇地淡定下来,他坐回去,舒缓着气息。 太医替他把脉,“咦,陛下的脉象一下正常了不少!” 一下子,皇帝看暗七的眼神就如在世菩萨。 暗七嘴角一勾,心里暗自腹诽:当然正常了,这不就是楚怜儿那毒的解药么== 当神棍当久了,他都觉得皇帝变蠢了。 “陛下,这事要好好查!”皇后看了眼六神无主的楚怜儿,心下冷笑,适时出声推波助澜道。 皇帝于是看向殿中的尸体,恨不得将欧阳妩拽起来再鞭尸一番。 欧阳烈暗自咬牙握拳,欧阳妩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皇上,卑职在外面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忽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御林军进来,通禀道。 皇帝气不打一处来,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他没好气地招手,大监便替他吩咐道,“什么人,带进来。” 当人被带进来,跪在地上回话时,上座本来已经面色如土的楚怜儿,一下面如死灰! 怎么会是他! 她瞪大眼睛,像是看见鬼似的看向下方浑身破烂的男人,男人恰好抬头正死死地盯着她。 眼神带着仇恨和不怀好意。 楚怜儿一下心跳都要止住了。 “你是何人?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回陛下,小人曾是宫中的侍卫,名唤阿勇……是贵妃的远房表哥。”那人犹豫之后,便狠狠地抬头,看向上方的楚怜儿,“皇上,求您成全小人和怜儿吧!小人方才听说您要处置她,如果陛下不要她了,就将她还给小人吧!” 轰—— 皇帝只觉得这才晴天霹雳过,现在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过来。 登时眼前黑了黑,他咬着牙,朝大监使了个眼色,后者指着阿勇,“你跟咱家来!” 然后皇帝带着大监,去了偏殿审问阿勇。 正殿内,楚怜儿捂着肚子,只觉肚子一阵阵地痛起来。 她眼前一阵白一阵黑,死死地咬着唇,还没从巨大的冲击当中回过神来。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的! 给读者的话: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手指头都快伸展不开了,大家注意保暖保重身体。 297落定,归家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楚怜儿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她搓着手心,完全想不通自己还有什么办法挽回局面。 她忽然朝着容珏跪下,抑制不住害怕地道,“丞相,求求你,放过我吧,丞相求你放过我——我不敢了,我不敢背叛你了!” 这话叫皇后和欧阳烈都挑起眉梢,眼里亮了一簇火花来。 容珏面不改色地往后退了一步,眼里不含任何情绪地道,“贵妃说笑了,臣与贵妃一向不相往来,何谈背叛之说?” 他话是这样说的,但嘴角微不可闻地勾起,仿佛在讽刺着楚怜儿这话的异想天开。 既然起了异心,在没有完全之策时,愚蠢地想拖他下水,便要做好,身败名裂的打算。 他居高临下,带着几分讽刺几分似怜悯可怜她的眼神,叫楚怜儿一下崩溃,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皇帝出来了。 但是他手里拿着一把染了血的剑,整个人情绪都不对,眼睛猩红,挥舞着剑便要朝楚怜儿挥来。 “陛下,息怒。”容珏给暗七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上前,拂尘一甩,轻飘飘地挡住了皇帝手里的剑,避免其一下劈在楚怜儿头上。 皇帝清醒了一瞬,但他还是怒不可遏,想到方才那个奴才说的话,他便觉得绿云压顶,气得想要将这个贱人手撕了才好! “贱人!你敢背叛朕?!” 面对皇帝来势汹汹的杀意,楚怜儿后背一片汗湿,她吓得直哆嗦,摇头否认,“陛下,臣妾冤枉,臣妾不敢啊皇上……” 容珏没有想到,皇帝这么不经激,一下就将那个阿勇给杀了,不过这也好,免得他出手了。 他挑了下眉,也劝了一句,“陛下,贵妃到底身怀龙种,别动气伤着龙子。” 一旁的皇后忽而叹气,“这孩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叫皇帝再次眉心一压,他举起剑,下一瞬,却天旋地转,手中的剑落下。 人一下子晕厥过去。 “皇上(陛下)!” 一时间,殿内乱作一团。 太医在寝殿帐内替皇帝把脉,而容珏等人在殿外守着。 容珏看了眼天色,想起自己答应过姜琳琅,要在熄灯前回府,便蹙了下眉心。 当满殿等他解释,楚怜儿反咬一口时,他都没这般心烦和不耐过,但此时,却因为担心不能按时回府,一下没了耐心。 一旁的暗七见了,不由得心下疑惑。 不多时,容珏朝他递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入了内殿,不多时等他出来,里头传来太医欣慰的声音。说是皇帝无大碍了,就是需要休养一阵子了。 皇帝特意下旨,将诸事都交给了丞相容珏来处置,而容珏第一道命令,便是先将怜贵妃收押看管在钟粹宫中。 随后,便是他要回家了。 众人:“……” 所以然后呢! 你就将一个楚怜儿收押,其他事呢?我们这群人怎么安排你倒是给个话啊! 容珏扬长而去,背影没一会就消失在众人眼前。暗七忽然无语地想到,自己原以为主子是担心狗皇帝一下子噎气了对计划不利…… 所以事实上,主子只是想早点回去了? 他忽而哭笑不得地猜测着,这么急着回去,不会是担心夫人吧? 还真别说,道长你这次很灵验了。 姜琳琅站在房门外,披着一件外衫,望着容珏回房必经之路,站立难安地揪着手指,在门口踱步。 莫寒看着她走来走去,时不时叹气时不时自言自语的样子,不禁宽抚道,“主子不必担心,还是先睡吧。” 在莫寒看来,容珏都说了熄灯前会回来,便是有了万全之法,主子担心也是白担心的。当然,跟在姜琳琅身边久了,她也知道,想接收一个白眼的话,大可以这么回答。 姜琳琅咬着唇,眉头死死地皱着,都能夹死苍蝇了。 她摇头,“不行,我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我还是进宫去看看!” 说着,她便行动起来,打算进屋拿她的剑。 莫寒:“……”拿剑???主子你是要夜闯皇宫不成== 好在这时候,千等万等的那个人总算回来了。 容珏一袭玄色的披风,走起路来,披风跟着摇曳,看样子走得很快。 “是大人回来了!” 莫寒略带惊喜的声音响起,叫姜琳琅脚步一顿忙回头。 她见容珏面带浅笑地朝她走来,不禁往他跑去。 一下扑在他身上,语气带着焦急和紧张,“怎么样,有没有事?还顺利吗?” 容珏微微搂着她,触及她手背冰凉,不禁笑意微敛,无奈地将披风往她身上一展,遮住她半个身子,带着她往屋内走。 一边道,“一切顺利,我没事。倒是你,这么不信任我?” 原以为他事先打了声招呼,这女人就会安分地睡觉等他回来。 哪知道,傻乎乎地站在门口等他,手上冰凉,那焦急担忧的神情,半点不像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的样子。 姜琳琅听他这么说,一颗心才落了地,忙给他倒了水,松口气地拍了拍心口,“不是不信任你,是我担心宫中生出什么变故……” 变故倒是有,不过不是宫中生出来的,而是他安排的。 抚着姜琳琅的手,直到捂热了,容珏才松手,喝着水,淡定地和她简单解释了下宫里的情况,神色始终没有什么波澜变化。 好像,只是进宫看了个戏一样。 “什么?”倒是姜琳琅,听着他这么波澜不惊的叙述都觉得惊心动魄,吓得六神无主,不由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她敲着额头,“这么大的事,你事先知道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害她担心了这么半天。 没想到欧阳妩死了,至于楚怜儿的背叛,先前容珏便和她知会过。 只是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快,直接将楚怜儿给打回原形了。 容珏不紧不慢地道,“欧阳妩的死是意外。这点,我也没料到。” 并非是先前不肯告诉她。 “什么?可欧阳妩不是楚怜儿杀的吗?暗七还作证了……的……” 298多谋,下场 “什么?可欧阳妩不是楚怜儿杀的吗?暗七还作证了……的……” 姜琳琅忽然话音戛然而止,她眉头一挑,“等等,暗七知道真凶是谁,但是他指认了楚怜儿,是这样么?” 见她居然忽然开窍了,容珏欣慰地笑了下,点头,“顾明珠杀的人。不过不要紧,说是楚怜儿,就是她。” 举杯,容珏神态慵懒几分,眼底带着星星点点的暗芒。 姜琳琅惊奇不已地摇着头吸了一口气,“这顾明珠还真是……不过好在暗七这回看见了,不然,你只怕是很难洗清嫌疑。” 这个顾明珠还不死心,居然想到了杀人栽赃嫁祸! 容珏不置可否地勾着唇,“就算没人证,楚怜儿也完了。” 一开始在楚怜儿身边埋的那颗暗桩,就是等得这一刻。而暗七的证词,不过是推一把罢了。 从令牌开始,容珏便已经算计好了这一天。 姜琳琅再次见识到了容珏对于胆敢起异心背叛他的人的手段。 直打七寸,不容一丝喘气回旋的余地。 不由得紧了下手心,想起姜婴一行人,她没由来地感到一阵胆寒。 或许容珏对她的容忍高些,但…… 对于姜婴呢? 未必吧。 揉了揉眉心,姜琳琅心口堵得慌。 而与此同时,更加堵得慌和忐忑的,则是在护国公府的顾明珠了。 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里忐忑不安。 半晌后,她拥着被子坐起来,看着窗外的夜色,咬了咬唇,唤了人,“掌灯。” “大小姐,这个时辰……您?”丫鬟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呵欠进来,听了顾明珠的吩咐,一下有些懵。 顾明珠一夜都没睡着,这会儿更是烦躁不已,冷冷地呵斥一声,“我让你掌灯!” “是,是!” 丫鬟吓得可睡全无,打了个激灵,忙依言点了灯。 当整个屋子都亮起来后,顾明珠才舔了下干燥的唇,摊开手心,才知自己手心一片濡湿。 只要闭上眼,她就想起欧阳妩死前那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她的样子。 叫她止不住地心惊肉跳。 命丫鬟打了水,她捧着温热的水洗了个脸,睁开酸涩难忍的眼睛,看着水面。 忽而,她叫了一声—— “啊,血!有血!” 她花容失色地往后跳了一步,指着铜盆,声音含着尖利和惊恐。 方才,她睁开眼,只见铜盆里都是血…… 顾明珠举起手,但见上面—— “血,好多血!” 她叫了声,回头想要唤自己的丫鬟。却见丫鬟忽然变了一张脸,那是…… 欧阳妩死状恐怖带着血的脸。 “顾明珠,你还我命来!你杀了我——你还我命来!” “啊——别过来,别过来!”顾明珠惊叫着,忽然坐起来。 她望着自己周围,才发现自己方才,原来是做了个噩梦。 “来人——来人——” 她捂着脸,吓出一身的冷汗,忙唤来丫鬟。 “小姐,怎么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丫鬟们围着她,有些胆怯地问道。 顾明珠捂着脸,平息下来,半晌才微哑着声音,“几时了。” “回小姐,三更天了。” “恩……宫里有什么消息吗?”顾明珠抱着被子,室内亮起来后,她才松口气,让丫鬟们留在屋中伺候,问话道。 丫鬟们摇头,“奴婢们不知。” 烦闷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顾明珠心中仍旧是深深的不安着,咬着牙,“多打听打听,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知我。” …… 钟粹宫。 楚怜儿抚着自己的肚子,坐在床上,头发披散,双眼麻木无神。 她想不出自己怎么一手好牌打成这样。 一直想啊想,想得她烦躁和崩溃。 最后她想到了,她与虎为皮,却还想着将虎弄死。 却不料,老虎一直都清醒着,他故作酣睡,等的就是她起二心犯错。 她贪心不足,居然想着先推翻一直钳制自己的容珏。 却忘了。他能将她一手捧成皇帝身边最受宠的女人,就能一下将她打回原形。 “来人——本宫要见丞相!你们让丞相过来,我要见他!”即将天亮时,楚怜儿咬着唇,高声对着守在门口的侍卫喊道。 当容珏过来时,楚怜儿已经换上一身新的宫裙,她坐在贵妃椅上。 见容珏来了,第一句话便是,“你是什么时候打算设计我的。” 容珏负手而立,“你要令牌时。” 楚怜儿闻言,心中一窒,当初她只是想着拿捏个把柄,那时候还没想过反……但这个人,居然这么早就…… 她苦涩一笑,随后眼眸恨恨地瞪着容珏,“那个人,那个人不是死了吗!” 她亲眼见容珏派人当着她的面,处理了那个人的尸体。 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安心地同他合作,更不会—— 更不会在后来自以为是地同他作对。 容珏挑了下眉梢,讥讽地呵了声,“不想他死,便活着了。” “你!你这个伪君子,你当初答应过我的!你怎么能不守信用!”楚怜儿气得脸色发白,她指着容珏,眼里含着恨意。 对此,容珏只是嘲讽地摇头,“我何时是君子?” 楚怜儿闻言,变了变脸色,揪着身下的榻子,含着眼泪,咬着唇,声音都在抖。 “你就不怕,我死咬着你不松口,陛下治你的罪吗!” “所以,我来见你。”容珏忽而对着楚怜儿同情似的微微勾唇一笑,视线下移,“你肚子里的这块东西,根本不是龙种。如果你想死得更快,可以去皇帝那说。只不过,死的那个不是我。 而是你。” 他的话叫楚怜儿浑身一震,摸着肚子不敢相信地摇头,“你,不,不,你在骗我——这,这明明就是龙胎……” “陛下早就不能生育,哪里来的龙胎?”容珏低低笑了声,这声音既叫人毛骨悚然,又叫楚怜儿如坠冰窖。 她忽然就相信,容珏说的话了。 不为其他,这个人能操纵一切,能将她整得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 他这时候没必要骗她。 “呜——” 容珏离开,听到里面低低压抑的哭声,面不改色地走了出去。 这就是,背叛的下场。 299大意,劲敌 “什么?” 顾明珠听了丫鬟的传报,手里的燕窝一下子打落在地,燕窝溅到她裙角上,碗一下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咬了咬唇,眼眸中闪烁着几分不安,也不顾自己裙子脏了,便起身,在屋内走来走去。 抿紧唇线,背对着侍女,声线不稳,“你是说,宫里有位道长,指认了……指认了贵妃是凶手?” 丫鬟不由得古怪地眨了眨眼睛,大小姐好生奇怪,听到那南国的公主死了,关心的重点却是有人指认了凶手。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奴婢是听老爷和管家谈话,说是宫里现在乱了套了,皇上龙体欠安,宫里琐碎皆由皇后娘娘打理,至于这件事还有朝堂的事,则是交给了丞相还有萧王殿下协理……” 顾明珠摆摆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侍女一离开,顾明珠扶着桌案,无力地坐下,揉着眉心一脸的愁容。 也不知那所谓的人证是不是真的看到了行凶一幕……如果是真有人看到了,那岂不是…… 不不不,现在怜贵妃成了替罪羔羊,她怎么能自乱阵脚? 强自镇定下来,顾明珠咽了咽,深深吸气呼气,半晌才将自己紧绷的神经松下来。 没有哪一刻,顾明珠像是现在这般希望自己早点离开北国……哪怕是要嫁到南国去! 宫里的确乱成一团,但最大受益者却是皇后。 她细数着自己袖子上的花纹纹路,坐在仁寿宫中,面容祥和闲逸,嘴角微微含着笑意。 最碍眼的怜贵妃倒了,皇帝身子不中用了。 现在,后宫把持在她手中,朝政上—— 只除了一个眼中钉一样却又一时还不能拔掉的容珏,一切都按照她预期中,不,比她预期中还要顺利地进行着。 “呵呵呵呵——” 她坐在榻上,低低地笑了几声。 “娘娘……”红姑端了参茶,恭敬地呈给皇后,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有话直说。” 皇后接过参茶,却不饮,眉目间都是好心情带来的舒展柔和。 红姑微一沉吟,便道,“其实昨日……明珠小姐曾在湖边出现过……奴婢也不知与欧阳妩的死有没有关系,但还是想着,汇报给娘娘。” 明珠? 皇后似诧异地挑了下眉梢,颇感惊奇,随后却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无妨,现在不管人是谁杀的,凶手都是怜贵妃。” 她将参茶放下,心中却是大为惊诧,这明珠打小就是她看着长大的,虽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杀人……还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呢。 她随后想到,顾明珠有多恨容珏和姜琳琅,便了然了。只要这丫头不是针对她这个姑母,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那……”红姑斟酌着,打量了下皇后的神色,便咽下了自己想要提醒皇后警惕些顾明珠的话。 摆摆手,皇后一片泰然安之,“随她去吧,总归要远嫁了,构不成什么危害。” 红姑担心的就是这点,娘娘近来似乎太顺利了些,所以……便有些掉以轻心了,但是她只是个奴才,不好多言。 …… 知府。 一道矫健轻盈的身影在屋檐上飞快地掠过,随即一跃落在树上,再一跃,翻身从窗户破门而入。 “什么人!” “来人啊,抓贼啊!” 黑影才拿到一个盒子,便见外面灯火通明亮起,不禁暗道一声不妙,转身便要逃。 与此同时,周知府才设宴款待了将军闻人晟,便听家丁通禀说府中遭了贼,不由脸色一变。 “是哪里遭窃?”上一刻还因为喝多了涨红着脸说话打结的知府周大仁立即恢复清醒,他沉着声音,忍耐着怒气问着家丁。 家丁哆哆嗦嗦地指着藏书阁,“大人,藏书阁,藏书阁失窃了……” 周大仁一听,面色登时难看至极了,“那还不赶紧将贼人给我抓了!” “大大大人,那飞贼会飞檐走壁,武功极高,家丁不是她的对手啊!” 周大仁闻言急得团团转,他忽而看向一旁面容冷峻,浑身散发着冷气的铁血大将军。 而闻人晟在听到家丁说飞贼武功极高时,眸子微不可闻地飞过一丝亮光。 他声线醇厚低沉,压抑着体内跃跃欲试的好斗分子,“我去会会。” 周大仁听了,立即喜上眉梢,“将军出马,就是十个飞贼也不是将军的对手!有劳将军了!” 闻人晟只是冷淡地嗯了声,“不是帮你,周大人。” 周大仁噎了噎,心道这个铁冷面当真不会说话,但脸上还是堆着讨好的笑,“是是是,将军除暴安良,除暴安良。” 懒得回他,也不是为了除暴安良,像周大仁这种圆滑世故的文臣,手脚要是全然干净,就有鬼了。 拿了自己削铁如泥的佩剑,闻人晟身形高大,背影如山,走了几步,便展臂朝着家丁所指的方向飞去。 脚尖点着树枝,一跃,便来到了藏书阁对面的屋檐上。 手中的剑指着对面蹿跃间极为灵活迅速的身影,不由微微眯了眼眸,好俊的身手—— “阁下请留步!” 他手中剑气恢弘,虽身形健硕高大,但轻功也并不逊色。 几下便拦住了轻功如飞的身影。 见是他,一身伪装,怀中抱了个盒子的姜琳琅,有些懵逼。 怎么没人告诉她,周大仁和闻人晟还有往来? 她今夜探周大仁的府,是有一本重要的册子要拿,集齐了这本册子,她搜集的证据便齐全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如入无人之境的破知府的府邸内,家丁侍卫都拦不住她,却来了个令人棘手的家伙。 她将东西放好,微微后退一步,刻意压了声音,模仿男声,不叫闻人晟听出她是谁来,“闻人将军,看不出你与这狗官,居然是一丘之貉!” 闻人晟微微眯了冷眸,“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问自取便是盗,阁下身手不错,奈何要做贼。” 说着他手中的剑直指着姜琳琅的面门,“打一场,交出东西。” 姜琳琅:“……”喵喵喵,台词说错了吧?打一架再交? 300发带,拿错 “闻人将军,我敬你是个汉子,不与你纠缠——这是我与周大仁之间的私怨,还希望你不要插手!” 姜琳琅一边打着太极,一边观望着屋檐下,只要她甩开了闻人晟,再跃下墙,莫寒和暗三就在那接应她…… 只是还没寻思到好对策,对面忽然扑面而来一股铁血杀伐之气,闻人晟眸子冷冷地望着眼前的黑衣人,声音波澜不惊,“先打再说!” 他近来很难找到一个可以和自己打的对手,若非容珏脾性古怪,且他不愿与一奸佞为伍,早就上门找他比试了。 眼下居然有送上门的,还不必找比试的理由,何乐不为? 姜琳琅回过神便见对方御剑而来,不禁瞪大美目,心中暗道—— 我屮艸芔茻,这人来真的啊! 她一个闪身,身子一晃,晃到闻人晟身后,然后展臂,脚尖踮起,在砖瓦上飞速往后飘移着。 然后,不敢掉以轻心,直直脚尖一个旋转,往下飞身而跃。 轻巧地落了地。 “快,飞贼要跑了!”一落地便有家丁带着武器朝她围来。 姜琳琅掩在面纱下的嘴角一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抬脚一扫,将地上的落叶挥起,飞溅的落叶打在家丁们的身上,不说有多锋利,但是一个个都哎哟着往后退。 但是棘手的却是那个飞快跟上,跃下跑出来的闻人晟。 姜琳琅笑意一敛,身子忽然一矮,避开凌厉杀伐的一剑。 她转身,但见闻人晟如一尊门神般,挡住了她的去路,长剑锋利,微微轰鸣着,是把好剑。 “你不能走。”闻人晟剑指姜琳琅,脚一点,便又是一招雷霆万钧的招数。 姜琳琅眉心蹙起,心道真是个甩不开的麻烦。 但是不能引来更多的人,她便只守不攻,身子凌空飞起,脚蹬着树干,借力一个旋转,身子侧对着正要挥剑而来的闻人晟,腿一踢,踢中剑身。 借力反弹一跃,跃上树上,再施展着轻功,便成功逃了。 闻人晟眸光星寒点点,才要追上去,却目光一凝,落在地上一条发带上。 那发带为粉紫色,是姜琳琅束发时随意从梳妆台前拿的一根。 闻人晟看了眼四周,趁没人发现之际,捡起发带,放入袖中,心中却微微寻思—— 轻功上乘,看身形和这发带,是名女子。 他微一顿,便反手一掷,剑回到腰间的剑鞘中,发出一声铿锵微鸣之音。 姜琳琅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看了眼身后,确认闻人晟没追上来,才松口气。 照着约定好的地方跑去。 好在她这招百试不爽,遇上力气大的高手,这一招每次都能金蝉脱壳,只可惜,同一个人不会笨到每次都上她这个当。 解下面纱,成功同莫寒和暗三接了头,姜琳琅扶着墙喘着气。 “走走走,那个家伙太缠人了,赶紧回去。” 一句话堵住了才要开口关切询问她怎么样的两人。 回到丞相府,姜琳琅直奔卧房,狠狠地灌了一大杯水,还犹觉得不够地一手手背擦着嘴角,一手递过去杯子。 一只手接过杯子,容珏懒洋洋地给她倒了一杯,见她这般像是经历了一场打斗的样子,不由轻飘飘地问及,“不是说周知府家的家丁,还不够给你练手用的么?” 姜琳琅听出他语气里的轻讽,也懒得这时候和他计较,一屁股坐下,将怀中的盒子扔到桌上,“嗨,别提了,谁知道闻人晟那家伙也在啊。险些被他给当蟊贼抓了!” 闻人晟? 容珏不由侧目,“你居然从他手里逃脱了?” 被他这略带不可思议的语气噎了下,姜琳琅拍了拍桌子,很是不服气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对他道,“本女侠,轻功过人,武功也不赖,怎么就不能从他手里逃脱了?” 被她这自卖自夸的得意小表情逗乐,容珏低低笑了两声,“这位女侠,所以这是——你拿了空盒子回来的原因?” 他说着,眼里带了几分轻微的鄙视,手扬了扬那空荡荡的盒子,面上隐含了两分无奈。 “……” 姜琳琅一口水噎着,瞪着那空盒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啊啊啊怎么会这样!”她拿的时候觉得盒子挺有分量的啊,不是她大意……而是家丁出现得太快了,她一时紧张就…… 行吧,是她的锅,没错了。 耷拉着脑袋,姜琳琅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忽而手一僵,整个人都打了个寒噤,她抬头,一边呆呆地看着容珏,一边动作僵硬地摸了摸头发…… “容珏,如果我再告诉你——我发带可能还丢在了周大仁府上……”她咽了咽口水,面色涨红,颇有几分羞愧到想钻地洞的神情。 容珏:“……” 这已经不能用愚蠢来形容了。 “无事,我来收尾。”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容丞相也不是那个毒舌的大奸臣了,他现在多了一个标签——“宠妻狂魔”。 姜琳琅捂脸,“嘤嘤嘤,太丢脸了……” 册子没拿到,居然还留下了证据== 忽而她放下手,很是坚定地冲容珏保证地摇头,“不,还是交给我自己来摆平。” 不然,她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容珏嘴角扯了扯,见她这么有干劲,不是很想泼冷水,“确定?” 如果这会儿姜琳琅是他的手下,他大概会说—— “废物。”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谁让这是自家娘子。 默默倒了杯水给她,听她干劲十足地回答着“确定”,容珏面上敷衍地应了声,心里却在想,要不要他后半夜出去一趟。 姜琳琅打算第二天晚上继续夜探知府府邸,用她的话来说——周大仁不会想到她会第二天继续盗取册子。 只是,她这个计划很快就夭折了。 因为—— 闻人晟登门了。 “什么?”姜琳琅当时正在和木悠然讨论用什么迷烟能一下子放倒一府的人,听见管家的通传,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地讶异了声。 管家拱手,一脸慈和,“是闻人将军,他说,有事找夫人。” 给读者的话: 今天居然停电了… 301登门,比试 “……就说我不在!”姜琳琅闻言,立即如临大敌,绷着小脸,很是深沉地对管家吩咐着。 管家面上一为难,“可……老奴说您在府中。” “……”管家伯伯,我头一回发现,您这么单纯。 姜琳琅抿了抿唇,最后无奈地卸下双肩,“行吧,请他去前厅,我稍后就来。” 不知她为何一副天塌下来般的神态,管家不解地眨了眨眼,但还是依言拱手,“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等管家一走,姜琳琅立即抱着木悠然,“师姐!江湖救急救命啊——” 木悠然嫌弃地伸出两根手指将她推开,“干吗?” 姜琳琅假模假样地抹着眼泪,“师姐,有个人,他长得高大威猛,武功高强,性格孤僻冷酷——嘤嘤嘤,我觉得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 “啪——”木悠然额角开出漂亮的一朵十字花,她忍耐着脾气,手指曲起弹开姜琳琅的脸,“滚远点,出去见你的客去!” “我还没说完呢……” “老娘生是大师兄的人,死是大师兄的死人!休想我帮你使美人计!”木悠然抱着医书,眉梢竖起,一脸“你不用说我也看出来你要坑我”的表情。 “……” 闹了会,姜琳琅整理了下衣裳妆容,清了清嗓子,面上故作无表情的高贵冷艳,昂首挺胸地来到前厅。 闻人晟站在那,也不用茶,更不入座。 听到轻盈的脚步声,耳朵轻动了动,手微微松了松。 转身,对上姜琳琅面无表情的脸,“郡主安好。” “一切都好,倒是大将军,怎么有空来府上?”姜琳琅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很客气也疏离。 闻人晟不以为意,直接伸手,但见他手里握着根紫粉色的发带。 目不转睛地盯着姜琳琅的神情,说,“路过,顺便物归原主。” 姜琳琅:“……”你平西将军府离丞相府相隔了几条街,你跟我说你路过? 但她面上只是略划过一丝不解,笑道,“物归原主?大将军此话怎讲?” “我问过,这样材质的发带,在临安只有锦绣坊才有,而前不久,郡主去锦绣坊买过。” 听着闻人晟用死人似的声音说着叫人百口莫辩的话,姜琳琅抿了下唇,面上依旧神色不改地笑道。 “将军说笑了,这样的发带,我多的是。这条,就不知道是谁的了。” 见姜琳琅面不改色,闻人晟忽而往前一步,姜琳琅身后的莫寒见状,立即拔剑。 但姜琳琅只敛了笑意微朝她压了压手。 闻人晟一靠近,那股军人身上铁血杀伐的气息霸道凛冽欺来,姜琳琅微捏了捏拳头,冷静地与之对视。 却只见,闻人晟伸出那只因常年练剑而长了厚厚的茧子的手,手心对着姜琳琅,离她脸只分毫间时,遮住除了眼睛部分的脸庞。 姜琳琅一愣,眸子不自然地眨了下。 这双眼睛—— 没错了! 闻人晟忽而勾了勾唇角,收回手,往后退一步,那股浑然天成的威压落下,他即使笑都显得冰冷没有温度,但声音却含着几分激动,“就是你,昨夜去周知府家的女飞贼!” 若说发带她不认,但这身形,尤其是她这双无法伪装的眼睛,却是骗不了人。 和昨夜那诡计多端的女飞贼算计他时的一模一样的灵动狡黠。 “……” 姜琳琅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因为眼睛暴露了。 她咳了声,眼珠子转了转,将要开口糊弄下这烦人的闻人晟,便听后者已然看穿她心思地开口—— “郡主莫再耍花招。” 闻人晟将发带递给她,眸子闪烁着异样惊人的亮色,“如果郡主可以打赢我,我便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姜琳琅一脸“是我耳朵听错了吗”的神情望着眼前这眼里闪着光的大块头。 “打赢你?保守秘密?”她颇为艰难地重复着,问。 闻人晟冷静地颔首,“不管你昨夜去周知府府上做什么,拿了什么,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想,和你切磋切磋。” 说着,他将自己的佩剑取下,握着往前伸了伸,面无表情,但眼里一片火焰。 姜琳琅:“……”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尤其多了。 “我跟你比!” 这话可不是姜琳琅说的,而是练完剑回来,听到动静过来的木霆。 他拿着剑,一脸冷酷,丝毫不输闻人晟的气势。 姜琳琅心想,再加个容珏,三个人也能王炸了。 “你?”闻人晟转身,似打量了下木霆,眼里微划过一丝兴趣,但还是转过身来,望着姜琳琅,“稍后,我想先和你打。” 姜琳琅:“……”得,这下赔了师妹还折了师兄。 她抬起一只手,面上尴尬地笑了下,“那个,可以商量下么——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呵呵,那什么不好吧。” 哪知,闻人晟眉梢狠狠地蹙起,“你是骠骑大将军之女,虎父无犬女,如何能临阵逃脱,油嘴滑舌!” “……” 姜琳琅欲哭无泪地看了眼闻人晟身后的木霆,后者见状,抿了下唇线,上前一步,“师妹到底是女儿身,这位兄台何必咄咄逼人!” 要打,也该是他这个师兄出马。 “姜大将军的女儿,合该比男儿还强!”闻人晟咄咄逼人地上前一步,手中的剑出鞘,指着姜琳琅,“比,还是不比?” 这下,就是泥人也有脾气了。 姜琳琅看了眼莫寒,后者立即双手奉上她的佩剑。 “比就比!” 果然说不通的,只能靠武力解决了。 话音一落,她手中剑出鞘,一个飞身跃出正厅,来到庭院中。 管家和下人们闻声赶来,一个个捏了把汗,夫人怎么同这个冷面神打起来了? 他忙吩咐了小厮,“去,火速寻大人回来。” 小厮立即出去寻容珏。 再看姜琳琅和闻人晟,刀光剑影的,火光四溅,如两道光影在缠斗,速度快到令人瞠目结舌。 不止他们,就是闻人晟都有那么一瞬的诧异—— 好快的速度! 随后眼中光亮更甚,燃起了好胜之心。 果然,与合格的对手过招,才过瘾! 302落败,好斗 “吭哧——” 剑身相碰触发出的嗡鸣声,以及火花,无不昭示着这场比试的激烈。 姜琳琅虎口一麻,闻人晟的剑很重,他力气也不小,方才那狠狠一撞,撞得她手中的剑晃了晃,险些握不住。 她吃力地往后一跃,凭借轻功避开了对方雷霆万钧的攻势,咬咬牙,半蹲在树上,喘着气。 “再来!”闻人晟眼眸一暗,面不改色地继续攻击而来。 姜琳琅见状,狠狠一咬唇,手中的剑紧了紧,站起,“来就来!” 两道身影再次在空中颤斗起来,电光火石,激烈撞击。 “啊——” 下一瞬,只见姜琳琅手中的剑脱落飞出去,她人也被弹开,身子往后凌空一翻。 “师妹!” “夫人!” 预期中的坠落没有发生,姜琳琅落入一个混合着清冽冷气与淡淡温暖气息的怀抱中。 她睁开眼,抬眸瞥见的是容珏精致如玉的下巴。 容珏抱着姜琳琅从高空稳稳落地,脚落地时,几近无声无息。 闻人晟微担心的眼神一瞬被亮芒取代,姜琳琅还算能打,但是眼前这人—— 可是自他成名起,便一直想要切磋较量一番的对手! 容珏一手微抬,姜琳琅插在地面中的剑,剑身微微轰鸣颤抖,随即破土而出。稳稳地回到他手中。 将人放下,容珏瞟了眼因为一场酣战额角都泛出汗,气喘吁吁的姜琳琅。 “没事?” 冷沉阴柔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清浅关怀。 姜琳琅腿都有些抖,闻人晟出招太猛,她一向是速战速决占据优势,方才耗费她太多力气,现在只能勉强站稳。 摇摇头,她一脸苦哈哈的委屈表情,“有事!嘤嘤嘤——” 木悠然扶了她一把,“别演了。” “……” 容珏却已经转过身,他暗红色的袍子一角如一道凛冽的风,微微摇曳。手中拿着姜琳琅的剑,指着对面的闻人晟,面容阴冷带着几分睥睨和杀意—— “你不是我对手。” 闻人晟立即做出完美的作战准备,他紧了紧手中的长剑,眸子微眯紧,看着容珏那风轻云淡又不屑一顾的样子,不禁邪魅地勾唇冷笑道:“是么?那我拭目以待!” “呵——”那就打得你笑不出来。 容珏眸子一冷,脚尖微转,墨发肆意飞舞,却是站在原地不动。 直到,闻人晟带着脚踏山河,力能扛鼎的气势攻过来,近在咫尺之时,他才眸子微睁,一跃而起。 如一道流星,飞快闪烁没入空中,与光和影融为一体。 “喝!”闻人晟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的方向,手中的剑也默默换了个方向。 然而,下一瞬,阴冷死亡般的气息从背后传来。 他面色一变,慌忙往前长迈出一步,转身,剑一挥。 “吭哧——” 与快如鬼魅的容珏,双剑相击。 两人逼近对方,面容离的很近。近到,闻人晟对上那双阴寒不起涟漪的眸子时,心下微微一惊。 脊背微凉。 若说姜琳琅的轻功叫他感到飘逸灵动,那么这个人—— 动作间,毫无气息可捕捉,身法如鬼魅,叫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才是真正的对手! 不,是他梦寐以求的高手! “你输了。” 下一瞬,闻人晟骤亮的眸子一瞬凝滞,他呆呆地看着脖子上横着的剑,再看自己手中那连身都未近到的佩剑,面色变了几变。 眸子颤了颤,微启了唇,再带了几分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一手拿剑,一手置于身后,姿态闲适,发丝都未曾乱上分毫的容珏。 “我……输了。”虽然难以置信,但他还是放下了剑,微垂了头,自愧不如地道。 姜琳琅眼睛眨了眨,方才的对决快到她都没反应过来时,容珏就已经握着剑横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哇——相公你好厉害!”但是不影响她一脸花痴兴奋地奔向容珏,抱着对方的胳膊,摇啊摇,眸子笑成月牙眼,一脸粉红地道。 于是,闻人晟便看到这样一幕—— 原先还浑身散发着杀气冷意的容珏,一瞬褪了那股令人生寒的气息。袖子被拽得褶皱了也没见他冷个脸,反而,微垂了眸子,眼角弯了弯。 嘴角也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来。 他看向那个抱着容珏手臂摇晃,毫无大家闺秀气质,一下子像个小孩子似的南安郡主,忽然有些迷茫。 这个男人明明是第一奸臣,姜琳琅却是义薄云天的姜大将军的后人…… 但是他看到的一幕幕,却总在打破他的认知。 他们比一般的夫妻还要默契和恩爱。甚至,容珏本不爱用剑的人,却拿了姜琳琅的剑与他比试,用意不言而喻。 若非他险些将姜琳琅打伤,只怕这个男人都不屑与他一比吧。就如他所言—— 他不是他对手。 “我甘拜下风。”闻人晟抱着剑,朝着两人微一拱手,心服口服地道。 随后他收了剑,看向姜琳琅,“虽然你输了,但今日能与容珏切磋到,不枉此行。我遵守约定,不会揭发你。” 姜琳琅笑意微敛,有几分古怪地望着对面的闻人晟,这个人……看来是个武痴啊,比他大师兄还可怕。 大师兄喜欢钻研武学,但闻人晟却是喜好比武打斗,活脱脱的一个好胜分子,还独孤求败。 “我也不怕你揭发——不过,还是谢了!”姜琳琅回一拱手,“闻人将军的武功远在我之上,领教了。” 闻人晟却只是蹙了蹙眉心地看着她,“你轻功很好,是个学武的好苗子——与你爹虽还相差甚远,但也没辱没他英名了。” “……”这一副像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是闹哪般,姜琳琅尴尬地笑着,“呵呵呵……是呢。” “不过——”他忽然又勾起唇,笑得很是意气风发,望向容珏,“我还会找你比试的,下次,我一定赢你!” “不比。”容珏一秒变死鱼眼,冷漠地拉着姜琳琅转身。 “如果你肯与我比试——我可以替姜琳琅拿她要的东西!” 闻人晟一怔,满面的失落之后,忙对着他背影喊道。 303狡猾,激将 “没兴趣——” “比比比!” “……” 容珏冷淡的声音和姜琳琅一下兴奋的声音齐齐落下。 话音一落,容珏无语地瞥了眼一侧抱着自己手臂,冲闻人晟兴奋地招手擅自应下来的姜琳琅。 “我不比。”要比,你自己去。 姜琳琅噘了噘嘴,冲他眨眼,“那你忍心看我一个人冒着危险去探周府么?” “忍心。”容珏想拂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姜琳琅:“……”说好的夫妻情深?护妻狂魔的呢? “怎么样?比还是不比?”闻人晟已经走过来了,眼里闪烁着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容珏,跃跃欲试的样子。 容珏冷漠地哼了声,才要拒绝,姜琳琅就一手及时捂住他的嘴,然后对闻人晟笑得很是灿烂,点头如捣蒜,“比,当然比!只要你先将我要的东西拿来,我相公随时恭候。” 容珏:“……”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 但这次,却没有出声扫她的兴。 “好!一言为定!”闻人晟看看容珏,又看看姜琳琅,最后握了下拳头,声音坚定地点了点头。 送走心满意足,干劲满满的闻人晟,容珏拍了下姜琳琅的额头。 “真会给我找麻烦。” 姜琳琅挽着他,往回走,一边压低声音古灵精怪地道,“你别生气嘛,一言为定是君子所为,我和你又不是君子——到时候,东西拿到手了,管他什么约定呢。” “……”容珏脚步顿下,微噎了噎,无语地望了姜琳半晌,怎么觉得,她学坏了== “闻人晟没这么好打发。”要不然也不会惦记着和他比试这么多年了。 姜琳琅咳了声,冲他眨了下一只眼睛,“那不还有师父在嘛?反正他就是抖m潜质,找个能打趴他的,不管是谁都可以吧?” 容珏:“……”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反正,那个怪老头也很闲,不利用白不用。 是夜。 “闻人将军,你还好吧?”周大仁坐在客厅等了会,见闻人晟回来,不由问了声。 他本还纳闷,这闻人晟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主动登门来喝酒。但只要这人肯来,不愁他央求对方办的事不成。 面对周大仁小心翼翼带着讨好的笑容,闻人晟微抚了下额,面不改色地坐下,“还好,去了趟茅房,酒意消了些。” 看了眼面前空了的两个酒壶,周大仁笑得一脸了然,“好好好,没事就好,咱们接着吃,接着喝。” “恩。” 待闻人晟走后,周大仁唤来自己的管家,“怎么样,今夜那飞贼可有来过?” 管家摇头,笑得很是自信,“老爷放心,这飞贼昨夜无功而返,短时间内,不敢再来。再说了——她就算来也不会料到,老爷这次将那东西还放在原处。” “哈哈,你家老爷我又不是吃素的,这飞贼再来,定要叫她有去无回!”周大仁笑眯眯地拍了下自己的胸、脯,然后转身进屋。 须臾,闻人晟从角落里出来。 看了眼周大仁和管家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眼藏书阁,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次日一早。 “老爷,老老老爷不好了!”管家惊惶的呼唤声惊醒了正在酣睡美梦中的周大仁。 他烦躁地对着外头嚷了声,“什么事!大清早的搅人好梦!” 管家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老爷,藏,藏书阁失窃了!” 藏书阁失窃! 这下,周大仁瞌睡全无,掀了被子,鞋也来不及穿,便打开门,一脸紧张和怒意,“怎么回事?东西呢,东西没丢吧!” “东西,东西丢了!”管家哭丧着脸,掩面。 “什么?!” “诶老爷,老爷,快来人啊,老爷晕倒了!” …… 一只手伸出,将盒子推到姜琳琅面前,“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 姜琳琅欣喜地亮了眼睛,打开盒子,里面果然躺着一本册子,她拿起册子,打开看了看,随后笑得一脸惊喜。 “是的是的!”将册子合上放回盒子中,交给身后的莫寒。 随后命人给闻人晟上茶。 “那么你答应的——让容珏同我比武……”闻人晟并不打算在丞相府喝茶,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姜琳琅,开口。 姜琳琅闻言,眸子下意识转了转,对起手指,“那个……你是要和他比呢,还是想和高手比?” 见姜琳琅支支吾吾的,闻人晟便蹙起眉心,手中的剑往桌上一搁,“都行。你不会反悔吧?” 见他一搁剑,姜琳琅下意识背脊挺直,身子抖了抖,然后朝管家递了个眼神,后者无奈地摇头。 大意是,找不到她那神出鬼没的师父在哪里。 姜琳琅额角抽了抽,对闻人晟讪讪笑着道,“那个,你稍等,我去去就来,马上回来!” 闻人晟:“……” 还没回神呢,姜琳琅已经使着轻功飞身出去了。 “师父——去嘛去嘛!”姜琳琅围着丞相府找了几圈,最后在小花园找到了坐在树上喝酒的三木。 她双手掩在嘴边作喇叭状,冲树上的三木恳求着。 三木别过脸,“哼,这会儿想起来你师父了,不去,说什么也不去!” 抱着酒葫芦转头背过身去,只留给姜琳琅一个后脑勺,别提多傲娇了。 “哎呀师父!”姜琳琅跺脚,对于这个时候开始傲娇不配合的师父极度无奈,抓了下头发,她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师父,听说那闻人将军啊,瞧不起我们钟秀山的武学呢!他说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也不知道是师承何处……哎,我学艺不精打不过他,给师门丢脸了。” 三木耳朵动了动,脸皱了皱,转过头来,气哄哄地问道,“什么?他瞧不起我钟秀山?” 姜琳琅见他这样子,暗自好笑,面上不显,故作气愤和无奈地道,“是啊!那天容珏打赢他,他还说……钟秀山一群人还不如容珏,说我们只是花拳绣腿……” 闻人晟:“……”我什么时候说过==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三木气得酒葫芦别在腰间,从树上飞身落下,吹着胡子,“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在哪,带为师过去会会!” 304乱斗,拜师 “小兔崽子,是你瞧不起我钟秀山是吗!”三木气势汹汹地拿了根木棍子,便冲到了前厅,指着闻人晟,一顿气急败坏地骂道,“来,今儿就叫小老儿我跟你过几招!看不把你打得心服口服!” 闻人晟站起来,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万分不解地看了眼三木身后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他的姜琳琅,询问道,“这位是?” 他眉头拧着,一张冰块脸端在那,三木瞧了分外不爽,他二徒弟也是个冰块脸,但怎么瞧着这个大块头,他这么不顺眼呢! “甭问她,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她师父——三木!” 说着,他手中的棍子挥舞了两下,“比划比划!” 三木?! 闻人晟眸子亮了亮,这下也忘了寻思为什么三木一上来就这么气势汹汹地要干架的问题,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是姜琳琅的师父,是个高手! “好!前辈,请!” 于是,两人打起来了。 姜琳琅站在门口,望着庭院中三木上蹿下跳不按章法的身影,再看越大越兴奋的闻人晟,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歪歪打正着……?”她微仰着头,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不由低低纳闷地喃喃自语着。 木悠然端着一盘子水果走过来,默默观望了会,然后不无感慨地拍了下姜琳琅的肩,“师妹啊,你真乃人才……” 能这么废物利用(三木:喵喵喵?)也是很不容易了。 木霆抱着剑,很是担心地看着三木激得闻人晟大刀阔斧大有要将丞相府庭院的树都给砍了的情形,有些无奈地叹息。 看向一旁看戏的师妹俩,“一个贪玩一个较真……真不用劝一下么?” 姜琳琅此时面部表情已然缺失中,她有些心虚地吞了吞口水,然后喃喃着,“应该不用担——心吧……” 话音为何突然中间停顿呢? 因为,就在姜琳琅那个“担心”的“担”字才落下,三木便连根拔起了一棵树,朝正面攻来的闻人晟砸去—— “嘿哈,小兔崽子,看爷爷不打趴你!” 姜琳琅:“……”我家的树! 闻人晟默默躲开这一波攻击,他的剑削铁如泥,直直将那棵不大的树给对半劈成俩。 “天,容珏回来看到会想杀人吧!”姜琳琅捂脸,瞪大眼睛。 木悠然手中的果子掉了一个,微微张大着嘴,“这下,烧饭的柴火不缺了。” 姜琳琅:“……” 木霆:“……” 管家听到巨响不由得赶来,当他望见眼前一片尘土飞扬的庭院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艰难地转过身,“夫人……这,这如何是好?” “我,我也想知道。”姜琳琅再次捂脸,没眼看眼前这一片狼藉,容珏回来绝壁要打人了。 师父,我让你来比试,你怎么给我拆起房子来了! “师父,你要是再拆房子,我不给你买酒了!”无奈,姜琳琅对着空中打得不亦乐乎的三木吼了一句。 这一句可谓是关键无比,原先还想踢飞砖瓦攻击闻人晟的三木,一屁股坐到屋顶上,默默望了眼姜琳琅,再看了眼自己干的“好事”。 对了对手指,“我知道了!” 然后飞身朝闻人晟奔去,手虚空一指—— “咣当——” 闻人晟连人带剑从半空落了下去。 好巧不巧,就落在那被三木拔起的树后出现的一个坑里。 “啧——”姜琳琅忍住摸一下自己屁股的冲动,表情替闻人晟痛了一下。 木悠然吃果子的速度恢复了正常,语调带了几分感慨,“师父啊,酒是他最大的对手。” 敢情前面打得那么激烈,都是他老人家在练手呢== 闻人晟呆滞了半晌,才回过神,自己被一指给打落高空,跌坑里了。 他看了眼自己削铁如泥的宝剑,剑刃上有一个细小的缺口,足足愣了好一会,他才想到:这是三木那一指虚空打出来的。好 ——好厉害! 从坑里起来,闻人晟身上的衣裳早就脏了,头发和脸上也沾了灰尘,一点平日里铁血杀伐的大将军威严都没有了。 但是他整个人像是打开了新世界般,激动地几步走向坐在倒下的树枝上,捯饬着酒葫芦的三木面前,单膝便是一拜,“前辈!您方才那是什么武功,当真是叫晚辈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三木将酒葫芦倒过来,倒了倒,发现空了,一下就不高兴了。 连带着对闻人晟也没好脸色,“一指功!别烦我,我烦着呢!” 姜琳琅赶过来,才要打圆场,就见闻人晟忽然抬起头来,那张脸上焕发着勃勃生机,用姜琳琅的话来说,就是抽风了似的。 “前辈,请您收我为徒吧!”闻人晟将剑放到一旁,诚恳地一拜,声音铿锵有力,无比实诚。 众人:“……” 这,这,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姜琳琅拉了拉木悠然的袖子,小声嘀咕着,“师姐,他,他不会是脑子给伤着了吧?你给看看?” 抽出自己的袖子,木悠然有些惊奇地盯着闻人晟。好一会才点头道,“想拜臭老头为师……我看,没得治了。” “……” 三木一惊,忙往后退,“开什么玩笑,我嫌徒弟不够多啊收你?不收,不收!” 闻人晟却求学若渴地抬眸盯着三木,视线落到他的酒葫芦上,“前辈——只要您收我为徒,我,我可以给前辈买临安最好的酒回来!” “最好的酒?有多好?”三木忽而来了兴致,酒葫芦往腰间一别,笑得不见眼。 “您想要多好就有多好!” “哈哈哈,真的?来来来,我们借一步说话!”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姜琳琅望望天,再望望地,最后看向自己的师兄师姐,发现他们和她一样,满脸的无语。 她呐呐地道,“我总觉得……我要多个师弟了。” 木悠然点头,“我也觉得。” 木霆附议道,“好像是。” “哈——啊?”姜琳琅一想到以后闻人晟就要对着她乖乖唤师姐的情景,一时风中凌乱。 闻人将军的人设大概崩塌得很彻底了吧。 305送嫁,不见 月底。 欧阳烈率南国使团,带着联姻的昭仁公主——顾明珠回南国。 因为皇帝病重卧床,便由萧王齐睿和丞相容珏二人亲自送使团一行人离京。 城门前,容珏一袭血红的长袍,矜冷自持。 齐睿一袭月白的华服,朝欧阳烈微微抱拳,眼神深邃地提醒着,“还望王子善待舍妹——此去路途遥远,王子保重。” 欧阳烈略饱含深意地看了眼身后的马车,车帘拂动,却未见顾明珠露面。 他笑了,对着齐睿微一拱手,“王爷放心,不用送了,总会相逢的。” 这话带着几分深意,容珏略扫了他一眼,眼眸清冷阴寒。 欧阳烈笑意微敛,朝他拱拱手,“后会有期。” 然后翻身上马。 “明珠,保重。”齐睿看了眼华丽的马车,微一叹息,千言万语最后只有四个字。 车内,顾明珠穿着大红的嫁衣,头上的额饰晃动着,璀璨的明珠和珊瑚衬得她愈发夺目艳丽。 只是,她终于穿上最美的新娘装,却不是嫁给自幼想嫁的那个人。 她在车内,他在车外,一帘之隔,却隔了两个世界。 齐睿,你要保重—— 因为,等我回来之时,就是你噩梦之日。 揪着手上的帕子,顾明珠微闭上眸子,遮掩住眼眸中的晶莹闪烁。 到底,没有开口回一句。 “出发!”欧阳烈对于顾明珠不回应的做法倒是很满意,他面上挂着几分得意的笑容,然后抬手,吩咐队伍出发。 掀了帘子,顾明珠手伸出,外头拂过的风,少了几分冬日的严寒,多了几分春日的气息—— 春天快到了。 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望着那浩浩荡荡离去的队伍,容珏微微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眉心微不可闻地蹙了下。 “走吧。”齐睿却是愁绪万千地目送马车远去,心里空落落的,转身。 与此同时,姜琳琅和顾明兰在茶楼雅间窗前,目送南国使团离去。 顾明兰眉心染了几分轻愁,“琳琅,我心里很不安。” 姜琳琅收回视线,听她这么说,不由问道,“怎么了?” “顾明珠。她变了。”顾明兰手里捏着帕子,眉头始终没能舒展开来,她转身,认真地看着姜琳琅,“我能感觉得到,从母亲死后,她就变了个人——从前的顾明珠是恶毒刁蛮,现在……却叫人感到深不可测,还有可怕。” 闻言,姜琳琅微微怔愣,她想起顾明珠杀了欧阳妩这事,不由心底微微一寒。 “没关系,邪不胜正,她现在嫁去南国了,也不怕她做坏事了。”姜琳琅没有告诉顾明兰,就是怕她多想,忙拍了拍她的肩,语气一转,带了几分戏谑,“倒是你,都快要当新娘子的人了,怎么样,最近国公府没有人为难你吧?” 一被姜琳琅打趣成亲一事,顾明兰先是愣了下,随后面上绯红一片,有些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琳琅!”她秋水的眸子闪了闪,而后细若蚊蝇地道,“还好,府中现在没有掌事的,父亲公务繁忙并不管我什么。” 没有掌事的,她便是主子了,加上誉王府时不时派人送来些东西,护国公府的下人都知道这位庶出的二小姐很得誉王的喜爱,便不敢怠慢她什么。 听顾明兰这么说,姜琳琅就放心了,点点头。 她看了眼送亲队伍,想着一会容珏应该要回皇宫处理政务,近来他都很忙,那么…… 她是不是可以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小婴? 也不知道上回闹了不愉快之后,小婴有没有怪她,身体怎么样。 想着,姜琳琅便和顾明兰说了声自己有事先回府,后者善解人意地点头,“那你注意安全。改日再约。” “恩,好!”说完,姜琳琅便往外走了。 走到门口,她对莫寒道,“对了,莫寒,我想起来,我在锦绣坊定了衣裳,你帮我去问问赶制好了没。” 莫寒脚步一转,但随即回过头来,“那主子你?” 姜琳琅闻言,笑道,“我去买点点心,反正现在欧阳烈都走了,街上又不危险,一会你先回府吧。” 虽然觉得这样不好,但莫寒知道姜琳琅是决定了就不改口的人,便只好点头应下,“是。” 待莫寒走了,姜琳琅装作不经意般看了看四周,随后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小婴?小婴,你在里面吗?”姜琳琅买了些少年的衣裳,还有酒楼的吃食,大包小包地抱着来到城隍庙。 唤了几声,却没有听到里面有人应。 她不由心里一慌,进去后,发现里面人去楼空。 “小婴……” 而这回,姜婴没有从身后出现回应她的呼唤。 姜琳琅有些沮丧地靠坐着柱子,身子缓缓下滑,手上的东西散落一地。 去哪了…… 她只知道姜婴之前暂时住在城隍庙,可是她才发现,如果他要走,自己根本不知道去哪里可以寻得到他。 他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在怪她,怪她扔下他这个弟弟,还和他的手下大打出手? 姜琳琅双手撑着额头,深深自责和无助起来。 她还想劝劝他,去见见师姐,看下他的伤他的病。 其实,她发现了,上回,他兜帽中若隐若现的银白。 他一定瞒了她很多,一定还有更大的秘密。 怎么办…… “咯吱——”忽而,耳边传来,踩着树枝的声响。 “小婴!你——”姜琳琅欣喜抬头,却一下喜色僵在脸上,她看见木霆有些无措地站在那,手里拿了帕子,递过来。 木霆冷硬的面上划过几分不自然,他有些担心地看着眼眸闪烁着晶莹,喜色一点一点褪下去的姜琳琅,声音略不自然地道。 “师妹,我不是有意跟踪你……”他只是外出买东西时,看到她一个人抱着一堆东西行色匆匆,有些不放心才跟上来。 姜琳琅接过帕子,神情毫不掩饰其失落,“师兄……” “你方才喊谁?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城外?”木霆不会说话也不会安慰人,他在姜琳琅一侧席地坐下,问道。 306烦恼,古怪 姜琳琅一时无言,她忽然想到,自己的武功虽然不错,可是像是师兄这样比她厉害的高手,一旦跟踪她,她根本没法防范。 还好,这么多可能里,是师兄跟过来,如果是别人,或者是容珏…… 她此刻无比地庆幸着,姜婴不在这,否则他的存在势必要引起师兄的怀疑和追问。 “没什么,一个可怜的孩子。”姜琳琅看着自己的手指,知道自己是骗不了木霆的,便如实地道,“师兄,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么?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我今天来这里的事,可以吗?” 闻言,木霆呆愣了一瞬,偏过头。但当他对上姜琳琅那带着信任和恳求的柔弱眼神时,任何拒绝犹豫的话都说不出来。 “恩。”师妹好像一直都是这般,看着简单明媚,却又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只是一介莽夫,并不能帮她什么。 但能替她做这样小小的一件事,也感到极大的满足。 不管是什么事,师妹,只要你开口,我便替你做。 “谢谢你,师兄!”姜琳琅知道,木霆一旦允诺,便绝不会食言。她忽然发现,这个师兄是真的外冷内热,冷酷之下,有一颗温柔的心。 木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要回去还是?” 朝她递了一只手。 姜琳琅看了眼朝她伸过来的这只手,犹豫了一瞬,伸出手,借着木霆的力道起身,看了眼地上散落一堆的东西,眸子微黯了黯。 “回去吧。” 她想,不管是小婴还是姜家旧部,都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说服她跟他们走的。所以,只要时机到了,他们会主动联络她。 还有一些事,她要当面确认。 “恩,走吧。”木霆抱着剑,见她看着地上的东西很是沮丧但没有要捡起来的意思,便自动忽略掉,掉头,走在前面带路。 等他们回丞相府,天色已经不早了,木悠然守在门口,见她们平安无恙回来,才松口气地道,“真是的,你跑哪去了,也不说一声?还有二师兄也是,怎么也让人担心!” 听着木悠然看似呵斥实则关心的话,姜琳琅鼻头微微一酸,心底暖暖的,她微打起精神来,冲木悠然笑笑,“师姐,是我不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木悠然却有些古怪地闭了嘴,视线微微狐疑地看了看姜琳琅,再看了眼木霆,后者岿然不动,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但就是,姜琳琅明显比往常精神头差些。 “师父呢?”用膳时,管家说容珏要晚些回来,姜琳琅知晓他公务繁忙便没有多言,只是看了看厅里,没发现三木,不由奇怪地问了声。 管家闻言有些无奈和好笑地回着,“木先生这几天好像每天都同闻人将军出去喝酒了。” “……喝酒?每天……”姜琳琅低落的心情因为这哭笑不得的消息弄得一时不上不下的。 闻人晟该不会是来真的吧…… 安静地用膳的木悠然幽幽地解答着,“是啊,每天醉醺醺的回来,还说什么晚年才收到心满意足的高徒——切,几两酒就给收买了,这样的师父,不要也罢。” 姜琳琅:“……” 木霆咳了声,声音平静道,“师父大概是无聊了。” 好不容易来个愿意陪他玩的人,所以一时就玩上瘾了。 这话一开口,姜琳琅忽而想起来似的,问道,“对了,说起来师兄师姐来临安也有些日子了,一切还习惯吗?” 她本来想问,什么时候走?转念一想,这话说得好像要赶他们走似的,便改了口。 其实她是担心大家是为了她才下山来京城,师兄喜欢清静,师姐喜欢采药……在临安,这两样好像都不符合。 知晓她心里想什么,木霆微点了下头,“挺好,师妹不必担心我。” “除了采药不方便,这儿好吃好住的,我有什么不习惯的?还是你想赶你师姐走了?”木悠然斜了一眼今天情绪不高的姜琳琅,捧着甜汤小口地啜饮着,冷不丁地回道。 姜琳琅讪讪地摆手,“怎么会,怎么会呢……” 这样就好。 实在是在临安,太多要担心牵挂的事,很怕照顾不周,考虑不全。 端着茶和点心,姜琳琅敲了敲木悠然的房门,后者披了件披风开门,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这么晚了,还不睡啊你?” “睡不着,做了些点心,想给师姐尝尝。”姜琳琅将托盘递上前,弯了弯眸子,模样难得的温婉娴静。 木悠然手微顿,眸子轻眯了下,但还是没有说什么,接过托盘,“行了行了,大晚上的扰我好眠,好吃我就原谅你。” “好。” “恩,快回去睡吧。”木悠然转身,忽然又转过来,松了一只端着托盘的手出来,摸了摸姜琳琅的头,语气轻婉,“没有什么烦心事,是吃一顿和睡一觉解决不了的。” 姜琳琅微垂了头,眼里闪烁过一抹晶莹,她握了握拳,恢复了些元气,眸子闪亮地望着木悠然,“恩!” 门关上,姜琳琅背过身去,看了眼天上的弯月,繁星如许,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如法炮制,端了茶点给木霆送去,他果然还没那么早睡下,接过点心和茶时,也低声鼓励了姜琳琅一两句。 但是当姜琳琅端着点心去敲三木的房门时,里面明明点着灯,却没有人应她。 她不由奇怪,“师父?我做了很好吃的桃花羹和芙蓉酥哦——” 还是没有人应。 师父难道还没回来? 没道理啊…… 她端着托盘折返,打算一会去问问管家,但是就在这时,她耳尖一动,听到了远远传来的打斗声。 打斗声? 她寻着声音望去,那个方向—— 是那个容珏不让人接近的院子! 她想也不想,将托盘搁地上,便朝声源处跑去。 她以为有人擅闯进来,但才近了些,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禁眸子一瞪—— “容珏?” 但见她面前落下一人,长袖一挥,替她挡了一根他袖中飞射而出,被对面反弹回来的银针。 再定睛一看,对面那人,赫然就是—— “师父!” 307情绪,失控 没错,和容珏对立的另一个参与了这场打斗的,就是姜琳琅寻而不见的师父,三木。 她一时眸光晃动,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师父和容珏会在这院子外面打起来? 而且方才,她分明看得出,容珏飞射的银针是要置人于死地的,师父反弹回来也是要射中容珏命门的。 若不是容珏刚刚及时落下替她挥去那一根银针,现在被银针射中的,就是她了。 因为姜琳琅的出现,打斗自然是暂停了一瞬。 “你不长眼?”容珏看了眼被他甩到地上淬了毒的银针,回头,阴寒地瞪着姜琳琅,带着几分重责地呵道。 如果他动作慢些,她就被毒针打中了。 “我……”姜琳琅还有些懵,没反应过来,但容珏的怒气也叫她一时无法反驳,她微咬了咬唇,看看容珏,又看向对面神情严肃复杂的三木,“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三木抽出抱着手臂的一只手,下意识想要取酒葫芦,才想起来喝完了,面上有些烦躁地皱了皱。 对于方才险些误伤了自己徒儿的事,一时有些心虚和愧疚,待确认姜琳琅没事后,他才心里稍安,别过脸,但是却不肯看她。 “这就得问你师父了。”容珏还穿着官服,应是才回来,闻言,只是冷冷地看向三木,眼底带着寒芒。 于是,姜琳琅看向三木,“师父,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没什么好说的!”三木忽然转过脸来,定定地望着姜琳琅,随后手指着容珏,“你可知这小子什么来历?你不知道他瞒了你多少秘密吧!” 姜琳琅一愣,心里蓦地感到不安,她看向容珏,后者背对着她,一言不发,背脊笔直。 “我知道……”她听见自己低落的声音落下,随后却是有些无奈地道,“师父,我又何尝不是隐瞒了他许多……” 说着,她捂着脸,有些难受,“我相信,和我一样,他也有难言之隐。” 听姜琳琅这么一说,三木手一顿,默默收回,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容珏身后的姜琳琅,面上的诧异闪过后,便是失望。 “傻丫头。你以为你那点段数,能瞒住他吗?”三木颇为恨铁不成钢,看向容珏时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成分,“不然你以为,他能容你欺瞒他?” 姜琳琅微微一震,电光火石间,想起容珏每次深深看着她,好似洞悉一切的眼神。 她盯着容珏的背影,如她所料,容珏缓缓转过身来,面容在暗夜中妖冶异常。 他一双深邃的眸子静静地锁定着姜琳琅,唇微启,“所以呢?我知如何,不知又如何?” 话却是对三木说的。 “我不管你知不知道,但你不能带着那个秘密拖累琳琅!”三木骤然一喝,手指指着那间神秘的院子,“你敢打开那院子,让她进去看看到底藏着什么吗?” 姜琳琅抿唇,视线越过半空中的三木,落到那间院子时,眸色深了深。 那间院子,终于还是成了导火索。 “我若不,你又奈我何?”容珏嘴角勾起,一抹嗜血冰寒的冷笑,他微微伸出,几枚淬了毒的银针晃着寒芒。 而三木宽大的袖子鼓起风来,卷起对面上的沙土,蓄势待发。 “不要!”姜琳琅冲到中间,朝着三木,“师父,容珏,你们先不要打,有什么事不可以坐下来好好说吗?师父,这是他的隐私,我不想逼他,你也不要逼我,好吗?” 她为难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满脸的紧张和担忧。 容珏手中的银针却并未收起,他一手拉着姜琳琅展开的手臂,将她往后拖,同时语气讽刺地道,“说得好听,上回故意引开我,便是为了让你们的人给她传信。我容忍一次,不代表可以容忍第二次。” 容珏的话叫姜琳琅浑身一僵,什么?上回…… 她想起姜婴的人给她传信……当时,师父就是老顽童似的缠着容珏和他打架,她才收到传信的。 难道……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三木,后者眸子一瞬显得有些浑浊深沉。 没有与她对视。 像是,心虚般。 姜琳琅浑身血液凝固,知道容珏聪明心机深沉是一回事,可她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早就被他窥破,更没想到的是,师父…… 居然不是她想象中的简单。 她忽而垂下双肩,良久,声线微哑,低低地开口,“有意思么?” “这样有意思吗?” 重复一遍,她声音里多了几分自嘲。 她就像是一个傻子般,被这些人耍得团团转! 她怪不了容珏,是她隐瞒在先,但是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她拼命掩饰隐藏,小心翼翼地躲避着眼线,恳求师兄保密……却原来,像是个表演的小丑般,被人观赏着。 而师父,她一直信赖的师父,到底瞒了她多少,他和姜家旧部什么时候有的联系? 容珏是这样,小婴是这样,师父是这样,小桥是这样…… “你们所有人——都把我当什么了!” 姜琳琅忽然对着容珏和三木高高喊了声,抬起头,那一喊,眼泪掉了下来,眼里全然的崩溃和失望。 叫容珏和三木两人俱是神色一震。 他们都没想到,姜琳琅会这么大反应,而且她用的是“所有人”。 “师妹!”闻声赶来的木悠然和木霆,气喘吁吁,见姜琳琅站在容珏身后,整个人情绪都不对劲地无声落泪,而容珏和三木,两人神色不明,一脸复杂地盯着她不语。 木悠然上前一步,揽着姜琳琅的肩,眸色微沉地瞪着容珏和三木,“你们搞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打架?师妹晚上专门给你们做了茶点等你们回来,你们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木霆站在姜琳琅一侧,有些担心地静静望着姜琳琅,他想起上午师妹情绪本来就不好了,现在…… 不由眸色暗了暗,担忧不已。 而另外两人,却是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和难言的愧色。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姜琳琅的崩溃不是没有预兆……她积累了太多的压力和不安,这一刻,达到了一个临界点,爆发了出来。 给读者的话: 让女主矫情会—— 毕竟,一直被瞒着,也是会有阴暗面和情绪的,琳琅真的是个很开朗明媚的姑娘了。 弟弟,老公,师父,都像是隐藏的大小boss,一下有些接受不了。 308告知,避过 “好徒儿你听我跟你解释——”三木飞身落下,也没心思和容珏大打出手了,奔向姜琳琅,手都不知该往哪放地紧张道。 姜琳琅抬眸冷静地望着他,“好,我听,你说。” “我,这……”三木原以为姜琳琅会说“我不听我不想听你解释”来着,没想到,他这徒弟一下子就冷静下来,要听他给个解释。 他的支支吾吾,闪烁其词,叫姜琳琅眼里最后点温度淡了下去,她拂开木悠然搀扶的手,脚步微举。看向三木时面无表情,但是失望难掩,“既然不想说,就不必说了。” 她说过,不勉强。 见姜琳琅转身就要走,三木踌躇,一时哑口无言。 他想也不想便瞪着容珏,“都是你!” 恶人先告状,容珏懒得和他一般见识,转身追上姜琳琅的步伐。 听到身后紧跟上来的脚步声,姜琳琅眸子眨了下,但是脚步没有停顿。 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开口。 直到两人回到卧房,容珏看到桌上摆放的茶点,点心是他爱吃的那几样,茶还泛着热气。 他神色微微变化。 视线移开,落到正收拾着床被打算往外走的姜琳琅身上,眉心登时蹙起,“你这是做什么?” “我去厢房睡,早些休息。”姜琳琅闻言没有回头,步子依旧朝着门口走,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成分。 “姜琳琅。”容珏骤然冷声,唤了她的名字。在她步子顿住,背对着他紧紧抱着被子时,容珏自己也察觉方才那语气不太好,他缓和了些,道,“你和我闹脾气?” “没有。”姜琳琅认真地摇摇头,手指攥着被子一角,如果她现在转过身,容珏就会看到,她面上确实没有气恼之类的情绪。 “那你这是做什么?” 又回到最初的问题,容珏不解,眉眼都带了几分阴霾。 姜琳琅微低下头,下巴搁在枕头上,声音低低的,很轻没有任何赌气的味道响起,“我就是心里堵得慌,想一个人静一静,和你没关系。” 她这话,真心实意,她气的一直都是自己。她自诩足够聪明,却到头来,像个傻子,被瞒得团团转,什么都不知道。她自认为武功不错,却奈何能力如此微弱,给父母伸冤到现在还没完成,和失散多年的弟弟相认,却也无法照顾他。 再听不出姜琳琅语气里的不对劲,容珏就不是容珏了。 他跨了两步上前,不容分说地伸手将人拽到了跟前,面对面。 果然,姜琳琅面上一片黯然低落,情绪很沮丧。 “我道歉。”容珏承认,看到这样失魂落魄毫无斗志的姜琳琅,他的骄傲都不值一提了。心里刺了下,他抬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前发,“姜家的事……我是知情,但我看你不想说,便没有拆穿……” 姜琳琅听着这个高傲不可一世的男人,低声对她说“道歉”,面容一瞬被水雾模糊。 她微微哽咽着,摇着头,“不,不怪你……” “别哭。”听出她强忍泪水的声音,容珏有些心疼,抬手将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扔到一旁,将人揽进怀中。 姜琳琅忍着泪意,靠着他的怀抱,涩涩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姜婴还活着的?” 她肯问,容珏倒还放下心来,他如实地道,“在你之后。起初狩猎那次,我便知道姜家旧部不死心会找上你,然后果然——但我并不知道,他们的主公是你弟弟。直到后来,顾盛昌派来打探消息,偷听到我们谈话的探子被杀,暗卫根据现场的线索回来禀告——才发现那神秘的领头人并非是青年或老者,而是个少年。 姜家旧部并非全然善类,我无意与他们为敌,但他们想要带走你……我才暗中派人看着……至于姜婴,你买的糖葫芦,还有那天下雨你抱着我失魂落魄地哭,我才猜到他的真实身份。” 唯有至亲至爱,才会这般牵引着她的情绪,她的小心翼翼,她的幸福兴奋,他听着手底下人汇报时,心里竟是那般的不安和恐惧。 是的,他也恐惧。 此前,姜琳琅说不会离开他,他再怎么多疑也有信心,对自己也对她。 可若是姜婴与他之间,她会怎么选?他不敢想,因为从她对失而复得的胞弟的珍惜和小心就可以看出,姜婴对她而言,有多重要。 姜琳琅抓着容珏的衣襟,闭上眼,只觉说开后,身心都是如此的轻松,带着秘密的人,就像是负重前行的行人,越走越累。 “容珏……”她手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轻声唤着。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姜婴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从前她只觉得身兼那些狗屁使命,还有不得不履行的义务,虽然累但并不需要怎么抉择。然而姜婴,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逃避的责任和义务,一想到那孩子孺慕清澈的眼神,她心里就揪得疼。 没办法拒绝,也不能拒绝。 “不用说了。”容珏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若是以往,有人让她这么烦恼和痛苦,甚至威胁到他的地位,他二话不说会选择杀了省事。 但随着沦陷随着越来越了解,他太清楚,姜婴之于姜琳琅的意义了。失而复得的亲人,年少流浪在外的弟弟。她又是这么心软重情义之人。 虽说,他私心里巴不得姜婴死,但看到她因为弟弟尚存活人世的那种欣喜幸福,叫他不忍心。不忍心看她再失去一次。 “等你要做的事做了,我们再谈姜婴这个问题。”容珏轻轻拍抚着姜琳琅,温声安慰着,但是眸子里却是愈发黯然无光。 一点一点冷寂下去。 姜琳琅身子微微僵了下,却无比感谢容珏这句话,是啊,先解决了当下必须做的事。 她抱着对方,两人都明智地没有提起三木,以及那个神秘古怪的院子的问题。 或者说,他们都心知肚明,那又是一个无法一时接受和承受的秘密。 看了眼屋内倒映在窗前相依相偎的剪影,三木一颗心微微放下来,仰头喝着酒,面上没有一丝调笑,眼里带着几分沧桑无奈。 半晌叹息着,但愿,到那时,你们也能这般,彼此相信和相偎。 给读者的话: 卡文== 不敢相信我昨晚一夜没睡…早晨五点才睡着QAQ 309提审,旧案 “主公……木老失败了。”姜猛掀了帘子进来,对着床上孱弱半躺着的少年,微一拱手,随即脸色黯沉下去,道。 阿影正轻轻搅着手中瓷白的碗里的褐色药汁,闻言,手一晃,药险些洒了出来,她忙端稳了药碗,递给闻言微睁开眸子的姜婴。 姜婴戴着半边面具,一头白发散落而下,白皙瘦弱的手接过阿影递来的碗,微垂着眉眼,声音低低地嗯了下。 然后仰脖,一口饮尽,面不改色。 他朝阿影伸手,“糖。” 阿影眼睛眨了眨,微不可闻地抿了下唇角,依言递给他一块酥糖。 姜婴面色如初地,一边吃着酥糖,一边低低地回应着姜猛先前的话,“那……阿姐知道了吗?” 果然,在三木失败后,他担心的不是旁人也不是旁的,只有姜琳琅。 阿影借着端碗的理由,起身出去,走到门口,脚步顿下。 “知道了。”姜猛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和烦忧。 然后便听少年沙哑的声音含着显而易见的忐忑,“阿姐……肯定要生我气了。” 阿影听着这话,心里狠狠地抽痛一下,面上的冷硬也碎裂。 半晌,望了眼晴朗的天,轻吐了一口气,握了握拳,良久,眼眸坚定地望向前方,似下定某种决心般。 …… “皇上今儿怎么想着上朝了?” “对啊,不是说陛下龙体欠安吗?” “是啊,奇怪……” 金銮殿上,被传唤来上早朝的大臣们,一个个满头雾水,窃窃私语。 但金銮殿上座龙椅上的位置,始终还空着,皇帝还未来,就连丞相也还未到。 顾盛昌率先察觉一丝诡异来,他眯着眸子,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周大仁,后者打了个寒噤,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摇摇头。 齐睿今日也来上朝了,但不同的是,他知道这早朝的命令不是他父皇下达的,那么—— 就是容珏搞的鬼了。 他与齐磊交换了个眼神,后者茫然地摇摇头,表示猜不出要搞什么。 “丞相到——” “皇上驾到——” 直到大监高扬的传唤声响起,所有大臣才回过神来,齐齐跪拜相迎。 但见,皇上走路步伐都有些虚浮,靠着容珏的搀扶才缓慢地朝着自己的龙椅走上去,坐下。 容珏回到百官队列当中,不期然地与顾盛昌饱含警告凉意的眼神对上。 他只是微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地别过头。 “都免礼。”皇帝靠着龙椅,不想承认他这具身子感觉像是被掏空了般,提不起劲来,说话都费力。 听着百官一致的万岁呼声,他像是恢复了几分精神般,坐直了身子,摆摆手,示意百官起身。 “今日叫诸位爱卿来,是丞相的意思。”皇帝开口,说着有些不适地咳了咳,一旁的大监忙上前替他抚了抚背,顺气。 丞相? 一干不明所以的大臣,皆将目光投向百官之首的容珏身上。 心里不禁寻思着,皇上瞧着确是龙体欠安,丞相却能将他请上殿来,不知是又要宣布什么大事了。 顾盛昌一派,以顾盛昌为例,纷纷脸色阴沉了下来,尤其是顾盛昌,他隐约察觉到什么…… 齐睿若有所思地回头,瞥见顾盛昌难看的脸色时,眉心飞掠过一丝了然,随后便是几分担忧。 皇帝却不以为然地看向容珏,示意他有话赶紧说。 他近来身子委实不大好,若非长青道长的丹药撑着,只怕是醒时少,睡时多。但皇帝不敢叫旁人知道,尤其是皇后,甚至他宠爱的皇子。 这大概就是一个帝王的多疑猜忌,也是帝王家的冷情可悲之处了吧。皇帝这时候宁愿相信容珏,也不愿意叫能坐上龙椅皇位的人知道他身子不好。 当久了,就舍不得这把龙椅了。 容珏出列,先是对着皇帝一拱手,随后站到了最前列,面对文武百官。 骤然勾唇,眼眸没有看向顾盛昌,声音拔高,道,“今日,唤诸位前来,是为了审一桩旧案。” “丞相?卖弄什么关子呢?旧案,旧案不去顺天府审,为何要在大殿上劳驾陛下?”顾盛昌冷冷地开口,如果仔细看,却会发现,他掩在宽大的袖摆下,那隐隐发颤的手。 这就按捺不住了? 容珏轻哼笑了声,极轻一声,除了面对着的百官看见,身后的皇帝却并不知。 但听他扬声无视了顾盛昌的说辞,道,“国公莫急,本官要审的这桩,事关朝廷命官灭门的惨案,自然是要陛下亲自过问,才能水落石出。” 这话一落,身后,皇帝无声地拧起了眉头,旧案、朝廷命官、灭门,这些字眼无不叫他也联想到了一件……并不愿意多想的事上来。 “容爱卿,别故弄悬殊了,到底何事要审,开门见山吧。”是以,皇帝再出声,就显得很是不耐烦了。 但是众人却都是面色变了变,想当然的,都是和皇帝一样想到了什么。 闻人晟站在队伍当中靠前的位置,满殿只有他,眼角微微翘起,嘴角上扬了下,露出一个快意的笑来。 齐睿握了握拳头,一时不知道该期待还是担心接下来的这场,所谓的旧案重审了。 “看来诸位都很紧张?”容珏却依旧卖着关子,挑了下眉,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忽而语气一转,“那李大人心中该欣慰了。” 李大人? 谁? 众人一脸懵地看着容珏,不是那件事? 就连顾盛昌都不禁松口气,不是姜鼎天啊…… 但很快,他就轻松不起来了。 “皇上,约两月前,李万材阖府上下被灭口一事,想必您还记得?”但见容珏转过身,正色地对皇帝高声道。 皇帝微放下心来,靠着龙椅,一时显得意兴阑珊,敷衍地嗯了声。 “然而,李万材并没有死,而是死里逃生,隐姓埋名地活了下来,不仅如此,他还要当堂指认幕后黑手。” 容珏看着皇帝,眼里忽而闪过一丝轻掠的笑,叫皇帝一头午雾水,没死? 当堂指认? 他不由得扶着龙椅,咳了声,“他人现在何处?” 310震怒,主审 “就在殿外。” 容珏的回答落下后,顾盛昌身形微微晃了下,面上阴霾满布。 李万材居然没死! 但他随即又淡定下来,只要不是姜鼎天的事,区区一个李万材,不足为患。 只是,接下来,顾盛昌就要为自己的大意失算懊悔莫及了。 “传李万材进殿。”大监得了皇帝一个手势,便扯着嗓子,传唤李万材。 于是,在侍卫的带路下,两月未露面,整个人显得清瘦又衰老不少的李万材,步履微蹒跚地行至大殿。 不少顾盛昌的幕僚,待看到他时,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尤其是,他明显这次是站在容珏这边的。 不免心里担心起来形势。 李万材恭恭敬敬地跪拜给皇帝磕头行礼,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颤栗,不是恐惧,而是—— 激动。 是的,两个月跟犯人似的被容珏的人看起来,想到自己的妻儿,想到他如今会被害成这田地,都是拜顾盛昌所赐,他不禁在皇帝命他起来回话时,朝着顾盛昌拜了拜,语气阴森带着咬牙切齿—— “国公爷,别、来、无、恙啊!” 顾盛昌眉头颦起,心道果然是朝着他来的。 但他神色里的冷淡凝重只一瞬就散去,自如地感慨性质地笑道,“李大人大难不死,真是叫老夫深感安慰。” “国公爷不必惺惺作态!若不是你,下官何至满门被灭口!”李万材却是沉不住气,一甩袖子,开门见山地撕破脸皮,先发制人般地对着皇帝喊冤,“请陛下给微臣做主!微臣有冤情要申述!” 眼下,若还看不出这怎么一回事,百官就白当了,皇帝也不是愚蠢之辈,当即脸色不大好看,隐晦地朝顾盛昌递去一个眼神,后者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他只好拍了下龙椅,瞪着李万材,“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若有一句假话,朕定当不饶你!” 可见,皇帝这时候的态度,还是维护顾盛昌多些。 但李万材接下来的话,以及他掌握的就连顾盛昌都不知道他能掌握这么多细致的证据呈上来时,所有人都变了神色。 皇帝直接铁青了脸色。 听完李万材涕泪横流的口供,再看着呈上来的有关顾盛昌与几地巡抚垄断米粮、盐等等粮商,甚至还有伙同一窝匪寇,劫了贡品中饱私囊的一沓又一沓同伙的证词,证据时,他气得将手中的东西往下一扔,洋洋洒洒的纸张纷飞落下。 几张落在顾盛昌脚边,他喉结上下滚动着,额角微微沁出冷汗来。 齐睿捡起其中的两张,匆匆一览后,面色沉了下来。 原以为舅舅只是手脚不干净些,没想到—— 他居然胆大包天到做了如此之多令人心寒的事来! “顾盛昌!你做的好事!”皇帝气得站起来,拍着龙椅,指着顾盛昌的鼻子就直呼其名,脸色涨得通红,目呲欲裂。 面对皇帝的龙颜大怒,顾盛昌眉梢微沉,出列,作坦然状跪下,声音沉稳有力,“皇上,老臣以为,这是构陷!谁人不知,容珏与老臣不睦,李万材消失这么久,早不出来告御状晚不出来,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出来高老臣?皇上圣明,恳求皇上明察!” 他铿锵有力的声音落下后,大殿久久回荡,片刻后,便有不少的大臣出列。 “皇上明察,国公爷一直兢兢业业,对皇上绝无二心,这些,纯属污蔑!” “是啊皇上,必须彻查!” “……” 顾盛昌不由得瞪了眼身后替他说话的幕僚党羽,而容珏微抬了抬手指,便有不少容珏党派却不明显的大臣出列,加入“求情证清白”的行伍中。 一下子,满殿求情的……占了快一半。 这下,莫说顾盛昌,就是顾盛昌的党羽也意识到事情不对起来了,待仔细看清楚那些跟风出列的文臣武将后…… 尼玛,这不是容珏的人吗? 还有这个谁,不是死对头吗! 就在他们暗暗叫不妙,对容珏极其为伍的大臣咬牙切齿骂无耻时,皇帝再次雷霆大怒。 “是朕在审,还是你们在审!”众所周知,皇帝猜疑无度,本来就是越老越疑心重,更何况近来他经历过宠妃坑害下毒一事,一个还没有生下来的孩子就能叫怜贵妃害他,更莫说眼下…… 他只希望自己的臣子忠心于他,而眼下,一个顾盛昌居然比他还有信服力,皇后和萧王又如日中天,前不久还有立储的奏折。 皇帝越想越觉得后怕,面上也是风云变幻,最终沉如黑色深渊。 “丞相,还有呢?”于是,他咬着牙,看向顾盛昌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信任,反而是带着猜忌和愠怒。 他主动提及容珏,还这般发问。 一下子,便叫顾盛昌额角冷汗滴落到了衣襟上。 眸子沉了沉,他不动声色地捏着拳头,咬牙隐忍下来。 容珏唇角翘起,远山眉微飞扬的弧度,昭示着他运筹帷幄,淡然却也的确心情愉悦的事实。 他似乎不急于一时似的,微微摇头,“臣暂时只搜集到这些,不过陛下英明,定能顺藤摸瓜,审个水落石出来。” 他的话,叫皇帝面色缓和些,他看了眼下方不慌不乱,背脊笔直地跪着的顾盛昌,不由得心里涌起几分舒畅来。 自他登基以来,因着倚仗护国公府,对顾盛昌礼遇敬重,甚至起初,有些低他一头…… 但现在,有了把柄在他手上,就算不真的处置抄斩,也要好好搓搓这股锐气! 叫文武百官乃至百姓们都瞧瞧,谁才是真正做主的那个王! “那——先将护国公和李万材收押天牢,此事交给三司会审,容爱卿主审。”皇帝一挥手便要定下来。 立即有顾盛昌的人担忧地指出立场不和的容珏主审有失公允。 皇帝早就不耐烦了,沉着声音问,“那你们以为如何?” 容珏忽然道,“不如,让萧王与臣一同主审。萧王为人正直公允,再者,既然有人担心臣与国公不和会作梗,那身为国公的亲外甥,总不至于陷害?” 哗—— 萧王? 容珏是不是脑子坏了,居然主动推荐萧王! 311乱了,徇私 齐睿一直保持着沉默,这会儿,见容珏提及他,长睫微扇。 半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齐睿身上,就连皇帝,也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打量地注视着他这位一向深得民心的好儿子。 “睿儿,你意下如何?”皇帝微摩挲着下巴,对于齐睿的秉性还是放心的,但他不确定的是——对于自己母家的舅舅,他最大的依仗护国公府,这个孩子会否秉公处理。 但皇帝微微眯了眯浑浊的眸子,难得地里面清明了一瞬,他暗想,容珏与顾盛昌斗了这几年,没道理会放过老家伙。 这几年,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方面是他懒得处理,一方面则是想平衡朝中势力。 然而,眼下情况不得不叫他意识到,护国公府根基深厚,势力如日中天,他不可能叫顾盛昌独大,尤其是后宫还有个顾家所出的皇后。 两相权衡,他倒是愿意容珏和顾盛昌斗一斗,两败俱伤之后,哪怕容珏朝中独大,他一来得罪了顾氏一脉,二来又没有根基,这样的容珏,除了成为他的保皇党,依附于皇权庇佑,绝无他法。 是以,皇帝手轻轻拍打着龙椅,再看向跪着的顾盛昌,眼里便有了实质。 先削弱顾氏的实力,再来解决容珏的问题。 齐睿顶着众人的目光,不慌不乱地出列,回头看了眼顾盛昌,后者额角沁出冷汗,与他对视时,眼里闪过几分祈求的光芒。 他抿了抿唇角,心中不禁天人交战起来,直到皇帝再次唤到他名字,他才垂了下目光,温声应答,“儿臣……定当秉公处理,审个水落石出。” 此话一落,顾盛昌身子一僵,没由来地开始担心—— 齐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过于正直善良,若是叫他秉公处理,只怕…… 眸子微暗了暗,给自己的幕僚打了个手势。 皇帝却对齐睿这表态很满意,点点头,有些疲倦似的掩了下面,然后摆摆手,“那就交给萧王和丞相啊,退朝!” 他起身,大监扬声对着殿内大臣宣布散朝,皇帝起驾。 文武百官齐声拜送,随后有些感慨地看着被侍卫押解往外走的护国公,一时唏嘘不已。 这临安的天,怕是要变了。 “老夫自己会走!”顾盛昌甩开侍卫,拍了拍自己的袍子,铮铮铁骨般地昂首走在前头。 待众人散去,齐睿转过身,收回落在顾盛昌身上那凝重的视线,看向莫测的容珏,眸底神色变幻,“容珏,你是要对护国公府下手么?” 这个人既然敢主动提让自己参与审问,绝对不是出于善心——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容珏已经掌握了舅舅的罪证,可以击垮护国公府的证据。 让他参与进来,不过是这个人骄傲自大,想要他亲眼看着,一切努力都无法挽救舅舅…… 对上齐睿忽明忽暗的眸子,容珏轻飘飘地启唇,“呵,我只是要你看看,你这舅舅的真实嘴脸罢了。” 也叫你瞧仔细了,被你奉若神明的端庄国母的母后,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打击顾蓉芳最好的方式,不就是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如何大公无私地亲手将作恶多端的亲舅舅送上断头台么? 齐睿捏了捏拳头,抿紧唇线,意味不明地盯着容珏看了一会,随后转身,“多行不义必自毙,容珏,你也别太得意。” 如今他舅舅的下场,如何不是日后容珏的下场? 对此,容珏只是眯了眯眸子,目光淬了毒般地盯着齐睿挺拔修长的背影。 齐睿,不容小觑。 只可惜,你等不到那天。 他可不像顾盛昌,他图的,从来就不是这群人以为的权力财富。 当容珏踏出金銮殿,上午的阳光洒在身上,他微微驻足,迎着阳光倾洒的方向,他抬手,握了握那恍若可化作实质的一缕阳光。 一双幽深的眸子,镀上了点点金色,手握了握。 此时,才得到消息的皇后,彼时正在寝宫偏殿的池塘喂鱼,待听到宫女慌慌张张地说完后,手中的瓷釉碟子一下打翻,落入池塘中。 原先还争先抢夺吃食的金鱼一下被这动静吓得惊惶逃走。 她脸色一瞬间白了,手指抖着,随后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指尖泛着白,扶着宫女的手臂,堪堪站定。 一手按着太阳穴,“怎么……怎么会这样!” 哥哥居然被陛下关押天牢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推开宫女,咽了咽,立即唤了红姑,“传凤撵,本宫要去见皇上——” “娘娘,娘娘不可啊!”红姑闻言,忙出声制止,在皇后焦急和不解的目光下,道,“娘娘,皇上这会定是在气头上,您若这会儿过去替国公爷求情,陛下哪里听得进去?这对国公爷的案情有弊无利的!” 听了红姑这话,皇后一下子冷静起来,整个人紧绷的神经微松了松,她咬着牙,眼里一片寒芒,“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哥哥两朝元老,居然说收押就收押了——眼下可怎么办!” 顾盛昌到底做了些什么,顾蓉芳这么些年来不是不清楚,甚至她也授权了。若真被容珏拿捏了把柄,叫他审讯下去…… 只怕护国公府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红姑拍抚着皇后的背,替她顺气,“娘娘切莫乱了阵脚,现在能救国公爷的,只有娘娘您了。依奴婢看——此事,或许有转圜的机会……” 转圜? 皇后眉梢微展,“你是说……” “娘娘,别忘了,殿下也是主审。”红姑凑近,压低声音,附耳道。 皇后眼眸骤然亮起,对对对,她怎么忘了,睿儿也是主审! 睿儿这孩子一向孝顺,不会对自己的亲舅舅见死不救的。 “只是——”皇后忽而又蹙了蹙眉心,看着红姑,有些不放心地道,“睿儿这孩子,太正直不阿,若是叫他徇私舞弊……” 只怕是很难。 “可这次事关整个国公府,也事关殿下他自个儿,孰轻孰重,殿下该是明了的。” “好,安排下,本宫去见他。” 312和解?联系 丞相府。 “容珏还没回?”木悠然来找姜琳琅,见她一人在屋子里待着,不由问道。 姜琳琅手里拿了一件容珏的衣裳在缝补……其实就是练手,她的女红,一言难尽。 “没。”她应着,手中的针线不大娴熟地穿引绕了一圈,灯火下,一张精致的面容倒是显得几分贤惠静婉。“不过他命人带了口信,说是晚些时分回。” 瞧见姜琳琅也有坐在灯下,姿态静妍温柔地缝补衣服,木悠然眉眼也温和起来,带了几分打趣和感慨地笑道,“想不到你也有这般贤惠的时候。” 她话才落,便见姜琳琅手中针戳错地儿,木悠然额角一抽,这才看清那阵脚…… 形状也就比蜈蚣好些。 她收回刚刚的话。 “又废了一件……”姜琳琅眉梢打了个结,将衣服抖开,看着那歪歪斜斜的阵脚,自己都脸上躁得慌,眉眼一耷拉地叹气。 这个“又”,木悠然突然替丞相掬了把同情泪,好在是家底殷实,不然这丞相府也不够某人挥霍糟蹋的。 “对了,我来是想告诉你,师父他,他这几天挺内疚的,但又不敢找你,怕惹你生气……”木悠然见姜琳琅心情还算不错,便眸子轻眨了眨,迟疑着开口。 姜琳琅手中针线微顿,眼皮轻掀了掀,“原来是给他当说客的。” 摸不准姜琳琅现在是个什么想法,木悠然只就事论事地道,“那也不是。师父做事太没谱了,能把你气成这样,定是做得很过分。我是想,他那样子估计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去听听他怎么说。没准你想要的答案就有了。” 这话一落,气氛静了一瞬。 姜琳琅将手里的衣裳还有针线收起,放到一旁的篮子中,考虑起木悠然所言的可行性。 现下她最担心的是姜婴的状况,既然师父与姜家旧部有关联……那么,他是不是知道姜婴的情况,或者说,通过师父,能让姜婴现身,好叫师姐替他把把脉? 见姜琳琅眉梢紧蹙,面带沉凝,木悠然便知自己说动了她。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他现在何处?”只稍片刻,姜琳琅看着木悠然,认真地问道。 被问的木悠然,只是指了指外头,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便见对面厢房屋顶上坐着个伸头朝这边探望的人。 “……” 武功高就是了不起啊,坐在那,她居然没有发现。 木悠然嘴角挂着笑,随即,手指曲起,放在嘴边,吹了个口哨。 但见哨声起,对面那人影如长了翅膀似的,飞快朝这飞来。 姜琳琅:“……”不是我说,师姐你这动作,和驯马驯鸽子没多大差别了。 虽然不合时宜,但她还是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三木大概是真心觉得愧疚,所以寻了木悠然做说客,然后眼巴巴地守在屋顶等着这“事成”的暗号。 也不进来,就双手放在身前,像个学生似的,心虚又讨巧地站直了身子骨,隔着门槛,眼巴巴地望着姜琳琅笑。 “……” 拿这样的三木,姜琳琅是半点辙都没有。 她起身,“进来吧,外头凉。” 到底还是心软,虽说三木内力深厚,身子骨比她这个年轻的女子还强健些,但见他这么大年纪还像个小孩子似的门口罚站,姜琳琅委实做不出。 倒了茶,她将茶杯推到才坐下的三木面前,然后不待他开口便率先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我弟弟姜婴在哪?” 看得出三木眼底潜藏的担忧,姜琳琅并没有追问其他,只问起姜婴的下落。 听她问起姜婴,三木先是有些诧异她没有刨根问底,但随即又是了然又是心虚地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姜琳琅一下锁了眉头,一旁的木悠然对于姜琳琅当着她面毫不顾忌地问起本该是故去多年却突然又活了的姜婴,只略作惊讶地挑了下眉梢。 这回,看向三木的眼神就带了几分不善了。 难怪师妹这么生气,师父这个不靠谱的臭老头,明知道师妹因为家人的事一直以来都心中记挂,居然瞒着她,她弟弟尚存人世的事! 被两双眼睛盯着,一双愁思又失望,一双则是浓浓的谴责,三木头皮都跟着发麻,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 便解释道,“不是我不肯告诉你,而是他们不让我说。还有,你那弟弟别看年纪小,行事十分谨慎利索,他的踪迹,极难捕寻。每次都是姜猛来联系我。” “呸!”木悠然瞪着他,对他这个解释丝毫不受用,抢过他面前的茶杯,放到一旁,“别喝了,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欺负你自个儿徒弟!” 三木吹了吹胡子,但是对上姜琳琅,才要起的气焰一下子又被浇灭了。 他撇了撇嘴角,嘟囔似的道,“要不是跟姜鼎天那老小子有点交情,我也不会蹚这趟浑水……” “师父,那你能告诉我怎么联系上姜猛吗?”姜琳琅无心在其他问题上同三木过多纠结,事已至此,最要紧的是怎么找到她弟弟,旁的,都是次要。 三木愣了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几番纠结之下,还是迎上姜琳琅带着恳求和期待的眼神,将他与姜猛少有的几次联系的方式告知她。 姜琳琅默默记下,但又听三木斟酌着提醒,“那群人亡命天涯久了,狡兔三窟格外狡猾,没准这个方法已经不管用了……” 毕竟姜猛和姜文拜托他查的东西他没查到,还暴露了身份。搞不好那边已经知道他失败的消息了。 闻言,姜琳琅咬了咬唇,“只能试一试了!” 木悠然不由凝神,看来事情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太多了。 但她明智地什么也没有问,知道姜琳琅想说自己会告诉她,如果不想说,她也不应该过问这些。 “那……好徒儿,你这是原谅师父了?”被姐妹俩彻底无视的三木,讪讪地转悠着眼珠子,默默举了举手,冲姜琳琅笑得一脸灿烂。 “不能。” 看他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模样,姜琳琅哼了声,果断摇头。 三木:“……”嘤嘤嘤他这个师父当得一点威信都没有! 313疲倦,温馨 姜琳琅按照三木所说的法子,用特定的信鸽传信。 然后她继续做着她的女红,以此来打发时间,等容珏回府。 容珏约莫是子时时分才带着一身风尘,略显疲倦地回来。 但当他看到房中的灯还大亮着,不由微顿,看来姜琳琅并未像他事先叮嘱那般,自己先睡。 推开门,坐在床边认真地做着并不娴熟的女红的女子,闻声抬头,一脸乖巧笑容灿若夏花,“你回来啦。” 有那么一瞬间,容珏停止了心跳和思考,他想,没有哪一幕比当他处理着纷扰的公务带着疲倦回来,却看到卧房灯亮着,而为他亮着灯的人儿,坐在灯下床边,一针一线地缝补着他的衣物,仰面温柔乖巧地冲他笑—— 要更令他感到,这个人世间,这样的画面,却那么鲜明温暖,叫他难以割舍。 合上门,他取下披风,置于架上,来到床边,不由温声道,“别做了,小心熬坏了眼睛。” 姜琳琅闻言顺势将衣裳一角丢给他,咬断了线头,针线放到篮子里,然后将躺在她腿上的一半衣裳卷到他面前。 “好了,缝得很丑,不过好在是里面……”她有些讪讪地抬起一根曲着的手指搓了搓脸,拿针线久了,手指有些酸胀,但是她看着那歪歪扭扭的阵脚,不禁面颊染红。 她的女红……真的是不提也罢。 容珏微微看了眼那里侧……像是女童初学的阵脚功底,微抽了下额角。 但是没有嘲讽一个字地将其披上,拭了拭,特意给她展示了下外侧看不出阵脚的效果。 见她微松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容珏整颗心都柔软下来。 脱下衣裳,将其叠好放到一旁。他人坐下,拉过了她的右手,看着几根纤细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拿针,有些发红凹陷。 他眉心颦蹙间,掠过一抹心疼。然后将她的手握着,轻轻替她按揉着手指关节。 “日后不做了,衣服破了再买便是。”虽然她替他缝补衣裳,是件令人愉悦的事,但见她因此受累,容珏却不开心。 或许他自己也意识到,感情这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曾不屑不愿触及的,已经在他身上产生并且发酵,改变。 若只是曾经那个占有欲、控制欲强烈的他,对于自己所有物的姜琳琅,依附、向往、乖巧还有付出,他只会感到愉悦满足。现在却不一样了,他开始考虑她,担心她,心疼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容珏,没有像以前一样,反感和抵触,反而能做到坦然面对,欣然接受。 “好了,我拿剑都不怕累,小小的绣花针而已,没那么娇气的。”姜琳琅心里甜滋滋的,手指没那么酸胀了便抽了抽,想从容珏温暖的大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来。 脸颊红红的,眼眸也不知道该看哪里。 实在是……美色误人。 她对温柔起来的容珏,毫无抵抗力。 容珏盯着她绯红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忽地低低笑了起来,声音愉悦又磁性。 “害羞?” 倒是不知,平日里大大咧咧爱撒娇会耍赖的姜琳琅——那个敢当众表明心意,被京城百姓暗喻的“母夜叉”,也会这般小女儿家性情。 被打趣了的姜琳琅,忙咳了声,容珏离得她太近,笑时喷洒出来的温热气息,弄得她耳朵痒痒的,她一手推拒着他的脸颊,一手抚了下耳朵。 “咳,谁叫你没事生这么好看!”她眼珠子四处晃悠,就是不敢看他,模样说不出的可爱娇俏。 容珏一把握住她放在他脸颊上温软的小手,就势轻轻吻了吻葱根玉指,声音愈发性感低沉的蛊惑着,“把持不住,恩?” 把、持、不、住?! 姜琳琅脸腾地就烧起来,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喉头咽了咽,双眸含着水雾,整个人都因为这妖孽撩人的声音还有亲吻她手指的动作,弄得浑身瘫软一团。 像是没了骨头似的。 但容珏只是一把将她抱起,在她微惊讶的轻呼声中,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头枕着她的颈项,鼻息间都是她清新的暖香气,他微闭上眼。 老老实实地靠着,嗓音带着几分外泄的倦意,“乖,让我抱会。” 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姜琳琅乖乖地一动不动,只是微微转过脸,打量着他眉宇的倦意以及眼下的青黑。 心疼不已,也不怕姿势别扭不自在,她微转过身,双手轻轻覆上他太阳穴,替他轻轻按揉起来。 近来朝中政务繁忙,加上要扳倒顾盛昌实属难事,连续好些天,他都是早出晚归,两人都没有好好一道用过饭。 容珏闭着眼,抱着姜琳琅的手微紧,一个略带依靠的姿态,缱绻温柔,安静无害。 呼吸渐渐均匀绵长。 姜琳琅见他眉眼舒展宁和,心想着这样睡定然不舒服,便轻轻辦开他捁着自己腰的手,但是掰不开。 无奈苦笑着轻声唤他,“容珏,容珏?先别睡,躺下再睡。” 听到她声音,半梦半醒间的男人才肯松手。 姜琳琅见状,哭笑不得,不禁对这男人骨子里的占有欲感到好笑。 轻轻落了地,将微启了眸子的人扶着躺下,替他褪了鞋袜,拉了被子替他盖上。 “我去端点热水过来给你擦下脸。”看了眼微微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手,姜琳琅微不可闻地笑了声,抿住嘴角,带着哄诱的声音轻轻道。 等她打了水回来,容珏已经沉沉睡去,毫无芥蒂,安静柔和。 姜琳琅动作很轻,怕搅了他难得的好眠,捏着温热的帕子替他擦了脸,擦了下手和脚,一边注视着他安宁的睡颜。 想起最初认识他时,就连细微的动静都会警觉惊醒的人,现在却这般沉沉睡着,有些不可思议,又感到说不出的幸福和满足。 等此间事了了,她还是和他说说退隐的想法吧,没准他也是这么想的呢? 姜琳琅一边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不禁菱唇翘起,窗上照出的灯火剪影,都显得那般温柔。 314男装,刑部 容珏这一觉睡得格外酣畅,待次日一早他醒来,摸到的枕边,却是一片温凉。 他睁开眸子,唤了声暗一,“夫人呢?” 暗一在窗口回着,“夫人一早便起了,给主子熬了粥,这会在练剑。” 容珏掀开被子,轻按了下眉心,只觉难得的清明舒畅。 闻言,嘴角扬了扬,随后又压下,她在他后头睡的,起这般早,也不知道休息好没。 姜琳琅舞了个剑花,眼角余光便瞥见熟悉的一抹乌红锦袍。 她收了剑,轻松越过栏杆,朝立在柱子一侧的容珏走来。 “起来啦?一道用早膳吧!”她将剑递给莫寒,然后伸手自然地挽上容珏的手臂。 容珏微低头看了眼她神采奕奕的小脸,目光微软,“不用专门早起。” 他知道她不说爱睡懒觉,但也不是个能早起的。 “这有什么,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困了再补觉就好了。”姜琳琅不以为然,容珏每天起早贪黑的,她都好久没有和他一起用饭了。 容珏不知道她这点小心思,却听偏了重点,他道姜琳琅对于他最近忙没陪她,又限制她的自由虽不埋怨,但也委实是无聊憋闷。 于是,他微微转了一圈拇指上的玉扳指,思索片刻,方道,“那,你随我一道去刑部?” 一道去刑部? 姜琳琅先是一愣,随后眸子就亮起来了,这一亮,叫她原本就神采奕奕的小脸愈发明媚灿烂。 只是她笑意微敛,有几分犹豫地望着容珏,“我和你一起去……没关系吗?” 到底她还是记得这是古代,哪有男子“上班”带着妻子的?更别说,如今容珏身兼要职,要审讯的是一桩大案。 然而,闻言,容珏只是无所谓地扯了下唇角,眉眼微挑,“有什么关系?” 他说可以,就可以。 姜琳琅听出这厮的潜台词,不禁蹦了一下,抱着他的胳膊,颇为亲昵地用小脑袋蹭了蹭,“相公你真酷!” 远远跟着的暗一和莫寒不禁面面相觑:主子们恩爱起来,真的是……令人羡慕嫉妒恨。 于是,早饭用过后,姜琳琅换了身男装跟着容珏出门了。 “为何穿男装?”容珏有些不解地扫了眼姜琳琅一身翩翩清秀少年郎的打扮,目光落在姜琳琅束起发后,全部露出来的,巴掌大的精致小巧的脸上时,眸子微微眯了下。 姜琳琅兴致勃勃,整理着对她来说有些长的袖子,见容珏不理解,她笑得不怀好意,手搭上他的肩头,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毕竟是跟着你去审讯的,女装不够严肃杀气。”她笑着,一排贝齿露出来,落在容珏眼里,那就是,有几分—— “傻气。” 姜琳琅嗔怪地捶了下他胸口,撇嘴,“本女——少侠,今天这还不够威风杀气吗?” 说着,她学起容珏平日里冷艳一张脸,似笑非笑,嘴角微勾,眼角泛冷的模样。 只是—— “眼抽筋了。”容珏鄙夷地摇摇头,吐槽道。 但不得不说,带着姜琳琅出门,他这心情倒是很好。 至少,一路上都有人可以欺负。 若是姜琳琅知道他这么想的,怕是要跳车骂人。 到了刑部。 一大早带着怨念早早过来候着的刑部尚书,打着哈欠,眼泪泛滥。 但是当底下人通传说丞相过来了,他立即甩了甩头,袖子飞快擦了擦眼角,身子抖了三抖,将瞌睡抖干净了去。 未及门口,容珏便见满脸堆着笑,点头哈腰地朝他迎上来的刑部尚书。 对方聪明地在几步开外停下脚步,不触容珏的霉头。 一手示意里边请,“丞相来了,里边请,下官已经将您要的文书都备好放案上了。” 刑部尚书姓陈单名一个克,稳坐刑部尚书一职几年,但并无建树。 姜琳琅微打量了下这个肥头大耳的尚书大人,心道,能稳坐要职,大概是深谙“为官之道”,溜须拍马的工作做得好吧。 她打量的视线不算明显,但陈克却是个人精,对于容珏身后多了个身形略单薄的小白脸少年郎,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 直到,对方打量的目光被他捉到,他才适时地看着容珏,面上满是好奇地问,“这位公子是……” 不怪他好奇,而是姜琳琅的打扮和容珏带的暗卫,完全不一样。那一身好料子,还有那细皮嫩肉的模样,看着也不像是能打的。 他总觉得这像个姑娘家似的少年很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容珏一直懒得给陈克一个眼神,这会儿,也只是略扫了他那好奇的面孔一眼,语气冷淡平静,“顾盛昌的案子,证据整理清楚了吗?” 一句反问,叫陈克登时面容一肃,咽了咽唾沫,面上有几分为难和迟疑,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回丞相……那什么,整理是整理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容珏没有耐心地蹙了下眉头,只这一下,便无穷的威压袭来。 陈克顿时额角沁出冷汗来,声音都抖了抖,“只不过国公……他并不承认,需他画押才能递送……” 他没说的是,皇后那头隐隐施压,他一个刑部尚书,虽身居要职,但到底官大一级压死人,更莫说皇后和萧王是皇室之人。 一头是不好得罪,而容珏这边,则是不能得罪了。 见陈克支支吾吾的,明显有所保留和隐瞒,容珏没心思继续追问他其他的,只是掉头,便朝着天牢的方向行去。 “丞相,丞相您现在……”陈克赶紧跟在后头,很是忧心忡忡地开口。 容珏冷冰冰的声音极为阴沉,“去天牢。” 既然顾盛昌不认罪,就先去会会这个老狐狸,给他点“甜头”尝尝。 姜琳琅亦步亦趋地跟着容珏,听到他这阴沉的语气,不由得心里跟着一紧,要跟着大佬去审讯顾盛昌啊…… 想想,又害怕又刺激怎么破。 “你留下。”哪知,前面走着的人忽而开口,显然是对她说的。 姜琳琅嘴角微张就要拒绝,却对上容珏不容置喙的眸子。 “好吧,属下在刑部等候大人。”粗着嗓子,姜琳琅不情不愿地拱拱手。 眼睁睁看着容珏带着人去了天牢。 给读者的话: 非常抱歉昨天断更 315花痴,被缠 姜琳琅百无聊赖,莫寒在暗处,可是她坐在刑部招待客人的大厅里,又不能唤她出来。 只能无聊地数着墙上字画上龙飞凤舞的字的比划,翘着二郎腿,手边是热茶和点心。 “小姐,小姐啊,大人真不在里头!”她正无聊着呢,忽而外头响起一阵嘈杂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只听一道尖锐的女声带着吼东狮吼的功力朝着她这厅里喊着—— “爹,你们让我进去,我要找我爹!” “小姐,大人真的有事出去了。” “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小姐?我今儿非要见我爹!” 外头吵得姜琳琅一个头两个大,她起身,想要回避下,哪知,一阵脚步声急促地传来…… 紧接着迎面一道高挑的身影朝她奔来,同时还伴随着一个扬起来的巴掌。 当然了,如果姜琳琅这下都没接住,就很损她自称的女侠风范了。 她一个闪避,同时手扣住那扬起落下的手腕,面上淡然,甚至嘴角噙着浅笑,但是那有力地落下的手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陈月儿美目喷火,咬着牙,但看清面前拦着她的人的模样后,面色微微一变。 忽然,那满脸的寒霜厉色就褪了个干净,换上一脸的绯红…… “哎呀,公子您……弄疼我了。”陈月儿一边娇柔地娇声说着,一边冲姜琳琅含羞带嗔地瞪了瞪眼睛。 前后判若两人。 姜琳琅:“……” 胃中微微一恶寒,她像是抓到烫手山芋似的甩开了对方的手,赶忙拉开了距离,面上一片肃然冷清。 此时,她内心独白却是:这哪来的神经病…… 然而,这样子落在陈月儿眼中却成了:这位小公子真俊,啊啊啊,这是居然害羞了吗! 气氛一瞬古怪得厉害。 那随后赶过来的小厮见陈月儿没有大吵大闹,微松口气,但随即,却又一脸的无措。 这,这,大小姐这是又看中了年轻俊朗的公子了! 他可记着,这公子是丞相身边的人,那岂能是大小姐随意轻、薄的? “大小姐……小人都说了,大人真不在这。您看,要不要先回去等等……等大人回来……” “回什么回?”陈月儿痴迷地盯着坐下来一脸冷清地端着茶不看她的姜琳琅,听到身后喋喋不休的小厮的声音,不厌其烦地回过头瞪了他一眼,然后立即转过脸来,笑容满面,带着几分女孩儿家的羞涩地问,“公子,你是我爹的朋友吗?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小厮:“……” 完了完了,大人回来会想杀了我吧,千算万算没算到大小姐杀过来了,还要对丞相大人的随从下手! 小厮想阻止,但又不敢惹陈月儿,最后左右为难只好赶紧出去,前往天牢请示陈克了。 这么会功夫,大小姐应该对那小公子做不了什么吧? 再说了,那小公子应该只是丞相身边的幕僚,不是什么打紧的人物吧…… 这么想着,小厮心底少了些慌乱。 而姜琳琅,眼睁睁看着小厮跑了……而身边,坐下一个对着自己明送秋波,浑身脂粉气的花痴女。 她的内心是崩溃的。 “公子,你怎么不说话啊?”陈月儿在那卖弄了半天,也没得人姜琳琅一个正眼,不由有些气恼,但随后却是更大的征服欲。她眸子闪烁着光亮,像是恶狼看到了食物,紧紧盯着姜琳琅精致秀气的脸,怎么看怎么喜欢。 听着这娇滴滴的声音,姜琳琅握着杯子的手抖了抖,险些将茶水都洒出来,她额角抽了抽,学容珏那生人勿进的阴冷口吻,道,“姑娘,请自重。” 这话,若是寻常女子听了,应该已经很生气和羞耻了吧?姜琳琅面上愈发冷淡,心里这般想着。 陈月儿闻言美目一颤,身子跟着僵了僵,她生得不是多好看,大概是随了那个模样无法恭维的爹,身形有几分臃肿,本来脸蛋最多三分姿色,却因为大浓妆,生生降了好些。 除了一双眼睛还算大…… 真的,长相很一般。 而且,就方才她在门外叫嚷的劲儿,也知道是个刁蛮跋扈的主,但她偏偏要做出娇羞和娇、媚的样子来。不伦不类,辣眼睛。 “公子,你今年多大?家住何处?家中可有妻妾?”陈月儿见姜琳琅对她冷淡,不由得更黏糊起来,半个身子都朝着姜琳琅斜过去,猩红的唇离姜琳琅的手臂紧半个拳头的距离。 丫鬟对于她们小姐这副样子,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一个个装聋作哑,面无表情。 但是姜琳琅是第一次啊! 突然冒出个跋扈做作还长得一般的花痴女对着她挤眉弄眼,吐气如兰的…… 她一身的鸡皮疙瘩绷起来,微微往一侧挪了挪身子,拉开距离。 陈月儿见状,轻笑一声,作势就要朝“很纯情”的少年扑去—— “公子不肯说,也很关系……啊!” 姜琳琅眼疾手快,将手中的杯盖举起,抵着陈月儿袭来的……胸、部。 手微不可闻地颤了下,眼角抽搐着,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哎呀……公子你好坏!”陈月儿先是错愕地顺着视线往下,看到那白皙的手指捏着杯盖抵着自己浑、圆之处,嘴角翘起得意的弧度,抬眸,很是娇羞嗔怪地叫了声,尾音像把钩子。 姜琳琅:“……”我屮艸芔茻,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你们干什么?” 偏偏这时候,因为小厮通传而赶回来的陈克,一脸铁青地抖着小胖手,指着两人,当视线落在两人那姿势时…… 眼前黑了黑,怒不可遏地骂道,“好你个登徒子!” 某“登徒子”回神,杯盖就掉了地上,吧唧,碎了。 然而下一瞬,她摔地上了。 “哎哟——” “啊呀——” 原来是她手一松,那花痴女陈月儿已经顺势朝她扑来…… 显然,姜琳琅这小身板,无法承受对方健硕的身材,一下,连人带椅子摔地上了。 痛! 她闭上眼,眼角挤出生理性的眼泪。 “怎、么、回、事?” 此时,另一道阴寒的声音,带起电光雷鸣的气势,阴测测地响起。 给读者的话: 这章真是…减压hhh 316她娶?乌龙 已经蒙了圈的姜琳琅,听到这道声音,下意识就打了个哆嗦。 妈呀,怎么有种捉、奸现场既视感。 容珏阴沉着一张脸,走进来,尤其是当他看到陈月儿压在姜琳琅身上,两人那亲密无间的距离时…… 脸黑了下来。 他没有走近,似是被陈月儿身上的脂粉气呛到,拿了帕子,捂着口鼻,眉宇深陷,气息都阴冷了起来。 “爹!”陈月儿听到陈克的声音,面上一喜,立即从姜琳琅身上起来,故作委屈地抬手擦拭起来眼角,“爹……女儿,女儿被……呜呜呜,爹爹要为女儿做主啊,女儿现在清白不保,只能嫁他了!” 嫁他?哪个他? 晕乎乎地坐在地上的姜琳琅,胸口痛得不行,但是她又不能当众揉、胸…… 听到陈月儿做作的声音和话语,她打了个激灵,不禁看向正对着她,背着光而立的容珏,一脸的无辜茫然。 容珏:“……” 容珏的脸色极为难看,他才走开这么一会儿,这个笨蛋就招惹了这么个麻烦玩意。 嫁她? 呵,想死还是不想活。 陈克因为挂心自己宝贝女儿,一时没有接收到容珏那含着几分杀意的眼神,他瞪圆了眼睛,指着站起来,拍着身上袍子的姜琳琅,粗着嗓门道—— “登徒子!好你个小子,你今天轻、薄了我的宝贝女儿,我,我——求丞相做主,替小女做主!”陈克“我”了半天,气势越来越弱,最后,一下子腿软,语气半带着哭腔地冲容珏求助。 做主? 容珏眸子瞥向涨红了脸,拧着秀眉无辜又无知的姜琳琅,后者接收到他眼神的审视,指了指一旁的陈月儿,委屈地撇了撇嘴角,摊手作无奈不解状。 她好端端的在这数着比划等着相公,突然冒出个花痴,勾、引不成,反诬陷,现在父女俩居然一唱一和,要她娶了这花痴? 两眼一翻,姜琳琅很想晕一晕。 所以她这一身男装,没有起到威慑的作用,反而招惹了烂桃花? “闭嘴!”陈月儿假模假样的哭声委实不悦耳,容珏眉心拧成丘壑,很是不耐地冷冷道。 陈月儿只听说过容珏的名字,却没见识过这人的厉害,但只是听说,就够她畏惧当朝第一权臣容珏的了。 她虽花痴,爱美男,但是对上容珏这杀气腾腾的脸,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忙低下头去。 还是小公子那样清秀柔弱的少年,比较对胃口啊。 这般腹诽着,她停了假哭,但是厚着脸皮站到姜琳琅身侧,作势要拉姜琳琅,后者像是看到瘟疫似的,瞪着一双妙目,跳开两步。 陈月儿撇撇嘴,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但还是捏着嗓子,娇羞又之,委屈又之地道,“既然小公子已经看了我的……我的身子,还……有了肌肤之亲,那,那我就勉为其难,嫁你好了……” “不行!”姜琳琅要哭了啊,头一回遇到比自己还会缠人的女人,她一张俏脸憋得通红,活像受轻、薄的那一方。 然而,容珏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肌、肤、之、亲?” 他视线落在姜琳琅身上,像是两把刀子,刷刷刷地,令人胆寒。 姜琳琅欲哭无泪,忙摆手,“真不关我事,这女人自己扑过来的……” 嘤嘤嘤我哪敢啊,调、戏一个大佬就够她呛的了,她性取向这么正常,审美更是在线的,怎么也不会招惹这样的丑女QAQ 许是姜琳琅眼里的嫌弃和委屈太深切,容珏嘴角抽了下,有那么一瞬险些破功,压了压上扬的嘴角,他招招手,“过来。” 被大佬像是招小狗似的召唤,姜琳琅丝毫没有什么不对的,乖巧地走到他身后,直接将自己脸都挡住。 才闷声闷气地吐槽,“陈大人,你的女儿又不是天仙,我怎么会轻、薄她!” 你们这是对颜狗的污蔑! 哼! 姜琳琅这语气,就差直接说明陈月儿貌丑无盐了,气得陈克陈月儿父女俩,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陈月儿直接恢复本性,泼辣地骂道,“臭小子!不是你摸了本小姐,还抱了我!众目睽睽,你敢说你没有和我有肌肤之亲?敢不负责任?!” “就是就是!”陈克点头如捣蒜,忽而感觉阴冷的目光扫向他,他微微抬头,对上容珏蕴含冷意的眸子,气势又没了,“不过这也是缘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算你小……公子有福,娶了小女,便是我陈克的乘龙快婿……” “陈克,你想死?”被身后小女人掐了下腰,容珏不动声色地一手拍了下她的手背,另一只手轻抬,曲起手指抵着眉心,一副隐忍着杀气的样子,语气凉薄地说道。 陈克膝盖一软,就跪下了,“下下下官不敢!” 这这这怎么回事? 丞相大人和这小白脸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陈克想着姜琳琅那张男女莫辨的脸,再加上方才她自然地躲在容珏身后的乖巧样子…… 不禁面色白了白,眼里颤了颤,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完了,所以容珏才问他是不是想死…… 陈月儿还要说话,就被陈克拉着一道跪下,“丞丞相,小女年幼无知,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她一般见识,这,这位公子,反正反正生米也没……煮成熟饭……就,就就算了吧!” 他说着,闭上眼,有些绝望和想哭。 能把话说到这份上,他都为自己委屈。 姜琳琅有些斯巴达地听着这一段,眼睛都瞪直了。 “熟你头的饭!”她气得从容珏身后走出来,叉腰,美目簇了一团火,咬牙切齿,“你睁大你狗眼看清楚,老娘是谁!” 屋顶上默默观望着的莫寒,脚底一滑,险些就跌下来…… 得,主子这一气,“老娘”这样不文雅的词都飙出来了。 姜琳琅此时的声音完全是女声,一下叫陈氏父女双双抬头,傻眼。 陈月儿呆愣愣的,但是陈克却不断冒着冷汗,哆嗦着念出那个名字…… “丞丞丞相夫人……” “什么?!”陈月儿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 317脱了,上药 一直到马车上,姜琳琅都撅着个嘴,一脸的不开心。 倒是容珏,这回没有黑脸了,嘴角扬了又扬,得亏是个笑点低绷得住的,不然早就笑场了。 “别笑了!”姜琳琅气、鼓、鼓地瞪着嘴角扬啊扬,闷声地翘~起嘴角的某人,俏脸憋得通红。 容珏抬手掩拳在唇边,轻咳了声清了清嗓子,笑瞥了眼她气恼的神态,“我还没嫌弃你身上沾的脂粉气,你反倒生起气来了?” 拈花惹草的丫头,本想着男装至少不会叫不相干的男子注目,却不料,吸引了女子…… 一想到陈克父女俩那一个比一个吃惊的脸色,容珏少见地,看热闹的心思占了上风。 姜琳琅闻言扯了扯嘴角,对于这个狭隘的醋坛子不报任何过高期许。 低头嗅了嗅身上的衣裳,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鼻头痒痒的,她捂着鼻子,眼中含了泪花,委屈巴巴地望着容珏,“太气人了!” 活这么久,还没有被女人扑上来调、戏过,想想就觉得好丢脸。 容珏收了笑,眉眼却敛不住的戏谑,但目光所及,注意到姜琳琅微微别扭的坐姿,眸子一晃,便了然。 “摔疼了吧。” 分不清是调侃还是关心的一句,视线盯着姜琳琅臀、部。 “……” 姜琳琅忙抽回垫着小屁~股的一只手,虽说榻子上垫着软软的毯子,她还是皱了皱眉头,小~脸白了白。 眼圈都红了红,看着容珏,先是撇嘴,随后带着几分撒娇地回着,“疼……” 太特么疼了! 陈月儿那吨位不说一百二也有一百一了,结结实实地扑过来,压在她身上一起摔地上,为了不叫后脑勺着地,她下意识弯了弯身…… 自然臀~部受累了。 “过来。”容珏微展开袍摆,双膝伸平垂直地面,轻拍了下自己的膝。 “做什么?”姜琳琅小眼神扫了扫他的动作,不明所以。 容珏耐心不足地眨了下眼睫,“我看看。” “!!!!!!” 这话宛如平地一声雷,姜琳琅咽了咽口水,登时双手往后垫着,护臀往一侧遁走。 “不用了!” 这么羞人的事情,她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容珏你这个死变~态,居然提出这种建议来,我看错你了! 哪知,容珏却不由分说,招招手,眉宇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我看看受伤没。” 摇头,再摇头,姜琳琅欲哭无泪地摇着头,“不要,太羞人了……我回去……叫莫寒帮我上药就行了!” “莫、寒?”容珏几乎是从齿缝中,将这两个字蹦出来的,带着几分危险的寒意。 登时让马车外和暗一一道赶车的莫寒,打了个哆嗦,里头的对话她自然是听得到…… 也是以,她平生第一回,对于男、女之间这些门门道道有了一分了解—— 主上肯定是不愿意让她看主子的身子! 她一向淡定的脸色少有地出现了裂痕,求助般地看着一旁安心驾车,很娴熟地充当了聋哑人的暗一。 暗一咕噜地吞咽了口口水,对于莫寒求助的炙、热视线,视而不见…… 开玩笑,这会他哪敢触主子的霉头。 再说马车内,姜琳琅见容珏一张俊脸一下子从三月的初春化作寒冬腊月的霜雪,眼珠子眨了眨,往车壁另一侧缩啊缩,同时不忘弱弱地表示着自己的坚持—— “不然我自己来!总之——你不行!” 虽说两人亲~亲抱抱也摸~摸了……但最后一步到底没有进行到底,她还没法直视羞耻度这么高的亲、密。 容珏脸色黑了黑,“我不行?” 似乎,从他们成亲开始,这小女人就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到这叫他颇为恼的话。 姜琳琅险些咬到了舌头,打了个寒噤,带着哭腔求饶道,“我错了……” 不管谁对谁错,她口头认个错总是没错的。 “过来,不要我说第三遍。”容珏腰杆笔直,忍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姜琳琅只摇头,这会儿什么女侠什么气势统统喂狗,她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眨巴着水灵灵的杏眼,就是不肯依。 是以—— “哇——容珏你个禽、兽!你居然……原来你有这种癖好!嗷……”姜琳琅抗议无效,直接像是小鸡仔似的被提溜着趴在容珏膝上,然后对方大手迅速地扒下了她的裤子。 她登时嚎啕,这声音……外头的暗卫不禁面面相觑,立即封闭自己的听觉。 容珏:“……老实点!”拍了下姜琳琅的小翘、臀,额角滑下一条黑线。 她不开口还没什么,一说,他就不禁浮想联翩了。 身下娇小的姑娘穿着男装,裤子很好解,束着发趴在他膝上,嘤嘤地抗议着,而裤子解下,露出那白~嫩嫩很有弹~性的肌肤时,他眸色不禁深了深。 因为脸朝下,所以这般看着,完全就像是他在“欺负”一个俊秀纤细的小少年。 这视觉冲击…… 姜琳琅还在乱动,但下一瞬,她感觉自己乱扑腾的手,不小心碰到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然后她浑身僵了。 嘴巴长得大大的,她感觉,鼓囊囊的一团就那么……硬、挺了。 顿时脸红如血,不知是因为趴着脑门充~血还是羞耻的。 她一僵住,某个提着她腰带一角的男人便闷声笑了笑,语气含着几分危险和难以掩饰欲、念的低哑,“怎么,还动吗?” 姜琳琅:“……”下~流! 她咬着牙,默默手握成拳,眼睛红红的,腹诽着。 不用她抬头,容珏也知道她现在定是咬牙切齿无声地骂着他。 不过,当他看清那白~嫩之处,红、肿得有些泛青紫的情形时,眸子里的热度和杂念褪去。 抿了下唇角,眼神沉了沉。 陈克的女儿…… 恩,活腻了。 从面前小桌子一侧抽屉里拿了药膏,容珏没再打趣某个羞得快要将脑袋埋进地上的绒毯中的小女人,而是手指挖了一团绿油油的药膏,指腹轻柔地落在伤处,带着温柔的力度将药膏推开,同时按~揉着。 “嘶——”清凉凉的药膏随及带来火辣辣的刺激,姜琳琅疼得缩了缩,哭腔更明显,“轻点,疼……” 给读者的话: 怎么像是要开车了(捂脸) 容珏:日常吃不到(微笑) 琳琅:日常贞、洁不保(哭) 好多字又被hexie所以分隔符很必要了 318生气,好哄 她这几分娇几分弱的声音落在容珏耳中,男人难以避免地想歪了。 于是,姜琳琅明显地察觉到,身下某人大腿的肌肉~紧绷起来,温度传来,好似体温一下升高了不少。 “等床~上的时候,你用这种声音求我,我肯定——弄得你下不了床……”容珏手上动作没停,但是头却俯下,凑近姜琳琅的脖子,张嘴,在那雪白的颈间不轻不重地咬了口,声音暗哑得厉害地附耳道。 姜琳琅顿时苦着脸,想哭得不行。 这个男人,真的是她认识的容珏大奸臣吗?莫不是什么时候被外星人附了身? 见姜琳琅浑身僵硬着,小脑袋缩了缩,一副被他下、流、话唬住的模样,容珏忍俊不禁,嘴角勾起,手上却依旧不紧不慢带着温柔的力度,涂抹着药。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姜琳琅来说,都相当煎熬了。 一想到自己最、私、密、处完全暴露给对方看到,她脸上就一阵红过一阵,小拳头抵着唇,好阻止自个儿发出什么不和、谐的声音来。 似是故意拖延,马车不颠簸,但也时不时晃荡下,姜琳琅觉得手都酸了,可某人上个药,都花了马车行驶一条街的时辰还没完。 姜琳琅不禁嗫喏地催了声,“快点,还没完吗?” 这声音细细的,仔细听还带了几分不好意思。 容珏嘴角又勾了勾,眸子里闪过一丝揶揄,“急什么?” 一听他这轻飘飘的声音,姜琳琅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身子拱了拱,便要起来。 “别动。” 容珏却像是对待不听话的孩童般,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屁、股。 “啪——” 这清脆的一声,叫姜琳琅浑、圆的臀、肉颤了颤,她不可抑制地轻呼了声。 然后眼角泛了泪花,语气气恨无比,“容珏你禽、兽!” 她还知道外边有人,这马车外面更是有行人,虽说这一巴掌不重,声音也不定能传出去,可是还有暗卫在啊…… 太羞耻了! 她踢踏着腿,还真恼上了。 容珏不自在地咳了声,难得地心虚起来,他提起姜琳琅的裤子给她翻过身来,腿展开些,不叫她才涂了药膏的伤处接触到他的大腿。 像给娃娃穿衣服似的伺候她穿好裤子,一时竟不敢与姜琳琅控诉的眼睛对视。 好吧,这女人也不是铜墙铁壁的厚脸皮…… 因为之前那个姿势委实受罪,姜琳琅索性就这么躺着,但这样躺着总觉得随时会掉下去,所以哪怕她现在气恼容珏之前的行径,却又不得不手抓着对方的衣裳,维持着平衡。 “你太欺负人了!”她恢复过来,面上还是很红,眼角也红红的,活像个兔子,加上嘴巴撇着,说不出的娇气惹人怜。 容珏对上这样的姜琳琅,眼神游离了下,抬手不自然地摸了摸鼻梁,随后想起来自己这只手好像是沾了药膏还碰过…… 对上容珏微滞了下的眸子,再看那只手,姜琳琅看到那指尖上还残留的绿油油的药膏,“轰”地一下,脸上烧了起来。 “变、态!”在她看来,容珏迟迟不放下手,仿佛在闻手上的气味…… 脸上臊得慌,眸子里氤氲着一层雾气,又娇又嗔地啐道。 容珏:“……” 被误解了的某人,也不解释,面色一瞬恢复淡定,拿了帕子,拭了拭五根手指,结实有力的大腿就这么支撑着姜琳琅,神态一派悠闲自然。 叫姜琳琅对他的厚脸皮叹为观止。 “下、流、胚!” “……骂够了么?”容珏拭干净了手指,将帕子随手扔到一旁,幽幽的又清寒又多情的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望着人不消气的姜琳琅。 在姜琳琅短暂的停顿中,他抬手,根根分明,纤长的手指抚上姜琳琅红彤彤的脸蛋,轻轻地抚着,痒痒的,叫姜琳琅忍不住地往后躲。 他却轻笑一声,这笑声极为危险,“你说说,今儿骂了我几句了?” 姜琳琅一愣,还真在心里默默数了数,反应过来,却是瞪了瞪眼,才要骂他,就被对方挑眉意味不明的眼神吓得抿了嘴。 “不骂了……”弱弱地眨了下眼睛,姜琳琅很没有骨气地耷拉了眉眼,一副乖乖认怂的模样。 这模样取、悦到容珏,胸腔震了震,他好心情地挑起姜琳琅一缕发丝,在鼻下轻轻嗅了嗅,恩,她不怎么喜欢用发油,头发是很自然的顺滑不会显得油腻。 香气也是那种自自然然的味道。 对于气味很挑剔敏感的容珏而言,相当满意。 一高兴,大佬就发话了。 “上回不是想要南海的夜明珠?” 南海夜明珠! 姜琳琅原先焉焉的小脸一下展颜,眸子一亮,像是两个点了灯笼的黑葡萄,嘴都不禁咧开,“要要要!” 连说了三个“要”,可见是真的馋那东西。 这也是姜琳琅去温泉行宫泡温泉,回头和他提的,说是温泉池里池壁旁边有四颗她脑袋那么大的南海夜明珠,瞧着甚是漂亮,莹润的光也不刺眼,夜里既柔和又舒服。 她见过一次,便心里惦记上了。这会儿听容珏提起,哪里不知道他这是“补偿”呢,登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像只小奶狗似的瞪着眸子盯着主人,要投喂般…… 容珏低低地笑了声,似是觉得自己今儿笑得有些多,他忙咳了声,敛了笑意,眼底揶揄却不减,“真想要?” 某人猛点头。 “那我还下、流,变、态,禽、兽么?”他指尖绕着姜琳琅的发丝,打了个圈儿,又解开,再绕圈,像是玩上瘾了。 姜琳琅一听,心中暗骂一句瑕疵必报的王八蛋。 但面上立即笑成花儿,眼眸弯弯如月牙儿,灿烂地摇头拍马屁,“不是不是,相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高大威武!” “……” 容珏手指一颤,险些将姜琳琅的头发扯到,他额角一抽,有几分怒其不争地笑骂了句,“有点骨气?” “骨气是什么?可以换夜明珠吗?”姜琳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接着话茬,“能换夜明珠,那就不要了。” 容珏:“……” 竟无言以对。 不过,真是好哄。 319严重,现身 对于姜琳琅出去一趟弄了一屁、股伤这件事,木悠然事后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啧啧啧地摇头称奇。 “能耐。”这惹事和受伤的体质,她师妹若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姜琳琅想起自己大大小小受伤的几次,难得地没有反驳师姐木悠然的话。 有几分羞惭地挠了挠后脑勺,“师姐,你别说风凉话了。” “我说的实话。”木悠然嘴皮子利索得很,嗑瓜子速度奇快,不多时,手边的瓜子一嗑完,她觉得口渴,就端了茶盏喝起来。 “对了,有消息了吗?”将茶盏放下,木悠然瞥了眼趴在床、上,捧着话本翘着两条腿悠闲地晃荡的姜琳琅,忽然正经地问道。 先是怔了怔,没反应过来木悠然指的什么,但也仅是一瞬,姜琳琅便明白过来,扔了话本,微侧身躺着,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没。”找不到姜婴的下落,放出去的信鸽也跟失踪了般,石沉大海没有音讯。 见她这样,木悠然顿了顿,自觉不该扫兴提这个,咳了声,她安慰道,“不急于一时,他若想联系你,肯定会主动找你的。” 到底是亲姐弟,木悠然听姜琳琅提起那个失散多年的弟弟,便知道姐弟之间感情并没有因为十多年的离散就疏离。 只不过,明显两人道不同啊…… “对了,师姐,小婴的烧伤可以治吗?”姜琳琅忽而弹起来坐下,因为动作大了,碰到痛处,皱了皱脸,她一边双手撑着床沿使自己身子微微腾空。 一边很是急切地问道。 木悠然舔了下因为嗑瓜子嗑得泛干的唇,微抬眸望着上方,“恩……” 长长地一个思考着的“恩”字音节后,她蹙着眉心,保守地回答道,“这个不好说,没有见到他本人,我没法给你保证。” 她还有一句没说——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就算见到姜婴本人,听姜琳琅说的伤疤,只怕也很难消除。 哪怕有把握,也很可能只是淡化疤痕。 姜琳琅一下垂了眸子,更加唉声叹气起来。 不过她更担心的却是姜婴伤疤之外的古怪,她将姜婴体温过低,发色还有因为使用摄魂术经常昏倒的情况细致地同木悠然讲了下。 “白发……摄魂术?!”木悠然一惊,咬到了嘴、唇,她吸了口气,顾不得嘴上那个血泡,只直直地瞪着姜琳琅,面色从惊诧转为凝重。 这情形……听着不大妙啊。 她没有告诉姜琳琅自己的这个不妙的猜测,只是眉头拧得深了些,不用说,姜琳琅也意识得到情况的严重性。 手松开,她眸子晃荡着颤了颤,心里不安扩大,“怎么了?” 木悠然气息沉了沉,单手扣着自己的下巴,微垂了视线思索片刻,才抬眸认真地对姜琳琅道,“据我所知,摄魂术需内力深厚之人修炼,这门失传百年的异术极为消耗内力……若如你所说,姜婴的体质定是特殊,可他没有内力,所以每次使用摄魂术,都会造成他身体的脱力,才会晕倒……” 她又保留了一点——摄魂术消耗使用者的内力体力,而没有内力的修炼者,一点一点被摄魂术消耗,长此以往……定会枯竭而亡。 之所以不告诉姜琳琅,便是怕她忧心如焚。再者,姜婴这种情况太邪门了,她还不能确定他是哪种情况,只是靠医书还有自己学到的医理判断。 但哪怕未道出所有想法,姜琳琅也吓得不轻了,她一闭眼就想起姜婴抗拒就医的眼神…… 现在想想,除了他不想外人看到他的脸,恐怕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难道…… 她眉心拧得人跟着揪心,木悠然忙摆手,宽慰道,“这会儿没看到人都是无稽之谈,你也别杞人忧天了!你那些姜家的叔叔伯伯,怎么可能放任他们的少主出事?” 饶是木悠然这么说,姜琳琅还是心里沉闷闷的,她想到姜婴一个人在外,不知吃不吃得好,睡不睡得好,身体好不好……而她这个当姐姐的,却每天过着逍遥舒适的日子,就愧疚不已。 “不行,我要再试试!”姜琳琅咬唇,下了地,便要往外走。 木悠然忙跟上,“诶,你试什么试?这天大地大的,上哪里去找?” “我有预感,小婴定然还在临安。”脚步一顿,姜琳琅抿着唇,认真严肃地道。 不说她还在临安城,就凭顾盛昌被打入天牢,她就敢肯定,一心想复仇的姜婴和姜家旧部,不会没有动作。 不得不说,姜琳琅还真料对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姜婴被容珏逮住了踪迹。 是夜。 初春的风带着微凉的寒,伴随着河畔寥寥的船只画舫上觥筹交错,妓子伶人的娇笑声,容珏一袭暗红的披风在风中翩跹划过。 直追着人到护城河下。 “跑不了了。”他停下,身后的暗卫鬼魅般四处自空中跃然落下,团团围住了黑影。 那黑影被追了一路,喘着气息,忽而她宽大的斗篷中,有什么动了动,黑影将紧紧护着的人放下,原来是孱弱纤细的少年。 也就是姜婴。 他仍旧是那融入夜色的一身黑的打扮,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嘴巴,一对清澈漂亮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容珏。 “你故意跟着我来。”他一开口,与年龄不符的粗嘎之音淡淡地响起。 否则,以容珏出神入化的武功,阿影带着他,怎么可能一路跑到这里才被堵住? 容珏不置可否地扯了下嘴角,“在天牢外现身引我前来,就说这个?” 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般方便。 看了眼四周的暗卫,姜婴头上的兜帽被微风吹得微微摇摆,黑夜中,微露出几分银白。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容珏没有反应,两人一个阴冷一个阴郁,说不出的诡异也说不出的融洽…… 用姜琳琅的话说,那就是王见王。 “下去。” 片刻后,两人同时开口,却是对着各自的手下说的。 阿影自是不肯,她了解对面那个男人的武功有多高,而主公…… “阿影。”姜婴看着容珏一声令下,所有暗卫迅速退下,不由蹙了蹙眉头,这个动作竟叫容珏有些熟悉—— 姜琳琅气恼不甘心时候的神情。 好像是要攀比的孩子,没面子般的一个动作。 还不愧是姐弟。 给读者的话: 弟弟一出现,我文都不卡了! 哈哈哈我的小天使包治百病(笑cry) 姐夫和弟弟的会面,想想就鸡冻 320敌对,礼物 “说吧。”容珏抱着手臂,一双阴冷逼人的眸子审视着面前的少年。 阿影最终还是退下,两人中间隔着几人的距离,明明是姜琳琅最亲近的两个人,却互相看不爽,磁场碰撞,隐约还有火药味。 姜婴虽年少,却丝毫不输似容珏身上的气势,老成得不符合他的年龄和容貌。 他声音如磨砂,语气很冷,“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在找什么。容珏,你若是想利用我姐姐,我会杀了你。” 若换个人,这会该被少年那骤然黑漆漆一片的眸子给震慑住。 但容珏毫无压力,甚至在这种情境下,还嗤了声,冷笑道,“利用?她那么笨,没什么可利用的。” 虽说的是鄙视姜琳琅的话,但字里行间的情意不似作假。 然而,姜婴非但没有因此感到安心和高兴,反而脸色极度难看,他眸中有黑气狰狞弥漫,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操控着般。 他暴戾地咬着牙道,“阿姐是我一个人的!谁也别想抢!” 少年说着这话,眼里顿时就如泼墨染过,格外瘆人。 容珏毫不示弱,冷着脸,阴沉地勾起嘴角,眼里危险地划过一丝毁灭来,“巧了,我也是。” 谁都别想和他争姜琳琅,哪怕,这个臭小子,是她的胞弟。 两人默默对视良久,散发出来的仇敌的气势,数十丈外的暗卫和阿影都被波及到,后者不由咬唇要上前。 暗一手中剑一横,无声地拦住她。 默默看了眼面前的剑,阿影眸子沉了沉,咬着牙,到底没有贸贸然动手。 良久,容珏主动打破冷寂氛围,他望着对面危险度不低于他的少年,眉心深深掠过一丝烦躁来—— 这个姜婴,瞧着很是古怪,要不要趁机先解决了…… 但脑海中闪现姜琳琅那梨花带雨,既幸福又难过的模样,便生生忍下。 不能动,尽管他完全可以现在一掌结果了这个麻烦,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是他见不得姜琳琅伤心痛苦的样子。 真是该死,这还是第一次,不得不留个危害。 “你姐姐在找你。”他抿紧唇线,还是妥协似的拧着眉,声音不带温度,但提及那人时的语气却叫人不难怀疑他对其的在意程度,“你别乱来。如果你出事,她会很痛苦。” 而如果你敢惹她不快,我立马杀了你。 他的话,叫对面原先还一身戾气环绕的少年浑身一震,一瞬间,那个满是阴郁森气的少年就多了几分茫然和无措来。 似是高兴但随后又黯然,“阿姐她……是不是哭了。” 他的阿姐,看着坚强开朗,实际上,很重感情,脆弱爱哭。 有个这么不省心的弟弟,她肯定暗暗哭过吧。 对于姜婴这一下子无害的表现,容珏诧异地挑了下眉梢,心底对他的杀意减了不少,但敌意不灭。 心道,好在还关心她,不枉费他没下杀手。 “知道就好。” 容珏似乎对在这里和一个没有感情甚至还敌对的小舅子聊天,很没有兴致和耐心,脚步微抬,便要掉头走。 姜婴却骤然叫住他,“替我照顾好阿姐,还有——保护好她!” 容珏已经背过身,忽而眸子轻眯了下,“你别惹她生气伤心,就是对她的关心。” 旁的,他这个当夫君的,自会考虑到。 姜婴面色变了变,月光下那如雪的面容愈白了白。 但他捏着拳头,咬着唇,半晌还是重复地补充着,“保护好她。” 从他的话中,容珏微蹙眉梢,敏锐地察觉到姜婴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他没有追问,相信对方也不会说的。 脚尖一点,想着姜琳琅这会儿估计还在等他还没睡,便使着轻功,转瞬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阿影迅速回到姜婴身边,打量了一番,确认他没有事才松口气,“主公,该回去了,要是先生们知道……” “他们不会知道。”姜婴打断她,看着阿影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道,“对么?” 短暂的失神怔愣后,阿影了然,点头,“主公没有出来过,更没有见什么人。” 对于她的忠心,姜婴并不怀疑—— 阿影的命是他救的,唯有她是真真正正全然听命于他,不带其他私心杂念。 否则他也不会背着那些叔父伯父偷偷出来见容珏。 想到那个男人浑身的威压,以及他的身份,姜婴眸子便不可抑制地沉了沉。 他不能赌阿姐的安危。 容珏,但愿你所言非虚,否则,定要叫你不得好死。 “走吧。” 容珏回来时,姜琳琅居然睡着了,他不由挑了下眉,但并没有不悦。 走到床边,看着睡梦中还皱着眉不安的她,不由低头,手指轻轻抚平她眉宇间的忧愁。 眸色深邃。 到底还是为了那个臭小子,睡觉都不安生。 “唔——” 姜琳琅没有熄灯,但凡容珏晚归,她都会为他留灯,是以当他人影行至床边,眼前落下阴影时,她便隐隐转醒。 而当微凉的指腹触及她眉眼时,人一下子就醒了。 睁开惺忪微泛着酸的眼睛,姜琳琅眷恋似的蹭了蹭他的手,模样瞧着分外可人,“你回了。” 昨夜没睡好,晨间又为了和他一道用膳起了早,白天还跟着他出了门。这一来二去的,也难怪她今儿睡得比往日要早还沉了。 他一手背着身后,一手状若心疼和怜惜地抚着她的眼,语气轻柔带着宠溺,“吵醒你了。” 姜琳琅长长的睫毛扇着,像是两把小扇子,拂过容珏的手指,痒痒的,叫他心里也有几分痒痒的。 “你藏了什么呢?”姜琳琅不在意地摇摇头,随后留意到他背在身后的手,不禁好奇地睁开美目,眼里一点一点恢复了清明,好奇地探出脑袋,问。 容珏好笑地点了下她的鼻子,“眼睛真灵。” 说着,手伸出来,但见他手掌中,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见她好奇地张望,递了过去。 姜琳琅勾着唇满心好奇地打开盒子,随即便惊叹地“哇”了声。 好大一颗夜明珠! 给读者的话: 醋王vs姐控 两个都占有欲极强 我们琳琅真是幸福到苦恼(幸灾乐祸脸) 321开心,事变 盒子里,居然是一颗脑袋那么大的夜明珠,姜琳琅抱着这沉甸甸的夜明珠,眼睛亮若星辰。 “哇,你从哪弄来的?”捧着这颗硕大的夜明珠,姜琳琅睡意全无,双腿盘着,双手托着,仰面笑得一脸的灿烂。 容珏取下自己的披风,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轻笑一声,“你猜?” 又卖关子! 姜琳琅撇了下嘴,但下一瞬便又挂上灿烂的笑容,捧着夜明珠很是欢喜地说着,“不管你从哪弄来的,反正现在是我的了!” 她得了宝贝的稀罕劲儿,叫容珏一时有几分懊悔,送她这个了。 分走了她的心神。 “开心了?”但见姜琳琅这会儿脸上灿烂的笑容,容珏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至少,比她睡梦中还蹙着眉忧愁的模样要好得多。 “开心啊,我难道看起来有不开心的时候?”一缕头发滑过姜琳琅耳畔,调皮地落在脸颊边。她也不管,只抱着夜明珠,嘴角梨涡浅浅。 看她似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的模样,容珏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伸手将她那缕头发别到耳后,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不由提醒道,“时辰不早了,睡觉。” 伸手就要去拿姜琳琅手中的夜明珠。 “诶诶诶等会儿!”姜琳琅忙轻拍掉他的手,抱着夜明珠往床里滚了一圈,手护着,像护犊子似的,眨了下羽翼长睫,“我今晚上可以……抱着它睡吗?” 说着又眨了眨眼睛,讨好地卖了个萌。 容珏:“……”想都别想! “可以抱着我。”他咳了声,脸不红心不跳地绷着脸,道。 “……” 姜琳琅不禁扯了扯嘴角: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真的。 “你抱着这个,不晃眼睛?”见她一副“谁也别想和我抢宝贝”的架势,容珏哭笑不得,伸手,“乖,明天再玩。” 这一声“乖”,一下子就叫姜琳琅红了脸,心跳都快了几拍子。 实在是太——苏苏苏了! 别说给他夜明珠,把她小命给他也愿意嗷嗷嗷。 一脸绯红,眸子含着几分羞几分娇地将夜明珠递过去,“好吧,那你放好啊,别被人偷了!” 这么漂亮宝贵的夜明珠,她都不好将它当照明的灯用了。 容珏额角一抽,笑意微僵地点头“恩”了声,心中却道,谁能有那个本事闯他们的卧房偷取这夜明珠…… 将夜明珠放回盒子中,束之高阁,容珏进了里间,洗漱一番后回来时,姜琳琅已经脸朝外地侧躺着睡着了。 小手抓着被子一角,也没盖个被子,姿势谈不上淑女但也不算粗鲁地微蜷着双腿,抱着容珏的枕头,睡得香甜。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睡得香甜的姜琳琅,容珏没有立即上、床,而是默默看了几眼,随后蹙了下眉心,担心她着凉了。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枕头从她手中抽出,抖了抖被子给她盖上。 手指一弹,熄了最亮的灯,然后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一角,躺下。 伸手,将乖巧的一团轻轻抱进怀中,手执起她的手放在他腰上搭着,以一种极为亲密温馨的姿势拥抱着,慢慢闭上眼,进入睡梦中。 隔日一早,姜琳琅醒来时,容珏正在穿衣。 她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声音含糊微沙哑,“要去刑部吗?” 回头见她一副睡眼惺忪懵懵的样子,容珏一边系好了腰带,一边点头,发出一个“恩”的音节。 “唔,我的夜明珠呢……”姜琳琅扒拉了下滑到衣襟中的长发,打了个哈欠,问着。 容珏:“……”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惦记着夜明珠。 人还没清醒呢,倒是还记得昨夜得了个夜明珠。 他理了理袖子,懒洋洋淡淡地回着,“自己找。” 姜琳琅又打了个哈欠,不过她不打算接着睡了,直接踩着鞋子下了床,揉了揉脑袋,精准地找到了她的新宝贝。 一旁的容珏:“……” 每次到这种无关紧要的时候,这女人的脑子就突然变得聪明了。 “主子,不好了。” 正要开口说什么,外间,暗一声音起伏带了几分焦急,“天牢出事了。” 容珏手一顿,眉心一拢,微沉了声音,“何事?” 姜琳琅注意力也立即从夜明珠回到窗外禀告要事的暗一的话中。 天牢出事了?顾盛昌? “方才暗六赶回来,说是……天牢里的李大人,死了。” 李万材死了? 姜琳琅一惊,比容珏的反应激烈多了,“怎么死的?” 这人被关在天牢还能死了? 暗一的声音紧促地响起,“狱头今早送饭,发现李大人割腕自尽了。” “割腕,自尽。”容珏轻咬着这几个字,眸子里暗芒一闪。 “不可能!”姜琳琅咬唇皱眉,“李万材那么怕死的人,怎么可能自尽?他用什么自尽的?” “说是勺子……他藏在草席下,摔碎,划破手腕……死亡时间应该是丑时。” 暗一汇报得已经算是极为细致了,可见暗卫的办事效率。 但是容珏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当然,也没有因为突发事件感到生气。 姜琳琅气得捶了下桌子,“不可能,这太不可信了,一定是有人灭口——” 李万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怎么可能突然自尽于天牢中? 听了姜琳琅气愤和不解的话,容珏却兀地嗤了声,语气里带着似笑非笑的冷清,“别慌,不怕对方出手,就怕太按捺得住。” 有意思,这么快就买通了狱卒,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了刑部和天牢监管之人,看来,为了替顾盛昌脱罪,对方动了真格了。 这样才对得起他这几日早出晚归的成果啊。 只要猎物动,他就能死死地咬下一块肉,不怕抓不住。 见容珏露出从容又邪魅的笑容,姜琳琅眉心不禁跟着舒展开来,心里忽而就平静了下来。 她冷静之后,便想通了什么,“你是想……” 也对,以容珏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怎么能出这样的纰漏? 所以,他这是故意为之? “慢慢来。”容珏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发,眼中是胸有成竹的稳与傲。 慢慢玩,才有意思,不是? 给读者的话: 卡文QAQ 322调查,态度 齐睿几乎是得知消息后便立即赶往了天牢。 是以,容珏姗姗来迟时,他已经将情况询问了个清楚仔细。 狱卒和陈克一个个满头冷汗,却不敢擦拭,只能垂首、跪地地等待传闻中温润好脾气的萧王,那隐忍不发的怒气发作。 齐睿内心像是焦躁地被搁在热锅上烫了一烫,他从李万材的死,还有狱卒的描述,以及调查得出的微不足道的线索中,几乎不需要他多想,直觉便告诉他,事情最可能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情况。 母后。 他双手交叠握在身后,指骨紧紧摩擦着,泛了白,眼底一片青黑,自打顾盛昌被打入天牢,母后偷偷宣他入宫起,他便没能好好睡一个安稳觉。 现在的他,如一根绷紧的弦,李万材“自尽”天牢则是将他这根弦拉得更紧的一个导火索。 “殿,殿下……”陈克吞了吞唾沫,半晌还是抬起袖子拭了拭额角豆大的汗滴,他斟酌着,才道,“待会儿丞相……” “本官?”陈克原先是想向齐睿求个情,毕竟比起齐睿这一脸冷峻严肃,他更怕的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丞相。 但没想到,姗姗来迟的容珏,好巧不巧地就赶在这个时候到了。 更出人意表的则是,他没有预料中的雷霆大怒、阴冷肃杀,而是一副悠悠然行来的闲逸神态。 尽管依旧是一张阴柔冷森的面孔。 陈克一时失语,想起之前他女儿闹的乌龙,对上容珏含着泠泠没有温度的笑的眼眸,愈发失了气势。 微微一委顿,慌忙错开视线,垂了眸子,“下官……下官见过丞相。丞相您来了!” 看了眼气氛凝重的天牢,这里是审讯室,烛火发出的“噗呲噗呲”声,混合着压抑的呼吸声,分外沉闷。 但目光所及之处的压抑气氛,并未给容珏带来一丝一毫的负面影响。 他视线一扫,就落在正中那被放置于担架上的李万材的尸体。 眉梢微挑,“还是死了。” 这语气淡淡的,含着几分感叹,却并听不到同情之意。 仿佛,料定了李万材会死。 齐睿抿着唇线,从问完话后便一言不发的人,此时只是将视线移到眼前这个诡谲多变的男人身上,半晌才压着嗓音道,“丞相一点都不意外?” 虽是问句,却带着陈述的口吻。 在审讯室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容珏丝毫没有要给齐睿脸面的意思,淡然出声,“何必意外,总会死的。” 一边说着,一边手把玩着桌案上的镇纸,余光都没给众人一个。 陈克拭了拭更多的冷汗,心里愈发毛毛的,丞相这不按常理出招的反应,更叫他心中忐忑。 “仵作验过尸了,丞相要再听一遍么?”齐睿微微捏着拳头,不知是压抑还是恼怒,但总归那张温润的面容有那么一瞬染了阴霾。 他也不介意容珏越过他坐上了那张椅子,毕竟这桩案子,父皇本就是交由容珏主审,说是他一同协理,但实际上是什么情况,他心中有数。 即使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或者说是答案,但他还是公允地提醒着容珏。 其实验尸根本没有用,若真是母后为了给舅舅开脱做的手脚灭了口,那么绝不会留下明显的马脚和线索。 事实上,仵作的回答也正是验证了这点。 容珏轻笑了声,“验尸?不用了。” 他似笑非笑地收回手,看向齐睿的目光叫人如芒在背。 齐睿却想起,之前欧阳妩的死,据说是容珏自己验的尸,比经验老道的仵作还要准和细致。 再深层次地想,齐睿总觉得,容珏这般悠闲自得甚至说不闻不问的样子,是已经知道了李万材怎么死的。 “那接下来,丞相以为应当如何?”齐睿不敢贸贸然做决定,眉头微锁,看了眼死透了的李万材,再看向容珏,眸光晦暗不明,语气温和带着商量的口吻,询问道。 掀了掀眼皮子,容珏带了鼻音的回答显得极为漫不经心,“不如何,上报,下葬。” 丞相向来惜字如金,陈克早就习惯了,但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齐睿身上。 “父皇如今动不得怒。”齐睿自是听得懂,他微咬了下唇,眸子里浮起一丝愠色,“死因还没彻查清楚,怎可安排后事?” 呵,容珏唇角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底讥笑点点地望着齐睿,“看来王爷认为李万材是他杀而非自尽了。” 齐睿一噎,想说自己没有,但抿了抿唇角,一口气闷在心口,“自尽还是他杀,查清楚了才能见分晓。” “那就交给王爷吧。”容珏似颇为认可地点了下头,而后起身,抖了抖自己的袍子,一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轻松恣意,丢下这么一句,便出了审讯室。 “容珏你!”齐睿万万没想到,身为此案主审的容珏,居然会甩手将李万材的命案直接交给了他。 登时面上情绪纷呈变化,最后化作一片阴霾淡青。 陈克在一旁,那叫一个胆战心惊,这两人一见面,之间的火花就很强烈,他面上带着几分凝重,试探性地询问起齐睿,“殿下,依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做?” 看向陈克,齐睿面上微青,但不至于冰冷,他淡淡地垂了视线,落在李万材的尸体上,而后不紧不慢地道,“先将送饭与守夜巡逻的狱卒抓起来审问。然后加派人手,确保天牢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也别放进来一只!” 他的语气微重,带了几分上位者的号令威仪,陈克一边听一边点头应和,最后拱手垂首,连连应下。 吩咐完,齐睿便大步一跨,出去了。 “容珏,站住!” 他脚下如生风,很快追上了慢悠悠行着的容珏,声音一拔高,喝道。 容珏也不回头,就那么停下了脚步。 齐睿赶上前,绕到容珏面前,果见他露出那副胸有成竹以及轻嘲淡讽的神情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给读者的话: 卡文卡到我想打人 齐睿都快被我卡到智商人设崩塌了 323怀疑,质问 面对齐睿清澈温润眸子里的薄怒诘问,容珏眼里划过一丝暗芒和讥诮。 皇室中,怎么养出齐睿这般正直到愚蠢的皇子的? 这就是皇帝皇后一个昏庸无道一个佛口蛇心教导出来的翘楚,只怕是要自食恶果,到头来气死自个儿了。 “王爷何意,臣不懂。” 齐睿憋着气,瞪着眼前这个嘴上说着不懂,面色却极为桀骜冷淡的男人,似乎所有不好的事,都是因为这个男人才接踵而至。 他闭了闭眼,沉下来气息,恢复平静地道,“你不只想置护国公于死地,你还想彻底瓦解顾家,对么?” 这个“顾家”,自然有包括他的母后。齐睿甚至在想,为何容珏不直接针对他这个皇子,而绕过他,发难舅舅和母后。 齐睿并不傻,他曾是个阳春白雪、温酒笙箫的闲散无野心的王爷,但随着顾家式微,针对护国公府针对他母后的事一桩一桩接踵而至,他虽不想与舅舅同流合污,却也知晓,他的立场无法做到全然的中立。 尤其是母后,对于母后,他无法坐视不理。 暗中他调查过容珏,对于容珏,大概他是除了姜琳琅外,第二个最先发现他并非贪恋权势财富的奸臣,这个人隐藏得太深,他的目的扑朔迷离…… 但只要是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完全没有破绽? “看来王爷查出了不少东西。”容珏似笑非笑地眨了下眸子,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齐睿上前一步,毫不忌惮容珏身上生人勿进的冷煞之气,他目光灼灼地瞪着他,“皇位?还是——更深的?” 皇位?容珏挑眉,倒是有些小瞧了,居然会猜到皇位,还提到更深层次,看来,这个齐睿,要好好考虑下怎么处理了。 容珏侧开半步,拉开距离,眉眼矜冷,神态淡然自若,“我的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所谓的亲人,该为当年所做之事,偿还了。” 说着,他那阴柔低沉的声线又轻轻笑了一声,带了讥诮讽刺,扬长而去。 长长的披风拖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齐睿却微微捏紧了拳头,眼眸晃动间,他忽然掉头,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他想,有些事,或许母后那里会有答案。 仁寿宫。小祠堂。 上回皇后抄经念佛是齐睿剿匪寇那次,这回,则是顾盛昌被关押天牢。 她跪在团蒲之上,闭着眼,背脊挺得笔直,背影瞧着甚是虔诚。 嘴里轻轻念念有词,手中的佛珠有规律地转动着。 红姑拦不住齐睿,后者一向守礼法知礼节,这回却是面不带笑容,轻拂开红姑阻拦的手臂,直奔小祠堂。 只是,尽管他满腹疑窦,在行至小祠堂门口时,还是驻足,没有冲进去,守在门口,静静如一株青松立在那。 红姑见状,揣摩着他的心思,未果,只能硬着头皮面上带着温和恭敬的笑,轻声道,“殿下,娘娘礼佛还有些时候,不若您先去前殿坐着等吧?” “不了,我就在这等。”齐睿没有动,静静凝视着那抹虔诚的身影,眸底晦涩难掩,声音压得低低的。 红姑劝说无果,只好叹了声退至一旁。 皇后礼佛时确实专心,至少外间那压低的谈话声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足足半个时辰后,才见她放下佛珠,套上手腕间,在一旁的宫女搀扶下起身。 “娘娘,殿下来了。”宫女一边替她揉捏着膝盖,一边打量着外间,见齐睿笔直地立在门口望着里间,惊了一惊,然后小声地提醒着扶着宫女的手臂,眉眼带了倦意的皇后。 睿儿来了? 皇后面上的倦怠一瞬扫空,她转身,果见齐睿站那,不由扶着宫女的手臂,忙往外走。 “你这孩子,怎么傻站在外头等?红姑,你也不请殿下去殿中坐着用茶。”皇后先是心疼温柔地轻责了齐睿,随后看向红姑,眉心微蹙。 红姑不待开口,齐睿便淡淡地道,“不怪红姑,是儿臣坚持要在这等。” 他看着皇后,面上毫无笑意,眼神带着打量般,牢牢锁定着皇后的双眼。 在他印象中,这是位温柔大方,美丽仁慈的母亲,后宫之主,一国主母。 但或许是心中有了缝隙,此时再看这位挑不出毛病的母后时,他却发现,母后的温柔慈善是分人的,比如方才她看他和看红姑的眼神—— 他告诉自己,别惊弓之鸟,却怎么都没法抚平心中的褶皱。 齐睿的目光太陌生,这是皇后从未见过的陌生,这让她面上的笑意微微僵住,心中百转千回,眼中微微一晃,维持着温柔慈爱的笑容,轻声问,“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母后?” 她伸手,作势要去拉他。 齐睿却避开了。 他看到皇后眼底显而易见的诧异,微抿了唇,感到有些愧疚,但随即他还是面不带笑意地盯着她,低声问,“母后,我想和你谈谈。” 自是要单独谈的意思。 皇后看出他意思,微微转动了眼眸,心里思索了会儿,方打发了宫人,领着他离开小祠堂,到了寝宫后的凉亭。 “好了,有什么想和母后谈的,尽管说吧。”她顺着桌子坐下,指着对面的位子,依旧慈和地道。 只是若仔细看,她眼底微微敛了笑意。 心中已经开始揣测齐睿今天来找她的用意,以及他想问的了。 她想,她明白他来做什么的了…… “母后,李万材是不是你杀的?”齐睿开门见山,坐下,与皇后视线交错,他望着皇后的眼睛,不肯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眼神变化。 皇后手里的茶杯微微举起来,眼睫轻颤了下,面色淡然,甚至带了几分好笑,“怎么这么问?他死了?他死了,然后你就怀疑母后干的?” “那是不是母后?” “不是。”皇后优雅地吹掉茶面上的茶叶末,淡定地答道。1 太淡定了。 齐睿看着这样的皇后,没有惊诧,没有生气,本该是很坦荡的反应,却委实叫齐睿感到奇怪。 “真不是你?”他心里一跳,面上不表,追问。 皇后眉心微蹙,淡淡地抬了眼皮子,看着他的神情带着几分对他问题莫名其妙的轻责,“怎么,母后还能骗你不成?” 324失态,灌醉 “怎么,母后还能骗你不成?” 齐睿不禁苦笑,“儿臣也不知道了,母后到底对儿臣有没有隐瞒,隐瞒了多少事……” 听着齐睿这语气,还有看到他失落苦嘲的样子,皇后不禁眉心笼罩了一层不悦的阴霾之色。 “睿儿,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舅舅被关在天牢里,容珏这个奸贼恨不得扒掉你舅舅的皮,你之前帮着姜琳琅那个不怀好心的丫头就罢了。怎么到了现在,你还分不清主次,不想法子还你舅舅清白,救他出来,反倒过来质问母后?” 皇后将杯盏往桌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声响,眉宇间的威仪和不悦叫齐睿有那么一瞬神情微恍惚。 但只是一瞬,他便抓住了她话中令他感到可疑的点,“为何琳琅针对舅舅和母后?还有母后——儿臣不傻,舅舅做的那些事,容珏搜集的证据的真实性,我心中都有数。这样,你还叫儿臣如何还他清白?只是这些,罪不至死,那么母后,你为什么要担心?” “你!”皇后眉心深陷,唇线抿成一条线,面色难看起来,她瞪着齐睿,一时哑口无言。 齐睿却像是抓到了关键口,他第一次对着自己的母后,有了咄咄逼人的气势,他追问着,“母后一心只想隐瞒和毁灭证据,可是母后,就算是一国之母,你能堵住一个李万材的口,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吗!” 他说着,情绪有些激动地站起来,温润的面孔上,带着坚决,“今日,若母后不言明,儿臣只会秉公执法,绝不留私!” 秉公执法,绝不留私! 皇后一听,眼前都黑了黑,本来一个容珏便叫她恨得牙痒痒,难以对付。好不容易陛下同意让睿儿参与审问,结果没想到,最难过的却是这个她最得意的儿子这关! 咬着唇,皇后竟是一时难以面对齐睿清澈的又带着倔强固执的眸光。 她要怎么说? 说他的舅舅本来就是贪官污吏,作恶多端? 这些没关系—— 可是当年那件事,若是她说出来了,这个傻孩子,能做到徇私留情面吗?或者说,事关姜琳琅,这个痴情的孩子,能无动于衷吗? 不,不不。皇后摇摇头,自己心中想了无数遍在,最后咬咬牙,若是不说,就方才他那意思,绝对有可能真的秉公到最后,到那时,不知真相的他…… 那才是真的完了! 想到这一层,皇后平复了心神,再看向齐睿时,眼里多了几分复杂凝重。 “睿儿……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皇后斟酌着,尽量将事情往他们有利的方向叙述,带着无奈带着恳切,她娓娓道来。 且将她自己摘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 直到回去的路上,齐睿策着马,还是难以平复他从仁寿宫听到的那番话,给他带来的震惊。 他几乎是失神地骑着马走到官道上,神情很是呆滞,面色颇为惨白难看。 竟然是这般! 他的亲舅舅,他小时候那么崇拜的舅舅,居然是他,害死了琳琅的爹娘! “三弟!”齐磊忽然出现在马前,一把拉住缰绳,瞪着失魂落魄的齐睿,将马停下。 原来是齐睿失神间,马儿自己跑偏了道,险些撞到了客栈门前的一棵柱子上。 被恰好经过的齐磊眼尖看到,忙上前替他将马停下。 齐磊瞪完齐睿,才看清他这个弟弟此时的神情,不禁诧异—— “你怎么了?” 他从未见过齐睿这般……失魂落魄又颓废无神。 再看了看他来时的方向,皇宫…… 齐磊心中几番对比考量,还是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但想到近来的事,也能联想到点子上。 扶着齐睿下马,前面走几步就是他的府邸,他直接强制地将人拽着带回了王府。 “王爷,您回来了?咦,萧王殿下今儿来了……”守门的小厮带着笑上前迎接,看到齐睿时先是惊喜,随后有些奇怪齐睿的神色,但对上齐磊的眼神,小厮聪明地接过缰绳,将马牵走,没有多嘴。 将齐睿按着在他房中的桌前椅子上坐下,齐磊手脚麻利,关了门,又给他倒了茶,放到桌上。 “说吧,怎么回事?”齐磊拧起浓眉,黑黝黝的眸子里毫不掩饰其担忧。 齐睿目光缓慢地转到齐磊身上,从他担忧关切的眸子,落到他推到面前的茶,微启了唇,白着脸,轻轻地开口,“皇兄,有酒吗?” 酒? 齐磊拧眉拧得更深,但看齐睿这样子,绝对是出大事了,他不敢拒绝,忙开门,朝着院子外门口守着的小厮喊了声,“拿酒来!” 等酒来了,齐磊拿了杯盏,只是还不待他给齐睿倒酒,后者径自拿起桌上一坛子酒,拔掉酒塞,仰脖带着凶狠灌醉自己的架势,凶猛地灌着。 齐磊吓了一跳,忙起身去拦,“喂喂喂这可是烈酒!你这么喝,没一会就醉的!” 拂开齐磊的手,齐睿接着大口大口地灌着,太过凶猛的后果就是,酒水灌入鼻喉,他呛了一下,酒坛放下,扶着桌子偏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抬起袖子拭了拭满脸的酒水,他抬眸,眼底一片猩红,不知是喝的还是其他的。 他自嘲般地笑了,“醉了才好——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用想了。” 说着,他又伸手要拿酒,然而这回,齐磊先他一步,看穿他想法,忙将那酒推到自己面前,另一坛子也抱在怀中。 眉头紧锁,盯着齐睿猩红的眼,颓废和嘲讽的神态,问道,“到底什么事!你别吓唬我成不成!” 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见过齐睿这小子失态得灌酒,还这副模样?! 如果不是天塌下来了,这小子能这样? “给我酒……”齐睿抬手抹了抹眼睛,不知是袖口的酒水还是眼泪,他眼周一片水光,眸中晃荡着,似也是晶莹的泪光。 一时,叫齐磊喉头有些疼。 “好,给你!今晚我们兄弟俩就喝个酩酊大醉!”一咬牙,齐磊便想通了般,将酒坛递给齐睿,自己也打开另一坛酒,飒爽爽朗地道。 325异类,相悖 姜琳琅那放出去后石沉大海的信鸽总算有了回应。 因为事先与容珏通过气,是以,这次容珏真的没有派人跟踪和过问她的事。 但是他的要求便是姜琳琅要带着莫寒和暗四、暗五去,保护她安全。 姜琳琅答应了。 她按照复杂细致的信上所提的暗号,最终傍晚约定时分,在福来客栈后面赌坊二楼见到了回信那人。 “姜婴呢?”姜琳琅没想到,最想见到的人没见到,来的却是她最不喜欢的那个——姜文。 对于这个内力深厚,据说曾是她爹姜鼎天得力的军师一样的人物。与姜武兄弟二人跟随她爹征战多年。 本该是她尊敬的长辈,但姜琳琅却对这位姜家军的长辈无法喜欢起来。他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姜文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姜琳琅坐下,深邃的面上含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上回剑拔弩张动手的人不是他一般。 “不必了,我只想知道姜婴在哪里。”姜琳琅并不打算坐下,她警惕而带着冷淡的眉眼,态度如何,昭然若揭。 姜文微眯了眯眼眸,多少年了,这样的神态…… 也只有当年他效忠的那位将军身上,才看得到。 这么多年来,带着旧部带着少主四处藏匿,他在旧部中的地位威望很高,就是少主对他也是礼让三分的。 是以,对于姜琳琅的态度,他面上渐渐浮起一个微妙的笑容来。 “少主没来。”姜文说着,果见姜琳琅拉下了脸,他继续道,“那信是我回的,少主并不知道。” 果然。 姜琳琅抿紧了唇,若是姜婴知道她给他写了信,就算不来,也不会派这个她最讨厌的姜文前来。 所以说,她对这个姜文,半点好感都没有。 “好,他没来正好。姜伯伯,你是我爹的副将,听说你们情同兄弟——那么请问,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兄弟的幼子?姜婴还年少,报仇也好,你们所谓的大业也好,都不该强压在他一个孩子身上。” 听着姜琳琅伶牙俐齿,恩威并施的话语,姜文眼里划过一丝惊异的亮芒,但很快被他掩盖。 他笑着,不恼也不急,“可大小姐并不愿意跟我们回去。若是大小姐肯跟我们走,少爷也会少受好些苦。” 拿捏了姜琳琅对姜婴的在意,就好比拿捏住这个不受掌控的大小姐的命门。 姜琳琅眸子一厉,她瞪着姜文,红唇勾起一抹冷笑,忽而手心摊开那张信纸,眸子里泠泠泛着寒光,“这是你的字迹吗?” 蓦地,姜文被她骤然一转的话题弄得微愕,但他没有多想,只平静地颔首,“是。” “呵呵——”姜琳琅忽而笑了,这笑不可谓之笑,因为冷,伴着难以忽视的杀机。她一步一步走近,在姜文面前,明明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少女,却偏偏有着令人无法轻视的气势。 只听她彻骨寒意的声音暗哑地响起,“我总算找到你了!” 说着,她自袖中拿出一枚荷包,姜文本来不解的神情却在看到那熟悉的绣花时,整个人身子一震,唇角微颤,眼底泄露了一丝心虚。 姜琳琅却紧紧握着那还带着血的荷包,一步一步逼近,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桥临死前对她说的话—— “奴婢,奴婢不想……欺骗小姐……可,可我身不由己……小姐,不要,不要难过……小桥终于……解脱…… 姜家的仇,老爷夫人的仇……咳咳,奴婢父母……的仇,小姐……求你务必替……我们报了……容珏,不是……不是良人,小姐……你不要被他……蛊惑了……这个,这个,有一天替我……交给那个人……” 是了,小桥到最后,还记着这个利用她的男人。 可这个人! “很熟悉吧?姜副将!小桥才十七岁,她只是一个柔弱可怜的孤女,可你们,为什么要逼死她呢?为什么呢?”姜琳琅手指死死地抓着荷包,眼里赤红,带着愤怒和仇视,“她到死都不愿出卖你!到死都希望我能将荷包交给你!可你扪心自问,她死后,你有多少触动?甚至,你不闻不问,将她给忘了吧!” 面对姜琳琅的质问和谴责,姜文起初面上还闪过愧疚,但随后他便释然甚至是坦然地看着姜琳琅。 见她眼底流露出的悲愤和哀恸,他只是摇头轻叹了声,像是看一个不明事理长不大的孩子,“大小姐,这是小桥的命,如果能完成使命,我们姜家军,谁都责无旁贷——” 他语气微妙,声音低了下去,顿了顿,“包括少主,也包括你。” “命?”姜琳琅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仿佛救世主一样带着悲天悯人的男人,她像是好笑似的咬着这个字,手里的荷包甩到男人脸上,语气凶狠,面容冷肃,“我姜琳琅,偏不信命!” 够了,真的受够了! 一群欺世盗名,一群拿着所谓使命强加他人身上,枉顾无辜性命的混蛋! 姜文被荷包甩到脸时,眉心深深凝起,他看着眼前这个完全不同于少主的主子,深感疲惫,以及一股未知的不安—— 他担心,他们筹谋的大业,成也大小姐,败也大小姐。 姜琳琅恶狠狠地发完邪、火后,便冷静下来,冷着脸,如果可以,她真想杀了这个男人,替小桥报仇。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 姜婴还在他们手里,这个人可以利用小桥那样一心一意痴恋他的少女,未必不会利用小婴。 “顾盛昌马上要替他当年犯下的罪承担后果,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小婴有个闪失,我保证,鱼死网破!” 姜琳琅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如果是姜武姜猛甚至是那个阿影,她都有法子套一套她想要的话,但是这个人不同。 只能忍耐。 见她明明那么急于知晓姜婴下落,此时却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要走,姜文按捺着心里的不悦和火气。 “大小姐,你太仁慈了,妇人之仁,是报不了仇的!”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会后悔的!” 最后,姜文狠狠一掌将面前的桌子劈成两半,咬牙冲姜琳琅背影吼了一句。 326解惑,输了 天牢。 “国公还不肯认罪画押么?” 容珏站在牢房门外,昏暗的光线将他妖冶的姿容更添了几分神秘和阴柔。 他嗓音含着几不可闻的轻嘲,带着几分笑声,轻飘飘地对着牢房内坐在席子上的人。 顾盛昌一身囚衣,手脚并未上枷锁——据说是萧王殿下特准的。 容珏似乎对这点要求并不在意,这几日也不曾审问过顾盛昌,倒是在李万材死后的第二天,过来了。 “容珏,别得意得太早。”顾盛昌背脊笔直,靠着墙壁,周围是昏暗潮湿的霉味,他身上这件囚衣也好些天没换过了,极力忽视掉身上的不舒服,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如老鹰盯着猎物,锐利的双眸满是冷峭。 听他声音也还浑厚,不过大概是久未张口与人交谈的缘故,显得有几分喑哑。 站在门外的容珏,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角,即使隔着距离,灯火昏暗,顾盛昌还是看见了,那令人不适的冷笑。 “是么?” 顾盛昌拧了下眉头,心底蓦地一扯,感到几分不安…… 按道理,这会儿他的人应该有所动作了才是。 “国公是不是在想,你的那些党羽——户部礼部还有你安插在我身边的工部侍郎,这会儿里应外合,销毁了你其他证据?” 须臾,只听容珏凉薄阴柔的声音慢悠悠响起,带着几分愉悦,“啊呀,只可惜,这些人——动作太、慢、了。” 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的,他眯着冷淡的眸子,里面有利芒稍纵即逝。 快到顾盛昌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他知道,没有。 伴随着容珏话音落下,顾盛昌整个人都僵直地靠着墙,双手一落,眸子缩了缩。 怎么会! 工部侍郎这么多年来,一直隐藏的很好,甚至他为了将这枚暗桩起到最关键作用……故意让工部侍郎在容珏面前立功,处置了好几个他的幕僚…… 不可能的! “你在说什么,老夫听不懂。”顾盛昌气息微微一沉,很快,他双手交叠握着抵着曲起的膝盖上,默默暗念着冷静冷静,半晌冷静下来,冷淡地哼了声。 容珏这样狡猾之辈,很有可能这话是套他的。 只是,容珏却看穿顾盛昌所想,呵呵笑道,“国公垂死挣扎的样子,真叫人,大快人心呢。 你以为,让他在我面前立几个不小的功,就能得我信任了么?可惜啊,他的脑子显然和他取得的功劳不符——这样的人,我怎么会信任他呢?” 竟是如此! 顾盛昌双肩一颓,几乎懊恼地想要打自己一拳!过犹不及,他怎么就忘了,容珏这么多疑的人,工部侍郎表现得越厉害,他就越要查清这个人的底细——而当他发现,工部侍郎本身并没有多么通天的本事,却又帮他除了不少政敌…… 大意了啊!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早就知道了!”顾盛昌几乎带着无限的怒气吼了一句,“你早就知道他是我的人,还重用他——你,容珏你太卑鄙了!” 他折损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替工部侍郎获取容珏信任做嫁妆,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是给了容珏借刀杀人的机会。 他的恼怒愤懑,对容珏而言,是意料中的反应。 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他神色从容又冷静,笑容阴柔又寒凉,“国公,要不了多久,你的人,都会来陪你了。” 说着,他看了眼身后的暗一,后者面不改色地报出一系列的人名,有的是朝中身居要职的官员,有的是看起来名不见经传的门客,还有的是赌坊、青楼、画舫等给他洗钱还有提供情报的东家…… 越听顾盛昌的脸色越铁青难看,他的手不自觉地揪着身下的席子,指骨咔嚓咔嚓作响,目呲欲裂。 “你,你!你盗取了我的册子!”顾盛昌一口血淤积在心,几欲喷出,他死死地瞪着一双赤红盛怒的眸子,不甘心痛恨地看向门外的男人。 容珏微偏了下脑袋,一派无辜似的,“恩,好像是。李万材手里罗列的名单,你藏于暗室中的册子,最后——加上你放在那个不显眼周知府府上的名册。 破解了你故布迷阵的暗号,便是一本完整的,关于你这些年,大大小小明线、暗桩的名单。” 说完,容珏低沉的笑声格外刺耳地落入已经呆若木鸡,气得手指甲都辦断了的顾盛昌,气息急促地喘着。 半晌,他泣血似的声音怒吼而起,“容珏!你不得好死!” 他煞费苦心、苦心经营几十年的成果,居然就这么毁在这个年纪轻轻的男人手里! 好不甘心!他好不甘心啊! 那份名单一旦被容珏掌握,他辛辛苦苦谋划的心血,绝对会毁于一旦。 欣赏着顾盛昌此时狼狈凶狠的咆哮,却毫无实质伤害的愤懑,容珏笑意更深。 “周知府原是要通知你的——只可惜,他的管家早就被我移花接木换了个人。”容珏接着,给了顾盛昌一击。 “我要杀了你!奸贼,老夫一定要杀了你!”顾盛昌猛地像是一头猛兽冲到了牢房门前,手挥舞着,朝着门外,与他一门之隔的容珏,目呲欲裂,面容狰狞。 只可惜,他如何挣扎,伸手,都没能碰到容珏一根汗毛。 倒是他自己,手臂被门栅紧紧地捁着,磨破了袖子,露出通红破皮的手臂。 “知道你输在哪么?”容珏看着眼前徒劳地对着他张牙舞爪的男人,他笑意不变,眸子微眯,似有流光溢彩掠过。 他静静地欣赏着眼前这难得一遇的情景,语气轻飘飘地说着。 顾盛昌眸子微晃,手顿了一瞬,死死地抓着门,咬牙切齿,青筋暴起地瞪着他,眼里显然流露出的不甘和不解。 到了今天这步,他还是不敢相信,他会输,他居然会输给了容珏! “太自以为是,多疑留证据——”容珏薄唇一启一合间,说的话字字诛心,但他不以为然地接着捅着刀子,毒舌地道,“若我是你,绝不留这么一份册子。” 煞费苦心却是作茧自缚,给自己留了祸根。 到底,还是不够绝。 “你没我狠绝,注定败给我。” 不甘地目送那颀长的背影离去,顾盛昌颓然无力地靠着门坐下,耳边久久回荡着容珏走前丢下的这句话。 给读者的话: 战争布阵和权谋…真的不会写== 最近花式卡文崩溃 327选择,求情 从顾盛昌的牢房出来,容珏迎面便撞见身穿月白披风,气质温润和煦,神情却少了几分清朗的齐睿。 他微抬了下眉心,勾唇轻笑,“萧王来看国公?” 齐睿面容被夜色笼罩,背着月光,忽明忽暗间,那张高贵的面容,有了几分忧愁阴霾。 “不,我专程在这等你。”他目光直直地望着眼前邪肆悠然的男人,唇线抿着又松开,没什么血色的唇张了张,哑然开口道。 他面容罕见的憔悴,甚至下巴上还有几根没有修理的胡茬。 容珏倒是第一次见这样憔悴略显沧桑狼狈的齐睿,目光暗闪,心中便有了思虑。 微一展颜,不冷不热地挑了下眉,“洗耳恭听。” 于是,齐睿转身,容珏待他走了几步,才缓缓举步跟上。 一处无人的寂静之地。 齐睿停下,转身,捏着自己一边袖子,眸光闪烁,不复清澈明朗的眸子眨了下,声音低低地道,“容珏,我知你要置舅舅于死地——而他所犯的罪,万死也难谢罪……” 他说着,眸子颤得更厉害,咬着唇,顿住。 容珏面无表情,甚至带了几分危险地勾着唇,“萧王是想替他求情?” “不。”哪知,齐睿却缓缓摇头,面上依旧复杂甚至掺杂着痛苦之色,但他很是坚定地再摇了摇头,直直地看着容珏,认真地道,“他错得太多了,对朝廷对百姓……对姜家,他都罪无可恕。我身为皇室子孙,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是我的舅舅,我也不能包庇。” 倒是意外了。 容珏料到齐睿若是知晓顾盛昌做的那些事后,定是要受些良心的谴责——毕竟这个人,与外界传人如出一辙的仁善到天真。 但却怎么也没想到,知道顾盛昌做的这些事后,甚至在与皇后见过面之后,这个“孝子”居然违背他母后的意思,不打算包庇顾盛昌的罪。 诧异是诧异,但容珏并不相信齐睿。他轻嘲地嗤了声,“萧王这是要大义灭亲?” 齐睿面色一白,身子微微一震,抿紧了唇线,手死死地捏着袖子,一时无话。 “为了良心,还是——为我妻子?”容珏却不打算放过他似的,眯着一双美目,语气渐渐寒了下来,带着几分不容觊觎所有物的阴冷。 这话一出,齐睿面色更加雪白几分,他咬着唇,沁出血珠来,他艰难地咽了咽,方对上容珏咄咄逼人的眸子,“这不重要。” 不管姜鼎天是不是琳琅的父亲,不管他舅舅谋害的是哪位忠良,他都不能包庇这样滔天的罪孽。 母后的意思他何尝不懂,她不敢告诉他,却还是主动坦白,便是要他做出选择—— 且是希望他包庇舅舅,救他性命。 只可惜,母后还是不了解他。 “找我来,可不只是表明立场吧。”容珏细长的眉微拧,似对齐睿的话不感兴趣,但视线扫过齐睿纠结的面容时,恶趣味地无声笑了笑,忍耐着继续听下去。 齐睿很是难以切齿,但还是艰难地开口,“我想请你——高抬贵手,只发难舅舅一人即可……” 不要殃及其他人,是么? 容珏挑眉,殃及?只可惜,都是罪有应得啊。 “殿下这是求下官么?”容珏心中冷笑坚决,面上故作嗤笑不解地往后退一步,道。 咬咬牙,齐睿闭上眼,对着容珏,第一次弯了他皇室贵胄骄傲的脊背。 鞠了一躬,他声音恳切,“明兰表妹还未出嫁,护国公府上下百来人,还有你手上名单上的那些大臣——就算他们犯过错,但当中许多人罪不至死,也不该累及家人……” 私心里,他还希望容珏不要再牵扯更多人,因为他知道,母后既然知晓舅舅这些事,不可能一点水都没蹚。 “少假惺惺了,你担心的是皇后。”容珏却以最恶劣的想法揣度齐睿,拆穿他般地冷笑,“顾明兰与誉王婚期已定,圣旨已下,她现在是皇室中人,不足为患。至于你口中的其他人——呵,你要求的可不是我手下留情。” 而是你那个昏庸却不肯承认的父皇。 他的弦外之音,齐睿哪里不懂?可父皇那样的性情,一旦发怒,便是伏尸百万的后果。 “你以为皇后就干净了?”容珏不给齐睿啰嗦的机会,直接赶在他前头冷冷地道,“殿下还是回去好好查一查,你这个佛口蛇心的母后吧。” “不许你污蔑她!”许是知道自己的求情是决计没有用了,齐睿挺起背脊,抬头,微红了下眼角,瞪着容珏。 面色难看无比。 “是不想查,还是不敢查?”容珏往前一步,对于齐睿的怒视视若无睹,眸子冷淡地眯着,带着几分讥诮和嘲讽,“齐睿,要么,当个真正廉政清明的皇子,要么就堂堂正正和我斗。你这样左右为难,两边摇摆的样子,真是—— 逊色呢。” 他往前欺近一步,语调冷漠恶毒地说完,在齐睿面容血色尽失之际,错开越过他,肩膀撞了下他的,扬长而去。 带起一阵清冽的香气,被风一吹,便飘走。 齐睿足足呆愣了好一会,眸子缩了缩,瞪着前方,喉头哽咽地咽了咽,半晌没有动作。 ——齐睿,要么,当个真正廉政清明的皇子,要么就堂堂正正和我斗。你这样左右为难,两边摇摆的样子,真是——逊色呢。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墨发凌乱地垂下,打在脸颊上。 心,却是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样的自己,何尝不叫他感到逊色和痛恶呢? 想要伸张正义,还无辜冤死之人一个公道,还琳琅想要的真相和结果,又想保护他至亲之人。 一边是良心和挚爱,一边是至亲母族。 他徘徊,他痛苦。这样的他,甚至不敢去见琳琅,求她一句。 只要想到,舅舅害死她满门,害她变成孤女,他便无法面对她。 可他能怎么办?他不知道…… 他知道,事情若这样发展下去,迟早,他要面对更加两难的抉择,更大的痛苦。 抱住自己的双臂,齐睿呼出一口气,只觉心中压着千斤重的石头。 328披风,吃味 “回来了?” 姜琳琅正和手里的针线活做斗争,眼前骤然一片阴影落下时,她愣了下,抬头便见容珏无声无息地来到床边。 拍了下胸口,她先是高兴地说了句,随后却嗔怪道,“走路没声音,吓了我一跳。” 而容珏,在床边坐下,盯着她手里的一件半成的织锦薄披风,打量着颜色——黑色?微眯了下眸子,再看那长短,不禁眉梢微抬,“是你太入迷了。做给谁的?” 心里隐约猜到了给谁做的,但他还是故作不知地问着。 姜琳琅手里的针线明显进展许多,穿插而过,阵脚工整漂亮不少。 闻言,也没抬头,细致地垂着眉眼,一边做着披风一边回答道,“给小婴的啊。” 她语气自然而带着几分宠溺,没有看见眼前男人因为那个既得的答案而微微黑了几分的脸色。 自顾自地道,“他身子不太好,穿得多想来是怕冷,左不过最近也没事可做,便给他做一件披风。” 她绣活不好,但是除了给容珏缝补下简单的衣裳,做做香囊,还从未给人做过衣裳,想到姜婴,她便有了做姐姐的觉悟。 总担心那孩子穿不暖,吃不好,见不到便更加忧心,其实她之前还做了一件,只可惜,失败了,成了残次品。 见她眉眼温柔,偶尔微抬的眼里,那宠溺而温暖的细碎流光,令人心里很是动容。 但是,容珏却愈发脸色不好看,心中吃味,语气不咸不淡地道,“你还未给我做过衣裳。” 姜琳琅一抬头,有些懵懂的模样,半晌才从对方那黑漆漆的眸子里,看出几分吃味…… “……” 不是吧,这厮吃醋吃到姜婴一个孩子身上,真的好吗== “咳,我女红不好……你吃穿用度无不精致……我的手艺,比不上宫里的绣娘的。”这话倒不是姜琳琅推脱,容珏这人,认识这么久了,有多挑剔,不需要她多言了。 这话,叫容珏自己都噎了一下。 之前他还嫌弃过姜琳琅给他绣的荷包和香囊,尽管……一边嫌弃一边还不离身地佩戴。 大概口嫌体直,说的就是我们丞相大人了。 他微不自在地别过眼,故作淡定自若地接了这话,“你怎么知道,你做的,我不会穿?” 宫里的绣娘手艺再好,对他而言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衣裳,但若是出自她手…… 意义就不一样了。 止不住愕然,姜琳琅瞪大美目,身子往前倾了倾,维持着别扭的姿势观察着某个别过头去的男人。 果然,耳朵红了。 她噗嗤一声,没能忍住,笑了。 “相公,别那么傲娇嘛,想要直说就是。” 听到这欢快带着揶揄的笑语,容珏耳根子一热,但是面容却黑了黑,额角抽了抽,转过头,故作狠厉地瞪了她一眼。 那神态仿佛在说—— 开口要你给我做衣裳,是看得起你。 姜琳琅抿着唇,闲下来一只手捂着嘴不叫自己笑出声来,但那弯弯的新月眼,将她此时的心境暴露无遗。 容珏无语地扯了下嘴角,却瞥到她红红的手指,再看那完工一半的披风,不禁蹙着眉,作势要去夺披风。 哪知道姜琳琅以为他是恼羞成怒要拿她的披风,忙往后一藏,一副护犊子的样子。 叫容珏咬牙切齿地骂了她一句,“蠢女人!” 然后起身,往里侧走。 姜琳琅:“……”我靠,再说我蠢,我就跟你急了哈! 只是,当她看到拿了药膏,一脸不情不愿似的但还是不停顿地走到她跟前,朝她伸手示意她将手递出来的男人时,眉眼舒展温婉。 眼里晃动着感动和甜蜜。 口嫌体直的大佬,真的是太可爱了! 她乖乖地递了手,虽然在她看来,不过是拿针久了血脉不通,不是多严重的事。 但有人把你觉得微不足道的伤放在心上,记挂着,比你还关心你的身体,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替姜琳琅上了好几次药,相较于最初不得要领的生疏,此时他的动作神态都是那般娴熟和自然。 不会涂太多让姜琳琅觉得黏腻,也不会手劲儿不小心大了弄疼她。 看着她几根手指头上的针眼时,他眉心隆得厉害。 一副随时要将那针给碎尸万段的神情…… 姜琳琅脑海里蹦出这么一句,不禁脑补着容珏辣手摧针的画面,不禁打了个激灵。 “疼?”而容珏感觉她身子颤了颤,还以为是自己捏疼了她,微抬眸,有些别扭但难掩关切地问。 摇头,姜琳琅咧嘴笑得开心,“没事,小——” 那个“伤”字没能来得及说出口,便因为震惊而吞没在口中了。 还未来得及上药的那只手的食指,被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握着,他垂着头,红唇吮、吸着那被针扎了好几个小窟窿的手指,眉心蹙着,但动作很是温柔。 带着令人心醉的柔情。 姜琳琅不由心中震荡,容珏啊,一个重度洁癖的人,一个骄傲的人,却做出这般她想都不敢想的举动来。 她美目弯了弯,里面流淌着静谧又温柔的河流,她想,或许这就是她越来越爱这个人的原因吧。 他不爱说甚至面上总是冷冷淡淡的神色,可他却用他的方式,莽撞笨拙,霸道却令人安心地温暖和呵护着她。 气氛十分好,姜琳琅感受指尖那温热的舌轻舔了舔她手指时,红着脸,细若蚊蝇地开口说了句—— “我还没洗手呢……” 这声音很小,但是屋内就两个人,还离得这么近,容珏要是听不见,就枉为高手了。 只是—— 他现在无比希望自己耳背,听不见! 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口中的手指,容珏阴郁地瞪着姜琳琅,眸子里漆黑星光点点闪烁。 叼着她的手指,恶劣地露出几颗牙,咬牙切齿地道,“姜琳琅,你可以再扫兴点!” 一直说他不懂风情?容珏深以为,自己被误解了。 真正破坏氛围,不懂风情的,分明就是眼前这个欠揍的女人好吧。 姜琳琅忙闭了嘴,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一脸的欲哭无泪—— 让你嘴欠! 329离心,求助 当皇后得知容珏雷厉风行地搜集了极为细致的一堆证据,直接递交给皇帝后,她打翻了满殿的花瓶。 容珏! 她暗恨咬着牙念着这个名字,眸子泣血般地红起来,带着滔天的恨意。 但是比起这个,她最痛心的却是—— 睿儿居然真的秉公处理了! 他半分情面都没有留的,和容珏居然配合得极为默契,李万材的死,不到三日便破案,虽然最后没到她头上,可是直接算到了她哥哥顾盛昌头上! 而容珏掌握了那份名单,直接带着皇帝盛怒之下给他的圣旨和令牌,带领官兵将护国公府这么多年来,最得力的助力和眼线悉数抓获,收押天牢或刑部大牢。 短短两日,京城格局变动,整个临安都陷入了一片人心惶惶中。 容珏下手太快,而皇上居然没有半点风声透露就给了容珏口谕和令牌,等皇后得到风声时,为时已晚! 最可恶的是,明明齐睿可以想办法告诉她,他可以阻止的! 那个孩子居然这般冷漠,置身事外没有给她母族,他的亲舅舅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 皇后气得直接病倒。 这一下,仁寿宫中的宫人都乱了阵脚。 而齐睿,得到红姑的通知,便立即赶进宫。 他沉着眉眼,几日不见,原先光风霁月的人儿,便消瘦憔悴了一圈。 红姑见了,又是恼又是心疼,但她摇摇头,几步行至齐睿跟前,“殿下还是先别进去了,娘娘她……正气头上。” 言下之意,皇后并不想见他,或者说,见了定是要发怒的,红姑担心皇后本就病倒的身子,会因此更加不好。 也担心母子离心得厉害。 齐睿微微握紧了袖中的手,眸子晃了晃,声音低哑,“红姑,那麻烦你代为转达一声——就说,我会争取,让母后同舅舅见一面……” 这话一落,红姑微微张了张口,许久,无奈地摇头。 “殿下,你这么做,实在是太伤娘娘的心了。国公他毕竟是你亲舅舅啊!” 红姑带着几分埋怨的话,叫齐睿眸子微颤了下,那若蝶翼的羽睫似一把浓密的扇子,落下,在眼睑处投射一片暗影。 正如,他此时的心里,原先光明干净的心里,阴霾一点一点扩大。 “我改日再来看望她。”最终,他选择了沉默以对,没有正面回答红姑的话,声音含着几分沙哑,道完,转身。 红姑微叹一声,看着齐睿的背影久久不知该作何反应,还是身后的门开了,她看到皇后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长发及臀,面容带着阴霾冷厉地瞪着那一步步远去的背影。 面色虽然苍白,却并没有所谓的重病症状。 “娘娘……”红姑抿着唇,知道皇后方才定是躲在门后听到了齐睿和她的对话,瞥见她阴沉得难看的脸色,不知怎么劝慰。 皇后却冷冷地哼了声,眼里融化不开的黑雾萦绕其间。 “这个不孝子!本宫真错看他了!”白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没想到连同外人一起害他自己的亲舅舅。 可以说,从前皇后对齐睿有多宠爱和骄傲,这会儿对这个儿子就有多失望和怨怼。 红姑闻言,深深低下头,只觉皇后经此打击,估计要脑子一热做出什么事来,便忙理智地劝道,“娘娘,殿下年纪尚轻,虽然国公……但您若与殿下离了心,这往后的路便更加难走了。” 她语重心长的劝慰,到最后,还是起到了作用。 皇后面色一变,手指抠着门框,有那么一瞬恶狠狠地咬着唇,低声道,“红姑,你说,当初若是本宫留下那个孩子……” 是不是就不一样了,至少比只有一个独子,还不听她话,违背她意思,多一个孩子,她就不至于这么被动和受气了。 红姑闻言,却是面色一震,脚步往后一趔,“娘娘,这话说不得……” 当年那个孩子怎么能留? 那可是—— 孽种啊! 从红姑震惊和忐忑的语气中,皇后也回过神发现自己一时糊涂,不由拧着眉头,只觉事事不顺,心中郁气难消,“行了,本宫不过是随口一说。” “红姑,你想法子出宫,替本宫送一封信。”忽而,皇后招招手,红姑行至她身前,她微敛目,沉声低低地对红姑吩咐着,同时,从袖中拿出已经封好的信。 递给她。 红姑一时忘了去接,而是看着那空白的信封上的火漆,一时失神。 她手颤了颤,抬眸,有几分不确定地看着皇后,“娘娘,您是想……” 对于她的迟疑,皇后眉心掠过一丝不悦,但她知道这时候不能发作,便忍耐着,尽力温和又带了几分信赖地望着红姑。 道,“红姑,关键时期,本宫现在只能信任你了,若国公府倒了,那我们的好日子就真的到头了……所以,这件事只有交给你本宫才放心你知道吗?” 面对皇后词真意切的委托和信任,红姑一时竟有些动容,她抿着唇,生了皱纹的脸上展了一个安抚的笑,很快便被严肃取代。 “娘娘放心,老奴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将这封信送出去!”显然,皇上现在不信任皇后,仁寿宫外有人盯着,出宫不容易,出了宫,又要躲避其他人尤其是容珏的眼线,对于红姑一个老妪,谈何容易? 可正因为她年迈又不对武功,且是皇后信任的人,皇后才敢将这封信交出去。 只是,当红姑千辛万苦拿着信出去,自以为将信交给了传信之人时…… 却不知道,不远处站在高高的茶楼二楼窗台前,静静望着这一幕的容珏,轻勾了下唇。 “主子,属下去将那信截来!”暗三顺着容珏的视线望去,自请命道。 容珏只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不,传我命令,八百里加急也要将这信,送到那人手上。” 暗一和暗三皆是一惊,但不敢质疑容珏的命令,稍一停顿后,便立即依照命令下去吩咐了。 “可惜,生了个还算不错的儿子,也救不了你了。”容珏看着红姑小心翼翼地掩着面巾离去,不由看向仁寿宫的方向,勾了勾唇。 齐睿,你的算盘,到底落空了。 给读者的话: 希望明天能坚持三四更== 330屠杀,理解 “饶命,饶命啊!” 一群杀伐的侍卫,还有官兵,追杀着几个落网之鱼,那人带着自己的亲眷,和几个护卫跑到死胡同绝路。 眼见着前无进路,后只剩追兵,为首的男子直接双膝一软,跪下,哀嚎求饶。 然而侍卫看向身后血红斗篷覆体,帽子遮了额头和半边眼睛的男人,后者只是轻抬起手,利落果断地挥下。 “杀——” “啊——” 于是,伴随着侍卫一声冷硬的喝声,手起刀落,哀鸿声响起,无一幸免。 一地的尸体,溅至墙面的鲜血,一场追杀变成单方面的屠杀。 刀尖上滴落的血液,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胡同里,令人头皮发麻。 前去检查尸体的侍卫,收了佩刀,回到走到容珏跟前,“大人,没有活口。” 男人脚上蹬的锦云靴微转了方向,转身,众人于是跟着他一道,收兵回返。 但是,容珏耳尖微动,斗篷掩盖下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袖子一挥,将胡同那一堆尸体中一名妇人挥开。 但见妇人原先躺着的地方,躺着一名婴儿。不哭不闹的婴儿。 起先便被妇人紧紧护着躲在一群人身后,免了被杀。 侍卫一愣,那婴儿居然不哭不闹地躺在那,此时,躺在襁褓中,柔软的手指伸出来,放进嘴中,像是当成了糖果,轻轻吮着。 容珏走到婴孩前,靴子避开血泊而踏,居高临下,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幸存者。 这孩子约莫才三四月大,小小的白白胖胖的一团,居然与容珏对视,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转着。 口中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来。 “大人……”就连已经跟着容珏,杀了不少逃亡者的侍卫都为这样纯真幼小的稚子生出几分不忍来,手中的刀握了握,询问面前男人的决议。 容珏手指轻抬,他眯着一对冷眸的眸子,“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语气森然冷漠地说着。 侍卫眸子一颤,但很快便冷静下来,望着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冷绝上前,挥起刀。 ——怪只怪,你的出生错了。 “哇啊——” 临安的天,彻底变了。 血色染红了街道,复又被巡城兵擦拭干净,但血迹是擦干净了,那泣血的哀嚎声,还有天边似被染红的云,却无法洗去。 因为护国公以下犯上,作乱通敌,一系列的罪证下来,他的问斩,指日可待。 然而,他手中的名单,牵连甚广。丞相容珏奉旨追捕缉拿这些官员,许多闻到风声便逃跑,只可惜,逃跑者,皆是逃不了被追杀,屠戮的命运。 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几起后,那些暗中收拾包袱的官员,放弃了逃跑,甚至有的主动自首—— 入天牢也许还能留条性命,可若是落到容珏手中,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临安城戒严,青楼、赌坊、酒楼都不敢营业,而百姓们更是关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唯恐撞上阎罗般的丞相索命。 当容珏回到丞相府,又是一天深夜。 尽管他尽量不让身上沾到血,但一天下来,那么多的人的血,到底还是沾染到披风上。 索性,那披风在他进府门时便扔给了管家。饶是如此,他身上的血腥气也难以掩盖。 看了眼脚下靴子鞋边已经干涸的血迹,他想了下,原先要踏入院子的脚步一顿,便转了方向,向书房行去。 “相公。”他没想到,推开书房门,却发现姜琳琅在里面榻子上躺着,听到声音揉了揉眼睛,披着衣裳下了榻。 他一愣,手扶着门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但睡得迷迷糊糊才转醒的小女人却已经踩着绣鞋,几步到了他面前,在他反应之前,已经双手娴熟地抱着他的腰,脑袋蹭了蹭他的胸口。 声音多了几分软糯的依赖和娇气,“好晚,我都等得睡着了。” 说着,掩面打了个秀气的哈欠,随后鼻息间传来的血腥味,令她微微耸了下鼻子。 “你受伤了?”她忙推开些,容珏还道他身上的味道惹得她不喜,却见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检查着他身上的衣裳,语气紧张。 他一颗因为整日的杀伐很是浮躁和暴戾的心,瞬间,因为她这句话,她一个挑眉,而褪去那层铁血冰霜,柔软下来。 “不是我的血。”他见她手捏着他袍子一角,看着上面的血迹的模样,忙解释,同时抽出衣裳,“身上脏,离远些。” 姜琳琅一颗心才松下来,她摇头,眸子恢复了清明,随即道,“我就知道,你这两天怕影响我睡觉,都在书房睡的。” 所以,她直接过来守株待兔了。 听出她言下之意的容珏表情也有了几分柔和,笑着摇摇头,“不是说了不必等?” 这些天,他早出晚归,她也跟着睡不好,他主动搬来书房吧,才一日,就被她发现了。 姜琳琅摇头,很是固执地道,“要等的,我一个人睡不好。” 不知何时习惯了他在身边,一个人晚上辗转难眠,半夜醒来,摸到身边位置是冷的,就更睡不好了。 这话极大地温暖了容珏的心,他抬手,亲昵地捏了捏她秀巧的鼻子。 “今天,我杀了很多人。”洗漱后,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容珏牵着姜琳琅往后院卧房走去,路上,他想着,还是坦白地开口。 手中的小手微微一紧,他不由跟着心脏一收,看似冷淡的模样,但眼角余光忍不住观察身边人的反应。 “无一幸免……么?”姜琳琅心里微微不舒服,但她已经能坦然接受,自己相公杀伐嗜血的手段,再者,那些叛逃者,多是罪无可恕之辈,作恶多端,不值得同情。 但是…… 若是容珏,怕是老弱妇孺,也无法幸免吧。 敏锐地听出那停顿后的询问,容珏眉心微拢,唇线也抿得笔直。 他喉头微疼,随后有些干巴巴地答,“恩,啊。” 姜琳琅微叹口气,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我明白的,你怕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容珏脚步停下,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妻子。 她说什么? 331孩子,一念 “你……”容珏只觉自己心脏跳得生疼,眸子有些诧异地盯着姜琳琅的脸,不肯错过她眼里任何一丝情绪变化。 姜琳琅握住他的手,垂了下眼睫,随后仰面,带着灿烂的温柔的笑容,轻声道,“既嫁了你,我便希望你平安……虽然很同情无辜者,可我也不是圣人。那些被赶尽杀绝的,定是对你存有威胁的,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不必忧心我,只要你觉得是对的,就去做。大不了,我们夫妻一起承担后果。我说过,你杀人,我救人,一报还一报,总能抵消一些罪孽。大不了,阴曹地府,我当小鬼,你陪着。” 反手紧紧握住那柔软却带着无穷力量的手,容珏眼眸坚定,语气邪肆狂妄,“若你当小鬼,我便杀了阎王,护着你,天上人间,地狱修罗,无人可伤你。” 姜琳琅闻言,不禁眉眼舒展,笑了声,“好。” “你跟我来。”容珏像是一瞬间精神抖擞了般,拉着姜琳琅,便急急调了头,语气含着几分急切。 仔细听,还有几分邀功的味道。 姜琳琅:“……去哪儿啊?” 这大晚上的,不会是拉着她去杀人放火吧== 但当她跟着容珏来到厢房,他推门而入,里面暗三正束手无策地抱着一团东西,面上妥妥的苦恼无措。 看淡容珏和姜琳琅夫妻二人,他险些落泪,“主子,夫人!救命啊——” 他转过来,姜琳琅才看清楚,暗三竟是抱着一个婴儿! 她嘴巴张大,看着暗三,半晌幽幽感叹—— “暗三啊,没想到你孩子都有了。” 就是不知道他这是抛弃孩子娘了还是…… 暗三:“!!!!!!”夫人您听我解释! 容珏:“……” 一主一仆,一个震惊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个鸡蛋,一个面部抽搐了下,对于自家娘子的脑洞,深感佩服。 “夫人,暗三媳妇儿都没娶,哪来的孩子啊!”被“委以重任”抱着孩子的暗三,指了指自己被尿了一身的衣裳,欲哭无泪地咬着牙,“这要是我儿子,敢这么尿他老子,非给他扒一层皮下来不可!” 这一瞬咬牙切齿凶悍劲儿,叫姜琳琅啧了声,确定了,这不可能是父子俩了。 她忽而看向容珏,他突然拉着她过来…… 该不会—— “你什么眼神?”容珏被姜琳琅变化莫测的眼神盯得头皮都发麻了,随即心中明了,不由抽了下嘴角,瞪了她一眼,“不是我的!” 他到现在还是童阳之身,媳妇儿都没吃到,真不知道这女人的脑子怎么想的。 姜琳琅摸着下巴,走到暗三身前,看了眼他怀中啼哭的孩子,声音很弱,再看暗三别扭的姿势,她不由得伸手,“我来抱吧。” 这么抱着,孩子肯定难受的。 不大娴熟地接过孩子,但到底是女儿家,动作轻柔细致多了,说来也奇怪,这孩子一到姜琳琅怀中,忽而睁开了那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她。 然后,咧嘴,没有长牙的小嘴儿笑了。 “呀,小家伙居然冲我笑了。”姜琳琅不禁感到惊奇,抱着孩子摇了摇,怀中的婴儿便笑得更开心了。 容珏望着这一幕,不禁唇角弯了弯。 想到今日,原先是要一道灭口的,可就在那侍卫手里的刀挥下之际,这孩子将手指从嘴中抽出,两只肥短肥短的小手冲着他,似是在求他抱一抱。 也咧着嘴,冲他笑。 那个笑,干净天真,容珏饶是自认铁石心肠,也情不自禁地蹲身,将婴孩抱了起来。 这是除了姜琳琅,第一个不怕他,生死之际还冲他傻乐的人。 那一瞬间,他就想起姜琳琅的笑容,脑海中划过那么一丝痕迹后,便抱着孩子走了。 当然,他只带了一个侍卫,其他人都以为他是带着孩子虐杀了—— 那些人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以及不易察觉的厌恶。 谁都不会相信,杀人如麻的容珏,会放过这个孩子,还将他抱回了丞相府。 听了容珏的解说,姜琳琅再看向怀里的婴儿,微微叹了声,“这孩子倒是聪明。” 莫寒进来,将姜琳琅要的东西拿来,她动作小心地给孩子换了干净的襁褓,检查了下,孩子身上没有胎记,也没有佩戴什么物饰。 不由松了口气,大概这就是天意。 容珏站在床前,目睹姜琳琅给婴儿擦拭换尿片,又拿了羊奶细心地喂了他。 婴儿嗜睡,吃过就香甜地闭上眼睛赖在姜琳琅怀中睡着了。 这样一幕,有些令人惊奇。容珏甚至脑海中闪现一个画面—— 不久将来,他们的孩子也这样小小的一团,但是肯定比这个孩子要漂亮,被姜琳琅抱着,哄着吃奶睡觉。 只是想象了下,他都忍不住心中悸动跳跃,很是期待着那样的一天。 “这个孩子……”姜琳琅没想到容珏会手下留情,放了这条小生命,但是她心里却为此感到激动和高兴,她的容珏,真的不一样了。 不过,看着睡得香甜没有烦恼的孩子,姜琳琅却犯难了,他们这样的身份,这么大个孩子,要养着,只怕是不可能。 而且,私心里——容珏是这个孩子的杀父杀母仇人,孩子长大了,若有朝一日获悉一切…… 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这世上没有可以隐瞒一辈子的真相。就算有,她也不愿意养大了有感情了,孩子却想着报仇。 看出姜琳琅的担忧,容珏却似乎想好了般,道,“这孩子是大理寺卿高仰的女儿和一介书生生的,高仰嫌弃这孩子生父出身低微,将其杀了。孩子的母亲并不知道真相,带着孩子跟着高仰想去投奔西国的亲戚。” 然后,就被他杀了。 姜琳琅闻言,不禁抿紧了唇线,这孩子的身世倒也可怜。摊上这样一个外祖父。 不过容珏将事情查了这么仔细,看来,这孩子的命是保定了。 “那你的意思是?”姜琳琅将孩子轻轻放到床边,给他盖上小被子,转头询问容珏。 332收养,人选 “找一户乡下人收养,给些银钱。”容珏的确是已经想好了如何安置这个孩子。 但姜琳琅忽而,电光火石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犹豫着,还是开口道,“其实我有个人选……” 只不过,她不确定她的这个想法,容珏会不会同意。 “汝阳王夫妇?”容珏眉梢微抬,看了眼姜琳琅游移不定的面色,福至心灵,道。 姜琳琅点头,“婉姨她无法生育……我看他们夫妻二人一直都很想要个孩子,你也说了这孩子的身份没什么隐患。就想着……” 乡下人收了钱是会照看这个孩子,但谁能知道找的夫妻会不会后来要了孩子就冷落这个孩子呢? 但是据她对汝阳王妃的了解,她十分喜爱孩子,却因为不能生育,以及身子骨弱没法照看,一直不能如愿。 眼下,汝阳王妃身子经过师姐的调理,已经大好,所以她才想到这一出。 不过,容珏却点头,没有异议地道,“你觉得合适,便这么安排。” “额,这样吧,我请婉姨来府上做客,问问她再说吧。”姜琳琅回头,床上的小家伙踢了踢脚,她不禁惊了下,这才几个月大都可以踢脚了? 对照看孩子没有经验的她,一时觉得很新鲜。 “好。”容珏点头,但是发现对方一门心思都落在那个小屁孩身上根本没看他,便应了声,语气却不大好。 想了想,府中除了她和莫寒,都是汉子,而莫寒……算了。 姜琳琅于是决定,直接在厢房睡下照顾小宝宝,这会儿她全然忘了之前还说容珏不在她睡不好的事了。 摆摆手,大有撵人的意思。 容珏脸一黑,只觉得自己挖坑埋了自个儿。 再看那呼呼大睡的臭小子,面色更加难看了。 “我也在厢房睡。”容珏忍了忍,道。 姜琳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床,“可是这床我跟孩子睡的话,挤不下你了。” “……”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神态极为自然,容珏沉了沉脸,咬着牙,瞪着那一无所知的婴儿,阴测测地冷笑,“你跟他睡?”不跟我睡? 容珏这阴森森的口吻和表情,令姜琳琅身上汗毛一竖,回过神来,不禁扶额—— 真是上到八十岁下到八岁,这厮的醋都能吃啊! “我这也是怕打搅你休息。孩子晚上要是饿了哭闹,会吵醒你。”摸清了容珏的脾性,姜琳琅换了个说法,柔柔地拉着他的手,摇了摇,一派善解人意的模样。 磨了磨牙,容珏也不想晚上和一个陌生小子睡一张床——哪怕是个人事不知的婴儿,也不行! 脚生了根似的,半晌才迈出一步,一步三回头,姜琳琅却只在最初摆摆手后,便转头专注地看着孩子,压根没看到他回头。 更没看到,他眼里不易察觉的期盼。 得了,别想了。 这女人真的是太容易被别人分去心神了! 容珏一边走一边恨恨地想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婴儿就这么在意了,要是他们真生了个孩子…… 不成不成,不要孩子了! 到时候,他就更没有地位了。 暗三一路跟着自家主子,见他一会冷哼一会皱眉,不禁额角抽了抽。 突然发现主子好幼稚== …… 汝阳王妃收到请帖还是很高兴的,不过一想到丞相府……她进门时,不由自主地谨慎起来。 丞相府和她想象中一样,森严严谨,只不过,走到花园、绕过亭廊,来到后院,却又感觉这种冰冷和疏离感,被什么柔和温馨的气息感染和包容着。 当她看到站在花园一侧亭中,吩咐着小厮将茶水点心摆放好,声音如百灵鸟一般快活明媚的身影时,心中了然了。 百炼钢化绕指柔。 “琳琅。” “婉姨!怎么也不让人通传声,我好去门口接您啊。”姜琳琅听着温温柔柔的一声唤,转过头,不禁瞪了眼小厮。 汝阳王妃却是拉着她的手,一脸温善慈和,“傻孩子,是我让他不必通传的。再说,都是自家人,不讲虚礼。” 姜琳琅闻言,摸了摸脑袋,笑得乖巧又拘谨。 她生怕招呼不周地指挥着小厮上这个上那个—— 主要是丞相府还真没来过什么客人! 虽然王妃很喜欢她,但姜琳琅还是将她当长辈和贵客看待的,一时拘谨和紧张在所难免。 打量着王妃神色,见她虽仍旧单薄和苍白,但面上多了几分生气少了几分死气。 眉眼依旧忧郁带愁思。 “婉姨,坐。” 招呼着汝阳王妃坐下,姜琳琅给她端了茶。 抬眸看了眼似有话要对自己讲的姜琳琅,汝阳王妃轻啜了口茶,温柔的眉眼舒展,轻声开口,“琳琅是有话要对婉姨说?” 姜琳琅下意识看了眼汝阳王妃身后的侍女,然后笑了笑,“确是有件事想问问婉姨的意思。” 见状,汝阳王妃哪里还不明白? “那,琳琅带婉姨逛逛相府吧。”起身,汝阳王妃对姜琳琅笑着道,然后吩咐自己的侍女留在这等候。 于是,姜琳琅带着汝阳王妃去了厢房。 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孩子的哭声。 汝阳王妃步子一顿,有些奇异地看了看姜琳琅。 姜琳琅没有作答,只是带着她进了屋,转身合上门。 “主子,你总算来了……”莫寒那张刻板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此时满是踌躇和无措,见到姜琳琅宛如见到救星,迫不及待地就将床上嗷嗷啼哭的小家伙抱起来递给姜琳琅。 姜琳琅抱着小家伙,果然,原先还嗷嗷哭着的孩子就不哭了,甚至还伸着小胖手想抓姜琳琅的头发,滴溜溜水洗过的眼睛很是漂亮。 “这孩子……”汝阳王妃见姜琳琅抱着一个婴儿,有些惊奇,但看到孩子乖巧可爱的模样,眼里却不禁流露出几分渴求。 要是她能生育…… 姜琳琅一眼看出汝阳王妃对孩子的喜爱,眼眸一转,便将孩子往她这边倾了倾,“婉姨,要不要抱一抱?” 她的声音落在汝阳王妃耳中,就像是蛊惑人心的梵音般,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可爱的小婴儿,情不自禁地伸了手。 333其乐,融融 抱着软软的一团,汝阳王妃眸子都微微颤了颤。 她手臂微抖了下,明明没有孩子,但是她抱孩子的姿势格外娴熟,小宝宝到了她怀里更加自在舒适,还吐了个泡泡。 冲着她咧嘴笑。 汝阳王妃见状,整颗心都被柔化了,眼睛舍不得离开小家伙身上,喉头微哽。 这模样,叫姜琳琅心中有些不忍。 但再看抱着孩子一脸温柔和母性光辉的汝阳王妃,还有那乖巧可爱的孩子,她又觉得也许这真的是天意注定。 “琳琅,这孩子是……”抱着小小的一团,汝阳王妃脸上笑容都不禁多了几分,她一会看看孩子,一会看看姜琳琅,疑惑地问道。 她当然不会像姜琳琅脑洞那么大,怀疑是她或者容珏在外头生的孩子。 姜琳琅见反正这儿也没有外人,便将这孩子的身世来历告知了汝阳王妃—— 着重地表达了容珏善心之举。 无形中炫夫的姜琳琅,十分骄傲。 汝阳王妃见了,笑个不停,随后也是感慨地望着襁褓中懵懂无辜的孩子,叹了声,“这孩子命苦也命好,有那样的外祖是他命苦——可是碰上你们夫妻二人,又是他命好。” 没想到,容珏那样一个杀人如麻的人,居然也会动了恻隐之心,放过这个孩子。 但她眸光落在姜琳琅面上,又觉得之前的想法没错,再冷硬的心肠,遇到这样一个女孩,都会变柔软吧。 想着,她又看向怀中的婴儿,小婴儿吐着泡泡,嗦着手指,眼睛滴溜溜可爱得让人心坎都跟着酥了酥。 “琳琅,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孩子吧。”汝阳王妃一边抱着孩子摇啊摇,一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着孩子的鼻子,不料手指还没收回,就被小家伙当成玩具抱住,咿呀咿呀地像是在和她对话似的。 汝阳王妃见状,笑声都欢快了几分,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喜爱。 “正是。”姜琳琅看了,心里也是开心,但还是询问道,“婉姨,这孩子还小,而我和容珏不可能收养和照顾他……所以我想……” “我养。”汝阳王妃却在姜琳琅游移不定中,看向她,眼眸一片坚定,眉眼倏然,莞尔,道。 她说着又看向襁褓中的小家伙,打趣地道,“小家伙,让我当你的娘亲,好不好啊?” “咿呀咿呀——” 回答她的是笑呵呵地糊了汝阳王妃一手的口水,还有那咿呀咿呀的童语。 汝阳王妃于是笑得和孩子般,难得露出几分兴奋和雀跃,唤着姜琳琅,指着孩子道,“琳琅,你快看,这孩子他喜欢我,这是同意了是吧?” 不忍扫了她的兴,尽管姜琳琅觉得这么屁大点的小宝宝根本就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但是看汝阳王妃第一次露出这么开心的笑容,她还是附和地点着头,“是啊,小家伙喜欢你呢。婉姨和这孩子有缘分。” 抱着孩子摇了几下,汝阳王妃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将孩子哄着睡着,放到小床上,她转身,望着姜琳琅,眼里带着感激和泪意,“琳琅,谢谢你。真的谢谢!” 握着姜琳琅的手,不住地颤抖,昭示着她的感动和激动。 姜琳琅未曾想到,汝阳王妃收养这个孩子会这般感激自己,她原想着到底不是亲生的,一来怕汝阳王不愿意,二来怎么都觉得是麻烦了他们。 却不料,在汝阳王妃心里,这是帮了她。 她摇头,“婉姨,你别这么说。这个孩子和你有缘,或许这就是你们的母子情分。” 说着,她看着那小床中睡得格外甜的小宝宝,眼里也流露了几分柔和,不过想到什么,还是问汝阳王妃,“只是……你不和王爷商量下么?” 就这么单方面决定收养这孩子,真的没关系吗? 哪知,汝阳王妃却是抿嘴一笑,提及汝阳王,她整个人都是甜蜜的,“王爷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希望抱养个孩子,但是怕我伤心,又担心我身子不适合照顾孩子,便没提。如今我心中郁结快散,身子骨也好了大半,这孩子又和我有缘,相信他会很乐意的。” 姜琳琅闻言有些感触,他们夫妇真的是情比金坚。 因为有个小宝宝牵挂着,于是,汝阳王妃也开始了“抛夫从子”的队伍,一待就到了晚上。 当管家通传说,汝阳王与容珏一道回府时,姜琳琅手中的汤匙都掉了。 容珏今儿这么早回来了? 不对,重点是,汝阳王这是来带婉姨回府的? 汝阳王一进门就听到王妃多年来难得的欢快笑声,还有柔柔的带着哄劝的歌声。 他脚步一顿,原先因为担心她没回去的那颗心也安定了下来。 容珏却是眉眼都染了几分笑意,跟在后头,双手背在身后。 想着,这个麻烦要转手让人了,姜琳琅马上又还是他一个人的了。 “哦哦哦,不哭不哭。”给孩子换尿片的时候,孩子有些闹脾气,汝阳王妃却很有办法,温柔又耐心地哄着,没一会孩子就安静下来了。 嗦着手指,咿咿呀呀地像是回应。 “呀,又咬手指了!琳琅你看看这小家伙,多有力气——” “哈哈是啊,看这架势,长大了定是个皮猴儿!” 两个女人在那守着一个奶娃娃,别提多兴奋开心了,看得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个男人,面色古怪不已。 容珏那张脸,拉了下来,但念及自己的形象,再想着马上这臭小子就是别人家的了,面色才回暖。 “咳——”他轻咳了声,“琳琅,汝阳王过来接王妃了。” 还有孩子。 姜琳琅回头,之前就听管家说了,所以并不意外,和汝阳王打了招呼,然后笑眯眯地指着奶娃娃,“王爷,你儿子!” 容珏:“……” 正无语呢,那厢汝阳王妃特配合地点头,对着汝阳王笑得格外开心,“王爷,我儿子!” 汝阳王:“……” 行吧,媳妇儿开心就好。 汝阳王咳了声,来的路上已经清楚了来龙去脉,也不惊讶,只道,“婉儿,那给孩子取个名,记入宗谱吧。” 反正,他的婉儿高兴,什么都好。 给读者的话: 四更打卡 334刑罚,归来 “取名字?”汝阳王妃对于自己夫君很是信任,并不担心孩子的身份问题,但是听到说要取名字,她高兴坏了。 其实当年怀那一胎时,夫妻二人就想了很多名字,最后却…… 但到了此时,汝阳王妃忍不住亲了亲孩子的脸蛋,动作带着虔诚般的温柔,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 “就叫天赐吧。” 她说完,汝阳王沉默了一晌,随后爽朗笑了起来,走上前,揽着汝阳王妃的肩,看着自己的儿子,也不禁流露出喜色来。 “天赐好,天赐好,这个名字好!” 于是小天赐的名字就正式诞生了。 目送抱着孩子离去,笑声不止的夫妇俩,姜琳琅嘴角眉眼布满了笑意,真心替他们感到高兴。 至于容珏—— 则是心里呼口气,总算将麻烦送走了。 “我去趟刑部,你……算了,我早些回来。”容珏替姜琳琅拢了拢长发,本想让她今晚别等他自己先睡,但想着这女人固执起来根本不听劝,便话语一顿,道。 才用过晚膳,夜里还要去刑部? 姜琳琅挑了下眉,不过近来临安多事之秋,他忙也是没办法的。 点点头,取了披风,姜琳琅踮起脚尖,替容珏披上,将带子系好,嘴角弯弯地叮嘱着,“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容珏应了声,带着暗一和暗三便出去了。 刑部天牢。 “还不肯认?”陈克小心翼翼地在前头带路,容珏在后头,越接近他们的目的地,那凄惨的叫声便越响亮。 那沙哑惨烈的叫声,令陈克脚步微微晃了晃,头皮发紧,提心吊胆起来。 听到容珏这状若玩味的一声问话,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是在问他,忙擦拭着额角的冷汗,连连告罪,“回大人,下官尽力了……可那厮如何都不肯认罪啊!” 不是招而是认罪。 容珏真的是个怪物!无须拷问,直接就将证据甩给犯人,让他们认罪画押。 也正因为他太可怕——证据确凿到只要认了离抄斩也不远了,是以,这两日捉来关押天牢的大都是不肯认罪的。 现在问的这个…… 便是护国公左膀右臂之一的一位侍郎。 “尽力?”容珏微挑了眉,笑声冷了下来,尽力了还没让犯人认罪画押,这样的人,若非看着他还有用,现在,已经死了。 听出这森森的冷意,陈克背脊都颤了颤,他有些欲哭无泪地告罪顺便告状,“下官说用刑……可萧王殿下仁厚,不准下官用大刑啊!” 齐睿…… 闻言,容珏径自越过陈克,衣摆微翻,如鱼尾潇洒肆意划过空气。 “当然不能用大刑。”容珏走到牢房门外,便有狱头小心谨慎地给他打开牢门,他一边往里走一边似笑非笑地说着。 目光又冷又阴地看着此时被绑在架子上,两个狱头正使用鞭刑,而那浑身是血的侍郎,垂着头,叫声凄惨。 不能用大刑?陈克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转念却是后背一片冷汗濡湿…… 该不会…… 容珏一进来,行刑的狱头便停下了动作,赶忙行礼。 而那奄奄一息的侍郎抬起被头发糊了一脸的脸,面上都是血和汗,他恶狠狠地瞪着容珏,龇牙骂道,“容珏,狗贼!你不得好死!” “还有力气骂人?”容珏走近,目光淡淡地撇了眼两侧的狱头,冷声反问,似是在说,行刑半天还让犯人有力气骂人却不画押。 狱头小心翼翼地垂着头,胆战心惊地道,“回回回大人,这家伙是个硬骨头……” 打也不招啊。 “那就——”闻言,容珏似是笑了,语气带着几分清晰的趣味。“碾碎他的骨头!” 话音一落,众人只见,那个冷浑泛着阴冷煞气的容丞相,手没有接触到犯人的身,但是五指一张一合,清脆响彻的声音响起。 随后那侍郎的惨叫声便拔高了好几个音,众人不禁打了个哆嗦,再看犯人手脚诡异地软着,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这,这真的碾碎了骨头! “你,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也不会招的,狗贼——你、你全家都……不得好死!”那人痛得声音都支离破碎起来,恶狠狠地啐了口。 但是众人却忽然觉得心口一窒,体内血液都沸腾翻涌起来…… 牢房中一瞬令人心脏跳得飞快的那股凛冽的杀气,叫众人浑身不适。 丞相他……动了杀意! “全家不得好死?”容珏一手抓着侍郎的头发,往上提了提,指骨泛白,眼眸阴寒得似凛冬刀子一样的狂风,他咬着牙,声音森森寒气迸射,“来人,将他儿子带过来!” 陈克一激灵,这侍郎之子,也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霸…… 但是丞相突然一怒,叫他不敢怠慢,立即吩咐人去提侍郎之子过来。 再然后,便是一场可以预见和想象的折磨和虐杀。 将侍郎之子的尸体丢到侍郎脚边,容珏拿了帕子重重拭了拭手指,眼神冰冷无情地扫过奄奄一息,痛苦地想死却被封了穴道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的侍郎。 一言不发地带着人离去。 诅咒他不得好死可以,带上他的琳琅,就不行。 …… 是夜,临安城外几十里的官道上。 一辆华丽的马车在一群身穿异域骑装的护卫保护下,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一只白至胜雪,指尖若削葱根的手缓缓抬起帘子一角,夜色朦胧,看不真切,只隐约可见里面华丽的陈设,以及一袭白底红花的裙子迤逦在名贵的绒毯上,显得分外华丽和美艳。 须臾,手的主人发话了,“到哪了?” 一道柔媚而含着几分威仪的女声。 护卫策马行至马车车窗一侧,声音粗犷,神态却恭敬,“回王妃,到了临安边界。” “还要多久?”女子的声音含着几分不耐,涂了猩红的蔻丹的指甲划过车帘,发出一丝尖利刺耳的声响。 护卫头垂得更低,“回王妃,明日傍晚便可抵达临安。” “恩,让车夫加快。”女子似还是不大满意这个进程,催了声。 “是。” 临安,我回来了。 335状告,昭雪 最终,护国公一党中流砥柱,尽数剿灭。 该画押的画押,该关的关。 “混账——”皇帝身子愈发疲累不堪,将容珏呈上的画了押的证词甩下,气得不住地咳嗽。 下方,自知此次舅舅性命难保,护国公府根基被毁的齐睿默默握了拳头,闭上眼。 然而,汝阳王此时却出列。 “陛下,老臣要状告顾盛昌另一滔天大罪!”他言辞恳切,一掀袍摆,便跪下,手中玉笏捏得紧紧的,在众人敛声屏气之际,出列高声朗朗道。 皇帝睁开浑浊的眸子,眼窝深陷,他瞪了眼汝阳王,“还有什么可告的!” 这些罪,已经够顾盛昌那个老东西流放,护国公府被抄家的了! “臣,要告当年顾盛昌主谋陷害前骠骑大将军姜鼎天,致姜家军几千人与烽火城无辜百姓守城而亡!顾盛昌伙同肖存、刘正、祁昊……欺上瞒下,至国难于不顾……” 随着汝阳王一句一句铿锵有力的状告,满殿都吸了口凉气。 “胡闹!”皇帝却打断他,面色阴沉,“十多年了,你现在说状告顾盛昌,可有证据?” “有!臣恳求陛下传召一名重要的人证。”汝阳王似察觉不到皇帝的怒气和警告,低着头自顾自地顺着话,接道。 皇帝不由捏紧了龙椅,他面带几分青灰,此时不由得看向容珏,后者只是面无表情地朝他望过来。 那一眼,很冷,但是皇帝却隐约看懂了什么。他咬牙—— 这个逆贼,现在他的寝宫被他的人把守,就连长青道长都是他的人,并且只有听这逆贼的话,长青道长才肯给他丹药。 该死! 忍着心中滔天的怒和狠意,皇帝气息微一沉,声音哑了哑,“传——” “姜鼎天之女姜琳琅参见皇上!”只见来人却是一身白衣上殿的姜琳琅,她面色淡然又清冷,手上呈了厚厚的一本册子,在殿中,跪下,高声行礼。 丞相夫人? 满朝文武面色皆意外——除了微微眸子眨了下的齐睿,以及嘴角勾了勾的闻人晟,还有面不改色的容珏。 闻人晟看着那跪着也笔直的身影,眼眸微微深邃,他就知道,姜鼎天的女儿岂是无能小辈? 皇帝在看到她时就脸色不大好了,再听她以“姜鼎天之女”的身份自称,便更加沉了脸色。 他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一旁的容珏,若说这事不是容珏这逆贼所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姜琳琅原以为陈述冤情很艰难,但真当她身处金銮殿,面对满朝文武和昏君时,心里,竟是出奇的安宁。 容珏不顾满殿人的眼睛,径自上前扶了她起来,皇帝脸色一僵,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然后,姜琳琅感觉,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像是无声地给她传递力量。 上殿陈冤是姜琳琅自己要求的,她说她不能什么事都叫容珏替她做了,至少,她姜家的仇,该她来讨。 当她用沉痛又冷静的声音语调,将顾盛昌当年如何谋事,姜家军如何因断粮力竭阵亡,她娘亲和百姓如何葬身火海的真相说出来后,殿内久久没有声音。 有人抬手拭泪,有人叹息不已,有人震惊难平。 闻人晟紧了紧拳头,一想到一代忠烈英雄竟是被北国自己的同僚暗算设计而死,心中便难以释然。 甚至,他看向坐在龙椅上,面色难看——却并不是因为心痛和愤怒的皇帝,而更像是为了当众揭露当年真相,也间接打他脸,说他当年没能明察秋毫……闻人晟的眼里,第一次流露出,对这个他拥护的帝王的失望以及厌恶。 为君不贤,用臣不明,这样的帝王,已经不适合坐在龙椅上了。 齐睿听着姜琳琅那到后来微微沙哑隐忍的声音,不禁双手掩在袖中,捏紧,咬着唇,感到口中血味弥漫,他才睁开眼。 第一次,如此痛恨他的亲舅舅;对这个朝廷对他的父皇,感到失望。 话罢,姜琳琅将手里有关当年之事还尚存的人的证词,甚至是金广茂按了手印的证词—— 是的,她搜集到了顾盛昌和金广茂勾结,也就是他与南国王室勾结的证据,等的,就是今天! 皇帝原先若只是因为被当众质疑他当年做的决定而怒的话,那么当他看到顾盛昌与南国王室勾结的证据时,这个怒气达到了顶峰,化为对顾盛昌的深恶痛绝! 这个老家伙居然敢勾结异族! 试问,哪个帝王能够忍受自己的臣子勾结外邦,威胁到他的江山统治? 于是,顾盛昌这下,算是彻底完了。 两朝元老,威名赫赫的护国公府,算是走到头了。 当姜琳琅听到皇帝下令抄家处斩的旨意时,心中并没有多高兴。 她想,死的人永远回不来了,报仇,大概只能是出一口气。 而伤痛,将永远存在。 “陛下!”姜琳琅忽然抬头,直直地对上皇帝的眼睛,“臣女可否求陛下,一道旨意,洗刷家父、姜家军守城不力的名声——宽慰他们英灵!” 她这话掷地有声,满殿皆寂。 皇帝冷冷地瞪着她,没有说话。 “臣复议!”但是,却见容珏一掀衣摆,径自跪下,声线清冷,语气坚定。 然后,齐睿跪下,“儿臣,复议!” “臣复议!”闻人晟和汝阳王紧接复议。 “臣复议!” “……” 到了最后,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投诚为巴结讨好容珏和齐睿的也好,满殿大臣,跪了一地,一声连着一声的“复议”。 皇帝气得起立,手抖着,指着下方的大臣们,他眼中有怒有惊有慌乱,咬着牙,气得脸色涨红,“你,你,你们——” 可最终,他艰难地咽了咽喉头,浑身虚软地坐下,手摸着龙椅,面色一点一点委顿下去。 声音苍老无比,带着几分不甘几分迫不得已,还有几分认命般地道,“准——奏!” 这两个字,比任何时候都要艰难,皇帝靠着龙椅,起身,扶着大监的手,脚步急促,竟是一刻也不想在大殿上逗留了。 给读者的话: 真的不会写庙堂嗷嗷嗷!总算过了这个情节了 336恭喜,王妃 踏出金銮殿,姜琳琅望着眼前恢弘大气的宫楼殿宇,不禁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 爹,娘,姜家军,奶娘,月娘,小桥…… 你们听到了吗,我替你们沉冤昭雪了。 “琳琅。”身后,一道清润复杂的声音响起,姜琳琅回头。 “萧王殿下。” 她有些吃惊,上一次见齐睿还是南国使臣未离开时,短短一月,他竟消瘦了一圈。 眉眼,也多了几分深沉。 心中微忖,姜琳琅只能暗叹,态度平淡,不亲近也不疏离。 齐睿望着这张日思夜想的面容,心中一阵阵的疼,却还是挤出一个淡淡温柔的笑来,“恭喜你。” 恭喜你,达成愿望,替你爹娘申冤报仇。 姜琳琅看着这样忧愁又真诚地像她说着恭喜的齐睿,一时难言,她虽不怎么出门,但听师姐说过,萧王和丞相第一次精诚合作,他大义灭亲受到许多百姓的拥护和爱戴…… 但是她清楚,如果可以,他并不需要这些认可和赞美,齐睿是一个重情又孝顺的人,否则当初顾明珠做了那么多错事,他也不会一再原谅她。 只可惜,他本是一株高洁干净的兰,却偏偏生在污泥沼泽一样的皇室,身边是一群蛇蝎虎狼。 她扯了扯嘴角,努力回了一个笑,还是叹了声,劝道,“不要参与这些了……” 接下来,是你的母后,你最亲之人。 姜琳琅忍住这话,正巧齐睿身后,摆脱了那些大臣的容珏走了过来。 几步走到她身边,冷淡地瞥了眼神色怅然若失的齐睿,牵起她的手,“回府吧。” 冲他点点头,姜琳琅再看了眼齐睿,只一眼便避开对方那若千斤重的视线,道了声再见,便跟着容珏转身便走。 而齐睿,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望着那一红一白的身影远去,心口窒密疼痛,他苦笑一声。 琳琅啊,是不是,你选择了他,便再也不会站到我身边了。 我做了那么多,可不及他一句话,一个眼神。他再声名狼藉,你都甘之如饴;而我,就算美誉加身,你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三弟,去我府上,喝一杯吧。”身后,齐磊拍了拍背影寂寥到他这个做兄长的心疼不已的齐睿的背,叹了一声,干巴巴地也只能提出这么下下策的建议了。 醉了,也许就好一点吧。 …… 当马车抵达临安,守城的将士拦住去向,要检查马车里是何人,却被护卫呵斥住。 “大胆,这是我南国王妃,你算什么东西,还不去通传,让你们的人迎接!” 护卫这傲慢的姿态惹得守城将士不满,但他看到那出世的公文还有令牌,咬咬牙,立即去通禀守城将军处理。 很快,守城将军便亲自来迎接了。 而坐在马车里的女人却不下车接见,于是,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行驶进了—— 护国公府。 此时的护国公府,还未被抄家,但已经离那一天不远了。 宫中金銮殿上的哗变,还有皇榜圣旨昭告天下的埋藏数十年的真相大白,百姓大快人心。 护国公府形同虚设,重兵把守,一个出不来。 大概,除了已经是皇室一员的庶出的二小姐,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吧。 可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南国护送的马车,居然直接行驶到了国公府门口。 看热闹的百姓张望着,只见,车帘打开,护卫躬身跪在地上,背摊平。 一只涂着猩红蔻丹,冰肌玉骨的手伸出,婢女搀扶着,随后,华丽的裙裾,曼妙的身形,绣花鞋踩在护卫的背上,缓缓落地。 只是一个背影,就美得令人窒息。 好大的排场,这女子又是什么人?身边都是些外族人…… “大,大小姐?”管家闻声出来,把守的官兵不让他出门,他就站在大门后,望着门口高贵华丽的女子,一时惊诧,唤了声。 大小姐? 这……竟是嫁去南国才一月的前护国公府嫡出大小姐——名满临安的第一美人顾明珠! “放肆,这是王妃,不是什么大小姐!见到王妃还不下跪?”护卫又凶悍地出现,手中弯刀指着管家,厉声道。 管家吓了一下,他看向顾明珠—— 一袭华丽高贵的裙子,妆容精致艳丽,眉眼倨傲妖媚,似有若无的冷艳萦绕,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不少。 少了明艳的高傲,多了几分毒一般的艳丽深沉。 然而,对于管家的求助眼神,顾明珠冷淡地无视了,这态度…… 管家于是只能跪拜相迎。 “顾明兰呢?”顾明珠红唇一启,声音又冷又媚,透着几分阴鸷的威仪,她眉微挑,“还不让她来迎接本王妃?” 管家为难,但身后,顾明兰已经现身,她不卑不亢地福身,“见过王妃,王妃请。” 对于顾明珠的出现,虽然惊讶,却并未流露出胆怯慌乱。 这叫有备而来,架子摆了的顾明珠面色微冷,但她只是哼了声,也不想站在门口让一群贱民看她的热闹。 一甩袖子,带着人浩浩荡荡进门。 只是,官兵却拦住了她的护卫。 “皇上有令,无干人等不得入内。”对于这位顾大小姐,有准誉王妃的准许,他们才勉强让其入内,但是这些南国护卫,却不可入内。 护卫正要动手,顾明珠却眉心微凝,很是不悦地呵了声,“住手,你们在这等着,本王妃去去就来。” “本王妃”? 顾明兰走在前头,却是眉心微微一蹙,“王子妃”和“王妃”的差别…… 莫非—— 她心中暗忖,却也无法忽视身后那落在背上如刺一样的冷芒。 “许久不见,国公府不想成了这个样子了。”顾明珠环顾着周围一草一木,看着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下人们谨小慎微,护卫不在,不过是一座破府邸罢了。 再思及路上听到的消息,她不禁红唇弯弯,“真是期待,见一见我那快要上断头台的,父亲啊。” 她声音里的恶意太明显,顾明兰微微紧了紧握着的手,没有搭话。 顾明珠,怎么变成这样了…… 337提防,隐患 “怎么不说话?”顾明珠冷淡又阴鸷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顾明兰一个不防,吓得面色微微一变。 只见顾明珠已经走到她身侧,面容多了几分晦暗的阴沉,笑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你怕我?”顾明珠面白如雪,但红唇似血,黛眉微抬,像是一只黑夜中吸食人命的精怪。 美丽,又恐怖。 顾明兰微微隐去不适,面色恢复温婉淡然,摇头,“没有。” 她不想惹事上身,之前见过多么绝望凄厉的顾明珠,此时看到像是彻底堕入黑暗深渊的顾明珠,她本能地远离,多说错多,谨言慎行总是没错的。 “呵——”顾明珠似觉得她这木头一样的反应没意思,嗤了声,长长的指甲抚着自己烫金边儿的袖口,声音阴鸷,“放心,我回来,可不是为你这么个小角色。” 说着,她眼角眯起,凤眸上翘而挑了下,带着无尽的狠和寒。 淬了毒的牡丹。 顾明兰脑海中闪过这一个念头,抿了抿唇,不禁担心—— 她自是知道顾明珠回来不可能是对付自己,那么……她的对象是谁? 琳琅? 顾明兰一时心中忐忑,面上忙掩了神色。 好在顾明珠回府也不是跟她叙旧的,再者,大概是顾明兰帮她见上她母亲最后一面,便也没怎么为难她。 “小芙,顾明珠回来去了哪儿?”顾明兰在自己的院子里,小芙打探消息回来,她忙询问。 “回小姐,大小姐她去了夫人的院子,我听管家说……她还去祠堂将夫人的灵位搬走了。”小芙将她打探到的讯息都告知给顾明兰。 “搬走了?”顾明兰眉心一跳,“她走去哪?” 顾明珠突然回来,绝非善类,只怕这本就动荡不安的临安,又要出事了…… “大小姐带着人,进宫了。”小芙如实道。 进宫了。 顾明兰走出屋门,看了眼皇宫的方向,菱唇微紧,眉头紧锁,她双手紧紧地握着,手指紧了紧,对小芙道,“小芙,你速速去丞相府,将顾明珠回来的事告知给琳琅。” “是!” 想了下,顾明兰拉住小芙,“不,还是我亲自去一趟,你去誉王府,将这事告诉誉王殿下——也让他提醒萧王提防顾明珠。” 她说着,进屋取了自己的披风还有面纱。 小芙不解,但听她家小姐的语气,也知道事情不妙,便依言出去了。 而顾明兰带了另一名丫鬟,因为齐磊的关系,她出入还算自由,守卫之前得了齐磊的提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出门了。 姜琳琅听管家说明兰小姐来了时,有些惊奇。 木悠然也是一脸古怪,“明兰怎么来了?” 不是她们大惊小怪,而是多事之秋,顾明兰谨慎的性格,自打顾盛昌打入天牢后,她便闭门不出了,这个节骨眼上居然出门了,着实叫人感到怪异。 除非,有要事。 “快请她进来。”姜琳琅和木悠然一道去了前厅,脚下步子很快。 顾明兰在厅里,茶不用,坐都不坐,走来走去的,看着就知道有急事找上门。 “明兰,出什么事了?”姜琳琅走进大厅,开门见山地问。 顾明兰听声音面色一喜,回头,也来不及打招呼了,她摘下面纱,眸子和神色都带着几分忐忑不安。 对姜琳琅急急道,“顾明珠回来了!” “什么?”姜琳琅嘴角微僵,眉心一跳,顾明珠回来了? 顾明兰忙点头,“她带着南国的护卫,护卫称她王妃——她回了国公府带着母亲的灵位便进宫了。我看她这次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比以往要危险,琳琅,我担心—— 她这次回来,会对你不利。” “她居然当上了王妃……看来欧阳烈已经取而代之当上了南国的王。”姜琳琅拧着眉,也意识到这事不妙了,“可她堂堂一国王妃,怎么一人来临安?” 比起担心顾明珠对付她,她更担心的是,顾明珠身后的南国,是不是有什么异动。 欧阳烈虽刚愎自用,沉迷美色,但不是个愚钝之人,他不可能放任顾明珠胡来。除非—— 顾明珠回来,对他也有利。 “那怎么办?”顾明珠一个后宅女子,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她只知道好姐妹有危险,却没想到还可能牵扯到两国之间。 姜琳琅手捏着下巴,神色凝重几分,摇头,“暂时只能静观其变了。等容珏回来,我再和他商量下。” 听她这么说,顾明兰一颗心才安定下来,这才想起来,有容珏在,顾明珠就是有备而来也不是容珏的对手。 不知不觉,容珏在顾明兰这儿,是个无敌的存在了。 另一厢。 “什么?”听完急急跑来通传的小芙的转述,齐磊那一双浓眉都皱了起来,神经大条的他,对于顾明珠这个女人也是万分戒备紧张了。 他忙安抚着昏头昏脑的小芙,“无事,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让她好生待在府中,切莫出门。本王会加派人手保护她的安危。” 齐磊想到顾明珠那歹毒的心肠,她一向不喜明兰,心中不由担心明兰的安危。 小芙闻言松口气,千恩万谢之后,回去了。 “三弟,三弟!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齐磊一转头,便褪去对着小芙时的镇定,急匆匆地赶回他的院子,一把夺过齐睿手中的酒杯,声音发紧,“顾明珠那个恶毒的女人回来了!” 明珠? 有几分醉意的齐睿,微微撑着额头,揉了揉眉心,意识回笼,“回来就回来了……” 一瞬又迷糊起来,伸手要去夺回酒杯。 齐磊却手避开,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你清醒点!明兰说了,这女人这次回来绝对没好事,这会儿她已经进宫了,指不定暗地里在谋划着什么。你别忘了,她对你可谓是恨之入骨!” 女人狠起来根本挡不住,他这个弟弟到底懂不懂? 齐睿闻言,嗤笑一声,“恨之入骨……” 是啊,恨他入骨了。 “随她吧。” “随她?你忘了,她最恨的人可不是你!”齐磊气笑了,眸子一闪,道。 果然,齐睿面色一下紧张起来,起身便朝外走了。 “诶你去哪啊?” “进宫。” 齐磊:“……” 所以,涉及到姜琳琅,这家伙才会着急上火吗! 338委蛇,目的 皇宫。 “娘娘……”红姑急急进了殿,脚步说不出的乱,几步来到皇后床边,附耳道。 只见皇后眸子睁了睁,里面幽暗光芒闪烁而过。 “扶本宫起来,梳妆。” “是。” 皇后用了大半个时辰出来时,顾明珠已经施施然落座,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手腕上的碧玺珠串,长眉飞入鬓,红唇泣血。 微顿了好一会,皇后才将这个艳丽到骨子里的成熟女子,同那个如孔雀一样高傲端艳的侄女重合。 短短一月,竟是变化如此之大么? 只是瞧这一身行头,还有那艳丽妩媚的面容,看来在南国,顾明珠比她想象中还要过得好了。 也难怪,这样的美人,如果懂得收敛些尖锐的利爪,没有几个男人能抗拒得了。 “明珠,可叫姑母想念了。”皇后故意步子发出些声音来,面上是慈爱温柔的笑颜,声音透着思念和亲昵。 闻声,顾明珠长长的指甲从珠串上不慎滑落,划了一下冰肌玉骨的手腕,立时,一道鲜明的红、痕显现。 她不动声色地将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那块划了一道的肌肤,缓缓起身,面容含着三分笑三分矜三分保留地朝皇后颔首。 是颔首,而非行礼。 这一下,皇后眼神微微一暗。微晃过什么,但面上的笑容不改。 顾明珠起身,那一身通体华丽的南宫王室华服鲜艳夺目,南国服饰本就艳丽张扬,这样的一身衬得她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而她额头上佩戴的,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祖母绿宝石镶嵌的额饰,光彩照人。 那双微微上翘的眼睛,带着钩子,眸光深邃如漩涡,看不到底。 这样的感觉,不太好,皇后心中微微一凝。 “好孩子,瘦了。在南国,还好吗?”皇后不愧是在后宫待了几十年的女人,这做戏的本事当真一等一的,面上堆着温善的笑,拉过顾明珠微凉的手,微顿,“这手怎地这般凉?秀玉,去,拿个汤婆子来。” 被点到名的大宫女立即依言转身去拿汤婆子。 顾明珠没有抽离自己的手,眉眼染了几分深意,嗓音低柔婉转,“还是姑母疼明珠。” 姑侄俩这般你一言我一句的,居然聊得甚欢。 直到—— “王妃,给。”顾明珠身边的侍女剥好了橘子递给顾明珠时,这一声称谓,叫皇后面色微变。 她眸子微晃了下,“王妃?” 顾明珠听出皇后语气里的一丝不自然,她眉眼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深笑,倏然,又隐匿于眉眼深处。 面上多了几分无奈,叹了声,柔柔答着,“是这样,半月前,父王忽染重疾,卧床不起——将王位传给了烈王子,现在烈王子已经是南国的王了。” 而她,则是南国的王妃。 是以,并不需要向她北国的皇后行礼。顾明珠嘴角微不可闻地勾了勾。 皇后却一瞬惊了惊,眉心深锁,手一滑,打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立即泼了她一手。 她被烫得一激灵站起来,眸子晦暗不明,面色几经变化。 “呀,娘娘!” “快去传太医!”宫人们不由惊乱,红姑立即命人去请太医。 “姑母,怎么了?”而顾明珠面带不解和担忧地望着面色难看的皇后,语气含着满满的关心,“要紧吗?” 皇后勉强地冲她扯了扯嘴角,笑笑,“不碍事。” 手指却死死地揪着,眉眼无法掩饰的阴霾满布。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不对,事情太突发偶然了,不到一个月! 她看着顾明珠,试图从她艳丽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来,却发现一时无法窥破这个女人现在的真实想法。 “明珠,南王怎么突然病重了?”她面色庄重,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对大事的关心和疑惑,宫人在给她擦拭着手上的水渍,她却很是淡定自若地问起顾明珠来。 “这个明珠也不晓得,听大王说,似是旧疾复发,加上国事操劳。姑母问这个做什么?”饶是如此,顾明珠末了,还是故作不解地反问一句。 皇后面色不大好看,但没待她开口,就听见外边通传,说是萧王来了。 这下,姑侄俩面色再是一变。 皇后下意识打量顾明珠,而后者,面上的笑容僵滞一瞬,那拢在广袖中的手,五指深深握紧,指甲嵌入手心中。 天知道,顾明珠是如何忍耐着心里那股怨怼和狠意才不叫自己失态的。 当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行到跟前来,那张脸,那眉眼时,眸子里到底还是泄了一丝深深的眷恋。 但很快,被更深的东西掩盖。 是以,皇后未曾察觉到,顾明珠对齐睿,是有恨的。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你手怎么了?”齐睿话音一转,眸子盯着皇后被茶水烫红的手上,顾不得其他,走上前,满脸的担忧。 皇后闻言心中很是熨帖,似不记得之前母子之间的嫌隙不快般,或许是当着顾明珠这个外人的面,她温和地摇摇头。 “无事。你怎么来了?”她说着,又看了眼旁边的顾明珠,眼里多了几分考究。 哥哥如今身陷囹圄,这个当女儿的居然这么久了,都不曾提一句。 顾明珠面容带笑,但是那笑不达眼底,尤其是当齐睿戒备又审视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勾唇冷冷地回以一个无声的笑。 “听说表妹回了,来看看。”齐睿面色不改,心中却是对顾明珠的戒备更深,看来她这次回来,目的很不简单。 他的口吻没有多热络,但也不至于冷漠。顾明珠无声嗤笑,是啊,这个人,何时真的冷过脸?总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不,也有的。 当她针对他喜爱的那个女人时,他会怒,会狠,还会打她。 指甲嵌入手心,疼痛叫顾明珠清醒。 “表哥,好久不见。” 顾明珠忽而妖媚一笑,眸子里像是张了一张网,看着她的猎物吐出有毒的丝。 “听闻表妹回来去了国公府便进宫了——不知这回回来要待多久?” 给读者的话: 今天状态不好先写这么点 339天牢,求救 随着齐睿话音一落,顾明珠面上笑意微敛。 他这话一来是提醒了顾明珠,顾盛昌这个父亲,还有便是试探她。 “这个,就看姑母有多舍不得我了,是不是啊姑母?”哪知,顾明珠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对着齐睿心直口快的刁蛮的大小姐,她美目盈盈一弯,便打了个太极。 听了这话,齐睿眸光微黯,带了几分警告地看向顾明珠,“表妹到底是出嫁女,不便一直留在北国,免得惹来非议。” 这话便是说她已经是外人了? 顾明珠不置可否地笑了声,拉着皇后一只手,“姑母,还是先让侄女送你进殿躺着吧,一会太医过来好让他给你看看。明珠还有许多南国皇宫的趣事,想和姑母聊一聊呢。” 前面的话,皇后没什么反应,但末了那句,却叫皇后面色微微一变。 她眉梢微拢,语气温和不带情绪地道,“好,依你。” 倒是将齐睿这个儿子的话,不当一回事了。 目送两人如亲生母女一般相携而去的背影,齐睿眸子沉了沉,还是对着一侧正欲跟上的红姑吩咐一句,“仔细着她,盯紧了。一有异动,即刻传信本王。” 红姑闻言心神一凛,眉眼低垂,矮身一礼,“是。” 心中却是将这事记下了,这明珠小姐确是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瞧着,总有些古怪和来者不善。 顾明珠从皇后寝殿出来时,面上还挂着那虚假的笑容,只是,从前的她若是假笑总会露出破绽来,现在—— 只要不细究,从她面上看不出蛛丝马迹来,因为她现在心是黑的,除了仇恨,没有其他。 “准备下,去天牢。”她身后的侍女,半晌,只听她凉薄又含着隐隐兴奋的声音说道。 侍女替她披上披风,系好带子,“是。” 天牢。 顾盛昌坐在席子上,头发蓬乱,形容枯槁,双膝曲起,一只手搭在膝上,一只手落在地上,背脊弯曲,那往日里挺直的背脊也佝偻着,显现出一名老者的沧桑,还有失败者的落魄。 天牢每天都会有人进来,每个人都会“被经过”他这间重兵看守的牢房,而每当有人经受不住严刑拷打画了押后的证词,都会被狱头拿来给他看一眼。 如今的他,被容珏封了武功,又被重重看守着,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看着自己的人落网、背叛、认罪。 时日一长,他开始变得麻木,不言不语,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可是他偶尔也会抬头看一看那唯一能透进来一丝丝光线的小小的一扇天窗—— 那也是容珏命人给他开的。 现在他懂了,容珏那个奸贼,要折磨他每一寸傲骨,羞辱他仅剩的尊严。 却又让他在腐朽黑暗的牢笼里,看得到那一丝光,嗅得到窗外自由的空气。 是啊,饶是身陷囹圄,死罪难逃,顾盛昌仍旧在心底里,期盼着能够出去,逃出去,只要能活着! “你不能进去。”面前两名严肃冷酷的守卫,一板一眼地伸出了佩刀,阻拦了头戴帽子,身穿及踝妃色披风,带了面巾的女子。 那双露在外面的凤眸微微一凛,身后的侍女便拿出皇后的令牌,“大胆,皇后的令牌,谁敢阻拦!” 守卫微微拧眉,似是犹豫,最后忙拱手垂首,“卑职该死!” 顾明珠一言不发,她现在就是“皇后”,自是不能这么轻易就露了马脚。 脚上金云踏地靴,一下又一下踩着冰冷的地面,发出“咯噔”、“咯噔”不紧不慢很有节奏的声响。 渐渐地,这不同于容珏的脚步声,引起了仰头凝望那扇窗户的顾盛昌的注意力。 光线昏暗,他只能微微眯着眼,仔细辨认那站在门边,狱头替其打开了门的女人。 一时竟然没有认出来这是谁。 直到—— “好久不见了,你好么,父亲?” 侍女守在门口,不叫人接近牢房,狱头得了侍女不少数目的银钱,虽担心有人劫狱,但这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守,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能逃脱? 是以,顺理成章地给了顾明珠和顾盛昌单独谈话的机会。 而顾盛昌此时的神情分外震惊,他望着面前缓缓摘下帽子和面纱的顾明珠,眼里讶异之色一闪之后,眼中便是狂喜,“明珠!你回来了?太好了,你现在是南国的王子妃,你一定有办法,快,快将爹爹救出去,这个破地方,爹爹一刻也受不了了!” 他面上的狂喜和眼里的期望几乎是一瞬燃烧起来的火焰,叫那张枯槁的脸也有了几分生机来。他伸出自己有些脏兮兮的手,嗓音暗哑的厉害,但无法掩饰声音里的惊喜和激动。 他的手眼见着就要碰到顾明珠那妃色的披风一角。 后者,微微错开步子,避开了。 眼里微划过一丝嫌弃,看着如今如丧家之犬,摇尾乞怜的顾盛昌,她心里升起无限的痛快! 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乞求着她救他出去的顾盛昌,顾明珠血液都跟着激动地沸腾,险些要脱口而出一句“你做梦!”。 但她忍住了,那张绝艳妩媚的面上缓缓溢出一丝“心疼”,她喉头咽了咽,蹲下身来时,眼睛红红的流淌着泪光。 “父亲!你怎么变成这样?女儿一路上得到消息,心急如焚,快马加鞭赶回来,还是晚了一步……” 面对含泪孺慕心疼地望着他的顾明珠,顾盛昌心里不由得高兴,看吧,这个女儿还是没有白生,到了这会儿知道孝顺和心疼他了! “不晚不晚,好孩子,现在还来得及,你想个办法,把我救出去,还不晚的!”说着,他像是魔怔了般,眼里是狂热的求生欲,“来得及,不晚!” 呵呵,是么? 顾明珠蹲着,眼中的泪水摇摇欲落,她轻啜泣着,低头擦了下眼泪,却道,“爹爹,我可以救你,不过——” “不过什么!”顾盛昌一听有戏,登时面色急切地拧着眉,凶了顾明珠一句,“你还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赶紧救老子出去!” 他不想死! 340和盘,托出 “父亲你也知道,女儿现在是南国人,要救您,必须求得欧阳烈的首肯,而想要他冒险救您——父亲必须做出相应的交换。否则……单凭女儿的求情,殿下是不会答应的。” 顾明珠有些为难和伤心地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来。 这话,却令顾盛昌陷入了沉思。 他当然知道,欧阳烈那样的人,没有好处是不会施以援手的,但是—— “怎么,他父王呢,难道就不念及旧情了?”顾盛昌忽而眯着眸子,冷冷地望着顾明珠,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顾明珠帕子微顿,被帕子挡住的眼睛里,飞快掠过一缕轻蔑的讥笑来。 “父亲有所不知,父王他已将王位传给了烈王子。如今他才是南国的王。大王他知道父亲同先王有些渊源,但他说……劫狱,还是死罪的狱,风险太大……” 什么? 被顾明珠话里的信息给震到,顾盛昌张着嘴,半晌才呐呐道,“南国已经换位了?!” 这太突然了,他不禁心中带着阴谋论,看着顾明珠,隐隐带着哄诱地问道,“明珠,我们是父女,你该不会有什么事瞒着爹吧?” “怎么会呢?”顾明珠眼神真诚地望着顾盛昌,没有躲闪,“父亲,都这个节骨眼了,女儿何必开这样的玩笑,或者隐瞒父亲?您看,姑母也只是来看望过您一次,但对于您的事,她堂堂北国的皇后,仍是束手无策……更何况,女儿只是一个联姻过去的王妃呢?” 说着,顾明珠垂下蝶翼的长睫,轻声啜泣着,“女儿若是不想救您,缘何要赶回来?” 不得不说,这番话配上顾明珠的“哭腔”和“眼泪”绘声绘色的,成功叫顾盛昌打消了疑虑。 他静下心来,仔细盘算着这些话里头透露出的不多的讯息—— 是啊,他妹妹还是北国的皇后呢,照样没有法子救他!想到这,顾盛昌对于此时在皇宫中享着福的皇后都带了怨怼之意。明珠这个远嫁的女儿都知道想法子救他,妹妹那般聪明,他又那么支持她替她做了那么多事,她倒好,这会儿学会了明哲保身了! 不对,齐睿是她的儿子,却反过来要整他这个亲舅舅,顾盛昌一不留神,将这件事给阴谋论最大化起来,不禁猜测这里头更多的可能来。 而他忽青忽白的脸色,并没有给顾明珠带来什么紧张,她冷眼旁观,故作伤心为难地用眼角余光留意着这个狡诈无情的父亲的面部神色。 红唇勾了勾,就不信你这回还不信我? 果不其然,顾盛昌没一会便缓和了神色,叹着安抚顾明珠道,“好孩子,爹不是这意思,你是爹疼爱的掌上明珠,爹怎么会怀疑和责骂你呢?不过——殿……大王可有说过要我交换他什么?” 上钩了。 顾明珠抬眸,手里的帕子被她难掩激动的手轻轻揪着,瞧着像是还心有余悸地啜泣似的。 她摇摇头,有些不解地说着,“我也不清楚,不过,大王好像隐晦地提了句什么……玉玺?对,好像是什么玉玺!可是父亲,大王为何要问你玉玺?” 这番追问恰到好处,顾明珠早就摸清了顾盛昌的脾性,知他狡诈又多疑,若她淡定直接地提及传国玉玺,这人定要将她怀疑起来。 而现在…… 传国玉玺!顾盛昌眸子一睁,眼里一荡,飞快咽了咽喉头,只觉脊背发凉。 欧阳烈也想要传国玉玺……他怎么得知的? 对了,欧阳天!一定是他传位前告诉欧阳烈的。 眸光左右晃动闪烁不明,顾盛昌知晓之前关于传国玉玺进一步的下落还有钥匙的下落,他都没有给欧阳天通风报信,那人极度敏锐和难缠,只怕是对他起疑了…… 可如今,唯有说出来才能救自己的性命。 他斟酌着,甚至是犹豫着,才缓缓开口,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话音落,见顾明珠一副茫然又震惊地捂着嘴,不禁眼珠子一转,道,“为父知道的就这些了。” 他说了钥匙在姜琳琅身上,却没说地宫在哪。 “此话当真么?”顾明珠带着几分不确定,小声地询问着,“父亲,若是大王知道您欺瞒于他,定会恼怒的……” “混账!愚蠢!”顾盛昌不耐烦地眉毛一竖,甚至是带了几分怒斥地对顾明珠喝道,“你知道什么?妇道人家!如果我不留一手,欧阳烈那小子要是不放心,你告诉他,只要我出去了,传国玉玺,便是他的!” 这话一落,顾盛昌那双浑浊的眼里,满是奇异的光芒,那是绝地逢生的希望! “可是大王来之前说了,若父亲不能和盘托出……哎。”顾明珠起身,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那女儿也帮不了您了。” 这个草包! 顾盛昌面色一讶,随后怒不可遏地瞪着顾明珠的背影,心中唾骂着。 但是他也知道,事到如今,不得不一再割地赔款,伏低做小。 咬咬牙,“行!我说!” 顾明珠红唇翘起一抹得意又愉悦的弧度,顾盛昌啊顾盛昌,果然只有这样才能学乖呢。 只可惜—— “好了,我已经都说了,有一个字的隐瞒就让我不能离开这鬼地方,你赶紧去找欧阳烈,让他将我救出去!”顾盛昌摊摊手,很是不耐烦,但一想到自己出去了,就跟着这个蠢女儿去南国,到时候他还可以东山再起,还可以是一国元老! 但是他的算盘落空了。 回答他的,是一声声愉悦又刺耳的笑声。 顾明珠笑得微微前仰,双肩颤栗难止。 她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走到顾盛昌的脚边,鞋子狠狠地踩在顾盛昌的手背上,在对方惊讶吃痛愤怒不解的眼神中,那猩红的唇弯起一抹癫狂畅快的弧度。 白牙森森地道,“想出去?不,你出不去了,我的好父亲。” “你,你什么意思!”顾盛昌吃痛,可是天牢这些日子里的拷打折磨,叫他连一个弱女子都反抗不了了。只能愤恨地瞪着她。 “我是说——你该给被你害死的,我的母亲,谢罪了。” 给读者的话: 拖更一时爽,补更火葬场== 今天4-5更 341报复,狠毒 “我是说——你该给被你害死的,我的母亲,谢罪了。” 昏暗潮湿的地牢中,顾明珠这声音宛如索命的恶鬼,充满着诡异和毛骨悚然。 顾盛昌疼得脸色白了一瞬,但当他听到这里时,眸子一瞪,面上的狰狞更甚,忽然明白顾明珠之前所作所为都只是在演戏—— 目的就是套出他的话,然后羞辱折磨他! 这个贱人,居然都知道了! “你,你说什么……”饶是心中对顾明珠恨不能立即掐死,但处于弱者的顾盛昌,还是不得不咬着牙将愤恨咽下,委曲求全地装糊涂,“明珠……放开,我是,是你爹啊!你娘……你娘是患病死的,和我……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其中,定是有误会!” “呵——顾盛昌,别演了!”顾明珠冷笑一声,脚上更加有力,她低头,咬牙切齿地从袖中拿出一封以血所书的帕子,展示给顾盛昌看。 在对方惊诧、懊悔、慌张、愤怒多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的眼神下,她低低阴冷地笑着道,“你害死我娘,同顾蓉芳一道利用我——当初如果你们为我多考虑一丢丢,就不该派我去温泉行宫!你们毁了我,是你们毁了我!” 顾明珠的声音带着凄厉和深深的怨恨,她眼眸猩红,“你们毁了我,却又将我当没用的棋子弃掉!你试过从云端跌落泥沼深渊的滋味吗?只有娘爱我关心我,可是你杀了她!你们兄妹俩,为了守住传国玉玺的秘密,竟然连自己的妻子、嫂子都灭口! 你们杀了她,还将我送去虎狼环饲的南国王室!你不是人,你们对不起我!” 她的控诉和低、吼落在顾盛昌耳中,很是刺耳,他一时怔愣,忍着痛,却抬头,瞪着这个白眼狼, “呸!自甘堕落,我栽培你这么多年,明明是一手好棋,却毁在你这个蠢货手里!为了一个男人,你无所不用其极,却偏偏蠢得一计都成不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送你去南国,那是给你谋了另一条路,不懂得感激,你还反咬我一口——啊——” 只是,顾盛昌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顾明珠恶狠狠地伸手扣着他的两腮,眸光恶毒凶狠,“是么?可惜,我这个蠢货,会看着你上断头台——我能笑着活到最后,便是胜利者! 至于你,我的好父亲,一个将死之人,也就没必要再开口说话了。对么?” 说着,她笑容深了几分,在顾盛昌不断挣扎中,将藏于护甲中的白色粉末,一点一点撒进顾盛昌的口中,她眼神冰冷无情,带着疯狂和变态的神色,看着顾盛昌反抗不能,看着粉末在他口中融化。 手一松,起身退开些。 “你,呃,给,我……吃……了什么……唔啊,唔……”顾盛昌捂着自己的脖子,想要抠出那些粉末,可是什么都抠不出来。 他面色涨红,极度难看,可是渐渐地,他惊恐地发现,他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了。 这药毒哑了他! 他不敢置信,又恨极了地瞪着顾明珠,指着她,咿咿呀呀地如同哑巴,不,他现在,就是个哑巴。 两行泪流下,顾盛昌害怕地抠着自己的喉咙,想要催吐,但是只吐出酸水来。 顾明珠嫌恶地用干净的帕子擦拭着手指,将那护甲重新用棉花堵上,再戴上去。 闻到顾盛昌呕吐的臭味,她眉心狠狠地拧着,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再见了,父亲。”顾明珠低低笑得邪肆沉沉,径自转过身,侍女待她一出来,便立即将门锁上。 于是,惊恐地紧跟上前的顾盛昌,就在手离门一步之遥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门又被关上,他拍打着栏,眼里的绝望一点一点浮起来。 “呜呜呜——” 可是除了那微不可闻的呜咽声,谁能听到他心里那绝望愤恨的嚎叫呢? 顾明珠走出天牢,还未上马车,便一把拽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手中的帕子拧成一团扔到车内,然后人上了马车。 眼里面上都是毫不掩饰的快意笑容。 她无声地笑着,随即溢出几声银铃般的呵呵低笑,将帕子扔到桌上的紫金香炉中,任由那手帕渐渐点燃,最后化作一团灰烬。 方才闭上美目,猩红的唇角挑起一抹讥诮非常的笑。 “站住!” 马车被拦下,闭着眼一脸明媚的顾明珠闻声睁开眼帘,眸子里划过一丝深沉。 这声音她自是认得,齐睿。 “萧王有何贵干啊?”她施施然地坐起来,帘子打开一角,单手撑着侧鬓,嘴角似笑非笑的,很是妖娆和……毒。 齐睿抿紧了唇线,死死地咬着牙,“你做了什么!舅舅他——” “萧王殿下慎言,那个人是北国的罪臣,可不是萧王这样芝兰玉树矜贵之人的舅舅。” 顾明珠打断他,语气阴沉淡漠,“他如何,和我无关。” “顾明珠!”齐睿不敢置信地瞪着这个陌生的女人,“他是你父亲!你怎么变成这样!” 从前的顾明珠再是恶毒也不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狠手,可眼前这个打扮妆容愈发张扬的女人,却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如此毒手…… “他杀了我娘,没要他的命,已经算我仁慈。”顾明珠冷淡地抬了抬眼皮子,手拂开,身子坐直,不耐烦地对齐睿道,“没事的话,本王妃要回去了。” “等等!”齐睿先前还震惊于顾明珠说顾盛昌杀了她母亲的事,但她的神情不似作伪,而且这样的谎话根本没有必要撒。 但他随后却面色难看地瞪着顾明珠,警惕无比,“你要回仁寿宫?我警告你,你敢对母后下手,我绝不轻饶你!” 闻言,顾明珠嗤笑一声,越笑越过分,最后拿了帕子拭了拭似是笑得流泪的眼角,红着眼睛,讥诮地望着车外芝兰玉树的男人。 “绝不轻饶?”她轻咬着这几个字,语气满是嘲讽,“你们何曾饶了我?” 齐睿,你们这些所谓的亲人,带给我的,除了欺骗与伤害,还有什么? 你不轻饶我,好啊,就看看,谁更狠! 342埋下,犹豫 顾盛昌的牢房门外,容珏听着身后赶回来的脚步声,无声地勾唇,“怎么,有用吗?” 齐睿脚步一顿,面色黯然,冷静地捏着拳头,没有答话,只是看着牢房中痛苦地蜷缩着捂着喉咙一脸痛苦地无声喊着的顾盛昌。 “你早知道,却不阻止——” “为何要阻止?” 对于齐睿带着沉痛和指责的问话,容珏只是抱以一个好笑的神情,“换做今天躺在里头的是我,你问问他,会阻止么?” 本就立场敌对,不死不休,再说,为了姜琳琅,也该叫这个老贼自食恶果。 他不动手,照样能欣赏他痛苦绝望的样子。 一次一次的希望和渴望被碾碎成绝望的模样,真的是…… 扭曲得漂亮啊。 齐睿身子一震,抿着唇,再没有开口指责什么。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事情退回到顾明珠将毒药给顾盛昌吃下后一盏茶功夫。 容珏姗姗来迟,来到顾盛昌牢门外,见他痛苦地拍打着门,只是微微瞟了一眼,便问狱头,“有人来过?” 神情却带着肯定。 狱头一晒,守卫却主动交代了一切。 但是出乎意料的,容珏虽当场一掌打死了狱头,却没有弄死守卫。 而当齐睿闻讯赶来,见状,便立即追出去找顾明珠。 可等他冷静地回来后再骤然想明白,这或许,一开始就是容珏首肯的。 不然以容珏御下的本事,如何能叫顾明珠进来探视顾盛昌? 更不会给她下毒的机会。 至于狱头,不过是容珏装装样子。 可是齐睿却无法再说什么,顾盛昌被自己亲生女儿毒哑了,他这个当外甥的却将他绳之以法送进了天牢…… 和明珠比,他并没有多大的立场去说什么。 再说,他没有事先防备,叫顾明珠得手,而容珏先知一步,怪不得旁人。 只是—— 我又慢他一回! 齐睿自己都没有发觉,在他心里,对于这个认知,开始带着不甘的情绪。 而这种情绪一旦久积,等到深到爆发的那时,便是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毁灭。 从前顺风顺水的日子过久了,这样一连串的打击下来,再好的心性也该折没了。 望着那已经没有心气和希望可被打压的顾盛昌,容珏故作可惜地叹一声—— “看来,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他这声叹息落下,里头的人背脊颤了颤,不知为何,顾盛昌就是觉得,容珏什么都知道。 包括顾明珠问他的事,可是他现在开不了口,还是个将死之人—— 不过也好! 顾明珠还有他妹妹,甚至是欧阳烈,你们想要利用我最后一程?我期待着,你们被容珏这个毒蛇咬一口的时候。 而我,就在地狱里,等你们! 容珏眸子微扬,心情好,今天给姜琳琅带珍馐楼的点心好了。 “主子,要不要派人盯紧了顾明珠?”跟着容珏出来,暗一不由问道。 比起暗一对顾明珠的忌惮,容珏显得不屑一顾,微蹙了眉心,“不用,她翻不了大浪。” 更何况,这个女人先要报复的对象,也不是他们。 虽然是条长了毒牙的小蛇,但不足为患。 想着,容珏心情很好地让暗一驾着车去珍馐楼。 暗一:“……”行吧,夫人有口福了。 傍晚,皇帝下令七日后处斩罪臣护国公顾盛昌的旨意便传了出去。 “皇帝竟是这般急了?”姜琳琅彼时窝在容珏怀中吃着香软甜糯的点心,不由看向身后宠辱不惊的男人,眼里流露出几分诧异。 容珏只是微挑了一边的眉,“不得不急。” 老皇帝身子骨不行,他自己清楚,便想着要将顾盛昌这颗毒瘤赶紧处斩了。再者,就算老皇帝不急,他也等不及。 顾盛昌早就该死了。 他伸手以指作梳替姜琳琅梳理着一头飘逸的长发,眸子一瞬冷凝过后,便被柔情宠溺覆盖。 “接下来,该是皇后了。”姜琳琅不知道容珏此时的神情,但是她将咬了一半的点心递到身后,对方不嫌弃沾了她的口水,径自咬住吃掉。 她眯了眯眸子,往他怀里缩了缩,窝着很舒服安心,语气却透露着一丝丝危险。 “好。”你开心,怎样都好。 回答姜琳琅的,是百依百顺的温柔声音。 姜琳琅觉着,自家相公越来越朝着宠妻狂魔发展了,好吧,她自己就是护夫狂魔。 绝配了。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将北国搅个天翻地覆了?” 姜琳琅笑容还没清透,就蹙起眉来,照容珏的说法,老皇帝现在的身体状况就是被暗七用药吊着一口气—— 可等皇后一垮台,老皇帝那么要面子的人,被揭露丑闻,只怕是这口气也撑不住。 “那有什么?”容珏舔了舔嘴角的点心末,对此完全不会心存忧虑。 大概和姜琳琅最初的认知一样,这个人想毁了北国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毁了之后呢? “容珏……我想……”姜琳琅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她之前总是囿于报仇和讨回公道还一个真相中。 可当她真的将那些人绳之以法后,她没有很开心。 她心里对于死者的悲痛依旧存在。 然后,她想到了齐睿。 这个国家不可能让他乱下去,这里是她曾经的家,是她和容珏居住过的地方。自打她亲眼见过南国人的狼子野心后,她更加不希望北国成为一座任人鱼肉的废墟。 那么,齐睿势必要登基的。 他是最合适也最顺应民意的人选。 只是,如果皇后的丑事都被揭露,这对齐睿而言是多大的打击不言而喻…… 她担心他会承受不住,性情大变。 而这样的污点,也会阻扰齐睿登基。 但是这些,她不能对容珏言明。 因为她太清楚容珏对齐睿的不喜,以及这个男人对于这个国家对于帝后的厌恶。 那是一种,比她还要深刻骨髓的厌恶。 姜琳琅及时止住了自己的话头,但容珏何其聪明敏锐? 眸色微凛,冷了冷,但是他选择装作不知道。 琳琅,你若不狠心,自有我。 就算我不出面,事情还是会按照原先的轨迹发展。 343承受,腐朽 七日后。 顾盛昌被押往闹市场处斩。 百姓围观,丞相容珏监斩。 午时处斩。 当午时一到,俊美阴冷的丞相,手里的处斩令签一掷,落地。 再然后,刽子手一口酒从口中吐在那锋利闪着寒芒的刀上,一只手拽下顾盛昌背上的牌子,再然后,手按了按他的脖子。 顾盛昌死死地瞪着眼珠子,看着容珏,如恶鬼般地瞪着他,后者坦然含笑地迎上。 再然后,短短的时间内,顾盛昌眸子飞快四处搜寻,最终不知是他敏锐还是对方那无法忽视的淬了毒的眸光太炙热。 他一眼望见不远处茶楼上方,推开窗看着这边的顾明珠。 她眸子一眨不眨地,里头跳跃着兴奋喜悦和幸灾乐祸的阴毒的火焰。 顾盛昌口不能言语,但是他还是飞快地用唇形说了四个字—— 我等着你! 然后,头落,血溅四射。 一片欢呼和惊呼声响起。 而顾明珠,望着那混落下台子的头颅,脑海中回放着顾盛昌那唇形说的几个字。当她反应过来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时,面色难看得很。 哼了一声,顾明珠关上窗户,转过身,却被抱了个满怀。 闻到那充满侵略性的味道,顾明珠身体本能地僵了僵,她深深压下心头的厌恶和抵触,面上娇柔一笑,手抚上来人的心口,不动声色地借着这个状似挑、逗,实则为推拒的动作,使两人距离拉远。 男人却并没发觉,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心思管这些,也不在意顾明珠是否愿意。 几下便除了她的衣裳,抱着人丢到床榻上,欺身而上。 顾明珠眸子里飞快闪过一丝恨意和杀意,但她还是咬着牙,咽下那些深刻的负面情绪。 容珏监斩完了,起身,微微抬眸看了眼之前顾盛昌扫过一眼的方向,唇角微扯了扯,眉心挑了下,不以为然。 许久过去。 顾明珠推开黏在身上的人,声音媚得可以掐出水来,但潜藏在眼底深处的厌恶险些就要忍不住顷刻爆发。 她稳了稳心神,“你就不怕被人怀疑吗?” 手指故作打着圈儿地在对方胸膛上勾画,配上一张被疼爱过后更加娇艳的脸,真是美得令人想再次摧残。 男人俯身在她娇艳的面上亲了一口,顾明珠眼睫眨了眨,没有反应。 “真想死在你这个妖精身上!”男人出口,却是欧阳烈那粗狂又邪肆的声音。 原来是易容成侍卫的欧阳烈。 顾明珠千娇百媚地笑出了声,“那可不成,大王要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欧阳烈对这话很是受用,看着方才自己一时急切弄出的青青紫紫的痕迹,落在冰肌玉骨的雪肤上显得分外刺眼可怖。 他难得地蹙了蹙眉心,带了几分抱歉地道,“没忍住,宝贝儿,可别生气。” 顾明珠闻言,面色微微白了一分,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笑容都僵硬了几分。 最初嫁去南国,她实在不想忍受被这个男人碰,而这样抗拒的后果就是更加粗暴无情的摧残虐待。 一次次疼得快死去的顾明珠,终于暂时收起了利爪,忍着心底的厌恶和仇恨,她委身于欧阳烈,甚至不惜用这样的手段来邀宠,成功将那些貌美妖娆的姬妾排挤开。 当她以一个北国人的身份,稳坐住王子妃的位子时,她才想起母亲让她活下去的临终遗言,或许母亲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才会这般叮嘱她。 是啊,为了活下去,这些牺牲算什么呢?身子脏一次和脏十次,有什么分别呢? 如果这样可以换取更大的权力和更多的筹码,也不枉费她的牺牲。 再然后,就连沉迷美色、喜新厌旧的欧阳烈也对她没有招架之力。 只是,在床上,这个男人的恶劣和粗暴,并没有因为对她喜爱些就改掉。 他血液里都是残暴的,如果她反抗,便会换来更加残忍的对待,是以再怎么厌恶和难受,她都会装作很享受的模样。 有时候这样的戏演多了,她都觉得,她是沉迷其中的。 “等解决完这边的事,我就带你回国。恩?”欧阳烈嘴角勾勒着一抹邪笑,手又不老实起来,声音含着不正经,哄着顾明珠道。 呵。 顾明珠心中冷笑不已,这个男人说白了,不过是贪恋她的美貌和身子,更是希望从她身上获取更有用的价值。 真是可悲,依附于这样的男人,下场就算不凄惨,可当她年老色衰时,也绝对不会好过…… 如果…… 送走欧阳烈,顾明珠唤来贴身侍女,让她叫了一桶热水进来,打发走所有侍女,她将自己的身子泡进热水中。 墨发泼洒在水面,像是漂亮的海藻。 她连同脑袋都沁入温暖的带着香气的热水中,眼角似有液体流动。 “哗啦——” 重新将头伸出水面,顾明珠的面色更加冷淡和麻木,眼里的仇恨,似要破瞳而出,燃烧殆尽般。 每次她都会这般清洗自己的身子,然后在水里窒息的那短短的时间内,她感受离死亡最近的距离,等她破出水面,便会更加渴望活着,高贵荣耀地活着,将所有人踩在底下的活着! 而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忘记一切屈辱和厌恶,将自己的心肠和面容变得更加坚不可破。 “来人,更衣。” 狠狠泡了小半个时辰,顾明珠声音冷冷的含着威仪和麻木,不悲不喜地唤来侍女更衣。 侍女看着那即使泡了那么久也还深深留着的青青紫紫的印记,微微心颤,眼眸晃了晃,但还是沉默着,手脚愈发麻利地给顾明珠穿好崭新的华服。 不免感到悲凉,再美再名贵的华服之下,也无法掩盖那满身的乌痕。 光鲜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腐朽烂掉的心。 但是侍女不会多言,这样的事早已见怪不怪了,最初还会不忍地说一句,但换来主子狠厉的掌掴后,便学会了视而不见。 装瞎子聋子,才能待在王妃身边,不会被打杀掉。 “走,回宫。” 顾明珠重新着了妆,语气扬了声,道。 给读者的话: 完了差点要迷上黑化的女配-- 344报信,灭口 仁寿宫中。 顾明珠掀帘进来时,皇后正靠坐在床上,手里的帕子捂着嘴啜泣。 见状,她在众人还没看她之际,勾了勾唇角,而后一瞬换上悲伤的神情,视线她便逼着自己哭过,是以这会儿再精致的妆容,都没能“掩盖”那双哭肿了的眼睛。 她走上前,扑进皇后怀中,“姑母!呜呜,我去看了,爹爹他,爹爹他被砍头了……呜呜呜我看着他的头滚啊滚,滚到地上,眼睛瞪大,嘴巴张开着。他是不是恨我们没能救他?呜呜呜……我好难过……” 随着她这话一落,顾明珠敏锐地察觉到皇后胸口一荡,心跳加快,身子僵硬起来。 呵,埋在皇后怀中的顾明珠扯了扯唇角,无声地嗤笑起来,还当这个女人有多难过呢,结果她这么一吓唬,马上就心虚了? 笑着笑着,忍得住不出声,却实在忍不住颤起来,顾明珠宛如一个瘾君子,变态地从这些令她痛恨之人的害怕、愤怒中汲取她想要的快感。 看不到顾明珠表情的皇后却以为顾明珠纯粹是伤心的,虽心里有些不安,面色也白了白,但她还是假意拍了拍顾明珠的后背以作安抚。 这动作带着不走心的敷衍,有一下没一下,她现在被拘禁在皇宫中——就因为给了明珠令牌让她去天牢见哥哥,便被陛下禁足仁寿宫中。 外边的消息她不知道,红姑去打探都打探不到。 只能靠明珠告诉她。 就连哥哥处斩也是明珠告诉她的,此时听着明珠说的,想着那日明珠回来说,哥哥言辞间对她有些愤懑。 现在想想,怕是哥哥在被睿儿大义灭亲送进天牢时,便怨她了。 无可奈何地叹了声,皇后按了按眉心,只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厉害。 她的身子骨也时好时坏,因为哥哥的死,现在头疼又犯了。 红姑端着药碗进来,见状忙将药碗放下,几步上前,将顾明珠拉起来,伸手给皇后按揉着太阳穴。 “娘娘头又疼了?”她语气带着关切,又带了几分戒备地扫了眼一旁垂着头捏着帕子捂脸轻轻泣着的顾明珠。 有些不满,若非明珠小姐擅作主张要去天牢,娘娘也不会直接被禁足在仁寿宫中。而她不将国公爷处斩的事说出来,娘娘也不会本来身子不爽利的时候加重状况。 她心中不禁对顾明珠产生了警惕,想起殿下提醒的,红姑心中暗暗留了个心眼。 这几日,娘娘失眠多梦还心慌头疼,夜里有时候忽然噩梦,梦魇醒了就开始心慌。太医看了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长此以往,很是不妙。 还是想个法子通知给萧王殿下,让他想想办法吧。 至于红姑方才那一眼,因为一时太过明显,叫本就假意捂脸哭泣的顾明珠没有错过。 她微舒展了眉眼,背过身去,摸了摸眼角,“明珠先回去了。姑母好好休息。” 瞧着很是可怜惹人心疼,皇后没有心思去管她,敷衍地嗯了声,喝药休息。 而顾明珠眸光微闪,面上一瞬闪过阴毒泠泠而笑的神色。 …… “红姑,你在做什么?” 背后忽然响起的女声叫手里捧着信鸽的红姑背脊一僵,她慌忙将放在信鸽腿上的卷信绑好,手背在身后,转过身来。 顾明珠面容娇艳,神色疑惑地望着她笑。 “没,没什么。”红姑微微捏着信鸽,面上稳重淡然。 只是那手却在颤,她不知道顾明珠看到了什么,安全起见,她没有立即将信鸽放飞。 顾明珠的笑容愈发深了几分,眸光似有若无地朝着红姑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看了眼。 “红姑啊,你跟在姑母身边也有好些年了吧。”顾明珠故作不知道的样子微侧过身,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红姑微微怔愣,心中警惕却并未就此打消。 她斟酌着回,“有二三十年了。”从娘娘未出阁到进宫。 “所以绝对忠心不二?” 微微点着头,顾明珠再看向红姑时,面上仍旧是明艳深邃不带恶意的笑。 “绝对忠心不二。”红姑闻言,心里戒备稍松懈些,面上不无自豪地道。 却见,顾明珠闻言再次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接近了她,再然后她看到顾明珠眼眸眨了下,笑意染了几分毒—— “那就——留不得你了。” 说时迟那时快,顾明珠一手狠狠地扣住红姑那背在身后的一只手的手腕,将信鸽夺过,将信取下,鸽子放飞。 “你!” 红姑见情形不妙,下意识要转身逃跑,却被顾明珠死死地抓着那只手,再然后,她便惊愕地瞪大了双眼,视线缓缓下移。 落在胸口上那把深深扎进血肉中的匕首,血侵染了那一片衣裳,汨汨漫延着。 她瞪着近在咫尺的这张美丽的却也可怕的脸,面上血色殆失,手指着眼都不眨地将匕首拔出的顾明珠。 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为什么……” 顾明珠一拔出匕首,红姑便像是破败的风筝往后仰倒下,双目瞪得欲裂,死不瞑目地咽了气。 而杀了人的顾明珠,握着匕首的手忍不住颤栗,她看了眼染满鲜血的手,眉心一瞬的狰狞后,便释然阴狠地舒展开来。 望着地上躺着的红姑,她试探了下对方的脉搏,确认死了,才哼了声,眸子漆黑一片像是无尽的深渊,“怪只怪你自己,太多事了。” 将手里抢到的信打开,扫了几眼,顾明珠将其揉成一团,裹在手心中。 唤了人,侍女看到红姑的尸体很是惊恐,却因为顾明珠那冷飕飕毒辣的眼神而不敢喊出声来。 “处理掉。手脚干净点。”顾明珠拿了帕子,拭去匕首柄上的血迹,然后转身朝着自己住的偏殿而去。 侍女看着她若无其事地杀了人又命她们收尾,面面相觑,打了个寒噤。 王妃娘娘真的太可怕了。 “齐睿啊齐睿,你以为安插个红姑,就有用了么?”顾明珠一边走一边低低自语,话音落,忽而笑声越来越大,听得不远处的侍女,心中有几分毛骨悚然之意。 345瞒天,过海 “红姑——来人!”皇后撑着身子坐起来,面色不是很好看,语气沉了沉,有气无力地唤了宫人。 宫女立即闻声进来,见状,忙扶着皇后,给她背后放了个枕头靠着,“娘娘,您有何吩咐?” “红姑呢?”皇后只觉自己近来睡得人昏昏沉沉的,掀了被子要下床,一边问起红姑。 宫女搀扶着她一只手臂,一边弯腰将鞋子放到榻上给皇后踩脚,摇头答着,“奴婢也不知道,姑姑好像昨日傍晚到现在都没有出房门。听南王妃身边的侍女说,姑姑身子不适,在房中休息。” 没出房门,身子不适? 皇后本能地怀疑,但是额头传来的一阵刺痛,叫她没有心思分神想红姑的事,她眉心深深拢着,“嘶——快给本宫按按。” 宫女闻言,忙跪在榻子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探上两鬓,在皇后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揉着。 皇后微微舒适些,闭上眼,享受着宫女的按揉。 “姑母。”顾明珠的声音这时候从帘子后轻轻向响起,侍女替她打了帘子,她双手拢在袖中,双臂持平置于胸前,大家闺秀的仪态完美体现。 皇后嗅到她身上极具异域馥郁芬芳的花香,只觉自己脑子都清醒不少,连头疼都缓解了些。 不由得睁开眸子,看着行至自己身前的顾明珠,嘴角自然上翘,“明珠来了。你今天佩戴的什么香囊,这么香?” 听了这话,顾明珠红唇弯弯,凤眸眨了眨,取下腰间佩戴的淡黄色香囊,递到皇后跟前。 “明珠也不知道,这是南国侍女制的醒神的香囊。姑母闻着喜欢?” 听着顾明珠的解说,皇后将香囊接过,至于鼻下轻轻嗅了嗅,果然,这馥郁又带着泠泠几分冷淡的香气,令她昏昏沉沉的脑袋都轻松了不少。 宫女按了半天,她只觉得稍减去些不适,但这香气一下就叫她刺疼的脑袋舒服了。 “真好闻。”皇后摆摆手,示意宫女退下,后者福身退到一旁。 “姑母喜欢,那就送您了。” 顾明珠坐到床边,唇角噙着乖巧妍妍的笑意。 皇后自是收下了,面上说了声,“还是明珠孝顺。” 这话,顾明珠没有接,只是意味不明地侧了眸子,那边嘴角微微一勾。 是啊。她最是“孝顺”了。 出了皇后的寝宫,顾明珠心情很好,侍女都看出来了。 不由询问道,“王妃为何又将那解药给她了……” 原来,这些时日,皇后夜里失眠多梦,白天昏睡头疼,都是因为顾明珠用了南国王室一些香料相克的招数,给皇后无声无息地下了毒香。 闻言,顾明珠只是走到花园牡丹丛中,伸手,摘下丛中开得最好的一朵,在手中把玩着,低低笑了几声。 “你以为,这宫里的人都是傻子么?”真给皇后下毒弄死了,她第一个就跑不了。 更何况,红姑是死了,可齐睿也不是蠢的,就在这两三日,齐睿绝对要进宫探望顾蓉芳,并且会给她请太医再诊脉。 不过没关系,所以她才事先将这“解药”的香囊给了顾蓉芳嘛—— 再说,只是无声无息地被毒死,也太没意思了。 想到这,顾明珠面上的笑容愈发盛艳绝伦,但是侍女却看着她,嘴角笑着,一点一点将手中的牡丹花,一瓣一瓣地揉捏至碾碎。 看着地上的花泥,顾明珠微垂了眸子,面上笑着,眼里冰冷,“看,这样,踩在脚底下,才最好玩呢。” 鞋子踩上花泥上,狠狠地碾了碾,顾明珠一边以帕子拭着手上的花汁,一边窈窕娉婷地离去。 这厢,齐睿次日就带了太医还有他自己信任的府医来仁寿宫请安,给皇后诊脉。 结果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他松口气的同时,又毫不掩饰他的戒备和不信任地看了眼一旁的顾明珠,警告地眯了眯眼角。 对此,顾明珠只当没看见,在无人看见时,微微挑了下眉头。 至于红姑,齐睿询问皇后,后者说红姑身子不适闭门休养—— 齐睿自然不信了。 他不由分说地带着人去了红姑的屋子,敲门,没有人应。 “将门踹开!”眯了眯眼睛,齐睿手微微握紧,心中不安一闪而逝,对敲门的小厮吩咐道。 门被大力踹开,里面这时传来红姑熟悉的咳嗽声,她躺在床上,似乎对有外男闯进她的卧房很是羞恼。 但对象是齐睿,她又只好忍耐。 “殿下,咳咳咳……老奴这几日感染风寒……咳咳……恕老奴无法亲迎。” “无妨。” 齐睿看到红姑那一刻时,表情相当震惊。 他命红姑监视着顾明珠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动就给他飞鸽传信。只是他担心顾明珠耍手段,便按捺不住先进宫来了。 看到母后没事他心安不少,但是红姑却“病了”,这叫他不得不起疑。 哪里想到,还真是病了。 他面色不大好看,但还是温声对卧病在床的红姑道,“是本王唐突。你好好休息。” 说完,带着人离开。 而当他带着人离去后,顾明珠出现在红姑屋外。 那原先“病重”的“红姑”,下了床,光着脚走在地上,跪在顾明珠跟前。 同时一只手,伸到花白的头发遮掩住的耳鬓一侧,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露出一张顾明珠跟前一名侍女的脸来。 “你的口技没白学,险些将本王妃都骗过去了。”顾明珠笑容加深,看着跪在地上沉默恭敬的侍女,微微弯身,手伸出,纤长的手指缓缓抚了下侍女的眉眼,指甲轻轻划了下对方的下巴。 笑意盈盈地道,“起来吧,回去领赏。” 这侍女是之前顾夫人留给顾明珠的其中一个,她也是无意中得知,这侍女还会模仿别人的声音。 不说成功,但模仿一个生病中声音沙哑的老妪,足够了。 这不,齐睿就被骗过去了不是? 而真正的红姑,尸体被藏在床底下,大概等这些宫人嗅到尸体腐烂的臭味,找到她时。 她顾明珠已经顺利报完仇离开了。 346生辰,故府 容珏和姜琳琅接到了三日——皇宫设宴的帖子。 帝后宫中设宴,皇室宗亲,以及丞相夫妇和平西大将军闻人晟进宫参加宴会。 说是为了接待从南国回国省亲的顾明珠—— 现任南国王妃。 至于是什么宴,容珏夫妻二人并不在意,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不过,宴会前一天,还有个更重要的日子。 一大早,容珏去忙活了,而姜琳琅还没醒,就被不知名的东西砸了脸。 蹭地弹起来,姜琳琅迷迷糊糊地睁着双眸子,看了眼床边搅了她好眠的人。 不待她的牢骚脱口而出,木悠然那张秀美的脸上便浮起一个明亮高兴的笑容—— “师妹,生辰快乐!恭喜又老了一岁啦!” “……” 什么? 姜琳琅抓了一把头发,顶着鸡窝头眯着眼看着被外间照射进来的阳光模糊了笑容的木悠然,打了个呵欠,脑袋卡壳了会。 “今天……啊对,我生日!”拍了下脑门,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恍然醒悟般地叫了声。 木悠然:“……” “不是,师姐,你怎么每年都送我药啊?”姜琳琅打开手边木悠然砸她时的布包,当看到里边的瓶瓶罐罐时,嘴角一抽,对于这份数十年只换包装不换花样的贺礼。无法不表示下嫌弃。 师姐也太没有情调了,难怪大师兄这么木讷的人都追不到== 嫌弃的吐槽落下,额头上就挨了一记爆栗。 “江湖上多少人重金难求的宝贝,你倒是嫌弃了?”木悠然说着,从那瓶瓶罐罐底下,拿出一些首饰,将耳环拧开,示意姜琳琅瞧里面的粉末,“这个,是改良后的解毒用的百毒灵。” 将耳环组装好,再如法炮制地拿了一根木簪子,是的,木簪子—— “这个,则是可以用来麻痹人的三步倒,武功越高强的人,越是无法抵御。” “……” 姜琳琅简直是叹为观止,不过她故意道,“师姐啊,你这簪子已经从普通的玉簪沦落到木簪了……” 又挨了一记爆栗,木悠然气哄哄地哼道,“你懂什么,经过上回你一根簪子用一次就没作用的教训后,我便改良了这些秘密武器——你丞相夫人当然不缺钱了,你师姐我可不行,我的钱是留给大师兄的!” 姜琳琅:“……”所以,师姐你的重点是最后一句吧。 收到第一份生辰礼的姜琳琅,嘴上说着嫌弃,实际上,脸上和眼里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爱不释手地将每个瓶瓶罐罐的功效作用研究了一遍后,才起床洗漱。 推开窗,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院外的桃树开花了,粉红的花瓣吹落至窗边。 伸手,接过一瓣,姜琳琅低低笑了。 只不过—— “容珏还不知道我今天生辰呢。”双手托着腮,姜琳琅望着窗外的桃树,叹气道。 身后,木悠然只是笑,分外幸灾乐祸,“就你那相公,还不如我有情调呢!” “……” 管家似是从木悠然那听说了姜琳琅今天生辰,于是,午膳分外丰盛—— 不过可惜的是,容珏临时要去郊外办事,没能赶回来。 傍晚,坐在床上,看着床上放着的各种各样的礼物—— 有二师兄送的袖箭,师父送的酒,还有明兰专程派人送来的一套她自己绣的裙子,瞧着便是年前就开始准备的。 甚至闻人晟还派了管家给她送了……一箱子兵书。 据说是当年她爹喜爱的兵家大师所著,值得一提的是,闻人晟年少得到过她爹的几句点拨,用她的话说,就是她爹的死忠粉。 也难怪之前那般态度,后来还替她偷取名册,想来也是想给她爹平冤。 最后,齐睿也派人给她送来了一整套的糖人和一支漂亮的珠花。 收到了很多礼物的姜琳琅虽然高兴,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她白日里在街上走了一圈,没有人跟踪,也没有看到容珏。 小婴和容珏,是不是都不知道她今天生辰呢? 也是她矫情吧,以前的时候不觉得,等她找到喜欢的人,和亲弟弟相认了,便很是渴望,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饭,给她过一次生辰。 叹了口气。姜琳琅收起盘起的腿,下了床,将所有生辰礼放到一个箱子中。 然后,一人出了府。 骠骑将军府。 皇帝下旨后,将军府便解封了,但是她没让人打扫这里。 所以,府中一切陈设,都留存着当年她离开前的样子。 她推开陈旧掉了漆的门,踏进去,熟悉又陌生的府邸,空无一人。 凭借着记忆,她去了她曾经住的院子,桌上还放着一只药碗,床边有一只篮子,篮子里放着几只小女孩的鞋面,那是母亲没能做完的鞋子。 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姜琳琅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笑脸来。 小老虎啊,她记得小时候一直念着要骑大老虎,为此哭着闹着不肯吃饭,后来爹爹为了哄她就给她当了一回大老虎,让她威风了一把。 娘就在一旁绣着鞋面,无奈地摇着头,脸上带着笑。 而小婴,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嬉闹的父女俩,很是羡慕,后来也加入了骑“大老虎”的行列。 记忆是种很可怕的东西,姜琳琅已经和那个小女孩融为一体,她的记忆也是她的。 她的痛苦,也是她的。 离开时,姜琳琅什么都没有带走,或许,这些东西就该在这里,随着父母的魂灵,一道留存。 她不是喜欢触景生情、多愁善感的人,是以,打消了去爹娘和小婴的屋子瞧一瞧的念头。 关了门,转身大步离去。 然而,姜琳琅没有想到的是,她走后,同一间院子中不远处姜婴的屋子里,走出一名黑衣女子,端着铜盆,两只手指骨分明,眸光深邃地望着已经消失在转角处的身影,只能捕捉到一角裙裾。 任谁都想不到,找了那么久的人,没有出城,反而就在临安街,骠骑大将军府中。 低头,阿影眸光复杂地望着铜盆中的血水,指甲紧紧地划过铜盆边缘,瞪得大大的瞳孔映着血水,也反映出她那深沉晦暗的面容来。 347许愿,惊喜 走着走着,姜琳琅就走到了河畔,华灯初上,才子佳人相约河畔,还有少女放着花灯,虔诚地闭着眼双手合十祈愿。 姜琳琅远远地站在桥上,注视着这些虔诚的,年纪相仿,出身不一的女孩儿们。 有的大概是祈愿父母平安,有的则是祈愿可以找个如意郎君。 “姑娘,要放花灯吗?”有个老伯挑着担子,注意到姜琳琅一个人站在桥边望着下方放花灯的姑娘们,不由笑着上前,担子放下来,递给姜琳琅一只漂亮的花灯。 带着几分怂恿道。 “嗯?不用了。”姜琳琅忙摆摆手,回过神来有些讪讪地收了神色,笑着拒绝了。 老伯却谆谆善诱,“放一个吧,才两文钱,许个愿,保你嫁个如意郎君。” “我都要了。” 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手心摊着一锭金子,老伯看到这金元宝眼睛都瞪直了。 再顺着这只手的主人往上看,便瞧见一张令日月失色,令这河畔所有俊男美女黯然无光的容颜。 只是,只看了一眼,老伯便被这男人阴冷的眼神给吓得收回了视线。 “这,这都要了?”老伯心中狂喜。 “容珏?”姜琳琅却是惊讶地回头,望着拧着眉,微别过脸,伸着手不大耐烦的容珏,喊出他的名字。 容珏看了眼姜琳琅,随后对老伯道,“她如意郎君在这,花灯留下,你拿着钱滚。” 老伯被他清凌凌的声音和阴冷的目光吓得忙点头,带着钱担子也不要了,赶紧跑。 这,他刚刚嘴欠,说错话了,不过赚了这么一大金元宝,也值了! 姜琳琅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地摇着头,然后有些肉疼地望着那老伯跑得飞快的身影,再看看地上的花灯—— “一个才两文,这些加起来都不值一百文,你这金元宝给得也太亏了。” 见她这心疼的模样,容珏挑起一边的眉,眉心舒展了不少,“走吧,放灯。” 大老远就见她一个人站桥上望着下面放花灯的男男女女,一脸的艳羡。 也难怪会被卖花灯的小贩盯上。 姜琳琅低头,“额,这么多……”当真吗== “多许几个不好?”容珏已经一脸嫌弃又淡定地提起担子,挎在臂弯上,配他这一袭乌红的华服袍子,怎么看怎么违和。 忍俊不禁地捂嘴,姜琳琅跟上他的脚步,两人容貌气质自是引起不少人的围观,还有年轻大胆的姑娘想上前搭讪,问容珏买花灯。 但被他看了一眼,就纷纷打了寒噤退开,一身的杀气什么的,看着就不好惹。 走到河畔,容珏又成功用眼神逼退了其他放灯的男男女女,将担子往地上一方,立在河边,看着姜琳琅,“写吧。” “……” 噎了下,姜琳琅嘴角扯了扯,“你不是不信这些的嘛……” 容珏挑眉,“谁叫你喜欢。” 看着就蠢死了的行为,但她刚刚一个人落寞的样子,更让他觉得不舒服。 甚至有些恼了暗七再一次的馊主意,什么给她惊喜,欲扬先抑的! 馊主意! “啊切——”身处皇宫中的暗七,不由打了个喷嚏。 容珏说话不中听,但正是因此,他不说假话,姜琳琅才愈发觉得,这个男人,可爱。 她有些犯难地望着一堆的花灯,最后还是选了一只,提笔,写了两行字,然后将写了字的那边对着自己,避着容珏,提着花灯,走到河边,蹲下。 将花灯缓缓放到水中。 看着那花灯慢慢地顺着水流飘走,她目光温暖柔和,唇角弯了弯。 “一个就够了。”看了眼身后的花灯,姜琳琅有些无奈地冲容珏仰头笑着道,“这么多,许都许不过来了,而且,贪心也会不灵的。” 容珏没有异议,虽然很想说,不管许多少个,都不灵验,但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你许的什么?”咳了声,他故作不在意地眺望着姜琳琅那只花灯顺流飘远,面无表情地掩饰自己的好奇,淡定地出声问。 站起身来,姜琳琅拍了拍手,转过头来冲他眨了一只眼睛,慧黠而语,“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噎了下的容珏,嘴角抽了下,但看到她这轻松欢快的笑脸,也跟着心情好起来,伸出手,“走。” 身旁是被花灯的光照得流光溢彩的河流,他身后是热闹的人群,月光倾洒下来的光,将他的脸打上一层温柔干净的光。 姜琳琅望着这朝自己伸出来的手,微眨了下眼睫,手便不由自主地伸出,握上。 “这是——”她本来以为他就是带着她回府,但是出乎意料的,回府是回府了,目的地却是…… 眼前的院子,一直都是丞相府一个禁区,姜琳琅都不敢踏足,尽管好奇。 只是原先阴森的没有光亮的院子,此时大红的灯笼悬挂,门前甚至还铺了一层红色的地毯,还有鲜花撒在地面。 暗一和暗三还有暗四暗五正在门口撒着花,暗三脸上揶揄的笑都快绷不住了。 “闭上眼睛。”容珏对着属下冷淡地瞥了眼,耳根子很烫,他咳了声,略不自在地按照暗七说的“惊喜”的步骤来。 姜琳琅嘴角抽了下,这会儿再不知道她家相公跟谁取了经学了这一套惊喜的生辰祝贺,她就不是姜琳琅了。 配合地闭上眼睛,然后—— “喂,干吗蒙我眼啊!” 眼前骤然一片漆黑,姜琳琅心里毛毛的,就要摘,莫寒这时候突然出现,带着一脸茫然不解的姜琳琅走到最近的厢房,“主子别摘,一会就好。” 这个“一会”,姜琳琅信了。 然而,好多个一会过去了,她被莫寒脱了外衣,换了一身衣裳的时候,就觉得事情走向很古怪了。 难道—— 进那个院子,还得先换衣服着个妆? “我说,莫寒啊——”姜琳琅忍着满肚子的疑惑,心里默数着时辰,有些坐不住地开口。 正值这时,莫寒不大娴熟但还算过关地给姜琳琅插上簪子,描眉、抹好了胭脂。 “可以了。” 给读者的话: 情人节,那我发个糖吧 348婚礼,戒指 “到底做什么啊——”仍旧被蒙着眼的姜琳琅,在莫寒的搀扶下,又回到了那神秘的院子门外。 心里不禁打鼓,但是莫寒却“嗖”地一下走了,周围也没听见几个人的呼吸吐纳声。 熟悉的脚步声和气息近了,她还没开口,眼上的红绸就被取下,重现天明。 “容珏你……”但是她眸子一瞪,指着眼前一身大红衣裳的容珏,不禁失声,大红……视线顺着自己伸出的指尖往回寸寸移动,大红的袖子。 嫁衣! 她脑海中终于找到这个词,一脸的惊骇,是的,太突然了,惊骇。 “我们这是……要二婚了吗?”她呆呆地望着穿着新郎官的大红华服,愈发妖冶俊美的男人,嘴皮子一启一合,说了句想打死自己的蠢话。 容珏嘴角的笑意一僵,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伸手,一手握着红绸的这端,递给她另一端,“握着。” 姜琳琅现在基本上丧失了思考和语言能力,像个机器人似的,按照指令,握住红绸另一端,跟着容珏,走上红毯…… 容珏瞥了眼某人苦大仇深(其实是呆滞)的脸,抿了下唇线,但当他眸光落在某人紧张到同手同脚走路的动作时…… “噗——”他胸腔震了震,不禁笑出声来,随即愉悦地提醒着烧红了脸低着头的某人,“看路,别紧张。” 其实,他也有些紧张。 毕竟两人第一次成婚,是圣旨强迫,她陌生又警惕地望着她,他冷淡又恶毒地讽刺她。 新婚夜,分床睡便算了,还被刺客触了霉头,也是那时才知道,她匕首都贴身藏着,对他的戒备可以说是相当深了。 但是谁能想到呢,半年过去了,两个世界的他们,却走到了一起。 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独占和依赖,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心思。 “这是给我的生日惊喜吗?”姜琳琅走到门口,顿住,有些不敢进去,侧过身,正对着容珏,眸子晃了晃,带着几分不敢确定的余惊,“你不是不想告诉我……” “现在可以了。”容珏将红绸往回收了收,手握着姜琳琅温软的手,语气温柔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宠溺,无声地给她传递着自己的心情,“琳琅,今天是我给你的婚礼。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的婚礼。你曾说过,两个人相爱,需要彼此信任和坦诚,现在,我最后的秘密,你愿意接纳完完整整的容珏,跟着他走下去吗?” 说着,容珏拿出一枚碧绿的戒指,是的,居然是戒指。 在姜琳琅本就湿润的眼眸中,他手拿着戒指,面上的笑有几分少年般的拘谨,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咳了咳,微别过脸,眼神闪烁却始终不肯错过姜琳琅的神情。 “这个……你之前说想要个扳指这样的套在无名指的叫戒指的圆环,说夫妻有了戒指,就一辈子被套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 我之前自己试过,但都做不好……无奈请了好些玉匠师,今天去取,回来晚了些……” 他很少说这么多的话,但今晚却一直都是他说,姜琳琅听。 原先他也想自己打造的,但他的手委实做不出这么精巧的活儿,浪费了好些玉,最后才找到合适的工匠,只是那工匠距离临安有些远,他骑着猎风也要花上一天的时辰。 好在,赶上了。 姜琳琅已经泪如雨下。 妈蛋,为什么一向不会说情话不懂情调的男人,突然这么浪漫戳泪? 她抬手,擦着眼泪,一边哭一边带着浓浓的鼻音,说着,“你给我戴上。” 臭容珏,要是她不在门口开口问,这个人肯定是打算等她进去了,拜堂了再告诉她这些吧! 先套上她的人,再说其他的。包括什么他最后的秘密。 更可恶的是,明知道对方是这样的心思,她居然一边感动一边还心疼。 闻言,容珏喉头滚动,一向阴寒的眸子里,此时满是惊喜和激动,仔细看,他轻抿的唇角,泄露了几分忐忑和紧张。 他颤着手指,将戒指给姜琳琅戴上。 “你的呢?”姜琳琅看着那碧绿的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心中满是感动和幸福—— 她记得有关戒指的话,当时她说给他听时,他一脸的不在听的模样,她还气他不懂浪漫不重视她。 没想到,这个死傲娇,不仅是听进去了,还实践了。 她摊手,手掌向上,容珏乖乖地将另一只大一号的递给她。 然后,看着她低头认真又虔诚地将戒指套上他的手指。 心中某根弦被指尖拨动一下似的,颤得厉害。 他想,他体会到她所说的,戴上戒指,彼此便套住,一辈子在一起的感觉了。 这回轮到容珏呆滞了,姜琳琅瞧他这难得的样子,红唇扬起,笑声清脆,“哈哈哈,你这模样好傻哦!” 睨了她一眼,容珏却没有回怼。 他看着眼前紧闭的贴了大红的喜字的门,脚步一时没能迈动。 “进去吧。这里是我们的新房,对吗?”姜琳琅抛开一开始懵逼带来的短暂卡壳,现在智商回笼,看着眼前禁闭的门,却是毫不犹豫地偏过头对身侧的男人,道。 这扇门,不管潜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也好,哪怕是未知的凶险也罢。 她只要想到,这就是容珏心里最后一道门,打开,就是彻底走进,接受完整的他。 便无所畏惧。 爱一个人,便要爱他的全部。 她享受着容珏带来的幸福,也愿意接纳他带来的苦痛。 “好。” 容珏回眸望向她,从她坚定的包容的幸福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低头,看着两人相牵的红绸,还有同款的戒指。 从容地点了头,一瞬闭了闭眼,深呼吸平息了心情后。 伸手,推开门。 “吱呀——” 里面比姜琳琅想象中要简单得多,陈设很简单也很陈旧,比起外面的破败,里面算是简奢了。 大红的灯笼,大红的喜字,以及—— 红烛摆放的台子上放,那一排排灵牌。 姜琳琅一刹那,惊诧地张了嘴。 349灵位,身世 眼前的灵牌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刻了“容锦之灵位”,她原以为是容珏的生父,但这名字又女气…… 但是当她看到一侧“景长铭”时,却有些不确定了,难道容珏跟着母亲姓? 他的生父的姓氏…… 有些她一直忽略的或者说,她不敢往那处想的东西,一点一点在脑海中累积,最后都指向了一个方向。 “如你所见,这是我的生父生母。”容珏看着眼前的灵位,目光深邃不带悲喜,“我随母姓。而我的生父,在我幼时,便死了。” 容珏用平淡无奇的语调叙述着每个反派好像都会有的不能回首的往事。 “猜到了吧。”他看了眼面色变幻的姜琳琅,这会儿竟是无比的轻松和畅快,敞开心扉,倾诉所有。“我本该姓景。是景王朝景太子的唯一幸存人世的血脉。” 故事展开,是这样的。 当年景王朝外忧内乱,分崩离析,外戚伙同王朝统治的番邦造反篡夺皇位。 天下一分为四。 和姜琳琅的父亲姜鼎天的身份一样,当时的景太子有一外室宠姬,因得景太子喜爱珍视,一直被藏在别苑,远离宫中纷争。 而那宠姬也争气,太子妃只得了两个女儿时,宠歌一举得男。景太子便对这养在别苑的宠姬还有长子愈发宠爱。 时局动荡,朝堂纷争之际,景太子为了心无旁骛地重整朝纲,预先便将这对母子送走。 却不料,这一招为他留下了唯一的血脉。 后来,得知景王朝覆灭,景太子殉国而死,宠姬伤心欲绝之下,悬梁自缢追随其而去。 留下了年仅七岁的景太子独子,也就是被改名为“景长铭”,被宠姬临终交代,一定要复仇,留下景氏族血脉,他朝收复河山,统一景王朝。 这个孩子,从小失去了敬仰的父王,宠爱他的母亲,还有家国。 他带着满心满身的仇恨,活了下来,但是不会武功,只能靠干着苦活来维持生存。 再然后,穷困潦倒的他遇到了容珏的母亲,心地善良的青楼淸倌儿容锦。 容锦单名一个“锦绣”的“锦”,景长铭目睹她的美貌,却独独因为她的名字爱上了她。 容锦一介孤女,靠着青楼卖唱在群雄纷争暂定的世上活着。她看到落魄却难掩那份傲骨和俊美的景长铭,一下子便迷上了他。 甚至不惜,将身上所有的钱给了他,让他去考取功名。 两人偷偷相爱了,甚至还有了肌肤之亲,就在容锦赎了身,跟随落魄的情郎打算远走高飞开始新生活时,景长铭无意间得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顺利进入北国皇宫—— 也就是原先的景王朝皇宫的机会。 他怕单纯善良的容锦担心,便假意告知她,自己要考取功名,上京赶考。 容锦是真的单纯,丝毫不怀疑这个男人说的话,并将所有的积蓄给了景长铭,助他考取功名回来迎娶她。 走的时候,景长铭答应回来后风风光光迎娶她。而正巧,容锦怀了身孕。 景长铭高兴坏了,整晚睡不着的高兴,但也同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他已经做到了娘亲临终交代的,为景氏留下血脉,便可以更加心无旁骛地履行,报仇的诺言了。 容锦和景长铭都没有料到,这一别,却是天人永隔。 临别时,景长铭偷偷给容锦留了一封书信。说是若他没能按照约定时日,便打开。 容锦害怕,但是景长铭的坚决,叫她不得不乖乖答应。 她等啊等,等到周围人说科举早就结束了,皇榜都发了。 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打开了那封信。 信里,景长铭告诉她他的身份,还有他要做的事,并且再三叮嘱他,如果她看到这封信了,那么很有可能他已经死了。 请她告诉孩子,他的父亲,还有他的祖父是多么尊贵的景氏皇族。如果是女孩,请她诞下留有景氏血脉的男孩,如果是男孩—— 就让他继承他景长铭未完的使命。 多么荒诞,容锦抱着信,嚎啕大哭。 她带着细软,只身一人带着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上临安千里寻夫。 只是,最终只寻到丈夫乱葬岗腐烂的尸体。 容锦只是一介弱质女流,除了唱曲什么也不会,又因为单纯柔弱怀着孩子,很快身上的盘缠便用光了。 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她艰难地在临安谋了一份绣活,独自抚养着孩子。 是个儿子,可她既是因为母爱又是因为懦弱希望孩子可以平安简单地长大,又私心里怨恨着那么爱她的景长铭却为了复仇对他们母子的无情抛弃。孩子最后跟了她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孩子三岁的时候,一向被人呵护着伺候着的容锦崩溃了。 因为容貌太招人,又是孤儿寡母的,她总是被地痞流氓骚、扰。容锦是个软弱胆小的女人,她最终嫁给了临安一个混混鳏夫。 那个男人替她打走了欺负她的地痞,虽然他没有景长铭英俊温柔,还带着一个十岁的儿子,但是他可以给她一个安全的家。 她想着自己一个人也养不活孩子,能有人保护她不嫌弃她,便无所求了,于是带着三岁的容珏,嫁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才是她人生,最大的噩梦。 原以为会呵护疼爱她的丈夫,原来是个凶恶的暴徒,他嗜酒好赌暴力成性,新婚过后没多久便开始对她动辄打骂。 甚至,对年幼的容珏也不放过。 容锦太懦弱了,她不敢跑,也没法跑。以为隐忍便总能挨过去。 却不想,最后不仅害了自己的儿子,也害了自己的性命。 小小的容珏伤痕累累,年幼便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变得孤僻不爱说话,冷漠不与人来往。 当他看到被残忍地凌虐致死的生母的尸体时,他望着那对禽兽不如的父子,终于下了杀心。 然后,他从母亲藏在只有他们知道的树底下的罐子里,拿走了少得可怜的铜板,也找到了被藏在罐子底部的,生父景长铭的遗书。 “是不是,很可笑?” 给读者的话: 男主身世的伏笔总算解开了,恭喜之前在掌阅上留言猜对身世的那位朋友。 还有—— 最厉害男主,必须给容珏颁奖——告白、揭露身世、成亲、洞房,一夜解决的,还有谁! 350夫妻,洞房 “是不是,很可笑?”容珏低低笑了一声,声音里依旧是无悲无喜,带了几分事外人般的讥诮,“一个活在过去以卵击石,一个懦弱不肯改变现状……这就是,我的父母。” 对于生父生~母,容珏的评价,冷漠却也客观。 姜琳琅心底震惊有之,悲恸有之,最后都通通化作心疼。 走到他身后,从背后抱住他,手环住他的腰,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头挨着他的背。 “所幸,你不是公公这样的人,你不会被仇恨支配。而我也不是婆婆,若你要复仇我绝不守在家中等你回——你去哪,我去哪。若你抛下我独自做这样危险的事,我也不会等你。所以,容珏,我很高兴,你在新婚夜告诉我完整的你是怎样的。 过去的,追不来。我们不学他们,不活在过去也不囿于现在,我们……眼光看向未来,可好?” 其实,她只有一开始的惊讶,很快便接受了。 也终于将从前相处中的蛛丝马迹联系到一起,拼凑出这样的真~相。 比如,生活在那样一个底层家庭中的容珏,他的容貌他的气度都不像是市井之流出身,他也从未说过自己的生父是谁。还比如,她说前朝,而他会唤景王朝,这其实也是端倪了吧。 再然后,他登上丞相之位,当了个奸臣,对帝后对朝廷嫌恶,却又一再表达了更不愿意登上皇位的心思。 或许,一开始,深知自己身世的容珏,对这个天下没有丝毫的情感,却又不想重蹈他父亲的覆辙。 正是经历过那样的悲剧,被仇恨和软弱支配的童年有多悲惨,他便有多厌恶复辟王朝倾其所有。 被抱着的人,身子微微僵硬。 容珏想过很多姜琳琅得知他身世的反应,最坏的是她感到困扰,最好的是她依旧大大咧咧但是会劝他别报仇。 但唯独没有想到,她会这般说。 他不是他父亲,而她不是他母亲。 他们会有未来。 他去哪,她便去哪。 是啊。 忽然,心里一直以来压着的大石头,就这么卸下了。 伸手,拉着那温软的手,容珏面上带了几分释然的淡笑,“放心,虽然你嫁了个名声不好的夫君,可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说完,他牵着姜琳琅的手,在面前的团蒲上跪下,“拜堂?” 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姜琳琅垂了头,洁白的天鹅颈弧度优美动人,“恩,好。” 然后,他们开始了真正的,拜堂成亲。 这回,两个人都带着笑容和喜色。 “礼成,琳琅,你是我容珏的妻了。”不是丞相容珏,是真真正正的容珏的妻子。 姜琳琅眼里闪烁着泪光,点头,唇角扬起一抹幸福又满足的笑容,“容珏,你也是我姜琳琅的夫君了。”不是南安郡主姜琳琅,而是来自异世的真真正正的姜琳琅的夫君。 两人都或多或少听懂对方的意思,这一刻,相视,会心一笑。 眼中只有彼此。 容珏微微欺身低头,姜琳琅仰着面,闭上眼。 长长的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着。 相视两把小扇子。 轻轻的带着无限珍惜和爱意的一个吻,落在额头上,眼睛上,鼻子上。 最后落在唇上。 “唔——” 这个吻,从温柔到炙~热,再到难以满、足,不过是几个眨眼的时间。 姜琳琅下意识惊呼,人已经被容珏打横抱起,她自然地伸手搂着对方的脖子,从他隐忍着,微微泛红的眼角,她看到自己双颊晕红,眼眸泛水的娇~媚模样,不由得羞赧地低下头。 心跳更快,同时也听到了同样不能冷静的他的心跳声。 手心微微沁出汗来,她紧张地绷着身子。 被轻轻放到大红的床~上,不禁紧张地蜷缩起了脚趾头,像一只烧熟了的龙虾,红透了。 “等等等——”听到他解~衣带的声音,姜琳琅忽然想起什么,睁眼,忙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容珏蹙眉,气息都粗重几分,声音低哑得厉害,“我等不了了!” 哭笑不得的姜琳琅,还是没有依他,安抚地起身在他下巴上亲了亲,然后笑道,“合卺酒还没喝呢。” 容珏闻言,微微一怔,眼眸里竟是泛起一丝迷糊来。 看了看被喜服遮掩的部位那隆~起的形状,他居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无奈感,忍了忍,他拦住姜琳琅下床的动作。 “我来吧。” 像是怕她动作慢了般,容珏步子难得地匆促,倒酒时也是飞快了事,端着两杯酒回到床边。 递给姜琳琅一杯,“赶紧,喝!” “……”这么急性的吗== 姜琳琅心中腹诽无语,但还是依言,两人交换手臂,喝了合卺酒。 随后,容珏直接一手将她手中的杯子连同自己的手里的一挥,扫到铺了红绒毯的地上。 人欺身揽着姜琳琅倒下,纱幔落下。 亲吻落下,容珏手上却也不闲着,几下扯掉自己的喜服后,去解姜琳琅的衣裳。 但是新郎官发现,新娘子的衣裳很是—— 费解。 他怎么都解不开后,没了耐性,姜琳琅一边回应着他热、情的吻,一边忍着笑,“我来——” 那个“吧”字还没落下,便听到身上衣裳撕、裂的声音。 容珏,他居然直接将她身上的衣裳给撕了! “……”一脸吃惊的姜琳琅,默默吞咽着口水,开个小差似的喘口气,打量着对方那与这张禁欲满满的脸还有冷淡的气质完全相反的热情与激、烈的眼神、气息。 不禁暗暗担心自己这小身板…… 会不会被折腾坏== 死在新婚夜的洞、房中,听起来就很血腥和……丢人== “认真点——”容珏成功解决了衣裳的问题,便抽空看了眼开小差的某人,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她胸前的茱萸。 惹得姜琳琅吃痛得呼了声,蹙着眉心,控诉地瞪着他。 容珏邪肆一笑,被情、欲支配的男人,笑起来当真是颠倒众生,引人犯罪。 微微失神间,对方已经俯身,继续方才的亲吻。 “唔——轻点——” 给读者的话: 果然发不出去== 尺、度管理得太可怕了 分隔符有系统帮忙隔的 顿号是我手动改的== 妈蛋太累了本来说下章肉一点== 251相拥,好眠 “唔——轻点——” 姜琳琅微微拱起身子,浑身粉嫩,触感美妙得容珏不禁下手下嘴都粗、暴几分。 但听到她娇弱的一声呼,容珏忍着体内沸腾的血脉,动作轻柔不少。 像是存了心要折磨下姜琳琅似的,容珏的动作不仅轻柔下来,还无比的缓慢。 他的唇所到之处,像是带了电,姜琳琅难~耐地拱了拱腰身,想要避开,又像是不愿意分离的纠结模样。 她微微拧着细长的眉,手抓着身下的大红的床单,咬着唇忍耐着难以形容的情、潮滋味。 “别忍着,我想听你的声音。”容珏抬起头来,那双染了热度的眼眸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笑意,身子微微前倾,低头啄了啄她紧咬着的唇,安抚诱哄地低声道。 “唔——嘤,难受……”姜琳琅闻言,强忍的那点子冷静就烟消云灭了,她眸光泛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带着哭腔地道。 太折磨人了! 低低笑了声,容珏只觉身下快要爆炸了,但他还是隐忍得极好,手臂青筋微微暴起,他诱哄地对姜琳琅附耳道,“琳琅,想要吗?说出来,我就给。” 姜琳琅快哭出来了,但是被他撩、拨着不上不下的,身子都变得很奇怪起来,她索性一闭眼一咬牙,豁出去地低呼道,“你快点!要上赶紧的,别折腾我了!” “……咳咳。”容珏被小女人恶狠狠地睁开眼瞪着,有些呛着,随即俯身继续,“好,娘子,为夫这就来。” “啊——疼,疼疼,你出去!”下一瞬,姜琳琅便凄厉地大叫一声,体内那玩意太大了,她眼角一红,泪珠儿便落了下来,秀气的眉死死地拧着,手捶打着对方的臂膀,“你出去,好疼……” 破、处的滋味,真容珏大爷的疼啊! 姜琳琅一边骂他,一边哭,粉嫩的脸一下白了两分。 尺寸不匹配什么的,她可以申请退货或者退亲吗? 容珏也不好受,姜琳琅一缩,他便被绞得头皮都麻了,命根子在她这,他只能喘着粗气,小声地安抚着身下疼得哭起来的妻子。 “放松,放松,你夹太紧我也疼。放松点,一会就好了。” 一边安抚着,一边伸出一只手,容珏学习能力极好,过目不忘地将之前在春、宫、图上恶补的知识和技巧运用上。 轻捻慢抚,给她揉、捏着敏、感处,慢慢的,身下啜泣声变小,渐渐地那处也放松了。 他便就着润、滑的甬、道轻轻耸动,同时不忘低头观察着姜琳琅的反应。 她皱眉,他便停下些,等她哼哼唧唧羞红着脸时,便加重力道。 九浅一深了会,待姜琳琅破、处的疼痛减去,而鱼~水的欢愉取代她脸上的难受时,他骤然发力,一下又一下,撞到了最深处。 “呜……恩,啊,慢点儿——”姜琳琅没好意思但实在是忍不住发出声音来,她起先还捂着嘴怕自己发出这样羞人的声音,但到后来,实在是被容珏不知哪里学来的高超技艺给弄得溃不成军,便渐渐地放开了。 容珏双手和嘴也不闲着,唇、舌并用,将姜琳琅浑身上下点得火势难灭。 最后,姜琳琅不记得自己哭过几回,晕死几回,但是每当她以为要结束了,某个吃着肉便上瘾的男人便将她拉着重新坠入欲、海。 “不要了,你说了最后一次……”姜琳琅眼皮子都快睁不开,心里面上都在哭,她睁着惺忪的眼睛,像个破败的娃娃被容珏捞在怀中,他没有将他的宝贝拿出去,以至于她感受到体内那复苏的东西后,下意识求饶地哭告。 容珏咳了声,看着被他狠狠疼、爱过一番,浑身都是吻、痕的姜琳琅,念及她是第一次,已经很克制了,但是他同样也是第一次…… 食髓知味,真的是难以克制。 “别担心,带你沐浴。”不过他没有再做这档子事,而是缓缓将还生龙活虎的家伙抽出,用毯子将浑身无力瘫软在怀的姜琳琅包起来,抱着她转身去了浴房。 “我困……不想洗……”姜琳琅一想到要一起沐浴,吓得眸子睁了睁,但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某个没有穿衣服的人的果体,她身上还有毯子,便忙羞得闭上了眼。 容珏不知道她担心什么,但看到她蒙着双眼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不禁愉悦地低声笑了笑。 不得不说,满、足了某方面需求的男人,真的是会很好说话。 比如现在,姜琳琅说不想洗,当然了,还是得洗。 并且是容珏亲自伺候着她洗了身子,姜琳琅起初很是羞赧,但到了后面,索性放开了。 还借着这个机会,刁难似的,半睁着眸子睨着容珏,撇嘴道,“禽兽!我身上难受死了!” 只一眼,容珏就懂了姜琳琅在借机整他。 “咳,我给你按按。” 姜琳琅手拍了下水面,故意将水溅他身上,见他不恼,不禁气呼呼,“男人果然是下、半、身动物!” 对此,某人只是略心虚地摸了摸鼻梁,没有搭话。到底是享受到了,格外好说话的男人,任劳任怨地给她按摩了一番,到了后面,姜琳琅舒服地靠着浴桶,眯着眼昏昏沉沉地就睡着了。 容珏哭笑不得地拧干了巾子,凝视着姜琳琅的睡颜,心底一片柔软。 也有些懊恼,看来是真的折腾狠了。 用温热的巾子轻轻给她擦拭身上的水珠,然后将人抱回床~上,盖好被子,容珏出去一趟,命守在院外的暗一拿了药来。 检查了下被他摧残得红、肿的私、处,容珏手指抹了药膏,替姜琳琅上了药。 然后洗了手,关灯上床,抱着怀中温香软玉,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他不禁低低地无声地勾唇笑了起来。 这是他的妻子,以后共度一生的人。 到了这一刻,他们之间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都毫无隐瞒,契、合无比地在一起了。 望着窗外的长夜,容珏抱着温暖的姜琳琅,闭上眼,嘴角噙着笑,一夜分外好眠。 给读者的话: 新年快乐 小黑屋一直闪退和我作对==后台的涉险词也好难改QAQ 还一直被抢红包的爸妈刺激 352描眉,专治 次日醒来,姜琳琅狠狠地倒吸一口凉气,只觉浑身被车轮碾过般,又酸又痛。 “容珏——混蛋,禽兽!”她支起身子,手揉着腰,一只手撑着床沿,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气得将床上的大红枕头当做某人泄愤地往地上扔去。 昨晚上,她都说了不要了不要了,王八蛋! 姜琳琅气呼呼地倒下,捶了下软软的床,脑海中记起昨晚上的一幕幕,不禁羞得脸上爆红,蒙着被子怪叫几声,踢着两条腿。 她隐约记得那厮说—— “娘子总是质疑为夫不行,现在,娘子觉得如何了?” 那时候她已经小死好几回,浑身都没力气,哭得嗓子哑了,听了这话,心里又气又羞,但还是哭着承认了他天赋异禀的能力。 只怪当初嘴欠,这下知道了,男人这种生物,千万别说他不行,不然他会身体力行地告诉她…… 到底行不行。 “骂得这么起劲,看来是好了。”姜琳琅蒙着被子生闷气,这时候,门推开,她拽下被子一角,露出两只眼睛,便见某人端着铜盆进来,冲她挑了下眉梢,笑得……很是欠揍。 姜琳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坐起来,抱着被子一脸的郁闷,瞪着他,“你今天很闲?” 那脸上写满了“我很生气你别惹我赶紧走”,容珏下意识摸了摸鼻梁,“唔,专门陪你。” 心想,看来还是一下将人惹急了,不过真怪不得他,她身子软,哭起来那声音又勾得人停不下来。 禁欲多年,骤然沾了荤的男人,自是没那么容易打发。 他能说,其实他已经手下留情,还没尽兴吗? 当然,不能。 容珏和姜琳琅相处半年,知道有些话心里腹诽可以,说出来绝对会被小女人当做话头不依不挠。 “谁要你陪?”姜琳琅看着这厮折腾一夜,非但没有精神萎靡,反而神清气爽的,再看看自己活像是被吸了精气似的,就气不打一处来。 容珏将铜盆放到架子上,拧了洗脸的帕子,走到床边,面上淡淡的,眼里含着几分纵容,“行了,洗脸。” 姜琳琅也就嘴上闹一闹,说白了,她就是纸老虎,到底不敢和真老虎拿乔。她哼哼唧唧地抱着被子不肯动,嘴角努了努,示意某人伺候她洗脸。 “……” 按容珏的脾气,这会儿应该一帕子甩姜琳琅脸上,实际上,他的确这么做了,但是只不过一瞬,便无奈地摇着头无声笑着,动作轻柔地给她洗脸。 当他拿了姜琳琅的衣裳要给她穿时,一直得意地扬着下巴的某人,立即吓得将衣裳抱怀里,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别别别,自己来自己来。” 说完,一溜烟地踩了鞋子往内室跑。 “呵呵……”容珏笑意泄出几分,嘴角勾起,眉眼似冰雪消融,春风盎然。 等姜琳琅换了身衣裳出来,脸还是红的,不过她眼神闪烁着,就是不看容珏,神色故作淡定得很。 径自走到梳妆镜前,没想到桌上她平日描眉还有胭脂水粉什么的摆放得很齐全。 “咳,我描眉,别闹。”她不自然地望着镜中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后,伸手把玩着她头发的男人,挥手示意他别打岔。 然而容珏却在姜琳琅之前,拿起桌上他先前见南国进贡给皇帝,供后宫妃嫔用,便要了一盒胡回来的螺子黛,“我来。” “……” 姜琳琅脸上一红,但是很煞风景地担忧出声,“你行——会吗?” 险些又要犯了傻,姜琳琅及时将那个“不行”给咽下去,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一片澄澈自然的怀疑。 容珏嘴角扯了下,微弯身,对着铜镜,也不搭腔,直接用行动证明。 他虽不自然,但很专注细致,手握着螺子黛,指尖轻颤,细细替姜琳琅描眉。 中途不慎描出去了些,他蹙着眉心,抿着唇线,一脸的不悦。 姜琳琅忙见怪不怪地拿了帕子将多出去的部分擦掉,然后冲他不介意地笑,“画得很好!” 伸出手,还给他手动比了个赞,心里乐得不行。谁能想到,高高在上,伸手只会杀人的容珏,有朝一日,会手握着女儿家画眉的工具,小心翼翼又紧张得像是要打仗般地给一个女子描眉? 但这样的事情,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姜琳琅想,很好。 难怪当年看过的某有名的武侠剧里,女主角会对男主角说——一辈子替她画眉。 不管心爱的男子是王孙贵胄也好盖世英雄也罢,或者是杀人眨眼的魔头,在女孩子心目中,这样一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提笔握刀的手,能为她握上眉笔,替她细细描眉。 怎么想,都是幸福的事。 “你以后,日日替我描眉,可好?”姜琳琅看着镜中总算描好的眉,转过身,抱着容珏的腰身,脑袋蹭了蹭他的腰腹,声音清甜带着几分撒娇。 是的,撒娇这项,已经被姜琳琅日渐纯熟地发挥利用了。 “不好。”容珏却将螺子黛放回桌上,手扶着姜琳琅的肩,一手抚着她长长的一头青丝,摇头,认真地道。 “为什么!” 心中的粉红泡泡一下子破灭,姜琳琅从他怀中退开,仰着头,一脸的不敢相信。 这和想象中的剧情怎么那么不一样呢? 容珏嘴角轻勾,看着姜琳琅这隐忍着要发作的模样,笑意染了眸子,但他还是摇头,“画得不好。” 他画得远不及她画得好。 姜琳琅啧了声,想起来这人是个吹毛求疵的家伙,“你可以学啊,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画得好的。你很有天赋了,恩,真的。” 生怕容珏不信似的,姜琳琅抬手握拳,点头肯定地补充,“我看好你。” “……” 被她这样子萌到,容珏抬手掩拳在唇边抵着,轻咳了声,眼眸微晃,忍着伸手揉一揉她脸的冲动。 深沉地摇头,“不好。” 姜琳琅气得锤他,“容珏,你不爱我!” “恩。”这样也不上钩。 “……混蛋!和离吧!” “……不行!” 姜琳琅呵呵:小样,别以为我治不了你的别扭和傲娇。 给读者的话: 这两天上火得厉害,舌头起泡==吃饭喝水都疼 明天好好更我睡了难受 353贺礼,得知 姜琳琅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 容珏带着她出门逛了逛,然后路上遇到同僚,好像有事要容珏去处理,她便自己带着人先回府了。 在路上,她发现被人跟踪了。 马车行至到胡同巷子口时,姜琳琅骤然从桌上震起一枚果子,手一抓,将其往车窗外扔去。 “是你!” 当莫寒将人抓到姜琳琅跟前时,姜琳琅双眉微拢起。 阿影被莫寒毫不客气地双手反剪至背后,按着挣扎不得地提到姜琳琅面前。 她冷着脸,“放开!” 莫寒无动于衷,闻言,手上力道一重,捏得阿影脸色都变了变。 “莫寒,放开她。”姜琳琅对阿影没有什么好感,但也没有敌意——她记得阿影对姜婴很忠诚。 得了姜琳琅的命令,莫寒才面不改色地松开阿影,然后立即走到姜琳琅身侧,随时做好阿影若对姜琳琅不利,她立马上前解决了她的准备。 冷冷地揉了下自己的手腕,阿影脸色难看地瞪了眼莫寒,随后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递过去。 姜琳琅伸手,莫寒却快一步,“主子,还是属下来。” 然后将盒子拿了过来,打开。 一只木雕人像娃娃。 “呵,这是主公亲自给你做的生辰礼。”似乎颇为鄙夷莫寒这过度紧张的行为,阿影不屑地哼了声,然后对上姜琳琅不带恶意的眼神时,不自在地咳了声,道。 这是个,男娃娃。 姜琳琅从盒子中拿出木雕,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这精巧的小男孩瞧—— 小男孩手里还拿着糖葫芦,一个栩栩如生的玉雪可爱的小团子。 这是姜婴小时候。 两人还没有离散之前的模样。 生辰礼……这娃娃这般精致,居然是他自己雕刻的,可见准备了些时日的。 他不是不记得也不是不重视。 姜琳琅握着这个娃娃,为什么要把自己送给她呢,她想,她明白这个孩子的心思。 “很漂亮。这是我,收到的最漂亮的娃娃。”情不自禁地将娃娃握着贴着自己心口,姜琳琅轻吸了吸鼻子,眼眶中闪烁晶莹,她笑着,对阿影道,“他现在在哪,可以带我去找他吗?” 看到姜琳琅这副模样,阿影不禁抿着唇,刻薄冷漠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她摇摇头,“主公不希望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你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了?”姜琳琅闻言,身子微微一震,紧张地声音都变了调,她上前一步,眼眸死死地盯着阿影,迫切地追问道。 见状,阿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叹了一声,握了握拳头,看了眼莫寒,姜琳琅知道她担心什么,便道,“我们去找个包间说。” 然后她吩咐莫寒守着车,她则跟着阿影一道急急去了最近的茶楼。 莫寒虽是担心,但也看得出姜琳琅对姜婴的在意程度,便乖乖听令,只是时刻注意着茶楼门口,生怕出什么岔子。 包间内。 “好了,这里没别人,你赶紧告诉我,我弟弟他到底怎么了!”姜琳琅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偷听和跟踪,关上门,转身便急切地问。 阿影沉重地抿着唇,忽然在姜琳琅迫切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跪在她面前。 她双手狠狠地在两侧握成拳,却不是因为给姜琳琅跪下,而是隐忍着煎熬着的情绪。 “大小姐,求你救救主公!”阿影面对眼前这个一无所知的,被丈夫和弟弟保护得很好的女子,心里的怨怼少了些,因为她知道,姜琳琅对主公的关心绝对比她想象中要多。 既然这样,她也就不想再隐瞒了。 “你,你起来!姜婴怎么了,他是不是病了?你带我去,我给他找大夫!”姜琳琅见到这样的情形,听着阿影沉重闷痛的声音,不禁手脚冰凉,感到一阵阵的后怕。 她面色白了一分,指甲抠着手心,上前要扶起阿影。 阿影摇头,“事到如今,阿影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主公不愿意大小姐涉险,可是只有您可以救他的性命了!” “大小姐,你应该察觉到,主公小小年纪,少年白发,终年全副武装不见阳光,却仍是体温低于常人……更甚是,他明明是姜大将军之子,幼时便根骨奇佳,却无法习武,但他强行修得摄魂术……累至心脉脆弱,经常力竭昏睡……” 随着阿影每一项症状的说出口,姜琳琅手指甲便深入手掌心一分。 她心里那个,一直不愿想的坏的猜想,在对方悲痛的神情,哽咽的声音,还有这叫她浑身冰凉的语句中,一点一点,拼凑成真相。 “主公他……时常咳血,高人都说他的病无药可救,一直在靠特殊的霸道的七十七种毒物所泡制的药浴来强行吊着性命。他不肯让我们告诉你,他怕你担心……可是大小姐,他会没命的!他的病拖不下去了……他这几日咳血咳得很厉害,可是他还是坚持将木偶娃娃雕刻好,昏迷了又被针扎醒…… 醒来接着雕,昨夜才雕好,可是他又咳血昏迷过去了。醒来得知我没有立即将礼物送到你这,他气得不肯吃药不肯吃饭……” “够了。” 半晌,姜琳琅声音哑得厉害,她的心都跌入了深渊谷底,受着煎熬和折磨。 她没有想到,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恶劣,她的小婴,竟是受着这般的折磨和痛苦! 而她,在他最痛苦难受,饱受病痛折磨的时候,幸福地享受着容珏带来的温暖和宠溺。 一想到昨夜她的洞房花烛夜,小婴咳血昏迷…… 姜琳琅抬起手,手心一片濡湿,才发现自己太用力,手指甲扳断了,手心几个血印子,流着血。 “阿影,怎么救他,你说,只要能救他!”叫她豁出性命都可以! “师姐,对,我师姐——” “不,木悠然也救不了主公。” 阿影抬头,锁定着姜琳琅坚决疼惜自责内疚的眼神,心中欣慰又难过。 她咬着唇,指着姜琳琅的脖子,“唯一有希望的,就是地宫中传说与传国玉玺一道封存的长生珠。” 给读者的话: 上火到吃不下喝不了的地步== 一整天都在坐车去拜年路上,好累啊过年 354用心,淬炼 长生珠? 姜琳琅抿唇,“长生珠是什么?你确定长生珠和传国玉玺在一起?” 不是她不相信阿影,而是姜家旧部对传国玉玺的热忱,令她不得不担心,这所谓的长生珠的可信度和真实性。 “或许你可以去问问景太子后人的容珏,他应该比我知道得多。”阿影苦笑地摇头,“目前能抓到的一线生机,难道还不值得你为之冒险吗?” 她看着姜琳琅,眼眶泛红,“如果是我,就算是死,我也会冒险一试。眼睁睁地看着主公受尽苦痛折磨,明明是该和阿姐撒娇任性闯祸的年纪,却背负着别人无法体会的重负。” 似是怕姜琳琅不肯去寻长生珠,阿影咬着牙,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你知道,为什么主公不肯医治他的脸吗?” 姜琳琅眸子微滞,本能地觉得答案不会是她想听的,能承受得住的。 “因为一个孱弱到随时会死去的毁了容貌的他——没有一个健康强大聪明并怀揣着宝藏钥匙的女子来得有价值。”阿影却不肯给姜琳琅喘气的机会,“呵,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还是因为你。 因为你是女子,姜家人不会辅佐你。但若主公身子孱弱还毁了容貌,他活着能钳制姜家人。而他死了……你就是姜家旧部不得不另立的新主。 他在用性命护着你这个亲姐姐!” ——他活着能钳制姜家人。 ——而他死了……你就是姜家旧部不得不另立的新主。 ——他在用性命护着你这个亲姐姐! 姜琳琅身子往后趔趄着,面上最后的那点血色,因为阿影的话,彻底消失殆尽。 她眼眶红得厉害,不肯眨眼睛,生怕会掉泪。 “阿姐,换小婴保护阿姐。” “阿姐。不要生我气,阿姐不要不理我。” “阿姐……” 姜琳琅忙抬头,将眼泪逼了回去,吸了吸鼻子,心中宛如被撕开般,生生地撕开一个大口子,灌着寒风,生疼生疼。 “他现在,在哪——带我去见他,可以吗?”低眸看了眼握着的娃娃,姜琳琅不敢贴着手心,怕血迹染了精致漂亮的这份礼物。 阿影摇头,起身,“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已经违背他的命令一次,不能再违背第二次了。 大小姐,如果你真心疼他,就请你务必说服容珏,只有景氏后人可以开启最后的皇棺,找到长生珠。” 说完,阿影便迅速离去。 留下姜琳琅,既是心痛自责,又是疑惑无措。 且不说长生珠的作用,但阿影还有之前师父所说,看来他们早就查出了容珏的身份…… 可是,容珏和开启皇棺有什么关系? 带着复杂沉重的心情,姜琳琅回到了丞相府。 而此时的姜婴,正接受着惨烈的药浴淬炼。 一人高的大木桶中,少年白发如月光倾洒木桶边沿,没有面具覆盖的脸微微仰着,纤细的脖子上,青筋暴起。 两条细细的手臂搭在桶边,骨架很小的手,白玉一般的白,却紧紧地抠着木桶壁,指骨分明,指甲甲床因为太用力而红得带紫。 他白皙的身上,瘦得可见骨头。 单薄的身子浸泡在黑漆漆的冒着热气的药浴中,那黑色像是有生命般,往他身上侵染—— “唔——” 闭着眼,姜婴死死地咬着唇,将那原本没什么血色的唇给咬得泛红。 额头的青筋也急剧地暴起,那绝美的半张脸同另外半张残缺的脸一道,狰狞扭曲。 昭示着少年此时,承受着如何无法承受却不得不忍受的痛苦。 “啊——” 外间只能听见少年原本就沙哑的声音,愈发嘶哑,仿佛泣血而鸣。 不知道这场淬炼到底花了多长时辰,姜猛看着那两炷香燃尽,但是里面却给他已经过去一天一夜那么久的错觉。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小少爷便将所有人赶出去,一个人坐在浴桶中,承受着那样难以想象的痛苦。在外头守着的人,只能听他几个音节的惨叫痛呼声,无法观其状貌。 但那样一个心智坚硬的少年,到底怎样的痛,会令他隐忍不及才会喊出声来? 阿影远远听到那惨烈的一声痛呼,脚步顿住,手扶着一旁的一棵树,手收起握成拳,狠狠地捶了下树干。 咬着唇,心底跟着饱受煎熬,直到那声音弱了下去,看到姜猛和姜武脚步动了动,她才几步跨越上前。 姜猛第一个冲进去,如往常那般,将姜婴从浴桶中捞出来,拿了黑色的披风将他整个人包起来,轻轻放到柔软的床上。 “少爷,少爷,你还好吗?”姜猛给姜婴把着脉,一边询问面色毫无血色,惨白泛着汗的姜婴。 姜婴艰难地睁开了眸子,看了眼面前的姜猛,目光错过他,落在站在床边,离他最远的阿影身上。 那双眼睛,虚弱的时候也亮了亮。 看着阿影,满眼的期盼,小声地问,“阿影,礼物阿姐收到了么?” 少年的嗓子本来就沙哑,方才又嘶裂了,这会儿听着就像是磨砂,委实不好听。 但阿影却冲他点点头,迎上他期盼的目光,眼里酸涩,语气却带着几分哄,“大小姐她,很喜欢,说这是她收到的最漂亮的生辰礼。” 她说着,视线却落在少年那为了雕刻娃娃,十指指头都无完好的手上,白玉般的手上,大大小小的被刻刀划到的伤口。 有的才愈合结痂,有的却因为方才他用力抠着浴桶边缘,而在此裂开,流着血。 她目光一偏,忍着泪意。 “是吗!”然而,姜婴却因为阿影的话,整个人都焕发了一丝生机,苍白虚弱的面上还流着汗,他却笑了,笑得干净明亮。细看的话,会发现他这般笑起来时嘴角还有一个小酒窝。 比起身上的痛和伤,显然这样一句话,比灵丹妙药还要管用。 姜猛闻言无声地叹气,姜武却是挠挠头,心里闷闷的难受。 唯有阿影,偏着头,继续淡定冷静地用她没有情感起伏的声音回着话,“对啊,她一直抱着不肯撒手。很喜欢,还让阿影转达她对你的想念。” 怎么办,看着宛如溺水中没有求生意念的少年,她竟是如此希望,姜琳琅好好的,这样,这个孩子,也会努力让自己多活些时日。 对吧。 给读者的话: 姐控的用心真良苦 写小天使心里真的难受 355鬼谷,一线 姜琳琅回到丞相府后,找了师姐木悠然,两人一道去了师父三木院中。 “哎,没想到还是让你知道了。”三木听明姜琳琅来意,看着她愁眉不展的面容,摇着头,难得地正经起来,叹了声。 姜琳琅却道:“师父你早就知道小婴的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了能怎样?”三木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指着她现在的脸,道,“你看,你除了干着急,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不是吗?” “我——” 姜琳琅想反驳,却发现无法反驳。 “可如果你告诉我,就是拼了命,我也会找到长生珠。”她冷静下来,握着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带着几分狠。 三木闻言,气得一巴掌拍她脑门上,没用多大劲,但姜琳琅是女孩家,皮肤嫩,这一下子,脑门上就红了一块。 她只是微拧了下眉心,没有说什么,抬头看着莫名气愤的师父。 “你是不是缺心眼!”三木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我就知道你缺心眼的会这么做,所以不告诉你!姜琳琅,当初你爹娘将你交给我,不是只让我教你些功夫让你去送死的!” 见姜琳琅听到他提及她父母,她眸光晃了一下,三木叹道,“就算是为了你嫡亲的弟弟,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你以为地宫是什么地方?你师父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也不敢说进去了还能不能活着出来,更莫说你这个黄毛丫头?” 三木坐下来,倒了杯茶,也顺便瞪了眼方才因为他打了姜琳琅一下,而死死瞪着他的木悠然。 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你还不如你弟弟冷静呢!他都知道先找我这个老头想法子,你倒好,动不动豁出性命,你以为你几条命?” “小婴找您想法子了,他说了什么?”被三木一通训的姜琳琅,听到这,一下子面上有了些光亮。 噎了下,三木知道自己白训了一通,气得心肝都跟着颤,想着自己之前因为信守与那个臭小子的承诺没有说实情,和姜琳琅险些师徒情分断绝(想多了),就更气。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三木捂着耳朵,眼神一闪,直接装作听不见,两腿一抬,盘腿坐在椅子上抿着嘴不肯讲话。 “师父!”姜琳琅不禁凝眉,上前拽他的胳膊,“师父,求您了,你越是不说,徒儿这心里越是没底,我好怕……” 好怕小婴现在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受着苦。 一直不说话的木悠然,上前,直接抓住三木那一把胡子,“老头,你直说,缺什么,不行我和你另外几个徒弟去找便是,别卖关子让师妹难受!” 被抓住胡子的三木瞬间变了脸色,腿松开,人赶紧站起来,面部扭曲,“疼疼疼——臭丫头,你要欺师灭祖啊——松松松手,我说就是了松手!” 木悠然松手,后退,抱着手臂,看向姜琳琅,眼里写着“还是你师姐有法子吧”。 姜琳琅冲她感激地看了眼,随后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三木。 “那小子幼年火毒攻心,后来被人强行用冰山雪莲来镇,一冰一火,几岁大的孩子,身子骨哪里承受得住?命是保住了,但这身子骨却败了。” 三木站起来,有些惋惜:“本是极佳的根骨……” “说重点!”木悠然恨不得踹一脚他,没看到师妹本来就难受?还拿这些话添堵。 被木悠然这么一催,三木敢怒不敢言,咳了声,正色直奔主题,“传说东国与西国毗邻的泉溪镇,有一鬼谷,那里住着性情怪异但是能医天下最乖戾之毒的毒医。如果能找他,或许这孩子还有救。” “我去找!”姜琳琅闻言,眼里猝然亮了一下,她满心都是“找到鬼谷鬼医便有救”,转身就要赶去般。 木悠然眸子一瞪,忙拉住她,“你糊涂了!要是鬼谷那么好找,姜婴能找师父吗?”不早就自己带着人去了。 被木悠然这么一呵,姜琳琅只觉当头冷水泼了下来,她看向三木,整个人都处于紧绷的状态。 三木咳了声,眼眸闪烁,“确是如臭丫头所言——鬼谷早在江湖中绝迹了……而且,传闻鬼医性情乖戾暴躁,不医外族人。” 姜琳琅一颗心都凉了凉,“那长生珠呢?” 她想着,东国西国此去千里之遥,鬼谷不好找,那么长生珠总好找了吧!毕竟玉牌在她这,容珏又是景太子后人。 “你疯了!你知道景王朝的地宫有多少机关吗?外人擅自闯入,一个不慎引发地宫自毁机关的话,有去无回!”三木却更是反对,“不仅如此,长生珠只是传说,还不如鬼谷来得实在,鬼知道前朝流传下来的东西,有没有那么神奇。” 他更想说,“长生”这样的名字,一听就是虚妄。 根本不值得信。 但是他没好说出来,才泼了一次冷水,再泼一次——三木瞅了瞅面色几经变幻的姜琳琅,心里跟着也难受。 哎,酒都不想喝了。 “那我也要去。”姜琳琅面色有些苍白,她摸了摸怀中那个娃娃,咬着唇,眼神无比地坚定,看着不赞同的二人,“你们不明白……我看不到小婴的情况,想象都令我抓狂,我赌不起。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去争取。” “哪有那么严重……我看那小子阴得很,命也硬,活个一两年没问题的吧……”三木小声嘀咕着。 木悠然咬牙切齿,“师父,你能闭上狗嘴吗!” 再看姜琳琅,人却已经跑了。 三木忙努了努嘴,有些心虚地抓了抓耳朵,“人总要死的!嗷——” 话音在木悠然揪落了他几根胡子中,戛然而止。 姜琳琅一路跑着到了前厅,抓着正在指挥小厮搬运花盆的管家,“容珏回了吗?” “夫人?大人啊,他刚去书房——诶,夫人?”管家愣了下,话音没落,便见姜琳琅急冲冲地转身又奔向书房。 “容珏——” 356要紧,松口 姜琳琅以为容珏只是一个人在书房,没想到她一推开门,暗七也在里头。 先是一愣,她唇微抿,暗七回头朝她点点头,然后拱手对容珏道,“那属下先回去了。” 容珏没有异议。 对此,暗七走向门口,摸了下鼻子,心中腹诽,主子这果然是陷进去了啊。 “夫人。” 走到门口,姜琳琅朝暗七点头示意,他忙露齿笑得一脸狐狸相。 “赶紧走。”只是,笑容还没挂好,就被某个醋王相当嫌弃冷漠地赶人了。 暗七撇了下嘴角,回眸瞟了眼容珏那黑着脸瞪着他的样子,打了个哆嗦,讨好地笑着,“就走,就走。” 说完,脚下抹油了似的,一溜烟离去。 这情形有些滑稽,但是姜琳琅扯了扯嘴角,还是笑不出来。 “怎么了,心情不好?”容珏将桌案上的文书随手扔到一旁,起身,走到姜琳琅跟前,认真端详着她的模样,自然是留意到她这愁眉不展的神色。 面对容珏温柔的问话,姜琳琅勉强地抬头,挤了一个笑来。 “别这样笑,很丑。”容珏抬手,微凉的指尖划过唇角,按在那勉强着才翘起的弧度,往下拉了拉,蹙眉道,“不想笑就别笑。” 强颜欢笑不适合她,在他面前也不需要强颜欢笑。 姜琳琅伸手,微微抱着容珏,眼中酸涩氤氲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 “容珏,你知道长生珠吗?” 她用云淡风轻的,却又带着某种无奈的声音,轻轻地问他。 容珏抚着姜琳琅背的手微一停顿,随后便听他淡淡地回答,“听说过,地宫皇陵的陪葬品。” 这些年,他不曾停止过对地宫的探索,暗查暗访,搜集了许多关于景王朝的辛秘。 传国玉玺的随葬品——传说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自然也包括在内。 “暗七的祖辈便是研制长生珠的人之一。” 他这话犹如抛在湖面的一粒石子,惊起一圈圈涟漪。 姜琳琅从他怀中退出,面上满是震惊和激动,她抓着容珏的袖子,“暗七?所以长生珠是存在的?对吗?” 见她这么激动,眸子都是红的,容珏微拢了眉心,微一思索,便冷了脸色,“你想找长生珠给姜婴治病?” 他问是这么问的,但是那神情却是肯定的。 什么都瞒不过容珏的眼睛。 姜琳琅苦笑点头,“原来你也知道了……我果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没有。上回他找过我,他看起来比常人孱弱太多。”容珏怕她多想,忙解释了一句。 姜琳琅却不打算追究这些事,她只关心长生珠,“容珏,既然长生珠真的存在,那么我们去将它找到,给小婴治病可以吗?” 她的目光都带着祈求,这样有些脆弱甚至是祈求着他的姜琳琅,实在是少见,并且让人难以拒绝。 抚了抚她额前凌乱的碎发,容珏声音带着安抚,“你别急,琳琅,是不是谁跟你说了姜婴的病?你先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看着这样惶惶无助,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能叫她抓到希望般的姜琳琅,容珏心里不禁对那个害得她这般的人升起一股杀意。 拉着姜琳琅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容珏却摸到了她手心干涸的血迹,“这怎么回事?” 眉头一皱,比起旁的,显然姜琳琅手心那指甲印的血迹,叫他更为在意。 看清了是指甲嵌入手心弄破皮肉的伤痕,容珏心里松口气,但是面上却沉了沉。 “容珏,只是破点皮不碍事,先说要紧事……”姜琳琅看了眼自己的手心,血迹已经干了,这会儿觉得有点点疼,但并不影响什么。 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然而,容珏没有回她话,径自从书架某一格上,拿了金创药,唇抿成笔直的一条线。 眉心隆着,“对我来说,这就是要紧事!” 语气里都带了几分火药味,但两人“新婚燕尔”,容珏宠她还来不及的,哪里会吼她? 所以这气只能是冲他自个儿发了算了。 被容珏一瞪,姜琳琅什么都不敢说了,乖乖坐着,任由容珏给她仔细地清洗一遍伤口后,再撒了金创药,用薄薄的一层纱布包扎,在手背上打了个结。 她看着两只手,这样子,活像是她受了什么了不得的伤一样,不禁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曾几何时,这样紧张的人,好像是她。但那时候容珏真的,伤痕累累,总是被刺杀,虽然看着强大到谁也打不败他,打不倒的boss。 可他流的血,受的伤,她都看在眼里,后来甚至为此练就了很好的包扎手艺…… “再怎么,都不要伤害自己。”容珏蹲着,将她指甲里的血迹也清洗干净,神情专治,语气轻了下来,带着某种慎重的口吻。 姜琳琅乖巧地点头,而后加了句,“你也是。” “……”容珏一时无话,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很是受用。 随即,姜琳琅将自己从阿影那得知的情况告知给了容珏,末了,她坦诚道,“我要去地宫。” 她想,或许冥冥之中,上天便安排了这样她避不得的任务。 地宫皇陵,传国玉玺还有长生珠,不管是她身上带着钥匙,还是容珏身上前朝的血脉,亦或者是姜家人的逼迫,更甚是她要拿长生珠救人的心情。 就好像她站在迷宫的这头,不管入口有多少个,不管她如何逃避那条原本的路,最终,所有的路分岔路都会在最后,汇合到那唯一一个最终出口。 容珏闻言,久久沉默。 姜琳琅想,若是容珏阻止,她想要进去,绝对难上加难,更莫说她压根不是容珏这种智多近妖的人的对手。 所以,她忐忑地揪着手指,下意识想用手指抠手心,却碰到了一层纱布,她轻吸了口气。 容珏瞧见了,没好气地瞪着她,而后无奈放话了,“姜琳琅,你知道,我是绝对不愿意带你冒险。” 姜琳琅神色一委顿,却又听他道—— “但我不同意,你这个笨女人绝对会乱来。 所以,跟紧我,没我的保护,你不许冒任何险。” 给读者的话: 容珏:我不愿意我不喜欢,可若是你想要,那就是我要的。 (我已经上火到整个舌头都是泡了每天喝水喝牛奶喝粥快吐了) 357邦交,密函 次日,宫宴。 容珏携姜琳琅赴宴。 到的时候,皇帝皇后还有顾明珠还未到。 环顾四周,人很少,但是明显宫中守卫变多了。姜琳琅有些莫名的紧张,抓着容珏一只袖子,紧了紧。 察觉到她这份紧张,容珏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唇微微启合,轻声道,“不用担心。” 一切都在计划当中,姜琳琅读懂了他的眼神,但她赌不定顾明珠这个变数。 人群中找了一圈,也没发现齐睿呵闻人晟的身影,姜琳琅眉心微凝了下,随后便被大监通传的声音拉回了神思。 帝后相携出席。顾明珠随后跟着走出来。 盛装明艳得像是一只祸水妖女。吸引了足够的眼球后,高傲又从容地落座。 期间,视线扫过姜琳琅面上,充满恶意和深意地对其挑眉勾唇无声冷笑了一下。 姜琳琅面无表情地别过眼,当做没看见。 顾明珠穿了一身白底黑花的宫装裙子,这样极致的颜色,却被她穿出了艳丽妖娆的滋味来,可见这张脸和气质,多么地出众。 然而,对于那些时不时落在身上的目光,顾明珠不以为意,视线上移,落在气色不佳的皇后面上时,眸光微闪。 皇帝的气色极好,瞧着一点都不像是前些时日病重的模样,倒是他身侧的皇后,看着清减了不少。不少人联想到前几日被处斩了的护国公府顾盛昌,心下了然。 若叫顾明珠知道了他们的猜想,大概会当场冷笑出声音来。 “都坐吧。”皇帝大抵是心情不错,笑眯眯地抬手,招呼着王公大臣们坐下。 众人依言落座,随后,舞姬上殿献舞。 姜琳琅留意到,这些舞姬,大部分都是异域女子。 她下意识看向斜对面状似欣赏歌舞的顾明珠,抬手,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一舞毕。 “陛下,这是我南国舞姬,明珠虽已是南国王妃,但陛下和娘娘待明珠恩比天高——”舞姬站到两侧,顾明珠行至殿中,声音拔高,勾唇间笑容魅惑天成,“特为陛下和娘娘献舞,献宝,明珠生长在北国,现是南国皇室中人,作为两国邦交的纽带,义不容辞地充当两国和好往来的使者。” 这番话,说的抑扬顿挫,大多人是叹为观止的。 皇帝本就年纪大了,主和不主战,现在见顾明珠已贵为南国王妃,却仍然向他行礼甚至是表达忠心。他高兴得连连点头,起立拍手叫好。 “好!明珠啊,不枉朕和你姑母疼你一场。来啊,给王妃赐酒!” 大监亲自端着御赐之酒下了台阶,双手呈给顾明珠。 顾明珠既谦卑又优雅地接过,抬手,再转身,“陛下,姑母,还有诸位北国的大臣,这杯酒,我敬你们!愿我北国与南国和睦共处,盛世千秋万代!” 她的声音高昂又清脆,带着无与伦比的说服力。 话音一落,那些南国的舞姬婀娜多姿地上前替众人倒酒。 她们穿得单薄清凉,不少王公和大臣视线都有些不规矩地盯着不该瞧的地方瞧。 皇帝接过大监递上的酒,笑眯眯地举杯,他带头了,其余人不管心里怎么看待顾明珠这番话和行为,都必须起立一道,为这所谓的邦交宣言,共饮。 容珏施施然起身,冷眸瞥了眼舞姬那雪若嫩藕的手臂上一眼,面无表情地接过酒,带着姜琳琅起身。 上座的皇后气色不佳,在顾明珠说话时,她只是微垂着眸子,温温和和又安安静静地听着。 但当酒杯递给她时,她手指微微颤了下,随后接过。 顾明珠举着酒杯,率先带头,一饮而尽。 眸光却始终不离容珏和姜琳琅夫妻二人。 见他们不假辞色地抬手,宽大的袖子遮掩了姿势,她眸光眯了眯,容珏和姜琳琅没有犹豫地微仰脖做了个饮酒的动作。 她朝一侧的侍女递了个颜色,侍女立即端着酒壶,假意添酒的动作,逡巡了一圈,目光落在容珏和姜琳琅同时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中,微回头,不动声色地朝顾明珠点了点头。 顾明珠唇角勾了一下,手腕微绕,漂亮地将空了的酒盏示意给众人看。 随后,众人再度落座,歌舞继续。 姜琳琅看了眼大殿的沙漏,微抿了下嘴角。 一侧的容珏,微微抬手,将她因为紧张微微收拢的手抓过来一只,轻轻抚着她的指尖,瞧着像是把玩她的手。 实则,手指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她的指腹,给她安抚以及暗示。 ——莫急。 “陛下!守城将军从一名乔装骑马进城送信的南国士兵身上,搜到了两封密函!” 殿门忽然打开,闻人晟身穿铠甲,腰间挂着佩剑,像是才从军营赶回来般,气喘吁吁地进来,高声通报道。 南国,密函? 众人莫不是看向才坐下笑容还没来得及收的顾明珠身上。 顾明珠嘴角笑意微僵,她看了眼对面的容珏,后者一直冷冷淡淡的,这会儿却恩赐般地看过来一眼,那眼角微勾,带着几分轻嘲和冷笑。 她微咬了咬银牙,却并没有乱了阵脚,或者说,她本来就料到这二人在宫宴上要做什么。 皇帝面色微微一变,也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下方的顾明珠,对于闻人晟的信任还是有的,更何况他已经当众宣告了这件事。 想要私下处理已然是不可能,看着周围好奇的疑惑的打探目光,皇帝语气不大好地对闻人晟道,“爱卿来迟了——什么密函,呈上来。” 闻人晟对于自己的来迟并没有解释,而是将密函呈给了大监—— “闻人将军可检查过了?”容珏却在大监手碰到密函之前,先发制人地出声,像只不过日常一问般的口吻。 闻人晟低头,看着密函,于是大监的手被他无视了,他直接扯开信封,手劲儿大了,一下子里面的几页洋洋洒洒的书信便散落一地…… 容珏手轻转了一个方向,很轻的一阵风袭卷地面,将纸张纷纷扬扬地散落他处。 358败露,揭穿 “这……” 有人捡起来,不慎看到上面的字迹和内容的,不禁震惊地朝上方的皇后看去。 有宗亲更是脸色变了变,隐晦复杂地看着上方的帝后。 闻人晟很是懊恼地看着散落各处的信纸,“劳烦大监将信纸捡回来呈给陛下。” 他本就不苟言笑,生得高大威武,穿着一身铠甲,腰间挂着佩剑,这一皱眉,便给了大监一股压力,后者忙依言去捡信。 凑齐叠整齐了再呈给皇帝。 而皇帝原本有些扫兴的脸,却在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甚至还有落款时…… 龙颜大怒。 “你这个娼——”皇帝下意识站起来,将手里的信扔到皇后脸上,脱口而出的话却因为碍于众人在场,被他咽了下去。 他死死地瞪着抱着这些信有些迷糊的皇后,见到后者那震惊、不敢置信还有恐惧的神情后,他忍不住,便是一脚将其踹倒在地。 “啊——”皇后痛苦地从座位上摔在台阶上,宫女诚惶诚恐地去扶她。 而她却崩溃地将那些信揉成一团,一张本就气色不好的脸更是寡淡惨白一片,她微微陷下去的眼窝瞧着分外憔悴,她就像是个病重的老妪,喃喃自语地道,“陛下,陛下……您听臣妾解释,这不是,这不是真的……” 为什么她让红姑送去南国的密函,还有回信,以及那些她曾经给南王写的密函……都原封不动地回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一直叮嘱他收到信就烧毁吗! “陛下!陛下替臣妾做主啊!”就在皇后绞尽脑汁地想着应对之策时,被关在钟粹宫待产的昔日的宠妃楚怜儿哭哭啼啼地跑到殿上来。 她扑通就跪下,忽然拿着一张药方,抱着肚子大呼着做主。 皇帝原先因为丹药吊着的那点好精神,先是被皇后那与南王有牵扯不断的肮脏私情来往的信件气得殆尽,现在看到昔日也给他戴了绿油油的帽子的楚怜儿,额头青筋抽了抽,恨不得拔出闻人晟的佩剑,将这两个娼妇捅了! “皇上,求您给臣妾做主——皇后她要害臣妾,臣妾肚子里的根本不是什么孩子,是个怪物啊皇上——是皇后,她给您下了药,导致臣妾这胎……是死胎啊皇上……” 似乎是知道皇帝不待见她了,楚怜儿立即当众,不管不顾地曝光着皇后的恶行—— “皇后她买通御医,给臣妾偷偷吃邪门左道的药,想要臣妾因为肚子里这个怪物丧命!皇上,臣妾抓住那个御医了,御医说十多年前皇后便给您下了药,您根本不能怀有龙嗣——” “轰——” 先前被那些朦朦胧胧能够浮想联翩的书信给弄得一个头两个大的宗亲大臣们,现在又被楚怜儿这番话给当头棒喝。 一个个面色变了变,呼吸都不敢用力,胆大的微微撇了眼上方忽然呆若木鸡的皇帝。 “胡说!你撒谎!分明是你自己私通外男,如何还要嫁祸本宫!”皇后未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面色大骇,手指着楚怜儿,指尖发着颤,“快来人啊,将楚怜儿这个罪妃押回去!” “你闭嘴!”皇帝现在听到皇后的声音就作呕,他恶狠狠地用吃人的目光瞪着皇后,对于楚怜儿的话,虽然觉得荒谬,可若是对上皇后之前与南王郎情妾意的往来密函,他又觉着这个毒妇,没什么做不出来。 “带御医上来!”皇帝冷冷地扫了眼下方的宗亲大臣,那眼里的仿若杀意的冷意,叫所有人心中一寒。 他们这可是一不小心知道了皇室绝对的丑闻!搞不好陛下…… 而顾明珠望着这一出闹剧,微微抬手,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金凤点翠步摇,弯了弯红唇。 容珏,姜琳琅,闻人晟。 想不到。 她看着皇后揉成一团的那些书信,再思及皇上方才的神色,一切都不言而喻。 她的母亲便是因为顾盛昌和顾蓉芳这对兄妹还有南国那个狗皇帝之间的辛秘而殒命。 所以,当顾盛昌被姜琳琅送上断头台之后,顾明珠便知道她和容珏下一步的对象是皇后。 她没有阻止,甚至,她希望这场闹剧越闹越大,丑闻闹到最后无法遮掩的地步,这些所有对不起她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顾明珠在看戏,容珏也在看戏,比起顾明珠这般激动和几乎难以掩饰的兴奋,他则只是冷眼旁观,并且将大殿之内的每个人的神情还有行为,都一字不落地收入眼底。 心中盘算的,便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御医来了,颤巍巍地交代了一切,包括皇后如何拿他的家人,十年如一日地逼迫他为其做事,还有楚怜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一团血块的事实。 满殿寂静无声,只剩下皇后声嘶力竭的否认,“你说谎!本宫如何——” “皇上!”这时,汝阳王妃忽然面色难看地出列,她福身,在皇后变幻莫测的脸色中,她忧郁的面容带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沉痛,她咬着唇道,“这事必须查清楚……当年,当年,皇后娘娘明明就怀有龙种,而臣妇……还因冲撞龙胎,丢失了孩儿……按御医所说,皇后娘娘给陛下下了药,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那皇后娘娘那胎又是哪来的!” 她这话带着哽咽,谁都知道汝阳王夫妇因为王妃当年丢了一胎,此后便与子嗣无缘,就是皇帝都对汝阳王礼让三分。 此时汝阳王妃的话,不带什么立场,而像是要个说法,毕竟,她是真的为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此话一出,那些不慎看到些字句的宗亲大臣,都纷纷面色微妙起来。 而皇帝的脸已经彻底不能看了。 他从未有一天,像今天这般,如此难堪过! 若没有闻人晟那些密函,他对于汝阳王妃的话,只会下意识替皇后开解,顺道怀疑楚怜儿用心不良。 但是—— 死胎,下药,孩子。 这一系列的事件砸过来,多疑的帝王,如何不能想到一个可能? 当年那个孩子! 给读者的话: 今天开始补更== 吃了华素片,希望我的舌头能好 359莫辩,道出 皇帝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后背一片冷汗濡湿。 他不禁看向靠坐在椅子边拼命揉着那些纸,指骨泛白的皇后,越看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而皇后,被皇帝这看死人一样的眼神吓得连连往后挪动。 她心底一寸寸凉下去,感觉有一张针对她而编织的大网,老早地蛰伏,现在,撒网了,她想逃,却发现,这网牢不可破,她孤立无援。 孤立无援—— “明珠,你快,这些人污蔑姑母,你快替姑母反驳!”齐睿不在,皇后六神无主,将求救的目光抛向了顾明珠。 “姑母……”顾明珠眼里闪过一丝恶劣的笑,故作为难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别过脸,默认自己的态度。 怎么会这样……皇后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明珠背过去的身影,她微伸着手,发现一切都不在她预料和掌控中。 甚至是,这一刻,她希望齐睿不要回来! “哈哈哈哈——什么孩子?哈哈哈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皇后啊皇后,你当年只怕也是偷了人,还珠胎暗结,生恐陛下察觉你腹中孽种不是龙种,便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哈哈哈哈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了不让后宫妃嫔怀有龙子,你这般恶毒!你不得好死啊!” 楚怜儿显然神志不清了,她疯疯癫癫地笑着,哭着,将真相讲出来,道破了皇室丑闻。 不给皇帝皇后一块遮羞布。 汝阳王妃手死死地扯着自己的绣帕,想到当年无辜惨死的孩子,她眼前一片赤红,她咬着唇,看向皇后,“皇后!贵妃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当年,你的孩子,到底怎么没的,你还不承认吗——我根本没有推你,我一个身怀六甲的妇道人家,怎么敢也怎么能推得了你!” 随着汝阳王妃这泣血的一声质问,殿中明眼人也产生了怀疑。 按照楚怜儿和御医的证词,还有汝阳王妃这番话,明白人哪里还不清楚,这就是一桩惊天丑闻,为了遮掩,皇后自导自演,使了这么恶毒的一伎。 “我,不是,本宫没有!”皇后只觉百口莫辩,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人看着她,她冷汗涔涔。 汝阳王却忽然出面,“皇上,老臣想起一桩事来,当年南王与逆贼顾盛昌有过交往,那时候……皇后娘娘也与南王交往不少——望陛下明察,解开老臣和内子十多年一个心结!还无辜人清白!” 至于这话里的“无辜之人”指的谁,就有待商榷了。 皇帝拍着椅子,气得眼睛翻白,“你们!混账,混账——你们都逼朕!好,查,查就查!来人啊,将皇后的彤史拿来,还有起居怀孕记载!今日,就查一个明白来!” 似乎被这么多人知道皇室丑闻,他身为皇帝,又是一个男人,却经历这样的丑事,还被当众揭穿。皇帝气得恨不得将所有殿上的人都统统杀光。 偏偏,又不得不碍于身份,隐忍着,强迫自己查清这些弯弯道道。既然已经引起了这样的猜忌,若不查清楚,他当真是被这个娼妇蒙蔽了! 戴绿帽,下药,没有子嗣! 皇帝眼前一黑,险些就支撑不住,他瞪着皇后,恨不得生啖其肉,这个毒妇,毒妇! “不要——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这些信不是臣妾写的,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怎么解释这些!”皇帝胸闷气短,指着信还有下方状告的楚怜儿与汝阳王妃,呵道。 皇后只摇头,“她们串通好的,是她们诬陷臣妾!臣妾与汝阳王妃无冤无仇的,如何要害她!” 顾明珠的侍女忽然走近,给她耳语了一句,前者面露大喜。 随即,笑声清脆若银铃地回响着殿内,打断了帝后的争执—— “呵呵呵,那我母亲,与姑母您,既无仇,又无怨,姑母为何要害她呢?”她忽然转过身的插话,将本就僵持和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拉到了一个高、潮,但见她走路间,环佩叮铃响,美目流转带着几分怨怼,“姑母,坏事做多了,又没那个本事隐瞒的时候,是不是很无助啊,恩?” 她走向皇后,居高临下地睨着皇后变幻的狰狞的仇视她的神情,“当初的明珠,和您一样呢?和你一样,希望有个人可以帮帮我,可是姑母怎么做的呢?为了一己之私,说踢开就踢开,宠爱时,说将我视如己出;没用时,便说我言行有失,送我去千里之外的南国和亲!还伙同我所谓的父亲逼死了我的母亲!” “你说你和她没仇?可是你和顾盛昌想要传国玉玺,想得到姜琳琅父母身上的玉牌,想占为己有——所以你在幕后推动了这一切,让父亲当你的剑,你们借机一石二鸟,既打了孽种,又逼走汝阳王,斩断姜鼎天左膀右臂。 勾结南王,伙同金广茂,将姜鼎天夫妇杀害——可惜了,玉牌在他们的女儿手里。于是你便利用我,为了避免容珏起疑,让我随行温泉行宫……” “住口!” 皇后不敢相信顾明珠居然知道这么多,更难以相信的是,这个蠢货,居然敢当众将这么大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而其他人便是一石惊起千层浪,传国玉玺? 居然是前朝的传国玉玺。 听着惊骇和荒谬,可是仔细一想,楚怜儿、汝阳王妃还有顾明珠的话结合起来,便是完整的一个故事。 一个蓄谋已久的,关于勾结外邦,谋夺传国玉玺的阴谋。 姜琳琅和容珏交换了个眼神,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尤其是关于玉牌…… 她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望向顾明珠,后者得意的冷笑的神情,叫她心底一阵阵心烦意乱。 顾明珠这个变故,确是棘手。没想到她会不管不顾地将传国玉玺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容珏压了压眉心,也是始料未及。 皇帝更是惊得坐回龙椅上,传国玉玺…… 他看向狼狈大叫着住口的皇后,忽而心底一阵一阵地凉。 气不可遏,急血攻心,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晕厥了过去。 “啊,陛下!” “噗——” 众人一惊,随后却是同样的,嘴角吐血,有些直接扶着旁边的人,倒下。 面色开始发青发紫,会武功的也浑身无力酸麻,吐了血,坐下。 “你——”众人指着一步步走下来,像个没事人一样的顾明珠,眼中惊骇流露。 360撞柱,黄雀 “你——”众人指着一步步走下来,像个没事人一样的顾明珠,眼中惊骇流露。 顾明珠看了眼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用眼神杀了她的皇后,她只是笑,笑得整个人面部都抽搐。 她走下台阶,看着一个个倒下去的宗亲大臣,见容珏还站着,姜琳琅却靠坐在椅子上,脸色难看的样子。 不讶异地挑了下眉梢,“别挣扎了,你们都中了毒。没有我的解药,一个都活不了!” 话音一落,众人指着她,咬牙切齿,“你——” 只是下一瞬,那些个舞姬忽然从腰间丝带中抽出白晃晃的软剑,分别站在两侧,剑指着他们。 “原来你早有安排。”姜琳琅捂着胸口,面露几分难掩的不适来,她咬着牙,瞪着顾明珠,“你在酒水中下了毒!” 听到姜琳琅这咬牙切齿却没有什么力道的声音,顾明珠第一次,在这个女人面前,可以这般快意和得意地赢了一次。 她仰头大笑了几声,双手展开,“你是聪明——可惜啊,不够狠。你只想着揭穿顾蓉芳的罪行,却瞻前顾后下不了狠手。姜琳琅,你以为你这么做善良吗?不,你愚蠢。 因为你愚蠢的善良,才叫我有了可乘之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借你和容珏之手,将顾蓉芳解决了不说,还能擒住你和容珏。” “哈哈哈哈,我说过,等我回来,便是你们灭顶之日——姜琳琅,你赢不了我了!” 她知道姜琳琅还有用,没有立即解决她,但她走向台阶上,看着狼狈的皇后,忽而低头,对她道—— “实话告诉你吧姑母,密函是容珏伪造的,真正的密函啊……根本没到你心心念念的欧阳天的手里。他啊,早就被欧阳烈弄死了。 恩,至于你,呵呵,他死之前都没想起你来。多可悲,是不是?” “母后!” 这时候,齐睿擒住一人,风尘仆仆地赶进来,看到这一幕,他不禁将剑尖抵着欧阳烈的脖子上,“顾明珠,放开我母后!” 顾明珠回眸,看到齐睿用冰冷敌对的目光瞪着她,心里一痛,却骤然咧嘴笑了。 她遥遥相对地冷笑着,在皇后绝望崩溃的心里,给了她最后一击—— “想齐睿活着登上皇位吗?那就……” 顾明珠笑着说完,皇后面色僵硬,半晌都没了动作。 顾明珠则是窈窕婀娜地走下来。 目光落在欧阳烈带着血痕的脖子上,眼眸深了深。 她忽而勾唇,身后—— “睿儿,北国是你的!记住,是容珏、姜琳琅逼死的我!”皇后突然起身,对着齐睿,大声喊道,然后提着裙子,飞快往一侧的金柱子冲过去。 “嘭——” 几乎是眨眼间,皇后用决然的方式,撞柱而亡。 死前还不忘拉容珏姜琳琅二人下水。 姜琳琅眸子微瞪,有些惊,随后看向齐睿。 “母后!” 齐睿瞳孔剧烈收缩,手中的剑落了地,他推开欧阳烈,直直朝撞柱倒下的皇后奔去。 扶起她,皇后满脸的血,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他手剧烈地颤着,抱着皇后温热的身子,眼中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母后……不要啊……母后!”他闭了闭眼,眼泪砸在皇后被血染满的脸上,泪水晕染着血水,他月白的袍子染上最艳丽的猩红。 齐睿痛苦的悲呼声,叫人心中揪着疼。 姜琳琅闭了闭眼睛,她有些不敢去看他的模样,别过了脸。 同样不好受的,大概是顾明珠了,她看着痛苦地抱着皇后哭得压抑悲痛的齐睿,心中那最初的快意抹去,被空落落和揪心的痛取代。 对于齐睿,她若是因爱生恨,那么不管现在有多恨他,那同样深刻的爱,也如影随形。她想毁了他,却又舍不得。 “哈哈哈,容珏,姜琳琅,跟我去地宫,找到传国玉玺,不然这些人,本王就都杀了!”欧阳烈大抵是整个大殿上,最为开心的那个人了。 他手一挥,指着容珏,话音落下时,舞姬的剑同时也指着姜琳琅等人。 “他们的命,与我何干?”容珏轻嗤了声,说出一句叫原本以为有希望的王公大臣失望的话来。 欧阳烈笑容一敛。 顾明珠忽然冷冷笑开,“前朝孽种,到底是嘴硬。容珏,不,该叫你景珏?景太子的后人,前朝余孽。今日,你不跟我们去地宫找传国玉玺,别说这些人,首先——你的女人,姜琳琅,就得死!” 她说着,夺过舞姬手中的软剑,便要上前,像是要拿姜琳琅威胁容珏似的。 哪知道欧阳烈一把夺过,对她警告性地瞪了眼,低声呵道,“你说了太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杀了她,你别忘了,她若死了,本王的大业难成,你也别想好过!” 他交代顾明珠的明明只有给这些人下毒,活捉容珏和姜琳琅,这女人却将传国玉玺的秘密,还有容珏和姜琳琅的关键身份给说了出去。 好在,殿内这些人都中毒了,迟早是要杀了的,不然这么多人知道玉玺的秘密,若走漏风声,于他不利。 被欧阳烈看穿心思,顾明珠抿了抿红唇,不甘心地瞪着姜琳琅,甩了下袖子,背过身去,不打算再掺和。 只是看着抱着皇后无声地悲痛的齐睿,眸光闪了闪。 容珏和姜琳琅必须得死,但现在殿内都是欧阳烈的人,她又不希望齐睿死…… 看来只有先顺着欧阳烈,想办法将齐睿摘出去。 到底要怎么做呢? 顾明珠绞尽脑汁的同时,那厢走近姜琳琅的欧阳烈,却伸手朝着她脖子上的红绳而来。 “啪——” 姜琳琅忽然身子一弹而起,一手拍掉他的手,同时抽出椅子底部的剑,一下子便指着欧阳烈的咽喉。 眸光清明,面容润红,健康得分明就不像是中毒的人。 “你,你没中毒!” 欧阳烈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举了双手,示意她别乱来,心里慌了。 下意识看向姜琳琅身侧的容珏,咯噔,欧阳烈一颗心都沉了下去。 中计了! 给读者的话: 容珏:我们才是黄雀(微笑) 欧阳烈:妈蛋,老子又装逼失败(摊手) 361细白,变故 “呵,这点毒,你以为我们会上当么?”姜琳琅冷哼,手中的剑往前移了移,剑尖轻抵着咽喉,叫欧阳烈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额角冷汗细密冒出。 “你你你别乱来——这这些人可都在我手上!杀了我,你们也跑不了!”欧阳烈面色惨白,而顾明珠慢慢走到了他身后,眸光复杂。 容珏阴寒的眸光扫向她,顾明珠心底微寒,抿着唇,脚步顿住,没有异动。 而她其实是希望,姜琳琅那剑失手,将欧阳烈给杀了的。 只可惜,她不会武功,容珏又太阴险狡诈,她根本没有办法下手。 姜琳琅眼角余光留意着顾明珠,见她被容珏的眼神摄住,心里微安,手中的剑丝毫不动,她对欧阳烈道,“把解药交出来,给他们。” 那些中了毒的人,听了皆是露出喜色来,对于姜琳琅感激地看来。 对此,容珏没有什么异议。 欧阳烈没说话,而后拧着眉头对她道,“这些人可都知道你们的身份了……给了他们解药,你们以后可成了人人捉拿的对象……” 这话一出,那些人纷纷变了脸色。 容珏可是前朝余孽,这…… 这话多半不会有假,前朝怎么灭的,这些人也不是一点都不懂,所以容珏怎么会同意救他们? “身份?”姜琳琅知道欧阳烈打什么鬼主意,但她只是蹙眉冷嗤,“他只是容珏,不姓景,至于救人,是我相公首肯的,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能救这些人,也有能力杀了他们。如果他们恩将仇报,我姜琳琅—— 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们!” 闻人晟和齐磊齐声,“我不会!” 汝阳王夫妇声音微弱,“我们不认识什么前朝的人。” 其余人见领头的都表态了,不管是出于私交还是为了解药,既然王爷将军们都表态了,他们也忙承诺—— “我们也不会!” 听着这么多人的保证,姜琳琅看向闻人晟等人,目露感激。 “你怎么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真心的!”顾明珠咬牙,她不想给解药,也不想姜琳琅被放走。 最好是这些人都死了才好! “顾明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居然出卖自己的母国!” “贱人!你不得好死!” 中了毒的人急于解药,被顾明珠这么居心叵测的打乱,加上之前她的所作所为,一个个不禁对她目呲欲裂地啐道。 “呵,死到临头还嘴硬——解药,我是不会给你们的!”顾明珠脸色难看地咬着唇,冷冷道。 “给他们!解药,快,这是本王的命令!”然而,她才说完,被姜琳琅挟持的欧阳烈哭丧着脸,声音都发抖了,他对顾明珠这会儿还打乱的行为感到分外不满,“顾明珠,你想死吗?还不将解药给他们,你们,快点!” 顾明珠绷着脸不肯动,但是舞姬却已经依言行事,将解药分发给那些人。 轮到闻人晟的时候,他撇撇嘴,“我又没中毒。” 声音冷淡,仿佛有些不满似的。 周围的人:……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现在可以放下了吧?”欧阳烈手轻轻指了指面前的剑,对姜琳琅道。 姜琳琅收了剑,欧阳烈立即下令,“来啊,将他们——噗——” 话音没落,便见姜琳琅冲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随后,他身子如破败的风筝被一容珏一掌打飞,撞柱子上,脊背骨头尽数断裂,倒地上吐血,险些晕厥。 “放下剑,束手就擒!”欧阳烈的人全部出现的时候,闻人晟忽然手里的剑出鞘,他喝了一声,殿外便涌进来一支身穿铠甲的军队。 重重包围了南国的兵和暗哨。 这一出反转戏,叫那些才吃了解药的王公大臣们大快人心。 “好啊!” “还是闻人将军厉害!” “叫这些蛮夷嚣张!” 至于倒地上的欧阳烈,他们才不管他是生是死呢,容珏又不是四国的人,更不是北国人了,这样一来,南国就是发难也轮不到他们北国。 闻人晟只是看了眼容珏夫妇俩,目光落在朝他挤眼的姜琳琅身上,微扯了扯嘴角。不大情愿地道,“是丞相事先通知我,救了大家。” 什么?容珏有这么好心? 不说众人心里这么想的,就是容珏自己都诧异地挑了眉梢。 他看向姜琳琅,无声地询问,但对方那讪讪躲闪的目光,叫他又了然于心。 心中无奈,看来她是打定主意要在离开前,给他“洗白名声”啊。 众人尽管不愿意相信,但是闻人晟都这么说了,加上之前姜琳琅的话,算是欠了容珏两条命,一个个或真或假地说着“多亏丞相了”的恭维话。 心中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容珏——你们,逃不掉的……”欧阳烈脊骨尽断,已经是个废人了,他吐着血,瞪着这对再次赢了他的夫妇,牙齿上都是血,他阴狠地龇了下,“从此,这天下都容不得你们!” 容珏却只是牵起姜琳琅的手,从容地走出去,红衣飒飒舞动,漂亮又危险。 “那又如何?” 他说过,这天下都是他的仇人。 而现在,他只需要牵着他唯一的爱人,离开这是非之地,至于这些仇人,既不能杀光,便眼不见为净罢了。 “容珏,我们现在去哪?”姜琳琅被容珏拉着离开皇宫,一路畅行无阻,她看着鲜少这么疾步的容珏,有些懵地问。 容珏一手牵着姜琳琅,一手在唇边吹了声口哨,没一会儿,猎风便闻声赶来。 “事不宜迟,去地宫。” 因为顾明珠这个变故,原先计划好的都要打散了,他没告诉姜琳琅的是,再不走,他们就走不了了。 当然,姜琳琅想象不到那些人心险恶的地步,他唯有等到路上再和她解释了。 他带着姜琳琅出了城,暗卫还有三木、木霆和木悠然等人居然已经在城门外等候了。 对于容珏这般迅速的行动,姜琳琅表示惊讶。 “在这里道别吧。”容珏抱着姜琳琅下了马,然后牵着猎风,带着暗卫走到一旁的山丘,巡视四周,留给姜琳琅和师门道别的时间和空间。 给读者的话: 五更~晚安 362分道,返回 道别? 姜琳琅呆了呆,看着背上了行李坐在马上的师父师兄姐们,反应过来了。 “容珏让暗七通知我们的。”木悠然将身上的包袱递一个给姜琳琅抱着,“我知道你们此去凶险,且不会同意我们随行,带上这些,等于带着你师姐我了。” 木悠然说话正经起来,叫姜琳琅很是不适应,她一向都是清冷冷但是又话唠还有凶巴巴的,但是这么语重心长地像个姐姐一样叮嘱她的木悠然。姜琳琅眼眶微微湿润,抱着包袱,看着她。 “师姐……” “师妹,我们随师父去鬼谷找鬼医。你放心,你的弟弟,便是我们的弟弟,一旦我们有消息,便会通知你。”木霆见姜琳琅红了眼睛,便有些不忍,还是安慰着道,“师父也说,这样既能帮到你,又不会拖累你们。” 姜琳琅感动不已,抱紧了怀中的东西,看着木霆,带着浓浓鼻音地点头又摇头,“不,是我总连累你们……呜,你们千万保重,小婴是我的弟弟,可你们也是我的师父和哥哥姐姐……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人出事。” 她的话,叫木悠然别过脸,微仰着面,大概是在忍泪。 而木霆微眨了下眼睫,心中也是闷闷的难受。他能为师妹做的,委实不多,如果可以帮她救治她唯一的亲人,他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行啦行啦,有空在这哭哭啼啼磨磨唧唧,赶紧走,再哭就天亮了,想走都走不了了!”三木拿出酒葫芦,嘟囔地催促道。 最后姜琳琅一步三回头地朝容珏走去,“要小心!千万要保重!” “哎别叨叨了,我们上路了!”三木率先将马儿掉了头,酒葫芦放到马背上,抬手飞快摸了下湿润的眼角。 “驾——” 木悠然吸了吸鼻子,见状,语气复杂地道,“老头儿,别哭,丢人。” “哼,你师父我才不会哭!倒是你这个臭丫头,眼泪快将马儿给淹死了!” “……死老头!” “臭丫头!” “师父,师妹,你们就少说两句吧。”木霆无奈地吐一口气。 “呜哇——”一边策马,一边木悠然忽而嚎啕哭了声,在师父和师兄不解的还有惊骇的面色下,她悲痛无比地道,“又要好久不能和师妹聊八卦了——” 难受死了。 三木:“……” 木霆:“……” “真不想离开师妹……”木悠然掩面,姐妹情深得厉害。 “哦,听说你大师兄在东门关等我们汇合呢。”三木很是造作的“哦”了声,像是无意识地说道。 “什么?”木悠然眼睛一亮,声音都有了活力,“那行吧,磨叽什么呢,赶紧走啊!驾!” 去他的师妹,她要找大师兄交流感情去! “……” 三木瞠目结舌地望着前面跑飞快的木悠然,看了眼自己的二徒弟,“木霆啊,你说姐妹情这东西,哪有情比金坚了?” 这是木头做的吧,一下就劈断了。 “……”用师妹的话说,大概这叫“塑料姐妹情”? …… “我们这么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姜琳琅骑着赤雪,风将她的发丝飞扬撩起,她随手将头发往后一捋,不得不大声地对着前头的容珏,问了声。 容珏没有放慢速度,言简意赅,“临安不能回去了。” 原本他们是打算借楚怜儿的口,逼皇帝自己彻查清楚,揪出皇后的丑事。 但中间出来个什么都清楚的顾明珠,他们都以为顾明珠是要帮欧阳烈得到传国玉玺的,按理说,不会将这些事都讲出去。 谁知道,那个女人发起疯来,竟是不管不顾了。不仅主动揭穿皇后,还逼其自杀。 到末了,不忘将容珏和姜琳琅的身份拆穿,传国玉玺的诱惑太大了,容珏不得不立即带着姜琳琅匆匆赶路。 还有一点—— “皇帝老儿不行了。” 这是暗七告诉容珏的,本来最后一副药就是让皇帝撑着挺过去这一晚,但是刺激太大,皇帝急火攻心,又中了毒。 这样一来,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听到这,姜琳琅心里不禁有些凉,临安这下,只怕是乱成套了。 一夜之间,帝后皆薨,丞相逃走。 传国玉玺的秘密现世,朝堂纷乱,临安的天,又要变一变了。 也难怪容珏急着带她去地宫,否则,面对的没准会是整个朝堂的围攻。 只是—— “那丞相府的管家他们怎么办?”姜琳琅忽然心跳慢了一拍,想到这点,她不由得变了脸色。 若是他们走了,丞相府无人坐镇,那些人…… 姜琳琅的担忧,容珏沉默了。 而他的沉默,却叫姜琳琅更加心中不安。 她急急拉紧了缰绳,“不行,容珏,我们不能丢下管家他们不管的!” 咬着牙,她知道自己妇人之仁,可之前经历过李万材一府百号人被火烧的惨剧,她虽然对闻人晟还有汝阳王他们很是信任,可她不敢保证啊! 容珏树敌无数,那么多想要丞相府倒下的人,不会借机发挥? 一旦他们发难,她不知道朝堂无主的情况下,还有谁可以处理。 更何况……齐睿他。 应该不会再帮她了。 也许情况更坏? 越想越心惊,姜琳琅停下了,容珏只好跟着停下。 猎风掉头,他黑漆漆的眸子对着姜琳琅,“琳琅,别任性。” 他面色沉沉,临安城现在回去,便是插翅难逃。 他再厉害,一人要护着她,与整个朝廷对抗这他不说没把握。可是还要护着整个丞相府的家丁,便是负累重重。 “难道就不救他们了吗!”姜琳琅不知道临安城到底有多危险,可她能想到的,容珏绝对比她想到的更快更多。 同样的惨剧,李府已经无力回天。可丞相府,那是她的家,管家对她很好,家丁们也尽职尽责…… 要她看着这些人身陷险境,她做不到。 看着面前一行黑衣的暗卫还有一袭红衣黑斗篷的容珏,姜琳琅咬牙,“我一人回去!” “姜琳琅!”容珏厉声呵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没有!”姜琳琅骑着赤雪,回身遥望临安,再回头看向容珏,笑了下,“我回去,不会有人伤害我,你先去地宫等我,我将他们安顿好了,立即赶回来。” 362手刃,仇恨 姜琳琅说着,将脖子上的玉牌取下来,扔给容珏,后者手一抬接住了。 眸光复杂地看着她,“你不找长生珠了?” 提起长生珠,姜琳琅果然面色微微一怔,手紧紧握着缰绳,眸光闪烁不明。 姜婴的病,丞相府那么多人的性命。 “我保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我就回来,不会耽误我们的行程!”她看了眼身后的临安城,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最终咬着牙,对容珏保证。 说着,她立即调转马头。 “等等。”容珏叫住姜琳琅,将暗四暗五等五名暗卫以及莫寒指给她,“带上。” 姜琳琅欣喜过望,“你答应了?” 容珏冷着脸,“两个时辰,你若没回来——” 在姜琳琅忐忑等候中,只听容珏用迷人的唇吐出瘆人的语句来,“我必血洗临安。” 血洗临安?! 姜琳琅情不自禁地在容珏阴森冷笑地说出这话后,打了个寒噤。 容珏这样子,根本就不是开玩笑的好吗! 带上人,姜琳琅忙不迭点头,“别冲动!你不跟我一道回去,不会有人置我于死地的!” 容珏:“……”这正是他不跟着一同回去的原因,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莫名很气。 冷冷地目送姜琳琅带着暗卫快马加鞭地返回临安,容珏薄唇抿成一条线,脸沉得可以滴出墨来。 握着还残留着姜琳琅体温的玉牌,“原地休息,随时待命!” “是!” 话分两头,此时的皇宫。 闻人晟带着人押解着南国的舞姬下去。王公大臣被齐磊请到了偏殿先作休息,不许任何人出宫走漏消息。 轮到顾明珠的时候,看着得了齐磊命令朝她过来的侍卫,她冷冷地一笑,“我自己会走。” 不过脚步却是走向了匍匐在地呻、吟的欧阳烈。 “明珠……快请太医……救本王……”欧阳烈疼得眼泪和着血染了满脸,他伸着手,用期冀的目光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顾明珠,道。 顾明珠捡起地上的剑,剑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看着欧阳烈,笑了,凤目上翘,一个冷血无情的笑,“欧阳烈,你也有求我的时候。” “你,你想做什么?”欧阳烈眼前被泪水迷蒙,他眨了眨眼睛,模糊的视线中,那锦鞋离他越来越近,近在咫尺的剑划动地面的声音,叫他心里一阵一阵地发凉。 就连警告的话,都说得十分吃力和没有底气,“顾明珠!你敢弑君杀夫!咳,你别冲动——我若是死了,你也逃不了!” 顾明珠冷冷地高举了自己手中的剑,眸光眯了眯,丝毫退意都没地道,“是么?可你是被容珏杀的,不是我呢。” 说着,剑落下,惨叫声惊起之后,血溅四射。 “顾明珠你疯了!”折返回来收拾残局的齐磊恰好瞧见,但为时已晚,欧阳烈眼睛瞪圆,脖子上一道血痕,汨汨的血往外渗着。 而顾明珠,手中的剑如释重负地落了地,她双肩一卸下,人便瘫软地坐在地上。 呆滞地望着欧阳烈的尸首,她忽然仰头,连连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我疯了?是啊,我疯了!”她大笑声不止,眼泪却也掉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胳膊,缓缓抬起手,看着染了鲜血的双手。。 再看向抱着皇后的尸体缓缓起身的那个身影,她眼泪不住,“宁教我负天下人,也不教你们负我!” 齐磊气得想拿起剑将这个女人给剁了,他恶狠狠地骂着几个侍卫,“你们是死的吗,不会拦一下!” 侍卫们瑟缩低头,不敢吭声。 事已至此,齐磊只好吩咐侍卫将顾明珠先押往偏殿关押起来,等候发落。 顾明珠一步一回头,望着抱着皇后的齐睿,慢慢地朝侧门走去。 她眼里有恨有爱,最后都化作了执迷与不甘。 “齐睿,是容珏和姜琳琅,你不杀了他们,姑母的仇报不了!” “顾明珠!你闭嘴,还不快将她给押下去!”齐磊闻言眉头狠狠地一压,对顾明珠这个疯女人的厌恶直线上升,他指挥着侍卫将顾明珠押下去,再命人把欧阳烈的尸体拖下去放好。 然后大步一跨,追上齐睿的步伐。 “三弟!”齐磊脚步一迈,拉住齐睿一只袖子。 齐睿脚步顿住,长发遮掩的面容缓缓抬起,齐磊惊吓般地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齐睿那令他感到陌生的双眼。 赤红的,充满着恨意和狠意,如死水一样的眼神。 “三弟,节哀……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看到。你……”齐磊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到了这个时候,他是如此痛恨自己的嘴笨,根本找不到可以安慰他的话来。 齐睿低头,看了眼皇后染血的脸,低低地冷笑了一声,“是么……” “那个女人说的没错。” 齐磊一震,闻言面色变幻几下,“三弟,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不好,一时想不开,但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你别听顾明珠的话……” 说起来,这事没有容珏的手笔谁也不信,但导致皇后撞柱而亡的真凶,到底是容珏还是顾明珠,或者说——是皇后她自己咎由自取,都不好说。 容珏的身份太特殊了,他是前朝余孽,所以这些事可以理解,而到了最后,容珏和姜琳琅救了所有人也是事实。 心底深处,齐磊是不想恩将仇报的。 “呵,我以为抓住欧阳烈,就可以化解南国的阴谋——”齐睿微微抬头,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低哑得厉害,面色泛白,唇干裂带着血,他低沉地一字一句道,“可我费尽心力抓住了欧阳烈又如何?母后死了,父皇生死不明,琳琅也走了。” “这一切,都是容珏!” 他看向齐磊,咬着牙,眸子猩红欲裂,燃烧着浓浓的仇恨火焰,“我誓要杀了容珏,报仇雪恨!” 说完大步一迈,扬长而去。 齐磊耳边回荡着齐睿那仇恨的声音,微张了唇,久久不知该如何举措。 他只知道,他认识的三弟,好像要消失了。 给读者的话: 我的男二黑化了== 363撤退,被围 姜琳琅带着人赶到了城门口时,发现城门戒严,守城的副将看到她还很惊讶,“丞相夫人?您不是才和丞相出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闻言,姜琳琅也一愣,但是随后她便想到了—— 宫里出事,现在群龙无首,主事的必是齐磊和汝阳王,宫里乱成一团,等消息出来了最早也是明早…… 而现在,显然戒严是因为之前闻人晟拿的那份密函以及南国潜伏在京的刺客所致。 她眉头微动,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哦,丞相掉了重要的文书,我赶回去取。”姜琳琅骑着马对着副将淡定从容地发话,“快将城门打开!” 副将听了,并没有怀疑什么,伸手对一名将士吩咐,“开城门,让丞相夫人进来!” 城门一开,姜琳琅立即喝了声,“驾!”带着暗卫马不停蹄地往丞相府赶。 临安城怎么多了这么多巡逻兵? 姜琳琅看着街道两侧的巡逻兵,目露几分警惕。 等到了丞相府的时候,她立即下了马,冲了进去。 “管家!”管家迎上来,姜琳琅急忙交代着,“快,带着所有人前往密道,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别回来了!” 被姜琳琅这么急切的命令,管家先是懵了一晌,很快就意识到很有可能是宫里出事了,既然主子这么紧急吩咐定然是很凶险。 他惊讶和感动于姜琳琅居然这个时候还不忘通知他们这些人撤退逃亡。 “夫人,那您和大人呢?”他招来一名小厮,将姜琳琅说的吩咐下去,然后看着姜琳琅,很是关切和担忧地问。 “相公他在城外等我,我回来就是通知你们撤,事不宜迟,管家你赶紧带人走!” 姜琳琅看了眼天色,暗四心领神会地带了个人,“夫人,我们去门口,一有情况立即通知您。” “嗯。” 好在丞相府的家丁都是选拔出来的,忠心不说,办事效率也高,没一会就都集齐了。 至于密道,姜琳琅听容珏说过,丞相府机关重重,花园那个连她师傅进去都会被困住的机关中,假山内就有一条密道,通往郊外。 她带着管家和小厮们直奔花园,先解了机关,然后带着人进了假山,她指挥着众人进密道,“快,快跟上!” 但是假山窄小,每次只能进去一两个人,姜琳琅看着后面长长的队伍,面色发紧,有些着急。 “夫人,禁卫军来了!”和暗四一道把风的暗卫急急赶过来,对姜琳琅道。 “禁卫军?”姜琳琅抿着唇,“快,大家快!” 小厮们快速进了密道,姜琳琅走到一旁,问暗卫,“多少人?可有看清是谁领头?” 暗卫:“大约一百来人,领头……不是闻人将军,是生面孔!” 生面孔! 姜琳琅最担心的来了。若是闻人晟,那么以闻人晟和她的关系,不说包庇,但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但若是其他人,这个时候来丞相府,目的不言而喻。 是谁的命令?皇帝?齐磊? “先守着门,别让他们进来,等所有人撤退完毕,我就过来!”姜琳琅眉心深深拧着,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能慌,姜琳琅,不能慌,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下来! 她告诉自己,如果换做是容珏,一定能冷静下来,处理好一切。 抿禁了唇,她看着最后一名小厮也进了密道,扔给他一个包袱,“将这个交给管家,就说是我和大人给大家安置的银两。拿着钱大家离开京城,不要说自己是丞相府出去的!” 那小厮年纪不大,虽然一直冷静乖巧地听从安排,但这会儿,看着他们夫人冷静又严肃的吩咐,面上流露出几分害怕。 “可是夫人。我们大多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离开了京城,又能去哪里生活?” 姜琳琅倒是没有想到过这点,她咬了咬唇,“管家会安排好的,银两很多,够大家自己安置一房屋子和一亩梁田,做生意也行——总之别回来!” “夫人……多保重!”小厮忙不迭点头,抬手抹泪,他看着姜琳琅精致的面孔,眼睛通红。 而他这声落下,密道里传来整齐的“夫人保重”,叫姜琳琅也不禁红了眼眶。 她笑了,待小厮转身。 抬手,一掌将密道的机关震碎,再一掌,碎石堆积,将密道入口以及破碎的机关口都掩埋。 做完这些,姜琳琅便脚尖一点,飞身跃起,几个眨眼赶到了丞相府门口。 暗四正带着暗卫抵着门,外面传来叫嚣的让开门的声音。 带头的甚至还命人撞开门。 看着暗卫们额角细密的汗,他们咬牙坚持,但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她咬牙,“将门打开!” 现在四周都被重兵包围,想要出去,唯有…… 暗卫退开,门被撞开。 有禁卫军没设防直接摔了进来。 姜琳琅冷冷地立在门口,目光冰冷威慑地望着外面的禁卫军,视线落在首领面上时,目光微闪了下。 这人……不是容珏的人,那么是皇帝的人? “这是做什么?”她面容淡定地发冷,视线扫了一圈握着兵器的禁卫军们,眯着眼,往前一步,“王统领,带这么多人来丞相府有何贵干?” 王统领也眯着眼打量姜琳琅,目光落在她身后少的可怜的几个暗卫,不禁心里起疑。 但他也是个人精,笑着拱了拱手,“丞相夫人,冒昧打扰了。卑职奉命前来,请丞相进宫一趟。不知,丞相现在何处?” “哦?奉命前来?”姜琳琅心里飞速地盘算着计策,面上冷冷地笑了一声,“敢问,王统领这是奉何人的命令?” 老皇帝难道还没死? 如果是这样,可就糟糕了。 王统领不动声色地往里头眺望,上前一步,却被姜琳琅挡住视线。 迎着她不善的目光,他只好咬牙,答,“卑职奉的新帝的令!” 新帝?! 姜琳琅眸光一闪,皇宫只有两位坐镇的皇子,皇后出了事,皇帝若是临终传位…… “新帝?王统领莫不是在开玩笑。” 王统领不笑了,“是不是开玩笑,夫人最清楚——先帝爷一个时辰前驾崩,临终传位给了萧王殿下。现在新帝爷传话丞相,还望夫人莫妨碍卑职公务为好。” 给读者的话: 在理发店洗头的时候写的这章(哭笑不得) 364拖延,仁慈 “新帝?王统领莫不是在开玩笑。” 王统领不笑了,“是不是开玩笑,夫人最清楚——先帝爷一个时辰前驾崩,临终传位给了萧王殿下。现在新帝爷传话丞相,还望夫人莫妨碍卑职公务为好。” 新帝是齐睿? 姜琳琅面色变幻,心中惊涛骇浪,齐睿即位了,命王统领带这么多禁卫军,传容珏问话…… 她心中不好的念想闪现几下,但对着王统领,她也唯有冷笑着回话,“王统领,陛下只是晕厥,如何新君这么快都立下了?你可有手谕传召?若没有,那恕我怀疑你目的不纯,无法请我相公出来相见了。” 随着姜琳琅的话音一落,王统领面色一变,冷下脸来,“夫人这是强词夺理,非要为敌了!” 手中的剑往前一挥,所有禁卫军立即拔刀相向。 暗卫如风般地闪到姜琳琅身前,手中的剑指着王统领和禁卫军,呈保护者姿态。 双方对峙,数量悬殊对比,使得王统领有些猖獗地笑了声,“容夫人,就这点人,就是加上你夫君容珏,也未必是百号来禁卫军的对手,你当真要抗旨不尊,与朝廷作对吗?” “别忘了,你可是忠义之后!” 对于王统领这番威胁,姜琳琅只是面不改色地抽出自己的佩剑,上前一步,“没有圣旨和手谕,一切免谈!” 姜琳琅在拖延时间,她等的是那些家丁走远,只要他们成功离开了密道。那么她再想法子脱身便是。 至于齐睿那边,她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若是齐睿登基,以今晚所发生之事,他绝不会放过容珏。 如果她落在这些人手里,按照容珏之前说的,她绝对相信,他说到做到,杀回来,血洗临安。 所以,不论是为了什么,她都不能落到这些人手里。 “那就只好得罪了!”王统领手一挥,禁卫军便往前。 “谁敢?”姜琳琅手中长剑一挥,剑气横向划过一道气刃,将最前面的一排禁卫军直接撂倒在地。 眉宇英气难掩,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气势,一下震慑住了跃跃欲试的禁卫军。 这里是丞相府,无人敢擅闯的丞相府。容珏的名字,光是摆在那,就足以威慑大半人,而现在丞相夫人这高超的武功,凛冽不虚的气势,叫他们心里没底。 区区几个人就敢在这与百号人叫板,莫非…… 就连王统领一时都有些犹豫了。 但没过多久,一名禁卫军匆匆从后门赶来,对王统领耳语几句。 王统领眉一竖,咬着牙,瞪着姜琳琅,咬牙切齿地道,“你在拖延时间!好啊,看来容珏已经弃你而逃了,那就抓你回去,引他回来!来啊,将她拿下!” 姜琳琅心里没底,抿着的唇有些发紧,她看着朝他们围过来的禁卫军,对暗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退后。 然后她从袖中拿出一粒药丸,捏破,一手掩着口鼻,一手往那些蜂拥而上的禁卫军身上扔去。 “退后!屏住呼吸!有毒!” 毒烟立即晕染包围了禁卫军,而姜琳琅已经带着同样掩着口鼻的暗卫往府中跑。 王统领命令禁卫军往后退,捂着口鼻,手挥了挥,好半晌烟雾才散去。 禁卫军倒地,却只是失去力气暂时不能动,并没有其他中毒的症状。 姜琳琅还是心软。 王统领眯着眼,不由沉着脸,“追!” “咻咻咻——”姜琳琅带着暗卫施展着轻功,飞檐走壁,一路不停歇地往城门口跑。 身后飞箭无数,她脚尖轻点,艰难地闪避,却不敢脚下停下。 “快!”她看了眼身后的暗卫,莫寒几人轻功不及她,自然落后,加上飞箭如雨,躲闪间速度不由得就得减慢。 她咬着唇,没有想到王统领居然命人射箭,竟是动真格! “唔——” “莫寒!” 一只箭射中莫寒的胳膊,她顿时脚下不稳,踩空了瓦片,人便要往屋檐下摔去。 姜琳琅大惊,好在暗四眼明手快,及时伸手,一把拉住了莫寒的手。 但是飞箭不断,姜琳琅闪身往后赶去,手中的剑不断地砍着密密麻麻的箭矢。 暗五等人也在对抗着箭矢,但皆是渐感吃力。 “主子你们先走!别管我了!”暗四拉着莫寒的那只胳膊上流着血,她用另一只手,一把将箭矢拔掉扔了。 眼见着暗四为了拉她上来,脚底不断往屋檐边滑着,而姜琳琅等人对抗着箭矢。她咬着牙,大声冲她道。 “少啰嗦,要走一起走!”姜琳琅咬紧牙关,头一偏,一支箭堪堪擦过她的耳畔,惊险无比,她却不为所动,目不斜视地回答着莫寒。 “暗五,掩护我!” 得到姜琳琅命令的暗五立即站到姜琳琅身前,后者矮身往屋檐边而去,朝莫寒伸出手。 莫寒眼眶湿润,望着朝自己伸过来的这只手,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 姜琳琅和暗四两个人使了把劲儿,一下将人拉了上来。 “走!” 箭矢主要是朝着空中,姜琳琅毫不犹豫地带着人,踩着树干,从地上走。 一行人在充满紧张和肃杀的夜晚,快速地朝城门赶去。 “啾——” 姜琳琅手指抵着唇,吹了一声口哨,赤雪立即从城门那边朝她奔来。 翻身上马,带着上了马的暗卫,她急急对守城将士道,“快开城门!” “夫人?哦,好,小的这就开——” “住手!陛下有令,逮捕乱贼容珏,谁都不许放他及其家眷同谋出城!”骑着马紧追不舍的王统领手拿出齐睿的手令,对着已经将城门放了一半的守城将士高声命令道。 “该死!”姜琳琅看着已经放了一半下来的城门,眼见那将士犹豫间,她不得不手指一弹,一枚璎珞珠子打在那将士手腕上,那绳子落下。城门又重新放下。 “你们跑不了了!”王统领却已经带着人围上来,他看着姜琳琅这一幕,加上之前她放的没有什么危害的毒烟,还有为了救人耽搁时间的行为,他哼了声,“夫人对敌人也太仁慈了,可卑职不会!若不乖乖束手就擒——休怪卑职无情!” 365中箭,变坏 “你们跑不了了!”王统领却已经带着人围上来,他看着姜琳琅这一幕,加上之前她放的没有什么危害的毒烟,还有为了救人耽搁时间的行为,他哼了声,“夫人对敌人也太仁慈了,可卑职不会!若不乖乖束手就擒——休怪卑职无情!” “少废话!” 姜琳琅直接调转马头,“暗四,将城门的绳子砍断!” 绳子断了,城门照样放下,不放也得放! “是!”暗四立即往前策马而去。 “不识好歹,放箭!”王统领闻言,自知不妙,索性也就下狠手了,反正方才他已经下过一次狠手了,只要不弄死,将人逮住了,回去照样可以复命。 随着王统领一声令下,百箭齐发。 “快!”姜琳琅飞身下马,手中的剑舞了个剑花,将面前的箭矢绕成一团,然后反手一推,那些箭直接反射回去。 但她都是看准了的,专朝着禁卫军的坐骑射去。 禁卫军翻身落马,王统领飞身一跃,从马上跃下,马匹中箭倒地。 而姜琳琅就看准了这个时机,飞身往前,直接与王统领对上。 刀剑相击撞,而此时暗四已经将绳索斩断,姜琳琅眼角余光扫到这一幕,面上一喜,“走!” “想走,没门!”王统领手中的刀招招透着杀意,眼见姜琳琅等人要逃了,他唯恐新帝继位第一件差事他没办好,不由下手更狠。 但姜琳琅对他可不会心软,手中的剑一转,直接将他手中的刀给打飞,然后一脚将人踹老远,王统领狼狈地往后落地,摔在上前追人的禁卫军身上,一群人仰倒在地,好不狼狈。 而姜琳琅已经飞身折返上马,“驾!” 一行人驾马踏过城门,飞快出了城。 王统领爬起来,恨恨地盯着那身影,直接夺过一旁的禁卫军手里的弓箭,对准姜琳琅的后背,瞄准了,手一松。 “噗——” 箭矢射中姜琳琅的后背,她本能地往前一倾,险些落马,但她及时抱住了赤雪的脖子,面色微变,眉心蹙得紧紧的,疼痛使得她闷哼一声。 “主子(夫人)!” 暗卫面色大变,姜琳琅却撑着身子,“别回头,赶紧走!” “赤雪,快些,去容珏身边……”姜琳琅觉得后背火辣辣地疼,她咬着牙,忍着痛感,抱紧赤雪的脖子,轻轻对着它说道。 赤雪鸣了一声,马蹄更加快地踏了起来。 而身后,“姜琳琅!” 姜琳琅回头,只见一人月白长衫染血,分不清白色多些还是血色多些,他立在城门上,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看不清的面容,那一声带着压抑的带着怒气的还带着几分分不清的情绪的叫声。 令她心中一颤。 她望了会,感觉那道视线犹如炙热的太阳烤着她的身,她的心。 但是她最终还是回头,看向前方。 齐睿望着那越走越远的身影,目光空洞,泛着几分冷意几分灰败。 他捏紧了拳头,手里握着一根发簪,低头看着那发簪,他半晌,凉凉地呵了一声,“你走不了的。” 琳琅,你会回来我身边的。 一定会。 “陛陛下……”王统领手中的弓箭还没有放下,看着那月白身影轻轻跃下城门,不禁吞咽了下口水,不知为何,这位原本出了名的好脾气的萧王,短短一夜之间,竟是浑身都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势。 他垂首,不敢抬头看其风华,跪下,“卑职办事不力,令犯人逃跑了,请陛下责罚!” 齐睿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那密密麻麻的冷箭,他看了眼城门附近的断箭,视线扫向城门外不远处的那一滩血迹。 眸子终是动了动,回眸看向跪在他面前的王统领,声音像是寒冰凝结般冷得厉害,“你是该罚——朕怎么吩咐你的?” 他的声音太冷,王统领心里不禁打鼓,依言重复着齐睿之前的命令—— “陛下命卑职活捉容珏。” “那朕可有让你动她?” 先是一愣,随即,王统领总算明白自己错在哪了,对这个“她”也理解了过来。 忙双膝一软,声音也带着几分惶恐,“卑职该死!只是那容珏已经先逃了,姜琳琅拒令不从,卑职也是无奈……” “你伤了她。”齐睿往前一步,王统领看清他袍子一角都是血渍,还没来得及回神,便觉脖子上一疼,下一瞬,他面色惊惧错愕地倒地。 齐睿收了剑,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上身亡的王统领,唇一启一合,轻若淡水,“连我都不敢伤她——” 居然敢伤她! 他将剑扔下,一旁被他夺了剑的禁卫军吓得一脸呆滞,咽了咽口水,一个个跪地不敢吱声。 齐睿却是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径自往城内走。 背影萧瑟又泛寒,令人无端地感到距离和陌生。 齐睿望着黑漆漆的临安城,心中默念一声—— 琳琅,你这么心软,连对你挥刀相向的禁卫军都不忍心伤害。 为什么唯独对那么爱你的我,这般残忍? 既然温柔善良的我得不到你,那比容珏还要残暴是不是就能换回你的回眸了? 对于王统领已经命丧黄泉,姜琳琅是半点都不知道,她拒绝暗卫给她立即治伤的提议,撑着气快马加鞭地赶到汇合地点。 眼看赤雪身上染了不少她的血,她后背也是一片濡湿血迹,莫寒等人看着心里难受。 但不得不沉默着,跟着她一道赶路。 夫人想要履行对主子的承诺,在两个时辰内赶回去,他们没法阻止。 只希望快些到吧。 终于,负责巡视的暗三看到驾马而来的姜琳琅等人,面上一喜,才要对容珏通传,便眼尖地发现姜琳琅不对劲—— 夫人趴在赤雪身上,后背还插着一支箭! “主子!不好了,夫人受伤了!” 暗三急急朝容珏唤了声,然后迎上前去。 闻声,容珏面色一惊,脚下生风,使了轻功,赶超了暗三,一把将马上的姜琳琅抱下来。 看着那后背上的箭矢,面色发冷,阴寒地看了眼暗四等人。 “怎么回事!” 366感染,借宿 面对容珏阴沉的脸色和诘问,暗卫自觉失责,齐齐跪下,“属下该死!” 没有保护好主子,反叫主子受伤,是他们失职。 姜琳琅微阖着眸子,伸手抓住容珏的手,有几分虚弱地笑了笑,“容珏……我没失约。” 两个时辰回来,她做到了。 “现在说这个重要吗!”容珏气得眼角发红,他将她抱着走到一旁,生怕碰着她的伤口,“忍着点——” “唔——” 姜琳琅咬紧牙关,疼得额角沁出汗来,身体止不住地痉挛。 容珏将带着血的箭扔掉,见她这般疼,心里也跟着疼起来。 抿紧了唇,眸子漆黑深邃,撕掉她背部的裙衫,露出伤口,对莫寒唤了声,后者立即拿了烈酒来。 容珏咬着牙,眉头深锁,将烈酒洒到姜琳琅背上,浇着流血的伤口。 “啊……”姜琳琅疼得手不由自主地抓着他的衣襟,额头青筋微起,唇都被咬破了。 疼得眼前微黑,险些就晕了过去。 听着她这压抑之后的痛呼声,暗四等人跪着不肯起身,心里也备受折磨。 容珏背对着暗卫,挡住姜琳琅裸在外的背,替她上了药,包扎好,然后用自己的袍子裹住她的身子,轻轻侧抱着她起身。 “别,这里离临安太近了……我们要赶紧离开。”姜琳琅见他起身,不是朝着马走去,便懂了他的用意。 忙拉住他的袖子,气息虚弱,声音轻柔但是带着坚定和理智地道。 “你的伤……”容珏蹙眉,虽然知道她说得没错,但他们这次是策马出行,没有马车,若是连夜赶路,只怕她的伤口会崩开。 姜琳琅只是摇头,柔声对他道,“不要紧,我们赶路吧。” 最终,容珏还是依了姜琳琅,只是自是不会让她单独骑马,他扶着她坐上猎风,然后一跃坐在她身后,避免碰到她受伤的后背,手从她两侧绕到前面,圈着她,握着缰绳。 “睡会,醒了就到了。”容珏微侧眸,紧紧盯着姜琳琅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异样苍白的脸色,眉头深深划过一丝凛冽的寒意和杀意——敢伤了他的人,绝不能放过! 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温柔带着体贴。 姜琳琅顺从地点了下头,肩膀轻轻往回靠着他,闭上眼睛,没有什么血色的唇微启,“好。” 但实际上,这一路根本没有办法睡着,就算容珏有心将速度放慢,那也是坐在马背上,加上背上有伤,姜琳琅没法放松地靠在他怀中。 直到天将明,她才沉沉地睡去。 “休息半个时辰。”容珏看了眼前路,垂眸见怀中被他用斗篷盖住半张脸不至被夜风吹着的姜琳琅,神色不由变得凝重几分。 将人抱下来,容珏替姜琳琅解下兜帽,却触及她额头时感到一片滚烫,他神色一紧,忙手背覆上她的额头。 好烫! 再背对着暗卫检查了下伤口,才发现伤口又裂开不说,边缘还有些溃脓,血迹粘在衣裳上,瞧着分外令人心疼。 这一路上,她居然一声不吭地忍了过来! 容珏咬了咬下唇,既气又心疼,气她身子不适不说出来,心疼她一路上都在受罪。 “暗七,过来!” 暗七听到容珏阴沉得含着冰渣子似的声音,一贯挂在嘴边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也隐了不少。 几步走过来,待看到被容珏抱着闭着眼拧着眉看起来十分难受的姜琳琅时,立即明白了过来。 “我看看。” 他给姜琳琅把了下脉,然后拿出一个精致的瓶子,递给容珏,“先喂夫人一粒。伤口感染了,必须找个地方让她好生休息。” 容珏接过瓶子,倒出一粒药丸,轻扳开姜琳琅的嘴,将药丸给她喂下,合上下巴轻轻往上一推,药丸顺着喉咙滚下去。 他抿紧唇线,下颚线都绷得死死的。 “立刻找附近最近的落脚地!” “是!” “主子,前面十里之外有家农户。”暗一没一会就赶回来了,见容珏正动作无比温柔地给姜琳琅喂水,压低声音,道。 容珏将水袋的木塞子塞好,手里拿着手帕轻柔细致地给姜琳琅擦拭着嘴角的水渍。 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声,而后将兜帽给姜琳琅重新戴上,将人抱起来。 “走。” 于是一行人,去了暗一所说的农户。 只是看了眼眼前这破败的农户,容珏眉心微微一挑—— 黄土砖瓦屋,屋顶的干草塌陷一块,屋门黑漆漆的,门口不远处有一小块菜地,种着焉巴巴的青菜。 荒郊野岭的,暗一找了找,方圆十里之内只有两三户人家,而这里已经是最近的一户了。 “主子……”暗一瞥见容珏眉宇间的嫌恶,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好劝着,“夫人现在需要好生休息,这里虽然简陋……但这户人家说可以借宿。” 说话间,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年迈的老婆婆提着菜篮子出来,乍一看到这么多人,且个个看着凶神恶煞的,尤其是那一身红衣的年轻人,若非他还抱着个像是受了伤的姑娘,瞧着真不像是大活人…… 老婆婆眯了眯浑浊的眸子,倒是率先打破了尴尬沉闷的气氛,笑得和蔼,“各位,寒舍破陋,若是不介意的话,暂时落个脚吧。我家老头子是个山野大夫,能帮这姑娘看看病的。” 说着,她冲屋里喊了声,“老头子,快出来,有客人。” 容珏唇微启,本想脱口而出的拒绝,因为老婆婆的热情而一时哽住。 倒是暗七眼眸一转,便往前一步,对着老婆婆笑道,“多谢老人家了,我家少夫人受了点风寒,需要暂住一宿,不知老人家可方便我们借宿一宿?”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钱袋子,拿了一片金叶子递给老婆婆,“有劳了。” 老婆婆的老伴儿刚好走出来,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他杵着拐杖,听了这话,忙摆手,“说的哪里话,这荒郊野岭的,既是有病患,老头子和老婆子哪有拒之不理的理?这金贵的东西收回去吧,老头子我虽然穷,但是也不趁火打劫。” 给读者的话: 容珏:伤在琳琅身,痛在我心。 367热情,老者 进了屋,容珏那拧起的眉头就更加深陷了。 两位老人家倒是爱干净,屋子收拾得齐整,就是屋子太破旧了,老人家只有两间房,收拾了最干净的一间屋子出来,容珏抱着姜琳琅进去。 瞥了眼床铺上破旧的带着补丁的褥子,还带着一点陈味,他一言不发地解下了披风,铺在床上,再轻轻将姜琳琅以趴着的姿势放上去。 脸朝外。 老婆婆端着铜盆进来,瞧见了这一幕,不由得笑,“这位公子瞧着冷冰冰的,倒是很疼爱你的娘子。” 将铜盆放下,老婆婆也注意到容珏穿着气质不似普通人,便道,“寒舍简陋,公子莫要嫌弃,但是老头子和我都是爱干净的人,这些东西破是破了点,不过都还算干净的。” 容珏坐在披风上,替姜琳琅将遮了面颊的发丝捋到耳后,对于老人家的话,本不想理会。毕竟,这两人这会儿不收钱,但不代表他就是不问自取。走的时候,还是给他们留下一笔钱,以作酬谢。 也是以,容珏不觉得有什么麻烦别人的,各取所需罢了。 他一向不喜欢太热情的人,但姜琳琅打破了他的喜恶。这会儿老人家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他便回头看了她一眼,颔首,淡淡地“恩”了声,当做回应。 老婆婆也不介意,反而笑得更加开心,看着床上的姜琳琅,有些心疼地皱了脸,“小娘子长得真好看,瞧这脸白的,老婆子我啊赶紧去给她炖点补血的汤去……” 听到这里,容珏才面色微微好转,看着老婆子,开口,“有劳。” 心里默想着,多给一枚金叶子。 老婆婆一走,容珏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眉心,专心地守着姜琳琅,端着铜盆,没有用老人家的巾子,从袖中拿了干净的帕子打湿,再拧干,给姜琳琅擦了伤口边缘,又拧了一条,温柔又细致地简单擦了手和脸。 莫寒守在屋外,老爷爷看了她抱着的剑一眼,随即目光落在她胳膊上的伤口,一下子板着脸教训起来,“大姑娘家,怎么这么马虎!瞧瞧你这手上的血都粘着衣裳了,还不清洗下伤口,不怕痛啊!” 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面前板着脸教训自己的老人家,莫寒面色冷淡,眸光看了眼合着的屋门,压低声音,“别吵着我家主子。” 老爷爷被她这冷不丁的一句噎住了,然而依旧恨铁不成钢似的训斥了声,“走走走,你家主子死不了,倒是你,再不包扎下,这手就废了!” 恰好暗四端着一碗清粥经过,打算送给容珏垫垫肚子,听到这话,立即皱了下眉头,面无表情地附和了一句,“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你去处理下你的伤。” 被暗四这么一说,莫寒微晃了下眸光,垂了下眼睑,“恩,好。” 僵硬的应答,抱着剑走出去了。 老爷爷跟着后面,絮絮叨叨的,“小姑娘,你看着就不会包扎,还是老头子我来吧!” 热心的一对老夫妻,叫这些刀口舔血的暗卫,有几分不知所措,除了本身性子跳脱的暗三和笑面狐狸一样的暗七,一个个表面冷着脸,心里却多少有些触动的。 比如—— “哎小伙子,能帮老婆子我劈点柴吗?”暗五抱着剑站在门口,宛如门神,老婆婆拿了个簸箕出来,见他们也不肯进屋喝茶更不愿意坐下来歇会儿,有些无奈。便索性招呼着人帮忙了。 暗五面上微怔愣,他看了眼守在门口,还有守在院子外的兄弟们,便将剑放到腰间别着,走向院中,按照老婆婆的吩咐,拿起斧头劈起柴来。 老婆婆将簸箕里的干菜拿进屋,再走出来时,手里端着一碗粗茶,递给老老实实地劈柴的暗五,“小伙子,辛苦你了。老头子身子骨不中了,我们两口子劈柴吃力得很,多亏你了,帮了大忙。” 暗五这么会功夫,已经劈好了地上一半的柴火,回头见老婆婆递茶过来,忙放下斧头,接过,“多谢老人家。这些是我们该做的。” “老婆子我啊,虽然人老了,但看人不会错的,你们这些年轻人,个个看着凶巴巴的,尤其是你们那个少爷,瞧着不像是好人……不过啊,能对你们少夫人很用情的人,坏不到哪里去的。还有你们,不爱说话,但是心眼不坏!” 听着老婆婆絮絮叨叨的话,暗五只是饮了口茶,憨厚地笑了笑,没有搭腔。 老婆婆又闲话了几句,而后忙道,“啊呀太久没碰到人了,一不小心就聊上了。我去做饭,你们都饿了吧!” 说完,颤颤巍巍地朝菜园子走去。 莫寒包扎好了伤口出来,便见老婆婆在贫瘠的地里挖了些青黄的青菜以及野菜回来。 “实在是对不住,老婆子家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不过老头子去前面老张家借老母鸡去了,等回来炖个汤,给那姑娘补补身体。” 老婆婆笑眯眯地提着菜篮子,走路瞧着一颤一颤的,却很稳不曾磕着绊着。 面对老人家这般热情,莫寒扯了扯嘴角,点点头,有些不自然地接着,“哦。”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这话的不礼貌和冷淡,她抿着唇,硬巴巴地补充了一声,“麻烦了。” 老婆婆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笑得十分慈祥,“不麻烦不麻烦,老婆子我啊就喜欢人多,才热闹!就是招待不周,你们莫要嫌弃。” 莫寒摇头,“不会。” 她再艰苦的环境都待过,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没有什么,只是担心主子不适应。 不过这也比荒郊野外临时搭个帐篷要好上许多了。 而屋里边,姜琳琅吃了老爷爷煎的退烧的药,热度退了些,睡了两个时辰,气色总算恢复了几分正常。 容珏给她敷了热帕子,将帕子取下来,见她眼睛睁了睁,转醒,不由大喜。 “醒了。” 只是,不待他等姜琳琅说话,门便被擅自推开,老婆婆慌里慌张地比划着—— “哎呀,公子,能求你让你的手下去帮我寻下我家老头子吗?” 368深情,老了 姜琳琅才醒来,还有些懵然,乍一看见个陌生的老婆婆,有些迷糊地看着容珏,无声地用眼神询问着。 因为老婆婆突然闯进来,容珏本来喜上眉梢的脸色沉了沉,但对上姜琳琅疑问的眸光,他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简单地解释了下。 “老人家,你刚是什么意思?”姜琳琅是个爱笑的姑娘,虽然有伤在身,面容虚弱苍白些,但她的笑容天生带有感染力,比起容珏,平易近人不要太多了。 被她这么温温和和地问着,老婆婆也冷静了些,面上仍是浓浓的担忧,“姑娘你有所不知,这附近虽然人迹罕至,但不远的山头上有几个强盗头子,经常下山大街我们这几户人家……老头子他去老张家借老母鸡回来炖汤……这都去了两个多时辰了,还没回来,老婆子我担心啊……” 说着,抬起满是补丁的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珠。 未尽之意,姜琳琅听懂了。 她忙看向容珏,知道老婆婆会求助他,定是暗卫没有他的命令不敢擅自行动,便眨了眨眸子,轻唤了一声,“相公。” 不必姜琳琅多言,容珏就懂她意思,颇有几分无奈地望着她,才醒来就替素不相识之人出头,还真是她的风格。 但对于这样的姜琳琅,除了宠着,还有什么办法? 他抿了下唇,“暗三。” 屋外跃跃欲试的暗三等人闻声,忙看向被点到名的暗三,后者一溜烟冲进屋,“主子,有何吩咐?” 容珏要是不知道他们方才在屋外偷听,就白当暗卫的主子们了。 他薄唇轻启,“动手干净点。” 言下之意就是,若真碰到强盗头子,直接杀了,别留下活口给他们添麻烦。 毕竟,走漏了他们的行踪,招致的祸患也必不少。 最初他是连这户人家都想事后灭口的,但见他们老实本事,想着若真这么做了,姜琳琅醒来必定要生气和难过。 为了不相干的人影响他们感情,这样的买卖,容珏不会做。 暗三得令,立即兴奋地应下,“是!” 然后干劲满满地带了个冷脸的暗四一道,寻老爷子去了。 老婆婆瞧见容珏真派人去寻老头子了,紧握的双手依旧揪着,但是面上松口气,她感激地看向姜琳琅,眼里含着热泪,“姑娘,真是多谢了!老婆子我一把年纪了,若是老头子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我也不苟活了!” 见老人家哭得害怕伤心,姜琳琅支起身子,手扶着床撑着,忙安慰道,“老人家,别担心,我相公已经让手下去寻人了。不会有事的。” 她又说了些安慰人的话,总算哄住了一直哭的老婆婆。再侧眸瞧了眼容珏,后者果然眉心深锁,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若按照他以前的脾性,这会儿已经将人轰出去了吧。 “姑娘我去给你端红枣茶。”老婆婆看得出容珏不大好相处,且不喜欢她在眼前晃悠,便擦了擦眼泪,对姜琳琅说了句,然后转身去厨房忙活了。 望着老人家佝偻的背影,姜琳琅叹了声,“相公啊,你也别总板着脸,吓着老人家了。” 骤然听她这么一说的容珏:“……” 他一直这个脸,又不是故意的。 “等明日一早,就走。”容珏将帕子扔回铜盆里,干巴巴地回了句。 被他这别扭傲娇的小表情逗了下,姜琳琅哭笑不得地捂嘴偷乐,而后感慨道,“其实挺羡慕他们的,头发花白了,感情还这么深。” 方才老婆婆说的,若是老爷爷不在了,她也不苟活,仔细想想,伉俪情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听她这艳羡的语气,容珏不大高兴地挑了下眉梢,很是不服气,“我们老了更深。” 甚至在心里还不服气地暗想着,他老了也不会出个门让她担心落泪,武功依旧可以笑傲群雄。 若是知道某人内心戏这么足,姜琳琅只怕是要笑得伤口裂开了。 “是是是,我们最深!”姜琳琅无声地捂嘴偷乐的行为,恰好被容珏回头抓个现行,她忙放下手,坐在床上,笑得一脸明媚地给他顺毛道。 容珏低哼了声,但是嘴角轻轻扬了扬。 老婆婆端着汤到了屋门口,恰好看见这个惊鸿一瞥的笑容,不禁瞪大了眼。 “呀,公子你笑起来更好看啊,多笑笑才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端着汤碗走进来,对着姜琳琅便寻求认可般地问,“姑娘,你说是不是?” 姜琳琅忍俊不禁,可以想象,容珏此时定是脸都黑了,但她还是笑眯眯地点头,“是啊,婆婆您说得很对!” 容珏:“……” “嘿嘿,姑娘你性子真好,难怪找得着这么俊的相公。”老婆婆将红枣汤端到姜琳琅床边,“补血的,趁热喝。” 姜琳琅闻言,面上绯然,但凝视着容珏不自在却故作冷淡地在那站着的身影,目光落在他那微微动了动的耳朵时,抿唇掩不住的笑。 “是啊,我相公可是这天底下最俊的了。” 容珏闻言,耳朵一热,低低掩手咳了声,但是唇角却不受控制地上翘了起来。 这话听着还真是……悦耳。 老婆婆却摆手,“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依我看,我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不输似你家相公咧!” 姜琳琅听了这话,哈哈笑了起来,扯着后背的伤口了,面上一苦,但还是乐观地打趣起老婆婆来,“那婆婆年轻时候定是极美的。” “咳——”老婆婆忙搔了搔首,自信地挺了挺胸,“那可不,十里八村,我可是出了名的貌美,要不怎么将我家老头子吃得死死的。” “哈哈哈哈……”姜琳琅连连点头,说了几句好听的,将老人家哄得一时忘了之前的害怕和担忧,也跟着一直笑。 等老婆婆一出去,容珏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边喝汤的姜琳琅,咳了声,声音低了下来,“你老了肯定比她美。” “……” 姜琳琅一口汤险些喷出来,抬眸望了某个状似不大好意思的人一眼—— “我才十七,别一直提老啊老的,行吗相公?” “……哦。”难道他夸她她没听出来? 369幸福,模样 “公子,姑娘,多谢你们了啊!”当暗三背着老爷爷回来时,老婆婆不禁喜出望外地抹着眼泪,上前询问他有没有受伤之类的,当听了暗四简短的描述后,她回头对着姜琳琅作了作揖,千恩万谢。 容珏扶着姜琳琅,后者摇摇头,“要不是老人家为我这个伤号去借食材,也不会遇到危险,婆婆别谢了。” 原来老爷爷去了老张家,才借到一只鸡,出门就遇到下山强抢老张家的几只家禽的强盗头子,他看不惯,就说了几句。惹怒了那几个强盗,差点被他们拿刀砍了。 好在暗三和暗四及时出现,救下了老爷爷,且按照容珏的吩咐,直接将那几个强盗提到山沟给杀了扔了下去。 对于暗三和暗四的行为,老人家知道了虽然觉得有几分发怵,但想到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以后都不用怕这几个地痞强盗出来鱼肉几户人家了,就还是大快人心多一点。 “好了好了,吃饭吧,都累着了,老婆子我啊,别的不会,烧菜还是一流的。”老婆婆一边拍着老爷爷身上沾的灰尘,一边招呼着容珏和姜琳琅等人用饭。 且不说暗卫心中尊卑鸿沟的问题,就老人家这样的家境,暗卫也不会坐下来一道用饭。 不管老婆婆怎么说,暗卫还是出去了。 “暗六,你和暗八去打点野味吧。”姜琳琅知晓他们要么不吃要么就是那点干粮充饥,便出声提了句。 暗六和暗八存在感不高,两人乍一被女主子提到名字,还有些懵,下意识看向容珏,没有他的命令,不敢私自行动。 容珏坐下,给姜琳琅夹了一筷子青菜,察觉到背后的视线注视,也没回头,只是淡淡地顺着姜琳琅的话,道,“夫人的话,没听清?” 话音一落,两人吓得往地上一跪,“属下该死!” 姜琳琅想也不想地,轻拍了下容珏的手臂,小声地嘟囔着,“在外头别这么凶。” 这回一同出行的除了一直在江湖中负责打探情报的暗二之外,所有暗卫都有跟随,除了几个经常同姜琳琅接触的,其余人自是不太清楚夫人的一句话,已经能和主子的命令相比拟了。 但很明显,夫人似乎对主子说了什么,短暂的沉默之后,主子的声音带了几分不耐,但松了口,“别饿死了,赶紧……去。” 那个“滚”字,硬生生因为姜琳琅带着威胁和警告的眼神给变成了“去”。 暗六和暗八顶着压力,立即转身往外去了。 “好了,吃菜。”姜琳琅见容珏明明一副不爽不耐烦的样子,但还是顺从她的意思,不由嘴角扬了扬,顺毛般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看了眼碗里的菜,容珏再抬眸,视线落在姜琳琅开朗明媚的脸上,心底叹气,面上松软,抬起筷子。 两位老人家望着这一幕,都很是惊奇,还是老婆婆笑得一脸灿烂,打趣起姜琳琅,“不错不错,相公啊,就是要这么管着点。你别看我家老头子看起来大大咧咧好相与的样子,年轻时候噢,脾气比你相公还要暴哩!” “咳咳咳,老太婆,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吃饭吃饭,别说了!”被当面拆台的老爷爷咳了几声,没什么气势地扯着嗓子干巴巴地吼了几句老婆婆。 老婆婆只是捂嘴笑,眼角的褶子,看起来都是幸福满足的痕迹。 容珏:“……” 但他沉默着,没有反驳老婆婆的话。 尽管,这样的沉默,看起来像是夫纲不保了。 姜琳琅咯咯地笑了几声,被两位老人家逗得笑声不断,眉眼弯弯如新月。 这样自由自在又快活明朗的姜琳琅,叫容珏的心情都感到放松。这种自在,是那座富庶的临安城所不能带给她和他的。 暗七摇着扇子,暗卫们围在院中烤着暗六和暗八打猎回来的几只野味,暗一支着烤架,见他望着屋内一脸笑容,不由问,“暗七,你笑什么?” “没什么,”暗七手中的羽扇微微贴着前胸,冲他笑眯眯地启唇,“只是觉着,今晚的夜色挺美。” 他一向神秘又独特些,心眼更是多,暗一一时没听懂,却也知道他所说的绝对不是夜色,看了看黑黢黢的夜空,闷头烤野味了。 他们吃完,收拾了院子,顺道将多余的两只野兔子送给两位老人家,换来老人家一声接着一声的赞叹和感谢。 因为大大咧咧又絮絮叨叨很是热情的两位老人家,这一天都热闹得很。 等夜深人静躺在还带着陈味的床上,姜琳琅侧身躺在里侧,与容珏相对而躺,手圈着睡在外侧的容珏的腰,声音轻柔带着说不出的缱绻。 “这样的夜晚,真好。” 没有勾心斗角的纷争,没有提心吊胆的生活,真的很好。 容珏一对眸子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如黑曜石般令人心醉。 他轻轻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替姜琳琅盖好肩膀,声音低低的,带了几分疑问,“你喜欢?” 喜欢这样的清贫闲逸的田园生活。 姜琳琅脑袋微微往他那边靠了靠,粉唇轻轻努了努,似在思考,但答案并不迟疑,“喜欢啊。有山有水,有菜地有家禽……恩,还有看起来脾气暴躁但很关心婆婆的老爷爷和看起来爽朗热情但很细心体贴的老婆婆……他们年轻时候定也是轰轰烈烈过,但到了暮年,你扶着我,我依偎着你…… 就这么过一辈子,感觉就像是爱情最初到最终,有始有终的模样。” 如果老人家他们有个孩子就好了,但听老婆婆说过,她好像不能生育,即使这样,老爷爷也从未说过什么。在这样封建的古代,有个这样的丈夫,真的很幸福吧。 听着姜琳琅毫不掩饰羡慕的声音缓缓说着这些她对于理想生活的畅想,容珏心里有些触动。 他或许,又更进一步地了解到眼前这个女人不同于其他人的想法。 她要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少。 他没有回应,但心里已经默默有了打算。 若此间事了,或许,带着她一道归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给读者的话: 过渡章节 370剧变,缉拿 此时的临安城,皇宫中。 “齐睿!”齐磊一路冲进仁寿宫,将一干阻拦他的宫人都给推开,气势汹汹地走到皇后寝宫门前,一把掀开珠帘,“你到底做了什么!” 宫人跪了一地,小太监颤巍巍地从齐磊后面进来,跪下告罪,“萧……皇上,奴才无能,拦不住誉王殿下……” 而此时的齐睿,只是用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着皇后面上瘆人的血渍。 动作轻柔,像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萧王殿下惯有的温柔和儒雅。 若忽视掉那一身月白染血的华服的话。 对于身后的动静,他仿若未闻,半晌,将皇后面上、脖子上的血都擦干净后,替她掖了掖被角,缓缓起身。 转过身来。 当那双眸子展露人前时,齐磊微微往后一退,看到了自己最为陌生的齐睿的一面。 儒雅依旧,温柔却带着寒意,像是被掏空灵魂的木偶,挂着的笑都没了温度。 那双眼睛空洞麻木,一望无底。 “都退下。”他声音有些喑哑,抬手示意宫人都退下。 待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时,齐睿面色也并没有多么缓和,只是淡然自若地反问,“王兄指的什么?逼父皇改立我为新君还是封锁皇城将叛贼处置?” 见他这般大大方方地就在他面前承认这一切,齐磊简直痛心疾首又束手无策,他面色带了几分怒意,“三弟!你这是怎么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怎么能逼迫父皇禅位,将他给气……你这样做是大逆不道你知道吗!” “所以呢?”齐睿朝齐磊前进一步,面上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所以你要揭发我?还是你想坐上这个位子?” 面对这样咄咄逼人又性情大变的齐睿,齐磊一时哑口无言,他面色白了白,随即很是气愤,“你明知我不会!” 他若是想要皇位,怎么还会跑来找他理论? “既然你不会,那就别妨碍朕!”齐睿声音转冷,骤然改了自称,看着齐磊的目光里掺杂了几分说不出的冷,旋即又温和下来,“现在,朕只信任你一人了,你还是朕的好王兄。” 他朝齐磊伸手,那只手温润宽厚,曾经握萧拈花,此时却指尖都是血。齐磊喉头滚动,看着这只手,久久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齐睿的手还保持着伸出的姿势,齐磊却摇头,“你这样,和父皇好像也没两样——甚至,并不比你痛恨的容珏高尚多少。” 逼迫奄奄一息的父皇禅位,将其气死;斩杀不服他的异党;软禁宗亲王公逼他们就范。 一夜之间,这个曾经善良温厚到连地上的蚂蚁都会心软不肯伤害的三弟,居然将皇宫血洗,朝堂肃清,用最铁血的方式,替换上自己的势力。 瞬间坐上新皇的位子。 齐磊想,从前总认为齐睿聪明有余,野心魄力不足,可如今看来,当齐睿真的有野心并且手段时,竟是如此的可怕。 “别提他!”齐磊提及容珏,触了齐睿的雷区,原本面上还挂着温润浅笑的男人,眼里骤然凝了一层霜寒,他手收回,一甩袖子,咬着牙,牙齿磨着牙槽的声音表达了他的恨意和愤怒。 容珏,又是容珏! 齐磊居然说他不及容珏! 眸子瞬间血红一片,齐睿血脉沸腾翻涌,他手指着齐磊,“你多说一个忤逆朕的字,信不信,朕可以马上将你收押!” “本来不信。”齐磊硬朗的面上全无笑意,甚至带了几分失望和落寞,他苦嘲地望着这样暴躁愤怒的齐睿,接着不无难过地道,“现在,信了。” “臣告退,陛下早些歇息。”齐磊知道自己劝不了这个弟弟了,心中闷痛,但也无可奈何,若他将齐睿逼得太紧,激怒了他,到时候连他也没办法解救那些宗亲大臣了。 他理解和心疼齐睿的心情,却不能苟同他的行为,更不愿他一错再错下去。 齐磊走了。 齐睿望着自己唯一的亲人,离开的背影,伫立在原地,像一尊雕像般,良久,他低低地冷冷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宛如泣声。 你看,得了江山,原来孤家寡人,是这么来的。 就连,最信任之人,也不再站在他这边了。 齐睿望着自己染了血的手,眸子里的脆弱一点一点地褪去,褪了个干净。 半晌他一双眼睛恢复了如夜色般深邃黑暗,无尽深渊里,染着一簇火焰。 “可只有登上高位,才能为所欲为——” 才能夺回他失去的一切。 整个临安城都弥漫着一股低沉和紧张的氛围当中。 皇帝驾崩,新皇即位,次日便宣布皇后追随先皇薨逝,而罪魁祸首便是已经逃出京城的丞相容珏。 新皇登基,迅速将朝堂换了血,从前跟随容珏的,被抓的抓,被贬的贬。这位曾经仁厚的萧王,即位后却以雷霆之势快速肃清朝堂异党,且用的方式极为血腥残暴。 随即,便是昭告天下,全力追捕缉拿罪臣容珏的告示,甚至,悬赏高达一万黄金。 这样一来,不管是朝臣百姓还是江湖中人,都跃跃欲试,对这天价的酬劳心动不已。不管是从前与容珏有仇的也好,没怨的也罢,都全力搜查和追捕他起来。 此时的誉王府中。 齐磊闭门不见任何人,也不上朝,对外称病。闻人晟找了他几次,都未果后,无奈之下,直接将被安置在城南别苑中的顾明兰找了来。说明用意后,顾明兰一口答应下来。 然后顾明兰便带着闻人晟,登门了。 这几日的腥风血雨,叫顾明兰这个待嫁之女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来。且不管皇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容珏成了通缉要犯,姜琳琅跟随其一同离开临安。单单这点,她就没办法坐视不理。 担心姜琳琅的安危,就算闻人晟不求,她也会想办法找齐磊商量对策。 “不见。”齐磊听小厮禀报说有贵客登门,想也不想地摆手,一个人坐在杏花树下喝闷酒。 小厮叹气,“那小的去回绝顾小姐,就说殿下不在好了。” “什么?等等!” 371美人,应允 齐磊手中的酒杯一顿,立即搁下,起立,叫住小厮,“你说谁来了?” 小厮这几日被自家王爷这喝闷酒低沉的状态弄得很是心累,此时见他难得理会自己,故作不以为然地回着,“就爷您未过门的媳妇儿呗,还能有谁?” “啪——”齐磊反手给小厮脑门上一巴掌,“你怎么不早说,还不快将人迎进来!” 旁的不说,明兰可是第一次登门啊,他要是怠慢了,让她受了委屈,就不好办了。 念头才起,齐磊人便已经迅速朝着府门奔去,留下速度跟不上的小厮在后头小声嘀咕着,“奴才话还没说完呢……一听到顾小姐的名讳,就这么激动。” 齐磊一边走,一边不忘整理下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裳,甚至还哈了一口气,嗅到自己身上的酒气,他分外懊恼地皱着眉,忙吐了吐浊气。 这会儿回屋沐浴漱口、换身衣裳还来得及吗…… “明……”齐磊调整好自己的笑容——这还是之前他对着镜子练习过的,才摆出仪表堂堂又谦和温柔的笑,便见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的顾明兰,身后那碍眼的身影。 他笑容立收,“闻人晟,你怎么又来了?” 还跟他的明兰一道? 齐磊两道浓眉拧起,伸手便将顾明兰拉到自己身后,手指着高大威猛的闻人晟,语气十分不善,“谁让你找她的?” 闻人晟唇线轻抿,还未开口,那厢顾明兰便先道—— “王爷。” 温婉清丽的声音一想起,齐磊面上的火气全没了,转过头时,脸上面部线条都是柔和的,说话间甚至还带了几分小心翼翼,“你近来可好?一人住在别苑可有不适?临安最近不太平,我一会多给你派几个人过去……” 顾明兰面上蒙着面纱,淡紫色的一层,只露出一双秋水剪瞳,面对齐磊的关心,她面纱下的面颊微微染了红晕,眼眸轻垂,福了福身,“谢王爷关心,明兰一切都好,无须挂念。只是——明兰前来,有一事相求。” “哦——是他逼你来的?”齐磊先是满意点头,听了后面的话,不禁回眸瞪了眼面色凝重的闻人晟,没好气地哼了声。 顾明兰摇头,“非是他人所强迫,而是明兰担心好友的安危,故而前来恳求王爷相助。” 她温婉大方,语气不疾不徐,但眉眼的急色却难掩。 对上温温婉婉的顾明兰,齐磊当真是一点脸色都没法给,他叹气,不禁心中烦躁,伸手抓了下后脑勺,而后认命地吐出一口气,“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先进去吧,外头风大。” 闻人晟默默看了眼天朗气清,万里无云也无风的天色,眉心微动,却是一字不发。 如果不是顾明兰出马,他恐是连这个门都进不去,更莫说找誉王殿下相商了。 不禁心中好奇,当真是英雄都过不了美人关么?容珏是这样,萧王是这般,就连誉王依然是这样。为了女人,什么险都敢冒,什么要求都能应。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进来!”齐磊迎着顾明兰往里走,回头看了眼杵在门口的闻人晟,没好气地催了声。 顾明兰今日穿了一身粉紫色的长罗裙,裙裾是层层叠叠的花瓣状,走起路来,宛如一只优雅翩跹的蝴蝶。青丝泼墨,头上的发饰清雅干净。 齐磊故意微落后半步,目光一眨不眨地欣赏着这样的静态极妍的美人行路图,嘴角不止地往上咧着,露出八颗贝齿,瞧着分外傻气。 小厮走在后头,瞧见那嘴角咧得都要咧到耳后了,不禁默默翻了个白目,低低咳了声,提醒着自家王爷注意形象。 齐磊充耳不闻,顾明兰话少,他光看人去了,也就直到坐下来,他都是傻兮兮地冲人家盯着笑。 即使有一层面纱遮羞,顾明兰也因为那炙热的注视弄得面红耳赤,眼眸微微闪烁,双眼含着一汪湖泊,清澈漂亮。 最难受的大概要属闻人晟了,奇怪的氛围,空气都有些甜腻过分了,他不适地清了清嗓子,出声打破沉默,“誉王殿下,誉王?” “恩?啊?哦。”齐磊被闻人晟喊得烦了,再看他这冰山脸,更是没有交谈的欲、望,摆摆手,“你别说话!” 说来说去都是叫他想法子进宫面圣进谏,劝新皇释放宫中王公大臣之类的,听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被齐磊无视外加嫌弃的闻人晟,心塞地噎了噎,最后无奈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安静坐着的顾明兰。 接收到对方那求助的目光,顾明兰起身,福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道,“王爷,明兰知晓王爷为难……但眼下,陛下他重金悬赏丞相,琳琅同丞相一起在外,若是落入有心人的手里,明兰恐她吃苦受伤。 求王爷想办法帮帮他们吧!” 说着她双膝微弯,眼见着就要给齐磊下跪。 齐磊眼尖,手更是快,人窜的一下冲过去,双手扶着顾明兰纤细的胳膊,将她跪了一半矮下来的身子扶起。 “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便说,何苦这般?” 他们即将是夫妻,既真心想娶她,便不会端着王爷的架子,而应做一位好夫君该做之事。 顾明兰身子微僵,视线下意识落在那带着温度的,扶着自己胳膊的手上,目光微颤,微垂了眼睑,面上绯红一片。 留意到顾明兰的视线,齐磊咳了声。忙松了手,往后退了半步,“那个……你想我怎么帮他们?” 说实话,对于容珏,齐磊是巴不得他落入那些有心人手里,毕竟是个讨厌的家伙,手上血腥也沾得多。 但没法子,姜琳琅的身份又和他截然相反,既是忠义之后又是他这未来王妃的闺中好友,明兰无亲无故,只得这一个知心姐妹,他自然没法坐视不理。 再说了,他就不信,他那个好弟弟,舍得对心上人下死手。 听了这话,顾明兰喜上眉梢,一旁的闻人晟也稍微松口气,誉王肯出面,至少,姜琳琅他们不至于腹背受敌。 372良策,水路 再说容珏和姜琳琅一行人,次日一早,告别了热情的老夫妻,便继续赶路。 他们没有走官道,但不走官道要去温泉行宫,势必要从山路——江湖人聚集之地同行。 途径一个小镇,暗七去街上买药,却看到张贴的皇榜,一群百姓在那围着议论纷纷。 他将头上的帽子压低,走过去,在人群后,飞快地浏览一遍皇榜上的内容,随即面色变了变,抬手遮了面容,转身迅速回了客栈。 合上门,他对房中的容珏和姜琳琅急道,“赶紧走,新皇登基,下旨重金通缉主子,不论是官府还是江湖中人亦或者百姓都会追捕我们,现在皇榜都贴到了五松镇了。我们人多瞩目,虽然遮了面容,但难保不会被发现……” 听了暗七的话,姜琳琅手指紧了紧,险些扳断了自己的手指甲,眉头一锁,看向容珏,“现在可怎么办?顾明兰将我们的秘密说了出去,温泉行宫也暴露了,定然有人在那里潜伏等着我们,现在朝廷又要缉拿我们……这前有狼后有虎,如何是好?” 尽管没有人知道她要替姜婴寻长生珠治病,但容珏的身份,还有她身上的玉牌已经公开,可以想象,温泉行宫到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修罗场。 她咬着唇,才恢复的几分血色也因为担忧焦急而褪去。 容珏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别慌,有我。” 手握住姜琳琅不住颤栗的手,容珏眉心轻拧一瞬,而后那张阴冷的面上,缓缓绽放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是时候,让暗二发挥他最大的作用了。” 姜琳琅一头雾水,容珏却转身,执笔写了几行字,叫来暗三,飞快吩咐着,“交给暗二。” 回头,他又对暗七道,“吩咐下去,所有人乔装,作回家探亲的乡绅和随从,走水路。” 暗三和暗七都出去做事了,容珏对姜琳琅解释道,“暗二潜藏在江湖上第一杀手组织——冥阁中三载,既然整个北国都在通缉我,那便让最大的杀手组织来当领头羊。” 姜琳琅闻言又惊又疑,更加不解了,但过了半晌,她微张了嘴,恍然地点头,“噢,我明白了!” 说着,她拍了下手心,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师妹!我立即给师妹传书,她爹是武林盟主,应该能帮到我们。” 她想着,便立即去写信。 容珏本想说,她的想法是好的,但正道——阳奉阴违的事稀松平常,只怕只有少数能做到对那笔悬赏金无动于衷。 但见她没有先前的慌乱,他便由着她去,也不多言了。 于是,江湖中兴起了一股捉拿朝廷钦犯——臭名昭著的奸臣丞相容珏的风潮。只可惜,好些江湖人才跃跃欲试,便得到冥阁阁主发出来的警告,说容珏是他们冥阁接手的任务对象,黑、道谁若敢横生枝节阻难,便是与冥阁作对。 得了这样的警告,那些悬赏猎人以及杀手都不敢贸贸然出手,得罪了冥阁,便是沾上了蚂蟥,天涯海角都会被冥阁的人追杀。 当然也有为了重金不怕死的,只是这样的到底是少数。 随即,正道盟主唐家家主也出面表明立场了,说正道不掺和朝廷纷争之事,若谁违背武林正道条约,擅自参与朝廷缉拿一事,一经发现,绝不姑息。 武林中人本就与朝廷有些摩擦,虽然重金吸引人,但朝廷缉拿的也不是泛泛之辈,惹上容珏这样不好惹的人物,只怕得不偿失。再者,唐家稳坐江湖武林第一世家,武林盟主发话了,几大门派又向来与之交好和马首是瞻,自然随后响应。并严加约束门下弟子。 这样一来,一路上,除了遇到几个不足为患的闲散赏金猎人外,容珏和姜琳琅倒没有遇到什么凶险。 只是,就朝廷的追兵,也够人烦的了。 他们不走官道,尽量避开兵力充足之地,乔装一番,买了一艘船,走水路去行宫。 众人皆是很疲惫,到底只有这么些人,时不时要同追杀缉拿他们的江湖人交手,又要紧赶着上路,就好比车轮战术,不给喘气休息的时间,时日一长,再厉害的高手也会疲倦。 姜琳琅因为背上有伤,被容珏护得紧,不准许她参与打斗,是以,她算是最轻松的那个了。 此时,他们已经在船上行了五日了。 暗卫日夜都要值班巡视,时刻警惕着,又参与了好几场打斗,一个个神经绷得紧紧的,姜琳琅瞧着很是心疼。 便趁容珏换衣裳之际,去了厨房,烧了两锅辣鱼火锅,端着到了甲板前。 “饿了吧,大家这几日吃也没吃好,现在是大白天,又是水上,不会有人来生事了。都坐下来休息会,吃点东西吧。”姜琳琅将锅端上木桌,招呼着四处巡视的暗卫。 暗卫们没有动,暗四率先开口道,“夫人你有伤在身,还是好生休养要紧。”这些粗活怎么能让夫人做呢。 听出他这面冷心热的关心,姜琳琅没事地摇摇头,笑笑,“我这是皮肉伤,再说,你们身上也旧伤新伤不少,比起你们,我这点伤算什么。别说了,快过来吃吧,再不过来就凉了。” 暗三早就饿了,见状,他忙窜过来,“夫人真是贤惠体贴,这鱼闻着就香,属下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直接坐下来,伸手拿了筷子就要动筷。 暗四瞪着他的背影,却被无视了,不禁郁气。 倒是姜琳琅,心里松了口气,笑容也明媚起来,“都别客气,你们先吃,不够厨房还有,一会吃完了去替一下船夫。我去看看厨房的菜。” 暗卫闻着那鱼香味,也馋,见暗三大快朵颐的,最后一个动了,又一个动了,暗四便叹气,“都过去吧。” 只是他自己留在甲板前,继续巡视。 “暗四,你不吃啊?”暗三吃得满嘴是油,抬眼看他,嚷了声。 暗四背过身去,“你们先吃。我看着点。” 然后继续巡视,就连水面都不放过。 373下厨,水患 “夫人去哪了?”容珏从里间出来,便不见姜琳琅人影,不禁问守在门外的暗一。 暗一如实说了后,容珏无奈地抬手揉了下眉心,这几日,他也是难以入眠,自是知道姜琳琅担心他们。 无奈之余心中又很是熨帖温暖,便一言不发地去了厨房。 果然,莫寒生火,姜琳琅就在灶前忙活个不停。 她穿着做工很一般的棉布裙子,素净的颜色,看着和回家探亲的乡绅的妻子十分相衬。头上也不着任何坠饰,瞧着太过朴素。 “就这么闲不住?”他走到她身后,看着她手脚麻利地切菜,下锅,动作利索又漂亮。 姜琳琅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吓了一跳,手中的刀一偏,险些切到了手指。 “你怎么走路没声呢!”她忙撤回手,回头埋怨地瞪着他。 容珏也没想到她切菜这么专注,一时懊恼,但看她切了一半的胡萝卜,不禁挽起一只袖子,露出雪白的一截手腕。 “我来试试。” 说着,绕到姜琳琅另一侧,手伸出。 “干吗?你要下厨?”姜琳琅呆滞地望着伸到自己面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面部神情颇为微妙。 这人可一向最爱干净,再者——“都说君子远庖厨……” “我又不是君子。”容珏居然打断她,气定神闲地轻轻掀了掀眼皮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来,“替我挽起来。” “……”第一次见承认自己不是君子还这么高兴的== 姜琳琅囧了下,乖乖给他挽了袖子,眼见着他占了她之前的位子,手拿了菜刀。 她不禁打了个激灵,娘惹,要是有相机就好了,这一幕拍下来,流芳百世流传给孙孙辈辈啊! “你小心点,别切到手。”姜琳琅双手背在身后,伸着脖子,小心翼翼地盯着他手上的刀。 总觉得容珏握上刀,就得见血的,不是他的就是别人的。 轻恩了声,被小瞧了下的某人,手握着刀,远山眉微微一拧,似乎在琢磨,然后回忆了下之前姜琳琅切菜的架势。 清了清嗓子,便如法炮制地切起来。 起初有些磕磕绊绊的,但切了两下就渐渐娴熟起来,有模有样的。 莫寒一边加柴火,一边忍不住微微起身些,偷瞄了一眼。 只见男主子挽起袖子,垂眸抿唇认真地切着胡萝卜,而一旁的女主子先是惊叹地鼓掌,而后就笑弯了一对眸子,大概是觉着这情形有些好笑,捂着嘴直乐。 莫寒:…… 我仿佛看到了假的大人。 姜琳琅拿起一块胡萝卜片,咬了口,“恩,切得很薄,不错的。” 说着,她将洗好的黄瓜递过去,顺其自然地道,“这个,还有这个。”说话间,另一只手又拿了一只鸡递过来。 容珏抬眼,默默看了眼面前堆积起来的食材,额角抽了抽,沾了胡萝卜汁的手指了指旁边的鸡,“这个你自己来。” 从他那眉梢的嫌恶就可以看出来,这个杀人的时候不怕沾到血的家伙,居然嫌弃起切肉了? “啧,还以为相公心疼自家娘子呢,原来不是。”姜琳琅作势要挤开他,嘴上故作哀伤地说着。 手还没碰到那只被嫌弃的鸡,就被某人截了胡。 容珏抿了下唇,手上的触感十分的……恶心,但他还是拧着眉头,下刀了。 “切块!”姜琳琅在一边,假模假样地收回手,眉眼的笑怎么都掩饰不住,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地提起要求来。 容珏:“……”好吧,切块。 “今天要做的是……”姜琳琅笑容一僵,话音未落,便见容珏骤然手一顿,刀掷进砧板上,两人齐齐往外赶去。 但是容珏先一步,回头给了姜琳琅一个制止的眼神,“莫寒,保护好她。” “容珏!” 姜琳琅脚步一跟上,就被莫寒拉住了袖子,“主子,你别去。” “可是——”姜琳琅抿唇,方才外边的异动,听着来者便不是少数,居然这样都被发现了! 莫寒拉着姜琳琅往厨房里拉,“主子,相信大人。他能处理。” 此时,外边,湖面上一圈圈涟漪围着他们的船漫延而来。 水面上的浪花很不对劲,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暗四在甲板上发现了异动,立即吹了声口哨,提醒所有暗卫戒备。 “水里有人!”暗三丢了碗筷赶过来,眉眼都染了严肃,眼见着那涟漪朝着船底…… “不好,他们想将船弄破!” 此话一出,暗卫们皆惊。 容珏就在这时候如一道鬼魅闪现而来,他看了一眼水面,眉心轻凛,便下令,“暗三你去掌舵,加速朝岸上游!暗四暗五拿弓箭来——其余人,准备迎战!” “是!” 暗卫迅速做出反应,却并不慌乱。 容珏在,对他们而言,就是主心骨的存在。 “嘭——”容珏身形一凌空,展臂飞跃到水面之上,双手一张,直接在水面上震开无数的浪花涟漪,一道气刃劈开了水面。 下一瞬,几声惨叫声响起,水中炸出来几个身穿水草一样的衣服,嘴里含着根空心的芦苇管,被容珏用内力震出水面,狼狈地在泅着水。 “放箭!”而拿了弓箭折返的暗四等人,将弓箭分发下去,守在船舱每个角,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始放箭。 但凡容珏震出一个,就被一箭毙命或者是乱箭射死。 暗六和另几个水性好的,跳下水中,及时与那些在水下用匕首打算凿穿船底的敌人动了手,成功制住了他们。 容珏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震慑住那些赏金猎人,有的趁还在水中,忙朝岸边的方向游去,不做殊死一搏的打算。 “想跑?”容珏微微一勾了唇角,笑意极冷,打搅了他难得的雅兴,还没吃到午膳的容珏,脾气相当得不好。 出手愈发快起来,毫不留活口。 不多时,水面便染了一圈又一圈的血色,瞧着甚是血腥。 暗六被暗八拖着上来,手上、背上是匕首划破的血痕,面色都发白了。 “快,带他进船舱。”暗七扔了弓箭,收尾的事留给暗四等人做,吩咐暗八将暗六扶进船舱治伤。 给读者的话: 这个月的更新,可见过年人都懒了== 今天回学校,晕车,武汉一直下雨,先睡了晚安 374心魔?复发 “怎么样?”当容珏回到厨房时,姜琳琅正在做菜,但是可以看出来她脸上的担心,并不是真的放心到可以自顾自地做菜的地步。 看着立马扔了锅铲迎上来的小女人,容珏忙扶住她手臂,免得她冲太快摔着,“能怎么样,自是——有来无回。” 他说这话时,眉心闪烁过一丝丝妖冶的嗜血之意。 姜琳琅许久没有见他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这样——享受杀戮,渴望毁灭的神色了。不由握住他的手,“先吃饭吧。” 说着转身将锅里的菜装盘,莫寒帮着一道端了菜,送到两人休息的房中。 直至晚上,姜琳琅轻轻翻了个身,有几分辗转难眠,尽管她动作很小,但同床而眠,容珏自然是感觉到了。 睁开眼,他伸手轻轻拍抚着她的手臂,嗓音带了几分清明,可见也是没有睡着的。 “伤口又痒?” 这几天姜琳琅背上的伤势好转,有些痒,但又不能挠,这几夜偶尔痒了,就这么翻来覆去的。 姜琳琅立即乖乖不动了,索性顺着他的话应道,“恩。” 但她背对着他而卧,双眼却是异常明亮和一片清澈。 她心里不安,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也无法说起。 “乖,忍忍,睡觉。”容珏却道她是真的痒得难受,又无法替其承受这种折磨,只好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轻声哄着。 姜琳琅喉头微涩,却真的闭上眼,在对方轻轻地拍抚下,困意袭上心头,沉沉睡去。 等身侧之人呼吸均匀绵长后,容珏手放下来,轻轻转过身,躺平,抬起手,伸到眼前,他望着掌心的纹路,蓦地握紧了手,眼中一道血色划过。 咬着牙,他额头青筋微微鼓起,似是因为极力的忍耐显得有些痛苦。 半晌,他掀了被子一角,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看了眼睡得香甜没有转醒痕迹的姜琳琅,踩了鞋子,脚步轻得听不见,推开门,走了出去。 等门关上,脚步远去。原先睡得香甜的姜琳琅,豁然睁开眸子,眼底一派冷静清明,没有丝毫惺忪睡意。 显然方才是装睡。 轻轻拥着薄被坐起来,长发垂落胸前,姜琳琅微垂了眼睫,目光落在身侧空荡荡的床位上,眼底有几分似有若无的担忧。 容珏唤来暗七,走到甲板前,负手而立,迎风对夜低声开口,“我好似,又失控了。” 他用了个“好似”,语气里罕见地带了几分不确定。 暗七才睡了一觉被叫起来,本来有些懒洋洋的,闻言,那对狐狸一样狭长的眸子骤然一瞪。 “什么?”他声音都变了个调,疾步走到容珏身侧,抬手便捏着容珏的手腕,探查脉象。 “怎么会这样?”暗七摸不出什么来,但的确感受到那磅礴而强大的内息翻涌四窜。 他眉高高挑起,几分惶急浮上面色,“内息很乱,但还不至走火入魔的地步。” 仅仅如此,也叫容珏心里那点不安急剧蹿上心头。 他看着自己的手,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是,白日那些被他用内力震得四分五裂的尸体,还有那些杀手临死前恐惧痛苦的神情…… 那时候他心底涌起的状若欣喜还有凌虐的快感……当事后他回忆起来却感到心惊,因为这样大肆屠戮,享受乃至沉迷的心情,从钟秀山上之后,便不再有过。 再然后,察觉到体内内息四窜,那股杀戮的渴望又燃起,他便意识到,自己或许,又“犯病”了。 “按理说,先前三木替你疏通了经脉,让你逆行的经脉回正——不该再因为所练的功法而受制于杀念,无法控制才对……”暗七便更加费解了,最初知道主子有这个嗜血甚至沉沦的症状后,他便一直研究着如何根治,但总是无法达到效果。 直到后来主子因为夫人开始改变,正视这个问题,并且得到三木这样有一甲子内力的武林高人的帮助,自此,便再也没有走火入魔过,哪怕手段残忍,却也不会沉沦杀戮。 可现在看来…… 明明就是复发的征兆。 “近来遇到的敌人太多,你亲自动手杀的人太多,恐怕是这样引导了你体内那潜藏的心魔……” 良久,暗七咬了咬唇,低沉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闻言,容珏那冰霜的脸色更加阴寒,他蹙着眉头,望着此刻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很是清澈干净的水面,眼里骤然划过一丝红光,然后他看见…… 眼前的水面也是赤红一片,宛如血河。 他忙闭了眼,一手撑着额头,一手紧紧地抓着栏杆,拼命摇了下头,想要将那杂念挥去。 “怎么了?”暗七不明所以,只能担心地询问。 容珏咬紧了下唇,忽然点了几处穴道,再度睁开眼时,眼中赤红一点一点褪下,褪得干净。 他双手都扶着栏杆,吐出一口浊气,“可有什么法子?” 他绝对不要,再度成为杀欲的奴隶。 只能他驾驭杀欲,而不能他被驾驭。 尤其是……琳琅,不希望看到她担心和失望的眼神。 想到姜琳琅,容珏手紧了紧,指骨泛白,关节咯咯作响。 “容我回去研究研究,想想法子。”暗七唇线绷得笔直,面上没了笑意,无比认真和严肃起来。 下一瞬,却又道,“那夫人那边?” 容珏晓得他的意思,只做摇头,“别告诉她。” 说这话时,他神色都带了几分疲惫和无奈。 暗七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了,不会告诉她的。” 若是夫人知道了,只怕徒增担心。对于他们这些暗卫而言,主子是不是个杀人狂魔都不要紧,但对夫人而言,想必是极其不希望主子再变回去的。 也难怪主子会偷偷找他出来商量。 不远处,姜琳琅敛声屏气地躲在拐角处,面色一点一点白了下去,她咬着唇,不叫自己泄露一丝气息出去。 半晌后,她脚踏地而无声,无声无息地回到了房间,将鞋子摆回原来放着的位置和模样,拥着被子,重新躺下。 375护仆,魅力 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夜之后,次日傍晚,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岸边。 终于踏上陆地时,姜琳琅脚都跟着晃了晃,实在是……她感觉这双脚太久没有踏上过陆地了。 容珏在一侧小心地扶了她一下,两人扮作寻常乡绅夫妻,低调微垂首地带着扮作家丁的暗卫往岸上走。 码头人不多,三三两两的,瞧着甚是冷清。 “不对劲,都小心些。”容珏牵着姜琳琅,眼风扫过岸上四处,包括山林,稍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 随着他这压低的密语传入各人耳中,众人便升起了戒备,看着随意,实则十分谨慎周围。 姜琳琅心也跟着提起来,先前在船上就有人追杀他们时,她便担心这点——若是他们行踪已经败露,那么,只怕是上岸后,还会有人追杀他们…… 现在看来,周围不知还埋伏着多少人。 “闪开——” 忽然,一支飞镖朝容珏射过来,他忙拉着姜琳琅闪躲到一旁。 抱着人,推给了莫寒,后者扶住被推过来的姜琳琅,暗卫往前,她面无表情地后退。 自动形成,暗卫护在最前,容珏在后,然后姜琳琅被莫寒护在最后面的模式。 然后一群带着武器从远处,或跑或飞过来的江湖人,凶神恶煞地朝他们攻过来。 “拿下容珏的人头,黄金均分!”跑在后面的一人,脸上纹着一只蝎子,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纹着毒物的大汉,手中的大刀闪着银光,指着容珏的方向,高声喝着。 听了这话,冲在前头的更猛,跟在后头的铆足劲儿往前冲去。 “不自量力!”暗卫冲上前,挥剑与来的人打斗起来,而容珏眸中一红,随即身子凌空而起,在半空中,突然像是一道影子般,闪现到那几人的上空。 手张开五指,形成身子倒立而落,手心凝聚内力,一掌打在其中一人的天灵盖上。 “嘭——” 只听一声爆破声响起,四周虾兵蟹将都被内力弹开,而那人直接被容珏一掌劈得双膝一弯,跪在地,头颅碎裂,血如柱状而流。 场景,无比的血腥。 姜琳琅远远地从莫寒身后站出来,目光所及,便是这样一幕,她微微启唇,双手情不自禁地握在一起,指尖被她捏得生疼。 来的人虽然都不是武功高强之辈,但是奈何人多势众。 船上那一战她没有亲眼目睹,但这次,她眼睁睁地看着暗卫们一次次在刀剑无眼的凶险中铤而走险地活下来,有的还负着伤却仍坚持…… “主子你不能——”莫寒感觉手上的力道被反控制住,她一抬眸,便见姜琳琅抽了佩剑,飞身往前,直直冲到了暗六旁边。 手中长剑出鞘,挡住朝着暗六胸前刺来的一剑,然后一脚飞踢过去,将那人踹倒在地。 手一拽,便将本就受了伤,又扯开伤口旧伤添新伤的暗六拽到了身后,“受伤了就歇着!” 话音一落,姜琳琅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提剑,动作轻盈又快准,一下将先前围住暗六攻击的来人给打倒一片。 暗六捂着伤口,面色发白,但看着冲在前面,发丝挥舞,身姿轻盈潇洒的姜琳琅,他眼里流露出几分震撼和隐隐的崇拜来。 他总算明白几个哥哥们,说夫人有时候真的很有魅力——人格自身的那种闪光点。 “小六子,往后退吧,既然夫人都开口了。”暗三将呆滞地望着姜琳琅的暗六,将人拽到莫寒那边,“十七,看着点。” 许久没被叫过代号的莫寒,先还怔了怔,随后面无表情地转了下手中的剑,“不要,我要保护主子。” 说着便打算朝姜琳琅那边过去。 哪知,暗四和暗五见姜琳琅也参与交手中,眼神都没有交换,便不约而同地朝姜琳琅那边围过去,护着姜琳琅。 莫寒:“……” 暗三一边一剑刺死一人,一边不忘回头笑了声,“小十七,这里有的是保护夫人的,你还是看着点你六哥吧!” 说着,有人一铁锤朝他挥过来,暗三脚尖一踮,起跳,“我去,来这么猛的?” 专心同力大如牛的对手打起来,便不再管莫寒和暗六了。 莫寒看着被保护得很好的姜琳琅,目光落在暗四和暗五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掩护,不禁有些嫉妒。 明明她现在才是贴身暗卫…… 怎么这两人抢了她的位置。 暗六捂着伤口,看了眼莫寒,后者目不斜视,但是手中的剑直直朝他横着刺过去,收回,剑上都是血—— 敌人的。 暗六撇了眼倒在自己身侧的壮汉,嘴角不禁扯了扯,怎么感觉莫寒这一剑像是对他不满的发泄? 是他想多了吗? “跟着夫人,是不是很轻松。”暗六咳了声,见莫寒有一下没一下地帮他对付着那些看他受伤而时不时过来刺探下的敌人,不由找了个话题,问。 莫寒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像是在鄙视他这个问题似的。 “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夫人为人与主子不太一样,性子又和善,是不是会感到轻松些。我……”暗六身为暗卫,年纪算是暗卫里比较小的,如果不叫他执行任务,而叫他看着这些兄弟们厮杀,他反而成了被同门保护的那个时……觉着很是别扭,才找了个话题,有话没话聊。 哪知,碰了个冷眼== 本以为莫寒会接着不理睬的,哪知莫寒手一转,剑朝着右手侧,直直刺中来人的心脏,收剑的同时,出声—— “不。正因如此,才更有压力。” “什么?”暗六微瞪了瞪眸子,感到不解。 莫寒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望着姜琳琅在人群中奋力打斗却没有下杀手的身影,眸子都温柔了一些。 “因为你想付出的不再是一条命。” “不再是命……” 是整个人,整颗心。 有这样的主子,她的善良和重视,会叫你不再当自己是个杀人工具,而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这话,莫寒没有说,她不必说。想必,不管是暗一暗三暗四暗五或者后来的暗六以及其他人,都会懂的。 给读者的话: 我琳琅的魅力——男女通吃,主仆管用。 明天有事,不确定能不能更新== 376不安,良药 当姜琳琅差不多扫平了周围的障碍时,往前看,发现容珏已经以横扫一片的架势,将周围变成了修罗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她眸子颤了颤,手里的剑稍稍一晃,一名大汉见她分神,立即趁机偷袭—— “夫人小心——” “唔——” 暗四和暗五瞪大眼睛出声提醒,被缠住了没办法,只能干着急。 然而,不待姜琳琅回神,一人瞬间闪现到她身边。 姜琳琅眼睁睁地看着那名狰狞地朝她挥着刀的大汉,被容珏一手拧断了脑袋,血溅出,她摸了摸脸颊,温热的血液,鲜红得令人炫目。 她呆呆地张了张嘴,面色惨白,近距离目睹这样血腥恐怖的一幕,到底还是难以接受。 但是她逼着自己将视线从那无头尸身上移开,眸光落在站在自己面前,呈现保护者姿态,但却以极其残忍血腥的方式的容珏身上。 红衣上沾了鲜血,就连那只白皙得莹润无暇的手,都满是鲜血。 她的容珏,冷血却并非真的无情。 她的容珏,杀人却厌恶沾到鲜血。 可是现在…… “都得死!”容珏一手拧断一人的脑袋之后,眼眸里的血色一点点侵染了他的瞳孔,他望着四周的人,眼前只有红色的景象。 心中有个声音一直不断地在蛊惑着:杀,杀,杀! 全杀光! 这些人想伤害琳琅,都得死! 他这声“都得死”用了内力,许多没什么内力的江湖人捂着耳朵,龇牙咧嘴,极其难受地承受着这股压制。 就是姜琳琅都感到不适地按了按心口。 “容珏!” 她看着容珏身上的衣衫融为血色,他向着那些被他威慑住的残留的敌人射去,一掌劈开一人的脑袋,一手掐断另一人的咽喉…… 手法愈发凌厉迅猛,像是一名杀得尽兴的刽子手。 不…… 不是这样的,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明明…… 明明他的走火入魔都被治好了的。 “容珏——”她想起甲板上他和暗七的对话,心都揪起来,这时候她担心的不是这些人的性命,她满心满眼担心的都是他会不会有事。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不够善良,但去他的善良,这些人要他们的命,不能被动挨打,就唯有兵刃相见。 听到姜琳琅的声音,容珏身影微微恍了下,手上动作也顿了顿。 “容珏!你杀了我们那么多同门,等着回去被我们师门讨伐吧!”见容珏因为姜琳琅的呼唤而停下,那些人立即往后退,为首一人一边小心翼翼地后退,一边用刀指着容珏,恶劣地冲他道。 容珏眸子忽红忽黑,红光时而闪烁时而泯灭,状态极其不稳定。 听到这人的叫嚣,他体内的杀意又翻腾汹涌而起,五指曲起成爪…… “容珏,”姜琳琅这个时候忽然扑上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后背,“停下,容珏,停一停。” 别迷失你自己,求求你,容珏。 似是听到姜琳琅的心声,那躁动的杀意和心底叫嚣的嗜血欲、念被一股清风拂过,压制了下去。 他呆了一瞬,然后那些所剩无几,狼狈的江湖人便连忙连滚带爬地往回撤退。 哀鸿遍野,尸首无数。 伫立在这些尸首当中,容珏缓缓低了眼眸,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上面满满的鲜血,眼底忽明忽暗,神色带了几分怔忪茫然。 他方才……居然失控了。 但背后的温暖躯体,叫他那颗不安的心,平息了一瞬之后,更加的不安起来。 琳琅,看到他杀人了,还是当着她的面,那样的手法。 忽然,他眉眼一圈黑气环绕,像是走火入魔前的征兆般,他咬着牙,骤然转身,手臂捁着姜琳琅的腰,低头便汹涌地吻住了她。 这个吻,叫姜琳琅措手不及且招架不住。她感受到对方那份躁动,那份不安,还有那份扑面而来的阴暗。 “别离开我。” 直到姜琳琅喘不过气来,轻轻推着他的胸膛,容珏才放过她,但还是轻轻地舔着她的唇,一下又一下,像是带着安抚和讨好的意味。 说出来的话很霸道,可若看到那双晃动不安的眸子,便会发现,他那份紧张担忧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恳求。 姜琳琅推着他胸膛的手轻轻顿住,随后缓缓抬起,捧着他的脸颊,一点一点揩去他面上的血迹,踮起脚尖,对着那潋滟的红唇便吻了回去。 轻软的,缱绻的,温柔的一个吻。 “我不会离开,除了你身边,我哪也不去。” 哪怕你身边是地狱深渊,你牵着我,我就不害怕。 你是魔头,那我当你的魔女好了。 姜琳琅眼眸清澈温软,带着坚定,她扶着他,再努力地踮起脚,拉了拉他的衣领,示意他低头,然后趁着他因为她的话恍惚悸动时,轻轻吻了下他的眉心。 “我整个人整颗心都是你的,除非你想赶我走。否则,休想甩开我。” 容珏瞳孔缩了缩,那一瞬,周围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不存在般地消失了。天地间,只有她,他眼里也只看得到她。 抱住她,容珏的手用足了力气,却仍是记得避开她受过伤的后背,抱紧了。 手臂都在颤抖,“我不会伤害你,琳琅。” 所以,求你,不要离开我。 暗卫们看着这一幕,感触颇深,背过身去,留给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暗七颇为触动,只有他知道,容珏现在的情况多么危险,他随时会迷失自己,沉沦杀戮。 他都想不到什么灵丹妙药来根除,但情之一字太令他惊诧。 只需姜琳琅一句话,一个拥抱,一个亲吻,百炼钢也绕指柔。 或许,他找到了根治容珏,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那味药。 “逆贼容珏,你已经无路可走了,还不束手就擒跟我回京请罪!” 忽然,姜琳琅看到前方,一队兵马涌来,声势浩大,人手众多。 为首之人是地方官吏,骑着高头大马,眼神轻蔑地落在站在血泊中的一行人,对着容珏冷声斥道。 给读者的话: 明天开始补偿更新QAQ 抱歉前面断更了 377恳求,挟持 姜琳琅皱着眉,从容珏怀中退出,她冷眼看着这些拦在前面的官兵—— 这些人为什么就是穷追不舍呢。 这人一呵,容珏那才被姜琳琅安抚下来的杀气就又有复苏的动向。 “滚开!”他隐忍着,手微微捏紧成拳头置于身前两侧,眉心染了几分愠怒,冷冷地喝了一声。 仗着人多势众,加上容珏一众才和江湖人交过手,瞧着狼狈疲倦,为首的官吏便再度不屑地哼笑一声。 “你以为,你还是北国赫赫有名的丞相呐?醒醒吧,你现在可是通缉的要犯!” “哈哈哈哈——” 官吏一开口,身后的官兵也跟着起哄大笑。 姜琳琅抿着唇,感觉容珏捏着拳头指骨都作响,她知道,不是愤怒,而是被挑衅起来的杀意在作祟。 他将姜琳琅护着往后,身子才要往前,就被姜琳琅拉住了手。 她拉得很紧,一时竟叫他挣不开。 “容珏。”姜琳琅眸子带着几分恳求地望着容珏,轻声念着他的名字,摇摇头。 她知道,如果不拉住他,下一秒,会发生无可挽回的事。 每当他多杀一个人,杀戮的欲望便会深一分。直到他完全迷失自己,成为杀人狂魔。 她不想看到这样。 容珏看着姜琳琅,眼里倒映着她恳求的神情,同心里那汹涌到随时要喷薄而出的杀念作斗争,十分煎熬。 “不想死的话,都退后。我可以保证,不杀你们。”姜琳琅握着容珏的手,两人的角色对换,她站在他面前,手里的剑指着为首的官吏,声音冷漠肃杀。 见是姜琳琅,那官吏咬咬牙,“郡主,莫要为难下官,陛下下旨,逮捕逆贼,并将郡主护送回京,郡主还是早日悬崖勒马,弃暗投明得好。别玷污了你父亲的一世英名,辜负了陛下对你的期许。” “休要拿我爹压我,今日就是他在这,我也不会跟你们回去,弃我相公不顾的!”姜琳琅手腕一转,松开容珏的手,展臂往前飞去。 “别伤害南安郡主!”官兵们见状要出手,那官吏却立即摆手,陛下可是下了旨的,谁要是伤了这位,回头都得死! 看出这些人对她的忌惮,姜琳琅上前一步,忽然闪身便飞到了那官吏身后,坐在马上,手里的剑架着他的脖子。 对着身后那些官兵喝道,“都退后!否则,我杀了他!” 这一声高喝,加上锋利的剑刃挨着脖子,那官吏吓得脸色都白了,动也不敢动地摆着手,“郡主,哎郡主您别冲动——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啊,下官不敢对郡主动手……郡主有话好商量,千万仔细着这手里的兵器……” 姜琳琅看着对面的容珏,后者那眼里的紧张担忧尽数落于她眼底,她冲他微微勾唇笑了笑,随后笑容一敛,对着官吏冷声命令—— “不想死,就叫你的人都给我退下!” 那官吏眼睁睁望着对面几乎唾手可得的钦犯就要从自己手里飞走,哪里甘心? 只是才犹豫了下,就感觉脖子上一痛,他吓得连连摆手,抖着声音对自己的部下们下了命令,“都都退下!没有本官的命令,谁也不许动手!” 那些官兵闻言,只得拿着兵器往后退。 姜琳琅手握着剑挟持着官吏,回头扫视那些官兵,避免其耍花样。 直至官兵退到小山坡,那官吏忙讨饶地开口,“郡主啊,这人都退了,您这——” 他手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横在他脖子上的剑,苦着脸。 姜琳琅却不以为然,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别想耍花样,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自会放了你。” 说着,她忽而一踢马肚子,马儿嘶鸣一声,调了头,而后她再一手勒紧缰绳,致使马儿停住。 她对着身后的暗卫还有容珏高声道,“走!” 容珏看着她,读懂了她的眼神,上前,却道,“不行,太危险了。” 他不能容忍她有半点差池和风险。 姜琳琅却坚定地凝视着他,“你们先走,我殿后。相信我,他们是不敢伤害我的——” 自始至终,齐睿想要的是容珏的性命,不是她。只有有这点在,适时地,她可以用自己来威胁这些官兵。 尽管她知道这样做很冒险,却也唯有这样,减少最大的危害,又能压制容珏体内的杀念。 姜琳琅的坚持令容珏无法撼动,他咬着唇,最后再看了她一眼,随后扬长从她身边过去,带着暗卫,声音阴冷压抑,“走!” 暗卫跟上,无不看着姜琳琅,眼里流露出担心。 莫寒更是走到姜琳琅身边便不走了,她冷硬的声音带着坚持,“主子,莫寒不走。” “都什么时候了,你难道不听我的命令了吗!”姜琳琅气得吐了一口气,她一人想要脱身并不难,不说这些人不敢伤她,就是她的轻功,想要避开这些官兵,也是有把握的。 带上莫寒,反而会让她分心。 “莫寒!”暗四冷冷地呵了坚定地垂着头的莫寒一声,咬牙,“你留下,只会是夫人的累赘!” 话说到这份上,莫寒身子一震,有些深受打击,但却又不得不承认,顾全大局的话,暗四的话又是如此的正确。 姜琳琅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官兵,最后吼了莫寒一声,“别愣着了,赶紧走!” “……是。”终于,莫寒双手秉着剑,抿紧唇线,应了一声,转身跟上暗卫们的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容珏却毫无所动,背影挺直,脚下生风,快速地朝前走去。 不多时,便都消失在视线中。 姜琳琅松口气,手里的剑都握得松了松,不过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待容珏等人走远了,她不顾官吏的哀嚎求饶,将其甩到马背上驮着,一甩马鞭,“驾——” “谁都不许跟上来,到了地方,我自会将你们的大人放下。反之,我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她骑着马,用内力传音给身后那些蠢蠢欲动的官兵,语气带着肃杀冷静。 令人无法质疑话里的真实性。 378不计,生死 将官吏放下,姜琳琅甚至还将他的马匹归还给了他。 见她头也不回便要去追上容珏等人,那官吏不禁叫住了她。 “郡主!” 姜琳琅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但显然是想听听看他要说什么。 “你还是跟下官回去吧!”那官吏以为有戏,不禁面露几分喜色和希望来,自觉苦口婆心地劝道,“陛下他暗中下旨,务必要将郡主毫发无损地带回宫去,你何苦放着陛下不选,反而选择跟着一个乱臣贼子亡命天涯呢?” 听了这番话,姜琳琅眸子轻闪,却并不为所动,哼了声,“既然你这么说了,那烦请你也代我传一句话给陛下——就说,姜琳琅此生跟定了容珏,不管是生,还是死。” 她这话说得极为坚决,大有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的意味,叫那官吏好一阵震惊和说不出话来。 而姜琳琅也不等他多废话,身子一轻,施展着轻功沿途追赶容珏等人。 “谁——”忽然,她身子在半空一矮,身子一个旋转,落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她望着悉索声响动的草丛,抿紧了唇,定睛扫视周围。 “是我。” 一人从树丛中出来,却是容珏。 他一袭红衣有些狼狈,面容疲倦却依旧难掩风华。 “容珏?”姜琳琅没想到容珏居然在这里等她,一下从树上飞越而下,容珏自然地伸手接下下坠的她,抱着她微微转了一圈,才稳住脚步。 “你……都听到了?”姜琳琅圈着他的脖子,笑容微微敛了敛,打量着他深沉的神色,有些不确定他心底在想些什么。 容珏抱着她,凝望着她清澈漂亮的眼睛,心中情绪复杂缠绕,一时无法言述。 只是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她的问话。 是听到了,却没有向以前那般,为她这样无条件站在他身边,选择他而感到全然的满足和开心。 开心她依旧选择的他,甚至不计生死。 却更多的是惶恐和不安,正如那人所言,他如今是朝廷钦犯,身份更是为天下所不容,跟着他,她只能亡命天涯,吃苦受累。 若是先前,他还可以自负可以带着她毫发无损,平安无事。但事实上,她受伤了,受累了,受惊了。 他一度控制不了心里杀戮的心魔,当着她的面便大开杀戒,手段凌厉残忍。他嘴上说着绝对不会伤害她,但他现在最怕的却是他会伤害到她。 毕竟他今天在岸边,险些就展开无尽的屠杀。 “别多想。”姜琳琅见他眸子闪烁,里面复杂的东西闪烁不明,不由圈着他的脖子更紧,展颜一笑,亲了亲他的嘴角,“天无绝人之路,等我们找到了长生珠,便远离这里,天大地大,总会有个别人找不到我们的地方的。” 她一点也不担心跟着容珏会受苦受累,该说跟着所爱之人一起,就连吃的苦也会觉得是甜的吗? 她只怕,心思一向深沉,心计又比她高明太多的容珏,会为了她的安危,将她推得远远的。 容珏看着姜琳琅,她眼里的笑意没有一分勉强和作伪,那双眸子比星辰还璀璨,比夏花还灿烂,好似所有的阴霾困难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 被这样的开朗乐观感染到几分,容珏轻点了点头,这回嗯了一声,随即抱着她,朝前走去。 “我不重吗?”姜琳琅见他抱着她走,没有放下来的打算,不禁诧异,而后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咳了声,问道。 容珏微垂了眸,看了一眼带着期许地望着自己的姜琳琅,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驱散了原先的阴霾深沉。 “重。” “好啊,你嫌我重,那放我下来!” 姜琳琅见他一本正经地点着头说她重,气得咬牙切齿,作势要下地。 某人不肯撒手,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着调侃的话,“没关系,我力气大。” 其实她一点都不重,抱着轻得很,可在他心里,她太重了。 这份重量,不是他抱起就可以放下的。 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个女子,已经占据他生命那么重要的地位了。 多想,就这么一直抱着她,不管这条路有多远,都不想放手。 傍晚,一行人在野外扎了帐篷。 姜琳琅看着眼前的篝火,烤着野味,而容珏在一旁忙活着,坐到她身旁,伸手便主动接过她手里的野味。 动作不大娴熟地模仿着姜琳琅的动作,烤着野兔。 姜琳琅也不跟他抢活儿干,擦了手,单手撑着下巴,侧过脸,望着被火光照耀得显得格外温暖的容珏,眸子里,嘴角都是笑意。 暗卫们靠着帐篷,有的累极了便闭目养神,有的在拾柴火往回走,有的在河边抓鱼。 姜琳琅忽然心里很宁静,看着容珏,低低地哼了首前世她喜欢的一首古风歌来。 “桃花浮沉酒一觞 牵谁衣袖醉月光 若道相思可断肠 换此刻饮尽也无妨 离去时谁背影悠长 只留下指间冰雪凉 何其相似的过往 会否仍是一枕黄粱 思绪明灭覆微霜 一字应承中晴朗 心跳凌乱的声响 谁又知我此刻微恙 掌心处任伤痕灼烫 茫然中求一眼回望 若此生皆谎言一场 我本情真又何处安放 世说不思量意难忘 偏此心掷孤注未敞 寂落浮生路走一趟 怎堪回首唯有血色凉 直到落情网满身伤 才学会如何去原谅 诉尽此生痴狂 执念所向 不过一诺地久天长 奉予诀别酒一觞 映谁剑上明月光 谁道相思可断肠 便此刻饮尽也无妨 待回眸光影刻心上 沉暗中那一身明亮 恰似年少的过往 会否仍是一枕黄粱 举案暂作人一双 也曾有片刻寻常 心跳凌乱的声响 谁又知我此刻微恙 问为何杀伐中彷徨 这红尘负几多期望 若此生皆谎言一场 我本情真又何处安放 世说不思量意难忘 偏此心掷孤注未敞 寂落浮生路走一趟 怎堪回首唯有血色凉 直到落情网满身伤 才学会如何去原谅 诉尽此生痴狂 执念所向不过一诺 地久天长 若至隔世处亦难忘 悟此心早情深一往 千万般过错纵担当 风雨如晦且苦乐共尝 自甘缚情网满身伤 本无须谈何去原谅 知晓此生痴狂 执念所向 予我一世 地久天长” …… 给读者的话: 超级喜欢的这首歌——《一诺情长》 379下药?识破 “别唱了。”姜琳琅很是沉醉地唱完一首后,发现容珏嘴角含着笑望着她,本以为是要夸一下她,或者和她看过的穿越小说男主角那样问一问这首歌出自何处巴拉巴拉的。哪知他张口却是喊停。 她眯着眼,“怎么,不好听?” “恩,不好听。”容珏将兔子翻了一面,面不改色地点头,泼着冷水。 “……” 为什么到她这居然是嫌弃难听==姜琳琅有些心塞地想道。 容珏将烤好的兔子递给她,捏了下她的鼻尖,“所以除了我,别唱给别人听了。” “……”姜琳琅瞪了他一眼,“我发现,正常人体内含量最多的是水,而你,全是醋!” 说着,接过兔子,撕下一条腿,泄恨似的咬了一口,小声嘀咕了句,“九州醋王本王了。” 容珏接过她剩下的兔子肉,眉梢一抬,“你说什么?” “没什么,吃你的肉吧。”少吃点醋。姜琳琅嘴角撇了撇,啃着兔子腿,别过脸,不叫他看见她眼里那止不住的笑。 吃过晚饭,姜琳琅熬了安神的草药给容珏端来。 也不问是什么,容珏接过便仰脖一口饮尽。 “你也不怕是毒药。”姜琳琅见他这么迅速,不禁好笑,好在她已经将药放温了,不然绝对烫得他舌头起泡。 拿了蜜饯递给他,姜琳琅坐在席子上,将薄被往上拉了拉,替他盖好。 容珏嘴里的苦味被蜜饯的甜驱散开来,他望着她,那双深邃如暗河的眸子里静静流淌着温柔的深情。 “你喂的,就是毒药,也认了。”他望着那还残留些许药渣的药碗,心道,更何况,琳琅怎么会害他? 姜琳琅沉默了。 “你都知道了。”容珏伸手,将姜琳琅放在被子一角的手拉过,轻轻握住,感受着那份细腻温软,声音风轻云淡又带了几分苦嘲意味地响起。 “恩。” 两人不知从何时起,默契到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便能懂对方的意思。 “接下来会很艰难……我不知道能不能挨过去。”容珏把玩着姜琳琅的手指,十指相扣后,他听见自己难得地没有自信的声音,说着。 姜琳琅转过身,面对着他,另一只手放在两人十指交握上方,轻轻拍抚着他那只手,面容温婉娴静,语气安然舒心,“没关系,还有我。” 很多次这样的时候,都是他护着她,对她说,有他在。 现在,换她为他保驾护航,站在他面前,替他扫平障碍险阻。 “知道吗,今天你让我走的时候……我居然会想着,若有一日我死了,你就……(顿了顿),但是只是一瞬,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罢了,我死,你跟我一起。我这样的人,临到头也不想做什么善良之举。我的女人,生是我护着,死也该与我一起去地狱猖獗。合该你生你死都陪着我,我护着你。” 说着,容珏拥着姜琳琅入怀,力道很大,“复仇,复国,我都不要,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姜琳琅。” 所以哪怕明知道自己随时会成为怪物,我都不想放你走。 我很自私,现在,你是我唯一的私心了。 姜琳琅任由他抱着自己,轻轻伸手拍抚着他的背,将下巴搁在他肩头上,眼里有着他看不到的神色闪烁而过,“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呢?我说过,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会。” 最后五个字,她眸光似看向帐篷外的某个地方,眼里化不开的浓雾环绕,在夜色中显得几分深邃诡谲。 “你——”容珏忽而觉得一阵困意袭来,等他再想分辨时,姜琳琅已经点了他的睡穴。 他微微睁了下眸子,随后便往下倒。 姜琳琅扶住他的身子,轻轻将他放平躺下,替他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手抚着他的头发,将那握着自己手的大手轻轻松开,放进被子中。 “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她语气轻软,低下头,俯身轻轻在他嘴角印下一吻。 随后便出了帐篷。 “我去采几味草药,你们看着点相公,他累极了睡下了。”姜琳琅穿上了容珏的披风,走出帐外,对着守在门口的暗一等人吩咐着。 莫寒脚步一抬,便见姜琳琅朝她递了个眼色,“都不必跟着,不远。” 众人虽是不放心,但也只好拱手,“是……” 唯独暗七,在人群后,轻摇羽扇,眸光眯了眯,盯着姜琳琅离去的身影,闪烁几下。 姜琳琅将披风的连帽戴上,施展着轻功,大约一盏茶的时辰,她来到小树林,拿出哨子,吹了一声。 哨声响过之后,她安心地站在原地,面上覆了一层冷凝的霜色,静静等待着什么。 一炷香时辰过后,她身后落下几道身影。 她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来人,眼里没有惊讶,但却有着失望和质问,“为什么这么做?” 来人沉默。 “姜婴,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做!回答我!”姜琳琅一把上前,推开守在前面的阿影,不看姜猛,她抓着浑身被黑色包裹的少年的手,触及那冰凉时,再多的怒气也无法发作,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你这样,叫阿姐多心痛,你知道么?” “阿姐……”姜婴终于抬起头来,那被面具遮盖的脸辨不出神色来,只一双眸子清澈依旧,却又含着令人无法言语的悲哀来。 他望着又失望又心痛还为难的姜琳琅,抿了抿唇,命令阿影道,“我想和阿姐单独聊聊。” 阿影不愿意,但看了眼姜猛,便没有说什么,同姜猛一道走到不远处守着。 “是你对容珏使用了摄魂术,让他心魔复发,引起他嗜血失控的,对吗?”姜琳琅没有松开姜婴的手,触到这样冰凉的手,她心里揪着疼,用自己的内力缓缓传递着热度,试图温暖下弟弟这低于常人的体温。 姜婴却主动拂开了她的手,背过身去,声音少了一向对她的亲昵和乖巧,多了几分漠然,“是,是我做的。” 姜琳琅心咯噔一下,抿紧了唇线,“给我一个理由。” 380误会,解释 “阿姐先说,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姜婴背着姜琳琅,双手置于身后,微仰着头凝望天上的明月,声音平静又带着几分好奇似的问。 姜琳琅直言不讳,“容珏的病早就好了,师父的功力深厚,他替容珏治好了经脉逆袭的症状,便不会再发作。” “那若是,他本心向恶,嗜血如命呢?阿姐就这么肯定,容珏这样的人,不会自己重蹈覆辙么?”姜琳琅对容珏的这份袒护和好,叫姜婴嫉妒得发狂—— 明明阿姐是他一个人的亲人,那个容珏比他还要坏,阿姐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着一个魔头? 没有听出姜婴语气深处的狠意,姜琳琅顺着本心地反驳道,“不会。我相信他,他答应过我,便不会食言。更何况,当初他追杀顾盛昌党羽时,尚且能放过襁褓中的稚子,与我在一起时,怎会发狂失控?除非是你的摄魂术——这一路走来,你都跟着我,甚至于容珏都没发现,但我们是亲姐弟,我能感觉得到。” 其实一开始姜琳琅只是纳闷担心,但当她看到容珏那像是被偶尔被操控的模样时,忽然想到先前姜婴对她使用过一次摄魂术时的模样。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眼神。 再加上,她本以为在皇宫时,姜婴会出现,可是他居然一直没出现。她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但是当她出了临安城,加上那些不听冥阁警告的杀手的追杀—— 那些人不听命于朝廷,也不受制于唐家,却还是不敢对她下手,这时候她便怀疑到了姜婴头上。 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姜婴为何要这么做。 “想不明白么,阿姐?”姜婴嗤笑一声,转过身时,姜琳琅才发现,少年比她高,他凉薄的唇弯了弯,“小婴也想不明白,阿姐为何要对容珏那么好。好到,在阿姐心里,小婴都不是最重要的了。” 姜琳琅一时语塞,盯着姜婴的脸端详了许久,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自己陌生的情绪。 或许,这个弟弟,比她想象中,情况还要糟糕。 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 “你是我亲弟弟,他是我相公,也是你姐夫,我们三个是一家人。没有谁比谁重要之说,在我心里,你们都重要,你们的安危都比我自己还要重要。”姜琳琅伸手,握住姜婴的手臂,看着他消瘦的身影,眼里湿润,“小婴,我担心你,我害怕你出事。我也害怕容珏出事,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你们为敌,我会很痛苦。” 她说着,眼泪在眼眶中打着圈儿,别过眼,吸了吸鼻子,“你什么都不肯告诉阿姐,你的身体不好,你得了病,你都不告诉我……我每天都在找你的下落,每天担心你吃不吃得好,睡不睡得好,有没有不开心……” 被这一番言辞真真切切震动到,姜婴望着那握着自己手臂不断颤栗的双手,心里某个角落也跟着疼起来。 他抬了抬手指,最后还是别过眼,没有看姜琳琅,“可阿姐……选择了容珏,选择了和他一道离开。” 姐夫?家人? 阿姐你错了,在姜婴心里,只有你一个亲人,容珏不是我的姐夫,更不是我的家人! 一想到他在饱受药浴折磨时,听到阿姐跟着容珏一道离开临安的消息,姜婴那一瞬,感觉自己回到了很多年前,娘亲死之前,将他扔给了部下,他眼睁睁地看着娘亲离开他……却连哭都哭不出来,那种被抛弃的痛苦,他再也不想承受了。 许多年来,他都靠着阿姐的一点一滴的消息度日,都凭着早日相认的信念支撑着自己活下来。 可当他终于和阿姐团聚时,才发现,阿姐身边已经有了她最重要的人。 他嫉妒,他痛恨,可是他不能说出来。阿姐喜欢乖巧的弟弟,那他便做乖巧听话的姜婴,什么都不说。 可阿姐不知道,他有的时候,有多想杀了那个男人,将阿姐抢回来。 但他怕阿姐难过,更怕阿姐讨厌他,才一直隐忍。 “我没有!”姜琳琅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她摇头,吼了一句,然后瞪着姜婴,“你知道我们去哪吗?” “难道不是离开临安,再也不回来了么?”姜婴有些悲凉地望着姜琳琅,眼里却带了几分懵懂。 难道事情不是这样? 姜琳琅气笑了,她抬手,手重重扬起,却又轻轻落下,捶了下姜婴的肩,“姜婴,你的脑子呢?去哪了?姐姐要真的是和容珏远走高飞,又怎会不带上你?” “因为容珏不同意!”姜婴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他还是抿着唇,有些赌气地哼了声,他生病的时候,给阿姐雕刻娃娃的时候……阿姐却和容珏郎情妾意去了。 被姜婴这固执嘴硬的劲儿给彻底弄得败下来了,姜琳琅哭笑不得,语气却软了下来,“你们还真是,很相似。” 在对她的独占上,如出一辙的偏执和爱吃味。 她苦口婆心地温声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就算容珏不同意,我也不会抛下你不理。更何况,傻孩子,我和你姐夫并非逃亡,而是去给你找治病的药啊。” 姜琳琅想到姜婴的病,心里又沉闷沉闷的疼,她伸手摸了摸姜婴的鬓角,将他的帽子取下,手轻轻抚着那一头的白发。 眼里热泪滑落,“我想我的小婴,健健康康地长大,不要再受任何苦痛。为此,不只是我,还有你姐夫,都在竭力想办法找长生珠……可你怎么会以为,姐姐要抛下你呢?” 她的小婴受了那么多的苦,十多年缺失的亲情和温暖,叫他看起来对她亲昵依赖,却总是不信她,心里砌了一堵厚厚的墙。 这和当初的容珏,是怎样的相似啊。 姜婴眸子颤了颤,“不……不可能,姜文师父说……” 但是他的话,忽然戛然而止。 他觉得浑身冰冷,随后,他又无比地愤怒,眼里都带了几分狠来。 “又是他!” 姜琳琅却是咬牙切齿,对姜文的厌恶与日俱增。 381交易,退让 “阿姐,可长生珠在地宫皇陵……”姜婴对姜文的事闭口不言,却是想到了另一层,他抓着姜琳琅的肩,“不行,太冒险了!” 地宫皇陵中的机关有多凶险,无人得知。只知道百年来,传国玉玺和长生珠的传说一直不绝于世间,却从未有人见过。 “或许冥冥当中注定,地宫皇陵必须走一趟。”姜琳琅摸着自己脖子上,容珏还给她的玉牌,嘴角牵起一抹无奈却又释然的笑意,“不管是玉玺还是你的药,都指引着我们要去探一探那地宫的奥秘。” “好了,既然误会解除了,快告诉我,怎么解除容珏身上的摄魂术。”姜琳琅无意多说去皇陵的事,正色地回了正题。 姜婴眸子神色几经变幻,摇头,“我不知道。” 什么? 姜琳琅面色一震,“你怎么会不知道?小婴,这不是闹着玩的,算我求你,告诉姐姐,怎么能解除掉你设下的神魂术,行么?” 她轻柔的祈求声,落在姜婴耳中,叫他眸色暗了暗,他咬着唇,声音都透着几分偏执,“可他本就是个魔头,我只是对他下了个暗示,若非他本性如此,如何会杀人如麻,嗜血成魔?” 他看着姜琳琅,眼里满是不解,“阿姐,你离开他吧。跟着这个魔头,你将会被全天下人围攻追杀,有朝一日,容珏沉迷魔道,必定会伤害你……趁这会还来得及,跟我走吧,好不好?” 姜婴的话,姜琳琅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满脑子都是怎么解除摄魂术带来的暗示,可很明显,姜婴说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肯。 “我不走。”她苦涩地冲姜婴笑了下,这笑只针对他,随后提及容珏却是满足又幸福的笑道,“他不会伤害我,容珏就是伤害自己,也不舍得伤我一根头发。他不是你以为的那个魔头,早就不是了。” 从他们相爱开始,容珏的转变,只有她最清楚。他对她有多好,也只有她知道。 “这世上,难道就没有比他好的男儿了吗?你非要痴迷一个天下公敌,放弃你尊耀的身份,放弃其他选择?”姜婴眼眸一颤,更是不理解了。 跟着容珏有什么好?只会提心吊胆,担心他什么时候发狂,担心天下人的追杀围攻。阿姐怎么就这么傻,不知道回头呢? “世人千般好,不是容珏;容珏千般坏,我只爱他。” 姜琳琅眸光温柔又坚定地回着姜婴,“所以不要再想着拆散我们,我认定他,不管他是谁,不管我是谁,我只认定他。” “若你不肯解除摄魂术,我不强求。等我找到长生珠,治好你的病,我就跟他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隐居。” 说完,她转身,脚步一顿,挨过心头的压抑难受,微侧过眸子,语气含着关切,“你好生照顾自己,多加保重。” 目送姜琳琅离去的身影,姜婴伸出的手,颓然地放下。 一头白发在风中轻轻舞动。 许久。 他才不无讥讽地道,“你看,我说过,阿姐若是认定一个人,谁都别想她转变心意。” 身后一人声音含着几分阴鸷,“可曾经,她也喜欢过我。” 仔细听,那语气里的不甘分外浓烈。 姜婴只是重新将风帽拉上,语气可有可无地冷淡道,“我们的交易里,不包括帮你得到阿姐的心。她的心,合该她自己做主。谁都不能勉强她,包括你,也包括我。” “这不劳你费心,只要她离开容珏,不仅性命无虞,我还会将整个天下都送给她。这不是,你我共同的心愿么?” 对此,姜婴只是望着姜琳琅来时的路,眸子深邃,笼罩着一层雾,薄唇轻启,声若轻呢,“是么?” “接下来的事,你不必插手。”那人扔下这话,便转身乘着夜色离去,像是不从来过般。 接下来的事? 姜婴无声地嗤了下,他怎么能不管,不管别人打的什么主意,他才是那个真正怕阿姐受伤害的人。 他不护着,不放心。 姜琳琅脚步匆匆地赶回来,暗卫没有什么异样地照旧巡逻,不过她看到暗七从帐篷内走出来,微古怪地抿了下唇。 脚步顿了一瞬后,举步朝帐篷中走去。 进去时,见容珏维持着之前的样子躺着,她下意识看了眼床边的鞋子,摆放得也和之前一模一样。 不过她还是叹了声,“容珏,你醒着么?” 她说完这话,床上原先呼吸绵长均匀的人,睁开了眸子。 眼眸一派清明地坐起来,靠着软枕,静静地望着她。“变聪明了。” 姜琳琅苦笑,摇头,“只是太过顺利地瞒过你,才不正常吧。再者,暗七那么厉害,又怎会察觉不出你睡得过于沉。” 只能说,想要瞒过容珏的眼睛,很难,想要骗过他的心,就更是难上加难。 “去见姜婴了。”容珏抬手,指腹轻轻抚了抚她微红的眼角,“哭过了。” 带着陈述的口吻,他语气很轻,没有阴冷没有责备,像是一个无奈的家长,看着爱哭爱跑的孩子回来,稀松平常地开口关心。 姜琳琅听着他没有火气的声音,不禁心中更是难受,她抿紧了唇,忍着鼻头的酸涩,点了点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我的身体,我最清楚。除了那次和他会面,我找不到任何可以被暗算的契机。”容珏很是淡然地说着,竟是少见的平和。 这样安宁乖顺的容珏,叫姜琳琅很是不适应,她心中各种情绪翻腾辗转,叫她整个人都很累,她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容珏和姜婴成仇为敌。 但姜婴暗算了容珏,以容珏的性子…… 她没法不担心。 “我……”她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姜婴不对,容珏才是受害者,可那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还小,身子又不好,她还不在他身边陪伴…… 姜琳琅的为难,甚至是她的不安和难过,容珏都懂。 若是以前,叫她难受的人,杀了便是。 但现在,他学会了一个词,退让。 382弱点,噩梦 “放心吧,我不和他计较。你若觉得对不住,便留在我身边,用你自己来偿还。总归,我抢了他的阿姐,他这点伎俩,权当我还他。” “你……” 姜琳琅眼里带了震惊错愕,望着容珏平和的面容,以为自己幻听,感到几分迷茫。 以德报怨,非是容珏所为。 可他又没有必要欺骗于她,她也相信他不会骗她。 “很惊讶是吗?”容珏轻轻抚过姜琳琅的眉眼,语气含着几分笑,眸色温柔,“可我想,若能让你放下心来,展颜一笑,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他可以为她放弃报仇,不去复国,不滥杀无辜,那么,再为她忍让下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归,她这个人都是他的,只要她开心,倾尽所有,都值得。 “容珏,你别说了,你现在话好多。”姜琳琅抬起手,手背挡着眼,语气含着哭腔,嗔怪地瞪着他,“情话越来越拿手了,惹得我更想哭了。” “……” 这还是第一次,容珏被吐槽说话多,他先是面部一抽,随后哭笑不得地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没良心的丫头。” 姜琳琅噗嗤乐了,眼里含着热泪,却是伸手,索抱地往前扑了下,抱着他,蹭着他的颈窝,“说我没良心,那你呢,你的良心呢?” 本是玩笑话,却听容珏笑了声,认真地道,“我的良心,不就是你?” “哈哈哈好肉麻啊你!” “……” 帐篷内欢声笑语不断,帐篷外,暗七手里的羽扇轻摇着,不由得摇头叹了声。 “你叹什么气?”暗三嘴里叼着根草,听见了这微不可闻的叹息,不禁挑眉问他。 暗七只作神秘一笑,眸中莫测,“你说,情这个东西,对主子来说,好还是不好?” “当然好了,你见过主子像现在这样爱笑又有人气的时候吗?”暗三吐出嘴里的草,翘起一只腿,坐在石头上,望了眼天上的明月,“人啊,这辈子说长也能长,说短啊也能短得很。武功再高,权力再大,银两再多,也不及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来得美妙吧。” 听着一向不正经的暗三这一番话,暗七颇为诧异地挑了下眉梢,随后羽扇继续轻摇,微微一笑,似是有些理解又似是感到不可思议地应了声,“是这样么……” 一个没有弱点的人,替自己找了一个致命的弱点,他总认为主子还是吃亏的。但现在暗三的话,却叫他感到几分顿悟。 或许,他也局限太久了,待此间事了,也该找找他自己人生的乐趣了。 是夜。 —— “容珏,你怎么了?”姜琳琅被身边的声响吵醒,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拥着被子坐起来,只见容珏不知何时起身了,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眼眸一派空洞和深邃,猩红闪现,带着凛冽的杀意。 她一惊,眸光闪烁,带了几分惧怕。 “你怎么了,容珏,你说话啊?” 女人惧怕的眼神还有那警惕的神色,叫站立在床边的容珏眸中猩红更甚。 为什么要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怕他? 不是说好了,就算他成魔了,也会爱着他,不离开的吗? 为什么…… 那就杀了她吧。 脑海中有个声音,不断地回响着—— 杀,杀,杀。 “容珏……你这样,我害怕。”姜琳琅看着猩红着眼睛,朝自己俯身过来的容珏,不禁咬着唇,眸子闪烁。 她的话刺激了本就处于躁动的容珏,他一边捂着脑袋,叫里面的声音不要再说话了,一边耳边回荡着,姜琳琅一声声的害怕,恐惧。 “住嘴!” “容珏,别这样,我好怕。你现在的样子,好可怕……” “杀了她,容珏,杀了她。” “别说了!”容珏忽然抱着头,咬着牙,怒吼了一声,看着眼前的姜琳琅,他眼里时而清醒时而空洞。 姜琳琅忍不住落泪,“容珏,你清醒点,我是琳琅啊,你别伤害我。你说过不会伤害我的……” 你看,她怕你呢。 你是个怪物,容珏,怪物不配拥有感情。 杀了她,杀了她,你就自由了。就不会痛苦了。 “为什么要怕我!”容珏眸子里的血色浓烈得像是要滴出来,他伸手一把扣住姜琳琅的脖子,将其提起来,瞪着猩红的眸子。 姜琳琅痛苦地皱着眉,双手无助地拍着他的手,见他是真的要自己的命,不禁声音痛苦,眼中流露出几分惧怕几分失望和厌恶来—— “咳,放,放开我……你这个,这个怪物!” “我不是怪物!我杀了你!”容珏被这声充斥着厌恶的“怪物”刺激到,眸子里血色更甚,他手微微用力。 姜琳琅面色青白,青筋暴起,极为痛苦。 “你说过的,不会伤害我……”忽然,姜琳琅狰狞地冲他笑了,笑容古怪又嘲讽,“看,你还说你不是怪物。” 说完,她化作一阵青烟,飘走。 “不——” —— “容珏,醒醒,容珏?”姜琳琅被容珏的梦魇声惊醒,她忙轻轻拍着容珏的心口,轻摇晃着他的身子,试图唤醒他。 容珏忽然睁开眼,眸子里惊恐未退,他呆了一瞬,听见熟悉的声音时,心里一拧,偏过头,便看到姜琳琅关切的面容。 不同于梦里,那个哭着求他,笑着讽刺他是怪物的姜琳琅。 他忽然起身紧紧地抱住她,声音都颤栗了几分,“太好了,你没事。” 只见容珏额头上都是冷汗,后背一片濡湿,姜琳琅有些怔忪地靠在他怀中,手顿了下后,又恢复了轻轻拍抚的动作。 语气温柔含着安抚,“我没事。你只是做了个噩梦,不怕,我在这。” 像是哄着小孩子般,姜琳琅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拍抚着容珏的后背,眸子里却是闪过一丝担忧。 好似,许久没有见他梦魇过了。 容珏抱着姜琳琅,似要将她揉进骨血中,梦里的一幕幕是那样的真实,鞭笞着他的心脏,他抱着她,却感到一阵阵后怕。 夜渐渐天明,两人相拥,却各怀心思。 383疏离,顿悟 次日一早,一行人再度出发。 但明显的,姜琳琅和容珏都不在状态中。 容珏沉迷寡言,一言不发地骑着马,而姜琳琅就隔着不远的距离骑着赤雪,时不时发呆。 两人这样的状态持续到了这天晚上,暗卫们都摸不着头脑,搞不懂突然之间,两位主子怎么气氛变这么古怪了。 但谁也没有那个胆子去问一句,因为容珏的眉眼,太过阴冷。 姜琳琅洗了几个果子递给弯身要进帐篷的容珏,后者手放在帐篷门帘上,眸光看向她,摇摇头。 “我有些累了。” “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我给你按按?”姜琳琅见他还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不禁有些心塞,搞不懂他到底做了什么噩梦,叫他一整天精神恍惚的。 但她不傻,从他抱着她一声声说着,“太好了你没事”这话中,她也能猜出来是什么样子的梦。 大抵是他梦中伤了她,叫他现实中都感到惶恐不安,才会这般疏离自己。 “不必。”容珏没有再看她,径自弯身进去,帘子落下,将姜琳琅隔绝在外。 姜琳琅面上的笑容落下,有些无奈地叹了声,望着手里的果子,有几分苦涩地咬了一口,酸酸涩涩的,和她现在的心情如出一辙。 “容珏,你本事了啊,居然要和我分房睡了!”到了夜里,姜琳琅看着一旁新支起来的帐篷,再听着暗一为难的转达,不禁气得将手里的烤地瓜给扔地上。 走到帐篷前,她一把掀开门帘,气鼓鼓地瞪着坐在床边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容珏。 气焰消失在他那望过来时,显得迷茫而哀伤的眼神中。 她所有话都咽下去了,叹了一声,认命地上前,坐在床边,语气带了几分小抱怨,但认真听,会发现是在安慰他。 “不就是个噩梦吗,梦都是反的,有什么好怕的。” “可在梦里,我杀了你。”容珏微哑的声音,带着几分难堪地道。 容珏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同梦境中相似的神色来。 但是他发现,除了短暂的错愕停顿之外,什么都没从对方脸上神色中发现。 姜琳琅错愕之后,便是心疼,她看着一整天都郁郁寡欢的容珏,又气又心疼地道,“所以就因为一个不存在的梦,你冷落我一天,现在还要和我分房睡?” “……”分房睡是重点吗== 容珏噎了下,摇头,又点头。 他其实是怕,夜里他若是分不清梦和现实,真的错手伤了她,更甚是杀了她…… 他自己都不能确定会不会失控发狂,如何能将她置于危险当中? “说说看,怎么个梦,怎么杀的我,唔,不对,梦里的姜琳琅是不是刺激到你了?”姜琳琅咬了口果子,这回这个甜又多汁,她心情跟着好了些,望着他,丝毫不以为然地问起。 容珏看着这样淡定自若地问这话的姜琳琅,不禁心里一触,他想,他自己忽略了一点。 梦里和现实,最大的区别变数便是姜琳琅。 那个害怕他,厌恶他的,是梦里虚幻的角色。 可现实中,听到他说在梦中杀了她的姜琳琅,是如此淡定又坦然,甚至没有远离他一分一毫,她的神色带着无畏,或者说,是对他的信任和对她自己的自信。 她不怕他。梦里的姜琳琅畏惧他。而真正的姜琳琅,不怕他。 这么想着,他心情也微妙起来,三言两语地将梦里的情形讲了出来。 “恩,那不是我。”姜琳琅听了容珏简短的叙述后,将咬了一半的果子递给容珏,拍拍手,耸肩道,“要是我,给你一巴掌把你呼醒。都死到临头了,还刺激你,是不是傻啊!” 容珏身子一僵,不禁豁然开朗,眸子都亮了亮。 是啊,他的琳琅,小聪明那么多,真遇到危险的时候,哪里还会故意激怒他,绝对是谄媚地说说好话。等他一清醒了,便跟他算账,讨要好处。 而梦里的姜琳琅,与其说是畏惧他,不若说是在故意激怒他,再加上脑海中那个一直蛊惑他杀了她的声音。 容珏不禁露出一个笑容来,看着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的姜琳琅,忍不住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低头就吻住她的唇。 “唔——” 姜琳琅被吻得一脸懵逼,呆呆地举着手,像是投降一样的动作,眸子瞪得大大的。 将她唇上的果子的汁液吮进口中,容珏吻得动情。 却在想要深一步时,被姜琳琅一把推开。 红唇潋滟泛着水光的姜琳琅,眸子水雾迷蒙,分外妩媚动人,但她瞪着容珏,没好气地道,“今天分房睡!不许动手动脚!” 看,这才是他的琳琅啊,事后就算账的小性子,怎么会变呢。 容珏不禁低低笑了起来,胸腔中的笑声传出来,手撑着床沿,笑声一阵一阵地传到姜琳琅耳中。 “你傻了?”姜琳琅不禁咽了咽口水,望着不住地笑着的容珏,摸了摸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容珏面上都是冰雪消融的温情暖色,看着,活像是中了五百万头彩般…… “恩,傻了。”容珏伸手,摸了摸姜琳琅软软的发顶,揉了一气,故意将头发弄乱,看着她气恼生动的模样,心中无端地安定下来。 不傻,怎么会怀疑自己会对这么爱的你下杀手呢? 琳琅,你比我的命还重要,我怎么能怎么会舍得伤害你。 看了眼手里的果子,容珏没有扔了,反而是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在姜琳琅惊讶地张大嘴巴的表情中,眸子弯弯,吃完了。 吃完了…… 姜琳琅想着,这可是她吃剩下的,还沾了她口水来着……果然,容珏傻了,脑子不清醒了。 抖了抖身子,姜琳琅起身,容珏忙拉住她的手,“你去哪?” 语气还带了几分紧张。 姜琳琅憋笑,背着他,忍着笑,咳了声,故作傲娇地道。“去隔壁帐篷睡啊。” “……不许去。”容珏闻言囧了下,语气霸道地说道。 “哦,你求我啊。” “恩,求你。” “……”我的天,突然这么没骨气的吗丞相大人! 384赝品,破除 “睡吧,今晚不会噩梦了。”姜琳琅窝在容珏怀中,见他迟迟不肯闭眼睡觉,心中了然,语气轻松地道。 容珏嗯了声,但还是睁着眼,望着她的头顶。 姜琳琅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在他怀中滚了一圈,泪眼迷蒙得像只困倦慵懒的猫咪。 “睡吧。”容珏见了不禁心生怜惜,昨夜都没睡好,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想必她也累坏了,这会儿因为他没睡,挨着困意。 “恩,那你要早点睡……”姜琳琅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皮了,她闭上眼,声音渐渐细了下去,就窝在他怀中,以一种她觉得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容珏却只拥着她,凝视她的睡颜,还是不敢就这么睡去。 但渐渐的,一阵困意晕眩袭来,他慢慢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 “容珏,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啦?”容珏走出帐篷,姜琳琅正在溪边洗衣裳,看到他,开心地走过来。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容珏眸子里的墨色一瞬被红光取代,他望着眼前染了红影的姜琳琅,目光落在她一启一合的唇上,再下移,落到了那白皙的脖颈处。 只要伸出手,轻轻捏断她,你就自由了。 脑海中那个声音挥之不去地盘旋着,他有些痛苦地闭了眼,摇头,想要将这个声音给挥出去。 奈何,那声音像是魔咒般,一声声响起,越来越响。 杀了她,容珏,快杀了她。 ——不,我不能伤害琳琅。 杀了她,你还等什么,快下手! 那个声音带了几分急切地催促着,仿佛夺命符,叫容珏面色都惨白了几分。 “容珏,你要杀了我吗?”姜琳琅放下木盆,眼里带着失望地望着他,“你不是说过,不会伤害我的吗?” 不会伤害她。 容珏听着这清脆温软的声音,同脑海中那个犹如魔咒般的声音相互抗衡…… 他感到头痛欲裂,抱着头,痛苦地朝着一边的墙上撞去。 偏偏脑海中那个声音不绝于耳地回荡—— 杀了她,动手啊,杀了她。 “是谁,谁在操控我——”容珏敲打着自己的头,面部狰狞地捶着墙壁,一声比一声阴冷愤怒。 身后,姜琳琅的声音又若有似无地带着几分的蛊惑和怪异,“容珏,你要杀了我么?你这个怪物,当真要对自己的妻子也下毒手吗?” ——怪物,你这个怪物。 ——杀了她,杀了她。 “闭嘴,闭嘴,统统给我闭嘴!”容珏忽然扶着墙,恶狠狠地转过头来,眸子里都是血雾。 眼前的姜琳琅面容带了一层浓雾,辨不清那神色,但那双眼睛里的讽刺讥诮却令人心寒。 ——“恩,那不是我。” ——“要是我,给你一巴掌把你呼醒。都死到临头了,还刺激你,是不是傻啊!” 蓦地,他心里响起姜琳琅说过的话。 梦里。 对,这是个梦。 眸子里的血雾一点一点褪去,容珏面部狰狞的神色也恢复正常。 他冷淡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容貌身段与姜琳琅一般无二的“姜琳琅”,紧紧地盯着她的眸子,而后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 “你看,我说过,你是个怪物,会杀了你心爱的人。”再度被他掐着脖子的“姜琳琅”,面部带着几分狞笑,似是丝毫不介意被容珏掐死的样子。 她眼里的讥讽叫容珏愈发清醒和冷静下来,他笑了,“是么?可你这个冒牌货,哪里配得上做我容珏的妻子。” “你——”梦中的姜琳琅眸子一睁,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但脖子被掐着,“你该不会以为,这里是梦中吧?” “如果你不自寻死路,我还会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容珏说到这,顿了顿,眼里泛开一丝笑纹,衬得那绝美妖冶的面容更是邪肆无双。“到底是幻化出来的赝品,不及我琳琅万分之一的聪慧。” 说着,他直接将人甩到地上,眸子忽然看向头顶某一处,勾了勾唇角。 那梦中的姜琳琅被甩到地上后,便化作一缕青烟散去。 但见周围景象一点一点淡化,雾化,最终变成一点光圈。 而容珏的身影也随着四周梦境的坍塌,化作泡沫。 “噗——”与此同时,姜婴盘腿坐在毯子上,那双漆黑空洞又深邃无底的眸子骤然一缩,他扶着胸口,手撑着地面,便吐出一口鲜血来。 守在门外的阿影闻声冲进来,见状大惊失色,“主公!” 姜婴抬手拭去嘴边的血渍,粗嘎的声音淡淡地说道,“无妨。” 但是眸子里却是漾开一圈深意的水纹。 没想到容珏能在梦里破了他的摄魂织梦术。 阿姐,若他心智如此坚定,待你真能重于他自己,那么…… “阿影,是你告知阿姐我的病的?”身后,阿影替面色惨白如纸的姜婴调息,他微微平息下来,沙哑地问道。 阿影手微顿,抿了下唇线,“是。属下擅作主张,请主公降罪!”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信任你么?”姜婴轻嗤了声,重拿轻放地开口反问了一句。 阿影垂首,没有接。 果然,便又听姜婴道,“因为,你只听命于我。” 说完,姜婴便起身,身子颤颤巍巍的,阿影想要搀扶,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主公……”阿影知道姜婴是怪她擅作主张,不请教他便去找了大小姐…… 姜婴坐在床边,眸子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方向,声音沧桑又温柔,“若以后我不在,你便去阿姐身边吧。” “主公!”阿影直接跪下,面上和眸子都是沉痛和慌乱,“自打主公救下阿影,阿影便发过誓,这辈子誓死效忠主公,绝无二心!” 一仆怎侍二主! 姜婴摆手,“效忠阿姐,就是报答我。我累了,这些事之后再说,你退下吧。” “……是。”阿影抬眸打量了下姜婴面具下那双禁闭的眸子,那眼底下的青黑,叫她既心疼又无奈,咬着唇,沉默地退下,关上门。 待她走后,姜婴睁开眼,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385忠心,逗趣 “怎么样,少爷还好么?”阿影一出去,便撞上从这边过来的姜文。他鹰目微眯,泛着锐利的寒光,上下扫了眼方才步伐凌乱,情绪微妙的阿影,问道。 阿影垂眸,声音冷冰冰的没有起伏情绪,“已经睡下了。不知军师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阿影不卑不亢的态度,叫姜文微微拧了下眉梢,但顷刻间便抹去。 他微抬了袖子,“既是睡下,那老夫明日再找他。” 没有回应,阿影像是一尊门神,守在姜婴的房门外,面无表情。 心里对姜文却是戒备极深——若非军师从中作梗挑拨,主公何至于使用摄魂术自伤身体来对付容珏? 现在看来,军师有些行为,实在是僭越不说,还对主公不利。想到这,阿影眸子微微眯起,里面迸射出一缕寒光。 不管是谁,只要是想要伤害主公的,她都不会放过! 微微闭上眼,阿影至今还记得,当年被主公救下来的场景—— 那时候她背负血海深仇,加入江湖上的杀手组织,每日每日地训练,将自己培养成组织里最厉害的杀手,为的就是替父母兄弟姐妹们报仇。 可是她越是厉害,便越是招来同门组织的嫉恨,最后,她动用自己多年来刺杀的经验和情报,终于找到当年的仇家。好不容易可以报仇雪恨了,哪料到,被同门陷害,成为组织的“叛徒”被追杀。 千方百计才杀了仇家,九死一生逃出活路来。就当她万念俱灰时,是主公出现,救了她。收留了她。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却远比成年人还要成熟和冷静,他将追杀她的人全部杀光,并且对她道—— “从此,你就是我的属下,只忠心我一人。” 起初,她只想报恩,但当她看到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总是饱受病痛折磨,却隐忍着不说。等她知晓他的身份,知道他抱着怎样的信念活下来时,她才知道,这世上,并非只有她一人,活得这么累和艰辛。 为了报仇,为了同亲姐姐相认,他小小年纪承受的苦楚,难以言喻。 她敬畏他,也心疼他,更想保护他。 姜琳琅,但愿你,成功找到长生珠,救治主公。为此,我会暗中协助你,不叫军师破坏你们的计划。 阿影看了眼四周,握着剑,心中几番思量考虑后,终是做了决定。 再说容珏,他醒来时,姜琳琅还窝在他怀里酣睡。 看了眼外面亮起的天色,再回忆昨晚那个梦境,他不禁心头都感到一阵轻松下来。 低头,瞥了眼姜琳琅甜美的睡颜,忍不住轻轻倾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别闹……我困。”姜琳琅闭着眼睛,手无意识地推搡着抱着自己的人,嘟囔道。 “懒猪,起床了。”容珏手肘枕着枕头,撑着脑袋,笑看着睡得还迷迷糊糊的姜琳琅,另一只手忍不住作怪地捏上她挺俏的鼻尖,声音磁性悦耳。 姜琳琅是被憋气憋醒的,她睁开眼,尚还残留着睡意朦胧,待看清容珏那张脸时,气鼓鼓地骂了句,“你搞什么啊,我困!” 起床气犯了的女人,惹不起。 偏偏某人乐此不彼地逗趣起来自己的小妻子。 “那我先出发了,长生珠不找了?”容珏微耸肩,语气轻松平常般地开口。 一提长生珠,姜琳琅就激灵了,人也跟着清醒起来,弹起来,便下了地,“找找找,怎么不找,赶紧去啊!” 这下子倒是比容珏要急性了。 容珏见状,笑意微收,捉弄她的心思也淡了,长手一捞,便将人给拉了回来。 “你看你,说风就是雨。”他将姜琳琅皱巴巴的衣服整理了一番,而后指着自己,语气微酸,“你就没发现我今天不一样?” 姜琳琅闻言,微微往后仰了仰身子,端详起来,点头,而后又摇头。 “你怎了,看着心情很好?”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还是一个鼻子一双眼睛一张嘴吗?她在心里腹诽了一声。 容珏脸上的笑意一僵,脸色都黑了下来。 “真没看出来?”他咬咬牙,说话带了几分恼色,瞪着姜琳琅。 “噗嗤——” 姜琳琅不禁抬手掩在唇边,轻笑出一声来,“行了行了,大清早的不被你笑醒啊,也该被你给酸醒!” 说着,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床上的容珏,明媚一笑,“是不是心魔除了,不害怕啦?” 见她笑得这般股灵机怪,容珏哪里还不懂被她给耍了,长腿一伸,将人给勾着到了怀中,放在自己腿上。 “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捏着她鼻子,小小地拧了拧,“叫属下瞧见了,我这当主子的威严何在,恩?” 这一声“恩”,说得姜琳琅耳根子和心坎儿都酥麻了,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朵,眼神左右闪烁着,声音细若蚊蝇,“大清早的,别发……情啊。” 说完,捂脸,耳根子红得滴血了。 被她这模样萌得不行,容珏低眸瞧了眼自己某个地方,大大方方地挺了下胯,让姜琳琅更加感受到那份硬度和热度来。 忽然,唇贴着她的耳廓,声音魅惑勾人,“又不是没和它见过,还这么害羞?” “容珏!你别说话了!”姜琳琅脸红得充血,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瞪着他,眸子里含着水光,眼神三分怒三分羞三分媚。 叫容珏胸腔震动,好不愉悦地笑了起来。 抱着她,抚着她的头发,“行了,怎么同床共枕这么久,还这么容易羞赧。” 真是个宝贝疙瘩,让人心生逗趣之心。 姜琳琅:“……”发现丞相不只是情话升级了,这下、流话也愈发得心应手了== “愈发不正经了!” 两人说了会话的功夫,外间暗卫们则是已经整装待发,还是暗一来到帐篷前,询问了声,“主子,夫人,一切准备就绪,是现在就出发吗?” 姜琳琅忙整理了衣裳,不待容珏发话,便道,“现在出发,我们马上出来!” 回头看向容珏,后者摊手,表示没有异议。 重振夫纲什么的,还是缓缓再说吧。 386布阵,齐心 “这里是历山,从这条小路下去,便是温泉行宫。” 容珏牵着姜琳琅下了马,指着山下蜿蜒的小路,“这里,官兵上不来,我们从这下去,最安全也最省事。” “可是……”姜琳琅握着自己胸前的玉牌,望着这蜿蜒的小路,目露几分愁思。 容珏懂她所想,地宫皇陵一行,势必要对上那些明里暗中觊觎传国玉玺和追杀他的仇家。 他拥着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山下,遥遥望着那座宫宇,“放心,有我。”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他们进入皇陵,夺取宝物。 牵起姜琳琅的手,二人相视一笑,便径直朝着小路下去。 暗卫随行。 到了温泉行宫,行宫侍卫守在门口,见是容珏还诧异,“丞相大人?” 没错,容珏带着姜琳琅,大摇大摆地走正门而入。 姜琳琅本还担心这些人会阻拦,哪知,容珏一来,众人跪拜相迎,一人出来,“主子,恭候多时!” “……”这是什么神展开? 容珏冷淡地点了下头,“都安排好了?” 来人恭敬应答,“行宫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暂时没有外人闯进来。地宫门口也设了阵法,凭我们这些人,暂时抵御外敌,绰绰有余。” 很显然,这话是容珏让他解释给一头雾水的姜琳琅听的。 听了这话,姜琳琅总算明白容珏为何那般胸有成竹了,敢情温泉行宫早就在他的掌握当中了…… 暂时抵御,就连这点都已经算计好了。 但她并没有觉得容珏事先没说明白有什么不对,现在的她,对于容珏事事替她扫清障碍,保驾护航的行为,早就接受并且习惯了。 “恩。”容珏这回出了声,但看着那守在门口的负责人,眼里闪过一丝惋惜,“有劳了。” 那人闻言浑身一震,直接跪下,心头久久震荡难以平复……主子居然会对他说“有劳”。 “暗二,万死不辞!”他声音铿锵有力,手中的剑抵着地面,只要他守在这里,就绝对不会放进去一个敌人! 姜琳琅闻言一愣,这人居然就是容珏放在江湖中的探子——暗二! 再结合两人方才的话,她心里隐隐有几分明白。不禁喉头微哽,只怕这一战,容珏是将所有兵力人力赌在这,且,结局绝对不容乐观。 她看了眼跪在眼前,铮铮铁汉的暗二,心头不好受,对着他以及其他人,垂首拱手一拜,“诸位兄弟,大恩,我们夫妻二人,没齿难忘!” 她很想说,不用为他们拼上性命。但这话她知道太白莲了。若不用拼命,容珏何须将他放在江湖上的暗二派过来守门御敌,还说了“有劳”二字? 被姜琳琅这一拜,众人皆是神色一变,暗二率领众人跪下,“祝主子和夫人,一路平安,得偿所愿!” “走吧。”握紧了姜琳琅的手,容珏眸中微晃了下,随后恢复了一脸冰霜无情,带着她,脚步一迈,走了进去。 待他们一行人进去,暗二看了眼门里肃杀整齐的弟兄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亲自将那朱红的大门关上。 目不斜视地望着上山的那唯一的一条路,眼神坚定肃杀。 容珏带着姜琳琅,直接来到当初姜琳琅觉得有些古怪的珊瑚玉树下。 但见他步法诡异,却又有规律可循地踩着几块大理石,随后那珊瑚树骤然发出一声闷闷的沉重之音来。 然后姜琳琅便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那株只作雕饰的珊瑚树直接碎裂,在眼前化作粉末,堆积落地。 而这样一来,姜琳琅便看清之前她发现的,东南西北呈现以这珊瑚树为中心的对称之景。 “起。” 容珏拉着姜琳琅,足尖轻点,落于不远处的高台上,那正中原先珊瑚树倒下的地方,地面开始坍塌。 “这……”姜琳琅呆呆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奇妙的景象,心中的震惊难以平复。 “我也是研究了许久,才明白,这当中的玄妙。”容珏抖开他手里的一整张羊皮卷,在姜琳琅惊诧当中,嘴角勾起,“还是这幅图,给了我灵感。” “你从何得来的另半卷图纸?”姜琳琅眸光微震。 容珏看向她,“姜婴。” 小婴? 姜琳琅忽然眸光一缩,再然后竟是苦笑不已,“你们瞒着我,做了交易。” “不瞒着你,如何瞒着他身边之人?”容珏知道姜琳琅不喜人欺瞒于她,但这次,太冒险了。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姜琳琅有很多话要问,但是不待她话音落下,便见正中那块地方,坍塌完毕,一个圆形的巨坑显现在眼前。 容珏握着她的手,“一切,等我们出来,我告诉你。” 他眼里满是柔情,姜琳琅忽然笑了,“好。” 如果我们还出得来。 “你们在此护法。”容珏拥着姜琳琅走向那圆坑,看着一行暗卫,道。 暗一率领暗卫等人手持剑拱手行礼,齐声,“是!属下在此恭候主子夫人顺利归来!” 直到此刻,姜琳琅还是有些像做梦似的,她等了那么久,当真的到了这里,接近神秘莫测的地宫时,竟是觉得像是突然按下了快捷键…… 心里没底。只能看着身侧之人,才觉着一切有了真实的迹象。 “怕么?”容珏带着姜琳琅走到圆坑的边缘,居高临下地往下望,是一片黝黑,就像是怪兽的一张血盆大口,随时要将他们吞噬。 他偏过头,看向姜琳琅,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轻声问。 姜琳琅视线从那透露着诡异又危险气息的“深渊”中移回,眸子专注地望着他。 骤然牵起唇角,摇摇头,抬了抬两人相握的手,“不怕。” 有你在,就算脚底下是万丈深渊,我也无所畏惧。 两人相视而望,倒映着彼此的模样,眼底的默契和深情,如出一辙。 “放心,除了我,天上地下,无谁能欺负了你。” 容珏说着,发丝微扬,那张颠倒众生的面容上,展开一个意气风发,无畏又邪魅的笑来,拥着姜琳琅,一手展臂,一跃而下。 387机关,信任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姜琳琅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身子一直在往下坠,不知过了多久,才落了地。 周围充斥着灰尘的味道,但她靠在容珏怀中,被他拥着,全无害怕。 慢慢睁开眼,她看向四周,一片黑暗,只头顶有一缕光倾泄而下。 容珏从袖中拿出一枚夜明珠,霎时,四周豁然明亮起来。 “这里是皇陵的入口,你退开些。”将手里的夜明珠递给姜琳琅,后者往后退去,四周是石壁,但眼前有一堵石门。 容珏站在前面,手掌向前,凝聚真气内力,衣决微起,发丝飞舞,深厚的内力朝着那石门而去。 轰隆声响起,但在他的强行破坏下,石门碎裂,一条山洞密道露出来。 姜琳琅:“……”这么暴力! 解决了第一道石门,容珏朝后面的姜琳琅伸手,后者握上,他走在前头,带着她向前。 “这后面机关重重,单纯用武力无法解决。”容珏带着她进了密道,一边对她解释,道。 所以能用武力解决的时候,千万别舍不得。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姜琳琅时刻警惕地望着四周,地面有些潮湿,她避开石子,跟着容珏,手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莹润的光泽。 密道内静悄悄的,她没有问,只相信着他,跟着他的步调来。 不知多时,二人来到第二道石门前。 容珏停顿下来,看向身后,姜琳琅秒懂,递上夜明珠。 拿着夜明珠,照着石门上复杂的石纹,容珏眉心微抬,手掌微翻,一道气刃打在那石门上正中的狮子头上。 “咻——” 极其轻微的一道从狮子头里传出的声响发动,容珏瞬间牵起姜琳琅身子腾空飞起。 但见无数细小的银针若漫天飞雨朝他们射来。 两人在空中几个翻转,躲避开来,容珏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斗篷,衣服被他一卷,往前一挥舞,便成了一道屏障。 挡住了暗器的射击。 姜琳琅好在轻功不错,对于躲避暗器还算得心应手。 不知过了多久,飞针停止。 两人堪堪落地,姜琳琅有些喘,容珏面不改色,只是两人才朝前迈出一步,那狮子头上在狮嘴忽然张开。 “咻咻咻——” 简直就是暴雨梨花针疯狂袭来…… “小心!” 容珏一挥衣袖,一道强劲有力的气墙将银针反弹回去。 霎时间,石壁上,满是密密麻麻插着的银针。 姜琳琅心有余悸地吐了口浊气,望向容珏,“怎么样,没中招吧?” 容珏摇头,眸子关切地扫向她,“你呢?” “我当然没事。”姜琳琅闻言松口气,笑道。 她这么俏皮一笑,缓解了当前的紧张氛围。 暗器没了,自然是要想法子打开这石门了。 容珏对着石门研究了一会,姜琳琅也没闲着,一边给他充当“掌灯”的,一边打量着四周。 “看出什么了吗?”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姜琳琅见容珏一动不动,保持着最初打量审视的姿态,不禁轻声询问。 容珏微摇头,随后视线扫向石门旁边。 “奇怪……”姜琳琅随着他的视线看向石壁,忽然,她定睛望向一处,嘴里喃了一声。 “发现什么了?”容珏立即看向她,接过她手里的夜明珠,两人角色对换。 姜琳琅有些紧张,她不比容珏智多近妖,所学的机关阵法也是皮毛,如果容珏看不出什么来,按理说她更是不行。 但他却一眼看出她紧锁着眉头,揪着手指的小动作,轻声鼓励了一句,“相信你自己。” 说着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个动作,这句鼓励,叫姜琳琅紧绷的身子都跟着松懈了些,只是她笑意微顿,电光火石间,脑海中迸射出一段小琳琅的记忆来。 ——“爹爹,这是什么图?” ——“皇陵机关图。” ——“那这个老虎做什么的?” ——“呵呵,乖女儿,这是狮子,不是老虎。你看,若是你遇到这个狮子的机关,记住,这里,有个开关。” ——“爹爹怎么知道?” ——“因为啊……这是爹爹的爷爷传下来的一套机关啊。” 从回忆中回过神,姜琳琅激动地抓住容珏的一只手,眼里都是喜色,“容珏,我想起来了,小的时候,我爹给我看过这个机关图,我知道开关在哪里了!” 容珏闻言,不禁挑眉,眉眼染了笑,“说起来,这皇陵的打造,也有你曾祖父的手笔。” 姜琳琅闻言,心里的激动只增不减,也许冥冥之中,她父亲便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告诉她这个机关的开关在哪。 如果说她的曾祖父真的参与了这座皇陵的打造,那么接下来破解机关,或许她还能出上几分力。 想着她按照当年那点记忆,在那石狮子四周寻找所谓的暗眼。 她摸到石狮子嘴里一颗石子,根据小时候那张图的解说,将其从左边的狮牙缺口,放到了右边。 然后,只见石狮子周围一圈的石壁脱落,露出一圈白色的像是眼睛一样的珠子。 她有些不确定地伸出手,但在碰到珠子前,又犹豫地朝身后的容珏看去,“我……” 小时候的记忆并不是全然那么清晰的,她担心自己一个不留神,按错了…… 后果不好设想。 容珏却不以为然地淡笑,冲她轻轻颔首,“我信你。” 不管你按下去,是石门打开,还是机关复辟。 我都在。 懂了他眼里全然信赖的意思,姜琳琅油然而生出一股信念—— 姜琳琅,你要对得起姜家女的身份,更要对得起容珏这份生死相托的信任。 闭上眼,她努力回想着当初那幅图上的机关,再回忆着,父亲握着她的手,划过的几个珠子。 “东三,西四……”她心里默念着,眉头拧起,咬了咬唇,“南七……北,北……” 不能慌,不能慌。 ——东、西、南、北。 ——三、四、七…… 爹说过,一切机关阵法都有它的规律在其中。 北——六! 姜琳琅忽然睁开眸子,一鼓作气,迅速按动相对应的几颗珠子,将其按进石壁里! 388容易,危机 “轰隆隆——” 面前的石门连同着整个山洞都似乎在抖动。姜琳琅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眼前的石门,容珏握着她因为紧张,手心都沁出汗的手,神色始终淡然。 “开了!”但见那狮子头一分为二,一道厚重的石门,带着纷纷扬扬落下的尘土,缓缓朝着两边移动。 门开了。 姜琳琅忙回头看着容珏,眼里满是喜色。 容珏抬手,拭了拭她额头的汗,跟着笑,点点头,“恩,琳琅做得很好。” 听到他的夸奖,姜琳琅更是自信满满,她望着眼前开启的这道门,这回,却选择了走在前头。 “你方才,是知道怎么开启的,对不对?” 她拉着容珏越过石门,待两人走进去,姜琳琅回头看着他,问。 容珏耸肩,“不知道。” “真的?”姜琳琅狐疑。 “走吧。”容珏无奈地抬手,轻拍了下她的额头,指了指前路。 不装作不知道,她又如何相信她自己的能力? 这一路,他虽有心,却也怕会无力照拂好她。若她能更相信她自己的实力,那么,即使他不能在她身边,她也能凭着自己的本事,逢凶化吉。 两人才走了几步,身后的石门忽然合上。 姜琳琅吓了一下,回头看着禁闭的石门,不禁有些毛毛的。 然后下一瞬,眼前的路,忽然明亮起来。 四周的石头居然会发光! 她再仔细看去,便见那些有的是荧光石,还有的居然是精致漂亮的宝石。 “这是……”她望着眼前这空旷的宫殿,不禁惊叹得失了声音。 眼前是一座宫殿,灰尘满布,瞧着甚是古老,但是四周的金山银山,还有宝石和荧光石的光芒,却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太耀眼了。 “小心些。”容珏却眉心轻微皱了皱,这么多金银珠宝,显然是陪葬品,价值连城,几乎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但是…… “啊——”姜琳琅感觉自己鞋子踩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瞧,吓得脚一跳,弹开。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容珏看见一堆白骨。 再定睛望去,白骨堆在珠宝前,仔细瞧,那白骨的手,握着几条珍珠项链。 “千万别碰这些金银珠宝。”容珏提起警惕,再看其他珠宝附近,也堆积着白骨,眉心微拢,明白了些什么。 姜琳琅也不傻,这些白骨生前显然是觊觎这些金银珠宝,碰了的,然后不知怎么就死了。 当中蹊跷,定然与这些珠宝有关。 难道是…… “容珏,你闻到什么香气了么?”姜琳琅鼻翼轻耸动,嗅到淡淡的很是宜人的香气。她不禁心生几分古怪,这里遍地无生物,哪里来的花香? “不好,屏住呼吸,这香气有毒!”姜琳琅一手捂住口鼻,喝了一声,她拧着眉,看着四周的金银珠宝,眯了眯眸子,便见那些珠宝上笼罩着淡淡的,烟雾一样的香。 像是有生命般,向着四周弥漫。 姜琳琅忙将木悠然给她的解毒丹拿出来,喂给容珏一颗,自己再吞下一颗。 容珏以袖子掩了口鼻,领着姜琳琅,更加小心地朝着没有珠宝的路段朝前走。 走到一扇石门前,容珏瞥了眼门前一堆白骨,瞥见白骨旁生了锈的铁剑,还有盔甲。 他低头,看了眼那盔甲上已经斑驳的刻字,端详了片刻,才认出来—— “景”。 是景王朝皇宫侍卫的标志。 他看着眼前的这扇门,不禁心中诧异,对着姜琳琅伸手,“匕首给我。” 姜琳琅乖乖拿出匕首。 但见容珏轻轻,用匕首划开那干净的石门的门缝,只轻轻用了用力,石门居然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不对——”门开了,容珏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直通向最后的中心皇陵的干净潮湿的路,不禁眉心拧得更深。 太容易了点。 这里应该是倒数第二道关卡,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呢? 哪里不对。 “小心——”就在两人才要踏进去,忽然,容珏觉得有什么腥臭咸湿的气息扫来,一道黑影袭来。 他拉着姜琳琅往后退,只觉劲风袭来,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甩过来。 他和姜琳琅身子往后一倒,直直倒地,而这时候,两人才看清那甩过来的影子是什么—— 一条黑色的巨大的蛇尾。 蛇尾! 姜琳琅眸子瞪得大大的,地宫皇陵为何会出现巨蟒? 没错,一条足足有三人长的巨蟒,盘旋着蛇尾,高高支起它黑色的蛇头,冲地上的两名“外来者”吐着蛇信子。 仿佛示威,又似在驱逐。 巨蟒身上的鳞片也是黑色的,却光滑得闪着光,看起来便坚硬无比。 姜琳琅怕蛇,这会儿瞧见这巨蟒,腿都软了,她艰难地吞咽着唾沫,手也跟着抖了起来。 容珏拉着她迅速起身,往一旁滚了一圈,避开巨蟒突然朝他们攻过来的脑袋。 巨蟒的头撞击到地面,直直将地面砸了个坑来,它似是愤怒了般,长长的啸了一声,吐着猩红的蛇信子再度猛烈地朝着容珏姜琳琅二人袭去。 容珏冷眸微凝,抱起姜琳琅身子一个翻转,落到了一旁的白骨上,他毫不犹豫地抬脚,扫起那堆白骨,朝巨蟒攻去。 只守不攻,可不是他的作风。 “我来对付它!” 将姜琳琅放到安全的地方,容珏想也不想地拿着姜琳琅的匕首,飞身而上,凌空飞到了巨蟒头顶上,脚踩着巨蟒的脑袋,一手扶着鳞片,一手握着匕首便要朝着巨蟒的七寸刺进去。 “容珏小心!” 但巨蟒似对自己的死穴格外谨慎,在容珏飞身落到它脑袋上时,便剧烈地抖动着蛇身,试图将容珏甩下去。 姜琳琅看着站在蛇头上,摇晃不稳的容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捏着拳头,出声提醒。 巨蟒剧烈地摇晃着身子,容珏根本无法稳定地刺伤它,没多久就踩着边缘,险要落下去。 他冷着眼,一咬牙,凌空一跃,再迅速落下,匕首直直朝着巨蟒的脑袋刺去。 坚硬的鳞片碰撞着削铁如泥的匕首发出刺耳的声音来,巨蟒嘶鸣一声,身子颤抖着,红色的血从它身上流下…… 389分离,中毒 刺偏了…… 容珏眸子里闪过一丝阴沉,巨蟒发怒了,更加疯狂地甩着身子,容珏握着匕首,堪堪在高空摇摇欲坠。 “容珏!” 姜琳琅望着这一幕,不禁提着剑赶来。 “别过来!”容珏望着自己被蛇血侵染的手,上面的颜色渐深。心中暗道不妙,这蛇的血有毒! 他咬着牙口,死死地握着匕首,看了眼石门的方向,却见那石门竟是在缓缓朝着中间合起。 “琳琅,你先走!门要关上了!” 容珏翻身一跃,站到了巨蟒身上,握着匕首死死地往下嵌入,同时一掌打在那不安生的巨蟒的头上,这一掌带着内力,叫那巨蟒浑身一颤,痛得张大血盆大口发出尖锐的叫声。 听着容珏的呵声,姜琳琅脚步微顿,看向那石门,又看向容珏,摇头,眼眶一红,“不行,要走一起走!” 她怎么能丢下他! 容珏却咬紧牙关,忍住手上被蛇血腐蚀带来的痛苦,他尽量使得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没有异样。 冷冷地道,“开启最后机关的钥匙在你那,再不走,我们谁都进不去了!” “可我——”姜琳琅握着玉牌,看着那快要彻底合起的门,再不过去,她也知道会是什么情形。但看着与巨蟒做斗争,被困住的爱侣,她眼里满是挣扎之色。 容珏打断她,“妖孽祸千年,你说的,我没那么容易死——快走,等我稍后制伏这畜生,便来寻你!” 石门只剩半个身子的宽度,姜琳琅咬牙,最后原地跺了下,唇上一痛,口中染了血的滋味,她提剑如一道青影,一个旋身,侧身从石门缝中射去。 “容珏,我等你!”她落地,弯身看着那将要合上的门,高声冲着外面喊道。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石门合上。 之后,她试图打开这扇门,却发现,根本没有机关可开。 也不能开……那巨蟒是这道门的守护兽,一旦开启,它定会阻止他们往前。 她想,容珏先前便发现了这点吧,所以才会催着她进来…… 她咬牙,最后望了眼石门,站起身来,看着冷清寂静的四周,转身,朝着最后那条只身一人的小路走去。 只要她开启最后的机关,拿到长生珠,便能回来找容珏,共同想办法出去。 所以,摆在眼前的,只有也只能这一条路。 拿着夜明珠,姜琳琅弯身从小道往前。 不知走了多久,她渐感浑身无力,眼前晕眩。 她抬手,忽然手臂一麻,夜明珠滚落在地。 身子一软,她人也跟着瘫软在地。 抬起手臂下方,竟是在内测发现一枚极细的银针。 她苦笑一声,原来在第二道门那里,她就中了毒针。 她运了下内功,发现内力如一下子被抽走的气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左手手臂渐渐没了知觉,她艰难地抬起尚有知觉的右手,去掏怀中的解毒丹…… 只是这么个举动,她便额头满是汗,好不容易吞下一颗。 “噗——” 她逼出毒针,却忽然吐出一口黑血来。 怎么会这样…… 忽然,她想起,在石门外的那古怪的花香。 所以……是毒针加毒香双重作用的结果吗? 还是大意了。 这是百年前的皇陵,不说机关,就是这毒,也绝非那么简单。 师姐年纪尚轻,再是天赋异禀,也定然还有许多毒没有见过。或许是早就不在江湖上存在的奇毒。 姜琳琅靠着石壁,感觉自己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被抽走,浑身像是打了麻醉,使不上劲儿。 不止如此,她明显感觉,自己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不行,容珏还在等我。 小婴也在等我。 多耽搁一刻,所有人都危险一分。 姜琳琅,你要振作。 狠狠地咬了下舌头,疼痛和血腥味刺激着她,姜琳琅脚曲起,艰难地扶着石壁,撑着身子,往前走。 脚步虚浮,她每走一步,就感觉毒素在体内流动得更快一分。 这样下去…… 眼前的视线渐渐又模糊起来,姜琳琅咬着牙,手中的剑抬起,宛如千斤重般,艰难无比。 她狠下心来,对着自己的肩胛,便狠狠地刺了一剑。 “唔——” 这一下,伤口有些长,流着血,痛得她额头冷汗混着眼泪滚落。 口中的鲜血顺着嘴角溢下。 “坚强点,撑住啊姜琳琅。”她握着剑当拐杖用,支撑着自己,往前一步一步,极为艰难和缓慢地往前走。 扑通一声。 她双膝一软,毒似是蔓延到了大腿,又到了膝盖,她整个人往前跌去,双膝跪地,该是很疼的,可她却一点知觉都无。 双手扑在地面,她无力地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最后一道圆形的石门。 眼前视线模糊,重影叠现,她抬手,朝那石门伸出手。 不能睡…… 不能睡…… 清醒一点,清醒一点! 她感觉毒快要朝着脖子蔓延了,这样下去,只怕是没到石门,她就先死了。 匍匐着,姜琳琅咬着牙,向着前方,爬行。 爬,她也要爬到皇陵! 容珏,小婴,还有大家,都在等着她。 而此时。 温泉行宫外,已经是一片厮杀场面。 暗二率领着人马,守在大门前,坚决不肯退让一步。 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负了伤。 但眼神依旧凶狠不退缩。 “不自量力。”一人身穿紫金华服,容貌英俊,身材颀长高大。坐在金色的围着纱幔的轿子中,手抬了抬,身后蓝色铠甲的士兵们便准备了弓箭,对准暗二等人。 “射箭。” “咻——” “唔——” “噗——” 百箭齐发,暗二身边的兄弟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他愈发发狠地挥着手上的剑,抵御着箭雨。 然而,那男人身边另一名骑在马上,身穿明黄龙袍的男人,却在此时,手往下压了压,笑了下,“给朕杀——” 而后他身后金黄铠甲的军队便涌上前。 这是一场,敌众我寡的必死一战。 暗二看着眼前的敌人,不禁冷笑,“没想到,四国竟联合起来发难。” 一直不动声色也不指挥军队动作的齐睿,一袭墨蓝华服,头上紫金龙冠,眸光冷漠地望着不断倒下的容珏的人。 闻言,只是勾了勾唇角。 390四国,卷入 两个时辰前。 “大哥,山下几批人马……都聚集往行宫来了!”一人浑身是血地奔赴而来,向暗二通风报信。 暗二闻言,眸色一凝,“哪些人?” “分别……是,东国的蓝焰军……西国的……金甲军……还有,还有北国新帝率领的……铁骑和南国的一队人马……” 那人说完,便咽气倒地了。 暗二眸光颤了颤,四国,竟是联合起来围攻他们! 齐睿居然能同时率领南北两国的军队,谁能想到,东西两国离这么远,竟也能赶赴温泉行宫。 容珏培养的区区百号暗卫,以及暗二这么些年来在江湖中培养的三十号勇士,负隅顽抗,也仅仅只能是拖延一阵…… 眼看着人都倒下,暗二抿紧唇,只要能多拖一时,主子和夫人便能多一时机会…… “好热闹啊!” 这时,一群人从天而降,为首的是个脚上绑了金铃的绿裙少女,行至屋檐上落下,脚上叮铃铃的响着。分外清脆好听。 三国皇帝皆是看向那突然出现的少女,以及她身后人数不少的武林高手。 “江湖人?”身穿紫金华服的西国皇帝西门寒,面色微嘲地落在绿裙少女以及她带来的人身上,轻笑着,看向一侧一直不言不语的齐睿,“北国新君,你这管辖下,不只是出了个前朝孽种,叛贼,现在就连这些江湖草莽都不服管教,妄图同天子对峙了。” 说着,他捋了下耳边的头发,看向那立于屋檐之上的少女,“小姑娘,生得不错,就是脑子不好使。” 齐睿淡漠地斜了一眼西门寒,随后面色阴鸷地看向那屋檐之上的绿裙少女,“既是江湖人,莫要掺和朝廷捉拿逆贼——否则,格杀勿论!” “哼,你们想要杀我师姐,先过我这关再说!今日,就是同你们鱼死网破,也休想进去阻难我师姐和姐夫一步!” 师姐。 齐睿眸光微动,眉心都冷凝了几分,“朕不会伤她,自然,你若现在离去,也既往不咎!” “呵,鬼扯!笛女!”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唐霜儿。她灵秀可爱的脸上,半分笑意都无,手一挥,便见她身后的白衣蒙面婢女,忽然吹奏起笛子来。 笛声传出,音波如一道道催命符,但见那些士兵手中的兵器落下,捂住耳朵,一个个痛苦不堪地倒地。 “啊,好难受……别吹了……别吹了……” 就是东国那个没有内力的皇帝,也捂着耳朵,痛苦地从马上跌下来。 西门寒捂着双耳,眸子迸射出几分杀意,恶狠狠地看向不为笛音所控的齐睿,咬牙切齿地喝了一声—— “齐睿,你还等什么!快制止她,杀了他们!” 齐睿淡淡地斜了一眼西门寒,不知为何,他的眼神里,叫西门寒看出几分不妙来。 他不禁心底一怵,“你,你该不会……齐睿,孤警告你,别做什么疯狂的举动!” 齐睿只是扯了扯嘴角,他身后的铁骑,对笛音不为所动,且面不改色,他抬手,那些人便上前。 唐霜儿不禁诧异,“怎么会……” 她可是好不容易从天音门借来的几名笛女,这些笛女吹奏之曲,对常人而言,便是催命夺魂,没有还手之力。 但是北国的士兵,居然没有反应。 她忙指挥着笛女后退,然后咬着牙,“江南五鬼,拖住他们!” 唐霜儿这次可谓是豁出去了,反正朝廷若是敢镇压,她不信还能将他们江湖几大门派都给灭了去…… 当然,想到她那还被蒙在骨子里的爹爹,她无比愧疚,可是—— 师姐是她一起长大的姐姐,她绝对不能见死不救。 大不了,若是败了。将她一人上交给朝廷发落罢了。 江南五鬼是唐霜儿当初出门游历时,结交的朋友,这几个亦正亦邪,不是名门正派出身,一来为了她当初的一点恩情甘愿过来赴汤蹈火,二来他们无门无派,居无定所,也不会连累江湖各大门派。 江湖正道,有的根本就是势利小人,不敢参与,她只好剑走偏锋。 江南五鬼,身法犹如鬼魅,三男两女,几人手中千丝万缕的红色丝线从指间飞出。 射入那些士兵身体内,而后一个个双手飞快操控起来,但见那些士兵宛如木偶,忽然转过身来,挥舞着被丝线控制的手里的剑,朝着自己人砍来。 唐霜儿坐在屋顶上,见状拍手,“狗咬狗,窝里斗!” 齐睿温润的眸子一眯,看向唐霜儿时,带了一丝杀心。 他冷淡地抬手,对着自己身前的铁骑道,“杀了。” 没有被操控的铁骑,闻言面色一变,那些被操控着的铁骑,听了自己效忠的陛下这命令,心里不禁悲凉。 看向齐睿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怨怼。 齐睿无动于衷,甚至还嗤笑了一声,“铁骑军,是以性命忠于朕的。” 说完,没被操控的铁骑为了命令为了活命,不得不朝着自己的弟兄下手。 而那些被操控的铁骑,也不得不挥舞着兵器,朝自己人动手。 眼见着血流成河,厮杀不断,唐霜儿有些不忍地别过眼。 但是她知道,若是喊停了,死的,就是他们。 暗二看着江南五鬼这一手神奇的傀儡术,不禁叹服。 也终于意识到,他们主子找了个……有着多么庞大的江湖支援的夫人。 只是,这一战,恐怕江湖要卷入血腥纷争中了。 但愿他们能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唐家,钟秀山,这是要同四国作对么!”齐睿面色不禁冷了下来,佩剑拔出,身子往前,剑一挥,将五鬼操控铁骑的丝线斩断。 冷着脸,抬头目视唐霜儿,这回,是真的要动真格了。 先前念及姜琳琅,他没有点破唐家和钟秀山,但现在,唐霜儿带着这些高手,阻拦了他们的路。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唐霜儿面色微白,看着下方浑身散发着王者之气的齐睿,眼里氤氲了一层雾气。 但她咬着唇,“今日之事,只是我一人徇私情所为,和唐家和钟秀山有何干系?” 给读者的话: 有存稿了!!! 391救援,将死 “你一人所为,满门都要为你所为付出代价!” 齐睿飞身上去,手中的剑指着唐霜儿,眼里满是阴霾冷色。 “大小姐!”笛女见状,忙停下了吹奏。 “齐睿,那是阿姐的师妹,你敢伤她,阿姐必不饶你。”忽然,一袭黑衣的姜婴,从人群后走出来。 他目光清澈又冰凉地落在齐睿的剑上。 “你就是师姐的弟弟?”唐霜儿听到这苍老粗嘎的声音时,还着实吃惊,但听了姜婴所说的话后,却又一脸好奇和惊喜,“师姐常和我说起,原来你真的没死啊!” 这个时候了,唐霜儿居然还对姜婴好奇满满,同他说起话来。 笛女、江南五鬼:…… 齐睿手中的剑微微移开些,目光看向下方的姜婴,温润的声线,语气却凉薄,“那你以为如何?” 姜婴取下兜帽,一头白发飞舞,不顾众人的目光,他上前,“不如,我前去,将他们二人带出来。包括——你们觊觎的传国玉玺。” 他这话一落,众人皆哗然。 西门寒第一个出声反对,“不行!孤等如何信任你?” “除了我,谁都带不走阿姐,而容珏,只听阿姐的话。”姜婴转过身,姜文等人在他身边护航,他声音粗嘎,语气轻缓,不带烟火气。 齐睿却是知道,姜婴所言,才是最有道理的。若他们强闯进去,琳琅的性子……势必要你死我活的地步。 而私心里,他不希望四国的人伤了琳琅。 “呵,按孤之见,直接杀进去,容珏也好,姜琳琅也罢,若是不从,杀了便是——” 他话音未落,便觉几道阴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叫他打了个激灵。 齐睿收了剑,飞身跃下,回到了马背上,“西门寒,你忘了,朕之前警告过你的话么。” 西门寒扯了扯嘴角,看向一旁的东国皇帝,“东帝。你看看,为了一个女人,咱们北帝多优柔寡断。” 东帝显然没有耐心,“北帝,那你说吧,怎么做。传国玉玺一旦被前朝孽种拿到,四国必会大乱,你不能为了儿女私情坏了大事。” 齐睿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最后目光落在姜婴身上,“你如何保证。” 这话,就是愿意姜婴前去了。 姜婴轻扯了嘴角,走向西门寒,取下了面具,露出那张半边魔鬼半边天使的面容来,在西门寒的后退中,眸子漆黑如墨。 盯着他,只见西门寒一下呆滞,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哗然声响起。 “西王!”东帝面色一变,随后看向姜婴,“你。你是什么怪物!” 姜婴阴郁漆黑的眸子扫了眼他,一瞬叫他脊背生寒。 “就凭,你们不愿,也得听我的。”他像是回应之前他们质疑他凭什么被派去的问题,戴上面具,小小年纪却稳重深沉得令在场的成年男子心惊。 更惧怕的,是他那像是能操控一切的眼睛。 齐睿只淡淡瞥了眼心有余悸地倒在轿子中的西门寒,眯了眯眼角,最后看向姜婴,“你还没回答我。” 他不信任姜婴,这个少年太我行我素了。 他担心的是,见到琳琅,这个少年没准就叛变,不,他本来就是站在琳琅那边的。 “你可以选择不信任我。”姜婴无所谓地上前,“我们的交易,取消了。” 说着,他往前。 身后,弓箭手对准他,但姜猛和阿影等人带着姜家军,护在前面。 姜文眸子闪了闪,将要动作,却见姜婴忽然转过身,眸子一闪,望着他,带了几分威慑和蛊惑。 “军师,你留在这,容珏和阿姐还有玉玺,我自会带出来。” 一直以来,为了避免被催眠操控,姜文都不会直视姜婴的眸子,但方才姜婴已经用过一次摄魂术了,他那身体根本承受不了第二次,便不以为然地抬头。 哪知,姜婴居然对他使用了摄魂术! 姜文眸子一晃,呆呆地应了声,“是。” 暗二看着只身前往的姜婴,手中的剑拦住他,但后者只轻轻动了动唇。 暗二眸子一震,呆呆地将剑放下了。 外人只道是姜婴用了摄魂术,却不知姜婴是对暗二说了一句只有容珏才知道的暗号。 他说的,是暗二的真实姓名,只有容珏一人知道的暗号。 这意味着,主子信任这个少年,暗二便将计就计,配合着放下剑,装作被暂时控制的模样,打开门。 “齐睿,这些人虎视眈眈,你若放他们进来,你知道后果。”姜婴脚步在迈进去前顿了顿,偏过脸,看向身后的齐睿,不无警醒地道。 他已经很冒险了,若是齐睿不上当……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齐睿眸子沉沉,不知在想什么,但他却挥手,铁骑忽然包围了东西两国皇帝和军队。 “齐睿,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为了不让你们破坏四国大业,以防万一罢了。”齐睿淡淡地开口,目光落在姜文身上,后者咬牙,显然对于姜婴对他的催眠感到恼怒愤恨。 他不知想到什么,微微摩挲着指腹,随后视线又飘远。 琳琅,我为你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你若还不回头,我只怕,会酿下你不想看到的恶果。 此时的地宫皇陵前,姜琳琅一步步爬着,地上拖了长长的一道血痕。 她咬着唇,血色染红了樱色的唇,汗水混着血水打湿了衣裳,濡湿了地面。 凭着一股坚韧的劲儿,她逼迫自己保持着清醒,眼看着离那石门不到一臂之遥。 “唔……”她却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的疼,而心脏,好像被麻痹得不能跳动般。 她痛苦地在地上瘫着,声音都发不出,先是嘴巴发不出声音,再是耳朵听不到声音,再然后鼻子没有嗅觉了…… 最后,她双眼一黑,残留着一丝意识,可眼前却看不见任何事物。 静静的,心跳慢了下去,她感到死亡离自己前所未有的近。 好不甘啊,都到了这一步,难道要前功尽弃吗。 就死在这里,好不甘心。 渐渐地,她感觉脑子里仅存的意识也被毒素侵蚀着,微动了动睫毛,闭上了眼睛。 给读者的话: 昨天一口气一万四==好痛苦 393血脉,成全 “阿姐,阿姐。” 恍惚中,姜琳琅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不然,她怎么听到小婴的声音呢? “阿姐,醒醒。” “阿姐,我在,你不会死……” 姜琳琅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姜婴那张半边如玉精致半边狰狞可怖的面容。 他一头白发披散,有几缕落在她面颊上,有些痒痒的。 她眨了眨眼,看着他惨若白纸的脸,有些茫然地抬手,抚上他的脸,触到很真实的温度,有些诧异,“我……在做梦么?我的小婴……是你么?” 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姜婴惨白的唇扯开一个浅笑,若梨花清浅干净,他眨了眨眸子,一手垂在一侧,一手握着姜琳琅温暖的手。 粗嘎的声音很是温柔地道,“是我。阿姐,小婴在这里。阿姐没做梦。” 姜琳琅咳了声,发现自己枕着姜婴的腿,她手轻轻挣开,抚上姜婴带着疤痕的半边脸,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嘴中的血腥味浓重地她咳出来的都是血水。 她眼红红地呵斥着他,“臭小子,这里这么危险,你怎么来了!” 说着,她忽然面色一变,伸手摸着他的脖子,“你有没有事,外边的毒你怎么进来的,还有你看到你姐夫了吗?” 面对她一连串的关心和担忧,姜婴惨白的面上缓缓露出一个有几分淘气的笑容来,“阿姐忘了,小婴是泡在百毒药浴中长大的,是百毒不侵之身。阿姐别担心,容珏他没事,就是被那条讨厌的蛇缠住了,叫我先来救阿姐。” 听着这话,姜琳琅才松口气,百毒不侵?太好了,小婴没事,容珏也没事,她也…… 等等。 “我的毒怎么解了?”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明明五感丧失,意识不清快死了,怎么一下子能看见能听见,还能说话了? 她挣扎着起身,能动了! 试探性地运功,发现自己的内力也恢复了。 姜婴默默将那只给姜琳琅脖子枕着的手放下,长袖落下,他促狭地挤着眼,“阿姐这么大人了,还这么马虎。毒都解了半天了,现在才想起来。” 说着,他咳嗽一声,忙背过身去,空气中血腥气重了几分。 只是姜琳琅浑身是伤,根本分辨不出来。 她不禁给他拍抚着后背,“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还是出去吧,阿姐既然毒解了,便有办法拿到长生珠……” “我和阿姐一同开启最后一道门。”姜婴起身,扶着姜琳琅一道起来,一手置于身后,一手指了指姜琳琅身后的石门。 姜琳琅蹙眉,才要拒绝,就听姜婴眸子耷拉了些,看着她,“我想看看爹娘留给阿姐的玉牌,怎么破解最后的机关……” 面对姜婴这带着几分讨好几分恳求和可怜的神态,姜琳琅完全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 最后只能叹了一声,微微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吧,那你跟在阿姐身后,阿姐保护你。” 他不会武功,还是个孩子,身子又这么弱,姜琳琅对待他就像是一个玻璃娃娃,捧在手心都怕摔着。 听到姜琳琅这话,姜婴像个孩子一样抿唇笑了,乖巧地点点头。 只是,当姜琳琅转过身去,他面上的笑落下,看了眼地面,手微抬起,面色愈发苍白。 瞧着,像是带了几分死气。 但他目光落在朝石门走去的姜琳琅身上,温柔又满足。 真好,没有任何人打搅,他可以和阿姐,一起探险呢。 就像是小时候,两个人躲在府中的假山里,玩着探险的游戏。 姜琳琅认真地端详着那圆形石门,石门上有一条金色的龙盘旋镶嵌其上,她一丝一毫的纹路都不肯放过,秀眉微蹙,手中的玉牌握着,试探性地往上面放。 最后,她目光落在那巨龙的嘴里,蓦地就想起那幅图上巨龙的嘴里,好像就是衔着玉玺? “玉牌是玉玺碎片所制,机关应该在这了。”姜婴的声音很轻地在她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淡淡的欣慰。 好似在亲眼见证着什么。 姜琳琅眸子一亮,“我也正这么想!” 说着她试探性地将玉牌塞进了巨龙的嘴巴里。 只听“咔哒”一声。 圆形的石门忽然转动起来,像个转盘,越来越快。 姜琳琅惊奇地发现,石门上,龙首与龙尾交换了方向,这回的龙像是随时要展飞腾翔般。 “有字!”但见石门上显现出八个大字。 “非我皇族,入内必死……” 姜琳琅不由心里一惊,非我皇族,入内必死。 她咬着牙,对姜婴道,“你留在这,我进去。” “阿姐……”姜婴才张口,姜琳琅便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他,严肃地道,“你听话,在这等阿姐!” 姜婴无奈地笑笑,摇摇头,“我想说的是,我进不去的。这石门上的符文,还有机关,只有景氏皇族之人才可入内。” “那我……”姜琳琅闻言,不由苦闷,皇族之人,可是唯一的皇族后人,在外面啊! 姜婴忽然伸出左手,手指沾染了姜琳琅肩胛上的血,然后涂在姜琳琅手指上,澄澈的眸子里泛着笑意。 “傻阿姐,你是容珏的妻子,你们血水相融,你这里,还有个留着景氏血脉的小家伙。你也是景氏皇族人。” 指了指姜琳琅的腹部,姜婴说着,笑握着呆愣愣的姜琳琅的手,将她手指上的血,沾到那露在外的玉牌牌身上。 但见那血融进玉中,红光一闪,金色的光芒包裹着石门…… 姜琳琅还沉浸在姜婴说她肚子里的小家伙那句话中,半晌才震惊地望向自己的腹部—— “小婴,我?” “方才解毒时,给阿姐把脉发现的。小外甥还小,却很顽强,阿姐中了毒他都没事,想来是个有福的孩子。”姜婴目光温柔地落在姜琳琅的肚子上。 真好啊阿姐,这样,你在这个世上,又有了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原来,比起占有,成全是这么的令人幸福。 “阿姐,早去早回,我还想……多见见小外甥呢。” 394真相,长生 “阿姐,早去早回,我还想……多见见小外甥呢。” 姜琳琅闻言垂着视线,身后是机关打开轰隆隆的声响,身前是告知她惊天喜讯的姜婴,她抚着自己的小腹。 不禁露出孩子一样欣喜又新奇的笑来,“我,我怀孕了?我有孩子了!” “快去吧,注重安全,别伤着我的小外甥。”姜婴望着前面开启的门,戏谑地冲姜琳琅笑道,催促地轻轻推了下她。 姜琳琅一想到先前她那么凶险的行为,不禁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宝宝,但见姜婴这般淡定自若,便也安定下来了。 小婴给她解了毒,想必孩子也是无碍的。 她想着,便更加急切地要早点拿到长生珠,转身便不再耽搁,朝石门进去。 石门合上前,她不禁回头,看到姜婴笑着冲她挥手,“阿姐,我等你。” “好!”等她出来,小婴的病好了,她就和容珏一道,带着他一起去世外隐居,到时候有了肚子里这个孩子的陪伴,小婴这个小舅舅肯定会很开心。 满怀着期待的姜琳琅笑靥如花地扬起嘴角,“好的,等阿姐出来,小婴就再也不会生病了。” 姜婴身子微微一晃,笑容也恍惚着,下一瞬,他便如脆弱的娃娃倒下。 目光所及,是石门合上之前,姜琳琅那带着对未来美好畅想而显得格外欢快的步伐,身影。 他不禁弯了弯眸子,笑了。 ——阿姐,小婴的确以后再也不会生病了。 好可惜,这副身子,撑不住见阿姐和小外甥最后一面了。 阿姐,我好开心,我救了你,也救了我们共同的亲人,也算救了我自己。 姜婴那只右手,缓缓拿出一只娃娃,一个女娃娃,姜琳琅那次和他争吵时,遗落的。 他知道,那是阿姐知道他心思,送给他的回礼。 真好,最后,握着阿姐,好像也不痛了。 那只右手手腕处,汨汨的鲜血往外流淌,若是姜琳琅之前留意到他藏着的右手袖子,便会发现,那袖子早就一片濡湿,只是黑色的衣裳,到底不至于太明显。 闭上眼,姜婴面容纯净,像是睡着般。 嘴角的笑,干净如梨花又似白雪。 一无所知的姜琳琅,只身一人带着肚子里的新生命,来到了皇陵深处。 相比之前的艰难万重,这里只有一座金棺,且棺木没有合上,不大的一方地方,全是夜明珠点缀的壁灯。 金碧辉煌,却也安静宁和。 “是谁——” 姜琳琅小心翼翼地朝着金棺走去,却听到金棺内传出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 带着岁月的沉重感和几分显而易见的激动。 “谁!”姜琳琅差点吓死了,尖叫一声,往后退去。 她惊恐地护着自己的肚子,警惕地看着四周,从脚底冒出一股凉气,蹿上心头。 这里可是皇陵,怎么会有人说话…… 莫非是…… 姜琳琅不禁脸色惨白一片来,她从前是不信牛鬼蛇神的,可她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说不清的怪力乱神事件…… “别怕,我是人。”金棺里又传出声音了,这回姜琳琅确认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她惊恐地瞪着眸子,从棺材里发出的声音,会是人才怪吧!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你是景王朝皇室人吧啊?我,我们是亲戚,你别害我!”姜琳琅瑟瑟发抖起来,头皮都跟着发紧。 哆哆嗦嗦地舌头都打结了。 而金棺里的声音似乎这回更加激动了,他颤抖的嗓音里透着几分不敢置信,“亲戚?你,你可是孤的后人?” “孤”? 姜琳琅心里一颤,某种不可思议的想法盘踞心头来。 “孩子,别怕。我,我虽不算是人,但我也不是你以为的鬼。你是不是梨儿和我的后人?” 听到这,姜琳琅鼓起勇气,心中的念头更甚,她往前走了一步,同时开口道,“不,我姓姜,是姜鼎天,也就是景王朝最后一位大将军的孙女。但我夫君,是景太子的孙儿。” “姜兄弟的孙女啊……你说什么,你,你夫君是,是孤的孙儿?” 待姜琳琅踏上台阶,走到金棺前,恰好听见这段。 她心里的猜测应验了般,大着胆子问,“您,您莫非是景太子?” “是。” “啊——”姜琳琅看到的是一团像是石雕一样的东西,僵直地躺在金棺中。 她吓得叫了声。 金棺中的声音含着几分歉意和无奈地响起,“好孩子,孤吓着你了吧。” 接下来,姜琳琅便听到了一件她两辈子加起来最匪夷所思的奇事。 许多年前,景王朝没落,景太子带着自己的亲卫一路逃到了皇陵,机关开启,他们被困皇陵。 最后只有景太子这个皇室之人,才能幸免于外边的机关,进了这里。 然后,他得到了传说中的绝世之宝—— 有起死回生,长生不老功效的长生珠。 人大概都是怕死之辈,他怀着好奇怀着试一试的决心,吞下了长生珠。 他想着,若是大难不死,他便可以等危机解除后出去,东山再起,复辟王朝。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吞下的这传说中的灵药,确是有神奇的功效,却也是叫他成为不死不活怪物的毒药。 起初他只是觉得自己没有饥饿感,等他察觉其他症状时,他是在金棺中睡了一觉醒来后的事了。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四肢不能动了,他不会饿不会渴也不会困,完全没有了活人有的吃喝拉撒等困扰。 他这才感到惊惶,他睁着眼,眼睛也不能眨了,然后他便盲了。 再然后,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墙上落下的灰尘一层一层,覆盖了他的面容,四肢。 可是他发现,痛感也没有了,他甚至不用呼吸,心脏不用跳动。 他好像死了,却又真的活着。 活了不知道多少个春秋,活到他不如死,却又死不了。 他才知道,所谓的长生,便是行尸走肉,意识活着,肉体死去。 他成了活死人。 一个长生的怪物。 姜琳琅听完,震撼得久久不能平复心绪。 所以,长生珠早就没有了,就算有…… 它也不能救小婴的命! 给读者的话: 大晚上熄灯了,我举着手机,为姜婴流着金豆子,写到了一万六。 啊,最难受的线就是姜婴这条了 395自毁,自责 “不,怎么会这样呢……”姜琳琅扶着金棺,靠着棺壁无力地往下滑,坐在冰冷的地上,她抱着双膝,自言自语般地喃喃,“没有长生珠,长生珠救不了小婴……那我弟弟怎么办!” 她捶打着自己的膝盖,眼泪在眼中打着圈儿。 棺内,缓缓传来景太子沧桑又悲凉的声音,“孩子,就算长生珠尚在人世,也救不了你弟弟,所谓的长生不死,不过是一具失去意义的行尸走肉……相信你弟弟,也不愿意成为像我这样,不老不死的怪物……” 姜琳琅抱着头,“那怎么办,该怎么办……对,鬼谷,鬼谷可以的——一定还有办法……” 她重拾信心,站了起来,扶着金棺,询问景太子,“爷爷,我带你出去吧,你的孙儿,容珏就在门外。” 回应她的,却是老者长长的叹息声—— “孩子,我走不了了。我的身体早就和这座金棺融在一起——哪里也去不了了。” 哪里也去不了了。 姜琳琅闻言很是伤情,但不待她说什么,金棺里的人又道,“孩子,将传国玉玺,带走吧。” “传国玉玺……” 姜琳琅摇头,随后想起来对方并不能看到她摇头的动作,启唇道,“爷爷,传国玉玺一旦现世,外面想要追杀我们夫妇二人的四国中人,更不会放过我们……琳琅私心里以为,既然天下已四分,便不需要这前朝的玉玺了。带出去,也只是徒增战火罢了。” “呵呵,不想孤执着一生,到头来却不及你这个小丫头想得通透。 咳咳,丫头,怀璧其罪是没错,但如你所言,你们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相信爷爷,不会害你们……带着传国玉玺,它对狼子野心之辈而言是巩固统治的圣物,可对你们而言,关键时候便是保命符。” “玉玺就在我手边,去吧,取走玉玺后,立刻离开。” 听着景太子一字一句,带着对后背的恳切慈和,姜琳琅手摸索着,终于在金棺中,摸到了一方被尘土掩埋的冰凉凉的东西。 才将那东西拿起来,吹掉上面的灰尘,姜琳琅来不及端看这传闻中多么厉害的玉玺,便觉整个皇陵地动山摇起来。 她脚底下的地面开始裂开,就连头顶的石壁也开始脱落。 “啊,这怎么回事……”她险些不稳,半晌,地震停了,她心有余悸。 “呵呵,玉玺是皇陵机关的最后一道,一旦玉玺离位,整座皇陵的自毁机关便会开启。去吧,还有半个时辰,足够你们出去了。” 景太子笑声中都带了几分释然,“孤也终于可以,同这座皇陵一同,长眠于此了。” “为什么不早说!”姜琳琅瞪大眸子,随后想明白过来——“您早就知道,所以,是故意寻……” 只是,那个“死”字没有说出来,大概,就连她也觉着,这样的长生,比死还要痛苦吧。 “快走吧,谢谢你,孤终得以解脱了。” 景太子的声音含着说不出的畅快,甚至语速也快了几分,比起最先那份沧桑沉重,好似这会儿,才是真正意义地长生。 忽然,姜琳琅就理解了。 拿了一方布,将玉玺包住,不再多耽搁,朝外而去。 石门打开,姜琳琅率先看到的不是弟弟姜婴,而是背对着她的一袭红衣。 “容珏?太好了你没事——” 她奔过去,笑容却戛然止在脸上,看着眼前这一幕,手里的东西滚落。 “小婴!这怎么回事!小婴,小婴,他怎么了?”姜琳琅几步跑到姜婴身前,手捧着他冰凉毫无血色的脸,那双眸子紧闭,长长的羽睫落下,一动不动。 而容珏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手掌贴着姜婴的后背,在传送着自己的内力。 他看了眼满脸焦急无措的姜琳琅,面色微白,眸子微黯,“我已经在用内力护着他的心脉,让他吊着一口气。” 虽然不想她担心难过,但是他也不想欺瞒她。 姜琳琅呆呆地抬眸看向因为给姜婴传送内力真气,而面色愈发苍白的容珏,再看向毫无生气的姜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到底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明明原先还好好的,还说好了,她出来后一起走的,怎么就—— 等等。 姜琳琅泣声微止,她瞥见姜婴右手垂落的袖子上,大片大片暗色的血迹。 不由一把将他的右手抬起,撸起袖子,待看见他手腕上那深深的一道血痕,还有他手里死死握着的娃娃。 ——“阿姐,早去早回,我还想……多见见小外甥呢。” 原来,原来如此。 原来他这话是这个意思。 “你这个傻孩子!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血救姐姐呢!”姜琳琅垂眸,眼泪打在那深深的伤口上,这得多疼啊,这么深的口子,得是流了多少血! 都怪她,太粗心大意了! 她身上的毒就是师姐的解药都没用,怎么就不多想想,他说他百毒不侵,但他又不是大夫,如何给她解毒! “琳琅,别难过。”容珏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似泪人儿,不禁心底跟着堵得慌,他是个聪明人,从姜婴的症状,以及琳琅的口述中,便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 姜婴体质非同寻常人,他的血,可解百毒。琳琅中了毒,他便以自身的血,以命换命。 他这副身子,本就脆弱得不堪一击,哪里能放血?加之心脉几乎尽断,进来前定然使用了摄魂术…… 想要生还,可以说是……绝无可能。 “我怎么能不难过……长生珠,长生珠没了,本来他就重病,现在又为了救我成了这个样子,我真没用,我身为姐姐,什么都做不了……还害得他命悬一线!都怪我,都怪我!”姜琳琅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心里如刀割般绞着痛。 本是为了救治姜婴才来的皇陵,到头来长生珠没拿到,反而搭进去姜婴的命…… “都是我,我该死!”姜琳琅自责痛哭,却也不忘伸手,咬着牙忍着不适,将自己微薄的内力传给姜婴,“容珏,救他,求求你,一定要救他!” 给读者的话: 写得太堵心了今天一天才磨出这一章来 396亲情,不舍 轰隆隆—— 但天不遂人愿,此时皇陵自毁机关已经慢慢开启,先从最里面开始,坍塌一触即发。 姜琳琅咬着牙,感觉腹中有些坠痛,想起自己现在怀了身孕,不禁眉心微凝,可是—— 看到小婴如今命悬一线的模样,她无法顾忌其他。 “琳琅,我们须赶紧离开,地宫要塌了!”容珏虽不清楚为何长生珠没了,里面又发生了什么,但他看着四周地动山摇的状况,心中警铃大作。 关于地宫皇陵自毁机关,他也是有所耳闻的,说着,他一手朝着一旁姜琳琅先前滚落一旁的玉玺伸出五指,一吸,玉玺落到了他手上。 他另一只手还在给姜婴传着内力,当机立断,“走!” 姜琳琅腹中隐隐作痛,这时候,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拂开她的手。 “阿姐……”姜婴微微睁开眼,脆弱苍白的面上,依旧是那干净若梨花的清浅笑容,眸子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小婴,想回家了。阿姐,带我回家吧。” 他紧紧握着娃娃,握着姜琳琅的手,无声地摇头,看着她的腹部,眼神温柔又宠溺。 姜琳琅见他睁开眼睛,开心得再度落泪,只是一个眼神,便读懂了他的意思,傻孩子,这是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 “好,阿姐带你回家,我们这就回家。”姜琳琅抱着他的脑袋,轻轻抚着他的头发,眼眸红肿酸涩。 “姐夫……劳烦你。”姜婴咳了声,嘴角溢出血来,他不动声色地抹去,手搭上容珏一只手,眼睛看着他。 一声姐夫,叫容珏微恍惚,但对上少年眼底的神色,一下便懂了,将瘦弱得几乎没有重量的少年抱起来,那只手不曾停止给他传输内力真气。 “琳琅,走!” 接过容珏丢过来的玉玺,姜琳琅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容珏抱着的姜婴,生怕他闭上眼睛。 “别睡,别睡啊!”她一声声像是泣血,带着恳求和激动,“我们带你回家,阿姐和姐夫马上带你回家,你别睡……” 求求你,撑住。 容珏一手牵着姜琳琅,一手抱着姜婴,带着姐弟二人便火速朝外奔去。 期间,姜琳琅三言两语地将皇陵中所见所闻告知他,“容珏……对不起,我……” 景太子是容珏的亲爷爷,但是他们却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容珏脚步微顿,随后步伐加快,眸光晃了下,冷淡地道,“他既已得到解脱,便是最好的结局。” 至于相见相认? 不了,他从未将自己当做是景氏一脉,这个身份带给他的,除了屈辱和冷漠,没有一分半点的好处。 密道持续坍塌,容珏手一挥,一道气墙将他们三人包裹住,避免被头顶掉落的石头砸伤。 而姜婴的眸子微弱地眨着,容珏深厚的内力真气才传给他,便自行消散。 “无济于事……”姜婴握了握姜琳琅那有些僵硬汗湿的手,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手心,“阿姐,我要走了。” “不要——小婴,不许睡!阿姐求你,就当是为了阿姐,也不要睡着,不要离开阿姐,好不好?”姜琳琅心神一震,险些步伐不稳跌倒。 她抓着那微凉的手,想要传递自己的内力,可姜婴却拂开她,轻摇了摇头。 她哭,她叫,她祈求着他。 姜婴抬手,这个动作若千斤重,艰难无比。但他面上始终带着清浅干净的笑,指腹轻轻擦拭着姜琳琅眼下的泪。 “莫哭。这样也好,阿姐有人保护有人陪伴……而我,终能去见爹娘了。”他说着,嘴角的鲜血不断涌出,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气息在一点一点消散,所以他握住容珏的手,将其不断给自己传输内力的手放到姜琳琅那只手上。 “不必为我耗费内力,保护好阿姐。” 容珏长睫微颤,却没有拒绝,他知道姜婴的心思,大概这个世上,他们是最相似的人—— 同样的冷漠,却也同样的,爱琳琅入骨。 只要琳琅好,他们就好。 握着姜琳琅那不断颤栗的手,容珏眸子里闪过一丝惋惜。 姜婴,已经油尽灯枯,他的内力石沉大海,药石无用。 “咳……”姜婴咳了声,嘴角的血溢出更多,眼神也开始涣散,他望着哭得像个孩子,悲痛也绝望的姜琳琅,眼里也闪烁着泪光,嘴角牵起,笑得有些力不从心,他继续嘱托容珏,“出去后,阿影会助你们一臂之力……咳,姜文此人不可留,但我已安排妥当……” 他又看向姜琳琅,“姜猛姜武还有姜家旧部……他们忠心耿耿,小婴知道,阿姐会安排好他们……至于阿影,咳,她也是个苦命之人,若阿姐需要,便带上她。反之,就放她离去……咳,姐夫的内力真厉害,我还能……说这么多……” “别说了,别说了!”姜琳琅握着他的手,容珏护着他们姐弟,她哭得双眼红肿不成样子,心中却有个大口子,在剧烈地撕开,很痛很痛。 “我不要你死……说好的,再也不离开阿姐的,你怎么能骗我……” “好,不走。小婴会一直陪着阿姐。”姜婴看着哭得这么可怜的姜琳琅,心里既是满足又心疼,阿姐这般在乎他,可他…… 忍着心脉尽断的苦楚,姜婴咬了咬舌尖,疼痛唤醒了他几分清醒,他弯了弯眸子,不肯闭上眼。 容珏有几分不忍地别过头,但此时密道前方的道路都快被坍塌的巨石堵住,他不得不保持理智和冷静。 “琳琅,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先出去好吗?” 姜琳琅却伸手,眼泪无声地掉落,她好似平静了下来,将姜婴从容珏怀中抱过来。 好轻,她的小婴,浑身都瘦得只剩骨头了。 “好,我们走。阿姐带小婴出去找大夫……” 她抱着几乎没有重量的少年,泪痕斑驳,但她没有再放声痛哭。 她知道,因为她的痛苦和哭泣,弟弟在承受着痛苦也不肯闭上眼,就为了,让她安心。 可是,这么难受的话。 “小婴,睡吧。” 睡着了,就不疼了。 397回家,计谋 “不,小婴……撑得住。”姜婴紧紧地抓着手里的娃娃,一只手轻轻地拉着姜琳琅的一只袖子,像小时候那般,带着亲昵眷恋和依赖。 满是颤音地轻轻应着。 但那身体四肢百骸的痛苦,叫他止不住地颤栗,身子也好似冰雪般,寒冷刺骨。 姜琳琅感觉自己双手触及的,是一块寒冰,手都冻得没有快没有知觉。 她喉头哽涩,“乖,睡吧,醒了,就到家了。” 这么痛苦,她还强迫他撑着,是她太自私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保护她,可她这个姐姐,什么都做不了。 姜婴握着娃娃,将脸轻轻埋进姜琳琅心口,长睫微微颤了颤,痛苦和疲倦袭来,他轻若蚊蝇的粗嘎声音很低很轻地响起,“好,阿姐,到家了,记得喊我。” “恩……”姜琳琅抑制住自己颤栗的哭腔,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来,温柔地冲姜婴保证道,“到家了,喊你。” 姜婴慢慢阖上眸子。 好不容易出了密道,才飞身上来,踏入外边,姜琳琅步子骤然一顿,浑身僵立在原地。 但见那抓着自己袖子的手,缓缓垂落,如风中摇曳的一片落叶。 她抬头,望了眼蔚蓝熙和的天空,阳光洒落大地,风吹过,行宫梨园的梨花随风四散,飘去不知名的远处。 姜琳琅想,她的小婴,这一觉会睡得很香甜,就算她唤,也不会醒了。 眼泪无声地砸落,滴在那她雕刻得并不好看的娃娃上,顺着娃娃的眼角,垂落,好似那娃娃也跟着一起哭了般。 “琳琅……”容珏伸手,想要安慰,字句却哽在喉间,什么样的言语都无法安慰一个失去胞弟的姐姐,他想。 姜琳琅摇头,抬起一只手迅速将将要滑落的眼泪抹去,冲容珏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没事,我们走吧,他想回家,我们带他回家……” 她救不了他,反而搭上了他的一条性命,不能再连他生前最后的愿望都不满足他。 看着这样故作坚强的姜琳琅,容珏微微握了拳头,看向暗卫,“走!” 却听暗一急急汇报道,“主子,外边四国的人马将行宫里里外外都包围了。若非姜小公子稳住齐睿先进来,此时……” 闻言,姜琳琅手指指骨都捏得紧紧的,她咬着唇,四国的人马…… 低头看了眼宛若沉睡的姜婴,不禁心中悲恸,为何一定要逼他们,一定要逼死她的小婴呢。 “今日,就是整个天下的人拦在外边,我们也闯一闯!”姜琳琅想着,摸了下被她背在身上的传国玉玺的布包,眸子泛过泠泠冷意,声音铿锵有力。 暗卫这时才看清,姜琳琅抱着的姜婴,已然是…… 一个个不禁心生几分感叹同情。 容珏走到姜琳琅身前,嘴角轻轻牵起,“跟着我。什么也不要做。” 姜琳琅怔愣地望着冲她清雅温柔一笑的容珏,好似他依旧胸有成竹,并不畏惧所谓的四国仇敌般。 一行人,心中抱着九死一生的念头,打开了大门。 门开启,暗二等负隅顽抗的守卫,还有四国虎视眈眈的人,姜家旧部,唐霜儿等人,都不由朝着那打开的大门望去。 容珏和姜琳琅是并肩而立的,后者抱着姜婴,面无表情,眸光一片冷凝地迈出步子。 “主公!” “少爷!” 姜家旧部看到姜琳琅抱着的,垂着手,一只袖子满是血迹的姜婴,一个个目露哀痛,跪下。 阿影眸子一瞪,难以置信地冲上前,手轻轻颤抖着,抚上姜婴冰凉的脸,喉头滚动,难以抑制地质问姜琳琅,“怎么会这样!主公进去前还好好的,他怎么会——” 怎么会死…… 姜琳琅眸子轻抬起,目光有些空洞木然地望着阿影,声音沙哑,“别吵着他,他说想回家。” 而看到姜婴的尸体,姜文和西门寒二人,忽然捂着头,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一个暗示的鬼魅之音—— 看到我尸体时,便是你自戕之时。 姜文目呲欲裂地瞪着姜婴的尸首,“好你个姜婴!居然要置老夫于死地!” 他忙点了自己的穴道,在原地打坐,让两名姜家旧部替他护法,企图对抗姜婴给他下的摄魂暗示。 姜武听了,登时不知所措,一会看看姜琳琅和姜婴,一会看着自家大哥,眼里挣扎纠结。 西门寒武功太弱,当即头疼欲裂地抱着头,朝着车壁撞上去。 “啊,陛下,陛下这是怎么了!” “快,快带陛下下山!”随从立即下令,于是暂时西国只好退出这场玉玺之争。 剩下的东国皇帝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视线落在一言不发,只盯着那个叫姜琳琅的女人的齐睿身上。 “容珏!你总算出来了!” “齐睿,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下令!” 齐睿凉薄地看了眼明显慌了的东皇一眼,“玄璜。” 但见他身侧一名肃杀的高大侍卫,忽然手一落下,原先南国的那些人,突然将武器对准了东皇等人…… “齐睿你要做什么!” 铁骑一拨人马也拔了刀剑朝着东国的人下手。 东皇的惊诧喊声,最后停在了那砍下他头颅的剑下。 他的人头落了地,死不瞑目地瞪着齐睿。 齐睿面无表情地下令斩杀了一国君王,将其人马也尽数灭了。 看到这一幕,不说容珏的暗卫,姜家旧部,就是姜琳琅,都眸光一滞,对这样的齐睿感到无比的陌生。 唯有容珏,摩挲了下自己的玉扳指,可有可无地轻嗤一声,“好计策。这样就可以将罪名推到我身上不说,还能独占玉玺。齐睿,士别三日,当真是要对你刮目相待了。” 想必,西门寒带着人下山后,定是会被齐睿事先安排的人马伏击。 当真是好计谋! 心狠手辣不说,还能一网打尽。 这样子的人,虽是自己的对手,容珏也不由对其称赞。果然,那个温润善良的萧王,不复存在了。 “哼,容珏,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齐睿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默默手一挥,铁骑便往前行。 398相争,胶着 “齐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姜琳琅将姜婴交给阿影,后者小心翼翼地抱着小主人,坐在石阶上,一向冷情的人,也不免落泪心伤。 姜琳琅走到暗卫前,背脊挺直,声音拔高,与齐睿对峙而立,诘问道。 铁骑的步伐,也因为姜琳琅,停下。 “为了什么?”齐睿看着姜琳琅,眸子里满是执念,“若我说,为了你,你信么?” 他母后没了,父皇去了,现在他应了孤家寡人这四个字,他曾不屑一顾的皇权,却在这个时候,让他明白,唯有站到了权力的最高端,所有人都臣服于他时,才有资格去争夺他想要的一切。 否则,只有被抢走心爱之人的份。 姜琳琅眸光微晃,有些悲怆地笑了下,“为了我?” “如果你真是为了我,就收手吧!不要再造成更多的牺牲和杀戮了。”她失去了最亲的弟弟,而她在临安,曾经最好的朋友,却说为了她,造成今日这般血流成河的惨剧。 到底,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 齐睿微微眨了下眸子,闻言,却是嘴角上翘了一下,“收手?好放你和容珏走么!琳琅,你看清楚,造成今天这般田地的,是你身后的容珏,不是我!” “少废话,动手。”容珏将姜琳琅的手拉着,往自己身后,“莫寒,护着她。” 姜琳琅还想劝什么,但两个男人一对上眼,便如不共戴天的仇人般,纷纷亮了兵器。 一人飞身迎上,一人从马上跃下。 两道在空中打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 “怎么办,师姐,要不我先带你走吧!”唐霜儿从屋檐飞身跳下来,抓着姜琳琅的袖子,有些不知所措。 姜琳琅看着她,有些欣慰却又感到抱歉地扯了扯嘴角,“傻丫头,为什么要掺和进来呢?你快走吧……日后提及我,只当我是钟秀山的叛徒,别再以师姐唤我了……” 现如今,齐睿斩杀了东国的皇帝,西国的皇帝生死未知,这天下,定是要起战事纷争了。不管结果如何,只要齐睿放话,容珏便是天下的公敌。 她已经连累了自己的亲弟弟,不能再害得师门跟着她一道被追杀。 唐霜儿闻言,震惊难解,“不,为什么要这么说?师姐永远是霜儿的好师姐,霜儿不要这样……” 到底是小姑娘,不谙世事。 姜琳琅眸子里流淌着几分暖意和悲情,抬手抚了抚唐霜儿的鬓发,语气温柔,“好霜儿,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爹,为整个唐家着想。只要你心里有我这个师姐,名分上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着,不等唐霜儿作何反应,姜琳琅直接趁其不备,点了她的穴道,然后对着笛女等人颔首致意,“劳烦你们,送她回唐家。” 笛女等人懂了她意思,点头应允,抱起唐霜儿,对姜琳琅拱手一拜,“姜姑娘,保重。” 她们几个是正派中人,若非与唐霜儿有几分交情,也不会趟这趟浑水,现如今姜琳琅深明大义主动提及让她们退出,她们与她还没有患难生死的交情,自是选择明哲保身。 江南五鬼还没开口,姜琳琅便对着她们一拜,“多谢诸位出手相助,现在,前辈们也可离去了。” 五鬼面面相觑,随后一言不发,只拱手回以一礼,叹了一声,便飞身离去。 “夫人,我们……”暗卫看着姜琳琅撵走了帮手,并没有任何不满,而是清一色往前,亮了剑,意思不言而喻。 姜琳琅只失笑,“不必打了。” 她说着,忽然扯下身上的布包,将玉玺亮出来,对着虎视眈眈的铁骑道,“传国玉玺在此,若你们谁敢往前一步,我便立即毁了它!” 传国玉玺! 众人皆是惊叹地望着这传说中可号令四国的前朝之物,铁骑们闻言哪里还敢上前? 而姜文则是激动地立即冲开了他的穴道,手运气便要朝姜琳琅偷袭而去。 “唔——” 不待姜琳琅和暗卫回神出手,便见一柄剑从姜文后背刺入胸前,剑刃满是鲜血。 姜文望着自己胸前的剑,回头,只见阿影面无表情地抽出佩剑,“主公说过,你该死了。” 不管是利用主公这么久,还是想要对主公最在意的人不利,他都该死了。 姜琳琅回眸,冷淡地望着倒下的姜文,对上后者不敢置信和不甘愿的眼神,声音漠然,“姜文,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是你罪有应得。你下去记得好好和小桥恕罪。” 这个人,野心太大,良心早就泯灭。 姜武一下扑过去,“大哥,大哥!”他为人耿直憨厚,见自己大哥被杀,提剑就要手刃阿影,却被姜猛按住肩膀。 姜猛喝了他一声,“姜武!如今小少爷尸骨未寒,阿影是小少爷的贴身侍卫,她的话就是小少爷的命令,更何况,姜文野心勃勃,又妄图对大小姐不利,他违背姜家军的训词——是他死有余辜。” “可是……”姜武剑落下,他不禁哽咽低头,抬起袖子拭泪,他只是憨厚但并非不明白大是大非,不辨善恶。 相反,之前他就发现大哥姜文的不对劲,甚至还暗中劝阻过,可收效甚微。 姜琳琅转过身,抬头望着空中打得火花四溅的两人,抿紧了唇,一手护着自己的小腹,忙喂了自己一颗养神护心丹。 孩子,你爹娘现在是最紧要关头,你争气点,坚强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默念起了作用,不多时,腹中那隐隐的坠痛总算缓解了。 她抱着玉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打斗得激烈的二人,眉心一片阴霾。 容珏袖子一甩,将齐睿的剑打偏,随即一掌迎上。 齐睿不甘示弱,飞身一掌接上来。 两人掌心相对,内力迸射,空中爆破声响起。 “看来你耗费了不少内力。”齐睿冷冷一笑,身子往后一展,随即又飞速往前再度挥了一掌,直直朝着容珏的心脏击来。 容珏勾唇冷嗤,“对付你绰绰有余。” 399不死,孩子 “郡主。跟我们回去吧。”此时,玄璜上前一步,对着姜琳琅恭恭敬敬一拜,眸子里却是不容置喙的威胁,“若您跟我们走,陛下自会对您既往不咎。” 姜琳琅面无表情地摇头,“我不想跟你们动手,但我也不会跟你们走。” 她说着,便看向上方的容珏。 在地宫中,他为了替姜婴续命,耗费了不少内力和真气,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齐睿。 她的担心不无多余,但见不多时,容珏身形微晃,险些落下,双手一展,跃下落在她身前。 手按了按心口,眸色冷凝地望着对面被他打了一掌,嘴角溢出血迹的齐睿。 “容珏,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姜琳琅上前,扶着容珏的手臂,端详着他的神色,眉头紧锁,满面关切。 另一厢,齐睿捂着胸口,容珏那一掌,若是常人早就毙命,若非内力耗损,这一掌下来,就是他也要去了半条命。 他咳了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玄璜上前欲搀扶,他抬手拒绝了,眸子死死地盯着面前,满心满眼都只有容珏的姜琳琅。 伤口的疼,怎及心底的痛? 明明伤得重些的是他,可她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他。 “来人——”他眼角赤红,不知是嫉妒多些还是恨意深些,口中的腥甜叫他理智几乎无存,既然这样,那他杀了容珏,没了这个男人,姜琳琅就是他的! 铁骑在齐睿的一声令下,长枪长剑挥向容珏等人。 容珏一手伸出,护着姜琳琅。另一只手拿了一柄剑,冷眸凝着眼前的铁骑军队。 双方对战,一触即发。 齐睿望着自己强大的铁骑军团,再看容珏身后负伤的负伤,疲惫的疲惫的暗卫,加那十几个江湖高手,胜券在握地扬了嘴角。 “何必呢,胜负,一目了然。” 说着,他看向姜琳琅,以及她身后的姜家旧部,“姜家军旧部,若此时投降,朕,恕你们无罪!” 姜家军却都看向姜琳琅,后者回头,看着抱着姜婴尸体的阿影,再看姜武姜猛等人,眸子里挣扎难掩。 她是不想看到任何人流血牺牲的,可她同样明白,这场战,不得不打。 不管是心高气傲绝不会妥协的容珏,还是性情大变势要与容珏不死不休的齐睿,这两人,她劝阻不了任何一个。 但是,她护着自己的小腹,她想告诉容珏,他要当爹了,可是现在的情形,根本不容许她讲这个。 她看看姜家军,看看暗卫,再看看容珏,不禁咬牙。 “相公,你生我生,你死——我追随!”她忽然握住容珏的一只袖子,随后看向身后的姜家军,“要去要留,你们自己选择。你们不必听我的,我已经不是姜家大小姐,我只是容珏的妻子。” 这话,叫姜家人不无失望的,大小姐这意思……就是拿了玉玺,也不会同意自立为王。更是出嫁从夫,打算同容珏同生共死。 容珏却是心底一悸,他回握住姜琳琅的手,看了眼身后的莫寒,而后轻声道,“你放心,我们都不会死。” 从前他是无惧死亡何时来临,谋江山谋天下,而有了她,便是阎王,他也要斗一斗! 齐睿见这郎情妾意的夫妻情深画面,眼底的郁色更甚,他手中的剑挥下,“除了临安郡主,其余人——一个不留!” 根本不等姜家旧部表态,直接动了杀光除了琳琅以外所有人的心思。 “杀——” “冲——保护主子和夫人!” 几乎是话音落下,两方便交起手来。 姜琳琅听着刀剑撞击的冰冷之音,看着眼前不断倒下的尸体,还有地上汨汨的血河…… 不禁眸光大恸,握着玉玺的手都在颤抖,对于齐睿而言,就算她拿玉玺要挟,他也要杀了容珏! 所以他早知道她会这般,才会在这之前就杀了东国皇帝,任由西门寒下山而后派人伏击……这样一来,不管玉玺如何,他都能铲除容珏,甚至最后,一举多得。 那个总是身穿月白华服,手握长萧,温润如玉的男子,到底是在这场关乎权力关乎野心的纷争中,好像还在昨天,又好像已经死去…… 这一切,她知道不怪他,可眼下的厮杀,又是她极不想看到的。 “暗一,小心!” 姜琳琅被莫寒和阿影一前一后拉着,她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眼见着暗一为了保护容珏,被几名铁骑围攻着,身上不可避免地受了几处伤。她禁不住失声提醒。 “别打了,住手,都住手!”姜琳琅看着容珏红色的衣决染成暗红色,这么多铁骑,敌众我寡,根本没有胜算。 但是她的呼声,没有人顾及得上。 姜琳琅知道,容珏心气高…… “容珏,你要是敢死,我和孩子随后就陪着你一同赴黄泉!” 傻瓜,她说是同生共死,可为什么要以卵击石呢。 姜琳琅掩面,泪水顺着指缝滑落,小婴已经没了,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果然,姜琳琅这一声,起了作用。 容珏浑身一震,孩子? 他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呆呆地转过身,一动不动地盯着姜琳琅,视线下移,落到她腹部处,面上的表情竟有几分傻气。 “主子小心!”一旁的暗三吓了一跳,手中的剑飞掷出去,直接将那个想要偷袭容珏的铁骑兵给斩杀。 容珏手一挥,直接将挡在周身的铁骑给甩到了半空,他脚步往前一跃,便回到了姜琳琅身边。 不可思议的面上流露出几分又惊又喜又恼又怕的神色,可谓是精彩纷呈。 他大手生怕用了力,轻轻地带着颤栗地抚上那平坦的小腹上,声音都不稳,“你,你的意思……” 明明是这般凶险的时候,姜琳琅却因为难得犯傻的男人,破涕为笑,她有几分苦涩又有几分喜悦地抚上他的手背,点头,语气温柔,带着初为人母的喜悦—— “是,你要当爹了。这里,有了我们俩共同的孩子。” 一个属于我们,血脉相传的宝宝。 所以——我们都不能死。 400威胁,抉择 孩子? 若说容珏的惊喜,那齐睿便是惊诧,以及嫉妒和愤怒了。 他手死死地握着缰绳,从他紧绷战栗的面部肌肉可以感知到他此时的心情如何,就是身下的马儿都感到不安地动了动蹄子。 “杀了他们!” 就算琳琅怀了容珏的孩子又如何?只要容珏死了,他可以带琳琅回去,如果她非要生下这个孩子,他可以当这个孩子的父亲! 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齐睿,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容珏,夺回琳琅。 “齐睿,你醒醒吧!”姜琳琅看着因为孩子而手忙脚乱像个孩子一样的容珏,心里原先笃定的念头更甚了,她走到两军前,遥遥望着齐睿,眸子里满是无奈和哀色。 “事到如今,是我们对不起你,但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你若执迷不悟,结局只能是两败俱伤!” “执迷不悟?琳琅,你说我执迷不悟,那你呢?你爱他什么呢?他满手鲜血,一个前朝孽种,天下公敌,你都愿意跟着他——而我呢,我对你好,我心疼你,我保护你,我对你的爱你就是视而不见!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到了这一步,还执迷不悟!”齐睿激动地说着,眸子里阴鸷满布。 姜琳琅一时无话,看向容珏,“世人再好,这世上也只有一个容珏,你做再多,我也无法回应你……” “是么?呵呵呵呵,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死好了!”齐睿忽而鬼魅一笑,轻轻敲了个响指,忽而,姜琳琅脚下地面迅速隆起,有什么东西钻到了她脚边,再然后,一道身影破土而出,快到令人难以捕捉。 姜琳琅手一松,传国玉玺便丢给了容珏,然而她惊惶叫了一声,容珏伸手,却为时已晚,但见那身影已经掳着姜琳琅,下一瞬,姜琳琅便来到了齐睿马旁。 她心口一滞,没想到齐睿还留了这一招。 “琳琅!”容珏登时眼眸一红,满是愤怒,指着齐睿,咬牙切齿,“你若敢伤她,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齐睿不以为意地笑了,那张温润的面孔上总算有了几分得意之色,他伸手,直接将姜琳琅拉着双手一揽,将人抱在怀,放在马上。 遥遥望着怒不可遏的容珏,眸光冷意杀气并存,“我想杀的,自始至终,都是你——杀了他!” “容珏——”姜琳琅挣扎,却被齐睿禁锢不得,齐睿不敢用力,怕伤着她,但声音却含着几分威胁。 “琳琅,你若不想伤着腹中胎儿,就乖乖的。” 仔细听,他的语气深处,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温柔深情。 姜琳琅却只听出了威胁,她本能地护着腹中胎儿,身子绷得笔直僵硬,面上满是担忧关切地望着愤怒地朝这边杀来却被铁骑牢牢围困的容珏。 她声音冷冷地呵道,“齐睿,你好卑鄙!” 他明知容珏在意她,偏要这般刺激容珏,想要取他性命。 之前铁骑顾忌着她在,弓箭手都没有动作,此时,身前的弓箭手拉弓搭箭…… 这样下去,就是再神通的人,也会精疲力尽,死在这些铁骑之下。 “我不这么做,怎么能达成所愿?”齐睿拥着她,终于可以抱到她了,曾经奢望不及的人,现在乖乖被他抱在怀中,哪怕非她自愿。 看吧,只有拥有了无上的权力,心肠变得坚硬狠毒,才能得到他想要的,夺回他梦寐以求的! “不要……”姜琳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倒下,泪潸然落下,她摇头,忍住哽咽,冲容珏喊道,“容珏……” 阿影护着姜婴的尸体,眼见着箭矢飞来,避之不及地要射中姜婴,她想也没想,直接以后背挡了一箭。 姜琳琅见了,呼吸都一瞬停顿。 感受到她一瞬的紧绷,齐睿望着那边,忽而附耳在姜琳琅耳边轻声道,“琳琅,你看,你难道想让你弟弟,死无全尸么?” “齐睿你!”姜琳琅咬着唇,血立即涌出,她红着眼,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既然如此—— “琳琅,你干什么!”齐睿一个不防,便见姜琳琅忽然拔出匕首横在她自己的脖子上,匕首锋利尖锐,寒光闪闪。 “让你的人住手!不然,我自尽而亡!”姜琳琅眨了下眸子,将泪滴滑落,而后吸了吸鼻子,声音冷静冰冷,她握着匕首,手很稳,在齐睿紧张和犹豫的期间,她冷冷地接着道,“放他们走!” 齐睿抬手,想要夺过匕首,姜琳琅却丝毫不留情地用了力,匕首锋利的刀刃瞬间在她脖子上划了一道细微的血痕。 “别,别,琳琅。”齐睿一下晃神了,双手微举起,不敢动作。 那厢容珏等人也是惊诧难掩,容珏一手甩开一名铁骑,心惊肉跳地看着姜琳琅那毫不含糊的动作。 “琳琅,别做傻事!” 他阴柔的声线颤了颤,心都要跳出来,“将匕首放下来!听话!” 姜琳琅转过眸子,目光哀伤又故作坚强地望着他,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但她却不再哭泣。 她知道,唯有这般,这场无谓的牺牲才会停下来。 “都别劝我。我心意已决,齐睿,你放了他们,我……跟你走。” 这话,姜琳琅说得极为艰难,她看着齐睿,身后那冰锥一般的视线叫她头皮发麻,她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认真地望着齐睿,与其做交易。 “姜琳琅,你敢!”容珏往前一步,铁骑的刀剑指着他,他还要动作,就听姜琳琅背对着他,高声道—— “容珏!事到如今,你想大家还有孩子跟着你一起赴死吗!我答应过带小婴回家,我不能食言!” 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忍着泪意,语气坚决。 容珏脚步停下,身后的暗卫本来担心拉不住他,却发现他双肩卸下…… 语气带了几分低迷,“那我呢,你就不要我了么,琳琅?” 这一声,叫姜琳琅心如刀割,她握紧了匕首,本以为不会再有的眼泪滴答滴答地落下,抑制着哭腔,她强自冷静。 “恩,不要了。” 给读者的话: 小可爱说虐就给我寄刀片… 默默想,这不虐吧… 401被迫,分离 面对姜琳琅这坚决的态度和凉薄冷静的一声回应,众人皆是吃惊。 唯独容珏,面色冷了下来。 “姜琳琅,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明明答应过,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他;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我反悔了!”姜琳琅手里的匕首没有落下,眸光带着决然和恳切地看着齐睿,后者唇线抿成一条线,手抬起,示意收兵。 “琳琅,你将匕首放下,其余的我们好好商量。好吗?”齐睿伸手,又怕姜琳琅戒备伤着她自己,便只好小心翼翼带着诱哄意味地开口。 姜琳琅摇头,“齐睿,我不会信你——除非你放他们下山。” “好!我放!”齐睿咬牙看着那边因为姜琳琅的话气得脸色铁青,与他的人僵持的容珏,心中不免起了几分快意,虽然他很想杀了容珏,但是他知道,若不答应琳琅,再想带她走,机会就渺茫了。 他咬咬牙,一口应下。 姜琳琅戒备冷静地看着他,“你现在是一国之君,金口玉言,答应了我,便不能出尔反尔。” 齐睿见她手里的匕首始终不肯离脖颈一分,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当机立断地对着自己的铁骑和弓箭手道,“都让开!放他们走!传朕旨意,谁都不许阻拦!” 说完,他也不管玄璜等人惊讶和难看的脸色,忙看向姜琳琅,“现在你可以放下了吧!” 若说齐睿有多想杀了容珏,那他便有多害怕姜琳琅出事,这样的心情碰撞下,他自是会将杀容珏的事放到一旁,姜琳琅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姜琳琅。”容珏抿着唇,心里第一次痛恨他此时显现出的弱小来,他懂姜琳琅的心思,也因此,才更加愤怒。 他容珏的女人,何须这般以自己性命相要挟,来换取他的一时安宁? “容珏,算我求你。”姜琳琅见弓箭手扔了弓箭,铁骑也放下了兵器,才终于转过身来,看着他,眼里是化不开的深情和祈求,“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回来。” 她说着,无声地冲他摇头,嘴角牵起一抹温柔的浅笑,容珏,如果你懂我,便走吧,等你休养生息,等你有了足够的筹码—— 再接我和孩子回去。 她的男人,她有信心。 容珏读懂了姜琳琅的眼神,是以,他的愤怒平息了,他看着她,眼里浓烈的痛苦不舍还有不甘交错。 最终只化作一个苦涩的笑声,“你等我。” 等我回来,必带回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说着,他看着自己身后的暗卫,咬牙狠心下令,“走!” 天知道,他心里有多想冲上去,带她走,但是他不敢冒险。他怕她怀着身孕却要跟着他提心吊胆地躲避追杀。 琳琅,我到底,舍不得你受苦。 容珏死死地握着拳头,指甲嵌入手心,刺破皮肉,指甲染了血,他眼角发红,却狠着心不回头看姜琳琅一眼。 他怕多看一眼,便走不了了。 姜琳琅目送着容珏离去的,凄凉又孤冷的身影,一行泪顺着眼角无声流下。 待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她手中的匕首缓缓放下,跌落在地。 原来真到了这样的时刻,你爱那个人,便是搭上自己,也不忍他送命。 如果可以,用她一人,能换他和众人平安,心中竟是那般的轻松。 她看着姜家军,以及不肯走的莫寒,喉间哽涩了下,闭了闭眼,逼退了泪意,平静如水地对他们到,“你们也走吧。小婴我会带他回去。” 莫寒往前一步,“主子去哪,莫寒就去哪。” 阿影抱着小婴起身,“阿影要跟着主公。” 姜家旧部在姜猛的带领下跪下,“属下愿追随……” “我不需要你们。”姜琳琅径自打断了这些人要表的忠心,她眸色淡然,推了下齐睿,自己下了马。 玄璜拿了剑要上前,齐睿却抬手无声制止了,眼眸一直盯着姜琳琅一举一动,他相信琳琅,就算为了这些人的性命,她也不会轻举妄动。 果然,姜琳琅只是神色宁静,面无表情地走到阿影身前,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姜婴,抱在怀中,轻轻低头,脸贴着姜婴冰凉的小脸。 轻轻地道,“小婴,阿姐带你回家。” 说完,她也不看其他人,只是清冷地道,“我要回临安了,你们都不许跟来——这是我的命令!” 末了的那句,带着几分肃色严厉,周身都带着一股威压。 叫还想说什么的众人哑口无言,若他们当她是主子,便不能置喙。 包括阿影——主公说过,他不在了,她的主子便是大小姐。 目送姜琳琅抱着姜婴朝齐睿准备的马车而去的背影,众人眼底不禁浮起几分哀色。 那背影望着便令人心疼。 齐睿下了马,想要替她抱姜婴上车,姜琳琅避开他的手,无声地绕过他,在内侍替她拉开车帘中,踏上木梯,上了马车。 望着浅色的纱幔车帘落下,齐睿的眸光也闪了闪。 “起驾!”玄璜在一旁,询问地望了他一眼,得了他的眼神示意,便高呼了一声。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便离开。 齐睿弃马改坐马车。 姜琳琅对于他上来的行为,不置一词。 或者说,她抱着死去的阿弟,眼神空洞,对他的存在都无视了。 马车轻轻驾驶着,许是念及姜琳琅怀有身孕,齐睿命车夫格外小心地驾车。 “琳琅。”齐睿轻声唤她,眼里满是柔情地凝视着这张朝思暮想的面容,语气好似当初那般温润又柔和。 但不同的是,姜琳琅不会再明媚展颜地回应他了。 他面上的笑意僵了僵,也不恼,只是有些心疼地望着她身上的伤,以及她抱着姜婴的双手。 目光落在姜婴那纯净的好似只是睡着的容颜,他叹了声,“我知你心中哀痛,但你现在身上有伤,还是让太医先给你看看,好么?” 姜琳琅还是空洞地望着前方,一言不发。 “你不为自己想,也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齐睿握拳,虽不愿提,但还是拿孩子劝说。 果然,姜琳琅空洞的眸子轻轻颤了一下,有了变化。 给读者的话: 昨天更的但是学校断网了 402讨好,噩梦 齐睿见状,不禁无声苦笑,但也心中松口气,他嫉妒甚至讨厌容珏,但这个孩子,也是琳琅的,并且,他不忍伤害琳琅,哪怕是她和别人的骨肉。 只是,姜琳琅眸子动了动,又低头,看着姜婴的面容,手轻轻动了动,抚了下姜婴的额头,将一缕碎发捋到他耳后。 “琳琅,你恼我,恨我,我都可以接受,但别这样闷着让自己难受好吗?”齐睿不由眸子黯淡下去,随后他像是想到什么,眸子又重新亮了一下,“回临安的路上多则半个月少则十来天,只怕是对姜婴……不好,不如我们就在山脚下的村落暂停歇,我命人想法子保住他尸身可以完好地回到临安——好不好?” 终于,姜琳琅这回,眸子看向齐睿,眼里闪烁着几分暗芒,她启唇,声音暗哑,“你有法子,保他身体不腐不化?” 听她这般说,齐睿便懂她意思,“有,我一定竭尽所能保住他的尸身。那你也要配合太医,乖乖治伤,好吗?” 这回,姜琳琅点了下头,无声地靠着车壁,她怎会拿自己的身体赌呢?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到了山脚下,齐睿直接命人将一间客栈包了,欲带着姜琳琅进了天字号房。 但姜琳琅依旧一副不肯说话没有表情地坐在一楼那,抱着姜婴不肯撒手。 见她脸色如此难看,身上带了伤又怀着身孕,齐睿不免蹙眉担忧。 “你乖乖睡一觉,让太医给你诊脉,姜婴交给我。” 齐睿微一掀袍摆,在姜琳琅面前蹲下,语气温柔宠溺,声音和风细雨,光是听他的声音便知他该是何种柔情似水的神情,凝望被他喜爱的女子。 周围的亲卫不免感到唏嘘,自打陛下登基以来,便性情大变,从前的温润好脾气被阴鸷冷酷取代。 此时听到这温柔得能溺死人的话,对姜琳琅这位罪臣之妻,心中多了些想法。 陛下为了这个女子,当真是做了许多荒唐疯狂之举,就连他口诛笔伐要杀的容珏都暂时放过…… “你看,天气渐热,如果……你也希望姜婴回到临安时,还是这般漂亮干净的模样,对不对?”一国之君,甘愿蹲在一名有夫之妇身前,放下所有尊卑身段,不顾下属的眼光,几乎可以说是爱到卑微了。 甚至是,都不敢提姜婴死了的事实,唯恐刺激到姜琳琅。 闻言,姜琳琅眸光微闪,手轻轻抚着姜婴漂亮的脸,是啊,这张天使一般纯净漂亮的脸,她要保护好它。 于是,哪怕她不想同齐睿言辞,还是点头,低低应了一声,“拜托了。” 终于见她肯与自己说话,齐睿大喜过望,随即立即吩咐,“太医,轻衣,带郡主上去休息诊脉!” 而后伸手,姜琳琅犹豫着,还是松开自己紧紧抱着姜婴的手,看着齐睿小心翼翼、轻而易举地将姜婴抱起来,甚至是那紧紧攒在手里的娃娃掉了,他也给小心地捡起来,擦拭了下,放回姜婴手中握着。 目送齐睿快而稳地抱着姜婴离去的身影,姜琳琅终是撑不住那口吊着的气,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郡主!” 齐睿带来伺候姜琳琅的宫女轻衣,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子,旋即跟着太医一道,急急上了二楼天字号房。 “皇上。”玄璜见齐睿出来,怀中还抱着姜婴,面上微怔,拱手行礼。 “立即派人去寻一座冰棺来,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要保证姜婴的尸身完好不坏地回到临安。” 齐睿面色沉如水地对玄璜命令着。 玄璜一惊,跪下,面上神色变幻莫测,但还是恭敬地回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心中却是有些无奈,一遇到跟南安郡主有关的事宜,皇上就不冷静了。 “还有——”齐睿忽而又叫住玄璜,眸光微闪过一丝厉色阴鸷,压低声音对他道,“暗中派人追杀容珏,生死不论!” 什么?玄璜这回有些不确定性地看了眼齐睿,“皇上不是答应了郡主……” 非是他觉得这个命令不对,而是没想到皇上才答应的南安郡主,居然会反悔。 齐睿闻言,无声冷笑,面上满是阴霾,“他不死,朕永远不得安宁,去吧!” 就算食言又如何?容珏活着,琳琅就永远对他心存幻想,而他便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坐上龙椅,势必要学会不择手段,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琳琅。 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姜婴,齐睿眸子轻眯了眯,姜婴啊姜婴,你居然背叛朕—— 不过你死了也好,至少,琳琅因为你,也会跟我回临安。 真是该死……一个个的,都该死,却偏偏都占据着琳琅心里那么重要的地位。 既然这般,死一个和死两个,有什么分别? 雾蒙蒙的世界,姜琳琅独自一人行走在雾中,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 渐渐的,一人站在远处的雾中,一身黑衣,面容却白皙如玉,笑容干净若梨花地望着她。 “小婴!”她追上前去,唤他,却发现两人之间距离那么远。 ——阿姐,我走了。 “别走,不要,小婴不要死……不要离开阿姐!”姜琳琅冲上去,伸手要抓住那身影,却只抓住一片虚无的青烟。 ——阿姐,保重。 画面一转,姜琳琅看到一身血衣的容珏,站在万丈悬崖边,回望过来,眸光一片阴冷与哀戚。 ——琳琅,再见。 “不——不要——” 姜琳琅再醒来时,已经是日暮时分。 她是被梦里惨痛的生离死别画面惊醒的,拥着被子,发丝凌乱披散下来,她浑若未觉,面上一片纸色的白。 回过神来,身边响起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温润声音—— “琳琅,你醒了。” 她这才看向守在床边不知多久的齐睿,视线一移,发现身上的伤都被包扎处理过,身上盖着柔软的薄被,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褥子…… 原来,方才的一切,只是个噩梦。 可是,为什么这般真实呢? 容珏,你现在在哪,还好吗? 403伤人,服药 “饿不饿?”齐睿见她坐在床上又一个人发着呆,眸光微黯,语气却愈发温柔,“我命人给你煮了些清淡的粥。” “我不想吃。”姜琳琅拥着被子,双手轻轻环着膝,像是没有生命气息的一尊娃娃,无欲无求地淡腔开口。 齐睿本欲起身端粥的动作僵住,须臾,他嘴角凝固的笑意再度勾起,看着她,就好似看一个任性的孩子,带着包容和耐心。 “怎么能不饿呢?太医说你现在需要静养调理,身子都弱成这样了,如何护住肚子里的孩子?” 哪知,他这话不知触碰到姜琳琅哪根弦,她戒备地竖起浑身的刺,手护着自己的肚子,往床里靠,眼神满是寒冰和警告。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这个孩子,是我的骨肉,谁都不能动他!” 这是她在危难之际得到的宝贝,是姜婴用性命护住的生命,不管是为了谁,她都会保护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她的戒备和敌意来得那么真实自然,源于本能般。 叫齐睿心中那本以为怎么都不会被她刺痛的地方,再次撕开伤口上的痂,流血溃烂。 “在你心里,是不是我已经成了大魔头了?”齐睿忽然苦笑一声,而姜琳琅的不作答,更是激怒了他心里的那份妒忌和不甘,他抓住姜琳琅一只手,饶是这般,他仍是顾忌着她的身子怕用了力弄疼了她。 “你说啊,是不是在你心里,容珏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好的,而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有利可图,都是十恶不赦!” 面对齐睿的质问和怒气,姜琳琅冷静地别过眼,看着他,眸子里一片平静和几分无奈。 “你何必处处同他比较呢。你们本就是不同的人。” “是啊,我们本是不同的人——琳琅,我曾想,你到底喜欢他什么,是不是因为他作恶多端,又身世凄凉,所以你同情他,你心疼他,然后爱慕他……”齐睿说着,眼里流露出炙热的渴望和沉重的悲怆,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语气哽咽—— “琳琅,容珏他作恶多端,可只要他做一件好事你便欢喜感动,可我善良了二十年,我做错了一件事,你便厌恶我至斯……是不是,只要我变得更坏了,你便像救赎他一样来救赎我?” 闻言,姜琳琅眸子里划过一丝震色,随即摇头叹了声,“你错了。我没想救赎谁。不管容珏是什么身份,他做过什么。我爱的是他那个人,不是其他……” “够了!”齐睿松开她,动作一重,姜琳琅不禁往后仰了仰,扶着被子稳住身形。 但见男人月白的面上满是寒霜,以往温润的眸子里只剩阴鸷谲色。 他一甩长袖,“不要再刺激我了!琳琅,你明知我听了会难过,为什么还要这般说呢?” 他似是很气恨,却又极力压抑着自己满身的怒意恨意,眼角都发红,他看起来格外狼狈和几分可怜。 姜琳琅抿了抿唇角,伤人的话便这么止于喉间,说不出了。 事到如今,人人都有苦衷,人人都无辜,最无辜的,却仍是这个人。 从那个煮酒吹箫、诗词歌画,一身清贵误入浮华的温润如玉的萧王,到现在这个迷失自我,一念成魔的狠厉君王。这当中苦楚,姜琳琅不敢想,也怕想。 她垂眸不语的模样,安静又娴静,齐睿想,怎么会有一个人,叫他这般放在心头喜爱珍重? 不管是从前明媚活泼黏着他的那个少女,还是后来与他背离愈远的丞相夫人,亦或是现在经历剧变被迫随他回京的姜琳琅…… 世人都说,君王后宫三千,天下和美人都可得。可他当上君王,只为手握权力,方可拥有她,保护她。偏偏,她却连一个笑都开始吝啬于他。 是他错了吗? 不,他没错! 齐睿喉头动了动,眼眸中神色情绪千变万化,挣扎之后,又是更深的执念疯狂。 他放轻了声音,“你好生歇息,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只要你乖乖的。” 似是不希望自己太过卑微被她看轻,他末了,加了一句威胁之语。 果见她身子微僵,目露几分忌惮。心中苦涩,不想被看轻,却又舍不得她惊弓之鸟,视若仇敌的眼神。 齐睿啊齐睿,你真可悲。 几乎是狼狈而逃般地离开了姜琳琅的房间,齐睿关上门,面上那坚强冷漠之色土崩瓦解,面上浮起苦涩万千。 但很快,那脆弱的神色尽数被他敛去,收于心底。 “轻衣,好生伺候郡主,若她有个什么闪失,朕不饶你。”他看了眼跪拜在一侧的轻衣和侍卫,对前者命令着。 轻衣端着铜盆,手微微抖了下,头低得更甚,“是。” 而后,那明黄的一角身影便独自远去。 姜琳琅听着外边的响动,无奈地闭了闭眸子,掩去眼底的无奈和不忍。 收起对齐睿的冷漠和剑拔弩张,她无力地靠着床头,只觉浑身疲惫无力。 轻衣敲了敲门,没听到姜琳琅的传唤声,犹豫了下,请示了下,轻轻推开门进来。 “郡主。奴婢伺候您梳洗换药。”轻衣进来,还带了一名医女,两人毕恭毕敬地行礼,然后垂首等待姜琳琅的吩咐。 “你忙你的,不必问我。”姜琳琅很累,身上又疼,她闻着药香味,不由护着自己的小腹,看了眼医女端着的那碗汤药,神色倏然戒备警惕,“你端的是什么药!” 医女被她突然的问话吓了一下,听出她话语里的戒备,忙跪下,恭恭敬敬地回着,“回禀郡主,这是安胎药,太医说要趁热服用。” 安胎药? 姜琳琅仍是不敢轻易相信她们,轻衣便跪拜道,“郡主放心,陛下下旨,让奴婢们伺候照顾郡主,绝无加害之意,这的确是安胎药,郡主昏睡时便已经服过。” 说着,眼眸示意地落在姜琳琅护着的小腹上。 已经服过,若是有事,早就应验了。 姜琳琅懂轻衣话外之意,面色稍霁,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语气缓和,“起来吧。” 404冰棺,追杀 推开朱漆雕花的门,姜琳琅脚步很轻,又很沉重。 她慢慢走向屋子里放着的一尊冰棺。 冰棺晶莹剔透,甚是漂亮。然而,姜琳琅伸手,抚上那躺在其间的少年的面庞,少年沉睡的容颜,更漂亮。 姜婴身上的黑衣被换成了暖暖的嫩黄色,像个青葱的少年那般,稚嫩精致。 头发被精心打理过,漂亮的紫色发冠固定着那三千白发,露出那张巴掌大精致小巧的脸。 半边被命运恶作剧般留下了痕迹,半边白玉无瑕到令人惊叹。 他双手交叠至于身前,手中握着一个木雕娃娃,肤色霜白,没了生气的红润。 那双有着摄人心魄力量的眸子紧闭,卷翘的长睫再也不会扇动,在眼睑下落下一圈永无可破的光影。 “这副冰棺是千年玄冰所打造,加上特殊的香料,可保他尸身不腐不化。”齐睿没有走进去,只站在屋外,望着姜琳琅俯身,温柔地轻抚着姜婴的面容和鬓发,轻声解释道。 他没有说的是,这副冰棺原是父皇生前命人四处网罗,暗中置于温泉行宫附近的山洞,只是没来得及下令让人运去北国皇陵,他便驾崩了。 既然琳琅想要,他便去取。 看着这样宛若睡王子一般的姜婴,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没有狼狈没有血迹,姜琳琅眸光微润。 轻吸了吸鼻子,喉头哽涩疼痛,哑声低低道了一声谢。 小婴,就这么睡吧,等到家了,阿姐再唤你。 “这香料孕妇还是少闻较好。”齐睿估算了下时辰,开口,“你放心,我已下令,命人好生看管和保护他的尸身,不会出任何差错纰漏。” 冰棺可保尸身不坏,这是姜琳琅比预想中要好上百倍的结果了。知晓对腹中胎儿会有影响,虽是不舍,她还是抬手抹了抹眼角,起身,离开。 一步一回头,满眼的眷恋不舍。 最终,还是关上了那扇门。 “什么时候启程?”出了门,姜琳琅平复了自己的心绪,收起所有脆弱和难过,平静地询问着齐睿。 很奇怪的是,先前还拂袖离去的人,原以为再怎么也要置上一两日的气,却不想,才一晚上过去,他便带着一身霜露风尘似从远处赶回,再然后便是领着她来这屋子。 姜琳琅没法不对齐睿性情大变之后的残暴行为心存芥蒂,却更没法对他这份恩这份情视若无睹。 事到如今,既然不管自愿还是被迫都要回临安,她便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心平气和地回到临安,处理……弟弟的后事。 走一步,看一步。 “等你身子痊愈,便可启程。”姜琳琅态度的好转,齐睿自然是看在眼里,喜于心中,他抖了抖袖子,唇微弯,眉眼的倦色和戾气被这股喜色抚平。 闻言,姜琳琅点了下头,而后开口,“那用过午膳便启程吧。” “可你——”齐睿听了却是紧拧眉头,看了眼姜琳琅还缠着纱布的手臂,之前在地宫中她那番为了保持清醒的“自残”可谓是下了狠手,太医都说,伤口深至险些见骨,加之怀有身孕,须好生调养。 姜琳琅知道齐睿担心什么,她轻摇了摇头,面上虽没什么血色气色,但神情很是坚决,“无碍。” 她只想早日回到临安,将姜婴送到爹娘身边安葬。 然后,便是同容珏取得联络。 见她坚持,齐睿不好再多说,看了眼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好,我这就吩咐下去,现在还早,你回去再躺会。” 姜琳琅没有接话,只眨了眨长若羽翼的眼睫,算是默认,错开一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沉默的,不哭不闹的,平静的身影。 齐睿目送这样的姜琳琅转弯离去,那一抹绯色的裙裾像是一片飘忽的云朵,近在眼前,却难以触碰,更无法拥有。 他眼底不可抑制地浮起一层悲凉,但很快,便被决心和执拗取代。 不管多难,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总有办法挽回你的心。 想着,他脚步一顿,便转身,走向同姜琳琅相反的方向。 安排人即刻整装启程。 “皇上。”玄璜碰见他,忙行礼。面上带了几分凝重之色。 齐睿见状,“发生何事了?” 玄璜上前一步,扫了下四周,而后压低声音,禀报道,“西门寒没死,逃了。” “没死?”齐睿眉心微蹙,眉梢一抬,眼角眯起,露出几分不满之色来。 玄璜头皮发麻,径自跪下,头垂得更低,声音带了几分请罪意味,“属下失职,原先留在山下伏击的人马,追杀西门寒直至关外,却不料,西门寒命大,跳入河中逃走了。 属下派人四处搜寻他的下落,追到了河流下游,只找到他身上衣裳一角,人却不见踪影。” 齐睿闻言,唇线抿得笔直一条线,他气息都沉了一分,看向玄璜的眼里带了威压,“他若不死,放虎归山,等他回去后就麻烦了!” 原先天衣无缝的计谋,却不料,在西门寒这出了纰漏。 绝对不能放西门寒回西国! “属下该死!”玄璜额角冷汗沁出,“属下再加派人手,沿路追寻西门寒下落!” “严查出关人口,绝不能放他出北国!”齐睿却对追寻一事知晓结果不一定乐观,是以,他直接大手一挥,下令道。 “是!” 随后,齐睿眸光冷凝,提起比起西门寒死没死,他显然更为在意的事来,“派去追杀容珏的人有消息了吗?” 玄璜抬眸,看向齐睿,见他眼底氤氲着一层阴郁的风暴,不由心里微寒,顶着压力,摇了摇头,“还未曾……” “废物!”显然,这回齐睿是真动怒了,只这怒气并未全向着玄璜而去,他捏着拳头,咬着牙,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和狠意,“不管派多少人,花多少功夫,生死不论,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对不能给容珏喘息重来的机会!” 养虎为患不可怕,放虎归山才是他最忌惮的。 尤其是容珏这样的疯子! 405人手,寻钗 “是!”玄璜顶着压力,心神一震之后,镇定地应道。 齐睿看了眼他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衣裳,面色微缓,“起来吧。” “传国玉玺在容珏手上,比起西门寒,朕更担心容珏这个隐患——多调些影卫去执行任务。”玄璜起身,便听齐睿有些冷调的声音说着。递过来一枚齐睿持有的令牌。 他眸光微晃,“可影卫是保护皇上安危的……” “照朕说的去做。”齐睿不容置喙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将令牌递到他手上,随后双手置于身后交叠,广袖落下,朝前走去。 玄璜转身,看了眼齐睿大步离去的背影,再低头看着手里的青褐色令牌,握住,眸光定了定。 但愿皇上得偿所愿后,能开心点吧。 姜琳琅躺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眉头紧锁,面上细细密密的沁出汗来。 她摇着头,几声惊惶焦急的呓语从口中溢出。 “不,别杀他……” “不要,容珏小心!” “容珏——不要!” 忽然,她惊坐而起,拥着被子,发丝凌乱汗湿,后背也是一片温热汗意,她却只觉手脚冰凉,心底发寒。 梦中景象太过真实,她眼睁睁地看着容珏和暗卫等人被逼着到了断崖边,暗卫一个一个倒下,死去,容珏不敌,身上负了伤。 最后弓箭手对准了他,悬崖边的凉风吹得他血红的袍子猎猎作响,他转身,便朝着断崖跳下…… 那么高的断崖,跳下去,可还有活命的可能? 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叫推门进来的轻衣目露惊讶,“郡主,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出了这么多汗?” 放下手中的托盘,轻衣到架子前,取了帕子走到床边,给姜琳琅擦拭着面上的冷汗。 姜琳琅任由她忙活着,面上的神色并未好转。 她紧紧地抓着手下的被子,忽然抓住轻衣一只手,问她,“轻衣,我问你,齐睿他可有调遣人马出去?” 面对姜琳琅忽然来的打探疑问,轻衣面色变幻,忙抽出手,退开些,而后跪下,恭敬卑微,语气诚恳惶恐,“郡主,奴婢只是陛下派来伺候郡主起居的,旁的,奴婢一概不知……” 见她这惊弓之鸟的模样,姜琳琅也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也是可笑,她怎么会想到问齐睿派来的人这样的问题? “罢了,你起来吧。”姜琳琅背靠着床柱,眉头愁云不曾散去。 轻衣犹豫了下,才起了身,恭顺地垂立在一侧。 “这附近可有悬崖?”忽闻姜琳琅话锋一转。 她心里跳了下,面色大变,又跪下,“郡主别问了,奴婢知郡主心中郁结难消,但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替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切莫有,有轻生的念头!” 轻衣一番言辞,既惊又怕,恳切无比。 姜琳琅古怪地拧了拧眉梢,抬手捏了捏眉心,吁出一口气来,“谁跟你说,我要轻生了?” 就是没什么心情,姜琳琅也险些被这丫头的脑洞弄得哭笑不得,只是,担心着容珏的安危,如何都笑不起来。 闻言,轻衣茫然地抬头,神情带了几分傻气,不解地反问,“那郡主问悬崖作甚?” 她还以为郡主想不开…… 姜琳琅没好气地低了声音,“我就是想死,也不需要专门跑那么远跳崖。” 她若真想死,直接在房梁上悬一根麻绳,省事多了。 听出姜琳琅语气里的不大耐烦,轻衣忙告罪,“是奴婢愚钝,郡主莫要生气——至于悬崖,奴婢也不清楚,不过这四周环山,想必是有的吧。” 说了跟没说一样,姜琳琅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看来,想要从这个丫头嘴里得到有用的消息,是无可能了。 姜琳琅寻思着,便先打发了轻衣。 过了没多久,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下了床,出了门。 她下楼时,侍卫们皆是一怔,随后纷纷行礼,“参见郡主!” 姜琳琅对这阵势微抿了唇线,没有应,直接踏下台阶…… “郡主请回!”待见她是要往外走,侍卫拦住她去路,神色很是恭敬,但语气却是强硬。 只眉梢一抬,姜琳琅唇微启,“让开。” “郡主请回!”侍卫们一致开口。 姜琳琅冷笑,“怎么,我出去找根钗子,也不成?” 身后,渐渐从楼上走下,因为这动静而被惊动到赶来的齐睿,闻言,眸色微晃,而后道,“琳琅,你掉了什么钗子,让侍卫去寻便是。” 他倒是不担心她逃跑,毕竟姜婴的尸身还在——这也是他加派人手看管冰棺的用心之一。 姜琳琅转过身,背着光,微眯着眼看着齐睿,声音淡淡的,带了几分不悦,“当初南国进贡的一支鸢尾珍珠钗子。” 说起这支钗子,齐睿面色微沉下去,他自是记得,当初欧阳烈兄妹进宫时,进贡了不少宝贝,其中有一支精巧名贵的钗子,本是父皇要留给当时还受宠的楚怜儿的。 最后却不知怎么就被容珏拿到手了,自然是,送给了姜琳琅。 感觉到皇上的低沉之气的侍卫们,一个个敛声屏气,更是小心翼翼起来。 “丢了便丢了,朕再给你寻更好的!”齐睿喉头微动,广袖中的手攥着握成拳,极力压抑着对容珏的嫉妒和狠意,努力不叫自己泄露出嫉妒和愤恨的神色来。 姜琳琅摇头,“不,我就要那支。你不让我出去找,那便让他们给我好好找。” 说着,她轻嘲地道,“再说,还没回去便将我看押得这么紧,我哪还需要那么多钗子,装扮给自己看么?” 最是受不了她这般轻嘲讽刺,齐睿咬咬牙,抿了下唇,最后看向侍卫们,“让郡主指挥你们找,好好找!” 说完,他担心自己多呆一会便会忍不住发作,便转身,“蹬蹬蹬”地上了楼。 姜琳琅看了眼齐睿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叹,随即吩咐着侍卫,走出客栈。 “这边,这里,还有那里,都好好找找。”她一边指挥着侍卫,一边像是努力寻找的样子,四处走动。 406蒙骗,执着 不对,人手明显比她昨日看到的,要少了一半。 姜琳琅眸光微凝,视线所至之处,心里默默将人数与昨日比较,果然发现人手少了。 而且她没记错的话,那个一直跟在齐睿身边的玄璜不在。 调遣一半人马,得力心腹不在…… 姜琳琅几乎不过瞬间便猜到了什么,转而神色惶惶,脚底生寒。 “郡主,您能再详细地形容下,钗子的样式吗?”一名侍卫走来,恭恭敬敬地请示询问道。 姜琳琅微微捏了捏手心,唇扯了扯,微启—— “不用了,我找到了。”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那根钗子。 侍卫见状,不疑有他,也算松口气,唯恐因为一支女人的发钗,他们这些侍卫要遭罪。 对姜琳琅不禁也有些心存怨怼,只不过是一根钗子罢了,便要如此兴师动众…… 姜琳琅懒得管侍卫们怎么想,她找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便转身上楼。 而齐睿在短暂的气愤之后,却是冷静了下来。 他冷静下来后,意识到,自己竟是因为琳琅一两句便激怒到甩袖离去的地步…… 随后面色微微一变,他忙唤来轻衣。 “郡主上午都在屋里做什么?” 面对齐睿的发问,轻衣不敢马虎地仔细道,“郡主好似是做了个噩梦,醒来后忽而问了奴婢两个奇怪的问题……” 听完轻衣的回答,齐睿微微出神,思考着什么。 半晌,他忽然眸子一缩,心中一动。 好个聪明敏锐的姑娘。 他既是欣慰又是恼怒,最后却是不怒反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来。 “下去吧,她近来身子和心情都不好,让太医给她开点安神养胎的药。”齐睿目光含着威严地望向轻衣,吩咐着。 轻衣福身,“喏。” 随后退下。 齐睿想了想,还是唤了一名影卫来。 不多时,姜琳琅朝着齐睿屋子行来,将要行至门前,便听到里头似有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大白天的,门紧闭,交谈声。 她眸子微凛,隐匿身影,敛声屏气,侧耳偷听。 “皇上,我们派去的人马追至河流下沿,仍是寻不见西国国君的踪影。”里面响起一道冷硬的男声,似是齐睿养的影卫。 西国国君?西门寒。 姜琳琅心里划过一丝意外,西门寒没死? 便又听里间传来齐睿沉郁的声音,带着几分阴鸷,“继续找!千万不能让他离开北国!” “是……”那人迟疑了下,又道,“可是皇上,容珏手握传国玉玺,又是前朝余孽,真要放虎归山吗?” 听到“容珏”的名字,姜琳琅原先还因为西门寒微微分神寻思的神思立即紧绷起来。 半晌,她才听到齐睿那带了几分不甘,但又无可奈何的声音。 “罢了!传国玉玺在他手上根本没用,若是他敢回来,再对付他不迟。眼下,没时间对付他。”他说着,又回到正题,“眼下四国之主死的死,更替的更替,只要西门寒死了,三国内乱,对我们北国便是有利无弊。” “皇上所言极是。” “所以——西门寒不能活着离开北国,你懂朕的意思了么?”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吩咐下去,动用所有明暗势力,抓紧搜捕西门寒的下落。” “恩,去吧。” 姜琳琅心中忐忑起伏,听着里面似是谈完了,她按捺住心中的震动,忙闪身朝着来时的方向急急回走。 以免被发现偷听。 看来齐睿是想将北国变成四国之首,独霸四国? 照他方才的话说来,此时容珏想必是安全的。虽是对这样为了称霸天下,手段残酷的齐睿感到陌生,但姜琳琅却又不得不承认,至少这样,容珏暂时就是安全的。 如果齐睿有那个野心,便懂得轻重缓急取舍,一旦他集中人马搜捕西门寒,那么,以容珏的能力,想要抓到他,绝非易事。 这样想着,姜琳琅心底的大石头总算落下了。 屋门打开,主仆二人立在门内,望着姜琳琅来时的方向。 齐睿目光深邃,隔着一片茫茫云雾,叫人看不真切。 “皇上。”他身边的影卫是追随他多年的亲信,比起登基后才走到人前的玄璜,自是更清楚齐睿对姜琳琅的感情,他目露几分犹豫,还是咬咬牙,直言道,“属下以为,郡主这般聪慧的人……想要瞒她,没那么容易。” 瞒得住一时,却瞒不住一世。 光是能寻借口找钗子从外边人手上判断怀疑到皇上这点,南安郡主便绝不是一个能糊弄的人。 齐睿闻言,微顿,然后眸光定住在远处某一点上,他淡声道,“瞒一时是一时。迟早她会看清时局,明白什么才是她正确的选择。” “属下,倒是有个妙招……”影卫见齐睿为了一个女人,居然也玩起来这种招数,他苦恼了下后,忽而灵机一动,道。 “哦?” “皇上,江湖上,四国内想容珏死的人何其多,不一定要经皇上的手……”影卫笑了下,眼里露出几分狡诈。 齐睿嗤了声,不以为意,“你以为朕不知道借刀杀人?” 他说着,望着远处,眸光深沉冷凝,“不过,他必须死在我手里!” 影卫听了,叹了一声,“属下明白了。” 说着,便下去了。 所以皇上一边下令追杀,一边玄璜却亲自带着人去追,想必就是因为这一层执念吧。 而此时,容珏正带着暗卫,在丛林中躲避追杀。 “主子,你先走,属下们来挡住他们!”暗一扶着身上带了大大小小伤,形容憔悴狼狈的容珏,手中的剑往后一挥,带着凌厉决然的气势,咬紧牙关对容珏道。 暗二闻言也道,“对,主子你先走!” 看了眼身后那紧追不舍的追兵,容珏捂着手臂上的伤,眸子里黑雾一闪而逝。 “不用,我还没那么弱!” 他说着看向暗七,“你的霹雳弹可还有?” 暗卫们皆是一怔,尽管容珏没说,但他此时这个意思…… 若是以前,不必他们开口,主子自会先想到他们断后,他先走。 主子总说夫人影响了他们,一个个变得妇人之仁难成大器,实际上,他才是那个深受夫人影响而不自知的吧。 给读者的话: 齐睿:拿错剧本的男主男二? 容珏:恩,请叫我善良的容珏(依旧冷漠脸) 407跳崖,预兆 所谓霹雳弹,是暗七炼丹时,通过硫磺制成的类似夫人所言的火药的一种可以造成小型的爆炸的武器。 当世因为烟花,军事上有所运用火药,但到底技术不成熟,并没有大用。 倒是暗七,一心醉心于炼丹,制成的这个霹雳弹,威力不说多么巨大,却也能为他们的逃亡制造更多的喘息时机。 容珏之前不提,是想留着后用,但此时,被齐睿的追兵追得太紧,他不得不使出霹雳弹。 “嘭——” 但见,暗七甩出几枚黑色的铁球状的东西,那些追上来的追兵尚未明白是什么东西扔过来时,便感到一阵小型的地震袭来,爆破声响起,尘土四扬。 “啊——” 在前面的追兵,直接被炸得遍体鳞伤,倒地呻、吟痛呼。 后面的瞧见这威力,不由心底发憷,也就是这么一会发憷的时间,暗七再扔了两个,追兵们立即后退之际,趁着漫天尘土飞扬,抵挡视线的空档。 容珏带着暗卫,火速离开了丛林。 一行人精疲力尽,且都带着伤。 暗三寻了一圈,最终找到不远处河流下沿的一个隐秘的山洞,将外间的树藤扒开,对众人道,“主子,这里有个山洞,先休息会吧。” 容珏侧眸,瞥了眼自己一行疲倦又受着伤的手下,冷淡地嗯了声,率先走上前。 莫寒搀扶着暗八,暗七摇着扇子——说起来一行人都狼狈得蓬头垢面时,他都是这副轻摇羽扇一派淡定悠闲的样子。 “主子,这里有个人!”暗三进去,点了火折子,山洞里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还带了几分血腥味,他寻着味道定睛望去,瞧见山洞里侧,有一个倒在地上,身子蜷缩的人。 听到暗三的惊呼,容珏弯身往前,进了山洞,也顾不得自己洁癖的毛病,忍着不适的味道,面色不大好看地顺着暗三所指的方向望去。 他走过去,暗三将那脸朝下的人翻了个身,那人直挺挺地仰面倒着,一动不动。 “西门寒?”本来见装束就觉得眼熟的容珏,在看到地上躺着的人的正面时,语调微扬,带了两分惊讶似的开口。 居然会在这里碰到西门寒,看来,齐睿埋伏在山下的人马并没有斩草除根,反倒是,将这么个重要的祸害给放走了。 “西门寒怎会在此?”暗七微摇着扇子,上前,蹲下,手探向面露几分青白色的西门寒的脖颈处,手一僵,而后看向容珏。 “死了。” “不,西门寒得活着。”容珏看着地上没声没息的西门寒,居高临下地哼了声,眼里飞快划过一丝诡谲。 众人不解,容珏也没打算解释。 —— “容珏,你跑不了了!”玄璜后来一步,看着被霹雳弹吓得都有些束手束脚的铁骑们,当机立断地带着没受伤的人马,没日没夜地追赶,总算追赶上容珏等人。 暗卫掩护着容珏,他一路逃到了一处断崖,玄璜识破暗卫调虎离山掩护容珏的计划,带着小队精英赶到断崖边,只见容珏一人被追到断崖边,无路可逃。 不由冷笑一声,手中的剑指着他,“传国玉玺交出来,跟我回去,否则——” “传国玉玺?”容珏诡异地冲玄璜呵呵笑了一声,“问西门寒要去吧!” “你什么意思!”玄璜面色微变,眼神上下扫了下,只见容珏穿着一身薄薄的红衣,哪里像是带着玉玺在身上的样子? 不禁心里惊诧和慌乱。 “那你也得跟我回去!”玄璜说着,上前一步,眼神像是看死人般的冷若冰霜。 容珏不以为然,那双洞若明火的眸子微暗,语气森然冷漠。“齐睿想手刃我?告诉他,就算死——容珏也不会死在他手上。他想要的,永远得不到!” 声音回荡山间,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然和不可一世的傲然之气。 说着,他转身,在玄璜震惊的眸光下,纵身往下一跃,跳下了万丈深渊。 玄璜冲上前去,伸手却只抓住一角红色的衣角,脚急急擦过山崖边的石头,险些身形不稳,他心有余悸,往下望去,深渊万丈,隔着云海浓雾,这样高的地方跳下去,就是大罗神仙…… 也活不成了吧。 想着,玄璜不知是感叹还是惋惜,总归是松口气。 不过,若是回去向皇上复命…… “立即去崖底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玄璜还是命人搜寻。 而此时,已经坐上回临安路上的马车的姜琳琅,原本平和地闭着的眸子,豁然睁开,她不可抑制地揪着胸口的衣裳,只觉里头闷闷的疼了下。 她手紧紧地握着衣裳,“叮当”一声,无名指上的碧绿玉戒指忽然脱落,碰撞到楠木桌一角,发出清脆的声响,再落在铺了一层柔软毯子的地面上。 戒指躺在毯子上,姜琳琅盯着那戒指,弯身迅速拾起它,端详着戒指,确认没有因为碰撞受损,才将其重新戴好。 但是心里却无端地感到一阵心悸心慌。 难道是容珏出事了? 姜琳琅心里乱得很,跳动得飞快的心跳,叫她更加不安。 “停车,停车!”她忽然的高喊,叫一旁本昏昏欲睡打瞌睡的轻衣惊醒过来。 此时接近子时时分,因为姜琳琅的坚持,才会一直赶路。 然而她忽然喊了停车,车夫摸不着头脑,却还是请示了下旁边的影卫。 齐睿的马车先停下,侍卫传话过去,他掀了车帘,看了眼外边漆黑的夜色,不禁眉梢微凝。 “原地休息吧。” 侍卫有些为难,这虽走的是官道,但明明再行一会就到了落脚地,为何突然要停…… 但他不敢违抗圣命,便吩咐了下去,原地停下休息。 齐睿担心姜琳琅身子不舒服,便披了披风下了马车。朝她的马车走去。 此时,轻衣正劝阻姜琳琅下车的决定,“郡主,外头黑黢黢的,怎么能散步呢!” 不是要逃跑吧! 轻衣这么想着,眼里都露出几分警惕来。 姜琳琅却冷冷道,“我不舒服,想下去透透气。” “琳琅,不舒服吗?那我陪你走走吧。”齐睿的声音这时候响起。 “不必了。”姜琳琅噎了下,吐出一口郁气,心中忐忑不安,皱着脸,重新回到位子上,靠着闭上眼。 408为母,开解 “轰隆——” 忽而,天际雷鸣响彻,姜琳琅眼皮子一跳,睁开眸子,手掀开车窗帘子一角,微仰头看向黑黢黢的天空。 闪电划过,那一瞬间,漆黑的四周白光乍现,显得分外森凄。 “哗——” 再然后,瓢盆大雨忽至,哗啦哗啦的声音打在树叶上,淅淅沥沥落下。 “下雨了?” “好端端的怎么下这么大雨来?” “奇了怪了,北国的春日极少有这般大的雨的……” “……” 姜琳琅听着外间的讨论声,心绪不宁地眨着眸子,眸底一片忧色。 侍卫给齐睿撑了伞,“皇上,回马车里吧,您都淋湿了。” 齐睿看了眼闭着帘子的马车,声音轻和,“轻衣,雨大天凉,给郡主多披一件衣裳。” 话是对轻衣说的,但这轻和温柔却是对着另一个人而去的。 轻衣应了声,忙拿了披风,但见姜琳琅无动于衷地侧着身子看着窗外的雨,忙劝了声,“郡主,小心沾了凉气寒意,将帘子放下吧。” 依言,姜琳琅放下帘子,眉间愁绪未曾褪去,如同木偶般任由轻衣给她披了披风,给她擦拭着手上沾到的雨水。 容珏,你在哪里?你千万不能有事。 大雨突至,冲洗着天地山林,像是天公突然不作美,又像是无声的预兆。 雨停了,队伍又重新出发。 这一路因为姜琳琅的坚持,队伍几乎没怎么停下来过,还是齐睿忧心她的身子撑不住,中途适当会命队伍停下来,然后让太医给她号脉。 “郡主本来身子骨很好,这一路上折腾,女子怀孕本就凶险——郡主,恕老臣直言,您这般心中郁气不消,又不肯好好休养,腹中胎儿如何能安稳?” 太医摸着胡须,摇头叹气,对姜琳琅语重心长地劝道,“郡主若是真顾念这个孩子,就好好听老臣的劝吧。这孩子也是乖巧,母亲这般折腾,也不闹,定是个孝顺的。” 孝顺么? 姜琳琅闻言,不禁轻轻抚着平坦的小腹,事实上,若非太医一再把脉,她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腹中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诚然,因为弟弟的死,因为和容珏的分离,她整个人都消沉不少,她也知道这样对孩子不好。 但太医此时语重心长的劝说,却像是击中心脏的一记良药,是啊,这个孩子,在她最痛苦低迷时来到她身边,即使他的母亲还没有做好迎接他的到来的准备,他的父亲也下落不明……但他乖巧,顽强地陪着她。 这一刻,姜琳琅心中那始终不散的郁气,像是有了个突破口,在往外排解着。 为母则刚,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这个姜婴用性命换来的孩子。 “徐太医,有劳您费心了。”姜琳琅想着,面上总算有了笑容,她抚着自己的小腹,动作带着为人母的温柔,只要为了孩子好,喝多少苦药,她都可以。 见她这般,徐太医心底总算松口气来,不管多少补品汤药,都不及孕妇自个儿想通了重视孩子来得有效。 提了药箱,又给她开了两副安胎药,叮嘱她好好休息,保持一个好的心情后,徐太医便下了马车,向齐睿复命去了。 轻衣在一旁默默打量了姜琳琅的神色,随后也跟着神色放松些,“奴婢这就去给郡主煎药。” 姜琳琅点点头,而后拿起桌案上,齐睿送来给她解闷却一直没被她翻过的书,捧着慢慢翻起来。 见她肯心平气和下来,轻衣目光露出几分欣慰,而后掀了车帘下车。 太医向齐睿复命,将姜琳琅的情况如实相告。 “回禀皇上,郡主伤势未愈,忧思过重,隐有滑胎的迹象……”他目光转向齐睿,语气停顿。 但见齐睿并未有高兴之意,反而眉头紧蹙,语气沉了下来,“对她身子影响可大?” 太医沉沉点头,“女子怀孕生产本就凶险,这胎儿若是滑了,对母体损伤极大,尽管郡主年轻健朗。” “朕知道了,好好替她安胎,缺什么吩咐人去取。不管多珍贵的药材,只要能保他们母子平安,不惜代价。” 说不介意这个孩子绝对是假的,但若是和琳琅的身体健康相比,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齐睿低声下令着。 徐太医闻言拱手,心里也有了分寸,“臣遵旨。不过郡主自幼习武底子好,只要她配合服药,心结打开,自是母子均安。” 配合服药也许做得到,这心结…… 齐睿不由得抬手按了按眉心,不待他多想,徐太医便又稳重而言,“臣劝说过了,皇上,这女子若是为母,就是再脆弱都会变坚强。臣看郡主是个通透聪慧之人,又很在意这胎,方才主动请臣替她开药安胎呢。” 要他说,皇上既然如此看重这位前丞相夫人,甚至于对这个……孩子都爱屋及乌地看重,试问寻常男子都难以做到的,一国之君肯这般费心费力,假以时日,何愁得不到美人芳心? 只是这话只能心里想想,新皇登基以来便性情不定,他只做好本职工作便可,其他的,还是少管为妙。 恰好轻衣走过来,齐睿听了徐太医的话,面上神色稍霁,只要琳琅有所求有所顾便是好的开端。否则,他真不知道等回了临安,料理了姜婴的后事,还能用什么来挽留她。 “郡主如何?” “回皇上,郡主瞧着郁气有所解,奴婢说给她煎药,她瞧着很是配合,这会儿正在看书。”轻衣福身一礼,一五一十地汇报着。 “好!”齐睿难得露出几分舒朗的笑来,冷不丁地让人看到了当初那个萧王殿下的温和风采。 当然,太医和轻衣都知道,这只是针对性的。 姜琳琅忍着苦涩喝了带有安神成分的安胎药后,又看了会书,便靠着榻子睡着了。 齐睿掀开车帘一角,见她疲倦又苍白的睡颜,总算眉头没那么深的愁绪苦楚,无声喟叹,轻轻以手指示轻衣扶着姜琳琅躺下,盖了毯子。 而他,站在车外,深深望了会安宁酣睡的女子的容颜。 面上的温柔深情,叫车内的轻衣不由心中感叹艳羡。 皇上待南安郡主,当真是一往情深了。 409回宫,凤驾 临安。 “恭迎皇上回京!” 齐睿掀开马车车帘一角,望着外头跪拜相迎的百官,以及街道两侧臣服高呼万岁的百姓,白皙的面上恍惚般地扯了一个笑。 “平身。” 权力,原来是如此的,具有力量。 外边的百官,有的并不真心臣服,却因为他当时血洗皇宫的雷霆手段而不得不服,有的是一直追随他的老臣。 当然,不满的,要么还在囚禁当中,要么已经死了。 齐睿不打算多留,想着姜琳琅舟车劳顿,想必是不想在这样的排场中多逗留,便放下车帘,命队伍直接回宫。 站在街道一侧,顾明兰面纱下的面容带着凝重的担忧,望向御驾后的那辆马车,扯着帕子,很想上前,但脚步才动了下,便被一人拉住手腕,来不及惊呼就被带到了人群后。 “王爷?”惊慌失措中,看清拉着她的人是齐磊后,顾明兰心安了回去,随即却面色讶然,“你不是被罚闭门思过么?”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起之前齐磊冒着风险,暗中联络了自己可调动的人手,暗中替姜琳琅扫了些障碍的事了。 这也是为何一路上,少见官兵能追堵上,当中齐磊可谓是帮了不少。 但齐睿不是好蒙蔽糊弄之人,齐磊暗中的动作不小,想要隐藏根本没有那么容易。等齐睿发现齐磊做了什么后,大发雷霆,若非念及兄弟情,就是齐磊都觉着,齐睿会下令将他打入天牢了。 齐睿收了他的权,并下旨让他在誉王府中闭门思过,而后处理了皇后——不,已经是被齐睿追封为敬敏太后的后事后,便亲自前往追捕容珏夫妇了。 期间,顾明兰又是自责又是担心,但王府四处都是齐睿安排的侍卫看守,她就是探望都不被允许进去。 此时看到齐磊,也难怪她会这般惊讶了。 齐磊巡视了一番四周,随后压低声音对顾明兰道,“还不是听闻三弟带着姜琳琅回京,就怕你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来。” 所以才想尽办法,偷溜了出来。 听了齐磊这番言语,顾明兰心底感动,也不禁对他感到内疚,“都怪明兰,若非我求你帮忙……不过王爷放心,方才我并非是冲动要上去和琳琅相认,我只是担心她,想走近瞧瞧她好不好。” “傻姑娘,不必自责,我不只是为了你帮她,也是为了三弟。不过现在她平安回来,你也放心了,回去吧,别叫三弟的人发现了。”齐磊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伸手,在顾明兰微沮丧低下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爽朗又温和地道。 回头看了眼里三层外三层被护着的马车,顾明兰心中也知晓是看不到琳琅的人了,便点头。 不过脸颊绯红,眸光闪烁,不敢看身侧之人。 尤其是…… “王爷。”她目光移向身侧之人,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上,带了几分娇羞地细声开口。 被她这么一出声提醒,齐磊像是手上着了火般,滚烫地弹开,放开了她。 咳了两声,视线飘忽也不好意思看她,只囔囔道,“好了,我送你回去,我也得赶紧回府了,不然被三弟知道了……” 齐磊好似一紧张就会话多起来,顾明兰一边走着,发现这个认知后,一边抬袖掩唇轻轻笑了。 …… 姜琳琅被轻衣扶着下了马车时,双腿都有些麻,面色依旧苍白憔悴,瞧着人都瘦了一圈。 但很快,齐睿吩咐了人,命凤撵来接她。 姜琳琅目光落在焕然一新的宫人,还有那象征意义太明显的凤撵,无声地摇头。 “我自己能走。” 齐睿却像是坚持什么,他看着四周跪拜不敢抬头的宫人,扯了下唇角,语气温柔又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 “你现在身子弱。休息好了,才好安置姜婴。” 这话一出,姜琳琅那无血色的面上便再度白了白,抓着轻衣的手也不自觉用了些力,后者微微颤了颤,没有吭声。 但姜琳琅却一瞬松了力道,她知道齐睿看似对她百依百顺,但他现在不一样了,帝王的骄傲威严…… 想到冰棺中的姜婴,再思及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姜琳琅抿着唇,最终还是沉默着,在轻衣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迈上凤撵。 且不管世人如何看待,左不过在她这,只是一个代步的工具罢了。 上了凤撵,姜琳琅环顾四周,这恢弘大气,华丽又冰冷的皇宫,她以为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没想到,还是回来了。 一直都觉着,皇宫虽华丽大气,却像是一座华丽的囚笼,外边的人被华丽外表欺骗,拼命想进来,而里面的人因为囚笼的禁锢苦不堪言,想要逃出去。 她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宫道,宫人无不是惊讶的,却又不敢抬头直视她地跪拜行礼,一个个像是先前已经得到训练般,异口同声地唤着她南安郡主的封号。 明明,她是容夫人。 到了一处宫殿,凤撵停下,轻衣扶着姜琳琅下来。 目光微抬,看清楚那殿门上朱红烫金匾额上的“凤鸾宫”三个字时,眸光一震,脚步顿住,怎么也不肯往前踏一步了。 两边的宫人训练有素地跪拜,阵势浩大。 轻衣端详着姜琳琅的面部神情,一路上伺候这位主子,察言观色还是能看出些门道来的。 心中忐忑,面上却不改神色,恭敬顺和地道,“郡主,里头已经早早打扫干净了,就等郡主入住。奴婢扶您进去休息吧,一会,该喝药了。” 末了那句,算是无形的提醒了姜琳琅,形势所趋,莫要因小失大。 姜琳琅目光转了过来,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语气淡淡地不带一丝温度,“我不住宫里。” 凤撵就算了,可这“凤鸾宫”,如何能住得? “那你想住何处?”齐睿的声线微冷了下来,似是猜到姜琳琅想说的答案,“忘了告知你,丞相府走水,已是一片灰烬。至于将军府,经久失修,不宜休养。” 他这话一出,姜琳琅眸子瞪了蹬,“你说什么?丞相府……” 所以,他是断了她想到的后路,根本不给她皇宫以外的选择! 给读者的话: 昨天写的但是网断了== 410栖霞,正名 “换一处。”手轻轻攥成拳头置于身前,姜琳琅心中一抽一抽的难受,但是转念一想,丞相府就是尚在又如何,她和容珏都不会再有机会回去了。 忍着心中的不忿,她选择了各退一步。 姜琳琅的坚持,却并没有令齐睿动气,相反,他嘴角微勾,“那就栖霞宫吧。” 栖霞宫。 离龙銮殿最近的寝宫。 姜琳琅只觉心头堵着一口气,这才意识到,或许一开始齐睿就是在等她退而求“其次”,料定了她不会愿意入住凤鸾宫,所以领她过来,不过是为了他真正想要她入住的栖霞宫罢了。 “带路吧。”她憋着这口闷气,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甩了下右手,袖子带起一阵轻风,目光转向轻衣。 轻衣请示地望向齐睿,后者眉眼浮起愉悦之色,对姜琳琅的置气不以为意,笑了声,心情很好地冲她点头示意。 “带郡主回栖霞宫休息下。”,说着,他目光看向姜琳琅,“琳琅,我稍后过来陪你用膳。” 步伐一顿,姜琳琅眉心微拧,四周宫人虽大气都不敢吱一声,但因为齐睿在姜琳琅面前自称“我”,语气还这般温柔宠溺,又大费周章地将栖霞宫和凤鸾宫都腾出来让这位身份委实尴尬的主子住…… 一众人的眼神和心思,几乎一致到快要写在脸上了,那轻微的呼吸紧促声,叫姜琳琅捕捉到了,也是以,有些苦恼。 齐睿越是这般,她越是不知所措,也惶恐担忧。 “皇上日理万机,不必为民妇浪费时间。”她背对着齐睿,脚步平缓地迈出去,背影笔直而消瘦,声音没有刻意的冷漠,说出来的话却比她故意冷漠激怒更伤人。 “民妇”一词,叫齐睿心中那股妒火更甚,她一语双关,不希望他“浪费时间”—— 难道,在她心里,他半点都比不上那个容珏吗! “轻衣,好生伺候郡主,让她好好休息。”齐睿忍住那股妒火燃烧的怒意,生生压下来,双手紧紧握住,声音压低,转身朝御书房走去。 栖霞宫。 “郡主,这里里外外都重新布置打扫过,陈设也是按照您的喜好置办的……”轻衣带着姜琳琅进了栖霞宫,姜琳琅留意了一眼,那匾额的字迹——应是齐睿亲笔题字。 听着轻衣的解说,姜琳琅打断她,“不过是个住处,不需要大费周章。” 说完,她径自越过轻衣,寻了寝殿的床,便褪了鞋袜,闭目休憩。 轻衣无奈叹了声,手捏着珠帘,轻轻放下,而后走出去,对宫人们低声吩咐,“主子在休息,你们都出去吧,别弄出动静来。” 宫人们依言退下,动作轻巧不敢弄出大的声响来。 此时御书房内。 齐睿面前的几位重臣心腹将临安大小事宜一一禀报。 “皇上,如今东国皇帝罹难,南王新丧,西国皇帝不知去向,正是我北国问鼎四国的大好时机啊!”新上任的丞相乃是齐睿一手提拔,对其忠心耿耿,见缝插针地奉承了一番齐睿,道。 齐睿没有接话,视线落在其他人身上,众人面面相觑之后,拱手提议着,“依臣等之见,陛下大可趁现在,扩充边疆,将北国推上四国绝对之首的位置。” “说完了?”齐睿把玩着书桌上的一支毛笔,手微微转了转笔杆子,随即将其一扔,置于笔筒中,微抬眸,问。 众臣再度交换眼神,随后,一名言官上前,眉宇间神色凝重,“陛下,老臣有一言,必须讲。” 见他这架势,齐睿心中盘算着,面上不显山不露水,“讲。” 那人看了眼齐睿的神色,随后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既然已下旨缉拿丞……容珏夫妇,为何又要将姜琳琅带回皇宫……这于理不合,有失章法。” 这人是个老古董,话音一落,周遭有明白当中是是非曲折的大臣忙咳了声,想提醒,却发现齐睿已经拉下了脸。 面露不虞。 “继续说。”齐睿扔了手里的奏折,身子往后一仰,靠着椅子,手轻拍了拍椅子扶手,目光深邃不辨喜怒。 那大臣微微一顿,旋即硬着头皮,恳切上谏,“容珏实乃逆贼,这容姜氏既在陛下手中,应拿她引出奸贼,趁机将其伏诛……” “刘大人!”一旁丞相忙扯了下他,明显察觉周围的气氛都阴沉了下来,他忙拱手向齐睿道,“皇上息怒,刘大人一时情急,失言——诸位,南安郡主不仅是先皇亲封的郡主,更是忠义之后,婚事是先皇为平衡容贼势力下旨所赐。现如今,既然皇上将郡主带回,自是有其道理可言。只不过,皇上,容老臣冒昧,这郡主的身份在宫中,只怕很是不妥。” 不愧是齐睿提拔的丞相,既忠于齐睿又懂察言观色,也将百官所担心之事陈述托出。 几位大臣听了,也不由得心里松口气,还是新丞相稳重。 齐睿面色诡辩不明,半晌才抬眸,扫了众人一眼,身子坐直了,手直接提笔边写边道,“既如此,朕一纸诏书,布告天下——郡主自入虎穴,为我北国铲除奸佞立下不可磨灭的功劳。今既一切亟待安定,便还她自由清白之身……” 见他当真是这么写的,众人无不是面色古怪,丞相看了眼身后的同僚,忙行礼高声,“皇上圣明!” 丞相主动带头,其他人虽还是心存芥蒂,却哪里敢忤逆? 方才陛下的脸色……委实令人心中胆寒。 这位曾经看起来最能听言纳谏的殿下,如今却是比先皇有主见和果决得太多了。 血洗皇宫的那夜依旧历历在目,众人是追随新皇的中流砥柱,却也唇亡齿寒,不敢忤逆。 “刘大人,这样可还满意了?”齐睿大笔一挥,又盖上了自己的印章,面前的圣旨笔墨未干,他起身,龙章凤姿、姿兰玉树的年轻君王,明明面上似挂着温润的笑意,却不怒自威。 刘大人抖了抖唇,额角冒汗,“圣上英明……” 411恩威,执意 出了御书房,那刘大人面色便不好了,他甩了下袖子,不禁道了一句,“陛下是明君,可偏偏为了一个女子——哎!” 一旁的同僚闻言忙道,“刘大人,这里是御书房外,小心隔墙有耳,这天子的意思岂是我等当臣子可忤逆的。你啊,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那刘大人闻言,脸上神情气愤难平,“可这个姜氏——真是祸水!” 他想说什么,但思及同僚提醒的话,最后只气愤不已地甩了下袖子,道了声祸水。 齐睿将丞相朱劲松单独留了下来,后者见前者久久不语,心里一时有些打鼓,面上倒还算镇静自若。 “你可知,朕为何力排众议,将你推上丞相之位?”齐睿负手而立,明黄的龙袍衬得他原先温润的面庞更添几分清贵荣华。 朱劲松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官途却不可谓不坎坷,一直是保皇派,被容珏一党排挤打压,又不为顾盛昌一脉所认可,为官二十年,才爬上一正三品之位。 然,新君登基,力排众议,便将他这个朝中低调又不受重用之人提携到了百官之首——丞相的位置。 就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更莫说朝堂上那些至今还不服的官员了。 此时闻这一声,他心跳快了一拍,态度恭敬无比,心里似明白些,但最后还是选择摇了摇头,“还请皇上明喻。” 齐睿蓦地笑了一声,这笑说不出是愉悦还是旁的,但见他眸光大盛,看着朱劲松这谨慎又恭敬的样子,缓缓道。 “朕看中的便是爱卿这点——大智若愚,忠君谨慎。”他说着,不理会朱劲松微妙的神色变化,继续道,“你出身贫寒,苦读高中状元,朝堂为官二十载,一直都是只忠于君王,不站派系。政事上并无多大建树,又谨慎低调,不被父皇重用。 朕将你拉上丞相之位,你心中必是惶恐多于高兴。朕也料得到,朝野上对你的质疑之声有多大。所以,爱卿你于公于私,都会也只能忠心于朕,唯有朕,才是你的靠山!” 他话音落,朱劲松神色一震,有些既在情理之中,但又意料之外地张了张嘴。 陛下这意思,便是,既然是陛下将他一手提携到高位,那么,陛下也能将他给拉下来。 而届时,就他在朝中的人缘和威信……必是取而代之的要远远多于扶持帮衬的。 帝王心,帝王术……眼前这位,当真是叫他刮目相看。 却也难免生出伴君如伴虎的忐忑来。 “臣……自是效忠陛下,万死不辞!” “不急着表忠心。”齐睿抬手,打断他,“爱卿也不必忐忑,朕既然打开天窗说了,便也知晓爱卿担心什么,还是那句话,朕是爱卿你唯一的靠山,只要你尽心尽力辅佐,支持朕,那么你这个丞相的位置,朕保了。” 朱劲松听了,心中不无激动澎湃的,为官二十年,谁不想处高位?如今他是百官之首,那些被他封藏的报复、政见,便可一一实现。 而这一切,都是新皇给的,他知道,新皇要的便是他的忠心。他能给的,也是忠心。 “臣定当竭尽所能,尽心尽力辅佐陛下,支持陛下——所有圣明的决定!” 老家伙,倒是心眼多。 齐睿闻言,挑了下眉梢,在那个“圣明”二字上微微回味了下。 “想必方才朕下的旨意,爱卿心中也是不能苟同的。”他走下台阶,来到朱劲松身前,面带笑意,手轻轻拍了下朱劲松的肩,感觉对方身子一僵,浑若未觉地背着他往前行了一步。 “实不相瞒,其他的朕可以听爱卿之见,然这后宫之事,望爱卿明白,朕是君王的同时,也是一个寻常的男人。”一个爱而不得也要得的男人。 新皇这般推心置腹,叫朱劲松心中倍感压力的同时也感到无比自豪。 是以,他还是寻着本心,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陛下,恕老臣冒昧——您是想册封南安郡主为妃?” 这南安郡主本来吧,出身极好,但关键就是她曾经的身份——容珏之妻。陛下新登基,统治未固便不顾反对将这个朝堂忠臣憎恶的奸臣之妻带回后宫…… 实在是,有悖圣伦。 齐睿闻言,鼻息轻哼了一声,“妃?”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转过身,睇着朱劲松,“就是皇后之位,她也当得——也非她莫属!” 他正妻的位子,除了琳琅,谁都不行! 皇后之位! 朱劲松直接跪下了,面色变幻莫测,最后惶恐劝道,“使不得啊皇上!不说朝臣反对,就是百姓……也会诟病的!陛下一国之君,有夫之妇……如何能担当皇后一位!陛下三思!” 他万万没想到,陛下不只是对那位郡主起了心思,这……这分明就是中了邪,迷了心窍啊! 对于朱劲松的劝谏,齐睿不以为然地笑了,“爱卿这般紧张为何?所以,朕这不是留爱卿单独想两全其美之策了么?” 不知为何,望着齐睿这笑,朱劲松心里愈发没底了,颤巍巍地吞了吞口水,满是惶恐不安地道,“陛下您的意思……” 原来先前先礼后兵的目的,却是在立后这上头! 齐睿立在书桌前,广袖一挥,“朕身为一国之君,娶一个背负重担不得不下嫁奸贼的贞德忠义之后,不更彰显了朕的圣明和对忠臣的看重么?” 朱劲松一噎,心中明白了过来,明明京城百姓都知道丞相夫人有多爱慕丞相,陛下却…… 他劝阻的话噎在喉间,无法吐出。 “若陛下执意如此,臣,自是……支持。只不过,现如今还不是时候,陛下切莫心急误了大事。” 为今之计,也唯有拖延了。 齐睿蹙起眉头,“不,朕等不了了。” 在朱劲松惊讶不解的面色中,他抿了下唇,“不瞒爱卿,郡主如今已有了……朕的骨肉。” 什么?! 这……这,朱劲松脑补了一大出,皇上觊觎有夫之妇两人又……的画面,一张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最后头大如牛,只能硬着头皮,“臣,明白了。” 给读者的话: 男主下线了…… (恩,搞事情专用脸) 412态度,安慰 “郡主,皇上来了。” 姜琳琅睡了一会,便被轻衣唤起来喝药,才喝完,外间便有宫女立于珠帘后,恭顺地通传。 她面无表情地将药碗放下,苦涩的药汁在口中弥漫,使得她面色白了又白,捻了一粒蜜饯,置于口中压了压苦味。 星眸平静无波,没有吭声。 还是轻衣咬了咬唇,打量了眼姜琳琅的神色后,做主对外间的宫女道,“知道了,先请陛下去前面用茶,我这就带郡主出来。” 那宫女福身,“是。”而后下去照做。 只姜琳琅慢吞吞地将蜜饯吃完,拿了帕子拭了拭手指,垂眉不知想了什么,低声,“走吧。” 轻衣见状,不知该松口气还是提下心,总之这位主子,是个好相与的没错,却对皇上对皇宫充满了排斥,叫她好些时候,不知该如何做了。 “奴婢替郡主梳妆。”轻衣伸手,扶着姜琳琅下了床榻。 “不必了。” 姜琳琅微扶了下自己有些松松垮垮的发髻,整了下衣裳,面不改色地抬了珠帘,径自朝外走。 轻衣:女为悦己者容,可这位竟是形象也不顾,看来郡主对陛下,当真是一点心思都没。 齐睿吩咐完朱劲松散播有利姜琳琅的传言和安抚朝堂的任务后,便赶着换了一身月白的袍子,直接奔栖霞宫来了。 白衣,不仅是因为琳琅喜欢他穿,也是他尚在戴孝期之由,不管为了哪种原因,除了必要时候,他还是选择白衣。 姜琳琅出来时,齐睿正捧着茶盏,也不喝,环视四周,似在考虑,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还需要什么摆件器皿。 宫人大气都不敢吱一声,但见陛下心情尚且愉悦,才心里稍稍放松些,只伺候时,还是不敢有所懈怠—— 那夜皇宫流的血,叫人至今回想起来,都感到胆寒不已。 偏生这位曾经的容夫人,身份特殊,如今被皇上金屋藏娇般地安置于栖霞宫,这些宫人更是行事小心谨慎,唯恐稍有差池,丢了性命。 见姜琳琅缓步行来,齐睿视线立即转向她,面上自然地流露出温柔的笑来,将茶盏置下,起身,主动上前相迎。 “休息得还好么?我命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菜,一会可要多用些。” 这般温柔深情的陛下,叫一众宫人瞠目结舌,心中不免震惊。 再看那南安郡主,未着妆,也不打扮便这般素着出来,丝毫不怕怠慢圣驾不说,这反应也委实冷淡…… 这,真是奇了。 曾经的萧王殿下待人温和宽容,宫人对这位温柔好脾气的殿下很是爱戴。但即使是未曾遭逢剧变的萧王殿下,也未曾对某个人露出这般钟情温柔的神情。 此时,却对前丞相之妻,南安郡主,这般温柔小意,半点帝王的尊架都无。 宫人又是羡慕感慨,又是有些盼头地想,若如此,跟对主子了,她们往后也可飞黄腾达了。 不管旁人如何看待,姜琳琅宠辱不惊,面无悲喜地走到位子上坐下,对齐睿的温柔和关怀淡淡接过。 “民妇谢过陛下。”她樱唇微启,说出的话没有烟火气也没有情绪。 周围的宫人听了她这冷淡的回应,还有那自称,可与皇上的态度……截然相反呐。 不由得头皮一紧,不敢看此时皇上的神情,垂了头,唯恐天子一怒之下,他们这些宫人被迁怒。 “你我何须言谢。”齐睿似是没察觉她的冷淡般,自顾自地顺着道,“对了,我这几日无事,你若觉得闷,我带你逛逛御花园,御花园里的杏花开得正好……” “陛下。”姜琳琅眸光微晃,打断了齐睿的话语,想说什么,但对上齐睿那讳莫如深的眼眸,以及那有些白的脸色,最终还是咽下,只别过眼,淡淡道,“我何时可以安葬姜婴?” 到底,对于齐睿,她做不到像刺猬一样的扎他,却也无法回应他一厢情愿注定得不到回报的深情。 殿内的氛围说不出的古怪,可偏偏正主不觉得,齐睿闻言,像是找回了一些话语权,不自觉吐出一口气,安抚地温声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命人将那墓碑重立,待你身子好些,我带你去……” 墓碑重立。 到底,姜婴那空荡荡的衣冠冢,最终还是派上用场了。姜琳琅有些想哭,生生忍住了。 她咬着唇,将那苦涩悲情压下,声线有些哑,眼角泛红,“我想,火葬他。” “好,一切都按你的意思来,我命人安排。”齐睿闻言微怔,听出她声音里的沙哑,心里疼了下,语气带着怜惜,“琳琅,别再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 说着,他神情黯淡了下去,沉默地垂了眼眸。 姜琳琅微哽了下喉头,看过来,蓦地就想起来,自己一直沉浸在丧弟之痛中,却好像忘了,齐睿也是才失去双亲的人。 若非此时想起,她当真不会觉得有异。但见他此时一袭白衣,好似人清瘦了不少,那温润的面容也被世事打磨出了深沉稳重。 “你也是。”她忽然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抿了抿唇,到底于心不忍,轻声道。“保重身体。” 他错过,却也是造化弄人,但不可否认的,他帮她许多,并不亏欠她任何。 齐睿身子一震,闻言不由惊愕地看向她,后者不自然地别过脸。 他却掩饰不住面上的惊喜,心中的苦痛也有了一个慰藉之处。 他就知道,他的琳琅这么善良,不会看不到他的痛苦,不会绝情到那种地步。 “琳琅……”他眸中竟是闪烁了几分泪意,母后去后,他血洗了皇宫,而后迅速登基,肃清异党。他几乎忙得没有时间停下来品尝他丧亲之痛,便奔赴追寻她的道路。 这一路以来,他紧绷着自己,像是一个不能停歇的工具,有时候疲倦得狠了,他就借酒麻痹自己,逼迫自己忘却凡尘一切的痛苦。 但所有的苦痛,在这一句轻轻的“你也是”当中,竟是有那般被慰藉到的温暖。 或许,就是为了这一丝温暖,他才如此强求,如此不肯放手。 413无奈,松动 大概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姜琳琅自己失了最亲的弟弟,便对同样失去双亲的齐睿,态度不那么冷漠刻薄。 午膳,不说其乐融融,却也算得上和睦。 用过午膳,齐睿见姜琳琅面色还是不大好,不由忧心,他派人去请了徐太医,并找了好几名医女,置于偏殿,随时供姜琳琅差遣。 喝了药,姜琳琅便又睡下了。 但是齐睿去而复返,命人小声地将奏折搬到了栖霞宫书房,处理政务起来。 新皇登基,自是政务繁忙,齐睿却将所有奏折都搬到了栖霞宫,守在喝了安胎药后便睡下的姜琳琅旁。这一举动,叫宫人看了心底莫名替他心酸。 “皇上,你这般身子如何吃得消?”齐睿身边一直伺候的小厮,见他这般,端了茶过来,叹了声,劝道,“陛下舟车劳顿回来,还没好好休息过,这么多奏折要处理,还要抽时间哄那位开心……” 这又是何苦呢。 齐睿认真地批阅着折子,闻言也不抬头,只淡淡地回答,“行了,这里不需要你伺候,出去候着吧。” 小厮闻言,撇了撇嘴,自知是劝不住了,便行礼退下。 “等等。”齐睿忽然想起什么,又唤住他。 小厮转过身,便听日理万机的皇上很是重视地开口道,“今日我见琳琅胃口不好,你派人去外头多买些她平日爱吃的零嘴回来。” 小厮:“陛下……”您当真是辛苦了! “还有,她怕闷,搜集些民间有趣的话本子回来,给她解解闷。唔,我记得之前谁是不是进贡了一样九连环,还有国库新进的貔貅摆件,总之,你带着轻衣找赵总管,看看有什么好的,都送来栖霞宫。” 齐睿说着,又提笔批阅着奏折,时不时补充着什么,末了,他看了眼一脸哀怨无奈的小厮,不禁嫌弃,“是朕失策,你这脑子也记不住这些,去吧,赵总管知道怎么做。” “……” 小厮一句话都插不上,也接不上来,叹气,小声地嘀咕了句,“合着您是打算将国库都上交给郡主了……” 有句话他可不敢说:照皇上这稀罕劲儿,怕是那位主子要皇位,皇上也拱手送了。 哎,天涯何处无芳草,他家皇上怎么就这么稀罕一个稀罕他的呢? 心中是这么腹诽,但小厮还是依言去寻赵总管,一一照做了。 姜琳琅小憩醒来,有些困顿地靠着床,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到底还是觉得闷,下了床,便想着出去走走。 轻衣见她下了床,立即去取披风,给她披上,而后关切询问,“郡主要不要去花园走走,晒晒太阳?常闷在屋里对孩子也不好。” 本就有这个想法,加上轻衣末了的那句,姜琳琅便没有异议地点点头。 “好。” 栖霞宫不大,但是贵在内里精致,美轮美奂。就连假山都做得十分精美。 姜琳琅缓步行在鹅卵石小道上,看着两侧百花正灿烂的花园,蝴蝶展翅落在花蕊上,蝶翼轻颤。 树上鸟儿各色,叫声欢快又清脆。 前面是个小池塘,有一座弯弯的木桥。 姜琳琅走了上去,木桥下的池塘,漂亮的锦鲤在碧汪清澈的水中吐着泡泡,极为赏心悦目。 “郡主要不要喂食?”轻衣揣测着姜琳琅的面部神情,试探性地询问着。 语气里都是小心翼翼的意味。 姜琳琅抚着小腹,手上动作格外轻柔,往下望着池塘里的锦鲤,面容安宁,忽而看向谨小慎微的轻衣,很是平和地开口,“不必这般小心翼翼,也不用想着怎么讨好我。我不是你的主子。” 她这么说着,视线再度看向池塘里的锦鲤。 轻衣心神微震,福身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蹲身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垂首十分忐忑。 姜琳琅对轻衣怎么想并不在意,或者说,她本来就不觉得自己会在皇宫待多久,宫里的人如何看待与她无关。 该表明的态度表明了就够了,多说无益。 转了一圈,姜琳琅还没尽兴,便听到不远处宫人的呼唤声。 轻衣走过去拉了一个小宫女,询问了一番,立即疾步走到姜琳琅身旁,恭敬不变,“郡主,陛下派人来寻您了。” 寻她? 姜琳琅拧了下眉头,没有什么表情地从小桥上下来,回了寝殿。 果然,齐睿就站在门口,待看着她了,那威仪便散了去,上前,“去哪了?” 声音温柔,语气宠溺。 姜琳琅却是心中有些憋闷,尽管齐睿没表现出来,但是她知道,他不希望她乱走——在没有他陪同下。 她不搭话,一旁的轻衣顶着那股来自齐睿的威压,小心翼翼好地答,“郡主醒来有些闷,奴婢便带郡主逛了逛花园……” “为何不告知一声其他宫女?”姜琳琅的沉默,叫齐睿心里那股惊弓之鸟般的紧张担忧化作实质的不悦,而首当其冲的,便是轻衣。 轻衣听到皇上冰冷的话语,整个人双膝一软,便扑通跪下,“奴婢知罪,陛下息怒!” 她原也是想着陛下这么宠爱南安郡主,郡主怀着身孕不能总憋在屋里,她毕竟是贴身伺候的,若是憋出个好歹来或者郡主心情不好,她都是要受责罚的。 却没想到,陛下对郡主看得这么紧,一时大意,便惹怒了君王。 轻衣的害怕,几乎能够通过周围的空气传达给姜琳琅,她默默垂眸瞧了眼轻衣紧绷的上身和颤栗的肩。 淡淡开口,“轻衣,我乏了,扶我进去休息会。” 闻言,轻衣诧异地抬了下头,但又谨慎卑微地低下。 姜琳琅并不意外,只眸子移向齐睿的面上,他神色不大好看,紧绷的下颚线让人可以想象得到他宛如一把弓,绷紧了,随时要断的样子。 “你大可不必紧张。”一个个的,当真是……她心里叹了声,面上松动,语气也放轻缓,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每次她想冷漠点当个局外人,却发现,在局中了,便抽不开身,做不到冷血无情。 “好。”齐睿听出姜琳琅话里的无奈,他心里泛了几分甜,他想,这也许是个好的开始和突破口。 给读者的话: 我们琳琅真的是个善良的姑娘 414火化,安葬 姜婴的冰棺就置于姜琳琅栖霞宫中的紫云殿内。 她走进去,不假以他人之手地给他束发、擦拭面颊和手脚。 姜婴的尸身因为长时间冰封存放而显得僵硬冰冷无比。但是特殊的香料使得他整个人像不过只是沉睡而已,尸身保存完美无暇。 那手腕上的伤处理后,只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却再也没有血流出来。 “我们小婴,可真漂亮。”姜琳琅用玉梳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姜婴那渐渐失去光泽的一头白发,用小金冠束起,一丝不苟。 若非齐睿告诉她,这香料保管不了他尸身多久了,姜琳琅想,她的小婴,可以这样躺一辈子,留在她身边也好。就像是从未离开过的睡美男。 低头,轻轻以额抵着姜婴光洁的额头,姜琳琅闭了闭眼睛,他的身子这样的冰冷,她却不肯撒手,静静地拥着。 “琳琅,该走了。” 殿外,齐睿轻得像是叹息一样的声音响起,提醒着她,再不舍也该走了。 一滴滚烫的眼泪顺着姜琳琅紧闭的眸子眼角处滴落,顺着姜婴洁白的那半边脸滑下。 “走吧。” 而后,齐睿的影卫进来,将冰棺合上,抬起。 一行人直去了那葬了无数姜家忠魂的山上,找了一处平地。 姜琳琅拒绝了齐睿的帮忙,小心地带着珍视地将那小小的少年抱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那架起来的火化台而去。 齐睿摆手,影卫退下。 女子穿着素白的裙子,背影清瘦素净,但是她抱着少年的动作一点都不吃力。 姜琳琅将姜婴放到铺了很多花的木床上,跪坐在他身旁,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声音很轻,“小婴,阿姐知道你该是害怕火的……可你这么漂亮,不该在泥土中腐烂被虫子啃噬……这么漂亮的小婴,听说火葬后,灵魂会得到自由,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呢。” 她说着,眼中又蓄满了眼泪,但是她没有哭,她的小婴说过,不要哭。 最后再抱了抱他冰冷的小身子,姜琳琅心口疼啊,疼得像是有把刀子在剜着她的心,这是她失而复得的弟弟,还未曾一起好好相处弥补多年空缺的姐弟情…… 他便这么没了。 下辈子,如果还有下辈子,一定还要当姐姐的好弟弟,姐姐会好好照顾你、保护你,再也不叫你受苦。 这个拥抱,叫齐睿看着心疼,眼中泛起几分复杂。 那般小心又那般不舍的姿态,大概这一生,琳琅都会这么记着姜婴,想着他。 “琳琅,时辰到了。”他眸中风起云涌,最终,嗓音微哑,带着几分疼惜和无奈地开口提醒着眷恋不舍的姜琳琅。 他点燃了火把,走上前。 姜琳琅胸口起伏,压抑着哭腔,缓缓松开怀中沉睡冰冷的少年,最后再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眼泪滑落,落在嘴边,咸咸的,很苦。 再然后,她抬手抹去眼泪,站起来,目光死死地望着躺在木床上的姜婴,脚步一步一步后退,接过齐睿手中的火把。 手颤着,举起却又迟迟不肯放下,指骨紧紧地握着火把,眸光漾开一层层水雾。 齐睿想,或许她真的下不了手,正要开口说替她,便见她坚定地往前一步,手中的火把如千斤重,落下,点燃了木床下的柴火。 天气晴朗,日头正好,火光一下烧起来了,将姜琳琅的面容映衬得明媚又温暖。 但她的眸子里一片哀伤,她几次都恨不得冲上去,将姜婴从火中救下来…… 当年,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大火,叫她可爱的小婴,留下了这样不可磨灭的痕迹和痛苦? 她眼睁睁地望着火势吞没了那个净若梨花,如雪般纯净漂亮的少年。死死地咬着唇,不叫自己哭出声音来。 “琳琅,别看了,别看。”齐睿见她双肩颤栗,双手握成拳指甲嵌入手心的肉中,那双眸子红得很,蓄了泪花却不肯落下,唇被她咬得很深,有了血色。 他心疼不已,上前一把从后面拥着她的双肩,大手捂住她的眼睛。 姜琳琅挣开了他,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哭腔和悲痛,“小婴!” 此时,不远处的山上,一阵风吹过,无数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梨花宛如一阵清风袭来。 在那火光中一片片飞舞,火光热气卷着梨花花瓣,随着风,飘向遥远的天际。 姜琳琅呆呆地望着这一幕,眼泪一时止住,她望着天际,那梨花飘远的方向,抬着头,眼眸不敢眨一下。 她眼前出现了一幕幻觉—— 她的小婴恢复了漂亮完美的容颜,像是真正的天使,立在空中梨花聚集的地方,笑容明净不染尘埃地看着她。 清风扶着她的面,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缓缓落在她哭红的眼角,轻轻抚慰。 她怔怔地忘了落泪,抬头那少年轻声,稚嫩的好听的声音说着,“阿姐,多保重。再见了。” 恩,小婴,再见了。 她眨了下眼,天际只剩下飘远的梨花,而她冲那远方轻轻笑了笑,面上带着祝福。 愿此后你无病无灾,转世当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 火光熄灭,姜琳琅抱着姜婴的骨灰盒,一步一步朝着那已经重立的墓碑前,将骨灰置于坑中,伸手将那个以她为原型的木娃娃放在骨灰盒旁。 而后亲手一点一点,将黄土洒下,掩埋。 墓碑新立,是她一笔一划亲自刻下的姜婴的名讳生辰忌日。 她扶着墓碑,轻轻贴着冰凉的墓碑,轻声道,“小婴,你应该和爹娘相逢了吧。往后你便和爹娘一起长居此处。再也不会孤独了,阿姐也会常常来探望你。” 说着,她又从怀中拿出糖葫芦,放在墓碑前,“带着你爱吃的糖葫芦一起。” 随后她在父母的墓碑前上了香,磕了头。 “爹,娘,女儿不孝,没有照顾好弟弟,还让他因为我丧命……现在,弟弟回到你们身边,希望爹娘好好照顾弟弟。女儿会常来看望二老还有弟弟……” 她磕了几个头,头抵着地面,眼泪流进泥土中。 清风徐徐吹来,拂过她的发,像是无声安慰。 给读者的话: 之前想过让小天使姜婴活着的,或者让毒谷的人救活他,后来还是忍住了。 虐下自己。 415姐妹,诉苦 回去的路上,姜琳琅坐在马车内,一言不发地抱着膝,眼神有些空洞。 齐睿想,从他带她回来后的这几天,至少,他是没见过她笑的。 他想,或许是姜婴的死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等事情过去了,她从悲伤中走出来后,定能恢复到那个明媚开朗的她。 这么想着,齐睿一回去,便命人出宫请了两个人进宫。 姜琳琅手枕着头,处理完姜婴的后事,她便琢磨着如何离开皇宫了。 等容珏来救不是个好主意——一来,临安如今就是一张网,只等容珏过来便会自投罗网;二来,她担心容珏为了救她同齐睿决斗,造成不可挽回的牺牲。 只是,怎么逃出去是个很难的问题。她如今怀有身孕,加之齐睿将她看得很紧,走哪都有影卫和宫人盯着。硬来是绝对不行的。 那就只能,智取。 如何智取?姜琳琅靠着美人榻,一双美目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忽明忽灭的。宫人只道这位主子又在出神发呆了。 却不知道,她心中正琢磨着如何逃出皇宫。 “郡主,准誉王妃和金小姐过来看您了。”此时,轻衣掀了珠帘,动作轻缓,行步至姜琳琅跟前几步距离处停下,福身恭顺地通报道。 明兰和金多金? 姜琳琅眉梢微抬,颇为诧异,面上难得地流露出几分喜色来。 “快请她们进来。” 这还是轻衣自打回宫后,第一次见郡主面上流露出几分生动的神色来,心中稍安,而后也不自觉跟着笑笑,“是。” 不等两人进门,姜琳琅便起身相迎了。 顾明兰瞧着气色很好,面容愈发温婉沉静,倒是金多金,一向乐观开朗的小丫头,少了几分活泼多了几分沉默,瞧着也瘦了不少。 迎着两人进门,姜琳琅不免有些唏嘘感慨,想当初,在临安,这两个算是她唯二的女性好友,那时候一起聊聊八卦,一起逛逛首饰铺子,一起喝喝茶…… 再见面,她与容珏被迫分离困在皇宫当中,而顾明兰成了待嫁的准誉王妃,金多金…… “好久不见,你们可还好?”姜琳琅示意轻衣下去备差点,三人坐下后,姜琳琅便迫不及待地关心二人的近况来。 顾明兰点头,秋水眸满是温婉平和,“一切都好。” 金多金抿着唇,叹了声,有些焉焉的,“还凑合。” 听到她这叹气声,姜琳琅有些好笑又心疼地道,“瞧你瘦了一圈,因为容珏,你爹在朝中受牵连了吧。” 金多福之前拥戴容珏的动静那么大,他女儿金多金又同姜琳琅来往甚密,自然被打成了容珏一党了。现如今齐睿登基,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容珏曾经在朝堂中的党羽。 “是啊,好在我爹这个人没多大志气,本来就是花钱买的官,现在萧王登基了,打压也没什么好打压的。”金多金下意识地想掏自己的荷包,发现这次出门因为太开心急了点忘带了,有些嘴馋地咬了咬唇,但好似又想到了什么,眼眸耷拉下来。 姜琳琅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不由失笑,“想吃瓜子了?一会让人给你上。” 见她终于露出明媚些的笑容来,顾明兰心里不禁感到几分欣慰,看来同金多金一道来是明智的。 金多金闻言,依旧苦着一张脸,她丧气地耷拉着眉眼,噘着嘴,对着姜琳琅便有了诉苦的欲望。 “不了,不能吃了。”她语调都带着哭腔,捂脸,“回去被教养嬷嬷知道了,又要罚我了。” 教养嬷嬷? 姜琳琅面上浮起不解来,“为什么?” 金多金眼里含着两泡热泪,“还不是我爹!他急着把我给嫁出去——他听了我二娘的,给我找了个教养嬷嬷,说好好教我礼仪,等着议亲呢!” 说着,不等姜琳琅和顾明兰作何反应,她掐了掐自己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蛋,“嬷嬷说我太胖了,没收了我的零嘴,还说,一日只能吃两餐,还不能吃肉!” 小姑娘爱吃又爱笑,这一下被没收了零嘴又天天拘在家中学礼仪,自是受不住,打开了话匣子,便怎么都停不下来了。 “走路头上还要顶着一碗水……我再怎么小心都会摔着碗,这一摔破了,就要罚站不准吃晚饭……”金多金巴拉巴拉像是数豆子似的,将自己近来受到的非人的折磨和苦楚讲了出来。 引来姜琳琅好一阵的唏嘘和同情。 倒是顾明兰面不改色,还带了几分去哄劝地道,“金小姐,你爹也是为你好,也是希望你能嫁个好夫婿。” 她这么一说,姜琳琅就想起来,顾明兰虽身为庶女,却也是护国公府的二小姐,自幼就要被教导诗词歌画和礼仪,且大夫人并不疼惜她这个庶女,自然是受的苦楚要比金多金,多了。 或许是金多金的性子太活泼烂漫了,叫她这样不拘小节的小姑娘学礼仪,禁嘴,实在是叫人觉着有些心疼。才下意识忽略了名门闺秀出身的顾明兰,这些苦早就受了不知多少年了。 “没事,好在我个性沉闷,对礼仪和女红并不排斥。”似是发现不管是姜琳琅还是金多金都带了几分心疼的目光看向自己,顾明兰不由面色一怔,心里一暖,面上缓缓轻笑着。 并非逞强,而是往日受的苦,在即将开始的新生活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不过你们二人的性子,若整日被拘着,却是要有的受了。” 金多金忙点头如捣蒜,叫苦不迭,“是啊,不让我出门就算了,还不让我吃!这太狠了!” 姜琳琅也迟疑地点着头,“不过我幼时便跟着师父学武,嫁人也是急匆匆的,倒是没有体会过这种苦。” “好羡慕你啊,容……姜姐姐!”金多金不禁伸手拉着姜琳琅的手臂,一脸的羡慕,期间险些叫了“容夫人”,但想到现在容珏下落不明,而新皇直接将姜琳琅带回了皇宫,还安置在这栖霞宫中,便忙换了称呼。 给读者的话: 谢谢读者:默里和小善大爱,好像每天都有看到你们为我投推荐票,谢谢~ 小善大爱这位读者,我记得是从我毒后开始就追我书的老读者了,真心感谢你还在。 416议亲,开怀 话说到这,金多金瞅了瞅外边的宫女,身子往姜琳琅那边倾了倾,手掩在嘴边压低声音问道,“容夫人,我爹说不能这么喊你了,是不是因为你以后要做陛下的妃子了啊?”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很轻,但顾明兰还是看清了,她不禁眸子微微一凝,嘴角的笑意也僵住,有些不知所以地望着天真直接的金多金。 随后,视线转向闻言笑意隐去的姜琳琅,无声地冲她安慰地眨了下眼眸。 姜琳琅笑意敛去,而后有些苦涩地抚着自己的小腹,摇头道,“你可以唤我姜姐姐,但我还是容夫人。现在是,以后是,永远都是。” 至于齐睿的妃子,她从未想过,但想必现在很多人都这么以为了吧。 金多金自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不由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忙道歉,“姜姐姐,你可别生气,我就是听我爹还有那些嬷嬷说的,真的,我自己是不信的,容丞相生得那么好,姐姐怎么会移情别恋呢!” 姜琳琅不禁一噎,敢情我是因为容珏的脸才死心塌地的?不过为什么无法反驳这丫头说的这话呢== 她抚着小腹的动作,金多金没多想,但顾明兰又不是傻的,心里一琢磨,面上便又惊讶又喜悦地问道,“琳琅,你可是——有喜了?” 不愧是明兰,观察入微,细心又聪慧。 姜琳琅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两个多月了,算了算日子,在相府的时候有的。” 这话也打消了金多金险些脱口而出的“什么?有了?谁的?”这个不过大脑的问题。 她咽了咽口水,赶在顾明兰前反应,从椅子上滑下来,在姜琳琅面前蹲下,很是惊奇地盯着她的肚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姜姐姐,我,我可以摸摸他么?” 金多金小孩子一样新奇的模样,令人看了很是舒心喜爱,哪里生得出拒绝之意? 点了点头,姜琳琅有些无奈地笑了下,道,“这才两个月,摸不出什么来的。” 却见小姑娘兴奋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她平坦的肚子上摸了下。 果然,没摸到什么不同来。金多金浓眉拧了下,很是不服气,她蹲着,直接侧脸贴着姜琳琅的小腹,耳朵贴上去,眉头紧锁地听起来。 这样子,有种故作老成的意味,叫顾明兰捏了帕子,捂着嘴低低笑了一声。 姜琳琅哭笑不得,伸手拍了下金多金的脑袋,“都说了才两个月,没有胎动,哪里听得出什么来……” “嗷,我听到了!小家伙动了的!”金多金却忽然兴奋地张手雀跃,眼眸弯弯闪烁着点点星光,像中了头彩似的开心。 被她这模样逗笑,顾明兰捂着帕子摇头失语,“金小姐,两个月大的胎儿,还不会动吧。” 她虽是待嫁女,但该学的知识,嬷嬷一个也不会落下,对于女子怀孕事项,她也是格外注意的,到底庶女孤女之身嫁去王府为正妃,子嗣便是头等大事。 姜琳琅也跟着摇头,却是不语,不得不说,一连半个月的阴霾苦楚,在这一刻,一方殿内,你一言我一语当中,便驱散不少。 金多金是个活宝开心果,每次她才起来的伤心和愁苦,都被这丫头及时给打断,逗得捧腹开怀。 “前两天我爹给我看中了一门亲事,对方啊是今年新科状元,本来这么好的亲事是轮不到我的,听说我爹死乞白赖地找了媒人……结果,那状元郎隔着一扇屏风说考考我学问……出了一个什么对子,反正我是不懂了,就接了一句,我以后守着金山银山当小地主婆,才不学学问呢! 那状元郎当时就噎得说不出话了,气得说我什么孺子不可教,俗不可耐。我一生气就将屏风推倒,直接上去揍了他一拳。 还很是威风地冲他道:‘你嫌本小姐俗不可耐,可是你不就是看中我家有钱才答应来相看这门亲事的么’!” “呵呵呵。”顾明兰如银铃铛的轻笑声低低响起。 “哈哈哈——”姜琳琅捧腹大笑,声音清脆愉悦,“多金啊,你真是个人才,那状元郎肯定恨死你了!” “姜姐姐,哎,你就别取笑我了!”金多金唉声叹气地继续诉苦,“何止是气死了,他被我揍了一圈又觉得我羞辱了他的气节,回去就写了折子状告了皇上呢!为了这事,我爹差点要动手揍我,还好我二娘有点良心给拦住了。只不过吧,我恐怕是连累我爹了。” 听着金多金一会高扬一会低迷的声音,姜琳琅笑声止住,又担心起来了,“那如何是好?那人怎地如此心胸狭隘?堂堂七尺男儿,同你一个小姑娘计较做什么?就这样还状元呢,实在是德行有亏!” 金多金点头,连连附和,不过她澄清了句,“可是他没有七尺,我经常跟着我爹去绸缎铺子跟着掌柜的学目量布匹的,绝对没有目测错。” “……”这丫头怕是个谐星。姜琳琅噎了下,随即又爆发出愉悦的笑声来。 整个栖霞宫,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和欢快。 站在外头,齐睿听着三人嘻嘻哈哈的交谈声,尤其是金多金灵气又逗趣的话,逗得姜琳琅也恢复了几分活力,还笑出了声,不禁跟着莞尔。 看来,命人请这二人进宫是正确的选择。本是想她们陪陪琳琅解解闷,不想成果意外得好。 小厮见自家皇上无声地望着里头,听着里头女子传出的几声笑语便一副身临其境的笑容,很是无语地撇了下嘴角。 “皇上,咱们还进去么?”小厮抓了抓脑袋,皇上担心这两位小姐不能哄得南安郡主开心,非要亲自来瞧一眼才放心。 堂堂一国之君,就这么站在门口,生怕发出声音打搅了里头的谈话似的,真是,想想就心酸。 当然,齐睿不以为然,他听见里头金多金和姜琳琅的谈话,留意到姜琳琅评价那位新科状元的言论,便转身,边走边问,“朕记得那位新科状元,是叫周文书?” 417门生,提醒 小厮闻言,不禁上下转了下自己的眼珠子,迟疑地道,“是这个人……皇上,您该不会是因为郡主那几句话,要打压这位状元吧?” 齐睿斜了他一眼,“不全是。” 意思就是真要打压了?小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吐出一口浊气,“可是皇上,这位状元才华不错的,您可不能因为两个女子的三言两语,就弃了人才啊!” “才华?”齐睿冷笑一声,“空饱读诗书,贪恋富贵却又小肚鸡肠,还以公报私,这样的人才,不要也罢。” 小厮琢磨了下,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哈。 不过,怎么想着都是因为南安郡主那两句评价才会这样…… 齐睿回了御书房,果然翻到了一叠奏折最底部,那新科状元状告金多福买官贿赂官员多项罪名,文采确实有,末了言之凿凿陈清利害,恳请他圣裁处置。 若不是听了金多金那番话,知晓了前因后果,他还真因为这封文采斐然,条理清晰,“为民除害”的奏折对金多福这个曾经的容珏一党,大发雷霆进行惩治。 他眯了眯眸子,一手按着宽大的袖子,一手提笔,在奏折后批注了一行字。 “来人。”他唤了一声,赵总管便手握着拂尘躬身进来。 “陛下。” “将这封奏折送回新科状元的府邸——对了,朕记得,他是丞相新收的门生?”齐睿吩咐着,突然想起来什么,看向赵总管,问。 赵总管没怎么回忆便肯定地答复道,“回禀皇上,确是丞相新收的得意门生。” 这新科状元自然是文采出众有所长处的,丞相根基不稳,收为己用也是情有可原。 齐睿闻言,却是食指曲起,轻敲击着桌面,变了想法,“如此,你便直接将这封奏折交给丞相,并转告他,下次寻门生的时候记得擦亮眼睛。” 这话一落,赵总管面色微怔,显然清楚,这是陛下在提醒丞相的意思。 他躬身,双手接过奏折,“喏。奴才这就去。” 当奏折到了丞相府的时候,新上任的这位丞相,听明赵总管带的口信,再看完奏折上的内容和批注,登时头皮一紧,略带几分客气地对赵总管道—— “有劳总管跑一趟了,请总管回禀皇上,就说老臣失职,往后定当小心谨慎,再不看走眼……” 他说话客气,赵总管面上也好看,只将拂尘一甩,提了一句,“丞相客气了。容杂家多一句嘴,丞相如今是陛下提携的肱股之臣,做事用人还是要谨慎,别落了口实把柄,也别急了。陛下很是看重丞相,但毕竟新皇登基嘛,总是有些规矩威信要立一立的。” 朱劲松安静地听着,待赵总管说完,他心里也有了一杆秤,陛下这次并非是针对他,而是针对那新科状元的,只是好巧不巧的这状元郎是他的门生…… 想清楚了这一层利害关系,他心中松口气,面上对赵总管更加客气了,将人送到客厅门口,再命管家送他出去。 管家也不傻,得了朱劲松的眼神示意,忙将一小袋银两偷偷塞到赵总管手中,后者动作微顿,笑意加深,想来是没少收过好处,不动声色地将钱袋子放回袖中。 目送他离开了,朱劲松面上的笑意也就淡去了,他咬了咬牙,不禁招来一人问,“去,将周文书给我找来!” 他倒是不知道,这个好门生,居然厉害到不过问他这个老师,便跑去写奏折状告朝中官员了。 尽管金多福这么个酒囊饭袋,并不值得陛下为此事动怒。 他琢磨着,又唤回管家,吩咐道,“去,打听下,金多福府上今日可有出什么可疑之事。比如,是不是进宫了。” 不得不说朱劲松能被齐睿提拔到丞相这个位置上,还是有他的几分厉害的。皇上新登基,对于容珏一党深恶痛绝,若不是出了什么事故,这周文书一封奏折,不痛不痒的,按理说应该正合圣意,处置了金多福才是。 怎么反过来将自己给搭进去了? 那问题自然只能是出在金多福这了,金多福是容珏的走狗,又没有什么建树,陛下不喜他,就他那点本事,也不大可能是能进宫说动陛下站在他那边的。 那么…… 不多时,派出去的小厮便回来了,气喘吁吁地回着话,“老爷,今儿金多福一直在瓷器铺里看货呢,府上也没什么异样的——哦,不过他那个独生女金多金今儿好像受传召进宫了。” 金多金?受传召进宫了? 朱劲松眉头一皱,不禁心中狐疑,这个金多福的女儿,他隐约有几分印象来着…… 他忽然眸子一瞪,怎么给忘了这一层!想当初,金多福能搭上容珏那条大船,可不就是因为他那个女儿讨得丞相夫人欢心吗! 朱劲松想到这一点,不禁扶额叹息一声,颇为不是滋味地想道,皇上这冲冠一怒总为红颜,长此下去…… 不多时,周文书也来了。 许是因为是先皇钦点的新科状元,自视甚高,对着丞相虽瞧着听话,但总是自以为的清高。还有自作主张,不然怎么会不请示下朱劲松,便自己呈了奏折参一个金多福? 朱劲松看着这个文弱却文采出众的门生,眼里带着审视和几分薄怒,“瞧你干的好事!” 将手里的奏折扔到他面前,朱劲松别过脸,哼了一声。 周文书皱了下眉头,对朱劲松这不够尊重他的举动感到几分不喜。 但碍于自己是他门生,又根基薄弱,只好忍着脾气,将地上的奏折捡起来,打开一看。 面色一下就慌张了起来。 他忙朝着朱劲松跪下,“老师,学生只是看那金多福不堪重用,搅了朝堂风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上奏罢了……可,可陛下怎么说学生是公报私仇……” 不堪为状元之才! 这话有些重了。 然而周文书说着说着,他自己声音也小了下去,忽然想到初衷的确是公报私仇,不过,皇上是如何知道的? 418知错?欺负 朱劲松眸光一直盯着言之凿凿的周文书,哪里能错过他那后面心虚气短的模样? 当即,胸腔震了震,虽说陛下是为了那位主子发难这个门生的,但若非他自己留有把柄在他人手里,如何能被发难? 他瞪着周文书,“还不说实话?你好好一个新科状元,做什么要同金多福一个粗鄙之人计较?你这不是自降身份?现在好了,没将金多福拉下来,你自己倒惹了一身腥臊!” 见朱劲松发火,周文书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说他并不觉得这件事他做错了什么,有什么可被训斥的。 他慌张地舔了舔唇,咽了咽口水,百思不得其解地开口问,“老师,学生不明白,这惩治金多福——这个容贼一党,不应该是正中陛下下怀吗?怎么就适得其反了?” 这陛下莫非是吃错药了吗?当然这话他咽在肚子里,只敢心中腹诽。 朱劲松沉默一晌,无奈又很气闷地道,“你问我?我还要问问,你是怎么和金多福的女儿结下梁子的?别惊讶,她此时就在皇宫,如果不是她,陛下怎么会知晓你是存私报复?” 金多金?! 周文书咬牙切齿,居然又是这个女人! 他抿着唇,语气带着几分鄙夷地道,“老师,那个女人就是个浑身充斥着铜臭味的泼妇!一点妇德和教养都没!” 对于他这番批判,朱劲松不以为意,只问自己关心的问题,“哼,你既然这般嫌恶,又是怎么和她牵扯上关系的?” 这话一问,周文书便变了脸色,一下心虚起来。 见他眼神闪烁,还要隐瞒的样子,朱劲松一拍桌子,目光炯亮而锐利,“再不说实话,直接滚出去!” 周文书吓了一跳,心都提起来了,当今朝野,唯有朱劲松是新皇宠信又身居高位需要门生充门面的,若是他从丞相府出去…… 不说旁的,再想找下家,也要被嘲讽吧! 一旦涉及到这方面的面子和利益问题,这人就忘了自己那点子假清高了,当即和盘托出。 “哎!”朱劲松按捺着想要揍周文书一顿的心思,咬着腮帮子,“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觊觎金家腰缠万贯,又嫌弃金家小姐上不来台面!空有才华抱负,却毫无胸襟!” 这番点评,叫周文书面红耳赤,倒不是自惭形秽的,而是气的,觉得被羞辱到了自尊的气。 “老师,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周文书心里极度地不平,甚至对这个老师也怨怼上来了。 不过是一个金多金,哪里有本事左右得了皇上的主意?还是他这个老师不作为,要是老师出面,皇上不堪僧面也看佛面,此事不就小事化了了吗! 他心里那点子小九九,要是能瞒过在官场上浸淫多年的朱劲松,就怪了。 “你也别想着老夫替你出马了。老夫收你做门生,可不是为了给你收拾烂摊子的,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办吧!别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陛下既然将奏折送到老夫府上,便是真对你起了不满之意了。” 皇上对他不满! 周文书满脑子都是这句话,身上开始冒冷汗,他抿了抿干燥的唇,眼神带着求助地望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朱劲松—— “恩师!恩师,你帮帮学生!学生知道错了!” 他说着知错,面上神情也可怜诚恳,但朱劲松却知道,这事他不宜插手,皇上现在对那个姜琳琅沉迷已深,根本听不进反对之言。 想着,他直接唤来管家,而后淡淡地看了眼周文书,有些惋惜,但还是权衡一番后选择了漠视,“你自己想想该怎么做吧。” 要是这点事都解决不好,也没必要留着这样的门生了。 “恩师!您不能不管我啊……”于是,周文书被小厮撵出去了,他冲上前,小厮却一下将门给关上了,他只能捶打着门,呐喊着。 路过的人指指点点,周文书听了面上更加羞愤,咬咬牙,恨恨地瞪着眼前这扇门,心里对朱劲松怨怼极深。 甩了袖子,转身低着头飞快往来时的方向奔去。 “喂你这人!”不知不觉,一不小心就一头撞上一人,周文书有些窘迫地抬头,便听到一道叫他深恶痛绝的声音。 “金多金!”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庸俗到名字都俗不可耐的女人的名字,双目能喷火的话,现在金多金已经被他眼里的怒火燃烧成灰烬了。 金多金觉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霉了,才从皇宫开开心心回来,走大街上就撞到这么个臭狗屎。 一看到对方那文弱的脸,金多金就手痒,捏了捏拳头,一副看周文书不爽要揍人的模样,扬起下巴,“怎么样,还嫌我上次下手轻了?” 提起上次,周文书就一股怒火冲上心头,这个女人,新仇旧恨加起来,他恨不得撕了她! “你这个愚蠢庸俗的泼妇!”周文书气红了一双眼睛,忽然伸手,抓住金多金的肩,似是要推她,“我真想掐死你!” “你想干什么?” “放开她!” 金多金瞪着圆溜溜的大眼戒备地喊了一声,与此同时,周文书身后响起一道冰冷铁血的男声。 他手抓着金多金的肩膀,咬牙切齿,对于身后多管闲事的声音很是不耐烦,“要你管——” 回头却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话头,“平西大将军!” 出声的正是闻人晟本人了,他身形高大威猛,比文弱的周文书高了一个头,身高和气势的双重碾压下,不出声只这么冷冰冰地望着周文书,就叫后者双股战战,腿软了。 这冷面煞神怎么在这里? “手拿开。”闻人晟只是路过,但大街之上,周文书一个大男人骂骂咧咧的不说,还伸出了他“罪恶”的爪子,要去欺负一个柔弱(金多金:???)的小姑娘,出于本性地上前呵了一声。 他重复了一句,周文书便吓得一个哆嗦,本能地听了他的话,将手拿开了。 “大将军别误会,在下,在下只是……” “误会什么?” 419姑娘,难缠 “没误会,你当街欺负良家少女。” 不等周文书解释,闻人晟端着一张扑克脸,便下了结论,那浓眉一压,便给了周文书无穷的压力。 某位良家少女:“……” 周文书毕竟只是一介书生,面对闻人晟这样征战沙场、杀人无数的武将,他一下子就怯懦了。 “将军你有所不知,是这个泼妇……”周文书虽是新科状元,可他毕竟还未正式授予官衔,如今又被皇上和丞相厌弃,他哪里还敢再得罪这位铁血煞神! 闻人晟默默将自己的佩剑往前伸了伸,“可以滚了。” 面无表情,对周文书的解释不感兴趣。 好歹是状元,开口闭口却是“泼妇”,举止言行如此粗鄙,如何能担当重任? 一见闻人晟手中那柄长长的冷剑,周文书吓得腿都合不拢站不稳了,忙吞了吞唾沫,“在下,在下告辞——” 说完,脚下一溜烟地便跑了。 金多金皱着眉头,一脸的惋惜地目送周文书狼狈离去的身影。 却听那厢闻人晟道,“金小姐,出门在外,还是带个丫鬟比较安全。” 他公事公办的口吻说着,而后淡淡瞥了一眼一脸“苦楚”的金多金,“下回再遇到这种人,直接喊人教训便是。” 金多金古怪地盯着闻人晟看了半天,而后眯了眯圆圆的杏眼,“大将军,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闻人晟一噎:“……”我又误会了什么? “我不是柔弱女子。”金多金提起那个“柔弱”自己都觉得瘆得慌,打了个哆嗦。 “……” “大块头……?”金多金想了下,没能想起来他名字,纠结地皱着脸。 “闻人晟……” “哦,闻将军。”金多金点点头。 这回,闻人晟的脸都黑了,吐出一口浊气,表情都绷不住了,“我姓闻人不姓闻。” 这姑娘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构造!就算他不是家喻户晓的名人,我不至于不知道他姓吧…… 金多金:…… “我说呢,怎么会有人叫人参这么奇怪的名字!原来你是复姓啊!”别小瞧了金多金的脸皮和脑回路,短暂的停顿后,一点都不会觉得尴尬窘迫地煞有其事,道。 闻人晟:“……”卒。 他想,有点理解周文书一介书生,当街想打人的心情了。 脚步一转,闻人晟就打算点头走了。 金多金却是脚步跟上,个子不高的她蹦蹦跳跳地错开来往的百姓,闻人晟身高腿长的没一会她就掉后头了。 “喂,大块头!” 她觉得闻人晟的名字拗口,还不如她的“大块头”来得顺口,疾步小跑着到闻人晟身后几步,她清脆的声音唤道。 不是闻人晟好脾气好说话,而是他不停下,身后那清脆的女声便一声接着一声,很有活力和不懈地唤着。 他要脸,嗯,闻人晟这么想着,脚步就停下了。 “你还有什么事?”他铁血的面容带着几分凛人森冷的气息,说话时不笑,炯炯有神的眸子很清亮,就那么望着你,下意识就带了摄人的威严冷漠。 金多金却神经大条得很,这个小姑娘见到容珏那样子似笑非笑的妖冶美男时吓得不行,但是面对闻人晟这样一脸冷漠无情的大高个,却笑得像蜜糖似的。 手伸出,摊开,白嫩嫩微肉的手掌心中躺着一颗牛乳糖,她笑得比牛乳糖还甜,婴儿肥的小圆脸让人看得手痒痒想要捏一捏。 “给你!” 语气欢快像只活力满满的雀鸟。 闻人晟蹙眉,眸光复杂地望着她有些肉肉的小手,目光落在那颗牛乳糖上时划过一丝亮色。 但是这一丝异样的亮色快到飞快便消失不见。 “不吃。” 他想,这姑娘的脑袋果然与正常人不一样,他一个手握玄铁长剑,冷面无私的铮铮大将军,像是和三岁孩童和无知懵懂少女一样,吃糖的吗。 “很好吃的,姜姐姐给我的!”金多金觉得,自己主动分享美食已经是破天荒很不容易了,除了她喜欢的姜姐姐,连她爹都没有这个荣幸呢!怎么可以有人拒绝美食和——可爱的金多金她本人呢! 真是个难缠的丫头。闻人晟额头抽了抽,心中不耐烦地想到。 不过姜姐姐是谁? “那你留着。”好吃你自己吃吧。 面无表情做到极度冷酷的闻人晟,眨了下眼睛,目光从她手心挪开,转身就走。 “诶——”金多金脚步紧跟上,小嘴儿叽叽喳喳地蹦出清脆的字句,“大块头,你是不是不会笑啊?你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 闻人晟头疼死了,转过身语气都有几分不耐烦,“你能不能闭——” 然而,金多金本来就是紧紧地跟着他后面的,他这猛地一转身一停下,便一点也不意外地被金多金撞了上来。 捂着自己撞得生疼的额头,金多金忙从充满冷意和坚硬的怀中退出来,大大咧咧的小姑娘也不由得羞红了脸。 那也只是一瞬,她就捂着红红的额头,圆圆的包子脸鼓起来,一双圆圆的杏眼含着两泡热泪。 活像是被闻人晟欺负了一般。 “我……”闻人晟哑口无言,竟然也觉得愧疚???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糖掉了!”金多金却是一只手捂额头,一只手指着他,声音充满了控诉地指了指掉在地上的牛乳糖。 “……”所以你不是因为撞疼了干嘛捂着额头让人误解! “我就这一颗糖了,为了答谢你刚刚帮我赶走那个讨厌的人才给你的……呜,你不要我自己吃啊,现在好了,掉了,都别吃了。” 闻人晟有些心累,他早知道自己刚刚多管闲事惹了这个小姑奶奶,他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插手。 “我赔你钱你再买。”闻人晟一个大老爷们几乎没跟女孩子打过交道,唯一的就是姜琳琅了,还是直接比试的形式。哪里遇到过这种奇怪的姑娘? 见他真的在掏钱,金多金嘴角一撇,“这是姜姐姐给的糖,买不到的!而且我的教养嬷嬷要是知道我偷吃糖了……会打我手心的。” 想着,金多金就生无可恋了,耷拉个脑袋,垂着双肩,可怜巴巴的样子。 给读者的话: 咳咳咳这章乐死我了 420护食,金府 闻人晟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顿感一个头两个大。 街道是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一个大男人,面前一个垂着双肩低着脑袋委屈兮兮的小姑娘,怎么看都是他占下风== “你在这等我。”自幼被教导“好男不跟女斗”、“男子汉大丈夫要礼让小女子”的闻人将军,唇线抿了抿,对金多金吩咐了一声,长腿便一迈,朝对面一间铺子走去。 不多时,他木着一张棺材板的脸,提了大大小小的包裹回来。 大手往前一推。 金多金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包包像是要和她打招呼的点心糖果,嘴巴张得圆圆的,圆圆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给我的?”她指着自己的鼻尖,杏眼乌黑圆润,这么看瞧着当真是可爱极了。 闻人晟点了下头,手还维持着伸出的动作。 “可是教养嬷嬷不让吃……”但是小姑娘眼里飞快划过的亮光却因为想到家中“凶残无人性”的教养嬷嬷后,殒灭了。 闻人晟:“……”这姑娘好麻烦。 “你就说,平西大将军送你的,她不敢拦你。”想起自己也有个仅次于容珏的“可止小儿啼哭”的“响亮”名号作用,闻人晟浓眉扬了扬,无奈地给金多金出了这么个主意。 并且,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比地后悔,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金多金闻言,唇角弯弯,杏眼也微微下弯起来,笑得一脸满足,飞快接过那冲她招手致意的零嘴,冲闻人晟笑得很是灿烂和可爱。 “谢谢你,大块头,你真是个大好人!”说着,她歪了下脑袋,模样天真又有趣。 饶是先前觉得这姑娘麻烦,闻人晟这会儿也不禁嘴角撇了下,扬了扬,略微笑了下,买点零嘴就是大好人了,这姑娘当真是天真。 然而,他心中的腹诽金多金是听不到的,她只见面前高大冷酷的男子,嘴角上扬,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一时看呆了。 大块头笑起来…… 还真是好看啊。 她听到自己心脏漏了一拍,而后“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呆呆地盯着闻人晟,金多金目送他远去,直到他身影快看不到了,她仍旧维持着,抱着一堆零嘴,发呆出神的模样。 “啊,走得这么快做什么。”金多金眺望了下,看不着闻人晟身影了,便低头对着自己怀中的点心糖果嘟囔了声。 而后便回府了。 走到门口,开门的小厮见自家小姐抱着一堆吃的回来,不禁嘴角抽了抽,好意地提醒一声,“小姐啊,老爷和二夫人还有嬷嬷都等着您呢。” 所以你抱着这一堆进去,真的不怕被罚吗! 金多金闻言,迟疑了一晌,而后回想起闻人晟那句—— “你就说,平西大将军送你的,她不敢拦你。” 想着,她拍了拍小厮的肩,“甭担心!” 说完,脚步雀跃欢快地走向前厅。 金多福和他的二夫人,以及立在一侧的教养嬷嬷都在。 见到金多金怀里的东西后,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多金啊,你怎么又管不住嘴了!”金多福一张看到自家闺女就笑得格外灿烂的脸,登时上面的肉抽了抽,既心疼又无奈地走过来,肚子上的肥肉随着他的走动颤了颤。 金多金下意识躲闪到一侧,避开自家老爹的拥抱,将手里的零嘴举起,“老爹!” 金多金的二娘痛心疾首地跟过来,“多金啊,你这才瘦下来,不能再回去了!” 教养嬷嬷不等金多金接话,便径自拿了一把尺子,“大小姐,奴婢说了,偷吃一次打手心一回——” “等等等!”金多金看到教养嬷嬷背脊笔直,步伐极为注重礼仪自然走过来,目光落在那把罪恶的尺子上,还没挨打,手心就感到疼了。 她动作敏捷地往后退,同时伸手将自家老爹那肥硕的身体推到自己面前,做挡箭牌。 “这不是我买的!”金多金躲在金多福身后,清脆的声音拔高地声明着。 高嬷嬷却习以为常地板着脸,对着金多福恭敬地道,“老爷,麻烦您让一让,小姐上次偷吃也这么说的。” 金多金:……这次是真的== 金多福看看高嬷嬷,又回头瞅瞅金多金,为难地皱着脸,最终还是屈服于“嫁女心切”的心理,挪开脚步,也还记着心疼下宝贝闺女,“高嬷嬷,你打轻点,多金怕疼的。” “老爹!知道我怕疼你还让她打我!”金多金忙后跳了一步。 “小姐,奴婢教你的,女孩家走路不要蹦蹦跳跳。”高嬷嬷这个严师一下就黑了脸,手中的尺子直接伸过来,作势要抓住金多金的小爪子,教训下了。 “真不是我买的这回,平西大将军买的!”金多金欲哭无泪,炸毛似的往后躲,瞪着圆圆的杏眼,浑身警戒地抱着零嘴,高声道。 平西大将军? 三人俱是一脸的疑惑和惊奇。 “女儿啊,你这谎扯得就没水准了。”来自老爹丝毫不信任的拆台。 “多金啊,要听嬷嬷的话,别犟了。”来自二娘恨铁不成钢的劝诫。 “平西大将军不近女色不近人情的,怎么会给小姐你买这些小孩子的吃食?”最后,是高嬷嬷见鬼似的蹙眉的疑问。 “……”金多金听着高嬷嬷那很是形象的形容词,不禁心中默。 但她还是按照闻人晟说的告诉这三人了,至于信不信,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多金啊,你要听话,爹是真想你嫁得好,你那天冲动之下打了周状元,回头还不知道他怎么对付我们家呢!”金多福是个宠溺女儿的好父亲,望女成凤的心情很是急切。 听了老爹这话,金多金有些心虚和自责地低了头,她好像是给老爹闯祸了的。 于是,主动伸出洁白的手心,“嬷嬷,你打我吧。” 小姑娘爱笑爱闹,调皮顽劣得令人头疼,但是乖巧懂事起来,也很是令人心疼。 嬷嬷看了眼伸到面前的小肉手,叹了声,尺子放下了。 “老爷,皇宫里来人了!” 421口谕,沾光 皇宫来人了? 金多福身子一抖,忙战战兢兢地摆正站姿,整理衣裳,带着同样忐忑的二夫人站好。 管家小心翼翼地领着赵总管进来,后者手里的拂尘一甩,面上便带了三分笑意,目光扫了下金多金,而后看向金多福。 微微点头。 “赵总管!真是贵客,贵客!来人啊,快上茶!”金多福险些腿软,这可是新皇跟前的大监啊,该不会是皇上看他不爽,要罢免他或者要……他吧! 心中许多个不妙的念头闪现,金多福忐忑讨好地迎着赵总管上座。 然而赵总管只是摇头,笑意微妙,“金大人不必了。杂家只是传个陛下的口谕,一会还要回宫伺候皇上的。” “口口口谕……?”金多福额头冒汗,双股战战,面色白了几分,努力挤出一个惨白的笑容来。 他的忐忑惶恐,叫赵总管眼里划过一丝好笑,但不敢露出讥讽之色来,毕竟,陛下对这个金小姐还挺看得顺眼的。 “金大人生了个好女儿啊。陛下命杂家来通传一声,金小姐活泼有趣,往后可自由出入皇宫,陪栖霞宫的主子说说话解解闷儿。”赵总管说着,在众人呆若木鸡当中,补充了一句, “对了,杂家才从丞相府过来的,之前新科状元参了金大人一本,不过陛下已经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让丞相斥责了周文书。陛下让杂家转告金大人,往后本分为官做事,别生出其他心思来,陛下可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 金多福被巨大的信息量给打得措手不及,呆呆地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大监,这话意思是……” 真是榆木! 赵总管心里嗤了声,面上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金大人不是不懂,杂家多一句嘴吧,金小姐能讨得栖霞宫主子欢喜,那么金大人便跟着享福。” 说完,他便公事公办地一甩拂尘,“杂家宫里还有差事,告辞了。” 金多福傻眼了,还在消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一时居然忘了送赵总管,还是二夫人聪明,赶紧推了他一下,给他塞了个金元宝,眼神示意他跟上去。 等金多福送完赵总管回来,这个一毛不拔的胖子,第一次送出去一个金元宝,却笑得跟捡了钱似的开心。 他张开手臂,朝金多金扑来,后者早有所料,忙躲到了金二夫人身后,嫌弃无比,“老爹,你傻了啊!” 金多福抱着金二夫人时有些懵,但随后还是笑得十分灿烂。 “好女儿啊,好女儿!”自打新皇登基,他就战战兢兢,寝食难安的,现在皇上派了他跟前的赵总管过来传话,不就是暂时放过他的意思吗! 金二夫人也跟着感慨,看向金多金的眼神都多了些唏嘘,“咱们多金真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栖霞宫那位,也是个命好的,陛下这般看重,往后咱们只需讨好那位……这日子也就不会难过了。” 能够保住金多福的性命就很是令人开心了,没想到官位也能保住,还能得几分新皇的眼缘……这样一来,他们多金的婚事上,也定然是极为顺利的了! 对比自家爹娘的喜悦,金多金却是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怀中的零食,不赞同地摇头,“可我是真心喜欢姜姐姐想和她做朋友的,不是为了讨好她从她那儿得好处的!” 一开始她爹让她接近姜琳琅,她那么配合,不仅仅是想帮老爹的心思,更多的,还是她对这个被外界传了很多个版本的故事的传奇女子,十分好奇。 后来便是佩服和打从心底的喜欢了。 虽然陛下因为姜姐姐对她家宽容,还免去了她爹被周文书那臭狗屎参一本的厄运。但不该是为了这些,去努力讨好姜姐姐的。 知道这孩子一根筋,拗得很,还是高嬷嬷开解着说,“小姐何必多虑。既然小姐喜欢你那位姜姐姐,她又帮了咱们,那小姐怀着感激和喜欢,更加对她好就是了。” 这样,不都皆大欢喜了吗。 金二夫人听了连连点头,摸了摸金多金的脑袋,“是是是,就是这个理儿。你姜姐姐帮了咱们家,改明儿啊,你进宫多陪陪她说说话,哄哄她,对了,明儿啊,你就多带几样首饰送她。” 被一群人说得绕来绕去的,金多金苦恼地抓了抓后脑勺,“行吧。对了,二娘,姜姐姐说她最近很馋那个酸梅糕,你能做点让我带给她尝尝吗?” 小姑娘苦恼来得快,去得更快,一下被打岔了,就忘了之前的那种不舒服。 二夫人听了,心里不禁一喜,原来郡主想吃这个!眼睛亮了起来,“我这就去做!” “对对,夫人你多做几样!”金多福忙叮嘱。 等二夫人一走,金多金指了指怀中的零嘴,看看自家老爹,又看看高嬷嬷,“那,这些……” “吃!随便吃!你姜姐姐买的,你怎么能不吃呢!”金多福笑得像个二百五,咧着嘴,大手一挥,豪迈地道。 金多金:“……”不是姜姐姐买的啊老爹== 但是管谁买的,老爹同意了不是? 再看向高嬷嬷,金多金讨巧地笑了笑,“嬷嬷,咱还打手心吗?” 高嬷嬷:“……”我想打你肯给吗!别笑得这么得意好吗小姐! 等次日,金多金一早进宫,兴冲冲地将自己昨天因为姜琳琅而翻身把歌唱的事迹讲给对方听,末了还古怪兮兮地道—— “姜姐姐啊,我爹说,给你做个人像,供在我们家的小祠堂里……” 姜琳琅一口燕窝都喷出来了。 这是把她当成救苦救难的菩萨了吗== 她哭笑不得地摆手,一旁轻衣有些侧目,手中的帕子递过去,她擦了擦嘴角。 “别,我可没做什么,你们谢错人了。” 但心里却是有些不得劲儿,这齐睿,这般做,当真不怕朝臣不满么。 “姜姐姐啊,我这样是不是话本里特坏的利用了主人公的小角色啊?”金多金说着,耷拉着脑袋,一副苦恼不已的模样。 姜琳琅:“……”话本子少看啊,少女。 给读者的话: 金多金:无形抱对大腿最为致命(二哈) 422善感,想念 姜琳琅嘴角抽了抽,又用了两口燕窝,一边淡定地回着,“想多了。就你这个脑袋瓜子,别被别人利用拐走就得了,还利用我?” 说实话,齐睿这么做,比起直接对她好,叫她不得不感激。她在临安就这两个朋友,明兰往后是誉王妃,她又聪慧温婉,倒是不怎么担心她过不好。 就是金多金叫她担心,这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很讨喜,但她那个爹之前一直支持容珏,齐睿对容珏一党的憎恶和排斥,不容小觑。 好在,金多福不是个很有本事的,对其他人也没什么威胁,现在齐睿肯放过他们一家,她心里也跟着松口气。 这样一来,却不得不承齐睿的人情了。 她无声叹了一下,手中的碗便放下了。 “郡主再用些吧。”轻衣一直观察着姜琳琅的食量,虽是比前两日胃口好了些,但还是吃得太少了,不由劝她多用些。 姜琳琅摇头,却听因为姜琳琅的揶揄反而明朗的金多金接了一句,“是啊,姜姐姐,我在府上天天被逼着节食,可可怜了。你吃这么点,肚子里的小宝宝肯定跟我一样,可怜兮兮的。” “……”姜琳琅无语凝噎,她很想说,肚子里这块肉估计还没长出手和脚来,但莫名的,因为金多金这稚气的言语,她面上神情柔和下来,抚着小腹,眼前浮现小婴儿缩在母体中,可怜兮兮的模样…… 不禁嘴角溢出一丝笑声,重新端起碗,轻轻舀了一勺子,逼着自己多吃几口。 轻衣在一侧轻吁出一口气,看向金多金的眼神里,都带了几分感激了。 好在金小姐在的时候,郡主不怎么发呆闷着,会笑了话也多了,吃饭也肯多吃些了。 这样,她同陛下也好交代了。 等轻衣撤下燕窝,下去忙活时,金多金忙往姜琳琅身旁的位置坐去,她压低声音,语气欢快地道,“姜姐姐,我跟你讲个有趣的事……” 然后小姑娘用极为欢快的声音语调,像是分享小姐们间有趣的小秘密般地将昨天街上偶遇闻人晟的趣事说了出来。 姜琳琅先还只是有些惊奇这两人怎么遇上了,后来听到金多金天真欢乐地讲到叫错闻人晟姓氏的乌龙时,她不可抑制地捂着嘴乐了起来。 不用亲眼见证,姜琳琅也能脑补出闻人晟当时绝望的神情了。 不得不说,多金妹子真的很人才了。 听着金多金讲述外头有意思的故事传闻,姜琳琅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时不时点点头,笑一笑。 “姐姐你别笑了。”金多金说得口干舌燥,见姜琳琅这笑容,便叹气,指着她的眼睛,“明明还是很不开心的不是么?” 尽管皇上以为,老爹也认为,她能逗得姜姐姐开怀,但她这个旁观者却看得出,姜姐姐的确是被她的笑话逗乐,却仍旧不开心。 这份不开心,积压在心里,面上哪怕寻不见,眼里的落寞忧愁却偶尔能被捕捉到。 闻声,姜琳琅笑意微僵,随即笑容变淡了些,轻叹了声,手抚了抚金多金的耳鬓,“你瞧出来了?” “对啊,姐姐别强颜欢笑,看着人心里闷闷的。”金多金实在地点头,这个丫头虽然有时候呆萌粗神经,但心思偶尔却很细腻,尤其是她对姜琳琅很是关心,自然是能发现她的情绪波动。 摇摇头,姜琳琅眼神黯淡下来,没有说话。 “姐姐,你是……想丞相了对吗?”四下看了看,因为姜琳琅不喜欢人多,一般只有轻衣在跟前伺候,恰好轻衣又下去了,金多金压低声音,问出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 此话一问出来,金多金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她看到,原本只是面色淡下来的姜姐姐,神色更加黯然了,她想,不必说答案,她也知道是什么了。 “想,每天,每夜,一直想。”姜琳琅眸光黯然,诚恳地道出自己心底深处的答案。 她眸光不知落在殿内的哪一处,既温柔又深情,“想他在哪里,想他好不好,想他……快要想得疯掉了。” 眼眶酸涩,姜琳琅努力眨了眨眸子,不叫自己流露出软弱哭泣的一面,对一脸不知所措和懵懂的金多金挤出一个笑。 道:“你还小,还不懂。” 金多金点头,是啊她的确不懂,但她又摇头,“虽然我没有喜欢的人,但我明白,姜姐姐不能和喜欢的人厮守,还不知道他的安危,心里一定很难受……” 这么想着,她眼睛都红了红,握着姜琳琅的手,眼里含着泪,吸了吸鼻子,“姐姐,我虽然希望姐姐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是多金都听说了,皇上和容丞相势如水火,他现在是北国通缉的要犯……姐姐跟着他,会很危险的。” 姜琳琅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眼角,有几分姐姐的宠溺和无奈,“傻丫头,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我知道你担心我。我都知道。” 包括顾明兰,她身边的人,似乎都希望她平平安安的,只是若远离容珏便是平安的话,她不怕跟着他过腥风血雨的生活。 尽管她向往安稳的日子。 “我哭是因为,呜,姐姐让我感到好心疼。你一点都不开心,从前你和容丞相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总是遇到危险,可姐姐……呜,姐姐笑得很开心。” 金多金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红了鼻子,眼泪又往下掉,“那这么说的话,我又希望姐姐开心。既不用冒险又可以开心,为什么会这么难……” 小姑娘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却因为姜琳琅啜泣个不停,姜琳琅既好笑又心疼。 “是啊,为什么这么难呢?”姜琳琅抱了抱金多金,目光飘远,喃喃着,像是问别人又像是问自己。 但她很快面上又浮现一丝信任和坚韧,伸出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那碧绿的戒指,她轻轻抚着戒身。 她相信,不管容珏在哪里,在哪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只要他们的心在一起,就会重逢。 她等得起。 给读者的话: 在存稿了接下来保底日更三章 423残骸,游园 “首领,找到了!” 此时山崖那边,玄璜带着人在悬崖底下找了许久,最后一名影卫惊喜地指着前方。 玄璜听到声音,立即握着剑朝几步迈了过去。 当看着只剩下血肉模糊的零碎骸骨的尸首时,他眼中惊异地闪过了下,容珏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他不信,但那身残破的红衣,还有象征着容珏身份的令牌,以及一枚香囊,叫人不得不相信。 “首领,这么高摔下来本来就没有生存可能了,落下来后估计是被狼给吃了……”一名影卫这般说着。 “首领,已经按照你交代的,检查过了,这悬崖没有任何多出来的山洞之类的,山崖下没有任何人烟,四周有狼群经过,这残骸就是容珏了。” 听了这一番打探,玄璜结合所有的线索,终是确认了,容珏死了。 没想到,容珏居然真的死了! “首领,没有发现玉玺!” “首领,我们赶紧离开吧,附近有狼群,一会天黑了就危险了!” 半晌,玄璜下了决断和命令,“走,带上这些,回临安!” “是!” 影卫带着侍卫们骑马回京,在此之前,玄璜给皇宫中的齐睿传去了密信,将容珏已死的消息告知于他。 三日后,齐睿收到了玄璜的加急密信,当他看到上面玄璜仔仔细细排查,结合信物还有周围仔细的打探,确认容珏坠落悬崖,被野狼吞食的消息后—— 他除开一开始的不敢相信,便不禁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仰头大笑了几声。 “哈哈哈——” 容珏,容珏! 你也有今天! 坠落悬崖,被野狼分食,尸骨无存!这就是一代大奸臣的下场,这就是他容珏自食恶果的报应! 尽管心底还存有疑虑,但齐睿相信玄璜的办事能力以及细心程度,这封密信既然到了他手上,便是玄璜再三核实过后的结论。 这般想着,齐睿恨不得高兴得叫出声来。 可他想到姜琳琅,便将这份狂喜暂时压下。 不行,若是叫琳琅知道,齐睿只是想到这,便不敢往下想了。 再等等,等琳琅忘了容珏,开始接受自己的时候…… 不不不,干脆就不告诉她,让她以为容珏为了活命抛弃了她! 齐睿一个人在御书房走来走去,最后他将密信烧毁,看着它变成一团灰烬,眸光闪烁着亮芒。 “阿全。”他喊了一声,外头候着的侍从便进了来。 “皇上?”阿全方才好像听到里面传出诡异的笑声,他不由得左右瞅了瞅,难道是影卫?不对啊,御书房内,有哪个影卫不要命? 那么,皇上自个儿一个人在御书房批改奏折的时候笑出声来了? 不知为何,想到这儿,阿全有些古怪地觑了眼齐睿精致温润的面容,皇上该不会最近太累了,受刺激了吧== “郡主这会儿在哪,做什么?”齐睿看向阿全,没有留意到对方古怪的眼神,只关心姜琳琅在哪在做什么。 阿全一副“我就知道是问这个”的表情,扯了下嘴角,“在顾小姐和金小姐的陪同下,皇宫里四处逛。” 说起来,自打皇上命那两位小姐进宫陪那位主子解闷,那位倒是恢复了几分人气,今天更是愿意去逛逛园子赏赏花了。 齐睿想着之前轻衣也汇报过,金多金性子跳脱有趣,逗得琳琅很是开心,胃口也在渐渐好转。 是以,听了这个消息,他没什么反应,只翻阅着自己面前的奏折,“既是有两位女客在,那朕稍后再去看她。” “对了,多派些人,仔细些——还有,仁寿宫那边,就别让她们过去了。”齐睿眸光里闪过一丝锐利,想起什么,他便问阿全,“仁寿宫那边,近来可还安分?” 安分? 阿全有些无语地扯着嘴角,这个词就不和那女人搭边! “还是老样子。” 他无奈的神情和声音,叫齐睿微眯了眯眼角,思索了一瞬,才摆手,“行了,下去吧。让御膳房多做些琳琅爱吃的菜,晚膳朕就在栖霞宫用了。” 阿全一一应下,然后退出去。 此时,姜琳琅正同顾明兰还有金多金游园,她走路都多了几分沉稳小心,想来是怀了身孕的缘故。 顾明兰愈发温婉沉静,跟姜琳琅步伐一致,两人慢悠悠地转着,对于皇宫的美景,也没有多大反应。 当然了,金多金还是第一次可以这般肆无忌惮地逛皇宫,她年纪小,性子又活泼,对什么都很新奇,看到一点有意思的都要惊叹惊呼下,蹦蹦跳跳的,像只欢快的小兔子。 看着这样活泼的金多金,姜琳琅摇头无奈笑,“这丫头,真是在府中被拘惨了。”所以每次来皇宫反而成了金多金最无拘无束的时候。 顾明兰闻言也道,“是吧,不过因着你的缘故,想来她在府中现在可以横着走了。” “哈哈。”姜琳琅听着这样的话从顾明兰一个大家闺秀嘴中说出来,那表情别提多么有意思。 “对了,听说誉王解禁了。”姜琳琅换了个话题,关心起顾明兰的近况,“说起来,你们的婚期也快了。” 一晃,都三月底了。 顾明兰还有一个月就要同齐磊成亲了。 说起婚事,顾明兰面上飞过一丝羞红,再是沉稳的姑娘,一提到婚事还是会不好意思。 她捏着帕子,眼眸左右闪烁,声音细了下来,“是啊。” “咦,顾小姐脸红了!”金多金跑前头,看中枝头上盛放快要谢了的花,想要伸手去摘,却被宫女告知不允许采摘,悻悻地收了手,立即跑回去找二人。 是以,看到顾明兰红着一张脸,颇为感兴趣地摸着下巴,眼眸晶亮,“我二娘说,顾小姐马上就是誉王妃了,听说新郎官和新娘子成婚前一个月都不能见面,是不是真的啊?” 顾明兰咳了声,看了眼四周的宫女,面上愈发红了,小声嗔怪着,“是是是,别问了!” “啊?那岂不是要把誉王爷急死了!”金多金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落下,周遭的宫女再也忍不住,抿嘴笑出声来。 顾明兰一张脸更红了。 424调走,囚禁 顾明兰一张脸更红了。 忙拉了拉金多金的袖子,“别说了!” 说着,侧眸看了眼姜琳琅身后一名提着点心的宫女,手伸过去,拿起一块点心,塞到金多金嘴里。 成功堵住了某位语出惊人的少女的嘴巴。 姜琳琅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抖着双肩,笑得厉害。 宫女们见金多金被点心塞着嘴巴,眨着那杏眼的模样,滑稽有趣,也跟着轻轻笑起来。 一时间,气氛倒是极为不错的。 只是,姜琳琅一边逛,一边眸光似有若无地记录着自己走过的路的标志,默默记下来守卫的多少。 没错,逛皇宫不过是一个幌子,她想知道哪里戒备最森严,哪里最松懈,好为自己逃出去做准备。 “那不是仁寿宫么?”几人无意识的走走停停,姜琳琅看着不远处门口守着几名带刀侍卫,不禁有些诧异地开口。 轻衣立即变了脸色,蹲身对姜琳琅恭敬地道,“郡主,皇上下了命令,那里是禁地,去不得。” 禁地? 仁寿宫是皇后,不,太后先前的寝宫,太后人都死了,为什么还有侍卫把守? 莫非,里面是关着什么人? 姜琳琅的疑惑留在眉间,褪下后,遗留在心里。 走到御花园的凉亭时,顾明兰眸光闪烁,而后拉着姜琳琅,提议道,“走了这么久也累了,坐下歇会儿吧。” 接收到顾明兰若有深意的眼神示意,姜琳琅默契配合地点了头,“恩,好。” 于是一行人便在凉亭里坐下休息。 轻衣命宫女去沏茶,招呼着将提着的点心和蜜饯端上来。 金多金是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伸手拿吃的。 姜琳琅见了,无奈摇头,目光落在她又圆润了几分的脸蛋上,揶揄道,“瞧我们多金这几日在皇宫里,才减下去的肉又养回来了。” 话音一落,金多金手就僵在半空,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身,不禁哀嚎,“我又胖了吗?” 抓狂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和脸上的肉肉,金多金虽爱吃,但每个姑娘都爱美,她也不例外。她马上就要及笄了,和她一个年纪的都是抽条愈发苗条纤细…… 但她却是横着长。 顾明兰低头噗嗤一声,总算觉着自己找回场子了,不遗余力地用温婉的声音无形捅刀子,“无事,圆圆的也挺好的。” 圆圆的某少女:…… 看了眼一直在旁边伺候并且盯着的轻衣,姜琳琅一边笑着,一边眼里划过一丝精光。 她看了眼顾明兰,后者便心领神会,捏着帕子轻轻假意咳了声,递了眼色给自己的丫鬟小芙。 小芙见了,嘴角弯了弯,收到暗示,便酝酿了一会会,便在姜琳琅有些惊叹的目光中,捂着肚子,皱着小脸,有几分不好意思又有几分难受地朝轻衣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臂。 “这位姐姐,我肚子疼……能不能,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趟茅房?” 被抓住手臂求助的轻衣面上一怔,目光看向亭子外守着的宫女,张了张嘴,还不待她唤来一名宫女替她带小芙去。 便听顾明兰无奈地摇头出声道,“这丫头,进宫前瞎吃东西,让你见笑了。” 姜琳琅无缝衔接,“这有什么。”说着她看向轻衣,“轻衣啊,那就麻烦你带小芙去一趟茅房了。” 她眸光带着笑,没有威压,但就是叫人无法反对。 轻衣犹豫了一晌,到底她对姜琳琅恭敬小心得习惯了,不敢违背命令,对着小芙挤了一个客气温和的笑来,“走吧。” 小芙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冲她不好意思地道谢,“多谢,有劳轻衣姐姐了!” 轻衣和小芙离开后,姜琳琅便同顾明兰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你可知,仁寿宫中关着一个人?”顾明兰微不动声色地朝姜琳琅这边挪了位子,外人看着,只是两人面带笑容地说着什么有意思的小秘密。但顾明兰面上是无懈可击的笑,压低着声音却神秘地向姜琳琅说道。 金多金听到这细微的声音,并未听清,但她看着姜琳琅,后者冲她眨了一只眼睛,无声地摇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小姑娘偏着脑袋,想了下,便安静地没有多问,甚至还体贴地帮两人把风。 “你们说,我看着点,轻衣回来了我提醒你们。”金多金眼里闪着刺激的亮色,一副参与了什么了不得的探险中的模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不动声色地盯着亭子外的动静。 二人冲她点了下头,很是满意。 “关的是谁?”继续了方才顾明兰的问题,姜琳琅面上淡淡笑着,唇微启微合,问。 顾明兰声音极轻,“顾明珠。” 顾明珠! 姜琳琅听到这个名字时,身子下意识僵了下,背脊挺得笔直,面上的笑意险些保持不住。 对于顾明珠,姜琳琅现在的感受更多的还是唏嘘,当日若非顾明珠搅局,事情也不会发展到那般极端和措手不及的地步。 顾明珠疯狂起来,连自己的亲姑姑,亲爹甚至丈夫都可以舍弃——尽管这些人好不到哪里去。 她对齐睿因爱生恨,最后竟是用了最极端激烈的方式向所有人进行报复,将自己也给搭进去。 这样的女人,姜琳琅想想就头皮发麻,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不要的女人,没有理智可言。尤其是顾明珠还这么恨自己…… 如果可以,姜琳琅是绝对不想同顾明珠再有任何交集,面都最好不要见。 顾明兰眸子弯弯,面上那温婉娴静的笑不曾变过,声音却带着几分严肃,“不知皇上在想什么,当日皇宫剧变,欧阳烈被顾明珠亲手杀死,闹成那样,按理说皇上会杀了她才对。但皇上只是命人封锁了顾明珠杀了欧阳烈的消息,将其囚禁在仁寿宫中,派人严密看守。” 姜琳琅不禁眸子深了深,齐睿此举自是有他的目的—— 既可将欧阳烈的死嫁祸给容珏,让容珏多一个罪名,多一国的通缉追杀,又可以安定南国。 毕竟,欧阳烈一死,顾明珠身为南国王妃,地位和象征非同小可。 425暖心,娘家 姜琳琅沉默思考时,顾明兰停顿一下,端起茶盏,抿了口润了润嗓子,轻声询问,“琳琅,我知道你提议逛皇宫是有什么深意——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闻言,姜琳琅眉梢一扬,有几分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暂时将顾明珠一事给置于脑后,“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好在顾明兰是她信任的朋友,不然这样心思敏锐细腻的女子,若是当了敌人,绝对是很难对付的劲敌。 她看了眼很有道德地不偷听,捂着耳朵,眼珠子警惕地盯着亭子外边的金多金,心中暖意流动。 能在京城交到这两个朋友,当真是三生有幸。 “明兰。我不想牵连你,真的,你不用插手,只需要这段时日,经常进宫,以哄我开心为由陪我‘逛逛’就行。” 毕竟是待嫁之女,姜琳琅不希望顾明兰婚前还为自己的事操劳。 更何况,先前齐睿连情同一母同胞手足的齐磊都能禁足,更莫说只是齐磊未婚妻的顾明兰了,一旦事情败露,她逃不逃得了在二话,顾明兰绝对会受到牵连。 这般想着,她及时岔开话题阻止了顾明兰想要帮忙的话头,“好了,准王妃娘娘,这还有一个月时间呢,我怎么也会等参加完你的婚礼再行动。别光说我了,想想你这一个月怕是有得要忙要累的。” 这一句“准王妃娘娘”叫顾明兰温婉的面上一瞬嫣然,一对秋水眸里闪着羞赧,微捂了脸,“你怎么也打趣我!” “我这是为你开心呢。”姜琳琅伸手握着顾明兰温暖的手,眼里漾着笑纹,“真心希望你可以和誉王殿下好好的,若是他惹你伤心生气,告诉我,我一定揍得他鼻青脸肿!” “扑哧——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如此意气用事。”顾明兰眼里闪了闪泪光,嘴角勾起,摇头。 姜琳琅嘴角上扬,拍了拍顾明兰的手背,“谁叫我是你的娘家人呢。” 不盯着点态度强硬些,怎么放心。 听到这句“娘家人”的话,顾明兰不知为何,心里那些忐忑那些深藏的忧虑一下有了宣泄的出口,红了眼睛,不住地点头。 嘴上说着没有护国公府那样的娘家,没有顾明珠那样的娘家人更好,但心底深处,还是感到失落和忐忑。 别家出嫁女,都是在娘家待嫁,她却是在一处别苑。 尽管幸福得之不易,她知道该珍惜,不能多奢求,然而此时此刻,姜琳琅这句暖心之语,叫顾明兰热泪盈眶,心底翻腾汹涌。 琳琅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看着没心没肺,其实比谁都要心软和柔软,她总是想着别人的好,她也总是为他人付出。 或许就是这样的女子,才会叫容珏和齐睿这样两个当世最优秀的男子,为她倾倒为她争夺和疯狂吧。 “好了,怎么弄得如此伤感了。”姜琳琅面色温婉,笑容清浅安宁,手中的帕子举起,轻轻替顾明兰擦拭着眼角。 声音温柔,语气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为人母真的不一样了,整个人都变得温柔和沉静不少。 “小芙姑娘,你好了吗?”此时,轻衣正守在茅房外,面上神色变幻,站得腿都有些酸了,里头的人还是没要出来的意思,不禁出声催了声。 若非这顾小姐的丫鬟说不认路,求她在外边等等,一会一起回亭子,轻衣这会儿早就回去了。 不过—— 轻衣不要颦了颦眉头,心里起了几分疑惑,就在她抿着唇思索半晌又催了一声后,小芙一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从茅房出来。 揉了揉鼻子,脸蛋有些害羞的红起来(其实是在里头憋的),“不好意思啊轻衣姐姐,肚子疼得厉害……我们回去吧!” 轻衣鼻翼微动,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她下意识屏息,拉开两人距离,面上的笑容也显得有些苍白恍惚。 点点头,掉头走在前头。 身后,小芙闻着自己身上沾到的气味,不禁苦了一张脸,心想,回去一定要好好洗个澡! 等轻衣面色凝重地回到亭子时,金多金早就提醒了姜琳琅和顾明兰二人,两人本来正事也说得差不多了,都捧着茶盏,安安静静地用茶。 轻衣递了个眼色给守在最近处的宫女,后者无声地轻摇了摇头,示意并没有任何异样。 她这才面色好转,带着笑容,上了台阶,行至姜琳琅身后。 姜琳琅和顾明兰留意到这一幕,只是四目相接,一个嘴角轻勾,背对着轻衣缓缓抿着茶,一个面不改色,笑容舒适养眼。 “今日逛不动了,不如改日再接着逛吧?”顾明兰见时辰差不多了,该说的也说了,捏着帕子拭了拭嘴角的水渍,温声询问姜琳琅。 说是询问,其实就是一个讯号。姜琳琅颔首,冲她轻轻笑着,“那你们明日还来么?我在这皇宫,实在憋闷。” 听着这话,后头候着的轻衣微微眨了下眼睫,面色不改。 顾明兰有些哭笑不得,“这每日都进宫,陛下不会介意么?” 外人以为她这是打趣姜琳琅和齐睿的关系似的,其实,不过是顾明兰和姜琳琅做给轻衣看的,不叫这个心思深的宫女看出她们的马脚来。 金多金插话道,“反正陛下传了口谕,我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在家里整日背女诫,立规矩,学走路,节食绣花的,我快闷死了,还是姜姐姐这清闲自在。 吃的还多。” 姜琳琅淡笑撇了她一眼,“最后一句才是关键吧。” 被拆台的金多金却是哼哼道,“都是关键!最关键的是,我喜欢和姜姐姐一道!” “小丫头嘴真甜。”姜琳琅笑笑摇头,其乐融融的氛围叫轻衣都感受到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平日里的安静该是对她们多么疏远了。 “我想和你学学女红,有空的话,你就多进宫陪陪我吧。”姜琳琅抚着自己的小腹,看向温婉不作声的顾明兰,这话倒是真的,“我想给孩子做件小衣裳。” 426女红,刺伤 “在宫里陪我用个晚膳再回去吧!”姜琳琅说。 “好啊好啊!”金多金开心得不行,立即接话。 顾明兰还没开口,刚好这时候一名小太监过来,轻衣走过去,听明来意后放人进了亭子。 “郡主,皇上让奴才过来通传一声,御膳房今日做了郡主喜欢吃的菜,皇上一会去栖霞宫同郡主一道用膳。” 小太监传了话,姜琳琅微抿了下嘴角。 “我和金小姐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顾明兰善解人意地站起来,不希望姜琳琅为难或者因为她们同齐睿闹翻,便主动开口。 金多金张了张嘴,却被顾明兰一个眼神制止了话头。 轻衣见状不禁对顾明兰的识大体分外感谢,若是郡主当众拒绝皇上的提议……她这个做奴婢的首先便不好过。 “是啊,郡主,明日两位小姐还会再来的,快到晚膳时辰了,奴婢扶您回宫吧!” 如此一来,姜琳琅便只能默许同意,让宫女送两人出宫,而后回栖霞宫。 齐睿处理完政务,来到栖霞宫殿门口,问了下门口的宫女,“郡主在哪?” 宫女毕恭毕敬地回,“回陛下,郡主此时在寝殿做女红。” 女红? 齐睿似是回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眉梢抬了下,嘴角微弯,一个人无声地笑了笑。 昔日那个喜欢舞刀弄剑,说是做不来女红的女子,如今倒是愈发有名门淑女,温婉秀气的气质了。 脚步放轻,他示意宫人不必通传,独自一人进了内殿。 见到的便是,姜琳琅坐在榻上,一身淡淡绯红的罗裙,手里捧着一件红色的还未成形的小衣裳,手里的针线虽没有多么精巧快速,却也带了几分娴熟的手法,一针一线细细密密地缝着小袖子。 面上是温柔又恬静的笑容。 “宝宝,你说你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姜琳琅专心于手中的针线活,并未发觉齐睿在门口,她低眉尽显轻柔与宠爱地对自己腹中胎儿言语着, “要是男孩儿,最好像你爹,生得俊美无双,这样长大了,定然很讨女孩子喜欢……恩,女孩的话,像我……不,女孩的话也像你爹,他的容貌这般好,娘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惊艳得说不出话来呢。” 她语气轻柔,提到那个人时,嘴角都是扬起的愉悦弧度,眼中仿佛盛满了星光,即使不抬头,也能窥见流光一二。 “红衣裳好啊,漂亮又喜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宝宝肯定也和你爹一样喜欢,对不对?” 似是想到什么,姜琳琅自己都乐了几分,嘴上嫌弃眼里却满是爱意,“突然觉着以后的日子有得闹腾了,你爹那臭脾气,傲娇又自大——你可不能学他啊,到时候爹娘吵架的时候,记得站在娘这边……” 光是听她这么说,便觉得,这可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家三口。 齐睿喉头哽了哽,滚动了下,眼里有幽暗的火明灭,但心底的火却以足以燎原的势头焚烧着。 他手不自觉地抓着门框,用了力,眼眶嫉妒得发红,这一下,便发出声响,惊动了里边的姜琳琅。 见到这样面色铁青,眼眶泛红,抿紧唇隐忍着怒气和嫉妒的齐睿,姜琳琅便知道自己方才同腹中宝宝的对话,被他听了去。 面色变了变,她将手上的小衣裳放到一旁的篮子中,也不起来,就隔着榻子到门口的距离,静静望着受到刺激的齐睿。 一言不发。 她的眸光澄澈得不带一丝慌乱和尴尬,坦荡得令齐睿几欲发狂。 为何坦荡不慌?因为她心里根本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她心里自始至终都在想着那个该死的,不,那个已经死了的容珏!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像是绵绵生长不息的野草,在心底疯狂滋生盘旋不散。 “琳琅,该用膳了。”但是他眼中的火光灭下来了,便只剩下柔情似水,像是从前每次姜琳琅见到的那个齐睿,他微微勾着唇角,笑容温润柔和,声音温柔得令人无法拒绝。 姜琳琅微张了张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起身,朝他走来,越过他时,面容一瞬闪过一丝无奈,“何苦呢。” 低若叹息的三个字,齐睿回头,便见她绯红的裙裾像是一片华丽抓不住的枫叶离去。 何苦? 不,琳琅,得不到,才是最苦的。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这笑声分不清是执念多些还是凄凉多些。 没关系,容珏死了,他还有一生的时间来打动她的心,容珏能做到的,他也能;容珏做不到的,他做得到。 一顿晚膳用得两人各怀心思,貌不合神也离。 过于安静的氛围,只剩下偶尔筷子夹菜的轻微声响,伺候二人用膳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地布菜。 末了,姜琳琅没吃几口便欲放下筷子时,才听一直安静优雅地用着膳的齐睿开口道,“你生辰快到了,届时,给你在宫中举办个宴会。” 姜琳琅一愣,生辰,宴会。 她几乎没有考虑便摇头否决,“不必了。” “是不必,还是,不愿?”齐睿忽而放下了筷子,声音仍旧温润,却带了几分凉意。 他就那么隔着桌子,一双眸子有哀有痛也有愤地望着她,诘问。 姜琳琅抿唇,“如你所想,不愿。我到底是有夫之妇,皇上何必做这样无意义的事,徒增朝堂议论,天下诟病呢。” 她声音清丽,带着几分风轻云淡又微弱的嘲讽。 就好像,他努力替她争取的,筹谋的,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这样的认知,叫齐睿心底那个血淋淋的伤口再次沁出血来,疼得他有一瞬的心悸。 “琳琅,非要如此吗?”他声音微哽,宫人听了这二人的对话,吓得立即乖乖退下,怕多听一句,便会性命不保。 齐睿哽了下,眼里流光闪过,深情又无奈地凝视着姜琳琅的面容,“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为了你,甚至可以不要这个皇位!我只想要你,为什么你非要冷言冷语,竖起浑身的刺来伤我呢!” 427何苦,人非 那声音似压抑了许多不得意的苦闷凄楚,姜琳琅咬了咬唇,眸子眨了下,别开视线,不与齐睿对视。 半晌的沉默过后,便是她冷静又平淡的回复,“你说我,那你呢,我所求的,你明明知道,却非要这般,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齐睿,你醒醒吧,我们不可能的。我不爱你,一点都不。” “不要再说了!别说了!”齐睿忽然起身,眸光赤红,他狠狠地一掀桌上的桌布,便见一桌子菜肴碟碗尽数被他甩到了地上,一阵阵刺耳的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 殿外,宫人听到这动静,下意识要进来,却听到里头皇上那震怒压抑的低吼声—— “都滚!” 这一声,叫宫人们瑟瑟发抖,忙退得远远的。唯恐惹了陛下不快,发落了她们。 里间,姜琳琅先也是被这一幕吓了一下,她不曾想齐睿也会失控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心中不由更加烦躁,她对齐睿的偏执执着毫无办法,她说实话,他不想听。她不说,便是给了他希望让他继续深陷错下去。 所以她总是冷淡和直接告诉他,没可能,她不爱他。 但齐睿根本听不进去,一次次的,在她这里受挫受到伤害,却完全没有要终止这种痛苦的意思。 她到底有什么好呢?能叫他这般惦记。 姜琳琅自嘲地笑了下,一个不爱他的女人,他却这般自找苦吃,何苦,何苦。 “我不爱你。” 这四个字,将齐睿所有的隐忍和强颜欢笑,视而不见的伪装在她简洁却伤心的话中,溃不成军。 “没关系,你不用爱我,我爱你就够了。”看着满地的狼藉,齐睿想,自己现在一定狼狈得很难看。他望着姜琳琅,痴痴笑了一声,眼里有晶莹闪烁。 “我会比容珏对你还好,这样,你迟早有一天会习惯会喜欢我。我等得起,琳琅,不管你心里想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 齐睿蹲在姜琳琅面前,故作轻松地笑了下,手握住姜琳琅放在膝上的双手,不顾她的挣扎,死死地握着,贴着自己的脸颊。 他用这般卑微的姿态,自欺欺人的心理强留姜琳琅,就像是迷恋那风景,明知是带刺带毒的荆棘丛林,却仍旧是一边流着血一边往前。 姜琳琅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手背上的湿热,叫她微微一顿,身子僵住。 也就忘了抽回自己的手。 他哭了。 姜琳琅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但绝对是不好受的。她想念那个善良温润的齐睿,对眼前这个齐睿感到陌生的同时,也会不忍。 齐睿走了。 姜琳琅望着地上的狼藉,宫人得了齐睿的命令,进来收拾,动作小心翼翼,不敢抬头看她。 她只是坐在那,有些怔忪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仁寿宫。 “皇上。”侍卫见到面无表情的齐睿时,愣了下,立即行礼。 齐睿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寝殿门口是两名以宫女身份看守的影卫,见是他,很是惊了一下,而后行礼。 “如何了?”乘着夜色前来的齐睿,周身都散发着一股阴沉和落寞,他嗓音微哑,低低地询问着女影卫。 “回陛下,还是不肯老实,今日又不吃饭喝水,还是属下等将其打晕,强行喂的食物和水。” 对此,齐睿没有什么反应,“做得很好。” 只要不饿死,其他的一律不在意。 二人清楚齐睿的意思,垂首立在那。 这是齐睿处最初将顾明珠关在仁寿宫后,第一次踏入这儿。 他走进去,仁寿宫还维持着顾蓉芳在时的模样,只是仁寿宫的宫人大多被遣散,只留几个得力的。 轻车熟路地到了偏殿,齐睿远远地便见昏暗不点灯的室内,那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披头散发,衣裳褶皱的女人。 她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瘦,丰腴的身材变得骨瘦如柴,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上,一只腿就那么放在冰冷的地上,指甲每次长起来一点便会被剪掉,为的就是避免她自残。 顾明珠似有所觉,抬眸看向门口,逆着光,遮住她眼前唯一的一片亮光的男人。 温润如玉,气质如兰。 呵,见鬼。 顾明珠太久没有见到阳光了,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还不给点灯的腐朽的寝殿中,像个犯人,不,就是个犯人,等宣判。 她眯着眼,那张盛艳绝伦的脸瘦了,下巴尖尖的,双颊也没肉,更没了健康的红润。整张脸泛着惨白,唇白得像是纸张。 加上这一头也不打理的披散的长发,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女鬼。 齐睿走了进来,朝着顾明珠行来。 顾明珠光着一双玉足,地面冰冷没有铺毯子,她也不觉得冷,维持着这个慵懒颓废的状态,目光深邃又冷地注视着朝她走来的男人。 “怎么,肯见我了?”她张口,久未与人对话的嗓子听起来像是磨砂般,有些刺耳,加上她浓浓讽刺的语调,叫齐睿下意识蹙了蹙眉梢。 目光落在顾明珠那瘦削的脸上,这张曾经美得令临安世家子弟着迷疯狂的脸,依旧美貌,却不再光鲜。 带着一股颓废的苍白的病态美,那双眼睛如死水,但讽刺地望着齐睿时,又仿佛活过来的泉水。 泠泠的,不可一世的,趾高气扬的。 有那么一瞬,齐睿恍惚地记起很久很久以前,这个美艳夺目的表妹,盛气凌人地拿着鞭子,指着冲撞她的世家公子,倨傲不可一世地说着威风凛凛又刁蛮霸道的刺人话。 那时候的顾明珠,骄傲得像是永不落败的孔雀,仗着强大的护国公府,宠爱她的父母,皇后姑母,还有他这个表哥,刁蛮任性,无法无天。 还没认清她真面目时,他是真的很疼这个表妹,不管她犯了什么错,得罪了谁,他都是站在她这边,先替她出头,而后再不重不轻地训她两句。 记忆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能将美好开心的事情铭记,也能将丑恶肮脏牢记。 时光一晃,多少人面目全非,不只是顾明珠,他亦然。 “听说你不肯进食。” 428沦落,同类 殿内静悄悄的,这一句,若非语调平稳无波澜,这样一把温柔的好嗓子,顾明珠还真会恍惚地以为,他这是在关心她。 只是,她比谁都清醒,曾经的她有多痴迷愚蠢,现在的她就有多清醒冷静。 “还死不了。”她呵了一声,冷笑地回。 齐睿对她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只负手背着她而立,忽然那温润的嗓音,轻轻说道,“我将你困在此,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就是想我面对姑母的亡魂自责内疚崩溃?”顾明珠嗤之以鼻,飞快地接道,“不过可惜,我坏事做尽,早就没良心了,更不会内疚。” 她一提已死的太后,齐睿面容便沉了沉,背后的双手也微微一颤。 周身的气息变得冷了下来。 但他只是幽幽地说着,“这只是其一。” 顾明珠微错愕了一下,随后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想着如今的情形,再加上之前他的要挟,便哼了声,道—— “想利用我挟制南国?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南国王室狼子野心之辈多如牛毛,老南王生了那么多儿子,个个都是狠角色,如今欧阳烈一死,你还指望他们会忌惮我这个名存实亡的南国王妃不成?” “你倒是学聪明了不少。”齐睿静默半晌,转过身来,可有可无地说了这么一句。 顾明珠鼻息哼了一声,嘴像是淬了毒液般,冷嘲,“我顾明珠这一生,只为你犯过蠢。如今我看清了,自是不会再愚昧下去。” 情爱迷花人眼,叫多少人甘愿做耳聋眼瞎愚蠢之辈? 闻言,齐睿却忽而叹了声,“我留着你,因为你是除了母后之外,最爱我的人。” 他在顾明珠身侧坐下,地面冰冷的触觉,叫他微微一顿,却没有说什么,双膝曲起,一只手轻搭在膝盖上。 话音落,顾明珠身形一僵,随即咬唇,恨恨地瞪着他,“你真可怜!” “可怜么?”齐睿坐下,往外望,只看到弯月洒下的清辉,再无其他。 顾明珠别过脸,眉眼染上嗔怨恶毒,“怎么样,得不到所爱的滋味,好受吗?” 她看到这样的齐睿,心里便明了了,颇为解恨和痛快地讽刺着他。 齐睿抿紧唇线,狠厉从眼里一闪而过,他却耐着性子,问,“得不到所爱的滋味……你曾经不择手段,如今落得这个地步,后悔吗?” “悔?”顾明珠声线冰凉,眼里却有了一丝泪光,喉头哽涩,点头,“从高高在上的护国公府大小姐,到如今丧家之犬,如何不悔?我悔,我恨,我恨你们所有人——我更恨你,恨我自己愚蠢!” 不知为何,换在之前,齐睿对这样仍不知一切都是她自己酿成的错的顾明珠是鄙夷和看不起的。但这会,他却迫切地想和她说说话。 整个皇宫,到最后,他居然只能来这里,和人说说话。这还真是可悲啊。 “怎么才能舍弃得不到的心头爱?”他像个迷茫的孩子,忽然看向顾明珠,问。 顾明珠眯着眼眸,却是想到了什么,“姜琳琅回来了?容珏呢,死了吗?!” 她忽然很激动,“他死了吗!” 齐睿点了点头,“恩,死了。” “哈哈哈哈——死了,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姜琳琅、容珏,你们也有今天!”顾明珠忽然站起来,赤着脚,激动喜悦地放声大笑。 笑完了,她却又止住,看向齐睿,“你杀了容珏,将姜琳琅带回来了?” 以齐睿对姜琳琅那个贱人的在意程度,绝对不会伤害她,只会杀了容珏,将她夺回来。 “恩。”齐睿再次点头。 顾明珠面色一下狰狞,那心底深处的怨怼和怨恨随时都要爆发—— “呵呵,呵呵呵呵!”她笑了,有几分癫狂和诅咒地道,“齐睿,当日,我想杀姜琳琅的时候,你跟我说,我若伤害她,你绝不原谅我,她死了你也不会爱上我!现在呢,你所做和我当初又什么分别?说我不择手段,齐睿,你自己呢!” 顾明珠的冷语相向,恶毒怨怼,叫齐睿眸光深沉下来。 是啊,他又有什么分别? 不,有分别的,“容珏该死。”他是奸臣,十恶不赦,早该死了。 “呵呵,那夺我所爱的姜琳琅,如何就不该死?”顾明珠冷语相向,声音带着嘲讽怨恨,“齐睿,你真令我恶心!至少我要杀姜琳琅,我恶毒我承认——而你呢,容珏和姜琳琅可是两情相悦,他们还是夫妻,你这算什么?夺人妻,觊觎有夫之妇?” 她泠泠冷笑着,头发散落,仰着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承认吧,你来找我,不就是想和我这个一路货色相互取暖?想从我身上得到认可还是想彰显你的高尚? 齐睿啊齐睿,你看看你,变成什么了?那个不染尘埃的萧王,那个深情善良的你,还不是沦落到与我一般!”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沉默,任由她恶毒语言伤人的齐睿,顾明珠心里除了畅快之外,还是会痛,但越是痛,她越是清醒。 痛吗? “齐睿,你痛吗?”顾明珠忽然蹲下,伸手,指着齐睿的心口,面无表情,平静地问。 抿唇,齐睿喉头哽涩,点头。 顾明珠笑了,“咯咯咯”的笑声有几分鬼魅的毛骨悚然,重重咬过而有几分血色的唇勾起,眼眸都漾开了笑意。 却是冰冷的,恶毒的。 “终于啊,你也体会到我当初的痛了。怎么样,不好受吧?”顾明珠手指戳着他心口,眼中水光弥漫,“表哥,被心爱人无视,冷漠相对,念着另一个人,永远吝啬你温柔和笑脸的滋味……呵呵呵,慢慢品吧。” “讽刺我,你能开心么?”齐睿忽然一把握住那根手指,面色冷淡地凝视着笑得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婆子的顾明珠。 顾明珠抽回自己的手指,没有形象地往地上一坐,扒了下自己的头发,讥诮地勾起红唇,“开心,开心得很!我更开心的是,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齐睿,我等,我等着你如我现在这般万劫不复的那天!” 被心爱人逼疯逼得要死掉。 这还只是开始呢。 429立后,生分 “是么?” 齐睿站起来,弹了弹身上的华服,一瞬又恢复了自己,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坐着的顾明珠,语气凉薄又带着几分复杂。 “我比你沉得住气,最后,一定能得到我想要的。” 他心底深处还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不,他和顾明珠不一样,他不会伤害琳琅,他会等她重新喜欢上他。 就和最初相遇时那样,他陪她去听书,为她吹箫,她陪她煮酒下棋,看花赏月。 尽管那么短暂,但曾经他们也快乐过,不是吗?只要他努力,就一定还能回到当初。 顾明珠背脊僵直,听着脚步声远去,她眼角的泪终于决堤。 她抬手,面无表情地抹去,而后冷冷地笑开,“是么?那我等着瞧。” 齐睿回到龙銮殿时,阿全面色发愁地望着他,“陛下您跑哪去了,叫奴才好找!” 但是,齐睿没有回应,只走进清冷的寝殿。 次日。 年轻的新皇面色冷淡地听着下方朝臣的启奏。 “陛下,您既已登基,是时候扩充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了……” “是啊,皇上年纪也不小了,尚是皇子时便没有娶妃,如今贵为天子,是时候纳妃,立后了。”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杂七杂八的,最后一半的朝臣都站了出来,一个个装作不知齐睿将容珏的夫人给带进了皇宫,安置在后宫中的样子。 剩下的一半,便是齐磊和闻人晟这样不关心这事的,其余则是朱劲松等效忠齐睿的大臣。因为先前便得了齐睿的提醒,这会儿都安静地等候这些嚷着要给皇上立后纳妃的大臣一会如何收场。 “都这么关心朕立后纳妃一事?”齐睿手抬了抬,轻轻拍着自己身下的龙椅,“这么关心,不如,这龙椅换你们来坐?” 众人闻言,大为震惊。惶恐跪下,“皇上息怒!臣等不敢!” “你们打得什么主意,朕不是不知道。既然这样,不如你们先自荐下自家的女儿?朕若觉着满意,就替她们赐婚。若嫌朝臣身份低了,想嫁帝王——那朕修书一封,另三国的皇室宗亲,总有缺妃子的。”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不由打鼓,皇上居然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也有不是为了将自家女儿送进宫的大臣,便立即有些气愤道,“皇上怎可这般说?臣等这是为皇上分忧解难,担心皇上被红颜祸水迷惑了心眼……危害社稷!” 哗—— 满殿都哗然了。 朱劲松率先表态,哼了一声,“好大的胆子!社稷岂是你说危害就危害的,皇上圣明,后宫之事,本就是皇上自己的家务事,哪里轮得到做臣子的置喙!” 随着丞相的表态,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就是!陈大人口中的祸水,却是我们北国忠义之后,是先皇赋予重任委曲求全换来如今朝野肃清盛世的大功臣!” “有时间不如多想想怎么解决江南水患,淮北旱灾,陈大人的见解都放在一介女子身上,不觉得羞愧可笑么?”齐磊出声,睨了一眼那位陈大人。 顾明兰这几日天天往皇宫跑,他心里对姜琳琅都存了不满了,但他未来王妃紧要的朋友,他自是要回护的。 一下被堵得哑口无言的陈大人,张了张嘴,看着齐磊,后者瞪了他一眼,“看本王作甚!本王才解禁,心情不好!” 陈大人:…… 众大臣:…… 下令禁足的齐睿:…… 咳了一声,还是朱劲松回过神,赶紧趁热打铁,出列,高声道,“陛下,南安郡主品级身世乃至品行都独领风骚——老臣以为,国母便该是这般能屈能伸,巾帼须眉的传奇女子担当!” 朱劲松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姜琳琅:……)后,满殿大臣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了,哪怕是提前得了风声的大臣,一个个老脸抽了抽。 就是齐磊和闻人晟也诧异地望着他,不是姜琳琅不好,而是身为丞相,居然主动提议一国之君立有夫之妇(尽管这些人认为是再嫁女)为后……真是千古第一相了。 可耐不住,龙椅上那位满意啊。 齐睿眉眼舒展,对于朱劲松敢当众这般支持自己,心中极为满意和高兴。 “丞相不愧是朕倚重的良臣!朕也有此意,这样吧,再过十日便是郡主的生辰,朕届时宴请百官,再宣布一件喜事——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有奏您给准吗? 不少大臣内心呕血地腹诽着。但想到之前皇宫那场血洗……终是暂时作罢了。 这皇上瞧着温润好说话,实际上,亦是个心狠手辣的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若是惹怒了皇上,只怕下场不好说。 齐磊却是拧着眉头,目光很是复杂地看着上方完全变了个人的齐睿,不由抿了抿唇。 待散朝后,他迫不及待地追上准备起驾离去的齐睿。 “三弟,我有话想找你单独聊聊。” 听到久违的“三弟”这个称呼,齐睿那双温润盛着流光的眸子轻轻一晃,划过一丝波澜。 他没有开口,只是脚步朝御书房走去。 “说吧。” 齐磊望着愈发冷漠疏离的齐睿,不禁苦笑,“就因为我暗中协助过姜琳琅夫妇,你便同我这般生分么?” 将手中的奏折打开,齐睿闻言手顿了顿,随后抬眸看向齐磊,眼中波澜不惊,语气平稳,“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你选择了与我背道而驰。现在,你想说的无非也是劝我收手,放了琳琅之类的,我说得可有错?” 齐磊哑然,而后沉重地点头,“对,没错。” 于是,齐睿冷笑了一声,眼里划过一丝深深的受伤,“那你说,我能不与你生分么?” 这回,齐磊没有说话,但神情变了变,面色也白了下。 “我已念在我们的情分上,对你既往不咎。旁的,无需多言。”齐睿提笔便要批改奏折,末了,堵住齐磊所有的话,“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听的。” “齐睿!”齐磊气得额角青筋暴起,“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你以为一个朱劲松就能震住那些朝臣吗?你一意孤行,会失去民心的!” 430劝阻?磊落 “那又如何?” 齐睿冷傲一笑,对齐磊担心的东西,丝毫不在意。 齐磊往后退了一步,大为吃惊,他有几分痛心和愤怒地道,“你明知道会犯众怒,仍是要一意孤行吗!” “是。”齐睿平静又冷淡地看着他,“这天下,至亲至爱之人都可以背叛,我为何要在意不相干之人的想法?” “我没背叛你!”齐磊气得想要挥拳打他一顿,但也只能干嚎了一声。 齐睿眸子轻眨了下,“那就不要阻拦我。” 说这话时,语气低沉,带着几分阴鸷,“阻拦,便是与我为敌。” “你!”齐磊不想齐睿竟是这般执拗偏激,愤愤地一甩袖子,“你没救了!” 说完,负气离去。 门口的阿全听着里头两位主子的争吵,再见齐磊铁青着一张脸出来,不由叹气。 举步相送,“王爷,您也别往心里去,陛下他……哎,陛下就是一时想不通,您多担待点。” 阿全将齐磊送下台阶,后者的满腔怒气,在阿全的叹息中,渐渐平息下去。 无奈摇头苦笑,“但愿他能醒悟吧。”他如何不知这个弟弟遭逢剧变打击,才会变得如此偏激执拗,但连他都没有一点法子劝阻齐睿,还有谁能? 等等,姜琳琅。 齐磊想着,便问阿全,“南安郡主就不劝劝他吗?” 闻言,阿全一张因为近来担心齐睿而格外愁闷的脸,变得更加苦了,他摇头无奈地叹气,“别提了,一切啊都因为郡主!郡主当然是劝了,但陛下那般在意她,怎么听得进去?不瞒王爷您说,奴才倒是真心希望郡主可以顺一顺陛下的意,两人这么一直僵持着,见面就是冷嘲热讽,然后陛下一个人将自己关起来舔伤口…… 陛下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奴才看着啊,这心里都疼。” 让姜琳琅顺了齐睿? 齐磊嗤笑,那怎么可能呢?如果姜琳琅肯,事情也不会闹成这般地步。 但又怪不得姜琳琅,感情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是他这个弟弟太执着于她,硬生生要拆散别人一对鸳鸯…… “行了,本王先走了,你,好好照顾三弟。”齐磊拍了拍阿全的肩,语气颇为无奈和头疼地道。 齐磊才出了宫门,就见几名大人在那等候已久的样子,见到他出来,一个个忙围上来。 他下意识蹙了蹙眉头,看着围上来的几人。 “王爷您可出来了!” “王爷,您可劝了陛下?” 齐磊闻言不禁吁出一口气来,看着这些一个个面带期待,将希望寄托于自己身上的大臣,顿感压力巨大。 “几位,本王虽是陛下的兄长,但陛下毕竟是天子,他若是做了决定,岂是尔等,岂是本王可以左右的。”他抬手,做了个制止示意众人安静的动作。 听着齐磊都这么说,众人一个个脸色难看起来,焦急和无奈交错。 “王爷,如今满朝文武,除了您,再无其他人可以劝阻陛下了啊!”一位大臣冷静开口,分析着,“如今四国动荡,当日陛下同几国君王在温泉行宫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天下人都在议论……更有揣测陛下从中……哎,不管是不是这样,如今我北国新君才立,比之其他几国内有皇室操戈相争,外有百姓人心惶惶,北国正是好时候啊! 可若陛下一意孤行,立了这容珏之妻为后,只怕是难以向天下人交代,难以堵住悠悠之口啊!” 他言辞恳切,冷静又细致。 一旁的另一位言官附和接道,“是啊,对外既然是容珏那狗贼设计杀害了其他几国君主——那这姜琳琅便留不得啊!若叫其他几国知道,皇上立了容珏的夫人为后,这岂不是要乱了套了?如今狗贼不知去向,三国的怒火自是会冲着他亲眷之人……” 而容珏无父无母无亲无故,除了他的夫人姜琳琅,还有谁会是三国泄恨的对象? 听到这里,原先还冷静参考的齐磊一下变了脸色,他恶狠狠地瞪着大有将姜琳琅交出去给三国泄恨的这位言官。 “你再说一遍!你一个大老爷们,居然懦弱地想要用一个无辜女子当牺牲品来护住你头上的乌纱帽?”他说着,手握成拳头,“他国敢来犯,本王必定将他们打回去,但是,北国的繁荣和安定,不该是用妇孺性命来换!” 他铁骨铮铮的话,叫那言官面色赤红,一时感到面上无光。 他眼眸晃了晃,当众十分没面子,便出口带了几分气,“王爷说得轻巧,可这仗真的打起来,百姓还不是受苦?能用一人性命换整个天下太平,何错之有?王爷高风亮节,却不知趋利避害——” “是啊是啊,那姜氏到底是跟着容珏有些时日的,没准从中也做了不少恶事……” “你们!”齐磊气得咬牙切齿,伸手便对着那污蔑起姜琳琅的大臣挥去一拳,“你说话注意点,姜大将军为北国立下汗马功劳,姜家满门忠烈,只留下这一点血脉,如果我们连忠义之后都污蔑牺牲掉,这北国谈何壮胆!” “王爷你——”那人到底只是个文官,被齐磊这一拳头下去,打得人仰马翻,痛得龇牙咧嘴,几人搀扶着他起来,那人敢怒不敢言地瞪着齐磊,很是憋屈。 “王爷。”这时,身后马车下来一人,却是陪同姜琳琅逛了一圈御花园出来的顾明兰,她松开小芙搀扶的手,向这乱哄哄的一群人走来,面容温婉娴静,对着齐磊微微福身一礼。 也对着其他大人微微致意。 “明,明兰……”先前还很威风地在宫门口就打了人的齐磊,见顾明兰过来,不禁一下慌了,结巴了下,眼神慌乱。 这……叫明兰看见他如此莽撞冲动的一面,她会不会觉得他不够成熟稳重? 在齐磊心中无数个念头翻过时,却听顾明兰温婉好听的声音,轻轻地说道,“王爷不愧是明兰心中的英雄,义薄云天,光明磊落。” 那些大人面色一变,这顾二小姐可是出了名的温婉淑女,这话说的…… “打得好。” 给读者的话: 编辑担心我五月份还写不到一百万字… 我默默反思了下,恩,这本是有点拖== 431告白,相信 “打得好。”不想,顾明兰温温婉婉地看过来,唇微弯,面容依旧娴静,却说了这么一句有悖她形象的话。 “你这女子!” “顾二小姐说话可要注意下分寸!” 因为顾明兰那令人惊讶的话而呆愣一瞬的齐磊,回味着顾明兰说他是她心目中的英雄的那称赞,不禁一脸憨笑地望着她。 用姜琳琅的话就是,一脸痴、汉、笑。 随即却听到这几个迂腐的老家伙对顾明兰的呵斥,他眉眼一沉,对着顾明兰时的憨厚和俊朗笑容全然不在。 “分寸?本王的王妃对着你们几个家伙,需要什么分寸?”齐磊捏着拳头咯吱咯吱地响着,“还不滚,想再吃本王几拳是不是?!” “誉王你——” “走走走,快走吧!”识相的大人咬着牙,拉了拉气得想要理论的同僚,小声道,“同这莽夫讲道理,不被气死也要被打个半死!” 听了这劝声,那人抖了抖肩,别说理论了,眼神对视都不敢了,直接灰溜溜地跟着走了。 只那冷静些的言官,摇头叹息,对着齐磊抱拳一礼,“还望王爷三思。” 说完,便转身离去。 齐磊面上的嚣张痞气,待这群人一离开,便消失个一干二净。 他微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感觉一时冲动,又捅了篓子。 “明兰啊,抱歉让你受惊了。”他对着顾明兰,忙收起自己的拳头,嘿嘿露齿一笑,颇为不好意思地道。 顾明兰见了,只是抿唇笑,“王爷这话说的,夫妻本是一体,你我既快成夫妻,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更何况,方才那些人对琳琅的言辞,我心中委实觉得难听,可惜明兰一介女子,不能同王爷这般挥拳教训。还好王爷已经替明兰教训过了。 只是啊,王爷下次,莫要因为这些鼠辈,动气动手了,打人自己手也疼啊不是?” 顾明兰先是不问缘由地就赞成支持了齐磊,末了,才温声软语地提了建议。 说着,她还微微弯了下眸子,眼里一片温柔包容,语气带了几分俏皮灵动。 见惯了冷静优雅的顾明兰,如今这般跟着自己疯闹,出言讽刺那些老家伙的顾明兰,着实叫齐磊感到新奇,又喜爱。 或许一开始只是出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心理才对她关注些,后来则是被她的才情和性情吸引。再然后,两人居然被赐婚,他心里是高兴满意的。 不过,相处后,他发现,这真是个宜室宜家的好姑娘,他冲动莽撞,她不会当众给他难堪,反而顺着他,但他知道,她这般冷静大气的姑娘,定是希望自己更加冷静稳重的。 但她比起这,她更加倾向于支持他,而后才是指出他的鲁莽,却也不训斥。 他心里又甜又暖,只想着要是现在就能将她娶回府就好了! “明兰,谢谢你。往后,我若是做得不对,你打我骂我,都行!你聪明又谨慎,听你的准没错。”齐磊一下化身妻奴,憨憨地笑了笑,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会不会损害自己的颜面,道。 顾明兰噗嗤,帕子捂着嘴就笑出声来,她一对秋水眸漂亮地眨了眨,语气颇为微妙地道,“王爷真是说笑,妾身以后只怕王爷会嫌弃妾身不能帮衬王爷,哪里还敢指手画脚,打骂王爷?” “不会!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巴不得现在就将你娶回家,我喜欢你还来不及!”齐磊是个实心眼,一听顾明兰的话,便急了,忙摆手,面上也是一脸的着急解释。 一不小心就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顾明兰本只是打趣,哪里晓得会引出这番告白来?一下红了脸,心跳加速,嘴角笑意微僵之后,怎么都掩饰不住。 身后的小芙闻言也是偷偷乐了,心道,还是她家小姐有一套。将王爷吃得死死的。 “那个,我……”顾明兰脸红得像夕霞,美不胜收,齐磊一时看得有些痴迷,随即被她嗔怪地瞪了眼后,便马上别开视线,仔细看,古铜色的皮肤也染了几分薄薄的粉红。 他这嘴,真是不讨喜,怎么就说话这么没水准呢! “王爷,您可要记住今日所言哦!”小芙见这对未婚夫妻都羞着脸别开眼不敢说话,不由咳了声,插话道。 “那是自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齐磊闻言,身子都站得笔直,道。 “王爷一生气就动拳头,这个毛病可不好,我家小姐这般柔弱,要是王爷哪天同小姐生气,动手可怎么办?”小芙是个机灵的,伺机对齐磊进行了一番考验和“说教”。 顾明兰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小芙!不许胡说。” 但她的视线却看向齐磊,有些想听听他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齐磊似是没有想到小芙问的这个问题,不是没想过,而是他觉着自己虽然莽撞,可对着顾明兰他笑都来不及,哪里会有生气的时候? 更别说对她动手了!光是想都觉得不可能! “明兰,我不会的,我保证,我可以发誓的,我这个人脾气不大好,但是我对你,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有生气的时候,但我敢发誓,绝对不会对你动手的!” 他一急便面红耳赤,手举起三根手指对着天,就要发誓。 他齐磊从不打女人,更别说是他自己的女人了,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下手! “行了。”顾明兰见他真急了,心里又好笑又心疼,忙握着他举起的手指放下,低眉温柔又娴静地道,“我信你,不必发誓。” 不然,她怎么会念着这个人这么多年,还耍了心机也要嫁给他呢? 两人在顾明兰的别苑门口分开,目送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齐磊离去,顾明兰摆手冲他微微一笑,眼里的光芒很是温柔动人。 “小姐,王爷会对你一直好吗?”小芙对这二人的感情日渐深厚感到很是欣慰开心,但还是更担心地问了一声。 毕竟小姐现在,算是一介孤女,无依无靠,而这男子又最是善变花心的。 顾明兰遥遥望着那宽厚的背影,心底一片柔软,语气也带着坚定,“会,我相信他,也相信——我自己。” 432兔子,牵连 “郡主,您看,奴婢给您带什么来了?” 轻衣提着一个小笼子进来,彼时,姜琳琅还在忙活她那件给婴儿穿的小衣裳,闻声便抬眸看去。 只见轻衣手里提着小笼子,里面有一对雪白小巧的兔子,正在里头活蹦乱跳地扒着笼子,发出叽叽叽的声音。 “这是陛下派人送来给郡主解闷的,郡主看着可喜欢?”轻衣将笼子放到姜琳琅脚边,打开门,抱出一只,兔子雪白一团,小小的瞧着便很是年幼,不太安分地在轻衣手中挣扎。 这般可爱的小家伙,轻衣都瞧着喜爱,便期待地看向坐在那,停了绣活的姜琳琅。 昨儿皇上同郡主吵了一架,将桌子都给掀了,就在宫人们担心郡主要失宠时,皇上却高调地命身边的赵总管亲自送来这两只兔子,一是哄郡主开心,二也是为了安宫人的心。 这样深情的皇上,真是不出第二位了。 轻衣都不禁替齐睿感到悲凉,显然,郡主的心不在这皇宫里,更不在他身上。可皇上还是这么深情不减,明明每次被气得负气离去的是他,最后主动求和哄人的也还是他。 不说她,就是栖霞宫伺候的宫女,也忍不住私下里感慨一二句。 自古皇家多无情,这位新皇,却偏偏是个痴情种。 姜琳琅望着这小桥可爱的兔子,面容没有什么笑,只是一双灵动的眸子微黯了黯。 齐睿,何必。 她努力忽视掉心里的不忍,淡淡地开口,“你喜欢就抱走吧。” 说着,她重新拿起绣活。 轻衣笑意一僵,手一松,那兔子便落在她脚边,她忙跪下。 “郡主恕罪,奴婢不敢宵想御赐之物!” 姜琳琅却是垂眸看着她,眉梢微凝,语气既不解又不耐,“我何时怪罪你了?” “被囚禁在牢笼里不得自由已经很可怜了,还要取悦别人,我瞧着它们,感到可怜可悲。” 她这话引申意义,轻衣不必多想也知晓,更是垂着头,心里忐忑之余,又生出几分无力。 一个不肯放手,一个拼命挣脱。 皇上和郡主,这般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 轻衣跪着不肯起,姜琳琅心里的郁结更甚,但是她才要张口,便见那两只小兔子跑到她脚边,那只先前被摔着的小兔子,似是很疼,可怜巴巴地窝在她脚边。 她看着这可爱惹人怜的一团,眸子微微动了动,手指轻抬,最终还是放下,别开眼,只作眼不见为净。 “退下吧。”她摆摆手,叹了一声,而后拿起小衣裳继续做起来,“带着它们一起。” 轻衣起身,闻言背脊僵了僵,无奈地将两只窝在姜琳琅脚边,玩耍着她裙裾的兔子抱起来,放进笼子里,小心翼翼地躬身提着出去。 外间,大监赵总管按理说是宫里最忙的宫人了,但此时正候着,就等轻衣回复里头主子的反应。 哪知,轻衣愁眉苦脸地提着笼子原物返回,福身对赵总管低声回禀,“总管,奴婢……奴婢没有办好差事,郡主她,她让奴婢将这两只兔子还给陛下。” 说着她直接垂下头,光是面对这位大监,她都无法开口将郡主那番话复述一遍…… “这——哎,跟杂家去见皇上吧。”赵总管自然知道轻衣定是隐瞒了姜琳琅说的话,怕是里头那位又说了大逆不道之言,他眼珠子一转,便一甩拂尘,对其抬了抬下巴,道。 轻衣闻言,浑身一震,险些笼子打翻在地,她面容惨白一片,哆嗦着唇,双膝微颤,只觉双手手心都是汗。 “是……”半晌,才呐呐地应了一声。 龙銮殿内。 齐睿窝在御书房批改了几个时辰的奏折后,只觉手腕酸麻,想起自己好些时候没有练剑了,便提着一柄剑,在龙銮殿后院,一人舞起了剑。 赵总管带着忐忑不安的轻衣一路寻到了后院,便见一袭雪白华服,在树下舞剑的皇上。 见皇上正在舞剑,轻衣更是面色白了白,若是一会她转述了郡主的话,陛下一气之下…… 她想着,两鬓沁出汗珠来,手心满是汗液。 赵总管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便自行上前,对着齐睿行礼问安,而后不知低声说了什么。 只见齐睿脸色蓦地一沉,收了剑,一手背在身后,朝轻衣走来。 轻衣一下子便腿软跪下了,这一下格外用力,春夏轻薄的裙衫覆盖的膝盖磕在那石子上,光是听着那声响便令人跟着觉得疼。 她却一声不吭,只哆嗦着,将笼子提得紧紧的,一副如临大敌故作不慌的样子。 “她说了什么?”感觉一道戏谑看好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轻衣心中苦不堪言,定是那赵总管……她想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宦官之首,但如今最要紧的还是皇上一会动怒起来会不会……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和不颤,她先是道,“麻烦赵总管先回避一下吧。到底是郡主同陛下之间的传话。” 她这么说着,齐睿看了眼身后嘴角勾着的赵总管,后者不料轻衣来这么一手,猝不及防的,变了下脸色,慌忙收起自己脸上的幸灾乐祸,却还是晚了。 不过齐睿只是冷淡地吩咐他退一边去,他忙握着拂尘,暗自瞪了眼跪在地上的轻衣,心里哼了一声,而后退下。 “说吧。”齐睿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极力保持镇定,却浑身僵硬,双手握着笼子,指骨泛着惨白的宫女,面色阴沉冷淡,似是已经料到是什么样刺人的话了。 单单看着他亲自挑选的兔子被提回来,他便咬了咬牙,握着剑的手都跟着颤了一下。 轻衣叩首在地,额头抵着冰凉坚硬的石子,她的腔调泄露了一丝惊惶恐惧。 哆哆嗦嗦的将姜琳琅那番拿兔子自比的话给复述了一遍。 话说完,良久没有听到头顶传来天子的声音,轻衣的心越来越凉,沉到了深渊中。 她听见,那剑挥舞,划破空气的声音,朝着自己而来…… 她悲凉地闭上了眼睛。 433解救,误会 姜琳琅做了一会绣活,手指有些累,将手里的衣裳放下,有些口渴,看了眼殿内,没有热茶,便对外轻唤了声轻衣。 无人应,她提高了音量,再唤了两声,还是无人应。 倒是一名栖霞宫的宫女闻声走进来,躬身行礼,谦卑恭敬,“郡主。” “轻衣呢?”姜琳琅不由想起先前自己的态度可能叫轻衣那丫头心底不舒服了,怕她想不开,不免有些担心。 那宫女犹豫了一下,眸光闪了闪,“轻衣姐姐她……” “她怎么了?”姜琳琅起身,眉心蹙起,“别支支吾吾的,快说。” 宫女扑通一下就跪下,“轻衣姐姐跟着赵总管去见皇上了!” 见齐睿了? “那你紧张什么?”姜琳琅秀眉挑起,轻衣是齐睿的人,她又不是不知道,或者说,这栖霞宫的人,不都是听命于齐睿的吗。 宫女苦涩地摇头,随后带着哭腔地道,“郡主,轻衣姐姐走时,脸色都是惨白的!她肯定……陛下不会轻饶她的!” “皇上又不是残暴之人……”姜琳琅愈发不解,下意识开口,话音未落便止了话头,曾经不是,现在,说不好。 宫女面带凄苦,陛下不是残暴之人?或许是,可这皇宫里的宫人却都惧怕他,比起那种一直残暴血腥的主子,这种平时温润如玉,却不知什么时候就性情大变,血洗皇宫的主子…… 若真要说哪个可怕一些,宫女心想,还是后者吧,永远头上悬着一把剑,不知何时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似是觉着姜琳琅不能理解她们宫人的心思,宫女平日里跟轻衣关系也不错,便大着胆子道,“郡主,您昨日才,才同陛下争吵过,陛下没有责怪,反送来礼物哄郡主开心。恕奴婢斗胆,郡主这么做,伤的是陛下的心,同时,也是……也是,也是叫栖霞宫的奴婢们惶恐不安……” “轻衣姐姐更甚,陛下不会对郡主怎么样,但是轻衣姐姐就难说了。”宫女说完便整个人匍匐在地,额头贴着地面,叩首请罪,“奴婢失言,郡主责罚。” 良久,静谧的殿内一声叹息轻轻响起,姜琳琅语气平平地道,“起来吧。” 宫女没动,她便又提了音量,“去取件披风来,带我去龙銮殿。” 这话一落下,宫女背脊一震,随即抬头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姜琳琅,看清后者认真妥协的面色后,她不由喜出望外。 “谢郡主!奴婢这就去!”宫女立即爬起来,飞快去取了披风。 姜琳琅接过披风,自己披上,系好带子,“走吧。” 栖霞宫离龙銮殿很近,也就是一条小道加两个庭院的距离,姜琳琅脚程快,走路脚下生风,将小宫女远远甩在后头。 没一会便到了殿门前。 阿全见到姜琳琅出现在龙銮殿门前时,表情颇为精彩——呆滞,瞪大眼,而后怀疑地回头看了眼头顶烫金的“龙銮殿”三个大字,才确定自己没有站错地方。 这位主子自打进宫后,除了陪同两个小姐妹游园,从未踏足过皇上的寝殿。这时候居然会过来,他颇为吃惊。 一时忘了行礼,等他回过神来时,姜琳琅已经越过他,只留给一个行走如风的背影,“你们皇上在哪?” 阿全忙让侍卫守着殿门,自己跟进去,小跑着才艰难地追上姜琳琅的步伐,“皇上此时在后院练剑,郡主来找皇上有什么急事吗?” “带我去!” 姜琳琅脚步一顿,并不知道后院怎么走,直接提着阿全的衣襟,将人拎到了她前头,喝了一声。 阿全吓得脖子一缩,妈惹,郡主不是怀着身孕吗,这么剽悍真的好吗! 但他只是心里腹诽了一下,便立即机灵地在前头带路,唯恐惹得这位主子不高兴,连累后院那位阴沉沉的,最后苦的还是他这个做奴才的。 脚步飞快,到了后院,姜琳琅瞧见守在门口的赵总管时,微眯了下眸子,几步上前,“轻衣呢?” 见到姜琳琅出现在这时,赵总管表情也是极为吃惊的,但还没回神,就听她冷冰冰地问他轻衣在哪。不由心中一咯噔,这该不会是兴师问罪来了吧? 他脸上堆着笑,“郡主,轻衣啊,在里面回话……呢。” 不等他话说完,姜琳琅便越过他,身影翩跹如影,几下越到了里面。 阿全颇为微妙地看了眼面上笑意僵住的赵总管,心里委实痛快,面上却故作无奈,“赵总管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心中却暗道:哈哈哈老阉狗,叫你平日里阴阳怪气和我作对,看吧,郡主好歹拎了我,对你一个正眼都不给的,想讨好郡主,做梦吧! 无辜躺枪的姜琳琅:……被拎着是什么值得炫耀自豪的事么== 姜琳琅远远地便瞧见齐睿挥去的剑,银光一闪,朝着地上跪着的轻衣挥去。 她面色一白,“齐睿!” 高喊了一声。 然而齐睿只是丢了剑,蹲下,抱起……毫发无损的轻衣面前笼子里的两只小兔子。 听到她这一声高呼,他错愕地抬眸,几个眨眼间,姜琳琅便飞到他跟前。 一把将地上犹如死过一回的轻衣拉起来,姜琳琅看了眼轻衣,只见对方面色还带着几分恍惚错愕,怔愣地瞪着地面,并无大碍。 不由一怔,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地面,那笼子被一剑斩断,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原来不是…… 她再看向抱着兔子缓缓起身的齐睿,后者面容如玉,双眸似海,一袭白衣,若非怀中那两只兔子眨了下红红的眼睛,通体雪白的毛发都与他身上同色的白衣混为一体分辨不出了。 微一转眸子,齐睿脸上因为姜琳琅的到来而浮起的喜色便淡了下去。一瞬便明白眼前这一出是为何。 他冷淡地瞥了眼劫后余生般松口气的轻衣,视线转回姜琳琅身上,薄唇一勾,带了几分苦嘲,“你担心我杀了你的宫女?” 姜琳琅不语,眼神闪了闪,“对不起,是我多虑了。” 倒是坦诚。 “琳琅,你看,你总是这么心软,对一个宫女你都不加吝啬你的善良和关怀,偏偏对我,你却冷漠至斯。” 434欢笑,名字 “琳琅,你看,你总是这么心软,对一个宫女你都不加吝啬你的善良和关怀,偏偏对我,你却冷漠至斯。” 齐睿的话,像是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扎了下姜琳琅柔软的心脏,有些疼,有些闷。 她别过头,抿了抿唇角,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这么讨厌我送你的东西么?”齐睿却是看了眼怀中玉雪可爱的小兔子,不知想到什么,苦涩自嘲地呵呵了一声,“或者说,你就那么讨厌我?” 轻衣看了眼两人,对于姜琳琅方才居然为了她过来找皇上的举动,心中不可谓不震惊,随后便是感动和感激。 同时心里也感叹,皇上没有杀她,真是万幸,她自己都意外。 最意外的还是郡主身为主子,为了她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宫女急匆匆过来搭救,足以叫轻衣心中颠覆了一些认知。 她微微福身,便退下,给两人留了空间。 姜琳琅抿着唇,终将实现移到齐睿身上,目光停留在他日渐清瘦的脸上,以及那双带着令人压抑的苦闷哀色的眼睛上时,不由心软了。 “我没有讨厌你。”她咬唇,“我也不爱你。” 不想伤害他,却更不希望给他无望的希望,教他往后更加痛苦。 “既然你说,它们被关在笼子里还要取悦主子很可怜可悲,那我将笼子毁了,你养着它们?”齐睿面上浮起一丝苦涩,随即又将其压下,无视了心中因为她一再强调的不爱他而一阵阵的疼痛,小心地将两只弱小的小家伙抱着递给她。 看着被抱到眼前的两只兔子,姜琳琅眸光闪了闪,手指抬起又落下,在裙子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这个小动作,落入齐睿眼中,他眸光划过一丝笑意,耐心地将兔子往前再度递出去一些,这回,他臂弯伸得太前,致使两只小兔子贴着他胸口的那只一时没了着落点。 堪堪不稳,小短腿一滑,便要从齐睿衣裳上掉下去。 姜琳琅见状眸子一颤,这地面可不比栖霞宫她寝殿里铺了软软的一层毯子的,这么高摔下去,这么弱小的一团,不死也要残了! 说时迟那时快,姜琳琅一下接住了在齐睿衣裳上扑腾着要掉下去的那只小家伙,抱在怀里。下意识轻轻抚着小家伙的耳朵,往后顺毛,安抚着慌张惊恐的兔子。 齐睿见她这般,唇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再看自己怀中这只胆子大些又很乖巧的兔子,心里有了个想法。 “看来它和你有缘,那你养着它,这只我养着。”齐睿拍了拍自己臂弯上死死扒拉着自己不肯撒手怕掉下去的小家伙,眼里有了几分真实的笑意。 哪知,这只兔子不禁聪明乖巧,还十分高冷和记仇,被齐睿拍了下脑袋后,红红的眼珠子转着,伸出一只小爪子轻轻拍了下齐睿的手臂,像是报复他一般。 姜琳琅恰好看见这一幕,又见齐睿一副活见鬼的样子,不禁噗嗤一声,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都说兔子急了也咬人,这只也太容易急了吧,不过还真是可爱啊! 她一笑,眸子弯弯如新月,嘴角咧着,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明媚清灵。 令人瞧见了也跟着愉悦。 齐睿忍住心中的狂喜,不敢出声多言,就怕又让她回到那个冷冰冰的不笑也不闹的模样。 他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太炙热,唯恐叫她察觉后,防备地收起所有笑容。 他想,他喜欢的眷恋的执着的,就是这样明媚干净的笑容。如果可以,他愿意拿一切来换。 姜琳琅笑了一会,怀中的兔子便很不开心地在她怀中乱动,好似在嫌弃她笑个不停惊着它了。 也是以,姜琳琅笑声虽止住了,但被怀中的小兔子分了神,便没有看齐睿,只是低头逗弄着怀中有些不安分又笨笨的小兔子。 “呀,笨死了。这个不能啃。”姜琳琅轻轻点了点小兔子的鼻子,见它正用小牙齿啃着她裙子上的配饰,将那朵花当成了白菜似的,还用爪子去扒。 不禁眸子弯起,嘴角翘起,将它不安分的爪子轻轻拽下,“这么闹腾,就叫你——皮皮好了?” 皮皮:……喵喵喵?叽叽叽! 齐睿哑然笑了,看了眼自己怀中安静又高冷的兔子,小心翼翼地将手往前伸了伸,“那,你能给它也取一个名字吗?” 闻声,姜琳琅恍然一震,身子僵了一下,齐睿眸子一缩,有些紧张又有些黯然,刚要收回手,便见那葱白玉指,伸出来,轻轻试探性地点了点他臂弯上的兔子的脑袋。 高冷的小兔子伸出小爪子,也学着姜琳琅的动作,软乎乎地碰了下她的指尖,然后一双红眼睛盯着她,无声地挑衅似的:哼,愚蠢的人类。 姜琳琅见状,再次笑了几声,“哈哈哈,好有趣,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小兔子?” 她歪着脑袋逗着齐睿臂弯上的兔子,身子也放松下来,没了先前的戒备警惕。 齐睿心底重重松口气,不禁感激起这两只小动物了,没想到有一天,要靠着宠物来讨她几个笑容。 尽管不是对着他,但可以这么看着她的笑容,齐睿一扫连日来的阴沉落寞,面容如玉,清雅宁静。 手臂有些麻了,但他却维持着这个动作,也不在意。 姜琳琅又点了下他臂弯上的兔子,后者再次伸出爪子回点了一下,一人一兔,极为幼稚地玩着“华山论剑”般的你一下我一下的游戏。 直到小兔子玩累了,败下阵来,收回累得软趴趴的爪子,耷拉着兔耳朵,趴在齐睿的手臂上,懒得离姜琳琅了。 姜琳琅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听到这兔子无奈地叹了气。 不禁更加开心,“这么好斗,叫——斗斗?” “豆子的豆?”齐睿轻轻插进来一句。 姜琳琅摇头,“好斗的斗啊,好不好啊,斗斗?” 某刚有了名字的斗斗:……不好。 女人,你取名的本事是跟兔子学的吗== 齐睿也跟着轻声笑了一声,“好名字。” 两只兔子:…… 给读者的话: 容珏:两只兔子就想骗走我媳妇儿? 琳琅:相公啊,你再不上线,就要杀青了== 容珏:……是我容珏提不动刀了,还是作者你太飘了? 本宫:……咳咳咳。 容珏:赶紧让老子出来!(拔剑) 齐睿:保护我方作者(拔刀) 本宫:……你们打,我溜了 435留下,斗斗 姜琳琅私心里是更喜欢那只安静高冷还好斗的兔子的,但是不知是不是齐睿故意的,非说斗斗更喜欢他,趴在他手臂上不肯走,他也没法子,不如就先放他身边养着。 等再大些了再给她。 姜琳琅抱着怀里好动又蠢萌的皮皮,嘴角一撇,颇为幽怨地盯着已经在齐睿怀中打瞌睡的斗斗。然而和她玩闹后疲惫不堪的某斗并不想搭理她。 “琳琅,今晚就在龙銮殿用膳吧!”齐睿见姜琳琅因为两只兔子心情一直还不错的样子,不禁小心地提了句。 下意识想拒绝的,但齐睿似是看清姜琳琅那个还没发出来的“不”字的嘴型,便抢白道,“刚好,一会我命兽医过来,说下养这俩小家伙的注意事宜,你以为呢?” 他的声音太温柔又太小心,有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姜琳琅心里那种沉闷感又袭上来了。 抿了抿唇线,半晌,无奈地点了下头。 她低头时,没看见的是,齐睿那一瞬亮起来的眼眸,里面写着自信和志在必得—— 慢慢来,琳琅,你每心软和妥协一次,便是朝我走近一步。 终有一日,你会来到我身边的。到那时,你便再也走不了。 “轻衣啊,你说两只兔子真的能挽回郡主的心吗?”里头两位主子顾不上用膳,一位追着好动到处乱跑的皮皮喂食,一位跟在后头,甘心当她的苦力一道寻找。 在阿全看来傻透了的行为,偏生主子们不亦乐乎。他有些怀疑人生地望了望天,随后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轻衣。 轻衣先前惨白的脸恢复了几分血色,对着阿全的问题,一本正经的口吻回着,“轻衣不知。” 这是陛下跟前最红的侍从,轻衣对着阿全本能地带了几分疏离的尊重,却没有谄媚。 真是个无趣的宫女。阿全听了这声死板的回答,不禁砸了砸嘴,视线看向轻衣的膝上,眼尖地看到一点深色的印记。 血? 他微诧异,但是轻衣站姿笔直端正,就如同教她们规矩的嬷嬷教出来的那般,一点差错都挑不出来。 阿全叫了一声,指着她的膝盖,“你不知道疼啊?膝盖磕破了还站着?” 他是跟着齐睿从皇宫出去,又从王府进宫的侍从,打小跟着脾气温和,平易近人的齐睿,便没有那么多的框框架架拘着。平时也是嘴贫爱耍小聪明…… 按理说,郡主比他家皇上还要好伺候,这个宫女却这般死板,恪守规矩,一丝不苟,谨小慎微。 阿全的叫声,叫轻衣微颦了下眉头,却不是因为知道疼,而是担心他发的声响惊动里头的主子。 只是,还不待她开口,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女声,“轻衣,回宫。” 正是用过膳,抱着玩得不肯走,却被强行捁在怀里的皮皮的姜琳琅。 轻衣闻声,立即回头,动作大了些,膝盖微微不自然地曲了一下,颤了颤,她咬着唇,轻吸了口气,福身,“喏。” 一旁的阿全叹为观止,随后便是满满的同情。 齐睿亲自送姜琳琅到龙銮殿门口,还要送她时,姜琳琅却转身,对着他摇摇头,“皇上早些休息,民妇告退。” 他脸上的笑意一瞬僵住,堙没。 先前他自认为温馨美好的一顿晚膳,像是不复存在的记忆般。 他挤了挤一个笑,略显狼狈局促地应了一声,“路上小心,轻衣,好好护送你家主子回去歇息。” 说完,他还不忘等着姜琳琅转身离开,目送她走远,才落寞地转回身,朝龙銮殿内走去。 阿全看见这一幕,都能听到自家皇上那颗心碎成一地渣子的声音,不由瞪着那二人离去的方向,心中道—— 不愧是主仆,都忒铁石心肠冷漠无情了些。 “皇上啊……”阿全跟着齐睿一道进去,才张口,便听里头传来齐睿仿若来自古井里的声音,“将斗斗抱过来。” “豆豆?哪个豆豆?”阿全一头雾水,“不对,皇上,豆豆是谁啊!” 宫里有这号人吗?抱过来? 难道—— 皇上要召宫人侍寝了吗! 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脸的阿全下一瞬便听到里头克制的温润清冷声音响起,“兔子!” “……”好的,兔子。 等等?兔子? 皇上该不会是……被郡主打击到要和兔子睡一起取暖疗伤吧! 于是,阿全抱着安安静静窝在椅子上的斗斗大人到了齐睿寝殿时,还一脸的纠结无奈。 这兔子这么小一只,看着好弱的样子,皇上别翻个身,就把它给压死了吧== 怀揣着这诡异的想法的阿全抱着兔子,送到了坐在榻上把玩着一串珠子的齐睿。 小心翼翼地抬眸,“皇上,兔……斗斗带到。” 怀中那只兔子,忽然睁开红红的眼睛,从阿全身上,径自要往齐睿身上跳过去。 阿全惊了,忘了动作。 齐睿却是担心斗斗摔着,慌忙扔了手里的珠串,长臂一伸,便将斗斗接过来,抱在自己怀中了。 引发了惊慌的斗斗大人,却是下一瞬便安静地趴在齐睿身上,闭着眼,打起瞌睡来了。 阿全:……这兔子成精了! 他看着被自家皇上扔地上的那串名贵的珠串,不禁肉疼,忙捡起来,仔细检查了下,确定没有摔坏,才松口气地呈上去。 “放着吧。”齐睿淡淡瞥了眼,随后视线又回到了斗斗身上,大手轻轻地抚着斗斗的毛发,动作轻柔又宠溺。 这只兔子,是真的喜欢他呢。 若不是斗斗,想必他留不住琳琅用膳,他这般想着,心中不免有些凄凉。 但仍旧是甘之如饴地在心中期待着:留着斗斗在身边,琳琅喜欢斗斗,也许自己会忍不住来龙銮殿看斗斗呢? 想着,他嘴角轻轻勾起,看向斗斗的眼神,温柔得像是看自己心爱的女子…… 当然,这形容是阿全看在眼里,心里腹诽的。 阿全一脸的痛心疾首,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陛下是不是刺激受大了,开始转移视线,将兔子当成郡主来养着了啊? 被脑补的齐睿:…… 无辜的斗斗:…… 给读者的话: 连着一口气写了一万四…反思就是,斗斗你这个男配(女配)戏份可真多! 斗斗:怪本兔子了== 皮皮:戏份少不开心了== 容珏:哦,你们在说什么(才不嫉妒的微笑) 436轻衣,膝盖 栖霞宫。 将蠢萌好动的皮皮放到贵妃榻上,姜琳琅唤来轻衣,后者躬身行至她身前几步,垂首恭声问,“郡主有何吩咐?” “涂这个,好得快。”姜琳琅递给她一个瓶子,瞧那瓶身便知不是普通的药。 轻衣眼眸微抬,唇微启,有些怔忪惊讶地望着姜琳琅。 摇了摇手中的瓶子,姜琳琅扬眉,“怎么,担心我害你?” “轻衣不敢!”轻衣一听,吓得立即要下跪,瞧见她这毫不含糊下意识的动作,姜琳琅忙及时地伸出一手拽住她的手臂,趁那膝盖还没挨着地将人拉了起来。 “你这腿不要了?”姜琳琅一下有些气闷,“你这人怎么这么经不起玩笑呢!” 她说着,将药瓶子塞到轻衣手中,转身,果然见不到贵妃榻上的皮皮了,又好气又好笑地蹲身四处寻着,“你回去好好休息上药,这两日先休养不必伺候我了。” “皮皮,你再不出来,我可生气了啊!”不待轻衣说什么,姜琳琅蹲着身子,微低头寻见了在贵妃榻底部最里侧,只留了个屁股和短短的小尾巴的皮皮。气笑地故作凶悍地对它道。 小家伙才得的新名字,压根不熟这两个字,但听到姜琳琅的声音,还是转过身子,两只耳朵抖啊抖的,兴奋地冲她叽叽地叫着。 好像在邀请姜琳琅一道进来玩耍。 “噗,蠢兔子,我可进不去。快,乖乖的出来。”姜琳琅被皮皮蠢萌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伸手,哄着道。 身后,轻衣盯着姜琳琅的背影看了许久,手里冰冷的瓶子被她握着有了温度。 她一双总是无波无澜的沉静眸子,此时一片水光和探索。 似是想将这个蹲着同一只兔子温声俏皮地说着话的女子给看穿一般。 其实轻衣受过的大大小小的伤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却从未有人这般关心过她疼不疼,更不会有主子给她送药…… 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瓶子,一双眸子忽明忽暗,最后朝着姜琳琅行了一礼,“谢……郡主。” 转身,双腿有些不自然地微微弯曲着,回自己住的屋子。 同屋的宫女瞧见她这走路的姿势,不由埋怨道,“这郡主也真是的,一人任性妄为,拉着大家跟着一起担惊受怕还活受罪……” 哪知,平日里颇为冷静顶多是轻斥一声的轻衣,这回却是有些愤怒地瞪着她,“住嘴!下回莫要叫我听到你说主子的不是,不然自己掌嘴去!” 她说着,便自己翻身上了床,拉上被子,但是摩挲着手里的药瓶子,她又一下掀开被子,踩了鞋子,去了净房。 “这,轻衣姐姐今日是怎么了?我帮她鸣不平,怎地还凶起我来了?!”那宫女一下红了眼,很是生气和委屈地朝另一人抱怨道。 另一名宫女却是个不爱说长短的,当即摇头,劝道,“轻衣姐姐累了一天了,身上又不舒服,你就别惹她心烦了。再说了,郡主是我们的主子,身为奴婢的,怎可妄议主子呢?她也是为了我们好,才提醒的。” 被劝了两句,那宫女也就气消了,心想着自己议论主子确是不妥,便呐呐闭了嘴,留了一盏灯给去净房的轻衣,二人都回到自己的床铺上,睡下了。 轻衣过了许久,才穿着一身干净的寝衣,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味,她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床上,吹灭了床边的那盏灯,安静地拥着被子躺下。 拿出怀中的瓶子,黑夜中,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着,膝盖处火辣辣的疼,但上了药后清凉又麻麻的,没一会,她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 次日,醒来时,轻衣急急下了床,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慌慌张张地开始套起鞋子要下床。 自打进宫侍候这宫里的主子以来,她从未睡过头,总是按时按点地醒,简洁迅速地穿戴洗漱,然后去主子跟前伺候。 这还是第一次,她居然睡得这般安逸,过了时辰! 她急急忙忙穿好衣裳,却见同屋的宫女端着铜盆进来,瞧见她的动作,不由一愣,随后解释着,“轻衣姐姐你今日不用去郡主跟前伺候了,郡主说你膝盖上有伤,要好好养着,她这会儿已经用过早膳,在花园里同顾小姐和金小姐游玩呢。” 听了同屋子宫女的解释,轻衣一颗心定了定,随后还是有些懊恼地轻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眸光一晃,瞥见枕头旁的药瓶子,她看向自己的膝盖,伸手将裤脚卷起来,只见膝盖上破了流血的地方已经结痂,并且消了肿。周围只剩淡淡的青紫。 “呀,轻衣姐姐,你涂了什么药啊,可真灵!”同屋的那宫女是见过轻衣先前染了血迹的裤子的,此时瞧见这结了痂消了肿的膝盖,眼睛都跟着亮了亮。 轻衣迅速将裤腿放下去,不动声色地偏了偏身子,遮住自己枕头旁的药瓶子,不叫这宫女瞧见。 “没什么,就是普通跌打损伤的药酒。” “噢。” 而此时,姜琳琅正同顾明兰还有金多金逛皇宫。 为了不引起齐睿的怀疑,姜琳琅特意将有的比较漂亮的园子逛了两遍。 此时,差不多是最后几处宫殿阁楼了。 她一边走一边记,一边还要同顾明兰和金多金聊两句,心里不禁感激今日轻衣没有来,这处地形很是复杂,她必须多留神才记得住。 若是轻衣在,以她那细腻的心思,想必会发现她在出神,且视线在地形上停留得有些长了。今日跟来的宫女,到底不及轻衣细心,一路安分守己,不敢吭声。 “咦,皮皮去哪了?”姜琳琅似是有些出神,是以等她回过神看着自己圈起来的臂弯时,发现某只兔子不见了。 她一愣,下意识四处寻找,还招呼着宫人一道寻找。 “皮皮?皮皮——” 游园只得作罢,姜琳琅弯身在草丛中四处寻找,不知不觉间找到了仁寿宫附近。 她看见一抹白色的影子一溜烟跑到了仁寿宫内殿时,不禁脚步一定,“皮皮,回来!” 437相见,敌手 但这只蠢兔子已经灵活地溜进去了,姜琳琅气得跺脚,提着裙摆,便上前。 “站住!”守门的侍卫却是伸出手中未出鞘的剑,拦住了姜琳琅。 两人并不认识她,只冷着脸,公事公办地道,“皇上有令,谁也不能入内!” 身后,顾明兰和金多金以及宫人赶来,见状,金多金立即高声道,“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这可是南安郡主!你们连她也要拦?” 金多金的话叫两名守卫一愣,面面相觑之后,有些为难,“郡主,请不要为难属下……” “我知道,不过我的宠物方才跑进去了,能麻烦你们替我将它抱出来吗?”姜琳琅本也没打算进去,顾明珠那个女人实在是太狠毒疯狂了,她并不希望同她打照面。 闻言,守卫松口气,一人立即拱手,“郡主稍等。” 而后转身去寻皮皮了。 望着戒备森严的仁寿宫,姜琳琅有一瞬的恍惚,顾蓉芳还在世的时候,这里简直就是她避之不及的噩梦。 断肠丹,玉牌……皆是不好的记忆。 不多时,那侍卫折返回来,有些犹豫地对姜琳琅回着,“郡主,您的爱宠……大约是闯进了内殿……” “然后?”姜琳琅微眯了眯眼角,问。 “这……还是请示下皇上吧,内殿是重地,卑职没有那个资格入内。”那人为难地低着头,拱手道。 姜琳琅却抿着唇,“那我进去总行了?”她担心皮皮那只蠢兔子惹什么事来,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担忧,眺望着里侧,随即对二人道,“出什么事,我担着。” “这……”侍卫犹豫地迟疑一声。 姜琳琅直接了当地推开二人,“得罪了。” 话音落,她人已经灵活地跃了进去,在侍卫们惊慌中,身影迅速闪进了内殿。一个个侍卫只能追到门口,眼睁睁地见着姜琳琅进去,待在门口,因着圣名也不敢踏进去半步。 “快去告知皇上!”一人咬咬牙,对着另一人吩咐着,后者立即转身朝外走去。 “不必了,已经派人去请了。”顾明兰微微扫了眼迅速朝她们方向出来的侍卫,便知是怎么一回事,当即温声道。 那侍卫愣了下,脚步顿住,心想也好,若是他前去,指不定皇上一怒之下,他就担了失职的责任。 姜琳琅甫一进内殿,便蹙起了眉头。 整个仁寿宫内殿,以往有多金碧辉煌,即使是夜里,只要主子未曾歇息,也亮若白昼的一座寝殿,此时还是白日,便所有帘子拉下,窗户紧闭,就连灯火都没有点上。 没有宫人,死寂的殿内,昏暗和压抑的氛围叫人心里也跟着压抑。 “谁?”黑暗的角落里,一道暗影声音拔尖,带着几分戒备和尖锐响起。 却不难听出往日里那熟悉的音色来。 顾明珠。 姜琳琅心里微一咯噔,循声望去,便见榻子下方,一人披头散发,罗裙褶皱铺了一地,就靠着榻子而坐,一双眸子黑漆漆的,都没有星亮。 “是我。”奈何看到她怀中此时抱着的正是她那只愚蠢的兔子皮皮,姜琳琅本不想打招呼的,还是平稳地开了口出了声。 空气中有那么一瞬的僵凝,半晌后,只听一道喑哑带着几分彻骨凉意的声音伴随着冷笑响起—— “我道是谁能闯进来,原来是你啊——姜、琳、琅!” 顾明珠念着这个心里咬牙切齿恨恨念过千百回的名字,漂亮的凤眼眯起,借着微弱的光亮,死死地瞪着姜琳琅。 待人走到她面前,她不由恨恨地咬牙,自己现在的狼狈倒影在这个女人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里,无所遁形,可她呢? 依旧是这般光鲜快意地叫她妒火燃烧。 “我不是来找你争执的。”姜琳琅瞧见顾明珠此时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憔悴狼狈模样,眼里无悲无喜,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同情怜悯,只是平淡地望着她,轻声道,“我来寻我的宠物。” 她说完,只见原先还在顾明珠怀里的皮皮,小尾巴耸动了下,而后难得机灵地跳出了顾明珠的怀抱。 朝着姜琳琅跳过来,在她脚边,轻拉了拉她的裙裾。活脱脱一副狗腿子样。 姜琳琅:“……”身为兔子这么通人性真的没关系吗! 心中吐槽,但姜琳琅还是弯了身,将蠢萌的兔子抱起来。 找回自己的宠物,她便想也不想地就要转身走。 顾明珠见了,眸光一晃,“站住!” 她的声音含着几分急切和恼怒的意味,姜琳琅站住,回眸淡淡地望向她,“有什么事吗?” 这一副态度! 顾明珠手指狠狠地攥着,死死地咬着下唇,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姜琳琅学会无视她,对她的算计还有挑衅都只无痛无痒地揭过去…… 这种你将对方当做毕生最恨的敌手,可对方却连对手都不将你算进去的滋味,顾明珠深以为,是一种无声却极有力的侮辱。 “你不会永远都这么得意的!”她不甘心地冲姜琳琅喝道,“姜琳琅!齐睿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容珏,我等着你和容珏生离死别,等着你痛苦不堪地如我这般被困在这座腐朽肮脏的皇宫中!” 这么说着,顾明珠忽然笑了,是啊,她怎么忘了!齐睿对姜琳琅再好有什么用?就如同当初欧阳烈待她,再多的金钱权力地位,都只能是束缚内心自由的枷锁。 被齐睿困在这座皇宫里的姜琳琅,又同她有什么分别?只不过地方的大小之差罢了。 听着顾明珠满含恶意的奚落,姜琳琅抿了抿唇,无端地觉得这女人虽疯狂,但这话确是没说错……如今她也是被困在这座皇宫的一员,而齐睿对容珏有多恨,她不清楚,却也猜得到一二。 唇抿成一条直线,眼里忽明忽暗,最终她只是落下一句,“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脚步一抬,便朝着门口行去。 “姜琳琅!”顾明珠依旧愤恨地大叫着她的名字,却再得不到对方的驻足。 “琳琅!” 438刺激,劝说 “琳琅!” 还未行至出去,姜琳琅便同闻讯匆匆赶来的齐睿迎面撞上。 “琳琅,你没事吧?怎么来这了?” 那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慌张,叫姜琳琅一怔,齐睿大概是闻声便飞快赶来的——身上还穿着龙袍,这是她第一次见太监穿这般鲜艳的颜色的衣裳,龙袍在他身上只有绝对的贵气和精神。 她平静地摇摇头,“我没事,来寻皮皮的。”将怀中不安生的兔子提了提,示意给他看。 身后,顾明珠在黑暗中格外阴冷讽刺的尖锐声音传出来,“放心吧,我能对她做什么?她武功那么高,捏死我轻而易举才对。” 可笑齐睿还以为她这里是龙潭虎穴,吃人的地狱。 齐睿朝她的方向看去一眼,没有接这话。只温声对姜琳琅道。“回去吧,这里以后别来了。” 对此,姜琳琅倒是配合,她也的确不想刺激顾明珠,那女人的精神很显然出了些问题。 想着,她下了台阶,越过齐睿,自己先走了。 望见这一幕的顾明珠,止不住地冷笑几声,“走吧走吧,别在我面前上演这恶心的桥段!瞧啊,齐睿,你这失落的样子,可真是像极了当初的我——” 末了的那句,声音压低几分,带着凛冽的恨意还有冰冷的嘲讽。 齐睿一言不发,眸光冷淡地瞥了眼顾明珠的方向,最后沉默地转身离去。 望着他冷漠的背影,顾明珠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不禁抬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又夺眶而出,分不清是报复的快感多些还是爱恨交织的痛苦多些。 出了仁寿宫,姜琳琅抱着兔子便要同顾明兰几人一道离开,齐睿抢先一步开口,“正好我也有空,琳琅,我陪你逛逛园子吧。” 金多金似乎是诧异地轻“咦”了声,对于齐睿这个自称很是惊奇,但不敢说话,只挽着顾明兰一只手臂,好奇地打量这位新君。 上回的事,最后周文书登门赔礼谢罪了不说,她爹娘都不给她安排相看亲事了,近来她大为松口气,这当中都是这新君的缘故。 她打量着齐睿的同时,齐睿也看过来,对着姜琳琅交好的二人,礼貌温和地颔首。 “不用了,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姜琳琅却回拒道。 齐睿面上温和的笑容微微一僵,只望着她,半晌才道,“那我送你回寝宫。” “皇上日理万机,还是以国事为重,有明兰和多金在,我自己可以回去。”姜琳琅转过身,抱着皮皮,冲齐睿微微福身一拜。 顾明兰见这紧张的气氛,善解人意地上前温声道,“是啊,皇上国事繁忙,可要保重龙体,郡主也是担心皇上的龙体安危。” 这话明显几人都不信,但这样一来,至少在宫人和侍卫面前,给齐睿挽留了颜面。 姜琳琅抿了抿唇,一言不发,主动朝着栖霞宫的方向走去。 顾明兰朝齐睿福身行了礼,而后拉着金多金追上去。 徒留齐睿在原地,讳莫如深。 “琳琅,你走慢点,当心点脚下。”顾明兰到底是个闺秀,走路不及姜琳琅这样会武之人快,不由得追了几步便追不动了。 姜琳琅依言停下,回头。 “你看你,还是小孩子心性!”顾明兰瞧见她那蹙起的眉头和紧抿的唇,便心领神会地摇摇头,走上前,低声解释道,“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他下不来台,可有想过后果?” “想过。他若是因此及时醒悟,知我是个无理取闹不分场合的女子,就会放我出宫。”姜琳琅捏了捏怀中皮皮的耳朵,惹得小家伙不满地伸腿蹬她。 顾明兰一听,果然如她所料,不禁啼笑皆非,“天真!你这般,只会逼得他对你使非常手段。琳琅,听我一句,人在屋檐下,该低头便低头。在没有绝对的把握能离开前,你能做的便是忍耐还有等待。” 她说这话时,眸光有异样的光芒闪过,这样的生活,曾经她用十六七年的时间去挨。 姜琳琅沉默了下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皮皮柔软的毛,眸光晃动不明。 好一会,她才听到自己恍若明悟的声音,“恩,我明白了。” 的确是她自己心浮气躁了些,总想着冷淡些不给机会就能争取自由,却也忘了,齐睿到底已经不是曾经的萧王殿下,而是这个国家的王了。 身为皇帝,若她真将他的颜面至于不顾,会招致什么祸害,无法想象。到底还是她自己内心深处,仗着齐睿对她好,便自大了。 有了顾明兰这番点拨,她一下就清醒了不少。现在的她只是被囚禁在牢笼里的鸟,没有能力为自己拼一条路之前,唯有忍耐和等待。 “你能想通就好。”顾明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动作轻柔带着安慰和支持,“总之,一切以小心为上。” 说着,她拢了拢姜琳琅的披风,眼角余光扫了下后面跟上的金多金以及宫女,面上恢复了温婉的笑容。 扬了下声音,“走吧,今晚,我们同你一道用膳。” 这话一落,身后某个吃货立即激动地跑过来,挽着姜琳琅的手臂,“姜姐姐,我要冰糖肘子!红烧狮子头!还有,还有,你之前说过的,那个特别好吃的什么烧鸡!” 小丫头板着手指在那数了一系列的美食来,引得姜琳琅和顾明兰还有宫人频频笑声。 “好啊,既然小胖子不怕吃胖,那今日,姜姐姐就亲自下厨,给你做一道烧鸡,如何?”被金多金一搅和,姜琳琅心情也变好了,不由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打趣地道。 金多金眼睛亮起来,“好!” “那怎么成?”顾明兰却蹙眉道,“你现在怀有身孕,哪里能受累?” 宫人听了,也劝道,“是啊,郡主,要是陛下知道您下厨……一定会责罚奴婢们的。” 姜琳琅听着这些人的为难求饶,不禁笑容隐了隐,想起顾明兰说的话,便也惹齐睿不悦,只好作罢。 439缺筋,再遇 顾明兰和金多金在栖霞宫陪同姜琳琅一道用了晚膳后,二人便告辞离开了。 “顾姐姐,你说这陛下待姜姐姐这般好,为什么姜姐姐一点都不会感到开心呢?”马车上,金多金一边吃着从栖霞宫顺来的糕点,一边黛眉拧了下,十分不解地问道。 顾明兰回头,望着她天真无邪的脸,有些羡慕又有些感慨,“你还小,自是不懂。” “我不小了!马上成年了!”金多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点心也不吃了,捧着脸,就盯着顾明兰温婉的面容,心里羡慕地想,什么时候她要是能学到顾姐姐这半分的气质仪态,也不会天天被家里人嫌弃了。 “是是是,你不小了。”顾明兰好脾气地附和着,随即却道,“但是你还不懂男女之情为何,所以你不明白你姜姐姐明明现在过着锦衣玉食,宫人簇拥的生活,却仍旧不开心,仍旧想着逃离的心情。” “是因为她心里有了容……公子吗?”金多金似懂非懂地点头,低声问着。 顾明兰愣了下,脑海里不禁浮现那个红衣惊艳绝伦的男人,确是有颠倒众生的容颜魅力,却太过狠辣阴冷。然而,那样的人,却是琳琅飞蛾扑火也不肯放弃的心上人。 点头,“当你喜欢上一个人就明白,其他人再好,都不及那个人。” 说着,她似是想到什么,脸上都挂着笑,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本来还在纠结她这个话的金多金,待看到顾明兰这温柔又甜蜜的笑容时,面上浮起一丝促狭和捉弄来—— “哟,顾姐姐,你脸好红啊!是不是……想誉王爷了吧?!” 一旁一直安安静静当空气的小芙听了,扑哧跟着促狭地乐了。 “那可不——我家小姐马上可就是正儿八经的誉王妃了!”小芙笑嘻嘻地自豪道。 顾明兰立即瞪她一眼,俏脸绯红,“你这丫头,说话忒口无遮拦了!” “还有你,多金妹妹,人小鬼大的!”说着,回头又瞪了眼捂着嘴偷乐的金多金。这几日每天在皇宫陪姜琳琅,顾明兰同金多金关系也亲近了些,从二人称呼上便可见晓。 金多金松开捂着嘴的手,忙举手笑道,“这可不是我们口无遮拦,人小鬼大啊姐姐,而是你思慕王爷,春心——泛滥了!呵呵呵呵——” 金多金夸张地将那个“春心”尾音拉长,然后趁着顾明兰害羞之际,飞快掀了车帘,下了马车。 身子往后退着飞快小跑,冲一脸无语的顾明兰摇手,“哈哈哈哈,顾姐姐打不到我!我先回去了——啊——” “小心!” 顾明兰瞳孔一缩,便见金多金往后倒退着趔趄了下,她喊了声,但下一瞬,一把玄铁长剑飞快伸出来,剑身贴着金多金往下倒的后背,推了她一下,扶正了。 剑的主人将剑收回,看着眼前拍着胸脯,有几分余惊却并不害怕的金多金,一脸的“怎么又是你”。 却不是别人,正是闻人晟。 “诶,大块头别走!”金多金见闻人晟收了剑便要往回走,不禁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一脸的惊喜,“又是你救了我!” 她杏眼弯弯,笑得十分讨喜,嘴角咧着,没有大姑娘的羞怯,反而有几分男孩气。 那厢,马车内的顾明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还没有从“为什么这两个人会认识”中回神,就被金多金拽着闻人晟袖子的动作给惊得不能言语。 这…… 该不会是她以为的那样吧? “多金,回来。”知晓闻人晟脾性的顾明兰,下意识微微拔高音量唤了一声拉着别人不让走的金多金,这可是冷面杀神,金多金居然还拉着闻人晟的衣袖! 这是想学第二个琳琅,不怕死地挑战这种非善类吗! 潜意识里,顾明兰以为,闻人晟也不是什么可靠的托付,他虽是忠臣良将,但身为将军,便不可避免地要征占杀伐,更有甚——那就是随时都会出事的职务。 就像是琳琅的爹,赫赫威名也抵不过君心难测…… 不知不觉就想了很多很远的顾明兰,眉头都拧起来了,甚至是难得多管闲事地想着——一定要赶在金多金情窦未开时,将不可以有的苗头给她掐死! “顾姐姐,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大块头一道走!”金多金却是不理解顾明兰的心思的,她笑嘻嘻地拽着闻人晟的袖子就是不撒手,对着顾明兰摆摆手。 顾明兰:“……”赶我走? 她还要说什么,但那边闻人晟已经冷淡地瞥了眼抓着自己袖子的金多金,“松手。你自己走。” 他才不想和这个麻烦的姑娘一道呢。 金多金面上一讶然,而后不依不挠地摇头,“不行!你上回给我买了那么多好吃的,还救了我两回,我要报答你的!” 顾明兰有些心累地吐出一口气,“多金,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府吧。” 金多金不爱带丫鬟,总是独来独往的进宫出宫,这几日都是顾明兰接送她一道的,今日又是用了晚膳才回去的,天色都快黑了。 “哎呀不用了,我请大块头喝酒去!”金多金的脑回路……大概姜琳琅才能猜得透吧。 反正,顾明兰是猜不透了。她望着那边高大铁血的男子,身边站着穿着金灿灿,模样可爱的小姑娘……这画面,莫名的诡异又和谐。 “那我不管你了!”见劝了也不听,顾明兰也有几分不大高兴,无奈地将车帘放下来,坐回去。 那知道,金多金非但没有因此赶紧吓得回来,反而是缺根筋地高声回道,“好的,顾姐姐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回家的!” 顾明兰:“……”这缺根筋的傻丫头! 等顾明兰憋闷地乘坐马车先行离开后,闻人晟吐出一口气来,抬手,好吧,挣不开。 “金多金,松手!”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啊!”金多金惊喜地问。 “……”你和你爹的名字还需要记吗! 不对,重点难道不是你该松手了吗! 440报答,好事 “大块头——”金多金疾步追上前面大步走远的闻人晟,声音欢快得像只快活的雀鸟,“我是说真的,请你喝酒去啊!” “不去。”闻人晟握着自己的佩剑,步伐依旧不变,声音冷硬如铁。 金多金撇嘴,“可我怎么听说,你很爱喝酒的!” 闻人晟闻言脚步顿住,眉宇间闪过一丝莫名,“谁说的?” “你师姐啊!”金多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俏皮可爱,嘴角咧着,“姜姐姐说,你拜了她师父为师,那你就是她的师弟了!她说你爱喝酒,你就是爱喝酒!” 她一副“我这话极有道理”的模样,竟叫闻人晟一时无言以对起来。 “……”不过,他什么时候成了姜琳琅的师弟了…… 想到这里,那张铁血的脸上都有了几分抽搐感,他额角抽了抽,吐出一口气,正色地对金多金道,“金小姐,你一个姑娘家,还是早些回府,别想着喝酒了。” 一个小姑娘家的,会喝什么酒……闻人晟心里补充了一句。 “哎——你这人,怎地如此刻板无趣呢!”金多金见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小嘴一噘,“我这不是想报答你嘛!” 叽叽喳喳的……闻人晟额角开出了个“川”字,脚步再度一顿,极为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杏眼圆脸的姑娘,“金小姐,在下还要巡视皇宫,你还是先回去吧,趁现在天还没黑……” “咦,你刚刚一下子说了好多个字啊!” “……”有吗?不对,这是重点吗! 闻人晟望了望天,想着这若是个纠缠不休的男人,这会儿想必已经被他揍得找不到北了,偏偏是个年纪小的姑娘== 还是他那“师姐”的朋友。 行吧,忍了。 “你别不理我嘛,你看你这人这般无趣,但我一点都不介意的,你想知道为什么吗?”金多金摸了下自己头顶未成年少女的髻,笑起来眼睛都看不见了,笑嘻嘻地对闻人晟道。 闻人晟噎了下,看着她,并不想知道啊。 “哈,因为——我有趣啊!”金多金却是个不怕冷场也不会给自己冷场的姑娘,突然一步蹦两下地到了闻人晟身前,背对着往后走了两步,双手摊开,耸肩,很是狡黠地说着。 “……” 见逗弄闻人晟差不多了,金多金自己瞅了眼快要黑下去的天色,便主动冲闻人晟挥挥手,“大块头,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报答你!” “不必报答。”闻人晟握着剑的手一紧,心道,你还是别报答了。 朝他欢快地挥挥手,金多金一蹦一跳地便往宫外走了,“说好了啊!” 声音欢快地在皇宫的道上响着,有禁卫军经过,不禁见鬼地看了眼他们英明神武不近女色的大将军,再看看那离去的背影…… 不是吧,大将军开窍了?! “看什么?”闻人晟被这群人盯得心里毛毛的,拧起浓眉,便不悦地问。 禁卫军们纷纷摇头,吓得立即走,“不看了不敢了。” 心中却是腹诽,果然吧,看看,大将军这绝对是有情况了,不然怎么连看都不让他们看一下那个姑娘? 闻人晟:……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于是,闻人晟不会想到,自己的“绯闻”会迅速流窜……并且到最后,从“闻人大将军和神秘女子会面”到“闻人大将军同未婚妻郎情妾依依不舍”演变到最后竟成了—— “闻人大将军婚期将至,新娘子身份特殊还未公布”。 对此,闻人晟是从自己上朝被一群大臣似有若无的好奇眼神中,看出一些端倪的。 但彼时,他还未多想,直到下了朝,他被齐磊拉到一旁。 “不是我说你啊,怎么有了好事瞒着我这个当兄弟的?”齐磊古铜色的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打趣,眼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捶了下一脸板正不阿的闻人晟。 “好事?”闻人晟眉心拧成丘壑,一脸不解,“什么好事?” 齐磊闻言,眉心一跳,不禁气愤,“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闻人晟——你不是昨天傍晚还在皇宫里同一个姑娘闲庭信步吗?不是好事将近又是什么?” 闲庭信步……好事将近? 闻人晟额角抽了又抽,脑海中闪现出金多金那张圆圆的笑脸,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他无奈地吐出一口浊气,看着齐磊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嫌恶,“王爷,你好歹是皇亲国戚,下次再听这种小道消息时,记得好好分辨下真伪。” 说完,他转身便要朝外走。 齐磊被狠狠噎了一下,随后瞪着眸子,几步追上前去,“诶你这人——怎么这般无趣!那你怎么解释,宫里人看到你送一名姑娘出宫有说有笑的事?” “有说有笑?”闻人晟只抓住了这几个字,面色微微变化,努力回想了下,他确定,自己昨天是没笑的。 “……”齐磊仔细打量了下闻人晟这不似作伪的神态,不禁失望,“不是吧,我白高兴了一场,还说哪家姑娘这么厉害,能拿下你这冷面鬼。” 闻人晟白他一眼,抬手将放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拿开,语气冷淡,“多管闲事。自己要大婚的人,少操心别人了。” “说得很有道理!”齐磊拍了下闻人晟的肩,顿时对他的事情没兴趣了,“我还要回王府继续置办呢,先走一步了!” 说完,脚下抹了油似的,跑飞快。 闻人晟:“……” ——你这人好生无趣。 走了几步,闻人晟忽然停下,将手中的佩剑往上举了举,借着反光看了下自己的脸,冷硬没有表情,眼神锐利,整个人刻板像是一潭死水…… 他当真是无趣吗? “是啊,你挺无趣的。”忽然,齐磊不知什么时候折回来了,拍着他的肩,贼兮兮地笑着,道。 原来,闻人晟方才不知不觉间,居然自言自语地将那句问话给说出来了。 他面上闪过一丝窘迫,立即慌乱将佩剑放下,板着脸冷漠地瞪了齐磊一眼,薄唇微抿了抿。 齐磊摸着下巴,目送闻人晟步伐不稳地离去,眼里闪过一丝精明笑意—— “我怎么觉着,还是像好事将近了呢。” 441急报,呕吐 “皇上,玄璜回来了!” 齐睿正在批阅奏章,听到手下传报,登时起身,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玄璜进来,对着起身绕到书桌前的齐睿跪拜行礼,“属下拜见皇上!” 见他一身风尘仆仆,齐睿不禁点头,眼中露出欣慰,“回来得好,玄璜你此次立了大功!” 玄璜不骄不躁地将一枚荷包呈上,递到齐睿手中,“属下不负皇上所命,贼人已死,这是从奸贼容珏残骸上找到的证物。” 接过香囊,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齐睿盯着香囊上并不娴熟的阵脚,眼眸暗了暗,随即将香囊翻了一面,打开,里面有一枚断箭,而香囊上方绣了一个“珏”字。 握紧,齐睿唇线得笔直,眼里晦暗不明,“做得好!” “玉玺和西门寒呢?”他将香囊收回袖中,问。 玄璜闻言,垂了下头,“属下无能,派出去追杀的人至今还没有音讯,容珏跳崖前说将玉玺给了西门寒……但奇怪的是,西门寒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般——” “西门寒……”齐睿手背在身后,目光平视前方,幽深而寒冷。 容珏临死前会想着将玉玺交给西门寒,乍一听,齐睿是不信的,但转念一想,他走投无路之际,必定是想着借此机会报复他一把…… 那如此一来,事情还是有些棘手的。 “皇上,急报!”这时,阿全急急地来到御书房门口,对着里头唤着。 “进。”急报?齐睿眉头微颦,心里微微晃过不好的预感。 阿全急急忙忙地呈了一封急报给齐睿,“皇上,刚刚到的八百里加急要件。” 接过阿全手里的信件,齐睿迅速拆开,飞快浏览之后,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西门寒已经回了西国皇宫!”他将信件往地上一扔,面容阴鸷满布,眼里风起云涌,带着几分怒气地道。 闻言,玄璜身子一震,面上流露出不敢置信来,有些呆了地盯着地上的急报,“这……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呢,就叫他给跑了,还带着传国玉玺!”齐睿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寒气,西门寒没死便是一个极大的祸患,更莫说他还带着可号令四国的传国玉玺! 他抬起手,按了按疼得厉害的脑袋,咬着牙,闭了闭眼,一瞬睁开,里面闪过阴狠的光芒,“吩咐下去,让闻人晟训练精兵——以备不时之需!” 阿全一震,还未反应,便听齐睿阴沉沉地对他呵道,“愣着做什么,快去!” “哦,哦哦,奴才这就去——”阿全忙领命退下。 玄璜惊魂未定般地开口,“皇上,西门寒竟这般神通广大,能逃出北国的严防?” “你的疑问和震惊也是朕的疑问和不解。”齐睿狠狠吐了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来,恢复了几分冷静,“但西门寒这个人,当年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冷宫皇子,却能在西国夺嫡之争中幸存下来,此人心性极为坚韧能忍,或许是用了非常手段,乔装之类的方式躲避了搜查……” “那现在该怎么办?”玄璜不由面色跟着沉重起来,“原本一个西门寒不足为惧,可恨就在他手上有传国玉玺……” 齐睿先是拧眉,随即却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我们好像都忘了一件事——玉玺在不在西门寒手上,还是未知数。容珏此人,狡诈阴险,说的话不好作数。”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般,“对了,容珏的那群暗卫呢?如今在何处?” 他想,如果容珏没有将玉玺交给西门寒呢?而是交给了他那群暗卫偷偷藏起来……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不管玉玺还在不在北国,这群人,都不能留! 见自己的主上眼神里流露出的深刻杀意,玄璜心底微凛,摇摇头,“属下已经分派人下去追杀这些人了,不过至今还没消息。” 齐睿闻言,气息再度一沉。 “决不能放过一个!”齐睿眯着眸子,若是留了活口,他日,定是祸患。 他好不容易将琳琅留在身边,决不能再出任何幺蛾子。 “吩咐探子密切关注西国动向,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通报,同时加紧边关严防——对内,一个字都不能走漏风声。” “是!”玄璜郑重抱拳,领命下去。 待他走后,齐睿一人立在书桌前,望着桌上堆积的奏折,忽然,伸手,一下将奏折都给甩到了地上。 真是该死,才解决了容珏,西门寒,你为什么这么命大呢? 他扶着桌子,看着地上的狼藉,深深呼吸一下,闭了闭眼,半晌,转身,朝着栖霞宫的方向而去。 栖霞宫。 姜琳琅正在用着燕窝,忽然,眉头一蹙,面色变了变,起身捂着胸口,跑到痰盂前,干呕起来。 伺候她的轻衣见状,惊了一下,忙跑过去,扶着姜琳琅,面上关切紧张,问,“郡主,您怎么了?” 姜琳琅干呕了好几下,面色越来越难看,只觉自己胃中酸胀,冒酸水反胃得厉害。 “太医,快,宣太医!”轻衣见她吐得脸色都白了,一下就慌了,忙对外唤宫人去宣太医。 正巧齐睿来到了门口,见到姜琳琅白着脸,不断干呕,十分难受的样子,神情登时变了。 大步上前,同时焦急地对外喊了一声。“传太医!” 宫人听到皇上这一声命令,吓得立马往外跑,去宣太医了。 “琳琅,琳琅,你还好吗?轻衣,这怎么回事!”齐睿上前,拂开了轻衣的手,将站都站不稳的姜琳琅一把打横抱起,后者拒绝和挣扎都来不及,便被快速抱到了床上放下。 轻衣跟在身后,声音都带着颤音,“奴婢也不知,郡主方才还在用着燕窝,不知怎么,突然就呕吐起来……” 姜琳琅难受得很,闭着眼,拿了帕子捂着嘴,想吐又吐不出,小腹还有些不舒服。 模样分外可怜,看得齐睿一颗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他握着姜琳琅那只微微颤抖发凉的手,搓了搓,语气焦急,“琳琅,没事的,太医一会就到了。” “我没事。” 442心机,生辰 姜琳琅抽出自己的手,捏着帕子,面色苍白如纸,却并不因此显得柔弱,眉宇间的淡定安然令人无法忽视。 “只是正常的孕吐罢了。”太医满头细汗地赶来,顶着压力替姜琳琅号过脉后,松口气,忙对齐睿回禀着道。“皇上无须担心,郡主底子好,比起寻常孕妇来说,已经是极为健康的了。” 听了太医这话,齐睿心底里的担忧紧张才松了些下来,但他还是道,“切莫马虎,朕要他们母子均安。” 这话一出,不说轻衣,姜琳琅自己都感到一些诧异,看向一脸严肃正经的齐睿,抿了抿唇,手下意识护着自己的小腹,眸子却垂了下来。 太医忙拱手恭声应,“皇上放心,老臣绝不敢马虎。待会儿老臣便再开几副安胎药给郡主安胎调理,郡主忧心过重,还是应该多打开心扉,这样对你对胎儿都好。”太医说着,便对着姜琳琅真诚建议着。 姜琳琅手指微顿,可有可无地扯了下嘴角,很轻地应了声个“嗯”字。 “徐太医,奴婢送您出去。”轻衣接收到齐睿的眼神示意,立即明悟,上前一步,对徐太医道。 殿内只剩下齐睿和姜琳琅,齐睿朝她伸出手,后者下意识地警惕往一侧偏过脸。 手僵了下,齐睿无奈扯了扯嘴角,替她掖好被子,声音含着笑意,“皮皮这几日可还乖,斗斗这几日大概是觉着无聊,都不肯跟我到外头晒太阳……” 他提起两只兔子,姜琳琅才有了说话的想法,“不能总拘着它。皮皮不喜欢待在屋内,总是往外跑。” 话音落,她抿了下唇角,看了眼殿内四处,果然,那只蠢萌好动的兔子又不知道溜哪去了。 她肯跟他好好讲话,虽然是因为宠物,齐睿都觉得很是高兴。这也是一个好的兆头,不是么? 他想着,便将话题极力往兔子身上引,为难地摸了摸头发,“难怪我看斗斗整日闷闷地躺在窝里不肯动,吃得也少了——这可怎么办,会不会是病了?” 闻言,姜琳琅眉心狠狠地拧起来,她看着齐睿,唇角微微翕动,半晌,还是忍不住道,“你要是没法照顾它,将它送来我这吧。” “可我也喜欢斗斗……那,送来你这,我可以每天来看它么?”齐睿顺着这话,先是为难,而后试探性地提了这个要求。 “那你还是自己照顾它吧,我也没精力照顾两只。”姜琳琅听了,哪里能不懂这是齐睿故意为之?不由心生几分烦躁,这般小心翼翼,带着心机试探,像是猎人般的齐睿,叫她心里的危机感不减反增…… 与此同时,也感到几分可悲,为了她,他竟然要用兔子来做文章了。 尽管是意料中的拒绝,但齐睿还是有几分苦涩,他顿了顿,点点头,“也对,你好生照顾自己,我,就先走了。” 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她不会安心地躺下休息,齐睿眷恋地多看几眼姜琳琅,还是起身,选择了告辞。 姜琳琅没有回话,于是齐睿走了。 她看了眼他好似又瘦了些的背影,眸光黯淡,偏过头,躺下,阖上疲倦的眸子。 养了几日,就到了姜琳琅的生辰这天了。 怀有身孕后,姜琳琅越来越嗜睡,孕吐也有些严重,太医都说,这么闹腾,估摸着是个调皮的小子。 一早被折腾得醒来,姜琳琅人还未清醒,便听跪了满地,喜气洋洋地冲她道贺生辰的宫人异口同声高呼着万寿之类的祝福。 她靠坐着,轻衣立即上前给她贴心地垫了个枕头。 “行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都下去忙吧。”姜琳琅冲宫人们摆摆手,面上不见喜悦,只淡淡地命众人散了。 宫人依令下去各忙各的了。 轻衣替姜琳琅拿了洗脸的帕子,“郡主夜里睡得可还好,瞧着好似精神不大好。” 接过帕子,姜琳琅热敷了下酸涩的眼睛,摇头,很是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徐太医说得没错,这里啊,肯定是个臭小子。” 轻衣闻言,捂嘴乐了下,“看来是小主子闹的,也难怪郡主睡不着了。” 很明显二人之间芥蒂淡化不少,轻衣对姜琳琅也多了几分真心的因为姜琳琅这个人本身才有的尊敬和亲近关怀。 “郡主这几日胃口也不好,奴婢已经吩咐了下去,给郡主做几道开胃的小食。”轻衣扶着姜琳琅下了床,道。 姜琳琅对此没有什么感兴趣的,“害喜害得厉害,哪里有胃口。”对着镜子梳妆,她无奈地垂了目光,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她的眼里却流露出了几分温情。 “皇上这几日每日啊,都让人送来郡主害喜想吃的青梅,郡主若是害喜得厉害,吃了定是会舒服些的。”轻衣小心地替姜琳琅梳着发,打量着镜子中她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替齐睿说了好话。 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头发的姜琳琅顿了一下,没有表态。 “郡主,赵总管求见。”此时,寝殿门口一名宫女出声打断了轻衣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头。 姜琳琅对这个赵总管,印象不大好,但还是忍耐着,平声对外道,“让他进来吧。” “喏。” 听到赵总管要来,轻衣不由想起上回膝盖磕出血的事来,赵总管对她存有敌意还有不屑轻蔑,有心要整她,得知这个后,凡是能避开通其接触,她便绝对不出现在赵总管面前。 “奴才参见郡主。”赵总管躬着身,毕恭毕敬带着笑脸走了进来,“老奴奉旨,替皇上给郡主贺寿来了!” 姜琳琅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不管是什么,放下吧,回去就说不必要贺寿,现在,赵总管你可以走了。” 随着她的话一落下,赵总管面上笑意一僵,万万没想到姜琳琅能这般无理不给面子,但他还是记得这位身份特殊,在皇上心目中更是独占一席之地,便只陪着笑脸,心里怎么想的,便不知道了。 给读者的话: 好困QAQ 443故意,轿撵 “郡主,该去宴会了。”轻衣替姜琳琅梳好妆,特意在姜琳琅眉心贴了凤羽花钿,绾了个漂亮的追云髻,显得整个人多了几分雍容端庄,配上那双灵气星眸,又不会显得刻板老气。 姜琳琅拿了帕子,轻轻将唇上鲜艳的口脂擦了些,看着镜中妆容精致潋滟的女子,那张精致的面上并无一丝喜色,有的只是麻木。 她将沾了口脂的帕子放置一侧,慢慢起身。 “赵总管还在外头?”她扶了扶有几分沉的头饰,随手摘下了一支金步摇,问。 轻衣眼睁睁地见皇上送来的金步摇被郡主给摘下搁置桌案,张了张嘴,却不敢有什么异议。听她问起赵总管,迟疑了下,才道,“是。还在外头候着。” 说起来也是有趣,这赵总管在宫里头也是老人了,伺候过先帝,如今又是新皇跟前的大监,可谓是风光无限,只有别人巴结讨好的份,断断没有他奴颜婢膝还被打脸的时候—— 偏偏遇到了姜琳琅这样一位主。 不需要讨好皇上,所以不需要巴结他这个大监,反之,皇上都小心翼翼捧在心尖尖上的人,这个大监再是只手遮天,也大不过皇上去。 是以,赵总管对姜琳琅的态度可以想象了。但是姜琳琅不待见他,尤其是那次轻衣在龙銮殿因为赵总管的缘故受了些折腾…… 待在外头的赵总管,微垂着头,眸子里却是闪过泠泠的被羞怒似的火光。活到他这个年纪,已经是一步步爬到了高位,仰人鼻息的日子好多年没有尝试过了。如今却因为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的女人,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守在殿外,像是小宫女小太监般,等待里头主子什么时候“恩赐”随他赴宴…… 他握了握拳头,最后还是松开,眼角眯了眯,就南安郡主这得宠的势头,便能预见,是个不会轻易落败失宠的主,皇上对她又执迷不悟……如此一来,对他而言,大为不利了。 姜琳琅走到门口,眸光闪烁,落在赵总管那两只微微颤栗的袖子上时,眸底掠过一丝精光。 不怕万人阻挡?可齐睿,你坐上了皇位,面对着百官乃至百姓,还有这心思不一的宫人们,如何能力排众议,扶我上后位? 是的,姜琳琅之所以这般听之任之地赴宴,不过是笃定了,齐睿成不了。而对赵总管这般态度,一来是确是看不顺眼他,二来也有想他暗中使袢子,好助她逃出去一臂之力的缘故。 “走吧。”敛了眸底的精明光芒,姜琳琅扶着轻衣的手背,步伐轻而缓慢,声音无悲无喜地扬了扬。 正心思浮沉的赵总管听了这一声,忙背一挺,转过身来,手中的拂尘一甩,尖细的声音高高扬起,“起驾!” 凤撵。 这是皇后才有的凤驾,姜琳琅眉头微跳,“轻衣,乘轿撵吧。” 身侧,轻衣闻言身子微微一怔,硬着头皮,迎上姜琳琅平淡却坚定的眼神,到底还是叹口气,有几分妥协似的无奈看向身后的宫女,“轿撵抬过来。” “轻衣!”赵总管顿觉自己被下了面子,姜琳琅就算了,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也敢下他的面子?面色立时不好,声音都变了味道。 轻衣朝他礼貌地福身。语气却不急不缓地道,“总管,皇上事先吩咐过,只要郡主肯出席宴会,旁的,一律依郡主的意思来。” 言下之意,郡主的意思便是皇上的意思,她不过是奉行皇上的旨意行事罢了。 赵总管气得那张阴气的脸更加白了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咬着腮帮子,气不过地甩了下拂尘,随后抬手,“愣着做什么,郡主要乘轿撵都听不见吗!”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尖利,姜琳琅抚着小腹,眉心一蹙,轻启唇,“别喧哗。” 赵总管一噎,咬着牙,垂首,语气都打着颤,“是……郡主。” 上了轿撵,姜琳琅便开始阖上眸子,小憩。 轿撵很稳,太监们小心翼翼地抬着轿撵,轻衣在一旁警惕提醒着他们。 “啊——”行至一处,一名小太监忽然踩着一枚石子,脚下打滑了,当即惊恐万分地呼了一声,眼看着轿撵就要倾斜倒下来。 轻衣惊呼一声,瞪大美目,想也不想地朝着轿撵门前冲去,“郡主小心!” 就在她声音快落下之际,一道身影从轿撵中飞出,姜琳琅穿着华丽不便的华服,落地时,一不小心踩着裙角,若非她平衡感不错,便要摔着了。 闹了这一下,有惊无险,轻衣吓得后背一个寒噤,忙上前扶着姜琳琅,上下左右地打量,关切紧张地询问着,“郡主,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一向沉稳的声音不由得都带了几分颤音,面色发紧,眼神担忧紧张无比。 姜琳琅微拍拍她的手背,面色也有几分白,但只是浅浅地弯了下嘴角,安抚她,“无事,我会武功,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只是,方才那一下,她现在觉着小腹有些许的不适,她轻轻抚了抚小腹,像是安抚肚子里的孩子一般。 和轻衣一般,赵总管也吓出一身冷汗来,他是不希望姜琳琅得宠,但若是在他办差的时候这位主子出事了,回头,他也吃不了兜着走了! 当即,他先是慰问了一番姜琳琅,但比之轻衣实打实的关切,他的慰问目的性就十分明显了。 姜琳琅只摇摇头,懒得搭话,而赵总管却是手中的拂尘甩着,打在那小太监脸上,疼得后者吸了下气,跪地颤巍巍地叩拜。 “狗东西,怎么抬轿子的!万一郡主有个好歹,你的脑袋还要不要了!我打,打死你个没用的狗东西!” 被赵总管那刺人的拂尘打得面上火辣辣疼的小太监甚至都不敢闪躲,声音带着哭腔,“郡主饶命,总管饶命,奴才,奴才该死,奴才不是故意的,恕罪,郡主恕罪啊……” 似是知道求赵总管不管用,小太监将求饶对象转向姜琳琅。 “行了。” 444过宠,公布 “行了。”姜琳琅也果然没让小太监失望,淡淡地开口,瞥了眼气恼地撸起袖子,说话极为难听地想要进行一番打骂的赵总管,语气都冷了些,“赵总管,我何时要怪罪他了?” 喧宾夺主。 赵总管动作一僵,身子也震了震,忙放下了袖子,收起拂尘,退后,在姜琳琅跟前垂首屈膝,“郡主息怒,是,是奴才僭越了……奴才,因担心郡主安危一时失态,还望郡主恕罪。” 话都说得这么漂亮了,姜琳琅本来也不想和他多做口舌,只看了眼那小太监滑倒的那块地方,随后视线收回。 “走吧。” 轻衣上前,仔细检查了下那地面,默默在心里留了个心眼,随后吩咐着小太监们,“都小心些,摔着主子,唯你们是问!” “是。”小太监们这回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大意了,一个个打起精神抬轿撵,至于那名险些出事的小太监,见姜琳琅竟是没有惩罚甚至责备都无,不禁感激涕零地磕头谢恩。 “好了。”轻衣见姜琳琅看着那小太监,便心领神会,出声唤他起身,不必磕头。 待姜琳琅到了举办宴会的大殿门前,便有宫人簇拥着上前相迎,对此,她只是眉心轻蹙,唇微翕,不置一词。 “南安郡主到!”赵总管亲自迎接护送,还通传,光是这份荣誉,便叫殿内本就对姜琳琅受宠程度颇为微词的一些大臣更是拧着眉头,敢怒不敢言。 话音一落,早一步到达的新皇,率先起身,向前迎接。 皇上都亲迎了,这些当臣子的难不成还坐着?于是,不管心里怎么想的,所有大臣都起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琳琅,身子还好?”齐睿伸手,旁若无人地昭示了他对姜琳琅的在意和爱重,不顾众人视线,扶着姜琳琅的手臂,目光柔情似水,声音温润如最初般,关心问道。 路上出的小事故,自是不会在这个场合说,不管是不想说的姜琳琅,还是不敢说的赵总管和轻衣,都一致地保持了缄口不言。 “无事。”姜琳琅将手臂从他手中抽回,但到底记着他的身份,不太落他的面子,淡淡地摇头答。 齐睿自然地收回手,也不觉尴尬,或许说是已经习以为常,他同姜琳琅并肩而立,指着前方与他平起平坐的位置,“我命人准备了你爱吃的点心瓜果,坐下来尝一尝?” 一帮老臣见天子对一个有夫之妇这般上心,不禁一个个面带怅然无奈之色来,尽管皇上给的理由足够充分,但这姜氏到底是嫁过人,并且还是嫁给了容珏那样具有争议身份的人。 然,这几日但凡是上奏此事的都被驳回,而几个言官言辞过激,波及到姜氏,皇上更是一怒之下,将其斥责一番不说,还罚其闭门思过,罚俸半年。 在这样的铁血教训前,大臣们再是有想法,也不得不顾忌着自己的乌纱帽以及项上人头。 姜琳琅如何不知周围大臣看她的眼神都带着谴责和厌恶?她木然地坐下,对周遭一切视线和议论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来人,奏乐,歌舞。”齐睿更是不在意其他人想法了,他此时对于姜琳琅乖乖坐在旁边,不忤逆不讽刺他的表现感到很是意外之余,又心生激动开心,忙命歌舞表演开始。 奏乐起,歌舞开始,伶人的奏乐和舞姬的舞蹈,都很是精彩,不一会就吸引了殿内大半人的注意力。 姜琳琅有些出神,视线是落在舞姬身上的,但眼神空洞,像是透过他们在看别的什么。 起初,齐睿只当她是感兴趣,看得入迷了,但渐渐地,发现她只是在发呆出神,面上的笑意微微敛去些。 唇线抿了抿,他抬手,示意伶人和舞姬都退下。 他朝朱劲松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地起了身,捧着一个盒子上前,笑容堆满面上,恭敬又含着几分笑意地说着,“老臣准备了一样贺礼,小小心意,还望郡主笑纳。” 他的出面,叫大臣们心思立即从突然停止的歌舞上收回,忙观望起来。 齐睿对于朱劲松的上道很是满意,微点点头,笑了声,“琳琅,丞相既是给你准备了贺礼,不如你打开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他这么说着时,声音里温润又宠溺的笑声,令随着大臣过来赴宴的年轻闺阁女儿,一个个心神驰往,面露几分羞赧,眼眸顾盼秋水,朝着年轻俊朗的帝王望去。 只可惜,上座的年轻帝王,眼里却只有一个人。 “多谢朱大人了,轻衣。”姜琳琅却没有顺着齐睿的话对朱劲松的贺礼感兴趣和打开瞧,只是冲朱劲松礼貌地颔首,也不唤“丞相”这个称呼,看向自己的侍女轻衣,后者立即上前,伸手替她接过。 朱劲松对于姜琳琅这不说冷漠但也绝对不热情的态度感到并不奇怪,但眉心微拢,对这位占据皇上太多心思的前丞相夫人,心中也有几分微妙的抵触来。 她最大的错误,大概就是令皇上太过执迷于她,执迷到,快要失去冷静和理智了。 “臣也有贺礼,要敬上。” “臣也是。” “……” 接下来,就像是朱劲松打开了一个开关的按钮般,陆陆续续地都呈了贺礼,轻衣连同几个小太监都抱了满怀,不由面色变化了下。 皇上这么做,也算是逼他们祝福和承认南安郡主的身份…… “好了,我有些乏了,你们继续,我先回去了。”姜琳琅按了按眉心,此话也不算假,她也的确是不想在这待了,心情压抑不说,还担心影响着自己腹中的胎儿。 齐睿闻言,面上只是闪过一丝不解,随后便飞快消散。 他骤然起身,蹲在姜琳琅面前,头贴着她还未显怀的腹部,手看似是握着她的手臂,实则用了巧劲使得姜琳琅无法挣扎动弹。 “对了,朕有一件喜事要公告于尔等——” 他这番动作本就引起了众人的侧目惊吓,但接下来的话,却是叫姜琳琅手脚一凉,身子僵直。 “郡主有喜了,是朕的骨肉。” 445立后,晕倒 “郡主有喜了,是朕的骨肉。”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震惊,姜琳琅更是瞪大美目,一时张了张嘴,好一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齐睿,你——”疯了吗! 然而,不待她说完,齐睿便握着她的手,十指交扣,不容她拒绝,眼神温柔又阴鸷,轻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她道。 “琳琅,我能容忍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便只能是你和我的孩子——否则,下面这些人若知道了,你保不住他。” 后面五个字,他视线落在姜琳琅的肚子上,成功制止了姜琳琅所有话头。 姜琳琅喉头动了动,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着齐睿,半晌,她别过头,深深呼吸。 他在拿孩子要挟她! 若是她否认,在场的这些本就不喜欢她的大臣,一旦确认她怀有身孕,便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到时候,她如何相信齐睿能保得住她的孩子? 不,就算他愿意保,她也不敢冒这个险。 孩子已经三月大了,再大一些时候便必定显怀,她本想在此之前逃出去,可此时被抖出去了…… 她咬紧了唇,牙齿在上面留下一排痕迹,面色白了又白。 “陛下!”立即有人站出来,“您可要三思!这……” “是啊,皇上,您可别糊涂,这孩子是不是您的还……” 随即便有人附和,但话音未落就被骤然起身,眯着眸子冷冷地看向他的齐睿,那杀意四起的眼神给摄住。 “你的意思是,朕连自己的骨肉都能认错?还是——你以为,朕会认容珏之子为皇子不成?” 他负手站在姜琳琅面前,颀长的身影直接替她挡住了所有目光和打探。 语气冰凉含着威严怒气。 那两名大臣,闻言立即扑通跪下了,高呼,“微臣不敢!” “陛下息怒!”朱劲松眸光闪烁,忙出面,“陛下与容贼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陛下是明君,容贼是奸臣,陛下怎会认容珏的孽种做皇子?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诸位,莫要一时冲动口误,说了大逆不道之话啊。” 他说着,视线扫了眼周围跃跃欲试的大臣,眸光闪闪,含着警告。 这话说出来,便说动了不少人—— 是啊,皇上有多憎恨容珏,众所周知的事情,更别说皇上同容珏抢夺同一个女人,是男人都容受不了自己喜爱的女人怀着别人的孩子,更何况是仇人之子!他可是天子啊,天子怎会容受常人都容受不了的耻辱? 这么想着,一干人等又接受了这个说法,难怪皇上急着将郡主接进宫来,如此一来…… 不免有人将露骨的视线扫向姜琳琅,只可惜,齐睿像是一堵坚实的墙,挡住了所有打量的视线。 饶是如此,姜琳琅也能感受到那些有若实质的关注,她不禁抿紧唇线,护着小腹,心里想,或许明日便传出她水、性、杨、花这之类的传闻了。 她无声苦笑一下,手轻轻抚着小腹,面上血色渐渐消失。 但为了孩子,她除了装聋作哑,别无选择。 “这是朕第一个孩子,朕对他抱有极大期望,郡主先前在容贼府上忍辱负重,如今否极泰来,又怀有朕的骨肉——是以,朕在此之际,宣布,立南安郡主姜琳琅为后!” 立后! 不少王公贵族惊诧难掩,有宗亲立即忍不住了,“皇上!立后可是宗庙大事,不可儿戏!” “王叔,朕没有儿戏。”齐睿迎上这位王叔的眼神,无所畏惧,“郡主乃忠义之后,又为北国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更是怀有龙嗣,于公于私,这皇后之位,都该是她的。” “可她之前分明与那狗贼情投意合!”这位王叔年纪大了,说话也耿直,目光如炬地瞪着齐睿,吹着胡子呵道,“如此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女子,如何能担当皇后之位!” “王叔!”齐睿忽然厉声喝道,“请注意你的言辞!” “你……” “皇上勿要动怒,这立后并非一日之功,大小事宜纷扰复杂,郡主如今身怀有孕,怕是无法承受册封之劳累——不若,先让郡主安心养胎,待产下皇子,皇上再册封也不迟?”朱劲松知道宗亲一旦出马,便没完没了了,加之先前心里对姜琳琅便有了顾虑,于是,又当了一回和事老。 顺道,将册封一事推迟。 然,齐睿眉梢微展,却仍旧坚持,“封后大典可后面补,这立后的圣旨,必须昭告天下,越早越好!” 他心中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在作祟,好不容易琳琅这会因为孩子不得不保持沉默,他若是不把握住此时的机会,后面叫她想到法子拒绝他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定下来她的身份! 两相对峙间,姜琳琅面色越来越难看,被迫将孩子记到齐睿名下已经够哑口无言了,现在,他居然想册封她为后! 绝对不可以! 该怎么办……她记得额角沁出了冷汗,一旁的轻衣见了,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咬了下牙,对着姜琳琅眼神示意,眨了眨,头轻轻偏了下。 打了个哑谜,但姜琳琅只是迷茫了一会会,就眸子轻轻亮了下,随后—— “郡主!皇上,快,郡主晕倒了!”说时迟那时快,当姜琳琅“晕倒”同轻衣的惊呼发生时,齐睿反应极快地转身,迅速接住身子往椅子滑下的姜琳琅。 面容极为难看地紧绷起来,“快,宣太医!太医!” 这一出闹剧,没想到就在南安郡主昏倒中,戛然而止,大臣们各怀心思,但此时,闹哄哄的殿内,只有众人交换的视线,并不敢发出声音来。 齐睿将姜琳琅打横抱起,动作迅速麻利,抱得稳稳的,朝着殿外奔去。 丢下了一干大臣,大眼瞪小眼,表情变幻莫测。 “丞相大人,您看这立后的事儿……”一名大臣走到朱劲松跟前,小声地询问道。 朱劲松目送齐睿慌里慌张离去的背影,摇摇头,随后叹了一声,“放心吧,皇上他,立不成。” 给读者的话: 第一天上班回来做饭洗澡码字好困== 446生辰,计划 “皇上,还是那句话,郡主忧思过重,加上孕吐反应大,胃口差,这般自是会消瘦憔悴容易晕倒。” 徐太医说完,齐睿朝轻衣看了眼,“恩,你下去吧,轻衣,送徐太医出去。” “老臣告退。” 人一走,齐睿坐在床边,守着姜琳琅,替她掖了掖被子,轻声叹了下,“我知你是装的。” 话音落,床上闭着眼的姜琳琅,眼皮子轻轻动了动,却没有睁开。 “但我不想拆穿你。”齐睿望着姜琳琅着了妆格外精致明媚的面容,目光深情深邃,可明明清醒着的人却始终不肯睁开眼看看他。 他自嘲般地笑了一声,“你说可不可笑,明知全天下都不认可赞成,偏偏我一人,非你不可。” “现在后悔,来得及。”姜琳琅忽然睁开了眼睛,望着头顶的纱幔,面上没有一丝笑意和生辰该有的喜悦,轻声淡淡地说着。 “后悔?”齐睿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可笑之事般,呵呵一笑,“不,当初没有强硬争取才是我最后悔的!” 齐睿忽然抓住姜琳琅的双臂,眸子里一片猩红,闪烁着爱而不得的痛苦和不甘,“你本该是我的,你是我的啊,琳琅——你怎么能忘了当初我们在一起时的快乐,怎么能就我一个人念念不忘,而你说忘,就忘了呢?” “我没忘。”姜琳琅眉心微蹙,手臂上传来的力度令她微感到不适,但她没有吭声,只是冷静又平静地看向齐睿,“是你,你忘了你本该的面目,忘了自己的初心。齐睿,当初我饱受断肠丹折磨的时候,我没求你。我被迫嫁给容珏时,我也没求你。现如今,我求你,放手吧。” 听她提起断肠丹和赐婚一事,齐睿面露痛苦愧疚,他一手撑着额,捂着自己的眼睛,拼命地摇头,“不,不,琳琅,不要说了! 求求你,别再说了,你知道吗,这里,这里,这里疼啊!”齐睿握着她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心口,“当初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这样看着我……不然,连我,也会讨厌现在的自己……” 他渐渐停止了激动的言辞,看着姜琳琅平静又含着像是看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的眸子,不禁失去一身力气。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们好好过,不要吵架,不要提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更别提离开我,好不好?”他说着,掏了掏袖子,又掏了掏,面上佯装的笑意一瞬凝固,逐渐凝重起来,“东西呢!” 他忽然站起身来,四处探寻,好似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琳琅,你等等,一定是刚刚掉路上了,我去找,我准备了许久的生辰礼,不能丢了。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好吗?”齐睿伸手,安抚般地摸了摸姜琳琅的鬓角,语气快到不希望姜琳琅开口回他一声,起身便朝外奔去。 “齐睿!”姜琳琅看着他有几分凌乱的步伐,不禁唤了他一声,刚想说不必找了,便见他步伐丝毫不停留地出去了。 低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盖着的锦被,姜琳琅抿唇,轻声唤道,“轻衣。” 立在外头的轻衣闻声走进来,福身,“郡主。” “扶我起来。”姜琳琅伸手,轻衣扶着她起身,披了一件外套便下了床。 此时外头已是夜深人静,天空黑沉沉的,姜琳琅立在门口,望了一眼这样的天空,叹道,“又要下雨了。” “是啊,瞧着像是大雨将至。”轻衣应着,又有几分忧心地望着前方院口,“郡主,陛下他……” “你是想说,他堂堂九五之尊,却为了我,纡尊降贵,百依百顺不说,我还不知足,出言讽刺伤害他一片深情好意么?”姜琳琅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替欲言又止的轻衣接着说了下去。 轻衣闻言,立即跪下,语气惶恐,“奴婢不敢。” “有什么好不敢的。”姜琳琅将披风的带子系好,眨了眨眼睛,“左不过,我是这皇宫里垂死挣扎的雀鸟,听从摆布。” 轻衣闻言,心中甚是不忍,相处下来,人心肉长,郡主又待她不薄,“郡主,听奴婢一言吧,不管您心中是否还有容丞相,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他下落不明,这么久了都不曾有音讯……或许,他早就将郡主抛之脑后了,而陛下他……” “不会的。”姜琳琅打断她,眸光坚定地望着前方,“容珏是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她说着,忽而笑了,带了几分甜蜜和希望的笑容,昙花一现却也生动,“他这样的人,就是地狱也敢拉着我闯一闯的,怎么甘心将我留在别人身边?”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的是,就算容珏不来找她,她也会自己想办法出去找他。 就好比…… “我有些乏了,你守着吧,我想休息一会。”看了眼天色,估摸着齐睿一时半会都不会回来了,姜琳琅转身,对轻衣道。 轻衣颔首应了,“那奴婢就守在这……” “恩,对了,你先去将皮皮抱过来吧。”姜琳琅点头,转身前又想起什么来似的,顿了顿,吩咐着。 微犹豫了下,轻衣还不待开口,姜琳琅便淡淡地含笑望着她,“怎么,我还能跑了不成?” “奴婢不敢,轻衣这就去。郡主先好生休息。”轻衣闻言摇头忙否认,随后替姜琳琅将门关好,去找皮皮了。 姜琳琅转过身,忽而从袖中落下一枚精致漂亮的玉簪,她摩挲了下簪身,微不可闻地幽幽道,“对不住。” 这簪子正是她从齐睿身上拿走的,想来,便是他说的,准备许久的生辰礼,看起来确实很漂亮华贵。 室内灯火通明,姜琳琅抬手,将帘子纱幔都撕了下来,扔到烛火上。 火光映衬着她的面容,闪烁着惊人的冷静和睿智。 旁人定是以为她会在明兰婚礼上想法子走,但她不会。且不说她不希望明兰被她牵连,搅乱了婚礼—— 就是冲着杳无音信的容珏,她也等不了了。 要走,就必须抓紧时间。 比如,现在。 447败露,执念 一场大火,外人都以为她死了。 而她,便从密道逃出去。 说起来,多亏了当初容珏向她坦白时,说过北国的皇宫曾是景王朝的皇宫,而当初景太子心思缜密,命奇人异士,在皇宫几处重要的宫殿中,都有挖通逃亡时用的密道。 就连先帝都不知道,这些密道的秘密,所以她相信,齐睿也定是不知道的。 看着烛火燃烧着纱幔,火势一点一点地蔓延,姜琳琅眸子里的火焰也愈发明亮起来。 就算只凭借自己的力量,她也相信,可以逃出去。 为此,她才同意参加宫宴,才不当众违抗齐睿的意思,而后装晕,和齐睿口角,宫人自动退下,再然后,轻衣被支开—— 就算事后齐睿大发雷霆,轻衣抱着皮皮,那只兔子好歹是她养着的喜欢之物,就这点,轻衣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一切,好像都很顺利。 姜琳琅迅速按照当初容珏跟她说的方法,找到了密道机关,她欣喜地按下,打开…… “嘭——” 然而,就在此时,门忽然被踹开,这一声响叫她吓得下意识回头,便看到—— 原本该在寻找玉簪的齐睿以及该去抱皮皮的轻衣,出现在门口。 瞬间,姜琳琅面上的欣喜之色尽数褪去。 齐睿,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她手上一顿,手里的烛台便打落在地,顿时将她脚边的纱幔点燃,火势汹涌,一瞬在她面前划开一条火龙。 “郡主小心!”轻衣吓得面容失色,“快来人,救火!” 齐睿身上的龙袍都是湿的,外头下着雨,形容狼狈,头发湿得贴着脸,面色青白,在轻衣声音落下时,身影便先一步飞身进入栖霞宫殿内。 他脱下龙袍,毫不犹豫地扑灭姜琳琅脚边的火焰,顺势将她手腕扣住拉到自己怀中。 姜琳琅神色还是处于懵和惊当中,直到被齐睿雷厉风行地带到了殿门外,望着里面的大火,她才恍若实质,回过神来。 外头是瓢泼大雨,甚至夹杂着沉重的雷鸣声,一声声像是打在姜琳琅心上。 而殿内,火势汹汹,轻衣唤来的宫人还有齐睿的影卫,训练有素,整齐利落地提了水桶,没一会,她精心策划的大火,便化作乌有。 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宫宇,目光空洞,里头那先前认为即将得到自由的喜悦,一寸寸熄灭。 “你早就知道了。” 这几个字,声音微哑,带着几分苦嘲,又带着几分自我厌弃。 齐睿眸子像是雨水洗过般,很凉,阴鸷之光闪过,湿漉漉的头发贴着面颊,水珠从脸上滑落,活像是他眼角的泪。 他手上的龙袍被当做抹布一样被他扔地上,他忽而低低笑了一声,这一声,自胸腔,自肺腑,带着讽刺薄凉,“是啊,都知道。” 知道你一直没放弃过逃走,知道你费尽心思想方设法,知道你从未有过一刻真心,想过与我在一起。 姜琳琅微吐了口气,望着眼前这一出闹剧,忽而觉得自己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笑柄。她就像是那笼子里的鸟,自以为可以打开枷锁,却不知,笼子的主人,早就猜中了她心思,看着她挣扎,再粉碎她的希望。 “开心吗?”雷雨交加,风吹得姜琳琅有些冷了,她微微环住自己的手臂,眸光明暗交错,“你赢了。” 她先前在皇宫中故布疑阵,便是想着,若齐睿技高一筹,发现了她的心思,便会加强她做给他看的那些“突破口”的防卫。 她知道暗中有他的影卫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她表现出一定会参加明兰的婚礼再做打算,这样,齐睿必定以为她就是有所行动也是在齐磊和顾明兰的婚礼上…… 只可惜,到底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自作小聪明,却还是输给了这帝王难解的心思。 “开心。”齐睿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脚下云锦靴旁是一滩水渍,看得身后阿全眼里都不禁流露出心疼和焦急。 但是他却目光灼灼地盯着姜琳琅微白的脸,说着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你逃不了了,琳琅。” “是么,真的开心,又为何这般神情?”姜琳琅侧过身,与他目光对视,视线不偏不倚,带着几分洞察人心的冷静和通透,“你堂堂一个皇帝,机关算尽,却只为了一个不属于你的女人,这样强求得来的结果,你真的感到开心吗,齐睿?” 齐睿沉默,眸子里浓郁的情绪像是翻涌奔腾的河流暗涌而动。 他伸出左手,握住姜琳琅微凉的手,后者挣扎,他却握更紧,带着不可拒绝之势。 “是啊,机关算尽,只为了得到你。如今我是尊贵的皇,却依旧得不到你一个回眸,一句甜言——可我若不强求,就连你的面,都见不到了。琳琅,你这么善良,可以为了顾明兰为了金多金,甚至一个宫女出头着想,可你怎么就不为我,多想一想。为什么从不心疼心疼下我呢?”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执拗,“你看,我的爱卑微到宫人皆知,宫女都同情可怜我,可是,琳琅……你却不想要。”他手一指旁边的宫人,不管是阿全还是轻衣,都吓得扑通跪下,心头一震。 跪了满地的宫人,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吱一声。 姜琳琅眉头一皱,面上露出几分痛苦,不禁叹息,“齐睿,爱情不应该这么算的,如果一个人爱另一人却始终得不到回报,这不叫爱情。这是执念。” 这不叫爱情,这是执念? 齐睿呵呵地低冷笑起来,“执念?执念!我爱你是执念,那你认定容珏不肯爱我,何尝不也是执念?” “我和他,两情相悦……” “够了!我不想听!”姜琳琅的话被齐睿高声打断,他指着满地跪下的宫人,神情一瞬阴沉,“你们都给朕听着,若是——皇后有什么闪失,栖霞宫所有人,都诛九族!” “齐睿你!”姜琳琅不敢置信地瞪着他,面上满是震惊。 “你不是想假死吗?”齐睿袖子一甩,面上笑意不带温度,他指着这些瑟瑟发抖的宫人,唇一勾,无尽薄凉,“琳琅,你记住,这些人的命,不在我手上,而在你这。” 你假死,她们殉葬。 姜琳琅后退一步,方是懂了齐睿的意思。 给读者的话: 听说都在想容珏? 好的,这两天就放他出来(滑稽脸) 容珏:哦(微笑) 448伤人,伤几 “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 宫人们异口同声的哭求,叫姜琳琅一颗心揪着,像是被一只手死死地掐着,喘不过气来。 齐睿变了。 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明白和体会到这点。 他对她的执念太深,她越想反抗逃离,他便越变得不择手段,想方设法地要挟和对付她。 “你以为,”她面色冷淡,红唇抿了下,“我会在意这些人的生死么。” 此话一落,宫人们皆是哭声一止,满目惊骇。 轻衣只是微眨了下眸子,认命又羞愧地低下头,视死如归般地伏地叩首。 齐睿却只是微一挑了眉头,不慌不乱,浅笑一声,“那么,顾明兰和金多金的性命呢?你是不是也不在意?” 姜琳琅身子一僵,不敢置信,“明兰是你王兄的未婚妻,多金只是一个小丫头,她们不该牵扯进来!” 见她面色煞白,没了冷静的样子,齐睿又是心疼又是气,“你看,你总是这般心软,除了我,你能对你身边任何人这般紧张在意——那好啊,只要你留下,我可以不动她们。但是琳琅,你是我的底线,如果你不在,我会变成什么样,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可以想一想。” “齐睿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姜琳琅不禁摇头,满是失望,“冷血无情,草菅人命,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齐睿吗!” “你留下,我就还是;你走,我是与不是,又有什么意义。”齐睿说完,看了眼轻衣,“好好照顾你主子。” “是。”轻衣抿唇应下。 “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睿一手挥开阿全给他撑的伞,一袭月白的长衫被雨水冲刷得褶皱狼狈,他疾步离去。 “郡……皇后娘娘,外头凉,奴婢扶您去偏殿歇息吧。”轻衣起身,行至姜琳琅跟前,垂首恭敬而语。 姜琳琅目光清凌凌地望向她,“我不是什么皇后,不必这么唤我。” 说完,她自行朝着偏殿而去。 轻衣微作怔愣,随后立即跟上。 “郡主。”她在姜琳琅跟前跪下,声音含着几分哽咽之色,伏地叩首,“奴婢知道郡主现在心里定是恼恨于奴婢……郡主待奴婢不薄,若是郡主心中气恨,只管打骂轻衣,千万不要气着自个儿的身子。” 她语气恳切,态度真诚,不带一丝作假。 然而,姜琳琅只是靠着软榻,手扶着小腹,闭上了眸子,长睫轻扇了一下,便宛如睡着了般,安静冷淡。 轻衣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中愧疚难过的同时,也觉在意料之中,闭上眼,眼角有泪流下,她无声地退出去。 “奴婢给您煎药去。”拭了拭眼泪,轻衣故作镇定无事地出去给姜琳琅煎药。 殿内,姜琳琅眸子睁开,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而此时的龙銮殿,气氛极为凝重。 “皇上,您的手——”阿全进来,挥手将殿内的太监宫女屏退,他行至榻前,定睛一望,便瞧见齐睿那只放在榻边的右手上,血红一片,上面有一大块的烧伤不说,还起了水泡,又被他用力压破了,流着血水。 阿全面色一变,立即对着外头唤太医。 同时瞧见齐睿身上湿漉漉的长衫,不禁眉头紧锁,语气焦急,“皇上啊,你怎么这么折腾龙体啊!奴才给你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让太医给你上药包扎吧!” 齐睿面容阴鸷冷漠,对阿全的关心和劝解充耳不闻,头发上的水珠落在他身上本就湿淋淋的衣服上,晕开更深的一层痕迹。 阿全直接给跪下了,“皇上!奴才求你了,你这么做,郡主根本不会心疼的,何必这般伤害自己!” “出去。”终于,阿全提及姜琳琅,齐睿眸子一颤,随后暗涌流动,他抿紧了唇,冷冷地从唇齿间咬着这两个字。 “奴才……”阿全肩膀一抖,还想说什么,却被齐睿接下来冷厉威严的一声“滚出去”给止住了。 他抿了抿唇线,抬头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昔日里光风霁月能听进去劝的主子,“奴才去给你找太医。” “朕叫你滚,都滚!”齐睿随手将手边的一条腰带甩过去,腰带上硬质的挂饰砸着阿全的脸,“是不是非要将你送去净身,你才明白你的身份!”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就是阿全,都少见地露出那种陌生的震惊的又失望痛心的神情来。 是啊,他只是奴才,主子犯浑,他一个做奴才的,妄想劝诫,当真是可笑了。 他咬了咬牙,闭了闭眼,最后声音低了下去,“奴才僭越,奴才该死,奴才,告退。” 一连三个“奴才”,若说不带赌气恼羞的成分,阿全自己恐怕也不信。 齐睿看着阿全脸颊上那被他砸出血来的口子,抿着唇,一晌不语,眼里划过一丝恼意,但到底一句话都没说。 等阿全退出去了,空荡荡的宫殿里,一个人都没有,除了他自己。 齐睿就穿着湿漉漉的衣裳,不顾手上的伤,无力地在榻子上倒下,睁大眸子,仰望着屋顶。 他到底变成什么样? 他自己,也不清楚,也看不懂了。 后半夜,龙銮殿却是出了事。 姜琳琅是被动静吵醒的。 “娘娘,求您去看看皇上吧,娘娘!” “郡主已经睡下了,阿全,你别打搅郡主……” “轻衣你让开!你大胆!皇上龙体要紧,你别拦着我!” “恕轻衣不能让开,郡主双身子也要紧。这是皇上的命令。” “……” 阿全和轻衣的争吵,最终还是吵醒了姜琳琅,她掀开被子,披了外衣,踩了鞋子,打开门。 目光冷淡地望着二人,语气也凉淡,“何事喧哗?” 阿全冒着风雨过来的,身上也全湿了,但他见着姜琳琅,不由露出见到救世主般的眼神来。 “娘娘,求求您,去看看陛下吧!”他扑通一下给姜琳琅跪下,语气恳求,眼神恳切。 姜琳琅听了,眉心一拧,看不出态度的在意与否,“什么事?” 449高烧,陪同 “皇上为了救娘娘,手烧伤了一声不吭也不肯让太医医治,又为了找玉簪先前淋了大雨,现在高热不止,说着胡话……” “生病就看大夫,吃药,我又不是大夫。”姜琳琅似是不耐,打断阿全的话,眸底闪烁过一丝恍惚,但语气可以说是很冷漠了。 阿全万万没想到姜琳琅会说出这般冷漠绝情的话来,登时对自家主子那番深情自我折磨感到更加不值。 他咬着牙,双手在跪着的双腿身侧握成拳,“郡主当真如此狠心?丝毫不念旧情,不感怀皇上待您的一片深情?” 阿全的质问,落在姜琳琅耳中,她心里微微一拧,但面上毫无波澜,眸光微晃,红唇扯了个苦嘲的弧度。 “我若不狠心,他朝,你会更怨恨我才是。”姜琳琅看了眼瓢泼不止的大雨,眼里也被雨水氤氲过般,浮起一层雾气。 她的声音像是沧桑了些许,带着说不出的无奈。 “就当奴才求求您,就一次,您去瞧瞧……瞧瞧皇上好不好?”阿全想着躺在龙床上高烧不止的齐睿,再看被拘在栖霞宫也不似曾经那般平易近人的姜琳琅,左右为难之后,还是叩首,偏向齐睿那边。 不管皇上怎么说他,但他和皇上自幼一起长大,这条命都是皇上给的,他便注定了要忠诚地侍奉皇上一辈子。 姜琳琅没有说话,轻衣也有些忧心地望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姜琳琅闭了闭眸子,似有叹息自唇边溢出,“走吧。” 到底是她放了一场火,他手上的伤也是为她所受,姜琳琅不想给齐睿希望,却更不向亏欠他。 轻衣替姜琳琅取了披风,打了伞,阿全小心翼翼地在前头领着路。 不多时,就到了龙銮殿。 门口的宫人见到阿全带回来姜琳琅,活似看到了救星,一个个紧绷的面上有了希望和笑意。 姜琳琅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隔着帘子,她没有再近一步。 只是问了其中一名侯在外头的太医,“皇上怎么样了。” 这位太医闻言就叫苦忧愁,“皇上龙体违和,高热不止加上久未好眠,政务繁忙,身子骨啊熬着熬着就变成现在这样,原本只是风寒,却高热不止,昏迷不醒。” 听着便很严重,姜琳琅终是拧起了眉头,若是在现代,大概就是熬夜免疫力下降了,又烧伤又淋雨的,一来二去便发高烧了。在现代的话,挂个水就能退烧,可这里是古代,高热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便是很严重的症状了。 她叹了一声,伸手掀了帘子,走进来。 但见床上那人,盖着明黄的锦被,两颊因为高热而烧得很红,唇干燥无血色,眉心死死地拧着,似在说胡话,摇着头一副痛苦又恐惧的模样。 “不……” “母后别过去……” “父皇,父皇,你为什么——” 徐太医见着姜琳琅,有些意外,立即让开一些位置,小声地向她行了礼。 姜琳琅摆手,轻声问,“还没退烧么?” 徐太医摇头,“皇上的心结太重,这人,一旦有了心结,病就比往常要难得好。别看他这会儿昏睡,根本不让老臣几个靠近扎针……” 闻言,姜琳琅不由不是滋味,齐睿这般模样,瞧着分外令人心堵。 他的右手被包扎了一圈圈纱布,额头上是汗巾,才给放上去,就被他自己拽下来,扔掉。 整个人像是深陷在某种噩梦当中般。 姜琳琅见状,只好抿了抿唇,对阿全吩咐了一声,“阿全,拿烈酒和巾子来。” 话音落,主动拿了湿热的帕子放置齐睿额头上,后者很是警觉,一下就抓住了她还未收回的手。 姜琳琅被这滚烫有力的手抓得眼眸一颤,这还是人的体温吗!这么烫! “松手。齐睿,你病了,让太医给你扎针,别乱动。”她无法,一边伸手去拽,一边只好轻声哄着。 但是她才挣扎了一会儿,便见那抓着自己手腕的是齐睿那只受了伤的右手,绷带上晕染了一片血迹,她定睛一看,立即不敢动作了。 浑浑噩噩中,齐睿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竟是渐渐乖巧安静了下来。 “徐太医。”姜琳琅给徐太医示意了个眼神,后者立即拿了扎上前,在左手几个穴上扎了两针。 “别走……琳琅,不要走……”姜琳琅见针也扎了,便抽出自己的手,只是才抽出一寸,便被对方重新抓回去一寸,最后直接牢牢地握在缠了纱布的手心中,不容挣扎。 而他无助的呓语,也叫姜琳琅一下忘了动作。 她看着齐睿的脸,忽然发现,他真的是瘦了很多,脸上好像都没有什么肉了,就连双眼也有些凹陷,那青黑的程度昭示着这个人,的确很久没有好好睡觉。 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她对齐睿是有愧的,但他偏激的行为,却又叫她对他心生苦恼,但这些情绪碰撞时,她却明白,自己对这个昔日里光风霁月的萧王殿下,还是存着不忍和愧疚。 但这些都不是爱,都不是他想要她回应的情感。 齐睿,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手呢,明明,伸手抓也抓不住,只会将自己弄伤弄疼;为何偏偏,要抓这么紧,伤害别人也伤害你自己呢。 “琳琅。”齐睿浑浑噩噩地摇着头,手抓得更紧,那纱布上都是血,“不要走……求你,别走。” 他带着祈求的卑微的呓语,叫阿全和徐太医都是身子一震,默默背过身去。 阿全抬手飞快地摸了下眼泪,心里很不是滋味。 同样心里不好受的还有听到对方祈求的呓语的姜琳琅,她看着那纱布上一圈血迹,触目惊心,不由咬了咬唇,喉间哽咽很疼。 “你放松些,我在这。”她喉头滚动,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主动往前伸了伸,以免齐睿再用力抓她而手上伤口再崩裂。 就像是最管用的那一剂药,姜琳琅暂时妥协的一句轻哄,却达到了想要的效果,齐睿果然安静了下来,只是右手始终死死地握着姜琳琅的手,不一会,就彻底昏死过去。 450香囊,得知 等阿全拿来了烈酒和巾子,姜琳琅别过脸,冷静地指挥着阿全替齐睿用烈酒沾湿的巾子擦拭脸颊、腋下、手臂还有双腿。 这一闹腾就是半宿,姜琳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等醒来时,手臂酸麻,她下意识惊了一下,望着陌生的珠帘纱幔愣了一瞬。 好一会找回自己的思绪,忙看了眼床上的齐睿,只见那烧红的脸已经褪去了晕红,显得有几分苍白脆弱,但是他整个人都在安静地睡着。 她微微扭了下脖子,只觉得一片酸疼,怀孕后身子也变差了,又没睡好,这会她还是困得很。 小心翼翼地将手从齐睿那只右手当中抽出来,这回很顺利就恢复了自由。 在看了一眼安安静静谁着的齐睿,姜琳琅伸手,搭了下他的脉,发现稳定下来,也松了口气。 然后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去。 阿全端着水盆进来,恰好和出来的姜琳琅打了个照面,他愣了下,压低声音询问,“郡主累了一宿了,奴才给您请太医瞧瞧吧。” 毕竟还记得她怀着身孕,此时脸色也委实不大好看。 姜琳琅扯了扯嘴角,谢绝了他的提议,“无事,我回去补个觉就好。” “对了。等皇上醒了,不必告诉他我来过。” 阿全一脸不解,还不待他说什么,姜琳琅便掀了帘子走出去。 然而,当阿全带着疑惑不解走到齐睿床边时,却发现,自家主子是醒着的。 “皇上您醒了!”阿全摸了摸后脑勺,后者平稳地躺着,眨了下眼睛算是回应,阿全见了,眼神不由闪烁,“那……您都听到了?” 齐睿默默动了动手脚,阿全便心领神会,忙上前伸手去扶,“奴才扶你起来。” 靠着床,齐睿低头看着自己剁的右手,缓缓抬起来,忽而将手心贴着一边脸颊,那张苍白没有什么笑意的脸上,慢慢地浮起一层浅笑。 这笑意,直达眼底,约莫,也到了心里。 叫一旁瞧见的阿全,无声地摇头。也算是理解了,为何郡主方才会那般吩咐了,这时他甚至也有些同情郡主…… 一个善良的人,不是心甘情愿冷漠以待,而是知道但凡她表现了一点点温柔好意,换来的便是更加不舍的纠葛。 都是可怜人,可情爱真的有这么复杂和令人痛苦的吗?一个两个的,怎么就都想不通呢? 姜琳琅走出大殿,但还没有走远,她看着有条不紊的龙銮殿宫人各司其职,她视线却落在草丛中两团白球上。 那是…… “皮皮,你怎么又乱跑了!”她上前,走到草丛间,伸手,便见她宫里那只兔子,正和齐睿宫里的这只在打架…… “斗斗?” 斗斗小爪子拽着什么,死活不肯给皮皮,而皮皮就是个冲动却没脑子的,只知道伸爪子去挠斗斗的脑袋,被姜琳琅一拉一拽,就来了个空中小劈叉,小声地叫唤着。 听到姜琳琅的声音,斗斗懒洋洋地窝在那,将什么东西藏在了肚皮下,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姜琳琅。 “好了,皮皮,别闹。”姜琳琅伸手拍了下怀中不安分的兔子,眸光落向斗斗肚皮下,露出一角绳子的东西上。 只觉得眼熟,定睛一看,面色霎时便变了。 她将皮皮放下,伸手提起斗斗的小身子,另一只手伸出去,却在看到那东西真正面貌时,咬紧了唇。 将两只兔子扔到一边,姜琳琅拾起草丛中的香囊,伸手拍了拍上面沾到的杂草。 是……她绣给容珏的那只,这上面的阵脚、还有绣字,都出自她手。 她颤栗着,手指抖得厉害,身子也在哆嗦,打开了香囊,里面赫然是容珏当初藏进其中的那枚箭头。 香囊上有干涸的血迹,从颜色上看,便有一段时间了…… 她心里忽然就有个不好的念头,整个人惊骇地抖了起来。 不,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她死死地握着香囊,眼中酸涩涌起,她摇着头,将泪意逼退,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地揪起来,脑袋昏沉沉的。 艰难地站起来,她狼狈趔趄两步,险些被石子绊倒,吓得一旁的一名宫女赶紧伸手去扶。 姜琳琅自己站稳,甩开宫女的手,手握着香囊,忍着颤栗,直奔进龙銮殿。 而她飞快掀开帘子进去时候,发现原先还昏睡着的人,正心情很好地靠着枕头,优雅地喝着药。 “齐睿!”姜琳琅眸光狠狠一晃,眼角发红,面色惨白泛着青,她脚步凌乱慌张,语气带着几分恐惧和愤怒。 不想姜琳琅居然会去而复返,齐睿一时有些懵,忙将碗放下,面上浮起清浅温润的笑,牵起唇角,正要说什么,却被姜琳琅砸过来的香囊给弄得笑意一僵,没了声音。 “这个,是哪里来的?”姜琳琅喉头生疼,她一步一步逼近,指着被齐睿拿到手上的香囊,语气含着几分自己都能察觉到的恐慌不安,“你告诉我,这个……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寝殿?” 这明明就是她绣给容珏的,那个爱吃醋的男人,就连给她都不肯多看一眼,怎么会交给别人? 齐睿死死地瞪着手上的香囊,面目有几分深沉辩不清神情。 他温润的眉眼带了几分疑惑,“这不是我的,怎么了?” 姜琳琅厉色呵道,“齐睿你别演戏了!这香囊是我送给容珏的,他从不离身,温泉行宫一别都还在他那,为什么会出现在你龙銮殿里!” 阿全听姜琳琅言语激烈,声音颤抖,再听到此处,心里不免惊骇,下意识看向齐睿。后者瞥了他一眼,脸色阴霾,“你先下去。” “是。”阿全知道接下来的对话不该是他一个奴才能听的,便依言退下,关上门,挥退了殿门口的宫人。 殿内。 姜琳琅目光如炬,带着不问出答案不罢休的固执,齐睿却是面容阴霾,眉眼冷然。 半晌,他却是笑了。 一种终于要坦白相告,肆意解脱的畅快笑声。 “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到了才是。” 许久,姜琳琅听见齐睿快意又阴鸷的声音响起。 给读者的话: 我在去见梅果小姐姐的地铁上写完了这章噗 451噩耗,报仇 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到了才是。 这句话,让姜琳琅那颗不安的心,如坠冰窖。 “你什么意思……”她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音,“你把他怎么了!” 她眼眶通红,胸口起伏,眼前氤氲了一层水雾。 齐睿将香囊举起来,扔到了地上,眉眼俱是阴霾和快意的笑意,“你说怎么了?打下万丈悬崖,被野狼蚕食,尸骨无存,最后只找到零碎的几片衣角和这个染血的香囊——死了,容珏死了!” 万丈悬崖,野狼蚕食,尸骨无存…… 容珏死了…… “不,这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姜琳琅颓然地往下一坐,小腹微微疼起来,但是都不及她心底的伤口来的疼痛剧烈。 她手指都泛白,将香囊捡起来,捂在心口处,抵着自己的心脏,眼泪便蓄满了眼眶。 “他不会死的!”她不知道是说给齐睿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声音嘶哑带着浓烈的哭腔,眼角通红,忍着眼泪不肯掉,唇抖着,反复道,“容珏那么聪明厉害,怎么会死?你别骗我了,我不会信的。” 齐睿一把掀开身上的锦被,穿着中衣便下了床,他面上有不甘有痛苦,更多的却是心疼。 他走向姜琳琅,在她面前蹲下,眼里都是心痛之色,“琳琅,我没骗你,玄璜亲眼所见,他掉落悬崖,尸骨都没了——不然这个香囊从何而来?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他若是还活着,这么久了,会音讯全无,会——不来找你吗?” 齐睿的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叫姜琳琅拼命隐忍的眼泪决堤而出。 若是还活着,这么久了,怎会音讯全无,怎会不来找她? 是啊,怎么会…… 可是—— “我不信!”姜琳琅摇头,拼命摇头,脸色煞白,死死地咬着唇瓣,口中有了铁锈腥气,她都不顾,只手捏着香囊握着拳,抵着心口,那四肢百骸传来的刺骨的痛,叫她几欲昏厥死去。 她的容珏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他是容珏啊,那个有着三头六臂,会遗骸万年的妖孽容貌啊! 见姜琳琅不肯接受事实,齐睿既心痛又嫉妒,他伸手,抓着姜琳琅的双肩,强迫她看着自己,“你醒醒!他死了!我的人,确定他死了才回来的!我会对你好的,琳琅,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会对你好,不管你现在心里还有没有容珏,也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什么都能容忍……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对我好?”姜琳琅眼泪一滴一滴砸在自己的膝上,她眨了一下长睫,讽刺般地反问,齐睿忙不迭点头,却听她用痛恨的声音质问着他,“你违背约定,杀了我相公,囚禁我,这就是你所谓的对我好吗!” “我没有!”齐睿闻言,眸子一震,却是摇头,语气带了几分激烈,“我是答应放了他,但我没保证不会杀他!他作恶多端,害我母后惨死,我不可能放过他!” “是啊。”姜琳琅握着香囊的手缓缓放下,眼里一片晶莹,甚至有几分心如死灰的哀戚,她望着齐睿,那双水洗的清澈眼眸里,满是仇恨的火焰,“我怎么就这么傻,相信你,会放了他呢?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姜琳琅一把推开齐睿,忽然起身,惨白着脸,飞快取下墙上的宝剑,拔剑,指着齐睿,眼神狠厉恨极。 “琳琅,你竟是想杀我?”齐睿被她推了那一下,双手撑着地,狼狈坐在地上,眼前离自己只有咫尺距离的锋利的剑刃,让他眸光中的深情四散,化作一片片心痛难解的惊愕。 这是第一次,姜琳琅将剑指向了他。 他忽然意识到—— “你恨我?” “对,我恨你!”姜琳琅握着剑的手颤了颤,眼中满是泪和恨意,她嘶哑地喊了一声,“你杀了他,我要替他报仇!” “替他报仇……呵呵,呵呵呵——”齐睿忽而眼角一红,有泪水顺着他仰头往后大笑的动作隐匿于鬓角处,他凄凉地笑着,胸腔振动,随后猛地一下子握住姜琳琅手中的剑,将剑往前带了带,抵着自己胸口处,收起了所有笑意,悲戚地看着姜琳琅。“我爱你,护你,为你做了好事也做了坏事,费尽了心思……你却想杀我!” 姜琳琅动作一僵,看着只握着剑身迅速流血的手,抿着唇,想要抽回剑,但是对方却是加深力度握得更紧,她眸子一竖,立即松了力道。 “你放开!” 齐睿不依,就那么坐着,仰视着姜琳琅精致却又满布苍白与伤痛的脸,眼里的哀色像是无尽的深海,能溺死旁人,也能溺死他自己。 “如果你想报仇,那就动手吧。总之,人是我下令杀的,你想报仇,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说着,他闭上眼,视死如归般。 姜琳琅喉头滚动,不禁低低笑了,她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身后,门被闯开,阿全带着禁卫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下意识想要上前。 却被齐睿冷冷地呵退,“都滚出去!” “可是皇上!”阿全看着齐睿,又看着背对着自己情绪不稳定的姜琳琅,目光落在她手中握着的剑上,满是戒备和警惕。 “朕说最后一遍——滚出去!”齐睿握着剑,并不为所动,只看着姜琳琅,眼角余光却冷冷地扫了下阿全和他带来的禁卫军。 阿全咬咬牙,不待他做决断。 便见姜琳琅已经扔了剑,泪光泛滥闪烁,可她面上却一片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她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齐睿。 “我和他都不欠你了。” 这一声低哑平静,话音落,她便奔至门外,飞快朝着出宫的方向飞跃。 齐睿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半晌才回神,呆呆地盯着地上的剑,面色白了一白。 “拦住她!不许伤她!”忽然,他纵身而起,慌忙朝着外面追赶姜琳琅的身影。 “是!” 给读者的话: 男主真的要出来了QAQ 452收尸,小产 “让开!” 姜琳琅伸手,直接握着挡在她身前的长枪,手一用力往两边一掰,两名禁卫军便被甩到了一旁。她面色如纸,眼眸如墨,气质阴冷带着一身黑气,眼睛一眨不眨地将挡在面前的人给挥退。 禁卫军不敢伤她,只能用自己的身子当做墙,挡住她去路,不多时,姜琳琅便被禁卫军围住。 她呵呵一笑,一手护着小腹,一手狠狠握成拳头,眼眸闪过红光,“别以为,我不会杀了你们。我说,让开!” 被她这么一喝,众人心中自是有些发怵的,但又不敢违背齐睿的命令,一个个只能咬着牙,当铜墙铁壁。 “琳琅!你去哪!”齐睿身子还虚,也不披一件外套,便踉踉跄跄慌慌张张地追上来,他站在禁卫军后,慢慢开了一条道路给他,他走上前。 姜琳琅发丝飞舞,背对着他,身影笔直,语气无波无澜,“找我相公。” 齐睿摇头,眉眼愁绪不解,“他尸体都没了,你去有何用?”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尸体被狼吃了,我也要剖开狼胃,替他,收尸!” 姜琳琅一字一句,一停顿地说着,声音沙哑含着隐忍的哭腔,但她不让自己流露出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一面。 哪怕收尸,也说得这般冷静。 齐睿身子一震,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眼里第一次产生了几分怀疑,自己,到底这么做,是不是正确的? “别去,琳琅,不要走。”他放下他九五之尊的尊严,只求她不要离开。 姜琳琅偏过头,眸子里一片死水般的幽静,唇角讽刺地扯了扯,“皇上,您杀了民妇的相公,现在,就连悼念亡夫的机会,都不给了吗?” 这话一出,不说齐睿,周围的禁卫军也纷纷心中一惊,也忍不住为这位忠义之后,奸臣之妻的南安郡主感到几分同情和不忍。 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因为同情,就放她离开。 “不要这样,琳琅,你别这样。”齐睿眼眶微润,像个迷茫又不知所措的孩子般,看着姜琳琅,只知道摇头和说着“别这样”,别无他法。 小腹越来越疼,姜琳琅不由身子晃了晃,脚步微趔趄,她捂着小腹,面上本就所剩无几的血色一下,褪去得干干净净。 她眉心颦起,忽然,眼前一黑,便晕厥地倒下。 齐睿脚步飞快,一把抓住了她一只手臂,将人扶住,蹲下,抱着晕过去的姜琳琅,一脸的紧张。 “琳琅,琳琅?太医,宣太医!” 声音不稳地冲着宫人吼了一句,齐睿咬牙,不管两手都是伤,血肉模糊,将姜琳琅打横抱起,飞快朝自己的龙銮殿行去。 将人放到床上,握着她的手,“阿全,快,快催啊,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他有几分惊悚地望着姜琳琅绯色的裙衫,但见她身下裙衫染了几分红。 他的手都在抖,心里愈发不安,看着那片血色,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死死地盯着姜琳琅苍白无血色的面庞,“太医,太医在哪里!” “皇上,皇上您冷静点,太医就在路上了,不会有事的。”阿全见状,也跟着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宁,他看着两位主子身上都带了,不禁眉死死地皱起来。 事情怎么就演变成这般了?他好不容易说服郡主过来看望皇上,皇上也配合医治吃药,因为郡主的陪伴,心情还很好……可这,这才不到一个时辰,事情就演变成这般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不多时,慌慌张张满脸焦急的轻衣领着小跑着的徐太医进来,后者年纪不小了,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地要给齐睿行礼。 “快看看她!快滚过来看看她怎么了!”齐睿却用烫伤又裂开伤口的那只手一把拽住徐太医的衣襟,将人给提到了床边,喉头发紧,命令他道。 徐太医慌慌忙忙地点头,看着床上毫无血色的姜琳琅,不禁心里没底。 这位主子本就诸多折腾,有孕之身,却总是出岔子,这可如何是好? 他忙给姜琳琅诊脉,面色凝了凝。 “流血了,太医,你快想法子,是不是孩子……”轻衣却是眼尖地发现那摊血迹,不禁叫了声,面色煞白,忙跪下,“郡主和小主子可不能有事啊太医!” 姜琳琅幽幽挣扎着睁开了眸子,她眼前重影不断,只能听见零星的几句话。 但她知道孩子大约是遇到危险了,不由伸手,抓住了徐太医的一只袖子,艰难地说了一句。 “求……救,救孩子……” 她用最后的力气说完这话,便再度昏过去,这次直接是昏死过去了。 “这……”徐太医却是诊着姜琳琅的脉象,面色凝重叹气。 “这什么这?朕要你救她,她和孩子都不能有事!”齐睿也慌了,看着姜琳琅,不禁摇头,扑到床边,手轻轻抚着姜琳琅的鬓发,“琳琅,不怕,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不管姜琳琅听不听得见,他握着她的手,想要给她一点安心和宽慰过去般。 徐太医松了手,拱手陈述道,“皇上,郡主急火攻心,情绪大起大伏,方才又剧烈动过……这脉象所看,恐有小产之迹啊!” 小产! 轻衣双肩一卸,人往一边倒,阿全忙一只手扶住她的肩。 她咬着唇,眼中满是泪水,求助的目光看看齐睿又看向徐太医,“皇上,徐太医,若是孩子有事,郡主她……她肯定……” 后面的话不用她说,齐睿也知道,琳琅才因为容珏的死悲痛欲绝,若是这时候孩子也没了,不说她恨不恨他,他担心,她会萌生死意。 只有这个孩子活着,他才能挽留住她。 这个念头一旦起了,便无可自拔地生长成坚定的信念。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大人,孩子,一个都不能有事!”齐睿豁然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徐太医,道。 徐太医为难地跪下,“皇上……不是老臣不肯,而是……老臣真的没有法子……” 453复生,换面 西国与北国边境。 “皇上,前面没路了。”身穿西国官服的一名大臣行至金碧辉煌的马车前,躬身道。 此时正值夜中,前面又是荒无人迹,这官员心中不住地腹诽:皇上自打从北国回去后,不说性情变了,这行事作风也颇为古怪了。明明西国去北国的大路有他不走,非要抄小路走近道,这不,动不动就是走到深山老林,人迹罕至没有路。 车内,半晌才响起西门寒冷淡不悦的声音,“那就开一条路出来!” “开一条路……?!”官员还来不及收起心中的腹诽,就听到这么骇人听闻的一句话来,不禁呆滞原地。 车内的声音再度冷了下来,“朕的话,没听清?” “微臣该死,听清了听清了!微臣这就去办!”官员吓得虎躯一震,扶正了自己的乌纱帽,慌忙去吩咐随行卫兵开路。 前面是一片林子,若想骑马和驾车过去,必须得将林子给毁了…… 喜怒无常的西皇这一令下去,卫兵纵使再诸多不解和怨言,也不敢不从。 “暗一。”待官员和卫兵都去开路了,里头的声音变了一个,低冷阴柔,唤了车窗边策马随行的一名不起眼的侍卫统领打扮的人的名字。 仔细一瞧,这人,却是容珏跟前的暗一。 “主子。”暗一对着车帘一拱手。 “木悠然她们到哪了?”里头阴柔阴冷的声音冷艳低沉。 暗一压低声音回,“按您的吩咐,已经先行抵达北国临安境内了。” “恩,务必快。”里头那个声音说着。 “可是主子……这么急着赶过去,只怕计划会不够成熟,再者,将夫人的师姐师父送过去为何?” “我等不起,更冒不起任何险。”里头声音压抑了几分,含着几分刻骨的思念和冷冽的隐忍之意,低低响起。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死而复生”的容珏。 “主子是担心夫人和小主人的安危?”暗一微微一顿,明悟过来,难怪主子伤势才愈,还未制定更缜密的计划,便急急从西国赶来。 有木悠然在,至少夫人和小主人的安全是没问题。 时间倒退到一个月前。 山洞中。 发现西门寒尸体时。 “西门寒怎会在此?”暗七微摇着扇子,上前,蹲下,手探向面露几分青白色的西门寒的脖颈处,手一僵,而后看向容珏。 “死了。” “不,西门寒得活着。”容珏看着地上没声没息的西门寒,居高临下地哼了声,眼里飞快划过一丝诡谲。 再然后,容珏假死落下山崖,而再山崖底下,事先准备好的暗卫,将容珏解救,西门寒被换上了容珏的衣裳,容珏则换上了西门寒的衣服。 十分不舍,但容珏还是咬着牙,将怀中不离身的香囊放到了尸体附近,再然后,他们飞身行至树上隐藏,暗七用特殊药物引来群狼,他们眼睁睁看着群狼将西门寒的尸体蚕食殆尽,骨头都不剩几根,才离去。 没有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 是以,玄璜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容珏”的几片衣角,以及一副破碎的残骸。 至于容珏,已经改头换面,在暗七的帮助下,易容之后,一群人借助暗二在江湖上魔教中的势力,好不容易才混出北国。 然后,容珏便成为了西门寒,迅速去西国皇宫,控制西国的兵马朝廷,以备不时之需。 可一听到北国新帝带着南安郡主回了皇宫,密探更说,新帝要立其为后的消息,容珏便按捺不住了,他一下提前了自己的计划,迅速带着使团,打着名为出使讨伐温泉行宫齐睿谋害三国君王的旗帜,暗地里召集旧部人马,攻打临安,解救姜琳琅母子。 齐睿,你最好保证我娘子的安全,否则,北国,便在你手上,葬送好了。 又赶了一夜的路,若非原主西门寒不善骑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能暴露身份,容珏势必要骑马赶回北国的。 只是他去心似箭,却奈何不过现实条件的限制。 “皇上,又坏了一匹马!这……不如还是在前面的客栈稍作休息一夜吧!” 闻言,容珏掌风一扬,车帘撩起,他顶着的西门寒的这张脸,寒气弥漫萦绕,眉宇都是戾气,好半晌,才咬牙忍住体内那想要杀人的冲动。 “你安排。” 不知为何,随行而来的官员觉得,皇上这三个字,莫名叫人头皮发麻的寒意阵阵。 越来越难伺候了,摇头叹了声,官员立即下去安排客栈留宿了。 客栈内。 容珏手置于鬓角处,将人皮面具撕下。 露出原本盛世绝伦的本来面目来。 “主子,暗二已经先带着人潜伏进临安了,还有莫寒,属下已经联络了皇宫中最后的眼线,想法子将她弄进宫去,与夫人取得联系。” 暗一详细地汇报着部署,见容珏一张脸依旧是冷着的,没有一丝笑意,眉宇间总是笼罩着一股寒气,叫人心生畏惧退缩。 他不禁有些同意暗三总是挂在嘴边的那话了,只有夫人在的时候,主子才活得像个人,有血有肉有情感情绪。 等暗一退下,容珏一人坐在窗前,伸手,取下用一根小红绳系起来的碧绿戒指,眉眼微敛,白玉般纤细莹玉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戒指。 蠢女人,希望你不要信我死了这种鬼话。要坚强点,很快,我们就能见面。 容珏微微低头,唇贴上戒指,带着几分与他极为不符合的虔诚姿态,还有深深的思念,轻吻了一下,心中默念着。 琳琅,等我接你。 …… “容珏……”此时龙銮殿内,气氛极为压抑沉重。 而昏迷不醒的姜琳琅,面色越来越难看,她紧闭双眼,梦魇不止。 嘴里念着容珏的名字,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眼角不断地流着泪。 齐睿守着她,看着轻衣在徐太医的吩咐下,不断地给她喂参片还有汤药,喝下去又被她吐出来,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难看起来。 “全城找大夫,重金悬赏!” 给读者的话: 我男主居然几十章没出面==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锅 454悠然,有救 城外。 “何人?!” “告诉你们将军,钟秀山木悠然,南安郡主师姐要进宫,让他打开城门!” 守城的将士一听,怔了怔,随后忙原话禀告给了守城将军。 不多时,城门打开,风尘仆仆的木悠然、木霆一行人骑马进了城。 “驾!”木悠然快马扬鞭,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如一道闪电。 “吁——”忽然看到一队人在前头,在敲着药堂的门。 木悠然拉紧缰绳,停下,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不由扬眉,“小师弟?” 这一声“小师弟”,莫说被叫住的人懵了,就是木悠然两个师兄,也是一脸的“……”和“???”。 而正主闻人晟,那些个部下,一个个憋红了脸,原先是因为见着个天仙似的美人红,现在则是因为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小师弟”给忍笑憋的。 “木姑娘……”闻人晟对着几人抱拳,对上木悠然时,额角抽了抽,“你们怎么来临安了?” “你们在做什么?出什么事了吗?”木悠然却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颇为好奇地看着他们,目光落在“回春堂”招牌上,“谁病了?” 这深夜的都关门了,闻人晟堂堂一个将军却带着禁卫军出来找大夫…… 莫非…… 木悠然漂亮的黛眉轻蹙,心头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闻人晟神情变了变,“是姜……琳琅。” 他险些就喊了声“师姐”,不由懊恼忙改了口。 “(四)师妹怎么了?!”齐齐的几道声音响起,闻人晟瞧见自己未谋面的大师兄还有冷面二师兄都满面焦急忧心的模样,不禁叹了一声。 这姜琳琅的人缘倒是极好。 “她现在情况不太好。皇上急召临安所有大夫带回宫替她医治……”闻人晟望着骑着马的几人,没看到三木微微松口气,但是这三人的眼光也能杀得死人了。 “什么!”木悠然面色瞬间难看起来,她美目一凛,咬牙切齿,“找什么大夫!我就是最好的大夫,赶紧带我进宫!” 一听说师妹出事了,大师兄木宵皱起眉头很是担心,木霆却是心急如焚面色愈发冷凝。 木悠然话音一落,手中的鞭子指着发愣的闻人晟,“愣着做什么?快带路!” “哦,好!”闻人晟这才想起来,这位名义上的三师姐不只是因为美貌在江湖闻名——而是靠着起死回生的医术独步武林。 他想着,心下一块石头也有了着落,忙翻身上马,对着禁卫军命令道,“回宫!” 禁卫军等都一脸的错愕,还待犹豫,便见他们将军已经一骑绝尘,带着惊才艳艳的美人扬尘离去。 皇宫内。 龙銮殿殿外,整个太医院的太医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一个个敛声屏气,唯恐呼吸声惊扰了里头的天子,人头便立即不保。 “滚!”又一个灰头土脸,满头冷汗地被齐睿赶了出来,除了一直主治侍奉南安郡主的徐太医还在里头,其余太医每进去一个,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然后便被盛怒中越来越焦急的皇上给呵斥赶了出来。 这名年轻的太医冷汗顺着脖子流进了内襟中,颤着双腿,六神无主地在快要跪不下的殿外找了个角落,踉踉跄跄地跪下。 “废物!都是一群庸医!”齐睿看着床上不断被喂着参片和雪莲汁却还是昏迷不醒的姜琳琅,面目不禁狰狞几分,忽而捡起地上的剑,冲了出去。 指着满殿跪着的太医,当着那些惶恐跪了一地的宫人面,怒语相向,“若是皇后和皇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别想活着离开!” “皇上!皇上息怒,皇上三思啊!”太医们闻言,莫不是身子一震,神情极度恐惧慌乱地磕头哭求。 这郡主的身子本就被折腾得虚弱不堪,现在又心神大恸,动了胎气,这孩子按常理确实是保不住的…… 只是这话,说出去皇上也不信啊! “皇上,皇上别冲动!”阿全急急忙忙从殿外跑来,“皇上,您看奴才带谁来了!” 齐睿手提着剑,那血迹斑驳的手握了握剑柄,寻着声音举目望去,便见一抹白衣烈烈而来。 木悠然脚下生风,推开碍事的阿全,赶在所有人前头,面色冷凝,唇线抿得笔直地提着药箱飞奔而至殿前的石阶。 “让我进去,我替师妹医治!”木悠然看向齐睿的目光恍若带着银针,随时要取了他性命般的仇视敌对,她毫不客气地呵斥着踩了一太医的背,脚尖一点,飞到齐睿跟前。 齐睿愣了一瞬,随后面上露出狂喜,对于木悠然的冷淡敌对也好似看不见般,眼里满是希望,“木姑娘!你来得正好,快,快进去!” 他说着,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扔,人便让开路,一国之君,却替一名江湖女子让道,这一幕,叫无数人心中匪夷所思的同时,又感到情理之中。 有救就好,有救就好,太医们见皇上这般,又听这女子称呼郡主为“师妹”,心里隐约猜到了她的身份,不由都微微松口气。心里默默祈祷着,只要这女子能救郡主和她腹中孩子,皇上就不至于失去理智,迁怒于他们。 木悠然脚步飞快,急急绕过正厅,飞奔至床前,见到憔悴消瘦的姜琳琅像是毫无生气般地躺在床上,不禁美目一颤。 粉唇抿得更紧,眼里红了一下。 这好端端活生生的人,怎么短短数月不见就憔悴成这般模样! 木悠然一手隔空震开自己的药箱,一手立即给姜琳琅诊脉。 黛眉一拢,唇咬了一下。 轻衣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白衣绝美端丽的女子坐在床边,一心二用,双手同时忙活着,专注地替郡主看病。 她默默退到一边,不敢出声打扰。 “端盆热水,拿两株雪莲来!” “是!” 取出银针,木悠然在姜琳琅几处穴道上扎了银针,而后一手贴着姜琳琅的背,将其扶起,拖着坐正,一手凝聚真气,替姜琳琅输真气护体。 给读者的话: 看到有留言心疼齐睿的… 啊哈哈从姜婴到齐睿…没有心疼容珏的吗 455唤醒,碰瓷 木悠然一个人在在殿内替姜琳琅医治,而齐睿要进去时,一只手臂拦在他面前,木霆那张冷若寒霜刚毅坚决的面上,没有一丝温度,低沉一声道,“你不能进去。” “大胆!”有宫人见了,立即横眉冷对喝道。 木霄立即解释,“三师妹医治时,不喜人打扰,皇上进去,只会影响三师妹救治四师妹。” 齐睿听了木霄的解释,也不吭声,看了眼冷冰冰的木霆,转身背对众人,目光炙热关切地望着里头。 “姑娘,热水和雪莲来了!”轻衣有条不紊又迅速地将木悠然吩咐的东西一一取来,侯在一侧,随时听候木悠然的吩咐。 木悠然看了眼紧张兮兮的轻衣,不知为何,那张一直挂着寒峭的脸上,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来,“别紧张,她没事。” 话虽这么说,但是轻衣却无法轻松以对,虽然她不会武功,不懂医术,但她从木悠然越来越白的脸上也看得出,为了给郡主医治,这位姑娘自己定是耗损了修为。 “将这个,给她喂下。”木悠然抿了下唇,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子,抛至轻衣怀中,后者忙稳稳地接住。 茫然地望着她。 木悠然吞咽了下口水,语气有几分干涩,“两粒。” 言简意赅的吩咐,轻衣立即按照她说的做,将褐色的药丸倒出来,轻轻掰开姜琳琅的嘴,将药丸喂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轻衣神奇地发现,没有那么多繁琐的步骤和药物,这位貌美年轻的女大夫,只用了半个时辰,便见原先面色惨白的郡主,面上恢复了几分生气。 “姑娘,您还好吧?”轻衣见木悠然自己却唇色微白,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思忖了一瞬,还是出言询问。 木悠然摇头,没有吭声。 半晌,她咬牙,一副恨铁不成钢又痛心疾首的模样,对昏迷中的姜琳琅道,“姜琳琅,你还打算昏睡多久?你自己想死,还要带着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成?” 这话,叫轻衣一脸呆滞,随后震惊难掩地看向闭目昏迷的姜琳琅。 姜琳琅眉心微微抽动了一下,眼皮子也跟着动了动。轻衣既惊又喜,捂住嘴,眼中闪过泪光和难以置信,安静地侯在一旁,不敢出声。 “你先出去!”木悠然看了她一眼,眸光带了命令。 被她这么一命令,轻衣先是怔了下,但她却又信任木悠然的医术,没有异议地退了出去。 待她出去,木悠然耳尖微动,随即靠近姜琳琅,咬牙切齿地抵着她的耳边,吐出一句话来,“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师妹,你若是心生死意,如何对得起容珏一番苦心布局?他还等着你,孩子也需要你,姜琳琅,振作起来!” 浑浑噩噩中,姜琳琅的意识置身于一片黑暗中,找不到出路,她茫然地行走着,四周却有一道女声传来。 容珏。 她茫然空洞的双眼忽然睁大,有了神采光芒,是啊,容珏!孩子! 容珏还活着? 她在哪?不,她要回去—— 一道白光闪现,意识回笼,姜琳琅挣扎着睁开了眸子。 她虚弱地轻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身体里源源不断的暖流真气游走,嗅到一丝熟悉的药香气,她不禁眼眶一热。 “师姐……” 这一声师姐,隔着无数的思念和委屈,说不出的心酸苦楚。 木悠然伸出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敲了下她的脑门,眼眶也湿润,但她咬紧了唇,抑制住哭意,声音颤了一下,骂道,“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没有我们在身边,就连小命都不知道保了吗!” “呜……师姐……容珏他……”姜琳琅咬着唇,不叫自己哭出声来,只断断续续地啜泣着,低了头,眼泪砸在锦被上,晕开一圈深色痕迹的花纹来。 她想说,容珏死了,她真的很难过,难过得就想这样昏迷不醒,就此死去。 可是她的伤感没有持续太久,木悠然已经趁着外头还没发现姜琳琅醒来前,便压低声音给了姜琳琅一剂定心丸—— “你哭早了,他还没死,你还不是寡妇呢!” 这刻薄毒舌的话,是木悠然一贯气死人不偿命的风格,姜琳琅却呆若木鸡,眼泪在眼眶打了个圈儿,懵了。 “师,师姐——” “是是是,还没死,没死,没死!别问了,你们都死不了!再啰嗦,你师姐才要被气死了!”木悠然不耐烦地打断她,收了手,而后又强硬地塞给姜琳琅一粒护心丸。 翻了个白眼,颤颤巍巍地下了床,四肢都没了力气,她扶着床沿,趔趄了一下,头晕目眩不止。 “师姐!你怎么样?”姜琳琅从木悠然带给她的巨大狂喜消息中回过神来,面上又哭又笑的神情,傻得不行。但一回头就看到木悠然扶着床沿一副虚脱无力的模样,不由拔高音量关切道。 “……”木悠然伸出软、绵、绵的一只手做了个掏耳朵的假动作,嘴角抽了抽,看来自己的师妹真是顽强的体质,这么会功夫,就从要死不活的状态恢复到这般中气十足的样子了。 她扶着自己的额,听着外头因为姜琳琅方才那一声引起的急急进来,杂乱的脚步声,晕眩之际,不忘争取一把自己的众身幸福。 对姜琳琅小声道,“快叫大师兄,我倒也要倒他怀里!” 前面半句还有气无力,后面那句即使压低声音了,姜琳琅也听出了某种壮士扼腕的决心意志来。 “……” 她无语地望着强撑着,双腿软得像软脚虾的木悠然,张了张嘴,还是冲外头,喊了一声,“大师兄,快进来,师姐不好了!” 木悠然:“……”我怎么听着真的就开始不好了== 但好在,原本在齐睿和木霆身后的木霄,一听这一声召唤,立即脚下飞快,大侠风范大师兄的沉稳都见鬼了。 人飞快赶到木悠然身边,后者一咧嘴,先前冷若冰霜也好,暴躁不耐烦也好,都化作一个虚弱惹人怜的笑容,顺势,朝木霄的方向倒去。 姜琳琅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的,高级碰瓷? 给读者的话: 一秒钟又变喜剧== 456无恙,庆幸 “师妹,师妹!”木霄摇晃着昏倒在自己怀中的木悠然的身子,浓眉拧起的褶皱可以夹死苍蝇。 姜琳琅撑着虚弱的身子,很想笑,但好在她还分得清场合,只古怪地扯了下嘴角,哑声道,“大师兄,师姐为了救我耗损真气,精疲力尽晕倒,你这么摇,是摇不醒的。” 就算摇醒了,某人也不舍得睁眼睛,离开你怀抱的。她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木霄一脸的不知所措,闻言,傻乎乎地看着姜琳琅,正直的面上满是真诚,“那……” 见他这样,姜琳琅很想翻个白眼,但是对上对方真诚的目光,她又有些心虚和感慨—— 若说大师兄对师姐没意思,她打死也不信的。堂堂一代大侠,没发现自己突然犯了个不该犯的蠢吗? “带她下去休息。”木霆自打进来,目光便一眨不眨地盯着姜琳琅,见她无恙,才将视线移到自家大师兄身上,若说木霆沉默寡言不善言辞,那么他现在看自家大师兄,就是呆头鹅愣头青的感觉了。 嘴角微扯,他醇厚的声线低低道。 木霄这才回过神来,却又手无处安放地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在师弟师妹面前,他憋红了一张英俊立挺的面容。 姜琳琅:“……”大老爷们为什么这么害羞啊喂! 她都替师姐感到急! “那我先带她下去休息!”似乎是感受到了四师妹目光如炬投射来的谴责视线,木霄憋着一口气,咬着腮帮子,一鼓作气,便咬牙将手绕过木悠然双膝,另一只手环着她的双肩。将人抱了起来。 姜琳琅才要向他投去一记赞赏欣慰的目光,便张着嘴,一脸的无话可说。 大师兄总算主动一回了。 氮素—— 为什么不是公主抱啊!你直挺挺地将人抱起来,认真的吗,大师兄! 目送木霄像是扛着麻布袋子似的,将如花似玉,貌美绝伦的木悠然给竖直着抱了出去,姜琳琅额角抽搐着,心底为木悠然这段艰难的恋情默了把哀。 “琳琅,你还有哪里不适?要不要躺下休息会?”一直在一旁紧张观望不敢出声的齐睿,总算有机会开口,略显几分局促地立在那,轻声问道。 “师兄,你们不是去毒谷了么,怎么这么快回了?”姜琳琅却是当做没听见般,对着木霆微微露出一个苍白却乖巧亲切的笑来,问道。 齐睿唇角翕了翕,手不由背在身后,默默握成拳,伤口叫他顿感疼痛,但他手上的力度丝毫没有因此减轻。 他抿着唇,面上血色殆尽,微垂了视线。 轻衣瞧见了,不禁低下头,眸底闪过一丝同情,皇上他……也是个可怜人。 木霆再是不懂,也看出一些苗头来,他目无他意地瞥了眼齐睿,随后看向姜琳琅,语气多了几分温度,有些愧对,“没有寻着鬼医,抱歉。” 姜琳琅面上闪过一丝不经意触动的伤情,她摇头,眸光依旧带着哀伤,“不需要了,小婴他……” 原本便是替弟弟姜婴找的鬼医,或许这就是天意。 “我都听说了,师妹,节哀。”木霆抿了下唇线,只觉得自己嘴笨,为何要勾起师妹的伤心事? 他视线闪烁,带了几分内疚地轻声宽慰着姜琳琅。 姜琳琅摇头,面上是坚强却又脆弱的笑容,眼中闪动着泪光,她却道,“不难过了,我答应过他……们,要开心。” 这个“们”字姜琳琅刻意加上去,便是怕引起齐睿的怀疑,至于容珏的事,她眸色深了深,有一丝恼怒闪过,等有机会了她再向师姐问个明白。 容珏……你害我白伤心那么一场! “我先出去,你们……好好聊。”齐睿听到这,只觉心头愈发压抑,姜琳琅这话似乎都是在对他心灵上的谴责和击打。 他吐出一口气,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尽量温柔地说着。 但是他视线却扫过轻衣,带着几分深意,后者了然,面色变了变,垂首,安静地立在一旁。 对此,姜琳琅只是可有可无地讽刺扯了一下嘴角。 齐睿的用意,不言而喻。 不过,她本就没有打算同二师兄说什么不能让齐睿知道的事。 齐睿走出去,阿全忧心如焚地望着他那双手,眉头深深皱起来。 “皇上啊,阿全求求您了,现在郡主也没事了,求您让太医给你包扎下伤口吧!” 他望着这血肉模糊的手,都心疼。可是皇上在郡主昏迷后,便大动干戈地招来所有太医,怎么也不肯先给他自己治伤,光顾着着急郡主去了。 可是他这么担心这么关心,郡主会领情吗? 阿全心里不禁不值地质问。 “回……御书房。”齐睿面色淡淡的,目光也有几分游离,下意识想说“回寝宫”,但他转头,看着那大大的“龙銮殿”三个字,有几分恍然地轻笑了一声,带着怅然的一声笑落下后,改了口。 阿全只好依他,跟在身后,但他对着离他最近的一名太医拼命招手,示意后者跟上。 太医恍惚着跟上,其余人目送皇上离开,好半晌,才意识到,好像他们的性命无碍了。 一个个总算可以吁出一口气来,双肩一软,人便瘫软无力地靠着地面,纷纷你望着我,我望望你,而后劫后余生般地互相安慰道。 “没事了,回去吧。”除了木悠然一开始就赶出来的徐太医需要留在龙銮殿随时待命以外,其余人自知没有用武之地,皇上也不迁怒他们了,便都麻利地离开,回自己的太医院各司其职了。 同时心中默默加强了一个观念:要学好给妇人保胎、接生类的医术! 在这宫中,皇上自个儿根本不爱惜要紧他的身体,倒是对栖霞宫的那位,紧张得跟命根子般。 “皇上,让太医给你包扎吧!”回到御书房,阿全便忍不住拉过来那名太医,劝着齐睿,道。 齐睿望着自己血迹斑驳的手,面容神情有几分模糊,他哑着声,好一会,才呵呵笑着,对阿全道,“孩子无恙,孩子无恙,琳琅她,不会更恨我了。” 阿全一滞,没想到齐睿会因为这样一个原因高兴。不禁心下涩然,可是皇上,她也不会爱你啊!她还是恨你杀了她相公! 何苦! 给读者的话: 白天要上班我熬不住了晚安 457礼物,喝酒 “郡主,安胎药好了。”轻衣端着安胎药进来,毕恭毕敬规规矩矩地立在一侧。 姜琳琅接过药碗,嗅到那巨苦无比的味道也没有皱一下眉头,仰头,将其饮尽。 一只手安抚般,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有些抱歉地软了眉眼。 对不起啊宝宝,之前都是娘不好,让你受罪了。 轻衣递上蜜饯,姜琳琅接过含在嘴里,渐渐缓解了嘴里的苦涩。 见轻衣始终规规矩矩垂首而立,姜琳琅视线望过来,“你不必有负担,本来我就没当你是自己人,你也不必觉得先前是背主。” 姜琳琅的话很直白,令轻衣面色白了白,一句“没当你是自己人”也没有带赌气成分,只是陈述事实。明明郡主这话是说不怪罪她,可轻衣听了反而更加心中难受起来。 “奴婢不敢,奴婢……去看看晚膳。” 蹲身行了一礼,轻衣垂首退下。 待她走了,姜琳琅便起身,下了床。 门口候着的宫人见她出来,诚惶诚恐地询问,“娘娘,您这是要……” 大有姜琳琅开口吩咐,她们替她办了的意思。 姜琳琅看了眼外头大好的晴天,都四月了啊,生辰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过了。 “师妹。”这时,木霆从走廊另一头走来,手里拿了个盒子,走到她身侧,递出来。 看着眼前朴素的木盒子,姜琳琅不解地望着木霆,后者神色温柔几分,递到她面前,“生辰礼。” 他还记着。 有几分诧异,姜琳琅接过木盒子,面上带着惊喜和好奇地打开来看,发现是一枚剑穗。 “这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二师兄?”姜琳琅将剑穗拿起来,很朴素瞧着也不是多别致,但是胜在款式新颖。 她带着几分揶揄的问话,叫木霆眼神闪烁了一下,微尴尬地抿了下唇线,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只是那张木头脸上凸显不出来他的不好意思。 “别见笑。”他没有告诉她的是,瞧着这么一个看似朴素的剑穗,他准备了好几个月了,一直都有带在身上,就等她生辰这天送她。 木霆那点暗恋心思只能深深掩藏,带着他自己才能品尝的甜蜜加苦涩,充当着一个兄长的角色,守护着她。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奢望。 有时候他也羡慕齐睿,哪怕明知不可能却也放手一搏,至少,师妹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为了她疯狂为了她入魔。 然而,他的身份,立场,注定了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我很喜欢,谢谢你二师兄!”姜琳琅摇了摇手中的剑穗,面上笑起来,少了几分忧郁之色,瞧着又有几分当初那个明媚如初的小姑娘的感觉来。 她继续道,“每年生辰你都记得,还送我礼物。果然还是师兄最疼我。” “你这意思,大师兄和你师姐我就不疼你了?”不待木霆听了这话做反应,那厢,木悠然带着几分争风吃醋调调的声音响起。 姜琳琅面上笑意忙一收,眼珠子转了一圈,看着木霄和木悠然并肩而来,轻抿了抿唇忍住笑,乖巧站好,摇头道,“当然是师兄师姐们都疼我了!” 她哪里敢说不? 木悠然不以为然地哼哼一声,“墙头草。” 木霄一如既往地充当和事老,息事宁人地憨笑着,递上自己准备的生辰礼,并且以大哥的身份对姜琳琅道—— “琳琅啊,大师兄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本秘籍……” “又是秘籍?” “你不是说换了花样吗!” 姜琳琅和木悠然的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是一脸的抽搐和“果然”的神情,而木悠然则是吃惊地放下环着的手臂,一脸的不可思议地瞪着木霄。 木霄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一本正经地解释着,“是换了啊……这本是留给师妹肚子里的娃儿的,等孩子出生长大,定是要继承师门衣钵……” “……”姜琳琅噎了下,低头看了眼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禁打击着自家大师兄,“大师兄……你就没想过,万一是个女孩儿呢!” 哪有还没出生就给孩子送秘籍的!不对,不是说好了送我生辰礼的吗,怎么变了! 对于姜琳琅的问题,木霄很是不解地颦了下眉头,随后正色地对她道,“女孩更要学了,你看你,就是还不够刻骨用功,才会被困在这座宫殿里,出门都被看着。” 姜琳琅:“……”大师兄,我给你再次组织语言的机会,真的。 一旁的宫人:“……”这位大侠,我们还在呢! 木悠然直接是叹气,一手拍在自己额头上,拿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红绸包裹的盒子递给姜琳琅,“我可不像这个木头,我这回真的换了花样。” 换了花样…… 姜琳琅听着就觉得不靠谱,当她打开时,更是一脸的见鬼表情—— “这是什么?” “养胎丸啊!这回可不是什么解药,我特意给你赶制的养胎的灵药!”木悠然手放下,一脸的自豪,“怎么样,你师姐我厉害吧,好好服用,保管你以后生的是个健康强壮的孩子!” 姜琳琅:“……”我要生女儿!健康就好了,强壮……求求你了师姐,放过我的女儿。 “师妹,你这也是换套不换药……”木霄这个老实人都忍不住出声替自己找回一下场子了。 木悠然瞪他,“怎么,不行吗?” 木霄下意识摇头,“行的。”师妹你说什么都行,就是别离这么近,这么近地瞪着我……就行。 看着这两个无形中撒狗粮的人,姜琳琅有些受不了地扯了扯嘴角,看了眼总是这种时候格外沉默旁观的木霆,她眼珠子一转,便想了个主意。 “除了霜儿不在有些可惜,难得我们都在,不如去花园喝酒吧!” “娘娘您的身子……”一旁的宫人听了,吓得面色惨白,忙出声委婉地阻拦一下。 要是这位主子再出什么岔子,她们的小命可就真的不保了。 姜琳琅斜了她们一眼,面上笑意微敛,淡淡地道,“你可以现在去请示下你们的皇上,我等着便是。” 给读者的话: 真的倒霉…回家发现手机充电器落公司了 然后到处借充电器,没电关机找了个美容院才借到== 回来电脑又坏了…这会儿才搞定哎 458信任,婉拒 宫人听了,面色变幻,扑通跪下,“奴婢不敢……” 姜琳琅有些心累地叹了一声,“这里有女神医在,她都没说什么,你们怕什么。” 说着,她径自挽过木悠然的手臂,对跪在地上格外小心翼翼的宫人道,“起来吧,皇上那里,不会把你怎么样。” 这些人之所以对她这般战战兢兢的,究其原因,还是齐睿。 原来,那个曾经她进宫都能偶尔听见小宫女私下里花痴讨论的温柔没架子的齐睿,已经在时间作用下,迅速成长为如今雷霆手段,令宫人胆战心惊的君王了。 不管宫人如何,姜琳琅从栖霞宫的小厨房拿了几壶酒,带着师兄师姐去了小花园。 人间四月天,芳菲尽。 姜琳琅手提着梨花酿,带了几分难得的轻松闲逸靠着藤椅,“这里先前梨花开得很好,不过应该是吃不到梨子了。” “你不是不怎么吃梨子吗?”木悠然不动声色地从她手里拿过酒壶,就怕她这当娘的贪嘴偷喝。 姜琳琅也不抢夺,就顺势递给了木悠然,抬眸,那双清澈灵气的眼睛里,到底是被俗世繁华的悲欢离合晕染出了几分复杂沉淀。 她红唇轻启轻合,“小婴最喜欢吃的果子就是梨子了。他笑起来也和梨花一样干净漂亮。” 听她这般说,木悠然不忍地别过脸,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眸子。 “师妹,别太难过……”木霄有些木讷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干巴巴地说着。 木霆抿着唇,一言不发,但是眼里的关切只多不少。 “瞧你们,一个个的,别这么哭丧着脸。”姜琳琅将石桌上的梨花酿打开,倒了三碗,一一摆到三人面前,眼里虽有几分感怀伤情,但面上却带着洒脱释然的笑容,“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经历几番生死,我也看得开了。” 小桥的死,小婴的死,还有她原以为容珏的死,身边至亲至爱至信之人一个个离开,她尝遍了生离死别的苦楚打击。 到了最后,却也能看得通透些了,逝者已矣,生者莫追。 “我就以茶代酒,敬师兄师姐一杯。”她将木悠然给她准备好的养生茶倒进自己面前的碗中,举起来,率性地道。 不管她是朕看得开还是假的,木悠然几个都感到欣慰和松口气,举起酒碗—— “干!” “师妹你少喝些,身子还未全好……” “我偏要喝。” 木悠然和木霄两人明显有几分猫腻,姜琳琅看出来了,却当做不知,至于木霆,一向都是那个沉得住气的,安安静静地饮酒。 酒过三巡,几人不说喝醉,但木悠然两颊生绯,眼神有几分迷离水光。 木霄和木霆倒是酒量好,面不改色。 “琳琅,你怎么不问问我,容珏的事啊……”木悠然一手撑着脸颊,脸上的肉被她手掌挤着显得有几分可爱,她打了个小小的酒嗝,目光含着水,望着姜琳琅,不解地问。 姜琳琅将酒壶挪到自己边上,不叫木悠然继续灌她自个儿。 闻言,手稍作一顿,随后眉轻挑了一下,带了几分似有若无的气恼,“我等着他自己来说。” 这话说着,颇有咬牙切齿意味。 木悠然不禁呵呵笑起来,“听起来,好像你打得过他似的……” “……”你个喝醉的女人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刻薄! 姜琳琅噎了下,装个逼失败,不禁气息一乱,“不过在你告诉我之前,我就猜到了,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死那么轻巧?” 不说他那九转心思能有九条命傍身,就是死,也不至于那般窝囊。 坠入悬崖的桥段,从来都是跟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相匹配。 “那你还伤心得险些小产?”木悠然再度打了个酒嗝,皱起眉毛,很是不信。 “师姐,”姜琳琅恨不得堵上她的臭嘴,强使自己冷静下来,而后正色道,“一开始,看到那香囊,我确实是以为他真的死了,伤心欲绝——不过,没看到尸体前,我还是不敢相信。更何况——” 她抬手,将自己无名指上的碧绿戒指示意给木悠然看,嘴角弯了弯,“这戒指,坚实得很,是我和他成亲信物,区区野狼,就算蚕食了他的尸骨,却也没法将这个戒指给咬碎。” 然而,齐睿给她看的证据,却只有香囊,唯独戒指不在。 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索,不得不让她冷静之后,怀疑起容珏这所谓的“死亡”,是不是他自己安排的一出戏。 所以她忧心如焚,一半怀疑一半害怕地想要闯出去找他。 到底还是不够冷静和理智,才会动了胎气,险些……害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听了姜琳琅的解释,木悠然竟是有些羡慕。 这种夫妻情深,矢志不渝的信任和爱恋,叫她向往不已。 木霆默默端起碗,仰脖,无声地饮尽碗中酒,不知是何滋味。 “你们一家三口均安就好。”木霄作为大师兄,语重心长地庆幸道。 姜琳琅颔首,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面上是将为人母的喜悦和温柔,“是啊,大家都平安,便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如今之计,还是要先离开皇宫。”木霆将酒碗放下,袖子擦拭了下嘴角的酒渍,目光深邃沉沉,说了一句要点。 几人面色当即凝重起来,木霄手握成拳,放在石桌上,咬牙,忽而对姜琳琅压低声音道,“琳琅,如今你身怀有孕,不能再受刺激和伤害,这样,我和师弟替你擒住皇上,以他来要挟,让师妹带你先离开。” 他一向沉稳,如今却难得说出这般冒险的决定来。 姜琳琅想也不想便摇头,面色沉重认真,“不,这太危险了,他是皇上,挟天子是死罪,我说过,我绝不能让师门牵连到朝廷中,因为我蒙受灾难。” 若是这般,届时,整个师门都会成为朝廷围剿追捕的对象,师兄们都会变成朝廷钦犯,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她不要这样的结局。 “交给容珏。”她摸着自己的肚子,面上带着坚信之色,“我相信他。” 459进京,暗杀 临安城外。 “皇上,快到了。”出使官员眼下泛着青黑,面上带着敬畏地垂首立在马车外,声音含着几分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庆幸。 可算到了北国的临安城了! 这一路上,皇上没日没夜赶路,都跑死了好几匹马了,他们这些随行的官员和侍卫都有些受不住,皇上却硬是坚持要赶路。 看来这次北国之行,皇上是势在必得了。 心中哪怕存有怨言,官员也不敢说出来。 容珏伸出一只手,掀开车帘一角,那双伪装过后微微下拉些的眼睛里,倒映着眼前巍峨的城门,眼里晦暗不明。 终于,还是回来了这里。 “进城。”他将车帘放下,掩去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吩咐道。 随行官员犹豫了下,还是硬着头皮请示道,“皇上……直接进城进北国皇宫怕是有些不妥……” 这毕竟是北国境内,皇上带着这一小支队伍就敢深入虎穴,这真是不知该说他英勇还是说他昏庸了。 “先去驿馆。”容珏耐着性子,多解释了几个字。 西门寒的官员也是有够愚蠢的。 在城门前,便被拦下了。 当暗一出示了象征西门寒身份的令牌后,守城将士颇为为难,一时做不了主,立即命人去皇宫传信了。 “西门寒?”太医在给齐睿的手换药,听明后,面色深沉了几分,眸光闪烁过暗芒杀机,微一思忖,便道,“命丞相安顿好他们,就暂时在驿馆住下。” 朱劲松听闻西国皇上抵达临安城外,皇上命他即刻迎接时,不禁诧异难掩,这西门寒居然悄无声息地就从西国来到了北国,此时都已经在城门外了! 他心中警铃大作,担心西门寒此次来者不善,但又谨记着自己此时是迎接使者的身份,他忙换了官服,戴上官帽,骑马赶至城门相迎。 “北国新任丞相?”扮作普通侍从的暗一和暗二车帘撩起,露出容珏那“西门寒”的瘦削下巴,薄唇一启一合间,吐出六个带着几分西门寒特有的看热闹的深意字句来。 朱劲松自是听出了他言语里的恶意,但好歹是一国丞相了,当然是面不改色地拱手,言辞谦逊,“正是下官。西国主远道而来,皇上特命下官前来迎接您入住驿馆。” “少啰嗦了,走吧。”玩世不恭又轻嘲的语调,容珏将西门寒伪装得惟妙惟肖。 朱劲松知晓西门寒脾性古怪,为了少受点气,选择了不再多言。 带着“西门寒”一行队伍到达驿馆时,驿馆前已经有一队禁卫军镇守在外。 容珏微扯了下嘴角,“齐睿这是想软禁不成?” 他说着,视线扫过这些面无表情,身手不凡的一支禁卫军,眉眼微翘,含着淡嘲轻讽。 朱劲松眉梢微敛,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按兵不动的淡定模样,拱手,“西皇说笑了,吾皇也是关心陛下你的安危,才派人保护。” 容珏抖了抖自己身上绛紫华服,闻言轻哼了一声,有几分慵懒挑剔地道,“行吧,你倒是会替齐睿说话,带路吧。本皇乏了,要沐浴更衣歇息。” “是。陛下请。”朱劲松闻言,松口气,巴不得这位主赶紧进去别出来呛人了,一只手作迎宾状,带着容珏进了驿馆。 驿馆外,百姓瞧见这阵势不由驻足议论,但禁卫军铁血威严的存在,叫他们议论声都不敢大起来。 朱劲松完成了迎接西门寒的任务后便径自去了皇宫,面见齐睿。 “如何,可有什么异样?”齐睿双手都带着伤,虽人在御书房,却难得没有批阅奏折,但他面前放着一本书,手指偶尔翻开一页。 眉眼未抬起地问。 “回禀皇上,老臣同那西门寒交涉过,不曾发现异样。”朱劲松回忆着,没有找到可疑之处,便道,“那接下来……” “接下来,”齐睿手指停留在兵书上的某一页的几个字上,赫然是“斩草除根”四个字,他轻哼了一声,“朕自会处理。” 言下之意,并不用朱劲松参与进来。 朱劲松微一错愕,随后拱手,毕恭毕敬,“那臣就先告退了。” “等等。”齐睿将书合上,忽而想起什么般,“封后一事筹备得如何了,钦天鉴那天,你也催催,命择一吉日,迟迟没有回复。” 对于西门寒的事都没有抬头说这么多,却因为钦天鉴择吉日的事吩咐,朱劲松心中那点对姜琳琅地位的担忧再度袭上心头。 但是心里如何,面上他却丝毫不敢泄露,皇上待南安郡主有多在意,众所周知。他没必要触霉头。 “是。老臣这就去办。” 这也是为什么齐睿重用朱劲松的原因了,他点头,面色多了几分暖调。 是夜。 “皇上。” “都安排好了么?” 玄璜如鬼魅出现在一袭夜行衣的齐睿身后,闻言回着,“都按您的意思,安排妥当了。只是——皇上为何要亲自前去?” 这样暴露身份了不就麻烦了吗? 齐睿将连帽拉上,遮住大半个额头,那双眸子在暗夜里格外明亮惊人。 “不亲自看着他死,难以安心。” 话音落,他抬手,“走!” “是!” 驿馆外。屋顶上几道黑衣人自不远处的树上飞身而跃,踩着砖瓦,猫着腰,缓慢地朝着驿馆内移动前进。 按照探子回报的那般,西门寒果然早早沐浴歇下了,只余下几间屋子里星星点点的灯火,昭示着还有三三两两的随从没有睡下。 齐睿轻轻落地,脚步往前行了几步,手微抬,在距离西门寒屋子十丈之外命其手下停下脚步。 他微眯了眯眸子,身后黑衣人便敛声屏气地拉弓搭箭,随时等候主子的吩咐,一声令下,便可以将屋子里的人射成筛子。 “放箭——” 齐睿手干净利落地挥下,身后的影卫便得令放箭,顿时数箭齐发,射穿门窗,射进屋里间。 里面似是有惨叫声响起,随后旁边屋子有动静,西门寒的那些随行侍卫和官员闻讯出来,只是才出来,便被一箭穿心。 指着齐睿,惊愕倒下。 460重逢,带走 “不留活口。”齐睿冷淡地丢下这么一句,而后衣摆飘猎,带着几名影卫朝着主屋行去。 玄璜走在前头,“皇上当心,让属下探路。” 齐睿没有拒绝,走在玄璜身后,步伐沉稳,面容阴冷。 玄璜一脚踹开了门。 “哐当——” …… 皇宫,栖霞宫。 姜琳琅床前。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幔前,原本熟睡中的姜琳琅,豁然睁开眸子,手飞快自枕头下拿出匕首,身形一闪,便握着匕首朝着出现在床边的黑影袭去。 不料,她已经出手如此迅速了,对方却游刃有余,比她更快地,抢在她匕首刺过来时,两根手指便擒住了她的手腕。 微微用了些许力气,便叫她手腕一麻,手一软,匕首便要往地上掉落。 “谁——” “谋杀亲夫?” 就在姜琳琅想要出声叫时,熟悉的阴柔含着几分意味不明笑意的声音响起来。 容珏腿伸出,脚背一弹,便赶在匕首落地之前,将其踢到床上的锦被间。 同时一手卷过姜琳琅的腰,一手轻扣住她温软的手腕,将人抱着,旋转一圈,抱在身上地共同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这时候,他都还记得她现在有孕在身,不能压着伤着。 “容……珏?”姜琳琅的声音半晌才找回来,她喉头微涩然,语气还含着几分惊愕未定以及像是做梦还般的迟疑。 黑暗里,容珏轻轻圈着她的腰,缓缓坐起来,将她抱着,一手轻轻抚着她隆起的小腹,看不清神情的面上,划过一丝深深的心疼和歉意。 “是我。” “我没死。” “我来,带你们走。” 他一连说了三句,姜琳琅喉头一松,忽然张口,就在他肩头上狠狠咬了一口。 眼中热泪夺眶而出,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委屈的悲鸣声。 “混蛋——” 她松了口,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语气呜咽地骂着。 容珏轻轻抚着她的长发,一声不吭地任由她在怀中打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安静又纵容。 “容珏你混蛋!太过分了!”姜琳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啜泣着,好不可怜,她眼泪鼻涕都跟着往下淌,故意往洁癖的容珏衣服上蹭。 “是,我混蛋。” 这会儿,就是容珏,也只有乖乖应着,不敢同孕妇计较。 哭了一会,泄愤也泄够了,姜琳琅便有气无力地靠着对方,小声地抽泣着。 “累了。”她可怜兮兮地睁着水光粼粼的眸子,娇气又埋怨般地道。 容珏终是叹了一声,抬手拿了帕子,精准地在她哭花了的脸上轻轻擦拭,语气不由带了几分无奈。 “别撒娇。” “我还没被哄好!你就变脸了?”姜琳琅闻言,眉一竖,脾气忽然来了,手一把挥开他给她擦眼泪的手帕,自他怀中挣扎几下。 容珏:“……” 他还记着自己是过来带她们母女二人离开的,不是过来闹的。 于是,二话不说,容珏直接用了最霸道却也最管用的一招——吻。 再大的火气,久别重逢的思念和爱意,都在这个吻里,复苏沸腾,将其他吞噬。 姜琳琅原先抗拒地抵着容珏胸膛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就在这个疯狂猛烈的吻中,渐渐松开,改为抱住他的腰。 鼻息间都是他熟悉的冷香气,姜琳琅深深吸了吸鼻子,只觉自己一颗被反复煎熬折磨过的心,终于回到了安稳的乐园。 闭上眼,她轻轻地回应着。 只是,对方却在这个时候离开,拉开了些距离。 姜琳琅双眸中水光迷离,有几分茫然地望着眼前眸子在夜里泛着几分笑意的闪光的男人。 却听他阴柔磁性的声音含着低哑地说着,“该走了。” “没够?”见姜琳琅还是傻乎乎地发着呆,他嘴角勾了勾,多情的眸子里满是深情,“回去再给你,恩?” 轻轻用自己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容珏低低的声音像是一壶酒,令人迷醉其中。 那一声“恩”更是叫姜琳琅羞红了脸,等她回神过来,恼羞成怒,才要张口骂他,便被他煞有介事地制止了。 “别惊动宫人。” “……” 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给姜琳琅整个人都罩住,容珏二话不说直接抱着人足尖一点,便以一种飞快却又令人安心的速度,带着姜琳琅离开栖霞宫。 姜琳琅微微往下看了一眼,才发现,栖霞宫外,宫人倒了一地。难怪方才容珏敢在寝殿内为所欲为…… “只是迷药。”似是心有灵犀,知晓姜琳琅低头看见下面的情况会想什么,担心什么,容珏轻声解释了一句。 迷药…… 姜琳琅颇为惊诧,惊诧于容珏居然没有下杀手,而只是迷晕了这些宫人。也惊诧于他在跟她解释这样他总觉得不值得关心的事。 “师兄师姐他们……” “暗一已经跟他们汇合,放心,都无恙。” 容珏带着姜琳琅走的另一条密道——齐睿只知道先前他告知琳琅的前朝密道,却不知道,他一早便为了以防万一,在皇宫里挖了另一条不到最关键一刻不会用上的密道。 直到人出了宫,姜琳琅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努力了那么久都没能从栖霞宫逃出去,容珏一来,直接开了外挂金手指,一路上都没什么追兵…… “不对,齐睿一点动静都没有?”姜琳琅后知后觉也发现了什么古怪来,她看着容珏性感的下颚线,不由蹙了下眉心,问出自己觉得最奇怪的问题来。 容珏从她口中听到那两个字,就直接变了脸色,咬牙切齿,眯了眯眸子,他冷笑道,“调虎离山的小伎俩罢了,他这会,估计还在和暗七假扮的西门寒周旋呢!” 他这话,表达了对齐睿智商的颇为不屑和嘲讽,怎么听都像是在等着姜琳琅夸他似的…… 她默默抿了下唇,暗七,西门寒…… “你的计划就这样?”姜琳琅觉着,这个计划怎么这么简单和充满着bug呢? 两人走在街道上,容珏吹了一声口哨,他们二人的坐骑便自另一头奔跑而至。 “你猜。” 姜琳琅脸上笑容直接挂不住了。 我猜?又我猜?我猜你个头! 给读者的话: 久违的男女主世纪同框!我睡了上班真的困 461生变,斗智 与此同时。 驿馆内。 随着玄璜一脚踹开那扇门,屋里乱箭密布,却没有西门寒的踪影。 “皇上,人跑了!”门外,有影卫发现不远处黑影窜动,飞檐走壁迅速逃离驿馆,不禁喊了一声。 齐睿面容冷凝地转过身,望着那几道人影,只是嘴角勾起,笑了一声。 冷冷的,宛如毒蛇开始吐信子般的瘆人笑意。 “果然是你。” 他望着漆黑的夜幕,手一扯,拽下自己身上的夜行衣,露出里面月白华服,手握宝剑,眉眼划过一丝戾气。 “走。” 城门前。 事先在那的闻人晟,单枪匹马地出现,手持长剑,面容冷峻辨不清神色来。 他身后,却是木悠然几人。 “闻人晟——”姜琳琅被容珏轻轻放下,站稳在地,她面上渐起凝重,看着闻人晟,也看着隐藏在他四周,那蓄势待发的人马。 淡淡看向姜琳琅,闻人晟那双冰冷无波澜的眸子里,起了一层无奈的浮华。 他轻驾马,上前一步,在姜琳琅戒备的神色中,却是将手中的通关令牌交给容珏,低声对二人道,“唯有你们离开,皇上才能恢复正常。” 北国也才能真正的安定下来。 姜琳琅的存在,只会是刺激齐睿随时发疯发狂的导火索,放任下去,便是无穷无尽的隐患。 这个国家已经在风雨飘零当中,若非四国都值动乱之际,这样局势混乱,皇上又满门心思只在一女子身上的情况,北国早就危机了。 是以,哪怕事先得了命令,闻人晟也选择冒着抗旨的罪名,选择放他们夫妇二人离开。 姜琳琅惊奇地瞪着眸子,有些难以相信,倒是容珏,微眯着眼眸,没有接,只扫了眼他身后的那些人马。 冷冷地摇头,“齐睿不蠢。” 闻言,闻人晟眉心皱了下,似是在想容珏这话的深意是什么。 倒水姜琳琅面上流露出几分为难来,她望着闻人晟递出来的令牌,摇头,“若是你现在放走我们,这么多人看见了,回头你没法向齐睿交代……” “不会。”闻人晟认真地摇头,面色带着几分自信,“虽然他是天子,但我手握兵权,是北国的大将军,顶多是罚俸禁足,不会重责。但是你们不走,皇上永远不会醒悟。” 所以,他并非只是为了私情才放他们走,更重要的还是为了大局。 “是吗!闻人晟,就算你手握兵权,就可以违抗圣旨了么!” 这时,四周忽然涌出一批禁卫军,而齐睿策马而来,扬声回应了闻人晟的话。 齐睿的出现,叫闻人晟面露惊色,眼里划过一丝慌乱,很快又归于平静。 容珏轻牵起一边嘴角,对闻人晟语气悠然地道,“我说了,他不蠢。” 闻人晟这才明白,方才容珏话中意思—— 原来皇上并不信任他!暗中已经留了一手。 而容珏却是在看到城门前等候的闻人晟时,便知道计划还是败露了,齐睿比他想象中成长得还要迅速和成功。 他的心机已经可以与自己比肩,旗鼓相当。 “容珏……”姜琳琅在听到齐睿声音时,便觉不妙,深深凝起眉头,手拉着容珏的袖子,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担忧来。 禁卫军来势凶猛,而原先听令闻人晟的人马,在皇上的出现后,也不敢违抗他…… 他们只有十几人,如何同强大的皇权军队抗衡? “容珏,你果真没死。”齐睿骑在马上,手中的剑指着他,眯了眯眼睛,身后影卫举着的火把照射中,他眼里的杀意蓄势待发。 语气带着几分除之而后快的憎恶。 “小看你了。”容珏从容地牵着姜琳琅的手,轻轻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温凉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手背,不崩于泰山的面容沉稳而又透着神秘。 似乎对于齐睿事先准备一手,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恼和急。 这副淡然沉稳,却刺得齐睿眼睛发红,他咬了咬牙,“你知道你输在哪么?” 他忽而嘴角弯起,笑意瘆人,眼里带着胜利者的自得和狂。 容珏挑眉,不作答。 “你自负算无遗策,可你有了软肋,有了保留——也就,给了我杀你的机会。”齐睿自顾自地说着,指着他无名指那碍眼的一点碧绿,“想要假死,首先要蒙骗住你自己,不然,也很难骗过你的敌人。” 这个指环,他早就注意到,在琳琅睡觉都不肯摘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意义不同。而他曾经观察过,容珏手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指环。 他妒忌,知道这是两人之间的信物。也因此,当玄璜将容珏贴身香囊带回来时,他起初是欣喜若狂,大仇得报的快感蒙蔽了他的判断。 却只是暂时。 然后,他又看到琳琅手指上那个指环,便抓住了这点蛛丝马迹,从而开始对容珏的死产生怀疑。 容珏太碍眼了,这个人就是他心底里一根刺,不除掉便永难宁日。是以,他不得不暗中就准备好,若是容珏真没死,他便要启动另一个计划了。 他有耐心,只要琳琅还在临安,容珏便跑不了。 听了齐睿的话,姜琳琅面色变了变,咬着下唇,心中几番起伏。 原来齐睿早就起疑了,却还在她面前演戏。 看来,戴着面具演戏的,不只是她。 “很聪明。”大概是经历了太多,容珏现在整个人气质也有所变化,身上多了几分淡然,少了几分阴鸷冷气,倒是齐睿,身上那股凉薄阴鸷愈发浓烈深刻。 “师妹,这里有我们挡着,你们先走!”这时候木悠然往前一步,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甩了下,银晃晃的分外亮眼。她眉眼竖起,望着诸多人马,却一脸的坚决。 姜琳琅哪里肯? “不,师姐你们先走,这是我们夫妻二人的事,不该你们卷进来。”姜琳琅转过头,看着身后城门口前的师姐师兄们,摇头,态度坚决。 齐睿眼角的余光就没有离开过姜琳琅身上,此时听到她开口,再看她那全然依附和信任容珏的姿态,心中微窒,面色更冷。 眼里风暴凝聚。 “琳琅,到我这来。” 462兵临,抉择 齐睿伸出那只没有拿剑的手,面容稍霁,嘴角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眼里含着深情包容,朝着姜琳琅,像是看着一个任性出走的孩子般,大事化小甚至化无地说着。 “不。”姜琳琅精致的面容在暗夜和火光中忽明忽暗,那双清澈灵气的眸子里满是决意,“齐睿,放我走吧。这样下去,两败俱伤,谁都不会好过。” 她留下,对齐睿而言只有痛苦和伤害,于她自己,离开容珏,生不如死。 这种你你追着我我追着他的死循环,是时候结束了。 齐睿面上笑意一点一点收起,那只手微微颤了一下,随后缓缓随着笑意一点一点地收回,握紧。 他眼底含着风暴,带着几分执拗地赤红着眼睛,有些受伤又有些恼怒地望着她,“你为何不肯来我身边?我为了你,可以什么都不要——” “是么?”容珏往一侧站了站,高大的身影彻底挡住了姜琳琅整个身影,他本就是个小气之人,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这般觊觎?他冷嗤一声打断齐睿的深情质问,“皇权富贵,地位繁华,齐睿,你明明要的东西这么多,却总是说着什么都不要,只要她一人。 当真是,可笑。” “你住嘴!”齐睿阴鸷地望向容珏,眼里的恨意如燎原之火灼烧着他的眸子,“这一切,都是你这个奸贼造成的!” 说着,他手中的剑指着容珏,冷冷地启唇,“你我终有一战,今日,必须是你的死期了!” 容珏往前走了一步,夜风吹起他两鬓的发丝,微微舞动,如摇曳的柳条。 “容珏。”姜琳琅拉住他的手,心里一跳,容珏侧过脸温柔地看向她,便见她一双眸子里满是担心和不安。 那种失去过一次的痛楚,她是承受不住的。他蓦地,心里就这般响起一个声音。 他的琳琅,变得脆弱了。 但是他目光轻轻下移,到她隆起的小腹上,语气不由带了几分温和与安抚,“别怕,为了你们母女二人,我也不会死。” 他的胸有成竹并没有给姜琳琅带来安全感,主要是这里是皇城,齐睿是皇帝,他们带着暗卫这点人手,根本无法撼动一个君王的势力和兵马。 她摇头,“我不要。” 齐睿手中的剑微微不稳,琳琅从不在他面前流露出这般脆弱又依赖的小女人模样,他印象中的琳琅,总是乐观坚韧,不肯退缩一步也不肯示弱一下的。 越是这般,他心里的嫉妒和爱而不得便愈发浓烈侵蚀着理智。 她是他的! “好。”容珏忽然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那双远山眉微微一蹙之后,便松开,两只手轻轻拍抚着姜琳琅的手背,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地松口。 没头没尾地说了个“好”字,而后看向齐睿,“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换。” 他胸有成竹的自信,叫齐睿心里警惕而狐疑,抿唇,冷淡地掀了掀眼,“除了你的命,还有什么好交换的?” “我拿天下,换她。”容珏勾了下唇角,眼里划过一丝诡谲之意,手牵着姜琳琅,声音扬起,说出的话,令所有人后背一麻,眼里露出几分震撼来。 拿天下,换她。 何等的狂言和气魄! 齐睿说过,他可以为了姜琳琅什么都不要,但容珏却说,他拿天下换一个姜琳琅。 姜琳琅眸子晃了晃,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意思?”齐睿却面色变了变,他第一下想到的,便是传国玉玺。 “西国兵马,此时应已快兵临城下,我的人,只要收不到我的讯号,便率领兵马攻打北国。齐睿,你别无选择。” 齐睿面色登时难看起来,西国! 他怎么就忘了这点! “你和西门寒做了什么交易!”他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并未将容珏和西门寒直接挂上钩。 他以为西门寒没死,同容珏做了交易,带着他混进来。毕竟驿馆那,确是有个“西门寒”在他眼皮底下逃了。 容珏笑而不语。 姜琳琅却是抓紧了他的手,抿着唇,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兵临城下,攻打北国。 她不知道容珏说的是真是假,但她知道,他这般有把握,一定是真的能有法子叫西国出兵攻打北国…… 若真打起来…… “容珏,你别冲动!”闻人晟面色极为难看,他紧张起来,若两国交战,定是两败俱伤—— 他没想到容珏发起疯来,竟是要闹得整个天下大乱起来! 这两个人,为了姜琳琅当真是什么疯都敢发! “琳琅,你看到了吗,你爱的人,要灭你父亲用性命保护的国家,这样的人,骨子里便是冷血凉薄的,你还要跟着他吗!”齐睿咬紧唇,隐忍了一瞬,看向姜琳琅,指着容珏,对她呵声质问着。 姜琳琅面色有几分白,她抿了抿唇角,心烦意乱。 如今这般,她自是不希望天下大乱,可她也知道,容珏这么做,都是为了带她走。 “容珏。”她小声地唤着容珏的名字,冲他无声地摇摇头。 容珏却并不意外地抬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又宠溺,“乱与不乱,皆在他一念之间,迟早要面对的,我只是替他做了选择。” 齐睿以为真的能为了琳琅什么都不要吗? 不,他没得选择。 只要他坐上了那个位子,便不得不接受皇权带给他荣耀地位之余附带的责任和义务。 “你以为就你片面之词,朕就会信你吗!”齐睿驾马上前一步,嘴角扯了下,“容珏,你太狡猾了,不除掉你,天下才会真的乱。” 就凭传国玉玺极有可能就在容珏身上这点,也必须除掉他,否则,天下还是会乱,世道还是要动荡。 “大可以试试。” “那就看,是你的人快,还是——朕的人下手快了。”齐睿忽而抬手,有两人被影卫押着出现在城墙之上。 影卫举着火把,火光照出她们的面容。 叫姜琳琅瞬间变了神情。 “齐睿你!” 给读者的话: 最近要赶毕业论文还有毕业实习报告…还要上班五月中旬回学校毕业答辩== 近期更新肯定是不能保证了哎 463反挟,人质 但见城墙之上,被影卫押着的两人,一人身着碧青色罗裙烟色薄长褙子,一人穿着金灿灿的襦裙像会发光,但此时两人的神色皆是带着恐慌和担惊受怕。 顾明兰,金多金。 姜琳琅万万没想到,齐睿居然会走这样卑劣的一招。 “齐睿,你有什么冲着我们来,不要伤及无辜!”姜琳琅望着城墙上两人,面上闪烁着紧张,“明兰,多金……” 金多金向下望了一眼,便腿软,带着哭腔道,“明兰姐姐,好高……我害怕……呜呜呜……” 她的哭声,叫下方的闻人晟听见了,不禁眉头一拧,对着齐睿便拱手道,“皇上!她们不过是弱质女流,与此事无关……” “无关么?”齐睿面色冷凝,哼了一声,“休要以为朕不知,她们暗地里做过什么。琳琅,我不会伤害她们,会伤害她们的,是你啊。” “多金,别哭了。”顾明兰面色惨白,不敢往下看,她强自镇定地对着城墙下乱了阵脚的姜琳琅高声道,“琳琅,别管我们!你走啊,赶紧走!” 一向温柔柔弱的顾明兰,这会儿却这般刚毅果决,倒是令齐睿都微微挑了眉头小小惊讶了下。 但是他却看着姜琳琅,唇角勾起,眼底是爱恨交织的复杂情绪翻涌,“琳琅,你想好了吗?” “齐睿,她是你王兄的未婚妻!”姜琳琅咬牙,“我没想到你这么卑鄙!一再用我身边人的性命要挟我!” 上一次,为了容珏等人的安危,她不得不选择与齐睿回宫;这一次,又是这般,拿她身边挚友相要挟…… 对于,姜琳琅眼里的失望和语气里的责备,齐睿不为所动,眉眼划过一丝深沉,“不是你逼我的么!琳琅,我什么都可以容忍,唯有一点,你不能离开我!” 时到今日,能够留住她,便是穷尽手段,做尽卑劣不齿之事,他也在所不惜! 容珏握住姜琳琅的手,“琳琅,别急。” 他说着,眼角余光扫了下木悠然几人,落在木霆身上,后者与他对视一眼,眼里波云诡谲相交替,默默懂了他的意思。 “明兰!”这时,齐磊骑马飞驰而来,见到城墙上的顾明兰时,面色大惊,飞身直直从马上跃下,快步到了齐睿马前,古铜色的面上满是焦急和怒意,“三弟你做什么!她是你王嫂!” “王爷。”顾明兰看到齐磊来时,一直强忍的眼泪就蓄满了眼眶。 齐睿拧眉,没想到齐磊居然会过来,他喉头微动,“来人,送誉王回府!” “齐睿你敢!”齐磊直接拔剑,将上前的影卫拦住,咬牙瞪着齐睿,“我的王妃,谁也别想伤她一根汗毛!” “王兄你可真是天真——顾明兰当日不过是利用你躲避嫁给欧阳烈的跳板罢了。” 他话音一落,顾明兰脸色霎时一片雪白。 眼眸颤了颤,不由得握紧袖中的手,眼里划过一丝惊慌。 这事被齐睿当众抖出来,就是姜琳琅也有些错愕。 气氛一瞬变了样。 就在所有人不知道齐磊会如何时,只见他定定地看了眼城墙上显得格外渺小的身影,声音扬了起来,对齐睿说,更是对顾明兰说—— “我知道。那又如何?我感激她选了我,她那么聪明,若想要设计筹谋,什么样的人嫁不了?偏偏选中了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她?” “王爷……”齐磊这番话,令顾明兰惊愕愧疚又感动不已,她抽泣了一声,哽咽地轻唤了一声。 她没想到,齐磊会这般说,这是顾明兰做梦都不敢奢望之事。 在真实又不完美的她被当众剖开时,他却还是选择她。 齐睿可有可无地扯了扯嘴角,“都是痴情种。” 齐磊是,他更是。 “既如此,顾明兰可以放——”齐睿扬了声音,在众人松口气之际,却转了话锋,“金多金,就看琳琅在意与否了。” 这意思就是说,顾明兰因为齐磊要保,可以放一马,但是金多金,一不是什么重臣之女,二又和他非亲非故,除了可以利用她来要挟姜琳琅。 死活于他没有差别。 姜琳琅面上才浮起的一丝庆幸便落下。 闻人晟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回眸,抬头,看向那城墙之上,瑟瑟发抖显得分外可怜的小姑娘,抿紧唇线。 “你放了她!她只是个小姑娘,这些事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姜琳琅咬紧下唇,看着齐睿。 木霆不动声色地行至城墙下,悄无声息地找地方飞身而上。 齐睿却一眼看穿他动作,冷呵了一声,抬手。 立时,押着金多金的将士便动作迅速地将金多金推了一把,绳索系着双手手腕,绳子一端被将士握着。 金多金泰半身子便悬空于高高的城墙上空,摇摇欲坠。 “啊——”她吓得失声尖叫,闭着眼身子僵直。 “多金!” 姜琳琅眸子一瞪,心脏都停了一拍子,往前一步,但是她一往前,那将士便将绳子松开一分。 她忙止住步伐,猛然地一顿险些摔着,容珏忙抱着她腰身,稳住她身形。 “啊——救命,救命啊——”金多金吓得脸色煞白一片,哭腔止不住地喊着救命。 闻人晟手中的剑动了动,眉头死死地拧着,继而转头看向齐睿,眼里都带了几分怒色,“皇上,有什么事先将人放下再说不行吗!” 他难得的坚硬质疑,叫齐睿侧目多看了他一眼,眼里划过一丝精光。 “怎么,怜香惜玉了?” 他凉凉地带着轻讽的语气,叫闻人晟面上一噎,气得脸色青紫。 “你!” “齐睿,你放了她。你要什么我们慢慢谈,你别伤害她。”姜琳琅抓紧容珏的手,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声音缓和地对齐睿道,眼里含着几分请求。 齐睿却失了理智,双眼赤红地盯着她,“慢慢谈?琳琅啊琳琅,如果我不出此下策,你还会这么说吗?不,你不会。 你看,除了我以外的人,你都能原谅,信赖,施以援手,甚至替他们担惊受怕流眼泪,唯独我—— 可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呢?要这般被偏见厌恶!” 464两难,牺牲 齐睿的质问,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姜琳琅,也没法回答。 她想,或许是她的错,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何这一切变成这般。 一开始,敌对的阵营,不该相遇的人,一步错,步步错。 “既然你不愿意,那休要怪我——”齐睿眼里凝聚着冷漠的风暴,尤其是当他的视线落在姜琳琅自始至终不肯放开容珏的手上时,那眼底的嫉妒将理智燃烧得殆尽。 他挥手,四面八方便涌来弓箭手,将他们重重包围。 姜琳琅惊骇地环顾着四周的弓箭手,握着容珏的手开始不安起来。 容珏淡然地护着她,见状,轻声安抚,“莫怕。” “除了皇后,一律——杀无赦!”齐睿开口,冷硬坚决。 齐磊忙道,“三弟!你别冲动!你这样会误伤姜琳琅的!” 他的制止却达不到该有的效果,齐睿冷冷地笑开,“伤及皇后半分,你们所有人都自戕。” “是!”弓箭手浑身一震,手上的弓箭搭起,眼神锐利锁定除姜琳琅之外的其余人。 混乱的情况之下,姜琳琅面色愈发紧绷。 她们犹如困兽,此时若是齐睿一声令下,弓箭手万箭齐发,不说她们,金多金首先会受到牵连,性命不保…… 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啊——”但见城墙上,那名将士手上的绳子不慎松了,金多金整个人像是断线的风筝,直直往下坠落。 她吓得都破音了,哭声凄惨,闭上眼。 “多金!” 姜琳琅惊惶往前,却赶不及。 所幸一道身影早就蛰伏于下,在金多金掉落之时,便做好准备,伸手接住了人。 金多金吓得魂飞魄散,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闻人晟那张铁血刚毅的面容。 她瞪大杏眼,好半天手脚都是软的,脑子里都是懵的。 居然,居然没死啊! “我,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她颤栗着伸出手,掐了一下闻人晟的侧脸,触及到温暖的皮肤,她才醒了过来般。 闻人晟:“……” 有一种想将她给摔下去的冲动,怎么办。 他咳了一声,第一次抱着姑娘家,他刚毅的面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羞意。 “还好么?” “不好!腿软,别撒手哇!” “……” 金多金大大咧咧毫不避忌地抱紧了闻人晟的脖子,说着还挤了一滴眼泪出来,那张之前因为害怕沾了泪花的小花脸上,绽放一个无赖般的笑容来。 “谢谢你啊大块头,好人做到底吧。我真腿软。” “……” 闻人晟无语地抽搐了下额角,但是到底,没有撒手。 就这么抱着金多金,面容如铁,耳根却红似血。 “放——”齐睿见众人并不畏惧生死的模样,不禁笑了,深深看着姜琳琅,手抬了抬,唇轻启。 只是话音未落下,便被打断了。 “等等。” 出声的不是姜琳琅,却是容珏。 他向前一步,姜琳琅下意识紧紧抓着他的手,他回头,抱以一个温柔又安抚的眼神。 “放心,不会有事。” 有他在,不会叫她再受到伤害,也不让她,再为难。 “齐睿,我不抵抗,任你处置,前提是——放过其他人。” 不抵抗,放过其他人? 齐睿像是听了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般,见鬼地望着容珏笑了一声。 “不是吧?”他笑着,语气讽刺,“你容珏也有牺牲自己来保全别人的一日?” 显然,齐睿是根本不相信容珏的话的。 他又在耍花招了,这是齐睿的心声。 容珏却云淡风轻地扯了红唇,妖冶的面容上绽放一抹睥睨又自信的笑来。 “我保的,从来只有姜琳琅。” 他说着,回头看了眼姜琳琅,眼里万千星光璀璨闪烁,诉不清的深情相交汇。 就连姜琳琅都诧异地呆滞住,对于容珏的话感到几分迷惘,一时间分不清他是权宜之计的谋略还是出自无可奈何的牺牲。 但当他们四目相对,视线交接那一刻,却忽然懂了,里头的深情与坚持。 容珏变了。 所有人都在变,但是姜琳琅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容珏也会变得这般……人情味和学会退步。 “不要……”姜琳琅却感觉到自己心里某个地方细细密密地疼,她不安,她没法两全却又总想着两全其美。 齐睿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萧王了,他用权谋,他算人心,他也变得不择手段。 对与他不相干的人尚且如此,更莫说和他仇深似海的容珏。 齐睿有多执念于得到她,大抵就有多执念于杀了容珏。 她再也无法忍受两人分开,生离死别的那种痛苦了。 正因为她做不出选择,所以容珏替她做了。 这个人有多爱她,如今而言,无需质疑和验证。 “来人,将逆贼给朕拿下!”齐睿眼睛里容不下这二人情深难分难舍的模样,咬着牙,对其手下命令着。 暗卫纷纷扬起手中的武器,木悠然也往前了一步。 却听容珏那阴柔冷鸷的声音响起,“我自己能走。” 也同时对自己的暗卫道,“你们撤回西国军营,先让他们按兵不动。” 他说着,齐睿微微眯了下眼角,心里盘算着这话的真实度。 “一个条件,让木悠然来照顾琳琅。”吩咐完,容珏便回头,直直地与齐睿目光相对,不容置喙地提到。 若他投降,齐睿定会加紧防守地看着琳琅,然而,没有木悠然在琳琅身边,他信不过。 “你有什么资格同朕提条件?”齐睿冷嗤一声,眼角余光扫了眼木悠然,心里合计着。 容珏冷笑,语气悠悠然,“就凭,你不敢。” 齐睿不敢什么。 他不敢拿姜琳琅的性命安危开玩笑,琳琅之前就险些小产,为此齐睿自责内疚许久。 宫里的那么多太医根本就不如木悠然一人来的厉害靠谱。若不将木悠然放在琳琅身边照顾,齐睿自己也不放心。 听懂了容珏这冷嗤的深意,齐睿抿禁唇线,对于这个条件,是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还是得愿意。 “好。”深深望了一眼容珏,齐睿虽是觉得此人奸诈狡猾,却也相信,容珏对琳琅不会算计利用。 “乖,等我。”容珏手扶着姜琳琅的后脑勺,轻轻在她湿润的眼睛上吻了吻,语气温柔带着许诺。 给读者的话: 放几章之前写好的番外吧就是男女主相遇的内容等我论文忙得差不多了就恢复更新见谅 465容珏,是谁 北国的国都临安城城外,一辆马车轱辘轱辘行来,在城门前几里处停下。 “郡主,京城到了。”一个模样清秀机灵的丫鬟,掀开车帘一角,对马车内被唤作郡主的女子,兴奋地道。 一只手,小巧白皙,正欲伸出来,便听到丫鬟倒吸一口凉气,傻愣愣地接着道,“郡主,前面有人……来接我们!” 马车内女子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是吗?那你愣什么,下车啊。” 只是话音才落,便听到一阵脚步声,随后就在车内女子怔愣之际,一道绮丽阴柔的男声似泠泠清泉又似烈烈寒风响起—— “恭迎郡主回京。” 车帘掀开,女子只露出半截下巴,声音清脆灵动,语气轻快,“有劳这位公公了……嘶。小桥你干吗掐我!” 车内,姜琳琅瞪着一对星眸,不解地揉着自己的胳膊,沉声问自己的婢女。 丫鬟小桥欲哭无泪,不对,是已经快泪流满面了,她捧着脸,声线不稳,“郡主……外头,外头好像是……” “是什么?” 姜琳琅不以为然,便掀开了车帘,准备跳下去。 哪知,才弯身出来,便瞧见马车正前方,一行人为首的红衣男子,是的,大红的锦缎袍子,通体气派华贵,从下往上,一双暗紫金丝镶边的锦靴,红袍上绣着繁复的纹案,皆是金丝银线,且以极为精巧的手法所绣。再往上,便是光洁的下巴,若被打磨得圆润生辉的玉石,而后便是殷红薄薄的唇,瞧着比女子还要漂亮几分的红唇! 高挺俊秀的鼻子鼻梁,最后是眼睛。姜琳琅最喜欢看一个人的眼睛,因为,那是心灵的窗户。 然而,那对眸子虽不负先前主人所呈现出来的绮丽雍华,眼球若黑曜石,眼是丹凤眼,眼尾上翘,妖魅又冷然。只是,那对眸子毫无温度,含着几分沁入骨髓的漠然与冷峭。 墨发红唇,凤眸剑眉。肤白胜雪,绝色无双。 姜琳琅第一次知道,男子,真的可以用美来形容。 红唇微勾,却没有半分温情笑意。 这个男人很美,也很冷,更是—— 危险。 姜琳琅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她呆呆地拉着车帘一角,弯着腰,眼神逡巡一圈,发现,男子身后的人,一个个面色如纸,正惊恐地望着自己。 她不禁摸了把自己的脸—— 没脏东西啊,她不说倾国倾城,但好歹也是五官精致,气质清新的一名标准美女吧! 目光最后还是忍不住落在红衣男子身上,姜琳琅脸红了红,忽然想起来,她之前好像……喊人公公? 暗自骂道:姜琳琅你是猪吗! 少女干笑着,眼睛转啊转,最后忽然面色一变,闭着眼咬着唇摇着头,五官都扭曲起来,将原本有七八分的好颜色也生生折腾得所剩无几。 “啊对不起对不起,这位美人……额,美人哥哥,我方才与你开个玩笑的。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姜琳琅睁开一只眼睛,见对方只静静站在那,如雪山红梅,冷清清的颇为耀眼,只好硬着头皮咳了声,顶着对方冷得像刀子一样的眼神,赔着笑,道。 说着,还像是为了显示自己的确在开玩笑般,干巴巴地哈哈笑了两声。 只是,气氛更冷了,姜琳琅悲催地发现,那几个随从,包括小桥,都绝望地闭上眼,不知道是嫌她丢人还是什么。 微眨了下长若展翅蝶翼的睫,红衣男子半晌,才薄薄的红唇轻启,吐出阴柔低冷的几个字,“在下容珏。” 容珏? 姜琳琅默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然后转过头,小声地问小桥,“谁啊?” 小桥:…… 倒吸一口凉气,狠狠地闭眼几欲昏厥。 “郡主,就是奴婢给你路上重点讲过的——当今丞相,容大人!”小桥头皮发麻地咽了咽口水,哆嗦着,附耳轻声对姜琳琅提醒道。 她就知道,郡主说好的都记得了,全是骗人的! “哦,容珏啊不就是那个大奸……呜呜呜。”姜琳琅闻言想起什么,不禁眸子一瞪,嘴张着,面部表情颇为丰富,还未说出“臣”这个字,便被满脸惊悚的小桥捂住了嘴。 “嘶——” 周围又是一阵齐整的吸气声,姜琳琅这下子,看着众人的眼睛,妥妥的写着几个字—— 同情! 为什么同情,很快,她就懂了。 姜琳琅扒开小桥的手,智商回笼,面色就惨白如蜡了—— 完了! 她居然第一句话说人是公公,第二句话说人是美人,第三句说人是奸臣! 姜琳琅,你死定了。 开头跪,说的就是你自己了,蠢货。 她努力扬起一个笑脸,蹩脚地给面前的容珏见了礼,垂着眉眼,眼珠子转了一圈,嘿嘿干笑着,“原来是丞相大人亲迎,南安不胜惶恐……大人真是比传闻中还要……恩,玉树临风,惊才绝艳!” 本来想拍马屁说句“帅”和“俊”的,但是对上容珏那张惊艳世俗,美得不成样子的脸,恕她没法违心。 能在第一次见面就成功踩了北国权倾朝野,皇上都要忌惮三分,无人敢招惹的丞相容珏所有雷区的,普天之下,非她姜琳琅这样举世无双的傻缺无二。 而踩了雷区还没死的,也是普天之下,再无第二。 容珏微眯了眯细长的眼尾,那双比琉璃还要好看的眸子里,异彩闪过,须臾,唇角微抿,淡淡地对着身后一帮瑟瑟发抖的随从吩咐,“进城。” 连个眼神都不想给姜琳琅,直接忽略她这位郡主。 姜琳琅——北国皇帝亲封的南安郡主,前骠骑大将军独女,六岁那年满门忠烈在与南国边界大战中牺牲,只留下她这一位忠烈遗孤,被皇上接进宫,封为郡主,次年,被送到钟秀山学艺。 一去十年,再回来,便是皇帝五十寿宴。 而皇帝当是对这位忠烈之后很是重视,竟是命丞相容珏亲自迎接之。 只不过,第一次见面,姜琳琅便将这位传闻再调皮的孩子听到容珏的名字都吓得不敢胡闹,恶霸都要抖三抖的大奸臣,给得罪惨了。 望着前面恢弘的城门,姜琳琅默默心中流泪,想着路上小桥讲述的“丞相血腥二三事”,感到前路一片惨淡无光。 给读者的话: 这是初遇~ 466进宫,萧王 姜琳琅进了城,先去驿馆换了一身宫服,跟着红衣招摇过市,冷艳着脸的容珏进宫面圣。 南安郡主,说得好听点是圣上亲封的郡主,说白了,一无封地,二无俸禄的,就是个空壳子。姜琳琅还记着自己十年前离开京城的原因,是以,哪怕引路的大监客客气气地说着什么皇上盼她回来念了十年巴拉巴拉的,姜琳琅一个字都不信—— 若真看重,何以放逐十年不曾提起,到她十六岁才想起来? 果然,她都没看清楚那皇帝长什么模样,便稀里糊涂地听了一堆七拐八拐的客套话,然后莫名其妙地领了赏赐,赐了个郡主府,让她回去了。 出了正殿大门,姜琳琅还觉着哪里不对劲,但以她这在山上养得快和师父那只懒猴子一样迟钝的脑子,一时实在摸不清宫廷中的门门道道。 “那个,丞相大人……”皇帝传容珏,错身前,姜琳琅忍不住叫住对方,本想问一句能不能派个人领她出宫门的,但对上对方明明唇角含笑,却又眼神冰冷的脸来,就什么都说不出,生生咽了下去,干笑地摆摆手,“嘿嘿,再见,再见。” 说完,几乎是要使上轻功地快步逃离修罗场。 两日后。 圣上寿宴。 马车行驶到宫门前便得停下,姜琳琅怕来得晚了赶上人群,便特意提前一个时辰,哪知……听着外头娇笑妙语以及恭维声,她深深吸气,感慨古人这时间观念真不及她这半吊子郡主。 有些紧张,姜琳琅还是按捺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跳,缓缓下了马车。 “哟,这位小姐,从前可从未见过,不知是哪家……哪房的呀?”只是,才走了没两步,便迎面遇上一个找事的。 姜琳琅飞快扫了眼面前穿金戴银,粉面如桃花的少女,瞧着和自己年纪相仿,只是眉眼带着几分尖酸刻薄之气。她字里行间的轻蔑表达得很明显,姜琳琅眸子微转,唇角一弯,笑容清新明媚,“这位小姐又是?” 对方瞬间哼了声,笃定了姜琳琅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下巴抬得更高,“我?你连本小姐都不认识,哪里来的土包子!我可是尚书府的嫡出千金小姐!” 姜琳琅点头,意味深长地“哦”了下,“幸会。” 说完,直接越过她,便要递腰牌给守门的太监。身后那位千金小姐便不乐意了,高声唤了自己的小姐妹们,“不知这是你们谁家带来的庶出的姐妹,怎地如此不知礼数,本小姐和她说话,居然敢不回话!” “她面生的紧,不认识。” “别是哪家养在外头的皮娘生的吧……” 三三两两的声音响起,姜琳琅想无视都难了。 她深深呼吸一下,心中无奈暗道:师父莫怪徒儿了,这是我不惹事,事找我,孰不可忍。 揉了揉手腕子,姜琳琅转过身,上前一步,便笑嘻嘻地望着那名尚书千金,“哎呀不好意思了这位姐姐,本郡主才回京城,方才只见一团金灿灿的东西在眼前,没认出原来是个人,失了礼数,真抱歉。” “哗——” 人群一下热闹了。 郡主? 这临安城内,郡主不说多,可两三位还是有的,可眼前这位,倒是从未见过。 其他人在猜测姜琳琅的身份,而那尚书府的大小姐则是因为姜琳琅毫不留情的讽刺给气得面上一阵红一阵青,身边的小姐妹也有幸灾乐祸的。 “你!你是哪位郡主!”尚书府大小姐不禁气竭,她方才不过是被人挑唆了几句,心情不好,刚好见姜琳琅就带着一个丫鬟,瞧着甚是寒酸,又面生,更可恶的是模样生得倒是出众,一时嫉妒,才过来找茬的,哪知不是个性子软和的,反而遇到一个牙尖嘴利的。 “想必,这位便是战功赫赫,以身殉城的前骠骑大将军之女——南安郡主了。” 姜琳琅正因为对方五彩斑斓的脸色感到解气高兴,便听身后一道温和含笑的声音传来。 而她发现,对面那些个小姐们,眼神立即变了,视线越过她,就落到她身后,一个个面带春情,心花怒放的花痴模样。 她顺势回头,只见一道天蓝色的身影由远及近,逆光而来。 微眯着眼,待近了,她才看清来人的面貌—— 身材颀长精瘦,天蓝锦缎华服,低调又不失风华贵气,双手背在身后,腰间挂了块白玉双鱼佩,五官清秀温朗,风华过人,眉眼如和风,唇角噙着一抹温润和熙的笑容。 蓦地,姜琳琅脑海里闪现出容珏那张昳丽容貌,如果说容珏是上天挥洒下的一笔浓妆重彩,那么眼前这男子便是上天心平气和勾勒的一幅水墨。前者惊艳,后者温暖。一个美得不似凡人,如罂粟;一个清朗得沁人心脾,如翠竹。 “见过萧王殿下!” 待周围的人纷纷行礼,小桥扯了几下姜琳琅的袖子,她才晃了晃神,如梦初醒,忙随着众人矮了矮身,“南安……见过萧王殿下。” 萧王,原来这就是萧王,姜琳琅脑子晕乎乎地想起,这个名字为何熟悉了……她在路上可就听小桥说,北国女子第一想嫁的男儿,便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萧王齐睿。 没想到,她回来三日的功夫,就见到了北国最负盛名的两名美男子,还都是这般尴尬的时候。 “不必多礼,郡主离京数年,可有不适之处?”齐睿淡淡笑着,示意众人免礼,而后径自与姜琳琅道。 他的友善不似作伪,姜琳琅也笑得真诚几分,“南安一切安好,谢殿下关心。” 心里却道,王爷您能不能先带个路前头走着诶?宫门口那么多人看着,我都快被您的迷妹用眼神射成筛子了。 似乎接收到姜琳琅的怨念,齐睿抬步,眉眼笑意聚拢,微侧过脸,对姜琳琅温和道,“郡主初来乍到,恐不太熟悉宫中,不如,与本王同行,如何?” “甚好甚好。”姜琳琅心里乐开了花,她正愁不认路,就有人主动送人体定位装置,她可不一百个乐意么! 467宴前,破例 “郡主,前面就是喜延宫了。” 姜琳琅亦步亦趋地跟着萧王齐睿,七拐八拐地好不容易听到交谈笑语,齐睿便转过身,温煦地对她说道。 “啊?哦,有劳殿下了。” 迷迷糊糊就到了,姜琳琅抬头看了眼前头楼阁殿宇,抬眸瞄了一眼眉眼和煦温朗的萧王,对方友善地冲她点点头,她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而后带着小桥赶紧去喜延宫正殿候着等宴会开始。 身后,齐睿面色有几分怔忪,小厮见他望着姜琳琅的背影半晌没动,不禁纳闷出声,“王爷?王爷,该去皇后娘娘那了。” 齐睿回神,收回视线,从脑海中挥去那个灿烂明媚的笑容,神色从容温和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行,“走吧。” 喜延宫。 姜琳琅是生面孔,而圣上寿宴,女眷只能是正三品以上大人的家眷,以及有品级的郡主、县主等才有资格参加。而像她这样只身一人参宴的,自是从踏进殿门起就引起了早早赶来的品级低些的大臣妻眷的注目。 身为议论中的女主角,姜琳琅只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好在有引路的宫女指引了她该坐的位子,她安然坐下,看了眼左右,唔,还是个挺靠前的位子。 一坐下,她就被面前梨雕檀木桌上的点心吸引了视线,伸手拿起一块便往嘴里塞。 小桥在她身后位置候着,见状,不禁低低咳一声,“郡主!” “干吗?”姜琳琅今日的装扮可谓是淑女至极,小桥担心她被人轻看,特意给她从头到脚拾掇一番,姜琳琅继承了其母的精致面容,眉宇间却又隐隐可观几分其父的英气飒爽。如果不开口不动作,小桥敢保证自家郡主今日与满殿小姐们斗艳也是能脱颖而出的……只可惜—— 叹了口气,小桥看了眼四周,反正人也没到齐,而姜琳琅虽然消灭食物的速度极快但吃相还不算难看,她便机警些留意着,给正在消灭点心水果的姜琳琅把风。 “淑妃娘娘到!” “四公主到!” “萧王到!” “皇后娘娘到!” 待殿门口负责通传的太监尖着声儿通禀着这些个大人物的到来时,姜琳琅已经正襟危坐,恢复了仪态。 小桥暗自抹了把汗,“郡主,待会儿您可得记得将寿礼送上,别再……吃了!” 闻言,姜琳琅回头瞥了眼全身戒备的小桥,暗道这丫头瞧着是个十全九美、八面玲珑的,到底还是太年轻,想她姜琳琅一个穿越的半路郡主,还会怕小小的宴会不成? “知道了,你别紧张,我方才那叫养精蓄锐,先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坚持一晚假笑不是?” 小桥:…… “快看,萧王!这小子长得可真帅啊——”数十名宫女簇拥下,一袭华丽牡丹宫裙的妇人,挽着天蓝锦袍如温煦暖阳的萧王缓缓行来。姜琳琅咽了咽口水,扯了下小桥的手臂,犯起了花痴。 小桥一把捂住她的嘴,“郡主,小点声!” “唔唔唔!”姜琳琅瞪眼睛,示意自己了解了,小桥这才松开手,给了自己不省心的主子一个警告的眼神。 坐直背脊,姜琳琅唇角缓缓上扬,一个标准的“淑女笑”,面部却无表情,只一双眼睛却是灵动地转着,随着那温柔俊秀的萧王坐下才老实。 好巧不巧,就在对面。 北国风俗不算保守,男女虽七岁后不同席,但一个大殿之上,相对而坐,也不设屏风。齐睿坐下后,感觉一道视线灼热地落在自己脸上,从容地望去,却只看到对面坐着的那名回来不久的南安郡主——正仪态端正,面带浅笑地端坐在那,并无不妥之处…… 如果忽略她面前几乎空空如也的碟子盘子的话。 他目光微停留了一瞬,唇角微不可闻地深深弯了弯,而后便收回视线。 真是有趣。 “丞相到!” 姜琳琅听到这三个字时,精神抖擞了下,说起来,这丞相容珏还是她回临安认识的第一个人,但很可惜,第一次见面三句话的不美妙回忆,叫她完全提不起跟“老熟人”打招呼的心思,只缩了缩脖子,不动声色地伸手,将自己的凳子往后抬了抬。 抬啊抬,“呀!” 小桥低低叫了声,躬身捂着脚疼得吸气。 姜琳琅回头,看着瞪着自己的小桥,感觉脖子后脑勺凉飕飕的,周围也瞬时安静下来。她不禁冲小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嘿嘿,手滑,手滑……” 小桥捂着痛脚,还没说教,便被一道阴沉尖细的声音吓得扑通跪下—— “大胆奴婢,何以惊叫,惊吓了丞相大人你担当得起么!” 姜琳琅蹙眉,她回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说话之人——容珏身后的一名太监,当即就护犊子道,“大胆奴才,何以说话,惊吓了满殿的贵人和丞相你担当得起?” 伶牙俐齿,小聪明。 “呵。” 一道阴冷轻柔的笑声,含着轻嘲而起,姜琳琅光是听这一声笑就头皮发麻,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唾沫,唇角不受控制地抽搐几下,才冲容珏扬起一抹灿烂示好的笑来,声音清脆微甜,“丞相大人,你好,又见面了!” 周围顿时倒吸凉气,姜琳琅不解地望去,便见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同情和嘲讽的。 “恩,郡主安好。” 然而,容珏阴柔的声音落下,瞬间惊起一片哗然。 周围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就连上座的皇后都面色诡异,目光含着探究地落在姜琳琅面上。 满殿之人皆是目瞪口呆—— 丞相居然没有杀了惊扰他的奴婢,还和这奴婢的主子点头交谈了! 转念一想,这是圣上的寿宴,他容珏再权势滔天,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杀人,便又觉得合理了。 容珏像是并没察觉周围的惊诧,只用那双漂亮的眸子泠泠地扫了眼一头雾水的姜琳琅,而后侧眸,对身后的太监淡淡道,“下去,领罚吧。” 说完,径自走向齐睿下首的位子,坐下。 齐睿本欲起身替姜琳琅说情的动作也因容珏这表现停滞,不动声色地坐回去。 他看了眼对面依旧不明所以的姜琳琅一眼,眼底晃了晃。 太单纯了,这样单纯干净的眼睛,回到临安城,是最大的错误。 468帝后,开始 姜琳琅隐隐感受到了,传闻中鬼见愁——容珏的威慑力了。 在皇后妃嫔和王爷公主之后入席,大庭广众之下便处置宫里的宫人,而她观察了下,上位的皇后虽是面色不虞,但一声不吭地默许了他这种行为…… 而满殿的大臣女眷,也因容珏的到来,一个个谨小慎微,安静无比。 压抑。 姜琳琅吁一口气,回头小声地央求着小桥,“小桥啊,不行了,这里太闷,我想出去溜一圈——” “不行。”小桥还记着姜琳琅方才闯的祸,一板一眼地拒绝了对方的请求,并且语气坚硬,“皇上还没来,郡主你是想连皇上也得罪么?” 说这话时,小丫头面色幽幽,仿佛姜琳琅是什么危险人物般。 无趣地撇了撇唇角,姜琳琅只好老老实实坐定,忽而察觉有人在看自己,她立即对望过去,便见对面的萧王齐睿不偏不倚地看着她,被她抓了个正着也不尴尬,从容地笑着举了举手中的酒盏,笑容里满是温暖与生机。 姜琳琅一时看入迷了眼,却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她摸了摸手背,微挪了下视线,便与齐睿身侧,一袭暗红蟒袍的容珏对了眼。 对方那双眼睛本就不怒自威,这样冷不丁地盯着她,姜琳琅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般。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心中欲哭无泪,前面才被萧王和煦的笑容普照了,这厢就被鬼见愁阴森森的眼神冻住。师父说过,姜琳琅从小就是个泼猴,但对于危险却有着敏锐的直觉嗅觉——只要一嗅到不对劲便溜。 此时也是,她从第一眼见容珏时,就知道对方是个不能惹的,忙灿烂地冲他笑了下,而后乖乖坐正收回视线,再不四处乱瞄。 殊不知,这一笑落于不少有心人眼中,意思就不同了。 “皇上驾到!” 终于,宴会的主角姗姗来迟,还挽着一名娇滴滴的美人儿,满面红光,瞧着像是才从美人乡中爬起来的样子。 姜琳琅瞅了几眼这个当今天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又看向那名被皇上拉着的美人儿,不由暗暗称赞—— 这胸,这腿,这脸。 啧啧,对方瞧着比她大不了多少吧,这皇上都半条腿进棺材的老头了,居然也下得去口,她不禁心中替美人儿可惜一把。 小桥见她身子又开始倾斜,明显要走神,忙伸出脚,不动声色地踢了下她的凳子。 姜琳琅接收到警告,立即端正坐姿,目不斜视,唇角含笑。 哎,真累。 她这些小动作瞧着不显的,但坐正对面的齐睿,本就有意朝她这边看,自是一下不落地收进眼底,姜琳琅以为她面上故作淑女老成,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却暴露了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在好笑之余,他又忍不住担心,她这般没心机,也不知往后会不会吃苦头。 而容珏,自始至终,便漫不经心的坐那,像个看客,只眼角余光不曾离开姜琳琅,对于她这番小动作,他只是轻嘲地扯了下唇角,心里奚落了一句,愚蠢。 …… “众位爱卿平身。”众人跪拜相迎,年逾五十的圣上懒洋洋又不失威严地抬了抬手,命众人起身。 “谢皇上!” 姜琳琅跟着众人一道起身,落座。垂眸敛容,安分守己。 只是—— “皇上,您瞧,那可是南安郡主?” 咳,姜琳琅一颗葡萄顺利地卡住嗓子眼,循声望去,便见皇后正笑眯眯地与皇上说起她来。 虎躯一震,她生生将葡萄给咽下去,心里打鼓。 圣上满脸红光,双眼有些浮肿,但难掩锐利锋芒,他闻言朝下面望了眼,目光落在姜琳琅的眉眼上时,眉心蹙起,一瞬松开,漫不经心地道,“噢,南安都长这么大了。” 姜琳琅:……您这话三天前才说过。 颤巍巍地起立,在满座注视打量下,姜琳琅双手交握,藏在掌心中的手指倏地收紧,规矩乖巧。 圣上微微眯起眸子,不知在想什么,倒是皇后,面上笑意渐深,冲姜琳琅招招手,“来,好孩子,到本宫身边来。” 姜琳琅微调整了呼吸,福身温顺地道,“是,娘娘。” 然后缓缓走到皇后身侧,垂首而立,恭顺谦卑。 帝后见她低眉顺目,足够恭敬,面上笑意都深了深。皇后更是拉过姜琳琅的手,抬手拍着她的手背,语气慈和温柔,“本宫记得,你可是叫……” 故意停顿,姜琳琅顺从地接话,“回娘娘,臣女名唤琳琅。” 皇后闻言点头,“琳琅,恩,好名字。好孩子,抬起头来。” 姜琳琅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回京前,师父一再叮嘱她,哪怕帝后对她好上天,她也要时刻小心提防。 她不觉得自己一介孤女,有什么值得帝后二人垂怜的—— 自古天家无情,天家的人何来那许多的同情心? 缓缓抬起头来,姜琳琅面上是恰到好处的紧张和温顺,眼睛轻眨,水灵灵的,却带着几分惶恐。 皇后眼睛亮了亮,溢美之词便脱口而出似的,“真是个精致俊俏的孩子!一点都不像是去钟秀山学艺的,这脸蛋,这手还是我们临安城姑娘该有的嘛!” 这话—— 姜琳琅跟着羞赧地笑着,心里却在骂,这是套话还是? “皇后娘娘谬赞了,琳琅自幼上山学武,哪里比得上临安城的千金小姐们。” “你这孩子,太谦虚了。”皇后松开姜琳琅的手,而后又转向皇上,“皇上您说呢?” 圣上正与那名美人儿低低接耳,闻言,怔了下,随后敷衍地点头,“恩,瞧着是个好孩子。” 下面群臣及其女眷却打量着姜琳琅,心中揣测着帝后二人的用意。 显然,皇后娘娘这是在捧南安郡主,只是,南安郡主…… “娘,南安郡主是谁啊?女儿怎么从未听说过。”一名娇滴滴的小姐轻轻拉了下自己母亲的袖子,娇憨地问着。 “南安郡主啊……那可是曾经威名赫赫的骠骑大将军及名满临安的盛华县主的女儿……” “啊——那不就是当年那个,满门都死在南国烽火城那场战役的将军府遗孤?” “原来是她啊……” “真可怜。” “好惨啊。” …… 姜琳琅始终垂着头,听着这些人用可惜的,奚落的,或者其他的口吻谈论她的身世,看不清神色。 而下方,有一道目光,却落在她拢在袖中,死死攥着的拳头上—— 愤怒吗?无助吗? 真是弱小。 这只是开始。 469偷听?堪忧 庙堂楼阁,庭院深深。 夜幕中一轮弯月,繁星如许,灯火通明的喜延宫外,依稀能听见殿内那些分不清真假的欢声笑语,伴随着那些急于表现的贵女们的琴音、舞声,丝竹声不绝于耳。 “小桥啊,你说,方才皇后娘娘那是什么意思?”姜琳琅靠着树干,一只手抬着自己的下巴,惆怅地问着身侧的小桥。 小桥轻摇摇头,“小桥也不知。” “我怎么觉得,她那样子就像以往师父每次要坑我时一模一样呢?她一笑,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嘘,郡主,这里是宫中,有些话千万不能瞎说!”小桥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生怕这姑奶奶又惹上麻烦。 姜琳琅站在树下久了,脚有些麻,跺了跺脚,思忖这会儿估摸里头的节目也该到尾声了,她借如厕这个借口离席也不便太久,便对小桥道,“行了,回去吧。” 转身。 一回头,就看到一张颠倒众生,俊美无双的脸。 乍一看到一袭暗红蟒袍,清凌凌站自己身后,悄无声息的容珏,姜琳琅吓了一跳,“丞,丞相大人?” 他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怎么她一点都没察觉? 姜琳琅面色忽白忽青的,心里暗忖,自己好歹是学了十来年武功的,怎么容珏的气息,她毫无所觉……那只有一个解释,眼前这个鬼见愁,武功远在她之上。 容珏清冷的凤眸流光溢彩,闪烁着清亮冰冷的华光,只听他那阴柔魅惑的声音低低响起,“祸从口出,愚不可及。” 说完,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姜琳琅,掉头便走。 暗红的袍子微扬起一角,像是月下幻化成人的妖孽,摄人心魄。 只是—— “你!”姜琳琅俏脸一红,被气的,跺跺脚,又想到自己无权无势,武功也不及这人,她向来是俊杰,十分识时务,只瞪着那颀长的背影,咬牙,忍了这口气。 小桥在一旁紧张无比,见此忙吁出一口气,“吓死奴婢了,郡主,这丞相是个危险的人物,您还是少招惹他比较好。” 姜琳琅一噎,“我可没招惹这妖孽哈!” “噗嗤——” 她话音才落,从另一侧梧桐树下走出一人,天蓝的袍子若隐若现,姿容出众,清朗风华,正是觉得宴会太闷,出来透透气的萧王齐睿。 姜琳琅瞪大眸子,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心里暗骂自己真是不知道汲取教训。面上却已经扬起得体灿烂的笑容,明眸微闪,福身,“萧王殿下。” “郡主不必多礼,你是父皇亲封的郡主,又是忠义之后,郡主的品级不低,无须这般拘束礼仪。”齐睿走到姜琳琅跟前,温声好脾气地道。 姜琳琅虽然对美男抵挡不住,但她还是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双眼像小鹿一样水灵,唇角翕动,声音轻细,“哦哦。” 见她还是这般,齐睿好笑,想着眼前这位南安郡主,人前的时候拘束怯弱,可是人后却活泼张扬,小动作小表情丰富多彩,他自是更愿意相信她的本性是活泼跳脱的。 “不必如此惧我,方才我并非故意偷听郡主讲话的。”齐睿唇角弧度始终上扬,笑容和煦。 闭了闭眼,姜琳琅唇角抽了下,果然还是被听到了,不禁尴尬地笑了下,“殿下见笑了……” 还是小桥觉着气氛尴尬,忙正色开口,“郡主,该回宴席上了。” 姜琳琅立即顺口接着,“恩,好!” 然后冲齐睿笑了下,“殿下,臣女先告退了。” 说完,不待齐睿发话,便脚下飞快,急急拉着小桥就走。 身后,齐睿眼眸流光划过,笑意深邃,忽而唇角一咧,便露出一个兴致盎然的笑容来,“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 “呼——小桥,小桥!”无聊且胆战心惊的寿宴结束后,姜琳琅便火速回府,一头栽倒床上,扯着嗓子唤着迟迟没进屋的婢女,毫无宫中时的淑女模样。 被她的大嗓门喊来的小桥,无语地走进来,先将姜琳琅习惯性蹬掉的鞋子摆好,再立在床边,看着毫无形象呈大字型躺着的某人,叹气,“郡主,奴婢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头饰还未取下,衣裳也未换,这般躺着不妥……” “哎知道了知道了,这都在自己地盘上了,小桥你就别碎碎念我了,你家小姐我快憋死了!”姜琳琅懒得手指头都不想动,参加皇宫的宴会,比她在山上蹲马步还要累。 想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妙龄美少女,一朝成了个女童她也接受了,好歹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小姐,上有几个兄长,下有一个弟弟,她本以为自己能当个米虫啃老…… 结果,一觉醒来,床前便跪着哭哭啼啼的婆子和丫鬟们,告诉她,她这具身体的爹爹,娘亲,兄长弟弟,满门都死于烽火城那场战役中,说是大将军与几个少将军誓死守城,她娘亲虽是文弱女子,却忠贞不屈,在丈夫和爱子们先后战死后,也抱着幼子殉情。 多么可歌可泣的行径,一家子死光了,就剩下姜琳琅这个病怏怏的女娃,因为染了风寒在京城养病没跟着家人去守城,所以幸免于难。 孤女,还是烈士之后,皇帝自是对她悲壮牺牲的一家人大加赞扬与追封,然后给她一个郡主名号便安抚了。 再然后,就是被送去钟秀山上拜师学艺,她爹是孤儿,而她娘亲的母家也没落,外祖双亲早年便亡故。 简单几个字形容她就是,举目无亲。 倘若留在京城,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好长大,但是远离京城去学武,倒是个避开纷争的选择。 这一走,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哪知道…… 十六岁这年,圣上却突然想起她这号人物,亲自派人传信命她回临安。 姜琳琅叹气,也不知这一回来,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按照她倒霉的人品,这一回来就得罪了了不得的人物,姜琳琅感到前路堪忧。 “小桥,你再给我说一遍,那鬼见……丞相大人的事吧。” 给读者的话: 虐这么久看看前期萌萌哒小郡主缓解下 470恶名,缘分 容珏,当今丞相。世人都道他性情暴戾嗜血,喜怒无常,手段残忍。稚子听其名字都会惧怕,十恶不赦之徒闻其名号也会生畏。圣上对他极为信任却又忌惮,朝野忠臣对其憎恶却无法,奸臣唯恐不能奉承讨好之。 民间传他是妖孽转世,有着颠倒众生的皮囊,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喜红衣,喜静寡言,喜奢靡排场。不喜女子。 “唔,怎么个不喜女子?”姜琳琅两条腿晃悠着,一只手拿着桃子在啃,听着小桥在那科普,不由对这一条起了兴趣。 小桥欲言又止,但念及姜琳琅惹是生非的本事,还是赶紧给她提个醒,道,“奴婢听说……皇上曾赐给容丞相美艳舞姬,甚至还金口玉言让丞相在自己后宫中挑个妃子之类的……但是,丞相不仅拒绝,还听闻……不管是皇上还是朝中大臣送来的,也不论是美艳舞姬还是小家碧玉民间女,甚至是世家女,丞相都统统送返回去。先前也有貌美的女子想着勾、引丞相,然后……然后……” 听到关键时候停顿什么的不要太讨厌,姜琳琅忙催促,“然后怎么了,快说!” 小桥抿了抿唇角,额角冷汗沁出,方支支吾吾地道,“然后……然后,丞相直接将那女子……扔进了狼窝中,任其被群狼啮成碎片!连,连骨头都不剩……” “呕——” 姜琳琅扔了手里的桃子,捂着胸口就干呕起来,脑海中满是那极其血腥的画面。 她勒个去——容珏这厮日后看着他,有多远就躲多远! 见姜琳琅面色青白,小桥不禁担忧,上前询问,“郡主,郡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姜琳琅忙摇头,而后再度倒到床上,哀嚎了一声,“小桥,你说我那日得罪于他,他会不会伺机报复于我?” 小桥默,半晌才道,“应该,不会吧!” 姜琳琅望天,“那看来他还是个小心眼报复心强的,哎,哎!” 与此同时的丞相府。 死一般沉寂之后,隐于桌案后的容珏背对着回话的属下,声音沉沉,如云雾中浸泡过一番般,“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属下额角冷汗淋漓,喉头咽了咽,眼中惧色微闪而过,垂首复道,“是。” “呵。” 只见容珏缓缓转过身,那张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却又带着男子的威慑霸气的脸上,徐徐扬起一抹冷嘲,不带笑意,“将人看紧了。” “是!”那名属下抱拳扬声应下,转瞬的迟疑之后,还是问道,“那,南安郡主对主人不敬,是否给她一点颜色……” “恩?”话音未落,便见容珏曲指轻轻敲着桌面,眉目如画,红唇轻扯了一个阴冷薄凉的笑来,“随她。” 那双阴寒的眸子里,却一闪而过某种情绪,一瞬又隐没。 姜琳琅带着小桥上街置办自己想要的摆件,走街上,听着两边吆喝声,她很是惊奇,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小桥看了止不住咳嗽提醒,“郡主,注意仪态。” “……”姜琳琅嘴角一抽,把玩着手上的糖人,不在意地摆摆手,“又不是在宫里参加宴会,要什么仪态?” 再说了,女人天生就是购物狂,购物的时候需要什么仪态! 小桥:“……”无奈叹气,感觉和自家小姐没法交流了。 “老板,这个怎么卖?”姜琳琅沉浸在自己买买买的世界里,乐此不彼。 老板看了眼她手上的糖人,笑呵呵地伸手就要说个数。 “让开,让开!”这时候两个面目冷漠凶悍的家丁走在前头,凶神恶煞地挥赶着街道两侧的行人。 姜琳琅顺着声音望去,便见街道两侧的百姓慌慌张张地开始收拾摊子的火速撤离。 她蹙了下眉头,感到惊奇,谁这么大排场,人还未至,架势就这么凶猛,家丁都这般的嚣张,只怕主子更加猖狂。 “是丞相!丞相出行……”她还没看清一排排家丁和侍卫身后的马车时,便听卖糖人的老板声音都抖了起来,仿佛是面临了世界末日般,恐惧,绝望。 丞相?姜琳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丞相是谁。然而等她回头,只见老板已经以逃亡的速度在朝一侧巷子跑。 “老板,你摊子不要了?”姜琳琅冲只顾着跑将摊子也扔了的老板喊了一声。 老板头也不回,脚下如生风,直叫姜琳琅这个习武之人看了都瞠目结舌。 “不要了!”摊子哪有命重要啊,“姑娘你赶紧躲起来吧!” 丞相出行,小儿都不敢啼哭,小贩都不敢做生意了—— 女子更是唯恐被不近女色的丞相大人瞧见! 只可惜,姜琳琅没领略过“丞相式恐慌”的威力,所以她只是不明所以且抱着好奇的心理,站在空无一人的路边,手里拿着个糖人,眼睛明亮地望着渐渐行驶过来的马车。 “小姐,我们还是走吧!”小桥和姜琳琅就不同了,她本就谨慎,更莫说对于容珏这个恶名昭彰的奸臣之相了。 她拉了姜琳琅好几下衣袖,后者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地立在那,看戏。 家丁看到街道摊子一侧还杵着个妙龄少女,一动不动地立在那。不禁恶声恶气地对她吼了一句,“赶紧让开,别挡着我们大人的道。” “这路又不是你们大人开的,写了名字了吗?凭什么叫我让啊?”姜琳琅声音清脆干净,不咄咄逼人,只带了几分冷静戏谑的反问,只叫人觉得她伶牙俐齿,却不会觉得讨厌。 家丁被噎了一下,有些懵,这还是头一回见有人敢在丞相的马车前造次吭声的,这女子非但不躲远点,还呛他…… 马车内,本在单手撑额,闭目养神的容珏在姜琳琅开口时便睁开了那双阴寒沉沉的眸子。 待听到她这话后,又想起手下汇报的有关她对他的那番言辞,不禁嘴角扯了扯。 车帘拉起,容珏勾了勾唇角度,目光顺着姜琳琅那张精致如画的面容,落到了她手里的糖人上…… 顿时,心里那点子鄙视一下升华为,嫌弃。 还真是,一如多年,从未变过。 “郡主,好口才。”也好胆量。 姜琳琅对于容珏的美貌仍旧是无法抵抗,默默看直了会,半晌露出一个灿烂的傻笑。 但是对上那双眼睛,她就开始发怵,忙挥挥手, “还好还好,丞相别见怪就好。那个——我先走啦,回见!” 最好别见了,害怕! 容珏目送那飞快离去,犹如一只鸟,自由,欢快的身影。眸光深邃,勾起一个恍若一现的笑来。 也一如既往,让人讨厌不起来。 后来的姜琳琅不会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她和这个人,就被写好了一段剪不断的缘分。 471看守,孕吐 姜琳琅又被禁在栖霞宫了。 再次回到这座宫殿时,她的心情格外复杂而又沉重。 宫人看到她,一个个面色凝重透露着警惕和小心翼翼,唯恐她再次逃了般。 轻衣倒是一如往常,恭敬细心,无微不至。 似乎料到了姜琳琅会逃走,也不意外她又回来。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皇上用整颗心去在意的人,费尽心机手段也绝不会放手了的。 “你听说了吗?奸臣容珏没有死!他又回来临安了,被咱们皇上抓住送往天牢了!” “没死?他……那娘娘她……”那不是娘娘先前的夫君吗…… 两名宫女一边打扫一边小声地议论,自以为没人听见。 轻衣端着点心猝不及防地出现,面色冷凝严肃,语气冷厉,“都不用做事了么?在这妄议主子,是嫌活得长了吗!” 她的声音一出来,两人便被吓了一跳,待看到是轻衣又听到她的呵斥时,当即面色一白,丢了扫帚就跪了下来。 “轻衣姐姐饶命……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不敢了!” “我们知错,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二人瑟瑟发抖地跪地道歉,轻衣只沉了一下气息,便无声地摇摇头。 “若有下次,自己去领罚。”她丢了这句话,便端着东西去寝殿了。 然而两人的对话却给轻衣心里留下了印象,郡主的夫君被关进天牢…… 她望着前面的宫殿,心里不禁担忧,难怪郡主又回来了。只是……皇上本就记恨着容珏,如今又夹了个郡主在其中,这公仇私仇一起,只怕不得善了。 然而伺候姜琳琅也有一段时日了,轻衣自认为还是了解姜琳琅的。 这个女子特立独行,认定的事不轻易改变—— 更莫说她和容珏的感情之深厚,若是皇上要处置容珏,郡主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若是从前,轻衣只觉得为了个被世人所不齿的奸臣弃荣华富贵无上地位的行为很傻,但现在看来,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大奸臣却冒着性命之忧,回到对他而言危险诡谲的临安来。 大抵,也是深爱着吧。 栖霞宫的守卫格外森严,兴许是齐睿不信任姜琳琅,担心她再次跑了,是以,哪怕是寝殿门口都是重重女影卫看守,而其他处,里里外外都是重兵把守。 姜琳琅倒是没有被完全限制自由,只是说,去哪里都会有四个武功高强的女影卫寸步不离地跟着。 哪怕木悠然在,姜琳琅也没办法逃出去。这就是齐睿的目的。 轻衣端着点心,女影卫拦下她,一一检查了托盘、点心,乃至轻衣身上,也一丝不苟地搜查,确认没有危险物品更没有任何传递消息的可疑之物,才被放进去。 叹了一口气,这样严苛的守卫下,轻衣心里都沉甸甸的,没法松口气。 皇上现在是除了他自己的人,真的谁也不信任了。 进了内殿,掀起珠帘,轻衣朝着坐在床边看医书的木悠然微微福身行礼,后者只淡淡地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继续看她的医书。 轻衣已经习惯了,打从第一面见到木悠然,她便知道这姑娘性情冷淡,只对身边之人加以笑容。 如今,阖宫上下,除了郡主,没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郡主,奴婢做了你爱吃的点心,尝尝吧。”恭敬地将托盘递出些,轻衣微抬眸瞧了眼床上兀自发呆的姜琳琅,小声恭顺道。 姜琳琅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看那点心,摇头,轻声道,“拿下去吧。” 她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 轻衣见她这般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禁心里着急,想要开口劝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倒是木悠然挑了下眉梢,手中医书翻了一页,“吃,为什么不吃?” 紧接着,在轻衣诧异的目光中,她依旧是一副冷冰冰毒舌的模样,嗤笑,“花的是他齐睿的银子,使唤的是他的宫人,不吃白不吃。” 说完,在轻衣复杂无言的面色中,她合起医书,纤细的手腕一抬,便接过了轻衣手中的点心。 递给姜琳琅。 姜琳琅可没有师姐这份淡定心思,她只要一想到容珏如今在天牢,不知会不会受苦,更不知道齐睿会如何处置他……一颗心就跟放在火上烤,热锅上煎似的难受。 半点胃口都没有地继续摇头,“我没胃口。” “你肚里的娃娃有就够了。”木悠然才不像轻衣,劝说?能动手就不说了。 将托盘塞到姜琳琅手上,木悠然起身,活动了下手脚,而后指了指轻衣,在后者有些忌惮敬畏的眼神当中,她睨着一双美目,淡淡开口。 “去将安胎药端来。” 听到木悠然的吩咐,轻衣忙应诺,“是。” 待她出去,木悠然先在殿内净了手,而后回到床前,手拿起一块点心,便往自己嘴里塞。 看着抱着托盘愁眉紧锁,一筹不展的姜琳琅,她揩去手心沾到的碎末,“你就将心放回去吧,再这么苦着脸,生出来的孩子也不好看。” 提到孩子,姜琳琅还是忌惮的。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隆起的小腹,半晌,还是抬手,捻起一块点心,有些机械地往嘴里放。 从前觉着无比美味的东西,一瞬间叫她感到味同嚼蜡。 她眉心蹙了蹙,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味涌上来。 “呕——” 她才吃了半口点心,便尽数呕出来了。 小脸煞白一片,眉头紧锁。 离得最近的木悠然惊了一下,而后淡定从容地将她手中的托盘抽走,手搭上姜琳琅手腕,一只手替她拍抚着后背,同时对着外头唤道。 “来人!” 听到召唤的女影卫立即进来了一人,待看到被木悠然半搂着,俯身对着地上的痰盂干呕不止的姜琳琅时,吓了一下,面色变了变。 “只是孕吐。去,拿些酸梅子来!”木悠然指挥着女影卫倒了一杯清水,喂给姜琳琅漱口,而后对其吩咐道。 孕吐。女影卫闻言松口气,忙去寻酸梅子了。 姜琳琅这一孕吐,折腾了大半晌,最后难受得眼睛泛红,木悠然给她扎了一针,才昏昏沉沉睡去。 472药粉,受刑 齐睿闻讯赶来时,姜琳琅已经昏睡了一个时辰了。 木悠然守在床边,听见脚步声,举目望向门口,见是齐睿,面色冷淡地收回视线,宛如一座冰雕美人。 轻衣忙行礼,齐睿摆手,示意她别出声惊动了床上睡着的人。 “死不了。”见齐睿关切询问的眼神看向自己,木悠然手里的医书敷衍地翻了翻,红唇一扯,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来。 这话一出,轻衣和阿全的脸色都变了变,前者是恐慌后者是愤怒。 而身为九五之尊,齐睿却面不改色。 “有劳。”他不冷不热地说着,视线便落在姜琳琅身上,她眉心笼罩着一股即使睡着也解不开的忧愁,面色煞白,眼下青黑,瞧着甚是让人心疼。 木悠然轻轻“啪”地一下合上了手里的医书,起身,往前一步,挡住了齐睿看向姜琳琅的视线。 她眉眼冷淡,唇轻抿,眼眸里闪烁沉淀着幽暗的冷芒。 “借一步说话。” 出了门,木悠然转过身,美目冷冷地直视身后的齐睿,“我师兄他们在哪!” 闻言,齐睿微微一笑,“朕不会动他们。前提是,你别轻举妄动,意图带琳琅出宫。” 这个人! 木悠然咬唇,“我就知道你不会遵守诺言放他们走!” 试问,好不容易抓住容珏,齐睿如何能放过容珏一党让他们养精蓄锐威胁他?这几天,她一点消息都收不到,便知道,就连师兄等人估计也是被囚住了。 “看来你果然有什么特别方式联络他们。”齐睿风轻云淡,眼眸锐利。 木悠然闻言,眸光一闪,“你想怎么样?” 她的确是有特殊之法——其实就是一种特殊的药粉,她为了不和木霄失去联络,将无色无味的药粉洒到了他常穿的衣物上,这种药粉遇水也不会消失。 而她有一种蜂鸟,会寻着这种药粉的气味追踪。 然而,她的蜂鸟飞出去不到一个时辰便回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木霄根本就没出临安城! “很简单,琳琅留下,你师兄就可以平安。反之不然。”齐睿负手,转身,走了进去。 木悠然气得银牙一咬,“卑鄙!” 她担心起木霄几个的安危来,但同时又深信,以木霄他们的身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最要紧的是如今容珏的情况,她看向殿内,如果容珏有个好歹,琳琅定然不会善了。 天牢。 “啊——” “别打了,别打了——” “……” 惨绝人寰的叫声从不同的牢房内传来,唯独关押重犯容珏的那间内,被刑罚的人,一声不吭。 只有行刑的狱头一鞭又一鞭子的鞭笞。 “呵,狗贼好硬的骨头!”刑部尚书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悠哉地喝着茶,欣赏着被狱头一鞭鞭打得皮开肉绽也不喊叫求饶的男人。 眯着眼,满是快意地咬着牙道。 容珏像是不知道痛般,明明浑身都是血痕累累,却一言不发,只一双冷厉阴寒的眸子看向坐在那的人。 眼里是睥睨而又不屑的轻嘲。 “瞪我?给我挖了他的狗眼!” “大人!”一旁的狱头忙叫了一声,行至刑部尚书跟前,压低声音,“这可是皇上下旨没有他旨意不能处置的要犯……您现在擅自用刑已经是冒大不韪了,若真挖了双眼……” “混账!什么擅自用刑?本官这是替皇上出气,替百姓出气!”这刑部尚书曾是顾盛昌一脉旁系,效忠齐睿,与容珏有仇。 是以,善用职权,待得知容珏被关押天牢,便迫不及待地过来刑罚泄恨来了。 曾经高高在上的那个连皇族都不放在眼里的丞相容珏啊,再厉害不也还是身陷囹圄?成了阶下囚,成了任他打杀的卑贱囚犯! 心里恨意一点一点被折磨对方的快意取代,这尚书起身,拿过一旁的火盆中的铁锹,看着烧得火红的铁锹,眼里闪烁着恶意的笑来。 走到容珏跟前,望着容珏那几无完好的一身皮子,目光落在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不禁抬手。 “啧啧,真是一张令人惊艳的好皮囊——你说,本官是毁了你的脸呢?还是——命人直接来毁了你呢?” 说着,刑部尚书似是觉着后一个主意很棒似的,突然发笑,而后看着容珏这张脸,抬手逼迫对方看向他,手钳住容珏的下巴,目光变了颜色。 容珏看到这个眼神,一直隐忍不发的那股子杀意再度涌上心头,他赤红双目,这个眼神,和当年那个险些侮辱他的男人,一模一样。 他咬牙,调动体内的真气——齐睿给他喂了封住武功的药,他强行突破,面色痛苦。 “多美啊,可惜是个男儿身,不过没关系,本官——不介意呢。这样好看的脸,不知道玩起来,会不会……呵呵呵呵——” 刑部尚书像是魔怔了般,笑得格外瘆人,一旁听了这话的狱头,不禁面露惊骇之色。 天!尚书大人疯了不成,居然想…… “滚!” 容珏恶心得不行,被人钳住下巴,这样的屈辱和这样恶心的眼神,多少年不曾见过?若是以前,他就是死也不会受这份屈辱。 可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是被娘亲用性命救回来,是一个女人的丈夫,一个未出世孩子的父亲,他不能死! “你在做什么!”这时候,门口出现一名身影,惊骇尖利的声音吓得刑部尚书手里的铁锹直接掉地上,烫得他抱着腿跳脚痛呼。 来人却是姜琳琅。 她不顾怀有身孕,急急忙忙冲进来,瞪大美目,见状,忙到容珏身前,看着血肉模糊的一身,几乎要晕倒过去。 怎么会这样…… 她咬着牙,眼泪在眼眶中打着圈儿。 这是她的容珏吗? 被这般鞭笞折磨,方才若不是她出现及时,只怕是……那个畜生就要对他做那般羞辱之事! “别哭。”容珏看到姜琳琅,更为惊讶,但看到她咬着唇唇上染血红着眼的模样,心里便跟着疼了一下,身上的伤口不曾叫他感到痛楚。 可她一哭,他便身心都疼得厉害。 473狠厉,退让 姜琳琅听了这两个字,眼泪却是凶猛地往下掉。 她伸手,想要抚摸他,却又不敢触碰,担心碰到他身上的伤口。最后,她只能轻轻地用颤抖着的双手一点点将他凌乱的头发捋到耳后。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她,要不是她,他也不会被关押起来,更不会受到这样的折磨。 姜琳琅泣不成声的道歉,听得容珏心肝俱裂,他动了动手腕,可是药物的作用,使他现在虚弱得如同废人。 就连伸手替她擦眼泪都办不到。 “琳琅……”齐睿进来,不由面色复杂,瞪着一旁见了他忙跪地的刑部尚书,眼眸寒冷,“谁准你动用刑罚的!” “皇上……臣也是……”刑部尚书没料到齐睿会来,再看姜琳琅,他不禁心里一凉,这女人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杀意! 姜琳琅转过身,看到地上的鞭子和烧红的铁锹,咬着牙,捡起铁锹,在刑部尚书求饶恐惧的目光中,几步走过去。 “郡,郡主……饶命,饶命啊!” “你该死!”姜琳琅咬牙,美目都是杀意,毫不犹豫地提起落下,手中的铁锹径直朝着刑部尚书的胯部那物初,狠狠落下。 “啊——” 惨绝人寰的叫声与皮肉烧焦的滋滋声令人头皮发麻。 狱卒吓得瘫软在地,地上一片尿渍。 齐睿眸子微缩了下,看着面无表情就毁了别人子孙根的姜琳琅,从那张脸上双眼中,竟然看到了容珏的几分狠厉来。 从前就是伤个人都会心里不安的姑娘,如今为了另一个男人,会杀人,会折磨人。 但是不得不说,即便这样,齐睿还是放不下,甚至,嫉妒,深深嫉妒能得到姜琳琅这般十分在意百倍维护的容珏。 姜琳琅将手里的铁锹一扔,看着地上面色青白惨叫着打滚儿的刑部尚书,她脱力地松下双肩,眼里晃了晃。 “贱人——”刑部尚书痛得目呲欲裂,挣扎着要起来扑向姜琳琅,“我跟你拼了!噗——” 然而,在他动作时,齐睿已经一脚踢起那铁锹,铁锹飞起,尖锐的顶端贯穿了刑部尚书的心脏。 鲜血喷洒,男人不敢置信地回头望了眼齐睿,不甘地倒下去。 姜琳琅身上被溅到了血渍,她只面目表情地掀了掀眼皮子,对于面前死了一个人,不为所动。 曾几何时,她因为见到容珏杀人吓得噩梦连连。 “齐睿,我说过,不能动容珏。”她抬眸,直直望向齐睿,语气凉薄,轻扯了下嘴角,“你是不是以为,拿那么多人性命要挟,即使你杀了他,我也不能做什么?” 齐睿眸光一闪,“琳琅,这不是我的意思。”他没有下旨对容珏用刑,就是担心姜琳琅看到了更加疏离厌恶他。 “可你也没阻止。”姜琳琅眼角红了,“我告诉你!如果他死了,我会毫不犹豫地随他而去!我,说到做到!” 这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抚着自己的小腹,“我们一家三口,天堂地狱,绝不分开!” 她的态度那么坚决,只要容珏死了,她也会赴死。 齐睿几乎是站不住,他微微后退两步,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她的孩子,她的师门,她的好友,她的仆从,加起来那么多人的性命,都不足以让她从中选择吗! 为了一个容珏,她什么都不要,连命都可以不要。 不管齐睿心里怎么想,姜琳琅转过身,飞快拿出木悠然给她保命用的药,不管不顾地倒出来,手抖着,喂给容珏。 容珏别了别头,语气轻柔甚至含着一丝笑——对于她方才的言辞举动,他心疼之余却是感到,无比的幸福满足。 “又不是糖豆。”这药珍贵,她现在怀有身孕,合该自己留着。 “你还有心思讲笑!”姜琳琅吸了吸鼻子,没了先前对敌人的冷厉狠绝,只有对于丈夫的娇气还有温柔担忧,“疼不疼啊?” 说着,语气又哽咽起来。 “不疼,别哭了。”容珏有些无奈,对于怎么哄女孩子开心,他着实学不来。 这么多伤口,怎么能不疼? 姜琳琅掉金疙瘩掉得更狠了,她哭得身体跟着一颤一颤,抽抽搭搭的样子格外可怜。 鼻头红红的,她摇头,“没哭没哭,不是我要哭了,是眼睛自己忍不住……” 这般孩子气。 容珏忍俊不禁,天牢里阴暗潮湿,夫妻二人却温馨非常。 齐睿看在眼里,手握成拳,心里密密麻麻的疼起来。 不甘,嫉妒,恨意,交织一起。 “琳琅,跟我回去吧。”但是他出声,还是温润如玉的那个他,对心爱之人总是这般温柔不带脾气。“人你也见到了,我们回去吧。” 他的声音里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恳求,琳琅醒来便央求着要见容珏一面不然不肯进食喝药。 无法,他只能应允,本想着见到容珏还好生活着,她心安了,就会乖乖待在皇宫,不管是为了容珏被迫还是如何,她都会妥协…… 哪知道,却是被刑部尚书这个蠢货横插一手,将事情弄到如此地步。 姜琳琅侧了下眸,面容淡了下来,“我不走。” 她说着,目光温柔又疼惜地看着伤痕累累的容珏。他在哪,她就在哪。 只是两天,他便被折磨成这般,这让她怎么安心离开? 齐睿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抿紧了唇,眼里酝酿着风暴,声音冷冷地道,“传朕口谕,将罪犯容珏单独收押,不得用刑,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如违此令,一律处死!” 狱卒吓得浑身一震,跪地领旨。 “琳琅,天子金口玉言,这下,你该相信了?”齐睿语气温柔缓和下来,带着几分妥协几分无奈,道。 天子金口玉言,但是帝王心难测,齐睿已经食言过了,他对容珏的仇恨杀意太深,无法消除。 她怎么敢相信他? “琳琅,我已经退步了。”齐睿语气沉了一分,目光阴狠地看着容珏。 容珏冷淡平静地与他对视。 “乖,回去吧。”看了眼姜琳琅的肚子,容珏嘴角轻柔地勾了勾,语气温柔地哄道。 474野心,传言 目送姜琳琅回到栖霞宫,齐睿便被急急请到了御书房。 “皇上,西国兵马驻扎在边关,虎视眈眈呐!”朱劲松陈清利害,“西门寒放出谣言,说皇上谋害南国与东国两国君王,还派人追杀他——甚至是将可号令天下的传国玉玺占为己有……扬言要替其他两国讨回公道,不肯撤兵……” 齐睿闻言,面色愈发凝重起来。 西门寒为何没死? “朕知道了。”他抿着唇,“爱卿可有何妙计?” 他审视着朱劲松,目光如炬,似在考验这个肱股之臣,够不够资格。 朱劲松顶着莫大的压力,面色微微一紧,随即却语气一沉,道,“皇上,此事非同小可,若任由谣言下去,只怕人心动荡,且,东国与南国虎视眈眈,一旦联合…… 老臣以为,应当与西门寒先进行协商,他既然是被容珏怂恿来的,自是听信了容珏蛊惑之言,只要皇上将‘误会’澄清,讲明此事都是容珏所为……此事不难解决。毕竟,西门寒的精兵再厉害,也不能同我北国强悍的兵马对抗。” 他的话乍一听没毛病,但齐睿却拧起了那双清远的眉。 澄清误会? 呵。 只可惜,他那日压根没有打算放过西门寒,如何澄清?西门寒没死,就是个无穷的祸害,西国与北国也就不死不休。 他到了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行事还是不够万全与冷静,若是他足够冷静,就该更加缜密,绝不留活口放虎归山。 不过…… 既然西国已经交恶,而东国南国又虎视眈眈,不如,他彻底将这隐患给除去。 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可以发兵,各个击破的契机。 传国玉玺。 好似所有问题又回到了最初那个关键物——传国玉玺上,从他父皇,母后,舅舅起,他们一辈子争夺的传奇之物,到死都没能见上一面。 而如今,他想,冥冥之中,或许有什么在指引着他,注定了要做的一件事。 “你秘密传旨闻人晟……”齐睿眼里划过一丝狠厉光芒,里面有野心燃烧的火焰闪烁而过,他轻启唇,对着朱劲松,开口吩咐着。 朱劲松听着,心里震惊不已,面上的神色也渐渐变了…… 皇上这是要…… “是!老臣定不辜负皇上所托。” 朱劲松心里却涌起一股豪情壮志来,那是从前官场上安逸浮沉几十年不曾有的一种豪迈。 他想,皇上也并不只知道儿女情长,至少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有着果决与谋略的。 望着朱劲松离去的身影,齐睿抿紧唇线,想起离开天牢前,容珏那个微妙诡谲,掌握一切的笑容来。 那个人,当真是将一切都算进去,只为了逼他走出这一步? 呵,容珏啊容珏,你个疯子。 狠狠地捶了下桌子,齐睿起身,独自一人走出御书房,朝着天牢的方向,只带了两个影卫,他想,有些事是要单独谈一谈了。 再说闻人晟,他现在很是无语。 站在将军府前,他看着眼前关上的大门,听着外头叽叽喳喳热闹的声音,回眸,对上管家戏谑忍笑的面部神请时。脸色黑了。 管家见状,忙收起笑,正色地咳了声,在闻人晟的眼神杀示意下,一本正经地对着外头很有毅力的人回话道—— “金小姐,我们将军真的不在府上,您还是先请回吧。” 是的,闻人晟这两天不敢出门…… 原因就是门外那个死缠不放的小姑娘金多金。 自打他城门前伸手救了她一命,这姑娘就赖定了他这个“救命大恩人”,每天过来送零食送金子,说是要报恩。 闻人晟:……你别来烦我就是报恩了,谢谢。 一根筋的小姑娘体力惊人,毅力更是惊人,每天都过来,站在门口就喊给他取的外号,清脆软语地说着今天又带了什么什么甜食糕点…… 起初,闻人晟还是出来见一见的,但是这姑娘一见到他,就跟小奶狗见着骨头似的,眼睛亮晶晶地跟着他,他去哪,她也跟着去哪。 实在是,令人头疼。 先前传言就很令闻人晟无奈了,这下,临安城内,都知道金府上金疙瘩的金小姐和铁血冷面大将军闻人晟……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了。 对此,一个当事人是避之不及感到十分困恼,另一人……却毫不知情似的。 闻人晟不禁想咆哮:你一个姑娘家不爱惜自己名声吗!没听见外头怎么传我们吗! “管家伯伯,那你开个门,我抱不动了……你将今天的杏仁酥、糖人拿进去,我就回家啦!” 脆生生的女声有几分失望地响起,但是声音依旧甜脆动听。 光听这脆生生的声音,管家就心软啊—— 不为别的,就冲这么多年了,他们将军总算有个“红颜”的苗头了,他就喜极而泣,恨不得立即打开门欢迎未来将军夫人进门啊! 可是,他不敢! 将军的眼神能杀死人。 “将军,要不……”管家心想,就将军这个冷淡的性子,哪家姑娘都能给吓跑,好不容易有个胆子大脸皮厚点的,将军还避之不及……这是什么道理。 闻人晟一个眼神杀过来,将管家剩下的话给噎了回去。 “你去拿。”他看了眼大门,随后转身,还是松了口。 等闻人晟转身走了,管家抿嘴偷乐,然后等了一会,打开门。 金多金抱着一堆零嘴儿,看到管家出来,笑得很是讨喜,“管家伯伯!” 管家笑眯眯地走出来,看到这么灿烂甜甜的小姑娘,态度也不由得变软。 “金小姐,东西给老奴吧!你拿了一路,肯定手酸了。” 说着,伸出手。 金多金闻言笑嘻嘻地将一大包吃的递给管家,眼睛还张望着将军府里头,有些失落地低了低眸子。 “大块头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还说当面道谢的呢!”说着,她摸了摸脑袋,“我爹还说要带我登门道谢的!” 管家心里门儿清地笑了:好哇好哇,最好是带着媒婆上门,两家把婚事也给定了! “好嘞!老奴回头就跟将军说,他肯定高兴!” 没走远的闻人晟:…… 475军队,卑微 仁寿宫内。 “吱呀——” 顾明珠眯着狭长的凤眼,对于眼前突然打开的大门,迸射进来的阳光感到几分不适应,眨了下美目。 见怪不怪地看到身穿龙袍独自前来的齐睿。 她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倾泄的长发披散着,一缕贴着面颊,愈发衬得那尖尖的脸蛋巴掌不到的样子,日渐消瘦使她那双眸子显得更加漆黑而大。 “从前对我避之不及的睿表哥,如今倒是转了性了。”她语气凉凉地道。 身上艳丽的裙子铺展着,坐在冰凉的地上,似乎这个姿势就一直没有变过。 “听说欧阳烈生前曾送你一支秘密军队。”齐睿开门见山,对于顾明珠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清缓而语。 男人居高临下,在顾明珠几步之外背光而立。 顾明珠却面上浮起一层猖獗狠笑来,“这都瞒不过你。” 却是不需要试探和审问,便自己承认了。 齐睿闻言眸子里乍现一缕幽光,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怎么调动?” “呵呵——”顾明珠咧嘴笑得阴森诡谲,长眸一扬,眉梢寒霜覆盖,讥诮难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留着她的性命,不就是觊觎着那支军队吗?她又不傻,岂会将这保命的护身符轻易交代出去。 “你可以不说,我会将你交给南国现任新君,想必,他会很高兴见到你。”齐睿不紧不慢地笑开,那永远温润的面孔上,满是顾明珠陌生的凉薄阴鸷。 顾明珠面色“唰”地一下就变了。原先苍白如纸的面容更是青白得厉害。 她眼里的讥诮笑意敛去,只剩下满面寒霜阴戾。 之所以一直安分守己不动,顾明珠除了豁出去无所谓之外,还是怕,南国王室那群恶心暴戾的畜生—— 她杀了欧阳烈,回去不会有好果子吃。但在此之前,她用血腥凌厉的手段剿杀南国王室子弟,将一干人得罪了干净。 如今她大势已去,仅凭着一支欧阳烈秘密培养的人数并不足以抗衡王室的军队,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那些人,对她恨之入骨,恨不能将她扒皮抽筋,生吞入腹。她只要想起现任南王——那个曾经觊觎垂涎她美貌,却被她用簪子狠狠地扎了一只眼睛的暴戾男人,便身子经不住地抖了一下。 他那剩下的一只眼,死死地瞪着她,眼里灭顶的恨意,只要回想起来,都是噩梦。 不,她不能被交到南国那群人手上! 她不怕死,但是她不想生不如死! “齐睿,你可真狠。”想着,顾明珠手不由自主地扶着自己的手臂,迫使自己不颤栗发抖,咬着银牙,抬眸死死地瞪着眼前出言威胁她的男人,用力到口中都有血腥气,还不解恨。 对于顾明珠怨怼毒辣的眸光,齐睿只是淡淡地眨了下眸子,“只要你听话,我不会杀你。” 他也分不清,对于顾明珠这个曾经黏着他死缠烂打的表妹,到底是憎恶多些,还是不舍多些。 她做了那么多错事、恶事,本该被处死。但他看着她眼里,倒映着的自己的模样,何尝不是满身罪孽,一手血腥? 留着她,像是警醒又像是一种对过去死死不放的追念。 他也怕,如今变得面目全非的自己,身边可还会有人真心效忠与关心他。尽管,顾明珠现在恨着他,但他却有个可以说话的人。 真是复杂古怪的情绪。 “你母亲拼命也想让你活着,如果不想生不如死,就乖乖配合。交出军队。”齐睿说着,转过身,举步。 “你会后悔的。” 顾明珠语气轻飘飘地,带着某种诡异的断定,声音如珠玉罗盘,她抱着手臂,目光阴森森黑漆漆地目送齐睿离去的背影。 只说了五个字。 你会后悔的,后悔没有杀了我。 她心里补充着,闭上眼,缓缓往后靠去。 齐睿脚步没有顿下,相反,加快了步伐,离开了。 …… “琳琅,斗斗这几日都没精打采的,想来是想你和皮皮了。”齐睿离开仁寿宫后,便回了龙銮殿,抱着闷闷不乐的斗斗去了栖霞宫。 彼时,姜琳琅正恹恹地坐在窗前,出神。 大概是很久没有出门,她的脸显得雪白剔透,带着几分病态憔悴的白。 木悠然去给她拿药了,她便一个人坐在窗前,皮皮跳到她腿上,小短腿轻轻扑腾着,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力,却未果。 听见齐睿的声音,再看到一母同胞的兄弟,皮皮耳朵都竖起来了,红红的一对眼睛滴溜溜转着,冲窝在齐睿怀中耷拉着耳朵和眼睛的斗斗吱一声。 斗斗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很没有精神地又耷拉着眸子。 姜琳琅像是没听见齐睿说话般,只望着外边青葱的树木发呆。 七天了。 不知道容珏好不好。 肯定是不好的。 就算齐睿下旨不刑罚,那天牢也不是人住的地方,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不给他沐浴换衣,定是心中极为不舒服的。 还有伤势,也不知痊愈了没。 更是不知道,能不能吃饱。 这几日孕吐得厉害,听人传话说,她吃什么吐什么,到后来,几乎是闻到油腥味就开始反胃干呕。整个人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着。 齐睿很是担心,命御膳房换着花样给她做不带油腥又能可口的膳食,就为了能让她吃进去一些。 得知害喜的孕妇都喜爱酸酸的梅子,他命搜罗来许多不同品种酸酸脆脆有利压制孕吐的梅子。可是她还是在消瘦着。 她也不快乐,比之前更加沉默寡言,经常是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不动不说话。还是木悠然强制拉着她起来散步,说为了孩子健康必须运动运动,才肯移步。 齐睿在姜琳琅面前蹲下,仰头痴痴地望着她的脸,目光里满是心疼与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无奈。 “琳琅,你说说话,笑一下,好不好?” 姜琳琅还是不动,面上毫无波澜,好似聋了般,听不到他的声音。 “你看,斗斗和皮皮陪你,你要是不喜欢我在这,我就出去。但你别这么坐着不说话好不好?” 他一个帝王,却蹲在一介女子面前,用卑微乞怜的姿态,语气恳求地哄着她。 476疲惫,打气 姜琳琅双眸缓缓眨了一下,仍旧没有看向齐睿,只是哑着声儿开口,“你累吗?” 你累吗? 齐睿一时不解,滞了一瞬,而姜琳琅望着窗外春去夏来的景色,眼里或明或暗,“我在想,被爱的人都如此疲惫不堪,偏执地去爱的那个人,该有多累?齐睿,你累吗?” 这么强求着一个得不到的结果,勉强着所有人,难道不累吗? 这个问题,叫齐睿一时语塞,被爱的人都疲惫不堪,他的爱,在她这里是负担是毒药…… 而他,却一厢情愿,誓死不肯放手。 “累。”他声音微哽涩,但语气却带着坚定,眼眸直直地锁定姜琳琅的面容,“但比起看不到你,累又如何?” 只要她在他身边,不管等多久,不管付出多少,他都愿意。他相信,迟早有一日,她会被他感动。 话音落,便见姜琳琅无声摇头苦涩一笑。 “执念。” 到底还是执念。真心喜欢和爱一个人,怎么会这般累人累己?说到底,还是因为得不到的执念在作祟。 齐睿痴痴地望着面容冷淡平静的女子,心中忽而想到,她眼里有山水有花草有天空有美景,唯独,没有他。 “我还有些事,明日再来看你。”他起身,几乎是挤出一个很假的笑容,强自冷静淡然地说着,而后也不带走斗斗,转身便离去。 木悠然端着药碗进来,恰好与转身面色落寞又阴沉的齐睿打了个照面,只一瞬便收回了视线,步伐往前。 心底叹气:这也是个为情所苦的可怜人。 但可怜之人又有他可恨之处。 姜琳琅闻到熟悉的药香味,眸子转过来,“师姐。” “喝药。”木悠然瞧见她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就来气,不禁语气也沉了沉,拉着脸,“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若是将来孩子出世是个病秧子,看你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每当木悠然这般说,姜琳琅都会感到愧疚,她垂眸,手轻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对于这个孩子,她满心亏欠。 他来的时候,她正沉浸在失去胞弟的痛苦中,忽略了他。等他在她肚子里慢慢长大的时候,她又因为容珏寝食难安。 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接过木悠然手中的药碗,苦涩无比的药,被她一饮而尽,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师姐,对不起。” 她心知,木悠然担心她关心她,但是却无法做到全然安心地养胎,安安心心地吃喝睡。 她的丈夫,身陷囹圄,吉凶未卜。她被迫留在冰冷森严的皇宫中,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和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木悠然搬来一张凳子,在她身旁坐下,也望着窗外,叹了一声。 “你对不起的是自己和孩子。”她的师妹心地善良侠义,总是为了旁人牺牲和委屈自己。 “大师兄他们现在何处?”姜琳琅侧眸凝望木悠然淡然绝美的脸,轻声问及自己的师兄们。 木悠然抿了下唇,眉梢闪过一丝阴霾,嘴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口吻,“反正很安全,你就别操心他们了。” “你撒谎。”姜琳琅盯着木悠然的眼睛,轻摇着头,语气肯定,“师姐,你骗不了我。他们,是不是被齐睿抓起来了?” 被姜琳琅一下子拆穿,木悠然也不尴尬,只是别过眼与她对视,无奈地叹了一声,“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要是不这么冰雪聪明,也许就少很多烦恼了吧。 她想着,还是带着几分忧愁地将事情告知了姜琳琅。虽然不想她担心,但木悠然也不希望姜琳琅胡思乱想。 “我去找他。”听完木悠然所述。姜琳琅眉头一蹙,当即起身,便要去找齐睿。 木悠然呵斥:“站住!” 姜琳琅脚步顿住,回头看着木悠然。 “你不能去。”木悠然严肃地摇头,“他等的就是你去求他。琳琅,你不能去。” 齐睿抓木霄等人,一来是怕他们轻举妄动,但最重要的却还是用他们来要挟琳琅。正是因为知道齐睿的心思,木悠然才不想叫姜琳琅知道师兄们的情况。 身边人的安危是姜琳琅的软肋,而她有软肋,便是给了齐睿要挟囚禁她的机会。 姜琳琅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她咬着没有什么血色的唇,这几日害喜得厉害,以至于她瘦得像个纸片人似的,那单薄的肩膀轻轻僵了下。 “可我也不能置他们不管……” “你若真想帮忙,就什么都不要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只有齐睿意识到,师兄们的存在并不能逼迫你退让,他才会放了他们。”木悠然肃着小脸,眼里闪烁着惊人的幽芒,“而这样,容珏的性命你才保得住。” 几乎是木悠然话音一落,姜琳琅双肩便轻卸下来,她眼眶一红,酸涩难掩。 “师姐……”她心里都明白的,师姐必然是担心极了大师兄的安危,可是她却什么也不做,守着她,替她养胎,照顾她。 甚至是不肯让她向齐睿低头求他,不希望她左右为难,保不住容珏。 “别哭了。这么看着我,我都以为你爱上我了。”木悠然嫌恶地拍了下自己的手臂,将鸡皮疙瘩拍去似的,道。 随后她走上前,抬手在姜琳琅肩上轻轻拍了下,“我对大师兄他们有信心,他们武功高强,脑子也不傻,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尚且如此,那你更应该相信容珏——他那般算无遗策的人,对你占有欲这般强的男人,如何会甘心赴死?” 木悠然身为旁观者,看得自然是要比姜琳琅这个深陷局中的人要冷静理智的多。 不说旁的,就凭容珏能够假死避开耳目,又能煽动西国举兵来犯——还有那至今没有现身的传国玉玺,木悠然就心里有底。 “恩,我听师姐的。”姜琳琅听木悠然冷静理智地分析,心里稍安,点点头,面上有几分放松来。 “对了,几日后便是誉王与顾小姐的婚礼,届时,齐睿应该会带你出席。” 给读者的话: 今天加更!!!论文总算写出来了就是导师还不联系我修改…哭泣 477婚嫁,迎亲 木悠然话锋一转,提到了齐磊和顾明兰的婚礼。 姜琳琅闻言先是楞了一下,随后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有几分抱歉地道,“瞧,我真是,险些将这事给忘了……” “不怪你。”木悠然出声,在姜琳琅以为木悠然要安慰她是忧心容珏又闭门不出情有可原时,补了一刀,“孕妇难免犯蠢。” “……” 很好,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毒舌。 被木悠然怼了一下,姜琳琅反而心里一扫阴霾,难得有了几分笑容。 “先前还觉着不能参加明兰的婚礼感到遗憾,现在……既然我还在临安,自然是要去祝福她的。”姜琳琅语气温和,神情也带着几分由衷的祝福。 那日,齐睿拿顾明兰要挟她,并且当着齐磊的面揭穿了那次明兰落水的实情,原以为会给这对即将成婚的未婚夫妇造成阻碍。 却不成想,齐磊丝毫不介意,反而愈发怜惜顾明兰的处境。 那晚,她看着顾明兰第一次不顾自己世家小姐名门淑女的礼教规矩,扑进齐磊怀中泣不成声,齐磊动作笨拙,神情却温柔地轻拍着顾明兰的背。那眼里的情意,是做不了假的。 她便知道,明兰替自己选了一门好婚事,一位顶天立地并且珍她爱她的好夫君。 因为齐睿的命令,她除了栖霞宫哪里也不能去,而明兰和多金更是不被允许进宫探望。算起来,自那夜纷乱分别后,也有半月未见了。 “那么,齐睿也会让我随行。”木悠然却是抬手轻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垂了眼睑,食指指尖轻点了点红唇。 沉吟一声。 “师姐是想……”姜琳琅见木悠然这模样,心思微转,便猜到她是想在那天做些什么。 “你放心,我有分寸。齐睿已经怀疑我了,想必也猜得到我会在婚礼上动作。”木悠然说着,“不过,我自有办法能找到木霄他们。” 她说这话时,眼里划过一丝光芒,带着几分狡黠和自傲。 见状,姜琳琅便没有多问,“需要我配合时,一定要开口。” 她知道师姐不想她参与其中。 “恩,你最大的配合呢,就是让齐睿那天盯着你一个人,哪也别去就成。”木悠然咧嘴,露出一排白牙,只要齐睿那个人精不在,其他人,不在她担忧的范围内。 姜琳琅闻言,抿着唇,点点头。 七日后。 “琳琅,进去吧。”齐睿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姜琳琅的马车前,伸手,但姜琳琅已经扶着木悠然的手轻松地下了马车。 他自然地收回手,指着挂着大红灯笼,格外热闹和喜气洋洋的别苑,眼里也多了几分笑意。 “我就在门口,有事唤我。”行至新娘子屋门外,齐睿自然停下,抬眸看了眼女影卫,两人心领神会,在姜琳琅身侧寸步不离。 姜琳琅没有吭声,点了下头,便推了门,带着木悠然和两个影卫进去找顾明兰了。 原本齐睿是不答应的,但姜琳琅坚持,要作为娘家人来给新娘子贺喜梳发。 顾明兰一早便得到消息,知道姜琳琅要来,是以听见门开的声音,人便站了起来。 她身上穿着大红的嫁衣,凤冠霞帔,温婉清丽的面容一下便变得明艳动人起来。 一双眸子满是喜色,“琳琅!” 姜琳琅上前,看了眼屋内的小芙还有喜婆和一名家庭和睦的命妇以及一名梳头婆婆,视线落在新娘子顾明兰身上时,眼底也浮起笑意。 “恭喜你了,明兰,你今天可真美。” 顾明兰听了,面上红霞渐染,红唇轻弯,面上全然是即将嫁给心上人的喜悦和紧张。 “琳琅你来了我就心里有底了,我,有些紧张。”她说着,手都微微攥着,过往的那些年里,她从未奢望有朝一日会成为齐磊的王妃。 然而,这个梦,却成真了。 她要在今天,嫁给他了。 一想到齐磊,顾明兰整个脸都是笑着的,洋溢着幸福与满足。 姜琳琅看到好友这般,不禁点点头感到欣慰,“别紧张,我看啊,今儿你这般明艳动人,该紧张的另有其人了。” 她有意说这话打趣和缓解顾明兰的紧张,果不其然,话一落下,屋内便纷纷响起笑声来。 顾明兰脸上绯红一片,眼眸含着水,眨了眨,嗔怪地瞪了姜琳琅一眼。 “琳琅你!不许胡说!”说着轻跺了下脚,耳根子充血,眼眸闪烁,不禁想起昨夜婆子拿来的画册…… 瞧顾明兰面红耳赤,眼眸闪烁,娇羞又可人的样子,姜琳琅不禁笑开,摇头声音欢快了几分。 “行了,时辰也快到了,新娘子赶紧盖上红盖头,等新郎官来迎亲吧!” “是呢是呢,王爷迎亲的队伍估摸着也快到门口了呢!”小芙笑嘻嘻地接着话。 “小芙!” “呵呵,王妃别害羞,咱们都是过来人,懂得懂得。” 屋内欢声笑语,夹杂着姜琳琅偶尔几句轻快的打趣戏谑之语。 屋外,齐睿不禁勾了勾唇,眼里却有几分复杂。 琳琅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也不曾对他笑了。 听着里面即将成为誉王妃的顾明兰紧张又不乏喜悦的声音,齐睿忽然很羡慕自己的皇兄,他想,如果琳琅心甘情愿嫁给他……是不是也是这般小女儿情态。 她穿嫁衣,定是极美的。 “皇上,王爷迎亲队伍到门外了。”阿全的声音打断了齐睿的遐想。 他顿了顿,脚步一转,便出去见齐磊了。 齐磊骑在挂了红绸的高头大马上,一身新郎官的喜服,英朗俊容上满是笑容,咧着嘴,露出两排白牙,翻身下马,行至门前。 他脚步都有些紧张,显得很傻气。但那股子喜悦却很是感染人。 见到门前的齐睿,他拱手,“皇上。” 齐睿嘴角笑意微微下拉了一下,自那晚他拿顾明兰要挟琳琅后,皇兄便变了称呼,对他也疏离了不少。 掩去心头的几分苦,齐睿面上温润真挚,“去吧,王嫂在等你。” 齐磊面上笑意僵了下,不知该如何面对齐睿,于是,匆匆朝他拱了一下手,随后越过他,进门。 478喜结,连理 临安城街上一片热闹,百姓们纷纷出来观看这庞大的迎亲队伍。 誉王找了平西大将军来迎亲,迎亲队伍从街头至巷尾,新娘子的嫁妆也分外丰厚—— 据说这是姜琳琅和齐磊还有齐睿准备的。顾明兰自己孤女,自是没有这么多嫁妆的。 “那就是誉王啊!” “这顾家二小姐可真有福气,瞧瞧,虽说是个庶出,这顾家也倒台失势了,但是咱们誉王待她可一点都不轻待呢!” “可不是嘛!看这排场,瞧瞧誉王笑得那开心的劲儿,可见是极为喜爱这位誉王妃的。” “皇上还下旨册封了这顾二小姐郡主身份咧!” “这样啊!那可真是个有福的!不过这顾二小姐原也是皇上的表妹,这么说来,好像也挺合情合理的。” “当真是璧人一对了。” “……” 顾明兰听着外面百姓们或高或低的议论声,心里五味杂陈,但最终都化作幸福和感恩。 吉时到,新人拜堂。 热闹声中,姜琳琅不禁和众人一道鼓着掌,祝福这对情投意合的新婚夫妇。 顾明兰被喜婆和小芙扶着进了喜房,齐磊留在前厅宴客。 齐睿到底是皇帝,虽有心替齐磊挡酒,但众人哪里敢对天子不敬?而齐磊新婚之喜,挡也不挡住,来者不拒。 还是后来齐睿提醒他,别喝醉了误了洞房,才堪堪止住,忙收敛了。 金多金来到姜琳琅跟前,瞅了瞅她那边余光一直放在姜琳琅身上的齐睿,目光与其对上,忙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脖子,在姜琳琅旁边乖乖坐着。 皇上太可怕了,她再也不能将皇上同温润温柔这样的形容放在一块了……那晚上高高的城墙,黑压压的人,给金多金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或多或少还是带来了一些心理阴影的。 “姜姐姐,你还好吗?”她乖巧地坐在姜琳琅身旁,时不时给她夹菜,轻声问着。 姜琳琅温和地冲她笑了下,“我很好。你呢?” 金多金听她问及自己,一下子小脸就焉了。 暗戳戳地瞧了眼那边替齐磊挡酒的闻人晟,扁了扁嘴,对姜琳琅诉说着自己的境地,“不好!我可烦了!” 然后在姜琳琅静静倾听的温柔含笑神情中,她将自己想要报答闻人晟的救命之恩,登门道谢却被屡屡拒之门外的事给讲了一遍。 言罢,她揪了下自己的发髻,很是不解地噘了下嘴,“姜姐姐,你说他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小姑娘还未及笄,姜琳琅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对上那圆圆的天真的杏眼,她发现……大大咧咧的金多金,恐怕并不知道闻人晟是避嫌,当然没准也是为了她好。 她想着,不由将视线看向那厢一言不发地喝着酒的高大男子。 闻人晟何其敏锐,只一下便飞快顺着这视线看过来,便与姜琳琅的视线相对。 蓦地,他手里的酒杯都颤了颤,嘴角扯了下,主要是—— 对方眼里的审视和戏谑,怎么瞧怎么都觉得脊背发凉。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姜琳琅身侧叽叽喳喳好像在抱怨什么的金多金,忽而心里涌起一股不妙来…… 他这个“师姐”该不会是…… 姜琳琅收回视线,而后伸手,拍了下金多金的脑袋,语气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感慨,“多金啊,我建议你呢,有空多请教下你二娘关于女儿家的事。” 快及笄的年纪了,对于感情的事,还这么单纯得傻气。 她不确定金多金是不是看上闻人晟了,所以没有说什么,免得搭错红线,闹出笑话来。但是这姑娘对闻人晟这热乎劲,却很容易叫人误会啊…… “女儿家的事?”金多金嘴里塞着喜糖,闻言,秀气的眉毛拧起来,很是费解,为什么她在苦恼大块头是不是讨厌她的问题,而姜姐姐却所答非问地说起这个来。 姜琳琅不再多言,这种事,她一个外人,不好多插手插嘴。 酒宴过后,新郎官齐磊便在兄弟闻人晟的保驾护航下,成功躲开了那些灌酒看热闹的大臣王孙们,忙去新房看他的王妃去了。 一群人借着大喜的日子和酒气,闹腾着要闹洞房,屋内大红喜烛,大红嫁衣的顾明兰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 听到外间的声响谈话,不禁紧张地抠着手心,闹洞房…… 她面上一热,恨不得钻地洞去。 而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道嘹亮的男声,带着几分酒气和霸气,“都闪一边去!别吓着我娘子!” 齐磊这一嗓子吼完,那些个叫嚣着要闹洞房的贵族子弟们一个个焉了菜了,还有几个仗着和齐磊关系不错,又是王孙贵族,便不将这话放在心上。 “谁敢闹,本王现在就揍他!”齐磊可是个粗汉子啊,他一想到顾明兰脸皮薄,又生得美,身穿嫁衣的娇美模样当然只能是他一个人看了,哪里能给这群混小子瞧去? 于是他索性撸起袖子,因为喝了酒而分外黑亮的眸子里满是凶狠,虎着脸的模样,别说,还真能吓唬到人的。 众人不禁想起来,这厮可也是在封地带兵练兵的,也是个凶悍的主,要真揍起人来……别参加个喜宴回去还要躺着看大夫吧。 于是乌泱泱的闹洞房队伍,在誉王蛮横的镇压下,作鸟兽状四散。 “吱呀——” 顾明兰听见这开门的声音,心里还回响着方才齐磊恐吓宾客的那番话中,哭笑不得之时,便闻到一股酒香和男人身上的阳刚味…… 她微垂眼眸,瞧见盖头下,一双紫金的靴子停留在她面前。 不由双手一紧,抿着红唇,心跳跳动得如同擂鼓。 “王爷。”喜婆笑眯眯地退下,齐磊挑起红盖头,手都在抖。 眼前忽然明亮,顾明兰下意识抬头,便对上男人带了几分酒气红晕,直愣愣盯着她,眼里满是惊艳和高兴的模样。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泛着几分傻气的齐磊,她先前心底里的紧张不安,尽数化作虚影。 菱唇一勾,眸子微眨,便温婉怡人地冲她的夫君笑了下。 齐磊想,他的王妃,可真好看啊。 跟一朵花儿似的。 479女孩,噩梦 参加完顾明兰的婚宴,姜琳琅路上都心情很好。这种好心情,也叫齐睿看在眼里,心里稍安。 临走时,他看了眼姜琳琅身侧的木悠然,眼神示意了一名女影卫,后者无声摇了摇头。 木悠然状似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待在齐睿的注视中,挽着姜琳琅上了马车,车帘放下后,才勾起唇角。 眼里一片雪亮。 “师姐。”车内有个轻衣,姜琳琅只是端了一盏茶,递给木悠然,状似无意地问道,“今儿喜宴上吃得不习惯吧。” 轻衣规规矩矩坐在小凳子上替姜琳琅斟茶,闻言没有什么异样,这位木姑娘不爱吃荤腥油腻之物,而喜宴,自是丰盛的大鱼大肉居多。 “还好。”木悠然接过茶,轻抿了一口,语气轻缓,“中途去了一趟茅房,不过被两个讨厌的影卫跟着,我都没什么想如厕的想法了。” 轻衣手一顿:“……” 万万没想到瞧着高冷无比的冰雪美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却云淡风轻地说着这般……不大雅的话题。 姜琳琅却见怪不怪,反而无奈地摇头失笑,“师姐莫气,你瞧我不也是走哪里都人跟着吗。” 这话自是对着外头形影不离的影卫说的。 但其实,她已经知道木悠然借着“上茅房”这个百试无不灵的招数,达到了她要的目的了。 方才师姐妹二人便是对了下暗号。 接下来,姜琳琅便一路无言,木悠然本就不是个时时刻刻都能聊的人,也安静地喝着茶不言语。 回到皇宫,姜琳琅面色如常,许是因为好友成亲,她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眼里也有了温度。 这叫轻衣感到心里稍稍松口气。 “你这肚子里怀的倒是个顽强的姑娘,”按照惯例,木悠然给姜琳琅号脉,瞥了眼她隆起的腹部和那有几分憔悴但被她调理得还算好的脸色,不无惊叹地说着。 姜琳琅听了,下意识接着,“可不是……一路上那么多波折险难,这孩子都平安……师姐你说什么?姑娘?” 她面上笑意一僵,登时眨着眸子呆呆地望着木悠然,一手轻轻覆在自己小腹上。 “怎么,不喜欢女儿?”木悠然挑眉,嫣红的唇一启一合,吃着果干,面带几分玩味。 姜琳琅忙道,“怎么会!我只是……只是没想到,师姐竟能诊出男孩女孩来,有些吃惊罢了。” 她急切解释的模样,叫木悠然不禁笑出声来。 “瞧把你急的,我逗你呢。”说着,她又眉飞色舞地道,“你师姐我是什么人?岂是一般庸医可比的?你这月份也大了,是男是女我自是能号出来。” “是是是。师姐最厉害了。”姜琳琅听木悠然这么说,不禁心底一片柔软,她想,容珏定是喜欢女儿的吧。 一想到不久后会有个软萌可爱的小姑娘,她就心头跳动,万分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 那厢,齐睿听影卫汇报了师姐妹两人的谈话,听说姜琳琅这胎是女孩,手里的朱笔不禁顿了顿,脑海里自然地浮现缩小版本的姜琳琅。 定是一个生得同她娘亲一般,灵动可爱的小姑娘。 他想,如果是个女儿也好,他可以一视同仁,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疼爱。一个长得像琳琅,温软的小女孩,他一定会很愿意宠她。 这般想着,齐睿便心头发热,头一次,对这个仇人同自己心爱女人孕育的孩子,产生了一丝期待和期许,他忙吩咐阿全。 命他准备女娃娃的衣裳、鞋子还有摇床和玩具,甚至还命人给未出生的小姑娘建造一个游玩的小乐园——秋千、小马、纸鸢…… 阿全一边记着齐睿吩咐的东西,一边忍不住抬眸觑了眼眼眸星亮,面上挂着几分兴奋之色的齐睿。 不禁心底叹了一声:皇上当真是待郡主情深似海了,就连郡主与别人生的孩子,他都能这般期待喜爱。 就好像,那孩子是他的骨肉般。 哪有帝王会大度到认别人的骨肉为孩子,更莫说那个别人,还是大奸臣容珏。 这一晚,姜琳琅做了个梦。 梦里,一个粉团子似的小姑娘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脆生生地唤着“娘亲”、“娘亲”,声音清脆甜软,眸子清澈干净。 叫人心坎都跟着软化了。 她忍不住上前去抱粉团子,但画面忽然一转,她身处阴暗潮湿的天牢。 阴森黑暗中,她闻到了粘稠的血腥味,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血。 容珏! 而她心心念念的人,被绑在架子上,被拷打得无一块好肉,奄奄一息地垂着头,呼吸微弱得几近于无。 “容珏!”她呼喊他,想要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可是任凭她怎么呼唤,他都没有抬头。而她怎么往前都触碰不到他。 她惊惧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终于,她努力地靠近了他,可就当她喜出望外地以为可以触碰到他时……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扣住她手腕,将她往后拉。 她无力反抗,那股力量带着她往后,她挣扎,她咆哮。 回头,便看见隐在黑暗中面容阴鸷朦胧,一双眼睛却满布杀意冷漠的齐睿。 他一只手拉着她,一只手,举出剑,朝着容珏的心脏狠狠地捅进去—— “不!” 不要! 姜琳琅惊恐地尖叫,想要阻止,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刺穿奄奄一息的男人的胸膛,鲜血涌出。 “容珏——不要!” 姜琳琅猛地尖叫着坐起来,她惊惶地喘着气,看了眼点着灯的寝殿,原来,只是个梦。 她撑着额头,手将被冷汗打湿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屈膝坐在床上,抱着双膝,眸子忽明忽暗,闪烁着焦虑不安的恐惧。 虽然只是个梦,可太真实了。 梦里,容珏浑身是血的样子,那般真实和惨烈。 她心底不禁七上八下,凝眸望向窗外的夜色,长叹了一声。 眉心紧锁,前所未有的不安和恐惧席卷包裹着她。 她完全相信,在现实中,齐睿也会杀了容珏。 不,她不能让他死! 她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一切…… 480喜欢,维护 “皇上。”朱劲松来到御书房,拱手行礼。 齐睿将手里的奏折放置一旁,抬眸,问,“如何了?” “闻人将军已经点兵,不日可出城。”朱劲松如实以报道。 对此,齐睿轻嗯了声,“朕亲自去将军府走一趟。” 对于闻人晟上次违抗他旨意有意放走容珏和姜琳琅的事,齐睿心头不快,原是要惩罚他的,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闻人晟又是英勇善战,并且忠君爱国的良将,西国在边境虎视眈眈,而闻人晟之所以被称作是“平西大将军”—— 还因为他曾大败西国,以至于西国将士很长一段时间,听到他的名字都会下意识打颤。 平西将军府。 “大块头,我看管家给你收拾行李,你……是不是要出远门了?” 金多金经过几天愈挫愈勇地死缠烂打后,总算是进了将军府的门。 此时她正叽叽喳喳地围着拿着剑正打算去舞会剑的闻人晟,伸手拦住他去路,黑白分明的杏眼里闪烁着几分固执寻求一个解释的坚持。 “……”闻人晟微低了头,目光平静又无奈地注视着面前个头小小,但是精力旺盛的金多金,不禁感到心累和后悔。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同意她进来的…… 真的,很吵啊。 “大块头,你不解释清楚,我就不让你走!”金多金张开双手,圆圆的杏眼瞪得大大的,见闻人晟不理她,不由气急败坏地道。 “随你。”闻人晟耐心有限,冷冷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然后转身,打算绕道而行。 他的冷淡叫金多金很是委屈无措地垂了垂眸子,她吸了吸鼻子。 “二娘说……我这样,大概是喜欢你的表现。” “……” 闻人晟步伐一顿,没有说话,但是金多金要是看到他此时的表情,定会惊奇—— 他眼睛都瞪直了,呆若木鸡的模样,显得有几分滑稽。 “看来,朕来的不是时候。”齐睿这时候行来,恰好听见金多金这句话,本想着姑娘家脸皮薄,先不出现的,奈何闻人晟敏锐地看向他的方向。 他嘴角扯了一个似笑非笑带着几分戏谑的弧度来,盯着闻人晟那张一向没有什么表情,此时却精彩纷呈的脸瞧了会,眼底漾开一丝笑意。 只是…… 金多金这身份,有些配不上闻人晟了。金多福当初站队站到了容珏那边,这件事,齐睿虽然看在姜琳琅份上不想追究什么,却也心里有根刺。 听见齐睿声音,金多金下意识身子跟着抖了起来,闻人晟见礼了,她还呆滞地站在那,没有姑娘家被撞破告白的害羞不好意思。 只有畏惧。 是的,她害怕皇上。那是一种性命曾经捏在别人手上,要她死,只是他一句话的事,就连爹爹和她们金家都没有法子改变。 闻人晟虽说此时很是尴尬和烦躁,但是还是回头看了眼没声音了的金多金,本以为她是羞愤难当,却瞧见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那,却白着一张圆脸,杏眼里满是害怕之色。 看起来,别提多可怜了。 没由来的,闻人晟就蹙了下眉心。 想起那晚,皇上命人将她绑在城墙上,随后她坠落下来的场景。 当时若是他再晚一步,恐怕她已经没命了。 这么想着,他不禁脚步动了动,主动挡住了金多金看向齐睿的视线。 “皇上大驾光临,不如移步前厅上座。” 他手伸出,做了个“请”的恭敬动作,高大的身形恰好将娇小玲珑的金多金给挡了个全。 齐睿眸光微闪,对这一幕只做不知,嘴角勾了勾,脚步微移,便朝着前厅行去。 闻人晟回头看了眼傻愣愣站在原地的金多金,低声对她道,“你先回去。” 这下,不用闻人晟多言,金多金便脚下抹了油似的,小跑着飞快往将军府外走了。 她可是很怕死的,当今皇上瞧着温柔好脾气,但那也只是假象罢了。她虽然天真却不傻,皇上不喜欢她爹爹,如果她再惹得皇上不快,到时候倒霉的可会是整个金家。 前厅。 “金多福这个女儿,和你倒走得挺近。”容珏一掀袍摆坐下,接过管家递来的茶,轻抬了下清远的眉,视线落在闻人晟面上,带了几分玩味又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闻言,闻人晟心里一凛,面上神色也严谨几分,他拱手,冷若冰霜的面上满是斩钉截铁意味地道,“皇上多虑了,臣与金小姐,并无深交。” “哦?”齐睿见他面上神色没什么变化,但面部肌肉却有几分紧绷,眼底漾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笑意。“可朕怎么听说,她经常往将军府跑呢。” 语气轻飘飘的,尾音上翘,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 闻人晟垂了眼眸,薄唇紧抿,一字一句地解释,“上回臣救过她,她年纪小不懂事,念着救命恩情,说要报恩,才会跑来将军府送谢礼……” 他解释的是没有问题,齐睿却是不笑了。 闻人晟只怕自己都没发现吧,他一个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人,若真是与金多金没什么交情,何至于说这么多来宽他的心? 低头啜饮了一口龙井,齐睿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茶盏,便转了话题。 “不说这个了。你准备得如何了,朕交代的,可有把握完成?” 说起正事来,闻人晟紧绷的肌肉松了松,说来也是奇怪,他对于金多金的事紧绷得有些不正常,但若是提及他擅长的领兵打仗,却是游刃有余,丝毫不慌乱。 “皇上放心,臣定当不辱所托!” “必要时——擒贼先擒王,西门寒,不能留了。”对于闻人晟的胸有成竹和淡然镇定,齐睿很是欣赏地点了下头。而后,茶盏放下,他那双总是带着和煦温润的眸子里,一闪而过杀机。 语气凉薄几分,起身,望向闻人晟,眼里含着威压。 闻人晟身子微震,心下便明了,齐睿这是要杀人灭口…… 还是斩草除根? 或者说,这两者都有。 “是!” 481相邀,释嫌 从闻人晟的府上离开,齐睿本是要直接回宫,但马车行至一家点心铺子时,他想起从前琳琅很是喜欢这家铺子的芙蓉甜饼,便命马车停下。 下了车,他亲自进店,“老板,来份芙蓉甜饼。” “哟,公子,可真不凑巧。”老板笑呵呵地走出来,听明齐睿要的东西,不由一作揖,歉意地道,“方才最后一份甜饼,被这位公子买走了。” 这家甜饼铺子,在临安城内很是受欢迎,除了其味道好之外,便是这个每日限制份量的规定,使买点心的人都得排队来。 往往都是一售而空的。 自打登基后,齐睿不曾自己来街上逛过买过什么,时隔一久,就将这个给忘了。 不过老板说完,铺子内走出一人,手上正提着几包点心,长腿才迈出,见到门口长身如玉而立的齐睿时,楞了一下。 “皇……三弟,你怎么在这?”齐磊才赶上最后两份甜饼,店小二打包好后他便自个儿提着出来,哪知一出门就碰见了齐睿。 原本是要唤一声“皇上”的,但碍于在外头,齐磊舌头一转,便唤了称呼。 而“三弟”这个称谓,成功叫齐睿面色变了变,那一瞬,他有几分恍惚地以为,他们兄弟俩又回到了还是皇子时期…… “来买甜饼,太久没出门,忘了限量这一条,来晚了。”因为上回顾明兰的事,齐睿知晓自己这个二哥还在怪他,心中不能释怀。他勾唇笑得温雅没脾气,颇为懊恼地说着。 齐磊嘴角翕了翕,对于齐睿,他的感情很复杂。诚然,自打这个弟弟登基后,性情大变,令人陌生又无奈,尤其是上回他居然拿明兰的性命要挟姜琳琅…… 因着这个,齐磊到现在心里还是有疙瘩的。但他又是个耿直大度的人,不喜欢记仇,更莫说眼前这个人—— 还是他一起长大的亲兄弟。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弟弟。 “这个简单,拿去吧。”齐磊将手里提着的点心中唯一那份甜饼递给齐睿。 齐睿看着眼前几乎没有犹豫就递到面前的甜饼,忽然眸光有些恍惚。 他记得小时候也是这样,皇兄总是这般照顾退让,有好的东西先给他,如果两人都看中一样东西,皇兄就会放弃抢夺而是选择让给他。 这样的举动,很自然,却也透露着这个人对他一如既往的包容和照顾。 登基以来,齐睿已经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何适应无上的皇权带来的荣耀的同时,那如影随形的孤独和寂寥。 但此时,他望着眼前这份小小的甜饼,心底却有些酸软。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他是这般渴望有人陪伴。 “那你呢?” “这是给明兰买的,不过她也不是很爱这个,比起芙蓉甜饼,她更喜欢杏仁酥。”齐磊提起自己的王妃顾明兰时候的样子,脸上都是闪着光一般,他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再说了,你给姜琳琅买的,明兰对姜琳琅可比对自己好。” 言下之意,夫妇俩不管是出于对谁,都愿意将这份甜饼让出去的。 齐睿手微顿,还是接过了。 “那我先回府了。”齐磊见他接过,便咧嘴笑了下,但看得出还是有几分尴尬在的,他脚步往前一迈,便是要回去的意思了。 “二哥。” 忽而,齐睿轻唤了一声。 齐磊脚步立时停下,转眸看向他,面上有些诧异闪过后,便是不解地望着齐睿,等他下文。 “陪我喝一杯吧。”但听齐睿那温润的嗓子里,含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怅然,道。 抿了抿唇,齐磊有那么一会的踌躇,他这个人性子直说话不好听,但对方已经是一国之君并且听不进他想说的那些,想到明兰叮嘱过,他说话太直不中听,不要同三弟争执说教,对方现在是一国之君,是天子了,不只是他的弟弟。 娶妻后,齐磊以前的横冲直撞的毛病也改了不少,此时,他看着面前温和相邀的齐睿,不由抓了抓后脑勺。 他一喝酒…… “二哥不愿意就算……” 齐睿眸光黯淡了一瞬,而后温和地抿嘴笑了下。 “走吧!”哎!齐磊不等他话音落下,便已经心软,摆摆手,大步走前头。 齐睿愣了下,而后眸子一亮起,里面星光万千。 “把这个带回去给王妃,记得告诉她本王同皇上喝酒去了,晚点回,叫她自己用膳先歇息,别等我。”齐磊走了几步又立马回头,对着自己的小厮吩咐了一通。 小厮接过齐磊手中的点心,心中叹气,王爷您自打嫁人……啊不,娶妻后,真的是越来越朝着妻管严发展了。 明明王妃瞧着是个温柔体贴好说话的,怎么王爷您出门喝个酒还要报备下? 但是小厮心里就那么腹诽一下,便领了命令转身回王府。 听着齐磊对小厮的吩咐,齐睿不由愣了下。 随后想起来那晚城门前,王兄对顾明兰的维护在意。 看来,这门亲事,还真是阴差阳错成就了一段美满的姻缘。 他不禁替齐磊感到几分高兴,一边走,一边道,“先前是我不对,还希望二哥回头向二嫂美言几句,陪个罪。” 身为皇帝,却说出这样的话来,阿全都惊了一下。齐磊也是诧异地张了张嘴,随后忙摇头。 “明兰心地善良,不会将这事放心上的。只是三弟,她是我真心想娶想一辈子相守的人,以后莫要再那般了。” 齐磊语重心长地说着。 但是他也知道齐睿在变相向他道过谦,不然他不会给顾明兰册封郡主,还从私库拨出一份彩礼嫁妆来。 这也算是以娘家人身份,替顾明兰撑腰了。 毕竟,算起来,齐睿和顾明兰还是表兄妹关系。 “这是自然。”齐睿点头,有心忏悔,“她也是我表妹,现在更是我的嫂子,都是一家人,我不会为难伤害她。” 金口玉言,齐磊自是不会怀疑齐睿这话,他听了这话,终于眉眼阴霾散开,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来。 “走,喝酒去!” 482醉酒,春桃 酒楼。 阿全替两位爷倒上酒,而后在齐睿的示意下,退下,守在门外。 不多时,里头传来兄弟俩碰杯相谈的声音。 雅间内。 “二哥,你我兄弟,许久不曾这般一同对饮了。”齐睿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眼里浮起一层烟雾云绕,带着几分追忆怀念地开口道。 齐磊仰脖就是一杯,闻言也是感慨和怀念道,“是啊,上回这般……好似……还在昨天。” 他中间的停顿叫齐睿眸光一闪,“那时候,正是我因为爱而不得……意志低沉之际,二哥也这般,陪着我,把酒言谈,宿醉到次日……” “那可不行,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宿醉的话,你嫂子会担心的。”齐磊心知在姜琳琅这个问题上,不管多少遍过多久,他和齐睿都不能达成一致友好交谈,是以他避而不谈这个话题。 被齐磊这么一打岔,齐睿先是一怔,随后哭笑不得地摇头。 “二哥何必来刺激我这个孤家寡人……”是啊,哪怕成为了万人之上的天子,他也还是孤家寡人,甚至更加孤独。 齐磊听了,心口闷闷的难受,替这个弟弟感到难过,但有些话他知道不能说。 他想说,不管你是萧王,还是北皇,姜琳琅不属于你,并不能因为世事变迁,身份转变,就成为你的。 拼命追逐一个永远追赶不上的影子,就好比镜花水月,你伸手,便是一片泡沫幻影。 何苦,何苦。 却又甘之如饴地苦。 于是,气氛一时沉默下来,兄弟俩,皆是缄默不语,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酒。 “二哥……” “我悔……” “从前的我因为与世无争而错失太多,可等我学会权谋和争夺后,却失去得更多……挚爱之人,身边好友,至亲父母兄弟姐妹……” “你告诉我……告诉我,到底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琳琅,我爱她……我,不想放她走……可是她,心里没有我……一点都没有……我该怎么做……到底我要怎么做……” 齐磊放下酒杯,看着一杯又一杯将自己灌得烂醉,最后趴伏在桌上,嘴中喃喃低诉的齐睿,眼底一片伤怀。 他这个弟弟,就如他所言,从前太过温善和无争。可如今,却因为太想得到和不想放手,变得冷血和掠夺。 但即便如此,这样脆弱的,靠着酒醉麻痹自己,说着悔意和无助迷茫的一国之君,却叫齐磊感到心疼和几分欣慰。 心疼的是那般温善之人被逼到今天这般,上天当真是不公。 欣慰的是眼前这个在酒醉时才会吐露心声的人,本质里还保留着那份善良还有温柔。 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他总要学会在权力与欲望的诱惑迷雾中,做出正确的选择。 齐磊抬手,将齐睿手中的酒杯拿出来,放置一边,随后轻唤了一声外边候着的阿全。 阿全小心地推开门进来,便见自家皇上已经趴在桌上,喝得烂醉如泥,已然是昏昏欲睡的模。 反观一旁的誉王殿下,眼眸星亮,两颊晕红,但神色却还是清醒理智的。 “护送你主子回宫,给他熬点醒酒汤,好生伺候。”齐磊吩咐着,又看向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的齐睿,不禁叹息,大概是真的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居然醉得不省人事,睡得这般沉。 也好,醉了就能睡着睡好了。 “是。”阿全领了命,上前去搀扶齐睿。 齐磊起身,一手扶着齐睿的臂膀,毫不费力地将人半拖半扶着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驶离,他才收回视线,朝着誉王府的方向行去。 誉王府。 小厮开了门,见到齐磊便忙道,“王爷回来啦。” “恩。”齐磊解下身上的披风,小厮自然接过,将门关好后,再转身跟上齐磊的脚步。 夜深人静,王府安静得只剩下几声蛙鸣。 “王妃睡下了么?”他走到正院前,看了眼守在那的丫鬟,不禁挑眉,带着几分酒气的脸上满是阳刚与温和并存之气。 丫鬟感受到这温热滚烫的酒气扑面而来,不禁熏红了脸,腿都跟着软了软。 心神驰往之际,声音都带着小钩子似的甜腻。“回王爷,王妃这会……想必已经歇下了。” 丫鬟说着,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心中难免感到几分意乱情迷—— 任这般高大威猛充满男子气概还尊为王爷的男人站在面前,丫鬟心里那些本压下的小心思忽然像是燎原上的野草,被这阵风一吹,便疯狂生长起来。 王爷与王妃虽然新婚燕尔,但是王爷贵为王室子弟,如何只有王妃一人?王爷至今都没有一门侧妃和妾室,后院干净得令人心中痒痒。 这男人……没开荤之前或许还能守得住身,但一旦吃到了那种美味,便食髓知味,不能控制。 既然王爷迟早会有妾室,倘若是她呢? 丫鬟名为春桃,是王府一个厨娘的女儿,因为厨娘厨艺了得,做的菜深得齐磊胃口,是以厨娘对管家提了几次,管家便将春桃拨到了这倚兰苑伺候王妃。 只是顾明兰习惯了小芙贴身伺候,又带了个管事的婆婆,对于管家拨给她的春桃,因为一时不知安排她去何处,便给她找了个简单的差事,守院门负责通传。 显然,这春桃心比天高,并不满足于一个小小的守门丫鬟的位置,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歇下了?”齐磊望了眼前头,还是进了正院,顾明兰嫁过来后,齐磊并没有给她安排别的院子,直接就将人安排到他自己的院子,夫妻同屋而住—— 这也是,当初他承诺她的,绝不纳妾,只有她一人。 他有意放慢放轻脚步,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酒味,脚步一顿,便想着还是去偏屋睡一宿,以免搅了妻子的好眠。 身上味道太重了,明兰那般爱干净,可不能熏着她。 这般想着,齐磊脚步便不再犹豫。 只是这时候,正屋的门却开了。 “王爷,你去哪?” 483夫妻,心机 “王爷,你去哪?” 开门的正是顾明兰,她清丽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后,一身干净简单的藕色长裙,长发散开披在身后,显然是已经沐浴过的。 她一双秋水眸带着几分笑意地落在听到她声音后便忙收回一只脚,两腿并拢站直,脑袋耷拉着,活像是被抓住作恶的小孩子般,等着长辈来训斥。 顾明兰眼底的笑意便更深了。 “明兰……那个,我吵醒你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喝酒喝到这么晚,还搅了你的好眠!”齐磊没听到顾明兰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忙抬头磕磕巴巴地便开始理解。 只是,他瞧见,自家娘子眼里的笑怎么越来越浓了,一对秋水眸就像是装满了两条河流,流淌着波光粼粼的水。 “进来吧。”顾明兰瞧见还有外人在,不禁收了眼里抑制不住的笑意,温婉柔和地轻声对踌躇茫然的齐磊道。 齐磊几乎是同手同脚走进去的,紧张的。 而屋外,春桃将夫妻二人方才的互动落在眼里,眼中不禁燃烧着几分渴望和嫉妒—— 王爷待王妃可谓是百依百顺十分温柔,她也想被王爷这样优秀英勇的男儿当做宝来宠爱。 而王妃呢?她听说不过是没落倒台的顾家的一介庶女,根本上不得台面,配不上誉王妃这个位置。可这女人对着王爷居然能这般趾高气扬,让王爷出糗……真是太可恶了! 春桃抿紧了粉唇,咬着牙,看了眼里头,袖中的手指甲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转身去守门。 一边,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才能得到齐磊的欢心喜爱。 这厢,春桃在这里异想天开,胆大包天。那厢,屋内顾明兰亲自拧了帕子给齐磊擦脸。 她动作温柔又细致,温热的帕子所到之处,都舒爽得齐磊喟叹。 从前他若是喝醉了,便是被小厮带回来,沐浴一下就躺下了,一觉睡到次日。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个体贴温柔的好妻子。 “明兰,辛苦你了。”一把抓住顾明兰拿着帕子的手,齐磊的眸光炙热又真诚,“这么晚,是我考虑不周,原以为你会歇下了……” 顾明兰听了这话,只是温柔地与齐磊对视,而后嘴角弯了下,柔声道,“王爷,不必这般。” 她说着,在齐磊面前蹲下,与坐在凳子上的齐磊平视,她眼里的神情带着绵绵情意与温柔包容。 “你我是夫妻,你疼我宠我,我心里感动感激。我也想对你好,这些都是我愿意做的。你不必这般小心翼翼地待我。” 她说着,弯了弯唇角,眼里促狭地笑了下,“喝碗醒酒汤吧,你今晚,看来可没少喝。” 话音落,小芙将顾明兰一早吩咐备下的醒酒汤端进来,递给顾明兰后,又乖乖退到外间耳房。 见顾明兰打趣自己,齐磊因为她前面那番话本是感动得有些眼热,此时,却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喝酒?若是不喜,那我以后……少喝点!”本想说以后不喝了,但齐磊抿了抿唇,他还真没法保证这个,生生改了口。 顾明兰听得不禁轻笑出声来,“不用,王爷做自己就好,不必事事迁就我。” 说着,她接过齐磊喝完醒酒汤的空碗,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轻柔地对他道,“时候不早了,沐浴歇息吧。” “沐浴歇息”,这四个字,叫齐磊看向顾明兰的眼神热了几分,声音也哑了几分,“那……你等我。” 他的眼里跳动着两团火焰,顾明兰又是新妇,虽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等男人迫不及待地去内室急急忙忙洗漱后…… 她“轰”地一下,脸上红得可以滴出血来,眼眸晃了晃,咬了下红唇,不禁就着方才给齐磊擦脸的帕子,抬起捂着脸娇羞不已。 但是鼻息间都是男人身上的味道,还有那酒气,她不禁面上更热,耳根子都是红的。 真是太羞燥了! 一夜,自是无比的酣畅,当然,这是对于齐磊而言。 至于顾明兰,一早恨不得将被子蒙头给钻个洞去,昨夜到底是为什么要心软同意这男人胡闹! 恰好今日齐磊休沐,昨晚胡闹到天明才放过哭得嗓子都哑了晕过去的顾明兰的齐磊,咳,大清早醒来便见自家娘子缩在被子中,不肯露脸。 自觉冒失,有些尴尬和心虚地摸了摸鼻梁,小心翼翼地穿戴好,不忘给又睡着的顾明兰盖好被子,并且轻轻拉下被子不叫她在被子中憋着气。 随后,便下了床,出去练剑了。 齐磊自打成年起,生活习性便极为自律,每日要早起练剑。 此时,他在院中,专门寻了后院花园,避免吵醒了酣睡中的妻子。 练着剑,翩若蛟龙。 春桃端着茶点,“路过”,她生得倒是小家碧玉,只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翘,显得有几分狐媚之象,很是招人。 她特意穿了一身轻薄又明艳的桃粉裙,着了妆,涂了香粉胭脂,端着茶点走近。 “奴婢给王爷请安。”她乖巧又柔顺地蹲身行礼,同时心机地低头露出她那雪白的一截颈子—— 这个角度,她对着镜子练习了许久,把握得好分寸,就不信王爷血气方刚的瞧见这样的“美景”,心中不会惦记。 她算盘打得倒是响亮,只可惜,齐磊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他拧眉看了眼蹲身在一侧行礼的丫鬟,收了剑,也不走过去,只远远地问了一句,“以后本王练剑的时候,你绕道做自己的事,不必行礼。” 这话,原是嫌弃春桃打搅了他练剑,但是春桃却只挑拣了她愿意听的—— 不必行礼。 果然!王爷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王爷,那怎么行呢……春桃只是一介奴婢,若是不行礼,王妃定会处罚春桃的……”春桃柔弱地捏着嗓子,轻啜了声,仿佛极为害怕顾明兰似的。 齐磊再度拧眉,这个丫鬟说话怎么古里古怪的? “关王妃什么事?” 484恩爱,宠妻 “关王妃什么事?” 齐磊皱着眉,一脸的费解,但春桃抬眸瞧见他这模样,心下狂喜,面上险些都绷不住。 她咬了咬唇,心中大笑,看吧,男人都喜欢柔弱可怜的女人,只要她越可怜,王爷对王妃就越不满……届时,她一定可以当上王爷的妾室! 想着,她声音都止不住抖起来,其实是激动兴奋的,但听起来却又像是因为害怕而带了哭腔。 “王爷……春桃没别的意思,求王爷不要多想,千万不要误会王妃不贤良宽厚!” 心里却在激动大叫:王爷你千万千万要误会!误会王妃是个善妒还小心眼的女人啊! 齐磊眉头拧得更狠了,他将剑往后一背,古怪地瞪着春桃,“本王当然不会误会。” 明兰不贤良宽厚?无稽之谈! 春桃:……怎么跟我预想的不一样了。 她怔了好一会,等她回过神来,不解风情的某王爷已经背着剑回卧房找他娘子去了。 留下白费心机大早起来打又是打扮又是做点心的春桃,一脸懵逼地琢磨自己接下来的对策。 “明兰,今早厨房孙大娘做了虾仁粥,你尝尝。”前厅,齐磊兴致勃勃地将下人们端上来的粥递给顾明兰,眼里闪烁着期待地等着顾明兰品尝。 顾明兰看了眼眼前的虾仁粥,嘴角噙着温婉的笑意,却是摇摇头,“王爷,妾身不大能吃这个。” “唔,那好吧,那你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做。还有,什么妾身妾身的,听着怪别扭的,我不对你换称呼,你也别讲究这些。” 当着一众下人的面,齐磊丝毫不顾忌地说着。 春桃躲在门后,手里端着托盘,听到这话,手指都跟着收紧,死死地抓着托盘底,咬紧了唇。 没关系,这不正说明了王爷是个温柔的好男人嘛!这会儿王爷只得了一个王妃,才体会到女人的好处—— 等他新鲜劲过了,不就是她的机会来了吗? 这么想着,春桃深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脸上挤出一个甜美又柔弱的笑来,步伐款款地端着托盘走到厅内。 “王爷,这是您爱吃的五彩鲍鱼。”春桃进来,便带着一阵袅袅的香风,声音甜腻细软,对着齐磊行礼,微垂着头,露出那天鹅般优美的脖颈。 顾明兰先是闻见一股子香气,再闻声,视线扫过来,落在春桃那微低的衣领,眯了眯眸子,不知眼里划过一丝什么。 这个丫鬟,一进来便只朝齐磊行礼,并不朝着顾明兰这个王妃行礼问安…… 顾明兰心思转动,面上却不改色地给齐磊盛了一碗汤,置于他面前。 也不说话,等着看齐磊的反应。 齐磊只觉得这个丫鬟的声音有点熟……恩,这一副好像喉咙不舒服的声音,是不是之前听过? 若是春桃知道,她刻意捏着嗓子做出的柔弱可人之态,被誉王殿下误以为是嗓子不舒服……只怕是要气得挠墙。 “放着吧。”齐磊只看了眼春桃手上的托盘,随意地说了句,随后便看向顾明兰,语气又不一样了,温和又带着几分愉悦,“明兰,方才我们说到哪了?” 都怪这个丫鬟,怎么就这么没眼力见呢。他方才还和明兰聊得好好的,这丫鬟偏偏这时候出来打岔! 将齐磊的神情眼神尽收眼底,顾明兰心里不禁好笑,随后又感到欣慰和甜蜜。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丫鬟在那,他竟是瞧也不瞧一眼的。 这个认知,叫顾明兰心情很好,于是她弯了弯唇角,声音也软了几分,“你方才说不让我以妾身自称。” “对对对,咱们家不兴这一套,你呀,就是被拘惯了,不过现在和以后啊,在誉王府,都不必管这些有的没的。”齐磊本就是个粗人,对着这般如花似玉,温婉贤惠的美娇妻,总是下意识地多心疼一些,巴不得将她宠上天才好。 春桃气得牙痒痒,将东西放下,只好暗自咬牙退下。 哼,还不是时候!她这么对自己说着。 顾明兰眼角余光扫过春桃离去时那个不甘的神情,眼角微眯,嘴角勾了勾。 看来,她才进门没多久,这府里的下人,就有不安生的。 “好,都听……夫君的。”顾明兰见齐磊眼巴巴地期待着望着自己,不禁想起昨晚夫妻……床榻上,他逼着她一声声唤着“夫君”的模样,脸上一热。 不知是不是因为春桃的刺激,竟是难得不顾面皮薄和礼仪拘束地改了口。 这不改口还好,一改口,齐磊面色就变了,唰地一下,他眼里就起火了。 他盯着顾明兰因为改了口而娇羞不自在别过脸,只露出侧脸和微红的耳朵的样子,喉头不禁上下滚动,吞咽了下口水。 炙热的视线锁定着娇妻的面容,身下的变化叫他恨不得将人抱起来回房再来一次…… 但是他知晓白日里做这事,定是会引来知书达理的爱妻的反对,只好吞咽着口水,大手端起面前的汤,一饮而尽,权当降火了。 一顿早膳,用得倒是圆满,除了某人满身的火没法泻之外。 用完早膳,齐磊又带着顾明兰散步,将府里转了一圈,凡是顾明兰多看了几眼的院子和阁楼,他都悉心解释一番。 最后,直接叫来管家,将自己私库的钥匙都交给了她,并且命管家将账本之类的都交托给顾明兰。 “不过我不想你太累着,这样,管家的娘子很能干,你就让她帮着你管这些,别凡事都亲力亲为,累着自己。” 齐磊对顾明兰的喜爱是与日俱增的,府里也都看在眼里,此时听王爷这般心疼和宠爱王妃,管家也不禁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来。 他们王爷从前是个多粗糙和马虎的人啊,如今娶了妻就是不一样了,都知道心疼媳妇了! 好事,好事啊! 顾明兰心中也满是感动,眼里闪烁着晶莹泪光,嘴轻抿,“好。都听夫君的。” 她想,自己前十几年或许过得不尽如人意,就是为了这余生等这样一个体贴入微的如意郎君的。 给读者的话: 感觉王府和皇宫…一边甜得发慌,一边苦得心疼== 485画像,死局 皇宫,栖霞宫内。 姜琳琅抚着小腹,在殿外门前,走动。 木悠然就端着个凳子坐在树下,手边是一方小桌子,上面摆放着各色点心和瓜果、果脯。 女影卫寸步不离地跟在姜琳琅身后。 姜琳琅如今怀孕快五个月,不犯孕吐也没那么憔悴了,就是整日里嗜睡。 肚子渐渐大起来,很是显怀。 只不过,她到底是忧思过度,先前又没跟上营养,虽说这一个多月来她努力在吃补品运动,但肚子瞧着还是比正常五个月的孕妇要小些。 起初她听师姐这么说,也有些忧心,但师姐告诉她,这个孩子很健康,只要她坚持现在这样好好吃饭睡觉运动,不忧思过度,便没有碍的。 走了一会,姜琳琅觉着腿有些酸,便停下了,在木悠然身旁坐下。 轻衣给她倒了一杯水,她接过,喝完一杯才觉着舒爽。 瞧见她额角细密的汗,木悠然递了帕子。 “这几日瞧着,倒是有长了肉。” “可不是,除了吃还是吃。再这么补下去,我担心会变成个大胖子!”姜琳琅如今已经学会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为了孩子,她努力不去想容珏的处境,让自己看起来无忧无虑,没心没肺。 木悠然听了只摇头,对于姜琳琅如今的强颜欢笑,她看在眼里,却不拆穿。能够强颜欢笑还是好的。 “好些时候没有见过明兰和多金了,师姐有空替我去探望一下吧。”姜琳琅知道齐睿不准她出栖霞宫,但师姐跟着她一道被拘在这栖霞宫一月有余,她倒是不打紧,就是怕师姐憋得慌。 是以,这般开口。 木悠然听了没有异议地点头,“行,只要这些好奴才的主子不拦着,我没有问题。” 女影卫们和轻衣闻言都只是垂首不语,知晓木姑娘对她们大有意见,但奉命行事的她们,除了好好伺候和保护南安郡主,别无他法。 齐睿当然不会放心,但只要不是姜琳琅出宫,他就不担心出什么乱子。 派了两个武功高强的影卫监视木悠然,齐睿便允了木悠然出宫这事。毕竟,轻衣通传说,这是琳琅提的。 一直将她拘在栖霞宫,齐睿也知道这样做不好,但他太怕她逃离他身边,除了派人严加盯着,他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来。 于是,木悠然前脚才走,齐睿就因为内心不安,前来栖霞宫看望。 他还带了一些补品和话本子。 彼时,姜琳琅身穿粉白对襟长裙,外罩一件大红的广袖大衫。 正躺在躺椅上,在荷花池边的树下闭目养神。脸上盖着一柄团扇,长发如墨,倾泄挥洒。 远远望去,只觉得这场景就如同画卷般美得令人迷恋。 心下这般想着,齐睿便心思一动,命人搬来桌子、笔墨、宣纸一一备好。 他在桥上,她在桥下的荷花池边树下。 抬眸,凝望,低头,提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姜琳琅将醒时,齐睿手下的画卷也成了。 他轻吹了吹纸张上未干的墨迹,小心翼翼地用镇纸压着边角,欣赏着这幅画。 眼里的柔情浓郁得可以溢出来。 “郡主,醒了?”轻衣侯在姜琳琅身侧,本是要给姜琳琅拉一下身上的披风,哪知姜琳琅动了下,将团扇移开,微微起身。 “恩。” 姜琳琅淡淡地嗯了声,随后坐起来,微伸展了下四肢,面上还带着几分惺忪的睡意。 “走吧。”姜琳琅起身,便要回殿,哪知一转头,便发现了桥上的齐睿。 神情微变,淡淡地掀了掀眼皮。 不过齐睿是坐在桥上的,面前好像还有一方桌子,不知在做些什么。 “郡主。”轻衣顺着姜琳琅的视线也瞧见了桥上的齐睿主仆二人,不禁犹疑地看着姜琳琅。 好在不等姜琳琅动作,那厢齐睿命阿全将画纸收好,自己下了桥,朝姜琳琅走来。 “琳琅。”他轻唤。 轻衣向齐睿跪拜行礼,齐睿抬了抬手没有看她,只以手示意她起身。 姜琳琅抬眸,无波无澜地看了眼齐睿,没有说话。 “见过郡主。”阿全抱着画赶来,朝姜琳琅行礼问好。 “你手里拿的什么?”姜琳琅目光落在阿全怀里的画上,问。 “要看吗?”齐睿听她开口,虽然不是同他说的,但也是开心的,立马伸手去接阿全怀里的画,想展示给姜琳琅瞧瞧。 “不用了。” “怎么了?” “没兴趣。” “……” 气氛有那么一瞬的凝滞,但还是齐睿退让。 他收回手,面上依旧是温润清浅的笑容。 “走吧,我送你回寝殿。” 又来了。 姜琳琅竭力对齐睿冷若冰霜并且冷酷无情,可惜,对方一开始或许会因为受伤受挫而收敛或者消停,但久了。便不管用了。 这种任由你打骂讽刺冷言冷语攻击,都像是打在棉花上的拳头般的感觉,当真是叫姜琳琅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每每对上齐睿温柔纵容又落寞受伤的神情,她哪怕面上再无动于衷冷漠无情,心里也还是不是滋味。 别人的真心,是不该被践踏的。但是对于齐睿这种扭曲偏执的爱,她又是不可能回应的。 没有说话,姜琳琅心里藏着事情,也没有功夫同齐睿磨嘴皮子,如此一来,齐睿倒是没有得到一句冷言冷语便将人送到了栖霞宫的寝殿门外。 “芙蓉甜饼吃完了没,若是吃完了,我命人再去买。”走到门口,眼见着姜琳琅心不在焉,一言不发地就要进殿内。齐睿嘴角轻翕,出声道。 姜琳琅背影微顿,芙蓉甜饼,她看到了,却是一口未吃。 对于齐睿送来的东西,若非必要,她是不会接受的,要么束之高阁,要么让宫人自行解决。 “不必。” 她心底叹了一声,阿全送甜饼时还特意说明是齐睿亲自排队去买的,可是她的相公还在他手上,生死难料,纵使他为她做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的。 他们之间,走到了一个死局,僵持不下,破解无法。 这般想着,姜琳琅眸光闪烁之后便定了下来,朝前走去。 不必。 又是这两个字,齐睿眼里的期待黯淡下来,苦嘲地扯了扯唇角。 486过敏,识破 木悠然跟着誉王府守门小厮进去时,王府后院,气氛古怪。 “木神医,木神医您来得正好!”小芙急匆匆从主屋出来,见到木悠然时,面上一喜,忙上前几步,急忙地道,“求你替我家王妃诊治!” “她怎么了?”木悠然眉梢一拧,从容淡定地边走边道,“你慢慢说,别慌。” 小芙跟上她的脚步,忙解释,“早间,王妃用了一碗粥,不知怎么就浑身起红疹子,起先只是手臂,现在都蔓延到脖子上了!木神医,求你快去看看吧,再这么蔓延下去,小姐她的脸就遭了!” 一激动,小芙就混乱了称呼。 红疹子? “待我看看再说。”木悠然闻言面色微微变化,但依旧淡定得很,语气稳稳地说着。 她一迈进去,便见顾明兰躺在床上,身上披了一件薄纱,面色不正常的红,气息也有些粗重。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小芙小跑着到床边,眼眸含泪,很是紧张的样子。 顾明兰虚弱但是淡定地对她道,“没事,别哭了。木姑娘,你怎么来了?真是,小厮也不通传一声,我好去接你……” “行了,你都这个模子了怎么接?”木悠然摆手,利索地走到床边,抬手按住顾明兰的手腕,观其脉象—— 眉梢一动,“可是吃了什么忌讳的?” 顾明兰摇头,“晨间只用了一碗燕窝粥和两块点心。” 但是她又道,“但我想,我应该是误食了海鲜。” 海鲜? 木悠然仔细观察了下顾明兰的脖子和手臂,定睛在那惹眼的红疹子上。 果然,是吃了不能吃的。 “你对海鲜过敏。”木悠然端详了一下顾明兰的面色,而后断言道。 顾明兰从善如流地点头,眸光认真地看向木悠然,带了几分无奈,“我自小便吃不得海鲜,这点,除了我和小芙,没人知道……” “可是奴婢之前和厨房说过,小姐不爱吃海鲜,膳食中不可加鱼虾蟹等海鲜的!”小芙听了立即道。 言下之意,已经提醒过了,却还是吃了海鲜? “碗还在吗?拿来。”比起在这揣测,木悠然显然更倾向于亲自查验一番。 “还在,没来得及送回厨房洗,小姐就发病了。”小芙忙点头如捣蒜,“木姑娘你稍等。” 须臾,小芙折返,将先前盛粥的瓷碗拿来,放置桌上,。 木悠然拿了一方帕子,轻轻在碗底擦拭了一圈,而后轻嗅了嗅—— “鲍鱼?” 小芙不禁惊叹,“不愧是神医,这都闻得出来!” 木悠然:“……” “虽然粥里只有少量鲍鱼汁,但不巧,我挺喜欢吃鲍鱼。”真相却是木神医她是个吃货罢了。 小芙:“……” “鲍鱼……”顾明兰眉心轻蹙,她不能吃海鲜这事没有几个人知道,所以她不会觉得是有人害她,但为什么偏偏是鲍鱼呢? “有什么问题么?”木悠然从怀中掏出银针包,在顾明兰手背上扎了两针,而后丢给她一瓶药丸和一瓶药膏,“药丸一日一粒,药膏睡前涂抹。” “好。”顾明兰应下,随后回答木悠然上一个问题,“木姑娘,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她秀丽的眉眼染了几分阴霾,透着一股子愁。 木悠然搞定对方的病症后,便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闻言挑眉,“怎么说?” 莫非有什么隐情? “我本以为是厨房不小心掺进了海鲜到粥里,这才致使我过敏起疹子。但是你说这粥里有鲍鱼……可我分明记得,因为先前我提过我不吃鲍鱼,王爷他便命人将这道菜给撤下了……早膳时,桌上也分明没有这道菜,如何能在我的粥里发现鲍鱼?” 顾明兰的话叫木悠然摸着下巴思忖了半晌,面色正经地点着头,却是看向顾明兰,幽怨无比,“你不喜欢吃他就跟着不吃,好生羡慕啊——” 木霄什么时候能这么对她! 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候,木悠然还能岔开话题的顾明兰:…… 木姑娘现在的重点是羡慕吗! 脸上微微不自在地红了下,顾明兰抬手拢了下头发,努力忽视木悠然幽怨艳羡的目光,正色地道,“我怀疑一个人。” “谁?”这次,木悠然和小芙异口同声。 难道还真是有人在顾明兰的粥里做了手脚? “我院里的春桃。”顾明兰说着,脑海中不禁想起这个近几日总是精心打扮出现在齐磊周围的丫鬟,眉心微颦,“我的饮食起居都是小芙负责,按理说春桃只是一个守门的丫鬟无法在我的膳食中动什么手脚…… 但是——” 她忽然语顿,看向小芙,后者立即点头,对着木悠然解释道,“这春桃的娘,是厨房的厨娘,王爷一向喜欢她做的菜,一般早膳夜宵都是这孙大娘掌厨的。” 如此便说得通了,春桃没法动手脚,可是这孙大娘可以啊! 木悠然点了点自己的下巴,“这春桃为什么要害你?” 她只是江湖女子,虽是聪慧,但对于宫廷宅门中的这些弯弯道道不大清楚。 顾明兰摇头苦笑,无奈地叹了声。 小芙却是气呼呼地替顾明兰打抱不平,“还能为什么,那小蹄子忒不安生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是想麻雀飞上枝头当凤凰,宵想咱们王爷想爬床呢!” 这话从她一个未出阁的丫头嘴里说出来,叫顾明兰都脸红,她不禁嗔怪地瞪了小芙一眼,“你这丫头,从哪里学来的这种粗俗之语!” 小芙后知后觉地红了下脸,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小姐别生气,奴婢也是一时气不过,不敢了,不敢了。” 但是木悠然却面不改色,点头,明白了,“那不就得了,这丫鬟想当誉王的小妾,对你怀有敌意,估计是知道你不能吃鲍鱼,故意摆你一道!” 那日前厅,顾明兰说不爱吃鲍鱼时,恰好春桃就在场,她娘又是厨娘,自是知道有些人吃不得这海鲜河物,便从顾明兰的早膳中做文章。 “可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小芙不解。 木悠然却幽幽地看着顾明兰身上的红疹子,“你看你家小姐这样子,就是誉王不嫌弃,她自个儿也难为情吧。这男人,血气方刚的,再来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丫鬟勾、引……” “胡说什么呢!” 487诊治,奇葩 “你看你家小姐这样子,就是誉王不嫌弃,她自个儿也难为情吧。这男人,血气方刚的,再来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丫鬟勾、引……” “胡说什么呢!” 发出这一声的不是顾明兰也不是小芙,而是听了府里下人通报,扔下工部事宜赶回来的齐磊。 他火急火燎地赶回来,结果走到门口就听见木悠然这番惊世骇俗的“豪言壮语”,登时记得脸色骤变,脚步都凌乱几步地进了屋。 “明兰,你没事吧?”他瞪了眼在自己娇妻面前瞎揣测的木悠然,随即便跑到顾明兰身边,眉毛狠狠皱起地盯着她脖子上有些吓人的红疹子。 “别看。”顾明兰回过神之际,立时面色白了白,忙拉起薄被遮住脖子,声音都打着颤地惊叫一声。 她葱白的指尖死死地扣着被子一角,那力度,可见内心此时的紧张与惶恐。 齐磊瞧她这般,更加心疼,拥着被子,大手便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部,语气都轻柔起来—— “明兰啊,你别怕。我不嫌弃,不,我意思是我娘子生得这么美,怎么都好看的!真的,你别捂着,对你的病不好……” 真的,木悠然第一次见堂堂一国王爷对着自己的王妃这般……啰嗦的。 啰嗦得叫她都有些恨嫁了。 不禁叹了一声,这一叹气就被齐磊幽怨地瞪了一眼。 木悠然:“……”我是打搅你们了么这个眼神== 顾明兰对于齐磊的话,心里是感动不已,但女为悦己者容,她总归还是担心自己这副模样叫齐磊心中有疙瘩的,便半晌都不曾吭声动作。 还是齐磊哄劝了半天,她才堪堪放下被子,眼眶微红地望着齐磊,一向温婉知书达理的顾明兰,此时模样却有些可怜和委屈。 齐磊当下就心里揪着疼了,想起方才木悠然那虽然胡说八道但事出有因的一段话,心里就很不得劲儿,想了想,看向木悠然。 木悠然又不傻,当即明白这是赶人了== 于是,木悠然尴尬地咳了声,“那什么,你们先聊,我出去下。” 齐磊对木悠然先前说的话颇为在意,忙道,“小芙你送木姑娘去前厅坐会,我稍后来。” 他要和爱妻单独说会话呢。 “……”木悠然隔着个小芙都能感受到齐磊对她的怨念,不禁扯了扯嘴角,破有种“卸磨杀驴”的错觉。 得,来一趟免费出诊不说,还吃了一顿狗粮。 出了门,小芙千恩万谢地请木悠然去前厅坐坐,但木悠然看了眼天色,再看了看如影随形的影卫,摇头拒绝了。 不说她惦记着姜琳琅的身子,就是这两个跟恶鬼缠身似的影卫,就叫她倒胃口,什么都吃不下,哪儿也不想去了。 “那,奴婢进去同王爷和小……王妃说一声。”小芙见怎么都留不住木悠然,也就不强求了,但她想着,好歹木悠然是客,又替她家小姐治病,怎么也该让王爷他们送一下吧。 她能想到的,木悠然岂会想不到? 当即就摇头,摆手,“别,我清净地走,你家王爷啊现在不待见我得很,别让他送了。” “这……”小芙为难地看着木悠然。 “行了,你们王府也有事要处理,我就不叨扰了,你回去吧,我自己晓得路。” 木悠然却洒脱地挥了手,径自转身离去。 等小芙进去通传给齐磊和顾明兰时,木悠然早就走没影了。 “怎么就这么走了?小芙你也是的,应该进来招呼一声的!”顾明兰闻言便坐直了身子,瞧着像是要下床去追木悠然的样子。 “诶你别动,你好生歇着,我去。”齐磊忙一把按住她的肩,起身,长腿一迈,便几步走了出去。 小芙瞧了眼,待齐磊走远了,才走至床边,小声地询问顾明兰,“小姐,既然你都猜到是春桃那个小蹄子干的,为何方才不向王爷告状呢!” 对于小芙义愤填膺与疑惑不解的言辞,顾明兰只是沉稳地摇头。 “小芙,凡事讲究证据。没有证据便不能给人定罪。”顾明兰说着,手指轻轻抚过自己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小疙瘩,眼里闪过一丝阴霾的暗芒,“对于敌人,要一招毙命,不留后患。” 她才嫁进来没多久,自己院里便出现了这样的丫鬟,这事若她不处理好,岂不是叫府里府外看笑话去? 还真以为她孤苦无依,半点本事都无,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见顾明兰这般,小芙心就放回肚子里了,小姐一向是有主见的,不用担心她处理不了。 再说齐磊,人高腿长,没一会就追上木悠然了,他朝木悠然抱拳道谢,“木姑娘,多谢了。” 木悠然淡淡地扫了眼齐磊正色的脸,略点头,“举手之劳。倒是你这府里,也不见得多太平安宁——” 她意有所指,齐磊微愣之后便懂她意思。 “这事,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若真有人害他的明兰,那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木悠然听了,觉着这人还算上道,瞧着也顺眼了不少,点了点头。 “你比你那个弟弟倒是好很多。”她说着,嫌弃地扫了眼自己左右两座门神一样的影卫,嗤了一声。 她这话一出,两个影卫嘴角抽搐,有几分隐忍地压下了心头的不忿。 但是齐磊则是一脸的尴尬了,敢这么非议当今圣上的,木悠然可真是女中豪杰了。 他忙打了个哈哈,“改日再请木姑娘来王府做客,今日府上还有些事要我去处理,就先送到这里了。” 说着,朝着木悠然拱了拱手,礼数周到。 木悠然摆手,“行了行了,别啰嗦了,快回去查清楚算账吧!” “……”齐磊一脸的抽搐,不怪他大惊小怪,而是木悠然脸上那想看戏却不能看的遗憾神情实在是太明显了! 这个女人真的很奇了!白瞎了这一副好面孔了! 目送木悠然离去后,齐磊面上的笑意沉了下来,转过身,“管家,将后院和厨房的下人都召集到前厅来!” 488召集,审问 前厅。 管家将下人们都叫到前厅外的院子里,众人摸不准出了什么事,但管家这么急着召集大家,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就在众人心中忐忑之际,齐磊迈着沉重的步子从前厅走了出来。 他负手而立,看着底下的一群下人,面色少有的沉沉。 “今日,谁负责的王妃的早膳?” 他开门见山,一开口就是直奔主题。 他说着,视线扫过被管家特意安排在最前排的厨房的厨子厨娘们。 眼神锐利,带着逼人的威压。 孙大娘感觉王爷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片刻,那股子压迫叫她双膝一软险些瘫软在地。 她身边的牛厨子站了出来,憨厚的牛厨子面上有些惶恐,弯腰答道,“回……回王爷,是小人负责的。” 只是这么一句话,他就结巴了。 齐磊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询问,“你给王妃做的什么早膳?” “和往常一样,燕窝粥……”牛厨子抬眸小心翼翼地瞧了眼齐磊,声音细下来。 难不成出什么问题了? 他明明就是按照往常的做法做的,前些日子王妃吃着也没什么问题…… “那为什么在燕窝粥里会发现鲍鱼汁!”齐磊声音忽然拔高几分,语气不善,面色沉冷,“本王不是吩咐过,王妃不爱吃鲍鱼,以后厨房不必做了么!” 他陡然拔高声音发怒的样子,吓得牛厨子一下跪坐在地,慌忙跪着哆哆嗦嗦地摇头求饶,“王爷恕罪!小人,小人真的只是做了一碗燕窝粥啊!燕窝粥里怎么会出现鲍鱼汁?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啊!” “今早厨房是哪些人当值?”齐磊瞥了眼吓破胆的牛厨子,知道他是个老实人不能多吓,便视线一扫,落在前排的一排厨房的下人,问。 众人慌忙看着齐磊,而后几个人站出来,跪下,“是小人(奴婢)。” 孙大娘抿着唇没有动作,却见牛厨子忽然转过身来指着孙大娘,“孙大娘你今天也在的!我做燕窝粥的时候你还在厨房……” 牛厨子忽然的出声叫原本犹豫着装作不在的孙大娘面色一变,她下意识恶狠狠地瞪了眼耿直憨厚的牛厨子,咬着牙辩驳,“牛厨子,你胡说什么呢!你这什么意思?我不过是路过,看下厨房早膳做好没……” “所以说,你的确是出现在厨房里了。”齐磊却蓦地打断了孙大娘的辩驳,他冷淡的眸光射向孙大娘那慌里慌张的面上,语气寒凉。 被齐磊这么一看,孙大娘吓得面如蜡纸,她吞了吞唾沫,不情不愿地站了出来,“王爷啊,老奴我只是路过看看……王妃燕窝里的鲍鱼汁和我没关系啊!” 她说着,紧张兮兮地望着齐磊,眼里闪着泪花。 站在最后面的春桃紧张地攥着手心,唯恐自己娘不够聪明露出马脚,把她也给连累了去。 “本王有说和你有关系了么?这么紧张做什么?”齐磊那双黝黑的眸子里忽然迸射出一缕洞察人心的幽光。 在他的声势下,孙大娘两股战战,不知所措地慌乱起来,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人群后的女儿春桃身上。 ——闺女快想法子救救娘啊! 然而,春桃却是面色一震,瞪了孙大娘一眼。 ——娘你别看我啊,别露出马脚了! 相比较春桃小小年纪就满肚子坏肠子和点子,孙大娘显然就只是个普通又胆小怕事的妇道人家。 对于自己闺女的眼神示意她根本看不懂,但是也知道闺女瞪她的意思是怕她连累她…… 不禁心里一寒,若不是这个死丫头跟她说什么只要她这个当娘的帮她一把,她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王爷的妾室,到时候她也能跟着飞黄腾达—— 她怎么会跟着一起铤而走险对付王妃?! 就在孙大娘心里哀哀戚戚地想着时,齐磊已经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地睨着孙大娘诚惶诚恐的面容。 “孙大娘,本王自认待你不薄。你还不从实招来么?” 他冷冷地睥睨而视,孙大娘吓得一咕噜就跪下来,“王王爷!奴婢听不懂您说什么啊——王爷,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绝无二心……求王爷明察秋毫!” 她倒是还算聪明,立即跪下哭求,又知道齐磊是个念旧和心底软的主子,专门抓住这点,哭求卖惨。 齐磊抿紧唇线,有那么一瞬,确实是心生不忍—— 孙大娘是自他出宫建府开始便在誉王府做事的老人了,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过错,做的膳食也最为和他胃口…… 但是—— “是不是你做的。” 想到顾明兰正可怜地躺在卧房,因为鲍鱼无端遭了罪,他便忍不住捏住拳头,他又不是傻子,这几日春桃一直在他跟前晃荡,他不是未经人事男女之情的愣头青了。 时日一长,再结合孙大娘可疑的言辞表现,以及明兰的那番猜想,他便能联想出完整的事情始末来。 他语气沉冷,带着几分薄怒呵斥,叫孙大娘的哭声立止,她哆嗦着,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对上齐磊不为所动的眼神,便吓得心头一颤。 “王爷!王爷!求求您,不要冤枉我娘!”春桃见事情不对,不由咬咬牙,一跺脚便从人群后冲出来,弱质盈盈地跪拜在齐磊跟前,白嫩的小手抓着齐磊的裤脚,柔弱又可怜地仰着脸,声音无辜又可怜地哭着。 齐磊抽出脚,对这个春桃的印象着实说不上好。 若真是孝顺关心娘亲,为何不早早站出来求情?偏偏这会儿出来做这个样子? 齐磊浓眉拧起,“来人,将东西拿上来。”他见时间差不多了,对这母女二人也失了耐心,机会他已经给了,是她们不愿意承认,那便怪不得他了。 无视了春桃楚楚可怜的哭求以及孙大娘哀戚的诉苦,齐磊声线沉了下来,管家不多时便带着一个小厮过来。 以及手上还拿着一个碗。 起初,见到那小厮时,春桃只是面色微怔,可当她看到管家手里那个熟悉的碗时,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 怎么会! 489发卖,敲打 “管家,你告诉她们,这是什么。” 管家朝着齐磊微颔首,随后将手中的碗端着走到下方,给众人一一示意。 “这是从孙大娘的屋里搜到的——还没被处理掉的鲍鱼。”他说着,目光投向一瞬心虚的孙大娘以及面色难看的春桃,“阿光,你把你看到的告诉大家。” 那名小厮也就是阿光,他闻言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看到的告知众人,“今早,我给王爷的马驹洗完澡便想着来厨房……拿个馒头解解馋,走到厨房前的花坛那,便看见孙大娘同春桃鬼鬼祟祟地在那里商量着什么。 我好奇就上前听了下,就听见春桃让孙大娘趁牛厨子不注意的时候将被鲍鱼汁浸泡过的碗放到厨房……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就没有多想……” 听完阿光说的,齐磊的脸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而孙大娘则是面如死灰,吓得浑身颤栗,春桃咬着唇,眼里闪烁着震惊和灰败。 最后狠狠地剜了一眼孙大娘,都是她!叫她将鲍鱼处理掉,为什么还留着! 其实春桃哪里晓得,她一心想着算计顾明兰爬上齐磊的床,可孙大娘却是个目光更为短浅的,她心想着鲍鱼这么好的东西,她平日里吃都吃不到。既然厨房不让做了,闺女用剩下的她总可以偷偷藏起来,晚上回屋了再一个人享用了。 哪里知道,她贪图小便宜却给自己留下了大祸患,母女二人自认为做得高明,殊不知王府这么大的一个地方,到处都是耳目。只要齐磊有心想查,她们怎么都是要败露的。 事情真相大白,众人看向这母女二人的眼神也就变了。 但是还是不知这鲍鱼同王妃有什么关系,王爷这么大张旗鼓地惩治,总有个说法吧。 “王妃不喜鲍鱼,这两个毒妇设计将鲍鱼汁投进王妃的早膳中,以至王妃现在身子不适卧床。本王绝不姑息这样的奸佞小人!”齐磊扫了一眼不解的众人,声音扬了几分—— “春桃想的不过是本王妾室这个位置,既然这事出了,那本王也就在这里说个明白!当日,本王在父皇母后面前求娶王妃时,便承诺过,此生绝不纳妾,除了王妃,这王府不会有第二个女主人!你们都听好了,若是还有人打春桃这样的主意,趁早给本王断了,否则——” 他眼神凌厉,自小厮手中接过自己的宝剑,直直地朝着春桃而去,众人不由惊呼。 春桃大呼“王爷饶命”,惊恐地闭上眼。 然而,齐磊只是一剑削了春桃的头发,而后收了剑,也不看那厢吓得花容失色,满面泪痕的春桃和孙大娘。 在众人心有余悸的眼神中,他道,“否则,本王的剑就不只是断个头发那么简单了。” “王爷息怒!”众人莫不是吓得跪下,尤其是年轻的丫鬟们,一个个忙道,“奴婢绝不敢生杂念……” 齐磊见起到了他要的效果,便无意多留。 看了眼管家,而后道,“春桃心思歹毒残害王妃,但念在孙大娘你在府上侍奉多年,本王饶你们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管家,交给你来处置。” 他每说一句,春桃面色便白一分,她握着自己断了一大截的头发,顶着众人的目光,简直是羞愤欲死了。 孙大娘胆子小,早就吓破胆,听说不用死,她忙磕头涕泗横流地朝齐磊道谢。 “谢王爷开恩……” 管家冷冷地站在春桃面前,语气凉薄,“按照家法,将春桃发卖。至于孙大娘,你教女无方,同其一道作恶,打十板子领了你的月奉出府去吧。从此,你们二人同王府再无瓜葛,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出现在临安城。” 孙大娘一听,当即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而春桃听到管家说要将她给发卖了,不禁哭求他,“管家,管家,求求你了,不要发卖我……我知错了,我知错了!你们别碰我!” 她甩开在管家示意下要带她出去的小厮,“管家,求求你,让我见一见王妃吧!我向王妃赔罪,我知错了,不要发卖我……王爷,王爷你别这么对我——” “拉下去。”管家冷眼望着春桃垂死挣扎,对于她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直接命小厮将她拉出去。 府里下人的卖身契都在管家手上,一经发卖,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众人不免心下警示,春桃的事便是一个警告。 孙大娘虽然晕了,可管家也没有忘了她的处置,命小厮将孙大娘拖下去,照样打板子。 可怜那孙大娘本来晕过去了,又活生生被板子打得痛醒过来。 惨叫声叫院子里的一众下人们头皮发麻,如身临其境般。 “你们也看到了,往后这府里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合该清楚了。王爷待王妃珍之爱之,王妃也是你们的主子,若是谁还有轻视和算计之心,春桃和孙大娘,就是她的下场。” 管家知道齐磊的用意,于是,他对着一众下人,敲打了一番。 府里头私下里对于王妃的轻视之语,他也不是没有听见过,只是那时候摸不准王爷的心思,便不好多管。但现在王爷亲自惩治春桃和孙大娘,就是摆明了立场和态度。 他再不管管,那这个管家就当得太不称职了。 被管家这么一敲打,好些人忙点头如捣蒜,心里门儿清了。 往后啊,这府里头,可不是要将王妃当祖宗一样的供着吗! 那厢,小芙将前厅发生的事,一一告知给卧床养病的顾明兰听,后者闻言,翻着书的手指微微一顿。 面部线条柔和几分,眉眼都是笑意。 “小姐,王爷待您可真是好,这得罪人的事都不让你出面了……”小芙不禁嘀咕。 顾明兰看了她一眼,面上带笑,却是摇头正色开口,“他待我好是一回事,但我自己也要拿出王妃的架势。不能叫人以为,我是被他护着的菟丝花。” 但是齐磊的表现却出乎她意料,今日这般做法,他这是当真要一生只守着她一人了? 想到这,顾明兰面上微红,嘴角牵起,心里一片甜蜜。 490六月,嫁娶 “那齐磊怎么说?” 木悠然回宫便将誉王府里发生的事儿告诉给了姜琳琅,后者很是忧心顾明兰的身子,但见木悠然一脸八卦模样,便知应该已经无碍了。 她更关心的是齐磊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以及处理方式。 “那就不知道了。”木悠然摊手,“我替顾小姐诊治完便回来了。” 至于齐磊后面怎么处理这件事,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很快,姜琳琅就从齐睿那听说了后续。 当听说齐磊主动对外宣布,此生只有顾明兰一位王妃,终身不纳妾时,眉眼划过一丝讶异后,便是深深的欣慰。 替顾明兰由衷地感到高兴,找了这样一位贴心专情的夫君。 但她面上淡淡的,叫齐睿看不出什么来,只能从那双微起涟漪的眸子中,看出她那不外漏的欣慰喜色。 “说来,我们齐国皇室还真是出情种……”齐睿一边端起茶盏啜饮一口,一边眼眸微抬,若有所思般地望着姜琳琅,感慨道。 姜琳琅唇一扯便是讥讽,“你父皇后宫佳丽不止三千,这话,有误。” 先皇生性爱美色,后宫不知多少嫔妃美人,若说齐国皇室出情种,那先皇恐怕不是皇室所出才对。 姜琳琅这话着实将齐睿噎了下,他无奈摇头,微一撇嘴角,语气不知为何带了几分委屈来。 “琳琅,你总是这般。”若真想伤一个人,开口便能叫人哑口无言。 姜琳琅没有接话,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自己的小腹,微垂的眉眼上染了几分温柔。 只有这时候,齐睿才觉着她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开朗的姜琳琅。 他望着她那隆起的肚子,不禁期待,“六个月了吧,孩子乖不乖?我听轻衣说,你夜里总是会被孩子闹醒。” “这丫头倒是皮实……”聊起孩子,姜琳琅便会放下些戒备和抵触,温和下来,看着自己的肚子,手覆在上面,面部线条都柔和起来。 原以为是个女儿会乖巧不少,但没想到这孩子前面几个月安安静静的乖得不行,渐渐地月份大了,就开始皮了。 这几晚,姜琳琅确是睡不好,但这种苦恼也是甜蜜和幸福的,只要想着肚子里也许会有个生得和容珏一般精致漂亮的小姑娘,姜琳琅眉眼就经不住舒展。 都说女肖父,也不知这丫头将来该是何等绝顶容姿。 “调皮的小姑娘,要乖点,别闹你娘亲。”齐睿现如今是只要姜琳琅肯跟他说话便心满意足,此时难得的,琳琅没有横眉冷对没有冷嘲热讽,他语调都带着温润熙和,眼里透着爱意,轻声道。 姜琳琅闻言,只是低头无声笑,这才多大的孩子,怎么听得懂大人说的话呢? 似乎是为了反驳娘亲这话,肚子里的小家伙伸展了小胳膊小腿,轻轻踢了下姜琳琅的肚皮。 感受到小家伙有活力的这一踢,姜琳琅眸子乍现亮芒,嘴角咧着,宝宝在同她互动呢! “师妹,喝药了!”木悠然站在门口有一会了,见里头居然和和气气地聊天,不禁瞪大美目,顿了一会儿,便扬了声音,对着里头唤了声。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齐睿见木悠然进来,眸光不明地暗了暗,起身,抖了抖袍子,温声对姜琳琅道。 姜琳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淡淡地开口,“我就不送你了。” 她坐在贵妃椅上,肚子高高隆起,齐睿闻言苦笑,“你这般就是想送我也不允啊。” 说着,便自觉出去了。 在门口,与面色冷艳的木悠然对视一眼,他面上丝毫先前的温情都无,只看了眼她手上的安胎药,没有多言,便离去。 木悠然微眯了眼角,注视了一眼齐睿离去的背影,嘴角冷哼了一声。 “喝药吧。” 望着眼前药碗中黑乎乎的药,姜琳琅眉头也不皱一下地就端起来,一仰脖,一气呵成地灌完。 真苦。 不管喝多少次,也没法完全习惯这种令人怀疑人生的味道。 见她整张脸都扭曲得不行了,木悠然不禁啧啧嫌弃,“真是出息。” 嘴上这么嫌弃,手却很诚实地将一小包蜜饯递过去。 姜琳琅飞快接过,往嘴里塞了一颗,总算缓解了那要命的苦涩。 大大舒缓了一口气。 “说起来,一国之君那么闲,有事没事往你这跑?”木悠然看着殿外重重守卫和暗处的影卫,眉头一挑,讥诮道。 姜琳琅闻言只是安抚她,“师姐,我知你闷得很,不如……” 近来,木悠然对齐睿的怨气大概是达到了一个峰顶,以至于她对着那些监视她们的守卫和影卫总是冷着脸不说,还经常当着她们的面指桑骂槐…… 整个栖霞宫都承受着这位姑奶奶的怨气,轻衣尤甚——在木悠然眼里,俨然她就是齐睿安插进来的那个最大的眼线。 倒是姜琳琅,随着月份大了,她的脾气愈发温和,哪怕是对着齐睿,也能保持冷静礼貌。 大概,为母则刚,却也最柔。 “行了行了,木霄不在,我当然是陪着你了。”木悠然扯了下自己的辫子,真的想给自己搭脉诊一下,是不是最近火气太旺盛了,怎么动不动就发火。 姜琳琅闻言,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大师兄在,师姐自是看不到师妹我的。” 木悠然面上微红,瞪她,“那是自然!毕竟我要嫁的人是他又不是你。” 这话…… 姜琳琅竟然觉得没毛病。 只是,师姐,你这么自信满满,大师兄知道吗? “等此间事了,就让师父给你们主婚吧。”姜琳琅扶着腰慢慢站起来,伸出一只手,替木悠然将头上的一根瞧着并不精细的木簪扶正,目光温柔带着鼓励和祝福。 这根簪子,想来大师兄与师姐之间,并非一头热。 木悠然面上红霞漫天,眸光闪烁而动,鼻头微酸,勾了勾唇,对着姜琳琅重重点头。 “必须的,他不娶我,我就娶他!” 十八岁的木悠然,对着自己的师妹,说下了这般的豪言壮语。 491攻否?取舍 边境。 “将军,现在该如何?”闻人晟身骑黑马,一身铠甲,手里是一柄玄铁剑,气势逼人,那铁血的脸上冰冷又肃杀。 他身后的一名副将在风沙中,坐在马背上,他一张脸被风沙吹得皮肤皲裂。 闻人晟顶着风沙,如一尊天神般骑在高头大马上,望着前方安营扎寨的西国军队,眼底一片深邃。 “退后十里,安营扎寨,按兵不动。”前面便是传说中的“死亡沙漠”,他带领的这支精兵,前不久派出去的一支探子小队直接被沙漠吞噬,尸骨全无,无一生还。 而西国这次的战术叫他毫无头绪,完全变了个章法,他的人只交手过一次,便在西国的一队铁骑中折损大半。 不能轻敌。闻人晟心中暗自反省,虽然他从未嘴上说过,但他自己清楚,心底深处他总是将西国这个曾在他手底下交锋失利数次的手下败将不放在眼里。 平西大将军。这个称号听起来风光无限,但实际上,承载了多少期待和希望,就承担了多少的重担和压力。 临行前,他向皇上保证过,会擒拿西门寒将其除去。可如今,莫说擒人了,就连西门寒的人影他都没看到过。 身后的北国士兵在大将军的命令下撤退十里,在安全的地方安营扎寨。 主帅的营帐内。 “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敌人防备最弱,也是我们最有机会下手突袭的位置。”闻人晟麾下的军师指着地图,将敌营的几个突破口处插上旗子。 听着他的分析,其他副将点头附和,“末将也以为,这里,是敌营最薄弱之地,若是我们抓住这个机会,一举偷袭成功,便能一举拿下西国皇帝!” 这人话音一落,便有人反对,“可我觉着不妥。” 那人说完,便听到一直不出声的闻人晟看了他一眼,“说说看。” “是。将军,你看这里,这是通过死亡沙漠后的一个峡谷,瞧着是敌军守备最松懈之地,但此处入口却是狭窄,实乃易守难攻。”那人指着峡谷的位置,眉头深锁,“末将以为,敌军若是在此设下埋伏……恐怕会中计,不堪设想。” 这位副将话音落下,便见闻人晟看着他,眼底露出几分恍然和赞许之色。 “刘副将此言差矣。”先前支持攻此处的副将却坚持几见地开口,“西国那些酒囊饭袋,从来都是主蛮横武力,鲜少会静下心来用计谋——不然,怎么会那么多年都处于西国兵力最弱的一国地位?” “对啊,车将军这话也没错!”听车将军这么讲,主战的激进派便热血沸腾起来,“我北国的铁骑哪能胆怯?此时不攻何时攻?” “大将军,末将也以为然!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我们不争取这个机会,再想大败西国人马,可就难了!” “不可啊!你们就没发现这次敌军出奇地耐得住性子吗!很明显他们学聪明了啊,知道死亡沙漠是一道天然屏障,我们不敢贸贸然进攻,他们也不撤退,就是想耗着我们!” “刘副将,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胆小了?” “车将军你冷静思考下,非是末将胆小,而是不能掉以轻心轻敌啊!” “什么掉以轻心,分明就是你怕死——” “我——” “好了!” 闻人晟眼眸微抬,冷淡地出声制止了这些人的争吵。 好端端的一场商议对策,最后却成了两方对峙争吵。 他眉心微拢,看着地图,双手扶着桌子,抿着唇线,细细端详着眼前的地图。 而后声音冷静又镇定地道,“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不过,我有一个计策。” “大将军请说。” 众人一听,忙收了面上的其余神色,有惊喜也有好奇,认真听闻人晟想的计策。 闻人晟修长的指尖指着地图上峡谷位置,语气平稳,带着一股领袖的风范,“如车将军所言,若是能从这里进攻,势必能一举打进敌人大本营。但诚如刘副将所担心的那般,敌军若是狡猾一点,在这里设下埋伏,那我们便会处于不利之地。 所以——攻也要攻,但是防,也要防。” 攻也要攻,防也要防? 众人都是一脸懵地看着闻人晟,很多将军都是大老粗对于闻人晟这话更是一头雾水。 “将军,你就明说吧!末将听不懂你这意思!” 闻人晟也不急,继续平稳淡定地解释了一句,“派一小队人探路造势,大部队紧随其后。” “可是……”刘副将闻言先是一喜,而后又下意识担心起来,“如此一来,若是真的得手,后续部队跟不上,前面探路的小队伍便会被敌军……” “嘿,你这匹夫,原先说不攻的也是你,现在大将军想出了对策又怕人手不够的也是你!真是奇了怪了你这人!”车将军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出来,吊着眼角,睨着刘副将,道。 刘副将对于车将军只无奈苦笑。 闻人晟抿着唇,双手交叠于身后,他眉峰高高拧起,带着一股子凛然的冷气。 “但这是最好的法子。只要得手,后续部队可以迅速跟上,如果失手……不至于中了埋伏,全军覆没。” 他说着,却是叹息一声,余下的,在场的将军都懂了。 “不行!”说这话的是一名年长的老将军,他吹胡子瞪眼睛,“大将军,你这是让兄弟们白白送死啊!” 他说着,手都跟着抖,语气不禁带了几分薄责了。 其他人沉默,有人支持,也有人虽然不反对,但是也默认了老将军那意思。 闻人晟眉眼依旧笼罩着一股寒气冷意,但是他只微一扯嘴角,不无凉薄地说着,“在这种时候,想必吴将军比我更清楚,该如何取舍。” 比起全军覆没的风险,自然是这种舍卒保帅更为稳妥。 众人心里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想着都是一道杀敌的兄弟,都是为了北国浴血杀敌的好男儿,有的甚至还未成年……便背井离乡奔赴战场。 不知谁叹了一声,声音沧桑带着几分沙哑,“末将请命,带领小队人马,探路偷袭!” 闻人晟深深看了那人一眼,眼底眸光闪烁晃动不明。 看来,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492成功,中意 “荀副将。” “大将军。” 闻人晟对着自己的副将深深地一鞠躬,抱拳,面容极为肃穆而敬重。 这位荀副将便是主动请缨率领小队人马突袭西国敌营的那位。 闻人晟是一军主帅,这先锋的人选自然不可能是他,哪怕对他而言,冒险突袭将危险的任务留给他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荀副将对着闻人晟深深回拜,刚毅饱经沧桑的面上带着笑,“大将军,末将在峡谷先开路,将那西国蛮夷小儿杀个措手不及,静候我北国铁骑到来!” 闻人晟抱拳,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之间,无需那些虚言,“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于是,荀副将翻身上马,带领小支队伍前行。 此去多凶险,生死多莫测。 闻人晟眸光闪动,双唇抿得笔直一条线。 穿越过死亡沙漠,只要穿过峡谷,便是西国军队安营扎寨的大本营所在。 “将军,前方没发现敌人!” 小将士探完路回来,对荀副将回禀道。 荀副将看了眼峡谷的地势,崎岖诡异,宛如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引诱着涉险者进去,好一口将其吞噬…… 他微拧着眉头,捏紧了手里的缰绳,半晌,还是咬牙,指着前路,“兄弟们,为了我们北国而战!冲——” “为北国而战!” “冲啊——” 只有二十来人的队伍,却爆发出一股热血翻涌的气势来。 荀副将驾马带着身后的弟兄们,直冲进峡谷,带着义无反顾也视死如归的勇气和决心。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 闻人晟拽紧手中的缰绳,身下的坐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那份微紧的心情,马蹄在地面上扒拉了一下,打了个响鼻。 “大将军,您看这……”刘副将蹙眉望着前方,这么久了都没有讯号发来,只怕是…… “再等等。” 闻人晟知道刘副将什么意思,但是他只是抬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眼望前方,目不斜视,背脊挺直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 他们选择的是子时后偷袭,此时已经是夜中,正是敌人疲惫和防备最弱的时机。 只是,天边快要明了,都等不到荀副将的讯号,身后的将士们心中大概和刘副将所想一般,认为凶多吉少,此行无望了吧。 就是闻人晟自己,都感到生还无可能。但没有等到约定的那个时辰截止期限,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嘭——”天边一道五彩的烟火绽放,发出一声响后便化作虚无的青烟落下。 是—— “成了!” 刘副将惊喜不已地指着那青烟散落的位置,激动地声音都带着颤音,“大将军,荀将军他们成功了!” 他的这份惊喜和激动感染到其他人,将士们都露出不可思议之后大喜过望的神色来。 也不枉等了这么久,居然真的成功了! 所有人目光都投向最前方的闻人晟身上,就等他一声令下,便挺进杀敌。 闻人晟眸子定定地望着正前方,心中念头几番转换之后,众人只见他握着玄铁剑,直指着上空,带着一股雷霆万钧的压人气势—— “将士们,随我一起杀过去!” “杀!” 他身后的千军万马一下沸腾无比,体内那一直压抑着不发的挞伐之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集中起来,到了一个顶点。 于是,尘土飞扬,气势汹涌。 …… 与此同时的金府。 亭廊水榭之上,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朵被摧残得萎靡的一朵花。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不行不行,再来一次!这个不准! 于是,桌上那所剩无几的鲜花再次遭受了一轮蹂躏。 “喜欢他,不喜欢他,喜欢,不喜欢,喜欢……” “小姐,你到底在做什么啊?”眼睁睁看着桌上的花被金多金摧残得一点不剩,而地上篮子里全是她扯成一瓣一瓣的花瓣……丫鬟银子就很奇怪地出声问道。 是的,金多金也是有个贴身伺候但是一般她出门不带上的丫鬟,名字就叫银子。 “哎,银子,你再去给我摘几朵……不,摘一捧来!”金多金手托腮,圆圆的脸都瘦了一圈,少了几分圆润的可爱,却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用金多福的话说,她这是没口福开始节约口粮……用金多金二娘的话来讲,则是吾家有女终长成开始抽条了。 下月便是金多金及笄礼,金夫人原本最担心的就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的金多金还是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不开窍。 不过……最近金多金也不出去玩了,提起美食也没以前那么热衷了,居然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院子里了! 金大人和金夫人表示很惊悚! 然而,一切的源头则是—— 金多金觉得自己面临她十五年来最大的难题了! 她发现自从闻人晟走后,她就时常梦到他,白天吃东西的时候会突然脑子里闪现他的样子,走路的时候会突然想起他,就连睡觉!她都出现幻觉看到他站在她面前! 她去问了二娘,二娘一脸震惊而后狂喜再就是纠结担心地望着她。 最后告诉她,这是情窦初开的表现。 情窦初开,也就是喜欢闻人晟? 这对于从没想过男女之情的金多金来说,实在是人生一大新难题—— 那就是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闻人晟== 银子叹气,“小姐啊,就你这个样子,整个花园都摘来给你扯,你也还是老样子的。” 听了银子这个话,金多金颓丧地卸下双肩,耷拉个脸,表示很忧伤。 “银子啊,你有没有喜欢的人?”金多金抿了抿唇,抬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丫鬟,突然开口问道。 银子听了,先是瞪大眼,然后就忍不住脸红起来,眼神闪躲着,呐呐支支吾吾一句,“……这个嘛,有……是有。” 什么?她的丫鬟有意中人了?金多金本来只是想请教下相关问题,却没想一句话把自家丫鬟的恋情给炸出来了…… 莫名有种酸酸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那……你怎么确定你喜欢他的?”八卦如金多金居然没有追问丫鬟的意中人是谁,而是咳嗽了声,略不自然地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给读者的话: 论文改了七八遍总算定稿了…最近更新很迷,抱歉 493初开,另择 银子面色一窘,咳了声,才呐呐地说着,“就是看到他心就噗通噗通地跳,看不到会想……总之,眼里、心里都是他,再看不到别人了!” 看到他心就噗通噗通地跳,看不到会想…… 金多金伸出手,按上自己的心口,蹙着眉心,仔细回想。 大块头冷冰冰的脸,英挺的鼻梁,还有那双没什么温度却很有气势的眼睛,浓浓的眉…… 噗通,噗通。 心跳有加快。 看不到会想他么? 金多金不禁叹一声,“想有什么用,他出征在外……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闻言,银子不禁开口道,“小姐啊,我觉着……你和大将军,并不般配……” “你胡说什么呢!”金多金一听这话,原本忧愁的神色尽数褪去,直接弹起来,叉腰瞪着银子,“怎么就不般配了!” 银子:“……”所以你还说这不是喜欢! 这不是喜欢这是什么啊我的小姐! “你想啊小姐,他是军功无数的大将军,可你只是不被皇上器重的小官吏的女儿……多少京城小姐想嫁给大将军,皇上那边估计也想着赐婚呢! 怎么都轮不到小姐你啊。再说了,大将军这动不动就上战场的,万一,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年纪轻轻的就守活寡不成……” “呸呸呸!银子你这张嘴瞎说什么呢!什么万一,大块头是我见过最英勇无敌的英雄,他才不会——哎,你气死我了,我不跟你说了!” 原本听着前面说两人身份不相配,金多金还有些着急和忧伤来着,但是听到自己婢女后面那话,一下气得面红耳赤,跺了下脚,直接跑了。 留下银子自觉说错话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 金多金一口气跑到前厅,刚要走进去,便听见自己亲爹和二娘似乎在争吵。 “老爷,不是我泼冷水,你想让咱们多金嫁进平西大将军府,而是这闻人大将军真不是我们多金的良配!” 金夫人叹着气接着对金多福说道,“这皇上有多器重闻人晟就有多不看好老爷你,咱们多金性子单纯率真,哪里能嫁高门当主母?她天性自由,以老爷你的财力物力,给她寻一门不错的相衬的亲事。不叫人欺负了咱们女儿,又能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开开心心的,这样不好吗?” 金夫人虽然不是金多金的亲生母亲,却将她当做亲生闺女一样疼爱。对于一个母亲而言,女儿不需要嫁给多么高官厚禄的达官显贵,只要她嫁给一个对她好的夫君,日子过得幸福简单就可以了。 闻人晟虽然是京城中的翘楚,模样身世自身都非常好,但也正是因为他太好了,才不适合他们女儿。 “那咱们女儿不是对他有意思吗!不是多金开心我们做爹娘的就支持吗?”金多福对于自己夫人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的,但是在金多金的事上偶尔却固执己见。 “可这次西国大军压境,他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难道你想让咱们多金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丈夫吗!” 没有哪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随时可能为国捐躯的人。金夫人面色因为争执而泛红。 金多福一下子噎住,原先因为可以和平西大将军结姻亲的激动还有为闺女着想以为找到了一门好亲事的喜悦,都在金夫人这最后一段话中,化作泡沫。 是啊,他的多金可不能年纪轻轻冒着守寡的危险嫁给这个总是出征征战的大将军。 金多金听着里头对于她和闻人晟的一番争执,唇咬得死死的。眼眶不禁发红。 她才觉得自己大约是喜欢上大块头了,就发现周围所有人都不看好她和大块头在一起。 这种感觉……金多金抬手摸了下心口,闷闷的,就像是发现了一样好吃的糕点却突然被拿走了一样。 “多金?你……你都听到了?”金夫人回头看了眼门外,忽然发现金多金裙子的一角,走出去一看便发现了失魂落魄的金多金。 她面色微哂,问。 “二娘,你不用这么紧张的,我也没有很喜欢闻人晟的……”金多金挤出一个略苍白的笑来,杏眼圆圆。 但是她这话一说出来,再配上这强颜欢笑的模样,金夫人心都疼起来了,没有很喜欢,也就是说还是喜欢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这个傻丫头情窦初开,便是这般的情形…… “多金啊,不是二娘不疼你。而是如今圣上对咱们家颇为不喜,那闻人晟又是朝中重臣,不说皇上答不答应这门亲事,就是闻人晟他自己……也未必看得上咱们家啊。” 金夫人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姑娘,模样娇美可爱,性子又单纯天真。这样的姑娘,若是嫁给那样的人家,该多辛苦? 这般想着,她索性一狠心,便对金多金道,“婚事你不必担心,二娘这边,给你物色了一门不错的……” “二娘,爹。”金多金心里苦涩不已,感觉整颗心都被泡在苦瓜汁里一样,泛着苦涩的泡泡。 她听见自己有些颤音的声音说着,“女儿都听你们的。我,我先回去啦。” 说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二娘打小就疼她,而且二娘是府里最聪明的女人,二娘说的话绝对是没错的…… 这般想着,金多金抬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布满的泪水,吸了吸鼻子,脚步愈发快起来。 那就乖乖听爹娘的话,安安心心嫁个好人家吧。 看着金多金凌乱的步伐,金多福脸上满是心疼,揽着面带无奈和苦笑的金夫人的肩,声音带着几分不忍。 “夫人啊,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啊。”他瞧着闺女这般,一颗老父亲的心都疼了啊。 金夫人闻言,眸子里的不忍褪去,只留下坚定和清醒,她定定地回道,“为了她好,趁这会儿她对闻人晟情根还未深种,早些择一门好人家,将婚事定下来吧!” 年少喜欢一个人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要看门第,要门当户对,嫁给合适的人。 金夫人叹了一声,眼前一片迷雾。 494交涉,相见 姜琳琅坐在梧桐树下的藤椅上,手轻覆在已经近七月的肚子上,六月之后,肚子就像是气球一样吹起来。 肚子大了,走路也就不方便,走几步便会喘,夜里也时长腿抽筋。 她近来愈发温顺平和,但是话却也越来越少了。 齐睿远远地望了一眼,不禁眉宇间染了几分阴霾。 “皇上,不过去吗?”阿全见齐睿这几日总是远远地看上几眼,也不走近,也不说话,不禁出声询问。 齐睿摇头。 “走吧。” 微叹一声。 天牢。 “吱呀——” 牢房打开,齐睿抬手示意阿全和其余人退下。 牢房内昏暗潮湿,散发着一股霉味。 被铁链拴着手脚的男人身上穿着那身红衣,不再纤尘不染。 “容珏。” 齐睿微不适地顿了下,才走进去,温润的声线略带喑哑。 听到他的声音,男人动了动手脚,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仔细看会发现,那双手双脚被铁链磨出一圈红痕,很是可怖。 “来求我?”容珏抬起那张玉白不再有些脏的脸,即使是阶下囚,微挑起那双风华绝代的眸子,依旧带着那睥睨一切的傲骨。 他声线阴冷,语气嘲讽含笑。 齐睿其实最讨厌容珏的便是,不管他是萧王时也好,还是现在万人之上的君王也好,这个男人永远都用看弱者的目光,不屑和阴冷。 气息微微一沉,齐睿目光落在容珏脏污的衣服和凌乱的墨发上,最后视线停留在容珏那张脸上。 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白衣不染,一个红衣染尘。 他是天子,对方是阶下囚。 云泥之别不是么? “传国玉玺在哪。” 半晌,齐睿眸光定下来,语气微沉。 “嗤——”容珏冷笑,“我说过,你会来求我。没想到这么快——看来,闻人晟没能给你摆平西国铁骑。” 他话音一落,便见齐睿面色一变,眼里闪过一丝惊一丝怒,最后他咬着牙,带了几分恶劣地开口。 “果然,哪怕身陷囹圄,你都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说,你跟西门寒到底有什么交易!你替他布局设计陷害闻人晟,害得我北国大军身陷险境,闻人晟生死不明……你,就不怕琳琅恨你吗!” 有关前线闻人晟带着人马擒贼擒王却被西国兵马埋伏伏击,死伤不少,急报也说闻人晟到现在都不知所踪……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过来见这个人。 “呵。” 回答怒气难掩的齐睿的,是容珏毫不掩饰其嘲讽的嗤笑。 对于容珏的态度反应,齐睿早就料到。 但听见他这个短暂的音节,他仍旧是心口气息难平。 “你到底,怎么才肯退兵!” 齐睿几乎是咬牙切齿,从腹中吐出这一句话的。 前线危机,若是闻人晟真的没了,不说他自己痛失一员大将,到时候朝野震动,民间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西国大兵才压境,闻人晟这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却不知所踪,届时其他两国势必也会蠢蠢欲动。 可以说是,闻人晟是曾经的姜鼎天,是北国的战神。意义重大。 齐睿知晓,容珏在等他开口让步,在等他求他。 “只要你让西国暂时退兵,放了闻人晟,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终于等到他松口,本以为容珏会想借此机会出去,却不料,他突然张口,声音却少了嘲讽冷漠。 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轻缓柔情。 “算下日子,琳琅肚子里的孩子,有七个月了。” 他微仰着面,这个暗无天日的牢房并不能叫这样风华绝代的男人流露出什么颓废和恐惧来,但是提到心爱之人,他眸光微动,里面柔情满溢。 嗓音都渐柔。 乍一听,齐睿怔了怔,随后嘴角微扬,似是想到姜琳琅,他整个人也会平和不少。 “是。七个月了,夜里总是睡不好,听宫女说,孩子有些闹她,夜里腿抽筋就会疼醒……” 其实很多个夜晚,齐睿都会远远地,就站在窗外,借着微弱的灯光,注视着姜琳琅甜美的睡颜。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但她除却肚子,身上却并没有长什么肉,一张脸只稍微有了些圆润感,但近来没睡好,那点才养起来的肉就又下去了。 听着齐睿形容的这一幕幕,容珏喉头发紧,心里像是突然长了草一般,无风自动。 他真的,很想她。 而他们,居然分开快四个月了。 从夏日,直到了深秋。 “我答应你。”良久,就在齐睿以为容珏不会再说话时,沉默的男人微微偏过头来,那双清寒的眸子里很多纷繁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只余下清明。 夜深人静,栖霞宫里里外外一片宁静。 寝殿内,姜琳琅早早就睡下了。但并不安稳。 月份一大,身子重了,行动就很艰难,而夜里时长又会小腿抽筋,一抽就醒了。 秋高气爽,秋夜却格外绵长闷热。 意识昏昏沉沉中,姜琳琅额头都沁出了冷汗,小腿又抽筋了。 只是她睡得有些沉,白日里走动得有些久了,晚上疲惫得很,这会儿哪怕抽筋抽得难受,但眼皮子却怎么也睁不开。 她嘴角动了动,想要唤一声外间的轻衣,但下一瞬,便有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搭在她抽筋的腿肚上,宽厚的手掌带来一阵熟悉的悸动…… 下一刻,那两只手便轻轻地按揉着她抽得有些僵硬的腿肚。 是做梦吗。 为什么她好像看到了容珏? 姜琳琅咬了下唇,强迫着自己醒来,睁开眸子,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昏暗。 但床前有一道人影,正垂着头,从她的角度,只看得见那斜飞入鬓的长眉,有着令她不论过多久都心动的俊美。 “相公……” 她张口,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哽咽地唤了一声。 只见原先专心给她按揉腿肚的人,身影轻轻晃动了一下。 再下一瞬,便有熟悉又无奈怜惜的叹息声,轻轻溢出来。 是他! “容珏……是你,容珏,我没做梦吧!” 姜琳琅几乎是下意识弹起来,险些忘了自己大着个肚子,直接坐起来,伸出手便紧紧地揽着对方的脖子。 声音很轻,唯恐引起旁人注意将这个像是出现在她梦里的人惊走。 给读者的话: 居然想哭……总算把男主放出来一章了 今天答辩圆满结束松一口气! 我毕业了! 495再等,闺女 “是我。” 轻而长的一声叹息过后,容珏轻轻拥着姜琳琅,语气很轻很轻,手却极用力地抱着她的肩,搂着她的腰。 “我很好。”所以不必担心,尽管我知道你还是会为我担惊受怕。 姜琳琅伸手紧紧地抱着容珏的胳膊,却感觉他身子微微一僵,她立即手一顿便惶惶不知所措地收回。 “你是不是哪里痛?让我看看。”她美眸闪烁着晶莹,叫人心碎。 容珏轻轻地捉住她紧张得一直发抖的手,握在手心里,低头轻轻地吻着她的指尖。 “不疼。”看到你,就什么都不疼了。 姜琳琅却固执地下了床,脚步有些快,险些就摔着,还是容珏眼明手快一手搂着她的腰,无奈地替她掌了一盏灯。 借着一盏灯的光芒,姜琳琅眼里打着转儿的眼泪扑簌扑簌地就落了下来。 她伸手,想要触摸他额头上结痂的疤,可却不敢,唯恐弄疼他。 眼泪一直掉,哭得好不可怜,身子跟着一颤一颤的,她哽咽地说着,“一定很疼,你让我看看你身上……” 天牢重地,他树敌无数,一经囹圄,会受到怎样的报复,可想而知。 见姜琳琅哭得这般,容珏细长的眉深深拧起,一只手扶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大拇指轻轻地揩去她眼角的泪水。 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乖,别哭。” 姜琳琅抓着他的袖子,只能轻轻地依偎着,不敢抱着他,声音像是悲鸣的小兽般,叫容珏喉头发疼。 “容珏,容珏……求求你,别离开我。” 她受不了,一刻都受不了与他分离。 容珏低头见姜琳琅双眼哭得红肿,小脸通红,模样狼狈又可怜。不禁心底动容怜惜。 垂首,温柔地吻着她的眼睛,鼻子,唇,下巴。 “琳琅,再等等。” 再等等,我就能带你走,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他微微闭上眼,心里默叹一声。 忍受不了分离之苦的何止是她,他在天牢的每个日夜,几乎合不上眼,睁开眼闭上眼,想的都是她。 怕她笨被人欺负,又担心她犟惹齐睿生气受到苛责,更忧心她怀着身孕,孤身在深宫担惊受怕。 相思之苦,从前不知有多苦,等真的分开,他才知道,那是蚀骨的苦楚。 “还要等多久?”姜琳琅哭得一颤一颤的,好不容易缓了些,一边打着哭嗝儿,一边仰着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容珏,眼里满是依赖。 容珏对于这样乖巧又脆弱的姜琳琅,是毫无招架之力的。只能轻轻地抚着她的发,一边吻着她的额头,一边低声道,“快了。” 为了她们母子,他不得不等待最佳时机——一个一劳永逸,叫齐睿永远都不能再奈何他们一家人的时机。 姜琳琅乖巧地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像是担心她一闭眼,他就会消失不见般。 “你……怎么进来的?是不是你答应齐睿什么了?”冷静下来,姜琳琅便想起来容珏此刻应是在天牢被看押着,以齐睿对容珏的憎恨和防备程度,他是决计不可能逃出来的…… 那么,就是齐睿逼着容珏做出了什么选择? 容珏只是摸着她的头发,手缓缓移下,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避开了这个话题。 “他最近很闹?”容珏说着,蹙着眉,眉眼间都是对这个欺负了他娘子的臭小子的不悦,“臭小子。” 姜琳琅果然被带着偏了话题。 她嘴角抽了抽,眼睛还红着,但是唇却扬起,瞪了他一眼,嗔道,“什么小子,这是你女儿!” 女儿? 竟是个女孩。 容珏的表情难得的呆滞和傻乎乎,姜琳琅瞧着不禁噗嗤一乐,笑道,“师姐说了,是个女儿。” 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她低头也看向自己的肚子。 半晌,容珏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眼光复杂地盯着姜琳琅突起的肚子上,声音干涩,“女孩啊……” “怎么,你不喜欢女孩?”姜琳琅一听,眉毛一竖,美目喷火地瞪着他,嘴巴一撇,就不乐意了。 容珏闻言,顿时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嘴角噙着笑,目光温柔,“怎会?求之不得。” 六个字,表示了他对这个孩子的极大期待和喜爱。 女儿—— 一个长得像她,活泼又伶俐,还乖巧的女孩。 光是想象,容珏就抑制不住眼里的光芒。 姜琳琅本也只是逗逗他,此时见他这般,眼神里的爱意藏都藏不住,哪里不懂他有多喜欢这个孩子? 只是她又扁了扁嘴,小声埋怨着,“是不是有了女儿我就失宠了?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呢!” 说着说着,姜琳琅还真担心起来这个,眼眶又红红地望着容珏,嘴巴噘得老高。 被这样吃自己闺女醋味的姜琳琅逗乐,容珏无奈好笑地摇摇头,指腹点了点她噘起的小嘴上,调侃而语—— “姜琳琅,出息。” 他阴柔的嗓音含着丝丝缕缕的柔情和笑意,姜琳琅被他这么一调侃,也不禁脸上一热,有些尴尬和赧然起来。 “那我不管,你这里,要满满的装着我——闺女只能占我的一半。”姜琳琅红着脸,手指点着容珏的心口位置,大言不惭地直言。 “……”容珏沉默一晌,将人轻轻拥在怀,下巴摩挲着她的发端,眼眸如深井眺望着窗外一隅,“好,只有你。” 也只能是你。 对这个孩子的期待和喜爱,不过是因为,那是你为我孕育的一条生命,只属于你和我的生命。 姜琳琅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嘴角弯弯地蹭了蹭他的颈窝,如小猫一般撒着娇。 气氛一时温馨又幸福。 而这时,肚子里的小姑娘似乎不堪被父母忽视,调皮地伸出小脚,轻轻地在娘亲的肚皮上踢了一脚,也刚好踢在爹爹的手掌上。 像是在和爹爹打招呼般。 姜琳琅:“……容珏,你闺女踹我QAQ” 容珏:“……”小丫头真的随娘亲的,好有力气。 新奇地低头望着那隆起的部分,容珏不禁矮下了身,耳朵贴着姜琳琅的肚子,听着里头的动静。 “听,她在动。” 496陪伴,较量 “听,她在动。” 小丫头很配合自己的爹爹,在容珏附耳贴着姜琳琅肚子上时,又精神十足地踢了一脚。 容珏语气有几分抑制不住的惊喜地响起,抬眸却见姜琳琅苦着脸哎哟叫了一声。 立即就变了脸色。 “怎么了?” 姜琳琅哭笑不得地轻扶着自己的腰,一只手抚着肚子,“这丫头,力气也忒大了些,方才那一脚,踢得我有些疼。” 闻言,容珏先前还新奇惊喜的神色便全然不复存在,低眸望向姜琳琅肚子里那块肉的眼神,隐隐含着几分阴寒的威胁戾气。 “等她出来,我替你出气。” 语气阴寒地吐出这几个字来,容珏眯了眯那狭长而漂亮的眸子。 不知道是不是容珏这个当爹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以至于原先还活泼闹腾的小姑娘立即安分老实了下来。 接下来一下都没闹她的娘亲了。 姜琳琅一边感慨这孩子还没出世就这么精,一边又不忘促狭地白了一眼板着脸的容珏—— “我千辛万苦为你怀的这个孩子,你可不能打她。” 她毕竟是现代人,接受的思想教育和古人的棍棒下出孝子可不一样。更莫说这个孩子来得时机那样妙,一路艰辛万苦都坚强地挺了过来…… 她好不容易保住的孩子,怎么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汗毛的。自是也不愿意容珏打孩子。 容珏见她先前还同自家闺女吃味,这会儿就护犊子起来,嘴脸变得可谓是飞快了。 不禁扯了扯嘴角,“难伺候。” 嘴上这么说着,手却很是温柔体贴地在她肚子上轻轻安抚式地给她按摩。 姜琳琅瞟了眼外头的天色,面上笑意止不住,但是心底却越来越苦涩和不舍。 她知道,方才容珏看了两眼窗外…… 该是天一亮,齐睿的人便会让他回去。 这般想着,姜琳琅依偎在容珏怀中,轻轻闭上眼,咬着唇,状似撒娇地呢、喃一声。 “你陪我睡会吧。” 没听见他的回答,她便蹭了蹭他的脖子,仰头,睁开眼,唇亲了亲他的下巴。 “好不好?”语气轻柔带着请求。 “好。” 容珏拗不过这样小意柔声求他的姜琳琅,揽着她,小心翼翼地将她身子放平躺好。 然后才合衣在她身侧躺下。 “睡吧。” 姜琳琅侧着脑袋,目不转睛地望着容珏,不肯闭眼,后者见状,无奈地轻叹息一声,手伸出来,将人搂进怀中,抖开被子给她盖上。 大手落在被子外头,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肩一侧。 “我在这,好好睡。” 似是知晓她的心思,容珏补充着说道。 姜琳琅果然,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只是手却抓着容珏的衣服不肯松开。 这样没有安全感的睡姿,叫容珏眸光微闪,半晌,才轻溢出一丝无声的叹息。 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她恬静的睡颜,温柔而眷恋。 这么久了,肚子倒是大了,可人却没有胖,这般瘦,瞧着一点精气神都没。 他越看越忍不住拧眉,齐睿根本照顾不好她,却强留她在皇宫。 琳琅,再等等,很快,很快我就能带你出去。 即近天明时,外间有细微的响动,容珏注视着姜琳琅的那双眸子,轻轻眨了下,眸光里的温度一点一点褪去。 动作缓慢而小心地起身,将那抓着自己衣裳的小手轻轻地辦开。 无声地下了地,将被子给她掖好。 站在床边,容珏深深地望了一眼睡得香甜而乖巧的女人,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随后,转身,不再拖泥带水,怕多看一眼,就没有出去的勇气。 直到门合上,殿内床上闭着眼“睡着”的女人睁开眼。 安静地凝视着那扇关上的门,姜琳琅无声地咬紧了唇,手眷恋又徒劳地抓着身侧留有余温的枕头,眼眶湿润。 眼前一片模糊之际,她听到自己细细的呜咽声,她怕被人听到,不禁一口咬着被子,任凭眼泪打湿被子,不肯放出一声哭泣。 殿外,容珏的脚步在最后一节台阶上顿住,耳尖微动,唇微抿,眸子深了深。 拳握紧,他艰难地迈下那一步,走到殿外。 那里,齐睿一身白衣,不知在树下站了多久,身上都沾了霜露。 听到脚步声,才回过头,将视线从纷纷落叶中移回。 见容珏衣裳微褶皱,他眉头轻颦,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 “朕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记得你的承诺。”他的声音像是在冷水里浸泡过,沙哑又冰冷。 答应给容珏沐浴换衣裳后,再偷偷将人带回宫,给了他三个时辰和琳琅相处。 这三个时辰,齐睿想象过无数的画面,不管是琳琅喜悦的还是久别重逢的悲伤的亦或者是温柔乖巧依偎着容珏的……一帧帧,一幕幕,都令他妒火中烧。 嫉妒得发疯。 寝殿内是夫妻重逢时间过得飞快的幸福画面,而殿外,他便站在树下,整整三个时辰,不知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做什么。 漫长的三个时辰里,他只要一想到,容珏已经被他打入天牢,他却还是要被逼得将琳琅送到他身边,叫他们相见和重逢。心里就像是被一根针反反复复地扎着同一个地方。 细密的疼痛。 “放心吧。”容珏只是表情阴冷,语气冷淡没有波动地应了一声,随后姿态依旧优雅矜贵地出了栖霞宫。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回宫,而不是回天牢。 齐睿呵呵低沉笑了一声,望着容珏挺拔清隽的背影,眼眸里阴霾几经起起落落,随后视线看向栖霞宫那亮着一盏灯的寝殿,目光微凝。 玉玺他要,琳琅—— 他也绝对不会放手。 “皇上?”阿全站在齐睿身后,见他久久不语地望着寝殿的方向,不禁出声唤了一下。 容珏自有影卫看押带走,齐睿并不担心他能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封了武功的情况下逃走——或者说,琳琅在,他便不怕容珏会逃。 听见阿全的这声唤,齐睿眼里逐渐恢复了几分温度,语气却不大畅快。 “走,回去吧。” 497祭奠,两非 仁寿宫中。 “好,我答应你。”女子声线清媚又清冷,似乎还带着几分讥讽,“但是,齐睿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男人一袭白衣显得出尘不染,但那张脸却没有一丝温润柔和存在。 “别得寸进尺。留你一命,已是念及旧情。” “旧情?”顾明珠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似的,语气转凉,冷冰冰地道,“你我之间,何来的情?” 话音落下,齐睿面色微变。 “给你可以,我有个条件。”就在他以为顾明珠又要耍花样的时候,却听见顾明珠如是开口说。 和黑暗使人看不清顾明珠面容,所以齐睿也辨不清她此时是何种神情。 “我想祭奠我娘。” 许久,顾明珠似乎是知道齐睿的沉默代表着什么,她语气里的夹枪带棒不见,反倒是多了一种沧桑悲凉的味道。 齐睿怔怔许久,听到顾明珠说要祭奠她娘,他蓦地心里揪了下,想起了撞柱而亡的母后,也想起来…… 他们同样失去了母亲。 “好。” 半晌,齐睿听见自己从胸腔溢到嗓子眼的回答。 齐睿一拿到顾明珠交出来的可以号令南国一支强兵的令牌后,便亲自带人出了城。 就在昨夜,南国蠢蠢欲动,探子来报,说是南国王室那边初定,新任大王便想趁机抢夺传国玉玺,妄图搅浑四国的水,称霸四国。 称霸四国?齐睿策马勾唇,笑得冷飕飕的—— 想都不要想。 护国公府。 曾经多么风光鼎盛,如今就有多凄凉落魄。 朱红的漆似乎掉了些,门上那大大的封条,叫人望而止步。 顾明珠扯了扯自己黑色的斗篷,一张脸尽数掩藏在斗篷帽子中,只露出半个尖尖瘦瘦的下巴。 “吱呀——” 她走上前,对于紧紧地监视着她的影卫和侍卫皆视而不见,手撕下那封条,不待侍卫开口制止,她便将封条扔在地上,举步迈了进去。 物是人非,不,物人两非。 望着空旷无一人的护国公府,顾明珠蓦地从心里窜上一股子悲凉—— 就算顾盛昌再是畜生不如,可她也不得不承认,曾经的护国公府,实实在在是给过她安宁富足的生活和骄傲自大的资本的。 曾几何时,她高高在上,阖府上下乃至整个临安,只要她想,任何人都可以被她羞辱和踩在脚下。 出了事,权势滔天的父亲会帮忙掩盖,聪明玲珑的母亲会给她出谋划策,身边的嬷嬷还有丫鬟会鞍前马后…… 姑母和皇姑父会百般地纵容,而她心心念念的表哥哪怕是唯一一个不会惯着她的骄纵跋扈的,却也会听她的解释,宠着她,替她摆平麻烦。 可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呢? 她众叛亲离,爱她的人因为她的愚蠢而死,所谓的至亲却是刽子手,而她最爱的人更是亲手粉碎她的美梦。 一夕之间,她从高高在上的牡丹,跌落泥土中,被碾成粉碎。 她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这一切—— 都因为一个人。 循着记忆找到娘亲的院子,春去秋来,屋子里那股子难闻的药味似乎还萦绕鼻息间,母亲死前紧紧抓着她手让她活下去的模样也依稀能在眼前浮现…… 顾明珠伸出不沾阳春水的那双白净的手,拿了自己的帕子,一点一点拭去铜镜上的灰尘,望着渐渐清晰的自己的模样,顾明珠那双死气沉沉的眸子微微动了下。 原来,她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了。 去了祠堂,顾明珠跪在顾夫人的牌位前,虔诚而真心地磕头上香。 “母亲……明珠,回来看你了。”她眼前氤氲着一层雾气,瘦了许多的面上,挤出一个还算明艳的笑,但这笑只有明艳的虚表,却没有当初那骄纵自负的实质。 她膝行而前,抱着牌位,脸贴着牌位上冷冰冰的刻字,指尖轻轻抚着牌身。 “母亲,明珠没用,一败涂地……但明珠给你报仇了,爹现在应该在地下给你赔罪了……还有姑母,你应该开心吧? 至于女儿,我如今如丧家之犬,被齐睿囚禁皇宫中……但你放心,我会活下去,会好好活着。直到——夙愿达成的那天。” 她说这话时,那双结了一层灰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暗芒,像是蛰伏苏醒的野兽,亟待而出。 “母亲,你要帮我。” 顾明珠手慢慢伸到灵牌牌身后,轻轻抚着,亲昵地似在撒娇。 屋外,听着里头顾明珠像是个疯子一样的疯言疯语的侍卫和影卫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眼底皆是鄙夷和不耐。 “好了,祭拜过了就走吧!”负责看押护送的侍卫长高声冲里头的顾明珠唤了一声,语气不大耐烦,颇为冲地道。 也不怪这人如今落井下石,却是顾明珠从前在宫里没少得罪宫里当差的,仗着身份动辄打骂处罚的不计其数—— 而这侍卫长,便是为数不少的当中一员。 当他还只是宫里一个小侍卫时,一次当值不小心多看了一眼这漂亮的护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一眼,便被后者怒气冲冲地命人打了二十大板子……这样的仇,很难不叫他记在心中。 从前身份摆在那不敢怒不敢言,如今风水轮流转了,自是找机会就将这口恶气找回来。 顾明珠只是冷漠而讥诮地从鼻腔中哼了一声,若是之前,她定是要刺一句“狗仗人势的东西”,但如今,她只哼了一声,便缓缓起身,抱着牌位放回原处,干净利落地起身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祠堂。 宽大的斗篷将她瘦得皮包骨的身躯完美地遮盖住,一双手拢在宽大的袖中,瞧着空落落的,整个人便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和娇弱来。 只是没人会同情她,美丽的外表下,淬了毒的心肠,最是可怕。 安静又配合地走出祠堂,关上了门,顾明珠走在前头,一言不发地拉下帽子,将脸遮了个全,微垂眼睫看着地面,步伐优雅,背脊笔直。 直到上了马车,她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在马车启程时,那掩在帽子下的唇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来。 498危机,一线 “娘娘——郡主,快走,快——”轻衣跌跌撞撞地从外间跑进来,趔趄一步摔着了,不顾脚踝上的疼痛,径自扶着柱子爬起来,奔到了姜琳琅跟前,语气惊惶。 彼时,姜琳琅正同木悠然商量如何趁齐睿这两日不在皇宫的机会,与木宵木霆获得联系。 听见轻衣惊惧交加的呼声时,姜琳琅忙起身,护着肚子扶了一把气喘吁吁站都站不稳的轻衣。 “怎么了,发生何事?” 轻衣不迭地摇头,“快走,快走!南兵,南兵将栖霞宫包围了!” “南兵!”姜琳琅和木悠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与震惊。 “是顾明珠!她带着一队人马朝着栖霞宫杀过来……郡主,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顾明珠!姜琳琅护着肚子,手下意识地握紧成拳。 木悠然却看着外面,眉头深锁,“走不了了。” “走?姜琳琅,今日,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一人身穿黑裙黑斗篷,声音阴冷又癫狂,行至门口。 是顾明珠。 姜琳琅已经记不得自己上次见顾明珠时她是什么模样了,但是乍一看一身阴沉冷森森的黑裙子黑斗篷,瘦得像是皮包骨纸片人一样的顾明珠……有那么一会晃神了。 那双眼睛微微陷下去,眼窝很深,显得愈发阴郁。 “你想干什么?”姜琳琅冷静地看了眼顾明珠身后的南兵,眉头微拧,顾明珠竟有这般能耐,将南兵带进了森严的皇宫…… 但是她转念一想,闻人晟不在京,齐睿又不在皇宫坐镇,群龙无首的环境下,顾明珠选择这个时候动手—— 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顾明珠这个女人,越来越有手段了。 “杀你,显而易见。”顾明珠红唇勾起来,眼尾上翘,声音轻飘飘的,尾音翘起来,带着一股勾魂夺魄的邪肆。 像是毒舌吐信子,露出毒牙。 姜琳琅抿着唇,耳尖微动,发现屋顶上的影卫在悄悄移动,眸光晃动,“真是小看你了,被关在仁寿宫那么久,居然还能有这个本事调动南国兵马,闯进北国皇宫。” 听姜琳琅这般说,顾明珠不禁仰头哈哈笑了一声,笑声一瞬便收起,阴沉又阴鸷地道,“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由你们摆布的傻子不成?” “我处心积虑,终于等到今天——姜琳琅,这次,我非要杀了你不可!” 顾明珠说着,手扬起,便有人闯进来。 “哼,区区几个虾兵蟹将——”木悠然右手五指夹着银针,银光闪闪,她红唇飞扬,带着几分不屑地望着门口那几个小兵,“大言不惭。” 说着,她身形一闪,便到了门口,同时一只手想要擒住顾明珠。 然而顾明珠却似乎忌惮她,退后一步,便有两个身形矮小的男人飞快上前,左右夹击,将木悠然的攻击都挡了下来。 “师姐,小心!”姜琳琅下意识上前一步,却被轻衣紧紧抓着袖子,她眉头蹙起,惊呼提醒。 “别管我,你先走!”木悠然咬着牙,没想到看着不起眼的两个小兵却出手这般凌厉,叫她险些中了招。 但是她知道对方的目的是姜琳琅,她忙回头对着担心焦急的姜琳琅大喊。 “不——” 姜琳琅摇头,她若是走了,顾明珠绝对不会放过师姐…… “郡主,你快走吧,求求你了,跟奴婢先逃吧!”轻衣拉着姜琳琅,不顾脚下的疼痛,往后拉着走。 “你放手!” 姜琳琅一只手护着肚子,另一只手挣扎。 “拿下!”顾明珠远远地站在人群后,见姜琳琅那边似是要逃走的意思,便抬手,让自己跟前的士兵上去捉拿她们。 “轻衣,你带她先走!”木悠然一根根银针飞射而出,银针飞出直直扎进最前面的两名士兵的后脑勺上,两人轰然倒下。 她咬着牙,艰难地应对着面前两个高手。 姜琳琅没法子,只得跟着轻衣从后门逃走。 “快追!不能让她跑了!”顾明珠气急败坏地推搡着自己周围的士兵,“快!” 她美目喷火,急得跺脚。 再说姜琳琅,轻衣毕竟是个弱女子不会武功,起先还是她拉着姜琳琅,但下一瞬,便因为体力不支,摔了一跤,重重地摔倒在地。 “轻衣!” “郡主,快走,别管我!” 轻衣痛苦地在地上呻、吟,痛得面容都揪起来,她伸手,指着前方,冲她大声喊道。 姜琳琅扶着肚子,脚步停下,眼见着后面的南兵都追上来了,她抿唇咬了下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折回去。 “走,要走一起走!”她护着肚子,同时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飞掷出去,直直贯穿了冲在最前头要抓轻衣的士兵的咽喉。 轻衣望着伸到眼前的手,眼眸湿润,氤氲着一层雾气,手颤了颤,握住那温暖的手。 “郡主……” 她没有想到,在这个危急时刻,郡主居然会选择回来救她,带她一起走。 没有哪个主子会这般不计自己生死为了救一个奴婢吧…… “快走!”姜琳琅面色微白,肚子下坠得疼痛叫她心脏急剧跳动,她一只手紧紧地护着肚子,一只手夺过面前士兵手里的武器,抵挡奔上前的士兵。 她一把拽起地上的轻衣,然后将手里的武器一横,甩出去,冲上前的士兵便被这股冲击力道打得倒地不起。 “郡主,别带奴婢了,奴婢走不动了……你快走吧,你走啊——” 轻衣惨白着一张脸,脚踝的剧烈疼痛叫她每走一步的感觉都像是骨头碎裂。 姜琳琅也好不到哪里去,肚子越来越疼,疼得她咬紧红唇,唇上沁出血来。 她艰难地拉着轻衣,躲避后面的追兵,一路朝着后门跑去。 “坚持下……” “郡主,你放开奴婢吧,奴婢给你挡住他们——这样你还有机会逃走!”轻衣看着离得越来越近的追兵,蹙眉道。 然而,姜琳琅却突然崴了一下,身子慢慢往下颓然。 声音痛苦地开口。 “不行了——我,我恐怕,要生了!” 499仇恨,剖腹 要生了?! 轻衣惊恐错愕地扶着缓缓坐地上的姜琳琅,瞥见她苍白汗湿的脸色时,心里蓦地一沉。 偏偏这个时候郡主动了胎气! 才七个多月大,这……岂不是要早产了。 “郡主,郡主你撑住……陛下,陛下肯定会赶回来救你的……”轻衣看着追兵赶上来,再看痛得面容有几分扭曲,冷汗涔涔的姜琳琅,不禁急红了眼睛,只能徒然地抚着姜琳琅的后背给她顺气。 姜琳琅觉得自己的肚子很痛,痛到她以为肚子要裂开般。 “哈哈哈,姜琳琅啊姜琳琅,是不是很痛苦?” 这时候,顾明珠推开挡住她视线的一名南兵,解恨地走上前,欣赏着姜琳琅此时痛苦不堪的模样,眼底红光闪过,凛冽的恨意与杀意交织。 “顾明珠……你别胡来……”姜琳琅撑着身子,一只手悄悄地摸索到了自己背后,借着宽大的袖子,朝自己腰间摸去——因着身孕不便,她将匕首从鞋子转移到了更容易拿到的背后。 同时,她面上紧张紧绷着同顾明珠周旋。 顾明珠果然因为灭顶的即将夙愿达成的畅快而根本没有留意到姜琳琅的小动作。 她走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姜琳琅这张总是精致带笑的脸上那紧张的神情,不禁心头大悦。 “真是痛快,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女侠的风范?啧啧啧,这孩子也是不好,怪只怪他投错了胎,偏偏是你和容珏的孽种!” “看你这么痛苦,不如我亲自送你们母子上路!” 姜琳琅闻言,面色一震,而顾明珠已经拔出身侧南兵手里的剑,朝着姜琳琅举起剑…… “吭哧——”刀剑相撞,顾明珠几乎没看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人便被冲力推得连连后退。 等顾明珠定睛望去,才发现姜琳琅此时那只原本撑在身后的手,正握着一把匕首,方才就是用匕首挡了她手里的剑一下。 她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动了胎气,气息奄奄的女人,居然还有反抗的力气。 这叫顾明珠咬着唇,眼里浮起几分怒气来。 姜琳琅啊姜琳琅,还真是不能对你轻敌了! “负隅顽抗?很好——来人啊,将她的肚子给我剖开。”顾明珠扔掉手中的剑,忽然嘴角冷冷地勾起,下命令道。 姜琳琅和轻衣闻言,皆是变了脸色,尤其是轻衣,她挡在姜琳琅面前,伸出双手做了个保护的动作—— “谁敢!皇上回来不会放过你们的!” “呵,那就等他回来,给这个贱人和她的孽种收尸好了。”顾明珠轻蔑地看了眼轻衣,并不将一个柔弱的小宫女放在眼里。 她淬了毒的目光投向坐在地上,面色越来越惨白难看的姜琳琅。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她声音冷冽含着威仪。 即使是南国的士兵,对于这样惨无人道的命令也感到心底一寒—— 这女子的肚子瞧着便是快要生了,这般大的孩子,王妃却命令他们将这女子的肚子直接剖开…… 士兵们一犹豫,顾明珠便高高扬起眉,冷哼一声“废物”,然后夺过一人手里的剑,再次上前。 “顾明珠你敢!”姜琳琅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肚子,身子笨拙又艰难地往后挪,眼见着顾明珠举着剑朝她而来,额头都沁出了冷汗,肚子的疼痛和心里的紧张交织在一起。 影卫还没赶来? 她心底不禁没底,影卫到底是齐睿的影卫,不比容珏手下的暗卫,她并不了解这些人的本事,更不相信他们的忠诚。 面对姜琳琅此时的叫嚣,顾明珠只觉心头愈发爽快,她咧嘴一乐。 “啧啧,瞧这可怜的样子,姜琳琅啊姜琳琅,你的武功你的师姐你的相公还有齐睿——统统都不能来救你了呢。” “郡主——啊——”轻衣扑上前想要以自己的身躯挡住顾明珠,却被后者无情地一剑刺中肩胛,伤口汨汨流着血,她惨叫一声,痛得倒地不起。 “轻衣!” 姜琳琅望着躺在地上,身上都是血的轻衣,眉头蹙起,气息微弱地唤了她一声。 “都自身难保了,还是操心下自己吧。”顾明珠望着剑上沾到的鲜血,红唇弯弯,眉眼都是笑意,带了几分嗜血的味道。 她缓缓蹲下,近距离与姜琳琅对视,她的眸子像是一滩黑暗的泥潭,能让人陷进去,充满了危险。 “你说,明明我才是那个天之骄女,北国第一美人,只手遮天的护国公嫡女,皇后的侄女,齐睿的表妹…… 可为什么,你一出现,这些就都改变了。而我原先华丽高贵的生活,也毁灭了?” 顾明珠似是不急着结果了姜琳琅,反而是蹲在她面前,握着剑,眉眼认真地盯着姜琳琅这张精致有余却美艳不足自己的脸端详。 好半晌,她自言自语地接着道,“容珏那样冷血的奸贼喜欢你,齐睿也喜欢你——你什么都得到了,却将我所拥有的所追求的也抢走了!” “你错了,我从没抢过你什么。如果那么容易失去的,原先就不属于你。”姜琳琅护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往后移动着身子,抿着唇,尽量用平和的声音和语调同顾明珠交谈,避免激怒了她。 顾明珠却呵呵呵地冷笑着,一手钳住姜琳琅支撑的一只手的胳膊,用力地掐着,指甲尖利,抓得姜琳琅眉头紧锁,轻吸气。 “你没抢?可这一切,你敢说不是因为你吗!姜琳琅,我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拜你所赐!今日—— 我就叫你也尝尝看,被人亲手毁灭所有的滋味有多痛苦!” 她说着,目光下移,落在姜琳琅高高耸起的肚子上,嘴角恶劣诡异地勾起。 伸手,便握着手里的剑,轻轻地朝着姜琳琅的肚子挥来。 “咻咻咻——” 这时候,南兵身后几道箭矢射来,将最外围的几人射穿倒地。 顾明珠听到动静,手一顿,下意识回头。 便见齐睿安排在栖霞宫的影卫带着几名皇宫中守卫的影卫,一道杀了过来。 给读者的话: 520快乐~快结局了就这几章了 500终章 “快带郡主离开这!”影卫姗姗来迟,为首之人很是自责地望了眼面色已经惨若白纸的姜琳琅,但是他也心知同顾明珠带来的这一支队伍相比,他们这点人实在不够打的,便当机立断让另外一人带姜琳琅走。 “离开?你们一个都走不了!”顾明珠手死死地握着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地瞪着姜琳琅,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缓缓咧嘴,露出一个诡异又得意的笑容来。 “只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啊,郡主,血……郡主……”轻衣捂着伤口,爬到姜琳琅脚边,但是忽然目光顿住,落在姜琳琅身下那摊渐渐淌出来的血迹,失声叫道。 姜琳琅觉得自己浑身都疼,尤其是身下,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但她还听得见嘈杂的外界的声音。 而轻衣的惊呼叫她意识到,她或许真的,要生了。 “轻……衣,羊水,破……了,要生了……帮……帮我……”她忍着剧痛,眼角都红了起来,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恢复几分清醒来,她看着那些影卫同顾明珠身后的士兵交手,咬着牙,艰难地吐出这一行字来。 孩子,再坚持下,娘一定会保护你的,坚持! 轻衣半边肩膀都是血,但是比起如今羊水破了的姜琳琅而言还是好太多,她忙抹了一把眼泪,强行镇定下来。 “快,快带郡主去最近的宫殿!”如果不马上接生,郡主一定撑不住!孩子也就危险了! 当机立断,轻衣指挥着两名女影卫抬着姜琳琅便朝着最近的宫殿冲。 “你们撑一会,我已经传信给皇上,御林军也快过来支援了!”一名女影卫不忘回头对着那些以少敌多的影卫们高声道。 御林军? 这话叫顾明珠眸色深了深,她看着南兵被宫里的禁卫军困住一半不说,剩下的这一小半居然连几个影卫都对付不了…… 要是御林军再过来,齐睿赶回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理智上,她应该趁早抽身,但她抬眸望着姜琳琅被女影卫抬走,再看着地上的那一滩血,便咬紧了唇。 怎么都不肯说出撤退的命令来。 不能退! 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只有趁姜琳琅这会儿虚弱的时机,将她给杀了—— 她一直以来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不,她不可以再失败了。 她孤注一掷,将最后的筹码都用在了今天,就没打算能全身而退,就算死,她也要姜琳琅死在她前头! “给我杀!”于是,她对着南兵继续下着命令。 同时,叫来一名武功好的南兵,护着她,朝着姜琳琅等人离去的方向追。 “啊——” “郡主,撑住,坚持住!再忍忍——快,烧热水,布,剪刀!快!”轻衣握着姜琳琅的手,感受到她指尖都是冰冷的,不禁咬破了自己的唇,感到害怕惶恐,但是见姜琳琅痛苦地一只手抓着床单一只手抓着自己,整个人都汗湿的模样,她就不得不镇定下来。 女影卫听着这惨痛的叫声,也头皮发麻,忙按照轻衣吩咐的去找接生用的东西。 “郡主,别怕,别怕。轻衣在这,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轻衣肩膀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吗,这会儿因为姜琳琅用力抓着她手,牵动了伤口,原先干了的血迹又濡湿起来。 她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几分,但是咬着破了的唇,又一言不发地忍着。 她安抚着姜琳琅,“索性奴婢少时替隔壁婶婶接过生,郡主你相信奴婢,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用力,郡主用力啊——” “啊——好痛——” “郡主,郡主别睡,用力,再坚持会,快了——” “容……珏……”我不行了。姜琳琅手死死地抓着床单,眼前一阵阵发着黑,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卡车碾过,痛得快没有知觉了。 “碰——”外间一阵嘈杂,女影卫抿紧唇握着剑便迎出去。“这里交给你了轻衣姑娘!” 轻衣无声点头,心里打鼓,只能不断地给姜琳琅打气,“郡主,孩子的头出来了,郡主,别睡——郡主——” 外间,顾明珠听着里头撕心裂肺的叫声,不禁呵呵呵冷笑,两个女影卫根本不敌那么多强悍野蛮的南兵,她避开二人,便往里走。 “放开!”一人浑身都是伤,但见顾明珠要接近里头,奋不顾身地便扑过去,死死地抱住顾明珠的腿。 顾明珠冷冽地瞪着抱着自己腿的“血人”,声线阴沉冷漠。 “找死!” 女影卫不肯放手,顾明珠眯了眯眸子,抬手,挥剑,落下,血四溅。 里间,姜琳琅强撑着又醒了过来,听轻衣说孩子的头看着了,那股为母的坚韧和喜悦支撑着她,死死地咬着牙关,用尽全力,集中注意力在身下。 “容珏——你个王八蛋!” “哇——啊——哇——” 伴随着姜琳琅最后一声痛呼落下,一道微弱软软的啼哭声也随之响起。 “孩子,孩子出来了!太好了……”轻衣抱着小小的一团,给孩子包起来,放在床边姜琳琅身侧,不禁落泪。 是个女孩。 而这时候,姜琳琅望着眼前小小的一团,确认真是个女儿后,嘴角咧开,不禁露出一个喜色的笑来,再然后,浑身力气透支…… “琳琅!” 意识消散前,她好似听见了熟悉的那个人的声音。 容珏? 王八蛋。 她昏迷前,小声委屈又生气地嘀咕着。 而外间,顾明珠死活都不敢相信,就在她手要摸到那扇门,手刃她这辈子最大的仇人时,一个人带着一群杀伐凛冽的手下赶来,叫她再次功败垂成! 容珏! 居然会是容珏!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睁睁地目送容珏冲进去与姜琳琅母女团聚的身影,顾明珠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似心里有了答案般地转过头。 呵。 来人逆着光,脚步半分从容都无,满面惊惶失措,急急朝她,不,准确来说,朝着里头那个女人奔来。 可笑啊,到底,她还是输了。 里间。 容珏望着昏迷不醒,满脸汗水的姜琳琅,再看旁边小小的一团时,闻着屋外难闻的血腥气,冷醒冷清的大奸臣,也不禁眼红了。 握着爱妻的手,他低头轻吻,“琳琅,我来了。” 我来带你们母女回家。 从此,谁也不能将你我分开。 给读者的话: 强迫症表示就在500终结!后面的番外见恩番外估计520那结束 (来自一个憋了一夜只有这么点东西的我) 501番外:她赢了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顾明珠垂着眸子,视线中出现一双锦靴,她兀自勾了唇,脸上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情,嗓音哑哑的。 齐睿沉默许久,看了眼被御林军包围拿下的南兵,视线收回,再看顾明珠时,最初的痛恨和愤怒渐渐冷静下来。 “你就那么恨她?”他听见自己的叹息,冗长而又沉重。 恨到明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死路一条,却还是孤注一掷。 “恨,我怎么能不恨?”顾明珠手掌撑着地,身子微微倾倒,往后狼狈地一坐,如瀑的长发披散在后,露出尖尖的小脸,面上狰狞的恨意一闪而过后,便只有令人心颤的悲戚。 她抬起那双死水般的眼睛,看向齐睿,“可我现在,更恨的,是你。” 她曾经恨身边所有人,恨老天爷的不公,恨父亲的无情,恨姑母的狠毒,恨欧阳烈给她的侮辱,更恨姜琳琅的出现夺走了她的所有—— 可到了最后,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如何粉碎她大好年华里所有的爱恋,她想,她最恨的,是齐睿。 这个她爱了那么多年,渴求了那么多年,最终都得不到的男人。 听到顾明珠说恨他,齐睿苦笑,竟是出奇地平静下来。 “那你该报复的人是我,不该是琳琅。” 他大意了,私心里还是将顾明珠同那个娇蛮却想法简单的顾家大小姐弄混了,他信了她给的令牌和情报,出城后才知道这是调虎离山。 真正的密令却被顾明珠拿到,并号令那些一直蛰伏潜藏在北国城内城外的南兵,率领他们攻打皇宫。 她费了这么一番心血,却是只为了杀琳琅。 他万万没想到,也万万料不到一个女人的恨意,可以驱使她用这般方式,报复另一个女人。 “杀了她,不就是报复你?”顾明珠伸手将遮住眼睛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风情万种又似笑非笑地冷哼。 只可惜,到头来,她还是输了。 里边婴儿的啼哭叫她心烦和更加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她孤注一掷的结局,还是这般溃不成军的下场? 为什么姜琳琅就能拥有这样其乐融融的幸福,而她却如丧家之犬,苟延残喘苟且偷生。 她想不通,也不想想通。 “明珠。”齐睿缓缓朝顾明珠走了一步,在她身边蹲下。 里间孩子的哭声叫齐睿心底一阵阵苦涩与庆幸交加。 原本他恨不得撕了顾明珠,但如今,看着这般瘦弱又不甘和悲戚的顾明珠,脑海中遥远的记忆苏醒—— 心底,到底还是对这个表妹,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忍。 “为什么你就不肯改过呢?”他看着顾明珠,心里想的却是,如今这般田地,想要留下明珠的性命已经是不可能,不说她险些要了琳琅母女的性命他就不能忍,单单容珏那里,就不可能善罢甘休。 他想,或许他可以让她走得体面一点,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他母后一族的血脉。 顾明珠凤眸微抬,眼底无悲无喜,有的是冷漠和死寂。 她听着里头容珏将孩子递给属下轻声交代了什么,便往外走的脚步声,眸子一缩,闪过一丝恐惧。 再然后,她忽然对着齐睿甜甜一笑,这个笑容,像是当年还没有经历这些变故的顾大小姐对萧王殿下独有的亲昵和娇俏。 趁着齐睿微微愣神陷入某种回忆中的时机,她笑意微敛,忽而伸手,朝着齐睿的胸膛刺入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是姜琳琅的。 而如今,顾明珠却将这把匕首捡到,并且刺入齐睿的胸膛中。 “皇上!” 她看到,四面八方的侍卫和影卫都朝着她过来,凶神恶煞,个个都带着护驾的武器。 她蓦地,就笑得愈发灿烂了,对着一脸错愕和不解的齐睿歪了下头—— “不——” 齐睿还未来得及下令让侍卫们不要上前,便见顾明珠将匕首拔出,飞快塞到他手中,再然后,双手死死地用力抱着他的肩膀,身子往他怀中重重撞上。 “唔——” 顾明珠抱着齐睿的肩膀,双手蓦地收紧,鲜血的味道,很是刺鼻。 她黛眉轻拧,嘴角有血溢出,但是她只一瞬便恢复了狡黠又得意的笑容来。 感受到对方身上同样的血腥味,还有那紧绷的身体,以及跳动的心跳声。 顾明珠忽然就觉得自己奸计得逞了一回。 终于啊,输得没有那么难看。 她抱紧了齐睿,任由匕首深深陷入腹部,感受着鲜血和生命一同流逝,她眼角一滴泪悄然落下。 “齐睿,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你看,最后我还是赢了。 我可以死在你怀里,死在姜琳琅这把刺过你也刺过我的匕首上。 这样,这辈子,你都忘不了我。 哪怕死,我也占据着你心里一席之地。 顾明珠幼稚地笑了下,这个笑和哭一般,带着满腔的委屈以及愤恨。 “齐睿,我好恨你!” 我最恨的,是我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是那么爱你。 得不到,舍不得,放不下。 那就让这些执念,统统跟着我下地狱吧。 “我不想……死在容珏手里……咳,但凡……你对我……有一点旧情,就……别让我……落在……容珏……手上……” 顾明珠口中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她望着自殿内走出的那个红衣男人,眼里的恐惧之色一晃而过。 她怕容珏,从很早以前,一直一直,都很怕他。 她知道,她伤了姜琳琅,险些害死了她们母女,容珏瑕疵必报,心狠手辣,绝对会叫她生不如死。 所以,她耍了个心眼。 就算是死,她顾明珠也要体体面面,死在心上人怀中。 齐睿僵硬地伸着手,缓缓抱住顾明珠,他感觉眼眶有些酸涩,眼前氤氲着一层雾气。 他忽然明白,一直不曾对顾明珠下狠手的原因—— 这个他呵护着长大的表妹,他的亲人,这个世上用着错误的方式却是真的爱他的表妹,他是在意的。 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都能重来,该多好。 明珠,对不起。 顾明珠张了张嘴,眼睛看向遥远的天际,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几分得意几分娇蛮,又带着悲凉如泣如诉的—— “你看,我赢了。” 看似输了的结局,其实,我要的输赢,从来,都只是你啊,齐睿。 闭上眼,顾明珠眼角滑落一滴泪,嘴角却弯起,带着小心机的,用她最美的笑颜,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给读者的话: 我后台进不去… 第一章番外居然是顾明珠哈哈哈大概是美貌加持我对她手软了 502番外:齐睿(一) “琳琅,你走吧。” 齐睿站在门外,不敢多迈出一步,就这么一眨不眨地望着卧在床上抱着孩子轻声逗弄的姜琳琅,她侧颜隐在光影中,尽是柔和。 料理完顾明珠的后事,已经一个月了。齐睿派人将容珏和姜琳琅拘在京城内的西郊别苑里,不来探望,也不下任何旨意。 而容珏也意外地配合,从不出院门,每日都陪着爱妻幼女,在一方小天地里过着其乐融融的温馨小日子。 直到姜琳琅出月子后的几天,齐睿突然造访,站在门口如是放话。 彼时姜琳琅正在逗弄怀中小小一团的女儿——早早,这个早了几个月诞生九死一生的孩子。 听到齐睿这话时,她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孩子软软地闹了一声,她才抬眸看向那个背着光,看不清表情的男人。 或许是自由来得太突然,她眸子眨了眨,“真的么?”语气里却不由带了几分上扬的惊喜。 是了,他的放手,或许是最好的礼物。 权当他对她和这个孩子的弥补与礼物。 “嗯,你们自由了。”齐睿听见自己胸腔疼痛翻搅的声响,好似顾明珠那一刺,至今残留的后遗症。“从此,你们想去哪,就去哪。我再也不会干涉。” 他用最温润平和的声音,最轻松的口吻,说着令他四肢百骸都抗拒和不舍的成全。 五台山的佛陀说,世间种种执念,最好是成全。 不愧是得道高僧,只一眼,便洞悉他一错再错的执念。 是了。如今,他也敢于承认,这份乱世浮浮沉沉的爱恋,最终不过是扭曲不得的执念。 因为他的执念,害了太多人。顾明珠的死,也是给他一个警醒——他厌恶和陌生的顾明珠,何尝不是如今面目全非的自己? 顾明珠为了爱而不得向琳琅的复仇,让他夜里都时常惊醒,那是一面镜子,一念成魔。再不醒悟,结局,只会是重蹈覆辙。 更何况,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去同容珏争抢琳琅。 他看着姜琳琅起身,抱着小早早走过来,为人母后的她一颦一笑,每个动作都不一样了。褪去了少女明媚张扬的风采,却镀上了年轻母亲的温柔娇美。 “早早还好吗?”他避开那双灵动会说话的眸子,低眸看向襁褓中闭着眼握着小拳头的小婴儿,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放轻。 他指的是孩子早产衰弱的症状。 姜琳琅闻言,嘴角微微弯了弯,有些无奈却又很是乐观的笑容绽放。 “师姐说,这孩子是早产儿,身子骨很弱,将来很长一段时间要抱着药罐子长大了……不过,师姐的医术我相信,她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 她说着,低头轻轻拍抚了下孩子的后背,眼神温柔。语气也带着乐观。 齐睿心口一窒,这孩子无辜遭受这些,他不由喉头哽涩,“对不起。” 姜琳琅一怔,而后释然地摇头。“不怪你。”一切都是造化。 齐睿却坚持,“不只是因为早早,还有很多事,我都欠你一句对不起。” 也是当他意识到,他带给琳琅的并非是幸福快乐,而是危险和负担的那一瞬间,他才想清楚,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幸福。 次日,齐睿远远地目送姜琳琅被容珏小心翼翼地护着走向一辆低调简单的马车。 他听见她好奇的声音响起:“你和齐睿做了什么交易,为何他会放过你?” 然后,在他担心容珏会如何放大当日事实,刻薄而语时,却只听他漫不经心地回着—— “没什么。” “我不信,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了?” “……我是只能做坏事么?” “你的迟疑,恩,算了,只要不太过分,我就当不知道了。” “……” 再然后,他就听不见二人说什么了,他看着容珏将琳琅扶上车,她弯身抱着孩子进了车厢。 而后,容珏转过身,眸光淡淡地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或许,琳琅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容珏是如何教他放手的。 记忆回到天牢中。 “传国玉玺在我这。” 容珏轻淡的声音在阴暗潮湿的天牢中,格外突兀。 齐睿愣在原地,背脊挺直。 “兵,可以退;玉玺,也可以给。”他听见容珏用一种胜券在握,绝地反击的自信口吻说着,“我只有一个条件。” “闭嘴!”齐睿却忽然不想听到他接下来要提的,因为他害怕。 他害怕听到那个条件,他最担心的事情就会发生。 他就会失去他最不想失去的人。 “看来你明白。”容珏也没有多言,只是静静等着他做决定。 齐睿不知道自己站在原地,麻木又冰冷了多久,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用天下来换一个琳琅,容珏,我看不懂你了。”若是旁人,他不难接受。可这个人,是容珏——他蛰伏筹谋多年,只为了覆灭北国,倾覆天下。 到头来,他看似身陷囹圄,实际上早就搅乱了四国的浑水,逼迫齐睿不得不面对得力的爱将以及边关安危同心中挚爱之间的选择。 偏偏,这个男人要的不是他的抉择,而是他别无选择—— 传国玉玺。 多么诱人的条件,任谁在这里,都没办法忽视这样一件可以号令天下,可以令一国永远屹立四国首位的宝物。 “别告诉她。” “你带她走吧,越远越好,不要叫我知道。从此你们……夫妻山高水远,再与我无关。” 齐睿嗓音暗哑,他想,从他犹豫的那一刻起,他就失去了再去追求她的资格。 再然后,突生变故,他不得不出城,却也因此险些害了她。 原先他是要留着她在皇宫直到她生完孩子的,但是意外却发生了…… 索性,最后母女均安。 琳琅,你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为何强留你在宫中生子…… 我只是太寂寞太渴求你了。我想,这样,这个孩子,就好像是你为我生的般。只可惜,你眼里只有厌恶。 琳琅,我放过你了。 503番外:齐睿(二) “皇上,该回宫了。” 阿全的声音,让齐睿不得不将目光从已经远到只剩下一个黑点的那辆马车上收回。 “走吧。” 想走的人已经走了,留下的,也该回该回的地方。 有了传国玉玺,并非齐睿想象中那么美好。 在第十三次活捉行刺他的西国和南国派来的刺客时,齐睿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命人将刺客带下去。 也不由阴暗地想到,容珏当日做这个决定,没准就是预料到了这一天,所以将传国玉玺这样的烫手山芋丢给了他。 这般一想,这个念头便扎根了。一定是这般了,毋怪那日临别,容珏那淡淡的却又胜券在握的眼神了。那个人,当真是心思缜密到可怕,机关算尽,唯恐他当皇帝当得舒坦了,去寻他们二人的下落。 呵,也好,这样一来,往后的日子里,四国中周旋忙碌,也不至于叫他往后的日子不至于在漫长的孤独寂寞和想念中煎熬。 “皇上,丞相求见。”距离姜琳琅走后这已经是第三年了,阿全从一个毛头小子一样的小厮,也成长为如今打理上下的天子近侍。 早两年,他终于抱得美人归,娶了那总是冷冰冰不大理财他的轻衣,如今儿女双全,愈发沉稳了。 齐睿听说朱劲松来了,面上表情微顿,抿了下唇,方才对阿全吩咐,“传。” 很快,一身紫色纹蟒官服的朱劲松便进了来。 这三年来,在齐睿的授意下,朱劲松推行了几项大大小小的新政,而推行过程中自是得罪了不少官商士卒——也是以,哪怕被皇上器重如斯,朱劲松也没法结党。却也因为他这般尴尬的地位,除了依附效忠于皇上,便别无所法。才渐渐稳坐相位。 面对齐睿的时候,朱劲松是半分懈怠都不敢带的,谁都知道先帝在位时,容贼当道,当今皇上最痛恨的便是权臣只手遮天,一方独大。 言归正传。朱劲松有些支支吾吾地说了个开头吗,便听上方年轻的君王从容淡声打断他。 “不必说,你只管回那些找你的大臣,朕的后院之事,轮不到他们置喙。” 朱劲松闻言苦哈哈地点头应下,心中却是叹息不已——三年了,试问有哪国的一国之君后宫虚设空无一人?莫说立后,就是一个妃嫔都没有影子。也难怪那些大臣要集体造访他府上,恳求他陈情上奏了。 “陛下,容老臣多一句嘴……陛下虽年轻鼎盛,不愁子嗣,但,不管是江山社稷还是陛下自个儿而言,这北国的秀丽江山,总该有一熨帖之人陪着陛下一起欣赏。”朱劲松放下君臣那些礼数,终是忍不住开口劝说道。 齐睿手里的朱笔微顿,眼前不禁浮现出那年皇宫湖边树下,少女回头,明眸善睐,明媚娇俏的模样。 不会了。他想要的那个人,永远得不到。如今他也学着慢慢放下了,只能将她藏在心底,留在记忆深处独自思念。 “恩,知道了。” 朱劲松无奈退下,迈出御书房时,他不禁回头看了眼,那个坐在书桌后,提笔批阅奏折,夜色灯火都不及他来得寂寥。 他想,皇上大约是天底下最寂寞的那个人了。 又一年,齐睿的铁骑踏平了屡屡来犯的南国,当南王被押到齐睿面前时,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仁寿宫漆黑的殿内,女子听到这位南王时,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恐惧和厌恶神情。 他眨了下眸子,“将头砍下来,游街示众。” 身后,一片惨叫之声。 他却站在南国草原山坡上,整整一日,不知在看向什么地方。 再一年,西国求和的文书在御书房的书桌上陈列,那登基才三四年便因为不断交战和天灾人祸招致的国力衰弱的西国国主割地赔款,自愿成为北国的附属小国,以求得最小的损失保全短暂的安宁。 齐睿没有多犹豫便签下了这份议和的文书,却并没有留下西国国主送来的那名公主—— 那名公主的眼里没有爱意,只有恐惧和隐约的敌意。 当初南国与北国的和亲,便是他极为不想看到的,一个国家的太平,不该是通过牺牲女子来换取。当然,也不能是战争。 四年时间,齐睿成功统一了三国,却最后止步于东国这。 “因为他们是么?”四年时间沉淀,愈发成熟稳重的誉王齐磊,抱着一名女娃娃,望着自己依旧年轻却眉宇间不再有当年温润笑意的弟弟,呐呐开口。 世人都不知道为何北国年轻又有为的君王会对东国视而不见,不为所动。有人猜测是东国国主一直励精图治为国为民,却极不提倡征战,东国人民喜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和平闲适的日子,对于另外三国的你死我活,保持着置身事外的态度。所以才能在四国动荡的世道中,明哲保身。 但是齐磊想,不是的。 当年皇宫剧变后,容珏和姜琳琅夫妇不知所踪,就连明兰都没能见上他们最后一面,只后来得了一封报平安的书信,才知道他们夫妇二人带着孩子和随从游历大江南北去了。 但是谁都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只后来从金多金那听闻,姜琳琅似是又生了个儿子,而长女早早的身子骨不好,夫妻二人便带着孩子随木悠然去了鬼谷寻医。 至此,便音讯全无。 所以他们都认为,容珏带着妻儿隐居于东国。 这些年来,齐睿虽从不提及,但齐磊知道,他应也是这么认为的,并且刻意将东国摒除在他宏图之外。 或许,只为了给那位惊艳岁月,也温暖时光的女子留一方净土。 齐睿笑笑不语,望着不远处玩耍的稚子,他欣慰地接过齐磊怀中的女童。 “我看渊儿这孩子资质不错,王兄若真舍得,我定当好生栽培。” 这几年,齐睿不是没有纳妃,但却始终没有子嗣的消息。齐磊不好过问,但心底却懂得。 愣了一瞬,齐磊望着抱着他的幼女温柔逗弄的齐睿,再看了眼不远处斗蛐蛐的长子,最后看向温柔望过来的妻子。 顾明兰眼里满是信赖和支持,绝无怨言。 “好。” 抱着侄女的齐睿,闻言嘴角勾了勾,心底松口气。 轻咳了声,温润如玉的面容有些苍白。将侄女递回给自己的兄长,他扬长离去。 嘴角笑着,如此,就是他哪日撒手人寰,这江山也后继有人了吧。 琳琅,你看,如今这天下,再无人可欺你,伤你,而东国,只要你在一日,我在一日,也永远是你的世外桃源。 风吹过,带起杏花如雨飘摇,齐睿视线微微朦胧,恍惚中忆起初见时的画面。 ——“郡主初来乍到,恐不太熟悉宫中,不如,与本王同行,如何?” ——“甚好甚好。” 有生之年能与你相遇,如此甚好。 给读者的话: 男二这个也算开放式结局了吧…捂脸怕你们打我轻虐了已经 504番外:齐磊&顾明兰(一) “夫君。”齐磊下朝回来,便见妻子顾明兰立在王府门前,似是等了好一会,但见到他时,面上的笑容不带半点怨言,依旧温柔如春风。 他大步一跃,上前,握住她柔软去有些凉的手,眉头微皱,“手怎么这么凉,外头有风,不是说了不必等我回来的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解下自己的披风替顾明兰披上,一边护着她往里走,嘴里温声唠叨着,“你看你大着个肚子,就该在房里好生休息。” 这几年,齐磊待顾明兰是越来越体贴宠爱,这叫原本并不看好这对夫妻,并且认为齐磊当初扬言说此生不纳妾的话迟早会打脸。 然而,这么几年下来,顾明兰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哪怕是孕期,有些想要攀龙附凤的扒上来,齐磊也不曾沾腥。 相反的,他除了上朝练兵以外,便是带着他这位王妃逛逛绸缎铺、首饰铺,等小世子和大了些,就带着孩子出去郊游踏青。夫妻感情好得不要再好。 “哪有那么娇气,又不是头一胎了。再说,大夫也说了要多走动走动,不能一直闷在屋里头。”顾明兰对于齐磊的小心翼翼表示哭笑不得,同时心里又十分感动和幸福。 誉王府人口不多,齐磊心疼她,打理府内大小事都会让管家给她打下手,而内宅更是没有什么需要她这位主母来敲打提防的了。比起曾经的护国公府,誉王府可谓是简单轻松了不止一点半点。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顾明兰才愈发体恤她的夫君,将府里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相夫教子,好不贤惠。 “孩子今天乖不乖,有没有闹你?”齐磊拥着顾明兰回到两人的院子,扶着她坐下后,便蹲下,耳朵贴着她圆圆的肚子,想要听听胎动,同肚子里的小家伙打招呼。 顾明兰温柔地低头望着齐磊,手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声音温婉,“有些闹,比起渊儿,这孩子显然更皮一些。” 渊儿,也就是他们的长子齐渊。 闻言,齐磊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一个略微失落的表情来,“又是臭小子?” 可是他想要个闺女啊! 顾明兰哑然失笑,高门中,大多妇人最担心的便是子嗣问题,无不是求香拜佛地想生个儿子。可到了她这里,她还没担心这个问题呢,她的夫君却反过来在她怀长子的时候每日碎碎念说想要个女儿。 这种念头直到她生了个大胖小子,都不曾停止,所以对于第二胎,他的碎碎念,都快成了怨念了。 其实于她而言,儿子女儿都好,都是她的宝贝。但见丈夫这般渴望要个闺女,几个月前,一向保守又矜持的顾明兰,破天荒地缠着自己的夫君,羞红了脸在温存时,挽留他别出去,说了一声—— 夫君,我想……再要个孩子。 齐磊当时就僵住了,自古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顾明兰生齐渊时虽不凶险,但守在产房外听她惨叫了一宿的齐磊却极为心疼不忍。于是此后二人温存,他有意不将他的东西留在她体内。 可是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温柔小意的妻子,如一朵风吹雨打的海棠,柔柔弱弱又羞赧地说想要个孩子的要求。 齐磊,也不例外。 于是,顾明兰果真又怀孕了。 只是一想到没准又是个臭小子,齐磊在期待的同时,又有些发愁了——齐渊如今三岁了,看着很乖巧,但是那臭小子十分黏着他的妻子,以至于齐磊在齐渊出生后的一年多里,几乎都是素着的…… 可想而知他对于臭小子的敌意了。 “娘亲——”说曹操,曹操到。一身小锦袍,生得眉目清秀的小男孩噔噔噔地踩着小靴子奔在奶娘前头跑进来。 他本是长着小手臂想要索抱的,但是看到蹲在娘亲身边,一脸敌意地看着他的父亲,顿时脚步一滞,慢了下来。 小嘴微抿,不紧不慢又像模像样地唤了声,“父王。” 听听,喊明兰就是“娘亲”,到他这就是生硬又不情不愿的“父王”…… “嗯。”齐磊对于长子齐渊的教育极为严格,对着顾明兰他是温声软语铁汉柔情,但是对着儿子——不苟言笑,严肃认真。 小小的齐渊微微抿着漂亮的小嘴,一双水润的眸子湿漉漉地望着温柔漂亮的娘亲。 无声地求助。 顾明兰看到齐渊的时候眼睛便盛满了爱意和温柔,此时见小家伙这般盯着她看,不禁莞尔,招招手,语气柔和得不行,“渊儿,来,到娘这里来。” 齐渊听话地小跑着到顾明兰跟前,本来想要索一个拥抱,但接触到父王“凶残”的眼神威胁,只好乖巧地立在顾明兰一侧,然后奶声奶气地仰着头对齐磊道:“父王,可不可以让我也和妹妹打声招呼啊?” 他有着随顾明珠一般的水眸,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你,像是小鹿,叫人觉得无比可爱。 就是齐磊也忍不住心底赞叹:儿子这双眼睛真的太具有欺骗性了! 但是齐磊对于看着乖巧懂事实则腹黑得很的儿子这招并不上当——可耐不住这声“妹妹”叫得好啊! “行,你好好和……妹妹打打招呼。”他大手一挥,难得大度一回退到一边,给儿子让位置。 齐渊嘴角飞快扬起来,小身子立即移动到顾明兰正前方,他的个头正好可以对着顾明珠隆起的肚子。 “妹妹,哥哥等你出来。”小齐渊瞪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娘亲的肚子,童言童语地说着。 这番话,叫顾明兰笑弯了双眼,抬手摸了摸齐渊的小脑袋瓜,声线含着笑,“渊儿怎么知道一定是妹妹呢?” 她自己心里觉着,这孩子这般皮,只怕是个皮猴儿一样的男孩。 齐渊听着娘亲温温柔柔的声音,抬起头,小眉毛皱得像两条蚯蚓,但是他声音软软的又很是肯定地回道—— “不,是妹妹,渊儿不骗娘亲的,就是妹妹。” 顾明兰楞了下,倒是齐磊乐了,拍手附和,“对对对,渊儿说得对,娘子,你这胎一定是个可爱的闺女!” 505番外:齐磊&顾明兰(二) “王爷,王爷,王妃要生了!” 这日,齐睿正在书房教三岁半的齐渊读兵书,忽而外间响起小厮慌里慌张的喊声。 说是顾明兰要生了。 要生了?! 书房里一大一小,面面相觑,两张酷似的脸上皆是惊。 再然后齐磊便像是一阵风似的席卷而出。 小短腿齐渊小朋友也蹬蹬蹬地飞快朝后院奔去。 ——“是女儿,求保佑女儿。”产房外,这次得了顾明兰命令说什么也不让王爷进去的小芙,面部抽搐着望着眼前走来走去的男人,听着他一边担心地踱步,一边又不忘碎碎念。 “是妹妹,一定是妹妹!”齐渊抱着父王给他做的小马,小眉毛拧得紧紧的,也念着顾明兰给他生个妹妹玩。 小芙:……这一大一小真的是够了== 顾明兰这次生产并没有受什么苦,只刚开始发动时痛,后面生的时候,她几乎没怎么吃力,稳婆便喜声喊道—— “孩子出来了,出来了!生了,生了!” 这么快? 顾明兰有些愣神地望着头顶的纱幔,直到外间齐磊踹开门奔进来的动静,才叫她回过神来。 “是男孩女孩?”她这十月来可没少被一大一小对女儿(妹妹)的强大渴求给碎碎念到。以至于她也下意识紧张起这个问题来。 “明兰,辛苦你了。” “娘亲,娘亲疼不疼?” 一大一小在门外的时候还一直念着顾明兰生的孩子,但真的进来了,都奔向床边,关心地望着产后虚弱苍白的顾明兰。 望着这父子俩如出一辙的神情,顾明兰又好笑又感动,摇摇头,“不辛苦——不疼的。”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恭喜世子,是个小郡主!”那厢稳婆道喜的声音适时地插进来。 小郡主! 闺女! 妹妹! 一家三口纷纷看向稳婆手里抱着的才清理干净用襁褓包着的新生儿,眼睛都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 然后顾明兰就发现,一大一小都跑去了新生儿那…… 她好笑地摇摇头,随后沉沉睡去。 小郡主在万众期待中出生,她的父王母妃极为宠爱她,而比她大三岁的哥哥,也对她百依百顺。 小郡主有个好听的名字——齐嫣。 只是,和她名字不符的是,她性格半点也不像她温婉的母亲,而据誉王自己所述……倒是颇为像他小时候的。 齐嫣——同闻人晟与金多金家的小儿子可谓是小小年纪就成为临安城两大小魔头。 “王妃,王妃不好了,郡主将丞相家的小孙子给打了!” 顾明兰听到这,手上的针线活立即扔一边去,眉毛都高高挑起—— “什么?她人呢!” 一向温柔的誉王妃,也只有在面对自家女儿这个小魔头闯祸的时候才会面露严厉之色。 丞相朱劲松家的小孙子!这丫头还真是专挑不能惹的下手! 丫鬟苦哈哈地道,“郡主同将军府的小少爷这会儿正在王爷的书房……挨训呢。” 顾明兰听着丫鬟自己都迟疑的那个“挨训”一词,不禁眉梢都抽了下。 ——不必说,齐嫣那丫头又是找她父王庇护去了。 如今的齐嫣也有四岁了,她哥哥齐渊早就在皇宫上学,且被夫子们一致夸奖。反观齐嫣这个小丫头,年纪不大,闯祸的本事却不小。 这两个孩子……顾明兰知晓齐睿一直无子嗣,为了社稷着想,一直有意让齐渊成为下一任储君。而齐磊对这个弟弟是有求必应,甚至有意将齐渊过给他,但被齐睿拒绝。 私心里,顾明兰也是不愿意自己的骨肉成为别人的孩子,但是她知道,身在皇室,有些事情无可避免。 而齐睿也是个好皇帝,并且是个好弟弟。他栽培齐渊,却仍旧让他以誉王之子的身份在皇宫读书、授业。 如此一来,她们夫妻二人膝下只有一个齐嫣能够常伴左右,是以,本就宠爱女儿的齐磊愈发宠溺起这个宝贝女儿。也导致小魔头越来越胆大包天。 “父王,父王,不怪嫣儿,是那姓朱的说要娶嫣儿当什么丞相夫人——哼,我才不愿意呢!”顾明兰走到书房门前,便听见里头小魔头脆生生软萌地撒着娇。 顾明兰:“……”突然有些心疼丞相家的孙儿是怎么回事。 “什么?那该打!这臭小子还敢啦蛤蟆吃天鹅肉!”齐磊气呼呼的声音随后响起。 期间还伴随着闻人家那个小霸王的附和,“就是就是,嫣儿妹妹以后不是要给我当媳妇儿的吗!怎么能便宜那个猪头!” “啧,你这个臭小子,给本王出去——谁让你天天缠着我家嫣儿的!” “嘻嘻嘻,父王好厉害!” 顾明兰深吸一口气,只觉自己再不进去,里面就要被他们父女俩给乱了套了。 “夫君。”她进了门,里头一大一小瞬间笑容消失,心虚地站直,她先是无奈地唤了声齐磊,而后视线移动,语气便沉了几分,“嫣儿。” 但见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立即垮着脸,可怜兮兮地眨了眼睛,看向自己的母妃—— “娘……” “过来。”顾明兰却不为所动,板着脸,颇为严肃。 齐嫣顿时可怜巴巴地求助自己的父王,“爹爹……” 每次有求于齐磊的时候,就撒娇地喊爹爹了。 齐磊哪里守得住自家闺女这样软萌可怜的模样,当即就张张口。 “夫君?”顾明兰却先一步,似笑非笑,温柔又微妙地望着齐磊,声音温婉。 却叫齐磊喉头一动,秒怂。 “明兰啊……嫣儿还小,额,我意思是我来训斥就好,你别累着了。”他也不怕当着小辈的面会丢脸,笑嘻嘻地讨好自己的妻子。 齐嫣:“……父王你好没用啊。”她小声地嘀咕着。 一旁的闻人昊也忍不住吐槽,“誉王伯伯真的很怕婶婶呢……”像在他家,就是娘亲怕爹爹来着。 齐磊横了一眼他,“臭小子,回你家去!” 顾明兰吐出一口气,对这种日复一日的闹剧感到无可奈何,并且可以预见这样的事,会上演很多年。 但她有个十年如一日待她好的丈夫,懂事能干的儿子,可爱捣蛋的女儿,这样的生活,或许就是她最想要的。 给读者的话: 昨夜没更今天加一章吧 生日这天靠码字过去qaq 506番外:闻人晟&金多金 临安城的三月,杏花微雨。 金多金及笄后,家里便不紧不慢地开始给她张罗着定亲了。 这日,她穿着杏粉色长裙,倚着栏杆,手里拿着点心,漫不经心地喂着池塘里的鱼。 银子见了,不禁嘴角抽搐,“小姐,咱们出去玩吧,你别砸鱼了!” 是的,别人喂鱼,也会将点心辦碎了扔,到了金多金这,却是整块整块地往下砸,鱼儿看到莫说抢着吃了,吓也吓得跑了。 被银子这么一喊,金多金手里的碟子就这么整个跌到池子中,将本就吓得往旁边躲的鱼儿直接吓得四散。 “不想出去。”都说少女心事总是春,金多金自打及笄后,性子便有些沉静了。 但是她的丫鬟银子却知道原因为何。 “小姐,你若是真的想见大将军——就去吧。”银子是个直肠子,想什么说什么,见金多金为了闻人晟这么茶饭不思大门不迈的,就忍不住心疼,鼓励她勇敢点。 提起大将军,银子就是无奈叹气。先前前线说他失踪了,那时候她们小姐担心地大哭一场,吵着嚷着说要去前线救人。 后来还是老爷恶狠狠地呵斥一番,不知夫人又说了什么,小姐就没有再闹了。并且乖巧安分地过了及笄礼,老老实实地听着老爷夫人的安排。 甚至是当传来大将军平安无恙归来的消息时,小姐明明高兴得落泪了,却愣是忍住不出门不去亲眼见一见。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银子发现,自家小姐变了,也不说变文静了,就是没以前那么活泼开朗了。爱吃的点心吃得也少了,以前喜欢出门玩,现在更喜欢一个人坐着发呆。 “小姐,难道你真要嫁给夫人的侄子?”银子见提起闻人晟,对方只是眸子颤了颤,却并不搭话,不禁急了,跺了下脚,抿唇,问道。 金夫人给金多金物色了一门大家都满意的亲事——男方是金夫人的侄子,按照辈分,金多金要唤对方一声表哥。这位表少爷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为人也还谦和,脾气更是温顺。 对待小姐嘛,银子想了下,就是那种温温和和的,邻家大哥哥的感觉。不说多喜欢,但也算很好了。 只不过,小姐不喜欢啊!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勉强嫁过去? “许家表哥挺好的。”金多金无精打采地拽了下自己的头发,闻言回了一声。 “好是好,可你不喜欢,那又有什么用。” 是啊,不喜欢又有什么用? 金多金苦恼地扯了扯自己的小辫子,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小姐,再过几日便是誉王府小世子的满月宴,要不奴婢陪你出去挑选下小世子的满月礼吧!” 见金多金这么无精打采闷闷不乐的,银子转了转眼珠子,灵机一动,便开口道。 顾姐姐家的小世子满月宴! 金多金像是如梦初醒,弹了起来,敲了下自己的脑门,“对对对,差点把顾姐姐家的小渊儿的满月礼给忘了……” “小姐你去哪?”银子只见金多金起身便小步子飞快地往亭子外走,不禁提着裙子跟上,在后头问道。 “买贺礼啊!”金多金头也不回,有些“你怎么那么笨”的嫌弃口吻回答着。 银子额角抽了抽,加快步伐赶紧跟上。 到了金银店,金多金挑挑捡捡,选了几样给小孩子的贺礼,这时候身后响起一道意外出现的熟悉男音—— “老板,你这长命锁怎么卖?” 闻人晟声音才落下,便察觉他前面一位姑娘身子僵了僵。 他有些好奇地望过去,才发现这背影有些熟悉。 “金小姐?” 金多金手里还捏着一把精致可爱的长命锁,听到闻人晟客气又疑惑的称呼,她有些难受,面上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来,转过身。 “见过大将军。” 面前的小姑娘几个月不见却变化极大,个头长高了些,人也抽条了,看着亭亭玉立少了几分稚气。 而这规规矩矩的一见礼,叫他不免眉心一跳,对于金多金转变的态度谈不上多高兴——嗯,虽说几个月前,还有些嫌她烦的。 “眼光不错。”对方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只留给闻人晟一个梳着及笄少女发髻的脑袋,他微抿了下唇角,视线扫过她紧紧捏在手中的长命锁,主动找了话题。 店铺老板听了忙笑着附和,“就是啊,没想到二位贵客眼光都这么好,看中了小人店里最好的一对长命锁呢!” 一对…… 金多金脸上像是火烧云般迅速烫红起来,她吓得忙把手里的长命锁递出去,“大,大将军喜欢的话,我……小女就不要了。将军买了一对送给小世子吧……我,小女还有事,先,先走了。告辞!” 她说着,自己都快哭了,磕磕巴巴地道了告辞后,便慌忙往外走。 走了不知道多远,金多金脚步慢下来,回头才发现自己走太快把银子给弄丢了。 “银子,银子!你在哪啊银子——”走到偏僻的巷口,金多金一想到自己方才懦弱又丢脸的表现,再结合看到喜欢的人却不能好好说话就不得不故作镇定的情状,她眼眶一酸,忍不住就掉起眼泪来。 他肯定以为她是个不懂礼数的姑娘了…… 越想金多金就越是委屈,到了后面,她抬着手背,可怜兮兮地擦拭着越流越汹涌的眼泪。 “哭什么?” 头顶一道无奈的声音落下。 “我没哭……”金多金下意识反驳,吸了吸鼻子,却突然身子一震,傻乎乎地抬起头来,便对上闻人晟那张冷冰冰却眼底含着几分冰雪消融的温凉之色的脸。 霎时间,呆呆地也就忘了哭。只一张泪痕斑驳的小脸哭德惨兮兮的,鼻头红红的,瞧着像是被遗弃的小猫。 闻人晟拿出一方帕子递给她,唇角勾了勾,她呆呆傻傻的模样让他又好笑又有些……说不出的心里难受。 “别哭了,丑。” 他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着了魔似的跟上来,但是看到她哭得委屈又可怜的模样,心里有株野草,一瞬开花。 给读者的话: 昨晚出了点故障。。抱歉食言了 507:闻人晟&金多金(二) 别哭了,丑。 这话就像是按下了某个机关,金多金一下子止住眼泪,傻乎乎地接过对方手里的帕子擦脸。 鼻子一耸一耸的,抽噎了两下,细若蚊蝇地还了句嘴,“本来就不好看……”再丑也丑不到哪里去。 “咳,好看的。”闻人晟收回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掩唇轻咳了声,眼神闪躲了一下,别过头看着巷口的石子,说完颇为懊恼——他一定是疯了,居然会说出这样哄人开心的话来。 金多金诧异地瞪着圆溜溜的杏眼,某一瞬间以为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她面颊红红的,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但又不敢多想,便客客气气地问着。 她的客气叫闻人晟心里一沉,忽然就想起前几日,管家明里暗里提醒他,金家那位俏生生的小姑娘这几个月张罗着定亲,好似金多福夫妇俩相中了一门,大有年前就定下来的意思。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闻人晟脸色就不好看了,心里头也有点别扭。但他对儿女之情向来没什么念头,加上两人不管是立场还是性情都相差甚远,从未考虑过有什么…… 但是只要一想到,日后这个活泼有趣的小姑娘将会成为别人家的娘子,以后都不在他跟前叽叽喳喳地转悠了——他就有些不开心了。 其实这几个月以来,闻人晟是有想起过金多金的,不管是她圆圆的杏眼还是略带婴儿肥的小脸,还有那脆生生的软调。在边疆最凶险的时候,他眼前浮现了这二十多年的经历,但是最后一幕,却是她明眸善睐,语笑嫣然的模样。 他想,他大概是魔怔了,陷入了所谓的情网之中。 可他自打记事起就不知道怎么同女孩子相处,更不知道如何哄女孩子欢心。尤其是现在,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还对他有意,毕竟,听管家的口气,她没有拒绝家里安排的亲事。 一想到这里,闻人晟心口就堵得慌,有些想揍人的冲动。 “不是说好要报答我?”他憋着一口气,口吻有些不善,仔细听的话,才会发现,他语气里带着的不易察觉的憋闷。 金多金几乎是处于一种全程“????”的状态,她直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双颊,感受到真切的疼痛感后,才如梦初醒般地望着闻人晟开口道—— “原来不是做梦啊……” 大块头真实地站在眼前不说,还主动和她说了这么多……金多金喃喃自语,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真是。 闻人晟:“……”敢情说了半天都白说了,她一个字都没听见!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举步向前,“走了!” “走去哪啊?”金多金懵懵懂懂地跟上他的脚步,有些傻乎乎地问了句。 大概是对金多金了脑袋瓜放弃了,闻人晟语气颇为平静,“送你回家。” 送你回家…… 突然霸道又体贴起来的大块头,金多金望天,真的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一路无言,闻人晟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加上金多金这个平时叽叽喳喳的姑娘今天心事重重傻兮兮地沉浸在某种心事里,两个人居然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讲,便不知不觉到了金府。 银子老远看到金多金,慌里慌张跑过来,眼睛里挂着泪,“小姐!你跑哪去了,你吓死我了!” 金多金这才想起来自己跑了把银子给丢大街上这茬,不禁愧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对不起啊银子……你别哭,我回来了。” 主仆二人倒是温馨感人,被忽略成了背景板的男人则是一脸郁闷地咳嗽了两声。 “……”金多金不解地看着闻人晟。 闻人晟:“……”呵呵哒,他居然看明白了她的眼神——你怎么还不走?! 心里这口气更加憋着难受了,他沉了沉语气,“我先走了——你,再好好考虑下,有些事……别儿戏!” 千万不要急着嫁给你二娘给你相中的人! 他心里这么补充了一句,便步履有些匆忙地走了。 留下金多金一脸的莫名和迷茫—— “银子啊,你有没有觉得大……将军他有些不正常啊?怎么今天他话那么多还净说些听不懂的话呢?” 什么事她需要再考虑下别儿戏? 那对长命锁不是都给他了吗…… 于是,当某个打算回去冷静考虑下自己是不是真的看中了金多金并且思考未来可行性的男人发现自己提醒的话根本没有被某女接受到要领后……后悔莫及没有直接了当地说明白! 尤其是当他听说金多福夫妇将金夫人那个远方侄子接到了京城来,还让两个未婚的八竿子的表兄妹相见的消息时,气得直接一掌掀翻了一张桌子。 一旁充当打探情报——其实就是每天和金府的管家通个信唠嗑八卦的将军府管家,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立着,对于自家将军的火气感到分外幸灾乐祸。 嗯,明智的他早就预见,自家将军这么作下去,迟早是要被金家那位小姐给反虐回来的。 事实证明,他的确是深谋远虑。这不,之前那位小姐对将军是一头担子热乎得不行,反观将军呢?板着脸死活不承认自己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现在呢,看看,看看,让你作,让你不珍惜,到手的媳妇儿飞了吧! “将军啊,依我看啊,既然这金小姐也找到如意郎君了,好歹是认识的有些交情,不如老奴早点准备着贺礼,届时给金府送过去?” 管家故作镇定又体贴地说着,心里却笑翻了天——他就不信都这么刺激将军了,将军还能忍得住! 果然是看着闻人晟长大的老人,一下子就戳中某个还在气恼却死活甩不下脸子进一步动作的男人。 如意郎君?什么如意郎君?他还没死呢! “诶,将军你这是去哪啊?”气头上的闻人晟一溜烟就到了门口,却没有发现身后管家那精明又不怀好意的戏谑眼神,以及话语里隐隐约约要藏不住的笑意。 做什么?到手的媳妇儿都要飞走了,他还能做什么?当然是—— “抢人去!” 508番外:闻人晟&金多金(三) 平心而论,金多金那位远方表哥的确是斯斯文文看着一表人才的,穿着一身文人青色的褂子,同金多金说话时唇角提着,如沐春风又彬彬有礼的模样。 但是,闻人晟却眯着眼挑剔地想,这个人一看就是弱不禁风的,金家怎么就舍得让女儿嫁这么一个小白脸? 嗯,个头不如他,武功更是不如,模样……闻人晟躲在暗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按照管家说的临安城内未婚女子的描述,他的长相据说是临安排进前三的。唔,这么一说来,那个男人当真是一无是处了。 金多金弃了他这么好的对象不嫁,转奔那么一个处处不如他的,是瞎还是傻? “金表妹,”但见那青衫男子微微一笑,递给金多金一包点心糖果,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叫人心生好感,“听姨母说,你喜欢这个。” 他口中的姨母,指的是金夫人。 然后,闻人晟就眯着眼睛,盯着侧着脸看不大清表情但嘴角因为眼前的零嘴儿而弯起来的金多金。 顿时,心里就不舒坦了。 不就是一包点心吗!一包点心你就被收买了?! “谢谢表哥!”金多金看不到闻人晟,自然也就听不到他这番内心咆哮独白。甜甜地笑着就接过了对方手里的点心。 对于一个吃货而言,没有什么比投其所好给她买吃的更容易收买她的好感了。 闻人晟突然意识到严峻的这一点,再然后他的脸就黑了。 于是,原本以为闻人晟会霸气地冲上去抢人的管家,便看到他家将军黑着一张俊脸,脚步匆匆地掉头就走。 “将军……”不是吧,将军你媳妇儿不要了吗! 只是,一盏茶功夫后,管家便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家英明神武,铁血无私的大将军,双手提了大大小小数十包品种不同的点心还有糖果,气息平稳地走了过来。 “……”越发不懂他家将军的想法了。 但是下一瞬,管家挑了挑眉,发现闻人晟直接提着那些点心糖果,就像是提着他惯用的铁剑般,气势如虹地出现在凉亭中。 叫瞧着其乐融融氛围正好的两人吃了一惊,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大……将军你怎么来了?”还是金多金短暂的诧异之后,吞了吞口水,对上闻人晟黑云压顶的脸,不禁喏喏地问道。 闻人晟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手上的点心,嘴角扯了扯,将手里的大大小小纸包往前一递,“给。” 一个字,霸道又别扭。 金多金:“……”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愣了好一会,金多金才找回自己的思绪,“给我做什么?” 突然出现,还给她买吃的……金多金表示脑子不太够用,不懂这位大将军的脑回路。 “你要想吃点心和糖果,将军府每日都有人给你买,哪怕买下临安城的点心铺子都行。”闻人晟却是抿了下唇后,眼角余光扫了眼青衫男子,而后斟酌着接着道,“将军府的女主人,比起一介秀才郎的夫人……绝不会差。” 他原本想说,这两者根本就不能比,但是又怕自己说得太直白,她听了不高兴。 闻人晟想,自己莫不是真的脑袋出问题了……怎么就从只是有些关注在意她,演变成现在这样,掏心掏肺起来了? “你你你——”闻人晟话音落,金多金嘴巴张大,大得可以塞下一颗鸡蛋了。 大块头是不是疯了! 他刚刚的意思,不是开玩笑的吧! “我认真的,你不嫁他——嫁……嫁去将军府。”闻人晟烦躁地咬了下唇,对于自己这会儿的不善言辞感到几分前所未有的懊恼来。 当着外人的面,他到底是说不出太过直白的话来,只能拧着个眉,活像是金多金欠了他黄金似的生硬地表达自己想娶她为妻的心思。 不远处,管家快要急死了,瞧见自家将军跟个傻大个似的站在那,手伸出维持着递零嘴的动作,不禁额角抽搐—— 大将军他该不会是……想靠着这几包点心糖果求娶金小姐吧! 事实上,老管家某种程度上,算是真相了。 金多金久久没能回过神,还是那个自打闻人晟出现就没什么存在感的远房表哥咳了一声。 “金表妹,既然你同大将军还有要紧事要说,那在下便先告辞了。”这位远房表哥对金多金其实就是对待家中小妹的那种亲切照顾之情,起先姨母提及二人成亲之事时,他虽不抗拒,却也觉着这金家表妹和他实在是不像能当一对恩爱夫妻的样子。 不过姨母向来对他很好,她既然提了,哪怕他不爱她,却也会好好照顾对方,所以答应了过来见一见。 哪知道……误打误撞的,竟是将金表妹更好的姻缘给撞出来了。 他温文尔雅地抱拳先行,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看了眼高大铁血的男人提着几包点心,瞧着面部神请极为严肃冷厉,可那紧绷的身体却泄露了他的紧张。 他不禁笑着摇摇头,心道,真是对有意思的璧人,倒也很般配。 “你答不答应?”闻人晟见金多金只一个劲儿地张着嘴巴,两眼出神,不禁咳了一声,眉头紧锁,话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他这个语气,怎么像是逼着别人嫁似的! “好啊。” “你不答应也没用,你那表哥都走……什么?你说什么?”闻人晟正想威胁一番金多金,话说到一半,他就僵直在原处,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又很是惊喜地望着金多金。 眼前的小姑娘忍俊不禁,而后上下左右扫了眼提着点心和糖果,形象十分颠覆的男人,噗嗤一声,直接笑出声来。 “我说好啊——”她狡黠地挤了挤眼睛,促狭道,“姜姐姐说得没错,只要我冷淡些,同意家里说亲,你就会急了——只是,为什么会有人求亲时提着点心和糖果来?” 她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这么画风清奇,但是她知道,闻人晟绝对是稀奇的一个。 “什么?”闻人晟这回是彻底傻眼了,好半天之后,他看着眼前笑得见牙不见眼,杏眼圆圆的小姑娘,又气又好笑,“小骗子!” 居然敢骗他,果然和他那个名义上的“师姐”学坏了! “那你……还娶不娶了?”金多金到底是金多金,只敢开一下玩笑,立马就焉了。 “娶!马上娶!” 他这好不容易抢到的媳妇儿,怎么能不娶!他现在就去皇宫求旨赐婚去! 给读者的话: 手昨天做饭被刀切伤了… 509番外:闻人晟&金多金(四) “什么?不行!宝贝儿你怎么能擅作主张答应了呢!”客厅里,金多福圆滚滚的身子气得一抖一抖的,他伸出的手指都哆嗦着,指着面带红晕地说自己同意了闻人晟的求亲的女儿,嗓音拔高,“闺女哟,你表哥虽然身份也好模样也好都比不上大将军……” 金多福说着说着,自己都皱起眉头懊恼不已——他这么劝,闺女会听才有鬼吧! 转念一想,他便咳了声,“但是你想啊,这大将军身份那么高,到时候你要是被他欺负了爹都不能替你教训回去!怎么看都是你表哥家室简单容易拿捏吧……” 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叫金多金又好笑又心疼,她上前一步,眉眼弯弯地拍了拍金多福胖胖的肩膀,“老爹,你别杞人忧天了,你看啊,要是嫁给李家表哥,那女儿就得离开临安城了,那若是爹想我了怎么办?然后你再看,若是嫁给大块头,这以后女儿回娘家就是两条街的功夫多省事! 再说了,大块头虽然位高权重,可是他父母早亡,家中也没有兄弟姐妹,这将军府更是家仆稀少,丫鬟都没几个的,比起顾姐姐嫁的誉王府还要容易打理——李家表哥虽好,可他家里人丁兴旺得很,听说他还有个与我一般年纪的小妹……万一我这个性子不讨人喜欢,妯娌间关系不和睦……又离家远,你说说,就是你和二娘想给我撑腰都没办法了!” “胡说,我们多金最讨喜了!” 金多福越听越觉得之前他和夫人的算盘没打好,听到金多金说以后回娘家就两条街的功夫时,他就松动了——他膝下无子,就多金一个宝贝闺女,自然是舍不得她受委屈离家远的。而听到后面,他就瞬间感觉自己要重新审视这门亲事了,不能让他闺女受委屈! 思前想后,金多福立即去寻金夫人合计合计这亲事。 见自家老爹火急火燎地跑远,金多福不由松口气——她也只能对着她老爹这么说,要是二娘在这里,绝对要起疑的。就她这点水平,哪里能说出这么多直中利害的话来? “这话肯定不是她自己想的。”金夫人听完金多福转述的内容后,不禁将手上的茶杯搁置一旁的桌上,叹一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金多福,见他一副后知也后不觉的模样,一针见血地指出真相。 她家老爷啊,真的是不够了解他自己的女儿,就他父女俩这种脑回路,怎么会懂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安抚人心? 很明显这话是别人教金多金说的,金夫人脑子转一转就明白了,应该是誉王妃没错了。 金多金表示,其实是姜姐姐出的主意。 但是她不会说出来,因为世上早就没有容珏姜琳琅夫妇二人了,在四国人眼中,这二人一个被处斩一个带着初生的孩子殉情,已经故去很多年了。 这世上还知道他们活着的人大概就那么几个人吧。 言归正传,金多福同金夫人商量了有一会,等他出来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就很精彩了,有释然,有担忧,纠结复杂得不行。 好一会,他抬眸看向站在门口眼巴巴望着的闺女,不禁叹一声。罢了,既然闺女喜欢闺女想嫁,就随她吧。 “老爹,怎么样,二娘同不同意?”金多金看到金多福身影时,立即飞奔过去,既紧张又期待。 金多福见她这个样子,不禁心里泛起酸泡泡来,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怎么到他这,这闺女还没嫁出去呢,这水就已经泼出去了的感觉? “行了行了,女大不中留,越留越成仇,爹不拦你了不拦了!” 金多金闻言,喜不自禁地抱着自家老爹,“老爹啊,没事没事哈,就两条街!” 嘿!金多福一听这话,立马什么酸涩什么感伤都没了!闺女以后就在临安城,想回来就回来—— 再说了,以后他可就是平西大将军的岳丈!王爷看着他都要忍让三分,更别提其他官吏了。这么想着,金多福就笑呵呵地拍拍自家闺女的肩膀,越发满意起这门婚事了。 于是,欢欢喜喜迎娶了媳妇儿的某将军在婚后悲催地发现—— 媳妇儿她隔三差五就往娘家跑! 是以,在将军府你会见到这样的画面—— “夫人呢?”年轻的大将军日常找不到媳妇儿,每日一问。 “回娘家了。”管家额角滴汗,不意外地回答。 “这回又是什么事?”大将军脸色发黑,谁家媳妇儿那么频繁地往娘家跑?最初同僚还打趣他是不是对夫人过于苛刻以至于人家受不住委屈回娘家了。到后来……就是皇上都忍不住感慨,闻人晟你这夫人三天两头往娘家跑,是不是你魅力不够了…… “好像是金老爷打了一对金斧子,夫人觉着有意思就带着丫鬟回去观赏了。” “……”他这个爱财的媳妇儿哟!一副金斧子就把你拐跑了? 后来,在誉王齐磊的怂恿下,大将军总算想到一个好法子治愈他家娘子这种思家过切的“怪病”——生孩子! 齐磊说得对,有了孩子,这再贪玩的女人也会收敛了。 只是闻人晟万万没想到的是——生了孩子后,收敛是收敛了,顶多那老丈人时不时过来小住,可是,为什么臭小子懂事后,调皮捣蛋不说,还带着他娘亲往外祖家跑! “臭小子,站住!”这日,眼见着本该在后院扎马步的某小公子闻人皓提着个小包裹就奔腾着往外跑,闻人晟眯了眯眼,呵住他。 “爹!”小家伙滴溜溜转着眼睛,转过身装模作样地问安。 闻人晟:“你去哪?” 闻人皓:“娘亲带我出去玩!” 闻人晟:“去哪里玩?” 闻人皓:“爹放心,这次我和娘亲不去外祖父家了,我们去嫣儿妹妹家做客!” “……”很好,自打誉王府那个小丫头出世后,他家一大一小心更野了。 “儿子,走不走啊!”这时候门外传来金多金清脆的呼唤。 “娘,就来了!”闻人皓回头,无辜地望着自己父亲。 闻人晟:“去可以……带上我。” 闻人皓的眼神里约摸是划过一丝鄙视的,他就知道,他爹就是嫉妒他和娘亲可以到处玩! 看吧,忍不住了! 闻人晟:…… 既然管不住这母子俩的腿,那他—— 索性跟着跑! 于是,很多年临安城的百姓都津津乐道着平西大将军这一家三口,潇洒快意的生活,直到很久很久,小公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了,这对夫妻也白发苍苍的年纪时,大将军还是会带着爱妻四处游玩。 一直到他们夫妻二人再也走不动的那天。 给读者的话: 你们信吗。。我在香港的地铁上发的这章—— 510番外:木霄&木悠然(一) 木悠然拨弄着面前的火堆,清冷漂亮的脸上被火光照耀得平添娇艳,只是那面容上没有笑意,清清冷冷的看着不好接近。 可若是有个这样美得惊人又高傲冰冷的美人出现在荒郊野岭……那么途径的侠士,只会是趋之若鹜了。 就好比现在。 “小美人一个人吗?”几个江湖人士走过来,见荒山野岭的冒出来一个白衣冰雪美人,独自一人在这荒郊野岭的生火,便耐不住被美色所诱惑,便色胆包天地结伴上前调戏。 木悠然面容微冷,嘴角却上翘,一个模糊不清的讥讽冷笑一闪而逝。 “滚开。” 美人不仅人美,声音也是绝顶好听,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垂涎之色。 “美人,别这么冷淡嘛——哥几个行走江湖有些年了,我看你孤身一人在这,是和家人走散了吗?还是有什么困难?聊聊呗,没准儿哥几个可以帮上忙呢……”为首一人话说着说着味道就变了,脚往前探出几步后,手也不老实地伸出来。 眼见着,那只手就要搭上木悠然的肩膀。 木悠然眼角余光扫了下那只手,眼睛微微眯起,拨弄柴火的那只手便抬起来…… “啊——” 男人惨痛的叫声响起,只是却并非木悠然出手所致。实际上,不待她动手,就有人出面解决了。 “谁。你是什么人!报上姓名来!”男人捂着被飞来的剑柄击中痛得垂下来的右手,龇牙咧嘴面色铁青地瞪着来人,凶神恶煞地吓唬起人来。 只是,待看清纵身从不知何处飞跃而落在他们面前,脚落地时甚至都没有声响的男人时,这几个前一刻还在叫嚣与底气十足的江湖男子便面色忌惮起来。 他们先前对木悠然说的话也不全是吹嘘,他们的确是行走江湖多年,虽说本事没几个,但是他们也不是天真的小子,见眼前这男人无声无息落地,手中握着的剑在夜色火光中泛着寒光,面容英俊,眉眼此时却是凌厉自威。 一看,便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 “不想死,就滚。”男人抿紧的唇微启,吐出几个硬邦邦的字句来。 为首之人还想做什么,便被后面的同伴拉了一把,小声地嘀咕了什么,估计是提醒他不要惹事。 “咻——咻——咻——” 然而,木悠然忽然起身,指尖轻轻弹出三根银针,便将原本要溜之大吉的三人穴道封了钉在了原处。 “悠……师妹。”木霄目光随着起身朝那三人走去,面色清冷看不出一丝温度来的木悠然晃动,神色闪过一丝担忧,似是怕木悠然直接将人给杀了,又似乎是因为现在两人闹僵了不知道怎么开口劝说—— 要知道木霄正直了二十来年,一直对几个师弟师妹都像个严谨又宽厚的兄长,该教育的绝不落下,但是唯独对着木悠然,他总是会气短,拿她没法子。 好在,木悠然只是从善如流地废了几个人的武功,而后那双含着冷霜的眸子淡淡地扫过欲言又止的木霄,随即一言不发地拿着帕子拭手,背对着木霄坐在火堆前的石头上。 “滚远些,莫要叫我再看到你们为非作歹。”木悠然自认为她一向不是个好相与的,甚至可以说钟秀山师兄姐妹当中,就属她不算正也不算邪,她救人凭心情看眼缘,她也会杀人,崇尚该死的人一个也不放过的信念。 这点,木霄很多时候都是不认可的,所以她收敛,她改变。可今日,谁叫这几个人刚好触了霉头惹着她这个心情正不好的人呢?只是废了武功,算便宜了。 几个人被解了穴道,面色惨白,屁滚尿流地逃走,心中无比懊恼见色起意却反被废去一身武功。 木霄嘴角翕了翕,“师妹……” 他看着木悠然背对着他,笔直的背脊,不禁有些头疼的无奈。 脑海中不禁想起,他们这次闹僵的始末来—— 事情要从半年前他们去鬼谷寻鬼医开始,那时候发生了一些事,他们千辛万苦进了鬼谷,但不知道师妹用了什么法子,竟是能请得动那位年过百旬脾气乖戾的鬼老……虽然没能救治姜婴,但姜师妹的女儿小容姜的早产体弱症却得益于这位老前辈才能治好。 也正是这次之行,众人才得知真相,原来师妹其实便是这位鬼老遗失在外的小孙女。鬼老对这位孙女很是在意,所以才会答应帮忙。但他这次帮了四师妹后,便以此为要挟,让师妹留在鬼谷,避世隐居继承他的衣钵。 师妹自是不愿,他意识到,或许是因为他,所以在鬼老请他过去谈话,说明自己身子骨已经大不如从前,孤家寡人很是想念小孙女,希望他能成全他一个行将枯木的老头子的这点念想…… 木霄是什么人?正直善良的好人。 所以结果就是他亲自去充当了说客,这不说还好,一开口,就将本就因为这件事而心烦的木悠然给彻底得罪了。 “大概在大师兄眼里,什么人都比我重要。”他至今还记得她嘴角讥诮一笑,无比讽刺地说着这话时,眼底的失望。 “可他不是别人,他是你亲爷爷。”他想说不是这样的,但嘴笨如他,却是越说越糟糕。 果然,这话说出来后,就听她冷淡地回应,“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要走要留不需要你管。大师兄觉着我烦想要甩开我这个累赘就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 再然后,他便发现她当夜一人离开了鬼谷,鬼老还有四师妹夫妇都急得不行,还是四师妹点醒了他,说她只是因为从小就是个孤儿,被师父收留后好不容易安定了下来,又仰慕他多年得不到回应也不敢开诚布公…… 结果,当一切尘埃落定之际,他却要将她推出去,让她一个人留在鬼谷。 她以为,他是想甩掉她,然后离开,所以才会这么生气难过,才会一气之下就走了。 木霄看着那倔强又瘦削的背影,只觉心口某处就钝钝的疼起来。 怎么就这么傻呢? 511番外:木霄&木悠然(二) 木悠然拨弄着眼前的火堆,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被火光映衬得也有了几分温度。 木宵舔了舔干涩的嘴脸,“师妹你饿不饿……我去给你……” “不饿。”木悠然冷冰冰地将手里的柴火扔进火堆里,直接截断了对方接下来想说的话。 她显然还在气头上,看都不想看木霄一眼,更别提和他多说什么了。 火星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寂静神秘的夜里十分突出。 木霄张了张嘴,最后不知道该说什么,眼里氤氲几分不知所措来,最后踌躇了一会,便转身离开了。 听着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木悠然眸子轻轻眨了下,长睫如蝶翼,在眼睑下方打上一片漂亮的剪影。 只是那双眸子里的清冷渐渐被失望和孤寂取代。 她忽然就觉着有些疲倦与悲哀,一瞬间回顾过往十多年的爱恋付出,发现自始至终都是她太过投入,而对方并非无情,却永远被动和不肯为她多迈出一步半步。 这样的感情,真的是就是她所追逐的吗? 她想起琳琅,她嫁给容珏那样一个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会给她幸福的男人,可是事实上证明,那是琳琅最好的归宿。 那个男人放弃了所有都不会放弃琳琅,冰冷阴险的外表下,有一颗挚爱着琳琅九死不悔的心。 她多羡慕琳琅呢?就连做梦都奢望着木霄能有容珏待琳琅十分之一的那种在意和主动。 可惜,事与愿违。 时间太久,她都记不住当初为何喜欢上木霄……似乎是因为他为人正直又温厚,永远待人真诚又敞亮。 似乎是他会像父亲又会像兄长一样照顾她,会给她上山采她想要的药材,偶尔在山上采摘了味道不错的野果子也会带回来给她…… 也许是当她只身一人流落荒山,被迷障困住那年,他彻夜寻她,不顾生死地闯进迷障,即使身上都是毒刺的伤口,眉眼却依旧温和地望着她,伸出的那只手…… 只是仔细想,换做是木霆,琳琅,还有唐霜儿,甚至可以说是萍水相逢的人,似乎他也能这般侠义心肠,宽厚正直地去救那人。 这般想,为什么偏偏两位师妹没有,就只有她对他这么喜欢呢? ——“大师兄,我学不好这招,我是不是不是学武的材料了。”十一岁的木悠然倔强又委屈地握着剑,满眼通红地望着十四岁的木霄,固执地寻求一个答案。 ——“师妹是难遇的学医奇才,学不好武功没关系,大师兄会保护你。”十四岁的木霄,小小的少年背脊挺直,眉眼依稀有了少年英雄该有的模样,义薄云天又温柔宠溺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安慰着说。 ——“师兄,师兄,我又攻克一种毒的解法!”十三岁的木悠然,浑身都是干劲儿,寻求着表扬。 ——“师妹真厉害,以后师门有难遇陷受伤的话,有你在,师门就无后顾之忧了。”十六岁的木霄愈发英俊挺拔,少了稚气多了英气,稳重又肯定地回着想要得到赞扬的少女的话。 ——“木霄,木霄,如果我救活了这个人,你就陪我下山玩好不好?”十四五岁的木悠然,有了后来的几分清冷却依旧跳脱不了小少女的娇气和狡黠。 ——“叫师兄……师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能用来当做筹码……好好好,你救不救,我都陪你下山,不过你还是尽力医治这位无辜的大嫂吧。” 那年,木霄十七岁,愈发正义善良,却也因为过于恪守准则和优柔寡断,容易被骗。 就好比,为了让他开心为了得到他的赞赏,木悠然几乎是险些去了半条命才救活了那所谓无辜的大嫂,却在不设防之际,被那大嫂打了一掌。 也是那次,木悠然受了极为严重的伤势,躺在床上休养了两个月才能下地。 醒来后,她本想着要同木霄冷战,甚至有些不忿地将责任归咎到老好人身上。却在听说一向宽厚善良的大师兄在看到她被那名魔教女子打伤她后,气红了眼,拔剑相向,竟是将那女子伤得再度半死不活,吐血晕厥。 那时候,木悠然开心地拥着被子,又哭又笑地想,所以啊,这是最严格也最好的她的师兄啊。 记忆回笼,木悠然眼前蒙上一层水汽。 可是那又如何,他心里终究不会只装下她一个人,或者说,越是得到越是不满足。 她想要占据他心内最重要的一席之地,将什么道义、良心都给比下去。 可是最后,他还是以这种仁慈伤害到她。 她自懂事起就争强好胜,什么都想做最好,只不过是怕自己再次被丢下—— 她孤苦伶仃太久,好不容易有了家人一样的师门,可突然出现的亲生爷爷,却叫她最依赖最重要的大师兄将她推了出去。 而且这个呆子,说是追着她出来了,可是她只不过冷着脸说了一两句,他便真的走了…… 真的是大傻瓜,大蠢蛋! “师妹,你瞧,我猎到了一只野鸡,你饿了就先吃点果子充饥,等我将这只鸡清理干净烤好了再给你吃。”就在木悠然以为木霄被她撵走了正气闷又难过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醇厚的声音,不禁身子一僵。 她有几分茫然诧异地回头,便见对方手里拿着两个果子,递给她,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只野鸡。 脸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温暖笑容。 眼眶酸涩,吸了吸鼻子,木悠然喉头微哽,不知该如何反应。 眼中涌上一层水汽,她眸中泪光闪烁,望着这只手,抿着唇不禁想哭。 就是这样,每次她想狠下心来,再也不喜欢他,再也不理会他的时候,这个傻子都能叫她所有的决心崩溃消失。 “我……不吃。”她别过脸,将泪水逼回去,坚决不让对方看穿她眼里的柔弱。 木霄有些无措,但还是很耐心地说着,“师妹,你生我气可以,但别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等你吃饱了有力气了,打我一顿解气吧。” 512番外:木霄&木悠然(三) 木悠然望着那个一丝不苟地烤着野鸡的男人,眼里细碎的流光闪烁不明。 “师兄,你希望我留下吗?” 她终是以一种平和的语气,轻声问出了她想要问的那个问题。 木霄手上的动作一顿,回眸,便看见木悠然抱着自己的双臂,下巴轻轻搁在膝上,目光盈盈地望向他。 收起浑身刺的木悠然,也只是一个用倔强外表来掩饰不安内心的女孩子罢了。 他叹了一声,如实地说道,“他是你爷爷。” 不是他要抛下她,也不是他想她留下,而是他知道那位老人渴望爷孙团聚的心有多热切,不忍也不想让她以后后悔。 这会她是会抵触,可等时间一久,若是往后鬼老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后悔今日的不成熟的决定。 “那你呢?”木悠然嘴角苦涩地牵起,她就知道,这个人永远这么仁慈善良,但是她仍旧不死心,“抛开这一切原因顾虑,师兄只说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你呢,你是希望我留下,还是……”跟你走。 终究说不出口的,木悠然抿着唇,目光灼灼地盯着木霄,执着地想听到那个答案。 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木霄眸光晃了晃,有那么一瞬的迷茫,但其实短暂的迷茫过后,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但是他知道,如果他说出口,她就不会留下。 如果他是她同亲人分开的那个原因,那么他情愿不开口。 “师妹,鬼老前辈找了你很多年,他对你这个失而复得的孙女极为看重,他年事已高……你应该留下来照顾你爷爷。” “懦夫!” 随着木霄每一个字落下,木悠然眼里愈发黯淡,到最后,她冷冷地哼了声,甩下这两个字,便起身,手臂一展,便飞身上了树,双手一振,两条白绫在树上一铺,她便在树干上就着白绫躺下。 闭上眼,一个字都不想跟木霄说。 木悠然冷冰冰又失望的声音叫木霄心头微涩,其实他在感情上虽是很愚钝,却也知道,师妹待他的心思,更知道自己对她也是同样的喜爱。 可师父教授他武功,给了他栖身之所,将来钟秀山势必要他撑起来,他有责任守护那方净土;而师妹,她的亲人她的家,远在东国的鬼谷,鬼老是她的亲爷爷,这里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他们一个要守卫钟秀山,一个要继承鬼谷,北国与东国隔着不止山川还有河海,万里之遥。注定他们没法相守。 沉默之后便是更加的沉默。 木悠然心头的气渐渐平息了些,但久久没有听到木霄的声音,不禁又气起来,睁开眼往下撇了眼。 这一眼,她面上的怒色再度一点点褪去。 木霄手里还举着那还没烤熟的野鸡,英俊刚毅的面上满是哀伤之色,很难想象一向温厚的木大侠会露出这样像是失去心爱玩具的稚子的表情来。 思前想后,木悠然又好气又心疼,她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木头呢! 最可笑的是,明明感觉受委屈生气的人是她,但反过来会心疼妥协的也是她。 真的是,上辈子欠了这个人的! “师妹。”木霄一抬头,便见一袭白衣如仙子的木悠然展臂跃下,行至他面前,他微舔了下唇角,将烤好的野鸡撕下一只腿,想了想,忙拿了一方干净的帕子,将鸡腿包裹着递给木悠然。 眼巴巴地望着她,这样子……竟是叫木悠然看得有几分不忍。 而当她目光落在眼前这方有些旧的帕子上时,眸光动了动,她记得这是她之前给他擦汗用过然后不小心掉了的那方帕子。没想到居然在他这,还一直留着。 一时不知心中情绪复杂万分,木悠然甚至想哭——为自己爱上一个傻子,一个死活不肯承认也同样心悦她的傻子感到同情,也为他习惯了牺牲自己的情感来成全别人的行为感到心疼和怒其不争。 接过鸡腿,木悠然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喉头微微滚动一圈后,她才哑着声开口—— “木霄,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大傻子!” “慢点吃,别烫着。”木霄抿着唇,温厚又宠溺地笑了下,听见木悠然带着几分哽咽的话语,嗓子眼堵得慌,但他只装傻到底,望着她笑,温声提醒着。 木悠然一下就红了眼,将鸡腿连带着帕子往地上一扔,“你混蛋!老娘这就回鬼谷,最好是马上让老头给我找个人嫁了!这样你满意了,以后我都不会再缠着你了!” 她说完,扭头就走。 留下木霄面色惊愕又无措,目光呆呆地望了眼地上的帕子,心里回响着她说的嫁人,只觉心口位置闷闷的疼,但他只是弯下腰,捡起那帕子,小心翼翼很是珍惜地用袖子拭去上面的灰尘。 他眼前出现一双白色的鞋子。 腰还没完全直起来,木霄一瞬有种被看见心底最深处秘密的羞耻感袭来,他手紧了紧,还是将帕子握进手心中。 缓缓起身,便与木悠然一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眸子对上。 对方眼里有他的倒影,漂亮的眼里有着泪光闪烁。 他心口一疼,下一瞬却一热。 木悠然直接扑上前去,双手死死地抱着木霄的脖子,她咬牙切齿带着哭意地骂着他,“木霄,你承认一下喜欢我会死吗!你这个傻子!” 与其在她生气走掉后捡起她扔掉的帕子小心翼翼擦拭干净珍藏,为何不能在她在他身边的时候好好珍惜好好挽留她呢! 木悠然不懂木霄的脑袋里装了什么浆糊,她也不想懂,她只知道若是放任这个傻子这么下去,她就是熬成老姑娘也等不到他一句真心话了。 木霄浑身僵硬地呆滞站在那,怀中馨香温软的身躯叫他整个人思绪都慢了下来,但理智告诉他该推开,手却怎么也舍不得。 “你敢推开,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偏偏木悠然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似的,死死地捁着他的脖子不撒手,还放狠话威胁他。 然而这个威胁很管用,木霄果真没有推开她。 或者说,他自己潜意识中,并没有那么伟大和理智。 他发现,一直握着剑说要除魔卫道捍卫正义的那双手,平生第一次,有了比宝剑还要想握的东西。 513番外:木霄&木悠然(四) “别说口不对心的话,别否认你不爱我——行吗?” 木悠然鼻尖酸了酸,她有几分哽咽地抱着木霄,感受他宽厚又温暖的胸膛传来的温度与力量,整颗心都熨帖起来。 她是这么这么爱他,从少女时期,从前到现在,甚至到死,她都相信,不会有任何一人像木霄这般纵容她的坏脾气毒嘴巴,也不会有人像他一样,能叫她怎么生气都舍不得真的断绝来往。 “木霄……我们能不能好好在一起……你看琳琅,她和容珏那般不容易也在一起了,为什么你和我之间,没有隔着仇恨没有夹杂那么多的阴谋,却不能好好相守呢……” 这是木悠然第一次这么大胆又直白地剖开内心真实想法,将满腹柔情与委屈都讲给抱着的这个男人听。 木霄久久不能平复心中因为木悠然这番话带来的震撼与惊愕。 那是一种能够轻易就推翻掉他心中远大的抱负责任,以及所有建立起来的决心的力量—— 木悠然带着哭腔委屈的几句话。 “好。” 良久,当他以为内心会因为他坚持多年的良心道义和内心真实的渴求相抗争较量时,脱口而出的答案却远比想象中要来得快和轻松。 不知为何,自私地说出这个字后,木霄竟是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 木悠然手臂一紧,有些难以置信般地追问,“什么?你说一遍?”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木霄这是同意了? 但是男人没有再开口,这叫木悠然不禁慌了,手拼命地摇着他的脖子,脑袋微微后退些,“你再说……” “师妹……你勒得太紧了……”却对上木霄被勒得脖子脸都红了的憋屈脸色,他有些无奈地吐出一句话,眼里都含着笑。 木悠然见状立马松手,甚至是身子也要往后退,却被木霄一把扣住了腰,在她瞪大眸子险些惊呼当中,对方第一次这般大胆主动地抱住她并且下一瞬,就俯身…… 好闻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木悠然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吓得忙闭上眼。 “咳咳咳咳——你们俩等会,等会再亲!” 木悠然:“……” 木霄:“……” 被打搅了好事的两人面色都不大好看,木霄是窘迫的,木悠然则是黑着脸,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样瞪着来人。 只见她那个不着调的师父三木带着万年面瘫脸的二师兄木霆慢悠悠走来。 身后,还有一名白胡子怪老头——唔,她爷爷。 三木吹着小胡子,背着手围着羞愧难当的木霄还有黑着脸冷冰冰的木悠然两人转了一圈又一圈,随后气呼呼地指着木悠然教训道,“臭丫头,多大人了还学小孩子离家出走?” “你骂谁臭丫头呢!”那厢鬼老本来因为担心木悠然的脸色成功被三木转移了注意力,他走过来,横眉冷对地冲三木叫嚣。 三木转过头,对上怪老头鬼老时,面色难看极了,哼哼道,“我就骂了怎么了?” “这是我孙女!我都舍不得骂你有什么资格!” “凭我养大的她!我是她师父!” “我是她亲爷爷!” “你把她弄丢了!” “……”三木可谓是一针见血,这刀补得太到位,一时间鬼老的脸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只能眼巴巴地看向木悠然,眼里带着几分期盼和委屈。 “臭丫头,别被他骗了!你跟着师父走,明儿我就给你和木霄主持婚礼!”三木眼珠子转啊转,还真同鬼老杠上了,直接甩出他以为的杀手锏,也眼巴巴地望着木悠然。 木悠然:“……”怎么办,好想将这个臭老头给毒哑== 她不说话,三木就将苗头指向木霄,“臭小子,你呢!怎么不吭声了!” 木霄抿唇,忽然一掀袍摆,在三木面前跪下,“师父,徒儿不孝,若是师妹要留下,那……徒儿也留下……徒儿自知愧对师父多年栽培,无以为报,您还是将掌门人的身份传给……师弟吧!” 这会躺着也中枪的木霆不禁眼角抽了抽,没想到一向宽厚老实的大师兄,认真起来居然第一个就坑他这个师弟。 三木面色变了变,严肃了一会,就在木悠然和木霄都有些担心难以收手时,只见他跳起来指着木霄就骂道—— “我说你怎么气走了臭丫头,原来你这个驴踢了的脑子里想的是这么个破玩意!谁跟你说你是掌门继承人了?你师父我还活着呢,再活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你操心什么继承人!” 木霄:“……可师父前不久还说……说徒儿身为钟秀山大弟子,要背负比别人更多的责任和使命……” 被自己大徒弟的蠢萌打败,三木咳了声,莫名心虚起来,“那是,我那意思是让你多给我跑跑腿……大徒弟可不要辛苦点嘛……” “师父!”这一下,木霄和木悠然都黑了脸,瞪着这个总是闹出乌龙来的老顽童。 就连鬼老都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上前就一手拉了一个,将木悠然和木霄都拉到了自己身边。 “你这臭老头,都是你惹出来的事端,既然现在解释清了,那我就带我孙女和孙女婿回谷了!告辞了!” 哼,别以为仗着养大他孙女就了不起了,他今儿就能给这两人举办婚礼!看谁速度快! 三木气得跺脚,忙追上,“不成不成,我也要一起走!” 木霆在后头沉默了许久,“师父……”你去干吗。 “你来干吗?”鬼老脚步顿下,瞪着三木,一副不让他往前一步的架势。 三木摸了摸后脑勺,厚着脸皮就吼了一句,“这是我徒弟,我当然跟着徒弟们一道了!” 一旁默默看戏的木悠然挽着木霄的手,小声道,“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木霄看了眼木悠然幸灾乐祸的小脸,也跟着笑,低声附和,“我猜也不是。” “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惦记上我地窖里那几坛子好酒!”鬼老说出了真相。 三木也豁出去,“孙女都给你养大了,几坛子酒舍不得?!” 木悠然决定不和这两个丢人的老头处一块,对着身旁终于成了她的人的木霄笑眯眯道,“木霄,我们……” “我们成亲。”赶在女孩说话前,木霄忙将本就该是他开口的话接过去。 木悠然一愣,而后喜不自禁,“好!” 马上就成亲! 514番外:容珏&姜琳琅(一) “孙姐姐,你说这次男魁会是谁?” “不知,但我还是押给了赵公子。” “赵公子?诶的确,他生得俊秀,去年差一点就得了魁首,今年瞧他这几支舞都如此出色,想必支持他的人也不少了。” “是啊,所以兴许这回,我要赢回不少。” 两名年轻的姑娘站在台子下的人群外,兴奋地指着台上正在跳舞的俊秀男子,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进后面听得津津有味的女子耳中。 “这个赵公子真有这么厉害?”女子拍了下前面那名孙姓姑娘的肩,笑眯眯又好奇地问了句。 孙姓姑娘回头,正要不悦突然被拍了下肩,但见是个模样出众又笑容明媚的年轻姑娘,对方眼里好似盛着星光,令人心神亲近无法责备什么。 她脸色好转了些,颇有些骄傲地扬了下下巴,指着台上卖力跳着柔软舞蹈的赵公子,“瞧你就是外乡人不懂了吧?这赵公子可是这几年我东国峻岭山有名的美男子,若非前两年被那王公子抢了风头,早就得魁了——这方圆几十里,你能找出第二个比他还俊秀好看的男子吗?” 女子听了这番话,似有若无地点点头,面上看不出认同来,只好奇地朝台上望了一眼,这东国倒是有趣,不仅女子可卖身青楼谋生,这男子同样可以。而东国虽也是个男尊女卑的国家,却因为这里的人生活一向安逸随和,于是东国女子的地位也是比其他三国明显要高出许多。 所以……女子也可以抛头露面不说,还能当众押注挑选男魁——比如现在。 东国比较偏远的——峻岭山小城,今日就是一年一度的男魁竞选的日子了。 “那我也押他一下好了,长得确实还可以。”女子摸了摸自己的腰包,跟风想押个注。 只是掏钱的动作还没结束,就感觉身后有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盯上了她。 并且下一瞬,听到了一个阴冷含着咬牙切齿意味的声音—— “娘子,姜儿说想娘亲了。” 女子面色登时一变,手抖了抖,但是她下意识看着眼前两位被那道声音吸引望过去后瞪大眼毫不掩饰惊艳的姑娘,心里皮了一下地想:那位赵公子,怕是今年又不能得魁了。 皮完这一下,某人并不开心。 因为隔着后脑勺,她也能感受到自家相公那能百步穿杨的毒辣阴狠眼神。 “娘子?天,这么俊美的男子怎么能娶妻!”那位孙姑娘登时面色难看起来,极为惋惜地扯着帕子,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红衣妖娆俊美的男子,即使对方看起来冷冰冰还凶巴巴的,但禁不住模样太令人惊艳了! 这么一看,那台上还在费力表演的赵公子和这位相比,简直就是地上的泥巴在与日月争辉啊! “容……相公……”姜琳琅苦哈哈地回头,极力挤出一个明媚又讨巧的笑来,脚步一步一步挪得极为不甘愿。 “姜儿。”抱着个粉雕玉琢的两三岁小姑娘的男子,正是容珏,他淡淡地看了眼抱着不哭不闹,瞧着安静乖巧的女儿,眸光幽深。 小姑娘,也就是容姜,转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对上自己爹爹那威慑力十足的眼神,妥协似的轻叹了口气。 然后,姜琳琅便看见自家闺女,嘴角一撇,不待她出声制止,容姜小宝宝便扯着小奶嗓哭了两声。 “娘亲,姜儿饿了。” 小姑娘继承了父母最完美的基因,父亲的容貌,母亲灵动的眉眼,加上这奶声奶气的小嗓音,就是后妈也要被逼成亲妈了,更莫说姜琳琅这个正儿八经的亲娘了。 她登时心疼得不得了,上前便想将女儿从容珏怀中接过,眉眼都带着心疼和抱歉,“对不住对不住,娘亲不该贪玩的,姜儿饿坏了吧,走,娘亲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哈。” 只是,单手抱着孩子的容珏,却微微一闪,拒绝将孩子递给姜琳琅。 姜琳琅立马收手,乖乖立正站好,瑟缩着吞了吞口水,道歉说得非常麻溜,“相公我错了!我深情回去罚站!” 周围人渐渐多起来,他们二人虽避世隐居远离了北国,但难免会因为容貌引起围观继而产生暴露身份招致祸端的风险。 是以,容珏蹙了蹙那两道剑眉,脚步一转,斜睨了一眼状似态度很好并且对于惩罚主动提出要求的小女人,嘴角一勾,意味不明地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罚站?不存在的。” 姜琳琅登时小脸都垮掉了——她有预感,自己又要两天下不来床了,绝壁的! 等到他们走了,那孙姑娘还捧着一颗芳心在那顿足遗憾:这魁首来得神秘,走得也真的够快,所以说美男果然都是别人家的? 路上,小姑娘乖乖将小脑袋放在容珏肩膀上,小姑娘才两岁半,身子还不是很好,自幼多病,是以瞧着有些瘦弱。 姜琳琅看了更加自责,望了眼头顶的日头,再看了眼小姑娘即使戴了小帽子也晒得有些红的脸,“姜儿,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她又想伸手抱女儿,但是容姜乖巧地摇摇头,“姜儿很好,娘别抱了,姜儿重。” 小姑娘话音一落,果然眼角余光瞥见自家爹爹嘴角翘了下,满意了。 她不禁在心底叹一声,腹诽:爹爹真的太霸道了,就连她都不被允许和娘亲亲密。 其实小姑娘何尝不想让姜琳琅抱?只是被那个霸道还阴险的爹爹明里暗里威胁过,若是她叫娘亲累着,他就将她送去北国,再也见不到娘亲。 若是换了别人家,这话小姑娘可能就不信,但这样的爹爹落在她家,她是真的相信爹爹会说到做到的。 “相公,回去你想吃什么?”姜琳琅关心完女儿,见小姑娘好像累了趴在她爹爹肩上睡着了(容姜:被迫睡着了解下。),视线便转向自家相公,卖乖起来。 容珏嘴角扯了下,斜了一眼满脸心虚的女人,“男魁?押注?” 他说一个字,姜琳琅就打一个寒噤,直到后面,容珏逼近她,唇附耳邪魅又阴冷地说—— “你说我吃什么?” 吃醋?姜琳琅不要命地皮着想,但随即她便福至心灵—— 妈蛋,醋吃完了,当然是吃她了==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绝对不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 去他的男魁——家有绝世美男,颜高醋足活好的那种,她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给读者的话: 甜甜的熔浆夫妇粗线——and小公举就叫容姜,木有错! 515番外:容珏&姜琳琅(二) 扶着酸痛无比的腰,姜琳琅哀怨地瞪着门外悠闲地在湖边垂钓的某人。 日上三竿才醒!可见她昨天被折腾得有多狠了! “主子你醒了。”莫寒端了碗面条走过来,见姜琳琅扶着腰靠着竹门一脸哀怨,怔愣了下后,面上划过了然。 “属下伺候主子洗漱用早饭吧。” 姜琳琅对上莫寒的眼睛,摇头笑,“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当年她和容珏从北国离开,隐姓埋名带着女儿小容姜来到东国这处世外桃源一样安逸的地方隐居。原是打算遣散暗卫放大家伙自由的,但还是有七八个人留了下来—— 比如早就无家可归的暗一暗三暗四暗五暗六还有暗霸以及莫寒。 暗二则是继续他悠悠江湖的快意生活,偶尔有来信说是已经娶妻,日子也过得还算好。 至于暗七,他本就不是池中物,当初肯归顺容珏,不过是因为他也是前朝遗孤,祖上效忠景王朝覆灭后只留下他这点血脉,为了完成遗愿才留下来答应辅佐容珏推翻四国。 却不料,最后关头,一向坚定地仇恨着四国的容珏会放下恩怨,选择了隐退。 暗七自然是选择功成身退,回归他本来想过的生活,浪迹江湖,云游四海。 再之后,暗六和暗八也离开了,暗三娶了妻生了子也走了,再之后暗三和暗四也被姜琳琅送走——他们不该一辈子守着他们一家三口,应该过正常人该过的生活了。 但是暗一和莫寒却始终没有离开。 一个是对容珏忠心耿耿,一个说死也不会离开姜琳琅的身边。倒是出奇地默契和固执。 那怎么成呢?姜琳琅是一个喜欢做媒的人,嗯,她认为怎么也不能耽误别人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的大事,所以她极力反对…… 然后,极力反对之下,误打误撞地促成了暗一和莫寒这对有缘人结成连理。 正所谓,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至此,暗一和莫寒两人就更加死心塌地、夫妻齐心地留下来守护一家三口了。 这三年来,姜琳琅没有回去过北国,就在峻岭山这山间竹屋中,同容珏还有孩子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在想什么?”正拿着帕子擦拭脸上的水珠,想着这几年的生活,摇头失笑的姜琳琅腰上骤然多了一双手环顾。 低沉阴柔的男声响起,带着容珏独有的霸道清冽袭来。 姜琳琅眸子转了转,面上满布笑意,但嘴上却哼哼地指责道,“在想某人要是再这么不节制下去,姜儿怕是快要添个小帮手了。” 她这只是玩笑话,但身后的男人却蓦地手臂收紧,身子都紧绷起来。 或许姜琳琅永远想象不到当初她生产时那令他惊惧的画面。 血腥味弥漫整个屋子,他最心爱之人却命悬一线地在替他生孩子。 那一幕,对他的影响很大。 容珏本就不是个多喜欢孩子的人,对容姜的喜爱也建立于这是结合了他们二人血脉容貌的产物,以及这是她千辛万苦保住的珍品之上的在意。 可有的时候,他看着这个与他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孩,那眼底清凌凌的,既有她娘亲的慧黠,也有他骨子里留给她的阴险狡诈。就是这个看着脆弱得随时会死去的孩子,叫琳琅九死一生。 只此一点,他对这个孩子就做不到温柔。 亦或者说,这个世上,他只对姜琳琅一个人展露他的温柔。 一个容姜已经叫容珏感受到被妻子冷落的苦楚了,若是再来一个——极有可能是臭小子的孩子来分夺他在她心里的地位,那他可能会抓狂。 最最最要紧的是,他再也不想她经历那样的凶险。 见身后之人似乎呼吸都沉了几分,姜琳琅不禁笑容一敛,回头便对上容珏讳莫如深的神情,不由得一愣。 旋即便明白了过来。 这几年,若说容珏不疼爱孩子,姜琳琅是不信的,孩子哭了哪怕他看着嫌弃厌烦,但还是会抱她,孩子病了也会不辞辛苦去寻药……容姜生得像他也像她,他对自己第一个孩子自是喜爱的。 只不过,姜琳琅却觉着,比起寻常父女,还是差了点。 虽说生孩子之前她还暗戳戳担心有了女儿某人就“变心”,但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父亲跟女儿抢母亲,还时不时父女俩一个像老虎一个像兔子似的…… “容珏,姜儿是个好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姜琳琅无声叹了一口气,将手搭在容珏手背上,头微微后仰,优美的脖颈一览无余,她红唇轻轻亲了下容珏的嘴角,声音带着开解的意味,“她是我艰难生下来的宝贝,当年之事不怪她。她当时也和我一样承受着生命危险,你该多心疼心疼她……如果不是我们,这孩子也不会还在我肚子里时就经历那么多危险,落下现在这样柔弱的身子骨……” 姜琳琅对女儿的亏欠从未停止过,她只要想到当初北国皇宫中,几次险些因为她的大意她的情绪还有顾明珠,她们的女儿保不住,她就无比自责。 是以,对于小小的柔弱的小姑娘,总是下意识多偏爱一些。 以至于捅了某男人的醋坛子。 “恩。”容珏心底有根弦被轻轻扯了下,对于姜琳琅所言,他不是不赞同,但心底的坎儿终究没那么容易迈过去—— 毕竟,他本性中那些阴险的无情的阴暗面从未消失,只是因为有她在,被封存在最深处罢了。 但是为了她放心开心,他不介意再改变一点点。 这厢小夫妻两人你侬我侬,那厢门口的小姑娘进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半晌,对上爹爹眼角那隐隐带着警告的眼神示意,只好耸耸肩,故作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娘亲太天真了,这会爹爹什么都答应了,但是最后还是会将小小的她当做贼一样防备…… 宝宝心里苦,但宝宝说不出—— 会被阴险的爹爹灭口qaq 门外,莫寒洗了碗回来,见小姑娘坐在竹屋外的石阶上,乖乖巧巧地捧着脸,瞧着……有些可怜啊。 “小姜儿,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小助手什么时候来。” “……”??? 容姜小小的脸上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但落在莫寒眼里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寒姨以后会明白的。” 所以,她现在乖巧地将娘亲暂时让给爹爹好了,反正,她相信,小助手很快就会来的。 516番外:容珏&姜琳琅(三) 容珏以为,自己二十几年,算无遗策…… 啊呸,仔细一想,也不全是。 打从认识姜琳琅以来,好像很多就算不准了。 比如会和她相爱,比如会为她放下所有。 但以上是他心甘情愿的意外。 可是—— “恭喜,又怀了。”当木悠然放下诊脉的手,净了手拿了个苹果啃了口后,说出这几个字,容珏的脸就以肉眼可见速度在变黑。 他幽幽地盯着姜琳琅还未显怀的肚子,薄唇轻启,低声道了一句,“拿掉。” “什么?” “不行!” 木悠然惊奇,姜琳琅则是震怒了。 “听话。”容珏抿着唇,脸色难看极了,但还是温声对姜琳琅道。 “师妹,做错了就认个错……哎!”木悠然不禁想歪了,这一副被绿的表情,她同情地看了眼容珏,然后再看向姜琳琅,“说吧,孩子爹是谁。” 姜琳琅:“……师姐你别闹了!”这是猴子请来搞事情的吗! 容珏的脸更黑了,大概他没想到木悠然的脑洞大到公然质疑姜琳琅给他戴绿帽子的地步吧。 “那这人一副绿云压顶的死人脸?自己的孩子也不要,疯了吧?”木悠然苹果也不啃了,瞪着眼,指着容珏,对姜琳琅吐槽说。 “他这是一朝被蛇咬,胆小鬼!”姜琳琅气急了,护着肚子,将一旁的被子拉过来盖住,脸蛋通红,眼睛也泛红,别过脸就委屈起来。“辛辛苦苦为他生儿育女容易么……师姐你看他,非但不体贴我,还冷着脸逼我拿掉我的骨肉……” “额,这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了。”木悠然干巴巴地接了句。 姜琳琅:“……”师姐你还是打道回府吧求求你了,别破坏画风了。 容珏抿着一双薄唇,剑眉拧起,面对这样委屈可怜又倔强的姜琳琅,当真是半点办法都没了。 “娘,是不是弟弟要来找姜儿玩了?”这时候,一旁一直乖巧安静的小姑娘迈着小步子走到姜琳琅床边,伏在姜琳琅腿上,轻轻地靠近,小丸子头轻轻地抵着她的肚子打算聆听“弟弟”的声音。 软软的童言稚语打破了屋内僵持的氛围,姜琳琅听着闺女软萌的小嗓音,脸上的僵持立即不见,神情也温柔下来,手轻轻抚着小姑娘的丸子头,语气温软下来。 “姜儿是喜欢弟弟吗?” 容姜抬起头,黑白分明灵动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和期待,小嘴牵起一抹乖巧又害羞的笑来,“喜欢——只要是姜儿的弟弟妹妹,姜儿都喜欢。” 很多年后,容姜回想起这一幕,都很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呵,女人,还是太年轻。 容珏在一旁听着小魔头这讨巧的话,不禁嗤了声,眉眼都带了几分轻嘲。 小丫头片子,不安好心。 对于自家爹爹的冷嗤声,容姜小公举表示,不存在的,装听不见就好。 毕竟,哄好了娘亲才是正道。 本就不打算拿掉肚子里的新生宝宝的姜琳琅,此时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纯真渴望的眼神,母爱光环蹭蹭蹭地笼罩她。 大手一挥,“好,生!” 容珏:“……”喵喵喵? 木悠然:“……”流弊! 容姜:“……”娘亲傻兮兮的感觉。 眼睛死死地瞪着姜琳琅的肚子,容珏自知无力回天,但仿佛要用眼神使这个孩子自觉消失般,冷着个脸,一言不发。 “容珏,你那什么表情?”姜琳琅不爽了。 “生无可恋吧。”容珏难得皮了一下。 姜琳琅:“……” 等姜琳琅睡着了,容珏悄无声息地替她掖了掖被子,随后走出去。 “放心吧,你们如今避世隐居远离了纷争,她身子骨又比一般女子强健些,这胎很安全,生产的时候也不会吃什么苦。”木悠然见容珏冷着个脸,眉眼半分为人父的喜悦都没,不禁安抚道。 想当初容珏有多期待容姜的出生,最后当他亲眼目睹姜琳琅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才生下孩子时的画面后,对于孩子,他心里的定义俨然成了——麻烦,会危及到姜琳琅的麻烦。 而木悠然的话却叫他多年心结微微打开些,他认真地问木悠然,“你能担保?” 果然。 木悠然知道这就是症结所在了,她语气也认真起来,面容肯定,“我用性命担保。” 在容珏的认知里,木悠然的确是个有些本事的大夫,并且她对琳琅的关心也从不作伪。 得了这句保证,容珏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有了落地的实质感。 于是,姜琳琅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发现,她千防万防的男人,似乎对她肚子里这块肉成见小了些。 不免存疑。 “别防贼一样防我。”夜里,容珏轻轻地抱着她,动作间都是温柔和小心,下巴微微搁在她肩头,语气也柔和了几分,声音里却含着若有似无的无奈好笑。 哪家娘子怀了身孕后,却是防着自家相公的?大概只有他们家了。 山中无岁月,一晃,姜琳琅就临盆了。 守在竹屋外,这次,容珏哪怕心急如焚也不得进去—— 姜琳琅太清楚生容姜时带给容珏的心理阴影了,这个男人一直放不下心结,若是再给他经历一次,她担心他会崩溃。 “爹爹,别担心,娘亲会没事的。”小小的容姜抿着粉唇,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竹屋紧闭的门,听着里头娘亲痛呼惨叫声,小脸也绷直得紧紧的。 但是瞥见容珏来回踱步,手死死地握着的紧张焦灼模样,她慢慢平静下来,软声安抚起容珏来。 此时此刻,容珏却一句安慰的话都听不进去,咬着发白的唇,听着里头一声凄厉过一声的惨叫,只觉得整颗心都被一只手握住揪着疼。 他当初不该心软的,这个孩子也不该留下。 仿佛听见了自己未谋面就仇深似海的亲爹的心声,姜琳琅在长长地叫了一声后,里头便响起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这声音嘹亮地一听就不会是个姑娘家该有的。 是个儿子。 木悠然抱着不同于容姜出生时那般瘦弱的大胖小子出来时,只看到一阵风似的席过,容珏冲进了竹屋,随即小容姜也奔了进去。 她嘴边那句“恭喜了,是个儿子”就噎了回去。 低头看了眼哭得一无所知的小胖子,不禁同情起来:很好,从出生第一天就注定不受爹爹姐姐宠爱了。 517番外:容珏&姜琳琅(四) “娘亲。” 姜琳琅醒来时,便看见乖乖巧巧的女儿小容姜窝在床前,坐在小木墩上,大眼睛专注又关心地望着她。 而她身后,容珏立在那,没有说话,但抿紧的唇线暴露出他的紧绷。见到姜琳琅睁开眼,他微微松口气。 “孩子呢?”她对着父女俩轻轻笑了下,伸出手抚摸了下小姑娘柔顺的头发,嗓音有些哑,问道。 父女俩一大一小同时脸色变了变,容珏还好,容姜倒是叫姜琳琅感到诧异,小姑娘直接垮了小脸就不大高兴的样子。 容珏:果然又来一个跟他抢媳妇儿的。 容姜:弟弟一点都不可爱,娘亲不要喜欢他。 “你们父女俩别这么嫌弃他,以后我们就是一家四口了。”姜琳琅嘴角抽了抽,这一刻不得不承认,容珏和容姜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瞧瞧两人这嫌弃吃醋的样子,真想给他们拍下来。 听了姜琳琅这话,容姜小姑娘撇了撇小嘴巴,软软的童音带着一丢丢嫌弃,“可是弟弟好丑。” 还没被自家爹娘姐姐抱过的小胖子:……扎心了姐姐。 “比你出生时,还是好看些的。”容珏板着脸,但还是在姜琳琅求助的目光下,刺了自己闺女一句。 容姜:……很想反驳但是似乎没有发言权呢qaq “娘亲……姜儿不丑。”哪怕年纪小,也是个女孩子,怎么都接受不了自己不漂亮的话,于是容姜小嘴一噘,便水汪汪的大眼眨巴眨巴着看向自己娘亲。 她明明听大家都夸她是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姑娘。 才生完孩子的姜琳琅,心累地瞪了眼添乱的容珏,然后软着语气哄着女儿,“姜儿怎么会丑呢?别听你爹胡说,我们姜儿是最好看的小姑娘。” 说着,她看向始作俑者,“是不是啊,相公?” 这些年,容珏依旧是能吃定姜琳琅的山大王,但是姜琳琅也有对付容珏的小秘诀,就好比,这一声意味深长的“相公”,不禁让容珏面部都微微抽动了下。 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算是附和了。 “所以可以把儿子抱来我看看了吗!”姜琳琅笑容一收,对这两个占有欲极强的父女感到极为头疼,面色一敛,道。 一盏茶功夫后,刚出生的小家伙终于如愿以偿地躺在了娘亲身边,闭着眼睛小嗓子嘹亮地哭啼着。 “这小子可真有力气,哭到现在——啧,一到你跟前就不哭了,看来以后是个粘娘的孩子。”木悠然调侃的话说到一半,就见那先前她怎么抱着哄都哄不好的小家伙,一沾到娘亲的气息,就安静乖巧了下来。 姜琳琅侧过脸,伸出手,指腹轻轻点了下小家伙的脸蛋,软软的,感觉一戳会破…… 和姜儿出生时不一样,这个孩子看着十分健康,胖胖的像个小肉球。 “取名字了吗?”她温柔地注视着这个新生命,一腔心思都扑了上去,没回头,但是谁都知道这话是对容珏说的。 容珏顿了下,“没。” 他连这臭小子长什么模样都没认真看过,更别提给他取名字了。 姜琳琅却似乎发现了什么,眼泪一下止不住流了下来。 原来,在孩子手臂上,她看到一枚胎记。 这个地方,她的小婴,也有一个记号。 “叫安儿吧,平平安安的安。”她哽咽着,越看这孩子心底越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容珏不明所以,但见她情绪不对,便什么都应了她,“好,就叫容安。” “才生产过怎么能哭呢!忍住忍住啊!”木悠然却是走过去,拿了帕子赶紧给姜琳琅擦了下眼泪。 姜琳琅却哭得越凶了起来,盯着容安手臂上那小小的胎记,眼泪汹涌,眼前一片迷蒙。 这一哭,满屋子内外都慌了。 容珏意识到不对劲,忙上前拍着她的后背,自然地轻声询问安抚。 容姜也慌了,大大的眼睛里蓄了眼泪,以为娘亲不舒服,跟着难受和担心起来。 “没事,我……我是高兴……”姜琳琅摇头。 三年后。 “容安,容安?你又跑哪贪玩去了?快回来吃饭了!”姜琳琅穿着一身翠色的罗裙,手里拿了根玉米棒,张望着四周,高声唤着儿子容安。 她身后,六岁的容姜出落得像个小仙女似的美丽又乖巧,一双眼睛灵气与慧黠并存。 “娘,弟弟今天又调皮了,我们不喊他吃饭了。”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几分古灵精怪。 姜琳琅眼珠子转了圈,顺着容姜手指暗暗指的方向看去—— 发现屋檐一角处水缸后一只穿着黑色布鞋的小脚,嘴角扯了扯,故意扬了声音,跟着道,“好,弟弟今天又不乖,咱们不理他了,一会你爹爹回来了,让他收拾他!” 说着,牵起小姑娘的手,转身。 “蹬蹬蹬——” “娘亲,姐姐,娘亲不要不理安儿——唔,不要告诉爹爹!”小胖墩一样的容安,模样更像姜琳琅些,调皮捣蛋得厉害,才两岁多就皮得令人头疼。 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他爹爹容珏。 唔,姜琳琅有些心塞地发现,他们家,娘仨个都怕容珏来着…… 转过身,姜琳琅故作严肃地瞪着又将自己玩成了一个小黑娃的儿子,“你看你脏的,又跑哪个泥地里撒野了?” “安儿知道错了,娘不生气。”容安软萌的声音天生就叫人没有抵抗力,更莫说他还生了一张……同姜婴小时候极为相似的脸了。 外甥肖舅,这话落在容安身上半点没错。 姜琳琅只要对上他圆溜溜的大眼睛,便舍不得多责备他一句,就连冷着脸都做不到。 蹲下,与小家伙平视,用帕子一点一点将那张可爱的小脸拭干净。 “好,娘不生气。” “娘最好了!那——娘可不可以不告诉爹爹啊?”容安小朋友得寸进尺地对着手指。 姜琳琅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就听不远处传来熟悉的男声—— “我已经知道了。” 姜琳琅起身,牵着两个孩子,笑容便染上脸,“相公,你回来啦!” “恩,我回来了。” 容珏原本故作严肃冷漠的脸,在看到自己娘子笑颜如花地牵着一双儿女走过来的模样时,便维持不住了。 眼底点点笑意氤氲,唇角牵起,看了眼一双儿女,后者们立即松了手—— 果然,独占欲极强的爹爹直接揽着娘亲温声说着什么,进了屋。 “爹爹看起来心情很好呢。我不会挨骂了。”容安咬着手指,天真可爱地说着。 容姜看向自己天真的弟弟,“呵,蠢弟弟。” 你爹看到娘亲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 不挨骂?呵,不存在的。 “姜儿,安儿,吃饭了!” “嗷(来了)。” 屋内,容珏轻轻亲了下姜琳琅的嘴角,“想不想我?” “额,别闹,孩子一会看见了……” “放心,他们不敢。” 容珏话音落下,看了眼门外的两个小家伙,果然,容姜挤出一个明媚乖巧的笑来,拉着自己蠢萌的弟弟便后退—— 容珏满意地微笑,继续亲吻自己的妻子。 外头的阳光洒进来,给相拥的两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 姜琳琅想,这辈子,这么简单又温馨地过下去,便是她所求的全部了。 518番外:容姜(一) 容姜从懂事起就想着……换个名字。 她爹爹叫容珏,娘亲唤姜琳琅,她的名字,嗯除了表达这对夫妇很恩爱以外,她认为更多的是她那个看着精明能干的爹爹在取名这方面的无能。 比如暗一暗二三四五六七八等等等叔叔,从他们的名字里容姜感受到了取名无能带来的悲哀。 当然,当她委婉地向娘亲提出这个请求时,却遭到了冷酷无情的父亲的残忍反对。 哦,忘了提一句,别人家父女俩感情有多深厚她不想知道,但他们家的情况却是—— 父女之间,仇恨不共戴天。 说起来,都是为了争夺一个人,这人就是她最喜欢的娘亲。 只可惜,直到她那个蠢弟弟出生后,娘亲都不曾明白,在这个家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精,一个比一个暗黑,除了娘亲,哦,还有蠢弟弟。 爹爹很爱娘亲。 这点,容姜在数十年的冷遇中,充分深刻地感受到。 不巧的是,她也很爱娘亲,这就导致,骨子里同样流淌着父亲那自私狭隘血液的她,与父亲相看生厌,斗了数十年。 这一切,瞧着聪明的娘亲,却很少发现。毕竟,她被爹爹保护得太好了。 直到蠢弟弟的出现,容姜才突然意识到,她和父亲的感情比之前几年要缓和不少——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哦,好像这么形容自己的弟弟不太合适,还好娘亲不知道。 弟弟出生之前,她是无比期待这个小助手的,但是真当那天来临,她听着娘亲痛苦的哭声时,心里对于这个新生儿的抵触之情便开始冒出来了。 而她看到她的爹爹容珏,眼里闪动着同样的,名为迁怒和厌恶的神色。 叫娘亲受苦的家伙,坏蛋。 在弟弟还没名字的时候,容姜已经默默用这个称谓给他在小黑本本上记上好几笔了。 弟弟叫容安。 她不知道娘亲为什么看到弟弟肉呼呼的小手时,会哭得那么伤心,也不懂父亲当时眼神的晦暗。 直到很久以后,她见到她那个很早就亡故的亲舅舅的画像,方才懂得娘亲对待弟弟时那种包含热切又怀念的眼神,以及弟弟怎么作都不会死的好运是为何。 也是这时候,容姜就不嫉妒和讨厌这个小坏蛋了。甚至心底里冷哼地想着,真是小可怜,娘亲才不是因为偏爱你呢。 尽管这么想,但容姜还是不可避免地,从小就对容安这个家伙感到几分源于争宠的敌意。 “姐姐,姐姐,姐姐你理一理安儿嘛!”胖小子拉着容姜的衣角,用那软萌软萌的声音和大大的眼睛企图引起凭窗而坐,安静地捧着本书看的少女的注意力。 容姜那张完美继承了父亲母亲美貌于一体的脸上浮起一个不耐的表情来,左手轻抬,将衣角拉了回来,另一只手依旧捧着书,转了个方向,对着窗外,继续心无旁骛地看。 虽然挺烦的还很蠢又胖,但好像这个弟弟,也不是那么讨厌。 “姐姐,姐姐不要不理人,姐姐陪我玩,陪安儿玩一下嘛!”容安力气大,小胖手又开始拉扯小少女的裙子。 容姜不耐,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自己玩。” 少女年纪不大,脾性却有些像她那个冷漠寡言的父亲——大概也就她娘亲才会觉得她是个温柔乖巧的孩子了。 “不,就要姐姐跟我一起玩!”容安在家中一向皮,反正怎么皮最后只要委屈巴巴地认错眨眼卖萌,娘亲就会心软,舍不得真的打他。 所以对于冷冰冰的姐姐的威胁,臭小子毫不在意。 容姜被他烦得狠了,随手将桌上的一颗珠子扔外边,“去捡。” 眼皮子一掀,眼神都不给容安一个。 容安见漂亮的珠子被阿姐一下给扔到窗外,再听这声命令,立即身体比心思先动,小短腿蹬蹬蹬地跑出去,捡珠子了。 总算,耳根清净了。容姜微吐出一口气,心里想。 这种类似逗狗的行为,少女信手拈来,也不知是不是熟能生巧的反应了。 容珏走进来,见长女凭窗看书,而顽劣的幼子却在外头的草丛中拱着小屁股不知翻找着什么,挑了下眉梢,视若无睹。 “你娘找你。” 俊美阴柔的高大男人惜字如金地替姜琳琅传了句话,便转身要走。 “爹爹。”少女起身,书搁置一旁,绯衣衬得她一张雪白的小脸愈发晶莹剔透,一双眸子漆黑澄亮,叫住了红衣似血的男人。 容珏转身,下巴轻抬,在等少女接着说。 “是不是那人要死了。”少女瞧着也才十二三岁,却对于谈论一人的生死格外的冷静和漠然。 容珏不言,岁月并没有给这个男人俊美的容颜增添风霜沧桑,反倒是叫他原先高不可攀的气质在一年又一年与妻儿安稳逍遥的生活中一点一点被冲淡。 “我明白了。”容姜却已经颔首表示自己明白,她眉宇间带着淡淡的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深沉和冷色,“我去。” 父女俩打哑谜打得叫捡回珠子打算偷听的容安一头雾水,八九岁的孩童鬼机灵有,却没有什么心机,被正直善良的娘亲养得十分根正苗红。 “姐姐你要去哪?我也要去!” 容珏和容姜同时回头,父女俩酷似的两张脸上,眼睛不约而同地眯起,上下打量了下放任自己的身材吃得像一颗球似的小胖子。 嗤了声。 “玩你的珠子去。” “去什么去?” 容安:……面对两个魔头瑟瑟发抖ing。 弱小,无能,还爱吃。 走到屋中,容姜一瞬转变了那冷冰冰堪称厌世的脸色,嘴角扬起,眸子弯弯,笑得明媚又娇俏。 “娘亲!” 落后一步的父子二人交换了个眼神,皆是看到了里头的称奇。 姜琳琅正在屋里收拾女儿的行李,岁月叫她身上愈发透着温婉沉静,但那股子灵动似乎从未离开她。 听到女儿娇俏的唤声,姜琳琅回眸,那张精致的面上既有温柔的笑,又掩盖不了那随后升起的淡淡的忧愁和担心。 “姜儿,”她开口,看着亭亭玉立却还未及笄的小少女,“你爹都同你说了么?” 容姜走上前,握住娘亲温暖的指尖,乖巧地点头,并且笑得很是开朗,亲昵地蹭了蹭娘亲的颈窝,宽抚着,“娘亲莫要担心,姜儿有暗一叔叔护送,不打紧。” 519番外:容姜(二) 次日,启程。 少女拥抱告别了父母和弟弟,弯身上了马车。 “姜儿——”姜琳琅被容珏揽着,脚步往前一步,眼角都红了。 容姜掀开车帘,对着依依不舍的娘亲露出一个温柔乖巧的笑容,“娘亲爹爹还有安儿多保重,姜儿很快就回来了。” 当马车驶离视线中,姜琳琅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湿润,身侧之人语气低沉地安慰她,“担心什么,她不是个孩子了。” 他们的女儿比她想象中要厉害得多,虽说她瞧着文弱无害。 “怎么能不担心,此去甚远,她自幼身子不好,自打她出生起就没离开过我身边……这一去,路途遥远凶险……还说我,你若不担心怎会连夜通知暗卫,召集他们暗中护送?” 容珏摇摇头,没有回答,只是拥了拥妻子的肩,看了眼远去的马车。 容姜到的地方,是北国。 听说是娘亲长大的地方,也是爹爹曾经叱咤风云的地方。 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容姜面色苍白身子孱弱地撑到了誉王府,被早就等候的誉王妃——也就是娘亲常提到的兰姨小心地接到了府中。 “孩子,辛苦你了。”这位素未谋面却格外亲切温婉的姨母细心照顾她,眼里满是慈爱。 容姜却冷静地问,“那位……如何了?” 话音落,便见对面温婉的女子目露几分无奈和哀色来。 “皇上他,这些年都不太好,如今更是就连你悠然姨母的医术,也回天无力……” 没错,容姜此次进京,便是为的那位同她父母渊源颇深的北国皇帝——齐睿。 誉王夫妇传信给娘亲,说是北国皇帝病重垂危,那是容姜第一次见娘亲那般焦急和愧疚,急急求了悠然姨母赶回去医治,甚至是想亲自去一趟。 只是,爹爹不许。 况且,信中那位故人也点名提到了让她代替她娘亲来一趟。 不管是为了隐居的爹娘的安危,还是为了全了娘亲的心愿,亦或是娘亲说的那位故人曾庇护过尚还在娘亲肚子里的她的恩情,容姜都同意了前往。 当夜,容姜换上顾明兰为她备好的华服进了宫。 “咳,咳咳咳——” 她被对她十分客气的大监引着进了无一人伺候的皇宫,那位北国皇帝的寝殿内。 殿内,她的悠然姨母摇头,清冷的眸子里带了几分悲悯。 “姜儿!”木悠然回头就看见冷艳娇小的少女行步而来。 而龙床上那一直低低地咳嗽着的男人,似撑着要起身。 大监慌忙上前扶着他坐起,“皇上,慢点儿!” “孩子,过来。” 男人的声线因为病痛缠身咳嗽咳得有些哑,但那温和慈爱的声音,却很难叫人感到疏离。 容姜安静地上前,立在床边,也看清了这位传说中曾与爹爹争夺过娘亲的一国之君。 确是有这个资格争夺娘亲的。 只是,这么看,还是爹爹好看些。 容姜面无表情地在心中想着。 男人伸出瘦削的手,轻轻拍了下床边,“坐。” 他紧紧盯着少女绝美的容颜,常人为之惊艳的容貌,却叫他眸光黯淡了几分。 “你长得像你爹多些。” 不像她娘亲。 容姜微挑了眉梢,自是听出了这点子遗憾和失望。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对她的容貌感到失望。 “很遗憾。”她也想像娘亲多一点。 “呵,就连性子也不像。”男人屏退了大监,悠然姨母也退了出去。他掩拳轻咳了声,“和你那个爹,倒是相似。” 少女冷漠地接过这话,“恩,所以我爹很放心。” “放心什么?”男人似乎有些不解。 少女微扯了嘴角,“如果我长得像我娘,性情也像。我爹定是不舍得羊入虎口。” 冷淡的少女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段的话,却半点都不能宽慰病榻上的男人。 齐睿重重咳嗽了一声,忽然就感到好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一如既往的小心眼。 这是不是说明,在琳琅心中,到底还是有他的一席之地的,不管是什么位置,能威胁到容珏,也叫他感到几分安慰了。 “你娘……她好吗?” 容姜低眸,打量着自己衣袖上繁复的花纹,“她很好。” 有爹爹宠着,弟弟黏着,还有寒姨照顾,娘亲总是笑着,想必是极为幸福了。 似是想象得到姜琳琅如今的生活,齐睿听了,嘴角牵起,既欣慰又苦涩地笑了笑,“那就好。” 想来也是,那人这般在意,怎会委屈了她? “虽然你的长相和性格我都不喜欢。但你身上流着她的血,眉眼带着她的影子,这般瞧着……咳,也颇感亲切了。”齐睿青白的脸上染上几分笑容,“当年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还想过要当你的父皇,甚至连公主的寝殿都给你建好了……一晃,你都这么大了……咳咳……” 他咳得厉害,甚至空气里带了血腥味,容姜微蹙眉,嘴角翕了翕,终是伸出手,颇为不自然地替他拍了拍后背,顺了顺气。 她记得娘亲的教诲,要对这个长辈礼貌耐心。 “你叫姜儿是吧……”齐睿瞧着极为憔悴,却强打着精神,一个人对着容姜说着话,说着他在位多年里不曾说过的这些话,“想不想听故事?” “不想。”容姜却冷艳地摇头拒绝了,并且冷漠地指出,“你现在的身体,再说真的撑不住了。” 她的眸子很黑,却并没有姜琳琅的清澈灵气,更像是容珏那种洞察人心的深邃黝黑。 说话也是一针见血的不客气。 齐睿愣了下,想笑,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凝视少女的眉眼,眼前故梦一幕又一幕,浮现,重叠,模糊。 到最后,他颤抖着握住少女的手,“孩子,如果你娘问起,你告诉她,我走得很安详,模样也依旧温润俊朗……” 少女黑亮的眸子清凌凌地望着他,倒映出他此时油尽灯枯的模样,似无声地在讽刺他的自欺欺人。 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却坚持地重复了一遍自欺欺人的话。 “恩。” 最后的最后,少女冷淡地应了一声。 真好。 他的琳琅,记忆里回想起来的他,至少比容珏要年轻,她永远记得的,是那个树下回眸朝她温润轻笑的萧王齐睿,对吧? 身后的门打开,一席人进去,那名大监哭得格外悲恸。 容姜拉上自己的帽檐,走了出去,迎面便撞上一名白袍少年。 少年面如冠玉,眸似寒星,清贵雅致。 “他死了。” 她隐约猜到了这人的身份——誉王的长子,也是北国的太子,齐渊。 容姜冷淡的三个字,叫眼前的少年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下,眸中有悲痛闪烁,他挺直着背,却不紧不慢地上前,越过她,进了那扇门。 “多谢。” 少年声音悦耳,语气却哽涩。 容姜想,这些人真奇怪,她这么冷漠了,为什么一个个还很感激她? 她走下台阶,听着身后源源不绝的哭声,以及宫廷中丧钟的敲响,面容一片平静,但过了一会,她才恍若未觉地抬手,摸了下眼角。 她想,娘亲定然很难过。 也是这一刻,她有些敬佩这位北国的皇帝,他不让娘亲来,大概就是不忍让善良的娘亲看着他死去吧。 但愿你下辈子,别再遇见我娘了。 容姜抬头,有一颗星星陨落,她低低地在心中念了声。 给读者的话: 虽然怎么写也不满意…但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完结了本来要写小辈的番外的想了下还是强迫症写到520就完结了最后一章写熔浆夫妇欢乐日常 520熔浆夫妇大拷问 熔浆夫妇互怼甜蜜虐狗日常—— 片段一: 某日,姜琳琅对着镜子发愁地叹气。 “相公,我发现我变丑了。” “恩。”容珏的回答相当敷衍。 “你的回答这么冷漠?”姜琳琅登时扔了梳子,回头瞪着容珏。 “没关系。”容某人合上手里的信件,抬眸淡淡地补刀,“没法再丑了。” “……” 好气哦,想离婚! 片段二—— “相公,我前日下山,遇见一对小夫妻,听那小娘子说,她相公极为宠爱她,给她做饭,端茶,洗衣……” “娘子。”容珏温柔地打断了某人的畅所欲言。 “啊哈?”下意识用凤凰传奇的某神曲曲调接了句。 “乖,现在还是白日。” “???” “梦留着晚上做。” “……” 好气,她果然还是离婚好了! 片段三—— “郎君,妾身见之不忘,思君如狂……” “姜琳琅,话本子少看。” “你不爱我了。” “乖,一会给你煮鱼汤。” 容珏看自家娘子的眼神,带着几分隐忍的鄙视,又带了几分怜悯,伸手摸了摸她的鬓,瞧瞧,话本子害死人不偿命,这脑袋瓜该补补了。 姜琳琅:“……”怒掀桌啊== 小剧场结束,下面当当当,有请我们的熔浆夫妇做客直播间,进入有问必答环节(作者自带小板凳自带bgm登场)—— Q1:咳咳,第一个问题,你们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姜琳琅:(犹豫)后者吧。 容珏:你再仔细想想——我是后者。 我:为神马!我们小琅儿不是你的救命根子恩人吗,你怎么能不一见钟情呢!(咦,突然好冷怎么肥四==) 容珏:(阴冷一笑)奉劝楼上也回去仔细想想,是不是记错了剧情,恩?(微笑) 我:……咳,年纪大了,可能记混了,好了,下一题。 Q2:听说小琅儿想要生三胎? 姜琳琅:(一口水猝不及防喷出)谁说的!我闲着没事干当母猪啊! 容珏:(擦了下溅到的水珠)两个已经足够碍眼。 姜琳琅:你说谁碍眼! 容珏:除了你,其他人难道不碍眼? 姜琳琅:(突然羞涩)哎哟,你别突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肉麻嘛,讨厌~ 我:哦呵呵呵,突然想打人怎么破== (乱入的容姜&容安:爹不疼娘不爱,真心可怜:)。) Q3:读者很关心的一个问题,咳,划重点读者关心的,你们一周几次? 姜琳琅:……(捂脸) 容珏:…… 我:咳咳咳,这个问题真的是读者逼我问的! 容珏:(冷笑)哦,是么? 我:四四四!所以到底几次啊! 姜琳琅:几次你心里真没点数吗后妈? 我:==清水作者的苦你们不懂~ 容珏:很多吧,没数过。 姜琳琅:……换下一题吧求求你们! 我:(手拿小卡,双眼放光贼笑)好的,马上进入下一题—— Q4:依旧是来自读者的八卦提问——你们喜欢什么咳咳体、位? 姜琳琅:……我可以回到上一个问题吗== 我:(阴测测笑)不可以哦,亲!既然小琅儿害羞,这个问题就交给污妖王容大大吧! 容珏:(清风明月高洁脸)最喜欢? 我:(小鸡啄米式点头)对对对! 容珏:(勾唇)下一个。 我&姜琳琅&观众:????喵喵喵? 容珏:姿势太多,最喜欢的还是有待解锁的下一个。 众人:!!!!!! 姜琳琅:…… 我:我屮艸芔茻牛逼,污妖王牛逼! Q5:这个问题问我们的小琅儿——你那么多桃花,如果没有容大,你会选谁?备选项:A齐睿B木霆C黑妖D无耻大大 姜琳琅:……差点不记得C这个人了,但是最后一个选项是什么鬼! 我:哦呵呵呵呵,纯粹是凑数,表紧张,我比较喜欢丞相哥哥的~ 容珏:呵呵。丑拒。 我:(嗖,膝盖中箭)扎心了老铁。 容珏:我也好奇娘子你的答案(微笑) 姜琳琅:……呵呵呵送命题是么,我选D吧(甜美一笑) 容珏:好的。暗一,杀个人。 我:……闺女你这招太阴了! Q6:放弃丞相之位,放弃天下就换一个琳琅,有过后悔吗? 姜琳琅:(屏住呼吸式紧张) 容珏:后悔 姜琳琅&我:嘶——神马! 渣男! 容珏:==才怪 姜琳琅:(默默收起爪子)说话不要那么大喘气好吗! 我:儿砸啊,你这样会失去你媳妇儿的! 容珏:恩,是么?(看了眼姜琳琅) 姜琳琅:不会!(挺直腰背,额角滴汗) 我:……闺女太没出息了== Q7:听说容姜篇有人担心你们的姜宝宝要嫁入皇宫,你们不担心她的容貌身份被人怀疑然后%¥#@? 容珏:呵呵,谁要娶容姜? 姜琳琅:怒!谁敢欺负我的姜儿! 我:(露出一个搞事的微笑)这个人还是我们小琅儿的闺蜜的儿子哟! 容珏:齐渊?(皱眉不屑不喜) 姜琳琅:(立即眉开眼笑)是渊儿啊,我记得他长得可盐可甜了——是我的理想型啊! 直播间瞬间四分五裂,某人的杀伤力惊人! 我:(躲在碎成渣的桌子外)闺女别说了,要出人命了! 容珏:(咧嘴一笑)理想型? 姜琳琅:(被壁咚角落,瑟瑟发抖)不是不是,自从认识相公你后,我的所有理想型都成了你! 我:……出息! 容珏:(满意)那好,让容姜嫁吧。 我:??? 姜琳琅:??? 容珏:(微笑)就这么定了。 我:突然明白了某个占有欲极强的醋王的用意==一下子解决了两大情敌? 乱入的容姜:……不同意,不想离开娘亲== 乱入的齐渊:(和煦一笑)据说下部我们是男女主,姜儿姐姐,还是不要拒绝得好。 其他人:……所以说下部是姐弟恋+颜值智商双爆表夫妇? 我:(从角落爬出来)谁缩的!谣传,谣传,谣传! 容姜&齐渊:哦。 Q8:话说快到尾声了,你们要不要表白下彼此? 姜琳琅:好啊! 容珏:不要。 姜琳琅:……mmp好气== 我:……行吧,凉凉。 Q9:这一生你们还有什么遗憾吗? 姜琳琅:还没翻身过。 容珏:(笑)今夜给你翻一次? 姜琳琅:……不了,拒绝三连。 Q10:最后一个问题,夸奖下作者吧! 我:(等待夸奖专用脸)嘻嘻嘻。 姜琳琅:虽然无耻大大拖更断更粗心马虎还话唠……额,突然没词了。 我:森气了==好了更不想听亲儿子的话了。 容珏:(默默关上直播间)谢谢。 我:!!!!天啦,表白吗这是要! 姜琳琅:……想都不要想,这是我老公! 容珏:(搂住姜琳琅,看向我)为了表达谢意,给你一个建议。 我:(捧脸羞哒哒笑)说说说! 容珏:如果写续集,我的戏份多点。 姜琳琅:== 我:==为毛,还想抢你女婿风头不成? 容珏: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扑街——读者为我的戏份打抱不平。 我:扎心了儿砸! 姜琳琅:(起身)好了,皮一下很开心,希望有缘还能再见。(面向读者)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们会一直幸福的。 我:(抹泪)突然就煽情,好想哭好不舍。 容珏:你真的丑。 我:…… 好吧,果然还是麻溜地再见的好,再也不见! 目送熔浆夫妇离去,作者合上采访稿,撒花。 以上,就是熔浆夫妇完结采访,纯属恶搞无聊,勿喷。 故事结束,生活继续。容珏和姜琳琅在平行时空的另一边,将永远恩爱,直到不朽。 而我,也将归零重启,开始新的故事。 未完待续,感激相遇。 ——本宫无耻 2018年6月17日 给读者的话: 撒花挥泪谢谢大家 这本开始是我还在上学结束时我已经毕业 希望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