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差点被火化 好冷,陈子睿悠悠转醒,想挣扎着做起来,却发现四肢像被绑住一样,就连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玛德,八成是鬼压床了,最近的压力实在是有些大了,连续加班半个月,都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窒息的滋味实在是难受,偏偏他口不能言眼睛还睁不开,眼前是漆黑一片,连个求救信号也发不出去,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陈子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在心里默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边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如同有一颗炮炸开,嗡的一下,耳朵里传来阵阵尖锐刺耳的蜂鸣声。 这是好现象,说明他的身体正在复苏,耳朵已经开始工作了。 陈子睿强忍着眩晕,上班远没有他的老本行流浪歌手自在,忍不住在心里咒骂道:“这特么的酸爽,老子今天就去辞职!” 他刚骂完便听到传来一阵阵“嘎巴嘎巴”的声音,接着便传来一声尖细高亢的难听声音,“老奥,你特娘的办点事儿怎么就这么墨迹呢,直接烧了不就得了。” 陈子睿的心中一阵疑惑,“烧了?烧什么啊?” “卧槽,不对啊,我锁门了啊,家里什么时候进来人了?!” 想起那些谋财害命的新闻陈子睿心中大骇,他玩命的挣扎着想坐起来,可缓慢复苏的身体却不尽人意,他反倒是觉得身下柔软的床垫如同钉板一般传来阵阵刺痛。 “王破瓢,你放你娘的屁!”又是一声公鸭嗓响起,比方才叫老奥的粗一些,“你们不是总说死者为大吗?好好烧你的纸!你这老鳖孙最不是个东西,咱们收了人家白姑娘的钱就得好好办事儿。熊公子无法落叶归根,把这火化的柴火垛码的漂亮工整些也算是对他最后的告慰吧。” “我呸,就你是好人。有能耐你别要人家白姑娘的钱啊,那可是她卖身的钱。不过,这熊楮墨倒是好造化。” 陈子睿彻底懵逼了,“卧槽,他们俩要火化人会就是我吧?尼玛,我怎么觉得现在不但扎得慌,还越来越热啊?” 屁啊的一声蒲扇大小的巴掌扇在后脑勺的声音响起,接着便传来王破瓢公鸭嗓子刺耳的怒骂声,“老奥,你特娘的有病吧!” “跪下!白姑娘说过要好好的把熊公子送走,你当初答应的好好的,收了人家的钱就要办事儿。要不我还扇你!” “那白小姐现在又不在,根本就看不见,你……” 王破瓢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铁塔一般的黑大汉,恨不得当场弄死他,再一看蒲扇大小的巴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愤恨的咒骂道:“算你狠!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子不跟儿子斗。” 陈子睿心急如焚,他的手指已经能轻轻移动,摸到木头的那一刻他的心拔凉拔凉的,轻轻地拨动了一根树枝,可这动静实在是太过微小,根本就引不起那两人的注意来。 “磕头!” “我擦你个仙人板板哦,跪下太爷我就忍了,那姓熊的比我小二十多岁,你让我给他磕头?” “你磕不磕,你不磕我就揍你!” “沃日你妈哦,你又把幡儿拿过来干嘛,你个狗日的不会是想让太爷我给他打幡儿吧?” “不对,打幡抱罐儿都是你的。” “天哪,畜生啊,禽兽啊,老奥你不是人!你知不知道古代有一句话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能不能退钱?” “不能!你不干我就揍你!” “沃日你个仙人板板哦,我要是能打过你,现在就把你一起火化了!” 火越来越大,伴随着刺鼻的烟味儿身子周围越来越热,陈子睿躺在火堆上都要疯了。他都闻到头发被烤焦的味道了,再拖下去分分钟就成了八成熟的牛排了,根本就没有抢救的价值了。 经过不懈的努力,强烈的求生欲望终于感动了身体,陈子睿缓慢而艰难地抬起了自己的手,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声喊道:“救命啊,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诈尸啦!”王破瓢吓得牙齿直大颤,一秒博尔特上身,拔腿就跑。 “噢弛噢弛噢弛,噢,烫死爹啦!”千钧一发之际,陈子睿被挣扎着站了起来,他也顾不得火堆究竟有多高,蹭的一下便跳了下来。 “噗通”,还没来得及喊“啊”,他便觉得自己的脚硬生生地戳在了地上,一阵钻心的疼痛直刺脑干,眼前一黑,右眼直挺挺的冲着地上拳头大小锋利的尖石砸去,再想调整身形已经来不及了。 “妈呀,救命啊!” “熊公子,小心!”斜里突然伸出一双黝黑厚重的大手,一把扯住了城子睿的的脖子,硬生生的止住了他的身形。 陈子睿望着近的已经贴着眉毛的尖石心中一阵后怕,吐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谢谢!” “熊公子客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熊公子难道真的是在叫我吗? 瓦蓝瓦蓝的天空,纯白纯白的云,清新清爽的空气,这屁爱慕二点五,哦妈呀,醉氧了! 难道,穿越了? “你就是老奥吧?”自来熟陈子睿满脸堆笑的转过头,刚要开口表达自己的谢意,一看眼前的老奥一脸的懵逼,“什么?黑人!?昆仑奴!?”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特么还真是老奥,长得跟***一模一样。 老奥早就习惯了这种大呼小叫,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奈,“没错,汉名奥观海。” 陈子睿只觉得风吹裤裆蛋蛋凉,一只乌鸦配合的从自己的头顶飞过,他的牙齿直打颤,明明是一个人却硬生生地发出了一群小鸡吃米的声音。 “阿……啊……啊嚏,我怎么觉得这么凉啊!我屮艸芔茻,我怎么赤身裸体的,连特么个三角裤也没穿?我的衣服呢!” 奥观海一脸的愧疚,一把把棺材盖掀开了,“王破瓢,你躲得倒是够严实,你他娘的出来!” “太爷我不出去!哎呦,奥观海你个孝子贤孙,你扒我衣服,你不是人!” 奥观海三下五除二便把王破瓢给扒了个精光,“熊公子,对不住啊!都是这个龟孙说按照大明的规矩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这叫了无牵挂。但是我知道这货是想把你的寿衣给卖了!” 陈子睿只觉得五雷轰顶,“等等?大明!?快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间,我是谁?” 奥观海一脸的茫然,一边把衣服往他的身上披,一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眼神之中满是疑惑,“熊公子你没事吧?如今是大明崇祯十一年,戊寅年十一月二十啊!你是熊楮墨啊,这你总知道吧?” “啊!?”陈子睿闻言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呼,崇祯十一年这分明就是明末乱世啊。 “奥观海,沃日你个仙人板板哦,你让太爷我个大活人穿寿衣,你不是人!”棺材之中传来了王破瓢的叫骂声,他见奥观海没事,大着胆子从棺材里钻了出来。 这天儿实在是太冷了,王破瓢在奥观海的威胁下放弃了夺回自己衣服的打算,一边往自己的身上穿寿衣,一边没好气的说道:“他记住个屁,谁不知道他熊楮墨是个大傻子,也就你个外来户把他当正常人看啊。啊,不对,还有一个人,他的丫鬟白鹭姑娘。” 以前的陈子睿现在的熊楮墨收回心神,摇了摇头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下半身空无一物的王破瓢,吓得把手塞进了嘴里,脸上的表情比见了鬼还丰富。 “你……你……你……你没小吉吉?” 王破瓢一撩衣襟,叉开了腿,“看看看,看个够,没看过太监尿尿啊?你的大你就有理啊?太爷我最看不起的就是大的,有本事你敢割下来吗?” “姓王的,你特么的冲着我尿尿是几个意思!”熊楮墨只觉得骚气冲天的辣眼睛,这场面他根本就吼不住,忍不住捏着鼻子跑到了旁边。 这他娘还真是明朝,因为开玩笑犯不着把鸡儿给割掉啊。只是想不到娘炮王破瓢竟然是这样放荡的古人,这古人也忒他娘的开放了,简直就是一个不带把的泼妇。 王破瓢尿完尿身体一阵剧烈的哆嗦,嘴里还带配音,他早就没有了诈尸的恐惧,转身冲着熊楮墨满脸不屑的说道:“什么意思?太爷我看不上你,因为你熊楮墨压根就不是个爷们!” 一个娘炮,一个没有吉吉的娘炮竟然敢说自己不是爷们儿,这是来自太监的鄙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初来乍到的熊楮墨当时就炸毛了,弯腰抄起一根拳头粗细的劈柴指着王破瓢的鼻尖儿骂道:“我特么怎么就不是个爷们?姓王的你今儿要是说不出个四五六儿来,我特么连你剩下那一小嘎儿也给你割掉!” 第二章 两个新朋友 “我呸!你个大傻子先把你自己的割掉吧!”王破瓢似乎对熊楮墨意见很大,“偌大的金陵城谁不知道你熊瞎子被李府二小姐给休了啊?一个大老爷们让一个女子给休了,单凭这一点你就不算个爷们!” 男女分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熊楮墨刚要骂街这才想起这是明朝,在时代背景下来看,这还他娘的真是个奇耻大辱。 熊楮墨也是一个无理搅三分的主儿,哪能认怂,想都没想嘴硬的问道:“办手续了吗?” 王破瓢神情一怔,用湿漉漉的手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手续……这还真没办,李家单方面放出来的风声,严禁起来你们还真没解除婚约。” 熊楮墨长舒一口气,没想到还歪打正着,作势就要去抓王破瓢,“那不就结了,你是自己动手啊,还是我给你动手啊!” “你们俩别闹了!”奥观海双手抱在胸前,黑着脸跺了跺脚,“熊公子,你的丫鬟白露姑娘走投无路,为了发送你把自己卖到青楼去了,你还是快想办法把她给赎回来吧。” 王破瓢扫了扫下巴,撇了撇嘴,“白姑娘真是个忠仆,可她主子不一定是个义主啊!卖身葬主,怕是卖身葬猪哦!” “白露?!”熊楮墨一听到白露两个字便觉得扎心刺痛,脑海之中各种记忆纷沓而至渐渐融合,环顾四周,他的眼角挂满了泪水。 王破瓢见熊楮墨半天没有反应,一蹦三尺高,气得头顶冒烟,义愤填膺指着他的鼻子跳脚骂道:“什么?你不信!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棺材,这火化的红松劈柴,这孝服,这寿衣……全都是白姑娘给你买的。还有这小山高的烧纸,她怕你在路上没钱买路,怕你没钱花,这全都是她给你买的!你有良心吗?你配叫个爷们吗?” 奥观海不知自己何时已是泪眼婆娑,背过身去悄悄地拭去泪痕,“王破瓢说得对,熊公子,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你应该振作起来把白露姑娘给赎出来才是当务之急。那地方,早出来一天便少一丝危险。” 熊楮墨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抬起了头,毅然决然的说道:“老奥说得对,我就是死也要把白露给救出来。” “这特么的还像个爷们说的话,太爷我喜欢!”王破瓢一拍大腿,“哎哎哎,熊瞎子你爱惜这点儿,那可是太爷我的衣服,你在往上边擦鼻涕我跟你急啊!” 熊楮墨憨笑一声,没头没脑的问道:“把这场丧事得多少钱啊?” 王破瓢想都没想,踮着脚尖拍了拍熊楮墨的肩膀,不假思索的说道:“十五两银子吧,主要是那幅柳州的棺材太贵占了大头,足足八两银子,给我们二两,还有二两去打点衙门了,剩下的都是杂七杂八的。” 熊楮墨长叹一声,冲着王破瓢和奥观海拱手抱拳说道:“小露考虑的周全,她是怕我死后被人鞭尸,只是那帮东林党人不一定有这份儿闲心。二位大哥,兄弟我身无分文,你看……” 奥观海闻言毫不犹豫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包,塞到了熊楮墨的手中,豪爽的说道:“熊公子,这里面除了白姑娘给的那一两,还有我这几年攒下的二两银子,你拿去给白姑娘赎身吧,也算是表达我对白姑娘这位奇女子的敬意。” “这银子,我以后一定加倍还给你。” 熊楮墨攥着银子脸上通红,千恩万谢,然后眼巴巴的望向了王破瓢。 奥观海见王破瓢半天没有动静,挥了挥沙包大的拳头,威胁道:“事儿没办成不能要钱,赶紧的退钱,不义之财不可取!” “集资啊?众人拾柴火焰高?你这是诈骗啊!”王破瓢捂着胸口一阵肉疼,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我下跪了,我磕头了,我披麻戴孝了!这些太爷全都是赠送的啊?你这是简直是在用刀子剌我的心头肉,要我的命!” “太爷我忙活半天不给我钱,还要我往里搭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奥观海看着活蹦乱跳的王破瓢把脸一黑,厉声说道:“你给不给,不给回火神庙别人再欺负你,可别说我老奥不仗义!” 王破瓢一听火神庙三个字后庭一紧心头就一哆嗦,指甲都陷到肉里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一个漂亮的小钱袋放到了熊楮墨的手上,钱袋比奥观海的小了一半都不止。 熊楮墨接过钱包意外的发现竟然还带着一丝香气儿,刚要弯腰道谢便被奥观海伸手给拦了下来。 “王破瓢你他娘的还真是个铁公鸡呢,这也就是半两银子吧,你还真拿的出手?”奥观海脸上尽是鄙夷,“这可是在救命,你就不能大方一回?你就能狠下心,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黄花大姑娘往火坑里跳?人性!” 王破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生死未卜的妹妹,额头青筋暴露,“去球的,不过了!” 他一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塞到了熊楮墨的手里,“这是五两,不是给你的是给白姑娘的,太爷的全部家当,一定要记得还我。你个狗日的要是不把白姑娘全须全尾儿的救回来,太爷跟你没完!” 奥观海见此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把王破瓢的肩膀拍的山响,“行啊,王破瓢,仗义疏财,我奥观海算是没看错你,够义气!” 熊楮墨心头一热,眼前又起了一层水雾,不顾王破瓢和奥观海的阻拦,郑重的冲着二人深施一礼。 “自古仗义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大恩不言谢,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王破瓢从来没见人对自己行此大礼,这么尊重自己,扭捏的说道:“感动死太爷我了,被人尊重的感觉真他娘的爽。不过钱你该还也得还啊!” 奥观海龇牙咧嘴的笑道:“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在这酸了,那口棺材抓紧给棺材铺退回去,寿衣是不能退了就给王破瓢抵账吧!天色不晚了,王公子要是不嫌弃就同我们一起去火神庙将就将就吧!” 熊楮墨在金陵城举目无亲,祖宅也被人霸占了,正愁没有去处,当下是一拍即合。 那几抬棺材的杠夫死活不愿意退钱,此地乱葬岗距金陵城二里多地,王破瓢不愿意走路,那肯便宜了那群刁钻小民,他也不忌讳,非得要躺到棺材里感受一下。 原本以为就地埋了,几个杠夫气的眼睛直冒火,抬人也就算了还他娘的赠送了大半棺材的劈柴,便宜没捡到倒是捡了个大活儿,气鼓鼓的抬着棺材上了路。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奥观海和王破瓢虽然是收钱办事儿,火化一个人这样的大事儿还是要了解他的生平的,免得日后吃官司。 通过与奥观海的攀谈,熊楮墨这才知道自己穿越到了一个落难的秀才身上,他是因为避难才逃回自己的老家金陵城的。 自己的老爹前任良乡县丞熊守仁在朝廷党争中意外躺枪,属于被对头搂草打兔子捎带脚儿那种小虾米,现在正关在京城的监狱之中等着秋后问斩呢。 让他哭笑不得是,他的哥哥熊褚英竟然卷款潜逃,至今杳无音讯。那些姨太太们更是走的走散的散,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轰然倒塌。 为了保命,他听了野爹熊守仁的馊主意,自京城怀揣婚书来金陵世交布商李致和府上做赘婿的,结果住了两天连自己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李灵犀的面都没见到,就在一个月高风黑的夜晚被一板砖给干挺了,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熊楮墨了解了自己的身世后心里直骂娘,自己以前就是个喜欢历史的非著名流浪歌手,在这乱世里生存本就不易,现在倒好除了要救丫鬟白鹭还要去救自己的野爹熊守仁,这他娘的去哪里说理去,一没关系二没钱比特么西天取经还要难呢。 他思前想后心中豁然开朗,往回走不是打工就是混吃等死,往前走三万里全是原装美女。乱世人命如蝼蚁,反正横竖都是死,还特娘的不如利用最后这几年凭借自己有限的历史知识放手一搏呢! 先救丫鬟,然后去李府讨个清白,再北上京城去救野爹,好歹也是穿越一会,老子一定要想方设法把我的爱洒满全世界。 要是一会儿能发现个白胡子老爷爷、戒指、武功秘籍什么的,就特么更稳了! 穿越不造反,死了没人管。熊楮墨把心一横,成了就是国父,不成也能留下火种,为了干挺辫子,为了妹子,为了中华的未来,拼了! 造反是个技术活,在一无所有的时候他还没傻到单挑整个帝国的地步,都不用朝廷动用军队几个衙役上门服务就能把他给灭了,这不能说的秘密必须得埋在心底从长计议。 伴随着敞盖棺材吱嘎吱嘎的摇晃声,焦头烂额的熊楮墨望了望产点葬身的乱葬岗,转身跟奥观海冲着一片霞光的金陵城缓缓走去,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开启了自己的明朝生涯。 沉睡中的世界妈妈不知道,打的她都不认识的人已经上线了。 第三章 成了反贼 金陵城外一路走来,熊楮墨心中怒火中烧,想着被拍黑砖的事情就来气,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金陵城去找李致和理论一番,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犯得上要我的性命吗? 他揉了揉肿胀的后脑勺,狠狠地把路边的土块踢飞,懊恼的说道:“老奥,不就是退个婚吗?李府为什么非得要我的性命?” 奥观海如临大敌连忙转身捂住了熊楮墨的嘴,冲着他只打眼色,待到那群杠夫走远了他环顾四周确认没人之后才压低嗓音神秘的说道:“熊公子,你算是问对人了,这事儿除了李家的核心人员,整个金陵城就是我跟王破瓢知道,就连白露姑娘都不知道,她只知道李府有人要害你。” 熊楮墨眉关紧锁,他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真他娘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奥,你跟我这个当事人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直说就行。我都这熊样的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奥观海点了点头,双眼紧盯着熊楮墨的眼睛,一脸凝重的说道:“李府二小姐李灵犀未来要当皇后,是一个登州来的姓马的道士做法打卦说的。 马道士说他在登州见星空南部天生异象,由北向南一路寻来终于在金陵城李府发现了百鸟朝凤的气象,连着打了九卦,卦卦都是李府二小姐要当皇后的卦象,这都是王破瓢那晚去溜门撬锁的时候趴在李府书房房瓦上亲耳所听亲眼所见的。 熊公子,你这次明明是谋杀衙门却说是暴毙就草草结案,他们要是知道你没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劝你还是小心为妙。” 熊楮墨的鼻子都气歪了,据他所知崇祯终其一朝哪有姓李的皇后,单凭一个老道画的大饼就下狠手谋害自己的性命,这世交也太草率狠毒了,封建迷信害死人哪。 “老奥,多谢了,你的消息真是一场及时雨,我会注意的。不过,这仇早晚得报。” 奥观海眼神中一阵迷茫,他觉得此刻眼前的熊楮墨跟坊间传言的弱智熊瞎子判若两人,那坚毅凛然的神情不怒自威,根本就不是那个因为被退婚而一夜之间传遍金陵城的笑谈。 他从熊楮墨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眼神之中流露出一股欣赏色神色,抬起宽厚的手掌用力的拍了拍熊楮墨的肩膀,“熊公子,世事多艰难,但是有些绝对不能丢,比如咱爷们的尊严。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去救白露姑娘。 你记住,没有实力的愤怒是苍白无力的。你年纪轻轻,我劝你去参加科举,身上有了功名,你才能走得远,才有实力去保护你的亲人们。 相信我,科举绝对是一条捷径,要不天下的书生也不会前仆后继削尖了脑袋往里钻了。 王破瓢正冲着咱们招手呢,大概那群杠夫等得不耐烦了。天色不晚了,聚宝门就在眼前,那些守门的兵丁可不讲道理,一会儿城门关了就进不去了,咱们快些走吧!” 熊楮墨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自己一定要在乱世到来之前积聚出足够自保的力量,“嗯,受教了,我记在心上了,多谢指点。请!” 言罢抬头与奥观海相视一笑,拔腿向前追去。 金陵城太平街李府,李致和端坐在书房之中听着心腹家丁李大胆儿的回报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直线。 坐在一旁的金牌杀手孔宁晃了晃手中十斤重的大铁砖,冷笑一声,“李员外,人都火化了,你的麻烦我也替你解决了,现在可以付钱了吧。我孔宁出手向来是一击必杀,后脑最弱,别说是那文弱书生就是武林高手挨我一砖他也得命丧当场。” 扫清了他女儿当皇后的最后一个障碍,李致和的心情美丽到了极点,笑的脸上横肉乱颤,把桌子上的银子推到了孔宁的面前,“是是是,你老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了因和尚的大弟子,从无失手,这五十两银子请笑纳!” 孔宁抬起头目光阴翳的扫了李致和一眼,发出一阵桀桀的笑声,摇了摇头,“现在不是五十两了,是二百两,因为贵府小姐以后要当皇后,水涨船高了。 若是不给,嘿嘿……衙门明天就机会知道此事,我反正是独来独往的惯了,李员外你家大业大的也搬不走,不想官司缠身吧?再说,一旦进了衙门没有个千八百两的,那些官老爷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你……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李致和气的想骂娘,他现在特别后悔自己嘴贱跟一个杀手炫耀女儿要当皇后的事情,可看了看那忽上忽下的黑色铁砖心里直发毛,“他要是没死呢?” 孔宁发出一阵狂笑,把黝黑的铁砖往紫檀的桌子上一拍,“哈哈哈,开什么玩笑,我可是金牌杀手,咱这可是金字招牌,那小子要是活了,你尽管去找我,我便免费杀到他死为止。不过,恐怕现在他早就化成灰了,哈哈!” 临了被敲这么一笔,爱财如命的李致和一脸的愤恨和不甘,他不想跟这滚刀肉纠缠不清,更不想府上留这么一个危险分子,从怀里掏出三张银票拍在了桌子上,咬牙切齿的说道:“想不到堂堂金牌杀手竟然是如此反复之人,记住你说的话,拿着银票赶紧走人!” “嘿嘿,李员外,咱们彼此彼此!” 孔宁嚣张的拿起桌上的银票往怀里一塞,连告辞都没说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怒气冲天的李致和待到孔宁走远了跳脚骂了足有半刻钟,他刚要坐在椅子上中场休息片刻,便听外面一阵劈啪作响,满头大汗的心腹小厮李长富带着风声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魂不附体的说道:“老爷不好了,老也不好了,那熊楮墨根本就没死!” “什么?”李致和只觉得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一把攥住李长富的衣领,猩红的双眼激凸出眼眶,“你说什么?熊楮墨没有死?” 李长富被衣领勒的呼吸困难,连忙踮着脚尖说道:“千真万确,小的得了老爷的吩咐去聚宝门码头验货,亲眼见他进的城,那入殓的棺材都抬回来了。我一路跟他到棺材铺,老也不信可以去棺材铺打听!” 李致和勃然大怒,甩手对着李长富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去你妈的棺材铺,赶紧去把姓孔的给老子找回来!” 李长富原本是想来邀功的,心里别提多恨了,捂着红肿的脸心里直问候李致和的祖宗十八代,“哎哎哎,小的这就去!”说完转身飞速离去。 第四章 占山为王 大概是安稳日子过久了,熊楮墨如同不知道自己正身处在危险之中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迹,当他跟随奥观海和王破瓢来到金陵城外的火神庙的时候彻底的蒙蔽了。他没想到二人口中所说的火神庙竟然是一家客栈,确切的说是一家鸡毛店。 鸡毛店又称“鸡毛房”、“火房子”,顾名思义,就是用鸡毛来取暖的旅店。早先这种小店是养鸡户开的,他们在自家院内养了许多鸡,卖蛋之外,还可将鸡身上掉下来的羽毛垫在店内,给住店的穷人当被褥。后来,这样的小店生意红火,供不应求,便在许多城市推广开来,成为独立经营的旅店。 金陵城击鼓报暮,悠扬的钟声传遍了全城。外边的天色也渐渐地变黑,已经到了张灯的时刻。经过王破瓢的解释,熊楮墨这才所谓的“晨钟暮鼓”,并不是晨击钟、暮击鼓,而是指早晨先鸣钟,次击鼓,晚上则先击鼓,后鸣钟。 三个人往柜台前一站,奥观海抬腿对着王破瓢的屁股就是一脚,指了指他那油腻腻的靴子,“掏钱!” “咋又是我掏钱啊?”王破瓢欲哭无泪,“老奥你是属狗的啊,一直盯着太爷,我就藏了这么点儿钱还被你给发现了!” 熊楮墨觉得自己一直在受人照顾,刚要掏银子便被奥观海给死死地按住了,用眼神给制止了他的举动,附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财不外露,这鸡毛店里三教九流的都有,熊公子还是小心的好。” 王破瓢看了看熊楮墨又看了看奥观海,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了六个铜钱往柜台上一字排开,“认识你们太爷我算是倒了八辈血霉了,马冬梅,别找了!” 那叫马冬梅的肥胖女子手脚麻利的抓了三簸箕鸡毛,放在一条长木板上,“啪”的一下扔到了柜台上。 她抬起头一脸的不耐烦,指着王破瓢的鼻子恶狠狠地骂道:“找你奶奶个腿!看你这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是六两银子呢,王破瓢你一天不嘚瑟能死啊!” 王破瓢嬉皮笑脸的贴了上去,借着端簸箕的机会偷偷的摸了一下马冬梅肥腻腻的手,留下一串浪笑,转身就冲着店内跑去。 “沃日你姥姥!”马冬梅追是来不及了,脱下鞋来冲着王破瓢就砸了过去,双手掐腰跳脚骂道:“王破瓢你个挨千刀的等着,等我爷们回来不进去捅烂了你的**子!” 奥观海见怪不怪,憨憨一笑,用手杵了杵熊楮墨,“王破瓢就是这么贱,每天老板娘不骂他一顿他浑身不舒服睡不着觉。” 捡鞋回来的马冬梅见熊楮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白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熊楮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满脸堆笑,拱手抱拳说道:“见过见过,只是没见过马姑娘这么风华绝代的美女。在马姑娘抬头的那一刻,小生仿佛见到了故乡的名人贾玲,倍感亲切。” “切,少跟本姑娘套近乎!”马冬梅顿时笑逐颜开,满面桃花,“我可是名花有主的人,油嘴滑舌的,等我卢哥哥回来有你好看的。”说完又往剩下的两个簸箕里添了一大把鸡毛。 熊楮墨道了一声谢,端起簸箕便跟奥观海往店里走去。 当他掀起棉门帘的时候,一股刺鼻的恶臭传来,望着眼前的景象,他愣住了。 无床、无椅、无桌、无被褥,只有一地鸡毛。他想过鸡毛店的条件不会太好,只是没想到简陋到了这般地步。 “鸡毛小店赛天堂,铺天盖地也平常!”奥观海端着簸箕苦笑一声,“熊公子,走吧!有个栖身之所就不错了,外边冰天雪地的半夜会冻死人的。” 最里面,躺在一堆鸡毛里的王破瓢看见了他俩,连忙招手道:“你俩墨迹啥呢,快些过来,再晚一会儿可就没有好位置了。” 熊楮墨总算是知道马冬梅为什么不进来了,因为这间小小的房间的地上人挨人足足躺了三十多个赤身裸体的男子,齐刷刷的背着门口的棉门帘。 他从来没有跟这么多白条男子共处一室,外边寒风刺骨,怀里的钱又是用来救人的,他只得硬着头皮,端着鸡毛踮着脚尖往里走了过去。 这短短的几米,他觉得比跨越南北半球都远。 王破瓢往外挪了挪,空出了快巴掌大小的地方,“知道你拉不下脸,太爷我给你占了个靠墙的位置。还愣着干什么,脱衣服睡觉啊?” 熊楮墨拉不下脸,支吾着就是不肯脱衣服,他实在是迈不过去这个坎儿。 王破瓢让熊楮墨气的牙疼,“熊瞎子,你特么想站着睡一宿啊?你再犹豫一会儿这风水宝地可就没了,脱啊!这里边就你一个带把儿的你怕什么?” “啊?!”熊楮墨闻言是大惊失色,抬头望向了已经脱的一干二净的奥观海,果然他的下边也是空荡荡的一无所有,“老奥,你……你……你……你也是……” 他没想到明朝竟然还有黑人太监,这他娘的也是破天荒了,着实让他咂舌不已。 奥观海想起自己生不如死的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那一个月就满腔怒火,想起自己的宝贝还挂在净身太监的房梁上没钱去赎更是火冒三丈。 他抬腿对着王破瓢的屁股就是重重的一脚,懊恼的说道:“提起这事儿我就一肚子恼火,遇人不淑啊。 我是不堪忍受葡萄牙人的折辱,从他们的船上逃出来的。当时人生地不熟的认识了王破瓢这个天杀的王八蛋,他说带我去吃饱饭,我便信了他的花言巧语。 谁知他带我进了宫,我稀里糊涂去金陵城里的紫禁城里喝了一顿酒,有酒有肉,我当时还高兴的不得了,哪知道里面有蒙汗药,醒来后便是这个样子了。” 屋里传来一阵哄笑,鸡毛漫天飞,看来在场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王破瓢做贼心虚,揉着自己的屁股蛋子嘴硬的说道:“你可是前无古人的第一个昆仑奴太监,是太爷我给了你名垂青史的机会,你应该感谢我,再说我已经把公公给的二两银子净身钱还给你了。” 他一直没敢告诉奥观海其实那天主刀儿太监也全喝多了,怕自己被打死。 “去你大爷的!”奥观海把簸箕里的鸡毛一倒,愤恨的钻了进去,“我不要这名垂青史的机会,你把银子给我了还能长出来吗?” 熊楮墨没想到竟然还这种操作,他也是第一见到昆仑奴太监,环顾四周鸡毛下白茫茫壮观的一片,“我去,这也行?公公不应该是在宫里吗?那你们……” 王破瓢满脸堆笑的向着奥观海的身旁凑了过去,“你知道个屁啊!我们都是自宫的,名额每年就那几个,想进宫也得选上啊?他倒是选上了,他不珍惜机会,他不去啊!” 熊楮墨算是明白了,屋里这几十位全都是想着先上车后买票混个事业编。结果悲剧了,弯道超车翻了车,全都被赶下来了。 “卧槽,合着你们都是自主择业啊!” “自主择业?”王破瓢枕着衣服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我们过得那么自在呢,全金陵城的等着进宫的人都在这呢,为了争这火神庙我们没跟那帮乞丐们打仗。 算了算了,跟你扯这些干嘛。熊瞎子,你有这心思还是想想怎么筹钱吧。白姑娘二十五两卖的身,就她那副水灵的模样,老鸨子还指望着她赚钱呢,没有个一二百两你别想替她赎身。太爷睡了,你慢慢想吧!” 震耳欲聋的鼾声盖过了屋外呼啸的风声,熊楮墨一脸茫然的靠在墙边发呆,今夜朝里睡还是朝外睡实在是个问题。 第五章 小发明 翌日,和衣而睡的熊楮墨是被王破瓢推醒的,他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除了王破瓢和奥观海已经没有人了。 王破瓢撇了撇嘴,上下打量了熊楮墨一下,“你这小没良心的还真有心思睡觉呢?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概是对二百两还没有什么概念吧?太爷我告诉你,金陵城现在二两银子一石米,这下你知道了吧?” “我去,一万多斤粮食,这么多?!”熊楮墨一脸的愕然,他知道明朝的一石相当于一百一十四斤,那码放在一起简直是一座山啊,可他想了一宿也实在没有想到什么好的赚钱的方法。 在没有更好的选择前,他想听一听这两位新朋友的建议。 “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吗?额……我能冒昧的问一句你们靠什么过活吗?” 奥观海双手抱在胸前,健硕的肌肉几乎要把衣服撑破,不屑地看了一眼王破瓢,“我是在聚宝门码头帮人卸货,凭自己的力气吃饭,不像某些人,不劳而获……哼!” 熊楮墨摇了摇头,抗麻袋这活儿瘦弱的他显然是干不来的,顺着奥观海的目光一脸好奇的望向单薄的王破瓢,“额……王大哥你又靠什么活着呢?” “奥黑子那是靠蛮力活着,老天爷可没给太爷那么好的身板儿。”王破瓢对于来自奥观海的蔑视全然不放在心上,往熊楮墨的跟前儿凑了凑,得意的说道:“一年之计在于偷!” 熊楮墨胸口一热好悬一口鲜血没喷出来,“我尼玛,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技术工种来,这个我更干不来了。” “我呸!”王破瓢翻了一个白眼儿,把胸脯拍的山响,“熊瞎子,你别门缝里看人,盗亦有道,太爷我只偷富人的。” 耿直的奥观海就看不惯王破瓢两眼直毛贼光的贼样儿,直接给他判了死刑,“偷富人也是偷!” 王破瓢气得头顶冒烟儿,摩拳擦掌的骂道:“嘿,奥黑子你可以侮辱太爷,但是你不能侮辱太爷的职业。” “得得,你们这对儿活宝可别掐了!”很明显王破瓢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小偷儿,熊楮墨捂着脸哭笑不得,“时候不早了,一天之计在于晨,赶紧上工去吧。也不知道白露这两天过得怎么样,我得抓紧去给他报个平安。” 他心中一阵失落,看来这些正经儿的工作他是没有机会去干了,一个是来钱慢,一个是时间不允许,看来还真他娘的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王破瓢抖了抖身上得鸡毛,嘱咐道:“白姑娘就在钞库街媚香楼,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那老鸨子认钱不认人,看你是个雏儿,她十有八九会坐地起价,你往死里杀价一准儿没错。” 奥观海拍了拍熊楮墨的肩膀,“聚宝门已经开了,熊公子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是趁早给白姑娘报个平安去吧,免得白姑娘心灰意冷。晚上的房钱我来出,我去上工了!” 熊楮墨摸了摸鼻子,拱手抱拳惭愧的说道:“大恩不言谢,熊某日后定当涌泉相报,二位请便。” 心比天大还大的老板娘马冬梅早就出去逛早市去了,这鸡毛店里除了鸡毛还是鸡毛压根就没有能卖钱的东西,这金陵城也从来没听说偷鸡毛的。 关键这里是金陵城最大的贼窝子,几十个翻车的太监全是一年之计在于偷这块儿无形的金字招牌往外一戳,傻子才上这里来找不自在呢。 感恩戴德的送走了奥观海和王破瓢,熊楮墨一头扎进了空无一人的鸡毛店,鬼鬼祟祟的在屋里转起了圈来。 赢取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的机会终于来了,他兴奋地踢了踢地上的鸡毛,把手放在嘴边压低着嗓音喊道:“老人家,出来吧!老人家,没有人了,您快出来吧!老人家,给个金手指啊先……” “老人家!别闹,我知道您在这里快出来啦!老人家!?老人家……” “老头!老东西!你个老不死的快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戒指总得给个吧?我屮艸芔茻,戒指不会也没有吧?真没有啊,我屮艸芔茻……” 熊楮墨十指插进了头发里,脑袋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原主儿的记忆供他融合,啥也没有,简直坑的不能再坑了。 “非常规穿越啊!?我要投诉你们!” “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说又说不过那些士林老学究,干又干不过那些史上留名的实干家,没有金手指我特么怎么活着?怎么迎娶白富美?怎么走向人生巅峰?我特么还不如王破瓢呢,他至少还有偷一技之长呢!” 熊楮墨的话音刚落,他的脑海之中便传来一阵嗲嗲的萝莉音。 “叮叮,终于侦测到关键词“偷”,检测到宿主贼鸡儿色,我要偷遍全国女大学生宿舍系统上来就开启,开启成功!宿主你好,宿主再见!” “哎呦,我去,烫死我了!”熊楮墨觉得自己的胸口如同靠在了烧红的铁板上,痛的他一把扯开上身的衣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咪咪变成了给里给气的粉红色。 “我尼玛,你杀了我吧,左胸上这粉红色的小猪佩奇究竟是咋回事?!” 他焦急的用口水揉搓了半天都觉得舒服了也没有掉色,脸上的表情就跟被哈士奇日了一样难看。稀里糊涂的成了拥有少女心的野汉子,换成谁也高兴不起来。 “老子遭受到了来自宅男的亿万吨的打击,这玩意儿怎么用啊?说实话,我还真想去女生宿舍偷东西呢,想想还有点小小的激动呢!” 嗡嗡~~他的脑海之中一阵暖流涌过,系统反手就把一份说明书甩到了他的脑子里。 熊楮墨闹心的低头一看那两个粉红色的咪咪分外的扎眼,现在好了,除了区分正反面,它们又有了新的用途。 “右边的摸热了就能进去偷东西,左边的摸热了是存储空间,咒语是妈妈咪呀,上到985、211下到高职院校,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咱偷不到,一天一次偷多偷少全随缘。 试偷一个月,不收任何费用。PS:本系统坚决不接受差评,宿主你好,宿主再见!” “我总觉得你个狗日的在骗我!” 熊楮墨心中一亿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将信将疑的揉搓着自己右边的胸脯子,手速越来越快,当他感觉到热的时候没节操的大喊一声:“妈妈咪呀!” 他的左手竟然神奇的穿过了自己的右胸,一行飞速跳转的数字凭空出现在他的眼前,“咋还有倒计时啊?” “这是半瓶二锅头!我去,这是哪家大学,女生也好整两口啊?!” 时间宝贵,来不及惊讶,那边的情况看是看不见的反正是挺乱的,他感觉自己的左手在一个柜子里闭着眼一阵瞎划拉,扯起一个最大的东西便扯了过来。 熊楮墨看着手里攥着的假手吓了一大跳,要不是见过这种整蛊玩具他早就把它给甩出去了,“卖麻批,我感受到了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深深的恶意,哪家大学的娘们儿玩的这么嗨啊!” “净给用不到的东西,抓个黑色的裤袜也是好的,就是不干别的,打个劫什么的也能用到啊,我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假手里面灌满了番茄酱,也不知道那女生原本想吓唬谁,没吃饭的熊楮墨嘬了一大口。 就在熊楮墨打算把假手里面的番茄酱喝干了扔掉的时候他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诶,我可以用这玩意儿吓唬老鸨子。哈哈,我简直是个天才没少年啊!” 他手脚麻利的装扮好后,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脸上挂着坏坏的笑容冲着钞库街的方向走去。 第六章 赶着毛驴进趟城 瓦蓝的天空直晃得人眼晕,熊楮墨笑着掸了掸身上的鸡毛,饶是走马观花,金陵城这座百万人口级别的城池繁华程度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让他发自肺腑的赞叹不已。 穿过聚宝门,顺着英府街往前走,过了大有坊往前便是钞库街。钞库街位于秦淮河南岸,东北起文德桥,西南至武定桥,整条大街热闹非凡。 熊楮墨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鳞次栉比的服务场所,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不愧是金陵城的精华所在,好他娘的一条繁荣昌盛的秦淮河啊!这要是一家一家的睡起来,啧啧……” 他站在一处高台上原本想找寻媚香楼,谁知却在秦淮河的北岸发现了气势恢宏的江南贡院。 他会心一笑,看来古今都一个揍性的,大学附近也有很多你懂得的时租房。 熊楮墨一直都很喜欢这种古朴的街道,邻里之间特别有亲切感,尤其是夏天傍晚天热了大家都会出来巷子口吹吹风,聊聊天,关键是人与人之间不冷漠,每当有人走过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会热情的邀请你去屋里玩会儿。 出神的望着眼前的街道,他特别怀念过去每月拿出一半的工资去这种生活气息浓厚的街巷扶贫的日子。从那时候起他就暗暗发誓要发愤图强努力挣钱,睡最漂亮的小姐姐。 大概看清了媚香楼的位置,熊楮墨一脸猥琐的从高处下来,向着媚香楼的方向走去。 尽管傍晚之后的夜场才是一天真正的开始,可古人也知道服务行业拼的就是个服务意识,早有大茶壶们把自家姑娘的画像悬挂在门口招揽顾客,这着实让熊楮墨大开眼界,实在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一群这样的古人。 媚香楼是有名的烟花欢场,熊楮墨掐着腰看了看门口的招牌,上面有一张花红五十两求曲儿的告示,眼睛一眯撕下来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这简直是上门送钱呐!别的不行,脍炙人口的歌曲还不是张嘴就来。 正在门口打瞌睡的大茶壶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迎了上来,大清早的逛窑子还真是少见。 “爷,咱这楼里人来人往,请赎小的眼拙,您要是有相好的姑娘告诉小的,小的头前带路便是。” 熊楮墨看都没有看大茶壶,眉头一皱,无比嚣张的说道:“叫你们老板娘出来。” 大茶壶看着痞里痞气的熊楮墨吓了一跳,这位还真他娘的是重口味,放着小姑娘不点,竟然喜欢半老徐娘。 “啊!?这位爷大清早的您别开玩笑,我们老板娘不接客!” 熊楮墨上去左右开弓就是俩大嘴巴子,“滚犊子,臭贫什么,赶紧叫你老板娘出来!” “这位爷您怎么打人呢?”大茶壶捂着脸实在吃不透熊楮墨的来路,看着他穿着打扮穷酸至极,身上还有一股子怪味儿,可偏偏神情又嚣张至极根本就不像装的,从他的眼睛里丝毫看不出穷人眼神中的那丝嗫喏。 熊楮墨扬了扬蒲扇大小的巴掌作势要打,那大茶壶眼珠一转,自作聪明的把他当成了乔装打扮的官二代, “小的这就去叫,您老稍安勿躁!” 大茶壶手忙脚乱的跑到后院,捂着红肿的腮帮子冲着刚梳洗打扮完的老鸨子徐少芳焦急的说道:“徐妈妈你快去前厅看看吧,来了一个痞里痞气的青年男子,什么也不说上来就给小的俩大嘴巴子,我的脸都肿了。看着像是哪家老爷的公子,怕是哪家对头顾来找茬的。” 徐少芳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眼珠一转,冲着大茶壶招了招手,“有备无患,你去把姑娘们都叫来跟老娘一起去会会那公子。要是个银枪蜡头,哼哼,敢来我媚香楼闹事儿,老娘不活剥了他!” 熊楮墨正在前厅等的无聊,突然一阵娇笑传来,抬头一看只见上身穿鹅黄色棉袄外配织金银鼠皮比肩褂,下穿葱黄绫棉裙的风韵犹存的徐少芳莲步轻移走在前部,率领一群花红柳绿的女子走来。 整个大厅当时便姹紫嫣红,花红柳绿起来。尤其是其中一位妙龄女子长得酷似宅男女神林志玲,那高挑的身材熊楮墨的眼睛都看直了,他仿佛听到了那嗲嗲的让人血糖往上直窜的声音,他的小熊情不自禁的打起挺来。 徐少芳凤眼含春,嘴角含笑,挥了挥手中的香帕迎了上来,“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熊楮墨觉得自己就跟在选美现场一样,他每一个都喜欢,每一个都想深情的抱一抱。 他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神色恢复了冷清,上下打量了徐少芳一番,“这并不出彩的颜色穿在徐妈妈身上是恰到好处,既衬托出你的贵气又不失端庄娴雅的气质。” 由不得徐少芳客气,熊楮墨用手一指那个酷似林志玲怀抱琵琶的女子,话锋一转,“那个梳着辫子的女子多少钱一晚?” 徐少芳胸口一热,好悬一口鲜血没有喷出来。她大跌眼镜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单刀直入,这么直白的汉子了。 “额……公子好眼光,那姑娘芳名叫李香君,是我们媚香楼的头牌,二十两一晚,卖艺不卖身。” “啥!?她就是李香君?”这次轮到熊楮墨吃惊了,他激动的冲着李香君望了一眼,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遇到了大名鼎鼎的秦淮八艳之一。 徐少芳嘴角含笑,冲着熊楮墨不无得意的说道:“如假包换,不过我们家香君可不是什么人都陪的。敢问公子清晨拜访有何贵干啊?” 熊楮墨晃了晃手中的告示,“我是来领花红的,徐妈妈听听我这曲儿可入得了您的耳朵?” “闹了半天原来是个送曲儿的,我还当是哪路神仙呢!可累死老娘了,要不是看你是个美男子,老娘非得叫人揍你一顿!” 徐少芳一听是来揭榜的神情登时冷了下来,她看熊楮墨也不像有文化的人,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怕不耐烦的说道:“这是我们家香君求曲儿是参加上元节的花魁大赛用的,可不是什么陈词滥调都能选的上的,城中的青年才俊都踏破我媚香楼的门槛儿了,没有一个入得了耳的,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大茶壶则是一脸愤恨的望向熊楮墨,后悔刚才没有当场抽回来了,恶狠狠地瞪着他咒骂道:“弹你麻辣隔壁啊,别说作曲了,你这熊样的要是会弹琴我就把桌子吃了!” 徐少芳蔑视的看了一眼熊楮墨,看他一身寒酸落魄相,身上还一股子鸡屎味儿,心里愈发的瞧不上他了,若不是迎门头客早就把他给打个半死了。 “啧啧啧,我们姑娘求得可是琵琶曲儿,我看呐,这事儿还就得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侯公子出手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扛得起来的。” 熊楮墨见徐少芳连“公子”心里暗骂道:“还真他娘的是狗眼看人低,老子还没唱呢,你怎么就知道我唱不好!” 徐少芳见熊楮墨好不识趣儿,坐在那里跟个大爷一样根本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心中的火苗直往上窜。 “哼,白白浪费老娘这么大的阵仗,赶紧滚蛋吧!你要说你会弹棉花老娘信,你要是会弹曲儿老娘从你裤裆里钻过去!” 花红柳绿的姑娘们闻言一阵哄笑,她们也觉得熊楮墨十有八九是个招摇撞骗之人,指着他叽叽喳喳的调笑起来。 “世人皆知李姐姐丝竹琵琶、诗词音律无一不通,尤擅琵琶,他这简直是班门弄斧!” “年纪轻轻你学什么不好,学骗人,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就是,快走吧!” “人贵有自知之明,自己长没长会弹琴的手自己不知道吗?” “哈哈,你们快看,他的衣摆上还有根儿花色的鸡毛呢,好滑稽哦!” “他要会弹琵琶,我把琴吃了!” “我也吃!” “我也吃!” “我也吃,哈哈!” ………… ………… 熊楮墨的肺都要气炸,强压心中的怒火,“耽误不了多久,喜不喜欢诸位一听便知!” 说着便挤到了小姐姐们中间,冲着李香君深施一礼,“姑娘可否把琵琶借给在下一用?” 二八妙龄的李香君一脸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身材高大剑眉星目,美颜如玉,面如朗月的美男子,那隐隐约约的须根,成熟之中夹杂着一丝天生的忧郁气质,简直帅的一塌糊涂。 好一个翩翩公子,她要是晚生几百年,一定会说这就是吴彦祖啊。 看着熊眼前垂首行抱拳礼的熊楮墨,李香君的少女心已是噗噗直跳,把琵琶轻轻地往前一送,媚眼如丝的说道:“公子,请便!” 但愿不是一个绣花枕头,要是有真才实学,人品端正,倒是一个托付终身的好人选。 “谢谢!” 熊楮墨冲着李香君浅浅一笑,接过琵琶,单手扯过一把椅子直面大厅背对众人,神情凛然的端坐当场。 但见他抱住琵琶,右手五指上下翻飞,弦上千军横扫,一阵金戈铁马声骤然响起。 当音乐声响起的时候,李香君秀眉紧蹙倒吸一口凉气,当即便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第七章 佳人李贞丽 “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德刚,德刚,德刚……德刚,刚,刚,刚,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德刚,德刚,德刚……德刚,刚,刚,刚,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徐少芳被严重吓一跳,蹭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这也太好听了! 人嘶马鸣、刀戈互击交织起伏,震撼人心。先用“划、排、弹、排”交替弹法,后用拼双弦、推拉等技法,将音乐推向高潮。这他娘的根本就不是穷酸书生,这分明就是个不世出的高手啊! 在场众人闻曲无一不目瞪口呆,那群烟花女子们全都听傻了,眼前这穷酸书生顿时被惊为天人。 就连不懂音乐的大茶壶也直听得头皮发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瘦弱的手指竟然能迸发出裂石穿云之声。 李香君在琵琶上的造诣颇深,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她情不自禁的挤到了大厅之上。 熊楮墨手速越来越快,什么是银瓶炸裂?什么是珠落玉盘?这便是银瓶炸裂!这便是珠落玉盘! 李香君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莲步轻移诗兴大发,此情此景不朗诵白乐天的《琵琶行》更待何时,激动地诵道: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李香君这一奇女子爱才不爱财,一个是穷酸书生,一个是媚香头牌,气势磅礴、高昂激越的乐曲迅速的拉近了二人的关系,熊楮墨在他的心里也不似方才那般讨厌起来。 熊楮墨心无旁骛继续演奏,一心扑在琵琶上,虽不是大师却几乎达到了忘我的境界。 “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德刚,德刚,德刚……德刚,刚,刚,刚,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曲奏罢,李香君的小嘴巴猛然张成了一个圆嘟嘟的O型,快步上前惊讶的说道:“先生,此曲似汤琵琶汤应曾的《楚汉》可又不同,个中妙处只可意会不可言说。先生琴声中能听出屋瓦飞掀声、金鼓猛击声、剑弩交击声、人嘶马鸣声……乐曲激烈,震撼人心,敢问先生可是军旅出身?” 熊楮墨连眼睛都没有睁只听李香君的声音就可以看到她激动的样子,摆了摆手说道:“不是,我就是个穷书生,落魄的穷书生。” 李香君掩面轻笑,只当熊楮墨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好奇的像个小学生,“小女子对琵琶也颇有研究,那么敢为现在弹奏此曲之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此曲又唤何名呢?” 熊楮墨张嘴就想说:“龙门客栈,公公来人!”转念想到古人十有八九听不懂。 “我就是魔礼海,魔礼海现在就是我!这曲子名叫《十面埋伏》!” 言罢他觉得自己这伪大师装的也差不多了,缓缓地睁开了眼。当他看清李香君的长相的时候,胸口宛若被攻城锤给狠狠地锤击,口干舌燥,整个人都燥了起来,只要一个火星他就能燃烧。 乌发入漆,肌肤如玉,丽若春梅绽雪,神若秋蕙披霜,那嘴角含笑的模样把调皮和可爱表现的淋漓尽致。他现在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这样的青春靓丽的美女,要是能摸上一摸……香君,我愿意为你坐三年爱情的牢!” 李香君用香帕轻掩樱桃小口,捂着肚子笑的都直不起腰来了,“先生好生幽默,《西游记中》的魔礼海,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近的距离,李香君吐气如兰,一阵丝滑的热流划过熊楮墨的脸庞,说话的声音如同山泉一般清甜甘醇,让人一听之下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熊楮墨整个人都要酥了。 李香君妙目一转,贝齿轻启,俏皮的说道:“不过这《十面埋伏》曲名再贴切不过了,楚霸王被汉军围困,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主角儿是汉军和汉高祖刘邦,妙啊!着实妙啊!” 熊楮墨没想到眼前二八年华的李香君小小年纪不仅生的国色天香内里更是不凡,初听之下竟然一语道破个中玄机直指根源所在,不愧是日后的秦淮八艳之一,果真是触类旁通,冰雪聪明。 “姑娘好生厉害,初听之下竟然能直指要害,在下佩服!熊某不才,让诸位见笑了!” 李香君回眸浅笑,“姐姐妹妹们,这媚香楼的琵琶怕是不够你们吃哦!” 熊楮墨想起方才的风言风语就来气,冲着徐少芳意味深长的一笑,右腿跨在凳子上撩了撩自己的衣襟,嚣张的说道:“徐妈妈……” 这时候已有三三两两的过夜的客人围了过来,他们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道:“做人要讲诚信!” “对,吃桌子的吃桌子,吃琵琶的吃琵琶!哈哈,徐妈妈就厉害了,钻裤裆,哈哈!” “去去去,你懂什么,徐妈妈这是要效仿古人韩信,哈哈!” 大茶壶看了看熊楮墨,又看了看眼前那半人高的紫檀桌子,别说一面桌子了,就是半条桌子腿也吃不下去啊,吓得他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炉子上的水方才就开了,小的必须得去看看了!” 徐少芳憋得满脸通红,上前狠狠的拧了李香君一把,悄声埋怨道:“你这死丫头妈妈白疼你了,你早就看出来了也不知道知会妈妈一声,害得我当众出糗。” 钻裤裆是不可能的,否则以后还怎么在圈里混,同行的唾沫星子就能砸死她。 徐少芳上下打量着熊楮墨,心中暗道:“他即使是有备而来,能做这么一个质量上乘的曲儿已经实属难能可贵,肯定不会再出一个上乘佳作的,我再限定乐器为琵琶,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新曲儿给他做。 老娘得从这上面找回面子来,你让老娘下不来台,老娘也定让你下不来台,老娘让你既作词又作曲! 哼哼,今日过后,老娘再让人替你把这丑事儿大肆宣传,日后任凭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在金陵城混了!” 想到这里徐少芳挥舞着手帕冲着熊楮墨福了福,满面春风的胡搅蛮缠道:“公子,妈妈我有眼无珠不识泰山,您多担待!公子的《十面埋伏》虽有不同却也与琵琶曲《楚汉》有千丝万缕的机会,若是能当场创作一首前人未有的琵琶词曲,妈妈我愿意再奉上纹银五十两,如何?” 李香君秀眉紧蹙,就是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在场也不敢接下这个挑战,拉了拉徐少芳的衣袖,不满的说道:“妈妈,你有些强人所难了。常人作曲哪一个不是数月半载,哪有让人当场作曲的。” 她心中暗暗为熊楮墨这个穷酸书生捏了一把汗,花魁大赛上经她手一弹《十面埋伏》定会惊艳全场,连带着他也会声名鹊起,他的生活肯定会有所改观。 只是这穷酸书生分明没看出这是个圈套,他若是接下徐少芳的挑战不过是锦上添花,若是做不出来大好前途可就夭折在当场了。五十两的花红买他的锦绣前途,这买卖实在是太过歹毒了。 在场明事理的人当场便听出徐少芳这是要毁熊楮墨,纷纷替他捏了一把汗。熊楮墨所奏之曲分明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被她强词夺理一说反倒成了不值一提的事情,这老鸨子眼里只有钱果真是毫无道德道义之人。 徐少芳见熊楮墨沉默半天无语,心中得意至极,眼神之中满是挑衅之色,“公子不要勉强哦,我劝你还是拿着银子走人吧!” 谁知熊楮墨狂笑一声,他正愁没地儿筹银子替丫鬟白露赎身呢,一撸衣袖剑眉横竖,“哼哼,求之不得,我有何不敢!单作曲对我来说简直毫无挑战性,李姑娘貌美如仙,且看我词曲一并奉送!” 都这个节骨眼儿还不忘撩妹,徐少芳被熊楮墨的自大气的双眉直跳,一拍桌角,狞笑一声,“好小子,好狂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快让妈妈和在场的诸位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这等狂妄的本事!” 当场作词?当场作曲?这人疯了吧?惜才的李香君闻言大惊失色,一脸关切的问道:“啊!?公子,你果真要做?” 第八章 香扇坠儿的考教 熊楮墨含笑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胸有成竹的说道:“姑娘不用担心,这里面就是个杂货铺,要啥有啥。词曲,张嘴就来!只是此曲在马背上演绎最佳,在场的诸位可有马匹相借?” “咿!?”李香君双眸似水朱唇轻启,熊楮墨的举动总是给她惊奇,“小女子从来没有听说过在马背上演奏琵琶的,真的可以吗?” 熊楮墨一脸认真的说道:“当然可以,在古时,琵琶是胡人骑在马上演奏的乐器,彰显的是游牧民族的彪悍与粗放。引入汉族后,琵琶才被用来慢拨丝弦诉衷情的。 总而言之,琵琶是亦侠亦媚、可柔可刚的乐器,意象何如,全凭拨弦之人的一双手。” 慷锵优美的琵琶声吸引了很多人在媚香楼的门口驻足观看,就连附近青楼留宿的人们也不辞一夜的辛劳赶了过来。 一位侠客打扮的人出现在门前,他已经观察多时了,挤过人群爽朗的说道:“马在下给公子牵过来了,就用在下的马吧!” 话音刚落一阵骏马嘶鸣之声传来,但见一匹全身深紫,鬃毛油黑,四蹄白如霜雪,肩上正中也有一片白色皓月的骏马出现在了媚香楼的门口,那高大健壮的身躯足足让大厅里的光都暗淡起来。 熊楮墨望着眼前高大的骏马神情为之一振,忍不住击节赞叹,“好马儿!好马儿!好一匹威武骏马!多谢!” 那马似乎听懂了熊楮墨的言语,竟然引颈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四蹄得意的弄出一阵哒哒声。 李香君的嘴巴都张成了O型,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骏马,“它……它……它在笑哎!” 那大汉对骏马的举动颇感意外,抱剑颔首一笑,“此马通人性的,它喜欢你!待会在下受人所托还要去找寻一人,公子,请!” 徐少芳磕了磕烟袋锅子,眉头一挑,望着熊楮墨心中一阵奸笑,就是没人借给你马他也要找一头马来让他出丑,暗道:“你这是自讨苦吃,一个瘦弱的书生还要骑马,笑话,就你那小身板子恐怕连马都上不去吧,你就等着出丑吧!” 熊楮墨也不客气,把脸轻轻的靠在马颈之上,满是爱意的用手抚摸着光滑的马背轻轻地拍了拍,“马兄,得罪了!” 说罢右脚一踩马镫,瘦弱的身躯蹭的一下拔地而起一个鹞子翻身漂亮的落在马背之上。 “好!” “好!” “好!” 周围的人见此忍不住拍手叫好,一时之间掌声雷动! 抱剑侠客抬了抬斗笠,赞叹道:“好俊的身手!” 李香君眼睛瞪的溜圆,可爱的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头,小声嘀咕道:“还说自己不是军旅出身呢,你个大骗子,那群比你强壮的书生连马都上不去,这下看你还怎么狡辩。” 徐少芳含着烟袋嘴儿傻眼了,这他娘的也行,穷文富武,他可是个穷酸书生,哪有钱去练习骑马? 李香君莲步轻移,踮着脚尖来到骏马边,仰望着熊楮墨伸出了手,关切地说道:“这是小女子的铜指甲,公子已经演奏一曲了,莫要弄伤了手指。” 熊楮墨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颔首道谢,“多谢姑娘!” 周围一片羡慕嫉妒的目光纷沓而至,那可是李香君用过的指套,上面沾染着她的气息,他们特恨自己怎么就不会作曲写词呢,那样那个得到美人眷顾的人就会是自己。 对于李香君他们可是翘首以盼了很多年了,名动金陵李香君连梳拢仪式都没有办,不会就这么被一个穷书生给拐带跑了吧? 就连正在疯狂追求李香君的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都没能得到过她的垂青,更何况是跟他共用一物了。 熊楮墨可没想到自己一瞬间就成了全城男人们的公敌了,他坐在马背上目光深邃,神情高远,连缰绳牵都没牵,抱着琵琶一副大老爷们豁出去的架势。 徐少芳见熊楮墨竟然嚣张的连缰绳都没拉,立即在心底默默地诅咒一会儿马惊了一定要摔死他。 熊楮墨目一脸的冷毅,右手划过琵琶琴声骤然响起,“欲饮琵琶马上催”之境顿现,宛若出征的号角。 “歌曲的名字《笑傲江湖》,献丑了!” “等等等等……” 在乐器上流连欢场的人们大都识货,熊楮墨一起范儿就知道是真弹的高手。他们也不是什么老学究,压根就不在乎什么合不合曲牌的老黄历,只要好听,管他呢! 世界为之一静,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一丝杂音打断了他的演奏。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 …………” 琵琶歌声一响,瞬间就把人拉到了那个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江湖。 宫商角徵羽,羽徵角宫商,婉转动听,声色悠扬。 熊楮墨坐在马背之上,他那粗糙的烟酒嗓无遮无拦狂妄至极,就像黄土高原上的雄风,肆无忌惮往人脸上胡乱的拍,却顿显江湖真味。 李香君眼中满是震撼,弦上千军横扫,如苍龙出水,穿林越野,歌声刺破天际直抵九霄。 “琵琶”二字中的“珏”意为“二玉相碰,发出悦耳碰击声,这才是琵琶啊! 抱剑侠客虬须直竖,他只觉得熊楮墨的歌声让他胸中浊气荡尽,五脏六腑热血沸腾,“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好词!好曲!” 熊楮墨双眼紧闭完全陶醉在了歌声之中,那颇有灵性的马似乎也听懂了歌曲之中的立意,激动的在大街上小跑了起来,对于此他是全然不知。 琵琶声传遍了整条钞库街,围观的人们越聚越多却自觉地为熊楮墨的马让出了一条路,没有人愿意打断这个陶醉的歌者,那沧桑的声音和慷锵的琵琶声直抵灵魂,实在是太好听了。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 …………” 熊楮墨的马来回的跑,人们就往返的追,生怕错过了一个音节。 曲牌都翻来覆去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无曲无牌的词,太新鲜了,太少有了。 那种冲击感,就如同当年人们第一次听见邓丽君的歌声一般。 早起的客人们一脸羡慕的看着高头大马上熊楮墨,望着他那上下翻飞的手指直咽唾沫。 “这琵琶烫手啊!” “啊这琵琶烫手!啊烫!烫烫烫!啊!!” “他是琵琶精的后代吧!” “啧啧啧,啥时候我的中指可以像他的大拇指一样,我就无敌了!那样……” 大茶壶不知道何时挤到了这帮人身后,一脸好奇的问道:“他的琵琶烫吗?一会儿不见他的手哆嗦的这么厉害了?” 背后一记无影脚顿时把他掀翻在地,愤怒的人群把他拉到后面就是一顿爆揍。艺术怎么能亵渎呢! 当最后一个音符停下来的时候,熊楮墨抱着琵琶恰好停在媚香楼的门口。 骏马的四蹄踏在原位,一丝一厘都不差,既是终点又是起点。李香君一脸崇拜的看着眼前的熊楮墨,一个劲儿的在心里直呼潇洒。 那歌声气势浑莽,侠骨柔肠,豪气干云,血性,气魄全在其中,绕梁不绝。 徐少芳嘴里叼着早就熄灭的烟袋锅子,震恐的抬头望着马背之上的熊楮墨,她觉得自己根本就看不透眼前这位穷酸的书生。 “你……你……公子究竟是干什么的?” 熊楮墨飞身下马,冲着李香君弯腰道谢,毕恭毕敬的把琵琶还给了她,身上高冷气质全无,笑道:“多谢姑娘,真是一把好琵琶,增色增艳!” 说罢抄起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两个青色钱袋,冲着徐少芳挑了挑眉毛,“我是民乐专业的流浪歌手,一百两,谢了!” 熊楮墨把马还给抱剑侠客,脸上尽是友善之色,弯腰道谢,“多谢壮士仗义出头,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请你喝酒!” 抱剑侠客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听君一曲荡尽胸中浊气,这词曲在下记住了,这便是最好的谢资。 熊楮墨,好名字!在下甘凤池,单凭一曲已将公子引为知己。恕有要事在身恕不能赴宴,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熊楮墨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古人行侠义果真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无奈的抱拳说道:“甘兄,山高水远,咱们江湖再见!” 甘凤池飞身上马,冲着熊楮墨拱手抱拳,转身一脸焦急的向着多宝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徐少芳搜肠刮肚也没找到熊楮墨说的那几个生涩词语,难道是自己孤陋寡闻了?这媚香楼本就是信息四通八达之地啊?怎么会呢? “公……公……公……公子,民乐?专业?流浪歌手?什么意思?” 熊楮墨转身来到大厅,摆了摆手,一脸促狭的笑道:“哎,徐妈妈不用想了,这些先放在一边。我找您另有要事相商,在下要从媚香楼赎个人,您看怎么样?” “赎人?”徐少芳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旋即大惊失色,看了一眼李香君用高八度的嗓音尖声惊叫道:“公子要替谁赎身?” 第九章 有情有义大买卖 在场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王李香君的身上望去,羡慕的、嫉妒的、绝望的、起哄的…… 徐少芳心惊肉跳的如同等待铡刀落下的死刑犯,眼前这人实在是看不透他的深浅,他若是执意要提李香君赎身,岂不是要了我的亲命?数十年的心血岂不是付之东流? 李香君香扇掩面心如鹿撞羞的脖颈通红,看都不敢看熊楮墨一眼,眼里先是迸射出惊喜,继而夹杂着惊疑,心道:“这会不会太快了?” 熊楮墨哪知女儿心事,摸了摸刚刚换好的左手,对于这一刻他早已期待多时,不假思索的说道:“白露!” 徐少芳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一听不是李香君她是大舒一口气,“四百两,白露姑娘生的国色天香,昨天便有两个客人要为她办梳拢仪式呢!” 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社会道德和公德心,眼里只有钱,什么亲情和友情在她们眼里都是不复存在的,索性狮子大开口,一口气儿把十几年的钱都要出来了。 “你抢钱啊!”熊楮墨“啪”的一下把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戳在了桌子上,眉头紧皱,“二十五两卖的身,四百两赎身,两日不到的时间就是放羊羔息的也没有徐妈妈这么狠吧?” 媚香楼的姑娘们一阵嘈杂,呼啦十几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打手围拢在了徐少芳的四周。 刚才还在哆嗦的徐少芳底气登时足了,可她实在是看不透熊楮墨的深浅,咬了咬牙说道:“公子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进了我们媚香楼哪有清白着身子出去的。白露姑娘现在可还是清白之身,我给您交个底,最少不能低于二百两,否则同行们会戳拦我的脊梁骨的。” 熊楮墨连眼睛眨都没眨一下,王破瓢和奥观海给他凑了七两银子,加上杂七杂八退掉的钱恰好二十两,再加上刚才做曲得到的一百两,他现在身上总共有一百二十两。 他把身上所有的银子“哗啦”一下全都丢到了桌子上,“好,快人快语,痛快!这是一百二十两,妈妈先收着?” 徐少芳狐疑的看着熊楮墨,她实在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皱眉问道:“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咱们说好的可是二百两,这还差着八十两呢。” 熊楮墨扬了扬自己的左手,痞里痞气的说道:“徐妈妈,您看我这五根儿修长漂亮的手指头值多少?” 徐少芳望了眼桌子上那明晃晃的匕首,打死她也不信眼前瘦弱不堪的书生敢自断手指,挑眉笑道:“别人的五根儿手指头在赌场里也就是值个三五两个,公子凭借方才的琴艺在妈妈眼里最少也得值五十两。” “好嘞,妈妈看好了!” 熊楮墨提起匕首划下巴掌大的衣襟铺在了桌子上,撸起袖子“啪啪啪”砍瓜切菜一般就剁下了小指、无名指、食指三根手指头,根本就不给在场的诸位喘息的机会。 “啊?!”徐少芳吓得脸色煞白,发出一声惊呼,向后连退三步,身形一软好悬没跌落当场。 “这么狠?!” 那群凶神恶煞的打手们目瞪口呆看着眉头都没皱一下的熊楮墨彻底的傻眼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狠的人,吓得面如土灰大气都不敢出。 熊楮墨伸着中指和大拇指对着徐少芳扬了扬,那姿势特别的像国骂,“徐妈妈,还差多少?” 场面太血腥,徐少芳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还……还……还差……五……五十两……” 熊楮墨挥刀便砍,“咔嚓”一声一根齐根儿斩下的大拇指跌落在了衣襟之上,“徐妈妈,你再看,还差多少?” 徐少芳的牙齿直打颤,她见过不怕死的可没见过不要命的,“还……还……还……还差……四……四……四十两……” 熊楮墨冲着徐少芳晃了晃中指,低头舔了舔创口,嘴唇顿时一片猩红,露着血淋淋的红牙狰狞无比的说道:“徐妈妈,看好了,这是最后一根儿了!” 徐少芳吓得都翻白眼儿了,旁边的人连忙手忙脚乱的去掐她的人中。 媚香楼的姑娘们接二连三的昏倒一片,大厅里乱的如同正在讨价还价的菜市场一般。 这场面真是太他娘的血腥了,比法场上砍头的还刺激呢,那就一下,他这五下。 “啊!?又砍了!?” “你……难道没有发现他额头上连汗珠都没有冒吗?” “真狠啊,从来没见过这么狠的人,切自己的手指头跟剁萝卜一样!” “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真爷们儿!” “十指连心,那可是五根儿手指头,真他娘的狠,我是来不了!” “啊!?是我瞎了吗?他竟然在笑!?” “不疼吗!?他还是人吗?” ………… ………… 熊楮墨根本就不理会人们的议论纷纷,他转身举着光秃秃的左手往前走了一步,那群凶神恶煞的打手们如同老鼠见了猫,扔下刚苏醒过来的徐少芳“呼啦”一下便往后四散开去。 他看着那群打手一脸的邪笑,舔了舔光秃秃的左手来到了徐少芳的跟前儿,弯腰蹲在了地上故意把光秃秃的左手在徐少芳的眼前晃来晃去。 “哎,徐妈妈,还欠您多少?跟您打个商量,别坏了规矩,余下的三十两我把手” 刚苏醒过来的徐少芳睁眼就是血腥的不能再血腥的场面,看着正在从五个手指根部往嘴里嘬血的熊楮墨,如同见到了传说中的地狱恶鬼,吓得“哇”的一下是又吐又哭往旁边直挪,可偏偏自己的腿如同灌铅一般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那叫一个心急如焚。 “啊!?究竟发生了什么?” 心中五味陈呆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李香君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神情一恍惚外面的场景已是天翻地覆。 熊楮墨用右手擦了擦嘴角,转身大大咧咧的说道:“没什么,我要替白露赎身,还差徐妈妈三十两银子。” 花容失色的李香君看着熊楮墨光秃秃的左手心痛的眼泪直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拿起自己的手帕就替他包扎了起来,啜泣道:“我给,我给,剩下的三十两我给徐妈妈,公子你这是何苦来的呢!” 熊楮墨心中一阵感动,愧疚的说道:“没事的,姑娘不用担心,穷人多命硬,挨个三天两天的便好了,我回去自由法儿把他接上。白姑娘对我恩比山高,非赎不可的。” “这掉下来的手指头哪有再长上的道理。”李香君哭的梨花带雨,只当熊楮墨安慰自己,抬起头哦用泪汪汪的双眼望着他动情的说道:“公子真是个痴人,白妹妹好福气,若是有人肯对小女子这样,我定矢志不渝。” 徐少芳趁机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她是一秒也不想见到熊楮墨这个恶魔,扶着桌子抄起一个茶壶便冲着探头探脑大茶壶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你还他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白姑娘,要死啊!” “哎呦!烫死我了!小的这就去!”大茶壶发出一声哀嚎,捂着脸一溜烟儿便往后院跑去。 少倾片刻,大茶壶捂着红肿的脸带着一脸茫然的白露出来了,她根本就没看见熊楮墨而是径直的走到了徐少芳的面前,一边替她清理身上的污物一边一脸惶恐的问道:“徐妈妈,我做错什么了吗?求求您,您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您千万别再把我卖了!” 熊楮墨直勾勾的望向近在眼前的白鹭,英气的剑眉,性感的嘴唇,五官精致到让他怀疑,这是不是天仙下凡? 一对英气的平直眉让白露又美又帅,放到现在一定是“天仙攻”无误了! 就在这种可攻可守,可柔可媚的美之下,白露的美很大气,不经雕饰而浑然天成,自然纯真。妖媚中不失优雅,优雅中不失东方女性的美。 熊楮墨咽了一口口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这分明就是王祖贤啊! 这丫鬟,赚大发了! 他侧首看了眼身旁的李香君,小声嘀咕道:“难道现在仙女下凡不要钱了吗?” 李香君闻言涨红了脸,她这才发现自己离熊楮墨太近了,可这个男人的身上散发着一股特殊的魅力,吸引着她不由自主的亲近。 熊楮墨发现了李香君的异样,见她从脸颊、耳朵、脖颈、手指羞得通红,冲着她促狭的一笑。 双腮绯红的李香君腼腆一笑,吐气如兰,声若蚊蝇的说道:“那指套送给公子了!”说罢不待熊楮墨道谢,连忙莲步轻移逃也似的转身离去。 熊楮墨望着李香君的背影笑着咳嗽了一声,转身面向白露摇头晃脑的朗声说道:“咳,咳!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白露闻听熟悉的声音神情一怔,原本上下翻飞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她缓缓地转过了身,捂着嘴不可思议的看着大厅正中央的熊楮墨。 “公……公……” 熊楮墨张开双臂,暖暖地笑道:“不是公公,是公子!露儿,我来接你了!” 白露揉了揉眼睛,确认那不是幻觉,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捂着嘴哭的撕心裂肺。 她一边哭一边冲到熊楮墨的怀抱里,对着他一顿撕咬和捶打。 “露儿就知道公子死不了,你怎么才来,害得露儿的眼睛都哭肿了! 这里有吃有喝的,每天都能吃半饱,谁惜得跟你走啊!呜呜呜……呜呜呜…… 你个天杀的熊楮墨,你怎么才来啊,咬死你,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呜呜呜呜……呜呜呜……” 熊楮墨抬起右手龇牙咧嘴揉了揉被白露咬的红肿的左肩,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一脸无辜的说道:“我都来了半天了,外面这么大的阵仗你没听见啊?” 白露满面通红,紧了紧肩上的背包,吐了吐粉红色舌头,“露儿一直在后面烧水的,心情正低落呢,哪有心思看热闹。” “咦!?公子你的手指头怎么没了?” 熊楮墨望着眼里又噙起泪水的白露,心疼的用右手揉了头她的头,转身把桌子上的手指一卷塞到了怀里,抬起头没事人一样说道:“没事的,你家少爷本事大着呢,会接上的,有个三天两天就能完好如初!哎呀,露儿你别哭鼻子嘛,我发誓一定会长好的!” “真的?”白露将信将疑的揉了揉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附在他的耳边神情凝重的说道:“对了,少爷你千万要注意安全,有人要要你性命!这次你大难不死,他们必定还会找上门来的。” 熊楮墨眉头一皱,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早晚会来,胸口冰凉的匕首给了他些许安全感,点了点头,“嗯,知道了,露儿也要注意安全。” 就在此时媚香楼外一阵嘈杂,一名面若冠玉的少年率领一帮张牙舞爪的爪牙冲了进来,“谁啊?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媚香楼闹事,这是没把我侯方域放在眼里啊!徐妈妈,李姑娘没事吧!都怪本公子来迟了,让你们受惊了!” 熊楮墨冲着李香君撇嘴一笑,心中默念一声后会有期,拉了拉白露的衣襟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第十章 天上掉下个小丫鬟 鸡贼的熊楮墨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出了媚香楼接过白露的包裹往肩上一搭,二话不说哪里人多往哪钻,七饶八绕的出了聚宝门过了聚宝桥他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把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过了聚宝桥就是屡屡被文人歌咏的长干里,一座繁华的商业区。长干里地势高亢,雨花台陈于前,秦淮河卫其后,大江护其西,又是秦淮河的入江通道,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南京城市的雏形——越城就位于此。 到了明代,长干里形成了两个专业分工很强的集市。一是以经营粮食及其副产品为主的大市,一是以经营竹木炭薪为主的来宾街市。这条街和集市的名称,以坐落于此的国家级宾馆“来宾楼”而得名,此楼主要接待外国商人。 丫鬟白露寅时正刻就起来烧水了,这一顿猛蹿让本就饥肠辘辘的她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偏偏熊楮墨带她来的是大市,耳边尽是各种美食的叫卖声,单是那飘来的阵阵香气就让她直咽口水,尤其是那油汪汪的灌汤包让她简直移不动脚步了。 她扯了扯熊楮墨的衣襟,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可怜巴巴的叫道:“少爷……你还是把我卖给包子铺吧!” 熊楮墨老脸一红,瞥了一眼那油汪汪的灌汤包咽了口口水,他倒是也想吃,可除了身上的六个铜板儿钱都用来替白露赎身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包子铺的老板见熊楮墨穿的破破烂烂的心中顿起轻视之心,撇了撇嘴,不屑的挖苦道:“去去去,别挡着大爷我做生意,连包子都吃不起还公子呢,我呸!” 白露如梦初醒,这才想起来熊楮墨早已经不是那个昔日挥金如土的公子哥了,十有八九钱都用来替自己赎身了。 她愧疚的望了一眼垂头丧气的熊楮墨,撸起袖子转身指着那狗眼看人低的包子铺老板骂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你算是个什么阿物,给你脸了是不!” 在维护熊楮墨尊严这条路上,白露向来是眼里不揉沙子的。 包子铺老板冷眼打量了伶牙俐齿的白露一番,挥了挥手,轻蔑地说道:“吃拿钱,不吃,走人!没钱充什么大尾巴狼,你们这号的我见多了!” 说完包子铺老板转身吆喝起来,连正眼儿瞧都不瞧白露一眼,“包子喽!刚出炉的包子,汁多肉肥的包子喽!” 包子铺不大,五张桌子,坐在凳子上吃包子的食客们一阵哄笑,早起就有热闹看,他们吃的是津津有味。更有几个贱人故意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熊楮墨心中长叹一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钱的滋味实在是难受,不过眼前的小人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白露刚要爆发,熊楮墨闪身挡在了她的身前示意她稍安勿躁,一脸坏笑的冲包子铺老板唱了个肥喏,“老板,您听过忘八叫吗?您要是没听过我学两声忘八叫,我也不多要,您给我两个包子如何?” 包子铺老板把眉毛一挑,满脸的不可思议,忘八他见过,可忘八怎么叫的他还真没听过。 不光是他,周围本就闲的蛋疼的食客们也登时来了兴趣,呼啦一下围了过来,不断的给包子铺的老板做起了思想工作。 好事儿的包子铺老板本就心痒难耐,那还架得住众人的怂恿,拿起一张草纸手脚麻利的捡起两个包子塞到了熊楮墨的手中。 “不就是六文钱嘛,拿去,让大家听听忘八是怎么叫的,我也是好奇的紧啊!你若是骗我,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熊楮墨转手就把包子塞到了白露的手中,“骗你我是忘八,货真价实的忘八叫,诸位听好了!” 在场的食客们都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这关键一刻。 熊楮墨冲着包子铺老板咧嘴一笑,扯着嗓子喊道:“老板你可听好了,忘八是这么叫的:包子喽!刚出炉的包子,汁多肉肥的包子喽!包子喽!刚出炉的包子,汁多肉肥的包子喽!” 说完他转身拉着白露就冲前跑,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反应过来的众人笑的是前仰后合,弯腰把桌子拍的“啪啪”直响。 包子铺老板终于反应过来熊楮墨是在拐着弯儿的骂自己,咬牙切齿的恨不得生啖了他,可哪里还有二人的踪影。 熊楮墨拉着心情舒畅的白露一直跑到大市的深处,才在一处烤臭豆腐摊前停了下来,摊不大,却干净至极,就是味道实在有些冲。 白露捏着鼻子坐在了低矮的杌子上,皱眉问道:“公子,这就是你说的味美价廉的美食啊?咱们的早点不会就是臭豆腐吧?” 熊楮墨一脸的嘚瑟,把四个崇祯通宝在桌子上一字排开,背面单一个应天府的应字,“这是王破瓢告诉我的,他说四文钱就能在这里吃饱的。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啊!” 白露翻了个白眼,分出一个包子递给了熊楮墨,嘟囔道:“公子你看看这周围,谁家大早晨的拿臭豆腐当早点呐,你是真跟王破瓢学坏了。” 臭豆腐摊的老板见来了客人手脚麻利的上了四文钱十块臭豆腐,十块分量足有半斤。 熊楮墨把包子推给了丫鬟白露,指了指火炉上的臭豆腐,“体验下生活,我吃这就行。包子给你吃,等咱有钱了我天天带你吃包子,哈哈!” 白露食趣全无,长叹一口气,“哎,想当初在京城谈不上珍馐玉馔,吃的也是大鱼大肉,也不知道老爷在京城大狱怎么样了,我恨死东林党人了。” 熊楮墨从怀里掏出二锅头抿了一口,身子总算是有了些许的暖意,他琢磨着指不定哪天崇祯帝下个罪己诏来个大赦天下,熊守仁就被放出来了。 “放心吧,我爹福大命大造化大,没事儿的。东林党以扯淡著称,而且除了扯淡,什么正事也不干,祸国殃民,还不如阉党呢。” 白露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生怕勾起熊楮墨的伤心往事,笑靥如花道:“在公子的身边,吃臭豆腐也是香的!好别致的酒瓶子哦!” 熊楮墨伸手给了她一个当头暴栗,望着炭炉上已经变成金黄色的臭豆腐舔了舔嘴唇,“闭嘴,这本来是香的,闻着臭而已。这酒瓶子能值俩钱,等我喝完了就把它卖了给你买包子,哈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臭豆腐摊的老板闻言是两眼直冒精光,一哈腰用铲子足足铲了十七八块臭豆腐,一股脑儿的全都倒到了熊楮墨的盘子里。 熊楮墨一把抓住了老板的手,双眼宛若一道利剑打量着六十左右的他,昭示着自己可不是他这个老娘炮能惹的,“哎哎哎哎,老板我就要了十块,没有多余的钱给你,你卖不了也不能这么碰瓷吧?” 那老板微微一笑,神采奕奕地说道:“小伙子你放心吃,心情好,送你的!” 熊楮墨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拱手抱拳说道:“谢了!不知老丈尊姓大名?” 老板发出一阵gay里gay气的笑声,骄傲的说道:“老朽原本姓李如今随了妇姓姓何,名字取自精忠报国,名叫何精报! 老朽就愿意听你们有学问的人吹牛,以后要常来,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熊楮墨一口二锅头差点喷了白露一脸,他想过李精忠也想过李报国,就是没想过李精报,违心地说道:“好名字,在下熊楮墨!” 李精报连忙拱手抱拳,“久仰久仰,公子慢用!”说完转身去看他那本绣本《水浒传》去了。 熊楮墨嘬了一口酒,把酒瓶子塞到了怀里,用签子挑起一个臭豆腐咬了一口,“当然了,阉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何精报闻言手中的《水浒传》一哆嗦,气的想吐血。 白露捏着鼻子吃了一口臭豆腐,实在是不喜欢那冲鼻子的臭味儿,双手托着下巴忧心忡忡的说道:“公子,咱们还是找个地方躲一躲吧,歹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你最近没事可别去虎窟山,也就是栖霞山,哪里近年来了只虎王,一年间已经有六个游人三名猎户命丧山中虎口了。” 熊楮墨刚想问城市周边怎么会有虎,突然压低了嗓音,目光警惕的扫视四周,把包裹推给了白露,“露儿你放心,虎窟山打死我是不会去的。可有些事情找上门来躲是躲不过去的,你快去聚宝门码头找老奥,冤家上门了,趁着他们还没发现咱们,分头跑!” 白露知道事态紧急,人命关天由不得她婆婆妈妈,拿起包裹就冲着聚宝门码头跑去。 第十一章 埋下钉子 何精报似乎也觉察出了情形有些不对劲儿,一把拉住熊楮墨的手,关切的问道:“小兄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跟老朽说,说不定老朽能帮你摆平的。” 他确实是真心想帮熊楮墨解决问题,皆因为他也打心底厌恶东林党人的行径,把熊楮墨归为了一路人。 熊楮墨望着一脸情真意切的何精报心中颇为感动,可事关生死他怎么能连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呢,心中当机立断挣脱开来,“老丈,好意心领了。我早有准备,咱们后会有期!” 何精报望着熊楮墨的身影长叹一口气,呢喃道:“愿老天爷保佑,这样有眼光的好后生可不多了。” 那群恶汉终于发现熊楮墨的踪迹,吆五喝六的追逐起来,整个大市被搅得鸡飞狗跳起来。 熊楮墨犹如一条光滑的泥鳅,拔足狂奔,顺着秦淮河向西一口气儿跑出了三里多地,那群穷追不舍的恶汉也没能奈他何。 可那群恶汉却颇有毅力,像只尾巴一样吊在他的身后,恶骂不止。 作为一个经过信息轰炸的骚汉子,熊楮墨的嘴炮就没输过,他不时还击,几番交手下来,很快那帮恶汉们就纷纷败下阵来。 七个人愣是没骂过他一个人,他们想破头也没想到这孙子这么能跑。 瞅准时机熊楮墨抽冷子就是一个折返,玩命的冲着聚宝门码头跑去,眼看着大功就要告成甩掉众人,冷不丁斜里却又蹿出七个人,一窝蜂的冲着他蹿了过来。 这群人腰里鼓鼓囊囊的一看就别着匕首之类的凶器呢,看那一身精短打扮就知道他们跟身后那群人不是一波。 熊楮墨双眼通红,面露凶光,二逼系统呼叫半天没反应,心中是极度忐忑不安。有人追杀在他的算计之中,可一群人追杀却没在他的算计之中,至于两群人追杀的场面他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 “他奶奶的,女人的报复心真特么强,徐少芳这个女|表子,老子早晚弄死你!”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熊楮墨急中生智,他把心一横,死马当作活马医,冲着新来的那群人一摆手,转身又是一个折返不要命的冲着先前那帮人冲了过去,扯着嗓子振臂高呼道:“兄弟们,亮家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给我往死里砍!” 双方的人先是一愣,都以为彼此是熊楮墨事先埋伏下的帮手,尤其是他那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宛若一声激昂的战斗号角,两边谁特么也不愿意吃亏,掏出本应该在郊外才亮的家伙在秦淮河边当场火并起来。 很明显,这帮人吃了没文化的亏。要不是神经大条,他们也干不了这打打杀杀的营生,否则忒难控制。 鸡贼的熊楮墨汗流如瀑,趁乱悄然退出了战团,双方都杀红了眼谁还顾得上他。他摸了摸胸口的石灰,心中一阵惋惜,他原本是要斩草除根弄死那个拍黑砖的家伙的,没想没用上。 “都死尼玛币得吧!” 熊楮墨冲着杀作一团的众人竖了竖中指,七饶八绕的进了长干里的胡同。眼看着胜利在望,出了胡同口就是聚宝桥了,满身大汗的他突然觉得身后冷风突起,他不假思索的就是一个弯腰,侧身一个滑步就靠在了墙上。 “还有?你又是谁?” 手握铁砖的杀手孔宁先是一阵诧异,接着就是暴怒,堂堂金牌杀手向来是一击必杀,竟然被一个无名小子连续躲过两次追杀,丢人丢海了去了。 若是传出去,他基本上可以金盆洗手告别杀手界了,可问题是他的师父还没金盆洗手呢,这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杀你的人,金盆杀手——孔宁!” 熊楮墨当时就火了,看着抡铁砖就要上的孔宁向后连退三步,“停停停停停,你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究竟是不是李致和让你来杀我的?” 保护客户秘密是杀手的职业道德,杀手孔宁毫不犹豫的说道:“是,快让老子杀了你!”言罢一蹦三尺高,抡起铁砖就冲了上来。 无论是熊楮墨,还是孔宁,都很清楚,玩命的时间到了。 “杀你买了个表!”熊楮墨早就打开包装趁机把石灰攥在了手中,抓起一把石灰就冲着孔宁的面门撒去。 杀手孔宁犯了三个错误,他不应该凌空摆造型,不应该再一次以为已经把熊楮墨的性命攥在了手心,更不应该以为熊楮墨从怀里掏出来的是一包点心。 他也不想想,谁特么临死了还顾得上吃点心啊,那得是一个多么缺心眼儿的主儿啊。 “搔尼玛!搔尼玛!搔尼玛!搔尼玛……” 熊楮墨杀心突起,抓起石灰就往外撒,那一包石灰足有两斤,全都一股脑儿的撒到了孔宁的脸上。 此刻孔宁就是一个闭着眼的白无常,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伸手去揉眼睛,十斤重的铁砖砸在了脚趾头上发出一阵闷响,然后他叫的更惨了。 熊楮墨把二锅头瓶子死死地按在眼睛上,抄起地上的大铁砖抡圆了膀子,照着孔宁的脸就狠狠地砸了过去。 “这一砖是还给你的!” 要是杀手界弄个耻辱榜,孔宁绝对能进前十名,十多年的功夫全特别白练了。 板砖尤其是黑砖向来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良品,孔宁的半边牙齿都松动了,有几个态度不端正的牙直接从他的嘴里跑了出来。 现在好了,他刚才是眼睛越揉越疼,脚疼,现在……他脑袋嗡嗡直响,不知道自己哪里痛了。 你不仁我不义,趁你病要你命,既然下手了那就没了回旋的余地索性赶尽杀绝,跟一个杀了自己两次的人讲什么仁义道德,熊楮墨抡起板砖就冲着孔宁的太阳穴砸去,下的是死手。 “这一砖,愿你来世做个好人!” “砰”地一声,熊楮墨眼前一黑,软塌塌地躺在了地上。 “大哥?大哥?大哥?你没事吧?这狗日的瘪犊子叫人了,差点中了他们的埋伏,兄弟们都挂彩了,不过全都被我们干趴下了,得叫姓李的加钱!” “打的他们都叫爹了,必须得叫姓李的加钱!” 两名满身是伤的精短打扮的汉子一左一右搀扶搀住了孔宁,连忙用手把他脸上的石灰扫的一干二净,“大哥你眼怎么肿了?你没事吧?” 孔宁痛的根本就睁不开眼,就跟脑袋里放了一麻袋的针一样,对着眼前的两个白痴手下狰狞着咆哮道:“水……水……眼睛……水……” “大哥,大哥,大哥……没水啊!” 另一个机灵些去叫门,可听见外边打架杀人生怕吃上官司谁都唯恐避之不及,谁还会给他开门。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 孔宁暴跳如雷,双手青筋暴露,“曹尼玛……嘶哈……曹尼玛……嘶哈……要尼玛的钱,老子的眼睛要是瞎了,第一个宰的就是你俩……斯哈,快给老子想办法……” 两个人登时就吓傻了,自己的老大有多么心狠手辣,除了那些死去的人就数他们最清楚,当时就要吓尿了。 那个机灵点看着自己的裆部如获救星,磕磕巴巴的说道:“老……老……老……老大,没……没……没水,尿行不?” 另一个都吓傻了,伸手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狠狠一巴掌,“你他娘的活腻歪了,不想活了?” “滚蛋!”孔宁确实是个狠人,谁知他竟然毫不犹豫的就躺在了地上,指着自己的眼睛痛苦的说道:“都尼玛麻溜点……斯哈……我感觉我的眼要瞎了……斯哈……快点尿……斯哈……尿准点,尿到老子的嘴里我剁了你们……斯哈……” 老大让尿呲这两个愣货不敢不呲,当街脱下裤子哆哆嗦嗦的冲着地上的孔宁就呲了过去。 “你们哆嗦什么……我尼玛是眼睛……都流到……啊呜……啊呜……” 他不说话就不张嘴,他不张嘴就…… 现在孔宁绝对能进杀手耻辱榜前三,估计他是一个知道尿是咸腥味儿的杀手,单凭这一点他就足以彪炳杀手史册。 孔宁不知道这还不是更惨的,更惨的还在后面等着他。 两个上火的手下调整了半天,只得大水漫灌,然后生石灰与水发生了反应,他们再一次上了没文化的当。 以前孔宁的眼里只是石灰,现在有多了一种刺激性物质——尿素,很快他的眼肿成了一堆狮子头核桃,不用化妆穿上衣服就是妥妥的咸蛋超人。 孔宁第一次产生了自己是坚强的活在世上的感觉,坚强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抄起板砖瞄准熊楮墨的头却对着他的腿就是一通猛砸。 机灵点的哥们觉得鞭尸实在不大地道,劝道:“老……老大,人都凉了,算了吧!” 另一个拿眼一瞧就知道熊楮墨的腿绝逼已经粉碎性骨折,良心他是没有的可他知道再不走衙役就来了,“老大,死者为大,算了吧!快走吧,再不走衙役就来了!” 孔宁这才愤恨的收起了板砖,要是能看得清,他非得把熊楮墨砸成肉饼,“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李员外给的那点儿破钱都不够去衙门平事儿的。 这下尼玛总算是死球的了,你们把他抬到虎窟山去喂那条吊睛白额大虫,让他死无全尸,否则难解我心头只恨!” 二人相视一眼,为了职业的长期发展,只得照办去了。 第十二章 骗婚 虎窟山一处破败的山神庙前,枯草丛生,参天古树上成群的乌鸦发出阵阵惊呼四散逃命。 一声震天的虎啸声宛若一声炸雷在熊楮墨的耳边炸响,那震耳发聩的声音自带摄人心魄的魔力,让原本昏迷的他立刻惊醒了过来。 心惊胆战的熊楮墨只听得背后杂草直响,一阵腥风飘来,连忙忍痛侧首一看,只见一只壮牛犊般大小的吊睛白额大虫正迈着雄健沉稳的步伐躬身向他走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大虫正是后世传说中销声匿迹的野生华南虎,喉咙里发出阵阵咕噜噜噜的警告声音,龇牙咧嘴的就要发起试探攻击。 熊楮墨是庙里长草——慌了神,大虫身上的花纹已经成了一堵墙横亘在眼前看的是一清二楚,此时哪还有躲闪的机会,一个浑身是伤的人怎么能跑得过一头凶猛的野生华南虎。 额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他心中默念一声“无量寿佛”,当机立断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熊楮墨心中悔恨至极,哪怕早醒过来一分钟他也会放手一搏,可睁眼就是个死局,事到如今是生是死也只能全凭老天决断。 多年的流浪歌手生涯造就了他坚毅的性格,让他迅速冷静了下来。屏神凝气,停止胡思乱想,开始悄悄地感知起自己的身体来。 没了在动物园看老虎时的闲情雅致,眼前这可是真正的野生华南虎,稍有不慎便会命丧当场。 熊楮墨觉得自己的心脏依旧在不受控制的胡乱跳动,身体的状况简直糟糕到了极点,如同刚从战场上被抬下来的伤员一般。 脑袋上的血浆已经凝固,手脚全被被捆绑着,左腿已毫无感觉十有八九是断了,身上大伤小伤不计其数,已经残血的他现在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华南虎不是食腐动物,或者刚吃饱身上,唯有那样方有一线生机。 熊楮墨心底第一次生出了生命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悲哀、恐慌、恐惧、悲怆、无力……各种感觉纷沓而至,他的眼角默默地流下了泪水,心底发出一声呐喊:我要活着!我不想死!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我的理想,我来到这世上还什么也没做,老天爷你的打击却接二连三,你是不是在针对我?” 大虫的气息越来越近,熊楮墨强行停止了胡思乱想,躺在冰凉的地上悲怆无比:哎,祈祷吧,除了祈祷还能做什么。 数次落入猎户陷阱死里逃生的大虫眼中满是警惕,过往的痛苦经历让它不得不怀疑突然出现在自己领地上的一个人是否是个陷阱。 大虫伸出锋利的前爪试探着扒拉了一下熊楮墨的前胸,如同触电一般猛退而去,站在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机警的瞪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的熊楮墨。 锋利的爪子如同寒光闪闪的镰刀一般锋利,轻而易举的刺穿熊楮墨的衣物,开膛破肚,五道大拇指粗细的血痕登时出现在他胸前,鲜血止不住的往外直流。 “玛德,痛死爹了,老虎的舌头竟然有倒刺,这下怕是肠子也流出来了,我命休矣!” 事情已经不是疼痛那么简单,持续的大量失血已经让他产生了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加上天寒地冻,他知道自己随时有殒命的危险。 难道,这次死定了?就死在这荒郊野外? “不!我要活着!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不能睡!” 意识本来有些模糊的熊楮墨突然额头青筋暴露,牙齿又猛又狠地咬向自己的舌头,舌头当场鲜血直流,满嘴的咸腥。 钻心的疼痛总算是让他的意识重新清醒过来,他躺在地上不敢发出一丝的声响,生怕功亏一篑。 与被老虎生嚼比起来,他更愿意死在孔宁的手上,痛苦放在一边,至少人类的底线能然让自己落个全尸。 生活真他娘的操蛋,有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地儿讲理去。 大虫一脸的疑惑,再三试探,数番下来熊楮墨感觉自己的熊楼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因为已经神经麻木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了。 否极泰来,在虎爪的拨弄下,那把媚香楼剁手指头的锋利匕首不偏不倚滑落在他的脸旁,再往里靠那么一丝,他就会变成一只耳。 天上等着吃腐肉的乌鸦盘旋,粉红色的小猪佩奇和万红从中两点粉分外的扎眼,袒露在天地之间,说不出的滑稽。 就在熊楮墨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他的眼皮如同灌了铅一般越来越沉,他感觉一名仙女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用世间最妩媚的声音呢喃道:“孩子,睡吧,睡吧,你太累了,睡着了你就解脱了!” 熊楮墨感到大脑渐渐地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自己仿佛没有重量一般漂浮到了空中,再也不用受这份罪,真的解脱了! 谁家水龙头没关?头好痛! 熊楮墨再次悠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申牌时分,他睡了足有一个时辰,睁开眼的时候他好一阵心惊肉跳。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只吊睛白额虎,硕大的虎头就在搭在他身旁的草丛之上。 在他昏睡的时候这只大虫已经离开多时了,虽然吃死物毫无挑战性,可天性的狡猾又让它去而复返。 因为这只久经风雨的大虫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索性趴在熊楮墨的身边呼呼大睡起来。 “士可杀不可辱,这只死虎竟然骑在老子头上撒尿,恨死我了,早晚弄死你!” 熊楮墨轻轻的转动头颅,放眼望去山高林深,满目荒凉,自己所处之地分明是一个荒的不能再荒的荒郊野岭,被路人搭救的可能性根本就不存在。 “玛德,两世为人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就这么死了太冤枉了,必须得自救。” 两个多时辰的昏睡总算是让他积蓄了些许的力气,他忍着钻心的疼痛,用嘴巴吊住沾满泥土的匕首缓缓的开启了自救的步伐。 熊楮墨的动作很轻,生怕惊醒了身旁一口就能要了他小命的阎王爷,加上受伤的缘故,用了一刻钟才隔断了手上拇指粗细的麻绳,又用了半刻钟隔断了脚上的绳索,手脚总算是重获自由。 “玛德,竟然用捆猪的绳子捆老子,再一再二不再三,我回去一定要宰了那姓孔的!” “还有李致和那老王八蛋!” 外面寒风刺骨,可做完这一切的时候熊楮墨却是汗流如瀑瘫软在地,休息了好半天才又恢复了些许力气。 眼看着太阳越来越偏西,不是他不想早点逃走,他那没有知觉的左腿正压在大虫肥硕的屁股下,只要一动顷刻间便会没命。 熊楮墨费劲的舔了舔发白的嘴唇,等了半天他发现这只大虫压根就没有翻身的迹象。凭借手中这把锋利的匕首,若是一个人他有十足的把握一击毙命,可眼前是一只野生吃人的华南虎。 他调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暗道:“越是危险越要冷静,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还不是绝境,你一定能想出办法来逃命,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你一定逢凶化吉想出逃命的办法来……” 就在此时,那只吊睛白额虎十有八九是在做春梦,它那越来越大鸡儿竟然在熊楮墨的脸上滑了过去。 熊楮墨连忙歪过头去,舌头上带倒刺,谁知道那话儿上面带不带。 “麻辣隔壁,老子的清白差点让你个狗娘养的给玷污了。” 以前听见别人说狗曰了的还觉得好笑,事到临头了自己差点被虎给曰了却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熊楮墨心中一阵恶心,不过旋即他计上心来,要是再耗下去他必死无疑,横竖都是死,他决定赌一把。 打死也不能用嘴的,以后还做不做人? 他要撸死这只虎。 开始的时候是试探,见大虫没表示反对,他的动作越来越大。 告子曰:食色,性也。动物大概也是如此。 大虫更没想到世间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左腿废了左手却没费,当大虫越来越配合的时候,熊楮墨知道自己修炼数十年的麒麟臂终于有了用武之处。 不知道大虫折腾了多久,熊楮墨反正知道自己本就灌铅的手臂已经麻木了。 在几乎几乎使尽了平生的力气之后,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逃生的机会终于来了,因为大虫如同一摊烂肉一般瘫软在地上,他伸手轻推了几下果然一动不动。 不管大虫有没有反应,他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抽出了自己的左腿。 暂时脱离了危险,饥肠辘辘的熊楮墨靠着一棵大树强打着精神忍痛取出了二锅头,连灌了几口,嗓子眼一阵火辣辣的灼痛过后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的精神。 他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投石问路,砸在那大虫身上它却浑然不觉连动都未动,依旧趴在地上昏睡,十有八九是虚脱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一只畜生竟然骑在了老子的头上屙尿,不除掉它简直是一辈子的耻辱。” 熊楮墨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摇了摇头,琢磨半天总算是想出一个主意,拿起地上的绳子一瘸一拐的冲着那只大虫走去。 第十三章 二女中毒 翌日辰牌时分,艳阳高照,一夜间虎窟山虎王被人打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金陵城。 江宁县衙前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城中的百姓们扶老携幼争相去看那被打死的大虫,就连往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们也获得父母的允许前来看热闹,把江宁县衙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比肩接踵如同过年一般热闹。 一帮衣着光鲜的耆老缙绅占据了内圈最有利的位置,正围着门板之上的猛兽品头论足。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把他们与普通的百姓们隔断开来,任凭后面人挤人可谁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哇,额头好大的“王”字儿,虽死而不失威风,以前老朽还不信这个祸害能连吃数人,如今我信了!” “张兄说的是,打死这样的猛兽功德无量,能有这样的英雄好汉乃是江宁之大幸啊!” “哦?没想到我江宁竟然有能与周处、武松相比肩的人物,能打死这样的猛兽也定是一位壮汉吧?” “非也,非也,我听说打虎之人是一位舞象之年的少年英雄呢!” “自古英雄出少年,不知这少年英雄姓甚名谁,是何家的儿郎啊,老朽有意提携后生的很呐。” 正在围观的百姓们闻言一阵兴奋,自古美女爱英雄,尤其是那些待字闺中的闺秀们全都来了精神,屏神凝气竖起了耳朵。 “哎,哪家的少年我不知,殊死搏斗伤的有些重啊,都成了血人了被抬到后衙去了,不知道能否挺过这一劫啊!” 闻听此言人群中一阵叹息,那些心思刚活络起来的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们心中更是不停的惋惜。 江宁县衙后衙。 江宁知县郑九炯看着担架上浑身血色的熊楮墨一脸的惋惜,不过想着县衙前那只吊睛白额虎他的心里却如同吃了蜜一样甜。 在他的任上,熊楮墨除掉这么大一个祸害,对于政绩不足正在为大计焦头烂额的他来说简直是福从天降。 有明一朝,京官每六年考察一次,叫做“京查”,地方官员每三年考察一次,叫“大计”。 更让郑九桐高兴地是他已经通过关系得知,即将擢升的上司应天府尹要在他和上元知县孙梧藤之间物色一位保举为扬州知府。 “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那可是一等一的肥差,他哪有不动心的道理。可惜让他糟心的是上元知县孙梧藤也不是善茬,自打任职一来一直与他斗来斗去,谁都想压谁一头。 可金陵城一城双县治,治安、农桑、学风……江宁有的上元也不差,两者都是伯仲之间,这也是应天府尹举棋不定的原因。 郑九桐收敛心神,轻咳一声,看着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的熊楮墨严肃道:“程郎中,你要竭尽全力的救治熊壮士,诊金自由公差送去柜上,可若是出了差池,本县可唯你是问。” 程郎中顿时汗流浃背,县尊要是一发雷霆之怒可不是他这个平头百姓能承受的起的。 “回禀明府,外伤小民已经包扎完毕,可熊壮士头部遭受重创,尤其是腿部骨折绝非小民所长,小民医术有限,还需另请高明啊。” 主薄阮之钿心思缜密,眉关紧锁的扫视着熊楮墨的周身,若说他与大虫搏斗之中不慎摔断左腿勉强说得过去。可要是大虫击中他的头部,他根本就没有存活的道理,更蹊跷的是他的头部压根就没有被虎爪所伤的痕迹。 “大人,城东李郎中尤擅跌打损伤,腿上可以找他去救治。这是二十两的花红,还请义士笑纳。” 阮之钿桐城人,诸生,郑九桐是举人出身,两者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可郑九桐却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之心,因为这小诸生已经被常伴皇帝左右的翰林刘若宰举荐为谷城知县。 就在去年状元刘若宰把史可法举荐为安徽巡抚,他要不是傻子才不会在阮之钿面前摆官架子呢。 “阮兄所言极是,姑娘还请笑纳,速去李郎中的医馆替熊壮士治病要紧。” 王破瓢捅了捅眼睛哭的红肿的白露,白露连忙叩头谢恩,悲愤地接过熊楮墨用性命换来的二十两银子。 郑九桐心中有一丝失落,要是熊楮墨伤的没有这么重,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一定把他拉出去大肆宣传一番竖为典型,这样一来他便能压孙梧藤半头。 他见白露接过银两后只是以为的哭泣,却迟迟不肯离去,恍然大悟道:“姑娘请放心,那大虫展览一天,傍晚时分便会还给熊壮士的,如何处置全凭你们决断,本县绝无侵吞之意。 姑娘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本县定当竭尽全力。” 白露擦掉脸上的泪水,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纳头便拜,“我家公子落得如此下场全都是被商贾李致和谋害所致,青天大老爷你要替我们家公子主持公道啊。” 谋害可是不小的罪名,阮之钿眉头一皱若是被孙梧藤得知从中大做文章他的功名仕途可就功亏一篑了,拉长着音调拍案说道:“江宁县在本县的治理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竟有此事?何典史何在?” 江宁典史何西州见县尊面若寒冰吓得脸色煞白,昨天长干里发生斗殴他因为事先收了杀手孔宁的贿赂瞒而不报,悄无声息的把事情压了下去,更何况李致和是他的连襟他哪有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和熊楮墨是谁的道理。 他凑到郑九桐的耳边,哆哆嗦嗦的低语道:“县尊,内衙书房一百两谢仪就是为此事……” 阮之钿把脸一板,咬牙切齿的悄声说道:“别以为你干的好事本县不知晓,不是说好在城外动手吗?怎么在城里就动起手来?怎么此事又跟熊楮墨起了牵连?那上元县的黑虎帮三番五次到我江宁为非作歹,本县定要借机治他们一治,至少也要将他们在江宁县内斩草除根。” 何西州闻听此言吓得脸色煞白,黑虎帮身为金陵城最大的打行所在,势力强大,无恶不作,惹恼了这班凶徒,弄不好自己的脑袋都会不保。 “县尊万万不可,那黑虎帮的打手全都是一些无法无天的恶少和地痞流氓,惹恼了他们,衙门里这三班六房的衙役们可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嘉靖三十八年,山东布政使翁大立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应天、苏州诸府,他老人家要决议要整治苏州打行,结果巡视苏州途中竟遭匪徒掌嘴…… 大人,三思而后行啊!” 嘉靖三十八年,翁大立为了还百姓安宁举行进行严打,结果苏州打行发动暴动,刀劈戒石、脚踏牌匾,冲击监狱,火烧县衙,打杀官吏,奸淫命官家眷,事态蔓延长洲县、吴县、苏州数地。 事情传到京城,震惊朝廷。嘉靖帝龙颜大怒,戴罪立功的翁大立从各地衙门调集精锐兵丁才将此事平息,可也只抓了几十个来不及逃走的打手,大多数暴乱分子早已逃之夭夭。 阮之钿经何西州提醒想起此事,吓的是汗流浃背,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酿成大错,朝廷大员都无可奈何,他一个小小的知县有如何能根绝这为祸江南的“打行”。仕途止步不前为小,若是赔上身家性命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他心思飞转,不想因为一个无关痛痒之人在升迁的节骨眼上出差错,权衡利弊之后决定和稀泥。 “额……姑娘,此事本县明了了,此事关重大还待本县差人去调查一番,我像你保证本县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眼下,还是为熊壮士治病要紧。” 阮之钿现在盼着熊楮墨挺不过这一关,只要人一死便死无对证,要是这小丫头闹将起来他便拖字诀一用,只要一升迁就万事大吉了,接不接状子那是后任的事情了。 他方才的话说的滴水不漏,没说管也没说不管只说调查,他们也挑不出理来。 冰雪聪明的白露一听阮之钿的话语便知道事情不会有眉目了,转身与王破瓢等人抬起熊楮墨便走。 站在白露身后的马冬梅眼里揉不得沙子气不过,抬起头直视阮之钿冷哼一声,“哼,天下乌鸦一般黑,如此县尊不要也罢。老奥也别等天黑了,你现在就去把那老虎抬到店里去。走,我们去给熊公子瞧病去!” “大胆刁民你敢!”阮之钿看着拂袖离去的众人气的脸色铁青,誓要把泼妇一般的马冬梅给拿下,刚要抖官威差还没来得及发作便被何西州给拦下。 何西州冲着阮之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大人万万不可,拿谁都行,此女可万万拿不得。” 阮之钿气得头顶冒烟,把桌子拍的震天响,“这也不可,哪也不可,他既然是本县治下的子民,本官就拿得了她,本官倒要听听为何拿她不得?” “大人,万万不可!您请看!” 何西州说完蘸水在桌子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字。 阮之钿满脸的好奇,凑过去一看,只见桌子上写着一个斗大的“卢”字。 何西州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点了点桌子上的“卢”字,抬头说道:“大人,他的人就在火神庙,这泼妇咱们真碰不得。” “哎!”阮之钿额头青筋暴露,觉得自己四处碰壁这县令当得真是窝囊,心中闷气横生,张了张嘴,拂袖离去。 第十四章 救人被误解 鸡毛店后面一处低矮的土房内,白露泪眼朦胧地望着火炕上不知死活的熊楮墨。 外屋灶膛里的劈柴就像不要钱一样填的满满的,房子的主人马冬梅把火炕烧的滚烫滚烫的,仗义的她把房子腾给了这对苦命的主仆。 白露坐在炕头一个劲儿的抹眼泪,她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的无助过,本以为熊楮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谁知道竟然又遭此劫难。 她擦了擦泪水,悲愤道:“冬梅姐,我家公子好歹也是为民除害的打虎英雄,阮之钿身为父母官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我家公子,他就不怕伤了民心吗?” 灶膛里的火把马冬梅的脸映照的通红,她愤怒地把手中的劈柴扔到了地上,“这天杀的世道,好人都没有好报了,朝廷朝廷如此,民间民间如此,还有没有天理了,这是把让往绝路上逼啊。” 白露心乱如麻,双手插进头发里看着火炕上一动也不动的熊楮墨抽泣道:“呜呜呜……公子你快醒醒吧,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换你醒来,你是白露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可千万不要撇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不要露儿啊!” 马冬梅倏地想起一位美丽贤惠善良的二八女子为了乞求神灵祛去父母病灾,为显心诚,纵身在栖霞山舍身崖舍身跳崖,当地缙绅为了彰显其孝心还为其修建了节孝牌坊。 此时闻听此言不由得心头一惊,连忙撩开门帘走到白露的面前,好言宽慰道:“白姑娘你可不要胡思乱想,熊公子吉人自有天相,骨头都让李郎中给接好了,只要歇息几日定会康复如初的。” 泪眼婆娑的白露心坚如铁,摇头说道:“我听说那孝女舍身跳崖后她的父母果然痊愈,看来只要心诚就能感动得了神灵。我的命是公子给的,他不在了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横竖是要是试一试的,万一灵呢。” 马冬梅心急如焚的说道:“白姑娘你这是急病乱投医,显示心诚的法子有千千万万个,你没必要上来就采取这么极端的法子,你家公子醒过来见你没了还不哭死?我听人说过一个法子=,灵的紧呢!就是有些苦……” 白露把熊楮墨额头上的毛巾放在冷水里浆洗了几遍,再次搭在了他滚烫滚烫的额头上,转身瞪大着双眼问道:“好姐姐你可别骗我,果真有这好法子我好歹是要试一试的,为了我家公子我什么苦都能吃的。”顿了一下补充道:“命也可不要!” “哎!”马冬梅眼里泛起泪光,长叹一口气,她仿佛从痴情的白露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个倔强的自己,那种失去亲人抓心挠肝的痛苦她是能体会的。 她轻轻掰开熊楮墨满是白皮的嘴,端起炕上的水碗往他嘴里喂了几口温水,“法子说来简单行来难,妹妹你听好了……” 李郎中医馆内李大胆儿一脸邪笑地把一封银子推倒了李郎中的面前,“哈哈哈,李郎中,还是你狠啊。常言道医者仁术、仁心,你这是把人往死里治医者兽心呐,反正打死我以后也不敢到你这里来瞧病了。” 李郎中愧疚的接过银子,讪讪地笑道:“都是本家犯不上让李员外破费的,以后多走动走动便是。此人是县尊大人差人送来救治的,不能直接要他的性命的,你回去大可告诉李员外,依我看他十之八九是挺不过这一关去了。 不过要说跌打损伤,接骨正骨,这金陵城中我说第二怕是没有人敢说第一,对于这祖传的本事我还是有十足的信心的。若非如此,我也积攒不下这番产业。” “他还不如直接死了呢,你给人少接一块骨头,就是不死也是个瘸子,他这辈子也没法走仕途了。废人一个,无论是死活都对我李家没有威胁了,你这也算是大功一件,放心吧,我家员外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李大胆儿笑着摇了摇头,言罢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李郎中的医馆。 他前脚刚李郎中便脚步匆匆的回到后院,推门撩开正堂棉门帘冲着正在喝茶的典吏何西州作了个揖,“典史大人,您吩咐的事情小的办妥了,开的尽是些活血化瘀大补的药物。” 何西州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说道:“放你娘的狗屁,这那是我的吩咐,这是县尊的意思!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出了差错别说药铺了,你一家人的脑袋就等着搬家吧!” 李郎中闻言大惊失色,虽是寒冬腊月额头却是冷汗直流,暗自后悔给熊楮墨开的药量没有再加大一些,慌里慌张的把那封还没捂热的银子推倒了何西州的面前。 “哎呦,典史大人,这可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小人不打听也无心卷入争斗之中,剂量翻了三番,可若是出了差池还烦请大人在县尊面前美言几句,也好保全小人一家老小的性命。” 何西州眼睛一斜,二话不说便收下了那封银子。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敲诈这群商贾,这群人的钱就像是海面里的水,只要稍微恐吓他们给点压力自己就往外流。 “平日我也没少替你在大人面前美言,要不是我你的生意能做的这么风生水起的?衙门里事忙的很,走了!”说完迈着四方步,留下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的李郎中,大摇大摆的自后门离去。 大报恩寺山门外刚从瞌睡中醒来的小沙弥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犹如潮水一般涌现出来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把偌大的山门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是过年初一抢头香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人山人海过。 关闭寺门已经来不及了,他慌慌张张的把正在礼佛的主持给请了出来。 大报恩寺的方丈觉浪禅师赶到的时候,只见一位身着素衣额头鲜血直流的女子一步一磕头,正颤颤巍巍地往大雄宝殿的方向跪拜而去。 他心中大为诧异,他已经几十年没见过磕长头的了,那种痛苦非有大毅力之人不能承受,上一次长头还是他当小沙弥的时候见过,不过也就是磕了不到一华里,饶是如此也在当地轰动一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原来是一位磕长头的女施主,心诚则灵。不知这位女施主是从哪里磕起的长头啊?” 一位耆老挣脱开下人的搀扶双手抱拳冲着方丈深施一礼,长叹一口气说道:“哎,禅师,这是白露姑娘,为他家公子也就是昨日的哪位重伤不醒的打虎英雄祈福呢。 一步一磕头,一头一血莲,从鸡鸣寺一路磕头而来,足足有十二里,不多不少整整磕了两万个头!” 即使身为出家之人,不动凡心的觉浪禅师依旧觉得钦佩不已,“阿弥陀佛,白施主真乃是女中豪杰,此举感天动地,就是一七尺男儿也未必能有此举,老衲这就亲去焚香诵经!” “佛祖保佑,愿我家公子早日醒来!” 清净庄严整齐的诵经声悠然响起,白露在大雄宝殿内磕完最后一个头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围观的人群纷纷拭去感动的泪水,在心底默默地替熊楮墨祈祷起来。 鸡毛店后的小院里原本烧得死去活来昏睡不醒的熊楮墨突然咳嗽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呢喃道:“水……水……” 正躺在炕沿上打瞌睡的王破瓢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骂道:“卧槽,吓死太爷了,你个龟孙又活了啊?!” 第十五章 露馅了 熊楮墨满嘴的燎泡,神志不清不清的呢喃道:“水……水……” 王破瓢连忙端起一直在炕头温着的粗瓷大碗,先是用布条擦拭了一下他的干裂的嘴唇,接着用小勺往他的嘴里轻轻送了几口水,生怕弄破嘴唇上的燎泡。 熊楮墨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温水顺喉而下,真格是久旱逢甘霖,一阵清爽沁入五脏六腑,那种感觉就如同在沙漠暴晒之下断水两天的人突然喝到了甘甜的泉水,通体说不出的舒泰。 王破瓢看着遍体鳞伤的熊楮墨,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我擦你个仙人板板的,你是不是人啊,这都不死!” 熊楮墨咳嗽一声,依旧是头昏脑涨,可神志清醒了许多,“咳咳,咳咳,你……死了……小爷……也死不了……咳咳……” 王破瓢看着被嘴唇上的伤口拉扯疼的龇牙咧嘴的熊楮墨,没心没肺的笑出了声,“你个龟孙可不能死,你还没还太爷的钱哩!” 熊楮墨的脑袋嗡嗡直响,强忍着耳鸣给了王破瓢一个大大的白眼,“鄙视你个财迷,你觉得这个场合要债合适吗?白露呢?” 王破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拖着下巴一脸的坏笑,“你先别问白姑娘去哪儿了,我先问你个事儿,安然是谁啊?太爷我数了数,你昏迷的时候叫了她的名字一百多遍!” 熊楮墨眼前一黑,哇的一口吐出了一口鲜血,这个名字深埋在他的心底近十年,是他最不愿意提及的痛,刻骨铭心的痛。 眼泪滑落脸颊,听到“安然”这两个字,他的情绪瞬间崩溃的四分五裂,他以为自己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了,可依旧是他以为。 王破瓢被熊楮墨突然起来的痛哭吓得手足无措,原本想着打趣却莫名其妙的玩脱了,“额……老弟,你不想说可以不说嘛……” 他拿起布条小心翼翼地拭去熊楮墨嘴角的鲜血。 “安然,是我的未婚妻,取婚纱照的路上遇到了车祸,走了!” 血口红牙的熊楮墨哭的撕心裂肺,他这辈子也忘不掉车祸前安然奋力把他推开的画面,更忘不掉她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的那句:“宝贝,下辈子我一定会嫁给你……” 他们的婚礼就定在一星期后,安然本可以躲开却把生的机会留给了深爱的他。他承受着生命不能承受之痛,成了一名流浪歌手。 再世为人,换了个世界,他依旧忘不了她。 “呜呜呜呜……安然,我想你了!” 王破瓢从来么见过一个大老爷们哭的这么声嘶力竭,目瞪口呆的看着熊楮墨一口一口的往外咳血,从未遇到过这种场面的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熊楮墨。 未婚妻?车祸?婚纱照?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人大概是烧糊涂了。不过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那种感情却让人感动深受,心在滴血,深深的灼痛。 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暗自思衬道:“乖乖个隆东,太爷只说了他叫了一百遍“安然”他就又哭又咳血,我要是告诉他叫了三百多遍白露姑娘的名字,他还不当场就命丧黄泉啊!” “得得得,怕了你了。你快让太爷省省心吧,躺好了别闹了,白露姑娘回来见你这幅生不如死的样子还不把我给活剥了啊!” 熊楮墨身上伤口本就没有愈合,白露走之前刚用温水把他的身子擦拭干净,他这一番痛哭鲜血往外直渗,让他彻底的变成了血人。 不过痛哭一场也并非全无好处,这个名字,十年间不知道的人不提,知道的人不敢提,至少让他压抑的情感得到了宣泄,不用再背着如此沉重的情感包袱前行。 强烈的感情刺激让熊楮墨彻底的清醒过来,他意识到了自己失态,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老虎处理了吗?” 王破瓢闻言如临大赦,巴不得熊楮墨转移话题,上下嘴唇一碰连珠炮一般的说道:“尽管是寒冬腊月,可等你处理肉都馊了。白姑娘早就处理了,除了院子里腌制起来的那几斤排骨,大部分肉炖成肉汤分发给了城外逃荒的灾民们了。 虎骨打包卖给了城中的药材铺,虎鞭被裤子裆的阮胡子给买去了,连同虎皮也一并高价卖给了了他,太爷我可是狠狠地敲了个竹杠,这种烂人的钱不赚会遭天谴的。 多亏了白姑娘的精打细算,加在一起卖了足有三十多两呢,再加上县太爷赏下的二十两银子,你们现在足有五十两银子呢。” 五十两银子对王破瓢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他倒是挺眼馋这些银子的,不过白露说要把这些银子用来为熊楮墨治病救命,要不是怕被奥观海锤死,他早就从中扣下熊楮墨所欠自己银两了。 熊楮墨听得云里雾里,一头雾水的问道:“裤子档?阮胡子?” 王破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鄙视道:“还是读书人呢,这新闻你都不知道?奸臣阮大铖就住聚宝门内的库司坊饮马巷,金陵人秽呼此巷为‘裤子裆’。” 阮大铖卖官受贿,每天阮府门庭若市,行贿者络绎不绝,许多官吏不便自己出面,就以‘夫人外交’,抛头露面由此而来。 阮大铖就住在金陵城里让熊楮墨颇感意外,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是眼下他应该关心的,当务之急是保命。 “王破瓢,你拿钱去给我买一缸白酒,要最烈的,别问为什么,回来你就知道了。” 见熊楮墨说的斩钉截铁,肩负照顾他重托的王破瓢虽然不明就里,却决定去照办,骂骂咧咧的说道:“一缸烈酒?喝死你个龟孙儿吧!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喝酒,真他娘的不要命了。” 熊楮墨瞪了王破瓢一眼却疼的自己龇牙咧嘴,“哎呦……少废话,快去快回!” “作孽哦,太爷上辈子一定是欠你的如今才被你个龟孙儿呼来喝去的,都快成了你的跑腿的了!” 飞贼王破瓢无奈的摇了摇头,撩开门帘掩上房门就飞奔江宁县学旁专营白酒酒坊云集花市大街去了。 第十六章 野爹叛逃了 王破瓢前脚刚走,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鸡毛店老板马冬梅便搀着摇摇晃晃的白露走了进来。 熊楮墨废了半天劲想挣扎着做起来,却发现腿脚全都不听使唤,愧疚道:“大姐,白露,你们回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马冬梅吓得一哆嗦,旋即悲喜交集道:“我的天哪,天可怜见的,熊公子你终于醒了。白姑娘我没骗你吧,熊公子真的醒了,你的头可真没白磕。” 病怏怏的白露满眼的欣喜,挣脱开马冬梅的搀扶跑到熊楮墨的身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然后含着泪水抬起头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颂扬道:“感谢上苍,感谢佛祖!希望你们保佑我家公子再无病痛!” 白露这一抬头熊楮墨才发现她额头下的头发里藏着一条洗得发白的青布,上面斑驳的血迹让他心痛不已,一脸关切的问道:“磕头?露儿,你的头……” 快人快语的马冬梅刚要说这是为他磕长头磕的便被白露给拦了下来,想起在大报恩寺她含泪跪在地上祈求众人不要将此事告知熊楮墨的情形她的心中满是不忿。 她瞥了一眼炕上跟没事人一样的熊楮墨,用手戳了戳白露的额头,小声嘟囔道:“他傻你更傻,真是一对儿活冤家。你一辈子不告诉他,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的。我去给他煮点粥养养脾胃吧!” 熊楮墨见两个女人背着自己切切察察的只当她们在说私房话,见马冬梅面色不善的出去了,冲着白露讪讪一笑,惭愧道:“露儿,我拖累你了。” 白露刚要出言安慰熊楮墨正在烧火做饭的马冬梅便扯着嗓子喊道:“这还像句人话,你拖累白露娘大了,你知道吧!你这辈子要是对不起白姑娘,会遭天打雷劈的! 哎呦,天杀的王破瓢,你要疯啊!熊楮墨没死咱不办白事,你弄这么大缸烈酒来干什么?” 王破瓢出门不远恰逢状元坊的酒家进酒回来,若非如此他也回不来这么快。他冲着身后的推车的两个伙计指了指屋里,“哥俩受累,抬到那间里屋去!” 起开起开,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懂什么,太爷我自有妙用。老弟,全金陵城最烈最好的酒,正宗北方烧刀子,哥哥给你弄来了!” 说着他走到马冬梅的身边,趁机揩了一把油,像泥鳅一样呲溜一下滑进了屋里,一脸嘚瑟的冲着火炕上的熊楮墨努了努嘴。 “太爷肯定你小子肯定不懂酒,香醇浓郁、后劲很足的发酵酒才是真正的美酒呢!类似烧刀子这种辛辣苦涩的蒸馏酒,只有气候严寒,环境恶劣,必须要喝烈酒酒才能保暖的北方人和买不起发酵酒的老百姓才喝呢!” 白露瞪着红肿的双眼刚要问弄这么一大缸白酒干什么,还没问出口便被熊楮墨给赶了出去。 王破瓢把酒缸盖子一揭开,屋里顿时酒香四溢,熊楮墨看了一眼那粗大结实的酒缸咂舌道:“我的天哪,这么大!这哪是酒缸啊,这分明是个能盛数百斤的大水瓮啊!” 王破瓢把路上洒掉几十斤酒水的事丢人事略去不说,拍了拍那冰凉的酒缸,他也不管是熊楮墨是否带病在身,用手指头在酒缸里面蘸了蘸往他的嘴里抿了抿,显摆道:“那是自然,太爷办事儿向来就是这么霸道,向来就是这么瓷实!这金陵城就没有太爷我办不到的事儿!你小子觉得这酒如何?” 身为酒鬼他满脸的促狭却又满含期待,其中不无考校熊楮墨的意思,他是既希望他懂酒,又希望看他出糗。 可让熊楮墨出糗比登天还难,因为后世是蒸馏酒的天下,他压根就没喝过正儿八经酿造的酒。 熊楮墨咂么咂么了嘴,嘴唇火辣辣的就跟被烧红的铁棍滚过一样,至少得有六十度,他心平气和的说道:“啧啧啧,真是好酒!” 等着看笑话的王破瓢一脸的失望,端起炕的粗瓷大碗,“不会吧,难道太爷只有在容颜和偷上才能胜过你小子?等你小子好了,太爷一定要用这么大的碗跟你比试一番!” “一言为定,到时候叫上老奥,咱们不醉不休!” 熊楮墨冲着王破瓢打了个眼神儿示意他走进些,看了看屋外,压低嗓音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想要把最好的枪,最好的枪,不是打鸟的那种,你能办到吗?” 王破瓢神情一怔,双目直视熊楮墨,嘴张的都能塞下枚鹅蛋,半天都合不拢,“你要那玩意儿干嘛?私藏铠甲都是灭九族的大罪,火器这东西属于管制物品,被衙门知道了砍头的。你不会脑子被拍傻了,想对抗朝廷吧?” “滚一边拉子去,对抗朝廷我吃饱撑的啊!” 熊楮墨不为所动,他不相信凭衙门那几个差役就能禁绝,总有那种刀口舔血的狠人,作为金陵的地头蛇他相信王破瓢一定会有门路,“有买的就有卖的,钱不是问题。” 王破瓢顿时犯了难,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哎,我试试吧!你先跟太爷说说,这酒是做什么用的啊?” 他倒也不是满口胡说,因为朝廷发下来的火铳质量实在是太差,动不动就炸膛,士兵们迫不得已自己准备火铳,民间已经有了私造火铳的作坊,不过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都是在暗地里进行。 王破瓢既不是兵也不是军户,实在有些吃不准那些人肯不肯冒风险把火铳卖给他。要不过是不卖他也不怕食言,艺多不压身,他打定了主意大不了去偷,当然了熊楮墨钱是一分也不能少给的。 “额……这些酒是用来……” 熊楮墨懒得计较往思前想后也不知道怎么跟王破瓢解释,他之所以让王破瓢买酒还是烈酒,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有了感染腐烂的迹象,他要是自己再不采取写力所能及的措施别说康复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得挂掉了。 可古人压根就不知道细菌是什么回事儿,显然也没有对他的伤口采取消毒措施。 “我手里也没有显微镜,要是跟王破瓢解释清楚什么叫感染,什么叫细菌估计比登天都难。算了,还是让他直接看行动吧!” 熊楮墨深吸一口气,他一个大老爷们那好意思让白露脱光自己的衣服,只得红着脸硬着头皮说道:“王破瓢,酒是用来治病的!还得劳烦你脱光我的衣服,把我放到里面去。” 王破瓢双手捂在胸前,当时就炸毛了,“卧槽,过分了啊!没想到你熊楮墨是个这样的人。我王破瓢虽然是个太监,可我哪方面正常的很,只喜欢女人不好男风的。” “死去!”熊楮墨只觉得天雷滚滚,心中万马奔腾,“是治病,治病,治病!我要是活动自如用的到你啊,大爷的,简直是奇耻大辱!” 熊楮墨跟王破瓢解释了半天,他才将信将疑的忍着恶心脱光了他的衣服,咬牙切齿的说道:“太爷想着第一次怎么着也得脱个小姑娘的衣服吧,再不济也得是个老娘们吧,退一万步讲总得是个女的吧!我擦你个仙人板板的,第一次竟然给了你这个小畜生! 什么!?最里面这层也脱!?以后太爷是没脸见人了,你个小畜生玷污了我的清白!” 王破瓢直勾勾地看着熊楮墨的篮子倒吸一口冷气,火冒三丈的骂道:“奶奶的气死太爷了,你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嘛!” 站早外屋的白露脸红一阵白一阵,扯着脖子偷听的马冬梅再也听不下去,吼道:“王破瓢,大白天的,你他娘的干什么呢?老娘打爆你的狗篮子!” 熊楮墨身上一凉,见门帘已经撩开一角儿,慌乱地说道:“快把我放到缸里去!” “搞破鞋呢!你进来看呐!”王破瓢没好气的抱起熊楮墨,“噗通”一声把熊楮墨放进了冰凉的酒缸之中。 “啊!?我的菜刀呢,老娘今天剁碎了你这不要脸的货!” 马冬梅提着硕大的菜刀撩开帘子走进来的时候,却看见熊楮墨在酒缸里痛的死去活来。 白露透过帘子见此“嗷”一嗓子就冲进来,那还顾得上方才的事情,一把夺过马冬梅的菜刀就要跟王破瓢拼命。 谢谢建华娴成的推荐票,多谢! 第十七章 用心良苦 王破瓢一个闪身连忙躲到一旁,叫苦不迭,“哎呦,二位姑奶奶,你们冤枉太爷我了。是哪个小畜生自己让我这么干的,他说只有这样才能救他的命,说是……说是……说是杀毒!” “是……是……这样……”熊楮墨痛的只翻白眼,如同刽子手把他的肉片开,往**里塞进上万只蚂蚁在不停地撕咬还不算,又狞笑着在他的每一处伤口上都撒上了盐。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战争年代会是条宁死不屈的硬汉,现在他动摇了。 “王……破瓢……快把我……弄出去……” 白露扔掉手中的菜刀,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伸手就往外拉熊楮墨。 马冬梅见王破瓢愣在当场动也不动,咆哮道:“还愣着干什么,搭把手啊!” “哎!”王破瓢连忙凑到酒缸边,连同白露七手八脚的把熊楮墨从酒缸里弄了出来。 马冬梅早就铺好了一床崭新的新被子,手脚麻利地把他给裹了起来,咒骂道:“作孽哦!你不要命了,你以为你的命还是你自己的啊,这么往死里作!” 脱离苦海,周身都是阳光的味道熊楮墨感觉好多了,可牙齿依旧直打颤,哆哆嗦嗦的说道:“没……没事,不打……紧的。” 如今他有八成的把握能挺过这一关。 他抬头见白露那红肿的双眼里直往外冒火,被小姑娘瞪的心里直发毛,连忙忍着钻心的痛做了个鬼脸,“我……好的……很,你不……用担心,一准没……事的!” 白露提起炕上的菜刀身上的温柔贤惠一扫而精,恶狠狠地指着熊楮墨的鼻翼一字一顿的说道:“冬梅姐说的对,你的命现在不是你自己的了,是我的,是鸡毛店的兄弟们的,是旺财的!要是再有下次,本姑娘就挑了你的手筋脚筋!” 王破瓢吓得不寒而栗,而熊楮墨却没当真,在心底甜蜜的说了一声:“你舍得吗!” 好男不跟女斗,他吐了吐舌头,决定服软,“知道啦,旺财是谁啊!” 疼痛逐渐褪去,满脑子的恶趣味让他迫切的想知道谁叫“旺财”这个名字。 “旺财是老板娘家里的那条大黄狗啊!”王破瓢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这小子死不了,你们都出去吧,我要替他把身子擦干! 怎的,你们赖在这不走是要看看呐?好嘞,看看就看看!” 说完作势就去撩熊楮墨的被子。 白露闻言羞红了双脸,作为丫鬟她原本是要替熊楮墨擦拭身子的,可那是他昏迷的时候。如今他醒了过来,她这个黄毛丫头那还拉的下脸,转身拉起马冬梅的手就逃之夭夭了。 王破瓢站在炕沿边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斜视着被窝里的熊楮墨,猴急的问道:“看你小子这精气神十有八九是死不了了,太爷问你,那只大虫明明是只雄虎,却光溜溜的只剩下一条虎鞭,太爷我当时找遍了四周的草丛,找了半天却毛也没有找到,它的篮子究竟哪去了呢? 还有,还有,最让太爷好奇的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你是怎么赤手空拳打死一只猛虎的啊?” 熊楮墨老脸一红,心中暗道:“人家武松是打虎成了众人夸赞的英雄好汉,我难道跟他说是撸死的?难道跟他说那两个卵子被我给吞下去了?这要是传将出去,别说是英雄好汉了,估计连书都没得念。成为金陵城的笑柄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要是那个文人有爱记笔记的毛病,弄不好就成为千古笑谈了。”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要略过此节,一本正经的说道:“当时情形凶险万分,现在想来依旧后怕不已。我之所以能虎口逃生,凭借的全是运气。 我当时抱着必死的决心,趁着那猛兽熟睡的功夫在他的篮子上打了一个牛劲结儿,另一端拴在了那颗百年杉树上。 然后我用石头砸那大虫的头部去激怒睡衣正酣的它,暴怒的大虫果然一跃而起…… 后面的事情不用我说你都知道了,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王破瓢听得咂舌不已,焕然大悟道:“我知道牛劲结的,越挣脱越紧,手指粗细的绳子有一头公牛的力量。 我滴个乖乖,想想都疼,你们读书人真狠呐!借力打力,也就是说是那只凶猛的吊睛白额虎自己杀死了自己?” 熊楮墨尴尬的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这么说也没错。” 就在此时,只听院子里传来一声高亢的中年男子的问询声:“这位大姐,那位打虎英雄熊楮墨熊壮士住在这里吗?我是衙门的差役,主薄阮之钿阮大人差遣我给熊壮士送来五两银子。” 马冬梅见是官差,连忙把他迎进了屋中。 官差眉头一皱,弯腰进了低矮昏暗的房屋之中,里面刺鼻的中药味和酒味让他忍不住掩住了口鼻,小心翼翼地向里屋走去,生怕弄脏了自己的衣物。 火炕上苏醒过来的熊楮墨让他颇感意外,阮主薄送这钱的本意是用来办后事的,不过久在衙门里厮混的他旋即换上一副恭维的笑脸,笑道:“哎呀,壮士果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我家大人依规住在官舍之中,无事不得离开衙署,还请见谅。 这是大人差我送来的五两银子,大人说只为敬重壮士是条好汉,别无他意,还请笑纳!” 熊楮墨比他还意外呢,经过白露在耳边一阵密语他在知道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已经见过知县、主薄、典吏等人。 一番客套之后,熊楮墨示意王破瓢拿出一两银子死活塞进了拿衙役的手中,那衙役客套了一番之后,拿着银子欢天喜地的走了。 王破瓢一脸的肉疼看着熊楮墨,忍不住抱怨道:“你也太大方了,那可是一两银子啊,说给就给,就跟岁砖头一样。够花好久的!” 白露咬牙切齿的对着那衙役的背影挥了挥拳头,愤愤的说道:“哼,要是不给他银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呢!壮士,壮士,壮士!我们家公子明明是秀才,他偏偏口口声声的叫壮士,硬生生地给叫成了一个莽汉,气煞我也。” “什么?我是秀才?” 熊楮墨一脸的懵逼,他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是个秀才,可自己脑中根本就没有四书五经的记忆,哪怕是一丢丢。 马冬梅和王破瓢也是一脸的惊奇,他们以为熊楮墨也就是个童生,没想到竟然是一个秀才。 白露一脸的得意,掐着腰神气十足的说道:“那是,你不会连这都忘了吧?崇祯九年的秀才,公子你还是案首呢!” “案首?第一名?” 熊楮墨彻底崩溃了,一个二傻子竟然是案首,这也太扯淡了,他的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他是一清二楚。 白露冲着熊楮墨只眨眼睛,秀才的身份对他的生活有天大的帮助,连忙附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公子你胡嚷什么啊,案首是老爷花一千两银子给你买的,你都不知道,此地离着京城十万八千里他们就更不知道了。” 熊楮墨这才释然,心中暗笑:“原来是个水货,哈哈!” 马冬梅现在看熊楮墨是更顺眼了,一脸崇拜的说道:“乖乖个隆东,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小相公哩!你要是那天中了状元,可别忘了姐今天的恩情。” 王破瓢指着自己的鼻子猴急地说道:“还有我,还有我!到时候一定要拉扯太爷一把啊!” 熊楮墨看着眼前的活宝,笑骂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着什么急啊,整得就跟我一定能中状元似的。”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院子里传来一声青年男子的询问,“敢问族兄熊楮墨可是住在此处?” “族兄?”熊楮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白露,难道我在这金陵城中有本家?若是有本家,当初发送我的时候他们为何不闻不问?他们始于援手也好过你卖身啊?” 白露长叹一口气,“哎,公子你祖籍就是金陵城的能没有本家吗?这事儿也不能全都怪他们,都是因为老爷后来改的名字才闹得这么僵。” 熊楮墨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我爹的名字?熊守仁,挺好听的啊,有什么错吗?” 白露皱着眉头,哭笑不得地说道:“有位大儒叫王守仁,这下你明白了吧。族长熊万里是王守仁的坚实拥趸,在他的心里王守仁就是圣人一般的存在,哪里肯容他亵渎心学大师。 所以尽管老爷中了秀才还做了县丞,族长依旧因为改名的事情把老爷逐出了本族,大笔一挥就把你们这一支从家谱的名字上把他给划掉了。” 熊楮墨听了想吐血,合着是自己的野爹崇拜偶像嘚瑟过头惹怒了族长,“我晕,竟然还有这种操作。也是,熊守仁怎么能跟王守仁相比呢,他现在还在监狱里待着呢。” 白露吐生怕熊楮墨拉不下面子当场拒绝,忐忑不安的试探道:“公子,老爷是庶出,脱离宗族也有怄气的成分,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他们肯登门这便是缓和的迹象,如今我们家道中落还是寻个靠山的好。” 马冬梅见此赶紧帮腔,劝道:“就是,有个靠山总比……” 王破瓢听了捂着嘴咯咯直乐,心中暗道:“熊楮墨他爹也够猖狂的,小老婆生的还不夹着尾巴做人,这性格太爷喜欢。” 熊楮墨那是脸皮厚啊,是压根就不要脸,没等马冬梅把话说完,都没给王破瓢开口的机会,心急火燎的说道:“你们说的都对,还愣着干什么啊,快把人请进来啊!” 第十八章 查家圩战斗 熊家族长二公子熊英杰提着一只老母鸡,一脸好奇的打量着火炕上的打虎英雄熊楮墨,见他竟然是个瘦弱不堪的半大少年与想象中撕虎裂豹的勇士相去甚远,满脸的失望。 “你就是族兄……熊楮墨?长得……还挺好看的。我爹是族长熊毅,我排行老二,不过是我娘让我来的。” 熊楮墨看着眼前这个身穿青色襕衫头戴黑色沙罗方巾,满脸痘痘大冬天手握折扇的少年心中觉得好笑,自己现在是鼻青脸肿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自己长得好看来的。 “让二少爷破费了,不能起来见礼还请见谅。” 白露生怕熊英杰嫌脏,小心翼翼地递过用热水烫了三遍的粗瓷茶碗,谁知他接过去看也没看竟然一饮而尽。 “谢了,可渴死我了。”熊英杰抿了抿嘴,把“咯咯”直叫的顺手递给了马冬梅,撇了撇嘴,“你们不用忙前忙后端茶倒水的,我跟大叔同病相怜,也是庶出,在家里不受待见的,那些嫡出比我小的家伙们都骑到我的脖子上拉屎,实在是没能力帮你们。实不相瞒,我原本是想找个帮手替我出口气去呢,看来白来一趟,哎!” 熊楮墨没想到出身对一个人竟然有如此大的影响,看来熊英杰平日没少受鸟气,“你不是有功名在身吗?他们怎么还敢欺负你呢?” “功名?哦,你是说秀才啊!”熊英杰扯起身上的襕衫抖了一抖,自嘲道:“我这秀才是个水货,我妈用她的嫁妆买的,要是没这身皮,我早被那帮瘪犊子给作践死了。” 熊楮墨同情的望向熊英杰,可张了半天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好。 外屋的药罐咕嘟咕嘟直冒白气,刺鼻的中药味飘的满屋都是,熊英杰觉得胃里直翻江倒海,起身摆了摆手说道:“族兄你好生养着吧,我是从县学里尿遁来的,我得赶紧回去了,要是被那帮死对头知道了我会被我爹打死的。” 想起他爹的竹笋炒肉他就头皮发麻,出了门就火急火燎的冲着县衙狂奔而去。 白露和马冬梅站在门口的寒风里摇了摇头,连个跟班的小厮也没有,看来这位二少爷混的是真够惨的。 送走熊英杰,众人各忙各的去了,屋子里重归宁静。 熊楮墨舔了舔皴裂的嘴唇,百无聊赖地看着屋顶的芦苇草忍住不咒骂道:“该死的系统,老子都差点挂掉,要你有什么用?” 脑海之中突然传来嗲的让人发酥的声音,“宿主,你别生气嘛,你不是没叫人家嘛。看你伤的这么重,为了表示歉意提前赠送给您中医药大学专属物品元气带。” 熊楮墨只觉得腰间一凉,腰上便凭空出现了一条绣满了云纹的云锦腰带。 腰带散发出悠悠药香沁人心脾,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只觉得阵阵清凉的感觉以神阙为中心宛若天女散花一般四散开来,包裹着生发之力向周身游走而去。 就在熊楮墨觉得通体舒泰的时候,清凉的感觉戛然而止,他愤怒的睁开双眼,“你搞什么搞,我刚感觉身体有点变好的迹象,这就完了?” 系统翻了个白眼,掐着腰忿忿不平的说道:“拜托,你真当我是万能的了,我只能按照规则办事的,我倒是想把你一次性治好了,可那样咱俩都会灰飞烟灭的。 咱们是相辅相成的,你是主体我是辅助。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所以这东西需要良善币的,你打老虎积攒下来的那点良善也只够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了。” 熊楮墨满脸的怨气,嘟囔道:“天底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可我为什么要替你打工啊?” 系统一脸的惊慌,“我劝你最好放弃这种想法,当你在这个世界没有存在价值的时候你就会死,我也会死。” 熊楮墨听了直想骂娘,可偏偏还无法解绑,“你……你……坑货!哎,看来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系统长吁一口气,冲着熊楮墨深鞠一躬,“宿主,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拜托了!”说完便消失在他的脑海之中。 熊楮墨感受着良善币为零的元气带唉声叹气了半天,思前想后他发现凭目前半死不活的情况外出行善是来不及了也不允许,要是想获得良善币只能去打那五十两银子的主意了。 他扯着嗓子喊道:“露儿,露儿,过来一下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正在熬药的白露连忙撩帘走到了熊楮墨的跟前,一脸急切地问道:“公子是不是要出恭?咦,这才多大功夫不见公子你竟然眼看着好了许多,你也没吃药啊?”说完弯腰就要去找夜壶。 熊楮墨满脸通红,“不是,不是。是我想跟你打个商量,把那五十两银子连同阮主薄给的那十两银子换成粮食分发给城外的灾民怎么样?” 白露满脸的狐疑,她伸手摸了摸熊楮墨的额头,“没发烧啊,把钱全都买成粮食去赈济灾民?城中比咱们富有千倍万倍的大户们都没有赈济灾民呢,就连县太爷也没有开仓放粮,公子你疯了吧?” 熊楮墨早就想好了对策,连蒙带骗地说道:“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你还记得我跟你说我的手会长出来吗?因为我为民除害杀死了猛虎,感动了上苍,我的左手已经长出来了,不信你自己看。” 他在吃臭豆腐的时候就把那只假手偷偷塞进了何精报的火炉子里,要是那两个黑虎帮的打手知道他在媚香楼剁手的事情凭空长出一只手,早就吓死了。 白露发现自打熊楮墨上次醒过来之后是性情大变,不但人比以前聪明脑袋灵光了,就连行事作风跟以前也大相径庭。 “真的?” 白露弯腰将信将疑地把棉被掀开了一角,一只白皙修长的左手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呼道:“啊!?公子你的左手真的长出来了?天呐,公子的左手长出来了,你们快来看呐!谢谢玉皇大帝,谢谢佛祖,谢谢菩萨……” 正在院子里劈柴的王破瓢扔掉手中的斧头,像只兔子一样窜进了屋子里,一把从白露的手中夺过了熊楮墨的手,双眼几乎贴到了他的手背之上。 “我的天呐,这是真的?我没有在做梦吧!” 马冬梅也是一脸的惊奇,“千真万确!活生生的左手就摆在面前,难道还会有假!多谢玉皇大帝保佑,多谢佛祖保佑,多谢菩萨保佑……” 说完她双手交叉在一起,虔诚地跟着白露感谢起神灵来,再生手臂这样神奇的事情也只有归功于神灵了。 王破瓢握着熊楮墨的左手激动地头顶直冒白气,既然手都能再生出来,那么比手小的鸡儿理应也能生出来,着急忙慌地转头说道:“请你们二位先出去一下,我有个天大的事情要请熊公子帮忙。” 白露满脸羞红,从炕头的柜子里拿出她的包裹,“哎呀,公子要我去买粮食赈济灾民呢,冬梅姐你同我一起去吧。”说完二人逃也似的离开了小院。 见二人都出去了,王破瓢“噗通”一声就跪倒在炕边,泪眼汪汪地说道:“太……小的求求公子大发慈悲,救救我的鸡儿吧!” 熊楮墨躺在炕上看着涕泪横流的王破瓢笑的没心没肺,他觉得这件事儿理论上没什么大问题,“王破瓢,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地上凉你个老小子快起来吧。这些天亏得你忙前忙后的,我会帮你的。不过得等我好了以后再说。” “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不提点什么要求?”王破瓢将信将疑的站了起来,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词儿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谢了,熊公子!” 熊楮墨翻了个白眼,“咱们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别说“谢谢”这俩字儿。还有你别公子公子的了,你还是跟以前那么叫吧,我实在是不习惯。” 王破瓢心中感动至极,冲着熊楮墨咧嘴一笑,“龟孙儿,你等我啊,为了让你早点好起来,晚上太爷给你加餐!” 说完他把衣襟往腰带里一掖,转身飞也似的离去。 熊楮墨见过笑容收放自如的,可头一次见过眼泪收放自如的,他这才发觉王破瓢方才是在演戏,冲着屋顶咬牙切齿地咒骂道:“戏精!” 第十九章 一个也不能少 白露满脸欣喜的从当铺之中走了出来,冲着马冬梅晃了晃手中的布包,炫耀道:“冬梅姐你快看,那些衣服当了二两银子哩。” 马冬梅用手点了点白露的头,无奈地说道:“白露就傻吧,那可是你辛苦两年才做完的喜服。” 喜服是白露一针一线挑灯夜绣出来的,说不心疼那是瞎话。她曾经幻想着自己嫁个如意郎君,现在她只要熊楮墨早日康复。 白露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头,笑的就像过年一样开心,“我家公子说了,只要是做善事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那些喜服……算了,反正我还没有出嫁不是嘛,嘻嘻。” 马冬梅看着眼前笑的没心没肺地白露长叹一口气,心疼的说道:“傻丫头,你就傻吧。姐是过来人,你喜欢他就要告诉他,你不说他那会知道,否则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白露的脸腾地一下变成了红苹果,连忙别过脸说道:“姐,快走吧,去晚了粮档就关门了。” 马冬梅摇了摇头,跟上小妮子的步伐冲着花市大街的方向走去。 上午的风声还没有过去,下午熊楮墨的名字再一次犹如狂风一般传遍整个金陵城——打虎英雄仗义布施,倾家荡产救助灾民。 听了手下的汇报,江宁知县郑九桐鼻孔往外直喷火,愤怒地咆哮道:“熊楮墨,熊楮墨,熊楮墨,怎么满世界都是熊楮墨!” 典史何西州挥手示意汇报衙役退下,“老爷,逃荒的灾民大都集中在我们江宁县境内,怎么办?咱们现在很被动,要不要组织县里的大户意思意思?” 郑九桐现在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熊楮墨,深恶痛绝地吼道:“那姓熊的怎么还没死?他要是没死,你就给本县去死!上边根本就没有开仓放粮的意思,他这是把我架到火炉上去烤。沽名钓誉,沽名钓誉,沽名钓誉!” 何西州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多说一句话,他隐约听说了知府要在江宁县和上元县择优保举一位县令的风声,生怕自己那句话不对就撞到郑九桐的枪口上。 脸色铁青的郑九桐恨得牙痒痒,搜肠刮肚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对策。 铁打的师爷,流水的官儿。一旁的绍兴师爷马六已经伺候过三任知县,是他花重金雇佣的,非是他的下属,他只得强按住心中的怒火,侧首和颜悦色地问道:“哼,那群大户都是根毛不拔的铁公鸡,根本指望不上他们。 没有上方的命令开仓放粮是死罪,可不开仓放粮本县就要背负不仁不义的骂名,不知马师爷有何高见?” “明府,请容我好好谋划一番!” 那尖嘴猴腮一副奸佞相的师爷马六一看便非善类,为郑九桐排忧解难是他的本职,他那双精明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半天。 马六突然一拍手中的折扇,笑道:“明府稍安勿躁,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么咱们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何西州吓了一大跳,“师爷,外面的灾民越聚越多,足有数万人,咱门杀的过来吗?” “你闭嘴!”郑九桐若双眼直冒精光,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师爷这招妙啊,妙,实在是妙。只要熊楮墨一死,势必会再次在金陵城中引发轰动,定会盖过前两次的风声,本官就能金蝉脱壳了。” 绍兴师爷阴笑一声,手指从郑九桐的身上划到了何西州的身上,“正是,只要把百姓的目光从明府的身上转移到熊楮墨的身上,明府就高枕无忧了。” 何西州听的云里雾里,皱着眉头问道:“马师爷,这不是两件事吗?老百姓们怎么会把关注点移走呢?” “何典史非也,非也!”少爷马六打心眼里瞧不起白痴一般的何西州,摇头晃脑的说道:“这两件事就是一件事,本师爷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百姓们是善忘的,你想想打虎英雄,善人熊楮墨死了会不会轰动全城?到时候咱们一拖延,人们一定会猜测他是怎么死,谁还会关心是否开仓放粮的事情。 嘿嘿,只要那些吃饱饭的不闹,谁还会管那些灾民的死活,这其中的道理你明白了吗?” 何西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作为李致和的连襟他比郑九桐更希望熊楮墨早点死掉,“我明白了,马师爷实在是高!李郎中说了,只要他吃上药用不了几天就会气血攻心而死,要不咱们再等上几天?” 郑九桐冷哼一声,挥袖说道:“哼,你等得了本县等不得。你要是明白了还不快去找黑虎帮的人,太爷我今天就要见到他葬身火海。” 何西州连忙躬身弯腰告退,“小的这就去办,保证午夜过后熊楮墨葬身火海!” “等等!”郑九桐一脸的淫笑,“那个叫白露的丫鬟本县觉得生的水灵的很,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啊哈哈!” 何西州会心一笑,拱手抱拳谄媚道:“小人明白,能得到太爷的宠幸是那丫鬟的荣幸,大人放心,明天她就会出现在您别院的床上,属下保证不让夫人知晓。” 师爷马六贼眼乱转,捋了捋胡须说道:“既然留活口,杀人放火的事情就万万不能让衙门的弟兄们沾边,切记,知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 “明白,到时候还请师爷假借喝酒的名头撤掉巡防的兄弟们。天一擦黑儿,我就乔装去黑虎帮,相信他们十分迫切地想做掉熊楮墨。” 何西州也是衙门里厮混多年的老油条,那会不为自己留条后路,为了防止郑九桐杀人灭口连忙借机把师爷马六拉下了水。 师爷马六心里直骂娘,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郑九桐,连忙笑吟吟的说道:“哎呦,你瞧我这脑袋,我忽然想起来我老母今天要过生日你说巧合不巧合,此事包在我的身上。” 心怀鬼胎的三人彻底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相视一笑,又彼此吹捧一阵后便各自心事重重的离去了。 黄昏时分,悠扬的钟鼓声传遍整个金陵城。 熊楮墨躺在火炕之上只觉得飘飘欲仙,一阵阵清凉的感觉如同脉冲一般自神阙穴传遍周身,爽的他忍不住发出一阵呻吟,“舒服,舒服,真他娘的舒服。”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身上的伤没有一年半载是好不了的,可冰凉的元气在迅速的修复着他的身体,他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愈合着。 半个时辰后,熊楮墨感觉元气带停止了输送元气,意犹未尽的说道:“这玩意儿好是好,就是太烧钱了。六十两银子能跟志玲姐姐那样的过三次夜的,可就换了区区两个良善币,这造价也太高了。” “神清气爽,感觉好极了!” 熊楮墨试着活动了一下身躯,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他挣扎着从炕上爬了起来,被窝应声滑落,一阵恶臭传来。 他捏着鼻子提起被子的一角,那臭味恶心的他只想吐,“咦……这是什么东西啊,黑不溜秋黏糊糊地。哎呀,怎么我周身全都布满了这玩意?” 熊楮墨厌恶地看着周身黑乎乎膏药一般的黏糊糊的膏状物品,他现在百分之百确定这东西是从自己的身体之中分泌出来的。 他忍着恶心,轻轻地擦拭掉胳膊上恶心的分泌物,吃惊的发现胳膊白皙光滑的跟剥了壳的熟鸡蛋一样哪里还看的见丝毫的伤痕。 “我的天哪,赚大发了,二个币,除了左腿骨头碎了美好,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这要是再多做几件好事儿,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痊愈了。” 熊楮墨摸着腰间那云锦腰带如获至宝,挣扎着穿上了衣物,一瘸一拐的撩开帘子,冲着正在做晚饭的白露欣喜地说道:“露儿,我要洗澡!” “啊!?”白露瞠目结舌看着探头探脑的熊楮墨吓了一大跳,“当啷”一声扔掉了手中的铲子。 正在烧火的马冬梅蹭的一下就蹿了起来,她哪还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语无伦次的说道:“啊?怎么你下地了?你上午半死不活还是,下午就…… 啊!你还是人嘛?” 半刻钟后,熊楮墨四仰八叉躺在暖暖的木质浴桶之中,拿起抛开的瓢葫芦往身上撩了一瓢水,讪讪一笑,“我就是想洗个澡,你们用这么激动吗?嘿嘿!” 他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却不知道危机将至,房屋不远的地方正有一双恶毒的眼睛在密切注视着他。 第二十章 顶风作案 巳时正牌时分,已是夜深人静,九辆早就候在城外载满薪柴的马车悄然停靠在火神庙二里外的密林之中。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午夜时分,金陵城中北风忽起,借助夜色的掩护,数十名身着夜行衣的黑虎帮的成员不停往返,早就在火神庙的四周堆满了山高的薪柴。 “那小妞就在火神庙后面的小院之中,火势一起,小的就会把她给背出来,保证万无一失。”一名喽啰如同鬼魅一般自黑夜之中闪现出来,“大哥,一切准备妥当,火神庙、小院,迷魂烟现在已经起作用了,他们个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火油也浇好了,只待您一声令下烧他个底朝天。” 头缠绷带面色狰狞的孔宁大手猛挥,“天助我也,连火神庙一块给老子烧了,千万别让那帮阉人坏了老子的好事,要是办砸了,你们都得死!” 早就在寒风之中等候多时的黑虎帮成员鱼贯而出,几十枚明晃晃的火把宛若道道火流星冲着小院和火神庙的呼啸而去。 脚印全用树枝扫过,地上痕迹全无,做完这一切,黑虎帮成员飞速隐身入黑夜之中。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顷刻间火神庙变成了一片火海,而屋中中了迷烟的众人却是昏睡不醒。 孔宁双手抱在胸前心情大爽,站在密林之外的车顶上极目远眺,看着变成一片火海的火神庙狞笑不已。 “熊楮墨,这次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你终究是死在了老子的手中,哇哈哈哈!三十八个人给你陪葬,老子算是给足了你的面子,你就安心的去吧! 迷烟,纵火,一次三十九条人命,我真是个杀人的天才!” 就在他们远去的同时,火神庙前那颗参天的松树之上一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直接窜入屋中,拿起一盆冰凉的马尿往屋里就是一杨。 “着火了,要命的赶紧往外跑!” 说完双手如同鹰爪一般,提起地上还在昏睡的裸体太监们就往窗外扔,一口气连扔了五六个。 寒风透过砸破的窗户往屋里猛灌,马尿、炙热的火焰,燃烧的房梁,劈啪作响的窗棂……地上头昏脑涨的太监们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发出阵阵惊呼玩命的向外蹿去。 那黑衣大汉不停往外扔人,看着紧紧攥着那件满是补丁的破衣服王破瓢断喝一声,“鸡毛是易燃品,你不要命了,还不逃命!” “王破瓢,钱要紧,命要紧?!”已经逃到门口的奥观海折而复返,拎起王破瓢撒足狂奔。 来到院落里,奥观海左右开弓对着王破瓢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大嘴巴子,“你他娘的不要命了?一件穿补丁摞着补丁的破衣服重要还是命重要?” 王破瓢紧紧攥着那件穿了几十年洗得发黄汗衫涕泪横流,“呜呜呜,汗衫重要,汗衫比命都重要!这是我爹妈唯一留给我一件东西,上边还有我小妹画的蝴蝶,它在爸妈就在,它在小妹就在,它在家就在!” 奥观海万万没想到一件看似普通的汗衫竟然对王破瓢有如此不平凡的意义,也怪不得他肯舍命救这件汗衫。 王破瓢擦干眼泪,一抬头望向火海,“坏了,快去救老板娘和熊楮墨他们!” “啊!?老板娘对咱们这群苦哈哈向来不薄,快去救老板娘!快去救熊公子!” 奥观海振臂狂呼,刚逃出火海的众人顾不得庆幸劫后余生,冲着后院是撒足狂奔。 黑衣大汉见屋中太监们全都醒过来逃命去了,一跃而起如同雄鹰一般自后窗蹿到了小院之中。 身势不减向前猛冲,刚要破门而入去救人,却发现屋门之上是一把硕大的铁锁。 此时,屋顶的芦苇已经烧透,房梁应声而断,众人发出一阵惊呼,屋中之人看来是凶多吉少。 黑衣大汉心急如焚,铁塔般的汉子气的哇哇直叫,“哎呀呀,气煞我也!” 火势越来越大,黑衣大汉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到最后一刻那肯放弃,当机立断转战窗边,抽刀挥砍劈剁撩破船而入,被子一卷抱起炕上之人就蹿到院落之中。 此时,赶过来的王破瓢、奥观海等人抱着一根水桶粗细的劈柴已经把大门撞开,早就有人准备好了蘸湿的衣物,二人往口鼻上一捂,一东一西向东西两屋奔去。 黑衣大汉放下手中的被窝,转身冲着已经冲入火海之中的王破瓢、奥观海狂呼一声,“东屋的人已经救出,快去西屋!” 寒风如同刺骨的冰刀不时嗖嗖的呼啸而过,赤身裸体的众人却浑然不顾,只知道人命关天,拿起盆盆罐罐自那早就烤化了冻的水缸之中舀起水玩命的冲着大门处泼洒而去。 “都起来,这样太慢!” 黑衣大汉虎目圆睁,气沉丹田,一个骑马蹲裆式双脚登时就在地上生了根,伸开双臂环抱数百斤的大水缸,手似鹰爪紧握缸沿儿,如同怒目金刚在世,高喝一声:“起!” 单水足有二百八十斤的大水缸应声而起,一阵冰碴四散溅落。 黑衣大汉双臂衣袖寸断,露出虬结成条的肌肉,抱着大缸健步如飞,看着困在火场之中的三人,在距离大门还有五六米的地方爆喝一声:“洒家你们一臂之力,走你!” 倾盆如雨,火势顿减。 “就是此时,跑!” 王破瓢和奥观海一左一右夹着被烟呛得昏死过去的马冬梅,把牙一咬趁机猛冲出了火海。 眉毛被烧没了的王破瓢和奥观海出来放下马冬梅对着黑衣大汉就是一串儿响头。 “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多谢壮士仗义出手!” “我也是,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周围众人纷纷跪倒谢恩,火光映衬下白花花一片倒也是蔚为壮观。 黑衣大汉仰头长笑,冲着众人虚拖,“诸位快快请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本就是我江湖儿郎该做之事,何足挂齿!” “白露!” 混乱之中,悠悠醒过来的熊楮墨心急如焚地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白露的身影,看着眼前的火海发出一声悲鸣,披发赤足发疯一般冲着火海冲去。 正在推心置腹的众人想拦那还来得及,一瘸一拐的熊楮墨拖着残腿便冲入火海之中。 “白露姑娘还在火海之中?” “没有把白露姑娘救出来吗?” “哎呀,白露姑娘难道已经……” 黑衣大汉眉头紧皱,目若铜铃,吼道:“哎呀呀,东屋只有一人,你们二人可是把白露姑娘遗漏在西屋里了?” 王破瓢连忙摇头,“屋里明亮如昼,确实只有老板娘一人,我敢以性命作保!” 奥观海急的直跺脚,“我们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屋中千真万确只有老板娘一人呢,我也敢用性命作保!” “呔!”黑衣大汉爆喝一声,“屋中没人何苦枉送一条性命,待某家去救他性命!” 他一把扯过熊楮墨撇到地上的那床棉被,疾呼道:“水已经没有了,诸位快往这辈子上尿尿,晚了人可就死了!” 众人哪里还顾得上太多,纷纷窜到边上对着那被子就尿。 黑衣大汉没有丝毫的犹豫,披上淋湿的被子再次冲入火海。 王破瓢泪如雨下,扯着嗓子喊道:“爷们,一定要平安归来!” 屋外众人心急如焚,直勾勾地盯着火海不敢眨眼,期待二人平安归来。 谢谢建华娴成,陈佑霆的推荐票,多谢支持! 第二十一章 八级钳工 屋中烟熏火燎,黑衣大汉躲在棉被之下勉强睁开眼,一把扯过在火海之中横冲直撞发疯一般的熊楮墨。 烧的通红的房梁再也支撑不住,屋顶轰然倒塌,炙热的火炭如同雨下,黑衣人那还股的上说话,把熊楮墨夹在腋窝之下东躲西藏,使出了吃奶的本事,总算是在房屋倒塌的那一刻堪堪冲出火海。 逃离火海的熊楮墨嚎啕大哭,玩命想要挣脱开黑衣大汉铁钳一般的左手,“白露!白露!白露还在里面!白露还在里面!” “冷静!冷静!”黑衣大汉扬起蒲扇一样大的右手,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怒吼道:“里面已经没人了,你再冲进去岂不是枉然送命!” 大嘴巴子的起了作用,熊楮墨听白露人没在里面总算是冷静下来,一脸愕然的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甘……大哥?你怎么在这里,人命关天,你可万万不能骗我?” 甘凤池一脸的严肃,他略微松了松钳制熊楮墨的左手,“你小子真是清醒了?白露姑娘千真万确没有在屋中,我骗你作甚。你要是再冲进去我可救不了你了。 我在此地的因由实在难以启齿,我正在找寻一位叫童娟的女子,替卢督师送一封信,可接连找了几日就是找不到此女,前方战事正在吃紧,哎!” 熊楮墨心头一颤,倏忽之间想起入住鸡毛店之时马冬梅所说之言:“我可是名花有主的人,油嘴滑舌的,等我卢哥哥回来有你好看的。” “甘大哥,哪位卢督师?” 甘凤池松开熊楮墨的手臂,双手冲北抱拳,眼中满是崇敬,“当然是身处抗清第一线的卢象升卢督师,能为卢督师办事是我甘凤池莫大的荣幸。” 熊楮墨心中有了一个猜想却不敢十分确定,拱手抱拳说道:“甘大哥你若是信得过小弟就把信交给我,我替你去找此人。如何?” 甘凤池上下打量了一下熊楮墨,想着前方将士正在浴血奋战拼死阻挡清兵,他迫切想回到前线去多杀几个清兵,哪怕是关键时刻替卢象升挡一刀。 他抛却心中的犹豫,果断地把信塞到了熊楮墨手中,“老弟,我在前线的作用比在这金陵城的作用大得多,拜托了,我甘凤池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熊楮墨接过信塞入怀里,“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就是把金陵城翻个底朝天也会找到此人。” 苏醒过来的马冬梅不管不顾发疯一般冲破人群,挥手对着熊楮墨就是一通抓挠,“白露被人劫持去了,枉他对你一片痴情,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还不快去救她?” 甘凤池把手放进嘴里打了一个呼哨,一声嘶鸣传来,白日那头骏马前蹄跃起眨眼间出现在小院之中。 “那群人冲着城里的方向去了,跟我来!”弯腰伸手就把熊楮墨拽上了马背。 王破瓢拿起一把镰刀,扯过一根劈啪作响燃烧的小檩木,“那帮狗日的想烧死咱们,就这么让他们跑了?太爷我是咽不下这口气,是爷们的跟我走!” “是聚宝门码头!”奥冠海抄起一条扁担,转身就冲着外秦淮河的方向跑去。 “草他娘的,拼了!” 那群太监所有的财产全被方才的大火烧的一干二净,双眼猩红满腔怒火的他们那还顾得上衣不遮体,骂骂咧咧的各自找了趁手的家伙什儿就冲着聚宝门码头的方向追杀了过去。 半夜寒风呼啸,冰封河面,外秦淮河结了厚厚一层冰。 冰上数道黑影飞驰而过,手中的火把划破夜空,留下一条暗红的长线。 熊楮墨举着火把心急火燎的喊道:“甘大哥,他们在哪里!” “五明马在此,他们哪里逃!” 甘凤池一夹马腹,胯下深谙夜战的五明马四蹄生风,顺着秦淮河岸狂追不舍。 双方距离越拉越紧,熊楮墨看着黑咕隆咚的河面之上数道模糊的身影正架着一道黑影左突右摆溜冰逃窜。 五明马一跃而起,双方顷刻间并驾齐驱。 熊楮墨把火把往腋窝一夹,举起王破瓢下午刚偷来的三眼铳,颠簸之中装好铁砂,怒吼道:“我去你玛德吧!” 三眼铳无法精确射击,可胜在子弹多,如同后世的散弹枪,喷吐火舌,密集的子弹呈扇形冲着河面上的黑影咆哮而去。 若不是怕伤到架着的白露他定把枪口抬高三寸对准那帮人的躯干开枪。 “砰的”一声枪响,吓了甘凤池一个激灵,好在五明马久经沙场听惯了枪炮声,若是换做普通的马匹非得人仰马翻。 铁砂打进肉中的“噗噗”声不绝于耳,闷响过后两人应声而倒,那架在半空的人便被抛到了半空之中。 未中枪的黑衣人根本就没有一丝停留的意思,脚下反而用力,激起一片冰凌,往前疾滑而去。 甘凤池来不及细究熊楮墨如何凭空弄出一把三眼铳,脚踩马镫冲着河面激射而去。 眼看棉被裹着的人就要落地,他贴着冰面一把抱住被卷凌空连转三圈两圈躲过数道冰锥,总算是把力卸掉,堪堪在冰面上站稳。 甘凤池长舒一口气,确信棉被里面果然包裹的是一个人,若非他出手接住被卷之人定会摔个半死,“好险,白露姑娘你没事吧?” 熊楮墨提替着三眼铳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这时不是你死我活,为了不被偷袭,来不及装铁砂的他,化铳为锤对准那趴在地上的两人的脑袋一下一个全部撂倒。 “白露!白露!你没事吧?” 熊楮墨心系白露生死,拖着瘸腿来到甘凤池的面前伸手就去解被子,眼看着就要解开最后一层的时候被子里突然出现一把七寸长锋利匕首冲着他的小腹猛扎而来。 被子里的人发出一阵阴森恐怖的笑声,“桀桀桀桀桀,去死吧!” 熊楮墨与被中之人几乎面贴着面,如此近的距离,被子里的人暴起发难,他那来得及躲闪。 这阴险声音的主人化成灰他闭着眼都能认识,老冤家——金牌杀手孔宁。 三番两次被熊楮墨躲过暗杀,孔宁早就恼羞至极,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捅出那一刀。 这一刀,就是一头老虎他也有十足的把握让其开膛破肚命丧当场。 “不!”甘凤池发出一声怒吼,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救下的竟然是一个男人,抬腿就把被子里的人给凌空踢飞。 熊楮墨躺在冰面之上痛苦的捂着肚子,却半天也没有出现鲜血横流的场面,他弓腰一看衣服已经被刺破露出了云锦元气带,原来是元气带替他挡住了致命一刀。 柔韧的元气带替他当下了袭击,却没能挡住冲击,他的腹部上依旧有一个三指宽的刀印。 熊楮墨呲牙咧嘴的揉了揉肚子,起身见却见甘凤池已经与孔宁交上了手。 “疼死我了!甘大哥此人是黑虎帮金牌杀手孔宁,阴险的很,你可要小心了。” 熊楮墨目瞪口呆的看着冰面之上二人你来我往足足打斗了一刻钟也没能分出胜负,他原本以为甘凤池杀孔宁是手到擒来,没想到二人的武功竟然在伯仲之间。 看来自己能数次脱险全都是运气逆天,若不是孔宁见自己是个文弱书生轻敌,自己早就去阴曹地府里报道了。 甘凤池的刀法出自军旅,以攻为守,大开大合刚猛无比,一把五六十斤的钢刀如同金刚在世,砍的孔宁东躲西藏。 孔宁则是阴柔路线,一把匕首玩出了花样,一寸短一寸险,如同一条毒蛇闪转腾之中挪择机噬人,如同跗骨之蛆,被他抓住破绽就是狠狠一口。 熊楮墨数次想帮忙,可二人武功路数一阴一阳缠作一团斗的是难解难分,哪有他插手的机会。 就在此时,王破瓢带领众人举着火把狂奔而来。 孔宁本就是在苦苦支撑,见对方人数越聚越多,要是陷入重围之前再不逃命,只要被眼前金刚一般的汉子砍中一刀他便生机全无。 他卖了一个破绽,从怀里掏出一个烟雾弹往地上一摔,烟雾四起,他便凭空消失在众人面前,趁机逃之夭夭。 熊楮墨心如火焚,那还顾得上烟呛嗓子,冲着孔宁消失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吼道:“孔宁,你若是动我家白露一根毫毛,我杀你一人!我家白露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黑虎帮尽悬白幡!” “某家知道黑虎帮在上元何处,如此伤天害理的会,待我上门杀他个片甲不留!” 甘凤池抹去面上汗珠,拎起钢刀就要上马追杀。 震怒的熊楮墨拖着一条残腿紧随其后,伸手就要上马。 王破瓢一把拉住五明马的缰绳,气喘吁吁地说道:“停下,停下,你们别去追了,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奥冠海举着火把扛着带血的扁担挤过人群,“我们抓住了几个车夫,他们说人早就通过城头悬下的竹筐进城了。 车厢中有一个看热闹的人是黑虎帮帮主的妹夫,他禁不住打,据他交代此事的背后与江宁县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此大费周章,他们不会轻易要白露姑娘的性命的,蛮干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快些想出个法子营救的好。” 熊楮墨心乱如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连知县叫什么都不清楚,一时哪能想出什么像样的主意。 王破瓢眼珠滴溜溜乱转,扯了扯他的衣袖,把他拉到一旁,悄声说道:“昨日江宁主薄阮之钿不是还差人来给你送银子来吗,他像是个好人,你何不跟他打听打听?” 熊楮墨眉关紧锁,拍了拍王破瓢的肩膀,“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天一亮还劳烦你去县衙走一趟。” 王破瓢点了点头,“那好,天一亮我便乔装去县衙。” 二人商量妥当,熊楮墨好说歹说才把群情激奋发誓要跟黑虎帮血拼到底的众人劝说回火神庙,去找寻还有利用价值的物资去了。 第二十二章 知县劫狱 艰难捱过半宿,天一放亮,王破瓢就穿着大家七拼八凑起来的一身衣服去衙门打探消息去了。 熊楮墨忧心忡忡的看着眼前还在冒青烟的废墟,双手抱在胸前思虑了半天,“甘大哥,你说军中现在最缺的就是粮饷?清兵都要打到京师了,难道朝廷就没有采取些什么措施吗?” 甘凤池冷哼一声,怒火冲天的说道:“哼,北京城城坚炮利护城河深,那帮官老爷窝在城里那会管底层百姓的死活。户部得了盐梅上将杨嗣昌的授意咬准了没有钱,天意难测,谁会管卢督师的死活,谁又在意天雄军的死活?” 熊楮墨长叹一口气,作为后来者他知晓崇祯帝倾向议和,主战的督师卢象升此时已是弃子一颗。 “甘大哥,朝廷的事情咱们是左右不了的。卢督师此战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可咱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忠良枉死不成?老弟有一事相托,决战之时还请你关键时刻保卢督师一命。” 甘凤池眼睛中精光一闪,吃惊道:“难道卢督师难道要为国捐躯?你远在千里,你是怎么知晓的?若果真如此,我一个粗人又怎么能劝得动卢督师?” 熊楮墨抿了抿嘴唇,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你到时候把这封信交给卢督师,他自会回心转意。实在不行你就把他敲晕,总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避免他战死,到时候你们一起来金陵城,那时候我们自会安排妥当。 卢督师是不想做袁崇焕第二,更不想做亡国奴,他除了为国捐躯这条路难道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吗?” 甘凤池觉得熊楮墨所得有道理,可依旧是将信将疑,“但凭这封信就能阻止卢督师为国捐躯?真的假的?” 熊楮墨见甘凤池不信,长叹一声,语气低沉道:“甘大哥,实不相瞒此信就是你要找的童娟所写,凭此信有七成把握。 你若是不信,我这还有一更震惊的消息,你回去的路上尽可打听,高阳孙承宗孙阁老阖门忠烈报国了。” 甘凤池“蹭”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熊楮墨半夜的时间能找到童娟确实让他惊为天人,可那也不能由得他胡说八道,“老弟,这种事情可万万开不得玩笑的。” 熊楮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郑重其事的说道:“甘大哥,我熊楮墨愿以项上人头作保,要是有半句虚言你尽管把我的脑袋砍下来。” 甘凤池久走江湖见熊楮墨说的一本正经,当下便知此事十之八九是真,心急如焚的说道:“老弟,老哥打第一眼见到你的那一刻就相信你的人品。如此说来,我还是早些回巨鹿卢督师身旁的好。” 熊楮墨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摆手说道:“不急于一时,粮饷的事情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你下午动身也不迟。” 甘凤池眼睛瞪的溜圆,连连忙摆手,“老弟,火神庙遭此大劫,你的好意哥哥心领了,你还是专心忙白露姑娘的事情吧。” 熊楮墨双眼直视北方,毅然决然的说道:“今天两件事都要办,老板娘,烦请把拿笔墨纸砚拿过来!” 蓬头乌面的马冬梅正在给众人准备早餐,昨夜人虽没事儿可鸡窝之中的鸡全部殉难了,今日她索性全给炖了。 她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只冒泡的鸡肉只抹眼泪,肉疼不已说道:“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又要笔墨纸砚干什么?” 正在打盹儿的众人全都来了精神,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的望向了熊楮墨。 熊楮墨一挥衣袖,一本正经的高声说道:“写告示募捐!为前线将士募捐!” 马冬梅“当啷”一声把勺子扔到了锅里,掐着腰骂道:“熊楮墨疯了吧你!墨不要钱呐?这里是金陵城,若是他们肯捐钱,金陵城里哪来的这么多逃难的官员和富商?死了这条心吧,做梦去吧!” 熊楮墨羞愧不已,马冬梅所言非虚。此时北方乱成一锅粥,可南方尚且太平,大批逃难的官员和富商的涌入甚至让金陵城原本就发达的娱乐行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们都不纳税,更何况捐钱呢。 他忽的抬起了头,从怀里摸出二锅头的空瓶递给了身旁的奥观海,倔强的说道:“总会有有良心的,总会有心还没凉的!老奥,劳烦你去趟当铺,把它当掉,换成笔墨纸砚,要那种最便宜的纸就行。” 骂归骂,马冬梅毫不犹豫的把墨和砚台递到了熊楮墨的手中,“笔和纸烧光了,省着点用,好好给老娘写!” 金陵城中的百姓们睡眼惺忪的打开自己屋门的时候他们都傻眼了,一群衣衫褴褛却又不是乞丐的人们正在各处路口张贴告示,人们三三两两的凑了上去。 不用别人开口,自有认字的好事者给大家朗读告示上的内容。 “募捐书,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清之责……天雄军粮可尽援可绝,但绝无被俘之天雄军……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世间从无岁月静好,只是有人负重前行……如有意者请速来火神庙……哎呀,好是好,就是通篇大白话啊!” “啧啧,那有募捐还限时的,还一上午,我看悬哦!” “就是,北边打仗跟我们男方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我看也好,这大白话们都能听得懂,哈哈!” ………… ………… 告示张贴在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一时掀起一场舆论的风潮。 临近巳时正牌时分依旧是没有一人前来捐款,私自张贴告示的熊楮墨担惊受怕的走来走去,生怕江宁县的衙役突然杀上门来。 其实江宁知县郑九炯早就得了告示满城飞的消息,他之所以紧闭衙门不让衙役外出,不是怕再一次死里逃生的熊楮墨,他是畏惧火神庙的火神爷怕遭报应。 再就是他为官多年,深知城中的士绅们都是些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也有心看熊楮墨的笑话。 马冬梅坐在槐树下的磨盘之上,无精打采的说道:“早就跟你说,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下你总该死心了吧!”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衣着光鲜的小丫鬟脚步匆匆的走到了火神庙废墟前,打量着在场垂头丧气挤在一起取暖的众人,搔了搔头一脸疑惑的问道:“请问……请问火神庙呢?” 马冬梅耸了耸肩,把手一挥,“到处都是!” 小丫鬟一脸的震惊,“额……节哀,只要人没有事儿一切就都有希望。姐姐,请问熊楮墨熊公子是否住在这里?” 忧心忡忡的熊楮墨起身扬了扬手,“我就是,姑娘找我有何事?捐款吗?” 小丫鬟杏眼圆瞪,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灰头土脸的熊楮墨一番,看着那木板上硕大的“募捐处”三个大字儿,强忍着笑意弯腰冲着他福了福,礼貌的说道:“我家姑娘听了公子所做的《十面埋伏》和《笑傲江湖》之后仰慕的紧,想请公子有空也给谱曲一首。” 熊楮墨一脸的失望,“哦,你家姑娘是……” 小丫鬟满眼的机灵,晃了晃手中的布包,捂嘴笑道:“我家姑娘姓柳名隐,这是六十两银子,跟李姑娘一个价儿,多出来的是给公子养病的,曲儿不着急要上元节前赶出来就行。公子,这是一百两银子,是我家姑娘捐给天雄军的,这五两银子是我赵瑞雪的心意。” 熊楮墨连忙躬身施礼,“多谢柳姑娘,多谢赵姑娘。我这就给你们记上!” 小丫鬟赵瑞雪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公子万万不可,我们家姑娘说了捐钱是敬重卢督师和天雄军的将士,不图这些虚名的,你若是执意要写,我们姑娘叮嘱要把钱收回的哦。” 就在熊楮墨举笔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咳咳咳,熊公子,我家姑娘也托我来捐款一百两,这五两是我的一些心意,这十两是我家姑娘给公子养病的。” 李香君的贴身丫鬟湘灵见自己竟然落后了柳隐的丫鬟赵瑞雪半步,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熊楮墨连忙回身道谢,饶是他是个傻子也看出这两个丫鬟互看不顺眼,连忙找了个由头把二人打发走了。 马冬梅斜睨了一眼熊楮墨,撇了撇嘴,“狗肉也能上的了席面?你现在成了香饽饽了!” 甘凤池捂着嘴在一旁笑的没心没肺,周围那帮太监们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一同起哄。 一个时辰过后,熊楮墨看着明细册上银两摇了摇头,城中的耆老士绅们果真是一个也没来,反倒是侨居金陵的阉党阮大铖让人送来了五百两银子,马士英让人送来了七百两银子。 其中就数青楼女子门捐款最多,三三两两的积少成多,他们竟然捐献了一千二百多两。 不过最让熊楮墨意外的是,卖臭豆腐的何精报竟然也送来了二十两银子。 除了留下五十两银子给这帮太监们买衣服过冬,他把这些银子一股脑儿的打包给了甘凤池,“甘大哥,聊胜于无,看样子再也没有人来捐款了,你去哪里买粮食小弟不管,你拿着钱赶紧走,要是走晚了刮地皮来了你可就走不了了。” 甘凤池接过银两和银票二话不说,道了一声“珍重”,飞身上马奔着北方的方向绝尘而去。 正午时分,满头大汗的王破瓢终于赶了回来,众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奥观海递给王破瓢半拉装满清水的破碗,“怎的,阮大人怎么说?” 气喘吁吁的王破瓢把碗中的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目光直视熊楮墨,“等了一上午,阮大人就说了一句“县官不如现管”,他说我说了公子便会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熊楮墨闻言思前想后,目露精光,“王破瓢,江宁知县跟上元知县彼此之间是不是有嫌隙?” 王破瓢把水碗往磨盘上一放,翻了个白眼,“整个金陵城都知道他们俩素来不和,都什么时节了你还有心思拿太爷我寻开心。” “我怎么就早没想到呢!”熊楮墨拍了拍头,恍然大悟,“不是拿你寻开心,昨夜火烧火神庙定跟郑九炯脱不了干系,你想想黑虎帮可是在上元县知县治下。哎呀,白露要是被他们转移到江宁可就完了,我这就去找上元县知县。” 言罢,他把银两交给马冬梅便火急火燎的往上元县署衙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二十三章 南辕北辙 身着常服的上元县知县孙梧藤端端正正的坐在官帽椅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昂首挺胸站立在自己眼前的熊楮墨。 身上的衣服不合身甚至洗的泛白,却干净利索,让人生不出丝毫的厌恶感,俊朗的五官让人看了心里舒坦,尤其是那股子藏在笑容之下的倔强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孙梧藤从熊楮墨的眼里看不到一丝面对官员时的惶恐和不安,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年纪轻轻的熊楮墨竟然是个秀才,还是个案首。 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熊楮墨的瘸腿,若非如此这前途不可限量的后生他提携定了,到时候要是能连中三元也是士林一番佳话。 熊楮墨迅速的扫了一眼四十左右的孙梧藤,虽然不畏官可初次见面长久盯着一个人看显得特别的不礼貌。 孙梧藤对熊楮墨的表现相当的满意,可他并没有丝毫要赐座的意思,眼光如同两柄利剑扫向熊楮墨,板着脸说道:“拜帖我看了,情况我也了解了,事情我也可以办,那么本官为什么要帮你。” 熊楮墨暗自揣度郑九炯和孙梧藤不合十之八九是因为升迁的问题,二人处在同一平台,谁能升迁就看谁的政绩漂亮,所以他断定孙梧藤现在最缺的就是政绩。 他双眼炯炯有神,抬起头直视孙梧藤的目光,不亢不卑的说道:“我喜欢等价交换,作为大人救人的回报我会替大人铲除黑虎帮。” 孙梧藤闻言狂笑不止,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哈哈哈,好狂妄的后生,我是该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说你不知死活呢?” 说着他突然把脸一板,语气冰冷无比,“黑虎帮盘踞在金陵城中数十载,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要是能将其一举歼灭还用等到本县的任上?撼山易,憾黑虎帮难! 你难道不知晓当年打行掌掴巡抚翁大立引发暴动的事情吗?你这是想要本知县的命呐!” 熊楮墨笑着摇了摇头,“危险与机遇并存,黑虎帮是颗一触即炸的危雷不假,可他跟是一块送到大人嘴边的肥肉,它是大人升迁最好的垫脚石。 大人想想巡抚都做不到的事情,知县做到了,到时候美誉有了,百姓夸奖之余少不了送几把万民伞的,上峰对于这样的干将还不是青睐有加? 开局就是功成名就,西北大片的匪患那就是大人大展拳脚之处,相信大人也不想一直困在这小小的上元县城之中吧?!” 熊楮墨这番话算是说到了孙梧藤的心中,他一直想有番作为,可奈何自己不是东林党人,朝里没人根本是升迁无望。 他面色渐渐变得舒缓起来,“说说你的想法!” 熊楮墨知道孙梧藤心动了,咬牙切齿的说道:“找一个机会,把这帮杂碎全部杀掉,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 孙梧藤听了心底发麻,“什么机会?” 熊楮墨也是被三番两次的追杀惹急了,决计要解决黑虎帮,“上元节,我打听过每年上元节他们都会举行帮派大会,全员到齐。” 一片云彩挡住了太阳,孙梧藤心中飞快算计着得失,黑虎帮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渐渐超出了官府的控制范围,上元县那几名吃干饭的衙役早就对付不了他们,已然有了失控的苗头,出事是早晚的事情。 片刻后他拍案而起,走到熊楮墨的面前咄咄逼人的问道:“好!上元县衙门不出面,不派一个衙役,总之这件事情不能跟衙门扯上关系,你敢答应吗?” 熊楮墨没有半点儿犹豫,伸出右手,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答应,大人不用管我用什么方法,成了功劳是大人的,办砸了锅我来背。” 孙梧藤伸出右手击掌为誓,一声清脆的击掌声响彻整个后衙,眼中寒光闪闪,“一言为定,只要你能除掉黑虎帮就是把上元县衙给拆了也行。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若是有第三个人知晓我杀你全家。 你回去等着,我这便去黑虎帮周旋,保证你的丫鬟性命无虞,一有消息我便通知与你。” 熊楮墨拱手抱拳,“有劳孙大人了,我这便回火神庙等信儿。” 火神庙,熊楮墨坐在新搭建的窝棚之中得知在他去上元县衙面见孙梧藤的时候,江宁知县郑九炯派何西州带领衙役来走过过场了。 作为维护地方治安的何西州非但不尽力破案,反而恐吓众人不要闹事,并威逼他们放人,摆明了要压下此事。 众人义愤填膺,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放了那几个车夫。 不过马冬梅料到会有此招多留了一个心眼,早就悄悄地让奥观海把黑虎帮帮主王老虎的妹夫给转移到他处了。 何西州领着一班衙役折腾半天也没能找到人,马冬梅一行人本来就占理贸然抓人是不行的,当他得知熊楮墨依旧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的时候,撂下一番狠话后,连忙找了个由头押着黑虎帮的车夫回衙门商量对策去了。 一个时辰后,为了掩人耳目,惴惴不安的熊楮墨被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在城里七饶八绕连着转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停在了上元县署衙的后门。 孙梧藤早就派遣心腹在后门等候多时,熊楮墨一下马车便被他悄无声息的引领进了上元县后衙。 一身疲惫的孙梧藤开门见山,“那位磕长头的白姑娘已经被我给请进了县衙,暂时安全的很,但是依照规矩你无法同她见面。” 听到白露已经脱离虎口,熊楮墨悬着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长舒一口气,抱拳说道:“多谢大人!黑虎帮的要求是什么?” 孙梧藤眯着眼精光直射,他感觉自己低估熊楮墨了,“你很聪明,王老虎要跟你比试一番,文斗或者武斗。输者放人,任凭赢方处置,包括性命。” 熊楮墨就知道事情不会是放了王老虎的妹夫那么简单,“大人,文斗怎么斗,武斗又怎么讲?” 孙梧藤捋了捋胡须,眉头只皱,无论是哪一种都对熊楮墨不利,忧心忡忡的说道:“文斗又称智斗,黑虎帮任出三题,解谜、出对子、作诗、作词……总之不动手就行。 武斗就简单了,双方签下生死状,在城外找块地方开打,生死有命。 黑虎帮摆明了吃定了你,他们让你选。” 熊楮墨咬牙切齿,说是让他选课他根本就没得选。黑虎帮财力雄厚,文斗,什么难题怪题想不出来。对方是金陵城的活力团体,摆在明面上的武斗自己压根就没有丝毫的胜算,一个杀手孔宁就有可能秒杀自己。 “我选文斗!可是我家白露的安危如何保证?” “好!”孙梧藤在考虑是不是因为实在太想除掉黑虎帮这个祸害,才会一时冲动答应熊楮墨的请求,他摇了摇头,“比试定在三天之后,安全你尽管放心,在结果出来之前白露姑娘会一直住在上元县衙之中,本官会好吃好喝的伺候她。不过若是败了,哎,你好自为之吧。” 他总觉得此事过于鲁莽,心中暗自后悔不已,自己怎么会如此草率的答应一个毛头小子呢。 熊楮墨看出孙梧藤对自己不抱希望他也不说破,深施一礼,“那就有劳大人了,我这便回去准备去了。” 离开上元县衙,当熊楮墨回到火神庙的时候,江宁打虎英雄小秀才熊楮墨要与上元黑虎帮比试的消息已经是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大街小巷,茶楼酒肆,男女老幼议论纷纷,就连那些城中的士子们也是兴奋不已。 包括黑虎帮控制下的宝局在内,金陵城的大小宝局闻风而动,纷纷开出了盘口。 不过貌似全城的人都特别不看好熊楮墨,黑虎帮盘踞金陵城数十载根深叶茂,控制着上元县所有的渡口、码头和赌场,并且近年触角还渐渐地伸向了江宁境内,大有鲸吞整座金陵城的气势。 黑虎帮宝局嚣张的开出了熊楮墨一赔七的高赔率,黑虎帮一赔一。江宁境内的宝局略微顾及同乡颜面给了个一赔五,黑虎帮的赔率依旧是一赔一。 熊楮墨从王破瓢的嘴中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轻轻一笑,别人投进去的可是真金白银,自己凭什么要求别人往坑里跳。 看着在场的众人虽然已经穿上了王破瓢买来的旧衣服,可奥观海、王破瓢和马冬梅身上的衣服实在是有些单薄。 他从怀里掏出透明的二锅头空瓶子递给了奥观海,古人虽然能制造玻璃,可透明度如此高的玻璃估计少有,“老奥,这东西应该值些钱,麻烦你把这东西送到当铺里当掉买些衣服。要是再有富余,就给大家买些吃食吧!” 原本是废墟的地方已经被太监们清理的一干二净,在原来的地基之上搭起了一溜窝棚,四周虽然是用芦苇编织的草帘,不过好在线扎的密实挨个三天两天的没事。 “但愿三日之后的比试自己所学能扭转乾坤。” 熊楮墨双手插在衣袖之中,望着眼前的篝火陷入沉思之中。 第二十四章 战场抉择 上元、江宁二县同城而治,中正街是二县管辖的分界线,街以北属上元县,街以南属江宁县。 时光飞逝,眨眼间便度过了三日。 不过熊楮墨大大低估了老百姓爱看热闹的心情,尽管他特地起了一个大早,可府东街还没走一半便被人山人海的人群给堵在了外围。放眼望去人头攒动热闹的如同过年赶大集一般,他同王破瓢往里挤了半天硬是没有挤进去。 看热闹的人群以秦淮河为界,南边是熊楮墨的老乡江宁人,北面是上元县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把秦淮河上的旧桥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熊楮墨扯着嗓子一二再而三的表明身份,可围观的人们压根儿就没见过他,往里挤还来不及呢,岂肯轻易给他们让路。 王破瓢见到这壮观的场面就跟狗见了热屎,流着哈喇子在人群里挤过来挤过去,也不知道太监有没有感觉,反正他是哪里大姑娘小媳妇多他专门往哪里挤,赚钱揩油两不误。 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就要到,熊楮墨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眼看着旧桥就在不远处,要是就这么错过了时间被判输他简直比窦娥还要冤。 熊楮墨正急的嗓子直冒烟,只听耳边一声铜锣响,八名身穿青衫的皂吏簇拥着一名头戴乌纱帽,身穿绿色官服,腰扎乌角带,胸前缀着黄鹂补子肥头大耳的官员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百姓们立马让出了一条通路,让那官员畅通无阻直抵旧桥之上。 江宁县的王县丞前脚刚踏上旧桥,上元县的李县丞后脚便至,两县争斗由来已久,二人争先恐后都想第一个到达旧桥中央为本县争光。 体型肥硕如同酒桶一样的王县丞求太过胜心切,惯性太大刹不住脚一下冲过了旧桥中央迎头与冲过来的李县丞撞在了一起,险些把瘦的跟竹竿儿一样的李县丞给撞入秦淮河中,惹得围观的百姓们直拍大腿哄笑不已。 这两个县丞往桥上一站,矮胖的像酒桶,瘦高的像竹竿儿,活脱脱的一台相声,还未开口现场气氛便活跃起来。 二人羞的老脸通红,客套一番后你一句我一句如同说相声一般跟围观的百姓们简单的介绍了一个比试的原因。 现场乱哄哄一片,里面的大概还能听清楚,外面的就只能看口型连蒙带猜了。 王县丞的气力已经有些不够用,声音已经大不如开始的时候响亮,“本县熊楮墨,没错就是本县那个打虎英雄熊楮墨,因为一起争执自愿与上元县王老虎按照旧历进行文斗。” 李县丞不甘人后,这露脸的机会哪能都让江宁县抢了去,急忙插嘴道:“没错,由本县王老虎出三题,贵县的熊楮墨解答,若是答不上来便任由王老虎处置,包括生死。反之,若是三题全部按时答对,则本县王老虎任由熊楮墨处置,包括生死。” 王县丞见李县丞滴里嘟噜的说了这么一大串儿还没完没来了,急眼道:“好了,下面有请双方进场签订契约。” 借机弯着腰喘气还未说够的李县丞一听王县丞要做总结,立马直起了腰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扯着嗓子喊道:“有请双方进场签订契约!” 他的话音刚落,上元县那边围观的群众“嗡”的一声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让开,让开……”凶神恶煞的王老虎手摇折扇眼睛都要抬到天上去了,率领数八个紧短打扮的心腹一摇三晃的走到了旧桥之上。 王老虎一出现,不但上元县就连江宁县的百姓们也全都立刻鸦雀无声起来。 这王老虎仗着人多势众跟金陵城的居民每天大小冲突不断,欺男霸女,早就被界定为土豪恶霸一类,城中的女子更是闻虎色变。 五大三粗的王老虎冲着二位县丞唱了个肥喏,二位县丞知他财粗势大不敢怠慢连忙还礼。 见过礼后,王老虎手摇折扇笑吟吟地的站在了上元县一方,身后如狼似虎的八大金刚一字排开,那些衙役跟他们一比瘦弱的跟小鸡仔似的,顿时从气势上镇住了全场。 己方的熊楮墨迟迟不肯出现,王县丞脸上有些挂不住,不悦的喊道:“熊楮墨!熊楮墨!熊楮墨来了吗?” 一位热心的围观百姓大概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儿,扯着嗓子喊道:“尿裤子不敢来了吧!” 人群顿时发出一阵哄笑,起哄吹口哨的人越来越多。 “遇到真老虎尿裤子喽!” 江宁县百姓们已经开始咒骂起熊楮墨是个怂货,他们认为弄了这么大的阵仗,却迟迟不肯露面,江宁县的脸面全都被他丢光了。 熊楮墨恨得牙根儿直痒痒,心里只骂娘,你们倒是给我让出条路来让我进去啊! 王李、县丞、王老虎就数他到的早,可他现在还被困在人群中间。 “来了,来了!借光,借光,借光……” 李县丞听见了声音却只看见两个头正在玩命的往里挤,伸手指着江宁县百姓们没好气的骂道:“你们聋了,没听见他们喊借光吗?赶紧让出一条路来啊!” 县丞发了话,青衣皂吏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打人,刚才还挤得如同密不透风的墙一样的人群呼啦一声立刻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通道。 熊楮墨感觉自己都要被挤得窒息了,想要停下喘息脚下却不敢停拖着瘸腿飞速的冲着旧桥中央跑了过去。 他一出现人群就炸了,现场就跟一万个老娘们在菜市场讨价还价一样惨绝人寰。 “哎呀!?这年头瘸子都能打死老虎了?” “你傻啊,是打完虎瘸的,那腿就是被老虎给拍的!” “这……这是个书生啊!不过可惜了了,腿瘸了不能参加科举了。” “怎么灰头土脸的啊?头发也乱糟糟的,这就是叫花子啊!?” “哎呦,大伙看看他身上的衣服哦,这就是鹑衣百结啊。都这熊样了还给城外的百姓们施粥呢,这是个大傻子啊!” “哎,哥几个,他后边跟着那贼眉鼠眼的家伙是个太监诶,我认识他,哈哈!” “大虎英雄就这样的?得亏签了契约才能下注,傻子才买他赢呢!” ………… ………… 王老虎用鼻子眼儿瞧了一眼熊楮墨,冷笑一声,那道横贯面部的刀疤让他恐怖至极,“小瘸子,大爷我签完字儿画完押了,你死定了!” 熊楮墨闻言双眼喷火如同愤怒的公牛,他毫不畏惧的直视王老虎,毫不犹豫的给怼了回去,“本公子的瘸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会好。而心若是黑了就再也变不白了!比斗还未开始,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熊楮墨能这么快就下地让王县丞震惊不已,不过震惊之后就是鄙视。 他见熊楮墨穿的破衣啰嗦,蓬头乌面身上酸臭味儿直顶鼻子失望透顶,比斗还未开始,从气势上就输给了对方,土都埋到脖颈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还舔着脸在这里大放厥词。 当他看到拱肩缩脖、弯腰塌背一脸颓相的王破瓢时,把他的鼻子都气歪了,这还没比呢就认输了。 王县丞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催促道:“得得得,不会写字儿就按手印,赶紧签了这文书听题吧!” 他迫切的想离开这丢人之地,免得一会儿遭受李县丞的折辱。 王老虎一听的熊楮墨似乎不会写字儿,看着契约书上那歪歪扭扭的名字放声狂笑,“哈哈哈,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不如我呢,哈哈,就这小瘸子竟然想跟文斗,哈哈哈!大傻……” 想着还有两位县丞在场,他硬生生地把最后一个字儿给咽了回去。 围观的上元县的百姓们忍不住发出排山倒海的讥笑声,江宁县的百姓们满面通红。尤其是那些夹杂在里面的江宁士子们羞愧难当,恨不得当场撞死。 熊楮墨咬牙切齿的走到台案之前,毫不犹豫地把手按在印泥之中,啪的一下就在契约书上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看着契约书上那硕大的红手印,紧跟在他身后的王破瓢一脸的不解,扯了扯他的衣襟,悄声说道:“你气糊涂了,你不是秀才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了?” 熊楮墨脸上阴笑一闪而过,悄声说道:“这样更能拉高赔率,我要买自己赢!” 李县丞凑了上来,看着契约书上那大大的红手印笑的抖若筛糠。王老虎等人更是狂笑不止。 站在远处的王县丞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丢人过,今天这人算是丢到爪哇国去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愁眉苦脸的说道:“都静静,快出题吧!” 笑的前仰后合的王老虎从怀里堪堪止住笑容,从装帧精美的红漆盒之中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递到了熊楮墨的面前,挑衅道:“这水晶瓶贵重无比,来自遥远的天方,是他们从更遥远的地方觅得,因为路途遥远运输不易,整个大明只有一个,价值十金。 第一题,以一天为限,我要你不用线锯齐整整地割开这瓶子,不能有断茬,不能有丝毫的破裂!” 王破瓢看着那瓶子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笑的直不起腰来。 “天方国?我看这是从当铺里得来的吧?”熊楮墨接过瓶子鼻泡都笑出来,这王老虎也忒能吹了,这分明就是他让奥观海去当铺当掉的二锅头瓶子,只不过是把上面的商标给撕掉了。 王老虎见熊楮墨竟然一语道破瓶子的来历,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恶狠狠地说道:“你别管从哪里来的,你若是给弄碎了你得赔我十两金子。” 王破瓢立刻止住了笑声,满脸担忧地望向熊楮墨, 熊楮墨故意示敌以弱,满脸为难的说道:“第一题就这么难啊?时间这么紧,还没有犯错的机会。要是我割开了呢?” “门儿都没有!”王老虎大手一挥,信心百倍的说道:“你若是割开了,我就给你十两黄金!” 熊楮墨揉了揉眉毛,不咸不淡地说道:“哦,那我就试试吧!” 头痛不已的王县丞见契约书已经签完,对方也出了第一题,为了避免熊楮墨继续丢人现眼,连忙遣散了众人。 熊楮墨在众人看傻叉的目光目送之下和一片“你死定了”的嘘声之中,抱着瓶子一瘸一拐的离开了现场。 第二十五章 遭遇伏击 火神庙石磨之上,熊楮墨嘴里叼着根狗尾草,枕着手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躺在上面晒太阳。 王破瓢愁容满面的看着磨盘上全然没有丝毫紧张的熊楮墨,看他那熊样恨不得上去给他俩大嘴巴,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毕竟明天还要靠他去摆平王老虎的第一题。 “上元节都没有这种好收成,我总觉得你个鳖孙在骗我,太爷我忙活半天十两银子全都买了你赢,而你却什么也不做就在躺在这里晒太阳,给我点信心好不好?” 熊楮墨侧过脸,笑道:“你着什么急,你的钱都是偷来的,即使输了你也没什么损失。” 王破瓢鼻子都气歪了,想着三七分的不平等条约怒骂道:“偷来的钱也是钱呐,你这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咱可说好了,你要是赢了还则罢了,你要是输了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熊楮墨搔了搔头,呲牙列嘴的笑道:“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王破听了心里只骂娘,“尼玛,你的赔率都一赔七了,你说你多逊吧,全城的百姓都不看好你,整个金陵城就太爷瞎了眼听了你的忽悠买了你赢!” 其实这货当场就反悔了,要不是怕被赌场那一群五大三粗的打手当场锤死,他早就退款了。 “嘻嘻,那可未必哦,本姑娘也买了熊公子赢哦!”声若莺啼,笑似银铃,宛若仙音袅袅,那优美的声音如同一阵春风拂过心房让人舒坦至极,不用回首便知身后有大美女一名。 熊楮墨听着声音有些熟悉,连忙侧首望去。 淡紫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松烟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灿烂的午后暖阳和斑驳的树影打在那女子的身上,让她美的不可方物,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李香君。 熊楮墨连忙起身,李香君的突然造访让他惊诧不已,“咦!?李姑娘你怎么来了?” 李香君捂着嘴俏笑道:“公子在金陵城中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小女子怎么就不能来,我可是买了公子赢哦!” “哎呀!”王破瓢听了只拍后脑勺,并没有因为李香君是媚香楼的头牌而给她留面子,撇嘴说道:“买他赢?李姑娘你不是疯了!” 李香君吐了吐舌头,也不知道她对熊楮墨哪来的信心,笑道:“小女子坚信熊公子必胜!” 听了这话熊楮墨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满脸羞臊的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昂首挺胸的说道:“多谢姑娘抬爱,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王破瓢跳起来就给了熊楮墨一个当头爆栗,恶狠狠地说道:“还有太爷我!你要是让我失望,下半辈子就别想过得安生!” 他见熊楮墨捂着头冲着自己只打眼色,这货那还能不知道什么意思,他故意恶心熊楮墨假装看不见半天后才磨磨蹭蹭的离去。 李香君见王破瓢离去后长舒一口气,满脸羞红的从背后拿出了一个包裹塞到了熊楮墨的手中,低着头看着脚尖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这是我闲来无事做的一身襕衫,公子试试是否合适吧。” 李香君身后伶牙俐齿的小丫鬟撇了撇嘴,拿起她的手像连珠炮一样的说道:“姑娘撒谎,明明是怕公子穿的破破烂烂的丢人连夜赶做的,公子不信看姑娘的手,针眼上的血迹还未干呢!” 熊楮墨心中感动不已,看着李香君十指之上的血点愧疚地深鞠一躬,“小生何德何能让姑娘如此大费周章,惭愧,惭愧!” 小丫鬟杏眼一瞪,气鼓鼓的说道:“好啊,我家姑娘听白露姑娘说你是秀才才做的这件襕衫,你要是惭愧就把衣服还给我家姑娘啊,拿来,拿来!” 李香君心如鹿撞,急得直跺脚,“雪儿……” 熊楮墨抱着包裹向后一躲,看了一眼憨态可掬的李香君,冲着小丫鬟笑道:“黄毛丫头懂什么,那岂不是辜负了你家姑娘的一片好心,那才是真的罪过呢!我这就去试试!” 李香君的小嘴张成了圆圆的O型,半天都没有合上。 眼前的熊楮墨黑发青衫,飘逸洒脱,宛若一枚无暇美玉,即使随意静静一站也是玉树临风,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人靠衣装马靠鞍,此时的熊楮墨与方才叫花子一般的穷酸相简直判若两人,唯一不变的是那桀骜不驯的眼神。 小丫鬟雪儿深吸一口气,眼睛紧盯着熊楮墨的头发,喃喃自语道:“哇,好不要脸哦,怪不得这么半天不出来呢,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抹香擦粉比我们家姑娘还香,雪儿还怎么骂你臭男人哦!” 熊楮墨也是骚的一逼,见了美女谁都想留下个好印象,这货竟然趁着这功夫偷了瓶洗头膏洗了洗头。 “瞎说,我就是用洗头膏洗了洗头,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洗头膏作为谢礼送给李姑娘,还请笑纳!” 李香君没想到熊楮墨竟然这么优秀,她暗自后悔来送衣服了,心中陡然生出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感觉,接过熊楮墨送给她的洗头膏心中才好受了些许。 熊楮墨对洗头膏大吹特吹直吹的唾沫横飞,把李香君主仆二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心事重重的李香君又说了一番鼓励的话语后,握着那半瓶天上有地上无的洗头膏喜忧参半的回媚香楼去了。 翌日天刚放亮,内桥之上是盛况空前,人山人海比签订契约那日的人足足多处一倍有余。 府前街西边就是应天府府衙,若不是衙役大呼小叫的不允许摆摊,早就摊位林立了,傻子才会放过这么好的做生意的机会呢。 旧桥之上,王县丞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心中认定了熊楮墨会输,谁让己方不争气对于李县丞的挖苦也只能干挺着 上元县李县丞把王县丞挤兑了半天,过足了嘴瘾之后才飘飘然的喊道:“双方进场!” “在呢!在呢!”早就急不可耐的王老虎犹如一头脱缰的野驴猛地从人群之中蹿了出来,身后乌压压跟上来一片纹身的壮汉,足足有七八十人。 回去后他已经想出了一万种方法当着金陵城百姓的面折辱熊楮墨,兴奋地他一夜未眠。人来的越多他越高兴,因为那样熊楮墨丢的人就会越大,越多。 李县丞一脸的嚣张,阴阳怪气的喊道:“贵县的熊楮墨来了吗?” 他认定自己胜券在握,同两位县丞见过礼后,他见熊楮墨并未出现,猖狂的笑道:“我看他是没脸来怕输跑了,哇哈哈!” 围观的人群之中发出一阵哄然大笑。 多在人群之中的阮之钿心里直骂娘,这个狗日的熊楮墨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 待到众人笑够了后,早就等待多时的熊楮墨咳嗽一声,朗声说道:“咳咳,别闹,本公子胜券在握,跑什么啊!” 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与昨日那唯唯诺诺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身穿新衣,焕然一新的熊楮墨,第一反应就是眼前这面若冠玉的少年郎与昨日的叫花子是同一个人吗? 熊楮墨连夜偷了一副墨镜,右手拖着漆盒火力全开,踩着节拍冲着旧桥中央贼拉带劲的走了过去,气场简直炸了,一个人硬是撑起了江宁县的天,那嚣张的气势硬生生地把王老虎那股黑恶势力给压到琉球国去了。 围观的百姓们谁见过墨镜啊,哪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啊,顿时炸开了锅。 “卧槽,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走路带风,这就是传说中的力压群雄啊!” “你看看你快看看,越走越嚣张了!” “草他娘的,等我哪天有钱了,我也这么走路,太嚣张了!” 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兴奋地喊道:“好啊,好啊,这青年才俊有老夫当年的风范!” “有你个屁的风范啊,有头发真好啊!?” 人群中看着那名秃顶的老者,再次发出一阵哄笑。 阻人装X,如杀人父母。装X未遂还被抢了风头的王老虎火冒三丈,要不是有两个县丞在这,他非得把嘚瑟到天上去的熊楮墨给当场宰了。 “哼,卖相是比昨天好了不少,可横竖不还是个死!穿得这么好,是准备好去西天了吧!” 李县丞挥袖冷哼一声,“就是!瓶子没弄开就是你输,你就得任凭处置。” 一个贼眉鼠眼的手下在王老虎的耳边密语一声,王老虎恶狠狠地瞪了熊楮墨一样,心急火燎的吼道:“我要举报,二位大人请看,这小子穿的是襕衫,他可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成千上万双眼睛如同探照灯一般,刷的一下全都照射在了熊楮墨的身上。 王老虎双手抱在胸前满脸阴笑,他似乎已经看见了熊楮墨跪地求饶的样子,今日无论如何他都死定了。 求推荐篇和收藏,O(∩_∩)O谢谢。 第二十六章 假装义军 就在熊楮墨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只厚重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之上,让他心头没来由的一阵安稳。 熊楮墨连忙回头一看,原来是卢象升骑着五明马来到了山坡之上,欣喜的说道:“卢督师,救命啊!” 卢象升接过望远镜指着马上那尖嘴猴腮的文士,波澜不惊的说道:“那人是反贼牛金星,性情奸诈狡猾的很,贼头子李自成不在此处,要是有五百天雄军在本帅有十足的把握让他灰飞烟灭。 民贼的队形松松垮垮,要不是占尽了地利之便,我们完全可以突围出去。” 熊楮墨忙不迭的点头说道:“督师所言极是,可是现在我们该如何做才好?” 卢象升拖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说道:“被朝廷冤枉的民贼也是民贼,他们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的最缺的就是粮食,把粮食给他们兴许套套关系不用动武你们就能躲过一劫。” 王破瓢一副这样也行的表情,他见熊楮墨正在怀里翻弄东西,惊呼道:“你个傻子不会信了吧?” 熊楮墨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这么干,难道你有更好的主意?打又打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王破瓢叹了口气往熊楮墨的身边靠了靠,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纸,皱着眉头说道:“这是什么?卧槽,海捕文书!!!???这你也留着!!!你未卜先知啊?” 熊楮墨苦笑一声说道:“口说无凭,如今也只有这东西能证明咱们的身份了,我原本是想留个纪念的。” 卢象升伸手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张盖着应天府大印的海捕文书,当下对熊楮墨是刮目相看,眼神犀利的他分明看到熊楮墨的怀里还有几张同样的文书,这分明是早就预料到了如今的情况有所准备而并不是临时起意之举。 他对胯下身经百战的五明马有十足的信心,根本就没把眼前的这群乌合之众放在眼中,以前没有,如今依旧没有。 卢象升眼珠一转临时起意,放弃了原本甩掉众人趁乱独自突围的计划,狠狠地瞪了熊楮墨一眼,语气冰冷的说道:“姓熊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未经我同意剃光我的须发,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杀了你,这是你欠我的第一个人情。 拿你们最重的弓来,这是你欠我的第二个人情!” 王破瓢缩着脖子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这人一点儿也不识好赖歹,他怎么不说你救了他的命。” 熊楮墨用胳膊怼了王破瓢破一下,冲着奥观海打了个呼哨,说道:“老奥,把你从战场上弄来的那把弓给卢督师用一下。” 奥观海从来没跟朝廷大员如此亲近接触过心脏噗噗乱跳,连忙飞身下马毕恭毕敬的把自己的开元弓和箭囊呈送给了卢象升。 卢象升膂力过人,这把黑人奥观海拉着都费劲的弓在他的手中轻而易举的就拉成了满弓,闭着一只眼睛说道:“还是轻了些,凑合能用,看我的!” 王破瓢满脸的不信,嘀咕道:“这么远能射到?吹牛呢!” 他的话音刚落,卢象升便把海捕文书团成一个纸团往箭头上一插,左右开弓,连看都没看,“唰唰唰”向前乱射三箭。 熊楮墨咂舌不已的看着当第一支箭刚要开始减速的时候,第二支箭不偏不倚恰好撞在了第二只箭尾上把他往前一推。当第一支箭再次开始减速的时候,第三支箭在空中正中箭尾中央。 熊楮墨转身望向卢象升,满眼崇拜的说道:“我的乖乖,增程火箭弹啊!” 牛金星刚要发动进攻,眼前寒光一闪,只听“嗖”的一声,一只寒光闪闪的利箭插在了他的马前。 他看着没入土中的箭头吓得额头冷汗直流,这一箭要是往上抬上几寸,自己此刻早就命丧当场了。 牛金星身后的亲兵抬头冲着山谷上方怒骂道:“都尼玛不想活了?瞎了你们狗眼了,差点把军师给射死!” 他们看不见,山谷上方的弓兵们可看的一清二楚,忿忿不平的辩解道:“不是我们失手,是那边的人射过来的!” 牛金星闻言勃然大怒,抬头扯着嗓子骂道:“放你娘的屁,我们离着他足有半里地远,他是后羿在世啊?还是神箭手飞卫记昌活了啊?啊!?” 他身后狗仗人势的亲兵这下更来劲了,扯着嗓子喊道:“皮痒痒了是不,出了山沟子就不听使唤了是不,临行前闯王怎么说的?唯军师命是从!不从者斩!” 负责指挥弓箭手的宋献策听了心里直骂娘,自打离开闯王李自成小肚鸡肠的牛金星一直就在变着花样的找自己的别扭,要不是农民军现在只剩几百人再也经不起一次内讧,他真想一箭射死这个狗日的。 他压了压心中的怒火,歪着脖子冲下喊道:“真不是我们的人射的,那箭簇上有东西,捡起来一看就能证明我们的清白。” 马前的步兵连忙拔起利箭,递到了牛金星的手中。 牛金星以为是一张银票接过纸团笑逐颜开,打开一看却是一张海捕文书,脸顿时拉了下来,骂骂咧咧的说道:“老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射银票的见过,从来没见过射海捕文书的,这他娘的是什么情况?” 他身后的亲兵眼睛瞪的溜圆,伸手指着前方说道:“军师,你快看,前边来了两个打白旗的!” 牛金星眉头一皱,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扯着嗓子喊道:“你们究竟是谁?” 熊楮墨一只手举着白旗,一只手扯着被护具包裹成粽子贪生怕死的野爹熊守仁往前走,喊道:“哎,大哥,我们也是农民军,农民军不打农民军!” 牛金星嘴角一抽搐,喊道:“你们也是农民军?三十六营八金刚、闯王、闯将、八大王、扫地王、闯塌天、破甲锥、邢红娘、乱世王、混天王、显道神、乡里人、满地草,你们是那部分的?” 熊楮墨心中骂了一声白痴,喊道:“大哥,你说的都不是,我们是南方的队伍,不信你看海捕文书,这是我们带头大哥!” 离着牛金星越来越近,熊守仁吓得都尿裤子了,哭天抢地的喊道:“逆子,我不去,逆子,我不去!那李自成吃人肉的,逆子放开我……” 熊楮墨不管不顾的扯着熊守仁就往前走,站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冲着牛金星点头哈腰的笑道:“大哥,小弟我看你生的英明神武英俊潇洒,想必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闯王李自成的军师牛金星吧?” 熊楮墨这下算是拍在了点子上,牛金星只觉得通体舒泰,摆手示意身边的亲兵压低弓箭,故作姿态的在马上抱了抱拳,说道:“本军师的名号已经传到江南了吗?老弟该不是在骗我吧?” 第二十七章 柳暗花明 熊楮墨忍着心中的恶心,满脸堆笑道:“哪有,小弟对军师的景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天地可证,日月可见呐! 军师的名号是威震江南,小弟用性命担保整个金陵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牛金星被熊楮墨说的笑逐颜开,作为下岗举人他熟知朝廷的公文,看了眼海捕文书笑道:“老弟言过其词了,那都是旁人的虚言当不得真的。你身后这位想必是你家大王吧?” 熊楮墨见牛金星牛逼哄哄的连马都没有下,居高临下如同上级给下级训话一般跟自己说话,心里气的直骂娘。 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得扳过熊守仁的头,陪着笑脸说道:“正是正是正是,军师对照一下便知小弟所言非虚,还望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牛金星眼角一挑,捋着胡须故作深沉的说道:“你们是农民军不假,可……这个……就这么放你们走……不合规矩啊!” 熊楮墨冲着身后一挥手,走到牛金星的身边攥着他的手满脸堆笑道:“规矩小弟都懂,实不相瞒,官府一路围追堵截,我们吃的都不是人吃的东西,要是能入得了军师的法眼,就留下来犒劳将士们。” 牛金星只觉得熊楮墨往自己手里塞了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纸,偷瞄一眼见竟然是五十两的银票,顿时笑逐颜开收入囊中,下马拉着熊楮墨的手笑道:“南方来的后生,会做人,本军师看好你。不过粮食我还是要看一下的,我也得给闯王一个交代不是。但是老弟你放心,也就是走个过长而已。” 熊楮墨心中暗骂牛金星是爱财的老鬼,笑道:“军师请!” 早有一队牛金星的亲兵把十五辆粮车给翻了个底朝天,满脸失望的回到他的身边密语一阵。 牛金星满脸的不信,快步走到粮车身前探腰把手伸入粮袋之中抓出一把粮食,惊呼道:“哎呀,你们……你们……你们怎么吃畜生才吃的番米啊!都说江南是鱼米之乡,你们混的比我们还惨啊!” 熊楮墨抓住时机,哭丧着脸说道:“哎呀,军师你们是闯王,我们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没饿死就不错了。” 狡猾的牛金星以为熊楮墨是在哭穷,向后越过几个马车,打开麻袋一看竟然是一堆番薯,不死心的他向后越过几辆马车,打开一看竟然是土芋。 他颤抖着打开最后一辆车,皱着眉头抓起一把带壳的花生,满脸狐疑地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东西能吃?” 说着他把连皮都没剥塞嘴里就嚼,眉毛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还没等嚼烂“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 “呸,呸,呸……这是什么啊,怎么还有沙土啊?有点甜味但是太废牙啊,这么糙剌嗓子,嘴都扎流血了,牛都不吃这东西!” 熊楮墨就跟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一样,满脸无奈的说道:“军师,这下你相信了吧,这些东西是真不是人吃的东西。” 牛金星满脸失望的冲着身后的亲兵挥了挥手,说道:“鸣锣收兵!” 他亲兵满脸猥琐的附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军师,兄弟们的鸡儿可都快冒烟儿了,真不弄几个娘们回去乐乐?” 拿人手短的牛金星生怕熊楮墨跟他来个鱼死网破,把脸一板,低声呵斥道:“兵力有限,没有必要在这种毫无价值的目标身上浪费将士们的性命。瞧那群女子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哪有城里那些细皮嫩肉的婆姨舒坦。” 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响起,埋伏在山谷上不明所以的弓箭手们纷纷撤退下来。 牛金星飞身上马,冲着熊楮墨抱拳笑道:“老弟,老哥我虽然抢了两车粮食,可山里的弟兄们也在等粮下锅,恕不能相送。咱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熊楮墨赶紧挤出了几滴眼泪,不舍的说道:“军师,要不我们加入你们吧,好歹有口饭吃。” 牛金星吓得嘴角直抽搐,熊楮墨这帮人能打的也就一百来人,平白无故多出来三百多张嘴吃饭这摆明就是赔本的买卖,回去闯王李自成不把他给活剐了才怪呢。 他心虚的说道:“哎呀,老弟不是哥哥我不想收留你们,实在是不合我们的规矩。 闯王的部下都是独身一人的,没有拖家带口的,要是接收了你们对其他的弟兄们实在是不公平,会起哗变的,我会别弟兄乱刀砍死的。 就此别过,就此别过!” 说完一勒马缰绳逃也似的消失在山谷的尽头。 一言未发的熊守仁大跌眼镜看着弯腰查看明军尸体的熊楮墨,暴跳如雷的问道:“你个逆子,真的打算把我们卖给闯贼李自成?” 熊楮墨可怜的把那具趴在地上被射成刺猬的军官翻了个身,把手伸进他的怀里一番摸索,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倒是想卖,他们敢要吗?对了,我好像闻到了尿骚味。” 他从军官的怀里翻出几张文书和一枚牌子,一脸严肃的查看起来。 熊守仁老脸通红,冲着熊楮墨“呸”了一声,骂道:“你个逆子难道就不害怕,那些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顽固民贼,至今躲在大山之中不肯投降官府,你难道就真的不害怕?” 熊楮墨心说我天天在电视里见到比他大的官,埋头说道:“真,不怕!” 熊守仁气的没法,没好气的吼道:“接下来去哪儿?要是再去什么狗屁劳什子广州,老子可不跟你去!太远了,遥不可及,老子总觉得会死在路上。” 熊楮墨抬起头,疑惑的说道:“那咱就不去,但是您能跟我说说我名字里的“楮墨”是什么意思吗?” 熊守仁冷哼一声,不耐烦的说道:“这你都不懂,“楮墨”是诗画的意思,你哥“褚英”是纸张的别称。 不去广州,你想着去哪里?太远了我可不去,颠沛流离,我宁肯再次去坐官府的牢!” 熊楮墨扬了扬手中的文书,神秘的笑道:“敢不敢冒个险去肃州卫,这是成套的任职文书,告身、军籍勘合、符验、火牌一应俱全,就连名字都是一样的。” 熊守仁抢过来一看,告身和勘合上的名字果然是“熊楮墨”三个大字,吃惊的说道:“天下还有这样巧合的事儿?还是个守备!” 熊楮墨笑道:“不是巧合,是老天可怜我们,甘肃镇洪水堡的守备,你去还是不去?” 第二十八章 抵达甘州 熊守仁把文书塞到了熊楮墨的怀里,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咧着嘴说道:“不去,不去,不去! 老子还当你小子良心发现了呢,出了长城便是蛮之地,老子宁肯死在这里也不去! 还有,老子要吃米饭,再也不想吃那些牲畜都不吃的东西了!” 熊楮墨拍了拍身上的黄土,笑道:“你想吃我还不想让你吃呢,那些是我辛苦搜集来的种子,留着有大用呢。去了大家都洗白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事儿没得商量!” 熊守仁发出一声哀嚎,上去就要跟熊楮墨拼命,要不是王总管眼疾手快,这爷俩今天非得断绝父子关系不可。 熊楮墨连忙招来卢象升、孙梧藤、熊万里、王叔远、王破瓢、奥观海等人商议,众人合计了半天觉得此事可行。 经过卢象升的画图分析,流浪歌手熊楮墨才知道甘州就是后世的金张掖。 甘州当今乃是陕西行都司及甘肃镇的治所,战略地位极其重要,东连青藏西连蒙古,可根据敌情迅速做出反应,具有独特的国防地位。 熊楮墨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甘州是甘肃镇的“总会之地”,是朝廷经略甘肃的大本营,而洪水堡又是甘州的南大门,所以是块战略要地。” 卢象升露出赞许的目光,说道:“孺子可教也,我之所以建议你前去赴任还有一点,边关从不缺乏战争,在这里只要有军功你就可以获得迅速升迁。” 熊楮墨神情一怔,目光如电,说道:“卢督师,你看过那张邸报了?” 卢象升沉默了半天,面色铁青的说道:“没有!但请你相信我的眼光!”说完抽身离去。 熊楮墨抬腿对着王破瓢的屁股就是狠狠一脚,骂道:“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个鳖孙藏好了,那邸报怎么还是被他给看到了?” 王破瓢吐了吐舌头,望着卢象升的背影拍拍屁股说道:“我就是觉得朝廷这事儿办的不地道,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卢督师明明是拼死力战清兵,凭什么说他贪生怕死投降清兵了啊,这不扯淡呢吗?” 熊楮墨用手指了指王破瓢的鼻子,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呀,你呀,你!哎!” 孙梧藤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哎,就是这样他还是忧国忧民,当今朝廷伤透了他的心!不过也好,若非如此,他岂肯开口说话,要是不开口说话又谈何帮你。” 奥观海满脸的兴奋,热泪盈眶的说道:“这他娘再也不用躲躲藏藏的了,有了这文书咱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上路了。” 熊楮墨点了点头,笑道:“那倒是,至少买路的钱剩下了,哈哈!” 熊万里咳嗽一声,依旧是不肯拿正眼瞧熊楮墨,别着脸说道:“咳咳,我刚才问了下族人们的意见,大家早就过够了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还担惊受怕被人打劫的日子,要是能在甘州附近定居,也算是你将功赎罪吧。” 熊英豪现在看熊楮墨特别特别的不顺眼,在离开金陵城前熊家人前呼后拥端茶递水变着法的各种巴结,谁人敢不买的他账。 可自打受了熊守仁的牵连离开金陵城,熊楮墨一路上是不断的挑战他和他父亲熊万里的权威,动不动就把他们爷俩给按到地上摩擦。 他依旧没有学会低调,仗着身后有三百多熊家人撑,扯着嗓子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喊道:“爹,你别跟他废话,他眼里根本就没有祖宗宗法,算个什么东西!” 熊楮墨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哎哎哎,咱可把话说明白了,我可没什么罪啊!造反的是我爹,有什么气你往他身上撒!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拉倒,千万千万别勉强啊!” 说完他飞身上马,撇下恼火的父子俩不管不顾。 王破瓢这货最会火上浇油,冲着吹胡子瞪眼的熊万里和熊英豪一番挤眉弄眼,转身扯着嗓子喊道:“目标甘州洪水堡,出发!” 有了通关文书一行人的前进速度明显加快,仅用了五天的时间熊楮墨就赶到了甘州城。 虽然是寒冬腊月,王破瓢牵着战马却是汗流浃背,望着眼前的甘肃总兵衙门心虚的说道:“真进去啊?被识破了怎么办?” 熊楮墨拍了拍王破瓢的肩膀,他可不相信在信息不发达连照片都没有的时代能被人识破,笑道:“你想多了,那守备本就是南京人,兵荒马乱的只要胆大心细是不会露馅的。” 王破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门口巡逻的卫兵腿肚子直打转,抱着拴马石说道:“你……你……你进去吧,太……我在外面看马!” 熊楮墨冲着关键时刻掉链子的王破瓢翻了个白眼,把缰绳往他的手里一塞,骂道:“怂货,叫你来本来是想充门面的。你那一刀算是白挨了,就你这熊样的还怎么伺候皇帝啊。” 官本位思想害死人,王破瓢靠在总兵衙门的外墙上吓得牙齿直打颤,话都说不利索了,“你……走,不去……打死我……不去……” 熊楮墨一挥衣袖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摇大摆的冲着甘肃总兵衙门的大门就走了进去。 门口的卫兵早就注意到了鬼鬼祟祟的熊楮墨,抽出腰刀呵斥道:“站住,干什么的?” 熊楮墨连忙从怀里掏出烫金的禀帖,冲着门口卫兵笑着抱了抱拳,往他的手中每人给塞了二两银子,笑道:“天寒地冻的二位兄弟辛苦了,这钱拿去喝酒取取暖,算是我的一片心意。我是洪水堡新来的守备熊楮墨,还烦请兄弟给禀报一声,谢了!” 那卫兵颠了颠手中的银子,见熊楮墨这么上道,顿时笑逐颜开的接过他的禀帖跑了进去禀报去了。 后衙暖房之中,甘肃总兵李栖凤左拥右抱正在陪小妾们打麻将,他随手打开禀帖一看里面夹着一张二百两的银票,笑道:“胡师爷,新来的洪水堡熊守备这不挺上路吗?” 绍兴师爷胡德士抿了抿嘴,抱拳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此人好标新立异,也算是个为祸乡里的玩意儿,就是因为争跟京中的权贵争夺一歌姬才被暗算到此地的。” 李栖凤笑着把银票取出来塞进了怀里,那禀帖连看都没看就投进了炭盆之中化作了一团火焰,一边摸牌一边笑道:“他来的正好,朝廷那帮御史不正在咬着吃空饷的事情不放嘛,就把洪水堡的兵都调到甘州前卫卫城之中。” 胡师爷眼珠一抓,吊着三角眼笑道:“大人,这姓熊的人生地不熟,是最好的背黑锅的人选,一个锅也是背两个锅也是背,咱趁着巡查御史还没来,索性把甘州后卫所有军堡的兵全都调走,让他当替死鬼岂不是更妙?” 李栖凤一推牌,笑道:“糊了,脱衣服,脱衣服,全都脱衣服,哇哈哈哈! 师爷这招真是妙的呱呱叫啊,一下子就把这小子给干的死无葬身之地,你们这些读书人还真他娘的是杀人不见血,哈哈! 但是,不能这么快给他提赣州后卫指挥使的官职,要是让他发现情况不妙跑了就不好了。” 胡师爷其实早就想到了这点,但是身为师爷他必须得让李栖凤觉得他才是最聪明,故此经常留下些显而易见但是又无关紧要的漏洞给他查漏补缺。 他满脸的钦佩之色,忙不迭的点头笑道:“是是是,还是大人考虑的周全!” 李栖凤一拍腰间的平羌将军印,粗犷的笑道:“妈拉个巴子的,师爷,满编八万五千人,实际只有五万人,我这空饷吃的是不是有点狠了啊?哈哈哈哈!” 胡师爷满脸谄媚的笑道:“天下总兵谁人不吃空饷,跟那些二八开吃空饷的人,大人简直是仁义到家了,对得起朝廷!” 李栖凤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避人抱着小妾就啃上了,笑道:“那就劳烦师爷走一趟,去把那姓熊的给我打发了!” “得嘞,大人您忙着,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有事喊我,随叫随到!” 胡师爷气血上涌,连忙笑着倒推了出去,关上门就往衙门口走去,打发熊楮墨去了,他也不想想滚刀肉熊楮墨就是的那么好打发的吗。 第二十九章 伸手要好处 甘州总兵衙门门房之中,胡师爷翘着二郎腿坐在上座之上,笑眯眯的把熊楮墨孝敬的五十两银票收入囊中。 他见熊楮墨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心中顿时起了轻视之心,撵着八字胡优哉游哉的说道:“熊守备,有件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洪水堡是空的!” “什么?!洪水堡是空编制?” 熊楮墨一听心中就乐开了花,可是脸上却是一副炸毛的表情,嚷嚷道:“这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胡师爷眉头一皱,用手敲了敲桌子,语重心长的说道:“啧,刚才总兵大人还夸你上道呢,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 吃空饷的事情是九边军镇乃至全大明不是秘密的秘密,不是我甘肃镇独有的景观,就连圣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小子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不要好处什么时候要好处,熊楮墨蹭的一下就从官帽椅上蹿了起来,瓮声瓮气的说道:“师爷,薅羊毛不能可着一只羊往死里薅吧?!天下就没有这样的理! 吃空饷我不反对,但是我要求依照惯例均分!” 胡师爷心里吃了一惊,原本以为三言两语搬出总兵李栖凤一吓唬就能把熊楮墨给打发走了,没想到这货竟然这么难缠,可偏偏其他军镇的空饷确实是均分的,他提的要求合情和合理。 他假装斟酌了片刻,贼眼乱转,叹了口气故作深沉的说道:“老弟啊,实不相瞒,其他的军堡卫所都是总兵大人的嫡系,啧,这事儿有点难办啊。” 熊楮墨冷笑一声,心里骂道:老杂毛,想坑爷爷我,门儿都没有! 他装出一副肉疼不已的模样,颤抖着从衣袖之中掏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往桌子上一拍,悲痛的说道:“师爷,这是末将的全部家当了,不瞒你也瞒不住你,你是知道我是得罪人挨整才到甘州来的。 李大人给我这么一个空架子就是让我坐在了炮口上啊,要是被有心人给捅到朝廷,我就粉身碎骨了啊! 他老人家吃饺子,怎么也得让我喝口汤吧?如今连白开水都不给喝,这有点儿说不过去吧?” 胡师爷一看桌子上是张二百两的银票,尽管心里觉得加上刚才的五十两有些不吉利,却依旧腆着脸贪婪的笑纳了。 不过他心里却给了熊楮墨一个极低的评价:粗鄙至极,武人一个,不堪重用。 他连忙装出一副哭笑不得模样,用手点了点熊楮墨,摇头笑道:“哎呀,你呀你,有个性!大人说你是因为跟副将吴三桂的部将争夺歌姬才被贬到这甘州的,我本不信,如今见了你这幅直言不讳的牛脾气,我信了。” 熊楮墨愁眉苦脸的说道:“末将在甘州是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那还请师爷受累给指条明路,要是能躲过这一劫,师爷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胡师爷眼珠滴溜溜乱转,笑道:“好说,好说!甘州乃是李大人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会趁着大人高兴替你美言几句,到时候别说是吴三桂的部将了,就是吴三桂也不能把你怎样。 至于军户逃脱跑光的事情,你可以再征召一些军户嘛,我再从中使把力气,替你争取些军饷,你的日子不会太难过的。” 熊楮墨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这老杂毛还真敢说,苦笑道:“师爷你就别拿末将开涮了,征召军户是朝廷都干不成的事情,我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人就更没办法了。不行,不行,不行!” 胡师爷见忽悠不管用,面露难色的说道:“老弟,实不相瞒,跟你掏个底整个甘肃镇长城沿线的军堡都不是满编,北边的西套蒙古正蠢蠢欲动,就是总兵大人也没处去给你调兵去。 依我说,你呀还是靠自己吧,探马说你带来了三百多族人,就全入成军户得了。” 熊楮墨虎目圆睁,麻辣隔壁的,这老杂毛摆明了是收了钱还不想办事儿啊! “那那行,就是一人一户也不够啊!师爷,你还得受累去替我央告央告总兵大人,烦请他老人家高抬贵手,要不我就在这赖着不走! 反正横竖都是死我不能往祖宗脸上抹黑,来之前我都跟族长说好了,实在不行我就去兵部讨个说法,我死了他们上,他们死了留守的族人们上,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熊楮墨说完不管不顾,躺在地上就打滚儿。 胡师爷一听这货要去兵部告状都吓傻了,这他娘的就是个破皮无赖啊。 吃空饷这事儿是民不举官不究,是见不得人的潜规则,要是让这愣头青把窗户纸捅破了,他的主子李栖凤也算是活到头了,都不用朝廷动手,其他的总兵们就会群起而攻之,弄不好连他个当师爷的也得陪葬。 胡师爷连忙拉起熊楮墨,满脸陪笑的安抚道:“哎呀,老弟稍安勿躁,这事儿咱们不正在商量着嘛,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这就去跟李大人求情,大人宅心仁厚,咱们现在是一家,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呢!” 熊楮墨嫌地上凉,借坡下驴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那你快去,我就在这等着!” 后衙四十岁出头的李栖凤眼正在为爱鼓掌,看着就要达到生命的大和谐就差临门一脚了,突然被门外一阵急促的窍门声给吓软了,怒骂道:“是那个狗日的这么不开眼,胆敢扫了爷的兴!” 胡师爷在门外吓得抖若筛糠,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道:“大人,实在不是卑职不懂事,是那姓熊的实在难对付,他不要军饷,要兵啊!” 李栖凤一听是胡师爷,再也没有兴趣,一把推开身下的小妾,强行抑制住心中的怒火,说道:“要他娘的兵,老子还想要兵呢!甘州后卫七堡从北往南数,新添堡、古城堡、下天乐堡、顺化堡、杨家坝堡、洪水堡、黑城堡,哪一个不是空的啊?啊?!就他洪水堡是空的啊! 他还真以为是让他来当大爷啊?不是抬举的货!实在不上道儿,就让兄弟们把他给做了,这事儿你熟悉的很!” 胡师爷心里叫苦不迭,隔着门低声说道:“大人,这孙子经过高人指点早有准备,恐怕做不到斩草除根。 这孙子在来甘州之前,早就在甘肃镇以外的地方留下了族人以应对不测,看那样子要是不给他条活路他就会拼个鱼死网破,把这事儿给捅到当今圣上面前。” 正在床前整理衣衫的李栖凤给吓得“咯喽”一声,好悬没憋死。 他跌坐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说道:“都说最毒妇人心,这孙子比妇人心还毒呢! 我刚看了最新的邸报,如今圣上正在变着法的省钱,正愁整顿军务手里没把柄呢,外加连吃败仗,还不往死里削我,恐怕就是死了也得挂起来当典型。师爷,这可如何是好?” 第三十章 破城一座 胡师爷职责就是替李栖凤分忧解难,思前想后说道:“大人,甘肃镇四周强敌环伺,蒙古诸部自打与清朝勾搭上后虽然与我大明没撕破脸,暗地里却也是蠢蠢欲动。 你考虑的那些问题乃是被这孙子捅到圣上哪里之后的事情,咱们满足他就行,只要不出甘肃镇,他就是孙猴子也有你这如来佛镇着,谅他也掀不起大风大浪来。” 李栖凤的面色这才又有了血色,长舒一口气,连忙说道:“对,对,对,师爷言之有理。 那就给他绝对的权利,允许他招收流民,谅他也招不来,反正大部分都是荒地根本就没有人种,只要把那些地主老财牢牢地攥在手中,随他去折腾就是。” 胡师爷如释重负,心思转的飞快,攥了攥拳说道:“大人,清军连年来犯,兵荒马乱的都没多少人运送军粮来边关换取盐引了。那五万盐引反正留着也是废纸一张,一并打包送给他也算是个人情。他定会感念大人的恩情,日积月累之下定会对大人死心塌地啊。” 李栖凤觉得胡师爷说的有道理,说道:“也对,用那些废纸来收买人心是再好不过的。甘肃镇是咱的地盘儿,大小盐号都是咱的买卖,官盐私盐还不是老子一句话儿的事儿,用不着那张破纸。 不过也就能骗骗他个新来的,他再拿着去骗他的手下,一级骗一级,哈哈!” 胡师爷眉笑眼开的说道:“那是,就是打死他也不知道四川某家盐场背后还有大人的影子,要是知道了还不气死,哈哈!” 李栖凤被说的笑逐颜开,笑道:“拿去,拿去,速速把那姓熊的给打发走了,他在这老子心烦!” “哎,我这就去,大人恩威并施,这次保证是手到擒来!” 胡师爷笑离开了后衙,去取盐引去了。 门房之内,胡师爷笑容可掬的把两万盐引推到了熊楮墨的面前,笑道:“老弟,总兵大人可说了,打今儿起你就是洪水堡的土皇帝,可招收流民开垦荒地,只要你不造反随你可劲儿的折腾。 这些盐引是总兵大人的心意,权当做军饷了。记住了,只要你跟大人一条心,以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熊楮墨一听此言笑的眉毛都劈叉了,笑道:“多谢师爷美意,以后末将少不了孝敬你老人。” 胡师爷笑着点了点头,笑道:“那天色不晚了,洪水堡百废待兴,熊守备还是早些回去吧。” 熊楮墨本来想要的是些粮饷却意外诈出了自主权心里那叫一个兴奋,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拱手抱拳说道:“听人劝吃饱饭,那胡师爷,末将就先回洪水堡了,要是有用得着末将的地方你差人给我带信儿就成。” 说完熊楮墨一拱手抱拳,转身大步流星的出了总兵衙门。 胡师爷摸了摸怀里那三万盐引笑的嘴巴都咧到了耳根,望着熊楮墨的背影低声咒骂道:“愣头青一个,不过今天这事儿能成多亏了这个二杆子。” 回去的路上熊楮墨甩开了膀子跟王破瓢添油加醋一通猛吹,听的王破瓢是双眼直冒小星星。 王破瓢一听熊楮墨单枪匹马进了总兵府不但全身而退,而且还以小小的守备身份从总兵李栖凤的手中讨要来了一摞的好处,此刻简直把熊楮墨当成了神一样的存在,佩服是五体投地。 王破瓢在马上冲着熊楮墨只挑大拇指,满脸钦佩的说道:“牛X,牛X,太爷服了,就凭你这忽悠劲儿,你小子绝对是个干大事儿的料!你进去的时候见到李大人,真的就不怕吗?” 熊楮墨牛逼哄哄的挥了挥手,反正吹牛不上税,口若悬河的说道:“怕他个球啊,他们的屁股也不干净,这玩意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就是见了当今圣上我也是不待怵头的。” 王破瓢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咂舌不已的说道:“乖乖个隆东,没想到你个龟孙儿胆子还挺大的。当年我们知县去我们村巡乡,那铜锣一敲,吓得太爷我都尿裤子了,跪在路边头埋在草窠里连抬都敢抬,别说知县的尊容了,就连轿子是什么颜色的我都没敢看。不只是我,都走出一里地了,所有的人才敢把头抬起来。” 熊楮墨嗤笑一声,笑道:“我说你见了孙梧藤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人家王叔远就不一样,上去就大嘴巴子抽他,哈哈。” 王破瓢翻了个白眼,骂道:“少唬人,你以为太爷我当时没看见,王叔远一听你不撕票吓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熊楮墨勒了勒缰绳,双腿一夹,朗声笑道:“咱们是径直来甘州的,连洪水堡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呢,咱们还是抓紧赶回去看看吧!” 王破瓢对此甚为赞同,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笑道:“我想一定是一座漂亮的小城,奔波千里,总算是有家了。你个龟孙跑这么快干嘛,等等太爷……驾……驾……驾!” 二人一路上你追我赶有说又笑,回到洪水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时末刻,一行人已经早早的在堡中埋锅造饭了。 只是当熊楮墨看到眼前残垣断壁的时候,整个人立刻陷入生无可恋的状态之中,这他娘的是那是一座城啊,这分明是一片城啊! 除了北门写着洪水堡三个大字的那面城墙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其他的几面城墙全都随风而逝了。 奥观海苦笑一声,指了指城墙的东面残垣之上,说道:“子谦,那里以前是关厢所在之地,卢大师正在哪里发脾气呢,那挨训的是总兵府派驻在洪水堡唯一留守的军户,他一会儿就要回甘州。” 出于保护卢象升的目的,按照熊楮墨的意见,几个知道他身份的人都改口称呼他为卢大师。 熊楮墨心里是万马奔腾,哭丧着脸冲着关厢的位置趔趔趄趄的走了过去,冲着那胡须斑白的军户嚎道:“你给老子解释清楚,你怎么看的城?这城墙都他娘的去那了?” 洪水堡就跟刚打完世纪大战的战场一样,根本就不符合王破瓢想象中美丽边城的模样,那落差简直要摔死他。 王破瓢火冒三丈,扯着的嗓子喊道:“对,城墙是是被你吃了,还是张腿自己跑了?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是总兵的人太爷也要敲断你的狗腿!” 那老军户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冲着这帮凶神恶煞的匪徒们只作揖,崩溃的哭道:“军爷们,你们就饶了小的吧,我就是个看城的,其它的事情一概不归我管呐!” 这话能忽悠得了旁人,却忽悠不了专业人士卢象升。 卢象升一挥衣袖,咬牙切齿的骂道:“放屁,我大明的长城军事防御体系由城垣、关隘、城堡等共同组成。身为九边之一的甘肃镇东羌西狄,是进出河西的咽喉要道,也是进出西域连接蒙古诸部的战略要地。 边关隘口根据其在军事上的重要性分为极冲、次冲、又次冲三个级别,洪水堡其军事级虽然别在镇城、路城、卫所城之下,属于下级城堡。但是,洪水堡背靠祁连山位于山间盆地,东西两侧的山峰皆是屏障,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洪水堡守卫着甘州的南大门,是次冲,再不济也是个三级小城,哪至于落败到这般田地?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没说,你今日要是不说清楚,休想离开此地!” 熊楮墨弯腰,“呲琅”一声就把寒光闪闪的苗刀架在了,咬牙切齿的说道:“秘密是别人的,命可是你自己的,你说还是不说?” 王破瓢恨得牙根痒痒,愤恨的说道:“对,不说就宰了他,让他曝尸荒野!” 那军户举着手脖子出了一道血痕,吓得尿如雨下,“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泣不成声的说道:“你把刀拿开,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第三十一章 盐引变现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军户终于解释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熊楮墨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用苗刀对着空气一阵猛烈的胡乱劈砍,一直到精疲力尽。 熊守仁连忙端着饭碗一溜小跑到了熊楮墨的面前,边吃边嚼道:“哎呀,我的儿,咋了?你干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啊?” 熊楮墨怒目圆睁,拄着刀冲着北面甘州城的方向怒骂道:“爹,你听过拆东墙补西墙吗?这城墙被平羌将军李栖凤那狗日的给拆了修长城去了!朝廷拨下来的修葺军款,十之八九被这个狗日的给侵吞一空了!” 吃货熊守仁左手端着饭碗,右手捏着筷子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惊呼道:“我的天呐,他疯了吗?这要是被朝廷知道了会诛灭九族的! 我当县丞的时候,最多也就是贪墨个一千两银子,还得做假账,这……这……” 熊楮墨面色铁青,冷哼一声说道:“他们可耻的连假账都懒得做,到时候关口一开,这锅就全给鞑子背了,自上到下沆瀣一气,朝廷查都没法查。” 熊守仁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捏着筷子声色俱厉的喊道:“甘肃巡抚衙门呢?巡查御史呢?监军太监呢?全都瞎了吗? 这里可是关系到社稷安危九边重镇,这里可是关系到百姓生死的边关!这钱怎么能贪?” 熊楮墨挥刀将脚下已经腐烂檩木斩成了两截,猩红着双眼骂道:“这就是事情的症结所在,他们都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那还能看的见朝廷安危,百姓的生死!” 卢象升脸上阴云密布,凝视着甘州城的方向说道:“这正是事情最恐怖的地方,不止甘州,九边俱是如此。否则,怎么倾国之力打了十几年怎么连十几万人的建奴都灭不了? 哼,银子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清军反而越打越强,还动不动就兵围北京城。那里可是我大明的帝都,朝廷的颜面何在?兵部的颜面何在?花这么多钱养的都是猪吗?!” 熊楮墨胸中有一口气久久不能平复,长吁一口,愤恨道:“哎,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当今圣上。如今东林党人只手遮天,圣上只能看到他们想让圣上看到的奏折,只能得到他们想让圣上得到的消息。 这事儿从根子上就错了,错上加错,圣上是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的。” 卢象升对此是深有体会,冷哼一声,板着脸说道:“这帮误国贼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眼里根本就不分对错。” 王破瓢望着满城的残垣断壁,哭丧着脸说道:“春节在匪徒围追堵截之中过的太爷我就忍了,这帮人忒尼玛不地道了,三天十五两天年,十五大于年,让太爷露天过上元节啊?人性!” 熊楮墨怒气跟烧开的热水一样往上直窜,冲着甘州城的方向跳脚骂道:“姓李的给了我两万盐引,我尼玛当初还以为占了便宜了,这都换成银子也不够筑城的啊!” “盐引?!” 众人一脸好奇的凑了过来,伸着脖子要看个究竟。 熊楮墨愁眉苦脸的说道:“不用看了,都是些快过期的短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到,过期了就是废纸一张。” 卢象升见竟然有两万引盐,咂舌不已的说道:“怎么这多?一引盐三百斤,最近的盐场在肃州(酒泉),可是你就是把肃州盐场的盐都买光了一时之间也凑不齐这么多盐啊! 要想全都花出去,你非得去四川自贡盐场不可。还有运输的问题,你去哪里找这么多马车啊? 关键是你这些盐还仅限甘肃镇境内售卖,这简直是个能把泰山装下的巨坑。” 熊楮墨的眉毛都能拧出水来了,晃了晃头,强颜笑道:“去四川自贡是来不及了,能换多少是多少吧,这东西能当代币用,想必也得大打折扣才有人接手。 好在咱们的身份都洗白了,暴露的风险也不大。赶早不赶晚,明天一早王破瓢你就带人去肃州盐场换盐。” 王破瓢苦着脸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要不要一起去,就当散散心了。” 熊楮墨摇了摇头,握着苗刀坚定的说道:“不行,我得去炼盐,得把这些盐引变成钱,要不谈何筑城。” 熊守仁眼睛瞪得溜圆溜,张着嘴喊道:“炼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知子莫若父,老子怎么不知道?” 熊楮墨摆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摸样,笑道:“爹,孩儿会的东西可多着呢,所以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哩。” 熊守仁端着饭碗脸都成了一条苦瓜,咧嘴说道:“那你去哪里弄盐啊,这里又不是沿海,也没盐田啊?” 熊楮墨站在残垣之上,伸直了手臂指着南方的天际线,语气坚定的说道:“那儿!那里有盐,有可以供整个大明的人吃几百年的盐!” 熊守仁撇了撇嘴,咂摸咂摸可嘴,斜着眼说道:“扯淡!都散了吧,我这儿子疯了!不过幸亏劳资英明生了俩,还有个大儿子。” 众人立刻向熊楮墨投去了看白痴的目光,一点颜面也不给他这个太子,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熊楮墨闻言身形一晃,差点没掉下残垣当场摔死,望着纷纷离去的人群,歇斯底里的喊道:“你们都回来,你们都回来,你们都回来!你们听我说,那里有盐湖,真的有盐湖,提炼一下就是上好的雪花盐,装车就能卖的!” 王破瓢转身冲着熊楮墨做了个鬼脸,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还真当自己是诸葛亮在世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坐在家里就尽知天下事啊!你毛都没长齐,你去过那里吗?张嘴就瞎说,且!” 倒是卢象升留在了原地,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有盐湖?” 熊楮墨连忙点头,尽管他吃不准青海现在是谁的地盘,依旧信誓旦旦的说道:“千真万确,那里有许多盐湖。” 卢象升踌躇道:“甘肃镇是没有盐湖的,可再往南是固始汗图鲁拜琥的地盘,跑到和硕特部的地盘去采盐,会不会引起双方的冲突?” 熊楮墨望着青海的方向,说道:“应该不会吧,他们就是放牧,连固定的住所都没有,加上地广人稀,不会防守的这么严密吧!” 卢象升说道:“假如你成功做到了,你打算把这些盐卖给谁?” 熊楮墨耸了耸肩,笑道:“还能卖给谁,大明是不会要这些盐的,卖给塞外的那些蒙古部落呗。因为清军的原因,互市已经关了很久了,估计他们正缺盐呢。” 卢象升把脸一板,呵斥道:“小子,在民族大义的问题上你万万不可马虎!” 熊楮墨笑道:“卢大师,要说民族大义我熊子谦比你不遑多让。放心,我自有安排,这盐他们白吃不了的。” 卢象升满腹狐疑,不过一路走来他早就知晓熊楮墨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朗声说道:“那就好,咱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熊楮墨点了点头,说道:“也好,顺便组织一下南下采盐的队伍,卢大师,请!” 说完熊楮墨紧随卢象升身后,昂首挺胸阔步向着众人走去。 第三十二章 解决住宿 卢象升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熊楮墨一行人运来的五十多座蒙古包,惊诧不已的问道:“我的天呐,你打劫了一个蒙古部落吗?” 熊楮墨飞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了满脸崇拜的小陀螺,笑道:“你说的打劫那是以后的事情,这些不是,是我用盐跟俄木布换来的。” 卢象升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土默特部的首领俄木布?他不是在崇祯五年就归顺靼清了吗?” 熊楮墨笑着摆了摆手,笑道:“没错,卜失兔的儿子,土默特部的部长俄木布。 不过,卢大师,你说的那都是老黄历了。他在崇祯九年就被诬陷谋反,以莫须有的罪名被黄台吉给废了,仅留给了他四个小部落,现在被挤兑到大盘道口放羊呢!” 卢象升听了一头雾水,疑惑道:“合黎山外的大盘道口?” 熊楮墨点了点头说道:“嗯,他们的归化城也被人占了,我们就是从合黎山大盘道口出的关,用了五百斤盐从他们手中交换来的蒙古包。” 一同前去的奥观海满脸的唏嘘,叹了一口说道:“唉,卢大师你是不知道,俄木布一个劲儿的跟我们说黄台吉坑的他裤子都没有了,上了他的贼当。 黄台吉不但归还归化城的诺言没有兑现,利用完了他之后弃之如履,一直往西给赶到了大盘道口外面,还美其名曰戍边。” 熊楮墨于心不忍的说道:“你想都想不到俄木布过的有多惨,用羊皮来煮水喝,用牛皮来做饭吃! 黄台吉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们,四个部落一千多人连一口像样的铁锅都拿不出,更别说兵器了。 不过这黄台吉还真有些手段,开始的时候拉着土默特部打虎墩兔林丹汗,打走了有卸磨杀驴。 黄台吉在蒙古草原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法炮制,同样的法子是屡试不爽,数年的时间就将数个不顺服的蒙古部落给各个击破。 可悲的是,那些蒙古部落首领们非但不抱团取暖还相互拆台,都认为自己不是下一个。” 卢象升眉关紧锁,忧心忡忡的说道:“这黄台吉还真有些手段,有些乱世枭雄的潜质,看来我以前小觑他了。” 奥观海摆了摆手,眉飞色舞的说道:“卢大师你放心吧,子谦回来的路上说了,他不但要收拾黄台吉,还要把建州女真给灭了呢!” 卢象升闻言笑道:“哈哈,这话听着提气。” 熊楮墨扬了扬眉毛,转身冲着人群笑道:“熊家的爷们们别傻愣着啊,赶紧把蒙古包搭建起来啊!怎么的,你们晚上还想车底下啊,哈哈!” 熊万里愁眉苦脸的望着熊楮墨,别的东西可以胡乱的堆砌可那两车书是他的命根子,虽然已经遣散了小妾,却依然有两个念旧情不肯离去,这么多人和东西挤在一个蒙古包里可怎么睡啊。 可一路上自己没少仗着族长的身份找熊楮墨的麻烦,如今那还好意思腆着脸开口去找他帮忙。 熊楮墨早就看出了熊万里的难住,笑吟吟的来到他的身边,说道:“族长,你家情况特殊,那最大的蒙古包就留给你吧!” 熊万里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他原本你还以为熊楮墨是来给他难堪的,万万没想到熊楮墨竟然会如此分的大度,让他的心中一阵莫名的感动。 他噙着泪水,望着熊楮墨离去的背影呢喃道:“英豪,你说是不是为父我错怪你堂兄了?” 站在熊万里身后的熊英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满脸不屑的说道:“爹,他这就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收买人心呢,你可别被这孙子给骗了。” 他身后的跟班儿忙不迭的说道:“对对对,老爷,大少爷说的对,他一定不是良心发现,肯定是意识以后用得着老爷的地方多着呢。” 熊万里一挥衣袖,转身愠怒道:“我平日怎么教育你们的?啊?!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玩意儿,滚!” 在洪水堡城前开阔的地方,熊楮墨指挥着众人把五十六座蒙古包围成了一个圆形,这样一旦遇到了不测也能防守一阵子,不至于被人团灭了。 满头大汗的奥观海看着蒙古包被一个个的分了出去,却唯独没有他们的蒙古包。 他拉着太监弟兄们来到熊楮墨面前,忿忿不平的说道:“子谦,凭什么啊?蒙古包是我们搭建的,凭什么没有我们的啊?” 那群太监们满脸的不解,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就是,就是,凭什么没有我们的啊?” “难道就因为我们不姓熊吗?” “子谦,你是不是歧视我们太监啊?” ………… ………… 熊楮墨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笑道:“我不歧视任何人,一个个你们瞅瞅你们壮的跟牛犊子似的,怎么好意思跟那群妇孺儿童抢蒙古包住? 过几天,俄木布还会给咱们送来蒙古包的,今夜我跟你们一起数星星!” 这帮太监一听熊楮墨也跟他们一起睡在外面,心里立马平衡了。 满脸愤懑的熊守仁挤过人群,跳脚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呢,难道老子也装的跟牛犊子似的吗?” 王总管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着嗓子喊道:“就是,就是,身为太子,你怎么能让皇帝露宿呢?” 那群分的房屋的熊家族人满脸感激的望向熊楮墨,一听熊楮墨竟然都没给他爹熊守仁分帐篷感动的都要哭了。 那群太监发出一阵哄笑,围着熊守仁纷纷起哄。 熊楮墨冲着熊家的族人们努了努嘴,哭笑不得的说道:“爹啊,人家都是拖家带口的,你就将就个一两天。等过两天他们就要跟我出去拉盐,您老还好意思棒打鸳鸯啊?” 说着他看了一眼站在蒙古包门口的熊家族人们,压低嗓音,冲着那群太监们满脸猥琐的笑道:“光棍打一年,母猪赛貂蝉。咱们一路颠沛流离,那群爷们们早就憋疯了,你们又没拿功能,再不让他们发泄发泄我会被打死的,哈哈!” 熊守仁脱老脸一红,觉得熊楮墨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再闹了。 熊楮墨冲着奥观海招了招手,朗声说道:“大家也别闲着,在出发之前还得做个东西改造下马车,赶紧把炉子和铁砧架起来,咱们得一鼓作气,争取天黑之前完工!” 这帮太监一听是满眼的兴奋,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熊楮墨总能给他们创造惊喜,做出来的东西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关键是随便出手就能卖个好价钱,根本就不用愁销路。 奥观海喜上眉梢,笑道:“好久没有做东西了,手都痒痒了。子谦,你就说吧,这次我们做什么啊?” 熊楮墨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笑道:“轴承!” 第三十三章 轴承 翌日,熊楮墨苦恼的望着天空中的太阳发呆,周围的太监们垂头丧气的坐在各自铁匠炉的周围,一夜的辛苦全都付之东流。 奥观海恼火的把手中突然断裂的轴承摔在了地上,怒道:“玛德,轴承坏起来没有征兆的,就和女人变了心一样。” 这一夜,熊楮墨试尽了自己能想到方法,可人多手杂就是无法制造出两个完全一样的轴承。 这原本看着简单的小玩意儿,给了他无尽的烦恼,光洁度、平面度、圆度、断裂……各种问题层出不穷。 正在揪头发的熊楮墨突然眼前一亮,拿起铁钩子飞快的在沙地上勾勒出了一副草图,高兴的喊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问题的解决方法了!” 百无聊赖的王叔远连忙凑了过来,看着地上的草图满脸好奇的问道:“子谦,这是什么?” 熊楮墨兴奋的说道:“这是一切的源点,这东西叫游标卡尺,有了它我们就有十足的把握批量生产出标准件。” 王叔远瞅着地上草图,笑道:“这有什么难的,这东西我能做出来。但是,你确定,有了这东西就能做出标准圆的轴承来?” 熊楮墨激动的说道:“那是当然,但是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得定义一件事情,那就是一米究竟有多长!” 王叔远神情一怔,不明所以的说道:“我活这么大只知道里、丈、尺、寸是长度,“米”是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米”是什么了!”熊楮墨笑着摇了摇头,排挤双手发出响亮的掌声,说道:“大家都别愣着,来几个个头跟我差不多高的,你们必将载入史册!” 找了十个个子相仿的人站出来后,熊楮墨率先迈出了两步,众人又依次走了两步。 负责测量的王叔远迅速计算出了平均值,并且依照这个长度制造出了一个四方的铁条。 熊楮墨爱不释手的查看着手中的研磨的发亮的钢块,抬起头欣喜若狂的说道:“老王,看,这就是一米的长度。” 王叔远举着铁条对着太阳,不明所以的说道:“这就是一米?就凭走两步,你们就注定载入史册?” 熊楮墨扬了扬眉毛,满脸兴奋的说道:“那是必须的,在精确测量手段出来之前,这将是米的标准单位。 米的十分之一是分米,分米的十分之一是厘米,厘米的十分之一是毫米,在往后面还有微米,不过我想这些单位够用了。” 有了基准米长度,王叔远很快按照比例研磨出了分米、厘米、毫米的量块。 熊楮墨把阿拉伯数字跟汉字的数目一一对应,聪明的王叔远迅速弄清楚了计数原理,在奥观海的帮助下中午时分就做出了五把游标卡尺。 无规矩不成方圆,有了卡尺帮助众人是如虎添翼很快就制造出了标准的圆环,平面度和圆度问题迎刃而解。 熊楮墨学的是机械工程大学毕业的时候在车间里实习过一段时间,他知道断裂的问题可以通过热处理的方式解决。 别说洪水堡了,就是放眼放眼当今世界也找不出满足熊楮墨要求的淬火油来,植物油和动物油的闪点太低,达不到淬火的目的还特别容易起火,单介质淬火显然是行不通的。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之中,熊楮墨满头大汗的搬来一口袋盐,一股脑儿的倒满了特大号儿的坩埚之中,他还用铁皮做了个厚厚的盖子,留下一个小孔恰好能放进去一个轴承。 奥观海把两个轴承放在炭火之中之中烧的通红,好奇的像个孩子,因为熊楮墨说这样就能把炭烧进钢铁之中,可是他想破了头皮也没想明白是这个过程是如何发生的,更想不明白什么叫“渗碳”。 他用黢黑粗壮的铁钳夹起烧的通红的轴承,问道:“子谦,烧成这样可以了吗?” 熊楮墨连忙点了点头,催促道:“可以了,快放进坩埚的盐里。”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熊楮墨又把轴承从盐里夹出来在空气中暴露了半盏茶的时间。 他用铁钳子点着已经变色的轴承,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颜色变了了吧,你听听这清脆的声音,硬度肯定变了。” 王叔远拿起冷却的轴承固定在轮盘之上,转动手柄,在简易木制磨床前开始了精加工——研磨。 这台简易的木制磨床是王叔远根据玉石加工磨床的原理,在熊楮墨的指点下加了一个曲柄和几个飞轮之后就把往复转动变成了单向转动做成的,看着不起眼,却是轴承加工之中的重中之重。 众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串粗气就影响了王叔远的加工精度。 褐色的铁皮渐渐褪去,轴承越来亮,渐渐变得光滑如镜,一枚枚光亮的滚珠从王叔远的手中流淌而出。 他拿起镊子小心翼翼地把滚珠放入轴承之中,当完成最后一颗滚珠装配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几乎要虚脱了,不过望着眼前大功告成的内径十五厘米的轴承他依旧是满脸的兴奋。 奥观海小心翼翼的拿起眼前闪光的轴承,忍不住赞叹道:“哇,真漂亮,说他是一件艺术品一点儿也不为过!” 熊楮墨笑着拿起两个轴承用游标卡尺仔细的测量了一番,笑道:“老王,你这双手简直逆天了,内径分毫不差,刚好是十五厘米。” 王叔远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问道:“子谦,听你说的神乎其神,在车轴上加两个轴承就会化腐朽为神奇?” 众人也是满脸的不相信,他们不信加上两个小小的轴承就会提高车速还能提高载重,这马车用了几千年了,人们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熊楮墨打了个呼哨,笑道:“怎么,你们都不信?那就别愣着,赶紧去把那辆用来改装的马车拉过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洪水堡前,两辆马车在起跑线前同时出发,那装上轴承的马车几乎是以凌空的架势飞出去的,吓了拉车的马一大跳,他明明是以往日同样的力气往前奔跑的可身后却轻如若无物一般,它很不适应这种感觉,歪过头向身后赶车的奥观海投去了看傻X的目光,眼睁睁地看着旁边的旧马车从身旁疾驰而过,愣在当场不敢走了。 第三十四章 茶卡盐湖 人群望着不知所措的马儿发出一阵哄笑,看着已经接近终点的另一匹马车,所有的人都认定这场比试奥观海输定了。 奥观海分明感觉这匹马在嘲笑自己,他扬起马鞭狠狠地抽了马屁股一下,骂道:“你才傻呢,套上马车了,赶紧走,要是输了今天吃马肉!” 那马神情一怔,一听“吃马肉”顿时意识到自己有生命危险,撒了欢的往终点跑去,迅速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天呐,老奥赶上来了!” “啊?!现在成了并驾齐驱了!” “我的天呐,老奥反超了!” “老奥是第一,老奥是第一,老奥是第一!”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簇拥着老奥下了马车,不由分说的把他抛向半空。 熊楮墨望着神气十足的奥观海,笑道:“老王,你瞅瞅老奥那得意的样子,就跟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轴承是他一个人做的哩!” 王叔远笑的嘴都咧到了耳根,他突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激动万分的攥住了熊楮墨的手,喜极而泣道:“你果然没有食言,跟着你果然能改变世界,是你替我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是你把我从追精逐巧的小道拉到了这大道之上,这才是大道,这才是大道,这才是大道!” 熊楮墨刚要客套,便听见一阵人嘶马鸣嘈杂的嘈杂声传来,转眼间马队便疾驰到了眼前。 奥观海见是前去肃州盐场买盐的王破瓢,兴奋的迎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朗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风尘仆仆王破瓢叹了口气,来到熊楮墨的面前,满脸失望的说道:“子谦,事情出了叉子了。” 熊楮墨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王破瓢目光如炬,从怀里掏出一沓盐引,说道:“就在我们去的前一天,肃州盐场的盐被一个神秘人买光了,连同库房里的陈年存货都没有放过,蹊跷的是用的是同一种盐引。 这是我用银子买来的盐引,你看编号。” 熊楮墨连忙接过盐引一看尾部标为五万的编号,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说道:“这编码果然是一脉相承,难道一共有五万盐引,我的是前两万盐引,后三万在别人的手中。 咦,你说会不会是总兵李栖凤啊?” 王破瓢冷笑一声,说道:“不可能,因为盐场的人说了,买盐的人是新任洪水堡守备熊楮墨!” “啊?!”熊楮墨闻言如坠冰窟,喊道:“怎么可能?!难道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我?” 王破瓢摇了摇头,铁青着脸说道:“有没有另一个你太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甘肃镇要盐荒了。一路打听我才知道,整个甘肃镇所有的盐一夜之间几乎都被买光了。” 卢象升挤了过来,说道:“整个甘肃镇?这恰恰是盐引的流通范围,看来你被人暗算了。 咱们初来乍到,并无旧识否则咱们的身份早就暴露了,肯定是被人算计了。 看他做派不像是朋友,不过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出此人来简直是大海捞针,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奥观海怒道:“麻辣隔壁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老子非得捏爆他的狗头!” 熊楮墨甩了甩头,理了理思绪说道:“他在暗咱在明,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他牵着走,他打他的我们打我们的。不管此人有什么阴谋诡计,咱们都应该加紧去寻找盐湖。 看来我们得加速筑起城池,我可不喜欢这种朝不保夕被人窥探的感觉。 买容易,但运出去难,这么多盐是不可能一夜全部运走的。关内是不缺盐的,盐的流向十之八九是塞外,奥观海你这就起身去趟俄木布那里,让他务必暗中留意盐的流向,肯定会找到蛛丝马迹的。” 奥观海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就瞧好吧,想给咱们扣个扰乱市场的大帽子,门儿都没有!” 卢象升对熊楮墨的冷静和沉着颇为赞赏,说道:“好小子,你弄得那个轴承不错,我看能顶大用,放手去干吧,家里有我呢。” 熊楮墨不好意的搔了搔头,脸红的说道:“那就有劳卢大师了!弟兄们,抓紧改造马车!” 人群如同潮水一般“哗啦”一下散去,有条不紊的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起来。 王叔远倾囊相授,心灵手巧的妇女们加入到装配的行列,一只只精美的轴承被生产了出来。 男人们不甘落后,纷纷贡献出自己力气,在改造旧马车的同事,一辆辆加了钢片的重载马车被生产出来。 人们的潜力被激发出来,纷纷贡献出各自才智和力气,各司其职人们将整个洪水堡变成了热火朝天的工地。 五日后,熊楮墨带领着七十辆马车向着青海的方向疾驰而去。 开荒的众人在壮美的青海湖修整了一天后,再次踏上征途,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茶卡盐湖。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前锋王破瓢飞驰而来,焦急的喊道:“停车,停车,停车!” 熊楮墨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策马向前迎了上去,问道:“老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王破瓢把望远镜递给了熊楮墨,心急如焚的说道:“盐湖附近有蒙古人,大概有五十多人,地上还跪着三四十人,有男有女,看装扮是汉人。” 熊楮墨眼中精光一闪,吼道:“警戒,警戒,警戒!枪装弹,刀出鞘!走,去看看!” 王破瓢一马当先,率领众人向前疾驰与正在观察的先锋弟兄们汇合后,伸手往前一指,急不可耐的说道:“就在哪里!” 躲在一处山包后,熊楮墨抽出望远镜顺着王破瓢手指的方向望去,隔着老远就能听见蒙古人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他们似乎在戏耍那群双手被反绑跪在地上的汉人,把他们的头像球一样踢来踢去。 王破瓢咬牙切齿的说道:“简直是一群畜生,那群汉人叫的越惨,他们就越兴奋,越兴奋打的就越狠。” 熊楮墨眉头紧皱,疑惑道:“是汉人无疑,有男有女三十多人。不是六七月份才是晒盐的季节吗?冬天怎么还有人?蒙古人不是放牧不采盐吗?” 王破瓢剑眉横竖,看着那群蒙古人把那群倒霉的汉人给打的头破血流,忍不住咒骂道:“特么的,汉人和蒙古人十有八九是撞到一起的。哎呀,这群畜生要砍他们的头?!” 熊楮墨在望远镜里看的一清二楚,一颗人头落地,忍不住气血上涌。 他“蹭”的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双眼腥红的问道:“救还是不救?” 王破瓢心思无比沉重的说道:“要是足够理性的话,看着他们被杀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熊楮墨斩钉截铁的说道:“眼睁睁的看着同胞被屠戮而见死不救,这是不义!我做不到!” 那群先锋太监们呼啦一下围到了熊楮墨的周围,热血沸腾的喊道:“子谦,我们也做不到!” 王破瓢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做不到,可是要是出手相救,我们就有暴露的风险,只要跑了一个蒙古人,采盐的计划就有可能泡汤。” 熊楮墨摆了摆手,大义凛然的说道:“那就把那群蒙古人全部杀光,弟兄们,整不整?” “干他娘的,整!” 熊楮墨抽出苗刀,望着眼前群情激奋的太监们,喊道:“整不整!” “整整整!” 奥观海心急如火的按照熊楮墨事先制定的预案,指挥马车围城了三层圆圈,喊道:“你们十个留守看家,剩下的人,跟我走!” “老奥,我们也要去,凭什么让我们看家!” “就是,我们要去!” 奥观海呵斥道:“费什么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驾!” 熊楮墨看见背后的车流攒动,知道奥观海赶上来了,不带他是不行了。 奥观海带领弟兄们冲了过来,怒冲冲的喊道:“子谦,打仗怎么能少了俺老奥,能打的弟兄们都来了!” 熊楮墨来不及解释,指着茶卡盐湖的东南方向,说道:“他们没有火力压制,密集阵型,火枪冲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然后自有砍杀,跟我上!” 第三十五章 小试牛刀 那群蒙古人发现熊楮墨的时候疯了,他们非但没有逃跑,反而大呼小叫着拿起弓刀要跟熊楮墨一决雌雄。 熊楮墨看着对冲过来的蒙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猛挥手中的苗刀,骂道:“艹,傻X!”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熊楮墨扯着嗓子喊道:“队形别乱,稳住,稳住,稳住!注意排面,对,稳住! 注意速度,对就是这样别太快了!我说开枪再开枪!” 蒙古人看着并驾齐驱的冲过来的熊楮墨等人笑的人仰马翻,大概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奇葩的骑兵。 这群蒙古人参见过对明朝边境的劫掠,看着熊楮墨等人手中的火铳满脸的不屑,在他们看来这火铳就是累赘,射程跟弓箭差不多射速却比弓箭差了四五倍不止。 为首的头目用蒙语笑道:“看穿着是明人,两脚羊,两脚羊,哈哈哈!” 他身后的手下发出一阵哄笑,猖狂的脱掉了上衣攥在右手里的在头顶旋转起来。 那头目钻到马腹下又钻了出来,夹着马腹举着弓箭凶狠的喊道:“杀了他们,他们的马就是我们的了! 兄弟们,让这群两脚羊颤抖吧,用你手中的弓箭告诉汉人什么叫和硕特骑兵!” 在双方距离还有四百米的时候,熊楮墨一行人齐刷刷的停了下来,分成前后三排,端起了手中的鲁密铳,静候蒙古骑兵的到来。 熊楮墨吼道:“用钢板护主要害,弹丸都给老子锤实了,瞄准了头打!” 蒙古骑兵不知道已经大难临头,以为熊楮墨这群人怂了,依旧不知死活的向前猛冲。 熊楮墨闭上了左眼,把大拇指放在了右眼前,让眼睛、大拇指跟最后边的蒙古骑兵三点连成一线。 “三百五十米!” “三百米!” “二百五十米!” “二百米!” “一百八十米,即将进入射程!” 这个射程恰恰是弓箭的极限。 “第一排,预备,放!” “第二排,预备,放!” “第三排,预备,放!” 那群光着膀子冲锋的蒙古骑兵如梦初醒,熊楮墨众人的火枪射程明显比他们已经接触的射程远威力大,叽里咕噜的用蒙语喊道:“火枪,火枪,火枪!撤退,撤退,撤退!” 弓马娴熟的他们调转马身就开始逃跑,可是这一切在熊楮墨三段击的面前都已经为时已晚。 这是三段击第一次投入实战,瑕疵在所难免,可是瑕不掩瑜,他们依旧出色的完成了目标,在不伤害马匹的前提下,通过密集的射击干掉了大半的蒙古骑兵。 熊楮墨看着眼前的蒙古骑兵如同被割韭菜一般撂倒,抽出手中的苗刀喊道:“全部消灭,一个不留,冲!” 王破瓢假惺惺的闭上了眼睛,说道:“哦,天呐!这简直是一场屠杀,善良的我实在是不忍心看!” 熊楮墨翻了个白眼,骂道:“滚犊子,赶紧去追那个中弹逃跑的蒙古兵!” 其实不用去追,那个蒙古骑兵中了铅弹,用不了多久也会给屁着凉,可是心思缜密的熊楮墨依旧是不肯冒这个风险。 半炷香的功夫,熊楮墨等人折而复返,他飞身下马站在那群汉人面前,在鞋底上摸了摸滴血的苗刀。 他抬起头,指着最前面一位满身古铜色二十岁上下国字脸的青年男子说道:“都起来,还跪着干什么!你是他们的首领?” 这满脸忠厚的少年剑眉横竖,不卑不吭的点了点头,说道:“将军神兵天降,陈奎偕众乡亲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熊楮墨摸了摸被箭簇划破的耳根,咧嘴笑道:“有意思,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大明的军队?” 陈奎伸手指了指熊楮墨身后背着的火枪,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火枪,满脸好奇的说道:“只有朝廷的军队才装备火枪呢,火枪是不允许老百姓拥有的。” 熊楮墨冲着陈奎挑了挑大拇指,问道:“说吧,你们是什么人?还有刚才是怎么回事?” 陈奎望着满地的蒙古骑兵死尸,惊魂未定的说道:“将军,此时说来话长,请容我细细跟你言说。” 一盏茶的功夫后,通过陈奎的描述,熊楮墨总算是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奎是陕西人氏,土地被士绅霸占了去之后成了流民,为了生计他跟乡亲们冒险来到茶卡盐湖靠采盐为生。 茶卡盐湖采盐最好的时节是每年的六到八月份,十几年前这里还是明朝的势力范围,汉人来茶卡盐湖开采自然没有问题,就是喀尔喀部的却图汗占领青海的时候也一直相安无事。 可自和硕特部的固始汗占领了青海就严禁他们进入茶卡盐湖开采,不时有被捉的汉人惨死在他们的刀口之下。 为了生计,陈奎他们只得偷偷摸的采盐,今天倒霉的他们遇到了放牧途经此地的和硕特部的骑兵,若不是熊楮墨恰好赶到他们早就命丧此处了。 陈奎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头问道:“将军,他们自己不采盐只是放牧,为什么不让我们采盐呢” 熊楮墨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和硕特部效忠靼清了?” 陈奎恍然大悟,惊呼道:“啊?!现在他们跟大明是敌人,原来如此!” 一位满脸沧桑的老汉垂着头看都不敢看熊楮墨一眼,来到陈奎的耳边耳语了几句,躬身便离去。 陈奎闻言满脸通红,犹豫了半天,扭捏道:“将军,草民有个不情之请,你看你们反正也是来采盐的,我们能不能跟着你干!” 熊楮墨笑道:“滑头,你们是想找个靠山吧,哈哈,我自己都没得靠的。” 陈奎一听熊楮墨要拒绝,眼睛瞪的溜圆,急忙说道:“我们不要工钱,只要给口饭吃就行。” 熊楮墨拍了拍手,笑道:“那可不行,我岂不是跟那些地主老财一样,成了骑在你们身上的吸血鬼了?管三顿饱饭,工钱另算,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滚蛋!” 陈奎闻言一愣神,旋即猛点头,脸上都笑出了褶子,乐道:“愿意,愿意,我们都愿意!” 茶卡盐湖向北,一处隐蔽的山谷之中。 奥观海正指挥着车队在草甸上安营扎寨,一口口为煮盐而特制的大锅被架了起来。 陈奎看着架起来的三十多口大铁锅和一座座拔地而起的蒙古包都看傻了,他们平时睡觉也就是在山洞里就活一晚,这帮人竟然有蒙古包,还不止一座。 熊楮墨指了指营寨的方向,笑道:“还愣着干什么,想吃白食啊?还不赶紧去帮忙!” “哎,这就去!” 陈奎猛点头,撸起袖子,一溜风的消失在熊楮墨的眼前。 熊楮墨打了一声呼哨,扬了扬手中的套马杆,冲着王破瓢等人扬了扬眉毛。 王破瓢一头雾水,问道:“什么意思?” 熊楮墨笑道:“这群人的羊群和马群肯定就在这附近,弄不好我们弄死了一个小部落的男人,剩下的估计也就是不堪一击的老弱病残。” 王破瓢眼睛直冒精光,咽了口口水,激动的说道:“你是想……” 熊楮墨点了点头,抽出苗刀笑道:“没错,送佛送到西,老子要抢了他们的牧群!肉可比菜好吃多了,一个小羊群就能吃到咱们走!” 奥观海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留着口水说道:“娘们呢,娘们怎么办?” 熊楮墨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他娘的还是个生活作风有问题的太监,角度实在是刁钻。女人送回去促进民族融合,反正熊家还有大把的光棍儿呢。” 奥观海红着眼呐喊道:“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可别瞎扯了,我们太监的床上也需要女人!” “就是,就是,我们也需要女人的关爱!” “呜呜呜呜……我太想个要娘们!” “我也想要,做梦都想要!” “我想要一帮娘们!” ………… ………… 熊楮墨听了这帮太监的呐喊差点吐血,哭笑不得的说道:“我靠,用不用这么直接!” 奥观海双拳紧攥,热泪盈眶的喊道:“为了后半辈子的幸福,拼了!” 王破瓢“仓啷”一声抽出苗刀,振臂喊道:“还他娘的傻愣着干什么,走啊,抢娘们去啊!” 不甘人后的奥观海紧随其后,哭着喊道:“先到先得!” 三十多个太监闻言如同撒欢的野驴一般冲着各自的战马窜了过去,上了战马化作一道道离弦之箭,争先恐后的窜了出去。 熊楮墨连忙飞身上了战马,喊道:“卧槽,都他娘的慢点,等等我!” 熊楮墨大跌眼镜的看着几位结了婚的熊家子弟后发先至,从自己身旁疾驰而过,喊道:“我擦,你们不是结婚了吗?” 那几个熊家子弟猥琐的露出一口小白牙,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不介意多几个!” 熊楮墨把手中的马鞭的甩了出去,他算是明白了媳妇多了就是生产力啊,咬牙切齿的骂道:“麻辣隔壁的,你们打仗怎么没见你们这么积极,狗日的,慢点,等等我!” 第三十六章 解救公主 在王破瓢等人茫然无措不知向何处追寻牧群的时候,鸡贼的熊楮墨发出一阵浪笑,驱赶着缴获的蒙古马赶了上来。 众人发出一阵欢呼,老马识途,跟在那群马的后面,在距离茶卡盐湖五十里远的草甸上,他们轻而易举的发现了一个小型部落。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这个部落没有老人和孩子,唯独剩下一群年轻的女人。 熊楮墨趾高气昂的骑在战马之上,望着眼前被包围的女人们和蔼可亲的笑道:“老乡,这里是自然保护区,不允许放牧的!” “谁说的,这里是我们蒙古人的地盘,滚开!” 一位红衣似火肤白赛雪,容貌不在李香君之下十七八岁的女子的少女杏眼圆睁,从人群正中挣脱出来,全然不顾身为俘虏的身份,扬起手中长长的马鞭冲着熊楮墨的脸蛋子就狠狠抽去。 熊楮墨连忙侧首却没躲过少女这快如闪电的一击,一道红紫的鞭印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捂着火辣辣的脸庞怒道:“哎呀我擦……山窝窝里飞出个金凤凰……” 他差点没有把舌头吞进自己的肚子里去,眼前这衣带飘飘脚蹬小蛮靴手握马鞭相貌娇美的蒙古族少女,浑身透着一股子泼辣,别说北地罕有如此佳丽,就是如今江南极为也少有。那身颜色鲜艳红衣穿在她的身上,被她的容光一映射,顷刻间变得黯淡无光起来。 熊楮墨的清了清嗓子,似乎忘了刚才那一鞭子,装出一副亲民的样子开始了摆事实讲道理,笑道:“姑娘会说汉语就好办了,我还以为你们听不懂呢。 姑娘听好了,我们从汉朝就开始统治青海,隋朝直接纳入我国版图…… 所以自古以来这青海就是我们的地盘,姑娘,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明白了吗?” 那红衣少女银牙紧咬,一跺脚,掐着腰怒道:“呸,谁占了就是谁的!我阿明达兰偏偏就不走,你能奈我何?” “原来姑娘的芳名叫阿明达兰,幸会幸会!”熊楮墨舔了舔嘴唇,飞身下马来到阿明达兰的面前,摆出一副淫贼的样子,附在他的耳边笑道:“那就对不起姑娘了了,我们只能把你送走了,不过不是回家,是去甘州!” 阿明达兰眼睛瞪的溜圆,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熊楮墨恨得牙根痒痒,可当听到他说要掳掠他们去甘州的时候神情明显一怔,脸上的怒意竟然去了办成。 明眸皓齿的她眼睛滴溜溜乱转,如同在宝珠里养了两丸黑水银。 熊楮墨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双手护在胸前说道:“你要干什么?” 阿明达兰咬着嘴唇秀眉紧蹙,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义正辞严的说道:“我要是跟你去,你能不能饶她们一命?” 熊楮墨是来抢人的压根就没想要她们的性命,一脸猥琐的玩笑道:“哈哈哈哈,除非你跟我睡!” “好!” 阿明达兰两颊晕红,不由分说的抱起熊楮墨转身就冲着身后的蒙古包走去。 “干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熊楮墨吓了一大跳,他连忙要挣扎下来,可看似瘦小的阿明达兰似乎有着无尽的力气,无论他如何挣扎就是挣脱不出来。 阿明达兰抱着熊楮墨羞的面红耳赤,把他往大红色的地毯上一扔,咬牙切齿的斥道:“闭嘴!” 熊楮墨双手抱在胸前向后退了几步,满脸恐惧的说道:“我跟你说我是有妻室的人了,你虽然长得貌似天仙,可是我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 姑娘别闹,别闹,我是有底线的人…… 啊,女流氓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奥观海等人在外面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的全都傻了眼。 王破瓢咽了口口水,惊愕的说道:“卧槽,这也行?就因为他长得年轻,长得好看?” 奥观海茫然的点了点头,不知所措的问道:“老王,你听他在喊救命呢,咱们救还是不救?” 王破瓢翻了个白眼,骂道:“你懂个屁,这就是这孙子常说的“痛并快乐着”,他叫的越惨说明他越快乐。你这个时候冲进去坏了他的好事,信不信这孙子找你秋后算账,活劈了你?” 奥观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瓮声瓮气的说道:“哎呀,幸亏你提醒了我,否则我死定了!” 那几个熊家子弟立刻急眼了,冲着眼前的女子们努了努嘴,猴急的说道:“别啊,不是说抢媳妇吗?” 王破瓢冷眼看了那家伙一眼,啐道:“白痴,之所以来找这个部落是怕走漏了风声,影响了采盐大计,你还以为真来抢女人啊?我们是太监! 小子,咱们的队伍可是有纪律的!弟兄们,给他们几个生瓜蛋子唱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免得出去坏了咱们的名声!” 奥观海清了清嗓子,满脸肃穆的说道:“全体都有,预备,唱!”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 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 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 努力减轻人民的负担 三大纪律我们要做到 八项注意切莫忘记了 第一说话态度要和好 尊重群众不要耍骄傲 第二买卖价钱要公平 公买公卖不许逞霸道 第三借人东西用过了 当面归还切莫遗失掉 第四若把东西损坏了 照价赔偿不差半分毫 第五不许打人和骂人 军阀作风坚决克服掉 第六爱护群众的庄稼 行军作战处处注意到 第七不许调戏妇女们 流氓习气坚决要除掉 第八不许虐待俘虏兵 不许打骂不许搜腰包 遵守纪律人人要自觉 互相监督切莫违反了 革命纪律条条要记清 人民战士处处爱人民 保卫祖国永远向前进 全国人民拥护又欢迎” 那几个熊家的子弟听了这嘹亮的歌声都傻眼了,他们没想到这支奇葩的队伍竟然还有这样奇葩的规矩。 一名熊家子弟指了指帐篷,不服气的说道:“那……子谦为什么可以?” 王破瓢气的鼻孔冒烟,骂道:“你傻啊,人家那是自愿的,你没看见那龟孙儿是被强迫的啊!” 半个时辰后,熊楮墨望着身边眉眼含笑的阿明达兰,他总有一种被她强推的感觉。 阿明达兰攥着被角,含羞带怯的说道:“我的身子给了你,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熊楮墨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五味杂陈的说道:“嗯,进展的实在是有些太快,你先让我缓一缓。” 阿明达兰咬了咬嘴唇,疾声说道:“不行,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熊楮墨眉头一皱,不得其解的问道:“为什么?” 阿明达兰飞快的穿上衣衫,从枕头下摸出一把腰刀跨在了腰上,英姿飒爽的站在了熊楮墨的面前。 “现在我是你的人,不应该再对你有所保留。我是固始汗的女儿,外面的是我的族人,我们是被却图汗的余部掳掠至此地的。他们天黑之前就会回来,我们必须离开此地,越快越好。” 熊楮墨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问道:“是不是负责看管你们的人有五十八个,领头的是一位面上有刀疤的秃顶中年男子?” 阿明达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那五十八个人是喀尔喀部其中的一部分,他们总共有五百多人,去布达拉宫找我父汗谈判去了,他们随时会回来。” 熊楮墨眉关紧锁,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秀色可餐长得与高圆圆有些神似的女孩,他突然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那群蒙古骑兵是喀尔喀部并不是他们先前认为的和硕特部蒙古人,若不是阴差阳错送了他们上西天,现在命丧黄泉的就会是自己。 熊楮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的问道:“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想借喀尔喀部骑兵之手来除掉我们?” 阿明达兰骄傲的抬起了头,用那双明镜清澈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熊楮墨,直言不讳的说道:“开始是,但后来我改主意了。” 熊楮墨心中的负罪感一扫而空,冷冰冰的问道:“为什么?逢场作戏?抑或是我活好?” 阿明达兰反手就给了熊楮墨一个大嘴巴子,眼泪如同决堤的河水,,怒不可遏地哭道:“我把身子都给你了,你混蛋!是我的父汗要我嫁给巴图尔浑台吉的儿子,呜呜呜~~~~~” 熊楮墨一个箭步向前猛蹿,一把拉住了哭的撕心裂肺向外跑去的阿明达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爱怜的说道:“对不起,公主,是我误会你了。走,我带你回甘州!” 哭的梨花带雨的阿明达兰就像一批桀骜不羁的野马,对着熊楮墨是又踢又打,哭道:“混蛋,混蛋,混蛋……” 第三十七章 佳人南来 熊楮墨跟王破瓢他们一说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些人那还会手软,别说羊群、马群、蒙古包这三大件儿了,就连原本囤积过冬的牧草和马粪都被装上辘轳车给拉倒茶卡盐湖北边的营寨之中,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阿明达兰作为固始汗的女儿自打生下来就衣食无忧,可她如同住在进笼子里的鸟儿,从来也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外面的世界。 她现在就像猴子刚从石头里蹦出来一样,东瞧瞧西看看,对所有的东西都充满了好奇。 熊楮墨哭笑不得说道:“你这是别关了多久啊?” 阿明达兰瞥了一眼熊楮墨,把手伸进了雪白的盐中,舔了一下指尖莞儿一笑,说道:“这盐好白哦,是怎么加工出来的?” 熊楮墨指了指那边成排的铁锅,耐心的给她解释道:“从茶卡盐湖里采集来的盐叫青盐,也就是粗盐,是不能直接食用的,因为里面含有杂质。 把青盐溶解到水中,然后用针脚细腻的数层纱布过滤到清澈,最后是蒸发结晶,玉洁冰鲜的盐就出炉了。” 阿明达兰好奇的点了点头,笑道:“要是父汗他们能吃到这么好的盐就好了。” 熊楮墨神情一怔,突然想到了甘肃镇食盐被抢购一空的事情,踌躇道:“你的父亲,最近有没有在甘州买食盐?” 阿明达兰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假思索的说道:“没有,我们吃的盐都是从大明四川购买的井盐。” 熊楮墨心里咯噔一下,他原本以为甘肃镇有固始汗的内应,如今看来是另有其人。 十天之后,熊楮墨一行人拉着雪白的湖盐,赶着羊群踏上回归的路途。 为了报答熊楮墨的知遇之恩,陈奎等人自告奋勇留守在营寨,继续采盐,做好了长期发展的准备。 洪水堡,原本的残垣断壁早已经被清理一空,一片宽阔的地面被整理了出来。 卢象升瞠目结舌的望着眼前成群结队的牛羊和满载而归的盐车,忍不住惊呼道:“我的天哪,你们抢劫了一个蒙古部落吗?” 王破瓢满脸猥琐的笑道:“那是,卢大师凭什么只能他们打劫咱们呐,该是时候还还账了!” 王叔远捏着雪白的湖盐,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儿,一阵钻心的疼痛直刺脑干,“斯哈,子谦,那南面真有你说的盐湖不成?” 熊楮墨扬了扬眉毛,一脸嘚瑟的说道:“那还有假,让你去你不去,后悔了吧!我们是天天羊排、烤羊腿、烤全羊……变着法儿的吃,你难道没发现我胖了吗?” 卢象升冲着那群不知所措的蒙古女人努了努嘴,皱眉问道:“她们是怎么回事儿?” 熊楮墨把胸脯拍的山响,兴高采烈的说道:“咱们鼓励自由恋爱啊,没有媳妇的抓点紧了啊!” 他原本还要嘚瑟几句,却发现两道利剑一般的目光直射而来,如同见了鹰的野兔,转身撒腿就跑。 “哎呀,你们怎么来了?你听我给你们解释…… 我的娘哎……哎呦…… 出人命了,救命啊……卢大师救我……” 那两个女人一左一右,笑吟吟地把熊楮墨架进了一座漂亮的蒙古包之中。 看着眼前两个衣袂飘飘的女子,王破瓢的嘴巴都要掉到了地上,他揉了揉眼睛说道:“李香君,李贞丽?她们怎么来了?” 孙梧藤掸了掸身上的土灰,脸上挂着阴谋得逞的笑容,笑道:“你还记得子谦的那笼信鸽吗?你们前脚刚走,后脚就给放走了!” 王破瓢闻言身形一晃差点没当场摔死,冲着孙梧藤挑了挑大拇指,黑着脸说道:“尼玛,你们读书人就是狠!” 卢象升冲着围在蒙古包门口的众人挥了挥手,哭笑不得的说道:“别趴墙根儿啊,都散了,散了!” 蒙古包里,熊楮墨怂的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李香君和李贞丽如同见了猫的老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可怜兮兮的说道:“二位娘子你听我解释,这一切我都可以解释的清楚的……” 李香君和李贞丽相视一笑,眼睛笑成了一弯迷人的月牙,笑道:“贞娘,你说送给官人个什么样的见面礼才好?” 李贞丽笑吟吟的笑道:“哎,还是妹妹体贴,在屋里动手还能保全官人的颜面,那就先打一顿再说吧!” 二女早就把黑瀑一般的秀发编成了辫子,咬着秀发撸起袖子对着熊楮墨就开始了惨无人道的猛打。 李香君和李贞丽一左一右,扯着熊楮墨的耳朵哭的梨花带雨,张开口“吭哧”一下就冲着他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下去。 熊楮墨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连忙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告饶道:“大老婆二老婆你听我解释,哎呦,我是不忍心你们跟着我受颠沛流离之苦才没告诉你们的!” 李香君在熊楮墨的胳膊上留下了成排的牙印,脸上的怒气一览无遗,怒道:“呸,你竟然把我们当成了贪图荣华富贵的女子,该打!” 李贞丽肩膀剧烈的抖动,声音渐渐的变调,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撕心裂肺的哭道:“呜呜呜呜~~~~你不是说去广州吗?我们从金陵走到广州,又从广州走回金陵,又从金陵来到甘州,依旧没有见到你,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 李香君松开了熊楮墨的胳膊,哭的梨花带雨,她抬起手去擦,泪水又落到了地上。 她对着熊楮墨一阵捶打,哽咽道:“我见过金陵的雪,淋过广州的雨,吹过甘州的风沙,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个混蛋了呢!呜呜呜呜~~~~~” 熊楮墨眼圈微红,他无数次在心中想过重逢的场面,藏了很久的开场白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数不出来。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哭着把李香君和李贞丽搂入怀中,泪眼婆娑的哭道:“我,想你们了!” 阿明达兰不明就里的倒背着手站在蒙古白外面傻傻的笑,她见熊楮墨被两个女人倒剪着手押进了蒙古包,还当是熊楮墨的姐姐。 她见熊楮墨久久不出来,开始的时候还不时的发出哀嚎声,如今却静的出奇,满脸疑惑的问道:“那是他的姐姐吗?” 一位热心的但不愿透露姓名的大婶,捂着嘴咯咯直乐,笑道:“傻丫头,他哪里有姐姐,那是他的两个媳妇儿。” “什么,熊楮墨有媳妇?!” 阿明达兰立刻不干了,胸中怒火中烧,冲进去就要阻拦,当看到熊楮墨三个人抱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都疯了。 第三十八章 女人是老虎 阿明达兰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一把把熊楮墨扯了过来,怒不可遏的吼道:“她们是谁?” 李香君和李贞丽气的眉毛往上只挑,狠狠地瞪着熊楮墨,指着阿明达兰异口同声的怒道:“她又是谁?” 空气立刻燃烧了起来,熊楮墨想要逃出蒙古包可他哪能挣脱出阿明达兰的手掌心,无处可逃的他觉得天塌地陷。 他满脸堆笑的说道:“你们别激动,听我跟你说,我能解释清楚的……哎呦,娘子饶命啊……” 蒙古包中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那声音响彻整片蒙古包,比过年杀的年猪还要凄惨惊魂。 躲在蒙古包后面偷听的王破瓢心惊胆战的拍了拍胸口,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冲着身后的弟兄们摩肩擦踵的太监们摆了摆手,满是同情的说道:“刚才是双打,现在是三打,快散了吧!” 奥观海骂骂咧咧的说道:“看见了吧,麻辣隔壁的,你说说娶媳妇干什么,这他娘不是自讨苦吃吗?” 王破瓢翻了个白眼,笑骂道:“你这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丫的要是有鸡儿绝对是个比子谦还放荡的主儿!” 小陀螺起哄道:“就是,老奥,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你要是不躲你老家的桃花债,能跑到我们大明来?就是这断情债的法子有些太狠了,哈哈!” 奥观海抬脚对着小陀螺的屁股就是一记飞脚,怒骂道:“俺|日|你|个仙人板板哎,哪壶不开提哪壶,就跟你有鸡儿一样!” 鸡贼的王破瓢眼睛乱转见形势不妙,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奥观海如同愤怒的公牛,凶神恶煞的冲着王破瓢就追了过去,恶狠狠地骂道:“王破瓢,俺|日|你十八辈祖宗,你还我的鸡儿,你还我的鸡儿……” 那群太监发出一阵哄笑,纷纷散去,整片蒙古包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天上的白云在跟风追逐打闹。 翌日一大早,熊楮墨便被卢象升给叫了起来,他揉了揉熊猫眼,睡眼惺忪的问道:“卢大师,怎么了,你就不能让我睡会懒觉吗?” 卢象升摇了摇头,毫不犹豫的说道:“以前行,现在恐怕不行了,这是俄木布送来的最新情报。” 熊楮墨接过了羊皮卷,哈欠连天的问道:“是食盐的流向弄清楚了吗?” 卢象升长舒一口气,如临大敌的说道:“不是,是两个月后蒙古人要犯边,我们必须赶在这之前把洪水堡城建起来,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我们没得选。” 熊楮墨看了情报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意识立刻清醒起来,原来是今年大旱,塞外的蒙古人没有储备足够过冬的牧草,牲畜已经开始大片的饿死,人也已经到了断炊的边缘。 以前没投靠靼清的时候,明朝对各个部落每年都有赏赐,再加上有互市补充粮食,他们能挺到春暖花开的时节。 可如今朝廷一气之下不但断了他们的赏赐,还彻底关了互市,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而黄台吉自己都靠打劫明朝过日子,哪有余粮支援这些新近投靠的破落户。 熊楮墨愁眉苦脸的说道:“这时间太紧了,甘肃镇虽然遭遇了盐慌,咱们能大赚一笔。 可这我们修的是一座城,这也终究是杯水车薪啊,一时之间我们去哪里弄这么多钱啊?还有咱们人手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啊。” 李香君笑吟吟的走了出来,小鸟依人的挽起熊楮墨的胳膊,温柔的笑道:“官人,谁说咱们没钱啊,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熊楮墨一脸的茫然,问道:“带什么来了?” 卢象升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心想:要不是昨天听见子谦的哀嚎声,我信了你的邪。 梳洗完毕的李贞丽也走到熊楮墨的身边,抱着一颗金黄色的南瓜走到熊粗磨面前,贤惠的笑道:“带南瓜来了,有一百个南瓜呢!” 熊楮墨耸了耸肩,苦笑道:“带南瓜来有什么用?现在缺的是钱,不是南瓜。乖,别闹,进去等我一会。” 阿明达兰翻了白眼,抽出腰刀带着风声冲着熊楮墨走来。 熊楮墨连忙向后躲闪摆出一副防御的姿势,喊道:“怎么的?你想谋杀亲夫啊!” 阿明达兰挥刀把南瓜切开,抿着嘴笑道:“傻样儿,这就是钱!姐姐把金子藏在南瓜里面呢!” “啊!?”熊楮墨连忙探头一看,果然在那南瓜腔里有两枚黄橙橙的金锭,他被这花式操作给深深地震惊了,满脸诧异的说道:“这……这也行?” 卢象升伸手接过一颗金灿灿的南瓜,见严丝合缝,仔细找寻半天也没有找出割裂的痕迹,一头雾水的问道:“姑娘们,我好奇得很,能否明示金子是如何放进去的吗?” 熊楮墨也忙不迭的点头说道:“是啊,是啊,香扇坠儿,你快说说,要不我能憋死。” 李香君噗嗤一笑笑,大大方方的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在南瓜很小的时候我们就把金子放进去了,长大以后自然看不见刀痕了。” 李贞丽抿嘴一乐,笑道:“怎么,你难道想让我们两个弱女子背着金子来找你?我们才没那么傻哩,招摇过市的事情我们可不做。” 熊楮墨一想到要用女人的钱来修筑城池就羞的老脸通红,难为情的嘀咕道:“这不妥,不妥,很不妥。你们忘了,我的是你们的,你们的还是你们的。哎,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用你们的钱呢?” 李香君挽着熊楮墨的胳膊笑得花枝乱颤,粉拳轻吹他的胸口,笑道:“官人,所以这城池以后是我们的,哈哈!” 李贞丽见熊楮墨还记得当时闺房之的戏言笑得前仰后合,下嘴唇往上嘴唇上包,脸蛋都耸成了粉嘟嘟的肉包子。 李贞丽杏眼一翻,笑骂道:“死丫头片子,你就瞎胡闹吧! 官人,这些金子不都是我们的,有一大半是白露姑娘和一念大师经营煤矿、铁矿、矿石、蜂窝煤、铁匠铺得来的,剩下的一半还是卖炉子得来的呢。 你呀,就不要推托了,以后好好带我们姐妹比什么都强!” 李香君连连点头,眼睛笑成了一弯迷人月牙,手却狠狠地在熊楮墨的胳膊上直掐,咬着牙悄声说道:“这次事出有因,你要是敢再给我们添姐妹,我跟贞娘就咬死你。” 熊楮墨的胳膊都被掐青了,痛的只要翻白眼却不敢表现出来,谦虚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二位娘子贤良淑德,子谦我感动的热烈盈眶……哎呀啊……” 他原本想借机挣脱开李香君的魔爪,李香君却如同长在他身上一般,他向前走一步她就跟着走一步,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就是脱不了身。 卢象升捋着胡须,眼中满是仰慕之色,朗声赞叹道:“好,好啊,好一个郎才女貌夫唱妇随,好得很!” 羡慕之情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击着阿明达兰这个异族女子的心田,望着甜美幸福的李香君,她的心里就像被人灌了一罐蜜。 她本就仰慕汉族文化,揉搓着衣角走到熊楮墨的面前,喘着粗气低着头,扭捏道:“姐姐们都有婚书,好漂亮好美,我喜欢,你……你……能不能也给我一个婚书?” 熊楮墨差点没呛死,狠狠地瞪了笑的抖若筛糠的李香君和李贞丽一眼,一定是这两个死丫头在背后捣的鬼。 卢象升满脸的震惊,素闻这北国女子奔放,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他连忙把脸别向了一旁。 熊楮墨面红耳赤的说道:“当然可以,应该的,她们有的你也会有的。” 阿明达兰没想到熊楮墨答应的这么痛快,星眸泛着点点滟光,一脸天真的问道:“真的吗?那样我是不是也算是你们汉家说的明媒正娶了?还有相公,你什么时候教教我熊家的家法啊,我好奇的很。” 李香君和李贞丽捂着嘴巴咯咯直乐,望着一脸天真的阿明达兰笑出了眼泪。 熊楮墨胸口一热,热血上涌,面色潮红的骂道:“你们两个就不能教她点好的,她是公主,对中华文化了解有限,你们要是再坑她,小心我家法伺候。” 李香君吐了吐舌头,挺了挺胸脯,媚眼如丝的悄声挑衅道:“谁怕你的家法,有本事你就来啊!” 李贞丽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着把阿明达兰拉了过来,手挽着手笑道:“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但是我们欢迎家法,哈哈!” 熊楮墨被气得头顶冒烟,卢象升却一脸的茫然,完全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 卢象升有好打听的毛病,心痒难耐的他刚要张口询问,一位头发斑白热泪盈眶的老汉大步流星走到熊楮墨的面前毕恭毕敬深施一礼,激动的说道:“哎呀,恩公你醒了?” 第三十九章 收拢流民 熊楮墨看着眼前的老者神情一怔,笑道:“哎?!你不是查家圩那陕西榆林老爷子吗?你怎么在这里啊?” 李香君踮起脚尖,伸出葱白般修长的手指给了熊楮墨一个暴栗,嘟着嘴笑道:“你还恩公呢,秦伯现在是我们的恩公,是他带着乡亲们把我们护送到洪水堡的,要不是他们我跟贞娘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 李贞丽点了点头,眉飞色舞的说道:“你不知道,秦伯他们可能打了,从应天府打到甘肃镇,一路未尝败绩,最多的时候三百多人追着一千多土匪满山跑。官人,你可要好好的报答他们!” 李香君鼓着粉嘟嘟的脸,说道:“对啊,相公你可要好好的报答秦伯他们,他们居无定所好可怜哦!” 李贞丽见无论她跟李香君如何铺垫和点拨熊楮墨这个榆木疙瘩就是不开窍,气得直跺脚。 眼看着一番努力就要付之东流,她急忙转过身背对着秦二爷,冲着挽着熊楮墨胳膊的李香君使了个眼色。 李香君顷刻间便领会了李贞丽的意图,狡猾一笑,朱唇轻启,附在熊楮墨的耳边悄声笑道:“呆子,秦二爷他们想追随你。” 秦伯被她们说的满脸通红,虽然都是实话,可依旧不好意思的笑道:“没什么,没什么,都是应该的,都是应该的!要是没有熊守备,我们早就饿死了。” 熊楮墨恍然大悟,搔了搔头笑道:“必须得报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秦伯你以前在家里有多少地?” 秦伯不知道熊楮墨为什么突然问起这土地事情来,不知所措的答道:“哎,多的一家二亩地,少的几分地,食不果腹。” 说完他的脸上尽是伤心之色,自己家祖坟就在那片田地之中,灾荒连年接了几斗粮食竟然成了地主家的地。 熊楮墨打了个响指,指着洪水堡的四周笑道:“秦伯,这甘州可是塞外江南,土肥的插根筷子都能发芽。成片的荒地,你们能开垦多少算多少,我给你们提供种子。” 秦二爷的眼睛都要掉到地上了,难以置信的说道:“什么?开垦多少算多少?老汉我不是在做梦吧?” 熊楮墨笑道:“你当然不是在做梦,但是有几点我得事先跟你说明白了:第一,土地归洪水堡所有;第二,我让你们种什么你们就种什么;第三,你们一季农作物每亩地得给我们缴纳一百斤粮食;第四,你们富余的粮食在买卖自由的基础上,我有优先收购权。 还有,我给你们提供非军户户籍,本着自愿的原则你们的青壮年以半脱产的形式加入我的部队,好处是免去一半需要缴纳的粮食,也就是当兵后按照每亩五十斤粮食收取,还可以无偿使用马匹耕地。 另外,部队饭管饱,每月一两银子先欠着,有钱了后补发军饷,享有优先转成全职士兵的资格。 怎么样,你同意吗?” 别说秦伯了,就是卢象升和李香君等人听了这番话也傻眼了。 熊楮墨突然想起了点什么,补充道:“哦,对了,当然前提是你们必须听从我的统筹安排,参加到筑城中来。” 这么优厚的条件傻子才不同意呢,秦伯的嘴巴都咧到了耳根,忙不迭的笑道:“同意,同意,老汉同意!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哩,可算是砸到老汉的头上了!”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纷纷上前恭喜秦伯。 秦伯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愣愣的问道:“熊守备,你说你要是高升了可咋办?” 熊楮墨笑道:“这好办,我跟你们签订文书,盖上我的大印,谁要是想收回你们的土地,我就砍了他们的头,哈哈!” 秦伯感动的热烈盈眶,拉着熊楮墨的手激动地说道:“熊守备,你就是活菩萨!” 熊楮墨心中一阵暗爽,笑道:“秦伯言过了,我还有一事相求,麻烦你带几个人回趟老家,告诉乡亲们,你们这样的实地农民有多少我要多少,当然咱们是悄悄地来,还有我不要地主啊,坚决不要!” 李香君笑着锤了熊楮墨的胸口一下,嗔道:“讨厌,这种关头你开的什么玩笑。” 秦伯额头青筋暴露,把胸脯拍的震天响,噙着泪水说道:“老汉正愁没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呢,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这就跟我家里说去,回头就出发!” 熊楮墨见秦伯离去,迈腿就要走,却被李香君一把给扯了回来,杏眼一翻轻笑道:“你到哪里去,不吃早饭了?” 这笑容看在熊楮墨眼中却是毛骨悚然,他缩了缩脖子说道:“不吃了,不吃了,我去烧石头!” 卢象升闻言忍不住笑骂道:“刚要夸你几句,你疯了,烧石头干什么?” 熊楮墨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没疯,烧石头是为了找出个比例,我要是成功了咱们这城短时间内就能筑成!还有卢大师你也别闲着,你帮忙打听打听哪里有铁矿,咱们得抓紧建个钢厂。 只要这两样东西齐了,咱们就能万丈高楼平地起!” 说完他看也不敢看虎视眈眈的三女一眼,趁着李香君不仗义,逃也似的飞身上马向远处的山峰跑去。 气的李香君直跺脚,银牙紧咬,喊道:“狼心狗肺的混蛋,你给我回来,你还没吃早饭呢!” 阿明达兰吐了吐舌头,怯懦的笑道:“姐姐们,要不要我把他给追回来?” 李贞丽摇了摇头,哭笑不得说道:“不用了,他就是孩子脾气,我们还不会骑马,你受累去把早饭给他送去吧。” 李香君倒背着走了过来,美目流盼,笑吟吟地说道:“去吧,去吧,公主你辛苦了一早晨,也是份儿心意。” 阿明达兰再傻也知道李贞丽和李香君这是在向她释放善意,在给她和熊楮墨创造独处的机会,红着眼眶说道:“多谢二位姐姐!” 李香君望着阿明达兰英姿飒爽的背影心中一阵醋意升起,叹了口气,说道:“哎,公主都这么拼,贞娘,看来我们得抓紧学会骑马了。” 李贞丽嫣然一笑,笑骂道:“吃醋了吧,我反倒是觉得这个公主干净的很,没有那么娇贵,一点也不矫揉造作。 有她也好,总得有个能打的,要不你还真咬死相公不成?” 第四十章 晴天霹雳 洪水堡不五里外的荒山上,熊楮墨在阿明达兰的陪伴下,迎着初升的朝阳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这特殊的早餐。 阿明达兰见他的吃的一干二净连渣都不剩,心中成就感十足,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洋溢起肆无忌惮的幸福。 她理了理北风吹的凌乱的头发,见熊楮墨竟然夸张的舔起了盘子,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道:“真有这么好吃吗?” 熊楮墨忙不迭的点头,意犹未尽的说道:“好吃,好吃,好吃的我都想把舌头吞进肚子里去了,这羊排外焦里嫩,烤的是恰到好处。” 阿明达兰莞尔一笑,俏皮的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头,捡起一块石头笑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我就是放了点盐,哪有那么好吃。我看是你找到了想要的破石头,高兴才吃了这么多。” 熊楮墨咧嘴一笑,笑道:“这可不是破石头,这是石灰石,有大用的。” 阿明达兰把那块石头举到了眼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想破了小脑袋也想不明白这石头怎么会变成泥,好奇的问道:“哎,你真的想要烧这石头吗?石头怎么能烧你说的水泥呢?” 熊楮墨自己本来就只知道水泥大概的生产程是“两磨一烧”,至于石灰石,铁粉,砂石等材料按按照什么比例混合研磨,烧制多长时间,再加多少的炉渣和石膏他的心里全都没有底。 他自己是一知半解,哪能跟阿明达兰解释的清楚,他解释了半天阿明达兰反而是愈发的迷糊了。 阿明达兰就跟个小迷妹一样,满脸崇拜的望着熊楮墨,笑道:“虽然我听不懂,但是觉得好厉害哦!” 熊楮墨一脸沮丧的说道:“你不用安慰我了,说实话,这件事,你相信能成功吗?” 阿明达兰鼓着腮帮子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考虑了半天,郑重其事的说道:“信你能成功是假,信你才是真,所以我信。” 熊楮墨神情一怔,晃了晃头笑道:“哎呀,你把我绕迷糊了,哈哈!来来,你看到那边的洪水河没有,我要在那边建一个水库,装上上水碓,就是一种靠水驱动的工具……” 熊楮墨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推自己的计划,仿佛在描绘宏伟蓝图一般,说的是眉飞色舞。 阿明达兰笑吟吟的直点头,时不时还发出惊呼声,大大满足了他作为一个男人别崇拜的心理。 她把双手放在胸前,满脸崇拜的说道:“我做了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嫁给你可比嫁给巴图尔浑台吉的儿子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不止!气死那些部落的首领,让他们胆小如鼠目光短浅!” 熊楮墨心里突然一尴尬,自己都跟人家滚了床单了还不知道情敌是,假装不经意的问道:“老听你说起,巴图尔浑台吉是谁啊?” 阿明达兰扬了扬眉毛,笑道:“巴图尔浑台吉就是准噶尔部的首领啊,他和我们和硕特部以前是冲突不断,后来我们进入青海以后父汗就跟他和解了,他还率部帮着我们打仗呢!” 熊楮墨没心没肺的笑道:“所以你的父汗想把你嫁给巴图尔浑台吉的儿子,报答他的恩情,是不?” 还没待阿明达兰回答,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慢慢僵硬,仿佛被人用铁锤爆头了一般,耳朵里凤鸣不断,颤抖着说道:“等会?好像哪里不对?你刚才说准噶尔部?!” “我没动。”阿明达兰无辜的像个小白兔,动也不敢动的站在原地说道:“是啊,准噶尔部的首领,没错啊!” 熊楮墨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看着头发根根竖起,用高八度的好声音喊道:“准噶尔部?!”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没人敢要阿明达兰了,准噶尔部打的土尔扈特部西迁到伏尔加河,和硕特部也迁移到青海,谁敢还跟巴图尔浑台吉的儿子争媳妇。 这简直是一道晴天霹雳,熊楮墨身形一晃,他的心里还留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哭丧着脸说道:“他的儿子不会叫噶尔丹吧?” 阿明达兰嘴巴长成了一个圆圆的O型,震惊不已的说道:“哎呀,他生下来就被送到布达拉宫了,你怎么会认识他?!” 熊楮墨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被阿明达兰强睡了不说,这下直接把所有的人都送到了战争的边缘,这事情要是暴露了直接准备迎接准噶尔部和和硕特部的怒火吧。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阿明达兰连忙弯腰搀扶熊楮墨,一脸关切的问道:“哎,你坐在地上捡石头干嘛?” 熊楮墨攥着一块石灰石强颜欢笑道:“没什么,我要红烧石头!” 阿明达兰嘟着嘴,看着额头冷汗直流的熊楮墨不满的说道:“至于嘛,胆小鬼,噶尔丹还是个小屁孩呢!” 熊楮墨一听跟康熙死磕的噶尔丹还是个孩子立刻来了精神,看来他得迅速的弄出水泥和钢筋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只有凭借足够强大的力量做保障才能活着,才能舒服的活着。 自己的仇人也不少,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也不多准噶尔这一个。 他甩了甩头,拉起阿明达兰的手笑道:“没什么,能遇上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爱情万岁!” 阿明达兰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心中一阵感动,举起熊楮墨的手冲着他嫣然一笑,吐气如兰的喊道:“爱情,万岁!” 洪水堡,小山高的石灰石粉末已经被王叔远用的见底了,他已经失败了上千次,还是没有找出熊楮墨说的合适的比例。 带着口罩的王叔远瞪着一双熊猫眼站在一口大铁锅前,用特制的铁锹飞快的搅拌着锅里的石灰石粉,摸了下脸上的灰尘,汗液在他的脸上留下两道黑乎乎的痕迹。 他把手中的铁锹“当啷”一声扔到了地上,摘掉口罩满脸沮丧的说道:“信了你的邪,老子不干了,尼玛,又失败了。 你知道大家管我叫什么吗?叫太上老君!说我是炼丹的!” 熊楮墨摘下了厚厚的口罩,脸上最白的就是牙了,没心没肺的笑道:“特么的,孙梧藤这嘴忒损了。咱这那是炼丹呢,咱这是实验,科学实验。” 王叔远一屁股坐在地上,穿着粗气忿忿地说道:“还科学实验,这尼玛跟炼丹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去跟着孙梧藤去烧制城砖呢,至少能看得见东西。” 熊楮墨关了火,笑道:“实验跟炼丹差别大着呢,实验是科学的探索和摸索,有数据支持的,能避免下次犯同样的错误。炼丹就纯属概率事件了,充满着偶然性。 你看,五六天咱们就排除了这么多的配方,只要找到最佳比例,咱们再等比例放大,就能批量生产的。 哎呀,老王,烧砖烧水泥都是革命工作,就是分工不同而已。再说你不是力气小嘛,这可比烧砖轻松多了。” 王叔远撇了撇嘴,举着满是茧子的手悲愤交加的说道:“拉倒吧,血淋淋的茧子就在眼前,你少忽悠老子了。你天天的甜哥哥蜜姐姐腻在一起,把门一关赛神仙,老子还指着这双手过日子呢!” 熊楮墨把铁锹往地上一扔,掐着王叔远的脖子骂道:“我尼玛,你个狗日的又去听墙根了是不?” 就在这时,一个娇脆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相公!” 第四十一章 暖帐诸葛会 熊楮墨听到唤声回头一看,只见李香君身穿一身白裘,提着一个盖着蓝粗布的篮子,步履轻盈的向着自己走来,俏丽的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他微微一笑,连忙起身温柔的笑道:“香扇坠儿,一大早的不在屋中暖着,外面天寒地冻的来这做什么啊?” 李香君嘴角如同春水连一,清清仰起,冲着冻得发红的手吹了口气,露着两个酒窝甜甜的笑道:“给相公送饭菜啊,这么冷的天,相公操劳公事,可不能弄垮了身子,这是我们姐妹仨特地相公做的早餐哦,一定要吃光。” 熊楮墨伸手在李香君羊脂玉般的琼鼻上轻轻刮了一下,替她紧了紧白裘,暖暖的笑道:“回去吧,外面风大!” 王叔远痛苦的闭上了眼,把头别向了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就亲吧,你们就腻吧,不用管老子死活!” 李香君吐了吐舌头,把一封封着火漆的信递到了熊楮墨的手中,吐气如兰的笑道:“这是驿卒刚刚送来的信件,快拆开看看吧,别误了公事。” 说完放下篮子,转身迈着轻盈的舞步离去。 熊楮墨把篮子递到了王叔远的面前,大方的说道:“一起吃,我看信。” 王叔远揭开篮子一看,一股骚味涌出,一碗腰子汤赫然出现在眼前,捏着鼻子骂道:“去你大爷的吧,这么好的东西我无福消受,吃了流鼻血。” 说完还不待熊楮墨接话,他捂着肚子发出一串浪笑,笑道:“子谦呐,我劝你晚上少折腾,要是腰子坏了吃再多的腰子也补不回来。信上说的什么?” 熊楮墨笑道:“你他娘的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李总兵让我去甘州,至于什么事情信上没有说。” 王叔远哭丧着脸说道:“滚蛋吧,兴许你一走,老子就搞出合适的配方来了呢。” 熊楮墨咧嘴一笑,说道:“那就抱歉了,李栖凤让我今天务必赶到甘州,水泥的事情有劳了。” 匆匆吃完早饭以后,熊楮墨回到蒙古包,在李贞丽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完毕后,静候多时的李香君莲步轻移,款款的走到了他的面前,笑吟吟地说道:“相公,我觉得的咱们囤积的盐可以出手了,现在整个甘肃镇的盐铺几乎都无盐可卖了,即使是按照如今的价格卖出我们也能大赚一笔。” 熊楮墨坐在椅子上,满脸的诧异,不解的问道:“咦,也没见你出去,你是怎么知道?” 李香君笑道:“秦伯带着两千多流民回来了,你不知道吧?他回去的时候,我特意让他留意盐铺的存盐,我聪明吧?” 熊楮墨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噗嗤一下就笑了,笑道:“你可别扯了,两千多人在哪呢?我连秦伯都没看见!” 李香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笑道:“秦伯原本是想来见你的,被我安排去吃早饭了,那两千多人还在五十里外呢,估计巳时正牌时分就能赶到。” 李贞丽一脸严肃的说道:“但是我们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总兵大人找你肯定是认定了你把盐用盐引全部卖光了,他肯定不知道这背后另有其人。” 李香君也收起了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贞娘说的对,相公,这黑锅咱不能背。” 阿明达兰跟在固始汗的身边见惯了尔虞我诈,咬了咬嘴唇说道:“躲在暗处的人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肯定不是买盐这么简单,我觉得此人最终的目的是让甘肃镇乱起来。” 熊楮墨双眼直冒精光,说道:“由内而外?对就是由内而外!” 李贞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背着双手说道:“所以这是一场阴谋?甘肃镇有敌人的间谍?” 熊楮墨倏忽之间想起俄木布提供的两个月后蒙古部落联合掳掠甘肃镇的消息,当即便把躲在暗处的间谍与此事串联了起来。 他的眉毛拧成了疙瘩,眼中渐渐升腾起一阵恐惧的目光,整个人如同单只脚站在了悬崖边上,面如土灰的说道:“这不是劫掠,这是战争。” 李贞丽的额头沁出了汗珠,面色苍白的说道:“哎呀,那盐引将近一年多没有用,那相公岂不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楚了?” 熊楮墨心中怒火沸腾,敌暗我明,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满腔的怒火无处宣泄,怒道:“被人算计了,那些盐引全都是被打乱顺序的,更可气的是以我的名义在肃州盐场买的盐,要是追究起来我当替罪羊没跑,好一个金蝉脱壳。” 李香君秀眉紧蹙,满脸关切的说道:“人不可一日无盐,如今整个甘肃镇军民已经人心惶惶,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加紧把盐投入市场,搅乱此人的布局。” 熊楮墨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盐就是生活物资,也是战争资源。 我们的对手拿捏的很准,甘肃镇断了盐,不但百姓人心惶惶,将士们也会没有体力,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即使有长城做依仗,战败风险依旧极高。 所以,当务之急我们应该迅速的放盐,打他个措手不及。” 李贞丽咬牙切齿的说道:“不,他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我们应该少量放盐入市,趁机把盐的价格炒起来。 这么多盐是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出关的,只能走私,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全部运走的,因为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能是分散存储。 价格一高,只要其中某些人按耐不住金钱的诱惑,我们就能引蛇出洞,顺着蛛丝马迹找出幕后的黑手。” 熊楮墨点了点头,问道:“贞娘言之有理,贪婪是人的本性,你觉得炒到多少倍合适?” 他见李贞丽伸出两个手指头,吞了口唾沫,惊愕道:“贞娘真狠,直接翻两倍啊。如今市面上盐三钱银子一斤,除了人工咱们的盐基本上没有什么成本,以市价出售都能大赚特赚。” 李香君噗嗤一声笑了,翻了个白眼笑道:“呆子,贞娘说的是每斤盐二两,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李贞丽撵着头发,得意洋洋的笑道::“这诸葛会还真管用,既然有了决定,你呀,就等着瞧好吧!至于如何运作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尽管放心交给我们三个女诸葛,你还是快去总兵府吧。” 阿明达兰掐着小蛮腰,英姿飒爽的笑道:“快走,快走吧,马已经给你备好了,还有干粮和水。” 熊楮墨身形一晃,心想:果然最毒妇人心,这仨娘们坚决不能惹,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讪讪地笑道:“你们办事我放心,李栖凤那老小子找我一准儿没有什么好事儿,我先走了!” 说完撩开帘子,飞身上马,在王破瓢等人的簇拥之下冲着甘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四十二章 掉进火坑 镇守甘肃总兵官明代镇守河西的军事长官,挂平羌将军印,相当于省级军区司令。其职责是“守卫长城,备御北虏”,“‘安治番夷”。 洪武年间设,驻节甘州(今张掖市)。甘肃镇总兵官以下,编设协守副总兵1员,又称甘肃左副总兵,驻节甘州;分守副总兵1员,又称凉州右副总兵,驻节凉州(今武威市);分守参将4员,分驻庄浪(今永登)、碾伯(今青海乐都)、松山(今属天祝)、抚标(在甘州巡抚衙门);坐营中军都司1员,驻甘州总兵衙门;守备11员,分驻洪水堡(今民乐)、山丹卫(今县)、平川堡(今属临泽)、镇夷堡(在今高台天城村)、嘉峪关(今市)、宁远堡(今属金昌市)、古浪(今县)、镇羌堡(在今天祝金强村)、红城子(今属永登)、巴暖三川、阿坝(在今青海);领班备御都司4员。共统兵八万五千人人左右,当然水分那叫一个特别的大。 甘肃总兵衙门,大堂之中,挤满了来开会的军官,个个都是衣着光鲜,虽然是武将可偏偏都是文臣的打扮。 当然除了熊楮墨和嘉峪关守备程宇,这两个人是全副武装,穿的跟铁桶一样,似乎随时就要上战场冲锋。 他们这两个站在角落里的低级军官成功的吸引了全场的目光,迅速的成了全场人消遣的对象。 程宇是自来熟,凑到熊楮墨身边,附在他的耳边神神秘秘的说道:“兄弟,你知道不,我是程宇是程咬金的七十二代嫡孙,我是来镀金的,上边有人,马上就要高升的。嘘,低调低调,不要告诉别人。” 熊楮墨看着眼前黑瘦黑瘦程宇,满脸鄙夷的说道:“大哥,你都跟所有人都说了一遍了,还尼玛低调。大哥,你知道唐朝是那年建立的吗?七十二代孙?你早出生了几百年不止啊! 麻烦你吹也吹的像样点儿,至少说自己是五十二代孙也靠谱的多啊。你以为我跟那群白痴一样,会信你的鬼话? 还有,大哥你能不能睁开眼跟我说话,这是对我最起码的尊重。” 程宇牛皮被人戳破脸不红心不跳,低声笑道:“嘿,我他娘的还真不知道唐朝是那年建立的。儒家有七十二贤人,我就随口胡诌了一个。 你丫的真聪明,这么多人就你识破了,还有我特么一直睁着眼跟你说话呢。 你也是新来的吧,你上元节给总兵大人送什么礼了?” 熊楮墨本来想静一静,烦的想揍人,没好气的说道:“送的煤炉子和蜂窝煤。” 程宇一拍大腿,挑了挑眉毛,贱兮兮的笑道:“煤炉子是什么玩意儿?不过,哥哥告诉你,这你就外行了,送礼得投其所好,送到李大人的心坎儿上你才能高升。 哥哥我送给李大人的是广演的春宫图和壮阳的秘方,简单粗暴但是管用,这才叫送到了心坎上,要不怎么不提拔人怎么单独提拔我呢。” 熊楮墨满脸黑线,愁眉苦脸的说道:“卧槽,老兄,那俩字儿是唐寅好不。还有请你闭上嘴,能不能别叨逼叨个没完没了的,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他正在凝神屏气的观察这些军官之中是否有那个幕后黑手,程宇这话唠像只苍蝇一样在他的耳边没完没了的叨叨,心烦意乱的他那还能静得下心来。 程宇安静了没有半盏茶的功夫,没人说话实在是憋得他难受,可别的军官拉帮结派根本就不鸟他跟熊楮墨这两个生瓜蛋子。 他再次凑到熊楮墨的身边,抓耳挠腮的压着嗓子说道:“哎,老弟,你知道我对李大人的评价是什么样的吗?太装逼了,到哪里都是牛逼哄哄的,一点儿也不亲民,哈哈!” 熊楮墨被气得都要吐血了,揪着自己的头发哭道:“我尼玛……大哥,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就一小会,求求你放过我吧!” 程宇的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没羞没臊的笑道:“小眼聚光你知道不,我给你看看敬爱的李大人怎么还不来啊,这都等了半个时辰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胡师爷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面色苍白的喊道:“李大人不行了,洪水堡守备熊楮墨来了吗?来了吗?李大人点名要见你!” 熊楮墨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点名见我?这不会是个栽赃嫁祸的陷阱吧?我要不要跑路? 程宇眼睛瞪的溜圆,一把抓住正向门口移动的熊楮墨,满脸震惊的说道:“李大人临死前还要见你,你不会是大人的私生子吧?!” 他这一句话,顷刻间让熊楮墨成了全场的焦点。 暴露的熊楮墨恨不得当场掐死程宇,一把挣脱开程宇的双手,怒道:“我去年买了个登山包的,你脑袋被驴踢了吧,我怎么遇到你这么个白痴。” 胡师爷脸上横肉乱颤,窜过来一把抓住熊楮墨的胳膊,顷刻间换了副模样,面色狰狞的喊道:“老夫人,谋杀李大人的凶手让我抓到了!” 在场的军官们全都傻眼了,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总兵李栖凤被人谋杀,更不敢眼前这个宝货具有谋杀李栖凤的能力。 熊楮墨眉关紧锁,声色俱厉的喊道:“胡师爷,你睡糊涂了吧?你看清楚了,我一直站在这里动都没动,怎么谋杀李大人?” 胡师爷横眉冷竖,咬牙切齿的骂道:“好啊,李大人都口吐白沫了,你还不承认?上元节送来的礼物之中,只有你的炉子天天摆在李大人的房间里,不是你谋杀的,还能是谁?” 熊楮墨猛烈甩动手臂,怒道:“你个老眼昏花的老家伙,别血口喷人,我尼玛还说是你谋杀的呢!” 后堂传来一阵拐杖拄地的声音,一位老妇人哭泣道:“胡师爷,把他带过来,让他四个明白!” 衙门外面一阵脚步嘈杂声,几百名装备精良的火枪兵排成三排,死死地封住了所有的出口。 那些军官们全都人心惶惶起来,鬼知道会不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要是就这么被人不明不白的打死了,连后事都来不及安排,这尼玛也忒冤枉了。 熊楮墨额头冷汗直流,他斜眼一看根本就没有脚底抹油的机会,只要一出门口百分百会被打成马蜂窝。 他把脖子一横,怒道:“血口喷人,我熊某人行的正坐得端,我不陷害别人,别人也休想把屎盆子往我的头上扣。是不是我下毒谋害李大人,咱们看一看便知!” 胡师爷冷哼一声,拉着他的手就往后汤里走,怒气冲天的说道:“死鸭子嘴硬,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 熊楮墨的心里就像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已经做好了暴起发难劫持李栖凤他老妈跑路的准备,把心一横停止挣扎跟着胡师爷就进了后堂。 第四十三章 煤气中毒 熊楮墨一推开屋门便闻见一丝若隐若现的刺鼻气味儿,床上躺着三个人,一个是平羌将军李栖凤,另两个是他的小妾,显然他们身上那凌乱的衣衫是后来穿上去的。 他连忙捏着鼻子走到李栖凤的床前,伸手放到他的鼻子之下一探还有呼吸,只是已经到了气若游丝的地步。 至于那两个貌美如花的小妾,比李栖凤也好不到那里去。 胡师爷怒道:“你还有什么狡辩的,甘州最好的郎中都已经回天乏力了,那炉子就在旁边,不是你还能是谁?” 熊楮墨斜睨了胡师爷一样,他总觉得这货有些反常,作为师爷遇事冷静是首要准则,可今日胡师爷却弃置不顾,活蹦乱跳的像条刚出水的鱼。 他皱着眉头,冷冰冰的说道:“谁说回天乏力了?胡师爷,你要是想让李大人活命就松开我!” 胡师爷神情一怔,眼中阴翳之色一闪而过,但是抓着熊楮墨的手却迟迟没有松开。 熊楮墨冷笑一声,心想这胡师爷死死咬住自己不放,八成也不是什么好鸟。 他甩手就是一个帽子,面若寒霜的说道:“怎么,胡师爷,你难道想要李大人的命不成?” 胡师爷顷刻间面色潮红,怒道:“你这厮,休要血口喷人,我是……” 李栖凤的母亲李王氏把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杵了几下,老泪纵横的说道:“胡师爷,外面重兵重围,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 胡师爷闻言冷哼一声,重重的甩开了熊楮墨的手,喘着粗气怒道:“哼,要是大人死你,活埋了你陪葬。” 熊楮墨扬了扬眉毛意味深长的瞥了胡师爷一眼,转身冲着李王氏深施一礼,毕恭毕敬的说道:“老夫人,要想救李大人的命,接下来我无论做什么都不许从中阻挠。” 李王氏母凭子贵爱子心切,如同大海上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哪有阻拦的道理,心急如焚的说道:“无不应允,要是能把人救活,重重有赏!” 胡师爷有种被熊楮墨看透的感觉,心中发毛的说道:“你要是救不活呢?” 熊楮墨一进门的时候就发现这是煤气中毒,冷哼一声,风轻云淡的说道:“要是救不活,那卑职就以身殉职。 胡师爷,善恶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胡师爷心里咯噔一下,额头冷汗直流,心虚的说道:“你还是把李大人救活了再说吧!” 熊楮墨撸起衣袖,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这种场面是不能让别人看见的,在宋明理学笼罩之下这种出格的举动弄不好会被浸猪笼的。 他朗声说道:“清空后院,所有人回避!” 李王氏焦急的喊道:“清空后院,所有人速速回避!” 胡师爷脸上一片狐疑之色,连忙附在李王氏的耳边蜜语了一阵,转身带人向着后院的家门匆忙而去。 熊楮墨把李栖凤三人搬到了开阔的后院,放在了铺满被子的桌子之上。 虽然如今已经过了惊蛰,但是气温依旧寒彻透骨,要是就这么身着单衣的三人放在地上没病估计也得冻出病来。 熊楮墨看着桌子上一溜排开的三人,伸手给了李栖凤三个大嘴巴子,骂道:“麻辣隔壁的,你老小子昨夜风流快活了,害的老子来给你擦屁股。” 他不敢怠慢连忙骑到两个娇美的小妾身上,对她们进行了心肺复苏。 后院开阔新鲜空气充足,很快这两个娇媚的小妾悠悠醒来,大概是缺氧久了,就是意识还有些模糊。 前堂程宇正满脸肉疼的在那里犯嘀咕,心想:老子刚送了五百两银子给这老小子,玛德,老子刚当上嘉峪关的守备,还没来得及捞好处呢。你个老小子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我那东拼西凑借来的银子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一名全副武装的亲兵从后堂走出,凶神恶煞的喊道:“谁是嘉峪关守备程宇?赶紧麻溜的跟我走一趟,李大人等着你救命呢!” 程宇眼睛瞪的溜圆,怯生生的站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茫然的说道:“我就是嘉峪关守备程宇,可我不懂医术啊?” 那亲兵一把攥住程宇的胳膊,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就向后堂走,没好气的说道:“程守备,得罪了!你不懂没事,后边有懂的,指名道姓的要用你。” 程宇猜测找自己没有什么好事儿,扒着后院的门框死活不肯进去,涕泪横流的哭道:“我不进去,我不进去,我又不是药材,进去也救不了命,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亲兵推开院门冲着程宇的屁股就是一脚,满脸的不耐烦说道:“你给我进去吧!” “哐当”一声,后院的门紧紧的闭上了。 熊楮墨冲着程宇招了招手,简单的跟他说了心肺复苏的流程,指着昏迷不醒的李栖凤说道:“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呼吸,我按胸口你捏着他的鼻子往里吹气儿,要是救不活咱们就一起殉葬。” 程宇眉关紧锁,望着眼前胡子拉碴的李栖凤那口大黄牙心里别提多恶心了,可尼玛要是不吹气儿就得死。 他松开捏着李栖凤鼻子的手,抬起头可怜巴巴的说道:“哥,咱俩能不能换换,我按你吹?” 熊楮墨把脸一板,说道:“费什么话,老子有接吻恐惧症,赶紧的,一会可就真没得救了!一二三四五……吹气……”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熊楮墨和程宇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李栖凤从死亡线给拉了回来。 熊楮墨确认李栖凤意识清醒之后,又缓了片刻,他连忙把早就准备好的浓茶灌进了李栖凤的嘴中。 他刚放下茶碗,却听见背后那两个娇媚的小妾直哼哼。 熊楮墨生怕出了意外连忙转身,惊的眼睛都要掉到地上了,却见程宇一抹嘴,左边两口右边三口正在给那两个娇媚的小妾进行人工呼吸。 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把程宇给拉开,骂道:“我尼玛,禽兽,那两个已经醒过来了,不用救,不用救了!” 程宇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色眯眯的笑道:“赚了,赚了,回去不洗手了,这辈子也不洗手了。” 熊楮墨眉头一皱,连忙揭开那两个娇媚小妾的胸口一看鼻子都气歪了,咬牙切齿的骂道:“你大爷的,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都给人家捏肿了,你就等死吧!” 程宇冲着熊楮墨挑了挑眉毛,贱兮兮的笑道:“大家都是男人,我没进来的时候你就没摸?李大人现在迷糊着呢,两个尤物就这么躺在眼前,不摸那才是禽兽不如呢!” 熊楮墨拍了拍额头,骂道:“沃日你个仙人板板哦,怎么遇到你个禽兽。赶紧的,把他们抬到屋子里去。我去叫老太太!” 程宇看着桌子上那两个美娇娘忙不迭的点头淫笑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多谢大哥成全,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哥啊!” 熊楮墨一挥衣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去找李王氏去了。 第四十四章 肃州深渊 李王氏看着床上已经呼吸平稳的李栖凤,对着熊楮墨是千恩万谢,恨不得把啊当菩萨来拜。 一场危机消弥于无形之中,熊楮墨长舒一口气客套一番后,扯着依依不舍的程宇就要退出屋门。 谁知程宇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突然变的行动不便起来,毛手毛脚的竟然把炉筒打翻在地。 “哐当”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连接窗户的地方竟然掉出一枚铜镜。 这铜镜咕噜噜滚到房屋的正中央,顷刻间成了全场的焦点,凝聚了所有人的目光。 胡师爷面色苍白,连忙上前去抢夺那枚铜镜。 熊楮墨那会让他得逞,脚下用力后发先至,一个海底捞月抄起地上的铜镜就躲到了李王氏的背后。 有李王氏这个挡箭牌在,胡师爷再想抢夺,已然是不可能了。 熊楮墨举着那枚铜镜,摇头晃脑的说道:“老太君,那日卑职安装炉筒的时候您就在当场看新鲜,您的丫鬟还天真的拿着那炉筒当望远镜,里边可是什么也没有的。” 李王氏回想起当日之事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那天这炉筒之中确实没有这铜镜,可这铜镜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呢?” 熊楮墨冲着胡师爷晃了晃手中的铜镜,说道:“自那日之后卑职就再也没有踏入过总兵衙门,更别说这禁忌之地后院了,这足以证明我的清白。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铜镜不大不小,正好卡在炉筒之中。” 程宇揉了揉眼睛,满脸疑惑的说道:“能不能放进去,一试便知。” 李王氏虽然不是甘肃镇总兵,调动不了一兵一卒,可她能如臂使指的调动李栖凤的亲兵。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些亲兵都是李栖凤从亲族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李王氏冲着熊楮墨点了点头,得到局面掌控者的应允之后,他拿起炉筒把铜镜往里面一塞,不偏不倚正好把炉筒给死死死堵住。 那落着薄薄一层灰的铜镜,在漆黑如墨的炉筒内壁映衬之下格外显眼。 熊楮墨拍了拍手,举着铜镜和炉筒说道:“老太君请看,铜镜上灰是薄薄的一层,与漆黑的炉筒内壁格格不入,这说明是新放进去不久。” 就在这时,刚才匆匆离去的李王氏的丫鬟附在她的耳边密语了一阵。 胡师爷皱着眉头,冷哼一声,说道:“哼,一面铜镜而已,这又能说明什么?能洗脱你的嫌疑吗?” 李王氏用拐杖杵了杵地,中气十足的说道:“能,因为老身的炉筒之中没有此物。” 胡师爷涕泪横流的说道:“老太君,你可别糊涂啊,除了他难道还有别的嫌疑犯吗?” 李王氏冷哼一身,面如寒霜的说道:“有,内贼!即日起,不许任何李家人离开后院半步,给老身严查!” 洗脱嫌疑的熊楮墨和程宇刚一出总兵衙门,便被程宇给拉倒后街的客栈之中。 熊楮墨满头雾水的说道:“你叫我来这干什么?咱们很熟吗?” 程宇冲着熊楮墨神秘一笑,二话不说就脱裤子。 熊楮墨看着眼前辣眼睛的一幕,连忙别过了头,骂道:“卧槽,老子只喜欢女人的,不好龙阳的。” “可惜了,长得貌似潘安尽然没有龙阳之好,你还是个大明的男人吗?” 程宇伸手冲着屁股一阵摸索,脸上的表情渐渐地销魂起来。 熊楮墨尴尬的走到了门口,听程宇那淫荡的声音是扣到前列腺了,恶心的说道:“叫的老子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尼玛!” 程宇急忙喊道:“别走,你误会了,叫你来是有好东西给你!骗你是忘八,不信你回头看!” 熊楮墨将信将疑的回过头,整个人都不好了,望着程宇手上的两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珍珠喊道:“卧槽,这么大的珍珠,**……尼玛你是怎么塞进去的。” 程宇挑了挑眉毛,没好气的说道:“大惊小怪,屎橛子不比这粗多了。你一颗,我一颗,够兄弟不?” 熊楮墨这么大的珍珠称得上是稀世珍宝,肯定是价值连城的,他不相信一面之缘的程宇能这么大方,这东西八成来路不正,这孙子是想把自己拉下水。 想到这里,他满脸疑惑的问道:“这带屎的珍珠是从哪里来的?” “事真多!”程宇把珍珠在客栈的被上蹭了蹭,满脸嘚瑟的说道:“李大人枕头下的床头有个暗格,里面装满了奇珍异宝,我从那里边顺的。 你小子要不要,这可是辽东东珠之中的极品,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你要是不要,我可就独吞了。” 熊楮墨眉毛一皱,用布接过一枚珍珠,吃惊的问道:“这珠子产自辽东?” 程宇把胸脯拍的山响,说道:“骗你是孙子,我买守备的钱就是从当铺里赚来的,相信我的眼光。” 熊楮墨知道凭借当今的粮饷连士兵本人都养护不了,所以当兵的经常溜出去干零工来补贴家用,上级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他的心中一阵排山倒海,因为这种极品东珠即使在辽东也属于黄台吉那个级别的用品,他的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李栖凤可能被黄台吉策反了暗中投靠了清廷,即使不是凭借这可东珠也至少说明他跟清廷接触过,还极有可能是愉快的接触。 熊楮墨不敢就留,这甘肃镇的水实在是深得吓人。 他着急回洪水堡找卢象升他们分析一下,把擦干净的珠子用布包了起来,冲着程宇一拱手抱拳,说道:“程老弟,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却之不恭,咱们后会有期。” 程宇原本想叫着熊楮墨去庆祝一下的,在官场没有关系的他想着趁此拉拢一下感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挥了挥手,无奈的说道:“你这人真没劲,记得去嘉峪关找我啊,后会有期!” 熊楮墨点了点头,转身就出了客栈。 王破瓢等人早就在楼下等待多时,熊楮墨接过缰绳飞身上马,心惊胆战的看了一眼危机四伏的肃州城,转身头也不回的向着洪水堡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四十五章 筑城 洪水堡,熊楮墨把甘州城的情况跟卢象升仔仔细细的描述了一番之后,拿出那枚极品东珠,期待着卢象升给出个行得通的建议。 王破瓢满脸纠结的说道:“卢大师,要不……咱们跑路?” 卢象升面如死灰的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摊子已经铺开了,不能逃。 甘州有的是荒芜的军屯和商屯田地,更有祁连山的雪山融水解决灌溉问题,离开这个地方很难找到能打量收容流民的地方。而没有了人口,其他的一切都是空谈。” 熊楮墨愁容满面的说道:“那可怎么办?” 卢象升眼中寒光一闪,说道:“抓紧修筑城池,然后除掉李栖凤。目前只是我们的一个猜测,这样的事情没有足够扳倒他的证据,朝廷是不会相信的。” 熊楮墨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问道:“卢大师,流民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卢象升的面色缓和些许,拿出几卷厚厚的书册递到了熊楮墨的面前,说道:“按照你的意思都办妥了,五户互保。来路清白的都留下了,剩下的都是些好吃懒做之徒,全让我给打发走了。 你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大部年轻人都愿意参军,都眼巴巴的盼着呢。这些人我都用红圈给标记出来了。 这一本是有手艺的流民,铁匠、木匠、石匠、泥瓦匠……我全都分门别类的编成了册子,方便查找。” 熊楮墨强颜欢笑道:“还好,总算是有些好消息。照着这个趋势用不了多久咱们的人口就能上万。” 卢象升冲着王破瓢使了个眼色,王破瓢心领神会,发出一阵没心没肺的笑声,说道:“好消息可不止这一个,王叔远貌似研究出了水泥的配方,你快去看看吧,他等着跟你邀功呢!” 熊楮墨笑道:“是吗?那我可得去看看!” 卢象升拍了拍手,冲着熊楮墨笑道:“王叔远现在可是个宝贝疙瘩,为了防止意外,还是给他配两个保镖保证他的安全吧!我看郭东郭峰兄弟俩就不错。你觉得如何?” 熊楮墨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笑道:“郭东郭峰是太监里边的高手,还是大师考虑的周全,那就依照你说的办就行,我呀还是快些去看看水泥,哈哈!” 说完心痒难耐的他撩开门帘,急匆匆的去看王叔远新生产出来的水泥去了。 卢象升待到熊楮墨走远了,把郭东郭峰两位兄弟召入帐中,当着王破瓢的面,面无表情的说道:“以后,保护王叔远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俩了,这方面的事情不用我多说,你们也知道应该怎么办。 今天有一点你们务必记住,那就是当你们发现王叔远有泄露配方的危险的时候,无论是他主动还是被动,杀了他。听明白了吗?” 王破瓢满脸严肃的说道:“你们不用惊讶,子谦他涉世未深,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我们虽然不知道水泥有什么巨大的用途,但是看得出子谦十分的在意它,所以这种东西必有大用,由不得我们不慎重。” 郭东郭峰点了点头,异口同声的说道:“保证不辱使命!” 现在洪水堡最牛逼的就是王叔远,胸前挂着一个熊楮墨特批的总工程师的铭牌,整天带着郭东郭峰两个保镖在水泥厂里指指点点。 看的熊守仁都眼热,恨不得让熊楮墨给他弄个守备熊楮墨他爹的牌子挂在胸前显摆显摆。 水泥厂的炉子是耐火砖砌成的,熊楮墨利用优质煤加鼓风机的方式解决了温度的问题,随着经验的积累批量生产水泥已经不成问题。 为了解决炼钢的问题,他曾经派人去请过宋应星,可是被他无情的拒绝了。 不过宋应星还是给熊楮墨留了一丝面子,送来的自己最新力作《天工开物》,帮他解决了钢厂建设过程中的大忙。 在没有蒸汽机的时代,为了解决能源的问题,熊楮墨等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在红水河上建起了高达二十多米上宽下窄的河坝。 在熊楮墨的坚持下,除了水车所有的零部件都是由铸件精制研磨而成,用多层牛皮复合在一起制成了皮带,采用皮带机构解决了传动问题。 王叔远满脸惊奇的看着眼前的带槽轧辊,有了这个熊楮墨设计的东西,相同时间内产能提升了七八倍。 以前单纯的利用水力锻锤,一天也无法将一千斤熟铁锻成板条,有了带槽轧辊熟铁的产量根本不够使用。 有了钢筋之后水泥的优势彻底的发挥出来了,如今洪水堡已经收容了三万多流民,一座钢筋水泥的城池在洪水堡原来的位置上拔地而起。 熊楮墨带着一群人站在山头望着已经落成洪水堡城,笑的合不拢腿,他现在特别佩服古人的智慧。 这座经过卢象升精心设计的城池,从城门进去之后迎面是一道城墙,要想进城只能从通过右侧狭窄的通道进城。 曲折的过道布满了直角,假如敌人攻入城中根本就完不成部队的集结,更形不成压制的火力,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儿。 再往里走才是真正的大杀器——瓮城,进去里面的敌军就真成了瓮中之鳖了,站在城头的守军居高临下,将以泰山压顶之势给他们致命一击。 熊楮墨这浪货的操作简直辣眼睛,他不惜成本又在城墙的外面贴了一层城砖,根本就看不出跟其他的城池有什么区别来。 砖厂厂长孙梧藤笑道:“这哪是筑城啊,这城池简直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 熊楮墨悬在胸口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望着东西两边的山头笑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来们来这山上俯瞰洪水城不? 因为城池还没完成建设呢,本将军还想在城池两侧的山上建设两座堡垒式炮台,前后各放两座红夷大炮,形成交叉活力,要是谁胆敢来犯,从上往下轰死这帮不开眼的。” 卢象升听了咂舌不已,笑道:“这座城池用炮轰都轰不破,有必要再建炮台吗?” 熊楮墨连忙点头,掰着手指头郑重其事的说道:“太有必要了,外面是虎视眈眈的蒙古,里面还有耽耽虎视的农民军,保不齐那天清兵还能杀到甘肃镇,我总得给他们备下份大礼才成。” 卢象升用手点了点熊楮墨,笑道:“你小子呀,太坏了。那就找最可靠的人来秘密建设这两座炮台,接着郁郁葱葱的树木的阻挡,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旦在城下爆发战争定会取得惊人的战果,说不定还能扭转乾坤力挽狂澜呢。” 熊楮墨笑道:“卢大师,你更坏。” 孙梧藤抓耳挠腮的问道:“子谦,你们招收了一千多人的兵马,我怎么一个人也没有看见啊?” 负责练兵的卢象升跟熊楮墨相视一笑,朗声笑道:“这是军事秘密,你呀就别瞎打听了。” 熊楮墨重重的拍了拍孙梧藤肩膀,笑道:“孙县长,春天到了,又到了交配的季节……我呸,一年之计在于春,又到了春耕时节,孙县长你还是抓好了农耕吧。” 孙梧藤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说道:“知道啦,你唠叨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先种玉米、土豆、南瓜、胡萝卜、西红柿、花生、棉花,下个月中旬再种地瓜、辣椒。 切,种棉花我就忍了,这辣椒明明是观赏性的花,你说你闲的种这么多干什么。” 卢象升用胳膊肘怼了怼熊楮墨,笑道:“他还在生你爹跟他抢知县这个“肥缺”的气呢,哈哈。” 熊楮墨舔了舔嘴唇,笑道:“那是调料,我反正是无辣不欢的,吃了能去湿气,让你尝你说有毒不尝,等下来你就知道辣椒是个好东西了。” 他话音刚落,便传来了小陀螺急促的呼喊声,“熊大哥,熊大哥,速速下山,长城上燃起烽火了,鞑子来犯边了!” 熊楮墨他们连忙走到东面的开阔地向北一看,果然一道道水桶粗细的狼烟冲天而起。 还不等他们站稳,“Duang,Duang,Duang,Duang,Duang”传来震天的炮响。 卢象升心蹭的下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他拨开树枝一看见是五道烽烟,惊呼道:“坏了,五烽五炮,来犯之敌至少在万人以上!” 熊楮墨心潮澎湃的说道:“怎么样?要不要把队伍都拉上去?” 卢象升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想过早的暴露底牌,疾生说道:“你带着老班底去,那些都是生瓜蛋子,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去了也是白白送死,反倒是凭借坚固的城池能有所建树。” 孙梧藤见战争爆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说道:“是啊,是啊,洪水城也需要人守卫,只甘州一线就有万人,怕是嘉峪关受不住了。” 熊楮墨哪能没领会到卢象升的良苦用心,他趁着李栖凤煤气中毒处在老年痴呆的状态还没缓过来,大肆招收流民,并且以民团的方式招兵买马,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会相当的被动。 他点头说道:“就依你说的办,但愿这次鞑子只是来抢东西而不是来攻城略地的。 小陀螺速去召集弟兄们,枪装弹刀出鞘,去会会这帮骚鞑子!” 小陀螺一模鼻头,狂叫道:“好嘞!” ~~~~~~~~~~~~~~~~~~~~~~~~~~~~~~~~~~~~~~~~~~~~~~~~~~~~~~~~~~~~~~~~~~~~~~~~~~~~~~~~~~~~~~~~~~~~~~~~~~~~~~~~~~~~~~~~~~~~~~~~~~~~~~~~~~~~~~~~~~~~~~~~~~~~~~~~~~~~~~~~~~~~~~~~~~~~~~~~~~~~~~~~~~~~~~~~~~~~~~~~~~~~~~~~~~~~~~ 查了一上午的资料,我想了半天,想着描述下怎么建设钢厂和水泥厂,怎么轧钢筋的,后来发现刚黏贴的就四千多字儿,想了想,算了吧,免得被骂水字数,哈哈。 谁要是对这方面感兴趣,请留言,视频资料都有,我发在书评区。 端午节快乐! 第四十六章 奔赴前线 得知熊楮墨鞑靼来犯的消息,李贞丽扔下手中飞鸽传书,冲着正在绣红旗的李香君喊道:“香扇坠儿速速升旗,阿明达兰通知熊家人升旗,全城升旗!” 李香君扯起地上那面巨大的红旗,心疼的喊道:“贞娘,鞋子,鞋子,你没穿鞋!” 李贞丽那还顾得上这些,披头散发的如同一个疯子,把包裹往马车上一扔,在熊楮墨拉着队伍即将出发的一刻一把拉住了他的缰绳。 她满脸焦急的说道:“相公,爹爹在凉州城送来最新消息,那些暴露的盐商与城中的晋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熊楮墨眉关紧锁,心急如焚的问道:“贞娘,这晋商是谁锁定了吗?这可关系到甘肃镇将士们的性命!” 李贞丽愧疚不已的说道:“没有,此人狡猾警觉的很,尽管我们已经无比慎重还是打草惊蛇了。 这人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所有的线索都被斩断了,至于他的背后是否另有黑手,不得而知。 不过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们收购的盐大部分都流向了张家口,后面的流向我们的人正和俄木布正在继续侦查。” 熊楮墨若有所思的点了头,皱着眉头说道:“还是被我不幸言中了,甘肃镇果然有敌人的内奸组织,李栖凤这个王八蛋算是坑死了甘肃镇的将士们。” 李贞丽转身打开了包裹,王破瓢揉了揉眼睛,惊呼道:“棉甲?我没看错吧?” 奥冠海张着嘴,不可思议的说道:“我的天呐,这是哪里来的棉甲?” 李贞丽这一走动,熊楮墨这才发现她赤裸着双足,眼神之中满是埋怨,心如刀绞的说道:“天气如此寒冷,你怎么赤裸着双足就跑出来了,穿上!” 李贞丽制止了熊楮墨脱鞋的举动,笑道:“相公前去为国杀敌,其可无靴?若将士们平安归来,小女子无鞋又何妨?” 说罢含笑赤脚把一幅幅黑色的棉甲奉送到了众位将士的手中,在地上留下一串鲜红的血脚印,在场所有的人无不感动的热泪盈眶。 李贞丽望着熊楮墨眼圈一红,弯腰冲着在场的三十五位将士一躬到底,饱含深情的抽泣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家相公的安危就拜托诸位了!” 王破瓢把右手放在左胸口,噙着泪水昂声喊道:“同生共死!” 诸位将士异口同声的喊道:“同生共死!” 李香君的十指鲜血直流,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竖起了那根十几米的旗杆,望着随风猎猎而响的红旗哭着笑出了声。 与此同时,家家户户都在房顶竖起了一面面红旗,顷刻间洪水城变成了红色的海洋。 当熊楮墨他们跨越北门回首望向洪水城的时候,满城尽飘红旗,城头站满了送别的百姓。 李香君站在城头挥舞着一面红旗,扯着嗓子喊道:“相公,旗开得胜!” 城头的百姓们喊道:“将士们,旗开得胜,平安归来!将士们,旗开得胜……” 熊楮墨拭去眼角的泪水,喊道:“你们不是太监,城中的百姓就是你们的家人,城中孩子就是你们的孩子,他们的红旗为你们而挂! 以后谁要再说你们是孤身一人,你就大声的告诉他们:劳资有满城的亲人!” 王破瓢思绪万千的望着北城门,泪流满面说道:“子谦,我现在似乎知道为什么而战了。弟兄们,出发!” 熊楮墨站在长城的女墙之后,表情凝重的看着城下遮天蔽日的蒙古军团,这是他第一次参与真正的战争。 周围的其他明军们全都一脸羡慕的看着他们一行人,这群可怜的士兵连幅像样的盔甲也没有,要是倒霉碰上蒙古骑兵的弓箭,至于生死只能祈求祖宗保佑听天由命了。 作为先期赶到的兵马,洪水堡三十几个人需要负责一华里长的防线。 熊楮墨知道以现在火器的射速来说,守住这一华里长的防线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王破瓢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蒙古骑兵面色苍白的骂道:“扯他娘的淡,一个人守十几米的防线,怎么能守得住?” 熊楮墨摇了摇头,喃喃的说道:“守不也得守,至少要拖到大部队赶来。” 一个大大的脑袋突然出现在熊楮墨的面前,吓了他一大跳,他一脸诧异的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程宇,喊道:“我擦,你怎么到这来了?嘉峪关失守了?” 程宇翻了个白眼说道:“你难道就不能盼我点好?我们那边风平浪静,我是接到总兵大人的调令特地赶来支援的,防区紧挨着你们。” 说罢他眼馋的望着熊楮墨等人手中的鲁密铳,问道:“你们在这上面装望远镜干什么?” 熊楮墨一把打开他要接触到鲁密铳的手,厉声说道:“别乱动,这东西是经过调校的,本来就不大精确,等鞑子上来你就知道干什么了。” 他心中却骂道:这李栖凤真他娘的糊涂,嘉峪关这么重要的关口本来就不是满额,还往外抽调兵力,这不是找死吗? 程宇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调动我们来支援是找死,我跟你说,反正都是死,晚死比早死强,哈哈。” 王破瓢拳头重重的砸在了女墙上,骂骂咧咧地说道:“玛德,你说修这长城干什么?天天被人家堵着门打,劳民伤财!” 程宇把眼睛一瞪,一本正经的说道:“哎,此言差矣,修建长城是老祖宗们做的最划算的选择。 这蒙古鞑子是消灭不干净的,有了这长城咱们就能以逸待劳,一年省下多少军饷,塞内还能安心的从事农耕。 即使他们打进塞内来了,有这道绵延万里的防线他们也不得不退出。 再说塞外根本就不出产盐、铁、茶、布……这些物资,只要咱们互市一开,朝廷赏赐出去的白银能回流不说,还能得到紧缺的马匹。 更可以把他们同大明牢牢的捆绑在一起,以夷制夷,让他们一起对付辽东的鞑子。 当然这些都是在国力强盛的时候,塞外的鞑子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旦国力跟不上,没了赏赐,就会被反噬。” 熊楮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抱着鲁密铳满腹狐疑的问道:“这是你对长城的见解?” 程宇呲牙咧嘴的笑道:“怎么样?方才的话用来装读书人如何? 这是一个姓刘的太监教给我的,为了应付李大人的考校,玛德,就这些话这孙子要了我十两银子。” 熊楮墨有意结识此人,说道:“卧槽,这么狠?听着挺厉害的,那太监叫什么啊?” 程宇搔了搔头,想了片刻说道:“那太监叫刘……对了,叫刘若愚。” 熊楮墨的眼睛都要掉到地上了,惊呼道:“刘若愚?我的天哪,他在哪里?” 程宇耸了耸肩,说道:“晚了,他出塞了,听说是去找什么东西的流向去了。” 一阵急促的锣声响起,王破瓢扯着嗓子喊道:“子谦,别说了,鞑子攻上来了!” 程宇探头一看吓得面色煞白,扯着熊楮墨的衣襟带着哭腔说道:“我,我,我,我不会打仗,我这守备是买的。” 熊楮墨一把推开程宇,骂道:“保全自己,杀伤敌人,就这么简单,赶紧去你的防区。 弟兄们,精确射击,不要浪费弹药,先用弓箭!” 还不待明军发动攻击,长城下的蒙古军团就先发制人发动了仰射,漫天的箭雨呼啸着冲着熊楮墨等人砸了过来。 熊楮墨等人发疯似的钻入地台之中,三轮齐射之后密密麻麻的箭矢落满了城道的角角落落。 正在注视敌人一举一动的王破瓢心急如焚的喊道:“子谦,敌人扛着云梯上来了,怎么办?” 熊楮墨心脏砰砰直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三十五个兄弟的生死。 他抱着鲁密铳把心一横,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能做缩头乌龟,给鞑子们点颜色看看!” 说罢熊楮墨带着弟兄们如同一阵旋风一般奔赴各自的防区,趴在垛口举起王叔远精制的神臂弩,瞄准越来越近的鞑子准备随时给他们致命一击。 眼看着就要进入射程,蒙古人的骑兵如同被人齐根斩断了马腿,一阵黄沙升腾而起,全部落入陷马坑,被坑底锋利的刀枪插得千疮百孔。 熊楮墨瞠目结舌望着战场,数百名蒙古骑兵和扛着云梯的步兵就这么被坑杀在他的眼前。 王破瓢缩着脖子躲在女墙后面,想着方才血肉横飞的画面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恶心喊道:“我尼玛,眨眼间就弄死八百多人,这杀人的效率有点太高了吧?” 第四十七章 守城 奥观海望着长城下重新涌上来的鞑子兵皱眉骂道:“该死的鞑子又上来了,刚才的那些人都是炮灰!” 熊楮墨从垛口上探出了枪口,透过望远镜观察着正在组织再次进攻的鞑子兵,忧心忡忡的说道:“要不是城门外面就是垭口,过于狭窄鞑子骑兵无法展开冲锋,就是有一百个陷坑也拦不住鞑子的进攻。” 陷坑之中那些伤残的鞑子兵发出瘆人的惨嚎声,被弃之不顾的他们成了这场战争的第一批牺牲品。 很快三辆装满鞑子兵的牛皮车出现在了城门之下,里面的二十多名鞑子兵们喊着震天的口号冲了上来。 城头的明军终于发动了反击,箭矢如同飞蝗一般冲着那三辆牛皮车狠狠地砸去。 熊楮墨长舒了一口气,如此密集的箭矢那三辆牛皮车连同里边的鞑子兵铁定被射成刺猬。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箭矢如同石子儿打在了鼓面上,除了少数的几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插在了外层的牛皮上,大部分箭矢竟然纷纷被弹射开来。 城外的鞑子骑兵隔着陷坑开始了火力压制,两军你来我往的开始了对射。 程宇顶着盾牌着急忙慌的窜到了熊楮墨的面前,焦急的喊道:“不能牛皮车冲上来,里面有撞木! 一旦让他们靠近城门,破城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熊楮墨心里万马奔腾,这城门恰恰是他和程宇的防区,他怒骂道:“敌众我寡援军迟迟不到,这城门要是能守住才他娘的怪了呢!” 程宇扯着他的棉甲躲在他的身后,哭丧着脸喊道:“不行啊,一定要守住啊,否则会别砍头的!” 王破瓢的拳头重重的锤在城砖之上,望着城下的牛皮车骂道:“玛德,这尼玛跟个王八一样,怎么打?” 熊楮墨顾不得理会身后的程宇,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瞠目结舌的望着垭口外面突然出现的数架大型木质攻城器械,喊道:“卧槽,那特么是什么?” 那些攻城的器械是鞑子兵新运来的,肉眼已经能看见鞑子兵们分成两拨,一拨在往城门的方向推动那些攻城器械,一拨紧随其后正在运送圆形的石头弹丸。 程宇被吓的腿肚子直转筋,心中满是恐惧的望着那些高耸的攻城器械,哭道:“那是云梯和抛石机,要不我们一起跑吧?” 熊楮墨把大拇指放在了两眼之间,闭上了左眼,骂道:“滚开,咱们要是跑了城里的百姓们怎么办?甘州城的百姓们怎么办?长城以里的百姓们怎么办? 要跑你跑,劳资不跑! 王破瓢、奥观海,分成三组,我打第三辆,前两辆牛皮车交给你们,记住精确射击,就跟训练一样!” 锋利的拒马前,牛皮车中的鞑子兵们只得顶着木盾牌单手抱着撞木冒死开始了冲锋。 那三辆牛皮车刚一进入鲁密铳的射程,在密集的箭雨之中便响起了枪声。 暴露在枪口之下的鞑子兵很快就招致了熊楮墨等人的致命打击,铅弹顺着木盾的空隙带着一丝冷风无情的穿透了他们脑袋。 沉重的撞木顿时就失去平衡,剩下的鞑子兵根本就来不及松手,顷刻间就被重重的砸在了撞木之下。 城头上的明军箭如雨下,根本就没有给他们逃脱的机会,用一枚枚饱含仇恨的箭镞把他们死死地钉在了城门前。 杀红眼的王破瓢面色狰狞的骂道:“麻辣隔壁的,也不知道这帮鞑子兵哪来的自信,几十个人就敢来攻城,真以为我大明没有爷们了不成?” 打退了敌人的进攻,熊楮墨靠在城墙后长吁了一口气,形势逆转方才的攻城利器如今成了有一道挡在鞑子兵眼前的险关。 城下的鞑子兵们都傻了眼,要是一个鞑子兵被爆头不算什么,可是二十几个人里面有一半的人被爆了头,他们的指挥着不得不慎重起来。 熊楮墨手下那群久经沙场的太监们趁着鞑子兵们还不明就里的空当,迅速的装填起了子弹,要不是这该死的射速,他们也不至于如此手忙脚乱。 他抬脚对着程宇的屁股就是一脚,骂道:“低级军官也是军官,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干他娘的!” 刚才还面色煞白的程宇见鞑子也能被射死,终于过了恐惧期,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他虽然没有参加过正儿八经的战斗,却跟熊楮墨跟土匪掐架的野路子不一样,一直面对的是塞外的鞑子,经验还是有。 被熊楮墨一激,他的身上重新有了官威,扯着嗓子冲着城下协助守城的百姓喊道:“乡亲们都别愣着,滚石檑木赶紧运上来,还有赶紧熬金汁,用不了多久鞑子就会重新攻上来的!” 熊楮墨望着身后甘州城的方向,疑心重重的问道:“这么重要的阵仗为什么不见李栖凤李总兵坐镇指挥,都是些守备在各自为战?” 程宇满脸诧异的说道:“李大人正在四处灭火呢,你难道不知道甘州城起了民变,整个甘肃镇已经民变四起?” “啊?!”熊楮墨目若铜铃,满脸震惊的问道:“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程宇一边在垛口后面探头探脑的观察敌情,一边愤怒的骂道:“是驿卒上午送来的加急件,可能你的送丢了。 所有的事情坏就坏在李大大人的身上,作为一方军事长官他先是傻了两个月,对所有的军务不闻不问。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整个甘肃镇的又闹起了盐荒,要不是市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批高价盐街了燃眉之急,恐怕整个甘肃镇会彻底乱成一锅粥。” 熊楮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忐忑不安的问道:“那援军还能来吗?” 程宇点了点头,连忙说道:“这点你放心,我跟驿卒打听了,甘州城的民变已经弹压下去了。估计我们撑到天黑,援军就会到来。” 王破瓢打了一声呼哨,喊道:“别说了,城下的鞑子兵又杀上来了。” 熊楮墨顺着垛口的方向望去,城下的鞑子兵十几个人一组举着整张牛皮制成的牛皮盾,就跟不要命一般冲着城门的方向冲来。 紧随在他们身后的是一群毫无防护的鞑子兵,推着云梯呜哇怪叫着冲了上来。 鞑子兵组装完毕的抛石机终于开始发威,一发发石弹带着呼啸冲着长城狠狠地砸了下来。 一枚石弹正中熊楮墨躲避的女墙,外面那手臂长的青砖顷刻间被砸成两截。 熊楮墨连忙拍掉头顶的碎砖屑,他原本以为这石弹的威力不过尔尔跟开花弹是没得比的,如今看来是打错特粗。 趁着抛石机的狂轰乱炸,城下的鞑子兵已经攻了上来。 长城的上的明军躲在城墙后面干挨着鞑子兵打光了两车石弹,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庆幸劫后余生,鞑子兵的抛石机又开始了狂轰乱炸。 “我尼玛,火弹?” 熊楮墨只觉得脸前一阵炙热的灼痛,连忙侧脸闪开,一枚带着滚滚浓烟的木丸从他的耳旁呼啸而过。 他现在总算是知道城里的房屋为何会如此的稀疏了,那间被砸中的房屋没多久就冒起了白烟。 熊楮墨从垛口探头,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鞑子兵声嘶力竭的喊道:“赶紧顶上来,鞑子兵又上来了!” 根本就没给他反应时间,他的呕吐一探出垛口,数枚带着倒刺的箭矢如同长眼睛一般从不同的方向冲着他的额头激射而来。 在熊楮墨身旁的程宇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就把他扑倒在地,怒骂道:“你他妈不要命了?” 熊楮墨吓得面色苍白,靠在女墙之后,穿着粗气说道:“我尼玛,云梯带弓箭手?” 程宇如同看白痴一样看着熊楮墨,说道:“云梯顶端带铁钩,下面车里的弓箭手能对城墙上射箭,赶紧滚起来,鞑子兵上来了!” 熊楮墨原本还想云梯推倒便是,正推不行就侧推,现在美好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他把眼睛紧紧的贴在望远镜上,喊道:“弟兄们,重点招呼云梯!程宇,那些开路的鞑子就交给你了!” 第四十八章 死战 程宇急得直跺脚,扯着嗓子冲着旗手喊道:“都他娘的别愣着,抽调人手赶紧到城门口来!” 背后插满令旗的旗手连忙挥动手中的令旗,打出了向城门聚集的旗语。 得令的明军迅速的向着城门的方向云集过来,空洞的防线立刻充实起来。 熊楮墨吐了口血水,顺着蜿蜒的长城向西望去,他想象中那种明军见了鞑子兵就腿肚子发软的局面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在各个低级军官的指挥下,明军发疯一般展开了疯狂的反击。 滚石、檑木冲着正在攀登的鞑子兵当头砸去,被砸的血肉横飞惨死当场的算是幸运的。 那些成串跌落云梯摔得七窍流血的鞑子兵们更惨,身后涌将上来的鞑子兵们举着盾牌,顶着箭雨无情的从他们身上踩踏而过。 在生死面前,任凭他们发出阵阵哀嚎无一人施与援手。 沸腾的金汁、冒着青烟的桐油冲着鞑子兵们倾盆而下,正在顺着云梯的鞑子兵们被烫的皮开肉绽,如同被活剥了皮的人形**和炸熟的五花肉一般纷纷跌落城头。 金汁儿是用人畜粪便熬制的,臭气熏天那些被浇满身的鞑子兵必死无疑。 黄土替代了皮肤顷刻间沾满了鞑子兵全身,呼吸之间就变成了红褐色,鲜血止不住的往外直冒。 那渗人的惨嚎声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整个战场犹如炼狱一般。 熊楮墨干呕了几口,这战场的心理震撼远远的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范围。 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恐怖,那群鞑子兵们连熊楮墨更不如,还没来得及攀爬云梯的鞑子兵立刻惨叫着夺路而逃。 鞑子兵的督战队堵在垭口处,在指挥官的命令下无情的松开了弓弦。 箭如雨下,那些溃逃的士兵霎那间死伤过半,他们躲过了明军的滚石檑木金汁桐油,却没有躲过自己人冰冷的箭雨。 督战官挥舞着手中的弯刀,用蒙古话声嘶力竭的喊道:“后退者,杀无赦!” 新的鞑子兵加入进了攻城的行列,这狭窄的地形除了添油战术,蒙古兵没得选。 熊楮墨晃了晃眩晕的头,顺着垛口望去,那些新加入战团的鞑子兵们没有立即攻城,而是挥起手中的弯刀冲着地上那些哀嚎的自己人挥起了屠刀。 程宇咬牙切齿的骂道:“玛德,这些都是鞑子的精兵,知道他们一直惨叫会影响军心。” 熊楮墨望了望已经开始变得昏暗的天边,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援军迟迟不到?” 老兵油子程宇冷哼一声,骂骂咧咧的说道:“甘州城的民变早就镇压下去,他们迟迟不肯发兵前来支援是另有所图,不过我相信你不想知道。” 熊楮墨拿起水壶抿了一口水,舔了舔皲裂的嘴唇,心乱如麻的说道:“少特么废话,鞑子兵源源不断,咱们撑不了多久了,赶紧说。” 程宇双拳紧攥,叹了口气,面色铁青的说道:“哎,援军迟迟不到是因为甘肃镇的官老爷们在发战争财,你也可以叫国难财。” 熊楮墨闻言大吃一惊,怒不可遏的吼道:“玛德,劳资在前面玩命他们在后面发国难财?他们难道良心不痛吗?” 程宇的眉毛拧成了疙瘩,额头的青筋看的一清二楚,怒道:“那群人的良心早特么被狗吃了,他们巴不得战争每年都来呢! 只要发生战争,他们就会趁机夸大损失,朝廷就会根据他们统计的损失减免税负,平时能完成六成税负就算是烧高香了,战争一来,四CD不到。 而甘肃镇的百姓们却一点税也不少缴纳,无论战争爆发与否全部是足额缴纳。 一反一正,那些多出来的税收全被这帮狗日的中饱私囊了!” 熊楮墨心中恨意滔天,他知道八成是分赃不均迟滞了援军前来的步伐,明明有四万多兵马却只有几千人在守城,要不是大部分都是当地的兵油子,估计早就他娘的城破人亡了。 他当初听闻卢象升要除掉李栖凤的建议时觉得过于狠辣,如今看来卢象升早就看透了这群蛀虫,除掉他们的建议不是一时脑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熊楮墨抬脚狠狠地踹了城墙一脚,怒道:“麻辣隔壁的,刨除留守的将士依仗坚固的城墙闭着眼也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全特么被这些酒囊饭袋给搅和黄了。” 程宇眯着眼望了望昏黄的天色,满脸沮丧的说道:“从今天起咱们也算是生死与共的弟兄了,我能经历大大小小几十场战事活下来,自然有我的道理。 听我的,在天黑之前鞑子兵势必会发动一场猛攻,别犹豫,实在撑不住就跑。 咱们尽力争取时间了,城里的百姓们也逃得差不多了,咱不能在这死撑着,最后让援军摘了果子。” 熊楮墨心中五味陈杂,无奈的说道:“知道了,还是尽量的撑到援军到达吧。咱们多撑一刻,身后的百姓们就多一刻安稳。” 程宇的判断是正确的,鞑子兵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自杀式进攻,前赴后继的冲击着城头,妄图在熊楮墨等人死守的合黎山茨儿沟口一带撕开一道豁口,吞食甘州这块肥美的鲜肉。 就在熊楮墨等人拼尽全力就要顶不住的时候,鞑子兵的营帐之中突然响起了呜咽的牛号角声,进攻的鞑子兵突然偃旗息鼓如同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整个战场随着夜幕的降临渐渐归于宁静,只有那满地的尸体在昭示着白天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事。 程宇苦笑一声,指着身后那遮天蔽日的纛旗说道:“鞑子兵们精的很,他们一定是在望台上看到咱们的援军来了,知道攻下城池已经不可能才退去的。” 满身血污的熊楮墨疲惫不堪的靠在城墙上,他的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惶恐不安的说道:“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先不说鞑子兵哪来的攻城器械,就凭他们那些器械就是攻打嘉峪关也够了,可他们为什么来攻打茨儿口? 这狭窄的地形根本就不利于鞑子兵展开队形,根本就发挥不出他们骑兵冲锋的优势,就连基本的人数优势也没有发挥出来。” 程宇瘫软的躺在了地上,劫后余生的他胸口高低不平的剧烈的起伏着,喘着粗气说道:“是有违常理,那你说是为什么?” 熊楮墨的眼睛射出两道寒光,表情凝重的说道:“甘肃镇的民变发生的时间点太过巧妙了,在鞑子犯边的同一日不约而同的爆发,这太过巧合了,就如同双方提前经过密谋。 我觉这背后一定有一双我们未曾知晓的黑手在精心操纵着一切。 鞑子兵不走,可能是城中有他们的内应,白天只不过是在掩人耳目做瞒天过海的表面文章,他们早就知晓茨儿沟的城门会有人打开。” 程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道:“我看你小子是弦绷得太紧了,有些杞人忧天了吧? 那我还说白天的烽火是甘肃镇民变开始的信号呢,哈哈哈哈!” 熊楮墨心里咯噔一下,点头说道:“还真有这种可能,只有烽烟的信号才能如此迅速的传遍整个甘肃镇。”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位满头大汗的军驿驿卒举着火把从城墙下爬了上来,来到熊楮墨的面前心急如焚的说道:“你就是洪水堡的熊守备吧?总兵大人有令,命你率部即刻从平虏堡出城侦查敌情!” 程宇闻言是勃然大怒,怒道:“天黑出城?这他娘的不就是送死去吗?卸磨杀驴,塞外的探马都死了吗?” 说完他附在熊楮墨的耳边,咬牙切齿的悄声说道:“恩将仇报,你当初就不应该救他!” 那驿卒抬起油亮的衣袖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又抽出一封信递到了程宇的手中,苦笑道:“实不相瞒,不但塞外的探马都死光了,就连塞外的军堡也都被鞑子给拔掉了。 你是嘉峪关的程宇程守备吧?省的小的挨个找了,这是总兵大人的调令,你部负责协助,与熊守备一同出塞侦查敌情。” 程宇接过调令借着火光一看,气的面色铁青,怒道:“这就是送死!” “军令如山,不得不从!” 熊楮墨用力捏了捏程宇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附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走吧!” 一行人收拾行装顾不得休息,交接了防务之后举着火把向着平虏堡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四十九章 深入草原 塞外,阴云密布,打扮成商队一行人策马扬鞭奔腾在枯黄的草原上,一路向东前行。 熊楮墨心事重重的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诗中描绘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他根本就没见到,反倒是吃了满嘴的风沙。 程宇对于李栖凤的恩将仇报耿耿于怀,狠狠冲着马屁股抽了一马鞭,怒道:“麻辣隔壁的,当初咱就不应该救李栖凤那个狗日的。” 熊楮墨摇了摇头,他担忧着洪水城众人的安危,忧心忡忡的说道:“我看留在塞外比守城活命的机会大,茨儿口我看是守不住了,弄不好昨夜已经城破了。” 程宇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你带着我们一路向东,瞎跑什么,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跑下去,我们早晚困死在这茫茫的草原上。” 熊楮墨讪讪一笑,指着远方起伏的山丘说道:“老子的目标明确的很,前面不远处就是目的地。” 越过山丘,一座座洁白的蒙古包出现在眼前,瘦骨嶙峋的牛羊簇拥在羊圈里,抵挡着暴风雨的到来。 在先锋奥观海的陪同下,俄木布率领一队蒙古骑兵亲自前来迎接。 程宇在马上一挥手攥拳,嘴里紧接着打了一声急促的呼哨,那是他们独有的交流方式,只有嘉峪关来的兵丁能听得懂。 他身后的老兵油子们立刻举起手中的弓箭,对准了熊楮墨一行人。 程宇如临大敌的望着越来越近的土默特部骑兵,心生一股被出卖的悲凉之情,怒骂道:“麻辣隔壁的,我当你是出生入死的弟兄,你却跟鞑子出卖我们?” 王破瓢怒目圆睁,立刻举起鲁密铳对准了程宇一行人,勃然大怒道:“卧槽,你们他娘的想干什么?” 双方的人数不相上下,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熊楮墨如同看白痴一般望着眼圈猩红程宇,朗声说道:“来的骑兵是以前顺义王土默特部首领卜失兔的后代——俄木布,他是我们在草原上的盟友。 如果你认为有危险可以在荒野过夜,但是老子对天发誓从来没有出卖你们。” 王破瓢啐了一口黄痰,骂骂咧咧的说道:“跟他们费什么话,听太爷的一出塞就跟他们分道扬镳,哪里还有这些鸟烦恼。” 小陀螺举着鲁密铳骂道:“姓程的你他娘的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子谦带你们来见俄木布是信得过你们。 小爷跟你们说,你们休要乱动,子弹可不长眼!” 熊楮墨挥手示意身后的弟兄们放下枪,王破瓢等人无可奈何的压低了鲁密铳的枪口,但是以防不测依旧没有放下枪。 程宇望着越来越近的蒙古骑兵,将信将疑的问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熊楮墨耸了耸肩,满脸无所谓的说道:“信不信由你,去留自便,但是我们今夜决定留守此地。 我们人的枪法你已经见识过了,提醒你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程宇慎重的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兵油子们满是抵触的收起了弓箭。 他是胆小但不是傻,在这茫茫的草原上除了熊楮墨这支明军他们无依无靠,更别奢谈什么补给了。 程宇变脸比翻书都快,就像方才的不愉快根本就没发生一样,脸上堆满了笑容,笑道:“哎呀,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咱们有过命的交情,既然在这茫茫草原上有落脚的地方,我可不许你们独享,哈哈!” 说完比熊楮墨跑的都快,一马当先冲着俄木布等人迎了上去。 不过,他带来的兵油子们却把手放在弓弩之上,远远的吊在熊楮墨一行人的身后,一旦遭遇不测随时准备反击。 他们这些小心思当然没有逃得过熊楮墨的眼睛,不过为了“统一阵线”他权当视而不见。 俄木布热情的为熊楮墨等人献上了洁白的哈达,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仅烤全羊就弄了九只。 熊楮墨微笑示意,接过斟的满满的银碗,伸出右手无名指在酒碗里蘸了蘸,朝天、朝地,沾了下自己的额头,完成了蒙族敬天、敬地、敬祖宗的礼仪。 程宇有样学样的照葫芦画瓢,打量着眼前穿的破衣烂衫的俄木不,心中满是鄙夷之色,怎么也不相信他会是土默特部的首领。 他满腹狐疑的吃了一口烤全羊,喝了口奶酒,放下酒杯扯了扯熊楮墨的衣襟,悄声问道:“隔着二百里地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穷酸味儿,这个寒酸货真的是土默特部的首领?” 熊楮墨笑着点了点头,悄声说道:“千真万确,只是他的族人都被黄台吉给蛊惑去跟大明打仗去了。” 宾主落座,篝火旁,俄木布拉着熊楮墨的手激动的热泪盈眶,委屈的如同被婆婆暴虐的小媳妇,哭道:“要不是将军雪中送炭,给我们送来了紧缺的食盐和铁锅,我们估计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熊楮墨连忙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程宇眼珠滴溜溜乱转,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举着外焦里嫩的烤羊腿满脸戏谑的问道:“俄木布,你不是归顺黄台吉了吗?怎么混的这么惨?” 熊楮墨转身狠狠地瞪了右手边的程宇一眼,这他娘的简直是在拆他的台,低声呵斥道:“程宇,过分了啊!” 俄木布闻言涕泪横流,心中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横冲直撞,哭道:“程将军你说是不知道啊,那黄台吉以前是你大明的奴隶,翻身的建奴当了主人以后更他妈不是人了。 离间蒙古各部坏事做绝,动不动就对我们拳打脚踢啊!我要是不装孙子,估计早就被他们给咔嚓了!” 程宇举着羊腿摇头晃脑的笑道:“你要是没有二心,一直坚定的站在我们大明一边,岂会落得如此凄惨的。” 俄木布老脸通红,匍匐到熊楮墨的面前,涕泪横流的说道:“将军,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听说你正在四处收集流民,求求你,就让我们土默特余部加入你们吧! 呜呜呜呜~~~~我实在是被建奴给挤兑的没有生存空间了,连传统牧场都被黄台吉指示和硕特部给强占去了,他这是要一步步的逼死我啊! 我可以死,但是我的部下都是无辜的啊,我不能自私的拉着他们殉葬,我得给他们谋条生路啊!” 俄木布这一跪,“哗啦”一声,四个部落五百多人跪倒一片。 熊楮墨连忙拉起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俄木不,侧身说道:“哎呀,这是干什么?老布你快起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俄木不眼中满是殷切,哭道:“你要是不收留我们,今天我就不起来! 我们不吃干饭,这五百多人里能挑出一百多骑兵,对将军还是有用的,求你收下我们吧!” 第五十章 各怀鬼胎 王破瓢冲着熊楮墨眨了眨眼,催促他快些答应下来,在他看来这笔买卖稳赚不赔,这简直是他娘的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一旁的程宇看的直眼红,心中满是嫉妒,心想:他娘的,这种好事怎么就砸不到老子的头上呢? 熊楮墨心中其实早就乐开了花,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思索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哎,我同意了!但是前提是你们必须打烂了编制服从管理,否则这事儿没得商量。” 俄木布忙不迭点头,怒目切齿的说道:“我们同意,我们同意,我们同意! 但是请将军一定要让我在军中,因为我要手刃了黄台吉这个老贼报仇雪恨!” 熊楮墨早就料到俄木布会提这茬儿,摇了摇头笑道:“在军中没问题,可是让你一人手刃黄台吉可不行。” 俄木布眉关紧锁,强抑住心中窜天的怒火,气喘如牛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不可?” 熊楮墨见俄木布没听出自己话里有话,不容置疑的说道:“因为他残杀我几十万同胞,犯下的罪恶罄竹难书,这笔账我必须跟他算。 所以你可以跟我一同手刃他,但是独自一人手刃他,不行!” 俄木布恍然大悟,激动的把右手放在了心脏的位置,心潮澎湃的吼道:“我俄木布对天发誓,愿时代追随熊楮墨熊家!” 他身后的部众声震九霄,纷纷把右手放在了心脏的位置,异口同声的表示愿意世代追随熊楮墨。 熊楮墨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朗声说道:“我熊楮墨对天发誓,保证像对待亲人一样对待你们,此誓,日月为证,天地共鉴,仙魔鬼神共听之。” 程宇满眼嫉妒的望向熊楮墨,眨眼间他便收服了一支一百人的骑兵,让没有满员的他焉有不嫉妒的道理。 疯狂的敬酒开始了,熊楮墨是来者不拒,众人直夸他海量。 很快程宇的部下也被这种热情奔放的氛围所感染,加入到狂欢之中。 鸡贼的王破瓢特别的冷静,虽然俄木布宣誓加入熊楮墨的麾下,可鬼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有二心的主儿,要是都喝醉了脑袋怎么搬家的都不知道。 他们三十五个人依旧在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严守着熊楮墨和卢象升制定的军规。 喝嗨了的俄木布一摔手中的银碗,挽着熊楮墨的胳膊喊道:“熊将军,你要是看得起我,今天我的老婆们就陪你睡!” 熊楮墨“噗”的一口奶酒喷了伶仃大醉的俄木布一脸,这他娘的算是咋回事儿,哭笑不得说道:“这不好吧?” 俄木布四个热情奔放的妻子眼中满是挑逗之色,眼中尽是赤裸裸的挑衅之色,姐妹四人弯腰就进了哪所最华丽的蒙古包。 程宇望着俄木布貌美如花的老婆那火辣辣的身材眼中妒火之烧,突然接着火光瞥见了熊楮墨的小帐篷,怒骂道:“卧槽尼玛,少特么在这装正人君子了。” 熊楮墨老脸通红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他突然觉得有些封建糟粕挺可爱的,摆手说道:“这不妥,不妥,很不妥!” 俄木布面色潮红,怒道:“怎么,熊将军,你是嫌我老婆丑,看不起我俄木布是不? 你连我老婆们都不敢睡,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刚才的誓言?” 他身后的部众似乎遭受了巨大的侮辱,怒目直视着熊楮墨,气氛顷刻间便的剑拔弩张起来。 熊楮墨都要被逼哭了,他声若蚊蝇的说道:“我可以勉为其难在里面过夜,但是你不会睡回来吧?” 俄木布朗声一笑,见熊楮墨原来是在担心这个,笑道:“怎么可能?放心吧!” 说完就把道貌岸然的熊楮墨给推进了蒙古包之中,然后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起来。 王破瓢接着忽明忽暗的火把,在一旁仔细的玩味着俄木布,对着身旁的奥观海努了努嘴,冷笑道:“这小子看着年轻心机深不可测,看着是子谦占了便宜,鬼知道那几个蒙古女人是不是他的妻子。” 奥观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借着酒意半真半假,四个女人套牢子谦,活路出路地位全都有了,这算盘打得……啧啧啧,人精啊!” 王破瓢咧嘴一笑,笑道:“你别看子谦装的跟个雏儿一样,半推半就的就从了俄木布。 他是那种雁过拔毛的主儿,你看着吧,他不会让俄木布就这么白占便宜,给他提供庇护借机让他休养生息的。” 奥观海扬了扬眉毛,笑道:“这话我信,要不是能组建一支紧缺的骑兵部队,子谦十有八九不会接俄木布这个烂摊子。” 一旁的小陀螺抱着跟他差不多高的鲁密铳凑了过来,狡黠的小眼睛望着手舞足蹈的俄木布滴溜溜乱转,笑道:“俄木布这借鸡下蛋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他是不知道子谦大哥的厉害,到时候《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唱,吃得饱穿得暖,那些部众还是不是他的部众就只有天知道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的就是他,哈哈哈哈!” 那群太监发出一阵哄笑,只骂小陀螺人小鬼大,有说有笑的啃食起手中的烤羊来。 翌日清晨,瞥了一眼地摊上心满意足熟睡的四女,熊楮墨精神抖擞的从蒙古包里走了出来,嚣张的在门口做起了第二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负责后半夜放哨的王破瓢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熊楮墨,笑骂道:“麻辣隔壁的,昨天的羊腰子都被你这个狗日的吃了吧?怎么样,应付的来吗?” 熊楮墨扬了扬下巴,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帐篷,嚣张的笑道:“必须应付的来,这关系到洪水堡的尊严! 老子用铁的事实告诉他们什么叫真正的男人,那四个美娇娘现在还瘫软在床呢,啧啧啧,估计最近几天他们是下不来床了!” 王破瓢翻了白眼,骂道:“吹牛X,你他娘的也忒狂了!跟太爷说点有用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熊楮墨满脸的认真,不假思索的说道:“接下来我要你们跟土默特部的骑兵比几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建设一支科学化的强大骑兵。” 王破瓢满脸不屑的说道:“你开什么玩笑?我们是火枪,他们是你说的冷兵器,还用比吗?绝对是碾压!” 熊楮墨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看未必,只有比了才能知道结果。俄木布呢?” 王破瓢冷哼一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所帐篷,没好气的说道:“在那个帐篷,睡别人的老婆呢!” 第五十一章 寇可往,吾亦可往! 熊楮墨跟俄木布说清了意图之后,双方立刻在草原上拉开了阵势,相互冲杀起来。 在进行了一上午的演练之后,熊楮墨沮丧的发现火器武装起来的骑兵在装备冷兵器的骑兵面前毫无优势。 甚至在双方的对冲的时候,王破瓢等人在颠簸的马上根本就来不及瞄准射击。 而使用冷兵器弯刀的骑兵却能迅速的展开攻击,完成对敌攻击。 熊楮墨凭借现代人的眼光,迅速的意识到火器比冷兵器先进但未必适合骑兵。 连续输掉演习的王破瓢满脸的愤恨,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跟蒙古骑兵交手,结果让他很不满意。 俄木布骑在蒙古马上拱手抱拳,嚣张的笑道:“王老弟,承让,承让!” 站在熊楮墨的身后,王破瓢望着眉开眼笑的俄木布,眼里迸射出愤怒的火花,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羞愧道:“对不起,子谦,我们给你丢人了。” 熊楮墨拖着下巴微微一笑,冲着对面的俄木布点头示意,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再来一场!” 王破瓢怒睁着眼睛,额头青筋暴露,咬牙切齿的低声吼道:“还比?场场皆输,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熊楮墨眼角一挑,老神在在的笑道:“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拿出愈挫愈勇的精神头来干翻他们,老子可不想以后看俄木布的脸色过日子。 你们把主副武器互换,利用马高的优势,干他娘的!” 处在失败阴影之中的王破瓢发憷的望着对面的俄木布率领的蒙古骑兵,绝望的说道:“你疯了吗?用火器都没干过他们,换成冷兵器我们岂不是更吃亏? 算了吧,我们汉人怎么能打得过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 熊楮墨闻言须发倒竖,如同一只愤怒的雄狮,抬脚就给了王破瓢重重一脚,低声骂道:“卫青、霍去病、陈庆之、李靖、狄青、岳飞、徐达……这些人数不胜数的壮举胜仗都被你个狗日的给吃了啊? 玛德,输了战争不可怕,别输了精神!你现在代表的不是你自己,是汉家儿郎的脸面!” 王破瓢老脸火辣辣的痛,抽出苗刀羞愧难当的喊道:“兄弟们,舍弃鲁密铳更换苗刀,跟我上!” 三十五个太监迅速的用布条包裹好了苗刀,在刀刃部分沾满了白灰。 在俄木布看来汉人这不过是自取其辱,已经摸清王破瓢战术的他有信心一个照面就砍的他们人仰马翻。 望着对面火冒三丈的熊楮墨,他在心中满是不屑的说道:“在老子这没有哀兵必胜,既然你熊楮墨选择不要脸面,那么老子我非常乐于成全。” 两支奇兵再次相向发起冲锋,在双方借出的一刻,王破瓢扯着嗓子喊道:“打开队形!” 双方的骑兵交织在一起,迅速的用错马厮杀起来。 比赛的结果让众人大跌眼镜,更换冷兵器后王破瓢等人竟然扭转了战争局面,凭借马高优势一举取胜。 土默特部骑兵身上的白灰昭示着他们已经遭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已经失去了再次组织反击的战力。 俄木布看着胸口上的两道长长的白色痕迹,惊慌失措的喊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骑兵,却被熊楮墨手下一支名不见经传的骑兵给击败。 尤其是这支骑兵刚才还是他们的手下败将,这种刺激俄木布实在是接受不了。 熊楮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激动不已,王破瓢这次取胜绝对不是偶然,这意味着在组建骑兵的道路上绕开了一个巨坑,一个原本需要无数将士们用生命和鲜血填平的巨坑。 他波澜不惊的笑道:“老布,身上的刀痕做不得假的,我们也是惨胜。” 王破瓢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他有些不敢相信方才比试的结果,举着沾满白灰的苗刀意气风发的喊道:“俄木布统领,你要是不信,咱们可以再比试一场嘛!” 俄木布发出一声滚雷般的怒吼,举着蒙古弯刀喊道:“刚才绝对是场意外,再来一场!” 熊楮墨双眼眯成一条缝,对于比试的结果他心中早就有了预测,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俄木布等人手中的蒙古弯刀。 蒙古弯刀是从战争中不断改良出来的,不需要战士的力量,仅仅依靠马匹的冲击力就能轻而易举的砍断敌人的头颅。 王破瓢虽然打赢了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喊道:“比就比!” 连着比了五场,不服气的俄木布被打得彻底怀疑人生了,除了惨胜一场之外他连输四场。 王破瓢等人是越打越顺手,把苗刀的突刺发挥的淋漓尽致,打到最后一场的时候仅以损失五人的微小代价就取得了大胜。 熊楮墨舔着脸翘着二郎腿,以胜利者的姿态对俄木布好一通安慰,总算是让俄木布的心情从狂风暴雨变成了阴云密布。 在午饭的酒桌上,鸡贼的熊楮墨把俄木布灌得七荤八素。 酒越喝越厚,随着一杯杯马奶酒下肚儿,二人的关系迅速升温,喝干七八囊马奶酒后二人有说有笑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王破瓢等人也没有闲着,他们是举起酒杯猛灌陪酒的俄木布心腹。这些人哪经得住车轮大战,不消片刻就七扭八歪的醉倒一片。 奥观海冲着醉眼迷离的熊楮墨挑了挑大拇指,看着眼前的场面觉得好笑,心想:你们这帮没见过世面的货,哪里知道熊子谦有千杯不醉的本事。 看着时机差不多了,醉眼惺忪的熊楮墨端起银酒壶再次替俄木布斟满了酒,若无其事的问道:“老布,西套地区的和硕特部不时的犯边,这他娘的是咱们的心腹大患啊,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吗?” 醉眼迷离的俄木布发出一声傻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这……这……这……有什么难的! 如今占领西套的是固始汗的哥哥拜巴噶斯,西套以前是我们土默特部的地盘,三娘子在的时候,我爹是顺义王,我爷爷是顺义王,我太爷爷还是顺义王…… 当年大同、宣府、延绥、宁夏、甘肃等近边地区开设马市十一处,何等风光! 麻辣隔壁的全都被他们给占去了,我恨呐!” 熊楮墨又替俄木布斟满了酒,循循善诱道:“对对对,我们每年有许多边民死在他们的手中。 更可气的是我们的皇帝年年赏赐他们,他们竟然还是投靠了黄台吉,如今还集结重兵攻打起了甘肃镇,真是气煞我也! 老布,有仇不报非君子,我就是手中的兵力不足,要不非得狠狠地收拾收拾他们!” 俄木布喝的都对眼了,鼓着腮帮子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不要很多兵力,如今草原上的草都干透了,你带人四处放火把牧草烧光不他还放个屁的牧。 不放牧他就没得吃,新草长出来还得一两个月呢,哈哈哈,没得吃他就得迁徙到有草吃的地方去,这样能保你你们几个月内是安稳的。” 熊楮墨听了眼前一亮,冲着俄木布纸条大拇指,果然最了解敌人的就是敌人自己。 他端着酒杯跟俄木布碰了一下,笑容可掬的说道:“老布,高明,高明!来来来,咱哥俩走一个! 但是,你这法子治标不治本啊。它秋冬两季还管用,可春夏两季还是拿他们没法子啊?” 俄木布打了个酒隔,举起空空的酒杯往嘴里猛灌,笑道:“这更简单了,男的都杀光,年轻女子和牛马羊抢回塞内去,嗝……孩子留给他们,用不了多久就拖垮他们。” 说完烂醉如泥的他趴在酒桌上倒头便睡,不一会儿就鼾声震天起来。 熊楮墨听了心底发麻,酒杯“当啷”一声摔在了地上,心惊胆战喊道:“卧槽,真尼玛狠!” 等待多时的小陀螺撩开门帘走了进来,冲着众人招了招手,低声说道:“蒙古包准备好了。” 众人连忙转移到了一处把守严密的蒙古包内。 清醒的熊楮墨等人大眼瞪小眼,一场阴谋在洁白的蒙古包里渐渐成型。 王破瓢冲着熊楮墨点了点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他的法子不如你同化的法子来的仁义,但是贵在一个“快”字。” 奥观海满脸赞同的说道:“对,只要有足够的军队就能实现俄木布所说的设想。 我们还可以不跟鞑子正面冲突,只对准他们的牛羊和女人,我们有长城他们可没有长城。” 熊楮墨眉头一皱,问道:“那补给问题怎么解决呢?” 王破瓢咧嘴笑道:“那还不好办,你不经常说以战养战嘛,草原上有的是牛羊,肉可比吃糠咽菜好多了。” 奥观海兴奋的一拳把身前简陋的桌子砸的稀碎,眼神之中满是期待,昂首激动的问道:“子谦,你不说要把西北打造成根据地吗?你就说整还是不整?” 熊楮墨犹豫了片刻,双眸之中燃气两团火焰,额头青筋随着呼吸突突直跳,低声吼道:“玛德,寇可往,吾亦可往!整他娘的!” 第五十二章 刮地三尺 午夜时分,外出侦查的程宇一回来,熊楮墨便风风火火的来到他的蒙古包中与他进行了促膝长谈。 鸡贼的熊楮墨并没有把这惊天计划和盘托出,劫掠牲畜和女人全部略群不说,只说是去草原放火烧牧草。 程宇听了熊楮墨火烧草原的计划之后心脏噗噗狂跳,额头冷汗直冒,瞠目结舌的摆手说道:“你开什么玩笑,咱们是来侦查的不是来玩命的!” 熊楮墨搔了搔头,看来在生死存亡面前鸡汤屁用不管,他语重心长的说道:“老程,这是围魏救赵攻敌必救,你说这得能救多少同胞的性命。” 程宇的手与嘴唇微颤着,压低嗓音低声说道:“你这是自寻死路,退一万步讲,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备,用不着我们忧国忧民的。” 熊楮墨扔出一纸文书,满脸不耐的说道:“二十匹母马,不干拉倒!” 程宇弯腰捡起文书,痛心疾首的说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成交!” 翌日,丧尽天良的熊楮墨带着程宇和不知所措的俄木布觉着火把从北向南四处放火,草原上顿时浓烟滚滚,卷起一阵阵火焰龙卷风。 熊楮墨的推测是正确的,和硕特部的地盘上只有些不堪一击的老弱病残在留守。 战局只能用摧古拉朽和势如破竹来形容,他现在特别佩服老祖宗的智慧,这干草烧起来根本就起不到狼烟的效果,隔不了多远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熊楮墨看着跪在地上成片的俘虏呵斥道:“全体都有,去过大明的站在左边,没去过的站在右边!” 俄木布现在成了熊楮墨的传声筒,不明就里的他立刻扯着嗓子用蒙语喊了起来。 那群俘虏在慌乱之中被分成了两拨,不知所措的等待着明军接下来的审判。 熊楮墨冲着王破瓢挥了挥手,大义凛然的喊道:“没时间甄别审判,去过大明的全部处决!” 他必须得让犯边的鞑子付出代价,生命的代价。 他要用这些人的头颅告诉草原上所有的人,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要胆敢犯边审判终将到来。 王破瓢抽出修长的苗刀,热血沸腾的说道:“明白,那些惨死在鞑子手中的同胞们在天之灵会感激你的!” 几十颗人头眨眼间落地,鲜血染红了枯黄的草原。 程宇心里只发毛,抱着一卷波斯产的毛毯,心惊胆颤的说道:“老弟,你这样会不会太野蛮了?” 熊楮墨咬牙切齿的说道:“野蛮个屁!鞑子信奉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你只有比他更强比他更狠他才会臣服于你。 靠以德报怨是行不通的,我得让他们明白自此以后犯边就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他们无法承受的代价!” 成群的牛羊,结对的女人和装满皮毛成串的辘轳车,胜利的果实就摆在眼前,所有的人干劲十足。 尤其是从中尝到了甜头的熊楮墨,他意识到劫掠能大幅度缩短财富积累的时间。 至于道貌岸然的程宇,这货不但放火烧牧草就连蒙古包也没有放过。 成群的牛马羊都是台吉老爷的,这些留守女人更像是部落的奴隶。 如果说大明的女人的社会地位处在吃糠咽菜的水平,那么她们的社会地位是连糠都没得吃的水平。 熊楮墨很善于抓住人性的弱点,崽卖爷田不心疼,反正都是抢来的他当场就进行了资源再分配。 这货脸上挂着和蔼可亲人畜无害的笑容,举着那愿者上钩的鱼竿在草原上钓大姑娘小媳妇。 唱白脸的程宇装出一副同情眼前女子的样子,满脸悲伤的说道:“去洪水堡有什么用,去了不还是一样吃不饱饭?” 唱红脸的熊楮墨笑着摇了摇头,掰着手指头说道:“别听他胡说,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啊! 我洪水堡最不缺的就是光棍儿,没结婚的找一个,结了婚的换一个! 只要去我就给地毯一块羊三头,结了婚立马给地二十亩,只要你肯勤劳吃苦,用不了几年保你发家致富啊!” 尽管这群青年女性十分不愿意跟随熊楮墨入关,可是大部分人实在是无法拒绝他开出来的条件——包分配老公外带当场发放三只羊和一块毛毯。 在男少女多的和硕特部落里,这条件显得无比的诱惑。临近大明边塞的她们对异域汉人的农耕文明充满着好奇,尤其是那种不用逐水草而居,不用担心刮风下雨的定居方式。 堆成山地毯就在辘轳车上,咩咩叫的羊群就在眼前,还有不知道多大一块这个大萝卜在眼前吊着,大部分女人们都心动起来。 只要是答应去大明帮助驱赶牲畜就给三只羊,当场发放,不去的当场咔嚓,胡萝卜加大棒,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 熊楮墨以几百只羊的代价保住了几千只牲畜,轻而易举的解决了驱赶牲畜人手不够的问题。 望着连片成群的牛羊,心中满是嫉妒的俄木布肠子都悔青了,他没想到竟然还能这么操作。 程宇舔了舔皴裂的嘴唇,举起石头把一口铁锅给砸的稀碎,于心不忍的说道:“老弟,釜底抽薪,咱们这样是不是有些丧尽天良?” 正在往辘轳车上装皮毛的熊楮墨闻听此言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把皮毛往车上一摔,转身骂道:“你这是当婊子立贞节牌坊啊,咱们杀他们的孩童和老人了吗?没有! 你守了这么多年的边关,鞑子怎么对待我们大明的子民的?无论妇孺老幼,鞑子是无差别屠杀! 咱这跟他们野蛮的烧杀抢掠比起来算个屁!” 一旁的王破瓢扯着嗓子骂道:“玛德败家子,这么好的毛毯说扔就扔啊,捡起来! 子谦,你看那些死活不肯去的女子……” 俄木布看着成千上万头牲畜只眼红,要不承受不住和硕特部狂风骤雨般的报复怕被灭族,他绝对半路截胡。 不用熊楮墨的开口,作为合格的带路党俄木布迅速、无情的消灭了那些敢于抗争的对象。 负责驱赶马匹的奥观海忙的焦头烂额,随着洗劫部落增多马匹越聚越多,驱赶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看着眼前横冲直撞的群马奥观海窘得面脸通红,抓着马鞭不知如何是好。 他已经问过俄木布了,可俄木布说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熊楮墨看在眼中急在心间,这五六百匹不花钱的马够组建一支骑兵的了,但前提是赶回洪水堡。 他意味深长的冲着身旁的俄木布一笑,再次开口问道:“老布,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真的没有什么好法子驱赶马匹了吗?” 俄木布闻言倒吸一口冷气,面色一刹那变成了灰色,因为这句话熊楮墨是用蹩脚的蒙语说的。 熊楮墨看着俄木布阴晴不定的脸色,风轻云淡的笑道:“既然老布你不知道,那么我就去问问别人吧!” 俄木布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跟随熊楮墨把和硕特部给祸害成这样早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如坐针毡的他再也不敢藏着掖着有所保留,眼神飘忽不定的说道:“我久不事放牧,突然想起部落中的老人说过,只要控制住头马便可控制马群。” 熊楮墨打了个响指,对他的小动作权当视而不见,笑道:“老布,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你立了大功一件,多谢!” 熊楮墨一马当先,队伍再次向前高速推进起来。 鞑子们在兴高采烈的劫掠甘肃镇的时候,熊楮墨带着这群二杆子们也正在他们的后院忙的不亦乐乎。 鞑子是抢花,熊楮墨是连花带盆儿一块端。 为了避免跟鞑子的主力撞车,熊楮墨一行人特地饶了一个大圈向嘉峪关进发。 就在他们还有一天的路程即将抵达嘉峪关的时候,一支神秘的商队突然进去了他们的视野。 熊楮墨是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主儿,料定这帮人不是什么好玩意儿,领着王破瓢和俄木布等人就把他们给包围了起来。 商队的首领见他们大都是蒙古人的打扮,顿时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从怀里抽出一张纸毕恭毕敬的举过了头顶,趾高气昂的用流利的蒙语喊道:“你们是那个部落了,睁大你们的狗眼瞧瞧,这是大清皇帝陛下发放的通行证,识相的赶紧给老子让开!” 王破瓢眉关紧锁,用鲁密铳死死地瞄着商队首领的脑袋,骂道:“你他娘的叽里咕噜的说的什么,太爷我听不懂!” 熊楮墨骑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用马鞭指着那贼眉鼠眼的商队首领说道:“老子一下听出你的籍贯来了,你丫的山西的吧? 老王,看看他们运的是什么东西!” 那商队的首领挥舞着手中钢刀厉声呵斥道:“老子家主给大清运送物资的,你们特么的活腻歪了吗?” 王破瓢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怒不可遏的骂道:“我去你麻辣隔壁的,弟兄们给老子搜!” 那商队的首领如同在烧红的煤炭上跳舞的狼,龇牙咧嘴的挥起钢刀就冲着王破瓢迎面砍去,怒道:“老子家主是大清皇商范永斗,我看谁特么敢动!” 第五十三章 晋商商队 王破瓢连忙侧身躲过这致命一击,抬起枪托对着商队头领的心口窝就是重重一击。 把枪往身后一扔,他不退反进挥起苗刀就把头车的麻袋给刺破。 事发突然,那些商队的打手根本就来不及阻拦,雪白的湖盐顷刻间流了一地。 王破瓢心中的怒火如同决堤的洪水,咆哮道:“是盐!!!肃州卫盐场的盐!!!” 那商队首领冲着王破瓢的脖颈挥刀便斩,怒道:“找死!你们都得四!” “我去尼玛的!” 王破瓢睚眦欲裂,双膝跪地猛挥手中的苗刀,他这都是战场上得来的杀招,没有华丽的招数。 那商队首领一击不成连忙变招,双手握刀以泰山压顶的气势冲着王破瓢迎头劈去。 眼看王破瓢就要命丧贼手,那商队的首领的脸上已经挂上了得意的笑容,他的身形突然失去平衡冲着右侧砸去,眨眼间功亏一篑。 众人这才发现的他右腿已经被王破瓢连根斩断,孤零零的只剩下一条左腿。 王破瓢脸上满是狠厉之色,变砍为刺,怒道:“去死吧!” 一刀刺穿了那商队首领的胸口,鲜血随着苗刀的抽出往外喷出数尺远。 其中一身高马大之人大概是副头领,提着钢刀怒道:“老子东家是大清皇商范永斗,你们难道就不怕大清皇帝发兵灭了你们吗?识相的就放我们走,今天的事情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另有百两黄金奉上。” 熊楮墨看着眼前蠢蠢欲动的晋商亡命徒们冷笑一声,怒道:“我擦嘞,好大的口气,晋商?好怕怕哦,你们的钱太脏,留一个活口,其余的给老子灭了他们!” 那晋商副统领目眦尽裂,抽出火铳对着熊楮墨迎头便射,怒吼道:“卧槽尼玛,去死!” 熊楮墨眼疾手快,一个翻身就藏到了马肚子之下,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奥观海等人根本就不给这群勇斗狠以一当十的江湖亡命徒施展的机会,毫不犹豫的扣动了鲁密铳的扳机。 一时间枪声大作,脑浆乱飞,头颅乱滚,除了一个瑟瑟发抖双手抱头的肥硕男子活命外,所有商队亡命徒都命丧当场。 半柱香的时间都没用完,亡命徒与熊楮墨等人之间的战斗就结束了。 俄木布咽了口唾沫,被奥观海等人精准的枪法吓得手心冷汗直冒,子弹都是斜着打进敌人的头颅,神乎其神的竟然一个自己人都没有伤到。 熊楮墨从马腹之中翻身出来,喊道:“都看看有什么,仔细的搜。” 王破瓢等人立刻对四十辆辆马车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看到最后的他的嘴都气歪。 “麻辣隔壁的,这里有账本两千斤盐,两千斤麦子,麻辣隔壁的脸官仓的袋子都没有换。 还有一车三国演义,还他娘的是插图版的,见了鬼了,建奴要这个干吗?” 熊楮墨冲着那唯一的活口努了努嘴,王破瓢心领神会,扯着那人来的头发来到熊楮墨的马前,脱去他的鞋子二话不说挥刀就把他的大拇指给砍了下来。 那人先是看了一眼不按套路出牌的王破瓢,低头看了眼只剩下四个脚趾头的右脚,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王破瓢舔了舔刀口上的鲜血,满口鲜血的他如同嗜血的魔鬼,面色狰狞的笑道:“太爷问什么你答什么,只要我觉得你在说假话我就剁你的脚趾头,脚趾头剁完剁手指头,桀桀桀桀桀,你叫什么!” 那人泪流满面的说道:“亲爷爷,我是你孙子,我叫徐大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呐。” 熊楮墨扯下酒壶冲着王破瓢迎面砸去,怒骂道:“麻辣隔壁的,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就是不听,那鲜能传染病,下次再让老子看见敲碎你满口的牙!” 王破瓢双眼直冒精光,挥起苗刀把对着那人的门牙就狠狠地凿了过去,笑道:“玛德,说着粮食是从哪里来的?《三国演义》是干什么用的?你们从哪里来?甘肃镇现在是个怎么情况……” 熊楮墨看的直皱眉头,这画面忒少儿不宜了,心想:难道这太监都心理变态?不是啊,别人不这样啊? 二十出头的徐大茂发出了生无可恋的哀嚎声,他现在特别后悔投胎为人,更后悔赚这份儿千人恨万人骂的昧良心钱。 “啊!!!!我的门牙掉了!!!啊!!!我的大牙!!! 我说,别打了,我说,我全说!!! 粮食是从甘州的官仓里偷运出来的,我们从茨儿口出的关,茨儿口已经被蒙古人,啊啊啊……被鞑子占领了,我们奔张家口去。 《三国演义》是当兵书用的,带图是因为大清皇……建奴,建奴,建奴,建奴不识汉字看不懂。 甘肃镇现在乱成了一锅粥,鞑子正四处抢掠,洪水堡的情况小的不知道,哎呦……真不知道。” 王破瓢如同怒目金刚一般,抬刀作势要跺脚,喝到:“甘州粮仓的粮食?你的意思甘州已经失守了?” 徐大茂面无血色,连气都顾不得喘,带着哭腔说道:“没有,没有,都怪小的没有说清楚,各地粮仓的粮食是民变之时有人专门运出来的,我们只是其中的一支,哎呦,爷爷手下留情……” 徐大茂大概是最悲催的俘虏,一盏茶的功夫竹筒倒豆子一般把问题交代的一清二楚。 王破瓢在审问的同时,顺带着矫正了徐大茂的三观,在他的身上擦了擦满是血污的右手,说道:“对着太阳说范永斗是汉奸,一千遍,不说完不许走!” 熊楮墨看着乖乖的转身立正对着太阳骂范永斗的徐大茂,笑道:“哎,你给范永斗带个话,让他告诉多尔衮说娶媳妇别娶二婚的,哈哈。” 徐大茂头忙不迭的点头,头也不敢回的带着哭腔问道:“爷,这话小的能带,可您得说您是谁啊。” 熊楮墨清了清嗓子,狡黠的笑道:“咳,咳,咳,我们是噶尔丹部的,告诉建奴那个狗屁皇帝,他们要是不服就来跟我们比划比划,哈哈哈哈!” 徐大茂吓得晕头撞向,以为熊楮墨等人要杀他,泪流满面的哭道:“爷爷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这话小的可不敢给您带,小的跟东家说不知道被什么人抢劫了,小的不记得你们的长相…… 呜呜呜呜~~~~小的回去就不干了!” 熊楮墨从奥观海翻出来的钱匣里掏出一根金条扔到了徐大茂的身前,笑道:“你还得继续干,拿去打金牙剩下的钱养伤吧。 不用害怕我们不要你的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人了,负责给我们留意范永斗和建奴的动向。 你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去张家口的马市,会有人找你的。 要不是范永斗警惕性太高,只用家乡知根知底的乡党我也不用这么大费周折,要怪你就怪他吧。 当然你要是不去也没什么事儿,我们就是会写封信给范永斗说你是整场事情的内应而已。” 徐大茂后悔方才没有自杀了,范永斗看似体贴的给所有的伙计安排了住处,其实是怕他们有二心把他们的家人当做人质呢。 他现在除了同意,根本就没得选,哭丧着脸说道:“我同意,我同意,我同意!” 熊楮墨拍了拍手,冲着王破瓢和俄木布等人眨了眨眼,扯着嗓子喊道:“回家!” 徐大茂实在是被王破瓢整怕了,一直等到熊楮墨等人消失在天边也没有敢回头。 熊楮墨确认徐大茂没有跟踪后,担心洪水堡安危的他火速冲着嘉峪关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五十四章 拔刀相助 嘉峪关的守军看着城下灰头土脸的守备程宇吓了一跳,连忙打开城门把他们给放进了关城。 程宇的心腹小校连忙给他们介绍了最新的战况,茨儿口已经落入鞑子兵的手中,此刻他们正在围困甘州城,四处洗劫各个军堡。 同小校的交谈之中熊楮墨获得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那就是鞑子兵似乎是有备而来,如同长了千里眼一般,围困劫掠的都是些粮食储备充足的军堡和城池。 熊楮墨和程宇相视一眼,料定此事与范永斗脱不了关系,恐怕这甘肃镇奸细的数量得以百计。 他婉拒了程宇留众人在嘉峪关躲避鞑子锋芒建议,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归去的路途。 出了肃州卫,路上逃难和惨死的百姓越来越多,当熊楮墨一行人靠近甘州五卫的时候,已是十室九空。 众人心情沉重的过了张掖河,为了避开鞑子的主力远远的绕开了甘州城,马不停蹄的向着洪水堡的方向加速赶去。 洪水堡西二十里外一处满目疮痍的村庄,除了还未燃尽的灰烬不时的发出噼啪声,死一般的宁静。 踏入这死寂沉沉的村中之后,熊楮墨开始后悔走这条捷径了,他宁肯多花半天的时间翻过身后高高的祁连山。 村庄之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树杈上、屋顶上、水井边、草垛上……到都是惨死在鞑子兵弯刀下的冤魂,昭示着鞑子刚刚洗劫了这所村庄不久。 眼看着就要走出村庄,前面的队伍突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探路先锋王破瓢神色匆匆的来到了熊楮墨的面前。 负责断后的熊楮墨神色凝重问道:“老王,怎么了?鞑子去而复返了?” 王破瓢牙齿咬得咯咯只响,指了指村口的方向,满脸悲愤的说道:“你自己全看吧!” 熊楮墨连忙策马奔向村口,眼前的一幕让他身形不由得一晃。 大槐树下,一名赤身裸体的女子目光呆滞一动不动的站在树下,怀里抱着一名四肢下垂的六七岁的孩子。 一名瘦骨嶙峋的身躯支撑着一个大大的脑袋,已经瘦的走了人样的孩子。 熊楮墨的心仿佛被人用三棱军刺戳了个窟窿,那股锥心刺骨的悲痛让他泪如雨下如鲠在喉。 王破瓢一抹眼角的泪水,哽咽道:“告诉她孩子死了,她就那么死死的抱着不松手,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当俄木布出现在熊楮墨身后的时候,那名女子突然发疯一般冲了上来,对着俄木布的腿肚子恨意滔天的咬了下去。 众人连忙上前拉扯,可那女子双目含泪就是死死咬住不松口。 俄木布的亲兵急了眼,挥刀就要去砍那女子。 熊楮墨扬起手中的马鞭反手就是狠狠一鞭,怒不可遏的喊道:“你敢!有气跟犯边的鞑子撒去!” 那亲兵的右脸被抽的皮开肉绽,忍痛低下了头。 熊楮墨知道失去孩子的母亲可能把俄木布当成犯边的鞑子了,也不知道那女子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的从俄木布的腿肚子上撕下了一块肉来。 那母亲双眼腥红,如同嗜血的母狼,声音嘶哑的喊道:“鞑子……死……报仇……报仇,报仇,报仇!” 熊楮墨连忙解下自己的衣服披在了那冻得身体发紫的母亲身上,哽咽道:“大姐,这仇我们替你报!” 那母亲的眼中顿重新焕发起生机,“噗通”一声跪在熊楮墨的面前磕头如捣蒜,哭道:“打鞑子,我跟着你们去!” 前出侦查的奥观海把望远镜往腰里一别,策马狂奔到熊楮墨的前,额头青筋暴露的喊道:“那帮畜生就在村北五里处,三百多人,正在向甘州城的方向靠拢。” 熊楮墨当即做了兵分两路的安排,一队继续前进,一队北上战斗。 留下三百多匹马后,小陀螺即刻带领众人向洪水城继续进发。 熊楮墨噙着泪抽出苗刀,对着眼前的一百二十个战斗人员振臂高呼道:“全体都有,目标村北五里,不要俘虏!” 犯边的三百多鞑子像春游一样见一个村庄屠一个村庄,正带着战利品优哉游哉的向着甘州城的方向靠拢。 当相近装束打扮的俄木布等人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遇到了同样出来劫掠的自己人,再加上他们人数上占优势,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熊楮墨等人躲在俄木布的身后,当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一华里的时候,他冲着骑坐在头马之上的王破瓢挥了挥手。 三百多匹马如同离弦之箭,四蹄激起漫天黄沙,如同发疯一般冲着鞑子们冲了过去。 猝不及防之下,当场有五十多名鞑子被马蹄生生踩死。 人不够,马来凑。 王破瓢等人驱使着头马折而复返,对惊慌失措的鞑子们进行了二次践踏。 熊楮墨等人连忙跟上,他们一股脑儿的把在嘉峪关补充的上千支箭矢全都射了出去。 犯边的鞑子们被打傻了,还没等他们明白怎么回事儿,熊楮墨等人便挥舞着苗刀对他们展开了冲杀。 最后十多名鞑子被团团的围在正中央,那名母亲双眼泣血的指着一名衣着华丽二十岁上下的鞑子喊道:“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杀死我儿子的!” 那名鞑子面如死灰,知道大难临头的他立刻用蒙语喊道:“你们不能杀我,你们不能杀我……” 熊楮墨咬牙切齿的喊道:“生擒他,余下的全部消灭!” 王破瓢早就急不可耐,率领众人几个冲锋就把那群鞑子给剁得细碎。 那名母亲脸上的没有一丝犹豫,挥起苗刀,一刀砍断了那名鞑子的头颅,哭道:“儿啊,娘给你报仇了!” 熊楮墨等人回到洪水堡城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望着城头鲜艳的红旗他忍不住泪流满面,转了一圈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进了城,见众人安好他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守备府,熊楮墨顾不得儿女情长,把卢象升拉向一旁,满脸焦急的说道:“卢大师,城中的晋商是奸细,赶紧把他们全部除掉!” 他的话音刚落,脸色蜡黄的孙梧藤满头大汗的闯了进来,张皇失措喊道:“晚啦,鞑子攻来了,这帮狗日的把城门打开,跑啦!” “城里有两万多百姓,万万不能让鞑子进城!” 卢象升温文尔雅的面庞扭曲成了暴怒的狮子,抽出苗刀就冲着城门的方向冲去。 熊楮墨怒睁着眼睛,顾不得想鞑子怎么来的如此的快。 他抽出苗刀夺门而出,冲着刚要修整的众人吼道:“王破瓢、奥观海、俄木布跟我上,把鞑子给老子顶回去!” 第五十五章 保卫洪水城 天空的火烧云从东边烧到了西边,映衬的大地如同着了火一般。 鞑子兵发了疯的从洪水城的北门涌了进来,远远望去如同滔天的洪水冲着洪水城狠狠地拍了下去。 “顶住!射击!” 卢象升的眼里看不出一丝的慌乱,比此刻凶险万分的场面在他的征战生涯中比比皆是,每一次出战无一不是力挽狂澜,他应付眼前的场面简直是杀鸡用了牛刀。 卢象升如同一枚定海神针耸立在瓮城的城墙之上,目视着城下的战况,镇定自若的发出了一条条指令。 他见鞑子兵没有带攻城器械,洪水城高耸的城墙根本就不存在攀爬的可能性,当机立断撤回了城头的火枪手,全部把他们部署在了瓮城极其周围的城墙。 原本慌乱的将士们看到了卢象升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迅速的恢复了队形对鞑子展开了猎杀。 精心设计的军事堡垒开始发威了,在城头火枪手的配合下,犹如一座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型绞肉机,把进犯的鞑子兵们绞成了肉馅。 狭窄蜿蜒的城道不但逼迫着鞑子放弃了他们最大的优势——马匹,更迟滞了鞑子兵进攻的速度和队形的展开,此刻他们只能依照规划者设计的路线前进。 卢象升高声喊道:“弟兄们,你们是子弹堆出来的天之骄子,只要发挥出一半的训练水平,胜利就会属于我们!” 王破瓢扯着嗓子喊道:“对,弟兄们这就是在祁连山营房里的演习,让这帮狗日的鞑子尝尝咱们的厉害!” 一千名拍成三列的鲁密铳火枪手按照操典展开了三段击,在向世人展示着前所未有的杀敌效率。 城门口鞑子兵们得了死命令,源源不断的向城里涌着,他们指挥官迅速调整策略,企图用人数优势扭转不利的局面。 可当鞑子兵们历尽艰难险阻冲过蜿蜒的城道本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却发现迎接他们的是地狱——瓮城。 豺狼虎豹一般的鞑子兵变成了被装进火柴盒的蚂蚁,他们昔日引以为傲的弓箭在高耸的城墙面前成了没呀的老虎,拼尽全力冲着城头仰射,可死伤的大部分确是鞑子兵。 退路早就被源源不断涌入的鞑子兵们封死,瓮城成了他们生命的重点,如同眉头苍蝇一般左冲右突就是冲不出瓮城的天罗地网,被死死地困在里面等待着城头火枪手的猎杀。 熊楮墨看着城道上堆积如山的拒马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喘着粗气“噔噔蹬蹬”跑上了瓮城的城墙。 他低着头窜到卢象升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卢大师,战况如何?” 卢象升处惊不乱,信心十足的说道:“从踏入城门的一刻开始,在我眼里,鞑子兵就是死人一个。” 熊楮墨点了点头,咽了口唾沫说道:“我看城外的鞑子兵足有五千多人,咱们只有一千人,能守得住吧?” 卢象升冷笑一声,说道:“固如金汤,别说是五千鞑子兵,就是一万清军有这样的城池我也保他有来无回。” 满头大汗的孙梧藤也大着胆子顶着快门板上了城头,冒着中箭的危险冲着城下探头探脑的观望着。 他吐了吐舌头,靠在女墙后皱着眉头问道:“乖乖个隆咚,死伤惨重鞑子兵还前赴后继的往城里冲,捅了马蜂窝都没这么邪乎。 子谦,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卢象升眉头一皱,转身问道:“是啊,这么多天鞑子兵一直没有进犯洪水城,即使我们开城门迎接难民,他们也没有趁机发难。” 熊楮墨想破了头皮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拍了拍头说道:“不知道,就是刚才回来的路上杀了三百个鞑子,但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吧?” 卢象升波澜不惊的挥了挥手,说道:“管他呢,来多少杀多少!” 在付出了近千条人命的惨痛代价之后,鞑子兵的指挥官终于意识到添油战术在洪水城面前万万行不通,当机立断鸣金收兵,转变策略改进攻为围困。 奥冠海带着将士们迅速的关上了完好如初的城门,他此刻心底甚至有些那些逃跑的晋商,要不是他们从里面打开城门,城门能不能用还两说着呢。 午夜时分,夜幕漆黑如墨,守备府里却灯火通明。 熊楮墨说出了自己袭营的计划,除了王破瓢、奥冠海支持他,卢象升没有表明态度外,招致了所有的反对。 孙梧藤扬手把茶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火冒三丈的吼道:“胡闹,胡闹,能安安稳稳地守住洪水城就谢天谢地了,你还要带着人去袭营,你疯了吧?” 王叔远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是真担心熊楮墨的安危,说道:“子谦,你的计划太冒险了。你是洪水城的守备,作为指挥军官你根本就不应该上阵冲杀的。” 熊楮墨笑道:“城里有卢大师指挥呢,我就是去摸摸敌人的意图,总不能打了半天连敌人为什么这么疯狂都不知道吧。” 孙梧藤“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指着熊楮墨的鼻子骂道:“我看你小子是被白天的胜利冲昏了头了,你难道忘了咱们的身份了? 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一炬,你的命现在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 卢象升十指交叉在一起,冷静的说道:“都别吵了,我看子谦的计划行得通,这叫出其不意。” 有了卢象升的支持熊楮墨立刻有了底气,笑道:“就是摸不清敌人的意图,我们还能烧了他们的营帐呢,这买卖怎么算咱们都不亏。 倒不是我想着亲力亲为,危险的事情咱们不身先士卒冲在前面,哪能让兄弟们先上呢。” 卢象升制止了孙梧藤的反驳,说道:“不用再讨论了,我看事情就这么办!不过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一个人穿两套棉甲才准许行动。” 熊楮墨面露难色,苦笑道:“卢大师,穿得太厚会不会……” 卢象升挥了挥手,斩钉截铁的说道:“此事没得商量!” 熊楮墨耸了耸肩,无可奈何的说道:“好吧!” 一条绳子抛下了城头,面部用锅底灰摸的黢黑的熊楮墨,领着二十多个身着黑色棉甲的兄弟滑下了城头,犹如狸猫一般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五十六章 立功 熊楮墨趴在鞑子兵营寨前的壕沟里,不时地探出头满脸焦急的冲着里面张望着。 巡逻的鞑子兵十人一队,经历了傍晚的战斗他们早就疲惫不堪,迈着沉重的步伐晃晃悠悠的从熊楮墨等人的头顶走过。 更悲催的是仓促出击根本就没带给养,今夜只能饿着肚子挺过这难捱的一宿。 众人早就摸透了鞑子兵巡逻的规律,待到他们走远,王破瓢甩了甩酸痛的手臂,附在熊楮墨的耳边悄声说道:“放心吧,伸手不见五指,乌漆墨黑的老奥只要不开口就是站在鞑子旁边他们也看不见,抓舌头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熊楮墨点了点头,压低嗓音说道:“时间差不多了,走,去放火!”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鞑子兵营寨火光冲天,从熟睡中的惊醒的鞑子兵们顿时乱成了一团。 鞑子兵的指挥官万万没有料想到城里的明军竟然胆大包天,竟然趁着夜色来劫营。 当他在亲兵的簇拥之下退出蒙古包的时候,望着火光四起的营寨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整个兵营乱成了一锅粥,别说组织像样的反击了,就连指令都未必能传达出去。 洪水城城头,如坐针毡的卢象升大手一挥,满脸焦急的喊道:“开城门,骑兵,上!” 俄木布率领骑兵犹如离弦之箭冲进了鞑子兵的营帐之中,如同进入羊群的饿狼,对着慌乱的鞑子兵猛砍猛杀。 “袭营!!!明军袭营了!!!明军袭营了!!!” 呜咽的牛角号顿时响彻整个夜空,凶悍的鞑子兵们连衣服都顾不得穿,拿起弯刀就开始了零星的反抗。 鸡贼的熊楮墨放完火后就砍断了鞑子兵的马缰绳,在几匹马屁股上剁了几刀后,整群马发疯似的冲着营寨的四面八方横冲直撞而去。 熊楮墨等人赶紧趁着慌乱来到营寨门口,趁着鞑子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上了俄木布等人的马快似闪电的返回了城中。 王破瓢抬脚把五花大绑的俘虏揣进了房间之中,二话不说就脱下了裤子。 他挑了挑眉毛,指着自己的下面,牛逼哄哄的说道:“太爷连这个都敢剁,识相的别墨迹。老布,你翻译给他听。” 俄木布满脸冷汗,对着那一脸茫然的俘虏用蒙语说道:“你眼前狠人连自己的那话儿都敢剁,你的他更下的去手了,识相的就赶紧交代你们为什么围困洪水堡。” 那俘虏被这巨大的冲击吓得面色惨白,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裆下冰凉,顿时就放弃了抵抗。 守备府中,灯火通明。 熊楮墨咽了口唾沫,望着大摇大摆走进来的王破瓢惊呼道:“俘虏这么快就审完了?” 奥观海咂舌不已的说道:“这不是你的风格啊,我们怎么没听见惨叫声啊?” 王破瓢得意的笑道:“鸡儿到擒来,别看那俘虏生的人高马大的,一说要剁他的鸡儿当场就怂了!” 熊楮墨翻了个白眼,笑骂道:“他们那见过太监,你这一现身说法换谁谁也怂。” 卢象升板着脸问道:“别东拉西扯的,敌人围困洪水城的意图是什么?” 王破瓢不敢造次,连忙说道:“那鞑子是个小军官,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屠灭洪水城,至于为何他是一概不知。” 熊楮墨皱着眉头说道:“要不,我再去抓个舌头去?” 卢象升摆了摆手,面若寒霜的说道:“不必了,敌人肯定有了防范,再去太过凶险。 因为几十车粮食敌人犯不上如此拼命,为了三百多个鞑子兵也犯不上屠城。这里面肯定有我们未曾知晓的关节。” 熊楮墨心乱如麻的抬头说道:“卢大师,那怎么办?” 卢象升环视四周,不容置疑的说道:“等!除了等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城下的鞑子兵已经无法对我们形成威胁,即使运送攻城器械也是天明后的事情,你们早就精疲力尽,赶紧去休息!” 翌日清晨,熊楮墨自睡梦之中被李贞丽轻声唤醒。 睡眼惺忪的他擦了把口水,满含歉意的说道:“是不是我呼噜声太大了,吵的你们睡不着?” 李贞丽笑靥如花,嘟着嘴笑道:“有相公在身边我们才睡得着呢,你不在我们身边天天为你担惊受怕的夜里那还睡得着。” 李香君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头,俏皮的笑道:“别睡了,城外的鞑子兵退了。” “啊!?”熊楮墨“噌”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名其妙的问道:“为什么退了?” 李香君松了松香肩,笑眯眯的说道:“天知道,卢大师说他们是连夜撤退的。 这群鞑子兵倒是狠,一把火把没着火的蒙古包全给烧了,就这么走了,连招呼都没打。” 李贞丽笑着拍了李香君的头一下,笑道:“相公别听香扇坠儿胡扯,军驿驿卒来信了,你立了个天大的功,你知道你昨天在城外杀死的是谁吗?” 熊楮墨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李贞丽笑道:“拜巴噶斯的二儿子阿巴赖台吉。” 熊楮墨倒吸一口冷气,恍然大悟道:“我的天呐,这就都解释的通了,怪不得他们要屠城呢。” 说着他别过头,趴在床上身体震动成了拖拉机。 阿明达兰气鼓鼓的掐了熊楮墨的大腿跟儿一下,气冲冲的说道:“你想笑就笑,别憋着,虚伪。” 熊楮墨强忍笑意,满脸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把你的堂哥给杀了。” 阿明达兰杏眼圆睁,牙齿要的咯咯直响,红着脸说道:“我跟他没见过几次,没有什么感情的,你要是知道转婚就会理解我此时的心情了。” 留下三百多匹马后,小陀螺即刻带领众人向洪水城继续进发。 熊楮墨噙着泪抽出苗刀,对着眼前的一百二十个战斗人员振臂高呼道:“全体都有,目标村北五里,不要俘虏!” 犯边的三百多鞑子像春游一样见一个村庄屠一个村庄,正带着战利品优哉游哉的向着甘州城的方向靠拢。 当相近装束打扮的俄木布等人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遇到了同样出来劫掠的自己人,再加上他们人数上占优势,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第五十七章 势力扩大 熊楮墨不敢怠慢,吃了早饭便带着王破瓢等人火速赶往甘州城总兵府衙门。 他冲着门口卫兵拱了拱手,笑道:“我奉李大人之命前来甘州城,烦请通报一声。” 门口卫兵见是熊楮墨,往日的冷清弃置不顾,满脸谄媚的还礼笑道:“熊守备,大人早就吩咐了,您来了直接去后院就行。” 后院之中,胡师爷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甘肃镇总兵李栖凤不要提拔熊楮墨。 “大人,熊楮墨那小子脑袋后面长着反骨,万万提拔不得啊!” 李栖凤穿着便装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身后新买来的小妾十指轻柔的捏着他的肩膀。 他拿起紫砂壶呷了口茶,不以为然的笑道:“胡师爷你多虑了,只要他熊楮墨不挡我的财路随他折腾。 甘州后卫的军堡能拆的也都拆没了,没什么利用价值了。那些军官们跑的跑死的死,朝廷追究起来正好让他背锅。” 胡师爷心里是万马奔腾,要是换做旁事李栖凤早就言听计从了,可偏偏在提拔熊楮墨这件事儿上任凭他使劲了手段,李栖凤就是雷打不动。 他把心一横,黑着脸说道:“大人,给姓熊的个甘州后卫指挥使的帽子,您难道就不怕鞑子的报复?姓熊的在茨儿口杀死了那么多鞑子兵,这不是摆明了要跟鞑子强硬到底吗?” 李栖凤啪的一下把茶壶摔在了桌子上,面若寒霜的瞥了一眼胡师爷,冷冰冰的说道:“胡师爷,这甘州城是老子的天下,就是巡抚梅之焕也要让我三分。怎么,听你的意思是我怕鞑子不成?” 那名小妾眼力见十足,不待李栖凤吩咐便转身退了出去,她深知保命之道——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胡师爷额头顿时浸满了汗珠,忙不迭的解释道:“大人您误会了,小人是担心鞑子把您这次偷偷倒卖军粮的事情给抖出去,尽管有战争的幌子瞒天过海,可是一旦朝廷追究起来…… 所以属下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把关系跟鞑子搞得太僵为妙。” 李栖凤斜了一眼热心过了头的胡师爷,身上突然升腾起一股杀气,语气冰冷的说道:“胡师爷,那些参与此事的人都被我假借鞑子之手除去了,此事只有你知我知。 当初要不是你从中穿针引线我哪能这么快就跟鞑子搭上线,你想必也从中捞了不少的好处吧?” 胡师爷闻言如坠冰窟,抬手就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面色煞白的垂头说道:“属下越界了,还请大人见谅,但是属下对大人绝无二心。” 李栖凤见敲打震慑的目的达成,打了个哈哈,连忙转移话题笑道:“相伴十余载师爷赤诚日月可鉴,我提拔那熊楮墨只是锦上添花而已,用不了多久兵部对其升迁的任命就会下来。” 胡师爷满头雾水抬起了头,一脸茫然的问道:“朝廷要提拔他?大人,此事又是从何说起?” 李栖凤捋了捋胡须,他十分享受这种信息不对等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感觉,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笑道:“师爷有所不知,你不会真以为我提拔熊楮墨是因为他解了甘州之围吧?你要是那样想就大错特错了! 哈哈,你我皆都知晓甘州之围早晚会解除,城外的鞑子不过是在做做样子而已。” 胡师爷生怕李栖凤突然不说,急忙追问道:“请大人明示。” 李栖凤笑眯眯端起紫砂茶壶,刚放到了嘴角有放回了桌上,笑道:“我也是锦衣卫的密信之中得知此事的,如今说与你也无妨。 我有一世交恰好是负责侦缉关外情报的锦衣卫千户,甘州这片儿大小的情报都要汇集到他的手中,划分不同的等级后再上报京城。 从他的口中我才知道,熊楮墨昨日在城外斩杀的是拜巴噶斯的二儿子阿巴赖台吉。” 胡师爷倒吸一口冷气,脚下一滑好悬没跌落在地,惊呼道:“哎呦,属下差点坏了大人的大事儿,凭这份儿功绩,朝廷封他个参将都有可能。” 李栖凤摆了摆手,笑道:“不知者不罪,花花轿子人抬人,咱们日后还是跟他亲近亲近的好。 你也知道咱们战绩胜少负多,这点儿兵力能守住甘肃镇就不错了。” 胡师爷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脸上却是不漏声色,赞同道:“对,对,对,大人所言极是。 不是属下恭维大人,您真是吉人天相,如此这番咱们既捞了好处又对朝廷有了交代,面子里子都有了,两全其美。” 在吃空饷的问题上胡师爷居功甚伟,要不是他出谋划策,李栖凤那能把兵力从八万多压缩到四万多。 书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响起熊楮墨的敲门声。 李栖凤连忙冲着胡师爷打了眼色,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熊楮墨正襟危坐在官帽椅上,愁着眼前还没从老年痴呆症状中缓过来的李栖凤想笑又不敢笑。 “大人身见好啊,想必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能康复了。不知大人召唤属下前来所谓何事?” 李栖凤已经从太师椅上转移到了软塌之上,颤颤巍巍的举起左手擦了擦口水,缓慢的恢复了先前非常六加七的别致造型。 他费力的张开嘴,含糊不清的说道:“为了报答贤侄的救命之恩和作战之功,我费劲……费劲……胡师爷……说……” 胡师爷心领神会,冲着熊楮墨抱了抱拳,满脸堆笑的说道:“大人一直没有康复,说话有些慢,熊守备还请见谅。 为了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大人费劲心机和关系特地擢升你为甘州后卫的指挥使,用不了多久朝廷的任命就会下来。 那不过是个过场,权利你已经可以行使了。” 熊楮墨感动的热泪盈眶,这狗日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分明是在占自己的便宜。 他心想:玛德,要不是李栖凤屁股下那本春宫图没有藏好,老子就信以为真了。 该配合演出的他对这些细枝末节视而不见,惊呼道:“哎呀,大人说话都说不利索了还这么操劳,真是国之栋梁啊。 大人对末将的知遇之恩,属下没齿难忘。” 他假装不经意间踩在了李栖凤那不听使唤的右脚上后,从他脸上一闪而过吃痛的表情断定这孙子的后遗症是装的。 鸡贼的熊楮墨当即明白这货绝对是为了躲避朝廷追究战事不利的责任,顺便留下把锅甩给他人的余地才装出这幅老年痴呆的样子的。 他心里不由得骂道:“麻辣隔壁的,占着茅坑不拉屎,你这个这缺德冒烟儿的货可把甘肃镇的老百姓们坑死了。” 熊楮墨眨眼间戏精上身,为了迷惑敌人和拉拢关系,开始了疯狂的表忠心表演。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栖凤三番五次按耐住从软塌上腾身而起跟熊楮墨磕头拜把子的冲动,玛德,这就是知音啊。 胡师爷连忙上前按住了李栖凤的胳膊,二人这场戏才算唱完。 总兵府衙门外,王破瓢正百无聊赖的靠在南墙上晒天阳,他见熊楮墨满脸春风得意的哼着小曲儿从衙门里走了出来。 急忙起身迎了上去,满脸好奇的问道:“哎呀我去,看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难道老匹,李大人没你麻烦?” 熊楮墨得意洋洋的笑道:“哪能,咱爷们儿是洪福齐天,宰的可是拜巴噶斯的二儿子阿巴赖台吉,升官还来不及哩。” 王破瓢翻了白眼,说道:“你就嘚瑟吧,天色已晚今天是回不去了,怎么着,去客栈对付一宿?” 熊楮墨打了个响指,笑道:“正好趁机了解下甘州的风土人情,这场战争貌似除了丢了官粮没有给甘州留下任何痕迹啊,有趣,走,瞧瞧去!” 他突然想起了甘州后卫的事情,牛逼哄哄的挑着大拇指笑道:“哎,对了,以后你也得该该称呼了,小爷我打今儿起就是甘州后卫指挥使,以后那片都归我罩!” 王破瓢闻言喜上眉梢,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扯着公鸭嗓子笑道:“我擦,真的?哇哈哈哈哈,你他娘的可得提拔提拔太爷我,鞍前马后的怎么也得给个守备,哈哈哈哈!” 熊楮墨把胸脯拍的山响,地盘扩大的他游走在得意忘形的边缘,眉开眼笑的说道:“必须给!走,今天不醉不归!” 胡师爷远远地站在总兵衙门里,望着渐行渐远的熊楮墨一行人,心中恶毒的骂道:“姓熊的你是秋后的蚂蚱你蹦跶不了几天了,三番两次坏老子的好事儿,你就等死吧。” 望着熊楮墨猖狂的背影,胡师爷实在是眼不下这口气,他决定今晚就报复一下熊楮墨。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门口卫兵的身前,笑容可掬的说道:“你去看看熊守备今夜留宿何处,回来禀报我一声,大人似乎有宴请他们的准备。 但是事情还没定下来,万一大人临时有事就不好了,你还是不要惊动熊守备的好。” 那卫兵哪知道胡师爷是假借李栖凤之名以权谋私,满脸堆笑的应承了下来,毕恭毕敬的送走了胡师爷后便前去查访熊楮墨的住处去了。 胡师爷哼着小曲儿,一步三摇的往后衙走去,心中乐道:“哼哼,姓熊的你死定了。不对,是生不如死,哈哈!” 第五十八章 仙人跳 那卫兵也是个机灵的主儿,没用多久便打听出熊楮墨住在巡抚衙门后街客栈之中,转身急匆匆的回到衙门,邀功似的把这消息告诉了胡师爷。 甘州城东城一处青砖灰瓦的别苑,外表看似普通,其实内里别有洞天。 院落雕梁画栋,楼台亭榭一应俱全,屋子里更是金碧辉煌,装帧不吝金银。 甘肃巡抚梅之焕虽然站在甘肃镇权利的巅峰,可他那代表朝廷脸面的巡抚衙门同这院落一比,那差距比凤凰与麻雀的差距还要大。 院落的主人正是胡师爷,按照惯例若非有事他是不允许走出总兵府半步的,可此刻他却褪去布衣换上了锦衣华服,左搂右抱的在寻欢作乐。 屋中檀香袅袅,温暖如春,他的身前摆满了各种珍馐玉馔,若非知晓根底的人见了这幅画面,定会把他当成凤子龙孙。 妩媚的小妾往他的嘴里塞了一颗西域葡萄干,眉眼含笑檀口轻启,口中温热的美酒化作一道优美的弧线流入了胡师爷的口中。 美人在抱,美酒在口,胡师爷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他扬脖一饮而尽,抬手把手中价值千金的玉杯摔得粉碎,脸色铁青的怒道:“玛德,富贵不能还乡,如锦衣夜行。 劳资有钱,劳资特别有钱,可尼玛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更可气的是还得天天受李栖凤那个白痴的气,他今天竟然敢威胁劳资,我越来越受不了了。 就连熊楮墨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都敢三番五次的跳到老子的头上拉屎,玛德,这样的日子我实在是过够了!” 此刻的胡师爷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身上的儒雅之气全无,凶戾霸气的如同一名枭雄。 那妩媚的小妾杏眼含笑,伸出葱白般的食指在胡师爷的头上轻轻地点了一下,笑道:“死相,你就快熬出头了。 等到大清拿下甘肃镇你就是甘肃镇的巡抚,那可是封疆大吏,呼风唤雨何其潇洒。 到时候你要整治那些贱人,还不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胡师爷现在是一身侍三主,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的正当身份是李栖凤的师爷,隐蔽身份是范永斗花重金拿下的眼线,最后一层身份最见不得人——范文程埋在甘肃镇的一颗钉子。 只是小心谨慎的他隐藏的非常好,别说是东家李栖凤不知道了,就是他风韵犹存的结发之妻胡高氏都蒙在鼓里。 胡师爷摸了摸怀里贴身存放的黄台吉承诺让他当甘肃巡抚的亲笔信,心里顿时有了底气,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那太爷我就再忍一忍,哈哈。 不过,小心肝儿,那事儿太爷我可没法再忍了。” 说着他发出一声淫笑,双眼直冒绿光,如同饿狼一般抱紧了怀里的小妾。 妩媚小妾发出一声浪笑,用腻的能捞出十斤蜜糖的满是诱惑的声音说道:“你个死鬼,可别忘了你的承诺。” 胡师爷早就意乱情迷,色眯眯的说道:“你放心,只要我当上甘肃巡抚,第一件事就是休了家里那个母老虎,然后娶你做正妻。” 小妾腰间的合欢铃发出一阵阵幽香,胡师爷整个身子渐渐酥麻起来。 他的口干舌燥冲着身后的心腹丫鬟招了招手,得意洋洋的说道:“去柜里拿二百两银子,你去总兵府大街万花楼找个最漂亮的娼妓按照上面的地址让他进去服侍以为姓熊的人,记住一定要找一个有花柳病的。 桀桀桀桀桀,老子已经买通了酒保,姓熊的今天你死定了!” 那丫鬟一听就知道胡师爷又要害人,她连问都没问,接过银票和纸条便退了出去。 “小宝贝,爷来了……” 袒胸露背的胡师爷舔了舔嘴角的口水,急不可耐的扑了上去。 那心腹丫鬟拿了钱财便用心办事儿,从钱柜里点了二百两银子后当即就截留了一百两,然后就转包给了跟自己相好的家丁。 那家丁岂肯放过这雁过拔毛的好机会,双眼直冒精光的扣下五十两后,着急耍钱的他那还有心思去找有花柳病的女子,甩手就给了青楼的妈妈桑。 妈妈桑笑着收下钱,心想这狗日的八成是来砸场子的,要是让人知道自己姑娘有花柳,一传十十传百,还特么不得关门大吉了。 她扣下三十两银子后,为了自家名声,毫不犹豫的转包给了城东的流鹦。 ……………… ……………… 半个时辰之内,胡师爷这件事儿就被众人在甘州城中击鼓传花般转包了十多次。 胡师爷在别苑之中花天酒地,他的妻子胡高氏此刻却正在家中吃糠咽菜。 当初要不是父母之命不可违,为了给弟弟洗脱军籍,貌美如花的如胡高氏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胡师爷的。 媒婆王婆盘腿坐在炕上,如同王婆在挑唆潘金莲,用极具诱惑的语言挑唆道:“你个傻丫头,那姓胡的就住在两里外的总兵府衙门,又半年多没回家了吧? 瞅瞅你这日子过的,哎呦,大娘我看着心疼才来找你的,这事儿你干还是不干?” 胡高氏满脸羞红,头几乎都埋到了饭碗里,看都不敢看王婆一眼。 王婆咬了咬牙,从怀里的五两银子里掏出二两银子,强颜欢笑道:“那姓胡的说你是不下蛋的公鸡,指不定在外面怎么风流快活呢。他都把你弃置不顾了,你还替他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守身如玉干什么? 二两银子,你干还是不干,不干老婆子我就去找别人了。” 说着王婆作势起身要走,其实要是胡高氏不干她还真没地儿去找这么标致的美人儿去。 胡高氏双颊晕红,她已经独守空房六七年了,见王婆要走急忙伸手把那二两银子给攥在了手中。 王婆见胡高氏这么快就答应了不由的一阵肉疼,后悔没再少给点了。 人老成精的她没有把这些挂在脸上,拉起胡高氏的手眉开眼笑的问道:“这就对了嘛,你家的米缸都见底了,没钱西北风啊?呵呵,妈妈多嘴问一句,丫头你有花柳病吗?” 胡高氏杏眼圆翻,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儿,甩手就把银子扔到了炕上,气冲冲的说道:“你这婆子,怎么平白无故的诬人清白呢?” “哎呦,高丫头你别生气,婆子我就是随口一问,没有花柳更好,没有花柳更好……” 王婆连忙好生安抚,为了华丽的完成由媒婆向龟婆的转型,一炮打出名号,一错身就把三枚迷魂散药丸放在了胡高氏吃了一半的饭中,这剂量足足是常人的三倍。 喝的五迷三道的熊楮墨推开房门,晃晃悠悠的走到床边,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便被一名身着薄纱前凸后翘的胡高氏给扑倒在床。 媚眼如丝头发散乱的胡高氏趴在熊楮墨的身上眼波流转,她心如鹿撞,药效随着加速循环的血液快速的散发出来。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一个初恋的女孩等待男友,意乱情迷的望着身下的熊楮墨,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 熊楮墨醉眼惺忪的看着眼前如同画中走出来的古典美人儿,感受着身上传来的阵阵温香,整个身子都酥麻起来。 他耿直的他伸手就紧紧地抱住了千娇百媚胡高氏,气喘如牛的说道:“我叫熊楮墨,你认错人了吧?” 胡高氏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启,娇滴滴的说道:“没有,奴家要找的就是你!” 翌日清晨,客栈楼下人嘶马鸣,不消片刻嘈杂的脚步声骤然在熊楮墨的门外响起。 胡师爷在门外发出一声贱笑,他假装不知道里面是熊楮墨,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声音喊道:“开门,开门,里面的人赶紧开门!有人说你勾引良家妇女,官爷我来拿人了!” 睡眼惺忪的熊楮墨张口骂道:“玛德,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胡高氏连忙伸出玉手捂住了熊楮墨的嘴巴,她对这声音在熟悉不过了,满脸焦急的说道:“怎么办?怎么办?我家官人来捉奸了?” 熊楮墨被吓了一跳,清醒过来的他万万没想到身边竟然还有位一丝不挂的佳人,听着门外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惊呼道:“卧槽,仙人跳?” 胡高氏都急的要哭出来了,伤心欲绝道:“别闹了,你快想个法子,会被浸猪笼的!” ~~~~~~~~~~~~~~~~~~~~~~~~~~~~~~~~~~~~~~~~~~~~~~~~~~~~~~~~~~~~~~~~~~~~~~~~~~~~~~~~~~~~~~~~~~~~~~~~~~~~~~~~~~~~~~~~~~~~~~~~~~~~~~~~~~~~~~~~~~~~~~~~~~~~~~~~~~~~~~~~~~~~~~~~~~~~~~~~~~~~~~~~~~~~~~~~~~~~~~~~~~~~~~~~~~~~~~ 看到哥儿姐儿的收藏和推荐感动的热烈盈眶,本来想着今天玩命多更几章的。但是,但是,但是,奶奶个腿的,该涨工资的我按照时间满怀期待的去找领导,结果“温文尔雅”的领导跟我谈人生、谈理想、谈情怀……天南海北扯了半天,就尼玛不谈工资的事儿,伤心欲绝啊,当场恨不得踢爆他的卵子。 有这功夫,我尼玛多码几章多好,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明天我非得在我的书里弄死一个老板解解恨,一个你跟他谈工资他跟你谈理想的老板。理想我用你谈?我去你大爷的,我的理想就是不上班!!!!不上班!!!不上班!!! 早晚有一天我跟老板说:对不起,老子不伺候了! 指着这帮狗日的资本家给社|会|主|义添砖加瓦,算了,我也想当狗日的资本家,哈哈! 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祝老铁们生日快乐吧! 顺便郑重的通知你们,下一次放假是九月底的中秋节了,哇哈哈哈,酸爽不酸爽?!!! 第五十九章 金蝉脱壳 “啊?!”熊楮墨彻底被弄懵了,外面的声音分明是胡师爷的声音,吃吃的说地说道:“你真的是胡师爷的夫人?” 胡师爷并不着急,满脸阴笑的他这次成竹在胸,他一边假装急促的敲门,一边在等待着围观的人群积聚。 歹毒的他不但要让熊楮墨染上花柳,还要搞臭他的名声,这就是得罪他的下场。 胡高氏胡乱穿上衣服,听着门外愈发急促的敲门声急的要往床底钻,花容失色的啜泣道:“奴家要不是为了给病重的母亲看病,那用出卖自己的尊严,我恨死王婆子了。” 可客栈低矮的床铺那里能容的她藏身,无处可藏的她心如死灰,抽出熊楮墨的苗刀就要抹脖子。 “你放开奴家,为了清白我愿一死了之,此事与你无关,只是可怜我那病母再也无人照顾了,呜呜呜~~~~” 熊楮墨眼疾手快的一把夺过了苗刀,满脸焦急的说道:“妹子,你别闹,还没到那地步呢,再者你要是死在这里我就更说不清楚了。” 他有心自己从这二楼跳下去,可是那样胡高氏也解释不清楚为何会出现在房间之中。 门外的胡师爷把耳朵贴在门边,听着房间里呜咽的哭声愈发的得意了,心里笑骂道:“这小浪蹄子还挺会演戏,要不是有花柳病,太爷我一定要尝尝。” “开门,开门,里面的狗男女赶紧开门!再不开门我就让人砸门了!” 他见客栈的宾客差不多聚齐了,笑眯眯的冲着身后的兵丁挥了挥手,阴阳怪气的喊道:“给我砸!” 熊楮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从胡高氏惊慌失措的表情他隐约的觉得这里面另有隐情,要是胡师爷知道这里面是他的妻子早特么冲进来了。 胡高氏站在后墙窗户前额头冷汗直冒,双腿直发软哪里还敢往下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酒醒的王破瓢等人一听是熊楮墨房间传来的声音,提着苗刀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横亘在在了熊楮墨的房门前。 王破瓢冷哼一声,高声喝道:“砸门?里面是我家大人,我看谁敢!”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熊楮墨迟迟不肯露面肯定是遇到了麻烦。 熊楮墨在屋里长舒一口气,祈祷外面的王破瓢等人多顶一段时间,迅速思索起对策来。 胡师爷眉头一皱,目光阴翳的扫视着这群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他万万没想到熊楮墨这厮看似鲁莽却谨慎小心到了这般田地,外出竟然几乎把在茨儿口守城时候的兵力全都带来了。 胡师爷身后的边军有六十多人,那会把王破瓢这三十多人放在眼里,趾高气昂的呵道:“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太爷我是甘肃镇总兵李栖凤的师爷!” 他见王破瓢等人面露惧色,愈发猖狂道:“我是为了维护一方的风化前来捉奸的,要是谁胆敢阻挠便是跟李大人过不去,便是跟自己头上的脑袋过不去!” 王破瓢立刻挺直了塌下去的腰板,抓住胡师爷言语之中的把柄,义正言辞的说道:“我管你是狐师爷还是狗师爷,李总兵的职责是操练军马、抚恤士卒、修理城池、防御番虏。 小心被巡抚梅大人参一本越权!” 双方僵持不下,在门外对峙起来。 熊楮墨可怜的看了一眼胡高氏,一把扯起床单却惊奇的发现床单上有一摊殷红的血渍。 他的眼睛都看直了,心里咯噔一下,抬起头结结巴巴的说道:“你真的是胡夫人?” 胡高氏双颊晕红,眉眼低垂,羞愧难当的点了点头。 熊楮墨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胡高氏,结了婚还是处子之身? 片刻后,他甩了甩头把床单子宁城一股麻花绳顺着窗户放了下去,人们都跑到前门去看热闹去了,加上是清晨,后街上空无一人。 熊楮墨思绪杂乱的看着眼前忐忑不安的胡高氏,轻声说道:“趁着没人,顺着床单爬下去吧!” 胡高氏站在床边扭捏道:“我……我……我……太高了……我不敢……”说到最后已是声若蚊蝇。 熊楮墨这才意识到胡高氏是一个娇弱的女子,就是她顺着床单往下爬,最后那四五米也得跳下,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 看胡高氏苍白面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他轻声说道:“你晕高吧?” 胡高氏一脸的茫然,垂首低语道:“我不是晕高,我就是怕掉下去。” 熊楮墨试了试床单的强度,不由分说的一把把胡高氏搂在怀里,顺着床单爬了下去。 胡高氏心如鹿撞,睫毛乱颤,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跟一个男子贴合的如此的近。 “爱是一道光如此美妙……哎呀我去,浪一浪,浪一浪,烫啊,浪一浪……哎呀,这么多人呐……” 满头大汗的熊楮墨左手提着装满豆腐脑的大桶,如同一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右手提着半框油条从楼底下哐哐哐的走了上来。 “爱是一道光如此美妙……哎呀,这不是胡师爷吗?您老在这干什么呢?” 胡师爷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熊楮墨傻眼了,他派来客栈负责盯梢的心腹家丁就站在他的身后,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跟他说熊楮墨就在屋中。 胡师爷可不相信熊楮墨大变活人,惊呼道:“这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在屋子里?你说,你说,你说是不是?” 熊楮墨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说道:“胡师爷,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本参将,哦不对,本指挥使有晨练的习惯,刚才出去跑步去了,顺道给兄弟们买些早点,怎么了,犯法了吗?” 老奸巨猾的胡师爷一听熊楮墨就是在胡说八道,咬牙切齿的喊道:“胡说,李大人最重风化,最受不了下属搞破鞋,我方才明明听见里面有女人在哭泣,里面肯定藏人了!” 王破瓢当时就炸毛了,怒道:“胡师爷,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兔子急了也咬人,你别仗势欺人!” 熊楮墨把豆腐脑和油条往王破瓢的手里重重一塞,示意他不要阻拦胡师爷,急赤白脸的说道:“如今那个官员不流连青楼,就是我在屋子里藏了女人你又能把我怎样?” 胡师爷冷笑一声,熊楮墨这番变现在他的眼里简直是不打自招,阴森森地说道:“哼哼,恼羞成怒了吧!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李大人他能!” 熊楮墨面色难堪的说道:“胡师爷,别怪我熊某人没提醒你,要是胆敢进我的房间你后果自负。 要是搜出人来还则罢了,要是搜不出人来,哼哼,我姓熊的堂堂朝廷命官,也不是吃素的!” 除了李栖凤从来没有人敢如此跟胡师爷说话,胡师爷彻底被激怒了。 “好狂,为了甘州城的风化,这房间本师爷非搜不可!” 第六十章 山雨欲来 说着胡师爷便扒拉开王破瓢推门便硬往里闯,谁知他刚踏入前脚,头顶便传来一阵“哗啦”声。 他连忙抬头去看,连汤带水的浓臭液体倾泻而下,劈头盖脸浇了他一身,紧接着木制的恭桶落下,哐叽一声闷响套在了他头上。 那群原本跟在他身后作势要冲的边军连忙捏着鼻子退了出去,门口顿时臭气熏天起来。 胡师爷发出一阵杀猪似的哀嚎,挣扎着要把倒扣在头顶上的恭桶去掉,谁知脚下一滑,“哧溜”一声便四仰八叉的冲着前面的夜壶重重砸去。 小小的夜壶哪里经得住胡师爷的身量,顷刻间被砸的粉碎。 惊慌失措的胡师爷好一番挣扎才从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一阵恶臭传来,他伸手抹去眼睛前的异物,浑身臭气冲天的他这才发现自己被秽物浇满了全身,脚下则撒了一地的炒黄豆。 他的脸色登时就绿了,恼羞成怒的喊道:“姓熊的,你暗算老子!我要扒了你的皮,给我搜!” 熊楮墨捂着肚子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他捏着鼻子游走到了窗户边,背对着胡师爷贱兮兮的说道:“哎呀,胡师爷,你把我逼的这么饿急,忘了跟你说了。 你知道咱这是边关比不得京师,时有贼人出没。为了防盗,所以我也是迫不得已采取了些防盗措施。” 王破瓢早不知何时已经游走到了人群的边缘,一语双光的笑道:“这东西锁头一样,防君子不防小人!哎呀妈耶……” 就在此时他手中的豆腐脑和豆浆一失手撒了一地,脚下一滑向着楼下滚去。 人们听到惊呼,本能的转身去望,顷刻间便把目光全都集中到了王破瓢的身上。 屋中的胡师爷连忙死死地堵住门口,转身冲着楼下张望,满脸紧张的问道:“怎么了,是有人逃跑吗?” 熊楮墨抓住时机,不动声色的把粗布床单给解了下来,反手就给扔到了床上。 他身后的边军头目连忙说道:“不是,是有人摔下楼了。” 胡师爷实在受不了这一身腌臜,转身怒道:“速战速决,赶紧搜,老子要去洗澡!” 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就连床都被边军给拆的七零八落,可别说人了就连跟线头儿都没有找到。 胡师爷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站在那里下不来台,指着房中那唯一的可疑的带血粗布床单恶狠狠地问道:“上边的血你怎么解释?不会是女人的经血吧?” 熊楮墨站在窗边,捏着鼻子冲着胡师爷只招手,贱兮兮的说道:“胡师爷你过来看啊,我有痔疮,你过来看啊!” 说着他作势就要脱自己的裤子。 “你别得意的太早,我去找那女子,一样能在大人面前扳倒你!” 胡师爷脸都气黑了,说完扭头就走。 他身后的边军头目连忙凑到熊楮墨的跟前,陪着笑脸说道:“熊指挥使,今天的事情多有得罪,但末将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海涵。” 熊楮墨捏着鼻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一切损失由你们赔。” 那边军头目忙不迭的点头说道:“我们赔,我们赔,必须我们赔!”说着把五十两银票塞到了熊楮墨的手中。 熊楮墨笑着摆了摆手,笑道:“算你小子懂事!” 半晌后,当恼怒的胡师爷费尽心机顺藤摸瓜终于找到王婆的时候,他的肺都气炸了,因为王婆死了。 王婆一死,胡师爷的线索彻底断了,别说弄死熊楮墨了,就连把柄都没得抓。 甘州城南门外城隍庙,稀疏的人群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官道上走着。 王破瓢骑着马来到了城门口,冲着熊楮墨点了点头,笑道:“事情都办妥了!咦?!老奥,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带人在外面打劫靼清皇商范永斗的粮车吗?” 奥观海的心里如同装了一枚二十公斤的杠铃片,心情沉重的说道:“今天范大师刚收到熊老爷子飞鸽传书,建奴集结了数万人正在借道喀尔喀领地向西游动。 回到洪水堡就被卢大师抓了差,就没再出关。” 王破瓢耸了耸肩,没心没肺的笑道:“嗨,我还当多大点儿事儿呢! 天塌不了,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和陕西巡抚孙传庭的秦军不是挺能打的嘛,即使建奴真的来了,也有他们顶着。” 熊楮墨面若寒霜的说道:“你把形势想的太乐观,洪承畴去年十一月就被崇祯帝给调去守护京师了,他的最新的头衔是蓟辽督师,自己都焦头烂额的把,哪里还顾得上甘肃镇。” 王破瓢倒吸一口冷气,急忙问道:“那孙传庭呢?他不会被调去守卫京师了吧?” 熊楮墨苦笑一声,说道:“孙传庭跟洪承畴一起去的,他被升为兵部右待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保定、山东、河南军务。 但是由于孙传庭和主和派的杨嗣昌及中官高起潜矛盾颇深,他们哪有不从中作梗的道理。 孙传庭就京师三番五次上疏请见崇祯帝,却因为杨嗣昌和高起潜的阻挠一次也没有见成,一怒之引病告退。 结果杨嗣昌抓住时机落井下石,说孙传庭称病乃推托之举。崇祯帝一怒之下把他给贬为平民,此刻正关在大牢里等候发落呢。” 王破瓢发出一声惊呼,面色苍白的说道:“就凭李栖凤那两下子,甘肃镇岂不是……” 熊楮墨冲着他摇了摇头,忧心忡忡的说道:“甘肃镇前途堪忧,回去再说!” 奥观海叹了声气,愁眉不展的说道:“哎,说句不地道的话,但愿建奴的目标不是甘肃镇!” 洪水堡,守备府,熊楮墨虽然被高升为千户,众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卢象升眉毛拧成了一个铁疙瘩,他凝视着眼前的《九边图说》忧心如焚的说道:“子谦,我们下午收到最新的飞鸽传书,建奴已经过了张家口,继续向西开进。 大同镇、太原镇、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甘肃镇,你觉得他们的目标会是哪里?” 九边各镇对各自防区的地形进行考察研究后,会定期将地形、兵马人数、囤积粮草数目绘制成图说,上报兵部。 兵部会统一编纂成军用地图《九边图说》,更新后按照需求发放给相关将领。 熊楮墨打量着眼前兵部职方郎中编纂的最新版的《九边图说》,说道:“不会是范永斗恼羞成怒,让建奴来给他撑腰吧?” 卢象升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会这么简单,关内除了真定、广平、顺德、大名等地,年后建奴又南下攻陷了济南、汶上、兖州,距离徐州仅剩百余里。 关外,为了牵制辽东边军,黄台吉和阿济格正在猛攻松山。依我看,里应外合,布局宏伟,建奴的胃口小不了。” 第六十一章 情报分析 坐卧不安的孙梧藤敲了敲桌子,愁眉苦脸的说道:“你们是不是忽略了甘肃镇内部的问题? 我虽然不懂军师,但是我以一名地方官的眼光来看,甘肃镇的问题可真不小,简直是危若累卵。 先是莫名其妙的盐慌,又是猝不及防的粮食抢夺战,给鞑子开门的晋商,鞑子的亲儿子死了做了做样子就带着掳掠去的物资就撤出关外,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这都是巧合吧?” 熊楮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嗯,有道理,接着说。” 孙梧藤看着《九边图说》,毛骨悚然的说道:“我觉得有人在背后操纵着一切,包括鞑子撤兵。 鞑子兵要是不撤出甘肃镇,不管李栖凤那些军事高官烂成什么熊样,甘肃镇的边军都不会哗变,反而会一致对外拧成一股绳。 鞑子兵离开后,没有了粮食,陷入粮荒的边军搞不好会哗变。那么,甘肃镇就会不攻自破!” 卢象升闻言如坠冰窟,眼中精光直闪,说道:“孙大人说的对,我一直觉得甘肃镇有一张看不见的网,熊大人也正在追查此事。 你们看此图,如果把九镇看做一个人的话,京师为人之腹心,宣、大为项背,延、宁为肢体,甘肃乃是踵足。 甘肃镇虽然孤悬天末,远离京师,不像宣府、大同诸镇那样直接影响着北京的稳定与安危,但它仍然与京师的稳定与安危息息相关。 甘肃镇关乎全陕动静,身系三晋安危。三晋之安危关乎天下之治乱。 长城可不是一条单薄的防线,有的关口多达十道城墙,这重重城墙可不是摆设,可鞑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里面难道就没有猫腻? 咱们再往前推一步,把人心想的再险恶一些,会不是里应外合?” 众人噤若寒蝉,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九边图说》,全都愣在当场。 王破瓢惊的合不拢嘴吧,吓得骨寒毛竖,吃吃的说道:“建奴的胃口也太大了吧?!难道他们要肢解大明?!” 熊楮墨的脑中灵光乍现,拍案而起,惊呼道:“荆轲刺秦失败之后,秦王嬴政派李信、王贲等追杀燕太子丹,灭掉燕国,秦军在灭亡燕国之后就顺便趁胜一同灭了赵国最后的象征——代国。” 奥观海听的云里雾里,满头雾水的问道:“子谦,你要表达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卢象升和孙梧藤却听懂了,二人面面相觑骨寒毛竖。 卢象升舔了舔嘴唇,口干舌燥的说道:“子谦的意思是,建奴铁定会进攻甘肃镇,战争在所难免。至于谁是代国,还请明示?” 熊楮墨苦笑一声,说道:“代国就是准噶尔部蒙古,没想到我们倒成了难兄难弟。” 卢象升点了点头,问道:“那我们得迅速收缩兵力,但是你有几成的把握守住洪水城?” 熊楮墨甩了甩头,他对洪水城钢筋水泥浇筑而成的城墙还有很有信心的,精神抖擞的说道:“我有七成的把握守住洪水城,有两成的把握让建奴折戟城下。” 卢象升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板着脸说道:“那好,李栖凤是指望不上的,朝廷也指望不上。 我认为我们的燃眉之急是要祸水西引,打乱建奴的部署,让实力比我们枪强的准噶尔部先迎头给建奴一棒子。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担任这个说客?” 熊楮墨不假思索的说道:“俄木布。他跟建奴有血海深仇,他父亲是以前的顺义王,让他以土默特部首领的身份现身说法痛斥黄台吉的卑劣手段再好不过。” 卢象升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还以为你说阿明达兰呢,那就是俄木布。 没想到你捡来的土坷垃竟然成了金坷垃,让他速速出发,越快把消息透露给准噶尔部的首领越好。” 熊楮墨刚要长舒一口,门外便传来一阵嘈杂声,小陀螺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子谦,不好了,不好了,肃州卫的守军哗变了!” 熊楮墨面如土灰,说道:“坏了,粮食吃没了,甘肃镇的哗变算是拉开序幕了。速速收缩兵力,停止春耕!赶紧加固防区隘口,防止和硕特部趁火打劫!” 小陀螺疾声说道:“明白,这就去!” 气氛顷刻间变得紧张起来,所有的人都知道甘肃镇上空战争的阴云越级越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熊楮墨迅速差人把消息送到了总兵府,事关重大,总兵府的卫兵不敢怠慢迅速把情报送到了总兵府后衙,而在最后关头却被胡师爷给投入炭盆付之一炬。 甘肃镇的最高军事长官李栖凤仍在花天酒地,整日寻欢作乐醉生梦死,全然不知道土已经埋到了他的眉毛上。 由于河西地区地形复杂、土旷人稀和大部分卫所分布在长城一线,因而,在建制设官防守的同时,还必须因地制宜,建立有效的防御工事,以弥补军事力量的不足。 甘肃镇的防御体系主要是由墩堡、驿站和长城(当时叫边墙)三部分组成。 在明代,驿递仍然是交通运输与信息传播的主要手段。驿递在京师称会同馆,在外称水马驿和递运所。 而在甘肃镇,只有马驿。马驿的交通工具是马、骡、驴所牵引的车辆,并配有人数不等的甲军。 为了借助长城的庇护,甘肃镇的驿站走向基本与长城平行。从庄浪至嘉峪关的狭长地带中,相隔四五十里的驿递将甘肃镇的众多卫所紧密地连结在一起,最大限度地强化了各卫所之间的联系。 新官上任三把火,虽然朝廷的任命文书还没有抵达,但是熊楮墨也没有闲着。 他并没有去治所所在的甘州城,这几天几乎是通宵达旦的长在守备府中,跟卢象升、孙梧藤等人泡在一起,查漏补缺研究着如何对付清军。 洪水堡城两侧山顶之上的炮台已经建造完成,四门红夷大炮藏在山顶的密林之中,黑洞洞的炮口两前两后对准了城南城北前开阔地带,静候着清军的到来。 第六十二章 专心备战 熊楮墨趁着战事未起,迅速的进行了坚壁清野。狡兔三窟,除了把大部分粮食集中到了甘州城中用来跟清军死磕到底之外,剩下的那些粮食被他藏到了祁连山深处的山洞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战时粮食成了战略物资,熊楮墨庆幸自己把大汉奸范永斗费尽心机抢夺去的粮食又给抢夺了回来。 尽管程宇雁过拔毛,被他截去了留了三分之一,饶是如此这些军粮也够洪水城的军民吃上三年两载的。 熊楮墨的防区扩大,投奔的流民越来越多,加上当地留守的百姓安危,如同万斤重担突然压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是倍感压力。 墩堡分为两类,一为兵墩,二为田墩。兵墩多设在交通便利之地,而田墩通常置于偏僻的乡间。 熊楮墨咬了咬牙,发出200骑兵用半天的时间对甘州后卫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悲催的发现防区内无论是兵墩还是田墩基本都处在报废的边缘,有些更是直接被李栖凤和他的前任给拆去补长城去了。 负有保境安民之责的他,只得把境内的数千誓死坚守家园的百姓给疏散到了洪水城中。 不过好在城中房子够多,钢筋水泥构筑的楼房优势此刻终于得以体现。饶是住了将近四万多人,城中的房子还是闲置了一大半。 熊楮墨现在的防区已经扩大,一旦战火燃气,鬼知道归附清军的固始汗会不会趁火打劫。 为了防患于未然,本就连轴转的钢筋水泥厂开足了马力,在熊楮墨的指示下,大批的水泥钢筋被运往了各个隘口。 先前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的白石崖口、便都口、明番山口、酥油口……全都变成了钢筋水泥构筑的堡垒。 借了抢粮食的光,熊楮墨在这些隘口堡垒里面塞满了米面和去冬的白菜,足够防御的兵丁吃个一年半载的。 守备府中,孙梧藤坐在椅子上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就这么不放心固始汗?怎么说你也是他的女婿啊,为了他的女儿也不至于下死手吧?我觉得那些钢筋水泥用在那些山沟里,有些浪费了。” 卢象升放下手中正在调拨物资的毛笔,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情绪波动,冷冰冰的说道:“孙大人,女人在政治中是很不值钱的。除了本朝,历朝历代为了和亲远嫁异族的公主还少吗?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固始汗身上,要是没有那些坚固的隘口阻断海寇的攻势,一旦和硕特部跟清军展开联手形成钳击之势,这场战争我们将毫无主动可言,只能被动防御。” 熊楮墨双眼通红的看着墙上连夜放大出来的《九边图说》,苦笑道:“总的来说,整个甘肃镇的防守都是被动的,特别的被动。 甘肃镇号称雄兵八万却实际上四万出头,其中大部分兵力还必须布置在甘州、肃州、凉州、镇番、西宁等军事要地。 敌人常常利用这个漏洞避实击虚,出没无常。当守军得知前去追杀的时候,不以占领为目的的敌人就会掉头逃跑,饱掠而去。” 卢象升彻底停掉了文书的书写,把毛笔放在了笔架上,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么依照你的见解,改如调整甘肃镇的防御体系呢?” 熊楮墨立刻来了精神,撸起袖子咳嗽一声,意气风发的说道:“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可惜,就是甘肃镇的兵力不足啊。” 孙梧藤翻了个白眼,蘸了口唾沫在食指上翻过了刚整理完的粮册,没好气的说道:“用你说,要是有足够的兵力,傻子都会主动出击。” 卢象升先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即眼中燃气两团怒火,怒道:“兵力不足你还把那些守护隘口的兵丁给撤回了洪水城,我听说你还给他们分了地,把军户改成了民籍?” 孙梧藤老脸通红,连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不是我说的,是被他看见户册了。” 熊楮墨别看的心里发毛,怕卢象升发飙,龇牙咧嘴的笑道:“他们都是些五六十的老大爷,要是点个烽火还可以,打仗是真的不行了,拖家带口的连饭都吃不上,反正咱们有的是荒地。” 卢象升重重的拍了拍桌子,严肃的说道:“子谦,你必须得意识到,咱们的士兵根本就不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来维系战时体系的,招募而来的他们松垮的很。 你要是再不严苛些,整日的跟他们称兄道弟帮着他们排忧解难,而不树立自己的威严,会出大乱子的。” 熊楮墨被卢象升那威严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搔了搔头,连忙撇开话题道:“卢大师,要不咱们把粮食匀一些给周边的卫所? 这样哗变有可能被镇压下去,至少不会蔓延到甘肃镇全境。” 卢象升闻言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喊道:“你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整个甘肃镇粮食刚被鞑子劫了去,你就拿出这么多粮食来,你怎么解释?那些哗变的士兵们不但不会感激你,转身就会把你碎尸万段! 即使他们不杀你,朝廷也会那砍了你!” 孙梧藤神情凝重的说道:“子谦,卢大师说得对,你虽然是好心,可是这好人你真没法做。哎,对于眼前的局面,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不过,好在甘肃镇境内突然出现了一批高价米。虽然这种发国难财的行径为世人所不齿,但也却是解了哗变的燃眉之急。” 小陀螺听到屋中的争吵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冲着熊楮墨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的笑道:“子谦……” 卢象升转身狠狠地瞪了小陀螺一眼,面若寒霜的说道:“怎么称呼你的长官呢?” 小陀螺吐了吐舌头,打了个立正,一本正经的说道:“指挥使大人,小的收到陈奎飞鸽传书,他们已经在青海湖北岸二十六华里沙流河附近,背靠祁连的地方完成了军堡的构筑,前去修筑工事的民工和盐车也已经踏上归途。” 卢象升这才虎着脸转过了身,又埋头继续书写没写完的文书来。 小陀螺连忙冲着熊楮墨做了个准备好的口型,示意他赶紧出去。 熊楮墨这才想起与王破瓢的约定袋,犹如连珠炮一般语速飞快的说道:“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哎呀,卢大师,我突然想起来约了王叔远去看他们做地雷,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增大威力的法子。 顺便我还得看看王叔远改进的虎蹲炮有没有他吹嘘的那么厉害,天天听他吹牛,我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搞完这些之后我还得跟王破瓢按照你的规划去布置雷场,要是家父再来消息你去找我便是,我先走了!”说完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守备府。 卢象升追到门口跳脚骂道:“熊子谦,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晚上我要是看不见你,我扒了你皮!” 熊楮墨缩起脖子假装没听见,一秒博尔特上身,抓住小陀螺的手玩命的冲着马厩跑去。 第六十三章 趁火打劫 洪水城南城自成一体,确切的说是一座城中之城,巨大的警示牌、高高的城墙和层层铁门以及持枪来回巡逻的士兵昭示着这是一处军事禁区。 为了长远的发展,熊楮墨力排众议秘密组建的兵工厂就坐落在此处。 熊楮墨原本想着效仿后世的黄崖洞把军工厂藏身于祁连山的深山洞穴之中,可受制于能源、交通和通信限制,考察了几个不成熟的洞穴之后只得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过随着势力的扩大,出于保密的原因,他又有了单独把军工厂另立一城的想法。 洪水城兵工厂里面的工人都是熊楮墨从心灵手巧的匠人之中经过层层选拔精心甄选出来的,原本社会地位低贱的他们在兵工厂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尊重,此刻对熊楮墨充满感激涕零的他们正在以巨大的热情投入到武器的生产之中。 毕竟私造武器是杀头的大罪,熊楮墨迅速用土地跟他们形成了利益捆绑,死死地堵上了这个火山口。 这实打实的好处可比虚头巴脑的保密契约文书好多了,这帮匠人都把熊楮墨当成了活菩萨,死心塌地的跟着熊楮墨一条道走到黑。 新组建的兵工厂里,郭东郭峰寸步不离的跟在王叔远的身后。 熊楮墨惊奇的发现如今的明朝不但有地雷,还有水雷之后,迅速的让王叔远投入到防止工作之中。 作为现代人,旁人眼中火药爆炸产生的巨大的威力在他的眼中也不过尔尔。 不过这货一时也没有找到提高火药威力的办法,只能从其他方面开始着手提高起地雷的威力来。 王叔远拉着熊楮墨手大步流星的走到地雷生产车间里,拿起一枚地雷兴致勃勃的说道:“子谦,你简直是个天才! 听了你的建议,我们把地雷的内壁铸造上了格子花纹,杀伤力简直增加了四五倍!” 熊楮墨毫不掩饰的发出一阵浪笑,掐着腰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花纹就是雷壳上预先设计出来的薄弱环节,地雷爆炸时会沿着这些沟槽裂开,大大的增加弹片的数量!” 其实这货的灵感是从手雷和经典电影《地雷战》里边学来的,称不上是他的首创。 王叔远爱不释手的看着眼前黝黑的地雷,笑道:“子谦,你简直是赋予了地雷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了这些东西,那些不开眼的建奴可有了苦头吃了。” 熊楮墨冲着王叔远挤眉弄眼的说道:“怎么样?跟你要的虎蹲炮做完了吗?” 王叔远把胸脯拍的山响,意气风发的说道:“你小子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王叔远也不是白给的,就等着你来拿了。 自打建厂到现在,我们没日没夜的干,已经生产了五百支鲁密铳,五十门虎蹲炮,六门红夷大炮,怎么样,厉害不厉害?” 熊楮墨闻言笑的合不拢腿,眉飞色舞的掏出早就写好的条子扣上了自己的印章,冲着王叔远挑了挑大拇指,笑道:“厉害,厉害,厉害! 老奥,赶紧的去火炮车间领六门虎蹲炮去验验炮,炮弹要带足,麻溜的!” 奥观海化作一道黑色的旋风,笑逐颜开的消失地雷车间。 王叔远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那个被熊楮墨盯上的倒霉蛋要倒霉了。 甘州城,总兵府衙门。 总兵李栖凤喝了补药跟两个小妾你侬我侬郎情妾意,培养了一炷香的感情,正情到浓时难自禁,刚要脱了裤子要搞事情,胡师爷便冲破亲兵的阻拦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 李栖凤的小妾们发出一阵惊呼,慌乱的钻到了被窝之中。 意识到不妥的胡师爷连忙转过了身,背对着李栖凤上蹿下跳起来。 李栖凤当时就被吓软了,杀了胡师爷的心都有,勃然大怒道:“胡师爷,你他娘的要造反啊?” 胡师爷都快急哭了,焦急的说道:“我的大人哎,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哎呀,咱们的粮仓被士兵们给哄抢了!” 李栖凤提着裤子喊道:“放屁,老子的粮仓固若金汤,怎么可能?哪里的粮仓被人抢了?” 胡师爷急得直跺脚,说道:“所有的粮仓!所有的粮仓!您在甘肃镇所有的粮仓都被士兵们给哄抢一空了!” 李栖凤急眼了,胡乱的穿上衣衫,一把扯过胡师爷,面对面气喘如牛喊道:“放你娘的屁!老子的粮仓固若金汤,负责防守的都是老子的亲兵,就是关宁铁骑来了也讨不到好处,怎么可能?” 胡师爷额头汗如瀑下,脖子被李栖凤掐的喘不上气来,因为缺氧眼珠直往外翻。 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当初是他忽悠李栖凤把一半的身价压在了粮食上,从中穿针引线勾结鞑靼抢夺官仓。 然后囤积居奇的李栖凤再高价出手粮食狠赚一笔,事情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却功亏一篑了。 胡师爷面色惨白的说道:“咳咳咳,大人饶命!贼子是用火炮轰开的粮仓大门,兄弟们根本就招架不住啊!” 李栖凤愤怒的如同一只斗牛场上被对手刺破肚皮的公牛,攥紧拳头一拳就把拔步床前的栅栏给捶的稀碎。 “哪家粮铺?哪家粮铺?快说,快说,快手!” 胡师爷根本就不敢直视李栖凤的眼睛,看着床头挂着的马刀慌忙的推到了门边,惊慌失措的说道:“大人,所有的粮铺,所有的粮铺,那些人似乎是按图索骥,煽动各处兵营的士兵去哄抢了粮食。” 半数家财烟消云散,损失惨重的李栖凤当场情绪失控,发疯似的抽出马刀胡乱的劈砍起来。 那两个吓得面色惨白小妾生怕引火烧身,噤若寒蝉的躲在墙角的被子里动也不敢动。 拔步床哪里经得起李栖凤这番劈砍折腾,发出一阵低沉的“吱嘎”声,轰然倒塌。 屋中顿时尘土四起,那小妾再也顾不得脸面,发出一阵惊叫赤身裸体的从拔步床中窜了出来。 双眼腥红的李栖凤彻底暴走了,提着寒光闪闪的马刀就冲着那两位小妾挥刀劈去。 那两个小妾只觉得背后寒风陡生,哪里还股得上脸面,毫不犹豫的就冲出了房门。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老夫人救命!老夫人救命!老夫人救命啊!” 逃也似的冲向后院李王氏的住所。 胡师爷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从李栖凤的眼中他已经看到浓浓的杀意,他转身拔腿就跑。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冤枉呐!” 披头散发的李栖凤向撵兔子一样提着马刀撵得胡师爷团团转,咬牙切齿的骂道:“老子一向对你敬重有加,待你不薄! 你却恩将仇报如此坑害老子,把老子几十年的积蓄全都打了水漂!老子我剁了你!” 胡师爷抱头鼠窜,哀嚎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呐!小的一定找出幕后指使,这帮贱奴怎么吃饭的我让他们怎么吐出来,替您把损失全都补上! 不,我还要把利润给您追回来!” 李栖凤在总兵府里发飙谁能拦得住,整个总兵府乱作一团,顷刻间鸡飞狗跳起来。 事情的始作俑者——熊楮墨现在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完成甘肃镇大串联的他心情舒畅的骑在马上,笑眯眯的说道:“甘肃镇的哗变算是暂时按下去了,王破瓢,三天就摸的门清,你丫的这情报太及时了,你是怎么得到的?” 第六十四章 塞翁失马 王破瓢轻咳一声,摆了摆谱,扯着公鸭嗓子笑道:“你让我留意甘肃镇粮食的走向,当仁不让的把重点放在了甘州城。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名女子把情报送到了太爷我的手上。 你咂什么嘴,嘿嘿,太爷这叫福人自有天相,你就是嫉妒!” 熊楮墨翻了个白眼,笑骂道:“你丫的就天天的吹牛皮吧,那女子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姑娘,你倒是说说啊。” 王破瓢猛拍自己的后脑勺,满面的自责的说道:“哎呀,我刚顾着着急完成任务了,怎么忘了给那姑娘一些报酬了,我简直是猪脑子啊。 那姑娘自称高氏,住在哪里太爷我忘了问了。” 熊楮墨心里咯噔一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描绘起了胡高氏的长相,问道:“那姑娘是不是二十岁上下,穿着简朴,天足,身高到我的额头,头上挽着一支简陋的桃木发簪?” “哎呀!”王破瓢的眼睛瞪得比牛眼都大,不可思议的问道:“当时那姑娘给我情报的时候你在当场?不对啊,你那时候在洪水城啊?” 熊楮墨老脸通红,他跟胡高氏的事情是剪不断理还乱,哪里能说得清楚,要是被李香君等人知晓了又是一件麻烦事儿。 他生怕被众人看出异样,连忙把头撇向一旁道:“不是,我那日在甘州城见过这姑娘,他支支吾吾的想要跟我说什么事情,最后却没说,一走了之了。 洪水城就在前边了,赶紧赶路吧!” 说完他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欢快的嘶鸣,四蹄生风激起一串尘土,冲着洪水城狂奔而去。 甘州城,巡抚衙门里挤满了前来告状的士绅们,他们要告的不是别人,正是甘州后卫指挥使熊楮墨。 焦头烂额的梅之焕处理了一夜的军务脑子明显有些不够用,皱眉听着眼前这些士绅耆老们痛斥声讨着熊楮墨的种种不是,这群人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引经据典指桑骂槐的说了半天土地的问题,他总算是听明白了这帮人的诉求。 原来是熊楮墨把地租定的太低,甘州城周围的佃户们为了吃口饱饭大面积的涌入了他的治下,一时之间,这帮好吃懒做的大地主们没有了剥削对象,哪能不声嘶力竭的声讨他。 作为甘肃镇的最高行政长官,梅之焕早就看不惯甘肃镇总兵李栖凤的军阀作风,对于士兵们的种种不法之举早就隐忍已久了。 他决定趁机敲山震虎,况且熊楮墨也不是他的门生故旧,日后治理甘肃要想出政绩还需要这帮地主士绅耆老从旁协助,犯不上为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得罪这帮地头蛇。 梅之焕要不是收到了熊楮墨发来的清军有可能来犯的情报,心里对他还有一丝好感,估计早就把他一撸到底了。 梅之焕是个实干家,想到做到,当即命令衙役前去追讨刚送去不久的甘肃镇游击将军任命书,跟那些士绅地主们拍着胸脯保证撤销他的任命。 这帮士绅地主们这才满意的结束了上访,官民融洽的去城中的豪华酒楼把酒言欢去了。 一队衙役拿着巡抚牌面从巡抚衙门鱼贯而出,出了甘州城北门,向着洪水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整个洪水城张灯结彩,变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家家户户都挂上了鲜艳的红旗。 整座城的百姓们是发自内心的替熊楮墨这个父母官高兴,人们纷纷的走向宽阔的街头,兴高采烈的庆祝起熊楮墨的高升,孩子们留下一阵阵欢快的笑声举着灯笼你追我赶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一串串连夜赶制的灯笼被高高的挂起,如同过年一般热闹。 在这战争随时来临的时刻,熊楮墨本来是反对这种大操大办的,可是听了卢象升和孙梧藤的言语之后,他才明白众人是用心良苦。 长期处在战争阴云笼罩之下的百姓们,实在是需要宣泄一下压抑已久的感情了。 一阵不请自来的马蹄声把守备府的庆祝宴会搅得稀巴烂,刚才还欢天喜地把酒言欢恨不得把房顶都掀翻众人都变成了沉默的木头人,垂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呢。 王破瓢重重的把拳头砸在了桌子上,要不是熊楮墨拦着方才他能把那帮衙役给活剐了。 他通过轩窗看着那群抱头鼠窜的衙役上了马,愠怒的说道:“刚到手的任命文书还没捂热呢,就这么让梅之焕给收走了?” 熊楮墨皱了皱眉头,看着手中梅之焕差人送来的书信,哭笑不得说道:“你都是太监了脾气还这么火爆,不就是一张任命文书嘛,犯不上发这么大的火。” 卢象升举起酒杯将杯中琥珀色的美酒一饮而尽,轻轻地放下酒杯,若无其事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 他擦了擦嘴,啪的一下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上,面若寒霜的说道:“这不合规,梅之焕没有权利收走朝廷颁发给你的任命文书,他越权了。 我们完全可以追回来,书信上写的是什么?” 奥观海的眼睛瞪得跟灯泡一样大,目光之中满是埋怨,瓮声瓮气的说道:“卢大师,你明明知道个中的道道,为什么刚才不说?” 熊楮墨笑着摇了摇头,暖暖的笑道:“梅之焕可是甘肃镇的权力巅峰,触了他的眉头,你以后不想在甘肃镇地面上混了,哈哈。 没有必要,我就是当了游击将军也是如今的实力,没有什么损失的就是个名头而已。 信上没说什么,无非就是措辞严厉的申饬,勒令我不得与民争利,抓紧把那些佃户送回去,否则重处云云。” 卢象升冷笑一声,自斟自饮道:“你就把那文书放在梅之焕哪里,如今那就是个烫手山芋,他咽咽不下吐吐不出来,我看他是被那群士绅耆老给绕迷糊了才做了这么个拍脑袋的决定。 依我之见,梅之焕这处杀鸡给猴看的戏怕是要唱砸了,唱不好就变成鸡飞打蛋了。” 孙梧藤冲着卢象升挑了挑大拇指,满脸佩服的说道:“服了,彻底的服了。梅之焕现在是骑虎难下,把文书悄悄地送回来他颜面上挂不住,上书参劾就是在驳皇帝的面子。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甘肃镇的士兵特别容易哗变,梅之焕和李栖凤面和心不合,他在这特殊时期要是敢上书朝廷敲山震虎,简直是玩火自焚。” 卢象升点了点头,说道:“任命文书用不了多久就会送回来,文书还是那张文书,事情却不是那件事情了,无论如何梅之焕都会欠子谦一个天大的人情。 那些佃户我们不用放回去,尽管放心大胆的继续敞开了接收便是,自有梅之焕来擦屁股。” 熊楮墨随手把梅之焕的书信塞入怀中,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听说此人不错,跟卢大师一样能文能武有成为儒将的潜质,只可惜是个文职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 这都不是我们的危机,我们的危机是权利根基。” 就在众人满头雾水的时候,卢象升双眼冒出两团精光,望着熊楮墨放出一阵狂笑,不由得击掌赞叹道:“这雷早炸比晚炸强!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王破瓢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疑惑的问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你小子赶紧给太爷我解释清楚危机是什么,别在这里卖关子害太爷白担心。” 熊楮墨嬉皮笑脸的说道:“危机就是我们的权利来自皇帝,一旦他撤回任命我们就成了非法的,再也没有了统治的正当性。” “啊?!”奥观海张大了嘴,吃惊的说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熊楮墨耸了耸肩,他一直在思考权利正当性的问题,笑道:“什么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们都是反贼啊,慢慢的把甘肃镇变成了我们的地盘儿啊,把所有的职位都换成我们自己的人啊! 也不知道俄木布事情办得的怎么样了?哎,来,喝酒喝酒,把酒满上,你搁那儿喂鱼呢!” 王破瓢发出一阵放荡的浪笑,端着酒杯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皇帝老子不高兴能撸了你游击将军的头衔,能撸了你守备的头衔,可他撸不了你太子的头衔,哈哈,来,满上,满上,给卢大师满上!” 第六十五章 雪上加霜 卫拉特蒙古(瓦剌)游牧于天山以北的广阔草原,称西部蒙古;与中部的喀尔喀蒙古(外蒙古)、东部的察哈尔蒙古(内蒙古)并称蒙古三大部。 卫特蒙古内部又分成四部:准噶尔、杜尔伯特、和硕特和土尔扈特。 准噶尔部原是四卫拉特诸部中的绰罗斯部,和硕特顾实汗率卫拉特诸部进兵青藏高原时,兵分左右翼,绰罗斯、杜尔伯特等为左翼,因而又称准噶尔(左翼、左手的意思)。崇祯十二年绰罗斯等部返回天山北路后,即以准噶尔为其部落名。 正在青海征战的准噶尔部首领巴图尔珲台吉得知俄木布来访的消息后,意识到事关重大,连夜从青海赶了回来。 收下了俄木布带来的五车盐二十口大铁锅之后,深谋老算的他为了避免腹背受敌的情况发生,即使明知俄木布代表的是熊楮墨私人的意思并非明廷的官方态度,依旧在准噶尔部的王廷道尔本厄鲁特城也就是准噶尔城给使团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摆出了愿意与明军亲近的姿态。 另一方面,巴图尔珲台吉火速差人前去通知与清廷交好的固始汗,让他去找清军求饶,言明其中有误会,愿意以五百匹马和十匹骆驼向清军赔礼道歉。 俄木布连忙现身说法,再三痛斥清廷绝对不是可以相信合作的对象。 巴图尔珲台吉作为一方枭雄压根就没想投降或者依附清廷,相反他对蒙古各部投降清廷感到痛心疾首。 他对俄木布悲惨的下场早有耳闻,如今亲眼得见他岂肯坐以待毙,迅速动员整个部落做好了跟清军鱼死网破的准备。 明朝已经失去了对塞外的控制,别说阻击了连像样的预警都没有发出,清军在塞外蒙古诸部的配合之下绕了个大圈,长驱直入剑指肃州卫。 清军兵力如同山顶向山脚滚落的雪球,越滚越大,随着蒙古诸部的加入讨伐准噶尔部的队伍,当抵达甘州城外的时候已经是四万人的庞然大物。 洪水城守备府中,熊楮墨正在愁眉苦脸的看着墙上的军用地图,跟卢象升研究着如何应对清军的这次来犯。 让他恼火的是,甘肃镇的两大行政长官总兵李栖凤和巡抚梅之焕都不相信他提供的清军即将来犯的情报,原本可以利用料敌于先的时间优势精心部署,可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形势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王破瓢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愤怒的把手中的书信拍在了桌子上,痛心疾首的说道:“他奶奶的,甘州城守军哗变了,李栖凤祸水东引把火烧到了梅之焕的身上!” “啊?!” 熊楮墨连忙接过书信一看,厉声说道:“这简直是雪上加霜,清军都要把枪抵在脑门子上了,他们还在窝里斗!” 卢象升气的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只响,面色铁青的说道:“士兵去找李栖凤要求他调低粮价,他不调也就算了,反而火上浇油毫无根据的说梅之焕是幕后黑手,气煞我也!” 熊楮墨仰天长叹,甩了甩头说道:“哎,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如今就是朝廷再调兵遣将收拾这幅烂摊子也来不及了,只能靠咱们自己了。” 王破瓢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说道:“密探说那群哗变的士兵在甘州城里烧砸打抢,要不是梅之焕看形势不对脚底抹油遛到了凉州卫,估计他的脑袋早就悬挂在甘州城的南门之上了。” 卢象升愤怒的把拳头重重的砸在桌子上,面若寒霜的说道:“新招募了两千士兵,我原本想着呵护他们成为参天大树,奈何老天不给我时间。” 熊楮墨的嘴唇都要咬出了血,扯着嗓子喊道:“小陀螺,传我的命令,虎蹲炮全部配备给一千老兵,把红夷大炮都拉倒城头,还有床弩,滚石檑木全都拉倒城头。 告诉王叔远,炮弹给老子玩命的生产!” 小陀螺发出一阵清脆的应答声,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外。 王破瓢倒吸一口冷气,惊呼道:“你疯了,不过了?就这么点儿家底全都折腾没了?” 卢象升刚要开口劝阻便被熊楮墨挥手打断,他指着墙上的《九边图说》义正言辞的说道:“如今不是敌死就是我亡,根本不存在隐蔽实力的必要。 这是我们的疆土,容不得外敌染指,大不了老子上山打游击。” 卢象升脸上尽是不屑,冷冰冰的说道:“建奴这是要蛇吞象?守军都不够,他也不怕吃下甘肃镇撑死他!” 这也正是熊楮墨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在他的印象之中如今的清廷的统治集团并没有将明朝取而代之的实力和眼光。 即使到康熙雍正时期清廷依然觉得自己的屁股没有坐稳,将承德打造成第二政治中心,保留着这条从京师出逃塞外的战略之路。 他面色凝重的说道:“我觉得这是建奴的一次试探攻击,但是来犯之敌不可小觑。 卢大师,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李栖凤被清军收买叛变了呢?” 卢象升细思极恐,忧心忡忡的说道:“要是如此,建奴就会轻而易举的夺取甘肃镇。 甚至不需要统治,只需要鸠占鹊巢以甘肃镇为物资供应地,就可前出继续攻打不臣服于他的准噶尔部,彻底扫清这块拦路石,那样就可让蒙古诸部成为它源源不断的兵员供应地。” 熊楮墨长叹一口气,满怀悲愤的说道:“重要的是,失去甘肃镇,哪怕是被建奴践踏,将是对朝野,对民心军心的巨大打击。 一旦在大明百姓的心中造成建奴不可战胜的印记,再想扭可就难于上九天了。” 王破瓢气的直跺脚,怒骂道:“他娘的,照你们这么说无论如何建奴是稳赚不赔,你们就说咱们怎么办吧!” 熊楮墨的中射出两道精光,毅然决然的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守住洪水城。” 他的话音刚落的便听见屋外传来震天的炮声,一声盖过一声。 众人连忙冲出屋外,仰头冲着北面的天空望去,只见长城烽火台五峰狼烟冲天而起。 明朝烽火台由砖包砌而成,贮五月粮及柴薪药弩,内里有井,驻五名军卒,没有军卒的地方可用五名居民替代,给予免于差役的奖励。 当然这种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苦役没人愿意去,为了防止逃跑,不幸被选中的人将会把名字刻在烽火天的烟墩碑上。 明代传报军情除放烽、烟之外,还加上放炮,且点火放烟时还加上了硫磺、硝石等助燃。传讯方法明成化二年(1466年)有法令规定:“令边候举放烽炮,若见敌一、二人至百余人举放一烽一炮,五百人二烽二炮,千人以上三烽三炮,五千以上四烽四炮,万人以上五烽五炮。” 而在有的防区还有自订的传报方法,如宣府镇上西路各台夜则悬灯。悬灯的长竿分为三等,竿上悬灯均染成红色,以数量不等作为军情缓急、敌数众寡的区分。 王破瓢攥紧了腰间的苗刀,怒道:“玛德,一定是建奴来了!” 熊楮墨不可思议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喃喃的说道:“五炮五峰?清军这是来了多少人啊?也不知道俄木布他们谈的怎么样了?” 一队轻骑从洪水城的城门鱼贯而入,来人正是出使准噶尔部的俄木布,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直奔守备府。 “还好,你们都在,大事不妙!” 满头大汗的俄木布双腿用力猛夹马腹,胯下战马发出一阵嘶鸣四蹄铁掌在地上滑出两道印记,堪勘停在熊楮墨面前。 熊楮墨上前一步伸手抓住缰绳,望着飞身下马的俄木布面色凝重的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风尘仆仆的俄木布火急火燎的扯着熊楮墨进了守备府,语速飞快的说道:“一万清军主军,三万蒙古诸部的从军正在长城外陈兵列阵,准噶尔部摇摆不定,甘肃镇怕是受不住了。” 第六十六章 煽风点火 熊楮墨急不可耐的问道:“能守住才见了鬼了,你可知道清军的首领是谁?” 俄木布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气喘吁吁的说道:“是黄台吉的长子和硕亲王豪格。” 熊楮墨忙乱的找出最新的邸报,向卢象升投去满是疑惑的目光,问道:“邸报上不是说他跟多尔衮在山东吗?怎么又跑到河西来了?” 俄木布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顺了顺气,坚定的说道:“千真万确,这是我从巴图尔珲口中得知的。” 卢象升面色沉重的说道:“豪格曾率部征讨察哈尔部,招降林丹汗妻女及儿子,随黄台吉攻打朝鲜,劫掠山西边郡,毁宁武关,率军进入代州、忻州。 去年会同多尔衮、岳托率部从密云东北墙子岭、迁安东北青山口、抚宁东北董家口入长城也有他,此人不可小觑。” 熊楮墨点了点头,朗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了就干他娘的!走,吃饭去!” 豪格刚在甘肃镇肃州卫外的合黎山下安完营扎完寨,刚要下令把平虏堡的边墙毁掉进攻甘肃镇,便见天边扬起一阵漫天的黄沙,早已等候多日的巴图尔珲台吉率部“及时”赶到,在三里地外驻扎下来,与清军隔着一片小小的沙漠形成了对峙。 所有的人都未曾知晓,着急知晓敌情的熊楮墨早已经跟王破瓢等人藏在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合黎山里。 随同豪格秘密出征扮作亲兵的范文程五内俱焚,作为军师的他原本制定的策略是先取甘肃镇,然后再剑指准噶尔部,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何处走漏了风声,竟然被巴图尔珲台吉事先得知。 他策马走到豪格身边,满脸慎重的说道:“王爷,此事不容小觑,我们攻打甘肃镇凭借的就是迅而不及掩耳之势,要是准噶尔部与明军形成了联手,内外夹击,事情会变得特别的棘手。” 豪格却同个没事人儿一样,看着远处面色铁青的巴图尔珲台吉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范大学士你多虑了,你看他那干瘪的样子,我有九成的把握十招之内把他挑死马下。” 内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忧心如焚的说道:“王爷,我现在不是以大学士的身份在说话,我是以你师父的身份在跟你说话。 你怎么就不明白圣上的心意呢,他为什么让你攻打甘肃镇?他这是在让你积累战功树立威望。” 豪格耸了耸肩,冷笑道:“切,父汗要是有这样的心早就效仿你们汉人“立长”的规矩立我为太子了,登基这么多年你见他提过这茬儿吗?” 范文程被豪格怼的哑口无言,为了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和帝师的荣耀头衔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王爷,还是小心应对的好,无论如何我们不能两面树敌,只得各个击破。 若是在此刻同准噶尔部起了冲突,同属卫拉特(瓦剌)蒙古的固始汗等人恐怕会摇摆不定,他们要是拧成一股绳,咱们就把这趟差事可就办砸了,如此一来非但不能在立太子这件事上增光添彩反而会成了别人的把柄。 虽然有我军在北面牵制明军,但是战事拖得越久对我们便越不利。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还是忍让几天的好。” 豪格本就看不起范文程这个汉人,满脸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好了,本王自有分寸。我现在都怀疑父汗让你来不是帮我的,是让你来监视我的。” 范文程气的肝直疼,强忍心中怒气道:“圣上差我来当然是辅佐王爷,但是最重要的是招降经营了五六年的甘肃镇总兵李栖凤,给明朝的边将们树立个典范,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这才是重中之重。” 豪格撇了撇嘴,他打心眼儿里不信范文程这一套,语带嘲讽的说道:“得了吧,大学士你说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要是不攻城前几日我们怎么一次掳掠四十六万汉人? 哼,要是不攻城掳掠明军的军库将士现在哪有棉甲穿,估计有棉衣穿就不错了。 行了行了,你也不要劝了,那巴图尔珲不是要讨个说法嘛,本王就给他个说法便是。” 范文程被气的七窍生烟,一出了盛京城这豪格便把黄台吉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他现在简直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在汉人眼里他是汉奸,在女真人眼里他是不可以相信的汉人,除了黄台吉对他礼遇有加,其他的人根本就不拿他当人。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块臭抹布,女真人用到他的时候就捡起来,用不到的时候就弃置不顾,活的就别提多憋屈了。 望着策马远去的豪格,他在心里自我安慰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是在开创万世基业,注定要名垂青史的,你马上打天下,还能马上治天下吗?无论如何你早晚都要用到我范文程!” 双方的旌旗遮天蔽日,炙热的沙漠成了谈判场,谁也不肯退却半步。 巴图尔珲台吉是找豪格来要个说法的,操蛋的清廷收了他们用来道歉的马匹和骆驼却不按套路出牌让固始汗带回去了条不肯原谅的消息,气的他头顶直冒青烟儿。 巴图尔珲台吉有统一蒙古诸部再现成吉思汗雄风的野心,在他眼中塞外是蒙古人的天下岂能容的小小的女真染指,更不能容忍豪格这种羞辱打击。 此刻他要是低头认怂日后还怎么整合瓦剌诸部,已经走完先礼后兵流程的他恼怒的吼道:“和硕亲王豪格,我在跟你说一遍,我的部众没有打劫你们的粮食,你要是再无理取闹,那么咱们只能兵戎相见了。” 豪格手握长枪,最近胜仗连连他那会把巴图尔珲台吉放在眼里,挤眉弄眼的笑道:“你说没偷就没偷?你说了算吗?” 偷?!我去麻辣隔壁的吧! 巴图尔珲台吉气的浑身发抖,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目圆睁道:“草原上顶天立地的汉子,说没抢,就,没,抢!” 豪格心想:眼前这个男人让我父汗吃不香睡不着,要是能除掉他定能讨得父汗的欢喜,我大清能打的战将比比皆是,这可比招降那劳什子李什么凤强多了。 他想到这里,冲着身后挥了挥手,仰天狂笑一声:“本王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范永斗,还不呈上证据来!” “王爷,在呢,在呢,我在这呢!” 范永斗像只哈巴狗一样从豪格身后的亲兵之中挤了出来,举着几只空麻袋跑到了豪格的身前,垂手弯腰满脸幸福的把口袋举过头顶递给了马上的豪格。 范文程满脸的不屑,他十分的看不起范永斗的这般做派,他明明为清军送去了源源不断的钱粮和利刃,可却时长把姿态放的低的不能再低,简直是放到了水井里。 豪格晃着手中的麻袋,脸上挂着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笑容,笑道:“巴图尔珲,你还有什么说的?我方才可从望远镜里看见,你们运粮的口袋可是跟这一模一样啊! 你可别说明军还与你们有互市啊,你要是编不出像样的理由休怪本王不客气!” 巴图尔珲台吉的肺都要气炸了,他现在是百口莫辩,这些粮食明明是他从嘉峪关守将程宇那里用马匹换来的。 他的五子僧格发出一声怒吼,挥着弯刀吼道:“豪格你欺人太甚,我父汗好心赔礼道歉,你却再三羞辱,这就是汉人说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以为我们准噶尔部真怕你女真不成?” 熊楮墨趴在坑里透过望远镜看着眼前的情形觉得特别好笑,准噶尔部的蒙古人和女真人竟然用汉语在长城下打起了嘴炮。 王破瓢扶着铁爪钉在地上的虎蹲炮冲着熊楮墨扬了扬大拇指,悄声笑道:“准备完毕,你这叫沙漠迷彩的玩意儿还真管用,离着这么近这帮瘪犊子都没有发现我们。” 熊楮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六门虎蹲炮黑洞洞的炮口,把大拇指放在了两眼之间笑道:“不偏不倚,左边三炮右边三炮,这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炸死人让他们狗咬狗去吧,放!” 六发开花炮弹犹如炸雷一般在双方的头顶炸响,倏然之间惊起变故,巴图尔珲台吉和豪格都以为遭受了对方的伏击,谈判当即破裂迅速向着己方大本营狂奔而去。 “有埋伏!有埋伏!有埋伏!” 豪格吓得脸都黑了,那还顾得上装X的狠话,急命传令兵给身后的部队打进攻的旗语。 “敌袭!敌袭!敌袭!” 巴图尔珲台吉彻底放弃了和平解决的念头,当即命令亲兵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准噶尔部和清军如同两头愤怒的公牛,大地发出一阵颤动,带着冲天的怒火冲向了彼此。 完成煽风点火的熊楮墨本着做好事不留名的原则,趁乱悄然带着众人向着长城撤退而去。 第六十七章 擒敌 熊楮墨刚要走,王破瓢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满脸不可思议的说道:“且慢,我怎么看着那边那几个人像是打开洪水城城门的那几个晋商?” 要不是清军前冲,还真露不出藏在营帐里面一身商人打扮的他们来。 奥观海连忙揉了揉眼睛,看着那群提着钢刀往前冲的晋商,斩钉截铁的说道:“就是那几个孙子,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他们!” 王破瓢向熊楮墨投去了询问的目光,问道:“子谦,就是那群汉奸,怎么办?” 熊楮墨冷眼望着那群争先恐后冲的比清军都欢的晋商,咬牙切齿的说道:“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几个汉奸抓回洪水城,去骑马!” 这群战争贩子抽出苗刀,悄然向着谷口外的密林中褪去。 清军和准噶尔部厮杀正酣,就在他们打得你死我活难解难分的时候,一队轻骑俯冲而下,如同一柄燃烧的长矛带着火焰划过天空,硬生生的把战阵撕开了一道口子。 熊楮墨一马当先左突右杀,瞄准那群商人装扮的晋商直冲而去,两旁训练有素的清军迅速围拢了上来,拼死阻挡熊楮墨一行人前进的步伐。 刚才还疾驰前进的队形为之一搓,顷刻间变成了逆水行舟。 “闪开!” 熊楮墨听得身后一声怒吼,连忙俯身在马背之上,回首一看只见强状如牛的奥观海双臂肌肉虬扎竟然抱着一门点燃的虎蹲炮冲了进来。 “轰~~~~” 奥观海刚把虎蹲炮放在地上便传来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原本阻挡在熊楮墨眼前的清军顷刻间被轰成了肉渣。 熊楮墨只觉得耳朵嗡嗡只响,怒骂道:“老奥,把炮当喷子用,你他娘的不要命了,赶紧上马!” 奥观海连忙飞身上马,看着眼前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清兵发出一声狂笑,吼道:“爽快!真爽快!” 王破瓢挥舞着苗刀发出一阵狞笑,喊道:“弟兄们,报仇的时刻到了,干他娘的!” 清军弓箭手箭如雨下,如同漫天的黄蜂冲着熊楮墨等人冲来。 熊楮墨双腿夹紧马腹,连忙举起盾牌,吼道:“不要停,往前冲,跟他们混成一团!” 这帮二杆子早就不是离开南京时候的那帮懵懂的太监了,战场的狼烟早就洗去胸中的胆怯,不用熊楮墨吩咐立刻两人成对,举着盾牌护住侧翼顶着箭雨跟清军混成了一团, 清军的箭雨顷刻哑了火,豪格正跟巴图尔珲杀的难解难分,根本就不知道后院起火了。 措手不及的范文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帮二杆子在阵营里左冲右突横冲直撞,全然搞不不懂他们的目的。 范文程根本不敢命令弓箭手继续攻击,己方正在冲锋,如此密集的队形,一轮齐射恐怕这三十来个明军还没死清军就得先死二三百人。 熊楮墨眼中满是沉着,如同一只领航的大雁,带领着杀红了眼的众人瞄准那帮晋商冲了过去。 那群正在冲锋的晋商也是蛮横不要命的主儿,立功心切的他们呜咽怪叫着竟然冲着熊楮墨等人围攻了上来。 熊楮墨等人早就点燃了三眼铳,吼道:“三眼铳!放!” 王破瓢等人猩红着双眼,举起三十六支眼三铳,对着这饿狼扑食一般涌上来的群晋商就是一轮齐射。 三眼铳喷出一片火舌,黑洞洞的枪口几乎堵在了这群汉奸的胸口上,漫天的弹丸把冲的最快的那几个汉人直接打成了筛子。 王破瓢发出“桀桀桀”的笑声,喊道:“这,才是喷子!” 当这群汉奸发现情况不妙转身想跑的时候,在家丁簇拥保护之下的范永斗立刻制止了溃散,扯着嗓子喊道:“他们的枪没有子弹了,杀一明军我奖白银五百两,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群人本就是为了钱财去投奔的建奴,一听此话立刻精神抖擞,仗着人多势众大呼小叫着冲着熊楮墨等人杀了上来。 熊楮墨跨坐在战马之上血脉贲张,把用过的三眼铳当成铁锤,居高临下轮起来就冲着那帮汉奸的脑壳砸去。 砸完他抽出苗刀挥刀就斩断了进犯之敌的头颅,一阵猛劈猛砍之后,甩出手中的套马绳就套准了那打开过洪水城城门的汉奸的脖颈。 他猛收绳索,睚眦欲裂的吼道:“抓活的,速战速决!” 王破瓢等人早就瞄准了目标,贴身上前猛挥手中苗刀,斩断目标汉奸的双手扯着头发就冲着长城的方向杀去。 范文程终于下定决心,他见熊楮墨等人要跑抓住这代价最小的时刻,不顾那群晋商的死活,毫不犹豫给弓箭手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箭矢如蝗,不分彼此的抛射俯冲而来。 “噗,噗,噗!” “噗噗噗噗噗……” 入耳尽是箭矢射穿胸膛的闷响声,那群汉奸鬼哭狼嚎的抱头鼠窜你推我搡的争相逃离这片修罗场。 范永斗原本以为胜利在望又是奇功一件,谁知眨眼间被范文程给砸的稀碎。 他的额头青筋暴露,喉咙之中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呜咽,红着眼低声骂道:“范文程,卧槽你仙人板板!” 范文程帮了熊楮墨等人的大忙,一条宽阔的逃生通道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熊楮墨等人俯身藏在马腹之下,趁着清军更换弓箭的空隙,飞速逃离了清军弓箭手的攻击范围。 那群汉奸全都把范永斗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十几年来一直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生死关头却见他见死不救越躲越远。 “救命!救命!范爷救命!” “救命啊!范爷救命啊!” “范永斗,救命啊!” “范爷,救命,救命!范永斗,我擦你……” …………………… …………………… 熊楮墨等人来去如风,任凭身后那群汉奸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挥刀斩去他们的双手,绳索往脖子上一套马鞍上一拴,一夹马腹,玩命的沿着长城向西狂奔而去。 平虏堡的明军还在犹豫是否趁火打劫,突然出现的熊楮墨把他们给吓了一大跳。 平虏堡的守备扯着嗓子喊道:“是敌是友?再往前走就开枪了!” 熊楮墨举着手中的腰牌,仰着头喊道:“甘州后卫指挥使熊楮墨,速速开门!” 城头的明军闻言就炸了锅,他们不似关宁铁骑常年与清军作战早就习以为常,听多了“女真不过万,过万不能敌!”传言的他们,打心底对城外从未交过手的清军怀有畏惧之心,要不是看在跟守备的兄弟情面上早就逃跑了。 纷纷叫嚷道:“不能给他们开门,给他们开门清军就会趁机冲进来!” “这里不是他们的防区,他们作死可别拉着我们垫背!” “不能给他们开门,给他们开门,我们就哗变!” …………………… …………………… 平虏堡是最近的入塞的关口,眼前明明有生路,却过不去,熊楮墨的心底满是懊恼和愤恨。 王破瓢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怒骂道:“太爷我擦你仙人板板,你们这帮目光短浅落井下石的白痴,我们没死在敌军的阵营里,却死在长城下!” 熊楮墨知道这时候不是纠结的时刻,他已经看见了清军骑兵的马首,吼道:“弟兄们,活人不能让尿憋死,继续向西前行,柳树堡试试运气!” 第六十八章 乱世用重典 清军与准噶尔部杀的天昏地暗,直战至落日依旧是难分胜负。 交战双方丢下满地的尸体,虎视眈眈地回到了各自的营盘。 可气的是甘肃镇总兵官李栖凤得到守将清军与准噶尔部在长城外大战的消息之后,白白放过这给清军痛创的机会,竟然毫无举措。 清军中军大帐之中,没从准噶尔部手中讨得好处的豪格肺都要气炸了,他已经数年没有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毁长城,破边关,豪格所到之处明军无一不是闻风丧胆,简直就是节节胜利,就在来攻打甘肃镇之前他还协同多尔衮、岳托掳掠了四十万大明的子民,那是何等的风光荣耀。 哐叽一声就被巴图尔珲这个野蛮人给甩了一个大嘴巴子,他焉有不愤怒的道理。 战平在气势正盛的豪格眼中就是战败,确切的说是奇耻大辱。 听了范文程颤抖着汇报竟然有一支明军趁火打劫,掳掠去了六名晋商之后的豪格的肺都气炸了。 天生神力的他一拳把面前的案几捶烂,愤怒的吼道:“一帮饭桶,饭桶,都是饭桶! 四万兵马竟然让三十多人如入无人之境,在眼皮子底下掳掠走了六个人,这不是饭桶是什么? 你们竟然连明军掳掠这六人的目的都不知晓,还有脸站在这,饭桶,饭桶,大饭桶!” 范文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转身冲着身后匍匐在地上的汉人探马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查!” 大气都不敢出的探马如临大赦,慌乱的退出了豪格的大帐,望着那灯火通明的大帐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冷风一吹这探马才发现不知何时汗液已经浸湿了后背,甩了甩头化作一只黑色的狸猫,接着夜色的掩护向着北面的长城潜去。 熊楮墨甩掉了清军的追兵之后,率队沿着长城一路向西狂奔,挨个关口打听下来全都不同意打开城门。 一直等到夜色降临赶到镇夷所外的兔儿关,花了二百两银票才买开了城门。 翌日午时,城中百姓齐聚洪水城广场之上。 几百名肥硕的商贾被熊楮墨特别关照,顶着炎炎烈日垂手站在黄金观刑区,离着硕那排汉奸只有一步之遥,尽管被晒的汗流浃背却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交头接耳。 这群心怀鬼胎的商贾们总算是弄明白,他们都是熊楮墨按图索骥征召来观刑的。 他们身边站着一群持枪的卫兵,呵斥着不准他们闭眼。 一身戎装的熊楮墨站在高台之上,左手握苗刀右手拳头紧攥,痛心疾首的喊道:“当日,就是这六个汉奸打开的洪水城的城门,为了一己之私引鞑子入城,将全城两万多百姓陷入死亡的危险之中! 今天,我们把这帮龌龊的宵小之辈从敌阵之中捉了回来,为的就是把他们正法,以慰亡灵! 可惜的是我们没有刽子手,不能把他们千刀万剐!” 那群汉奸长舒了一口气,至少能死的痛快些。 熊楮墨冷笑一声,冲着身后招了招手,喊道:“抬上来!” 王破瓢和奥观海等人埋头推上来一座半人高的硕大石碾,那磨盘直径有成年人展臂长,咬牙切齿地望着眼前的汉奸们。 要不是熊楮墨要那他们震慑城中的不法之徒,昨夜王破瓢他们就把他们给剁碎了喂狗了。 那群汉奸们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当熊楮墨宣布要用石碾子把他们碾碎之后,他们顿时都吓尿了裤子。 有一位二十出头的汉奸不认命,倔强地抬起头,痛哭流涕的拼命的嘶吼道:“求大人念在小的年幼无知,绕小人一命! 小人还上有八十岁的老母需要赡养,下有嗷嗷待哺的子女需要养育,小人不能死啊! 求大人开恩,给小人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呸!” 熊楮墨张口一口浓痰吐在那汉奸的脸上,双眼含泪,悲愤地吼道:“给你个机会?谁给那死去的将士们一次复生的机会? 你有八十岁的老母嗷嗷待哺的子女,那些死去的将士们难道就没有吗? 他们又是谁的儿子,又是谁的父亲?你们打开城门的时候想过吗? 你们的命是命,你们爸妈子女的命是命,城中的两万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那年轻的汉奸被驳斥的哑口无言,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应对。 一名年老成精的汉奸喊道:“我们愿意出钱,愿意出很多的钱给大人,给城中的百姓赔不是,求大人放我们一条生路!” “求大人绕我们一命,我们愿意重新做人,报效大人!” 熊楮墨冷眼看着眼前这群至今不肯低头认罪,脸上除了强烈的求生欲却毫无愧疚之色的汉奸们。 他岂肯相信这帮人鳄鱼的眼泪,眼睛眨都没眨一下,不为所动的喊道:“王破瓢,午时已到,上碾子,把他们都磨了!” 王破瓢不由分说的扯过那名汉奸,任凭他挣扎哀嚎抓起他的胳膊就塞入了碾子。 那群英烈的亲属们没有一丝的犹豫,满眼悲愤的推动了碾子。 熊楮墨看着眼前那群把头歪过去的商人们,正义凛然的说道:“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就是逃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把他给碾成肉渣喂狗!” 负责看管商人的卫兵们呵斥道:“抬起头,看,不许眨眼睛!” 那群商人胃里翻江倒海,眼睁睁的看着六个汉奸在他们眼前被碾成了肉渣,那种震撼力直冲天际,强悍的无可匹敌。 许多好吃懒做有想法脑子活络的人原本想做带路党,看了这血腥的场面,此刻心中那团正冉冉升起的火苗如同被迎头浇上了一场暴雨,死的简直不能再死了。 百姓们恨死了这群汉奸,要不是他们许多家庭岂会天人永隔。 乱世用重典,六颗汉奸的头颅被悬挂在了洪水城的南门上示众。 王破瓢等人刚离去,一群饥饿的乌鸦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 百姓们纷纷仰望城头,对着那些罕见的头颅指指点点,暗骂罪有应得。 当夜,亥时末刻,夜深人静,甘州城已经实施了宵禁。 一辆黑色的马车却不受约束,疾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铿锵有力的马蹄声在总兵府衙门后门戛然而止。 身披黑袍的范文程迈步走进后门,如同狸猫一般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六十九章 投敌叛国 甘州城,总兵府后衙之中灯火通明,院落之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李栖凤的亲兵。 两天前妻妾们就陪同李王氏前去宝觉寺礼佛去了,偌大的后衙里空荡荡的,只有李栖凤与范文程二人在书房之中双坐对饮。 京师之中的崇祯帝要是知晓边关大将李栖凤此刻正在与敌军代表把酒言欢,不知会不会活剐了他的九族。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二人也相互吹捧了半天,能说的客套话也差不多说尽了。 范文程毫无拘束,他感觉在甘州城比在盛京还要自在,望着院落之中刀剑出鞘如临大敌的明军和眼前正襟危坐的李栖凤心中觉得好笑至极,真不知道谁才是这总兵府的主人。 他清了清嗓子,望着眼前不疾不徐的李栖凤决定一步步的提高价码,红光满面的笑道:“既然李大人做了万全准备,那么范某就开门见山了,不知李大人打算何时开城门迎接天军啊?” 李栖凤心里正左右为难,他对时局本持观望态度,目前看来战况虽然对清军极为有利可朝廷也正在调兵遣将。 要不是清廷派出范文程这种重量级的人物极力要求见面,他铁定是要拖一拖的,万一押错了宝他这数十载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世受恩宠的李栖凤深知时局瞬息万变,踏错一步就会满盘皆输,甚至是万劫不复。 这些年他是收了不少清廷的好处,可他再傻也不会即刻就给出肯定的答复。 李栖凤挑了挑烛芯儿,屋里立刻亮堂起来,他笑眯眯的说道:“范大学士喝多了,我李栖凤身为朝廷的封疆大吏,食君之禄数十载,不以死报君就是不忠,怎么还能不战而降呢?” 范文程捋了捋胡须,负责策反明朝官员的他早就从胡师爷的口中把李栖凤的底线摸得一清二楚,哪里会相信才李栖凤是那种以身殉国的忠臣良将。 他双眼眯成一条缝,直取李栖凤的要害,开门见山道:“李大人,范某此次前来代表的是大清皇帝,只要李大人肯归顺我大清,圣上定会赐下高官厚禄,保你李家世代荣华富贵。” 李栖凤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岂会被范文程一句空话就给唬住,他要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真金白银,握在手中的荣华富贵。 他笑着摇了摇头,笑道:“我李某如今的荣华富贵是用命换来,高官厚禄是从战场上一刀一枪的搏杀来的! 那些从天而降的东西,李某用着着实心慌,哈哈!” 范文程知道是先前开出的价码尚未打动李栖凤,笑道:“崇德元年,归顺我大清的孔有德被封为恭顺王,耿仲明被封为怀顺王,尚可喜被封为智顺王,实乃当世之美谈呐! 在明朝异性爵位最高为国公,李兄你可一辈子也封不了王的,哈哈! 李兄,你想,他们不是实打实的总兵,圣上尚且给他们这身荣华富贵,你要是归顺了我大清,圣上还能亏欠了你不成?” 封王是他出征前与黄台吉商定的策略,清廷除了一顶官帽子并未付出什么实质的代价,为的就是拉拢明朝的将领争取利益最大化。 只要这次能在西北站稳脚跟,对清廷来说简直是天降横财,还是一座比昆仑山还要大的横财,傻子才不做呢。 占据甘肃镇好处多多,北上能牢牢地把蒙古诸部攥在手心之中,成为清廷源源不断的兵源和战马供应地。 南下能进攻大明关中平原,只要关中一乱,牵一发而动全身明朝京师就会大乱。 关键是甘肃镇人口稀少,不似宣府蓟镇辽东等地人口稠密,塞外蒙古诸部大都臣服清廷,虽然不能占领甘肃镇全境,但是占据甘州、肃州和嘉峪关这种关口还是大有可能的。 即使不能占领,就是在甘肃镇侵扰一番对明朝人心和军心的打击也是巨大的。 而清军能否占领甘肃镇,在范文程和黄台吉看来,重中之重就是李栖凤是否会投降清廷。 只要李栖凤肯投降,豪格率领来的清军就会保持战力,不费一兵一卒占领甘肃镇。 加上归顺的明军和清军在东线的牵制,范文程有五成的把握守住甘肃镇。 只要设想成真,清廷就会麻雀变凤凰,攻守格局顿变。 李栖凤一听能封王爷双眼直冒精光,可还没等范文程趁热打铁,他眼中那两团炙热的火焰便熄灭了。 “呵呵,李某承蒙厚爱,范兄,请问封王的条件是什么?” 鸡贼的范文程从李栖凤的神态知晓他已经动心可心中依旧有一丝顾虑,笑道:“圣上开出来的条件就一条,李兄率部归顺。” 李栖凤等了半天却见范文程如同老僧入定般没了下文,着急的问道:“兵权呢?” 范文程拍了拍自己的头,装出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满脸歉意的笑道:“都怪范某疏忽,圣上的意思是归顺明军仍归李兄指挥,为表诚意圣上还允诺赐礼亲王代善之女为妻,赐金五千两,银五万两,珠宝首饰若干。 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如此一来李兄可就一步登天,成了皇亲国戚了。” 这些金银财宝全是从大明山东境内掳掠而来的,别说心疼了,就是连眼睛黄台吉都不会眨一下。 李栖凤一听兵权还攥在他的手中,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直线。 只要手里有兵权他就不怕清廷卸磨杀驴,凭借他多年积累的富可敌国的家赀也够他支撑数载,到时候大不了反戈一击,重归明廷。 “好,我愿意……” “李兄,且慢!” 范文程伸手打断了李栖凤的话语,笑道:“李兄,圣上诚意十足,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也表一表忠心?” 李栖凤眉头一皱,问道:“甘肃镇都拱手相送了,还怎么表忠心?” 范文程摇了摇头,若无其事的笑道:“我的王爷哎,甘肃镇还是你的甘肃镇,你是不是应该接受和硕肃亲王豪格的统辖指挥?” 李栖凤脸上笑出了褶子,他心想老子只要攥紧手里有兵权让你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还怕你清廷这面子上的功夫,言语上效忠你又何妨。 “好好好,只要任命的诏书一下,李某就会开门迎接天军,双手把甘肃镇布防图双手奉上。” 李栖凤哪里知道范文程给黄台吉出的策略是有枣没枣打三杆子,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待价而沽,不会就这么轻易就范。 范文程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大明混是没有前途的。 李兄,哦,不,王爷,我多嘴问一句,你的部下都会跟你走吗?” 李栖凤闻言开怀大笑,笑道:“放心,巡抚梅之焕已经灰溜溜的跑了,我明日就召集他们在总兵府中开会,那些不肯归顺的我统统把他们送上西天。 看到院落中我的亲兵了没,如今我甘肃镇最不缺的就是军官,哈哈!” 范文程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笑道:“无毒不丈夫,那范某连夜动身出城,王爷就静候佳音吧!” 第七十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翌日,洪水城守备府。 在城门守了一夜的王破瓢四仰八叉的坐在太师椅上,冲着熊楮墨挑了挑大拇指,笑道:“子谦,你果真料事如神,昨夜许多心怀鬼胎的商人们想收买老子打开城门逃跑,价钱都开到一人一千两了。” 熊楮墨在计算着兵工厂的产量,头也不抬的笑道:“在我洪水城做生意行,做汉奸祸害老百姓坚决不行。 不过这帮狗日的可真有钱,你没借机狠狠地敲他们一笔吗?” 王破瓢端起桌上的隔夜凉茶一饮而尽,得意洋洋的笑道:“那是,也不打听打听太爷我是谁! 留在城中也是群祸害,一个人两千两出的城,那帮假商人这次可赔掉了腚了。” 熊楮墨冷哼一声,提笔在草纸上写了一串数字,说道:“没要他们的命就算便宜他们了,要不是大战来临没时间和精力甄别,哪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对了,那三个没走的你可得派人盯死了,查清他们的底细,要是真汉奸还就指着他们给敌人送假情报呢!” 王破瓢把胸脯拍的山响,笑道:“放心吧,包在太爷我身上。 是东厂那帮家伙有眼无珠不识货,我王破瓢绝对是能当厂督的料!” 门外传来一声冰冷的咳嗽,吓得王破瓢连忙站起身来,拍了拍熊楮墨的肩膀,慌乱的向外走去,“不说了,卢大师来了,我看了他就怕,我先撤了!” 熊楮墨望着王破瓢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卢象升。 卢象升拿着一封书信大步流星走到熊楮墨的面前,面若寒霜的说道:“军驿驿卒刚送来的加急通告,李栖凤召集守备以上军官前去甘州城共赏大事。” 熊楮墨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疑惑的喊道:“他疯了?鞑子和建奴随时会打进来,让人一锅端了甘肃镇不死球的了?” 卢象升冷笑一声,说道:“李栖凤一不与准噶尔部结盟;二不在长城沿线集中兵力进行防御;三不趁敌大乱出击取敌性命。 哼哼,凭着几点判断这怕是鸿门宴,依我看十有八九是李栖凤要反。” 熊楮墨面色凝重地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李栖凤挤走主战派巡抚梅之焕,迟迟不肯动手,十之八九是要有大动作。” 卢象升最恨守将投敌,尤其是投降死敌清军,咬牙切齿的说道:“都让人釜底抽薪把粮食都抽光了,除了投敌叛国还能有什么大动作! 我看,你没必要前去趟这趟浑水,朝廷大军未至,还是在城中装病的好。” 熊楮墨笑着摇了摇头,笑道:“为什么不去?必须去!这么热闹的大戏,不看一看可是一生的遗憾。 再说,注定载入史册的时刻怎们能少了我熊楮墨,哈哈!” 卢象升愣愣的看着眼前傻笑的熊楮墨,冷冰冰地说道:“去?你不要命了?” 熊楮墨笑道:“我去了,那些敢投降的才是真的没命了呢!” 说完他冲着门外扯着嗓子喊道:“小陀螺,传我的令,让王叔远赶紧给我准备两个炸药包,就装在那新作的书包里。 然后告诉王破瓢奥观海集合队伍,一炷香后出发!” 卢象升喉咙一阵剧烈的起伏,冲着熊楮墨挑了挑大拇指,咬着牙说道:“你狠!” 熊楮墨无可奈何的说道:“要是谈的不是投降清廷的事情最好,要是不幸被咱们言重,那么对不起,炸死那些投降的总比让他们反过来祸害老百姓强。” 卢象升长叹一口气,心中生出一种对时局无能为力之感,伤感的说道:“唉,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怜了天下无辜的百姓们呐!” 熊楮墨对此感同身受,可受限于时间和实力有限,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时局一天比一天恶化。 “卢大师,能做的咱们也都做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咱们不是没越级给朝廷上奏折,奈何人微言轻,全都泥牛入海没了下文。” 卢象升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接触过权力中枢的他知道以熊楮墨名义给朝廷上的奏折未必能到了崇祯帝的手中,指不定被哪个老眼昏花的阁老给扔到一旁了。 “不用安慰我了,你去忙你的吧。你要是下午还不回来,我就派兵去把总兵府给炸了。” 门外传来一声呼哨,王破瓢站在大门外探头探脑的冲着熊楮墨扬了扬手中的马鞭,示意已经准备妥当。 熊楮墨笑道:“卢大师多虑了,我一定会全身而退的。 那小小的总兵府岂能困住我熊楮墨,哈哈,你就等着瞧好吧,告辞!” 甘州城,总兵府。 占地四十多亩的院落里张灯结彩,红绸缎挂满了衙门窗棂和大门的两侧,被抓来的喜鹊拴在枝头叽叽喳喳的报喜,一派喜庆祥和景象。 后院的戏楼里李栖凤特地请来的昆曲班子正在唱大戏,熊楮墨侧儿一听原来是唱的新曲目《牡丹亭》。 华丽婉转的唱腔、儒雅的念白、细腻的表演、飘逸的舞蹈,如梦似幻的舞台布景,让台下那群打字儿不识一个的大老粗们听得如痴如醉。 几十号军官排排坐,可熊楮墨却除了程宇谁也不认识,两个难兄难弟相见格外亲切,并肩坐在了最后一排。 程宇翘着二郎腿用胳膊肘推了推身旁的熊楮墨,手里攥着把盐煮西瓜子儿,合着拍子摇头晃脑满脸享受的笑道:“看了吧,好东西就是好东西,大爷我听不懂但就是心里美!” 熊楮墨翻了个白眼,黑着脸低声说道:“美个屁啊,要不是知道前线已经危若累卵,我还以为这是过年开堂会呢。” 程宇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噤声的手势,见四下军官正在全神贯注看戏,没人注意到熊楮墨方才的话语他才把心收到了肚子里。 他冲着熊楮墨打了个眼色,压低嗓音悄声说道:“你升了官儿怎么还是这幅直脾气,你要是不改早晚有你吃亏的那一天。” 熊楮墨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笑道:“升官有个屁用,有没发财,手下还是那几十号人。” 说罢他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来。 程宇连忙捏住鼻子,挤眉弄眼的低声问道:“上边的崔莺莺美的一掐都出水儿,这么好的戏你不听,你干嘛去?” 熊楮墨背对着程宇挥了挥手,说道:“我去给老太太请安!” 说着若无其事的冲着李王氏的住所走去。 程宇满脸恍然大悟的贱笑,他跟熊楮墨前后脚抵达总兵府。 在总兵府衙门外,他见熊楮墨的亲兵王破瓢身上挂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挎包,瞧着新鲜想上去赏玩一番,谁知道任凭他软磨硬泡好话说尽,那王破瓢一身羊皮衣往身上一套,看都不让他看一眼,更别说摸上一摸了。 此刻望着熊楮墨的背影,满脸贱笑的程宇忍不住挪揄道:“我还以为你是个榆木疙瘩,不通人情呢!” 书房门窗紧闭,李栖凤正在做最后的安排,他把名单核对了一边又一边,在那些心里没底拿不定主意是否会跟随他投降的军官名字上用朱笔圈上了圆圈。 胡师爷托着下巴,神色凝重的说道:“大人,您觉得这熊楮墨会跟着你归顺大清?” 李栖凤抬起头凝视着站在身前的胡师爷,这已经是他第十三次对熊楮墨提出质疑了,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胡师爷如此针对过某个军官。 “胡师爷,你是不是对熊楮墨有意见?” 胡师爷心里直骂娘,心说:“我对熊楮墨的意见大了去了,他三番五次的坏我的好事儿,简直是老子前进道路上的拦路虎。 要不是怕夜长梦多他又出什么幺蛾子,我用得着借你的手杀他吗?我成了甘肃镇巡抚,弄死他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胡师爷满脸堆笑,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此人不靠谱。” 第七十一章 鸿门宴 李栖凤沉吟了片刻,提笔在熊楮墨的名字上画了个圈,他叹了口气说道:“熊楮墨救过我的命,理应是可以信任的,但是既然坚定支持我的师爷反对,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那就借机杀了他吧。” 胡师爷心里乐开了花,不知道李栖凤已经对他的身份起了怀疑,笑道:“大人做的决定都是英明的,这么大的事儿可冒不得半点风险。” 李栖凤意味深长的看了胡师爷一眼,把名单往桌前一推,冲着门外的亲兵招呼道:“按照上面的名单分两桌,摔杯为号,开席!” 那亲兵拿着名单便退了出去,他刚在大厅手脚麻利的安排完座席,还没等走到厨房便在李王氏的院落门口同熊楮墨撞了个满怀。 “啪嗒”一声,那份李栖凤亲手圈定的名单从那亲兵的怀中掉到了地上,一阵冷风吹过,那名册顷刻间摊了开来。 人对自己的名字特别的敏感,没有刻意去看的熊楮墨只是随意一瞥,却发现自己的名字上赫然用朱笔圈着一个圆圈。 朱笔是什么概念,他当时就震惊了。 卧槽,李栖凤要杀老子的头? 那亲兵慌乱的捡起那份名单飞快的塞入怀中,就跟偷情被人捉奸在床,强作镇定的吼道:“看什么看,升迁的名单是你能知晓的秘密吗?” 看过名单的他望着眼前嬉皮笑脸的熊楮墨要多不顺眼就有多不顺眼,要不是怕走漏了风声坏了主人李栖凤的大事,他能当场活劈了熊楮墨。 熊楮墨的心中思绪万千,他方才去过李王氏院中,铁将军把门空无一人。 他决定去从这亲兵的身上诈出些有用的信息,假装对那份儿名单视而不见,起身就往李王氏的院落之中闯去。 那亲兵还当熊楮墨撞破了其中的秘密去报信儿,心虚的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怒道:“站住,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去?” 熊楮墨指了指手中的礼盒,冲着那亲兵笑道:“专程来给老太君请安,我俩有些日子没见了,甚是想念!” 那亲兵眉头一皱,见他是拜访李王氏心中为之一安,满脸不耐烦的呵斥道:“出去!老太君不在,请什么安? 一点规矩都没有,这里是你能随便乱闯的吗?” 熊楮墨干咳数声,讪笑道:“咳咳咳,兄弟,我是李大人的救命恩人甘州后卫指挥使熊楮墨!” 那亲兵嗤笑一声,满脸嘲讽的说道:“你不用自报家门,我认识你。少在我这费口舌,一会宴席就开了,你赶紧去吃席去吧。” 熊楮墨满脸通红,哪还有脸在这里待下去,灰溜溜的转身走了。 他神色匆匆的来到后院靠墙的茅厕边,这里临近后门紧靠马棚,是他跟王破瓢约定碰头逃跑的地方。 王破瓢见熊楮墨面色阴郁,生怕事情有变,急忙把手放在了苗刀刀柄之上,焦急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熊楮墨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花了五两银子才知道多日前李栖凤的家眷就外出礼佛去了,今日凶多吉少,怕是被卢大师不幸言中了。” 王破瓢神情一怔,“仓啷”一声抽出苗刀,眼中燃烧起熊熊战意,怒道:“兄弟们就在后门外,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率领弟兄们砍死这帮乱臣贼子!” 熊楮墨摇了摇头,抄起地上那两个装满炸药的书包,说道:“随机应变,犯不着跟这帮王八蛋一命换一命。 一会儿爆炸声一响,你就打开后门,估计有清军前来接应他们,咱们保险起见按计划趁乱逃回洪水城。” 王破瓢挥起苗刀狠狠地插入马料之中,他那里知道李栖凤八百里加急给朝廷送去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奏折,怒道:“兵部是吃干饭的吗?建奴都打到家门口了,临近的大同镇和宣府镇也不知道派援军来支援,玛德!” 熊楮墨耸了耸肩,冷笑道:“粮食没运来不说,巡抚梅之焕都被哗变的士兵给赶跑了朝廷都没来得及追究,估计是被辽东的清军给牵制住了。 能打的士兵有限,弄不好这部分兵力已经捉襟见肘,宣府大同两镇十有八九也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兵力来支援甘肃镇。” 王破瓢甩了甩头,烦躁不安的说道:“你过来的时间不短了,快去吃席吧,免得打草惊蛇引起他们的怀疑。” 熊楮墨跨上两个炸药包讪讪一笑,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立刻上身,头也不回的向着后衙的宴客厅走去。 他把火折子藏在袖子里,站在宴客厅外踌躇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抬起右脚毅然决然地踏入客厅之中。 大厅之中摆着一内一外两桌,内桌是众军官花团锦簇众星捧月一般围座在李栖凤四周的大桌,坐的都是些大堡守备、卫指挥使、参将、游击将军、副总兵那些中高级军官,外桌小了一圈不说,稀稀拉拉地只坐着四五个守备。 满面春风的李栖凤坐正在训话,见熊楮墨突然闯了进来,眉头一皱不悦的说道:“子谦,你怎么才来,你说怎么办吧?” 熊楮墨神情一怔,抬眼就看见座次紧挨着李栖凤的程宇正得意洋洋的冲着自己吐舌头,那骄傲的眼神分明在说:别看你官阶比我高,可我是总兵大人的心腹。 他心中觉得好笑,一抱拳冲着李栖凤那桌上唯一的空位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笑道:“属下知道了,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他刚迈出两步,便被先前那名亲兵拦下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是胡师爷的位子,对不起这一桌坐满了,熊指挥使还是请你去下面那一桌吧。” 熊楮墨心里当时就咂摸出滋味儿来了,坐在下面那一桌一会儿准没好事儿,但是那就看谁的手快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冲着李栖凤那帮人不由分说的就来了个三鞠躬,笑道:“诸位见谅了,还请多多包涵!” 那亲兵冷哼一声,望着退出内厅的熊楮墨暗骂道:“晦气,给死人才三鞠躬呢!” 还没等熊楮墨走出内厅,那些军官们便再次举起酒杯,你争我赶的给李栖凤敬酒,热闹的如同菜市场一般。 熊楮墨坐回座位上自罚三杯后埋头就吃,眼前的这些军官他是两眼一抹黑,一个也不认识。 他拿起筷子,边吃边嘟囔道:“里面珍馐玉馔,咱们这就两个肉菜,不够硬啊。” 这一桌就数熊楮墨的官阶最高,那些守备们见他动了筷子才纷纷拿起筷子,愁容满面的吃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炸毁总兵府 一名守备冲着他挤了挤眼睛,苦笑道:“熊指挥使,你难道还没发现吗?里边吃香的喝辣的那些军官都是李大人的心腹,你看看他们借着敬酒正在光明正大的行贿呢!” 另一名守备死活不肯动筷子,义愤填膺的说道:“你看看他们那一幅幅丑陋的嘴脸,投机取巧,见缝就钻,咱们的官阶不高,可军功都是一刀一枪的杀出来的。 哼,前方的将士们在吃糠咽菜,他们也吃的下去。” 熊楮墨眯眼透过多宝格往内厅一看果真是在行贿,转过头哭笑不得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哈哈,来来,吃起来!” 先前的那名守备连忙劝慰道:“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吧!” 熊楮墨如坐针毡,桌上的菜吃在嘴里简直是味同嚼蜡,他心里算计着时间生怕李栖凤先动了手,注视着内厅里的一举一动。 酒席吃到一半的时候,似醉非醉的李栖凤果然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所想,若无其事的说出了归顺清廷的话语,然后假装醉酒眯着眼靠在了椅背上。 先前热闹的内厅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 李栖凤一直在偷偷观察着众人的表情,他轻咳一声使了个眼色,胡师爷立刻带头响应,一通大吹特吹归顺清廷的好处。 然后胡师爷笑眯眯的拿出一串长长的任命单,笑道:“恭喜列为贺喜列为,我们李大人已经被封为王爷,而在座的诸位在王爷的提携下,全部加官进爵官升三级!” 李栖凤嘴角一扬,醉眼迷离的说道:“哎呀,哗变赶走巡抚梅之焕这是把天捅了一个窟窿啊! 这是打了朝廷的脸,打了当今圣上的脸呐,朝廷焉有不追究的道理? 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朝廷的手段,向来是连根拔起。你们大都参与过哗变,注定是要砍头的。 我虽然是的没事的,但是你们跟着我李栖凤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不能不为你们考虑一条生路啊,是不?” 胡师爷挑了挑大拇指,正义凛然的说道:“李大人为了兄弟们才做这个王爷,仁义!” 那些军官有奶便是娘,望着那串长长的名单如同狗见了屎双眼直冒绿光。 本就立场不坚定的他们一听官升三级立刻心思活络起来,争先恐后的表示要死心塌地的跟着李栖凤干到底。 熊楮墨见小桌上的几个守备全都是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却并无一人表示拥护,悬在空中的心当下放回了肚子里。 一直注视李栖凤一举一动的熊楮墨见李栖凤把就被缓缓地举过了嘴角,他轻咳一声,趁乱沾着酒水飞快在黑漆桌子上写下五个大字:“杯落,我们死!” 那群守备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四处找寻,果然在内厅的屏风之后发现一群刀斧手的影子在若隐若现。 熊楮墨估计这帮人谈完了就要动手了,不再迟疑。 借着桌布的遮挡连忙用火折子点燃了那两个炸药包,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内厅之中。 隔三差五巴结李栖凤的程宇在民族大义问题上毫不含糊,可又怕自己鹤立鸡群要是反对被这些人当场剁死,他心里正琢磨着是否要拉着队伍往大同镇跑,熊楮墨便如同旋风一般冲了进来。 事发突然,那亲兵根本就没来得及阻拦,便被熊楮墨闯进了内厅之中。 熊楮墨满脸谄媚的把那两个炸药包塞到了李栖凤的脚下,抱着李栖凤的大腿嚎啕大哭道:“小人誓死追随李大人,哦不,李王爷,是追随李王爷! 这是黄金百两以表忠心,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山无棱天地合不敢与君!” 来之前他专程吃的黄豆萝卜,艺高人胆大的他双股使劲,拼命地挤出了一串勾个欠就是屎的臭屁。 紧随其后,一阵“噗噗……”冒泡声响起,李栖凤的脸都绿了。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整个内厅顿时臭气熏天起来,所有的人都捏着鼻子歪过了头。 李栖凤刚要摔杯为号,被熏的眼睛都疼,厌恶挣脱开来,放下酒杯怒骂道:“滚出去,快滚出去,别再桌子下拉!” 熊楮墨就跟癞皮狗一样抱着李栖凤的大腿不撒开,心里却在计算着导火索的长度,阿谀道:“李王爷您就带我一个吧,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李栖凤忍无可忍,抬腿对着熊楮墨就一脚,他见外厅的守备们正瞠目结舌的往里看,已然错失了摔杯为号的良机。 “赶紧去茅房,有什事回来再说……” 程宇看着熊楮墨那贱到骨子里的样子恨不得上去就给他三刀,平时装的大义凛然的,关键时刻却卑躬屈膝,他厌恶的别过头了。 熊楮墨连忙匍匐在地上倒退了出去,估摸着那盘藏在细铜管之中的导火索已经燃烧过半,一脸奴相的说道:“谢王爷隆恩,谢王爷隆恩,谢王爷隆恩……” 他刚出了门,门口的卫兵收了他的五两银子,探头喊道:“程宇程守备,熊大人没带纸,请你去送一趟,要不就在门口拉了。” 程宇对熊楮墨这个软骨头好感全无,只觉得自己以前瞎了眼竟然把这样的人引为知己,咬牙切齿的喊道:“我也没有纸!” 李栖凤一听要在门口拉,睚眦欲裂的吼道:“把你的手绢给他送去!” 程宇心里直骂娘,可见李栖凤眉关紧锁,连忙去给软骨头的熊楮墨去送纸去了。 程宇刚走到大厅屋后,但见熊楮墨巧舌如簧发出一阵叽叽喳喳的喜鹊叫,拉起他的手转身就跑。 外厅的守备从熊楮墨踏出厅门就紧绷着神经,听见后窗外的喜鹊叫,二话不说掀翻桌子就冲了出去。 李栖凤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傻眼了,愣在那里连摔杯为号都忘了。 胡师爷急得直跺脚,喊道:“摔杯为号,摔杯为号,摔杯为号啊!” 李栖凤这才恍然大悟是走漏了风声,连杯子都顾不得摔了,连声冲着屏风后的刀斧手们喊道:“杀了那群跑出去的参将,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那群埋伏多时的刀斧手刚冲出内厅,空气和时间突然静止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跨过多宝阁便如同遇到了狂风的纸片人,横着就被狠狠地呼在了龟裂的墙壁之上。 “轰!!!” 一声炸雷巨响,火光冲天而起,整座总兵府后花厅被气浪掀翻到了半空之中。 熊楮墨贿赂李栖凤的书包里装的那是金叶子,而是铅丸,满满两书包铅丸! 审判开始了,漫天的铅丸伴随着爆炸掀起的气浪激射而出,如同机枪扫射一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冲着内厅的那帮乱臣贼子扫射而去。 破碎的檩条、瓦片、碎砖化作一道道弹片,带着呼啸向四周激射而去。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老谋深算的李栖凤死道友不死贫道,一把扯过胡师爷横在身前拔腿就往屏风之后的小门猛蹿而去。 他的心底对外厅充满了恐惧,无尽的恐惧,玩命的逃离这个死亡的深渊。 第七十三章 胆大包天 冲天而起的后花厅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如同一只垂死挣扎的巨兽,发出一阵无力的呻吟,轰然倒塌。 就在眼看一切要归于平静的时候,突然两声惊天巨响再次响起。 “轰——轰——!!!” 炙热的波浪带着滚滚浓烟冲天而起,整个后花厅彻底被炸成了碎片。 仿佛冲破云霄的巨灵神挥舞着几层楼高的擎天巨拳冲着地面砸来,坚实的地基迅速干瘪塌陷下五六米去,四周的空气带着火旋猛地压了进去。 一时之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吸之后爆炸声再次响起,那声音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们的哭笑声——尖锐、瘆人、刺耳。 猩红色的火光带着滚滚浓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整个总兵府后衙如同世界末日一般,成片成片的房屋接连倒塌,支离破碎的砖头瓦片如同火流星一般漫天激射,纷纷坠落。 火势眨眼间就蔓延到了前衙门,冲天而起的火光映红了金陵城的半边天空。 早就炸成齑粉的军官们坐着土飞机上了天,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一切都是刚才那个像狗一样趴在李栖凤脚下的熊楮墨所赐。 从后门逃出去的熊楮墨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遮天蔽日的火势,他做梦也没想到外厅之下是一间密室,李栖凤在里面存储了九百多斤黑火药。 这些火药是晋商范永斗所定,明日就是交易的时间,只是李栖凤再也没机会完成这笔交易了。 火势遮天蔽日,越烧越烈,大有吞并整座甘州城的气势,周围的百姓们纷纷用出家门,不用吩咐就加入到救火之中。 此刻,救总兵府的火就是救自己。 王破瓢扯过一群战马,看着那群惊慌失措逃出生天的守备们喊道:“别看了,这帮人罪有应得!李栖凤已经化成灰了,赶紧来领马!” 熊楮墨跨坐在战马之上,心急如焚的喊道:“兄弟们,他们没有连升三级的机会了,我们有!赶紧回到各自的防区去收拢部队奔赴前线,兴许我们还能守住甘肃镇!” 平虏堡的守备心如死灰,痛彻心扉的说道:“这帮人早就跟清廷勾搭上了,指不定布防图已经落入豪格的手中,我们能守得住吗?” 熊楮墨目光深邃的望向北方,眼睛明亮清澈的如同两颗宝石,壮怀激烈的说道:“守不守得住,先守了再说!我们是军人,保家卫国流血牺牲是我们的本分!” 王破瓢看着眼前这帮硕果仅存的守备们全都垂头丧气的,扯着嗓子喊道:“我们已经在跟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接触,正在商议结成同盟。 未战便言败,是个军人吗?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跟个娘们儿一样,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呢!” 程宇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误会熊楮墨了,他怯生生的问道:“跟准噶尔部结盟,经过朝廷的批准了吗?” 熊楮墨大手一挥,说道:“来不及请示了,特事特办,先守住甘肃镇再说,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数息之间,胆大包天的熊楮墨便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一名守备觉得此事大为可行,不过他的心中依然有疑惑,问道:“要是那些士兵不肯听从我们调遣怎么办?” 熊楮墨想都没有想,朗声说道:“不要犹豫,干掉那些不听指挥的人们,杀一儆百!万不得已,你们就都退守我洪水城! 别愣着了,王破瓢赶紧把东西给他们!” 王破瓢连忙把那些王叔远高仿的能以假乱真的文书拿了出来,拿着那枚刚从总兵府衙门里偷出来的平羌将军印哈了口气,喊道:“赶紧来,自报家门!” “孔令宁,甘州前卫!” “卢宏图,山丹卫!” “王庆林,永昌卫!” “丁伟民,凉州卫!” “程宇,肃州卫!” 熊楮墨跨坐在战马之上,吼道:“弟兄们,玩命的时刻到了!能集结都少部队就集结多少部队,咱们平虏堡见!” 时间紧迫,众人不再犹豫冲着熊楮墨点了点头,纷纷上马冲着各自的防区纷纷疾驰而去。 王破瓢给老相识程宇牵过一匹战马,忧心忡忡的说道:“甘肃镇各处城池遍布建奴的密探,他们经营多年甄别已经来不及了。 上次鞑子来犯边,汉奸开城门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过,怕是那些城池只要清军入了关就守不住了,你可要小心。” 熊楮墨冲着程宇双拳紧抱,动情地说道:“兄弟,嘉峪关就拜托你了,洪水城独木难支,无论如何也要守住!” 程宇重重的点了点头,毅然决然的说道:“放心吧,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回去我就把嘉峪关的商人驱逐出城,你们也要保重,告辞!” 熊楮墨望着程宇飞逝的背影叹了口气,冲着奥观海招了招手,说道:“老奥,一切按计划行事,速速拿着我的书信前去迎接巡抚梅之焕回来坐镇甘州城。 西宁卫的军官全部死了,然后你带着二百弟兄去接手西宁为的防务,记住是所有!” 这是熊楮墨同卢象升、孙梧藤商议的结果,梅之焕是证明他们不是哗变的最好人选,由他跟朝廷申报军功也更具有说服力。 更关键的是由他接手后勤那副烂摊子,接洽驰援部队再好不过。 当然前提是守得住甘肃镇。 王破瓢的嘴里嚼着一根枯黄的狗尾草,痛心疾首地说道:“多好的机会,要是有足够的兵力就好了,咱们完全可以趁乱把整个甘肃镇给占领下来。” 熊楮墨摇了摇头,说道:“肉烂在锅里,时局够乱的了,我们做不到力挽狂澜也不能火烧浇油,无论如何清军都是我们的敌人。” 奥观海飞身上马,攥着缰绳冲着熊楮墨抱了抱拳,正义凛然的说道:“放心,我一定会把这条通往关内的路牢牢地攥在咱们手中。” 熊楮墨点了点头,心情沉重的说道:“出发,咱们速速回洪水城去调遣部队,但愿能赶在清军的前头!” 合黎山下,清军大帐之中。 豪格跟范文程在接下来是一鼓作气消灭准噶尔部还是开进塞内进占甘肃镇的问题产生了巨大的问题,二人各执一词争的是面红耳赤。 豪格怒目圆睁,他认为占领甘肃镇势必会造成兵力分散错失抹掉准噶尔部的良机。 他挥舞着拳头,咄咄逼人的说道:“如今甘肃镇大局已定,我豪格,大清的和硕肃亲王,不能容忍准噶尔部这个危险分子继续存在下去,一刻也不能!” 第七十四章 分歧 范文程气的牙齿直打颤,他早就顾不得读书人的斯文体面,彻底放弃了好言相劝,寸步不让的说道:“先把甘肃镇这块到嘴的肥肉吃到肚子里,才是当务之急! 王爷,你知道为了拿下甘肃镇耗费了长时间,多少人的心血吗?” 豪格剑眉横竖,大手一挥,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汉人不是常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吗? 既然甘肃镇的大局已定,我们就应该不给准噶尔部喘息的机会,一举歼灭它!” 汉人?还特么是外人!永远是外人! 范文程胸中怒气横生,他投奔清廷数十载除了黄台吉没有人把他当自己人,永远是个外人。 他黑着脸看着眼前油盐不进的豪格,伸出食指怒道:“王爷,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拿下甘肃镇,对明廷官员和百姓是精神巨创,是不可弥合的伤口! 这将会牢牢地把我八旗军永不可战胜的烙印烙在他们的脑中! 这将会大大的缓解盛京面临的军事压力,面临双线作战的明廷不得不向危如累卵的京师收缩兵力!” 豪格冷笑一声,他相信的是绝对的实力,不懂范文程的诛心之策,确切的说是不屑于去懂范文程的诛心之计。 他满脸不屑的说道:“大学士,你说的那些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而消灭准噶尔部的好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只要灭掉准噶尔部,我大清在蒙古草原上将横着走,再无敌手! 这不就是“您”常说的“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吗? 甘肃镇已经是我大清的囊中之物,缓一缓又能如何?不就是调换了一下先后顺序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范文程发疯一般的跑回了自己的营帐,然后发疯般的跑了回来。 他挥舞着手中的一柄利剑冲着豪格吼道:“王爷你可认得此物?这是圣上赐予我的尚方宝剑,你要是胆敢出兵攻打准噶尔部,我就砍了你!” 豪格身后的亲兵呼啦一下便围了上来,怒骂道:“范文程,你特么疯了吧?站在你眼前的是和硕肃亲王,当今圣上的儿子!” 披头散发的范文程这辈子再无回头路可走,他要的是大清统一中原,岂肯眼睁睁的看着坐失这天赐良机。 他双眼腥红,涕泪横流的吼道:“这与圣上制定的策略不符,王爷你这是违背圣上的旨意,他要是敢分兵去攻打准噶尔部我便敢砍!” 豪格怒极反笑,一把推开身前的亲兵,“范文程,你费尽心机如此袒护准噶尔部,怕是收了天大的好处吧?” 范文程“哇”的一口鲜血吐在了的当场,气的胸口乱颤,举着尚方宝剑吼道:“我范文程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绝无半点私念,一片赤心日月可鉴,为的就是大清的江山!” 豪格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冷冰冰的说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本王要是非打准噶尔部不可呢?” 范文程一抿嘴角的鲜血,“仓啷”一声抽出尚方宝剑,视死如归的说道:“我如今代表的是当今圣上,为了我大清的千秋伟业,王爷就休怪属下不客气了!” 大帐之中的十名将领面面相觑,这他娘的分明是黄台吉和豪格父子的家事儿,也不知道范文程这么较近干什么。 事到如今,他们只能选边站。 莽古尔泰的前车之鉴在前,资历深的对黄台吉肉刀子拉肉的手段甚为忌惮,年轻的将领都是跟着豪格在战争之中成长起来的心腹,他们分成左右两排泾渭分明的站在了范文程和豪格的身后。 豪格眼里哪能揉得进沙子,看着眼前五比五的景象面若寒霜的说道:“攻打准噶尔部的事情本王不但要干,还要干成,就是父汗在这也拦不住! 来人呐,范大学士涉嫌收受准噶尔部巨额贿赂,在本王调查清楚前,不许他出营帐半步! 他身后的将领身体不适,迫切需要休息,不宜继续作战,请他们去休息!” “是!!!” 披头散发你的范文程如同一只愤怒的母狮,发出一声怪叫,不要命的冲着豪格冲个过去,吼道:“我砍死你!”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傻眼了,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突发的一幕,这群人做梦也没有想到范文程竟然真的敢砍大皇子豪格——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皇子。 豪格被吓了一大跳,战场上磨练出来的爆发力救了他一命,手里没有兵刃的他连忙抽身飞退,侧身躲开了范文程这致命一击。 豪格身后的亲兵齐声发出怒吼,一窝蜂似的涌将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下了范文程的尚方宝剑。 至于他身后的那群将领根本就没有反抗,这帮人冲着豪格歉意的抱了抱拳便退出了中军大帐。 被下了尚方宝剑,范文程扯着嗓子绝望的喊道:“王爷,你这是在挑战皇权,挑战天威,你就是打赢了也会失去储君的位……” 豪格举着那柄尚方宝剑把玩着,看都没看别拉扯出中军大帐的范文程一眼,身上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迸发而出,不容置疑的说道:“传令全军,明日全军进击准噶尔部,后日进军甘肃镇! 准噶尔部和甘肃镇本王全都要!” 豪格如此立场坚定的攻打准噶尔部除了讨好父汗黄台吉之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要在西套地区暗中扶持自己的一套势力,以备不时之需。 熊楮墨前脚刚踏入洪水城,后脚便有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冲着洪水城杀奔了过来。 城头角楼负责警戒的哨兵立刻吹响了预警的号角,呜咽沧桑的号角声立刻传遍了全城。 守城的士兵拿起武器,登上城头,有条不紊的进入了各自的战位。 熊楮墨等人连忙飞奔上城头,纷纷拿出望远镜冲着城下来路不明的队伍观察起来。 王破瓢透过望远镜的不解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部队,气喘吁吁的说道:“明军?友军?敌军?” 熊楮墨双眼紧眯,他赫然发现这群明军的指挥着竟然是李栖凤,咬牙启齿的骂道:“玛德,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祸国殃民的李栖凤没死!” 不用望远镜都能看见李栖凤正指挥着那帮明军抱着撞木冲着洪水城的城门冲了过来。 就在熊楮墨纠结是否该怎么办的时候,警告射击的枪声突然响起。 复仇心切的李栖凤只知道熊楮墨在洪水堡的基础上修建了一座城池,至于城中的驻军他以为还是那三十几个人,毫无顾忌的指挥着部队越过了护城河。 卢象升满脸的冷毅,吼道:“不知死活,三段击,准备,放!” 第七十五章 一锅乱粥 鲁密铳火舌漫天,几轮齐射之后李栖凤的先锋部队便被干趴在了地上。 李栖凤付出了二百条性命的代价,也没有摸到洪水城的大门,依旧别死死地堵在护城河外。 熊楮墨咽了口吐沫,看着城下的叛兵叛将,满脸黑线的问道:“卢大师,不拯救一下吗?” 卢象升大手一挥,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些人都是李栖凤的亲兵,吃的是他李栖凤的粮,根本就没有拯救的价值!” 城下尸横遍野,李栖凤胆不是被打懵了,他是被打傻了。 还没进城呢就折了二百精兵,对方却完好无损,这仗还他娘的怎么打? 一股恐慌的气氛慢慢的笼罩在了李栖凤亲兵的头上,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要是再打下去今天就彻底玩完了。 李栖凤抬起头胆战心寒的望向城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不久前还跪在自己脚下摇尾乞怜的熊楮墨,为什么突然会迸发出如此强大的战力。 他躲在鲁密铳的射程之外,面色铁青的冲着城头的熊楮墨喊道:“姓熊的,你私募兵马,我要让朝廷诛灭你九族!” 熊楮墨狂笑一声,冲着城下气急败坏的李栖凤喊道:“李栖凤,你烧糊涂了吧?你让崇祯帝诛灭我的九族还是让鞑请黄台吉诛灭我九族啊?” 城头的士兵们发出一阵哄笑,给城下的李栖凤这群叛兵叛将们送去了一万点的嘲讽,这群人面红耳赤的垂下了头颅。 李栖凤想起被熊楮墨给来了个绝地反杀就气血上涌,咬牙切齿的冲着熊楮墨骂道:“姓熊的,你这个不义之徒,你不感念老子的知遇之恩竟然还谋害老子,你他娘的就是个王八蛋!” 熊楮墨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李栖凤闻言暴跳如黑,扯着嗓子冲着城头怒道:“老子就是投敌叛国了,怎么了?老子就是投敌叛国,也要把你私募兵丁的事情给捅出去,让你的大明诛你九族!” 熊楮墨冲着王破瓢伸了伸手,金陵城第一神偷王破瓢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沓书信一股脑儿的塞到了熊楮墨的手中。 熊楮墨发出一声狂笑,甩着手中的书信冲着李栖凤喊道:“亮个相吧小宝贝! 李叛徒,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你同鞑请和鞑子这么多年来往的书信! 你还举报我?老子一会儿就让军驿八百里加急给替你送到京师!” 李栖凤早就举起望远镜,熊楮墨手里攥着的正是他通敌的书信,他面色大变,心惊肉跳的喊道:“这不可能?这些信件怎么会在你们的手中?” 王破瓢拍了拍胸脯,洋洋自得的冲着城下面色大变的李栖凤喊道:“是你爷爷我——金陵城第一神偷弄来的,没想到吧,哈哈!” 李栖凤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天塌地陷,他突然想到自己已经投靠鞑请了,顿时如释重负。 破罐子破摔的他扯着嗓子冲着城头喊道:“姓熊的你别高兴的太早,一会儿大清的八旗军精锐就会开进甘肃镇! 这甘肃镇依旧是老子的天下,而你,依旧是老子手掌心的孙猴子,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弟兄们,给老子骂死他!” 接着城下的叛兵叛将们便站在护城河外,冲着城头开始了各种污言秽语的谩骂。 熊楮墨冲着卢象升投去了疑惑不解的目光,问道:“打仗还骂街,这他娘的算是哪门子套路?” 卢象升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骂阵,古已有之。李栖凤是要激你出城应战,他认为有实力能在城外解决你。” 熊楮墨嗤笑一声,原来这就是古代的心理战啊。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城下跳脚大骂的人间百态,说道:“看来这还是个“优良”传统啊!但是我的优势就是城池啊,我犯得着跟他们拼命去吗?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必须给他回骂回去啊!” 在众人满怀期待的目光之中,熊楮墨流浪歌手的本性暴露无遗。 这货站在城头“舌战群儒”,用最婉转动听的歌声唱出最恶毒的咒骂。 “你妈的头像皮球,一脚踢到了钟鼓楼,钟鼓楼卖皮球,卖的就是你妈的头! 你妈的屁惊天地,一屁崩到了弗朗机,弗朗机的国王在看戏,闻了这股气很满意…………” 居高声自远,熊楮墨那高八度的歌声在叫骂声中独树一帜,愣是把城下那几百叛兵叛将的歌声给盖了下去。 城下的那群乱臣贼子骂的口干舌燥脖子疼,可翻来覆去除了“爹了妈了”的那几句简直毫无新意。 李栖凤听城头熊楮墨做一套有一套的不重样的骂自己,简直气得要吐血。 王破瓢扯了扯妈的正起劲的熊楮墨,满脸佩服的说道:“哥,准备妥当了,只要打开城门就可出击! 你歇歇喝口水吧,就是我们村那几个最能骂大街的老娘们绑在一起估计都骂不过你!” 熊楮墨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洋洋自得说道:“肚子里有的是货,我骂不死他!一会给我狠狠地打,争取把他们全部消灭掉!” 卢象升看着眼前自鸣得意骄傲的跟个大公鸡一样的熊楮墨摇了摇头,哭笑不得说道:“成何体统,一军统帅竟然扯着嗓子骂大街,这要是传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洪水城的城门还没有打开,李栖凤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消息,根本就没给熊楮墨等人反应的时间,一阵风似的冲着北方狂奔而去。 卢象升面色一沉,冲着北面长城的方向望去,神情凝重的说道:“十有八九是建奴发动进攻了!” 王破瓢这个战争贩子当时就急眼了,望着越跑越远李栖凤焦急的说道:“卢大师,你给我点三百兵马,我去痛打落水狗!” 卢象升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必要了,你也撵不上了。” 他的话音刚落,长城的方向便燃起滚滚狼烟。 熊楮墨顾不得身上杂乱的衣衫,扯过小陀螺手中的棉甲就套在了身上,咬牙切齿的喊道:“卢大师,洪水城就教给你了,老兵,全体集合!” 卢象升重重的点了点头,满脸肃穆的说道:“你就放心去吧,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刚赶来的孙梧藤双手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你尽管放心去,红夷大炮都炸不开城墙,能破咱洪水城的人还没投胎呢!” 熊楮墨笑着锤了他的胸口一拳,说道:“城里的工厂要火力全开,一刻也不能懈怠,以后有的大仗要打了。” 卢象升看着城下齐刷刷的老兵军阵,拍了拍熊楮墨的肩膀,满脸歉意的说道:“子谦,以前我错怪你了。 如今看来还是你有先见之明,让士兵们把被子叠成豆腐块,走队列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熊楮墨点了点头,说道:“没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为了提升战斗力。卢大师觉得好,那就全军推广! 平虏堡已经是危若累卵,我得火速赶过去!” 说罢转身冲着城在各自长官指挥下已经列队完毕的一千老兵朗声喊道:“目标,平虏堡,出发!” 全员骑兵的一千老兵带着一股秋季的肃杀之气,自洪水城德胜门鱼贯而出,冲着平虏堡席卷而去。 平虏堡,没了门牙的胡师爷刚举着公文要守备孔宁打开城门,城头劈头盖脸便射来数十几支寒光闪闪的箭矢。 要不是胡师爷身旁的卫兵眼疾手快,估计满脸麻子的胡师爷此刻已经变成满身血窟窿的胡师爷了。 长城沿线的边军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迅速的簇拥着胡师爷躲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外。 胡师爷带着五十马远远地在平虏堡的城墙下,扯着嗓子喊道:“孔宁,你他娘的是不是瞎了眼了,老子是李栖凤李大人的师爷胡德士!” 平虏堡守备孔宁黑着脸站在城头骂道:“曹尼玛,射的就是你胡德士!” 胡师爷举着手中的公文,气急败坏的跳脚骂道:“这是李大人的军令,赶紧给老子打开城门,要是误了老子的大事,老子要你全家陪葬!” 孔宁弯弓搭箭对着胡师爷就是狠狠一箭,骂道:“卧槽尼玛,你睁大的狗眼看看,你上面有平虏将军印吗?你们是要造反!” 他焦急的望向长城的两侧,凭他手中这百十号人孤立无援这关怕是受不住。 胡师爷心急如焚,眼看着与清军约定的进城的时间就要到达可城门就是迟迟打不开。 凭借他手下那五十个人攻城,尽管是从内侧,依然不够居高临下的孔宁塞牙缝儿的。 “卫指挥使,不,孔宁只要你打开城门,一步登天,给你总兵干!” 孔宁心中一阵恶心,冲着城下吐了一口浓痰,喝道:“我去你买了个表的吧,老子世代从军,打死也不干这卖国求荣死了没脸见祖宗的事情! 姓胡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就在熊楮墨出发的同时,清军营帐之中,范文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说服了卫兵和留守的那五名将领。 范文程破釜沉舟,连营盘辎重都不要,集中仅有的五千留守兵马毅然决然地冲着平虏堡杀去。 第七十六章 开片 呜咽的号角声响起,潮水般的清军从长城外涌了上来,如同饿狼一般扑向了平虏堡。 成群的清军抱着攻城的撞木狠狠地撞击着平虏堡的城门,一下,一下,又一下…… “咚咚咚咚……” 撞击声一声高过一声,城墙上的浮土唰唰的往下掉着,大地跟着颤动起来。 范文程是位狠辣的角色,他毫不吝啬士兵的生命,利用数次自杀式攻击硬生生的耗光了平虏堡守军的运城攻击的弓,守城的滚石檑木、桐油、金汁…… 所有的人都知道,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平虏堡守备孔宁双眼猩红的看着城下肆无忌惮的清军却无计可施,就连烧热水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下的清军攻城。 一位满脸血污的士兵悲号道:“孔守备,你醒醒吧!没有援军,没有援军,没有援军!让弟兄们撤吧,再不走就都死在这里了!” “东侧没有援军,西方也没有援军,大人,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大人,不好了,胡德士开始这帮人从攻打南城门了!”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东边方向来了数千人敌我不明,正气势汹汹的冲着我们冲来!” ……………… ……………… 各种噩耗接踵而至,孔宁左顾右盼心急如焚,如今的兵力已经是捉肘见襟,约定的援军却迟迟不出现,他哪里应付得来三个方向的敌人。 他的亲兵满脸悲痛的来到他的身边,吼道:“大人,还剩下五十六个弟兄还活着,真的有援军吗?” “那几个堡子的守军把我们当成傻子让我们拖着清军,他们指不定已经逃到哪里去了呢!” “大势已去,大人,趁着城门没破,我们撤吧!” 孔宁提着手中砍卷了刃的钢刀,愧疚不已的望着眼前兄弟们那渴望活着的眼睛,一时间他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起来。 偌大的大明帝国用得着自己一个小小的守备,卑微的低级军官忧国忧民吗? 不过也就是一时间。 范文程已经不屑用云梯,孤立无援的平虏堡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犯不着再用云梯去做无谓的牺牲。 士兵的性命虽然在他的眼中一文不值,作为士兵就应该去冲锋陷阵战死沙场,可要是用的太狠了也会引起哗变。 孔宁甩了甩头,提着刀视死如归的冲着城下走去。 “咚咚”的撞门声如同催命的锣鼓,城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摇摇欲坠起来。 他的亲兵愤怒的喊道:“守一座守不住的城,把命搭上,值得吗?” 孔宁头也不回的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他的亲兵噙着泪水吼道:“傻子,白痴,榆木脑袋!” 孔宁冲着背着落日余晖向城下迈步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不怪你们,你们逃命去吧,来世咱们在做兄弟!” 那亲兵咬破了嘴唇,一跺脚,拿起钢刀冲着城下冲去。 没有一个人选择苟且偷生,那五十五名弟兄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抄起刀枪,毅然决然的冲着城下冲去。 那亲兵一把推开孔宁,泪眼朦胧的吼道:“闪开,要死一起死!” 孔宁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些弟兄们红着眼冲向了城门,他的心中满是愧疚,当兵吃粮,可临死了也没让手下的弟兄们吃上一顿饱饭。 他嚎啕大哭道:“我欠你们的,下辈子一定还! 五十七对上五千,毫无悬念,胜利的天平冲着清军一边倒了过去。 孔宁机械的挥舞着手中的钢刀,身旁的弟兄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他不知道自己杀死了多少敌军,反正是觉得早就够本了。 事到如今的他的心反而无比的平静起来,他觉得时间变得粘滞缓慢起来。 他甚至在挥刀的间隙贪婪地抬头望向了西边的落日余晖,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那普通的落日在今天看起来格外的美丽。 满身鲜血的孔宁眼皮越来越沉,排山倒海的疲倦毫无征兆的袭来,手中的钢刀沉得如同泰山。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朦胧的听到背后响起了鼓声,他执拗的回过了头。 在倒下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熊楮墨跨战马上挥舞着苗刀怒吼着冲着自己冲来,他笑着闭上了眼睛。 “风!风!风!” “风!风!风!” ………… ………… 陕甘连年战乱,这帮老陕来自榆林,记仇的他们平日没少跟张献忠和李自成死磕。 若说战力,即使没有经受正规训练前比正规军的战力也不遑多让。 如今经过卢象升精心调校,更是如虎添翼,战力是直冲云霄。 一千老陕骑兵,怒吼着震耳发聩的复仇之声,如同一柄利剑扎向了清军的心窝。 胜券在握的范文程正要崔马进城,攻城的清军一窝蜂似的抱头鼠窜,冲着己方的军阵窜了过来。 不用他吩咐,掠阵的留守骑兵便冲了上去。 范文程目瞪口呆的看着平虏堡城门中杀出来的一千骑兵,那肃杀的气息让他似曾相识。 全员装备棉甲?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惊呼道:“关宁铁骑?” 熊楮墨挥舞着苗刀,复仇之火烧的他五内俱焚,他抽出苗刀愤怒的吼道:“突击!突击!突击!” 一千老陕骑兵,全都是二杆子,急速行进中控制保持着整齐划一的阵型,恨恨地冲着慌乱的清军杀了过去。 范文程根本就没有机会组织像样的反击,他的手中仅有的二百多骑兵连老陕骑兵的阵型都没有打乱,一触即溃。 熊楮墨一骑当先,劈波斩浪,率领着一千二杆子穿透了清军的松散的防线后,折而复返,后军变前军,挥舞着手中复仇之刃,再次在清军的阵营之中砍杀起来。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清军步兵在老陕骑兵面前成了没有牙齿的老虎,被熊楮墨率兵追的漫山遍野的乱逃一气。 什么军法,什么军规,全部弃之脑后,连武器都不要了,抱头逃起命来。 号称坚不可摧的八旗军,崩了,还是山崩地裂不可挽回的那种崩坏。 第七十七章 正面硬刚 豪格这次发了狠,把原本用来对付明军的火炮炮弹全都砸在了准噶尔部身上,强令固始汗从背后袭击,打的巴图尔珲台吉是节节败退满地找牙。 整场战争就像夏天的一场雷阵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刚开始就接近了尾声。 就在巴图尔珲台吉率领残部引颈就戮的时刻,豪格却抛出了和谈的橄榄枝。 和谈的条件很简单——巴图尔珲台吉发誓效忠豪格。 豪格的想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暗中把甘肃镇打造成自己的后花园,以期在日后的争储大战中立于不败之地。 溃不成军的巴图尔珲台吉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想到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枭雄巴图尔珲是草原上的老狐狸,此刻准噶尔部已经是元气大伤,不抱清廷的大腿便会有被其它部落吞并的危险。 他哪里不会懂能屈能伸的道理,为了不被灭族获得喘息的时间恢复元气,尽管胸中满是屈辱心在滴血他依然笑着答应签订这城下之盟。 战争终究敌不过政治,刚才还不死不休的双方,一番密谈之后,迅速在大帐之中握手言和歃血为盟,好的如胶似漆。 范文程看着跟在豪格身后的巴图尔珲台吉,心中是五味陈杂,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的情感波动。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凯旋归来!” 豪格也不追究范文程蛊惑留守士兵出击之事,权当没有失败这一说。 他骑在战马之上满面春风,笑道:“大学士高瞻远瞩,小王以前多有得罪还请归去后在父皇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范文程干咳一声,心里骂道:“这世上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是我误会了王爷,责任在我,回去后我定会跟圣上当面解释清楚的!” 豪格见范文程如此上道心中颇为满意,二人的利益再次一致,心照不宣的决定权当今日的冲突没有过。 报仇心切的熊楮墨狂追出去五里地,眼看着就要把范文程拿下,半路却杀出一个程咬金。 东边斜里冲出一支骑兵,不由分说的便冲着熊楮墨等人的掩杀了过来。 王破瓢勒住缰绳,疾声厉色的吼道:“有埋伏!是清军精兵!” 熊楮墨极目望去,东边的敌军遮天蔽日,如同浩瀚的沙海,望不到边际一般。 他满脸愤恨的把苗刀劈在了空中,看着停在远处不动的范文程吼道:“撤退!” 熊楮墨率领五十名骑兵风驰电掣般冲着平虏堡狂奔而去,身后的骑兵如同跗骨之蛆,狂追不舍。 当他们冲回平虏堡与大部队汇合后,守候多时的将士们迅速把匆忙拆卸来的檩条顶在了破败不堪的城门上。 还没等熊楮墨喘口气,平虏堡的东边突然响起了进攻的号角,一支装备精良的明军沿着长城杀声震天的冲着平虏堡杀奔了过来。 熊楮墨怒火中烧,扯着嗓子仰头喊道:“是敌是友?” 城头负责警戒的士兵睚眦欲裂,愤怒的吼道:“是李栖凤那个卖国贼,敌军数量破万!” 王破瓢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的吼道:“麻辣隔壁的,甘州城周边都是他的心腹部队,看来他蛊惑成功了,高台所和真夷所的士兵都反了!” 城头警戒的士兵突然喊道:“大人,西边的援军到了,有七千多人!” 熊楮墨把心一横,守城发挥不了骑兵的优势,坚固的城墙反而成了累赘,吼道:“旗鼓相当,守城的就任务就交给他们,咱们出城堵住北面的敌军!” 王破瓢收起苗刀,掏出弩箭,吼道:“弟兄们,迅速出城,不能被敌人堵在城里干挨打!” 城门下的士兵毫不犹豫的打开了城门,熊楮墨一骑当先,一夹马腹冲出了城门。 敌人已经在眼前,一千训练有素的老陕骑兵在行进中迅速展开攻击队形,分为间隔三百米的前后两部分。 前部以熊楮墨和一众军官为首,后部预备队以王破瓢和一众军官为尾。 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与对面敌军骑兵松垮的队形兴城鲜明的对比,熊楮墨身后冲锋的骑兵们肩膀几乎都挨到了一起。 豪格站在山头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眼前这帮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骑兵虽然装备有盔甲,可充其量也就就是个轻骑兵。 “这帮汉人是竟然绑在一起冲锋,哈哈哈哈,本王的骑兵都是征战沙场数十载的精兵强将,他们死定!” 巴图尔珲台吉借机迅速弥补起破裂的关系来,违心恭维道:“对面的骑兵一看就是没有时间训练仓促之间拼凑在一起的,为了防止逃跑才出此下策。 而王爷的骑兵所向披靡无往不胜,明眼人一看就是以卵击石,只要一接触敌军便会不攻自溃。” 范文程方才的狼狈不堪一扫而空,他与诸葛亮之间就差羽扇纶巾,老神在在的说道:“我们的骑兵有三千人,每人吐一口唾沫也砸死他们了!” 他的话音刚落双方的骑兵便碰撞在了一起。 若论单打独斗,技艺高超清军十名骑兵能抵得上两个刚组建的老陕骑兵,但是十名清军就抵不上十名新组建的老陕骑兵,数量越多差距越大。 清军骑兵如同往常一般不顾一切的冲锋追杀,秩序本就溃散的他们迅速的各自为战起来。 射光手中的弩箭,熊楮墨身后的骑兵阵型经历过初始的混乱以后,在众多军官的指挥下迅速的集结成了整体,五百人如同一人一般举起了手中特制的长枪——三棱刺! “举枪,刺!” 熊楮墨发出简单明了的口令,五百把装在白蜡杆上的三棱刺汇集成了一片枪林,借助战马的冲击力瞄准对面清军骑兵柔软的胸腔便刺了过去。 冲刺的清军傻眼了,他们恐怖的发现自己一人竟然要面对三支三棱军刺,而自己手中短短的弯刀却连老陕骑兵的身子都摸不到,连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刺穿了胸腔。 实践出真知,熊楮墨发现弯刀的优势是劈砍时会留下巨大伤口,很容易动摇敌方军心,冲锋时,砍杀动作容易连续完成,便于反复冲杀;缺点是劈砍容易致伤不易致死。 直剑的优势是虽然造成的伤口不大,但刺中躯干或头面几乎必死,缺点是快速冲锋时刺中对方后不易拔出,不利反复冲杀。 而熊楮墨歪打正着提出了三棱军刺的概念,经过试验发现三面有凹槽刀身呈棱型三棱军刺却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凹槽在充当结构支撑的同时又担任了放血和帮助抽拔刺刀的作用。 第七十八章 骑兵战骑兵 刺刀是在刺进入人体后,血液随血槽排出,肌肉收缩时无法贴紧刺刀面而不会“吸”住刺刀,这样刺可以从容的从人体拔出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如果没有血槽,因为血压和肌肉剧烈收缩,刺会被裹在人体内,这样的话拔出刺就会很困难,影响士兵的进一步的动作。 三棱枪刺扎出的伤口,在外面看是方形的窟窿,伤口各侧无法相互挤压达到一定止血和愈合作用,而且,这种伤口在紧急处理时很难缝合。刺刀刺进对方身体后顺势旋转刀身,就会造成组织大面积破坏,因此致死率很高。 老陕骑兵装备三棱军刺后已经多次小规模投入战斗,他们可没有那闲蛋功夫擦拭清理,战后也就简单的插在土里擦一下血。 凹槽地方一旦占了血和肉可是最好的细菌滋生地,一段时间后那个地方就有食肉杆菌等各种细菌,天知道上面有多少个尸体的血肉在交叉感染。 一道道三厘米宽十厘米深没了皮肤的三角口出现在清军的胸腔上,当场干净利索的死掉的算是幸运的,剩下那些伤口注定清理不干净,只能慢慢的死掉。 熊楮墨率领的骑兵几乎将清军骑兵腰斩,硬生生的把数倍于几的清军骑兵给撕开一道巨大的血口子。 松散的清军骑兵给了他们保持密集阵型的机会,一刻也不停留的冲着躲在骑兵后面看大戏的步兵冲了过去。 那些被冲垮的清军骑兵还没来得及整理队形,便迎来了王破瓢率领的预备队。 五百老陕骑兵先弩后刺如同剃刀一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一次就放倒了一千多清军骑兵。 豪格的心在泣血,三千骑兵是他的老本儿。 眼前的局面根本就不是轻敌能概括得了的了,这简直是一面倒的屠杀。 对面骑兵那恐怖的杀伤力让胜券在握的豪格始料未及,他攥着缰绳发疯一般的冲着身后的传令兵吼道:“吹号,撤退,撤退!” 呜咽的嚎叫声响彻大地,那些残存的清兵早就被眼前恐怖的死伤率吓破了胆子,抛弃伤员头也不回的绕开熊楮墨和王破瓢冲着己方阵营逃了过去。 豪格看着冲着步兵冲来的熊楮墨长舒一口气,几万仓促应战的步兵只要有时间早晚能阻止其像样的针线,就是困也困死眼前这支数百人的骑兵。 可是他的愿望落空,熊楮墨根本就没给他止损保本的机会,他深知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他领队在清军步兵阵前虚晃一枪,一个华丽的转身掉头迎着溃散的清军骑兵杀了过去。 王破瓢抓住有利战机,迅速领会熊楮墨的意图,一前一后对清军骑兵展开联合绞杀。 豪格脸上优雅尽去,声嘶力竭的吼道:“放炮!放炮!放炮掩护!” 他身后的传令兵面如死灰的说道:“王爷,炮弹都打光了。”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豪格脸上的表情就如同媳妇跟人家跑了一样,身形在马上摇摇欲坠,捶足顿胸着喊道:“放箭!放箭!放箭!全部射掉!” 遮天蔽日的箭矢如同漫天的蝗虫冲着熊楮墨那五百骑兵扑了过去。 熊楮墨率领的骑兵玩命的向北猛蹿,可尾部那一百多号弟兄终究没有逃出弓箭的射程。 范文程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一百多骑兵冲出箭雨,速度不减的紧随前方的熊楮墨向着溃逃的清军骑兵冲了过去。 豪格额头青筋暴露,看着眼前崩溃的清军骑兵,痛彻心扉的吼道:“啊啊啊啊……狡猾的明军,他们不但马比我们高,他们棉甲之下还装备有盔甲!” 巴图尔珲台吉心里一怔,他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冲动的派出准噶尔部骑兵表忠心。 他早就从望远镜里发现熊楮墨率领的骑兵装备有头盔,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两军阵前玩了这么一手瞒天过海。 豪格被坑惨了,长途奔袭的步兵早就累的气喘吁吁,救援骑兵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在山坡上,眼睁睁的看着熊楮墨把那些骑兵给屠戮一空。 熊楮墨知道这次取胜是高昂的士气和严明的纪律,是将士们在训练场上挥洒的无数汗水,更是临战时队形的迅速转换,交手后短时间恢复队形和整队。 总之他尝到了在骑兵之中大量应用军官的甜头。 熊楮墨立马对这支老陕骑兵有了信心,热血沸腾的就要对那些受伤的清军骑兵进行补刀。 王破瓢连忙制止了熊楮墨那冒险的举动,喊道:“根本就没有补刀的必要,来之前卢大师让把三棱军刺在粪便里蘸过,只要刺上了,必死无疑!” 熊楮墨沉默了片刻,抬头说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己方残忍,卢大师是对的,你们是对的。” 王破瓢转身看着城头上杀的难解难分的李栖凤叛军和驰援的明军,咬牙切齿的说道:“现在咱们怎么办?敌众我寡,靠甘肃镇没叛变的士兵这平虏堡怕是受不住了,也根本没有留守的必要,清兵完全可以换一个关口入塞。” 熊楮墨早就意识到这是杯水车薪,紧靠没有叛变的明军根本堵不住清军入塞,况且还有李栖凤这个家贼里应外合。 他虽然心有不甘,却必须马上做出决断。 “鸣锣收兵,让友军向洪水城撤退,我们负责断后!” 取得局部胜利的熊楮墨受兵力的限制,根本就不具备乘胜追击扩大战果的条件。 对面的清军已经展开阵型,步步为营的冲着平虏堡扑杀了过来。 折了老本儿的豪格给一众将领下了不惜一切代价的死命令,铁了心的要把熊楮墨这支骑兵从长城下抹掉。 为了给友军的撤退争取时间,心急如焚的熊楮墨却只得以身涉险,且战且退,带着弟兄们不断袭扰清军,疯狂的在死亡的边缘试探。 巴图尔珲台吉怕步了豪格的后尘,早就给准噶尔部的骑兵下了命令,对熊楮墨骑兵颇为忌惮的他们只是在外围做做样子,根本就不想挑起冲突。 与其说是追击,反倒不如说是护送的好。 豪格急火攻心气的昏了过去,范文程接过了指挥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怕巴图尔珲台吉反戈一击,那里还敢逼得太紧。 夜幕降临,谨慎的范文程生怕熊楮墨半路有埋伏,否决了李栖凤追击的提议后,率部在甘州城安营扎寨起来。 熊楮墨等人披星戴月历尽千辛,总算是赶回了洪水堡。 负责后勤的孙梧藤迅速送上了热腾的饭食,郎中们手脚麻利的包扎起伤员来。 守备府中,丁伟民一众守备吃饱喝足之后齐聚一堂,纷纷表示要赶回各自的城堡各自为战。 卢象升却对于熊楮墨弃守周边军堡把兵力集中在洪水城的做法颇为赞同,他不容置疑的说道:“只有把兵力集中在一处,才能避免被敌人各个击破。 凭借坚固的城池,一千人能防守住两千人,但是你能防守住两万人吗?” 那群守备们被卢象升问的哑口无言。 就在他们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应答的时刻,小陀螺喘着粗气闯了进来。 他捂着肚子直冲到熊楮墨的身边,气喘吁吁的说道:“子谦,你快去看看吧,城门外来了一队举着火把的兵马,如同蜿蜒的长蛇望不到尽头,不知是敌是友!” 熊楮墨抄起苗刀,如临大敌的说道:“明日一早去留尊便! 卢大师,走,赶紧去城头看看!” 第七十九章 贺文龙 熊楮墨一行人刚来到城墙下,还没来得及登上城头,城外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火炮声。 王破瓢额头青筋暴露,当时就急眼了,扯着嗓子喊道:“卧槽,咋还攻上城了?” “红夷大炮?!” 熊楮墨的耳朵都竖起来了,撒丫子就往城头上跑。 他呼哧呼哧的穿着粗气,望着洪水城下乌压压的一片火把,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卢象升站在他的身后,满脸震惊的说道:“包围了?行动这么快!鸣鼓应战!” 咚咚的鼓声响彻整座洪水城,熊楮墨招募的新军如同黑色的洪水从营房中流出,有条不紊的进入各自的战位。 熊楮墨当即意识到城下来犯之敌的战力不容小觑,他刚想探头冲着城下喊话,一发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便冲着城墙重重砸来。 王破瓢愤怒的把望远镜摔在了女墙上,夜色漆黑如墨他根本看不清城下来犯之敌长得什么样子,至于判断来犯之敌来自何方势力更是无从谈起。 “清军?准噶尔部?和硕特部?李栖凤…… 玛德,究竟是谁在攻城?” 熊楮墨毫无头绪的摇了摇头,疑惑道:“豪格不是傻子,饶是他报仇心切,有范文程这个大汉奸在,也不会让他做这种疯狂之举。 他们领会过我们的战力,夜晚攻城这不是找死吗?” 卢象升面沉似水,望着城下正在运动的敌军说道:“两炮间隔如此短,炮手配合一定十分熟练,不会是蒙古人,他们更不会有红夷大炮。 卖国贼李栖凤只要没疯他就会知道士兵是他立足的跟本,他不会用士兵们的性命来冒险的,在洪水城下吃过苦头的他知道这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熊楮墨对钢筋水泥构筑的城墙有着雄厚的信心,攻城的实心弹根本就奈何不了城墙半分,况且外面还有一层厚厚的砖墙在顶着。 他躲在女墙后,扯着嗓子冲着城下的敌军喊道:“你们是……我去……” 熊楮墨的话还没问出口,城下便传来“嗖嗖嗖……”的箭矢破空声,一片离弦之箭冲着熊楮墨所在的城头射来。 虽然箭矢伤不到熊楮墨,可依然吓了他一大跳。 王破瓢撸起袖子,冲着城下跳脚骂道:“卧槽尼玛啦隔壁的,无名鼠辈,敢不敢报上名来!” 他的话音刚落城下再次突然传来一阵箭矢破空之声,不过这次箭矢再不是方才的强弩之末,十几支弩箭竟然带着有力呼啸声冲着王破瓢的所站的位置扑来。 熊楮墨眼疾手快,一把扯过了目瞪口呆的王破瓢,一个懒驴打滚儿堪堪避过抛射而来的弩箭。 他心急如焚的喊道:“卢大师,敌人有云梯!反击!” 卢象升点了点头,冲着身后的传令挥手说道:“你们几个,沿着南城强,赶紧挂灯笼!你们几个把烧滚的桐油顺着云梯倒下去!” 前面的士兵挂上了灯笼,后买你的士兵便抬着十几口烧的直冒青烟的桐油锅紧随而上。 云梯上的敌军在灯笼的照射下无所遁形。 熊楮墨探头一瞧吓得浑身直冒冷汗,不知何时,敌人竟然借助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竖起了二十个云梯,上面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攻城的士兵,离着城墙就差不到十米。 幸亏他当时力排众议把城墙建成了非标的加高城墙,若非如此恐怕已是城破人亡了。 熊楮墨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咬牙切齿的骂道:“路子太野了,干掉他们!” 云梯上等着破城发财的敌军顿时慌了神,他们已经闻到了桐油的味道,扯着嗓子焦急的喊道:“大人,大人,城墙太高,云梯够不着,速速放我们下去! 哎吆卧槽,桐油,快撤,快撤!” 洪水城的守军根本就没给敌人逃亡的时间,一锅锅桐油如同倾盆大雨劈头盖脸的迎着云梯上的敌军浇了下去。 肉香四溢,敌人发出一串串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成串成串的跌落城下。 王破瓢发出一阵贱笑,心里别提多解恨了,“子谦,我好像闻到了炸鸡的味道!” 熊楮墨嘴角一抽搐,无可奈何地说道:“少扯!” 城下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几十发实心铁炮弹狠狠地冲着洪水城南城门砸去。 就在攻城的敌军准备一鼓作气冲进城去的时候,想象中炮弹穿透城门的声音没有出现,反而是响起一阵铿锵有力的金石之声。 熊楮墨扶了扶额头,哭笑不得的说道:“这帮白痴还不死心,他们难道不知道咱洪水城的城门厚数十丈不说,外面还包着一层厚厚的钢板吗?” 城下攻城的敌军彻底崩溃了,突袭城墙不成,硬攻城门又不成,连根儿毛都没捞着就死了几十个弟兄,这简直是不给他们生路。 城下攻城的不是别人,正是陕西副总兵贺人龙。 他的手下多是从农民军中招降而来,军纪是出了名的败坏。 哗变就像脱缰的野驴,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一旦有了惯性就永远也打不住头。 贺人龙此次入甘作战,从陕西一路长途奔袭而来将士们心中颇有怨言,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已经有了又哗变的苗头。 白天路过军堡的时候这群打家劫舍惯了的兵痞就心痒难耐,如今接着夜色的掩护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冲动,轻车熟路的干起了打劫自己人勾当来。 贺人龙的算盘打得很响,一来借助洗劫城池收买人心,二来就是杀良冒功谎报军情跟朝廷要好处,至于跟清军拼命那是万不得已的事情。 天算不如人算,谁知道他在甘肃镇干的第一单就崩掉了大牙。 全身盔甲的贺人龙脾气异常暴躁,哪里吃得了这种闷亏,策动胯下高头大马,隔着护城河气急败坏的冲着城头骂道:“我乃陕西副将贺人龙,奉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郑大人之命入甘灭寇,城里的贼子还不快快开城受死!” 贺人龙?贺疯子?! 熊楮墨连忙探头往城下望去,只见一位彪形大汉跨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乌漆墨黑的哪里看的清长得什么模样。 守备孔宁激动的热泪盈眶,兴奋的喊道:“贺人龙?贺疯子?我们有救了,朝廷的援军终于来了!” 熊楮墨心里万马奔腾,贺文龙这话简直就是:老子要杀你,你快开城门!傻子才开城门呢。 他对贺人龙的第一印象实在是不怎么样,这要是给这帮居心叵测的兵匪开了城门,城里的几万百姓还不全得死光了,他连忙冲着王破瓢使了个眼色。 王破瓢心领神会,冷笑一声冲着城下喊道:“这三更半夜乌漆墨黑的我又没见过贺文龙长得什么样,鬼知道你是真是假,不开,不开,不开!!!” 卢象升像看白痴一样瞥了一眼手舞足蹈的孔宁,径直走到熊楮墨的身边,附在他的耳边,慎重道:“无论真假都不能让他进城,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他的部下多是降贼,军纪涣散,入城是大患。” 熊楮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冲着城下的贺人龙喊道:“城中已经住满了军卒,将军还是前去寻一座大城入驻吧!” 城下的贺人龙当时就炸了,扯着嗓子骂道:“放你娘的屁,甘肃镇城池十城九空,你让老子去哪里寻一座有人烟的城池去?” 熊楮墨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火,贺文龙你他娘的连声招呼也不打,悄无声息的摸上城头就不是什么好鸟儿。 他平复了一下哪吒闹海一般的愤怒心情,冲着城下喊道:“此处北去不远便是陕西行都司治所所在的甘州城,甘肃巡抚衙门、总兵衙门都在那里,将军还是前去甘州城驻扎吧!” 贺人龙心里直骂娘,怒骂道:“你他娘的怎么不说那里离着前线更近啊?你开还还是不开,再不开城门,老子就攻城了!” “就是,打开城门让老子们清扫一遍,兴许能绕过你们的性命!” “玛德,一个小小的洪水堡能有多少兵丁!再不开城门,让你们城破人亡!” “大人,跟他们费什么话,干死他们!” “就是,就是,从来没见过这么狂妄的守备,大人你如法炮制,就给朝廷上个奏折说洪水城也反了!” “对,弟兄们屠了这帮不开眼的!” ………… ………… 熊楮墨听着城下群情激奋的秦军,用力的咳嗽一声,朗声说道:“咳咳咳,诸位,我城里的守军是不多,可其他军堡的守军都在城中,加在一起也就一万多人吧! 你们方才摸上城头就他娘的没安什么好心,你们要真是贺大人的秦军,方才那几炮就是要杀良冒功,只不过是未遂,你们要是再进一步可休怪熊某人奋起反击! 不过,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干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你们要是非要试一试呢,熊某人愿意奉陪到底! 大声告诉我,你们怎么选?” 王破瓢举着火把脑袋直充血,站在虎蹲炮后,怒目切齿的喊道:“子谦,你跟这帮畜生费什么口舌,大炮最能教育贱人了,一轮齐射他们就知道谁是爷爷谁是孙子了!” 第八十章 兵临城下 “小子,你有种,你等着!” 暴脾气的贺文龙如同遇到了刺猬的狼,固若金汤的洪水城让他无从下口,只得带着愤恨离去。 “天黑路滑,大人慢行,恕不远送!” 熊楮墨长舒一口气,在城头又站了一顿饭的功夫,确认贺人龙率部真的走后他才返回守备府中。 自打过了年,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跟紫禁城中的崇祯帝对着干,各种噩耗接二连三的被以各种形式送上他的案头。 先是被鞑清饶掳掠去了四十六万人口,好不容易盼着清军出了关,却突然传来鞑清了一个大圈袭击甘肃镇的消息。 当摇摆不定的他终于下定决心想抽调辽东的精锐部队前去灭火的时候,却又传来了黄台吉疯狂进攻松山的消息,能力挽狂澜的关宁铁骑和都督洪承畴被死死地牵制在了辽东战乱的泥潭之中。 焦头烂额的他听从杨嗣昌的建议火速提拔宁夏巡抚郑崇俭为陕西三边总督,让他前去灭火。 郑崇俭也是日了狗了,固原左光先、临洮总兵曹变蛟、宁夏总兵马科这些能打的总兵全都跟着洪承畴去了辽东不说,中途返回的总兵柴时华根本就不鸟他的调令。 他只得矬子里面拔将军,调遣副将贺人龙从西安出兵。 清军就驻扎在甘州城中,可贺人龙为了保存实力,领着秦军满甘肃镇的乱转就是不跟清军正面冲突。 开始还心慌的清军摸清了贺人龙的意图后军心大定,在甘肃镇四处出击,开疆拓土起来。 一时之间,甘肃镇狼烟四起。 洪水城中兵工厂加班加点生产,熊楮墨原本寄希望于空间换时间,却事与愿违,他悲哀的发现清军的势力范围在甘肃镇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迅速扩张起来。 能灭亡中国人的只有中国人。 为了守住掠夺去的土地,豪格采取了李栖凤的建议——屠城! 卢象升一把抓住前去打探消息的王破瓢,惊愕的喊道:“什么?短短七天时间,除了嘉峪关,洪水城和西宁卫,整个甘肃镇全都失守了?” 王破瓢噙着泪水点了点头,说道:“都是那个狗日的卖国贼李栖凤,清军所过之处片甲不留,烧光杀光,最惨的是肃州城,都能听见血流的声音!” 熊楮墨如同一头愤怒的公狮,拍案而起,吼道:“这帮畜生,老子要宰了他们!” “闪开,闪开,快闪开!” 门外传来一阵悲怆的哭泣声,小陀螺搀扶着满身血污的程宇闯了进来。 遍体鳞伤的程宇“噗通”一声跪在了熊楮墨的脚下,抬起手对着自己还在流血的脸就是一通乱扇,悲痛的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守住嘉峪关!我无能!” 他身后的亲兵擦了一把泪水,悲愤的说道:“一千对阵三万,孤立无援,除了我跟守备杀出了重围来求援,其他的弟兄们全都战死了!” 熊楮墨连忙把情绪失控的程宇搀扶起来,强行把他按在了椅子上,哽咽道:“不是你的错,你们尽力了。” 程宇想起惨死在清军屠刀下的百姓们发出一声哀嚎,椎心泣血的哭道:“五万百姓啊,五万百姓啊,全都惨死在了清军的屠刀之下,我心痛,我愧疚啊! 子谦,我咽不下这口气,报仇啊,报仇啊!” 李香君噙着泪水抱着一名五六岁的独臂女孩走了进来,心痛的把嚎啕大哭的她放在了的熊楮墨的身前。 那满身是血的小女孩儿眼睛已经哭成了一条缝儿,“噗通”一声跪倒在熊楮墨的跟前,撕心裂肺的哭道:“呜呜呜……爹爹死了,娘死了,哥哥也死了,全城的人都死了,只有囡囡活着…… 呜呜呜……将军,报仇啊,报仇啊!” 李香君抽泣道:“是外出的探马发现了她,他们一家都死在了狗鞑子的屠刀之下,家也被烧成了灰,只有被爸妈藏在水井里的她躲过一劫。” 熊楮墨心疼的拉起小女孩儿,蹲在地上拭去她的泪水,哽咽道:“囡囡乖,这仇,叔叔给你报!” 王破瓢泪如泣血,声嘶力竭的吼道:“报,这仇报定了!” 卢象升的眼中满是爱怜,眼前家破人亡的小女孩儿跟他的女儿年龄相仿,他蹲下身子替小女孩理了理头发,轻声说道:“囡囡乖,这仇,伯伯给你报!” “诸位,拜托了!” 李香君冲着在座的诸位一躬到底,轻轻抱起小女孩向屋外走去。 待到小女孩走远,熊楮墨抽出苗刀愤怒的把自己的椅子给劈的稀巴烂。 他愤怒地咆哮道:“他们这是要亡种,去他妈的韬光养晦,老子不干了,干这帮狗娘养的!” 卢象升悲愤的说道:“以前我相信人性本善,看来我错了!” 城外突然响起呜咽的号角声,紧接着便传来阵阵爆炸声。 王破瓢胸口一阵剧烈的波动,咬牙切齿的吼道:“是告警声,一定是狗鞑子进了地雷阵!” 熊楮墨啐了一口血痰,杀气腾腾的吼道:“老子正要去找这帮出生呢,他们反倒送上门来,走,上城应战!” 八千清军在六万诸部蒙古大军和李栖凤两万伪军的协同下,秋风扫落叶席卷了甘肃镇大部。 一路高歌猛进的豪格自西向东扫平了肃州卫、镇夷所、高台所、山丹卫、永昌卫、凉州卫后,终于要来拔掉熊楮墨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 豪格原本以为拿下小小的洪水城是探囊取物,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兵马却被雷场困在了洪水城外一里地外。 征战经验丰富的豪格顿时就傻了眼,他从来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根本就不知道地雷是什么玩意儿。 他跟范文程扯着各个部落的首领连同李栖凤商量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解决的对策。 姜还是老的辣,同是汉奸,范文程这个老汉奸却拿着李栖凤这个新汉奸开起了刀。 李栖凤一听范文程拐弯抹角的是要自己用部下性命在前面趟出一条血路,他当时就急眼了。 豪格装模作样的挤出几滴泪,拉着李栖凤手忽悠道:“王兄,你糊涂啊,日后这甘肃镇是你的天下啊! 打仗哪有不死人不流血的,我们这是再给你打地盘啊,王兄这光荣的开路任务你是义不容辞啊! 你要是不同意,咱们放弃攻打洪水堡便是。” 豪格的这招以退为进当时便起了效果,加上那声“王兄”,心怀鬼胎的李栖凤顿时动了心。 李栖凤领略过洪水城的厉害,他也不想日后自己的地盘上有熊楮墨这股反叛势力,心中也存了假借豪格之手除掉熊楮墨的念头,他哭穷了半天后,在众人的劝说下顺水推舟的同意下来。 可是一踏入雷场,李栖凤就后悔了。 面对这充满未知的武器(是他们不知道,不是以前没有地雷。),在炸死了几十匹战马后,当他的手下战战兢兢的顺路前进后,却又被余雷给战死了近百名。 近十万人的大部队要开到洪水城下,仅仅开出一条羊肠小路简直是自杀,他不得不强令部下手牵手排成一排去趟雷。 熊楮墨怕黑火药威力不够,雷场里的地雷数量只能用伤心病狂来形容。 开出了不到二百米,李栖凤便付出了炸死二百名,炸伤六百五十名士兵的代价。 趟雷就是去送死,那群有奶便是娘的士兵跟着李栖凤投敌叛国为的就是荣华富贵,如今荣华富贵毛也没见到却让他们排队去送死,哗变惯了的他们当场就不干了,毫不犹豫的就是反戈一击。 站在城头迎敌的王破瓢看着望远镜里这戏剧的一幕,愤怒的骂道:“玛德,怎么他们自己干起来了?老子报仇心切,你们倒是快些来啊!” 熊楮墨放下望远镜,冷哼一声,说道:“狗咬狗一嘴毛,数万人人吃马嚼的,他们一定会攻城的!” 第八十一章 开战 好好地攻城战硬生生的打成了平叛战,还是在敌人的城墙下,豪格的心里也是日了狗了,就别提多郁闷了。 将近十万人挤在一起,队形根本就没展开,跟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珠宝似的,还有个屁的阵法可讲。 李栖凤的部下哗变要活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联军需要借用他们的性命来趟雷,双方的矛盾依然是不可调和,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情面可讲,比的就是谁更亡命徒 豪格手中是掌握有数倍于哗变士兵的兵力,可狭窄的地形限制下六万八千人跟窝着脖子的德州扒鸡一样动弹不得,根本就展不开。 展不开有再多的兵力也是白扯。 要说马上工夫,拍开了在草原上正面硬刚,两万伪军未必是清军和蒙古骑兵的对手。 可现在比的是马下的功夫,大明精锐部队在九边,两万伪军以前是正儿八经的大明边防军,牛逼哄哄的九边野战军。 能在甘肃镇这种夹缝地形中活着这么多年,有哪一个是善茬儿。 以前是给朝廷打仗,现在是为了活命而战,两万伪军奋起反击,个个发了疯的玩命,好悬没把六万八千仓促应战的清蒙联军给反推了。 豪格的肠子都悔青了,他后悔把八千清军放在看似最保险的队形正中了。 后方的蒙古骑兵冲不上来不说,这点儿仅剩的家底儿眨眼间就被叛逃的伪军给摩擦去了两千多。 要不是范文程看着风声不对,连忙费力在东侧让出一条同生路,估计这六万八千人的联军至少得折损一半。 熊楮墨岂会放过这么好的趁火打劫的机会,就在伪军撤退联军一片混乱的时候,紧闭的洪水城大门突然大敞四开。 他率领一千多骑兵排成一条直线,避开雷场沿着小路,一窝蜂的冲到了伪军身后。 胆大包天的熊楮墨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指着身后三十八门虎蹲炮,杀气腾腾的喊道:“你走你的道,我打我的炮,不想腹背受敌的就别乱来!” 大炮射程之内皆真理,那群伪再傻也知道怎么选,可正在撤退的他们成了熊楮墨天然的盾牌。 范文程瞠目结舌的看着躲在伪军身后的老陕骑兵,一副还特么能这么操作的表情。 前线对峙的士兵为的就是防止反叛的伪军落井下石暴起发难,根本就不存在撤退的可能。 无论是清军还是蒙军,要是放箭势必会引起叛变伪军的疯狂反扑,逼着他们同熊楮墨结成战时同盟。 一时间,范文程的脑中思绪万千,可算计来算计去却发现此题无解。 两万横在山口之间的叛军是他们绕不过去的坎儿,消灭熊楮墨这一千人的代价高的都到珠穆朗玛峰了,无论是哪一种方法都是清军不可承受之痛。 豪格可管不了那么多,站在帅台之上,对峙前线的状况他用望远镜看的是一清二楚。 当看到熊楮墨率领的老陕骑兵时,他当时就炸毛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报仇心切的豪格根本就听不进范文程的劝阻,他愤怒的用女真话喊道:“还特么傻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放箭射死那帮骑兵!” 熊楮墨率领骑兵负责警戒,王破瓢等人六人一组,手脚麻利的固定完炮身。 三十八门虎蹲炮在叛军身后一字排开,调整完角度后,炮手根据距离粗略的计算了时间,黑洞洞的炮口瞄准了对面的清蒙联军。 熊楮墨来就是趁火打劫的,不是来千里送人头的。 豪格的传令兵还没来得及把命令送出去,漫天的炮弹便从天空呼啸而来。 六万多人挤在一起,就是实心弹砸过去,也能撂倒一片。 愤怒的熊楮墨用的是凭借弹片杀人开花弹,特地缩短引信的让开花弹还没落地就在清蒙联军的头顶炸响。 漫天你的弹片如同蜂群,冲着毫无防护的清蒙联军激射而去。 王叔远很好的执行了熊楮墨的理念,弹片不在大,在多。他要的不是致死,要的就是个半死不活。 趁着敌人陷入混乱之中,熊楮墨毫不恋战,占了便宜就跑。 一千多骑兵收放自如,豪不拖泥带水,眨眼间就返回城中。 豪格刚在后方组建完骑兵敢死队,还没来得及出击便闻听熊楮墨鸣金收兵,气得他是五内俱焚。 范文程这铁杆汉奸,迅速调整策略,以死相逼制止了豪格的冒进。 熊楮墨站在城头算计着如何尽最大努力杀死最多的敌军,可他左等右等敌人就是站在雷场外不敢越雷池一步。 开始他以为是清蒙联军忌惮叛变的伪军,可当他等到伪军撤退后,清蒙联军竟然开始了伤员的救治。 救治完伤员后,这帮禽兽根本就不发动攻城,反而安营扎寨起来。 熊楮墨看的眼睛都要掉到地上了,虽然他不知道清军要干什么,但他料定这帮狗娘养的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王破瓢咬牙切齿的骂道:“这帮狗日的是怂了吧?难道他们想就这么耗死我们?” 熊楮墨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清军到底要干什么,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要是这么想可就打错如意算盘了。 不过我觉得不是,他们一定是在想什么对策或者需要时间去进行某项活动。” 卢象升突然“啪”的一下把望远镜摔在了地上,指着城西的天边愤怒的骂道:“贺文龙这个狗日的还在那边围着清蒙联军画圈圈呢,他一定是以为有利可图才来的。” 熊楮墨头一次见冷面元帅卢象升发这么大的火,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甚至以为卢象升是面瘫。 早就发现贺文龙的他冷笑一声,面若寒霜的说道:“我看贺文龙就是个拥兵自重的军阀,朝廷就是在养虎为患,应该趁着他还羽翼未丰把他剪除。 卢大师,咱们不说贺文龙,我心中七上八下,总觉得豪格等人在酝酿一个惊天阴谋,咱们去探讨一下。” 熊楮墨的猜测是对,翌日天刚蒙蒙亮,熊楮墨一班人刚登上城墙,城下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王破瓢揉了揉眼睛,满脸疑惑的问道:“这帮畜生简直是作死啊,这么早就开始攻城了?” 熊楮墨额头青筋暴露,把望远镜递给了王破瓢,愤怒的吼道:“这帮畜生在用手无寸铁的汉人开路,他们昨夜是去抓汉人去了!” 站在城头,他的心头升起一阵无力感,理智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群被掳掠来的汉人用性命去趟雷。 所有的人什么都做不了,他们唯一的依仗就是这座坚固的城池。 离开洪水城,无论他们装备如何精良都会被数倍于己的清蒙联军撕成碎片。 熊楮墨眼角流下两行清泪,他心底恨意滔天,恨死了侵略的清蒙联军。 卢象升的铁石心肠是装出来的,尽管胸中的恨意波涛汹涌,可依旧需要装。 他轻轻的拍了拍熊楮墨的肩膀,面无表情的说道:“这就是战争,只有胜负,没有感情!” 当清蒙联军越过护城河的时候,被掳掠来的汉人全部死光,他们复出一百多匹马的代价,趟过了最后的雷区。 豪格望着眼前唾手可得的洪水城,迅速发起了攻城。 成千上万的敌军举着盾牌,簇拥在云梯之下,发着野兽般的吼叫声冲向了洪水城。 豪格意气风发的跨坐在战马之上,吼道:“屠城!城破,自由掠夺!” 清蒙联军早就对洪水城的财富垂涎三尺,听了豪格命令后这帮嗜血的魔鬼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吼声,眼睛冒着绿光冲着洪水城争先恐后的就冲了上去。 八门崭新的红夷大炮昨天就被拉上了城头,一百五十门精钢铸造炮身修长的改进版虎蹲炮在城墙上一溜排开,开花弹堆积如山。 特制的城墙完全能承受火炮的后坐力,就是所有的火炮一起开火也能保证纹丝不动。 复仇的一刻终于来临!!! 熊楮墨睚眦欲裂,振臂高呼道:“弟兄们,豺狼来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三千火枪手准备完毕!” “四千刀斧手准备完毕!” “八门红夷大炮准备完毕!” “一百五十门虎蹲炮准备完毕!” 熊楮墨愤怒的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敌军,放下了手臂,吼道:“干他娘的!” 第八十二章 迎头痛击 豪格胜券在握,看着漫山遍野冲着洪水城冲去的清蒙联军一阵大仇得报的畅快在心间弥漫开来。 他牛逼哄哄的挥了挥手中的马鞭,嚣张的笑道:“平推,这就是平推! 范大人,本王去那边的庙宇游玩一番,这里的事情就教给你了,等你胜利的消息!” 战局在范文程的眼中已经毫无悬念,就是用尸体堆也能把洪水城推平。 他捋了捋胡须,右手猛挥动,笑道:“王爷尽管放心去,天黑之前,不,午时,洪水城将会被抹去! 从此甘肃镇便是我大清的天下,凭此一战王爷功成名就,名动天下,储君之位将无人可撼!” 豪格发出一阵狂妄的笑声,冲着范文程投去了赞许的目光,点了点头去巡视这新打下的疆土去了。 冲在最前面的是拜巴噶斯和硕特部,他现在集光棍部落、乞丐部落统领、草原窝囊废、蒙古部落的耻辱等各种光荣称号于一身。 这一切都是拜洪水城的熊楮墨所赐,拜巴噶斯简直恨死了城里的熊楮墨,比豪格还恨熊楮墨。 熊楮墨不但杀了他最喜欢的儿子阿巴赖,掳掠去了年轻的妇女让他们成了名副其实的光棍部落,还一把火把过冬的草给烧没了,彻底断了他们的生路,让他们的生活无以为继。 “抢钱!抢女人!” “抢钱!抢女人!” “抢钱!抢女人!” ………… ………… 清蒙联军亢奋的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喊着震天的野蛮口号冲着洪水城冲去。 对付流氓,就要比流氓更流氓! 熊楮墨沉默的如同黑洞,瞄准了云梯上冲在最前面的敌军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打响了反击的第一枪。 城头枪声此起彼伏,城下敌人密集的阵型把鲁密铳的杀伤力发挥到了极致,连瞄准的时间都贴心的给城头的火枪手省却了。 当云梯靠在洪水城墙上的时候,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敌军终于意识到云梯短了。 还特么不是短了一星半天儿,是短了那么一大截。 城头的火枪手狞笑一声,人头收割机开动了,标准的三段击,如同流水线一般流畅。 云梯之上,一茬又一茬的敌军倒下,如同喝醉的跳水运动员一样在空中翻滚出各种优美的舞姿,然后“啪”的一声砸在地上,一个狗吃屎摔得脑浆迸裂。 百门虎蹲炮齐射,喷射出愤怒的火焰冲着漫山遍野的敌人砸去。 红夷大炮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瞄准了敌人的火炮就怼了过去。 一时之间炮弹满天飞! 熊楮墨发出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吼叫声,跳脚吼道:“看了吧,这才叫狂轰乱炸!” 守城的将士们额头青筋暴露,转动绞盘,原本用来攻城的床弩发出一阵阵尖锐的破空声,成排的箭矢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翻滚着吐着信子扑向了敌军。 床弩原本是用来攻城,箭矢能刺破城砖牢牢地固定在光滑的城墙之上,长长的箭杆可成为攻城士兵攀爬的着力点。 用来直接杀敌简直是利刃切豆腐,长枪一般大小的特制钢箭连穿四名敌军的胸膛,箭头全部没入土中,死死地把他们钉在了地上。 守城的刀斧手们看着火枪手酣畅淋漓的射杀敌军,鞭长莫及的他们急得直跺脚,只得哀求熊楮墨给他们在城头留出一道缺口,也让他们参与到这场杀鞑子的盛宴之中。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清蒙联军敢往前冲,洪水城的守军就敢杀。 六万多清蒙联军打的热火朝天,倒如同涨潮的潮水,一波高过一波的拍向了洪水城。 一波又一波的清蒙联军被撂倒,一波又一波的清蒙联军冲了上来。 眼前的洪水城比正在扩建的盛京还大,僧多肉少,炮灰死了拉到,所有的人都在惦记着城里的金银财宝,都红着眼玩命的往前,谁还顾得上前方友军的死活。 去跟后方坐镇的范文程报告将士的死伤数目,根本就不存在的。 自比诸葛在世的范文程看着眼前波澜壮阔的一幕雄心壮志冲云天,将士们前仆后继奋勇杀敌何其壮哉! 盲目乐观的他根本就没有用望远镜观察战局,他只看到洪水城的城头一直是他们的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眼前的洪水城是一座武装到牙齿的绞肉机。 清蒙联军死伤的数目就跟秒表一样,极速的跳动着,一千,两千,三千…… 当一个时辰后,传令兵心急火燎的告诉范文程已经死伤了进万人时候,正在跟太阳肩并肩的他好悬没跌落帅台摔死在台下。 范文程愤怒的如同一只主人事先不打招呼就把他阉割的猫,他什么都可以接受,就是不能接受失败。 他额头青筋暴露的吼道:“我不在乎死多少人,王爷不在乎死多少人,大清不在乎死多少人! 给我把洪水城,拿下!” 死伤了这么多人完好无损的清蒙联军们一点儿也不伤心,他们甚至想笑,因为又少了一万人跟他们分享这场财富盛宴。 清蒙联军组成人形潮水,掀起惊天骇浪,带着滚滚潮水声冲着洪水城席卷而去。 骄傲的范文程观察着洪水城的一举一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清蒙联军死伤的数目如同他的血压一样在蹭蹭的往上直窜。 各个蒙古部落的台吉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头,他们当炮灰的代价是有利可图,而不是不惜血本的去孤注一掷。 李栖凤的前车之鉴还热乎乎的,他们甚至一度怀疑城里的熊楮墨是不是早就归顺了黄台吉,眼前这一幕只不过是在跟范文程这大煞笔唱双簧,合起伙来消耗他们的实力。 顺义王俄木布现身说法,没有士兵的台吉不是好台吉,是任人揉捏的死台吉。 各个部落的台吉们集结在一起,连忙拧成一股绳去跟范文程表示要撤退,照这么个玩法用不了多久他们的家底儿就会被耗得一干二净。 骑虎难下的范文程根本就听不进他们瞎哔哔,当场就祭出黄台吉的金大腿崩断了他们的绳子。 第八十三章 无耻之徒 范文程的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眼睛瞪得比驴还要大,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们既然想吃肉,崩断几颗牙不很正常吗?啊!!! 你们一个个的叫唤个屁啊,懂得什么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吗?啊!!! 半途而废你对得起死去的将士们吗?啊!!!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你们还有回头的余地吗?啊!!! 一个个的白痴,今天就是用命填,我大清也要拿下这弹丸之城!!! 胆敢后退半步,圣上必死之!!!” 杀红眼了的范文程根本就不给各个部落的台吉们止损保本的机会,各个部落的台吉咬牙切齿的返回战场,他们后悔当初的贪心了。 跟着清军本以为有口肉吃,千算万算,谁特么知道清军自己连汤都没有喝。 无论以前赚了多少,总之,这场仗赔脱肛了。 范文程闭上了眼睛,他的心里在算计,在算计洪水城弹药耗光的时间。 熊楮墨反手就扇了他一个大嘴巴子,前店后厂积蓄已久,正午时分弹药耗光根本不存在的。 冷兵器加火枪火炮的杀伤力之所以如此恐怖,他们密集的进攻阵型居功甚伟。 在熊楮墨的眼中往枪口上撞的清蒙联军这特么那是进攻啊,这分明是排队上门送人头啊! 豪格有一个优点就是守时,特别的守时。 正午时分当意气风发的他返回帅台的时候,原本不应该存在这世间的洪水城,依旧完好无损的耸立在天地间,傲笑春风。 豪格站在帅台之上,一时间思绪万千心潮澎湃。 我的六万兵马呢?!!! 没了?!!! 卧槽,就剩下这么点儿了?!!! 什么,清军全死了?!! 范文程的脸被打的“啪啪啪”的,要不是周围的亲兵急忙拉开了豪格,气急败坏的豪格能当场抽死他。 输光裤子的蒙古台吉们趁机落井下石,泪流满面的痛斥范文程混蛋,哀求黄台吉的长子豪格给他们主持公道。 联军的最高统帅——豪格痛惜的看着四周眼睛哭成乒乓球的蒙古部落的台吉,叹了口气,痛不欲生的做出了了继续进攻的决定。 除了进攻他能怎么办呢,他还是个孩子啊。 要是就这么裸奔回盛京,他皇阿玛要是不弄出他的青屎来就算是父子情深。 俩王四个二带飞机的牌打成这个逼样,欲哭无泪的豪格已经不奢望皇储了,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奢望了。 为了活着,他只能用各个部落的拿着将士们的性命去赌明天。 在心如死灰的台吉们转身的一刻,洪水城城头的炮声终于停了。 豪格就跟吃了士力架一样立刻来了精神,颠倒黑白的吹嘘道:“看吧,我们终于耗光了他们的弹药,胜利终于来临!进攻吧,台吉们!” 范文程厚颜无耻的喊道:“前进吧士兵,累死他们!” 洪水城的士兵们在熊楮墨的领导下进行了饭前祈祷,感谢慷慨“赐予”他们食物的和硕特部拜巴噶斯台吉,轮着班的吃完了午饭——黄焖羊肉、猪肉炖粉条、红烧牛肉、小鸡炖蘑菇、雪白的大馒头。 蒙古士兵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他们聚土成山,在云梯底部堆积起了高高的土台,不但弥补了与城墙的高度差。 其中几辆云梯甚至高过了城墙,能俯射城中。 当士气低落的蒙古士兵疲惫不堪玩命的凭借云梯冲上城头的时候,心情就跟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可豪格还没来级的高兴,他的心情就跟《爱你爱的好疲惫》唱的一样:“给我美梦,却又让他破碎。” 洪水陈是没弹药了,可有的是水泥。 城头的守军活蹦乱跳的跟刚出水的鱼一样,一座座脚手架上铁链“咔咔咔……”转动的声音响起来。 几百个特制的水泥滚子顺着城头的云梯滚了下去,就跟擀面皮一样,一条条血红色的肉饼随着云梯的垮塌出现在了城下。 豪格二话不说扭头就撤。 虎视眈眈的贺人龙本想捡漏,却扑了空。 在他的心中不占便宜就是吃亏,恼羞成怒的他看着眼前经受大战的洪水城舔了舔嘴唇,脑筋一转,竟然善心病狂的给士兵们下达了进攻洪水城的命令。 他手下的将领们当时就表示了异议,他们不是没干过杀良冒功,用来领功的老百姓的头颅都装满了车。 可在大明的国土上,他们从来没有进攻过友军的城池。 贺文龙愤怒的吼道:“老子说他是叛军,他们就是叛军!穷寇莫追,不打强弩之末的洪水城,难道去跟清军玩命?! 朝廷的援军就要来了,再不捞一笔就没得机会了,进攻!” 贺人龙进攻的命令一下,他手下疯狂的秦军可不管是与非,只管是否有利可图。 成千上万的老百姓都杀了,还在乎几千友军? 怎么可能,不存在的! 清军已经把井挖到了挖一锹就出水地步,贪婪的秦军甩开膀子大迈步,玩命的冲着洪水城冲了过去。 遍体鳞伤的王破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思议的喊道:“卧槽,又攻城?自己人打自己人?” 熊楮墨眉头紧皱,看着城下如同洪水般涌将上来的贺人龙的秦军,怒发冲冠,“麻辣隔壁的,贺人龙脑袋进尿了吧!” 卢象升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把刀上的血在脚底抹掉,看着城下愈来愈近的秦军吼道:“弟兄们,抄家伙,干他娘的!” 豪格拼死拼活忙活半天全给贺人龙做了嫁衣,秦军迅速把那些用来攻占清军占领城池的云梯推上了土台。 秦军这支没有道德的碧池部队,战斗力很强,专业性也很强,很快就发动了对洪水城的第一波试探性进攻。 熊楮墨站在城头看着铺天盖地席卷过来的秦军,咬牙切齿的骂道:“这群碧池,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净特么干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弟兄们,上刺刀,安逸安逸这群傻X!” 城下的贺人龙望着城头发出一声狞笑,他的胃口大的能吞天,他进攻洪水城不但要的是城中的财富,野心勃勃的他更想要的是把熊楮墨击退清蒙联军的贪天之功据为己有。 在秦军进攻洪水城的时候,他让人代笔写了一封他荡平清蒙联军光复甘肃镇,熊楮墨跟谁李栖凤叛变的奏折,命人八百里加急火速送往了京城。 京师的崇祯帝收到奏折,只要熊楮墨一死,贺人龙必定会连连高升,完美! 熊楮墨不会吃这个哑巴亏,他迅速让卢象升代写了一封言辞恳切描述贺人龙杀良冒功同室操戈的奏折火速送往京城。 除了守城,剩下的就看谁的马快了。 第八十四章 绝地反击 贺人龙站在护城河外发出一阵狞笑,望着近在眼前的洪水城猖狂的笑道:“民贼是什么?民贼就特么是建功立业向上升迁的官路! 方才老子还在嫉妒南下剿灭民贼的左良玉,哈哈,人算不如天算,左良玉他算个屁!” 他身后的参将赚的盆满钵满,连忙谄媚的附和道:“大人是吉人天相,曹变蛟、左光先、马科、柴时华这些人必定是跟着洪承畴洪总督揍得,以后这西北就是大人的天下!” 贺人龙肆勒紧缰绳,肆无忌惮的笑道:“趁他病要他命,只要屠灭洪水城,咱爷们儿们弄个兵部侍郎当当是大有希望的。” 那参将微笑道:“大人出战那一次不是秋风扫落叶,这打了快一天的洪水城,我秦军手到擒来!” 贺人龙的秦军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内战内行外战外行”,他们趁着洪水城的守军疲惫不堪,很快就登上了城墙。 熊楮墨等人手中的三棱刺看起来毫不起眼,来回就是刺,挡,拨这三个动作,极为简单,似乎连小孩子都会。 实际上这正是洪水城守军的厉害之处,经过长时间的严格苦练,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已经成了他们一种不假思索的下意识反应。 肉搏战的速度极快,数秒间就能决出胜负。 登上城头的秦军都是战场摸爬滚打厮杀出来的老手,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洪水城的守军放在眼里,呜哇怪叫着冲了上去。 熊楮墨看着迎面砍来的钢刀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冷笑一声,后退两步来开距离,一挑刺刀就把敌人手中的钢刀给挑飞到空中。 那敌军虎口被震得虎口撕裂,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熊楮墨一个突刺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眼看着秦军登上了城墙,眼看着亲秦军面目狰狞的挥起了刀,眼看着秦军掉下城墙摔死了。 贺文龙瞪视着城头跌落的秦军,眉毛一根根竖起来,脸上暴起一道道青筋,愤怒的咆哮道:“哇呀呀,气煞我也!李参将,给老子血洗洪水陈!” 一时之间,秦军精锐尽出,如同龇牙咧嘴的豺狼虎豹杀气腾腾的杀向洪水城。 王破瓢只听得耳边风声突响,连忙侧首,堪堪避过侧面偷袭之敌的致命一刀。 死里逃生的他头皮发麻,脖子上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愤怒的吼道:“我去你麻的!” 王破瓢向前一个箭步一个突刺就把眼前的秦军给扎了个透心凉,一抬脚就把偷袭的敌军给踹下了城头。 他一瞥突然发现滑稽的一幕,秦军的精锐部队竟然抬着武圣岳武穆的神像攀爬上了云梯。 岳武穆神像一出,秦军为之一振,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进入全体亢奋的状态,前仆后继的冲向城头。 熊楮墨眼里闪现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怒气如同喷发的火山从他的身上喷射出来,蹬鼻子上脸的贺人龙彻底把他惹毛了。 “去他玛德,跟这帮畜生讲什么仁义道德,想死老子成全你们! 用猛火油柜,上!” 猛火油柜原本是用来对付清蒙联军的,熊楮墨认清了贺人龙发动的本质之后,决定不再姑息养奸,他要斩草除根。 卢象升闻言面色大变,一枪刺入敌人的心脏,惊呼道:“这么对待自己人,会不会太残忍了?” 王破瓢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在燃烧,他咬牙切齿的吼道:“去他么的自己人,他们是敌人,他妈要屠城,他们要杀死城里所有的人! 所有人!!!包括你!!!” 熊楮墨的瞳仁可怕的收缩着,眼睛瞪得比拳头还要大,愤怒的咆哮道:“对待敌人就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妇人之仁你就等着送上自己的人头吧!” 城头猛火油柜喷射出一道道火龙,刚攻上城头的秦军精锐还没来来得及展开攻击就化身成了一具具燃烧的人形火炬纷纷坠落城头。 可这根本就吓不住飞蛾扑火一般的秦军,他们反而愈发的疯狂起来,以更快的速度对洪水城的城头发起了反扑。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顿时见了奇效,洪水城城头的守军防线竟然硬生生的被这群亡命徒撕开了一道有一道口子。 眨眼间就有近百名秦军精锐从松动的缺口处冲上了城头,他们目标特别明确,毫不恋战,直奔古代火焰喷射器——猛火油柜奔了过去。 他们要毁灭这大杀器!!! 熊楮墨眼中的怒火比炉火还要旺,他攥紧手中的刺刀,怒吼道:“弄死他们,直接泼石油!” 他跟王破瓢对视一眼,抬起烧的沸腾的热水就冲着攻城的秦军迎头浇了下去。 “还烧他么什么水!” 王破瓢用添煤的把铁锹铲起一锹通红的炭火,一扬手,冲着那浑身浇满石油的秦军就挥洒了过去。 顷刻间几十个火球就出现在云梯之上,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嚎声,横冲直撞的引燃了更多的火球。 “砍死他们!” 死道友不死贫道,那些昔日的袍泽没有一丝的犹豫,挥动手中的钢刀就斩断了他们的头颅,用长长的长矛把他们推下了数十米高的云梯。 洪水城的守军用比清军更流氓的打法重新控制了城墙,三下五除二便剪灭了那些城头的负隅顽抗的散兵游勇。 熊楮墨看着城下正在组织再次进攻的秦军胸中一股压不住的怒火窜了上来,他怒目切齿的吼道:“旗兵,给东侧山上炮台发信号,不要俘虏,给把他们抿去!” 山上炮台的炮兵看着城里的袍泽杀的热血沸腾,他们眼睛红的如同西边的落日。 得到旗兵攻击的信号之后,早就饥渴难耐的他们终于迎来发泄的机会。 两门红夷大炮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把炮台里的炮弹全部砸向了城下贺文龙的秦军。 贺文龙被炸得人仰马翻,他挣扎着从土里爬了出来,满脸恐惧的吼道:“炮弹?哪里来的炮弹?!!不是打光了吗?他们怎么还有炮弹?!!” 东侧炮台炮击刚一停止,洪水城的紧闭的北城门就突然敞开了。 擒贼先擒王,熊楮墨带领一千名直冲贺文龙杀了过去。 贺文龙根本来不及阻止像样的阻击,翻身上马夺路就逃。 熊楮墨高喝一声:“爷爷在此,你哪里逃!” 贺文龙吓得额头冷汗直流,回首看着当头呼啸而来的苗刀连忙抬刀护住头颅。 “当啷”一声巨响,两刀交击在一起。 熊楮墨两腿紧夹马腹,双手猛压手中苗刀使出浑身的力气冲着贺文龙的头颅斩去。 贺文龙只觉得虎口发麻,刀上传来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巨力。 熊楮墨手中的苗刀离着贺文龙的头颅越来越近,直压得他脸色涨红,进而发青,脖子涨得像要爆炸的样子。 贺文龙吓得满头都是汗珠子,满嘴唇都是白沫,只打顺风仗的他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 熊楮墨手中的苗刀已经割破了贺文龙的额头,他铁了心的要除掉这个祸害,哪里肯手下留情。 贺文龙面色煞白,苦苦支撑着手中的钢刀,惊慌失措的喊道:“你不能杀我,袭杀朝廷命官视为谋反!” 第八十五章 暗流湍急 “谋反?去死吧!” 熊楮墨闻言狂笑一声,双臂肌肉虬扎,一刀就斩断了贺人龙的钢刀,毫不犹豫的冲着他的头颅砍了下去。 “就是现在,你去死吧!” 贺人龙眼中寒光一闪,侧首用臂膀上的盔甲硬接一刀,一攥拳头衣袖之中发出“叮”的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一枚全钢袖箭带着一股劲风直冲熊楮墨的眼睛猛射而去。 事起突兀之间,众人哪里还顾得上贺人龙,这一箭要是挨实了熊楮墨铁定脑浆迸裂惨死当场。 “卧槽!” 熊楮墨根本就没有思索的机会,连忙侧首,强大的求生欲让他上半身顷刻间跟胯下战马成了的九十度。 当他愤怒的起身要去追杀贺人龙的时候,这孙子早就跑入接应的亲兵之中,已然错失了斩杀他的最好良机。 贺人龙在亲兵的簇拥下玩命的向北窜去,他回身扯着嗓子恶狠狠地喊道:“姓熊的,今日这一刀之仇若是不报,我贺人龙,誓不为人!” 熊楮墨冲着远去的贺人龙竖起了中指,满脸不屑的吼道:“来吧孙子,你爷爷怕过谁!” “麻辣隔壁的,干他!” 王破瓢心里恨死手足相残窝里横的贺人龙,怒骂一声,他就要策马前去追杀。 熊楮墨伸手拦住了王破瓢,摇了摇头,转身指着身后那高耸的土台说道:“以后有的是机会,看来洪水城并不是固若金汤,咱们的当务之急是天黑前铲平那些土台。 贺人龙这狗贼固然可恨,可贸然追击势必导致城里防务空虚,弟兄们早就疲惫不堪,要是被鞑子杀个回马枪可就得不偿失了。” 王破瓢骂骂咧咧的说道:“算着孙子走远,别人太爷我看到他,否则拧下他的狗头当夜壶!” 洪水城下尸横遍野,涓涓的血液带着咸腥味儿向着低洼的护城河流去,将整条护城河染成了恐怖的猩红色。 敌军掘土而成的土坑里淌满了鲜血,熊楮墨随手捡起一把钢刀,皱着眉头扔入血坑之中。 那钢刀在粘稠的血液之中左右摇摆了几下,心不甘情不愿的缓慢沉入坑底了。 王破瓢厌恶的看着满地的尸体,捏着鼻子说道:“麻辣隔壁的,这帮狗日这次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死了足有三万多人,看豪格这个鳖孙怎么回去交差!” 小陀螺跟在熊楮墨身后,看着脚边的金钱鼠尾咬牙切齿的说道:“罪有应得,屠城、洗劫百姓,就让这帮畜生曝尸城下!” 熊楮墨凝视着远方,摇了摇头说道:“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 王破瓢脚下如同安了弹簧,一蹦三尺高,双眸之中骤然燃起冲天怒火,怒视着敌我不分忠奸不辩的熊楮墨,呵斥道:“你他娘的有没有原则?难道要给仇人收尸不成?你对得起那些尸骨未寒的弟兄们吗?” 在场众人无一不是怒目相视,给敌人收尸?开什么玩笑! 熊楮墨双拳紧抱,作了圈揖,斩钉截铁地说道:“弟兄们误会了,我能给这帮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畜生收尸吗?不可能!” 王破瓢眼睛一瞪,心头怒气难消,朗声问道:“那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熊楮墨微微一笑,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跟这帮人解释什么叫传染病,可若是任由这些尸体在城下肆意腐烂味道不好闻不说,各种病原体交杂在一起势必会引起传染病。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笑道:“我的意思是把他们全部烧掉做成肥料,不能白白的便宜了这帮畜生。” 众人的面色这才渐渐缓和下来,发出一阵哄笑。 王破瓢见误会了熊楮墨,可又拉不下脸,强绷着说道:“这还差不多!” 捻指间,数日过去。 因为小冰河期的缘故,尽管入了春,北京城依然冷的伸不出手。 乾清宫,暖房之中,灯火通明。 三份加急奏折摆在了乾清宫崇祯帝的案头,一份是李栖凤陷害熊楮墨叛变的,一份是贺人龙表功恶人先告状言说熊楮墨叛变的,一份是熊楮墨弹劾贺人龙杀良冒功陷害忠良的。 辽东此起彼伏的战事早已经让崇祯帝焦头烂额,他愁眉苦脸的看着眼前的三份迥异的奏折,拖了数日他不得不依照奏折做出抉择。 崇祯帝坐在御书案前叹了口气,精明如斯的他面对甘肃镇这个烂摊子实在是无从着手。 他目光如炬,抬起头望着垂手而立的杨嗣昌说道:“杨卿,这三份奏折你都看过,你觉得朕该如何决断?” 能被皇帝召进乾清宫是莫大的荣幸,也只有崇祯帝眼前的红人炙手可热的杨嗣昌能有这份儿殊荣。 躬身站在崇祯帝身后的王承恩心疼的看着崇祯帝,那满是爱意的如同杰克看着肉丝,“主子爷,快些歇息把,要不留中不发吧!” 杨嗣昌欠了欠身子,显然他的心中早有了腹稿,不疾不徐的说道:“臣认为留中不发是下下策,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圣上,臣以为还是各大五十大板吧。” 护主心切的王承恩一听就急了,他对杨嗣昌和稀泥的做法很不满意,怒道:“锦衣卫已经核实过了,李栖凤已经叛变了,叛徒的证言不足为信。 贺人龙是没叛变,可杨大人,你去兵部看看那些请功的奏折,杀敌五万杀伤三万!!! 可贺人龙所部秦军只有一万人,这也太扯了吧,郑崇俭还真敢往上报! 熊楮墨可是杀过和硕特部台吉的人,这种人怎么会突然叛变?” 崇祯帝显然也不满意杨嗣昌的处理方式,皱着眉头说道:“杨卿,你可看过贺人龙斩获的人头没有?用车拉,百十辆大车! 呵呵,别人报功是来玩的,他贺人龙是来进货的吧?” 杨嗣昌听了王承恩一通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抢白丝毫不为所动,躬身说道:“圣上,贺人龙的秦军战力强悍,是一支不可多得的强兵劲旅,只要他为朝廷所用,他想要的荣华富贵给他便是。 平定甘肃的叛乱之后,还需要贺人龙南下平贼,此子可担重用。 熊楮墨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戴罪小卒,多说他也就是甘州后卫一个小小的指挥使,不能因小失大,伤了贺人龙的心。 臣以为,贺人龙若是有什么过错,还是日后再深究的好,当务之急还是平定甘肃之乱。” 他没有说逼得太紧会把贺人龙逼反,可聪慧的崇祯帝早就听出了这弦外之音,也听出了卸磨杀驴的后话。 对于杨嗣昌这种满眼功利眼中毫无是非的举动,嫉恶如仇的王承恩心中满是不屑,他梗着脖子说道:“难道就这么看着忠良遭受陷害?杨大人,你这是诛心之论啊,日后谁还为我大明效力,谁还敢为我大明效力?” 崇祯帝摆了摆手,笑道:“杨卿,王承恩的话你莫往心里去,他就这狗脾气。 这样吧,擢升熊楮墨为甘肃镇总兵,贺人龙为陕西总兵便是,命他们精诚合作。 对了,朕听说辽东的战事已经不似前段时间那么紧张,让洪承畴趁着清军调整的空当入甘作战,肃清李栖凤的叛军,将鞑子们赶出甘肃镇,朕看着心烦!” 王承恩虽然知道甘肃镇已经是无兵可用,崇祯帝不过是送个顺水人情,依然表情夸张的赞叹道:“圣上英明,这是千金买马骨啊,前方的将士们一定会士气大振,奋勇杀敌!” 杨嗣昌面露难色,纠结的说道:“圣上,关宁铁骑入陕没有问题,可是粮草怎么解决啊?” 崇祯帝踌躇半天,心中似乎有了决断,朗声说道:“那就依照杨卿前日所言,开征练饷!” 杨嗣昌见终极目的达成,崇祯帝采纳了自己提出的定邦之策,心中是长舒一口气。 精明如斯的他凭借这一条当即断定,自己进入大明帝国最高权力中枢——内阁已然没有了最后的障碍。 尽管心中乐开了花,他的面上依旧是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不悲不喜的说道:“圣上英明,臣这就去办洪承畴入陕军粮之事。” 第八十六章 愁上心头 翌日,风和日丽,偌大的紫禁城中却到处弥漫着愁闷的气息,生生的盖过了御花园的鸟语花香。 全国各地各种噩耗如同雪花一般飘进了文华殿,按下了葫芦又浮起瓢,不是民变就是天灾,批阅奏折的崇祯帝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早朝的时候,崇祯帝原本打算不顾群臣反对力排众议,通过无党派杨嗣昌提出的练饷,谁知道他苦苦准备一夜的说辞根本就没有派上用场。 那些一贯跟他唱反调的东林党大佬们纷纷当庭表态支持,群臣口径更是空前统一,破天荒的全员支持崇祯帝开征练饷的举措。 因为开征练饷根本就没有动东林党等当权派的利益,动的是农民的利益,就是再翻一倍他们也没有意见。 开征练饷最高兴的就是东林党,只要朝廷开征饷银就得用他们的人,这是一道崇祯帝和杨嗣昌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坎儿。 一众东林党人纷纷摩拳擦掌,雁过拔毛的他们岂会放过这发财的大好时机,哪里还顾得上这是不是国难财。 自打崇祯帝当政以后东林党人简直爽爆了,好日子就跟炉膛里的旺火一样,嗖嗖的往上直窜,越拔越高。 先是反攻倒算弄让死对头阉党万劫不复,紧接着开启忽悠模式,忽悠崇祯帝免去了各种商业税收。 东林党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一边利用手中的权利给自己量身定做各种福利待遇,一边却一毛不拔,变着法的给自己减免税负,把负担转嫁到农民身上,激化社会矛盾,根本就不管他们是否能承受的了。 占据大量社会财富的东林党在杨嗣昌的眼中就是逃税党,尽管有崇祯帝的支持,可他一个孤家寡人哪能干的过一个凶恶的团伙。 崇祯帝也烦透了朝堂上拉帮结派一家独大的东林党,他有意识的提拔杨嗣昌这样的无党派人士,可这连亡羊补牢也算不上。 一来是东林党已经做大做强无孔不入,二来是杨嗣昌这种无党派人士在各派党争之中本来就被消灭的差不多了,能堪大任的更是凤毛麟角,短时间内根本就形不成气候,更遑论干掉东林党了。 崇祯帝当了十多年的皇帝咂摸出滋味儿来了,他隐约的觉得自己被东林党给绑架了。 可说出去谁会信,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被臣子绑架,何其荒谬。 崇祯帝觉得自打登基以来,除了开始以一己之力扳倒阉党的酣畅淋漓之外,似乎就再也没有过好消息,反倒是罪己诏跟不要钱似得下了不少,日子过得乱七八糟各种不顺。 更可气的是以道德君子自居的东林党还各种变着花样的给他添堵,他说往西这帮烦人的家伙偏说往东,根本就不问缘由,不管是否对国家有利,纯粹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更让崇祯帝火冒三丈的是,当你让他们提出解决办法的时候,他们却引经据典各种圣人之言满天飞说了半天却没有一点儿干货,最后把皮球替给崇祯帝,得出的结论是他的德行有问题惹才怒了上天,让他自己反思,然后眼观鼻鼻观心。 崇祯帝却只能自在龙椅之上强颜欢笑,他真想不明白大明养了几百年的士,怎么就养出了这帮玩意儿。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被文臣伤透心的崇祯帝躺在铺满锦被的龙榻数度暗自流泪。 他越来越相信以前自己讨厌的阉党,甚至有些怀念魏忠贤在的日子,他后悔没有听哥哥朱由校的遗言——重用魏忠贤,做个好弟弟了。 事到如今,他才体会到朱由校的深意,让他用阉党平衡文臣势力,避免出现文臣一家独大而失去控制。 可自打他决定扳倒阉党的时候就落了下乘,皇帝应该是超然世外的,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 天亮收拾龙榻时,崇祯帝的贴身太监王承恩曾经见过锦被上淡淡的斑斑泪痕,隔着厚厚的黄帐,他都能感受到主子爷的哀伤。 尽管是春天,可崇祯帝的心中满是不可言说的夏日才应该有的苦闷,他就跟吃了黄连的哑巴一样有苦说不出。 批阅完奏折和擢升熊楮墨、贺人龙的走着后,在王承恩的再三劝说下,勤政的崇祯帝乘坐龙撵来到了紫禁城后面的煤山。 这是崇祯帝少有的离开紫禁城,内心满是苦闷的他根本无心赏玩那些精心准备的奇花异草。 在明媚的刺眼的眼光下,他垂首思索着国事,信步在园子里逛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煤山之下,抬头猛然间发现了一排十六棵郁郁葱葱的槐树。 尤其是最后那跟棵歪脖树格外的引人注目,弯曲的主干不高不低,恰好跟崇祯帝一般高。 他伸手摩挲着粗糙冰凉的树身,心中思绪万千,倏忽间感觉自己就是这棵歪脖树。 崇祯帝的眼角滑过一滴不易察觉的泪水,触景生情的他满是伤感的问道:“王承恩,你说这棵树以后有人砍吗?” 垂手而立的王承恩连忙抬起头,打量着眼前水桶粗细的槐树,捂着嘴笑道:“主子爷说笑了,这树弯弯曲曲当不了大梁做不了家具,还硬的跟石头一样,谁闲来没事儿砍棵歪脖树啊!” 崇祯帝心头一颤,出神的望着眼前的歪脖树,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总会有用的……” 王承恩见崇祯帝心情低落,有意逗他开心,抖机灵道:“有什么用,除非上吊,这枝干粗的能吊俩奴才这样的,哈哈……” 说着他踮着脚尖抱住了那弯弯的枝干,双脚离地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 崇祯帝眼圈一红,摩挲了一把眼前的歪脖树,近似无声的呢喃道:“祖宗保佑,但愿没有哪一天!” 伤感到极点的崇祯帝从神武门回到紫禁城后,直接去了坤宁宫找与他患难与共的皇后周嫣去了。 皇后周嫣的那温暖的胸膛能抚慰他满是创伤的心灵,也只有在乾清宫他才能体会到家的温暖,暂时忘却诸般烦恼。 周嫣符合一个国母的各种苛刻要求,端庄贤淑她总是有使不尽的法子,在崇祯帝沮丧的时候让他重拾信心。 翌日,离开乾清宫,崇祯帝又成了那个刚登基时信心满满的皇帝。 尽管大明帝国已经出现了大厦将倾的苗头,可崇祯帝的心中依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周皇后替他扫尽心中的阴霾,他再次固执的觉得只要自己勤政爱民就会力挽狂澜于既倒,一切事情就会向着好的方向改变,天就会受感动。 崇祯帝给自己定位是成为大明的中兴之主,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当一天和尚还撞一天钟,更何况是皇帝。 这个大明最可怜的人不知道他做的越多,大明灭亡的便越快。 当明媚的朝阳射入文华殿,批阅完的奏折堆成了一座小山,他咬着笔头望着窗外叽叽喳喳才起的小鸟儿微微一笑,有了百世不祧之庙的太祖、成祖,他的心里再度幻想起那个神往已久的世祖庙号来。 甘肃镇,洪水城中熊楮墨的心情却糟糕到了极点。 先是被打残了的豪格变了心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学起了孙承宗在辽东用的那一套,在甘州城和嘉峪关闭城不出高挂免战牌,摆出了一副跟大明耗到死的样子。 接着是贺人龙不知道给李栖凤的叛军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招降了一万多叛军,加上先前的旧部他的实力不减反增,反而壮大到了两万多人。 昨日的叛军摇身一变,竟然又成了吃皇粮的官军,道不出的讽刺。 边军的战斗力不是民贼可比的,贺人龙这支拼凑起来的部队像极了草原上的鬣狗群,只要逮着就会恶狠狠地给熊楮墨这只狮子一口。 又一次甚至跟甘州城里的清军里应外合,差点把前去攻城的熊楮墨率领的部队给包了饺子。 贺人龙用一次又一次的袭击,成功搅乱了熊楮墨趁豪格未站稳脚跟消灭敌人的策略,彻底让他费尽心机精心制定的诸般策略胎死腹中。 洪水城,守备府中。 熊楮墨的拳头重重的锤在了桌子上,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袭扰的贺文龙,怒道:“我要是游击将军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扩编,手里有了充足的兵员,哪里还用受这鸟气。” 王叔远叹了口气,愁肠百转的说道:“兵工厂连轴转,三个月已经生产了八千支鲁密铳了,随时可以成军。 哎,可惜咱们还没有强大到单挑一个帝国的地步。驱除鞑虏是好事儿,可当今圣上铁定不会领咱们这份儿情,更不会给咱们扩编的机会。” 王破瓢五内俱焚,他愤怒的说道:“贺人龙这个狗日的,他也不攻城了,一味地袭扰出城的部队,像只拍不死的蚊子左一口右一口的烦死老子了。 麻辣隔壁的,别让太爷我逮到他!” 一直一言不发的卢象升托着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咳嗽一声说道:“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不过我倒是觉得贺人龙在等着什么,我隐约的觉得他搬了救兵,你们难道没发现他的胆子越来越壮了吗?” 第八十七章 陷入困境 数次领兵进攻甘州城的熊楮墨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随着时间的流逝,贺人龙袭扰洪水城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力度也越来越大,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贺人龙率部驻扎在了山丹卫,此卫城紧邻长城攻守兼备,距离甘州城和洪水城的距离皆是40华里左右。 洪水城的四周布满了秦军的探马,就像苍蝇一样围着洪水城没日没夜的嗡嗡直转,只要洪水城稍有风吹草动,贺人龙便会出城设伏偷袭,如同附骨之疽一样紧咬着熊楮墨不放,搞得他是不堪其扰。 熊楮墨猛吐胸中一口浊气,皱眉说道:“卢大师言之有理,从贺人龙近日猖獗的变现判断他十有八九是的搬来了十分厉害的救兵。” 说罢他的手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思索着该如何应对。 卢象升长叹一口气,说道:“朝廷……哎,怎么派了这么个玩意儿来……我们要是跟贺人龙决一死战,就会让甘州城的清军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损兵折将不说,洪水城里的百姓也会惨遭清军的毒手。 傻子都能看出甘州城里的清军正在调兵遣将,要是被他们站稳脚跟,洪水城危矣,甘肃镇危矣! 可只要我们一出兵贺人龙就会如同疯狗一般扑上来,这可该如何是好?” 孙梧藤的眉毛凝成了一个铁疙瘩,他沉声说道:“时间拖得越长,对我们越不利。朝廷不会对清军的举动坐视不管,势必会派遣援军,贺人龙是稳赚不赔,无论如何他的功劳都会小不了。 贺人龙如此有恃无恐的袭击我军,极有可能是已经跟援军达成了见不得人的协议。” “麻辣隔壁的,还让不让好人活了!”王破闻言火冒三丈,尖着嗓子问道:“什么协议?” 屋中空气一冷,所有的人都屏神凝气,等待着孙梧藤将答案公之于众。 孙梧藤深吸一口气,环视四周,冷冰冰的说道:“灭掉我们!彻底灭掉我们!” 众人当时就炸锅了,群情激奋的纷纷征讨起朝廷的不是和贺人龙的恶毒来。 熊楮墨挥了挥手,咳嗽一声,说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守备府中所有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都凝聚在了熊楮墨的脸上,大家都等着他做出一个可行的决定。 熊楮墨的手指有节奏的在桌子上敲击着,大家都能听得出他敲击的是将军令。 “狠话说得再多也解决不了问题,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更迫切的想手刃贺人龙这狗贼。 弟兄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孙大人,我们的粮食足够支撑多大数目的军队?” 如今乱世之中,有粮为王,若是连士兵的肚子都填不饱,有再多的军队也只是不着实地的空中楼阁。 孙梧藤负责洪水城包括军需在内的一切开销,俨然是一位后勤部长,各种数目他早就烂熟于心,不假思索的说道:“刨除百姓日常所需,我们的粮食够两万士兵吃一年,每顿都吃的饱饱的。” 熊楮墨拍案而起,朗声说道:“不能再等了,我们之所以面临如今的困境就是受制于兵力的限制,若是有两万士兵我们哪里用受这鸟气。” 卢象升的嘴巴张的能塞下一颗大红苹果,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愕的说道:“你疯了,你要是扩编的军队,信不信援军不打清军也要把你先灭了?” 王破瓢火冒三丈的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难道天天窝在城里当缩头乌龟,眼睁睁的看着清军在甘州城日渐做大?那岂不是养虎为患?” 卢象升猛挥衣袖,义正言辞的说道:“那也不能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做赌注!” 所有人都陷入沉思之中,事情再度变成一团乱麻。 熊楮墨心里真是日了狗了,明明暴兵就能解决的事情,可就是布满了艰难险阻,就如同水中望月一般,看得见却摸不着。 卢象升走到熊楮墨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就是募了兵,一时半会也形不成战力的。贸然投入战斗,连样子都做不得,会严重拖累现有部队的战斗力。 哎,等到形成战斗力,只有天知道形势会变成什么样子。” 熊楮墨苦笑一声,愁肠百结的说道:“话虽如此,可时不我待。日后要想再赶走清军,会付出更大的代价,流更多的血。” 王破瓢冷哼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哼,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种灭自己威风长大他人志气的举动。 子谦,你说过有条件要干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干,你给我点一千兵马,我去把贺人龙引开,你再次去进攻肃州城!” “飞蛾扑火,不自量力!” 爱惜羽毛的卢象升气的脸都黑了,把头别向一方看也不看王破瓢一眼。 熊楮墨哑然失笑,摆了摆手说道:“不,不打肃州城,去打贺人龙的山丹卫!” 卢象升眼睛激凸,愠道:“你疯了!” 熊楮墨摇了摇头,笑道:“没疯,待在城里才会憋疯呢!” 当夜,熊楮墨带领一支精心挑选的数百人精兵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山丹卫的城墙下。 贺人龙派出的探马举着火把紧盯着洪水城紧闭的城门,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有人已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城。 满头大汗的王破瓢一边匍匐在在山丹卫城下埋设地雷,一边冲着熊楮墨挑了挑大拇指,他的心中满是敬慕之情。 “子谦,我真服了,你是什么时候修了这么一条出城的宽敞暗道,在里面都能骑马?” 熊楮墨趴在冰冷的地上,脸上尽是得意之色,悄声说道:“这是秘密,除了你们这几百个信得过的弟兄,谁都不知道。” 王破瓢的眼睛瞪得溜圆,吃惊的问道:“连姓卢的也不知道吗?” 熊楮墨耸了耸肩,轻轻把原土盖在了地雷上,说道:“除了你们和王叔远,谁也不知道。” 没法暴兵的他望着山丹卫城,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点,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实在是受够了这种被人家骑在脖子上拉屎的感觉,尤其是贺人龙还是拉的痢疾。 王破瓢似乎看透了熊楮墨的心思,努了努嘴问道:“这些地雷就是全爆了,城里的两万多秦军你一年半载也杀不光,咱就这么被牢牢锁死在洪水城中?你真的不打算招募新兵了?” 熊楮墨连忙否认道:“怎么可能,那跟坐以待毙有什么两样! 可现在咱让人攥着卵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玛德,早知道这么难受砸锅卖铁也买个游击将军干干了。” 王破瓢叹了口气,埋好了地雷,说道:“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行人埋好一千多枚地雷,接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天黑未亮的时候,他们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洪水城中,就跟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八十八章 黑云压城 洪水城的大门敞开,熊楮墨领兵依然如故的率领骑兵向着甘州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在颠簸的马背上,看着两旁倒飞而去的禾苗以及郁郁葱葱的树木,他总算是明白古代人为什么即使造反也会搜肠刮肚给自己找个正义凛然的由头了。 麻辣隔壁的,师出无名便是不义之师,不义之师就无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像机关枪一样上喷天下喷地中间喷空气。 深有感触的熊楮墨现在就站在道德的低谷,征兵这事儿没有名份一开始就他娘的输到姥姥家去了。 “师出无名”四个字儿,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闲的蛋疼的贺人龙已经好几天没有熊楮墨的消息了,他最近这段时间没别的事儿可干,除了等候洪承畴来给他做主外,就是吃饭骚扰熊楮墨。 没有了熊楮墨消息的日子里,他可就跟犯了大烟瘾一样,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哪里少了些什么东西。 贺人龙收到探马的信鸽后,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完,一抹嘴就兴奋的上了战马,集结完队伍就欢天喜地的出了城。 贺人龙有在安全区装X的好习惯,尽管每次打仗的时候他恨不得躲到他姥姥的澎湖湾,可每次出征的时候他必须是C位出城,一马当先的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出了城,他浪笑一声,就在粗狂的西部原野上开启了策马狂奔。 数百背部插满鲜艳小旗的亲兵们众星捧月般的紧随其后,身后是三千骑兵激起漫天的尘土飞扬,爆棚pM2.5把初升的朝阳都盖了下去。 贺人龙得意的把右手放在嘴里打了一声唿哨,身后千马齐鸣,在漫天尘土的映衬下,装X的气氛顿时烘托了起来。 他背部肌肉紧绷,双腿猛夹马腹,刚把速度提到最高点,心中刚有了那么一丝装X成功的爽快感,“砰”的一声巨响就被干的人仰马翻。 “哎呀,卧槽……” 运气爆棚的贺人龙同志幸运的踩上地雷了。 漫天的小碎片如同找妈妈的小蝌蚪,“咻咻咻咻……”呈扇形,冲着贺人龙射了过去。 贺人龙胯下战马当场就蹬腿了,不过死不瞑目,因为弹片夺去了它作为一匹公马最显著的标志。 他身后的亲兵根本就没想到贺人龙会强行加戏,当众来了一个神龙摆尾空中转体七百二十度外带脸刹八米的超高难度的动作。 千马奔腾,根本就刹不住车,毅然决然的冲入了地雷阵。 事发突然,后面尘土飞扬中的骑兵大部队根本就不知道前边贺人龙已经翻车了,依旧闭着眼睛瞎往前冲。 “轰,轰,轰…………” 一枚枚地雷被引爆了,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爆炸声。 受惊的马匹刚吃完了造反,都吓吐了,不受控制的到处乱窜。 烟消云散,踩死的比炸死的多。 慌乱的士兵是在一匹战马的下面发现昏死过去的贺人龙的,他其实没什么大碍,就是左臂胫骨粉碎性骨折了,他不徒手装X,没多大影响。 可怜是那些被马蹄踩伤的士兵,根本就来不及往双桥老太太那里送,当场就嗝儿屁着凉大海棠,脚巴丫子沾白糖了。 相反那些被地雷炸了的士兵就幸运的多,他们大部分当场就挂了七成,马蹄的践踏在死亡这件事上只占了三成而已。 贺人龙剩下的几个亲兵们满脸的沮丧,他们明明警告过贺人龙今天黄历上说诸事不宜,尤其不宜外出,他就是不听。 现在好了,不听老人吃亏在眼前,成了杨过了,可偏偏还没有杨过的颜值,你说闹心不闹心。 “大人,甘州城,还走起不?” 贺人龙挣扎着站了起来,倔强的抬起右手给了那不开眼的亲兵一个大嘴巴子,怒骂道:“走你麻辣隔壁啊,死伤多少!” 那亲兵看着贺人龙完美无瑕的右脸,哽咽道:“呜呜呜~~~~死了有二百个,伤了五十个,马死了二十匹…… 大人,骚扰熊楮墨,我们可以的!弟兄们,走一个!” “我行!我行!我行!我们行!” “我行!我行!我行!我们行!” “我行!我行!我行!我们行!” 秦军的眼中愤怒的火焰在燃烧,他们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恨人的熊楮墨埋的地雷。 他们要复仇,毕竟一年之计在于晨,一大早就被人掀翻在地,太没面子了。 贺人龙缠满白布的左脸又渗出了鲜血,他的八字眉突突直跳,哭丧着脸,激动的用右边的嘴说道:“我特么不行!” 贺人龙跟一众将领研究了半天,占绝大多数的将领也没有研究过他一个人,他们决定另辟蹊径,专捡软柿子捏——去干那些出城务农的洪水城农民。 贺人龙兴奋的仿佛感觉不到痛,得意洋洋的说道:“没了百姓熊楮墨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这叫釜底抽薪。” “哇哈哈,还是大人坏!” 贺人龙翻了个白眼,呵斥道:“不会说话就闭嘴,这叫高明!早有半个月洪都督的大军就入甘了,到时候直接干的他熊楮墨死翘翘! 不行,本大人要敲断熊楮墨的手脚,挑断他的手筋脚筋,麻辣隔壁的,总觉得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贺人龙轻伤不下火线,四十里的距离转瞬即至。他疯狂的屠戮起那些外出间苗的农民来,疯狂在死亡的边缘试探。 城中的守军救援来的很及时,可除了少数几人侥幸躲入田堡,剩下的数百人全部惨死在贺人龙的屠刀之下。 报复心极强的贺人龙还跟洪水城的守军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催动马匹来回践踏那满地茁壮的禾苗。 熊楮墨赶回来的时候,吃过亏上过当的贺人龙早已经鸣金收兵逃之夭夭,根本就不跟他进行正面接触。 当熊楮墨得知贺人龙竟然对下田的农民进行了无差别攻击之后,他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熊楮墨同贺人龙的梁子越结越大,此生除了生死再无它解。 辽东,蓟辽总督洪承畴现在成了香饽饽,自打得知甘肃镇空出来一个总兵的位置之后,他的那些头脑活络的部下纷纷前来走门路,金银珠宝就跟不要钱似的,成箱成箱的抬入他的府中。 这些钱无一例外,全特么是克扣士兵和吃空饷弄出来的银子。 洪亨九是正儿八经的老哥,凡是送钱的来者不拒,一万两不嫌少,几十万两也不嫌多,你就是送座金山他也敢收。 老哥就是老哥,所有的人得到的答复都是:“本官定会替尔美言,事不成不退钱。” 其实缺德他纯粹是为了收钱而收钱,根本就是收了钱还不办事儿。 几十位部众里面最上心的就是宁远团练总兵,宁远民兵总司令吴三桂,吴月所同志。 吴三桂是崇祯十二年刚被蓟辽总督洪承畴、辽东巡抚方一藻、总督关宁两镇御马监太监高起潜联手从前锋营右副将运作成宁远团练总兵的,刚从朝廷走完法定程序没有几个月。 可年仅二十七岁的吴三桂如同破瓜的女子,已经尝到了一呼百应手握权力的甜头,这次甘肃镇总兵他是志在必得。 在财大气粗的舅舅祖大寿的支持下,吴三桂疯狂的发动银弹色弹攻势,金子银子用箱子往洪承畴的府上抬,妖娆苗条的美人儿用车往洪亨九的府上拉。 还别说,求官心切的吴三桂上上下下忙活了几天,还真管用,洪承畴的腿走路都打颤,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在热情过了头的吴三桂跪在脚边苦苦哀求下,飘飘欲仙的洪亨九写了一封保举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他和蔼可亲的拍着吴三桂的肩膀,自信满满的说道:“凭借本官在朝廷的威望,月所儿,这事儿有七成熟,不是,七成的把握能成。” 吴三桂满心欢喜,巡抚方一藻是他忘形交,大太监高起潜也早已经被他摆平了,如今洪承畴这最后一座堡垒被拿下,总兵的事情已然是板上钉钉了。 他噙着泪水再次跪倒在地,感激道:“大人,你就是月所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 我以后就跟条狗一样,这辈子就跟着你干了!” 洪承畴挑了挑眉毛,笑道:“好说,好说,月所,那东洋的姑娘还有吗?” 吴三桂嘴角上翘发出一声淫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大人要多少有多少,全都是极品,今晚我就让人给送到府上。 可是明日就出发,就不知道大人受得了受不了啊,哇哈哈哈!” 整件事情中,唯一超然世外的就是便衣锦衣卫,冷眼盘管的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洪承畴这狗日的怎么就跟坐过山车一样突然腐败堕落的这么快。 不过,大军开拔在即,贪污腐化这种事情他们早就见怪不怪,锦衣卫们并没有把洪承畴这异常放在心上。 再说东厂的公公们都没举手发言,他们着急个屁啊。 洪承畴的行军速度特别的快,关宁铁骑一天日行不过数十里,简直是磨洋工的典范。 国库已经空了,没有钱谁愿意去送命,就是皇帝的命令也不行。 洪承畴这么大的谱,能应召就给足了崇祯帝面子。 半个月后,当杨嗣昌眼巴巴的在京城等待着洪承畴凯旋的消息时,得知十三道圣旨催促下他刚出了北直隶入山西,气的他差点当场吐血身亡。 当他怒不可遏的发去责问行军速度为何慢的跟蜗牛一样的时候,洪承畴很快就给了个无懈可击的回复:关宁铁骑一转场,城中的百姓就会暴露在满清辫子军铁蹄之下,没了保障他们当然跟着转移。所以要走,大家一起走。 大明如今能打的没几个。唯一可以同洪承畴一较高下的孙传庭却桀骜不驯,现在还在诏狱的贵宾包厢里修身养性。 没办法,辽东还需要洪承畴抵御满清,就是这么骄傲。 甘肃镇的利益各方,除了熊楮墨都在等。清军在等援军,贺人龙在等大佬洪承畴拍扁熊楮墨,朝廷再等洪承畴早日抵达甘肃镇,洪承畴在等着拖一天是一天。 事情的关键点,全都落在了洪承畴的行军速度上。 一时之间,熊楮墨站在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边缘,稍有不慎就是全城灰飞烟灭。 他愁的目赤耳鸣,可除了军火的生产只能寄希望于洪承畴丝毫经不起考量的人性身上。 熊楮墨嘬了嘬红肿的牙龈,吐掉口中镇痛的冷水,在心底暗暗祈祷道:“但愿洪承畴这个狗日的还没有堕落到不可救药,玛德智障……” 第八十九章 荣升总兵 天长日久,秦军的探马早就摸清了洪水城守军的习惯,彻底放弃了毫无动静南门的盯梢,全部集中在了北门。 因为只要洪水城的守军无论是进攻甘州城的清军或者前去攻打秦军驻守的山丹卫,只要北上就绕不过他们布置在北面以逸待劳的眼线。 一大早,洪水城北门大敞四开,一支五百人的骑兵鱼贯而出。 昨夜洪水城的守军敲锣打鼓折腾了一宿,隐蔽在北门四周盯了一宿的秦军探马们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可军令在身,心里骂着娘跟了上去。 熊楮墨的心情压抑到了极点,就在他要被山丹卫的贺人龙逼疯的时刻,前来宣旨的大太监王承恩终于历尽千险万苦抵达洪水城。 一路来,王承恩的裤子都磨破了好几条,他的屁股早就血肉模糊,熊楮墨贴心的在官帽椅上铺就了松软的棉花垫。 接完圣旨,熊楮墨也双眼含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年方三十岁的左右的王承恩。 但见他头戴三山帽,身穿大红云间喜相逢蟒纹曳撒,腰系精美绝伦金玉革带,上悬约六两重红穗云纹牙牌,牙牌上横刻篆书“司礼监”,下书“秉笔太监”,脚踩一尘不染皂皮靴。 服饰之美曰华,礼仪之大曰夏。多年的皇宫生活早就把皇家雍容华贵的气质的熔铸在王承恩的骨子里,绝收投足间无一不带着一股合乎礼仪的华美。 王承恩生的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同影视剧中那矫揉造作的妖娆贱货太监判若两。 熊楮墨看着身高足有一米八的的王承恩,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一声:“好一个器宇轩昂的太监!” 王承恩坐在松软舒适的棉花垫子上,疼痛的屁股总算是暂时得到了解脱,一路紧绷的神经总算是得到些许的放松。 他看着眼前英气勃发器宇轩昂的熊楮墨是越看越喜欢,满意的笑道:“怪不得圣上会赐下飞鱼服哩,自古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欺我! 实不相瞒,当初看到熊大人的告身后我下了一大跳。哈哈,我十四岁才入了宫,十八岁还是个懵懂的小黄门呢,熊大人却已经成了封疆大吏了,前途无量,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熊楮墨连忙拱手,谦笑道:“多拜圣恩眷顾公公谬赞了,日后熊某还多仰仗公公庇护。” 王承恩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碗喝了口热茶,笑道:“哪里哪里,熊大人过谦了。咱们都是为圣上效力,端的是圣上的饭碗,还需竭尽全力方能不负圣恩。” 熊楮墨应声道:“那是,那是!” 言罢他冲着的王破瓢挥了挥手,五口大箱子被抬到了的大厅之上。 “足金六百两,雪花银六千六百两。” 王破瓢声振屋瓦,门外院子走廊里正在歇息的锦衣卫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熊楮墨起身上前,“吱嘎”一声打开箱盖,一金四银财宝顿时呈现在众人眼前。 正午时分,日头正足,耀眼的阳光打在箱中,整座大厅都变得金灿灿银闪闪起来,直晃的人睁不开眼。 王承恩身后的十名锦衣卫的眼睛登时就直了,就连院子里那几十名锦衣卫也看的直咽口水,那视觉冲击力别提多强了。 王承恩哪里还不知道熊楮墨是什么意思,眉头一皱假装愠道:“熊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熊楮墨朗声笑道:“王公公误会在下的意思了,锦衣卫的兄弟们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若不是为了给熊某人送这道圣旨,哪里用得着额外受这份儿苦。 这些钱财主要是在下替王公公给锦衣卫弟兄们的茶水钱,二来是熊某给众位锦衣卫的弟兄赔不是的,弟兄们受之无愧,受之无愧!” 王承恩笑着摇了摇头,虽然熊楮墨是明目张胆的贿赂可却是在用钱财替他收买人心,转身笑骂道:“六六大顺,好彩头,那我就替小的们道声却之不恭了! 你们几个滑头好福气,还不快谢谢熊大人的恩宠?” 那群锦衣卫心中顿时乐开了花,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心中顷刻间留下了对熊楮墨的好印象,七嘴八舌的道起谢来。 待到一众锦衣卫喜气洋洋的去院子里分钱的时候,熊楮墨从怀里掏出两个精雕细刻的黄花梨盒子,恭敬的递到了王承恩的面前。 身居要位,王承恩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他若无其事的打开盒子,接着是眼中精光闪烁,倒吸一口冷气。 十万两银票,两枚婴儿拳头大小的东珠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王承恩当场就动心了,厚厚的一摞银票就够光彩夺目的了,那两位拳头大小的东珠更是千金那买可遇不可求的稀世珍宝。 王承恩果然贪财,盖上盒子,若无其事的收入囊中,眉开眼笑的说道:“熊老弟,日后有用得着老哥的地方,尽管开口。” 熊楮墨见王承恩手下钱财就跟他称兄道弟起来,觉得滑稽至极,心中暗笑道:“果然钱能通神。” 他拱手抱拳,笑道:“日后少不了麻烦公公,您可莫要烦我,哈哈!” 王承恩刚要张嘴客套几句,便听得城外枪炮齐鸣,连忙侧耳倾听,镇定自若的说道:“鲁密铳,三百杆左右,虎蹲炮三门……咦?怎么还有一门红夷大炮?” 熊楮墨暗中仔细观察却见王承恩处惊不乱,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慌乱。 尤其是他对火器的了解程度更是让熊楮墨惊愕不已,仅仅凭借声音就能判断出数目和门类,这哪里还是个昏聩腐朽的大太监,分明是个精通军械的工部侍郎。 熊楮墨以前佩服的是王承恩的节气,如今不由得佩服起他的才华来。 他也不想想,能在皇帝身边当差的大太监岂会是酒囊饭袋。 王承恩眉头一皱,身上杀气四溢,跟方才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问道:“老弟,城外是什么情况?难道是鞑子来攻城了不成?” 城外的枪声越来越密集,屋外分万钱的锦衣卫如临大绣春刀纷纷出鞘,要是让崇祯帝的贴身太监身首异处,他们的全家也就不用活了。 这是熊楮墨设下的圈套,他早就算好了王承恩抵达的日子,一大早就派出了大部队做出了再次进攻甘州城清军的样子。 暴躁的贺人龙出门还是不喜欢看黄历,果然上套了。 熊楮墨苦笑一声,说道:“哪里有什么清军,是贺人龙贺大人在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公公若是不信,咱们去城头一看便知。” 站在洪水城头,王承恩的肺都要气炸了,城下那高高的贺字纛旗,不是贺人龙的秦军还是何人。 洪水城的守军在贺人龙的猛攻之下“节节败退”,平日里追着秦军打的他们就跟吃了泻药一样,连一刻钟都没有招架住就退回城中当起了“缩头乌龟”。 贺人龙的手下都傻眼了,这仗打的太顺利了,吃过亏上过当的他们怀疑熊楮墨又要使诈,一时半刻之间他们竟然犹豫起是否要乘胜追击来。 熊楮墨指着城下己方乱作一团处在慌乱之中的守军,哭丧着脸说道:“公公,你看,我们哪里是贺大人秦军的对手,天天被他们追着打呢。 今日为了迎接您的大驾,我们才敞开了城门,平日里都是城门紧闭,哪里敢招惹贺大人。” 王承恩“啪”的一下把手中的单通望远镜摔得粉碎,怒道:“同室操戈算什么英雄好汉,那鸠占鹊巢的清军就在甘州城中,他怎么视若无睹,气煞我也!” 熊楮墨趁热打铁,把愤怒王承恩请到了义庄之中,当着他和锦衣卫的面展示了数百具惨死在贺人龙刀下的百姓,并重点强调他们手无寸铁的身份。 数百具无头尸体摆成一片,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饶是那群杀人如麻的锦衣卫都看的怒火冲天,义愤填膺的怒骂起贺人龙来。 王承恩也是穷苦出身,哪里看得惯这悲惨的场面,悲愤道:“他们头呢?怎么都没有头呢?” 熊楮墨面若寒霜,在心底暗暗发誓要报此仇,咬牙切齿的说道:“公公可听过杀良冒功?他们的头就躺在山丹卫贺人龙报功的大车上呢,没有全尸岂能入土为安啊?” 王承恩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检查了死者的双手,上面布满了粗硬的老茧,怒目切齿道:“死者足茧手胝,你没有骗我。 贺人龙身为朝廷命官,入甘本为驱清贼,他为什么如此丧尽天良,尽然把屠刀对准了无辜百姓?” 第九十章 扩军序幕 熊楮墨眼中噙着泪花,依次替那数百具尸体盖上了白布,悲愤无比的说道:“为功,为了把甘州驱贼的功劳据为己有! 为了天衣无缝,他要杀光洪水城中的所有人,因为我们是见证者。” 王承恩心中悲鸣不已,转身出了义庄,怒道:“我此行本就领了体察民情军情的旨意,我这就即刻回京,把贺人龙这畜生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禀报给圣上!” 熊楮墨一言不发的跟着他走出了义庄的大门,气氛冷到了极点。 王承恩刚要上马,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伸手把熊楮墨拉倒一处无人的地方,压低嗓音慌慌张张的说道:“老弟,我看见过洪承畴奏请擢升吴三桂为甘肃镇总兵的奏折,就压在御书案上。 贺人龙又是他洪承畴的老部下,你千万莫要掉以轻心,他们这帮人一贯的党同伐异,若是着了他们的道,你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不到万不得已,你莫要出城迎战,洪承畴的手中握有大明最精锐的关宁铁骑,他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你城里的守军对付贺人龙都勉强,就更不是洪承畴的对手了。” 熊楮墨心中一阵感激,王承恩贪财却并不昏聩,点头说道:“多谢公共提点,熊某铭记于心。” 王承恩又嘱咐了一阵,横眉怒目道:“老弟,实不相瞒,我手中还有一份圣旨,就是给贺人龙的,我还需前去安抚他一番,告辞!” 说完他冲着牵马的锦衣卫一招手,为了掩人耳目藏在洪水城守军的中间在自南门出了城。 王承恩一行人在甘肃后卫绕了一大圈,确认没有盯梢的尾巴后,调转方向直奔山丹卫而去。 洪水城守备府中,送走传旨的王承恩,王破瓢欢天喜地的举着圣旨一蹦三尺高。 他拍了拍熊楮墨的肩膀,咧着嘴笑道:“他奶奶的,子谦你小子踩了狗屎了! 原本想求个游击将军,皇帝老儿却直接给了你个总兵官! 啧啧啧,这冲天的运气,羡慕太爷我眼都要红成兔子了!” 熊楮墨原本求的是游击将军,崇祯帝却哐叽一下擢升数个量级给了他一个总兵官,这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孙梧藤自打成了洪水城的后勤部长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铁公鸡,熊楮墨一口气大方的送出十多万两银子,要不是王破瓢一众人在旁边劝说他早就跟熊楮墨玩命了。 他嘬着牙花子翻了白眼,肉疼不已的说道:“子谦,虽然这些钱都是你的,可是也不能这么糟践呐! 你给那死太监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有什么用?哼,我看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熊楮墨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谁说没用?!王公公方才就给我提供了一个天大的情报,确认这次入甘的是名满天下的洪承畴,并且王公公推测,他还要对咱们洪水城下死手哩。” 一时之间大厅里鸦雀无声,方才喜庆的气氛一扫而空。 手握大明最精锐部队关宁铁骑的洪承畴,他要把洪水城斩草除根,那是什么概念,基本上宣判了众人死刑。 有时候不用见到人,单凭一个人的名头就会让人陷入恐慌之中,显然洪承畴就有这样的实力。 卢象升面色一沉,率先打破了沉默,直视熊楮墨的眼睛,问道:“你要怎么做?” 熊楮墨在心中思索良久,斩钉截铁的说道:“洪承畴跟贺人龙是穿一条破裤子的,听了王公公的话语后,我对他的人品不再抱有希望。 所以,我们必须扩充势力,否则咱们就会死在洪承畴的手中!” “非扩充不可吗?” 卢象升内心矛盾至极,他一方面愿意看到熊楮墨的势力发展壮大,一方面却又不愿意他壮大的如此快,因为这会威胁到崇祯帝的统治。 受正统的儒家君臣思想的影响,尽管崇祯帝伤了他的心,可君可对臣不义,但臣不可对君不忠。 更让爱惜羽翼的卢象升难以接受的是——以逆贼的身份对他进行盖棺定论。 虽然短暂时间内卢象升曾经无限接近过大明帝国的权力中枢,但是受于时代的局限性,他依旧没能看出大明国祚将尽,风雨飘摇之中这艘行驶了数百年的擎天巨轮已经是千疮百孔,半只船身依然倾覆进大海里,早非人力可挽回得了的了。 换做是熊楮墨,若非穿越者,他也不相信一个庞大的帝国会轰然倒塌,就是烂也能烂几十年。 熊楮墨对洪承畴毫不感冒,耸了耸肩,说道:“除了扩军我们还有其它的选择吗? 我们不但要扩军,还要迅速扩军,并且要争取在洪承畴赶来之前灭掉贺人龙这个祸害! 我不妄想新军能出城战斗,能守城就行,要求就是这么低。” 这方案太具操作性了,此话一落地,大厅之中群情澎湃,众人纷纷拍手称快。 卢象升的心却跌到了九幽谷底,熊楮墨这条龙终于挣脱枷锁,一飞冲天,再也没人能拦住他前进的步伐。 一面是知遇之恩却伤透了他的心的崇祯帝,一面是救命之恩礼贤下士的熊楮墨,他一个也不想负。 鱼入大海,龙出升天。从南京城里名不见经传的被造反的小秀才,到远走他乡一跃而成封疆大吏,卢象升嫉妒死了熊楮墨的逆天运气。 事到如今,除了迟滞熊楮墨前进的步伐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决定在对上洪承畴的时候不会用尽全力。 看出了卢象升一直在阻拦自己扩军来的熊楮墨,昨夜跟李香君、李贞丽和阿明达兰紧急开了个粉帐诸葛会,集思广益之下他终于弄明白了卢象升为什么要这么做。 “卢大师,作为大明帝国曾经的高级军官,你知道清军的战略意图吗? 你知道大明帝国最大的敌人是谁吗? 你知道大明帝国最该干什么吗?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早就了大明帝国如今的局面吗?” 熊楮墨锐利的眼光如同钢针,直刺卢象升的心底。 卢象升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他不敢直视熊楮墨的眼睛,目光躲闪的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纠结的说道:“不知道。” 熊楮墨微微一笑,知晓历史结果的他自信满满的说道:“我知道!” 在座的众人全都翘首以盼,就像等待喂食的幼鸟一样伸直了脖子,等待着他的高论。 熊楮墨却话锋一转,闭口不谈,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希望你们都跟着我在正确的道路上高歌猛进,永远! 来来来,忙起来,孙大人,你抓紧刊印征兵告示! 王叔远王老哥,光有枪不行,还得有弹,你可以要抓点儿紧! 老王,你跟我去征兵! 什么,兵营不够用?那就在祁连山里加盖营房,对,篮球场,足球场是标配!谁特么跟你说那是玩物丧志的……” 就连李香君、李贞丽和阿明达兰他都没放过,三人成了他的组织部,悉心筹划起提拔军官的名单来。 熊楮墨现在只抓两件事情,钱和权,只要这两项牢牢地攥在手中,就是卢象升叛变他也不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其他的事情他全都放心大胆的派了出去。 被熊楮墨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众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上下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的拉开了扩军的序幕。 整座洪水城如同一座巨大且精密的机器,冒出一阵黑烟,突突突的高速运转起来。 第九十一章 复仇 山丹卫,处在狂喜之中的贺人龙正在大摆庆功宴,他的升迁速度终于压了竞争对手左良玉一头,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传令兵慌里慌张的闯进了酒宴,送来了熊楮墨正在武装护送筑路民工同时往山丹卫和甘州城修路的消息。 正在兴头上的贺人龙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心里料定熊楮墨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其他的将领岂会放过这拍马屁的机会,东拉西扯一番后,硬生生的把熊楮墨修路的举动给附和成了认怂求饶。 武将的嘴损起来比文臣好不到哪儿去,到最后滑稽的曲解成了熊楮墨自知将亡,为了下辈子投个好胎修桥铺路积功德。 甘州城的清军也没有闲着,他们竟然脑洞大开,在援军抵达的同时顺便迁徙来了三万百姓。 这三万自愿迁离故土的百姓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屁股还没坐热炕头,转天就疯狂的在甘州城四周被无主的良田上进行了补种。 豪格一行人,摆明了要在甘州城中扎根发芽,拉开架势跟明朝旷日持久的耗下去。 手里兵力严总不足的熊楮墨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间,可有贺人龙在山丹卫虎视眈眈,洪承畴的援军迟迟不到,对于甘州城清军的频繁举动他也是束手无策。 征兵,迫在眉睫。 ~~~~~~~~~~~~~~~~~~~~~~~~~~~~~~~~~~~~~~~~~~~~~~~~~~~~~~~~~~~~~~~~~~~~~~~~~~~~~~~~~~~~~~~~~~~~~~~~~~~~~~~~~~~~~~~~~~~~~~~~~~~~~~~~~~~~~~~~~~~~~~~~~~~~~~~~~~~~~~~~~~~~~~~~~~~~~~~~~~~~~~~~~~~~~~~~~~~~~~~~~~~~~~~~~~~~~~ 城中很多百姓的亲人惨死在鞑子的铁蹄和贺人龙的屠刀之下,根本不用动员,募兵的告示一经贴出年轻人自己就上,年老的鼓励年轻的儿子上,报仇心切的他们纷纷踊跃参军,一时之间洪水城中掀起一股热火朝天的参军潮。 那股子热情彻底把熊楮墨震惊了,小小的募兵处短短三天时间就有三万多人报名。 优中选优,精挑细选出整整一万人的精兵后,为了不辜负百姓们的热情,剩下的两万多人全被编练成了民兵。 为了迅速成军,熊楮墨除了保留一千精锐骑兵外,剩下的老兵全都以士官长的方式下放到了新兵部队。 人数一多,空出来的军官空缺变大,即使熊楮墨从表现优异的老兵之中迅速提拔了一批军官,依然有很大的空缺。 手握人事任免大权的他,思虑再三,决定采取竞争上岗和士兵不记名投票推举的方式。 此一举歪打正着,一下就把将士们备战训练热情给激发了起来。 熊楮墨趁热打铁,在吃得好喝的好睡得好同时,又搞起了训练竞赛,一时之间祁连山中枪炮连天,各股部队士气空前高涨心中都憋着一股劲儿,如同春雨后破土而出的春笋一般疯狂的成长起来。 兵工厂已经完成了扩建,依然采取的是“传帮带”的模式,产能几乎翻了一番。 成箱成箱的子弹被抬到了新修建的靶场,跟大明其他部队疏于射击训练的情况截然不同,甘肃镇的新兵得到的命令特别狗血——每日把供应的弹药限时打完,否则主训军官就会遭受来自上级军官的警告,这让很多分新兵“苦不堪言”。 起床整顿内务,上午队列体能射击,下午格斗刺杀体能,晚上还有识字扫盲班、临时紧急集合、夜间行军、体能等各种“加餐”项目,训练强度足足超纲其他军镇几十倍不止。 总之他们的每一天都安排的满满的,一切都是为了打仗。 这群报仇心切的新兵经过近一个月的训练,渐渐有了一丝现代军人的眉目,基本上做到了令行禁止。 同弓箭等各种冷兵器相比火枪易于上手操作的优势这时体现了出来,若是换做往常,没有几年的功夫是培养不出一名合格的弓箭手的。 显然这个时间,熊楮墨是耗不起的,洪水城中的十万百姓也耗不起。 整建制保留下来的,除了炮兵就是那一千多骑兵精锐,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幸灾乐祸的看着新兵训练,没过几天他们就乐不出来了。 熊楮墨是变着法的“折腾”他们,在把伙食档次给他们提起来的同时,训练量和训练难度也提了上来。 如果说新兵们是困难模式,那么他们则是地狱模式。 夜间徒手抓狼,翻越祁连山,散打械斗及各种火器射击…… 严重兵力不足的熊楮墨,硬生生的把一支骑兵部队给逼成了一支快速反应部队,他们能在一刻钟内就能完成战前集结。 得益于滚动球轴承的大面积应用,洪水城这支五百人的炮兵装备了八百匹马后也成了大明第一支骑兵化高速机动炮兵,半个时辰内他们便能投入战场。 两个月后,当新兵们的鲁密铳射速达到一分钟三发的速度的时候,熊楮墨原本打算继续训练下去,可突然得到了洪承畴率领大军抵达凉州卫的消息。 时间紧迫,为了避免腹背受敌熊楮墨拿出早就做好的预案,连夜进行紧急动员。 天还未亮寅时正刻,乘着夜色,一千骑兵拉着十几辆马车在新铺就的公路上向着甘州城狂奔而去。 昏睡的秦军探马们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便被一群黑衣人用匕首悄无声息给抹了脖子,永远告别了这个世界。 于此同时,祁连山腹地之中一万新军,如同一柄利刃借着焉支山的掩护,向贺人龙驻守的山丹卫发动了突袭。 就在一千新军整装待发的时刻,一只信鸽被放出了笼子,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可没飞多远就落在了城外的大树上罢起工来,急得地上的清军内奸直跺脚。 先行出发的探马早就把山丹卫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大概贺人龙也算计着熊楮墨不会坐以待毙,竟然把用来防御鞑子的红夷大炮一股脑儿的从北城墙给挪到了南城墙。 熊楮墨看着城防图,骂了一声贺人龙傻X,城是死的人是活的,留下一千身背工兵锹的把士兵、三千火枪手、两千盾牌手和一千骑兵后,悄无声息率领余下的四千人摸到了北城门。 摆开阵势后,熊楮墨便对山丹卫发动了佯攻。 睡眼惺忪的贺人龙匆忙登上城头,此时天已蒙蒙放亮,他依稀的看出那高高竖起的纛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熊”字。 见是熊楮墨他的心便放回了肚子里,他的城中足足有两万余人,就是洪水城的守军倾巢而出也就一万人,要是连这都应付不来他还不如找根绳子吊死呢。 更何况还有配合默契的清军从旁掣肘,他怕个球啊。 自信心爆棚的贺人龙打了个哈欠儿,吼道:“开城,开城,活捉熊楮墨这个狗娘养的!” “熊楮墨吃了熊心豹子胆,没了洪水城坚固的城池,他就是个没了壳的王八,他这是自投罗网!” “五千人就敢来攻城,垃圾!” 熊楮墨要的是在尽量少破坏山丹卫城池的情况下速战速决,若非如此他早就大炸逼轰城了。 贺人龙领着八千秦军跟鬼子进村一样出了城,先行放出几十匹瘦弱战马确认沿途没有地雷后,浩浩荡荡的冲着熊楮墨的军阵斩杀了过去。 一马当先的秦军两千骑兵行进中一分为二,分成左右两路杀向新军的两翼。 熊楮墨又不是傻子,岂能放任秦军攻击己方,高速突击的秦军骑兵方一进入两翼炮兵的射程,他便送上了当头暴击。 坐镇指挥的贺人龙跳脚骂道:“沃日你妈哦,火炮三段击?!” 丧心病狂的新军炮兵抓住有利时机,几轮齐射就干掉了数百骑兵。 一时之间秦军骑兵人仰马翻,挺进的队形顿时乱作一团,踩死的炸死的骑兵遍地都是。 受了惊吓的秦军大概是没睡醒,竟然顾头不顾腚的掉头就逃。 熊楮墨迅速下达命令,盾牌手火枪手前移百米,乘胜追击,又射杀了数百骑兵。 于此同时,早就急不可耐的一千新军骑兵如同一支利剑,直刺贺人龙的中军。 要不是城内的秦军驰援及时使,新军的骑兵好悬没当场斩杀了贺人龙。 不过熊楮墨给新军骑兵下达的命令就是诱敌深入,猛打猛冲了一阵后,他们是佯装不敌,纷纷转身冲着己方的阵营退了回去。 贺人龙什么时候吃过这亏上过这当,自打进了甘肃一直是他把熊楮墨的脸按在地上摩擦,暴躁的他根本就没考虑其中是否有诈,当时就下达了追击的命令。 秦军的弓箭手行进中,迅速对新军的军阵进行了火力覆盖。 漫天的箭雨看着壮观至极,然无卵用,几乎全被新军盾牌手举着钢包木的盾牌给挡了下来。 立功心切的三千步兵们可管不了那么多,根本没有什么章法,好勇斗狠惯了的他们一贯的作风就是猛冲猛打,乌央乌央的冲上来就要砍新军的头颅领赏钱。 可是他们这百试百灵的法子,遇到熊楮墨的新军突然就不灵了。 新军的火枪手排成八排,在盾牌手的掩护下,迅速进行了后退射击。 这些都来自实战,头脑灵活的熊楮墨把三段击改成了八段击,大大的弥补了鲁密铳射速低的缺陷,极大的增强了活力的密度和持续性。 秦军的步兵推进的越快,死的便越快。 久经战阵的贺人龙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可他依然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固执的派出整顿好队形的骑兵,再次对新军的左右两翼发动了突袭。 熊楮墨最喜欢的就是敌人这种密集的队形,根本就不给贺人龙围魏救赵的机会,高声吼道:“稳住队形,吃掉他们! 炮兵掩护,骑兵进攻贺人龙的中军!” 炮声响起,新军一千骑兵在行进中快速变换队形,分成前后两部,犹如一柄闪着寒芒的坠子,狠狠地刺向了贺人龙的中军。 凶悍的贺人龙慌了,他连忙龟缩进城,哪里还顾得上城外的数千部队,毫不犹豫的关上了城门。 “麻辣隔壁的,这姓熊的怎么突然这么能打了?还有狗日的清军怎么按兵不动啊? 老子给你们扛着,你们他娘的倒是去攻打洪水城啊!” 心慌意乱的他一边命令士兵燃气烽火告急,一边派出数名骑兵前去凉州卫洪承畴处求救去了。 熊楮墨恨死了为非作歹的秦军,咬牙切齿的下达了把城外秦军抹掉的命令。 第九十二章 破城 天空艳阳高照,贺人龙的世界却下了一场冰雨。 “全杀了……” 他寒彻入骨的看着城下尸横遍野的秦军士兵,双腿直发软,那可都是他的精锐部队。 熊楮墨在他的心里形象,刹那之间从任人宰割的绵羊一跃而成了嗜血的饿狼。 一个时辰不到,贺人龙的实力被熊楮墨硬生生的抹去了一半,他肉疼的站在城头哪里还敢出城挑衅,当起了缩头乌龟固守待援起来。 熊楮墨冷笑一声,城下的新军自后阵推出六架刚组装完毕的云梯,在山丹城下一字排开,摆出了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 城里的秦军看着眼前加高加宽比城墙还高出数米的云梯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声惊呼,心中暗道:“卧槽,这么高!” 云梯停在了城墙百米开外,秦军的弓箭手几乎折损殆尽,城头那几个侥幸逃生的弓箭手根本就对云梯上的新军构不成威胁。 贺人龙做梦也没想到熊楮墨会暴起发难,更别说在兵力劣势下主动对山丹城发动攻城战,他后悔当初把红夷大炮挪到北门去防备熊楮墨和清军去了。 他躲在女墙后面,懊恼的吼道:“都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不快去把大炮运过来,等死啊!” 精挑喜欢的神枪手,蹲在云梯之上瞄准了城头的秦军就是一次齐射,那几个前去挪炮的秦军士兵更是终点照顾对象,刚一离开女墙当场就被打成了筛子。 贺人龙恼羞成怒,紧靠在女墙后扯着嗓子吼道:“去,快去,快去把城中的俘虏给老子拉上来当人质! 熊楮墨,今天老子就让你杀个够!” 眨眼间山丹城的城头垛口处站满了前后两排双手倒绑的百姓,这些都是贺人龙从各处卫城、军堡、田堡中掳掠来的各种苦役,若非留着他们有用,残暴的贺人龙早就把他给宰了。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 贺人龙指着城下的熊楮墨愤怒的吼道:“不是老子要你们的命,是城下那姓熊的要你么你的命,你们要想活命跟他们告饶便是!” 城头的无辜老百姓们自知其命将尽,顿时哭作一团,求新军放一条生路的哀嚎声响起一片。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熊楮墨冲着云梯上的火枪手挥了挥手,射击顿时停了下来。 贺人龙见这招管用立刻来了精神,躲在一名人质后面,声色俱厉的冲着城下喊道:“姓熊的你听着,限你即刻停止攻城,一刻钟内全部撤出。” 熊楮墨愤怒的骂道:“贺人龙,你放你娘的屁!” 贺人龙狞笑一声,喊道:“好啊,你们若是不退,我每隔一刻钟就杀一百人! 说不定,这里面还有你们洪水城的人呢,啊哈哈哈!” “贺人龙你个畜生,卧槽你姥姥,老子要活剥了你!” 城下的新军群情激奋,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贺人龙。 熊楮墨示意大家安静,冲着城头朗声说道:“贺人龙,这不过是你拖延时间的把戏罢了,你认为老子会上你的当吗?” 贺人龙把手里那名年轻的妇女给捅了个透心凉,奸笑道:“你识破了又怎么样,不退,这就是后果。” 一声骏马嘶鸣,小陀螺紧拉手中的缰绳,在熊楮墨的面前戛然而止,气喘如牛的说道:“我,我,我,我回来,我回来了。” 熊楮墨看了看天边的日头,哪里有空搭理贺人龙,焦急的转身问道:“小陀螺你可回来了,城北还需要多久才能挖通地道?” 小陀螺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气喘吁吁的说道:“半个时辰,王破瓢说,最快也要半个时辰。” 熊楮墨皱着眉头,指着城头上被贺人龙抓来当人质的百姓,摇了摇头道:“不行,太慢了,咱们等得起,城头无辜的百姓们等不起! 你去告诉王破瓢他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之后必须把地道挖到南城门下! 告诉他,这是命令!” “是!” 小陀螺在马上敬了个军礼,策马划了一道大大弧线消失在众人的眼前,冲着南城门外的树林之中狂奔了过去。 王破瓢得到消息后神情一怔,迅速组织军官突击队,二话不说穿着棉甲就钻进了地洞之中,抄起工兵锹飞速冲着山丹卫南城门掘进而去。 还未到一刻钟的时候,贺人龙见熊楮墨只是停止攻击却并未退却,毫不犹豫的就下令屠杀了一百名俘虏。 他舔了舔刀口的鲜血,丧尽天良的笑道:“熊楮墨,他们都是因你而死!” 熊楮墨的心如刀割,脖颈上条条青筋暴突而起,噙着泪水冲着城头的贺人龙怒吼道:“贺人龙,你个畜生,你枉为人!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我定会让你付出生命的代价! 还有,杀人的是你,不是我!你说的再冠冕堂皇,就是说的天花乱坠,那些无辜的百姓也不是因为而死!” “贺人龙,洪水城的百姓是因为而死吗?甘肃镇的百姓是因为而死吗?你大车上报功的人头是因为而死吗?啊?! 你是当婊子立贞节牌坊,他们都是因为你个畜生杀良冒功而死,你为天下人不齿!” “此战之后,我就在这山丹城下立一石碑,将你的恶性公之于众,把你永远钉在耻辱柱,让世代人唾沫你!”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贺人龙一听熊楮墨要刻石碑就急了,他骤然间想起了杭州岳王庙内岳飞墓前跪了数百年的秦桧夫妇跪像,天不怕地不怕的他顷刻间吓尿了。 他面红耳赤的辩解道:“姓熊的你莫要血口喷人,我贺人龙行得端走得正,什么时候杀良冒功了? 我跟朝廷请功的人头都是清兵和鞑子的人头,你就是恼羞成怒,嫉妒我战功强!” 熊楮墨脸上尽是不屑,怒斥道:“我嫉妒你麻辣隔壁,敢做不敢当的鼠辈,你当大家都是傻子不成? 不用清兵的人头,今日但凡你拿出一颗鞑子的人头来,我当场自杀!” 贺人龙在人头堆里挑选了半天,举起一颗人头,心虚道:“姓熊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看!” 熊楮墨放下望远镜,勃然大怒抬头骂道:“贺人龙你个丧尽天良的东西,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鞑子的头吗? 这是明明是汉人的头颅,还是一名女子,你真是个畜生!” 贺人龙心里“咯噔”一下,红着脸强词夺理道:“你胡说,这明明是颗鞑子的头颅!” 熊楮墨怒极反笑,切齿怒目道:“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鞑子带耳钉吗?” “啊?!”贺人龙惊呼一声,侧首一瞧那头颅双耳之上两个不起眼的淡色斑点不是耳坠眼还是何物,吓得他是脸色大变。 “哎呀呀,坏了!” 他突然想起王承恩那日指名道姓要带一车头颅去给崇祯帝报喜,当日还欢喜,如今想来是细思极恐。 贺人龙甩了甩头,气急败坏的冲着城下的熊楮墨吼道:“那又怎样,老子就杀良冒功了! 看,刚圣的陕西总兵,他皇帝老儿不一样还要用我! 至于你,你们,等洪都督的大军一至,你们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我,将会把我的所作所为刻碑立转,不过,名字会换成你,死了的熊楮墨,哇哈哈哈!” 他的话音刚落,山丹卫城南门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巨响,原本固若金汤的城门被炸成了碎片。 山丹卫城,南城门外密林之中,王破瓢振臂高呼:“弟兄们,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跟我上!” 借着夜色埋伏在密林之中的洪水城新军骑兵早就迫不及待,宛若离弦之箭,化作一道黄光冲着山丹卫城杀去。 盾兵和步兵紧随其后,组成一座座战斗方阵,在军官的指挥下迅速顺着山丹卫城的主干道向北门推进了过去。 一时之间,山丹城中杀声震天。 负责防守山丹卫城南城门的秦军本就稀疏,顷刻间丧命在洪水城骑兵的铁蹄之下。 贺人龙疯了,望着烽烟四起的山丹城,怒吼道:“这特么的是什么情况?清兵!清兵!一定是清兵!” 他转身冲着熊楮墨歇斯底里的怒吼道:“熊楮墨,你个畜生,你竟然勾结清军来对付我,你不得好死!” 熊楮墨冲着贺人龙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喊道:“贺人龙,你死定了!” 就在此时,东面天空传来一声呜咽急促的号角声。 小陀螺眉头一挑,这是外围警戒的斥候在告警,心急如焚的喊道:“子谦,三长两短,是洪承畴的援军到了!怎么办?” 熊楮墨把心一横,咬牙切齿的喊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天就是崇祯帝来了,我也要宰了贺人龙这畜生!” 他冲着已经门洞大开的山丹卫城北城门猛挥手臂,毅然决然的吼道:“管不了那么多,五百盾牌手封死城门,放走贺人龙,你们不用来见我,自裁吧! 炮兵调转炮口,迅速构筑阵地进入防守,在山丹卫城战斗结束之前,不许敌军进城,你们就是死也给我死在阵地上! 其他的人,干死贺人龙,跟我上!” 城南的洪水城新军,举着大红的纛旗,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着山丹卫城席卷而去。 第九十三章 车裂 熊楮墨由南向北率部猛冲进城中,迅速与王破瓢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整个山丹卫城眨眼间乱成了一锅粥。 贺人龙虽大势已去,却困兽犹斗,开始了最后的疯狂。为了不留下杀良冒功的证据,他竟然下令将城中一千多掳掠来的难民全部屠杀一空。 新军宛若下山猛虎,在城中猛冲猛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熊楮墨迅速与王破瓢完成了会师。 兵败如山倒,昔日飞扬跋扈的秦军被撵的满城抱头鼠窜。 熊楮墨领兵冲进了屠杀场,终究是慢了一步,只救下了不到一百多秦军没来得及屠杀的难民。 这简直是一座修罗场,成车的头颅,暗紫的土地,粘稠的血液,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充满着刺鼻的血腥味…… 熊楮墨的腹中忍不住一阵阵翻江倒海,许多士兵扶着墙角疯狂的呕吐起来。 他挥动手中的苗刀,手起刀落斩断了活着难民的绳索,哽咽道:“老乡们,你们自由了!” 那群难民早就麻木不堪,手上的枷锁虽然已经不复存在,可他们竟然像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死尸堆中,一具以近乎朝拜的模样佝偻着跪在地上的年轻妇女动了几下。 “哪里还有一个活的,快救人!” 熊楮墨一个箭步窜了上去,刚要弯腰把那年轻女子搀扶起来,就被那进气多出气少的女子伸手一把死死地攥住了裤管儿。 熊楮墨吓了一大跳,刚要挣脱却发现那女子单手捂着脖子,以近乎呢喃的声音说道:“孩子……孩子……” 熊楮墨这才发现这女子刚被秦军割断了喉咙,再无生还的可能。 那女子脸上突然焕发出一阵蓬勃的生机,毅然决然的松开捂着脖子的右手,用尽毕生的力气双手撑在了地上。 就在女子身体离地的一刹那,一名裹着花布的女婴赫然出现了熊楮墨的眼前。 “啊?!你是个妈妈!” 女子终究是回光发照,很快就撑不住了。 熊楮墨惊叫一声,在那女子的身躯下沉的一刻,他伸手就把那不足一个月大小的女婴从冰冷的地面上给抄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 他见那女子跪在地上直捯气儿,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咯的声音,连忙把女婴凑到了她的眼前,哽咽道:“你放心吧,我熊楮墨发誓,会把他养大成人的!” 女子看着女婴笑靥如花,口中鲜血大口大口的往外直流,眼角淌出两行清泪,目中尽是不舍之色。 那女婴心有感触,在母亲咽气的一刹那,发出一阵尖锐的啼哭。 熊楮墨心中尽是悲伤之情,伸手合上了女子的眼睛,把啼哭不止的女婴轻轻地抱在了怀里,轻声说道:“好好安葬遇难的百姓,有名有姓的刻上名字,莫要做了那孤魂野鬼! 小陀螺,你带人把这女婴送到洪水城去,交给李香君,连同她母亲的尸体一并运到洪水城安葬,去吧!” 小陀螺看着地上的女子想到了自己的老娘,摸了把泪水,哀伤无比的接过女婴,说道:“我这就去,子谦,你一定要手刃贺人龙那个畜生,为冤死的百姓们报仇雪恨!” 熊楮墨点了点头,看着尸横遍野的难民,怒吼道:“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贺人龙!” 王破瓢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些投降秦军怎么办?” 熊楮墨怒吼道:“留着他们当炮灰!” 杀红眼的熊楮墨几乎把山丹卫城翻了个底儿朝天,终于在文庙里发现了让他“日思夜想”的贺人龙。 穷途末路的贺人龙岂肯轻易就范,他左手攥着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的衣领,右手把钢刀横在了老者皮肤松弛的脖颈上,整个人死死地躲在老者的身后。 他的亲兵早就被冲的七零八落,看着屋外前来追杀的熊楮墨狞笑道:“姓熊的,你给老子退出去,否则我就宰了这个老匹夫!” 那老者面色蜡黄,望着熊楮墨的眼中尽是哀求之色。 熊楮墨冲着身后的火枪手使了个眼色,心急如焚的说道:“五十米,能不能一击必杀?” 那火枪手头目额头浸出一层豆大的汗珠,仔细观察一番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满是愧疚的说道:“不行,贺人龙太狡猾躲得太严实了,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他是新军中一等一的射手,如果他说没办法,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了。 熊楮墨叹了口气,怒道:“贺人龙,你放开那老丈,我给你个痛快的,留你个全尸,如何?” 贺人龙手上一用力,老者脖颈上顷刻间渗出了鲜血,狰狞的笑道:“呸!你当某家是两三岁的黄口小儿?放开这老匹夫,我死的更快! 咱们打个商量,你今日放我一马,城中的财宝尽数归你,如何?” 熊楮墨怒骂道:“放你娘的屁,你这个恬不知耻的畜生,那是属于你的钱财吗?那是惨死在你刀下的千万个冤魂的民脂民膏! 你个畜生连新生的婴儿都不放过,人性泯灭丧尽天良,你枉称为人!” 那老者发出一丝凄厉的尖叫声,面色狰狞恐怖的喊道:“啊?!!!月儿死了?我女儿死了?” 熊楮墨眉头一皱,对着眼前的老丈说道:“月儿?她怀里可是有一名还没满月的婴儿?花布包!” 那老丈心如刀割,白发人送黑发人,眨眼间须尽白,双目泣血,凄厉无比的哀嚎道:“那是我的外孙女!好汉,杀了贺人龙这畜生!老丈我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说完满头白发的老丈猛抬双手,攥紧钢刀,脖子往前猛扎,顷刻间血溅当场。 饶是贺人龙杀人如麻也被老丈这疯狂的举动吓得手足无措,尤其是那以肉眼可见的变白的须发,更是让做贼心虚的他心惊胆战。 熊楮墨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刚烈的老者,抓住空挡,趁着贺人龙失神,一猫腰便冲了上去。 他身后的满腔怒火的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就把贺人龙掀翻在地。 熊楮墨对准贺人龙的脑袋就是一记飞脚,三五两下便干的他面目全非。 血肉模糊的贺人龙躺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哀求道:“熊大人,至圣先师孔夫人像前,不杀生,不杀生,不能杀生啊!” 熊楮墨早就看透了贺人龙拖延时间的把戏,跳起来在他的头上重重的跺了一脚,怒吼道:“我方才说过给你留个全尸,可是你没有珍惜! 来人,把这畜生拉出去五马分尸了!” 贺人龙杀过多少人,他现在就有多恐惧死亡,他知道那是真的一了百了。 当熊楮墨斩断他的手指的时候,他害怕了。 贺人龙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激动的他声音都走了音,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尖叫道:“你凭什么杀我?你凭什么杀我!你不能杀我!这不合规矩! 你不是皇帝,你没有权力要我的性命,我是朝廷命官,我是朝廷命官,我是朝廷命官啊!” “不看功劳看苦劳,看在我为朝廷南征北战的份儿上,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把我的兵全都给你,全都给你,给你扩充势力,求求你放过我!” 熊楮墨对着贺人龙的胸口就是重重一脚,睚眦欲裂的吼道:“凭什么?就凭我手中的刀!就凭这是我的地盘!就凭那些枉死的无辜百姓!” “你又凭什么残害甘肃镇的无辜百姓?你又有什么权利结束他们的性命?啊?!” “麻辣隔壁的,朝廷派你来是驱除鞑子的,而你却避而不战,一味儿的残害百姓! 知道老百姓们怎么说你们吗?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呀!朝廷的威信就是被你们这种畜生给生生的败光的!” 贺人龙挣扎着匍匐到熊楮墨的面前,把头挨到他满是血污的鞋面上,泪流满面的哀求道:“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要不咱们让兵部,不,让圣上定夺吧! 打打杀杀多不好,咱们通过司法途径定夺生死,他们让我生我便声,他们让我死,我便死,怎么样?求求你了!我已经放下屠刀了!” 熊楮墨怒极反笑,看着像哈巴狗一样卑躬屈膝的贺人龙冷声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成不成佛是你的事情,我的事情是送你去阴曹地府! 你去跟死去的无辜百姓们去阴间司法解决去吧,拉出去车裂了!” 就在此时,文庙门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王破瓢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伸手拦住了往外拖死狗一样拖着贺人龙的士兵。 他冲着熊楮墨喊道:“子谦,来的人是小曹将军曹文昭,这是洪承畴洪都督的信,指名道姓让你放了贺人龙,你看……” 熊楮墨一把打开王破瓢的手,怒吼道:“不看,就是天王老子来求情也没有,照办不误! 把贺人龙拉倒秦军俘虏的面前,五马分尸,立刻,马上!” 王破瓢面露难色,轻声说道:“曹变蛟带的是关宁铁骑,要是起了冲突,兄弟们可能顶不住。” 熊楮墨咬牙切齿的说道:“别人要是杀了你的父母,打不过这仇就不报了?啊?! 顶住不也得顶!” 王破瓢额头青筋暴露,打了立正,高声喊道:“是!顶不住也得顶!” 山丹卫城北门,当着六千多俘虏的面,贺人龙的头和四肢分别绑在五匹马上。 真到撕开的时候,恐怕受刑人已经不会觉得痛苦了,痛苦的是正在拉扯的时候。 骑兵们缓缓催动各自的马匹,向前走去,他们要做的就是无限延长这个时间。 贺人龙被越拉越长,终于为他的罪恶付出了代价,发出一阵非人的嚎叫声后被拉扯成了六块。 熊楮墨面朝六千多秦军俘虏,指着地上死翘翘的贺人龙,吼道:“正义永不缺席,你们这帮畜生不做炮灰就车裂,还特么有谁不想做炮灰?” 六千俘虏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全都垂下了罪恶的头颅。 熊楮墨挥动着手中的苗刀,吼道:“让你们当炮灰是抬举你们了,一个个的千刀万剐都不带冤枉你们的! 逃跑一个,车裂一排!南门,麻溜的!” 第九十四章 瓮中鳖 山丹卫南门外,洪水城的新军同曹变蛟的关宁铁骑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关宁铁骑方一越过警戒线,王破瓢就毫不犹豫的挥动手臂,吼道:“炮兵,五发开花弹,警告射击!” 五发炮弹呼啸而出,在二十米的范围内爆裂开来,关宁铁骑阵前被炸得黄土漫天,他们要是再往前走几十米,就会有人命丧当场。 曹变蛟被吓了一大跳,就是关外的建奴都没有眼前这帮着装古怪的士兵嚣张,他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暗道:“如此密集的弹着点,这份儿震慑来的还真够分量。” 王破瓢听见身后一阵人嘶马鸣,见熊楮墨终于赶来,长舒一口气,说道:“你终于了!” 熊楮墨身着飞鱼服,腰挂平虏将军印,策动胯下战马挎着苗刀来到两军阵。 他飞身下马前冲着面色黢黑五官棱角分明三十岁左右的曹文昭深施一礼,朗声笑道:“闻名不如见面,小曹将军果然是生的仪表堂堂,在下新任甘肃镇总兵官熊楮墨,有礼了!” 左都督(武将在公侯伯爵以下的最高级别)曹文昭神情一怔,因为他压根就没听说过甘肃镇有熊楮墨这么一号人物。 他仔细的打量了熊楮墨一番,见他生的不似奸佞之辈,不耐烦的冲着他拱了拱手,说道:“有礼了,既然知道是本将前来,为何还不快将贺人龙送还?” “哎呀,将军你晚来了一步,贺人龙刚被我给宰了!” 熊楮墨冲着身后一挥手,王破瓢抄起车裂成六块的贺人龙的尸体,抡圆了膀子就三下五除二就扔到了两军阵前。 曹变蛟勃然大怒,呵斥道:“大胆,姓熊的,你这是找死!” 熊楮墨知道好言相说是说不通的,索性来了个硬碰硬,不卑不吭的说道:“小曹将军,找死的不是我,是贺人龙这狗贼。 他的作风你想必也听过,但是百闻不如一见,你可敢同我进城一观?出城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曹变蛟冷哼一声,喊道:“洪都督大军将至,我有何不敢?” 说罢带着百十个亲兵策马前行,跟着熊楮墨就进了城。 甘州城,豪格和范文程是在天亮的时候才收到洪水城密探用信鸽送来的情报的。 山丹卫城外的清军密探,也用信鸽送去了熊楮墨率部进攻贺人龙的消息,甚至详细的描述了王破瓢挖掘地道的位置。 范文程两相印证,当即坐实了熊楮墨倾巢而出进攻山丹卫贺人龙部的消息,并且迅速做出了洪水城此时守军是不堪一击的新兵的推断。 慌成狗的豪格正愁着如何回盛京跟自己的皇阿玛述职,一听洪水城兵力空虚,他岂会放过这趁火打劫的天赐良机。 立功心切豪格同范围成一商量,当即拍板率领新近抵达的一万清军利用熊楮墨被贺人龙牵制住无法回援的这段时间差去洗刷耻辱。 急促的集结号角响彻甘州城,可是当他们完成集结整装待发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城门打不开了。 日头越来越足,全副武装的豪格身上沉重的盔甲压得喘不过来,他手握马鞭骑在战马之上,冲着跪在地上负责看守城门的包衣牛录愤怒的咆哮道:“什么?你说什么?你他娘的再给老子说一遍?!” 那名包衣牛录战战兢兢的说道:“王……王……王爷,南门和北门都打不来了,奴才无能,实在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豪格挥动马鞭“啪”的一声就把那名包衣牛录的脸给抽得皮开肉绽,勃然大怒道:“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范文程气的头顶直冒青烟,睚眦欲裂的吼道:“王爷,成败在此一举了!否则咱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这简直是在拿黄连当饭吃,他后悔死了来趟甘肃镇这趟浑水了,要是不能摆平洪水城,他的政治生命基本就到头了,回到盛京就是不死也会被黄台吉逐渐边缘化。 豪格何尝不知范文程的意思,他气急败坏的怒道:“用炸药给老子炸开城门,老子要出城,无论如何也要在一刻钟内出城,否则你就等死吧!” 甘州城南北城门炮声连天,本就不多的火药眨眼间就被消耗殆尽。 那名包衣牛录炸开厚厚的城门后还没来得及庆幸,他就悲催的发现城门后出现了一道坚若磐石的石墙。 任凭他刀砍斧凿,使劲浑身解数,那堵石墙就跟从九幽之下长出似的,就是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这事儿,是出自熊楮墨的手笔。他早就算计到豪格没有不趁火打劫的道理,索性派了一千人,用钢筋水泥把甘州城的南北城门全给封死了。 这招儿缺德是缺德,可真他娘的管用,立竿见影。 那一千多骑兵也是一帮二杆子,此刻正躲在甘州城不远的山头密林之中偷笑呢。 包衣牛录嚎啕大哭道:“王爷,城门下坚硬的条石都被凿出来了,可那神秘石墙依然没有见底!” 豪格一蹦三尺高,气的跟窜天猴儿一样,跳起来一记窝心脚就把那包衣牛录给干趴在地,怒骂道:“我去尼玛的吧,都尼玛快半个时辰了,你才跟老子说挖不透!拆城墙都把你快!” 包衣牛录连忙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溜小跑到出了门洞,竟然拿起锤子抡圆了就冲着城墙就干了上去。 甘州城全部用三合土的升级版糯米灰浆粘合而成,把青色墙砖粘连的比水泥还要结实,那包衣牛录的钢钎都砸坏了也只是掉了一个缺口。 豪格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唯一翻盘的机会就让这名包衣牛录给一觉睡没了。 隔着厚厚的棉甲都能看见他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趁手的家伙,抄起一把铁锹就冲着那名包衣牛录冲了过去。 “我尼玛……我尼玛……我尼玛……我尼玛,我弄死你……我让昨夜睡觉……” 范文程恨不得当场宰了那名极其不靠谱的包衣牛录,他一把扯住豪格,满脸焦急的说道:“顺着绳索下城,快给平虏堡的固始汗图鲁拜琥发烽烟,让他火速前来驰援!” 豪格发出一声惊呼,喊道:“啊?!这太冒险了!洪承畴可就在凉州卫,明军要是趁机夺回平虏堡一线的控制权,甘州城可就会腹背受敌! 范大学士,没了甘州城这个支点,嘉峪关就会不保,我们甘肃镇的作战计划不得不宣告失败,你我数月的心血可付之东流了啊!” 范文程怒视着眼前瞠目结舌的豪格,像头倔强的驴子,昂起脖颈,毅然决然的说道:“王爷,我们只能破釜沉舟,只进不退。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王爷,别犹豫了,横竖都是一刀,若是行动失败,到时候你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范某人头上便是!” 走投无路的豪格只得同意范文程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把心一横,无比悲怆的说道:“唉,拼了,大不了从嘉峪关撤出去便是!” 城头的士兵早就准备好了绳子,豪格同范文程一前一后,顺着垂下的绳索向下出溜了下去。 豪格在落地的一刹那,心中七上八下,他行色匆匆的追上范文程的步伐,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范大学士,记住你刚在城里说的话。” 范文程闻言差点没气的吐血,一个趔趄好悬没跌倒在地。五味杂陈的抬起头,看着身旁的豪格,心中骂道:“什么几把玩意儿啊,老子为了拼死拼活的,你却这么对待我,你麻辣隔壁的……” 他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跟狼心狗肺的豪格多说,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记着呢,快走吧!” 第九十五章 螳螂捕蝉 固始汗图鲁拜琥的三万大军突然出现在洪水城下,小心翼翼地推进到了护城河前。 豪格骑在借来的战马之上,浑身的不自在,不耐烦的说道:“早就跟你说了,没有地雷,没有地雷,你就是不信!” 范文程生怕被熊楮墨给包了饺子,忍不住催促道:“固始汗,山丹城密探来报,熊楮墨城中的大军已经去攻打贺人龙去了,他们那里有时间埋设地雷,你就放心大胆的往前走吧!” 固始汗脸上满是歉意,笑道:“是我太谨慎了,是我太谨慎了,急速前进!” 豪格最擅长的就是画大饼,振臂高呼道:“据可靠情报城中就是一群农民在守城,第一个登上城头者,赏金百两!” 此话一出,如同往沸腾的油锅里倒了一瓢水,攻城的士兵们当场就沸腾了。 一听洪水城中是一帮农民在守城,数月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顷刻间游牧文明面对农耕文明的迷之自信别激发了出来。 没有盔甲的他们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凶神恶煞,索性露出膀子,呜哇怪叫着跳入护城河,奋力向着洪水城冲了过去。 然后,护城河里的水雷炸了。 豪格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尽头儿,提高了赏格后再次毅然决然的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然后,洪水城下的地雷,毅然决然的再次炸了。 在付出了近千个伤亡的名额后,豪格和固始汗用人趟雷的这种本办法,终究还是攻到了洪水城下。 一座座土台被用人命和鲜血堆了起来,高耸的云梯如同铁塔的脚手架,被飞速的架了起来。 架起粗糙的云梯后,学精了范文程并没有让固始汗立即对洪水城发动进攻,而是把十多具虎蹲炮运到了云梯之上。 他见完成这一切,东北方向警戒的探马并没有告警,心中总算是长舒了一口儿,镇定自若的说道:“固始汗,事情算是成了一半儿了,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胸有成竹了吧! 洪水城中的火炮全被熊楮墨给调集去攻打山丹卫了,区区几杆火枪还能奈何得了席卷草原的蒙古弓箭手不成?” 固始汗自信满满的笑道:“笑话,我们部落的健儿是草原上的狼,而汉人是羊!羊终究是羊,拿起了枪也依旧是羊! 而狼吃羊是自然法则,哈哈哈! 我来打响这攻城的一炮,卫拉特蒙古万岁,大清万岁!” 第一声炮声就是总攻的号角,当炮声响起的一刻,就是三万将士发动进攻的时刻。 三人站在云梯之上,望着唾手可得的洪水城放肆大笑起来。只要给他们一个时辰,他们就有十足的把握拿下洪水城。 固始汗的笑容戛然而止,要点火放炮的他立刻把火把从虎蹲炮的引信上移开了开来。 豪格连忙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却见一衣袂飘飘肤如凝脂的靓丽女子站在城头之上。 再一细看,她身后那两名女子更是貌若天仙。 豪格咽了一口口水,指着那三名女子浪笑道:“那三个女子,我都要!” 固始汗狠狠地瞪了豪格一眼,豪格的心中莫名其妙,无赖的笑道:“你看看把你急的,你要是喜欢,本王把前面白衣服的让给你便是。” 他的话音刚落,却听见对面的白衣女子用清脆的嗓音喊道:“额祈葛,阿明达兰不愿意看着部落的好儿郎白白的命丧城下,你退兵吧!” 固始一听这朝思暮想宛若莺啼的声音,当时眼泪就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心急如焚的吼道:“女儿,我找你找得好苦! 城里的明军听着,立刻放了阿明达兰,否则本汗血洗洪水城!” 李香君吐了吐粉舌,挪揄道:“公主,你的父汗要血洗洪水城哩!” 阿明达兰叹了口气,耸了耸肩,喊道:“父汗,我已经是甘肃镇总兵官熊楮墨的妻子了,没有掳掠,我也没被控制,我们是自愿结成夫妻的!” 玛德,熊楮墨是他女婿?固始汗是熊楮墨的老丈人? 豪格闻言大吃一惊,舌头好悬没吞进肚子里,他暗暗地把手放在了刀把之上,生怕固始汗突然反了水儿。 范文程心里也后悔到了极点,这么重要的信息就在眼皮子底下他这么就不没注意到呢。 这下好了,自己不但深涉险境,看这节奏大清的第一个皇子要因为自己的失误给屁着凉。 云梯之上,豪格和固始汗刚才还亲密无间的亲兵们,顷刻间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左右两派。 固始汗铁塔般的身躯一晃,若不是身边的亲兵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他就要跌落而亡。 他挣脱开亲兵的搀扶,愤怒的如同一头公狮,怒吼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有明军在逼迫你,是不?” 阿明达兰生怕起了误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冲突,连忙回道:“不是的,父汗,女儿真是自愿的!” 固始汗单手扯着头发,握着火把在云梯之上急得团团转,气喘如牛的怒吼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你拿来吧!” 豪格眼疾手快,就在固始汗接触虎蹲炮的那一刹那,他伸手就把固始汗手中的火把冲着虎蹲炮的引信给按了下去。 “哐”的一声炮响,实心弹丸带着风声正冲着城头喊话的阿明达兰就砸了过去。 炮声顷刻间此起彼伏,十几门虎蹲炮玩命的冲着城头喷吐着火舌。 任凭固始汗声嘶力竭的喊叫,进攻的苗头一开,覆水难收,局势顷刻间就失去了控制。 豪格哪能让固始汗坏了自己的好事儿,双方抽出刀剑,顷刻间势同水火起来。 云梯上的士兵们不知道起了变故,五百两黄金的赏格早就让他们失去了理智,云梯下的数万士兵就像密密麻麻的蚂蚁,争先恐后的往云梯上爬去,玩命的发起了攻击。 阿明达兰哭成了泪人,伤心欲绝的哭道:“父汗他冲着我开炮,父汗他竟然冲着我开炮!” 卢象升摇了摇头,李香君和李贞丽一左一右,搀扶着情绪失控的阿明达兰就下了城头。 五十门虎蹲炮在洪水城头一字排开,待到那些云梯爬满士兵的时候,对准云梯就是一通齐射,眨眼间就把豪格那十几门虎蹲炮给打哑了火。 山丹卫城,嫉恶如仇的曹变参观完行贺人龙的刑场后蛟肺都气炸了,过了半天他才平复了心中的怒火。 熊楮墨附在曹变蛟的耳边悄声说道:“小曹将军,实不相瞒,除掉贼子贺人龙,我有当今圣上的密旨,但是此事实在不宜声张。” 曹变蛟焕然大悟,当时便明白他为何如此明目张胆的剪除一员朝廷的大将了,他朗声说道:“这些都是本将的亲兵,你尽可放心。如你所言,我会向洪都督禀报,今日守城的是熊大人,攻城的是贺人龙那贼子。” 熊楮墨冲着曹变蛟拱手抱拳,笑道:“将军一句话,可省却了熊某无尽的烦恼。” 曹变蛟用手背拍了拍熊楮墨的胸口,笑道:“我早就看不惯吴三桂那副唯上不唯下的嘴脸,他费劲心机还是被熊大人把这平虏将军的大印收入囊中,这就是天意啊! 但是你务必要小心吴三桂这小子,他阴损的很,现在他负责调配粮草肯定会给你下绊子的。” 熊楮墨不屑一笑,他现在最不担心的就是粮食问题,就是反过来供给洪承畴五万大军粮草他也不是供不起。 他感激的点了点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笑道:“小曹将军,若是有朝一日我救你一命,你跟着我混可好?” 曹变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前仰后合的笑道:“熊将军你可真会开玩笑,说句不恭敬的话,我一个能打你十个,我曹变蛟用的着你救?哎呦,可笑死我了!” 熊楮墨一脸认真的说道:“我是说,如果,如果呢?” 曹变蛟满脸堆笑,拍了拍熊楮墨的肩膀,笑道:“那就如你所言,本将军以后跟着你混便是!” 说罢他同熊楮墨击掌为誓。 熊楮墨朗声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面色煞白的小陀螺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一把抓住熊楮墨的手,气喘吁吁地说道:“子谦,不……不……不好了,鞑子,鞑子攻城了,洪水城!” 熊楮墨闻言眉头一皱,惊呼道:“什么?不是把甘州城的城门给封死了吗?豪格给破开了?” 小陀螺摇了摇头,喘着粗气说道:“不是,再给他一百年,他也没那道行!是平虏堡的固始汗!” 曹变蛟一听有仗打,连忙凑了过来,挑了挑眉毛热情的说道:“熊老弟,看来你遇到了麻烦,要不要兄弟我带关宁铁骑前去洪水城帮忙?” 熊楮墨摇了摇头,就范文程那种半吊子水平,十个绑在一起也干不过卢象升一个。 可他不方便同曹变蛟言说守城的是卢象升,他算计着关宁铁骑的行军速度,一脸严肃的说道:“小曹将军,需要你帮忙,但是不是去洪水城,是去嘉峪关,洪都督的大部队就在后面吧,一个时辰能否抵达?” 曹变蛟面红耳赤的说道:“离着倒是不远,四十里不到,但是一个时辰恐怕抵达不了。” 熊楮墨眼睛瞪的溜圆,急声问道:“为什么?清军在嘉峪关的守军只有两万多人,洪水城会托住固始汗的大举,只要你们能拿下嘉峪关,我们拿下平虏堡后直奔高台所,咱们就能关门打狗! 一举解决甘肃镇的鞑子的问题,这样不好吗?” 曹变蛟踌躇半天,手足无措的说道:“额……这个……额……洪都督是带着百姓来甘肃镇的,他是不会舍弃百姓的,最快也要明日午时。” 他没有挑明洪承畴正在跟朝廷伸手要好处费,如今正在跟朝廷博弈。 熊楮墨被口水呛的猛烈咳嗽起来,惊讶的说道:“带着百姓打仗?有没有搞错? 哎,看来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咱们一起去攻打洪水城,如何?” 第九十六章 转战甘州 曹变蛟心里百爪挠心,其实他早就对洪承畴老牛拉破车般的行军速度心生不满了,恨不得现在就跟鞑子去死磕。 他是那种听见有仗打就心里痒痒的人,一边冲着熊楮墨使眼色,一边搓着手面露难色的说道:“我接到的命令是前来支援贺文龙,这不好吧,……” 熊楮墨看着眼前眉目传情的曹变蛟满脸脸疑惑的摆了摆头,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愿意去? “额……小曹将军你要是不方便,我自己去就行。来啊,弟兄们,出发!” 作为一个精钢直男他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毕竟在大明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文人雅士貌似男女通吃。 曹变蛟一听就急眼了,卧了个槽类,自己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这个呆货竟然还看不明白? 他狠狠地瞪了熊楮墨一眼,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道:“你命令我去,我好有个交代!” 熊楮墨听了想打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吓死个人,我特么还以为你要搞基呢。 他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搞基什么都好商量。 熊楮墨心里坏坏一笑,趁着曹变蛟不备突然扯着嗓子喊道:“小曹将军,我命令你跟我一起去攻打甘州城,立刻马上现在!” 让你特么吓我,现在咱们扯平了。 曹变蛟吓得都拔刀,在差一公分就要砍刀熊楮墨头颅的时刻,他才反应过来熊楮墨是在恶作剧。 他面目狰狞的吼道:“你疯了,你差点吓死我……” 熊楮墨的脸都黑了,强词夺理的反驳道:“恶人先告状啊,大哥,明明是你差点砍死我好不好?” “是你先吓唬的我才拔刀的好不?” “你不讲理啊,是你先冲着我挤眉弄眼的啊,这你总不能忘了吧?” “翻小肠是不?我告诉你,你在我的心中好印象全无!” “你走开,甘州城我们自己能应付的来,再见,不送!” “哎呀,别呀!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是吗?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噗……吐血了,你不让人活了是不?” ……………… ……………… 新军和关宁铁骑们在熊楮墨和曹变蛟的争吵之中踏上了征途,那些军官们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的两个话唠,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不过臭味相投熊楮墨和曹变蛟可不这么想,一番“坦诚深入”的交流之后,迅速拉近了他们彼此的距离。 在快抵达甘州城下的时候,他们的心已经串一串,串成一个同心圆了。 为兄弟两肋插刀,什么大帅不准抵抗的命令,不存在的! 曹变蛟特别的羡慕熊楮墨新军的装备,这货简是富得流油。 他手下的关宁铁骑可是大明精锐中的精锐,也就是人均三匹马,可这货不但两千骑兵装备了三匹马,就连那些拉炮的炮兵都人均两匹马。 最让他接受不了的就是这货竟然全员装备了棉甲,就连那些用来当炮灰的步兵都特么人身一件。 曹变蛟看着暴殄天物的熊楮墨,心里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问道:“棉甲人手一件,你爹在工部里啊?” 说罢他眼睁睁的看着这逗逼从马腹草绿色的挎包里拿出了一颗红壳的笨鸡蛋,在马鞍上熟稔一磕小头,就把蛋清摸到了他的头发。 曹变蛟当时就迷了,他从来没想到鸡蛋还他么能这么用。 熊楮墨嚣张无比的理了理自己锃光瓦亮的头发,简直要嘚瑟出天际,挤眉弄眼的说道:“这事说来话长,你猜……” 曹变蛟正在抻着脖子熊楮墨公布答案,却等来了一句轻飘飘的“你猜”。 猜你妹啊!晴天霹雳啊!有没有正事儿啊! 熊楮墨这贱人在一旁吃吃的贱笑,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在疯狂的试探同桌底线的日子。 眼看着曹变蛟要炸毛,他连忙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冲着曹变蛟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的说道:“我说我洗劫了山丹军马场,你信么?” 曹变蛟的脸都吓白了,山丹军马场那是太仆寺的专属牧场,也是皇帝的直营店,洗劫山丹马场那特么不就是谋逆造反的死罪吗?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没事儿人一样笑的跟个傻子一样的熊楮墨,他总觉的这个狗日的在骗自己。 抢劫皇帝的军马场?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宁远城茶楼里说书的老司机都不敢这么编。 “滚一边辣子去,你傻还是当我傻啊?” 熊楮墨耸了耸肩,风轻云淡的说道:“说出来你不信,要不我哪里来的这么多马匹?不过我是从李栖凤的手中抢来的。 他当时想把山丹军马场的马匹倒手给豪格,我哪能眼睁睁的看着朝廷的资产白白的流失,这可是咱大明的马匹,万一他们去了后金水土不服怎么办?听不懂鞑子的指令挨欺负了怎么办? 所以,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了。朝廷不用为难,战马不用背井离乡,鞑子也省了长途运输的烦恼,一石三鸟,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曹变蛟的头都快炸了,他没想到熊楮墨竟然比自己还话唠,至少高出自己三个段位。 “少扯淡,缺口太大,那也不够啊!” 熊楮墨一副这都被你看穿的样子,“天才啊!在这之前我还打劫了西套的和硕特蒙古部落,得空就去。” 曹变蛟闻言一哆嗦,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他冲着熊楮墨挑了挑大拇指,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牛!” 顺着张掖河拐了个弯儿,气势宏伟的甘州城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初来乍到的曹变蛟诗兴大发,可张了半天嘴也没想到什么说的出口的形容词,憋了半天面红耳赤的来了句:“真特么大啊!” 熊楮墨翻了个白眼,他现在甚至怀疑曹变蛟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他叹了口气,厚颜无耻的说道:“哎呀,你打小儿就跟着叔父南征北战,文化课算是拉下了。” 以己之长攻子之短他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一脸懵逼的曹变蛟,恬不知耻的想到:虽然自己动手动脚的白活不过他,但是自己至少在文化课上完胜。 曹变蛟知道只要自己一接话茬儿,熊楮墨这个狗日的就有一万句埋汰自己的话儿在等着自己。 他连忙把话锋引到自己擅长的军事领域,看着眼前的甘州城,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个范文程有两下子,把甘州城池外围的民房全部烧毁,扫清了视界和射界,他们居高临下,城外的一举一动看的一清二楚。 我大明的军队向来不以攻城著称,哎呀,这甘州城,不好打啊?” 熊楮墨大言不惭的说道:“那是以前没有我,你没见到我山丹卫吗?贺人龙现在都投胎去了!” 曹变蛟听了想吐血,他看眼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熊楮墨,呵斥道:“贺人龙是贺人龙,这可是有准备的建奴,我在辽东跟他们交过手的,不好对付的!” 他打好了腹稿,按照常理接下来熊楮墨应该问:“你有何高见呢?”然后他就要发表自己的专业见解。 可要是那样,熊楮墨就不是脑路清奇的熊楮墨了。 熊楮墨瞥了曹变蛟一眼,根本就不给他高谈阔论的机会,没好气的说道:“看不起我是不?你以为我在吹牛是不? 甘州城里的建奴现在是瓮中的王八,还是没了首脑的王八。” 曹变蛟气的想打人,掐这自己的人中说道:“那你有什么高见?” 熊楮墨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发丝,慷慨激昂的说道:“发兵试探啊,找出建奴守军的薄弱点,集中兵力干丫挺的!” 曹变蛟想死的心都有了,身为大明最精锐部队的军官,他原本想在熊楮墨的面前显摆一番,可这个狗日的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他被这货气的直捯气儿,面红耳赤的说道:“就这么简单?你们连个舌头都抓不到!” 熊楮墨理直气壮的说道:“就这么简单!” 曹变蛟恨不得掐死眼前的杠精熊楮墨,牙齿咬得咯咯只响,“你们要是能抓个活着的舌头来,我就服你!” 甘州城外四屋里地坚壁清野,连房子都全烧了,要是能抓到舌头才见鬼了呢。 曹变蛟坚信这波,稳赚不赔。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前出侦查的王破瓢咳嗽一声,打断了二人的尬聊,火上浇油的说道:“子谦,舌头抓来了。” 熊楮墨看着王破瓢身后的二十多个清军俘虏立刻来了精神,腰杆挺得笔直,他哪能放过这嘚瑟的机会,眉飞色舞的说道:“看了吧,这是一支多么牛逼的部队,舌头一抓就抓了二十多个!” 曹变蛟的血压蹭蹭的往上直窜,当他知道眼前这帮跟郊游似的清军是跑到张掖河撒网捕鱼改善伙食的时候,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帮送人头的傻缺。 熊楮墨原本想着从城门处突防的,可是看甘州城的南北城门后,他哭了。 自己手下的那帮兵干活太实在了,不但水泥料给的高高的,还贴心的在外面打了一排排的桩。 王破瓢最擅长的就是刑讯逼供,他似乎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在咔嚓了清兵两个人的***后,他不费吹灰之力就问出了清军在甘州城的薄弱点。 熊楮墨知晓了薄弱点在甘州城城墙东侧后,迅速的命令新军在北门发动了佯攻。 第九十七章 乱拳打死老师傅 两时辰前,山丹卫的清军密探终于在洪水城下的弹坑里找到了差点被虎蹲炮轰死的豪格和躺在一边正在瞪着眼往外吐黑烟圈儿“玩”的范文程。 当得知熊楮墨突然率部猛攻甘州城的时候,豪格一脸的懵逼,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天降这么一个大横祸。 尼玛,自己刚弄固始汗的亲兵要斩草除根,这傻缺就说甘州城不保了,呵呵,真特么赤几! 范文程都迷了,洪水城里不防御空虚也就算了,喳喳呼呼的贺人龙也太尼玛菜了,这么快就给屁着凉见阎王了,简直是坑爹啊,你好歹受累多撑一会儿啊,大爷的! 他眯着眼看了一眼云梯碎片下摔得昏迷不醒的固始汗,暗自庆幸没有跟固始汗彻底闹掰了。 他挣扎着站起来,冲着洪水城北门的方向怒吼道:“今日不破洪水城,终不还!” 清军密探的眼中一片小星星,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大学士太爷们儿了,雄性荷尔蒙都爆表了。 范文程的话音刚落,洪水城北门的城门突然敞开,一支身着沙漠迷彩棉甲的千人骑兵如同一枚炮弹冲着他们直射而来。 范文程拉起还在发懵的豪格,满脸的急切的说道:“王爷,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甘州城更需要我们!” 那名密探看着携手冲着马匹跑去的二人都尼玛傻眼了,转身就跑,这尼玛怂的也太快了吧! 甘州城下,火枪手躲在盾牌后面,对着城头就是一顿猛射。 曹变蛟看的心惊胆战,额头冷汗直流,“熊老弟,这样毫无章法的打仗,行吗?” 赶鸭子上架的熊楮墨也是迫不得已,他原本设想是由大明土著卢象升来指挥整场战斗,他从旁观摩学习的,奈何任凭他好话说尽这老哥跟吃了秤砣一样死活不肯出山。 他这套打发全特么是从抗日电视剧里边照葫芦画瓢学来的,说出来估计攻城的将士们能把他当场给阉割了。 好在自学成才熊楮墨的指挥果断,在山丹卫乱拳打死老师傅,原本就崇拜他的将士们信心简直膨胀上了天,他的没一条命令都被百分之二百的执行下去。 熊楮墨的心中七上八下,可此刻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一军主帅的气势怎么能输,更何况是在名将曹变蛟的面前。 他指了指蓄势待发的炮兵群,牛逼哄哄的说道:“老哥,你就瞧好吧,甘州城就是个铁核桃今天我也给他砸的稀碎!” 曹变蛟看得云里雾里,转身却见熊楮墨一脸的高深莫测,似乎是成竹在胸,他眼前一亮,“老弟,我知道了,大炮轰轰轰,你这是孙承宗孙督师的打法啊! 哎呀,是老哥我孤陋寡闻了,佩服,佩服!” 还真被曹变蛟说中了,熊楮墨的底气就来自这几十门虎蹲炮何上百发的炮弹,他玩的就是一力降十会,他就是打算一路轰下去。 他面不红心不跳,连忙摆出一副大将风度的样子,一脸谦虚的微笑道:“厉害了我的哥,我隐藏的这么深都被你看破了,承让,承让!” 曹变蛟听了想吐血,这哪是谦虚,这他娘的是欠踹。 甘州城北门城墙之上突然锣鼓喧天,震得人耳朵不断蜂鸣,就连阵前的马匹都开始烦躁不安起来。 曹变蛟眉头一皱,急忙通过单筒望远镜望向城头,“什么情况?” 熊楮墨拿起脖子上挎着的双筒望远镜,一脸迷茫的说道:“不知道,大概是知道受不住想扭秧歌助助兴吧?” 曹变蛟满脸的黑线,他强行压抑着要弄死熊楮墨的冲动,怒骂道:“你说跳大神都信了,扭你大爷的秧歌啊。” 熊楮墨满脸的贱笑,“城头上有你的相好,知道你来,专程从洪水城赶回来了。不信?你自己看啊。” “扯淡!”曹变蛟举起望远镜,凝神往甘州城的北门望去,当他发现豪格身影的时候他想掐死熊楮墨的心都有了,“你大爷啊,你才跟豪格相好呢!” 熊楮墨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他刚抹掉眼角的泪水突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了。 成片的百姓被送上了城头当人肉盾牌,然后清军砍下了他们的头颅。 熊楮墨的嘴巴长成了一个圆圆的O型,尼玛,这是什么情况? 传令兵策马狂奔到熊楮墨的面前,一脸蒙圈的说道:“报告大人,豪格要求谈判,否则他就杀光城中的百姓。” 熊楮墨刚要下达停止佯攻的命令,突然想起城中的百姓都是清军从辽东迁徙来的百姓,这尼玛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这不就是港片里那些打架上来就往自己头上拍酒瓶子,然后头破血流镇住全场的套路吗? “麻辣隔壁的,吓唬谁呢?跟我玩这野路子,让他杀,那是他自带的百姓,全尼玛杀死我也不心疼! 告诉弟兄们,火力全开!” “是!” 曹变蛟的眼睛瞪得溜圆,“我尼玛,这仗你打的也太尿性了!” 站在城头看着火力全开的新军,豪格心里慌了,“大学士,一口气都杀了一千多口子了,这尼玛也没吓住人家啊!” 照这个速度杀下去,用不了多久历尽千辛万苦迁徙来的百姓就会被他们杀光。 范文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那也没法儿啊,谁知道熊楮墨他娘的是个铁石心肠啊!” 城头的清军在拖延时间,期待着被打闷棍的固始汗良心发现前来救援。 吸引了敌人的火力之后,熊楮墨当机立断,命令所有炮兵瞄准清军在甘州城东侧的薄弱点发动了炮击。 盾牌手盯着稀疏的箭矢驾好了云梯之后,一千精锐的骑兵飞借着炮火的掩护冲到城墙下飞身下马,顺着云梯如同猿猴一般蹭蹭的就往上爬。 更多的是那些艺高人胆大的主儿,直接顺着城墙上的弹坑儿如同蜘蛛一般往城头怕了上去。 站在北城墙拖延时间的范文程当时就迷茫了,这特么狗血的打法根本就不在自己的想象范围之内啊。 曹变蛟看着那群如履平地的新军骑兵都看傻眼了,他的关宁铁骑就是以广西狼兵为主干的骑兵部队,可就是他们爬杆儿蹬城也没有这么快啊。 熊楮墨满脸的嘚瑟,嚣张的冷哼一声,难道我能跟你说他们没事儿的时候就会负重翻越祁连山吗? 第九十八章 收缩兵力 炮击适时的停止,这搏狼斗豹的群二杆子的骑兵冲上去就是刺刀战,城头的清军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数百辛苦培育多年的弓箭手就被送去阎王爷那里投胎去了。 别说豪格和范文程了,就是曹变蛟万万没想到熊楮墨这么快就攻进了城中。 曹变蛟瞠目结舌的看着熊楮墨一顿操作猛如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帮二杆子已经顺着城头的缺口攻入甘州城。 他深意口气,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豪格会去进攻洪水城?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一定会去进攻洪水城呢?” 熊楮墨斜看四十五度角的湛蓝天空,浪的拿出小梳子,理了理头发,猥琐的唱道:“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 曹变蛟撇了撇嘴,鄙夷的骂道:“真特么虚伪!” 其实今天这军功章有洪水城中密探的一半,就是那傻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而已。 不一会儿,王破瓢就把五花大绑的豪格和范文程给押了过来。 熊楮墨昂首挺胸的跨坐在战马之上,居高临下,满脸贱笑问道:“你们怎么没跑啊?” 豪格把头歪向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别侮辱人,我怎么没跑,我尼玛是在绳子上被你们给抓获的!” 熊楮墨飞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到范文程的面前,笑吟吟地把他给扶了起来,目光之中满是欣赏之色,“哎呀我擦,这不是北宋名相范仲淹十七世孙范文程,宪斗儿兄吗?” 范文程满脸的不知所措,目光躲闪的说道:“你要干什么,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随你便!” 熊楮墨见他面无愧色,抡圆了膀子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啪”的一声脆响,当场就把范文程给扇的嘴角鲜血直流。 范文程怒不可遏地威胁道:“你怎么打人?我是范文程,你就不怕圣上把你千刀万剐吗?!” 熊楮墨勃然大怒道:“我打的就是你个狗汉奸!圣上?哪个圣上?黄台吉吗?我尼玛。吓死我喽!” 说完他左右开弓,只到把哀嚎不已的范文程打成了猪头才罢手。 熊楮墨冲着一脸眼热的曹变蛟挥了挥手,甩了甩手说道:“这狗汉奸扒我长城,杀我袍泽,来来来,老哥你也来解解气,见者有份儿啊!” 曹变蛟想起那些惨死的弟兄们,毫不犹豫的上去就是一顿往死里打。 王破瓢咬牙切齿的说道:“直接弄死他们得了,费这劲干什么?” 熊楮墨摆了摆手,杀了他们自然痛快,可从长远看这很不划算。 凭他如今手中的力量自保都不足,更别说干翻整个清廷了,何况还有李自成和张献忠从旁虎视眈眈,鬼知道日后形势会怎么发展。 豪格他留着是要在黄台吉死后去清军那里夺权的,范文程是用来留着交换日后落入敌手的明将的。 “不行,不行,就这么让他们死了太便宜他们了!这俩货现在可是奇货可居,先把他们关入密牢严加看守,我日后有重用。” 王破瓢转身对着范文程就是一个窝心脚,似乎还不解解气,挥拳对着噤若寒蝉的豪格就是一记勾拳。 “那一万多清军俘虏和城中的八千多百姓们怎么办?全都杀了吧!” 熊楮墨心中早就有了安排,换做是他也会有情绪,“杀不得,杀不得,咱们得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干事儿不是? 我甘肃镇如今最缺的就是人力,把那些降卒送去挖矿啊,煤矿、铁矿、铜矿……分拨分拨也没多少。 投降的百姓们愿意回辽东的悄无声息的集中到一边,一块送到青海湖陈奎那里采盐炼碱去。 剩下的就打乱了让他们集体去垦荒,我看甘州就能开出几百万亩耕地来。” 熊楮墨这损招可比杀了他们狠得多了,活着就得干活,还不用给工钱,去哪里找这种苦力去。 王破瓢心中的气这才去了大半,扭头去安排俘虏的问题去了。 曹变蛟刚想夸赞熊楮墨宅心仁厚,听了他后面的话语都没好意思说出口,捂着胸口痛心疾首的说道:“禽兽啊,什么时候甘州的民风这么不淳朴了。” 熊楮墨挑了挑眉毛,义正言辞的说道:“老兄,他们是敌人,对待自己人像春风般温暖,对待敌人就要像寒冬一般冷酷。 对待敌人仁慈就是犯罪,我没跟建奴一样下令杀了他们就是天大的仁慈!” 说罢他望着眼前破败不堪的甘州城,思索起去留的问题来。 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打断了他的沉思,气喘吁吁的说道:“大人,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好消息是程宇程守备率领封堵甘州城们的部队一举拿下了平虏堡,坏消息是在高台所发现了多尔衮的行踪!” 熊楮墨吓了一大跳,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多尔衮入甘的消息,他怎么会突然之间出现在甘肃镇。 曹变蛟的亲兵在他的耳边耳语了一阵,他满是歉意的来到熊楮墨的身边,晃了晃手中的书信苦笑道:“老弟,上边来命令了,令我明日天亮前火速赶回永昌卫,否则军法处置。 不是本将怵他多尔衮,实在是军令如山,这点儿时间我只能帮你剪除洪水堡外围的鞑子。” 熊楮墨点了点头,沉思一番后说道:“传令兵,你速去通知程宇放弃平虏堡向山丹卫收缩兵力。 放弃甘州城,斩杀清军军官,火速把所有的俘虏运往洪水城! 命令探马继续侦查,一定要弄清楚多尔衮的图谋。” 那传令兵不敢怠慢,道了一声“得令”,转身就去传播命令去了。 熊楮墨冲着曹变蛟拱了拱手,“曹大哥,向南四十里地便是我洪水城,还烦请你一路护送。” 曹变蛟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道了一声珍重,策马便领着关宁铁骑前去协助斩杀清军军官去了。 训练有素的新军迅速完成集结,连战场都没来得及打扫,送走关宁铁骑后完成断后的任务后,扭头就冲着山丹卫撤退而去。 熊楮墨撤回山丹卫城有着自己的深思熟虑,山丹卫城向西可与洪水城呈掎角之势,向后退有奥观海的西宁卫城,向东有洪承畴的两万关宁铁骑做后盾,可谓是进退有据。 押送俘虏前去洪水城的王破瓢当晚就率部赶到了山丹卫城,同时带来了新军急需补充的弹药。 放弃甘州城撤退收缩兵力的决定是正确的,翌日多尔衮就率领一万精锐清军、四万蒙古仆从军共五万大军盘踞在了焉支山下。 多尔衮大概是早就摸清了熊楮墨城中的兵力,午时正刻就迫不及待的下达了对山丹卫攻城的命令。 名字虽然没变,但是如今的蒙古骑兵早已不是元朝时候那横扫半个地球的蒙古骑兵了,攻坚战根本就非他们所长。 多尔衮身为清军最能打的将领,率领的自然是清军最精锐最能打作战经验最丰富的部队。 破城的任务,当仁不让的落在了他们的头上。 这支精锐的清军部队根本就没有把城中熊楮墨的新军放在眼里,叫嚷着女真过万不能敌他们发动了心理战,然后大摇大摆的进入了熊楮墨连夜精心埋下连环地雷阵之中。 弹片无眼,清军屡试不爽的心理战第一次折戟沉沙。 这一下彻底惹怒了从无败绩的多尔衮,他当即下达了平推山丹卫城的命令。 清蒙联军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他们知道平推就是屠城自由掠夺的意思。 熊楮墨也不是吃干饭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清军进入鲁密铳的射界之后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第九十九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新军的火枪手特别的来劲,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老兵的指引下,根本就不用熊楮墨吩咐,专门瞄准了清军的军官进行精准射杀。 接着就是放头截尾,由远及近进行射杀。 那些有幸登上城头的清军简直幸运爆棚,连脚跟都没站稳就被城头的枪盾手给挑下了城头。 山丹卫城墙的高度大概有六层楼高,那些当场摔死的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没死的就惨了,各种骨折,简直能办个骨折博览会了。 多尔衮眉毛拧成了一股疙瘩,这他娘的不对啊,以前明军一听自己攻城是闻风丧胆啊,别说进攻了,就连守城都尿裤子了啊。 他冲着身后招了招手,凝神问道:“城里的守将是什么人?” 先前多尔衮根本就没把甘肃镇的守将放在眼里,他原本想着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那曾想在山丹卫城下碰到了硬骨头。 逃跑的李栖凤连忙躬身上前,毕恭毕敬的说道:“启禀王爷,城里守将是本……我手下的一名守备,姓熊名楮墨,金陵江宁人氏,一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不足为虑。” 现在李栖凤就是丧家犬一只,什么王爷和亲王的女儿全特么毛没见到,自己部下倒是全都玩没了,生生的把自己完成了光杆司令。 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他哪里还敢奢求清廷赐封一字并肩王。 多尔衮深吸了一口气,城里的熊楮墨长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但是打起仗来挺狠的,一顿饭的功夫不到就报销了他数千手下。 “他们的头上为什么都带着一口小锅?” 李栖凤满脸的黑线,“王爷,他总是捣鼓出一些新鲜玩意儿,他的手下都是陕西人,这锅盔以前都没有的。” 多尔衮点了点头,冲着身后的蒙古骑兵挥了挥手,“城中财宝悉数归于尔等,拿下山丹卫城来见我,否则军法处置。” 军令如山,多尔衮又是出了名的严苛,数万蒙古骑兵不敢怠慢,翻身下马分成几个批次,挥舞着蒙古弯刀向着山丹卫城冲了过去。 不信邪的熊楮墨今天算是跟多尔衮卯上劲了,去他妈的鞑清战神,想夺山丹卫城,门儿都没有! 敌人实在是太多了,就在新军火枪手要吃不住劲儿的时候,城头的虎蹲炮开始发威了。 一发发的炮弹从炮口呼啸而出,接着一片片的清蒙联军被掀翻在地。 很多没有见识过开花弹的清蒙联军的眼神立刻就不对了,不是说好的一发砸一条直线吗?怎么他娘的一死死大一片啊? 麦子再多也架不住磨盘磨,量变终于引起了质变,军官被大面积点名清蒙联军终于显现出了混乱的迹象,就跟突然死了头羊的羊群一样,一盘散沙的他们根本就是城下送人头。 熊楮墨乐于见到这种局面,他是照单全收。 “贺人龙总算是干了一件好事儿!” 他一把一面磨盘从城头退了下去,这原本是贺人龙准备下来用来对付新军的,现在反倒是成全了新军。 城头的新军全部装备有棉甲和熊楮墨“盗版”的M35钢制头盔,城下清蒙联军的弓箭就是在隔靴搔痒,别说命中不了了,就是命中了也无法形成有效杀伤。 这种钢盔看普通,其实工艺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凝结着熊楮墨和王叔远以及无数工匠的心血。 将水碓改造成水力驱动冲床和铸造打磨模具的艰辛不必言说,将薄钢板放在模具上多次冲压后,再将成型的钢盔边缘卷轧成光滑柔和的边缘,在经过工匠巧妙的内衬装订和涂抹防锈漆方才构成一顶合格的头盔。 付出的回报是显而易见的,有了冲床不但钢盔初步实现了批量生产,就连一些枪械构建也看到了批量生产的希望。 熊楮墨一枪撩到了城下一名清军的指挥官,飞快的装填起子弹来,皱着眉头问道:“不是早就把山丹卫城的情况通报给洪承畴了吗?怎么援军迟迟不到?” 王破瓢冷哼一声,“哼,烽火也点了,求救信也送了,如此近的距离就是王八也爬来了,前去送信的传令兵说他们可能压根就没打算来!” 熊楮墨一听就不愿意,“麻辣隔壁的,猪队友啊!咱在这拼死拼活,他还在那里作壁上观隔岸观火呢!” 王破瓢一枪放到了一名清军,冷笑道:“靠墙墙倒,靠娘娘老,咱们那还得靠自己! 不过,好在固始汗退了,要不要通知洪水城来派兵救援?” 熊楮墨当即摇了摇头,不假思索的否定了王破瓢的提议,“不行,洪水城是咱们的命根子。出城容易进城难,多尔衮要是突然调转枪口来了横刀夺爱,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他们一旦进了洪水城,城墙那么老高,咱们也攻不下来。” 王破瓢舔了舔嘴唇,眼睛眯成一条缝,“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咱们出城只带了一天的口粮,加上我晚上运来的也够吃两天。” 熊楮墨扣动扳机,吹了吹枪口的青烟,“那就守两天,两天之后洪承畴不给粮食可就别怪我这个地主不地道了!” 多尔衮是铁了心的要吃掉山丹卫城,又一波清蒙联军冲了上来。 熊楮墨搓了搓手,没心没肺的扯着嗓子笑道:“弟兄们,都加小心啊!死了就等于二改一归,老婆改嫁,孩子改姓,财产归人!” 士兵们发出一阵哄笑,他们心态倒是好的蛋疼,毕竟在祁连山中熊楮墨给他们的压力可比眼下大的要多。 熊楮墨指着城下的如同潮水涌将上来的清蒙联军,拍了拍女墙后堆积如山的手榴弹,龇牙咧嘴的笑道:“弟兄们,敌人又上来了,远处的目标虎蹲炮还能招呼,近处的就得全靠咱们手动解决了! 你们不一直想着扔手雷吗?现在还犹豫什么,来来来,比比谁扔的远啊!” 说着他把一枚木柄手榴弹给投出去了四十多米,士兵一片叫好声, 城下攻城的清蒙联军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密密麻麻的手榴弹便当头落了下来。 轰隆声不绝于耳,很快就形成了火力压制。 弹片开,满地残! 熊楮墨拍了拍手,洋洋自得说道:“你看看,你看看,不相信科技行么!” 一想到这帮货要是取代了大明后还故步自封,他就来气。 这一炸,惊醒过来的多尔衮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看着蹭蹭往上直窜的伤亡率,迅速改变了战术。 他把攻城战飞速的调整成了围困战,以最外围死亡的战士为界限构建防线,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山丹卫城给围困在了当中。 这一下打在了熊楮墨的痛处,他的优势就是依仗坚固城池杀伤敌人,可是一旦多尔衮不进攻,坚固的城墙反而成了困住他们的累赘。 城中粮食短缺,两日后若是洪承畴还不来救援,这座城池便会不攻自破。 王破瓢拎着一名清军军官,二话不说手起刀落就嘎掉了他的唧唧。 可怜的清军军官连王破瓢要问什么都不知道,就失去了人生乐趣,加入到了太监豪华套餐之中。 他本是多尔衮的亲兵,原本是前来督战的,脑袋一热就冲上了城头,然后就成了舌头。 王破瓢很快就问出了多尔衮此行的目的,他忧心忡忡的对熊楮墨说道:“多尔衮此行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营救他的侄子豪格,他的目的很简单,六个字:消耗明朝国力!” 熊楮墨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所到之处焚烧城池毁坏军堡践踏良田,是我们一开始就想偏了。” 王破瓢面沉似水,叹了口气说道:“哎,还有一个消息,你一定不想听到。” 熊楮墨眉毛一样,笑道:“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你就说,这世上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王破瓢深吸一口气,紧盯着熊楮墨的眼睛说道:“清军正在辽东组织一场大的战役——松锦大战,一举吃掉九边精锐,彻底摧毁大明的宁锦防线!” 熊楮墨的神经顷刻间紧绷起来,“等不及了,黄台吉终于要动手了!特么的,狗鞑子这是要动摇大明的国本啊!” 王破瓢点了点头,语气沉重的说道:“城下只是多尔衮手下清军精锐的一部分,他们的大部正在蒙古草原上四处征召马匹! 还有,照着如今的行军速度,洪承畴根本就赶不回去。” 一名传令兵在清军的防线完成合拢之前冲进了山丹卫城,满身血污的他急匆匆的登上城头,气喘吁吁的说道:“大人,洪大人负责粮草的军需官吴三桂叫您死了要粮的这条心。 他说他们的粮食专粮专用,一粒粮食也不会给关宁铁骑以外的士兵吃,尤其是咱们!” 王破瓢当时就火了,“麻辣隔壁的,没有咱们再前面死盯着,他们现在指不定在那条河里喂王八呢!” 熊楮墨总算是见识到了兵油子的无耻,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这他娘的不是拖后腿吗? 他可不是那种腐儒将军,冷笑道:“好啊,不给粮食是吧,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你们不是保存实力不想打吗?老子非得让你们打得头破血流不可! 通知将士们吃饱喝足,明日一早,突围!” 第一百章 祸水东引 李栖凤看着眼前愁眉不展的多尔衮,邀功似的送上了熊楮墨挖地道进攻山丹卫城的情报。 多尔衮一听是喜上眉梢,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当即命令士兵在午夜时分,顺着熊楮墨新军开辟的原路挖掘攻城,要给熊楮墨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清蒙联军营帐之中的铁锹迅速被集中起来,清军作为嫡系自然是养精蓄锐的,挖掘地道这种苦差事“当仁不让的”就落在了蒙军的头上。 蒙军是在午夜时分开始挖掘的,他们也是日了狗了,顺着洞口往前挖掘了四五米就发现洞口被甘州城城门外的那种石头给死死地封死了。 空间狭小的地道之中空气格外闷热,这群蒙军耐着性子干了半个多时辰,却发现才往前推进了不到了十多米,他们想死的心都有了。 监工的李栖凤差点没被蒙军给当场弄死,在“苦力”们的再三要求之下他只得向多尔衮提出了改道北门的建议。 睡眼惺忪的多尔衮当即否决了此项建议,因为那样会将整支大军暴露在熊楮墨和洪承畴的东西夹击之中,鬼知道这两人是不是早就勾搭好了就等着他们往火坑里跳呢。 再说城中的熊楮墨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如此大规模的转移阵地肯定会被发现,那样就失去了突然袭击的本义,势必会加大士兵的伤亡。 李栖凤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只得退而求其次——原洞口北移十米改道进行挖掘,重新挖掘一条平行的地道。 挖掘地道的蒙军听了这项决议后叫苦不迭,好悬没用铁锹拍死李栖凤这个“汉奸”。 大半夜的不睡觉,掘尼玛的地道啊! 地道不是你想挖就能挖的,大概是地下不好判断方向,没有这项种族天赋的蒙军没用半顿饭的功夫就成功的把地道挖斜了。 在他们向着洪水城的南城门高歌猛击的时候,离着原来被水泥浇注的远地道越来越近。 李栖凤撵着八字胡,站在新洞口满意的看着越来越多的出土量,算计着时间大概已经挖掘过半了。 站在冰冷的风中,他阴翳的望着漆黑的洪水城城头,恶毒的算计着明日自己该如何折磨熊楮墨才能让他生不如死。 “轰~~” “嗷~~” “轰~~轰~~” 正在挖掘中的地道突然坍塌成了一个大坑,点燃火折子的功夫都不到,整条地道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从大坑一直坍塌到洞口。 正在挖掘地道的数百蒙军根本就来不及撤离,全都被拍在里面了。 “哎呀,卧槽……” 李栖凤看着眼前坍塌成一条大沟的地道都迷了,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怎么会是这个结果呢? 这事儿不用李栖凤自己通报,有的是要看他热闹替他通报。 再次被从甜蜜的梦乡之中拉起来的多尔衮原本以为地道已经挖通了,可当他满心欢喜的来到地道口的时候他傻眼了。 What are you 弄啥嘞? 一次就非战斗减员二百三十个人? 这他娘的是挖地道还是被人家团灭了? 多尔衮痛心疾首的站在洞口,他甚至一度怀疑李栖凤这狗日的是豪格派来祸害自己的。 李栖凤像个受气包一样垂手站在一旁,唯唯诺诺的说道:“王爷,这不怨我,是他们自己挖歪的,我这顶天也就是好心办坏事儿!” 多尔衮蒲扇大小的巴掌扬了又扬,想着老家的山东三矿徒终究是没拍在李栖凤的脸上,咬牙切齿的说道:“接着挖,天亮之前挖不通全部处死,你也进去挖!” 李栖凤攥着铁锹心中羞愤难当,脑洞清奇的他不怪罪多尔衮,反而把造成他如今处境的一切罪责都归咎到了熊楮墨的头上。 天刚蒙蒙亮,早就穿戴整齐的熊楮墨一脸坏笑的把耳朵附在了城门口下新埋下的大水瓮之上。 听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挖土的声音,冲着王破瓢挥了挥手,笑道:“你们那日挖地道被人家看见了不说,还被人家学去了!” 王破瓢枕着双手躺在火油之上揉了揉眼睛,哈欠连天的说道:“画虎不成反类犬,老子等了他们半宿了,他们才刚到!” 说罢他话锋一转,“哎,我说,咱们真的就这么撤出山丹卫城?不用让洪水城的弟兄们出城夹击一下?” 熊楮墨挑了挑眉毛,“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洪承畴既不给粮草又不给支援,摆明了就是让咱们去送死,门儿都没有!” 他恨死了这帮猪队友,可却又无计可施。 王破瓢鄙视的看了一眼永昌卫的方向,“麻辣隔壁的,这帮王八犊子可真他娘的能扯后腿。 等到了西宁卫,你一定要给皇帝老子写封奏折,痛斥洪承畴和吴三桂他们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 熊楮墨撇了撇嘴,冷哼一声说道:“哼,得了吧!朝廷之中到处都是洪承畴的门生故旧,就是御史也不敢得罪他,写了也白写。 权倾朝野的他肯到甘肃镇来就是给崇祯帝面子了,逼急了造反了吧!” 王破瓢耸了耸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围歼多尔衮的大好机会流失,一脸无奈的说道:“得得得,咱们惹不起躲得起,西宁卫中有的是粮食,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熊楮墨迅速调整了城防部署,借助城墙的掩护悄无声息的把南门的重兵调集到了北门。 新军已经做好了随时突击的准备。 多尔衮终于盼来了地道挖通的消息,他连忙下令大军做好了攻城的准备。 一支轻装打扮的千人精兵弓着腰进了地道,手中沙漏的时间一到,他们就会破土而出,趁乱杀死守城的新军,迎接大军入城,一举拿下山丹卫城。 清军擂响了战鼓,这是进攻的前奏。 熊楮墨见时间差不多了,冲着城门下努了努嘴。 等候了数个时辰,守城的新军早就耐心尽失。 他们急不可耐的来到直上直下紧容一人通行的漏斗状洞口前,推倒石油桶,灌满了石油用竹竿子就戳破了那一层薄薄的隔阂,石油源源不断的倾泻而下。 城中的清军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一枚火把便被王破瓢当头扔了进来。 “去死吧!” 轰的一声,火苗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顺着地道中石油的流向席卷而去。 人挨人的队形太过密集了,城门地下埋伏的清军全都变成了燃烧的火人。 中间的清军以为提前拉开了战幕,刚想往前冲,只觉得空气一热,一阵强烈的窒息感传来,紧接着便是浓烈的烟雾。 地道之中乱成了一团,前面的火人往后逃,队尾的压阵官催促着往前冲,进退维谷的清军开始成片的窒息而亡。 急促的号角声响起,这是清蒙联军进攻的号角声,也是熊楮墨突袭的号角声。 清蒙联军的骑兵已经要冲到了城下,南面的城门却依旧纹丝不动,没有丝毫要按照约定打开的意思。 就在多尔衮斥责李栖凤为什么南面的城门为何不开的时候,传令兵为他送来了北面城门大开的消息。 熊楮墨一挥手,立功心切的等死小分队瞄准清军防线的薄弱点就冲了出去。 他们倒是想逃跑,可尼玛跑一个死全队,后面还有督战队,谁特么敢跑啊。 清军的防御重点一直在北门,猝不及防之下,南门清军的防线迅速被由俘虏构成的等死小分队给撕开了一道口子。 熊楮墨根本就不给多尔衮亡羊补牢的机会,顺着缺口就冲着永昌卫就狂奔而去。 多尔衮当时就急眼了,熊楮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跑,这说明什么? 这不但说明他以前大清战神的神话水分很大,更说明豪格败得理所当然! 麻辣隔壁的,自己的日子明明是喝喝茶,看看风景,拆拆城,何其轻松! 咋就突然过成这幅模样了呢? 李栖凤护主心切,当即研判出熊楮墨的逃跑的方向,“王爷,这帮狗日的是要跟永昌卫的洪承畴汇合!” 走一路烧一路的多尔衮连山丹卫城都没来得及烧,扭头便率部紧咬着熊楮墨向着永昌卫的方向追击了过去。 他发誓要扳回这一局,咬牙切齿的说道:“本王不允许有败绩,我要烹了熊楮墨这个无名小贼!” 李栖凤的心里乐开了花,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说一声:“王爷,你真棒!” 永昌卫,洪承畴看着城下突然出现的清蒙联军都迷了,这他娘的简直是天降横祸啊! 自己明明正在跟吴三桂敬献的美女爱的啪啪啪,啥时候说要跟多尔衮死磕了?说好的让世界充满爱呢? “这他娘的是什么情况?” 吴三桂气的想吐血,怒目切齿的说道:“大人,你没看见,熊楮墨那狗日的现在就在永昌卫东城下呢!” 第一百零一章 煽风点火 永昌卫城位于甘肃镇西北部,地处河西走廊东部、祁连山北麓、阿拉善台地南缘。东邻凉州卫(武威)、北接镇番卫、西迎山丹卫、南与西宁卫接壤,实属一座进退有据的军事要地。 洪承畴看着城下摆兵布阵的清军欲哭无泪,就跟走夜路被人敲了一闷棍一样,“我的天哪,甘肃镇的民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淳朴了?” 曹变蛟躲在远处幸灾乐祸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大刀早就饥渴难耐,恨不得跟清军硬碰硬的干一场。 磨磨蹭蹭跟个娘们儿似得,大明的脸全被丢光了。 冷冷的西北风胡乱的拍,洪承畴站在城头在默哀。他还没想到如何对付多尔衮,传令就送来了一个更让他悲哀的事情——熊楮墨要进城! 洪承畴气的想打人,当场就拒绝了熊楮墨进城的申请,“进城?!门都没有!” 吴三桂比洪承畴还恨熊楮墨呢,他就跟一个吹枕边风的小老婆,火上浇油的说道:“都督,姓熊的不但祸水东引,我看他还想鸠占鹊巢!” 曹变蛟心里乐开了花,心中不由得赞叹一声:“老弟,干得漂亮!”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那传令兵去而复返,又送来了熊楮墨要补充粮草的消息。 洪承畴的头都要炸了,他已经有了心肌梗塞的先兆,面色铁青的说道:“我怎么觉得喘不过气儿来呢?” 吴三桂抬腿对着那传令兵就是一记飞脚,怒道:“你他娘的你看你都把都督气成什么样了?你这是要把都督气死啊! 你给老子记住,拒绝熊楮墨所有的请求,听明白了不?” 那传令兵眼中的满是悲愤的泪水,麻辣隔壁的,啥时候关宁铁骑尽忠职守也成了毛病了? 熊楮墨见那传令兵去而复返,满脸贱笑的高声喊道:“兄弟,咋样?” 那传令兵擦干泪水接着哭,站在城东的城墙上噗通一声给熊楮墨跪下了,“大人,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洪都督,拒绝你所有的要求!” 熊楮墨的心情丝毫不受影响,舔着逼脸笑道:“哦?!是吗?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那我能不能在永昌卫城下安营扎寨?” 那传令兵看着城下叨逼叨个没完没了熊楮墨想跳城自杀,嚎啕大哭道:“滚,滚,你给我滚!都督说了,拒绝你所有的请求! 你傻啊?你听不明白啊?拒绝你所有的请求就是你提的所有要求都拒绝!” 熊楮墨闻言笑出了鹅叫声,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这尼玛可是你洪承畴让老子撤退了,日后就是打官司扯皮到崇祯帝哪里也不怕! 熊楮墨昂首挺胸冲着那传令兵行了个少先队队礼,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美滋滋的说道:“老铁,我听了这话我的伤透了心,再见!” 那传令兵跳脚骂道:“你伤尼玛的心哦,你当我瞎眼啊,你他娘的高兴地都快从马上跳起来了!” 王破瓢鄙视的看着眼前当婊子还立贞节牌坊的熊楮墨,撇了撇嘴,“子谦,你可真不要脸!” 熊楮墨眉开眼笑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在临走之前他决定把洪承畴和多尔衮的事儿给捅大了。 那名传令兵站在城头的西北风中,眼巴巴的看着熊楮墨的新军来去如风,连根儿毛都没留下就消失在祁连山北麓的密林之中后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擦干泪水,急忙去禀洪承畴去了。 洪承畴头痛的看着眼前的传令兵,“你咋又来……哎,妙啊!本帅方才真是被气昏了头了,你赶紧去通知熊楮墨,让他率部跟多尔衮在南城门下与清军决战!” 吴三桂的眼中精光直闪,他从来不放过任何一次拍马屁的机会,发自肺腑的称赞道:“都督,你真棒!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什么叫一石二鸟,这就叫一石二鸟!” 麻辣隔壁的,只要姓熊的一死,甘肃镇总兵的位置妥妥的是老子的! 曹变蛟的眼睛瞪得溜圆,他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得为熊楮墨捏了一把汗。 那传令兵嘴角一抽搐,尼玛,熊楮墨早他娘的跑没影儿了,你们俩搁这跟我闹玩呢?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一脸得意洋洋的洪承畴和吴三桂,张了张苦涩的嘴,泪流满面地说道:“都督,熊楮墨说要在东城墙下安营扎寨,本着您的意思我给拒绝了……” 洪承畴没想到熊楮墨跑得比兔子还快,他睚眦欲裂的冲着那传令兵招手说道:“我尼玛……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一千新军骑兵们徒手翻越的祁连山今天终于得到了用武之地,他如同捕食的猎豹一般,身手矫捷的在密林之中疾速穿梭。 浓密的枝叶成了他们天然的掩护,加上身上“盗版”丛林迷彩服的加持,以如今望远镜的分辨率,把清军外围的斥候看瞎了也发现不了他们的踪影。 半个时辰新军骑兵就迂回到了清蒙联军的后侧,他们如同龙归大海虎归山,悄无声息的摸到清蒙联军的后方。 熊楮墨一声令下,他们三人一组“以多欺少”,同一时刻动手,无声无息地用冷兵器把那些松散的斥候全都给摸了脖子。 多尔衮遇上熊楮墨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他没有见过迷彩,更没有山地步兵的概念,更更更他娘的没听过特种作战。 熊楮墨眼热的看着眼前清军堆积如山的军粮,恨不得把这些粮草据为己有。 可是理智告诉他这些都运不走,他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新军骑兵迅速扣动手中的弩箭的扳机,根本不需要瞄准,一时之间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火箭无差别的射向了草垛粮堆。 熊楮墨这帮人太“缺德”了,本着除恶务尽的原则,就连那成片的蒙古包都没有幸免于难,变成一座座火红的大火蘑菇。 噼里啪啦燃烧的蒙古包窜天而起,硬生生的把战场变成了超大型篝火晚会,横亘在天地之间,彻底阻断了清蒙联军救援粮草的道路。 熊楮墨这帮贱人简直毫无下限,烧了人家果腹的粮草和栖身的蒙古包不说,还抢了清军行军时候轮替的战马。 抢也就抢了吧,嘴还欠,临走的时候生怕隔火观粮烧的清军听不见,扯着嗓子的喊:“关宁铁骑万岁,多尔衮吃屎!” 临了临了,熊楮墨这个浪货简直浪到家了,他不但烧了清蒙联军的粮草,还饶了一个大圈儿用弩箭给多尔衮留了一封战书。 永昌卫城南门下,看着后阵冲天而起的火光,刚排完兵部完阵的多尔衮都迷了。 “传令兵,什么情况?” 传令兵额头冷汗直流,踌躇半天递上了熊楮墨留下的战书,唯唯诺诺的说道:“王爷,咱们的粮草和蒙古包,全,被,关宁铁骑给烧了!这是他们给您的战书!” 多尔衮在黄台吉的逼迫下翻看三国演义,认识几个汉字儿,他皱着眉头打开信封高声念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个白痴。正读此诗……什么玩意儿……这也叫战书?” “白痴?麻辣隔壁的,洪承畴在骂本王!” 多尔衮的鼻子都气歪了,他最受不了别人用文化碾压他。他不是没跟难缠的洪承畴交过手,盛怒之下心中最后一丝顾忌早就抛诸脑后。 他现在最想干的就是城中的洪承畴,这不是在烧他的粮草毁他的帐篷,这他娘的分明是在烧他的亲王王位! 多尔衮把粮草放在距离永昌卫城数里地外的地方,为的就是安全,可尼玛千算万算还是被明军一把火给烧成了炭。 对于从无败绩的多尔衮怒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怒不可遏的冲着永昌卫城怒吼道:“粮草没了!帐篷没了!要想不饿死冻死,就给老子打,往死里打!” 城头探头探脑的洪承畴也是日了狗了,他原本想着谈判,谈判的使团都准备好了,清蒙联军却跟打了鸡血一样向着永昌卫城发动了进攻。 殿后的王破瓢躲在丛林之中发出一阵浪笑,“子谦,洪承畴那缩头乌龟还没动作呢,你说这仗能打起来来吗?” 熊楮墨掸了掸身上的飞灰,掐着腰牛逼哄哄要升天了,“多尔衮都骑到头上屙屎屙尿了,这帮狗日的要是再装孙子可就是真孙子了。” 永昌卫城南门城墙之上,曹变蛟舔了舔嘴唇,急不可耐的说道:“都督,赶紧迎战吧!再迟疑片刻,弟兄们可就都得交代在这永昌城了!” 洪承畴明知这仗无利可图,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面若寒霜的说道:“击鼓,迎敌!” 吴三桂咬牙切齿的说道:“麻辣隔壁的,姓熊的跑的比野驴还快,要不他那“民团”当个陷阵士多好!” 第一百零二章 永昌决战 永昌卫城祁连山北麓密林之中,熊楮墨紧张的连呼吸都忘了,他身旁的将士们也全都屏气凝神注视着城下这场生死大战。 洪承畴深知多尔衮有多难缠,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运筹帷幄起来,站在城头注视着战场上关宁铁骑和清军的一举一动,不时根据态势及时做出调整。 事出突然,曾任陕西三边总督的洪承畴手心之中满是冷汗,远离大本营的他心中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甘肃镇的地形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熟悉猝不及防之下多尔衮就率部杀到了城下,“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和平相处”的美梦顷刻间被赤裸裸的现实砸的支离破碎。 永昌城中既无百姓支援,城外又无客军辅助,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的援军遥遥无期,年久失修的城墙还是洪承畴来了之后临时修缮加固的,这一仗他只有六成的把握打平,至于战胜的把握他只有五成。 如果说洪承畴数运筹帷幄的儒帅的话,那么多尔衮就是金戈铁马的武将。 多尔衮牙关紧咬遥望永昌城,攥了攥腰间的匕首,即使死他也要自行了断。 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粮草军营被烧跟他十四岁时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人逼死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放眼天下,在他的眼中也只有洪承畴和孙传庭配做他的对手,其他的人充其量只能算作是下酒菜。 顺风仗打了太久,这一切反而激起了多尔衮无限昂扬的斗志,他渴望一场胜利,一场真正的胜利。 他把今日这一切全都当成了松锦会战的预演,士兵的生命在他的眼中贱民如草芥,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永昌卫城中集结了一半关宁铁骑的精锐,要是能把他们全部吃掉,就是牺牲这掉所有的士兵,他也在所不惜,即使只有遥不可及的一线希望他也愿意冒这个天大的险。 没了关宁铁骑的洪承畴算个屁,没了洪承畴的辽东算个屁,没了辽东关锦防线的大明算个屁! 关宁铁骑不愧是大明九边精锐,即使对上多尔衮战无不胜的清蒙联军也毫无惧意,他们竟然主动开城,在永昌卫城下摆出了决战的姿态,率先向清军发动了攻击。 清蒙联军不甘示弱,没有丝毫的犹豫,迎头就迎了上去。 这是精锐与精锐之间的对决,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开局就是决一死战,双方谁也不敢有所保留,全都压上了全部家当。 善于总结前人经验的洪承畴,迅速从孙承宗和洪承畴胜仗的案例中抓住了火炮的精髓。 永昌城下炮火连天,数百门虎蹲炮喷吐火舌,一枚枚开花弹如同狂风暴雨一般自清军的头顶倾泻而下。 清军用命抵住了虎蹲炮的狂轰乱炸,他们如同一群茹毛饮血的野兽,怒吼向关宁铁骑的炮兵阵地发起了反扑。 他们要把这喷吐火舌的怪物撕成碎片,撕的稀碎,为死去的战友报仇雪恨。 洪承畴很快就识破了清军骑兵企图用骑兵的速度拉近距离抵消炮弹射程的意图,身披重甲关宁铁骑迅速从两翼包抄,死死地堵住了清军这股黑色的洪流。 任凭嘶吼的清军惊涛拍岸,关宁铁骑仿佛顶天立地的精钢磐石,巍然不动。 行进中的清军骑兵手速飞快刚要弯弓搭箭,迎面而上的关宁铁骑就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火舌喷吐,此起彼伏的枪声响彻天际,清军成了被锋利的镰刀隔断的草,成片成片的倒下。 关宁铁骑乘胜追击,就像草原上狮子怒吼一声撕破了跳羚半边臀部,硬生生的把清军密集的阵型给撕开了一道缺口。 大战拉开了序幕就是不死不休,今日势必要分出个胜负。 血流漂杵,不为别的,就为胸间一口为人的气。 藏身密林之中的熊楮墨给吓得跳了起来,如此密集的枪声,连续扣动扳机,这他娘的是什么?是机关枪? 他激动的几乎要把望远镜怼进眼眶里去,因为关宁铁骑手中拿的根本就不是三眼铳,“王破瓢,关宁铁骑手中拿的那是什么武器?” 关宁铁骑手中所握的武器不是射完能当榔头用的三眼铳,而是有枪托的熊楮墨从未见过的武器。 王破瓢瞄了一眼关宁铁骑手中武器的样式,连忙低头从随身携带的大明火器资料中翻找了起来。 要不是熊楮墨近乎着魔般的极力吹嘘火器,他早就爱把这些破逼烂蛋的火器图谱付之一炬了。 当王破瓢满头大汗的翻找过半熊楮墨就要不耐烦的时候,他终于比对出了结果。 “找到了!找到了!是旋机翼虎铳,火绳枪版的三眼铳! 优点是三个枪管,能够旋转发射子弹,增大了枪支的射速。缺点是装填繁琐,骑兵通常用来冲锋时发出首击!” 熊楮墨身为人手严重不足的甘肃镇的掌门人,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火器的射速问题。 他手舞足蹈的说道:“装填繁琐不可怕,关键是他能三连击,装备步兵不存在这个问题,三段击不成咱八段击,实在不行咱十段击,总能解决装填的问题。 要是把我们的鲁密铳全都换成旋机翼虎铳,一万人就变成了三万人,想想就激动,整整提高了三倍的射速。 只要能保证持续不断的输出火力,再多的敌人也是渣渣!” 王破瓢惊得嘴巴都掉下来了,全员装备旋机翼虎铳,那他娘的得多少钱,这鳖犊子不会是疯了吧? 熊楮墨看着激烈交锋的战场的眼中放出一片精光,毫不吝啬的赞叹道:“关宁铁骑就是关宁铁骑,正面硬抗八旗兵!要是大明的兵都这么能打,黄台吉指不定在哪个山沟沟儿里茹毛饮血呢!” 王破瓢翻了个白眼,向熊楮墨投去了看白痴一般的目光,“别做梦了,不说重甲和火器,两万关宁铁骑的背后就是六万匹马,要是数百万官军都是关宁铁骑这种精兵,那得多少马匹?就是吃也把偌大的帝国给吃垮了!” 小陀螺吐了舌头,“就是,你以为都像咱们似的靠着蒙古人的马场和朝廷的山丹军马场!” 熊楮墨搔了搔头,冷静下来之后,他忽然想起就是以现如辽东边防军的数目辽饷都不够用,如同一座深不见底的泥潭,大有要拖死大明帝国的架势。 永昌城下,关宁铁骑和清军杀的难解难分。 多尔衮输了洪承畴没有不乘胜追击的道理,若是如此清军的势力势必退出甘肃镇,以前他们所做的努力和图谋功亏一篑,全部作废。 回到盛京,他的亲王位置绝对不保,这对于痛恨权利又迷恋权利的他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局面,这比杀了还要难受千倍万倍。 洪承畴要是输了,北京城里袁崇焕就是他的榜样,打成这样绝无投降的可能,就是他偃旗息鼓罢兵投降,多尔衮也未必肯接受投降,更何况杀红眼的关宁铁骑根本就不会投降,极有可能反戈一击把他这主帅剁成肉酱。 双方骑虎难下,如履薄冰的他们为了活命,只能勇往直前,此刻绝无半点握手言和的可能。 洪承畴和多尔衮都不是“吝啬”士兵性命的主,杀红眼的他们一张接着一张的扔出了手里的牌。 越来越多的士兵被投入战场,退无可退遇上了破釜沉舟,双方愈发的难解难分起来。 第一百零三章 落井下石 王破瓢见熊楮墨随着关宁铁骑的动态时而蹙眉时而拍手称快,看他的样子丝毫没有撤退的样子。 他又等了片刻,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急切,扯了扯熊楮墨的衣服,满脸焦急的说道:“子谦,还走不走了?结果一目了然,还用看吗? 三万关宁铁骑对阵四万清蒙联军,还有数万辽东百姓在凉州卫,这仗洪承畴能打成平手就烧高香了。” 熊楮墨精神抖擞的单手掐腰,眼中射出两道利剑一般的精光,在激战正酣的战场上一扫而过,“那可不一定,要是咱们再背后给多尔衮一闷棍呢?” 所有人闻言都震惊了,明明是洪承畴不仁在先,夹击的请求视而不见,就连山丹卫城紧缺的粮食都不肯施与援手,疲惫不堪的新军根本就没有支援的道义。 王破瓢胸中怒火冲天,一时半刻他根本就转不过弯儿来,勃然大怒道:“子谦,你疯了吗?咱们早就弹尽粮绝,你难道让疲惫不堪的弟兄们去送死?” 熊楮墨转身拍了拍王破瓢的肩膀,正义凛然的说道:“你吵吵把火的干什么,清军比我们更疲惫! 我们只有比他们更狠才能赶走这帮畜生! 打这一仗不是为了洪承畴,是为了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是为了甘肃镇的老百姓们!” 王破瓢把头一拧,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咱们明明已经仁至义尽,我想不懂,我不服!” 熊楮墨苦口婆心的劝道:“你们要把洪承畴和关宁铁骑分开来看,那里面不也有小曹将军这种仗义明理之士吗?” 打死熊楮墨他也是不可能当圣母婊的,他根本就不是那种只识仁义道德的腐儒。 鞑子在甘肃镇就是个天大的祸害,有他们在春耕都无法进行更别说秋收了。 失去长城的庇护,整个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冲突就会大幅南移。用不了多久鞑子就会拖垮整个甘肃镇,甚至甘肃镇会成为第二个辽东。 若是鞑子在甘肃镇站稳了脚跟,将战火烧进中原腹地,整个大明危矣! 熊楮墨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军工仿制需要时间,工厂的开设需要时间,移民需要时间,垦荒需要时间…… 没了时间,他所有的宏图霸业全都是纸上谈兵。 最让熊楮墨不能接受的是在他的手上失去甘肃镇,少数人口统治多数人口最立竿见影的方法就是屠杀,这尼玛史官势必要给他记上一笔的,他就成了遗臭万年的民族罪人。 然而,这一切他都没法跟众人摆到明面上来说。怎么说?说自己是穿越者?别闹了! 熊楮墨依稀的记得看《大明劫》的时候捎带手的查过一次清军数目的资料,根据满清官方档案资料,萨尔浒之战时,八旗总男丁6.9万,当时以满洲八旗为主。 而到顺治入关时后数年的另一份统计,因为持续几十年战争的损失,真满洲只剩5万、编入八旗的蒙古不足3万,剩下26万多,都是历次战争中陆续俘虏、征服、归顺的汉八旗男丁,满清称为“包衣”和“尼堪”。统共加在一起,八旗总男丁不过区区34万。按其“三丁一军”的习惯,核心兵力不过10万余。 熊楮墨掰着手指头给王破瓢算道:“以清军如今的实力,精锐也就是十万多人,而多尔衮手下的一万多清军打的如此顽强,十有八九是清军主力。 你还记得那名舌头的话吗?多尔衮是来干什么的?他是来消耗大明国力的! 如今消耗清廷国力的大好时机就摆在咱们的眼前,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溜走吗? 洪承畴是会得到封赏,可赶走鞑子最大的受益者是我们,是甘肃镇的老百姓! 你们的视线要是如此的狭隘,跟朝堂之上拿着党争当饭吃的东林党又有什么两样?你难道想当民族罪人吗?” 王破瓢的脑袋灵光的很,他当即知晓要是能干掉这一帮清蒙联军,不但对洪承畴有好处,更对日后消灭甘肃镇境内的清军有天大的裨益。 他倔强的抬起头,不无担忧的说道:“可是我们已经弹尽粮绝,引以为傲的火枪没了子弹就是一根烧火棍!” 熊楮墨眉毛一挑,抄起鲁密铳熟稔的装上了三棱刺,一把进两米的长矛出现在了眼前。 “难道没有子弹就不打仗了?咱们新军什么时候成了少爷兵了?” 王破瓢等人满脸羞红的垂下了头,根本就不敢直视熊楮墨锐利的目光。 熊楮墨拍了拍胸脯,豪情万丈的高声说道:“谁说咱们没有子弹了?如果需要,咱们就是射向敌人胸膛的最后一刻子弹!” 王破瓢心潮澎湃的说道:“子谦说得对,咱们还有数万发子弹呢,活着的子弹!” 小陀螺扛着比自己还要高的鲁密铳,“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切行动听指挥,子谦,下命令吧!” “我们都准备好了,下命令吧!” “一切行动听指挥,下命令吧!” ………… ………… “全体都有,向后转,上刺刀!” 密林之中身着迷彩服的新军给鲁密铳上上了刺刀,全都面向战场。 熊楮墨激动的看着眼前这群可爱的将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骑兵两翼切割,步兵尾部偷袭。 听清楚了,咱们的目标是在保全自己的前提有效杀伤敌人,决不允许杀红了眼猛冲猛打,老子让你们撤一定不要恋战! 刀剑无眼,都给老子精神点儿,一定要给老子活着回来,老婆孩子在洪水城等着你们回家呢!” 王破瓢咧嘴一笑,骄傲的昂着头笑道:“你就放心吧,我们三人一组,绝不冒险!” 熊楮墨噙着泪水,攥紧手中的鲁密铳,豪气干云的吼道:“弟兄们,干他娘的!” “干他娘的!” “干他娘的!” “干他娘的!” ………… ………… 新军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之后,以雷霆万钧之势自山坡上冲着清蒙联军的尾翼扑杀了过去。 多尔衮看着土山杀出的大军心头一跳,卧槽,坏了,祁连山密林之中有洪承畴的伏兵! 他心中懊悔不已,马失前蹄,他万万没想到洪承畴竟然烧了他的帐篷之后,竟然胆大包天的给他杀个回马枪。 多尔衮几乎把全部的兵力都投向了正面战场,战争打到这个份儿上,占有优势的他根本就没想到处在劣势的洪承畴能顶着灭顶之灾把一支近万人的伏兵藏在密林之中隐忍不发,这他娘的得需要多大的耐性。 清蒙联军此刻后翼岂止是防御空虚,简直是漏洞百出。 多尔衮迅速的下令要调整部署,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护卫弓箭手的刀盾手早就被他一股脑儿的压向了前阵,他只能看着他的宝贝疙瘩——弓箭手被分割的支离破碎。 他的心在滴血,他只想着把精锐的弓箭手集中到一起无限放大远程火力,做梦也没想到远离战火中心的弓箭手们也会有灭顶之灾。 捉襟见肘的洪承畴站在永昌城头也被熊楮墨这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吓了一大跳,不过老奸巨猾的他迅速从多尔衮的举动中判断出风这是一支友军。 反败为胜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洪承畴岂能给多尔衮扭转乾坤的机会,冒着伤亡过半的危险他命令关宁铁骑全员尽发死死地咬住了清军。 两军处在胶着的状态,尽管清军占有人数优势,可他们根本就无法单方面撤出战团。 洪承畴是牛刀宰牛,跟清军硬碰硬,熊楮墨是牛刀杀鸡,一刀一个鸡头,刀刀戳在多尔衮的心窝子上,戳的他直吐鲜血。 熊楮墨抓住有利时机,往死里霍霍清军的弓箭手。 左右包抄,前后分割,这个时候就是傻子也看出熊楮墨是要团灭这群弓箭手。 新军犹如猛虎下山,怼上清军的弓箭手简直是小刀切黄油,势如破竹,风捲残云一样打的清军的毫无还手能力。 熊楮墨要的就是有效杀伤清军的主力,根本就不存在接受俘虏的可能,洪水城的储备粮也支撑不了如此多的俘虏。 清军远程攻击的弓箭手没了步兵的护卫,哪里是三人一组的新军的对手,他们三下五除二就把数千清军弓箭手给消灭殆尽。 多尔衮训练单个弓箭手付出的心血至少四五年,精锐殆尽,一“夜”就被熊楮墨给干回了解放前。 跟鲸吞的洪承畴形成鲜明的对比,熊楮墨丝毫不冒进,新军在他的指挥下完全是那种趁你病要你命的打法。 新军步步为营,犹如跗骨之蛆一般小口小口的蚕食着清军的有生力量,无论是清军还是蒙军,只要是进了他们的分割包围圈就别想着活着出来。 束手束脚的多尔衮看在眼中急在心间,熊楮墨这简直是在用锉刀磨他的骨头。清蒙联军对上关宁铁骑还有伤兵,还有生还的可能,可是对上新军背后的士兵有进无出,压根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更让他绝望的是,南山北城,自己在明军的前后夹击之下,根本就没有抽身的可能,除非明军脑袋坏掉主动撤退,他只能苦苦支撑。 新军对清军摧古拉朽似的打击,使整个清蒙联军陷入了恐慌和心理崩溃之中无法自拔。 绝望的情绪如同一张看不见的大网,铺天盖地的把清蒙联军给笼罩了起来。 一身白盔白甲杀的满身血污的吴三桂一刀砍翻迎面而来的清军,抬头抽冷子往南一看是睚眦欲裂。 新军那身丛林迷彩早就烙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他的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想掐死熊楮墨的心都有了,勃然大怒道:“麻辣隔壁的,那不是熊楮墨的兵吗?赶快去告诉都督,熊楮墨那个狗日的来抢功劳了!弟兄们九死一生,莫要给这个狗日的点了炮!” 第一百零四章 家贼放水 什么?援军是打不死的熊楮墨? 洪承畴的心情就像被狗日了一样,他站在城头看着远跟打了鸡血一样的新军欲哭无泪,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在他的设想中,从他在辽东动身的那一刻,熊楮墨就应该是一个灰飞烟灭的存在。 可偏偏事与愿违,这货就如同打不死的小强,比健美操运动还能蹦跶。 洪承畴心中愁肠百转,只要他愿意,他现在至少有七成的把握拿下多尔衮。 可是聪颖但是心术不正的他的敏锐的意识到大明已经是日暮西山,这条千疮百孔的破船沉没是早晚的事情。“理智”告诉他要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的话,今天就不能往死里整多尔衮。 良禽择木而栖跟忠君爱国在洪承畴的心中天人交战,他左眼看左边,右眼看右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好。 要是清廷无法做大自己毫无损失,可要是清廷做大,今日若是杀了多尔衮结下梁子,那就死翘翘了。 去球,行不行,先他娘放了再说! 正高歌猛进杀的兴起的中军曹变蛟刚要一鼓作气直捣黄龙,便接到了洪承畴让他率部加强永昌卫城东侧防御的命令。 一听洪承畴把主攻任务交给吴三桂的民团,曹变蛟都急眼了,眼看着胜利在望,这他娘的算是哪门子事情? 他本想装傻充愣充耳不闻,可洪承畴催一道道明令比催命鬼还急,军令如山,他只得满腔怒火的且战且退,率部向永昌城东移动过去。 束手无策的多尔衮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的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急的嘴里燎泡都起来了。 他身后亲兵喜极而泣,“王爷,天助我也,明军防线出现漏洞!” 多尔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势如破竹的明军中军的进攻竟然戛然而止,明军防线在他眼中是门洞大开。 如今只要他孤注一掷,趁着明军调整部署,集中兵力突击西侧明军的防线他就能挣破枷锁,冲出包围圈逃出生天。 要是手中兵力充足,他甚至可以抓住空隙攻入城中反客为主,要了洪承畴的狗命。 老狐狸洪承畴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怎么可能!这里面一定有诈! 洪承畴站在城头看着裹足不前的多尔衮急得直跺脚,这傻逼,老子都让出这么大的空挡了你还不赶快逃命,你还让我怎样? 他犹豫再三还是以城中兵力空虚的借口,给西线作战的左光先下达了切勿冒进的命令。 正在殊死搏斗的将士们心中满是不解,这个节骨眼儿上下这么一道模棱两可的混蛋命令,这他娘不摆明了要他们放水吗? 可对面那是谁?那是死敌清兵! 左光先满身血污的亲兵立刻不干了,“大人,都督什么意思? 咱们的任务就是封死清军的退路,咱们这一退多尔衮可就跑了啊!不能退啊!” 左光先翻了个白眼,冲着南面的新军扬了扬下巴,“你懂什么,都督高瞻远瞩不比你我看的远,他这是要一石二鸟!” 那亲兵一心只想杀敌,心中满是不解,“啥子一石二鸟?难道比杀了多尔衮这个鞑子亲王还重要?” 左光先当时就想到了洪承畴有放走多尔衮的嫌疑,可他不敢说。 他甩手拍了那亲兵的头一下,没好气的说道:“你傻啊,吴三桂为什么这么卖命啊?” 那亲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哦,知道了!” 左光先可不是曹变蛟那种“愣头青”,他乐于借机保存实力,迅速向城北的方向收缩起兵力来。 随着左光先部的后撤,永昌卫城城西原本铜墙铁壁一般的防线迅速出现百米长的防御漏洞。 这简直是在哪里树立了一道十层楼高的蓝底白字大指示牌,上面写着:多尔衮,快从这里逃! 被打怕的多尔衮再傻也看得出洪承畴的用意了,他这是摆明了要放水啊。 这次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连为什么都没有去想,指挥着两万多残兵败将自那缺口处迅速开辟出一道撤离通道,向着西方快速撤退而去。 洪承畴手下留守的大小军官炸开了锅,纷纷进言要求痛打落水狗。 洪承畴站在城头长舒一口气,看着且战且退的清军他并没有下令追击,以穷寇莫追的借口把部下请战的请求给搪塞了过去。 他看着溃败的清军,心中暗道:“我要是多尔衮就重整旗鼓,反扑熊楮墨,出其不意定能全歼其部。” 洪承畴生怕清军走远,还没等清军完全撤干净,他便火烧眉毛似的鸣金收兵,宣告此战取得胜利。 曹变蛟率怒气冲冲的返回永昌卫城之中,他有心杀敌奈何军令如山。 滑头吴三桂最会揣摩人的心思,他早就做好了撤退的准备,他是第一个返回城中的战将,在城墙上对洪承畴展开了疯狂的跪舔。 就是蜜里调油热恋之中的情侣都不敢说出口,那限制级肉麻程度只听的洪承畴的亲兵犯恶心。 可洪承畴却乐在其中,他特别享受这种被人恭维的感觉,尤其是吴三桂每一个马匹都拍在他的心头上。 曹变蛟大步流星登上城头,面色铁青的一把就攥住了吴三桂的衣领,不由分说的把他扯到城墙的垛口处,杀气腾腾的质问道:“吴三桂,城下成片成片丢弃的弓箭你怎么解释?” 吴三桂心虚的说道:“小曹将军,别闹,民团哪能跟关宁铁骑相提并论。” 曹变蛟反手就给了吴三桂一个大嘴巴子,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的骂道:“麻辣隔壁的,一万多只箭,连箭囊都不要了,你跟老子说是丢弃的?啊?! 你他娘的就是在明目张胆的资敌!老子要上本,弹劾你个畜生!” 洪承畴连忙出来打圆场,笑道:“莫要伤了弟兄们和气,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农民,一定是慌乱之中丢弃的,在所难免,在所难免!” 作为一对而通“妻”之好的色中之友,洪承畴哪能不知道吴三桂是什么意思。 吴三桂老爹吴镶抱上辽东望族祖大寿的大腿后,虽然提拔的速度已经是火箭般蹿升,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辽东“进步青年”迫切的想再进步进步。 他早就对九边重镇总兵的位置垂涎已久,除了光宗耀祖那可是都大把大把的油水,奈何一个萝卜一个坑儿,即使有祖大寿这个大靠山,以他的军功和资历也只有眼馋的份儿。 李栖凤一叛变简直是“天随人愿”,他上窜下调,玩命的巴结炙手可热的洪承畴,对于甘肃镇总兵的位置是志在必得。 一半屁股都坐在甘肃镇总兵的位置上了,眼看着就要功成名就,半路却突然杀出个熊楮墨给他搅得鸡飞蛋打,让他功亏一篑。 今日在城下留下弓箭资敌,吴三桂分明是要清军前去追杀熊楮墨。 在场各怀心思的将领们不瞎,看破的不说,没看破的也不说。 老狐狸洪承畴不养闲人,能在的手下混得风生水起,除了察言观色的人精就是有绝对实力的人。 第一百零五章 跑路 而曹变蛟就是后者中的翘楚,轮打仗一众总兵之中无人能出其右,洪承畴的面子总要给,胸中的怒气却难消。 吴三桂一脸的问心无愧,其实心里慌得一批,他用金钱和美女摆平了关宁铁骑所有有价值的将领,唯独没有摆平刚正不阿的曹变蛟,他还真怕曹变蛟一怒之下大嘴巴子抽他。 曹变蛟睚眦欲裂的瞪了吴三桂一眼,愤恨的松开了吴三桂的衣领。 他冷哼一声,强忍着弄死家贼吴三桂的冲动,不齿的说道:“吴三桂,你身为祖大寿的外甥,老子佩服你的军事才能,但是你的人品,呵呵……实在是让人难以恭维!” 这些话早就埋在他的心底多日,对于吴三桂的人品关宁铁骑早有微词,刚正不阿的他盛怒之下一语道破。 吴三桂气的面色煞白,怒目切齿的回击道:“曹都督,你怎么能污人清白,那些箭矢你凭什么说资敌?你说那些箭矢我是有心留给清军的,我还说我是留给姓熊的呢!大不了,老子捡回来便是!” 曹变蛟怒目圆睁,指着去而复返的清军怒道:“你特么还能捡回来吗?去啊,你去捡啊!” 洪承畴面色一板,好不容易送出去的箭矢哪能让曹变蛟给搅和黄了,连忙给了吴三桂一个台阶下。 他猛拍椅背,面若寒霜的吼道:“放肆,成何体统!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本帅了?赶紧给老子握手言和,要不都从辽东滚蛋!” 吴三桂连忙满脸堆笑,“不计前嫌”的伸出了手,笑道:“小曹将军忠贞日月可鉴,吴某保证此类事件绝无下次。” 曹变蛟心中怒气滔天,可吴三桂主动示弱,加上洪承畴这个顶头上司发了狠话,他只得忍恶心与其“握手言和”,讪笑道:“刚才多有得罪,敬请海涵!” 洪承畴瞪了二人一眼,坐在椅子上做好了看大戏的准备。看着多尔衮和熊楮墨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的心中比吃了蜜还甜。 洪承畴自觉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坐在太师椅上用世外高人的目光审视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 关宁铁骑他早已尽收城中,多尔衮去而复返势必是要跟熊楮墨死磕,清军蒙军弓马娴熟,有了这一万枝箭,熊楮墨是插翅难逃。 多尔衮很上道,放走了他不说还留下弓箭,他当即通过这些细枝末叶揣摩出洪承畴与熊楮墨不合的消息。 虽然不知道鸣金收兵的洪承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富贵险中求,他当即折而复返捡拾弓箭。 多尔衮自知以一敌二毫无胜算,但是以目前清蒙联军的实力,他有十足的把握吃掉这支招人恨的明军。 今日输得一败涂地不说,熊楮墨这个狗日的还动摇了他的王位,于公于私他都要铲除这个祸害。 多尔衮见城中的关宁铁骑对清军收集箭矢视而不见并无任何动作和陷阱,本就胆大包天的毫不犹豫的下令追杀熊楮墨的新军。 他发誓要为死去的弓箭手报仇,彻底的把新军从甘肃镇抹去。 鸡贼的熊楮墨看着突然撤退的清军当即就闻出了阴谋的问题,他根本就不按照洪承畴和吴三桂安排的剧本来,严令制止了将士们乘胜追击的命令。 在清军捡拾箭囊的功夫,新军毫不恋战的抽出了战团,如同潮水一般退入祁连山北麓的密林之中。 洪承畴气得头顶冒烟,说好的铁血青年呢,麻辣隔壁的这么快就怂了?你他娘的倒是扩大战果啊! 吴三桂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气的他牙齿咯咯直响,他机关算尽就没算到熊楮墨会扭身就跑。 那些箭矢他全得自掏腰包,要是清军没弄死熊楮墨他这笔买卖简直赔掉腚了,“麻辣隔壁的,怂货,怂货,怂货!不战而退,大明的耻辱,大明的耻辱!” 看出眉目的曹变蛟幸灾乐祸的看着面色铁青的洪承畴和吴三桂,心中一阵暗爽,强行抑制住笑意身体发出一阵抖动。 新军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一口气在密林之中急速行进了五里地,除了体力强悍的骑兵还能勉强跟在熊楮墨的身后,大部分新军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王破瓢背靠一棵百年参天云杉,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子谦,快让我们歇歇吧,都快喘不上气儿来了!” “是啊,快歇歇吧,再走就真的累死了!” 熊楮墨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他们请求,气喘吁吁地说道:“不行,我总觉得洪承畴这个狗日的要对我们下黑手。 还有,多尔衮突然给我们杀个回马枪,没了城池的庇护,咱们几乎是必死无疑。 要想歇息,必须去西宁卫,此地不是久留之地!” 王破瓢叫苦不迭的哀嚎道:“我的天呐,要到西宁卫至少两天,就这行军速度明天也就午时也就走到白岭山(冷龙岭),求求你发发善心,去山下的平地走去怎么样?” 熊楮墨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咱们的目标太大,敌人若是追击的话很快就能发现咱们的行踪。 没了密林的掩护,咱们简直成了敌人的活靶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丛林作战咱们不擅长,鞑子比咱们还不擅长,咱们必须扬长避短。 敌人要是从山下发起攻击,咱们居高临下,俯攻能很大的抵消清军兵力的优势。” 他的话音刚落,负责警戒的斥候便送来了关宁铁骑鸣金收兵的消息。 熊楮墨心头一紧,麻辣隔壁的坏了,洪承畴这个猪队友摆明了是在给清军让路。 他满脸焦急的说道:“小陀螺,你领十几个人赶紧骑马去西宁卫,让奥观海无论如何也要在天明前赶到达坂山南侧河谷地带埋下伏击圈。 骑兵负责断后,炮兵开路,前进五里后休息一刻钟!” 果不其然,没多久后方的注视着敌军动态的斥候便送来了多清蒙联军追击的消息。 多尔衮吃了一记闷亏,心里憋着一肚子火,他恨死了熊楮墨这个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小人”。 他坚定的认为,凭借清蒙联军的实力,如若没有关宁铁骑从旁掣肘,他有十足的把握把熊楮墨从甘肃镇抹去。 清蒙联军如同草原上的复仇心切的鬣狗,四处找寻着新军的下落,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们根本就相信熊楮墨和他的新军能凭空消失,除非他们有传说中上天入地的神通。 熊楮墨心里也是日了狗了,他们走的是山路,清军走的是平地,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天黑之前随时有爆发冲突的可能。 为了拉开一段安全距离表面被团灭,熊楮墨只得不顾将士的疲惫“没人性”的下达了夜行军的命令。 好在这帮新军都是民风彪悍的西北农民出身,最大的优点便是吃苦耐劳,再加上熊楮墨向来待他们不薄,除了疲惫,众人心中并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 天一黑,新军便急不可耐的出了丛林,连火都没生,草草的果腹之后再次举着火把上路,沿着丝绸南路之西平张掖道踏上了南下西宁卫的征途。 熊楮墨心急如焚,身后清军穷追不舍,新军空间和时间上的先发优势早已被抵消殆尽。 此刻,双方相距不过二十里,只是上苍保佑暂时还未与清军相遇而已。 为了保全实力,他只得硬起心肠毫不“体恤”将士们的辛苦,强令夜行军,以期在连夜赶路在达坂山南侧河谷地带与奥观海完成会师,伏击多尔衮,彻底消灭清军。 熊楮墨昂首凝视着天上灿烂的星辰,一队队的新军拖着疲惫的身躯从他身旁路过,他甩了甩头毅然决然的加入到队伍当中,昂首阔步的向南走去。 他在心中默默地呢喃道:“将士们,你们知道吗?你们是在为民族吃苦哩!我熊楮墨发誓,今日的苦,一定不会白吃。” 第一百零六章 诱敌深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熊楮墨原本以为自己够拼命了,他万万没想到多尔衮比他更拼命。 就连晚上多尔衮都没有让清军的斥候休息,火把在夜空之中实在是太过耀眼,新军的踪迹终究还是被清军发现了。 得到消息之后,刚在草原上安完营扎完寨的清蒙联军叫苦连天,他们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顺着斥候沿路留下的标记直奔新军而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达坂山近在眼前,可望山跑死马,看着很近实则很远。 熊楮墨看着身后穷追不舍的清军急眼了,照着如今的行军速度,用不了多久在达坂山北侧河谷就会跟清军接火,先前制定的引诱清军进入达坂山南侧河谷伏击圈的计划会完全泡汤。 身先士卒的他一直在前做开路先锋,断后的事情完全交给了王破瓢和骑兵。 一夜强行军,竟然跑死了几十匹马,那些因为伤痛被舍弃的更是不计其数。 夜行军的时候,新军能丢弃的东西都丢弃了,如今双方都到了极限,能否逃出生天就全看意志力坚定与否了。 可当熊楮墨前去给那些要掉队的将士们打气的时候,惊愕的发现原本昨夜就应该丢弃的数百门虎蹲炮竟然还在炮兵的手中。 只是以前用马驮,如今改成了肩扛,炮兵腾出了大部分马匹去支援那些手脚不便的伤病去了。 那些炮兵们见熊楮墨眼中迸射出愤怒的火花,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下了头,但是脸上却依旧挂着憨厚的笑容。 王破瓢搓着手,狼狈不堪的解释道:“都穷怕了,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扔了舍不得。” 熊楮墨勃然大怒,脸上的温文尔雅一扫而空,抬手就把一门虎蹲炮给推翻在地,“麻辣隔壁的,命重要炮重要?” 那丢掉炮的炮兵也急眼了,心疼的趴在虎尊炮上,歪着脖子据理力争大道:“大人,不能扔啊!这是我们的命根子啊,炮兵没了炮还是炮兵吗?我不扔!” 熊楮墨强行抑制住心中怒火,声嘶力竭的吼道:“大舍大得,小舍小得,不舍不得。 命都没有了你怎么跟鞑子斗,都给老子扔掉,我命令你们扔掉,立刻马上!” 炮兵们心中满是不理解,他们怨恨的遥望了一眼蚂蚁大小的清军追兵,纷纷把手中的虎蹲炮丢弃到了山涧之中。 熊楮墨吐出一口浊气,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炮兵,朗声说道:“瞅瞅你们这点儿出息,回洪水城老子给你们换新的!” 那群炮兵心中这才好受了些许,肉疼的冲着山涧忘了一眼,转身跟着熊楮墨去追赶大部队去了。 一个时辰后,精疲力尽的新军终究还是同人困马乏的清军在北侧的浩门河(大通河)谷地与清军遭遇了。 新军断后的骑兵和清军的先锋张牙舞爪的在宽阔的河谷地带摆开干架的阵势,其实都是强弩之末,连刀都提不起来了,捉对厮杀的力气早就没有了。 双方停下来没多一会儿,滑稽的一幕出现了。 如同彼此有隔空点穴的功夫,“噗通”之声不绝于耳,一名又一名士兵接二连三的栽下马来,躺在潮湿的河滩上睡死过去,任凭醒着的袍泽如何叫喊也无法醒来。 熊楮墨咬紧牙关,看着马上摇摇欲坠的骑兵,他命令部队趟河继续往南走,以双方如今的状态谁也吃不下谁。 南面就有奥观海的埋伏圈,傻子才跟多尔衮玩鱼死网破呢! 多尔衮满眼血丝,他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明明已经摸到了新军的尾巴,可却就是奈何不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熊楮墨领着新军一步两步三四步的向南走。 面色潮红的多尔衮突然觉得胸闷,哈着腰靠在马背上,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妄想要发起冲锋。 皮肤黢黑的熊楮墨一直在盯着多尔衮的一举一动,他一边催动胯下战马往前挪动,一边回首张牙舞爪的骂道:“妈蛋,我警告你个傻逼不要乱来!否则,鱼死网破啊!” 多尔衮嘴角一抽,发出一声灵魂深处的呐喊:“曹尼玛!” 熊楮墨鼻子都气歪了,隔着河就冲着多尔衮吐了一口唾沫,嚣张无比的骂道:“麻辣隔壁的,我警告你,南侧有老子的伏兵,再追让你死翘翘!” 多尔衮狂笑一声,机智的他早已看穿着一切,他固执的认为熊楮墨是在故布疑阵,企图吓阻他的追击,反唇相讥道:“让老子停止追击,做梦!”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勿谓言之不预也!” 熊楮墨像看傻X一样看着身后紧追不舍的多尔衮,却意外的发现清军不知何时已经埋锅造饭,此刻他们正在飞快的轮流着吃早饭补充体力。 多尔衮冷笑一声,“走吧,走吧,快走吧!一会儿老子就送你们上西天!伏兵?伏你麻辣隔壁!” 他一路跟随而来,明军要是有伏兵熊楮墨早就用了,那还用等到现在。 这帮骚鞑子太尼玛坏了,眼前就这一条路,他们根本就不怕跟丢了,看来多尔衮是铁了心的要取熊楮墨的性命。 熊楮墨心头一颤,咬牙刺破脚底的七个血泡,牵着战马蹒跚向前走去。 王破瓢拄着棍子,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一会儿,要是抓住了多尔衮你怎么处置他?” 熊楮墨攥紧缰绳,咬牙切齿的说道:“要是抓住多尔衮,老子当场就砍了这个狗日的!” 王破瓢一愣神,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鞑清皇储豪格都没杀,砍多尔衮的头?” 熊楮墨想都没想,斩钉截铁的说道:“多尔衮跟豪格不一样,他是个大祸害,必须死!” 王破瓢摇了摇头,他的肚子发出一阵抗议,他那里还有心思跟熊楮墨辩论多尔衮的死活,“唉,也不知道老奥到没到位,我吧,现在就想就着蒜瓣吃俩雪白的大馒头,真香!” 说着他还夸张的吧唧吧唧(biaji)嘴,只馋的周围的将士们只咽口水。 半个时辰后,熊楮墨终于与奥观海的一万兵马在达坂山的南侧河谷地带完成了胜利会师。 毫不夸张的说是多尔衮的傲慢救了熊楮墨一命,当时清军要是殊死一搏,兴许熊楮墨早就挂掉了。 王破瓢的拳头重重的在奥观海的胸膛上砸了一下,哥俩多日未见分外亲热,龇牙咧嘴的笑道:“小样,挺能折腾啊,这么短的日子就拉起了这么一支队伍,牛X,牛X!” 奥观海挑了挑眉毛,得意的笑道:“这全都是子谦的功劳,新近迁徙来的十万多流民全都在西宁卫城压着呢,就是筛选完了西宁卫城之中还是人满为患。” 温暖的阳光照射着大地,疲惫不堪的新军终于等来了原地休息和埋锅造饭的命令,宽敞的河谷地带顿时翠烟袅袅,鸟语花香,一派田园风光。 至于身后的清军,所有的人都选择视而不见。 多尔衮看着眼前用屁股对着他的新军们是勃然大怒,这帮下贱的汉人是什么态度,藐视?示威?挑衅?挣扎?最后的抗争? 省却试探攻击的步骤,他愤怒的喊道:“全体出击,一个不留!” 熊楮墨一屁股坐在松软的青草上,当他狼吞虎咽的吃完饭的时候,多尔衮终于进入了包围圈。 他冲着奥观海挥了挥手,一条宽阔的大红色的横幅随风咧咧作响,上面写着一行醒目的黄色大字:中华永远辉煌,墨爷永远牛逼! 熊楮墨起身而立,站在横幅之下豪情万丈的说道:“给老子干掉他们!” 横幅上的字儿比凳子都大,正在冲锋的多尔衮嘴都气歪了,麻辣隔壁的,老子这就送你上西天,看你死了还怎么牛逼! 第一百零七章 再添新仇 多尔衮亲自督军大举进攻,清蒙联军漫山遍野的扑向了熊楮墨的新军。 清军所过之处,一时间沙石飞溅,尘土飞扬,气势好不惊人。 为了在骑马奔驰时不被头发遮住脸,女真男人全都把前额剃光,把头发结成一根辫子。汉人称他们为“辫子兵”,畏之如虎。 那些未经战阵的西宁卫新军看着如狼似虎的清军心中直打鼓,要不是有熊楮墨提前设计的士官制度起了约束作用,估计早就有新兵跑路了。 熊楮墨见清蒙联军已经完全进入埋伏圈中,浪笑一声,高声喊道:“亮个相吧,小宝贝们!” 他话音刚落地,身后的传令兵便迅速的打出了进攻的旗语,进攻的鼓声响彻天际。 西宁卫新军伏兵尽起,三千火枪手死死堵住河谷的出口,这下彻底断绝了清军撤退路线。 多尔衮还没弄明白后方发生了什么事情,前锋骑兵如同跌入深不见底的泥潭,成片成片的消失他的眼前。 后面的骑兵猛拽缰绳想悬崖勒马,可如此近的距离根本就刹不住马,一脸惊恐的跌入黑洞洞的深坑之中。 那深坑之中插满了锋利的牛角刀,每一把尖刀足有半只手臂长,跌入其中的清军非死即伤。 清军冲锋的骑兵如同一头狂奔的野驴,眼前突然出现一堵水泥墙,好悬没把他们的脖子撞断。 清蒙联军进攻的节奏顷刻间被打乱,各兵种刚摆出形状的阵型眨眼间变得杂乱不堪起来。 处在中军的多尔衮连忙勒住马缰,眼前突然的变故让他心中一阵惶恐不安,难道真的有埋伏? 熊楮墨根本就不给多尔衮思考的机会,河谷两侧的虎蹲炮居高临下,对准清蒙联军的前军和后军就是一顿猛轰。 两侧高深的河岸成了一道天然的城墙,清军根本就没有突围的可能性。 五千名分布在河谷两侧的新军火枪手居高临下,根本不用瞄准就弹无虚发,配合着炮兵的轰击如同赶羊一般把前后两侧的敌人往中间玩命的驱赶。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清军的阵脚彻底被打乱了,方才的数量优势在达坂山下的河谷地带反而成了累赘。 擅长野战的多尔衮坚毅果敢的下达了一条又一条的正确指令,企图扭转局面。 可是事与愿违,蒙联军的活动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流失,如同一团斩不断理还乱的毛线球,一时之家根本就拆解不开。 多尔衮眼看着情势的发展就要超出自己的控制,眼下活命要紧他哪里还顾得上讲人性,心急如焚的喊道:“去,用尸体填平前面的陷马坑,快去!冲过去,胜利就属于我们!” 清军爆发出阵阵强烈的求生欲望,他们在弓箭的掩护下,顶着猛烈的炮火艰难的抬起一具具死透了的尸体扔入坑中。 时间就是生命,哪里还有时间和心情去网络搜集尸体,到了最后那些受伤的袍泽也一股脑儿的被他们全都扔进了坑中。 枪林弹雨,生存是第一要务,为了活命清军彻底丢弃了人性。 清军争先恐后的践踏着昔日的袍泽们的尸体,终于冲过了夺命陷马坑。 就在清蒙联军为之士气一振,自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往前冲了不足百米,他们绝望的迎来了第二道陷马坑。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先前的情形再次上演。 新军的炮火实在是太密集了,三万多清蒙联军就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密密麻麻的挤在了河谷地带。 多尔衮满眼的惊恐,事到临头他才看透熊楮墨的意图——制造践踏! 此刻的多尔衮如同喝了百草枯的人,有后悔的时间,没有后悔的机会。 践踏开始了,双脚的杀伤速度远胜虎蹲炮,眨眼间成片的尸体铺满了河谷,鲜血染红了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熊楮墨“难过”的别过了脸,军功章有他的一半也有多尔衮的一半,“我是最看不惯这种血腥场面的,要和平不要战争!” 王破瓢满脸的黑线,“你个禽兽明明都笑的合不拢腿了,你还看不惯这种血腥场面?” 眼看着新军胜利在望,刹那间异变突起。 就在虎蹲炮停止射击的时刻,河谷出口突然冲出一支近千人的骑兵,从背后秋风扫落叶一般就冲垮了火枪手的防线。 事发突然,满脸鲜血的奥观海根本就来不及组织新的防线,里面的清军如同溃堤的洪水,玩命的顺着缺口向河谷深处猛撤而去。 那队突然杀出的骑兵身着双层铁甲,铅弹无法穿透厚重的盔甲,河谷两岸的新军火枪手根本就拿他们无可奈何。 虎蹲炮的炮弹早就干光,奥观海急得直跺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支半路杀出的骑兵左冲右突,护卫着多尔衮掏出生天。 形势陡变,熊楮墨恨死了这支搅局的骑兵,站在帅台之上怒目切齿的吼道:“那是谁的骑兵?” 王破瓢面色铁青的说道:“你难道没看见那匹一马当先的白马吗?” 熊楮墨恍然大悟,咬牙切齿的骂道:“麻辣隔壁的,是吴三桂那个狗贼!” 那支突然杀出的骑兵正是吴三桂的民兵中的精锐,他原本是得了洪承畴的授命前来补刀的,谁曾想熊楮墨差点儿反杀。 吴三桂心中思绪万千,要是熊楮墨杀了多尔衮,他甘肃镇总兵的位置再也无人可撼,搞不好崇祯帝还会高升他,鬼知道他日后会不会追究自己资敌的事情。 情急之下吴三桂根本就顾不了什么民族大义,蒙面之后当场就出手从背后捅刀子,破了熊楮墨的局。 短暂的愤怒和郁闷过后,熊楮墨迅速恢复冷静,新军擅长的是火器,野战绝非所长。 为了防止清军梳理过后发动反扑,留下两千骑兵封死河谷后,他当即下令弹药几乎耗光的新军迅速向西宁卫城收缩兵力。 西宁卫城城门口,熊楮墨终于盼来了断后的王破瓢,他一把他手,满脸焦急的问道:“怎么样?” 王破瓢愤恨的摇了摇头,破口大骂道:“吴三桂狡猾的跟狐狸一样,他的人一个也有抓到,没了人证单凭三眼铳的铅弹和弟兄们的尸体根本就无法定他的罪。” 熊楮墨胸中怒火冲天,他万万没想到吴三桂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蒙面救走明朝的心腹大患多尔衮。 他抬腿猛踹城门,愤怒的吼道:“麻辣隔壁的,老子早晚要手刃了这个里通外国的狗贼,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不行,我要写封奏折,把这帮狗贼所干的见不得人的勾当尽数告知崇祯帝!” 永昌卫城中,洪承畴心惊胆战的听着吴三桂的密报。 当听到吴三桂放走了多尔衮的时候他是吓得面色煞白,“你……你……胆子也忒大了,这可是灭九族千刀万剐的死罪!” 吴三桂当时没觉得什么,可冲动过后他是后怕不已,除非他扭头去跟着清廷混。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哀求道:“大人,救命!月所是怕黄台吉把这笔账算在您的头上才贸然出手的,您无论如何也要救月所的命啊!” 我去年买了个登山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你他娘的还不是怕熊楮墨坐稳了位置报复你。 洪承畴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吴三桂,他现在跟吴三桂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崇祯帝要是追究起来,吴三桂放了多尔衮和他放了多尔衮没什么两样,一样得诛灭九族。 洪承畴一眼看左一眼看右,心中思虑了半天,双眼凶光骤聚,“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把那支骑兵全部抿掉,你自己编造一个合理的借口应付朝廷的追问。” 吴三桂心头一颤,那支骑兵可都是他的心头肉,“哎,我这就去办!” 洪承畴抬头说道:“且慢,但但封住他们的口不行,还得封死熊楮墨的口!” 吴三桂眉头一皱,熊楮墨手中有近两万的兵马杀他谈何容易,“大人的意思是连熊楮墨一块杀?” 洪承畴摇了摇头,阴沉着脸说道:“弄死他不如弄臭了他,让圣上永远不相信他们话比杀了他都管用。 你速去找你的幕僚写构陷熊楮墨的奏折,发动朝中亲朋好友,尤其是要重金买通都察院的御史,让他们一起造势发声。 军中的将领你也需要发动一下,我自会有奏折呈送圣上!” 吴三桂听得是心惊肉跳,洪承畴这恶毒劲儿让他直起鸡皮疙瘩,张口就灭了他一千骑兵不说,翻手就毁了一个人,这他娘的太狠了。 “以何种借口毁坏熊楮墨,还请大人明示一二!” 洪承畴捻着胡须思索片刻,“就在私自开矿,军队来路不明,治下百姓骤减,无诏擅杀朝廷大将,外乱不止这几个方面做文章。 尤其是擅杀朝廷大将和军队突然增多,我打听了兵部并未往甘肃镇调拨粮饷,九边的军队大部分都投降清廷复叛贺人龙,熊楮墨只能是自掏腰包私募军队,圣上最忌讳九边将领拥兵自重了。” 吴三桂点了点头,阴翳的笑道:“月所懂了,仅凭擅杀朝廷大将这一条就能要了熊楮墨的狗命,圣上都杀了他了,哪里还会相信他的话。 桀桀桀桀桀,袁崇焕的官职可比他熊楮墨高多了,杀了毛文龙,种种原因纠缠在一起,最后还不是被千刀万剐了。” 四目相对,二人相视一笑,转身各自忙碌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京城骤变 都察院的御史们谁都不肯放过这巴结洪承畴的好机会,各怀心思的他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争先恐后的弹劾起熊楮墨来。 有钱能使磨推鬼,庙堂之上的“谦谦君子”们兵器门户之见阵营空前统一,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总之京师的官员们闻风而动,玩了命的往紫禁城里递折子。 就连太仆寺都站出来告了熊楮墨一状,彻底把山丹马场被洗劫的锅甩到了熊楮墨的身上。 奏折如同暴雪一般飞向大明帝国的权力中枢,一时间弹劾熊楮墨成了京城一景。 就连京师的三岁小儿都知道九边重镇甘肃镇出了个十恶不赦名叫熊楮墨的大贪官,说书先生们为了吸引顾客,抓住人们猎奇的心理,在未经调查的情况下直接就把熊楮墨塑造成了祸国殃民的罪人。 有说书先生们推波助澜熊楮墨在京师几乎是一炮而红,老百姓们在茶余饭后口中一边骂着熊楮墨,一边神往着说书先生口中熊楮墨那夜夜笙歌的淫荡生活。 说来可笑,除了王承恩这个大太监,整个京师的京官和百姓没有一人知道熊楮墨长什么样子。 熊楮墨以前在王承恩身上花的银子终于有了回报,还在算计着如何剪灭清军的他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吴三桂在动,他也在动,不过他走的是上层路线,大把的在司礼监和锦衣卫撒银子,重点贿赂王承恩。 熊楮墨的决策是正确的,只有金钱关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关系,太监和锦衣卫是收了钱真办事儿,有关弹劾他的消息源源不断的送到了他的手中。 为了方便他日后复仇,王承恩甚至还贴心的给他制作了一份名册,那些叫唤的最欢的官员,全都榜上有名。 乾清宫里,崇祯帝愁眉苦脸的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他根本就不相信熊楮墨会犯下这些罄竹难书的罪责。 他反手就把眼前千篇一律的奏折给揉成了废纸团,揉了揉太阳穴疲倦的问道:“王承恩,你去过甘肃镇见过这熊楮墨,他真的如此十恶不赦吗?刚才那封御史的奏折说他有一千个老婆,真的假的?” 王承恩苦笑一声,“我的主子爷哎,他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半大孩子,有一千个老婆纯属胡扯! 奴婢以身家性命作保,熊楮墨手下的边军绝对不敢攻击吴三桂的民团。当时我站在洪水城头,眼睁睁的看着他手下的兵被贺人龙追着打!” 崇祯帝点了点头,“嗯,朕也不相信。辽东民风彪悍,有当地士绅捐资,民团比一般的官军装备都好,再有洪承畴的关宁铁骑压阵,以甘肃镇如今的实力,其地的边军绝非辽东铁骑的对手。” “是呢,弱的主动去挑衅强的,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王承恩这货昨夜刚收了熊楮墨的十万两汇票,他弯腰整理起那些杂乱的奏折来,假装无意间从堆积如山的奏折里翻找出一封蓝封的奏折,“哎呀,主子爷,这不是千篇一律,这是千年不遇啊! 您瞧,这里面竟然有一封熊大人弹劾吴三桂的奏折呢!” 崇祯帝看了熊楮墨的奏折后是勃然大怒,天资聪颖的他凭直觉判断十有八九熊楮墨说的真话,朝中的百官在串通好了蒙骗他。 他倒背着双手披头散发赤足走在金砖之上,情绪激动的在大殿之中踱来踱去,串通朝中文武百官,洪承畴的力量也太大了!洪承畴真有这样大的力量吗? 可一向不合的文武官员这次竟然口径一致,难道真的是巧合? 王承恩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旁不敢言语,生怕打断了崇祯帝的思绪。 崇祯帝心中对洪承畴起了怀疑,可思前想后也没有想到能顶替他的人。 他有心用杨嗣昌去顶替洪承畴,可又怕他资历太浅无法服众,更怕中原剿抚民贼的大业离开他而功亏一篑。 崇祯帝心乱如麻,他根本没时间和心情同那些尸位素餐的内阁大学士费口水,摆了摆手说道:“去坤宁宫!” 王承恩察言观色,当即知道崇祯帝这是心中决断难下去坤宁宫找巾帼不让须眉的周皇后做商量。 坤宁宫中,崇祯帝屏退左右,开门见山直言来意。 周皇后听后托着下巴半晌无语,心思细腻的她在心中不停地权衡利弊起来。 突然她抬起一双妙目直视崇祯帝,檀口轻启,吐气如兰道:“圣上乃是天选之子,当做非人之事。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大明帝国需要洪承畴比熊楮墨多一些,圣上还需虚与委蛇对之,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崇祯帝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不分对错,不辨忠奸?那朕不成了昏君了?” 周皇后星眸微嗔,“圣上又耍孩童脾气了,臣妾何时说不分对错不辨忠奸了?臣妾说的是虚与委蛇,暂且应了洪承畴任命吴三桂为甘肃镇总兵的奏请,也莫要寒了熊楮墨的心,这才是臣妾的本意。” 崇祯帝心中虽然不悦,可再也想不出其它的完全之策,毕竟大明的江山还要靠洪承畴去守护,“朕这皇帝当的实在是憋屈,今日应了洪承畴便是了,他若是得寸进尺朕定要诛他九族!” 翌日,文华殿上文武百官老生常谈,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变着花样的弹劾熊楮墨,喧闹的如同一万个老太太在讨价还价的菜市场。 崇祯帝的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子了,他咳嗽一声,朗声宣布了免除熊楮墨甘肃镇总兵任命吴三桂为甘肃镇总兵的决定。 “胜利”来的太突然,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闻言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儿。 空气突然安静,文武百官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快崇祯帝就怂了?这么容易崇祯帝就妥协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文武百官激动的跪倒在地山呼万岁,那震耳欲聋跪拜声几乎要把大殿的屋顶掀翻。 崇祯帝看了心里直骂娘,文武百官刚一起身,他就笑吟吟的说道:“诸位爱卿,你们这么关心甘肃镇的安危,朕甚感欣慰!” 东林党向来不放过这种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机会,以百官领袖自己的他们当时就来了精神,纷纷表示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是为人臣子的应尽的责任,旁征博引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看的那些能言善辩的新晋言官们都无地自容。 崇祯帝呵呵一声,“好,说的好啊!甘肃镇巡抚一职空缺已久,那么哪位爱卿愿意前往甘肃镇力挽狂澜啊?”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顷刻间是鸦雀无声。 那些站在正中脖颈青筋突突直跳的东林党人毫不犹豫的慢慢挪回人群之中,垂下头颅,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第一百零九章 一条好狗 崇祯帝气的头顶直冒烟,看着朝堂上这群各怀心思的文武百官,很不得把他们全都给杖毙了。 尤其是平日里专门跟他对着干的东林党,平日里满口忠君爱国仁义道德,一到关键时刻就装聋作哑。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朕给你们开工资,你们还不给朕干活?什么狗屁臣子! “怎么,机会就摆在眼前,你们不是一直想要做封疆大吏吗?” 别开玩笑了,甘肃巡抚是封疆大吏不假,可那里如今民力枯竭根本就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更何况甘肃镇兵荒马乱,外敌不断,打的比辽东还要热闹,一个文官去到那里简直跟找死没什么两样。 在京师为官多好,天天小型海天盛筵,各种美色伴身。逢年过节有地方官的孝敬,有事没事儿怼怼皇帝,反正没有生命危险,要是运气好来顿廷杖还能“青史留名”,傻子才去甘肃镇玩命呢。 甘肃镇是崇祯帝的,命可是自己的! 精明的群臣都选择做鸵鸟,生怕在这节骨眼儿上引起崇祯帝的注意。 崇祯帝哑然失笑,“好,好,好!王承恩,昭告天下,朕要开恩科!退朝!” 崇祯帝根本就求没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说罢拂袖而去! 王承恩高喊退朝,紧随离去,留下满朝的文武百官在大殿之上面面相觑。 朝堂之上群臣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两相对照,满朝文武是一片哗然。 开恩科?以崇祯帝雷厉风行的作风,那特么岂不是有许多人要下岗待业? 东林党原本想着散朝后庆祝对崇祯帝的又一次胜利,没了心思的他们聚在一起一合计,总有有一种被崇祯帝算计的感觉。 不过这群臣子压根就没把崇祯帝放在眼里,短暂的慌乱过后,出了紫禁城所有的人声色依旧。 洪水城,秘密黑牢之中。 数日间,熊楮墨费劲口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连民族大义都搬出来了,可范文程就是完全不为所动,“知书达理”的他每一次都能轻松地把熊楮墨给驳斥的体无完肤。 范文程气喘如牛,“姓熊的,咱们各为其主,你凭什么骂我不忠不孝是汉奸!” 熊楮墨眼中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孝经·开宗明义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你看看你的金钱鼠尾,真给范文正公丢脸,你敢说你这叫孝?! 不忠还用我说吗?你带兵屠杀同胞,这不是汉奸是什么?” 范文程满脸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声嘶力竭的说道:“殷人从周古已有之,我范文程问心无愧!” 熊楮墨看着眼前的铁杆汉奸怒极反笑,“好一个问心无愧,人没有骨气,活该你留辫子!” 他彻底放弃了策反范文程,这样病入膏肓的铁杆汉奸根本就失去了抢救的价值。 范文程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恬不知耻的提起了要求,“你把肃亲王关在哪里了?他可安好?我警告你,你最好放了肃亲王给放了,否则天兵将至,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熊楮墨勃然大怒,反手就给了范文程一个大嘴巴子,“我去年买了个登山包,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还敢在这里威胁老子? 谁特么给你的勇气?老子把豪格给砍了! 你能把老子怎样?黄台吉又能把我怎样?” 他不愿意通这种断了脊梁骨的痴皮狗枉费口舌,愤怒的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范文程脸色骤然大边,上前就要同熊楮墨拼命,粗实黝黑的铁链当场就拉了他一个跟头。 他发出一种受伤的狮子般的怒吼声,如丧考妣的咆哮道:“竖子尔敢?!和硕亲王多尔衮就在嘉峪关,你要是敢动肃亲王一根毫毛,诛你九族!” 正在往门口走的熊楮墨一听多尔衮的名字是当场暴走,那日若不是半路杀出吴三桂这个狗汉奸,多尔衮此刻早就命上黄泉了。 他怒气如火山爆发似地喷射而出,一个助跑对准范文程的心口窝就是一记提膝。 熊楮墨盛怒之下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一飞膝刚猛至极,当场就干的范文程口吐鲜血。 “你特么吓唬谁呢?就是黄台吉来了老子也不怕!诛我九族?你先问问我洪水城十万汉家儿郎答应吗? 我去你的狗屁亲王吧,当年李成梁剁了野猪皮他爹他爷爷他姥爷等等等等,他野猪皮见了李成梁不一样也得跪下叫爹?” 范文程涨紫了脸,鲜血顺着他的口角往下直滴答,“你……你……你血口喷人!” 他知道自己的反驳有多么的苍白无力,可依旧是忍不住出口维系黄台吉的尊严。 熊楮墨恶心的看着范文程,“这他娘的都是你的主子七大恨里说的,你这当狗的难道想翻你主子的案不成?” 范文程的脸被熊楮墨打的啪啪直响,他神色难看至极,这是他头一次被熊楮墨驳斥的哑口无言。 他别过了头,看也不看熊楮墨一眼。 熊楮墨冷笑一声,“临走前送你一句话,别看现在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范文程的瞳孔一阵剧烈的收缩,在熊楮墨似是而非的威胁面前,他的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惴惴不安。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心生恐惧,眼前这冷笑的少年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让他觉得恐怖至极。 熊楮墨一位身上的看了一眼范文程,转身昂首阔步走出了黑牢。 早就听到朝廷风声的郑崇俭前去拜见洪承畴的时候,专程接见吴三桂,问他对于熊楮墨接受陕西流民作何看法。 “爱屋及乌”的吴三桂当场大批特批了熊楮墨这项政策,甚至直接把其定性为甘肃镇霍乱的根源所在。 因为甩掉流民的包袱,陕西境内已经出现了稳定的苗头,郑崇俭听了吴三桂的话面上虽然笑容依旧,心中却是大失所望,当即认定与他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数日前,一只铁牛信鸽落入洪水城守备府中,率先送来了熊楮墨被罢免总兵的消息,官方的任免文书估计得等十天之后了。 卢象升的第一反应是压住消息秘而不宣,可熊楮墨根本就没把甘肃镇总兵的官位放在心上,他大大方方的把消息公之于众。 他早就用土地同几十万农民捆绑成了一个利益整体,只要这些百姓还在,他的根基就牢不可破。 熊楮墨要被罢免的消息一出,一时之间闹得是满城风雨,很多打抱不平的士兵情急之下甚至喊出了造反的口号。 守备府中,王破瓢满脸焦急的问道:“子谦,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跟着没事儿人一样,你快拿个主意啊?” 熊楮墨挑了挑眉毛,从怀里掏出一沓文书,笑吟吟地说道:“你真当我什么也没做?傻子才坐以待毙呢,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王破瓢等人连忙凑了上去,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张地契。 卢象升发出一声惊呼,“我的天呐,甘州、西宁、永昌、山丹……整个甘肃镇的土地几乎都成了你名下的私产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第一百一十章 未雨绸缪 熊楮墨押了口茶,得意洋洋的笑道:“借花献佛而已,我把甘州银矿开采的银子让人秘密押解到了京城。 二十万两送给了崇祯帝,堵住圣上的嘴,十万两用来打点王承恩,他有的是法子摆平户部。 另外拨出五万两送给了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事情总得经他的手,咱们总不能吃独食是不!” 后勤部长孙梧藤浪笑一声,“你们看着子谦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可千万别被他的外表给蒙骗了! 别的我不多说了,这半年的功夫,陕西自三边总督郑崇俭到各县的知县,无一例外全跟我们有利益上的往来。 对了,子谦说这叫……叫,叫什么利益捆绑!还别说他这法子真管用,咱单说青海产的私盐,给了那些官员分红之后,私盐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官盐。 再加上咱们要价公道,质量上乘,老百姓们得了实惠,颇受陕西境内的老百姓们欢迎呢!” 卢象升恍然大悟,他用异样的眼神重新审视起眼前人畜无害的熊楮墨来。 以前他只以为熊楮墨能有今天的成就不过是运气好,心中甚至有一丝瞧不起他这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少年。 如今看来竟然是自己看走了眼,那个不学无术的少年能在不知不觉中同整个陕西的官员形成利益捆绑。 “名门”之后吴三桂现在那是挑战的熊楮墨一个人,他现在分明是在跟整个陕西官场为敌。 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上有郑崇俭掣肘,下有官员捣乱,吴三桂在甘肃镇势必无法长久。 刚才还愁眉苦脸的王叔远看着熊楮墨是开怀大笑,他是发自肺腑的替熊楮墨这个伯乐高兴,“行啊,子谦真有你的,你瞒得我们好苦! 我以前还以为咱们在甘肃镇能如此顺风顺水全凭运气,看来我是大错特错了。” 卢象升讪笑一声,“我们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原来子谦早已稳坐钓鱼台。那么,接下来你作何打算?” 熊楮墨咧嘴一笑,贱兮兮的笑道:“武将的道路走不通,咱就走文官啊!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现在鸟枪换炮已经是举人了,我下一步打算去京城参加恩科!” 在场所有的人闻言嘴巴都张成了圆圆的O型,就数王破瓢的最夸张,大的都能塞下一枚鹅蛋。 王破瓢咽了一口口水,心惊肉跳的问道:“这他娘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事先太爷我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 熊楮墨满脸的嘚瑟,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样让人忍不住甩他就个大嘴巴子,“就是近几日的事情,郑崇俭郑大人亲自给督办的,他是保人,所有的手续都走了,咱是比金子还要真的崇祯九年,农历丙子年的举人!” 王破瓢听了只挑大拇指,“牛皮牛皮,你这幅不要脸的样子颇有乃父当日在栖霞山的风范!这下好了,你有了这层身份,投奔来的百姓们种田不用纳粮了。 你接下来打算真么做,不会真的去京城参加恩科吧?” 熊楮墨不假思索的笑道:“那可不,明日就动身!爷现在穷的就剩下钱了,不去京师买个状元当当都对不起咱家里那几座矿!” 卢象升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瞠目结舌的看着熊楮墨,他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开玩笑,“军队怎么办?你不会就这么交给吴三桂吧?” 熊楮墨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坚信枪杆子里出政权的他才不会干这种冒傻气的事情呢。 他眉毛一挑,笑道:“卢大师你想多了,郑大人探过口风,鸡贼的吴三桂压根儿不想当这个后娘。 别说咱们的新军了,就连李栖凤留下的那些甘肃边军他都不要。 一旦接过平羌将军印,吴三桂就会在第一时间解散这些军队,连遣散路费都不给。 那些辽东民兵比他娘的官军都能打,你难道没看出来那是他潜心培养的嫡系?” 卢象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事重重的问道:“那这些军队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摆在吴三桂的眼皮子底下?” 熊楮墨斩钉截铁的说道:“现如今我们手中总共有三万新军,三十万百姓,十个人养一个兵,就这还没抛出数千手工业者,几乎是我们民力的极限了。 朝廷不拨发粮饷,要是没有的盐铁在暗中补偿,早就崩盘了。 洪水城和西宁卫各留五百兵丁,余下的用民兵补充,剩下的军队全都拉到祁连山去,一定坚持备战,千万莫要荒废了武功。 程宇已经在祁连山腹地一处宽阔的河谷地段正在加紧修建厂房,原本是为了做备份用的,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就把兵工厂迁徙到那里去。 我已经跟王承恩王公公通了气儿,他会想方设法拖延吴三桂任命的下达。 只要我一中了进士,就会被崇祯帝任命为甘肃镇巡抚,这是对我的补偿,到时候还是压了吴三桂一头。 甘肃镇的事情还需要你们同吴三桂周旋,拜托诸位了!” 众人听得是激动不已,纷纷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永昌卫城去把吴三桂给碎尸万段。 王破瓢扯着公鸭嗓子浪笑道:“子谦,你这话就见外了,这都是我们的本职,那里还用的着你拜托!” “就是,就是!” “这都是我们的本质所在,责无旁贷!” 熊楮墨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恶心的冲着王破瓢嘟了嘟嘴,“王破瓢,你不行,你得扮作书童跟我去京城。” 王破瓢眼睛瞪的溜圆,京师哪里有在甘肃镇自在,“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你见过这么年老的书童吗?” 熊楮墨昂首笑道:“你想的美,还真当你是书童啊,让你去是另有他用,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的话音刚落,小陀螺便火急火燎的攥着一只瓦灰色铁牛信鸽冲了进来,“子谦,不好了,熊大叔送来的最新消息,张献忠和罗汝才又反了!” 熊楮墨连忙接过飞鸽传书,一目十行,“张献忠杀了县令阮之钿和巡按御史林铭球,拆毁城垣,劫库纵囚……监军道张大经和马廷宝、徐起祚被迫投降……陷房县,合汝才兵,杀知县郝景春。” 卢象升眉毛拧成了一个铁疙瘩,他并没有谴责张献忠的反复无常,而是别出心裁的说道:“子谦,我反倒觉得这是天在助你,咱们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你可以让郑崇俭上到奏折,让圣上调吴三桂去平叛张献忠,这时间足够你参加恩科的了。” 熊楮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卢大师言之有理,这样我们能把吴三桂的破坏降到最低,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先让吴三桂把甘肃镇境内的清军驱除干净!” 王破瓢撇了撇嘴,“用那么麻烦干什么,现在任命的文书没下来,凭借咱们自己的兵力,一鼓作气拼尽全力就能把鞑子给驱赶出去!” 在场的将领眼中精光频闪,他们觉得王破瓢的建议切实可行。 熊楮墨当即否决了王破瓢的提议,满脸坏笑道:“不行,咱们承受不了那份儿损伤。 更重要的是清军迁徙来的移民正在四处开垦田地抢着春耕,等吴三桂过来,他们的粮食也差不多种上了。 白捡几十万亩土地,不要那才是大傻子呢!” 王破瓢一口茶水喷出,喷了众人一脸,“噗,子谦,你他娘的真阴!” 熊楮墨摆了摆手,笑道:“时不待我,大家都忙起来!你们不忙,我哪有时间享受天伦之乐,哈哈!” 说罢他倒背着双手,优哉游哉的回家去了。 王破瓢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自为山丹卫捡回来那女婴高兴,冲着熊楮墨的背影笑骂道:“瞧他那一步三摇嚣张的样子,没结婚就有了孩子,也不知道他在美什么。不过这孙子倒是把那女婴视为己出,讲究!”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金刀驸马 熊楮墨一想起自己给那女婴起的名字就骄傲出天际,熊言蹊,“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多么有内涵的名字。 熊楮墨站在院门外傻乐了半天,想起在家中初次抱那女婴时的囧样就想笑。当时自己接过襁褓之中的小言蹊戳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这面条似的孩子给弄折了。 他轻手轻脚的推开远门,左脚刚跨过高高的门槛,一枚钢刀带着凌厉的风声当头便冲着他的面门砍了过来。 这一刀刚猛至极毫不拖泥带水,熊楮墨卡在门槛正中进退不得,要是砍中了他的头当场就会被劈成两半。 战场上养成的敏锐直觉救了熊楮墨,他不经思索下意识的向后一个倒栽葱。 他不是那些迂腐的读书人,优雅的死去同难堪的保命摆在一起,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熊楮墨脑袋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如同千枚钢针直刺脑干,痛的眼前一黑就要昏死过去。 突然风声再起,他连忙使出吃奶的力气一个懒驴打滚向左滚去,顺势掏出腰间的火铳,猛地睁开眼,顾得不得满眼模糊,冲着扑来的黑影就扣动扳机盲射了过去。 他扯着嗓子求救道:“救命!救命!有刺客!有刺客!” 叮的一声脆响,那人速度不减,身势飞快的冲着熊楮墨就欺身压了过来。 熊楮墨心中一阵恼怒,暗叫一声:“坏了,有重甲!” 他压根就没有时间装弹,甩手就把手中的火铳冲着来人狠狠地砸了过去,凭借记忆中的路径掉头就跑。 熊楮墨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窜出十多米,模糊的视线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他只觉得背后风声再起,连忙向左一个滑步,一把金柄镶嵌红宝石的精炼蒙古弯刀斩断他的发丝,贴着他的右耳“唰”的一声飞了过去。 蒙古人?戒备森严的洪水城哪里来的蒙古人?不好,这人是从院子里出来的,贞娘他们…… 熊楮墨爱妻心切,掏出腰间的最后一把火铳是折而复返,盯着眼前头戴斗笠黑布蒙面的黑衣人勃然大怒道:“今日你没伤我妻女还则罢了,你若伤他们一根汗毛,老子让你碎尸万段!” 那身材魁梧的黑衣人对于熊楮墨的威胁不屑一顾,冷哼一声,身形丝毫不受重甲的影响,挥舞着手中的钢刀蛇形走位只扑熊楮墨的头颅而去。 熊楮墨急得是满头大汗,眼前的黑衣人行踪飘忽不定,他的枪中只有一颗子弹,瞄不准他的头颅,根本就做不到一击必杀。 心急如焚的他惦念妻女的安危,借着火铳的威慑在院门外划了一道弧线,向着院门且战且退了去。 眼看着院门就在眼前,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间隔几乎不到五米。 熊楮墨咬紧牙关,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怒吼一声:“我去尼玛的吧!” 他瞄准黑衣人的头颅甩手就是一枪,如此近的剧烈,以短柄火铳的射速,即使黑衣人侥幸避开面门也得被掀翻脑壳。 火星四溅,子弹撞击钢盔的清脆声再次响起。 熊楮墨都要疯了,他只想着一击爆头,何曾想到黑衣的斗笠之下竟然还隐藏着钢盔。 那黑衣人狂妄的狞笑一声,一把掀掉头上的斗笠和刚回,挥刀就冲着熊楮墨的头颅砍去。 “兀那小儿,你纳命来!” 熊楮墨听着眼前蒙古味儿的蹩脚汉语,连忙飞身后退,甩手就把手中的火铳瞄准黑衣人的面门就凶狠的砸了过去。 短柄火铳如同小榔头一般在空中翻滚着冲着来犯之敌砸了过去,这一下要是砸中了,虽无性命之忧,可面门上铁定开花。 黑衣人胜券在握,何曾想过熊楮墨竟然困兽犹斗,侧首躲过迎面袭来的火铳,飞速前进的身形不由得一滞。 熊楮墨借机凝神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黑衣人竟然是在城中医馆昏迷不醒的固始汗。 他心如死灰,外边的动静这么大,院落里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就连小言蹊都没有啼哭,看来她们十有八九已经遭了固始汗的毒手。 熊楮墨的眼角划过一丝冷泪,悲怆和懊恼之情充斥着他的心间,他特别的后悔当日的妇人之仁,要是不救固始汗,自己的妻女又何曾会遭受今日的无妄之灾。 他这一失神,固始汗趁火打劫,蒙古弯刀对着熊楮墨的脖颈就砍了下去。 就在熊楮墨性命危在旦夕的一刻,院门夹缝之中突然飞出一枚青砖,迎面冲着固始汗的面门就拍了过去。 熊楮墨背后一声娇叱传来,“你敢!” 固始汗被拍的是血流满面,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儿,一根狼筅“噗”的一声直戳在他的胸甲上,差点没把他掀翻在地。 他一跺脚止住后退的身形,他那里见过狼筅,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叫不上名字来的兵器。 狼筅,号称古代最闹心的兵器之一。就是一根长矛上斜七竖八绑上一大堆带叶树枝干扰视线,像个大扫帚似的、一搅起来都看不见矛尖往哪儿刺,光碰到那些软的枝叶也拨不开矛杆。 跟拿狼筅的人对打你唯一的优势就是:他自己也看不清前面都发生了啥。 李贞丽拎着一块青砖挡在熊楮墨的身前,李香君和阿明达兰双手青筋暴露,握住狼筅死死地抵在固始汗的胸口,让他半步也前进不的。 熊楮墨看着眼前三位娇弱的女子玩命的保护自己,哇的一声就哭了:“你们活着,你们活着,真好,你们还活着!” 固始挥舞着蒙古弯刀,汗破口大骂,“今天的事情跟你们无关,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真后悔刚才只是绑住你们,而不是杀了你们!” 李贞丽如同一只愤怒的母老虎,往院子里一推熊楮墨,咬牙切齿的吼道:“我这一辈子只活三个字,那就是‘熊楮墨’!” 固始汗用脚一勾地上的青砖,甩手就冲着熊楮墨砸了过去。 熊楮墨连忙一低头,堪堪避过这一砖。 李香君当场就急了,雪白的脖颈上血管毫发毕现,勃然大怒道:“你打我相公,我弄死你!” 她身形向前,猛往外推手中狼筅。 仓促之间阿明达兰被带了一个趔趄,一边是父亲,一边是相公,她的心中悲痛不已为难至极。 她的眼中热泪横流,杜鹃泣血般哀求道:“父汗,你收手吧!你们都是我的至亲骨肉,你们就不能好好的相处吗?失去谁兰儿余生也尽是悲痛,难道你想让女儿死在您的面前吗?啊?!” 固始汗心中恼怒至极,挥舞着手中的蒙古弯刀,噙着泪水凄厉无比的吼道:“兰儿,我打他跟眼下的冲突无关,我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在跟他战斗! 熊楮墨,你也有女儿,你也有女儿,你终有一天会体会到这种痛的! 你一声不响,连招呼都不打就拐跑我心爱的女儿,你是人吗?你是人吗?难道我不该杀了你吗?” 说罢他当啷一声把金柄钢刀扔到了地上,爱怜的看了一眼阿明达兰,转身就向外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熊楮墨,方才一试我很满意,反应机敏,应对果断,你有能力保护我的女儿,我放心了。 自今日起你就是我和硕特部的金刀驸马,这是我给你的嫁妆,拿着这把刀你在青藏畅通无阻! 明日我和会找个理由撤兵,自今日起我和硕特部会抽身事外。 你一定要好好待阿明达兰,否则我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取了你的狗命!” 阿明达兰扔掉手中的狼筅,冲上前去抱住固始汗痛哭流涕。 那种悲痛,熊楮墨感同身受,不由得流下两行清泪。 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又有什么错呢! 父女二人相拥而泣,熊楮墨连忙挥手屏退了赶来的火枪手,同王破瓢挥手示意方才不过是虚惊一场。 固始汗泪流满面的看着眼前的阿明达兰,嘱咐了半天,任凭众人挽留一概谢绝,头也不回的上马就走了,他生怕再看阿明达兰一眼就会反对这门亲事。 满身灰尘的熊楮墨叹了口气,轻轻把哭的梨花带雨的阿明达兰拥进怀中,“看来不是所有的帝王都是无情的,你的父亲很爱你。” 他的话音刚落,小陀螺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冲着阿明达兰挑了挑眉毛,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三嫂子,固始汗让我带句话,他说:你穿汉服的样子很美,他祝福你!” 三嫂子?! 熊楮墨只觉得一头成年野牛撞在了胸口,伸手就要去敲小陀螺的头,“大爷的,你们怎么还给排上号了?” 小陀螺滑的跟条泥鳅一样,呲溜一下就躲开了熊楮墨的暴栗,留下一串淫荡的浪笑就跑开了。 一听得到父亲的祝福,阿明达兰哭着哭着就笑了。 她不忍心坏了大家的心情,粉拳锤在熊楮墨的胸口,面色羞红的说道:“兰儿替家父赔不是了,他就是那种驴脾气,忘相公莫要放在心上。 你明日就要动身去京师了,屋里烧好了热汤,你快去泡个澡吧,姐姐们还等着家法呢!” 说道最后已经是声若蚊蝇,熊楮墨的咂摸了半天才明白过味儿来。 李香君擦掉眼角的泪水,一把把熊楮墨扯到院子里,猛掐他的大腿根儿,杏眼圆睁道:“坠儿素问京师的烟花之地跟金陵比起来是不遑多让,你要是敢在外面沾花惹草,我就阉了你!” 熊楮墨痛的只翻白眼,“斯哈,斯哈,紫了,香扇坠儿,紫了,紫了……” 李贞丽银牙紧咬,高高扬起轻轻落下,扯住熊楮墨的耳朵就往屋中走去,“你要是再给我们添姐妹,你就等着跟王破瓢作伴去吧!” 李香君嘟着嘴,伸出白葱般的食指点着熊楮墨的额头,凶巴巴的说道:“你去京师给我们姐妹没人买件新衣服,听见没有?” 熊楮墨咳嗽一声,心虚的说道:“买多大的啊?” 李香君狠狠地瞪了熊楮墨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妾身君抱惯,尺寸细思量。” 熊楮墨一看桌子上的韭菜炒鸡蛋、苁蓉羊肉粥、鞭菜、酱香驴肉、清炖鹿肉、红烧甲鱼……就知道今晚的事情不简单。 他心惊胆战的吃完了这顿丰盛的不能丰盛的晚饭,看着床上玉体横陈的三姝,把心一横撩帘走进了里屋。 当夜开窗春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翌日一早,奶爸熊楮墨给小言蹊喂过奶后逃也似的出了院子,领着五百名精锐骑兵,在王破瓢的陪同下风风火火的踏上了东进京师的路途。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京师会馆 一路上兵荒马乱,熊楮墨暗自庆幸带了五百精兵,否则别说去京师参加恩科,恐怕出不了陕西他就会被层出不穷的山贼剁成肉酱。 距离京师尚有十里地远,熊楮墨便遇到了在寒风中恭候多时的关中会馆的会长老秦爷和陕西商人们。 熊楮墨刚一到,他们便打出了一面红色的横幅,“墨爷永远牛逼!”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儿随风猎猎而响,那叫一个好不威武! 王破瓢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咧嘴一笑,“子谦,他们也知道我们干鞑子的丰功伟绩哩!” 熊楮墨心中感动不已,连忙飞身下马,拱手抱拳道:“熊某何德何能让诸位叔叔伯伯如此屈尊,失礼,失礼了!” 他这一句叔叔伯伯迅速的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那群商人是连忙还礼,口称不敢当。 鹤发童颜的老秦爷看着眼前帅得不像真人还有如此知书达理的熊楮墨是眼前一亮,他原本以为前甘肃镇总兵是老头子,万万没想到熊楮墨竟然是个未及弱冠的美少年。 他心中一阵激动,心中暗赞:“好一个年少有为的少年郎!” 再看熊楮墨身后那群皮肤黝黑整齐划一的汉子全都是一人三马,双目炯炯有神,虽身着青布便装却霸气外露,一打眼便知道这群人是行伍出身。 但是他们身上那股子桀骜不驯和朝气蓬勃的劲儿,走南闯北的老秦爷敢拍着胸脯说在大明军队中绝对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 老秦爷拱手抱拳还礼,豪迈的朗声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熊大人前途不可限量! 大人救我数十万三秦父老于水火之中,功德无量,实乃是在世菩萨! 无以为报,恩公,替家乡的父老乡亲们谢谢你了,请受我们一拜!” 说罢众人跪倒一片,不由分说的冲着熊楮墨纳头便拜。 无一人偷奸耍滑,头头磕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激起一片黄色的飞尘。 事出突然,熊楮墨何曾想到这一幕,他根本就来不及阻拦,连忙向旁移动,跪倒在地对着起头来。 “折煞我也,熊某实在受不起诸位这一拜,诸位快快请起!” 老秦爷把脸一板,一脸肃穆的说道:“恩公当得起,三秦是我家,家不存何以为商?恩公先请起!” “就是,恩公当得起这一拜!远的不说就说当前,若不是恩公给了我们独营甘州铁器的权利,我们早就被晋商给挤兑死了!” 陕西商人是西口药材的主要经营者,主要货物是当归、枸杞、羚羊、麝香、鹿茸、大黄等。 可自打去年开始,如日中天的晋商以极低的价格渐渐把陕西商人给挤出了药材市场。 若不是熊楮墨批量生产的轴承、各种新型农具的及时出现,在北直隶和江南开拓了新市场,他们恐怕早就喝西北去了。 这群商人再三坚持,无论如何也要让熊楮墨先起。 熊楮墨不是那种拘泥世俗之辈,满怀歉意的说道:“那熊某就托大先起了,得罪了!” 等他站起身来,一众陕西商人这才肯起身。 老秦爷了了一桩心愿,精神也变得矍铄起来,意气风发的笑道:“熊大人一路风尘仆仆辛苦至极,小老儿在会馆备下薄酒,为诸位接风洗尘,请!” 熊楮墨最喜欢与豪爽之人为友,看着老秦爷心中格外的欢喜,朗声笑道:“诸位,请!” 言罢他与老秦爷同乘一辆华车,直奔关中会馆而去。 上了马车,在熊楮墨的再三要求下,老秦爷终于同意称呼他为公子。 路途之上一老一少有说有笑,尤其是当说到这马车车轴上装备了甘州产的轴承之时,老秦爷简直是眉飞色舞,对于这种畅销品的各种优点是如数家珍,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当熊楮墨“若无其事”的说出这滚动轴承是自己在秦汉先人的基础上改良出来的时候(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明滚动轴承的国家之一,在中国古籍中早有记载,有实证绝非舶来品。),老秦爷是大吃一惊,接着是铺天盖地的赞美之词,这让他的虚荣心小小的满足了一把。 熊楮墨挑开车窗帘子,他本意是想看一眼京师的风光,放眼望去却尽是些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灾民。 一路走来,他不是没见过灾民,陕甘晋的情况比这严重的要多得多,只是进了北直隶便鲜有灾民,谁承想竟然在京师外围见到了这么多灾民。 熊楮墨眉关紧锁,心中满是不解,同情的望向那望不到边际的灾民,忍不住问道:“秦爷,这才往前走了不到一里,京师也有灾民?” 秦爷显然对这种景象早就见怪不怪,叹了口气说道:“哎,他们都是前来逃荒的灾民,来了足有半年多了,城门有兵丁把守进不得,他们只能在城墙外苟延残喘。 他们的家乡灾兵不断,这里好歹是天子脚下,时不时的有富户赈济一下,境况比在家乡要好一些。 但是大部分人的命运是饿死,不过总比横死的好。 如今一碗米就能换了一个女孩儿,小男孩连米都不要,生逢乱世,他们的父母只求他们别饿死。 晚上的时候更恐怖,时不时的有人口消失,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了。” 熊楮墨眉头一皱,吃惊的问道:“天子脚下易子而食?!这么近,紫禁城里的崇祯帝不知道吗?” 老秦爷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燕山的橡实都被吃光了,城中的肉食者却视而不见。 外有边患内有民贼,谁敢向崇祯帝报告?他们都是喜鹊,向来报喜不报忧的! 哎,总之是有正义感的不敢说,没良心的不想说,崇祯帝幽居深宫,不知道的。” 熊楮墨心如死灰,乱世人命贱如蝼蚁,他迫切的希望恩科早点儿到来,只有成了甘肃镇巡抚他就能再次接受移民,光明正大的救黎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 他心中长叹一口气,暗道:“名份害死人呐!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鞑子,搞不好就成了李自成第二,葬送了汉人的江山,成了民族罪人就得不偿失了。 哎,救人好难!” 车顺着石板路向城中走去,轿子之中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熊楮墨从老秦爷的眼角捕捉到了一丝愁容,看的出他的心中有一件不小的烦心事,莫不是自己的弟兄太多让他为难了? 他从来不是那种主动给人添麻烦的人,若不是盛情难却他早就投宿客栈了,连忙说道:“秦爷,我的弟兄可以住在客栈的。” 老秦爷吹胡子瞪眼的说道:“熊公子,你就是再来五百我关中会馆也装的下的!看到这么多的三秦后生,我老头子高兴的都要跳起来了,咱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哩!” 熊楮墨心中做了走后留下食宿前的决定,见老秦爷动了真气,连忙撇开了话题。 不一会儿,二人再次有说有笑起来。 虽然老秦爷夸下海口,可一路之上熊楮墨一直担心关中会馆能否容纳的下他这五百多人。 当宏敞壮丽的关中会馆建筑群出现在熊楮墨眼前的时候,他哑然失笑,看来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白墙灰瓦数百间粉刷一新的房屋,就是两人一间也绰绰有余。 熊楮墨脚自马车方一落地,会馆门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红色的爆竹碎纸落地满红。 一群先抵达的陕西士子争相上前与熊楮墨握手言欢,如同过年一般热闹。 关中会馆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京城百姓,只是他们看向熊楮墨的眼光大部分是好奇和不屑。 要不是看他身后跟着的那群关中汉子人高马大,估计有许多听书听多“热血青年”会仗义挺身除暴安良。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脸都笑僵了的熊楮墨终于来到了幽静的别苑之中。 他坐在官帽椅上,冲着正在洗手净面的王破瓢哭笑不得说道:“我有这么出名吗?声名远扬,京师的百姓都知道我熊楮墨?” 王破瓢一抹脸上的水,撇了撇嘴,说道:“你可拉倒吧,你没看见四周百姓们的眼神?要不是摄于弟兄们的威慑,白菜帮子臭鸡蛋能把你埋了,你信不?” 熊楮墨笑着摇了摇头,“三人成狼,十人成虎,这他娘的一定是吴三桂花钱买的嘴,人言可畏啊!”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的一阵争吵的嘈杂声。 接着门童便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站在门口拿着禀帖高声喊道:“熊大老爷,三原会馆有请!” 还没等着他答复,又是一名门童跑了进来,生怕落了人后,把禀帖举过头顶,气喘吁吁地喊道:“熊大老爷,泾阳会馆有请!” 王破瓢瞠目结舌的看着院门外的两个小厮,吐了吐舌头,“卧擦,咋了?这么多人都抢你,你还成了香饽饽了?” 熊楮墨哭笑不得冲着院门口努了努嘴,“还有呢!” 一名蓝衫小厮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手握禀帖,喘着粗气喊道:“熊大老爷,蒲城会馆有请!” 外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熊楮墨接过禀帖,赏了那三个小厮,胡乱洗了把脸连忙出了院落。 老秦爷正在舌战群儒,同其他三家陕西商人会馆会长吵得不可开交。 这三个面红耳赤的会长就是来抢人的,他们都想尽地主之谊让熊楮墨去自己那里去住。 “到了我关中会馆就是到了家了,熊公子不日就要参加科举,我们这里屋宇宽敞明亮,是潜心读书的不二之选,你们这不是诚心捣乱吗?” “秦爷,您这话我就不愿意听了。您难道忘了弘治年间华州东思庄“三子登科”、万历年间王庭诗“兄弟同榜”的科场佳话? 论资历还得是我们三原会馆,我们三原会馆的屋舍不但不比你们差,我们的家乡菜还比你们要地道呢,熊公子住在我们那里是理所当然!” “哟哟哟,这话让你们说的,熊公子是来干什么的?是来参加恩科的! 督农仆耕作,课子弟读书,是咱陕西人的传统家风。蒲城乃陕西人文荟萃之地,科举之盛何县可及?我们蒲城会馆才是熊公子的不二之选!” “这话我就不愿意听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们说的这些我们后起之秀泾阳会馆都具备啊! 关键是我们离着贡院比你们近啊,我们才是熊公子当之无愧的最优选择!” 四个人越说越激动,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熊楮墨连忙咳嗽一声,笑着上前调解这幸福的烦恼。 四个人讨价还价,最后各退一步,勉强同意了熊楮墨一处住十天的方案,吵吵嚷嚷着落了座。 互相敬过一圈儿酒后,熊楮墨刚要动筷子,王破瓢便满脸苦笑的攥着一沓足有五六十张禀帖走了进来。 熊楮墨在京中并无这么多故交,心中满是疑惑,放下筷子问道:“这是……” 众人见他放下筷子,也连忙放下了筷子,惊奇的看着王破瓢手中那厚厚一沓禀帖。 王破瓢耸了耸肩,撇嘴一笑,“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自打你一入席,小厮们哐哐的往里面抬礼物,撵都撵不走,院子都摆满了。” 熊楮墨接过禀帖一看,无一例外都是陕西籍的官员,人未来,礼单和礼物全都来了。 他粗略的看了几份儿名单,除了金银财宝,其中不乏人参、鹿茸、珍珠之类的名贵之物。 王破瓢搓了搓手,“你不是最烦送礼的嘛,不喜欢,我去推掉便是。”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惩恶扬善 熊楮墨眼珠一转,冲着王破瓢朗声说道:“不用,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这些东西你处理一下,全都换成钱财用来购买粮食,拿出去赈济城外的灾民,一定要照着禀帖把官员的名字写在上面! 诸位,咱们陕西商人主营药材,这人参鹿茸之物,还请行个方便,价钱都好商量。” 说罢他附在王破瓢的耳边悄声说道:“吴三桂已经先我们进京了,一会儿我通过王承恩的关系找崇祯帝讨一面奉旨赈灾的黄旗,否则这就是给当今圣上难堪。 你放心大胆的干便是,要是有人来捣乱,千万不要手下留情,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揍一双,给我往死里揍!” 王破瓢摩拳擦掌,挑了挑眉毛,心痒难耐的悄声说道:“我办事儿你放心,打不出他们的屎来,算我输!” 众人心中对熊楮墨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先前的羡慕钱都换成了佩服。 官员出手定是能拿得上台面的东西,一院子的礼物,至少也得价值数万两,可熊楮墨却连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反手就用来赈济灾民了。 秦爷笑道:“熊公子,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趁火打劫的奸商?这药材我们照单全收不说,价格还需比市场价高出五成,权表我们陕西商人的心意!” 熊楮墨听罢是拍手称快,“好,好,好!仁义秦商,咱们今日是不醉不休!” 一名衣着华丽的小厮咳嗽一声,从门口闪了进来,冲着熊楮墨一揖到底,把四封禀帖往他面前一递,愁眉苦脸的说道:“您就是熊大爷吧?!四公子有请,他们在柳泉居摆下宴席给公子接风洗尘,让小的无论如何也要把公子请去!” 侯方域、冒襄、陈贞慧、方以智合称四公子,世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尤其是那前任户部尚书侯恂之子侯方域,播誉公卿,是天下争相结交的名公子。 众人是倒一口冷气,他们知道熊楮墨牛逼可没想到他如此牛逼。 今天算是开了眼了,这熊楮墨看似年纪轻轻人脉竟然如此宽广,连名动天下的四公子都主动结交,果然了得。 熊楮墨是谁,他当场就看穿这四个科举移民摆的是鸿门宴,八成是借机羞辱自己,幕后始作俑者十有八九是侯方域这个狗日的。 侯方域大概以为这是天子脚下,远离金陵,想给刚被罢免的自己来个敲山震虎,展露实力警告自己莫要轻举妄动坏了他的好事儿。 熊楮墨邪魅一笑,“不去!回去告诉侯方域,你大爷还是你大爷!来来,咱们接着喝酒!” 所有人的全都是目瞪口呆,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熊楮墨竟然不去?!他的脑袋不会是被门挤了吧! 老秦爷满脸冷汗,他哪能看着熊楮墨错失良机,心急如焚的说道:“哎呀,熊公子,你大概有所不知,许多人想认识四公子还没门路呢! 同四公子谈艺论业,以通燕好,对熊公子将来的仕途大有裨益!” 熊楮墨摆了摆手,笑道:“不去就是不去!对了,小哥,烦请你转告方以智方公子,‘尊翁所撰写的《全边略记》让我获益颇丰,如有机会,当面答谢。’” 麻辣隔壁的,侯方域你跟老子玩强龙不压地头蛇,要是今天让装成这逼算我输。 那小厮见哀求半天无用,拿着赏钱愁眉苦脸的回去交差去了。 众人心中一阵惋惜,要是换做他们早就巴巴的前去赴宴了,这么大好“哄抬”身价的机会都不要,真是让人搞不懂。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尽欢。 微醺的熊楮墨回到幽静的别苑之中,心中惦念着下午去找王承恩商量赈灾的事情,靠在松软的棉被上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起来。 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正在打架,门外砰的一声巨响,当时就把他惊醒过来。 熊楮墨条件反射般的去摸腰间的火铳,看着屋顶飘落的飞灰,连忙高声喝道:“王破瓢,哪里在打炮?” 王破瓢提着苗刀蹿了进来,额头青筋暴露,愤怒的喊道:“那里是打炮,是晋商领着人把关中会馆的墙给推到了,他们都上房揭瓦了! 这哪是正当的商业竞争,实在是欺人太甚!” “熊公子救我关中会馆二百条性命,千名晋商打手来拆馆了!” 老秦爷便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纳头便拜。 熊楮墨连忙搀扶起老秦爷,眉头一皱,不解的问道:“这里是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谁人给的他晋商光天化日行凶的勇气?” 老秦爷悲鸣一声,冲着熊楮墨比了个八的手势,愁眉苦脸的说道:“晋商八大家,手眼通天,富可敌国,范永斗用钱买通了朝中的大员,全都视而不见的。 每次报了官,不到事后一个时辰也不来的。 以前他们只是欺行霸市,我们没少受他们的欺辱。他们还曾经让我们替他们搜罗武器,我们一介草民哪里敢干那种掉脑袋的事情。 哎,最近这帮家伙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根本不允许其他的籍贯的商人染指铁器、盐、布匹、粮食、药材。 尤其是药材,价格被他们一压再压,根本无利可图,简直是在明抢!” 熊楮墨冷哼一声,作为后来者他当即知晓这后面发生了什么。 药材、粮食、布匹、盐、铁……这帮狗日的八成是在卖国求荣,帮清廷搜集物资。战争越打越大,仅凭掠夺根本就满足不了需求,建奴的物资岂能不吃紧? 要是没有这帮吃里扒外通虏的家贼源源不断的提供物资,建奴早就被干趴下了,如何能成了大明今日的心腹大患? 这帮人就是狗汉奸,许多人就是间接的死在他们手中。 麻辣隔壁的,当汉奸还当出优越感来了,还他娘的有没有王法了? 熊楮墨打了个呼哨,左右活动了下脖子,拍了拍手,朗声说道:“秦爷你莫要惊慌,这事儿我熊楮墨管定了! 不给这帮孙子点儿颜色瞧瞧他们就不知道妈网也有三只眼,今天不打出他们的青屎来算我输! 王破瓢,召集弟兄集合,清场了! 秦爷,你这不是有我们甘州产的镐把吗?烦请速去给我们找五百零一把来!” 老秦爷生怕闹出人命,闻言心惊肉跳的说道:“榆木镐把子?那群打手用的可是刀?!他们杀人不眨眼的!” 王破瓢打心眼里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行径,狞笑一声,“得嘞,用镐把子都算是欺负他们,你就等着瞧好吧!” 王破瓢把哨子放入嘴中,三短一长,急促的哨声响彻整个后院,扯着嗓子喊道:“集合,集合,紧急集合!” 老秦爷等人把镐把子刚一扛来,早就集合完毕的新军骑兵人有序上前,人手一根儿镐把。 众人把镐把子抗在肩头就走出了院子,眼神之中没有一丝的慌乱,枪林弹雨都活过来了,眼前的这些小瘪三有算得了什么。 一名晋商的打手见熊楮墨扛着镐把子孤身一人从院子自走出来,立功心切的他看不见墙后的五百新军,狂笑一声,挥舞着片刀就冲着熊楮墨砍的脑袋就砍了下去。 弄死人多加拿赏钱千,不用坐牢还有人撑着,你给老子死球去! 熊楮墨向左侧微微一歪头,“太慢了!” 抡圆了膀子,一镐把子就那打手给干飞出去。 熊楮墨如同来自地狱的杀神,从那不开眼的杀手身上走过,只踩得他口吐鲜血,肋骨断了三四根。 新军的出现迅速引起了晋商近千名打手的注意,他们屋瓦怪叫以壮声势,冲着熊楮墨等人就包围了过来,妄想凭借人数的优势碾压他们。 熊楮墨嘴角不屑的微微一翘,语气冰冷的喊道:“欺负我三秦无人是不?谁是你们的头目?” 刀剑在石板上划过的声音响起,那群打手连忙让出一条路来。 一名凶神恶煞身高足有两米铁塔般的魁梧壮汉,穿着草鞋,提着一柄四十斤左右的大铡刀带着一串火星走到了熊楮墨的面前,低着头藐视着熊楮墨,瓮声瓮气的说道:“我阎罗刀程铁柱就是头目,就是欺负你三秦无人,怎么了?” 熊楮墨把头一歪,掏了掏耳朵,侧着头问道:“嘶~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程铁柱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公牛,垂首卯足了劲儿冲着熊楮墨的耳朵喊道:“我阎罗刀程铁柱就是头目,就是欺负你三秦无人,怎么了?” 熊楮墨反手就是重重一记一个大嘴巴子,程铁柱皮糙肉厚的脸上登时出现了五个血红色的大手印子。 他这一巴掌不但把程铁柱给打懵了,也把所有的打手们给打懵了。 所有的打手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瞠目结舌的看着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熊楮墨。 万籁俱寂,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一般安静。 还没等这眼前多打手弄明白怎么回事儿,熊楮墨一镐把子就砸在了程铁柱的左脚上,噗的一声,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 “我特么最烦别人低着头跟我说话,这墙怎么拆的你给老子怎么垒上! 别说我没给你时间,我数到三,你要是还不去垒,就休怪老子不客气!” 这一镐把子连程铁柱的草鞋都砸断了,他本能的扔掉手中的大铡刀,一声哀嚎,抱着自己的左脚就跳了起来。 程铁柱向来在京城是横着走,何时吃过这亏,他弯腰就要提刀去干熊楮墨。 熊楮墨用镐把子戳了戳地,冷笑一声,“一……” 程铁柱心里一颤,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就熊楮墨拄着镐把子往那一站,什么也不干他就觉着熊楮墨要揍他。 侯方域不知何时来到了关中会馆,他本是诚心来给熊楮墨难堪的,见有热闹看,索性在家丁的护卫下双手抱在胸前看起笑话来。 尤其是当熊楮墨不知死活的对上满脸刀疤的程铁柱的时候,他心中更是喜出望外,暗自祈祷程铁柱一铡刀扇下熊楮墨的头。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程铁柱甩了甩头,冲着身后的打手们暗打手势,嚣张的喊道:“老子就不垒,我们有一千多人,你算哪根葱哪根蒜,敢不敢报个号?” 还没等熊楮墨报号,傻奸的程铁柱就高声喊道:“弟兄们一起上,干死丫挺的!” 那群打手平日里没少干这种偷袭的下三滥勾当,呼啦一声冲了上来。 熊楮墨脸上波澜不惊,直接跳过了二,“三!为虎作伥,给老子照着外敌的矛盾整!” 都是熊楮墨的老部下了,他们心领神会,照着外敌的矛盾整,就是留一口气儿。 五百名新军骑兵两人一组,一声不吭的冲着那群冲过来的杂鱼们就挥动了镐把子,惩恶扬善起来。 小杂鱼跟正规军打群架正面硬刚?人数多就能打赢? 痴心妄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种情况根本不存在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波澜再起(求收藏和推荐) 地痞流氓的刀再长也长不过半人多高的镐把子,在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要不是仗着人多,估计当时就尿了。 五百名经过战场洗礼的老骑兵精神抖擞,脸上没有一丝的慌乱,化镐把为刺刀,卯足了劲儿,瞄准地痞流氓柔软的腹部就怼了上去。 地痞流氓的肚子都被怼瘪了,痛苦着倒飞了出去。 程铁柱怒目圆睁抡圆了铡刀,呜哇怪叫着冲着熊楮墨就以泰山压顶的气势当头劈砍了下来。 他再傻也看出熊楮墨是头目来了,学精了的他这次要来个擒贼先擒王。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他根本就不计杀人的后果,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誓要砍断熊楮墨的头颅。 那重重的铡刀别说砍上了,就是砸到刀尖也把脑壳给砸碎了。 熊楮墨当场就看出程铁柱这傻缺是个浑人,事关生死他岂敢怠慢。 他一眯双眼,攥紧了手中的镐把子不退反进,迎着程铁柱就冲了上去。 程铁柱看着眼前不知死活自投罗网的熊楮墨嘴角都咧到了耳根,狞笑道:“你纳命来吧!” “不?!” 骑兵们发出一生惊呼,玩命的冲着熊楮墨冲了过去,就用自己的命换也要誓死保住熊楮墨。 因为他们相信,换做自己,熊楮墨也会那样做。 不是因为他是熊楮墨,因为他是他们的袍泽弟兄。 王破瓢情急之下直接把镐把子冲着程铁柱的铡刀砸了过去,睚眦欲裂的怒吼道:“你敢!” 镐把子“当啷”一声砸在了铡刀上后弹飞了出去,程铁柱蒲扇大小的铁掌纹丝不动。 铡刀已经触碰到了熊楮墨的头发,眼看着就要砸碎他的脑壳,熊楮墨却双膝突然跪地,抡圆了镐把子冲着程铁柱的裆部就砸了上去。 程铁柱眼中得逞的笑意戛然而止,双眼立刻布满了血丝,当啷一声便扔掉了手中的大铡刀,如同泥人一般捂着裆部瘫软在地。 熊楮墨脚踩在程铁柱的头上撵了一下,浪笑道:“垃圾,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程铁柱方才的举动彻底的激怒了这群骑兵,方才他们还留有余力,现在动了真火的他们是全力以赴。 这简直是一场新军的刺杀术表演,还是教科书式的那种,枪枪扎在心口窝。 数百个没穿护具的流氓直接被挑飞到空中,重重的砸在地上,双眼激凸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直捯气儿。 老秦爷等人原本想着上前帮忙,看着天女散花一般飞出去的地痞流氓都傻眼了。 他们根本就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来犯之敌就被撂倒了一半多。 围观看热闹的群众吓得向后连退,他们何曾见过这种阵仗,这尼玛也太快,太狠了! 关键是人家的排面还特别的整齐,拼杀围堵包抄,五百人如同一人一般。 就在剩下的几百个流氓举着到颤抖着刀,站在院子里犹豫着掉头就跑会不会太怂,以后还有没脸面在市面上混的时候,王破瓢不动声响的带人封堵死了所有出口。 虎入狼群,一击必杀,站着的流氓越来越少,躺下的却越来越多。 王破瓢瞄准地上的一个流氓的肚子就怼了下去,这是防止敌人诈死打黑枪的习惯动作。 “哎呀卧槽,太不讲究了,躺下还扎啊,认怂了,认怂了,认怂了,看清楚认怂了!” 王破瓢上去就是补了一镐把子,直接就把那老流氓的嘴角给干流血了,“自己躺下的不算,就你话多!” 剩下的几十个跪在地上的流氓一听这话都疯了,玩命的磕头,冲着围观的百姓们磕头。 他们声嘶力竭的喊道:“报官,报官,乡亲们快报官呐!哎呦,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好汉饶命……” 老秦爷看着遍地的打手心中浊气尽出,人老心不老,神清气爽的拎起一把镐把子,抡圆了就把叫唤的最欢的那流氓给干翻在地。 “熊公子,可算是出了老夫心中的一口恶气。这帮地痞流氓的话不能信呐,除恶务尽,他们要是说话算话,比狗都不吃屎都难呐!” 一名商人看来平时没少受这帮恶棍的欺负,抄起一把镐把子就冲着一个打手的后背抡了过去,“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今天不打的你妈都不认识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秦晋之好!” 熊楮墨原本以为老秦爷是来劝解自己的,可老秦爷却不按套路出牌。 他神情一怔,惦着手中的镐把子笑道:“这东西好使的很,论在实用度、杀伤力上都是打架必备的良品,关键是还不出人命。” 那群地痞流氓想死的心都有了,幸运的话官兵才会来。他们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不是贿赂巡城御史,官兵早就来了。 剩下的那几个恶棍打手根本就没用熊楮墨的人动手,那群愤怒的商人一拥而上,数声闷响,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给干翻在地。 熊楮墨看的直皱眉头,民风彪悍的西北人打架,太狠了,这大概是老秦人留下的烙印吧。 他清了清嗓子,蔑视着满地的地痞流氓说道:“都听着,我有两个要求:一、怎么拆的墙,怎么给我砌上,恢复原貌,修旧如旧。二、我们不能白打你们,你们每人赔偿我们五两人工费。 要是答应呢,好说好商量,保你全须全尾儿的出。要是装硬汉,那就断胳膊断腿断肋条,随机断,然后赔偿十两的手工费。 我数三个数,一……二……” 侯方域吓得直缩脖子,这尼玛也太狠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老子中了状元手里有了权利收拾他个武夫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长舒一口气,一点儿一点儿的挪出了人群,生怕被熊楮墨发现暴揍一顿。 出了人群,如同当日在金陵城里一样,侯方域站在远处恶狠狠地瞪了身后的关中会馆一样,扭身就去报官去了。 地痞流氓也怕死,他们压根想都没想就忙不迭的就答应了熊楮墨的要求。 他们背后的金主太给力了,来的时候每人刚给了他们三两银子的出场费,五两银子对他们来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有的当场就掏出来了。 熊楮墨撇了撇嘴有种吃亏的感觉,早知道这帮狗日的这么有钱,反正也是不义之财,就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两了。 王破瓢跑着急忙慌的把熊楮墨扯到了一处隐秘的角落,把一张扭曲的草图递到了他的面前,压低嗓音说道:“子谦,有情况。” 熊楮墨连忙打开一看,他当时就愣了,这竟然是一张完整的京师的布防图。 图虽然简陋,可各处布防却是一清二楚,有些地方甚至详细的标注有兵马数目。 李自成还在山沟里打酱油呢,张献忠也正在川陕交界的地方转圈圈,这图只能是给清军画的。 王破瓢见熊楮墨突然变成了哑巴,焦急的问道:“子谦你怎么不说话了?这就是晋商通敌的罪证啊,把他交给圣上?” 熊楮墨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你没看见今天的阵仗吗?他们都敢来拆关中会馆,朝中有他们的人的,他们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咱们不能把这把火烧到秦商的头上! 你放心凭鞑子的本事他进不了北京城的,要是能打进来,黄台吉早就打了,鞑子肯定是另有所图。你没有惊动事主吧?” 王破瓢心领神会,他对自己的偷技相当的自负,毕竟以前那是他吃饭的本事。 他天生的对特务方面的事情敏感,满脸兴奋的说道:“太巧小瞧我金陵城第一神偷了,我是从那个装死的老流氓身上顺出来的,没有惊动他,他现在正在那里砌墙呢。 我悄无声息的还回去,让弟兄们盯紧了他,咱放长线钓大鱼。” 熊楮墨点了点头,嘱咐道:“一定要让弟兄们注意安全,在京城咱们可没有支援。”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一声爆喝,“闪开,闪开,谁他娘的是熊楮墨啊!” 一堆手握长枪的官军呼啦一下涌进了关中会馆,外面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军在赶来。 老秦爷看着望不到边际官军吓得是面色煞白,腿都站不稳了,颤抖的掏出银子就要往为首的官员手里塞,“光大人,这里面有误会啊,是这帮地痞流氓毁坏我关中会馆在前,熊公子动手在后啊!” 为首的官员一闪身,银子洒了一地,甩手就给了老秦爷一个大嘴巴子,气势汹汹的质问道:“别特么跟老子废话,收起你的臭钱,你把我光时亨当成什么人了?快说,谁特么是熊楮墨!” 正在垒墙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程铁柱如同见了亲爹,牛气的一脚就把刚砌到小腿高的南墙就给踹倒了。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熊楮墨的面前,一把就把熊楮墨给扯到了比他年轻的光时亨的面前,牛气冲天的说道:“干爹,你老人家可来了,他就是熊楮墨,弄死他给孩儿出气啊!” 光先生的著名商标叫“鸟人”牌,人称“洗鸟御史”。 据说当年的内阁首辅温体仁,外面的形象很威猛,里面的形象却很猥琐。按照祖传秘方,光时亨每天坚持用“洁尔阴”之类给温大人冲洗阳物,直到大人活力再现。光先生为自己洗出了前进的道路,从县里调到了京城,把自己洗成了监察御史。 熊楮墨一听光时亨的名字噗嗤一声就笑了,这他娘的不是阻止崇祯帝南迁的那个“洗鸟御史”吗? 光时亨一脚踹开老秦爷,走到熊楮墨的面前甩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恼羞成怒的说道:“你他娘的一定是在笑话老子是‘洗鸟御史’!” 这是他的伤疤,只要别人一笑,做贼心虚的他就自动对号入座。 熊楮墨心里也是日了狗了,瞥见了躲在角落里冲着他挤眉弄眼贱笑的王承恩的贴身小太监小李子,心里当时就有了底,他想都没想反手就还了回来。 光时亨都被打懵了,不过他知道这一巴掌赔大发了,自己抽熊楮墨连掌印儿都没留下,也就是听了响儿。 可熊楮墨的那蒲扇一般大小的巴掌,当场就给自己干流血了,耳朵嗡嗡只响外加脸肿。 程铁柱吓得一把松开了熊楮墨,我尼玛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啊?!什么来路啊?!连巡城御史都干揍! 熊楮墨冲着光时亨挑了挑大拇指,哪壶不开提哪壶,耿直的说道:“这都被您看出来了,厉害,厉害!” 光时亨的肺都要气炸了,抽出官兵的雁翎刀就要去剁熊楮墨,跳脚骂道:“老子剁了你!” “你敢!” 熊楮墨近处的王破瓢等人当时就急眼了,七八个镐把子同时从不同的方向迎了上去,“当啷”数声脆响,光时亨手中的雁翎刀就被磕飞了出去。 新军骑兵呼啦一下就冲了上去,把熊楮墨围在中间摆开了进攻的姿势。 光时亨吓了一大跳,惜命的他连连后退,捂着发麻的虎口气急败坏的骂道:“反了,反了,反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目无王法,你们竟敢袭击朝廷命官!这是打我的脸吗?这是在打朝廷的脸! 弟兄们,给我上,拿下这帮反贼!” 小李子见熊楮墨竟然在摩拳擦掌活动脖子做热身运动,看那架势真要动手,吓了他一大跳。 他生怕事情闹大了收不了场,请人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砸了,回去还不被王承恩给剁碎了喂鱼了。 小李子咳嗽一声,快步上前,拉着尖细的长音喊道:“光大人且慢,你让我把话带到,再杀人也不迟!”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进宫被扣 光时亨当时都迷了,他捂着脸根本就接受不了这巨大的打击。 熊楮墨要是跟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扯上关系,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这大嘴巴不是白挨了? 官兵们手忙脚乱的让出一条宽敞的通路,开什么玩笑,小李子的背后是大太监王承恩,王承恩的背后是当今圣上。 监察御史分区掌管监察,又称巡按御史。巡按御史被称为“代天子巡狩”,大事奏裁,小事主断,官位虽不高,但权势颇重。 然并卵,七品巡按御史光时亨再牛也牛不过皇帝眼前的大红人王承恩。 替光时亨出头?别闹了,只有那种眼睛又瞎脑袋又傻的笨蛋才往那黑洞洞的枪口上撞呢。 小李子看都没看光时亨,直接从他身旁趾高气昂的飘过。 他快步走到熊楮墨的面前,冲着他是一躬到底,扯着稚嫩的公鸭嗓子喊道:“熊公子,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王公公有请!” 这是说给在场的官兵和百姓们的,更是敲山震虎,说给蠢蠢欲动的光时亨听的。 熊楮墨连忙还礼,瞬间戏精上身的,悲痛欲绝的带着哭腔说道:“有劳李公公了,今日怕是让你空怕一趟了。 烦请你回去转告王公公,今日老弟熊楮墨无法登门拜会了,头七的时候我会去看他的让他多给我烧点儿纸钱,请回吧!” 说罢他一把扯开衣襟,漏出古铜色的脖颈和爆炸般的胸肌,眼睛一闭,摆出了一副引颈就戮的架势。 “光大人,来吧!” 熊楮墨这一坦胸露乳,雄性荷尔蒙简直爆棚了,直接飘出三条街。 只惹得周围的年轻女子满脸绯红,歪着头想看却不敢看,只能心痒难耐的拿眼偷瞄。 那些少妇们则直接的多,已为人妇的他们根本就不在乎那些虚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炙热的目光毫不避讳的在熊楮墨身上上下游走,恨不得把他吞进眼里,心中暗自悔恨自己嫁人嫁早了。 那群满身肥肉的油腻官兵们,跟熊楮墨的健硕的阳刚之躯一比,羞愧的简直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光时亨的脸气成了猪肝色,他愤怒的瞅着眼前一脸无辜恶人先告状的熊楮墨,明明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他恨不得当场咬断熊楮墨的耳朵,这个贱人明明可以跟着小李子直接走,那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这贱人竟然不按常理出牌,直接给他来了个将军,一下就用俩大车把他给戳到了半空,根本就下不来台。 小李子冲着熊楮墨暗挑大拇指,好一个以退为进,光时亨今天这跟头算是栽到姥姥家去了。 光时亨向小李子投去了求救的目光,眼下僵持的局面也就他有资格能解开。 他冲着小李子一躬到底,心急如焚的说道:“李公公,本官事先不知熊公子是王公公的故交啊,这……这……这是个误会啊!” 小李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都没用正眼瞧光时亨,轻描淡写的说道:“哦。” 光时亨闻言愣在了当场,“哦”?!你个死太监,我尼玛放低身段再跟你求救啊!你跟我“哦”?!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身后机灵的官兵连忙附在他的耳边,好心提醒道:“大人,你进错庙门拜错神了。” 光时亨眉头一皱,看着一脸无辜的熊楮墨直恶心的想吐,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白衣低头,传出去自己岂不成了士林的笑柄,这尼玛成何体统? 可进入死胡同的他如同上了华山,除了选择向“大佬”低头,还真他娘的别无他路可走。 光时亨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四方步都忘了迈了,走到熊楮墨的面前,低三下四的悄声说道:“熊公子,今天今天这是个误会,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 他咬牙切齿的垂下了头,一阵强烈的屈辱感贯穿了他的心底。 光时亨心中恨意滔天,发誓今日所受的屈辱日后定要熊楮墨十倍百倍的偿还回来。 尤其是事情的始作俑者侯方域那龟儿子,若是没有他煽风点火自己今日那用大庭广众之下受这般侮辱。 小李子见事情也差不多了,走到熊楮墨的身边替他整理好了衣物,附在熊楮墨的耳边悄声说道:“差不多了,光时亨的背后是负责起草诏书的庶吉士陈演,张居正张太岳曾经担任过这个职位,熊公子你明白了吧?” 犯花痴的大姑娘小媳妇看得正过瘾,好戏突然收场,心里不由得一阵呜呼哀哉,瞪着双眼向小李子投去了愤怒的目光。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小李子现在早已经千疮百孔了。 满腔的仇和恨煎熬着侯方域,眼看着光时亨就要剁死熊楮墨了,半路里却又杀出个小太监给搅黄了,他的心里要多恨有多恨。 他见熊楮墨的脸上挂着笑意要原谅光时亨,眼里立刻迸射出仇恨的火化,躲在人群之中捏着鼻子阴阳怪气的说道:“做官的人呐,可真是能屈能伸哦。”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愣在了当场,空气突然安静,整个关中会馆是鸦雀无声。 光时亨听了是额头青筋直跳,眼看着就要平稳落地了,再次被干到了半空之中。 他急得是满头大汗,向熊楮墨投去了求救的目光,那哀怨的眼神男人看了都会心软。 “光大人,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熊楮墨偏偏是个铁石心肠,不坏好意的冲着光时亨挑了挑眉毛,二话不说,转身他就溜了。 老子让你给祸国殃民的汉奸撑腰,你就在那里待着去吧,爱尼玛下来台下不来台,反正不是自己难堪。 光时亨张着嘴站在院子里,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围观的百姓深得围观的精髓所在,熊楮墨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开溜,刚才还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百姓是一哄而散。 “洗鸟御史”光时亨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没了事主熊楮墨,满腔怒火的他不把气撒在他们头上还能撒在谁的头上?不走才是傻子呢! 一身太监打扮的熊楮墨从神武门进了紫禁城,事情办妥之后,王承恩盛情难却,他在小李子的陪伴下走马观花的参观起了紫禁城来。 一炷香的功夫还没到,小李子便急匆匆的跑回了司礼监,探头探脑的冲着里面张望。 王承恩眉头一皱,见小李子孤身一人返回就知道十有八九是出了事。 他连忙放下奏折就出了司礼监的大门,同小李子来到一处避人的僻静处,低声喝问道:“不是给你们腰牌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熊公子人呢?” 小李子的眉毛成了一个八字,他知道瞒不住,吞吞吐吐的说道:“干爹,熊公子……熊公子……熊公子被乐安公主给扣下了。” “什么?!”王承恩的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他扯着小李子的衣襟吼道:“你再给杂家说一遍!” 小李子扬起手护在脸边,惊慌失措的说道:“熊公子被乐安公主当小太监给扣下了,正在仁寿宫里生煤炉子呢。” 王承恩气的直捯气儿,越怕出事越出事儿,他虚脱一般靠在红墙之上,指着小李子的鼻子喘着粗气骂道:“你呀你,这点儿事都办不利索,要是被主子爷知道了,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小李子当场就吓哭了,哀求道:“呜呜呜,干爹救我,王破瓢他们还在宫门外等着呢,孩儿可如何跟他们交代啊!” 王承恩瞪了小李子一眼,气的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没好气儿的骂道:“还傻愣着干什么,你去把熊公子给替换出来啊!” 小李子闻言哭的更伤心了,抹着眼泪说道:“呜呜呜,试过了,不管用啊,我换了好几个比他好看的都不要啊,乐安公主就认准了熊公子了啊,说他壮的能当头驴使唤!” 王承恩想死的心都有了,捂着额头愁眉苦脸的说道:“熊公子是来参加科举的,还有三天就要开恩科了,现在却进宫成了太监。 万岁爷明天还想见见熊公子,杂家钱都收了,你让我如何是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 乐安公主 仁寿宫宫里,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熊楮墨正撅着腚生炉子,他偷偷打量着年龄相仿比自己矮了半头的乐安公主朱徽媞。 身着一袭玫瑰紫色留仙裙的她朱唇皓齿荣光焕发,即便是淡淡的妆容,却显的她更加眉清目秀出尘脱俗,就宛如一朵不可亵玩的白莲般,美丽妖娆的同时,一股清冷的傲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朱徽媞双手抱在胸前,怀里抱着一根细细的柳树条,满眼愤怒对着熊楮墨的屁股就是一脚,那里还有公主的样子,活脱脱的一个监工的。 “我让你揍我!” 熊楮墨屁股向右一扭,朱徽媞一个趔趄趴在了地上,痛的她是龇牙咧嘴。 “你个死太监还敢笑,快把本公主拉起来,否则我让皇兄诛你九族!” 熊楮墨伸手把朱徽媞给拉了起来,看着她裙子上褶褶巴巴的补丁摇头一笑,没心没肺的笑道:“你真是公主?封号是补丁公主吧,哈哈,你这手艺实在是不咋样,小心以后嫁不出!” 朱徽媞被熊楮墨这不懂规矩的小太监气得直翻白眼,琼鼻一皱,挥舞着手中的柳条气鼓鼓的说道:“你给我闭嘴,皇兄的龙袍还有补丁呢,本公主生的国色天香……你个乌鸦嘴,要是嫁不出去就让你殉葬! 哼,本公主还不惜的嫁出去呢!像笼中鸟一样关在十王府不说,还天天受管家婆的气,气也气死了!” 熊楮墨吹气吹得缺氧,翻着白眼儿说道:“补丁公主,你这话前后矛盾得很呐!你到底是嫁还是不嫁啊?” 朱徽媞一脸的天真,作为她特别的向往外面的自由世界,口直心快的她不假思索的说道:“嫁,嫁,嫁!” 低着头吹气儿的熊楮墨“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掐着腰得意的笑道:“不要,不要,不要,本公子不娶,哈哈!” 幸灾乐祸的他高兴过了头,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朱徽媞杏眼圆睁,举起柳条儿高高扬起轻轻落下,气鼓鼓的说道:“这就是报应,让你胡说八道!” 熊楮墨捂着脑袋叫苦不迭的说道:“我眼前怎么都是金星啊?! 我说,补丁公主殿下,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蒲扇,再用这竹筒吹气儿真的会死人的!” 朱徽媞双颊绯红,低着头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撵着衣角声若蚊蝇的说道:“仁寿宫里的用度紧张,本公主没钱去内务府支取蒲扇,一把二十两,太贵了。 二十两银子,够我跟母后省吃俭用两个月的呢。” 熊楮墨满眼的不可思议,歪着头说道:“这么惨,二十两银子都没有,你真是公主?” 朱徽媞委屈的眼眶里全是晶莹的泪花,一抹眼睛,“是不是真公主要你管,你又不养我!” 熊楮墨撸了撸衣袖,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满脸嘚瑟说道:“好啊,我养你啊!” 朱徽媞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圆的O型,激动地捏着那张一百两的银票直打颤,就跟在沙漠里饿了两天终于见到一桌饭一样。 她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宁寿宫里其实除了她娘俩和一个忠心的老宫女外也没别人,一脸严肃的说道:“你在哪里偷来的?被人知道了会被活活打死的,赶快还回去。” 说罢朱徽媞恋恋不舍的把银票递到了熊楮墨的面前,她的母亲李康妃正病卧在床, 熊楮墨心疼的看着朱徽媞,把银票塞回了她的手中,“你就放心用吧,我赌钱赢来的。小爷我最近赌运正佳呢,简直是好运连连。” 朱徽媞看着熊楮墨眼睛里直冒小星星,天真无邪的问道:“真的?你能不能带本公主也去赌钱?” 熊楮墨满脸的黑线,“不是吧,大哥你这么缺钱?” 朱徽媞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真的,很,缺钱的!” 熊楮墨连忙摇头,“不行,不行,不行,女孩家不能赌钱的。这样吧,你每天放我出去赌钱,赢来的钱分你一半怎么样?” 朱徽媞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把三个葱白般的手指伸到了熊楮墨的眼前。 熊楮墨向后一跳,指着朱徽媞说道:“什么?小宫女你太过分了,我三你七?” 朱徽媞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翻了个白眼,嘟着嘴说道:“白痴,是你七我三!” 说罢她把左手小拇指伸到了熊楮墨的面前,弯曲成了一条漂亮的弯钩儿,一脸严肃的说道:“拉钩,男左女右!” 熊楮墨哑然失笑,伸手右手小拇指同朱徽媞的左手小拇指勾在了一起,一阵微麻的电流直顺他的手臂直接传到了他的心脏。 朱徽媞全然不觉,瞪着一双杏眼,天真的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咦,你怎么不说啊,反悔了?是本公主要的太狠了吗?可以商量的!” 熊楮墨温柔的望着朱徽媞,勾了勾小拇指,笑道:“反悔了,不商量了,我三你七。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盖章,生效!” 朱徽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撇了撇嘴,瞪着双眼问道:“你真的是好人?” 与此同时,熊楮墨也瞪着双眼问道:“你真的是公主?” 王承恩提着一架描龙画凤的竹质食盒打断了二人大眼瞪小眼儿的对峙,“奴婢王承恩给乐安公主请安!” 熊楮墨听后吓了一大跳,满眼震惊的望向朱徽媞,“你真是公主?!” 王承恩看见鼻青脸肿正对着自己熊楮墨吓了一大跳,“啊呀妈呀,熊公……公你怎么被打成这副熊样样?” 朱徽媞翻了个白眼,冲着王承恩摆了摆手,“王公公快快请起!” 王承恩“嗷”一嗓子就弹起来了,朱徽媞同样是鼻青脸肿,比熊楮墨好不到那里去。 吓得他把右手伸进了嘴里,惊声尖叫道:“唉呀妈呀,公主殿下,是那个不要脸的宫女和太监把你给打成这样啊? 以下犯上这是要造反呐,奴婢一定奏鸣圣上,灭他的九族!” 朱徽媞一边扯住了风风火火往外跑的王承恩,满脸堆笑的说道:“没事没事儿,此事不用京东皇兄。我们俩这是不打不相识,他比我惨多了,脑袋都开瓢了。” 她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不怀好意的望着茫然之中的熊楮墨,心想本公主治不了你,王承恩这大太监一定能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 鬼马精灵的朱徽媞伸手在蒙圈的王承恩的眼前晃了一晃,摆了摆手中的圣旨,笑吟吟地说道:“王公公,本公主正要让蓉妈妈找你去呢,这是圣上的手谕,这小太监以后就是我仁寿宫的人了。 你老受累给做个保人吧,要是他跑了丢了,我就去找您要人,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承恩本来是救人的,他哪里肯同意,可任凭他费劲口舌,惦记银子的朱徽媞就是认定了熊楮墨。 伶牙俐齿的朱徽媞步步紧逼,为了保住熊楮墨这只下会金蛋的公鸡,甚至搬出皇兄崇祯帝来吓唬王承恩。 王承恩无可奈何,知得提笔在朱徽媞写就的保书上寻着保人的位置,愁眉苦脸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小倒好,人没救出来,自己还搭进去了。 熊楮墨看着朱徽媞娟秀的古风字体,字如其人一样美,然后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被朱徽媞和王承恩给生摁着摁上了大拇指印。 他欲哭无泪的喊道:“公公,救我!” 王承恩骑虎难下自身难保,扔下食盒,拱手抱拳道了声:“熊公公,保重!” 熊楮墨看着渐行渐远的王承恩,扯着嗓子喊道:“不要啊,公公,救我!” 午夜时分,补办完熊楮墨太监身份的王承恩坐在司礼监里只心慌,身份是真身份,可太监不是真太监,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法子能把熊楮墨这个假太监给弄出来。 这件事情若是败露了,他就得脑袋搬家。不败露,崇祯帝明日还要召见熊楮墨,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苦苦思索的时候,小李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王承恩的身前,穿着粗气语速飞快的说道:“干爹,不好了,干爹,不好了!” 王承恩把眉头一皱,心烦意乱的一拍茶杯,说道:“你是想烦死杂家吗?难道杂家死了你就开心了!又怎么了?” 小李子额头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干爹,刚才宫里闯进一帮强人,把乐安公主给绑了!” “什么?!你说八公主被刺客绑架了?”正在值班的王承恩“噌”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窜了起来,“这不会是熊楮墨干的吧?” 汗流浃背的小李子哭丧着脸说道:“不是,王破瓢现在后宫门外嚷着要人呢! 同那群刺客交手的锦衣卫说,来人好像说的不是汉话。 闯进来九个,当场宰了四个,抓了个活口,牙紧的很,一个字儿也不说。” 王承恩记得直跺脚,右拳狠狠地锤在了左手里,“哎呀,坏了!你速速掌灯,在前引路!” 二人一前一后,领着成群的锦衣卫就呼啦呼啦的冲着仁寿宫的方向跑去。 整个紫禁城愈发的戒备森严起来,到处都充斥着带刀的侍卫。 乾清宫和坤宁宫更是重点保护对象,里三层外三层的锦衣卫,就连火枪手都被调来了。 所有无干的太监和宫女都噤若寒蝉的躲在自己的屋子里,谁也不知道紫禁城里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外面只有阵阵巡逻的脚步声。 第一百一十七章 被困地牢(求收藏和推荐) 京师的守军反应特别的迅捷,那些鞑子刺客凭借手中的地图依靠优先级连续换了数个突破口,死活也没能秘密潜出北京城。 当夜,惴惴不安的光时亨得到授命后,带着官兵就挨家挨户的进行了大排查。 可是紫禁城附近的民宅都收搜遍了,依旧是一无所获,别说没有发现乐安公主了,就连鞑子的踪迹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是不是诏狱之中正在被严刑拷打的鞑子活口为证,根本就没有人相信紫禁城里发生了如此的惊天大案。 公主在戒备森严的紫禁城中被绑架,这太过离奇了。 当值的光时亨陷入无限恐惧之中,鞑子何时潜入京城的根本无从考证,可鞑子什么时候劫持的公主却是一清二楚。 城是他巡的,要是不能活着救不出公主,他们全家都得陪葬。 锦衣卫诏狱,王承恩面色蜡黄的坐在太师椅上,阴翳的望着眼前忽明忽暗的烛光,“鞑子还是不肯招吗?” 锦衣卫百户马吉翔摇了摇头,半柱香的功夫他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没拷问出来,“不肯说,手都夹断了。” 王承恩面色一沉,“不是还有脚吗?连一个鞑子都收拾不了,锦衣卫难道就这点儿本事吗?” 马吉翔见王承恩动了真怒,连忙惶恐的抱拳说道:“是,末将这就去办。” 王承恩冷哼一声,“哼,今夜是你当差吧,别说杂家没提醒过你,办不好这档差事你就等着掉脑袋把,高起潜也保不了你。” 马吉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脚步匆匆的往监狱的方向走去。 昏暗狭窄的地牢之中,蛛网密布,阵阵呛鼻的霉味传来。 黑衣蒙面人厌恶的捏着鼻子,扯掉他们眼上的黑布连手上的绳子都顾不得替他们松开,一脚把熊楮墨和朱徽媞踹入牢狱之中,锁上牢门,捏着鼻子就脚步匆匆的逃也似的离开了地牢。 外面闹得天翻地覆,熊楮墨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他之所以没有反抗,主要就是想看看这帮骚鞑子在搞什么鬼。 十几个鞑子在京师里掀不起大风大浪来,能直入禁地紫禁城绑人,这背后肯定有一群内鬼在大开方便之门。 熊楮墨被呛得直皱眉,看着长满墙壁的绿色苔藓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环境严重不适合人类生存,简直是在挑战人类的生存极限。 旋即他的心中一冷,尼玛,这地牢深入地下十几米,就是喊破嗓子外面也听不见。 朱徽媞突然在他的身后发出一声刺耳尖叫,“啊?!有老鼠!” 熊楮墨只觉得后背一沉,朱徽媞“嗖”的一下就骑在了他的脖子上,双腿勒的他只翻白眼。 朱徽媞吓得是花容失色,牙齿咯咯直响,看都不敢往那阴暗的角落里看一眼。 她晃晃悠悠的骑在熊楮墨的脖子上,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哀求道:“小熊子,你快打死他,求你了!” 熊楮墨眼前黑一阵白一阵,吐着舌头抗议道:“咳,咳,咳,你先下来,老鼠没死,我先死了!” 朱徽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么上去的,急的她都要哭了,“我……我……我下不去,哎呀,你别晃啊!” 熊楮墨感觉自己快被勒死了,他提着一口气摇摇晃晃的走到了牢门边,喘着粗气说道:“求你了,扶着柱子,赶紧下来!晚了,你就等着收尸吧!” 被女人大腿活活夹死这种奇葩死法太容易让人误会了,连墓志铭都没法刻,要是让甘州的那帮二货知道了,入土为安的时候估计他们都能笑出声。 朱徽媞终于扶着牢门赦免了熊楮墨,缓缓地落在了地上。 她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粗气直喘的熊楮墨,先前心中的恐惧尽去,一个小太监都这么镇定,她身为大明的公主又岂能丢了皇家的颜面。 重获新生的熊楮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刚才还被他嫌弃满是霉味儿的空气如今变得如同仙丹一般美妙。 他们俩这么一折腾,老鼠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熊楮墨扶着牢门研究了半天,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足百斤的朱徽媞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朱徽媞被看的满脸通红,别过头,仔细的在牢房里找寻起来,狭窄的牢房之中除了地上发霉的秸秆空无一物,不但牢门是光滑的,就连突出的墙角也是圆润的,别说锋利的地方了,就是略显粗糙的地方也找不到。 她倔强的仰起头,背着双手在光滑的柱子上来回摩擦起来,不一会她就累的满头大汗起来。 熊楮墨笑着摇了摇头,冲着朱徽媞努了努嘴,没心没肺的笑道:“补丁公主,你现在特别的像野猪蹭树哦,别跟柱子较劲了,过来,我用牙给你解开!” 朱徽媞的瞪着熊楮墨,气鼓鼓的说道:“哎呀,这么简单的法子,本公主怎么就没想到,真是岂有此理!” “不对,你个死太监早就想到这个法子,故意不告诉本公主,成心想累死我,你的良心坏透了! 哼,我不过去,你过来!” 熊楮墨翻了个白眼,“多走这两步能累死你啊!” 他走到朱徽媞的身边蹲了下来,废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用嘴艰难的把紧锁的绳子给解了开来。 熊楮墨满脸猥琐的撅起了屁股,“到你了!我的口活怎么样,厉害不厉害,这么硬的绳子都让我给解开了!” 朱徽媞揉捏着红肿的手腕,抬腿对着熊楮墨的屁股就是一脚,“去死!你必须得为方才的事情道歉,你让本公主跟个傻子似的差点累死。” 熊楮墨口里嚷嚷着朱徽媞恩将仇报,嘴硬的抗议了半天见无效,只得违心的进行了诚挚深刻的检讨。 朱徽媞只是个未出宫门的单纯公主,何曾听过这么情真意切感天动地的检讨。 她哭着喊着给熊楮墨解开了绳索,反过来一个劲儿的安慰熊楮墨不要太自责,她方才都是开玩笑的,千万不要在心里自责一辈子。 熊楮墨一挣脱了绳索便从裤脚里抽出了一把特制的三棱刺,接着又变戏法一般的从腰间摸出两把短柄火铳。 朱徽媞都看傻了,吓得往后只退,“你……你……你……你是太监吗?” 熊楮墨猥琐的冲着朱徽媞挑了挑眉毛,缓缓张开了双腿,满脸挑衅的说道:“要不你摸摸?” 朱徽媞羞的面红耳赤,咬牙切齿的骂道:“去死!” 熊楮墨拿起一把短柄火铳不由分说的塞到了朱徽媞的右手中,想了想,把另一把也塞到了朱徽媞的右手中,捂着肚子笑道:“你的公主要是真的,我这太监就是真的,哈哈! 这下好了,你成了双枪老太婆了,哈哈!” 朱徽媞心中的惊恐去了大半,机会太多了,熊楮墨要是对她不利早就下手了,“去你的,你才是双枪老太婆呢!” 熊楮墨笑着摇了摇头,没心没肺的笑道:“不对,我是双枪老大爷,哈哈! 来来来,我给你讲讲这火枪怎么用,啧……你离我近点儿,我又不吃人。” 朱徽媞听出熊楮墨是在占自己的便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唬道:“再胡说八道我让王承恩拔了你的舌头!” 她好奇的打量着手中的火铳,把眼睛凑到了黑洞洞的枪口上,“就这个破管子,能打死人?你都给我了你用什么?” 熊楮墨眼疾手快,一把就按下了枪口,心有余悸的说道:“你不要命了?!里面有子弹的! 记住,枪口只能对准敌人,除非你想自杀。这是扳机,瞄准敌人的头,你个白痴瞄我的头干什么,拿开……会了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朱徽媞吐了吐舌头,接着琼鼻一皱,嚣张的用枪指着熊楮墨的头,“你最后一句话骂谁呢!” 熊楮墨气得直翻白眼儿,头痛的说道:“别胡闹了,一定要跟紧了我,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开枪,你只有这两次保命的机会。” 朱徽媞紧攥着两把短柄火铳,乖巧的点了点头,“到时候你遇到了危险,本公主保护你!” 熊楮墨感动的一笑,凑到朱徽媞的跟前,用力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发出一阵贱兮兮的浪笑,“谢了!” 说罢他凭借脑中的记忆,低头用三棱刺飞快的在地上划出了一副潦草的地图,然后重重的在地图的右下角画了一个圆圈,这个地方,他是怎么看怎么眼熟。 难道这个地方是正南坊虎坊桥的关中会馆?不能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补丁公主,这个地方你知道是哪里吗?” 朱徽媞认认真真的看了眼地上的地图,抬起头看着熊楮墨,凶巴巴的说道:“诚心难为本公主是不,我从来没出过宫,你问我? 笨蛋,走的时候放一把火,哪里着火了你不就知道这是哪里了。” 熊楮墨吐了吐舌头,冲着朱徽媞挑了挑大拇指,“漂亮!就这么干。” 朱徽媞冲着牢门上那比拳头还大的锁头努了努嘴,歪着头问道:“可是铁将军把门,咱们怎么出去啊?” 熊楮墨上高中的时候流行过一阵儿开锁,他早就学摸好了物件,冲着朱徽媞伸了伸手,不怀好意的说道:“把你的簪子给我!” 朱徽媞也没问干什么,就傻傻的把自己的银簪递给了熊楮墨。 熊楮墨用费力的撬下两块砖,手起砖落,“砰砰砰……”就把那精美的银簪给砸成了一条半拉小拇指粗细的细长条。 朱徽媞根本就来不及阻拦,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的簪子就变得比以前长了三倍不止。 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上去对着熊楮墨是又抓又挠,伤心欲绝的哭道:“你赔我的簪子,你赔我的簪子,你陪我的簪子! 啊,这是我唯一的首饰,我跟你拼了!” “哎哟,好狗不咬人……” 熊楮墨是背着朱徽媞开的牢门,出了牢门顺着台阶小心翼翼地往地上走去。 快到牢门的时候,熊楮墨把手放在嘴边,冲着朱徽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伸手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悄声说道:“在我身后躲好,我一会要杀人,你别害怕。” 朱徽媞噙着泪水晃了晃手中的短柄火铳,楚楚可怜的悄声说道:“你去吧,我在后面保护你。” 熊楮墨点了点头,冲着朱徽媞咧嘴一笑,转身就轻轻推开了头顶的木板。 第一百七十八章 纵火求生 熊楮墨攥着三棱刺无声的站在洞口,并未直接冲出去。 他只觉得满眼漆黑,刺骨的寒风呼呼的顺着洞口灌了进来,如同锋利的刀子割的他的脸生疼。 浓烈的酒香顺风扑鼻而来,熊楮墨皱了皱鼻子,确认无人后他伸出头探头探脑的望去,借着月光发现这竟然是一座存酒的库房,高大黝黑的粗瓷酒坛子堆满半间屋子。 玛德,心机婊,竟然在酒坊下挖了个地牢,怪不得官府发现不了。 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地面,伸手把朱徽媞也拉了上来。 熊楮墨弯腰来到窗口处,透过破败不堪的窗格向外望去,竟然发现一个彪形大汉正举着火把连打带踹的驱赶着五个女子向后院走去。 那几个女子哭的撕心裂肺,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着,求大汉放过她们。 那彪形大汉根本就没把他们当人看,抬腿冲着胸口就是一脚,怒骂道:“麻辣隔壁的,你们这些贱民,老子从城外把你们买回来就是干这个的,赶紧去,否则老子宰了你!” “呜呜呜,大爷求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大爷,灾民也是人呐,你家里也有妻女,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大爷,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姐妹几个吧,呜呜呜,去后院的姐妹都死了……” 那彪形大汉闻言勃然大怒,跳起来对着那几个反抗的女子就是一阵毒打,“你麻辣隔壁的,你们这帮贱货,你们就是牲畜,你们还真把自己的当人了? 今天你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赶紧给老子走!” 熊楮墨看的是气血攻心,他用三棱军刺挑开了屋门,冲着身后的朱徽媞悄声说道:“你把酒坛放倒了,越多越好。” 朱徽媞担心的点了点头,目瞪口呆的看着熊楮墨趴在地上,没有弄出一丝的声响,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飞快的向着那大汉悄无声息的爬了过去。 “啊……我死也不去!” 一名女子扯下头上的木簪,对准自己的脖子就扎了下去,鲜血往外直喷,那女子身形一软,惨死当场。 那大汉愈发的愤怒了,对着那死去的女子尸体猛跺,恶狠狠地骂道:“老子十斤粮食把你换回来,你就是这么报答老子的?你麻辣隔壁的,你麻辣隔壁,你麻辣隔壁的……!” “是你麻辣隔壁!” 熊楮墨一跃而起,左手刚捂住壮汉的嘴,右手的三棱刺就刺穿了他的心脏,当场就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激射而出的鲜血喷了几个女子一脸,一股又咸又腥的味道充斥着他们的口鼻,这突然出现的变故吓得她们本能的惊声尖叫。 “玛德,小点儿声,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屋里的人早就见怪不怪,还以为是壮汉在教训这些女子,除了一句怒骂以示抗议外,躲在温暖的屋子里连出来都没出来。 熊楮墨把满是鲜血的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压低嗓音说道:“嘘,要想活命就别嚷了……再嚷就杀了你们!” 他这一威胁那几名女子立刻安静下来。 熊楮墨见方才自杀的女子被踹的面目全非,抬起三棱军刺对着他的胸膛愤怒的扎了下去,凶神恶煞的问道:“这里是哪里?后院是什么人?快说!” 一名容貌秀丽的女子,大着胆子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们不知道这是哪里,只知道后院是梳辫子的男人。” 熊楮墨当时就炸了,梳辫子的男人?!麻辣隔壁的感情院就是鞑子的藏身之所,这帮天杀的畜生不去逃命,竟然还胆大包天的祸害我汉家女子。 他从怀里掏出四张二十两的银票分发给众人,“你们先找地方躲起来,一会大火一起,你们就趁乱逃走。拿着这些钱,离开京城,跑的越远越好!” 那四个女人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热泪盈眶的对着熊楮墨是磕头如捣蒜。 先前那女子小声泣道:“恩人,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们逃出去给您立长生牌,日日诚心为您祈福祈寿!” 熊楮墨抱起地上那死去的女子摇了摇头,“不用了,大火一起逃命去吧,好好地活着!”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在他的眼前,他恨死了吃人的乱世。 熊楮墨把女子放在酒坊之中,叹了口气,就用火把点燃了酒坊。 火光冲天而起,熊楮墨愤恨的看了一眼后院,拉着朱徽媞向前一阵猛跑,就躲在了一人高的万年青中。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呐!” “快来人呐,救火啊,救火啊!” 打更人急促的铜锣声响彻整个漆黑的院落,熟睡中的人们纷纷从屋里跑了出来。 火越烧越大,酒库连着皮草库,皮草库挨着桐油库,桐油库挨着药材库…… 明黄的火焰带着滚滚浓烟,顺着呼呼的西北风冲着十几间库房席卷了过去,很快整间院落就都变成了火场。 熊楮墨拉着朱徽媞趁乱来到大门口,那看门的护院从门房窜了出来,提着哨棒凶神恶煞的喝问道:“干什么的?火不会是你放的吧?” 熊楮墨摇了摇头,松开朱徽媞的手腕,向左虚晃一下,一个箭步就窜到了护院的身前,抬手就扎透了他的胸腔。 他拔出三棱刺,头也不回的向前猛跑,一边往外抽宽大的厚实的门闩,一边焦急的喊道:“快跟上!” “小贼,你哪里跑!” 门外突窜出两个彪形大汉,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就冲着熊楮墨砍了下去。 熊楮墨无处可躲,连忙弯腰向右一个滑步就躲在了死角里,这样至少不用腹背受敌。 “砰~砰~” 两声枪响,那两个彪形大汉,晃晃悠悠的倒在了地上,眼神之中尽是不甘。 熊楮墨眉头一皱,用力的拉出门闩,把两把短柄火铳别在腰间,扯着朱徽媞的手就往外跑,“不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让你开枪吗?这下倒好,彻底暴露了。” 朱徽媞满脸委屈的说道:“我再不开枪,他们两个人就把你给杀了。” “去死!” 一名中枪的恶汉突然拔地而起,提着钢刀对着熊楮墨的后心就狠狠地攮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急病求医(求收藏和推荐票) “小心!” 朱徽媞发出一声惊呼,挣脱开熊楮墨的手就挡在他的身后。 那恶汉吓了一大跳,“噗嗤”一刀就攮在了朱徽媞的后心上,手一哆嗦钢刀就掉在了地上,。 他以为朱徽媞又要开枪,连钢刀都不要了,转身就冲着院子里跑了过去,“贼人在这,快来人呐,贼人在这,快来人呐!” 熊楮墨双眼通红的捡起地上的钢刀,发疯似的向前猛追,瞅准那恶汉脖颈三指处一跃而起,盛怒之下挥刀就斩断了那恶汉的头颅。 他用手捂住朱徽媞的伤口,抱起面色苍白的她顺着胡同撒腿就跑进了黑夜之中。 当院落中的人闻声追杀出来的时候,别说熊楮墨了,就连那四个灾民女子也早跑的无影无踪了。 熊楮墨跑到一处河道前,虎坊桥这一显著的地标物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向着附近的关中会馆猛跑了过去。 来到关中会馆外,看着怀中已经昏迷过去的朱徽媞,他哪里还顾得上走门,抬腿一脚就把齐腰高的院墙踹倒,声嘶力竭的喊道:“我是熊楮墨,救人,赶紧找金疮大夫!” 满眼血丝的王破瓢等人呼啦一下从门房之中冲了出来,举着蜡烛就冲到了熊楮墨的面前,“子谦,是你吗?真的是子谦,快,快,快来人!” 王破瓢皱眉问道:“这女子对你很重要?” 熊楮墨高声喊道:“她刚救了我的命!” 王破瓢神情一怔,嘴里打了个呼哨,“明白!你们几个跟我走,别套马车了,速速在前引路!” 说罢飞身上马,弯腰拎起门房,在他的指引下就冲着金疮大夫金疮李的医馆狂奔而去。 闻声而起的老秦爷连忙差派出人去请金疮大夫,指着一间宽敞的房屋急忙说道:“赶紧掌灯,熊公子,速速里面请!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止血特效,你赶紧给这姑娘敷上吧!” 熊楮墨接过金疮药,抱着昏迷不醒的朱徽媞就跑进了灯火通明的屋子里,面下背上倒着把她放在了床上,“快给我弄些开水和干净棉布来,还有烈酒,越多越好!” 老秦爷有意结交熊楮墨,正愁无法报答他呢,连要干什么都没问,高声喊道:“后院仓房有的是棉布和烈酒,你们速去搬十匹上等松江棉布和十坛西凤酒来。铜盆也要心的,赶紧去!” 众人见是个姑娘,端来了几大盆温开水,把十大坛子上好的西凤酒搬进了屋中,递上崭新的棉布后连忙回避。 熊楮墨用温水和西凤酒清晰了伤口后,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生怕造成二次伤害,小心翼翼地用手撩起朱徽媞的衣衫,用温水和棉布清洗起了她拳头大小的伤口来。 意识模糊的朱徽媞吃痛下秀眉微蹙,喉咙里不时地发出一声抗议。 熊楮墨一抹朱徽媞的额头滚烫,连唤数声也不见她答应,心疼的留下两行清泪,“傻丫头,咱们刚认识就欠下你这么大的恩情,你让我怎么还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自责一辈子的。” 在这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他是真怕朱徽媞挺不过去。 院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王破瓢等人架着金疮大夫就跑到了熊楮墨的房门外。 “子谦,大夫来了!” 熊楮墨擦了擦眼泪,急忙打开房门,“先生赶紧屋里请!” 从未骑过马的金疮李一路颠簸的七荤八素,晃晃悠悠的来到床边,看着拳头大小的伤口是大吃一惊,“哎呀,这是雁翎刀的刀伤啊!伤口如此深,恐怕……” 熊楮墨见金疮李仅凭伤口的样子就看出了兵刃的种类,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心急如焚的说道:“先生,只要能救活他,不管多贵的药,花多少银子,我都出,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 金创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沉吟道:“口噤唇干,血为断绝,腹满不言,其人如醉,未死之间,为不可治也。” 熊楮墨听到这里,想起朱徽媞替自己挡刀时的场景心痛如绞,他眼中噙着泪花,以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求求你大夫,求求你想想法救救她,无论如何救救她。” 金疮李眉头紧皱,摇头晃脑的说道:“血出太多,其脉虚细者生,数实大者死,尊夫人……节哀顺变吧!” 熊楮墨一听就急眼了,攥紧了金疮李的衣襟挥拳就要打,“他玛德,你治不了就别耽误老子的时间,再尼玛胡说八道,老子宰了你!” 金疮李吓得面色煞白,他行医数十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结结巴巴的说道:“我金疮李名满京城,不是浪得虚名的,这刀伤我若治不好,京城之中怕是没有人能治得好!你要是信我,就让我替尊夫人缝合伤口,也好落得个全尸!” 熊楮墨闻言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一般,“噗通”一声瘫软在地。 他的眼中突然精光一闪,如同灭掉的灯重新燃起,“太医,太医,太医一定可以!王破瓢,赶紧备马,去找王承恩,快!” 金疮李一听太医吓了一大跳,再一看熊楮墨满是血污的装扮撇了撇嘴,这家伙八成是的急火攻心疯了,就他这样的认识太医,他还认识当今万岁爷呢,“那在下告辞了!” 熊楮墨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往桌子上一拍,拿起床上下午刚补办的腰牌,冲出屋子就上了马。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宵禁不宵禁,冲着司礼监的方向狂奔而去。 “站住,立刻下马!” “什么人?再往前走就开枪了!” 一队官兵冲到了大街上,死死地封住了熊楮墨的去路。 眼看着就到紫禁城,熊楮墨和王破瓢却被正在巡逻的官军拦了下来。 王破瓢满脸焦急的冲着身旁毫不减速的熊楮墨问道:“子谦,怎么办?” 熊楮墨高高举起手中的腰牌,爆声喝道:“司礼监王公公属下,赶紧闪开!” 一位百户抽出雁翎刀,他负责巡逻的区域根本就没见太监出去过,横在路前高声喊道:“我呸,你说是就是?劳资还是锦衣卫呢!” 说罢他高高伸出左手,看熊楮墨的装束认定了他是无关紧要的小太监,那意思分明是要钱。 他身后的官兵笑道:“大人又要发财了,平日里那有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刚过路的百姓就讨了十几两银子。” 熊楮墨把腰牌扔给了并驾齐驱王破瓢一夹马腹,连句废话都没说,直接就把那百户给撞飞出去,四只马蹄踩着他的身子就窜了出去。 那帮官军全都傻眼了,手忙脚乱的把拿百户给服了起来。 王破瓢把牙一咬也豁出去,关键时刻不能怂就是死也得硬挺着,上前对着那百户就是一顿鞭子,怒骂道:“放你娘的狗屁,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公主要是死了,诛你九族!” 那群官兵团团围住王破瓢,一听公主的事情就信了一半,可唯一认识腰牌真伪的百户被熊楮墨给踩了半死,他们哪还敢让他进去。 王承恩哪里还睡得着觉,一听当值太监来传熊楮墨的名字和要求,急的鞋左右脚都穿错了,“小李子,速去请张太医,他是最好的金疮御医,赶紧的越快越好!” 熊楮墨和王承恩在神武门碰了头,策马就冲着关中会馆的方向狂奔了过去。 身后是一队全副武装的锦衣卫,驮着张太医紧随其后。 二人即将路过先前路口的时候,王破瓢为了证明自己是太监,正在脱裤子给他们展示自己的***。 熊楮墨远远地冲着王破瓢打了一呼哨,“没时间了,赶紧走!” 王破瓢扯着嗓子喊道:“子谦,路上有拒马,小心!” 那群官兵呼啦一下就把王承恩和熊楮墨给围住了,死死地堵住他们的去路。 马吉祥策马上前,亮了亮锦衣卫的腰牌,“滚开!” 王承恩心急如焚的看着官兵们手忙脚乱的搬开拒马,扯着嗓子喊道:“当值百户,死!” 两名锦衣卫上前拖着那倒霉的百户,拉到一旁就把他的脑袋给剁了下来。 有了锦衣卫开路,熊楮墨根本就不用回避巡逻的官兵,只花了一半的时间就赶到了关中会馆。 王承恩冲着马吉祥一挥手,一百名手举火把的锦衣卫当场就把整个院子给团团围住,出入口更是重兵把守。 熊楮墨知道王承恩是怕走漏了消息掉脑袋,鞑子进宫掳掠公主这罪过本就不小了,再加上一个假太监,崇祯帝若是知道了能把祖宗十八代的祖坟都给刨了。 他也不跟王承恩废话,走到院子里,感激的冲着朱徽媞房屋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弟兄们点了点头,直接就同李太医进了灯火通明的房间。 王承恩见朱徽媞是盖着被子趴在床上的,心里是长舒了一口气,“李太医,请!” 一盏茶的功夫,李太医满脸的惶恐,“公公,公子,此人这病已非是人力可为的……” 熊楮墨闻听此言如同五雷轰顶,往日神采奕奕的双立刻变得黯淡无光,伤心欲绝的捂着头痛哭起来,“不,不,不……” 一直站在外屋的王承恩顾不得礼数连忙走进来里屋,焦急的说道:“李太医,您再想想办法,难道这病情真的无力回天了吗?” 李太医皱着眉头仔细的思索了片刻,往外推病人简直是在砸自己的金字招牌,但是他转念一想,能让王承恩如此大费周章的人定是不便露面的皇亲国戚。 他叹了口气说道:“也并非如此决定,我的小友吴又可正在通州城里行医,他兴许有办法!” 熊楮墨的眼里再次燃起希望之光,扭头就往外跑,“王破瓢,备马,去通州城!” 王承恩感激的冲着告退的李太医点了点头,一把扯住了正往外窜的熊楮墨,“你着什么急,去通州走水路比陆路快,这事儿交给小李子去办就行! 明日圣上召见你和吴三桂,你去还是不去?” 熊楮墨看着床上不知死活的朱徽媞,不假思索的说道:“不去!” 王承恩眉头一皱,心里顿时犯起了难来,“你们早就认识?” 熊楮墨摇了摇头,看着床上的朱徽媞动情的说道:“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可能我们上辈子认识吧。” 王承恩撇了撇嘴,看着伤心欲绝的熊楮墨,不认识你还这么伤心,你骗傻子呢! 认识第一天乐安公主就替你挡刀?认识第一天你为了乐安公主就抗旨不尊? 他看了眼一言不发的熊楮墨和趴在床上的朱徽媞,摇了摇头,“你没去兵部演礼,要不,杂家给你说一下面圣的流程和注意事项?” 熊楮墨如同木头人一般呆呆的坐在朱徽媞的身边,木讷的摇了摇头,冷冰冰的说道:“没兴趣。” 王破瓢叹了口气,缓缓地退出了房间。 第一百二十章 五心相印(求收藏和推荐) 寅时正刻,熊楮墨一脸蒙圈的看着眼前一袭青衣长得跟周伯通似的吴又可,“我跟她五心相印,用体温融化这几颗大药丸子,你有没有搞错?” 吴又可翻了个白眼,亮出老专家的身份,一本正经的说道:“没错!救命的法子大爷我给你放着了,爱信信信,不信拉倒!” 说完他冷哼一声,甩下不知所措的熊楮墨,扭头转身潇洒的离去。 在门口等待多时身着便服的王承恩连忙上前,急不可耐的问道:“先生,敢问伤者病情如何?” 吴又可只当王承恩是个普通的太监,吹胡子瞪眼的说道:“哼,屋里那个熊公子真是个榆木疙瘩,要不是我撮合这门亲事,你妹跟他准成不了! 你妹的病无大碍,天亮前就能醒过来。” 他的小厮小团子上前把白狐狸皮的鹤氅披在了吴又可的身上,无奈的说道:“得得得,先生您这是又促成了一对儿,赶明儿咱也别给人瞧病了,您呐,就改行当媒婆吧!” 王破瓢听了一哆嗦,他有一种要坏菜的感觉,“先生,您先别走,什么撮合,什么叫又成了一对儿啊?” 吴又可紧了紧身上的鹤氅,身上有了暖意,皱了皱鼻子说道:“两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他们不在一起没天理啊!” 王承恩神情一怔,转身就要往屋里跑,我尼玛,这下彻底玩砸了! 他手都触碰到屋门了,却愣在了当场。 尼玛,里边是乐安公主公主,当今万岁爷的皇八妹,要是闯进去看见点儿不该看的,自己的这双招子就算废了。 小团子跟吴又可一样,只当王承恩是个普通的老太监,神神秘秘的凑到他的身前说道:“我家先生年轻的时候感情上受到过些挫折,当然了结局是圆满的,所以落下这些个癖好,他看见俊男美女就想把他们往一块撮合。” 王承恩的心拔凉拔凉的,刚才他还只是担心,现在好了,“咵嚓”一下直接“美梦成真”了。 他气的脸上阴云密布,气喘如牛的望着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吴又可,恨不得上前把他撕成碎片,“乱点鸳鸯谱,乱点鸳鸯谱!” 身高马大的吴又可瞥了一眼王承恩,看出了他的不满,指桑骂槐的说道:“什么媒妁之言呐,什么父母之命呐,什么长兄如父呐……统统玩去,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他们才能真正过得幸福!” 王承恩的眼珠子都要气爆了,“你……你……你……” 吴又可用眼白看着王承恩,伸了伸手说道:“诊金一千两,没错,不用怀疑你的耳朵,就是诊金一千两! 我吴又可看病向来是坐地起价,逮着有钱的就往死里要,要不我走南闯北怎么活!” 小团子看着王承恩衣服要暴走的模样,龇牙咧嘴的解释道:“公公别生气啊,我家先生给穷人看病不收钱的。 这不在通州城两个月就施出去了一千两银子的药,所以为了生活,就得从你们这种富贵的大户人家身上找补找补。” 吴又可特别得意自己发明的这种劫富济贫的行医方式,嚣张的说道:“来之前你们可说的是要多少的,不能言而无信啊! 再说,你妹妹的命在你的眼里难道连一千两都不值吗?哼!” 王承恩根本不敢惊动熊楮墨,鬼知道里面是幅什么见不得人的场景。 他咬牙切齿的从怀里掏出来五张二百两的银票,嘴角飞快的抽搐起来,“我尼玛,你给杂家解释清楚,里边的‘哼哼哼……’是怎么回事?” 吴又可手舞足蹈的拍手笑道:“大功告成!五心相对,哇哈哈,老夫简直是个天才啊,哇哈哈!” 王破瓢简直要疯了,他根本就不敢大声声张,要是被外面的锦衣卫听了去,传到崇祯帝的耳朵他就等着千刀万剐吧。 熊楮墨躺在床上和朱徽媞十指相扣,身体不停的颤抖着,累的他是汗如瀑下。 但他依然在咬牙坚持着,生怕动作幅度一大就崩裂朱徽媞背后的伤口。 尼玛,吴又可这老头看病根本就不按照《伤寒论》出牌,用阳刚之气缓缓融化药丸来给朱徽媞降温退烧,要是不管用,老子就找他去拼命。 就在熊楮墨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身上的朱徽媞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这简直是他听过最美妙的声音,他一兴奋颤抖的更厉害了,带着哭腔哀求道:“哎哎哎,你快醒醒醒,求你了,你再不醒我真坚持不住了!” 朱徽媞闭着眼皱了皱眉头,“嘤”的一声缓缓地苏醒了过来,“痛,死,我,了,头好晕,本公主这是在哪儿啊?” 熊楮墨羞的面红耳赤,尼玛,你在哪儿啊,你在我身上呢! 朱徽媞缓缓地睁开了眼,有气无力的说道:“咱们逃出来来了吗?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熊楮墨挤出一丝笑容,“我要说我这是在给你治病,你信吗?”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连朱徽媞鼻子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都看的一清二楚。 “流氓啊……” 朱徽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熊楮墨的身上,她发出一声尖叫,背后一吃痛,整个身子直接冲着熊楮墨砸了下去。 两个人最后一丝距离消失,直接隔着衣衫贴在了一起。 朱徽媞只觉得天旋地转,趴在熊楮墨的身上气喘吁吁地哭道:“本公主替你挡刀,你个死太监却侮辱我,我不活了……” 熊楮墨吓了一大跳,连忙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是在给你治病,医生还在外面呢!” 朱徽媞挣扎了半天也没能从熊楮墨的身上离开,“你给本公主滚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个死太监,你给我去死!” 她留下了两行委屈的泪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张嘴冲着熊楮墨的肩膀就吭哧一口,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熊楮墨痛的龇牙咧嘴,“嘶哈,嘶哈,斯哈……你松开我啊,你不松嘴我怎么出去?” 朱徽媞觉得有道理,她突然觉得两腿之间滚烫,呜呜的哭道:“什么东西在本公主的大腿上划过去了?这么烫!” 熊楮墨窘的红到了脖颈,他拒绝回到这个问题,可朱徽媞却选择伸手去抓,吓得他连忙说道:“别动,那是爱的魔法棒!” 他轻轻地从朱徽媞的身下移了出来,“噗通”一声就瘫软在地,气喘如牛的说道:“我对天发誓,我刚才一直举着你的,是你自己趴在我身上的。 你可以不领情,但是你不能冤枉我!你看看我身上的衣服都能拧出水了,我真救了你一命,你知道不?” 门外传来小李子的咳嗽声,“咳咳咳,熊公……公,圣上有旨,宣你觐见,不得有误。” “你千万不要寻死觅活,我真的什么也没干,你这几天就卧床好好休息吧! 仁寿宫你是暂时回不了了,等伤口愈合了才能下床,否则会落疤的。我先去了!” 熊楮墨如临大赦,抄起床头的衣服,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出了房门他发现天还漆黑,寒风一激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嘱咐王破瓢看好朱徽媞,低头整理起凌乱的衣衫来。 小李子急得直跺脚,拉起熊楮墨的手就往外跑去,“哎呦,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心思,万岁爷还等着你和吴三桂回话呢!” 熊楮墨揉了揉鼻子,跟着小李子就上翻身上了马,冲着紫禁城的方向狂奔了去,一路上他心中满是雾水。 崇祯帝找我问话?王承恩不说事情没有暴露也千万不能暴露吗? 真是的,我有什么可说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墙倒众人推 午门外,天刚破晓,熊楮墨站在人群外面冻得瑟瑟发抖,他远远地就看见了正被许多官员围在中间恭贺的吴三桂。 他侧耳一听,这些拉帮结派的文武官员,除了讨论哪家的酒楼菜肴色香味俱全,就是在讨论哪家青楼又新来了姑娘这类没有营养的问题,反正就是鲜有人关心百姓的疾苦,就连甘肃、辽东和湖广前线的战事都没有人提上一句。 程朱理学不是没有培养出真正的君子,可是看着眼前这群文武百官,这成功率也太低了些吧。 熊楮墨撇了撇嘴,心中满是不屑,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就凭这帮满是欲望只知道喊口号的官员管理朝政,明朝要是不灭亡才见了鬼了呢。 他实在是不愿意听这帮脑满肠肥的家伙堂而皇之的小声讨论下半身的事情,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厌恶的与这帮道貌岸然的家伙拉开了距离。 吴三桂一眼就看见孤零零站在最外围的熊楮墨,他心中一阵暗爽。 跟小爷斗?!怎么样,如今你知道什么叫钱能通神了吧? 他跟那些官员客套了几句,一拱手抱拳出了人群,满面春风的就冲着熊楮墨走来。 隔着很远就夸张的晃着手里的牙牌,嚣张的大声喊道:“哎呀,这不是前甘肃总兵熊楮墨熊大人吗?多日不见,吴某甚是想念呐!” 人群的目光顷刻间集中到了熊楮墨的身上,知道内情的官员们发出一阵低声的嘲笑,转过头去接着研究起下半身的事情来。 熊楮墨攥紧了手中从兵部领来的注籍,扯了扯身上的飞鱼服,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小说道:“要不是洪承畴你能站在这里?老子跟你无fuck可说!” 他压根就不在乎被免去官职,尼玛,你有牙牌,你有飞鱼服吗? 吴三桂撇了撇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拍了拍熊楮墨的肩膀,斜着眼挖苦道:“呦呦哟,你个土老帽连话都不会说了,是无话可说,傻帽。” 熊楮墨懒得搭理吴三桂这贱人,掸了掸吴三桂拍过的地方,“呵呵!” 吴三桂眉头一皱,熊楮墨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他的心中不爽,特别不爽。 他来就是耀武扬威的,笑眯眯的凑到熊楮墨的脸前,“小子,你这幅无所谓的样子是装的吧?心里一定难受极了吧?你有本事你来打我啊?啊哈哈!” 熊楮墨看着眼前贱兮兮的吴三桂心中一阵厌恶,折腾了一宿的他肚子里本就憋着一股子邪火,恨不得当场胖揍他一顿。 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瞪了吴三桂一眼,“我警告你离我远点儿,否则后果自负!” 吴三桂终于从熊楮墨身上找到了胜利者的感觉,愈发的嚣张了起来,“呦呦呦,被我说破心事了吧!不装了?” 熊楮墨拳头攥得咯咯直响,他想着这终究是在紫禁城,伸着手朗声说道:“御史大人,御史大人,御史……还有没有人管官员风纪的问题了?” 他叫了半天也没有人理他,反倒是许多官员都围拢了过来看热闹。 熊楮墨双眼直往外喷火,这群御史肯定听见了他的呼叫,他们不是受了吴三桂的黑钱,就是忌惮洪承畴。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没了官职的人,傻子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呢。 至于那些有良心的官员,恐怕早就被这帮人给排挤和消灭干净了。 吴三桂愈发的得意了,他料定这是紫禁城,熊楮墨不敢乱来,言语愈发的猖獗起来,“那我跟你说件更让你生气的事情,你提拔的军官全让我给挤兑走了,那些不识时务的全都去打扫马厩去了,尤其是那个叫奥观海的,天天与屎尿为伍,打扫完马厩我就命令他吃饭,啧啧啧,那滋味…… 你瞪什么瞪,我吴三桂就是这样的人,不服你打我啊!” 说着吴三桂竟然猖狂的把脸凑到了熊楮墨的面前。 熊楮墨心中是勃然大怒,这简直是挑衅,你搞我我能忍,但是你糟践我的弟兄们就不行。 他轮起拳头就要给吴三桂一双眼炮,却发现没事儿人一样站在旁边装聋作哑的御史卯足了劲儿突然就冲了过来。 不对,这里面绝对有诈!放走多尔衮?!难道吴三桂怕我当庭把这事儿给他抖搂出来? 吴三桂是在故意激怒我,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拳头出去再打也不迟。 熊楮墨连忙用化拳为掌扶了扶头顶的乌纱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伸手就要抓自己的两个御史,笑道:“怎么?二位,难道这比骂人还有败坏风纪吗?” 那两个御史扑了个空,一脸茫然的看着熊楮墨,瞪了他一眼,灰溜溜的钻出了人去。 吴三桂似乎看穿了熊楮墨的的心思,凑到他的耳边,不慌不忙的悄声说道:“达坂山的事情你没有证据,你走后没多久整支民团骑兵全都光荣的战死沙场了,小心我告你诬告,反坐哦! 哦,对了,通知你一声,洪都督给圣上上了折子,甘肃镇所有的战功都是我吴三桂的,包括你的,哈哈哈哈!” 午门上的五凤楼响起第三通鼓声,左、右阙打开,官军旗校有序进入,闹哄哄的文武百官们立刻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钟声响起,左文右武,熊楮墨跟着前面的武官自右掖门进了午门。 几百官员按照品级在金水桥边站好队伍后,熊楮墨悲催的发现自己站在了队尾。 鸣鞭过后,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前面的官员按照次序过了金水桥,在奉天门丹陛之前听了下来。 此时文官在左,武官在右,两队相对而立,站在御道两旁,等待皇帝到来。 一堆繁琐的礼节过后,熊楮墨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早朝——御门听政,至于在金銮殿里上早朝看来似乎是他想多了。 北风那个吹呀,就差雪花那个飘了,熊楮墨唯一的感觉就是贼啦冷。 听了几个高级官员的朗诵过后,只见吴三桂咳嗽一声,跪在地上大声的朗读起奏折来。 熊楮墨竖起耳朵一听,当场弄死吴三桂的心都有了。 打叛将李栖凤,斗青藏固始汗,战准噶尔巴图尔浑,阻击多尔衮……就连歼灭甘州城的豪格都成了吴三桂的功劳了,几乎所有的功劳都成了他吴三桂一个人的了。 更可气的是,吴三桂抢了他的功劳不说,还倒打一耙,说他擅杀朝廷大将,山丹卫城见死不救,勾结多尔衮攻击辽东大军…… 任何一项罪名坐实了都能要了熊楮墨的命,这是摆明了要往死里弄他。 吴三桂的话音刚落,急眼的熊楮墨刚要出言辩解,便有接二连三的御史和官员拿着早就写好的奏折,站出来痛心疾首的悉数熊楮墨的罪恶。 熊楮墨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坏了,这帮狗日的早就设计好,今天是组团要我的命。 巡按御史光时亨咳嗽一声,走了出来,他虽然是七品芝麻官,但是权利却非常大。 凌驾在三司之上的巡按御史光时亨,在皇帝面前有充分的发言权,他发言基本上也就是给熊楮墨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一时之间,闹哄哄的朝堂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竖起了耳朵,等待着光时亨的下文。 昨日熊楮墨抽了光时亨一个大嘴巴子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人尽皆知,所有人心里认定,熊楮墨今日是必死无疑。 光时亨迈着四平八稳的八字走到熊楮墨的身边,漂亮的跪倒在地。 熊楮墨苦笑一声,光时亨这狗日的一定是来落井下石的。 光时亨恶毒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熊楮墨,大步上前,风水轮流转,今天我光时亨就要了你的狗命! “启禀万岁,熊楮墨无故殴打朝廷命官巡按御史,挑战天子权威,熊楮墨罪该万死!臣,附议!” 兵部尚书陈新甲毫熊楮墨心里也是日了狗了,光时亨这大帽子扣得,这是要让他千刀万剐诛灭九族啊。 他一脸愕然的看着光时亨,直接斩草除根连锅端,这尼玛也太狠了。 兵部尚书陈新甲自觉摸准了崇祯帝的脉,毫无节操的站了出来,跪倒在地,高声说道:“不斩熊楮墨无法服众,臣,附议!” 节操稀碎的内阁首辅薛国观见崇祯帝并未呵斥陈新甲,后悔被他抢了个头筹,急匆匆的站出来,跪倒在地,“臣,附议!” 熊楮墨气的头顶直冒青烟,内阁首辅也可以这么没有节操? 我跟你素不相识,无仇无怨,为了讨好崇祯帝,捞政治资本就可以牺牲老子的性命? 内阁首辅都站出来了,这简直是比旗杆还要大的风向标,傻瓜也知道该站那边。 那群鸡贼的官员心思转的飞快,既能巴结洪承畴,还能讨财大气粗好吴三桂和他身后的祖大寿,反正在死人的身上踩一脚又没有什么危险。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落井下石,集体落井下石。 “臣,附议!” “臣,附议!” ………… ………… 熊楮墨怒极反笑,老子死就死了,这些朝臣都是些什么垃圾货色啊!简直是满朝极品! 他突然觉得有这帮祸国殃民的极品在,大明亡的一点儿也不冤枉。 一时间,除了少数几个人还在垂手而立,皇极门前,文武百官“哗啦”一下跪倒一大片。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的死活关屁事 熊楮墨眼睛射出两道寒光,气的头发都都飞了起来,这群颠倒黑白的文武百官太没节操了,倒数着眉毛就要出去辩解。 他刚一抬脚,便被身前那站着的低级武官一把拉住,悄声说道:“别冲动,会挨板子的,一会儿你看王公公的眼色行事。” 果不其然,那人话音刚落,便听崇祯帝召见熊楮墨前去对质,丝毫没提熊楮墨的事情。 崇祯帝直接就把那群文武百官给晾在了那里,也没说让他们起来,也没说让他们不起来。 那群文武百官心里是叫苦连天,有坑又硬的石板直隔得他们骨头痛。他们压根就没想过长跪不起的事情,更别说准备护膝了。 崇祯帝坐在奉天殿廊内正中金台御座之上,冲着王承恩点了点头,“不用理会顺杆儿爬的百官,赶紧问吴三桂!” 王承恩站心领神会,向前走了三步,咳嗽一声,朗声问道:“前任甘肃镇总兵熊楮墨,吴三桂打败叛将李栖凤全歼其部之事,是否确有其事?” 跪倒在地的文武百官们全都傻眼了,我尼玛,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还有咸鱼翻身的机会啊? 熊楮墨大步上前,密密麻麻的百官被他故意挤到了一片。 那群东倒西歪的官员向熊楮墨投去了一片愤怒的目光,恬不知耻的在心里咒骂起他的祖宗十八代来。 熊楮墨却视而不见,直接从没节操的兵部尚书陈新甲和薛国观的脚腕上踩着慢慢的走了过去。 尤其是打头炮的光时亨,他抬脚就冲着他的脚腕子踹了下去。 “嘎嘣”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猝不及防的光时亨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扑,“哐当”一下就来了个脸刹。 麻辣隔壁的,让你们落井下石,老子就是故意的,就是要让你们不爽,老子死都不怕,还怕你们这帮狗日的? 熊楮墨也豁出去了,他来到吴三桂的身旁瞅准了他的喉结,一会崇祯帝要是下旨看他的头,他除了大骂昏君外就暴起发难咬断吴三桂的喉结,死也要拉着这个狗日的垫背。 右侧的吴三桂的心里咯噔一下,我尼玛,崇祯帝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对质的环节? 他被熊楮墨看的发毛,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看这狗日的眼光,他一会难道要跟我同归于尽? 不行,老子刚升了官儿前途一片光明,必须得小心点儿。 熊楮墨眉头一皱,张嘴就要辩解,却见王承恩冲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冲着自己眨了眨眼。 “熊楮墨,是,还是不是啊?” 王承恩嘴中那个“是”字的音拉的格外的长。 熊楮墨心中百般不解,这些事情昨天我明明昨天跟王承恩说过啊,他应该知道这些都是我的功劳啊?难道这其中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他料想王承恩不会坑害自己,心不甘情愿的点了点头,“是!” “吴三桂率部独斗青藏固始汗,三战三捷,是,还是不是?” “是!” “吴三桂光复平虏堡,追击准噶尔巴图尔浑,是,还是不是?” “是!” …… “吴三桂攻破甘州城,围歼豪格率部清军,俘虏五千无一逃跑,是,还是不是?” 吴三桂心里乐开了花,连老天爷都不熊楮墨,老子这功劳坐实了,这甘肃镇总兵的位置也坐实了。 一定是洪大人同司礼监王德化王公公打过招呼,待会一追责,熊楮墨这个心头大患,去矣! 熊楮墨若有所思的看着喜上眉梢的吴三桂,又看了向自己投来赞许目光的王承恩,心中灵光一闪,朗声答道:“是!吴三桂吴大人不但俘虏了五千贼兵,还俘虏了伪肃亲王豪格,和伪大学士范文程! 尤其是跟豪格的战争我听说吴大人打的很顽强,打出了大明的威风!” 吴三桂心里冷哼一声,你熊楮墨要告饶吗?晚了!今天你必须死,这就是政治! 文武百官一下就炸锅了,我尼玛,凭借这份功绩,甘肃镇总兵给这官职给小了啊! 有些捧吴三桂和洪承畴臭脚的官员,纷纷出来替吴三桂鸣不平,这功劳评的低到姥姥家去了! 贵为兵部尚书陈新甲竟然恬不知耻的当庭奏请崇祯帝为吴三桂加封兵部左侍郎,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更不可思议的是,崇祯帝连犹豫都没犹豫,竟然当场就准了奏。 别说吴三桂了,就连陈新甲都吓了一大跳,他那里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崇祯帝竟然当庭应允。 这不只是在捧吴三桂更是给足了自己面子,无疑是在跟群臣们说自己圣眷正隆。 王承恩咳嗽一声,文武百官立刻安静下来。 砍头可比赐官有意思多了,人们纷纷竖起耳朵,等待着崇祯帝追究熊楮墨的罪责,然后给罪大恶极的他来个午门斩首。 谁知王承恩压根就没提这茬儿,高声喊道:“吴三桂,豪格和范文程可是在你手上?” 吴三桂觉得自己简直是官运爆棚,忙不迭的点头答道:“是,正在我手中!” 王承恩看了看崇祯帝,点了点头,转身面无表情的说道:“好,圣上说又是奇功一件! 今日建奴发来了书信,要用豪格和范文程交换乐安公主,否则就杀了乐安公主和犯我边关,你,交出来吧!” 熊楮墨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尼玛,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辛亏没有冲动。 他瞥了一眼额头冷汗直流的吴三桂,豪格和范文程都在老子的手上,看你个小王八今日如何收场。 刚才还得意忘形的吴三桂吓得是面色煞白,“噗通”一声瘫软在地,发出一声惊呼,“啊?!” 正在九天云端飘的他哐叽一声就摔到了石头上,摔得粉身碎骨。 王承恩眉头一皱,逼迫道:“吴大人,事关乐安公主生死,锦衣卫随时可以前去提人!” 吴三桂傻眼了,我尼玛说的都是假的,我尼玛在甘肃连豪格的面都见到,去哪里找人啊?! 可不交就成了欺君之罪,挑动建奴与大明的战争,这简直是自己挖了个深坑把自己埋了啊! 交不出人来,别说祖大寿了,就是洪承畴也保不了他! 乐极生悲的吴三桂冲着熊楮墨投去了绝望的眼神,哀求道:“子谦,救我!” 熊楮墨翻了个白眼,心里简直要爽上天了,小声说道:“你的死活关我屁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 狼狈为奸 吴三桂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现在再说豪格没在自己的手上那就是欺君之罪,他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有交不出人来,说没有就是欺君之罪,连同先前费尽心机罗列的功劳也会轰然倒塌,别说官职了,崇祯帝能下令把他家的祖坟给刨了。 骑虎难下的他一时间就慌了神,平日里的圆滑和机灵全都没了用处,手里人的他根本就无法正面回答崇祯帝的问题。 熊楮墨对汗流如瀑的吴三桂提不起丝毫的同情来,单凭放走多尔衮这个祸害,就够这个狗日的千刀万剐的。 汉奸是不是天生的不知道,这狗日心狠手辣倒是货真价实。今日若是能除去此贼,也算是国之大幸,天下百姓之大幸。 崇祯帝见他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看就急眼了,老子连兵部左侍郎都给你了,你个狗日的难道还想坐地起价不成? 王承恩一见崇祯帝面有愠色,咳嗽一声,勃然大怒道:“吴三桂,此事事关天子威严、皇家颜面,你难道想得陇望蜀不成?” 吴三桂听罢是大惊失色,吓得磕头如捣蒜,脑袋直磕的鲜血直流,“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除了这一句话,窃取胜利果实吴三桂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熊楮墨冷哼一声,吴三桂啊吴三桂,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今天你是死定了。 所有的大臣都唯唯诺诺的跪在地上,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心里想弄死吴三桂的心都有了,要不是太相信这个狗日的,他们这群人精那会轻易站错队。 老奸巨猾的薛国观心急如焚,吴三桂一旦交不出人,他们势必会第一时间遭受牵连。气的他直冲着吴三桂打眼色,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你倒是交出人来啊?” 打头炮的兵部尚书陈新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跪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踹了吴三桂一脚,“都什时候了,赶紧把人交出来啊?否则我们都得给你陪葬!” 光时亨心中思绪万千,他从吴三桂慌乱的眼神之中断定事情不秒。 跪在地上助攻吴三桂的这些臣子全都成了把吴三桂架在火上烤的柴火,能烧死吴三桂也能烧死他们自己。 陈新甲扯了扯光时亨的衣衫,声若蚊蝇的说道:“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光时亨早就把自己方才的话语在心中仔细的回想了数遍,他有七成的把握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他把头像鸵鸟一样埋在了地上,假装没有听见陈新甲的言语。 把老子的人头扔出去投石问路,别闹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出头鸟爱谁当谁当,我光时亨反正是打死也不当。 就在熊楮墨以为吴三桂必死无疑的时候,兵部尚书陈新甲把心一横,竟然强行为吴三桂出头。 他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笑吟吟地说道:“吴大人,你大概是没听懂圣意。圣上的意思是让你把豪格和范文程交出来,但不是让你当庭交出来。” 熊楮墨气喘如牛的看着半路杀出的陈新甲,他的肺都要气炸了,这个老匹夫还真能拉偏架。 他牙齿咬的咯咯直响,以后要是吴三桂成了汉奸,绝对有这老匹夫的一份儿功劳。 陈新甲这一强行解释,薛国观神情一愣,旋即心领神会。 陈新甲的意思概括成一个字儿就是“拖”,不管你是什么情况,先破了眼前的死局敷衍过去保住性命再说。 保吴三桂就是保自己,他怒视着毫无反应的吴三桂,心中暗骂一声大煞笔,连忙挺直了腰杆,朗声说道:“启禀万岁,就是现在派八百里加急也赶不到啊,吴大人,需要时间啊!” 吴三桂终于明白了陈新甲的用意,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说道:“是微臣一时疏忽,豪格就被关在甘州城,圣上可下旨在甘州放人。” 光时亨立刻戏精上身,眼神之中满是赞许之色,“启禀万岁,吴大人此计甚妙。即可防止豪格押解入京逃脱的危险,又能大大节省双方交接的时间,大为可行。” 那些上过一回当的官员们,全都匍匐在地上一言不发。他们觉得风险实在是太高,死活也不敢再上吴三桂的贼。 崇祯帝愤怒的看着跪倒一片的文武百官,南方死灰复燃的民贼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刚消停没几天的建奴又要跳出来挑事儿,以大明如今的兵力根本就是左支右拙。 他原本设想各个击破,集中优势兵力一劳永逸的解决民贼后再调转枪口往死里弄辽东的建奴,谁曾想没有几个堪当重任的大将不说,民贼竟然越剿越多,简直气得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建奴黄台吉的书信上写得一清二楚,今天得不到崇祯帝的肯定答复,今天撕票砍了朱徽媞,五日后就兵发锦州。 覆水难收,战争打的就是银子,战火一起,他身为一国之君,又得往辽东那个无底洞里填银子。 可问题是,国库和内帑早就见底了,民力也到枯竭的边缘,偌大的大明根本无钱可用。 崇祯帝咳嗽一声,强忍着砍死吴三桂的冲动,冷冰冰地说道:“俘获建奴黄台吉长子,私自扣押不押解入京便是你吴三桂的大不敬。 这些朕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建奴今天要一个肯定的答复,吴三桂,这人你究竟是交的出来还是交不出来?” 吴三桂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故作镇定的答道:“这人,微臣定能交的出来!” 崇祯帝冷哼一声,“哼,好!五日后,乐安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休怪朕不讲情面!” 吴三桂如临大赦,连忙磕头谢恩。 眼看着一场危机消弥于无形之中,一名不开眼的王姓御史大概是神经慢半拍,竟然按照吴三桂昨天给的剧本跳出来当庭参劾熊楮墨在甘州卫私自开矿,贩卖私盐,私自贩卖铁矿石…… 崇祯帝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凡是他想用的人这帮拉帮结派的官员就会想方设法的给搞臭搞掉,“你身在京城说的如此清楚,你是听谁说的?” 王御史收了钱真办事儿,朗声答道:“启禀万岁,是甘肃镇新任总兵吴三桂吴大人提供的证据,万岁爷请看这是熊楮墨贩卖私盐的证据,这是熊楮墨私自开矿的证据,这是……” 熊楮墨眉头一皱,冲着吴三桂暗挑大拇指,“服了,厉害!” 吴三桂身子一晃好悬没瘫软在地,他愤怒的看着这名猪队友刨了他家祖坟的心都有了。 甘州一战是熊楮墨打的,眼下他所有的生机都系在熊楮墨身上,要说大明有一个人能交出豪格来,非他莫属。 熊楮墨死了,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吴三桂吃不准熊楮墨是否肯与他合作,可万一他选择合作呢。 他怒视着王御史,这傻叉脑子这么不灵光究竟是怎么当上的御史,他生怕他把熊楮墨私募士兵的伪证拿出来,忙不迭的打断王御史的证据展示,矢口否认道:“启禀万岁,微臣冤枉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啊!提供证据更是无稽之谈啊!” 心乱如麻的崇祯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拉出去,诬告,杖责六十!” 文武百官吓得是倒吸一口冷气,二十三十买个名声,四十六当场打死了,六十?! 两名锦衣校尉大步上前,一一左一右扯起鬼哭狼嚎的王御史就冲着午门外走去。 甘州盐铁王承恩皆有分红,负责监督行刑的他靴尖摆了个内八字,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优哉游哉的喝了起来。 行刑的锦衣卫心领神会,卯足了力气冲着王御史雪白的屁股就抡了下去。 活该王御史倒霉,不到三十多板子就被活生生的当庭打死。 熊楮墨最讨厌的就是圣母婊,他根本就不给吴三桂商量的机会,早朝一散他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离开了紫禁城。 他心里惦念着朱徽媞和昨日的火场在哪里,出了宫门就翻身上马冲着关中会馆狂奔而去。 笑话,你要老子命,老子福大命大没死了,还反过来不计前嫌伸手救你? 开什么国际玩笑,做梦去吧! 吴三桂追了半天也没追上脚底抹油的熊楮墨,气的他心里直骂娘。 薛国观和吴三桂、陈新甲愁眉苦脸的聚在大明门下,苦苦思索着应对之策。 这下可玩大了,忽悠崇祯帝给了黄台吉肯定的答复,要是交不出人就等着诛灭九族吧! 陈新甲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见左右无人,压低嗓音说道:“月所,你实在交不出人就随便找个鞑子,剁去手脚拔掉牙齿,放火一烧,给他来个死无对证!” 吴三桂闻言大吃一惊,面色煞白的说道:“这……这不是,这不是欺君之罪吗?” 薛国观面色一沉,铁青着脸说道:“你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陈新甲凑到吴三桂的面前悄声说道:“圣上只说要豪格,可没说死活。天灾,谁能左右天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薛国观拍了拍吴三桂的肩膀,“陈大人的说的是最坏的情况。当然了,我们不了解甘肃镇具体的战事,你还有时间想更好的办法。” 他一句话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吴三桂听罢是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自己明明是一手好牌怎么就打成这副模样,他现在已经是单腿站在万丈深渊的边缘,再往前走一步可就真成了万劫不复了。 “此事,容我仔细想想吧!” 第一百二十章 小萝卜蘸红糖 东厂,一处阴暗的房间里,一名看上去风烛残年头发斑白的老人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在伏在书案上写东西。 一身便衣的陈新甲跪在地上冷汗直流,磕头如捣蒜,“下官办坏了事情,还请责罚。” 那人头也不抬,胸口发出一阵风相般的呼噜声,依旧伏在书案上写着自己的东西,似乎他根本就没注意到陈新甲的存在。 陈新甲吓得面色煞白,额头的鲜血浸湿了冰冷的青砖,“是下官办事不力,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他像一只狗一样跪在地上摆尾乞怜,不时地发出一阵悲惨的呜咽声。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人终于放下了笔,捂着胸口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陈新甲连忙匍匐上前,把双手聚过了头顶。 一阵寒风从狭窄的弄堂吹过,虚掩的窗户“吱嘎”一声被吹开了。 那人吐完了痰看都没看陈新甲一眼,喃喃自语道:“起风了,今天看不到月亮了。” 说罢他佝偻着背,咳嗽着离开了房间。 似乎那老者还在房间中,陈新甲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只到再也听不到那老者那轻微的脚步声他才如临大赦的爬了起来。 他望着门口眉关紧锁,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老者是什么意思。 “‘起风了,看不到月亮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轿子吱嘎吱嘎的向前走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陈新甲是恍然大悟,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这是让我斩草除根呐。 他挑开轿帘冲着轿夫喊道:“去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府上!” 抬脚的轿夫叫苦连天的说道:“老爷,这都到了家门口了!” 陈新甲一甩轿帘,冷冰冰地说道:“想死还是想活?” 那群轿夫哪还敢多说一句话,抬起轿子哭丧着脸就冲着大调角的方向吃力的走去。 关中会馆,熊楮墨蹑手蹑脚的走进朱徽媞的房间。 正趴在床上偷摸吃东西的朱徽媞听响动,机警的停止了咀嚼,飞快的把手中的东西给藏了起来,“谁?谁啊?本公主看见你了,快出来!” “是我。” 熊楮墨歪着头走了进来,看着朱徽媞右手里攥着的半截人参和床头的一包红糖他疯了。 “我的天呐,你刚才在吃什么?!快给我拿出来!” 朱徽媞满脸绯红,心虚的看着熊楮墨,忸怩着说道:“小萝卜蘸红糖。” 熊楮墨“嗷”一嗓子就窜到了朱徽媞的身前,“小萝卜蘸红糖?快给我拿出来!” 朱徽媞死死地攥住手里的半截人参不撒手,咬牙切齿的冲着熊楮墨骂道:“你个忘恩负义的死太监,这么抠门儿,本公主救了你的命,吃你几颗干萝卜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几根儿?!”熊楮墨眼前一黑,扶着床头欲哭无泪的看着床上的朱徽媞,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朱徽媞气冲冲瞪着熊楮墨,“这东西挺好吃的,蘸着红糖更好吃,就是废牙。 那老头就让丫鬟送进来三根干萝卜,一个比一个小,这个是最小的,我等你半天不回来我才开吃的,呐,剩下这半拉给你了,小气鬼!” 熊楮墨身后对着朱徽媞的头就是一个爆栗,“白痴,这是人参,你手里这颗最少也是三百年的野山参! 你不要命了?小萝卜蘸红糖,你想补死啊!” 朱徽媞晃了晃头,笑得花枝乱颤,“什么?这是人参!!!哈哈哈,你别逗了,明明跟萝卜一个味儿,哈哈哈哈哈嗝……我还有救吗?” 熊楮墨愁眉苦脸的看着眼前攥着半截人参哭的梨花带雨的朱徽媞,气的他说不出话来。 朱徽媞挣扎着抓住了熊楮墨的手,“七窍流血死的太丑了,呜呜呜呜,本公主不想死啊,我死了我母后可怎么活啊,呜呜呜呜,你别傻站着了,你倒是救救我啊!” “你个白痴,催吐吧,只要吐出来就好了!” 熊楮墨叹了口气,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就塞到了朱徽媞的嘴中,一进一出他总觉得十分的怪异。 “哎呦,你个白痴快松口,睁开眼,这是我的手指头,不能吃,不能吃,真不能吃啊!” 泪流满面的朱徽媞吐出熊楮墨的手指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熊楮墨,“太难受了,没忍住……” 熊楮墨心中万马奔腾,他按着朱徽媞的头用筷子压了半天朱徽媞的喉头。 可朱徽媞只是一味地对着铜盆干呕,死活就是不吐。 朱徽媞歪着头泪眼迷离望着熊楮墨,“难受的要死,有没有痛快点儿的办法!” 熊楮墨手里攥着筷子气的不要不要,“吃货,你是属貔貅的啊,只进不出啊! 哎,看来只能灌大粪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恭桶,原汤化原食……” 朱徽媞心中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下就吐了出来。 她有气无力的趴在床头,看着一脸错愕的熊楮墨翻了个白眼,“你给本公主去死,越远越好……” 熊楮墨耸了耸肩,“这也行?!” 他手脚麻利的把屋子收拾干净,再三跟朱徽媞保证真的不会死人,打开窗子换了新鲜空气进来,整个屋子变得清爽起来。 朱徽媞趴在床头气鼓鼓的看着忙碌的熊楮墨,“你就是成心想饿死本公主,一上午了,就喝了一碗小米粥,他们还说是你的意思,你个混蛋!” 熊楮墨没好气的说道:“你个吃货,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吃,你不知道你现在是趴着,肠胃承受不了太多的压力啊?” “本公主一直在宫中活的平平安安的,一遇到你就开始倒霉,先是被绑架,然后被人关在地牢,后来挨了一刀,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呜呜呜呜,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好好好,姑奶奶,求求你了别哭了我这就去准备午饭,我这就去准备午饭。” 熊楮墨一脸无奈的看着哭闹不止的朱徽媞,捂着耳朵逃了出去。 关中会馆,花房之中,熊楮墨在花盆里摘了四五颗熟透的西红柿用衣服兜着出了。 不一会儿,熊楮墨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来到了朱徽媞的床前,“吃货,快吃吧!” 朱徽媞心惊胆战的看着床头的西红柿鸡蛋面吓得往后直缩,“拿走,拿走,赶快拿走! 你这个死太监要谋害本公主啊! 《群芳谱》有记载:‘最堪观。来自西番,故名。’,这番茄有毒,吃了就七窍流血而亡,比砒霜还毒呢!” 然后她望着那金黄色炒蛋,红诱的番茄,翠绿的小葱,闻着那诱人的香味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舔了舔嘴唇问道:“这东西真能吃?” 熊楮墨说着夹起一块西红柿放入口中咀嚼起来,他突然捂着自己的胸口趴在朱徽媞的身上抽出起来。 朱徽媞吓了一大跳,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啊!!!啊!!!小熊子,没事吧?” 熊楮墨像弹簧一样站起了身,拍了拍手翻了白眼说道:“放心吃吧,这下放心了吧,要死咱们一起死的。” “真的?!本公主突然觉得不饿了呢!” 朱徽媞嘴上说着不饿,手却很诚实,她天天吃的就是青菜豆腐豆腐青菜,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竟然发现美味异常,等了片刻见没有什么不适,索性大胆的吃了起来。 熊楮墨拒绝了朱徽媞再来一碗的请求,用手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你乖乖的养病,以后好吃的少不了你的。我出去地牢报仇,这是三国演义,给你打发时间。” 朱徽媞晃动着一头乌黑的秀发,气鼓鼓的骂道:“你个死太监竟然敢摸本公主的头,我打死你!” 熊楮墨咧嘴一下,不顾朱徽媞的抗议又摸了几下,扭身就走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杀入老巢 熊楮墨出了朱徽媞的房间,在正南坊宝鸡巷同马吉翔碰了头,领着人直奔昨日失火之处——要儿胡同,晋商会馆。 他震惊的发现这帮胆大包天的贼子竟然没有四散而逃,而是大敞四开的在开门迎客,全然不受昨日大火的影响。 熊楮墨等人刚一到门口,还没等着他们发难,一帮彪形大汉便从里面冲了出来。 赤裸的身体,青色满背的纹身,毫无美感的刀疤,无一不在昭示着:老子不好惹,赶紧滚! 为首的是一名头缠白布名叫赵六的中年男子,他凶狠的站在了大门下挥舞着手中的雁翎刀,指着熊楮墨的鼻尖骂道:“找死啊,敢来我们晋商会馆来找晦气!” 熊楮墨抄起一块板砖抡圆了膀子就冲着赵六迎面拍了过去,“噗嗤”一声闷响就把他的鼻子给砸的稀碎,当场血流不止。 “答对了,老子就是来找晋商会馆的晦气的,这就是奖励!” 赵六单手捂着鼻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鲜血顺着他的手往外直流,“草他娘的,弟兄们,抄家伙往死里干!” 寻仇的熊楮墨冲着赵六邪魅一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且慢,你仔细看看,你认识老子吗?” 赵六神情一怔,吓得向后连退三步,发出一声惊呼,“哎呦,他就是昨夜跑的那男子,必须干死他!” 那群满是纹身的家伙闻听此言,呜哇怪叫着瞄准了熊楮墨就冲了过来。 熊楮墨冷哼一声,一个箭步猛蹿前,飞快的掏出腰间的两把火铳就把冷冰冰的枪口怼在了赵六的脑门上。 他杀气腾腾的吼道:“干死谁啊?你跟谁俩呢!动一个试试!” 这一切快的就像龙卷风,门洞里的刀疤男们全都愣在了当场。 咸腥的鲜血顺着鼻翼流到了赵六的嘴中,他颤抖的看着眼前不要命的熊楮墨,“这,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不敢胡来!放了老子,今天饶你一命!” 熊楮墨冷笑一声,怒目圆睁,“呵呵,你看老子敢不敢!” 说罢他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啪的一声当场就把那男子给打了脑浆迸裂。 还没等那群凶神恶煞的刀疤男从震惊中走出来,熊楮墨扬手对着赵六的心脏又是一枪,“刚才那一枪是给吃货打的,这一枪是给我自己打的!” “我屮艸芔茻,他杀人了,兄弟们干死他给老大报仇!” 那群壮汉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冲着熊楮墨就冲了过来。 熊楮墨把赵六的尸体往前一推,弯腰抽出腰间的苗刀对着那群人的腿就抡了过去。 赵六的尸体哐当一声就摔到了地上,半拉脑壳重重的砸在了高高的门槛儿上,摔得稀碎稀碎。 王破瓢等人早就急不可耐,挥舞着手中的苗刀就跟这帮凶悍的贼人战作一团。 气喘吁吁终于追上来的马吉翔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大乱斗,尤其是熊楮墨身上层出不穷的武器,他感觉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开一个五金凶器店了。 熊楮墨脚底用力,提着一个青色包裹向前猛冲,扯着嗓子喊道:“都闪开!” 训练有素的骑兵令行禁止,向后飞退。 熊楮墨瞅准了机会就把手中的包裹冲着那趁机杀出来的恶汉们扬了过去,“在你妈的见!” 那群恶汉扔掉手中的武器,捂着眼睛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嚎声,“啊!!!啊!!!啊!!!” 马吉翔看着那眼耳口鼻之中皆是石灰的恶汉倒吸一口冷气,“熊公子,生石灰?!这太不仁慈了吧?” 他原本想着说这些招数有些下三滥,可终究是没敢说出口。 熊楮墨冷哼一声,“哼,你要是知道他们干了些什么肯定会说我太仁慈了,这些人随便拉出一个来千刀万剐下油锅都不为过!” 马吉翔只是被王承恩派来清场的,具体的内幕他是一无所知。 王破瓢等人根本就不那群恶汉翻盘的机会,趁他病要他命,冲上前去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三下五除二就把门洞里这二十几个人给送上了西天。 除了留守保护朱徽媞的五十个人,剩下的骑兵全都来了,在院子里以战斗姿态排开,同刚集结的五六百护院打手杀的是难解难分。 马吉翔看着进退有据丝毫不落下风的新军骑兵暗挑大拇指,以一当五,他再也没见过比他们更猛的士兵了。 那群打手护院不过敢跟老百姓好勇斗狠,几十个死硬分子身首异处,真正遇到了狠人,他们当场就尿了,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自以为关系很硬还不知自己已经暴露的晋商会馆会长死鸭子嘴硬,痛斥熊楮墨的恶行,甚至还搬出了光时亨来吓唬他。 “我已经派人通知光大人了,无故杀人,你们这帮贼人会碎尸万段的!” 熊楮墨这暴脾气,左右开弓就是一通足金足两的大嘴巴子,当场抽的那会长嘴角鲜血直流。 “再哔哔宰了你!” 杀鸡儆猴,那群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晋商当场就吓尿裤子了。 至于那群潜入城中的清军,除了留下一座满是骚味的后院,早就跑的一干二净了。 熊楮墨这边刚清理完拿去打手,老秦爷便如约赶着六十多辆马车停在了晋商会馆的门口。 熊楮墨借花献佛,指着两箱子金银珠宝冲着马吉翔笑道:“这一箱子是给马大人,剩下的是给弟兄们喝酒的。王公公哪里,熊某另有交代。” 马吉翔看着那满满一箱子金银珠宝都笑的合不拢腿了,“多谢熊公子抬爱,弟兄们最愿意跟你共事了,敞亮!” “应该的,一会儿押送这帮贼人去大牢,还得辛苦弟兄们!” 熊楮墨看着从眼见路过的运送金银财宝的车眼睛眨都不眨,可当运药材的马车从他眼前路过的时候他是双眼发亮挨个查看。 他眼中发出一阵贼光,眉开眼笑的抓起一包红布包裹的野山参就塞入了怀里,“可让我找到你们了!” 马吉翔冲着熊楮墨挑眉一笑,一副我懂的表情,“熊公子,壮阳的吧?” 熊楮墨面红耳赤的解释道:“马大人误会了,是人参,我有一好友愿意吃人参蘸红糖,我给留的。” 马吉翔闻听此言好悬没吐血而亡,尼玛,人参蘸红糖,有钱人的世界真搞不懂。 老秦爷带来的帮工全都是手脚麻利的年轻人,往返数趟,没用多久就搬空了整个晋商会馆的库房。 熊楮墨待得马吉翔清点完要押解的犯人,道了一声辛苦,转身刚要走,便听门口传来一声狞笑,“桀桀桀,熊楮墨,你杀人了,你往哪里走!” 熊楮墨凝神一看,不是光时亨更是何人。 马吉翔连忙上前,冲着光时亨笑道:“老光,这里面有误会。” 光时亨看都没看马吉翔一眼,趾高气昂的说道:“不是误会本官还不来呢!” 马吉翔面色铁青的看着光时亨,他今天难道吃的是熊心豹子胆出来的,竟然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熊楮墨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围堵在们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官军冷哼一声,昂首阔步的走到了光时亨的面前,挑衅的说道:“是啊,我杀人了,你能把我怎样?” 光时亨冷笑一声,附在熊楮墨的耳边轻飘飘的说道:“我是不能把你怎样,但是他能!” 门外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喝:“把贼人熊楮墨,给本官拿下,若有反抗,当场格杀勿论!” 马吉翔一听此言是面色大骇,吓得向后连退,“啊?!他怎么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锦衣卫 一名英俊潇洒的魁梧壮汉迈着坚实有力的步伐走进了院落之中,只是那阴翳的目光跟帅气的脸庞特别的不协调。 几十名威风凛凛的锦衣卫齐整的站在他的身后,凶神恶煞的望着院落之中的众人。 手中的绣春刀,狂野的展示着他们不怕事儿的强壮体魄,身上生人勿进的飞鱼服塑造者他们的龙虎豹气质。 马吉翔看着来人吓得浑身直哆嗦,站在熊楮墨的身边颤抖着说道:“此人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刘侨,办过袁崇焕的案子,心狠手辣,千万别惹他。” 熊楮墨听罢心里一颤,刘侨就是奔着自己的根本就躲不过去,袁崇焕可是千刀万剐死的,落在他的手里就是个死。 可是锦衣卫已经将院落团团围住,根本就来不及去通知王承恩来解围,除非鱼死网破方有一线生机。 熊楮墨把心一横,搏一把总比坐以待毙的强,他心急如焚的冲着王破瓢使了个眼色。 王破瓢心领神会,众人攥紧手中的苗刀,三人一组,做好了亡命一搏的准备。 熊楮墨深吸一口气,大不了老子回了甘肃就造反,不卑不亢的迎向了刘侨毒蛇般的目光。 想要老子的命,姥姥! 马吉翔如同哈巴狗一般连忙上前去请安,唯唯诺诺的拱手抱拳说道:“锦衣卫百户马吉翔见过刘大人,末将奉王公公之命……” 刘侨见熊楮墨竟然敢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心中是勃然大怒,挥起手中的马鞭冲着眼前的马吉翔劈头盖脸的便抽了下去。 那些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的晋商们原本以为来了救星,见此吓得全都再次乖乖的跪在了地上,生怕引起刘侨的注意。 熊楮墨眉头一皱,他那里不知道的刘侨这是在敲山震虎,朗声说道:“刘大人,打狗看主人。” 刘侨嘴角一抽搐,久在殿前行走的他岂能听不出熊楮墨是在用王承恩压他,“姓熊的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还敢威胁我?老子就是打狗不看主人!” 说罢他手中的鞭子抽得更狠了,不一会便把马吉翔给打得头破血流皮开肉绽。 马吉翔捂着头痛的在地上直打滚,发出阵阵哀嚎,可慑于刘侨的淫威他根本就敢躲闪,向熊楮墨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熊楮墨双拳紧攥,左脚尖向前踏出一步,刚要往前猛冲,给刘侨来个先发制人,劫持他为人质逃出北京城去,便听外面传来一声轻咳。 “刘侨,都是自家弟兄,够了。” 熊楮墨心中一凛,事情有变化,暗自给身后的弟兄们做了个暂停行动的手势。 王破瓢等人立刻停止了作势向前冲杀的步伐,可右手却死死地攥在苗刀刀把之上。 四百五十双眼睛如同猎豹一般机警的盯着锦衣卫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苗头不对,随时鱼死网破。 门口的锦衣卫连忙让出一条宽敞的过道,就连刘侨也连忙扔掉手中的马鞭闪到一旁,毕恭毕敬的垂下了头。 马吉翔抄起马鞭塞入怀中,趁势而起,匍匐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来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年方四十有余,满面春风的走到熊楮墨的面前,不由分说的拉起了他的手,“哎呀,自古英雄出少年,想必这位剑眉星眸气宇轩昂的公子就是威震甘肃的熊楮墨熊公子吧! 闻名不如见面,骆某有礼了!” 熊楮墨见此人身穿蟒袍,腰悬锦衣卫指挥使的腰牌,再一听他自称姓骆,心中是大吃一惊,这邻家大哥的气质同他想象中杀人不眨的锦衣卫形象严重脱节。 他连忙躬身施礼,尘世抽出自己的手,但凡有一丝转机他也不会放弃,“草民,熊楮墨见过锦衣卫指挥使骆大人!” 锦衣卫这么大的阵仗,拖得时间越长,王承恩得到消息的可能性就越大,被建奴渔翁得利的可能性就越小。 骆养性笑吟吟的直点头,他也趁势摸到了熊楮墨虎口上厚厚的茧子,“手下人办事不力,还请公子见谅。 今日骆某有要务在身,没能在朝堂上一堵公子的风采,实属遗憾。 这些都是公子的手下,想必各个都是身经百战吧,尤其是前日在关中会馆收拾那帮宵小之辈,整个京城简直是人人称颂。 哈哈,今日一见,果真个个都是英武不凡呐! 我手下都是些侦缉的草包,对上些普通老百姓尚可,要是真刀真枪的起了冲突他们可就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了。” 熊楮墨不知道骆养性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忙捧着小脸说道:“大人谬赞了,锦衣卫乃是天兵天将,远非我们这些俗不可耐之徒可以攀比的。” 骆养性闻言笑得前仰后合,“熊公子过谦了,但是京师乃是天子脚下,不比得边关,带这么多刀,不合适吧?” 他说的轻飘飘,实则是意有所指,单凭苗刀这衣个由头,锦衣卫就有权把熊楮墨这些人给当场咔嚓了。 熊楮墨额头浸出一阵细密的汗珠,忙道:“大人误会了,我们同大人一样,乃是奉命行事,就是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为非作歹啊。” 让老子缴械投降,束手就擒,乖乖做你们砧板上的鱼肉,门儿都没有。 骆养性的手微微一抬,不置可否的笑道:“以公子一介布衣也是奉命行事,骆某真是好奇的紧。 只是眼下有一强盗,他说是公子的旧识,还请公子辨认一下的好,但凡公子说声不认识此人,骆某便超度了他。”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满身血污的老者便被两名锦衣卫架着走进了院落之中,“砰”地一声给扔到了熊楮墨脚前冰冷的地上。 熊楮墨凝神一看不是老秦爷还是何人,连忙将奄奄一息的他抱在怀中,哽咽道:“秦爷,是我害了你!” 王破瓢见老秦爷被打的不成人样是勃然大怒,指着骆养性的鼻子骂道:“姓骆的你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他乃是关中会馆的馆长,每逢科举照顾八百里秦川赴京公车士子,是一等一的守法良民,绝非你口中罪不可赦的强盗!” 骆养性震惊的说道:“是吗?此人乃是关中会馆的馆长?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连钱都没付,就把晋商会馆的东西往外拉。 你也认识他?那你可愿为他做保?” 王破瓢哪里肯往骆养性的圈套里钻,他要是说了认识老秦爷,那么熊楮墨势必会遭受牵连。 锦衣卫若是一口咬定老秦爷是强盗,有的是法子构陷罗织罪名,甚至弄死他们连罪名都懒得找。 除了当今天子,谁敢追究锦衣卫的责任,一个意外死亡,足矣! 熊楮墨抬起满是泪花的双眼,悲愤交加的望着眼前有说有笑的骆养性,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熊楮墨,愿意为他做保!”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就连那些跪在地上噤若寒蝉的晋商都抬起了头,向熊楮墨投去了吃惊的目光。 骆养性朗笑一声,意味深长的弯腰拍了拍熊楮墨的肩膀,“好,好,骆某同熊公子一见如故,公子同我回锦衣卫衙门品茗谈天,抚琴赏花可好?” 熊楮墨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好!” 站在骆养性身后的刘侨闻言是暴跳如雷,挥手对着熊楮墨的脸就是一个清脆的大嘴巴子,“找死!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哦?是吗?好狂的话语,那么本公公说他今天去不了呢!” 王承恩的轿子直接抬到了晋商会馆的院子里,他撩开帘子给了熊楮墨一个镇定的眼神,不疾不徐的下了轿子。 骆养性满脸堆笑,快步走到王承恩的面前,“见过王公公,这点儿小事也劳您大驾,属下该死。” 王承恩理都没理骆养性,径直走到熊楮墨的身前,把他搀扶起来,“走,杂家倒要看看今日谁敢拦着!” 骆养性依旧是满脸的风轻云淡,“王公公,请问这是圣上的意思吗?” 王承恩冷哼一声,“哼,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骆养性刚要开口说话,便有一名锦衣校尉扯了扯他的衣襟,消声附在他的耳边慌张的说道:“大人,咱们被京营的人给包围了。紫禁城里抓住的那鞑子也被转移到京营的大牢去了。” 骆养性脸上风轻云淡全无,嘴角一抽搐,一躬到底,“王公公,你若非要此人不可,那么咱们只能面圣!” 王承恩面若寒霜,冲着紫禁城的方向拱手抱拳,“面圣就面圣!” 熊楮墨心中笼罩上了一层不祥的预感,他敏锐的觉察到自己不知何时被裹挟进了朝堂的派系斗争之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恩科 文华殿,骆养性当着崇祯帝的面,丝毫不给王承恩面子,理直气壮的说道:“胆敢反抗锦衣卫的拘捕,就是挑战天子的颜面,王公公,熊楮墨一介布衣在晋商会馆杀人越货,罪不可赦,非死不可!” 王承恩斜睨了骆养性一眼,“可那晋商若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也不能杀吗?” 骆养性正义凛然的说道:“不可,未经刑部审批,数百颗人头落地,其罪当诛!” 王承恩闻言是勃然大怒,指着骆养性的鼻子喝道:“骆养性,你分明是袒护晋商!” 崇祯帝一听熊楮墨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了数百人,当场便陷入暴怒之中,“把熊楮墨拉出去,杖毙! 不,五马分尸!” 王承恩连忙附在崇祯帝的耳边耳语一阵,时不时地冲着熊楮墨指指点点。 跪在地上的刘侨冲着熊楮墨狞笑一声,“姓熊的,你死定了!只有你死了,大家才能安生!” 熊楮墨一听就急眼了,冲着刘侨骂道:“去尼玛的!你坟头草两米了,老子都死不了!” 刘侨鼻子都气歪了,可在大殿之上他也不敢造次,气的他冲着熊楮墨小声骂道:“沃日你个仙人板板!” 熊楮墨见到这种与民争利的贪官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悄声骂道:“沃日尼玛!” 王承恩心急如焚的冲着熊楮墨喊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呈上来!” 熊楮墨一点儿也没有做犯人的觉悟,临走前冲着头顶直冒青烟的刘侨骂道:“在你妈的见!” 说罢他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崇祯帝的面前,把那日搜出来的地图就呈送了崇祯帝的手中。 聪颖的崇祯帝一看地图忽然就想起五成兵马司呈送上来的鞑子逃跑的路线,当时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他抬起头,炯炯有神的望着熊楮墨,“你这地图是从哪里来的?” 熊楮墨不卑不亢的说道:“启禀万岁,这是从晋商一名打手的身上搜到的!” 崇祯帝眉头一皱,思索着熊楮墨言语的可信度,“可有证据?” 熊楮墨等的就是这句话,“太有了,草民知道他有用,给我半柱香的功夫就能把他呈送到圣上的面前。” 骆养性见熊楮墨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局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要是让他翻了供自己就死定了。 “万岁,熊楮墨的话万万不能信啊!” 崇祯帝啪的一下把手中的奏折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怒骂道:“你给朕闭嘴!”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熊楮墨在锦衣卫的监视下就把那日关中会馆的老流氓给弄到了文华殿。 熊楮墨凶神恶煞的冲着那老流氓悄声说道:“你要是不说实话,回去咱接着手撕包皮!” 那老流氓吓得面色惨白,不由自主的捂住了红肿的裆部,哭泣道:“我说,我说,我都说……” 进了文华殿那老流氓就腿肚子发软,见了崇祯帝更是磕头如捣蒜,根本就没用审问,他自己就把所犯下的所有罪恶全都抖搂了出来。 骆养性一听京师里的晋商竟然同鞑子有联系,当场就吓尿了。 崇祯帝愤怒的看着骆养性,扬起御书案上的一沓奏折劈头盖脸的就冲着他砸去。 “骆养性,这都是你干出来的好事! 鞑子都渗透到京师来了,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却毫不知觉,鞑子都渗透进京师来了!” 骆养性吓得抖若筛糠,匍匐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连忙把罪责都推脱到了刘侨的身上。 崇祯帝怒气滔天的走到刘侨的身边,“要是有鞭子,朕抽死你!” 旁边的马吉翔一哆嗦,刘侨抽他的鞭子“恰好”掉了出来。 崇祯帝一愣,他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能当庭抽打朝臣,这要是被史官记上一笔,自己就真的成了昏君了。 他指着马吉翔吼道:“他把你打成这样,你抽他!” 马吉翔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他是真想抽刘侨,可是以后他基本上也不用混了,“启禀万岁,以下犯上,末将不敢!” 崇祯帝气的团团转,找了王承恩和骆养性他们都找了各自的理由推脱开来,低头不见抬头见,要是闹僵了以后彻底没法见面了。 熊楮墨咳嗽一声,站了出来,“草民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愿意为圣上排忧解难!” 别人怕锦衣卫,他可不怕,大不了老子打完就回甘肃。这帮锦衣卫敢去甘肃找茬,他就敢埋。 盛怒之下的崇祯帝胸中怒火实在难以排解,指着地上的鞭子说道:“给朕往死里抽!” 熊楮墨二话不说,抄起地上的鞭子对着刘侨就劈头盖脸的抽了起来,三两下就抽的他皮开肉绽。 崇祯帝恨得牙跟只发麻,怒不可遏的吼道:“彻查城中的晋商,凡有沾染斩立决! 乐安公主是从你们手中被人劫持的,要是救不出乐安公主就是朕颜面扫地,朕丢了面子,你们就会丢命! 建奴已经发兵了,你们知道吗?你们知道吗?啊?! 都给朕滚!” 心虚的骆养性连忙搀起刘侨躬身退出了文华殿。 那个老流氓没了利用价值,直接被拉到西市给咔嚓了。 熊楮墨心情愉悦的出了紫禁城,他知道锦衣卫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躲在关中会馆连大街都不上了。 翌日天黑没亮,他就在王承恩一众人的簇拥下直奔贡院参加恩科去了。 锦衣卫在猖狂也不敢去贡院去捣乱,连续两次触怒崇祯帝,骆养性这么想死还不如去上吊呢。 崇祯帝开恩科的消息一出,大明的追梦青年一窝蜂的涌进京城,老的少的全来了,都想来碰碰运气,实在不行明年接着来,反正是跟科举耗上了。 熊楮墨抵达贡院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了,乱哄哄的都在等着排队进入贡院。 王破瓢目瞪口呆的眼前的举子们,“我的天呐,原来天下有这么多孙梧藤那样的读书人!” 侯方域远远地就看见了熊楮墨,他不顾骂声带着方以智等人拼命地挤到了熊楮墨的面前。 他上下打量了熊楮墨一眼,撇了撇嘴挖苦道:“啧啧啧,本公子没看错吧,就你这样的也来参加科举?你连秀才也不是吧,哈哈!” 王破瓢厌恶的看着侯方域,扬了扬拳头作势要打,“你可滚一边辣子去吧,你瞎啊,子谦现在是举人! 你快闭上你的臭嘴吧,今天是子谦的大日子,太爷我不想打人!” 侯方域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熊楮墨现在是举人?” 说罢他前仰后合的笑了起来,连同他的同伴也发出一阵哄笑。 王破瓢睚眦欲裂的骂道:“滚你大爷的,太爷我读书少,再胡逼咧咧揍你个逼样的!” “粗鄙不堪!”侯方域向后退了几步,他真怕王破瓢冲上来干他,冲着熊楮墨贱兮兮的说道:“听本公子一句劝,你还是去参加武举吧,兴许还有丁点儿希望!” 熊楮墨往嘴里塞了口油条,灌了口豆浆,浪笑道:“哈哈,你就浪吧,发榜以后你就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了。” 王破瓢闻言放声狂笑,笑完他还不忘了补刀,“方公子,你看看侯方域这种人品的,你还离他远点儿的好,一会他考棚着火别连累了你!” 侯方域面红耳赤,瞪了王破瓢一眼,“等老子中了状元,你死定了!你们死定了!” 王破瓢笑的肚子疼,“你可拉倒吧,我看你状元中不上,皇帝赐下的棺材你倒是能混一口!” 熊楮墨百十个人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冲着灰溜溜逃走的竖起了中指。 北京贡院建筑布局严谨,墙垣高耸,环境阴森,公堂、衙署高大森严,考棚则十分简陋。外层围墙三重,有外棘墙、内棘墙、砖墙。 考棚计有一万三千多间,按《千字文》排布。 贡院的四角还有瞭望楼,主要起到监视作用。东、西砖墙各开一砖门,门内有牌坊东为“明经取士“,西为“为国求贤“,南墙外有砖影壁,墙之左右各辟一门,门内正中有“天开文运“牌坊。 正中轴线有大门、二门、龙门,亦称三龙门,门内有明远楼,楼为三重檐,歇山十字形屋脊,楼下四隅各开券门,至公堂七间,尖山式悬山屋顶,前出抱厦五间,两侧有东、西大库,东、西更道各设木栅,为东、西文场,各有号房五十七连(排),东文场内有官生号房六十一间,西北隅有小号房四十连(排)。 其它建筑尚有总裁、副总裁、考试官、御史等官员的公堂、居室、点名厅、守备厅、监试厅及刷印刻字、誊录、受卷、弥封等处所。考生进贡院时要经唱名、搜检、领卷等极严的手续,并有军队弹压、形如囚犯。 熊楮墨经过搜查官严苛的搜身以后,终于进了贡院,七饶八绕的来到了自己的考棚前。 “尼玛,一盆炭火,一支蜡烛,这考棚也忒寒酸了吧?” 左右两边的考棚各自投来了两束不友善的目光,熊楮墨左右一看,得,真是冤家路窄,左边是侯方域,右边是方以智。 “看什么看,你个钻科举政策漏洞的败类,有本事你在南京考啊? 你瞪什么瞪,你别以为我们北方没人,今天有本公子在,你休想拿状元!” 侯方域愤怒的看着熊楮墨,要不是方以智劝着他恨不得当场就上去玩命。 方以智冲着熊楮墨强挤出一丝笑容,“熊公子,实不相瞒,朝宗给主考官文渊阁大学士姚明恭使上钱了,君子成人之美,你们能不能换一换,拜托了!” 熊楮墨看着身后目光躲闪的监考官,挑了挑眉毛,“哦,你们贿赂考官,还是礼部尚书,你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就跟你们换!” 侯方域咬牙切齿的骂道:“小人!” 说罢他从鞋底子的夹层之中掏出了一百两臭气熏天的银票扔到了地上。 熊楮墨捡起的拍了拍上面的土,屁颠屁颠的进了侯方域的考棚。 第一百二十八章 贡院失火 金鱼池垂柳依依,池水荡漾,一袭暖风拂过水面,碧绿的荷叶随风而舞,阵阵清幽的荷香扫过了水中央的梅花亭中。 吴三桂已经在梅花亭中跪了半个时辰,看着眼前一身青色便衣正在垂钓的薛国观一言也不敢发,生怕饶了他钓鱼的雅兴。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薛国观把手中的鱼竿轻轻地收了起来,淡淡的问道:“豪格,还是没找到吗?” 吴三桂这才发现鱼竿上压根就没有鱼钩,心中仿佛被一万只草泥马踏过,合着这老匹夫在闭目养神呢。 他调整了一下心情,毕恭毕敬的说道:“薛相,末将把整个甘肃镇翻了个底儿朝天,依旧是一无所获!” 薛国观捋了捋胡须,风轻云淡的问道:“这里面有没有杨嗣昌的人在参与?” 吴三桂皱着眉头略微思索一番,“没有,或者他们隐藏的太深。可是王承恩三番两次卷进来难道都是巧合?” 薛国观抓起一把鱼食撒入湖中,“他是当今圣上的一条好狗,让他咬谁就咬谁,既不会站在我们主战的这一边,也不会站在杨嗣昌主和的那一边。 反倒是司礼监太监王德化让人捉摸不透,就连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站在那一边。” 吴三桂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薛相,洪都督的意思是辽东的战事万万不能停,圣上要是腾出手来,魏忠贤当初的下场就是我们的下场,你知道……” 薛国观摆了摆手,打断了吴三桂的话语,“本相肚子里有本账,朝廷有多少官员就指着辽东的泥潭过日子呢,三大饷养活了天下多少人呐。 突然不打了坐下来谈,你们吃什么?我们吃什么? 天下这么多读书人苦读数十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钱和权嘛! 所以,我们不能让圣上没事干。” 吴三桂一拜到底,“薛相真乃辽东十几万将士再生父母也!” 薛国观将竹盒中的鱼食全部倒入湖中,看着扎堆儿争抢的肥硕金鱼,拍了拍手说道:“一旦找到豪格当场斩杀,若是找不到就找个替罪羊。 斩断双手敲掉牙齿,一句烈火焚烧过的枯骨就是他亲爹黄台吉也认不出来。” 吴三桂拍手笑道:“薛相英明,如此一来辽东的战事,圣上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哈哈。 辽东炮响,黄金万两呐! 这样洪都督也有了不给杨嗣昌援军的理由,就让他死在民贼的海洋里吧!他想做首辅,下辈子吧!” 薛国观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去贡院找到这个考棚,干掉熊楮墨,这样便再无纰漏。” 吴三桂喜出望外的接过纸条,“薛相,豪格的尸体有了!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这次他就是知道豪格在哪里也翻不了盘了!” 贡院,巡检官们又检查了一遍参考的举子们没有夹带之后“哐当”一声锁上了考棚的房门,考棚里顷刻间暗了下来。 熊楮墨坐在考棚里打了个喷嚏,眼前的烛火被气流扰得一阵晃动,他揉了揉鼻子,“一定是那个狗日的在骂老子!” 他事先花了二十万两银子在王承恩哪里办了个一条龙服务,应试的题目他早就烂熟于胸。 根本就不用打草稿,提笔就把孙梧藤和卢象升强强联手打造的八股文给默写在了试卷上边。 做完这些熊楮墨晃动着酸痛的手腕,发现自己竟然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用,一阵倦意袭来,他索性趴在桌子上呼呼的睡起美容觉来。 一名监考的军官找了个由头支走了门口的士兵,鬼鬼祟祟的来到原熊楮墨现侯方域的考棚前,拿出一根儿食指粗细的竹筒往里面吹了一阵迷烟,待了片刻把蜡台给捅到了转身就跑了。 不消片刻侯方域的考棚就浓烟滚滚起来,只欠一阵东风就能火势冲天。 正在专心答题的方以智开始还以为是那个倒霉蛋把烛台碰倒了,可当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时候他机警发现是隔壁着火了。 他拼命的拍打着墙壁,可任凭他叫破嗓子侯方域就是没有反应。 方以智站在门边玩命的呼喊监考士兵,可那些原本虎视眈眈站在门口的士兵如同消失了一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熊楮墨是被呛醒的,他第一反应就是往外冲,把卷子往怀里一塞,都快要烤熟了还考尼玛的试啊。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那原本四处透风的“栅栏”竟然如此的良心工程,吓得他连忙扯下半截衣服撒了泡尿捂在了鼻子。 监考的考官提着水桶就冲了过来,一桶水就冲着侯方域的考棚泼了过去。 熊楮墨后知后觉,这才发现是侯方域的考棚着火了,他奋力拍打着屋门,“大人,大人,开门呐!” 那监考官一边指挥着身后的小吏提着水桶速去水瓮打水,一边冲着熊楮墨断喝道:“吵什么吵,贡院烧死人不是长有的事情吗? 你们苦读十数载不就是为了金榜题名吗?不交卷谁也别想出考棚,难道你想被驱逐出贡院不成?” 熊楮墨把叠得方方正正的卷子赛出了房门,撕心裂肺的喊道:“大人,交卷了,交卷了,快放我出去!” 那监考官的鼻子都气歪了,接过卷子愤恨的打开了熊楮墨的考棚门,“贪生怕死,真乃士林的耻辱!” 熊楮墨从考棚里窜了出来,大口穿着粗气,“大人你别闹了,学生都答完卷子了,干嘛还冒着生命危险坐在里面!” 他一出考棚就看见被小吏从考棚里提拉着腿倒着拉出来的侯方域,这货已经是面目全非,身上的衣服都烧成了乞丐装,就连头发也被烧成了带着肉香的自来卷。 方以智从门缝里往外张望着,心急如焚的问道:“大人,人还活着吗?” 刚才那名军官不知何时又转了回来,抬脚对着侯方域的大腿就是狠狠一脚,兴高采烈的说道:“死了,这么用力踹都没反应,死的透透的了!” 那监考官面色一沉,“可惜了了,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 熊楮墨满脸的不相信,把手放在了侯方域的颈动脉边摸了摸,翻了个白眼说道:“瞎说,口鼻里就一点儿灰,明明还活着呢,就是吓晕过去了而已!” 那军官立刻就急眼了,抓着熊楮墨的衣领气急败坏的骂道:“你是个读书人装什么郎中!” 熊楮墨滑的跟条泥鳅一样,扭扭屁股跺跺脚就花式挣脱了军官的束缚,抄起地上满满的一桶冷水就冲着侯方域迎头浇了下去。 昏死过去的侯方域被冷水一激,立刻清醒过来,“哎呀,我还活着啊!” 那军官吓得面色惨白,心中暗道:“哎呀,我死定了!” 监考官知道侯方域是礼部尚书的关系户,皱着眉头问道:“你还行不?能行就接着考,他刚交了卷,你去他的考棚吧!” 熊楮墨冲着侯方域摆了个胜利的手势,“老弟,从现在起你欠我一条命!” 侯方域丝毫不念熊楮墨的情,哐当一声关上了考棚的门子, 恶狠狠地骂道:“你就是个扫把星,去死!” 熊楮墨把方以智的考棚门拍的“哐哐”直响,“看了吧,他就是这种人品的,老方你以后离他远点,听老弟的准没错!” 监考官一脸的黑线,扯着熊楮墨的耳朵就往外走,“现在交了卷子你也出不去,跟我去大堂等着三通钟鼓响了你在出去吧!” 熊楮墨歪着脑袋喊着疼,跟着监考官向大堂走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三把火 乡试分三场进行,第一场安排在五月九日,内容是《四书》义三道,每道答案规定在二百字以上;《五经》义四道,每道三百字以上。 如书写不及,可各省去一道。这一场主要是考考生对《四书》、《五经》以及各家注疏的基本掌握情况,类似于基础知识的考试,答案也是统一的。 按“科举成式”规定,《四书》的标准答案用朱子集注,《易经》用程传和朱子本义,《尚书》用蔡氏传及古注疏,《诗经》用朱子集传,《春秋》用左氏、公羊、谷梁三传及胡安国、张洽传,《礼记》用古注疏。永乐时颁布《四书五经大全》,成为国子监和府、州、县学的统编教材以及科举头场的标准答案。 第二场在五月十二日,内容是“论”一道,三百字以上;“判语”五条:诏、诰、表、内科任选一道。这一场主要检验考生是否具备做官的基本条件。 第三场在五月十五日,考经、史、时务策五道,可视为考安邦定国的见解。 五月十二日,艰难捱过三日后,终于迎来了第二场考试。 总裁公堂之上,礼部尚书姚明恭拍了拍监考官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张老弟,侯方域是名动天下的公子,他的父亲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前户部尚书侯恂。 忠臣之后,换个考场嘛,又不是作弊,大可以满足他嘛,悄无声息的换了便是。” 张进士面露难色的说道:“下官实在是怕圣上追究起来……” 姚明恭笑道:“朝宗的那个考棚走水了嘛,这要求不算过分呐,咱们士林都是栽培提携后人。日后他会投桃报李的。 他要是中了状元,有朝一日入了内阁,岂能忘了你今日的恩惠? 换考棚之事圣上是不会知晓的,你尽管放心。” 张进士一脸的无奈,他想要的是一个承诺,姚明恭说了几乎等于没说,“可是……” 姚明恭把脸一板,冲着张进士招了招手,神神秘秘的说道:“你这人怎么是榆木脑袋呢,怪不得这么多年一直坐冷板凳呢! 侯方域给司礼监二王公王德化使上钱了,现在他就是准状元郎,志在必得的,你明白了吗?” 张进士惊愕的看着姚明恭,叹了口气,“下官按照大人的吩咐照办便是,告辞!” 别人都是艰难捱过三日,熊楮墨这浪货怀揣从侯方域那里敲诈来的一百两银子尝遍山南海北的口味。 那个考生做的饭好吃,他就闻着味儿去蹭饭,胡吃海喝美滋滋的过了三天。 熊楮墨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戏谑的看着狼狈不堪的侯方域,幸灾乐祸的说道:“朝宗兄,你这次算是火了,半个贡院都知道有一个傻X差点把自己烧死!” 侯方域恶往前一站,狠狠地瞪着熊楮墨,“你闭嘴,还不都是你个贱人给四处宣传的! 咱们换回来,必须换回来,你这间考棚风水克我。” 熊楮墨瞥了侯方域一眼,嚣张之中带着一丝霸气的说道:“你还真当贡院是你家开的啊,你想换就换?老子不换!” 侯方域气的额头青筋暴露,暴怒的他一把抓住了熊楮墨的衣襟,“我总觉得你个狗日的在暗算本公子,说,是不是你找的人?” 熊楮墨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啊,我阴你干嘛,这么有心机的事情只有你这种奸诈的心机婊才能做得出来!” 侯方域气急败坏的说道:“你换也得换,不换……” 熊楮墨挥手打断了侯方域的言语,不耐烦的说道:“得得得,知道你使上钱了,你给钱我就跟你换,二百两,少一个角也不换!” 侯方域胸口一阵绞痛,把四张五十两的银票凶狠的摔在了熊楮墨的脸上,“老子就当喂狗了,等老子中了状元有你好果子吃!” 熊楮墨捡起银票,臊眉耷眼的说道:“不是老弟打击你,等发榜了你就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了。” 侯方域“哐当”一声关上了考棚门,“滚蛋,不是本公子是你啊,半柱香就交卷的料,你就是来垫底的。” 熊楮墨冲着侯方域的考棚竖了竖中指,等监考的士兵锁上门后他才发现侯方域偷了他两根蜡烛,“侯方域,敲里马,你偷老子的蜡烛,不得好死!” 侯方域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本公子不但拿了你的蜡烛,连计时的香也顺道拿来了,放在你那里也是浪费,哈哈!” 熊楮墨咬牙切齿的冲着墙壁踹了一脚,“敲里马,你等着吧,一会还着火,烧死你个孙子吧!” 看着眼前仅剩的半根蜡烛,试卷一发下来,他就提笔飞快的奋笔疾书起来。 熊楮墨刚写完卷子就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没错,头发烧焦的味道。 他趴在门边往外张望了去,“握草,那些巡逻的士兵怎么又失踪了?尼玛,会是侯方域那孙子又火了吧?” 张进士是跑着冲到考棚的,看着躺在地上胡子眉毛都烧没的侯方域,心中是一万只草泥马践踏而过,“谁能给我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 熊楮墨把卷子从门缝里塞了出来,声嘶力竭的喊道:“张大人,交卷了,交卷了,学生交卷了! 快放我出去,求你了,这哪是考试啊,这是烤火啊!” 张进士从门缝里接过卷子,他恨不得抽死熊楮墨,打开考棚的门怒骂道:“贪生怕死,毫无气节,士林耻辱,士林耻辱,士林的耻辱!” 熊楮墨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转身就看见了还在冒烟二成熟的侯方域,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他走到侯方域的跟前,乐的直跺脚,指着他笑道:“你丫的真是来考试的?你丫的是来烧贡院的吧!” 被浇醒的侯方域往外吐着水,咬牙切齿的冲着熊楮墨骂道:“滚!” 那名军官满脸的黑线,心中暗道:“握草,又尼玛没烧死?” 三日后,侯方域冲着熊楮墨自作聪明的说道:“换考场!” 熊楮墨把手一伸,“拿钱!” 侯方域当场就急眼了,“我都这样了,你还要钱?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吗?” 熊楮墨龇牙咧嘴的笑道:“侯兄,我觉得你火了,整个贡院都知道你这个神一般的存在,从头到尾,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过大年! 三百两,不给钱坚决不换!” 侯方域愤怒的拿出银票摔在了熊楮墨的脸上,“趁火打劫的卑鄙小人,拿着你的臭钱滚开,老子总觉得是替你背的黑锅!” 熊楮墨把银票塞进怀里,挑眉笑道:“你可睁大你的狗眼吧,最后一场了,别把自己烧死!” 侯方域怒骂道:“滚你大爷的,要不是打不过你,我弄死你!” 熊楮墨这贱人写完卷子后,耐心的在门口趴了半个时辰,隔壁终于又着火了。 张进士怒气冲冲的来了之后,连火都没救直接就打开了熊楮墨的门,“滚出来,帮着救火!” 那军官看着浑身乌漆墨黑的侯方域从考棚里拖了出来,心惊胆战的看着熊楮墨,尼玛,怎么哪都有你! 这次应该真死了吧?他要是再不死,老子可就死定了! 他看着熊楮墨突然骑在了侯方域的身上,只觉得辣眼睛,怒骂道:“握草,禽兽啊,连死人都不放过!” 熊楮墨用右手食指点了点那军官,“你懂个毛线,这叫死了都要爱!” 张进士满脸怀疑的看着气喘吁吁地熊楮墨,他总觉得这动作似曾相识,“你救人就救人,你哼哼唧唧的干什么?你真的是在救人吗?” 熊楮墨心中万马奔腾,翻了个白眼说道:“这样的,你们要是都能硬,学生给你们钱!” 一盏茶的功夫,侯方域终于悠悠醒来。 他缓缓地抬起手,指着考棚呢喃道:“卷子,卷子,卷子……” 熊楮墨一把攥住他的手,满面春风的笑道:“放心吧,卷子还在呢!” 侯方域闻言长舒一口气,还没等他把心放回肚子,熊楮墨浪货就发出一阵贱笑,“哈哈哈,我逗你的,都烧没了,灰都没留下,刺不刺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说罢他死死地掐住侯方域的人中,浪笑道:“你可别晕过去,你还有时间重新答题的。 第一次背锅,第二次背锅,第三次还是背锅吗?不会连错三次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就是目标! 不用翻白眼,没错,是你,是你,就是你! 打听一下,这么大的仇这么大的恨,你是不是嫖娼没给钱啊?” 张进士一把把骑在侯方域身上的熊楮墨扯了起来,“都翻白眼了,你快起开吧,他都快被你压死了!” 熊楮墨拍了拍手,大方的说道:“火神爷,你用我的考棚吧,里面请!对了,张大人,我要举报,这个鳖孙手不干净,他偷我蜡烛!” 张进士反手就是一巴掌,“我打死你个碎嘴子!” 熊楮墨把头一歪躲了过去,贱兮兮的笑道:“他还把我计时的香白掰碎了,这种道德败坏的人,活该! 大人水缸里的谁都被他一个人用没了,得补水啊,一会指不定他还要用! 你看看他就是这么对待救了他两次的救命恩人,这人品简直无敌了……” “你给我闭嘴!” 张进士气得头顶冒烟,考了三场着了三次火,他的仕途基本也给烧没了,扯着熊楮墨的耳朵就往大堂里走去。 侯方域战战兢兢的坐在考棚里,撕心裂肺的喊道:“大人,你别走,我能不能开着门考?” 张进士脚底一软,一个狗吃屎就趴在了地上。 熊楮墨一边笑一边把他扶了起来,“大人说不行,死了,圣上给你赐棺材!” 侯方域怒骂道:“敲里吗,等老子中了状元,第一个就烧死你!” 熊楮墨回首看着考棚,没戏没肺的笑道:“拜了个拜,在你妈的见,你慢慢烤吧,老子等发榜去了!” 张进士瞪了熊楮墨一眼,就这名落孙山熊样的还用看榜?心里真没数! 自己要是他连看没脸看,丢人! 第一百三十章 殿试皇极殿 三日后,贡院一张榜所有人全都傻眼了,先前呼声最高的侯方域竟然屈居第二,会元竟然是名不见经传的一名叫熊楮墨的举子。 侯方域看着眼前一脸嘚瑟的熊楮墨,猝不及防的留下了真正属于弱者的眼泪,“我不信,我不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熊楮墨拍了拍侯方域的肩膀,不放过任何一次打击他的机会,贱笑一声,“怎么就不可能?本公子学富五车,文武双全,就是这么牛气冲天!” 方以智神色匆匆的挤进了人群,附在侯方域的耳边悄声说道:“礼部尚书大人再三核对过了,经过众人评议,朝宗兄的文章棋差一招。” 侯方域不甘的攥紧了拳头,“胜负未定,还有殿试呢,到时候你就会露馅的!” 熊楮墨翻了个白眼,“切,承认本公子比你优秀就这么难吗?老王,咱们走!” 在众人一片仰慕的目光之中,熊楮墨想着去朱徽媞面前嘚瑟一番,趾高气昂的走出了人群,冲着关中会馆的方向走去。 吴又可果真是妙手回春,加上百年野山参的功效,朱徽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熊楮墨参加完会试从贡院回来的时候,她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能活蹦乱跳的四处走动,到处翻箱倒柜的找吃的了。 作为一名流浪歌手,熊楮墨从来不肯亏待自己的五脏庙,加上他颇有做饭的天赋,竟然意外的抓住了朱徽媞的胃。 尤其是那花样频出的菜式更是让从来没见过世面的朱徽媞欲罢不能,就连伤病中的老秦爷也来蹭饭。 他这个业余选手搞得会馆里的大厨相当的郁闷,要不是看在他给弄了个鼓风机的份儿上,估计大厨早就拿刀拍死他了。 朱徽媞看到熊楮墨手中大包小包的蔬菜和鲜鱼的时候眼睛就亮了,留着口水说道:“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熊楮墨昂起下巴,一脸嘚瑟的说道:“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熏鸡白...” 朱徽媞听得直咽口水,手舞足蹈的说道:“这些都吃吗?” 熊楮墨放下菜,洗了洗手,贱兮兮的笑道:“这些,都,不吃,哈哈!” 朱徽媞掐着腰,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气鼓鼓的骂道:“你给本公主去死,你个土匪、无赖、大骗子!” 熊楮墨路过朱徽媞身边的时候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蛋,“你看看你,以前青菜豆腐豆腐青菜,满脸的彩色,这才几天哪,你都红光满面了! 今天咱们就吃水煮鱼,要吃就吃水煮鱼呐!” 朱徽媞咬牙切齿的瞪着熊楮墨,“要不是怕你死了没人做饭,你信不信本公主掐死你!” 不一会儿饭就好了,只是熊楮墨坐在凳子上只能举着筷子干瞪眼,护食的朱徽媞只肯让他吃豆芽菜。 熊楮墨拖着下巴愁眉苦脸的看着眼前正在大快朵颐的朱徽媞,“你个吃货真的是公主吗?九天不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了呢!” 朱徽媞一听就急眼了,扯着熊楮墨的耳朵骂道:“你刚才说什么?你敢说本公主又胖了?” 熊楮墨吃痛,龇牙咧嘴的说道:“不是不是,冤枉啊,哎哟,我是说你在我心里的重量越来越重了! 公主你长得闭月羞花,是那种干吃不长肉的体质,横看竖看都美得冒泡,美着呢,美着呢! 就您这身材,女人见了都忍不住!” 朱徽媞美滋滋的翻了个大白眼,莞儿一笑,“这还差不多!这次就饶了你了,下不为例!” 殿试的日子眨眼间就到了,这是一次盛况空间的大典礼,文武百官都身着斑斓的礼服跪在丹墀上,黑压压一片。 崇祯帝庄严的坐在皇极殿的御座上,他的心情特别的不好,因为没有如期交出豪格,在甘肃和辽东明军又跟清军干起来了。 他要处分吴三桂的时候,整个东林党倾巢而出,薛国观和陈新甲率领朝臣鬼哭狼嚎,简直列举出了一万条不能是杀吴三桂的理由,仿佛杀了吴三桂天下就会大乱一样。 崇祯帝心中是天雷滚滚,想着辽东还需要祖大寿祖氏一族去抵御满清,只能咬着牙杖责了吴三桂二十大板,把他给发配回甘肃镇,让他戴罪立功限期驱除鞑子不了了之。 看着下面一拜三叩的群臣他的心中是悔恨交加,中央和地方上的各种重要官职基本上被清一色的进士们占据着,就连手握重兵的各处总督也都是清一色的进士出身。 崇祯帝凭借自己多年的执政经验深深地感到,这帮擅长写作八股文的进士们、翰林们处理起实际军政要务来大部分都尼玛是些昏聩无能之徒。 边患不断,内乱不止,从开始的剿,到后来的抚,再到如今的剿抚并用,偌大的帝国被他们搞的是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十年了,在这帮进士们前仆后继的努力下,辽东建奴在崛起,民贼也越剿越多,搞的勤政的崇祯帝简直是苦不堪言。 更让他忍受不了的是,除了少数几个真正清廉的官员,这些进士们个顶个的贪污小能手,根本不用人教,全都是无师自通。 他对这种局面很不满意,伤心透顶的他势必要做出一番翻天覆地的改变,重振朝纲,这次恩科就是他做出改变的开始,他发誓要从里面选出几个真正的治国安邦栋梁之才。 等到群臣仪式完成,礼部官员引导着三百多名贡士们鱼贯而入,按照名次在大殿外面排列站好。 熊楮墨作为会元当之无愧的C位出道,直接站在距离崇祯帝最近的地方。 崇祯帝第一眼就看到了器宇轩昂的熊楮墨,他想死的心都有了,后面的侯方域他连看都没看就闭上了眼睛。 完了,一个武将夺了会元,这届恩科基本上白开了,三百多贡士怕是也废了。 周皇后费劲巴拉用爱给他打了把半年的气,顷刻间干成了干瘪的皮球。 朝臣们望向熊楮墨的目光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他这种武夫被点为会元,简直是整个士林的耻辱。 不但是他们,就连那些一同前来参加殿试的贡士们知道了熊楮墨的身份后,在心里直呼暗箱操作。 熊楮墨则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不服,你们去查底卷啊! 崇祯帝一挥手,连夜印制出来的策问被小太监们发放到了贡士们的手中。 精挑细选出来的贡士们看完试卷全都是满脸震惊,这题目跟他们通过各种关系从内阁里套问出来的原拟的策问根本就不一样,就连数目也从两个飞跃而成了五个。 崇祯帝看过内阁拟定的题目特别非常不满意,昨夜他深思熟虑自己重新出了一篇试卷。 他压根就没告诉,也没打算告诉内阁,底下等着空对空歌功颂德,想蒙混过关混个天子门生的关系户们直接就被干挺了一大片。 原本想着C位出道弄个状元当当的侯方域看了试题更是额头冷汗直流,向礼部尚书姚明恭递去了不解的目光。 心虚的姚明恭连忙把头别了过去,假装没有看见。他收了侯方域六万两银子,如今却货不对板,他那里还敢直视侯方域。 侯方域心中是万马奔腾,姚明恭简直坑死自己了。他东拼西凑,孝敬了王德化十万两银子等着使用手段把自己的卷子放在第一位让崇祯帝圈个状元,眼看着就要功成名就了,眨眼间却成了功亏一篑。 熊楮墨诧异的看着卷子,崇祯帝的问题很犀利,劈头盖脸第一问就是:“同朕共同治理天下的,是士大夫。如今士风不正,欲求无边而见识短浅。想要正士风以复古道,用什么办法可以做到?” 除了如何端正士风,还有如何抵御外患、消弭内乱、治理财政和破格用人。 那群擅长做八股文的贡士们看了题目恨不得在大殿前的柱子上当头撞死,这跟他们先前精心准备的腹稿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 心烦意乱的他们是文思全无,磨蹭了半天,只能硬着头皮草草了事。 答完题,这群进士们哀怨的望着大殿里的崇祯帝,他们的心拔凉拔凉的。别说进士了,大多数贡士连对同进士出身都不抱希望了。 熊楮墨以前没少看新闻联播,老天不欺负老实人,关键时刻终于派上了用场,他低着头就奋笔疾书起来。 他瞥了一眼憋得满脸通红的侯方域,心中暗道:“孙子唉,这状元,爷爷当定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痛斥文臣 崇祯帝拿着熊楮墨的策问卷子是越看越喜欢,内阁挑选上来的十二份儿卷子,他最欣赏的就是熊楮墨的策问,其他连边都没有沾上。 “好,好啊,熊爱卿,满洲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蛮夷部落,地域狭窄,人口稀少,但是一旦对本朝发起攻击,竟然势不可挡,实在是不可思议。 你可有好的建议?” 熊楮墨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偌大的帝国要是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就是一条猪也能怼翻了建奴。 弱干强枝,自古取祸之道,武宗当年要是收兵权成功也许能有所改善。 左良玉那样的将领都出现了听调不听宣的苗头,洪承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大军阀,要是给崇祯帝来个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崇祯帝也只能干瞪眼。 他要是崇祯帝就先下手为强,直接把这满朝文武给砍了,军费也有了,也替底层有治国经邦能力的官员疏通了上升的道路。 但是恐怕崇祯帝不愿意担这暴君的骂名,彻底把天下的读书人给得罪透了。 “启禀万岁,学生觉得就是因为我大明没有一支中央直属的野战军,才造成了当今的局面。” 兵部尚书陈新甲他一听就急眼了,“黄口小儿口无遮拦,你当治国是过家家吗?组建新军?你疯了吗?民力已经到了枯竭的边缘了,哪里有钱养更多的军队!” 崇祯帝反倒是满脸的兴奋,“关爱卿你但说无妨,野战军是什么意思?” 熊楮墨根本就不鸟忘了初心的薛国观,“启禀万岁,野战军就是主力作战部队,大规模的一线正规军,能拉得出打得赢,哪里有战乱就去哪里平乱。” 崇祯帝兴奋的点了点头,追问道:“兵源好说,你有什么好的手段解决军费的问题吗?” 熊楮墨压根就没打断跟这满朝的吸血鬼好好相处,“启禀万岁,反腐啊!” 崇祯帝如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那里不知道这天下的官员已经富得流油,“这倒不失是个好法子!” 内阁首辅气的想吐血,我类个草,这傻缺不说崇祯帝就有拿着官员开刀的苗头,“万岁,莫要听他在这妖言惑众,万万不可啊! 大明官员上下一心,兢兢业业,拷问他们简直就是自毁长城啊!” 崇祯帝心中一万只草泥马踏过,这老匹夫说这话一点儿也不心虚,他见群臣要群起而殴之,连忙模棱两可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大明没有一个贪官?那你这个首辅可是居功甚伟!” 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陈演心思转的飞快,这他娘的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热馅饼啊,天赐的发财的机会啊,刚上任的他正他愁着没地方捞油水呢。 “圣上雄才伟略,平定辽东大患天下的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臣以为民力尚可取,大可加征新税,这是不得不忍受的痛!” 崇祯的的鼻子都气歪了,“陈大学士,加征新税?你难道是嫌民贼天少吗?” 熊楮墨斜睨了陈演一眼,光时亨的终极靠山,候任内阁首辅就这操蛋水平吗? “陈大人,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争利算什么本事啊!” 陈演看着熊楮墨冷哼一声,“不向天下的农民征税,那你说向谁征税?” 熊楮墨就等着他问,反唇相讥道:“大明有这么一群人,掌握社会绝大部分财富的一群人从不缴税。他们还控制着整个社会的舆论,说向他们征税就是与民争利。 他们特别的善于以大义证明自己的私欲就是天理国法,这群人不是一小撮,是一大批! 陈大人身为户部尚书,若是真的勇士,你应该拿着他们开刀才是! 哼,就怕你没有这个胆子!” 崇祯帝忍不住从龙椅上跳起来拍手叫好,他早就想征收商税了,可每一次都是胎死腹中。 熊楮墨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群臣一哭二闹三上吊,先是哭着喊着表明自己为官清廉,接着哭着喊着要弄死熊楮墨。 崇祯帝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成何体统。今日的主角是这三百贡士,就事论事而已,谁要是再胡闹的,杖责伺候!” 陈演气的头顶直冒烟,恶毒的呵斥道:“无知小儿,你难道想动摇国本不成?军人保卫的是天下的农民,种粮纳税天经地义!” 熊楮墨对着气急败坏的陈演翻了个白眼,“陈大人此言差矣,难道军人仅仅保护的是天下种地的百姓们吗?难道就没保护坐拥大片土地的商贾吗? 太祖立朝的时候就把商人列为了不可相信的一类,他们的税为什么不能征收?” 崇祯帝心里不停地为熊楮墨加油,这帮狗日的文臣一直跟自己对着干,自己说往东他们就说往西,自己说往西他们偏说往东,他早就想像熊楮墨一样骂他们了。 陈演一时语塞,“你……你……你……你妖言惑众!” 愤怒的群臣们立刻瞄准熊楮墨口诛笔伐起来,纷纷辱骂他是文人的败类,抓住他武将的身份死死咬住不松口,只称他是门下狗。 熊楮墨撇了撇嘴,“怎么?气急败坏,要上升到人身攻击的层面了吗? 武将怎么了?武将难道不是大明的官员吗?武将就比你们文臣矮一头吗?这是谁规定的?” 薛国观的脸扭曲变了形,痛斥道:“这是牢不可破的规则!” 熊楮墨心中一阵怒火升起,语速飞快的反问道:“唐宋时代文职和武职可有高低贵贱的区别?国初的时候文职和武职可有高低贵贱的区别? 这牢不可破的规则是怎么来的你们文臣心中难道没有数吗?” 薛国观一阵心虚,他知道熊楮墨说的是土木堡之变,在这之后没了勋贵集团的制衡,文官集团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强势崛起。 自此武将在文臣面前矮半截,禀帖上的称呼越来越卑贱,一直到后来的门下狗,小小的七品知县就敢斩杀三四品的武将,简直不拿武将当人看。 总督京营戎政的恭顺侯吴惟英冲着熊楮墨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熊楮墨说出了他的心声,说出了大多数武将的心声。 崇祯帝露出了欣赏的目光,可就就是他身为天子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开征商税,如今看来只能徐徐图之。 熊楮墨舌战群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文臣们士绅不交税的论点天生就站不住脚,只干的满朝文臣哑口无言。 至于武将们早就受够了文臣的鸟气,好不容于找到一个替他们说话的,傻子才冲出去助纣为虐当猪队友呢。 整个皇极殿简直如同一万个菜市场上的老太太跟一万个菜贩子在讨价还价,乱成了一锅粥。 当听到崇祯帝力排众议把熊楮墨圈为状元,方以智圈为榜眼,魏藻德圈为探花的时候,朝堂之上的文臣都疯了,跪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哀求崇祯帝收回成命,否则他们就跪死在午门之外。 崇祯帝冷哼一声,转身就傲娇的回乾清宫换衣服准备参加状元郎的盛宴去了。 既然你们这么愿意跪,那么朕就满足你们! 很不幸,侯方域同学又一次光荣落榜了。 熊楮墨在鸿胪寺唱完礼,胸间系着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在京城里“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以一甲第一名的身份在紫禁城里吃了琼林宴,把崇祯帝陪美了之后,烂醉如泥的他就在小李子的搀扶下出了紫禁城。 王破瓢早就牵着名为黑旋风的汗血宝马在宫门外等候多时,熊楮墨晃晃悠悠的上了战马就冲着关总会馆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进关总会馆,熊楮墨脸上醉意全无,他满脸焦急的冲着王破瓢喊道:“紧急集合!” 急促的集合哨声响彻整个关中会馆,五百名新军骑兵迅速集合完毕。 王破瓢心急如焚的问道:“子谦,怎么了?” 熊楮墨把手中的纸条递给了王破瓢,“贞娘飞鸽传书,卢大师和王叔远失踪七天了,我估摸着他是来北京了。” 王破瓢心里咯噔一下,“坏了,算日子他应该快到京城了,他一定是在找一个安全的法子面圣,进入紫禁城是早晚的事情。” 熊楮墨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暴露了,这北京城再待下去就是个死!我们必须连夜离开京师!” 王破瓢心急如焚的说道:“回甘肃吗?” 熊楮墨忧心忡忡的摇了摇头,“不,甘肃回不去了,贞娘信上说洪承畴回辽东就是个烟雾弹,他极有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啊?!”王破瓢闻言如坠冰窟,他心在明白熊楮墨当初为何有许多事请瞒着卢象升了,“那我们去哪里?” 熊楮墨不假思索的说道:“南下去天津,到哪里跟贞娘他们碰了头再说!” 王破瓢点了点头,“不管去哪里,弟兄们都追随你。屋里的怎么办?要不我……” 说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熊楮墨摇了摇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他的心间弥漫开来,望着前院的朱徽媞房间的的方向叹了口气,“哎,我去问问她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远走高飞 文华殿,卢象升的供词,郑九炯的供词,崇祯十一年南直隶的通缉文书,黑纸白字的摆在御书案上,由不得他半点儿怀疑。 崇祯帝愤恨的把眼前熊楮墨留下的书信撕得粉碎,看了书信他的鼻子都气歪了。 两个月前他钦点的那个在朝堂上慷慨激昂的状元郎竟然是个反贼,当时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发现了一只千里马,兴奋的彻夜未眠,可他竟然是个反贼。 一时间他想起擅杀朝廷大臣的袁崇焕、从北京城下跑回山海关的祖大寿、要挟自己的吴三桂、听调不听宣的毛文龙……他的心中是懊恼到了极点。 一向对自身要求颇为严格的他根本就迈不过这道坎儿去,自己怎么能在同样的用人问题上接二连三的犯错呢? 崇祯帝强行抑制住心中的怒火,抬起头看着跪在地上冷汗直流的骆养性,戒严两个月才抓住了混进京师的鞑子,难道自己养的都是一帮饭桶吗? “说,鞑子说什么了?” 骆养性生怕自己不小心触了崇祯帝的霉头,犹豫了片刻,惶恐不安的说道:“鞑子,鞑子说他们是抓住了乐安公主,关在了晋商会馆的地牢里,可是后来,可后来……” 崇祯帝恨不得把吞吞吐吐的骆养性给撕碎了,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问道:“后来怎么样?转移到哪里去了?快说!” “启禀万岁,没有转移,后来,后来乐安公主撬锁从地牢里跑了,还一把火烧了晋商会馆!” 崇祯帝双眼激凸,他的手足兄妹大部分都夭折了,孤苦伶仃在紫禁城里长大的他格外的疼爱皇八妹朱徽媞,朱徽媞是什么情况作为兄长他是一清二楚。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从严密看守的地牢之中撬锁逃脱?这分明是在侮辱皇家的尊严! “开什么玩笑,她是公主,是连仁寿宫宫门都很少踏出的公主,不是溜门撬锁的毛贼!” 骆养性的后背汗流如瀑,他生怕被扣上一个侮辱皇家的罪名给砍了,把牙一咬,“万岁爷,撬锁的不是尊贵的乐安公主,是,是,是新科状元熊楮墨!” 王承恩见崇祯帝脸都扭曲得变了形,连忙站出来补充道:“启禀万岁爷,鞑子交代说熊楮墨是因为得罪了晋商才被关进地牢里的。” 他暗自庆幸绑架了翻译的家人,否则熊楮墨同乐安公主在紫禁城一同被绑架的事情势必暴露出来。 崇祯帝一听熊楮墨的名字整个人陷入暴怒之中,如同一条喷火的龙,目若铜铃的怒视着跪在地上冷汗直流的骆养性。 “什么?!又是熊楮墨?!那岂不是大明朝白白的同鞑子在辽东死磕了两个月?! 那岂不是……” 骆养性和王承恩连忙垂下了头,崇祯帝接下来要说什么他们是一清二楚,他们都清楚有关皇室的丑闻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崇祯帝怒不可遏的把御书案掀翻在地,堆积如山的奏折飞得到处都是,暴跳如雷的怒吼道:“朕要重用他熊楮墨,他却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拐跑了朕的皇妹,耻辱,耻辱,耻辱!” 崇祯帝整个人都陷入崩溃之中,他堂堂一国之君的颜面算是丢进了,简直成了满朝文武的笑柄。 他的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双眼腥红的吼道:“京师里的晋商家,家产全部收入内帑以充军费,一旦查实与建奴勾结的,诛九族!” 后背都湿透了他的骆养性如临大赦,连忙磕头领旨,躬身倒退出了文华殿。 王承恩嗫喏的走到了崇祯帝的跟前,收拾起满地的奏折来,“主子爷,卢象升用还是不用?” 崇祯帝看着地上撕得粉碎的书信,“哼,熊楮墨在信上说当年是他绑架了一心殉国的卢象升,一个反贼的话能信吗? 把卢象升从诏狱里放出来,遣返他回乡反思!还有,他举荐的那个叫王叔远的人永世不得录用!” 熊楮墨临行前给崇祯帝留了一封信,他把所有的罪责都大包大揽到了自己身上。看来这封临时起意的信还是起了一丝用处,至少在关机时刻保了卢象升一命。 崇祯帝心中的怒火久久难以平复,“找到熊楮墨去哪里了吗?” 王承恩捡拾奏折的手愣在了半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轻声细语的回道:“主子爷,暂时没有消息。 天津卫传来海商大船被抢劫的消息,奴婢估摸着熊楮墨这狗贼是出海了。 不过,奴婢觉得他信上说的在理儿,满朝的文武就是一堆趴在您身上的吸血虫,只知道一味的索取,根本就不知道体恤圣上您,全都拍死他们都不冤枉。” 崇祯帝对于熊楮墨在心中提出的搜捕贪官家资以充军费的提议早就动心了,可是他又怕得罪了天下读书人,举棋不定的说道:“此事日后再说吧,还是先找到这狗贼碎尸万段的好!” 王承恩手脚麻利的把奏折分成了两摞,右手边是崇祯帝已经批阅完的奏折,左手边是待阅的奏折,“主子爷,礼部尚书姚明恭提议再重新点状元或者重新再殿试一次。” 崇祯帝咬牙切齿的说道:“放屁!此事休要再提!” 天津海商们要疯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十几艘能出远海的崭新大福船全都被劫掠一空,就连随船的水手也全都不知去向,找了半天他们只能自认倒霉。 济州岛是朝鲜李朝最大的海岛,位于朝鲜西南海域,面积1845平方公里,岛上气候怡人。 济州岛是120万年前火山活动而形成的岛屿。由火山喷发而形成,地貌十分奇特。济州岛的地质是由堆积岩层、玄武岩、火山暗流及因火山活动而形成的火山碎屑岩等构成。济州岛属于典型的熔岩洞窟地形, 向北九十公里隔济州海峡与朝鲜本隔海相望,向东二百多公里是日本九州岛,向西四百公里左右是大明。 然并卵,李朝王室在遭遇北方民族入侵的时候更喜欢避居在距离汉城五十公里,,隔海峡相距约一公里,背靠黄海之江华湾,水文条件复杂,潮水落差大,多暗礁的江华岛。 交通便利的济州岛成了李朝放逐政治犯的地方,毫无海洋意识的他们根本就无心经营这孤悬海外的海岛。 二个月前,见识了明朝水师厉害后,熊楮墨彻底打消了在南直隶附近随便找个海岛当海盗的想法。 集思广益,听取了老船工们的建议后,他深思熟虑之下把目光瞄准了房屋空虚的朝鲜济州岛。 熊楮墨带领着两千七荤八素的旱鸭子浩浩荡荡的杀向了济州岛,传说中的激战根本就没有出现,对贫乏生活不满的济州岛带路党倒是出现了不少。 这群带路党望着高大威武的福船陷入狂热之中,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牛气冲天的大船,心底充满了改变未来生活的希望。 济州城里的朝鲜守军设想是好的,三百名骑兵精锐尽出,想趁着熊楮墨这帮海岛立足未稳来个斩草除根。 可凶悍的熊楮墨根本就不给他们机会,当场就居高临下来了个反杀,利用错综复杂的岩石几轮齐射就把他们少得可怜的骑兵给掀翻在地,按在地上摩擦了有摩擦。 济州城城头的朝鲜守军根本就没想过有海盗来攻城,荒废武功的他们那可怜的弓箭简直是在替新军挠痒痒,软塌塌的箭簇别说射穿新军的盔甲了,就连印记都不能留下一个。 济州岛在贫困线下挣扎的百姓们把熊楮墨当成了解民倒悬的天军,当地的地主根本就无力弹压四起的民变,只能龟缩在高高的院墙里,祈祷大刀被砍在自己的脖子上。 熊楮墨看着济州城里固守待援的朝鲜守军做好了牺牲局部保全大局的准备,就在他要发攻击的那一刻,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城中的底层百姓同城外的“暴民”里应外合竟然打开了济州城的城门,发疯一般的攻击起昔日盘剥自己的官军来。 熊楮墨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以零死五十伤的代就将整个济州岛纳入囊中。 济州牧使李箕宾与判官文希贤发出愤怒的叫嚣,他们不认为凭借熊楮墨数千海盗就能牢牢地控制住偌大的济州岛。 已经向全罗道发出告警的他们坚信朝廷的大军不日就会光复济州岛,而他们也会因为坚决抵抗凶残海盗的壮举而名垂青史。 三天后,熊楮墨就让这个很傻很天真做着光复梦的济州牧使李箕宾与判官文希贤彻底傻眼了。 源源不断的人口被运送到了济州岛,从开始的那天简陋港口里的十几艘福船就没停歇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运送来了五万多人口,原先的一万多本土居民顷刻间成了少数民族。 熊楮墨悉数放出了济州岛关押的政治犯,其中敢于反叛儒教的异教徒献宝似的把逾花甲双眼被烧瞎名叫李珲的老者推到了他的面前,与此同时,还有厚厚的一沓日记也被献宝似送到了他的手上。 熊楮墨随意的翻看起日记,他对这群政治犯提不起丝毫的兴趣,“老李,把你们送到大明去怎么样?总好过在这孤岛孤老一生的好吧?” 朝鲜号称小中华,以儒教立国,汉字汉语是官员的必修科目,熊楮墨同他们交流起来根本不存在困难。 李珲一听声音没想到海盗头子竟然这么年轻,他冷冰冰的说道:“你们绝不是海盗,你们走动起来行动整齐划一,你们是大明的官军。 呵呵,看来广宁总兵李成梁当年提出趁我朝鲜兄弟相争,占领朝鲜,设为郡县的建议你们终究是采纳了。” 熊楮墨眉头一皱,抬起头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老者来,仅凭脚步声就能判断出自己不是海盗来,此人来路绝对不凡。 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老者,清了清嗓子,“老丈,你究竟是谁?” 第一百三十三章 海盗来了(求收藏和推荐) 李珲苦笑一声,“到济州岛来连我都不认识了吗?老夫这么快就被世人遗忘了吗? 哎,我乃是朝鲜光海君,朝鲜第十五任国君。” 熊楮墨看着眼前双目失明的李珲沉默了片刻,望着双目失明的他提不起一丁点儿的同情心,冷笑道:“光海君?大明如今的处境全都是拜你们朝鲜所赐,你今日的处境是咎由自取!” 李珲面色变得煞白,“你说我活该?这话从何说起?” 熊楮墨咬牙切齿的说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要是不是平定壬辰倭乱伤了大明的元气,建奴能趁势崛起?就是一百个建奴也早就干趴下了了! 我说你是活该,难道不是吗?当年明廷三令五申要求你主政下的朝鲜出兵助剿建奴,你是怎么做的?你非但不报答大明的再造之恩,反而给自己留起后路来! 怎么?你哭什么?后悔了吗?晚了!这世界上卖什么的都有,唯独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李珲无言以对,泪流满面,“你真的是明朝的军队?” 熊楮墨冷哼一声,想着丙子虏乱之后朝鲜已经倒向清廷他的心中是气愤不已,“哼,乱臣贼子不屑与语,我是不是明朝的军队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 来人,把他押下去,同豪格关押在一起!” 熊楮墨一边思索着未来的出路,一边不经意间翻到光海君日记第十五卷壬子二月初的记载:万历四十年(1612年),一些越南和中国(明朝)南京商人曾漂流到济州岛。当时的济州牧使李箕宾与判官文希贤从船的形制判断出漂流者不是倭寇,并按惯例接待了商人们,数日后朝鲜官员们发现了船上的大量宝物与金钱,遂将商人们杀害以掠夺船上的财宝,数百条无罪的生命被杀害。最后,朝鲜人将船烧毁,并将此事虚报为倭寇。 熊楮墨看后是勃然大怒,当即下令把济州牧使李箕宾与判官文希贤给点了天灯。 他这无意的举动迅速赢得了土著岛民,尤其是那些政治犯的好感,这让他们再次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这说明新任统治者与朝鲜李朝彻底划清了界限,参与暴动的他们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他们的推断是正确的,熊楮墨压根就没想着再次寄人篱下,他要的是绝对的自由。 解决了落脚点的问题,接下来熊楮墨面临着更棘手的发展问题。 经过一周的考察,熊楮墨凭借自己脑中有限的地理知识,终于确定济州岛是海洋性气候。 在海洋性气候条件下,气候终年潮湿,年平均降水量比大陆性气候多,而且季节分配比较均匀。降水量比较稳定,年与年之间变化不大。四季湿度都很大,多云雾,天气阴沉,难得晴天,少见阳光。 温和、多云、湿润的海洋性气候,给人们以舒适的感觉,但是这种气候对植物生长并不有利。 熊楮墨依稀的记得十九世纪人类就发现,海洋性气候条件下生长的小麦蛋白质含量下,至多只有百分之四至百分之八。 随着深入大陆,小麦蛋白质的含量会逐渐增高沓百分之九到百分之十二,在比较干燥的地区,小麦的蛋白质含量甚至会高达百分之二十以上。 原苏联科学家证明:一个地区的气候大陆性越强,小麦的蛋白质含量也就越高。在气候温凉潮湿的地方,小麦的淀粉含量增加,而蛋白质含量却降低。人们为了补充蛋白质的不足,只好借助于肉类,但是又带来脂肪过多的缺点。 熊楮墨苦笑一声,连吃饱肚子都成问题,还奢谈吃肉,还不如躺在床上做白日梦呢。 出海打渔倒是能解决一些肉类的来源问题,可是在生产力低下的当今,得多少鱼才能满足数万人的需求啊。 他历尽千辛万苦逃出来不是为了当渔民的,都去打渔去了,还谈什么发展,救民於水火之中更是痴人说梦。 更让熊楮墨蛋疼的是,他记得长期在海洋性气候条件下生活,气候虽然温和,但是阴沉多雨的天气,并不利于人类精神和情绪的发展。 济州城简陋的衙门是济州岛上唯一的二层木质建筑,当地大部分百姓都住着低矮茅草土坯屋,简直比大明的流民强不到那里去。 济州衙门成了熊楮墨的新住处,宽敞明亮的二楼成了他的办公室。 坐在二楼的办公桌前他不但能俯瞰整座济州城,还能看到西面波光粼粼的蔚蓝大海和东面云雾缭绕的汉拿山。 熊楮墨屁股下面的椅子绝对是济州岛绝佳的观景点,可此刻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的面前摊着一张表,这是他不辞辛苦发动数百人调查半个月的结果,上面原本应该罗列着整个济州岛的矿产和自然资源,此刻却是空空如也。 温暖的海风带着阳光的味道从窗户里灌了进来,熊楮墨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鬼地方除了地理位置重要,还不如贫乏的甘肃镇呢,根本就不具备发展工业的基础。 济州岛上甚至连最基本的能提供能源的煤都没有,岛上居民所需要的大部分粮食靠全罗道通过海运供给,目前岛上的储备粮食只够吃到冬天,要不是新军带来了一部分粮食,估计早就喝西北风了。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济州城里的守军为什么这么少了,根本就与海洋意识无关,是李朝根本就不怕连粮食都无法自给自足他们造反,大不了饿死了再迁来一批。 济州岛亚热带海洋性气候虽然不利于粮食作物及油料作物的生长,但利于多汁牧草生长。 蒙古马不但是元代统治济州岛留下痕迹,也是岛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经济商品。 每年岛上产出的数千马匹全部用来以极低的价格同李朝交换粮食,一匹马换回来的粮食几乎只能勉强养活两个成年人,这也是招致岛民严重不满的原因所在,因为他们的付出同所得严重失衡。 王破瓢站在桌旁看着一言不发的熊楮墨,忧心忡忡的问道:“子谦,咱们以后怎么办? 将士们都陷入一种悲伤的情绪之中,他们都认为自己这辈子再也回不到故土了。 再这么下去,出现逃兵是早晚的事情。” 熊楮墨甩了甩头,愁上心头,愁眉苦脸的说道:“这破岛自给自足是做不到了,那就都出海去抢吧!” 王破瓢听得是满头雾水,“出海去抢是什么意思?” 熊楮墨耸了耸肩,“就是当海盗啊!我分析来分析去,济州岛交通便利,就觉得这条出路靠谱! 向北可劫掠朝鲜的商船,向东可劫掠日本的商船,向西还有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明海商,向南还有安南和红毛洋鬼子的商船……这绝佳的地理条件,不当海盗难道还等着饿死?” 王破瓢简直不敢香辛自己的耳朵,他连着吞咽了几口口水,“一万人全当海盗?” 熊楮墨咧嘴笑道:“没错,除了留守的军队,剩下的军队以现有的十八艘福船分成东西南三大片,划片经营。我负责大明西片,奥观海负责日本东片,你负责安南和洋鬼子出没的南片,劫掠所得一半归官家所有,剩下全部分配给出海的船员。 然后用剩下的钱去造更多的船,买煤买铁炼钢,造更多的炮,只到能在大海上横着走,然后北上干鞑子去!” 他心中知道,要想长远发展,除了点科技树没有第二个出路,而全民海盗也就是掠夺能让资源源源不断的抵达济州岛,补齐自然资源短缺的短板。 至于正义与否,暂时不在他的考虑之列,生存才是第一要务,毕竟穷的都快要喝西北了。 王破瓢激动手舞足蹈,“这他娘的简直是个天才的设想,我这就去传达命令! 官府出面组织的海盗,想想都他娘的激动,带劲儿,太爷我喜欢,哈哈!” 熊楮墨望着王破瓢匆匆离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枪没有炮只能敌人给我们造了。 他望着蔚蓝的大海,一吐数日来心中的浊气,欢快的喊道:“海上的商船们,对不起了,海盗来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余波未平 立志做个中兴之主崇祯帝奋发图强,每日批改各地奏折到凌晨1~2点是很常见的,每日早朝必到,比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还要勤政。 自打崇祯帝登基后文臣们的心情是越来越的复杂,他们甚至一度怀念起驾鹤西游的天启帝来。 文臣们表面上希望皇帝能够勤政,定期召见群臣,但遇上崇祯帝这种满足他们要求,对政务真正感兴趣的皇帝,并且数十年如一日坚持下来的皇帝,他们的心中反倒产生了极大的抵抗情绪。 因为皇帝一旦亲政,势必会把多年来划分给朝臣的那一部分君主权利收回。 遇上了勤奋的崇祯帝,原先为了贯彻“君逸臣劳”的原则,形成的由内阁拟旨和由司礼监批朱这一套位皇帝代劳的制度随时面临着土崩瓦解的习惯。 自打有内阁起,内阁的票拟虽然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建议,但是深受朝廷的尊重,除了极个别的情况,大明朝的历任皇帝基本上连看都不看就照批。 但,崇祯帝不走寻常路,不但仔细阅读一切本章和票拟,还时不时的对票拟提出修改意见,驳回内阁重拟。 这让当惯了大爷的文臣们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他们觉得崇祯帝的手伸得太长了。 崇祯帝这哪里还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分明是真把他们当孙子了啊。 卯时初刻(5点),午门上的鼓声准时响起,坐在御座上的崇祯帝趁着朝臣未至偷偷地打了个哈欠。 本应该是早朝的时间,文华殿外往日熙熙攘攘的金水桥却是空空如也。 皇帝来了,文武百官却没来,鸿胪寺唱礼的鸣赞官手作无措的站在文华殿前,焦急的望着午门,年轻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突发状况。 崇祯帝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他冷笑一声,“罢朝,给朕的下马威吗?” 自打熊楮墨逃跑后的第七天,礼部尚书姚明恭就在暗中鼓动群臣联名上奏,上蹿下跳的要求崇祯帝重新点选状元。 王承恩眉头紧皱,义愤填膺的说道:“主子爷,他们这就纯属小题大做,奴婢看点状元是假趁机发难是真!” 崇祯帝的嘴角一阵抽搐,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朕,让你暗中调查这件事情,可有眉目了?” 王承恩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说道:“回禀主子爷,有眉目了,只是奴婢的调查结果同锦衣卫和东厂的有些出入,不知……” 崇祯帝见王承恩面露难色,挥了挥衣袖不悦道:“但说无妨,朕赦你无罪。” 王承恩得了应允连忙走到崇祯帝的身边,附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主子爷,东厂说文臣要趁机发难不假,礼部尚书姚明恭和兵部尚书陈新甲当左右急先锋,首辅薛国观坐镇指挥也不假,但是,据奴婢调查,陈新甲暗中去过东厂。” 那声音细若蚊吟,周围垂手而立的小太监们虽然暗中竖起了耳朵,可根本就听不见二人的交谈。 崇祯帝最厌恶的就是官员党同伐异,这让他无时无刻不面临被架空的危险,外臣私交内臣更是犯了他的大忌。 王承恩虽然没有明说,崇祯帝也知道陈新甲去东厂见得是东厂掌印太监王德化。 “有意思,一环套一环,你觉得他们如此费尽心机,为的是什么?” 王承恩看了看左右,四周的太监和宫女们立刻垂下了头,他再次附在崇祯帝的耳边悄声说道:“奴婢觉得薛国观图的是名和利,要的是文官的支持。另一方所图,请主子爷恕奴婢愚昧。” 崇祯帝想起了刚从信王府入主紫禁城的那个夜晚,面色铁青的悄声说道:“暗中给朕查清楚!” 王德化如此煞费心机是在为周延儒的复出铺路,他和周延儒把崇祯帝当成了剑,觉得时机成熟的他们要接着状元郎熊楮墨出逃的风波,趁机除掉薛国观这只复出之路上的拦路虎。 一个萝卜一个坑儿,只有除掉内阁首辅薛国观,周延儒这个前任首辅才能鼓动朝廷举荐自己,趁势复出。 前去劝说群臣早朝的小李子无功而返,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跪在地上焦急的说道:“主子爷,群臣跪在午门外死活不肯早朝,礼部尚书姚明恭说您要是不肯答应重点状元,他们就跪死在午门外!” 崇祯帝从龙椅上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他们愿意跪就让他们跪好了,回乾清宫!” 以薛国观为首的朝臣抱着必胜的决心同崇祯帝较上了劲,他们洋洋自得的以为全体朝臣跪在午门外用不了多久就会逼迫崇祯帝做出妥协。 国本之争这个成功的光辉案例在前,朝臣们乐观的以为崇祯帝再拧也拧不过他爷爷万历帝。 毕竟崇祯帝就是三头六臂一个人也管理不了偌大的帝国,执行起来终究还得靠他们文人。 然而,到了正午时刻崇祯帝也没有鸟他们,直接把他们给晾在了一边,既不跟他们谈,也不给他们台阶下。 高低立判你,崇祯帝一个冷处理就重新夺回了话语权。 饥肠辘辘的文武百官这才发现低估了崇祯帝的自尊心,这尼玛工程量也太大了,他们早晨没吃饭呐。 骑虎难下的文臣们叫苦不迭,这根预想中在午门外象征性一跪就拿下崇祯帝的剧本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文臣们骑虎难下,他们的心情就像吃咖喱吃着吃着发现掺了屎一样。 没办法,自己拉的屎哭着也要吃下去,只能干跪到紫禁城打烊。 翌日,文臣们怂了,午门早朝的鼓声一响,他们就排着整齐的队伍忙不迭的鱼贯而入。 君臣心照不宣,提都没提昨天的事情。 就在崇祯帝以为熊楮墨的事情翻篇的时候,他发现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这帮狗日的改变了斗争策略。 兵部尚书陈新甲站出来旧事重提,率先开炮,逼着崇祯帝重新点选状元。 礼部尚书姚明恭连忙跟上补刀,引经据典吧啦吧啦一大堆,搬出二百九十九个贡士来压崇祯帝。 朝臣们按照预定好的剧本开始了他们的表演,气的崇祯帝的脸都青了。 首辅薛国观最后站出来做总结,用天下的读书人来给崇祯帝施压。 满朝文武配合的天衣无缝,简直不要太六。 崇祯帝咬紧牙关不松口,死活不同意重选状元。 朝臣们据理力争,死活不管辽东战乱。 双方都不肯作出让步,君臣之间的关系再次空前紧张起来。 下了早朝,光时亨气势汹汹的领着五成兵马司的官军杀向了永定门外老秦爷的粥厂,昨日在午门外干跪了一天崇祯帝也没给说法。 他要出一出心中的恶气,谁让秦商同熊楮墨有关系呢,曾经有关系也是罪,活该他们倒霉。 秦商的粥厂已经在永定门外摆了半个月,聚集在北京城外的数万灾民几乎都来吃了一个遍。 正在施粥的老秦爷看见光时亨心里冷笑一声,“熊公子预料的没错,等了你一个多月,你个狗日的终于来了。” 他放下粥勺,净了净手,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光大人您来了,小老儿有失远迎,敬请谅解!” “滚开,你算是个什么物件儿!” 光时亨一把推开老秦爷,大步流星走到粥棚桌前一把就撅折了两双筷子。 老秦爷连忙挡在粥棚前,满脸通红的说道:“光大人,施粥是惠民工程啊,捣乱会让世人唾骂的。” 排队领粥的灾民们看见城中突然来了数百官军不由得一阵骚动,纷纷向后退去,生怕惹上官司。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请君入瓮 光时亨皱着眉头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怔怔的看着横挡在自己眼前的老秦爷,心想这老匹夫疯了吧。 身为代天子出巡的京师巡按御史,就连顺天府尹见了自己也得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听候自己训斥,良乡和通州的知县更是只有跪在地上磕头的份儿,他万万没想到一个低贱的商户竟然敢当街跟自己叫板。 他愠怒的看着眼前垂手而立的老秦爷,甩手对着他的左脸就是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找死,你个低贱的商人竟然敢威胁本官!” 官兵们“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生怕这帮商户暴起发难,伤了巡按御史大人。 光时亨向后退了几步,预料中的骚乱并没有出现,几十个秦商攥着长柄铁饭勺只是在冰冷的看着他。 老秦爷的嘴角渗出了鲜血,但是脸上恭敬依旧,似乎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他指了指悬挂在帐篷侧面的蓝色旗子,冲着光时亨不卑不亢的说道:“光大人,这是陕西籍的大人的名字,他们也参与了施粥,您看我们这是最后一天,能不能看在同朝为官的面子上通融下?” “你威胁我?贱商,你敢威胁我?老子寒窗苦读数十载,你个低贱的商人也敢当街羞辱我?!” 光时亨整个人陷入狂怒之中,五官狰狞的变了形,伸出右手一把就扼住了老秦爷的喉咙,他的脸几乎贴到了老秦爷的脸上,他气喘如牛的嘶吼道:“通融你大爷,给我砸!” 盛怒之下,他丝毫不顾及官员的仪态,如同一只发疯的公牛猛地把老秦爷推到在地。 身后的官兵们最擅长干的事情的就是欺负老百姓,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对着长达数百米的粥铺就是一顿打砸烧。 这是一场暴徒的狂欢,在光时亨和官兵的狂笑声中,救命的热粥被泼洒在了满是尘土的地上,数十口水缸大小的铁锅被砸的稀碎,劈啪作响的木材带着火星被长枪搅得遍地都是,八口水瓮里的谁被让粥厂成了一片的泽国,地上雪白的大米被肆意的践踏入泥泞…… 灾民端着残破的空碗双眼喷火的望着官兵的暴行,这那里是官兵,这简直是土匪,不对,他们比土匪还要土匪。 老秦爷挣扎着爬起来,一把扯开狞笑的官兵,如同一只保护鸡仔的老母鸡,伸开双臂死死地护在粥厂唯一的帐篷前,声嘶力竭的怒吼道:“不行,你们不能动这个帐篷,谁动谁死!” 那群官兵被老秦爷狰狞的面容吓了一跳,他们猛地想起了关中会馆前的小李子,进退维谷的站在帐篷前,转身向光时亨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光时亨冷笑着走到了帐篷前,想着熊楮墨当日给他的羞辱,一把扯下了那写着陕西籍贯官员的青布。 他满脸不屑的凑到老秦爷的跟前,戏谑的说道:“怎么?还等着王承恩来救你吗? 透露一点内幕消息,公主被绑架了,你还不知道吧? 哈哈哈,王承恩现在是自身难保,所以,我收拾你,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他看着眼前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靡不振的老秦爷心中一阵洋洋自得,“不瞒你说,你是第一个倒霉的,王承恩就是第二个,凡是站过熊楮墨的,一个也别想跑!” 老秦爷满脸惶恐的看着小人得志的光时亨,情绪激动的吼道:“你这是打击报复!抛出熊楮墨,难道连陕西籍官员的面子也不给吗?” 光时亨发出一阵猖狂的笑声,抬脚就把木盆里满满的一摞碗给踹倒在地,“没错,我就是打击报复,你又能把我怎样?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照砸不误,爷谁的面子也不给,爷是巡按御史,那些小虾米,啧啧啧,谁敢惹我! 弟兄们,给我往死里砸!” 有了光时亨撑腰,那群官兵立刻又凶神恶煞起来,抽出腰刀看都没看就把眼前的帐篷给砍得稀巴烂。 一名叫小五的百户在老秦爷的面前晃了晃手中锋利的钢刀,气势汹汹的喊道:“在特么废话把你这老匹夫给扔到河里喂鱼,滚开!” 老秦爷摇了摇头,站在了一旁的角落里,提起毛笔,飞快的记录起来,一边记录一边唱道:“千年黄花梨筷子一百双,银五十两,元青花瓷碗一只,银子五两又一百个……” 周围的灾民们看着自说自话的老秦爷阵阵心酸,善没善报,这他娘的是个什么世道。 跟在光时亨身后寸步不离的小五冲着老秦爷努了努嘴,“大人,你听这老匹夫嘟嘟囔囔的,不会是疯了吧?” 光时亨整理了下管帽,向老秦爷投去了看白痴一般的目光,“甭理他,给他按个哄抬物价的罪名让他牢底坐穿!” “来人呐,把这些粮食都给我点了!” 这群官兵简直是欺负老百姓的专家,稳、准、狠,效率出奇的高,比鞑子来了转身逃跑的速度都要快。 光时亨看着一片狼藉葬送在自己淫威之下的粥厂,心中出奇的舒畅。 他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手,斜睨了一眼披头散发满身污秽的老秦爷,趾高气昂的朗声喊道:“老匹夫,你明面上是施粥,暗地里却是哄抬京师粮食价格! 幸亏本官慧眼如炬,当场识破了你的阴谋,阻止了一场灾难的发生,来啊,拿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光时亨是在颠倒黑白,要不是官军明晃晃的钢刀,估计他早就被打死了。 老秦爷“噌”的一下就蹿了起来,推开身前的官兵,扬了扬手中厚厚的账册,方才的老态龙钟一扫而空,眨眼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精神抖擞的质问道:“且慢,敢问光大人可是砸完了?” 光时亨摊开双臂发出一阵嚣张的笑声,“砸完了,为民除害,很爽!” 老秦爷仰天大笑,指了指满是泥污的帐篷,猫戏老鼠一般喊道:“大人砸完了就想走啊?你难道就不想看看帐篷下面有什么吗?” 光时亨眉头一皱,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老秦爷还有什么底牌。 他眯着眼看着眉开眼笑的老秦爷,心中咒骂道:“笑吧,笑吧,老匹夫死到临头还这么猖狂,到了大牢老子让你后悔为人!” “故弄玄虚,小五,去看看!” 小五大摇大摆的走到帐篷跟前,用手中的钢刀随意的把帐篷扎了一个又一个的洞,除了碎桌子烂凳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耐烦的冲着老秦爷吼道:“我看你这个老匹夫是诚心刁难我家大人,这里都是些破烂,有他娘的什么金贵的东西!” 就在他满地乱插的时候,钢刀刀尖突然传来一阵接触硬的声音,他习惯性的以为是砖头,掀开帐篷一看竟然是一座精美的宣德香炉。 他斜愣着眼瞅着老秦爷,“怎么,难道想当众贿赂我家大人不成?不过你也忒小瞧我家大人了,一个破炉子,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老秦爷冷哼一声,“你离死不远了,你再往上翻,不过劝你,放下你手中的刀!” 小五怒极反笑,“你疯了吧?!你算老几!”说着他就用手中的钢刀对着上面的帐篷一顿乱捅。 当看到一丝黄色的绸缎的时候他手中的刀越来越慢,当黄色的绸缎越来越多的时候,一阵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大明朝黄色是皇室专用,这是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的常识。 小五颤颤巍巍的把揭开了帐篷,看着满是窟窿的绸缎他的顷刻间面若寒霜,一阵暖流顺着他的大腿跟流到了脚后跟,他捂着头发出一声诧异的惊呼,“妈呀,圣旨!” 光时亨闻言疾步上前,“噗通”一整瘫软在地,他把满是破洞泥污的圣旨捧在手中整个人都呆住了,这是他最一生中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老秦爷不疾不徐的走到了光时亨的面前,把厚厚的账本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吟吟地说道:“光大人,这是账本,童叟无欺,今天你砸烂的这些东西价值过万。 呵呵,不过,以你的财力,这只是九牛一毛!” 光时亨额头青筋暴露,他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秦爷,“你个老匹夫算计我!” 老秦爷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风轻云淡的说道:“你不也党同伐异吗?老夫是奉旨赈灾,算计你又怎样? 光大人,哄抬物价和挑战天子权威,那个罪名大啊?” 光时亨全身的力气如同被抽空一般,外厉内荏的吼道:“就凭你一个贱商也想扳倒本御史?痴人做梦!” 人群中之中传来一阵骚乱,一直在观察着一切的小李子咳嗽一声,提着一副铁链子领着数名京营的官兵走到了光时亨的面前,弯腰从他手里接过满是破洞的圣旨,冷冰冰的说道:“光大人,这是证据,我得先收着,回到紫禁城就呈送给圣上。 对不住了,还请你跟我走一趟!” 京营总督恭顺侯吴惟英怒气冲冲的从灾民里挤了出来,走到帐篷前大手一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胆敢亵渎皇家威严,简直是无法无天! 来人,都给本侯拿下,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京营的五百官兵如同天降神兵,呼啦一下就把光时亨带来的人给团团围住。 五成兵马司的官军早就吓尿裤子了,方才的嚣张气焰烟消云散,哪里还敢反抗,全部乖乖束手就擒,等候刑部的审判。 光时亨面色惨白,癞皮狗一般爬到吴惟英的面前,抱着他的大腿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的哀求道:“吴侯爷,救我,救我!下官是被冤枉的,下官是被冤枉的!” 吴惟英一脚踢开光时亨,别过头厌恶的说道:“冤枉?方才的事情本侯看的一清二楚,有什么的冤屈,进了大牢去说吧!” 老秦爷掂了掂厚厚的账本,望着离去的众人,心中暗道:“这下熊公子要的铁矿石和煤总算是有着落了。” 他满面春风的冲着在场的灾民们拱了拱手,笑道:“诸位乡亲,明日我秦商会馆,再施粥一天!” 灾民们发出一阵欢呼,待到他们离去,地上的米粒被饥饿的人群一扫而空。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困境求生 济州岛北海岸,蔚蓝的大海平静的如同一面天空之境,可是熊楮墨却闹心无比。 因为朝鲜水师的十二艘铁甲船不停地在济州岛四周巡弋,彻底切段了他们同外界的联系。 熊楮墨看着海面上巡弋的铁甲船是又气又恨,他原本想着凭借六艘福船的吨位优势先发制人团灭了这些烦人的家伙,谁知道这些铁甲船不但硬的跟个铁王八一样,还能往外喷火,直接当场就给烧掉了五艘,差点反过来把熊楮墨刚埋下种子的的人民海军给团灭了。 熊楮墨放下望远镜,张开嘴冲着蔚蓝的大海就吐了一口浓痰,斜眼一挑,“我呸,几个棒子就想困死老子,做梦去吧!” 王破瓢翻了个白眼,他强忍着把熊楮墨踹入大海的冲动,没好气的说道:“行了行了,你要是真牛X冲上去把棒子灭了! 粮食只够吃一个月的了,不是太爷我危言耸听,用不了多久棒子困死咱们的美梦就会成真。” 熊楮墨嘴角一阵抽搐,王破瓢说的是事实,他们已经跟大明失联了,成了一座只进不出的孤岛。 一个月前,还没等一万多新军适应福船上的生活,朝鲜水师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很不友好的切段他们同外界的联系。 熊楮墨的手中虽然有六艘福船可用,吨位比朝鲜水师的铁甲船大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但是奈何他没有合适的水兵可用,隔行如隔山,新军全都是旱鸭子,冲上去也是送死。 他现在除了忍耐朝鲜水师的存在,别无他法。 “阿西吧,你个龟孙又长他人志气灭本太子的威风!那帮兔崽子训练的怎么样了?” 王破瓢满脸鄙视的撇了撇嘴,“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你心里没点儿逼数吗?整个东岸都特么成了海滨浴场了! 我呸!一万个大老爷们儿,穿着你设计的三角布雷尅,没羞没臊的在海里游来游去,太爷我看再有半个月也形不成战斗力! 你看看你选的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岛,比特么甘肃镇还穷呢!除了岛上的高丽老娘们儿闭着眼能用用,连根儿毛都没有! 你这个无耻之徒,要不是白露白姑娘及时给咱们送来了粮食和茶树,还有甜菜、南瓜种子,你的坟头草都得两米高了!” 熊楮墨身形一晃好悬没摔倒在海里,他尴尬的抬起头。 济州岛凡是能耕种的土地都被他种上了甜菜和南瓜,那些不便耕种的地方他就见缝插针种上了茶叶,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南瓜成熟还特么早着呢。 他像黄鹂鸟与蜗牛里的蜗牛一样眼巴巴的望着身后的岛屿,恨不得南瓜立刻就大丰收,不战而屈人之兵,耗死海面上的朝鲜水师。 “老王啊,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海上是干不过他们了,最近风声有点儿紧,红夷大炮还没走私来了呢,咱们得诱敌深入,在济州城下把丫的给办了!” 王破瓢嘴角一阵剧烈的抽搐,“你可拉倒吧,就济州城那一跺脚就能垮的城墙你还诱敌深入?除非你能在半个月内重新修建济州城的城墙,太爷我宁肯弟兄们继续以最后一艘福船为依托跟朝鲜水师耗下去!” 提起福船熊楮墨就一阵肉痛,除了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港口里仅剩的那一艘趴窝子的福船,其它的福船全都被朝鲜水师用红夷大炮给炸沉了。 这帮孙子贼的很,一发现新军没有远程火力就他么下了死手,仰仗着射程优势照方抓药,要不是熊楮墨眼疾手快,差点没把新军的福船给团灭了。 好在在反登陆战中新军扳回一局,在济州岛北岸打的朝鲜水师屁滚尿流。 王破瓢愁眉苦脸的望向大海上巡弋的朝鲜铁甲船,叹了口气,满脸纠结的说道:“子谦,朝鲜水师围而不攻,他们这是十有八九在等待援军,朝鲜号称小中华,依照明军的集结速度推算,再有半个月,估计大批敌军就会抵达。 这济州岛无险可守,咱们孤悬海外又孤立无援,要不,咱们另谋出路吧。” 熊楮墨一听就急眼了,当即否决了王破瓢的提议,“不行,不行,咱们没有时间了,济州岛必须守住!” 王破瓢一脸的懊恼,气喘如牛的瞪视着熊楮墨,“子谦,你别意气用事,一万多将士们的生死都握在你的手中,这是你东山再起的最后资本。” 熊楮墨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他听得出王破瓢是为自己好,心平气和的说道:“我没有意气用事,我想到了应对的办法,我要在济州城的外围新建一座城墙。” “什么?”王破瓢闻听此言眼睛几乎要掉到了地上,他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而额头,怒极反笑,“我没有听错吧?半个月建一座城墙?你开什么玩笑!这破岛上连砖头都没有!” 熊楮墨目不转睛的盯着王破瓢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是的,你说的没错,这岛上是没有砖头,可是有的是石头。” 王破瓢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觉得熊楮墨这简直是在侮辱那些战死在海上的弟兄,他歇斯底里的咆哮道:“我的天哪,这岛上满是石头不假,可把满是棱角的石头打磨成型,难道就不需要时间吗? 这比烧制城砖花费的时间更长,你不会天真的觉得朝鲜水师会给你这个时间? 他们看过《左转》,他们懂得一鼓作气的道理,他们不是白痴!” 熊楮墨眉头一皱,“如果岛上要是有水泥呢?不用打磨石头,挖完深基坑,直接往上堆砌便成,一万人,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暴跳如雷的王破瓢根本就没仔细听熊楮墨的话语,激动的说道:“你怎么这么固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们打着大明的旗号现在撤退,朝鲜水师十有八九会放我们一条生路……什么?你说水泥?这岛上有水泥?你未卜先知在这岛上提前囤下了水泥?” 震惊取代了他眼神之中的担忧,要是这岛上真有水泥意味着在半个月的时间之内在济州城旧城墙外围构建一道新的城墙完全可行。 只要有了城墙,他有九成的把握击退来犯之敌。 他冲着熊楮墨投去了殷切的目光,如同溺水之人慌乱之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万分期待着他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熊楮墨摇了摇头,“不,我又不是诸葛在世,哪有这先见之明。 确切的说是我跟王叔远正在研制新的水泥配方,原料就是这漫山遍野的火山灰,你不用惊讶,他们是最好的天然材料,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两个多月我们都在闲着吧? 怎么样,有没有信心搏一把?” 王破瓢张开双臂给了熊楮墨一个熊抱,不假思索的朗声笑道:“有,兄弟,我信你!”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求变 熊楮墨晃了晃酸痛的手腕,把手中的毛笔放在了笔架上。经过一个时辰来来回回的修改,他基本上完成了水泥生产简易流程的整理。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他满意的长舒一口气,有了这张纸就能省却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古人聪明多少,跟动辄就苦读数十载的古人比毅力更是自取屈辱,他觉得自己的优势就是现代化的眼界。 熊楮墨利用后世的目光,把水泥生产全过程分为四个阶段: 一、矿山开采:即通过对石灰石矿进行开采、破碎,并通过各种方法运输至石灰石库的过程。 二、生料制备:即石灰石原料与少量粘土质原料、校正原料经破碎后,按一定比例配合、磨细并调配为成分合适、质量均匀的生料的过程。 三、熟料煅烧:即生料经过高温煅烧发生一系列物理、化学变化最后形成以硅酸钙为主要成份的硅酸盐水泥熟料的过程。 熟料的性质决定着水泥的主要性质,因此熟料的形成过程是水泥生产工艺的最重要过程。 四、水泥制成及出厂:即熟料加适量石膏、混合材料共同磨细成粉状的水泥,并包装或散装出厂的过程。 生料制备的主要工序是生料粉磨;水泥制成及出厂的主要工序是水泥的粉磨;所以可以将水泥生产过程概括为“两磨一烧”。 熊楮墨拿起桌上的纸笑着摇了摇头,冲着门外正在晒太阳的王叔远大声喊道:“老王,你总说甘肃镇的投资太大没有回本,你快过来看看,今天咱这不就回本了嘛!” 王叔远冲着温暖的太阳伸了个懒腰,哈欠儿连天的走了屋子里。 他瞟了一眼桌上墨迹未干的水泥生产流程,翻了个白眼说道:“子谦,你这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搞什么工艺流程? 以前没有这什么劳什子工艺流程,弟兄们不也一样干的好好的?” 熊楮墨之所以制定这水泥简易生产工艺流程,为的就是在匠人们心中建立标准的概念。 一旦建立起标准的概念,生产工艺流程完善后,不管是生产水泥还是枪支,他就可以采取九龙治水各管一段的方法,迅速的复制出大批的匠人,提高生产规模和效率。 他的终究目标就是一种工业生产方式——流水线,通过每一个生产单位只专注处理某一个片段的工作的方式来提高工作效率及产量。 熊楮墨心里也是日了狗了,他没想到自己仅仅优化生产工艺流程就遭受到了匠人们自上而下的抵触,他算是体会到了崇祯帝面对大明这副烂摊子的遭受的多大的暴击了。 人有保守的天性,可济州岛如今的局面,故步自封会导致灭顶之灾。 他把脸一板,一脸严肃的说道:“老王,如今可比不得以前,济州岛上大部分都是军人,匠人们大部分都留给了留守青海的陈奎,没有标准,仅凭现在的几十个匠人,靠着传帮带的老方法我们是无法短时间内打开局面的。 而有了固定的生产工艺流程,通过在生产中不断的改进优化,再加上细化分工,我们可以迅速的复制出大批匠人。 这种方式不但在生产水泥中要应用,在生产枪支弹药中也要大肆推广! 你也不用满腹牢骚,搞生产工艺流程不是否定你的工作能力,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行不行咱们一试便知。” 王叔远一脸不情愿的接过了水泥生产流程,他一时半会儿怎么也转不过弯来,嘟囔道:“行行行,我虽然不理解但是我会执行,这张薄薄的纸都吹到天上去了,到时候不灵光你就等着大家笑话你吧! 术业有专攻,这么多匠人都反对,难道不如你一个人脑袋灵光?” 作为手握真理的男人熊楮墨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无论是制定生产工艺流程还是流水线都是经过后世无数个追本逐利的资本家验证过的,要是不灵光他们肯投入使用和推广才是天大的笑话呢。 “我熊楮墨可以拍着胸脯跟你保证,这些东西绝对好使,你就放心大胆去试吧!” 王叔远无奈的摇了摇头,向熊楮墨投去了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叹了口气说道:“子谦啊,你就瞎折腾吧! 即使你说的这法子行得通,可这里开采条件远不如甘肃镇便利,山脚下都是火山灰,最花费功夫的就是从半山腰往山下运送石灰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石灰石一切无从谈起啊。” 熊楮墨拿起桌子上一张大大的图纸,上面是他模仿后世的铁路画的铁轨和后世矿车画的三视图和爆炸图。 他冲着王叔远眨了眨眼睛,笑道:“有了这东西我保你手到擒来!” 王叔远一脸蒙圈的凑了上去,他从来没见过上面的东西,觉得既新奇又神秘,“这……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熊楮墨一脸嘚瑟的说道:“这是木轨,有了他能大大的提高石灰石的运送效率,这是底宽十六厘米,面宽十二厘米,厚四厘米的毛边木板,山上有的是松木就地取材,把它们以四十厘米的间距铺在路面上开凿好的浅槽内,这是木轨,利用榫卯结果把他们连接在一起,这就是一个简易的木轨。 木轨铺完了,还需要在轨道外侧铺设沙质黏土,要比轨面低一厘米。 为了防止轨内积水浸泡路基,需要间隔40厘米开一条横沟,让轨内积水流到沟里或者下坡去。 咱们可以从半山腰直接修到水泥厂,就地取材,山上最不缺的就是木材,除了车轮需要铁铸造外,其他的几乎都是一水儿的木头,这样可以极高的提高石灰石的运送速度。”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王叔远看着熊楮墨规划的木轨路线激动的直咽唾沫,熊楮墨规划的木轨路线基本上是沿着森林密集从半山腰走到山脚下,他一眼就看出这条木轨绝非运送石灰石那么简单。 “乖乖个隆东,你小子野心不小,路线全部穿越的是森林密集区,这事儿要是能成,我敢肯定,你在济州岛造船的梦绝对能实现。” 他说着把图纸一卷,估算了一下从山上到山下水泥厂的选址大概有一千米的距离,信心满满的说道:“子谦,给我一千人,这木轨五天我给你铺成。” 熊楮墨打了个响指,挑眉笑道:“你办事向来是十拿九稳,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就组织人去顺着济州城开挖深基坑,只要你们的第一批水泥一出厂咱们这边就开始构筑城墙,一边生产一边建城。” 王叔远搔了搔头,为难的说道:“子谦,我按照洪水城的经验粗略的估算过水泥的产量,济州城虽然不大可也需要八万多斤水泥。 目前的日产能大概只有五百多斤,随着炉具的增多,后期的日产量会提高到九百多斤,可怎么算,两个月也不够啊。” 熊楮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够了够了,咱这不还有取之不尽的火山灰吗? 这次筑城咱们不搞钢筋水泥那一套,把火山灰和水泥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混合起来使用,用他们当粘合剂使用。” 王叔远听了满眼的震惊,“这能行吗?”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是用你们试制的水泥和火山灰混合在一起黏合在一起的两块石头,行不行你自己看!” 熊楮墨笑着从桌子底下掏出两块用火山灰水泥粘结在一起的石头,放在桌子上抽出苗刀对着那两块石头就是一通猛砍,只砍的火星四溅,那两块石头依旧紧紧地抱在一起。 王叔远吃惊的咽了口口水,连忙拿起那石头疙瘩仔细的查看起来,“我的天呐,子谦你他娘的简直是个天才! 岛上最不缺的就是奇形怪状的石头,这下不但连砖不用烧了,连石头都不用打磨,有了水泥直接往上垒就行!” 熊楮墨又拿出一副图纸,得意洋洋的笑道:“人王破瓢早给你准备好,全都是个顶个的棒小伙儿。 你有了水泥先给我按照图纸生产一百个二百斤的水泥碾子,里面填充碎石就行,我有大用。” 王叔远一副我懂的表情,“明白,时不待我,我这就去开辟路线,铺筑路基!”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整座济州岛上的士兵迅速成队形,按照木轨、地基、石料的分组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如意算盘 当日未时,一千新军打好背包就风风火火的扎进了汉拿山的密林之中。 白天伐木开路铺筑路基,晚上就地取材切割木轨枕板,经过五天没日没夜的奋斗,一条崭新的木轨出现在了济州岛上。 与此同时,在熊楮墨的主持下,山脚下一处开阔地上,一座四四方方的围墙拔地而起,把外界一束束窥探的目光隔离开来,木轨深入其中,这便是简陋的水泥厂了。 为了粉碎石灰石和煤灰渣制备熟料,岛上的磨盘都被集中到了水泥厂中。 第一辆木轨车载着一百斤经过初步粉碎的石灰石一抵达水泥厂,转炉里的煤火一起,冷冰冰的水泥厂立刻有了温度,经历过初始的磨合之后,分工明确的匠人们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 木轨车的运送效率大大超出了熊楮墨的预料,源源不断的石灰石和火山灰被运送到了水泥厂,仅仅靠着山上的二十个工人,当日就运送来了八百多斤石灰石,这至少是以前五十个工人的工作量。 这要是放在以前连想都不敢想,顺着蜿蜒崎岖的山路通过肩挑背扛的老法子往山下运送石灰石,经年累月下来工人们肯定吃不消。 傍晚时分第一炉水泥一出厂,等了四个时辰的熊楮墨尽管兴奋的难以自抑,他依旧安奈住心中的阵阵冲动,进行了数次缜密的试验。 直到两块砖头牢牢地粘结在一起,经历了壮汉的刀砍斧凿的检验,确定了水泥的粘结强度合格之后,他才放心的把水泥运送了济州城外的工地之上。 尽管侥幸在济州岛制造出了水泥,可熊楮墨站在衙门的院子里依旧是彻夜难眠,这只能说他这次有可能侥幸度过这场灭顶之灾。 朝鲜的士兵不是吃干饭的,沉在海底的福船就是最好的说明。 新军能以一当三,可能以一当十吗?别说以一当十了,就是以一当五就有团灭的危机。 熊楮墨倒背着双手在后花园里踱来踱去,耗是耗不死朝鲜士兵的,反而有可能耗死自己,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他想。因为岛上的粮食是有限的,补给的粮船根本就没机会靠近济州岛。 熊楮墨自觉还没牛逼到以济州岛这座孤岛上的一万新军单挑整个朝鲜半岛的地步,至少目前他做不到。 他现在缺人、缺粮、缺钱、缺船、缺铁、缺煤、缺弹药……总之缺各种物资,一个个问题迫在眉睫,随便拽出一个来,稍有不慎就能让他驱除鞑虏的计划功亏一篑。 一阵冷风吹过,竹影随风飘荡发出一阵沙沙声,熊楮墨抬起头望着天上皎洁的月光无奈的叹了口气。 如今他只有守住济州城才能在济州岛站稳脚跟,可要想守住济州城就得有充足的弹药。 因为只有充足的弹药才能低于朝鲜士兵的攻击,可岛上除了开始抢运过来少得可怜的两船铁锭之外根本就没有铁矿石,更别说铅这种东西了,新军手中的子弹是用一颗少一颗,除非新军全都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否则人均十粒弹丸根本就不够用的。 要想守住济州城,熊楮墨必须在两个月内制造出足够打四五次战争的弹药,若非如此他们便会成为朝鲜砧板上的鱼肉,一切都将无从谈起。 朝鲜,汉城昌德宫,王宫面积与规制严格遵循与宗主国中国的宗藩关系,为亲王规制的郡王府,所有建筑均以丹青之色来区别于中国皇宫的黄色。 朝鲜当局的反应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在获知一只来路不明的明军强行占领了济州岛后,朝鲜的内阁便高速运转了起来。 朝鲜国君李倧,朝鲜王朝第十六任君主,字和伯,号松窗,乳名天胤。本贯全州,生于海州,是朝鲜宣祖李昖之孙,定远君(朝鲜元宗)李琈之子,光海君李珲之侄。 朝鲜号称小中华绝非浪得虚名,他们的官府构成几乎就是一个阉割版的大明官府。 同样是一国之君,跟崇祯帝相比,李倧幸运的是利用君威牢牢地压制着朝鲜的“内阁”,这得多谢有顶头上司大明给他撑腰,让朝堂上的臣子们投鼠忌器,若非如此他的日子比崇祯帝好过不到那里去。 仁政殿,李倧这位中年君主坐在御座之上不怒自威,通过宫廷政变上台的他耗费了数十载的心血终于平定了各种叛乱和阴谋,总算基本掌控了朝鲜的局势,驱除了叔父光海君的“余毒”。 领议政,朝鲜李朝最高行政机关--议政府的最高领导人,为正一品位阶,相当于中国的宰相或丞相,领议政之下为左议政、右议政,与领议政同为正一品。领议政一职习称“领相“,依例左右议政又称“左相“、“右相“。 老态龙钟杖朝之年的领议政李元翼眼观鼻观心,在堂上垂手而立,沉默的如同大洋黑洞一般,让人几乎忽略了他的存在。 李倧眉头一皱,抬了抬手,左右的宫女和太监全都无声无息的躬身退了出去,此刻仁政殿里唯有他和李元翼二人。 他轻咳一声,从御座上起身走到了李元翼的身前,不悦的说道:“李爱卿,为什么不能发兵? 明廷如今已经是自顾不暇,你难道还指望他们能清理门户?算了吧,靠鞑子都比他们强!” 说罢他向李元翼投去了期许的目光,期待着他能识相的同意自己出兵济州岛的意见。 李元翼连眉毛都没动,“哦。” 哦?! 李倧心中一阵不悦,李元翼这是什么态度,这难道是为人臣子该有的态度吗?自己费劲口舌,他用一个“哦”就打发了自己,这他娘的算是哪门子事儿。 作为官僚长,领议政除了辅佐国王处理政务意外,还要统帅百官必要时可以对朝鲜君王提出不信任案进行罢黜。 自李朝太祖开始,士族对朝廷的影响甚大,极大限制了国王的权利,如果大臣一致反对国王的议案时,国王通常会妥协,所以说领议政不仅仅是官僚长,他的地位并不亚于“摄政王“。 李元翼本身就是东人党分支南人党的领袖,他还与尹鑴、许穆、李舜臣等实力派大士族都有姻亲关系,这让李倧颇为忌惮,要是说服不了他,出兵济州岛无从谈起。 李倧强行按耐住心中的怒火,犹豫再三,他决定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若是李元翼再不识相,他只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出兵。 “李爱卿,寡人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你可听过驱狼吞虎?” 李元翼雪白的眉毛一挑,眼中两道与他年龄极度不符的精光激射而出,审视着额头青筋暴露的李倧。 李倧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他觉得自己如同赤身裸体的站在李元翼的面前,身上的须发全被这老家伙看了个精光。 过了半天,李元翼重新恢复成老态龙钟的模样,气喘吁吁地说道:“哦。” 李倧气的额头青筋暴露,这老匹夫今日总是用这一个字打发自己,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 他贴着李元翼的面,咄咄逼人的说道:“李爱卿,寡人是想兵发济州岛,牺牲两万士兵然后佯装战败,先拖清廷下水,再向明廷告急,然后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你觉得如何?” 李元翼被逼得无路可退,讪笑一声,喘着粗气说道:“陛下,微臣觉得不怎么样。大明与我朝鲜有再造之恩,祸水西引,不是为君之道吧?” 李倧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狂笑,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得流了下来。 “哈哈哈哈……李爱卿你老糊涂了吗?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吗?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 明廷与我有再造之恩?难道不是我朝鲜替他抵御了日本的数次攻击吗? 你把他们说的太高尚了!唇亡齿寒,他们救我们就是在救他们自己而已!” 李元翼抬起头,冷冰冰的看着眼前恩将仇的国君,心中尽是不齿。 李倧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在乎,“此刻,你一定是在心里骂寡人白眼狼吧?寡人告诉你,寡人不在乎! 清廷的结局无外乎两种,输或者赢。 尽管清廷如今的兵力十分的吃紧,可黄台吉一定不会坐视后院再出现第二个毛文龙,一旦我们顶不住,他势必会出兵。 只要清廷出兵,明廷就有可能拖死它,拖不死它也能让黄台吉谋划已久的松山大战存在崩盘的可能。 如果清廷侥幸打赢了这场战争实力也会大为受挫,黄台吉一准儿会调走部署在边境的部队,朝鲜就不用整日惶惶不可终日的生存在清廷的威压之下。 清廷要是打输了,明廷就有拖死清廷的可能。寡人就可以吞灭清廷,报丁卯胡乱和丙子胡乱的大仇,让黄台吉给寡人行三拜九叩之礼,一雪前耻! 李爱卿,寡人的计划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心动吗?” 李倧的脸上泛起一片异样的红光,他洋洋自得的看着眼前行将就木的李元翼。 为了不走漏风声两面树敌,他强行抑制住了一吐为快的躁动,隐去了与明廷划长江而治的宏图霸业。 但是他的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因为眼前的老匹夫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位即将改写朝鲜历史的千古一帝。 李元翼一脸的波澜不惊,颤颤巍巍的冲着李倧深施一礼,“陛下,老臣八十有余,请陛下看在老臣为国殚精竭虑几十载,准许老臣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回去娶几个美妾,生几个大胖小子。” 李倧一愣,旋即捂着肚子发出一阵声振屋瓦的狂笑,这精明的老家伙老糊涂了吧,八十岁了还生儿子,能不能硬还两说着呢。 “李爱卿,告老还乡寡人不准,你生儿子?!开什么玩笑!” 李元翼冷笑一声,“是陛下先同老臣开的玩笑,大明的步军是不怎么样,可他们的水师万万不能小觑,就连荷兰人都没从他们手里捞到好处,老臣劝陛下悬崖勒马。” 这不是建议,这是威胁,身为士族的代言人,他有资格向李倧发出这个威胁。 李倧面色铁青的盯着李元翼,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你们怎么就不理解寡人的良苦用心呢? 身为一国之君给鞑子下跪有何颜面面见列祖列宗? 寡人心意已决,誓要报仇雪恨,李大人,你请回吧!” 李元翼见多说无益,摇了摇头躬身退了出去。 李倧总觉得天下是一局棋,别人都是任凭他摆弄的棋子,他却根本就没料到熊楮墨这颗非黑飞白的棋子就不配合他的表演。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不言我不语 李倧恼羞成怒,满脸厌恶的转过了身,看也不不看李元翼一眼。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不惜三番两次放低身段同李元翼商议出兵济州岛的事情,为了成全报仇大计已然几近哀求,却全被眼前这个不是抬举的老家伙给冠冕堂皇的当庭否决。 报仇心切的他倏忽间想起往日在鞑子那里所受的屈辱,愤怒的肺都要气炸了,若不是顾忌牵一发而动全身,恨不得当场生吞活剥了这个烦人的老匹夫。 李元翼见李倧下了逐客令也不恼怒,老神在在的看了一眼盛怒的国君,心想整个朝廷遍布老夫的门生故旧,难道老夫还怕你报复不成? 小子,姜还是老的辣,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济州岛要是真是明廷的水师,你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别说明廷的水师,就是那野蛮的清廷鞑子又岂是好相与的?打不赢还好说,若是真打赢了鞑子赖着不走要兵要粮,你又该如何处理?到时候岂不是前门去虎,后门进狼? “驱虎吞狼”的计谋是好计谋,可需要有高超的技术和手段,否则要是玩砸了虎害大于狼害,后患无穷。 李倧身后护主心切的老太监满脸愤怒,李元翼打李倧这个主子的脸就是打他们的脸,心里简直恨死了李元翼。 老太监见李倧迟迟不肯离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眉头一皱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悦道:“李大人,陛下累了,请您退下吧!” 李元翼张了张嘴,他原本想着好意提醒李倧一句千万别玩火自焚,心中叹了一口气,打定主意要看紧了兵权不给李倧毁掉朝鲜的机会,冲着李倧深施一礼,便缓缓地倒退出了仁政殿。 老太监看着李元翼的背影,心中骂了一声不自量力,脸上旋即挂上谄媚的笑容,搀扶着李倧离开了仁政殿。 时间过得非常快,眨眼间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两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熊楮墨没心思琢磨朝鲜水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正狗日的不进攻是正中下怀,他一门心思的埋头苦干,迅速的在济州城外修建了一道崭新厚重的水泥城墙。 看着固若金汤的济州城熊楮墨总算是长舒一口气,底宽十八米顶宽十五米的城墙,除非朝鲜水师能调集几十门红夷大炮来狂轰乱炸,否则休想破城。 朝鲜水师也没有闲着,一直在“调兵遣将”,暗中准备总攻。 李倧也没指望李元翼这帮老顽固能配合他,身为朝鲜国君兵他是调不动可他能调动的了物资。 李元翼见李倧除了先期的水师没有调动一兵一卒,也就对国君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胆大包天的他直接来了个掉船不掉人,两个月的时间里在诸位臣公的眼皮子底下,采用蚂蚁搬家的方式,无声无息之间把所有的船都调遣到了济州岛一带。 自打修好了城池后,心痒难耐的熊楮墨就如同有了一个期盼已久的新玩具却无法向外人展示的孩子一样,无时无刻不盼望着朝鲜水师的进攻。 这日大潮,就在熊楮墨要撑不住粮食储备告急的时候,在海面上酝酿了两个月的朝鲜水师终于完成了集结,八十艘战船载着两千多名士兵,借着汹涌的潮水气势汹汹的就冲着济州岛杀来。 一名身段曼妙,脖颈修长白皙,香肩如削的美人眼中噙着泪水,一把推开济州府衙的后门,吃力的提着一把沉重的苗刀,冲着假山旁正在为粮食发愁的熊楮墨便砍了过去,“姓熊的,本公主跟你拼了!” 这声出谷黄莺般的娇嗔让熊楮墨心里打了一个突儿,他连忙回首一看,那面似玉盘,目似明星,琼鼻高耸,唇红齿白,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年轻女子不是乐安公主朱徽媞还是何人。 做贼心虚的他把脖子一缩,连忙围着假山抱头鼠窜,“哎呦,公主饶命!你听我解释,前日你吃野菜上吐下泻那纯属意外,哎呦……” 因为朝鲜水师在旁虎视眈眈,熊楮墨把济州岛上的粮食全都集中到了一起,主要分配给了作战的将士们,妇女们自发的减少了分配额。 熊楮墨受红军过草地的启发,身先士卒带头吃起了野菜,还一脸殷勤的推荐给了久居深宫的朱徽媞。 朱徽媞这个不知深浅的丫头还以为是什么山珍野味,饥肠辘辘的她一口气就吃了一大碗,还没等期待已久的饱腹感出现,她便开始上吐下泻起来。 好汉架不住三泡稀,更何况是一名柔弱女子,朱徽媞好悬没一命呜呼交代在当场。 朱徽媞一听熊楮墨提起这茬想起熊楮墨扶她进出茅房是满脸羞愤,脚下直打摆子,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头就冲着熊楮墨掷了过去,梨花带雨的哭道:“解释你个大头鬼,这就是你说的诗和远方?!这就是你说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本公主在宫里吃得再差也能勉强填饱肚子,也没有生命危险! 你这个大骗子,你一声不吭就把本公主敲晕了给弄到了这个破岛上,我砍死你!” 朱徽媞只顾着同熊楮墨吵闹,没看清脚下的石头,脚下一滑,“哎呦”一声惊呼,就如同断线的风筝冲着地上的尖尖的碎石砸去。 吓得爱美的她是花容失色,满脸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这一下要是砸实了,尖尖的碎石刺破脸皮,不死也得破相。 熊楮墨眼疾手快,哪里还顾得上男女授受不亲,转身一把就抱住了双眼紧闭的朱徽媞。 软香在怀,怀里抱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浑身散发着幽香的软妹子,熊楮墨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心痒难耐的看着怀里美得不可方物的朱徽媞,他恨不得上前一亲芳泽,可又怕落下个趁人之危唐突佳人的罪名。 朱徽媞察觉到不对,发现自己正在被熊楮墨牢牢地抱在怀里,从未同男子亲近过的她脸上羞的是云蒸霞蔚,嘤的一声就要挣脱开熊楮墨的怀抱。 她的力气本来就小,岂能挣脱开熊楮墨强壮有力的臂膀。 熊楮墨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美人,不由得抱紧了双臂,二人贴得更近了。在远处看就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在耳鬓厮磨地窃窃私语。 刚才还喊打喊杀的二人阴差阳错抱在了一起,你不言我不语,一时间气氛变得旖旎起来。 朱徽媞心如鹿撞脸上娇艳欲滴,垂首贴在熊楮墨的怀里心中充满了一阵没来由的安全感。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感觉的她出于女儿心态既希望快些离开熊楮墨的怀抱,可又对这种温暖可靠的感觉恋恋不舍,心中矛盾至极。 片刻后,满脸飞霞的朱徽媞几乎要被熊楮墨的粗实的双臂箍的窒息了,闭着眼睛装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呢喃道:“嘤~,你想勒死本公主啊?!” 意识到失态的熊楮墨满脸通红,却舍不得松开臂膀,看着怀里的美人儿低语道:“徽媞,你太美了,我想把你抱进我的身体里。” 朱徽媞提起粉拳对着熊楮墨的胸口一通狠捶,其实她早就对熊楮墨心有所属,当初半推半就的跟着他逃出来就是不想做十王府的笼中囚鸟,娇嗔道:“流氓!” 熊楮墨见朱徽媞不反感二人的亲近,大着胆子把嘴凑了上去。 眼看着好事将成,门外却突然传来小陀螺心急如焚的喊叫声:“老板,不好了,朝鲜水师攻上来了!” 朱徽媞连忙挣脱开熊楮墨的怀抱,如同被人撞破了偷情的男女,满脸绯红的躲到了假山后面。 熊楮墨尴尬的咳嗽一声,连忙迎了上去,“走,咱们去城头看看!” 熊楮墨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假山,捡起地上那把自始至终带着刀鞘的苗刀,心中一阵欢喜甜蜜,虽然今日没能一亲芳泽,他却觉得二人之间的关系更近一层,比以前更亲密了。 他甩了甩头,暂时忘却这些儿女私情,大步流星的向着济州城的城墙走去。 第一百四十章 开战 拦路虎李元翼态度鲜明的站在原宗主国明朝一边,朝鲜国君李倧根本调动不了朝鲜水师。 他一怒之下索性越过兵部,直接用王室的私帑征调了两千农民,七拼八凑出一支“水师”来。 李倧为了一展雄图和有人能毫无保留的执行自己的命令,一狠心,想着水师最高官阶——三道水军统制使一只空缺,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顶住各方压力甚至不惜以退位为威胁,提拔了一名名不见经传的低级军官——李倧为朝鲜三道水军统制使。 他这一连串出格的举动,让朝鲜整个朝野一片哗然。 按理说围困济州岛越久对于朝鲜越有利,可李倧似乎不是这么想的,只是草草的把这两千多人训练了一番便着急忙慌的把他们推向了战场。 朝中的武将得知消息后是满腹的不忿,不知道国君哪根神经搭错了线,竟然提拔这么一个毫无实战经验的酒囊饭袋去指挥大军,全都翘首等着朴一生败北济州岛的消息,睁大了眼睛在等着看着君臣二人的笑话。 军营里的士兵更是闲的蛋疼,有些胆儿大的竟然为这场战事开起了盘口,尽管朴一生占尽了天时地利,战船的数量也远超济州岛上明军的数量,可耐不住众人热情似火,纷纷出手买朴一生朴大帅输。 熊楮墨在亲兵的护卫下马不停蹄的登上了城墙,他从王破瓢手中接过望远镜向朝鲜水师的登陆点望去。 他不看不要紧,一看简直吓了一跳,满眼震惊的喊道:“开什么玩笑?!大炮打蚊子?! 两艘福船,三十艘艘海沧船,四十八艘网梭船! 我的天呐,我没看错吧!?” 福船:大型战船,船身高大,底尖上挑,首昂尾翘,树有前后2根桅杆,舱分上下3层,船面设楼高如城,旁有护板。士兵掩护在其后向敌船射箭发弹,掷火球、火砖、火桶。并顺水顺风撞沉敌船船。 舰首装备备红夷炮1门、千斤佛郎机6门、碗口铳3门,迅雷炮20门,喷筒60个,噜密铳10支,弩箭500支,火药弩10张,火箭300支,火砖100块,及冷兵器上千。 乘员64人,水手9人,战士55人,编为5甲。第一甲为佛郎机甲,操舰首炮、佛郎机,近敌掷火球火砖;第二甲是鸟枪甲,专门射鸟枪;第三、四甲为标枪杂役,兼操舟近战;第五甲为火弩甲,专射火箭。 海沧船:中型,吃水七八尺深,风小时机动,配合福船使用。装备千斤佛郎机4门,碗口铳3个,噜密铳6,喷筒50,烟罐80,火炮10,火砖50,火箭200,火药弩6张,弩箭100。 乘员53人,水手9人,战士44人,分4甲。第一甲佛郎机和鸟枪,操佛郎机、鸟枪,近战投掷火砖;第二甲为冷兵器甲,兼操船近战,第三甲第四甲火弩甲,专射火箭。 网梭船:超小型,形如梭,竹桅木帆,吃水七八寸,内有2—4人,装备二三支鸟枪。战时二三百船蜂聚蚁附。 熊楮墨越看越心惊,敌人顺风而下,先头部队已经接近海岸,随时可以登陆。 他的心中满是惊疑,因为朝鲜水师这番凌厉的攻势很反常,“朝鲜水师不过了吗?上来就全盘压上,他们难道就不怕有埋伏吗?这指挥者是先前的朝鲜三道水军统制使吗?” 王破瓢双眼布满血丝,白天检查防务晚上忙着战备,最近帮个月他的脑袋几乎就没沾枕头。 他急忙往熊楮墨身边凑了凑,忍着喉咙刀割般的疼痛,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子谦,你的眼睛很毒,这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跟先前稳健的风格大相径庭,朝鲜水师指挥官换人了。 据敢死队的弟兄们抓来的舌头说,继任者名叫朴一生,他原本是一名朝鲜水师的低级军官,是李倧把他火箭提拔成了朝鲜三道水军统制使。 此次进攻,敌军两千人,战船八十艘。” 熊楮墨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临阵换帅,这很反常。用八十艘战船来攻击一座只剩一艘战船的孤岛更反常。 可他一时间也猜不透李倧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甩了甩头,迅速的把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了战场之上。 朝鲜水师似乎卯足了劲儿要吃下济州岛,第一艘海船的五十多人已经登上了海岸,最后面的还在数里外的海面上借着西北风满帆向着海岸猛冲。 熊楮墨看着来势汹汹的朝鲜水师立刻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当他看清登陆地点的时候胸中怒火滔天,“王破瓢,什么情况?不是让把废掉的福船沉入海底封死港口吗?你他娘的不说海港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敌人怎么从哪里冲上来了?” 他言语之中的责备毫不掩饰,这关系到所有人的性命,按照计划把废掉的福船沉入谷底,海港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如今,海港这个王破瓢号称最安全的地方却成了敌人的突破口。 王破瓢望着港口上正在迅速集结的朝鲜水师,心中充满了愧疚,“子谦,是我太轻敌了,竟然被他们用水鬼给不声不响的清理干净了,我请罪。” 熊楮墨狠狠地瞪了王破瓢一眼,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少特么废话,给老子去戴罪立功。 赶紧调整部署,把城外埋伏在他出的部队集中起来,借助有利地形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士为知己者死,报主心切的朴大帅先前对于臣公们的舆论还耿耿于怀,可事到临头心情反倒是好极了。 因为这支杂牌军是一路高歌猛进,根本就没遇到一丝一毫的抵抗,顺风顺水的就干到了岸边。 朴一生骄傲的站在福船的舰首,向着郁郁葱葱的济州岛上望去,心想,玛德,两千人对付一支饿了两个月的军队,别说一万人了,就是两万人也绰绰有余。 这下他的信心简直要爆棚了,他甚至开始幻想起朝中大臣们得知他胜利后吃惊的样子来。 顺利的开局给给了朴一生迷之自信,从未指挥过千军万马的他照葫芦画瓢,还未正式交手,便把自己的底牌全都亮了在熊楮墨的眼皮子底下。 “全员登陆,为了陛下,活捉明军统领熊楮墨,屠城!” 一听屠城,朝鲜士兵激动的两眼直冒绿光,士气顷刻间被激发出来。 因为屠城意味着尽情的掠夺,是积累财富和发泄欲望的狂欢。 一呼百应,朴一生兴奋的如同刚掌兵的赵括,看着已经在海水中展开攻击队形的士兵不由得心中一阵自鸣得意。 看着呜哇喊叫着冲上岸的士兵,朴大帅骄傲的抬起头,不屑的冲着济州城的方向望了一眼,玛德,城里的明军一看就没打过仗啊,连他们老祖宗的半渡而击都忘了个球的了,这简直就是在给劳资送军功啊。 今日这一战就是劳资扬名立万的一站,经此一战,看那些老家伙们谁还敢看扁自己。 朴一生叹了口气,顾影自怜道:“哎,高手寂寞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冲锋 小陀螺站在城楼前鼓起腮帮子,呜咽的号角有节奏的响起,“滴滴答,滴滴答,滴答滴……” 城外埋伏的部队闻号而动,迅速向着港口地带集结而去。 朝鲜水师的登陆点突然出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简直比大年三十晚上吃饺子时的爆竹声还要热闹,即使熊楮墨站在相隔数里外的济州城依然能感觉到城墙在颤动。 熊楮墨满脸的黑线,尼玛,这傻叉竟然还知道炮火覆盖? 看着朴一生在港口上排兵布阵,熊楮墨心急如焚,因为港口附近除了象征性的摆了些拒马和鹿砦外,压根就没有埋设地雷。 只要敌人冲出港口便能直插济州城,先前费尽心机的部署全都会付诸东流。 就在熊楮墨绞尽脑汁思索对策时候,港口上突然出现了一支约莫五百人的朝鲜骑兵。 王破瓢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惊呼道:“什么?!还有骑兵?骑蒙古马的朝鲜骑兵?” 熊楮墨立马不干了,要是一万人被两千三姓家奴给爆了菊花,那乐子可就大了,以后还怎么在大中华地区混。 “哇擦,这特么是当岛上没人吗?王破瓢,带着弟兄们去教教他们做人!” 求战若渴的王破瓢把棉甲往身上一套,舔着干涸的嘴唇把胸脯拍的山响,自信满满的说道:“男人的荣耀在马背上,就是不知道敌人的矮脚马能不能跟我们的高头大马相比。” 熊楮墨翻了白眼,抬脚在王破瓢的屁股上踢了一脚,“你才当了几天骑兵啊,不吹能死啊! 你个老小子小心些,敌人好像还留了预备队,你要是死了,老子可不帮你找你那失散多年的妹子!” “海港根本就没埋设地雷,对付一个浪费弹药的傻缺,手到擒来,等太爷凯旋归来的好消息!” 王破瓢抄起城墙上的鲁密铳,手脚麻利的插上了刺刀,挑眉一笑,冲着熊楮墨敬了个童子军军礼,潇洒的转身离去。 身穿迷彩服的新军鸡贼的躲在朝鲜水师火炮的射程之外,迅速的占据了两侧的有利地形,埋伏在了半人高的荒草里。 朴一生有模有样的完成作战任务部署后,低级军官出身的他再也按耐不住心中建功立业的澎湃之情,心想,这顺风仗正是捞功劳的天赐良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是无法言说的,他眼珠一转,找了个鼓舞士气的蹩脚借口提刀就要参战。 周围的军官一听身为三道水军统制使的朴一生要亲自上阵,吓得是面如死灰,纷纷出言相劝。 只有年轻的监军太监金京浩站在一旁眼珠滴溜溜乱转,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自知根基甚浅的朴一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心中暗骂这帮人碍手碍脚,根本就不听他人的劝阻,提刀就加入战团。 开局太过顺利了,朴一生忘了自己指挥官的身份,这两千朝鲜水师也忘了自己是经过两个月训练的农民,压根儿就不是正规军。 王破瓢焦急万分的跨坐在战马之上,他的身后是一千名身经百战的新军骑兵,骑兵的后面是一千身经百战的火枪手,火枪手的两翼是两千身强力壮的刀盾手。 四千人一言不发,一千战马如同雕塑一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朝鲜水师的骑兵越来越近,近的不用望远镜已经能看清他们的着装。 王破瓢身体前倾,做好了随时冲锋给敌人迎头痛击的准备,要不是熊楮墨极力坚持,他根本就不用装有弹药的鲁密铳,跟火器比起来他更喜欢刺刀这种冷兵器刀刀到肉的感觉。 “玛德,多好的时机啊,要是炮兵弹药充足,三轮齐射,剩下的就是秋风扫落叶,可惜,可惜!” 大地在震动,荒草在颤抖,尽管是低矮的蒙古马,发起冲锋来依旧是气势惊人。 身为开路先锋的五百朝鲜骑兵终于发现了山坡上的新军骑兵,两军越来越近,因为紧张,有几名骑兵手一滑便射出了手中的弩箭。 骑兵军官也是个菜鸟,根本没有呵斥制止,顷刻间“嗖嗖”,“嗖嗖”,“嗖嗖”破空声大作,五百人隔着四百多米,也不管这么远的距离能否给新军造成伤害就开始了齐射。 当两军距离四百多米的时候,他们手中的弩箭便成了废品,根本不管身后一里外气喘吁吁的步兵,抽出腰刀呜哇怪叫着就冲了上来。 王破瓢的心里也是日了狗了,他从来没见过放空箭这种神操作,弄不清是在示威还是敌人有这种猖狂的本钱。 他不敢轻敌,高高举起拳头,扯着沙哑的嗓子吼道:“全体都有,梯次攻击,齐射后上刺刀,上!” 王破瓢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新军骑兵宛若离弦之箭,激起漫天尘土紧随其后。 数息之间,朝鲜水师终于进入新军骑兵的最佳冲程,新军骑兵一字排开,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正面压了上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双眼腥红的王破瓢拼命催促胯下战马,声嘶力竭的吼道:“冲锋!冲锋!冲锋!” 短兵相接终于开始了,朝鲜水师骑兵身上有着迷之自信,他们心中先入为主的认定,没有人能在强大的朝鲜水师的封锁下在这座孤岛上坚持两个月,日本人不行,明朝人更不行。 他们看着眼前面黄肌瘦的新军骑兵,脸上挂着痛打落水狗的讥笑策马猛冲了上来。 谁知,新军骑兵后发先至,三轮齐射后,猛然冲进敌人骑兵阵中,行进中分成前中后三个梯队,毫不犹豫的对敌人发动了“墙式冲锋”。 熊楮墨满脸惊愕的站在城头,如果说朝鲜水师骑兵是一枚奶油蛋糕的话,那么新军就是一把锋利的餐刀,直接这枚跨度一百多米的蛋糕给犁出了一道深深地沟壑,分割成了东西两块。 与此同时,两千埋伏在荒草之中的新军对高歌猛进的朝鲜水师步兵来了个迎头痛击,直接把他们给包了饺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 赚翻了 埋伏在荒草中的新军火枪手们一跃而起,宛若神兵天降,还没等朝鲜水师有所反应便扣动了手中的扳机率先发动攻击,死死地把他们困死在方圆数里的开阔地带。 铅丸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新军宛若一道铜墙铁壁横亘在朝鲜水师步兵的眼前,彻底的切段了他们同骑兵的联系。 这突然的变故让朴一生满眼惊恐,他的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捏住了,呆坐在马上,窒息的喘不过气来。 还没等他弄明白瘦弱不堪的明军为什么变得生龙活虎,外围的朝鲜水师步兵便如同割倒的小麦一般成片倒下。 新军火枪手麻利的装药射击,用六段击钩织出了密集的火力网,打的对面的朝鲜水师步兵根本就抬不起头。 几个胆大的朝鲜水师步兵火枪手拼死举起鸟枪胡乱放了几枪,立刻招致新军的重点照顾,一阵密集的枪声过后,这几个倒霉蛋全都被打成了筛子。 熊楮墨对火枪手的指导原则就是火力至上,新军火枪手毫不吝啬手中的子弹,个顶个的是“败家”的好手,手里的子弹就如同不要钱一般玩命的向敌人喷吐着。 新军火枪手一前一后南北夹击,以泰山压顶之势痛击朝鲜水师步兵。 三短一长的牛角号声响彻天际,负责保护火枪手安全的刀盾手立刻分兵一千,向着朝鲜水师步兵的两翼掩杀过去。 朝鲜水师步兵的活动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新军压缩着,彻底成了新军砧板的鱼肉。 这支骄傲的杂牌军终于为他们先前的猖狂轻敌付出了血的代价,肆意的欢笑瞬间变成了惶恐的尖叫。 战场上鲜血四溅,残肢断臂横飞,伤兵们躺在地上痛的直打滚,捂着伤口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这帮没经过战火洗礼的杂牌军只觉得如同来到了地狱一般,惊慌失措的扔掉手中的武器,吓得是抱头鼠窜四散逃跑。 “席巴,席巴,这不是濒死的明军,这是魔鬼!这是魔鬼!这是魔鬼!” “魔鬼!魔鬼!魔鬼!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啊,啊,啊,我不想死,我还有孩子,救我!救我!救我……” ………… ………… 一时间朝鲜水师步兵哀嚎遍野,乱作一团,没头苍蝇一般在新军的包围圈中横冲直撞。 突然出现的变故让朴一生彻底慌了神,建功立业早就被他抛诸脑后,此刻他最想干的就是能在战场上保住自己的小命。 可他眼前这片开阔的地带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掩体,他引以为傲的水师骑兵正被新军骑兵蹂躏,根本无力回援。 他留在后方的预备队正在被新军火枪手按在地上摩擦,一触就溃的他们玩命的向海里逃窜,别说提供支援了,能不当场淹死就烧高香了。 从来没经过这种大阵仗的朴一生吓得抱头痛哭,那些新晋提拔的军官们也全都忘了自己的职责,鬼哭狼嚎的加入到逃兵的序列,到处都是“席巴”“席巴”的叫喊声。 熊楮墨站在济州城头眼睛差点没掉到地上,老子提心吊胆的准备了两个月,原本以为来人是个王者,可竟然是个青铜,开局特么就跪了?!就这么跪了?! 他突然瞥见海面上那艘巨大的福船正在升起风帆,转身冲着身后一脸懵逼的奥观海吼道:“老奥,那些战船想跑,赶紧给老子拿下! 记住,是全部拿下! 要是跑了一艘船,老子把你剩下的全给你切干净了!” “得令!”奥观海兴奋地甩了甩头,一边往城下跑,一边浪笑道:“这他娘那是来打仗的啊,这是来送战船的啊!” 半个时辰过后,新军便稀里糊涂的结束了这场荒唐的战斗。 王破瓢在战斗中右手挂了彩,腿被敌人骑兵的蒙古马给咬了一口,可这依旧盖不住他脸上的神采飞扬。 他一瘸一拐的登上了城楼,得意洋洋的把一份战报递到了熊楮墨的面前,“子谦,杀鸡用牛刀哩,这仗打的爽! 这是简报,将士们正在清点缴获物资,这帮狗日的扔的漫山遍野都是,枪支、刀枪等武器具的体数目得等一炷香的功夫才能出来。” 奥观海拧了拧棉甲里的水,满是埋怨的说道:“子谦,你要是不吹号说要俘虏,我跟老王砍瓜切菜,非得把这帮孙子全给报销了。” 王破瓢拍了拍奥观海的肩膀,手指借机在他健硕的胸脯上游走起来,眼神迷离的说道:“老奥,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都是免费的劳动力,都砍了岂不可惜了?是不,子谦?” 熊楮墨点了点头,咂舌不已的看着手中战报,猥琐的他突然就想到了千里送人头,“我滴个乖乖,付出零死二十伤的轻微代价,就获得了两艘福船,三十艘艘海沧船,四十八艘网梭船,一千六二十八百个俘虏,还有数不清的枪支弹药! 这一仗简直赚翻了,不说送来了免费的劳动力,单说那八十艘战船就解了岛上的燃眉之急。” 他的脸上满是欣喜之色,要是再能打两场这种仗他就能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奥观海被王破瓢摸得起鸡皮疙瘩,恶心的甩开了他的手,恶狠狠地瞪了手脚不老实的王破瓢一眼,说道:“水军是现成的,弟兄们上了船就是水兵,高丽棒子再想封锁济州岛,他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了。” 王破瓢点了点头,想起高丽棒子击沉福船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说道:“子谦,到时候就按你说的,咱以战养战。 高丽棒子不是想困死大爷们嘛,一旦战船数量形成压倒优势,咱第一个就揍高丽棒子这个狗日的。” 熊楮墨收起战报,爽朗地笑道:“有仇不报非君子,这一箭之仇,必须得报,还得报的漂亮! 不过,眼下咱们还是先去看看这倒霉的朴大帅,看看还能从他身上榨出什么油水,走!” 济州城,城中央的广场。 熊楮墨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眼前五花大绑穿着普通士兵军服的朴一生,抬腿就是一脚,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瞧你丫的揍性,贪生怕死,一点儿血性都没有当个毛儿的兵!” 王破瓢想起自己被马咬伤的腿是怒容满面,抽出苗刀搭在了朴一生雪白的脖子上,“子谦,你跟他费什么话,你让我一刀砍了这个狗日的!” 奥观海怒容满面的瞪视着朴一生,瓮声瓮气的说道:“大爷我有一种被这孙子欺骗的感觉,这两个月全特么白忙活了!” 朴一生吓得面色煞白,连忙抬头,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们不杀我,我告诉你们个秘密!” 王破瓢眼睛瞪得溜圆,提起刀把对着朴一生的肚子就是狠狠一击,“我擦,你丫的原来懂汉话啊,大爷刚才问的口干舌燥你丫的装听不懂,我打死你个龟孙儿!” 朴一生痛的完成了一条虾米,额头泛起豆大的汗珠,咬牙忍痛挤出一丝笑容,抬头道:“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天军,你们如今一定最缺粮食了,如果你放了在下,在下能帮你们解决粮食问题,够两万人吃半年的。” 他旁边原本装傻充愣的监军太监金京浩闻言面色大变,侧首怒视朴一生,用朝鲜语怒骂道:“软骨头,败类,败类,你若说了陛下诛你的九族!” 熊楮墨同岛上的朝鲜政治犯们接触了这么久,已经能简单的听懂朝鲜语。 他眉头一皱,生怕这个死太监坏了自己的好事儿,用下巴指了指跟打了鸡血一样上蹿下跳的金京浩,“老奥,让他安静安静!” 奥观海狞笑一声,大步上前,抡圆了膀子,蒲扇大小的巴掌带着风声就招呼了上去。 “啪”的一声闷响,当场就把金京浩给干翻在地。 粮食问题是悬在熊楮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眼前亟待解决的问题,他绝对不相信这群人代表着朝鲜水师的真实水平,鬼知道朝鲜水师会不会继续封锁。 不但他心动了,王破和奥观海眼中也都闪着异样的色彩。 熊楮墨见朴一生不但免费送上八十艘各型战船解决了战船短缺的问题,如今还能顺手解决了粮食问题,连忙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走到朴一生的面前,“你说,只要你交代出朝鲜水师的粮库在哪里,我就放了你!” 朴一生看着突然变脸的熊楮墨眼神之中满是惊恐,他的眼神飘忽不定的在监军太监金京浩的脸上游走,惊疑不定的说道:“那,那,你得把他给解决了,否则我回去也是个死。” 熊楮墨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如同诱惑小红帽的狼外婆,搂着朴一生的肩膀借机甩担子,大方的说道:“朴大帅我办事你放心,我不但放你回去,还让你带着二百伤兵的回去。 当然我们会给你制造一个英勇劫狱的机会,树立起你伟大光辉的形象,这样你回去以后,他们还不玩了命的说你的好话? 我保证,这一千多俘虏再也不会踏足朝鲜半步,包括那个死太监。 这条件绝对够仗义,你不但能回去交差,还能保住官职,我们以后还能暗中给你提供支持,简直是两全其美啊。 想想当官的荣华富贵,还犹豫什么,赶紧说吧!” 如同丧家犬一般的朴一生张了张嘴,犹豫再三,强烈的求生欲望终于战胜了尊严,叹了口气说道:“哎,好,我说。” 第一百四十三章 海盗拆迁队 这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大馅饼让熊楮墨立刻来了精神,就连他身后的众人也全都竖起耳朵凑了上来。 朴一生眯着双眼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神在熊楮墨的脸上扫过,大着胆子说道:“将军,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住口,给脸不要脸,你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王破瓢闻言暴怒的把冰冷的苗刀再一次搭在了朴一生的脖子上,“你信不信太爷我立刻砍了你的狗头?” 朴一生吓得浑身直哆嗦,他见熊楮墨面色阴沉似水,心知不妙,连忙放弃讨价,语速飞快的说道:“全罗道左水营正在负责看管王室购买的五万石粮食,今天正在卸船,全都是从安南新运来的,不过全都是未加工的糙米。” 熊楮墨面沉似水,直勾勾地盯着朴一生,“等等,你刚刚说说什么?粮食?什么粮食?” “安南来的五万石糙米,将军,我全交代,您能别戏耍小人了吗?求您了!”朴一生生怕说慢了熊楮墨伸手又是一个大嘴巴子,满脸哀求的望向熊楮墨。 周围围观的众人立刻炸开锅了,粮食啊!五万石粮食啊!整个济州岛的粮食加起来都没有两千石,如今就是作战的士兵们也把一半的口粮替换成了野菜。 倘若这附近真有五万石粮食,岛上就要饿急眼的一万人就是拼个鱼死网破光也要拿下。 熊楮墨是最激动的,他的双眼直放贼光,摆手示意王破瓢收回苗刀,“这些粮食在哪儿?” “就在三百里外的木浦港。”朴一生见熊楮墨动心逃生有望,紧接着又补充道:“整个清浦港到处都是安南来的粮船,大部分粮食还都在船上。” “发大财了!”熊楮墨一声怪叫,拉着王奥观海的手围着朴一生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雪山啊闪银光,雅鲁藏布江翻波浪,驱散乌云见太阳,翻身农奴把歌唱……” “别高兴的太早,大明的粮食向来是重兵把守!”奸诈的王破瓢不相信朴一生会有真么好心,兴奋过后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制止了正在围着朴一生群魔乱舞的众人,来到朴一生的面前,厉声质问道:“朝鲜的粮食难道没人看守吗?” “是啊,没人看守早叫老百姓给前光了!”熊楮墨伸手给了朴一生一个清脆的大嘴巴子,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麻辣个巴子的,你这孙子不老实,这么多粮食肯定是重兵把守,你这是要害死老子啊!” 朴一生欲哭无泪,他刚才是被熊楮墨众人走心的锅庄给吓傻了,可怜巴巴的辩解道:“将军我冤枉啊,我就是说的慢了半拍而已。您说的不错,是有重兵把守,但是小人我暂时还是三道水军统制使,可以找个由头引开那五千守军的。” 熊楮墨眼神在朴一生身上来回游走,发觉这孙子说的情真意切不像是在耍花招。 他在地上捡起几片树叶,发现风向已经变成了东南风,全罗道就在济州岛的正北,向北而行完全是顺风,依照在济州岛观察经验今夜风向突然变化的可能性不大。 自己手里所有的船都是帆船,帆船速度如果顺风最快能达到二十五公里每小时,但船不可能一直顺风,因此平均下来应该只有十五公里每小时,也就是明天早晨自己的人就能抵达清浦港。 熊楮墨越想越兴奋,他的心思飞快的计算起来,明朝一石粮食约合九十六公斤左右,一个人一天消耗二斤粮食算的话,这五万石粮食省着用吃到明年开春绰绰有余。 他慎重思虑了片刻后,济州岛目前实在是太缺粮食了,终究是没能抵住粮食的诱惑,把心一横,“这个险,老子冒了。老奥,赶紧召集弟兄们集合,全都换上朝鲜水军的衣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还有,王破瓢把咱们改装的福船也开出来镇场子,装上所有的炮弹,你负责在海上接应,一旦事情有变,立刻回撤。” 奥观海点了点头,犹豫道:“子谦,这么多粮食,这八十一艘船,恐怕不够吧?” 熊楮墨翻了个白眼,浪笑一声,“老奥啊,你还是太善良了。你傻啊,直接抢船啊,把安南的粮船连人带船全都给老子裹挟回来。” 奥观海咧嘴一笑,“还是你狠,得令,我这就去安排!” 刚打扫完战场的新军闻令而动,在熊楮墨的指挥调度下,各个军官们率领部署,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接管了八十艘战船。 朴一生绝望的站在福船上,眼睛里满是的恐惧,死死地盯着眼前齐装满员的原本属于自己的战船,他就是再傻也看出这么大的阵仗,绝对不是抢粮食那么简单,看着样子这帮强盗另有所图。 悲剧从来是一环套着一环,他原本以为自己终于远离了熊楮墨这个恶魔,二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交集,谁知道临上船前,熊楮墨又硬塞给了他一个卧底的任务,简直日了狗了。 水手是清一色的新军骑兵,熊楮墨平日里没事儿就让他们从山上往下抗原木锻炼力量和协作,划桨对这帮胳膊比小腿细不了多少的禽兽们来说简直是度假般的享受。 八十一艘战船调整好风帆,如同一只离弦的利箭,在海面上披荆斩浪,向着全罗道左水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星夜兼程,奥观海拂晓时分就抵达了雾蒙蒙的木浦港外围,整座海港还沉浸在熟睡之中。 劳累了一天的安南水手和朝鲜水师士兵们全都在撅着腚埋头大睡,全然没有发现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在靠近。 口袋装的木浦港兼做军港,是水师左营的母港,十几口黑洞的红夷大炮交叉布置,还有二十多门各型小炮,死死地封锁住了口袋口,防守不可谓不严密。 如果没有几十门红夷大炮和数万精兵是攻不下防备森严的木浦港的,尤其是在这装卸王室粮食的时刻。 可是再坚固的城墙也抵挡不住从里面的打开的城门,奥观海手里握有朴一生这个金字招牌,利用弩箭射杀哨兵,不声不响的就进入了清浦港的核心区域。 一千新军骑兵分成二十组,把粮船舍弃给炮兵,悄无声息的摸向了福船。 一刻钟的时间不到,福船上留守的数百朝鲜水师水军全都丧失了战斗力。 安南船工脑袋里天生有反骨,惊醒过来的他们大多选择了反抗,因为粮船是他们自己的私有财产。 可这帮海上拆迁队也不是吃素的,老祖宗有句俗话:恶狗服粗棒,跟它们讲不通道理,拿出棍棒,立马就乖了。这帮畜生听不懂人话,但明白苗刀这玩意儿,乖乖的把船开出了港口。 海岸上的朝鲜水师全罗道左营的五千官兵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港口里停泊在海面上的二十艘福船大战舰和数百还没来得及卸船的艘安南粮船就全被新军给接管了。 站在水师大营门外,朴一生欲哭无泪,拉着奥观海的手哀求道:“将军,不是要粮食吗?怎么连战船也弄走了?” 奥观海狞笑道:“你看不起我,谁说只要船的,我们家将军粮食和弹药全都要。 要想活命,快告诉我粮仓和弹药库在哪儿?” 朴一生想死的心都有了,可上了贼船根本就没有下船的可能,他只得认命,指明了弹药库和粮仓的方向。 “很好,很好,剩下都是我们的事情了。大兄逮,做戏做全套,为了逼真,得罪了!”奥观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满意的拍了拍朴一生的肩膀,突然抬手在他的脖颈猛击,直接用手刀把他砍晕过去。 朴一生眼睛闭上的最后一刻心中五味陈杂,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嘴唇厚厚长相忠厚的昆仑奴咋就真么狡猾缺德呢。 一千新军火枪手和五百弓箭打着手语,没有弄出一丝声响就潜入了朝鲜水师大营,在各自军官的指挥下分成若干小组,堵在了各个营房的门口。 擒贼先擒王,二百机动精兵那个营房大,那个营房精美进那个营房,手起刀落解决起里面的军官来。 奥观海见时机差不多,冲着身后摩拳擦掌的新军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的说道:“搬光粮食,搬光弹药!拆迁队,上!” 早就等得急不可耐的新军,迅速有序的冲入营房之中,直插弹药库和粮仓。 第一百四十四 满载而归 汉城仁政殿,自比为渔翁的李倧用左手得意洋洋的捻着胡须,一前一后两封告急的求援奏折已经派特使送到了盛京和北京,如果不出意外,用不了多久清军就会和明军在朝鲜的家门口鹬蚌相争。 他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水军绝非清廷所长,只要济州岛的战端一起,明军的水师就会死死地把清军拖在战争的泥潭里,朝鲜北面的压力就会骤减。 李倧甚至看到了黄台吉跪在地上求饶的画面,右手在堆满奏折的桌子上敲击出欢快的节奏,忍不住笑出了声。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一向沉稳的老太监李睿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额头上尽是豆大的汗珠,不顾礼数的直接冲到了李倧的面前。 隐藏在暗处的两名侍卫如同鬼魅般闪了出来,挡在了李倧面前,凶神恶煞的瞪着气喘如牛的老太监,要不是知道他是李倧的心腹,手中寒光闪闪的钢刀早就砍断了他干瘪的头颅。 李睿吓了一哆嗦,连忙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不好了,济州岛……” 李倧把脸一板,恢复了昔日的威严,对老太监的失礼颇为不满的他挥手打断李睿的话语,皱着眉头不悦的说道:“李睿,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难道天塌下来了不成?” 李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边思量着如何把自己撇清,一边吞吞吐吐的说道:“军情十万火急,殿下赎罪,济州岛战况有变,朴一生他,朴一生他,他……” 李倧一听战况有变,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朴一生究竟怎么了?难道是那群饭桶打赢了不成?” 李睿的额头冒出一层白绒般的汗珠,咬牙说道:“没有,没有,打输了,那帮农民也大部分被岛上的明军给俘虏了,岛上的明军应该能撑过鞑子的第一波攻击。” 李倧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闻言勃然大怒,蹭的站了起来,抄起桌上的砚台就冲着李睿砸去,“你个不知死活的太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拿寡人寻开心!” “咚”的一声闷响,走神的李睿当场就被砸了个头破血流,他哎呦一声,匍匐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连珠炮一样说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是战况失去控制了,岛上明军的战斗力实在是强悍,昨日他们竟然把王室自安南采买的粮食给劫掠一空。 更糟糕的是,就连全罗道左营也遭了秧,十之去七,损兵折将不说,战船渔船全都被那帮悍匪给抢夺了去。” “什么?战船皆无?全罗道左营十之去七?” 李倧欲哭无泪,“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御座上,方才欢愉的心情顷刻间烟消云散,嘴角一阵剧烈的抽搐,“右营是干什么吃的,难道见死不救吗?” 李睿冷汗直流,脸上的表情比哭还还难看,“他们还不如不救呢,右营一出手伤了敌寇,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敌寇发了疯的报复,踏平了左营不说,连清浦的衙署也给砸。 哎,府库中的粮食银钱全被洗劫一空,半拉城墙不翼而飞。 海上数艘福船临行前把清浦港给炸了个稀巴烂,清浦没有三五年恐怕是恢复不了元气。” “席巴!席巴!席巴!”李倧额头青筋暴露,暴跳如雷,“寡人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海风拂面,彩霞满天,前去打劫的船队一靠岸,前去迎接的百姓们就沸腾了。 港口一派丰收的景象,琳琅满目的战利品堆成了一座座数层楼高的山包,最耀眼的就是正中的那座粮山,让人看着就心生踏实。 满载而归的王破瓢自福船上下来前脚一沾地儿,还没来得及在欢迎的将士们吹牛,就被早已等待多时的小陀螺给扯走了。 一顿饭的功夫过后,正在指挥卸货的奥观海一见熊楮墨,立刻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神气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伸出大拇指指着身后的战利品,浪道:“熊头,瞧瞧,瞧瞧,这一趟,大丰收!” 姗姗来迟的熊楮墨一脸愉悦的看着港口上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抬起拳头重重的砸在了奥观海结实的胸膛上,“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尾巴都翘上天了,瞅把你给嘚瑟的,老子给你们记上一功! 苫布底下是他娘的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奥观海龇牙咧嘴的扯开苫布,满脸的嘚瑟,扯着嗓子浪笑道:“熊头儿,这把可捞着了,李倧可算是赔掉了腚了!” 看着眼前黑黢黢的小山熊楮墨的嘴巴夸张的长成了一个圆圆的O型,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用手一摸顿时喜出望外,“煤?!” 奥观海的扬了扬头,得意洋洋的说道:“没错,上好的无烟煤!这原本是棒子用来跟红毛洋鬼子换子弹的,被咱们爷们儿给截了胡。” 熊楮墨又揭开一片苫布,双眼直冒小星星,眼前安南订购的十五斤一块的铁锭堆的足有六层楼高,“这他娘的可是好东西,岛上急缺铁锭,你个老小子可立了大功了。” 奥观海眉开眼笑,龙骧虎步的来到一座小山前,揭开一片苫布,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这破岛上什么不缺?熊头儿,您这边瞧!” “握草,禽兽啊!”熊楮墨嘴角一阵抽搐,心中升起一股罪恶感,“佛祖啊,原谅这帮恶魔吧!你们这帮禽兽竟然把人家的城墙给拆了打包回来了?罪过啊!哇嘎嘎,不过,我喜欢!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走,跟我去看看老王的审讯出结果了吧。” 奥观海露出洁白的牙齿,脸上挂起一片憨厚的笑容龙骧虎步的跟在熊楮墨的身后,向着济州城的方向大摇大摆的走去。 济州城一间昏暗的dog太阳的!牢房内,熊楮墨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铁骨铮铮的小太监,要不是知道王破瓢的手段,他早就开始怀疑王破瓢的业务能力了。 金京浩这小小的太监竟然硬挺过了王破瓢的刑讯逼供,牙关紧咬,除了辱骂自始至终愣是没有吐露一点儿有关李倧的有用信息。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刑讯逼供 王破瓢大为恼火的挥起右拳,重重的砸在金京浩的鼻梁上,“天下太监是一家,你特娘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逼急了老子让你尝尝满清十大酷刑!” 遇上这么个没鸡儿的主儿,他过往许多屡试不爽的招数全都哑火了,这让他大为恼火。 他觉得自己喉头就像堵着一团气,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简直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猩红的鲜血泉涌一般从金京浩的鼻腔里淌了出来,他抬起头狞笑着看着束手无策的王破瓢,眼神之中尽是不屑,就像一只大象看见了脚边的蚂蚁。 王破瓢刚要发作,他张嘴一口血痰便啐在了王破瓢的脸上,用生硬的汉话嘲弄道:“大明人就这点儿手段吗?轻的跟挠痒痒一样,你是个娘们吗?哈哈哈!” “卧槽你仙人板板,太爷宰了你!”王破瓢怒容满面,怒骂一声,抽刀就要剁了金京浩这杂碎。 金京浩嚣张的伸直了脖子,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一种解脱的感觉涌上心头,“席巴,有种冲这砍,大爷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熊楮墨扬了扬手,笑吟吟的看着突然亢奋的金京浩,“且慢,有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个死太监受过反刑讯的训练。是不是?” 金京浩迎上熊楮墨的目光只觉得寒彻入骨,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强作镇定的吼道:“技不如人,虽死无怨,你们休想在大爷的嘴里问出有用的信息,哪怕是一条,休想!” 王破瓢恍然大悟,咂舌不已的看着被自己折腾了一个时辰的金京浩,“玛德,老子差点没看出这孙子是一心求死!” 熊楮墨打了个响指,人畜无害的笑道:“老王,这人一看就是老油条,普通的法子对他没用,给他坐火箭。” 此言一出,金京浩觉得莫名其妙,几个狱卒脸上却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很快就出去准备道具去了。 王破瓢如同大灰狼见了小红帽,狞笑伙同两名喝令金京浩脱光衣服。 金京浩知道肯定没有好事,当然不肯屈从,怒道:“士可杀不可辱,是爷们儿就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他的话音未落,王破瓢反手持棍,狠狠地捣在了他的小腹上,痛的他如同大虾米般弓起了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那两个狱卒反剪着金京浩的双手,不由分说的扒光了他的衣服。 金京浩满是羞辱的捂着胯部,却全无告饶的意思,双目喷火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熊楮墨。 始作俑者熊楮墨跟个没事人一样,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满是嘲弄的看着金京浩。 不一会儿,两个外出取道具的狱卒就去而复返,一个手里拿着熊楮墨的最新科研失败成果——用岛上沙子烧制的翠绿色满是气泡的啤酒瓶,一个手里拎着个骚气冲天的大木盆。 王破瓢刀把子狠狠地捣在了金京浩的小腹,痛的金京浩再次弯曲成了大虾。 这几名狱卒对此早就是轻车熟路,一人上前死死地压住金京浩的脖子。 金京浩嗷的一声惨叫,身体向前猛蹿,疼的五官都变了形,额头汗如雨下。 他的惨叫没有换来众人一丝的同情,那名狱卒带着狞笑,攥着啤酒瓶笑道:“走你!” 两名狱卒用力的抱住他的大腿,两名狱卒扯着他的胳膊,把金京浩给凌空架了起来,把他抬到了木盆之上。 金京浩疼的嗷嗷直叫,整个人都吓傻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王破瓢舔了舔嘴唇,嘿嘿冷笑道:“这特么才是正宗的烧鸡儿啊!” 金京浩再也熬不住,撕心裂肺的嚎叫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们,饶了我,饶了我,饶了我……”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熊楮墨得知了李倧阴毒的计划后拍案而起,面若寒霜的怒骂道:“干你娘嘞,连招呼都不打就把老子当成棋子了?! 老子就说棒子不能信,清廷战船还有几日到?战舰和士兵有多少?” 大明会不会再次出兵援朝他不确定,但是他确定的是鞑子绝对不会允许第二个皮岛的出现。 金京浩稍一犹豫,那狱卒便恶狠狠地把啤酒瓶子往里塞了进去,“哎呦,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殿下一个月前就把乞求出兵的奏折送到了盛京,至于何时派兵派遣多少小人实在是不知道啊。” 王破瓢挥拳砸在了金京浩的脸上,咬牙切齿的喝骂道:“干你娘嘞,问一句说一句,你他娘的有没有做俘虏的觉悟?! 鞑子有多少船你不知道,朝鲜还有多少战船你他娘的总知道吧,啊?” 鼻青脸肿的金京浩被王破瓢这一记重拳砸的眼冒金星,龇牙咧嘴的说道:“别打了,别打了,小的全都说,还有十五艘大福船,一万精兵藏在南浦港,是殿下的后手。” “丢雷老母!”熊楮墨倒吸一口冷气,海战比不得陆战,若是贸然出海,单这十五艘大福船就能团灭了他们这一万多人,“那些俘虏……” 还不待他说完,痛的汗流如瀑的金京浩便竹筒倒豆子般抢着说道:“哎呦,是殿下怕天军撑不住故意送来充实天军的,明廷的告急奏折也在半个月前送出,小的斗胆推算,用不了多久济州岛便会被战争撕得粉碎。” 熊楮墨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李倧,自己前脚刚在济州岛站稳脚跟,他后脚就来砸锅。 王破瓢心急如焚的望向熊楮墨,“特么的,李倧这是把咱们架在火架上烤啊。 战端已启,这仗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由不得咱们了。可特么的,无论谁胜了,咱们都会被抹去啊。” 熊楮墨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王破瓢在担心什么,李倧费尽心机谋划已久,肯定早就把济州岛的情况报给了鞑子,就凭自己如今手里的这几条破船根本就不够鞑子塞牙缝的。 他眉关紧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自己现在两眼一抹黑,鞑子能拿出少战舰,能派来多少兵全是未知。 眼下最急需的,最缺的就是情报,可要想搞到鞑子的情报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熊楮墨愁容满面的思索片刻,抬头面若寒霜的看了众人一眼,语气冰冷的说道:“要是走漏了风声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你们几个接着审,看看还能不能审出有用的信息。” 说罢他便急匆匆的去找王叔远商量对策去了。 熊楮墨前脚刚到王叔远的住处,孙梧藤就手里攥着一封粘着鸡毛的书信,神色匆匆的闯了进来,悄声说道:“子谦,金陵城白姑娘的人送来的情报,他们已经在海上漂了三天了,朝鲜水师一溃败他们才得以靠岸。” 熊楮墨从怀里摸出一本三国演义,拿起桌上的笔墨,迅速的破译起书信来,当他看完信中的内容后,惊出一身冷汗。 孙梧藤见熊楮墨神情不对,连忙凑上前去,心急如焚的催问道:“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 济州岛孤悬海外,被朝鲜水师围观了这么久简直成了一座信息孤岛,众人对大明瞬息万变的局势是两眼一抹黑。 熊楮墨甩了甩头,该来的总会来,只是他的没想到来的如此的快,历史的轨迹似乎加速了。 他把鸡毛信扔入火盆,心情沉重的说道:“崇祯帝让洪承畴把八镇的主力集结到了宁远城,在锦州和松山一带形成了决战的态势。” 孙梧藤发出一声惊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兴奋的说道:“什么?!崇祯帝要跟鞑子决战?” 熊楮墨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看来大明的财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自己没记错,洪承畴这个“国之栋梁”就是在松锦大战投敌叛国当汉奸的,自此明朝形势急转直下,离着灭国也没几天了。 王叔远闻言却欣喜若狂,被小小的鞑子压着打了这么多年胸中的浊气早就积攒的装不下了,一听大明要绝地反击心里简直比吃了蜜还甜。 他捋着胡须扬眉吐气的笑道:“盼了十数载,圣上终于下定决心一战定乾坤,扫清东北的鞑子了。” 熊楮墨心中五味杂陈,据他知道的历史,如今北方大旱,各地灾荒,饥民相食。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势力急剧扩张,把中原腹地给搅得鸡飞狗跳。 中原腹地的形势如此严峻,明廷如今根本就没有一举解决八旗军威胁的能力,可崇祯帝脑子一热还要同鞑子决战,这简直是决策上的巨大错误。 熊楮墨心中愁肠百转,摇头说道:“事情未必会同咱们预料的那样发展,我看这场仗弊大于利,还不如不打。” 孙梧藤眉头一挑,愠色满脸,“我看你这纯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何以见得?” 王叔远也面色通红,满脸不高兴的向熊楮墨投去了杀人般的目光,哼道:“子谦,咱们是反贼不假,可咱们是大明的反贼! 你难道就这么见不得大明的好吗?” 熊楮墨苦笑一声,看来今天不给这虎视眈眈的二人解释清楚,别说思虑商讨对付鞑子海上威胁的对策,恐怕想出这个门都不容易,“二位请稍安勿躁,你们误会了,先做下,听我慢慢给你们解释。要是没有道理,你们再骂我也不迟。” 第一百四十六章 撞角 孙梧藤和王叔远相视一眼,尽管心中满是狐疑,不过熊楮墨的见解向来异于常人,他们重新坐回桌旁。 熊楮墨思虑片刻,清了清嗓子,目光炯炯有神的望向二人,朗声说道:“你们想过没有,就算洪承畴能指挥得当,明军上下能够齐心协力,在松锦大战中获胜,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被熊楮墨这么一问,二人一脸的愕然,他们只想着明军能大获全胜,好一吐心中的浊气,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发动这场战争要达成什么战略目标。 至于紫禁城里的崇祯帝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们心中更是无从得知。 孙梧藤眉头微皱,底气不足的说道:“难道不是光复国土,一举剪除辽东鞑子的威胁吗?” 熊楮墨撇了撇嘴,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太天真了,大明的军队要是真有一举剪除鞑子的能力,长城之内鞑子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再者,辽东岂止是灭了一个鞑子就能了事的,还有鞑子后面的蒙古呢! 我看,这一战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解除锦州之围,清军退回辽河以东。洪承畴很难毁灭性的打败鞑子,更无力向辽东进军,光复旧地。 兄弟,九边十余万精兵可是大明官军最有战斗力的核心部分,如今集结到一起,反倒对鞑子利大于弊,给了他们一个团灭明军主力的机会。 鞑子打败了大不了推到重来,可要是打赢了,他们不但缴获了大量军械装备和物资,俘获了众多精兵,还能占领了大片土地,控制了大量人口。 这样的安排不但能让鞑子做大,还给了各地农民军喘息和恢复的机会。 从此明军丧失对清军决战的能力,对内也丧失了征剿之力,这就是明军战败的代价。” 孙梧藤觉得熊楮墨说的有道理,却依然不肯苟同,咄咄逼人的反问道:“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国土被鞑子步步蚕食?难道就见死不救?” 王叔远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精光直闪,一挥衣袖加入到辩论的战团,情绪激动的说道:“对,如果不救援锦州,那锦州就会坐困而亡。锦州一丢宁远完蛋也是时间问题,辽西走廊一丢,黄台吉下次入关根本就不需要绕道蒙古,直接可以走山海关了。” 熊楮墨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非也,非也!明军要是真有出关四百里解围困的本事,有了长城的依托更是如虎添翼才是,关内那还会是鞑子跟串门一样的来去自如这般局面? 可若是没有这样的本事,去了岂不是送死? 要是我就避开决战,保存关外主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短期内鞑子根本就没有能力正面突破山海关这道防线。” 只要有山海关这道防线在,鞑子入关就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处境。 要不是怕被人当成神棍,他还真有意告诉这哥俩儿,别看洪承畴这孙子现在对崇祯帝感激涕零的,用不了多久这孙子就会投敌当铁杆汉奸,张了半天嘴,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更让熊楮墨担心的不是鞑子,反倒是那群九边精锐,不剃头没有战斗力的他们对上鞑子怂的一逼,可若是对上关内实力变弱的明军就会战斗力爆表,这简直是悬在头顶上的一颗随时会爆炸的雷。 王叔远憋得面红耳赤,大好的形式被熊楮墨一分析眨眼间竟然成了岌岌可危的局面,偏偏他思前想后就是找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胸闷不已的孙梧藤长叹一口气,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神情委顿的说道:“难道锦州横竖都受不住了吗?” “除非他洪承畴是袁崇焕第二,敢赌命,不计个人荣辱拼了命的拖死鞑子。 不过,你们觉得可能吗?” 熊楮墨哑然一笑,他深知洪承畴的历史问题,这货要是有这份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就不会选择当汉奸了。 他甚至怀疑松锦大战中洪承畴是故意不带粮草辎重就摔大军出发,为的就是找个投敌的借口,往好了说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撤军的借口。 可若是崇祯帝能和洪承畴君臣一心,在松锦同鞑子死耗,只要耗死黄台吉这个短命鬼,给鞑子来个收官之战也未尝可知。 王叔远一脸急切的说道:“那还等什么,你赶紧向崇祯帝示警啊。” 孙梧藤立刻来了精神,向熊楮墨投去热切的目光,连声说道:“对,对,对!毕竟崇祯帝的妹妹朱徽媞都你小子被绑到了岛上,于公于私,你都应该同他点明其中的要害。 也好给满朝文武提个醒,让他们有准备和修正计划的时间。 再者,能让百姓少受战火之害,你这也是功德一件。” 熊楮墨头痛不已的看着眼前这两个热心肠,萨尔浒之战前,明朝满朝文武憋着一股子劲儿的要灭了辽东的鞑子,可萨尔浒之战后,满朝文武那点儿信心全都被打没了。 如今的大明的官僚集团才懒得与鞑子打仗,他们更懒得思考如何打败辽东的鞑子。 没有底线的他们只想守住北京城,反正遭殃的都是老百姓,又不是他们,只要鞑子抢够了就会撤军。 至于远在天边的辽东,呵,离着北京还远着呢。 熊楮墨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你们的想法是美好的,可你们都看出来了,难道满朝的文武能看不出来?” 王叔远的眼睛睁得溜圆,倒吸一口冷气,不可思议的说道:“子谦,你的意思是满朝文武看出来就是不说?” 熊楮墨挑了挑眉,心想,指着那帮装聋作哑的官员救辽东还不如指着母猪上树呢。这帮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李自成都干到北京城底下了还 苦笑道:“直言不讳的大都被砍了头,有个孙传庭敢说,可如今被关在诏狱听候发落呢。 崇祯帝是有事找人出主意,好了没赏,坏了砍头。 那帮鳖孙粘上毛比猴还精,他们能不明白这个? 哼,他们是集体装糊涂呢,不干事就不犯错,不犯错就不会被砍头,反正这天下是老朱家的天下,傻子才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呢。” 熊楮墨见二人可怜兮兮的如同憋了的气球一样,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摆了摆手,安慰道:“算了算了,天下的事不是你我能参详的透的,我这也是推测,没准崇祯帝吉人天相,事情未必会如此这般发展呢。” 王叔远撇了撇嘴,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问道:“算了,算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 子谦,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熊楮墨想起鞑子要来攻岛的事情就头痛不已,愁眉苦脸的说道:“我来是想问问你会不会做撞角,我要做钢的撞角。” “撞角?”孙梧藤张着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顾不得郁闷,急切的问道:“子谦,是不是又要打仗了?消息可靠吗?” 熊楮墨知道鞑子来犯的消息瞒不了多久,门外都是他的亲兵,他简略的把从金京浩嘴中审讯出来的事情同孙梧藤和王叔远说了一遍。 二人知道李倧的歹毒计划后吓得后背是冷汗直流,济州岛这流放犯人的破荒岛什么时候成了你争我抢的香饽饽了? 王叔远眼睛眯成了一条直线,甩了甩头说道:“祖君以前在船厂做过福船,对于造船的事情我有幸知晓一二,不过对于你说的这撞角我不时很熟悉,还需要摸索一番。” 熊楮墨伸出手,截话道:“时间不多,最多十天的时间,撞角必须装到船上,我们还需要留出五天的时间来熟悉撞角的使用。” 孙梧藤一口茶水喷了出去,打抱不平道:“开什么玩笑,十天连做带装?这时间太紧了,就是鲁班在世也做不来! 子谦你不是总提什么科学嘛,你这就很不科学。” 熊楮墨刀子般的目光向王叔远投去,一脸严肃的说道:“鞑子最迟半个月后就会发动进攻,事关生死存亡,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王叔远一脸的为难,这根本不是未雨绸缪,这简直是临渴掘井。 他咬着下嘴唇思索片刻后,下了狠心,抬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十天就十天,来,我给你立军令状!你要多少?” 孙梧藤这个后勤部长闻言不假思索的说道:“二十三艘福船用大撞角,余下一百七十七艘小船用小撞角,共三百具。” 熊楮墨点了点头,“老孙说的没错,一共三百具。设计的原则是傻大黑粗,尖锐锋利,耐操。” 王叔远苦笑一声,“三百具,要求还这么多,这任务可真够重的。”说着他话锋一转,“岛上有的是现成的人手,大不了干通宵!可是子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岛上最缺的就是钢,现建钢厂恐怕来不及了,这钢的问题你怎么解决?” 熊楮墨家里书柜有爷爷留存的大炼钢铁之类的资料,那时候电视一道周二就走台,百无聊赖的他为了打发时间没少翻这类书,笑道:“就跟谁没有爷爷似的,炼钢的事交给我,我去摆平。” 第一百四十七章 坩埚炼钢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鞑子的进犯日期已经大体确认是半月之后,进犯之敌的规模成了悬在熊楮墨心头的一把刀。 茶饭不思的他把自己关在署衙二楼的大厅里,对着墙上的地图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济州岛战船情况早在两个月前就被朝鲜水师给摸了个底儿掉,李倧迫切想要清军大获全胜,这个三姓家奴只要脑子没有瓦特掉就没有理由不把这些情况告知鞑子。 熊楮墨的拳头重重的砸在墙上,玛德,以少胜多也得有个限度,海战不比陆战,一旦鞑子战船数目形成碾压态势无异于以卵击石。 木制的楼梯传来一阵轻响,紧闭的大门吱嘎一声被推了开来,穿着素雅李香君身着一袭丝绸白衣,提着岛上青竹制成的食盒,娉娉婷婷的走到了熊楮墨的面前。 她狠狠地瞪了熊楮墨一眼,一边把食盒里的几样精致小菜摆到了熊楮墨的面前,一边皱着可爱的鼻子,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嗔道:“哼,前日香君身子不爽没有食欲,你怎么训我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呵,这倒好,从老王他们一出海你就粒米未进,怎么到你自己了反倒如此不爱惜起自己的身体来?” 李香君身姿曼妙,尤以腰肢上下的曲线最为动人,真是腰瘦如蜂、臀肥似梨,走动之际,哪怕不去刻意的扭动,站在他身前的熊楮墨也是看得心神荡漾。 “原本是心烦意乱的,见了你这个鬼马精灵的开心果,心里畅快多了。” 李香君给了熊楮墨两个大白眼儿,扯着他的耳朵把他按到了椅子上,手脚利落的把桌上的每样小菜都捡了几样到他面前的饭碗里。 她轻撩裙摆坐在了熊楮墨的身旁,托着下巴,嘟着嘴,佯装怒道:“你这个傻瓜,你饿坏了还不是我们心疼。 困扰已久的粮食的问题不是解决了吗?你怎么还这么愁眉苦脸的? 色眯眯的傻看什么,这都是本姑娘的手艺,还不快些吃饭,我命令你全部吃光。” 熊楮墨见她轻嗔薄怒,眉梢眼角蕴着浓浓的春情,心中爱煞,看到她的右手就在右腿上放着,距离自己不远,便探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说道:“眼下粮食的问题虽然解决了,可你不知鞑子不日就要攻来,我却吃不准他们战船数量,心中不好下是战是退的决定。 你这鬼马精灵的丫头要是能解了我这心头之忧,别说吃两碗饭了,就是八碗饭我也吃下去了。” 说着他又愁眉苦脸的把从朝鲜太监金京浩口中逼问出来的消息,流水账般的向李香君复述了一遍。 他随口一问权当倾诉,压根就没指望李香君能替自己想出什么解决的法子来。 谁知李香君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一阵滴溜溜乱转,突然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拍手笑道:“这有何难?鞑子自己是造不了船的,从明朝海商手中购买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最大有能力建造福船的船厂就在金陵,前来送信的小哥还未返航,以白姑娘南京第一女富商的身份,查查近几年谁家少了福船不就能大概的估出鞑子战船的数量来了?” 熊楮墨抱着李香君的脸就亲了一口,激动的说道:“哎呀,香扇坠儿,你可帮了我天大的忙了,你真是相公的小福星。” 小船不足为虑,那些投奔鞑子的汉奸带去的福船数目是有据可查的,这样两相一加便可知晓鞑子大体的实力。 李香君脸上已经是云蒸霞蔚,心中却是欢喜不已,捂着脸扭捏道:“你这是当局者迷!” 熊楮墨心中阴霾一扫而空,胡乱扒了几口饭,单手拖着李香君的下巴调笑道:“我这就去找那小哥,今天晚上洗白白等我,一夜无眠。” 心如鹿撞的李香君闻言脸上娇艳欲滴,白葱般的十指死死地捂住俏脸,羞的看都不敢看熊楮墨一眼,抬脚在熊楮墨的脚上轻轻跺了一脚,啐道:“不要脸!” 说罢起身连食盒都顾不得要了,带起一阵香风便出了门。 熊楮墨笑着摇了摇头,迈步刚要走,却见李香君自门外探出了头,一双妙目一挑,可爱的挑衅道:“羞羞羞,彻夜不眠,哼,不自量力。”说罢便听见一阵脚步杂乱的“咚咚咚”的下楼声响起。 还没等她走远,那楼上便响起了熊楮墨杀猪般的嚎叫声:“死了都要爱,不尽人亡不痛快……” 李香君羞的直跺脚,捂着耳朵逃也似的向闺房逃去。 ~~~~~~~~~~~~~~~~~~~~~~~~~~~~~~~~~~~~~~~~~~~~~~~~~~~~~~~~~~~~~~~~~~~~~~~~~~~~~~~~~~~~~~~~~~~~~~~~~~~~~~ ~~~~~~~~~~~~~~~~~~~~~~~~~~~~~~~~~~~~~~~~~~~~~~~~~~~~~~~~~~~~~~~~~~~~~~~~~~~~~~~~~~~~~~~~~~~~~~~~~~~~~ 熊楮墨觉得济州岛的地理面积虽然不算小,可以如今的人口和开发情况充其量也就是个三等县的编制,综合考量后索性把济州岛更名成了济州县,孙梧藤当仁不让的成了济州县的知县。 时间紧迫,中午送走了白露派来前来送信的一行人,熊楮墨下午就带着众人着手搭建着手搭建起炼钢炉来。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熊楮墨敢画图纸,他手底下的那帮二杆子工匠就敢拿着他那照猫画虎般的图纸建筑钢炉。 他这份儿图纸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好在大方向是对的,奥观海和王破瓢去朝鲜清浦走了一趟后,以前紧缺的煤炭和铁锭是敞开了供应,在经过七次试错修正后,终于搭建好了第八座炼钢炉。 孙梧藤看着眼前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炼钢炉心中是七上八下,这座底宽九米高九米的炼钢炉是熊楮墨用了四十块耐火砖、九根生铁条、黄泥、黏土、城砖和土坯搭建而成,同洪水城那恨不得全部用耐火砖堆砌的高炉相比,简直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堆积如山的废钢,熊楮墨虽然扩大了烧煤炉膛,改善了火道,但是他对在济州岛上炼钢扔持怀疑态度。 “子谦,我看过洪水城的炼钢炉,是高炉,你用石墨跟黏土做个破锅就敢玩低温炼钢,这真的行吗?” 熊楮墨拍了拍炉子翻了白眼,就跟卖瓜的王婆一样,自卖自夸道:“在跟你说最后一遍,这叫石墨黏土坩埚,不是破锅。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行不行咱试一试便知。” 说着他单手掐腰,冲着身后的工匠们一挥右手,用饱含激情的语调喊道:“孩儿们,操练起来!” 那帮早就跃跃欲试的工匠闻言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点火的点火,填煤的添煤,你追我赶的忙碌起来。 孙梧藤背着双手就跟看庄稼的老汉,他看着炉膛里冒出的青烟撇了撇嘴,嘟囔道:“我看这次还是成功他妈,炼成钢水?白日做梦!”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实验 熊楮墨懒得理会孙梧藤这个老顽固,经过上百次的实验,熊楮墨发现生铁、铁矿石、石灰石的最佳配料比例大概是16:2:1,这个比例炼出来的钢是最好的。 铁矿石是做氧化剂,石灰石是做融剂,铁矿石和石灰石都不能加的太多,否则会影响钢粒粘合。 熊楮墨揭开盖子,把煤点燃了后,小心翼翼地把一百斤煤粉加入炉膛之中。手脚麻利的加盖、封口, 八个壮汉没用他吩咐就卖力的推动了鼓风机,炉膛内顿时燃起了窜天的火苗。 孙梧藤傻得就跟个天线宝宝一样,抓起一把煤粉满眼的不解,“为什么要费力把朝鲜产的无烟煤磨成煤粉,以前不都是直接放在里面烧吗?” 熊楮墨可不是个好老师,他瞪着眼睛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给孙梧藤解释什么叫氧气,抓耳挠腮的解说道:“额……把无烟煤磨成煤粉,煤能充分燃烧,会提高的炉温,能大大缩短炼钢的时间。” 孙梧藤顺着缝隙看着炉膛里的发蓝的火苗直晃得眼晕,心头吃了一惊,咂舌不已的说道:“我滴个乖乖,仅仅就把煤磨成粉,火势就比以前强了三倍不止!” 熊楮墨见炉温差不多,一挥手,两名壮汉便把一百斤调配好的原料倒了进去。 院子里热火朝天却繁而不乱,钢厂的工人都是先前洪水城钢厂的工人,他们严格按照熊楮墨总结的工艺流程进行了操作,点火、装料、加热、搅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熊楮墨依旧是信心满满,依照他模糊的记忆,将渗碳铁料切成小块置于封闭的黏土坩埚中,在坩埚外面加热,铁料会继续吸收石墨中的碳而熔化成为高碳钢水,到时候只要浇铸成小锭后锻打成所需的形状即可。 大管家孙梧藤却看的直皱眉头,因为熊楮墨这败家子一次就加入了一百二十斤生铁,他的心中是一阵肉疼,这哪里是在炼钢分明是在浪费。 可一个时辰后出钢的时候他傻眼了,看着工人把钢捶打成一块块十斤左右的钢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熊楮墨竟然就用这么简陋的设备炼成了钢。 他看向熊楮墨的眼神都便变了,“我的天哪,这都行,神了!” 熊楮墨的尾巴都要翘上了天,拍着自己的肚子嚣张的说道:“这才哪到哪儿,里面有的是让你惊叹的新鲜玩意儿!” 王叔远心情紧张的就像迎接新生的婴儿,钢锭一落地就被他急不可耐的送到了紧邻的房间门。 车间内几十名魁梧的铁匠们扬起镔铁般的手臂,飞快的挥动手中的铁锤,叮叮当当错落有致的锻打声响彻整个车间。 一个时辰后,一枚闪烁着金属光泽巨型撞角终于锻造成型。 几十个浑身肌肉虬扎的壮汉赤膊着上身,喊着齐整的号子,“吭哧吭哧”的把这枚沉重的撞角从车间里抬到了院落中的车上。 说是撞角,其实更像一个立起来的钢制大铲子。 要不是王叔远为了检验钢的性能和提高使用寿命再三坚持,以熊楮墨能省则省的尿性,他早就直接用钢水浇筑撞角了。 熊楮墨弯腰摩挲一阵温热入手传来,他看着车上这枚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撞角激动的想落泪,玛德,劳资特别怀念后世的钢筋水泥世界。 王叔远揉搓着满是老茧的双手一脸坏笑的走了过来,冲着远处那被打捞上上陆地的半艘福船扬了扬下巴,贱兮兮的笑道:“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 熊楮墨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自相矛盾,老子高兴!” 另一边摩挲着撞角孙梧藤撇了撇嘴,怀疑之情溢于言表,当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果真是傻大黑粗,可是鞑子的船不会停在原地就这么让你撞吧?老夫认为,仅凭这玩意儿翻不了盘。 子谦,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看咱们还是考虑考虑搬家的事情吧!” 熊楮墨摆了摆手,乐观的说道:“哎,此言差矣。大号福船势雄力大,便于冲犁敌船,正所谓斗船力不斗人力。鞑子的船是活的,咱们的船也不是死的。 如果这撞角能撞毁这艘铁力木的福船,撞毁鞑子的破船自然不在话下。” 孙梧藤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摸着撞角上不规则分布的手臂粗细的圆孔问道:“子谦,这些疙疙瘩瘩的圆孔是干什么用的?” 还没等熊楮墨接话,王叔远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榴弹一样的东西,满脸兴奋的卖弄道:“老孙,你有所不知,里面那咯咯哒的东西叫螺纹,是子谦发明的,是用叫丝……什么丝……丝……” 他摸着后脑勺,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那个熊楮墨刚创造出来的新名词。 熊楮墨哭笑不得的提醒道:“丝锥!” 王叔远一拍脑壳,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是丝锥攻丝出来的。” 说着他冲着熊楮墨挑起了大拇指,眉飞色舞的称赞道:“老孙,子谦这简直是神来之笔,这东西可比船钉固定的结实多了,别出心裁不说,简直是牢不可破。 我王叔远自诩能工巧匠,心灵手巧,被乡里称为天才工匠,顶着这耀眼的光环谁也不放在眼里,今天呐,我算是彻底的服了子谦了。” 一提到螺栓,运送撞角的铁匠们全都向熊楮墨投去了崇敬的目光,他们都是识货的行家,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还有这种连接固定方式,当他们在车间内见识过螺栓的妙用后,一时间将其惊为天人。 孙梧藤摸着那用锉刀打磨过的螺纹目光温和了许多,心想,这小子就像黑暗里的一盏灯,总是能给大家带来希望,兴许他果真能带着这一万多人逃出生天。 他食指在平滑圆润的螺纹上划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抬头冲着熊楮墨微微一笑,“子谦,如果老夫没有看错,这东西应该是一公一母,配合使用的吧? 要是有了这东西,修理战船、铺设木轨、制造水车……凡是需要紧固的地方都能大大提高效率,只是此物能否批量生产?” 熊楮墨没想到孙梧藤的目光如此的毒辣,直接就切中了他的痛处,摸着鼻子同王叔远相视一笑,“行家,一公一母,公的叫螺栓,母的叫螺母! 上岛后,我就用残余的钢料秘密研究螺母,五天前终于有了突破,不过,目前还只能是小批量生产,质量还不是很稳定。” 他故意略去螺纹的牙角,牙距不说,不知情的人即使弄了去仿制,但是内螺纹、外螺纹,大径、小径之类的就够他们研究个一年半载的。 一套闪着蓝光的螺母变戏法般的出现在了王叔远的手中,他轻车熟路的组装起来,看得出他不是第一次使用。 孙梧藤双眼精光直闪,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那带螺旋纹的螺母和螺栓是怎么加工的,笑容可掬的说道:“如果是商业秘密就不必告诉老夫了,知道有这么个东西,老夫就信心倍增了。” 他嘴上说的避嫌,可手却一刻也没从撞角的螺纹里拿出来,站在那里蔓延享受几近猥琐的摩挲着。 见识过工业生产的熊楮墨最想要的是搓丝机,可是在这鸟不拉屎的连电都没有的世界里不啻于痴人说梦。 他目前用的是失蜡法,直接在地上挖坑做范儿用钢水浇注成型,然后人工挑选打磨去毛刺,再热处理。 但是在第一个浇注的环节他就遇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气泡,尤其是那些螺栓内部的气泡,简直他挥之不去的梦靥。 这些肉眼看不见的气泡是一颗不知道何时回爆炸的炸弹,一颗小小的螺钉在海上也能酿出一场大灾难,让整船的人陪其殉葬。 不解决气泡的问题,熊楮墨根本就不敢大规模的推广应用。 王叔远向熊楮墨投去了询问的目光,见他点了点头,朗声笑道:“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什么好瞒的。不知孙老哥可曾听说过宣德炉。” 博学多才的孙梧藤一点就透,“失蜡法,子谦,聪明绝顶!” 熊楮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免得被孙梧藤摸个底儿掉哦,打了个哈哈也不接他的话茬儿,朗声笑道:“来来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咱们还是看看这撞角的能耐吧!” 几十个壮汉闻言如同打了鸡血,数百米的距离足够他们把速度加速到七八节,推着那撞角带着一片灰尘就冲着铁力木福船的吃水线撞去。 众人的心全都悬在了嗓子眼,突然“哐当”一声闷响,推车的壮汉们转身像兔子一样撒腿就跑。 而那艘铁力木的福船却如同在地上生了根,屹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一副努力了半天怎么会这个样子的模样。 王叔远揉了头眼睛,脖颈里青筋暴露,活脱脱的一个兵痞,一边往前冲一边扯着嗓子骂道:“混蛋,把撞角给老子抽回来!” 撞角方一离开船身,木头碎裂的声音便应声响起。 眼前的庞然大物发出一阵吱嘎吱嘎的闷响,如同垂死的巨人,不甘的晃了一晃身躯,“轰”的一声轰然倒塌在地上。 试验场上顿时雾霾爆表,被灰尘包裹住的众人嘴巴长得能塞的下一颗鹅蛋,呆呆的做起了吃土群众。 熊楮墨满脸的嘚瑟,嚣张的鼓掌道:“我宣布,撞角,实验成功!” 在场的人群这才从震惊中醒来,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真正的勇士总是正面硬钢 午夜时分,就在济州岛上的众人陷入熟睡中的时候,天灾突然降临。 整个济州岛北岸如同喷发的火山,山火席卷了半座岛屿,迅速的向着济州岛的最高峰汉拿山席卷过去,烧的整片天空亮如白昼。 靠近海岸海水升腾起一片水雾,冷却的火成岩重新变成翻滚的烂泥浆,咕咚咕咚的往外冒着丑陋的暗红色气泡,原本隐藏在森林秘处的珍禽奇兽逃也似的离开这片险境,发疯般的涌向南岸。 站在济州城头,一阵炙热感不由分说的扑面而来,熊楮墨感觉自己的眉毛都被烤焦了,看来南岸辛苦布置的拒马、鹿砦、地雷和陷马坑全他娘的付之东流了。 一直在准备海战和反登陆战的他把拳头重重的锤在女墙上,看着沸腾的护城河满脸懊恼的怒骂道:“干!劳资日防夜防,怎么没想到鞑子放火呢?” 王破瓢扯着破锣般的嗓子怒骂道:“干他娘嘞,鞑子真他娘的不是人,没想到鞑子的手段竟然如此的下作,这么狠的事情都能干出来!” 熊楮墨催了一口血痰,想起一万人差点在睡梦中被烧成灰烬是一阵恶寒,睚呲欲裂的吼道:“我一直以为战争应该是有底线的,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睡梦中惊醒的孙梧藤急的裤子都穿反了,他看着城外的熊熊烈火脸色吓得煞白,扯了扯熊楮墨的衣袖,颤抖着说道:“子谦,来年的收成是没有了,再这么烧下去济州城都化了。趁着山火还没席卷整座岛屿,赶紧弃岛撤吧!” 熊楮墨一听立马就不干了,歪着脖子喝道:“别人一吓唬连家都不要了,还特么算是个人吗?” 孙梧藤的脸上泛起一阵异样的红色,苦口婆心的劝道:“我不是怵战,在甘肃没少跟鞑子死磕,大小战阵也经历了几十场。 可战船这会儿都烧成渣了吧,如今你拿什么跟鞑子斗?让弟兄们白白跟你去送死嘛?” 熊楮墨伸出舌头舔着干涸的嘴唇,对着眼前的熊熊烈焰发出一阵狞笑,“鞑子想一把火就轻松的拿下济州岛,也太小看我熊子谦了!” 孙梧藤撇了撇嘴,“死鸭子嘴硬,我没看出你还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熊楮墨大马金刀的往孙梧藤的面前一站,如同天神下凡,中气十足的说道:“狡兔三窟,为了防止被团灭,我早就把改装完的战舰转移到了南岸。” 阳光下的东海,万顷碧波犹如翡翠,闪烁着耀眼的粼粼金光。 一艘绘着蛟龙的苍山船如同离弦之箭,犁开碧波万顷向着济州岛疾驰而去。 熊楮墨举着望远镜一动也不动的站在船尾的高台上,身形仿佛笼罩在一层水汽之中。 在他身后,四名身着黑色水靠的壮汉正在奋力操桨,磐石般的手臂击起大片水花,苍山船箭矢般的靠近还在冒烟儿的济州岛。 熊楮墨前脚蹬在船帮上,他终于在济州岛的东侧二十里外的海面上而不是北侧的海面上发现了藏了三天的鞑子船队。 他看着身后的战船越来越近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咬牙切齿的骂道:“道格太阳的,鞑子竟然舍近求远,还真他娘的阴毒,竟然出其不意的从东侧发动了突袭!” 要不是恰好他们外出侦查敌情歪打正着发现了鞑子的舰队,及时在向岛上告警,这次他们刚完成改装的战船恐怕在海港里就被鞑子给一锅端了。 王破瓢如临大敌的站在熊楮墨的身侧,身后鞑子的战船已经肉眼可见,数目多的数不过来,“鞑子是在等山火熄灭,初步估计他们的主战舰数量在咱们的两倍以上,正面交锋恐怕咱们占不了什么便宜。” 熊楮墨一把扯掉身上的水靠,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任凭船棹激起的水花拍在身上,腰间插着两把短柄火铳,肩上扛着一把苗刀,活脱脱的一个兵痞。 “怕个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济州岛是老子的地盘,弟兄们往岸上冲! 鞑子赶来老子就敢埋,他门要是不开眼敢登陆,老子就给他来个里应外合干死丫挺的!” 战火毫无征兆的笼罩了济州岛,面对强大的敌人,新军奋起反击,毅然吹响战争的号角。 各型号弹药堆满了福船的甲板,新军迅速的集结完毕,寂静的人群如同向日葵头向刚靠岸的熊楮墨,向他发出无声的敬礼。王破瓢眼圈通红,扯着破锣嗓子拍了拍熊楮墨的肩膀,深情的笑道:“有些弟兄们怕是一去不回了,开战前给弟兄们讲两句吧!” 熊楮墨抬腿就登上了堆积如山的弹药箱,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掐着腰豪气干云的振臂高呼道:“弟兄们,讲两句!” 一万双眼睛饱含着炙热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向他扫去。 “弟兄们,这是个火热的时代,是个经常亮肌肉的年代,是个每个人都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的时代,寒门出宰相,士兵成将军,下一个奇迹就是你! 鞑子五万,咱们一万,有人说咱们是螳臂当车。 没错,这是螳臂当车,可今天,螳臂当车咱们也得挡! 为什么?因为咱们退无可退,因为不自由毋宁死! 因为鞑子几十年来把大明按在地上蹂躏,百姓们快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了,因为我们的民族需要一场胜利一扫心中的压抑! 因为咱们是爷们儿,是中华民族的爷们!鞑子划出道来了,是爷们儿就跟他们死磕到底!” “弟兄们,你们是振国威的!你们知道什么叫振国威吗?就是给中华民族长脸! 这场战争不是‘不可能’,是‘不,可能’! 去他娘的女真满万不可敌,劳资就不信这个邪,劳资今天就要看看什么叫满万不可敌,什么叫他么的满万不可敌,什么叫特么的特么的满万不可敌! 一句话,真正的勇士正面硬刚!” 熊楮墨按耐住眼眶里打转儿的泪水,深情的看着眼前整齐划一的新军,突然猛挥手臂,猛虎啸林般吼道:“全体都有,为了生存,为了自由,全员超载!若不能归,既是为中华民族尽忠!” 岸上的奥观海额头青筋暴露,骄傲的把头向着熊楮墨昂成了斜四十五度,扯着嗓子吼道:“敬礼! 礼毕! 登船!” 一万热血沸腾的新军,饱含着热泪,在各自军官的引领下迅速的登上了战船。 孙梧藤费尽力气,终于登上了熊楮墨的破船,吹胡子瞪眼的骂道:“这他娘的是决战,若是战败了我们这帮老弱病残怎么办?” 熊楮墨沧次郎一声抽出苗刀,视死如归的朗声笑道:“那就在海上消灭鞑子,不给他们登陆的机会!” 孙梧藤怒骂一声“扯淡!”却弯腰捡起了一柄钢刀,气鼓鼓的抗在肩上下船去了,“我去找那些工匠!” 熊楮墨见此笑得没心没肺,“老孙,你前途无量! 若是我们输了,你告诉青海的陈奎,我们不需要坟墓,不许要墓碑,我们只要你们踩着我们的肩膀,继续战斗。” 孙梧藤嘴角一抽,头也不回的怒骂道:“扯淡,大爷我可不是跑腿的,要说你亲自跟陈奎说! 老朽在济州城等公子凯旋归来,不见不散!” 苍山船数里外,鞑子数以百计的大小战舰自东向西蜂拥而出,一顿饭的功夫就在海面上列成了战阵,仿佛无数黑色围棋子,密密麻麻的覆盖了大片海面。 呜咽的号角声响彻天际,鞑子的舰队渐渐改变阵型,两翼加速前进,宛若一轮新月,对远处的济州港形成了合围之势。 一旦被发现突袭,鞑子再加速也失了先机,他们索性放开手脚快速向着济州岛包抄过来。 济州岛港口里的战舰麻利的斩断缆绳鱼贯而出,如同一条条凶猛的鲨鱼,在五千米外的海面上呲牙咧嘴的迎着鞑子的战船展开了进攻的阵型。 双方纷纷露出尖牙利齿,摆出了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 在双方距离八海里的时候,鞑子水师摆成一字长蛇阵单纵阵,中央是一艘四层楼高的巨型铁力木福船,其余各舰在其左右依次展开,妄图利用数量优势包围新军水师前后夹击。 新军水师积极应战,前出五里,在行进中由双纵阵改为横阵,摆出了一个霸道的进攻阵型,三百艘战船分成十个小队,组成一个箭矢般的阵型,没有一丝的犹豫,声威烈烈的向着数倍于己的敌船冲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章 开局就王炸 熊楮墨开局就王炸,上来就压上了全部身家性命,今天不是鞑子死就是我活。 他的作战意图全部摆在了桌面上简直不能明了的再明了,把舰队排成横排,利用船上的红夷火炮的射程优势,从多个点上冲断敌舰队列,破坏其阵型,将其切割成一段段各个击破。 这种自杀式阵型的攻击优势很明显,声势很刚猛,没有前戏上脱裤子就开片的打法特别符合这帮二杆子的胃口,瞬间就能让这帮战争贩子的血液燃烧沸腾起来,给予敌人最致命的打击。 但相应的缺点也很明显,敌人只要拉开距离承受住新军的猛烈进攻不被冲垮阵型,再两翼包抄,新军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团灭。 但是要是承受不住他们猛烈无情的攻击,被新军完成切割,那么对面的鞑子就惨了,今天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救不了他们。 清军正中的巨舰足有四五丈高,分外上下三层,船上城垛森严,三层船桨从船舷上的圆孔中伸出,张牙舞爪,简直是一座海上移动的城池。 船舷上写着两个巨大的墨字:海龙,桅杆上一面硕大的杏黄色帅旗迎风烈烈飞舞,上书斗大的“孔”字。 “海龙”号船尾的高台上,一名身着银色锁子甲的清瘦中年男子单手拄剑稳稳的站在船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敌人这漏洞百出的阵型。 作为毛帅毛文龙的义孙,他觉得黄台吉慎重的有些过头了,以五十艘巨型福船和五百多艘各型战船临时拼凑成的庞大舰队,对阵一支由三百艘战船组成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指挥的舰队,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胜之不武。 因为在他的信条里,战争从来没有什么原则可讲,为了胜利他可以不择手段。 他撵着八字胡轻蔑一笑,对身后的传令兵说道:“打旗语,告诉前去包抄的怀顺王备好庆功酒,这些杂鱼,本王手到擒来!” “是,恭顺王!” 旗兵迅速的向前去包抄的海狼号打出了旗语。 这中年男子正是发动吴桥兵变,带着火炮技术主动投奔后金,摇身一变成了后金恭顺王的大汉奸孔有德。 要是没有他给鞑子雪中送炭送去了急需的火器技术,兴许辽东的局势恶化的不会如此迅速,这贼子的可恨程度简直没比吴三桂这大汉奸差到哪里去。 孔有德气派十足,语气平缓的说道:“向对面打旗语,让他们投降,否则踏平济州岛。” 训练有素的旗兵闻令而动,迅速的登上船舷上的瞭望台,熟稔准确的向对面的新军传达出恭顺王孔有德的最新指示。 熊楮墨所乘坐的是一艘福船,肩上挎着两把带刺刀的鲁密铳,裤腰带上交叉别着两把短柄火铳和老兄弟苗刀,腰间缠着一圈手榴弹,靴子里放着一把削金断铁的锋利匕首……武装到牙齿的他简直是一座行走的军火库。 他单脚蹬在船舷上瞪着那面帅旗不屑的啐了一口浓汤,骂骂咧咧的说道:“这么大的阵仗,大爷我还当是野猪皮黄台吉亲自来了呢,原来是孔有德这个老杂毛!” 双方的旗语师出一人——明朝水师,王破瓢站在瞭望台上看着对面的旗语像只鸭子一样瘪了瘪嘴,弯腰冲着下面的熊楮墨喊道:“玛德,对面的大汉奸脑袋让驴踢了吧?竟然让咱们投降!” 正在思索如何迅速靠近敌船的熊楮墨闻言发出一阵阴笑,“求之不得!” 他伸手测了测现在的风向,狞笑道:“宾狗,西风,顺风!” 王破瓢揉了揉耳朵,瞪着熊楮墨不可思议的厉声呵斥道:“姓熊的,你他娘的要是当汉奸,我王破瓢第一个剁了你的狗头!” 熊楮墨翻了白眼,仰头冲着王破瓢吐了口吐沫,高声骂道:“我呸,王破瓢,你他娘的脑子瓦特掉了吧? 你个文盲懂个屁,这叫将计就计!赶紧给弟兄们传令,让小船升起白旗,迅速靠近敌舰,挑大船下手!” 海龙号上瞭望台上的旗兵看着海面上打着白旗的五十艘苍山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原本以为被烧了老巢的明军无论如何也要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谁曾想孔有德一句试探性的劝降,这帮没骨气的家伙竟然直接尿裤子怂了。 孔有德一脸的懊恼,他特别的后悔自己的嘴贱了,玛德,简直亏掉内裤了。 这帮明军如此这般就怂了,哪里还能体现出他的能征善战和英明神武来。 自己放下松山的战事重操旧业玩水师为的就是在黄台吉面前彰显自己的特殊,拉开同其他几位汉人王爷的差距。 可这帮操蛋玩意儿一枪没放就他娘的怂了,简直比自己当年跪的还要直接,还要利落,还要软蛋。 追悔莫及的孔有德满脸不悦的返回船舱,气哼哼的去等候敌首的跪拜去了。 到处都是黑洞洞的炮口,见惯大风大浪的他不怕这帮毫无退路的软蛋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掀起什么水花来。 改装过的新军苍山船船舷下方开着两排圆孔,二十支长及丈许的船桨从圆孔内伸了出来,舱内看不见面孔的桨手奋力划桨,整齐的击水前行。 正准备大战一场的二鬼子清军们看着五十艘挂着白旗的苍山船整齐前进,满脸的鄙夷,这帮明军不战而降连江南的卫所兵都不如,简直怂到天际了。 海龙号上的清军的旗兵站在船头看着一里外这帮没有安全感的明军撇了撇嘴,懒洋洋的给他们指明了归降的场所。 五十艘小小的苍山船根本就对二十五艘大型福船构不成伤害,己方居高临下,碾死他们就同碾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谁知他刚一转身,那五十艘苍山船就如同发疯的野驴根本就不给清军检查的机会,两个一组,找准自己的目标便以十二节的速度向着百米外的三十艘福船猛冲过去。 三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至,船上的清军根本就来不及装填炮弹射击,二十五艘福船便被挂着白旗的苍山船给黏在了船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