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残酷真相 车行的老板联系我去取车的时候,我正跟陈寒大吵一架。 陈寒是我老公,我们结婚四年,初时感情还不错,但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吵架就成了家常便饭。 压着火气赶到车行时,跟我相熟的老板见到我,表情略有些不自在。 我心烦意乱,顾不上其他,本想开车就走,只是老板犹豫许久,最终还是交给了我一样东西。 我认出来,这是车上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每每把车送来检修的时候,车行的工作人员会一并帮我情理。 我有些不解地望过去,老板便有些支吾地说道:“陈太太,是我多管闲事了,但、但你还是回去看看……” 回到家,保姆刘嫂已经做好了饭,可我没胃口吃,直接上了楼,去到书房。 翻找包里的东西时,无意间看到那张内存卡,想了想,我开启电脑,打开内存卡上的磁盘。 上面只有一个视频,我直接点了播放。 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短短的视频,会毁掉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家,也间接毁掉我二十多年的人生。 …… “……嗯……轻点,轻点嘛……太深了……啊……” “叫什么叫,妖精,不就喜欢我这么干你吗?说,爽不爽!” “爽,爽死了……寒,你太猛了,我要扛不住了……” “操,别夹!” …… 视频里,白花花的两具肉身交缠在一起,极尽缠绵。 那无所顾忌的浪叫声、拍打声,就像是在跟谁示威,毫无顾忌。 不晓得过了多久,反正那让人恶心的交媾声终于是停了。 香汗淋漓的女人柔弱无骨地腻在喘着粗气的男人的怀里,用娇嫩的胸脯去蹭男人的下半身。 男人这个时候哪经得起撩拨,只抬手抽了一下女人的屁股,警告道:“别动!” 女人轻哼了声,看似不满,实则撒娇道:“寒,你再抱抱我嘛。” 没有男人不喜欢这样识趣的女人,更别说还是个娇俏的美人儿,那张在我面前向来不耐烦的冰脸,此时此刻,竟带着些轻佻的情欲。 他的一只手在女人的身上肆意地游走揉捏,言语间也夹杂着下流。 女人听闻却很是受用,咯咯笑起来的时候,胸前的二两肉也跟着打颤。 过了会儿,男人恢复了些体力,一个翻身,又将女人压在身下,狠狠挺了进去。 “啊……” 再掀一轮情欲狂潮。 我的指甲已经深深嵌进手心,背后也早已是汗湿一片。 不过这场折磨还没有结束,远没有结束。 只听那道餍足又尖利的女声说道:“你今天好像格外卖力哦,是不是因为在你老婆的车上,特别刺激?” 男人埋头苦干的同时,闻言轻蔑地笑出来:“她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公司还有她的股份,我老早就把她扫地出门。” “什么股份,抢回来不就行了吗?” “抢?呵,早晚有一天,我让她心甘情愿地吐出来。” “哎哟,你可真狠心,她毕竟还是你儿子的妈。” “我管她是什么,就是让我掐死她,你看我眨不眨一下眼……” …… 我猛地站起身,坐着的实木凳子都被我带的退了好几步。 看着电脑上定格的那帧画面,我泪流满面,浑身发抖,之后再也忍不住,抄起旁边的笔筒就砸向电脑屏幕…… 第2章 本是高攀 屏幕应声碎裂,就像我的心,早在方才也碎成了一片一片。 我跟陈寒相处这么多年,自认做尽了自己的本分。 在公司,我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在家里,我也把他伺候的周周到到,还花了大部分的心力照顾我们的儿子东东。 我原本以为,他就算是不爱我了,对我没感觉了,也会念着往日的情分,念着我对他的付出。 谁知道……谁知道,都是场笑话。 可怕的笑话。 我浑身还处于莫大的震惊和慌乱中,双腿几乎站立不稳,只能倚靠着书柜大口大口地呼吸。 比起陈寒的出轨,更让我寒心的是他说的那些话。 字字句句,都像是扎在了我的心上。 只是还来不及等我安定好心神,更来不及收拾书房的狼藉,刘嫂的声音便从外面响起: “太太,老太太带着小少爷回来了。” …… 下楼的时候,我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生怕被婆婆和儿子看出我的反常。 跟陈寒的这笔账,我会亲自跟他去算,在此之前,我不想让我们的家有任何的改变。 “妈,你回来了,跟东东玩的开心吗?”我勉强笑着问道。 前两天婆婆跟她一帮姐妹报了个豪华旅行团,走的时候非要带上东东,我拗不过她,只得同意。 婆婆闻言淡淡瞥了我一眼,虽然她没多说什么,但那眼里的轻视我依旧看的清楚。 陈家算是青城的大户,即便是陈寒父亲去世的早,可根基还在。 当初我嫁给陈寒时,没人不说我是高攀。 也对,我家里没钱没势,只有个好赌成性的父亲和不成器的弟弟,能嫁到陈家,不晓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嗯,修来的福气。 我眨了眨眼睛,掩盖住眼里的雨雾,然后蹲下身,朝着东东伸出手,这次的笑是发自内心的:“东东,想妈妈了吗?” 东东今年三岁,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 按理说,母子之间应该是最亲密的,我十月怀胎生下他,他就是我身体骨血的一部分。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婆婆常年带他的缘故,东东跟我并不算亲近,甚至受他奶奶和爸爸的影响,对我的态度也称得上恶劣。 他手里拿着玩具,看了我一眼之后,他使劲打了一下我的手,没投向我的怀抱,反而是摇摇晃晃地跑到客厅,开始专心地研究新买来的玩具。 我的手还僵在原处,浑身冰凉。 这时婆婆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刘嫂,开饭吧。” …… 一顿饭我吃的没滋没味,期间婆婆逗得东东一乐一乐的,我除了在旁边心里泛酸,什么都做不了。 饭后,我强打起精神,接过刘嫂端过来的水果,走到东东面前,拿起一颗草莓递到他嘴边,算是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东东吃个草莓好不好?” 东东没应我的话,还是在专心钻研汽车玩具。 我咬住嘴唇,让自己别哭,坚持下去,吸了吸鼻子,我继续哄他:“东东先不要玩玩具了,看着妈妈,跟妈妈说句话,好不好?” 许是被人打搅到了,也是因为被宠惯的无法无天,东东气呼呼地抬起手,打掉了我手上的东西,又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我的胸口。 “走开!” 他朝我喊。 第3章 会让她丢脸 面对东东,我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无能为力是什么滋味。 在这个家里,比起陈寒,东东更像是我与这里唯一相连的所在。 如果连他也离我而去,那我还有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有了。 失魂落魄地坐了许久,东东已经被刘嫂带去洗漱睡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婆婆走过来,看到我有些狼狈的模样,皱了皱眉。 “我也不求你像个大家闺秀,嫁进我们家这么久,起码得有点气质涵养。你看看现在的自己,像什么样子?” 以往比这更严厉的训斥我听过无数回,可今天,我的情绪像是濒临爆发一般,再也忍受不住了。 “我也想变得更好,我想成为合格的陈家媳妇!想成为东东的好妈妈!可是我做不到,我怎么都做不到……” 说的时候,我泪流满面,声音嘶哑粗嘎。 婆婆见状眉头皱的更紧了,然后没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我这个样,她不屑再跟我继续交流下去。 在她的眼里,我永远是那个不入流的儿媳妇,以往有什么场合她也不喜欢与我一起同去。 因为我站在她身边的时候,会让她觉得丢脸。 …… 回到房间时,我浑身像是脱了力,直接靠坐在床边。 平复了会儿,我找出手机,拨通了陈寒的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那边才接通,传来的也是个极度不耐烦的声音:“什么事?” 我掩住已经哭到干涸刺痛的眼睛,沙哑着嗓音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家?” 陈寒冷哼了声:“你管得着吗?” 我继续说:“你回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陈寒却已经完全没了耐心:“何曦,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今天白天在公司,我们因为某个秘书的人事调动大吵了一架。 当时我有充足的理由反驳他,比如那个秘书办事不牢靠,作风也不检点,不再适合担当总裁私人秘书这一职位。 但现在我完全不这么想了,那个女人再不好,只要她能陪陈寒睡觉让他尽兴,一切都不是问题。 想到他们在车上那抵死缠绵的场景,我扯扯嘴角,却是低笑了声:“你回来,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得到陈寒的首肯后,我撑着床边站起身,打算去洗手间洗把脸。 待会儿跟他谈话的时候,我得保持清醒才行。 有些事情我无力改变,但是总得挣扎一番才甘心。 曾经被所有人看不起、踩在脚底下的何曦,到了今时今日,总得有些长进吧。 只可惜,上天不曾听到我的祈求,或者听到了,也不以为意。 看到弟弟何晨的号码,我呵呵笑了声,抹去脸上的水珠,闭了闭眼接通。 何晨一上来不说其他,直接语气不善地要求说:“姐,给我打钱!” 我背靠着玻璃门,冷淡地答道:“上个月不是给过你了,这才过了几天。” “你也会说是上个月了,特么早花光了!不是我就奇了怪了,你在陈家做着舒舒服服的少奶奶,对我这当弟弟的怎么就这么小气。我要你点钱怎么了,你就忍心看你弟弟没钱饿死?!” 饿死? 我每个月定时给他打两万块,就算他游手好闲什么都不干,也足够活的滋润了。 只是人的欲望是无休无止的,得到的多了,想要的也会更多。 我不无绝望地问他:“想要多少?” 何晨想了想,压低声音对我说:“……二十万。” “什么?”饶是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数字也只觉得震惊,“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何晨有些不耐地解释:“就是需要,我待会儿给你个账户,你直接把钱汇过去就行。” 我的手攥成拳,顿了顿,之后颤着声问他:“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爸爸一样……去赌了?” 第4章 为什么要娶我 何晨闻言停滞了一下,然后抬高声音恼怒地反驳我:“胡说八道!谁去赌了!我告诉你啊,你要是不打钱,我、我就跟别人说你嫁进豪门之后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你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 我胸腔当中顿时充斥着无尽的悲凉。 虽然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但从至亲的人口中听到这些话,还是字字诛心。 我气笑出声,告诉他:“没错,我就是忘恩负义。我忘恩负义,每个月给你两万块钱,我忘恩负义,给你和爸爸买了新房子住,我忘恩负义,到现在还处处想着你这个弟弟。何晨,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这个做姐姐的,有亏待过你一回吗?” 何晨被我问的哑口无言,老半天才底气不足地吼道:“我不管,你要是不给我钱,你就不是我姐!” 挂了电话,我突然想起一句俗语——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像陈寒这样的富家子弟,毕生都会在荣华富贵中度过。 而像我这般,出生在鸽子笼里,生长在贫民窟中的女孩,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宿命的痕迹。 我那个好赌成性的父亲在一次被追债的过程中被砍成重伤,落下了终生的残疾,也终于不能出去赌了,我花钱雇了二十四小时的保姆照顾他,算是给他安排好了晚年。 而对何晨,我曾经给他介绍了很多份工作,每次他不是嫌累就是嫌钱少,根本不愿意出力,每天只游手好闲坐吃等死。 都说女人出嫁之后娘家是个依靠,但每每想到我的原生家庭,我只觉得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降生在这样的家庭,为什么我要承担这样的重担。 我甚至会想,要是哪天我死于非命,不是被陈家人逼的,就是被何晨祸害的。 只是想是这么想,但何晨求到我面前,我哪能真的置之不理呢? 按照他发过来的账号,我把二十万汇了过去,然后发短信嘱咐他,别沾赌博这条死路,爸爸的前车之鉴他忘了吗? 不过这些信息都是石沉大海,再没有什么回音。 为了等陈寒回来,我没回床上睡,而是来到书房,趴在桌子上,不晓得什么时候便迷糊地昏睡过去了。 某个瞬间我醒来,恍惚间听到隔壁有动静。 走过去一看,果真是陈寒回来了。 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走去,根本不看我,当我是个透明人。 我的心已经疼的都麻木了,但还是上前,拉住他的胳膊。 陈寒像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把我的手甩开。 我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问他:“你跟你那个姓蓝的秘书,是什么关系?” 陈寒闻言看向我,眼里是无尽的讽弄:“公司上下都知道了,你还不清楚?” 我一滞,还没等回答,就听到他冷冷地继续说道:“看看,在公司谁把你当回事,就你自己以为当了陈太太,就能指手画脚了。我告诉你何曦,要想继续待在陈家,你就老老实实的,别给我添乱,不然我有你好看。” 说完他继续往浴室走,不愿意再跟我多说一个字。 我看着他的背影,理智告诉我要到此为止,别问了,问的多了一点好处都没有。 只是忍不住,我真的忍不住。 我太委屈,太痛苦,太无助,也……太恨。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近乎声嘶力竭地质问他:“陈寒,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你要是不爱我,当初为什么要娶我?!” 第5章 真的怕了 这句话让陈寒的脚步成功停住。 等到他回头的时候,我看到他暗藏阴狠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也有些后悔。 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走到我身边,然后,抬起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被他压制到墙上,喉管又被狠力压制住,满脸憋得通红,也差点窒息。 而陈寒的眼睛就像是要吃了我一样。 我猛地想到他在视频里说的那句—— “就是让我掐死她,你看我眨不眨一下眼……” 他会杀了我吗,会吗…… 我拼了命地挣扎,就连小腿的力道也用上了,不顾他的强势,只是想挣脱。 因为我还不想死,哪怕我的命运已经悲惨至此,我还是不想死。 过了会儿,许是脑袋里那根理智的弦还没崩断,陈寒最终松开了我,我慢慢滑落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摸着脖子喘粗气。 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是在看着一只破残的蝼蚁。 “再多嘴,下次我就让你彻底闭嘴。”他说。 我仰着头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不是开玩笑,或者是单纯地吓唬我。 他刚才,是真的起了杀心。 是我说的那句话触到了他的底线吗?以往我们即便是感情不好,经常吵架,他也从没对我展露过这样的狠厉。 我浑身开始发抖,一想到那最坏的结果,我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我是真的怕了。 …… 陈寒去洗澡的时候,我缩在床角,想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的样子,感觉到身后的床垫陷下去,我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再然后,一双冰凉的大手探进我的睡衣,接着粗暴地撕扯去真丝的睡裙。 我光裸着身子躺在陈寒身边,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除了新婚那阵子,我们做爱的机会很少。 倒不是我不愿意,是陈寒不愿意碰我。 就连怀上东东,也是通过试管得来的。 长久以来,我压制住这方面的渴求,不愿意因为这种事去求他,保留着自己那些微可笑的自尊。 只是到了现在,这样赤裸示人,还谈何自尊。 我死咬着嘴唇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发现他变得很陌生,像是从来不曾认识过他。 而陈寒看着我的脸,眼神居然变得温柔,像是透过我,看到了谁。 “陈寒……”我抖着声音叫他。 这一声,倒是让陈寒恢复了正常。 他的眼里重新有了我,也重新有了冷意。 冷笑之后,他拿起旁边的碎布条,接着捞过我的手腕,将我的双手牢牢绑在了床头。 “你、你干什么?”我满眼惊惧地问他。 “干什么?”陈寒的笑里是无尽的暗色,“当然是尽一个丈夫的职责。” 当他的大手将我的双腿粗暴地打开的时候,我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一处迷雾所在。 而那个地方的尽头,大概叫炼狱。 第6章 千万不要忘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睁开眼睛,看到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阳光,第一次觉得,原来活着这么辛苦。 到底要受多少苦,人才能活下去。 陈寒已经早早起床离开了,我四肢瘫软地躺在床上,却是半点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昨晚…… 想到昨晚,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那真的是个漫长又痛苦的过程,连回想都让我觉得可怖。 陈寒并没有真的要了我,他只是,用所能看到的所有东西,狠狠地羞辱了我。 想到那些或冰冷或坚硬的东西在体内穿插的感觉,我闭上眼睛,又羞愤,又憎恨。 勉强收拾好下楼时,我的双腿不太听使唤,走在楼梯上都打颤。 那个地方伤的不轻,说不定还有了炎症,今天我得去趟医院。 坐到餐桌上时,正好婆婆带着东东散步回来。 看到我,她敛下笑意,似无意似嘲讽地说了句:“忘八端。” 谁知道她一说完,一旁的东东也跟着嘟囔了声:“王八蛋……” 婆婆听到了不痛不痒地告诫了东东一句,说小孩子不能说脏话,接着就让刘嫂带东东回房了。 我低着头,坐在餐桌前,对方才发生的一切,依旧无从反抗。 吃完早餐之后我就强撑着出了门,去医院的时候,我没开车,而是招了辆出租车。 赶到医院挂了号,轮到我的时候,我撑着墙走进去。 医生一看我捂着肚子满头是汗的模样,当即皱了下眉头。 而等到她替我检查时,脸色更是大变。 “这伤不像是因为房事激烈,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捅伤的。”她轻声说了句。 我对发生的一切难以启齿,只躺在病床上侧着头,虚弱地说道:“医生,就给我开点药吧,我回去抹上就好了。” 医生闻言叹了声,脱下手套,她问我:“需不需要报警?” 我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使劲地摇头:“不、不用。” 这种事情,就算是告诉警察,能有什么用呢? 而且陈寒这是第一次,也是因为气急了,以后他肯定不会再这样。 为了我自己,为了所有人,对这件事,我不能声张,只能自己忍下来。 但我终究是忘了,凡是有一就有二。 曾经听谁说过,出轨和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之分。 陈寒对我的……性虐待,也是这般。 自这天之后,他每晚都会回来,而每每躺在我身边,他都会像摆弄一个充气娃娃一样,找来各种各样稀奇百怪的东西,在我的身上体内肆意地玩弄。 好几次我都忍受不住了,晕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自己还能动,还能爬到床边找来医生开的药膏,咬着牙抹上。 在那些过程当中,陈寒不止一次地说我贱,说我这样的女人活该被折磨。 听着他的话,我居然还挺认同。 我这样身世败落,性格也懦弱的女人,存在于这世上,可不就是被人欺负的。 我倒是想反抗,倒是想报复,可孤零零一人,能做些什么,能做成些什么。 于是受尽侮辱折磨的时候,我只能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念着: 何曦,记住了,一定记住了,现在你经受的这些,一丁点都不要忘。 还有,陈寒,你也千万不要忘。 第7章 算个什么东西 在公司我帮陈寒打理着业务上的工作,起初我是真的想为他做些什么,而到现在我也才明白,他让我进公司,无非是因为我手上有5%的股份,存心忌惮着、觊觎着。 这是结婚的时候,我跟他讨要的“彩礼”。 我承认当初的自己有些贪心,只是嫁进这样的豪门,我也得预防着万一哪一天被扫地出门,到那时候,总得给自己留些筹码。 就是这样的条件,陈寒居然也能同意。 初时我还能骗自己,他对我是真的有感情。 到了现在,我只剩下疑窦,到底我身上有什么特质,能让他这般忍让,只为了娶我进门。 来到公司,我的身体还是很不舒服,但碰到下属和同事,我尽量笑着,不让他们看出反常。 中午吃饭的时候,总裁办那边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陈总有事找我。 陈寒找我? 我听到了还觉得奇怪,他怎么会来找我。 只是奇怪归奇怪,我放下电话,还是去到了二十八楼。 来到陈寒办公室门前,我瞧见其他人已经都不在了,估计都去吃饭了。 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应答,我刚想再敲一次,就听到里面传来些动静。 “嗯……嗯,快点嘛,快点……” 一瞬间我的血液就像是冲到了脑顶。 手放在门把手上,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而就在这个时候,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麻木地推开门,所见到的场景跟我想的差不多,或许是因为之前已经“欣赏”过一次,所以这回给我的冲击并不算太大。 陈寒把蓝云云压在办公桌上操干着,蓝云云光洁的腿挂在他的肩头,也不顾这是什么场合,肆无忌惮地浪叫。 陈寒的衣服基本上没乱,除了掐着女人的屁股挺腰,就是朝我这边投来阴寒的目光。 蓝云云处在情欲之中也察觉到了我的存在,轻笑了声之后,她腻在陈寒的怀里问他:“陈总,你老婆来了呢。” 陈寒冷笑,又狠狠挺了一记,用实际行动告诉这里的人,作为他老婆的我,算个什么东西。 我没有欣赏活春宫的癖好,更没有自虐的倾向。 无论怎么样,陈寒都是我丈夫,哪怕这段婚姻已经千疮百孔,我也不想看到他跟别的女人缠绵的景象。 我觉得恶心。 刚想转身离开,陈寒却喊住了我。 再回过头,蓝云云已经从桌子上下来,颤巍巍的双腿立着,捡拾着地上散落的内裤和裙子。 从我眼前走过的时候,她朝我瞥过来一眼,眼里是无尽的蔑视。 这么个小小的秘书角色,现在也敢在我面前趾高气扬的,有了陈寒撑腰,果真是不一样。 蓝云云走后,陈寒不紧不慢地系好西裤的皮带,好整以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接着他出声让我过去。 办公桌上的东西都被挥在了一边,桌面上还有方才那场云雨留下的印记。 我强忍着肚子里翻搅的感觉,刚走到陈寒面前,他突然伸出手,提起我的腰,将我放倒在桌面上,倾身压过来。 第8章 你做梦 “陈寒,你干什么?!”我惊叫出声。 想到他刚才的所作所为,我没办法再保持冷静。 陈寒闻言却是笑了,笑的依旧很冷,依旧可怕。 他的手伸进我的套裙里,从我的腿一路往上,触到丝袜的边缘,狠狠一拽。 可怜的丝袜顿时千疮百孔,遮不住我的身体,更遮不住我的心。 “别……别在这……停下……滚开!” 我扯着嗓子喊出来,也忘了这是在什么地方。 陈寒,这个疯子,他面对我的时候真的是疯了。 而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他在这里对我做那种事,绝对是要逼死我。 陈寒看到我激烈地挣扎,不像在家里时对他那般顺从忍让,也皱了下眉头。 他撑在我的耳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过了会儿,他竟然放缓了声音对我说:“何曦,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这样。你肯定很恨我,你要是想离开,我不拦你。”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我的大脑一时转不过弯,只能怔愣地看着他。 陈寒将我的裙子整理好,然后又摸了摸我的头发,像是带着些爱抚,继续低声缓缓道:“你要是想离婚,改天我就让律师去办手续。” “离婚……”我咬着牙念出这两个字。 陈寒应了声:“我会给你一处房产,但是你手里的股份要留下,孩子也不能带走。” 果然,果然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早在看到那个视频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段婚姻之所以还能维系,完全是因为我手里的股份。 这段时间的痛苦折磨,大概也是陈寒为了逼走我的办法。 为了让我净身出户,他还真是费尽心机。 我死死地盯着他,指甲掐住手心,疼的几近麻木。 想到嫁进陈家的这些年,我受的这些委屈,吞下的那些眼泪,我就太恨了。 想到非但不能成为我的依靠,反而尽给我惹麻烦的娘家人,我也太恨了。 但我更恨自己,面对这些,我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要是不离开,就得延续现在的生活,不被陈家人当人看,身心遭受摧残,不晓得什么时候就精神崩溃了。 可要是走了,我就要过回那种暗无天日,被人追着四处躲债的日子。 不,绝不。 我就算是死,也绝不死在肮脏巷口的臭水沟里。 我的眼睛慢慢聚焦,看向陈寒的时候,竟也带着些报复的快感。 我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如愿,除非他杀了我,不然我绝不离婚。 陈寒听到我的态度顿时也撕去了方才的伪装,他将我狠狠掀倒在地上,不顾我的痛苦,又来掐住了我的咽喉。 “何曦,你怎么能这么贱!”他的模样像是恨不能把我捏成一撮灰。 我即便是再疼,也强忍着,呵呵对他笑了声,艰难地回答道:“以为那么容易就能摆脱我吗……咳咳……你……做……梦……” 第9章 致命一击 从陈寒办公室走出去的时候,我听到后面传来一句:“你会后悔的。” 后悔吗? 我在极短的时间内搜罗了一下,发现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最初结婚的时候,没要来更多的好处。 这个世界上,只有钱不会褪色,永远可靠。 只是像陈寒这样的人,不会懂缺钱的困境,也不会懂我忍下这么多留在他身边的心情。 ……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我感觉脑袋里一根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了些,随之而来是剧烈的头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头疼的症状时有发生,还伴随着汩汩眩晕。 好不容易等到这阵子晕眩过去,我强打起精神,继续工作。 哪怕再难受,我都不会让其他人看出我的狼狈。 到了下班的时间,我离开公司,到路边打了辆车准备回家。 最近这几天我都没开车上班,一方面是受那个视频的影响,想到陈寒跟别的女人在车座上肉搏的场景,我实在做不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而另一方面,也是我身体不舒服,两腿之间总是又疼又胀,改天还得去医院瞧瞧,别因此落下什么病根。 上了出租车,我刚想跟司机说地址,眼睛余光就看到了陈寒的车驶离停车场,向着不知名的方向驶去。 停顿了几秒钟,我改变了主意,跟司机说了句:“跟上前面那辆车。” 日后想起来,今天发生的种种,着实称得上摧毁我前半生的致命一击。 但现在的我无法意识到,或者就算意识到了,我也再不会退缩。 …… 陈寒的车行驶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直到周围繁华的景象都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凉。 最终,他的车在一处类似疗养院的地方停下。 我也让司机把车停在不远处,在陈寒走进那个地方之后,我付了钱下车,之后又废了一番功夫和口舌,最终进到了这个疗养院内部。 里面看上去装修的相当不错,是个条件很好的疗养场所。 但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陈寒有什么亲戚或者朋友在这,他来这干什么呢? 有个护工见到我走进去便走上前来,问我来找谁。 我刚才已经看到陈寒走上了三楼,想了想之后,我笑笑说:“我有个亲人身体不太好,想找个疗养院,听说这里不错,我就来考察一下。” 好不容易想办法暂时摆脱了护工,我偷偷跑上三楼,透过房间玻璃,一间一间地找陈寒所在的地方。 我知道此时的好奇心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不合时宜,但我就是有种直觉,这或许是陈寒隐藏的秘密所在。 如果窥探到这个秘密,那在以后我们的交锋中,我是不是也相当于有了些筹码,不至于总被压制着处于下风呢? 在这个心思的驱使下,我的神经紧绷又亢奋。 不久之后,我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在走廊尽头的病房内,我看到了陈寒熟悉的背影。 而在他面前,躺在病床上的,应该是个女人。 第10章 阴谋 房间的门并没有完全关上,我侧着身靠在墙上,不敢往里面多观望,但隐约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说话的声音。 一直都是陈寒在说,女人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东东很乖,长得也很快,他很像你……” 东东? 陈寒为什么会提到东东? 我握紧拳头,一时有些混乱。 而紧接着他继续说:“我跟院长商量过了,最晚下个月,我就接你回家。绾绾,你睡得太久了,我也等的太久了……” 那个被他称作绾绾的女人,在某个瞬间,到底还是露了面。 她缓缓起身看向陈寒,我也在这个时候望过去。 在看清楚她面容的那一瞬间,我脚下踉跄了一步,掩住嘴唇,几乎忍不住惊叫出声。 那个女人,那个被陈寒如珠如宝抱在怀里的女人,竟然跟我长得有八九分相似! 如果不是刻意辨认,站在一起,说我们俩是双胞胎都有人相信。 可、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一只手撑着墙,指甲抠在墙皮上,生怕自己因为惊惧瘫软在地。 里面的两人此时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陈寒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也接连传来:“你是担心我结婚的事吗?绾绾,我当初是没办法,你出了车祸,昏迷了这么多年,我总得替我们的以后多考虑考虑。你放心,只要你回去,所有该属于你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保证。” 所有该属于这个女人的一切…… 这下子我终于完全明白了,这段时间陈寒对我变本加厉的折磨,还有明目张胆提出的离婚,都是为了这个女人。 他要把“陈太太”这个名号,还有所有的荣华富贵,都给这个女人。 至于我,我呢,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不需要了,一脚踢开,没人会管我的死活。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我的眼里蓄满了眼泪,双手死死捂住嘴巴,对眼前的一切还是震惊到无法接受。 我以为陈寒只是对我没感情了,不喜欢我了,可怎么也不会料到,原来他心底里藏了个人。 从一开始,他就没爱过我,也不会爱我。 过了会儿,我的眼泪还在掉,房间里却传来一道轻缓嘶哑的女声:“寒……我、我想见东东……” “好,改天我就带他来。等你见到他,我就让他喊你妈妈。” “……他会认我吗?” “会,一定会。绾绾,你本来就是他母亲。当初我托人做了试管,借那个女人的肚皮生下了东东。东东本来就是你跟我的孩子,他是我们的骨肉。” …… 从疗养院逃离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全暗了,天空当中还开始下起了雨。 盛夏过后,一场秋雨一场凉,雨滴当中都掺杂了丝丝凉意。 我脚下没什么知觉,但就是一直跑着,生怕慢了几秒,就会被什么吞噬掉。 我的脸上已经没有眼泪了,或许融入雨中看不到了,也或许已经干涸了。 最终筋疲力尽倒在地上时,雨水浇头而下,我朝暗无天光的周围看了看,就像是看着我的前路。 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丈夫居心叵测,逼我净身出户。 我辛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居然也不是我的亲生孩子。 这场阴谋,这场惊天的阴谋! 第11章 依旧一无所有 最终回到家时,我的身上已经全湿透了,站在富丽堂皇的陈家别墅前,就像是一条落水狗。 刘嫂过来给我开门,看到我的样子,眉头也皱了皱。 在这个家里,原本就是连佣人都可以不将我看在眼里。 这个时间婆婆和东东还没睡,听见动静,在客厅看电视的两人也循声走过来。 婆婆瞧见我的样子是一贯的嫌弃,这次还多了几分厌恶。 她冷着声让刘嫂收拾好,别让脏水沾到地板上。 刘嫂应了声之后,转身就走,应该是去拿毛巾了。 剩下我站在原地,因为凉意入骨,还在瑟瑟发抖。 东东站在婆婆的身边,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带着几分探究望着我。 我忍不住出声:“……东东。” 东东闻声竟然朝我走来,站定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没什么表情,还在专心吃他的棒棒糖。 我想到陈寒之前说的那些话,突然悲从中来,缓缓蹲下身,我朝东东伸出手,颤抖着出声:“过来……来让我抱一下……” 东东自然没答应,平时他就不愿意亲近,更别说我现在这般狼狈。 我眼神胡乱地瞥到一边,原本打算就此放弃,可我不甘心啊,我真的不甘心。 不管怎么样,我十月怀胎生下他是真的,这么多年来在他身上倾注爱也是真的。 就凭这些,让他叫我声妈妈,是应该的吧。 总不能,让我彻头彻尾是个傻子,是个笑话。 我重新看向他,颤巍巍地再次伸出手,声音空洞地喊:“叫我一声妈妈吧,叫一声就好……” 东东应该是被我的样子吓坏了,转身跑到婆婆的身边,躲到她的腿后。 婆婆对我的表现也相当恼火,恨恨地喝了我一声之后,她带着东东上楼,隐约间好像还教导他,以后别理我这个疯女人。 疯女人。 不,疯的不是我,是这一家人。 他们都是疯子! 刘嫂折回来的时候,看到我失魂落魄地坐在门口,幽幽叹了声。 把毛巾放在我的怀里,她说:“太太注意着点,别把地板弄脏了。还有……要是可以的话,多顺顺老太太的心。恕我直言,你这个人啊,就是性格有点别扭,不懂得讨别人的欢心。” 我闻言怔怔抬起头,像是有些不解地问她:“如果我去讨好他们,他们就会喜欢我吗?” “这个……”刘嫂有些为难。 看看,事情的症结并不在这。 他们厌恶我,憎恨我,并不是因为我的为人,而是我的出身,我的所有。 我的存在,本来就不被这个家庭所接纳。 所以,无论我做什么,对我的生活,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我踉跄着站起身,毛巾从我的怀里滑落,我也没管。 沾着泥水的脚踏在光洁的地板上,后面是刘嫂惊呼的阻拦,我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何曦,你要怎么办呢? 现在看起来,你好像是没有退路了。 陈寒要你离婚,这是一定的,不管你愿不愿意,以后陈太太这个位子,都不会是你的。 至于东东,你曾以为是跟这个家里唯一维系的东东,原来也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你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走的时候,依旧还是一无所有。 第12章 磨难远没有停止 这一晚陈寒没有回家,想来是还在陪他心尖上的人。 房间里没有开灯,我抱着腿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依旧暴雨如注的景象,怔怔出神。 之前我以为,被陈寒无情折磨的时候,是活在这个世上最难熬的事了。 但原来,磨难远没有停止。 到了第二天清晨,陈寒终于回来了。 他的身上还带着冷肃的寒意,回到房间打开灯,看到呆呆坐了一夜的我,眉头又皱的很紧。 这次我可不怕他,我光着脚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轻笑道:“你去哪了?” 陈寒对我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连一句话都懒得跟我多说。 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何曦!”他怒喝我,估计没料到我的胆子变得这么大。 我依旧无所畏惧地看着他,反正早晚都是最坏的结果,现在我何必再忍气吞声。 我嘶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重复问他:“我问,你去哪了?” 陈寒不留情面地挥开我的手,我因为体力不支跌倒在地,他眼里也没有分毫波动。 “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 我听完呵呵直笑:“我还有脸吗?陈寒,在你眼里,还拿我当个人吗?” 他阴沉着脸没说话。 我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对他吼出声:“没有!你从来都没把我放在眼里!因为你一直爱着别的女人,那个叫绾绾的女人!你娶我进门,只是为了利用我,利用我的身体,为你和你的情人生下孩子,是不是!” 积聚一夜的委屈和怒气终于发泄出来,我因为大脑短暂缺氧还使劲喘了两口气。 而这番话却是将陈寒彻底激怒了。 他大步上前来揪住我的头发,我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却只看见他暴怒的面容。 “你怎么知道?你听谁说的?!”他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我强忍着疼痛出声:“怎么,我说对了吧。你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你那个心上人。我们的婚姻,从头到尾都是个阴谋,都是个笑话!” 陈寒见我都知道了,倒也不再反驳。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猛地松开手,我向后仰去,头重重磕在墙上,眼前阵阵发黑。 陈寒站起身,低着头,声音极沉冷地对我说:“既然如此,知道你该怎么做了吗?”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因此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如果我能看到,大约就能瞧见那上面的怒意,和……杀气。 我抹掉脸上的眼泪,几秒钟之内,想清楚给了他答复:“我可以跟你离婚,但是我手里那5%的股份,我不会还给你。还有,我要一千万现金和丽都的那栋别墅,只要你满足我这些条件,我马上就可以去办手续,怎么样?” 我要的这些,其实跟陈家的产业一比并不算多。 可陈寒大概是一丁点好处都不愿意给我,因而我说出这些之后,他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说:“我考虑一下。” 他说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所以我还抱着两分侥幸,以为他好歹会念着点情分,或者可怜我,让我不至于离开陈家之后露宿街头,生活的太过悲惨。 但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留给我的结局,竟是一番痛苦折磨,而后是……挫骨扬灰。 第13章 都是注定 跟陈寒摊牌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我跟他再没有正面相见过。 在公司我们鲜有交集,在家里,嗯,他这几天也没回过家。 吃饭的时候,婆婆在一旁讽刺,说因为我,她的宝贝儿子不着家,我倒还有脸吃的这么香。 我全然当做没听见,等到离婚之后,我跟陈家人就再没有任何联系了,此时听几句难听的话,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晚饭过后,一向避我不及的东东居然主动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个小玩具。 我盯着手里的小玩意儿看了会儿,看着看着,眼泪就要出来了。 如果放在以前,能跟东东亲近,我该有多高兴。 只是现在,我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他呢? 他应该算做我的儿子,却又并不是。 我的身份,说起来只是个“代孕”工具,东东根本沾不上我的半点血缘。 那天发觉这个真相之后,我便找机会去做了亲子鉴定,果不其然,亲缘关系为零。 当初陈寒提出要去做试管的时候,我还曾心生疑窦,我们两个身体都没有问题,自然受孕即可,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可那时候我不敢拂他的意,只能选择听从,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来背后有这一层关系。 怪不得,东东从来不喜欢我,也不愿意靠近我,这都是天性,都是注定的。 我把小玩具攥在手里摩挲了会儿,然后还给东东,有些哽咽地说:“你……以后听奶奶和爸爸的话,要是可能的话……就忘了我吧。” 反正,以后你也会有一个新妈妈,你真正的妈妈。 …… 第五天,陈寒终于是回来了。 不仅带回来一身冷肃,还有一张请柬。 本市最大珠宝企业董事长的千金在本月20号举行婚礼,婚礼的地点不是五星酒店,而是一艘巨型的豪华游轮上,陈家也在受邀之列。 只不过我跟陈寒现在的关系,应该达不到一起出席婚礼的地步。 我没去动请柬,只是问他:“你考虑清楚了吗?” 陈寒讽刺地笑了声,说:“就这么心急拿钱走人?” 在他眼里,我估计就是个视钱如命的嘴脸。 我低下头,装作无所谓地笑笑:“拖下去对你跟我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陈寒于是敛起所有的表情,紧接着声音有些飘忽地传来:“在离婚之前,你还是陈太太,在外人面前,记得扮演好你的角色。至于离婚的事……等到参加完婚礼,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你。” 第14章 神秘男人 20号这天,我跟陈寒早早地准备好,赶到了举行婚礼的邮轮上。 这场婚礼仪式会一直持续到明天清早,在这个过程中,邮轮会驶离港口,与岸上的一切隔绝,形成一个绝佳的狂欢空间。 来到游轮上提前安顿好,陈寒不愿意跟我待在一个空间,一个人出去了,剩下我待在豪华的房间里,百无聊赖,也想出去透透气。 来到甲板上,迎着海风,我独自待了会儿,想到以后的生活,不能说有期待吧,但有了钱之后,能做的事情确实有很多。 我也想了很多,我想出国去看看,想去留学,想过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即便这一切是用几年的屈辱折磨换来的,也算得上值得。 觉得有些冷了,我便去到二层的酒吧,想喝杯酒取取暖。 拿着酒瓶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因为灯光有些昏暗,所以我没看清楚有没有其他人,直到传来一声微哑低沉的男音:“来了。” 我这才隐约看见,水晶帘之后好像有个模糊的人影。 我四下瞧瞧,除了我之外好像没有其他人。 咽了咽,我有些紧张地回答说:“不好意思,我应该是走错了。” 来这里的肯定都是些大人物,直觉告诉我这些人都不好惹,便想赶紧溜之大吉。 谁知道刚转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极高极壮的男人,看着有些凶神恶煞的,把我拦住了。 “你、你想干什么?”我不由得有些害怕。 眼前的男人没说话,倒是帘子之后的男人出声了,话语间有些漫不经心:“六子,又犯浑了?” 被叫做六子的男人闻声顿时放下了手臂,又给我让开了路。 我见此连一秒钟都没有在这多待,急急忙忙小跑着离开了。 走出酒吧,重新见到外面的日光,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只恍惚觉得跟梦境一样。 那个昏暗的环境,那个神秘的男人,无法不让人产生遐想。 只是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哪还顾得上别人。 盼只盼着,这场婚礼赶紧结束,回去之后,再跟陈寒做个了断,开启以后新的人生。 …… 晚上七点,婚礼准时开始,游轮也准时离开港口,驶向略有薄雾的海面。 今晚的主人公,一对璧人在众人的艳羡中登场。 我跟陈寒坐在靠外的位置,远远地看到气质出众、容光焕发的新娘子,我在心里不由得感叹,果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小姐,面对这样的场合,依旧毫不怯场,落落大方。 哪像我,嫁给陈寒的时候,在婚礼上,没有娘家人到场不说,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我有些苦涩地喝了口酒,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低落的缘故,总觉得今晚的酒格外地醉人。 婚礼仪式结束后,舞会开始。 新郎新娘开场跳了曲舞,接着更多的男男女女结伴到舞池中央,纵情舞动。 陈寒自然是不想跟我跳舞的,自顾自地起身离开,我也不想上赶着去讨他的嫌。 只是过了会儿,在绝大多数人沉浸在欢歌笑语中时,我接到了一条短信。 是陈寒发送过来的。 他让我去游轮的负一层,说有事要跟我商量。 第15章 出尔反尔 我思忖着陈寒找我大概是想谈谈离婚的事宜,毕竟我们之间哪还有其他能商量的事。 反正在这也是自个儿喝闷酒,我拿起自己的手包,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从一旁去到了负层。 因为舞会的缘故,几乎所有服务生都去侍应了,一路上我没遇到什么人。 陈寒是在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等着我,一看到他,我还吓了一跳,问道:“干嘛来这种地方啊?” 陈寒冷哼了声:“你想让其他人听到我们吵架?” 也是,我们俩在一块,不就是吵架就是动手,闹出的动静肯定小不了,外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丢人也不是这么丢的。 脚下稍有些不平坦,我小心地走过去,站定在陈寒面前。 “你想跟我说什么?”我问他。 陈寒闻言却是没回答,而是向天花板和四周看了眼。 我也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这边像是一个死角,好像连摄像头也没有。 到底说什么重要的事,还得选这么个地方。 还没等我发问,陈寒倒是终于出声了,只是声音显得有些模糊:“我实话告诉你,公司的股份我不会给你,钱也不会给。要是你听话,我可以把城西的一栋公寓过户在你名下,那里十年之内无法变卖。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 听到这些,我的脑袋顿时轰鸣一声,这、这完全是出尔反尔! 我气得有些发抖,质问他:“来的时候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陈寒,你骗我!” 陈寒回答的倒是坦然:“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答应。” 这个男人,这个无耻的男人,他怎么能这样! 我死死攥紧手里的包,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上前厮打这个混蛋。 过了会儿,觉得自己的心绪平复些了,我才重新看向他,带着些破釜沉舟的决绝说道:“好,如果你打定了主意,我也没办法改变。但是陈寒,有件事我要提醒你,我们好歹做了几年夫妻,公司的事我也接触不少,外人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勾当,我可都清清楚楚。如果让你的竞争对手知道了,光是这些消息的佣金,应该也不是个小数目。” 这番话果真让陈寒变了脸色,他应该没想到我会用这些威胁他,好半天才咬着牙道:“要是捅出去,你也脱不了干系。” 我有些快意地嗤笑:“我什么都没有了,还在乎这些吗?你不给我活路,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何曦!”他怒喝一声。 我则是无所畏惧地直视他,都到了这一步,我再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如果说以前的我百般退缩、万般隐忍,抛弃了所有的自尊和脸面,只为了在陈家讨个生路,那现在有人堵住了这条路,我已经别无选择了,大不了就拼个鱼死网破。 想到陈寒曾经在我身上施加的那些侮辱,我也恨不得十倍百倍让他偿还。 看到他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盯着我,我不想再跟他在这个鬼地方纠缠下去,等到明天靠了岸,我们的账还有的算。 我走的时候陈寒没拦我,但等我走出去几步,却突然听到他喊我一声,声音已然变得轻缓。 “何曦,等等。” 我站定住,心里掠过很多个念头,甚至在想,难道他是妥协了? 等我转过身,还没等看清楚他的面容,就感觉到后颈一阵剧痛。 倒下的时候,恍惚之间,我只瞧见陈寒那张弥漫杀气的俊脸…… 第16章 取代 再醒来的时候,周围更昏暗了,也静的可怕。 我的手脚都僵硬着,想挪动一下,只觉得似千斤重。 这个时候,陈寒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传来,阴冷至极。 “你中了麻醉剂,十二个小时之内会丧失活动能力,别白费力气了。” 我闻言心跳剧烈加速,张了张口,声音嘶哑得很:“你……你想干什么……” 陈寒缓缓蹲下身,用手捏住我的下巴,静静端详了会儿,突然低声说:“知道吗,你长得真的很像她。” 像她?难道是…… 我惊疑地瞪大眼睛,听他继续说下去。 “有时候我看你活的好好的,就特别的恨,为什么你这样的女人都能健康地生活,而绾绾只能躺在病床上,靠着营养剂维持生命。” 我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后来绾绾醒过来,算是让我想明白了,对于重要的东西,一刻都不能再放过,而对于碍眼的,也要及时除掉。” “陈寒……” 我的心里已经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周围阴沉的夜色笼罩下来,像是一团死亡的云雾。 但我极度恐惧的心情丝毫没有影响到陈寒,他甚至还极轻快地笑了笑:“怕了吗?别怕,比起活着,死亡对你来说更像是个解脱。何曦,你活着真的很辛苦,我都替你辛苦。以前对你不好,我也有过愧疚,你放心,等你走了,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的父亲和弟弟。” “不……不……” 我想失控地大喊,想绝望地嘶吼,但发出来的声音,只有破碎的音节。 陈寒这个时候拍了拍我的脸,像是安抚一条在砧板上拼死挣扎的鱼。 鱼不甘心,不想死,可人的刀最终依旧会落下来,还带着快意的微笑。 陈寒抬头望了眼天空,今天的夜色很美,月亮笼罩在团团云雾之中,露出熹微的光。 “待会儿烟花表演就开始了,没人会来到这,也没人会注意这里发生的响动。”陈寒开始替我解下身上所有的首饰和配饰,还告诉我,“而且等到明天靠岸,没人会发现你的失踪。在以后,所有人也不会发现陈太太换了一个人……我现在真的很庆幸,你跟绾绾长得那么像,她站在我身边,人们都会以为那是你。当然,顶着何曦这个名字生活,算是委屈了她,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也只能这样了。” 现在我终于完全明白了,陈寒是打定主意不让我活,他想让那个绾绾取代我的位置,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 这个疯子,这个疯子! “陈寒,我……我跟你离婚,我什么都不要了,你放过我吧……” 我开始低声下气地求饶,无比恳切地祈求,求他放我一条生路。 跟身外的钱财比起来,还是性命最重要,没了命,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陈寒看到我的眼泪,稍稍怔了一下,然后轻声说:“你现在知道了这些,我怎么可能还会放你走呢?何曦,怪只怪,你生了这张脸。还有,要是有下辈子,记得离我这样的人远一点……” 这句话刚落下,天空中发出一阵炸响。 极致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下一秒,却又消逝在无边的黑暗中。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场美丽的烟花表演吸引去时,没人会发现,在游轮的背面,一条生命也就此逝去。 跌入冰冷海水的一瞬间,我的眼前都是这二十五年人生的快影。 饥饿,病痛,恐惧,忧虑,不甘…… 这个世界留给我的,只有这些,只剩下这些。 我来世上的这一遭,生时痛苦,死时,亦不得善终。 陈寒,你说下辈子我不要遇到你,不,我偏要找到你。 我会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恶,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你千万要记得了。 …… 第17章 时迁 两年后。 …… 傍晚的天色阴沉沉的,清江偌大的海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好似洒了一层灰黑的锈迹。 我站在“蔷薇号”的甲板上,在这艘上个月被拍出五个亿天价的游轮上,眺望着远方不知名的一处。 海风吹起了我白色裙摆的一角,拍打着我的小腿,我却没什么痛感。 过了会儿,有人走到了我的身后。 “瑶蔷小姐,预计今晚十点我们就能抵达青城。还有,先生让我告诉您,晚上有时间给他回个电话。” 我闻言从思绪中抽身,而后缓缓转身,看着来人,接着倏尔笑了出来。 “当然,我们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必须要向先生随时报告我们的行踪。” …… 跟我说话的人叫六子,当年我落水被救起的时候,一睁开眼睛,第一眼瞧见的就是他。 六子个头很高,也很壮实,面相略有些凶恶。 放在古时候,那就是个护卫或者打仗前锋之类的角色。 曾几何时,身材娇小的我站在他面前也觉得打怵。 可今时今日,我却摇身一变成了他的“上级”,真称得上是风水轮流转。 从甲板上下来,我去餐厅简单吃了些东西,然后去到三层的休息室,打开电视,里面正好在播报青城本地的新闻。 青城当地电视台专访了本市的青年才俊陈寒和他的太太何曦,两人郎才女貌,在镜头前十指相扣,恩爱又登对。 主持人也对夫妇两人大力夸赞了一番,之后便开始了今天的正题。 “陈先生,之前您和您的太太鲜少一起露面,近两年却频频高调亮相,能为我们解答一下原因吗?” 这个问题说起来有点过头,但台上的几人都神色如常,显然已经事先对过了台本。 陈寒闻言看向身边的女人,他的眼里掺着浓情和蜜意,脸上也尽是温柔,先前呈现在大众面前的冷清相不晓得抛去了哪里。 “我的太太为我付出了很多,之前我没有好好照顾她,我很愧疚。在我以后的生命里,我会好好补偿她,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他低缓地说道。 而他深情表白的女人看上去身体不是太好,脸色有些苍白,可看向丈夫的眼中,也满是爱意。 听完陈寒的话,她的眼里泛起浅浅的泪光,娇弱的甚至都能激起普通人的保护欲。 主持人见状继续笑说道:“看得出陈先生和太太的感情非常好。听说陈小公子今年已经五岁了,不知道陈先生有没有再给他添个小弟弟或小妹妹的打算呢?” 陈寒这回笑了笑,他旁边的女人更是羞得低下了头。 不一会儿他也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太太现在身体不是很好,等调养的差不多了,我们也很想再要个孩子。” “那我们就静候陈先生的好消息了……” …… 电视里面的人还在酣畅谈笑着,明明无意,却让人觉得刺眼又刺耳。 我慢慢捏紧手里的杯子,电视的屏幕上,隐约映出我有些阴寒的面容。 我仿佛能透过这些人的笑脸,看到两年前那个阴云密布的夜晚,还有在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炸开的同时,冰冷的海水瞬间呛入我的口鼻,让我四肢僵硬,几近窒息。 就在我忍不住想把杯子摔出去时,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第18章 最闪耀的那颗星星 来电的人是先生。 我一瞬间清醒过来,像是被人从沉冷的海底拖回到了岸上。 捏捏额角,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又埋怨自己真是糊涂了,居然忘了先生让我给他回电话的事情。 还有,这两年的训练也没将我的棱角完全磨去,更没将我的仇恨完全掩在心底。 我深吸了口气,接着摁下了接听键。 “我……” 我想解释解释,可脱口而出的,却是一股莫名的委屈。 先生估计是听出我的声音不对头,便问我:“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是一贯的凉淡,可对于此刻的我来说,能跟他说说话,好似我周身的戾气和恐惧也能跟着消散去一般。 我轻咳了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语调也平和起来:“没事,我正要给先生汇报呢。今晚十点我们就能到青城港口了,计划都在顺利进行。” 先生低应了声,却没再多追问,好似打这通电话过来,不是为了,起码不是完全为了工作上的事。 我咬着嘴唇,脚下也有些踟躇,有些事情,我自己擅作主张做了决定,却不敢说出口。 因为我有些害怕。 在这个世上,我唯一还害怕着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过了会儿,还是先生淡淡开口道:“不想做下去了,就回来。” 我揉了揉鼻子,把那股子酸意揉走,接着轻快着语气答道:“不用,我会出色地完成任务的。先生说过,我是您最得力的帮手。” 先生对我,应该是有所不同的。 要不然不会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六子都吃味地跟我说,先生对我似乎尤其偏心,尤其纵容。 在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就不顾旁人的眼光将我一直带在身边。 而我对先生…… 我对他,什么都不敢想。 那样一颗犹如挂在上空最闪耀的那颗星星,我连抬头仰望一下都觉得是亵渎。 我这样的女人,哪有半点配得上肖想他的地方呢? 挂了电话,我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怔愣了好一会儿。 有件事情,到最后我还是没能说出口,但即便是我不说,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发现。 经过了人生的曲折凄惨、大起大落,到头来,我还是决定再为自己活一回。 如果这次我能侥幸脱身,那从此往后,我的生命,我的人生,便会彻彻底底属于一个人。 为了他,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有半点畏缩。 第19章 不要再这么活 我的命是先生救回来的。 沉入海底的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是死定了。 身体慢慢僵硬,眼前渐渐模糊,我几乎是已经看到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往生桥。 可就在我全然失去意识的一刹那,我感觉到原本要坠入深海的身体像是被托起,仿佛是一株浮萍,借着最后的一点力气,重新跃出海面,获得最后一丝生机。 先生给了我一条命,也给了我一个全新的名字和身份。 瑶蔷。 那个曾被所有人践踏在脚底的何曦,是真真正正死在了这片海域。 我打开窗户,丝丝凉凉的海风便迎面拂来,吹散了室内的一片郁气。 冷静了片刻,我重新找出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 很快,那边的人便接听了。 我不听他回话,只冷淡道:“陈家的事,看来你并没有尽心。” 对方闻言急忙的想要解释,我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我不喜欢别人找借口,过去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接下来,如果再出一点差错,你知道后果。” 对方迭声应下来,显然是被我的警告吓到了。 以前我跟人交往交流的时候总是习惯扮演一个弱者的角色,我不善于跟人硬声说话,更不敢跟人起冲突,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了别人烦心。 可这样小心翼翼的后果,便是被人瞧不起,加上肆无忌惮地耍弄。 记得很久以前,我被庄园里的一个佣人暗地里欺负,两三天没吃上一顿正经饭,后来不知道是不是精神恍惚,做事的时候出了点不小的差错,被狠狠罚了一通。 当时我气息奄奄地蜷缩在地下储藏室的角落里,只觉得周身要在这发霉溃烂一般。 但后来,先生来了。 他穿的很好看,很高贵,加上面容英俊,气质出众,总能让人生出种自惭形秽的自卑。 我努力仰着头去看他,也仅仅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光影。 过了会儿,他开口了,低沉的嗓音像是一汪清醇的酒,略有些漫不经心地对我说道:“如果要继续这么活下去,还不如现在就死了,落个解脱。” 我嗓子堵得说不出话。 他突然低低笑了声,像是掺杂了些凉意,接着,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我那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就让他这么走了,那我真的会死在这。 不……绝不! 我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能重新呼吸到人世间的空气,我绝不要在这逼仄的地下死去! 而且就算是死,我也不能让伤害我的那些人好过! 于是,我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先生的裤脚,然后用最后一点力气低吼道:“不要……我、我不要再这么活……” 再后来,当那个佣人跪在我的脚边,声泪俱下地恳求我的原谅时,我脸上亦没有半点动容。 善良大多数时候的确是种美德,可过分的软弱,不过是别人捏在手里把玩的笑话。 过去那个打落牙齿也和血吞的何曦啊,到底还是葬身在那深海底了。 至于先生,那天过后,他也没再表露出对我的半点关注,我跟他也再没有半分交集。 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庄园主人,而我是渺小到再不能渺小的普通佣人。 只不过,那一晚除外。 那一个晚上……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转过身,正巧六子推开门进来,脸上带着点焦急,也带着些兴奋。 “要到港了。”他说。 第20章 不能原谅 “蔷薇号”被拍出天价的新闻在早前就引起了国内外的轰动,这次停靠在青城港口的消息,不出半天便传到了所有显贵和媒体的耳朵里。 加上之前的造势,很快有多家媒体找上来,想采访游轮的主人。 六子跟我说起这些的时候,凶神恶煞的脸上难得有种眉飞色舞的光彩,想来是在外面受到不少人的追捧。 我一面觉得好笑,一面思量着接下来的计划。 等六子说完,我敛了敛神情,告诉他,不接受任何一家媒体的访问,并且散出去消息,本月20号,将在游轮宴请青城的有头有脸的人物。 越是半遮半掩的事物,越是能引起世人的窥探欲。 而且时间越久,那股子好奇心便会愈发发酵得厉害。 到那时候,只要稍加抛出诱饵,游鱼便会自己上钩。 之后的几天,趁着游轮休整,我和六子一起去青城市中心逛了一圈。 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万事万物都发生改变,我看着已经称得上陌生的景象,心里亦免不得有些感叹。 为了20号的晚宴,我去到一家高级成衣店,打算选件礼服。 在试衣间的时候,外面突然一阵吵闹,我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在这样的地方,按理说不该有这样的糟乱。 换好衣服走出来,我这才看到外面的景象。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坐在地上哭闹,旁边一位年老的妇人和一个年轻的女人满脸愁容,就连店员也有无可奈何的焦急。 见我走出去,店里的经理连忙迎上来跟我道歉,说请我去楼上的贵宾室休息片刻。 我摆摆手,示意无所谓。 然后,我绕过她,缓步走到了尚在哭闹的孩子面前。 “怎么了小朋友,为什么在哭呀?”我蹲下身,跟他的视线平齐。 男孩看到我,抽噎了两下,却是不哭嚎了,只含着眼泪盯着我看。 我伸出手帮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又牵过他的手,轻轻将他从地上拖拉起来。 “男子汉可不能这么哭哦,会让人家笑话的。”我温柔地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捏了捏他的脸颊。 男孩这个时候打着哭嗝应了声:“你可不许笑话我!” 这个时候,旁边的老妇人终于忍不住了,一把上前来牵过男孩,状似严肃地说:“东东,奶奶不是告诉过你,不许跟陌生人讲话吗?” 说完她又看向我,眼里的光可不怎么友善。 我的前婆婆,原来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也这样疾言厉色,这样的认知,我倒不知道是该释然还是心酸了。 我浅笑着看了祖孙二人一眼,像是根本不把眼前的事放在心上,转身打算上楼。 这时,一直在旁边不曾言语的年轻女人终于走到我的面前,轻声细语地开口了:“谢谢你了,小孩子不懂事,怎么也哄不好,没想到一看到你就不哭了。” 我闻言站定住,眼睛微微眯起,下巴也是轻扬着的。 这是一种潜在的审视及探究,对于我来说,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很想知道,到底眼前的女人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陈寒魂牵梦萦那么多年,甚至不惜找个替身养在身边。 看了片刻,我收回目光,嘴角轻轻挑起:“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他妈妈吧,你们长得很像。” 眼前的女人点了点头,那张几乎跟曾经的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上,有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我跟她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时日还长,天长日久的,总能再见到。 上楼时,我跟陈寒母亲擦身而过。 她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不曾离开过我,即便是我已经改头换面,即便,我的脸跟过去的何曦再没有半分相似,可她紧紧追随过来的目光,还是提醒着我,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挺直着后背,背影不曾有一丝动摇,只步伐翩跹地走上台阶。 而我的脑海里,一直在回想那个暴雨的夜晚。 陈寒夜会情人,我发现东东不是我的亲生骨肉,还有,我站在陈家的大门前,像条落水狗的模样。 那一幕幕,像是化成了最锋利的刀尖,在我的心头刻下几个字: 不能忘,不能……原谅。 第21章 好像真的做到了 到了20号这天,我早早地来到游轮,查看上面的布置情况。 六子其实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可我不放心,总要亲眼看到才能安心。 巡看完之后,我又来到甲板上,吹着夹带着丝丝湿冷的海风。 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后,给我披上了一件羊毛外套。 “谢谢。”我没回头,只低声道了声谢。 六子却不知道为何叹了口气。 我这才回过头,不无意外地问他:“叹什么气?” 他这个体型样貌,可不是多愁善感的类型。 六子避开了我的目光,显然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真是个捉摸不定的壮汉,我暗暗腹诽一声。 过了会儿,有人来喊六子,而他走前,却是突然沉着声音对我说了句:“别做傻事。” 我愣了一下才浅笑着反问:“我能做什么傻事?” 六子看了我一眼,什么没再说就走了。 …… 晚上六时许,天色已经慢慢阴沉下来,远处的天边镶着一轮已经退去光环的残阳。 今晚的天气不算太好,可尚能达到出航的标准,只是后半夜估计会起雾。 到了宴请的时间,各路收到请柬的上流社会的人物开始登船了。 早前我就放出去风声,说这艘游轮的主人是欧洲一位身价不菲的投资人,颇为青睐青城的市场。 近年来经济不景气,各行各业都面临着缩资减员的窘况,若是能获得一笔强有力的注资,那可称得上是雪中送炭了。 也正因为如此,哪怕对游轮主人的底细不甚明晰,那些个商业巨贾和新贵什么的还是一股脑都来了。 六子负责在外迎宾,我则坐在休息室内,将最后一只钻石耳环戴好。 看着镜中一袭抹胸黑色长裙,以及佩戴着精致首饰,气质淡然从容的自己,我轻轻勾起了嘴角。 这世间的一切,好似都是一个轮回。 无论到了哪里,都逃不开命运的齿轮。 …… 七点,游轮准时驶离港口。 在宴会正式开始之际,我从二楼的休息室走下来,在场中所有目光的注视下,平静着目光、轻缓着步子,以高傲的姿态承受着各色各样眼神的洗礼。 曾几何时,我连光明正大出现在这样场合的底气也没有。 今时今日,我确是当之无愧的正中心。 那些男人眼中的惊艳,女人眼里隐隐的羡慕妒忌,都不过是我眼里一闪而过的快影。 当我站定住,露出那被无数人称赞为倾城之笑的笑容时,所有的一切,才真正开始。 “欢迎各位的莅临。今晚我们准备了精美的食物和娱乐表演,晚些时候,还有一场烟花show,希望能让大家尽兴。” 掌声雷动后,我接过六子递过来的红酒杯,开始与场中的各路人物把酒言谈起来。 我不曾明确挑明我的身份,可我犀利又从容的谈吐、不卑不亢的气质,加上姣好美艳的面容,还是足够让这些人信服。 也由此,我突然想起过去先生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只有当我不必依靠他的光环而为世人认可,那我才可以冠着他的名义做事。 到了现在这一刻,我好像是真的做到了吧。 几百个日日夜夜,我用别人想象不到也承受不了的最惨痛决绝的方式,完成了自身的蜕变。 像是人鱼踏着刀尖,哪怕鲜血四溅,可为了前方的光亮,脚下依旧不能有半点停歇。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身后走过来两个人。 还没等我转身,后面便传来一声: “您好,我是陈寒,是青城陈氏企业的总裁。” 我继续慢慢转过身,看到穿着华服,颇为恩爱登对的一双璧人,平静片刻过后,缓缓笑了出来。 “陈总,幸会。” 第22章 会是很难忘的一天 “这是我的太太,何曦。”陈寒接着向我介绍,而看向身边女人的眼中,掺杂的是数不尽的浓情蜜意。 “何曦”看到我,不觉露出了两分讶异:“是你……” 我笑笑,应她的话:“没想到在这里也会遇到,真巧啊,陈太太。” 陈寒见我们两个认识,也颇觉得神奇,而且他也特意让“何曦”跟我套近乎,似是也想拿到那传说中的投资。 我看破他的把戏,倒也不戳穿,只从容地闲聊着。 过了会儿,“何曦”抚住头,说海风吹的久了,有些头疼。 陈寒见状便跟我道歉,说他妻子身体弱,没办法应酬太久,需要现在去休息一下。 我自是欣然同意,还让侍者带其去到二楼的贵宾室。 陈寒送完人回来的时候,正巧我的披肩被风吹落了,我看着他,低柔着声音问道:“陈总,能麻烦您帮我捡一下吗?” 陈寒闻言连忙弯下身捡起,然后将披肩递给我。 我接过来的时候,指尖有意无意触到了他的掌心,像是用羽毛轻扫了一下,他的脸色便变得有些稍不自然。 我装作什么都没发觉,继续软着声音对他说:“陈总跟夫人的感情看起来很好啊,不知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陈寒轻咳一声,回答:“我们结婚六年,但从小就认识了。” 从小就认识,原来还是青梅竹马啊。 怪不得那个女人出了车祸成了“活死人”,还不死心娶个替身在身边,睹“物”思人,借腹生子。 我移开目光,没再继续聊这个话题。 许是陈寒察觉出我情绪的变化,便主动找话头来说:“瑶蔷小姐这么年轻漂亮,又这么有能力,想必有很多追求者。” 我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但放在男人的眼中,估计是极有风情的一瞥。 “陈总觉得我年轻漂亮?” “当然。” “再年轻漂亮,也抵不过寂寞啊。”我幽幽感叹一声。 陈寒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神也不似方才那般正经了。 我笑意加深,手指攀上他的手腕,一下一下地点着他的腕骨。 “陈总青年才俊,又长得这么帅气,应该也有不少倾慕者吧。” 陈寒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回答,六子便不晓得什么时候来到了我们身前。 我抽回手,临走之前,对着有些遗憾之色的陈寒低声问道:“陈总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陈寒闻言有些不解。 我依旧笑着告诉他:“是会让你很难忘的一天。” …… 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六子有些着急,还带着点气愤问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家伙,想来是看到我“勾引”陈寒的景象了。 我撩了一下头发,示意他别激动,我到底还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六子虽然有五大三粗的体格,可拿我这样的女人是半点办法也没有,最后他离开的时候,只拿先生来压我:“先生说这里的计划不需要你再执行,明天一早,你就回法国去。” 我无奈地耸耸肩,意思是知道了。 等六子走后,我才拢紧身上的披肩,看着海面上愈发弥漫的雾色。 在这个船上,有一个人,是注定看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第23章 等不及下辈子 晚上十一点,作为此次晚宴的重头戏,烟花秀终于要开始了。 众人都回到了甲板上,准备欣赏这场精彩绝伦的绚烂表演。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前方,我找出手包里的手机,低头拨弄了一番,然后看无人注意,悄悄撤到了游轮的背面。 几分钟后,一个人影也悄然出现。 我将披肩扯落扔在地上,手包也丢掉,紧握着拳头,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愈发湿冷的海风吹得我光裸的肩头发麻,我便轻轻依偎在男人的肩头。 “我觉得有些冷。” 陈寒的肩膀僵了一瞬,可很快,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掐住我的腰,将我抵在游轮的围栏上。 底下就是波涛汹涌的海面,可男人的杂乱的呼吸声显然更像是蕴藏着惊涛骇浪。 我的左手慢慢攀进他的衬衫,肆无忌惮地抚摸着他的皮肤,挑逗着他,勾引着他。 我的一只腿还抬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他的下半身。 陈寒开始的时候还紧绷着身体,但男人那可笑的自制力啊,最后到底还是土崩瓦解。 他开始迫不及待地亲吻我的脖颈,蹂躏我的腰身和胸口,我也微微扬起脖子,承受着他的侵犯。 不远处的人们开始为精美绝伦的烟花惊呼,没人会想到,就在背面,阴暗逼仄的角落,会有这样龌龊的一幕出现。 我自己也想不到,事情会进展地如此顺利。 原本以为陈寒对那个女人情深义重,要近他的身肯定不容易,可谁知道,不过是寥寥几下撩拨,他就猴急至此。 难不成,对外人表现的那些恩爱,也是做戏? 陈寒越发觉得不满足,开始撕扯我胸口的衣服,眼见着我唯一的遮挡就要被撕去了,我抵住他的胸口,再次问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陈寒喘着粗气,一脸不满地望着我,似乎在这个时候被打断很恼火。 我也不在意他的恼火,只飘忽着声音继续道:“我说过,这是会让你很难忘的一天的。” 9月20号。 两年的今天,几乎是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情景下,我被注射了麻醉针,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急速坠落,坠入深海。 而两年后的现在,我却是又回来了。 陈寒,你对我说过,让我下辈子不要再遇到你这样的人。 可怎么办,我已经等不及下辈子。 此生此世,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化成厉鬼缠上你。 让你也试试受人宰割、求生不得的滋味。 我浅浅笑出来,听到又一声烟花炸响,我举起了一直放在他身后的右手。 这时有道不知名的光照过来,映出了我的手上森森阴冷的针尖。 第24章 还是不听话 陈寒对我的动作并没有太多防备。 也许他自负地以为,我这样身形柔弱的女人在他面前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只有任人摆布的份。 所以当我手里的微型麻醉针刺进他的皮肉中时,他也只表现得微微皱了下眉,好似被什么小虫子叮咬了一下。 片刻过后,他终是在我面前缓缓滑落,跪倒。 看着脚下几乎已经失去意识的男人,我面容冷清地把被扯乱的衣服整理好,然后蹲下身,拍了拍男人的脸颊。 面前的人自然毫无反应。 我抽回手,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紧接着,我开始动手解他的皮带,又将他的一只鞋袜脱下来。 做好这些之后,我望着他的脸,声音有些飘忽地说道:“你应该想不到自己还有这天吧。陈寒,这世上是有因果报应的。两年前你把我推进海里的时候,就该预想到有这样的下场。所以……都是你自找的。” 海风将我的话语吹得四散零落,就如我一直以来的执念。 我曾经有无数次地在想,自己要怎么报仇。 我也不知多少次地想过,一报还一报,我丢掉的一条命,一定要原封不动地拿回来。 今时今日,我日思夜想的场景终于出现了。 我最大的仇人正毫无意识躺在我的脚边,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一脚把他踹进深海里,让他葬身于此。 甚至还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这里的监控摄像头已经被我调整过,哪怕有人来调查,我也能想办法脱身。而且我会伪造成是陈寒酒醉误落水的假象,等到他们查不到真凶,自然会以意外结案。 我唯一要做的,能做的,便是狠下心,迈出这一步。 只剩这一步了…… 我站起身,全身的血液因为寒冷几乎已经不流动了,但我还有力气,我将他的皮带和鞋袜散落一边,接而缓缓走到他的身前,慢慢地抬起脚…… …… “等等!” 不知从哪传来的一声,好似是从天外飞来,灌进我的耳朵里。 我下意识地绷住身体,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正有个高大的影子站在黑暗处,像是只獬豸。 我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缓缓走到了我身前。 六子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一把上前来拉住我的胳膊,攥得我生疼,然后他将手里的手机塞给我。 我迟疑地将手机贴在耳边后,那边便传来淡淡又凉凉的一句:“还是不听话啊。” 就这一句,我泄了全部力气,缓缓跪坐下去。 所有的委屈一同袭来,就如海浪拍打着船体,我的心也早已是千疮百孔。 …… 陈寒醒过来的时候,我正坐在一旁,把玩着手里的一块玉石。 这块翠绿的石头,想当年还是我们刚结婚时,我跟陈寒母亲去道山上求来的。 那时我真的一门心思只想对他好,哪怕这段婚姻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如意和纯粹,我也铆足了劲想经营下去。 现在想想,还真是有够愚蠢,也有够……赤诚的。 只是我以为,陈寒在“杀”了我之后,会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清理掉,让他的绾绾取而代之,怎么到了今天,他还会随身带着我的东西? 正想着,旁边突然传来一声:“你……在干什么?” 陈寒的嗓音稍有些沙哑,看他捂着头,估计麻醉针的药效还没完全过去。 我看向他,轻轻一笑,起身走到床边,把手心里的东西递给他。 “昨晚你喝醉了,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你带到休息室。喏,这是你不小心掉的东西,我帮你捡到了。” 我说的轻巧,陈寒看着却还半信半疑的,应该并不能完全相信我的话,毕竟昨晚我们”痴缠“的场景可都历历在目。 我无奈地耸了下肩,似夹杂着遗憾地轻叹了声说:“昨天晚上是个意外,要是可以的话,陈总都忘记了吧。” 说完这句,我直接把玉石放在床边,然后起身要走。 这时,陈寒几乎是下意识地拉住我的手腕。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语气略有些沉戾。 我老早就知道,他这个人疑心很重,也相当能狠得下心,因而在察觉到我的行为异常后,必定对我千般审视。 如果我还是以前的何曦,那在他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也什么都不怕了。 我没回头,只是垂下眼睛,清淡着语气道:“一段露水情缘而已,我可没想过要跟陈总有太多的纠缠。毕竟……您还是有家有室的人,对吗?” 这句过后,我手上的桎梏也终于撤了去。 陈寒离开游轮时,他的妻子已经先行得到消息离去,所谓消息,便是陈寒酒醉,在我房间过的夜。 据通报的人回来讲,那个女人强忍着眼泪,浑身发着抖离开。 我听闻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波动,这跟我以前的遭遇相比,连毫发都比不上,这也仅仅是开始。 六子不晓得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后,他的脸色依旧很严肃,更显得人凶神恶煞的。 可我不怕他,我瞥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不紧不慢地收拾自己的行李,打算下午离开游轮,去青城市中心。 “先生说了,让你立刻回法国。”六子终于开口说。 我也回答他:“别拿先生来压我,他的指示,我亲耳听到才算数。” 即便是昨晚我被抓了个“现行”,先生也只是淡淡说了那句,我不听话,之后就挂了电话。 所以,我现在还可以有底气地说,我能留在青城,继续做我想做的事。 “你……”六子对我的态度气极,却又没法发作,只能忍着脾气道,“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这话听起来像是对我有几分担心,可我跟六子认识好歹两年了,自然是知道,在他心里,他的先生才是最重要的人。 这般阻止我接近陈寒,只是怕我给先生带来麻烦。 真是个心思跟外表不符的彪形大汉。 我无声笑了笑,然后站起身,看向他,说:“昨晚我停下了手,你就应该明白,我不是只被仇恨蒙了心什么都不顾的人。从现在开始,我会用我的办法,一点一点,把我失去的东西讨回来。你不帮我无所谓,但你阻止不了我。而且只有了了我的执念,我才能心无旁骛,以后一心一意只为先生做事。六子,起码在将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所以现在,我们给彼此留一点情分,好不好。” 第25章 你跟他什么关系 听完我说的那些话,六子没什么回应就走了。 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已经默认了我的提议。 毕竟对我过去的遭遇,他也算是个知情人。 这个世界上,任何人处在我的位置,都不会大度地原谅陈寒,也不会忘记过去。 …… 中午,我带着行李离开了游轮,早就有司机在码头等着。 六子还要留下来处理后续的事情,我们分别的时候,他略有些别扭地对我说:“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我,我会赶过去的。” 我笑着点头:“当然,在这里,我可是只有你一个伙伴。” 六子的眼神看向别处,声音不知怎的低了两度:“还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做任何事都要有度,别以为先生不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给先生惹麻烦事小,他不希望你出事,你知道的。” 这次我有些意外地看向六子,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句话。 先生跟我从来都是等级分明的上下级关系,除了那隐秘的一晚,没人会想到我们有任何不寻常的交集。 六子他,应该也仅仅是指的工作上的事吧。 我宽了宽心,给了他一个“明白了”的眼神,转身就走。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没看到六子表露出来的无奈,以及担忧。 …… 青城的房子我前几天就已经订好了,是市中心的一栋高层公寓。 把行李收拾好之后,我没多做停留,直接下了楼,打了辆车,跟司机说了个地址。 新江路58号,是曾经我住了十多年的家,也是我童年和少年时期所有痛苦的根源。 经过岁月的洗礼,这里已经成了待拆的危房,周围只有寥寥几户人家还在居住。 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踩在泥地上,还没等走几步,在街头驻守了数十年的小卖部的大娘远远瞧见了我,扯着大嗓门冲我喊:“姑娘,可别往里走了,穿的这么漂亮,都给弄脏了!” 我闻言停住脚步,接着向大娘走过去。 “大娘,我跟您打听个事,”我不动声色地将一张红色的纸币放到小卖部窗沿的下方,“这里曾经有个叫何守军的人,他还有个儿子,叫何晨,您知道他们现在的下落吗?” 大娘瞥了我一眼,又斜眼看了看纸币,静默片刻,伸手将钱收好,然后头也没抬地跟我说:“前两年回来过,没正形儿的儿子拖着个老不死的爹,谁也不待见,不知道哪天就没了。有人说死了,也有人说被人抓去挖肾抵债了,谁知道呢。” 我轻咬住嘴唇,心里着实有点儿难受。 早在我回青城之前,就已经托人打听过他们的消息,得知早前我给父亲买的那栋房子已经变卖掉了,还有何晨也下落不明,这才想到来老房子这边看一看。 再怎么说,那两个人都是我在这世上的至亲,哪怕他们再坏,我又怎么能全然当这世上没有他们的存在呢。 转身要走的时候,大娘像是自顾自地嘟囔了句:“父子俩没个好下场,生养的大女儿倒是当着富太太滋润的很。我老早就看出来了,那个丫头可是个厉害的主儿,小小年纪就记仇了,眼见着老爹和弟弟受难也能狠下心不帮上一把。这人吶,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啊。” 我的手指慢慢收紧,又慢慢松开。 这般小小的误解,对现在的我来说算不上什么痛痒。 我仅仅是更加明晰了一件事,那便是,陈寒不但欠了我一条命,剥夺了我的身份,还让我背上了背弃亲人的骂名。 这笔账,我自然是要好好算,只是如果单单要了他的命,可没办法完全解我的心头恨。 所以,在昨天晚上我就改变主意了。 我得让他试试一无所有,被这个世界背弃的滋味,那才算得上一报还一报。 …… 重新坐上车,司机问我去哪。 我靠在后座上,揉了揉有些绷紧的太阳穴,声音倦怠地应道:“回公寓吧。” 只是刚行驶到半路,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拿出来一瞧,我的脸漫上些冷酷的笑意。 接通之后,我等着对方说话,可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有同样的意愿,所以彼此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我的耐心一贯有限,既然不说话,那也没必要再耗下去。 就在我要挂断的前一秒,终于有道迟疑又难堪的女声传来:“你……跟我老公,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这才展眉一笑,手指轻轻在膝盖上点着,接而不紧不慢地答道:“原来是陈太太啊,我还以为是陈总找我有什么事情呢。哦,您问我跟陈总是什么关系,这您应该最清楚啊,我们昨天才是第一次见面。” 对面的女人听完我的回答,呼吸明显急促了些许,平复了会儿心情之后,她才轻颤着声音继续对我说:“我、我拜托你,能不能离他远一点……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我们的家庭很幸福。” 活在象牙塔里的女人,是不是都这样的天真。 我略略回想了一下过去的自己,好像也曾这般愚蠢的笃信过,不过我只少了些被宠爱出来的底气。 抚了抚额头,我放轻缓声音说:“陈太太,你真的是误会了,我跟陈总之间没有你想象的那种关系。如果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直接去问他,你们感情那么好,他一定不会骗你的,对不对?” 对面的女人不说话了。 我则像是什么都没察觉,继续给她“建议”:“女人有时候必须得勇敢一点,你能找上我,说明你不完全是个逆来顺受的人。男人嘛,确实有时候得哄着,但也不能一直惯着,要让他以为你好应付,时间久了,再浓烈的爱情都会慢慢褪色,就像件稀罕的物件儿,远远望着是好,可一旦得到了,就没那么珍惜了。所以啊,有些咱们就得制造出些紧张感和距离感,这样才能让男人保持那股新鲜劲儿,任凭外面狂蜂浪蝶,家里正中的位置,始终是你一个人的。” 第26章 恶人先告状 “何曦”听完我的话又沉默了许久,不知道是我的话给她冲击太大,还是在想着法儿要怎么回怼我。 不过都无所谓了,无论她是个怎样的角色,我都不怎么在意。 我的目标只有陈寒,即便对面的女人也间接担当了帮凶的角色,我却是没太多余力去应对她了,也不想花时间去折磨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我也盼望着,之后她能少给我找些麻烦,别以为我勾引了他老公,就来一套“正室撕小三”的大戏,我自己消受不起不说,我还怕六子见了笑话我。 好在到了最后,事情算是满足了我的期待,那女人没再多说别的,只重复了句之前说的话:“总之,拜托你别见我老公了。你那么优秀漂亮,能找到比他好很多很多的人。” 合着这还给我戴了顶高帽啊。 从“情敌”的口中听到这些话,我还真不晓得是无语还是好笑。 这通电话并没有扰乱我的心情,也没有打乱我的计划。 回到公寓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一早,我便打扮的光鲜亮丽地出了门。 恒信广场的十楼奢侈品区一贯是青城上流社会富太太们最喜欢聚集的地方,以前我倒是很少来这,一是不似别的贵太太那么家底丰厚,二是实在没法融入这里的奢靡气息。 一踏出电梯,便有专人迎上来接待,穿着得体、容貌气质俱佳的柜姐也遥遥地冲我鞠躬致意。 我淡淡瞥过,最后停在了一家珠宝柜台前。 柜姐热情地给我展示了刚从欧洲运来的新款项链戒指,上面镶嵌着的宝石钻石比这里璀璨的灯光还要耀眼,女人见了没有不心动的。 我也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拿起一颗红宝石戒指试戴之后,我摇摇头,摘下来放在柜面上。 柜姐见了还很失望,刚想收回去,我便有些随意地开口说:“除了这一个,其他的都包起来吧。” 估计没见过这样买东西的,柜姐愣了些时候,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叫来了经理。 四十余岁的经理算是见识过各色的富商贵人,可听闻我的出手,也还是惊了一下,再三跟我确认,是不是要把五条项链和七个戒指都包起来。 我的手指点了一下柜面,鲜有耐心地告诉她,没错,就要这些。 结账的时候,周围好些个目光都朝这边投射过来,估计对我这副生面孔都很好奇,或许也还在想,是不是哪个土大款的新包养的情人儿出来浪了,居然还这么败家。 我坦然接受着所有的窥探和审视,也毫不怀疑,不出一天的时间,这些柜哥柜姐手上掌握的客户都会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也势必引起那些贵太太们的兴趣。 人们向来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更别说,还是我这样一个出手阔绰、长相又美貌的女人,本身就足够引来颇多话题。 离开的时候,经理亲自帮我拎着东西,送我到电梯口。 要进到电梯里时,她还小心翼翼地问我,以后若是来了新款产品,能不能提前通知我。 我轻淡地应了声,估计是身上的气息太过高冷,面前的人看着还有些紧张。 我便勾了勾唇角,露出那足够称得上颠倒众生的笑意。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我依旧发挥“挥金如土”的态势,扫荡着青城各大商场的奢侈品,还去顶级的画廊挑了几幅名家的画作,又去新开盘的楼盘逛了逛,定下了两栋山腰别墅。 踩着高跟鞋拎着大兜小兜回公寓的时候,我还在思量着,要不要找个助理或者保镖专门替我拎东西,要不然我自己逛街都要累死了。 回到家把东西随手一扔,我甩掉高跟鞋,光着脚丫去到厨房倒了杯冰水喝。 一杯水下肚才觉得舒坦了些,明明一整天没吃过什么东西,可我什么都不饿,打算洗个澡就睡了。 可刚把裙子褪到脚边,手机突然响了。 我下意识地迈步,结果让脚踝的衣服一绊,直接往前栽倒,摔了个嘴啃地。 接通电话的时候,我整个人疼的脸都要扭曲了,说出来的话也没什么好气:“干嘛呀?” 六子听到我的话,顿时整个人也不好了:“你你你……你怎么恶人先告状呢?” 我揉着腮帮子,依旧没好气道:“什么恶人先告状,说谁恶人啊?” 六子于是开始了较为漫长的“秋后算账”,无非就是我这些天花钱如流水,炫富不手软,豪放做派已经传的青城上流阶层无人不知了,据说还有人给我安上了一个“中东土豪”的名号。 那些个人还挺有想象力,继续揉腮帮,我有点想笑。 六子数落了我一大通,最后来了个痛心疾首的总结:“就算先生有钱,也耐不住你这么花啊。不是你的钱你不心疼啊,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败家呢?” 得得得,终于把实话说出来了。 合着还是为先生担心啊,怕我这么大手大脚的,把先生的钱花光了? 我酸着牙告诉他:“你可放心吧,我就算连着花个百八十年,你家先生的钱都不可能被我败光的。” 六子气哼了声:“我可不信你的话,女人的话都不能信。” 嘿这男人,好好说话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哈,我现在可是他的上级,怎么事事都来数落我了? 我瞪大眼睛,刚想怼回去,就听到“啪嗒”一声,屋里停电了。 如果问我现在最讨厌的两件东西,一是水,二就是黑。 深海里那泛着清灰的黑色,我经常梦到化成了一团漩涡,将我整个人完全吞噬。 没心情再继续说下去,我草草挂了电话,找了条浴巾裹在身上,打开手电筒,准备去看看闸口。 屋里一片漆黑,所以一丁点的动静都显得格外清晰。 我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心跳一动一动的声音。 就在我要接近门口的时候。 咚咚咚—— 外面响起了沉闷的敲门声。 第27章 值得喜欢的男人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我的大脑也迅速开始思量,在青城,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也不会亲自找上门来。 唯一相熟的六子,刚才还在游轮上跟我打着电话。 所以,来的会是谁呢? 谁会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呢? 估计是听不到我的回应,外面的人又重新敲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没了耐心,已经没了第一次的沉定,敲门声都变得有些急躁。 我把手里的工具箱慢慢放到地上,从里面拿出一把扳手,紧握在手里,然后一步步地,无声地向门口移过去。 无声黑暗的环境下,人的各项感官总会变得异常敏锐。 所以哪怕隔着一幢门,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外面的人拿出手机开始拨弄。 我屏着呼吸,还没完全想好下一步怎么做,另一只手上的手机忽然突兀地响起。 我吓了一跳,外面的人应该也听到了里屋的响动,敲门声又变得急促起来。 “开门!瑶蔷!” 这个声音…… 我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迟疑了一下,然后定了定神,打开了门。 …… 陈寒的到来,着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找上来,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找上来。 昏暗当中面面相觑了会儿,我先反应过来,有些冷淡地开口说道:“停电了,不知道是不是跳了闸。” 陈寒闻言应了声,拿过手电筒,又提起工具箱,去到电闸的位置摆弄着。 当屋里重新恢复光亮的时候,我抹了抹额头的汗,偶然间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还只裹着一条浴巾。 陈寒折返回来的时候,看到我的打扮,也愣了一下,只是眼里倒少了那天晚上炽热的欲望和色情。 我什么都没说就回到房间换了件整齐的衣服,走出来的时候,陈寒已经坐在了沙发上,闻声看向我。 “没打招呼就过来了,希望你不要介意。”他似带着歉意说。 他这样虚情假意的人哪会有什么歉意,我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只是又去了厨房,端了杯茶水出来,放到他面前。 “陈总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我问的尚算客气。 陈寒的双手交握着,视线微微垂下,看着像有些犹豫,也不知道他犹豫个什么劲。 面对他的时候,我其实满心都是怨愤和戾气,可表面却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暗自憋屈。 见他还不开口,我忍着将茶水泼到他脸上的冲动,打算先去收拾今天买回来的东西。 可就在这个时候,陈寒又一次抓住了我的手腕。 四目相对,我心里已经开始思量,到底他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难不成,是来跟我一续那晚的“露水情缘”? 亦或者是,看着我身上有什么价值,来寻求商机的? 可别说,陈寒这个人虽然人品恶劣,可经商的头脑还是有的,早些年陈家因为陈寒父亲的去世稍稍败落,等到他大学毕业接手之后,陈氏又重新步上了正轨,这一点,单单从能力上来说,还是值得人刮目相看的。 我轻吸口气,舒展开眉头,就着他的力道挨着他坐下,脸也凑到他面前,轻启红唇道:“陈总,男人可不能这么婆婆妈妈的。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你说出来,别人才能知道啊。” 陈寒的喉结滚动了两下,看着我的眼神又变了些,暗藏汹涌:“那天晚上的事,我跟你道歉,是我的错。” 我的嘴角勾起,眼里却没什么笑意:“陈总可别说这种话,都是你情我愿的,谁也没有占了谁的便宜。” “那……你能再给我个机会吗?”他的脸也慢慢逼近,离我只有几寸的距离。 我闻言没有立即应声,而是用手指挑开他的领口,又解开两粒扣子,在衣襟上磨啊磨,刻意地撩拨着,就是不给回应。 陈寒开始的时候还能强撑着,最后在我的指尖触到他的皮肤上时,他的自制力再一次土崩瓦解,发力将我压倒在沙发上,像头发情的狼,眼见着就要扑上来。 我悠然地躺在他身下,一点没有被强迫的不情愿,也没有要反抗的坚贞不屈。 我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不急不缓地说道:“前两天你老婆可联系我了,说让我离你远点。陈总,外面都传你跟你老婆感情特别好,都称赞你是个好男人。我有点不明白,好男人也喜欢到处留情吗?” 陈寒原本沾染着情欲的面庞陡然僵了僵,炽热的气息也褪去不少。 看起来是想起了他的“发妻”,心里说不定还在自责。 我只装作不知道,手指还在他的衬衫扣子上撩拨着:“其实我倒无所谓,我喜欢的男人,可不管他是不是娶妻生子,我啊,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这个男人值不值得我喜欢。” 陈寒微哑着嗓子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我的眼睛转了圈,回答他:“我喜欢啊,做事杀伐决断,又能给女人安全感的男人。最好,能处理好身边所有的障碍,专心跟我谈情说爱,遇到那样的人,别说身体了,我连身家性命都愿意交到他手上。” 陈寒的眼神又蒙上了层不知名的阴影,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我当初好歹跟他过了几年日子,他的一举一动,我都能看在眼里。 他心动了,也动摇了。 倒不见得是对我的身体多么感兴趣,他大约是听到了那一句——我连身家性命都能交到男人的手上。 以我这段日子的挥金如土,加上先前“蔷薇号”上的宴请,以及游轮主人的传言,种种种种,都能给人一种假象,那便是我的身上蕴含着无尽的财富,在生意人的眼里,那些都是宝藏。 就算钱不一定是我的,也是我能拿到的。 得到了我,可不就等于得到了相当雄厚资金的支持。 再加上我相貌绝美,身材窈窕,气质又上乘,放在寻常男人的眼里都是个“尤物”,跟我一度春宵,怎么也不是件吃亏的事。 陈寒这样的生意人,自然算的比谁都清楚。 他缓缓起身之后,我也坐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裙摆。 陈寒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开口问我:“你想让我做到什么程度……做到什么程度,你才能完全接受我?” 第28章 你其实在诱惑着我 我闻言终于舒心笑出来,手搭在他的小臂上,微微收紧:“这个问题我可没办法回答陈总。我向来看重感觉和缘分,这两样有了,那绝大多数事情就是水到渠成了。” 这句话相当于没说,可对于陈寒来说,或许已经足够。 深更半夜,如果不做那种事,在一个独身女人家里待下去也有些不合适,陈寒连茶都没喝就起身告辞要走了。 他来的这一趟有些突兀,走的时机却把握的还不错。 只是在离开前,他突然看向我的眼睛,不晓得是出于怎样一种心境说了句:“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觉得你很熟悉,想接近你。” 我掩着唇轻笑了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曾经也有很多男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他的嘴边挂着些自嘲的意味:“嗯,听起来真像是假话。” 我的唇角慢慢放平,无意继续探讨他的“感觉”,送客的意图很明显。 不过陈寒不死心又问我:“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初来乍到的,以陈总在青城的地位,想找到我难道不是很容易?” “确实不难,那也是因为你想让我找到。”陈寒终于跨出了门槛,“你其实在诱惑着我,我知道的,瑶蔷。” 关门的一刹,我看着门外挺拔英俊的男人,瞬间有些恍惚。 到底,陈寒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答案我以为自己已经很清楚,可今晚一遭,却让我又有些迷惑了。 他可以对陪伴多年的妻子赶尽杀绝,可以把一个女人的人生践踏到无以复加,也可以背着用情至深的青梅竹马出来“偷情”,可面对现在的我,面对瑶蔷这个身份的时候,他散发出来的除了欲望,便是些许的……温柔。 温柔。 我居然会想到这个词。 我冷笑出声,只觉得自己是疯了。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很确定,今日的温柔乡,他日,必能成为一方坟冢。 为一个人精心打造的,埋葬其所有,让其再无法翻身的……坟墓。 …… 洗完澡,我瞧了眼钟表,正好是半夜十点钟。 算起来,地球另一端的伯艮提庄园正处在阳光明媚的午后。 今天发生了不少事情,我虽然很累,但不怎么的,很想联系一下先生。 我的行踪,原本就要随时通报给他,而我也很想……很想,跟他说说话,哪怕只听听声音也好。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每当我觉得迷茫和绝望的时候,只要有先生在身边,好似就能重新找到方向。 当然,这无关情爱,也不是矫情。 仅仅是……有些依赖罢了。 依赖啊。 我在床上滚了一圈,手机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却是始终没能拨出那个号码。 后来,在半梦半醒间,手指应该是不小心戳到了屏幕,待到手机里传来那道低醇的声音时,我才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先、先生。”我慌忙坐起身。 先生这时应该是在打球,这是他每周固定的项目,早些时候我还被喊去给他当捡球的球童来着。 他的气息有些微喘,不过说话的时候还是带着他固有的低沉和沉定:“有事?” 我胡乱地抓抓头发,脑袋有些浆糊地回答:“也、也没事。” 答完我就觉得自己是脑抽了,明明是我给人家打的电话,结果到头来还说没什么事,这不是耍人呢嘛。 而且耍的不是别人,偏偏是先生。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对不起,先生,我错了……” 那边先生像是给谁交待了两句话,之后才重新对我说:“你的情况,六子都跟我说过了。” 我咬住嘴唇,内心七上八下的,忖着六子肯定不能说我什么好话,我最近的做派,可让前者万分深恶痛绝来着。 该不会……先生也生气了吧。 我正犹豫着要怎么解释,先生却又问我:“心情好些了?” 我怔了下:“啊?” 先生从来不太喜欢下属拖泥带水、婆婆妈妈的,所以我立马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说:“先生交待的事我都牢记着,不会因为自己的问题就耽误工作,先生请放心!” 屏息等了会儿,那边传来淡淡的一声:“答非所问。” 我:“……心情、心情很好了,先生放心……” 心脏在胸腔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舌头捋不直,思维跟不上,就连反应都变得迟钝了。 难道是刚才应付陈寒花了太多心力,突然一根筋松了,有些适应不了了? 先生对我的失误却没有追究太多,虽然平时他也不是个疾言厉色的主儿,可今天对我好像格外宽容。 宽容到……好像还能容我犯更多的错一样。 不行不行,这种思想有点危险。 我赶紧正襟危坐,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得时刻保持着警醒和紧张,远的不说,单单是六子,还总对我“虎视眈眈”的,想对我的位置取而代之呢,我可不能自己栽到坑里去。 我爬到今天的位置多不容易啊,可不想一夜回到解放前。 还有,以后我的情况可得及时跟先生汇报,绝对不能让六子捷足先登,万一他再偷偷说我坏话怎么办。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个片段,最后我略略整理了一下,语气肃正且认真地说道:“这些天我买的那些东西,已经都找好转手的渠道了,虽然有损失,但在能控制的范围内。还有,买的房子地段也很好,未来三个月的升值空间在5%左右,到时候转卖的话,大概能弥补上之前的差价……” 顿了顿,“当然,我还是得承认我的错误。我没有事先跟您商量,私自动用了手上的钱,以后我一定引以为戒,不再自作主张了。” 先生听完我的话,沉默片刻后,说:“不自作主张的话,倒不是你了。” 第29章 任何后果都算给我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自认这两年的眼力见儿算不错了,可这时候我也一时没能明白,先生这到底骂我呢,还是放任我呢…… 我咽了咽,重新鼓足勇气问:“那自作主张,到底是好啊,还是不好啊?” 先生道:“你觉得呢?” 我委屈望天:“肯定是不好。” 先生:“嗯,还算有自知之明。” 我:“……” 不知道为什么,说了短短这几句话,先前狂乱的心好似一下子平复下来一般。 其实我自己很清楚,先生没有追究我的过失,纯粹是信任我的能力,而不是因为我这个人。 早在我还在陈氏帮陈寒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了相当的业务能力,只是当时手脚被缚,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 在先生的庄园当了一段时间的佣人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帮庄园的管家处理了一次突发的事件,让庄园举行的重要酒会顺利进行,那时先生注意到了我,在宴会后,把我叫了过去,谈了许久。 那时的我很清楚,能不能改变命运,在此一举,如果我继续唯唯诺诺、低下卑微,那我不过是在重蹈过去的覆辙。 不,我才不要这么继续活,我还得报仇,还得把我失去的东西都拿回来,我才不要整日与扫把水管为伴。 想清楚这些,我那个时候直起身体,抬起头,看向面前高大又挺拔的男人,仰着头,带着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对他说:“我能帮您做很多事,只要给我机会,我会跟您证明我的能力的。” 我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可先生却真的信了我。 他将我安排在身边,又派人将我改造成焕然一新的模样。 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都怀疑,我那惨痛决绝的前半生,是不是反而是我的一场梦。 获得新生之后,心里想的报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也始终牢记着自己的使命和职责。 就像这几天,表面上看我无所事事、极尽挥霍,就连六子都对我很不理解,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坚信自己做的是对的。 这些我没跟人解释过,可我总有种直觉,先生是能察觉到的。 我挠了挠头发,本想着把计划再更详细地叙说一遍,可先生显然对这个话题已经失去了兴趣。 他居然说起了陈寒。 “就那么恨那个男人?” 轻描淡写的一句,我的心里却是又开始翻搅,我得努力克制自己,才能不将愤恨表露出来。 “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他,我活着,就是为了不让他好过。” 先生对我的遭遇也是知晓的,不过自然是不能与我感同身受。 就连六子也是,我对陈寒的恨和怒,他总以为不至于那么厚重,总觉得,起码我活下来了,而且比以前活的还要好,干嘛还要对过去耿耿于怀呢? 他应该是不知道,有些人的生命,注定是为了一些执念存在的。 若是没有了这份恨,我根本不能撑到现在,更没办法期望以后的路。 我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也不会给自己回头和停下的机会。 我的拳头慢慢收紧,心里的压抑、愤懑、无力、愧疚,齐齐涌上来,让我的眼眶开始泛酸。 只是我预想中的训导和劝诫没有到来。 我最后听来的,是一句: “实在放不下,就去做吧。也不用怕,任何后果,都算给我。” …… 第二天一早,我在镜前把自己收拾的妥当,跟往常一样出了门。 这次倒不是去逛街买东西,而是去了一个由慈善基金会举办的关爱白血病儿童的活动。 因为先前我跟基金会的负责人联系过,提出捐赠出一大笔钱的意愿,负责人便盛情邀请我来参加这个活动。 到场的还有不少富家太太,必要的媒体曝光率以及形象包装,这一套我也相当熟悉。 陈寒的母亲也在邀请之列。 远远看到她,我微微挑眉,趁着她跟其他同伴暂时分开的时候,我见机上前,做出一副懵懂客气的模样出来:“您好,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很多地方还不熟悉,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您,向您请教些事?” 陈寒母亲不晓得对我有没有印象,总之打量我的时候,脸上看不出喜怒。 看惯了她对我冷嘲热讽的样子,此时此刻,我还是颇觉得自在的,只笑意更深了些说道:“这里我只觉得您特别面善,像我家中长辈一样。我的亲人都在法国,我这次回来,看到家乡的变化这么大,心里也特别高兴。” 这次陈寒母亲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说起来她是个挺严肃的老人,除了对陈寒和东东体贴入微,其他时候还真没瞧出她对谁和颜悦色过。 她听完我的话,微微点了下头之后,基金会的负责人正巧过来了。 负责人对我的慷慨解囊表示了感谢,又开始夸我不仅貌美,心底还善良。 估计是为了照顾陈寒母亲的心情,还顺带提起了陈家的儿媳妇,何曦。 “陈老太太的儿媳也是个美人吶,不过今天凑巧抱病没来,改天有机会可以介绍给瑶蔷小姐认识。” 我得体地应下来,余光见处,却发现陈寒母亲的脸色不太好。 难不成,对她儿子喜欢到骨子里的女人,她还不怎么满意? 活动的后半段是跟患病小朋友们的互动环节,陈寒母亲年纪大了,便没有上前,而是去到了休息区。 我见状也跟上去,跟侍者要了杯茶水,去到了她面前。 “阿姨,我特地要了杯热红茶,喝着暖暖身子。您跟我父母一样的年纪,可得好好保重身体,这才是儿女最大的福气。” 陈寒母亲接过去,看向我的眼里终于有了笑意:“你真是太客气了,你父母有你这样的女儿,也真是有福了。” 我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您可别夸我了,我这个人容易害羞吶。” 陈寒母亲问我:“你长得这么漂亮,气质也好,是不是已经有主儿了?” 我嘴角继续上扬,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闪着微弱的寒光。 “还没有,总是缘分不到。我一直在等着,属于我的真命天子出现。” 第30章 所谓执念 陈寒母亲闻言点了点头,脸上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活动快要结束的时候,她要去了我的联系方式,说有时间可以一块出来聊聊天,正巧她在家里也有些闷。 我痛快地应下来,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不如把阿姨您的儿媳也一块带着吧,听说是个大美人,我也很想认识认识呢。” 果不其然,一提到“何曦”,老太太的脸色顿时有些僵硬,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给出的下文。 我见此已经是心如明镜,便没再追问。 回去的路上,我盘算了一下,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陈寒母亲不喜欢那个“何曦”是肯定的了,根据上次碰面的景象,东东也不见得多服那个女人的管教,在那个家里,单单只有陈寒的宠爱,可不见得会过得多舒心。 更别说,现在陈寒已经慢慢有了“异心”。 所以啊,说不定那个女人现在也备受煎熬。 一个女人的痛苦可能不为人道,可只要那痛苦日积月累,到了一定的限度,就是爆发的前夕。 若是能利用好这个条件,那有些事情,说不定不用我亲自出手,也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正想着,车子前方突然传来“砰”得一声,车身剧烈颤动之后,又蓦地停下。 我因为惯性往前狠狠一撞,肩膀撞在前方车座上,疼得我冷汗一下子出来了。 “怎么回事?”我强忍着疼痛问司机。 司机应该也吓得不轻,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有、有辆车突然从左前方冲过来了,我没反应过来,就直接撞在一起了……” 下车之后,看着冒着烟的车头,我捏了捏额角,真心觉得头疼。 而肇事的那辆奥迪车主很快也露面了。 “哟,开车看不看路啊,挡了小爷的道儿,看把我家宝贝儿吓得。” 一道略显轻浮的男声传来,老远看过去,是个二十出头,染着一头黄毛的男人,怀里还搂着一个惊魂未定的小姑娘。 司机闻言上前去理论,说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还说要找交警处理。 那男人一听就嗤笑出声:“行啊,你找交警去啊,你看看整个交警大队有没有人敢处理小爷我。老东西,你怎么不问问,我爸是谁呢?” 司机闻言更气了,刚要继续质问,我走上前去,示意他先到一边等着。 走近了,我也发现,看似陌路相逢的,碰到的居然还是个熟人。 冯绍阳,青城最大加工企业冯氏的太子爷,跟陈寒家来往的也很多。 早些年我刚跟陈寒结婚的时候,曾经碰到过这位太子爷,当时他还刚满十六的年纪吧,就已经暗地里对我动手动脚的,我跟陈寒提起过,后者则表现得相当不耐烦,还怨我跟个小孩子计较。 得,当初的小孩子长大了,长成了大孩子了,这德行还是不敢恭维。 冯绍阳看着我的眼神倒是瞬间亮了,连怀里搂着的小女朋友都推到一边儿去了,像闻到香味儿一样凑凑上来,望着我色眯眯地说道:“美女姐姐,你咋长得这么好看呢,比我爸包的那些小明星都好看。” 我忍着反胃轻声问他:“你的车子撞到了我的车,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呀?” 冯绍阳一甩他那头黄毛,一改方才的跋扈,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说:“赔,我都赔,把我赔给你都行。” 旁边那小女朋友一听不干了:“冯少~” 冯绍阳怒目瞪了她一眼:“滚滚滚,长得这么丑,还敢在我面前晃。看你开的狗吊车,把老子……把美女姐姐的车都给撞了,你太可恨了!” 小女朋友被吼了一通,自尊心受不了,直接掩着面哭着跑走了。 我在旁边冷眼看了出杀马特的恋爱,一时之间什么心情都没了。 车子受损的虽然严重,但修理费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最重要的是,得赶紧摆脱这个杀马特·阳,被他缠上可不是件好事。 不过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冯绍阳紧紧地追了上来,一边打着包票说一定会全额赔偿我的损失,一边还可着劲儿问我的电话,问我住在哪,那股子迫切又色兮兮的样子,我看第二眼都觉得污染了自己的眼睛。 说起来冯绍阳长得一点都不丑,样貌称得上中上等,而且个子也不矮,高高大大的。 要是能好好正经地打扮,配上他的身份,也能算是个青年才俊。 可这娃儿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长歪了,品行是,打扮也是,浑身上下透着股难言的土味儿,活活像个扶不起的阿斗模样。 再说说他那个暴发户爹,早些年从成人纸尿裤加工发家,慢慢地才拓展其他的制造业务。 冯老董事长的身材,大约有他包养的女明星三倍之多,个子还不及我高。 冯绍阳的生母也去世的早,用常人的话来讲,这孩子就是放养长大的。 家庭物质条件再优渥,也经不住这样的后代折腾。 怪不得陈寒一边与之交好,一面还总在我面前暴露出不屑。 他这样的世家公子,说到底是看不上这种半路发家的暴发户的。 我被冯绍阳缠的实在没办法,只能停下脚步,给了他一张名片。 “这是我助理的电话,你有事的话,直接联系他吧。” 冯绍阳如获至宝地捧在怀里,一脸痴相地望着我:“美女姐姐,我一定要再见到你,你是我见到最好看的人,我太喜欢你了!” 这小子的情话,听着不仅没有感动,只觉得瘆人。 我摸了摸胳膊,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坐着出租车离开的时候,后视镜里倒映出冯绍阳那副看痴了的模样。 我嘲弄地笑笑,便收回了目光。 这个时候,我自然不会想到,就这样一个世人眼里的阿斗,我眼中的小色鬼,日后振作起来,能够数倍扩展了他爹的商业帝国,甚至走出了青城,成为享誉全国的魄力才俊。 这也是执念的力量。 所谓执念,便是把平庸变成奇迹,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第31章 你可不能喜欢别的男人 两天后,结束了游轮收尾事务的六子终于来找到了我。 见到我的第一眼,他就开启了嫌弃模式,想来还对我前阵子挥金如土的行为很难释怀。 我见此也懒得理他,更懒得跟他解释,他爱怎么想怎么想,爱怎么嫌弃怎么嫌弃,我又少不了汗毛。 反正那是个性格捉摸不定的胖子。 因为有六子在身边,我出行的时候便更方便了些,别人也都以为我请了个保镖,侧目相视的时候,我还觉得挺拉风的。 期间也有不少的人联系到我,极热情地邀请我去他们公司考察,言外之意自然是想争取投资。 早前放出去的风声看来收到了很好的成效,但我不着急去回应。 等的越久,对方越着急,而我方掌握的主动性更大,这个道理很早之前我就已经熟知了。 而我一直关注着的陈寒,这些天却再没有什么消息,仿佛上次他来我家的场景只是我的错觉似的。 不过他不出现,他的母亲倒是约了我一回。 陈寒母亲找的地方是家很有古典意味的茶楼,很符合她养尊处优贵太太的气质。 以前我倒没陪她来过这种地方,想来是她看不上我,不喜欢带我出门。 这次重遇,她对我显然热情的多。 坐下相谈的时候,也喜欢找话题来聊。 “瑶小姐在国外是做什么的,看你这么有气质,是从事艺术类的工作吗?”陈寒母亲喝了口茶,表露出些许的长辈“慈爱”问我。 我闻言温和地笑笑,回答:“您直接叫我瑶蔷就好。我父母都是银行家,我做的也是金融相关的事业。这次难得公司休假,我才得空回来看看。” “哦哦,这样啊。”陈寒母亲点点头,“不仅家世好,自己也懂得上进,可真是个好姑娘。” 我抿嘴不言。 陈寒母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重地叹了口气:“要是我儿子能娶到你这样的女孩多好,大方得体,自己能力又强。哪像我那个儿媳妇,没什么本事不说,还常年体弱多病的,回到家我儿子还得伺候她。” 我装作有些感叹地说:“早前就听说陈总和夫人的感情很好,可真让人羡慕。我长到这么大,还没遇到过像陈总这么顾家体贴的男人。” 陈寒母亲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些许:“没错,我儿子真的很不错,长得帅,经营公司的能力也强,以前很多女孩子都很喜欢他呢。改天有机会,我一定介绍他给你认识,我觉得你们一定很能合得来。” 合得来吗? 嗯,我们可是曾经同床共枕四年的夫妻,对彼此的秉性比谁都了解,怎么可能合不来。 而且眼前这老太太怎么也不会想到,坐在她对面的人,竟是曾经恨不得让她扫地出门的前儿媳。 两年前我的“死讯”,我不确定陈寒的母亲是否知晓,但就算她知道,也肯定高兴不已,一个扫把星走了,她可不知道有多畅意。 我垂下眼睛,目光定在某一处,略有些出神。 还是陈寒母亲喊我我才反应过来。 “下个周就是我孙子的生日,我跟他爸爸打算办个宴会,你要是有时间,能邀请你去参加吗?” 东东的生日啊。 我拢了拢头发,思索片刻后,给了回答: “当然,陈小公子的生日,我一定到场去祝贺。” …… 回程的时候,我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开车的六子却突然主动找起了话题。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我很清楚,你不是个无缘无故做什么事的人,你做的事,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和目的。而且先生的指示,你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我没睁开眼睛,语气带着些惊讶应道:“哟,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啊,我咋突然不适应了。” 六子:“……瑶蔷小姐,我们和解吧。” 我:“我们什么时候不合了?” 六子:“……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睁开眼看到他耳后根都红了,我就知道可以到此为止了,万一真的把这胖子惹急了,真的闹掰了怎么办,我俩在青城可是“相依为命”啊。 清了清嗓子,我正经了些语气,放低声音跟他说:“先生交待的事情我的确在着手做,而且这些天你认为荒唐的行为,也都是为了任务。六子,很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想报仇是一回事,但先生的恩情,我也是要报答的。这两者没有前后,也没有轻重缓急,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做有损先生利益的事。” 六子闻言沉默片刻,而后答:“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报仇更有意义的事,放下了之后,会比现在轻松的多。” 我看向窗外,望着疾驰而过的风景,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即便是有退路和捷径,也没办法迈出那一步。” …… 一周之后,东东的生日到了。 早在前一天晚上,陈寒母亲就打电话跟我确认,问我能不能去参加生日宴。 我自是欣然应允。 收拾妥当之后,我拿着给东东选好的礼物,打算要出门。 六子今天依旧是充当我的司机,等我一坐上车,他就有些神情复杂地看向我,说:“刚才有个叫冯绍阳的人找过你。” 我突然想起来,上次跟冯绍阳见面,他跟我要电话号码,我是把六子的电话给他来着。 没想到他还真的联系来了。 我随口问道:“是吗,他说什么了?” “他、他说……挺喜欢你的,想约你吃饭。”六子有些尴尬,估计冯绍阳开口的时候可没这么含蓄,那小子嘴上可没个把门的。 真是苦了六子小哥了。 我赶紧安抚一句:“别听他瞎说,你帮我把他打发了,不行就直接拉黑,眼不见心不烦。” 六子听我这么说,也没再说什么。 就是发动起车子的时候,他不知道是跟我说话,还是仅仅嘟囔了句: “你可不能随便喜欢别的男人啊。” 第32章 外人只有一个 不、不能喜欢别的男人?! 我透过后视镜看向说这话的六子,发现他脸上可没有类似表白的害羞,反倒是有几分严肃。 切,我也很清楚,以这人的情商,可做不出跟我表个白的事情来,而且他平日的所作所为可半点跟喜欢我搭不上边。 那他干嘛说这种话啊,真是有够奇怪的。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没接他的话茬。 到了陈寒的家,下车之后,我让六子先回去,等到生日宴结束之后我再联系他来。 六子走的时候还叮嘱我,说有问题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他,他就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 我摆摆手说知道了知道了,从知道我要靠近陈家和陈寒开始,他就有些紧张兮兮的,估计是怕我又跟人家拼命去了。 只是我现在早就想通了,我干嘛去拼命啊,我的命可值钱着呢,犯不着为了那种人放弃自己的性命。 兵不血刃,这才是复仇的最高境界。 我拎着买来的最新款的机器人玩具,脚步轻巧地走过去,摁响了陈寒家的门铃。 来开门的人是刘嫂。 两年的时间不见,她倒是没怎么变,看到我,她先是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笑着对我说:“您就是瑶小姐吧,老夫人已经早早交待好了,您快请进。” 我客气地跟她道了声谢,然后走近了屋内。 陈寒这个时候应该不在,在客厅里,只有陈寒母亲。 看到我,她的脸上浮起笑意,起身上来握住我的手:“快来坐,东东还在学校,我儿子下班的时候直接去接他,先喝杯茶,我们聊聊天。” 我把东西交给刘嫂,然后挨着陈寒母亲坐下。 这次她比前几次都要热情许多,拉着我说这说那,还递给我各色点心,弄得我都有点措手不及。 直到从楼上走下来一个人,我似乎是明白了一些她这样做的缘由。 “何曦”穿着一件白色的宽松裙装,头发没扎,只随意地挽着,看上去精神有些不太好的样子,整个人素面朝天,跟我精致用心的打扮形成极大的落差。 看到我的一瞬间,她瞬间瞪大了眼睛,脚下一滑,差点没站稳从楼梯上摔下来。 陈寒母亲见了顿时有些生气:“还愣在那干什么,像什么样子,家里来了客人,你就这身打扮?” “何曦”双手绞在身前,被婆婆训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见状没有插嘴,表现地略有些尴尬。 婆媳之间的问题想来是全国大多数家庭的通病,原来不只是我,陈寒这位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也没能俘获他老妈的心。 而媳妇在家里受委屈,婆婆虽然是一方面原因,更是缘于丈夫的不作为。 陈寒啊,在面对自己心爱女人的时候,也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呢。 我的嘴边挂着意味不明的笑,直到“何曦”走到我面前,我才款款起身,对着她落落大方道:“陈太太,我们又见面了。” “何曦”脸色发白,声音有些虚无地问我:“你、你怎么会来?” 我笑了笑:“是陈老夫人请我来的,说今天是陈小公子的生日,我特地来祝贺。” 陈寒母亲这个时候也开口道:“是我请来的客人,怎么,你有意见?” “何曦”闻言低下头,不出声了。 客厅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直到刘嫂过来,说少爷和小少爷回来了,这边的三个人才齐齐向门口看过去。 陈寒走进来看到三个女人的表情,若是可以的话,我可真想录下来,回去慢慢地欣赏。 一个是自己的亲妈,一个是同床共枕的老婆,另一个,是隐晦不可明说的“地下情人”。 三个女人凑到了一起,于男人来说,真真算得上场浩劫。 结果到最后,这个屋子里,最先出声的人居然是东东。 东东今年已经是五岁的年纪,个头已经窜的很高了,话也说的相当利落。 他径直跑到我面前,仰着头端详了一会儿,突然牵起了我的手:“漂亮阿姨,我记得你,你是来看我的吗?” 我弯下身,跟他的视线平齐,笑的眉眼弯弯的,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是啊。” 东东撇了撇嘴,看似有些不满,但却没挣开我的手:“我很不喜欢被人摸我的头发,但你可以。不过记得不能摸太多次哦。” 我一愣神的功夫,陈寒母亲走过来,意味深长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这孙子从小就脾气大,闹急了谁的话也不肯听,跟你倒是很投缘啊。” 我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后面一阵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何曦”已经跑上了楼,掩着面。 陈寒跟着上楼的时候,看了我一眼。 那眼里包含着疑问,还有警告。 我坦然地回望,来的时候,便已经盘算好了一切。 今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顺利应对。 …… 陈寒跟“何曦”重新下楼的时候,刘嫂已经做好了饭菜,而我跟陈寒母亲和东东坐在餐桌前,在插生日蛋糕的蜡烛。 “漂亮阿姨,东东今年五岁了,你要插五根蜡烛哦。” 东东趴在我身边紧张兮兮地提醒我。 我忍着笑回答:“好,就插五根。” 对东东,我心里其实是没有讨厌和怨恨这样的情绪在的。 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什么都不懂,做什么也都是无意。 大人间的恩怨,何必强加在他的身上,对他也不公平。 而且抛却了我作为他妈妈时的小心翼翼和紧张忐忑,和他相处时,心里已然多了几分安然平和。 刚插好蜡烛,陈寒和他太太正巧来到餐桌旁。 “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坐下。”陈寒母亲冷着声说道。 今晚生日宴的人都已经到齐了,早些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所谓的宴会,只不过是陈寒母亲请我来的名头。 在这个家里,客人只有我一个,外人,也只有我一个。 第33章 对什么无法失去 陈寒和他太太落座后,目光不约而同地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能察觉到,可还是继续跟东东探讨为什么蛋糕是五颜六色的问题,直到解释的后者满意了才抬起头,平静地望向对面的两人。 饭菜准备的很丰盛,即便是在座的人的心思各异,一顿饭下来,也能填饱肚子。 这期间除了陈寒的母亲和有些兴奋的东东,其他人都没有多说话。 而我也愈发确信,面前这个“何曦”,是真的还没完全融入到这个家庭。 也许是想要融入,可所有的途径已经被人阻绝。 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由始至终她都缩在陈寒的身边,对婆婆的一系列刁难都表现出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 而陈寒呢,也不曾表露出任何袒护她的样子,相比较起来,好似她才是这个家格格不入的人似的。 饭后,陈寒母亲借故将“何曦”叫走了,后者走前又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有委屈,有不甘,也有无能为力。 刘嫂也带着东东去拆玩具了,于是,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我跟陈寒两个人。 我的情绪倒是还很平静,但陈寒看上去却有些沉冷。 我们分坐在沙发的两边,触到他审视的目光,我也坦然地回望过去。 “今天来之前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没吓到你吧?”我轻声问。 陈寒的脸色没有缓和,语气也很沉肃:“你想干什么?” 我摸了摸耳垂,轻叹出声:“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陈总,你这个人可好不近人情呢,那天去到我家,你可不是像现在这么冷淡的,你还问过我,要怎么做,我才会喜欢你。怎么,男人的话都是说变就变,一点都不算数吗?” 听到这句话,陈寒的面色终于缓了缓,眼神也稍稍避开了我。 看出他的心虚,我没趁机继续逼问,而是换上了股娇嗔的语气:“前阵子我去参加一个慈善活动,认识了陈老夫人,我们很投缘,她便请我来家里给陈小公子过生日。抛去跟陈总的情分,我今天是为了陈老夫人来的。当然,陈总不欢迎的话,那我走就是了。” “谁让你走了,”陈寒的声音软了下来,“我只是没想到会在家里看到你,你也不提前跟我提一句。” 我状似不满地轻哼:“那你也得给我提一句的机会啊,你算算有多长时间了,你什么时候联系过我。女人嘛都是要矜持的,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主动去找你?” 陈寒声音更软了些:“我最近公司事情很多,没抽出空来,你别生气。” 我往他的身边挪了挪,勉强答应下来:“那可说好了。你要是再晚一些,我就喜欢别的男人了。” …… 陈寒母亲和“何曦”回来的时候,看到我跟陈寒坐的很近,不过却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也各不相同。 陈寒母亲挨着我身边坐下,笑容满面地跟我说今天怠慢我了,还说时间晚了,待会儿让陈寒送我回家。 她每说一句,“何曦”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想来陈寒的这位青梅竹马也不是个蠢笨的人,而且她就算再迟钝,也肯定能察觉出陈寒母亲对我的青睐。 我反握住陈寒母亲的手,笑着跟她寒暄了两句,还说不必陈总送我了,稍后会有司机来接。 整个过程陈寒都沉默地坐在一边,明明这里的女人都是为了他在算计,可他偏偏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出来。 这其实才是最可恨的,碰上这样的男人,逢场作戏还好,真要是情根深种了,对女人来说当真算得上是个噩梦。 过了会儿,东东玩够了新玩具也跑过来,窝在奶奶的怀中,一双圆咕噜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看。 我便笑着问他:“你在看什么呀东东?” 东东用稚嫩的小奶音认真地回答:“漂亮阿姨,你可不可以经常来陪我玩,我可喜欢你了。” 孩子的话总是不必去过度推敲的,陈寒母亲笑的欢快,就连陈寒也露出了笑意。 我自然也乐得接话茬:“当然,以后阿姨有时间了就来找你玩,你可不能烦阿姨哦。” 又寒暄了一阵,我提出得走了。 陈寒母亲让陈寒送我到门口,这不是个多过分的请求,在场的人都没什么异议,除了“何曦”的脸色依旧有些不太好。 走出陈家的大门,一阵冷风吹过来,我冻得打了下抖。 陈寒发觉之后便攥住我的手,用他的掌心的温度帮我暖着。 我仰起头,看向他温和地笑着:“实话实说,陈总真的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陈寒的脸靠近了我一些,声音带着些低磁蛊惑的意味:“可是距离你的标准还远远不够。” 我被逗得更乐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标准,还是随缘吧,说不定哪一天,我会突然发现,陈总是值得我托付的人。” 六子开车停下来时,正巧我在跟陈寒“吻别”。 倒也没真吻上,就是他的嘴唇凑过来,我头一低,他的吻就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上车之后,六子对我又是阴阳怪气儿的。 “不是说恨你那个前夫嘛,怎么看着你还挺喜欢跟他亲热的。” 这话说的。 我揉了揉有些紧绷的太阳穴,懒懒地回答他:“这叫不入虎穴,你懂什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也是知道的。但是你可别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了,那就叫得不偿失。” 这胖子,现在都能跟我探讨起古语来了,真是长进了不少。 我勾勾唇角,没再多说什么,只望向无边夜色的窗外。 事情越是发展的顺利,我反而是越清醒。 我一直在找彻底摧毁陈寒的法子,现在看来,家庭这一方面,好像并不是他的死穴。 那么,他到底对什么最看重呢? 又对什么,无法失去呢? 第34章 命定的缘分 之后的几天我得了空闲,打算去见几个数次相约的企业老总。 这次我跟六子回到青城,原本就是为了帮先生拓展这边的业务。 青城作为国内准一线城市,近年来在国家发展中跃居到了前列,靠着优越的地理位置,未来肯定还有更好的发展。 预备将产业进军国内的时候,先生曾经派我进行了相近的考察,最终我将地点定在了青城。 这当中虽然不乏我的一些私心,但也确实经过专业的考量。 之前摆出那么大的阵仗,也是为了更快速地打入这里的上流阶层,探探各企业的虚实。 见的第一家公司,便是青城首屈一指制造企业,冯氏。 冯氏的董事长叫冯有光,白手起家,奋斗了数十年的时间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早前我还在陈氏的时候,就跟他接触过一两回,知道他这个人重实际,什么花里胡哨的都不感兴趣,处处以利益为上。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一定不能藏着掖着,摆出副云里雾里的态势,得适当地亮出真招,那样双方才有继续洽谈的余地。 这次冯有光没亲自见我,而是找了他的副手来跟我谈,在冯氏大楼的会议室内。 这位副手做事也相当干脆麻利,上来便开门见山,我也乐得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把投资的计划大体叙说了一遍,同时也提出,若是冯氏有意愿合作,需得把公司的情况整理成详细的报表,改天我方仔细研究了,再给出进一步的合作计划。 待到会议进行到尾声,面前的男人突然接了个电话,表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瑶蔷小姐,我突然有点急事,剩下的问题,我们可否下次再谈?” 挂了电话,面前的男人带着歉意对我说。 我闻言虽然有点不快,但也很理解,剩下的只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改天在电话里谈也是一样的。 走出会议室,我拿出手机,打算给六子打个电话,让他提前一些来接我。 不过等我刚走到电梯前,还没等按下按钮,背后突然传来一声: “美女姐姐!” 这个声音是…… 一回头,看到冯绍阳那一头黄毛,我顿时心叹一声,不好。 上天派来考验我的人又出现了。 冯绍阳很快窜到我面前,带着难以言说的兴奋,那头黄毛像是要跟着炸起来似的。 “我爸的秘书跟我说公司来了个天仙儿,我还不相信来着,结果她给我拍了张照片,看到是你,我可高兴坏了!我正跟我那帮哥们儿喝酒,看到照片我立马就过来了,谁也没有我的美女姐姐重要!” 这些话,真是要多么酸有多么酸,牙都快酸倒了。 周围还有路过的人,都用一种半看热闹半揣测的眼神看过来,估摸着是对自己家太子爷的情史很感兴趣。 我吸了口气,正巧电梯上来了,我努力压着脾气道:“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一步了,我们有机会再见。” “唉等等等等。”冯绍阳两步跨到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一张挺俊的脸挂着夸张的笑容,“美女姐姐,你要去哪,我送你好不好?” 我冷着声答:“不好。” 冯绍阳对我的冷淡也不在意,还是一个劲儿地献殷勤:“上次你给我的号码我打了,结果是个老爷们儿接的。我怎么问他你在哪他都不说,可把我气死了。好在咱们俩缘分天定,在这都能碰见。你别先急着拒绝我嘛,我其实很不错的,你了解一下就知道了!” 还了解一下,再了解我都要崩溃了。 到哪找来的这么个活宝色鬼啊! 直到出了冯氏的大楼,我始终没能摆脱冯绍阳。 远远地看着六子,我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小跑着过去。 结果冯绍阳还是在后面紧追不舍,到了六子的面前,他喘着气指着六子说道:“这该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六子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顿时就扭曲了。 我赶紧打了个手势让他应付一下,自己躲上了车,落了车锁。 人高马大的六子在冯绍阳面前那也是大了两号的,他跟后者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等他上车之后,我看到冯绍阳有些憋屈地站在原地,却没再来纠缠。 待到车子驶离,我才颇好奇地问道:“哎哎哎,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啊?” 六子冷哼一声,看上去对冯绍阳也有些不屑:“我让他掂量着自己的身份,别什么女人都敢觊觎。” 我:“……我是什么女人?” 六子:“这些臭男人一根手指头都不能碰的女人。” 我:“……” 完了完了,六子他这样……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啊啊啊。 之后行驶的过程中,我没再直视六子一眼,生怕跟他的目光来个直接接触。 但在下车之前,我所左右想的,还是犹豫着把话说了出来:“六子,咱们虽然共事许久,但、但也就是普通同事,我们俩关系就那样对不对?所以啊……我觉得,还是不要给彼此找麻烦了……咳咳,你懂得,咱们当搭档和同事就够了,其他的,就别多想了好不好?” 六子:“……你在说什么呢?” 我:“没事没事,这种事说开了就好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以后咱该怎么合作怎么合作,一切照旧就好。” 六子还想说什么,我却怕尴尬,直接推门下了车。 乘着电梯的时候我还在想,六子这种看似铁树一样的单身男,居然也有含苞待放的一天哈。 幸亏我发现的早,提前把这种危险的思想扼杀在了摇篮里,要不然以后说不准还有多少麻烦等着呢。 幸好幸好,我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实在想象不出有朝一日六子跟我……告白的情景。 那太惊悚了,太阔怕了。 当然,此时的我根本不知道,坐在车内的六子,听着我留下的一番话,表现的那叫一个无语。 他这棵铁树啊,这辈子就算开花,也绝不能开在我身上。 我还是,别自个儿自以为良好,给自己加戏了。 第35章 抓住了命门 之后的几天,我又陆续去见了好几家企业的负责人,谈的都还算顺利,也都约定好了下一步的洽谈计划。 跟先生汇报的时候,我把初步选出来的企业名单顺道一块发送了过去,还有详备的介绍和规划前景。 虽说先生给了我很大的自主权,但还是他拿主意让我更安心些。 先生的答复是让我继续推进,别的倒没有多提。 只是在收线前,我还是小心地问了句,青城这边的事务,先生能否亲自来把关,说到底,我在一些事情上还缺少必要的判断力,要是先生真的想拓展国内的业务,也早晚要来一趟,何不现在先来熟悉一下情况。 先生听完我的话沉默了片刻,不晓得是不是在考虑,我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而直到最后,我也只等来一句: “再说吧。” 这三个字,虽然没直接答应,但是也没直接回绝,怎么说也给了我一个盼头。 挂了电话之后,我就已经开始想象,若是先生来了,那我跟六子可算是有“靠山”了,就算遇到再大的难关,我们两个都不用再害怕。 当然,我们也不会再整日互怼吵架了。 …… 时隔几日,陈寒终于联系到我,让我有些厌烦的同时,也跟着放下了心。 看来那天亲自到陈家登门还是有效果的,起码他不再躲着我了。 陈寒约我出去吃饭,我装作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选的地方是家西餐厅,幽会的绝佳场所。 用餐的时候,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不错,还殷勤地替我切盘子里的牛排。 我也乐得享受他的服务。 差不多吃完之后,他举起红酒杯,跟我的杯子稍碰了一下:“能跟你一起吃饭,我很开心。” 我淡淡一笑:“我也很荣幸,今天这一餐,算是我蹭陈总的,改日一定请回来。” 陈寒笑了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侍者来添酒的空当,陈寒略一沉思,之后似是随口问了句:“最近你是不是去见了些公司的老总,谈注资的事情?” 我闻言点点头,痛快承认道:“是啊,我来青城就是考察的,选择最优的合作伙伴,然后把钱都用到实处,这就是我最大的目的。” “那你为什么不来跟我谈呢?是觉得陈氏入不了你的眼?”陈寒向我凑近了些,问这些话的神情也很认真。 我拿着酒杯,轻晃了晃里面的酒,语气暧昧不明道:“我向来不喜欢把公私混为一谈。不如我就来问问陈总,您是想跟我发展公事上的关系呢,还是更倾向于私底下的交往?” 这个答案算是把陈寒给难为住了,他这样心思深沉的男人,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两全其美不是更好?” “世上安得两全法,陈总可别把事情想得太完美了。”我敛了敛神色,放下了酒杯,“如果真的要你选一样,你怎么选?” 陈寒的脸色僵硬了些,或许他自己很清楚,如果回答的过于草率,我非但不信,还会影响我们之间已经建立起来的“关系”。 而男人的谎言,只要女人心如明镜,那就能一眼看透。 他又喝了杯酒,掩唇轻咳了声之后,才低声答道:“我是喜欢你的。” …… 陈寒送我回家的时候,到了公寓楼下,他带着酒气凑过来问我,要不要请他上楼。 如此带有暗示性的话语,我听到一笑带过,手指沿着他脸部的轮廓划了一圈:“陈总今天喝多了,还是回去休息吧。至于我问的那个问题,你可以再考虑一下,看看到底要选哪个。选出来了,可就不能后悔了哦。” 陈寒的眼睛忽明忽暗的,不知道都藏了些什么心思,他一把攥住我的手,手指在我的掌心摩挲着。 “你这个女人,就是来勾引我的。”说着还沿着我的手背一路往上吻着。 前面还有代驾的司机,车内的气氛一度火热,也一度尴尬。 而直到陈寒的手要探进我的衣内,我才按住他的手臂,示意停下来。 “陈总,咱们都是生意人,做生意讲究的是公平交换。在我想要你的身体之前,你可不能僭越哦,不然的话,我可是会翻脸的。” 话是开玩笑一样说出来的,但陈寒这样的人能看得出来,我说得出做得到。 他借酒逞凶的那只手终于收了回去,脸色也在昏暗中明明灭灭的。 最后我下车离开时,听到他半醉的一句:“容我再想想。” 陈寒的车离开之后,我没急着上楼,而是找出手机,找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那边响了几声便有人接通。 “陈氏最近的情况怎么样?”我微冷着声音问道。 那边的人很快开口,期间估计是怕我发难,还解释了一下没有向我及时汇报的原因。 我现在没那个心思去追究他的懈怠,只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细细琢磨起来。 陈氏前阵子投资了一个生物科技项目,原本是国家扶持的重点项目,前景很受看好,陈寒也拍板投了很多钱进去。 谁知道半路出了岔子,最近这段时间项目暂时搁浅,前期投入的钱也被套牢,无法变现。 项目重新开启的日子遥遥无期,陈氏的流动资金链出现了问题,现在陈寒焦头烂额的不说,陈氏高层也都出现了不少声音,说陈寒决策错误,让公司遭受到了这么大的危机,理应承担责任,还有些大股东私下里联系着,打算联合起来罢免陈寒这个现任总裁。 陈氏是陈寒父亲一生的心血,也是他将近十年来为之奋斗的所在。 让他放弃,亦或是让陈氏塌陷,对他来说无疑是个致命的打击。 怪不得,怪不得前阵子还拿乔对我若即若离的他突然变得殷勤起来,今天还旁敲侧击地打探我跟其他公司洽谈合作投资的消息。 原来他是有自己的打算。 那边的人还在继续说话,我握着手机,眉目已经慢慢舒展开,嘴角也慢慢勾起。 找到了,终于是找到了。 陈寒的命门所在,到底还是被我抓在了手心里。 第36章 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考察,洽谈,评估,一系列的工作进展的有条不紊。 而且我还交待了六子,多雇两个助理和保镖,随着我们共同进出。 这期间陈寒也找了我很多次,有时候我简单应付两句,有时干脆让身边的人去跟他打交道。 并且无论他怎么说,我都没有再单独跟他见过一面。 最后一次来电时,听助理说,他的声音已经接近暴躁。 到底是耐不住脾气了。 我闲适地用完早餐,打算趁着天气明媚去青城的海边看看,散散心。 旁人的焦虑和迫切,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只是就在我出门的时候,却是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陈寒母亲的号码。 我顿了一下,而后接通,结果那边传来的却是一个烂漫的童音:“漂亮阿姨,今天是周六,我不用上学,你可以陪我去游乐场玩吗?” 原来是东东啊。 我捏捏耳垂,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好啊,正好我也有时间,可以陪东东一起去。” 到达跟东东约好的汇合地方,我下车的时候,看到陈寒抱着东东站在不远处,并不觉得有任何意外,继续款步上前,站定在父子两人的面前。 我摘下墨镜,没去理脸色极差的男人,只笑着跟东东打招呼。 东东朝我伸出手,示意我抱着他。 我想接过来,可是五岁的小孩子已经长得够沉了,东东还没等完全靠在我怀里,陈寒便将他又抱了回去。 东东便有些不满地捶爸爸的肩膀:“爸爸,你讨厌!” 嗯,我我也觉得这男人讨厌。 但陈寒却无动于衷,抱着东东往游乐园里走的时候,他还伸手拉住我的手腕。 别人看着我们像一家三口似的,但当事人的心情可没那么爽利。 譬如我。 “陈总,明明是陈小公子给我打的电话,怎么你也跟着来了啊?”我似笑非笑地问道。 陈寒头没回,也没回答我这个问题。 得,在装傻呗。 亲自找我的时候得不到回应,就想着用儿子来套路,真不知道是说他机智还是卑鄙了。 不过看在东东的面子上,我不会掉头就走,而且我也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要想达到我想要的目的,决绝重要,适当的通融更重要。 东东跟着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去游乐区玩的时候,我跟陈寒坐在外面,跟其他家长一样,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孩子的情形。 东东是玩的最欢快的那个,以前我可没发现他是个这么活泼的孩子,也或许是在那个家里,不光是大人,连孩子都觉得压抑,潜移默化受到影响。 正想着,坐在旁边的男人突然开口了。 “这段时间你为什么不见我?” 我转过头看向他,嘴角依旧带着淡淡从容的笑意:“这个问题应该问问陈总你啊,你做不出决定,那就说明我们的缘分还没到,我也不必在你一棵树上吊死,对不对?” 陈寒的脸色有些尴尬:“你说过,会给我一点时间。” “陈总是生意人,应该清楚时间就是金钱,更应该明白时不我待。有些机会没有把握住,可就别怪别人不等你了。” 陈寒顿了顿,看似像下定了决心一般,问我:“如果我选公事,你确定会在陈氏注资?” 我眨了下眼睛,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那也得陈氏符合我的投资要求才行。” “那如果我选感情呢?” “那我就跟陈总谈感情呗,到目前为止,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东东回来的时候,陈寒依旧还是没给出我确定的答案,优柔寡断的都不像他的作风了。 想当初,他可是杀伐决断的令人发指,哪怕是杀人,也毫不手软来着。 今时今日,不过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而已,他倒是犹豫起来了。 东东像是还没玩够,拉着我和陈寒的手准备去下一个游玩的地方。 可是他突然挣开往前跑的时候,一个不注意,整个人往前方摔过去。 摔得“咕咚”一声,东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连身边的家长都紧张地望过来。 东东没立刻哭出来,等我跟陈寒立刻上前查看的时候,发现他的小脸惨白,双眼和嘴唇紧闭,哼也不哼一声,也不知道摔在哪儿了。 陈寒开车去医院的时候,我抱着东东,摸摸他的小脸,又握握他冰凉的小手,心里着实有些担心。 以前不知道听谁说过,受伤之后哭不出来才是最危险的,稍有不慎就有很严重的后果。 大人的事情有大人承担,我还不至于迁怒一个小孩子,无论我跟陈家的恩怨如何解,对东东,我还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的。 陈寒见我一脸担忧,居然还反过来安慰我:“不会有事的,不用太担心。” 呵,你的儿子,你不担心,我自然也没那么在意。 到医院之后,跟护士说明了情况,立马有医生把东东抱进了急诊室。 在外面焦急等待的时候,陈寒又握住了我的手,也不晓得是用种什么心情说出下面的话的。 “你很善良,不像表面那么高冷。除了家里人,我还没见过谁对东东这么关心过。” 这话说的,到底是真心夸我啊,还是逮着机会奉承我啊。 想打感情牌,让我答应给陈氏注资? 想得美。 我心里冷冷笑着。 没得到期望中的回应,陈寒确实有些失望,但他垂下头思索了片刻,再重新看向我的时候,脸上已经挂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们在一起吧,无论你答不答应跟陈氏合作,都无所谓了。我终于明白,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其他的……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是命中注定吧。” 第37章 终于来了 医生走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严肃,还让我跟陈寒去办公室谈一谈。 不过就是摔了一跤而已,怎么搞得还挺严重似的。 陈寒对东东还是挺上心的,毕竟是他唯一的孩子,也是他费尽心机促成的他跟青梅竹马的孩子。 我也跟着一块去了,打算听一听到底怎么回事。 一进办公室,医生便把手中的报告递给我们,略带遗憾地开口说道:“摔的这跤伤到了脾,需要马上做手术,手术室那边已经开始安排了。” 手术?! 我跟陈寒都是一惊,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但更让人无法接受的还在后面。 “我们在做检查的时候,发现小孩子很可能是患有急性白血病,但现在还没有确诊,我建议,在手术过后,去血液科做个详细的检查,早检查早治疗,这个病不能有拖延,家长要做好心理准备。” …… 听完医生的话走出来的时候,我的心情都还没完全平复下来,旁边一直杵着的男人突然像腿软了一样,一下子扶住墙,整个身体慢慢躬起。 再狠心无情的人,听到至亲遭此厄运,也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吧。 我知道自己应该上前去安慰一下他,可实在做不到,于是只站在原地,沉默地等他自己缓过神来。 过了会儿,一直低着头的男人突然传来沉闷的一声:“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因果轮回吗?” 我心里冷笑:“不知道。但只要人问心无愧,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问心无愧,问心无愧……”陈寒重复了两声,忽然笑出声了,慢慢滑坐在了地上,“这是报应,都是报应。每天噩梦缠身还不够,她来报复我了,终于来了……” 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里的光应该称得上冷冽。 陈寒,你错了,我不是现在才来,早在你还不曾察觉的时候,我就已经向你一步步走来了。 记得我被你推入海里的那一刻,我抓住了你的衣袖,你却将我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最终将我踢入无边深海吗? 从现在开始,我也会成为你的那根救命稻草。 等到你走投无路,只能抓住我的手时,我再将你一脚踢入深渊,那样的程度,才称得上一报还一报吧。 所以啊,现在只是开始,一切……都没结束。 …… 东东的手术快要结束的时候,正好陈寒母亲和“何曦”接到通知来到医院,还没等靠近手术室,两个人都已经是哭得厉害。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东东,我的宝贝孙子……”陈寒母亲再没了往日的雍容神态,只是个受到打击的老人家。 而“何曦”也是泪流满面,哪怕是看到我在这边,她也无暇顾及,只是抓着陈寒的手问,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她的儿子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陈寒始终未发一言,东东的手术已经让家人无法接受,如果再说出白血病的事,毫不怀疑,眼前的两个女人会受到强烈的刺激,甚至会直接垮掉。 我看出他的为难,于是便走上前,安慰了一下陈寒的母亲,又对“何曦”说:“陈太太,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医生说过了,他会尽力救东东的,手术一定会成功。” “何曦”原本在掩着面流泪,听到我说的这些话,她突然直直地看向我,眼里有怒,还有恨。 “你这个假惺惺的女人,你闭嘴!”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对我爆发出了所有的怨恨,“要不是你带着东东出去,他会受伤吗?你还勾引别人的老公,你要不要脸,我真的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 因为身体虚弱加上悲伤过度,她的气息并不是很稳,吼出这些话之后,她还捂着胸口喘息了两下。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一旁的陈寒先抓住她的手腕,要拉着她离开。 “放开,放开我的手!陈寒,你怎么这么无情!我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跟你在一起,你怎么能把我们的情分全部抹掉!我在病床上躺了六年,你就守了我六年,为了我,你什么坏事都做绝了!为什么,为什么等我们能厮守的时候,你就变心了?为什么……” “何曦”的声音慢慢消失在了楼梯口后,陈寒不知道将她带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要跟她说些什么。 剩下我跟陈寒的母亲,后者伤心是一回事,可又怕我尴尬,便轻拍了拍我的手。 我露出点笑意,说:“阿姨,我没事。您也别太伤心了,先坐下等会儿吧,手术应该马上就能结束了。” 坐下之后,陈寒的母亲还抓着我的手,叹了口气后,总算是略略平复下心情,对我说道:“其实早两年,他们两个的感情还挺不错的。但是我这个儿媳妇啊,不知道是不是跟社会脱节太久了,性格不讨喜,脑子又钝,身体还不好,每天都离不开那些药罐。开始的时候我儿子还能尽心照顾她,可慢慢的,就厌了,烦了。别说结婚几年的夫妻,就是至亲的骨肉,也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 我垂下眼睛,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回答:“明白。” “而且以我那儿媳妇的身体,我要抱上下一个孙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既然两个人不合适,也不用凑合着过,赶紧分了得了。我儿子那么优秀,他值得找个更好的。你说是不是,瑶蔷?”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有所期待地望着我,似乎是想我直接说,我可以跟他儿子在一起,我会给陈家再续香火。 可这个天真又愚蠢的老太太啊,他是真的对自己儿子那么有信心,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被蒙在鼓里。 要是她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是个杀人犯,她还会这么有优越感,想着全天下的女人都会上赶着嫁进陈家吗? 我还没回答,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医生走出来,说手术很成功,不过要转入特护室观察一晚上,要是没有其他并发症,明天就能转入普通病房了。 陈寒母亲赶紧上前,望着被推出来的尚在昏迷的东东,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东东,我的宝贝孙儿,奶奶在这,你不要害怕,别害怕……” 我扶着她,眼睛也望着病床慢慢被推离的地方。 想当年我十月怀胎,迎接这个新生命的时候,内心是多么安慰和狂喜。 东东对我来说,不是取悦陈家的工具,也不是我争取利益的筹码。 他曾经,真的仅仅是,我的心肝宝贝来着。 第38章 一开始不曾得到多好 从医院离开的时候,依旧是六子来接我。 我一上车就沉默着,眼睛有些失神地望向窗外。 六子看出我心情不好,一路上也没跟我搭话。 就是车开到我家楼下时,他把一个pad递给我。 “今天从法国传来的消息,先生决定把北美的业务,都交给Abbey了。” 我回过神,上下滑动了一下信息之后,低低“哦”了声。 六子搓搓手,说话的时候有些为难:“Abbey肯定趁你不在的时候做了什么,不然先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先生他……是更偏向你的。” 说什么偏向不偏向的。 我把东西还给六子,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准备下车。 六子见我满不在乎的样子,立马又说道:“喂,你难受就别憋着,我知道你难受。古话有句怎么说的来着,叫煮熟的鸭子飞了。你不觉得可惜吗?” 我闻言实在忍不住笑,就笑了声:“你不是对我成见很大吗?要是我做了北美的负责人,可就压你好几级了,你不觉得不甘愿?” 六子嘟囔了两句,一副他什么都懂的表情:“咱俩是私人恩怨,但是Abbey上位之后,说不定我连饭碗都不保了。你知道那个女人吧,睚眦必报的,以前我得罪过她,她肯定瞅着机会要来报复我呢。哪像你啊……咳咳,别人就算为难你,你也不会跟人一般见识的。哦哦还有啊,之前你不是也跟她起过冲突,她要是成了你的上级,万一也来报复你怎么办。” 哟,这听着像夸我,但细细琢磨,怎么有种引战的嫌疑呢? 我眯着眼睛瞧了他一会儿,又想到我跟Abbey之前确实不怎么愉快。 Abbey跟着先生的时间比我长久多了,她今年三十岁的年纪,早已经是先生最得力的助手。 在我出现之前,集团和庄园上下都相当尊敬她,一个漂亮的女人,有能力,又深得老板的看重,说不定以后还能平白青云,成了老板娘呢,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不是。 但我被提拔到先生身边之后,这里面的风向就变了变,一部分的人朝我靠拢,有意无意地在我跟她之间形成对比。 Abbey是个自尊心和好胜心都相当强的人,我的出现,怎么说也给她造成了一些“威胁”,她在工作上开始针对我,生活里也看我不怎么顺眼。 我那时资历尚浅,什么都不懂,处处避让着。 就只有一次,我在宴会上喝多了酒,找代驾回家的时候,一上车,那个带着鸭舌帽、有着亚洲面孔的男人便朝我扑过来,将我压在后座上,用手堵住我的嘴,开始蛮力扯着我身上的裙子。 我的大脑被酒精侵蚀地昏昏沉沉的,对眼前的一切虽然有心反抗,但双手双脚像是灌了铅,怎么也使不上力。 就在我要认命的时候,后车门砰的一声巨响,方才还在身上作乱的男人一声惨叫,被人揪到了车外。 我想坐起身看看情况,但下一秒,一件黑色的西装已经先行盖到了我身上。 那衣服上面有我最熟悉,也是最敬畏的气息。 先生就站在车外。 夜色朦胧中,他高大的身形笔直地立着,就如那一晚,在我满心绝望的时候,他出现在我面前。 那种身临绝处又逢生的感觉,我有些无法形容。 混沌的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念头,我欠他这么多了,以后只要是他需要我的地方,我都拿来还。 不远处又传来那个男人的惨叫声,先生做事从来都会留些余地,不会赶尽杀绝,可那一次,他是真的生了气。 哪怕那个男人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已经叫不出来了,他也没喊停手。 离开的时候,我听到旁边的先生语气冷然地吩咐道:“查。” 而最后查出来的结果,竟然是Abbey。 能想出这么龌龊下流的法子,我对Abbey相当的愤怒和生气,也不明白她对我到底为何有这样的敌意。 我期待着先生能给出一个公正的裁决,只是等来的,却是息事宁人的处理。 若是在早前,我肯定无法理解,犯了错的人为什么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无辜受害的人却要忍受创伤带来的后遗症。 但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快接受了这个结果。 于先生来说,Abbey是比我更重要的存在,跟失去了一个左膀右臂比较起来,我的存在,就显得有些无足轻重的了。 他保Abbey,也是理智合理的决定。 不过就那以后,我开始处处提防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需常备。 Abbey再看我不顺眼,我不给她任何机会,她也奈何不了我。 而我无论以后爬到什么位置,都没有再重新提那天的事。 不是怕了谁,也不是真的那么大度宽容。 就是有一个念头,不能给先生惹麻烦。 为了这个理由,我什么都能忍下来。 往事想起来总有些头痛,我捏了捏太阳穴,打算走了。 后面的六子还是一脸担忧状,估计还在担心他的饭碗问题。 为了安抚一下这个胖子,我最终还是笑笑说:“不用担心,有先生在,谁敢动你的饭碗。” 六子的表情还是没有缓和:“那你呢,Abbey占了你的位置,以后你回去要怎么办?” 我啊,还能怎么办呢? “要是没有我待的地方,那我就不回去了。先生身边不缺人,我也不是个多有本事的人,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 上楼的时候,我不知怎的,还一直在想六子说的话。 要是我以后回不去法国,青城似乎也不是我的居留之地。 顶着这无所依靠的名字和脸,以后大半辈子,都得注定漂泊了吧。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的话,那我也认了。 细想我这一生,得到的东西太多,失去的也太多。 若是一开始就不曾得到,那该有多好。 第39章 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因为东东生病的事,这些天只要我有时间,就会去医院陪他。 “何曦”因为身体虚弱加上受到的打击太大,听说身体已经垮了,被安排某一处调养。 而陈寒母亲的状态也一天比一天差,东东的白血病,已经确诊了,还是属于比较凶险的那一类,需要尽快做骨髓移植的手术。 但是陈家人都去做了配型,没有一个相符。 陈寒动员了所有的关系,想尽快找到配型成功的人。 许是心力交瘁,这些天看到他时,后者也没了往日意气风发的光彩。 我能做的,就是陪在东东身边,尽可能地让他开心。 五岁的小孩子还处在无忧无虑的年纪,东东意识不到自己身上正遭遇着怎样的磨难,也发现不了身边亲人的哀愁忧伤。 他最直观的感受,是我给他带了什么新款的玩具,又找来了什么好看的动画片陪他一起看。 有一天,东东突然靠在我的怀里,对我说:“漂亮阿姨,你就跟我的妈妈一样,你来当我的妈妈好不好?”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沉默片刻,我摸了摸他的头发回答道:“可是东东已经有妈妈了呀,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可不许随便喊别人。” 东东嘟着嘴反驳道:“可我不喜欢她。” 这小孩子,想当年也那么不喜欢我来着,到底什么样的母亲才能让他满意啊。 我继续耐着心思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妈妈呀?” “因为她不喜欢我呗,”东东泄气似的把手里的玩具一扔,“她从来不抱我,也不喜欢跟我一块玩,她只跟爸爸待在一起。” 这些我倒是有些没想到,即便不是怀胎十月生下来,但东东怎么也是她的亲生骨肉,她难道一点不亲近? 东东看我不说话,便往我的怀里又蹭了蹭:“漂亮阿姨,你不当我妈妈不要紧,但你一定要多来找我玩,我们拉钩。” “……好,拉钩。” 东东暂时睡过去之后,我走出病房,打算去趟洗手间。 可刚一出门,就看到倚靠在墙上,手里拿着个打火机低头把玩的陈寒。 “怎么不进去啊?”我低声问他。 陈寒继续把玩了会儿才回答说:“刚才跟医生商量了,找不到合适的配型,就要开始化疗。” 化疗…… 我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能想象出来东东会遭多大的罪。 只是现在也是没办法,总要做出些努力吧,不然就这么放弃,谁也不会甘心。 陈寒抬起头,看向我的目光当中有无尽的苦涩。 一个向来骄傲的男人,在你面前露出这种示弱的表情,看在女人的眼里,想必心都会软了。 不过我的心早已是千疮百孔的,任何同情、怜惜都不会有。 但我还是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东东他会没事的。” 陈寒听完忽然将我拥入怀中,也不顾周围来往的人,就埋在我的肩膀处,沉重地喘息着。 我拍拍他的肩,给他安慰的同时,眼里一片冷意。 …… 过了几天,青城最大的珠宝企业的千金吴钰澜要举办一场慈善晚会,给我也递了请帖。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隔日青城日报的头条刊登出来的娱乐消息,让我的头也跟着大了。 “陈氏总裁密会情人,夫妻关系告急?!” 偌大醒目标题的下方,刊登的是我跟陈寒相拥的场景。 就在医院的一角,他埋在我的肩头无力叹息的景象。 陈寒的脸看的清楚,我的侧脸也被拍得清晰无比。 六子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瞬间也炸了,问我怎么又跟那个男人亲热了。 我看着他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没那个心情跟他解释,只是给陈寒打了个电话。 陈寒应该也早早地看到了这个新闻,一接通,他就跟我说,这件事他会处理。 我倒觉得,现在比起把新闻压下去,不如去查查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更重要。 陈寒平日里只是个公司的老板,就算曝光度再高,应该也没有多少人关心他的感情生活。 能正好蹲守在医院,拍下我们的照片,又投到杂志社的人,应该是某个有心人。 陈寒听了我的话沉默片刻,最后跟我说,他会查清楚。 …… 吴钰澜那个慈善晚会,我最终还是决定到场。 不管怎么说,青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出席,多结交点大人物,对以后业务的扩展也很有好处。 只不过许是我的脸太过有辨识度了,一进场,不少人的目光就投射过来,对着我上下打量。 自然不会是因为我漂亮,而是我跟陈寒的“绯闻”甚嚣尘上,都有些猎奇的心理罢了。 我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原本这个圈子里就开放,夫妻两个各玩各的也有很多,我跟陈寒这种“关系”的,可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但其他人都持着一种观望态度,只有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女人,我跟她四目相对的时候,能明显感受到她对我的敌意。 可脑子里搜罗了一圈,我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宴会进行的时候,我中途去了趟洗手间,正在洗着手,突然听到后面“砰”得传来一声关门声,回头一看,来人可不就是刚才那个对我怒目而视的女人。 我见此没急着发问,而是不紧不慢地擦干手,之后才转过身,淡淡道:“有什么事吗?” 那个女人咬了咬牙,看样子恨不得上来揪住我的头发打我一巴掌。 “你就是陈寒在外面包养的那个女人?” 我摸了摸耳朵上的珍珠耳环,不置可否道:“是或者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是什么身份?” “你!”那女人更气了些,指着我的鼻子骂道,“绾绾说你破坏她的家庭,害的她老公儿子都见不到了。今天一看,你就是个狐狸精,肯定是你迷惑了陈寒!你破坏别人的家庭,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第40章 公报私仇 多亏眼前的这个人,我才能顺利想起来,原来陈寒那个青梅竹马的“妻子”,是叫绾绾来着。 说到羞耻心,其实我也很想直接地问上一句。 占据别人的老公,掠夺别人的孩子,又鸠占鹊巢,占了别人的身份和位子,那个女人有没有什么羞耻心。 即便事情不是她亲手做的,但她默认、放任,那就是帮凶。 我不刻意计较是我的事,可真要论起来,她可没有任何资格来指责我。 我冷笑一声,懒得跟眼前的人浪费时间,打算直接离开。 可面前的女人还是不依不饶的,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她恶狠狠地警告道:“你最好放聪明点,赶紧离开陈寒。别以为绾绾好欺负,你如果继续伤害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也毫不留情地甩开她的手,直视向她,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奉陪到底。你也可以回去问问你的那个绾绾,她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这世上的事情都是有因有果,别随便指责别人,因为……你们不配。” …… 之后,我也查清楚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李茗潇,原本是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可因为嫁给了青城一家药企的太子爷,从此顺利进入上流阶层。 她跟那个绾绾,好像是高中同学,关系挺要好来着。 这家药企也是这次洽谈的对象之一,但那边的负责人再联系过来的时候,我让六子直接回绝了。 那负责人焦急地问理由,我便让六子回答,我们投资也是找有缘的朋友的,不过贵公司的夫人可不是个结交朋友的性格。 挂了电话,六子神情复杂地嘟囔了句:“公报私仇。” 我听到了也不以为意,因为他说的都对,我就是公报私仇。 我干嘛要憋屈着自己啊,现在任何让我不顺眼的,我都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别来给我添堵。 而陈寒那边,确实是把爆出来的新闻很快压下去了,就是在我问他有没有查出是谁干的时候,他有些吞吞吐吐的。 联系着李茗潇之前的所作所为,我做出猜测:“该不会是跟你太太有关吧?” “你、你想哪去了?她那个人,性格比谁都要软,她做不出这样的事出来。”陈寒辩解说。 我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给了他一个通牒:“我虽然不怎么在意别人的议论,但是要是直接欺负到我头上,那我是不会忍的。到时候,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陈总记得了。” …… 东东的化疗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我忙过了手头上的事再去看他的时候,发现小家伙的身体状态已经不太好了,连头发也掉了很多,跟之前的精神状态大相径庭。 见到我走进去,东东抬了抬眼皮,然后哼了声,转过身背对着我。 陈寒母亲告诉我,东东前几天一直在问我为什么不来看他,等的都着急了。 我的心头不知怎的突然软了一下,然后我走上前,坐在床边,轻轻拍打着东东的后背,哄着他说:“阿姨的工作太忙了,好不容易做完事情才能来看东东,东东不要怪我了。” 东东闻言又哼了声,还是不肯理我。 我等了片刻,便站起身跟陈寒母亲说要出去一会儿,这时东东突然转过身,拉住了我的袖口。 “你又要走了啊?”他眼底含着泪问我。 我忍下心里的酸涩,告诉他,我不走,马上就会回来。 离开病房后,我去到化验科,取我之前的报告。 我没有告诉陈寒,偷偷地来做了跟东东的配型。 结果是,那万众挑一的概率,真的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跟东东的骨髓是相配的。 坐在医院人来人往的椅子上,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个信息。 一时之间,我的脑袋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譬如说,东东可以得救了,那么小的孩子会被治愈,继续拥有美好安宁的未来。 再比如,被东东的病折磨得焦头烂额的陈家人,听到这个消息,肯定是欣喜若狂,无论提出什么条件,估计他们都会答应。 还有,求而不得的东西,是这世上最折磨人的所在,如果想要的就在眼前,偏偏还得不到,可比什么都椎心泣血。 种种种种,都在我的一念之差。 过了许久,我把报告放回到了包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回到了病房。 陪着东东一块玩的时候,看着他虚弱又开心的笑脸,我会有一瞬间的失神。 但是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说。 晚上回去之后,我想办法联系到了东东所在的医院,告诉他们,我是跟东东配型成功的人,但是我要求不能公开我的身份,否则将追究医院的责任,还请他们联系家属,告诉后者这一消息。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静静地坐在窗边,在二十层的高楼上,俯瞰着这个城市的夜景。 有些时候,我们必须时时刻刻告诉自己,选的路是对的,做的选择是正确的,唯有这样,才能不生杂念,朝着最初的目标行进。 而那隐藏的人性,终有一日,会被证明是最无用的东西。 我轻轻抚摸着腹部的一条伤疤,那是落海的时候,不小心触到了一块礁石,落下了这条终身的伤痕。 若是我在那个时候死去,那这世上再不会有我的存在,也不会有人对我生出任何悼念。 所以,我没必要对他们手下留情。 这条疤,这条命,都是他们抹不去的罪证。 至于东东,只怪他生错了家庭,我无意刻意伤害他,但若是因他阻碍了我的计划,那也别怪我狠心了。 等我的心和眼神重归冰冷之后,我才慢慢站起身,回到床边入睡。 然后,一夜无梦。 第41章 无论如何要让你进陈家的门 从这天开始,我再没有去看过东东。 倒是陈家那边一直托人联系我,问我有什么条件,什么时候能给孩子移植骨髓。 每次我都找借口拖延着时间,听东东的主治医生说,若是没有合适的配型,那东东的生命只能维系6-10个月的时间,如果在这之前我能达成自己的目的,那我不介意伸出一回援手。 跟陈寒见面的时候,看得出他也被那个“捐赠者”折磨得厉害,他数次跟我提起,要用尽办法找出那个人,一定让他给东东移植骨髓。 我在旁边静静听着,之后轻叹了声说:“总得人家愿意才好,这种事不能强求的。” 陈寒抱着头,愤怒又绝望。 “为什么不是我得这种病,为什么要报应在我儿子的头上!” 他表现得撕心裂肺的,但我可不相信,他这个人,是顶自私的那种人,为了自己,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顾,替儿子去死,他还没这么伟大。 这边安抚着陈寒,另外一边,他的太太终于是找上了我。 “何曦”现在住的地方是城郊的一家疗养院,赶到那的时候,我才恍然记起,两年前我发现她跟陈寒的关系,也是在这里。 天底下总是有这样的巧合,让人哭笑不得,也躲避不及。 见到“何曦”,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走过去,坐在她面前。 她坐在床上,静静地望向我,眼神投在阴影处,也不知道藏着什么情绪。 过了会儿,还是她先开口道:“这样冒昧找上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都这个时候了,这位陈太太还真能沉得住气。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花瓶里的花有些凋落了,便走过去,把枯枝和烂叶都给摘下来,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内。 “陈太太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我知道你现在恨得我牙痒痒,咱们之间也不是嘘寒问暖的关系。” 后面的人顿了顿,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有了些冷意:“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缠上陈寒,你这样的条件,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为什么偏偏要我的老公?” 把花都收拾好了,我才折回身,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淡淡笑道:“这你就说错了,你老公那么优秀,除了我之外,也有不少女人喜欢他吧。而且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道理,就是一见钟情了呗。” “何曦”听完我的话脸色又白了两分,放在被子上的手轻轻抖着,看样子是被我的话气得不轻。 我安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转了转中指的戒指,继而缓缓说道:“前两天有个叫李茗潇的人来质问我,为什么勾引陈寒,还说我要是伤害绾绾,她一定不会放过我。陈太太,我有些不太明白,你的名字不是叫何曦吗?绾绾,难道是你的小名?” 这句话说出来,“何曦”,不,林绾绾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整个人不自觉地后退了些,差点从床上跌落。 我表现得有些意外,赶紧上前扶了一把,懊恼道:“我就是简单问问,陈太太别放在心上,我没有别的意思。” 林绾绾使劲挣开了我的手,然后手撑在床上,大口地喘息着。 我知道她身体不好,受不得太多的刺激。 但如果她今天不找我来,我也绝不会主动来找她。 有些事情,自己挑起了,就得自己受着。 我重新坐回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又淡淡开口道:“东东这些天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你作为母亲,怎么也要去看看他。无论怎么样他也是你的儿子,不是吗?” “我不用你来假惺惺地教我怎么做!”林绾绾恨恨地盯着我。 我耸了下肩,示意无所谓。 “每个母亲十月怀胎生下孩子,那就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都不可能割舍下。可是陈太太,连一个外人都比你关心儿子,都让我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了。” 林绾绾的眼神开始飘忽,又有些失神。 也许东东不是由她亲自生下,也是她的遗憾,但事已至此,我跟她都没有别的选择。 话说得差不多了,我也无意多待下去,起身就要告辞。 就在我转身要走时,林绾绾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又吼了一句:“你别想着破坏我的家庭!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你得逞。” 我没回头,只是平静着回应她这句话:“我也想看看,你要怎么守护你的家庭。一个整天躺在床上的病秧子,可不值得我花费心思去对付。” …… 见过林绾绾的事,我没跟陈寒提起过。 陈氏资金链断裂的并发症已经蔓延开,据线人讲,最多再过半个月,整个公司的项目和生产线都会受到影响,到那时候,即便是有了资金,说不定也是无力回天。 陈寒每次见我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碍于我们之前的约定,他没办法直接跟我诉苦,只能借由他母亲,趁着约我出去喝茶的空当,“无意”地说起了公司的困境。 我听到之后摆出一副相当惊讶的神情,直言自己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陈寒母亲见状便请求我,能不能出手帮帮陈氏,早前我说过我的父母是银行家,她听在了心里,还问我父母能不能帮上忙。 我做出为难的表情,装作思考良久之后,我告诉她:“阿姨,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想做什么,他们当然会支持我。可是我跟陈寒现在没名没分的,就算是找他们帮忙,我也不知道要找什么由头呢。” 陈寒母亲也算是看透了世事,我的意思,她立马领悟出来,恍然道:“对,对,怎么能让你没名没分地受委屈呢。你放心,我回去就跟陈寒说,让他赶紧跟那个病秧子离婚。” 说着她也像是着了怒:“哪有她那个当妈的,儿子生了这么严重的病,十天半日的不知道露个头,合着不是她亲生的,她就根本不放在心上!” 此话一出,还没等我回应,陈寒母亲已经自觉失言,连忙喝了口水镇定下来。 “不、不是,看我这个老糊涂,在说什么呢。瑶蔷啊,这段时间我也看出来了,你不仅人品好,家世好,对东东也是真的关心,再没有什么女人能比你做的还要好了。阿姨就把话放在这,以后一定让你做陈家的儿媳妇,无论如何,阿姨都要让你进陈家的门。” 第42章 不能让人欺负到我头上 陈寒母亲给了我自以为完满的承诺,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今时今日挖空心思想娶进门的媳妇儿,竟跟多年前她处心积虑想赶走的那一个重合在了一起。 日后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或许不用旁人多言,她自己便会直接崩溃了吧。 而越是到了最后,我的心情却是愈发平静下来。 因为我知道,那一天的到来不会远了,我所执着和追寻的一切,早晚会有尘埃落定的一日。 在那之后我会身在何处,会做什么,尚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人要活在当下,不必太挂怀长远的未来。 陈寒母亲做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不出两天,陈寒便找到我,脸上挂着纠结的苦色:“你真的要我离婚?” 想来是他母亲给他下了通牒,而他自己又下不了决心,这才想着来找我通融吧。 真是个贪心的男人。 鱼跟熊掌欲兼得,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福气和本事。 我告诉他:“这都是你母亲的意思,她说想让我做她的儿媳妇。陈寒,我说实话,你太太的这个位置,我不怎么稀罕。但是你要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也得付出些什么吧,总不能要我无偿的奉献。” 陈寒闻言低下了头,像是在考虑。 过了会儿,他对我说:“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老婆她受不了刺激,我得慢慢跟她谈。” 得,现在又演起夫妻情深的戏码来了。 我脸色冷然:“这个提议是你们家人主动说出来了,我可没有逼你。我只是有些失望,原本以为你是个有担当有作为的男人,可事到临头,却总是这么优柔寡断的。陈寒,我可提醒你一句,要是再这么拖下去,对我是没有什么影响,可你的公司,可就说不准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提醒有了成效,也或许是陈寒对公司真的太过看重。 总之,又过了两天,当他把离婚协议书拿到我面前时,我也有些感叹他的效率。 我拿着协议书仔细看了一遍,发现陈寒把他资产的三分之一给了那个女人,还给了一栋西郊的别墅,以及那原本属于何曦的7%股份。 我捏着纸张的手慢慢收紧。 之后,我把这几张纸扔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陈寒一直在看我的脸色。 我也直言不讳地告诉他:“这上面的协议项目,我不同意。” 陈寒有些着急:“为什么?” 我的嘴唇勾起一个弧度:“我不同意,给你前妻这么多钱。她这么多年,好像没对你们家做出过什么贡献。而且以后要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你把钱都给了她,那我算什么,拿着嫁妆倒贴进你们家吗?” 陈寒说不出话了。 我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继续道:“我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你可以给她以后生活的资本,但是不能太过分。陈寒,我给你的机会已经够多了,但人也都是有限度的,要是这次你还下不了决心,我们也到此为止吧,我不认为,我可以把自己托付给一个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男人。” 陈寒闻言抓住我的手腕,眼里闪烁着说不出的光:“我为什么觉得,你一直在推着我往前走?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笑意加深,捏了一下他的下巴:“这个问题该问你啊,你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至于我,兴之所起,也有资本让我这样挥霍。别随便揣测一个女人的心,你猜不透的,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让女人对你死心塌地。” 陈寒走后,我抱着臂坐在椅子上,望着旋转餐厅外的城市日景。 刚才的那个问题,我没有正面回答陈寒。 但也许有一天,我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我又想到了从前。 那时我要跟陈寒离婚,为自己争取到了下半辈子生存的资本,那对陈寒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可我仅仅想要那一点,到最后,却成了我的催命符。 人世间的很多矛盾,都是由于对比得来的。 因为有所比较,所以有所高低,因为有所高低,所以意气难平。 我活到今天,对很多事情已经看得很淡了,可也不能任由人欺负到我的头上。 欺负我的人,我又怎么能让他们好过。 …… 这天我刚起床,还没等完全清醒,放在床头的手机便响了。 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还是个来自美国的国际长途。 顿了顿,我拿到耳边接通。 “嗨Carol,是我。”那边传来的女声自信又富有朝气。 我抓了抓有些糟乱的头发,声音还带着点清晨的微哑:“我知道,有事吗?” Abbey哈哈笑了声,对我的冷淡分毫不在意:“我们这么久没联系,你都没有想我吗?” 我掀开被子下床,去到厨房,倒了杯冰水喝下。 “我们之间可不是互相想念的关系。你找我,是来跟我炫耀的?” “嗯,还是你了解我。虽然我一直不把你当成对手,但是对你这种不自量力的人,我不介意让你看清楚自己的分量。在先生的眼里,你跟我谁更重要,这次总算是搞清楚了吧。” 这种对话在我和Abbey之间经常发生,其实我也挺好奇的,是不是女人之间天生就有对抗的磁场在,哪怕我不想去招惹别人,也能卷入这样的针锋相对中。 对待Abbey的挑衅,我向来懒得应付,让她出了口气,高兴了,我也能落得个清静。 但今天我的退让非但没让她获得满足、适可而止,反倒是愈发变本加厉起来。 “要我说,趁着我让你翻不了身之前,你主动离开吧。你这样的女人,不适合待在先生身边,我可以帮你找个更好的地方,让你好好地过完下半生。” “哦?你能给我什么样的条件,会比先生给我的待遇更丰厚?”我试探着问。 “……你赖在先生的身边不走,该不会是对先生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Abbey的话锋突然一转。 而听到这句话的我,终于沉默下来。 第43章 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 见到我不说话,Abbey整个人更焦急了,还带着点愤愤的意味:“怎么,让我说中了?你真的喜欢先生?呵,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种女人,就是心机不纯,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而我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也比方才冷肃得多:“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也来问你一件事。你这么费尽心机赶走先生身边所有的女人,是不是也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Abbey,我们好歹认识这么久,我承认,你的工作能力很出众,也为先生做了很多事,但是在一些方面,你实在是僭越了。先生人虽然宽厚,可也不是个会认人摆布的主儿,我可以提醒你一句,凡事适可而止,安守自己的本分,这样才能走的长远。” “你、你居然来教训我?”Abbey更气了些。 我也没再做任何回击,方才一瞬,跟她说那些话,实际上是因为我突然有感而发,要放在平时,我才不会开这个口。 有时候人就是因为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才造成了实际和愿景的偏差。 曾经我也犯过这样的错误,所以现在步步走的谨慎小心,生怕重蹈过去的覆辙。 而Abbey,她或许这一生走的太过顺遂,所以不会懂,有些事日积月累,到了最后,是会一齐爆发炸裂的。 在那之前,若是能适可而止、悬崖勒马,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 吃完早餐出门前,陈寒给我来了电话。 我把大衣拿在手里,没直接发问,想听听这回他又要那什么理由来搪塞我。 陈寒沉默片刻,开口说道:“离婚的事……我老婆不同意。她说我要是执意离婚,就是要逼死她。” 我摸摸耳垂,上面的碎钻也带着些凉意。 “嗯,我明白了,那就到此为止吧。” 说着,我就要挂电话。 “等等!”陈寒急忙喊住我,“除了离婚……除了离婚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我老婆跟我认识了很多年,哪怕我不爱她了,也不能对她弃之不顾。” “之前说了那么多,陈总还是没明白啊。这世上可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没有那样的好事。你就算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你期待的结果。” 陈寒没说话。 我长叹一声:“所以说啊,男人哪有什么可靠的。你放不下家庭,我对你也没有什么期待了。过阵子我就会离开青城,我们两个,就当做是从来不认识好了。” 这次我没再听他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顺便把陈寒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六子今天是来接我去冯氏的,先前我跟冯有光亲自谈了一次,又仔细评估了一下,现在国内的制造业虽然有些萎缩,但多年的根基还是在的,外面的资本想要进驻,从制造业入手效果最能立竿见影。 冯氏现在也面临着生产和扩张的难题,有了大批资本加持,势必能让企业步入一个新的台阶。 对双方都有利的合作,不必多言便能促成。 而且我还挺喜欢跟冯有光这样的商人接触,重利重回报,却又带着些天生的憨厚淳朴,把什么诉求都摆到台面上,不至于在私下动手段,因而不必花太多的心思去应付。 意向签约的过程中,冯氏来了几个高层,另外,对面还坐着西装革履的冯绍阳。 冯绍阳不知道何时把那头黄毛染回了黑色,长度也去了不少,加上穿着也正式利落起来,整个人说不出的清爽。 他从始至终都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但估计是因为形象改变的缘故,倒不让人觉得猥琐了,反倒有几分阳光可爱。 果真是人靠衣装啊,我心里有些好笑地想。 签完字后,双方约定好了正式签约的时间,我没应冯氏提出的饭局,打算直接回去休息。 离开的时候,跟那些个高管一一握手,轮到冯绍阳,还没等我伸出手,他先握了上来,笑的那叫一个灿烂:“美女……瑶小姐,以后我就在冯氏干了。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有什么条件也尽管提,我让我爸都答应你!” 他一说完,旁边的几个高管就掩唇一直咳嗽。 我也有些被逗乐了:“小冯总真是会开玩笑。” “没有,我才不敢跟你开玩笑。以后这家公司都是我的,我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你们说是不是?” 高管们继续咳咳咳咳咳,无语望天。 我转身离开的时候,心里忖着,有这么个不靠谱的继承人,这冯氏未来可有的改头换面了。 回去的路上,六子像是藏着什么事儿,整个表情管理都有点失控。 要不是怕他一个兴奋出点什么事故,我早就问问他出什么事了。 直到我家楼下,我才开口。 六子也像是憋了许久似的,转过头来跟我一阵儿地噼里啪啦说道:“我听Jack说,先生最近有意愿来各地区考察,具体是北美区、澳洲区还是中华区暂时没有确定。如果能来我们这边,那咱可大发了,从此咸鱼翻身,让他们都羡慕去!” 不得不说,六子在收集情报方面还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他跟着先生那么久了,先生身边的人他也都认识,探听点消息确实比我要方便的多。 不过这个消息对我确实很有冲击力,我倒不是想着翻身高升什么的,就是想着,如果这边的事能让先生来拍板,估计会比现在进行的顺利的多。 说到底,我的能力和经验尚未不足,对自己也有个很清醒的认识。 但话又说回来,先生的心思和意愿,谁又能去左右。 我轻叹一声,打开车门。 后面六子高声补充道:“Abbey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去讨好先生,你也去啊!别不好意思,该争取的时候就得争取!我们的前途就靠你啦!” 第44章 仁至义尽 再接到陈家那边的消息,是医院联系到我,说孩子实在是不能等了,近一次的化疗效果并不算好,如果不能尽快进行骨髓移植,孩子的生命会很危险。 医院还告诉我,孩子的家长迫切地想跟我直接联系,我有什么条件,他们都会尽量满足。 我回答说,我还需要再考虑一段时间,等我下定决心了,自然会跟陈家的人联系。 陈寒现在公司和家里都是鸡犬不宁的,身心肯定遭受重压,加上我的背离,即便是不需要我的推波助澜,他走投无路之下,说不定也会走上不归路。 在那之前,我只管在一旁静静看戏就好。 …… 这天我出门,车子经过新江路附近,我偶然间往外一瞥,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形,怔愣了一下之后,赶紧喊了声停车。 车子向后退了几十米,我降下车窗,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站在绿化带里的人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那人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破烂的包装袋,手哆哆嗦嗦地伸出来,向我讨钱。 “恩人,多少给点吧,两天没有吃饭了……”那人有气无力地祈求。 我回过神,低头去找自己的钱包,翻出一张红色的纸币,递了过去。 “谢谢恩人,大好人啊,谢谢谢谢……”那人拿了钱就想走。 “等等,”我的嗓子有些干渴,声音也有些喑哑,“你……住在这附近吗,有什么亲人吗?” 那人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回答:“有个儿子,拿着我讨得钱不知道去哪鬼混了……还有个女儿,女儿死了!早死了!” …… 车子重新启动的时候,我有些慌忙地收回目光,像是有种被谁追赶的迫切。 后视镜里映射出方才的那个流浪汉,把讨得的前小心翼翼地揣回胸前,然后瘸着腿去到绿化带的水管前,贴在地皮上喝了两口水。 六子察觉出我的神情不对,便问我是不是认识的人。 我抿紧嘴唇,静默了好久,才说了句: “是我父亲。” 六子:“……”车子来了个蛇形走位。 许是感觉出我的心情不好,六子没再多问,但在他的心里,肯定对我有诸多的猜疑。 比如说我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流落街头,既不相认,也不伸出援手,到底是忘恩负义啊,还是另有隐情。 其实细想想,哪有什么隐情,不过心有不甘愿,不想认罢了。 但哪怕告诉自己再多遍不要去想,也不要去管,这件事始终像是根鱼刺卡在我的喉咙里,拔不出来。 两天后,我最终还是让人去到新江路那边,找到那个流浪汉,给他一笔钱,让他离开青城,拿着钱找个地方好好地重新开始生活。 做到这个地步,我自认已经仁至义尽。 毕竟于我的亲生父亲来说,我的存在,只是担当着他儿子的提款机,对他再好,也不如儿子露个笑脸重要。 …… 安插在陈氏那边的人传来消息,陈寒因为资金链断裂,没有办法已经用公司的财产进行抵押,因为不能让公司的其他高层知道,正规的银行途径不能走,只能找周边的借贷公司。 这无疑是给他和陈氏共同埋下了一个定时炸弹,以后资金能回笼确实皆大欢喜,可万一当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就不是单单下台那么容易了。 只不过话虽如此,这次倒让我对陈寒刮目相看了一回。 我本来以为,拿出投资利诱,能让他毫不犹豫地抛弃那个林绾绾,谁知道他还是个痴情种,都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不来求我。 在这之后,我找到了青城本地的借贷公司,让他们尽可能借钱给陈寒,无论后者开口要多少,都由我支付满足。 安排好这些之后,我偷偷去了趟医院,看了看东东。 小家伙已经全然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听护士说,一天的时间有一多半在沉睡。 原本肉鼓鼓的小脸也都凹陷了进去,看着让人好不心疼。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即便是我捐骨髓给他,也不是现在。 因为六子今天临时有事,所以我一个人回去。 站在路边打车时,一辆黑色的捷达车转了个弯之后突然失控,直直地朝我的方向驶来。 我有些避让不及,幸亏前面有根电线杆缓冲了冲撞力,才没从我身上碾过去。 捷达车的车头损毁严重,冒着浓烟停下来的时候,包括我在内的路人都是惊魂未定的。 过了会儿,从车上下来一个光头的中年男人,一脸的横肉,恶狠狠地朝周边扫视了一圈之后,才拿出电话,语气不善地让人来处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的眼神往我身上瞥。 趁着人多围观时,我连忙抓紧自己的包,小跑着离开了。 回到公寓之后,我越想越不对劲,于是找人去查那辆车的车主。 得到反馈的结果是,那个光头男人属于无业人士,似乎还有点道上的背景。 结合今天的遭遇,我的心免不得揪了起来。 很多事情宁可信其有,也得多加警惕。 而六子听说了这件事,更是紧张得不行,连夜就调派了些人,以后每次我出门,身边除了他之外,还多了两个同样人高马大的保镖,看着真是安全得不得了。 在青城投资的合作洽谈已经到了尾声,大部分的工作已经尘埃落定了。 正巧冯氏的老总冯有光的六十寿宴到了,准备正式的操办一回,给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下了请帖。 原本我是不太想去的,最近不太平,能不去的地方我尽量不想出门。 可冯绍阳三天两头地打电话过来,说我一定得去参加,我一拒绝,他就开始耍赖撒娇,惹得我恶寒连连的同时,也实在架不住他的攻势,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只是宴会这天出门的时候,先是我的高跟鞋的鞋跟崴了一下断裂了,紧接着我的手又被车门夹了一下差点有血光之灾,这个时候我就该意识到,今日有大凶,不宜出行啊。 第45章 我和她更相信谁 到了宴会举行的五星酒店,冯绍阳远远地看到我便迎了上来,极度热情地让我挽着他的胳膊入场。 我对他实在没办法,只好照做,在进场的时候,趁着周围没人,我压低声音问他:“陈氏的总裁陈寒,今天也会到场吗?” 冯绍阳闻言突然有那么点不高兴:“你怎么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啊?我不喜欢从你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 我:“……” 这熊孩子,怎么就这么烦人呢? 我瞪他一眼,懒得再问他,反正待会儿宴会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了。 跟冯有光打过招呼之后,我便想去会会其他公司的老板,但冯绍阳一直黏在我身边,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这太子爷包养的小情人儿似的。 这回我的态度强硬起来,让他适可而止。 冯绍阳千不愿万不愿,也得顾及到我的心情。 一步三回头离开的时候,他拧着眉头嘟囔了句:“陈寒今天不会来了。你应该不知道,陈氏最近遇上了大麻烦,我听我爸说啊,陈氏这回要想翻身,难喽!” 应酬了一会儿,宴会的时间也马上就要到了。 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想着稍后再多待一会儿就离开。 冯有光上台去致辞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站在台下聆听着。 这时我放在手包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开始的时候我还没注意到,后来拿出来一看,发现来电的人是……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还有脸站在这里!”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让偌大的会场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我也有些懵,就在刚转过身时,眼前泼来的不明液体,把我浇了个透心凉的同时,心里也有如一块明镜,把眼前的局势都看透了。 眼前的陌生女人还在对我进行谩骂,即便一个保安已经来制止她,但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依旧钻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中。 冯绍阳从台中央跑过来的时候,脸上满是暴怒,他把侍者递过来的毛巾披在我身上,安慰了我两声之后,转而走向那个女人,抬腿就是一脚:“妈的不长眼吗?这是什么地方,你敢在这撒野?” 那女人吃痛地捂住小腹,倒是不再骂了,只是恶狠狠地看着我,之后的声音虽然不算大,可也足以让前排的一行人听到。 “她拆散别人的家庭,逼的原配自杀,狐狸精一样的女人,我凭什么不能骂。我还要诅咒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保安终究是把她拖走了,可这场闹剧之后,场内的人看我的眼光那叫一个色彩斑斓。 我用毛巾简单擦了一下脸上的水迹,然后什么也没说,只面无表情地向门口走去。 冯绍阳见状连忙追上来,搂住我的肩膀,掩盖住我的一身狼狈。 我声音泛冷地告诉他:“这个时候靠近我,别人怎么看你?” “他们爱怎么看怎么看,老子才不在乎呢!你别多想了,赶紧去休息室,我让人给你准备套新衣服。” 向门口走去的过程中,我跟人群中的一个人擦身而过。 李茗潇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犹如这里每个看热闹的人一样。 可我又很清楚,她并不一样。 她的脸上,心里,除了看笑话,便是畅意痛快,以及泄愤之后的得意。 我只把注意力放在场外,倒忘了身边也有这样的祸端。 很好,真的很好。 我冷冷瞥过,跟着冯绍阳一起,离开了这个让我颜面尽失的场合。 在休息室洗了澡换了套新衣服出来时,冯绍阳还没走,一见到我,他就摆出一副求原谅的表情出来。 “美女姐姐,实在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对,都是我爸的错,在我家的地盘上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那个老婆娘收拾一顿,最好让她去吃牢饭,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斜着眼睛望着他,又想了想方才那个怒发冲冠的形象,只觉得这个人太善变了,怎么一瞬间气场会差这么多呢? 冯绍阳见我不说话,以为我还在生气,就差直接跪在地上了。 我便告诉他:“我没生气,这只是意外,又不是你能控制的。” 冯绍阳挽回了他那欲跪的膝盖,转而坐在了沙发上,仰着头看我,可怜兮兮的表情也褪去了两分。 “这件事真的是太蹊跷了,别的不说,楼下的安保还是挺完备的,不可能有陌生人进场不被拦下来。退一万步说,真的让她蒙混进场了,可是无冤无仇的,她干嘛要针对你啊?” 这小子的脑子居然还有点用,我颇觉意外。 不过我没立刻应他的话,而是找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等到短信送达,我才低声说道:“我跟那个女人无冤无仇,跟别人就不一定了。你想想,在青城,谁最看我不顺眼,最想我倒霉?” “这个……”冯绍阳有些欲言又止。 我低笑一声:“就是你想的那样,最恨我的人,就是陈寒的太太。我破坏他们的家庭,她就恨不得我去死。” 冯绍阳一听就急了:“你别这么说自己,我、我才不相信你是那种破坏别人家庭的人。你长得这么漂亮,天底下的男人哪有不喜欢你的,就算是离婚,也是他们自己犯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闻言着实有些意外,有些怔然地看向他。 冯绍阳挠挠头:“而且陈寒的老婆我见过,是个特别内向的人,她能做出这种事,我也有点不相信。” 我慢慢靠近他,看向他的眼睛问道:“那我跟她,你更相信谁啊?” 冯绍阳憋得脸都红了:“当然是你啊,我又不喜欢他老婆。” 我的嘴角慢慢放平,在心绪也平静下来时,我告诉他: “不管是不是她,我一定会查清楚。行凶的人,我也一定不会就这么放过。” 第46章 做不成情人便做仇敌 事后不多久,调查的结果便出来了。 果然,是李茗潇,除了她之外,不会有第二个条件和动机都具备的人。 只是查出来是一回事,怎么处理又是另外一回事。 六子在旁边看我不言不语的,那叫一个着急啊,就差抓耳挠腮了。 过了会儿,他似是想出了一个绝好的法子:“要不我去联系先生吧,告诉他你在这被人欺负惨了,让他来给你主持公道!” 我一个眼刀子过去,他立马噤了口。 “这么点小事都敢麻烦先生,你的饭碗不要啦。”我慢慢喝了口茶,“整治人的法子我不是没有,我只是在想,这件事有没有同谋。” “同谋?”六子有些疑惑。 我告诉他:“这世上有直接往枪口上撞的人,也有躲在后面享渔翁之利的人。前者纵然可恨,但后者更可怕。” 六子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把茶杯放下,然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了笑说:“不过不管是哪种人,咱们兵来将挡,谁也不怕。” …… 我在冯氏宴会上发生的事,不晓得是谁透露给了陈寒,总之他到公寓楼下堵到我的时候,打着的是给我道歉的名号。 “瑶蔷,你没事吧,我听说之后很担心,就、就想来看看你。”陈寒有些不修边幅,下巴上都长出了一圈青茬,跟以往利落的模样差的有些大。 凌冽的寒风中,我拢了拢大衣的领子,说:“谢谢你的关心,再见。” “等等……”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明明已经到了初冬,可他的掌心却都是汗。 “你真的能这么狠心,再也不见我吗?” 看样子果真是走投无路了,要不然的话,他能到我面前来这样扮可怜? 我微微仰起头,看向有些阴沉的天色,缓缓说道:“我下个周就要离开青城了,陈总,你以后也不需要来找我了。我们之间,可早就没了什么情分了。” 我甩开他的手,向车前走去的时候,陈寒又大步跨到我的面前,一双眼睛满是红血丝,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低沉说道:“我答应你,我这就回去离婚,我什么东西都不给我老婆,这样行了吧。” 我噙着笑摇摇头:“都到什么时候了,陈总怎么还来我面前开玩笑。你要怎么做是你的事,至于我,以前已经说过,我给你的机会,已经用尽了。” 这次我绕过他向前走的时候,陈寒依旧拦下了我,只是手上的力道近乎蛮横,像是直接把我的骨头捏碎似的。 我忍着疼,目光清寒地看向他。 陈寒深吸了口气,重又看向我的时候,眼里都是狠厉的光:“在青城的地界上,你以为自己真的能全身而退?我告诉你,我活不了,也不会让你好过。” 时至今日,眼前这个男人的真面目,终于是完完本本地暴露在了我面前。 只是我听了他的威胁,非但没生出恐惧,反倒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兴奋。 以往的伪装和忍耐对彼此来说都是折磨,只有撕破了脸皮真刀真枪地杠上,才更痛快不是。 我一寸寸地扩开笑意,又向前走了一步,贴近他的胸前。 然后我跟他说:“陈总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做不成情人,做一回仇敌,好像也很有趣。” 陈寒的面容更阴沉了几分。 我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又甩了甩近乎麻木的手臂,浅浅笑过之后,便慢悠悠地走到车前,坐上车。 后面陈寒还站在原地,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跟这天地间的寒风相比谁更沉冷些。 晚上联系到了借贷公司,那边的老板告诉我说,陈寒借的钱没能按期还回来,还问我是否要上门去收抵押物。 我回答说不急。 隆冬还没到,太早地亮出底牌的话,对最后的胜利没什么好处。 挂了电话,我去侍弄了一会儿屋里的一盆蔷薇花。 这骄纵的花费了我好多心思才在冬天开的正盛,平日里得细心呵护地养着。 想到庄园里养的那些花,先生也是这样花心思来着。 明明不是什么金贵的品种,可看他喜欢的不得了,有时候出差在外都得挂电话回去过问一下。 就连给我起名字的时候,他也是看到满园子的蔷薇,一时兴起,才有了瑶蔷这个名字。 想到往事,我的唇角有些不自觉地上扬,方才笼罩上阴霾的心似乎也瞬间出清了一样。 …… 三天后,陈氏财务危机的消息终于瞒不住了,被宣扬的满城风雨。 起初人们还抱着将信将疑、观望的态度,可陈氏的高管相继出境接受采访,指责陈寒一意孤行,做出了错误的决策,让整个公司陷入莫大的危机之中。 与此同时,相关的借贷公司也起诉陈氏,逾期未还资金,请求法院判处将陈氏抵押的不动产进行拍卖。 凡此种种,一时之间,曾经还风光无限的陈氏集团,成为了人们茶后的谈资,不久的将来也会成为引人警醒的反面案例。 这场风暴其实比我预想当中爆发的要早了些,但事已至此,起码事情还是沿着我的设想在行进。 医院那边又催了两遍,这一回,我回应说,我会直接联系病患的家属,谈妥了之后,就会进行移植手术。 再次跟陈寒通上话,已然是在陈氏传出濒临破产的消息之时。 我的声音很平静,他听上去也没有万念俱灰,两个人很难得地在这个时候心平气和地谈了谈。 “你们公司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我怅然轻叹,“实在是很遗憾。” “没什么可遗憾的,是我错过了机会,所有的后果都该由我来承担。” “陈总也不用觉得多失望,凭借您的能力,早晚有一天还能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陈寒低笑了声,带着无尽的嘲弄,“我看是有人要把我逼入死路,怎么会让我东山再起。” 我的手指扫了一圈杯沿,停下来的时候,我说:“我们见一面吧,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当面说清楚。” 第47章 这辈子无法得到安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起风了,昏暗的天空中又纷纷扬扬飘洒起了雪花。 六子听说我要出门,便提醒我说,晚上预报会有大雪,看看能不能晚些时候再出去。 我仰头看了眼天空,觉得今天这样的天气实在很应景。 我接下来要做的时候,可不适合暴露在青天白日下,能在这样的环境中进行,也不错的样子。 六子开车送我去目的地,车开出去越远,他好像越担心的样子。 “跟什么人约在这种地方见面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皱着眉头问。 我看着外面越来越阴沉的天色,声音也有些渺然:“跟陈寒。” “什么?!”六子慌忙带了一脚刹车,“你疯啦?” 说着他没等我的回应,打着方向盘就要往回走。 我没阻止他,只是继续缓缓说道:“就算今天见不到,以后也会碰面的,你又不能看我一辈子。六子,我跟他之间,有些事情必须要面对,不是逃避就能消失不见的。” 六子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停滞了一下。 我无声笑出来:“放心吧,我现在又不是能任人宰割的人,我能来,说明我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六子说话的时候依旧有些犹豫:“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实在不放心,那你就守在不远处,看到我有危险,你第一时间来救我不就行了。” 这句话,到底还是说服了他。 六子调转车头继续向盘山公路驶进的时候,我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本来以为是陈寒,可拿起来一看,上面的号码却让我直接愣住了。 见我长时间不接,六子也有些奇怪:“谁啊?” 我咬着嘴唇,半天才回答一句:“先生。”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接电话啊。”六子看起来像是恨不得替我接通。 我又犹豫了阵儿,才压下心里面莫名的心虚,接听了电话。 “先生,是我。”我低声说。 先生那边的坏境略微有些杂乱,不晓得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定。 “在什么地方?”他问我。 我闭了闭眼睛,短短时间内心里像天人交战过似的,而最终,我破天荒地说了个谎。 “……在家。”我说。 六子在后视镜里斜了我一眼。 先生听完倒是没再说什么,法国那边正是艳阳高照的午后,想来是他打球累了来问我工作进度的。 只是我怕时间拖得越久越会露馅,于是草草找了个借口先挂了电话。 六子着实是被我的大胆震惊了,先不说我居然敢挂先生的电话,单单是说谎这一条,放在平时就够打八十大板的。 但今天我真的什么都顾不上了,从方才开始,我的心里就有种预感,今晚的风雪不会轻易过去。 而我能否全身而退,也是个未知的难题。 到了跟陈寒约好的山顶,我让六子去半山腰那里的小树林里等着,要是我有情况,会第一时间找他。 六子半信半疑的,可耐不住我的坚持,最终还是听话走了。 我在山顶的一块巨石那等了十多分钟的样子,陈寒开着车终于来了。 他今晚穿着件黑色的风衣,颜色看上去无比厚重,乘着夜色向我走来时,真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罗刹一般。 我知道他现在心底里对我掺了些怒,先前我“见死不救”,让他现在进退维艰,他必定是对我怒恨至极。 只是我迎上他的时候,还是浅淡笑着的:“你来的有些迟了。” 陈寒面无表情,只冷冷地盯着我:“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笑出了声,上前拽住他的衣角,不紧不慢地说道:“看你着急的。今晚还长着呢,有什么都可以慢慢来。” “我不喜欢打哑谜。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招?”陈寒反制住我的手。 从手臂传来的疼痛没让我心智乱掉,反倒是愈发清明起来。 比现在重上十倍百倍的疼我都熬过来了,这点不过是毛毛雨,如清风拂面一般。 我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防止凉气侵袭。 紧接着,我缓缓开口说道:“我想说的话有点多,就从两个月前,我们刚见面的时候说起吧……” “记不记得那一晚,你跟我亲热的时候,突然间晕倒了。后来我告诉你是喝醉了,但你自己其实有感觉的对不对,那不是喝醉,而是中了麻醉针。我在你的脖子上扎了一针,随后你失去意识倒在我的脚边。知道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啊,只要我脚一用力,就能把你踢进海里,神不知鬼不觉,你就成了海里的孤魂野鬼,哈哈。” 陈寒听完手上的力道顿时一松,而后又猛然握紧,咬着后槽牙质问道:“为什么?” “问我为什么想杀你吗?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做过什么好事,你的手上,就没有沾着谁的命吗?” 陈寒的脚步向后踉跄了一下。 原来他还记得。 是啊,怎么能忘。 他身上背负着的人命,背负着的那毕生的罪恶,怎么能忘。 我还在笑着,但如果现在有个镜子,我会看到自己近乎疯狂的报复快意。 “两年前,在同样的时间,几乎同样的地点,你不是也如法炮制,杀了你的妻子吗?那不是别人,是跟你同床共枕四年的妻子,是十月怀胎生下你儿子的妻子!你当时杀她的时候,好像根本没有犹豫。你骗她去了没人的角落,在她后颈狠狠刺了一针麻醉剂,又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亲手将她推进了海里!陈寒,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做的天衣无缝吧,你忘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的罪恶,在犯下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铭记。你的妻子,即便是化成厉鬼,也会缠上你,让你这辈子无法得到安生!” 陈寒骤然跌坐在雪地上,看向我的目光中,有些无穷无尽的惊疑和恐惧。 他抖着手,指向我,颤声问道:“你……是谁?” 第48章 你是谁 我背对着汽车的前照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惊惧到扭曲的面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之后,我蹲下身,跟他的视线平齐。 “我说我就是被你杀死的妻子,你相信吗?”我轻启唇道。 陈寒已经说不出话了。 我向前挪了一步,他却因为恐惧根本无法挪动,只表露出一股近乎灭顶的绝望。 我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呵呵笑出来,朝他伸出了手。 “看看你,怎么吓成这个样子,我跟你说笑的。我怎么可能是你那短命的老婆,我又不是有三魂七魄的鬼魂。你摸摸我的手,还是热的。” 陈寒僵硬地摇了摇头,嘴里只重复着那一句话:“你是谁……” 我见状便收回手,状似无奈道:“早知道你这么胆小,我就不跟你开玩笑了。” 站起身,我掸了掸身上的雪花,“我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陈总杀你老婆的时候,可许诺过会好好照顾她的家人。可她死去的这两年,她的父亲和兄弟好像过得并不好,听人说,他们落魄的时候曾找到你家,结果让你请的保镖给狠狠揍了一顿,还落下了后遗症。你这就不仗义了吧,连去世的人都敢骗,怪不得每天晚上要做噩梦呢。” 陈寒的眼神飘忽不定,许是想起了心虚的往事,连辩解的余力都没有了。 我也不笑了,对着这种人面兽心的人渣,我懒得再给自己套上什么伪装。 跺了跺脚,驱走了身上的一些凉意,我继续说道:“接近你,又给你抛出投资的诱饵,本来就是惹你上钩的。可是你这个人真长情啊,为了你那青梅竹马的林绾绾,你连我这根救命稻草的手都没能抓住,真的就这么喜欢她?” 陈寒好似是下意识地说道:“不是,她的手上有我的把柄,我不能跟她离婚……” “啧啧,这么骄傲自负的你,也有被女人握着命门的一天,还真是难得一见。”我摇头感叹道,“那个林绾绾啊,也确实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你看她平时总是唯唯诺诺、没什么主见的样子,可找人开车蓄意撞死我,又当众羞辱我的事,都是她做出来的。你每天跟她躺在一张床上,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吗?” 果然,又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到了这一步,我都不晓得要不要同情他了。 “跟她的账我早晚会算,可是跟陈总你的恩怨,我们还是不要再拖下去了。听说你的公司马上就要破产了,不仅你的资产被冻结,连你家那栋老宅都会被法院收走拍卖。你的老母亲和重病的儿子无依无靠,日后还说不定会流落街头。这些你肯定不想看到的对不对?那我来给你一个解决的法子,你可以考虑一下。” 陈寒像是终于平静下来,眸光晦暗地盯着我看。 我告诉他:“这处悬崖有三百米,距离最近的河岸有4000多米,跳下去生还的可能有10%。我们就来赌一下这十分之一的概率。只要你跳下去之后能活着回家,那我可以保证,不仅你的公司会没事,你的家人也会衣食无忧地过完后半辈子。你依旧是受人追捧高高在上的老板,享受你快乐恣意的人生。当然,要是就这么死了,你也不亏。我依然可以给你的家人生存的保障,还有你儿子,不是在等一个捐献者的骨髓移植吗,你死后,不出两天,你儿子就能得救,而我也会给你办一场风光大葬,让生前嘲笑你的人都来吊唁,每逢佳节还有专人给你扫墓。怎么样,这个赌,要不要试试看?” 陈寒闻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雪花沾满了他的风衣,更沾湿了他的脸。 先前的恐惧和疑虑已经消失无踪,他开始慢慢朝我逼近,那张俊脸凑过来的时候,我终于是能看到,他眼里藏着的是什么。 是……杀意。 凡事有一就有二,此时此刻,他恐怕是想将我埋尸于此了。 “这个赌,我跟你赌。不管你是谁。”他的声音夹杂着无尽的阴寒,“只不过,是你跳。如果你不敢,那我可以帮你一把。” 我静静地望着他,看了片刻,忽而哈哈笑了出来:“怎么,你想杀了我吗?” 他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 “可是怎么办,你好像不能杀我诶。”我无奈地耸耸肩,“你儿子那个配型成功的人,是我呢。” 陈寒脸上又是一震。 “我也感叹天意弄人,一切都是这样巧合。想想你儿子,陈寒,他还那么小,是你们陈家的后代和希望,你难道忍心让他这么小就痛苦死去?你做父亲的,难道就没有替儿子牺牲的勇气?”我继续逼问他。 此刻陈寒的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想必他的心里分外地纠结着。 一边是儿子的命,另外一边,是自己的生。 这样的选择虽然残忍,可事到临头了,总要做出决断。 他的脚步开始慢慢朝崖边移去,看样子是已经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我站在原地,抱着手臂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就在他挪到崖边,只有分寸之遥就要跳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 紧接着,他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一样东西。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我几年前为他求的,他随身带着的那块玉石。 “就算你不是何曦,也一定是认识她的人。我承认,是我对不起她,我也不配再拿着她的东西。在西郊的墓园,我给她建了一座衣冠冢,以后要是有机会,你把这个拿过去给她吧,还有告诉她,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夺走了她的性命。” 我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考虑良久,终究还是上前,准备拿过那块玉石。 可就在我的手触上他的一刹那,一股蛮横的力道袭来。 下一刻,半个身体挂在崖边摇摇欲坠的人,变成了我。 陈寒搂着我的腰,禁锢住我的手腕,近乎狰狞的面容出现我的上方。 他嘶哑着嗓音说:“儿子没了可以再要,你以为我会为了他放弃自己的命?我告诉你,这个世上没人能让我心甘情愿去死。那些想让我死的人,我先要了他们的命!” 第49章 欠的命慢慢还吧 风云变幻,世事反转,原本就是一瞬间的事。 面对这样的变故,真的很奇怪,我没觉得有多惊恐,更不绝望。 我甚至还能笑的比方才还要灿烂:“陈寒,这才是你。我早就该看清的。不管你相不相信,今天来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想到了这样的结局。可我还是一个人来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下场会比我还要凄惨。我就算没办法亲手了却你的性命,但在不远的将来,你失去的,会远比现在多得多。那个时候你就该后悔,为什么现在没接受我的提议了。” “闭嘴,你给我闭嘴!”陈寒打断我的话,眼里的杀意更甚,“就算你是何曦的鬼魂,我也不怕你。我能杀你一回,就能杀第二回!这一次,我看你要怎么逃出生天。” 我感觉到自己身上支撑的力道正在慢慢消失,背后就是数百米的深渊,还有无论怎样都抵达不了的海岸。 原来真的只是到这里了,也好,我早就觉得累了。 活在这世上,真是太压抑,太疲惫了。 或许选择放手,才是最好的归路。 反正,我很确信,若是我死了,自会有人替我了结陈寒。 我只是觉得有些遗憾,不能亲自报答这份恩情了。 闭上眼睛,我准备安然接受冰冷海水的浸没。 可就在身上力道消失的刹那,突然有一股强劲的力量,牢牢地锁住了我的手腕。 “抓紧……瑶蔷……”六子的吼声从上方传来。 我睁开眼,望着那张又胖又因发力而扭曲的脸,不知道怎的,一瞬间热泪盈眶。 六子将我从崖边拉上来的时候,陈寒正被一个穿着素黑西装的人踩在脚下,无力地喘息着。 这个黑西装我也认识,是先生的贴身保镖,叫Christian。 Christian常年寸步不离先生,根本不会单独出现在这种地方,难不成…… 我看向六子,后者给我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陈寒被Christian带走的时候,拼着最后一口气问我:“你到底是不是何曦?” 我只告诉他:“你欠我的两条命,慢慢还吧。” …… 跟着六子一块去到停车的地方,在原本那辆车的旁边,此刻多停着两辆低调又内敛的宾利。 心里的预感几乎已经变成确认的事实,刚才被陈寒逼到绝境的时候我没觉得害怕,可此时此刻,我真的怕的要夺路而逃了。 “六、六子……”我想跟旁边的六子寻找一点安慰。 可是某人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你还是快点跟先生认错去吧,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我也等着受罚呢。” 战战兢兢地坐上了宾利车的后座,感受到身边男人的清冷却沉敛的气息,我叠在膝盖上的手开始抖啊抖,抖啊抖…… “先生……”我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打颤。 “这就是你说的,在家?”先生语气闲散地问道。 我知道自己理亏,于是什么话都不敢回,只低着头,满心都是不知所措。 先生许是见我心虚,也不再揭我的老底,就是突然瞥见了我手腕上的擦痕,捏起我的手瞧了两眼。 “疼吗?”他问。 我:“……有点。” 他突然一把甩开:“疼死你。” 我:“……” 不用疼死,我已经羞愤欲死了。 车子驶离山区,返回市内的途中,我屏息坐在先生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现在我尤其地羡慕六子,他可以自己开车回去,哪像我,整个人都恨不得跳车逃走了。 这一个小时的车程真如一个世纪一样漫长,等到车子终于停下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呼吸感官都没能立刻恢复正常。 下车的时候,我发现这是市内最好的一家酒店。 司机给先生开了车门,我绞着手站在一旁,觉得干什么都不对,连喘气都是错的。 先生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淡淡瞥了我一眼,说,跟上来。 跟着进酒店的时候,我余光看见Christian也跟了过来。 陈寒不晓得被带去了哪里,而六子则给我打了个手势,让我保重。 真是个不仗义的胖子,这个时候丢下我一个人走了,说好的并肩作战的队友呢? 一路通行到了顶楼的套房,先生走进去的时候,我给守在门口的Christian使了个眼色,只是后者向来高冷,除了先生,谁的面子他都不甩,我冲他挤再多的眼也没用。 不甘不愿地进到套房,反手关上门之后,我倚靠在门边,一时之间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办。 我犯了错,嗯,犯了大错,放到古代,那就是欺君之罪。 哪怕先生不是那杀伐决断的君主,可做下属的也该有点自知之明。 这一刻,我甚至在想着,还不如刚才一把被陈寒推到悬崖下边呢,那样的话我就不用现在遭受这样的折磨了。 还在胡思乱想着,从里间突然传来一声:“进来。” 挪着小碎步移进去,我艰难地咽了咽,才鼓起勇气,走到先生身边。 先生把大衣脱了随意扔在床边,此刻正在解衬衫的扣子。 见我一直低着头,他说:“刚才跟人拼命的时候到时候很大胆,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艰难地开口:“先生,我错了……” “错在了哪里?” “不该跟您说谎。” “嗯。” “不该……单独跟陈寒见面,让自己置于危险当中。” 先生救了我一命,哪容我这么糟蹋,我还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 一了百了这种思想,真的太危险! 也真是奇怪,面对陈寒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可面对先生,我也只有一个念头,我可不能死啊,我还要奉献出所有的光和热来报答恩情呢,怎么能那么自私地选择逃避呢? 实在是太懦弱,太不应该了! 我在心里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直到从头顶上方传来一句: “抬起头,我不喜欢看别人的后脑勺。” 第50章 大难不死 我闻言赶紧抬头,却见先生的扣子还没完全解开。 这个时候我满心都是将功赎罪的想法,于是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接手先生的工作,开始认真仔细地跟扣子奋战。 跟扣子打交道,压力说实话可比跟先生讲话的时候小多了。 先生倒也没阻止我的鲁莽,反而是松开手,让我尽情地“赎罪”。 好不容易把扣子都解开,下一秒,等我的目光直直地触上男人精壮的胸膛,我终于意识到问题在哪了。 我……刚……才……做……了……些……什……么……啊…… 我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瞬间火热,火辣辣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泛红。 一抬眼,看到先生那冷清的眉眼,我更是确定,我的脑子坏掉了,好似生了锈的破铜烂铁,没法回收了…… 先生什么话都没说,把衬衫随手一扔,便转身去了浴室。 从法国到青城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然而先生舟车劳顿的,却因为我又奔波了许久。 我杵在原地,心里那个悔啊,那个恨啊,真真的是无地自容了。 直到那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下,我立马反应过来,把床铺收拾好,在一边静等着接下来的吩咐。 先生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我,随手一指:“出去,找地方自己待着。” 我:“……哦哦哦。” 这是让我面壁思过是吧。 真是求之不得的面壁思过啊! 我小跑着出去的时候,因为兴奋,脚下还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个嘴啃地。 只是待我打开套间的门,预备在走廊上站一宿的时候,刚一露面,守在门口的Christian一把按住我的头,将我又塞了回去。 我是一脸懵逼,再试着打开门,又被塞了回去。 一连试了好几次,我终于是明白,在Christian的魔爪下,今晚我是走不了了。 那个面无表情的木头,无论跟他讲多少道理他都是听不进去的,他从来只听先生一个人的话。 没有先生的指示,我就算冒头一百次,也得让人像小鸡仔儿一样揣回笼子里。 得……我放弃,接受现实还不行吗? 外间的客厅有沙发,坐上去还挺柔软的,在这睡一晚也会挺舒服的。 但我靠在上面,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今天一晚上的遭遇,经历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可真一连贯回想起来,就跟大片的刺激感差不多。 从跟陈寒摊牌,到差点丢了命,再到大难不死被救下,最后竟又见到了先生。 跌宕起伏,险象环生,都能去拍电视剧了。 就连躺在这沙发上,我都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若是先生没来,那我现在应该是躺在冬日冰冷的海底,凄凄惨惨戚戚地死去。 等到哪天被人发现,估计也成了一块冰坨子了。 大难不死,难道我是必有后福吗? 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一块袭来,让我的眼睛清明无比。 而里间也悄无声息的,先生现在应该是睡了,我便半点动静不敢发出,连翻个身都不敢,就这样僵直着身体躺了一夜。 第二天刚蒙蒙亮,我就悄悄起床,悄悄去到门边,打开门。 一露头,Christian那只“魔爪”又伸了过来。 卧槽,这人都不打盹的啊。 “等等等等。”这回我拼了命地抓住门框,无声呐喊抗议着。 许是怕我的动作吵醒先生,Christian这次终究是让我离开了门边,嗯,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 看着眼前足足有一米九个子,有着标准亚洲长相的冷肃面孔的男人,我愤愤地想起来,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是个谦谦君子呢,只是人不可貌相,日久见人心,时间久了,就会发现这是个比谁都要严肃都要古板的人。 不过看在他对先生忠心耿耿的份上,我也就不吐槽他了,而且盼着他能这样一直下去就好了。 “我得给先生准备早餐。”我放低声音,用有些夸张的口型跟他说。 Christian却是一副什么都听不到的表情。 我以为他是在法国待得太久,不怎么会听中文了,便用法语又重复了遍。 可他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几番僵持较量,最后还是我败下阵来,又成了被塞回笼子里的小鸡仔儿。 法国跟青城还是有不少时差的,但待到天刚亮起来的时候,先生便已经起床了。 我听到动静试探着走过去时,便见他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先生要用早餐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先生看了我一眼,有些冷淡地说:“把自己收拾干净。” 以我跟着先生这么久的经验来看,每每早晨起床的时候,是先生一天当中心情最不好的时刻,这个时间段内,我最好说最少的话,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等我梳洗干净之后,先生已经吃完了早餐,坐在桌前在看从法国传来的快报。 我见此不敢上前打扰,只在一边静静地等着。 约莫十多分钟之后,先生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见状连忙拿起大衣跟上。 可就在拿衣服的空当,我偶然间瞥到平板,发现上面是法国时报的头条,用硕大的法语写着: 欧盟委员会将对FK集团发起反垄断调查。 而FK集团的老板,便是我们追随着的先生。 亦是出生在法国的华裔。 商黎川。 …… 因为那则新闻的缘故,一路上我都忧心忡忡的。 FK作为法国乃至欧盟最大的化工产品供应商,出口地位也是举足轻重。 在资本占据主导地位的法国,早些年间,先生一度被传为大选的幕后操控手。 去年新的总统上任后,新的财团崛起,早有业内人士分析,FK可能会受到冲击。 但具体影响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楚。 这次发起的反垄断调查,不能不说是个不太好的前兆。 我下意识地看了先生一眼,猜测着他会不会也在为这件事情担心。 只是先生向来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情绪,所以事情到底有多严重,我始终分辨不出来。 直到车子停下,我才猛然回过神,看向窗外。 不是市中心,也不是什么高楼大厦前,居然像是在一栋废弃的厂房一样的地方。 我几乎倾身趴在车窗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愣着干什么,下车。” 一声命令,让我瞬间反应过来,顿了顿后,立马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第51章 不希望因为我沾染上阴霾 六子已经先于我到了这个地方,见我走过去,他有些兴奋地迎上来。 我见着他也跟见了亲人一样。 一晚上不见,好像我们的感情莫名增进了不少。 “怎么样,昨晚过得还不错吧?”六子朝我暧昧不明地挤了挤眼睛。 我则是用后怕至极的语气告诉他:“简直是折磨好不好!你倒是一个人逃走了。” 六子又嘿嘿笑了笑,没再跟我多说,而是带着我一起进了厂房内。 如果说在外面我还不知道此行的目的的话,那见到里面的人之后,我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陈寒被绑着手脚,倒在地上看不出起伏地喘息着,身上穿着的那件黑色的风衣已经全然沾染了白灰,看不清楚本来的面貌了。 他的身边还有两个看守的人,见我们走进去,那两人站起身,微微欠了欠身。 “这是……”我怔怔地看向六子。 六子的眼神却陡然变得沉肃起来:“这小子本来我想直接解决了,但想了想,还是交给你处理比较好,让你出口气。” 我:“……你还真是挺为我着想。” 六子的表情缓和了一下:“当然,我们可是最佳搭档。” 我向前走了两步,走到陈寒面前,蹲下身,开口喊了声: “陈寒。” 陈寒却根本没听到我的声音,他的脸色是不自然的青紫,不像是被打的,更像是冻伤。 这十一月底的冰刀子,刮在身上可不是一般能挨的。 见他不应声,我原本还想再喊一遍,这个时候,一旁的其中一人突然走上前来,轻轻将我挡开,然后冲陈寒脸上泼了瓶冰水,又在他胸口狠踹了一脚。 陈寒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显然经受了许多次这样的对待。 纵然是他的模样太过凄惨,我心里也生不出什么同情, 我重新看向他,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陈寒眯着眼睛,看清楚是我之后,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笑声在这空旷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清晰苍凉。 “何曦,真的是你啊,你回来找我了……” 我没承认,亦没否认,只平静地说道:“你自己说过,这个世上有因果轮回,人做了坏事,早晚有一天会付出相应的代价。陈寒,我自认认识你这么多年,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你却为了一己之私,动了杀人的念头。一念之差,你早该想到今天的下场的。” “是,是……我早该想到的。”陈寒还在笑,但那笑里已经多了些凄凉,“我那时候是被猪油蒙了心,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何曦,我们结婚的那几年,你确实对我很好,也容忍我那么多的缺点。娶了你,我该满足的……” 听完这番话,我沉默下来。 倒不是有什么追忆和感叹,只是觉得,人这一生的忏悔,相比较犯的错误来说,真的是微不足道。 伤害已经造成,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道歉就能磨灭的呢? 所以啊,从一开始就得恪守住自己的底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弃作为人的良知。 六子在一旁许是有些不耐烦了,于是走上前来,踢了陈寒的膝盖一脚,又转而对说我:“找个地方直接埋了?” 陈寒浑身僵硬起来,连表情都凝固了。 我站起身,方才的怅然一扫而空。 这个胖子,还真是有煞风景的本事。 我说:“你怎么那么暴力。” 六子:“那你想怎么办?先灭口,再埋了?” 我:“……这里是法治社会,不能这么干。” 六子哼了声:“那你还总找人拼命。” 我:“……” 我那时候应该也是猪油蒙了心吧,不管不顾只想报仇,完全不曾考虑这样做带来的后果。 又看了眼陈寒,触到对方投射过来的惊恐和求救,我移开目光,对六子说道:“先放了他吧,我会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走出厂房的时候,我的手伸进口袋,握紧了放在里面的一个录音笔。 昨晚跟陈寒的那场对话,已经原封不动地被我录了下来,如果这能成为呈堂的罪证,那一切也算是有了应有的结局。 想想也真是挺奇怪的,明明十几个小时之前,我还愿意为了报仇拼尽一切,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可到了现在,重见明媚阳光的清晨,抬头仰望间,那些个决绝的心思竟也烟消云散了去。 没有一刻比现在,让我更感叹生命的可贵,以及憧憬美好的未来。 回到车上时,看到坐在身边静立不动的男人,以及洒在他的侧脸和鼻梁上的浅淡熹微的晨光,那带着天生柔和的色彩,方才将人的棱角软化了去,也将心底的阴霾都驱散殆尽。 到了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的改变,是因为这样一个人。 即便是他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都没做,却能唤起我对生活的留恋和渴望。 现在的我只觉得先生是个无所不能的神人,觉得他能窥探人的心思,也能对症下药,解开我的心结。 等到日后,不久的以后,我才能真正意识到,其实哪有这样厉害的读心术。 一切治愈的源头,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舍不得罢了。 …… 先生见我一直在发呆,便淡淡问了我一句:“这么做不会后悔?” 他指的是我放过陈寒一马,没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不然的话,我毫不怀疑,以先生的势力,定能让陈寒消失的无影无踪,以及神人不知。 我摇摇头,轻声回答:“如果他能受到应有的惩罚,也可以了。以前我总是担心,哪怕我罢了手,害人的刽子手也没办法受到制裁,所以总想着以暴制暴,让他经历跟我一样的痛苦。但现在我不那么想了,因为我知道,他没办法再逃脱,会经受公正的审判。” 先生闻言淡淡应了声,算是终结了这个话题,也终结了这场闹剧。 而我剩下的一半的话,却压在嗓子口,没能说出来。 我还想说,是因为先生您来了,才让我有这样的信心和底气,不必自己出手,就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还有,我真的……真的不希望,您的身上,因为我,而沾染上不该有的阴霾。 不值得的。 第52章 遵从本心 放走陈寒之后,不出半日,陈氏正式宣告破产。 相关部门对陈氏抵押的不动产进行了清算,又处理了其他的财产。 破产程序结束后,曾经盛极一时的大企业,就在这个隆冬到来之际,走向了终结。 陈寒因为违反商业操作以及经济犯罪被检察院批捕,相关的证据已经很完备,只等着开庭审理。 而在不久之后,一份匿名的材料被寄到检察院,上面指控的是陈寒的故意杀人罪。 其中包括两年前“风月号”游轮上的监控记录,陈寒自己的口述录音,以及人证林绾绾的口供。 陈寒涉嫌故意杀害自己的妻子何曦,并在杀人之后让林绾绾顶替其妻的身份,完美掩盖了自己的杀人真相。 这份检举材料经核实以及依法公开之后,在社会上引起了颇大的震动。 绝大多数人在为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感到震惊和愤慨。 但也有个别人在网上发帖子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男人这么做,说不定是因为妻子太过分,被逼无奈。 底下很快有无数的人回复,杀人就是杀人,没有理由,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任何时候,冲动和暴力都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 更别说还是白白夺了人的一条性命。 几天的热度过去,这件事倒是少有人提了,而我浏览了一下网上的帖子,也再没有打开过相关的话题。 六子说我纯粹是自己找虐,这年头不分是非黑白的人多了去了,干嘛非得去看别人的评说。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看到不好的言论受刺激,但是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反而觉得,能够平静以及客观地看待这件事情,已然是我真正放下的开始。 又过了几天,林绾绾约我见了一面。 她现在已经离开了原先的疗养院,回到自己家,与年迈的母亲同住。 见到我,她既没了往日的唯唯诺诺,也没了上一次见面时的偏激,整个人不卑不亢,变得柔和起来。 我走到她面前坐下,看到她的模样,突然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林绾绾先开口说道:“我跟你……跟以前的你,真的长得很像。” 那次去陈寒家,我发现客厅里悬挂的婚纱照还是我跟他结婚时拍的,想来林绾绾每天对着那些照片,即便自己的模样与照片上的人非常相像,心情也不会太好受。 这场近乎荒诞的闹剧里,除了始作俑者,好像都是可怜人。 我垂下目光,淡淡笑了笑后,回答说:“我对现在的脸非常满意,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林绾绾泛起一丝苦笑:“我也想都忘了,可是午夜梦回,总能记起来。当时陈寒跟我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我应该反对的。可是我太想跟他在一起了,也太害怕失去他了,你不知道在病床上躺了六年之后,一觉醒来天翻地覆的感觉。那个时候陈寒就是我的救命稻草,我只能抓住他,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我喝了口咖啡,没应声。 林绾绾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继续说道:“可是跟他重新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什么都变了。他再也不是我记忆里那个处处迁就我的男人,我的迟钝,我的畏缩,也让他越来越厌烦。他开始夜不归宿,也总是对我表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但偏偏对外又要管理好自己的形象,跟我扮演得无比恩爱。那段时间我都快逼疯了,加上婆婆也不喜欢我,东东跟我也不亲近,我都想去死,一了百了……” 这次我开口道:“别为了任何人失去自我,用尽全力的迎合跟讨好,到头来,只是适得其反。” “嗯,我早该明白的,也早该放手的。可是陈寒来找我离婚的时候,我被气疯了,我没办法接受他这么快移情别恋爱上了别的女人,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我就算自己不幸福,也不会让他过得舒心。” 说起来,这件事好似又是因我而起,但有件事,她却是想错了。 “陈寒才不是移情别恋爱上了我,他这个人,向来自私又自负,他接近我,很大程度是看上了我的财富。否则以他的聪明,这么长时间哪能看不出一点破绽,但他都忍了下来,不去追究。这种男人留在身边永远都是个祸端,离开了他,你会生活的更好。” 林绾绾没回答,只低着头啜泣着。 我了解过她的现状,知道她的母亲身体不好,她自己也没什么在社会上立足的能力。 陈家破产之后,留给她的几乎也不剩些什么了。 我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没了方才的柔和温情。 “先前你和李茗潇串通起来找我麻烦的事,我都知道,也不会轻易原谅。李茗潇那里我自会处理,至于你,陈家的财产你一分钱都得不到,只能回去继续跟你的母亲住老房子。以后过上没有佣人伺候的生活,整日为了生计奔波,这就是对你的惩罚。” 林绾绾猛然抬起头,脸色倏尔一白。 我嘲弄一笑:“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那种大度善良的人吧,对待伤害过我的人,我从来都是原封不动甚至数倍十倍地返还回去。别轻易地相信任何人,尤其还是曾经的敌人。” 拿起包要走的时候,我略略停了一下,语气依旧不怎么好:“听说你的花艺不错,无论是去花艺公司还是开花店,都随你,你想活下去,没人能碍着你。” 背后林绾绾还在发呆,我却再没回过头,径自离开了咖啡馆。 林绾绾家老房子的附近有家正在出售的花店,只要她想干,便能以非常低的价格盘下来,以她的性格,只要踏踏实实的,养活自己和老母亲不成问题。 机会就摆在那了,但能不能抓住,还得靠自己的悟性。 事后六子知道这件事,对我的行为有些嗤之以鼻。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你做好事干嘛还对别人那么凶,你不怕她非但不感激你,还记恨你?” 我半点无所谓:“要是能记恨更好,起码还有生活下去的动力。而且感激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感激是不能当饭吃,而我这么做,仅仅也是遵从自己的本心罢了。 第53章 一定让你好起来 陈寒的案子定在半个月之后审理,在这个期间,他托人找到我,说是想见我一面。 不知道是他太不甘心落得如此下场还是脑袋抽风了,居然还主动想见我,不怕我对他冷嘲热讽加落井下石吗? 而且我也没有给自己找糟心事的打算,于是一口回绝了。 之后我抽时间去了趟医院,去看了看东东。 去到那的时候,只有护士在看护,听说陈寒母亲因为受的打击太大,已经长病不起,在楼下的病房养病。 而东东的二期化疗已经开始了,他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更加瘦弱,几乎是已经到了皮包骨的程度。 护士见我进去,问我是不是这个孩子的亲属。 孩子的医疗费已经拖欠了不少,陈家因为破产清算的缘故,留给祖孙两个的财产已经所剩无几。 我闻言只道,我会结清医药费,以后如果这孩子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 我在的这段时间,东东一直昏睡着,在睡梦当中他也紧皱着眉头,不知道是身体太过痛苦还是经历着什么不好的梦境。 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头,我突然想起他刚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小的一团,把他抱在怀里,我的心都像是要融化了一样。 后来即便我们不那么亲近,可在我心里,他一直是我跟陈家最紧密的维系。 我曾经,是真的真的,把他看做是我的唯一。 握起他的小手,用温热的脸颊贴上去,我想把自己的力量传送给他。 一定好起来,东东,妈妈一定让你好起来。 …… 跟医生沟通后,我去做了个全面的身体检查,确定我的身体附和捐献骨髓的条件。 东东的手术时间不能拖得太久,给我的准备时间也没有太久。 不过做手术这么大的事,我自然不能瞒着先生。 回去的第一时间,我把这件事跟先生简单汇报了一下。 因为听医生说只要术后调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正常,不会对以后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所以我没觉得这是个多么大的事情,实在不行我就告一段假期,这两年的时间我一天都没有休息过,若是跟先生提出请求的话,他会答应的吧。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等我的话音刚落下,先生便轻淡道:“不用你去。” 我怔愣片刻,有些惴惴地反问道:“先生……是什么意思?” 先生坐在阳光充足的露台上,暖阳洒落在肩头和地面上,他随意交叠着腿,在翻看六子呈报给他的工作简报,我说完一句,他便翻过一页,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更淡的声音说道:“会有其他合适的捐赠者,让Linda去处理,不用你去做手术。” Linda是集团的首席行政秘书,手里掌握着庞大的关系网络和来自全球的信息。 如果有她帮忙,相当于是在全球范围内搜索匹配信息,成功的概率自然会很大。 可是哪怕是效率再高,从配型成功到手术的这段时间,也不会一蹴而就。 听东东的主治医生说,东东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说不定都扛不过二期的化疗,每拖一天他的情况就危险一分。 其他的都可以等,但东东确实是没办法再等下去了。 我已经习惯对先生的指示言听计从,也知道自己应该这样做。 可是这一回,在一旁犹豫踟蹰许久之后,我轻咬着嘴唇,带着无数的惶惶和惴惴说道:“这个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哪怕跟我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可是我也不能置之不理……先生放心,做完手术之后我不会耽误太多时间,会尽快地投入到工作当中。我也不请假了,保证第一时间完成手头上的工作。拜托您……” 我还没说完,先生的手指轻微一挑,几张纸便从他的指间滑落,散了一地。 他抬起眼,看着我,即便眼睛里并没有明显的情绪,可我也很清楚,他不高兴了。 因为我的固执,我的不听话,以及我的自以为是。 蹲下身把那些纸捡起来时,我的眼眶一瞬间有些热,明明知道没什么可哭的,可还是有些忍不住。 而充斥在我心底的情绪,好似有难过,有委屈,也有失落。 退出房间时,Christian还在外面守着,我有些失魂落魄地往前走,也没跟他打招呼。 再往外走,六子也在,一看到我,他立马迎上来,见我眼眶红了,还有点担心地问我是不是被先生骂了。 “先生才不是随便骂人的人呢。”我吸了吸鼻子,纠正他危险的想法,“就是我想去做一件事,先生不同意罢了。” 六子闻言轻哼了声:“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先生不让你去肯定是觉得不合适,或者是觉得有危险。” “有危险?”我有些懵然地抬起头。 “当然,”六子一副明白的不得了的表情,“咱们先生虽然平时不表现出来,可那是相当护短的。他做什么肯定都是为你好。” 我又吸了吸鼻子,评估了一下他说的话,这么久以来我还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只是现今这个情况,无论先生的出发点为何,反正我不能给东东移植骨髓,好像是成定论了。 医院那边一直催着我再去做个后续的检查,接到电话的时候,我实在没办法开口,我不能去了。 因为这件事,我的情绪一直不太高,在青城洽谈合作的收尾阶段也总显得心不在焉。 这天跟先生一起出门的时候,我照例跟在后面,过程中当中因为走了个神儿,没注意前前方的景象,一个不小心就直勾勾地撞在了先生的背后上。 当时周围的人都吸了一口冷气,Christian甚至都要上来扭打我了。 没等面前的男人转过身,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掉个头吧。 我找一堵南墙撞上去吧! 第54章 远离和遗忘才是最好的结局 好在先生并没有因为我的失误发脾气,也许是因为大庭广众,给我留点面子。 反正我晕乎乎地跟着上车的时候,又不小心撞到了车门,“咚”得一声,差点给宾利车上磕出个大包。 这次六子在一旁开始憋笑,我瞪他一眼,他也根本不以为意。 上车之后,我来不及揉头上的包,赶紧把包里的文件拿出来,打算给先生简单介绍一下接下来要见的这家公司的情况。 若是这家也能顺利谈妥了,那此次来青城的任务便能结束了。 而有先生坐镇,原本我的底气也能更足。 只是我刚把资料递过去,先生突然抬起手,没接过资料,反倒是轻捏住了我的下巴,看了眼我头上的淤伤。 我:“……” 怎、怎么了这是? 先生很快松开了我,开口的时候,语气跟往常无异:“因为不让你捐骨髓,还在闹情绪?” 我赶紧回答:“没、没有,我知道先生都是为了我好。” Linda那边应该是接到了先生的指示,昨晚就已经联系到我,说经过全球基因库的比对,已经找到了匹配的捐献者,而捐献者已经动身来国内,只要各项检查过关,很快就能为东东移植骨髓了。 如果没有先生的帮忙,能这么快找到捐献者,那肯定是做梦。 我就算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理解,到了现在,哪还能不分青红皂白地闹脾气。 捐献骨髓毕竟是个手术,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我情绪不高,也仅仅是因为担心东东的病情罢了。 看到我真诚且真挚的眼神,先生算是勉强信了我的说辞。 收回目光的时候,他接过了我手上的资料,简单翻看了一页之后,却又突然低声说了句:“有危险的事,你不用冲在前面,只要告诉我,我会替你解决。”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在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意味之后,心里又免不得五味杂陈。 从一开始,好像就是我在单方面地接受先生的帮助和庇护,虽然名义上在为先生做事,可FK里面那么多有能力的人,绝大多数能力和经验都在我之上,但我还是接下了原本属于他们的任务。 从稚嫩到成熟,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时间过得越久,我欠先生的越多,好像真的要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我垂下头静静地想了会儿,之后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看向先生,我问他:“先生对我这么好,是需要我付出些什么吗?” 还没等先生回答,坐在副驾驶座上的Christian破天荒地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向来心思冷清的他对我“出格”言论也免不得惊讶。 只是先生看上去却并不意外,也不因为我的质疑而生气,反问饶有兴致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空穴来风的善。大多数人做某件事,都是因为会有相应的回报。我自认为没有什么能回报先生的,所以就想直接问问先生,您到底需要什么。” 先生似是思索了一下,说:“你想救那个孩子,是因为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回报吗?” “……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同。在我的眼里,你跟那个孩子是一样的。” 直到下了车,我也没能明白先生这句话的意思。 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即便是像六子说的那样,先生对下属向来很好,可他对我,显然已经超过了普通好的程度。 我不是傻子,也不迟钝,所以能分辨出来这当中的差异。 只是这个话题我跟先生再没有探讨过,一是我再没那个勇气提及,二来,我也怕得到的答案超过我承受的范围。 有时候,人还是傻一点的好,哪怕是装傻,也比刨根问底要轻松自在的多。 …… 处理好所有的公事,临着离开青城前,我去看望了一下做完手术不久的东东。 听医生说,手术做的还是比较成功的,只是小孩子的身体弱,要长时间地观察着,防止并发症的产生。 隔着特护病房的玻璃,我静静地看了会儿熟睡的孩子。 也许这次分别之后,我们再没有见面的可能。 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我是谁,为什么突然地出现,又突然地消失。 但这些都无所谓了,我倒宁愿他把这些都忘记,忘了我这个过客的存在,从今往后,健康快乐地长大。 在医院预留了足够的医药费后,我还打算去看看陈寒母亲,可是在一处拐角的地方,却碰见了一个熟人。 林绾绾看到我,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很快释然平静下来。 “你是来看东东的吧。”她甚至还笑着跟我打了声招呼。 我点点头,说:“听护士说,你最近都在医院照顾他。” “他是我儿子啊,我当然不能丢下他。”林绾绾手里拎着保温桶,又轻叹了声,“之前是我心里有个疙瘩,总觉得东东跟我不亲。可是没见到他这么久,我还是会想他,担心他吃不吃得好,睡不睡得着。” 这大约就是做母亲的天性。 早些年,我满心恨着整个陈家的时候,却也偶尔会想起东东。 以往所有的不愉快,好像也被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冲散了。 林绾绾继续说道:“以后我会承担起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会好好照顾他,抚养他长大。” 我也扯出一些笑意:“你会是个好母亲的。” 要擦身而过的时候,后面的女人突然问我:“那你呢,你……还会留在青城吗?” 跟她四目相对的时候,看到她眼里的复杂纠结,我顿了顿,又摇了摇头说:“不了,从今往后,我应该不会再踏足这里了。” 人的一生总会有些伤心事,伤心地。 虽说应该去勇敢地面对解决,但说到底,远离和遗忘才是最好的结局。 第55章 最大的惩罚 跟陈寒母亲的这一面,最后我也是见到了。 老人家经历了多重打击后,已经衰老虚弱得不像话。 听照顾她的护士说,她就一天天地躺在病床上,除了吃饭其他时候都在发呆,有时候还在默默流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应该是在为她宝贝儿子的事情担忧难过吧。 我接过护士手里的饭菜,走上前,坐到了病床前的椅子上。 “阿姨,是我。”我轻声说了句。 陈寒母亲有些浑浊的眼球转了转,好半天才定睛看向我,又反应了好一阵儿,这才嘶哑地应道:“是你……” 想到一个多月前还精神矍铄的人,到此竟变成这般模样,哪怕我对她怀着许多的怨恨,到头来,竟也能生出一丝丝的不忍。 我垂下目光,用勺子搅拌了一下饭盒里的饭菜,然后舀起一勺,递到她的嘴边:“您先吃饭吧。” 陈寒母亲动作缓慢地吃下、吞咽,整个过程异常的漫长和艰难。 不过我很有耐心,看到菜水流的下巴和前襟到处都是,我也细心地帮她擦好整理好。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饭,我把饭盒放到一边,问道:“想喝水吗?” 陈寒母亲缓缓摇了摇头。 我便不再多言,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今天我来,也是有些话要说的。 可是还没等我开口,吃完饭恢复了一些力气的老人先于我开始说道:“你去看过我儿子吗?” 我摇头。 她又问:“他会判多少年?” 我再摇头。 她的眼里慢慢地挤出了眼泪:“我知道……我知道他犯了大罪,会判的很重……” 这个时候我应该安慰一下她,可是又无从安慰起,只能沉默着。 陈寒母亲流了一会儿眼泪,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手哆哆嗦嗦地抬起,我赶紧握上去。 “我有罪,我也有罪……不光是我儿子的错,我也一块逼死了我的儿媳妇……” 老人声泪齐下的哭诉,让我后背冷汗岑出的同时,手臂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果然,果然她是知道的。 她知道真正的何曦早就死了。 可对于这一切,她帮着陈寒完美地隐藏起来,包庇着他的罪行。 我反应过来之后想抽回手,可是老人的力气莫名的大,她死死抓住我的手掌,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不该那么挑剔,那么狠心……我的儿媳妇,她、她没做过什么错事,都是我不喜欢她,我、我不该那么做,不该……” 老人有些激动,呼吸也有些急促。 我等她喘了两口气之后,才声音清冷地说道:“没错,何曦的死,不仅仅是因为陈寒的谋杀,更是缘于整个陈家给她施加的冷暴力和压迫。那四年的时间,你们没有把她当过人看,她过得生不如死。其实她做错了什么呢?她最错的,就是没有认清楚自己的身份,高攀了你们家。阿姨,万秀玲,你现在就算哭得再多也没有用,你犯的错,你儿子犯的罪,都该由你们的下半生来承担。以为跟我倾诉过后就能心安理得地自我原谅,继续过下半生的幸福日子吗?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不可能被遗忘和磨灭的,你就怀着这种心情,度过你的晚年吧。时时刻刻都记得,有个人曾经在你们的压迫操控下,悲惨绝望过几百倍。” 说完之后,我甩开她的手,起身要走。 后面老人想要说些什么,可一时之间喘不上气,面容已经变得有些青紫。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走到病房门口,深吸一口气,叫来了护士和医生。 万秀玲最终是抢救过来了,医生告诉我,她的心脏和支气管都有些问题,再加上悲伤过度,很可能要接受手术治疗。 我闻言也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最终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还在想,万秀玲那样的人,应该不会为了单纯的忏悔就放弃自己的性命。 我也希望她继续活着,人死了确实就一了百了,内心怀着痛苦,挣扎地独活于世上,其实才是最大的惩罚。 我闭了闭眼睛,将那些残存的画面都抹去,再睁开眼睛,更想看到的,是这个世界的清明。 …… 因为要乘坐第二天上午的飞机,所以从傍晚我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收拾到一半,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拿过来一瞧,竟是冯绍阳。 我没多犹豫便接通。 “美女姐姐,你明天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啊。”这人的语气一贯是那么轻佻和欠扁。 我也毫不留情地拒绝他:“没空。” 冯绍阳早就练就了百折不挠的本事,面对我的冷淡也不以为意。 “明天不行,那就后天呗。” 我将手中的衣服暂且一放,一字一句认真地告诉他:“没有明天,也没有后天。我要离开青城了,回法国去,以后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再回到这里。” 电话里出现了长久的沉默,时间久的我都以为他是挂断了。 就在我也想收线的时候,那边传来勉强的一声笑:“那你要走了……我送送你呗,今晚我请你吃饭,算是给你办个欢送宴。” 我:“咱俩好像没有熟到这个程度吧。” 冯绍阳:“我不管,我是你合作伙伴的儿子,跟你是有关系的,你不能见也不见我就走了。而且我就想见你一面,以后就见不到了,你连这点小事都不能答应我吗……” 说到最后,都有点戚戚的感觉了。 我捏了捏额角,想到了上次在他老爸生日宴上,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他还帮我来着。 为了这个人情,一块吃顿饭而已嘛,也不是不可以。 听我应下来,冯绍阳是既开心又有点遗憾,跟我说了吃饭的地方之后就收了线。 而我要出门的时候,正巧六子来找我,想跟我探讨一些回法国之后的事宜。 我边穿大衣边告诉他,我晚上有约。 六子问我跟谁约。 我说跟谁约也不是跟你约。 六子又问:“男人?” 我:“管你屁事。” 六子:“那就是了。” 我懒得再跟他多说,打算直接出门。 结果六子像是人来疯地在后面喊了声:“你、你这样很危险啊。你不怕我告诉先生去!” 第56章 凭什么敢说认出我 我闻言连头都没回,给了他一个爱告状不告状的傲娇的背影。 真是,把先生看成什么人了,是那种是非不分、连跟朋友出去饭都要管的人吗? 你这个胖子的想法才是危险呢。 赶到跟冯绍阳约好的地方,后者还没来,我就坐在座位上看了会儿手机。 之前安插在陈氏的那个人前两天联系到我,说是陈氏垮了台之后,他也没有地方可去,问我能不能给他找个另外的去处。 我虽然对他的办事效率和人品性格不敢恭维,可毕竟共事一场,便替他问了一个合作伙伴,当然,也把他的事迹简单叙说了一下,事情能不能成形,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冯绍阳来的时候,我正好瞧见青城本地检察院发出的通报,陈寒的案子将在三天之后开庭审理。 估计是之前引起的社会影响太大,所以及时公开让民众知晓。 “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冯绍阳那不正经的声音从头顶突然传来。 我默默收起手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非得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吗?” “那你怎么不说说,你总是无视我呢?”冯绍阳大喇喇地坐在了我的对面,“我冯少爷出去到哪都是焦点,就你没把我当个正经人看。” 这个,倒是事实,我喝了口茶水,算是默认。 侍者来点餐的时候,我跟冯绍阳说,想吃什么尽管点,今晚我来做东。 冯绍阳居然没跟我抢着买单,反倒是意味深长地哼了声:“嗯,是该你买单。” 吃饭的时候,冯绍阳的话出奇地少,跟他平时的做派一点不搭。 估计是见我要走了,没什么可追的余地了,就没兴趣了。 他们这种富二代啊,追女人向来都是这一套,看的多也见得多了。 用晚餐之后,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想着还得回去继续收拾,便提出要告辞。 不过冯绍阳突然喊住我,把他来时拿的一个小巧的包装袋递给我。 我有些疑惑地接过来。 他便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脸色也有些微微泛红:“你打开,打开看看。” 真正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我愣了一秒种,下一刻,就把盒子重新关上,推回到了他面前。 “这个我不能收,抱歉。”我平静地说。 盒子里面是条镶满了碎钻的项链,虽然不见得有连城之价,但工艺精巧,又匠心独具,会是绝大多数女孩喜欢的款式。 冯绍阳大概也想到我会这么干脆地拒绝,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相识一场嘛,想给你留点纪念品。我上小学的时候从老家转学,班里那帮土包子送我的千纸鹤小卡片我都还留着呢。这项链就跟那些纸糊的纸鹤没什么两样儿,不值钱。” 解释了一大通之后,他又递给我,这回脸上还多了点请求:“你就拿着吧,万一哪天咱们再见面了,也能当个相认的标志。” 还相认的标志,这人的脑洞到底有多大,又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冯绍阳见我这次没直言拒绝,便嘿嘿嘿笑了出来,起身将东西塞进了我的包里。 这样的话再不收就有点拂别人面子了,我想了想,便将自己带着的手镯撸了下来,交给他。 “我没有平白收人东西的习惯,这镯子也算是个纪念,你留着吧。” “哎哟,好好好!” 冯绍阳一脸得了宝的表情,赶紧揣在了怀里。 走出餐厅的时候,外面正巧又下起了雪。 冯绍阳说要送我回家,我没答应,只是收紧了些大衣,看向他,不乏认真地问道:“有个问题我很久之前就想问你了。” “行啊,直接问啊,我对你一定是知无不言。”他眨了一下眼睛。 我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为什么一直这样追着我。别说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天底下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也没瞧着你对哪一个都这么——‘痴情’。” 冯绍阳一听脸色微微一滞,应该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地问出这句话。 思索片刻之后,他有些犹豫地摸了摸鼻子:“这件事我本来想当个秘密来着……” 我用眼神告诉他,赶紧说,不然有你好看的。 冯绍阳用手接了两片雪花,放在手心碾了碾,看实在躲不过了,才缓缓开口道: “其实那不是咱俩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的时候,是在新江路那边。” 新江路?我家的老房子那边? 我皱紧眉。 “我时不时都会去那溜达,那天正跟朋友赛车,看到你之后确实惊艳了一把。但你没看见我,你去跟人打听,何守军跟何晨的下落,对不对?” 他说的话越来越超脱出我的想象,于是先前的闲适一扫而空,我反而是有些怔愣地望着他。 冯绍阳又摸了摸后脑,表情有些纠结:“何守军跟何晨只有一个亲人,叫何曦,是陈寒的老婆。除此之外,不会再有人找他们了。但是何曦……何曦那个时候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知道之后,就觉得挺奇怪的……” 这次我终于是意识到一个问题,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你怎么知道何曦不在陈家了?明明有个长得跟她一模一样的女人每天跟陈寒出双入对!” “对,那两个人长得是很像,但是我见过一面就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何曦。”冯绍阳的脸上换上了一副很是认真的表情,他看着我的时候,幽黑的瞳眸愈发黑亮,像是能直直看进人的心里,“真正的何曦,就站在我面前,不是吗?” 我听完向后踉跄了两步,心乱如麻的同时,后背也生出了一层凉汗。 “你……你居然……”我的声音有些打颤。 没错,声音。 我不仅改头换面,拥有了另外一张脸,就连声带也做过手术,发音跟以前迥然不同。 这样的话,眼前的这个人,他凭什么说,凭什么敢说,他能认出我。 凭什么。 第57章 还有人记得我是谁 冯绍阳见我一脸的不可置信,想靠前一步,我却步步后退,避他唯恐不及。 他看着有些失落,但还是努力笑笑,对我说:“你看吧,我说了都想当个秘密了,你非得让我说出来。” 我瞪着他没说话。 他便接着说:“记得那一天,我刚十八,不想去上大学,被我爸关在家里饿了两天,后来又拖着我去到了陈家,想让陈寒劝劝我。我爸那个人吧,虽然有两个臭钱,但还挺自卑的,他没上过什么学,就觉得陈寒这种家庭特别厉害,特别想攀点关系。我都不忍心告诉他,人家才看不上我们。陈寒那孙子……那不要脸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着我爸的面还有说有笑的,只有我一个人在的时候就用那种鄙视的眼神看着我。我特么烦都烦死他了。话说回去,那天我不是饿了很久嘛,想去找点吃的,结果谁也不待见我,后来,嗯,就那陈家的新媳妇,那是我跟她第一次见面,看到我饿得路都走不动了之后,带着我去吃了碗汤圆……他妈的,我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汤圆!” 他说这些的时候还带着种难以言说的追忆和怀念,说完他还往口袋掏了掏,掏出一盒烟,看了我一眼,又给重新揣了回去。 我实在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把这种事记得这么清楚,第一次跟他见面的场景,在我的记忆里都已经成了一块模糊的光影,根本无法辨认。 而且我对他的印象,也因为一件事带着根深蒂固的偏见。 “吃完汤圆,我挺想感谢陈寒媳妇儿的。但是我腿肚子抽筋了,一个没站住,直接不小心抱了她一下,好家伙,她居然直接拿膝盖顶我的二兄弟!”冯绍阳的表情又变得微妙起来,那股子委屈劲儿,好像他的……二兄弟从此夭折了似的。 我有些不自然地咽了咽,也有些无力地辩解道:“你那明明是非礼我……” 说一说出口,我整个人震住了不说,就连冯绍阳也顿了一下。 过了会儿,他没心没肺地哈哈笑出来:“你看吧,自己承认了吧,你就是何曦。” 挖了个坑给自己跳下去的蠢事,没想到还会发生在今时今日我的身上。 自知无法再辩解,我也不做无用功了,神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冯绍阳也没笑太长时间,他到底还是掏出那盒烟,点上一支,狠狠吸了一口。 “妈的,知道何曦被掉包之后,我还以为陈寒那孙子把她藏哪儿去了,谁知道……谁知道那龟孙子……”他狠狠啐了一口,剩下的话没能说出来。 我便帮他补充完:“没想到他会痛下杀手。” 冯绍阳看了我一眼,声音放轻地问道:“你那时候,是怎么逃生的?” 外界所有的人都以为何曦已经死了,听说就连陈寒被捕入狱的时候,也没跟人提及我就是何曦。 我以为那段记忆已经完全被埋藏在深海底,没想到有一天,还是要重新再挖出来一遍。 “恰巧有人经过……救了我……”我闭了闭眼,声音里只剩下疲倦,“好了,到此为止吧。我希望,也恳求你,替我守着这个秘密。” “当然,我谁也不会说。”冯绍阳用手把烟头摁灭,脸上又重新挂上那不着四六的痞气,“为了感谢我,你以后再回一趟青城吧,要不然我就去法国找你,你给我发个地址。” 我没应声。 冯绍阳看着也不怎么在意,还自我嘲弄一番:“好不容易喜欢个女人,结果人还没追到手呢,就已经溜了,说出去要被我那帮兄弟笑死了。” 我想了想,对他说:“你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你现在进了你爸的公司,就好好做事吧。毕竟以后你要接手他的事业,要承担起公司和家庭的重担。我也相信你,能做好这些。” 冯绍阳听完问我:“那我要是做好了,你就能回来?” “……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 “切,那就是口头说教,空头支票啊,跟我家那老头子一样。” “……你保重吧,我真的该走了。” “行啊,再见,明天一路顺风。” 转身离开的时候,雪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来,飘落在肩头。 漫天白絮之中,有个男声在空旷的地界上喊着:“所以,我对你是一见钟情来着!少爷我特么单恋你来着!你一定得回来啊,就算你再变,我还能一眼认出你!” 此情此景,有行人慢慢驻足,不晓得是在欣赏漂亮的雪花,还是在观看精彩的言情桥段。 但我一路向前,不曾停下,也不曾放慢脚步。 直到最后,我也没问冯绍阳究竟是怎么认出我的,也许心里有了潜意识的认知之后,再多发现些端倪就能愈发印证自己的猜想。 而我也绝没有因为某个人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沾沾自喜。 我就是觉得有点……有点感动和欣慰。 感动于这世上我原本已经不存在的纯真,欣慰于,待我真正离开这片土地之后,还会有人真正记得我,记得我是谁。 这种感觉,就好像又重新回到了这繁杂的人世间,好似从来没有被命运抛弃一样。 …… 第二天乘飞机要离开的时候,六子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靠近我的耳边,神秘兮兮地告诉我,昨晚我跟人出去约会的消息,先生已经知道了。 我:“……” 小人难防啊小人难防,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长舌妇六子。 六子看着我的眼刀子一脸的委屈:“我可以没有主动去告状啊。就是先生突然要见你,我没办法才说出来的。要不然我还能带着先生去看你跟别人约会吗?” 我:“……” 小人难防啊小人难防。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太多的忐忑,本来我也没做什么亏心事,而且先生这样的人物,哪有那个心思和兴趣管我的感情生活。 飞机起飞之后,我坐在先生旁边的位子上,整理着工作报告,回到集团之后还得开个专门的总结会。 我盯着电脑工作的专心,可突然间,从旁边传来一声:“约会?” 我:“……咳咳咳。” 缓缓转过头,就看到先生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我咬了下嘴唇,艰难地解释道:“您别听六子胡说,我就是见个普通朋友,我们不熟的。” “嗯。”浅淡的一声,就此终止了这个话题。 …… 飞机继续滑过高空,向另外一个半球的一端行进着。 只是这并不代表着波折的结束,也不是平静的开始。 等待着我们的,是更加无法预测的未来。 第58章 狗保姆 飞机落地之后,走在前面的我老远就看到庄园的管家Jackson在前方等着了。 因为走的贵宾通道,没有其他人,看到Jackson之后我突然有种久违的回家的感觉。 只是等我刚走过去,却发现Jackson的脸色有些不太对。 转眼一看,周围竟还有些其他的“不速之客”。 欧盟反垄断调查组提前查清了先生的航班,半个小时之前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早前对FK发起的反垄断调查,因为先生的回国,正式开始启动。 我对眼前的情况有些懵,虽然早早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因为一直忙于我自己事情的缘故,早被我抛在了脑后,此刻看到这些穿着笔挺黑色西装带着欧盟徽章的高大男人,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再然后,先生走到了我身边。 调查组那边的负责人也上前一步,解释了此行的目的,还提出让先生跟他们回去配合调查。 先生的侧脸满是冷峻,周身散发的气息也是少有的沉寒。 调查组的人虽然有充分的理由,可在先生的面前,竟渐渐有些底气不足。 “只是……只是例行的调查,请您谅解。”负责人的语气也缓和了些。 先生用纯正的法语腔缓缓地、低沉地说道,他可以配合调查,但要让欧盟委员会的主席亲自来跟他谈。 庄园的专车在一群调查组的人面前畅通无阻地驶过,低调的车身带着昂首的气质,穿行在法国幽静宽敞的大道上。 方才一直悬着的心,到底还是慢慢地平复下来。 毕竟有先生在,确实不需要我这样的小喽啰担惊受怕,天大的事情,还有先生顶着。 他也真的什么都不怕。 …… 回到庄园之后,几个佣人在门口迎接。 先生一身冷肃径直去了他的书房,那里是所有人的禁地,我也不例外。 六子也回自己房间收拾洗漱去了,而我把行李交给佣人之后,没直接回房,选择去到了庄园偏殿的一间狗舍内。 说是狗舍,这其实是我们庄园最得宠的“小公主”住的地方。 “Rose,Rose……”我蹲在地上,朝里面轻声喊着。 但得到的回应是冷场。 Rose是先生养的一只约六七岁的柴犬,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跟整个庄园偌大奢华的气息也不怎么匹配,但它的的确确就是先生的心尖宠,身上的掉的一只狗毛都比我们金贵的存在。 但受到的宠爱多了,就免不得有些恃宠而骄。 人是这样,狗亦是如此。 Rose的脾气很不好,基本上除了先生之外谁都不看在眼里,更不屑跟人接触。 可当初我刚进庄园的时候,它不知道从哪突然窜了出来,我吓了一大跳,差点惊叫出声,但下一秒,它嗅了嗅我的腿之后,居然开始伸出舌头舔我的脚面。 我被吓呆了,旁人也都惊呆了。 于是从那之后,我就成了这庄园里的“狗保姆”,专门伺候我们的小公主。 干的活虽然听着不怎么样,可却是个名副其实的肥差,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Rose,Rose,我回来啦,快出来看看我啊。”我继续不死心地喊着。 但狗舍紧闭,我吃了个闭门羹。 我站起身,跺了跺脚,装作要走的样子。 约莫过了十几秒钟,从精巧的门后伸出一只气呼呼的狗头。 我眼明手快地挠了挠它的下巴,Rose的大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嗷呜”嚎了声,作势要咬我。 “咬吧咬吧,你要是生气的话就咬我吧。”我大义凛然地主动把手指送到它的嘴边。 可看似很凶的小公主却没真的咬下去,一双大眼睛有些湿漉漉的,脑袋也垂了下去。 我跟它相处了这么久,哪还不知道它的心思。 它是想我了,可又生我的气,气我离开这么长时间不回来陪它。 真是个傲娇又心软的公主殿下。 我把Rose抱在怀里,仔仔细细地梳理着它的毛发,旁人这么对它它可早就发飙了,就因为是我,它才小眼一翻,任我为所欲为去了。 得到狗生如此青睐,我不光觉得高兴,还挺光荣的。 毕竟集团上下都在传,我能成功越过那些元老“上位”到现在的位置,绝对是托了Rose的福气,凭借着一只狗狗平步青云的传说,相比也会成为之后很长时间的一段奇谈。 所以啊,对我的“衣食父母”,我哪能不上心呢? 给它梳开了毛发,我又去找来一些吃的,给Rose加点餐。 其他佣人说小公主这段时间的食欲不太好,吃的很少,整日也恹恹的不愿意出去玩,怪不得我刚才抱它的时候都觉得消减了不少。 伺候公主吃完了饭,就开始了遛弯的时间。 庄园后面有个专门开辟出来的小游乐场,是Rose的专属活动区域,小公主在这玩的可开心了,嗷嗷叫的无比欢快。 我坐在一边看它兴奋地窜上蹿下,觉得一路坐飞机回来的疲惫和酸疼也消散去不少。 等到Rose玩累了,我才带着它往回走。 路过花园时,远远地看到那边站着个人。 开始的时候我还没辨认出来是谁,可慢慢走近了,才觉得自己糊涂。 哪能连先生都认不出来啊。 我带着Rose走过去,还没等我打招呼,小家伙已经先扑到了先生的脚边。 先生已经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看着像是洗过澡了,头发都垂在了额前。 他蹲下身摸了摸Rose的毛,转而却又皱了下眉头:“一身臭汗。” 我在一边想笑也笑不出来,能这么嫌弃我们小公主的,除了先生还能有谁啊。 我也跟着蹲下身,替小公主解释道:“刚才在后面玩的太开心了,还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呢。我回去就带它洗澡。” 先生闻言多揉了一把,然后将Rose推给了我,又起身看向花园里种的一片蔷薇。 每次好像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一站站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难不成还在为欧盟调查组的事情烦心? 我有些担忧,可知道凭自己的身份不能僭越,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没能问出口。 带着Rose回去的时候,我走出去一段距离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猛然回头。 “我明天能跟先生告半天假吗?有点事情……需要去处理。” 第59章 认识了一个坏男人 这次的告假还是比较顺利的,先生对我的事情也没有多过问。 把Rose伺候好睡去之后,我回到房间,找出储藏在柜子最下方的一件衣服,细细端详了一阵之后,将它平整地叠在椅子上,打算明天出门的时候一块带着。 这一夜我睡得相当不错,就连梦都没做几个。 早晨一身抖擞地醒来,吃完早餐,又去把Rose伺候妥当,我没找司机,直接步行出了庄园的大门。 在距离庄园将近两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酒庄。 小到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盖得小木屋,精致又小巧。 酒庄里只有一个人,既是老板也是伙计。 我走进篱笆围成的院子之后,用法语喊了声:“奶奶~” 过了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法国老太太便拄着拐棍出现在我面前。 “Carol,居然是你。”老太太见到我异常的高兴,连手里的拐杖掉在一边也不管不顾的,上来就给我来了一个拥抱。 我也很高兴,简单问候之后便扶着她进了屋。 我是在一个挺偶然的机会认识这老太太的,那次是我跟两个佣人出去买菜,回来的时候我掉了队,绕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找不到庄园的进口。 那时天色也黑了,我迷失了方向,不知怎的就走到了这个地方。 老太太看到我先是一惊,然后请我进家里坐坐,还给了我一杯热热甜甜的奶茶。 事后庄园里的人出来找我,跟他们回去的时候,我还跟这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约定,有空会来看她。 只是说的轻巧,忙起来的时候我可没能顾得上自己的诺言。 就像这回,距离我上次来看老太太,已经过去了近半年的时间,就连上次她托我买的一件夏装都已经过了季。 不过老太太看到裙子还是很开心的,在镜子前臭美了会儿,她把裙子仔细地收拾好,说等到来年穿一定很好看。 老太太是个爱美的老太太,这点我从不怀疑。 小到化妆品脂粉,再到衣服鞋子,每每都让我买最新的款式。 当然,她也不白要我送的东西,每次都让我带回去好几瓶醇香的红酒。 这些红酒可都是上好的品质,就连先生那刁钻的口味都赞不绝口的。 每次来,看老太太是一回事,替先生讨点酒回去又是另外一个目的了。 在老太太家休息了会儿,我提出去酿酒的地方瞧一瞧。 老太太对我也很好,闻言二话不说就打开地窖的门,嘱咐我下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地窖里面有很完备也很干净的酿酒设备,不是那种小作坊似的生产,反倒有点大葡萄酒庄的做派。 一直以来我也很奇怪,这老太太干嘛一个人守在这种地方,常年如一日的做这种事啊。 她的亲人呢?子女呢? 随口问起的时候,老太太却是一声长叹,然后跟我说:“我有个女儿,但很多年前,失踪了。” 失踪…… 我听完是又惊讶又遗憾,寻思着这是老太太的痛点,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尽量避免提及这个话题。 不过今天,许是她自己高兴,竟主动跟我提起了她的女儿。 “她刚生出来的时候,医生就告诉我,她身体不好,以后可能会经常生病。可她却是个活泼又开朗的漂亮孩子,她给我带来了很多的欢乐,也给了我很多希望。她喜欢漂亮裙子,好看的鞋子,也喜欢养狗,家里到处都是她的欢笑。”老太太的脸上都是欣慰幸福的笑意,“如果能这样过完一生就好了,我不要别的,只请求上帝让她安稳地度过这一生。可是她却认识了一个坏男人……” 坏男人。 说到这,老太太的话语戛然而止。 我看向她的时候,发现她的嘴角紧紧抿着,好像是掺杂了一些怒意。 “奶奶……”我有些犹豫地喊了她一声。 老太太从回忆中回过神,有些抱歉地对我笑笑,说她年纪大了,总是胡言乱语的。 从地窖上去的时候,我强忍住内心的好奇,才没有问出那句,您女儿的失踪,难不成是跟那个坏男人有关? 但直到离开,我还是将这句话牢牢地藏在了心底。 抱着两瓶酒回到庄园,我将酒交给分管食物的佣人,让她醒上一瓶,中午给先生品尝一下。 之后我就去找Rose一块玩了。 但等我从狗舍出来,路过餐厅,却发现大理石的地面上到处都是碎玻璃碴子,还有鲜红四溅的酒迹。 走上前去一问才知,原来方才先生吃饭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震怒不已,失手打碎了桌上的酒瓶。 我帮着一块收拾这一片狼藉,心里虽然很心疼,但还是对佣人交待道,以后要更加小心,不能让这样有危险的物件儿接近先生,这次碎了一瓶酒是小事,万一伤到先生那可就是大过错了。 佣人先前应该也是被吓傻了,听完我的话反应了一会儿才连连点头。 结果到了晚上,意外竟然出其不意地再次发生。 剩下的一瓶酒也被先生砸了,而这次,他割伤了手。 在Jackson慌忙地去打电话请Smith医生的时候,我抱着找来的医药箱,来到先生面前,半跪在地上,帮他先止血。 可先生却有些不满我的靠近,说了句让我走开之后,我没听,他便冷着脸甩开手。 原本我的重心都在脚后跟上,他这一用力,我整个重心不稳,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 我的身后是还没完全打扫干净的玻璃碴。 于是一场意外,负伤的变成了两个人。 Smith医生迅速赶来之后,先帮先生处理好了伤口。 等到想起我时,我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有汗水,也有血迹。 后背被扎出几个血窟窿是什么感受,我趴在床上,来不及去想,疼的都已经麻木了。 不得不说,Smith先生的手法还是不错的,不愧是最好的私人医生,拿着那么多零的薪水。 脑子里还在天马行空地想着,后面好像有人走过来,在跟Smith说话。 “情况怎么样?” “已经消毒止血,在伤口愈合前不能接触水。至于会不会留下疤痕,要看个人的体质。” 第60章 不相干的人不许再见 听完会不会留疤痕这句话之后,我遭受着阵阵袭来的痛意和睡意,继而沉沉睡了过去。 乱七八糟和鸡飞狗跳的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看着从外面投射进来的明媚的阳光,转了一下眼珠子,想坐起身的时候,从背后传来的阵痛,提醒我有伤在身,注意动作幅度。 妈呀……怎么这么疼。 我抬起有些僵硬的胳膊,想去挠挠受伤的地方。 可是碍于手短,怎么也碰不着,还扯得龇牙咧嘴的疼。 放弃放弃,我放弃跟操蛋的人生抗争了。 强忍着不适洗漱干净后,我想找件干净的衣服换上。 可是刚把身上的裙子褪下来,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望着不请自来的人们,我呆滞了几秒钟,然后控制不住地惊叫了出来。 可饶是如此,我拿衣服遮挡身体的动作还是迟钝的,缓慢的。 先生估计没有见过此般阵仗,那张向来矜贵从容的俊脸上浮现出少有的尴尬,就连一同而来的佣人也都尴尬极了。 于是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乱七八糟。 最后两个佣人来帮我换上衣服之后,我才像是渡了场劫似的,冷汗涔涔地坐在床上,生无可恋。 跟我一个相熟的佣人告诉我,早上先生以为我还没醒,想来看看我来着。 而且昨天晚上,先生也陪了我很久才回去。 我听到这些不能说不意外吧,但是一联想到我受伤的始末,也没那么无法理解了。 怎么说我也是因为先生的一丢丢原因受伤的,他向来又爱护下属,所以很自然地对我产生一丢丢的爱护之情,实在正常。 但我那时候要是清醒着,我会直接告诉他,小事小事,别说被玻璃扎了,就是替先生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带眨眼的。 嗯,就是这么忠心。 出去吃早餐时,本来我应该跟佣人们一块用餐,可是今天半途被人带到了先生的专属餐桌前,想来也是先生的意思。 真是的,再这么下去,我该不好意思了。 有点无功不受禄的感觉。 坐在先生的对面,我有些不自在,可稍微一乱动,扯着伤口就开始疼。 先生实在看不下去,就淡淡提醒了我一句:“好好吃饭,安生点。” 我连忙点头应了声,专心地吃我面前的东西。 这一餐吃的虽然有些拘谨,但是食物实在是美味,唇齿留香,有些回味无穷。 先生见此便让人给我再上一份,我一听赶紧摇头说:“不用不用,一份就够了。” 美味的东西哪能贪心,万一以后再接触不到了,那该有多遗憾啊。 用完餐我就想回我的房间继续趴着,今天是没办法跟Rose一块玩了,而回集团的时间是下周一,还有两三天的时间让我养伤。 先生见我要走,便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我说道:“你昨天见的人,是谁?” 昨天见的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心道一声,不好。 可不好在哪里,我怎么也想不出来,于是干脆直接说了实话。 “是我偶然间认识的一位老人家,我偶尔回去看看她,给她带点东西,她也送我一些红酒作为回礼。就是……这么简单。” 先生听完我的话又看了我一会儿,像是在探究我话中的真假。 我真的从来没有跟他对视过这么长时间,他那波澜不惊的幽黑的眼睛,就像是把能穿透人心的利剑一样,刺得所有的谎言和秘密都消失无踪。 但我至少坦荡,在这件事上毫无保留,因而最终还是安全“过关”。 “以后不相干的人,不许再见。” 留下这句话,先生先起身离开了。 …… 睡得多了,人躺在床上就开始胡思乱想。 先生干嘛不让我去看那个老太太啊,难不成他是怕那是欧盟派来的“间谍”,来监视的? 不是吧,那老太太腿脚都不利索了,哪能做那种事啊。 唉想不通想不通,大人物的心思,实在是琢磨不透。 但我也清楚,那老太太和先生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过多的比较。 既然先生不喜欢,那我就不见好了。 …… 在床上做了几天的“睡虫”之后,周一这天,我换上精神利落的职业套装,将长发挽起,跟六子一起去了集团。 中华区的业务拓展还算是顺利完成,因而我们两个回去的时候,接收到了来自同事的祝贺和欢呼。 我跟六子对这一切看的都很淡,跟大家寒暄了一阵之后,我们去到会议室,打算开始今天的汇报会。 等其他的与会人员到来的时候,今天穿的一本正经的六子告诉我,我现在是越来越有精英女强人的风范了,跟Abbey一比完全不差。 这句话当真是有引战的嫌疑,我瞥他一眼,没接他的话茬。 但六子最近的八卦功力是愈发见长了。 我不跟他说话,他自顾自地也能聊起来:“之前我还担心Abbey当上北美地区的负责人会对你有影响,现在一看,这是好事啊!” 好事? 我又瞥他一眼。 六子说:“她那里可是美国,天高皇帝远的,根本接触不到先生,更别说搞什么小动作了。而你就不一样了,你都跟先生住在一起,完全可以那个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还得月,得你个头啊! 我一个文件夹扔过去,这个聒噪的胖子终于是消停了。 整天说这些不靠谱的话,要是哪天让先生听到了,有他的好果子吃。 之后的会议进行的相当顺利,因为准备的充分,面对提问的时候我也对答流利,没露出什么怯。 会后,我去到总裁办公室,把相关的资料交过去归档。 碰到Linda时,本是点头之交的交情,她却突然问了我一句:“那个得白血病的孩子,康复了吗?” 我回答:“手术很成功,现在应该还在恢复期。” Linda点点头,貌美的她就连气质也带着几分骄傲和清冷,她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平日里我知道她不怎么瞧得上我,就跟Abbey一样,觉得我是个草包,是个为人不齿的空降兵。 但她今天却用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把我看得不自在了,她才踩着高跟鞋昂首挺胸离开。 这时的我自然被她弄得一脸懵逼,可是日后,我也终于明白Linda今天反常的缘故。 那天,几乎从不因为私人原因联系她的先生,居然远隔重洋,亲自交待了寻找合适配型的指示。 好似……是在为了什么人紧张一样。 第61章 跟往常不一样 在集团内部我的职位不算特别高,但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先生身边的人,因而身份无形当中就有种引人敬畏的成分。 回青城之前,我虽然也在学习各种各样的事务,但许是存着一些有去无回的心思,所以有些事情上也没怎么用得上心。 这次回来,我可比先前都要发奋,对待工作那叫一个“如饥似渴”。 这天晚上回到庄园,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钟,我大概是集团最后一个离开的。 身上确实有些许的疲惫,但与之对应的,是无法言说的充实和满足。 回房间前,我习惯性地又去躺了狗舍,想看看Rose再睡。 可等我一过去,却发现先生也在。 Rose窝在他的怀里,无比的乖顺,而先生在看书,微黄的灯光下,显得人特别的安宁。 察觉到我的到来,先生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反倒是示意我坐在一边。 我便静静地坐在一边,周围也都很静,只有纸张偶尔翻过的沙沙声。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先生把书合上,我便很自然地上前接过,放回到简易的书架上。 “伤口还疼吗?”许是看到我抬起胳膊时皱紧的眉头,先生问我。 我摇摇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胛骨,笑着回答说:“早就不疼了,我可没有那么娇贵。” 见先生没有回房间的意思,我就大着胆子,又坐回到了他身边。 先生靠着柔软的靠垫,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Rose的毛发。 “会留疤吗?”突然间,他又问了句。 我想起Smith医生说的话,无所谓地继续笑道:“应该是不会,不过就算留疤也没关系,我不是什么爱美的人,大不了以后不穿露背的裙子就是了。” 我的语气很轻松,事实上我确实不怎么在意。 身上多一条疤什么的,对我来说早就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了。 但先生的神情却让我有些看不懂,他的声音很低,又稍微有些模糊:“女孩子的身上,还是不能留这样的伤。” 先生他……是不是怕我以后找对象的时候受影响啊。 我的下巴撑在膝盖上,难得用一种特别宽和的心情答道:“我啊,以后是不会再跟谁相爱或者结婚了。只要先生需要我一天,我就留在庄园和集团,等哪天您不需要我了,我就……” 故意拖长了尾音,果然,先生闻声望了过来。 我就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压抑着兴奋,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我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几条狗,几只猫,几只兔子,还有几只牛羊,生活热闹又有趣,那多好啊。” 这样的生活我偶尔会畅想一下,虽然知道实现的可能性不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实现,但一想到那静谧安宁的景象,会让我觉得活在这世上还是有盼头的。 其实我现在生存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赚来的,一想到这个就会让我无比的感恩。 那些个荣华富贵再好,不属于我的,我一点也不羡慕。 先生听完我的话,抚摸着Rose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看着他好看的眉毛和鼻梁,感受着矜贵无双的气息,也因为这柔和的气氛迷了眼睛,就像是鬼迷心窍地问出来:“先生您呢,您对未来,有没有过设想。” 这句话一问出来,我就有些后悔。 我现在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也愈发的没有顾忌,居然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但也真是奇怪,我今天这样鲁莽,先生今天对我也是这样宽容。 听完我的问题,他回答说:“没有,没想过。” 不同于女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像先生这样的人,确实不会浪费时间去考虑还没有发生的未知的事。 得到答案的我心满意足,而明明时间已经晚了,可我竟有些舍不得走。 我总觉得,今晚在这里遇到的先生,跟平时我见到的先生不一样。 在这有些狭小的空间内,他的身上就像是被沾染到了尘世间的温度。 高高在上的圣人是没有温度,但人却有体温。 有了体温,就有了属于人的感情。 按理说先生今年也三十多岁了,可这么多年,没人见过他身边有过什么亲密的女人。 庄园的女主人多少人想做,又没有一个能坐的上来。 外面的无数传言揣测,随着时间的发酵愈演愈烈,有时候就连我免不得在想,到底有个什么样的女人存在,才能让先生喜欢上,珍而重之呢? 不管有没有,不管在哪里,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女人一定会很幸运,很幸福。 第62章 怕我回来抢了先生 欧盟那边到底还是没有放过先生,不出几天,就有消息传出来,对FK的反垄断调查若是成立,FK将面临至少十几亿欧元的罚款。 这个天文数字的真假尚不确定,但是如果消息是真的,那FK定会伤了元气。 我向来相信无风不起浪,FK发展到现在一直顺风顺水,早些年也得到了政府的大力扶持,怎么会突然之间被调查,好似是有人专门针对一般。 而欧盟委员会高官的来电,最终还是让先生去走了一趟。 先生离开的两天,我总是忧心忡忡,眼皮也一直跳。 六子说我瞎操心,先生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就此被扳倒。 我也相信他的话,可是心里还是不自觉地忧虑。 直到两天后,亲眼看到先生归来,我才舒了口气,把心放回了原处。 我原来以为只要先生能回来,那公司肯定会没事了。 但是不久之后,欧盟给FK开出的十二亿欧元巨额罚单的出现,又让我的心吊的老高。 我第一时间找到先生,可一开口,却不知道要问什么。 先生那么聪明的人,自然知道我的想法,他站在窗边,手边还有杯热咖啡。 淡淡饮了一口之后,他低沉着声音开口:“该来的总归躲不过,不用太介怀。” “可是,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吗?”我轻皱着眉头问。 先生一听却忽而转过身,将咖啡杯放到桌上后,他走到我面前站定住。 我的身体微微哆嗦了一下,想抬头看看他,却没敢。 先生顿了顿,突然抬起手,在我的头顶敲了一下。 力道不大,也不疼,可这一下却酥酥麻麻的,从头顶一直蔓延到了肺腑。 “你是怕自己失业吧?”从头顶上方传来清淡的一声。 这下我可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抬起头,用最诚恳的语气答道:“怎么会,跟着先生有肉吃,我才不怕失业呢。” 先生不甚相信地看着我,仿佛在鉴定我的话的真假。 我也不怕他的探究,反正我说的都是不能再真的真话,也都是我的心里话。 而说了这寥寥几句之后,我心里的忐忑,竟也奇迹般地消退了去。 六子说的对,先生是何许人也啊,怎么可能因为这次的罚款就一蹶不振。 就算有人成心算计,先生也必定能化解。 没什么可担忧的。 只不过随后,我的预想好像并没能成真。 FK在接受罚款之后,又接连爆出两桩“丑闻”,虽说是有心人所为,存在刻意抹黑的嫌疑,但选在这个时机,显然蓄谋已久,也准备充足,对FK的冲击也不容小觑。 公关部的同事们忙的焦头烂额,就连Linda也惊动了,这几天碰见她,后者都没了往日的高冷从容,表现得有些严肃急躁。 整个集团总部就像是黑云沉沉压下来,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可因为没有上层的明确指示,谁又都不敢显露的太多,只暗暗探究和惊疑着。 我作为先生身边的人,仿佛是最接近真相的“知情者”,可实话实说,我没有底气,也不曾有机会。 先生这段时间总是晨出晚归,有时候甚至都不回庄园。 就算能见到他,他却也并没有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身上,总是淡淡扫了我一眼就擦身而过。 而除了我之外,六子也一样“失宠”了。 有天我们两个坐在一起,“同病相怜”地探讨着最近被冷落的待遇。 六子跟在先生身边的时间比我还要长,听说早些年他还是个巴黎街头的小混混,父母早亡,无亲无故,又不愿去福利机构讨生活,偶然有一天被先生遇上,当时的他还满身脏污和棱角,充满恶意地观望和憎恨着这个世界。 “那个时候我就像块垃圾一样,谁也不敢靠近我,也不屑靠近。那时候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拉几个垫背的,一块下地狱去。”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和神情都很平静。 而我从来想不到,一直以来表面凶悍,实则细心逗趣的六子,居然有过这般经历。 看到我惊疑的目光,六子挑了一下眉,问我:“不相信?” 我摇摇头:“我以前的生活虽然谈不上风餐露宿,但也足够耸人听闻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六子闻言哼了声:“我们俩可不一样,我是命不好,你是被人算计,说起来,还是你太笨。” 我:“……” 看在你身世可怜的份上,忍你! 追忆完了往昔生活,我们两个竟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六子或许还在为了过去伤感,而我呢,则觉得未来渺茫一片。 “你说,先生这次能够渡过难关吗?”我轻声开口,却不知道是在问六子还是问自己。 六子回答的时候声音也有些飘忽,但语气莫名坚定:“这些不需要我们担心,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留在先生身边,无论发生任何事。” 无论发生任何事。 我在心里默念了遍,其实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跟六子一样,都是从泥淖中脱身,于人生绝境处逢生,而给予我们新生的人,是先生。 从始至终,我们能相信,能依靠的人,也只有先生。 其他的种种,我们无法插手,亦无法改变。 于是只有接受和坚守。 …… 又过了几天,在爆出的新闻都稍稍平息之后,Abbey的回归让我不免又多了几分忧虑。 倒不是怕她抢了我的什么或占了我的什么,只是她之前在北美工作,突然回到法国,难免不让人猜度,是不是集团内部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 于是乎跟她再相见的时候,即便是“仇人”分外眼红,但彼此之间,却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 Abbey长相美艳,跟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气势也相当强盛,我们站在集团大楼的天台,这里有专门开辟的休息区。 上去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可一看到我们两个,都急急忙忙地避开了,想来是不想被“战火”波及到。 终于心平气和地站在一处,我想了想,率先开口问Abbey:“你为什么会回来?” Abbey闻言挑了一下眉头,似乎对我的问题有些不屑。 “怕我回来抢了你的饭碗,还有,抢了先生?” 第63章 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每次交谈,无论话题是什么,总能先绕到先生身上去。 我当真的是有些不太明白,到底Abbey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对先生有那种心思的。 我现在甚至都已经疲于解释,只觉得心累。 Abbey却把我的沉默当做了默认,当即又似炸毛了一般:“看看,被我说中了吧,你这个女人,你不仅大胆,你还虚伪!” 我瞥她一眼,决定不再忍了,忍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虽然我前半辈子大多数时候是在憋屈和忍让中度过,可到了现在,我孤身一人,已经不需要再那样委曲求全地活了。 大不了就痛痛快快的干一仗,整天这么打嘴架可没有到头的时候。 我面对着她,先是冷冷一笑,而后低缓着声音开口道:“就算我是那么想的,那又怎么样?你是先生的什么人,难道每个接近他的人,你都要阻拦,都要这样冷嘲热讽?” Abbey:“你……” “我说再多遍,你好像也不相信,好,那我把话说到这,我想做什么,心里想的是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你管不着,也管不了。真要是气不过,你干脆直接到先生面前,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对他有非分之想,我还觊觎集团总裁夫人的位置,想一步登天,让他立马把我赶出去,永远不准再踏进公司和庄园。”我语气未变,反倒是学着她有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如果做不到,那就彻底闭嘴,我没有时间跟你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闲扯。更何况先生交与你重任,应该不是为了让你干涉他的私人生活吧。” Abbey应该是从来没看到我说话这么硬气过,一时之间有些意外,还有点不知所措。 但她好歹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我这样的,哪能唬她太久,她很快恢复了正常,嘴角含着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 “敢,你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到底,你在先生身边这么久,我根本无法与你相提并论,在先生心里的地位孰高孰低也显而易见。但是Abbey,就算先生将我赶出去,难道以后就不会再出现别人吗?你难道每一次都要用这样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吗?对于先生来说,他可以容忍你一次两次,可天长地久的,以先生那样的性子,难不成会让一个对他的生活干涉太多的人留在他身边?” 看着Abbey的神色变得凝肃,我的声音和语气也跟着放缓:“你这么聪明,心里一定已经有了答案。其实这么久以来,我很佩服你的能力,也将你作为我的目标和榜样。但我们都是为先生做事的人,我们向来只有服从的选择,一旦僭越,后果不会不严重。摆清楚自己的位置,才能走的长远,也走的安稳。” 我的话音落下许久,Abbey都没有再说话。 而她看着我的目光,已经由先前的不屑冷嘲,变成了暗含深沉的探究。 我也不惧她的审视,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早已明白,要想立于世,要想被别人认可,就必须得自己强大起来。 而在走向未来的路程中,荆棘丛生是常态,要是因为恐惧而退缩,早晚有一天会被藤蔓缠绕,深陷无边泥潭,唯一的出路,就是先一步走出去,闯出去。 勇敢是品质,亦是安身立命的武器。 等了许久,Abbey到底还是开口了,只是跟以往气冲冲的模样比起来,已然平静许多。 其实她从来不是个冲动易怒,不计后果的人,跟其他人相处的时候,她也可以谈笑风生,圆滑世故。 只有对我,是这般敌意深沉。 “你说的我当然都知道,还不需要你来提点我。不过要想让我完全相信你,你敢发誓吗?发誓说永远不会爱上先生,更不会跟他生活在一起,如果违背,那你这辈子都别想活的安生,下场会很凄惨?你敢吗?” 合着我说了这么多,她还是固执于此。 我有些失笑,因为觉得像发誓这样幼稚的事,不该是Abbey这样的人提出的要求。 可她显然不觉得这是个玩笑,还颇严肃地看着我,像是在等我的选择,亦是在等我的答案。 如果这样真的能让她放心吧,那发誓就发誓吧,我现在根本不信天命,我只信自己。 而且无论如何,她担心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先不说我不会爱上先生,就是先生,他哪能看得上我。 Abbey一直把我当做她的假想敌,可她怎么就不会想一想,先生能喜欢我这样的女人吗? 不用多想就能有答案。 我轻吸口气,依她所要求的开始说道:“我发誓,我对先生不会有非分之想,也不会去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是哪一天我违背自己的誓言,我就……下半辈子没有好日子过,行了吧。” 听完我的起誓,Abbey好像真的就此放心了,她甚至还有些迫切地确认:“记得了,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这些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说话不算数!” 我点头:“当然。” 做完了这一系列“小学生行为”,我跟Abbey之间的“战火”终于就此告一段落了。 我做这些的时候没什么避讳,也没什么所谓,若是能让她放心,那也不失为好事一桩,起码不用再处处被人针对,整日疲于应付,也无计可施。 只是我却根本不会想到,这世上的因缘际会根本无法预测,也无法逃脱。 今日确信的所有,来日,会成为束缚枷锁的存在。 在将来的某一天,回首的时候,人会不会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会,也可能不会。 可有些结局,是早已注定的。 有些命运,也是注定。 第64章 人才是最重要的 将先生的事情放在一边,我再问Abbey她这次回国的目的,她终是能平心静气地与我相谈了。 提到这件事,她的表情也不轻松:“我在美国听说了公司的事,很担心,所以就跟先生请示,问能不能回来帮忙。先生一开始并不同意,可就在两天前,他通知我,将美国的业务尽量收缩,进行的一些项目也全部搁置,让我不跟任何人接触,直接回国。” 如果说先前我的担心只是隐忧的话,这一回,所有不好的设想便一同袭来爆发了。 北美是集团近些年来重点开发的经营区域,先生也投入了很多心血,眼见着就要收回付出的成本开始盈利,却突然做出这样前功尽弃的决定。 难道是集团因为受到欧盟的处罚,严重影响到了公司运营,就连分公司也不能幸免? 一时之间我的脑海里想了很多,可具体想出了什么,我自己还理顺不清楚。 Abbey在一旁看到我心急的模样,有些似笑似嘲:“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要失业了呢。” 我闻言暂时回神。 而我也想起来,先生也曾说过这样类似的话,我看上去有那么急于保住自己的饭碗吗? Abbey幽幽地又说道:“要不然你这么担心干什么,公司再有事,也轮不到你来操心。管好你自己吧,就像你说的,摆清楚你的位置,不该想的别瞎想。” 这下我有些恍然明白了,原来是我表现得太多事了啊。 也对,我是什么身份,先生和集团的问题哪轮的到我来操心,我自己都顾不过来。 可真是奇怪,哪怕我都自身难保了,可脑袋里想到的,真的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明明我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来着。 我摇了摇头,把那些不靠谱的念头都挥走,继续看向Abbey说道:“那以你看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动。” Abbey抱着胳膊,看向远处,像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又像是没有。 “变了天,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一直生活在同样的天气下,也没什么新意。” 这个时候我还不太明白Abbey说的话,可几天之后,等到暴风雨真正来袭,我才意识到,其实已经变天许久了,而我只因为在庇护下,从没有过察觉。 …… 晚饭过后,我照例去找Rose玩,小家伙最近有点精神头不好,找了兽医来看,也查不出什么身体的问题,说是大概心情不好。 唉,狗狗向来是通人性的,看到庄园最近的气氛不对,它也不舒服了。 我耐心地给它顺了顺毛,然后靠在它的小窝外,拿着本书,准备陪Rose久一会儿再回去睡觉。 可书没看了几页,突然听得一声近似痛苦的呜咽。 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跳起来,去看Rose。 Rose这个时候已经不动了,头低垂着,嘴角还吐着白沫。 我几乎是心神俱散,可到底还存着几分理智,赶紧找出手机,哆嗦着手给兽医打了电话,让他赶紧带着药品和仪器设备过来,还跟他交待了一下Rose的症状。 挂了电话,我没敢去动Rose的身体,只跪坐在它身边,焦急地喊它的名字。 过了会儿,Rose突然之间有了点反应,喉咙里呜咽了两声,我听了只有点想哭。 要是Rose出了事,要是它出了事…… 我要怎么办呢? 又过了片刻,我猛然想到一件事。 先生平日里最喜欢Rose,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将它养大,若是Rose……我恐怕再没办法面对先生了。 说不定先生一怒之下,还会找我算账。 现在我的心里不仅充斥着对Rose的担忧,还有些恐惧,还有惶然无措。 我都开始想象,如果被赶出去,流落街头,我能去哪。 我好像哪儿都去不了。 哪都去不了…… 我全身没了力气,直接向后瘫坐在地上,直到房间的门被人推开,我还处于懵然的状态。 管家Jackson带着兽医进来,前者苍老的脸上不似往日的淡定从容,也显得有些焦急。 是啊,在这个庄园里,谁不知道,Rose的命可比我们还要金贵,那是万万容不得出一点差错的。 可我偏偏就出了这样大的差错。 兽医在给Rose诊治的时候,我站在门外,想看看里面的情况,却又不敢。 Jackson看到我的模样,轻叹了声之后,还是安慰我道:“没事的,不用担心。” 我抹了一把眼睛,上面有些濡湿,可再多的眼泪,在这个时候都有些苍白无力。 就像Jackson的安慰,其实我跟他都知道,Rose出了事,谁也不能保我周全。 除非先生网开一面。 可我自认自己比不上Rose,在先生的心里,谁的分量重,可不就是一目了然的。 在漫长的等待中,我的手脚冰凉,对于前路,对于未来,甚至都已经不抱希望。 待到兽医诊治完走出来,我有些害怕他开口,却又忍不住想上前,想抓住他的胳膊问问他,Rose会好起来吗,它……还活着吗? 兽医是个金发蓝眼的法国男人,年龄已经不年轻,可并没有任何老态,他看到我,仿佛是察觉到我的心思,忽而温和一笑,说道:“Rose是个很棒的小家伙,它挺过了这一关,以后会慢慢恢复,健康起来的。” 一番话就像是让我经历了过山车一般的大起大落。 我长吸两口气,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堵住一样。 兽医之后告诉我们,Rose是误食太多,伤到了食道,加上精神状态不好,就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以后照顾它的时候,需要格外注意,发现有一点异常,需要立马联系医生。 “嗯,嗯,我一定会的,一定会加倍好好照顾它。”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更多是有点近乎劫后重生的激动。 兽医却是又笑了:“你照顾的已经很好了,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对待动物最有耐心,最细心的人。这样的意外谁都不想发生,可这完全不是你的错。” “记住,狗是我们的宠物,我们的朋友,甚至是亲人一样的存在。可是即便如此,人,才是最重要的。” 第65章 开始新的生活 兽医走后,我回到Rose身边,看到它有些虚弱的模样,心疼得特别厉害。 我以为自己已经不会感受到这种疼了,在青城对付陈寒和他的家人时,我就算有时候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可对于他们的遭遇,我从来没有过同情,更没有过感同身受的痛苦。 任何人有了我这样的经历,大概也会觉得痛过头了,就不晓得什么叫心软,什么叫柔情了。 “对不起Rose,真的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苦了。”我摸摸它的头,声音放得很轻缓,“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陪你一起玩了,要是我不在,你记得晚上要早点睡,出去玩的时候不要去咬那片蔷薇花,还有,心情也要好起来。你应该是最无忧无虑的那一个,这么多愁善感的,都不像是只狗狗了……” “你说的话,它能听懂吗?” 我还兀自伤感着,突然从后面传来一道男声,吓得我心脏又一抽一抽的。 “先、先生。”我慌忙站起身,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 明明是生活在一个地方,可我觉得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嗯,是真的很久了。 自从集团出事,我就再没见过先生准时出现在餐桌上,甚至连他出门和回来的身影都看不到。 我们没能好好说句话,更别说谈论跟公司有关的话题。 有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先生并不信任我,才什么都不跟我说,要不然就是知道跟我说了也没用。 我什么都帮不了他,就连Rose都没能照看好。 先生穿着西装,但没系领带,衬衫的领口也开着两颗扣子,应该是刚回来。 他见我呆在原地,便一步步向我走来,脸色有些沉,不过看不出有多生气。 我内心相当忐忑,脚下也不自觉地向后挪,挪啊挪,我都想跟Rose一块缩进狗窝了。 直到后背抵上墙,我才被迫停下来,先生也停了下来。 他的个子实在太高,以至于我平视的时候,只能瞧见他的胸口。 我缩着肩膀,深吸一口气,秉着呼吸开口道:“先生怎么来了?” 这个问题一说出来我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下,明知故问嘛不是,为什么来,当然是因为Rose来啊,还有就是跟我来算账啊。 先生听完我的话,手突然缓缓抬了起来,我余光看到之后,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该不会是要打我吧…… 我愣了一下之后,忍下想逃跑的冲动,一闭眼,一狠心,决定不逃了,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 如果打我几下能让先生消气的话,那我没什么所谓的。 我紧紧闭着眼睛,手也攥紧着,哪怕下了决心,心里还是会有点害怕和紧张。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预想中的巴掌却并没落下来。 悄悄睁开眼睛,抬起头,发现先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而他的手,撑在我的脑袋旁,就跟电视剧里演的那个……壁咚,是一样一样的。 我顿时睁大眼睛,似惊似恐地望过去。 “我是什么妖怪吗,这么怕我?”先生的声音有些凉。 我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是我做错了事。” 先生微微点了下头,语气还是很轻淡:“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我抿紧嘴,不晓得要怎么解释,我不是故意没照看好Rose的,发生这样的意外,我也很难过。 可是千万句话在喉头,就是说不出来。 先生似乎也没有跟我耗下去的耐心,他收回手,淡漠地看了我一眼后,便走到Rose面前,蹲下身,抚了抚它的头。 Rose跟先生是最亲近的,此刻见到主人,它也低低嗷呜一声,缩进了先生的怀里。 先生安抚了一阵子Rose,然后忽然间开口道:“Jackson会物色新的佣人来照顾Rose,你就不需要再来了。” 意料之中的后果,我按下心里的失落,应道:“是。” 先生将Rose放下,起身像是要走。 我还垂着头站在一旁,此刻无论如何也不敢跟先生对视。 可就在先生临走之时,他又说了句:“待会儿来我书房一趟。” 我一听猛地抬起头,怔愣了好半天,才傻愣愣的答:“……哦。” …… 十几分钟后,我来到先生的书房前,望着深棕色的实木雕花门,不由得又想起了从前。 那时候我刚来庄园,什么都不懂,还总被人欺负。 我也相当的胆小,被人欺负,无人可说,也无人敢说。 日子就在一天天的忍耐中度过,偶尔在远处看到先生,看着那样一个英俊又高贵的男人,仿佛是夜空当中最亮的那一弯月亮。 人不需要贪心到要触碰到月亮,只要能照见月辉,已经足够满足。 那个时候的我也是如此,我从没奢望过什么,但我也有我的依靠和坚持。 只要能看到先生的时刻,即便受再多的苦,好像也能熬过去。 我需要的,想要的,也只有这一点点而已。 我的手放在把手上,停顿了许久许久,我才最终下定决心,敲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面是低沉内敛的冷灰色调,先生站在落地窗前,身形像是已经跟周围的景象融为一处。 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好,也许还在为Rose的事不痛快,给他找不痛快的人,可不就是我。 我的指甲有些长,握紧拳头的时候,指甲嵌进手心,还有些疼。 书房里明明不冷,可我的全身上下都不禁漫上凉意。 先生早就发现了我的存在,可他没有立刻回头,也没有出声,只立在窗前,站了许久许久。 久到我的腿都有些麻木了,他才缓缓转过身,淡漠幽黑的目光望过来,对我说:“我给你一笔钱,你可以去过你想要的生活。从今以后,你可以有个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第66章 有什么地方能让别人需要 以前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先生身边,究竟是我熬不住了,还是他不需要我了。 现在看来,好像是第二种。 我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失态。 我低着头,手指又紧了紧,过了好一会儿,才闷着声应道:“都听先生的。” 先生对我的回答谈不上满不满意,他只是缓步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张支票,递给我。 “有什么问题,让六子帮你解决。最晚这个周末,离开这里。” 我咬着嘴唇,得努力强迫,才逼的自己上前去接过那张支票。 支票上好像有许多个零,但我看不清,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就像是把眼睛心神都给遮蔽住的沉沙一般。 先生给了我支票,对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他没有直言让我出去,但已经没有别的话可跟我交待。 我也应该满足了,被人救了一命,又了却了长久以来的愤恨和不甘,最终还得到了这样大的一笔钱。 我明明没有付出些什么,却得到了这么多,天底下像我这样的幸运的人,好像不会有太多。 我该高兴的。 我抬起头,积蓄着眼泪的眼眶承受不住重量,眼泪从眼角滑落,但我的声音却还是平稳的,没有染上委屈和哭腔。 “先生是因为我没有照顾好Rose,所以没办法原谅我吗?” 先生没有看我,只冷淡地回答:“不是。” “那……”我捏紧手里的支票,大着胆子,又或者不甘心地继续问,“那是为什么,您为什么不需要我了?” 先生这次听完居然低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我的问题太搞笑,还是他要给出的答案太残忍。 “你可以想想,自己有什么过人的地方,能让别人需要。” 他说。 …… 离开先生的书房,我手心里的那张支票已经有些濡湿,是被我的冷汗浸湿的。 我低头,看着貌似不值一物,实则价值连城的这张纸片,忍不住笑了出来。 Jackson见我走出来,走到我面前,脸上似带着些无奈和遗憾道:“您的行李,明天上午会有人替您收拾好,如果暂时没有别的去处,可以帮您安排在集团下属的酒店。” 我点点头,声音有些虚浮地说:“好的,谢谢。” 在擦身而过时,向来不多话,沉稳持重的Jackson居然主动对我说: “请您不要怨怪先生。” 我停住脚步,嘴边自嘲的笑意愈发扩大:“怎么会,先生对我很好,是我自己不争气。” Jackson闻言有些欲言又止:“不是的……是……” 我看向他:“是什么?” Jackson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完,我要离开的时候,能看到他苍老的眼睛里有一抹看不透的光,好像在告诉我什么,但我真的看不懂。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坐在床上,望了望周围熟悉的一切,只觉得这么长的时间,就像是我的一场梦。 一场春秋大梦。 天亮了,梦就该醒了。 …… 第二天一早,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去上班。 既然先生要我走,那公司同样不能待了,应该会有人帮我处理好离职的事宜。 只不过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像我一样,对突如其来的一切有些措手不及。 明明前两天的时候,我还在公司跟同事们一起奋战,跟Abbey一起站在天台上说话,跟Linda心怀惴惴地打交道。 只是这一切,在昨天,戛然而止。 我甚至都在想,是不是先生特地选在了昨天这个日子。 一整天的相安无事后,到了傍晚,先是一出惊魂,再然后,就是一出好戏的落幕。 六子就如先生说的那般,特地前来帮我解决所有剩下的问题。 他一见到我,有些凶悍的脸上带着莫名的喜感。 也许他这样的人,本不应该有这样多愁善感的表情,硬要加上去,可不就太过奇怪,引人发笑。 经过一晚上的枯坐和思索,我反而是想通了。 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也给与过我无尽的帮助,我能报答他的恩情自然是好,可如果报答不了,能不给他惹麻烦,那也是我该做的。 如果让我永远消失在他眼前是他想要的话,那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也决定安然接受了。 六子对我的淡定却是相当不理解,我还在收拾衣服,他几步走上前来夺走,还瞪着眼睛质问我:“你就这么走了?” 我看着他震惊又急切的表现,忍不住咽了咽,内心还升起一个不靠谱的想法。 莫不是……这伙计,喜欢我吧……不是吧…… 我的眼神变了好几变,估计表露的太明显,六子竟也看出来了,指着我口不择言:“你你你……你想什么呢!” “我没想什么,是你想多了。”我把自己的衣服拿回来,继续叠放整齐,“我下午就会搬走,要是你有时间的话,送一送我吧。” 六子一听又要急,我却先一步对他说道:“你知道的,这个结果已经没办法改变。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改变不了。” 六子闻言顿了顿,到最后,终于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那你……打算去哪?”他有些别扭地问我。 我一边收拾衣服一边回答他:“先去酒店住几天,过一阵子,我想回国。” “回国……” “嗯,回中国。其实来法国这两年,我一直没有完全习惯这里的生活,总是想念家乡。这次有机会回去,我挺高兴的。不过应该不会回青城了,等到我安顿好了,会联系你的。” 我把箱子关上,长长地舒了口气:“你可别太羡慕我,我以后不用工作也能有大笔的钱花,日子过得不知道能有多逍遥。” 六子听完冷哼:“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吧。” 我敛下神情,静默了会儿,才重新笑出来。 “是啊,确实不是炫耀的事,可是这是先生给的,他那个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不收,他肯定不答应。而且他一定不希望跟我再有牵扯,我何必因为这样的事,再去给他惹不痛快呢?还不如痛痛快快收了,这样的小事,就别让先生一直烦心了。” 六子不知道是嫌弃还是发牢骚:“都要走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以后你想给先生惹麻烦都惹不了了。” 我摊摊手,意思是他说得对。 第67章 一定能再见 中午我连饭都没吃,就拿着行李早早地走了。 今天的雾气很重,从早晨开始就阴沉沉的,也不下雨,就是阴沉又沉闷。 在走出去的过程中,自然遇到了不少人。 大家的目光各异,不过我也能猜度出大概。 他们大概在想,如此“受宠”的我,一夜之间被赶出庄园,想来是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惹得先生生气。 要不然就是我“不知好歹”,先生都对我这么好了,我还不知感恩,吃里扒外,就这样背弃了先生。 我暗暗笑笑,却没怎么打招呼,也没跟谁过多的交谈。 反正以后都是陌路人,而且我现在这样的处境,跟我扯上关系,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事。 除了六子这个缺心眼的,把我送到门口,Jackson派的车已经在等着了,我也让他赶紧回去,可是六子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硬是接过我的行李放进他车子的后备箱,然后给我打开后座的车门,意思是让我坐进去。 我冲他摆摆手,说:“我刚才开玩笑的,你不用送我了,我一个人可以走的。” 六子的脸色却沉着,我说什么他完全听不进去,还是一意孤行地等着我上车。 真是个犟脾气,我实在无奈,最后还是妥协。 汽车刚发动没多久,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直起身体,对六子说了句话。 六子闻言赶紧掉了个方向,驶进了一条不常走的小路。 行驶了挺远之后,六子问我要开到什么时候,我默了默,告诉他,掉头吧。 原来人活着,有人会突然出现,而有的人,也会突然消失。 那个独身一人住在木屋,独自守着一个地下酒庄的老人家,也这样消失了。 就连那栋精致小巧的房子也没留下。 我不过是一段时间没来而已,原来已经错过了这么多。 我看着窗外,细想了一下,或许可以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命运。 来的时候一无所有,离开的时候也无牵无挂,说起来,也是件挺幸运的事。 人跟人之间,大多数都是彼此的过客,谁也不必成为谁的枷锁,也不用成为谁的牵挂。 …… 到了巴黎市中心,外面的景象已经变得繁华热闹。 距离酒店还有大约十分钟的路程,不过前方略有些堵车,所以我跟六子还能有点时间聊聊天。 六子突然指了一个方向,告诉我说:“那就是我以前流浪过的地方,每天守在面包店前面,偶尔能等到好心人给的面包。” “要是等不到呢?”我循着视线望过去,随口问了句。 “等不到……”六子拉长了一下语调,声音里好似有些嘲讽,“就是偷去抢呗,总不能饿死。” 我一时语塞,顿了半天,才斟酌着答道:“是啊,总不能饿死。人在绝境里,想的都是怎么活下去。” “这一点,我们两个其实还挺像的。”六子突然回过头,看着我嘿嘿笑了两声,不轻浮,也没有任何恶意,“从你找你前夫报仇的时候,我就特别想告诉你,干的漂亮!不给我们活路的人,也绝不能让他们好过。” 我看着他,也笑了笑:“可当时你可是一直阻止我来着。” “那是先生的意思,我没办法不听,要是先生不管,我绝对帮你弄死那个人渣!”六子说话虽然偶尔让人哭笑不得,但他很少说假话,此时此刻,告诉我的这些,我也相信都是真的。 于是我笑意更深了些:“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杀人,还是别了。” 六子斜睨着我,仿佛在瞧不起我的胆小。 我告诉他:“你跟在先生身边是做事的,不要给他惹事,知道为什么Christian能一直跟在先生身边,而你只是个替补吗?Christian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低调,你看他整天不言不语的,关键时候,先生还不是最信任他。” 不能取代Christian成为先生的贴身保镖,这件事一直是六子心里最大的痛。 此刻被我戳穿,他除了有些愤愤,再就是有些委屈。 “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他,他不就比我帅一点,高一点,瘦一点,腹肌硬一点吗?我有那么差吗?” 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你跟他差的真不是一点半点,先不说业务能力,就是这相貌,我也绝对无条件投Christian一票啊。 可是人艰不拆,加上我跟六子好歹是“患难与共”过的好搭档,实在不忍心太过打击他。 这个话题过后,前面的红灯正好亮了,六子重新发动起车子。 在这之后,他不知道脑回路抽到了哪儿,突然对我说:“其实当初我在你跟Abbey之间犹豫过,我想了很久,最后选择了跟你去青城。” 这倒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起这件事,我笑笑,不怎么上心地反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很后悔啊?” 六子听完沉默了会儿,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里有了丝莫名的坚定:“不是,我不后悔,因为我选对了。” 选对了? 我有些疑惑,完全搞不懂他的意思。 六子的脸并没有完全映在后视镜里,所以我只能看到他的半张脸,那上面好像是有欣慰和愉悦。 “我跟在先生身边那么久,他对我们这些下属虽然很好,但并不纵容,谁犯了错,无论什么身份地位,照样要受罚。可是在青城的那段时间,发生那么多意外,违规那么多次,先生罚过我们吗?他甚至放弃了去北美,去了青城。你该不会真的单纯的以为,他是去考察业务的吧?” 我:“……” 车子终于缓缓停靠在FK旗下的五星酒店,有门童瞧见了,赶紧迎上来开车门。 就在我下车之前,六子又转过头,看着我不知意味地笑了出来:“一切都还没有结束,未来如何谁也说不准。其实巴黎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城市,生活的久了,你早晚有一天会习惯的。瑶蔷小姐,咱们也一定能再见的。” 第68章 确定要离开 一定会再见。 六子说完这句话便走了,留下我一个人风中凌乱。 这个大汉,不仅没个正型,他还故弄玄虚。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管他了,直接跟着侍者进了酒店,入住了Jackson给我准备的套房。 晚上躺在oversized大床上,我没有什么睡意,眼睛一眨一眨的就是睡不着。 床其实很舒服,房间也豪华的离谱,但是一个人住着,还就是挺空旷,挺孤单的。 我坐起身,拿起手机,滑动了好几圈,却发现一个能打电话聊聊天的人都没有。 以前在青城认识的那些人不必说了,来了法国之后,我也向来不愿意多跟人交往。 因为对未来的生活没有太多信心,怕浪费太多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 也对人性失去了信心,我已经不觉得这世上有所谓的真情在,人与人之间,哪怕现在交好,也不过是利益驱使,哪有不计回报的付出。 而不愿意付出,就不会得到任何回报,这样便成了一个死循环。 其实之前在身边的时候,我对这样的脱节并没有太多感受,也不觉得没有朋友是件多么不好的事。 可现在,离开了先生,又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的,倒真显得与这世界格格不入了。 思来想去,我把先生给我的支票压在枕头底下,就当做是有人陪着,迷迷糊糊的,倒也过了这一夜。 Jackson的办事效率我向来不怀疑,我回国的签证和机票很快都置办妥当。 而让我意外的事,他没托人捎过来,却是亲自送到了我手里。 我自然是有些不好意思,以Jackson在庄园的地位,除了先生之外,谁能使唤动他啊,我得多受宠若惊啊。 Jackson对我的道谢客气地还了礼,就是在交待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 我见此情形便问:“还有事吗?” Jackson脸上略微有些难色,仿佛有些犹豫。 支支吾吾的,可不像这位大管家的风格。 “瑶蔷小姐,您确定要离开巴黎吗?”过了会儿,他终于问了句。 这个答案却是显而易见。 Jackson又问:“您就没有……舍不得吗?” 舍不得。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我愣了愣,接着回答:“没什么舍不得的,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在哪都无所谓。” 中国还有句古话,叫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大抵就是我以后的常态。 Jackson这个法国本土老头应该不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他的脸色绷着,好像还有话对我说,但我问他,他却又不说。 几番僵持下来,还是Jackson先放弃,选择了离开。 他走前,还回头看了我一眼,触到我的目光,又微微欠身致意。 送走了他之后,我坐在床上,脑袋呆呆的,许是被那老头给搞糊涂了。 一大早的,为什么要这么故弄玄虚,不知道我的智商不高,容易被人绕进圈子去吗? 一个两个的,都是来戏弄我的。 …… 拿到了签证和机票,我在巴黎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而我并不想出去消费挥霍,甚至都没去瞧瞧那享誉世界的名迹,只是待在酒店,静静地研究祖国南方的一个小镇。 等我回去以后,就要去那定居,听说那河道纵横,常年风和日丽,那里的人生活的安逸又平静。 下半辈子,就这样安然地活吧,比起富贵平生,能舒心地活,才是莫大的福气。 离开巴黎的这天,走出酒店,天空当中开始飘起了小雨。 我抬头望了眼雾蒙蒙的天色,想来不会影响到航班,便坐上了酒店安排的出租车。 去机场的路上,我瞧着一路风景,突然想起来,六子先前跟我说过一句,若我一直待在巴黎,说不定能喜欢上这座城市。 也许吧,可是我已经没了这样的机会。 手机一直被我攥在手里,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拨出一个号码,可每每到接听前夕就给挂断。 离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先生不愿意见我,也肯定不愿意听到我的声音,我哪能再去打搅他呢? 深吸一口气,我将手机放回包里,决心再不想这件事了。 等到十几个小时之后,这里的一切都跟我挥别,我的新生活也就此开始了。 …… 候机的时候,放在包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应该是有人给我打电话。 我想不出这个时候能联系我的人,早前我已经跟六子说了要走的消息。 拿出手机一瞧,好家伙,还真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Abbey。 自我离开庄园和公司,我们两个还从来没有过交集。 我觉得是她该是最高兴的那一个,毕竟她从来看我不顺眼,哪怕我跟她起了誓,她也不一定相信我,我走了,她以后大可以“高枕无忧”了。 而这个时候找到我,莫不是要来跟我炫耀吧。 我瞪着手机上的号码,瞪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接通。 可刚摁下接听键,那边Abbey有些急切的声音便传来:“你在哪?” 我:“……机场。” Abbey:“你这就要走了?你这个女人,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我:“……” 等等等等,我怎么跟不上她的脑回路呢? 我走了,她不是应该仰天长笑的吗,再不济也是暗喜,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质问我。 反应了好一阵,我才有些懵地反问道:“你什么意思啊?我离开巴黎,都是先生的意思。” “是,是,都是先生的意思。先生还给了你一大笔钱,让你以后都衣食无忧,过上逍遥日子对不对!瑶蔷,你在这个时候离开,都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怎么说先生对你都有大恩,之前你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要报答先生,这就是你报答的方式?!” …… 机场的广播开始播放登机提醒。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电子屏,即将载着我回到祖国首都的飞机不一会儿就要起飞了。 而Abbey的话语,却像是堵在我的耳朵,让我的耳膜开始震动,手,身体也开始颤起来。 第69章 喜欢听话还是不听话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先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快点说清楚啊!” 我的声音有些失控,喊出来的时候周围人都有些侧目。 但我顾不得了,我满心都在回想着Abbey方才说的那些话。 Abbey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一定是! “既然都决定一个人走了,我何必还跟你废话。我只是想告诉你,就算你以后生活的再好,你也不得不背负着罪过过完下半生,中国人不是最讲究因果轮回吗,你这样忘恩负义,以后一定会有报应的!” 说完这句,Abbey收了线,再没留给我一星半点儿的言语。 我的手慢慢垂下去,机场广播温柔的女声还在一遍遍地提醒乘客登机。 我捏着登机牌,望着外面等待起飞的航班,眼前慢慢变得一片模糊。 不行,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走…… 我得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能就这样,这样稀里糊涂地离开,绝不能。 …… 慌忙跑出机场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淅淅沥沥下大了。 找到一辆出租车,我哑着声音报出庄园的地址。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然后什么都没说,直接发动了车子。 回去的路上,我抱着自己的肩膀,浑身都在发抖。 司机见状应该是调高了车内的温度,可我却还是觉得冷。 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冷。 此时此刻,先前觉得奇怪的,不解的那些节点,也一下子都跳了出来。 六子明里暗里的提示,Jackson欲言又止的犹豫,还有方才,Abbey对我毫不留情的指责。 难道真的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是我不知道什么吗? 到底我、我都做了些什么? 一路心乱如麻,我强忍着眼底心底的酸意,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一个多小时后,出租车抵达了目的地,我将身上所有的欧元钞票翻出来递给司机,也没等找钱就跳下了车。 来到庄园门口,警卫瞧见我颇觉意外。 好在我平日里处处与人方便,即便交情不深,警卫还是开门让我进了去。 我几乎是狂奔着穿过园林,喘着粗气来到了主楼前。 Jackson这个时候正巧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我,他老人家像是看到了外星人一般,瞪着眼睛说不出来话。 我的肺像是要爆炸一样,也说不出话。 过了会儿,六子也从里面走出来,定睛看到我,他有些夸张地向后仰了一下,然后指着我,磕磕绊绊地说:“你你你……你不是去机场了吗,怎么没走啊?” 这两个人,到现在居然还在瞒我,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了吗? 我又气愤又委屈,偏偏这个时候说不出话,憋得心肺更难受了。 我走前去推开他们,不想跟他们多说,直接推门走了进去,直奔三楼的书房。 这个时候我也不去想什么规矩不规矩,什么忌讳不忌讳了。 反正我都被赶出庄园了,已经不是这里的佣人和下属了,我干嘛还要受那些规定的束缚。 一口气跑上楼,气息还没喘匀,我就伸出手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门没上锁,我走进去一瞧,先生并不在里面。 于是我又去到二楼的房间,这个时候佣人正在打扫,见我气冲冲地跑进去,她也惊呆了,拿着掸子看着我,不知所措。 我就像是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偌大的主楼里转了好几圈。 如果我现在能有一点点理智,我就该想到,我这么找是没什么意义的,不知道先生的去处,我就算跑再多地方也是无用功。 好在不多久便有人出来给我提了个醒。 来到庄园后的高尔夫球场,远远地,我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那,身形挺拔,随着挥杆动作也没有明显的晃动。 待我慢慢走近之后,我也彻彻底底地瞧清楚了,没错,这就是我要找的人。 只是……只是画面,跟我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先生干脆利索地挥出去一杆,应该打的不错,我看见他的嘴角也微微翘起。 他的周身都是平和悠然的气息,哪有我想象中的那些…… 等他的目光从球杆的方向收回,偶然瞥过我这边,霎时顿住了。 我:“……” 我该说些什么,不,我无话可说。 我甚至无法解释,怎么会从机场一路飞一样地回到这里,甚至连行李都扔在机场没去管。 先生拿着球杆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把球杆和手套都递给球童,紧接着,朝我的方向走来。 天空中的雨到这里已经停下了,太阳从乌云从中露出脸来,带着暧昧不清的笑意。 我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布满的汗,背后又开始冒出涔涔汗意。 先生站定在我面前的时候,少有的弯下了身,像是在探究。 可我一直避着他的目光,窘迫得简直要去撞墙。 许是我态度实在不配合,先生干脆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捏住了我的下巴。 这下我不得已抬起头,看向他。 先生微微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会儿之后,轻哼了声说:“怎么回来了?前几天走的时候,倒是干脆利落的很。” 我:“那是您让我走的……” 先生:“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有这么听话吗?” 我:“……” 乱了乱了,我现在彻底乱了。 我甚至都想不太起来,先生赶我走的那天,我到底是种什么心情了。 也许是因为Rose的急病让我心神大乱,以为先生真的对我失望透顶,我也因为羞愧没办法面对他。 也许仅仅是因为他说过的那句话,他说,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他需要。 嗯,就是这一句。 我想就此“据理力争”,说我不是太听话,不是忘恩负义,我只是、只是太伤心。 可一看到先生的目光,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就连勉强吐出的几个字都含含糊糊的:“那您到底是喜欢听话的啊,还是不喜欢啊……” 第70章 义无反顾留在他身边 这个问题于先生来说应该不是个难题,起码就是两三个字的事,但他偏偏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说呢?”他反问我。 可我要是能猜透他的心思的话,之前怎么还会活的那么小心翼翼的。 说到底,君心难测,哪怕是糊涂到底,最好也别乱猜。 容易落人口实。 先生见我闭紧嘴不说话了,睨了我一眼之后,淡淡开口问道:“还没说说,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我只能照实说:“我听说……听说您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句话还没说完,我看到先生慢慢站直了身体,冷峻的脸上相当寡淡,没什么表情,跟方才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于是我可以确认,这次我是被人诓了,至于是被谁诓,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Abbey,真不愧是我这么久的死对头。 临了临了,还摆了我一道,让我出这么大的糗。 不过看到先生没什么事,总算是最大的好消息,就算被他嘲被他笑被他怪,也无所谓了。 我看了眼时间,之前订的航班已经起飞,改签的话,约莫今晚半夜就能走。 我挠了挠头,以一种相当诚恳的认错态度对先生说:“刚才是我搞不清楚状况,太鲁莽了,您别跟我计较。” 先生闻言还是不回答,却突然把帽子摘下来,扔进了我怀里。 我连忙接住,看他像是要走,我又立刻追上去,继续说道:“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以后要是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您尽管开口,不管我在哪里,在做什么,我一定第一时间赶回来,真的!” 见这些话没什么作用,我搜刮了一下脑袋瓜,接着说:“给我的钱我也没打算花,我准备回去之后建几座小学,以您的名义多做慈善。先生这么好的人,一定得让更多人的知道,我……” 前面走着的先生突然停下来,冷不丁地,我直接给撞了上去,一时头昏脑花。 “虚伪。”先生转过头,对我说。 …… 回到前院时,六子和Jackson一同等在那。 两个人不同人种,不同年龄段,不同身体块头,站在一起却有些莫名的搭。 可我现在却一点不想看到他们,我今天实在是出了太大的糗,要不是想到以后不会跟他们再见面,我现在真的拔腿逃跑的冲动都有。 而现在,我强装镇定,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Jackson见状没什么反应,倒是六子习惯性地打趣我:“刚才一副天塌了的模样,现在看上去像是找回魂了哈。” 我痛快地承认,到这个地步了,再否认伪装也没什么意义了:“你知道的,人嘛,有时候会有些冲动,但也是可以理解的对不对。” 六子不置可否,我也懒得再跟他继续解释。 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Jackson,然后对他说:“就这么贸然过来,给您添麻烦了,我打算改签今晚的机票,今晚就走。” Jackson闻言问道:“瑶蔷小姐,您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走呢?” “我……”这个问题应该很好回答,而且问的相当没有技术含量。 我为什么要走,当然是因为先生让我走我才走啊。 可是结合着先生方才的表现,我又有点不确定了,他到底是想我走啊,还就是涮我一下啊。 我顿了顿,想出了另外一个理由。 “我的行李,对,行李!行李还在机场,都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丢的。” Jackson闻言从容笑笑,说:“您放心,最晚今天傍晚前,行李一定会原封不动地送到您面前。” 我:“……您这么自作主张,先生会不会怪你?” Jackson却是笑意更深了些:“瑶蔷小姐多虑了。您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现在您可以去休息一下,顺便换套衣服。” 我听完低下头,看着自己半潮不干的衣服,确实需要换下来,不然待会儿就要发霉了。 换衣服的时候,我看到衣柜里都是我没能带走的衣物。 我原本以为,我一走,这些东西也都会被清走了,谁知道还会保留下来。 找出一件干净的连衣裙和风衣,我换上之后,第一时间选择的是找出手机,打算问问Abbey,到底她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为什么跟我开那么大的玩笑。 说什么我走了就是忘恩负义,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会后悔一辈子。 害得我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什么天灾人祸全都在先生身上过了一遍,想想更是罪过。 不过不晓得是不是Abbey心虚的缘故,总之我打电话找她的时候,电话并没有接通。 又试了几次,无果之后,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有机会的话,再去问问她吧,我还得告诉她,无论她有什么样的理由,这种事情都是不能开玩笑的。 会……害的人心都乱掉的。 我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期间为了自己的去留问题依旧纠结不已。 明明是件很简单的事,可因为这两天的经历,我慢慢地又有些不确定了。 有好几次我也问过自己,如果能留下来,我愿意吗? 答案都是一致的。 愿意。 当然愿意。 …… 不过这样的纠结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一天后,六子突然在夜里来找到我,神情有些紧张。 我也被他传染得紧张兮兮的,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六子看着我,认真又严肃地说:“什么都别问,你敢直接跟我走吗?”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反问道:“什么意思?你总得跟我说清楚。” “跟我走了之后,可能会遇到很多困难,甚至是危险。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先生,你敢去吗?”六子说。 我跟六子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可我们两个之间,还是有相当的默契在的。 而我的心,也主宰了我的决定。 就算离开了巴黎,去过上了梦想中安逸宁静的生活,我就真的会幸福吗? 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完后半生,还背负着尚未偿还的恩情,我就真的能心安吗? 再有,跟先生一刀两断,日后再不相见,就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不,不是的。 其实只要他需要我一点点,我都会义无反顾为他付出一切的。 …… “我相信你。我去。” 第71章 期待的是他的挽留 我跟六子连夜离开了庄园,开车去到了临市的码头。 走的时候也没有带任何行李,因为六子说不需要。 上船之后,六子去跟船上说了几句话,回来的时候,还拿回来两件救生衣。 “穿着吧,以防万一。”他说。 我闻言赶紧套上,静静坐了一会儿,我轻咬着嘴唇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六子闻言突然笑了声,坐在我身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答道:“我们还是搭档,不过这次由我负责项目,你只需要辅助。” 我瞪着他:“什么搭档,我现在可不在公司了。” “不在公司,那就当做为先生做事。”六子挑了一下眉,“做搭档还是我们两个最合拍,不是吗?” 我低低“切”了一声,暗暗吐槽他的同时,也在骂自己,刚才纯粹是一时脑热,听到先生两个字就不管不顾了,连问都没问清楚就跟来了。 说不定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触到我埋怨的目光,六子丝毫不觉得愧疚,相反,他看上去还对自己特别满意。 “你不是还没决定留不留下来吗?那我就帮你一把呗。只要完成这次任务,我敢保证,先生绝对会对咱们两个刮目相看。到那时候,我翘了Christian的位子,你就把Abbey踢到一边,咱们就是那左右护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风光啊。” “你宫廷剧看多了吧,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先生又不是皇帝!”我甩开他的胳膊,气还没完全消,“你这纯粹是强词夺理。而且我留下来有什么用,先生都还没同意呢,我不是自己找难堪嘛。” “哟哟哟,看看,终于说真心话了吧,你不是不想留,是怕先生不同意,没面子对不对?” 我狠狠地继续瞪他。 六子畅快地笑出来:“那你完全不用担心了,你以为我这么大胆,敢自作主张?要是没有先生的许可,让我带着你这个定时炸弹在身边,那我肯定是疯了。” 我:“……” 说谁是炸弹呢! 不过生气归生气,六子说的话,到底还是打消了我心底里最后的一丝顾虑。 其实旁人怎么说怎么做都无所谓,一直以来,我最在意的,是先生的态度。 我一直存着的期待,也是他的挽留。 转过头去看船舱外的夜景,我的嘴角忍不住慢慢上扬起来。 …… 一夜行船之后,我跟六子到达了南部的一个港口。 虽然有些晕船,加上没能休息好,我觉得不太舒服,但知道行程紧急,所以根本不敢耽搁,又随着六子直奔机场。 直到拿到机票,我才真正了解到,接下来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看清楚目的地,我猛地抬头去看六子。 六子却一脸平静,还冲耍帅地挑眉:“现在怕了?” 我暗暗咬牙,没好气地回答:“我才不怕,那又不是虎穴狼窝,有什么去不得的。” 事实上,那里不是虎穴狼窝,却远比豺狼聚集之地还要可怕。 ……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之后,终于落地。 我跟六子走下飞机,身边和眼前的景象已经全然换了另外一幅面貌。 周围的人种也都换了,语言大多也听不懂。 我跟六子在人群中还是相当瞩目的,六子长得又高又壮,还颇有点凶悍的意味,而我呢,即便没有浓妆重彩,可五官出众,皮肤也白,很多男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流连。 这些注视让我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想躲在六子身后。 六子见了,本来想搂住我的肩膀护着我,可手还没落下,就又给收了回去,像是在避嫌。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心想着我们两个孤家寡人的,需要避个什么嫌啊。 “下次出来你戴个墨镜和口罩吧,这么高调,别人难免不想歪啊。”六子掩唇低咳了声。 我则是听不懂他的意思:“想歪什么。” 六子有些不怀好意地低笑:“想想这是哪。” 这是哪…… 是禁赌不禁黄的东南亚国家啊。 …… 接机的人将我们送到了一家酒店,档次不算高,据六子说,也是为了低调。 这次我们的任务,最终目的地其实并不在这,可是六子说因为有些事情需要准备,所以得在这里多待几天。 我问他需要什么,他却也不肯明说,一直在卖关子。 我已经懒得吐槽他,总之已经上了贼船,这个时候散伙,我自己可回不去。 之后再出门的时候,我用头巾将自己的脸遮住大半,穿的也相当保守。 其实这里的治安还不错,但保险起见,还是得处处注意着。 某一天,刚吃完晚饭,六子来敲我房间的门,走进来之后,把手提的一个箱子放到床上,打开。 待我瞧见里面的东西之后,差点给喊出声。 “干什么大惊小怪的,仿制品,不是真的。”六子拿起一把枪试了试手,准确的说,是枪的模型。 “你、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六子看上去比我镇定的多,看着也不像是第一次用。 “拿来防身的,今晚十二点,收拾东西去另外一个地方。” 交待完这些之后,他把一把枪别在腰间,还找来我的行李包,在里面塞了一把。 我真是要被他吓得心脏病犯了,除此之外,我还在想,到底是要去什么地方,还需要做这样的准备。 这一晚上我一分钟都没敢睡,精神一直紧绷着,快到了十二点,我拿上所有的东西,去到了六子说的地方,集合准备离开。 我们坐上的是一辆大巴,大巴车上还有许多人,都是东南亚人的模样。 这次我们两个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我跟六子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容和身体都隐在昏暗里。 大巴车发动之后,我将一手的冷汗在衣服上擦了擦。 六子见了便靠过来,低声对我说:“别害怕,很安全。大概四五个小时就能到,你可以先睡一觉。” 我隐约能看到他坚定又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第72章 脱身 之后我短暂睡了一会儿,总是半梦半醒的,有些分不太清楚现在在哪。 不过每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总能看到六子警觉地望着周围,见我一醒,他又笑着来宽慰我。 说实话,现在的六子,是能给人很大的安全感的,尤其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我无声笑笑,问他:“看你这么紧张,还真是少见。” 六子也笑了:“那是因为有你在,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我才不用这么提心吊胆呢。” 我说:“我自己可以的,不用拖累你。” “谈不上拖累不拖累,只是我要是不把你毫发无伤地带出去,我的下场会很惨的。” 我一听有些不解,刚想问清楚,就感觉到大巴车紧急刹了车,整车人的身体都控制不住向前倾去。 “是到了吗?”我看着外面熹微的天色,问六子。 六子没回答我,但我的余光瞧见,他的手已经摸向腰间,那里有一把假枪。 见此情形,我也抓紧自己的包,紧张地望着车外。 过了几分钟,车门打开,几个穿着军服的人走了上来。 车内的视线有些昏暗,但我还是看清楚了,他们身上都背着枪,想来不会是像我们一样的高仿,都是真枪实弹。 他们和司机用东南亚这边的语言交流了一下,我原本以为他们会直接走,可谁知盘问完之后,有两个人居然向车厢内部走来。 一边走还一边检查着乘客,好几个人的包还被翻了出来。 他们每往前走一步,我的心就跟着揪一分。 如此狭小逼仄的空间,甚至连后退的机会都没有。 六子整个侧脸也绷紧了,浑身上下散发着略微骇人的气息。 终于,终于到了我们面前。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定在我眼前,狭长的眼睛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话。 我听不懂,他便伸出手来,想拿我怀里的包。 我自然是不敢松开,里面除了我一点点的贴身物品之外,就只有六子给我的那把仿制枪。 我直觉只要枪被人看到了,就一定会出事,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打算松开手。 见我不配合,那个男人像是咒骂了声,力气更大了些,纠缠期间还拽掉了我脸上的头巾。 看清楚我的样子之后,他的手顿时松开来,对着我上下打量。 六子这个时候挡在了我面前,他没说什么话,可那慑人的气势还是让眼前的人打了些退堂鼓。 正在僵持时,又有两个人走过来,三人成堆,自然再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我的胳膊被一个人强拽着,被迫站起身,六子想来拦,但被两个人挡住,在狭小的座位中间根本动弹不得。 眼见着我就要被拖下车,六子终于想办法摆脱了那些人的阻拦。 他来到我面前,意思是带我们两个一起走。 虽然那些人对六子根本不感兴趣,可又不想惹更大的麻烦,只好将我们两个一起赶下了车。 看着大巴车扬着尘土离开,我站在夜色深沉之中,只觉得寒意逼人。 那些穿军服的男人拿着枪,望着我不怀好意地笑着,还互相讨论着什么。 我扫了眼周围,发现这里有个巡逻站,方才六子跟我说过,大巴车会经过边境,只要过了境,我们就能安全了。 我用眼神示意了六子,后者应该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找出手机,手指飞快的拨出去一串数字,可这被眼尖的人看到,手机很快被打落在地。 那些人想将我跟六子带进巡逻站,向前走的时候,有一个人的手还偷摸了一下我的腰间,惹得我一阵恶寒激灵。 但敌强我弱,除了忍耐,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被推进一个类似小黑屋的地方后,那些人倒是暂时离开了,只不过带走了我们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两把枪。 倚靠在冰冷的墙上,我微哑着声音,但却很平静地问六子:“想好怎么脱身了吗?” 六子同样靠在墙上,大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两下,估计是烟瘾犯了,可那群人早已将他身上搜个精光,那有半点烟草给他留下。 他听上去也并不焦躁:“暂时想不到办法,只能等等了,总不能去跟他们拼命。” 昏暗之中,我忍不住瞪他,心想着你连类似的应急预案都没有,你当的个什么负责人,还不如我指挥呢。 但现在计较这些根本毫无意义,我抱着胳膊想了想,说:“我们救不了自己,就只能等人救了。” 六子闻言看向我,却没说话。 我叹了口气,然后将身上裹得严实的外套脱下来,身上的汗已经将里衣浸湿,身材的凹凸便毫无遮挡地显现出来。 六子像是倒吸了口气。 我把衣服塞进他怀里,走到门口之前,我说:“要是有机会就赶紧去搬救兵,记得你搭档我还在水深火热里啊。” 说完之后我便想敲门,可在这之前,我的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六子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我整个人罩住,而他粗犷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竟然莫名的顺耳。 “我的姑奶奶,你可千万别以身犯险,要是让你少了一根毫毛,我可以直接去跳湄公河了我!” 我斜睨他:“要不然呢,我们就在这等死?” 六子嘿嘿嘿笑出来:“放心放心,我们两个都长寿着呢,绝对不会死在那帮人前头去!” 原本我还以为这些都是六子的缓兵之计来安慰我的,可过了仅仅十多分钟的时间,外面居然响起了一阵杂乱的枪声,还有些哀嚎,之后片刻,一切就恢复了沉寂。 小黑屋的房门被人撞开时,最先走进来的是穿着另外一个国家兵服的长官。 看到我们两个,他找出电话,跟那边的人通报了一声,然后走上前来,用不甚熟练的中文说道: “很抱歉,来的晚了。请跟我们走吧。” 第73章 是不是能继续留在先生身边 跟着缅甸军人离开时,我看到先前拦我们的那群兵有些畏缩地站在一旁,根本不敢上前。 这里是边境,两军相交的地方,本身就比较敏感。 能让邻国的军人这样来明目张胆地带走两个人,到底是有多大的权势和关系才能做到。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六子,想起他先前拨的那通电话,心里沉了沉。 缅甸的军人相比较起来对我们客气的多,将我们请上车之后,车队很快出发,趁着天亮前的最后一丝夜色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之后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的样子,车子在一处类似公馆的地方停下。 下车之后,有两个年轻的女人立马迎上前来,像是这公馆里的佣人。 她们将我和六子带到了二楼的房间,房间里东西都一应俱全,甚至比在庄园的时候还要齐备。 六子让我先洗漱休息会儿,说稍后他会带我去见一个人。 这个时候我自然只能听他的话,待他走后,方才那两个佣人想上前来帮我脱衣沐浴,我哪能习惯这样的侍候,赶紧摆手说不必。 等到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之后,我才脱掉身上已经不像样的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又换上套干净的衣服,这才觉得像是重新活过来了。 之后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同样一身清爽的六子出现在我面前。 在要离开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急急忙忙折回到房间里,找出一条头巾,准备待会儿出门的时候遮住脸。 六子这次见了哈哈大笑,然后接过我手里的东西,说,以后都不用这个了。 这个时候我还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可等到见到他说的那个人,我算是彻底明白,从今往后,我确实不需要再这么小心忌惮了。 因为我再也不必害怕会被人欺负了。 不远处,先生正在和一个男人交谈,两人身边还坐着两个当地美人。 不过跟另外一个男人的左拥右抱相比,先生则是一贯的寡淡冷清,即便是那两个美人一直在偷偷地看他,他也半点不为所动。 听见我和六子来的动静,先生终于转过头看了这边一眼,然后伸出手,招了一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背后被人推了一把。 回头一瞧,是六子在朝我挤眼睛。 我便有些恍惚地往前走,走到先生身边,刚站定住,手腕就被人扯住。 再然后,我踉跄了一下,跌坐在了男人的腿上。 准确点说,是跌坐在先生的腿上。 先生英俊的面容在如此近距离的注视下也看不出半点瑕疵,尤其是他现在眼角含着半点笑,又带着漫不经心的撩拨,就连旁边那两个美人都看呆了。 “在想什么,快点谢谢耷坤将军,是他救了你。”先生的手抚到我的腰间,没有多余的动作,可那掌上就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我的后背像针扎的触电一样。 我一时半会儿根本说不出话,过了片刻,先生又似带着歉意道:“小女孩不懂事,将军不要介意。” 那位叫耷坤的将军闻言哈哈大笑,瞧着分外爽朗,开口的时候,他说着有些蹩脚的中文:“商先生不要客气,能帮上你的忙,是我的荣幸。” 先生便举起酒杯小酌了一口。 我还呆呆地坐在他的腿上,可他的目光再也没有落在我身上。 我要是识趣的话,还是赶紧走吧,再这么下去我的心脏可真要停了。 可我稍微一动,就感觉到放在腰上的大手紧了一分。 先生终于看向我,可目光当中像是还含着笑,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温和地笑过。 “再陪将军坐一会儿,晚点再送你回去。” 我怔怔地望着,根本想不出来先生的意图,又知道不能说拒绝的话,就只能继续呆着。 耷坤将军一听则笑的更畅快了:“怪不得商先生看不上我这里的人,原来有个这么漂亮的美人儿,真是让人羡慕。” 什么……什么美人儿…… 他该不会是以为我是先生的……那什么吧。 先生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出耷坤将军的意思,可他半点否认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在我的背上抚了抚,说:“哪儿都好,就是性子太野,不听话。” 我:“……” …… 一顿酒席下来,先生跟耷坤将军聊得很愉快,在一旁的三个女人则累的够呛。 那两个女人是忙着伺候将军,时时刻刻不敢有怠慢。 至于我呢,我倒是不必端茶倒水夹菜啥的,我只需要安安静的坐在先生身边,装作乖巧柔顺就好。 而这段时间,我也在心里想明白了,我根本不需要为先生的任何举动付诸实际的意义,他需要我做什么,那我只需要配合就行了。 难道先生还能真的让我做他的情人吗?那简直是白日说梦。 既然这样,做个戏而已,我还是比较在行的。 这么想着,我往先生的身上偎了偎,“含情脉脉”地仰头看着他。 先生触到我的目光,拿着酒杯的手指突然轻微地颤了一下。 估计是被我的演技吓到了,以为我真的喜欢他呢,哈哈。 酒席结束后,耷坤将军已经喝的半醉,先生谢绝了他的相送,牵起我的手打算离开。 只是走出去没多久,先生忽而搂住我的肩膀,恍惚错愕间,他的嘴唇在我的额间轻吻了一下。 ……这个吻,应该还是在做戏吧。 六子之前已经先行离开,这个时候在门口等着。 见先生还搂着我的肩膀,他的眼睛瞬间瞪大,我赶紧用嘴型给他示意,假的假的。 可六子恍然未见,顿了一下,笑的那叫一个不忍直视。 坐上车之后,我好几次转头看先生,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太能相信,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他。 记得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一个多星期之前,在庄园。 那个时候,先生表现的稀松平常,我也绝对想不到,我们的下一次相见,居然会是在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 先生察觉到我的目光,也看过来。 自然是没了方才的……柔情,但我却还是更习惯他这个样子。 刚才那种,真的怪吓人的。 “想说什么?”先生淡淡开口问道。 我其实想问的有很多个问题,迅速地理了理,我挑了最简单,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道: “我是不是能……继续留在先生身边了?” 第74章 不勉强别人做任何事 这个问题,看起来像是句废话。 就连六子也在后视镜里瞪我,潜台词是让我说点有用的。 可这对于我来说,却是相当的重要,没有亲耳听见肯定的话,我无论如何都觉得不踏实。 先生听完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静默片刻后,他淡淡嗯了声。 这就算是正式的许可了。 也由此,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人的一生啊,最怕的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做什么都没有底气。 特别是当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总要有认可和支撑,才能继续走下去。 …… 回到公馆,下车的时候,六子先下去给先生打开了车门,我则在一边顺势跟上。 可刚走两三步,走在前方的先生突然停了一下,回头看了我一眼之后,牵住了我的手。 如果说之前我还能安慰自己说那都是演戏的话,那那那……那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时脑抽,手也下意识地一抽。 先生又停了下来,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手,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怒。 我跟在他身边这么久,算是对他的脾气相当了解了,先生从不强迫别人做任何事,只要我不愿意,他一定不会勉强我。 可是,可是……我也不是真的想拒绝来着。 看着先生继续向公馆里走去,我跟在后面,用万念俱灰来形容,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六子跟我并排走着,估计这时候也不好数落我,但从他的眼神中我能看出来,他是在嫌弃我“关键时候掉链子”,亦或者怨我不争气。 我不服气地回瞪他,心想着你行你上啊,看看先生突然牵你的手,你会是什么反应! 晚上吃饭的时候,原本我打算跟这里的佣人一块吃。 在庄园的时候也是如此,先生的餐食单独准备,剩下的所有人再统一用餐。 只是还没等开饭,有人来告诉我,说先生找我。 我走出去,一见到先生,发现他坐在餐桌前,眼前摆满了各色有东南亚特色的餐点。 “先生……”我低低喊了声,内心同样忐忑,不晓得被找来会有什么事。 先生淡淡应了声,然后指了一下旁边的位子:“坐吧。” 我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您有什么话等用完餐再告诉我,我不碍事的。“ 先生听完抬起头,看着我的时候,神情里似乎有许多无奈。 “让你坐下,就坐。”他微微有了些不耐烦。 我衡量了一下现在的情形,心下一横,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先生又用眼睛示意了一下我面前的碗筷,说:“尝尝味道怎么样,你们女孩子,应该喜欢这种口味。” 我盯着眼前花花绿绿的菜色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犹疑着拿起筷子,吃了一小口。 果然,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我抿了一下嘴唇,把食物都咽下去之后,才认认真真给了反馈:“很好吃。” 先生的嘴角便漾起清淡的笑意:“继续吃吧。” 我手里捏着筷子,别扭了好一阵,到最后还是选择了服从。 跟先生使性子,无论如何都不是件明智的事。 更何况现在看来,先生还是为我好呢,估计是体恤我这段时间没吃好没睡好,来犒劳一下我呢。 至于为什么不犒劳六子,那就不是我想关心的问题了。 一顿大快朵颐之后,我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特别不好意思,本来我就想吃一点点,给先生当个陪衬的,结果到头来,好像食物大多都进了我的肚子。 “吃饱了?”先生问。 我使劲点了点头。 先生便起身,走的时候,伸手在我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力道不大,可我不太明白他干嘛敲我,明明这样做,带着点难以言说的……暧昧来着……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又开始失眠。 而且我也闹不清到底因为什么事才睡不着的,是因为莫名其妙不知缘由地来到了这个地方,还是这几天的担惊受怕,或者是因为……先生。 我将被子压在身下,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儿,发现实在没办法睡着之后,便不逼自己了。 乘着月色,我下了床,找了件单薄的外衣披在肩头,悄悄地出了房间。 公馆的面积很大,下午的时候我仔细看过了,除了住的地方外,还有个特别大的花园。 因为地处亚热带,里面的花啊草啊都生长的特别好,看着也赏心悦目的。 绕过了一个小亭子,来到花园前,我轻轻吸了口气,鼻尖仿佛也萦绕着淡淡的花香,让人的心也跟着平静祥和下来。 往前走了走,还没等走到装饰的秋千前,突然间,我瞧见不远处好像有个人影。 这个时间……谁会在这啊? 我有些打退堂鼓,对一些未知的事物,我向来都怀着敬畏,也有些害怕。 可都走到这里了,再折回去,也有些怪可惜的。 还在原地纠结的时候,那边传来一声:“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 这道声音,饶是隔得再远我也能听出来。 我一瞬间称得上雀跃,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去,见到正坐在凉椅上的先生,笑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夸张。 “这么晚了,先生怎么在这?”我问。 先生却没回答,而是拍了拍旁边的位子,对我说:“坐。” 因为晚上吃饭的经历,让我对这样的要求已经有了小小的免疫,也有点习惯了。 坐下之后,感受到先生身上沉敛的气息,我忽然觉得,自从来了缅甸,先生好像变了不少。 变得……不再是像以前那样高高在上,不可触碰,也变得不是那样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他好像在慢慢靠近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想了会儿之后,又问道:“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来缅甸呢?” 第75章 陪在我身边就好 法国和缅甸,不仅是相隔万里的大陆,更像是两个完全隔绝的世界一样。 放在以前,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我会来到这个地方,更想象不到先生的身影也会出现在这片土地。 之前跟六子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忍下心里的好奇,可看到先生之后,我就再也忍不下去了,我内心里总认为,这里不安全,不是能长久待的地方。 先生闻言忽而笑了笑,虽然我觉得自己的问题并不怎么好笑。 之后他说:“在我身边这么多人,一直是你的问题最多。说你不听话,你还不承认。” 我语塞,还有点心虚:“有吗,我有点没觉出来诶……” 先生满不相信地看了我一眼,仿佛在拆穿我的强词夺理。 我愈发心虚,可并不觉得担心,如果六子在这,他肯定评价我,这叫恃宠而骄。 先生对于我,一直以来,真的称得上宽容。 无论我做过什么,做错了什么,他都没有太过严厉地惩罚过我,就连骂也没骂过一句。 我自觉承受不了这样的好,但是在无形之中,却还是潜移默化地失了应有的恪守。 就像现在,我哪能这样心安理得地跟先生坐在一处,这样平常地聊天。 我跟他的关系,原本就是不对等的。 倒不是全然因为他的地位和财富,只因为他救过我的命,这样的大恩,用古话来说,那是当牛做马都不为过。 我的脑袋不灵光,偶尔还有点愚钝,但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不该觊觎的,连看都不要偷看一眼。 就像夜空当中最美的那一弯月亮,即便是你再喜欢,伸出手的时候,只能碰到它的幻影,终生只能活在求而不得的遗憾中。 既然如此,那从一开始就不要有幻想,从一开始就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这样的话,一切相安无事,自己也不必经受任何得而复失的遗憾。 我因为从前的遭遇,对这样的道理更是熟记于心。 过了会儿,先生抬起头,抚了抚我的发。 我发现,他好像总是把我当做一个小女孩一样对待,明明我的年纪已经不小,可在他面前,我不仅心思无处可藏,就连举止行为也慢慢因为他的对待改变。 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先生透过我,好像是看到了谁。 要不然的话,对待我这样一个半路冒出来,又没有什么长处才华的女人,他干嘛付出这样多的注意力。 “先生,您能不能告诉我,我能替您做什么事呢?”我再次发问,而这个问题,是我埋藏在心底,就连拿出来考虑都觉得奢侈的存在,“您真正需要我做的事,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尽全力去完成的。” 我鼓足勇气,算是有点毛遂自荐的意味。 之前先生虽然看似重用我,但只有我自己和身边的人清楚,一些涉及重大的事,先生从来不会让我经手。 或许是因为我的能力尚不能达到,也或许是因为,他并不像信任Abbey和六子那样信任我。 前者我也可以坦然接受,若是后者,我又难免会有点失落。 我其实很想让先生知道,我哪怕能力不够,可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辜负他,背叛他。 先生闻言,落在我头发上的手顿了顿,我心里一咯噔。 过了会儿,我听到从头顶上方传来一句:“好,我可以告诉你。” 我殷殷期盼着。 “陪在我身边,什么都不用做,在我身边就好。” 这一句,他只说了这一句。 而在一瞬间,我像是听到了心脏里陡然冒出的杂响。 有火山爆发,熔岩燃烧的爆裂,也有,冰封雪山崩塌,潺潺流水倾泻而出的轰然。 …… 第二天清早,我洗漱完之后走出房间,迎面走来的是刚跑完步回来的六子。 他的生活习惯还挺健康,哪怕到了这种地方,也不改平时锻炼的好习惯。 跟他相比,我的精神就显得萎靡的多,刚才照镜子的时候,两只偌大的黑眼圈挂在眼睛上,粉底液都没能遮住。 六子估计也瞧出了我的不对劲,凑上来问我:“怎么了这是,一晚上去修仙啦?” 修什么仙,我该去修理一下自己的耳朵啦。 我的耳朵一定是出问题了,要不然怎么会从先生的嘴里听到那种话呢? 那什么……让我陪在他的身边,什么都不用做,只有我这个人就好。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也被人追过几次,以我丰富但不深刻的经验来说,说这种话的人,好像都是在告白啊。 可……告白?! 先生跟我告白?! 我甩了甩脑袋,觉得自己不光要修理耳朵,就连脑子也可以回炉重造一下了,什么不靠谱的念头都往外冒。 六子皱着眉头站在一边,看着我一会儿捂头,一会儿托腮,一会儿抱臂,纠结的都快成一条麻花了。 他实在看不下去,便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示意我回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看你怎么都像是精神错乱了。” 我闻言咽了咽,然后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勇气问道:“你说……我跟先生两个……有、有那种可能吗?” “什么可能啊?”直男对此类隐晦的话题相当的不解和迟钝。 我于是只能咬了咬牙,把话说的更明白些:“就是……男、女、之、间,那、种、可、能!” 六子听完愣住了,像是在消化我说的话。 过了会儿,走廊里都是他喷发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长成他这个模样的人,这样夸张地笑,一点没有赏心悦目的感觉,反倒特别的吓人。 不过对他的嘲笑,我没觉得难堪和生气,反倒是有种找到了盟友的激动之情。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特别不可能,特别可笑对吧?我跟先生之间,那就像是隔着一个大西洋啊,哪能硬生生凑到一块去。呼,应该是我听错了,嗯,一定是错了。” 我抚了抚胸口,刚安慰自己回神,却又突然听到六子幽幽说道: “我没觉得不可能啊,相反,我觉得,你跟先生,还挺配的。” 第76章 见的是个大人物 满嘴跑火车,说的大概就是六子这种人了。 还跟我跟先生挺配的,我怎么不跟法国总统配一对呢。 六子看我瞪他的样子,当即也有些不服气了:“你就是一直对我有偏见我告诉你,我说的什么话你都不相信,知道什么叫旁观者清吗?” “旁观者清,你倒是也说些靠谱的话啊,真是受不了你了。” 我绕开他想走,六子原本想挡住我,可手刚一伸出来,又不知怎的缩了回去。 在我临走的时候,还听到他颇有些“谄媚”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在先生面前,能帮我说两句好话就说两句哈!” 还说好话,我没把你说成马里亚纳海沟里的沟泥就算好的了! 到了上午九点多钟,先生告诉我,要出去一趟。 言下之意便是,需要我陪同。 本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跟着先生出去公干的事也做过很多次,可结合着昨晚的谈话,我却有些别扭了,还有点惶惶。 上车的时候,我甚至都想坐副驾座,免得跟先生坐在一起的时候尴尬。 可先生还没说话,六子先自作主张把我赶到了后面。 我现在哪还不知道他的心思,他就是一本心思地把我往先生的身边凑,然后让我替他说好话呗。 真是个阴险的六子,阴险的小人。 汽车发动之后,我靠在座位上,手肘都快要抵住车门了,此番举动自然是要跟先生拉开距离。 我还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可过了会儿,我听到先生凉凉淡淡的声音传来:“是想下车?” 我看着被自己挤压的车门,顿时有点心虚。 先生应该是看出来了吧,我想躲着他。 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我想了想,然后鼓足勇气说道:“我、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嗯,看着我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先生没看我,声音却比方才还要轻淡。 我张了张口,想否认,但打心底里又觉得,没错,就是这样。 现在的我看着先生,就是觉得不太舒服。 惶惶惴惴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想不出来。 我抓了抓头发,缩了一下肩膀,打算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就让我一直做个普通的下属不好吗?干嘛、干嘛对我这么好啊,我真的真的担待不起。 可我的心声显然并没有为先生所接收,他很快将我的手握在掌心。 那温凉的温度告诉我,别总想些有的没的,想多了也没用。 到达目的地之后,我看着外面富丽堂皇的建筑,知道今天来见得是个大人物。 下车的时候,先生托了一下我的手,又帮我整理了一下折上去的领口。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眉目冷淡,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即便是这样,我居然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叫……温柔的气息。 我的呼吸不由得也乱了乱,不过我的自制力还是相当出众的,我已经很熟练地告诉自己,别去奢望遥不可及的东西,人要学会知足,想要的太多,失去的也会更多。 帮我整理好衣服之后,先生将我的手挽上他的手臂,向城堡里走的时候,他还低声告诉我:“今天要听话,别耍性子。” 我闻言莫名有些委屈,难道我在先生眼里就是那么不安分的人吗?为什么总说我使性子。 我明明什么事都听他的好不好! 走到大门口,城堡里便有人来迎接。 穿着正式西装的中年男人恭敬地为我们带路,看他的模样,我不由得想到了Jackson,那个严肃也有些古板的老头,也顺而想起了庄园。 其实来了外面才知道,在庄园的生活,才是最平静,最无忧无虑的,估计那里的人跟我都有一样的想法。 因为我们都很清楚,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人替我们承担。 这世上最安心最幸福的事,可不就是有人替我们承担所有的风险和艰难。 好在,我现在也并不是孤身一人。 我挽着先生胳膊的手稍稍握紧了些,先生察觉到了,许是以为我害怕,还轻轻拍了一下我的手背,示意我放松。 我们今天要见的人,甚至比耷坤将军的派头还要大。 那个中年男人引我们上楼之后,说让我们在休息室稍等一会儿,他家主人还有点事,晚一点才能出来。 等到他退出去之后,我皱了皱眉头,问先生:“什么人架子这么大啊,既然没时间,干嘛让人这么早过来呢?” 我并不是因为等的不耐烦,而是不喜欢先生被人这样冷落。 只是相比较于我的不快,先生看上去并不在意。 他坐在镶满金丝的榻上,手边还有沏好的茶水。 这次我很自觉地坐到他的身边,也敛了敛身上的怨气。 在公馆的时候什么都好说,在外面,我当然要一切都配合先生的行动。 而直到那杯茶水都要凉了,门外才响起脚步声。 方才的那个男人走进来,脸上带着些许歉意说道,久等了,他家主人已经在恭候了。 好,我到要去看看那个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主人到底长什么模样,脸怎么那么大呢?知道我家先生是谁吗,居然还这么怠慢。 我表面没表现出任何波动,心里早就将这里的主人骂了个底朝天。 而等到真正看到要见的人之后,我除了气愤,还有点……意外。 我本来以为,能有这么大面子,还比耷坤将军都阔绰的人肯定位高权重,位高权重的人,应该都是些老头子吧,还大着肚子的那种。 可……可眼前的这位,看着怎么那么年轻呢? 感觉最多只有三十岁的样子。 面前的人见到我们走进去,算得上英俊的面容露出一抹笑意,看上去很客套,可近了一瞧,那眼里根本没有丝毫真切的笑。 “商先生,幸会。”眼前的人开口,声音是低沉略带浑厚的男音。 而说实话,他的中文,可比耷坤标准多了。 第77章 一出好戏 先生对这个人也很客气,即便是在外面等了许久,他也没有提一句,更不曾表露出任何不满。 直觉告诉我,先生跟这个人之间,肯定有很多的牵扯。 见我一直呆呆站在一旁,先生突然看向我,声音温沉地说道:“跟索吞先生打个招呼。” 我闻言点点头,看向那个长得不难看,但着实令人喜欢不起来的男人说道:“您好,索吞……先生。” 索吞看着我,有些饶有兴致的意味,估计对我还挺感兴趣。 当然了,他们这样的人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肯定不是因为我的样貌才如此,更大的可能,是因为先生。 我稍稍避开了目光,然后整个人往先生身边靠了靠,在旁人看来,颇有点小鸟依人的态势。 索吞见状便笑了出来,好看的人,笑起来当然也是赏心悦目的。 即便我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索吞的样貌气质虽说还比不上先生,可他身上多散发出的那种凌厉又强势的气息,还是相当有魅力,对很多人女人应该也很有吸引力。 而且他长得很高,跟先生的个头差不多,身形也很健壮,跟我在这里见到的人有很大差距。 我还在猜度着他的职业时,感觉到自己的后腰突然被人抚了一下。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先生,而后者则向我投射来温柔轻和的目光,配上如此亲密的动作,肯定会让旁人以为我们两个……是那种关系。 “我跟索吞先生还有事情谈,你先出去玩一会儿吧。” 像哄孩子似的。 我自然是得听话,就是要走出房门的时候,索吞又补充了句:“温昂,好好招待贵客。” 温昂就是方才引我们进来的那个男人,他闻言恭敬地应下来,然后客气地请我走了出去。 城堡里面着实是大,哪怕我已经有了相当的见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还是免不得惊叹。 而且这里的装饰也很豪华,要是我没认错的话,就楼梯边随随便便挂的一幅画,就是曾在伦敦博物馆陈列过得巨匠的遗作。 到底是多少有钱,才能拥有这样一座称得上宫殿的房子啊。 温昂带着我去到了一个花厅,里面是典型的东南亚风格,颜色鲜艳的幔子随着微风起落,再配上五颜六色稀奇品种的花,真真是放松享受的好地方。 从这里看出去,还能瞧见偌大的天然泳池,以及精心修建的园林植物。 温昂吩咐佣人送来可口的茶水和点心,不过我没什么胃口,而且出门在外的,总得留点戒心,要保护好自己,才能不给先生惹麻烦。 温昂默默站在一旁等了会儿,因为他这个人悄无声息的,没什么动静,跟他待在一块倒也不糟心。 过了会儿,他像是接到了一个电话,说话间,脸色已经有些严肃。 等他挂了电话,便带着歉意对我说,很抱歉得失陪一会儿。 我点点头,他在这我们两个也没法聊天,他走了我还正好自在一点。 等到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便靠在美人榻上,打算闭上眼睛养养神。 可过了不多久,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嘈乱的声音。 这座城堡自我进来之后就安静的吓人,说是死气沉沉都不为过,走路的回音都很小。 能在这里叫嚣的,会是什么人啊…… 理智告诉我别多管闲事,到底是别人的地盘,低调的总是好的。 可心里面那只叫好奇的小爪子一直在我心头挠啊挠的,让我坐立不安,难受的不行。 纠结许久,我最终还是选择站起身,循着那些声音的来源,慢慢向那里走去。 楼下,一个穿着鲜艳纱笼的美艳女人正在跟温昂拉扯,他们说的是当地语言,我听不太懂,可能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 城堡里的警卫也都赶过来,可对于这个女人,他们好像很是忌惮,不敢上前阻拦,只能在一旁束手无策地等着。 温昂也对这个女人颇为宽容,能在这里担当重任的人,怎么都不会个任人撕拉的怂蛋,更大的可能,是这个人他惹不起。 惹不起的女人啊。 我站在楼梯上方,偷偷的冒出个头来观望着下面的一切,跟看戏似的,津津有味。 但我怎么都不会想到,在不久之后,我居然还成了这出戏的“主角”。 那女人一直被拦在楼梯下,叫喊的再厉害温昂都没有让出一步。 慢慢地那个女人像是累了,应该也知道再胡搅蛮缠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便有转身离开的意思。 可就在她回头的前一刻,她的视线突然向上看过来,跟我的目光在空气中相对。 一秒钟,不,大概只有半秒的时间,我就能感觉到电光火石之间,那迸射出来的敌意。 暗道一声不好,我赶紧收回身体,靠在楼梯后的墙上,长长地吸了口气。 千万别看到我啊,千万别注意到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只是个路人啊…… 在心里祈祷了无数遍,可上天并没有听到我的祈求。 不多久,楼梯上响起了闷闷的脚步声,还有温昂低声斥责谁的声音。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鲜艳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带着狠绝的意味,伸手就直接抓住了我的头发。 要是能给我反应的时间,我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人揪着头发,疼得头皮都开始发麻,身体也直不起来,毫无反抗之力。 这女人看着瘦弱,可力气真不是盖的,我好歹也是接受过一段时间的体能训练的,不过遇上这种不顾一切使蛮力的,还是没起到太大作用。 就在我感觉到自己的头皮都要被人扯下来的时候,温昂终于带着那群警卫姗姗来迟。 我都来不及热泪盈眶地呼救,只能发出些破碎的音节,意思是让他们赶紧来拉架啊,还愣着干什么呢,我都要“负伤阵亡”了。 大概是这女人真的来头颇大,反正温昂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示意了一下,两三人连忙上前来,替我捉住那个女人的手,然后终于解救了我岌岌可危的头皮。 我捂着头慢慢滑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那个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混乱中她的衣服也被扯乱了,露出肚子的一小节白嫩的皮肉,身边的男人都避着目光,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我有些疼过了劲儿,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我撑着地站起身,走到那个比我矮了半个头的女人面前,对着她那张漂亮又嚣张的小脸蛋,狠狠甩过去一巴掌。 第78章 惊魂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不仅扇蒙了那个女人,就连温昂也愣住了。 抓着女人手腕的那两个警卫也像是触电一样瞬间松开手,好似晚了一点就会成为我的帮凶。 我才不管他们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承受了无妄之灾,可不能就这么轻巧地算了。 曾几何时,我在心里暗暗发过誓,这个世上再没有谁能随便对待我,欺负我,遇到这种事,我能忍耐才怪。 那女人愣愣的捂着自己的左脸,瞪大她那双粘着浓密假睫毛的眼睛看着我,仿佛在无声质问我的大胆。 可我就是大胆了,有本事的话,来咬我啊。 事实结果是,我并没有被咬,我只是再次被打了而已。 而这回,是两个警卫上前来摁住我的手腕,让那女人在我的脸上数倍还了方才的巴掌。 嗯,我一共被打了三个耳光,打的我耳朵都开始嗡嗡作响。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在书房谈事情的两位大人物。 先生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我披头散发脸颊红肿的模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真的有些沉的吓人,反正他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都觉得身边的空气像是被冻结一样。 我张了张口,可脸一动就疼,疼得我龇牙咧嘴的说不清楚话。 先生用手指托起我的下巴,细细端详了一会儿之后,他寒着声音问:“谁打的?” 这个问题算是很好回答,我完全可以委屈地控诉被人欺负被人打的经过,让先生替我出气。 有先生在,哪还轮得到那个女人气焰嚣张。 可转念一想,来的时候先生告诉我要听话,让我敛敛性子,别惹事,可我没听他的话,被打的这几下,都是我自找的。 嗯,都是自找的。 我揉了揉脸颊,倒吸一口凉气,才勉强说道:“没事……是一点小误会,我没事。” 在场有不少人因为我的回答暗暗舒了口气,我也因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索吞的到来,让事情的发展彻底偏离了轨迹。 索吞走过来的时候先是简单扫了一眼这里的景象,然后径直走到打我的那个女人面前,掐着她的后颈,在她嘴唇上狠狠咬了一下。 带着浓厚的雄性的野性,完全不顾及这是在什么场合。 而我也顿时明白了,原来这个女人是索吞的情人,所以在这座城堡里,谁都不敢惹她。 真是的,早知道是这样,我才不来看这个热闹呢,刚才被抓了头发也绝对不会还手。 先生很明显跟索吞有要紧事谈,要是因为我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和气,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心里又着急又后悔,我慢慢挪着步子上前,打算给那个女人道个歉,再跟索吞道歉,让他别计较我打他情人的那一巴掌,虽然,他情人下手更狠,打我的那几下纯粹是不留任何情面啊。 “索吞先生,我……”我刚一开口,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攥住了。 一回头,是先生沉肃又冷然的面容。 先生抬手摸了一下我破损的嘴角,幽黑的眼眸里像是暗含着滔然冷意,之后他牵起我的手,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在到达楼梯口时,先生又突然停下脚步,没回头,只是沉寒着声音,缓缓地说道:“关于合作的事,我认为索吞先生并不是最合适的对象,所有的一切,到此为止。” 说完,先生抬步就要走。 过了没一会儿,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商先生,请等一等。” 是索吞。 而很快,一声轰然的枪响,让整座城堡顿时陷入了沉寂。 我在惊魂未定中回头,发现方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女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胸口的枪洞还在汩汩向外冒着鲜血,而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旁的男人,像是在无声控诉着。 控诉他为什么这么绝情,这么残忍。 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脚下一个没站稳,差点从楼梯上跌下去。 好在先生一把扶住了我,还抚了抚我的发,让我别太害怕。 开了一枪的索吞显然并不认为眼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他噙着笑把精巧的手枪擦了擦,然后别回腰间。 接着,他跨过女人的尸身,信步向我们走来。 待他站定在我们上方两个台阶的位置上,他微微躬下身,没看向先生,却是对我说道:“手下的人不懂事,让小姐受惊了,我真的很抱歉。” 他此时的态度就像是个谦和有礼的绅士,如果忽视掉背后的那一滩鲜血的话,我是真的会被他的外表欺骗。 我怔怔地看着他,身体都有轻颤。 索吞并没有计较我的沉默,人命在他面前都如此不值一提,他哪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他在意的,只有先生。 或者说,是先生所说的那桩合作。 重新回到花厅,佣人送来干净的衣物,还准备好了洗漱的水和用品,医生也在外面等候为我治疗。 但我现在不想洗澡,也不想上药,我只想离开,赶紧离开这。 可是先生还要要紧事要做,我不能任性,我得忍着,不能给先生找麻烦。 我抱着自己的手臂,有些脱力地坐在榻上,背后一片汗湿。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似是一个世纪一般漫长。 先生终于来找到我,告诉我,可以走了。 这一刻,我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总之看到先生之后,我很想哭。 离开城堡时,还是温昂将我们送到门口。 临走之时,他很恳切地对我表达了歉意,说着,还直接跪了下去,继续恳请我的原谅。 而他并不觉得下跪时间多么有辱尊严的时,似乎早已把这些看做平常。 我不免又觉得恐惧,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些又是什么人。 为什么我觉得,在这里生活的人,除了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之外,其他都如蝼蚁一般。 说命如草芥,好像也不为过。 第79章 做好准备了吗 回到车上时,六子看到我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顿时整个人也不太好了。 可当着先生的面,他也没办法直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皱着个眉头,好像谁欠了他钱一样。 不过若是等我回去之后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应该也会被吓到吧。 毕竟我们跟在先生身边这么久,做的都是正经事,什么时候还瞧过打打杀杀的这一套。 那个索吞,想来真不是一般人,起码不是一般正道上的人。 回到公馆,已经有个医生等在那里了。 其实我就是被揪了下头发,打了下脸,真没什么大碍,心里的障碍多过身体。 可先生看上去似乎有些担心,想来是因为我随着他出去出了这样的意外,他不怎么高兴。 而我心里也有愧,如果不是我多事的话,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医生给我上了点消肿的药之后便嘱咐我好好休息。 因为脸上有些肿,晚饭我没出去吃,佣人给我端了碗粥过来,我“呲溜”喝了几口之后便放下了勺子。 六子来找到我的时候,我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从下午开始,他应该就好奇得忍不住了,可碍于先生在场,无法发作。 这时候瞅着机会,可不赶紧来套消息。 我也没跟他绕弯子,就把下午的事情简单如实地说了遍。 原本以为六子会跟我一块吐槽那个索吞和他的情人,可六子听完了,表情居然有点严肃。 “怎么了?”我问他。 六子摆摆手,说没事。 可他的样子就是像有事啊。 我也学着他刨根问底。 六子无奈叹了口气,看了看门口之后,他压低声音跟我说:“这个索吞,应该不是一般人。还记得先生之前派我们两个去探听消息吗,其中一个调查的对象,就是索吞。” 这个我倒还真的不清楚,主要那时候都是六子担当行动,我感觉自己就是个打酱油加拖后腿的,什么内幕的消息都不知道。 六子知道我的想法,便又叹了口气:“这种事知道的越多,越危险。我的另一个人任务是把你安全地送到缅甸,怎么可能让你去以身犯险。” “另一个任务……”我再次不解。 而六子自觉失言,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把这些事情都在脑海里理了理,最终算是想清楚了一些。 其实从很久之前开始,不,或许从一开始,先生就没想过要让我走吧。 他对我说那些话,莫不是在考验我,考验我会不会拿了那笔钱,然后离他而去。 事实是我确实没能经受住考验,按理说先生会对我很失望,但怎么到最后,他还是选择让六子将我带到他身边呢,还是以那样迂回曲折的方式。 我实在想不透,也实在猜不出来。 可有一点,我想我是可以肯定了。 先生对我,似乎真的是不同的。 不是以下属的视角,也不是以报恩人的角度,单单是从女人的立场来说。 那么……先生是真的喜欢我吗? 这个念头一蹦出来,立刻把我自己给吓了一跳。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外面的风将白色的纱帘吹得四散飘扬,我摸了摸胸口,里面拳头大的心脏咕咚咕咚跳的厉害。 兀自平复了会儿,我轻舒了口气,重新躺了回去,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闭上眼睛赶紧睡觉。 可有时候越是暗示,心越是不受控制。 几经辗转,我咬了咬指甲,决定了,有机会的话,我必须得去问清楚。 不管事实究竟如何,我不能总这样自己胡乱纠结,也得不出任何答案。 而一直以来,我不敢想象的这种可能,若是真的发生,那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我做好准备去接受了吗? 还是,我做好准备去放弃了吗? …… 第二天,等我起床的时候,佣人告诉我,先生和六子一大早已经出去了,还交待他们不要吵醒我,让我多睡一会儿。 我抓了抓头发,头皮还隐隐作痛着。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应该是我昨天的表现太差,让先生对我失望了,所以这回出门,都不愿意带我一起了。 换句话说,我“失宠”了,呜呜。 一大早的换心情直接影响到了我的食欲,加上脸还疼着,所以基本没吃什么东西。 上午我自己无聊,打算什么都不做,自暴自弃地回床上睡觉。 可突然间接到的一通电话,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 打来电话的是索吞。 听到对方的声音,我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幻听了,还再三确认了一遍。 索吞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稍微柔和了些。 他问我上午有没有时间,想请我出去,共用午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秉持着千年古训,我自然不想答应,于是连忙找了个借口拒绝:“不好意思索吞先生,我……我身体不舒服,嗯,我病了。” 本来以为这样就能打发掉,谁知道索吞居然不紧不慢地说道:“是吗,可是我问过你的医生,他说你的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我:“……” 我握紧话筒,下意识地看向周围,背后忍不住冒了些冷汗。 索吞怎么会对公馆里的事这么清楚,难道……他在这里有眼线? 这个可能让我愈发坐立难安,正巧这个时候有佣人端进来一杯花茶,我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示意她赶紧出去。 索吞看着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可这次他却一直在等我的回复。 也或许是在等我绞尽脑汁地寻找其他借口,好来继续怼我,吓唬我。 跟看戏似的。 我才不会让他戏弄呢,干脆就实话实说,我不想去。 索吞倒也没恼羞成怒,他只是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本来有事要跟我谈谈,关于先生的,既然我不感兴趣,那就算了。 一听到先生的名字,我之前强硬的态度顿时变得有些不确定了。 “到底……什么事啊?”我犹豫着问出口。 可两方博弈之间,说出此类话,基本上就等于先落败了。 出门的时候,我还想给先生打个电话通报一下,可是联系不到先生,我便再找六子。 但两个同时“失联",实在没办法,只好过会儿再打了。 此次去赴索吞的约,我虽然怀着不安,可再一想,我毕竟是先生的人,索吞再怎么心狠手辣的,也不会对我不利。 可事实告诉我,有些人啊,还真不能用平常人的思想去猜度他们。 第80章 赴约 索吞跟我相约的地方是一家高档的中式餐厅。 这个地点我算是比较满意,毕竟他那个近乎奢华的城堡,我心里尚有阴影,短时间内根本不想再踏进去。 见到面,索吞看到我还有点红肿的脸颊,居然给我道了个歉,说他没管教好女人,让我别放在心上。 人都已经死了,还这么惺惺作态地道歉,根本没什么意义,我怀疑这个人是成心的,成心来给我找不痛快的。 我忍下心里的不适,勉强坐到他面前,别的废话不多说,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索吞靠在椅子上,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为什么对我这么有敌意?” “有吗?”我的眼神避了避,虽然没什么可避的,我就是对他有敌意,“我这个人就是比较害羞,不善于跟人打交道,索吞先生别介意。” 索吞闻言向前倾了倾身,我以为他是生气了,可一转眼,他居然拿起桌上的茶壶,替我倒了杯茶。 这个……该不会是下了毒吧。 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毒死? 我的脸色顿时变了,看着那杯浅黄色的茶水,眼珠子都要瞪圆了。 索吞见了忽而压低声音,有些“恶狠狠”地对我说:“我想要一个人的命,会直接崩了他的脑袋。” 我:“……”说不出话了。 索吞顿时哈哈笑出来,虽然那张脸长得不错,可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怎么看怎么可恶。 等他笑够了,我才偷偷瞥了一眼,也不怎么敢明目张胆地瞪,毕竟我也挺惜命的,我是真的挺怕他一个不顺心,拿枪崩了我的脑袋。 索吞之后还是没有进入正题,哪怕我三番两次旁敲侧击地问,他就是不说。 而且他不但不说,还总像方才那样,以吓唬我为乐。 我都怀疑,是不是他今天无聊透顶,想找个人取乐,这才找了我出来。 我自认跟他认识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也没说过超过五句话,他用不用这么整我啊。 上菜的时候,我定睛敲了敲,都是中国的南方菜色,小巧又精致,看着味道应该也不错。 异国他乡的,看到家乡的美食,无法不让人生出怀念和感动。 可对着一个随时会拿枪崩人的混蛋,这饭到底是吃还是不吃,是一个问题。 索吞看我不吃,也不劝我,就自个儿拿着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别说,他的吃相,跟他的气质还是蛮搭的,活脱脱就是个悍匪。 哪像我家先生啊,言行举止都是清贵,那才叫赏心悦目。 我微微皱着眉头,就像是在看一场野蛮的吃播一样,眼见着饭菜都快见了底,我暗暗摸着自己瘪下去的肚皮,告诉自己,撑住,为了区区一顿饭,丢了面子,那多不上算。 再想吃,也给忍着! 就这样,在再三地自我催眠下,我到底还是熬过了这一餐。 服务生来把盘子都撤了下去,我以为一切可以到此为止了,可索吞擦完嘴,又喊来人,说继续上菜。 接下来,就是港式的茶和点心,带着中国饮食特有的用心和精致,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但落在不解风情的人手中,那就是一场辣手摧花。 看着精巧的盘子慢慢变得一片狼藉,我闭了闭眼睛,决定不再折磨自己了。 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索吞之后又吃了不少东西,我都怀疑他那个肚子是个无底洞,就算男人的食量再大,也不会这么夸张吧。 终于等他吃的满足了,我忍着饥和渴,还有满肚子的郁闷,鼓足勇气再次对他说:“你要是没什么话想说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唉等等,坐下坐下。”索吞将餐巾随意一丢,示意我重新坐回去,像是终于把我放在眼里了。 喝口茶润了润喉,他看向我,嘴角挂着笑,但眼里的精光却莫名有些可怕。 “你跟在商黎川身边,多久了?”他问。 我应该称得上面无表情,跟在先生身边这么久,我也有了不少长进,知道怎么不被人看透心思,也不被人套走话。 “时间不长,但也不算短。”我说,“我可以问索吞先生一个问题吗?” 索吞伸出手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请便。 “你跟商先生,是真心想要合作的吗?” 索吞闻言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但过了会儿,他还是回答说:“目前为止是。” 我点点头,心里不知道是该轻松还是怎样,接着道:“那你今天找来我,是因为商先生的什么事?” 索吞这回却是摆了摆手,语气有些随意道:“你这就犯规了,一人一个问题,该我发问了。” OK,这位脾气古怪的大佬,游戏规则由他来制定,我没有什么意见,只要他不再耍什么花样就好。 索吞托着头,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眉目舒展开,很是满意和愉悦的样子。 再然后,他倾过身,眼里是迸发出的,好像是……八卦。 “你真的是商黎川的情人吗,你们两个,做过爱吗?” 我:“……” 这是什么鬼问题啊啊啊! 第81章 离开他,跟着我 索吞问的这个问题,让我满身不自在的同时,也让我愈发确信,他这个人,脑袋的确是有些不正常,要不然的话,这么露骨和毁三观的话,他是怎么用这样寻常的语气说出来的。 我气得胸前有些起伏,连带着身上也很热,汗都要从皮肤里渗出来了。 但索吞显然并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问题,还在悠闲地等我的答案。 ……我去他的鬼答案哦! 见我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索吞无奈的耸了下肩,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 这就让我走了?! 特地将我叫出来,让我眼睁睁看他一个人吃饭,又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莫名其妙的话,这就让我打道回府啦?!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这次我没能再憋在心里,不痛快了,我干脆就直接问了出来,都憋在心里那可真的是要内伤了。 “你、你这个人,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么捉弄我,很好玩吗?” 索吞这下子突然敛去了之前漫不经心的神色,转而称得上严肃地望着我。 于是我终于再次想起,眼前这位,是一个不顺心就喜欢拿枪崩人的大爷。 那个……我要是现在道歉,还来不来得及? 索吞没给我后悔和道歉的机会,他慢慢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慢慢朝我这边走来。 而他的手,还摸向了腰间,像是要拿什么东西。 我猛然记起,昨天他杀那个女人的时候,就是把枪别在了腰上。 这次是、是真的…… 男人的阴影,以及死亡的阴影慢慢将我完全笼罩起来。 在他的手抽出来的那一瞬间,我几乎同时抱住了头,惊恐地大喊:“别杀我!” 我还有很多事没完成,也有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这么死了,也太冤了吧。 还是怪我自己,太过单纯,也太过鲁莽。 明明先生一直告诉我,要听话,别总是出来惹事,可惜我总是没能听进心里去。 而要是先生知道我死了,他会是什么反应啊,会替我报仇吗? 呜呜,还是不要报了,凶手这么凶残,我一点都不希望先生也有事。 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脑子里杂七杂八想了这么多,可意想中的枪响并没有响起。 我有些僵硬地松开手,抬起头,看到旁边索吞正拿着一方帕子,似笑非笑的在擦着指尖沾着的一点油污。 方才我那样大惊小怪、如临大敌,抱着头直喊救命的怂样,估计在他眼里,又成了一桩笑话。 可这回被笑我也不觉得郁闷了,能捡回一条命来,真是比什么都幸运。 怪不得人们都说人死于话多,在先生身边的时候我没觉出来,反正我的错总有人包容。 可到了外面的世界,现实还是相当残酷的。 一个不小心,那就是掉脑袋的厄运。 我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看着索吞,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索吞擦完手,将帕子随手一扔,然后弯下身,将胳膊撑在椅子的两个扶手上,正好将我整个人圈在他的怀里。 这个动作……怎么像是偶像剧里演的那样,有些暧昧呢? 不是吧,刚才还是惊魂悬疑剧,现在突然又变成了神之偶像剧了? 而这部“偶像剧”的男女主角,看着,都不怎么欢喜和激动。 我有些紧张地绞紧自己的手,当然不是因为这一幕心动了,而是都快心绞了。 这位大爷,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吗,为什么总要这么吓唬人。 万一我被他吓昏过去,或者直接嗝屁,他有什么好处啊? 而索吞的表情也略微有些奇怪,像是在酝酿什么,可从最终表现的效果来看,他在一些方面还是很不足的,准确点说,还挺弱智的。 “既然你跟在他身边时间不长,那就来我这吧。我挺喜欢你,你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你。”他说。 如果我没会意错,他现在,莫不是在告白,不,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准确点说,这叫求爱。 ……我去他个马里亚纳海沟的求爱! 索吞估计在平时,魅力是相当的无往不利,女人肯定都对他趋之若鹜,所以此时此刻,他对我那叫一个志在必得,恨不得我下一秒就扑进他的怀里,矫揉造作地喊,索吞先生,人家也喜欢你好久了,快来抱人家嘤嘤嘤。 呕…… 他能不能用脚指头想想,自己什么地方能跟先生比较的,用两个他十个他来换先生,我都绝对不换! 我用愤愤的眼神回答他,这事绝对不会如他所愿,他就死了这个心吧。 他就算是真的喜欢我,我也半点瞧不上他。 而索吞被拒绝后的暴怒,我也是有预料和准备的。 这次他是真的掏出了枪,直接摆在了我面前。 枪身是浓重的黑色,微微透着金属的亮光。 它在告诉我,选吧,要么同意,要么被崩。 士可杀不可辱。 我的脑袋里反反复复就是这么一句话。 于是我狠下心,一仰脖子,鼓足力气对他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下一刻,索吞寒着脸,拿起枪,抵住了我的额头。 …… 预料之中的枪响还是没有到来。 第二次死里逃生,我的心都变得颤巍巍起来。 都说死了一次的人都不敢死第二次,我试了一下,发现劫后重生的这种感觉,真的有点儿微妙。 若是再发生这样的情况,我肯定不会再坐以待毙,我肯定要跟他拼命。 而这回解救了我的,并不是索吞的良心发现,而是适时打来的一通电话。 索吞接听之后,阴寒的脸色并没有收敛,只是把枪暂且放在了一旁。 “商先生。”他冷冷地笑,“你言重了,我是请瑶蔷小姐来吃顿饭,尽我的地主之谊,你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不信,你听听声音。” 索吞将手机递给我,与此同时,他的眼神告诉我,要是我敢乱说什么的话,我的下场会很凄惨。 我接过手机,深呼吸两下,将其放在耳边。 “我、我没事……” 原本想若无其事报个平安的,可话一说出口,就带了引人遐想和误会的哭腔。 第82章 绝不会背弃 先生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沉,但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放得比较轻缓,安抚了我因为恐惧而跳的狂乱的心。 还没等再多说两句,索吞已经将手机夺了回去,跟先生简单“寒暄”两句之后,便挂了电话。 索吞将枪重新放回了腰间,虽然他是真的生了杀意,但因为先生的及时来电,到底还是让我逃脱了这一劫。 而这样的好运气会不会有第二次,是显而易见。 今天我算是长了记性,以后跟人打交道的时候,可得离索吞这样危险的人物远一点。 有时候抱着的那些侥幸,很可能会成为催命符,日后再后悔,那可真是来不及了。 走出餐馆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腿都是僵直的。 索吞派了车送我回去,这个时间,他再想方设法害我真的就是做无用功了,因而我也放心地坐了上去。 临走时,索吞居然来到了车前,将手撑在车顶,微微弯下身,看着我说:“我给你的提议,你可以再回去考虑考虑,我一般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可对于你,我愿意破个例。” 我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但面子上还是没撕破脸皮。 “谢谢索吞先生的好意,但我认为,我不需要再考虑了。” “你确定?” “很确定。” “OK。”索吞直起身,莫名其妙地冲我笑了笑,说,“只要不后悔。” 汽车发动后,我升上车窗,在心里,也恨不得这个时候大喊出来。 我才不后悔,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事物,任何人,能足够吸引我,让我背弃先生。 绝不会有。 …… 回到公馆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人还是六子。 他看到我,也是满脸的担忧,想来我的遭遇他也知道了。 这个时候我是相当的愧疚,也相当的后悔,闹出这样的麻烦,都是我自己作的。 我本来想直接回房间,可六子拦住我,说先生在等我。 该来的永远是躲不掉。 我也没想着躲,挪着步子去找到先生,远远瞧见他的身影,我就开始打怵。 待会儿他会怎么骂我呢,怎么数落我呢,会不会自此之后,我就彻底、完全地“失宠”了? 暗自猜度着,我到底还是走上了前去,趁着先生开口前,我先很有自知之明地先认错。 先生闻言转过身,目光幽深幽深的,看着我的时候,让人的心情愈发不能平静了。 只是我预想中的责怪并没有到来,先生只是抬起了手,用手指抚了一下我的脸上的伤处,声音微微有些哑:“这次又伤到哪了?” 我闻言赶紧摇摇头,回答:“没有没有,一点都没伤到。” “真是让人不省心。”先生又曲起手指敲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揉了揉头,看先生的样子,好似是不跟我计较了,连我自作主张地出去见索吞,还得他劳驾帮我脱身的事,都没有细问。 这……是我的运气太好了吗,还是人品爆发,又“虎口脱险”了? 我心里边有些偷乐,当然我还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就是忍不住乐。 见我嘴角上扬,先生以为我知错不改,便沉了沉脸色。 这回我连忙解释说:“先生不骂我,真是太好了,我太幸运,太高兴了!” 先生睨了我一眼,懒得再理我。 本来我也可以到此为止,将此事翻片儿,但是想到索吞跟我说的那些话,我觉得有必要跟先生详细说说。 我直觉索吞这个人不简单,尤其是他说让我离开先生,去他那里。 他这样的人物,什么倾城绝色得不到,何必为了只见了一面的我大费周章,想来是有别的目的。 先生正在跟他洽谈合作,多留个心思总是好的。 先生听完我的叙说,沉思了片刻。 我一直挺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应,可我等到最后,先生也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只是告诉我,以后不要一个人单独出门,有任何事情,都要告诉他。 这个是一定的,吃了这次的亏,以后赶我一个人出门我都不从。 可是索吞那边,难道就这么算了? 先生自然是不会算了,不过他要怎么做,也并不会告诉我。 走出这个房间之前,我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犹豫,到底要不要把我昨晚纠结的那件事问出来。 问……先生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是不是对我真的有那样的心思。 还想问问他,他想要我怎么做呢? 也……可以喜欢他吗? 这么想着,我的步子慢慢放缓,几乎都要停下来了。 先生见了,便问:“还有事?” 我应了声,可真正看向他的眼睛的时候,我却又突然说不出来了。 在我跟先生之间,从来都是他占据主动,我做什么,我成为什么,都是按照他的意志来的。 就连当初改头换面,也都是先生的意思。 我咬了一下嘴唇,开口的时候,已然换了个话题:“先生那么喜欢蔷薇花,要不要在院子里种上几棵?” 先生说:“不用了,在这里不会住的太久。” 我点点头,还想问问,先生是不喜欢我以前的样子吗,要不然为什么,给了我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虽然她长得很漂亮,但那根本不是我,好多次照镜子的时候,我都会被吓到。 可这个问题,我知道是不能问出来的,事已至此,纠结已无意义。 只是先前我都可以安然接受,以后也同样可以。 …… 走出先生的书房,我没立马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外面的花园转了转。 不出门的时候,六子的时间也不少,这次我们俩花园偶遇,彼此之间却少了很多话。 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我看着一室的花草,微微失神。 这么多的花种里,居然连一株蔷薇都找不出来。 六子安静地坐在一旁,似是也在欣赏这些花,也或许在考虑什么事情。 过了会儿,我跟六子几乎是不约而同开口: “你知道先生为什么喜欢蔷薇吗?” “你跟先生谈了些什么?” 第83章 终于有了答案 彼此一愣,还是我先回答道:“就说了跟索吞有关的事,我觉得那个人很不一般,我担心他有别的目的。” 六子点点头,表情还是挺严肃的。 我则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对他说:“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六子没好气的哼了声:“喜欢一样东西哪有什么原因,就是喜欢呗!” 我却不置可否:“我总觉得先生对这种花执着的过了头,庄园里只种了一种花,给狗狗起的名字也叫Rose,还有我……以前我并没发觉,就是今天回来的时候,我看到路边的一片花海,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六子的眼睛并没有看向我,而对于这个问题,他很不耐烦:“你们女人就是这么多事,随随便便就能胡思乱想,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提升一下个人魅力呢。” “提升个人魅力,我提升那种东西干嘛?”我问。 六子则投射过来无比嫌弃的目光:“知道了知道了,你根本没那种东西,根本没办法提升。” 我:“……” 要不要这么直白和扎心啊。 从花园走出来的时候,我还有个问题想问六子。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转头看向他,说:“以你男人的眼光来看,以前的我……长得好看吗?” 六子:“早就忘了。” 我:“……不许忘,你再认真回想一下,不然咱俩绝交!” “哟呵,别拿这来吓唬我,而且咱们好像没啥交情吧。” 我:“……”好好,没交情,那就真的绝交啦! 我越走越快,把六子远远地甩在后面,他也没追上来。 到这个时候,我还并未察觉到六子对这几个问题的逃避,还以为他是单纯的不知情。 等到日后,真相完全明白展露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一直不知情,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的人,是我。 …… 这天的事情过去之后,相当长的时间内,我以为自己跟索吞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可当真是世事难料,大约一个星期之后,索吞居然再次给先生送来了邀约,而这回,先生同样让我一同前往。 在房间里打扮的时候,我化了个精致的妆容,但怎么瞧怎么别扭。 戴项链的时候,我也扣不准,正着急着。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双修长的手,将我手里的项链接了过去。 从镜子里,我能看到一脸平静的先生,还有错愕的我。 先生没有说什么,也没听我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将我的项链戴好。 房间里很静,我甚至都能听到钟表走动的声音。 戴好项链之后,先生正要收回手,这个时候,我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亦或者是吃错了什么药了,我居然……居然一把抓住了先生的手。 先生见此似乎也有些意外,以往我在他面前,哪怕时时给他捅娄子,但还从来没这样大胆过。 可此时此刻,我真的只想这么做。 我仰着头,手还抓着先生不放,鼓足了勇气,终于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先生……是不是喜欢我?” 如果不喜欢的话,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好,我这样的人,凭什么值得他对我这么好。 先生闻言静默了会儿,然后,他拨开了我的手。 手无力垂下去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而先生也彻底给了我死心的理由。 “别想太多。”他说。 这四个字,也给我的自作多情画上了句点。 之后赶去索吞宴会的路上,我跟往常一样坐在先生的身边,感觉到他身上清冷又熟悉的气息,我已经由开始的难堪和不好意思,转而变得轻松和自在起来。 虽说自作多情了一把,还那样直白地问出来,让人当场拒绝,是挺受打击的,但是总憋在心里,跟自个儿较劲,时日长了,那也是要憋出问题来的。 还不如现在明明白白说清楚了,不该有的想法别有,摆清楚自己的位置,这样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没想过类似飞上枝头,一步登天的好事,哪怕周围的人暗示的再多,我也不曾因为这些人而扰乱了自己的心。 如果没有许久之前的遭遇,我或许还会犯这样的错,但死过一回之后,我比谁都珍惜活在这世上的每分每秒。 只要能活着,只要能随心所欲地活着,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受人敬仰,都只是过眼烟云。 知足,才是存活于世的真谛。 至于先生这个人……若我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一身干净纯白,那我肯定会爱上他。 也会不顾一切,只为了能得到他的爱。 只可惜,遇上的时机错了,本身就没任何结果。 …… 到达设宴的地方,城中的许多名流也都来了不少。 其中还有不计其数娇艳的美人儿,巧笑嫣兮地陪同在男人的身边。 而我今天担当的角色,跟她们一样,都是这帮大人物们的陪衬。 这回我和自觉地挽上先生的胳膊,跟他的目光相对时,我笑的温柔又从容。 问出那个问题之后,我好像更能自然地面对他了。 先生也察觉到了我的态度,看着我的时候,目光有些幽深,不知道是不是我之前的话给他带来了些许困扰。 只是困扰也没办法了,我无法收回那些话,只能期待着他赶紧忘记了。 进场之后,里面大多都是当地的富商名流,觥筹交错间,映着豪华气派的景象,分外显得纸醉金迷。 今天的主办者就是索吞,前两天我也终于知晓了,这位看似家底丰厚,行事乖张的“大佬”,原来真的来头不小。 近年来东南亚的涉毒行业虽然遭到了比较大的打击,但是地下产业活动依然存在,而且愈发有萌发猖獗之势。 索吞作为金三角地区数得上名号的,手下的产业规模相当之大,就连当地的政府也奈何不了他。 这不,以他这样敏感的身份,大张旗鼓地设宴,居然还有一些政府人员参加。 说是手眼通天,真是一点不为过。 第84章 意外 正想着,有个人走上前来,定睛一瞧,是温昂。 温昂今天穿戴的也很正式,他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可给我的感觉,那双眼睛就跟看透了世事似的。 他先是恭敬地跟我和先生问了声好,然后又客气地请我去另外一边。 我知道他是找先生有事,我也识趣地不再耽搁,跟先生示意了一下之后,我便去到了另外一个厅。 这边大多数都是女眷,想来高调亮相之后,就在这等着男人谈正事。 男女之间分工的不同,等级的严密,开始的时候还让我有些不太适应,不过时间久了,也能暂且“入乡随俗”,心里还不能苟同就是了。 以往除了先生之外,我没觉得自己比男人差到哪里去,男人能做的事,凭什么女人就得避着,赤裸裸的性别歧视。 但真要争取到跟男人同等的位置,女人付出的,往往还是需要更多。 见到我走过去,几个浓妆艳抹穿着高定晚礼服的女人望过来,每个人的眼里都有不明意味的探究。 我无意跟她们打交道,而且心想着这回无论如何都要低调,于是只走到角落边,端起一杯果汁,轻轻地抿了一口。 不过我不想招惹别人,耐不住别人来招惹我。 其他时候也是如此,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性子,越是表现得想息事宁人处处忍让,越是吸引人来欺负。 就像现在,我手里的杯子被一个人强硬地夺了过去,洒出来的果汁差点染脏了我白色的裙子。 夺走我杯子的女人看着年纪不大,但身上的骄纵气息可真是浓,隔着挺远都能感觉出她的不爽。 而跟在她身边的还有两个同龄的女孩,也都恶意满满地望着我。 我平日里的记性还不错,总觉得面前这个人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儿的还想不起来。 过了会儿,这人倒是终于开口了,可一张口,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骂人的时候最郁闷的事,就是对方根本不知道你骂的是什么。 当面前的女人意识到我听不懂之后,她也气得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我对此也相当地遗憾,除了中文和法语,还有一点点的英文之外,我对其他的语言真的是一窍不通,如果这时候能来一个翻译就好了,我听不懂我也很着急啊。 于是本该是一番唇枪舌剑的争吵,变成了一群人的尴尬。 不过任何时候都是事在人为,周围的人群里边,还真的有懂中文的人。 经过一番费劲的交流,我算是明白面前的女孩为什么对我的敌意这么深了。 女孩叫娣如,是城中一个富商的女儿,她原本还有个姐姐,叫娣英。 娣英长得很是漂亮,凭借着出色的外表,被索吞看中,收入房中做情人,家族里面还觉得很是荣光。 只是前不久,娣英意外身死,虽然对外说的是意外,但是家里人细查之后发现,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索吞杀了娣英,这件事我比谁都清楚,但我也更清楚,娣英的家族根本没办法拿索吞怎么样。 这不,今天这样的场合,不还是得照样出席,照样捧场。 面前的女孩见我不说话,紧接着又怒意冲冲地开口,说:“你是害死我姐姐的帮凶,都是因为你,我姐姐才死的!” 这言之凿凿的指责,好像发生意外的时候她在场似的。 眼见着周围感兴趣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我有些不自在,也急于摆脱这样的尴尬,于是耐着性子说道:“对你姐姐的事,我表示很遗憾,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但这不是真的,也并不是我的过错。” 说完,我想暂时离开这个地方,省的动静越闹越大,又成了众人中心。 可娣如显然并不想轻易放过我,见我要走,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还作势要来扯我的头发。 姐妹两个的招数还真是像,我迅速分析了一下局势,知道凭借一己之力,根本没办法跟这么多人对抗。 关键时候,为了保护自己,该怂的时候就怂吧。 我向前踉跄了两步,“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然后捂着自己被扯乱的头发,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周围的人都没想到我这么“弱不禁风”,一时之间都有些意外。 而且今天来的都是大人物,我说不定也是某个老爷的“宠儿”,真要是给我弄了什么伤,他们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估计是有的人害怕了,赶紧找来宴会场里的温昂。 温昂来了之后,一瞧眼前的情况,眉头皱的很紧。 目光向周围扫视的时候,娣如和几个女孩都心虚地低下头,不愿意跟他对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温昂收回目光,客气地将我扶起,还说带我去楼上的休息间休息。 这便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咄咄逼人,让别人下不来台。 而且娣如失去了亲姐姐,肯定十分伤心,我很理解,也不愿意跟她计较。 跟着温昂上楼的时候,目光余处,我看到几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知道又在说我什么坏话,我也懒得去探究。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据先生所说,我们在这里不会待的太久。 回国之后,谁还认识这里的人啊,趁早别打交道就好了。 电梯到达上面的楼层之后,温昂将我带到了休息室,我跟他道了谢,还说待会儿等我修整好了,会立刻下楼,不会占用这里太长时间。 温昂告诉我,酒会到很晚才会结束,我可以一直待在这里。 想来是他也不愿意我再跟那群女人相遇,省的给他惹出什么麻烦。 走进休息室之后,我看到这里跟普通的酒店房间摆设没什么两样,除了两张沙发外,还有一张大床。 在房间转了一圈,我找出手机,给先生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我现在在什么地方,还说等他需要的时候,我会立刻下去,去到他身边。 不多久,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走进来的是服务生,送进来一杯鲜榨的果汁。 正好我也有些渴了,刚才跟那群女人理论,也是个费嗓子的活来着。 将果汁喝下了肚,我坐在沙发上,打算休息一会儿。 可不知道是不是累了,坐了会儿之后,我感觉到头略微有些沉,再然后,身体就缓缓地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第85章 注定毁灭 再有知觉的时候,应该是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一动身体,就感觉到酸疼侵袭到骸骨深处。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仿佛有一个人影。 我想努力地看清楚,可是大脑像是还处在一片混沌中,根本抓不到清晰的影像。 那个人像是也发现我醒了,弯下身,怕了拍我的脸,带着点轻浮的笑意说道:“醒的比我想的要早一点。” 这个声音是…… 是索吞! 怎么会是他,他在这里干什么! 我心里焦急万分,可反应还是相当迟钝的,手脚根本抬不起来,也使不上力。 索吞见此笑的更欢了些:“还是刚才睡着的时候好,一醒了,就不听话了。” 心里的恐惧愈发扩大,我也终于找回了一点力气,撑着颤抖的胳膊勉强坐起了身。 而这个时候我也才发现,我躺的地方已经不是沙发,而是……几步之外的大床上。 更让我心胆俱裂的事,被子之下的自己……不着一缕。 索吞看到我的惊讶和恐惧,反而像是被取悦到了一般。 他的上身也是裸着的,站起身的时候,还在扣着腰带的卡扣。 看到这般,如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那我也是白活一场了。 手死死地捏紧被子,我的余光看到桌上的一把枪,那应该是索吞的,还没来得及放回身上。 如果我能夺过来,如果我能杀了他…… 我的手抬起,用尽全部的力气想拿到那把枪,可是在得逞之前,一直大手已经先于我抵达,将枪稳稳当当地握在了手里。 索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个被人摆布,又妄想反抗的可笑玩意儿。 他掂了掂手里的枪,然后看着我,颇有些幸灾乐祸:“就算把枪给你,你知道怎么开吗?你确定能打中我的心脏,这,就是这。”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对我的不自量力肆意地嘲弄。 这一刻,我不仅想杀了他,我也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会不会是我在做梦,会不会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索吞见我低着头不说话,拿着手里的枪挑起我的下巴,脸上已经没了笑意,只剩下称得上残酷的凌厉:“上次我给了你机会,你不知道把握,还能怪谁呢?我上你,是看得起你。你结过一次婚,还生了个孩子,不知道被人睡了多少次,我都不嫌弃,你还好意思哭?” 此刻我都不想去深究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过去,我只是充满恨意地望着他,我从来没有如此恨过一个人。 只不过索吞对我的仇恨根本不为所动,他接下来说的话,像是高高在上发出的号令,谁要是敢不屈从,他真的能一枪崩了谁的脑袋。 “想走,就光着从这个房间出去,想留,就让温昂给你准备套衣服,跟我回去。” 回去。 我蓦地失笑。 这位叱咤风云的大佬口味还真是重,明明知道我结过婚,还生过孩子,居然还对我感兴趣。 能得到他的“青睐“,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出感恩戴德。 我冷冷的笑让索吞有些不快,他的枪口向前抵住我的脖子,还极冷酷地问:“笑什么?” 我的双手慢慢抬起,慢慢地握住枪身,然后用极轻缓地语气说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废这么多话,你算个什么男人。” “你!”索吞顿时怒极,眼见着就要开枪。 可他像是又突然想到什么,勉强压抑住了自己的怒火。 早前我就听说,做他们这种生意的人,已经不把人命当做一回事。 多杀一个人,少杀一个人,其实没什么分别。 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他手下留情的地方。 唯一的可能便是……先生。 一想到先生,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像是揪成了一团,像是被人用细针一阵一阵地刺着,刺得鲜血淋漓,偏偏还能继续跳动,继续活下去。 我就算离开了这,要怎么回去面对先生呢? 先生他……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怎么看我呢?又会怎么对待我呢? 我的眼泪慢慢决堤,也再握不住枪身,只能伏在床上,绝望地抽泣。 索吞见了便丢过来一方帕子,丢在了我的脸上,还很是嫌弃地说:“又不是处女,装什么贞洁烈女。女人不就是被男人睡的吗,被谁睡还不是一样。” 这般言论,我已经恨得没有力气再去反驳。 索吞看我半天没什么反应,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性。 他转身欲走,走之前,还不忘再次提醒我那两个选择。 除了那两个,没有其他。 好,好一个没有其他。 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坐起身,在渐渐昏暗的天色中,低声幽幽地说道:“你让我回去考虑考虑,要我现在做选择,就是要逼死我。” 显然索吞并不想逼死我,所以听了我的要求之后,他居然挺痛快地点了点头:“可以。” 只是继续向前走了没几步,他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心”地提醒我:“你要是想回去告诉你的先生,让他替你报仇的话,那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我不妨坦白告诉你,把你送上我的床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你的那个……好先生。” 后面三个字他拉的很长,传到我的耳朵里,就像是一场拉锯。 一场……注定毁灭的拉锯。 第86章 各不相欠 走出去的时候,不仅天色都黯淡了,天空当中也下起了雨。 不是前几日朦朦胧胧的雨雾,而是一场倾盆大雨。 足够洗刷掉这大地的晦暗,还有肮脏。 索吞派的人将我送到公馆的门口,然后我推开大门,没打伞,就冒着浇头的暴雨一步一步地向里面走去。 公馆里面灯光明亮,透过雨雾望过去更让人觉得很温暖。 是啊,很温暖,很静谧。 没有我的存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的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走到半路,我觉得难受,便停下来,蹲下身,抱着身体等了会儿。 待到不适的感觉稍稍缓解之后,我才重新站起身,继续僵直着步子向前走去。 来开门的是佣人。 看到我,佣人像是受到了些惊吓,还用她那干瘦的身体来扶我。 只是我推开了她,我现在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我只想、只想要一个答案。 走到中央的大厅,佣人再给我取毛巾的时候,从楼上步下来两个人。 是我认识,却又不认识的那两个人。 先生的脸上是一贯的凉淡,看不出什么异色。 至于六子呢,以往见到我,总会说一两句玩笑话或者是来怼我的六子,这个时候也是相当的冷肃。 他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个陌生人一样。 两个人很快走下来,走到我面前。 我身上还滴滴答答地落着雨水,但他们根本毫不在意。 我咬了咬牙根,抹去脸上的雨水,轻颤着声开口道:“先生跟索吞之间,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我问的很隐晦,但先生和六子的神情都未曾有半分波动,想来,是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 先生还在沉默,倒是六子先冷然地开口道:“你以前说过,要报答先生,什么都愿意为先生做。事到临头,难道又不作数了?” 我也看向他,静静地看了会儿后,说:“不,我都记得,我也说话算话。我只是想问先生一句,这个……就是您需要我做的吗?” 先生这次终于回答:“是。” 好,好,我终于明白了,也终于满足了。 能得这一句回答,我所有的不甘和怨恨也都消失了。 我呵呵低笑了声,旁边佣人拿来了毛巾,可见到这副情景,就没敢上前,转身回到了佣人房里。 过了会儿,眼见着我的脚边已经积聚起一小滩水,我用尽剩下的力气说:“我欠您的恩情,本来以为这辈子都还不完,不过现在,我想跟您谈个条件。我会按照您的指示,去找索吞,还有,上次您给我的那笔钱,我放在庄园房间的抽屉里,一分没有动过,把这些都还给您之后,我们以后……各不相欠。” 各不相欠。 这样的话听着有些绝情,但我想,先生怕是巴不得我这么说,也这么做。 除掉了我这个大麻烦,他应该会舒心些吧。 以前我怎么就那么迟钝,不曾发觉过呢。 周围的一切都不如我所想,我就像是个傻子蠢蛋一样,被蒙在鼓里,还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结果事到临头,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先生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不觉得生气,也不觉得高兴。 听完我的话,他也给了回答:“好。” 嗯,这样就好。 索吞的人还等在外面,这个时候我该走了。 临走的时候,我望着眼前的两个男人,轻声地说:“现在可以告诉我,让我接近索吞,到底是为了什么吧。” …… 走出公馆,索吞的人果真还在那里等着。 我依旧是浑身湿透着走过去,那人要给我撑伞,也让我挡开了。 来到索吞的家,我站在外面望着富丽堂皇的城堡,眼里和内心一片冷意。 走进去,最先看到的是温昂,见我狼狈的模样,温昂立马吩咐佣人去拿干爽的毛巾和衣服,自己则是走到我面前,极为恭敬地请我上楼,说是已经为我准备好了房间。 索吞的走狗,亦是帮凶。 现在我对他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也没什么好气。 不过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之后,我最终还是跟他上了楼,事已至此,再置气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我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份,这样的遭遇,到哪都是任人操控的,任人欺负摆布的命运。 很久以前是陈寒,再后来是先生,到了现在,当然就是索吞。 既娣英之后,我成了这个城堡里再一次到来的“女主人”。 其实说的好听,在这里,我跟其他人一样,别说索吞了,就是温昂的话也得听。 在住进这里两天后,我才算是真正见到了索吞。 看到我,他就像跟看到其他女人的表情没什么两样。 啊不对,他起码不会用这样嘲弄的眼神看着别人,而对我,他显然放肆随意的多。 “住的还习惯吗?”他挑起我的一缕头发轻佻地问。 我撇过头,一个字都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索吞见状手指微微用力,拉紧了我的头发,扯得我的头皮生疼。 我怒目瞪过去的时候,看到他恶作剧一般得逞的笑意。 “幼稚!”我挥开他的手。 吃晚餐的时候,索吞坐在偌大的餐桌前,摆放在他面前的美食那可称得上满汉全席了。 估计连皇帝都没他过得这么奢侈。 我下楼的时候远远地看着,也暗暗诅咒,这样的人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走到餐桌前,见没人理我,我便自顾自地找了个座位坐了下去。 温昂这个时候走过来,见此情形却是大惊失色。 他连忙跑到我面前,低声急急地说:“瑶蔷小姐,您、您的位置不在这边。” 我看也没看他,只冷淡地反问:“不在这边,我就不能坐吗?” “这……”温昂似乎是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有些为难,过了会儿,还这样僵持之后,他不得不向自己的主人求救。 第87章 下辈子只为了自己活 索吞之前像是什么都没看到的似的,就自己在那专心地吃东西,对我温昂都视而不见。 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能吃的人,跟饿死鬼似的,家里这么有钱,长年累月的,难道都没吃够吗? 更可恶的是,吃这么多还不长肥肉,真是要把人活活气死。 我在心里翻着白眼,心想着今天无论你怎么说,我都是不会走的,再不行就一枪崩了我,反正我现在活着跟死了都没什么区别。 索吞不紧不慢地吃完碗里的牛肉之后,这才抬起头,状似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 “你们两个看着我干什么?”他问。 我心里的白眼都要翘上天了,倒是温昂,还很好脾气地又解释了一遍。 索吞听完之后看向我,我也不逃避他的视线,反正之前得罪了不止一两回了,现在我可不受他这鸟气。 索吞见我气势汹汹地瞪着他,瞧了一会儿之后,居然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吃吧,不过下不为例,老子我不愿意跟人分东西吃。” 哼,毛病。 上次你主动约我出去吃饭来着,你忘啦。 我拿起筷子,将面前几个盘子里的食物都夹了一遍,也不管温昂在旁边急出汗的模样,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索吞看了我好一会儿,见我没有理他的趋势,也算是接受了现实。 饱饱地吃了一顿之后,身心都是无比地愉悦。 反正现在我是看透了,除了我对自己好,除了我不会辜负自己,其他的人完全都靠不住。 既然这样,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不能再亏待自己,多活一天是一天。 晚餐过后,没多久就到了睡觉的时候。 这是我目前为止最头疼的地方。 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就像索吞说的那样,我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犯不着寻死觅活的那一套。 可我也没那么下贱,对不喜欢的男人也能将皮肉贴上去。 为了睡的舒心和安全点,我得自己想个好法子了。 …… 晚上十点多,一直缩在被子里的我终于听到从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来人是一贯的霸道,都不顾这么晚了,推门的时候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于是乎我不出意外的“被吵醒了”。 “你能轻点嘛,不知道我在睡觉吗?”我坐起身,言之凿凿地对他进行质问。 索吞根本不觉得这是个问题,见我不依不饶,他有些不耐烦道:“怎么那么多事,女人就是麻烦。” 我哼了声:“麻烦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身边,这叫什么?这叫自讨苦吃。” 索吞将上衣扯下来,露出精壮的上身,左肩膀的地方还纹着一个特别大的纹身,像是朵盛放的花,不过陪着青黑的颜色,带着莫名的诡异。 我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对这种随处发情男人的身体,我看着就觉得恶心。 索吞还想把裤子脱下来,我见状连忙打断他,说:“我今天不行。” “什么不行?”索吞皱眉。 “我、我来例假了!” 索吞闻言终于是停住了手,看着像是相信了。 只不过还没等我喘匀一口气,他突然向我走来,嘴边还挂着狞笑:“是吗,那我亲自检查一下。”说着就要来掀我的被子。 我当即吓得半个魂都没有了。 这、这个变态!!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被子,生怕失去了这唯一的遮蔽,。 而我的力气哪能跟男人抗衡,不一会儿,我就被索吞压在了身下,他的手一路向下摸下去,作势要脱我的睡裤。 我真的是要哭出来了,这个变态,流氓,混蛋,下三滥! 在心里骂了无数遍之后,趁着他微微起身的空隙,我一咬牙,抬起自己的膝盖,朝着某个地方狠狠踢了过去。 索吞再强悍,但也有男人通有的弱点。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顿时变了色,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睛也像是红了,目眦尽裂的,看着特别可怕。 “我、我……你你你……”我顿时有些混乱,因为知道索吞这样的人,能让我在他身上如此撒野才怪。 他倒在一边之后,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弹起,鞋也没穿就要往外跑。 “……站住!”索吞在后面吼了声。 只是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站住,我又不傻,知道这个时候回去肯定会没命了。 但一路蹬蹬蹬跑到楼下,站在偌大的厅里,我一时又不知道该去哪。 是啊,这里到处都是索吞的地盘,我能跑到哪里去呢?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我那叫一个弱小可怜无助。 现在上楼也是死,在下面等着待会儿还是死,哎呀不管了,死就死吧,反正这条命早晚得折在索吞的手里。 我自暴自弃地想了会儿,然后便找到一楼的一个小房间,见里面没人,打算暂且躲一躲。 倚靠在门口,我的脑袋慢慢有点昏沉沉的,估计是今天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让我已经疲惫到了极致。 我将头埋在膝盖里,回想起自己的遭遇,觉得这世界这命运对于我真的是太残忍了。 每当我觉得生活慢慢好起来的时候,就来给我当头一棒。 我甚至想过,要是我当年真的丧命于海上,会不会也是一种解脱。 那么,当初先生为什么要救我呢? 我使劲抵着胸口,想让上面的涩痛赶紧散去。 这个时候,每每一想到先生,我就觉得心口止不住地泛疼。 只不过我对于先生来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要不然的话,他不会派我来完成这样的任务,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将我推到索吞这样的人身边。 也许从一开始,六子带我来到这里,不,也许是更早之前,我就注定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偿还。 这是我曾经做出的许诺,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亦是我报答恩情的方式。 我想,如果能完成这的任务,而我还能活着,那我下半辈子,一定要为了自己活。 嗯,不为任何人,只为了自己活下去。 第88章 大闹一场 温昂带着我来找我的时候,我几乎都快要睡着了。 推开门之后看到我,温昂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了一种叫无奈的表情。 他这种像机器人一样的管家,居然还会对“女主人”露出这样的表情,真是难得。 而我对他虽然无计可施,说的话也没他管用,但我还是一直选择无视他。 嗯,这个无血无泪的帮凶,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 一想到这,我内心的火焰熊熊燃烧,估计眼神也跟着了火似的。 温昂装作没看到我的仇视,只是回头让佣人带我回房。 我哪会那么轻易地回去,说不定那里正有一把黑黢黢的枪口等着我呢。 我缩在角落里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看向温昂,有些迟疑的问道:“你家主人他……走了吗?” 一听到索吞的名字,温昂的脸色没有什么波动,但我敢肯定,他现在心里肯定不如表面表现的这样淡定,我看到他的手都握成拳头了,估计是憋得。 “小姐还是别问了,赶紧回去吧,主人的事……我、我也做不了主。”温昂表示无能为力。 得,只是赤果果让我去上断头台了。 行吧,早晚有这么一天,难道还能逃得掉? 我“大义凛然”地站起身,带着英勇就义的气势,一步步地走回到了房间。 一推门进去,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我正努力去寻找里面的人影,突然一阵大力袭来,将我狠狠摁在墙上。 忍着肩膀快要被撞碎的剧痛,我闷哼了声,但没求饶。 索吞隐隐压抑着暴怒的声音传来:“你这个女人,你真的是找死!” 昏暗当中,我的胆子也像是变得更大了,我不服气的回吼:“谁让你做的太过分的?女人不是你的玩具,她说不想做什么的时候,你就不能逼她!” 我的话让索吞忽而失笑,他的笑声很大,带着莫名渗人的意味。 “好,好,我不逼你。不是不愿意吗,那我就让你心甘情愿。” 我没有立马听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当他拿来一个装着未知液体的瓶子往我嘴里灌时,我忽然是懂了。 “你,你……唔……”我被捏着下巴,不受控制地喝下那些东西,又被迫咽了下去。 这些东西药效相当烈,没过多久,我就感觉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啃咬,还像是有一直小手,不安分地撩拨着那最敏感的地方。 我慢慢站不住,滑坐在地上,手控制不住地去扯衣服的领子,想凉快一点。 我被折磨得快要神志不清的时候,索吞却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借着最后一点理智,我使劲推了他一把,意思是让他赶紧滚。 我宁肯难受死,我也绝对不会在他身下受辱。 索吞这个时候也不逼我,我知道,他是在等我自己先崩溃,到那时候,不仅我的身体任他蹂躏,就连自尊心都会被他踩在脚下践踏。 他这个人,真的是懂女人,懂怎么将她们的心理防线击溃! 又过了一两分钟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了,便手脚并用往浴室爬去。 我得让自己赶紧清醒过来,必须得清醒,索吞这个王八蛋,用这种下三滥手段,他都不会良心不安吗? 索吞当然不会良心不安,事实上,他相当享受我这般痛苦纠结的模样。 我听他呵呵的低笑声,似乎算准了我最后会回来求他。 求他…… 我停下动作,伏在原地,身体里的那股邪气还在乱窜,我咬着牙,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已经变了强调。 “刚才被我踢了一脚,就算现在我让你上,你硬的起来吗?” “你!”索吞的语气又变得盛怒。 我则是心满意足。 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能让他称心如意,他这么个大男人,被女人质疑那方面的能力,可不羞死他。 见到目的达成,我见求天不应求地不灵,干脆直接给自己来了个了断。 我对着那坚硬的墙,闭上眼睛,狠狠撞了上去。 万幸,还真的被我给撞晕了过去。 …… 再醒来的时候,身体里的那股药效好像已经过去了。 睁开眼睛看了眼四周,发现是我住的房间,而此时窗户开着,从外面吹进来微风,拂在脸上特别的舒服。 稍微清醒过来之后,我第一反应是掀开被子看自己的腿,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想来昨天我晕过去之后,索吞没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 也对,他那个人虽然霸道残酷,但也不至于变态到这个地步,有那种癖好。 我醒来没多久,从外面进来两个佣人,看着像是要帮我洗漱。 我做不来让人伺候的事,于是便自己下床,收拾好之后出了房间,去到楼下吃饭。 昨天晚上我跟索吞大闹的事,在这城堡里应该无人不知了。 总之我碰到的所有人,看向我的时候,目光都有点意味深长。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们是讨厌我,觉得我跟他们主人处不来,就是他们的“敌人”。 可慢慢地我发现,不是讨厌,更准确地说是一种忌惮。 他们在忌惮着我。 被人防备其实并不是件坏事,起码是你足够有能力让他人感受到威胁,也证明你足够有能力。 得了这个认知之后,我的心情难得变好了一些。 毕竟,比起做看人脸色处处受制的角色,还是做强者更好。 索吞不晓得是不是出门办事去了,总之一天下来,我没见到他。 晚上的时候也不见他的踪影,问温昂,后者只说不清楚主人的行踪。 我估计他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想告诉我。 不过不告诉也无所谓,因为我也并不是真的想知道。 草草地吃了两口东西之后,我跟温昂说,今天我有点不舒服,想早点休息,谁都不要上楼打扰我。 温昂闻言答应下来。 我做出要回房间的动作,一转头,看到温昂也在瞧我,我扯扯唇角,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只是在走回自己房间时,路过索吞的书房,我缓缓停下了脚步。 第89章 等待一个限度 书房对于男人来说,是比卧室还要重要的地方。 里面可能有他们珍藏的机密,还有刻意隐藏的秘密,只要能进去巡视一圈,肯定会有收获。 我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发现无人经过之后,我向前走了两步,手放在把手上,用力摁了下去。 …… 再见到索吞,应该是已经到了后半夜。 我感觉到被子好像被人给扯着,睡梦当中也被折腾的很难受。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身边正躺着个人,吓得我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胆小鬼。”他在黑暗当中嘲笑我。 我则在心里偷偷反击,你这个没品的混蛋,我明明锁了门,结果还是被撬了锁。 很快,我也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当即更生气了。 “你离开我的床,不许躺着。”我低吼一声。 索吞却根本不为所动,依旧大喇喇地四脚八叉地占据着大部分床面的位置。 我从床上滑下去,赤着脚站在地上,看着自己被“玷污”的床单,真的是想把床单拧成一条麻花缠在他脖子上的冲动都有了。 我叉着腰在想要怎么把这个混蛋赶出去,如果实在没办法,我可以再去撞一次墙的! 只是还没等我做好准备,轻微地鼾声已经响起。 索吞睡着了。 ……他这样的男人,也会放心地在别人面前熟睡吗,还是在我这样可能居心叵测的人面前。 我站了一会儿,觉得实在不靠谱,便走上前去,伸出手来,在他的腋下挠了两下。 没反应。 那就是真的睡了? 我坐在床边,脑海里开始设想起用床单勒他脖子的可行性,反正他睡的不省人事了,还喝了这么多酒,我不一定没办法得逞。 要是成功了,那到时候我可就完全自由了,也就不用再被他折磨取乐了。 可是转念又一想,索吞在我手下over之后,先不说我能不能完整地走出这栋城堡,就是先生那我也不好交代啊。 毕竟还有任务在,索吞死了,之前的一切可都前功尽弃了。 这么想着,我无声地挥了挥拳,在心里告诉索吞,你运气还不错,可等到以后,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把怀里抱着的被子扔在他身上,也不管他盖没盖好,直接走出房间,想去让温昂把他亲爱的主人扶回房间去。 不过我不知道的是,待我刚一离开房门后,原本那看似睡沉的男人,微微一动,睁开了眼睛。 ……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在索吞的城堡生活的还算不错。 除了要每天看到他的人让我心生厌烦之外,其他的都还称得上舒心。 温昂将我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因为我的“身份”,城堡里的其他人对我也相当客气。 而索吞呢,除了那一晚之外,没再进过我的房间,也没有勉强过我。 我想他应该是对我已经生出了厌倦,毕竟像他这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而他又不会主动放我离开,那样传出去,他多没面子啊。 不过还有一件事,让我很是苦恼。 在城堡里,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若是有反常的话,肯定会被别人发现。 我跟先生那边已经久未联系过,他们不知道我的情况,而我也没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 思来想去,我觉得自己得像个法子,可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这天早晨,吃饭的时候,我坐在索吞一旁,等他吃完之后,才拿起刀叉。 他之前说过不喜欢跟别人一桌分食,可是我又坚持,折中了一下,就是现在这般模样了。 索吞连看都懒得看我,吃完饭之后,直接起身要走。 我刚要了块吐司,看他站起身,连忙喊了他一声。 结果一个不小心,嘴里的食物呛到了喉咙里,瞬间让我有些致窒息的感觉,脸估计也憋得通红。 旁边的佣人见状连忙上前来递水,我感激地看了眼,勉强将东西吞下去之后,才有了种劫后重生的庆幸。 自始至终,看到我经历莫大的“危机”,索吞就在旁边冷眼旁观着,连点表示都没有。 当然我也不需要他的表示,就是觉得他这个人太冷血了,真的是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能说出话来之后,我第一句说的就是:“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血,看到我被呛到了你居然还在笑!” 索吞抱着胳膊,语气悠悠的,听着特别讨厌:“等你要死了,我再帮一把也不迟。” 居然还诅咒我,我恨恨瞪着他,发觉这样对他根本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之后,干脆不浪费力气了。 我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今天我要出趟门,去买衣服。” 索吞:“缺什么就让下人准备。” “……他们准备的我都不喜欢!” “不喜欢就别穿。” “……喂,好歹我也是你的……情、人!你对其他女人都是这样吗,关在家里,一直都不让出门?!” 我的眼里心里都开始冒火,说出来的话也是恶狠狠地。 周围的佣人见此情况都噤口不言,好似还有些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跟索吞吵了架,怕殃及到他们。 索吞见我一副没商量的表情,突然笑了声,但那绝对不是愉快的笑,因为我能感觉到些许的冷意。 来的时候先生跟我说过,索吞这个人疑心极重,还刚愎自用,极其厌恶别人挑战他的权威,我三番两次地忤逆他,估计已经让他相当不爽。 虽然现在他还没对我怎样,但我想,他是在等待一个限度,一个让他足够置我于死地的限度。 而我也在等。 我秉着呼吸,等着他的答案,也等着我的结果。 大约过了几十秒钟之后,我听到冷淡的一句: “随你。” 第90章 难得的机会 出门的时候,本来我只需要一个司机,可是温昂不知怎的,硬是要跟上来。 我跟他说了好几次不用麻烦,可这个古板加古怪的中年男人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得,我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没什么话语权,一个两个的都不拿我当一回事,我也早就习惯了。 反正爱跟着就跟着吧,又不能少块肉。 司机开车去的地方是当地一家最大最豪华的商场。 进去的时候,我也忍不住有些惊叹。 来的时候还以为这里多落后破落呢,结果到了市中心一看,跟法国那些繁华商圈相比也不遑多让。 奢侈品牌比比皆是,在里面消费的人看着也相当的富贵。 温昂在前面为我引路,说是已经打好招呼了,我想买什么可以随便看看。 我原本并不是真的想来买衣服,看着那么多漂亮的衣物,我也没什么兴趣。 可温昂在旁边跟着,我于是只能假装很感兴趣。 逛了一会儿,从一家店的镜子里偶然看到了半个人影,我沉思了一下,便对温昂说,我想去趟洗手间。 温昂和司机都是男人,自然不能与我一同进去。 进到洗手间内,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去到洗手台边,敲了几下镜面。 没多久,从里面的格子间里走出来一个人。 看到六子,我有些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不过在这样的境遇下,在他面前我不用曲意逢迎地假装什么,已经足够让我觉得轻松。 看到我,他的表情也略微有些不自在。 我们两个相对尴尬了会儿,还是我先开口了。 虽然,我们都很清楚,过去那样的相处状态,是怎么也回不去了。 “确定这里安全吗?”我问。 六子点点头。 我也微微舒了口气:“我不能在这里待的太久,所以有话就赶紧说吧。索吞那个人很谨慎,也很有戒备心,我靠近他这么久,他从来没跟我提起过生意上的事,我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六子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听我说完之后,他告诉我:“先生也早就料到了,所以让我来找你,告诉你下一步的计划。” 听到先生的名字,我的心里微微有些刺痛,但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我也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心绪了。 六子跟我说了一番之后,我示意听明白了,接着就说要走。 这个地方到底还是不保险,就算不是为了我,我也不能让六子有事。 只是在我要离开的时候,六子却突然拉了一下我的胳膊。 我停下脚步,用眼神问他是不是还有事。 六子的表情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纠结,看着我,他好像在经历什么难言的折磨。 这个大块头,怎么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明明我离开公馆的那天,他要怎么冷淡有怎么冷淡来着。 我轻轻笑笑,然后伸出手,将他的手拨开。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么吞吞吐吐的,下次我可不敢来见你了。” 六子的眼神晃了一下,又过了会儿,才有些艰难地低声说道:“你、你是不是……很恨我?” 恨? 我有些失笑,真不知道他是从哪想出来的念头。 我摇摇头,回答他:“我不恨你。” “那……你恨先生吗?” 这次我没有立刻回答,因为我在心里问了一遍自己,到底恨不恨。 就那样将我无情地推开,无情地用作达成目的的筹码,让我潜伏在无尽的危险之间。 这也是我问过自己很多遍的问题。 而现在,我想我可以回答六子了:“不恨。跟活着相比,现在经历的一切都不是问题。先生给了我一条命,而我现在正是要把这条命还给他。如果这次我还能活着全身而退,从今往后,我就谁也不欠,谁也不用顾虑了。其实想想,对我来说也是个难得的机会。不然的话,我会因为心里的亏钱和愧疚,永远在一个人面前抬不起头。那样的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 …… 离开洗手间的时候,我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分钟。 时间显然有些不正常,但温昂见到我之后,却并没有多问,甚至连一点怀疑的神色也没有。 他只是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回去休息。 我是觉得有些累,但因为还有事要做,所以强撑着笑了笑,说:“再去男装区看看吧。” 听闻我要给索吞买衣服,温昂那一成不变的脸上终于变了变神色。 看到他惊讶的模样,我忍着好笑打趣他:“怎么,我就不能给他买件衣服?” 温昂赶紧摇头:“不、不是的。” 我并不知道索吞的尺码,就着目测给他挑了几件,合不合适也不重要,反正本意也不是给他买回去穿的,就是……用来示好的。 六子说的对,想要接近索吞,这样抗拒逃避可不行。 给我额时间也不太多,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索吞相信我,也能让我更接近他的秘密。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便需要我,想方设法地去勾引他。 勾引那个臭男人。 这么愤愤想着,手里的衣服被我慢慢握紧,揉皱,导购在一旁还有点着急。 我反应过来之后便笑笑,说,这几件都要了。 “满载而归”的时候,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这个商场也并不是完全的安全。 之前约定好的是,如果我实在没办法取得联系,就来这个商场,六子会一直在。 可人多眼杂的,难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想了想,还是得另外寻个法子,更安全方便的法子。 …… 晚上索吞回来的时候,一贯有佣人迎上去给他递毛巾,接衣服。 今天我提前嘱咐了一下,就变成了我等在门口,殷勤的上前去要伺候他。 索吞难得露出一副惊讶意外的表情。 估计还以为我是要去害他。 我努力地笑出来,笑完了眼睛,然后用所能发出的最温柔的声音说道: “咱们两个,和好吧。” 第91章 重合不到一处 说出这句话之后,我自己都被恶心得不行。 这辈子我几乎没跟男人调过情,更别说还是索吞这样的人。 下午的时候我从网上搜索了一下,上面说男人最喜欢女人撒娇了,越矫情越好,我还对着视频练了好久,练怎么矫情,还有怎么讨男人欢心。 我自认为做的还不错了,只是看到索吞的表情,他怎么跟吞了苍蝇似的呢? “你吃错药了?”他为我的撒娇做出了评价。 我:“……” 你才吃错药了,你全家都吃错药了! 第一计不成,只要实施第二阶段了。 吃饭的时候,我仔细端详着索吞的喜好,看他喜欢吃哪道菜,就用筷子给他夹过去,看似照料的特别周到。 可一回两回的,却又适得其反地惹恼了索吞。 “你给我消停点,别拿筷子在我面前乱晃。”他皱着眉头,看着很是不悦。 我于是很是委屈:“我只是想好好伺候索吞先生您嘛,您不要对我这么凶嘛!” 索吞:“……” 不多久,他就摔筷离去。 我坐在餐桌前很是挫败,心想着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错。 这对他好也不行,对他不好也不行,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这么喜怒无常加无理狂躁吗? 被他弄得,我吃饭的胃口也没了。 温昂见我自个儿生闷气,便走上前来,轻声对我说道:“主人不喜欢别人太自作主张,也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决定。小姐要是想让先生高兴,可以仔细观察一下,他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温昂跟在索吞身边这么久,肯定对后者了解的一清二楚,问他的话,那完全是对症下药、事半功倍啊! 可事实证明,还是我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温昂对索吞那么忠心,怎么可能轻易对别人透露他主人的隐私呢? 他说让我自己去找,我就在心里暗暗吐槽着,我就是想找,我也得能找到啊。 回到房间,看到床上散落着的衣服,我呆呆坐了一会儿。 有了主意。 …… 索吞这段时间好像很忙,白天总是出门不说,晚上回来也总是躲在书房里不见人影。 之前我恨不得他在书房里永远别出来,省的我看着他还觉得生气,可是现在不同了。 现在我得想尽办法多见见他。 我来到索吞的书房前,鼓了鼓勇气,伸手敲了一下门。 等了会儿,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还没听个大概,门就被人打开了。 索吞看着我,神色有些阴寒。 我以为是自己惹到他了,赶紧给他顺毛:“那个……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我今天给你买了点东西,想请你、请你过去看看。” “我没空。”他毫不留情面地拒绝。 这个时候我也巴不得他能拒绝,他看上去,是真的还挺生气的。 “那没空就算了,以后看也不迟,哈哈,我不打扰你了,你赶紧忙吧,赶紧忙,哈哈哈……” 胡言乱语了一通之后,我赶紧逃离了“战场”。 对于索吞这天的怒气,我本来以为是因为我。 可过了两天,在城堡里发生的一幕,让我终于明白,这个传说中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的人物,跟平日里嘲笑我捉弄我的男人,根本重合不到一处。 那天外面的阳光很好,我在房间里看了会儿书,觉得有些闷,便想去楼下的花园散散步。 可是刚走到楼梯口,我就听到楼下有些动静。 偷偷趴在墙角伸出头去瞧,我看到楼下站着的人里,有索吞。 他今天没有出门,我还觉得有些奇怪来着。 而在他面前,也有一个人,一个对着他……跪着的男人。 “我错了,是我错了,主人饶命,主人饶命……” 这段时间我学了一些缅甸语,所以能听懂一些那人说的话。 那个男人满脸都是血,应该是被打的,大厅光亮的地面上也有一大滩血迹。 只是那人根本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只是双手合十,对着索吞卑微地祈求。 索吞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但从他说话的语气来说,他好像并没有多么生气。 “达文,你一直说自己错了,那就再说说,到底是怎么错了。” 那个叫达文的人像是看到了一线生机,他跪着向前挪了两步,然后趴伏在索吞脚边,夹杂着欣喜和希望说道:“我不该把主人交货的信息出卖给耷坤将军,我也不该带着耷坤将军的人去存货的仓库。但是主人,耷坤将军抓了我的家人,逼着我为他做事,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听着倒像是有苦衷。 索吞闻言也笑了笑,声音听上去十分地温和。 连我在不远处都觉得奇怪,他会是这么好脾气的人吗,对待背叛他的人,他能这么轻易地原谅? 正想着,我听到索吞说道:“既然这样,那你走吧,你的家人还在他手里,你又替他得到了几亿美元,他不会亏待你,还会让你们一家团圆。” 达文一听先是不可置信,而后又是欣喜若狂。 他开始磕头,一个接一个的,磕到鲜血淋漓也不停下。 周围还有很多索吞的人,他们的脸上都是一脸怒意,还有不可置信,可没有索吞的命令,他们谁也不敢上前,更不敢违抗命令。 达文见没有再打他和拦他,又抬头看了看索吞的神色,之后踉跄着站起身,看着想走。 可等他刚走出去没几步,索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啊,我还忘了,达文,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你要走,我还没送你一份礼物。” 达文一听有些僵硬地转过身,眼里都是迷茫和恐惧。 事实证明,他的恐惧是对的。 温昂和另外一个像打手一样的人走出来的时候,达文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得惊恐,变得扭曲,变得绝望。 因为在温昂他们的手上,拖着的,是个手脚已经被砍断,身上也被打的面目全非的,姑且称为人的,人、 达文在原地怔愣了会儿,反应过来,便想跑上前去。 可他的身上也受了很重的伤,没跑两步,就已经种种摔倒在地。 倒地的那一刻,他还在凄厉地喊着:“松文!松文……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第92章 心里的伤口 在楼上也忍不住捂住嘴,生怕自己因为惊恐喊出声。 楼下那副凄惨的景象,当真是让我无论如何都设想不到。 我就算能猜的出来,索吞不会轻易饶过达文,可也料不到,他居然会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报复。 达文一点一点往前爬着,身下都是血印子,他的眼睛怒张,想爬到自己的儿子身边。 只是眼见着都要到达了,突然一只脚横出来,踩在了他的手上。 索吞低低笑了声,笑声在这空旷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脚看似没有用力,但是达文脸上表露出的痛苦,已经昭示出他现在经受着的折磨。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敢在背后算计我,我他妈不把你剁碎了喂狗,都对不起我被抢的货,还有死去的兄弟。” “主人,主人,是我错了,我错了……”达文这个时候还在求饶,“求求你,你杀了吧,杀了我……但是请留松文一条命,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个孩子,他是我唯一的儿子……” 达文凄厉的哭声让人很是心惊。 只是我想,这样的请求,根本感动不了索吞的心,也不会让他改变主意。 果然,不出多久,有一个人从外面牵来一只巨型的藏獒,是索吞一直养在院子里的,每次见到的时候我还有些害怕。 藏獒被牵到松文面前,露出锋利的牙,还有饥渴的神情。 达文一见彻底慌了,他已经不复方才那样恳请,只是声嘶力竭地哭喊。 不过最终的结局都是注定了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被撕成碎片,然后,被拆吃入腹。 一片血腥的景象让我再也坚持不住,我转身跑到洗手间,撑在洗手台上,极力地干呕。 方才那鲜血四溅,血红淋淋的场景,却像是钉在我的脑海里一样,无论如何都挥不去。 我其实很想看看达文最后的结局是怎样,但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再迈出房间。 之后我坐在床边,呆呆地想,也许娣英那时候被枪杀,已经是最痛快简单的死法,索吞想要一个人的命,想要报复一个人,绝对不止那单一的手段。 或许也并不止今天这样的场面。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帮着先生达成目的,出卖了他,到那个时候,索吞会怎么对我。 会不会是,比今天还要残酷的手段。 …… 等我再次下楼时,大厅里的景象已经恢复如初。 就连地面上也都光亮无比,半点鲜血和狼藉都看不到。 只是我踏在地面,只有惶惶无助的空虚和迷茫。 温昂这个时候走过来,看到我,恭敬地问候道:“小姐,主人中午不在家里,您可以准备去用餐了。” 我闻言转过头看向他,方才看着达文的儿子被藏獒生吞下肚都没有眨一下眼睛的人,竟会在短短时间内,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面孔。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想,他肯定会像上午时一样,绝不会手下留情,即便是他对现在的我,是这样客气有礼。 因为心情无法平复,所以哪怕食物再好吃,吃进嘴里,也味同嚼蜡一般。 一整天的时间我都在想这件事,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迷茫。 还没等我理出个头绪,索吞先回了家。 只不过这回他并不是独身一人,而是带回来一个人。 一个女人。 娣如看到我,脸上的表情称得上得意和嚣张。 她挽着索吞的胳膊,丰满的胸脯紧紧贴在他身上,腰身也一扭一扭的,极力摆弄着自己的风情。 望着她挑衅的目光,我真的不想理会,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如果表现的太过冷淡,似乎也不太正常。 思来想去,我只好先将心里的惴惴压下,转而愤愤道:“你怎么会带她回来?你们在一起了?” 索吞看到我“生气”的样子,嘴角一扯,半点都不在意,然后拉着娣如的手就上了楼。 之后不出多久,传来娣如那放浪又刻意的叫床声,我捏捏额角,只觉得事情更复杂了。 温昂这时候以为我不高兴,便请我去外面走一走。 我哪能告诉他,我不是不高兴,相反,我特别高兴,我恨不得索吞能找十个八个女人回来满足他,省得还得我提心吊胆的生怕他对我有什么兴趣。 只不过女人多了,我接近索吞也变得困难起来。 要是他真的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了,那我怎么接近他呢? 在花园里待到近半夜,我也没想到解决的办法,脑袋里一团浆糊。 不过两天之后,城堡里到来的另外一个女人,却是为我在一定程度上解了惑。 来的女人叫高美,已经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听她说,她是索吞父亲的最后一个情妇,索吞父亲多年前去世后,她的生活也变得很艰难,但索吞却还会时常接济一下她,让她不至于过得太过落魄。 听完她的话,我有些不可置信,觉得这不太像是索吞能做出来的事。 看到我存疑的表情,高美也笑了出来,说:“索吞看起来很凶残,很冷酷,但是他曾经也是个很念旧情的人。只不过时日长了,他是被逼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我还是不明白:“他这么厉害,谁还会逼他呢?” 高美的笑意敛了敛,想了想,她回答说:“索吞很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子,两个人已经谈婚论嫁了,只是后来某一天,因为被人出卖,那个女孩子被索吞的仇家绑架了去。当时索吞愿意拿出所有的钱赎那个女孩子出来,可那些人恨他入骨,没要他的钱,而是把那女孩……连尸体都被烧了。从那之后啊,索吞就变了,两年之后,他把那些仇家一个个的都搞得家破人亡,也谁也不放在眼里。偏偏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也越来越没人敢跟他抗衡。可是再多的钱,也乜办法抚平人心里的伤口。所以有时候你看他那个人别扭又怪异,千万别觉得意外。” 听完这席话,我心里的震撼不可谓不强烈。 我原本以为索吞就是那种怪胎,娘肚子就藏着坏水的那种。 可谁能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段过去。 他心里的伤口…… 真的不会有愈合的那天吗? 第93章 想要得到一个人的真心 高美看到我入神的样子,忽而笑了笑,我说:“看你的样子,好像挺关心他呢。” 关心他?关心谁?! 我一脸惊恐。 这下子误会可真是大了。 高美没发觉我的异常,而是继续笑道:“其实索吞长得很帅吧,个子也高,他父亲生的那些孩子里,属他长得最出众了,而且他还特别聪明。当初索吞父亲去世前,就想过要把家族生意都交给他继承,但那时候索吞没答应,他只想自由地生活。” 我抓住了这句话隐含的信息:“索吞还有兄弟姐妹吗?” 高美答:“当然,家里一共六个孩子,他排第五。” “哦,是这样……”之前我一直觉得,索吞应该是孤家寡人一个,要不然这么久了,怎么不见一个亲人朋友上门拜访呢。 之后听高美说,索吞还有两个兄弟,还在政府当差。 ……真是传奇又奇特的一家人。 我没法评价,只觉得了解的越多,越抓不住头绪。 高美这个时候突然抓住我的手,看向我温和地说道:“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我叫瑶蔷。” “嗯,很美的名字。人也长得很美。你跟在索吞身边多久了?” 我回答:“还不到一个月。”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高美轻叹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坐在一起聊天,我觉得很舒心。不像索吞之前的那些女人,跟他在一起,只图他的钱和权势,浑身上下都是虚荣和虚伪。瑶蔷,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我很希望你能跟索吞好好相处,陪在他身边,别让他觉得太孤单。” 听着这些话,我心里边除了复杂,还有些惭愧。 我不好意思告诉面前这个温和的女人,我接近索吞,确实不是为了他的钱权,而是为了窃取我想要的东西。 而那些东西,说不定是对索吞来说相当重要的。 我不是个好人,一定意义上,我只是个小偷。 但我自然不能让高美知道,于是只能低着头,继续听她说下去:“我现在唯一的盼望,就是索吞能再次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女人,成个家,再有自己的孩子。他们男人啊,别看在外面那么威风,可家里不和睦,他们出去也觉得不会心安。而现在我希望,能给他一个家的人,是你。” 真的是越说越有些离谱了,我也变得哭笑不得。 但高美却是很认真,她还认真给我“传授”经验:“索吞不喜欢太自以为是的女人,那会让他觉得厌烦,可是也并不喜欢太听话的,那样根本没有吸引力。他喜欢的,不是依附在男人身上,只希望依靠男人的力量而活的女人,而是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能跟他并肩站在一起的……” …… 高美跟我说了很多很多,从她的描述里,我发现之前的自己真是大错特错。 还没彻底读懂一个人,就想着要去征服他,让他信任自己,真是天方夜谭。 欲速则不达,其他时候是,想要得到一个人的真心,更是。 晚上索吞再回来的时候,我没再像往日那样对他无事献殷勤,也没时时处处怼他,让他心里不痛快,全程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十分安分。 而我不作妖了之后,反倒是索吞先不适应起来,吃完饭,他轻皱着眉头问我:“你怎么了?” 我回答:“一直不出门实在太闷了,我明天可以出去一趟吗?” 索吞的表情没有缓和:“去哪?” 我微微笑笑,说:“可以跟你一起吗?” 对于我的邀约,索吞开始的时候好像并不是很感兴趣,但他凝目思索了片刻之后,居然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我穿着准备好的衣服,收拾整齐下了楼,等着索吞。 索吞今天穿的很是休闲,他的肤色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肌肉强健但不夸张,还有那张俊脸,按照高美的话来说,真的是相当出众了。 如果我只是个单纯没有任何杂念的普通女人,会不会也控制不住地喜欢上他呢? 毕竟这样的男人,除却残忍之外,是真的相当有男人味了。 可在基本的假设之上,这些可能根本不会发生。 索吞走过来,见我轻笑着走神,又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我在想,我以后可以做些什么。 “哦,你想做什么?”索吞坐在我身边,看着居然像是挺好奇。 我把预先想好的台词说出来:“我想啊,我得去找一份工作,能养活我自己的工作。” 索吞一听就乐了,估计是为我的异想天开觉得搞笑。 我不在意他的嘲笑,自己继续说道:“一辈子这么长,我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吧,而且以后如果要一个人生活,我也得赚点钱,免得以后流落街头。” “谁让你流落街头了?” “现在还不会,但以后说不准啊。万一哪天你不想见到我了,我就没法在这继续住下去了,商先生那里,我也没脸再回去求他了。” 说着我垂下头,一缕发丝垂在耳边,说的有些哀伤,但并不哀怨。 索吞这回听完居然沉默了一阵,我没去看他的表情,不过能感觉出他身上的气息并不冷冽。 过了会儿,我听到他轻哼了声说道:“早晨说这些干什么,赶紧吃饭,不是还要出门吗?” 用完了早餐,临出门之前,温昂有些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伏在索吞耳边说了几句话。 看他的神色,好像是出什么事了,我的心里还一咯噔,该不会行程有变吧,今天出门的计划难道又泡汤了? 我正偷偷遗憾着,索吞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带着些许笑意,之后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 “今天不去马场了,我带你一个更好玩的地方。” 第94章 替他拿个主意 我是怎么都想不到,索吞说的更好玩的地方,居然是耷坤的府邸。 耷坤我是见过的,想当初刚来这里的时候,我曾经陪在先生身边,跟前者见过一面。 只是时过境迁的,身边的情和景都不是以前的模样,要是耷坤见到我,不知道还会不会记得我。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天索吞处置达文的时候,我很清楚地听到,是达文出卖了什么消息给耷坤,致使索吞损失严重。 那这两个人,应该就是仇家了,还是水火不容的那种。 这样的话,索吞怎么还会来赴耷坤的宴? 一路上我都在暗暗嘀咕,但索吞看上去却相当自在。 不,我觉得他心里边肯定特别上火,估计还在算计着要怎么报仇。 耷坤那样摆了他一道,他要是轻易地放过,那就不是他的作风了。 走进去,我发现今天并没有其他的人在,只有耷坤一个人,摆了一桌宴席,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耷坤一见到索吞,立马站起身,看似相当高兴地迎上来,索吞也没表现出不快,两人热情地寒暄着,要不是知道内情,我都会以为他们两个是多好的朋友呢。 真是一帮会演戏的大佬。 耷坤很快就注意到了我,他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是一丝讶异和探究,我知道他肯定是认出了我,可奇怪的是,他没说破,反倒是问索吞:“这位漂亮的小姐怎么称呼啊?” 我站在索吞身边,言行得体地答道:“我叫瑶蔷。” “哈哈,欢迎欢迎,两位请坐。”耷坤请我们入座。 坐下之后,两人又虚情假意地你来我往地聊了几句,便进入了正题。 耷坤是政府的高官,还掌管着军队,手上的权力不是一般的大,只是光有权力还不能满足,钱财,依然是他追逐的目标。 而索吞,恰恰是钱最多。 两人这次坐到一起,便是相谈一桩“合作”。 “老挝那边有一批很好的货,纯度很高,但卖家要求先付七成的定金。老弟啊,哥哥我是想赚钱,但更想让兄弟们得利。只要这桩买卖成了,八成的利润给你,我只能两成,怎么样?”耷坤微微眯起眼睛,说道。 索吞闻言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他瞧着是轻松,但我在旁边都觉得紧张的不行。 这人是真的半点警惕心都没有吗?这里的水都敢喝,不怕耷坤在里面下毒? 万一他在这挂了,我自己一个人怎么脱身啊? 余光看到我有些焦切的目光,索吞转过头,看向我,问:“想喝水?” 我见他没有中毒的迹象,放下心的同时,也点了点头。 缩在旁边慢慢嗦着水的时候,索吞也给了耷坤答案:“生意我当然是要做,但是老哥你也知道,最近风声紧,从不熟的客商那里拿货,我心里不踏实。我还另外有个仓库,里面的货还能撑一阵子,等到风声过了,我们再谈合作的事,怎么样?” 耷坤一听这话,脸色也变了变,不过他并没有放弃,过了会儿,又来劝索吞:“这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但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富贵险中求。老弟坐拥这么大的资本,都是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挣回来的,坐吃山空,应该不是你的作风。” 索吞答:“挣钱确实重要,但还是保命要紧。没了命,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呢?” 耷坤有些勉强地笑笑:“看来老弟你是不相信我啊,那好,我再跟你说一件事。从法国来的那个叫商黎川的商人,应该也跟你接触过了吧。” 听到商黎川这个名字,还没看索吞,我先意外起来。 怎么又扯上先生了呢? 索吞闻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于是耷坤继续道:“老弟不想出这笔钱不要紧,商黎川能帮咱俩补上这个洞。只要能说服他参与进来,他负责拿钱,咱们两个,就等着得利了。” 听着是桩不错的买卖,索吞终于有些感兴趣起来。 他直言,前阵子他也在跟商黎川商量合作的事,商黎川名下的FK是全球数得上名号的化工集团,如果合作达成,FK就会在这边建起分公司,以自身的技术和外商的优势,帮助索吞处理手上的货。 只是商黎川的胃口太大,提出的要求太高,索吞至今还在观望,没有定下合作的事。 耷坤一听哈哈大笑,说,那些外国商人就是贪心,而且还不知底细,哪像他们这些本地人,彼此知根知底,一起做起事情来,才会事半功倍。 索吞不置可否,不过也没有说的太清楚。 总之两个人又探讨了几句之后,便开了席,开始吃饭。 席间我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无声无息的,生怕两人的目光投到我身上来。 可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我正在喝燕窝,坐在旁边的索吞突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这感觉……真的跟阎王爷在给我摸头发是一样一样的。 我抬起头,想努力地笑笑,可笑出来的模样应该不会太好看。 “怎么了?”我问。 索吞却是笑着,认识他这么久,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对我这样温和地笑,不掺杂任何嘲弄和冷意。 “好吃吗?”他反问。 我迟疑地点点头。 “好吃的话,作为对耷坤将军的感谢,你来拿个主意。” 这话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呢? 我放下手中的汤匙,迷茫地看向他。 索吞收回手,看着我,还如方才那样缓缓低声道:“你觉得,我该不该答应耷坤先生的提议。” 此话一出,耷坤的视线也落在了我的身上。 被这两位灼灼地盯着,我身上的压力别说有多大了。 但是看索吞的表情,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啊。 难道真的是让我给他……拿主意?! 耷坤见状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说:“我也想听听,这么美丽的小姐,是不是有更好的意见?” 我:“……” 你们能不能问问我,我想不想说啊! 一个一个赶鸭子上架的,我要被你们搞疯了,我到底能说什么啊啊啊! 第95章 自身的蜕变 我的抗议对这两个人来说自然是无效的,我干脆也不“垂死挣扎”了。 反正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权衡了一下利弊,我回答:“我觉得,这种事情确实不能冒险,需要从长计议……” 看到耷坤的脸色慢慢敛起来,我心里一咯噔,继续说道:“但是耷坤将军也是好意,如果能借别人的力,让自己挣到钱,那也是本事,哈哈。” 耷坤的眉目重新舒展开,但是索吞的表情看着却有些微妙。 我知道他对耷坤肯定是没什么好感,而耷坤也肯定没那么好心让他的死对头得利。 两个人各自较着劲,只不过拉我出来做个挡箭牌,我心里都门儿清。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得多动动心思。 轻吸一口气,我又说道:“两位都知道,之前我是商先生身边的人,我跟在商先生身边很长时间,对他也算是了解。商先生这个人很有头脑,重利但不贪心,想让他入局,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句话说完,不仅是耷坤,连索吞都像是有了些兴趣。 “据我所知,商先生并不缺钱,权势之类的他也不感兴趣。只是前段时间,FK的经营出现了些问题,就连北美的业务也受到了影响。商先生此次来这里,想必是为了拓展版图,帮助公司摆脱困境。他需要的,是一个有实力而且能帮助他达成目的的伙伴,如果谁能让他确信这一点,我想,到时候不管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说真的时候,我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但语调却还是平稳,神色应该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和不同。 索吞和耷坤听完都沉默了片刻,再开口的时候,却不约而同地把这个话题略了过去,开始谈论无关紧要的话题。 等到这场宴席结束,要离开的时候,耷坤对着我笑说:“瑶蔷小姐有空的话,不妨多来走动,我那些姨太太整天无所事事,个个蠢笨,让她们跟小姐多学学,肯定会有长进。” 我闻言也客气地笑笑,回答:“多谢耷坤将军抬爱,只是索吞先生管教的严,有机会的话,我会让索吞先生多带我来做客的。” 索吞这个时候牵住了我的手,带着不动声色的深沉。 走出耷坤的府邸,索吞越走越快,我都有点跟不上了。 待到坐上车之后,我才喘了好大两口气。 索吞吩咐司机开车之后,便沉默下来,脸侧向车窗外,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好像是不太高兴。 切,他不高兴什么啊,刚才面对耷坤的时候,我好像也没有给他丢人吧。 不过这个时候我深知自己不能去招惹他,不然的话把他惹急了,那我可就危险了。 就这么静寂了一路,快要到城堡的时候,索吞突然是开口了,只不过他的表情有些阴郁难测。 他转过头问我:“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些?” 那些话,指的是跟先生有关的吧。 我没想多久就回答说:“索吞先生想听实话吗?” 索吞的目光冷冷的,答案也是不言而喻。 我便接着说:“其实我对商先生,一直以来是存着感激的。商先生曾经救过我一命,对我有很大的恩情。只不过再大的恩,也没有自己活下去重要。商先生根本不把我当做一个独立正常的人,只将我看做他的附属品,必要的时候,就毫不留情地丢掉,像抛弃一只狗一样。” 我叹了口气,又握紧了自己的手:“我最痛恨的就是不被当人看,以前我受了太多的苦,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一回,那个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以后谁也不能看不起我,也不能欺负我。谁要是让我不痛快,那我也不必给他们留情面。” 索吞听完,却是问我:“那我呢?你心里是不是也恨着我?” 我轻扯扯嘴角,回答:“我要是说没有,索吞先生肯定不会相信。但是我想告诉索吞先生的是,不管我现在恨不恨您,我都明白,您是我现在唯一的依靠。没有了您,我肯定没办法生存下去。所以不管怎样,我现在最期盼的,是您变得更强大,然后给我一方立足之地。我要的就这么多,索吞先生能答应吗?” 索吞的目光是我看不懂的幽深,不过在他回答之前,车子已经率先停在了城堡前。 “下车吧。”索吞说。 我跟在他的后面,知道只凭那几句轻飘飘的话根本没办法获得他的信任。 不过信任都是一点点累积的,只要我有耐心,有朝一日,总会获得成效的。 …… 晚上索吞照例没有来我的房间,我轻舒一口气的同时,心里边也有隐隐的担忧。 眼见着先生给我的期限越来越近,我真的能在规定的时间内,顺利完成任务吗? 这个问题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朦朦胧胧睡过去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个时候我还在上大学,偶然一天在路上,跟陈寒相遇。 那个时候的陈寒对我来说真的有致命的吸引力,他不仅长得好,家里有钱,还很聪明,对我也算得上体贴。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都会暂时忘了自己惨淡的人生,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一般。 那个时候,就连身边的人都对我说,我变了许多。 变得开朗,变得外向,变得自信。 而在那之后,有几个认识的男孩子相继来跟我表白,说他们很喜欢我。 我的长相确实是公认的漂亮,只是性格太过怪异,以至于跟周围人都相处不来,他们也不愿意靠近我。 而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些许的改变,或许是我重获人生的筹码。 不仅仅是陈寒带给我的外在的荣光,更是我自身的蜕变。 只需要改变自己,便能一步步的,取悦别人,让自己达成目的。 而这样的改变,显然并不是虚情假意、曲意逢迎。 只有以真心去换,才能得到同等的回报。 第96章 情敌相见 第二天,娣如的到来,却是让我还未完全施展开的计划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阻碍。 主要是娣如对我的敌意太深,即便是我告诉她太多次我跟她姐姐的死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她却半点不信,执意将我作为她的敌人。 而对于真正亲手杀死她姐姐的凶手,她却极尽体贴缠绵。 上回索吞带她回来,两人一番云雨之后,我再没见过她,还以为索吞已经对她厌倦了。 此次她的再次到来,算是给我提了个醒,不管到什么时候,这警惕都还是不能松懈啊。 只有我一个人接近索吞已经算是艰难,再来一个余外的女人,那就叫难上加难。 索吞不在家,城堡里便只剩下我跟娣如在。 温昂估计是觉得我们两个女人在一块肯定无法安宁,因而这时候也不知道到哪去了,大概是逃离“战场”,免得自己被波及到吧。 娣如与我一起坐在沙发上,我们分坐两边。 我在专心地看电视,虽然里面的电视剧情混乱又狗血,但比起看娣如那张满含恶意的脸,我想还是看狗血剧来的轻松些。 被我“无视”的娣如自然不服气,见我不理她,她便主动来招惹我。 她向我的身边靠近了些,而后愤愤开口道:“你是心虚吗?因为害死了我姐姐,连看都不敢看我?” 我嗤笑一声,伸手拿了颗葡萄填进嘴里,没回答她的话,算是把她无视了个彻底。 娣如更气了些,直接走上前来,见我手里的东西夺走,还掀翻了桌上的果盘。 这么大的动静,按照往常来说肯定有一大帮人走出来了。 可是今天,我环顾一下四周,发现半个人影都没有。 好家伙,这是完全给我自己挖了个坑啊,要是迈不过去,我大概就要彻底被埋在里面了。 既然这样,我拿起纸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 要想彻底规避掉眼前这个大麻烦,还得下一剂猛药。 我抬起头,对娣如说:“你对我如此有敌意,到底是因为你姐姐的死,还是因为我跟在索吞身边?” 娣如一听愣了愣,有些说不出话。 我脸色未变,看向她浅浅笑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第二种可能。要不然的话,如果你真的看重你姐姐的死,怎么会跟索吞先生在一起。娣如,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了,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也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想让我离开索吞先生,不可能。” “你!你这个女人!”娣如被气得厉害,看着像是要上前来打我。 果真是跟她姐姐一模一样,一样的冲动,也一样的没脑子。 这样的人在索吞身边,真真就是个人形花瓶,都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来临,更不晓得要怎么保护自己。 现在的我对其他人其实很难生出恻隐之心,不过一想到娣英的下场,我还是不免觉得戚戚,对娣如自然也多了几分忍让和同情。 我放轻缓了声音,继续耐着心思对她说道:“你喜欢索吞先生很正常,但是你也要清楚,索吞先生身边根本不会只有一个女人,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办法完全占据她的心。既然这样,我们何必还要做这种无谓的争执呢?” 因为我的缅甸语说的不算太流利,表达的也不算清楚,所以娣如一开始并没有听得明白。 我也不着急,又解释了几句,看她的眼神变了,我便知道她终于是听懂了。 我站起身,跟她的视线平视,接着道:“短时间之内,我是绝不会离开索吞先生的。不管你用什么方式,都不能将我赶走,而我对你也没有任何办法。我们不如和平共处,在以后,如果你跟索吞先生有缘分,肯定会相守下去。” 反之,或许会像我一样,在这个城堡里彻底消失。 娣如即便是听懂了我的话,但要接受我的提议,对她来说似乎也并不简单。 她先是愣了愣,再开口的时候,表情又染上了之前的蛮横:“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别骗我了,我才不会相信你这种坏女人!” “OK,不相信我也无所谓,那就让我给你证明,到底我说的是对还是错。” 我笑意浅浅地说。 …… 晚上索吞回来,我装作无意地跟她提起了白天的事,告诉她娣如对我好像很有敌意。 索吞这样的男人哪会把女人之间的争斗放在心上,我告诉他之后,他半点兴趣也没有,只让我自己看着办。 我便装模作样地叹了声,说:“我现在的身份太尴尬了,什么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做。有时候我在想,你把我要过来,难道就是当个摆设放在一边吗?” 索吞一听微微眯起了眼睛:“什么意思?” 我也一下子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有点暧昧哈! 于是我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什么人都来欺负我,我太委屈了!你就算女人多,也不能让她们来欺负我吧!难道我也可以去欺负她们吗?可以吗?” 真要是可以,那到时候他的“情妇团”都能来一场斗殴了。 索吞这时冷笑:“再多事,全都给我滚蛋!” 好好,为了不滚蛋,我就到此为止了。 再见到娣如,我把这段录音给她听了一下。 还告诉她:“索吞先生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是我们背着他惹事,我们谁也不想好过。我想比起离开索吞先生,容忍我的存在,对你来说还是更简单吧。” 娣如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了,我跟她“鹬蚌相争”,谁都得不了好处。 为了自己能在索吞身边的地位稳固,也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她最后做出了选择。 “我可以跟你和平相处,但是你也要记住你的话,不要去迷惑索吞先生,不能让他赶我走,他是我们共有的男人。不然的话,我一定要你好看。” 第97章 相见 送走了娣如,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长长地喘了两口气。 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已经到了21世纪第二个10年,我居然还会跟一个小姑娘探讨“共有”男人这种荒唐的事。 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我估计会直接精神错乱,崩溃了。 不过没了一个麻烦,我倒是变得轻松起来,精力也能更专注在索吞身上。 我发现索吞最近又变得很忙,经常吃着饭都会去接电话,回来的时候脸色总是会变得很差。 我琢磨着应该是他的生意进行的不太顺利,可这方面我又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不过这天,索吞突然跟我说,让我跟他一块去见个朋友。 我跟在他身边这么久,除了耷坤之外,还从来没跟他一块出去见过别人。 我闻言暗暗有些兴奋,莫不是他有些信任我了? 因为心里高兴,所以一个没忍住,我就噗嗤笑了声。 索吞的眼神斜过来:“笑什么?” 我把笑容扩大,笑嘻嘻地告诉他:“高兴啊,你要带我出门,我可高兴了。” 索吞一副观看傻子的表情,没理我。 不过要是知道他带我去见得人是谁,我恐怕就不会高兴的这么早了。 在高尔夫球场,天气是相当的不错,周围的风景也不错。 我换上轻便的衣服,脚下的步伐也相当轻快。 只是远远地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我心里的轻松一扫而空,在如此明媚的阳光下,竟一时觉得遍体生冷。 索吞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我的反常,这时候突然揽住我的肩膀,而后极其亲密地凑到我的耳边说道:“觉得不自在了?还想着那个商先生?” 这人,观察力果真能称得上一流。 这个时候我撒谎估计也很快能被识破,于是我干脆实话实说:“我是很不自在,对于一个出卖你,只为了给自己获取利益的人,你看到他可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吗?” 索吞挑了挑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之后去到先生和六子面前,我看向他们,他们也在看着我。 我的目光淡淡扫过,没有在他们身上多做停留。 只不过除却六子表现出的冷淡之外,我反而是觉得,先生的眼神略微有些深沉。 跟我的视线相触的时候,我都有种感觉,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不过我们现在还能说什么呢? 关于我这边的消息,都已经想办法告诉六子了,那先生肯定也知晓的很清楚。 他表现如此,该不会又是因为索吞吧。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很有可能。 而这样的话,我就更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了,要是让索吞看出异常,那我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双方今天约在这样的地方,好像真的是为了出来打球的。 反正索吞跟先生没有多说其他,只拿起球杆,看着像是要一较高下。 先生的球技很是厉害,以往在庄园的时候,我总是喜欢站在旁边欣赏,心里也在暗暗赞叹。 不过今天一瞧,索吞这般大老粗居然对这种贵族运动也相当擅长。 几杆打下来,一时倒分不太清楚到底谁的水平更胜一筹。 我一直在旁边静静候着,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什么都不能,而六子也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同样静默不语。 我们离得如此之近,但是却一句话都不能说,连眼神都要尽量避免接触。 或许是打的有些累了,索吞不久之后突然看向我,还朝我招了招手。 我见状便走上前去,看看他想做什么。 索吞在我走近之后,却是将手里的球杆递给我,说:“我去休息会儿,你陪陪商先生,不要失礼。” 我闻言着实意外,可索吞却没有再停留,直接转过身,向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根本落不到实处。 索吞为什么会给我和先生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有什么目的? 或者说,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正胡思乱想着,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先生开口了,而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平静,并没有我这般担忧无措。 “以前我教过你打球,现在还记得吧。”先生说。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手里的球杆,点了点头。 先生便率先挥出去一杆。 打球的时候,因为我的心神不定,所以根本瞄准不了,加上本身球技就不精,所以勉强打出去之后,没让人笑掉大牙算好的了。 窘迫加上不安,我再也没办法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我跟先生道了声歉,然后就打算去找索吞。 只是在我转身的时候,先生突然低声道:“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还真是不应该。 先生不应该好奇,也不应该在这个时机这个地点发问。 我无声扯扯唇角,内心则是一片苍凉。 “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跟在索吞先生身边,当然过得很好。” 先生闻言默了默,我没看到他的表情,但我想,他对于我,应该称不上真正的关心。 他怕是只在担心任务的进程。 可这样的情况,我也没办法跟他多说,只能定了定神,继续向前走去。 继续向前迈进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一句: “别恨我。” 恨。 曾经索吞也问过我,恨不恨他。 当时我没有正面回应,可是结合着现在的情形,我却是已经能从比较中得出答案。 先生跟索吞,我其实一个都不恨。 现在的我,最无奈,最无助,最痛恨的,是我的弱势和无用。 如果我足够强大,那我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哪会像现在这样,受别人的操控。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我自己的问题。 背对着先生越走越远的时候,我在心里暗暗地想,总有一天,我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委曲求全,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地,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不是作为谁的附属品,也不是作为谁的筹码和工具,只是作为我自己。 到那时候,我才能有底气地说,我不恨任何人,我只愿与这世界相安无事,过完自己的下半生。 第98章 只怕万一 回到休息室见到索吞,我看到他正在悠闲地看着手机。 不知道正在看什么,似乎让他挺高兴,眉眼间都有点笑意。 这么看过去,倒是没了往日的凶神恶煞,显得还挺温和的。 任何时候人都喜欢美丽的事物,长得好看的人自然到哪都惹人喜欢。 虽说索吞这个人的人品我不敢恭维,但皮相嘛,偶尔欣赏一下也是可以的。 见我站在门口一直盯着他,索吞瞧见了,便懒洋洋地看过来,问我站在那里干什么。 我走上前去,边走还边回答:“在看索吞先生。” “看我做什么?”索吞哼了声。 我坐到他身边,见他手机屏幕上的俄罗斯方块游戏,顿时一脸黑线。 什么人啊,居然还这么幼稚,小孩子都不玩这个了好不好。 我忍不住吐槽他,但对他之前的问题,也决定如实回答:“因为觉得索吞先生长得很好看。” 索吞听完有些不太敢相信地看向我,仿佛在质疑我话中的真实。 不过这回我还真没说谎,所以在面对他的审视的时候,也能相当有底气地回视。 索吞在确认了真假之后,嘴角居然勾起了一点小小的弧度,不知道是在高兴呢,还是在嘲笑我呢。 “倒是能说实话。” 我没去管他的自恋,陪着他坐了一会儿之后,我问:“商先生还在外面,您不用出去跟他谈事情吗?” 索吞闻言终于暂时放下手机,点着下巴想了会儿,忽而用手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对我说:“我给了你们两个独处的机会,你还不知道他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吗?” 这话说的,好像我应该知道似的。 我有些泄气地说:“我如果真的知道了,到时候你又得怪我了,说我吃里扒外什么的。” 索吞又哼:“说你一句有十句在这等着。” “可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比钻石都真的。” 索吞:“……行了行了,不跟你废话了。起开,别挡了老子的路。” 我:“……”我根本每挡啊,这么大空隙,你非得从我面前走干什么。 真是有够好笑的,我也真是要让他气死了。 …… 之后我待在休息室里一直没出去,也不晓得外面的情形到底怎么样了。 听索吞的意思,先生今天来应该是有事要两个人商量。 但要谈的事具体是什么,我无从得知,他们两个谁也不会告诉我。 不过等到回程的时候,索吞突然漫不经心地说:“过几天我要去趟老挝。”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我说他的行踪呢。 我思量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反问:“所以呢?” 索吞突然一瞪眼,又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哪儿那么多问题,别的女人要像你这么多话,早就被我一枪崩了。” 哎哟,又动不动说要崩人的脑袋,我真是要吓死喽。 不过吓唬归吓唬我,索吞倒还是继续了这个话题:“之前耷坤说的那批货,我决定要了。” 这下我敛了敛神色,心道这到底是来真的还是假的啊,明明知道耷坤不怀好意,他怎么还硬要往这个坑里跳下去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也不顾索吞方才的嫌弃了,大着胆子又问道:“可是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耷坤不会那么好心给你好处,我想,他应该是……” “应该是怎么样?”索吞挑了一下眉。 我便将剩下的话说完:“应该是,设了个陷阱,想渔翁得利。” 索吞若有所思地在膝盖上敲了两下,我就在一旁,等着他的反应。 他这个人实在是阴晴不定,不知道哪句话惹他生气,哪句话又凑巧能得他欢心了。 过了会儿,我感觉自己的小脑袋瓜儿又被人狠狠拍了一下。 这下子我也怒了:“本来就不聪明,你再打我我就要成傻子了!” 索吞哈哈笑起来:“女人有脑子可不是件好事,傻了正好,傻乎乎的,老子我更喜欢。” 我:“……” 歪理!混蛋! …… 关于索吞要去老挝这件事,我想先生应该是知道了,而且要那批货的钱,说不定也是他出的。 上次耷坤就出过那个馊主意,说钱和风险都让先生顶着,挣钱的事让他们来。 想来先生不会那么掉以轻心误入别人的陷阱,可是凡事只怕万一,万一他一时没有防备,被索吞和耷坤摆了一道怎么办。 我自己在这急的团团转,可现今这样的情况,却也根本找不到出去的机会,没办法跟六子通通气。 六神无主之间,偶然上门的娣如,让我的心思一动。 自从上次达成了“和平协议”之后,我跟娣如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不是那种针锋相对的关系,可也不是那种能真心相待的友谊。 偶尔我们两个能坐在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却也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交流。 这天她再来城堡,我故意地接近她,一块看剧的时候,我还殷勤地问她想不想吃水果。 娣如见状有些疑惑地望过来,估计所有的人都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样的真谛,我也怪自己行事太着急,万一露出马脚让索吞知道可就不得了了。 可是我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能浪费,眼见着索吞去老挝的时间越来越接近,我无论如何都得尽快把消息传递出去。 我对娣如说,我特别喜欢市中心一条街上的一家华人月饼店,我不方便出去,能不能麻烦她帮我去买一些月饼回来。 娣如闻言冷哼,说关她什么事。 我急的头都要冒冷汗了,但说了一大通,她还是不答应。 我知道再纠缠下去娣如很可能会起疑心,若是她去告诉了索吞,那我这边可就危险了。 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法子。 而之后的几天,我也再没能找寻到突破口。 就在索吞启程去老挝的前一天晚上,我找出先前给他买的那些衣服,挑了一件顺眼的换上之后,我去到他的书房前,鼓足所有的勇气敲下了门。 第99章 像是看到了谁 索吞来开了门。 此时的我穿着宽大的衬衫,衬衫的上面两颗扣子都没有扣,胸前的景象若隐若现,而衬衫的下摆勉强能遮住臀部,笔直修长的腿露在外面,显得略有些局促。 索吞看到的,就是我的这般模样。 我散着头发,柔顺的发梢披在肩头,更显得人楚楚可怜了些。 看着索吞,我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强撑着把话说了出来:“今晚……能陪陪我吗?”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露骨,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可能不清楚,也不可能把持的住。 索吞的眼里也已经有了些许情欲,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时,我都觉得有些灼烧似的。 不过饶是如此,他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而是微哑着声音问我:“怎么回事?” “我、我就是……就是……”我一时想不出要说什么,但理智告诉我,这个时候要是退却了,那以后再找机会可就难了。 只剩下这点时间了,成败算是在此一举。 深吸一口气之后,我没说话,而是直接上前两步,抱住了索吞的腰身。 “索吞先生,你不想要我吗?”我忍着压根酸倒的感觉,学着小说里看来的甜言蜜语,一个劲儿地说出来,“我来到这里这么久,你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吗,那为什么还要把我留在身边?” 索吞的身上慢慢也起了反应,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小女孩,男人在这个时候,哪怕面对着的不是自己喜欢的女人,都能同样把持不住。 过了会儿,他的身上已经烫硬的厉害,我知道时机成熟,便又往他的胸膛上蹭了蹭。 这一回,索吞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再然后,猛然将我抱起,一路抱回到了房间,将我放倒在大床上,倾身压住了我。 至此,我知道这次的目的算是达成了,而我今晚,也不会再有逃脱的机会了。 如果要问我后不后悔,答案我是不确定的,反正对我来说,贞洁和自由,这两个谁更重要,也没有答案。 索吞趴伏在我的上方,沉默地端详了一会儿之后,他伸出手,猛地将我身上仅有的衬衫撕去。 我很快赤身裸体地躺在他的身下,目光平静,但心里却是颤抖着的。 索吞再没给我说话的机会,他直接咬住了我的脖子,狠狠的,我吃痛地扶住他的肩膀,却没有勇气将他推开。 索吞的力气越来越大,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要用牙把我的颈动脉咬断了。 就在我忍不住要反抗的时候,他却突然松口,在我的头边撑起了身。 “说说,你想要什么?”他的声音喑哑无比。 我紧张地咽咽,回答:“我想要你。” 索吞听完居然笑了声,笑声很轻,在在这满室暧昧里,还是显得有些怪异。 尤其是我感觉自己的腿上顶着的那方炙热,已经到了迸发的边缘,却还是强自忍着。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索吞看上去一定要听到我的答案,既然如此,我狠了狠心,将自己的真心话说了出来:“我、我想明天跟你一起,去老挝。” 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感觉到气氛变了。 索吞一瞬间沉肃下去的脸,昭示出他的不悦和冷然。 感觉到事情要被搞砸,我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肩膀,然后咬着牙,凑上去主动吻他。 索吞的嘴唇是温温的,还很柔软湿润,我本来以为,他这个人的身上和心里,都会是寒凉无比,根本没有温度。 我的主动索吻并没有让索吞的冷淡有任何软化,不过他也并没有将我推开。 我的吻技向来生疏,努力地去亲他的时候,还不小心咬破了他的嘴唇。 我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下意识地想退回来,可是索吞这个时候却突然托住我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他接吻的技术显然比我娴熟的多,我还从来不知道,单纯的唇齿相接,还有这样多的花样。 他看着也像是渐渐动情,我偷偷放下心的同时,却也不免有些酸涩和悲哀。 我现在做的事,着实算得上违背道德仁义,也违背了自己的心。 或许在这之后,这一段经历会成为我毕生的污点,可人要得到些什么,总得学会失去。 任何事情都没办法跟性命自由相比,我再一次告诉自己。 索吞在吻我的同时,一只手也顺着我光滑的身体一路向下,我的皮肤在他的掌心下起了大片的颤栗,直到他的手指触到我的两腿之间,那最隐秘的所在,我才忍受不住,轻哼了声。 索吞并没有因此停下,反倒是侵犯的更急了些。 我闭上眼睛,承受着他掠夺的同时,彻底放弃了反抗。 就当做是出门在外被咬了一口,我不在乎的,嗯,真的不在乎。 索吞急躁地扯去自己身上的衣服,接着分开我的身体,眼见着就要进去。 我也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只是等了许久,一切就像是定格住一样,我没感受到索吞的侵犯,而他呢,也一瞬间悄无声息。 有些错愕地睁开眼睛,我发现他正伏在我的上方,有些出神地看着我的眼角。 “怎、怎么了?”我带着不解和不安问道。 索吞用一根手指摁住我的唇,轻声道:“怎么哭了呢?” 经他一说我才发觉,原来我的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了几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去。 不过我哭不哭,应该不是他会关心的问题吧。 我慌忙地擦了一把脸,然后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说:“没事的,我就是有点紧张,你别介意……” 索吞却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一般,他又伸出手,抹了抹我脸上的眼泪。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此时的眼睛很深邃,很幽深,却又很空洞。 像是经由我……看到了谁。 第100章 等待一个时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因为前车之鉴,我对这种事分外的敏感。 曾经我茫然无知地做了某个人的替身,生活在被人编制好的谎言和美梦里,最后落得一个沉海身死的下场。 今时今日,一切该不会又要再次上演吧。 老天爷啊,可放过我吧,我是真的不想做谁的替身了。 我心里又惊又急,可看索吞,却依旧是副出神的样子。 我没办法,只好轻颤着声音喊了声:“索吞先生……” 索吞闻声转了下眼球,这下子终于像是有了焦距,他望着我,过了会儿,突然一把将我无情推开。 再然后,他站起身,穿戴好衣物,头也不回地离去。 听着房门被狠狠关上的声音,我有些茫然失措地躺在床上,心想着一切都完蛋了。 我惹恼了索吞,在本该取悦他的时机,就这样不合时宜地将他得罪。 我将身下的被子扯出来,盖在身上。 方才还火热的室内,此刻显得略微有些冷清。 我毫无睡意,只在昏暗当中,枕着胳膊,思索着自己的前路。 等到索吞离开之后,我说不定可以找个机会偷偷离开,再偷偷逃离这座可怕的城市。 到那时候,即便我没办法完成先生的任务,他应该也不会生气,要惩罚我置我于死地。 我甚至还可以厚着脸皮去请求他,能不能最后一次给我找寻一条活路。 只要我能离开,那我就能重新开始。 我真的无比渴望能活下去,活着什么都能看到,都能改变,死了,那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而对于我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情妇”,索吞和他的手下应该不会太执着地去找我回来。 到那时,海阔任鸟飞,我再也不要走回头路。 一晚上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想的很清楚,甚至连以后的生活画面都想的差不多了。 可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在等待着索吞离开的时机,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时机再也等不到了。 因为他将我一起带去了老挝。 坐在直升飞机里,听着杂乱的噪音,我只觉得自己的心比这更乱。 早晨我还没来得及起床,就有佣人急急忙忙地闯进来,不顾我的疑问和抗拒,硬是帮我换上了衣服,还给我洗漱打扮。 一顿云里雾里的折腾之后,我被人带到了飞机场。 在这里,我看到了索吞。 他也同时看到了我。 昨晚的景象,我以为会成为我们之间的一座鸿沟,可谁曾想到,我还别扭着,他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还很是随意地伸手招呼我过去。 我走到他身边,他的手就落了下来,给了我一个脑瓜儿脆。 这个人,他是故意的吧,故意报复? 我捂着额头,气得鼓鼓地望着他,恨不能加倍十倍地还回去。 但索吞聊准了我不敢,所以他有恃无恐地看着我,还带着点洋洋得意。 真是个混蛋,还是个捉摸不透的混蛋。 不知道谁昨天晚上把我毫不留情推开的,这个时候倒像是没事儿人似的,难道是那传说中的变色龙? 因为这件事心里不痛快,所以一路上我也没勉强自己去讨身边的人欢心。 几个小时后,飞机抵达老挝。 满眼都是另外一幅景象,我不能说没有忐忑,但更多的,居然是兴奋。 索吞和我先去到一个地方安顿,并不是酒店,也不是豪宅,而是看上去有些破乱的低矮居民区。 走进去的时候,我还被墙上挂着的蜘蛛网吓了一跳。 索吞见了就笑话我:“后悔跟着来了?后悔也没用,都是你自找的。” 我不服气地哼了声,心想着我才不后悔呢,我什么苦日子没吃过,这点都是小case。 跟我们一同住下来的还有另外五六个男人,个个人高马大的,还都特别严肃,面容有些让人生惧。 这些都是索吞的保镖,我们的行踪,虽说已经安排的滴水不漏,但难保不出现其他问题。 安顿好之后,我见索吞并没有立刻出门去见那个买家的意思,而我跟在他身边,也没办法直接去问。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这样过去。 眼见着夜幕降临,外面的人送进来吃的东西,我跟索吞都在里间,开着一盏低瓦数的灯泡,他在那边闭目养神,我就在一旁发呆。 拿到吃的东西,我第一时间去到索吞身边,让他跟我一起吃。 不过他眼也没睁手也没抬,直接说不饿。 我心想着管你饿不饿,跟我都没关系,又不是我肚子难受。 可心想着这这今时不同往日,他任性不吃饭,万一半夜饿了,谁给他出去找东西吃啊。 为了方便他人,也方便自己,我还是耐着心劝这位不按时吃饭的“魔王”。 索吞过了会儿有些懒洋洋也有些不耐地睁开眼睛,眯着看我,说:“你怎么那么啰嗦?” 我把饭盒里的咖喱鸡盖饭递到他面前,低声说:“好歹也吃一点吧,你平时胃口那么好,一顿饭不吃,难道真的不饿吗?” 索吞冷哼。 我见软的不行,就直接来了硬的。 我拿着勺子,舀了一大勺饭,递到他的嘴边,硬是要给他喂下去。 只是索吞能听我的摆布才怪,我刚想要来硬的,他就直接挥了一下手,将我手上的东西都打到了地上。 听得清脆一声,再看到满地狼藉,我是又气又心疼,狠狠地瞪向罪魁祸首,结果后者依旧跟个没事人儿一样,根本不把方才的事放在眼里。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外面的保镖进来把狼藉收拾干净之后,我就抱着自己带来的行李包,缩在房间角落的一个脏兮兮的沙发上,打算就这么合衣睡一宿。 旁边还有一盒冷掉的饭,是我没吃过的,气都被气饱了,哪还有那个心思吃饭。 我的头枕在沙发的扶手上,有些硌得我脖子疼。 我有些不适地翻了个身,就听到某人说道:“睡的不舒服就过来,这里的床可是又大又舒服。” 我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也没应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等了会儿,某人已经有些不耐烦:“让你过来就过来,等什么呢!” 我暗暗咬着牙,心想着这人有完没完,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气呼呼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在窗户透进来的月色朦胧下,有个人影坐在床上,看样子,像是在瞧着我的方向。 第101章 有伤痛的普通人 我伸手开了灯,果然,是索吞在看我。 只是他的眼神可没有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那样的深情,反而是有种欠打的嚣张。 我还呆在原处不想动,可索吞却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走下床来,赤着脚,一把将我扛在了肩上,再然后,将我毫不怜香惜玉地扔进松软的被子里。 因为有被子的缓冲,所以我一点不觉得疼,但就是心里憋屈。 我是个玩具吗?怎么能一直像耍猴一样戏弄我呢? 我是个人啊是个人。 索吞却完全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见我被埋在被子里起不来,他得意地笑了声,接着就在我的身边躺下。 那一股子愤愤渐渐散去,万籁寂静中,睡意终于慢慢袭来。 不晓得什么时候睡去,也不晓得睡了多久,总之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户外面的世界还黑着。 屋子里也很静很静,要不是旁边传来微弱的呼吸声,我都以为自己是在梦境里。 索吞好像也睡着了,我听到他的呼吸匀称而又绵长,没想到他这么粗鲁的人,睡起觉来,竟然这么温柔。 正迷迷糊糊地想着,索吞忽然低喊了声什么,然后猛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疼得失声叫了声,但这显然并没叫醒索吞。 他像是还在梦境中,因为他的嘴里,还在胡乱说着什么话,似乎还喊着谁的名字。 “索吞先生,索吞先生……”我尝试着去叫他。 “阿晴,阿晴……”索吞还在喊着谁。 我努力凑过去,想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可不经意间,我发觉他的脸上好像有烫烫湿湿的东西。 这个……难道是……眼泪? 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索吞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居然也会流出眼泪。 可这却又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我愣了许久,直到索吞将我抓的更紧了些,我才猛然回神。 “别走,别跟他们走……等我来救你,我一定来救你……” 我呆呆地坐在索吞身边,想起了许久之前,高美跟我说的那个女孩子。 她说,索吞曾经有一个真心相爱的恋人,两个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那个女孩子被索吞的仇家抓去,以极其残忍的方式被杀害。 虽然她没有说那个女孩子叫什么,但我想,那个如此美好,又能将索吞的心俘虏的女孩,应该是拥有像阿晴这样美好的名字。 索吞的噩梦还是没有醒,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躺下去,躺在他身边,抱着他的头轻轻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怀里的男人像是渐渐平静了下,握着我的手也稍稍松了些力。 我本来就累的不行,这样躺着,很快又再次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已然是日上三竿。 我伸了个懒腰,有些恍惚地看着周围的景象,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有些迷蒙。 但恢复清醒之后,我第一反应就是找索吞。 我身边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周围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心惊肉跳,心想着他不会是把我丢下了吧,不是吧,可千万别啊,我自己可没办法活着回到祖国的怀抱啊。 我越想越害怕,干脆直接跳下了床,连鞋都没顾得上穿,直接跑出去,想看看还有没有人在。 结果我因为跑得急,迎面走过来一个人的时候,刹车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那人的胸膛就跟铁铸的似的,撞得我头昏眼花的,差点还踉跄着摔倒。 好在有人及时扶住。 我揉着脑袋,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之后,忍不住捶了他的胸口一拳,倒不是因为被撞了这么一下,是因为他不声不响地离去,知道在这种地方,留下我一个人,我有多害怕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留我自生自灭呢。 索吞今天看上去好像精神不错,以往他的眉宇间都藏着疲惫的清灰,但今日着实神清气爽的。 估计是状态好,心态也变好了,我打他,他居然也不生气,更不还手。 “这么冒冒失失的,想去哪?”他抓着我的手腕问。 我没好气地回答:“还能找谁啊,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还好意思问我?” 索吞闻言居然笑了下:“怕我把你一个人丢下?”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我怕横死在这,没人发现,不行啊?” 周围的其他人见我们两个这副斗嘴的情形,也都自动回避。 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怎么所有人看到我们俩在一块的场景都表露的这么惊讶呢,不对,有的人甚至是称得上惊恐。 索吞却没继续跟我斗嘴,只是他转眼看到我光着脚走出来,脚踩在地上,沾了些脏灰,瞬间拧起了眉。 我以为他是嫌我脏,赶紧说道:“我会洗干净再上床的,不会脏了你的床单……” 话刚一说完,索吞就狠瞪了我一眼,然后展开长臂,将我抱回了房间。 我坐在床沿上,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脚丫,觉得还挺可爱的。 偏偏索吞在一旁嫌弃得不行:“脏死了。”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他这个人啊,经常有些表里不一,也时常弄得人相当混乱。 我很想一直把他当做一个穷凶极恶的恶人来对待,可是就像现在,我只是觉得,他也是个普通人。 有伤痛的,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普通人。 我莫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谁因为什么而心情低落。 之后简单洗漱了一下,吃了点饭,索吞跟我说,下午,就去见卖家。 我一听也不由得一激灵,盼望着的一刻终于到来,当然是激动万分。 我装作没什么波澜,有些随意地问索吞:“那……我也需要去吗?” 索吞斜睨了我一眼,语气有些不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我怕你跑到大街上吓坏了人家。” 这意思就是……我也可以去了?! 第102章 反常 索吞果真是没有食言,到了下午跟卖家约定的时间,他带着我还有一众保镖,在小巷的隐蔽下上了一辆车,车子七拐八拐,走的都是小路和土路,看着人烟很是稀少。 听说这次的卖家十分谨慎,就连谈判接头都要求老板亲自来。 索吞说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都是些财大气粗有真材实料的客户,想要挣大钱,自然也要冒更大的风险。 他说的时候轻巧,但我总感觉,冒这么大的危险只为了挣那些已经毫无意义的钞票,真的值得吗? 人这一辈子,钱够花不就行了吗,干嘛还要这么贪得无厌啊。 当然,这些话我可不能跟索吞说,不然他很可能会直接吞了我。 汽车行驶了半个小时,之后又换了一辆车,接着又赶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终于,停在了最后的目的地。 下车的时候,我看到接头的地方是一个废旧的仓库,倒是符合我心里干坏事的地点预期。 卖家的人已经守在外面,见我们进去,他们走上前来,意思是先搜身。 其他人都好说,偏偏只有我一个女人,我可不想让那些大老粗在我身上乱摸,于是我求救似的看向索吞。 索吞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我刚想骂他不仗义,他忽然用英文对那些卖家的人说,我的身,他来搜。 之后,索吞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全身上下搜了个遍。 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行流氓之事的行为,明明知道是可恶至极,但你愣是拿他没什么办法,连指责的理由都没有。 我全程翻着白眼忍受过去,可结束的时候,看索吞的表情,好像还挺享受。 ……享受你个腿儿啊享受。 走进仓库,里面很是空旷,只有正中央摆着一辆桌子,旁边有两个椅子,其中已经有一个人坐在了那里。 “嗨Simon,你终于来了。” 我没想到,这次见到的卖家,居然是个欧美人。 索吞也走上前去,笑着问候道:“来迟了些,Wilson先生请见谅。” “哈哈哪里的话,快请坐。” Wilson有典型的欧美人长相,浅黄色的头发,淡蓝色的眼睛,皮肤是白种人的透白,高大健壮,还真瞧不出是什么年纪。 不过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暗藏着的光,却是有些幽深吓人。 我站在索吞的身边,算是充当他的秘书。 而Wilson身边也同样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陪着。 我们两个视线相接的时候,对方朝我微微一笑,没有敌意,不过也没任何真心的成分。 索吞跟Wilson相谈了几句,Wilson便从包里拿出一小包白色的粉末。 在场的人都清楚这是什么,其他人都习以为常,就是我免不得紧张。 我的视线紧紧盯着,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热切地缘故,搞得Wilson也注意到我。 “这位小姐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想来试试吗。”他的语气相当温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不过一想到他的身份,我当然不会认为他是个善人。 我看向索吞,意思是让他救救我,我可没那个底气跟这种人叫板。 索吞见状瞄了我一眼,好似是在怪我,干嘛这么高调。 我继续用眼神示弱,就帮我这一回,帮我一回就好。 索吞便轻咳了声,对Wilson说,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让他别见怪。 Wilson耸了耸肩,意思是无所谓。 索吞验货的时候,Wilson表情很淡然,倒是他的“女秘书”看上去有些紧张。 我正不解着,索吞将面前的东西向前一推,胳膊撑着桌子,狠狠地吸了两口气。 看他的头上有些微微的出汗,我吓了一跳,心想难道这东西里有问题? 我有些惊疑地上前,蹲下身,抱住索吞的胳膊,紧张地低声问道:“没事吧。” 索吞又喘了一口气,才看向我,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密集,眼睛也似是带着混沌。 在这之后,他突然掀起一只手,握住我的后颈,将我有些大力地擒到面前,盯着我看了片刻,忽而凑过来,狠狠咬在了我的嘴唇上。 他这般咬法,就跟猛兽撕咬别无两样。 我疼得眉头都皱起来,可这样的情形下,我根本无法呼救,也没办法脱身。 而且周围还有两个人在观看着,一时之间我只觉得又狼狈又窘迫。 好在这样的情形没有持续太久,过了会儿,索吞像是慢慢恢复了正常。 而他从我的嘴唇移开之后,却又像是温存一般,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我的唇角。 我转过头一看,果然,都咬出血了。 索吞将带血的手指捻了捻,好像也有些怔愣。 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看戏的Wilson终于出声了,带着揶揄的笑意:“兴致不错,不知道我们的货,能不能让Simon你满意。” 索吞将我暂时挥到一边,然后对Wilson说:“货当然是顶级。” “OK,有这句话我就放心放心了。那我们接下来可以谈谈,交货的事宜了。” …… 走出这座仓库,走在我旁边的索吞像是踉跄了一下,我见状下意识地扶住了他,心想着这人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以往可从来没这样“弱不禁风”过啊。 在外面等待着的索吞的人见状赶紧上前来,打开车门,我跟索吞也很快坐上了车离开。 回去的路程已经变了路线,我没心思去记什么路,只是紧紧盯着索吞,看他的表情,好像有些难受。 “你……到底怎么了?”我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索吞靠在车座上,眼睛向下看着我,有些泛白的唇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担心我?” 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他,您这纯粹是自作多情好不好。 索吞动了动身体,好像坐的不是很舒服。 片刻过后,他居然直接躺在我的腿上,还满意地哼了声。 我对这人的无赖真是无语了,可又不能直接将他踢下车,于是只能忍,加上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见识的话就会被气死的。 嗯! 第103章 混乱一夜 汽车停下之后,我发现住的地方也变了。 虽然也是半新不旧的居民房,但跟前一晚相比已经改善了不少。 想来索吞这帮人向来谨慎,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的太久。 下车之后,我扶着索吞进了屋,见他的脸色依旧不好,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建议道:“请个医生来吧,我觉得你的状态很不好。” 索吞躺在床上,没回答我的话,只是摆摆手对我说:“拿点水来。” 我点点头,走出去,要来水,又赶紧回了屋。 索吞拿了水之后,没喝多少,却是直接浇在了脸上和脖子上,瞧着像是在忍耐什么。 我坐在一旁,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过了会儿,他好像是舒服点了,将瓶子扔到一边,然后勉强坐起身,像是要下床找什么。 我见状连忙拦住他,说:“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索吞看了我一眼,然后指了指他随身带的一个包。 我将包拿过来,索吞低头翻找了一下,从里面找出来一个针管,还有一瓶药。 “这个是……”我有些疑惑。 索吞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抖着手,将药水吸进了针管,然后对准自己的胳膊,毫不犹豫地刺了上去。 透明的药水缓缓被注入身体,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盯着索吞。 我想,这个男人身上有的是我不知道的秘密,而他也从来不会向人透露。 当药水终于全部进入身体之后,索吞闷哼了一声,将东西扔在了一边,重新躺了回去。 这一晚,我几乎是没睡。 索吞像是也没睡着,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发虚汗,再不然就是用力抓着我的手,还喊那个阿晴。 我摸着他的手冰凉,便找来两床被子,给他严严实实地盖好,还想办法找来一个暖手袋,揣在他的心窝处。 夜深人静时,我强忍着困意,靠在床边,一旦身边的人有风吹草动,我立马惊醒去查看。 做这些倒不是因为我对索吞真的多么关心,而是我在担心,我担心他在这个时候出事,那我该要怎么办。 他把我带到这,就该平平安安地把我再带回去,这样才对。 就这样守了一夜,第二天的清晨到来之时,我已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也不知道倚靠在哪,总是还挺软挺舒服的。 只不过脑袋里一直还有根弦绷着,让我没办法完全轻松睡过去。 勉强睁开眼睛,我模糊地看到眼前有个人影。 而我自己,则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反应过来之后,我赶紧弹起了身。 “额……你醒啦。”我挠挠头发说。 索吞的脸色已经比昨晚的苍白好了许多,精神头也足了很多,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而他那副带着嘲弄冷然的样子,也跟以前无异。 看到我醒了,他没在床上多待,而是直接下了床,打算要出去。 我见状下意识地想跟上。 谁知道他转过身,伸出手在我的脑袋上戳了一下,我一个没坐稳,就仰面倒了下去。 “睡你的觉。”他说。 我躺在松软的被子眨了眨眼睛,对他说:“那你不会在我睡着的时候走吗?自己一个人走?” 索吞的嘴角有些微微地翘起:“嗯,把你一个人丢在这,看你自生自灭。” 他这么说,我倒还真的不担心了,而且实在是困乏的厉害,我又眨了两下眼睛,实在忍受不住困意,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了应该很长时间,总之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色都有些昏暗了。 屋里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沉寂和冷清。 我爬到床头,伸长胳膊想开灯,可是身体还昏沉着,一个没注意,竟然直接从低矮的床上摔了下去。 水泥地那是相当的硬,摔得我的骨头都酥酥麻的疼。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很快打开门冲进来。 看到我倒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索吞一副恨不得把我丢出去的神情。 他几步走上前来,将我抡起扔到床上,还颇凶恶的说:“一天到晚竟会惹事。” 我捏着被子,极不甘心地回怼:“你就让人省心了吗,咱们两个半斤八两的,谁也别说谁了。” 索吞懒得跟我斗嘴,冷哼了声就要出去。 我便爬起来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喂,我饿了,给我饭吃啊!” 两分钟后,一盒卖相不怎么样的盒饭被扔到了床头。 吃了点东西之后,我感觉到自己的体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眼见着外面的夜色慢慢降临,我的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原因无他,是索吞跟Wilson约定好的交货时间。 他么约好了,两天后,也就是明天晚上七点钟,在码头的一个集装箱内接头。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而留给我的时间,也只剩下这些。 如果还不能把消息传递出去,那我这趟的担惊受怕和奔波劳碌都成了无用功。 只是该怎么联系到先生他们呢? 我现在几乎是时时跟索吞在一起,根本找不到独处的机会,而且身边也没有任何通讯工具,想联系一个人根本不可能。 怀着这样的忧虑,又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晚。 当又一个清晨到来时,早晨刚醒来,我就听到外面一阵机械的动静。 打开门,我看到索吞的几个手下手里都拿着枪。 他们看着我,面无表情的,但因为我跟在索吞身边,所以也算得上暂时信任我。 看着他们熟练地把枪组装好,我预感到了今晚的凶险。 想了想之后,我有些犹疑地问道:“那个……可以也给我一把吗?” 我想要枪,当然不是多感兴趣,也不是会使用,仅仅是想保护自己。 如果到时候真的发生了危险,索吞的这些手下肯定会去保护他的主人,我要是落了单,那可不就是靶子一枚了。 我可没那么傻,上赶着送人头去。 别人不保护我,我就得想办法保护自己。 那些人听说我要枪,每个人脸上都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谁也没有答应,想来没有索吞的命令,他们谁也拿不了主意。 这个时候,我们都只听到从屋里传来一声。 “给她。” 第104章 事不从人愿 说话的人自然是索吞,而他的命令,不仅是让我,还让他的手下都吃了一惊。 不过老大都发话了,即便再迟疑,还是有人递了一把给我。 我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枪身很轻,看着也特别小巧,好像专门替女人设计的一样。 而那人也嘱咐我,平日里要注意着关好保险,别误伤着自己。 我也知道枪的威力有多猛,当然不会轻易地去摆弄。 而我也在心里祈祷着,最好不要有用上这个的时候。 今晚,我最想看到的是平安。 …… 中午,刚吃完午饭,就有人走进来,在索吞耳边说了几句话。 索吞闻言脸色变得有些微妙,还瞥了我两眼。 我见状还觉得奇怪,他瞧我做什么,难道是缅甸那边传来什么消息了? 等到那人出去之后,见索吞没有跟我说话的意思,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和担忧,便主动去问他:“晚上的事情,还会如期进行吗?” 索吞眼皮没抬地回答:“怎么,你想有事?” 我“切”了一声:“别把我想的那么坏好不好,我巴不得你顺顺利利的呢,真的。” 索吞又是冷哼,大意是根本不信我的鬼话。 而我问他的问题,又被他轻易地岔了过去。 晚上出发前,我看到索吞穿了件类似防弹背心的东西,心想着他可真的是怕死啊,不过是去交个货而已,何必搞得跟上战场似的。 穿戴完之后,他看向我,看了挺长时间,似乎在想些什么,或者是犹豫什么。 只不过到了最后,他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在转身的时候冷淡地告诉我一声:“走吧。” …… 汽车这回跑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终于在约定时间的前十五分钟,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索吞让一半的人留在车上,剩下的还有我跟他一块下了车。 夜晚的码头风很凉,我看到不远处一艘货轮正从这里驶离,也不晓得去往什么方向。 还有一艘货轮停在港口,上面印着缅甸语的字样,不知道是从缅甸来的船,还是要开往缅甸。 来到约定的地方,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到处都昏暗一片,有些阴森森的,很是恐怖。 不过这里倒是做坏事的好地点,毕竟谁都见不得光。 等了大概没几分钟的样子,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等到那帮人走到我们面前,我才看清楚,是Wilson带着他的几个手下来了。 手上还提着几个牛皮箱子。 “嗨Simon,很高兴又见面了。”Wilson上来就给索吞来了个拥抱。 我在旁边瞧着,他的手居然还往索吞的裤腰那里摸了一把。 这个Wilson,莫不是……好男色吧…… 我一个激灵,心想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索吞这个钢铁直男,居然还有被基佬调戏的一天,估计他的脸都该绿了吧。 我在一旁偷乐着,那边索吞已经冷淡着声音说道:“货都带来了吗?” “当然,Nina,把货拿来给Simon先生看看。” 叫Nina的就是那天我见过的女人,她带着几个人将箱子打开放到索吞面前,索吞翻看了一下,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这边的人也走上前去,把带来的两个皮箱同样打开,里面都是货真价实的美金。 “这是一部分钱,剩下,会通过国际银行的转账到你的账户。” 索吞示意了一下,其中一个人便拿出电脑,操作了一会儿。 不出两分钟的时间,Wilson接到了一个电话,听到对方的话语,他似乎很满意。 挂断之后,他朝着Nina点了点头,Nina便将货都交到了索吞的人的手里。 眼见着钱货两讫,我心里边还在暗暗想着,很顺利嘛,那些担心的事情根本都没有发生。 我松了口气,打算跟着索吞离开。 这个时候,索吞突然向后腰摸了一把,紧接着扔出去一个打火机大小的黑色东西。 这东西掉到了地上之后,站在不远处的Wilson突然冷笑一声。 他的笑声,在这个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可怖。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他说。 这下子我终于意识到,Wilson并不是真心想做这笔买卖,他想要钱,货也不愿意离手。 于是只能黑吃黑。 索吞的手下警惕性很高,已经将索吞团团围住,只不过即便如此,也抵挡不住从四周围上来的十几号人。 Wilson今天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打定主意不想让索吞安全离开了。 不,他最大的目标是这批货,所以他给了索吞一个条件,只要能把货留下来,他可以饶后者一条命。 但是索吞哪是那种受人摆布的怂蛋,面对Wilson的威胁,他也冷笑,说:“现在求饶,我也可以放你一条狗命。” Wilson这下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不会接受他的提议了。 于是他无奈地耸耸肩,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漫不经心地对身边的人说:“动手。” 激烈的枪战一触即发。 两伙人都是亡命之徒,根本不在乎死活,所以手下根本毫不留情,只想着爆掉对方的脑袋。 我见势头不好,赶紧找了个铁桶后躲着,因为不跟索吞在一起,所以目标没那么明显,暂时也没有人来针对我。 听着刺耳的轰鸣声,我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 而我的怀里,还揣着那把枪。 我抖着手拿出来,又哆嗦着手去开保险。 整个过程异常的艰难,我也莫名有种预感,今天我该不会挂在这吧,我能活着离开吗? 天呐,谁来救救我啊,我真的特别害怕啊。 上天好像并没有听到我的祈求,在外面的枪声暂时消停一阵之后,我偷偷地望出去,发现索吞带来的那些人都已经倒下了。 Wilson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时之间遍地都是血,都是沾满鲜血的人。 我眯着眼睛继续去看,发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捂着肚子半跪在地上的男人。 他也像是受了伤,浑身都在发抖,而Wilson站在他面前,肆意张狂地笑着。 “自不量力的家伙,早就告诉你,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 受伤的人是索吞。 第105章 绝处逢生 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的心里肯定有很多不甘和愤恨。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张狂的Wilson,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气息粗嘎地说道:“想从我手里吞掉货,谁给你的胆子。” Wilson又是无谓地耸肩,说:“我听说你非常的厉害,来的时候,我也很担心。可是事实证明,是我多想了,你根本不堪一击,根本不用我废多大的力气。索吞先生,看在你给了我那么大一笔钱的份上,我会好好送你上路的。也请你不要怪我,我们这一行,为了钱,要么是你死,要么就是我亡,我没办法,真是对不住了。” 说完之后,他向后示意了一下。 一个人走上前来,将枪口对准索吞。 “Fine,thegameis——over。” Wilson哈哈笑了声。 而就在他的手下开枪之前,我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不,或许我只是疯了,失去了理智。 我从铁桶后站出来,将枪口对准Wilson,大声地喊道:“住手……不准开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向我这边投来。 一时之间我成为众矢之的,我心里的恐慌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但我更清楚,这个时候我别无退路,除了一往无前,除了奋力一搏,我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我慢慢向索吞身边靠过去,同时枪口还指着Wilson,半点不敢松懈。 Wilson看到我之后,居然不觉得害怕,反而是掩唇笑了出来:“哦,居然还落了一位美丽的小姐。看看,她是多么勇敢,多么忠诚。” 听着他近乎嘲讽的话,我咬紧嘴唇,简直要被心里的恐惧逼疯了。 我知道,稍有不慎,我就会被直接爆头,死在这片异国他乡。 我也不清楚怎么事情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我明明不想死来着,怎么就到了这般境地了呢? 见Wilson依旧满脸嘲意,我举着枪对他怒喊:“别笑了!你放了Simon,让他走……” Wilson闻言看向索吞,状似艳羡道:“有这么个忠心耿耿的美人儿陪着,我都有点羡慕你了。可是索吞先生,你确定她能救得了你?确定她能握得住枪?哈哈!” 索吞闻言咳了两声,没有说话。 或许他跟我都懂得,到这一步,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即便是我还装模作样的拿枪指着我们的敌人,但我的手已经抖得不像话。 Wilson说得对,我连枪都握不住,想杀他,根本也是天方夜谭。 我的喉咙开始低低地呜咽,这个时候我不该哭的,因为哭也没什么用。 可是都要死了,再不哭的话,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索吞拉了一下我的裤脚,我便低头看向他,发现他的面容和眼神是那样平静,根本不像我一样,有面临死亡的恐惧和绝望。 我缓缓蹲下身,模糊着眼睛跟他的视线相对。 “OK,就给你们道别的时间,毕竟这辈子只能活这几分钟了,啧啧,浪费了一段好姻缘啊。” Wilson在一旁假惺惺地感叹。 索吞擦去我脸上的眼泪,低声对我说:“别哭了,丑死了。” 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什么美和丑的,命都要没了。 我哭哑着嗓音说:“你伤到哪了,疼不疼啊?” 索吞低低笑了声:“这个时候还管我干什么?” 我瘪瘪嘴:“谁让你这么弱的,以前看上去多厉害似的,一遇到事情了就出这么多状况,我看你才是个惹祸精。” 索吞没说话。 我吸吸鼻子,继续问他:“他会怎么杀我们,拿枪崩头吗?那会很疼吗?” 索吞答:“我也没试过,不知道。” 我:“……我太惨了,真的。” 索吞:“让你别哭了,还哭。” “那我都要死了,还不许我哭一哭吗?这辈子我活的太冤了,下辈子我要投个好胎,我要过好日子去。” “好,会梦想成真的。” “你怎么知道,你是阎王爷吗?你管得着吗?” 索吞:“……” Wilson被我们你来我往的斗嘴也给磨得没了脾气,他不耐烦地示意了一下手下,意思是来给我和索吞来个了断。 我紧紧抓着索吞的手,紧闭着眼睛,等待着那一声枪响的到来。 后来我也真的等到了。 只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睁开眼睛,我只看到原本站在我面前的几个人依次倒了下去。 而不远处,是索吞留在外面的几个手下。 我一瞬间只觉得人生大起大落,生死只在一线间,刚才差点就命丧黄泉了,此刻绝处逢生,这种感觉真的是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 索吞的两个手下连忙上前来带我跟索吞离开。 我手脚还软着,但我逼着自己往前走,一刻都不敢停留。 车就停在不远处的地方,眼见着就要到达,我下意识地向后一看,发现原本已经中枪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人,居然在这个时候暗暗举起了枪。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瞄准的对象是……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索吞往自己身前一推。 只不过枪声最后还是响了。 被枪打中的感觉,应该就是像现在一样,皮肉被穿破,被灼烧,然后五脏六腑也像是瞬间移了位。 这次我是真的走不动了,扑通一下向前趴跪在了地上。 疼痛急剧蔓延全身,血液也急速从身上流走的时候,我伏在地上,眼前好像是出现了一道白光。 我眯着眼睛看过去,发现在光芒的尽处,站着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妈,妈妈……”我慢慢伸出手,想牵住那个人的手。 就像小时候,她总是带着我出门,给我买漂亮的花裙子,又给我买花花绿绿的棒棒糖,还会给我编特别好看的小辫子。 那个时候,是我人生当中最光辉璀璨的时光。 那个时候,我是个有妈妈的孩子,谁也不能欺负我,连爸爸和弟弟也不能。 我最后终于是握住了那只手。 只不过我的耳边,响起的却是另外一道声音:“睁开眼睛!给我睁开眼睛!” …… 我该怎么告诉他,我没办法,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现在的我,只想睡觉。 我太累了,只想昏沉地睡过去。 第106章 救命恩人 不过拿那道声音并没有放过我,在我支撑不住想睡过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他掐的很疼,跟后背的伤口一样疼。 我还听到他在我恶狠狠地耳边说:“别睡,睁开眼睛,敢睡过去我饶不了你……” 切,还说饶不了我,我知道的,我都要死了,我要去见妈妈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跟妈妈在一起,才不会有人再欺负我了。 我也会被人当做掌中宝一样疼着,跟以前班里的那些女孩子一样,是家里人的宝贝,不会让我受一点委屈。 我感觉有些喘不过气,便张开口,用力地呼吸着。 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而我感觉整个人像是在冰窖里,特别的冷,寒意刺骨。 “冷……”我向半空中虚无地挥了挥手,很快有一只温热的大掌握住我的手指,给予我最后的一点温热。 我知道这个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是索吞,没想到活过这辈子,最后守在我身边的,居然是他。 这个坏蛋,哪怕心是冷的,但身上可真暖。 我忍不住向热源偎了偎,感觉到身上迅速抽走的暖意好像又回来了一些。 借着仅剩的一点理智,我在心里对先生说,实在是抱歉,没能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辜负了您的嘱托。 还有,欠您的那条命,我恐怕也还不了这份恩情了。 不过人死债消,我也没什么可再纠结的。 人的一辈子会亏欠很多人,也会让很多人亏欠。 两相抵消,也算是平衡了。 最终完全失去意识昏过去的时候,我听到旁边有人喊了一声: “何曦!” 咦,是谁,是谁知道,我以前的名字,我真正的名字呢? …… 再次苏醒的时候,我看着周围白茫茫的一片,还以为自己真的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只不过怎么还这么疼呢,身上的骨头都像是被拆碎了重新组合一般,动一下都觉得错位的疼。 我不过想坐起身,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还差点摔倒,只能倒在床边喘着粗气。 还在缓神的时候,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喂,你怎么起来了啊,医生说你要躺着静养的!” 这道声音是…… 我抬头望过去,发现居然是娣如。 娣如看到我,也没了往日的别扭和冷淡,只是略微有些不自在。 她走上前来,伸出手,将我扶着躺回到床上,手上的动作还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扯到我的伤口一般。 这下我算是确认了,我非但没死,还安全地回到了索吞的地盘。 不对,不算安全,我后背还被打了好大一个洞呢,差点让我一命呜呼。 躺在床上,我努力回想了一下自我受伤之后发生的一切,结果发现就像是断片了一样,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更别说是怎么回到的这里了。 转眼瞧见娣如,我想了想问她:“索吞先生呢?他……没事吧?” 娣如应了声:“索吞先生没事啦。听说是你救了他,我……我应该谢谢你。” 这声道谢,可真是让我哭笑不得。 看来这娣如对索吞当真是死心塌地的,因为我救了她的心上人,她连以前的“恩怨”都愿意彻底放下了。 不过真要说起来,她还真不必谢我。 因为即便没有我,索吞也不会有事。 当时我中枪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特么我就是个傻蛋,索吞穿着防弹衣,别人根本要不了他的命,我替他挡的这一枪,不仅是无用功,还显得特别可笑。 说不定当时他心里也在笑我,笑这个女人,怎么那么愚蠢。 我闭了闭眼睛,努力不去想自己做过的蠢事了。 过了会儿,我才重新睁开眼睛,问娣如,今天是几号。 娣如回答了,我才知道,原来距离我受伤,已经过去了三天。 “我一直睡了三天吗?”我问她。 娣如点点头:“医生给你做了手术,又抢救了一次,然后就一直昏迷了。索吞先生他……很担心你,在你身边守了两天,今天有急事处理在没在的。” 说到这的时候,她又有些别扭。 我便轻叹了声,告诉她:“我这好歹是大难不死,得到一点优待也是应该的。放心放心,我没有迷惑你的索吞先生的意思,他对我也就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感激,毕竟我替他挡了一枪,这个你明白吧。” 娣如诚恳地点点头。 于是我发现她这个人还挺单纯的,除了有些鲁莽和冲动之外,其实并不坏。 又在床上躺了半天,我实在躺不住了,便想着起来走动走动。 娣如这个时间出去打水了,我便自己缓缓地坐起身,觉得没扯痛伤口,才继续低下头去找鞋子。 这个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开门声。 我以为是娣如,刚慢慢地抬起头,却发现有些“来者不善”。 索吞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以往他的表情虽然惹人讨厌,但还从来没这么严肃过。 他走到我面前,将我垂下床的双腿抬起,“强迫”我又重新躺了回去。 我:“哎哎哎,你这是干什么呢,我想下去散散步。” 索吞的声音也很严肃:“医生说你要静养,不准乱跑。” 我一头黑线:“可是一直这么躺着,我感觉都像是要发霉了。我就走一小会儿,一小会儿行不?” 索吞坐在床边,皮笑肉不笑:“想要出去也可以。我来抱着你。” 我:“……混蛋!” 纯心就是不如我的意。 怎么会有他这么可恶的人。 好歹我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虽然他并不需要。 我哼了声,之后翻了个身,不想面对他了。 过了会儿,我以为索吞自找没趣之后肯定会走了,他还被人这么冷落过吧。 谁知道我居然听到他有些不自在地问道:“伤口……还疼不疼?” 第107章 不能有退缩的念头 这么一问我就立马委屈了。 我转过头,皱着脸回答他:“当然疼,被人挖了个大口子在后背,谁说不疼那肯定是说谎!” 索吞闻言顿了顿,之后又立马换了副欠扁的语气说:“都是你自找的,当时不但不躲,还自己往上凑,不打你打谁。” 我:“……混蛋!” 真没比他更混蛋的了,典型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狠狠瞪他一眼,又偏过头去不再理他。 索吞坐了会儿,见我真的是不想在跟他说话,便像是起身要走。 虽然他在这我挺膈应的,但他真要走了,我又有点着急,于是我连忙拉住他的手腕问他:“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 索吞低头看了眼我的手,然后低声回答:“医生说要再观察几天。” 我焦躁的不行:“可是我不喜欢这,我不想住院,我想回家。” “回家……”索吞突然低低重复了句。 我见他还是犹豫着不答应,狠了狠心,使出了杀手锏:“好不好嘛,我回去之后也能静养的,而且心情会变好。心情好了身体才能恢复的好,对不对?求求你了……” 真切又不失技巧的撒娇,向来是女人无往不利的法宝。 索吞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看到我“无助且可怜”的眼神,到底是没了办法,败下阵来。 只是他提出了个条件说,回去之后不能乱跑,不然非得把我送回医院来。 “OK,OK!”我满心答应,“都听你的,我不乱跑,真的!” 没出两个小时索吞就让人替我办了出院手续。 因为刚做完大手术不久,我感觉不仅是伤口,连全身上下都受到牵扯,特别的酸疼难受。 娣如一路扶着我走到医院门口,上车之前,我偶然瞥过一个方向,看到半个熟悉的身影之后,没多做停留,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很快收回了目光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我想到了方才看到的六子。 他应该也是知道我受伤的消息了,估计是来确定我的生死的。 也怪我,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办法告知他和先生。 更重要的是还有任务。 一想到任务,我就又开始犯愁。 回到索吞的城堡,我按照跟他的约定,径直去到房间,打算这段时间专心养伤。 我也怕落下个后遗症什么的,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我可不敢再糟蹋了。 娣如也留下来陪着我,她这个人虽然骄纵冲动,但真心对一个人好的时候,那也是不含糊。 而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不光感受到了情敌的友爱,就连索吞,那个骄傲自大狂,也对我有了些改观。 比如说不再时不时地嘲笑我,比如说我回怼他的时候他也会让着我,再比如不会逼着我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反而异常的宽容。 我奇怪了好一阵,最终得出结论,这厮应该是还在为我给他挡了一枪的事感激我呢,再不然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看看能不能从我身上抓住其他的把柄。 总之我在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得逞。 嗯,小心驶得万年船,尤其是在这样如虎如狼的人面前,更得加倍小心。 过了两天,高美也来看望了我。 一见到我,她是真的表现的很担心,一个劲儿地问我伤口恢复的怎么样,还说会不会有后遗症。 真正的关心和虚情假意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我的心也有些暖意,回答她我很好,只不过需要点时间恢复。 高美一听才放了下心,然后她握住我的手,微微笑道:“你救了索吞的事,我都听说了。孩子,我真的特别感谢你,真的。” 我又有些不好意思了,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其实这都是我自找的,我没能真的帮上忙,被冠上这样的名号,还真有点心虚。 高美见我不说话,笑意又更深了些:“看来我上次说的没错,你跟索吞啊,真的是有缘。你这么真心待他,是他的福气,那个臭小子,也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我:“……哈哈,您说笑了,我不用负责的,真不用!” 一想到我可能把自己搭进去了,那场面实在太恐怖,想都不敢想。 高美还以为我是害羞,又对我说:“下个周一就是索吞的生日,到那时候,我会问他,想不想娶你为妻。他要是不同意的话,就逼着他同意。” 我一听更慌了,立马抓住高美的手,很是后怕道:“那个……我谢谢您的好意,不过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吧,感情、感情还是要慢慢培养,现在就谈婚嫁太早了,真的太早了!” 估计是我的感情也很真挚,高美知道我的态度,于是也不勉强了。 “那好,等你觉得到了时候,再来找我,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高美走之后,我着实又忐忑了很久。 我已经有预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跟索吞的纠葛可能会越来越多,到最后脱身的时候也会有越来越多的麻烦。 可是我真的别无退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如果退却,那就是前功尽弃,我所有的努力白费不说,所以的罪也都白受了。 所以我半点退缩之意也不能有,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 晚上索吞回来,好像又在书房待了很久。 我靠在床头看了会儿书,有了些困意之后便打算睡了。 谁知道刚想关灯,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索吞站在门口,手还放在门把手上。 我以为他是在“视察”的,连忙主动跟他汇报我的情况:“我今天没有乱跑,一直都待在房间,而且也没看电视,也没上网,就看书来着!”说着我还把床头的书晃了晃。 索吞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径直向床边走来。 我有些如临大敌,赶紧往床头靠了靠。 心想着这大爷又是怎么了,怎么一副要吃了人的表情。 索吞走到床边后,却又什么都不说,直接开始脱衣服。 脱……衣服??? “那、那个,娣如就在隔壁,你去找她吧,我我我……我现在不行!” 这人该不会有虐待的爱好吧,我现在这身体,哪能经得起他折腾。 但索吞根本不为所动,将上下的衣服都脱了个差不多干净之后,他倾过身,将我拢在他的怀中。 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裸露的身体,一时面红耳赤,心乱如麻。 第108章 所谓亡命之徒 都说美色当前没有抵抗之力。 可我看着索吞,只觉得这美色我消受不起啊。 先不论他的人品如何,就是想消受,我现在也有心无力啊。 只不过我们两个之间,主动权好像并不在我手里。 哪怕平日里我再给他找不痛快,关键时候,还是他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于是我扭了扭身体,皱着眉头对他嘟囔着说:“你、你千万轻点啊,我的伤口还痒着呢,别给弄裂开了……” 索吞有些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脸上,跟伤口一样,都是痒痒的。 过了会儿,他突然看着我,笑了声。 “你笑什么?”我瘪着嘴问他。 索吞伸手敲了一下我的脑门,说:“真是个笨蛋。” “你……”你才笨蛋呢! 索吞没再跟我多说,而是翻过身,躺在了我的身边,大喇喇地,跟躺在他自己床上似的。 我一脸无语,对他说:“你不是不在你的床上就睡不着嘛?” 他的这个习惯,我也是偶然间从娣如那里得知的,每次索吞跟她或是其他女人在一块的时候,哪怕亲热的再晚,也肯定会自己一个人回房睡,根本不让人陪在他身边。 虽说在老挝的那几天我们算是“同床共枕”,可也是条件所限,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索吞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似的,依旧躺的很是闲适。 见他呼吸慢慢变绵长,我也实在没办法了,除非我能下床去睡地板。 不知道是第几次骂他混蛋,当然骂的再多也完全没什么用。 我愤愤地关上灯,心想着你爱睡就睡吧,反正这是你家。 背对着他躺了一会儿,我都快要迷糊着睡过去了,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腰身被人搂了一下。 我立刻惊醒,看着自己身上的那只狼爪,暗暗咬了咬牙。 毫不留情地将吃豆腐的爪子拍开之后,我想继续睡。 谁知道身后的男人愈发变本加厉,这次换做用双手,将我整个人捞进他的怀里。 我低喊了声。 “怎么,弄疼你了?”黑暗当中,索吞的声音听上去竟有些紧张。 我没好气地回答他:“不是,你这样,我根本就没办法睡,能让我好好躺着,睡个安稳觉吗?” 索吞:“不能。” 我靠在他的胸膛前,实在忍不住,捶了他的胸口一下。 这样亲密地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睡觉的经历,对我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而且这姿势真的不是很舒服,为什么电视剧里的那些男男女女还挺偏爱这种亲密的呢? 我一时想不明白,又被索吞闹得没了睡意,干脆就不勉强自己继续睡了。 我用手指戳了戳索吞的胸口,问他:“喂,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索吞的声音也很清明:“你可以问问看。” 我想了想,说:“Wilson的那件事,对你来说会有影响吗?” “影响?你指的是哪方面?” “就是……以后有这样的合作,你还会去吗?” 索吞回答:“当然,有钱不赚,那是傻子。” “可是,你这次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啊,难道在你的心里,钱比命还重要?” 索吞说话的时候,胸腔有些震动,震得我的耳膜也跟着有些鼓动,而他的声音,也带着捉摸不定的低沉:“我们这种人,命算得了什么。被人断了钱财,就是要了我的命。” 原来是这样啊,我算是明白了,所谓亡命之徒,大抵都是抱着这样心态。 活着一天,就得极尽手段地敛财,直到身死的那刻为止。 其实钱财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数目,却是一个标志,人活着没了标志,没了目标,活着好像也茫茫然的没什么意思。 我蓦地轻叹了声,也不知道是在感叹什么。 索吞却将我的这声叹息听了去,捏住了我的耳朵,问我:“整天的,叹什么气?” 我微微抬起头,瞪着他,当然他可能看不到我的表情,于是我只能气呼呼地质问他:“你管天管地,还管我什么时候叹气啊,你管得着吗?” 索吞见状将我摁回到他的胸膛前,压着我的头,限制了我的动作:“嗯,管不着你,不准再乱动。” 我气哼了声,懒得再理他了。 之后我们谁都没再说话,我因为身体的疲惫,也很快睡了去。 就在入睡的前一刻,我才蓦地想起来,我想问索吞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我想问他,我受伤的那天,是不是他喊了我一声,何曦。 如果是他喊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的我的身份。 他什么都知道吗? …… 转眼到了周一,也就是索吞的生日。 这天城堡里算是忙坏了,上下所有的人都投入到了紧张的准备中,当然我并不是这里面的一员。 娣如跑进来问我哪束插花漂亮的时候,我正在悠闲地吃着葡萄。 她一看就急了,上来夺走我的果盘,还气呼呼地质问我:“你怎么还在这里呀?” “那我应该在哪里呀?”我无辜地望着她。 娣如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不过她拿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征询了我的意见之后,她便要离开,就是走前“好心”地提醒了我一句:“今天是索吞先生的生日,如果我要是让他高兴了,他就会更宠爱我,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我:“嗯嗯嗯,不后悔。” 生日而已,又不是什么天大的日子,我从五岁开始就没过过生日呢。 晚上一切准备齐备之后,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索吞回来。 就连我的小饭桌也一并撤了去,主人没回来用完餐之前,谁也别想着先吃。 这个规定还真是有够冷血的,没看到我还是个病人吗,就不能给我开个小灶吗? 高美今天也来了,见我在一边等的无聊,她便温和地宽慰道:“索吞应该是有急事耽搁了,你别着急,他肯定马上回来。” 她这么一说倒轮到我不好意思了,我不是急着吃饭,就是没耐心等一个人。 还是个我讨厌的人。 不过身边还有这么多人一块等着,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而在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后,今晚的主角,终于姗姗来迟。 第109章 不会离开 只不过主角的心情看上去,不那么爽利。 “索吞啊,大家都等你好久了,快来吃饭吧。”高美作为长辈,这个时候负责张罗着气氛。 只不过索吞根本不领情,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冷着脸上了楼。 留下楼下一帮人面面相觑。 还是高美先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招呼我们:“他应该是还有事要处理,咱们先吃吧,来来。” 我跟娣如一同坐到了桌前,只不过彼此的心情都高兴不起来。 她是因为准备了一整天的生日宴,却没得到任何的欣赏和奖励,而我呢,则是觉得太惋惜了,能有人一块过生日,其实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吧,我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每次看到别人过生日的场景,都特别羡慕来着。 索吞这个人啊,每次都是煞风景的那个,还特别不知好歹。 简单吃完了饭,我率先上了楼。 本来想回自己的房间,可路过索吞书房的时候,还是停下了脚步。 我在门口犹豫再三,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并没有应答,不过这时候我的胆子可大了,没得到应许也推门走了进去。 只是刚一打开门,就被里面的狼藉吓了一跳。 桌子上的书和纸都被挥落在了地上,连一排书架也倒了,砸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架子上的东西也都散落一地。 我怔了怔,又不由得望向站在窗边的那个人。 他背对着我,虽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散发的气息来看,明明白白显示着一种态度:生人勿近。 这个时候我该识趣地转身就走,不过到底还是多管闲事惹了祸。 我犹疑再三,还是走上前去,蹲下身去收拾地上散落的东西。 “滚出去!”索吞听到动静,寒着声音低斥道。 我手下的动作未停,却是低缓着声音跟他说:“再生气也别拿这些东西撒气啊,而且今天是你的生日,今天要是生气的话,以后的一整年都会心情不好的。” 索吞没有出声。 我把一摞书摆放好,继续说道:“今天大家真的准备了很久,想替你过生日,你这个寿星不出场也就罢了,还发这么大的脾气,大家都很失望的……” 这回我还没说完,索吞突然转过身,带着满身的煞气,走上前来,一把拎起我的手腕, 我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可他根本不在意,或是不为所动。 他只是冷然地盯着我,像是含着莫大的怒气和愤怒。 “让你滚你就滚,再废话,我他妈就……” “就怎么样?”我梗着脖子,毫无惧意地跟他对视,“就一枪崩了我吗?好啊,你来啊,别整天吓唬我,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来一次你看我怕不怕?” 索吞闻言突然怔了下,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松开了我的腕子。 我只觉得后背的伤口也像是被撕裂一般,疼得有些直不起身。 但看面前这个男人的样子,是一点都不会关心了。 真是的,这年头连虚情假意都这么难做吗,好歹前两天还对我那么“体贴”来着,今天就原形毕露了。 算了算了,我也不需要他的体贴,都是我多管闲事的锅。 我转身想走,刚走到门边,方才还对我那么凶的男人,突然放低了声音,像是掺杂了一些我不懂的情绪,对我说:“如果有机会,你一定毫不犹豫就离开这里,是不是?” 我顿住脚步,心里思量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回答他:“等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当然会离开。” “不是,你是根本就没想过要真正留在这。”索吞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转过身,看向夜色深沉的窗外,“无论别人做什么,都不会改变你的主意。” 他的声音略有些飘忽,不过听到他这略带失望和落寞的声音,我倒觉得,有些不像他了。 他这样的人,哪有这般多愁善感的。 想要,或是不想要,都是一个念头的事,谁还能左右的了他。 我无声笑笑,说:“索吞先生说错了,我的选择,从来都由不得我。哪怕我想活在这个世上,都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对于我这样的人,谁能给我更大的好处,我就会攀附着谁。” 所以啊,我这样的人,也算是没有心的。 从头到尾,我只觉得自己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 自这天之后,我跟索吞的关系变得疏冷起来。 虽然以前也没有多么亲密,但是这种冷,就连娣如都能觉察得出来。 开始的时候她还挺得意的来我面前炫耀说,索吞先生连续两个晚上都去找她了,对她很是宠爱,后来慢慢的,她也觉察出了不对劲,便有些担忧地来问我,是不是我跟索吞先生闹了别扭。 我回想了一下,如果那一晚上的谈话算作是别扭的话,那我跟索吞之间不知道打了多少回架了。 不过往日都是明晃晃的掐,这一回变成了“冷战”而已。 好几次跟他遇上,我刚想跟他说句话,他就眼也不抬地径直走过去,简直把我当成了一个透明人一样。 开始的时候我很想去跟他解释一下,那一晚的话他不要放在心上,我不会离开这的,起码有他在的时候,我都不会动要离开的念头。 只是想说的这句话,怎么都没能来得及开口。 于是我便开始暗暗地想,是不是我把一切都给搞砸了。 在我好不容易能取得索吞的一些信任之后,又亲手将以前的成果都给毁掉。 我因此暗暗自责了好久,只不过之后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彻底明白。 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索吞他,对我展露的那些许温情,不过都是逢场作戏而已。 第110章 城堡的女主人 高美曾经跟我说过,索吞真心爱过的女孩,只有一个。 我也一直以为,能让索吞放在心上疼着的女人,大抵是不存在的,在他的心里,向来只把女人当做是附属品,或者是欣赏品,根本不会付诸真心,也不会给予真心的关爱。 只不过城堡里突如其来到来的一个女人,算是让我的所有认知一瞬间颠覆。 这一天,我还是像往常一样起的很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枪伤的缘故,我总觉得身体一直都处于极度困乏的状态,就算伤口慢慢愈合,也觉得身体里面像是有一块生机被挖走了一般。 起床之后,我喊来外面的佣人,让她们准备早餐。 只不过往日都颇勤快的佣人们,这一回却迟迟地没有上楼。 我洗漱好之后,便套了件睡袍下了楼,想瞧瞧是怎么回事。 从楼梯走下去的时候,我就隐约看到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个人,城堡里的佣人们都排成一列站在她面前,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等我走上前去,才发现坐着的是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女孩子,长得算是清秀,但并没有娣如漂亮。 只不过她身上比娣如多的一点是,清高,还有骄傲。 娣如这个时候也有些紧张地站在一边,平时她这么紧张的时候,只有在索吞面前。 于是我愈发好奇这个女人的来历和身份了。 看着周围人都噤若寒蝉的表情,我自然地坐在沙发上,淡淡开口问道:“这位小姐是?” 温昂见此情形连忙上前,脸上带着少有的紧张,对我说:“这是阿梦小姐,是主人的贵客。” 哦,贵客。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简单打了声招呼,接着就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打算吃,佣人连早餐都不给我,饿得我都要前胸贴后背了。 只是我随意的表现,让在场的人都冷不丁倒吸了口凉气。 我见状更奇怪了,心想着这个苹果难道我不能吃吗?是什么金贵的苹果吗? 苹果自然是普通的苹果,就是客人,不是普通的客人。 方才一直沉默地坐在一边的,那个叫阿梦的女人,突然看向我,带着浅笑,却毫无真切笑意地说道:“你就是那个叫瑶蔷的女人?” 我咬苹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下意识觉得这人可真没礼貌,哪有这么直接称呼人姓名的。 不过我在这见得奇怪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么一个,于是我按捺住性子,好脾气地回答:“对,就是我。” 阿梦又笑了笑,不过这次的笑意已然有些冷意:“哥哥在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没规矩?” 哥哥? 我终于捕捉到了话里的重点。 眼前这个高冷的妹子,原来是索吞的妹妹啊,怪不得,周围人都怕她怕的这么厉害。 可是谁也没跟我提起过这位姑奶奶的存在啊,搞得我现在措手不及的。 我把没吃完的苹果放到一边,然后擦了擦手,客气地答道:“不好意思,一直随意惯了。你是索吞的妹妹吗?你们兄妹两个,可……真像。” 后面那句纯粹是我编出来的瞎话,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个人的长相不是同一挂的。 不过为了套近乎,适当的假话也是可以原谅的嘛。 我正为了自己的机智暗暗赞叹,这个时候温昂又凑过来,神情比方才还要紧张:“阿梦小姐不是主人的妹妹,是阿晴小姐的亲生妹妹。” 阿晴。 听到这个名字,我算是才真正明白目前的状况。 阿晴就是那个索吞在睡梦中都会喊得名字,而且结合着高美跟我说的那些,很可能就是他唯一爱着的女孩。 唯一的爱人,这份情谊多重就不用多说了。 阿晴死了,对于索吞来说,对待阿梦肯定就像是自己的亲生妹妹了,不,甚至比亲生妹妹还要好。 这下我算是完全弄明白了,也彻底搞清楚眼前这个女人的来头了。 来头……可真不是一般大啊。 我哈哈笑了声,缓解了一下方才的尴尬。 不过不知者不怪罪嘛,想来这位姑奶奶不会太针对我,而且我又没犯什么大错,也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的。 我见周围的人还站在一处,便说道:“你们不用在这伺候了,有需要的话会叫你们来的。快点去忙吧,别都站在一起了。” 只是我的话音落下许久,并没有人动过分毫。 就连娣如也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好像是让我别说了。 这些话……也不能说吗? 我正疑惑着,便听到阿梦全然冷下来的声音道:“我跟哥哥,都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你,言行都要规矩点,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这话说起来,可就半点不留情面了。 在这我就算勉强能忍得下索吞,可对其他人的指手画脚,我可没法忍。 于是我也半含着冷笑道:“哦,你要怎么不客气啊?” 阿梦没想到我会还嘴,愣了一下之后,她寒声道:“你会知道的。” 我原本以为,这座城堡里,除了索吞之外,最是位高权重的人便是温昂了。 不过我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温昂也会对一个女人言听计从的,根本不敢违背。 自我早上跟阿梦起了冲突之后,一整天下来,再没有人出现在过我面前。 无论我是吃饭,还是换药,都不曾有人来帮我。 就连娣如也不知所踪。 我没办法只好自己去找吃的,但被佣人为难地告知,没办法提供。 好,好一个没办法提供。 我饿着肚子回到房间,对着镜子换好药之后,气得把纱布直接扔进了洗手盆里。 我现在算是被整个城堡里的人都孤立了吧,谁也不来搭理我了是吧。 那个阿梦真的算是在这“只手遮天”吗?就连温昂也管不了她?任她骑到头上? 我兀自郁闷了会儿,发现答案的确就是如此。 也许除了索吞之外,阿梦就是这里的第二个主人,谁都要听她的话,就连我跟娣如这样的“情妇”也不例外。 而这一切,就算告诉索吞,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我的存在,跟阿晴的妹妹相比,想来就是无关紧要的那一个。 他怎么可能,因为我,而亏待心爱的人的妹妹呢? 这个事实着实让我郁闷。 而更让我郁闷的是,我得罪了阿梦,自此之后,还能在这里生活的安生吗? 第111章 只想要活着 晚上的时候,算准了索吞回来的时间,我打算下楼去,别的人不给我饭吃,难道还不能从他哪里讨到一口吗?总不能让我饿死吧。 只是还没等我踏出房门,早已守在门口的佣人告诉我,请我不要离开房间。 我一听火气就冒了出来,问她:“又是阿梦小姐的命令?你们就这样听她的话?” 佣人面露难色,低声跟我解释:“小姐不要为难我了,要是违抗阿梦小姐,我的下场会很惨的。”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在我面前无助地哭,我也顿时没办法了。 总不能硬闯出去,让阿梦对这个小女孩下手吧。 只是我也太惨了吧,我都已经一整天没吃过饭了,都要饿晕过去了。 好在房间里还有水,还不会脱水而死。 没吃的东西就只好躺床上睡觉,但越是想睡肚子越是饿,翻来覆去的总睡不着。 想想我活这半辈子,哪怕以前日子过得再苦,我也没试过饿肚子的滋味。 结果到了这,就开始被人“虐待”了。 真是的,不知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吗? 我挨枪子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和绝望过。 就这样一直忍着到了后半夜,房门轻微“咔哒”一声,我顿时惊醒,打开灯看过去。 来的人是娣如,她的手上,还攥着两块牛肉。 她悄悄地来到我的床边,将手里的肉递给我,很是紧张地说道:“快点吃吧,这是我偷偷拿来的,不要让人发现。” 看着她的神情,我都有些要哭出来了。 一半是感动的,另一半是悲哀的。 我又不是什么冷宫的妃子,居然还沦落到被人偷偷塞东西吃的地步了,到底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整我啊,我没被枪打死,说不定哪天会被饿死的。 不过有吃的到底是件幸运的事,我抓着肉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也不管嗓子多干渴。 见我将东西都吃完了,娣如才松了口气,盘坐在床边的地上,对我说:“你可惨了,阿梦小姐吩咐了所有人,都不要理你,更不能给你做吃的。你说说你得罪谁不好,非得得罪阿梦小姐。” 我擦了擦嘴,问娣如:“那个阿梦,真的这么厉害吗?所有的人都要听她的?” “当然了,以前我姐姐就跟我说过,得罪谁都不要得罪阿梦小姐。主人那么冷酷挑剔的人,在她面前,都百依百顺的。你说说,咱们这谁能有阿梦小姐的待遇啊。而且就算是阿梦小姐做错了什么事,主人也从来都不管,对阿梦小姐宽容是出了名的。” 之前还只是猜测,此刻真正听到了这些话,我真是恨不能敲碎自己的猪脑袋。 人在屋檐下,居然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就稀里糊涂的得罪了人,而且得罪的还是那种骨灰级的大boss,我想不用娣如再跟我多说,我都能预想到自己的命运了。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我抚了抚胸口,给自己顺顺气,然后问娣如:“那你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消气吗?需要我去跟她道歉吗?” 只要能给我吃的东西,道歉神马的都是浮云了。 娣如听完之后表情却很不乐观:“这我真的没办法说,不过阿梦小姐现在不让你出房门,你就算是要道歉,也没办法见到她啊。” 我有些崩溃地挠了挠头:“那她会一直在这吗?之前不是没有看到她,她是不是待个几天就走了啊?” “阿梦小姐一直在英国读书,她放了假,大概要在这里待两个月呢。” 两、两个月。 真等到她走了,我估计自己也彻底凉了吧。 娣如没有在我的房间里多待,我理解她的处境,也因此非常地感念她,能在这个时候对我伸出援手。 等到娣如走后,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床上,第一次很想很想打电话给先生,我做不下去了,我不仅搞定不了索吞,还招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我要是再在这个待下去的时候,能不能活着出去真是个问题了。 躺下去睡着之前,我左思右想的,决定还是活下去最重要。 任务完成不了,我毕竟也是尽力了,想来先生不会太过怪罪我,大不了以后再困难的事我都第一个去做,只要别让我再留在这,我就真的谢天谢地了。 只是我就算想走,之后的两天,依旧是被人看管的相当严密。 除了娣如每天深夜给我偷偷带来一些东西,支撑着我不至于饿死之外,我就像是个完全与世隔绝的人,对通向外面的世界半点也找不到出路。 而索吞呢,好像也是忘了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哪怕我消失在他面前好几天了,他都没来主动看看我,更没发现我的虚弱。 我已经连站起来走几步的力气都没有了,整日只能躺在床上,虚虚地喘着气。 看着窗外的时候,我都想不管不顾地跳下去,这里是三楼,就算跳下去,应该也不会摔死吧,充其量就是摔断个胳膊腿儿啥的。 ……不行,我可是最怕疼了,我背上的伤才刚刚好的差不多了,才不要再把胳膊和腿摔断呢。 下定不了决心的我,只能继续憋屈着,忍耐着。 好在老天爷对我还是有一丝怜悯的,又过了两天,城堡里迎来了一次宴会。 好像是索吞宴请城中的名流,总之从早晨开始,下面院子里的人就开始进进出出,忙的厉害。 我强撑着身体走到窗边,虚脱地趴在窗台上,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或许今晚是我逃脱的唯一机会。 趁着有这么多人在,只要我从这跳下去,肯定会被所有人发现,到那时候,即便是索吞还狠心不管我,但碍于那么多人的面子,肯定不会对我见死不救。 只要见到了他,我就能把一切都说清楚了。 就算再宠爱那个阿梦,他也不会对我见死不救吧。 到那时候,我应该就能获得一线生机了。 这么想清楚之后,我忽然获得了莫大的勇气和信心,而且在心里祈祷着,求求上天再给我一丝宽待,让我的计划顺利进行。 而我想要的不多,我只想要活着。 第112章 我想走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我终于等到了傍晚降临。 外面的准备已经就绪,就等着宴请的客人纷纷到来。 我没开房间的灯,仅仅是趴伏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晚上七点钟,人像是都到的差不多了,索吞也穿着一身笔挺的晚礼服,以主办人的姿态进到会场,而挽着他胳膊的,正是阿梦。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两个人的身上,远远望过去,金童玉女的一对,其实相当登对。 其实索吞能对阿梦这样好,除了因为她是阿晴的妹妹之外,也是因为对她有好感吧。 不然的话,哪个男人能容许一个女人在他的地盘上呼风唤雨,掌管一切。 除了爱之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也怪不得,无论我怎么做,都得不到他的半分青睐。 心里的遗憾也是有一点的,不过我并没觉得多失落,反正我一向没有什么魅力,也从来吸引不了男人的目光,更得不到他们的真心。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索吞当然也不例外。 我将心里的一切杂念都抛去,在下面的宴会进行到热烈的时候,我使出全身力气打开窗户,向楼下忘了一眼。 其实三层楼已经足够高,下面的土地就像是一个黑洞,摔下去了,什么后果也相当难说。 不过跟死亡的恐惧比起来,其实这也能克服。 我闭了闭眼睛,又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觉得鼓足了勇气之后,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爬上窗台,将双腿放到窗外。 看向无边的夜色,我在心里祈祷着,妈妈,求求您一定要保佑我。 我攥紧自己的拳头,在害怕后退之前,我咬着牙,纵身跳出了窗外。 在空气当中滞留的时间很短很短,不过这个过程对我来说,却像胶片电影回放那么缓慢,我甚至能看清楚,楼下的那朵花,那棵草,是什么模样。 等到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之后,天与地像是翻转过来,我仰面躺着,只觉得心脏肺腑也跟着转了个圈。 这边闹出的巨大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那帮上流人物。 其实最先发现我的是一个佣人,他正端着酒从这边经过,看到满身是血,已经有些奄奄一息的我,顿时惊叫出声。 之后又是几个人朝我这边奔过来。 当我的身体被一个人抱进怀里的时候,我的眼睛模糊地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人影。 那个人是…… 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让那个人过来,想告诉他,能不能让他带我走。 我不想在这继续待下去了,我太害怕了,我一个人太害怕了。 只不过我发不出声音,嗓子里只有含糊吐出的几个破碎的音节。 伸出去的手也因为急剧的颤抖,再也支撑不住,只能无力地垂下来。 而抱着我的人,他的身体居然也在抖。 “来人,快来人!叫医生!”他有些狂怒地喊着。 不过我却在心里吐槽他,真是有够假惺惺的,看着这么多人在,才想着要救我吧,前几天的时候,可不见得管我的死活。 这个时候我的意识相当的清醒,只不过身体有些不太受控制,而呼吸也是乱的,吐出去的气多,呼进来的少。 我急促地喘了几下,然后满是血的手抓住面前的人的袖子。 索吞也将我抱的更紧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我摔出了幻影,我居然在他眼里看到了类似恐惧和悲痛的神情。 假的,都是假的,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我猛然攥紧他的手指,只觉得胸腔一股热流涌上来,说话之前,嘴角已经开始溢血。 索吞开始抖着手托住我的脸,他嘶哑着声音说:“别怕,别怕,我会救活你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句话在这个时候听起来,还挺顺耳的。 不过我要的,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活下去。 我还想要另外一样,不知道他能答不答应。 我看着他,用最低缓,也是最清晰的声音问他:“我想走,你、你能答应吗……” 第113章 并不算赢家 我的话一说完,喉咙里的血又控制不住呕出来,溅了索吞一手。 他狠狠地盯着我,像是要在我身上钉出一个洞。 过了好久,他才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沉闷的一声:“好。” 有了这个字,我终于是能放心地晕过去了。 …… 之后的我应该又是被推进了手术室。 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我这算是一定意义上的“二进宫”,比蹲监狱还惨。 手术的过程中,我只觉得自己像是堕入在一片软绵绵的白色棉花里面,一脚踩下去,根本落不到实处。 而不远处的地方,开了一片鲜艳欲滴的蔷薇花。 花色娇艳,花香又醉人,我欢快地跑过去,嬉戏在花海之中。 海天之间,好似有道彩虹。 这才是属于自由的天堂吧。 我沉醉在其中,无论如何都不想离开,只不过身后像是有只手一直拉扯着我,让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再向前迈进一步。 我急的转过身去,想让他赶紧放手,却发现那个寒着脸不放走我的人是索吞。 他不是说好了让我走吗,这个说话不算话的混蛋! 我说不出话骂他,只能奋力地想要挣脱。 只不过跟他拉扯的时候,我一不小心踩空,然后整个人急速坠落,落入无边黑暗的深渊…… 某一个瞬间,我猛然惊醒了。 睁开眼睛,发现是我住了月余的房间,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没死,也没掉进深沟里,已经挺幸运的了。 只是我稍微一动,浑身的疼痛比上次还要严重,让我刚刚起身就重新跌了回去。 最惨的是,我的右腿还打着厚厚的石膏,看着跟个木乃伊似的。 正在我浑身难受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娣如,看到我醒了,她也很是惊喜,连忙跑上前来,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告诉她,此番大难不死,日后别无所求了。 娣如听不明白我的话,不过她看上去是真的高兴。 就是不晓得是高兴于我意外生还啊,还是摔成这个又惨又蠢的模样。 娣如拉着我的手,有些兴奋地告诉我说:“你知道吗?你这次受伤,主人对你真的特别关心,甚至把阿梦小姐骂了一顿。你要知道,以前主人对阿梦小姐可从来没那么凶过。” 我闻言呵呵一笑,心想着那我还挺荣幸哈,如果不是少了半条命的话,我会跳起来跟你一块庆祝的。 只不过现在啊,谁骂谁对我来说根本都不重要了,我只想着,我到底什么时候能站起来,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啊。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更别说我跳楼的时候,还把脾脏给摔成内出血了,动手术勉强捡回了一条命,可得好生休养着,短期内不能有颠簸和剧烈运动。 于是我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别逞强立刻走了,万一把命挂在半路,那我多冤啊。 反正索吞应该也不会立马把我赶走,我就舔着脸再多住一段时间,等我能下床了就即刻走人。 嗯,就这么办吧。 之后的一段时间,城堡里的佣人对我是格外地殷勤,跟我出事前几天的模样大相径庭。 当然我并不怪他们,人在屋檐下,连我都要不得不低头,更别说他们了。 而这段时间,我再没见过阿梦和索吞。 听娣如说,那天阿梦被索吞狠狠骂了一顿,一时受到的打击极大,哭着跑离了这里,应该是回到自己家去了。 至于索吞呢,好像是特别忙,总之基本上没回过家,来去也都行色匆匆。 城堡里没了这两个人在,我还是颇为轻松的。 毕竟我不晓得要怎么平心静气地面对他们,就像娣如说的,这次的受伤我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是不经历我这样濒临死亡的伤痛,哪能为自己博得今天的局面。 说到底,这都是我靠自己得回来的,还是以一种惨烈决绝的方式,并不算什么赢家。 …… 这天上午的阳光极好,娣如问我想不想出去晒晒太阳,说她从网上看到,多晒太阳有利于骨头愈合。 先不说这有没有科学道理,我的确是挺想出去透透气的,整日躺在床上,闷都闷死了。 娣如用轮椅推着我,乘坐着直达的电梯去了花园。 待了一会儿,一时之间有些起风,娣如便折回去房间,替我拿条披肩出来。 这个空当,温昂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边。 我看着他只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以前看在他是索吞身边红人的面子上我对他还算是客气,只不过现在我都要走了,也不用再巴结他了。 温昂这时候却是对我尤其地恭敬。 虽说以前他待人也很客套,但那更像是流于表面,不用多探究就觉得虚情假意的很。 到了现在,却不知为什么竟能瞧出一点点真心的意味。 “瑶蔷小姐,对于之前的事情,我非常的抱歉,我恳请您能原谅我。”他欠下了身,语气也真切的很。 怎么说温昂都比我大那么多,看着他在我面前低头认错的样子,我也觉得有些不忍,于是连忙答道:“没事的,你不用放在心上,不是你的错。” 温昂却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继续说道:“都会我没有尽到职责,没有把小姐遭受的一切都告诉主人,主人他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小姐受伤之后,最难过的人,也是主人。” 索吞会为我难过吗? 我想了一下,觉得这说法真是太不靠谱了。 他那个人冷心冷肺的,没见死不救就算好了,他还会为一个人伤心?真是有够好笑的。 但温昂说的认真,我也不好意思拆穿他,所以只顺着他的话说道:“嗯嗯,我知道。” 温昂这个时候终于直起身,看向我,有些苍老的眼睛里,闪着幽幽暗暗的光。 “小姐应该并不知道,或者说,您并不相信。” 第114章 不依靠别人也能自由自在地活 这个话……我要怎么回呢? 我有些尴尬地笑笑,心想着这温昂之前也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还有那娣如,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拿个东西需要那么长时间吗? 我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不知道要怎么接温昂的话。 不过他没给我太多尴尬的时间,很快,他就又说道:“小姐说要离开这里,我能否冒昧问一句,离开之后,您要去哪呢?” 我重新看向他,知道这人即便非敌也必非友,跟他说实话,好像没什么好处吧。 由此,我转了一下眼球,说:“还没想好,不过天大地大,总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吧。” 温昂点点头:“小姐说的是。” 这个时候,娣如总算是姗姗来迟,手上的那根披肩还正好是我最讨厌的紫红色。 “温、温昂先生。”看到温昂,娣如稍微有些紧张。 温昂也对她微微欠了下身,之后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娣如低着声音,有些八卦兮兮地问我:“刚才你跟温昂先生说什么了?” 我将披肩缠在脖子上,免得被晒黑,之后极悠闲地告诉她:“我们在讨论,我什么时候离开的问题。” “什么?你真的要走啊?”娣如一听眉头皱的很紧。 我见了也觉得奇怪,这小丫头虽然现在每天伺候着我,但毕竟“共侍一夫”,对我肯定还是很有意见的,我如果走了,她应该很高兴吧,那为什么现在是一副郁闷加遗憾的表情啊。 娣如有些泄气地坐在我脚边的草地上,兀自别扭了好一会儿,才绷着声音道:“那个,你能不能不走啊。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但是我想不出你要离开的理由啊。之前阿梦小姐欺负你,主人也骂她了,她以后肯定不敢了。还有……主人真的对你很好!比对我好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后面一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看来她对我的不满也压抑很久了。 不过我真承受不起她所说的好,索吞对我,但凡是有一点点的真心,都不会让我弄成这般境地。 而且他那个人也挺没良心的,就上一回,我替他挡了一颗子弹,虽然有点一厢情愿,但毕竟也是为了救他吧,事后他就像是个没事人似的,根本不把那当一回事。 切,应该说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存着什么侥幸,以为那样能让他对我改观一些,事实证明,勾引男人这种事,我到时候都是做不来的。 我摸摸娣如的头发,说起来她比我小了将近十岁,我都能做她阿姨了,因而面对她的时候,我更感觉像是面对一个小孩子。 我轻声对她说:“男人的好,有时候确实很重要的。但是有时候我们也该问问自己,跟自由和自在相比,这份好,究竟值不值得我们放弃所有的原则,去禁锢自己的人生。” 娣如闻言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我。 我也不期待她能完全懂,只是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等她对生活生出茫然的时候,会回头想想我说的这些话。 或许那个时候她就会慢慢明白,一个女人活于世上,确实很经受很多的磨难和挫折。 但是只要自己的心还坚强着,那无论遇到什么坎,最终都能跨过去。 不依靠别人,不依附别人,只靠自己,也能安身立命,自由自在的生活。 …… 又过了两天,我在娣如的帮助下,已经能拄着拐杖下床走动两步。 虽然没过一会儿就满头大汗的,不过能感觉到自己一点点变好,还是让我非常开心。 空闲的时候,我也会想想之前温昂问我的那个问题。 以后离开了这,我要去哪呢。 难道还要回去先生身边吗? 那天宴会的时候,我纵身跳下去,浑身是血,意识模糊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先生的影子。 并不是恍惚之下生出的幻影,我能很确定,他是真实存在着的。 只是当时他并没有上前来,就好像一个局外人,冷淡地观望着我的悲惨。 说心里不难受是假的,不过这也让我确定了,我对先生来说,除了是个利用的棋子,其他根本什么都不是。 那我离开这之后,没了利用价值,他也不会想让我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了吧。 我躺在摇椅上,有些失神地望着远处浅淡的云彩。 如果没了先生的支持,那我必须得另想出路了。 回祖国是一定的,但我孑然一身,甚至连贴身的衣物都带不走,这样能走出去多远呢? 得到索吞的允诺之前,我满心想的都是怎么走,可真等到能走了,一大堆问题也接踵而至。 好在还有些时间,我能慢慢想些办法,再不济的话,到时候我偷偷联系一下六子,我们两个毕竟认识那么久了,就算没有多深的情分,我求他,他怎么也会接济我一点儿,以后等我安顿好了,再想办法还他就是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其实一直还是个挺乐观的人。 快要到傍晚的时候,佣人已经将饭菜准备好端上来了。 只不过我刚要吃,娣如突然从外面急冲冲地跑进来,脸蛋红扑扑的,好像遇到了什么激动的事。 “主人、主人他,他回来了!”娣如兴奋地喊道。 娣如扶着我下楼的时候,我果然瞧见索吞坐在餐桌前,正要用餐。 这几天我一直很想找他谈谈,不过他依旧跟之前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根本没时间跟我照面。 这下有了机会,我也不愿意放过。 我有些艰难地挪到了餐桌前,然后坐在了索吞旁边的位置上。 索吞的余光瞥了我一眼,之后就拿我当个透明人似的,半点没有跟我说话的意思。 我也不在意他的冷淡,主动开口道:“你吃完饭之后有时间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索吞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会儿,之后便将筷子摔到桌面上,好像是一点没了胃口。 我看他像是要走的样子,赶紧下一步抓住他的手腕,有些着急地说道:“要不然你告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真的想跟你好好谈谈。” 索吞像是要拂开我的手,只是在看到我手背上数道未痊愈的擦痕之后,便停住了动作。 第115章 第二个选择 “嗯?到底什么时候?”我不死心地继续问。 索吞用手指将我的手腕拿开,冷哼:“其他时候没见你这么积极过。” 我仰着头看着他,心里那叫一个气啊,什么叫积极,我想好好跟你说句话就叫积极吗? 我以前还积极地“勾引”过你呢,怎么不见你上钩呢? 我也哼:“我只想你说话算话,你答应了我的事,就不能反悔。” 索吞的神情又敛了下来,看着他的样子,像是在忍耐什么。 我估计是在忍我,能对他这么不客气加大呼小叫的人,除了我之外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了,他当然觉得生气。 只不过我也奇怪,他干嘛要这么忍让我啊,难道是在锻炼自己的脾气? 嗯,倒是也有可能,他那个暴脾气,要是再不改改的话,不知道要结多少仇家呢。 索吞盯着我看了会儿,之后终于低声说道:“阿梦已经走了,以后只要有你在,她就不会再来。” 我:“……哦。” 索吞:“你如果有什么要求和不满,就跟温昂说,他都会替你解决。” 我:“……我其实也没什么不满……” 只要能让我离开这,我所有的烦恼和难过都会一扫而空的。 索吞见我的样子,大概就能猜到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于是他这次笑的比方才冷然数倍:“知道要从这个家里出去,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不知道。 “死了,被人抬出去。” 我:“……”!!! …… 跟索吞谈完,我发现还不如不谈呢。 麻蛋,也太吓人了,什么死了横着出去,他是在吓唬我吗? 可是看他严肃的表情,好像也不仅仅是吓唬啊,那就是真的?! 我惊魂未定地回到房间,之后紧紧抓住娣如的手,跟她求证这件事。 娣如闻言想了想,接着有些不确定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谁要离开这,你是第一个。” 我怔愣着。 娣如便又不解地问我:“你到底为什么非得走啊?你知道吗,有多少人想到这里来,这里的工作没那么繁重,酬劳也很高。而且主人很好,女人都喜欢他,你干嘛不喜欢他呢?” 我已经懒得再去跟她解释,也没做什么辩驳,直接倒头躺在床上,一时之间免不得长吁短叹,悲愤交加。 如果索吞说的是真的,那我还心心念念着走干什么呀,命都没了。 只不过不走的话,还能在这待一辈子吗,那比没命害惨。 那个破烂臭索吞,真是太狠了,太可恶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跟他提条件的时候,我就会加上一句,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地让我走,这样才对嘛! …… 因为这件事,之后的好几天我的兴致都不高,连饭量都少了一半。 而且时常肠胃不舒服,会有干呕的感觉。 娣如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丫头,什么事她也不懂,直到有一天,一个上了年纪的佣人在一旁见了,轻声犹豫地说道:“小姐是不是……有喜了?” 啥?啥啥? 有什么……喜?! 我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月事确实有两个月没来了,不过我以前的规律就不太正常,一次两次不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而且前阵子我才跳了个楼好不好,就算有喜也给摔没了。 我摆摆手,示意没什么大问题,侧身躺下去时候,脑海里却是不由得在幻想,万一真的有了索吞的孩子…… 妈呀,那不敢想不敢想,他生的孩子,那绝对又是个混世魔王,还是不要为祸人间了。 午饭过后我就睡了个午觉,这一觉却是睡的相当长,总之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的光线都昏暗了。 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想伸个懒腰,可刚伸了一半,就被床边坐着的一个人影吓回去了。 “谁?!索、索吞?”我眯着眼睛,还有些没办法确认。 直到他低低应了声,我才确定就是他。 “你这么在这?怎么不开灯啊?”我有些尴尬,虽然该尴尬的是他,偷偷摸摸来别人房间偷窥,也就他能做的出来。 索吞没说话,过了会儿,他突然伸出手,我以为他又要像以前一样弹我的脑门,谁知道却是抚上了我的肚子。 大掌抵在我的小腹上,带着男人特有的温热。 他这样反常,我一思忖也能明白为什么。 佣人发现了我的异常,肯定不敢耽搁,直接去告诉了温昂,而温昂呢,估计又觉得兹事体大,便又报告给了索吞。 于是乎,误会就真的闹大了。 我呵呵笑了声,依旧尴尬道:“都是他们误会了,我没怀孕,也没那条件啊。” 自从两个月前的那一回,我们两个就连同床共枕的机会都很少,索吞也没真的碰过我。 大概是他身边的女伴太多,还有,也嫌弃我以前的经历。 不过我巴不得他一直嫌弃,省的心里膈应,身体还得遭罪。 索吞听完我的话还是没有出声,反而是手掌开始一下一下地轻抚起来,惹得我起了一身的颤栗,身体也绷得很紧。 过了会儿,我才听到他说:“真的想离开这吗?” 我闻言下意识地点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之后,又应了声。 索吞像是笑了,不过昏暗当中,我看不太清楚他真正的表情。 “好,我答应你。”他说。 只不过这句话并没有让我真的高兴,反而是心里一咯噔:“我不是死了,才能走吗……” 我虽然渴望自由,但还真没到宁自由勿生存的地步,我还想留着命起码活到后半世纪呢。 “不,我可以给你第二个选择。”索吞的声音是少有的轻缓,如果不知道他的本性,我都以为他是在哄我。 而焦急心切的我,还真的就暂时被他迷惑,继而掉进了他给设下的陷阱。 “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索吞的声音略有些飘忽,不过在这寂静的环境下,已经足够让我听得清楚。 他说:“给我生个孩子,我就放你离开。” 第116章 冲突 生、生孩子?! 比起我要离开的消息,这三个字更让我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我再也躺不住,用尽全身力气坐起来,面对着索吞,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索吞冷淡地笑:“你听到的没错。” 我艰难地咽了咽,心想着不能慌不能慌,说不定索吞就是拿这个来为难我的呢,我可不能因为他的话就乱了分寸。 我的手抓紧被单,脑海里略过很多念头,每个都觉得不靠谱至极,到最后已经无奈到失笑:“生个孩子,可不是团个泥巴就能下地走路的,那需要十月怀胎啊。而且你有那么多女人,只要动动手指不知道有多少愿意为你生儿育女,你干嘛非得抓着我不放啊!” 我的话并没有让索吞动容,更别说改变主意。 他只是又问我:“选这个,还是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那就是明晃晃让我去死了。 我挠了挠头发,急乱之下还扯下好几根,疼得我头发有些发麻。 或许索吞早已算准我不可能同意这个条件,没再等太久,他就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轻飘飘地说:“既然不同意,要么就安心在这待着,要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见他转身要走,我第一反应就是拉住他的手腕。 看他回头,我忍下心里的躁乱,对他说:“你、你让我再考虑考虑,我再考虑一下……” …… 索吞走后,我是彻底完全都没有睡意了,就像是灵魂出窍一样,躺在床上,手脚都游离着没什么知觉。 某一个瞬间,我的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我干嘛非得自己在这纠结呢,我自己没办法,总会有人有办法的。 先生让我接近索吞,虽说我没完成任务吧,但是他应该也不至于对我全然失望,不管不顾的。 先前我总是怕麻烦他,也担心被拒绝冷落。 可凡事还没试过,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我一瞬间振奋起来,然后便开始思索要怎么联系到先生。 自从我来了城堡,手机什么的早已不在身旁,只要接触到别的通讯工具,也肯定会有人注意到。 要想不引人注目地联系到一个人,还真是得好好下番功夫。 …… 第二天一早,佣人送来早餐,我向门口望了眼,之后问道:“娣如没在吗?” 要是按照往常来说,她应该是早早地起床闯进来了。 佣人回答说娣如小姐家里有事,过两天才能回来。 我一听心情顿时跌落到谷底,原本我想着,我跟娣如算是也混熟了,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彼此仇视,如果我跟她借个手机之类的东西,她应该不会拒绝。 可是偏偏这么巧,见不到她,别人就更是没办法开这个口了。 我郁闷得不行,就算腿能下地走路了,我也哪里都不想去,就自个儿生着闷气。 只是上天对我的“惨状”估计也看不下去了,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给了我一个柳暗花明的契机。 索吞白天一般不在家,忙的时候连晚上都看不到他的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之前被大骂一顿跑回自己家的阿梦,居然再次找上门来。 佣人们来报告说阿梦小姐到来的时候,能看得出他们的脸上也有些许为难。 不管上次索吞是不是骂了阿梦,后者毕竟是在城堡里耀武扬威地过了好几年的人,那股子习惯的恐惧和忌惮,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消除的。 看佣人的意思是让我待在房间里别出去,免得跟阿梦正面遇到了起冲突。 不过我心念一动,最后轻轻笑道:“客人来了,哪有不去迎接的道理。来替我选件衣服,我要下去会客。” …… 几分钟后,我扶着楼梯的栏杆,一步一步缓缓地向下走去。 阿梦这时坐在沙发上,一抬头便看到了我。 跟上次见面的盛气凌人相比,这回她的脸上少了些许意气风发,反而是有了几分隐隐的仇视与愤然。 她的心情我能理解,一直对她百依百顺的“哥哥”,突然之间因为一个女人狠狠骂了她一顿,让她颜面尽失,芳心尽碎,放在谁身上都会觉得不甘心和愤怒。 只不过她害我差点丢了性命的事,我也不会轻易原谅。 好不容易来到阿梦面前,我站定住,对着她微微一笑:“之前听索吞说,只要我在一天,你就没办法再踏进这里一步。怎么,到底是他说谎了,还是你太大胆,敢不听他的意思?” 一上来就毫不留情的挑衅,不仅让阿梦变了脸色,就连身旁的佣人也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时候温昂也从里面小跑着出来,看他紧张的表情,不知道是怕阿梦欺负我啊,还是担心我让阿梦下不来台。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没理他,只是对满脸气恼的阿梦继续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之前你怎么嚣张跋扈是你的事,以后你敢欺负到我头上来,我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阿梦哪是被人这么奚落威胁的性子,一时之间像是气到了顶点,蹭的站起来,来到我面前,举起手臂,看着像是要打人。 温昂见了连忙上前阻止道:“阿梦小姐,使不得啊!” 阿梦气笑一声,盯着我看的同时,斥责温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做什么事,哥哥从来不会阻止,这里谁也别想拦着我!” 温昂于是便不说话了,看他的样子,在我跟这位阿梦小姐之间,他显然还是选择了后者。 而这样的情况下,我应该适时地服个软,或者是赶紧避在后面,省的这一巴掌真的落下来。 只不过我没有,我连动也没动,就挺直地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阿梦,像是在质疑她话里的意思。 质疑她敢不敢真的打我。 这样的眼神到最后终于全然激怒了阿梦。 等到她终于失去理智,将那一巴掌狠狠挥下来的时候,我站立不住跌倒在旁边沙发上的同时,心里也在暗自雀跃着。 好啊,终于还是打下来了。 第117章 只是在赌 阿梦这一巴掌是用尽了全力的。 反正我跌坐着缓了好一会儿,还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右耳也轰鸣着,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耳部神经。 我的模样吓坏了身边的人,有两个佣人连忙上前来查看我的情况,看到我嘴角的血迹之后,她们终于是吓得手都开始发抖。 我摁住头部,忍着那阵阵的钝痛,转过头对阿梦道:“我说过的,以后你要是再敢欺负到我头上,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阿梦像是也有些慌了神,许是索吞之前已经警告过她别来惹我,可她偏偏还是惹了,而且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谁看到我脸上的伤,都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面对我,她依旧不肯落下风,强自撑着反驳道:“你别以为在哥哥身边就高人一等了,我告诉你,除了我姐姐,哥哥不会把任何一个女人放在心上!你想成为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做梦吧你!” 我闻言呵呵一笑,带着嘲弄的意味:“我当不了这里的女主人,你就当得吗?阿梦,别的人也许看不出来,但都是女人,我知道你对索吞的心思。可是你想让他把身边所有的女人都赶走,也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你!”阿梦又急又气,还有种被人拆穿的狼狈。 我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便不再激怒她,只是冷着声吩咐身边的佣人,拿电话过来。 温昂这个时候赶紧上来劝:“瑶蔷小姐请息怒。” 我抚着自己的脸颊,上面已经有些肿起,让我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含糊。 我对温昂说:“我没生气,我只是委屈。温昂,我就算再好脾气,也不会让人欺负我两次。既然你们都管不了,那我只好让能管的人来处理了。” 温昂看到我狼狈又隐含怒意的表情,最终还是没劝的下去。 佣人拿来手机之后,我问了索吞的号码,然后没多犹豫就拨了过去。 大概过了七八秒钟的时间,那边接通了。 “你的好妹妹又来了,还打了我。我就想问问你,这个家里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她说了算,三番两次地针对我我,你真的不管吗?” 我说完之后,大厅里一片沉寂。 而索吞听到我委屈巴巴的声音,也沉默了会儿。 过了片刻,他才低声说:“让温昂带她回去。” 我气笑了声,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又带了点哽咽:“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的好妹妹做什么都对,别人就活该被她欺负!好,我算是明白了,你以前说的都是假话!你才不会保护我呢。我、我还不如再从楼上跳下去!” 说完之后我挂了电话,作势哭着要上楼。 温昂见了哪敢让我一个人走,赶紧让两个人看住我,然后他转身请阿梦离开。 阿梦开始的时候还不愿意,不过温昂这个时候也终于严肃起来,他告诉阿梦,主人的命令不能违背,不然后果谁也承担不了。 说到索吞,阿梦最终还是走了,只不过临走的时候,她恨恨瞪了我一眼,像是在说她一定不会放过我。 我也毫无惧意地回望过去。 抛去之前的恩怨不讲,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挺想告诉她的,我不想跟她的哥哥在一起,对所谓的女主人的位置也没什么兴趣,所以我不是她的敌人,必要时候,就像现在,我们也可以成为间接的盟友。 温昂带着阿梦离开之后,剩下两个人几乎是寸步不离跟着我,生怕我像之前说的那样,再从楼上跳下去。 只是那都是故意讲的气话,活着这么好,谁想动不动去跳楼啊,用常识想想都不可能,我又没有自虐倾向。 不过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回房间一个人独处了。 我借口拿药和拿水果将他们暂时支开,然后找出尚握在我手里的手机,用极短的时间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一分钟之后,佣人拿着东西折回来,看到我捂着侧脸靠在沙发上,好不可怜,好不痛苦。 今天索吞回来的很早,午后刚过没多久,就听到他沉闷的脚步从外面响起。 他推门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吃最喜欢的葡萄。 巨大的开门声还把我吓了一跳,差点呛到。 看见是他,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然后继续剥我的皮。 索吞走上前来之后,一旁的佣人终于是极有眼力见儿地离开了。 当然不排除她是被索吞的黑脸吓得。 索吞一只手捏起我的下巴,寒着脸端详了一会儿我的脸。 都肿成跟猪头一样了,有什么好看的。 我的眼睛瞪得跟葡萄一样,可又说不出话,一开口就扯得生疼。 过了会儿,还是我忍不住了,将他的手拍开。 “还疼不疼?”他的声音有些哑。 我则是极含糊地怼他:“你suo(说)呢?要不你也挨一巴掌试试看……” 索吞闻言顿了顿,然后坐到床边,一把将我手里的果盘夺过去。 “别吃了,吃多了都变傻了。”他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这么说。 我瞬间无语至极:“谁sa(傻)了,你才sa(傻)呢……” “还不承认,挨打的时候都不知道躲,就把脸伸过去让人打?” 我:“……你没看我腿还伤着吗?我能躲得开吗?哼,你就是偏心,你就是偏袒,既然谁都没有你那个妹妹重要,你干嘛不把她接过来住啊,你干嘛不让我滚蛋呢?” 话音落下,索吞的嘴角轻扯了一下,带着些嘲意:“这才是你的真心话,你恨不得被赶出去,去过你的逍遥日子。” 我:“……”哼,居然被你拆穿了。 我有些心虚,便做出一副生气任性的模样,背对着他躺了下去,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不过索吞没有立刻离开,他又坐了会儿,才起身。 走之前,又用一贯不容违抗的语气告诉我:“别再耍这样的把戏,我不会相信,省的还让你自己受罪。” 听到关门声,我才从被子里钻出来,看着门口的方向,神情也严肃起来。 我当然不是抱着索吞将我直接赶出去的念头,我只是在赌,赌先生看到那则信息之后,会改变主意来带我走。 只是事情会不会如我所愿,还是个未知数。 第118章 杀心 又过了两天,我原本以为娣如这就要回来了,谁知道一问,说她家里的事还没解决完,估计还得有一阵子才能回来。 第一次说的时候我是深信不疑,可是第二回,我免不得开始嘀咕,娣如家里是真的有这样重要的事吗? 为什么除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其他半点没有消息。 我实在有些担心,便去问温昂,结果得到的回应并没有什么不同。 心下虽然奇怪和着急,不过我自己都顾不得了,哪还有余力去管别人。 自从前两天发送了那条短信之后,我几乎是日日夜夜盼着,某一天清晨或是傍晚,或是午后日头正烈,先生和六子会突然出现,会带我离开。 我相信以先生的能力,从索吞手里将我要走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再简单的事,人们不愿意去做,那也都是一场空。 等待的时间愈发焦人,只是焦虑到了极点,慢慢地,心情居然也开始平复了。 或许期待过了头,人才会慢慢清醒,比起奇迹,失望才是人生的常态。 …… 我的腿也渐渐好了起来,医生说我可以适当地走动,让身体尽快恢复各项机能,不过我实在觉得懒得慌,没事了一点不愿意出门,就趴在窗台上,一瞧就是一整天。 而我跟索吞之间,除了那天不算争吵的争吵,其他时间交流很少很少。 他不愿意见我,我也不见得愿意看到他。 于是即便我们算是住在一个地方,可一早一晚的,几乎碰不到面。 有时候我也觉得奇怪,他这个人吧,怎么就能这么奇怪。 养个女人在家里,看起来像是金屋藏娇,可是他不想碰,也不愿当个花瓶一样欣赏着,就随便扔在一边,积着灰。说不定等到哪天生锈了,才突然想起来,然后厌恶地扔进垃圾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这个人绝对是精神有问题。 我一天不知道要在心里骂他多少遍,可骂的再多,对现实半点影响和帮助都没有。 这天晚上,到了晚餐时间,佣人来请我下去吃晚饭。 以往餐点都是直接送进我房间的,因而我听到这样的请求还有点奇怪,不过想了想,我说没胃口,就不去吃了。 谁知道一次拒绝不成,很快,温昂亲自上来请我了。 他并没有踏进我的房间,只是站在门口,欠身恭敬地说道:“准备的都是小姐喜欢吃的菜,请小姐移步下楼用餐。” 我还是能听明白人们话里的情绪,温昂这表面上是请求,实际上跟命令差不多。 就差在话里加上一句“请小姐务必下楼用餐”。 虽然我有些不情愿,不过人在屋檐下,太任性了也不好,我也不愿意给自己招惹别的麻烦。 拖着还有些不利索的腿,我慢吞吞地走出房间,再慢吞吞地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温昂已经先下去了,周围也没有别的佣人在。 在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我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我听到了一阵说话的声音。 索吞的书房算是这个城堡里的“禁地”,除了他自己和打扫的佣人,就连温昂也不能随便进出,以前我哪怕对这里再好奇,也没敢真的走进去过。 只是现在,此时此刻,这里的门居然没关,仅仅是虚掩着。 而在里面说话的人,自然只有索吞。 我一时心如擂鼓,理智告诉我赶紧走赶紧走,万一被发现了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 可一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挪不动。 脑袋里天人交战许久,我闭了闭眼,狠狠心,最终还是选择静悄悄地挪到门边,偷偷靠在门框上,竖着耳朵向里面听过去。 “……好,下次交货的时间再商议,这次绝对不会再出问题。” “谁?呵,商黎川,那个法国商人……” “……放心,只要拿到了钱,我就让他永远留在这……” …… 后面他好像还说了几句,只不过我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只能用手捂住心脏的位置,生怕自己因为惊惧发出声音。 强撑着身体继续往楼梯口走去的时候,我脑海里一直回响着的都是同一句,索吞想要……杀了先生。 最终坐在餐桌前,我略略地扫了眼,发现果然都是我爱吃的。 只不过再好吃的东西,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当真是半点吸引力都没有。 我甚至有种错觉,这就像是一盘盘毒药,倾泻过来的时候,为此丧命的人,不仅有我,还有先生。 几分钟之后,索吞也从楼上走下来了。 跟我的忐忑不安相比,他看上去倒是一身轻松,表情也闲适的很。 不说现在,就是前几天,我都没见过他这么悠闲的样子。 是不是打定了主意拿钱灭口,想到以后的快活日子,有些喜不自胜了。 我的手心冰凉,手指还在发抖,不过为了不让人看出我的反常,我用力攥着拳头放在膝盖上,指甲深深嵌进手心。 索吞坐下的时候瞥了我一眼,眼里没什么波动,就是要用餐的时候,他随意开口道:“吃吧。” 让人跟他同桌同时用餐,这对别人来说恐怕是求之不得的荣耀。 不过这个时候我很想冷笑着问他一句,你真的吃得下吗?随随便便开口要谁一条命,你能这样心安理得地生活吗? 只是就算没问出口,我也能知道答案。 早前的娣英,还有之前的达文松文,哪一个不是在他的一念之间丢了性命。 他这样的人,根本不把别人的命当一回事,还指望着他良心不安? 我再也坐不下去,什么都没说起身就要走。 这个时候,看似不怎么在意我的男人头也没抬,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说,吃饭。”他低声道。 我望着他,胸腔里满是悲愤,满是无奈,还有,是失望。 我咬了咬牙,想把这些情绪都压下去,只不过到了最后,却还是没能全然忍住。 我哑着声音说:“我不饿,还有,我不想跟你坐在一起,也不想看到你。你的脸,让我觉得……很害怕。” 第119章 修复关系第一步 索吞听完我的话却是突然低笑了声,像是觉得很好笑。 他终于缓缓抬起头,看向我,眼里有些谑意,不过更多的,是一种我看不明白的情绪。 “觉得害怕也没办法,你逃不了。”他说。 我愈发觉得悲愤,可是转念一想,他说的又有什么错,我的确是逃不了。 而且现在我在某种程度上也不想逃了。 索吞想害先生这件事,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听到了,那就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先生曾经救我于危难,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怎么可能置之不顾。 我绝不会让那种事成为现实的,就算是豁出我的命,我也得阻止,这都是我亏欠的,一命换一命,也是应该。 我忍下甩手离开的冲动,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平静着声音应道:“我很清楚我的处境,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掀起什么风浪。毕竟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什么都做不了。” “嗯,知道就好。”索吞的目光又冷淡了些,也像是失去了跟我相谈的兴趣,松开我的手,他继续没事儿人一样吃自己的饭。 这一晚上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心慌,甚至还有一点点呼吸困难。 没办法,我只好从床上坐起身,看着窗外的无边夜色,更觉得头疼。 想了一夜,在黎明到来之前,我总算是心境明晰了一些。 既然打定主意留下来,那其他的杂念暂时都不能有了,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真正取得索吞的信任,得想办法靠近他,得知他的一切动向。 现在我已经顾不上先生之前交待我的任务,我一门心思只想护他的周全。 为了不让索吞伤害到先生,我的自由,我的安危,又算的了什么呢? …… 一天的清晨终于到来,到了早餐时间,佣人来告诉我,说是主人今天在家,正在楼下用餐呢。 我闻言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对佣人说,我洗漱完之后,也下去吃早餐。 再见到索吞,跟昨晚剑拔弩张的气氛相比,我们两个着实都是粉饰太平的高手。 我看着他能浅浅地笑,他瞧着我,也不报着任何冷待。 很是自然坐到他身边,我语气轻松地对索吞说道:“今天没什么事要出去吗?” 索吞淡淡应了声。 “那……我们去骑马,怎么样?”我有些不自然地建议。 其实很早之前,我们就说过要去骑马,不过那时候有事突然给岔开了,后来我们俩的关系“时冷时热”,也根本没这个条件再出去。 索吞听到我的这句话似是有些意外,而他的眼睛也不自觉地瞥了一眼我的伤腿,似乎在质疑我这样的“伤残人士”,是怎么大言不惭地说出要去骑马这种话的。 我一时无言以对,可怎么也不愿意就此放弃,于是强撑着继续说道:“我、我可以在一边看着你骑啊……” 索吞不置可否,似笑非笑。 于是乎我终于泄了气:“算了算了,不想去就算了。” 过了会儿,索吞有些不经意地说道:“吃完饭上楼准备准备,一个小时后出发。” 我闻言诧异了一下,而后赶紧点了点头。 …… 修复关系的第一步,当然是想尽办法多一些相处的机会。 之前我跟索吞基本是相看两厌的状态,平日里偶然碰上了都觉得多余。 不过现在我开始想尽办法黏着他,不管他愿不愿意,尽量往他面前凑,也争取让他对我改观。 就像是现在,索吞的私人马场里,我即便是拖着一条伤腿,也跟他来到了跑道,打算待会儿给他“加油助威”。 本来以为索吞会直接上马,去跑两圈过过瘾,谁知道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居然朝我走过来。 站定在我面前,他帮我把歪掉的帽子扶正,然后淡淡对我说:“去骑一圈。” 我一听赶紧摇头:“我不会骑马……” 而且我这个腿,估计连马背都够呛能上去。 只是索吞这个人向来霸道,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别人的拒绝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见我不同意,他干脆连口舌也不废了,一弯身,直接将我扛在了肩膀上。 这下不光是我,连周围的人都是目瞪口呆。 我趴在索吞的肩膀上,头朝下,被颠的七荤八素,直头晕犯恶心,心想着索吞这丫的就是故意的,故意来给我不痛快的。 到了马前,索吞又毫不留情将我一把摔在马背上,我吓得顿时四肢僵硬,生怕他就这么丢下我。 让我一个人待在马背上,那就是要我的命啊! 索吞看到我惊惧的样子,半点同情都没有,反而有掩不住的笑意。 不是以前的那种讽笑,就是单纯的在笑。 只不过这个时候我才不管他是不是在笑我,反正就是铁了心不让他走。 索吞见状便说:“趴好了,待会儿摔下来,我可不管。” 我以一种极度狼狈和怪异的姿势趴着,一边还极艰难地瞪着他。 索吞估计还是不忍心让我葬身马蹄下,让我坐起身之后,他的长腿一蹬,也上了马背。 靠在他的怀里,抛去他这个人的人品不讲,我还是挺有安全感的,起码不用担心会丢命了,而且就算掉下去我也非得拉着他一块不可。 索吞带着我在马场缓缓走了一圈,熬过了最初的提心吊胆,慢慢的,我对骑马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到了原先起点的地方,我以为这就结束了,谁知道索吞先于我下了马背,却还是让我坐在原处。 “再走一圈。”他难得仰着头看我。 我则是心里一直打鼓:“那、那你不能走哦……” 索吞瞥了我一眼,虽说无奈,但还是勉强听了我的话,帮我牵着马,带着我又以极缓的速度走一圈。 最后,我的紧张全然散去,心里还多了点兴奋,说话间也没了方才的紧张:“这个还挺好玩的嘛。” 索吞一听,作势要松手,我赶紧拦住他:“我的意思是,有你在还挺好玩的,我自己一个人可不会骑!” 索吞的嘴边起了一抹笑,颇有点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第120章 编织的梦境 好不容易下了马,我长舒一口气,心想着好玩是好玩,刺激是刺激,但还是落地的感觉最踏实。 之后我就坐在旁边,看着索吞骑着毛发棕亮的爱马跑了一圈又一圈,看的我眼睛都有些直了。 不过站在客观的角度来讲,这男人骑马还是挺帅的,身高腿长,姿态也好。 这样貌和身材去干什么不好,非得干那个行当,正常人都知道,那种有几个好下场。 我一时莫名有些怅然,虽然这样的情绪有些毫无道理。 大概一个小时候,索吞终于过了瘾,将马交给别人,他向我走来,告诉我可以走了。 穿着骑马装,走路的时候还颇有点不利索,我没办法只好抓住索吞的袖子,让他被迫放慢速度,好牵着我一块走。 一路上,马场里的工作人员都用一种又忌惮又好奇的眼神望过来。 一开始的时候我没怎么注意,后来越来越不解,心想着我长得没那么奇怪吧,干嘛这么看我啊。 疑问之下,我问了索吞。 索吞这时慢悠悠地走着,就连声音也是悠悠的:“因为你丑。” 我:“……你才丑呢!” 索吞见糊弄不了我,只好又说道:“除了你,没有别的女人来过这。” 我顿时有些诧异,第一反应是根本不信:“怎么可能?” 索吞瞥我一眼,哼了声:“怎么不可能。” 我脑袋有些空白,下意识地说:“因为你女人很多啊……都得有一个足球队那么多吧。” 索吞又哼:“你倒是比谁都清楚。” 我有点心虚,因为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不过气势依旧不能丢:“凡事都不会空穴来风,你没做过,外面怎么会那么传。” 索吞:“因为就是说给你这样的笨人听的。” 我:“……你才笨,哼!” …… 换了衣服,我本来以为会直接回城堡,谁知道车子一路开出去,却并不是回去的方向。 我看了一会儿,便有些奇怪地问索吞。 索吞闻言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像是有些嫌弃:“每天穿这些,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不服气地说:“我穿的怎么了,很好啊!” 索吞却还是嫌弃:“我看着碍眼。” ……OK,你长的凶,说什么都对! 我不愿意在这种小事上跟他起冲突,就自个儿吐槽着,而且我还想着要跟他修复关系,所以能顺着他就顺着,他高兴就好。 最后汽车到达的地方,是市中心的商场。 一走进去,我发现原本应该人满为患的商场里面居然没什么人,只有销售人员在笑容满面地等待着。 我寻思着现在是不是并不在销售时间,可是转头看索吞的模样,他根本没有这样的顾虑,从始至终就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到了女装区,索吞将碍眼的我直接往前一推,让笑容可掬的售货员将我带到了试衣区。 我对这种情景真的是经验匮乏加上想象无力,换衣服的时候就像是木偶娃娃一样,眼花缭乱的同时也着实分不出衣服的好坏。 最终将一大堆衣服抱走的时候,我又习惯性地怀疑这是不是索吞整我的一种手段。 看我活的太舒服了,想给我点事情做。 买完了衣服,索吞又对我的头发挑起了刺,说跟一堆杂毛一样,看着就碍眼。 这回我没忍住,直接怼他:“看我哪哪碍眼,你干嘛还要带我出来啊?你受虐狂啊?” 索吞难得被我噎住了一下,不过不讲道理是他的一贯特色,所以哪怕我说的再有道理,也不得不听他的意思,去把头发也修了修。 原本我以为陪女人逛街做头发这种事直男们都没办法忍受,更别说还是索吞这样的性格。 只不过今天从头到尾,倒是没看到他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甚至偶尔我还能从镜子里面看到他朝我看过来,若有所思的模样。 回头想想,其实今天一整天都挺不像他的。 难得的耐心,难得的宽容,难得的相处融洽,都不该是我们之间应有的状态。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对此还是挺高兴的,毕竟我有我的目的,如果能简单一些达成,也少了我许多麻烦。 做完头发之后,我看着镜中人的模样,还没多想,一旁的发型师便连连赞叹道:“小姐长得这么漂亮,皮肤也这么好,任何发型都只是锦上添花,您真的是太完美了!” 好像各国的“Tony老师”都是这样的腔调,在发廊里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结果回家一洗自己的头发,还像是一头鸡毛。 不过好听的话谁都愿意听,我微微点头致意之后,便去到某位大佬面前,请他评判一下我的新发型。 谁知道索吞就很敷衍地看了眼,然后更敷衍地说了句:“丑死了,傻子才信那些鬼话。” 原来发型师的话他都听见了啊。 我瘪瘪嘴,心想着指望他夸我一句那真是难如登天了。 而且我觉得也不丑吧,我之前的过肩长发剪了一段去,只留到刚刚及肩的地方,看着很是显年轻。 只不过好看或者不好看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就是被摆弄的那一个,一个洋娃娃可没有表达情绪的权利。 弄完头发之后,索吞的目光又瞥到了我的鞋,我心里一咯噔,心想着我可没力气再去买什么鞋了,可饶了我吧。 于是我赶紧拉住他的手腕,先一步说道:“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索吞看着我真切且焦急的模样,点了点头。 …… 我们直接去了商场的顶楼,这里有家顶级的西餐厅,光是一整层的观光景象都觉得相当壮观。 而这次我们进去之后,同样没什么人在。 正好是晚餐的时间,我不会再天真的以为这里并不营业。 我想,或许是我一直以来低估了索吞的权势,或者是从来没去细想过。 我整日被困在那个偌大又冷寂的城堡里,以为那里就是看到的全世界,可走出来一看,却发现自己看到的只是一方天井。 我穿着刚买的露肩裙子,因而走进餐厅的时候并不觉得尴尬,这个时候我也小小地庆幸了一下。 对索吞,我也免不得有些怀疑,是不是一早,他就做了这样的安排。 一整天的时间下来,都是他为我编制出的梦境。 一场有点真实,也有点美好的美梦。 第121章 不想离开 点完了餐,我转过头去,看向餐厅窗外的夜景。 在这里几乎可以将半个城市的面貌尽收眼底,没有任何杂念看去的时候,只觉得惊奇和震撼。 坐在我对面的索吞也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我以为他也是在看夜景,可是偶然瞥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难不成是嘲笑我是个土包子,没见过世面,就这样大惊小怪的? 只不过他的眼里并没有嘲笑的意味,我想了想,便问他:“怎么了?” 索吞不答反问:“觉得开心吗?” 我回想了一下今天的经历,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 “嗯,那就好。”他似是轻笑了一下。 平日里看惯了他的冷嘲热讽还有霸道狂妄,这个时候突然变得这样温和平静,倒是让我有些不习惯了。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我再问他。 这回索吞并没有回答,他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根本看也看不透。 过了会儿,餐点上了桌,是顶级厨师用顶级食材做出的顶级菜色。 总之仅仅是目看着,都觉得异常好吃,还有,异常贵。 我早已饿得厉害,只是心里揣着疑问,怎么也放不下心吃东西。 还是索吞先拿起了面前的刀叉,对我说:“吃吧。” 一顿饭吃下来,用相顾无言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 只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气氛突然就变成了这样,明明之前我们两个还互怼打岔来着。 离开餐厅的时候,索吞突然问我:“想拍照吗?” 我:“……都可以。” 他就拍了一张我站在餐厅灯火阑珊尽头的照片,在我的背后,城市璀璨的夜景若隐若现着。 …… 回到城堡,天色已经全黑了。 温昂站在门口迎接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出去太久的缘故,总之我看到他的时候,居然也觉得有点亲切。 索吞拉着我的手腕进了屋,只是他没有立刻让我上楼,而是头也不回地对我说,我有一通电话。 我有什么……电话啊? 我实在不解,直到他将我带到电话前,替我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不到一分钟之后,我听到听筒里传来的熟悉又陌生的一声: “是我。” 我听清楚之后便愣住了,然后下意识地看向索吞,只是后者并没有看我,甚至背对着我离得远远的,像是眼不见为净。 我忍下心里的震惊和狂乱,握紧听筒,有些轻颤着声音应道:“嗯……” “那天你发的短信,我都看到了。”先生的声音很是低沉,许是我的错觉,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话里带着淡淡的歉意,“来的晚了,对不起。” 这一声直白且郑重的道歉,让我的眼眶顿时泛酸,好像一直以来的委屈,都一下子积聚到一起,让我喉头哽着说不出话。 先生却还以为我在生气,他本身不是热络的性子,可是这一回,他却是极耐心的,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哄我。 “明天我让六子去接你,之后你愿意回法国,或者是青城,都可以。” 我垂下眼睛,咬着嘴唇,让心情努力平复下来,之后轻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又凉淡:“不了,我不想走了,谢谢您的……好意。” 先生没有回答。 我知道这句话会让他很失望很失望,可是我没有办法,前两天我还可以心安理得地直接离开,可是今时今日,我怎么还能这样做。 要我弃先生的安危于不顾,去享受自己的安稳日子,我做不到,我怎么也做不到的。 我闭了闭眼睛,用愈发冷绝的语气说道:“如果你想带我走,早就来了,何必要等到现在。从始至终,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一回事,那我干嘛还要回去,万一哪一天,你再把我卖给你的哪个生意伙伴,我要到哪里哭去?同样的傻事我不会再做第二回。而且我现在过得很好,索吞先生对我很不错,从今往后,我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绝不会离开他半步。” 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完这番话后,我又看向索吞,发现他的后背已经不似方才那般站得挺直决绝,似是也有些触动。 而那头,先生的声音依旧很低,不过却失了往日的清冷,变得略微有些飘忽。 “真的吗?”他问。 我咬紧牙根,这才逼着自己继续说出违心的话:“当然是真的,我爱上了索吞先生……我没办法离开他。” 先生顿了顿,最后像是极轻地叹了声,说:“好,我知道了。” 从这一刻开始,我也知道,先生许是要真正放弃我了。 无论以前怎么样,他还是愿意将我要回去,可是在听我说了这些之后,他肯定以为我已经彻底背叛了他。 对待一个背叛者,他会怎么看我,我有些不敢去想。 不过没关系的,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谁误会我都不要紧,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不留遗憾,那就没什么可不甘心的。 有朝一日,如果能用我的委屈,甚至我的命,来让先生摆脱危险,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那我做的一切都有价值。 挂了电话之后,我有些失神地坐在原处,脑袋里也一时有些空白。 索吞走过来的时候,我知道自己不能表现的太难过和伤心,于是我努力地对他笑。 可笑着笑着,眼睛又开始酸,眼眶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索吞站定在我面前,静静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伸出手,盖住了我的眼睛。 我的几滴眼泪,好像也由此沾湿了他的手心。 “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他说。 我却缓缓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以前是我不懂事,识人不清,还总是妄想着一个利用我的男人来带我离开。可是我慢慢地终于发现,是我自己太傻,你才是我今后唯一的依靠。所以,我能不能不要走了,我要留在你身边,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为止。” 或者,到我们两个当中一人的生命到了终结为止。 第122章 她再也没回来 索吞听完我的话,没有应答,过了会儿才将自己的手松开。 我终于能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此时的他却看不出到底是相信还是不信我的话,跟以往暴躁易怒的他相比,我觉得现在他更显得捉摸不透。 方才我那样表达了自己的“衷心”,一般人听到了,都会有点反应吧。 而且,他为什么会让我联系到先生,甚至愿意突然放我离开,这一切的一切,他还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只不过我的满腔疑问,索吞却并不愿意替我答疑解惑。 而他的脸上有点倦意,似乎是有些累了。 我觉得以目前的心情也没办法跟他平心静气地好好谈,于是我主动建议说:“今天就好好休息,咱们改天再继续说,怎么样?” 索吞的嘴角便轻轻扯了一下,答应下来。 这一天真的算是跌宕起伏、兵荒马乱,一幕一幕的场景接起来,都觉得像是一场梦一般,还是那种类似狗血连续剧的剧情。 我原本以为从第二天开始,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可是从一早醒来,却像是进入了另外一场逃不开的……奇怪的梦。 一大早,索吞的私人医生来替我检查了一下腿骨的愈合情况,说是只要不进行剧烈运动,是可以进行自由活动的。 我都没好意思告诉他,我现在上洗手间还觉得腿脚打颤呢,怎么就没事可以自由活动了? 不过医生的话向来都是权威,而索吞就是权威的权威。 听闻我的腿“没事了”,他直接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而在出门之前,他非得让我换上昨天买的一条白色的裙子。 剪裁不算修身,绣着蕾丝边,裙摆还是那种撑开的泡泡裙,我从来没想过,索吞的取向居然会是这种……可爱萝莉风?! 我都二十六“高龄”了,让我这样扮嫩,他的心都不会痛吗? 只不过我就算抗议好像也没什么用,而且不过就是穿件裙子嘛,丑到的又不是我,我才不用觉得多不好意思呢。 坐上车之后,我发现今天索吞带的随从很少,以往他出门都跟总统出行似的,随从保镖一大堆,当然很可能是怕被人刺杀,那今天就不怕了吗? 我心里觉得奇怪,不过也没问,反正我也没兴趣,而且我心情也不算好,所以不想上赶着去问他的话。 汽车行驶了大概有一个小时间的时间,眼见着外面的场景越来越荒凉了,我的心也开始慢慢变凉。 索吞估计是察觉到我的紧张,便捏了一把我的脸,哼声问:“在想什么?” 我摸摸被捏疼的脸,有些不服气地回答:“怕你把我弃、尸、荒、野!” 后面四个字我强调的特别重,算是给他一定心理压力,让他别真的付诸实践。 不过索吞这人会有心理压力吗,想来没有。 索吞听完我的话哈哈笑了两声,像是觉得我话特别搞笑。 我白了他两眼,抗议着他的嘲笑。 过了会儿,索吞的手在我的头顶随便揉了两把,语气不知道是认真还是玩笑:“怎么会,你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我的头被他摁着动不了,于是只能眼球转过去,问他:“什么意思?” 索吞:“意思是很贵,我暂时还舍不得。” 我:“……哦。” 前一句才是重点吧。 等到汽车停下之后,我望了眼外面的景象,发现像是个小山丘。 山丘周围还种着很多树,只是年岁都不像很长,树枝也有些稀疏。 下车之后,索吞没来牵我的手,仅仅是让我跟上他。 他的步子那么大,走路又快,我哪能跟得上,更别说我还拖着一条伤腿。 “虐待人也不带这样的。”我在后面小声嘟囔着。 这时候索吞就像是有了顺风耳,不知怎的,这句话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被虐待你有什么办法,忍着。”他还一本正经地为我“排忧解难”。 排他个大头鬼哦! 索吞最后是走到了山顶,而我呢,算是爬着到了目的地。 我累的腿已经直不起来了,就连身上穿的白色裙子也脏了裙边。 一脸淡然的索吞回头看到我,居然还嫌弃的皱起了眉头。 这下子我可忍不住了,喘着粗气质问他:“捉弄我很好玩吗?医生都说过了,不让我剧烈运动,你就是成心的!” “嗯,我就是我成心的。”这下他干脆痛快地承认了。 我也被这个人的厚脸皮打败了,对他无话可说。 不过下一刻,等他转过头,看向身后设立的一个微微耸起的土包,上面没有任何标志,也没有任何痕迹,整个人蓦地变得冷肃起来,也许,还有一点点的忧伤。 我站在他旁边,隔着他的距离如此之近,甚至都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却半点感受不到他的心境。 他这样的人,会为什么感到忧伤呢? 他会有这种柔软的情绪在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这样的气氛感染,所以我哪怕心里有再多的疑问,我都没有出声,只是静立在一边,在这一刻,默默地陪着他。 几分钟,或许更久之后,索吞终于开口了。 “阿梦以前有个姐姐,那个时候,她才十九岁。” 我点点头,低声答:“她是不是叫阿晴。” “你知道的倒很多。”索吞的话里依旧有嘲意,不过这回更像是自嘲,“答应嫁给我的时候,她刚过完十九岁生日。再过一个月,就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高美曾经跟我说过,索吞那个挚爱的女孩,在结婚前夕,被他的仇家绑走,……杀害了。 自始至终,或许索吞想极力挽回她的生命,不过依旧还是无济于事。 我突然觉得莫名的憋闷和低落,虽然这种心情毫无道理。 “然后呢?”我轻轻问道。 “然后,她再也没回来。”索吞蹲下身,从地上捧起一抔土,握在手心,“我把杀她的那些人,一个个的找出来,剁碎了喂狗。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回来。” 这样残暴的手段,倒真像他的风格,只不过我却突然在想,他会变成这样,是不是也是因为那件事的刺激。 心爱的人被人残酷夺去生命,只留自己孤单活于世,要是我,我估计也会发疯崩溃。 我一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一阵微风吹过,我的头发被吹起,遮住了半张脸颊,还有裙子的裙摆也被扬起。 索吞转头看着我,在他脸上展现出的那温柔的神情,像是透过我,看到了谁。 第123章 像不像她 结合着方才他说的话,还有以前跟他相处过的种种,以及他突然之间对我展现出的执念,还有近日的怪异举动,都足以让我做出合理的猜想和判断。 我是不是……长得很像她? 我轻轻笑笑,问他:“我长得很像阿晴吗?” 索吞眼里似是有失望:“不,一点都不像。” 也对,这个世上哪有轻易长得相像的两个人,虽然很久之前,这万中挑一的概率曾经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也蹲下身,不过因为腿疼,之后就干脆坐在了地上。 反正索吞对我都那么嫌弃了,我做的再过分些他应该也都习惯了。 “那我是什么地方像她?性格?”我又问。 索吞却像是不屑一顾:“她比你温柔,比你听话,比你善解人意……” “OK,OK,我只知道了,她什么都比我好!”真是的,要不要这么直白地打击我啊,我本意可是想安慰他来着,不知好歹。 我有些郁闷,但实在耐不住好奇,于是又去问他:“那你倒是说说,我到底什么地方像她?” 索吞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告诉我:“你一点都不像她,你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我却还是不信:“那为什么我觉得你在把我当成她啊?而且你突然对我那么好,难道不是因为这个理由?” 正所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有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可不觉得自己的魅力有那么大,能让一个“大佬”如此轻易以及深刻地爱上我。 索吞瞥着我,那眼神,像是对我的自恋无语至极。 我也盯着他看了会儿,发现他是真的没有肯定我的话的意思,于是乎我不禁在想,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也是嘛,男人就算再喜欢一个女人,也不会遍地找一个替身养在身边的,那多变态啊。 索吞虽然是个霸道残忍的变态,不过应该不是个长情的变态。 在这里待了一会儿,我被山风吹得有些头昏脑涨,便问索吞,什么时候回去。 索吞将手里的沙土扬开,细微的沙粒飘散在半空中,经由阳光一照射,竟发出粼粼的微光,特别好看。 其实抛去尘世所有的繁琐不讲,其实单单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是件很美好很美好的事。 我们能看见五颜六色的光,能感受到暖融融的太阳,能纵览这世间浩瀚壮观的大江大河,还有,我们还能遇上亲爱深爱的人,共同感受这些美好。 只是一旦当人开始变得贪心,拥有的一切都让他们觉得不满足,那些黑暗面便立刻存在了。 一直到回去,我都没问索吞,到底那个小山包下,埋葬的东西或者是人,到底是什么。 我想,那应该是一个更悲伤的故事,而我并不喜欢这种悲伤。 返程的途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索吞的速度放慢了许多。 但我没去跟他确认,免得又被嫌弃是自恋。 回到车上之后,我感觉到小腿骨折的地方有些疼,还有点痒。 实在难受,我就用手抓了一下,可那股子难受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所以无论我怎么做都还是没能缓解。 索吞就坐在我身边,我的一切举动他都看的清楚,估计是意识到我的痛苦跟他有关,他也算有点良心,转而来问我:“真的疼?” 我气苦:“要不你也来试试?” 索吞当然丝毫没有兴趣:“都是你自找的,谁急了直接跳楼。” 想到那件事,最上火的人当然是我:“我当时要是不那么做,我就被饿死了。你明明知道我被欺负,还不管不问的,居然还好意思来笑话我,搞笑!” 本来以为索吞会心虚,谁知道他顿了顿,竟然告诉我:“我不知道。” 看着他仿若认真的模样,我有些哑口,含糊道:“别来唬我了,你、你骗不了我的。” 说是这么说,我立马转头看向窗外,并不想跟他的视线再接触。 因为直觉告诉我,或许……他真的不知道? 回程的路上,我又想起了索吞方才说的那些话。 想来,阿晴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也让他性情大变,而他应该也没意识到,如果他再这样继续下去,身边受苦的人说不定会更多。 如果就此劝劝他的话,会不会看在阿晴的面子上,他会放弃在继续这条路上走下去,也就不会因为想独吞钱去伤害先生了。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定了定神,我重新看向索吞,试着对他说:“阿晴她,当时有没有告诉过你,她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索吞闻言缓缓摇了摇头:“她从来不会跟我提任何要求,。” “女人都是这样,她不说,不代表她不想。” “你到底想说什么?”索吞的目光暗了暗。 我知道一不小心就会激怒他,放在心里最柔软珍贵位置上的人,怎么可能让被人随意戏谑地谈起。 但我总觉得,在人们眼里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她当时在爱人的面前,是有自己言说不能的苦衷在的。 于是我冒着可能被他责难的风险,继续说道:“女人想要的,无非就是和爱人在一起,平静幸福地生活。显然你并给不了她,所以她当时连开口都没有。而且在她的心里,你的安危肯定比什么都重要。她想要跟你在一起,更想要你的平安,你懂吗?” 索吞终于再难以忍受我的“胡说八道”,直接寒着声音说:“闭嘴。” 他现在的眼神就像是要把我直接扔下车去,我当然觉得害怕,只不过都惹到这种地步了,要是半途而废,那我受到的惊吓可不就白费了。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深吸一口气之后,我又说道:“她当时被你的仇家绑架,在被杀害的前一刻,我想她并不是在怨你,也不怨任何人,她可能只是在庆幸,庆幸葬身在敌人毒手下的,不是你。” 第124章 有事源于话多 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知道一切就此定局了。 要么索吞“信了我的邪”,要么他就会暴怒不已,将我毫不留情一脚踢下去。 而看情况来说,好像结果是第二种。 不过他没踢我,仅仅是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抵在车座上,眼睛发红,声音粗哑地对我说:“我让你闭嘴。” 我扒住他的手,想让他的手劲松一些,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只不过他这次是真的动了怒,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好像铁了心想掐死我,一了百了。 可是、可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啊,起码让我说完,不然我也太冤了,因为话多丧命,却连过个嘴瘾都不行。 过了会儿,估计是觉得我下一秒就要断气了,索吞终于松开了手。 我捂着自己的脖子,撕心裂肺的咳嗽,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一般。 而眼前也开始冒金星,阵阵发黑,要不是窗外的风景还在动,我真以为自己彻底“gameover”了呢。 靠在车座上又咳了好一会儿,喉咙火辣辣的感觉袭来,难受的像是吞了口变态辣椒一样。 嗯,其实也跟变态沾了点边,我身边坐着的就是个变态,就是个魔鬼。 一言不合就掐人脖子,表情还那么吓人。 我饶是再大胆,这回也真的不再敢惹索吞了。 或许一直以来我总下意识地认为,就算再怎么样,他也不会伤到我的性命。 可是人的想法往往是瞬息即变的,谁又能对谁的心思料想的那么清楚。 方才那一瞬,我可以肯定,索吞是真的起了杀心。 之后我后怕地一直抚住自己的脖子,忍着那极度的难受,好不容易挨到车子停下。 这次还是温昂站在门口迎接,只不过等他看到我之后,眼里的意外和惊讶藏也藏不住。 我能猜到,现在我的样子肯定特别“凄惨”,事实上,我也确实遭受了蹂躏,但痛苦源于话多,我也没什么不甘心的,就勉强对他勾勾唇角,然后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娣如今天终于是回来了,一看到我,她原本想来个拥抱叙旧一下,在看到我脖子上的淤痕之后,吓得眼睛都瞪圆了。 我心想着有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只是在镜子里真正看到自己的模样之后,我才明白,原来大惊小怪才是正常的。 下巴到锁骨的这一段,几乎都是青紫,还能清晰地看到几个指痕,印在我白皙的皮肤上分外的触目惊心。 不过在最初的痛苦过后,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了,除了有点丑之外。 娣如反应过来之后便急急忙忙地来问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说话还有点困难,于是只给了她一个手势,说没事。 见到我的人无一不觉得意外和惊吓,不过他们应该也都清楚,我弄成这样,跟索吞逃不了什么关系,所以也没人真正来关心地问问,到底是哪个混蛋把我伤成这样的啊。 因为喉咙有伤,所以我饭也吃不下去,晚上只躺在床上休息,迷迷糊糊地就要睡过去。 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过去,发现是娣如,还有索吞的家庭医生。 医生走过来替我检查了喉咙的伤势,开了些药,又瞧了一下腿上的伤势,说如果再严重下去的话,估计得重新打石膏,不然会留下后遗症。 我心想着早晨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倒假装起好心来了。 但人家毕竟是好意,而且“身在屋檐下”,怎么可能违抗索吞的命令。 我嘶哑着声音道了声谢,本来以为到此就结束了,谁知道娣如并没有离开,而是大喇喇地坐在了我的床边。 “你是不是又跟主人闹别扭了啊?”她也有些别扭地问。 我不能说话,就使劲点头告诉她,我就是跟她的主人闹别扭了,所以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谁知道娣如见状非但没有同情我,反而是说了句:“活该!” 我:“……” 人艰不拆啊人艰不拆,我已经这么惨了,至于这么落井下石吗? 我瞪她一眼,不想理她了,但是娣如好像还觉得不痛快,又对我说:“主人一向对你最好,什么都由着你的脾气来,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去惹他生气,可不就是活该。” 如果这个时候我能说话,我非得反驳她说,你哪只眼睛看索吞对我好了,他明明一直在虐待我好不好? 不过面对着这个索吞的“头号迷妹”,我知道就算说了她也不会听,干脆就不费口舌了。 娣如见我还是油盐不进的态度,也觉得气得不行,直接起身离开了,连她为什么回家这么多天都没跟我说说。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昨天医生开的药还是很管用的,已经能简单说几句话了。 而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特别特别的饿。 下楼找吃的时候,我发现温昂正站在下面,开始我还不知道他在那干什么,直到我瞧见门口的一个人。 一个谦卑跪着的男人。 温昂见我走下去,原本严肃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笑意,恭敬地对我说:“小姐想必是饿了,厨房已经准备了容易入口的食物,请您慢用。” 我心想着这人的变脸技术也是一绝哈,不过秉着不多事就没事的原则,我什么也没问,直接往餐厅走。 就是在偶然的一个转头时,我跟门口的那个男人眼神相对了一下。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像是那种躲在暗处寻找猎物下手的野兽,而我呢,当然不是那待宰的小白兔。 我坦然地回望过去,心想着这毕竟是在索吞的地盘,除了他之外,谁都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虽说我对索吞的人品实在不敢恭维,可是在这个地界上,到什么时候都不用怀疑他的实力。 第125章 只可惜没办法改变 吃完饭之后,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我都留在房间里休息,没看到索吞,也不知道楼下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晚餐时间,温昂来告诉我,说请我留在房间里用餐。 以前他并没有对我在哪吃饭有过要求,更没这样特地来通知我一声。 我寻思着难道是索吞不想见到我,才让我自个儿躲着,别下去烦他? 不是吧,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这么小气啊。 我哼了声,也没答应温昂。 过了会儿,我正在吃着饭,娣如突然慌慌忙忙跑进来,还拍着胸口,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 我见状也奇怪,便问她怎么了。 娣如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有些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刚才偷偷看到的,主人他,在处置一个人。” 处置? 跳进我脑海的第一个场景,就是久前,达文和他的儿子松文的惨状,那个时候发生的一切,有时我做噩梦还会梦到。 怪不得温昂刚才不让我下去,难道是怕我看到? 我越想越无奈,心想着这明明是件挺可怕的事情,但是我为什么觉得,这是这个家里的常态,是“固定节目”呢? 娣如见我一点反应没有,还以为是我太冷血,便有些生气:“就知道跟你说了也没用。” “怎么,你还指望我下去救人?”我打趣她,明明不可能的事,她还这么义愤填膺的。 娣如的表情又变得有些纠结:“因为主人处置的那个人我认识,是跟在主人身边很多年的一个手下,当时我姐姐还在的时候,他对我姐姐也挺照顾的。” “既然跟了索吞那么多年,那他犯了什么错了,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有些疑惑。 娣如跟我说:“好像是因为跟主人的对手说了些什么,但是主人最恨的就是背叛,所以不可能饶了他。” 到此我也算明白了,就跟上次的松文一样,而索吞显然对待背叛者不会有任何宽待。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我甚至有点理解他,被人背叛陷害的下场,曾经我也遇到过,所以有一些能感同身受。 娣如见我不打算下去,也就不劝我,走出房间的时候,她告诉我:“主人的心情好像有点不太好,待会儿你要是有时间,就去安慰安慰他吧。” 我没好意思告诉她,或许让你主人心情不好的罪魁祸首,还有我一个。 吃完了饭,我本来想看会儿书再睡,可是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娣如的话。 也许娣如说的对,我该去“安慰安慰”索吞,或者是道个歉。 那天我不该那么刺激他的,明明知道阿晴是他心里的软肋,还那样说。 是我太着急,我总觉得自己不做些什么的话,以前付出的一切都变得不值得了。 但是戳人伤处这种事,怎么做都是欠妥的。 走出去,我去到索吞的书房,敲门,没人应,去到他的房间,偷偷探头进去,人也不在。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温昂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我身后,照例还是用那种恭敬地语气说:“小姐在找主人吗?主人正在楼下的花园。” 我:“……哦,谢谢。” 挪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去到花园,我还在思忖着待会儿要跟索吞怎么说。 万一他还怪我,不想见我,把我赶走怎么办。 唉,跟男人相处真的是太累了,尤其是不明白对方心思的时候,那真叫一个人间折磨。 索吞这个时候正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周围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的花显然并没有赢得他的注意力,他微微蹙着眉,像是在想些什么。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正巧这个时候,他的目光投射过来。 这下是完全躲不过了,我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然后走上前去,有些谨慎地坐在了索吞的身边。 “那个……今晚天气不错,哈哈。”我努力先抛出话题,只是尴尬又苍白。 索吞淡淡看了我一眼,虽然不见得欢迎,但也好像不讨厌。 我顿了一下,趁着还没逃跑,赶紧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昨天我都是胡言乱语的,你别生我的气了。那个,你大人有大量,别怪我了,好不好?” 跟人撒娇不仅是个脑力活,还是个体力活,反正我把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摆弄成“求和好”的姿态,就看索吞愿不愿意给我这个面子了。 谁知道他听完之后还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对我说的话丝毫无感。 这样的话,我也彻底没办法了。 我慢慢站起身,打算先回去,求和这种事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太快答应了,这男人估计觉得太没面子。 只不过待我刚站起,还没等迈开步子,就听到冷着脸的男人突然开口问我:“她真的不怨我吗?” 我第一反应是听不懂,但再一回想,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在问我,阿晴临死的时候,是真的不怨他吗? 我想想,低声回答说:“如果她真的爱你,就不会怨你。” 索吞有些自嘲地笑笑,说:“都是你猜的。” 我见此重新坐回去,反正腿还有点疼。 “我们都是女人,女人爱上了男人,都是愿意为他们付出一切的。我想,如果我处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也不会埋怨。我只会遗憾。” “遗憾什么?”索吞看向我。 我说:“遗憾,为什么我的结局会是这样。如果我爱的男人是个普通人,那么在一个月之后,我就会是最漂亮和幸福的新娘,未来还会有可爱的孩子,等到孩子们长大了,我可以和爱的人携手到白头。只可惜,他不是这样的人。”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索吞,根本没办法变成普通的男人。 还有,也没人能让他改变。 于是乎,那个可怜的女孩子,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不知道是庆幸更多,遗憾更多,还是无奈更多一点。 第126章 因为我爱你 索吞听完我的话估计还认为我是在胡说八道,总之那阴寒可怕的目光又隐隐闪现了。 我见此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伤还没好利索呢,这个人不会丧心病狂都又来一次吧,再来一回我可真的撑不下去了。 索吞的目光也看了我的脖子一眼,在这之后,他的表情却陡然平静了下去。 移开眼睛,他的语气还是冷淡淡的:“还有呢。” 他知道我有话还没说完,所以愿意给我个机会倾吐出来。 只不过在开口之前,我还得仔细评估评估,这到底会不会成为我的终生……遗言。 过了会儿,在他等的不耐烦之前,我还是开口了:“以后说不定你还会遇上喜欢的女人,你想让她们重蹈阿晴的覆辙吗?如果不想的话,那就需要你自己的改变。” 我顿了顿,长吸一口气:“索吞,如果有可能的话,就到此收手吧。钱够花就可以了,再好的生活,没有人分享也会索然无味。只要你想,以后你的生活,会回到跟阿晴在的时候一样。我想,这也是她的希望,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 至此,我最想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我如释重负的同时,也不免忐忑。 索吞听到这些,先不说会不会生气,我甚至怕他怀疑,我留在他身边,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要是让他知道的了话,那我的下场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知道了。 我小心翼翼地看向他,见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便轻轻咳了一声。 索吞这才像是反应过来,重新看向我。 我就是像个等待期末成绩的小学生一样,仔细观察着老师的一举一动。 很快,我看到他的嘴唇慢慢张开,说:“想要回头,不可能。” 我答:“只要想,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不可能做到的事。” 索吞闻言终于笑了笑,他伸出手,摸到了我脖子上的血管,我吓得瑟缩了一下,生怕他再一言不合掐我娇嫩的脖子。 索吞看着居然真的有这种想法,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我就感觉到钻心的疼。 我愤怒又无力的瞪着他,反抗不行,只能寄希望于他良心发现,饶过我了。 索吞见我这怂样,笑意又深了些:“知道危险,还敢说这种话,你这女人胆子怎么能这么大。” 我强撑着哼了声回答:“这次是你问的,可不要怪我。” 索吞便慢慢松了力气,只不过手指还抚在我的脖子上,指下还有我跳动着的血管。 他接着方才的话题说:“知道我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吗?知道又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吗?只要我决定收手,不出第二天,就会横尸街头。到了那个时候,你说的什么平静的生活,都是狗屁。” 明明他是以一种极平和的语气说出这些话的,可是在我听来,却只觉得阵阵心惊。 我张了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可到了最后,还是哑然。 索吞收回手,也不再看我,只冷淡道:“回去吧。” 他没追究我的话,我应该感到庆幸,只是心里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还是将我的情绪淹没。 我这两天所做的努力还是白费了,索吞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 不管是他所做的行当,还是意图对先生不利的杀心。 而且从今往后,我也再不能提起同样的话,不然索吞一定会连同这次的账跟我一起算。 可是如果就此停步,那我永远都只能停留在他的“安全线”以外,根本触及不到他的核心区域,那样的话,我怎么能得知他的动向,又怎么能得知他的决定,我留在他的身边,也没有丝毫意义了。 短时间内我的心里略过了很多个想法,其中最清晰的一个是,我不能就此放弃,起码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再做一些努力。 想清楚之后,我没再向前走,而是对索吞说:“既然你不想改变,那……换做我变,可以吗?” 索吞有些不解地看我。 我努力笑笑,用一种极坚定,又近乎破釜沉舟的勇气说道:“让我帮你吧,我不想每天在家无所事事,想出去找点事情做。而且你不用担心我给你添乱,我的学习能力和工作能力都很强,只要你愿意教我,我肯定很快就能上手。” 索吞:“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还是笑:“当然,而且我说的很认真。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查。我的底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索吞的眼神暗下去,目光和情绪有些捉摸不定。 我怕说的太多反而显得太急切,于是也不出声了,就等着他的回答。 片刻过后,索吞却像是突然轻叹了一声,不晓得是在叹息什么。 “做这行,一只脚踏进去,想要再出来,就只剩一条路了。” “……什么路?”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索吞去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摸了摸我的头发,笑了:“以后你会知道的。” 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同意了,但我不确定,还是多问了句:“你答应了吗?” 索吞缓缓低应了声。 我顿时又意外又惊喜,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腕,毫无余力地表忠心道:“我会努力学努力做的,不会让你失望。” 索吞不知道信不信,总之看他的表情,我总感觉自己无论如何都看不到他的内心,于是只能靠猜。 见气氛有些微微静滞下来,我决定再往前迈出一步,于是倾身上前,靠近他的身体,半依偎在他的怀里,仰着头看着他,一声“谢谢”就这样忍不住说出了口。 索吞垂着眼睛,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我看不到他的瞳孔。 只能听到他说:“以后不要后悔。” 我赶紧摇摇头,说不后悔。 索吞顿了顿,又问我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嵌入他的生活。 我静默了会儿,回答: “因为我爱你。” 第127章 不排斥逾矩的行为 我口口声声说的爱情,在索吞的耳朵里,估计就是个笑话,他也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无所谓,只要能让他答应我的请求,再伏在他的身边说再多遍我爱你,我都愿意。 陪着他又看了会儿夜景,我突然觉得周身有些凉意,刚打了个轻颤,我就感觉肩头落下一件外衣。 是索吞常穿的那件夹克,上面有浓烈的,属于他的气息。 我通常不怎么习惯跟男人接触,可是对他气息的侵入我的领地,我居然不觉得排斥和讨厌。 过了会儿,索吞低声开口道:“回去吧。” 我应了声,跟着站起身,结果那条伤着的腿因为蜷缩的时间太长,有些麻,还有点说不出的疼痛。 忍不住低喊了声,索吞看到我跌坐回去的模样,果真没什么好脸色:“麻烦。” 我以为他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谁知道下一刻,他居然弯下身,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我有些慌忙地抱住他的脖子,除了意外忐忑,还有种受宠若惊的心虚。 索吞的手臂很是有力,即便托着我这样一个成人,他看上去也丝毫不觉得吃力,稳稳的连半点轻颤也没有。 在回去的路上,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索吞的脸,还有他的眼睛。 有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还有长长的睫毛的男人,怎么会是那样一个恶贯满盈的恶徒呢? 如果只是单看长相,谁都不会联想到他所做的事情的。 察觉到我的注视,索吞眼睛也没抬,只是冷淡地问我:“看什么?” 我一时起了一些玩心,将脸贴在他的耳边,有些恶作剧一样的说道:“我在想啊,长成你这个模样,如果去夜场的话,肯定特别受欢迎。那些有钱的富太太们,其实不喜欢那种弱风扶柳的小生,最偏爱的,就是你这种长得好看又阳刚的爷们儿,包养回去做男宠。” 此话一出,索吞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就连身上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我知道他听到这些肯定会不高兴,就他这么个大男子主义的人,能让人比作男宠,那肯定特别伤自尊。 可怎么办呢,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兴奋。 而且我深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把我扔在地上,赶紧搂住他的脖子,绝不撒手。 过了好半天,许是脖子被我勒得太不舒服了,索吞才冷着声音开口道:“不怕死就继续说。” 我:“……说什么呀,我什么都没说!哎呀,天色这么晚了,赶紧回去吧,我困了。” 索吞却还是半天没动。 我寻思着该不会真的把这位大爷惹急了吧,唉,又是一时嘴快惹的祸,明明知道他脾气不好还总是惹他。 正想着要怎么补救,我便听到他继续说道:“你这么清楚,难道以前包养过?” 包养……什么?! 男宠吗?! 我赶紧看向他的眼睛,跟他极为严肃地保证道:“怎么可能,我才不是那种人呢!我、我特别不近男色的!” 索吞特别不信地冷哼。 我长吸一口气,心想着脸面什么的都不要了,先过了这关再说。 “你知道我以前结过婚,那你知道……你是我第二个男人吗?” 这句话我说的都是真的,所以被人审视的时候,我也根本不觉得打怵,目光应该也相当真诚。 反正看索吞的样子,他像是信了。 而且还有点不可置信。 说这种话题还是挺羞耻的,我摇了摇他的脖子,表现的有些害羞道:“你快点走啦,我是真的困了。” 索吞将我一路抱回了房间,瞧见次场景的佣人们无一不是震惊加惊喜的表情。 震惊我是能理解的,就是这惊喜嘛,搞不好会成为惊吓。 被放倒在床上之后,索吞将我的脑袋摁在枕头上,还很是粗鲁地扯过被子盖在我身上。 我看着他嘻嘻笑着,算是延续方才的讨好,哄人也要哄全套嘛。 索吞拿我也没有丝毫办法,我就算是再胆大妄为,心里也很清楚,这都是因为索吞对我相当纵容,而且我更确定的是,他并不是真的讨厌这种逾矩的行为。 投其所好,才能比别人更深切地探寻到他的心。 索吞临走的时候,我微微抬起身,拉住了他的手腕,同时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转而认真地问他:“我什么时候才能跟你一起……工作?” 索吞的神情也暗下去,不过他还是回答:“明天。” 明天。 得到肯定答复的我,除了高兴之外,居然激动得半天都睡不着觉。 而面对未知的未来和艰险,我的心里,也不免忐忑过多。 …… 翌日清晨醒来,我精神抖擞的地去洗漱完毕,接着从衣柜里找出一套白衬衫和黑色的长裤,又忍着腿伤,踩上了五厘米的高跟鞋。 走下去的时候,温昂是第一个看到我的,我看到他的目光,分辨的出来,那里面都是惊艳。 可真正走到餐桌前,索吞瞧着我一身的打扮,却皱起了眉头。 我便有些不确定地问:“不好看吗?” 我今天还特地化了个淡妆,还把头发扎起来,尤其地干净利落。 而且我记得以前工作的时候,大多数职场女性都是这么穿的,很干净很得体啊。 但这一套在索吞的眼里,还真就是没那么尽如人意。 “嗯,丑死了,换掉。”他吃着早饭,面无表情地说。 我暗暗咬牙,心想着才不是我不好看,是你太挑剔,也太难搞了。 算了算了,我就随便穿了,出去丢你的人可不要怨我。 我回到了楼上,憋着气找出一套特别老土保守的衣服,又把口红给擦了去,整个乡村结合部的土包子。 只是这次索吞见了,居然还点了点头,看似很满意。 ……真是谜一样的男人,谜一样的审美。 第128章 给一个期限 吃完早饭之后,我跟着索吞出了门。 这回乘坐的并不是之前的车,而是一辆七人座的商务座驾,随从的人也有四五个。 看车的外观真像是个笨重的狗熊,铁皮厚的估计子弹也打不穿,果真是直男们的审美。 车子行驶了很久,沿途的风景也都换了好几波,最终停下的时候,我都有些打瞌睡了。 “到了吗?”我转过头有些迷蒙地问索吞。 他沉着声音应了声。 我打了个呵欠,发现外面是个类似工厂模样的建筑物。 好家伙,他到底要不要这么大胆啊,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将自己做的事暴露在大众面前,真的是有恃无恐。 我来不及感叹,已经被他给拉下了车。 之后走进工厂,我发现事情好像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工厂里的生产线虽然有些落后,但是那些工人们有条不紊生产着的,是……砂石。 有人看到我们走进去,应该是个管事模样的人,笑呵呵地迎上来,摘掉作业口罩,恭敬道:“索吞先生来了,真是非常荣幸。快请跟我来,这里环境太差,不能久待。” 就这样,那人将我们带到了里面的一间办公室内。 暂时跟外面烟尘遍布的环境隔绝,我感觉到自己的咽喉口鼻终于舒坦了些。 给我们倒了杯水之后,那人又极客气地问索吞,还有什么需要。 索吞说不必了,那人闻言便欠了下身,走了出去。 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办公室有啥好玩的,直到索吞摸到了书架后面的机关,墙角的地板慢慢挪开,展露出一个地道的时候,我才晓得,原来真是别有洞天啊。 我跟着索吞走下了地道,路是越走越宽,地方也是越来越明亮。 我忍着心里的激动和不安,紧紧跟随着索吞,不敢落下一步。 走了大约三五分钟的样子,索吞终于停下了脚步。 我也望过去,发现不远处好几个穿着白大褂带着防护眼镜的的男人正在专心地做研究,台子上摆着的都是极精密的仪器。 听见我们走下去的动静,他们也仅仅是点头示意了下,之后就继续自己的工作,并没有给我们太多的招待。 我不由得拉住索吞的手,在这样的环境下,只有靠着他我才能获得一点点的安全感。 而索吞也没有排斥我的靠近,手一用力,便拉着我越过了实验室,去到了里面的一间仓库内。 真正看到一堆一堆的货品,那些一小袋便价值千金的白色粉末,我整个人陷入了莫大的震惊之中,而且久久地缓和不过来。 这种心情,跟只听说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 视觉的冲击,心里的压力,都足够让一个人心智发生混乱。 察觉到我的异常,索吞握紧了我的手,给我的掌心传递了些许的温度。 于是我长舒几口气,稍微平复了下心情之后,看向他,问道:“这就是你储存货物的地方?” 索吞答:“嗯,其中之一。” 原来只是其中之一,也对,他这样多疑的性子,加上做的事情又有如此高的风险,他怎么可能不多做一些防范和准备。 我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只不过这里的环境实在让我有些压抑,我便说,还是先出去吧。 走出了长长的地道,重新见到外面的光亮,我有些恍然。 不过是短短几分钟的路程,真就像是隔绝开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直到离开工厂,我没再开口,索吞也没有主动跟我说些什么。 在驱车回程的路上,我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些穿着白大褂专业又冷漠的人,那逼仄的环境,还有那耀眼的白炽灯,以及那堆放整齐的,让无数人家破人亡都为之追逐的所在。 浑身猛地打了个激灵,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深沉的恐惧。 快要到市里的时候,车子一个颠簸,我一下坐不稳,就靠在了索吞的身上。 这时候他也终于看向我。 我的头贴在他的肩膀上,其实应该立刻移开的,但是我没有,我只是保持这样的动作,犹豫片刻,开口对他说道:“你今天是特地带我来参观的?” 我本来以为他是有事来这,顺便将我带上。 可是依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他更像是为了我特地跑得这一趟。 索吞顿了顿,之后却不答反问:“能接受的了?” 这个问题原本很简单,可是这一刻,我没办法轻易说出口。 索吞看上去也不意外,他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女人这么胆小,还是别出去了,安心在家等着男人回去,这样才对。” 我一听顿时坐起身,有些不服气地看向他。 偏偏索吞觉得自己说的很对:“难道不是吗?” 我想反驳他,说不管什么时候,女人跟男人都是平等的,没道理男人能做的了的事,女人做不到。 而且什么待在家里等男人回去,那更是瞧不起女人的表现。 可是一想到方才的表现,我就算说这些话也没什么说服力。 我的确是害怕了,不仅是害怕那样的环境,更害怕一旦走上这条路,那可怕又没办法回头的未来。 这不是普通的生意,是犯罪,甚至一个疏忽就会一命呜呼。 整日都站在高压的钢丝上,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讨生活,谁愿意去做。 但我也很清楚,我必须得做。 好不容易争取到现在,若是现在就放弃,让我怎么能甘心。 我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闭了闭眼,我看向索吞,用尽全身的勇气和力气说道:“我知道适应起来会很困难,因为我以前没接触过这些。但是……但是你给点时间吧,日子久了,我会克服掉所有的障碍,努力成为你最好的帮手的。要是你不信,那就给我一个期限,在这之前,我会好好地证明自己。” 那个期限,也是我给自己设定的。 不成功,便成仁。 第129章 机会 索吞听完我的话沉默了会儿,似乎在考虑我话语的真实和可行性。 花费力气培养我这样一个底子不怎么好的下手,估计也让他挺为难的。 可是没办法,他之前已经答应过我了,如果这个时候反悔,就是说话不算话。 应该是不想失了自己的气度,直到最后,索吞终于算是答应了我的请求,同意给我一点时间。 而这回,我是彻底下定决心了。 摒弃所有的顾虑,反正从提出这个提议的那刻开始,我就不应再想其他的退路。 回到城堡之后,索吞给了我一大堆资料,让我熟悉。 有一些还是化学知识,开始我还不懂他干嘛非得让我学这些,但看到他严肃的表情,干脆一个字都不问了,就三个字,闷头学。 我就像是回中学回炉的学生一样,整日坐在桌子前,拼尽所有的脑细胞,跟那些公式做斗争。 偶尔娣如走过来,看到那些天文数字一样的符号,也吓了一大跳。 我无奈地看她一眼,长叹一声,还得自己继续学。 一段时间过后,我算是成了半个入门的新手,对索吞的一些业务也有了大体的了解。 其实我对他生意做得多大或者是多有钱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关心的只是,他想吞先生的那笔钱,到底什么时候入账 到那个时候,估计也是他要痛下杀手的时刻。 我时时提心吊胆着,也竭尽全力让索吞知道,我还是有能力帮他的。 而又过了三天的时间,这样的机会也终于到来。 这天索吞将我叫到他的书房,给了我一份资料,说这是下一个买家,双方约定在下个星期一见面验货。 我看着图片上凶神恶煞,额中还有道很长刀疤的脸,心情不由得一凛,预感到这个人应当是不太好惹。 “怎么,害怕了?”索吞语气很是随意,像是在打趣。 我闻言赶紧摇头:“我才不怕呢,你可别小看我。” 不就是去给人验个货嘛,应该没什么难的。 而这回,索吞除了给我派了两个“手下”,其他的说是全交由我自己拿捏定夺。 赶去接头地点的路上,看那两个人的表现,似乎是对我有些不太福气。 也对,我没什么资历,跟在索吞身边的时间又短,让他们听我的指挥,的确是有些难以服众。 只不过我也不想这样啊,走到这一步,谁都是身不由己。 到了目的地之后,我看了眼外面的情景,然后说下车去看看。 进到仓库里面,买家却是已经提前到了。 那位“刀疤哥”,正抽着拇指粗的雪茄,有些不屑戏谑的看过来。 我忍下心里的不安,轻笑着走过去。 “派一个丫头过来,索吞什么时候这么有情趣了?”他说的轻佻,周围的人闻言都笑了出来。 在一行,以及这个国度,这个环境下,女性的地位还是得不到任何的保障,我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已经能够习惯和忍受,所以我也一笑置之,坐在了那个人的对面。 这个刀疤哥叫丰拿,听说生意做得也不错,算是索吞的固定客户之一。 只是近来丰拿接触到了其他的卖家,刻意比价压价,这让索吞稍微有些不爽。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派我过来,一是给我个锻炼的机会,二来,也是经由我这样新人的手,羞辱一番丰拿。 我将带来的包放到桌面上,然后按照索吞教我的,将东西拿出来递到丰拿面前,让他验货。 只不过丰拿却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做,事情进展的,远出乎了我的意料。 丰拿弹了弹雪茄,然后极其随意地对我说:“你来验。” 我一听可能有些变了脸色,事实上,我心里的恐慌可远比表面上要多的多。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沉着声音问他。 丰拿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看来还是不懂规矩。知道要做成买卖,买家就是上帝吗?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我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握成拳。 而站在我身后的两个人,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任何反应,就算我过去,他们也只是避着我的目光,意思是让我自己看着办。 让我看着办,我也得知道该怎么办啊。 几番犹豫之下,我找出索吞给我的手机,想打个电话问问他的意思。 只不过刚拿出来,丰拿就不干了,语气也变得阴寒起来:“派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跟我谈,索吞就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既然这样,我也不用在这浪费时间了,我们走!” 他站起身的同时,他带来的那些人也都稀里哗啦地准备往门口走。 眼见着事情要搞砸了,我狠了狠心,最终还是喊住了欲走的丰拿。 “这样才对嘛,早这么听话,哥哥我就不至于吓唬你了。没吓到吧,这漂亮的小美人儿。”说着他还伸出手,在我的下巴上挑了一把。 做笔生意,居然还来了这么一遭,放在职场那就叫性骚扰,当然现在我可以安慰自己,我有足够大的靠山,即便丰拿再不像话,看在索吞的面子上,也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 重新落座之后,我将带来的东西握在自己的手心,然后顺着上次索吞跟Wilson接头的记忆,捻起一小撮粉末,吸入了鼻腔。 怪不得人家都说百闻不如一见,真理来源于实践,以前无论学过多少,我对这东西的认识,还仅仅停留在表面,此时此刻,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能为它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我的手撑在桌子上,头顶已经开始冒汗,身上也瞬间布满湿冷的汗意。 趁着神智还算清醒,我抬头对丰拿说道:“这下放心了吧。索吞先生的货,没什么可挑剔的。你要是没什么问题,就敲定交货的时间……” 正说着,我感觉到鼻腔里用处一股热流,用手一抹,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我居然……流鼻血了。 第130章 代替你小命不保 丰拿看到我的样子似乎也觉得相当有趣味,而且手愈发不规矩,趁着我难受的时候,又在我脸上吃了几把豆腐。 这下站在我身后的那两个人估计终于觉得情况不妙,我也是索吞的人,总不能让我在外出事。 他们将我带出去的时候,我的神智终于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趴在车座上,浑身像是有虫蚁在啃噬,而且心脏像是停摆了一样,浑身的血液一瞬间急速流动,一瞬间又像是全部凝固住。 我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发现上面除了血迹,就是汗水和眼泪。 恍惚间,我记起上次索吞也是这样煎熬,当时我还很不理解他,觉得不过就是吸了那么一点东西,能有多难受。 果然啊,人还是得感同身受才能有资格评价,这次换做是我,我只觉得心理和生理防线就像是要被冲破,再多加深一点,我都能瞬间四分五裂。 车子行驶的飞速,我却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场景的推移了。 等到终于抵达目的地,我只能勉强睁开眼睛,眼前却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就连身体也像是飘在一团云雾中,踩不到实处,也根本找不到支点。 意识模糊间,好像是有人来将我从车上抱下去,可之后的种种,我却是半点感受不到,也半点记不得了。 …… 再醒过来,已经是一天后。 我睁开眼,明明认出这是我住了数月之久的房间,可是依旧觉得很不真实,就像是有什么掺进脑浆,稀释了原本应有的感官。 旁边娣如见我醒来,顿时泪流满面,就连上次我从窗户跳下去摔掉了半条小命,也没见她这么哭过。 “哎哟,哭什么啊,丑死了。”我皱着眉头嫌弃她。 可说完这句之后,我又突然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不是有谁曾经说过啊。 还没等我想起来,娣如带着哭腔的声音便传来:“你可真是吓死我了,主人把你抱回来的时候,我都听不到你的心跳了,还以为你死了呢!” “什么死不死的,我没死,短时间内也不会死的。”这回依旧算是劫后余生,但我的心情并没有太多的起伏,甚至连险些丢掉性命的那些场景都暂时抛在了一边。 我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索吞呢?” 我还等着跟他报告呢,说我出色完成任务,还临危不惧,没怕被刁难,然后以身试险的“壮举”呢,说不定他听到了,能给我记上一功。 可是娣如一听到索吞的名字,却突然止住了哭泣,怔怔地看着我,而且眼泪还挂在脸上,显得略微有些滑稽。 我见此并不觉得好笑,只是奇怪:“怎么了,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娣如这才抽泣了一声说道:“你这次差点小命不保,可把主人吓坏了。还有去保护你的那两个人,他们可倒霉了。” 我愈发不解了:“什么倒霉了?” “就是他们代替你小命不保了。” …… 从娣如嘴中听到的话,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索吞来看我的时候,身上还有股肃杀之意,我犹豫再三,算准了以我目前的情况他不会为难我,于是乎大胆地问道:“阿林和阿道他们两个,是不是……” “嗯,死了。”索吞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替我说完。 而我听完之后差点又呕血:“你、你这是为什么……” 索吞果然是对我一副敢怒不敢打的态度,看着我没什么好气道:“还能因为谁。” ……OKOK,都是因为我,都是我行了吧。 我是不是就是那传说中的祸水啊,把自己折腾的经常这里伤那里痛不说,还连累别人丢了性命。 那不是别的,是两条命啊。 我躺在床上久久缓不过神来,心里有些恐慌,也有些害怕。 索吞估计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于是不怎么熟练地宽慰我说:“人是我杀的,就算是冤魂来索命,也是来找我。” 我对他这安慰人的方式实在不敢恭维,又沉默了片刻过后,才缓缓开口道:“那你能答应我,以后别这么轻易地决定别人的生死吗?他们不是属于任何一个人的附属品,他们有独立的生命,有独立的人格,不能就这样被残忍剥夺。而且他们犯得也不是什么大错,你甚至不给他们改正的机会,就……” “好了,闭嘴。”索吞没什么耐心地打断我,就连我说的话,他都不见得听进去几句。 于是我也放弃跟这个野蛮人沟通了,反正对他来说,手上已经染了那么多的血,再多几滴,也没什么差别。 可是我希望他早晚有一天能明白,人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人为地去摧毁,这个世界非但不会变好,反而潜藏着灭亡的危机。 …… 本身我的身体也没什么大事,除了当时那一阵儿缓不过劲,之后很快又变得生龙活虎。 我本来以为这次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可是听索吞的意思,他并不打算再卖货给丰拿。 我听了当然觉得奇怪,难道有钱还不想挣吗? 索吞只冷笑:“吃里扒外的东西,跟耷坤早就串通一气,就想着来搞我。不给他点教训,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原来他一开始就不想跟丰拿合作,派我过去,估计也就是探个底,谁知道我这探着探着,差点把自己的命探进去,也真是有够搞笑的。 只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索吞却愈发不再瞒我了,反而去哪都将我带在身边,而且也不再叫我单独去执行任务。 总归还是件好事,我耐心地待在他身边,也细心地听取和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我长久以来放不下的执念,还有为之所做的一切努力,终究还是摊放在我眼前。 索吞这天告诉我,跟商黎川的合作已经敲定,最晚后天,资金就会到账。 到那时候,他可以借着低价囤一批货,待到行情好的时候,再加价甚至翻倍卖出去。 只不过在他描绘这些“蓝图”的时候,我的思绪却已经飘出去很远很远。 第131章 这次要跟紧他 还是索吞叫了我一声,我才回神。 “听明白了吗?”他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 我赶紧点点头:“明白了……” 估计等后天钱到账之后,他就要动手了。 从索吞的书房走出来,我没怎么耽搁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出索吞之前给我的手机。 将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我将手机紧紧捏在手里,想要给先生打个电话,却还是免不得有些顾虑。 不过索吞应该不会那么变态,连我的手机都给监听吧,在他眼里,我也没什么能隐瞒他的秘密。 更重要的是,现在时间紧迫,可没有时间再优柔寡断了。 哎呀不管了,就在这临门一脚了,如果跨不过去,也是命了,认了就好。 拨出去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屏息等待了大约几秒钟之后,那边便有人接听了。 我的心里也压抑不住的激动,还有难以言说的忐忑。 等到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我一颗悬着的心,才最终算是落到了实处。 “先生,是我。”我咬着嘴唇轻声道。 只不过那边的人听到我的话,像是愣住了,半天没有回音。 如果现在有时间的话,我肯定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可是时间紧迫,根本没办法多聊。 我便定了定神,将最主要的那句话说出来:“你跟索吞合作,一定要小心。听说后天你的资金就会拨到索吞的账上,在那之后,他很可能……对你不利,要私吞了这笔钱。你千万要留心,就算做不成买卖,也别让自己出事,好吗?” 我的声音放得很轻,但是话里的严重性,我相信先生会明白的,也会做出相应的决断。 将话带到之后,我又说了句“之后我会再联系你”,便想着挂了电话。 谁知道在收线之前,那边的先生突然开口道:“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此情此景,我没想到先生居然会问我这个问题,一时有些愣住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声音比方才轻快道:“嗯,挺好的。” 除了一点点的意外,我真的觉得自己过得相当顺遂,基本上想做的事情都在做成,或者即将做成。 先生闻言顿了顿,接着又说道:“上次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话……是说,我爱索吞的那句吗? 我再回想起来,也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那句话的,不过目的却很明确,为了先生,为了他的安危,我即便是受再多的委屈,再违背自己的心,我都愿意。 而这份心思,我并不打算让先生知道,因为这只会给他带来困扰。 于是我低声笑笑,回答:“算是真的吧,喜欢上一个人,是没有什么道理的。也许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在还没察觉的时候,就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了。” “好,既然这样,你也照顾好自己。”先生听到了答案,也不想再跟我继续说下去。 这样正好,省的我还提心吊胆的,生怕被人发现。 可是挂断了之后,我也没有立刻离开洗手间,而是靠在洗漱台上,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在失望个什么劲。 难道还在奢望着先生会主动提出让我回到他身边? 别说他不会讲这样的话,就算是真的说出来,我也不会答应。 我捶了锤自己的胸口,等到那股哽痛压下去之后,我才长舒一口气,对着镜子找出自己最漂亮的模样,打开门走了出去。 …… 跟这次卖家的合作,索吞似乎很是看重。 绝大多数事情都是他亲自接洽,我只有在晚上去给他送咖啡的时候,才听到通着电话的他,隐约说了句:“好,三天后,不见不散。” 等他挂了电话,忍下心里的好奇,只把咖啡递到他的手边。 索吞看到我低眉顺眼的模样,估计是心情不错,我没问他,他倒是主动来跟我攀谈道:“三天后,想不想跟我去见一个人?” 我故作矜持:“什么人啊?” 索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伸手,将我猛地拽过去,我一个没站稳,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我虽然当了他几个月的“情妇”,但真正亲密的时候还真是不多,像这样有点暗示性的行为就更少了。 我顿时有些尴尬,估计还有些面红耳赤。 索吞盯着我看了会儿,突然凑过来,在我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不是蜻蜓点水,也不是放肆啃咬,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很正常的吻。 我先是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便有些迟疑地抱住他的肩膀,不甚熟练地回吻着他。 书房内顿时变得一片沉寂,空气当中也似是漂浮着一层暧昧的气息。 等到这个痴缠的吻结束的时候,彼此之间的气息也都有些乱了。 我的手掌已经蜷缩成拳头,抵在他的肩头,而心里则是抱着担忧,担心他会对我,霸王硬上弓什么的。 到那时候,估计我还都不能拒绝。 我微微屏着呼吸等着他的下一步举动,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挑起了我耳边的一缕发,像是揶揄道:“吻技还真是差。” 我听完冷哼了声,心想着的确没有你的好,以前我就有过一个男朋友,也只有一个老公,陈寒那个时候,可从来不吻我,我在这方面,也算是个……新手,好不好。 我躲避着索吞的眼神,不想让他继续嘲笑,还想着借这个机会从他腿上下来。 可是他没让。 他揽住我的腰,让我没办法乱动,而他的头则抵住我的侧脸,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洒在了我的脖子上。 这样静静待了会儿,他也低缓着声音开口了。 他说:“这次我们要见的人,很难得。记得上次那个Wilson吗,他不过是这个人手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色。能跟那个人做生意,不花费天大的本钱,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啊,这次要跟紧我,别再乱跑,也别让我操心了。” 第132章 需要庆祝一下 能让索吞用这样认真的语气说出来的事,我也知道没那么简单。 而我也会听他的,跟紧他,不会给他添麻烦,当然,前提是,他不能伤到先生的一根毫毛。 我再次搂住索吞的脖颈,用我的肢体语言,让他知道我的答案。 之后相当长的时间内,我们两个谁都没有再乱动。 而这暧昧缱绻的氛围,也没有持续到最后。 索吞在某一个瞬间突然松开手,看也不看我,只冷着声音让我离开。 他这突然的变脸,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可也觉得万分庆幸。 离开这里的时候,我没忍住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下颌角绷着,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我看不懂的神采。 当然这个时候,我根本料想不到,他此刻的心情是怎样。 也无论如何都猜不到,这个男人于我的后半生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 因为三天后的那场行程,我提早就已经开始准备。 其实也没有什么能准备的,收拾了一些衣服,我蹲在地上看了会儿,之后又把弄好的给折腾乱。 一来二去的,心里别提多浮躁了。 只不过跟我的糟乱比起来,索吞倒是淡定的多,整日里该吃饭该吃饭,该取笑我取笑我,根本没有半点紧张。 看他这样,我的心情倒是也跟着平复了很多,反正尽人事听天命,无论到时候结果如何,已经是我所能尽到努力的最大限度了。 至于先生那边,自从上次联系了一回之后,我没敢再去找他,生怕被索吞察觉到什么苗头。 而且我应该是已经说清楚了,想来,先生也会做好相应的防范吧。 就这样,在或忐忑或期待的心情下,最终还是迎来了这个期限的到来。 就在去赴那个大人物约的前夜,索吞突然命人在庄园里布置了一番,还准备了许多美酒美食。 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要宴请谁,可是一直到傍晚,都没见有外人来。 更晚些时候,温昂突然来敲了我房间的门,待见到我之后,还递给我一个装着裙子和高跟鞋的礼盒。 “这个是……”我有些不解。 温昂便笑着说道,主人正在下面等我。 我把盒子抱回房间,打开之后,看到里面是一条黑色的露肩礼裙,剪裁修身,领口和裙边还点缀着碎钻,穿上基本上就是那熟女名媛范儿。 我看到之后还觉得奇怪,因为之前索吞“谜一样”的审美我还历历在目,怎么突然之间,他的口味就转变这么大了? 还有高跟鞋,大概也就两三厘米的高度,不会给我的腿造成任何负担。 我换上整套的行装之后,虽然心里还存着疑惑,不过见自己的发型和妆容根本和这身行头不搭配,于是我也简单地拾掇了一番。 下楼去到庄园,远远的,我就看见索吞已经坐在餐桌前等我了。 露天的用餐环境,周围都是鲜花拥簇,华灯盏盏,还有今晚的夜空格外的美。 跟之前去过的高级餐厅相比,我居然觉得这里能更胜一筹。 走到餐桌前,我刚想问问索吞要干什么,结果他突然站起身,来到我的身后,替我拉开了椅子。 这下我是真的受宠若惊了。 看到我意外的样子,索吞却是很淡定地回我一句:“绅士风度。” 还绅士风度,他有这种东西吗? 我忍着笑,轻抚裙摆坐了下去。 佣人很快送来了餐点和红酒,先前我还在嘀咕,今晚怎么上饭时间这么晚,原来是早有安排。 添好了红酒,在喝之前,我还是问了索吞:“今晚怎么准备的这么隆重啊?” 连他穿的也挺正式,不像平时那么随意。 索吞晃了晃酒杯,语气淡然地说:“不觉得需要庆祝一下吗?” 我想了想,反问:“是因为做成了一桩大买卖?” 索吞不置可否:“开心就好,做事情,哪需要那么多的理由。” 我又忍不住嘟囔,明明是你说要庆祝的,结果就自个儿高兴了,问你你还不回答。 不过现在这样的气氛着实好,我也不大煞风景地咄咄逼人了,喝了口红酒之后,感觉心情更美妙了些。 今晚准备的吃的也都是我喜欢的,不过跟索吞在一块,我还不能立即大快朵颐,只能干瞪着等他先吃完。 可是索吞今天格外的反常,也像是要把所谓的绅士风度发挥到最后。 总之我开始动刀叉的时候,已经有种错觉,他好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霸道又无理的混蛋似的。 吃东西的时候不仅享受着美味,更是享受难得的静谧。 我们两个之间还能有一天,不可谓不意外。 我一想到明天可能发生的种种,心下也不免多了些感叹,于是我主动举杯,对索吞说道:“祝愿明天一切顺利。” 索吞闻言顿了一下,然后嘴角一勾,将酒都喝了下去。 我的酒量不算太差,所以一两杯酒下肚,觉得意识还很是清醒。 而许是酒精的催化,让我的精神格外地兴奋,也难得在索吞面前话唠起来,开始滔滔不绝地演讲。 当然,关键和敏感的话题我是不讲的,我就是说起了自己的从前,自己过过的,那称得上悲惨压抑的二十四年时光。 “你知道吗,世界上真的有这种荒唐的事,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居然不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托着下巴,失声笑出来,“其实我应该早就发现的,可是我太笨了,我根本想不到,人还会坏成这个样子。人心,真情,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在那之后的很久,我都始终怀疑。” 索吞没打断我的自话自说,看他的表情,好像也不怎么感兴趣。 就知道他这种人对这种琐事漠不关心,可是人的一生,不都是由这种家长里短组成的,谁会像他一样,一天到晚都是打打杀杀的,赚钱也像是走在刀刃上一样。 见他没说话,我也懒得自找没趣了,打算把剩下的酒喝完。 这个时候,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索吞却突然开口了: “然后呢,那个男人想杀你,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第133章 美好一夜 听完他的问题,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不奇怪。 比起“孩子为什么不是我的孩子”这种问题,当然还是有关谋杀和逃脱的话题更劲爆一些了,还显得更传奇。 我眯着眼睛想了会儿,然后回答说:“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我浑身动不了,被人推进海里,海水一口一口灌进我的嘴、耳朵,还有鼻子里。那应该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分钟。那个时候,如果没有出现的话,我恐怕就真的活不了了。” 现在说起来的时候,我还会觉得有些不适,那种窒息到绝望的感觉,我想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 这回索吞一直在看我,像是在等着我继续说下去,而我呢,也好心地决定满足他的好奇心。 我喝了口酒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就在我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真的有人出现,将我救了上去。那个时候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有人将我从吃人的黑洞里将我拉了出去。之后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知道我还活着,我真的是有种,在活下一辈子的感觉。” 索吞听完我的叙说,我本来以为他会发问,比如问救我的人是谁,又比如我为什么会跟在先生身边。 但是他没有,他冷淡着脸色,静默了会儿之后,只说:“想杀你的男人,最后怎么样了?” 我闻言还有些意外,心想着这人真是不走寻常路,都不问跟我有关的情况,反而是对凶手感兴趣起来了。 我轻哼了声,却还是回答他:“两年之后,我回去报仇了。我搞垮了他的公司,拆散了他的家庭,还让他为之前的罪行付出了代价,被判了十二年。” 说完之后,我想索吞应该会觉得我做的很对吧,或许还能勉为其难地夸我一句。 可是我等来的,却是一句毫不留情的嘲笑:“妇人之仁。” 我顿时气结,觉得和这人真是太可恶了,到什么时候都不忘损我一顿。 他倒是不妇人之仁,如果是他遇到这种事,他…… 是啊,他会怎么选择呢? 我确定不了答案,于是直接开口问了他。 索吞:“剁下他的手脚,喂给他当口粮。” 我:“……”还在吃饭呢!!! 我真是服了这个人的重口味,这可能是他故意来吓唬我的,当然,也可能是他的真心话。 反正他动动手指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玩这种手段,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如果在往常我应该不会再说别的,因为说的多了也没用,索吞这样的性子怎么会轻易改变。 可是今天,我却很想反驳他,很想告诉他,这或许是最简单的办法,但绝对不是最好的方式。 “曾经一度,我也痛恨他到了极点,再一次跟他重逢之后,我满心的想法,都是跟他同归于尽。大不了这条命我也不要了,如果能报的了仇,那也不算亏。可是后来偶然的机会下,我发现自己这样的想法其实不对。就算恨得那个人再十恶不赦,再无法原谅,也不值得我用生命去交换。未来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在等着我,我可以把生活过得多姿多彩,可是没了生命,就什么都没有了。为了一个人渣放弃自己,这笔账算一算,怎么也不值得。” 索吞听完像是不太认同我的观点,但他并没有打断我。 我也就把剩下的话都吐露了出来:“而且一个人的生命怎么可以那么容易被剥夺。我在濒死的时候,那样害怕和绝望,我知道那种滋味。如果我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我跟那种丧心病狂的恶人有什么区别。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想,用堂堂正正、用法律的正当方式,维护我的权益和尊严。那样我才能问心无愧,过好自己的下半生。” 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也是我从来没人说起过的。 当初,若是我设法取了陈寒的命,那的确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报仇方式。 可是在那之后,要么我得接受法律的制裁,要么,就得在后半生的惶惶不安中度过。 我自认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能够在背负一条人命的情况下还能心安理得地生活。 就连久前的娣英,哪怕她的死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也总还是梦到她,想到如果不是我跟她发生争执,也许她就不会死。 这回索吞终于收敛起了方才的质疑和不认同,转而看向我。 这么远的距离,我没办法完全看清楚他眼里的情绪,但是我能听到他说:“你认为自己做的没错,那就好。” 我们两个是全然不同的想法和处事方式,听他这么说,我也反问:“那你呢,你认为你做过的那些,都是对的吗?” 索吞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回答:“当然。谁不服从我,对我忠诚,我就杀了他。” OK,说了这么多,还是没办法交流到一块去。 我没觉得多遗憾和失望,反正一开始就知道答案,就是话赶话说到这,以后我可不会再问了。 眼见着天色也不早了,而且一瓶酒已经见了底。 我以为索吞很快就要回去休息了,谁知道他的兴致居然还不减,突然站起身来到我面前,问我想不想跳舞。 这环境,还有跟这人,跳舞? 我下意识地摇摇头。 可是索吞想做的事情,哪管别人拒不拒绝,这个时候也不管狗屁绅士风度了,只自顾自地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来,然后一手搭住我的左手,一手搂住我的腰。 舞步我也是会的,但是因为他的“不绅士”,我并不想这么痛快地配合他。 我故意装作不会,脚步混乱地踩了他几脚,还装作特别讶异特别惭愧地说:“哎呀真不好意思,我都说了我不会了。” 索吞就低头静静地看我的表演,哪怕被我踩痛了,他也没发脾气。 后来我觉得这样也挺没意思的,于是跟好节拍,专心与他共舞起来。 这一夜真的很美好。 忽略了心与心的距离,其他都称得上完美,也许还会成为未来的美好回忆。 我与索吞之间,这样能值得留作回忆的瞬间,真的很少。 而我如果知道,这会是最后一次,那我一定不会不耐烦,我会想,如果能长一点,只一点点,那就好了。 第134章 没想过会活着回来 一支舞跳完了之后,我反而是来了精神头,索吞这人的舞步跟他的外表一点都不搭,都能称得上温柔。 我们两个搭配起来也算是有点默契,今晚这么好的气氛,再跳一曲也是可以的嘛。 可是索吞却拒绝了,这次换做他傲娇起来:“我累了。” 我瞬间忍不住偷偷翻白眼,心想着你这男人可真娇弱,就一支舞而已,我都没喊累呢,你倒是先抱怨起来了。 可是我可没办法勉强他,他不愿意,我就只能作罢。 回房间的路上,我跟在索吞身后,之前的酒劲终于是上来了,让我走路略有些不稳,加上腿脚不是那么利索,踉跄了好几步。 索吞发现我的反常之后,第一反应,居然是质疑:“故意的?” 我有些迟钝地反问:“什么故意的?” 索吞冷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有些慌乱地抱住他的脖子,我才知道,他这声故意的是什么意思。 于是我有些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解释说:“我、我才没有……” 索吞却懒得听我的解释,只大步流星往回走去。 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羞臊,但之后只觉得太舒服了,被人抱着不用自己走的感觉太舒服了。 虽说这“人力成本”有点高,可体验却是一流的。 回到房间之后,我因为心情愉悦,还忍不住道了声谢。 索吞却不见得领情:“以后少给我找麻烦。” 我乖巧地点点头:“知道了。” 之后我原本以为他就要走了,谁知道他居然站在我的床头,直直地看着我。 我被他瞧得心里发毛,半天才犹疑着问道:“怎、怎么了……” 他没回答,我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发现我的领口低低敞开着,许是因为方才动作太大,就连裙摆也到了膝盖以上,露出两条细白的长腿。 我顿时:!!! “流氓!”我捂住胸口怒斥他。 索吞方才还算是默不作声地看,结果听我这么一说,倒是变成了光明正大地“欣赏”。 他坐到我的床边,脸离我大概只有两三公分的距离,于是乎我能看到他眼里细碎的笑意:“你是我的女人,别说看了,我就算上你,那又怎么样?” 我:“……哼!” 而事实上,我确实不能怎样,谁也不能怎样,他真要是“霸王硬上弓”,那我只能躺平任他为所欲为了。 说着,索吞居然伸出手,抚住了我的后颈。 我一阵发痒,便往前一躲,结果正好撞进了他的怀里。 这难道就算是……投怀送抱? 我抬头一看,索吞也笑意更深了。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唇缓缓靠近,就着这有些暧昧别扭的姿势,吻住了我。 …… 翌日清晨,我大概在黎明到来之前就醒了,睡不太着。 起床走到窗边,看到外面还算是深沉的天色。 还有五个小时左右,就能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大人物了。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索吞如此看重。 还有,当初先生给我指派任务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一个人,说任何有关他的消息,都要及时汇报。 我跟在索吞身边这么久,从来没见过那个人的行踪,更没得到过半点消息。 而现在,我居然在不靠谱地想,难道这两个人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吗? 会是……我心里想的那个样子吗? 正出着神,在我后面突然出现一个人,长臂一展,轻易地将我拥在了怀里。 我无声笑笑,然后在他怀里转过头,揶揄地问他:“休息好了?” 索吞的上身是裸着的,只穿了条睡裤,据他所说,那种高雅人穿的什么睡衣睡袍都不适合他。 别说,我也觉得他最适合这种放荡不羁、野性的模样。 听完我的话,他的脸顿时黑了一半,像是因为我的质疑不太高兴。 我却觉得好玩极了,继续跟他开玩笑:“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体力能跟得上吗?” 这下算是把索吞彻底惹恼了,他一把扛起我,将我摔倒在床上,倾身压上来,让我动弹不得。 我虽然是有些意料不及,可是胆子估计大的要包天了,就这样还不死心,还去撩拨他。 索吞作势要来咬我,我一躲,他就没能得逞。 “喂,你也太小气了吧,我就是关心你一句,你看你小心眼的。哼,你要是再这样的话,我以后都不理你了,看看到时候谁无聊。” 索吞瞪了我一眼,却是最终放开了我,起身去洗手间洗漱了。 我则坐在床上,带着得逞的笑。 都到了昨晚那么暧昧的气氛,索吞都没真的对我怎么样,到最后关头,看到我紧闭的眼睛和无声的抗拒,最终是放开了我。 然后我们就很“纯洁”地一块睡了一晚。 说起来索吞并不是那种清心寡欲的男人,偶尔也能听娣如害羞地说起,说他床上功夫了得,能让女人欲生欲死的。 但就是对我,他好像就是做不下去。 嗯,估计这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我也去收拾洗漱好之后,天也终于亮了。 下楼简单吃了个早餐,临着出发前,索吞将我叫到了书房,让我脱衣服。 我顿时:“……你你你你你。” 昨晚都没怎么样,现在都要出门干正事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索吞却是一副“我想歪了”的表情,等我不甘不愿地把外衣脱掉,只剩下一件bra之后,他拿出一样东西,走到我面前。 我不出一会儿就认出来,这是防弹衣。 估计是他料到了今天会有风险,提前给出防范。 只是在穿的时候,我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久前,跟Wilson接头的那次,索吞和他的手下也都人手一件,只是缺了我的。 当时我并没觉得奇怪,认为我本身也帮不上什么忙,能在一边不添乱就不错了。 可是此时一想起,却怎么也觉得不对劲。 我咬住嘴唇,想了想,最终还是问了索吞: “上一次……你,是没想过我会活着回来吗?” 第135章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都不明白 听完我的话,索吞的手顿住,没有回答。 可是从他的反应和表情来看,我已经自己猜到了答案。 果然,我早该想到的,那一次,明明他还完全不信任我,为什么会突然将我带到这样重要的场合去。 而且临着出发前,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以为他是在担心我将他的事传扬出去,却原来只是,他在想着用一种合理的方式,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死在Wilson的手里,就跟他完全扯不上关系,谁也不能找到他的头上。 但我不明白的是,他想要一个人的命,干嘛要用这样迂回曲折的方式,直接动手,难道不是更干脆简单吗,干嘛还要这样算计? 我抬头望向他,眼里并没有知道真相的愤怒,仅仅是疑问。 索吞给我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然后一抬手,盖住了我的眼睛。 “忘了,好不好?”他低着声音说。 我的手覆上他的手背,维持着看不见的姿势,回答:“我并不是故意提起,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有过这种想法,之后干嘛还要把我带在身边。我那个时候中了枪伤,只要不救我,你的目的就能达成了,为什么到最后又改变了主意。” 索吞听完沉默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听到他说:“嗯,因为你中了枪。” 我拿开他的手,看向他:“因为那是我替你挡的一枪?你完全可以不在意的,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有事。”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我们都不明白呢?” 他抚了抚我的发,说。 …… 离开城堡的时候,因为要离开挺久的时间,所以温昂和娣如都来相送。 我跟温昂一直以来没什么太多的交集,充其量他是索吞的狗腿子,而我呢,是索吞保养的情妇,但他对我真的是客气,自从阿晴那件事之后,更是没对我露出过半分脸色。 我朝他淡淡一笑,然后转头,想跟娣如来个拥抱。 小丫头是我在这个家里相处最多的人,而自从我接二连三受伤之后,她对我照顾的也很尽心,虽然有时候一直拌嘴,可是我知道,她只是个很单纯的孩子,对很多事情,都没有什么概念,更没有什么恶意。 只不过还没等我抱住她,她却躲开了,还皱着眉头跟我“控诉”:“昨晚主人是不是跟你一起睡的?”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嘛,我痛快地点了点头。 而娣如得到答案之后却揪起了鼻子:“你是个骗子,以前还骗我说不想跟主人睡觉,就是骗子。” 这小丫头,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了,净来诬陷我。 我也佯装生气了,作势转身要走,可是娣如却又突然变了变脸色,拉住我的手腕,有些别扭地说:“可是我是个很宽宏大量的人,就算你是个骗子,我也原谅你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伸开手,到底还是跟她抱了一下。 “照顾好自己,别总是跟人家吵架,又吵不过。”我摸了摸她的后脑。 娣如也将我拥紧,而嘴上依然逞强:“我明明是一直让着你好不好,都这么大了,还总是让人担心。” 我无声笑着。 娣如又接着说:“其实……你跟主人睡觉,我不生气,其他女人跟他在一块我生气,但是对你,我是真的不气了。” “嗯。” “以后要是你能跟主人结婚,也别赶我走好不好,我就算不跟主人好,我就留下来伺候你。” “傻丫头,说这种话干什么,你有自己的人生,不管以后为了谁,都不需要把自己束缚起来。过得自由自在,称心如意,才是你最应该去追求的。”我松开她,看着她纯真的眼睛,“就算以后遇到再喜欢的人,也不要迷失自己。女人不是任何人的附属物,没了男人和其他的依靠,我们也可以活的很好。” 娣如听完大眼睛一直在盯着我,对我的话似懂非懂,过了会儿,她才说:“知道我为什么有点喜欢你了吗,因为你说的话我从来没听过,我们这里也从来没人说。而我虽然有些听不太懂,但觉得你讲的很有道理。” “光觉得有道理可没什么用,你得想办法让自己强大起来,去读书,或者学一门手艺,等到你可以做到不依附任何人就能生存下去的时候,那才是真正听懂了我的话。” 娣如这次听完,郑重地点了点头。 等我上车之后,车子启动,看着身后的城堡慢慢向后推移。 在门口,温昂和娣如的身影也慢慢消失不见。 我趴在后车窗上,有些微微失神。 还是后脑勺被人突然敲了一下,我才回过神,转过头去看“罪魁祸首”。 索吞却半点没见心虚,还命令我:“坐好。” 我不甘愿地坐正身体,郁闷了一阵之后,我忍不住说:“我有点舍不得这里。” 索吞没看我,只随口应了声:“嗯。” 我没理他的敷衍,仅仅是无法压抑心里的低落:“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确定。” “我们……确定能回来吧。” 为什么我突然有种,离开了就会物是人非的想法。 而这种想法,愈演愈烈,就好像已经发生了似的。 可是我的多愁善感,在索吞看来,就跟个笑话似的。 他一贯看不起女人,所以这次也将我的做法归结为:“女人真麻烦。” 我瞪他一眼,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也不要跟你说话了。 可是车子行驶了一会儿之后,已经拒绝对话的我却突然听到身边的男人幽幽地问我:“说不想跟我睡觉,是什么意思?” 我心里一咯噔,原来娣如刚才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听到了就听到了,他干嘛还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啊! 我有点心虚,但也学着他,把这份心虚压在心底,选择若无其事地应道:“我睡觉不老实,跟人同床睡,怕影响到别人。” 说完之后,索吞摸了摸下巴,像是回想了一下,然后回答:“确实不老实。” 我:“……” 混蛋! 第136章 怕我害你吗 汽车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到达了一个私人飞机场,之后我跟索吞还有几个随从一起,又乘着直升飞机,像是飞到了另外一个城市。 只是那位大人物并不是在哪个建筑物里等着我们,下了飞机之后,有人专门开着车过来,将我们送到了一个港口,之后又登上一艘游轮。 就这样折腾了将近整整一天,我们才最终算是安定下来。 在这个过程当中我免不得猜疑,到底这位所谓的大人物是有多厉害,或者是多手眼通天啊,就连索吞这样坏脾气的人居然也没有丝毫怨言,奔波了这么久都没表现出太多的不耐烦。 可是这个问题我没法问出来,因为索吞跟我说过,只需要跟在他身边,其他的,什么都别问,该告诉我的时候他都会告诉我的。 于是我就只能等。 我们被安排在游轮二层的一间房间,到了傍晚时分,有服务生模样的人送来晚餐,只不过我没胃口,不太想吃,索吞便对我说,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得保存体力。 看他认真的模样,我点点头,按照他说的做。 大约七时许,我听到一阵轰鸣声,惊讶之下,跑到窗户边一看,果然,是游轮起航了,离着后面的港口越来越远。 我有些不敢相信地回头看索吞,他倒是淡定许多,只靠在床头,把玩着手里的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离开陆地,我心里的恐慌变得愈发深重起来。 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落不到实处。 我愣了一会儿,然后走到索吞面前,有些担忧地说道:“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见到那个人呀?” 索吞闻言头也每抬,只道:“该见到的时候自然会见到。” “可是,也不能这么一直等着啊。”我心里的焦躁还是抹不去,“而且他肯定就在这艘船上,如果是真心想跟我们合作的话,那干嘛还不露面呢?他这个人,真的可靠吗?” 索吞这下终于看向我,只不过脸色有些冷淡,像是怪我的话多。 我触到他的目光,知道连他也没办法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了,我剩下的唯一选择,真的就只剩下等。 这一晚我睡的极不踏实,总觉得船在晃,当然这么大这么豪华的游轮行水还是很稳当的,就是我的心理作用。 正将身体蜷缩在一起难受的时候,突然从我身后伸出来一只手臂,将我拥在了厚实的胸膛里。 我背对着索吞,感受着他的温度和心跳,从心底里发出的那份不安,居然稍稍平息了一些。 过了会儿,我低声问道:“你怎么还没睡啊?” 索吞的呼吸浑厚又绵长,我以为他是睡了,偶然才碰到我,刚想挪挪身子,就感到放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 “别多想了,睡吧。”他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方响起。 我低低“哦”了声,重新闭上眼睛,把心里头的那些杂念都抛去,努力承接睡意,坠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醒来,游轮已经驶入了海面中央,我不知道这是哪片海,但一望无垠的,浩瀚雄壮的同时,总让人怀着种莫名的敬畏。 服务生送来早餐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没胃口,可是想起索吞的话,我依旧逼着自己多吃了些。 而这次换做他“任性”起来,可口的食物他几乎没动,而看他的精神,也有些不太好。 “怎么了?没睡好吗?”我问他。 索吞的眼底有些青灰,看着真的像是一夜没睡,可他却怎么也不承认,估计是心虚,都没直视我的眼睛。 我心里吐槽着这个男人的别扭,可与此同时,我也想到,索吞或许并不像他表面上那么放松,能让他警惕到一夜未谁的地步,可见事情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走到索吞面前,像他平时对我一样,弹了一下他的头。 这下算是逆了龙鳞,他看向我的眼神都带着杀气。 恰恰到了这个时候,我才一点不怕他,反正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于是我扬了一下下巴,毫无惧意地对他说:“知道疼了吧,平时我都忍着,一直没敢跟你说。” 索吞的目光还是没有缓和。 我也心虚地躲避了一下,但气势还没输:“我们就算是扯平了,你打了我那么多下,我就还你一下,很够意思了吧。” 见他还绷着脸,我干脆给他整理好枕头和被子,然后柔和了些声音对他说:“你来睡会儿吧,昨晚你守夜,今天我就守着你,反正我都睡饱了。你说过的,要保持体力,顶着个熊猫眼出去可丑死了。” 索吞闻言没有立刻动,我实在着急就拉着他的胳膊,让他躺了下去,还跟照顾小孩子一样,给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脚。 “行了,睡吧,要是有人来的话我会叫醒你的。”我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索吞却还是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我也回望着他,过了会儿,我先笑了笑,说:“你怕我害你啊?都到这个地方了,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自己一个人可搞不定。” 索吞听完嘴角也勾了一下,他反握住我的手,语气沉沉,还带着点倦意道:“能害的话,你可早就害了,还用等到现在?” 我回想了一下,我俩同床共枕的次数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 不像娣如她们,听说每次索吞跟女人温存完,都单独一个人回房间睡,绝不跟人同床。 对他,他好像没什么不同,可又有那么一点不同。 我着实好奇,便问他:“你怎么对我那么有信心啊,就真的不担心我?” 索吞没回答我的问题,只阖上眼睛,看着像是要睡了。 什么时候不睡,非得这个时候睡,我气笑不得,挠了一下他的腰,他眼也没睁,就将我的两只手都钳制住,我动也动不得。 知道他累了,我也不再闹他,只坐在床边,守着他。 索吞睡着了之后,反倒是一点声响都没有了,安静的跟他的外表根本不搭。 我看着他,什么事都不做,居然也不觉得无聊。 其实能这样安安稳稳、甜甜香香地睡上一觉,应该比什么都要来的幸福吧。 可是在某些人的眼里,因为无休无止的欲望,导致的无休无止的争斗,让这副简单的场景都变得弥足珍贵起来。 三个小时之后,在我都有些困乏的时候,房间的门终于被人敲响。 “先生,小姐,请跟我来。”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来到门口说道。 第137章 上了贼船 这句话一响起,不用我喊,索吞立马惊醒了,有些警醒地看过去。 我将被子收好,然后找到自己的手包,折到索吞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说道:“走吧。” 那个男人将我们带到了三层的房间,在上行的过程中,我发现沿途有很多人。 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像是有服务生,也像是有普通的游客,还有几个穿着西装,身形壮硕的男人。 他们看似不同,可是多瞧两眼就会发现,他们每一个人的眼里,都带着锐利的警觉。 我下意识地看向索吞,正巧他也在看我。 我们两个什么都不能说,可眼神相触间,彼此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些大人物,从头到尾,都相当的谨慎。 那人带我们带到一个房间前,突然停住了,然后转过身,客气却疏离地说道:“不好意思,需要例行检查一下。” 说完,还没等我们回答,就有两个人走出来,给我们搜身。 这一回就连索吞也没有拦住,我的全身上下也被人搜了个彻底,只不过面前的男人很是严肃,也半点没有不规矩的意思,没搜到什么之后,就面无表情地将我手包拿走。 我包里有一把非常小的刀子,被我放在包里的夹层,可是这样还是被人收走。 确定我们身上再也没有什么锋利的东西之后,我们才被放行。 走进去,我发现这里不单单是个房间,更像是个放松娱乐的地方。 偌大的空间内,正中央摆着两张台球桌,周围还有游戏机和投篮机器,还有一些健身器材。 正不知道要怎么办,突然从里面传来爽朗的两声笑。 “索吞先生,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真是万分荣幸。” 话音落下,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人长得不高,长相也很普通,现在笑起来说话的时候,就跟以前社区里的老大爷一样亲切。 尤其是他的身形也称得上有些胖,分外显得人没有攻击性。 就这样一位看似年过六旬的老人,难道就是让索吞也如此忌惮的那传说中的大人物?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缓不过神。 还是索吞看着淡定,他上前一步,跟大人物握了握手:“蒙伽先生,您好。” 两人寒暄了一番,很快,蒙伽的目光就落在了我的身上,目光依旧称得上亲切:“这位是?” 我正愁着要怎么介绍自己,总不能直白地说我是个情妇吧,这时候,索吞替我做了回应。 “是我的爱人。”他揽着我的肩膀介绍道。 这下就很简洁明了了,蒙伽也哈哈笑起来,让我跟索吞去里间的茶屋坐坐。 里面着实别有情调,一室茶香,很有中国的古典韵味。 落座之后,我品了口茶,便开口问道:“蒙伽先生是中国人吗?” 蒙伽和索吞听到我的这句话,都有些惊讶,许是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我一个女人居然敢主动发问。 索吞正要开口,像是要斥责我一声,蒙伽却先说道:“小姐为何这样问?” 我轻轻一笑,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我是中国人,总觉得蒙伽先生十分地亲切。而且中国人喜欢并擅长茶道,所以有此一问。” 蒙伽闻言便笑的更开怀了些:“原来是这样,小姐真是好眼力。我是华裔,只不过小时候就离开了家乡,四处漂泊,算起来,也有五十多年的时间了。” 我也笑道:“蒙伽先生在外这么久,到现在还念着家乡,着实令人感动。” 因为攀上了这层“老乡”的关系,跟蒙伽的交谈进行的很顺利,双方都是在一种比较轻松的状态下相谈的。 跟索吞的目光相触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神,知道他对我虽然无奈,但也并没有太多的责备。 其实到了现在,除却别的不讲,我是站在他这边的。 我希望他可以梦想成真,也盼望着他的合作不会出现什么岔子。 我想要的,无非只是一个人的平安。 谈了一会儿之后,蒙伽突然转了下话锋,谈到了正事,他问索吞:“索吞先生承诺的资金,不知道有没有筹集完备?” 说到资金,我也有些紧张起来,看向索吞。 索吞则淡然答道:“当然,只等蒙伽先生的指示,什么时候都可以完成合作。” “好!索吞先生果然痛快,既然这样,待会儿我就派人带你去验货。” 验货? 难道这艘游轮上,就有索吞要的货? 蒙伽他,随身带着这么多的货出航? 真是……真是不可思议。 也真是胆大包天。 但蒙伽却半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谈完了正事,就问我跟索吞,想不想去打球。 台球这项运动我并不感冒,只站在一旁当观众,蒙伽和索吞倒是切磋了一番。 不知道是蒙伽的球技太好,还是索吞有意防水,总之到最后,是蒙伽占了上风。 他为此还特别高兴,说已经准备好了餐点,请我跟索吞不要嫌弃,陪他这个老人家吃顿饭。 之后,去到了餐厅,果然是一桌佳肴。 但我看着盘子里精致的食物,却有些无法入口。 蒙伽见了便笑着问我:“怎么,东西不合小姐的胃口?” 我有些迟疑地摇摇头,然后拿起了餐具。 这个时候,索吞给我夹了点菜,还对蒙伽说:“在家就是这样,很挑嘴。” 说完,又转过头,对我道:“吃吧。” 听他这么说,我也再不顾别的了,不管这饭菜只是简单的饭菜,还是加了些别的什么“料”,都不管了。 反正已经上了“贼船”,想要下去,怎么可能。 吃完了饭,已经是晌午过后,蒙伽看着有些疲惫,便对我们说:“年纪大了,吃完饭就犯困。这样,索吞先生也回去休息一会儿,晚些时候,我再邀你相谈。” 索吞答应下来,挽着他的胳膊走出去的时候,我的身形还算笔直,可是背后早已是一片冷湿的汗意。 好不容易回到房间,一走进去,我就将门反锁住,然后靠在门后,大口地喘息了两下。 索吞见了便勾起唇角,说:“吓成这样?” 我依旧靠在门上,身体有些僵硬地施展不开,我对索吞说:“你不觉得,蒙伽先生那个人,虽然看上去很亲切,很好相处,但是跟他的身份对应起来,更让人害怕吗?” 第138章 别多问 索吞听完却不以为然:“有吗?” 我抬步走到他跟前,郑重其事地强调:“有,当然有。你没看到,我一开始不想吃饭的时候,他看我那眼神,就是笑着,但又让人特别害怕的眼神。我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叫‘笑面虎’,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真的!” 我想让索吞相信我的话,但是无论我怎么说,他都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后来估计是被我说烦了,才看着我说道:“就算他是你说的这种人,那又怎么样?要终止合作吗?” 我顿了一下,摇摇头:“不能,我们都到了这里了,怎么可能半途放弃。” “既然这样,纠结这些有什么用,纯粹吓唬自己。”索吞把脱下来的衣服扔到我怀里。 我慌忙接住,也知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但是我就是下意识地觉得,那个蒙伽先生,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既然是休息时间,我想着也不能浪费,就让索吞再去睡一觉,等到蒙伽的人来了,我再喊他起床。 谁知道索吞并没有任何睡意,他从随身带的包的夹层里找出一样东西,我还没看清楚,他就让我走过去。 “这是个芯片,现在我要把它放进你的身体里,可能会有点痛,忍一忍。” 我一听顿时吓了一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芯片? 索吞并没有给我直接的回答,他只是贴在我的耳边,低声对我说:“如果想要你做的事情成真的话,就听我的,别多问。” 我彻底怔住,在芯片被植进我的后颈时,那股子刺痛,都还让我没能缓过神。 …… 几个小时后,蒙伽的人又来了。 这次他没再引我们去三楼,而是去到了邮轮的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显然没有方才那么多的守卫了,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这艘渡轮上都是蒙伽的人,而我们,才是唯有的“不速之客”。 那人将我们引到一个储藏的仓库里,里面都是一箱一箱的,但没打开,所以还没确定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索吞也神色严肃地打量着周围,我能感觉到他抓的我的手很紧。 过了会儿,在那人拿过来一小包白色粉末时,索吞开口了:“这里就是全部吗?” 那人闻言客气地笑笑,回答:“这个我并不清楚,我只是按照蒙伽先生的指示做事。” 这人的口风真是比谁都严,想要从他这里套出一句话也像是根本不可能。 索吞也知道,所以他也不费口舌了。 验完货之后,我看到他的脸色又不太好,便捂住自己的头,气息虚弱地说:“我觉得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了。” 那人看我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之后,便说:“那我回去跟蒙伽先生通报一下,两位先回去休息。” 回去的路上,我低声问索吞,还能不能撑住。 谁知道他这回将身体大半的重量压在我的身上,然后贴在我的耳边,似是带着笑意说道:“还挺机灵。” 这大概是他少有的夸我,所以虽然时间和地点不对,我也美滋滋地接受了。 回到房间,我问索吞带没带上次的针剂。 他指了指包,我便走过去,翻找了一阵,拿出一个针管还有一小瓶药。 索吞在给自己打针的时候,我就坐在一边,看他忍耐痛苦的样子。 等到他的脸色慢慢纾解了,我才走上前,给他盖上被子,因为上次这个时候,他会觉得很冷。 索吞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掌心就如我想象中的那样,很凉。 我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低声对他说:“你真是有很多我没办法理解的地方。” 索吞的脸色有些苍白,气息也有些乱,但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什么地方你不理解。” “你明明就是做这一行的,应该已经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为什么每一次,都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索吞听完笑了笑,好像真觉得我的话跟搞笑似的。 “做这一行,不代表就要染上瘾。要不然的话,我跟那些废物有什么两样?” 我看他的样子,忍不住哼了声:“那我是不是应该夸你一句,洁身自好了?” “还好,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哼,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索吞的手慢慢回了温,看他的脸色也慢慢好了起来,应该是这次吸入的量不大,所以恢复起来也快。 而那人说去通报蒙伽之后,却再没有回来,一直到晚上都没见着人影。 我正有些着急,就看索吞接了个电话。 电话的内容他没有让我听到,而挂断之后,我看他的神色也很严肃。 他走到我面前,还没来得及让我开口,就摸到了我的腰间。 都这个时候了,还来耍流氓? 我也摸到自己的后腰,发现那里……别着一样东西。 “防身的,可别像上次一样,连保险都不会开。”他使劲揉了一把我的头发。 我有些不服气地看向他,心里嘟囔着像我一样不会开枪才是正常好不好,谁像你一样整天打打杀杀的呀。 过了会儿,索吞说他有点事需要出去一趟,听他的意思,就是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了。 我可不太敢一个人待着,连忙拉住他的胳膊,说带我一起去。 索吞覆住我的手背,顿了顿,才说道:“乖,听话。”说完就拂开了我的手。 索吞走了之后,房间之内只剩下我一个人,加上我没有出声,更显得空寂无比。 我呆呆地站了会儿,意识到索吞是真的走了之后,我便在心底里给自己打气,没关系的,只不过这么一小会儿而已,没什么可害怕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正做着心理建设,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突然传来一声短信音。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索吞给我准备的手机的声音。 我连忙去翻找了一番,最终在枕头下的位置,找到了手机。 而我也终于看到了,给我发短信的人,短信的内容,究竟为何。 是先生。 嗯,他问我,现在方不方便,能不能跟我通个电话。 就是这样一则简单的,没什么特殊感情加持的短信,让此时的我握紧手机,眼眶一时温热。 第139章 既来之则安之 正好索吞这个时候不在,我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熟练地拨通先生的号码,在等待电话接通的这段时间,我紧紧握着手机,生怕一个不留意,就发现一切都不过是我的一场梦而已。 好在,几秒钟之后,那边传来的熟悉又低沉的声音,让我终于确定,一切都是真的。 “先生……”我一开口,发觉嗓子有些干哑,还有点哽咽,于是赶紧调整了一下,“您怎么会想到要找我?” 先生闻言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低声问道:“还好吗?” 我使劲点点头,意识到他看不到之后,又立刻应了声:“我很好……您呢?” “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回到了法国。”先生说。 而听到这句,我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一方面是很高兴,也很庆幸,回到了万里之外的法国,就算索吞再居心叵测,也不会对先生不利了。另一方面,我终于是确定,我是被留在了这里,留在索吞的身边,再也逃脱不了了。 不过也没关系,天大地大的,既然哪里都不是我的家,那我在哪便也无所谓了。 我努力笑了笑,然后咬住嘴唇,知道这个时候我该继续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还是先生问我:“你现在在哪里?” 这个问题让我犹豫了一下,又思索了一番自己的处境,才答道:“有点事……跟索吞在外面。” 原本我是不想多说的,因为不愿意让先生知晓这些事,让他烦心。 可是转念一想,既然他已经在法国,那很多事便可以没什么顾忌了,而且对蒙伽的身份,我一直存着怀疑。 于是我把这两天的经历描述了一下,还试探着说了句,也许蒙伽,就是先生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先生听完之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我也并不催他,因为哪怕不说话,我也希望这样的时间能长一点,稍微长一些也好。 大约十几秒钟之后,先生说:“我知道了。没人在你身边,要保护好自己。” 我笑了笑,估计看到的人会觉得这笑容有些苦涩,但还逞强说:“有索吞在,他不会让我有事的。” “瑶蔷。”先生突然喊我一声。 而我也是一愣。 因为这大概是他少有的,如此郑重其事的喊我的名字。 “你,是真的喜欢他吗?”先生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明明上次我都说过了,用尽我全身的力气,撒了这样一个谎。 此刻让我再次面对,我能怎么回答呢? 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说出来,能让他相信吗? 我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还是决定试一回。 “当然……我跟他相处的,很、很愉快,他对我也挺好的。先生也不必担心我,等到这次交易结束,我就跟他回去,以后生活的应该也会很不错。真的。” 怕他不信,我还特地强调了一下。 先生听完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但直到最终,他没对我表露出什么不满。 早在我决定不跟他走的时候,就相当于做出了人生的选择,先生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我三番两次地开口挽留。 被他认为是个爱慕虚荣,或者为了爱情就背弃旧主的没良心的女人也无所谓,以后我也不打算解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这一辈子,大概是注定漂泊无依的,既是如此,既来之则安之,再强求别的,就是我贪心了。 我因为心下低落,加上时间也确实不早了,于是便对先生说:“下次,要是您还有时间的话,我再跟您联系。关于蒙伽那个人,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跟索吞约定的交易时间就在这两天,我尽量再打探一下情况。另外,这是我对先生心怀愧疚做出的补偿,还请您不要怀疑我的目的,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做有害于您的事。” “嗯,我相信。”先生只回了这样几个字,却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也给了我莫大的信心。 没错,纠结别的有什么用,想想最初的想法,为了达成目标,中间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挫折,都必须得去克服,更何况只是心里的那点儿小疙瘩。 时间紧迫,机遇也转瞬即逝,错过了这次,下回再见到蒙伽,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挂了电话,我一扫方才的忧郁错乱,打起精神,准备等索吞回来,商量了一下之后跟蒙伽交易的事宜。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他倒是终于回来了。 我看到他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站定在他面前,浅浅笑道:“你去哪了啊?以后能不能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索吞闻言低头看了看我,然后伸出手,拿出跟往常一样的戏码,敲了一下我的脑袋瓜。 “看你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很开心。” 我用手背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心想着有这么明显吗?我明明很克制来着。 玩笑了几句之后,外面突然想起了一阵轻缓又极又节奏的敲门声。 我跟索吞同时望过去,顿了顿,还是他走过去,打开了门。 来的的确是先前那个男人,他看着我们,笑意倒是比前两次真切了些。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偶然瞥过我的眼神,像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探究的深意。 “蒙伽先生已经在等了,两位请跟我来。”他极客气地说。 我跟索吞闻言对视一眼,对彼此心照不宣之后,便一同跟那人走了出去。 只是我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像是过山车一样急转直下,超过了我的意料,也超出了索吞的控制。 那个蒙伽那个人,他……就是个疯子! 第140章 一念之间 这次蒙伽约我们见的地方不再是三楼的房间,而是游轮的甲板。 夜晚,风大浪急,原本就不怎么适合在室外多待,可是蒙伽端端正正站在甲板尽头,好像挺享受这样的环境。 见我们走过去,他看似热情地招招手,示意我们走到他身边。 索吞看了我一眼,然后搂住我的肩膀,带着我走了过去。 “索吞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吧。也怪我,事先没有告诉你,我们要交易的货啊,并不在这,等到船靠了岸之后,我再告诉你另外的去处。”蒙伽笑着说,似乎并没拿这件事看的多重要。 但这席话,不仅让我,更让索吞变了脸色。 他似乎也决定不再忍了:“蒙伽先生,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蒙伽的笑容停滞了一下,然后那张看起来亲切的面容上,浮起一丝我看不太懂的表情,好像有点阴郁,也像是有些不屑。 “我不喜欢跟别人开玩笑,对索吞先生你,我更没必要说谎话了。” 这样说起来,那就跟诓人没什么两样了。 自始至终,蒙伽应该不见得是真心想跟索吞做生意,要不然事到临头了,他为什么会突然反悔。 可是这样似乎也讲不通,他既然不想谈合作,那干嘛大费周章地把我跟索吞带来这,总不能是单纯请人来玩的吧。 我在一旁也摸不着头脑,看向蒙伽的时候,估计表情也有些复杂。 蒙伽的眼神略过我,突然停了一下,然后他又笑了,这次的笑里,却像是暗含着些趣味一般。 他抬起步,朝我们走过来,最后站定在我面前。 然后,他微微弯下腰,那双衰老又精明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这样被人看着谁都会不舒服,我下意识地往索吞身边躲了躲,不想跟这个难以捉摸的老狐狸多接触。 可是他看上去却对我感兴趣极了。 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意味不明地对我说:“小姐上午还很是健谈活泼,怎么到现在,像是害怕了似的,谁吓着你了?” 我抿着嘴,没说话,直觉告诉我,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逞强,要不然的话,索吞能不能保住我都难说。 见我不回答他,蒙伽的兴致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是愈发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一般。 他又上前两步,一把抓住我的手,我见了自然极力想挣脱,可是这人的力气丝毫不弱于壮年男性,我到底是个柔弱女子,怎么可能反抗的了。 索吞见了也想来帮我,但不知从哪冒出来两个保镖一样的人物,牵无声息地拦在了他的面前。 于是乎,事态一下子变得不甚明朗。 看样子,比起索吞,蒙伽像是对我更感兴趣似的。 他拉着我的手并没有松动,而剩下的另外一只手,则是绕到了我的颈后,微微泛凉的手触上了我的皮肤。 我瞬间浑身激灵了一下,一股难言的滞闷和恶心从脚底窜了上来。 而除了反感之外,我还有些紧张。 因为索吞为我植入的那张芯片,大概就在他触到的位置上。 难道……他是察觉到了吗? 我咬住嘴唇,实在忍受不住了,才颤着声音开口道:“蒙伽先生,请您自重。” 蒙伽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不过两只手倒是同时松开了我,没再做出其他不规矩的行为。 “小姐别害怕,我没有恶意。”他摊摊手,表示自己的清白,“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索吞先生这么死心塌地,为了你不顾一切。” 为了我不顾一切? 这个时点我还忍不住看了索吞一眼,可是他整个人隐在昏暗中,我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于是我重新看向蒙伽,努力平静着声音说道:“蒙伽先生说笑了,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蒙伽却不置可否,他望向海面,此时的海浪更大了些,甲板上已经漫上来一些水,整个海面也显得黑雾蒙蒙的。 他指了指远处,我看不到什么,他倒是煞有其事地说:“我跟小姐商量个条件吧。在到达那座岛之前,只有你做到一件事,跟索吞先生的合作,我可以立马进行下去。他不算白跑一趟,也能赚上一大笔钱。可是如果你不答应,那之前谈的一切,都作废。而且我把你们带到这,可没答应带你们原路返回。” 意思就是,半路将我们扔下,让我们自生自灭了。 这无边无际的海面上,时时还有巨大的海浪吞噬而来,能活下去根本不可能,连奇迹都不会发生。 而我也能猜到他此刻的意图,他在等我主动发问,在等我心甘情愿上钩。 可是我就像是钻入了捕鱼人的网中,无论前进还是后退,似乎都只有一条路。 但即便是在绝境,人还是存着一点侥幸。 跟捕鱼人谈判,即便听上去很可笑,但起码还有一线生机,期待着他能存着一点善心,给我留一条活路。 我轻轻扯了扯嘴唇,然后对他说:“蒙伽先生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吧。” 蒙伽的眉目舒展开,似乎对我的妥协很是满意。 他的手腕上原本带着一串佛珠,看上去成色很好。 摘下来之后,他放在手心里掂量了一下,然后看向我,笑着对我说:“我把这串佛珠扔到海里,小姐如果能找回来还给我,那之后索吞先生提的一切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听他说完,除了莫大的震惊之外,我算是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今天蒙伽为难索吞或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他想要我死,这是肯定的。 但有一点我还是不清楚,到底我做了什么,能让他对我产生这样大的敌意,非得对我除之而后快。 不过我没来得及想太多,蒙伽已经将那串手珠扔了下去,伴着滔滔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 “你大概只有五分钟的时间,现在所有的结果,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第141章 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在我的一念之间。 谁能来告诉我,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到了只有我死,才能让一切得到挽救的地步。 我颤抖着的手慢慢握成拳,而我的心,更是慌成一片。 我知道,蒙伽没有跟我开玩笑,到了时间我没有做出选择,他就会替我做出选择。 他会把我跟索吞一块扔下去,任我们自生自灭。 到那时候,别说我了,就连索吞也会没了命。 用一条命换两条,好像还挺划算的…… 当然,如果不是用我的命做条件,我会更乐于接受的。 我跟蒙伽相谈的这段过程中,索吞一直没有出声,如果不是我还记得,此刻就像是没有他这个人存在一般。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确定他还在之后,我便定了定神,对蒙伽说:“我能不能跟索吞商量一下?” 蒙伽一副很是理解的样子,他耸耸肩说:“这我当然无所谓,可是小姐你可得明白,这个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一个人死,还是两个人没命,相信你会比较出哪个更合算。当然,如果你不甘心,非要拉一个人做垫背,那我也可以理解。” 理解,你理解个屁啊! 骂人的话我不敢说,可是我依旧狠狠瞪了蒙伽一眼,然后就走到索吞面前,微微仰着头看向他,说:“你都听到了吧。” 我的话里有掩饰不住的委屈,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这个时候委屈什么,除了气愤,难道就不该是害怕了吗? 索吞闻言摸了摸我的头发,他的手在我的头顶停顿了很久,然后,他突然抱住了我。 我被他紧紧拥在怀里的时候,我听到他伏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动手吧。” 我闻言愣了一下,对他的话半点也不明白。 什么……动手。 可是还没等我搞清楚,索吞便突然松开我,然后捧着我的脸,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嘴唇。 被他深吻的时候,后面还有蒙伽似感似叹的声音,像是在说这种场面真令人感动。 可是他那样冷血又喜怒无常的人,知道什么叫感动。 很快,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回到了索吞身上。 我好像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决绝,还有隐藏在表面之下,一种强烈滚动着的情绪。 他将这些情绪都发泄在了这个吻上,以至于最后分开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舌尖都有些发麻了。 “你……”我有些含糊地开口。 索吞却没有回答,他的手还抚在我的腰间,我记得,那里有一把枪,他给我的。 眼神交汇间,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左右都是死,那还不如拼一把,不然就这样放弃,岂不是太亏。 但我还想告诉他,其实,除了拼命,我们还有另外一种选择的。 我的手摸到他的手腕,轻轻握住,接着浅浅笑出来,对他说:“想一想,剩下的那个选择,其实也挺不错的。既然他摆明了想要的我的命,那我要是死了,你就能活了。” 我感觉到索吞忽然一把反握住我的手。 于是此时此刻我忽然意识到,他这个人啊,才不像以前看到的那么冷酷无情。 就像现在,明明把我推出去他就能活命,可他看着,好像并没有这个打算。 嗯,知道他没抛下我,我已经很是满足了。 我笑笑,继续说:“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虽然死过一次了,很想珍惜重回来过的机会,可事实上,我并不怕死。有些人活着会对这个世界有无限的眷恋,有些人,恨不能早一秒永远离开。我算是属于这两者结合的情况,所以无论是活着还是离开,我都可以接受。” 说着,没等索吞的回应,我已经慢慢抽离自己的手。 就在我的指尖全然离开他的掌心的前一刻,我感觉到索吞重新将我的手攥住。 而他的声音,听上去也很低,很沉:“为了我,值得吗?” 我轻叹一声:“我感觉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如果给你可以选择的机会呢?” “能选择的话,我当然想活下去。舍己为人这种事,我不常做的。” 我只是,对他有些歉疚而已,因为长久以来,我陪在他的身边,并非真的喜欢他,而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也算是在利用他。 如果哪一天他知道了真相,肯定特别生气,恨不得将我掐死。 那在这之前,我先没了命,他应该就会消消气,不会太怪我了吧。 索吞这个人啊,如果真正了解他的话,应该对他讨厌不起来。 他虽然冷酷又残忍,但是他对一个人包容和关心的时候,也能足够让人觉得感动。 抛却了他做过的其他事,单单对我来说,我觉得,他对我还是很好的。 好到,让我做出此刻的决定,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我继续将自己的手抽开。 这个时候,蒙伽在身后“提醒”我:“小姐,你剩的时间可不多了,做好决定了吗?”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对索吞说道:“我最后还有一个请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索吞没有出声,但我知道,他在等我继续说下去。 我便垂下眼睛,将藏在心里的秘密和盘托出:“其实那天你在书房跟人的通话,我听到了。我知道你想要商先生的钱,又想要他的命。我、我能不能拜托你,别对他下手,他只是个商人而已,你求的是财,不一定每次都得要别人的命,对不对?” 我急于得到他的肯定,而我有预感,他会答应的。 人之将死,总不能连这个要求都不宽限一下吧。 可是我等了好一会儿,除了等来蒙伽的再一次提醒,始终没有听到索吞的回答。 我以为他是不答应,心下失落无比,但也谈不上意外。 回过头看了蒙伽一眼,我知道时间确实所剩无几了,不远处的那座岛屿,也终于映入我的眼帘。 之前一次落海,我为人所害,身无依靠,更是无法逃脱。 而这回,算是我自身的选择。 于是,也没那么不甘心了吧。 我站在甲板边缘,看着无尽汹涌的浪涛,在自己后悔之前,终究还是俯身跳了下去。 第142章 鬼迷心窍 带着彻骨凉意的海水顿时灌入了我的口鼻眼耳,让我四肢的感官也慢慢变得僵硬。 这么黑的夜,这么冷的海,两年前那绝望又害怕的感觉终于还是又回来了。 这次我以为自己已经不会觉得慌乱,可是真正面对着死亡的威胁,说一点不恐惧都是假的。 我开始无意识地挣扎,身体却在慢慢地向海底沉去。 在某个瞬间,我的意识变得无比地清醒。 而就在这个时候,恍惚之间,前方像是有个黑影正向我袭来。 莫不是……鲨鱼,或者其他吃肉的巨型动物? 完了完了,这回不光是被淹死,很可能会被撕碎了,填进鲨鱼的肚子里,那就是死的透透的了。 我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怎样,总之不多久之后,在那团黑影真正到眼前之前,我已经两眼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最后留在脑海里的景象,是这漫无天际的昏暗,还有层层袭来的死亡的阴云。 …… 再次睁开眼睛看到这花花世界,用惊喜已经不足以来形容我的心情了。 人一旦死过两次,又次次“死而复生”之后,对这世界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变得有点陌生,也有点不太真实,也有点小心翼翼。 我醒来的地方不是医院,也不是普通的住宅或者酒店,而是一个挺简单的,甚至称得上简陋的船舱。 “你、你们……”等我发现身边有人走动之后,我哑着声音喊了声。 那些人当中有人来到我面前,看我醒了,带着些兴奋说道:“幸好呛进去的水不多,先休息会儿,等到了岸上,我们再送你去医院!” 虽说我的喉咙疼得要命,胸腔也像是要爆炸一样,但是对现在的情况,我无论如何也想弄明白。 我勉强坐起身,发现自己依旧还是在海面上,只不过浪头已经比先前小了很多。 呆呆坐了会儿,我问面前的人:“你们是偶然路过的吗?” 那人闻言顿了顿,接着回答:“我们只听索吞先生的命令。” 索吞…… 原来他已经做了这样的安排,怪不得我跳下海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太过激的反应。 可是既然已经有了这样周全的准备,他干嘛不跟我说呢,害得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心里小小地埋怨他一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继续问那人:“那索吞呢?他还在那艘船上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得到的任务,只是把小姐安全地送回到岸上。” 说完这句之后,那人似乎也不想跟我多说,起身走开了。 可是没一会儿,平静沉寂的海面上,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声音虽然不甚清晰,但是足够让人心惊胆战。 我下意识地循声望过去,却发现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怎么会……”我喃喃自语着,心里面却已经有了很多猜测。 其中,不好的预感占大多数。 见我撑着身体要站起身,方才那个人连忙走过来,扶住我的胳膊,告诉我不要乱动。 我压抑不住心里的惊疑,转头对他说:“听到了吗?是枪声。” 那人面色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我没有听到。” “不,你说谎!那么大的声音,你怎么可能听不到!”我的声音也提高了许多,“索吞在那很可能有危险,我们快回去。他一个人应付不来的,万一出事……” “小姐,你冷静一点。”那人却无论如何都听不进我说的话,反而是一个劲儿压制着我的行动。 我见状却是更着急了:“你的主人在那,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把他丢下!” “可是我的任务……” “我的安危不算什么,如果哪天他追究起来,我会跟他解释的。现在,我让你掉头,回去!” 说完这句之后,我看到眼前的人表情变了变,还以为是他答应了我的话,可是下一刻,他突然伸出手,在我的颈后猛然一击,在失去意识之前,我脑袋里想的都是,眼前这些人,真的是索吞的手下吗? …… 再次醒来,这回终于是在正常的房间里了。 只不过我来不及感叹被子的柔软,也不想赞美阳光的温暖,只是掀开了被子,想要下床。 这个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看着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看到我着急想要下床的样子,赶紧上前阻止我说:“小姐不要着急,医生说您还需要卧床休息。” 我看向他,语气有些冷硬地问道:“这是哪?” 女孩闻言顿住,模样有些纠结,却是怎么都不开口。 就在气氛僵滞住的时候,门又被人推开了。 这次待看清楚眼前人的样子,我攥着被子的手蓦然松开,整个人陷入莫大的震惊中,久久缓不过神来。 来的人是……六子。 六子走上前来,对那个女孩说让她先出去,他有事要单独跟我谈。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却谁都没有主动开口,只是看着对方。 我是觉得不可置信,而他呢,不晓得现在是什么心情。 过了会儿,六子终于是开口了,只是表情已经没了以往的不正经和调笑,显得有些严肃:“你觉得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闻言嗤笑了声,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你跟先生,不是回法国了吗?” 六子沉默下来,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有很多话瞒着我,而这些,显然他不能轻易说出来。 OK,不说也罢,我现在关心的并不是这些,此时此刻我想着的,是另外一件事,是另外一个人。 我问他:“索吞呢,你知不知道他在哪?” 原本还平静着的六子,一听到这个名字,像是瞬间炸开一般,连语气也焦躁不已:“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那个叫索吞的家伙,他有什么好的地方,你就那么喜欢他,连先生都不顾了?!” 第143章 必须得护着他 六子的情绪有些激动,但我能看的出来,他还有些心虚的恼火。 也是,当初明明是他和先生先把我丢开的,这个时候,再来质疑我的背弃,难道不会觉得可笑吗? 不过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我甚至都没有力气去反驳他,我只是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 “索吞呢,他现在在哪?” 六子看我“执迷不悟”,瞧着是不怎么愿意跟我说话了,只转过头去,在生着闷气。 而他不回答我,我也不执着从他这得到答案。 我继续下床,鞋也没穿,打算走出这个房间。 只是在走到门口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便猛地顿住了脚步。 我没有转身,只是将手悄悄攥紧,然后开口问道:“你既然在这,那先生呢,他也……没有回法国吗?” 六子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许久,我才听到他低声说道:“回没回去,有那么重要吗?” 听到这句话,我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始至终,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也只有我一个人是傻瓜罢了。 我闭了闭眼睛,心里一片静寂,又一片沉灰。 打开门走出去,我好像听到六子在后面又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没听到,也不想去听。 此时我身处的地方,像是个海边的度假屋,总之走出房子挺远去,除了一片灰茫茫的海,我看不到别的东西,更瞧不见什么人。 正想继续往前走,后面有人追上来。 是方才见到的那个年轻女孩子。 “小姐别再继续走了,脚底都磨破了,怪疼的。”她蹲下身,将手里的拖鞋放到我的脚边。 我没穿,只是低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彩。” “好的,彩,我现在想请求你一件事,你可以答应我吗?” 彩闻言怔住了,还蹲在地上,保持着仰着头的姿势,看着我。 …… 回到度假屋内,六子已经下楼,站在客厅的地方。 看到我回去,他的神情没有什么波动,似乎料定了我走不远,最终还是会回来。 我不想跟他说话,因为脚底被沙子磨破了皮,所以每往前走一步,我的脚就痛上一分。 可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想停下。 在一只脚踏上楼梯的时候,后面的六子先忍不住了,抬高声音开口说道:“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到底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闹别扭,我闻言低笑了笑,那哪是我这种人能做的事情。 我难道一直都是受人摆布的命运吗?何曾有人听说我说什么,尊重过我想做什么。 不过我还是停下了脚步,我背对着六子,淡淡说道:“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当然就会恢复正常。你对我遮遮掩掩的,难不成还想让我毫无顾忌地对你吐露心声?” 六子这回没有沉默,他反驳我:“我不能告诉你,是因为时机还不到。对我,你到底在防备什么,你忘了我们曾经是合作无间的伙伴?” “你也记得我们曾经是伙伴!”我回过头,开口间,声音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所以你可以眉头都不眨地把我出卖!所以在把我推向索吞的时候,你可以对我表现出一副冷心绝情的样子!所以在现在,我在问你话的时候,你从来不正面回答,还总想着遮掩。你凭什么跟我说伙伴这两个字!” 我几乎是吼完之后,六子愣住了,就连整个房子也静悄悄的,没人发动丝毫的动静。 我深吸一口气,其实在我的心里,我是不想这样的。 那些深藏的委屈,暗含的愤怒,我都想一个人消化掉,决心不在任何人面前表露的。 可是在这样的契机下,我最终还是没做到。 我有些僵硬地继续迈开步子,想走,先离开这。 而后面,六子的声音已经带着些许的悲怆:“其实,你一直都在怨我们对不对……可是如果你怨的话,为什么还要舍了自由甚至是性命,也要帮先生……” 这个问题,我没有回答他,以后也不会回答。 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我可以对六子肆无忌惮地发泄,吼叫,但对先生,我根本做不到。 我甚至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一想到他,任何的想法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念头,我得护着他,我不能让他有任何事。 即便,他是真的伤了我,让我的心曾经,很痛,很痛。 …… 回到房间,我又睡了大约三个多小时,直到外面的天色慢慢黑了,我才睁开眼睛,看着屋内所有陌生的一切。 虽然我的头脑还疲乏着,但是身体的力量已经回来了。 彩进来的时候,我看她的样子有些紧张,于是我笑笑,对她说:“东西拿来了吗?” 彩点点头,走到我面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我。 手机。 只是很老旧的款式,但已经足够让我找到一个人。 一抬头,看到彩还在很紧张地看着我,我便握了一下她的手,对她说:“答应给你的钱,最晚明天,我会交到你的手上。你不用担心被人知道,因为我也会保守这个秘密。” 彩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迟疑地点了下头。 彩出去之后,我打开手机,摁出一串数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索吞的号码,我也早就牢记于心了。 只不过让我措手不及,也失落万分的是,电话并没有接通。 无论我打多少遍,语音都提示对方已关机。 将手机压在枕头下,我重新躺回去,心里却乱七八糟的,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该不会,昨晚我听到的那声枪响,是真的吧。 索吞他……难道真的…… 我不敢再想下去,我想象不出,如果索吞出了事,我要怎么办。 我不想他死的,即便我不爱他,也绝不想他出事。 而这样的心情,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清晨。 第二天,我见到了一个人,于是乎,我所有的烦恼再也消失不见。 无论是索吞的杳无音信,还是六子的避而不提。 第144章 你是个意外 我见到的人是先生。 一大早,在彩进来帮我洗漱完之后,六子就上来告诉我,先生来了。 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挺兴奋,像是也在期待着我也兴奋起来。 不过我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彩说,帮我找见合身的衣服。 下楼的时候,远远的,我就看见了先生。 实在是他的身形太过出挑,即便是混入人群当中,我估计都会一眼看到他,只看到他。 而且过了这么久,再相见,这种熟悉又震撼的感觉也像是不曾消退一样。 我走过去,走到先生面前。 他也回过头看我。 目光交汇的时候,我先笑出来,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先生,好久不见。” 先生的面容跟过去没有丝毫的改变,说实话,我这一生,都没有见过第二个像他这样英俊的人。 从看到的第一眼,就像是刻进了心坎一样。 可是此时的他,看上去心情却好像有些不太好,目光也是暗淡着的。 听完我的问候,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才说道:“你想见索吞吗?” 我咬住嘴唇,不去问他为何有此一问,总之使劲点了点头。 “好,我带你去见他。” 先生说。 …… 一个小时后,汽车停下的地方,是一家有些老旧的公立医院。 一看到门口的那块大牌子,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不过我没停下脚步,哪怕心里再慌,我都逼着自己一直往前走,绝不能停下。 索吞在的地方,是加护病房。 走进去的时候,我还在想,住在这种地方,他不发脾气才怪,设施老旧,加上各种仪器缠杂在一起,瞧着都觉得烦心,那比得上在城堡的时候,他一个头脚不舒服,就有家庭医生直接上门给他诊疗。 可如果是这样,他干嘛不换地方住啊,明明这里距离他的家,只有几个小时的车程啊。 我站定在病床前,看着带着呼吸机,身上还插着其他形形色色管子的男人,一眨眼的功夫,眼泪就掉了下来。 先生送我到这,却并没有跟进来,所以有些狭小的病房里,除了医疗仪器的声音,就只有我的呼吸声。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对我的到来根本毫无知觉。 甚至我握住他的手,他都吝惜动一下,再不会像以前一样,我一个惹他不顺心,他就来弹我的脑门,看我疼得哇哇叫,他就在一边得逞地笑。 “你,你这是怎么了?明明我们分开的时候,你还是好好的,你别吓我啊……”我坐在椅子上,握着满是凉意的手,失声哽咽。 索吞这回是真的伤的不轻,无论是我直观的感觉,还是从医生那里得到的反馈。 中了两枪,一枪距离心脏只有两厘米,另外一颗,则是伤到了脊椎,以后就算是能挺过鬼门关,估计也没办法站起来了,终生得在床上或者是轮椅上受人照顾。 说完这句,医生还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似乎是怕我受的打击太大。 只不过我没有如他所想那般,我很平静,应该说,只要人能活下来,其他的根本就不重要了。 不过是终生要受人照料而已,跟生命比起来,那真的没什么所谓的。 走出特护病房的区域,我看到先生和六子等在那。 他们应该是早就已经知道情况了,所以见我出去,并没有多问。 六子看到我有些低落的模样,本想玩笑两句调合一下气氛,只是在场的人都不觉得好笑,于是只剩下尴尬。 而我看向他,对他说道:“你能先回避一下吗,我有话想跟先生说。” 六子闻言有些迟疑地看向先生,直到后者向他微微点了下头,他才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剩下我跟先生两个人,我看着他,眉目间应该没了往日的惶惶惴惴,而跟我的声音一样,是难言的平和。 我问他:“先生不是说在法国,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先生应该能看得出我是在很认真的问他,所以他也在很认真地回答我:“因为情况所迫。” “什么情况?需要你跟我说谎?”我不明白。 先生便继续说道:“你在蒙伽的邮轮上,一举一动都受着他的监控。你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到。” 我闻言因为巨大的震惊,不由得向后踉跄了一步。 先生见状下意识地伸出手,可是在扶住我之前,他顿了一下,又撤了回去。 “怎么可能,那索吞他知道吗?”我还因为这句话缓不过神来,我记得当时索吞给了我一把枪,还在我的身体里植入了一块窃听的芯片。 如果说蒙伽对这些都了如指掌的话,那那个时候的我和索吞,岂不是一直处在莫大的危险之中。 可先生接下来的回答,又让我意外不已。 “他都知道。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中。” “你们……” 我喃喃重复了句,即便是心里的那个猜想和恐慌愈发扩大,我也还是不愿意承认。 “你跟索吞,你们……”我颤着声,没法将剩下的话说完。 跟我的失态比起来,先生看上去则淡然的多,或许在这世上,没有能让他动摇心神的存在,无论别人怎样,他都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根本没有喜怒哀乐的起伏。 “嗯,很早之前,我们就有了今天的计划。蒙伽的确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为了找到他,只能依靠索吞的力量,别的人,根本没办法近的了他的身。” 哦,原来是这样。 那我呢? 我在他们所谓的计划里面,担当着的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笑了一声,可是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苍凉,都觉得可悲。 上个问题,我自己想不出来,于是只能问出来。 先生也没有随意地敷衍我。 他只是低沉着声音,缓缓地告诉我:“你是这个计划中的,意外。” 第145章 你怎么知道他不在乎 原来只是个意外。 真正听到这样的回答,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惊和不甘愿,反而印证了之前种种不解的疑惑。 怪不得,索吞一直对我这样忍耐,无论我做错什么,他都没真正与我计较。 还有,那样所谓的机密消息,如果不是他刻意让我听到的话,我怎么可能在“无意”中知晓,还傻乎乎地信以为真,更自以为是地要替谁做些什么。 都是假的,都是我自作多情的。 这一刻,好像是难堪更多一些。 我避开了先生的目光,在他面前,我有点挂不住面子,当然,我也没什么面子可言。 深吸了一口气,我努力扯扯嘴角,对先生说:“我知道了。那蒙伽的事,先生都处理好了吗?” 先生低头看着我,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我有些尴尬地应了声,“那……我就放心了。” 接下来,我应该再问一问,事情都结束之后,我该去哪呢? 去法国,还是回我自己的家,亦或者是,随我去哪,只要我开心就好,因为再没有收留我的地方。 纠结片刻,我决定不问了,这一次,就让我做自己一回主吧。 “我以后会留在索吞身边,他伤成这个样子,后半生估计都离不开人,我没什么其他能做的,就留下来照顾他吧。” 这句话说完,我以为先生的回应还是那种淡淡的从容的,说尊重你的决定。 谁知道,他闻言居然表露出一种……有些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说,要留下来?”他低缓地问。 我见此也愣了愣,然后几乎没思考,再愣愣地点了点头。 先生听完沉默了许久,这样的沉默,让我的心里也开始打鼓。 难不成我说错什么了? 还是说,先生舍不得我这样一个手下,觉得我就这样“投靠”别人,长久以来的培养都落了空。 只是,先生的身边从不缺人,哪怕少了我一个,应该也没什么大差别吧。 别的不说,看到索吞伤成这样,我若是弃之不顾,总觉得他怪可怜,也觉得自己怪可恶的。 而且他们怎么说也是合作伙伴,就算我留下,也就当做替先生做事,做善后的工作。 这么想着,我便轻轻笑了笑,回答说:“先生请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该怎么做自己的本分。就算以后不在先生身边了,我也会永远记得先生对我的恩情。只要您有任何需要,我一定义不容辞。” 听我表完忠心,先生的神情渐渐缓和,似乎是终于放下了心。 由此我也可以肯定,先生应该是担心我离开之后,会做出什么有损他和集团利益的事。 切,他才不用担心呢,我这辈子啊,就算连自己都出卖,也不会出卖他的。 …… 先生离开后,我回到索吞的病房前,从透明的玻璃望进去,发现他还在平静地睡着。 认识他这么久,我还从来没见他这么安静过,更多的是见他暴跳如雷的发脾气,还有,总不怀好意地来戏弄我。 他那样骄傲又自负的一个人,若知道自己以后再没办法行走,该有多伤心啊。 不过也没关系,他看上去才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大不了,我以后就任他欺负,随他高兴就好。 漫漫余生,只陪着一个人度过,想想应该会有些无聊,但最起码,心好像还是定的。 …… 因为要去医院陪着索吞,所以我打算回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再联系一下温昂,让他来接我们回去。 只不过刚回到现在的居所,六子不知道从哪蹦出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还吓了我一跳。 “你干嘛啊?”我皱着眉头望着他,心想着这人真是越来越毛躁了,一点不懂得绅士风度和怜香惜玉。 六子不顾我的挣扎,一路将我拉着走出了房门,来到了外面的海滩上。 周围还有海浪拍打的声音,我瞪了六子一眼,催他有什么话快点说,我还有事要忙。 他也没有浪费时间的意思,直接开门见山道:“你要留在那个缅甸佬儿身边,不跟我们回去了?” 他的消息到还挺及时,我略无奈地点点头,回答:“是啊,刚才都跟先生说好了,他也同意了。” “你你你……”六子指着我,瞪圆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这个女人……” “我怎么了,有话你就直说,别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我也快没了耐心,抬高声音道。 六子见此便长舒一口气,看起来像是在平复心情,只不过配上他这样凶神恶煞的模样,我只觉得他像是要蓄足力气来打我。 体格上的差距,注定了我肯定打不过他,但咱们文明人,还是能动口就不动手。 于是我轻叹了声,说:“六子,我实话跟你说吧,现在这个时候,我没办法离开索吞。你也知道他的情况,这么久以来,我得到他的照顾,没受什么委屈,他也没亏待我。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我要是就这么走了,会良心不安的。” “你良心不安?你还会良心不安?”六子听完我的话,非但没对我表示理解,好像再一次挑起了他的怒火似的,“你这么‘知恩图报’,怎么不见你对先生这么忠心?先生可不光照顾过你,还救过你一命!就遇到了别个男人,你就把以前都忘了?” “我没忘!”他的话也让我相当愤怒和委屈,“你什么都可以否认,但只有这一点,你不能污蔑我。” “我可没有污蔑你,在我看来,你背弃先生选择别人,就是忘恩负义,就是见异思迁!” “你!你就会胡说八道!况且先生都不在乎,你凭什么在这里指责我?” “你怎么知道先生不在乎?!” …… 我:“……” 六子:“……” 第146章 早该被拔除的感情 急赤白脸地吵了一通,到最后“休战”的时候,我跟六子估计都有点脑袋缺氧的感觉,还颇觉得幼稚。 都这么大的两个人了,为了一件事,居然还能吵成这个样子。 当然了,“战火”可不是我主动挑起来的,是他非得来惹怒我的。 我继续瞪六子,他也不甘心地来回瞪我。 等到休息的差不多了,我才开口,继续方才的话题:“你说那话什么意思啊?” “我说什么了?”他还一副不承认的模样。 我告诉自己要忍耐要忍耐,要耐心要耐心:“就是你说,‘你怎么知道他不在乎’。你说说,到底先生怎么在乎我了,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还觉得心跳快了两拍,当然比方才刚听到的时候已经缓解了不少。 六子却表现出一副挺懊恼的样子,应该是觉得说错了话。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说错了也不愿意承认,还逞强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才不告诉你。” 我:“……幼稚!” 如此再也不愿意跟他多说,转身就要走。 但是六子看样子是不打算就这样结束,他追上来,见我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倒没敢像方才那样强制将我拽住,而是边走边急着说道:“你是真的决定了吗?不再考虑一下了?” 我头也没回地回答:“不用考虑了,这么简单的事,干嘛要那么纠结?” “你你你……”他又开始结巴。 “我我我怎么了?先生都没说什么,倒是你一天到晚的多管闲事。看来是太闲了,真要对先生忠心耿耿的,就去自己领任务做,要不然的话整天这么费嘴皮子,以后干脆直接去当发言人好了,只当个保镖亏待你了。” “你你你……”六子被我怼得无话可说,只留在原地,颇为无力地望着我离去。 回到房间,我一鼓作气找出少有的一点行装,一口气装进一个大袋子之后,才坐在床边,舒了口气。 莫名的疲惫,莫名的遗憾,还有,莫名的不舍。 只要离开了这里,那就表示从今往后,跟先生,跟六子他们,也再没什么交集了吧。 嘴上说着能轻易离开,但真要到了走的时候,还是会五味杂陈。 六子这个时候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倚靠在门框上,有些别扭地对我说:“喂,你能不能别走啊。你要是走了,你的位置可全都被Abbey占去了,你甘心吗?” 我低头将袋子系好,头也没抬地回答他:“那些本来就是她的,谈不上什么占不占的。” “那先生呢,先生你也不要了?” 我听完手顿住,然后缓缓抬起头,也不知道是以一种什么语气告诉他:“以后别总说这样的话,让人误会。先生那样的身份,不是我能高攀的起的。” 六子却哼笑了一声:“可你喜欢先生,这件事你没办法否认吧。” 我张了张口,想要言辞正义地反驳他,可是话说出来,就变成了:“你别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都清楚。瑶蔷,好歹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的心思,别说先生,连我都瞒不过。当然,以前我也觉得你配不上先生,无论是哪方面,你都差的太远。可是现在我不那么想了,我反而觉得,有你在先生身边也挺好的。” 六子的话像是一丝一丝将我剩下的力气抽走,而我被他逼的无话可说之下,只能拿起自己的东西,想要落荒而逃。 六子倒也没拦我,只是在我擦身而过的时候,低声告诉我:“别因为害怕就放弃,有些东西放手了,就找不回来了。” 而我也告诉他:“有些东西,既然知道抓不到,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别有非分之想。” …… 去医院的路上,我在想,是不是之前我没把自己的心思藏好,所以无论是六子,还是先生,早就察觉到了我不该有的感情。 他们知道之后,会是一种什么心情呢? 大约只觉得好笑吧,我这样的,有什么资格念着先生那样的人。 其实我也从来没有过任何奢望,我只想远远地看着,默默地陪着,其他无论什么我都没想过要得到。 但仅仅是这样,看在一些人的眼里,也只是累赘。 我叹了口气,心想着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以后离开了先生,我就不用每天费尽心思去隐藏什么,也不用担心别人会对我有什么看法。 而这份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应该也会慢慢消退吧,不该有的爱恋,就像是蔷薇丛中的一株杂草一样,早就应该被拔除的。 …… 到了医院,我去到索吞的病房前,发现温昂已经先于我到了。 看到我,向来连泰山崩于顶都面不改色的他,眼里居然含着热泪。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索吞已经在沉睡着,没有丝毫苏醒的预兆。 心里也不怎么是滋味,我默了默,还是试着安慰索吞这位忠心耿耿的下属:“医生说只要度过了这两天危险期,就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你放心。” 温昂低头抹了一把眼泪,开口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哽咽:“谢谢小姐。” “没什么可谢的,到目前为止还是开始,等他醒来,咱们都得开开心心的,别让他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同。” “咱们?”温昂抓住了我话里的字眼,还真是心细如发。 我也看向他,淡淡笑道:“是啊,等他醒来,咱们就一块回城堡。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以后的每天都是。” 所以啊,从今往后,我们好像就是那传说中的“一家人”了呢。 第147章 相信有真心 三天后,在我寸步不离守了索吞三天之后,医生终于松口,说已经过了危险期,可以转入普通病房或者转院了。 之前因为索吞的伤势太重,根本没办法长途劳顿,所以哪怕温昂心急如焚,却还是得在这破旧的医院守着。 一听到这个消息,他立马安排了人来,要将索吞带回城堡,那里有最顶尖的医生和最完备的护理。 临走之前,我对温昂说,我需要点时间去打个电话。 温昂闻言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恭敬地说:“小姐请便。” 走到没什么人的角落,我握着手机静静待了会儿,然后拨出了那个号码。 那边的人倒是没过多久便接通,听到我的声音,也没觉得多惊讶。 我先轻声笑了笑,开口道:“我跟索吞就要走了,很多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有句话还是想讲出来……保重,先生。” 先生闻言静默了会儿,然后低声应道:“保重。” 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心算是终于全然安定下来了。 好像从今往后,只靠着这两个字,我也可以撑下去。 还有许多话哽在喉头,我犹豫了会儿,却还是决定不说了,事已至此,就算说的再多,也不过是画蛇添足。 收了线,我长舒了一口气,又深呼吸一下,觉得所有的力气都回来了,才整理好心情,去到门口,跟温昂汇合。 上车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望着空荡荡的角落,怔了片刻。 温昂见了便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没事,大概是我看错了。 汽车行驶了几个小时之后,终于稳稳地停在了城堡的大门口。 专业的护理团队已经早早地守在这,见车队停下,连忙迎了上来。 一路的舟车劳顿,似乎并没有影响到索吞,他还是睡的那样平和,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平静,甚至还有点乖巧。 我跟着一块上了楼,将索吞安顿好之后,医生要给他做个全面的检查,我便只能在外面等候。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的样子,医生走出来,跟我说明了一下情况。 跟我之前了解到的差不多,不过这次医生告诉我,如果以后恢复的好,还是可以在辅助的条件下短时间行走的,还得索吞先生有相当坚强的意志。 这一点我倒是从不怀疑,索吞是我见过的,意志相当坚强的男人。 外面有医生和护士二十四小时轮值,房间里面,我便充当起了全天的看护。 照顾一个不会说不会动的病人确实有些枯燥,不过比起刀光剑影、打打杀杀的生活,还是这样的日子让人觉得安心和长久。 没什么事的时候,我就坐在索吞的床边,给他念书。 其实我以前的耐性也不好,一本书通常只读个开头几页就放到一边堆灰,有人“监督”着,倒是终于能读下去了。 偶尔遇到不懂的地方,我停顿下来琢磨琢磨,还问索吞,他懂不懂这段话的意思。 当然并得不到任何回复,我就嘲笑他,整天看着无所不能的样子,连本书都读不懂,可真是丢死人了。 我在的时候,温昂通常是不进来的,就是有一次,我应该是趴在索吞的床边睡着了,恍惚间感觉到像是有谁在叫我,睁开眼睛,发现是温昂站在我旁边,轻声告诉我,让我下楼去用餐,有护士来接我的班。 我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身体,点了点头,跟他一块下了楼。 准备的都是我爱吃的,只不过我最近胃口不太好,吃的东西很少,体重应该也是直线下降。 见我不怎么动筷,站在一旁的温昂便走上前来劝道:“小姐还得照顾主人,要多保重身体,这样可吃不消。” 我闻言笑了笑,回答:“我知道,你放心吧,不会影响到照顾索吞的。” 我以为温昂到此就不会再说什么了,谁知道他像是犹豫了会儿,接着又迟疑地说道:“有句话,我知道很失礼,但还是想跟小姐说说。” 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么迂回啦,我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向他,想听听他失礼的话到底是什么。 “以前小姐跟主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认为……小姐配不上主人。” 我一听这话突然就乐了,再看温昂紧张的模样,就更掩饰不住笑意:“你觉得我哪里配不上他啊?” 温昂的脸上像是浮起了一些尴尬,又似是懊恼,颇为不好意思道:“小姐之前的经历,我知道一些。还有,小姐跟主人在一起的目的,让我一直很担心。” 原来连温昂也知道,当初我接近索吞另有目的。 只是他们的演戏还都真好啊,没让我察觉出端倪不说,还把我耍的团团转,真是的,故意歧视别人的智商吗? 我敛下神情,转过头,装作有些不满地拾起筷子,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温昂还以为我是真的生气了,连忙道歉道:“小姐请不要介意,都是我的错,小姐要是生气,请尽管责罚。” 还是索吞在的时候留下的恶习,动不动就说责罚什么的,他到底犯什么错了,有什么可罚的。 要是换做是我,在先生身边的时候,知道有人图谋不轨地接近先生,肯定连戏都演不了,直接就没什么好脸色了,连假客气都做不到。 我轻轻叹了声,对温昂道:“真要说有错,也都是我做的不对。温昂,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的初衷,但是请你相信,过去的全都已经过去了。从现在开始,我是真心想照顾好索吞,没有别的企图。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随时监视着我,我无所谓的。等到索吞醒来,这些话我还要亲口告诉他。” 温昂的语气顿时变得有些哀伤,估计是想到了索吞的伤情,不免伤心。 而他告诉我:“小姐请不要多想,我说这些话,是因为已经完全相信了小姐。主人伤的这么重,小姐还能义无反顾地留下来照料,我相信……小姐对主人,是有真心的。” 第148章 危机 在我回到城堡的两天后,我才又见到了老朋友,娣如。 娣如应该是听说了索吞的事,所以一见面,我就见她含着眼泪,走上前来就紧紧抱住我,靠在我的胸前呜咽。 真是个单纯又脆弱的小女孩。 我抚了抚她的发,等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了,才微笑着说:“哭什么,都变得不好看了。” 娣如在我的怀里抬起头,眼泪汪汪地问我:“主人他,是真的……” “放心,他一定会醒来的,而且就算是受了伤,他也是你最敬佩、最尊重的人,对不对?” 娣如使劲地点了点头。 哄好了小女孩,我就让她坐在索吞的床边,让她照顾会儿,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能再哭哭啼啼的。 不知道从哪看到过,昏迷中的病人,哪怕不曾醒来,但也是有深层的意识的。 或许我们在做什么,在说什么,他都感觉的到。 也因此,我希望他能感觉到的,都是阳光和美好的事物。 娣如在这里待了一整天,到傍晚要离开时,我让她留下来吃饭,她却失望地摇摇头,说不用了,她回家还有事。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她的父母给她安排了一门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很快就会成婚。 我听完自然讶异,一方面是觉得她这么小的年纪就结婚太不可思议,另一方面,难道她爱的不是索吞吗,怎么会这么快…… 娣如大概是猜到了我的想法,苦笑着回答:“我阿爸不让我再到这里来,今天是我偷偷来的,回去晚了还要挨打的。至于结婚的事,我也不想,但是我没办法决绝,也没办法反抗。” 我突然能明白一些她的心情,但是还有点没办法接受。 我上前一步主动抱住她,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就算索吞现在还没醒来,但是有我在,我会帮你的。娣如,你要是真的不愿意,我可以……” 还没等我说完,娣如就在我的怀里使劲摇摇头,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了些哽咽:“姐姐,你帮不了我,就算现在逃过了一次,但是以后还是要嫁人。年龄大了,再加上我跟过主人,以后会更没人要我的。” 我的手臂慢慢收紧,闭了闭眼睛,已经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孩。 娣如走的时候,我让佣人去我房间里拿一样东西。 之后我把东西递到娣如的手中,说:“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是我一直贴身带着的一根项链,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等你出嫁的时候,我应该没办法在场,就当是提早给的贺礼。” 娣如含着眼泪将镶着碎钻的项链握在手心,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我以为是她对我的一点感激,或者是被命运强压着不得不低头的妥协。 但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才知道,原来那是向往,是决绝。 …… 送走了娣如,我回到索吞的房间,看着他依旧沉睡的模样,坐在床边呆呆地看了很久。 等到腿都有些僵麻的时候,我才倾过身,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自从你受伤之后,很多事情真的都变了。以前你在的时候我还没有感觉,但是当你真的不在我们身边,我才发现,有些事情,我们无能为力,而你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解决。” 如果有索吞在,那今天的娣如,应该就不会哭的那么伤心,也那样绝望了吧。 不知道有一天,我会不会也遭遇同样的境地。 而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是像娣如一样选择妥协呢,还是宁为玉碎。 不知道,也无法预知。 我将额头抵在索吞的手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又过了两天,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城堡里的平静。 上午大概九点多钟,索吞刚刚吊完水,我就听到楼下像是有吵嚷的声音。 自从索吞回来之后,温昂已经在城堡里严令禁止,绝不能大声喧哗吵闹,应该不会有人明知故犯。 奇怪之下,我便让一个佣人下楼去看看,瞧瞧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一会儿,那人返回来,脸上还带着点惊慌失措的意味。 “小姐,是……是耷坤将军来了。” 耷坤。 索吞的死对头? 我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心想着这人来肯定是没安好心,偏偏索吞现在还昏迷着,没法应付。 我咬了下嘴唇,问道:“温昂呢?” “管家大人正在跟耷坤将军讲话,但是耷坤将军带了很多人来,好可怕……” 正说着,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身煞气而来的耷坤,将这一室的清寂扫去。 我站起身,直直地望过去,正巧看到温昂被耷坤的两个手下桎梏着,根本无法挣脱的模样。 即便是心里一直在打鼓,但我还是强撑着,淡淡开口问道:“耷坤将军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耷坤踩着军地皮靴,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没理我,却是看了眼昏迷中的索吞,之后才肆意地笑出来:“没事我就不能来了吗?况且我的小老弟伤的这么严重,我做大哥的,当然要来关心一下了。” 说着,他还走到索吞的床边,挑衅似的掀开了被子。 索吞此时毫无意识,只静静地躺着,对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但在场的人见了,大都觉得一阵寒意油然而生, 我咬着牙走上前去将索吞的被子重新盖好,然后努力平静着说:“耷坤将军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病人还需要安静地休息。” 此话一出,耷坤的注意力终于落到了我的身上。 他迈着步子缓缓走到我面前,然后用手中的一柄短刀,挑起了我的一缕头发,目光当中尽是轻佻,再然后,他凑上来,在我的头发上狠狠嗅了一下。 “真香,索吞的女人就是香。”耷坤笑的愈发猖狂,“小姐,守着一个废人过,难道不寂寞吗?跟着我走,我保证你过得比现在好。还有,有男人的滋润,女人才能更漂亮,不是吗?” 后面有耷坤的手下响起一阵同样不怀好意的笑声。 第149章 偏要自救 更加深厚的寒意从我的脚底一直窜到头顶,让我的身上一阵僵硬。 我尚不清楚耷坤说这句话到底是为了挑衅还是真话,我只能确定一点,今天他来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我该怎么做呢?索吞没办法帮我,温昂看样子也无能为力,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能怎么做呢? 我的心里慌乱了好一会儿,但耷坤却愈发肆无忌惮,朝我步步逼近。 就在看见他的短刀似是无意地划过索吞的手腕时,我有了决定。 我忍下心里的颤栗,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可以跟你走,条件是你不能再踏进这里一步。你应该知道,如今政府的一位副总理,是索吞先生的亲生哥哥。耷坤将军,您位高权重,但跟政府高官,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吧。” 耷坤听到我的话,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愣。 我不认为他是被我的吓到了,而应该是,他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 一个索吞身边养着的情妇而已,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胆子,跟手握重权的将军叫板。 但我就是这样做了,不是因为我多胆大包天,而是我在赌,如果今天注定无法和平收场的话,那我也得试一试,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而我最大的目的,是不让索吞出事。 听医生说,他恢复的情况不错,再过几天,不,或许就是明天,后天,他就能醒了。 只剩下这么点时间而已,等他醒来,一切又会不同,我怎么可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出事。 脑海在很短的时间内略过了很多个念头,最后只定格在一处。 不能放弃,却可以适当妥协。 救不了两个人,那就试着救一个人,怎么也要试试。 “怎么样,我的条件,耷坤将军能不能答应?”说着,我向前迈了一步,主动贴到了耷坤的身前。 耷坤垂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那双狭长的眼睛似是暗藏着不怀好意的光,下一瞬,他猛然搂住了我的腰,低下头在我的脖颈处又深嗅了一下,之后贴在我的耳边,低声沉沉地说道:“你真的不怕?” 我呵笑出声:“耷坤将军人中龙凤,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只为了跟您见一面,我有什么可怕的。” 耷坤闻言松开了我,又审视地盯了我一会儿之后,终于像是答应了下来:“好,你跟我走,我今天,就放了索吞。” 虽然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可只要能腾出一点时间,我相信温昂会做出妥善的安排。 跟着耷坤离开时,我跟温昂的目光相接了一瞬。 他的眼里都是无能为力的愤怒和真切的忧心,而我只是平静地望向他,眼神又往索吞病床的方向瞥了一眼。 温昂这么聪明,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现在赌的就是,在索吞到达安全的地方前,耷坤暂时还不会改变主意痛下杀手。 坐上耷坤的车离开时,我连回头都没有,只是挺直着身体,一往无前地向前走去。 如果前路注定荆棘沧桑,那我们能做的,无非就是更从容过地面对,而不被其看扁。 在车上时,耷坤便已经忍不住开始动手动脚,前面的司机他视作无物,更是将我看做一个耍弄的玩意儿一般,将我的腰和后颈桎梏住,在我裸露的肌肤上肆意地吻着,一只手还探进我的衣内,猴急的像是现在就要办事。 开始的时候我没做任何反抗,只冷着脸任他侵犯,直到他将我压倒在车座上,要扯去我的裙子时,我才淡淡笑笑,抵住了他的胸膛:“耷坤将军从来都是这么着急吗?” 耷坤懒得听我废话,根本也不搭理,拂开我的手,继续去撕扯我的裙子,看样子今天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唉,果然是有比较才知好坏,跟他比起来,以前索吞对我,那可真称得上纵容和尊重了。 可人向来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事到如今,恐怕耷坤不会主动停下,也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但是命运向来待我如草芥,我却也从来都不屈服。 没人救我,我就偏要自救。 裙子已经被撕扯去大半,眼见着就要失守,这次我的手扣住耷坤的皮带,仰起头,带着决绝的语气对他说:“耷坤将军还记得,从法国来的那个商人,商黎川吗?” 听到先生的名字,耷坤竟然真的如我所想一般,停住了动作,转而阴鸷地看向我。 我没被他的目光吓到,只是继续笑道:“索吞先前跟商黎川做了笔大生意,不知道耷坤将军有没有收到风声。他们合伙扳倒了蒙伽,不知道吞了他多少货。我如果说,知道那些货的去处,耷坤将军相信吗?” 耷坤闻言怔了一下,而后突然狞笑一声,狠狠甩了我一个巴掌,我一时承受不住,耳朵嗡嗡作响,头也是懵的。 而他却还嫌不够,一只手扯起了我的头发,几乎将我半个身体拖离了车座。 “说,那些货在哪?”他狠厉地问我。 我忍着疼痛,绷着声音告诉他:“耷坤将军别着急,我曾经跟在商先生身边那么久,也学了不少生意之道。我想要的是钱和自由,而耷坤将军您要的是货和势力,不如咱们好好谈谈,怎么做才是双赢。” 听我说完,耷坤阴晴不定的脸上像是又染上了几分暴怒。 他又打了我几个耳光,还用胳膊抵住我的脖子,几乎让我窒息。 如此粗暴地对待之后,他看上去并不想要我的命,对我口中的货,他看上去也做不到无视和放手。 “贱人,别想要跟我谈条件,趁早把那批货的去处说出来,不然的话,我让你死无全尸。” 我拼着最后一口气,答道:“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就算是死,也绝不开口。” 第150章 很快有人来救你 最终我跟耷坤的谈判还是破裂了,不过他也没对我做成什么不轨之事,只是将我带到了他的府邸,关到了一个破旧又昏暗的小屋子内。 我抱着膝盖坐在角落,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如果能活下去,那当真算得上是九死一生。 耷坤的狠毒和狂傲还是出乎了我的想象,哪怕我抛出了那样的诱饵,他也不见得会上钩。而且就算真的感兴趣,他也不会真的与我谈什么条件,他只会用他的方式,逼我说出那些所谓货的去处。 到那时候,他所用的手段,应该是我想象不到,也绝不可能承受的。 我抓了一把头发,当真觉得自己那时太冲动,就不该说什么货,可是如果不说,我就没办法阻止耷坤对我的侵犯,一想到跟他做那种事,我只打从心底里觉得恶心。 而此时此刻,我依旧是孤立无援,我找不到任何能帮我的人,自救的办法也被证明是铤而走险,估计没办法闯出一条活路。 怎么办呢,我到底能怎么办呢? 我靠在墙角,想了许久,最终的结果还是一筹莫展。 耷坤就这样将我晾了一下午加一晚,期间没人来看过我,我也因此滴水未进,身体有些虚脱。 就在我以为这样无声息的扣押还要持续一段时间的时候,第二天早上,却是终于来人了。 来的不是耷坤,也不曾有我认识的面孔。 两个强壮的男人,还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进来之后,看到无力倚靠在墙边的我,那女人露出了轻蔑的笑。 然后她走到我面前,用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勾起我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才又蔑视道:“长得不错,不过你以为只靠着这一副皮囊,就能左右耷坤将军吗?” 我没有力气推开她,只能保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平静地对她说道:“我没想过要左右谁,对耷坤将军,我更是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 那女人闻言又笑了笑,也不知道相没相信,她也没有跟我多说,只是回头示意了一下,很快,有一个男人走上前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针管模样的东西。 我见状心里顿时不安起来,也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那女人见状笑意更深了些,她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别躲了,你躲不过的。这一针下去可能会有点难受,要忍着点。” “这是什么,你们想要干什么?”我抬高声音,嗓音有些嘶哑。 可是我的疑问得不到任何回答,很快,那男人走上前来,一手抓住我的一只胳膊,另一只手调整好针管之后,对准我胳膊上的血管,狠狠地扎了下去。 针头刺进皮肉的疼痛让我头皮都开始发麻,但更让我害怕的是,随之而来的,从身体里深处传来的莫大的空虚和虚无,我蜷缩在地上,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而我身体里的血液,一瞬间急速流动着,像是在进行什么狂欢。 我慢慢地像是置身在另外一个世界,一个踩不到实处,也无法抓住任何东西的偌大空间,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杂乱无章的心跳声,还有,身在此处,迸发的一种难言的兴奋。 等我觉得稍稍缓和了些,神经却还依旧紧绷着,我的手先是绷直,而后又恨不能抓住什么东西,碾成粉末。 身体也像是冰火两重天,无法控制地扭动自残,恍惚之间,我真的以为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 这样的折磨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的五感回归,意识慢慢苏醒的时候,我稍微一动,便觉得手脚都有千斤重似的,而我的身上也都是冷汗涔涔,汗水沿着我的脸颊滑下,我却半点没有力气去抹掉。 这个时候,方才那个女人重新走过来,蹲在我的面前,声音已经没了方才的蔑意,更像是带着些惋惜:“今天还只是开始,从今往后,每天我们都会来的。不过你放心,以后就没这么痛苦了,慢慢地,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说完她轻笑了两声,站起身像是要离开。 我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喘着粗气开口道:“这……到底是什么?” 那女人闻言啧啧叹了声:“跟在索吞身边那么久,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可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小妹妹,这世界上很多人都把它看做是快乐的源泉,等你离不开它的那时候,你就知道,我们做的都是拯救人的好事了。哈哈。” 很快,屋里又重新恢复了死寂。 而我躺在地上,望着灰黑的天花板,只觉得我以后的人生也似是如此,暗无边际,再没有什么希望了。 日后就算我能逃脱这里,可已经注射进我血液中的瘾,还能拔除掉吗?我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再活下去吗? 不可能了吧,我知道不可能了。 原来命运对我的折磨还远远没有结束。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比身体更煎熬百倍的,是心。 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等我感觉到有人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是那帮人又来了。 只不过这回仅仅是耷坤府邸的一个佣人,她来给我送点饭食,估计是怕我在吐露出有用的消息之前就先一命呜呼了。 我真的是半点吃不下,可是为了活命,却又别无选择。 佣人放下东西之后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帮着我坐起身,又将东西递到我的嘴边。 我应该说句谢谢,但我实在没什么力气,就只能望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我发现她同样也在看着我,那眼神里,像是藏着什么暗含的深意。 我正惊疑着,就听到她低着声,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一点动静。 “小姐,您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了。” 第151章 对峙 我闻言顿时大惊,还想再问问,是谁派她来的,她说的来救我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触到她的目光,我却又问不出来了。 我有些僵硬地低下头,将手里的食物都吃完之后,便像之前一样,继续抱膝坐着。 佣人很快就拿着东西走了出去,关上门,我听到落锁的动静。 而当一切重又恢复沉寂时,我猛然抬起头,望着屋里黑漆漆的一切,心里却不再像先前那样,只充斥着绝望和无助。 真的……会有人来救我吧。 虽然,方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我都怀疑,是不是我出现了错觉,或者是臆想过度才想出了这样的场景。 我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当尖锐而真实的痛意传来时,我的心里慢慢地浮起一丝期盼和惊喜。 到了这个时候,在我的意志快要被摧毁的时刻,得知这样一个消息,无疑像是给我打了一剂强心针。 因而当我再次看到那如凶煞般的三个人,我居然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和厌憎,只平静地,接受他们对我的任何对待。 这样的态度反倒是让那个女人疑惑起来,给我注射完针剂之后,她皱着眉头看着我,好像有那么点不可置信。 “你不害怕了?”她问。 我的表现跟昨天确实大相径庭,而我给出的答案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害怕了,就算我跪着求你不要这么做,你会放过我吗?” 那女人冷笑:“当然不可能。” “那就是了。”我垂下眼睛,看似万念俱灰,“那我还不如留点力气,想想耷坤将军见我的时候,我该怎么做。” 而如我所料,又过了一天,耷坤让人将我带到了他面前。 跟两三天前相比,他已经脱去了精虫上脑的外衣,面对我的时候,跟初时见面一样,道貌岸然,看似无欲无求。 他端坐在高座上,垂着眼睛睨着瘫跪在地上的我。 我没有抬头,也没有主动发问,只作惧怕状,等待着他的反应。 过了会儿,耷坤终于是开口了,语气很是随意:“想起来了吗,那些货的位置?” 我趴伏在地,闻言身体抖了抖,然后颤着声音答道:“我如果将货的位置告诉了将军,索吞先生和商先生都不会放过我的……” 现阶段,跟耷坤完全撕破脸皮不是明智之举,说不定他恼羞成怒之下,还会对我使出别的残忍的招数。 在那个人来救我之前,我必须得保全自己,起码活到被救出的那个时刻。 耷坤闻言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缓缓站起身,又缓缓走到我面前,站定住。 从我的方向,只能瞧见他的鞋,再往上,我并不敢抬头去看。 屏息等待了会儿,我以为耷坤气怒之下会对我发泄,拳打脚踢都不为过,可是最终等来的,居然是一阵温声软语:“你在我这里,谁敢对你怎么样。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保你这辈子生活无虞,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好商量。” 我的双手慢慢攥成拳,这样的承诺,怕是只有单纯的傻瓜才会相信。 我深呼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之后,才慢慢直起身,抬头望向耷坤。 “耷坤将军一言九鼎,我当然相信。可是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考虑……” 这次话没说完,迎着胸口踢来的一脚,让我闷痛出声的同时,整个人向后摊到在地,一时之间,喉咙涌上来一阵血气,几欲呕吐。 而耷坤还在好整以暇地看过来,瞧见我的惨状,他没有丝毫同情和不忍,眼中充斥着的只有残酷和畅快。 他又向前迈了两步,同时阴寒的声音缓缓响起:“现在考虑清楚了吗?” 我暗暗咬牙,心想着这人真的是半点怜香惜玉的风度都没有,像索吞那么野蛮霸道的,我都没见过他多为难女人呢。 果然还是得忍,嗯,忍吧,反正也反抗不了。 我抹去嘴边溢出来的血沫,强忍着疼痛回答道:“我相信耷坤将军的话,但是交出这么重大的消息,我总得替自己多考虑考虑。我有个条件,希望能与耷坤将军商量一下。” 耷坤闻言挑了下眉毛,似乎对我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谈条件相当的意外。 我在他面前,的确是毫无招架之力,不过我始终相信,只要我身上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耷坤就不会伤到我的性命。 过了会儿,我听到他有些轻蔑地说:“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我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答道:“我想要一笔钱,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而在这之前,耷坤将军之前在我身上注射的东西,我得戒掉。” 耷坤听完顿时笑出了声,这不由让我毛骨悚然,并不清楚他为何要笑。 等了片刻,他终是说:“好,那我也考虑一下。” 说着考虑,他居然真的坐回到位子上,喝着佣人端过来的茶水,再不跟我搭话,好像是真的在思索跟我交换条件的可能性。 可他越是这样平静,我却愈发的胆战心惊。 耷坤对我的顽固和无礼不生气也就算了,难道真的会答应我的话? 这个想法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可是到了现在,我除了跟他继续等下去,似乎并没有别的办法。 胸口的疼痛已经渐渐蔓延开来,只不过痛意却减轻了不少。 已经快到了晌午时分,我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忖着这样的僵持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而我心里也隐隐有种感觉,我好像忘记了一件什么事,这件事应该还很重要,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血液里开始升起一股痒意,好似有千百万个虫子在我的血脉上嗜咬,我才终于想起来,我忘记的到底是什么。 我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身上也越发无力。 手指关节紧紧揪住地毯,指节几乎都有点变形。 看到我几乎痛不欲生的模样,耷坤才展眉笑笑,不紧不慢地说:“好了,我想,我们都已经考虑清楚了。” 第152章 还有一步可以选择 此刻的难受比方才胸口的疼痛更甚,而且随之而来的还有要冲破身体束缚的狂躁之意,我恨不得毁掉什么东西,又恨不得撞到墙上,毁掉自己。 眼前开始一阵一阵地出现虚幻,我趴倒在地上,浑身虚汗无力,只艰难地蜷缩着。 而身体里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给我,给我…… 耷坤像是叫了我一声,但是实在没有力气和精力去答应他,他倒是也不在意,纡尊降贵的,又来到了面前。 他蹲下身,可我能看到的依然只有他锃亮的军靴。 他手里还拿着一小袋东西,递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明知道这是个陷阱,可还是伸出手去,想夺过来。 耷坤稍稍一避,没让我得逞。 紧接着他说:“只要让你试一回上瘾的滋味,我说什么,你都得听我的。我何必还多此一举,跟你谈什么条件呢?女人啊,就是愚蠢和单纯,以为揪住了那么一点儿秘密,就想爬到我的头上来。” 我口干舌燥,想开口的时候,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根本发不出音节。 也由此,只能继续听耷坤嚣张又狂傲的言论:“想要不这么难受,很简单,说出那批货的下落,以后无论你需要多少,我都给你。” 都给我,都给我…… 我什么都没听清,只有这一句,像是句咒语,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而这无疑是巨大的诱惑,让我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还有余力去思索什么周旋的办法,满脑子都是,答应吧,答应吧,答应了,你就可以不再这么难受了,你真的要受不了了。 我是真的,真的要受不了了…… 我的眼里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可我也顾不上去抹,只用那仅剩的一点理智,跟全身叫嚣的躁动对抗。 耷坤看出我的挣扎,还不忘在旁边多添一把火:“拿不到我手里的东西,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生不如死,幸运的话,或许熬过十天半个月你就戒了瘾,熬不过,也没什么可怕的,充其量就是死。但你临死之前,我会叫我的那些手下来,最后享受一次。那个时候,你大概不会觉得多屈辱,甚至还会让我的手下们再粗鲁一点,因为身体的疼,可远远比不上你血里的虫,对不对?” 这些话像是楔子一样一颗一颗敲进了我的骨髓,让我愤恨万分,却又像失去了所有的自制力一般,忍不住去附和:“对……对……” “好,这才乖。”耷坤笑了笑,还温和地默摸了摸我的头发,重新地,耐心地又问我了一遍,“索吞的那些货,在哪?” 我也学着他笑了笑,估计这个时候的笑意,会比鬼还要难看。 夹杂着眼泪和鼻涕,我嘶哑着声音回答:“如果我真的知道,我会说的……可是,耷坤,我骗了你……” …… 欺骗的下场,往往都算是凄惨。 更别说还是落在耷坤这样的人手上。 我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身体承受的限度,却比想象中的更为艰难。 就连先前见过我的那个女人,在看到我惨状之后,也难得皱了皱眉头。 她示意手下的人暂时停下,然后走到已经瞧不出本来模样的我面前,低声说道:“聪明的话,就别为难自己。耷坤将军的脾气可不好,如果他再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有耐性。到那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我的头沉重的抬不起来,而纠乱的头发掩住我沾满血迹的面庞,我咬了咬牙,才找回一点力气,喘着粗气答道:“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就算你们杀了我,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女人闻言似是遗憾地叹了口气:“听说以前你是跟着索吞的,看来你对他还真是忠心。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维护他。” 我无声地扯扯唇角,如果还有剩下的力气,那我一定会告诉她:我不是对索吞忠心,我只是拼了命地想活,却怎么也活不下去而已。 人生之于我,真的太残酷太残酷,残酷到,让我半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我睁大眼睛,想努力地看清楚这个虚幻的世界,说不定看到的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 而之后,事实证明,这个女人说的话都是对的。 耷坤的确没了耐性,或许我的冥顽不灵已经挑战了他的权威,让他恼羞成怒之下也再不管到底我口中的那些货存不存在。 他也如他所说那般,要用对一个女人最残忍决绝的方式,来加剧我的折磨,以及,结束我的生命。 看到几个模糊又高大的男人身影向我走来时,我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遭受到什么对待。 可是我逃也逃不了,避也避不开,于是只能静静地等着。 而在他们走来的这段时间,我居然觉得时秒好像都变慢了一般。 慢到,我可以从容地去回想,从容地去后悔。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想着去反抗,那样的话,最差的结果就是成了耷坤的玩物,然后等到他厌倦的那一天再把我厌弃地丢掉。 何必又像现在一样,求生无门,死前,还得遭受奇耻大辱。 我揪住自己的头发,深呼吸两口气,想告诉自己别害怕。 可是原以为已经哭干的眼泪,在这个时候,居然又不听话地溢满脸颊。 五步,三步,两步,一步…… 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属于男人那强有力又肌肉虬结的胳膊将我从地上粗鲁地拽到桌面上,又有人来撕扯我的衣服,让我所有的皮肤顿时裸露在空气中时,我还是不死心地睁着眼睛,告诉自己,再看一眼吧。 这回真的是最后一眼了。 我暗暗用牙齿抵住自己的舌头,同时积聚着力气和勇气。 只差一点,我就能解脱了。 耷坤,你逼我到了悬崖,可我还有剩下的一步可以选择。 你阻止不了我的。 就在一个面向粗陋的男人狞笑着覆到我的身上时,我眼睛微微眯起,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咬断舌尖。 而在尖锐的疼痛袭来的同一时刻,伏在我身上的男人忽而一声惨叫,跌落了下去。 第153章 自知之明 所有的变故和错乱似乎只是在一瞬间。 身上的桎梏失去之后,很快像是有人扑到我身边,用手去死命掰开我紧闭的牙关,又用他的手指伸到我的牙齿间,代替我的舌头受到不自觉的绝望而疯狂地啮咬。 眼前的景物变得越来越模糊,距离这么近,我居然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 只是觉得,他好像有些熟悉,又觉得,他对我好像很紧张。 难不成,是上天听到了我无助的祈祷,将那个救我于水火的英雄,最终送到了我的身边。 真好啊,在他来的时候,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 …… 从无边黑暗中醒来,我半睁着眼睛,扫了一眼周围的景象。 陌生的环境总让人觉得不安,可是在经历了耷坤的虐待之后,只要是能逃脱那个牢笼一样的府邸,在哪我都觉得像是在天堂一般了。 身上的伤痛还没有散去,即便只是静静地躺着,还是觉得从骨子里都透出来被虐待的后遗症。 唉,真是流年不幸啊,这短短的半年时间,我身上到底是受了多少伤,都快要数不清了。 虽然我的运气一向不好,可是也想知道,这样的生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正当我感叹时运不济的时候,好像是有人走了进来。 不过我的脖子受了伤,一时转不了头,只能等他走过来,我才看清楚他的面容。 我浑身上下差不多没有完好的地方,因而包的也像木乃伊似的,会特别搞笑。 而来人看到我,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也有点不可置信。 两相静默了会儿,他先主动开口道:“醒了。” 这句算是废话的话,却让我的心尖儿轻颤了一下。 舌头还是剧痛,估计是先前那一下子咬的太狠,倒不至于让我一命呜呼,就是现在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不仅含糊至极,还像是有块刀片在舌尖上剌出一道道的口子。 不过即便是这样,我还是使出我最大的力气,回答道:“嗯……醒了……” 又沉默片刻,我忍着心下的悸动I继续艰难地问道:“您怎么在这,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是了,站在我面前的,又将我救出水火的人,居然是先生。 我以为早就已经离开缅甸,回到法国的先生。 意外见的多了,再遇到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也能从容不少。 因而这个时候,我能耐心地等待先生的回答,等他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先生没有立刻开口,只是坐到我的床边,伸出修长的手指,帮我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他的指尖微凉,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总是带着清冷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让人还没来得及靠近,就已经心生胆怯,根本不敢向前再迈进一步。 我呆呆地望着他的动作,大脑一时之间也断掉了思考。 过了会儿,先生终于说:“这一次,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不会再丢下我……吗…… 先生怎么会说这种话,他说这话的意思,到底是看我太可怜了啊,还是其他。 我像是被团云彩撞昏了头脑,脑袋里面也变得像面糊似的,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有些不经大脑。 “真、真的吗……”我是想问,他是真的舍不下我,要将我继续带在他身边吗? 可是还没说完,我的理智像是一瞬间回归,让我心里一咯噔,又是一沉。 然后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强撑着说道:“之前是我主动要离开先生的,先生从来没有丢下我,也不曾亏欠我。我经受的一切,都算是我自找的,都是我应该承受的。” 事实虽是如此,但说出来之后,连我都想打自己一个耳光。 真是太不知好歹了啊,先生非但没计较我之前的“背弃”,到我落难的时候,还冒着风险救我出来。 这样的大度,这样的恩情,我到底是要怎么还啊。 算起来,我都已经欠了他两条命。 先生听完我的话,也很长时间没说话,很可能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愈发也觉得我不识好歹,甚至还在后悔,后悔救我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我有些心虚地往被子里缩了缩,结果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差点龇牙咧嘴了。 先生见状好看的眉头皱了些,然后他摁住我难得完好的肩膀,带着点命令,又带着点严肃说:“别乱动。” 我:“……哦。” 先生离得我这么近,我真的……都有点没办法呼吸了…… 等他退开之后,我才偷偷地深吸了口气,还努力平复了一下乱跳的心。 与此同时,舌头也像是终于罢了工,强撑着说话的后劲疼起来,让我是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苦着脸躺着,盼望着我苦命的小身板赶紧养好。 先生应该也察觉到了我的痛苦,于是伸出手来在我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语气跟方才又有些不同:“让你逞强。” 我登时觉得脸有点热,可是此般身负重伤下,应该看不出我脸红了吧。 而我还在不靠谱地想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经过这一遭,以往像白月光那样高高挂在枝头,只等着我去仰望的先生,好像离我变得很近很近呢。 近到,仿佛我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似的。 ……不对不对,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呢,皎洁的月光再触手可及,可永远都不会被谁拥有。 远看一下已经是亵渎,再藏着什么非分之想……我还能有点自知之明吗? 闭了闭眼,方才的悸动终于慢慢消散了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能看似心无旁骛。 嗯,我还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的,所以先生对我再好,我也只当做他这个人……太善良,太无私,太大度了。 不然的话,对我这样一个女人,他怎么可能这样宽容,又这样优待呢? 第154章 看做是无所不能的 先生暂时离开后,我继续躺在我的床上,睡不着觉,就开始胡思乱想。 在耷坤那里受到的折磨固然可怕,偶然一想起的时候,也让我战栗不已。 可是现在最困扰我的,却并不是这个。 我在想的是……索吞。 这几天过去,也不知道他的状况怎么样了。 那天我走了之后,温昂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了吗?医生说他的情况已经好转,那他已经,或是快要苏醒了吗? 如果他醒了,知道了我的事情,他是个什么反应啊?会不会不知道我已经脱险了,还在想办法要救我回去啊? 真的是有太多的不确定和疑问,我也在懊恼,方才先生在的时候,我应该问一下的。 不然的话,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可是接下来的一天,除了忙进忙出的佣人和医生,其他人我谁也没见到。 就连一直跟在先生身边的六子,我也没见着踪影。 偏偏我口不能言,身不能动,除了躺在床上养我的病,其他的什么也不能做。 就这样无聊透顶地躺了两天后,第三天,我已经能在佣人的帮助下坐起身,虽然手脚还是有些不利索,但大多都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只要再休息几天,大概就能下床了。 这期间先生时不时地会来看我,待的时间并不算短。 其实我们两个之间的话题很少,更别说我现在还这副鬼样子,可是有他在的时候,我困意痛意什么的统统丢在了一边,而他呢,面对像木乃伊一样的我,居然也没表现出不耐烦,大多时候只坐在我的床边,在看什么资料。 我偶尔瞥他一眼,见他没发现,就再瞥第二眼,第三眼。 后来见他真的半点不在意,干脆就光明正大看了,反正等他质问的时候,我可以辩解称,我的脖子扭到了一个方向,实在转不过来呢。 嘻嘻。 可是没有半点娱乐的生活还是让人有些难以忍受,我无聊至极之下,便提出要份报纸看看,了解一下实事总可以吧。 不过等我看到佣人送来的报纸,我那颗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的小心脏啊,又开始不淡定了。 耷坤在参加完一次政府会议之后,回府邸的路程中,遇刺,重伤,凶手当场自杀,且身份不明。 因为事情太过重大,当地的报纸用了很夸张的版面和字眼来形容这次事件,瞧着也是相当的有冲击力。 而我看完上面的报道之后,也只觉得太阳穴的青筋一个劲儿地跳。 耷坤怎么会突然遇刺呢?听说他的政敌不少,难道是政敌间的互斗才造成的这次事件? 我潜意识里愿意将此次意外归结为这个原因,因为我实在不敢去深想,如果不是政敌,那谁会跟耷坤有此深仇大恨,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我将报纸慢慢地放下,报纸的边角却被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 …… 晚餐时间,说是吃完饭,可是我还不能正常的用餐,只能吃些流食。 不过每每这个时候,先生是会来的,就坐在我身边,看似是跟我一同用餐,实际上,就是我只能一边儿观赏着。 这样对一个病人来说很是残酷,可是跟馋嘴相比,能看到先生如此优雅地进餐,也或许是仅仅能看到他这个人,就已经让我愉悦又庆幸。 不过今天,我心里面藏着事,因而在面对先生的时候,有些隐藏不住,估计就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 先生擦了擦嘴角,表示用餐完毕,很快就有人来,将餐具都收拾好,有序又静悄悄地退了下去。 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我跟先生两个人,触到他的目光,我下意识地躲避,可是避开了之后还是觉得心虚,于是又迟疑地望过去,发现先生还在看我。 这下子是真的逃不开了,我想了想,决定也不瞒着先生了,说到底,我并不希望我对他有太多的秘密,因为那会让我觉得很愧疚,也很难受。 我的舌头跟前两天相比已经好了许多,说话的时候,也不再是跟上刑一样了。 又顿了顿,我说:“耷坤出事的消息,今天我已经看到了。” “嗯。”先生没表态,只是淡淡应了声。 我有些打退堂鼓,可是还没退到底,就逼着自己,继续向前。 “我看报纸上说,他的伤势很重,很有可能……这件事是谁做的,先生清楚吗?” 先生听完我的话,没说话,却是忽而笑了笑。 他平时不怎么笑的,我总认为是他太过严肃,可此时看到他的笑意,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先生不笑,是为了旁人考虑吧,因为别人看到的他带着笑意的脸,会有些无法思考…… 我还没反应过来,先生又捏了一下我的脸颊,好像是觉得我脸颊有肉,捏着很舒服似的。 以往索吞弹我的脑门时我恼火的很,很不喜欢别人碰我的头和脸。 可是如果这个人换成是先生,感觉又突然不一样了。 不知道从哪看过一句话,这样,算是双标吧。 “警察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清楚。睡糊涂了吧。”先生对我说。 我怔了一下,然后释然地笑出来,还有点不好意思:“是,我是睡糊涂了,我总是把先生看作是无所不能的了。” 糟糕,我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说完这句,我有些忐忑地望向先生,发现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估计是直接忽略了我这句略带恭维意味的奉承。 轻舒一口气,这件事情我暂时不去想了,反正真相总有大白的那一天。 或许,直接被掩埋掉也没关系,反正对于我来说,耷坤的生死真的无关紧要。 哪怕他对我做了那些事,我却从来没有把对他的仇恨放在第一位,因为我知道,很多事远比那重要的多。 默了默,我整理了一下语气,问先生:“索吞他……现在怎么样了?” 听闻这一句,先生脸上原先还残存着的一点笑意,也慢慢隐了去。 第155章 不愿意亵渎 我以为是我问的太直接,让先生觉得救了我之后还心心念念着别人,有些太不知好歹,于是赶紧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确定一下他的情况。我被耷坤带走的那天,他也挺危险的……” 还没说完,我就暗骂自己,好像越解释越糟糕了,怎么办啊。 先生的脸色虽然算不上差,但是根据我跟在他身边这么久的经验看,他的心情一定不算好。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低声回答道:“他没事,你可以放心。” 我不晓得这时候该怎么继续往下说,只是我不愿意自己总是被蒙在鼓里,无论什么情况下,我都希望可以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 那样,我也可以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我咬了咬唇,几经纠结之下,还是硬着头皮对先生说道:“那我……能见他一面吗?” 说完我小心翼翼地望向先生,去瞧他的反应。 我以为他会有些生气,气我的不知好歹。 可是听完我的话,他居然浅淡地笑了笑,然后摸摸我的头发,对我说:“好。” …… 再见到六子,我总算是能从他身上瞧见一点儿正常人的反应了。 不对,是真实的反应。 他看到我浑身是伤的样子,那叫一个惊恐,可不像先生,面对我的时候,神色平静得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一般。 等六子惊讶完,我才有些无奈道:“我有那么吓人吗?” 六子缓过神来之后就嘿嘿笑了几声,算是弥补自己对我造成的一万点伤害:“怎么会,一点都不吓人。充其量……就是有那么一丢丢吓人而已。” 我翻了个白眼,一丢丢都不想跟他说话了。 不过六子这回来,算是有“任务”的,之前先生答应让我见索吞,果真是没有食言,很快就让六子来见我,商量去索吞府邸的事宜。 只是对我要去见索吞这件事,六子看上去好像不怎么痛快。 当然,我也不需要他多痛快,反正我要做什么事情,也不需要经过他的允许。 因为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算太好,所以还得过两天才能下床,等到能自由行动了,我便能离开这去见索吞了。 谈起这件事时,我的神态自如,倒是六子说了几句,免不得有些愤愤:“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心里边儿想着的还是只有那个男人!” 我对他的怒气有些不解,于是便问道:“你干嘛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啊,他好像也没惹着你吧?” 六子用鼻孔哼了我一声:“那是因为你不知好歹。” 我:“……有话就直说,不然的话别在这酸,你自己听了估计都难受。” 六子这下终于像是要跟我坦诚了,拉过凳子坐在我的床边,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别跟我说,先生对你怎么样,你感觉不出来。” 听到这句话,我应该很理直气壮地回复,我当然有感觉,我又不是傻瓜。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话说出口之前,我居然犹豫了一下,然后,就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个……跟我们现在说的这些有关系吗?”我底气有些不足。 “当然有关系。瑶蔷,咱们认识好歹这么长时间了,你的想法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先生对你的心思,我比谁都清楚。”六子神情肃正地说。 而因为他这般认真,让我也无法再糊弄了事,只能望向他,顿了顿,才叹了声说道:“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不是傻瓜,也不是木头,这些天先生对我如何,我自然是比谁都清楚。 那不经意表现出来的关心,甚至是亲密,让我受宠若惊的同时,也让我的心里时刻惴惴不安着。 我知道自己身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所在值得先生的青睐,而因为这样,我才愈发觉得没有安全感。 六子见我如此,却是表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样子要不是因为我重伤在身,他都能扑上来敲打我两下。 “什么可能不可能,你整天能不能别总是妄自菲薄,想些乱七八糟的!你怎么了,长得这么好看,工作能力也有,为了先生的安危还那么奋不顾身,谁说你配不上先生,我第一个去骂他!” 我看他义愤填膺地说出这些,好笑的同时,居然还有那么一点儿感动。 到底还是革命友谊深厚,我估计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只不过理想是理想,而现实,总归是现实。 我对六子说:“这也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是我从来没想过,会有那么一个可能性的存在。六子,你应该知道,先生对于我来说,是相当于一个信仰的存在。曾经是这样,以后也不会改变。我宁肯他永远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私情去亵渎。这样我真的无法接受。” “你,你真的……”六子看着我,好像一时想不出话来说了。 我心里虽然有些难受,但因为对自己有相当准确的定位和认识,所以面对这个事实的时候,也能做到坦然。 “我这辈子啊,大概是没有什么缘分能跟一个人厮守终生了。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不用因为感情伤身,也不用为了情情爱爱就失去自我。”我笑笑,语气当中应该带着释然,“所以,你也别总是想些不靠谱的事情了,怪好笑的。” 六子对我的“冥顽不灵”也失望透顶,看起来也决心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敛了敛心神,我整理了一下心情对他说:“我去见索吞,是想知道他的现状,还有,有些话想跟他说清楚。你要问我以后到底有什么打算,我现在回答不出来。但我想,等到见到他的时候,就应该会有答案了。” 第156章 挽留 三天后,我的期盼终于成了真。 在佣人的搀扶之下,我慢慢走出房间,去到六子的车前。 他已经早早地在外面等候,只是看到我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大爽利。 我对着他笑了笑,心想着这人还真小气,都这么久了还在闹别扭。 摇摇头,我再不管他,只弯下身去,想要坐上车。 可就在车门打开的时候,我刚探进身去,还没等坐下,就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 有些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发现眼前的景象还是没消失之后,我才有些磕绊地出声道:“先生……您怎么会在这……” 是了,坐在那的就是先生,看样子,他是要跟我一块去见索吞。 只是他见索吞要干什么呢? 先生见我一直呆着回不过神,便伸出手,拉了我一把。 我借着他的力上了车,但心里边还是又意外又好奇。 先生估计是察觉到我的心思,为了不让我憋坏了,才缓缓地替我解答道:“我送你过去。” 我:“哦……好的……” 只是要送我过去吗?我有……那么有面子吗? 我抿住嘴唇,心里边那个打鼓啊,无论告诫自己多少遍,好像还是控制不了那个暴躁的小人。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六子的车稳稳地停在熟悉的城堡前。 算一算,距离我上次离开这,好像只过了一个多星期,但是再回到这,怎么忽然感觉有些陌生呢? 我整理了一下裙摆,打算在这下车,可是我刚打开车门,放在腿边的左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我有些迟缓地转过头,看到的就是平静的,温和的望着我的先生。 他对我说:“医生说你可以正常吃东西了,中午会准备你喜欢吃的法国菜,别耽搁太长时间。” 他说这句话的意味,我在乍一听到时并不能体会完全,直到我进到了城堡里,在等待见索吞的这段时间,我才恍然想到,先生那么说,会不会是因为……他在挽留我。 他不想让我跟上次一样,在他和索吞之间,选择了后者。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骤然握住自己的手,手指慢慢收紧,指甲也扣紧了手心。 如果事实真的如我所想这般,我的反应该是继续装傻啊,还是,心安理得地接受。 还没等我想出这个答案,同样熟悉的人便出现,向我走了过来。 温昂的模样跟以前相比并无任何不同,就像是回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彬彬有礼,却也明显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看向我的目光中,也都是疏离:“小姐久等了,主人正在做康复治疗,还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我闻言点点头,想了想,对温昂说:“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温昂的神情未变,声音也是淡淡的:“小姐离开的第二天,主人就醒了。” 所以,在我还没被耷坤折磨的时候,索吞就已经知道我被带走的事了,但他……好像并没有任何反应和行动。 我愣了一会儿,一时想不出来,该怎么继续问下去。 这个时候,倒是温昂继续主动对我说道:“小姐的遭遇,主人跟我都有所耳闻,我个人表示非常遗憾。今天见到小姐安然无恙,真是万幸。” 以前我还没发现,原来温昂说这种轻飘飘的场面话是这样熟练,让人挑不出错处,更让人心情不痛快。 原来我受到的那些苦,在他口中,都变成了遗憾,万幸。 我甚至都有些怀疑,我被带走的那天,看到他眼里滚动着的泪,到底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的手搭在扶手上,支撑着尚在疼痛的身体,有些失笑:“不用跟我说这些话,我没想过要把我的事归结到你们身上,你不需要担心。” 温昂闻言表情似乎出现了一丝波动,还有点欲言又止。 但是我已经不想再跟他继续说下去,我忽然觉得,这次的到来,一切似乎并不如我预想的那般,甚至于,还没见到索吞,我已经觉得有些难言的疲惫。 据温昂说,索吞的康复训练要持续半个小时的时间,我知道治疗不能耽误,因而等待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怨言。 一直等了将近四十分钟,温昂终于从楼上下来,对我说,主人要见我。 跟索吞见面的地方,并不是他的书房或是楼上的哪里,而是院子后的花园内。 他已经乘着专用电梯等在了那,等我走到的时候,我第一眼瞧见的,是他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我的景象。 温昂将我带到之后便退下去了,只是走之前,他又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我,不晓得到底想说些什么。 不过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去询问,等他离开之后,我忍着腿上的疼,缓缓地走到索吞身边,走到他面前。 索吞除了无法立刻站起来,其他地方看上去一切正常,昏迷了这么久,对他似乎半点影响也没有。 看到我,他的目光也是淡淡的,平静无波的。 我也回望着他,短时间内,只是这样静静看着。 见他一直用那种冷淡疏离的眼神看着我,也没有要跟我交谈的意思,我才笑了笑,主动对他说道:“知道你醒过来,真是太好了。听温昂说你在做康复训练,是不是很快,你就能站起来了?” 像他这样骄傲的男人,要他一直坐在轮椅上,那真是比什么都残忍。 如果能早一天恢复行动,那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问的话算得上是关心,只是听在索吞的耳朵里,他似乎并不是那么高兴,起码在面对着我的时候,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他问。 我被他的问题堵了一下,只能愣愣地答道:“……就想来看看,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索吞的目光是冷的,声音更冷:“现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言下之意,是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甚至都不想再看到我。 我怔怔地站着,对目前的景象,哪怕已经有了隐隐的预感,可是真的被这样对待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受不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为什么索吞会突然对我如此,为什么,他待我这样厌恶。 我自己实在想不通,所以我只能问他:“为什么呢?” 第157章 因果,真相 这世上的事都是有因有果的,我不相信,我只是短短离开了这一个星期的时间,一切会毫无缘由地变得这样颠覆,这样彻底。 我在等索吞的答案,而他稍稍垂下目光,看样子是在思索,过了会儿,才重又抬起头,依旧冷冷地看着我,说道:“因为你太过愚蠢,总是自以为是。你以为你留在我身边的目的,我看不出来?” 在这件事上,我确实无话可说,也无法辩驳。 当初执意留下,我的确有自己的目的和私心,只不过,我从来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我的本意,只是为了接近他,保全先生的安危。 我想了想,回答他:“我承认,那件事是我隐瞒了你。但是其他时候,我没有别的想法,请你、你别误会。” 索吞闻言并没有缓和神情,反倒是挂了一丝冷笑:“放心,我没有误会,对待你这样心口不一、诡计多端的女人,我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在你身上。要不是你身后有个商黎川,你以为我会纵容你留下这么长时间?” 这句话对我的冲击可比前面加起来都要大,我不由得上前一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确认道:“你将我留下,是因为商先生的缘故?” 索吞稍稍避开了我的目光,答:“除了这个原因,你以为你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 原来都是利用。 意外和惊诧过后,我居然还能笑笑,心里则想着,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当初我能轻易近的了索吞的身,又能不费什么力气就取得他的“信任”,那时的我并未深想,只自以为顺利地沿着自己的计划进行着。 谁曾想,在我的身边,会有一双眼睛暗暗盯着,甚至还会有人在暗处偷偷地嘲笑,笑我的愚蠢,笑我的不自量力。 说起来,过去的这几个月时间,我经历的这么多,几乎就是一场笑话吧。 人人都在一旁看的清楚,只有我,站在场中央,像个小丑一样傻傻地表演。 一股莫大的难堪向我袭来,让我没什么脸面再继续待下去,更无法直视过去的所有。 我甚至想不出回应的话,来让我自己显得别那么可笑。 索吞还是不愿意看我,眼睛只望向不知名的某处,脸上表现出的都是不耐。 我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但有句话,在临走之前,我还是想问问他:“你跟商先生的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他们相见之初,还是在我堕楼受伤,要离开城堡的那个节点。 索吞闻言反问:“这个重要吗?” 我点了点头:“对我来说很重要。” “告诉你也无所谓。从一开始,你就是这个计划里的一颗棋子。我跟商黎川素不相识,要达成合作,彼此手里都得握着一些筹码。” “我就是商先生给你的筹码,换句话说,我算是个人质。”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毕竟,当初设的那个局,算是你的商先生一手促成。” 我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地轻颤,但我还能平静地继续问道:“所以我在你身边经历的一切,商先生都知道。” 索吞嘴角轻轻扯起,笑容称得上残酷:“这个问题,你不如直接去问他,看看他会给你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嗯,好,我知道了。” 也只想知道这些了。 我不想再多问,因为怕再问下去,我会承受不住。 我有些麻木地转过身,想要从这离开。 只是经过索吞身边时,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心还是一如既往地温热,只不过这样的温暖,此刻印在我的皮肤上,有些灼伤的刺痛。 我没看索吞,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冷酷的音调,居然有一点轻微的龟裂。 他说:“以后别再自作聪明,知道谁能护你周全,就安心待在谁的身边。再遇到我这样的人,你可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闻言还挺赞同地点点头:“是啊,你对我真的还算不错。起码,你从来没碰过我,也不强迫我。曾经我以为,你是嫌弃我的过去,现在我算是懂了,你是顾及到跟商先生的合作,才不愿意因为我,影响了你们的生意。” 索吞没有回答,只是攥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闭了闭眼睛,伸出手,将他的桎梏拨开。 走前,我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他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从来由不得自己的选择。我是你们手上一颗随意掌控的棋子,而我自己,也因为心理的枷锁,从来没想过要逃脱。如果我还维持现状,下一次,我的命运还是如此。只不过我要陪的男人,不再是你罢了。” …… 走出花园的时候,我看到温昂站在不远处,瞧见我出来,他急步迎上来,像是有话要说。 我则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径直继续向前走,不想再与他多说。 温昂没了前一个小时的疏离和客气,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花园的方向之后,便追在我的旁边,低声又有些急切地问道:“小姐是要走了吗?再也……不回来了吗?” 我没看他,只是笑笑,说:“是啊,我要走了,应该马上就回法国了。” 温昂的语气还是很着急:“可是……” 没等他说完,我便停下脚步,平静地看向他,说:“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如果没事,我就得走了,我也有些赶时间。” 温昂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像是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犹豫。 但是最终,他却还是低下头,低声答道:“我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小姐……慢走。” 离开城堡,没走一会儿,我就已经看到六子的身影。 他站在车前,似乎也在看我的方向。 而车内,不知道先生的目光,会不会也在望着我。 走到车前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事,到最后站定住,才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可以接受自己悲惨地活着,无论多少痛苦加诸在我的身上,我都可以忍受。 但是,我没办法,没办法被人当做一个玩具,一个小丑,喜欢时就放在身边耍弄,必要时候,就推出去,任人践踏。 我怎么说也是个人,是个人啊。 第158章 先生是喜欢我吗 六子看到我,反应是愣了愣,大概是被我脸上的表情吓到了。 我从车窗上能勉强看到自己的面容,那上面带着笑,但又不像是在笑。 是种什么心情呢,大概是面前如果摆放了一把铡刀,我也会毫不犹豫撞上去吧。 坐上车,我还没来得及看先生,他的手已经握住了我的手指。 他的手心温度一向温凉,只不过这个时候,我浑身发僵,发冷,所以触到他的皮肤时,居然也能感受到一点点的热度。 我一直没有转头看他,只是平静地任他握着,然后靠在车座上,望着外面疾驰而过的风景。 六子在先生面前也一向敢说,但在行驶的这段时间,他也陷入了沉默。 车内的气氛有些凝滞,当然,谁也没有问过我,到底在见索吞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回到现在的居所,刚到家,佣人就走出来说,菜品都已经准备好了。 哦,先生说过,今天中午准备了我喜欢的法国菜。 因为难得不用再靠流食生活,所以我应该是胃口大开,对着满桌佳肴大快朵颐的。 不过我没立即去吃,而是笑着对先生说道:“我可以先回房间换件衣服吗?” 先生的手还攥着我的手指,听我这么说,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有些艰难地挪回房间,我迅速地反锁上门,然后走到洗手间,没多一会儿就趴在洗手台上,竭力地干呕着。 因为这些天根本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呕出来的不是食物,都是胃里的酸水。 而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浑身上下只有一个感觉,太酸了,太疼了,太闷了,太令人无法忍受了。 我感觉已经到了极限,所以只想着找一个途径来发泄。 最后贴着洗手台无力地滑下去时,我使劲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恍然发现,无论我怎么做,报复的人都是自己。 没人会因为我的痛苦和难受而感同身受分毫。 没有人。 …… 走出房间的时候,我换上了一套新衣服,看上去精神了不少,脸上也带着笑容。 佣人以为我的心情很不错,也恭敬地笑了笑,带着我去到餐桌前。 先生已经在等着我,他只是简单地坐在那,但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无一不是优雅。 以前我是万万不敢让他多等我一分一秒的,跟他同桌用餐也只觉得是求不来的荣幸。 更多时候,我只敢远远望着他。 就像是一只卑微的井底蛙,去仰头望着那弯皎洁又遥远的月亮。 也许有一天,月亮的光辉会照在井底,照在蛙的身上,让它以为,自己也可以跳出深井,去往辽阔无边的天空。 但实际上,那是连做梦都不该有的场景。 我坐在餐桌前,先生的对面,依旧是笑着的。 先生望着我,眼里的光,似乎也尽是温和。 菜品慢慢上了桌,我没着急去动,而是对先生说:“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先生很快回答了我:“等你身上的伤再好些。” 我一听赶紧摇摇头,说:“我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说实在的,这里的所有都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太想回去了。想庄园的花草,想Rose,想那里的一切一切。” 听到我说庄园,应该也勾起了先生的共情心,总之我觉得,他的眼神比刚才还要柔和,好似那里有什么东西,是他刻入心肺的牵挂。 用餐的时候,自然是不能言语的。 剩下一张嘴,那就只能使劲吃东西了。 估计是我吃的太不顾形象,坐在对面的先生也看不下去了,提醒我:“慢些吃,都是你的。” 我则是笑着摇头,对他说:“我就不能随心所欲地吃一回吗,我可不像先生,一直这么优雅,这么有气质。我就是个普通人,无论怎么假装,都没办法扮成高贵的模样。” 先生大概是以为我在开玩笑,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却也没再对我的吃法有任何微词。 吃完饭之后,我摸摸自己的肚皮,觉得鼓鼓涨涨的。 可能是一下子吃的太多,不好消化。 但是我高兴啊,能这么不管不顾地吃一顿,还是在先生面前,我别提有多开心了。 于是我就一直笑,一直笑,笑的腮帮子都开始疼了,还不放弃。 但这些笑容没了真心的加持,就会显得很假,很虚伪。 先生向来对任何事都了如指掌,对我的反常,他自然也比谁都清楚。 医生来替我换药和打针的时候,先生就坐在一旁,等到医生走出去之后,我便强忍着针剂带来的睡意,想挣扎着坐起身。 先生见了皱了下眉,走上前来,稍稍扶住我的肩,对我说:“睡吧。” 我没听他的话,不知从哪来的胆子,居然伸出双臂,直接搂上了他的脖子。 先生对我的动作显然也没想到,这么近距离看过去,我看不出他的心思,只能望见他的眼神里,一潭一潭的幽深。 我的鼻尖离着他只有一两公分的距离,而他的手依旧托着我的后背,像是怕我支撑不稳倒下去。 维持着这样亲密又别扭的姿势,我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道:“先生……是喜欢我吗?” 第159章 离开 问出这句话的我已经能做到控制住自己的心跳了,因为我比谁都清楚,无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事情的结局从来都只有一个。 可是听到我的话的先生,第一反应是皱起了眉头。 他长得那么好看,就连生气,不高兴,也依然让人惊叹。 他没推开我,但是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在胡说八道,亦是在做梦。 于是还没等他回答,我就已经松开胳膊,满是抱歉又惶恐地说道:“对不起先生,我是昏了头了,以为您对我这么好,是有点喜欢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有自知之明的,请您别介意,别怪我……” 我慌忙道歉的时候,先生的眉头,却皱的比方才还要厉害。 我一副不敢去看他的样子,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我的心里,则是在暗暗感叹自己的演技。 果然啊,在索吞身边待的时间长了,就连演戏这项技能也慢慢变得炉火纯青了。 被我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场,先生即便是没说什么话,但从他的神情我能看出来,我做的一切,都让他觉得不舒服了。 我正等着他毫不留情地指责我,再气怒而去。 等了会儿,却只听到他低声缓缓地说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样的话……像是给谁在留什么余地。 我闻言倏尔抬起头,有些不太置信地问道:“先生不生我的气吗?” 先生听完我的话居然失笑一声:“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因为……” 因为我不该有的私心,因为“觊觎”那不该属于我的真情。 我喃喃了两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回答,于是只能作罢,重新垂下了头。 先生走后,我没有躺回去,只是呆呆地坐着,摁住头,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大脑中一片混乱,索吞的话时时回响在我的耳边,而先生的一举一动,也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里。 我甚至分不太清楚,到底哪句是真,哪件事又是我的错觉和杜撰。 这一夜我几乎没睡,哪怕困意阵阵袭来,我却因为心事总辗转反侧。 之后几天,我依旧待在房间里静养,周围一概联络工具都没有,过得那叫一个“闲云野鹤”,但是事情不显现,并不代表不存在。 六子这段时间倒是也会时不时地来看我,不像前段时间,从头到尾看不到他的人影。 而这几次见到他,我的兴致都不太高,用六子的话来说,就是“好像见到他不太高兴似的”。 对此我无法否认,因为看到他的模样,我确实高兴不起来。 他来跟我搭话的时候,我也总是出神,并不搭他的话茬。 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忍,这样一来二去的,慢慢也失了耐心。 这次他干脆坐到我的面前,让我不得不直视他,接着有些气呼呼地问我:“你干嘛不理我?” 都多大个人了,说出来的话还跟个任性的小孩子似的。 我看了他一眼,很快撇开目光,不想再看他一眼。 六子见我这般像是更无法接受了,整个人又往前凑了凑,抬高声音继续问我:“我到底哪里惹着你了?” 知道不给他一个说法他今天不会作罢,我想了想,最终还是低声说道:“你没有惹我。我只是有些事情没想明白了,等到我自己想清楚了,我会告诉你的。现在,就算你再问我一百遍,我也不会说。” 六子那么一个大块头,听完我的话缩在椅子上,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 但我实在笑不出来。 现在每每看到他,我总会想到在索吞身边的那些日子,我终日担惊受怕、费尽心机,可是在周围人的眼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总是在自说自话罢了。 这样的认知,不光让我觉得生气,还有些难堪。 我也不清楚,到底六子面对我的时候,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会因为我愚蠢和自作多情而笑话我吗? 这些我都不得而知,只不过这样的猜测,更让我觉得难受罢了。 定下回法国的时间,是在三天后。 我的伤势已经休养的差不多了,只要别有剧烈的活动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当然,有一个深埋在身体里的定时炸弹,还是将我牢牢地控制住,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将自己和一切都蹦碎。 要离开的这天,我在六子的帮助下坐到车上,准备赶往机场。 先生因为有事,已经先于我们出发,到了机场再汇合。 上车之后,我因为有些疲惫,便靠在车座上,长舒了口气,偶然瞥过后视镜,我看到远处停放的一辆车,凝住了视线。 六子要发动的时候,我犹豫了会儿,还是告诉他:“后面好像有人。” 六子闻言并不意外,反而看上去胸有成竹地对我说:“小意思,待会儿坐稳了。” 之后车子开得很快,而且车道也变得急,我这阵子原本精神就不大好,经不起这样刺激的折腾,便让他慢点。 六子应该是有些不甘心,但是听到我的话,却还是依言慢了下来。 后面的那辆车,依旧是保持着一定的车距,默默的跟着。 到了机场,先生的人已经早早地等在那,有人帮着拿行李,也有人来专门搀住我。 要走进安检口的时候,我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距离几十米外的地方,有一个人,正与我相对。 他倒是没有任何的遮掩,并不怕我看到他,也不怕被任何人发现。 还真是大胆。 明明知道耷坤刚出事没多长时间,很多人怀疑的视线都盯在他的身上,他还敢这样在大庭广众前出现,丝毫不避讳。 六子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顿了顿,却并未阻止,只是低声问我:“要去跟他道个别吗?” 我轻轻笑了笑,回答:“不用了,我们之间能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不用再浪费时间了。走吧。” 说完,我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而在我身后的那个男人,我也并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我只是猜想着,他来这一趟,或许是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儿过意不去吧。 从头到尾,我被他蒙在鼓里,当做筹码握在手里耍弄。 只是如果我能再跟他说说话,我会告诉他,你不必把这些放在心上,这是我逃不过的宿命,只要我安于现状一天,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我还是会一头扎进这样的陷阱。 所以啊,只要不求改变,在未来的某一天,类似的事情,依旧会上演。 第160章 是不是在恨他们 登上飞机,我还是坐在先生的身边,像是久前那样,小心翼翼地陪在他的左右。 只是这回的心情,怎么样都是不同的。 偶尔转过头,看到侧脸冷峻的先生,我会忍不住地想,这回回去,一切还能恢复如初吗? 怕是怎么都跟以前不同了吧。 我心里暗暗叹了声,思绪万千,心情更是有些不是滋味。 飞机起飞时,我感觉到耳朵和身体都有些不舒服,便闭着眼睛,微微皱着眉头向后仰靠在座位上。 之后不久,一直都在低头专心处理事务的先生突然握住了我的一只手。 我有些恍然地睁开眼睛望过去,发现他也在看我。 “忍一忍,马上就好了。”他对我说。 我怔了一下,迟钝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等到飞机渐渐飞行平稳,身上的不适也得到了缓解。 而方才激起的悸动,却在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平息。 我靠在座位上,眼睛的余光却不由得总看到先生的影子。 自那天我对先生突然地“表白”之后,我们两个再没有就那个话题商讨过。 我直觉先生不喜我的主动,更不见得有多真切地喜欢我,但是他的厌恶却又没表露在表面,让人很是混乱。 我甚至在想,会不会是他在找某个时机,找准了再来跟我摊牌。 当然,那样的情景也是情理之中的,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不过我心里也存了相当的别扭,还有种种说不出的情绪,让我在他没开口之前,也没法主动去询问一个结果。 而在接受他种种说不出的“好意”和“暧昧”时,心里也无法不惴惴着。 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顺利抵达在巴黎的机场。 我恍然记得上一回,我们也是回到了这,当时有欧盟调查委员会的人在等待着,这一次,同样的情景再次上演。 一看到那几个人,我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有了很不好的预感,还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先生。 见他像是什么都发生,要径直往前走,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这下他不得不停下,也顺势看向了我。 我有些紧张地咽了咽,低声对他说:“欧盟的人好像又来了,需不需要走另外一个通道,免得……” 还没说完,先生就已经反握住了我的手,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带着我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上一回还很是严肃的委员会的成员,这次对待先生竟然相当客气,周身也再没有那种权威又不可侵犯的高高在上。 他们对先生说,请先生跟他们走一趟,但应该不是调查询问,而是相当客气地邀请。 先生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我,问道,他可以去吗? 此话一出,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而我也是一身的热燥,脸也不由得发热。 他可不可以去……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况且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我用眼神告诉先生,让他不要开玩笑了,这样的玩笑对我来说真的很有负担。 但他似乎丝毫不觉得,还是直直地看着我,在等我的答案。 我有预感,要是不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的话,他大概会一直等下去。 着急又羞怯之下,我赶紧拨开先生的手,眼神也胡乱瞥向一边,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只剩下我跟六子,但我没什么可跟他说的,他说什么我要么心不在焉地应着,要么干脆都不回应,任他自说自话去。 到了最后,他也自觉没趣,有些失落道:“你现在是真的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了。” 这句话倒是让我暂且回了神,我望向他,轻叹了声道:“别多想,我只是有些累。” “说真的,我是一点都看不透你。”六子坐在副驾上,微微侧了侧身,让我勉强能看到他的脸,那脸上的表情说起来算不得太好,“现在先生对你这么好,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光,你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似的。瑶蔷,别告诉我你不喜欢先生,谁都知道是假话。” 这个话题算是真的逃不掉了,如果不明确跟六子说清楚,我毫不怀疑他会一直纠结下去。 静默片刻,我最终还是告诉他:“你说的对,我不是不喜欢。但是我跟先生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这句是实话。” 六子皱了皱眉,像是不太理解:“为什么?你喜欢他,先生对你又好,你们为什么不能有好结果?” 真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又叹了声,说:“如果这次没有去缅甸,那或许还有一点点可能,可是我们去了,一切就都不同了。” 这下六子的眉头终于展开了,不过眼里的光也随即黯淡了一些。 “因为索吞。”他低声却又肯定地说。 我没肯定却也没否定:“不管因为谁,结果都不会改变。” “既然这样,你那个时候干嘛不见他最后一面。他跟着你去机场,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跟你说。” “因为觉得没必要,他有话想说,我就必须要听吗?”我的声音不由得抬高了些,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波动之后,我轻吸口气,缓和了些心情,“更何况,该说的,我们早就已经说清楚了。” 那些事实,那些真相,那些伤口,那些伤痛,我都不想再回忆和经历了,两人再相对,不过是徒增烦扰而已。 六子听完转过了身,像是明白了些,不再追着我问了。 就是在车子抵达庄园,要下车前,我突然听得他说道:“你对先生也是这种想法吗?他对你好,但你并不想接受他的好。你是不是……在恨着他们?” 第161章 不能喜欢的原因 恨? 我很惊讶于六子说出这个字眼,而让我更惊讶的,是听到这个字,我居然不觉得意外,仿佛这就是我心底里的想法,心底里最真切的感受。 或许我长久以来最无法确定的那个疑惑,在这样一个偶然的机会,终于得到了解答。 不过我的演技算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因为即便是已经被“揭穿”,我还能保持岿然不动的态度,淡淡地说道:“别瞎猜,连我这个当事人都说不清楚,谁又能说准内情。” 回到庄园,相熟的佣人见到我,第一反应是惊讶,再看到我身上的伤,第二反应又是相当惊讶。 我没兴趣和那个力气去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为他们答疑解惑,只是想回房间先休息会儿,因为我打算,在先生回来之后,有些事要跟他说清楚。 期间六子还曾追上来,要同我再说些有的没的,我只告诉他,我有些累,需要去睡一会儿,晚些时候再聊。 回到房间,我的确很快睡了去,总之再醒过来时,天色都已经暗沉下来。 我睁开眼睛在昏暗中怔了怔,这个时候,正巧有人进来,告诉我先生回来了。 我的精神不算太好,但我还是强撑着起身,稍稍收拾了一番之后才走出来,穿过中庭来到客厅,见到了正在跟Jackson说话的先生。 他看到我,第一反应是停了下来,然后招招手,示意我走过去。 我走到他身边,他便没再看Jackson,只是低着头,温和着声音对我说:“听说你睡了一整个下午,很累?” 我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有些歉意地回答说:“我有点失礼了。” 先生听完笑了笑,就连Jackson的脸上也带着些笑意。 很快,有佣人来报告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我正想给先生让开路,谁知道他居然直接牵起我的手,向着餐厅走去。 一路上,我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目光的“洗礼”,大多数的目光都是惊恐和不可置信。 也对,如果我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我也会心存不解和疑虑,就凭我这样一个没什么背景,又依附着先生而生活的女人,居然会得到先生这样亲密的对待,到底是何德何能。 但是怎么办呢,作为当事人的我,也只有接受的份,起码在这个时候,我没办法拒绝,亦没办法改变。 到了餐桌前,先生很有风度地替我拉开了椅子。 我瞧了眼自己的伤腿和伤胳膊,嗯,好像能心安理得接受了。 今晚准备的菜色都是先生喜欢的,我因为心情不加,胃口也不算太好,于是只坐在那,小口地抿着红酒。 先生见了便说:“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好,少喝点酒。” 我闻言笑笑,回答说:“就今晚喝一次,以后我再改过来,好不好?” 先生见我一直笑,眉目间居然也像是染了几分柔和,当他静静望着我的时候,我觉得脸上没由来地发热,便用手背试了一下,想让那温度退散些去。 用餐的时候,我简单吃了两口,便放下了刀叉,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几乎是半趴在桌面上,盯着先生看。 这么直勾勾地被人盯着,估计谁也不会多好受,不过先生的风度和气度在那,自然没有责怪我,只是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之后才不紧不慢地问我:“有什么话想说?” 我看着他的一言一行,心想着我这辈子都没办法成为先生这样的人。 无论是我们出生的背景,还是成长的环境,亦或者是后天的经历,都完全没办法相提并论。 两个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就算偶然有了交集,怎么可能在往后余生都生活在一起呢? 不会的,不管从哪个层面上说,都是不可能的。 想通了,我便又笑出来,说道:“我在想,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先生闻言也像是有些好奇,便问:“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装作思索了一番,然后对他说:“我觉得啊,你是个挺虚伪的人。” 此话一出,先生的脸色倒是还岿然不动,就是气氛顿时僵滞了些。 我无意将氛围搞糟,于是继续说道:“那天我问你喜不喜欢我,你没有回答,还表现的很反感。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失落,也很羞愤,觉得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是这些天我发现了,先生不是不喜欢我,只不过,是不能喜欢我。” 先生脸上的温度一点一点退散了去,像是被我说中了心事。 我稍稍撇开头,喝了一大口酒,才找回了力气和勇气,继续说道:“我想了很多个可能,到底先生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却还要对我表现的这样亲密。我不知道,就只能猜一猜。如果猜错了,希望先生不要介意。” 先生这回居然稍稍向前倾了些,像是要听听我的答案:“嗯,你说。” “因为啊,你在担心,如果给了我确定的承诺,会让我忘记自己的本分,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如果就这么放手,让我离开,你又觉得不甘心。先生这样的人,应该很清楚,这辈子应该共度余生的女人是什么模样,能成为这个庄园以及整个FK集团的女主人是什么模样。很可惜,无论是哪一种角色,我却都没办法胜任。”说到这,我的心里是有点苦涩的,但因为说的都是事实,所以并不觉得违心,“除了这一种可能,我再想不出其他。当初把我推给索吞,应该不只是因为那桩合作,我相信以先生的能力,就算不靠任何人,也能最终达成目的。但你最终选择了那样一种方式。你是想试一试,将我彻底抛却,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我猜的,对不对?” 第162章 安静待在我身边就好 听完我的话,先生在很长时间内没有出声。 我不知道他是觉得我说的对,还是觉得都是一派胡言。 总之在等待的时间里,我却是半点不慌了,因为最坏的结果已经被我说出来,再不如意,又能到什么地步呢。 等了大约有几分钟,一直默不作声的先生最终还是开口了。 他说:“这个问题,我不需要回答你。” “那是因为我说的都对,是不是?”我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面对我的质问,先生也只是说:“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又是这样的搪塞,曾几何时,我还觉得这样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不用直面内心的纠结,可以逃避目前的窘况。 不过现在我完全不这么想了,因为我总算是明白,任何事情,只要无妄地拖下去,对哪一方来说都不是件多好的事情。 更别说还是我这样,没有任何主动权,只在别人的言语动作里寻求着一星半点的提示与安慰。 这样活着实在是太累了,比起波折从生,没有任何确切保障的日子更让人无法接受。 见先生依旧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我干脆直接站起身,有些摇晃着身体,撑着餐桌,慢慢从一边走到他的面前。 先生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看,那么幽深的目光,直直投射过来的时候,只让人觉得心惊和惴惴。 我也觉得害怕,可是我告诉自己,不能躲,也不能逃。 错过了这次,下回再敢说出这些话,不晓得都要到了什么时候。 站定在先生面前,我忍着酒气,缓缓蹲下身,然后仰起头,看着先生,放轻缓了声音,又问道:“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给我一个答案呢?是怕我知道之后有什么非分之想吗?你放心,我不会这样的,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从来都没有过奢望。如果你告诉了我,我知道应该怎么做的。就算继续没名没分地跟着你,我也愿意……” 估计是酒劲上头,说到最后,我都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 许是真的鬼迷心窍了吧,亦或者是只为了寻求一个答案,反正我是豁出了脸面,豁出了所有。 能听得一句真话,丢脸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先生闻言又是静默良久,只是过了会儿,他突然抬起手,轻轻抚了抚我的头发。 我的姿势像是伏在他的膝间,不说话的时候,姿态就似是乖巧的臣服。 先生的眼神慢慢变得有些迷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反正我忽然觉得,他像是透过我,看到了谁。 看到了谁呢? 我下意识地抓住先生的手腕,然后眯起眼睛,说:“先生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你像是对我很好,可又不是那么好。就像是,对我的好,是经由我,传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思维错乱,我便想到哪说到哪了,“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瑶蔷,但我也是何曦,那怕‘她’已经死了,可我还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先生,你看看我,你能认出我是谁吗?” 颠三倒四说了很多,最终还是先生开口,打断了我的胡言乱语。 他说:“我知道你是谁。其他的,不要胡思乱想,安静待在我身边,就好。” …… 一夜无梦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捶了捶自己有些剧痛的脑袋,宿醉的劲头还没过去,整个人很是难受。 不过还没等我彻底清醒过来,便有人兴冲冲地进到我的房间,快步走到我的床头,递给我今日份的报纸。 我本来对此还有些烦躁,不过等我看到报纸上的内容,不由得睁大眼睛,就连那股子难受劲儿也散去了不少。 报纸上写着,FK集团宣布承接法国政府的一个大项目,并且得到欧盟委员会的大力支持,欧盟委员会主席与FK集团总裁于昨日进行了秘密会谈,双方在能源建设方面达成共识。 之后的版面上,权威的媒体对之前FK接收的巨额罚款进行了澄清,讲明了FK是国内支柱型企业财团,先前造成的部分“误解”,不会对集团运作造成影响,更不会影响到各方的信心。 撰写新闻稿的人文字功底了得,短短的一篇文章,不仅让人大致了解了来龙去脉,更是明明白白地彰显出一个讯号,FK不仅摆脱了先前的阴影,在未来很短的时间内,很可能会更上一层楼。 如此大落大起,真可谓是风水轮流转。 我打开电视机,里面正巧在播放直播场面。 FK与政府的签约仪式正在进行中,在画面的右端,我看到那个昨晚还与我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男人。 在我面前,他总是那样沉默,那样深不可测。 在这样盛大的公开的场合,他周身的气质却是柔和了许多,但唯一不变的,还是那不为人知的深不见底的心思。 我看完了整场直播仪式后,才去洗漱收拾了一下,又吃了点早午餐。 真正整顿好准备出门,已经是上午的十点钟。 我找到Jackson,说我想出门一趟,请他帮我准备一辆车。 Jackson以往很好说话,只不过今天看上去不怎么痛快。 他有些犹豫地告诉我说,先生让我这些天在家好好休息,暂时最好不要出门。 合着是变相地把我禁足了,难不成是怕我跑了? 我不禁暗自失笑,我这么一个人,就算想跑,还能跑到哪里去啊。 更何况,我是不会走的,起码在搞清楚一件事情之前,我还不想离开。 可无论跟Jackson怎么说,这个古板的老头就是不如我的意。 没办法,我只好找到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边的人应该是刚结束直播下台,因为我听到他周围的环境有些许糟乱。 听到我的声音,他像是找了个略微安静的地方,之后才低声开口道:“有什么事?” 我长吸一口气,说道:“我想出门一趟,我有点事。” 先生闻言没有明确拒绝,但却还是没松口:“有什么事让别人出去办也是一样。” 真是有够霸道,有够不通情理的。 我突然发现,当我把先生当做单纯的上级和恩人来对待的时候,对待他的一切指令,我都觉得再正常不过,也从来不会生出什么反抗拒绝的心思。 但是如果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当真是能让人生出很多很多的不满。 我感觉到自己的不满在加剧,但是我克制住了,还是长吐口气,继续耐心好脾气地说道:“可是有些事我必须得自己去办,别人去不方便。先生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派Jackson跟着我,我做什么都有他向你汇报,这样总可以了吧。” 谁知道听完我的提议过后,先生的语气居然变得微妙起来:“你以为Jackson没事干吗?跟着你出门,庄园里的事情怎么办。” “我……”我一时语塞,因为实在被堵得说不出话。 整气恼着,我便听到电话那头的人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在家等一等,我回去接你,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