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鸡飞狗跳 这年的晋城冬天特别冷。 尽管天气很冷,这年的晋城却非常热闹。 先是晋城首富潘家三小姐潘玉良跟保卫局陈局长的独子陈立远大张旗鼓的订婚宴。 后来又是潘三小姐与陈家少爷轰轰烈烈的闹退婚。 陈局长家里砸了一屋子的茶杯,潘府里也踢了数把椅子。 潘三小姐开枪把陈局长的独子陈立远给废了,陈局长家里人心惶惶,潘府上下也是鸡飞狗跳。 陈家送来口信要把定在潘三小姐十八岁时的婚礼提前至年关,明显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陈家少爷既然废了,他潘家女儿也得去陈家守活寡。 潘老爷在家唉声叹气,潘夫人哭哭啼啼。 潘三小姐横眉竖眼,一会要去寻死一会要出家当姑子去。 “陈立远光恶心都能把我给恶心死,要我嫁给他,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潘三小姐拔枪也是事出有因,陈家少爷跟潘三小姐订婚后居然还在城西的宅子里养了个女人,对方居然还是曾经教过潘三小姐的一个女教员。 这事儿还被潘三小姐给当场撞见,潘三小姐气得拔了枪,陈立即当场就吓得软了尿了那女老师一身。 那枪是潘三小姐的大姐夫沈晏均送给她的十六岁生辰礼物。 这不,一出事,潘家大女儿潘如芸跟大女婿便从司令府里赶了过来。 潘三小姐攀在二楼房间外的窗台上,整个身子站在窗台外,她就穿了件小袄子,冻得直打哆嗦,但气节还是很高。 “我不嫁,我死也不嫁,谁要逼我嫁过去我就死给谁看!” 潘夫人心跳如鼓,看着潘玉良站在窗台外跳脚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潘如芸赶紧扶着她躺到床上。 潘老爷急得直拍大腿,“不嫁不嫁咱不嫁,你先下来。” 潘三小姐指着潘老爷,“你说话不算数,我都听着了,你要把我嫁过去!” 潘老爷直呼冤枉。 沈晏均越过潘老爷上前两步,沉着脸看着潘玉良。 “良儿,下来!” 潘玉良心里一抖,沈晏均虽然平时也是极宠她,但他板起脸来的样子还是十分吓人。 潘玉良攀着花柱的双手冻得通红,整个人开始发抖,有点支撑不住。 沈晏均又上前两步,潘玉良连忙大喊,“你站住,站住,我不要嫁给那浪荡子。” 沈晏均道:“没有人要你嫁给他。” 潘玉良不信,“那你们商议要我嫁给谁?我都听见了,别想骗我。” 沈晏均又说:“我们商议不是让你嫁给陈立远。” 潘玉良都要冻木了,但还是嚷嚷着,“你给我保证,给我保证!” 沈晏均耐着性子说,“我保证!”又道:“姐夫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连姐夫的话也不信了吗?” 潘玉良有些犹豫,沈晏均的话她自然是信的,但是……她分明听着了他们要把她嫁给谁的话。 “那你们商议着把我嫁给谁?” 沈晏均看着潘玉良摇摇欲坠的身子,认真地说:“陈家下了决心要迎你过门,唯今之计,要么你嫁到陈家去给那陈少爷守活寡,要么……你嫁到司令府,给我做小。” 潘玉良心里一惊,双目圆瞪,眼睛里全是惊恐,接着手一抖,就这么摔了下去。 第2章 你们不要脸 腊月十五,离陈家少爷被废已有五天,离陈家要迎陈家要迎潘家三小姐只有四天。 潘家三小姐从洋楼的二楼上跳下去摔断了腿,也成了个行动上的废人。 但这一点也没影响到潘家三小姐骂人。 潘玉良跳下楼之后,在潘家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晏均已经抱着人进了车里,让司机直接把车子开去医院,潘家人还来不及反应上车。 在沈晏均送她去医院的路上,潘三小姐骂了一路。 起先还叫着姐夫,后面直接喊沈晏均。 “你们不要脸。” “你都娶了我大姐了,还想坐享齐人之福。” “你比我大十几岁呢,还妄想老牛吃嫩草。” “太不要脸了!” 沈晏均一声没吭地由着她骂着,等到听不下去的时候伸手捏了把她的小腿。 潘玉良立即疼得嗷了一声,另一条腿一用力,身子往上一顶,脑袋撞上车顶,眼泪都疼了出来。 潘三小姐哭哭啼啼的控诉,“你不是人,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 沈晏均冷眼看着她哭了会,然后才掏了块帕子扔到她脸上。 “不是说要去死吗?死都不怕,还怕疼?” 潘玉良更不高兴了,“正是因为怕疼想去死呢。” 沈晏均冷酷地看着她,“哪疼?” 沈晏均是沈司令的长子,从小就在军中长大,十二岁就跟着沈司令骑马杀敌,莫说生人,就是司令府的一干人等见着他也得先看看他的脸色再说话行事。 此时的沈晏均不光脸色冷酷,声音也冷酷,仿佛要是潘玉良答错了一个字,他就能把她的细脖子给拧了。 但潘玉良是谁?沈少将十二岁骑马杀敌,她五岁的时候就敢拿着枪指着沈晏均。 沈晏均的冷脸,多数情况下她都是不怕的。 潘玉良瞪着大眼睛看着沈晏均,扁着嘴,一会道腿疼,一会道头疼,见沈晏均无动于衷之后,又凄凄艾艾地说,“心里更疼。” 潘家三小姐今年才十六,潘夫人生她时已经四十岁了,是潘老爷的老来女,从小就被潘老爷捧在心尖尖上疼着的。 潘三小姐毕竟年纪小,还是一个未谐世事的小姑娘。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哪时是她能应付得过来的。 装模作样拿乔是真,疼也是真。 沈晏均脸上神情松了松,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潘玉良看着他缓下来的脸色咬着唇撒着娇,“姐夫,你骗我的是不是?” 沈晏均看着她可怜兮兮的脸,心头一软,差点就要说是,但如今这局面,说什么也晚了。 “陈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就是死了,陈局长那个人也会来把你的尸体拉去陈家。现如今,只有司令府能保你。” 潘玉良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沈晏均柔声说,“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待日后陈家的事缓下来了,我再送你出府。到时你要如何,再随你的意。” 潘玉良的眼泪已经滑到了下巴,一点也没有方才那个嚣张跋扈的样子了。 她摇着脑袋,哽咽着说,“那不一样。” 第3章 头也很疼 沈晏均没有再吭声,由着她哭着,潘玉良自己哭了一会,主动把脑袋往沈晏均腿上靠。 等到了医院,潘玉良已经靠着沈晏均的腿睡着了,司机停好车下车替沈晏均开了车门,沈晏均将人从车上抱下,一路抱进医院。 家里早给医院摇了电话,医生已经在医院侯着了。只等着他们一到,就立即推了张床过来,直接推进了诊室。 安排过来的医生沈晏均也认识,还有点熟,是曾经随过军的梁医生,还曾帮沈晏均包扎过伤口。 沈晏均对着梁医生说,“小腿应该骨折了,其他外伤应该没有。”沈晏均自己受过不少的伤,也在军营里帮过别人包扎过大大小小的伤。 潘玉良从二楼摔下,他不用看就能猜出会是什么后果。 梁医生点了点头,掀开潘玉良的裙子,拉到了膝盖。 潘玉良是在医生碰她的腿的时候疼醒的,一醒来就呲牙咧嘴地喊疼。 梁医生给她打好石膏,安慰她说,“不是什么大事,休养几个月就又能活蹦乱跳。” 潘玉良才不信他的鬼话,又叫着,“我的头也很疼。” 梁医生这才往她脸上看,似乎是有点不正常的红晕。 梁医生拿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然后说,“有点低烧,不放心的话就住院吧,有其他家属吗?住院还是得有人照顾。” 潘玉良开始怀疑他的医术,沈晏均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先嚷嚷上了。 “医生,你确定只是低烧吗?我头疼得厉害着呢。” 梁医生摸摸鼻子,笑着说,“有时候哭泣也会导致人头疼。” 潘玉良瞪着她眼睛都快瞪疼了。 梁医生却又对着沈晏均说,“不是什么大事,好好照顾还是要的,这个天要注意保暖,家属仔细着点就是了。” 沈晏均点点头,对梁医生道了谢,梁医生连忙表示没什么,便让护士推着潘玉良进了病房。 潘家人在潘玉良推进病房之后才赶过来,沈晏均对着潘家人把医生的话复述了一遍。 潘老爷跟潘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没有什么大事就好。 潘如芸手上抱着沈晏均的大衣,她上前两步给他披上。 “医院里凉。” 沈晏均也没有拒绝,待潘如芸给他披上衣服后,伸手拢了拢。 潘玉良这会躺在病床上,腿上打了石膏,一张小脸白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也发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潘家人哪里见过潘玉良这样,潘玉良从来都是活蹦乱跳的,如今见她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潘夫人心疼得直掉眼泪。 沈晏均看了眼掉眼泪的潘夫人,又看着躺在病床上臭脸的潘玉良,脸色沉下来。 “良儿!” 潘玉良扁扁嘴,就在眼泪要掉下来时,伸手把被子一拉,把自己整个人盖进被子,就露了个头顶在外面。 潘如芸拥着潘夫人,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她。 潘老爷原本想着把潘玉良嫁进司令府的事他得找个好时机来跟潘玉良说,但没想到被沈晏均这么直白地就说了出来,更没想到的是潘玉良居然会跳楼。 现在潘玉良蒙着脑袋,一副不愿意见人的样子,潘老爷也拿不准她在想什么。 第4章 陈家闹事 病房里,气氛有些诡异,没多一会,家里的管家气喘吁吁地找到医院。 “老爷,不好了。” 潘老爷皱着眉,“怎么回事?” 怎么还找到医院来了?但钱管家在潘府干了大半辈子,也不是那种不会看人脸色的人。 钱管家看了眼沈晏均,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潘老爷道:“晏均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你旦说无妨。” 钱管家立即说,“陈家派人送了礼过来,好几大箱子,老爷不在,我们也不敢收。现在陈家人跟箱子都在前门堵着,我还是从后门出来的。这……可如何是好?” 潘老爷气得直咬牙,“陈家这是真要撕破脸了!” 潘老爷这话说的一点底气都没有,潘家虽是晋城首富,但毕竟是民,陈局长怎么说也是官。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这乱世,官与匪也差不了多少。 潘夫人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流了起来,“我苦命的良儿,这可怎么办才好……” 潘如芸身子本来就不太好,潘夫人这一哭,直哭得她脑袋疼。这个时候,她也只能下意识地去看沈晏均。 沈晏均想了想说,“岳父还是先回潘府,先把陈家人稳住再说。良儿这边……” 沈晏均看了眼病床,待看到盖在潘玉良身上的被子隐隐抖着后,眼神不禁暗了暗。 “医院也不住了,从今天开始良儿就直接住进司令府。” 潘老爷道:“可这名不正言不顺……” 沈晏均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陈局长若是知晓岳父大人想把良儿嫁进司令府,怕是不会善罢甘休,陈局长那个人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良儿住进司令府,也好绝了陈家的那些龌龊心思,以免他们这几天乱来。” 潘老爷想了想,觉得沈晏均说的很对,他往病床上看了眼,然后说,“那就这么办吧。”说完又对潘夫人道:“我们先回去。” 潘夫人舍不得潘玉良,一直不停地抹着眼泪。 潘如芸脸色堪堪地说,“娘,您且放宽心思,良儿是去司令府,又不是去别的什么地方,您要是想她,就到司令府来看她就是。” 潘夫人点点头,擦了眼泪说,“芸儿,你是个好孩子,把良儿交给你,娘是放心的。” 潘夫人哭,只是因为她想不通,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成现在这样。 潘玉良跟陈家少爷的订婚宴羡煞了晋城多少少爷小姐,怎么就…… 现如今,为了救她,居然要让她嫁到司令府去做小。就算日后这事过去了,她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再加上等过几年,潘玉良年纪也上去了,她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潘夫人觉得自己的心被谁剜了两刀般。 潘老爷与潘夫人一回府,就瞧见了堆在府门口的大红色的箱子。 潘老爷红着眼,恨不得一把火把这些箱子都给烧了。 但如今潘家势低,又恐在潘玉良的事上生出什么变故。潘老爷也只好忍了,绕到了后门,从后门进了府。 潘老爷跟潘夫人一走,沈晏均的眼神在被子上落了落,然后对潘如芸说,“你先回府里安排一下,我等等梁医生,晚点便带良儿一起回去。” 潘如芸点点头,“那行,我先回去了。” 第5章 木已成舟 等潘如芸也走后,沈晏均才轻声走到床边,他盯着一直微微抖动的被子看了会,半晌后伸手先开被子。 潘玉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枕头跟被子都被她哭湿了,漂亮的大眼睛这会也肿成了核桃。 沈晏均取了帕子,在她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然后说,“瞧着多丑。” 要搁平时,潘玉良早蹦起来理论了,但这会她也没心思跟沈晏均呛声了,只顾着哭着,哭到身体发抖,整个人像在痉挛一下。 沈晏均将她扶起,温柔地问。 “良儿是不是害怕了?” 潘玉良没有回答,靠着沈晏均的肩继续哭。 沈晏均轻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良儿不怕,有姐夫在,陈家任何人都动不了你。” 潘玉良哭的又岂止是这个?她才十六岁,就要嫁给她的大姐夫做妾了,这种事情…… 沈晏均知道她在哭什么,潘家小女儿自小当宝养着,骑马射剑上学堂,学的新派知识,成天嚷嚷着男女平等,人人平等,对这种事情本就厌恶。 如今要她坦然接受,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沈晏均见劝不动,只好由着她哭,等到她自己哭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沈晏均才又接着说。 “良儿就当是到姐夫家去住一阵子,以往每年良儿不是都会去住一段时间吗?” 沈晏均第一次见潘玉良时好才五岁,一点也不怕他,眨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举着枪对着他,质问他,“说!你是不是来抢我大姐姐的?” 沈晏均对潘家这个小妹平日里也是极宠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沈家小少爷有一份,也绝对不会少了潘家三小姐一份。 潘玉良以前就很喜欢往司令府跑,司令府里还有特地为潘三小姐留的卧室,就在潘如芸与沈晏均的卧室隔壁,里面什么东西都是齐的,都是潘玉良惯用的。 潘玉良也知道现在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哑着声音轻声说,“你们安排吧。” 沈晏均带着潘玉良回了司令府,睡上的时候潘玉良又睡着了。 不知道好是真的睡的沉,还是不想面对司令府里的人,等到了司令府,潘玉良是沈晏均一路抱着去了后院的房间里。 提前回来的潘如芸已经都安排了,她跟在沈晏均后面,等着他把人放到床上,她上前去给她盖好被子。 两人安顿好了潘玉良,沈晏均跟潘如芸才去了前厅。 沈司令白天基本在军中,小少爷沈晏庭这会还在学校,府里只有司令夫人在。 见二人过来,沈夫人掀了掀眼皮,淡淡地看了潘如芸一上发,问她,“你妹妹怎么样了?” 潘家跟陈家的事在晋城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沈夫人自然也知道。 潘如芸对着沈夫人露出个讨她意味的笑容,“伤着腿了,要养一阵子。” 沈夫人点点头,抿了口茶道:“那就仔细养着,家里该吃什么该用什么,不用顾及,让下人去办就好了。” 潘如芸感激一笑,“谢谢母亲。” 晚上吃饭前,潘如芸先端了碗蔬菜粥同沈晏均一起去了潘玉良房里。 潘如芸还怕潘玉良会闹脾气,但潘玉良什么都没说,一碗粥也乖乖吃了,就是神情恹恹的。 潘如芸知道她心里难受,也没多说,拿着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还要吗?大姐再给你盛一碗可好?” 潘玉良摇摇头,“已经吃饱了。” 潘如芸把碗递给佣人,挥手让她退了出去。 潘如芸跟沈晏均一起来她房里,潘玉良知道他们肯定有话跟她说,她打从心里的抗拒。 “大姐,我还想再睡一会。” 潘如芸看了站在床尾的丈夫一眼,沈晏均道:“婚礼在两天后。” 潘玉良扁扁嘴,又想哭。 沈晏均沉声道:“不准哭!惹了事情就知道哭,哭有何用?道理都跟你讲过了。” 第6章 想穿婚纱 潘玉良抬着下巴咬着唇瞪着沈晏均,把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嘴里不服气地嚷嚷,“我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嫁给你当小老婆,你当然美了,凭什么不让我哭?!你不要脸!” 沈晏均被她气得发笑,看着她说,“让姐给你个镜子,你自己好好看看,你现在也醒叫漂亮的小姑娘啊?你才不要脸。” 潘玉良被他气得心疼,直喘粗气。 偏偏这时候潘如芸还道:“莫要再哭了,眼睛都哭肿了,就真不漂亮了。” 潘玉良沉默了会,突然说:“我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潘如芸温柔地看着她,“良儿,你说。” 潘玉良看看潘如芸又去看沈晏均,然后道:“我想穿婚纱。”婚纱在晋城也是这两年也才有的,穿的人也不多,潘玉良在苏联读书的时候倒是经常看到别人穿,又漂亮又有气质,她原本想着,以后等她成婚的时候,她也要弄一套来穿穿。 潘如芸为难地说,“时间太赶了,这晋城做婚纱的就那一家,都得量身定做,哪里来得及。” 潘玉良又开始扁嘴,但她知道潘如芸说的也对,她的要求潘家人向来都是满足的。 潘玉良忍着眼泪,挪着身子往被子里躺。 潘如芸连忙去扶她,“想睡了吗?” 潘玉良嗯了一声,“我困了。” 潘如芸扶着她躺好,又帮她盖上被子,然后说,“我把喜儿留给你,有什么需要你就跟她说。” 潘如芸跟沈晏均离开潘玉良的房间,回了前厅。 沈司令跟沈晏庭都回来了,众人已经坐到餐桌前,只等着沈晏均跟潘如芸过来便开了饭。 沈晏庭吃了两口,往沈司令那看了一眼,觉得他老子今天心情还算不错,于是开口说。 “哥,良儿是不是来了?” 沈晏均看了他一眼,不悦地皱起了眉,不悦地说,“没大没小,良儿是你叫的?” 沈宴庭扬扬眉,心里暗道一句糟了,他居然给忘记了。以往他都是私下里这么叫的,在大人面前还是乖乖地叫着姐姐的。 “是良儿姐姐总行了吧。” 沈晏均没吱声,沈晏庭又道:“她不出来吃饭?” 潘如芸轻声说,“良儿受了点伤,不方便,方才我过去已经端了吃的给她。” 沈晏庭一愣,“她受伤了?怎么受的伤?谁伤的她?胆子也太大了吧?是谁敢这么不把司令府放在眼里?” 沈晏均眉头又皱起,“男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沈晏庭不满地哼了哼,沈司令看了两个儿子一眼,呵斥了句,“吃饭。” 沈晏庭沉默地扒了几口饭,最后还是忍不住地小声问了坐在他边上的潘如芸一句,“大嫂,一会吃完饭我能去看看良儿吗?” 司令府的沈司令跟沈晏均都是严肃的人,对待家人也是如此。 潘夫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太太,架子摆在那,倒是潘如芸比较好说话一些。所以沈晏均平时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一般都是跟潘如芸说。 潘如芸笑笑说,“今天有些晚了,良儿已经歇下了,明天白天吧,等明天白天你再去看她,” 沈晏庭老气横秋地点点头,说了句,“也行吧。” 第7章 装乖巧 等吃过了饭,沈晏均冷声命令沈晏庭回房睡觉。 沈晏庭不依地赖了会,直到沈晏均说要算他在学校往老师的茶杯里放虫了的账这才赶紧溜了。 沈晏均又挥了挥手,把家里的佣人遣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之后,沈晏均才去潘玉良房里把人抱了出来。 上座的是沈司令跟沈夫人,潘玉良没有再闹,跟蚊子似的打了声招呼后便低下头。 沈司令跟沈夫人都没有说话,似在等着沈晏均开口。 潘家跟陈局长那里闹得沸沸扬扬,沈司令也听闻了一些。沈晏均这时候把潘玉良接回司令府住,要么是沈晏均脑子被驴踢了,要么是他有自己的打算。 沈晏均认真地回说,“父亲、母亲,我打算娶了良儿。” 正喝茶的沈夫人一愣,手一抖,茶杯差点从手上滑下去。 待稳了稳心神后往潘玉良那里看了一眼,问她,“良儿可同意?” 潘玉良咬着唇坐着,也没说话,但也没有说不。 沈晏均直接道:“这事良儿已经同意了。” 沈夫人又道:“这种事情你们都得想清楚了,别日后后悔。” 沈夫人的意思也明显,沈晏均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娶潘玉良,多少有点乘火打劫之意。 沈司令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跟沈夫人差不多,这时候也说:“你之前不是还说你不会再娶?” 沈晏均面不改色地说,“之前说不再娶有不再娶的理由,现在娶良儿也有娶良儿的原因。毕竟良儿已经长大了,这不再娶的主意就改了。” 潘玉良一直当自己是根木头似的听着,沈晏均说的对,祸事是她自己惹的,现在大家在帮她,她又有什么资格不识好歹。 潘如芸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沈晏均,老实说,虽然她知道沈晏均娶良儿不过是权宜之计,但听到沈晏均跟沈司令说的这番话,潘如芸还是有点受刺激。 沈夫人还想再说点什么,沈司令却打断她说,“你自己想好了?” 沈晏均要娶潘玉良这件事,也不仅仅是娶潘家三小姐的事。 这事一旦成了,跟陈局长那边势必会产生隔阂,甚至可能成为仇人。如今世事动荡,谁也料不准以后的事,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人强。他虽是司令,但却也不是个会主动与人结仇的人。 况且,跟陈局长成为仇人,就意味着沈司令会多很多仇人。 陈局长在保卫局呆了那么多年,少不了拉邦结派,虽然司令府势大,但也总有那想要试一试枪口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从沈晏均十二岁跟他上战场开始,他便一直在教导他,如今沈晏均已经二十九了,沈司令觉得该说该教的他都已经说完教完了。如果这是他的决定,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会尊重他。 沈晏均看上眼低眉顺眼的潘玉良,知道她现在这样子也不过是装的,心里指不定在怎么骂他。他道:“想好了。” 沈司令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沈晏均点点头,又说,“因为陈家的事,婚礼的事有些仓促,还累母亲费心了。” 沈夫人摆摆手,“一家人,哪里好讲费心不费心的。” 第8章 定婚事 沈夫人当下脱了手上的一只玉镯套到了潘玉良手上,潘玉良又惊又惧地忙推说不要。 沈晏均却在一旁捉住好的手,让她挣脱不得。 “这是母亲给你的,你姐进门时也有的。” 潘玉良又气又恼,那一样吗?那能一样吗? 沈夫人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看了潘如芸一眼,开着玩笑说,“良儿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没有女儿,以前还老想着要不要把良儿认回来当干女儿,这下好了,成了我的儿媳妇,我是打心眼里高兴。” 沈夫人说的倒也真心,自打潘如芸嫁给沈晏均后,潘玉良没少往司令府里跑,她长的好,人又活泼,司令只有两个儿子,潘家这样一个娇娇女儿也是宠着纵着,司令跟夫人都喜欢。 只是出了陈家这档子事,潘玉良嫁进司令府是福是福暂时还未可知。 关于婚礼的细节自然还是有些要说的,沈晏均看潘玉良精神不济的样子,先行抱着潘玉良回了房。 她伤着腿,沈晏均这样抱来抱去的,其他人也没什么可见怪的。 等一回房,潘玉良连忙要去脱手上的镯子,被沈晏均一把按住,沉声地说了句,“良儿。” 潘玉良倔强地抬着下巴,恼羞成怒地看着他,“不是说了权宜之计吗?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说着竟要哭起来。 沈晏均握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弄,也不哄她,只说,“你当这司令府是什么地方,你想进就能进来?如果让我父亲知晓这是你父亲的权宜之计,在潘家看来,这不过是司令府的举手之举。但实际上,这是你沈家与陈家的恩怨,硬要拖着师令府下水。” 沈晏均把事情说的严重,潘玉良也明白,要不是她,司令府完全没有必要蹚这浑水,没必要竖下陈家这个敌人。 沈晏均硬话说完,又哄了哄她说,“父亲母亲他们都十分喜欢你,若我是真心要娶你,这浑水蹚便蹚了。你要乖一点,莫要再惹下不必要的麻烦。” 潘玉良咬着唇,心中仍是羞愤难平,但却也没再去脱手上的镯子了,只恨恨地说了句,“我恨死那姓陈的了。” 若不是他,她也不会给自己惹来这些事。 沈晏均沉默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没说什么,坐了会后才起身要离开。 “婚礼的事我还要再跟父母商议商议,陈家那边怕是不肯善罢甘休,我让父亲从军中调些人过来。” 坐在床上的潘玉良身子不禁一抖,司令府的那些府兵她是见识过的,什么情况下要用到府兵,潘玉良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只恨不得当初那几枪把直接把那姓陈的给毙了。 沈晏庭到第二天也没能见到潘玉良。 倒不是沈晏均跟潘如芸不让他见,而是潘玉良不想见人,命喜儿拦在门口,谁去就轰谁,说是要静静。 沈晏均跟潘如芸都由着她,司令府除了沈晏庭其他人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该干嘛干嘛。 沈晏庭有些难缠,去了几次都被拦下来之后在潘玉良的房门口跳脚了。 指着过来劝的潘如芸说,“我都听我娘说了,说良儿要嫁给我哥了,是不是我哥逼她的?” 这事本来谁都没有跟他说,都当他是个孩子,但家里披红挂彩的,沈夫人禁不住他磨人,就把沈晏均要再娶的事告诉他了。 再娶是没什么,娶的是潘玉良就有点炸了锅了。 起先沈晏庭还只是骂沈晏均,后来干脆连潘如芸一起骂了。 “是不是你们一起逼她的?她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那么狠心?” 潘如芸忙着筹备婚礼的事,忙的是晕头转向,猛不丁的被沈晏庭这么一说,直戳心窝,眼泪都要给逼出来了。 沈晏庭见她这样也是一愣,不禁有些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说,“我哥比良儿都大了十好几岁了,他不要脸!” 沈晏庭话音才落,就听到沈晏均的声音从长廊传来,“你说谁不要脸?” 第9章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私奔 沈晏庭一抬头,就见沈晏均冷着脸看着他,眼睛里就跟有冰刀子似的,比这腊月的天气还冻人。 沈晏庭瑟缩了一下,比起沈司令,沈晏庭更怕的是他这大哥。 但当着家里佣人的面,还是梗着脖子道:“你都有大嫂了,为什么又要娶良儿?你这是……你这是……这是……” 沈晏庭这是了好几遍都没找到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沈晏均。 沈晏均寒着声道:“一个男孩子话都说不利索,有什么资格对别人叫嚣?我看你是太久没跪祠堂了!” 沈晏庭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你这是暴政!” 沈晏均冷哼,压根不把他的叫嚣放在眼里,对着身边的赵副官道:“把小少爷请去祠堂!” 沈晏庭这回是真跳脚了,“我不去,你不能这样。” 赵副官上前两步,晏庭蹦来蹦去的,他也不好动粗,怕弄伤司令府的小少爷。 潘如芸正犹豫着要不要劝一劝的时候,喜儿跑了过来,对着沈晏均跟潘如芸伏了伏身,然后道:“三小姐让小少爷去她房里说话。” 沈晏庭立即不跳了,对着沈晏均冷哼一声,昂着脑袋跟着喜儿进了潘玉良的房间。 一见着潘玉良,看到她打着石膏的腿,沈晏庭不禁就想起那戏台上经常唱的词,我可怜的…… “良儿,这是谁伤的你?” 沈小少爷穿着背带裤,梳着油头,还打着领结,如果不是方才在门口跳脚的行为,倒也是十足十的小绅士一个。 潘玉良摆摆手,“我自己弄的,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喜儿给他拉了张椅子,沈晏庭坐下,稚气的脸上神色难明,“你还真要嫁给我哥啊。” 潘玉良也学他平日里说话的样子,故作轻松地说,“那能怎么办呢,陈家人恨死我了呢,我要不嫁给你哥,就只能嫁去陈家,到时候他们天天不给我饭吃,让我擦地洗碗洗衣服,还把我关小黑屋。” 沈晏庭知道,关黑屋似乎是个传统,犯了错的人都要关小黑屋,他从小到大被在了多少次了。 他拧着眉,十二岁的年纪不知世事的年纪有点难理解大人间的恩怨。 “你怎么得罪了那陈家,大不了我去给你赔礼道歉,他陈家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小小的局长,总得给司令府的面子。” 事情若是这么好办就好了。 潘玉良摇摇头,“好了,你的事你别管了,你也别再为我的事惹姐夫生气了,小心他真让你去跪祠堂。” 沈晏庭对祠堂还是有阴影的,但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不讲意气。 “不如……我带着你私奔吧。” 一直立在一边的喜儿被沈晏庭吓得差点跪下,潘玉良不动声色地冲她摇摇头。 “你知道什么叫私奔吗?” 沈晏庭哼哼,“戏里都这么说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私奔。” 潘玉良道:“我瘸着呢,走不快的,哪里有带着瘸子私奔的。” 沈晏庭想想,“我们可以带着沈元一块啊。” 沈元是沈晏庭的保镖兼司机。 “你别忘了,沈元是你大哥的人。” 三小姐也有个保镖,叫沈舟,跟沈元一样都是沈晏均从军中挑出来的,一个送给了沈晏庭一个送给了潘玉良。 自打潘玉良带着沈舟去废了陈家那少爷回来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沈舟了,依沈晏均的个性,怕是不好。 潘玉良冲沈晏庭勾勾手指。 沈晏庭走近,潘玉良对他道:“你去帮我打听打听,沈舟怎么样了?” 第10章 送三小姐去门口 司令府虽然是娶小,但司令府跟潘家都是大户,该有的规格也都有了。 潘家将潘玉良嫁给沈晏均实属无奈之举,但也不愿意让人看了潘三小姐的笑话,让她日后抬不起头,派头自然是要做足。 司令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忙着,就连沈晏庭都被沈夫人抓去裁新衣去了。 沈晏庭自然是不肯,觉得自己应该捍卫潘玉良,奈何沈夫人手段过硬,沈晏庭撒泼耍赖都用上了,还是被沈夫人拎了过去。 沈晏庭觉得自己背叛了潘玉良,无颜见她,沉寂在自责的情绪里无法自拔,连带沈舟的事也忘在了脑后。 潘玉良连唯一一个可以逗闷子的人都没有了。 她终日一个人呆在房里,成亲的事又实在是太赶,潘如芸虽然顾及她的心情,但这个时候也有点顾不上她。 她平日里蹦蹦跳跳惯了,这几日终日闷在房里,已是极限。就喜儿一个人陪着她,实在是无聊得紧。 出院之后沈晏均给她做了一副拐杖,方便她在房里走动。 腊月十八,潘玉良在房中呆得实在是无聊又烦躁,杵了拐杖便要出去。 喜儿拦了一下,“三小姐可使不得,您腿还伤着呢。” 潘玉良不悦地看着她道:“莫不是我在这司令府里连走动的权力都没有了。” 喜儿是潘如芸从潘家带过来的丫鬟,在她心里,她算起来也是半个潘家人。 潘玉良心中有气,跟谁说话都冲,见她这样,喜儿也不敢真拦。 “三小姐您想去哪?奴婢去给您叫人?” 潘玉良撑着拐杖走了几步,她腿伤的不严重,只是一只腿不能用力。 今个儿她是铁了心要出去瞧一瞧。 “我又不是残废,你莫要慌张,你想要叫人就去叫,只是我不等你。” 潘玉良使起小性子,不讲理起来,喜儿正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喜儿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喊人时,沈晏均正一边解着军装的风纪扣,一边往这边过来。 他走近,看了眼不敢吱声的喜儿,又皱着眉去看潘玉良,沉声喊她:“良儿。” 潘玉良抬头看了沈晏均一眼,虽然心中知道事情都是她自己惹的,错都在她,但还是忍不住迁怒。 她默不作声地准备从沈晏均身边绕过去,气哼哼的模样。 沈晏均只一只手轻轻一抽,潘玉良手上的拐杖就空了,她整个人身上便要往地上扑。 一边的喜儿眼疾手快地忙扶住她,刚想说什么,想了想又闭了嘴,低眉顺眼地扶着潘玉良不作声。 潘玉良怒瞪着沈晏均,“你这是做什么?” 沈晏均挑眉看着她,脾气也没见得有多好,“你这个样子又是做什么?” 潘玉良气得脸红脖子粗,“做什么不要你管,你少拿你军中的那套来吓唬我。” 沈晏均冷哼一声,“不要我管?” 喜儿被他那记冷哼哼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潘玉良不禁也跟着害怕起来。 只是服软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见沈晏均道:“好,我倒要让你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在吓唬你。” 沈晏均说完又厉声道:“沈副官,三小姐想出去走走,三小姐腿脚不方便,你替我把三小姐送到门口!” 第11章 府门口抢人 赵副官迟疑了一下,接触到沈晏均冰冷的眼神后,立即应了声是。 赵副官将潘玉良背到了司令府的门口,喜儿一路跟着,都快要哭出来了。 “三小姐,您跟姑爷认个错吧。” “三小姐,您就认个错吧,姑爷那么疼你,一定会原谅你的。” 但潘玉良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地咬着牙,似要把牙咬断似的。 赵副官把人放下就转身回了府,潘玉良扶着门口的石狮子站着,狮子上还挂着喜庆的绸缎。 潘玉良气得去扯,但她一只脚撑着自己的身子本就困难,哪里扯得动。 喜儿上前去半扶半拉着她,“好小姐,你莫要气了,咱回去吧。” 司令府门口一个人都没有,都在里边忙活着。 不知道为什么,喜儿总觉得心慌。 潘玉良抹了把眼泪,拉着喜儿的手说,“喜儿,我想回家。” 喜儿连连摇摇头,“三小姐,可不能使性子。” 虽然喜儿不知道潘家跟陈家的那些弯弯绕绕,但也知道三小姐之所以嫁给大姑爷是为了避祸,三小姐若是不嫁了,祸不就来了吗?她只是一个丫鬟,哪里敢担这样的责。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从西街口涌出一堆的人,奔着潘玉良这边就跑了过来。 喜儿吓了一跳,连忙扶着潘玉良往狮子后边退。 但那些人明显就是冲着潘玉良而来的,两人被团团围住,那群人也不说话,直接就去拖潘玉良。 “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你们快点放开我家小姐。” 带头动手的那个人冷哼一声,“要的就是你们小姐。” 说着拉着潘玉良就要走,潘玉良的腿这么一折腾疼得真冒汁,眼泪都出来了,一直抽着气,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喜儿死死地抱住她的腰,嘴里冲着司令府的大门大喊,“来人呐,快来人呐,快来人救命呐。” 但司令府的大门紧闭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眼见着潘玉良就要被拖走,喜儿见势赶紧趁那几个只顾着拖潘玉良没留意她撒开腿便跑。 喜儿跑到大门前,用力地拍着府们,“姑爷,救命哪,姑爷,求求您了,求求您救救三小姐啊……” 司令府的大门一直未有动静,潘玉良的心也越来越沉,她甚至想,算了,就这样算了。 眼见着潘玉良就要被拉到丁街的拐角处了,忽然一声枪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有人捂着胸口倒下,方才那带头拖潘玉良的人高声问,“谁?陈局长的人也敢动!” 开枪的赵副官枪还拿在手里,看着他们说,“你们又是什么人?冒充陈局长的人来司令府上动土。” 那人见了赵副官也不怕,“呵,陈局长说了,只要潘小姐一离开司令府,我们就可以动手。潘玉姐伤了我们少爷,这事不可能这么算了。” 沈晏均从赵副官的身后走出,看着那人道:“聒噪。” 话音一落,赵副官又是一枪,那人应声倒下,一枪毙命。 其他人见连死了两人,哪时还敢拖潘玉良,纷纷拔腿就跑了。 潘玉良摔在地上,腿上传来钻心的疼,沈晏均至上而下地冷眼看着她。 潘玉良仰着脑袋咬着唇,“你就是想看我这样是不是?” 第12章 处理丫鬟 喜儿早在赵副官开枪的时候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这会她哆嗦着身子去扶潘玉良,苦着脸小声地劝着,“三小姐,您别跟姑爷呕气,吃亏的还是您。” 沈晏均听到喜儿的话后,脸色更冷了。 他冷笑一声,看着潘玉良道,“不识好歹,司令府为你得罪多少人?你吃亏?” 喜儿连沈晏均的脸都不敢看,腿一软跪了下来。 “姑爷恕罪,是奴婢说错了话,奴婢不是有意的……” 沈晏均看都没看喜儿,只盯着她潘玉良道:“这等吃里扒望的丫鬟,留着也没什么用,赵副官,处理了。” 喜儿大骇,连连嗑头,“姑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姑爷饶命啊。” 赵副官的枪已经举了起来,潘玉良急忙往沈晏均这边走,因为腿脚的限制,整个人扑倒在沈晏均的脚边。 此时的她也顾不得那么多,拉着沈晏均的裤腿求饶,“姐夫,良儿知错了,你饶了喜儿吧。” 喜儿是潘家给潘如芸的丫鬟,若喜儿真因为她出了什么事,她心里愧疚不说。 只怕是潘如芸跟沈晏均之间也会有隔阂。 潘玉良是任性,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却不敢冒着让沈晏均跟潘如芸失和的险。 她除了求饶别无选择。 潘玉良这会是真害怕起来,两个大活人就那么死在她眼前,她这才真正见识到了沈晏均的冷酷。 潘玉良脸上都是泪,额迹因为腿疼而渗出了一层薄汗,腊月的冷风一吹,她冻得直打哆嗦。 沈晏均蹲下身子,叹息一声,伸手将人抱起,然后冷声说,“把门口处理一下。” 他娶潘玉良,跟陈局长那边的关系就已经成了定局,死两个陈局长的人,沈晏均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敢来司令府门口抢人,陈局长倒也是豁得出去。 沈晏均抱着潘玉良一路回了房,方才没有瞧见潘玉良人正到处找的潘如芸见沈晏均抱在人从府外走进来,愣了愣,上前问。 “怎么了这是?怎么出去了?” 沈晏均寒着脸不说话,潘玉良嘴着唇只顾流泪,也不说话。 喜儿垂着头跟在两人身后,身子还抖着。 潘如芸也没再多问,连忙跟进了房间。 沈晏均将人放到床上,对潘如芸说了句,“让人把江医生请来。” 潘如芸看潘玉良一眼,连忙让喜儿去请江医生。 潘玉良倒在床上,脸埋进被子里,沈晏均拿起她的腿的时候,她疼得瑟缩了一下。若在平时怕是早就嚎上了,但今日却是一声不吭。 潘如芸不知道方才二人在府外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到府外去,但见两人这样,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敲开潘玉良腿上的石膏看了看,又重新给她包扎上了。因为是在家里,条件有限,石膏便没有再打了,找了两根架子固定着缠上了纱布。 沈晏均一直寒着脸站在一边,等着医生处理好潘玉良的腿,潘如芸把医生送走。 沈晏均才道:“喜儿就不必留在良儿这边侍候了,你身边也需要人,我会另外让母亲找人过来。” 屋里除了沈晏均的另外三个皆是一震,但谁都没有说话。喜儿是潘玉如芸的丫鬟,又是她亲自开口给潘玉良的,沈晏均这会这么说,不禁有些不给潘如芸脸面。 潘如芸最先反应过来,看了喜儿一眼,见到她额上嗑出来的伤后又是一惊,连忙说,“好、好啊,我这两天晕头转向,也实在忙不过来,有喜儿在,也能帮我不少。” 潘如芸话音才落,沈晏均又道:“你先出去,我跟良儿有话要说。” 第13章 乖乖认错 潘如芸深吸口气,领着喜儿出去了。 潘玉良还趴在被子上,不知是不是房里的地龙没有烧起来,出过汗之后,她只觉得越来越冷,腿也疼着。 沈晏均许久不说话,潘玉良便也不好动。 潘玉良一个没有受过苦的的娇小姐,哪里熬得过沈晏均。 她扁着嘴,挪动着身子,想把本来压在她身下的被子盖到身上去。她原想着把外面的袄子脱了的,但沈晏均在,这里是司令府,她也不能让他滚。 况且,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潘玉良费力地起身,一只脚站着,伤着的那条腿虚放在床边,她拉开被子,又爬上去想要躺下。 先前在府门口的那一阵折腾,潘玉良身上都脏兮兮的,衣领处还溅着血。 她刚爬到床上去,就看到自己衣服上的血迹,又烦躁地要下床。 沈晏均看她上上下下地折腾,既不开口,也不帮她,冷眼地看着她折腾。 潘玉良负气地靠着床边靠了会,实在是熬不住了,才绞着被子扁着嘴先开口。 “你不是说有话同我说?” 沈晏均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军装,整个人看上去更是坚毅且冷硬。 “三小姐忙完了?” 潘玉良硬着头皮道:“是喜儿说错了话,你不能把账算到我头上。” 沈晏均被她孩子气的话气笑,但现在不是给她好脸的时候,忍着笑意道:“哦?那你说说,你头上又有些什么账?” 潘玉良低着脑袋,手在被子上都快绞出花来了。 沈晏均不用看也知道她那又灵动的大眼睛一定在乱转着,小脑袋瓜里也在想着什么对付他的坏主意。 潘玉良思索了会,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我腿疼。” 想了半天就想到这个? 沈晏均不说话,一句腿疼这事儿在沈少校这里就过得去吗? 潘玉良只好继续说,“我是因为腿疼才心情不好,我就想在花园里走走,是你非要赵副官把我背出去的,我没想着出府,这次的祸事也不我惹出来的。” 听听,倒把责任推给了他,她自己倒摘了个干净。 潘玉良绕来绕去,就是不肯承认错在她。也的确,她也没有说要出府的话。 沈晏均看着她道:“倒是我的错了?” 潘玉良连忙把手放下乖乖地放在腿边,乞好卖乖地说,“也不是。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才……也不是你的错。” 嗯,倒是公平,谁的错也没有,平白无故就毙了陈局长的两个人。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替我说话?” 沈晏均这明显还没消气,潘玉良没了法子,眨着眼睛继续装可怜相,“姐夫……” 这是她以往惯会用的招数,每每惹了祸事之后她便这样,那点小心思全都用在怎么对付自家人身上了。 偏偏从潘府再到司令府,谁都吃她那一套。 若在以前,沈晏均也挺多念叨她两句就放过她了,不过今天显然这招在沈晏均身上不好使了。 潘玉良偷偷地打量了下他的脸色,见他一点松动的迹象也没有,心里那个愁啊,那个苦啊。 沈晏均又晾了她一会,才慢慢道,“所以这事就这么着了?” 潘玉良连忙认错,“姐夫,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说那混账话了,我再也不气你了。” 第14章 烂在心里 潘玉良说完适时地打了个冷颤,这回真是一点都没有装。 她先前在府门口被那群人拖着,那些人哪里会管她的死活,她的腿伤养了几天,没好反倒严重了。 跟沈晏均说了这么会话,既便是靠着床,她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沈晏均是知道她的,保证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也不忍心看她受苦,冷着脸道:“你记着,喜儿的命暂时就放在你手里,若再有下次,便让赵副官把她扔城西的狗舍去。” 城西的狗舍不是真的狗舍,是穷人找乐子的地方。城里的有钱人不屑的地方,穷人玩穷人,有什么乐趣可言。连正经名字都懒得叫,也不知谁带的头,每每提起都不屑地哼一声,道一句一群屠狗之辈,渐渐地狗舍这名就这么来了。 潘玉良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罚她等于白罚,转过头就忘了。 潘玉良心里又惊又惧,她知道沈晏均说的出做的到。她虽是潘家娇滴滴的三小姐,但城西的狗舍她还是知道的,听完沈晏均的话她不抖了抖。 她摇着脑袋,“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姐夫,我会乖乖地听你的话的。” 沈晏均见她面露惧色,完全不用装的可怜之色,便缓了缓脸色说。 “既然如此,那你便歇着吧。” 沈晏均说完也不走,似要她看歇下的样子。 潘玉良欲言又止。 她来司令府也没带什么人过来,喜儿是潘如芸指给她唯一的丫鬟,如今又被沈晏均给退了回去,她腿脚不便,连个使唤的丫鬟都没有。 潘玉良咬咬牙,心想,算了,就着这身衣服将就下算了,等明个她再让潘如芸帮她把这套被子给换了便是。 她刚准备往床上爬,沈晏均又开口道:“瞧你这一身脏的,是衣服不用洗还是被子不用洗?” 沈晏均说着竟上前来,潘玉良瞪大着眼睛看他越走越近,话都说不利索了。 “姐、姐夫……你要做什么?” 沈晏均伸手,一手固定住她的肩膀,一手去解她的盘扣。 潘玉良支撑不住地不床上歪,眼睛里闪过惊恐,厉声喊了一句,“姐夫!” 沈晏均脸色未变地看了她一眼,“做什么?” 潘玉良惊魂未地反问他,“姐夫在做什么?” 沈晏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想穿着这身衣服躺着?” 潘玉良连忙抓住解他盘扣的手,“我自己来。” 沈晏均狐疑地看了一眼她的腿,“你确定?” 潘玉良仍旧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脸色有点白,“你帮我找个丫鬟进来。” 沈晏均一脸正色地说:“现在全府上下除了你,大家都在忙着,一时半会哪有人有功夫理你。” 潘玉良虽然还是个小姑娘,但都已经跟陈少爷订了婚,潘夫人该教她的也都教了。 她摸不准沈晏均到底是怎么个意思,眼泪都快急出来了,“那你把喜儿再叫回来。” 沈晏均冷哼一声,“良儿,我的话不喜欢说第二遍。” 沈晏均说话时连带眼神都迸发着冷意,仿佛她若再多说一遍,他能立即让赵副官把喜儿扔进城西的狗舍般。 潘玉良一急,“那,那……”那了好几声,也没能想到说服沈晏均的法子。 她自己歪在床上,沈晏均顺势半压在她身上,避开她伤着的那条腿。 沈晏均看进她的眼里,认真地说:“良儿,权宜之计这四个字,你最好烂在心里!” 第15章 只是一个妾 潘玉良瞪大着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般。 他…… 沈晏均看她由惊变惧的脸色,又道。 “此事除了你父母跟你姐姐之外,再也不能教其他人知晓,陈家什么样你也看到了。明日婚礼能不能顺利进行还是个未知数,陈家不敢动司令府是肯定的,但你父亲在晋城再有钱,地位再高,也只是个民。陈局长若是执意要做点什么,恐怕谁也阻止不了,你莫再要惹出什么无法挽回的祸事。” 潘玉良抖着唇。 “所以,在全晋城人的眼里,潘玉良今后只是你沈少校的一个妾?” 潘玉良说着抓着沈晏均的手的双手一松,落在被子上。 沈晏均没说话,动手解着潘玉良的盘扣。 他似哄地说,“你也莫怕,姐夫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你得习惯,从明天往后,在司令府,在外面,我是你丈夫,你要有作为一个妻子该有的言行。” 潘玉良偏过脸,眼泪无声滑泪,似在跟他说话,又似在喃喃自语,“不是妾么?” 沈晏均不再说话,帮她脱了外衣,如他说的,也只是帮她脱了外衣,将她抱着放进被子里替她盖好被子。 潘玉良拉高被子蒙住脸。 沈晏均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连根头发都没露出来的隆起。 “等明天的成亲的事情忙完,我便让母亲给你挑两个丫鬟,到时由着你挑,你喜欢什么样的就挑什么样的。” 潘玉良在被子里闷声说了句好。 她怕她不吱声,沈晏均一气恼,连丫鬟都不给她了,那以后……她这腿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不方便的时候多着呢。 小厢房里,潘如芸坐着,喜儿跪在她面前。 潘如芸听完喜儿把今天在司令府门口发生的事,看着她嗑破的脑袋,心里又急又气。 “喜儿,你是我从潘府带来的,我让你替我照顾良儿,自是把你当自家人。良儿什么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怎么能由着她胡闹,你让我太失望了!” 喜儿流着泪,又伏下身子要嗑头。 潘如芸连忙阻止她,“行了,在我面前你不用这样。”喜儿跟着她也十几年了,办事从来周到。 潘玉良是她妹妹,她也知道潘玉良的脾气上来,莫说一个丫鬟了,就是她父母也拉不住。 潘如芸顺了顺气说,“既然姑爷饶了你一命,你今后做事小心着些,莫再要撞枪口上了,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潘如芸嫁给沈晏均十来年,但在司令府却说不上什么话。 最大的一个原因是,她这十来年来都无所出。 沈晏均做为沈司令的长子,在军中任着要职,却一直没个孩子。为此潘夫人早就对她颇有微词,好在沈晏均一直都护着她,每每潘夫人说起这事,他便会替她挡过去。 但没孩子就是没孩子,潘如芸心里也急,只是再急也没办法。 前几年她想着要是能给沈晏均生个儿子,那她在司令府的日子就好过许多。这几年她甚至在想,生不了儿子,有个女儿也是好的。但偏偏想什么便没什么,她知道自己若是一直生不了孩子,要么她下堂,要么沈晏均会再娶。 如今潘玉良进门,虽然她知道是权宜之计,但她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生。 第16章 小少爷找茬 一场能刮得人骨头疼的大风过后,天空下起鹅毛大雪,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天地都成了雪白色,到往白雪皑皑。 往些年这个时候是沈晏庭最开心的时候,若是潘玉良在司令府,那整个司令府都只听得见两人的笑闹声。 但今年潘玉良把自己关在房里连面都没露,沈晏庭吃过晚饭后站在长廊上,学着他老子的样子,背着手唉声叹气。 沈元跟在他身后被他嫌弃了好几次,一会嫌他没挡好风,一会嫌他遮了光。 沈元是沈晏均从军里挑出来的,小少爷挑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毛病,在他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沈晏庭见暗里找茬不成,直接开骂,“跟个木头似的,也不知是谁带出来的。” 沈元是谁带出来的?自然是沈晏均。 沈元恭恭敬敬地弯着腰,面色平静地说,“小少爷,大少爷这会人在书房,您骂也无用。” 沈晏庭的眉头高高皱起,不悦地道:“要你多事。” 长廊的那边就是潘玉良的房间,沈晏庭在这边又是说话又是骂人,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好似里面根本没人似的。 沈晏庭觉得自己没用,连最好的朋友都帮不上,迁怒于沈元,怒目地指着院子。 “你去给我堆二十个雪人出来,十个长的像我,十个长的像三小姐,堆得不像不许回来。” 沈元应了声是,乖乖地走进雪里。 雪还在下,没一会沈元身上就落了不少雪,沈晏庭就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一会,觉得有趣,乐不可支地再次强调。 “小爷我去休息会,晚点过来检查,你可别偷懒。” 潘玉良的房间口,自始至终都没有开过。 沈晏庭站在长廊下看了会,眼睛四下乱转,看到没有人注意到他,轻手轻脚地往潘玉良的房间那边去,连手也不背着了。 屋子里没有灯,沈晏庭站在门口轻轻地叩了两下门,“良儿?” 没有人应声,这会才过晚饭的时间,也没到休息的时间,沈晏庭不死心地又敲了敲,声音提大了些,“良儿,是我啊,不是我那混蛋大哥。” 屋子里这会终于有了动静,“进来吧。” 沈晏庭推门而入,屋子里很黑,他乱走乱踢的,差点摔跤。 “怎么连灯都没掌,丫鬟都是干什么吃的?” 潘玉良从床上坐起,床边放着一套新衣服,先前溅了血的那套被沈晏均命人给烧了,她摸黑披上衣服,跟沈晏庭道。 “还得劳烦小少爷自己掌灯了。” 司令府的小少爷哪里是会掌灯的,屋子里一个瘸子一个孩子,两人研究了半天才把灯给点上。 等灯点上了,潘玉良看着他问,“怎么晚上过来了?你哥看到了又该说你了。” 沈晏庭看了眼她的腿,又回到她脸上,定睛看了会她浮肿的眼,有些无奈地说。 “我本来是想趁着大家伙都忙,带你私奔的。我想了想,我不能看着你嫁给我哥那样的人,我们是好朋友,我必须得为你做点什么事才行。什么事都不做可不是我沈晏庭这样讲义气的人做的事。” 潘玉良忍着笑,“哦,你说本来……所以你又改了主意?” 第17章 讨说法 沈晏庭叹口气,认真道,“我们两个连灯都不会点,你说我们两个要真私奔了,会不会饿死啊?” 所以他这才改了主意,觉得这条路行不通。 潘玉良也学他认真的样子,点点头说,“多半会。” 沈晏庭又叹口气,再次觉得自己没用。 想了想后他又说,“外边下雪了,你以前最喜欢跟我一块玩雪了,你想去玩吗?” 潘玉良指着自己的腿说,“我一个瘸子怎么玩啊?再说,我现在是个大人了,哪里能跟你一个孩子疯玩。” 这话沈晏庭就不爱听了。 “你也是孩子,我大哥跟我大嫂才是大人。” 在沈晏庭眼里,沈晏均跟潘如芸是一国的,潘玉良跟他才是一国的。 这不,沈晏均突然地就要娶潘玉良,他是打心眼里排斥。 潘玉良不想谈沈晏均,问他,“你帮我打听沈舟的事了吗?” 虽然沈舟是沈晏均给她的人,但跟了她也好几年了,在国外的那两年,也一直是沈舟在跟着她保护她。 去城西找陈立远是沈舟陪着她一块去的,她拔枪的时候沈舟就站在一边也没有阻止。 如今闯下祸事,依着潘老爷的性子,沈舟少不了要吃顿苦头。但她最担心的还是沈舟会落到沈晏均的手里,要是真落到沈晏均手里了,那就不是吃顿苦头的事了。 想起白日里在府门口死的那两个人,她就不禁打了个冷颤。 沈晏庭支支吾吾,“我还没来得及呢,不过你别急,我一定会帮你打听出来的,你放心好了。” 沈晏庭拍着胸膛保证,力道大得把自己都拍得咳了两声。 潘玉良不知是被他逗的还是看见别人咳自己也跟着咳了起来。 沈晏庭咳了两声就停了下来,潘玉良却一直咳着,停不下来的样子。 沈晏庭连忙去给她倒水。 屋子里没有丫鬟候着,沈晏均自白日里从屋子里出去就一直没再回过屋子,潘如芸那边似也忘记了,谁也没有再来看过她。 壶里的水早凉了,沈晏庭一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少爷,哪里知道这些,倒了水就捧着去给潘玉良喝。 潘玉良不防,猛灌了一大口,水顺着喉咙凉到嗓子再顺势往下,潘玉良晚饭也没吃,这会这么一大口凉水灌下去,感觉就跟有人往她五脏六腑放了块奇形怪状的石头进去般,咯得到处都疼。 潘玉良咳得腰都弯了下去,杯子里的水顺势倒到了被子上。 沈晏庭这时候才发现水是凉的,泼在手上他都凉得一哆嗦。 他大惊,爬上床一边扶着潘玉良给拍着背,一边道,“水怎么是凉的?你屋子里的那个丫鬟呢?” 潘玉良咳得满脸是泪,摆摆手,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好不容易止了咳,潘玉良咽了口口水,“我没事,你去帮我要壶热水来。” 沈晏庭又气又急,潘府的三小姐在司令府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待遇,连壶热水都没得喝。 他咬着牙,从床上下来,“你等着,我定要给你讨个说法来。” 沈晏庭到底还是个孩子,这时候也不管什么水不水的了,光想着讨说法的事。 潘玉良只能无奈地眼睁睁地看着他跑走,得,估计她还得渴着。 第18章 不是真心 沈晏庭跟个小豹子似的,冲到前厅。 前厅只有潘夫人在,他看了眼潘夫人,冲到圆桌前,把桌上的布用力一扯,桌上的水壶茶杯,还有潘夫人拿出来准备晚上挂到新房里去的两块玉牌,全部都扫到了地上。 潘夫人吃惊地看着发脾气的沈晏庭,两个丫鬟急忙去捡玉牌。好在只有水壶跟杯子碎了,两块玉牌都还好好的。 潘夫人看着他问,“你这是做什么?” 沈晏庭没有回潘夫人的话,又踢倒了两把椅子。 潘夫人沉下脸,“沈晏庭,你在发什么疯?” 沈晏庭这会才开口,指着潘夫人道:“我没疯,疯的是你们。” 潘夫人收了丫鬟递过来的玉牌,对着丫鬟道:“让司令过来一趟。” 沈晏庭存心把事情闹大,一点也没有惧色地道:“去,去把我爹叫来,把大哥跟大嫂也喊过来,看看到底谁是疯子。” 丫鬟不安地看着潘夫人,潘夫人阴着脸看着沈晏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两几日忙着沈晏均跟潘玉良的婚事,都忙得两脚不沾地的。面对沈晏庭这样子,也没什么耐心,挥了挥手对丫鬟说,“按他说的,把大少爷跟少夫人都叫过来。” 丫鬟先去找了沈晏均跟潘如芸,又去书房请沈司令过来。 沈晏均跟潘如芸沈司令一步到了的前厅,看着满地的碎片不禁愣了愣,正打算问怎么回事的时候,沈司令也到了。 沈司令披着裘皮大衣,一边往里走一边问,“怎么回事?” 问的自然是沈夫人,沈夫人站起身,替沈司令解下大衣递给丫鬟。 然后才看着沈晏庭说,“现在你父亲跟你大哥大嫂都在这,你可以好好说说了,你这是发的什么疯?” 沈夫人这么一说,其他三人纷纷看向沈晏庭。 潘如芸是不解,沈司令跟沈晏均的眼神就有点让人扛不住了。 但沈晏庭就差把讲义气这三个字贴脑门上了,梗着脖子站在原地。 “我才没发疯!” 沈夫人深吸口气,“那行,那你解释一下,你方才的行为是什么?” 沈晏庭指着沈晏均道:“我要大哥跟大嫂给我一个解释。” 潘如芸更是不解了,司令府的小沙爷她向来是顺着毛摸的,平日里学好晏庭对她也是尊重,今日这又是为何? 沈晏均看着他,不怒而威。 “你想要我解释什么?” 沈晏庭一副我来跟你们讲讲道理的样子,道:“我方才去良儿房里,屋里一个丫鬟都没有,灯都没点,桌上的水也是凉的,良儿在屋子里咳得腰都直不起来……我不管,你们必须得给良儿一个说法。” 说着他又道:“良儿以前在在司令府做客也没受过这待遇,怎么?大哥,你说你要娶她,反倒变成了这样?这事是你故意的,还是大嫂故意的?” 沈晏庭脸气得鼓鼓的,兴师问罪的样子做得十足。 听了沈晏庭的话,沈司令跟沈夫人都愣了愣。 潘如芸一急,也不管说法不说法的事了,“我先去看看良儿。” 等她一走,沈夫人也顾不得生沈晏庭的气了,看着沈晏均问:“这是怎么回事?不会真是如芸……” 潘夫人以为是潘如芸故意的,毕竟是沈晏均娶小,但一想,潘玉良到底是她亲妹子,她应该也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沈晏均垂下眼,“此事是我的错,跟如芸没有关系,是我疏忽了。” 沈夫人看了沈司令一眼,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样子。 人是他要娶的,娶进来过什么样的日子,也是他说了算。这还没正式进门呢,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沈晏庭哼了哼,占尽理的样子。 “依我看,大哥也不是真心要娶良儿。” 第19章 出自真心 沈晏均做事向来是有分寸的,他一个将近三十而立的人,规矩跟做人的道理小的时候沈司令就已经说过太多。 如今也不好说什么。 沈司令皱了皱眉,看着沈晏庭。 “晚上你去良儿房里做什么?” 沈晏庭刚准备开口解释,沈司令又道。 “她以后就是你嫂子了,你得避嫌。” 沈晏庭不满地哼了声,“良儿是我朋友,我管你们是谁,反正谁也不能欺负他。” 沈司令刚准备训斥他,沈夫人出来打了援场。 “好了,不管怎么样,今后还是要避嫌,别忘记你自己的身份,也别忘记良儿的身份。” 再怎么说,今日若不是有沈晏庭,指不能还得出什么事呢。 这头正说着,那边喜儿急急忙忙跑过来,“姑爷……” 沈晏均朝她看了过来,喜儿一瑟缩,硬着头皮说,“三小姐有些烧,需要请医生。” 若是白日里喜儿自己就去了,但这会天已经晚了。 几人一听皆是一愣,沈夫人忙道:“快去给梁医生摇个电话,让他快些过来。明日就是婚礼了,怎么晚上还烧了起来?” 潘玉良经过白天那一闹,又吹了风,生病也是正常的。 沈夫人随喜儿带着丫鬟一起去了潘玉良的房间,沈晏庭被赵副官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准确地说是被抱了回去。 沈晏庭已经十二岁了,这样被人抱着走,不禁觉得十分没面子,一边踢着脚一边扬声道。 “爹,你应该赏大哥一顿鞭子,他做错了事,害得良儿受苦,你应该罚他,怎么还要把我关起来?” 沈司令头疼地指着他,“你闭嘴,乖乖回房,明日你大哥成亲,你也得早起。” 沈晏庭气哼哼地道:“我才不早起,我明天要睡一天,我才不吃他的喜酒,他那么讨厌。” 沈晏均给赵副官使了个眼色,赵副官立即加快脚步,很快就听不到沈晏庭的声音了。 前厅只剩沈司令跟沈晏均。 沈司令看了眼沈晏均,严肃地道,“庭儿虽然有点胡闹,但他说的话也有道理,我跟你母亲一直把良儿当成半个女儿看待。 你既然承诺要娶了她,自然该好好待她,今日之事万万不该。你若是心里并非自愿,也不是只有你娶她才能护住她,良儿自小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这个时候既然已经住进了司令府,我自然也会想其他办法……” 沈晏均抬起头,直视着沈司令的眼睛,“父亲,我娶良儿出自真心。” 沈司令叹口气,后面本来还有些话要说,但都被他这一句给堵了回来。 沈司令忽然想到什么,问他:“如芸那边……你们这些年也没个孩子,难道?” 沈晏均神情一凛,明白沈司令所指,立即道:“父亲多想了,我跟如芸一直没有孩子,主要是她身子不好,这些年一直请医生在调养着,父亲也知晓。” 沈司令点点头,潘如芸嫁进司令府的头几年,也的确是怀过孩子,但都没留住。 第20章 权宜之计 等到沈晏均回完沈司令的话进潘玉良的房间时,桌上的凉水已经换掉了,湿掉的被子也换成了新的。 他边往里走边道:“母亲,良儿如何了?” 潘玉良听到他的声音不禁抖了抖,沈夫人在沈晏均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回过头去看他了,自是没看到,但坐在床边的潘如芸却把潘玉良的这反应看在眼里。 沈夫人看着沈晏均数落他,“你说你也是,也不给良儿留个丫鬟,她一个人,腿脚又不便,要出了事我看你怎么办?” 潘如芸的手搁在被子上,被子底下是潘玉良的手,沈晏均还未说什么,潘如芸便道:“母亲,是我的错,我那边忙不过来,便让喜儿过去帮忙了,一时间就忘了给良儿调个别的丫鬟过来。” 沈夫人看了潘如芸一眼,脸色明显不悦。 她方才句话明显就是说给潘如芸听的,沈晏均是男人,这些事情哪里还需要他来安排? 沈夫人不喜欢自己,潘如芸也知道,谁让她生不出孩子,除了小心行事,她也没有其他办法。 沈夫人怜惜地摸了摸潘玉良烧红的脸,像是唠家常似的说。 “你别以为你跟良儿是亲姐妹,有些事情就可以随意了,这毕意是司令府,多少眼睛盯着呢,你万事都需谨记,切记不可做什么让别人笑话司令府的事。” 沈夫人的这话两姐妹听在耳里,各有各的滋味。 潘玉良听到沈夫人的这话想到了是沈晏均白日里跟她说的那番话,她原觉得沈晏均的那番话里,故意吓她拿捏她的成份居多,但如今听了沈夫人的话,她不禁更加绝望。好像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进了个牢笼,钥匙在她手里,她却无法走出去。 至于潘如芸,这么多年没孩子,好都有些神经质了,觉得潘夫人说什么话行什么事都是冲着孩子这事去的。如今潘夫人说的这番话,她但也觉得说的是孩子这事。 她这么多年在司令府哪里做过什么让司令府丢脸的事? 但就这一件,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潘夫人训人,潘如芸自是不敢回嘴的,以往沈晏均还会帮一帮她,但这会潘玉良病着,不知他是没听到沈夫人的话,还是心思不在这上面。 潘夫人说话的时候,他正交代赵副官,“你再摇个电话到梁医生那,问他出门没有,没出门就催一催,出了门的话你到门口迎一迎。” 沈晏均交代完往床边走,只听到沈夫人又对着潘如芸说。 “要不这样吧,喜儿你就留着自己用吧,先让红衣过来照顾良儿,等到下批有新丫鬟进府了,再让良儿挑两个。” 潘如芸脸色一白,忙应了声是,“还是母亲安排得周到。” 潘玉良有些过意不去,“沈娘娘,红衣是你的丫鬟,哪里能使得?” 沈夫人摸着她的脑袋,“你从小就叫我沈娘娘,把我当半个娘,给你个丫鬟怎么了,明天之后啊,你就得叫我娘了,我高兴着呢,别说一个丫鬟,你呀,要什么我都给你。” 沈夫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潘如芸虚坐在就床边,两人围着潘玉良。 沈晏均这时候也上了前,他高大的身子往沈夫人身后一站,潘玉良顿感压力。 沈晏均道:“母亲,您也别太惯着她了,都无法无天了,白日里还骂我来着,我一生气这才……” 沈夫人拍了沈晏均的手一巴掌,佯装生气,“良儿这么娇滴滴的,你也狠得下心,骂你两句怎么了?还能少块肉?她就是打你一顿,你皮糙肉厚的,也扛得住。” 沈晏均赔着笑,“是是是,母亲说的是。” 沈夫人又对着潘玉良道:“良儿,若是日后你姐夫……”这话说了一半沈夫人又改了口,“若是日后晏均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让他父亲拿鞭子抽他。” 潘玉良的眼睛始终不肯落在沈晏均身上,这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潘夫人这话说的暧昧,潘玉良心里叫嚣着,权宜之计,只是权宜之计!但沈晏均让她把这四个字烂在心里,她就只能烂着心里,灼得她心口泛疼。 第21章 成亲前夕 梁医生到了之后,给潘玉良做了一番检查,留了点药。 “为保险起见,夜里还是留个人。” 司令府明日办喜事全晋城的人都知道了,虽然不知道这陈家少爷的未婚妻怎么突然毁了婚约要嫁进司令府做小。 梁医生留了点西药,又嘱咐了一番才回去。 沈夫人把红衣留下就去忙旁的事了,明日就是婚礼,婚房还有些需要布置的。 知晓她们姐妹有话要聊,沈晏均也只在房里呆了会就离开了。 等他一走,潘如芸便掩了掩眼角,心疼地看着潘玉良,“是姐姐对不起你。” 潘玉良摇摇头,“都是我自己惹的,是我给姐姐添了麻烦才是。” 从前任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潘玉良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不禁让潘如芸觉得心酸,眼泪就止不住。 “姐姐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别怕,有姐姐在呢,什么事都不会有。” 她一哭,潘玉良也忍不住。 一边的红衣看着姐妹两哭,连忙劝道:“少夫人,莫要哭了,三小姐还病着呢,不好哭的。” 潘如芸一时忘情,倒忘了红衣在,还好没有说什么说不得的话,连忙擦了擦眼泪说,“瞧我,看着良儿生病就有点忍不住。” 红衣笑道:“少夫人这是关己则乱。” 红衣眼睛在两姐妹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在一边的喜儿身上,看着喜儿还没消下去的额头不禁问。 “喜儿,你这头是怎么了?” 喜儿连忙拿手把额头盖住,一副仓皇不知怎么回答的样子。 潘如芸看了她一眼,道:“这不,没照顾好良儿,被我罚的。” 红衣又是一笑,“三小姐很快就没事的,少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 沈晏均出了潘玉良的房间后便被沈夫人的人请去了新房。 潘玉良的房间是跟沈晏均与潘如芸的房间连着的,为避免尴尬,沈夫人就把好最东面的东厢房给收拾了出来。 那里原本是沈晏均自己的书房,比他跟潘如芸的卧室还大,因为是房书,采光也是最好的。 房间里原本有张大大的书桌,如今被清了出去。沈夫人本来想把里面的书架还有书之类的都清掉,但被沈晏均阻止了。 沈夫人一想,这一清,改成卧室之后,比潘如芸的房间还大,也不合适。里面堆点东西倒能显得小了些,便就算了。 只清了一面墙的出来,放了张双人床进去,原来靠墙立着的几张书架还是原来那样放着,大桌子换成了小桌子靠着窗户放着,又放了张梳装台进去。 沈夫人在屋子里怎么看都觉得别扭,不甚满意,这才让人请了沈晏均过去。 沈晏均进去的时候,沈夫人正在挂头挂玉牌。 “母亲……” 沈夫人皱着眉说,“你这亲成的仓促,也来不及好好收拾,你看这房里……这成吗?” 沈晏均倒觉得还好,“娘,可以了,良儿喜欢看书,这房间她会喜欢的。” 沈夫人一想,也觉得是。 她拉着沈晏均的手,改忧为喜,“明日就是你们成亲的日子了,想想,娘真替你们高兴。” 沈晏均知晓她在高兴什么,也没说什么。倒是沈夫人,忍不住地说。 “如芸那身子,我估计是补不回来了,前些日子梁医生还私下里跟我说过这事。良儿嫁进来我就放心了,她年轻……” 沈晏均打断沈夫人说,“娘,良儿还小,我还想着再纵着她几年。” 沈夫人一愣,“十六岁也不小了,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怀了你了。” 沈晏均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哪里能跟母亲比,您瞧着良儿,自己还是孩子一个呢,气性大着呢,说不得骂不得的。现在让她生孩子,到时候谁带谁还不一定呢。” 沈夫人被他这话逗乐,依她对沈晏均的了解,他既然都已经这么决定了,她也很难说动他。 “行吧,但你们也别让娘等太久,如芸都进门多少年了,娘盼得眼睛都快瞎了。” 沈晏均知道他再往下说又得说一堆潘如芸的不是,连忙打断她说,“娘,明日还得劳烦您呢,晚上您早些歇息,养足了精神才是。” 沈夫人只好止了话,由着沈晏均扶她出了新房,边走边说,“希望明日能顺顺利利的。” 第22章 迎亲 腊月二十二,沈晏均赶在陈家给的日期的前一天迎娶潘家三小姐,司令府跟潘家到处披着喜庆的红色,好不热闹。 过了一夜,雪下得更厚了,后院里还堆着沈晏庭的要求沈元堆的二十个雪人,哪里瞧得出像谁的模样。 沈夫人嫌难看,命人给铲了,沈晏庭一听说雪人被铲了,更是闹着脾气不肯起床。 “我不要吃他喜酒,我就不要。你把我的雪人都铲了,你赔我雪人。”他本来还想着早上起来让良儿看看,逗她开心呢,这还怎么逗? 沈夫人没法子,把新衣服放到他的床边,吩咐丫鬟候着,自己就去忙了。 沈晏均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去潘家迎亲的时候,潘如良正坐在司令府的卧房内由着潘如芸跟喜儿在她脑袋上捣鼓。 沈晏均穿着一袭深色军装,配着马靴,腰间别着枪,手杖剑挂在马的一侧。迎亲的队伍从前街绕着晋城走了大半个圈然后绕至潘府,看热闹的人挤在街上熙熙攘攘。 潘府上下也是十分热闹,早上潘府的亲戚先在潘府吃的酒席,潘家二女儿潘如意手里牵着一个,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跟着丈夫裴思远身边。 裴思远见着沈晏均,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说了声恭喜,拿拳头砸了一下沈晏均的肩头。 “行啊,以后我是叫你姐夫还是叫你妹夫啊。” 潘如意拧了他一把,裴思远立即哀叫一声,沈晏均看着他笑了笑说,“你跟着如意叫就成了。” 裴思远一身书生气息,现在在他父亲的银行里任职,他那拳头哪里砸得动沈晏均。沈晏均皮不疼肉不痒的,反倒自己还被他暗讽妻管严。 裴思远瞬间觉得沈晏均十分不友好了,若在平时他定要好好拉着他说道说道。 潘如意也知道他是个话多的,连忙接环住他,“大喜的日子,你就别添乱了。” 裴思远适可而止,反正一会他们还要跟着迎亲的队伍去司令府喝喜酒,跑不了他的。 沈晏均迎着轿子出了潘府,这刚出府,抬轿子的一个轿夫就小腿一弯,眼见着要跪下,轿子已经斜了下来。 众人一阵惊呼,沈晏均一勒马,下半个身子还挂在马上,上半身斜了下来,稳稳地拖住轿子。 沈晏均看了轿夫一眼,沉声道:“赵副官!” 那轿夫被沈晏均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赵副官连忙上前。 “少校。” 沈晏均的目光从轿夫身上缓缓移开,开口对着赵副官道:“你来抬轿。” 赵副官神色不变地接过轿子放到肩上,沈晏均坐在马上立直了身子,目光深遂地扫了送亲的队伍一眼,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沈晏均收回视线,执起缰绳:“继续走!” 沈少校的副官亲自给潘三小姐抬轿,这面子给得十足,来潘家道喜的亲朋纷纷对潘老爷跟潘夫人露出羡慕的眼神。 原本以为沈少校要把潘老爷疼在心尖尖上的三小姐娶回去做妾,这亲指不定得结成仇,现在看来,这司令府跟潘家,倒是拧得紧。 第23章 硬碰硬 沈晏均迎着轿子从潘府又绕着半个晋城走,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赵副官一边抬着轿子一边观察着四周。 陈局长那样瑕疵必报的一个人,昨天不声不响地就弄死他两个人,再加上潘三小姐的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队伍行至前街,喜庆的乐声音传来一股古怪的声音,像是……丧乐。 赵副官原本以为是迎亲的队伍里传出来的,正专心听的时候,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的沈晏均已经停了下来。 他一停,吹奏的人也停了下来,赵副官给旁边立着的预备换位置的一个小兵使了个眼色,把轿子从自己的肩上换了下来。 赵副官走到前头,站到沈晏均的马边,才发现他们要走的这条咱被一支送葬的队伍给拦住了,方才的丧乐也是从这支队伍里传出来的。 赵副官看着那群披麻戴孝的人抬着两口棺材并排立着,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他抬头看了眼沈晏均的脸色,后者脸上一片肃杀之意。 赵副官高声道:“司令府娶亲,谁敢拦着!?” 对面的人里也有人喊了回来,“陈局长家的送葬队,死者为大,还望司令府海涵。” 赵副官心里呸了句,陈局长算个什么东西,明显是来找茬的。 骑上马上的沈晏均这时勾了勾唇角,目光如鹰般,锐利地直视着方才说话的人。 那人被沈晏均看的一哆嗦,但还强装真定地挺直了背。 沈晏均开口道:“陈局长家的?可是陈少爷……” 那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晏均,没有料到他居然敢说这种话。 看热闹的人群被沈晏均的这话一带,纷纷议论着。 “陈少爷前些日子说身体不适,这么快就死了?” “啧啧,没想到陈少爷这么年纪轻轻的,居然这么早就去了。” “难怪陈家跟潘家要退亲了,没想到陈家少爷居然是个短命鬼。” “可这陈家少爷一个人,怎么会有两副棺材?” “不会是结的阴亲吧?” 方才那说话的听着人群里传来的越来越不像话的话,气得脸都红了,陈局长命他们堵了司令府迎亲的队伍,但对方是沈司令的长子沈少校,碰硬的他们也不赶,最多只敢这么拦着。 那人脸红脖子粗的,指着沈晏均道:“你莫要信口开河,我们少爷好着呢。去的是我们陈家的两个家仆。” 众人哄笑,死了两个家仆搞这么大阵仗,还让司令府的迎亲队给他们让路,这是怕陈家的家仆死的不够多吗? 沈晏均沉声道:“赵副官!” 赵副官拔了枪,指着那人道:“让开!” 那人看着黑漆漆地枪口,不禁害怕得后退了一步。赵副官早看出来了,这群拦亲的人就是昨天在司令府门口抢人的人,死不足惜! 那人不禁又退了一步,但一想到陈局长下的死命令,也只好硬着头皮道。 “死者为大,望沈少校多多担待。” 沈晏均呵了一声,“如果我不担待呢?你们陈局长要拿我司令府如何?” 第24章 受伤 那人听了沈宴均的话,哆嗦着也从怀里掏了把枪出来。 枪是陈局家长给的,但也警告过他不能伤了司令府的人,只能拿出来装装样子。 让他在沈少校面前装样子?陈局长给的这个任务可以说是十分艰难。 他抖着手拿着枪指着沈晏均,壮着胆子说,“沈少校,莫要教我们为难。” 沈晏均神色冷峻地看着他,眼睛里迸发出冷意。 “赵副官。” 一声令下,赵副官心领神会地冲着天就是一枪。 对面的人被这一枪吓得纷纷一抖,脚底打滑,肩膀一斜,棺材就落了地。 人群里又是一阵哄笑,笑陈局长这边的人洋相出尽。 沈晏均勾着唇冷笑着看着那人,把不担待做到实足。 那人忍着惧意,陈局长下的是死命令,即便没被沈少样的人一枪打死,回去也会被陈局长给剐了。 “沈少校,你、、、你别逼我。” 沈晏均不说话,一边的赵副官把枪举平,对着送葬的队伍,“最后说一次,让还是不让!?” 比起沈副官的一枪毙命,那估计是更害怕陈局长折磨人的手段,竟然真的举着枪,不怕死地冲着沈晏均开了一枪。 沈副官一惊:“少校!” 那人还是第一次打枪,就那么胡乱地一开。 沈晏均神色未变的动都没动,任由着子弹擦着他的胳膊射了过去,手臂立即殷红一遍。 那人见自己真伤着人了,伤的还是沈少校,不由得吓的腿一软,就那么跪了下去。 刺痛感让沈晏均挑了挑眉,他直视着开枪的那人,漫不经心地说,“回去告诉你们陈局长,这一枪,我沈晏均记下来。” 拦着的人哪里敢再呆,纷纷跑了,棺材也不敢留,又是抬又是拉的,陈局长若是在这,估计能被他们的丑态给气死。 “少校,您没事吧?” 沈晏均淡淡地看了自己胳膊一眼,说了句无事。 大喜的儿子见了血,谁也不敢出声,沈晏均倒不觉得忌讳,低声道:“继续走吧。” 陈局长闹了这么一出,后面倒没有再遇到什么麻烦了,迎亲队伍绕着大半个晋城风风光光地进了司令府。 沈晏均不知什么时候披了件风衣在身上,他径直去了新房,沈夫人与潘如芸都在,潘玉良坐在床上,盖头放在一边。 众人见他突然进来,吓了一跳。“还没到时间呢。”盖头还没来得及盖呢。 沈晏均打过招呼后说了句,往潘玉良脸上看了一眼,然后说,“母亲,你跟如芸先出去,我换件衣服。” 沈夫人还以为外边又下雪了,“又下雪了吗?衣服可是湿了?” 沈晏均道,“没事,出了点汗。” 沈夫人哦了一声,“那是要换下,别着凉了。”说着招呼着潘如芸带着丫鬟一起出了门。 等她们走后沈晏均才脱了风衣,露出受伤的胳膊,沈晏均一边解着风纪扣一边去书架底下的柜子里拿包扎伤口的东西。 潘玉良本来低着头,沈晏均把东西放到床上,看着她道:“会包扎吗?” 潘玉良这才抬头,看到他带血的胳膊后不由得惊呼一声,“姐夫,你……” 沈晏均安抚地冲她笑了笑,“还叫姐夫?该改口了。”又说,“无事,只是一点小伤。” 这大喜的日子,谁敢伤着沈少校? 潘玉良看着那带血的伤口,咬着红唇看着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第25章 叫哥哥吧 沈晏均脱下军装,里面的白色衬衣染上鲜红的血,更显骇人。 大概是扯到伤口,沈晏均疼得嘶了一声。 潘玉良的眼皮跟着一跳,沈晏均看了她一眼,继续脱身上的衣服。他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做的,如果不把衣服脱了,只能用剪子把它剪碎。 沈晏均解了扣子,将手伸到潘玉良面前。 “帮我拉下来。” 潘玉良眼皮又是一跳,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帮他把衣服从手臂上拉了下去。 衣服一脱,沈晏均露出精壮的身子,潘玉良不敢乱瞄地咬咬唇,小声说,“你应该让姐姐帮你的。” 沈晏均一副坦然的样子,“你姐姐身体不好,这件事不要教她知道,免得她担心。” 潘玉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拿了瓶创伤药洒在沈晏均的伤口上,见他眉头高高皱起,不自觉地将动作放柔,边帮沈晏均将药抹均边问。 “可是陈家?” 沈晏均嗯了一声,如期感到潘玉良手上一顿,他接着说,“你伤了陈家少爷,陈家的人伤了我,短时间内陈局长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了,也不尽然是坏事。” 沈晏均这话说的还潘玉良心生愧疚,想到那该死的陈立远,她不禁扁扁嘴,“那陈家少爷是他胆子小,自己给自己吓的,我根本没伤着他。” 那日潘三小姐拔了枪,对着在床上打滚的两人一顿乱打,事实上谁也没打着。 陈家少爷成了废人,如潘玉良所说,的确是因为吓的。 沈晏均叹口气,看着她轻柔地为自己包扎着伤口,视线又从手臂上移回她脸上。 潘玉良本就长得精致,是潘家三位小姐里长得最标致的那一个,潘老爷与潘夫人的所有优点都在她一个人身上体现了。如今这一打扮,更显动人。 潘玉良抬头,见沈晏均一直盯着自己,以为还有其他的事,不禁有点不安。 “姐夫……” 沈晏均回过神,别开眼,“陈局长乃至陈家人,会听你这话吗?” 潘玉良跟陈立远定亲的时候,陈家人个个都待潘玉良极好,一是因为潘家以及潘三小姐本身,二是因为潘家的大小姐与二小姐都嫁得好,一个嫁给了沈晏均,另一个嫁给了晋城汇丰银行裴行长的次子。 这样的亲事,谁不想攀,陈家自然也乐意。 只是陈立远一出事,陈家对潘三小姐有点恨不得扒她的皮喝她的血了。陈立远是独子,若真废了,陈家等于绝了后。 虽然陈家一直在不停地请各地名医,但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消息传出。 陈夫人甚至连南山上的和尚都请进了家门。 潘玉良沉默。 沈晏均又道:“不是教你要改口?” 潘玉良嘴唇微张,那两个字怎么也喊不出口。 她神经一恹,“姐夫,不叫好不好?” 潘玉良声音小小的,软软的,可怜兮兮的跟猫似的,叫得人心痒痒的,好似她说什么都不在意,只想答应她,全部答应她!她要什么都答应她! 沈晏均失笑,潘家三小姐惯会用这招。 “良儿,必须得改。难道你在其他人面前也要叫我姐夫么?” 潘玉良虽然跟沈晏均说着话,但手上功夫一点也没耽搁,说话间已经帮沈晏均包括好伤口。 伤口包扎好了,潘玉良一抬眼,沈晏均的胸膛就撞进她的眼里,她脸色一红,不自在地挪着身子想往后退一点。 既慌张又有些害怕。 “我都叫了你十来年的姐夫……” 沈晏均起身,拿了套新的衣服出来扔到床上,他坐到床上,把衣服递到潘玉良手上,示意她帮自己把衣服穿好。 沈晏均的胳膊是因为她伤的,潘玉良吞下多余的话,红着脸帮他穿衣服。 沈晏均一边配合着她,一边说,“你要是叫不出口,你就叫我哥哥吧,叫姐夫总是不像话。” 第26章 拜堂 潘玉良松了口气,叫哥哥总比叫其他的好。 她小心翼翼地帮沈晏均穿上里面的衬衣,低着头帮他扣好扣子,连袖扣都细心地扣好了。 沈晏均看着她的小手,笑笑,“没想到良儿还会做这些事。” 潘玉良脸色变了变,但也没说什么,只道:“晏均哥哥,不要取笑我。” 这还是潘玉良第一次这么叫沈晏均,他不禁有片刻的恍惚,心丝一动,又隐了下去。 等到帮沈晏均把衣服都穿好,潘玉良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不禁笑出声。 沈晏均低声问她,“你笑什么?” 潘玉良道:“笑我们两个,我伤着腿了,你伤着胳膊了,我们两个加起来是三条胳膊三条腿的人。” 沈晏均…… 门外红衣敲着门,“少爷,快到时辰了,该拜堂了。” 沈晏均应了一声,把带血的衣服踢到床底下,“晚些时候让赵副官拿去烧了,此事莫要教府里其他人知晓了,免得多生事端。” 潘玉良连连点头。 沈晏均拿过红盖头,缓缓盖在她的头顶上,府下身将人抱起。 “我们去拜堂。” 潘玉良小声地说,“可是你的胳膊……” 这一抱一使劲,估计伤口又得裂开。 沈晏均说了句无声,抱着潘玉良去了前厅,红衣紧跟在两人身后。 喜婆见他们出来,乐呵呵地说,“新郎跟新娘子出来了。” 在前厅的众人纷纷把目光放到两人身上,沈晏均面不改色地由着众人观摩。 潘玉良盖着红盖头,阻绝了大家的视线,让她没那么紧张了。 潘玉良的腿不方便,沈晏均全程抱着她,拜了天地,拜了父母,奉了茶。 沈司令封了个大大的红包,沈夫人给了一套翡翠首饰。 说是娶小,也跟正娶的礼节都一样。 而且为了防止潘玉良尴尬,连给潘如芸奉茶的环节都省了。 可见司令府对这潘家三小姐还是很看中。 裴思远抱着他家小胖子立在一边观礼,撞上沈晏均的眼睛,两人对视一眼,裴思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沈晏均挑挑眉,丢给他一个你真无聊的眼神。 裴思远乐了,逗着他家胖儿子,指着沈晏均道,“叫小姨父。” 小胖子长得粉粉嫩嫩的,瞅了他父亲一眼,嘟着嘴道:“母亲让我看着你点,你别乱来。” 站在裴思远身边的人听了小胖子的话,纷纷乐出声,裴思远吸了口凉气,恐吓他,“裴小胖,你要是不听话,晚上我把你扔在这跟你小姨父睡。” 裴小胖一点也不害怕,“小姨香香的,我可以跟小姨睡。” 裴思远嘿嘿两声,又去看沈晏均,“你小姨可没功夫陪你睡。” 潘如意早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挺着肚子往他这边挪过来,这时听到他的话,气得拧了他一把。 “不是说了别乱说话。” 裴思远龇牙咧嘴地忍着疼,“我这不心疼小妹吗。” 潘如意哼哼,“你要心疼她就别乱说话。” 潘玉良跟沈晏均成亲的事,潘如意跟裴思远都是知道内情的人,但裴家哪有司令府的势头,帮不了潘玉良什么,潘如意一直因为这件事有些过意不去。 裴思远又问,“怎么不见大姐。” 潘如意瞪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思远被她的死亡眼神威胁,立即投降,“成成成,我不说话了。” 第27章 新夫人 拜过堂,沈晏均又把人抱回房里,红衣又跟回新房。 沈晏均嘱咐她:“照顾好夫人。” 又对潘玉良说,“要是饿了,你就让红衣先给你拿点吃的垫垫。” 潘玉良在盖头下说了声好。 潘玉良乖的不像话,知晓她性格的沈晏均知道她怕是早就忍不了了,笑笑掐了掐她的手,悄声说“你且再忍忍,过了今日就好了。” 沈晏均说完出了新房,红衣捂着嘴笑,“少爷心疼着夫人呢。” 潘玉良没作声,红衣又问,“夫人可以吃点什么?” 潘玉良对这称呼别扭的不行,又因了方才沈晏均的那个动作,反正怎么都别扭着。 “不用,我需要的时候再叫你。” 红衣只好应了声好,退到一边。 司令府的这边的酒席,会从中午一直办到晚上,场面大,宾客也多,不过沈晏均早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要陪酒的事,直接让赵副官代劳。 旁的亲戚倒还好,本家的就有点不依不挠了,按着沈晏均,“哪有喜酒还要旁人代劳的。” 裴思远本来算娘家的亲戚,这时候也掺合在一块,“是啊,小妹夫,哪有喝喜酒还要旁人代劳的。良儿叫了我这么多年姐夫,今日你娶了她,日后可得好好待她,若你敢欺负她,我这做姐夫的可不答应。” 裴思远年纪其实跟沈晏均差不多,但因沈晏均娶的潘如芸,悲思远不得不叫沈晏均姐夫,今日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他怎能放过机会。 沈晏均不得已,连着陪了十几杯。 裴思远还欲再灌,沈晏均给一边的赵副官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过来架着裴思远到一边去了。 裴思远是书生,要对付他,十分容易。 裴思远一边骂着沈晏均粗人,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裳。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 众人一看沈晏均连娘家人都敢弄,纷纷偃旗息鼓,不敢闹得太过。 沈晏庭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本来他不打算穿沈夫人给他的新衣服,但房里只有那一套衣服,其他衣服都教人收了起来。 沈晏庭不得不套上新衣服,丫鬟们不在,不知是去前面观礼还是做什么去了。 沈晏庭跟个小偷似的从房里出来,直奔新房。 他直接推门而入,红衣吓了一跳,见是他,连忙道:“好少爷,你怎么来这了。” 沈晏庭哼了声,“我来看看良儿姐姐。” 红衣笑道:“新娘子还要等揭盖头呢,现在可看不着。” 沈晏庭又哼哼,搬了把椅子坐到床边,“那我在这里等着。” 红衣劝他,“小少爷不去前面吃喜酒,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哪里面面好玩?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做的好吃的可多着呢。” 沈晏庭不悦地看着她,“你当我是那只知道吃的三岁的小孩子吗?” 潘玉良在红盖头下轻笑出声,道:“你就别为难一个丫鬟了。” 沈晏庭这才哼了一声,不再理会红衣。 正说着,门口又传来动静,是潘如意牵着裴小胖过来了。 红衣行了礼,“潘二小姐。” 潘如意点点头,“怕良儿无聊,我来陪她说会话。”又对着沈晏庭道:“小少爷也在呢。” 沈晏庭对着潘如意还是不好摆脸色地,乖乖地随着潘玉良喊了声二姐。 沈晏庭本来是想过来带着潘玉良去躲一躲的,就少私奔不了,折一折沈晏均的面子也是好的,他才不打算让他称心如意呢。 可红衣在这,本就难打发,现在又来个潘家二姐。 沈晏庭眼睛转了转,最后只得不动声色地继续坐着。 第27章 躲酒 潘如意陪着潘玉良说了会话,不禁感慨。 “良儿,以前我与大姐总笑说不知你何时才能长大。现如今看你如此乖觉,反倒不习惯了。” 这所谓的长大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前面陪完酒的沈晏均进来时正好听到潘如意这句话。 他心里想着,看来这潘家人还是没摸透潘玉良这性子,她哪里会这么一直乖觉着,不过是因为连日受到的惊吓过多,让她不得不乖起来。 这乖明显是装出来的,别人看不出,他又岂会看不出来。 见着沈晏均,潘如意叫了声姐夫,沈晏均点点头,说了句,“思远今日可能要喝多。” 潘如意笑笑,“由着他,平日都是我拘着他,不让他喝,今日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他还不跟脱缰的野马似的。” 又说,“新郎官这是来躲酒来了?” 沈晏均点点头,半真半假地说,“人太多了,我进来躲躲。” 潘如意也说,“是啊,今日的来的比那会你跟大姐的婚礼人还要多呢。” 潘如意这话一出,沈晏均敏锐地感觉到潘玉良僵了一下。 他笑言,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十来年了,自是比不得的。” 沈晏庭见着沈晏均自是没什么好气的,拿着眼白看他,被沈晏均拍了一下脑门。 裴小胖吃吃地笑起来,沈晏庭失了面子,更加不悦了。 翻着白眼说,“动手动脚的,幼稚不幼稚。” 这下莫说裴小胖了,潘如意跟盖着盖头的潘玉良都笑了起来。 红衣给沈晏均倒了杯茶,沈晏均饮下,又问,“良儿可有吃点东西?” 潘玉良的红盖头晃了晃,“我不饿,等饿了再吃。” 沈晏均道:“不饿也先吃点,估计还得有一段时间才能休息。” 沈晏均关心的话说的十分自然,一边的潘如意觉得有些怪异,要不是事先知晓这门亲事是权宜之计,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沈晏均倒真像是极喜欢潘玉良的样子。 但她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良儿也算是沈晏均看着长大的,沈晏均拿她到小孩,这么说话也正常。 潘如意又呆了会,“我去大姐那看看。”说着牵着裴小胖出去了。 红衣拿了点好下咽的糕点递给潘玉良,潘玉良盖着盖头勉强地吃了两口。 食物的香气散发出来,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的沈晏庭倒是饿了,在一边吞着口水。但方才大话已经说出去了,这会当着沈晏均的面也只能死撑着面子。 潘玉良吃了一块半的点心,剩下半块递了出来,“吃不下了。”点心还是有些太干。 红衣刚要去接,沈晏均已经伸手,接过那半块点心塞进了自己嘴里。 潘玉良盖着红盖头自是什么都看不到,倒是红衣惊了惊,她跟着沈夫人已经好几年了,还从未见过沈晏均吃这些点心之类的食物。每回沈夫人亲自动手,也只给小少爷做,说是大少爷不爱吃。 如今见沈晏均把那半块点心神色自如地塞进嘴里,红衣心里犯起糊涂,这大少爷到底是爱吃还是不爱吃? “大少爷可还要?” 沈晏均摆摆手,他是不喜甜食的人,半块已经足够。 一边的沈晏庭饿得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从椅子上下来,仰着小脑袋神气十足,“小爷我出去看看。” 第29章 你可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红衣一直在房里守着,沈晏均跟潘玉良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床上,谁也不说话,却也意外地和谐。 红衣是沈夫人的人,见此情景,不禁抿着唇在一旁笑着。 沈晏均看了眼红衣,“红衣,你去厨房端碗热面过来。” 红衣猜大少爷大概是饿了,连忙应了声是。 潘玉良听到沈晏均打发红衣,接着是开门又关门的声音,这才开口,“晏均哥哥,可是伤口裂了?” 沈晏均说了句,“大概吧。”不甚在意的样子。 又说,“母亲的这些个丫鬟别的都好,就是胆子大,爱盯着人瞧,我都被她瞧得烦了。” 潘玉良在盖头底下咯咯地笑,“原来晏均哥哥也有怕的东西。” 潘玉良盖着盖着看不到沈晏均的样子,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我也是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怕的东西?” 潘玉良大概是真无聊了,这时候不禁居然跟沈晏均聊起天来,“那晏均哥哥最害怕的是什么?” 沈晏均轻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你一定是想,要把我最害怕的东西套出来,日后好拿捏于我,是不是?我才不上当。” 潘玉良的确是打的这主意,见被他拆穿,不依的哼了一声,“不说就不说,我以后就知道了。” 沈晏均也顺着她的话说,“是啊,你以后就知道了。” 没多一会,红衣便捧了碗面进来,沈晏均接过,吩咐她道:“你去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我跟夫人都要吃点。” 红衣心想夫人盖着盖头呢,这怎么吃,但沈晏均都吩咐了,她便也没多管了。 等红衣出去关了门,沈晏均才把面往潘玉良那里放了放,“良儿,可要吃点。” 潘玉良的确是饿了,但这脑袋上的盖头碍着事呢,又觉得沈晏均是故意馋她,不满地说,“我这怎么吃?” 沈晏均道,“你双手把盖头拉高一点,我来喂你。” 潘玉良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被那碗面的香气给打败,抬起双手,小心翼翼地把盖头抬高。 潘玉良的手大概是短了些,盖头拉起来,只露出张嘴跟个鼻头。 沈晏均夹了些面条,吹了吹,送到她嘴边,一边喂一边说。 “小心着些吃,把妆吃花了,掀了盖头就叫人笑话了。” 叫人笑话这件事潘玉良还是比较在意的,不禁吃相十分斯文,长长的面条被她咬断,一部份进了嘴里,一部分掉进碗里。 因为顾及着脸上的妆,潘吃的十分小心且慢。 沈晏均喂了她一口,等她吃口里的那些的功夫,自己也吃了两口。 潘玉良听见声音,想起那面条是自己方才咬过的,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等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了,她才说,“姐夫,你若是要吃,再让红衣端一碗来好了,我都吃脏了。” 沈晏均不在意地说,“又不是没吃过你吃剩的东西,以前都行,怎么进了我家的门反倒不行了?” 那句进了我家的门沈晏均说的顺口,潘玉良也没觉得不对劲来,只是觉沈晏均这样说的也对。 她从小就是一个对什么都好奇的人,那些新奇的吃的东西她总要偿一偿,觉得不好吃了就不肯再多吃一口,每每浪费一堆的东西。 沈晏均没这方面的忌讳,帮着她吃了不少东西,免了她不少潘如芸的骂。 就这样,两个成亲的人,躲在新房里吃了一大碗面下去。 沈夫人期间过来了一次,见红衣守在门口,还以为怎么了,“你怎么在门口守着?” 红衣偷偷地笑了笑,神秘地说,“大少爷在里面呢,说是饿了,让我端了碗面在里面吃呢。” 沈夫人悄悄将门推开了些,透过门缝往里瞧了眼,一会后又把门拉上,吩咐红衣,“你继续在这守着吧。” 第30章 洞房 除却迎亲的时候陈家的那事,沈晏均这个婚成的还算是轻松,等到了晚上,以裴思远为首的那群醉猫嚷嚷着要闹洞房。 沈晏均直接先闪进了新房,然后把门一关,把所有人都关在了外面。 已经不知道被灌下了多少酒的赵副官在门口守着,赵副官的冷面深得沈晏均的真传,本来平时就不大给本家那些人面子,一喝酒,更是六亲不认了,谁来都不好使。 众人倒不怕他,问题怕他手中的枪啊。结果只能在门口闹一闹,骂骂咧咧的,连骂都不敢太过放肆,憋屈得紧。 沈晏均在里面丝毫不受影响地掀了盖头,又喝了交杯酒。 红衣一个人在里面侍候着,说了些吉利的话,得了个红包,又侍候着潘玉良把厚重的喜服给脱下。 待要去脱沈晏均的外衣,被沈晏均一个冷眼吓了一跳。 “出去!” 沈晏均的声音又冷又硬,红衣被他吓得一抖,现在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大少奶奶的丫鬟一见他就发抖了。 潘玉良穿着里衣,长发垂下,因腿脚不方便,一直坐在床上。猜着沈晏均大概是怕红衣见着他胳膊上的伤口,连忙说。 “红衣,你先出去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红衣往潘玉良腿上看了眼,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沈晏均借着潘玉良的力把外衣脱了,伤口果然又裂开渗着血,沈晏均丝毫没有避讳的当着潘玉良的面连带里衣一起脱了。 潘玉良本来有些不好意思,但之前处理伤口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现在不好意思有点晚,于是佯装着镇定,简单地给他处理了下,小声说,“明日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屋子里的红烛明明灭灭,映着满室喜庆的大红,人也软软的。 沈晏均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说,“听你的。” 沈晏均扶着潘玉良躺下,“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潘玉良眨着那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看着他,“晏均哥哥,你……” 沈晏均心里发笑,知道她是不想跟他同床又不说出来,明明存着一肚子的坏主意,还非要装个乖巧的样子,看来是之前那几次把她吓得不轻。 他故意道,“怎么?你想明日红衣进来,看见我躺在地上?” 潘玉良讷讷开不了口,沈晏均也不管她,自顾踹了靴子脱了裤子,只穿着里衣从床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潘玉良立即全身僵硬,好似连呼吸都不会了,不知如何是好。 但沈晏均丝毫没有理会她,似乎很累的样子,躺下闭上眼睛就真的睡觉去了。 潘玉良拧着眉忐忐忑忑的,一会想这样的事,一会想那样的事,心里跟身体都跟火烧似的。 裴思远觉得自己居然没有受到一个做夫的应有的待遇,红着脸醉着眼去找潘如芸的房里找潘如意告状,“太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潘如意给他喂了杯茶,让家仆送他回了府,她自己跟裴小胖留在了司令府。 “晚上我在这陪着大姐,你自己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回去别闹,惹着你大哥了,仔细你的皮。” 潘如意的话也不知他听进去多少,裴思远毫无反抗能力地由着仆人架走。 潘如芸在一边逗着裴小胖,也不管他们夫妻,等到潘如意把裴思远打发走了,她才说。 “我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好陪的。” 潘如意笑笑,捏着潘如芸的手,“大姐,我想陪你还不成吗?咱们姐妹好久都没有睡同一张床了。” 潘如芸笑笑,便也不再说什么。 第31章 猪队友 裴小胖晚上的时候闹腾了一下,非要去新房里找潘玉良,说是要陪小姨睡。 被潘如意胖揍了一顿屁股才老实了。 潘如芸拍着裴小胖的屁股埋怨她,“你这怀着身子呢,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潘如意哭笑不得,“大姐,他那是假哭呢,你可别被这小坏胖子给骗了。” 裴小胖的哭虽然是装的,但眼泪也确实是掉了的,这会困得都睁不开眼了,哼了两声,“我才不是坏胖子。”没一会就睡死过去。 潘如芸看着他怜爱的笑了笑。 潘如意见裴小胖睡过去之后想了想问潘如芸。 “大姐,你跟姐夫怎么还不要个孩子?” 潘如芸也知道她晚上留在这肯定会说这些,无可奈何地道。 “我身子不好,子嗣难。” 潘如意想了想说,“我听说城西那边有个老神仙,有治疗这方面的偏方,大姐,要不你去试试?” 潘如芸摇摇头,“晏均不喜欢这些东西,被他知道了定然要生气。” 潘如意气结,“大姐,都这个时候了,是他生气重要还是孩子重要啊,你年纪可不小了,自己不抓点紧,难道还等着日后……” 潘如芸抬头看了潘如意一意,后者立即停了话,她讪笑一声,又接着说,“大姐,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这个潘如芸自然知晓,她跟沈晏均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别人的问题。 潘如意继续说,“我可听说好多人都是去那给治好的,你说说你这么些年,中医也看了丁医也瞧了,但到现在仍旧没个孩子,司令府这样的门弟,没有孩子……” 这些话倒不用她来说,潘如芸自己知道,否则沈夫人怎么会这么不喜欢她? 潘如芸沉默了会说,“你让我想想。” 潘如意道:“反正生孩子这事还是得抓点紧,女人不像男人,拖不得。” 潘如芸咬咬唇,脸上一片阴郁之色。 次日一早,红衣推门进去的时候,沈晏均已经起了床,衣服已经穿昨整整齐齐的。 潘玉良昨天晚上脑子里一直在想事情,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这会还困着。 红衣来叫了两次她都只不高兴地哼了哼,红衣还欲再叫,沈晏均看了眼赖在床上就是不动弹的潘玉良,挥手让红衣退了下去。 “行了,让她睡。” 红衣踟蹰了一下,说:“早上该去敬茶了。” 沈晏均笑了笑,“良儿向来是最没规矩的,父亲跟母亲应该也习惯了,无事,等她睡醒了再说,我会跟父亲母亲说。” 红衣只好把衣服放到一边,“大少爷早膳是在房里用还是去厅里?” 沈晏均道:“端进房里吧。” 红衣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早上本来该去给司令跟司令夫人敬茶的两个人都没出现,但在厅里用着早膳的几人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是潘如意这个客人有些尴尬。 沈晏均这几日不用去营里,吃过早膳之后便留在新房里看书,平日里若是沈晏均在家中,也是在书房里呆得多,如今这书房改成了新房,里面的书仍是不少,倒也方便。 潘玉良一觉睡到日晒三竿,睁开眼后仍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沈晏均手里拿着书,坐在窗边的桌前,听到动静后往她这边看过来,被她那一脸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蒙的样子逗笑。 “三小姐这是醒了?” 潘玉良眨眨眼,神志慢慢清醒过来,哼了声,伸手去够放在旁边的衣服。 红衣被沈晏均打发了出去,她只能自己来,沈晏均看她实在辛苦,放下书走过来,帮她把衣服抖开,待要帮她穿的时候,被她一把按住了手。 “晏均哥哥把红衣叫进来就好了。” 沈晏均道:“红衣被晏庭打着滚要去铲雪了,昨天在房中饿着他了,这小子记着仇呢。” 潘玉良:…… 她都不知道沈晏庭到底是她的队友还是她的敌人了。 第32章 小傻子 午膳两人仍旧是在房里用的,沈晏均倒没什么,但潘玉良这会哪里好意思去见大家,她连见潘如芸都不好意思。 这事吧,她还是没想明白,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但沈晏均没觉得不对,潘如芸也没有觉得不对,她便想着,那应该就是对的。 潘如意上午就带着裴小胖回了裴府,走的时候裴小胖还顺走了沈晏庭好多小玩意,沈晏庭这会罚了沈元又折腾了红衣,心情还算不错,也没同他计较,只是背着手,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说。 “你还是得少吃点,再胖下去就成球了。” 裴小胖得了东西,连别人嫌弃他胖都没计较,乐呵呵地走了。 沈晏庭拧着眉看着潘如芸,“大嫂,你这侄子是个小傻子吧?” 沈夫人拍了他脑门一下,“胡说些什么?” 沈晏庭觉得自己不能同个女人计较,特别大肚地原谅了沈夫人,摇着脑袋说,“希望良儿以后生的孩子能聪明点,这样我带出去也有面子,不然就不太好了。” 沈晏庭孩子气的话惹得沈夫人大笑,点点他的脑袋,“托你吉言,希望良儿以后给你哥生个聪明的胖小子。” 沈晏庭觉得他娘这就有点烦人了,怎么好话坏话都得动手动脚的。 一边潘如芸的脸色变了又变,见沈夫人的目光朝她看过来,她便立即敛了脸色陪着沈夫人一起笑笑。 “晏庭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潘玉良一直没出去,下午沈夫人便带着潘如芸去新房里找她去了。 只不过扑了个空,新房里居然没人,只有红衣一个人在收拾着。 潘玉良这会腿还没好,能上哪去? 潘如芸跟沈夫人对视了一眼,问红衣。 “良儿去哪了?” 红衣给沈夫人跟潘如芸行了礼,回答说,“少奶奶,大少爷怕少夫人闷着,带她去了靶场,奴婢就没跟着了。” 红衣这两声不伦不类的称呼,倒是把潘如芸跟潘玉良给区分开了,沈夫人也没多说什么。 潘如芸僵着脸色不知道在想什么,吩咐她,“你准备两个手炉,我过去看看,这天虽晴了,但化雪的天气最寒了,别把良儿给冻着了。” 沈夫人十分欣慰地拍拍她的手,“还是你这当姐姐的细心,晏均也是,这天寒地冻的带她去什么靶场。” 潘如芸笑笑,“良儿自小就喜欢这些,这几日估计拘着她了,出去透透气也好。” 这点到是,沈夫人也不禁笑着说,“是啊,她那马术比晏庭还好呢,良儿能文能武的,又比晏庭听话,你看看你爹这个人,什么时候把别人家的孩子放在眼里过?也只有良儿,每每说起来,总免不了要夸她几句。” 潘如芸跟着笑,以前她喜欢潘玉良来司令府,一是因为良儿是她妹妹,她们姐妹本来感情就好。二来也是因为司令府里人人都喜欢潘家三小姐喜欢得紧,沈司令那样一个比沈晏均还要严肃的人,碰到潘玉良那小滑头,也是每每都被逗得哭笑不得。 红衣把手炉准备好,潘如芸让喜儿拿上,又让红衣抱了两件狐裘。 “娘,我去靶场看看,您昨天也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 第33章 打靶 潘如芸带着喜儿跟红衣去靶场的路上碰到沈晏庭,一听到沈晏均跟潘如良在靶场,他便立即又是叫又是跳的,嚷嚷着也要去。 潘如芸被他吵得大阳穴突突地跳着,“成成成,你莫要蹦了,一起去吧。” 因为多了个沈晏庭,一车差点坐不下,沈晏庭是司令府的小少爷,总不好让他跟丫鬟挤在一块,潘如芸只好让他坐在前面,自己眼喜儿还有红衣挤在后边。 喜儿把手炉放到脚边,伸出手帮她按着脑袋,“夫人,若是不舒服,我跟红衣过送过去就好了。” 潘如芸闭着眼睛不说话,由着喜儿帮她按着。 等到了靶场,沈晏庭嫌潘如芸走得慢,嘴里嘟嘟囔囔的,“大嫂,你这也太慢了。” 但说归说,也没扔下这几个女眷自己跑。 潘如芸跟沈晏庭绕过马场,马场后面就是靶场了,待他们走过去,看到沈晏均一只手正扶着潘玉良的腰撑着她的重量,一只手把着潘玉良握枪的双手,教她瞄准。 潘玉良不是第一次打枪,不过一直都打不太好,否则的话上次也不要一颗子弹都没打进陈家少爷的肉里。 潘玉良打完一颗子弹,身子反射性地往后弹了弹,伤着的那条腿她根本不敢用力,靠着一条腿撑着,不得不把大部份重量都放到沈晏均的身上。 潘玉良一开始觉得别扭,尽得立着身子,把背挺得直直的,不过这别扭大部份来自于她现在身份的转换。 潘玉良从小就跟沈晏均亲近得很,加之赵副官还立在一边,沈晏均无论是神色还是身体,都尽显风度。 没多久就失了戒心,到后面干脆就偷懒,自己能省力就省力,都是靠沈晏均撑着她。 两人打完一轮把枪放下,赵副官立即递上毛巾给两人擦手。 “良儿。” 潘如芸跟沈晏庭走近,沈晏庭立即想去拿台子上的枪,被沈晏均瞪了一眼后收了手。 潘如芸上前,捏了捏潘玉良的手,似埋怨地说,“这大冷天的,出来打什么枪?瞧这手冰的。” 喜儿跟红衣连忙上前,一个给她塞手炉,一个给她披狐裘。 趁着丫鬟侍候潘玉良的功夫,潘如芸拿了一个手炉递给沈晏均,“可以暖暖。” 沈晏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接。 潘如芸只好把手炉递给一边的赵副官,然后抖开狐裘披到沈晏均的身上,沈晏均这回没有拒绝。 等红衣给潘玉良披好狐裘后,沈晏庭才不爽地开口,“良儿你太不讲意气了,出来打枪都不叫我,我最近都快闷死了。” 沈晏均又是一个冷眼,沉声道:“你叫她什么?” 沈晏庭冲他哼了一声,但还是改了口,“小嫂嫂。” 沈晏均这才别开眼,又去摆弄台子上的手枪。 沈晏庭眼馋,但又不想求人,只能拿眼神去瞧潘如芸跟潘玉良。 潘如芸的心思这会都在沈晏均身上,哪里顾得了他,潘玉良只好开口。 “晏庭,不如我们来比比谁的枪法更好。” 沈晏庭立即喜笑颜开,“好啊好啊。” 沈晏均抬眼去看潘玉良,潘玉良立即道,“晏均哥哥做裁判。” 这一声晏均哥哥叫得潘如芸一阵恍惚,身子晃了晃,喜儿眼疾手快地立即扶住了她。 沈晏均不知是不是没看到,还是只顾着跟潘玉良说话去了。 他道:“好啊。” 潘玉良又怕他像方才那样扶着她,虽然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当着潘如芸的面她觉得还是不大好。 “这次晏均哥哥不用帮我,红衣扶着我就好了,免得我赢了,晏庭又各种找理由。” 沈晏庭不满地哼哼,“我什么时候各种找理由了?” 第34章 乱心 沈晏均给他们当了两轮的裁判,若在平时,潘玉良打枪的技术是要比沈晏均好那么一点点,但现在伤着腿了,红衣又不像沈晏均那么会扶,她用力的点大概也不大对,两轮下来,跟沈晏庭也差不多。 潘如芸给潘玉良跟沈晏均带了狐裘,自己倒没带,她站在那里又不动,冷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沈晏均看了他一眼,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在她身上,又对赵副官说。 “你在这里看着点,注意别让他们伤着自己,再打一会就回去吧。” 赵副官应了声是,沈晏均这才对潘如芸说,“我们先回去吧。” 潘玉良一只手拿着枪,一只手冲潘如芸挥了挥手,“姐姐再见。” 潘玉良笑笑,“你也别玩太久。”说着跟在沈晏均后面一起回了司令府。 等回了司令府,沈晏均去了潘如芸房里,他看着她道:“你找我何事?” 潘如芸打发喜儿出去,“你去门口守着,我跟姑爷有话要说。” 喜儿连忙退了出去,潘如芸这才转过脸对着沈晏均。 这几日潘如芸的日子确实不大好过,每个人在她面前不是说潘玉良嫁进司令府的事,就是跟她说孩子的事。 她一直在扛着,在忍着。 但方才在靶场见到沈晏均扶着潘玉良的时候,她便一下子觉得忍受不了了。 想到此,潘如芸眼睛不禁红了红。 沈晏均见她这样,不禁皱了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潘如芸把情绪忍下去,有些哀求地跟沈晏均说,“晏均,不是说好的权宜之计吗?你现在跟良儿……你们这样,会叫人误会。” 沈晏均看着道:“权宜之计我已经让良儿烂在心里了,看来还没有跟你说过,这四个字从今天开始,你最好也把它烂在心里,否则的话,你潘家吃不了兜着走。” 潘如芸一惊,沈晏均又接着道,“陈家那废物少爷到现在都还没治好,成亲的前一天,因为良儿赵副官又毙了陈家两个下人,你以为没有我司令府,你父母能安然?” 陈局长明里不敢做什么,暗里说不定正憋着什么坏招。 “可是……” 沈晏均的脸色缓下来,“好了,马上就要过年了,等过完年,陈家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潘如芸心里仍旧不是个滋味,沈晏均又说,“我对良儿好你不高兴?” 潘如芸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良儿一门心思还想着日后出了这司令府……” 说着她又笑了笑说,“你也知道她,学了那些个什么新派知识,心比那外边的鸟儿还野,什么事都有她一套一套的理儿,这司令府拘不住她。” 沈晏均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但很快隐了下去。 他道:“拘不住也只能拘住了,如今这世道乱着,都是为了她着想。” 潘如芸嗯了声,“我知晓……” 沈晏均起身,“既然你知晓,日后这种事便不要再说了,特别是在父母面前。” 潘如芸本来是想找沈晏均说说话,好让自己的定定心,结果心没定下来,反倒更乱了。 第35章 归宁 腊月二十六,沈晏均带着潘玉良回了潘府。 沈晏均跟潘玉良还有红衣坐在一辆车上,潘如芸跟喜儿坐在另一辆车上,后头还跟着几辆送东西的车,跟一支队伍似的,一起回了潘府。 潘府上下一片喜庆。 这还是自潘玉良出事以来,潘老爷跟潘夫人第一次见潘玉良。 潘玉良下车的时候本来自己撑着拐杖走着,走了没几步,沈晏均看了眼跟在后面一大堆等着她先走的人,干脆把她的拐杖拿了扔给了赵副官,然后一弯腰,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潘玉良惊呼,“晏均哥哥……” 沈晏均道:“等你走到前前厅,天都要黑了,这饭还要不要吃了?” 潘如意跟裴思远带着裴小胖也来了,众人见沈晏均抱着潘玉良就进了门,不由得皆是一愣。 裴思远上次在喜酒上没有端到做姐夫的架子,今天回潘府来准备找回场子的。 沈晏均一进门,裴思远便道:“哟,这不是妹妹妹夫回来了吗?” 潘如意气得都快翻白眼了,直接拿了别在裴小胖衣服上的一根针狠狠地戳了他一下。 裴思远立即一蹦三尺高,沈晏均看着他道:“这是表演的什么猴戏法?” 裴小胖一点也不给他老子的面子笑得咯咯咯。 沈晏均把潘玉良放到椅子上,众人纷纷落坐,司令府的下人跟着赵副官进进出出地抬着东西。裴思远在心里感慨着到底是司令府,瞧这家大业大的,一门权宜的亲事,竟弄得跟真的似的。 不过……裴思远往沈晏均那里看了一眼,见他一门心思地帮潘玉良放好手杖,又帮她顺了顺了衣解,倒看不出平时沈少校冷硬的做派。 看来这亲事,是真是假,现在似乎也不好说。 潘府上下热热闹闹的,潘夫人脸上却未见喜色,看见潘玉良甚至还抹了抹眼睛,“我可怜的良儿……” 事已至此,潘玉良也只能安抚潘夫人,“娘,您别哭了,我在司令府可好着呢,大姐跟晏均哥哥都对我很好。” 潘老爷也道:“是啊,良儿跟个皮猴似的,以前在司令府就上窜下跳的,如今她嫁到司令府里,还怕有人能欺负得了她吗?” 潘玉良不依地道:“瞧父亲这话说的,好似我会欺负别人一样。” 沈晏均在一边点点头,“欺负倒谈不上,就是晏庭那小子这几日被良儿折了面子,正在家里不要命的在用功读书呢。” 众人跟着笑,“这是好事啊,待你司令府日后再出个状元,你们还得感谢良儿呢。” 沈晏均摇摇头,“算了吧,一个晏庭就已经无法无天了,待日后良儿的腿脚好了,怕是两人要一起上房揭瓦了。” 众人又是笑,都觉得这事潘玉良还真干得出来。 潘玉良抬着下巴,不爽地翘着嘴巴,“哼,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一回来你们就欺负我。” 潘如芸连忙替她解围,“你们莫要再说了,良儿可是大姑娘了,知道要面子了。” 潘玉良立即笑嘻嘻地道:“还是大姐疼我。” 裴思远看着她道:“良儿,这话可得凭良心啊,你说大家有谁不疼你呀。” 裴小胖在一边肯定地点点头,“我也疼小姨。” 众人说说笑笑的,因为有红衣在,谁也没提潘玉良嫁到司令府去的原因。 第36章 母女谈话 吃过早饭过后,众人扶着潘玉良去后头院子里看她先前养在家里的那条大大的黑色的狗。 潘如芸跟潘夫人去潘玉良房里,准备收拾点潘玉良先前惯用的东西带回司令府。 屋子里只有潘夫人跟潘如芸,丫鬟们都不在。 收拾了一会,潘夫人就拉着潘如芸的手在椅子上坐下。 “芸儿,良儿是个没心没肺的,很多事情她没有你那么细致,你告诉娘,她在司令府可好?” 潘如芸笑笑,“娘,说的不可信,难道看到的还不可信吗?您瞧着良儿,像是过的不好的样子吗?” 这倒也是。 潘夫人点点头,“良儿过得好,为娘就放心了。” 潘如芸脸上仍旧挂着笑意,心里却酸涩不已。 潘夫人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她,“那你呢?” 潘如芸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什么?” 潘夫人埋怨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当然是孩子的事了。” 潘如芸叹息一声,“娘,这事又不是一日能成之事,您不要每回见了我都要问。” 潘夫人瞪了她一眼,“能不问吗?你们都成婚多久了,还有上次你妹妹跟你说的那个老神仙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你要是不方便去,娘让我替你去,悄悄的,谁也不知道。” 潘如芸道:“娘,我的身子我知道的,急不来,难道司令府请的医生还不如外面那些赤脚医生吗?” 潘夫人道:“那也不见得的,总归要试一试才知道。” 潘如芸不说话,难得见到其他情绪在她脸上,不高兴潘夫人说的事。 潘夫人只好又道:“那其他办法呢?你有没有想过?” 潘如芸看着她娘,问道:“什么办法?” 潘夫人叹了口气,“你这傻孩子,在司令府都把你给呆傻了,也是,你爹只有我一个,沈司令也只有沈夫人一位夫人,有些事你没见过,便也不知道了。” 潘如芸拉着潘夫人的手,“娘,您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直接告诉我就行了。” 潘夫人道:“你既然自己不能生,就没想过找个人替你生?” 潘如芸脸色一凛,语气不禁有些凌厉,“娘!” 潘夫人立即说道:“娘说话不好听,你别生娘的气,娘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们好的,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潘如芸沉默下来,沈夫人接着方才的话头说,“你晏均纳个妾,不行找个外室也成,身份找低一点的。等有了孩子,再把孩子抱过来,你是潘家的女儿,你父亲虽然只是个商贩,但在晋城也有些地位,还能替你撑一撑腰。这事上,想必只要有了孩子,沈司令跟沈夫人那边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潘夫人说的这个事其实在晋城不算什么新鲜事,很多大户人家家里填房生的孩子都是正房夫人养着的。 潘如芸皱着眉,“这能行吗?晏均只怕是不会同意。” 潘夫人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晚上灯一灭,能认得出是谁,等事情成了,他就算不同意也只能同意。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了,本来这事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但想着,想孩子总归是自己的更贴心,便一直想等你自己怀上。” 潘夫人的话说的很直白,沈晏均跟潘如芸既然没有刻意不要孩子,那这十来年没有孩子总归是有原因的,要不早该有了。 潘如芸抓着沈夫人的手,“娘,我这心里被您说的乱乱的,您让我想想。” 潘夫人叹口气,“行,这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不当一回事就成。” 第37章 过年 归宁之后,没几日便是过年了。 潘如芸跟着沈夫人忙进忙出的,因着家里有喜事,沈夫人这个年格外的开心,进进出出的,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 她一高兴,潘如芸的日子便也好过上许多。 “母亲,怎的这么高兴?” 沈夫人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说,“等良儿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就更高兴了。” 潘如芸脸色一僵,沈夫人又道:“现在想想,你跟晏均一直不同意纳妾这事,到底是对的。否则的话,良儿还怎么嫁进我们司令府?” 潘如芸陪着笑,“这大概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吧。” 这话沈夫人爱听,忙了一会后她又说,“我已经下了贴子,等到初六,就请兰园的那几位角来府里唱几出戏,你不是最爱听那重晓楼的戏吗,你近日也是劳心劳力的,到时候就好好地看他几场。” 潘如芸稳着身子,“谢谢娘。” 沈夫人道:“谢什么,你们都好我才高兴呢。你放心,娘不偏心,对你跟良儿都是一样的。” 潘如芸嗯了声,“我也替良儿谢谢娘,良儿还小,很多事不懂,还望娘多多担当。” 沈夫人脸上笑意加大,“她那性子我跟司令都了解,这司令府也不指着她做什么,咱们宠着她,由着她自由自在的就挺好。” 说着她沈夫人又神秘地笑笑,“我瞧着晏均也是这个意思,上次跟他说孩子的事,他居然说良儿还小。我倒是知道良儿小呢,但问题是他自己不小了呀。” 潘如芸道:“娘说的事,这事我会劝劝他的。” 沈夫人十分欣慰,“你放心,就算日后良儿生了孩子,你仍旧是司令府的少奶奶。” 潘如芸只能继续堪堪地陪着笑。 一直到过年,沈晏均一直都歇着潘玉良的房里,潘玉良虽然觉得怪异,但沈晏均除了会在她面前脱衣服,确实也什么都没做。 过年这天,潘玉良终于忍不住。 “晏均哥哥,你怎么不去大姐房里睡?你今夜去大姐房里睡好不好?” 沈晏均正整理着堆在书桌上她翻的那些书,她性子不定,看书喜欢这本书翻翻那本书翻翻,新奇的地方才看,觉得不好看的地方就直接跳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一日能看多少书呢。 “怎么?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潘玉良摇摇头,“没有,就是我觉得你们是夫妻,你一直睡在我房里,这很奇怪。”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神色自如地说,“我们新婚,我要是丢下你不管,那才会让人觉得奇怪。” 说这些潘玉良哪里说得过沈晏均。 沈晏均又道:“再说,今日可要守岁。” 潘玉良拍拍脑袋,“对哦,那晚上我要跟晏庭一起放烟花。” 沈晏均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你想放烟花,我陪着你就是。” 潘玉良挠挠头,“今个过年,你陪着大姐嘛。” 沈晏均脸上仍旧挂着笑,眼睛里却收了笑意,他点点头,“那便听你的。” 第38章 除夕夜 除夕夜,吃过饭后,潘玉良跟沈晏庭一起在院子里放着烟花,潘玉良腿不方便,都是沈晏庭在放,她则躲在廊下看着。 红衣捧着手炉拿着衣服在一边候着,深怕她冷到。 起初沈司令、沈夫人还有沈晏均跟潘如芸都坐在厅里,几个人坐在桌前说了会话。 话里话外,自然是免不了又提起孩子的事,这事潘如芸没有发言权,自然只能低着头听着。 连沈司令都说,“孩子还是要早点要,良儿是良儿,孩子是孩子,咱们司令府还找不到个看孩子的吗?不会因为孩子拘着她性子的。” 沈晏均只好道:“是,父亲,这事我会看着办的。” 通常沈司令一说话基本上就是总结性发言了,其他人多说完益。 坐了会沈司令跟沈夫人便回了房,只剩潘如芸陪在沈晏均身边一起守岁,潘晏均拿着一本书在灯下看,潘如芸无事可干,只能坐在一边发呆。 过了一个多时辰,沈晏庭扶着良儿进来讨了次红包,又扶着她去潘夫人房里讨红包去了。 潘如芸本来想把潘玉良叫住,但见沈晏均没说什么,但也把话吞了回去。 潘如芸就有点坐不住地挪挪身子,沈晏均的目光仍旧落在书上,淡淡地道:“若是累了,便回去歇着吧。” 潘如芸道:“没事,今夜我陪着你。” 沈晏均的目光从书上移开,在她的身上落了落,随即移回书上,没说什么。 沈晏庭跟潘玉良讨了几个大大的红包,说了一堆吉祥的话,又去外边放了会烟花,直到犯了困才各自回了房。 沈晏均在她还未睡的时候回房看了她一次,潘玉良坐在被子里,撑着眼皮,见是他,又跟小狗似的伸出双手。 沈晏均在她手上拍了拍,“不是给了你吗?” 潘玉良迷糊地晃晃脑袋,眼睛要闭不闭的,看上去困得很,但还是强撑着精神说。 “我要比晏庭多。” 沈晏均似早有准备般,又从怀里掏了个大红包出来。 潘玉良连忙笑兮兮地接过压在枕头底下,沈晏均被她的样子逗乐,亲了亲她的嘴角,潘玉良的眼睛都已经闭上了又睁开眼睛。 沈晏均安抚她,“这是奖励乖小孩的,睡吧。” 潘玉良实在撑不住,脑袋一歪,便沉沉睡过去。 沈晏均一夜未睡,在厅里坐了一夜,潘如芸前半夜还撑着,后半夜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好在厅里烧了地龙,也不冷,沈晏均又让喜儿给她披了件狐裘。 次日一早,就开始有人来司令府拜见,潘如芸洗了把脸就又去迎客了,潘玉良借着腿伤的借口躲在房里不见人。 反正红包她已经拿得够多的了。 直至往后的几天,她也一直拿着这借口,既不出来待客,也不出去拜年。 司令府的一众亲朋都道沈少校的这位新夫人架子好大,沈晏均笑道:“可不是,连我都要看她脸色呢。” 沈晏均的长辈开着玩笑:“司令,您这儿子这么怂您也不管管。” 沈司令丝毫不介意地大笑,“良儿可是我们司令府的心头宝,管不了管不了。” 众人大笑,绝口不提先前陈家那档子事。 第39章 坐立难安 等到初六,司令府的园子里搭起了戏台,请的是兰园的名角。 红衣侍候着潘玉良穿了衣,问她,“少夫人,可要去瞧戏?” 潘玉良才坐不住,“我不去了,大姐爱看,听晏均哥哥说,是特地为大姐请回来的戏班子呢。” 红衣笑笑,没说话,又帮着她把狐裘系上,才扶着她出了门。 从后院行到前厅,要路过搭戏搭的花园,潘玉良远远地望了一眼,也并没有看见潘如芸,不禁有些奇怪,“怎么没看见大姐呢?” 红衣道:“这戏还没开始呢,少奶奶爱听戏,一会就该出来了。” 潘玉良点点头,去前厅找沈晏许了,他们约好了今天再去打靶的,他也最不耐烦这种咦咦呀呀的东西了。 去了前厅,没想到沈晏均也在,潘玉良愣了愣。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在府上呢。” 潘玉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跟沈晏均话里行间越来越没有辈份感,沈晏均倒是察觉到了。 沈晏均把她的狐裘紧了紧,牵着她的手说,“我送你们过去。” 一边的沈晏庭嘴巴翘得都能挂把壶上去了。 不公平啊!方才对着他就凶神恶煞,把他训了一顿,警告他没有赵副官的陪同,不许他拉着潘玉良去靶场。 这会碰着潘玉良了,他又和颜悦色如沐春风了。 潘如芸在房间里听着外面搭戏台的声音,坐立难安的。 喜儿在一边见她这样也不知如何是好。 坐了一会,潘如芸实在坐不住,便问喜儿。 “姑爷可在府上?” 喜儿忙道:“送小少爷跟三小姐去靶场了。” 想到上次在靶场上看的情景,潘如芸便不由得呼吸一滞。 外边响起了敲锣声,大概是要开始了。 喜儿看了潘如芸一眼,“小姐,马上就要开始了,这第一出戏就是重先生的戏,您要去看吗?” 潘如芸心神不宁地摆摆手,道:“你去请姑爷回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找他。” 喜儿有些意外,但还是照做,乖乖去请沈晏均去了。 沈晏均刚给沈晏庭还有潘玉良示范地打了几枪,枪枪都中靶子的正红心的位置。 潘玉良拍手叫好,沈晏庭不服气地哼哼,“不过是仗着比我老罢了。” 潘玉良不禁为沈晏均说起话来,“你现在是个小没用的,到老了也只能是个老没用的。” 连一边的赵副官都没忍住,把脸偷偷另到一边笑了笑,红衣跟沈元没有赵副官胆大,纷纷低下头拼命忍着笑。 沈晏庭嚷嚷,“良儿你是哪边的?” 潘玉良理直气壮地道:“我是理这边的,晏均哥哥打得确实好,你得承认。” 这边正笑着,喜儿便匆匆而来,看了沈晏均一眼后又马上低下头。 “姑爷,大小姐有事找您。” 潘玉良一惊,“出了什么事?” 喜儿连忙道:“没什么的,大小姐大概是有事要跟姑爷商量。” 潘玉良狐疑地看了沈晏均一眼,沈晏均拍拍她的小脑袋,“你继续跟晏庭在这玩着,我回去看看。” 沈晏均回去,路过园子的时候,看了眼台上唱戏的人,伫足站了片刻,眉头紧了紧,随即抬步进了潘如芸的房间。 第40章 谁不是装 喜儿守在门口没有进门,沈晏均净了手,一边擦着手一边问她。 “你不去听戏,叫我回来有何事?” 潘如芸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忽然道:“晏均,我们要个孩子吧?” 沈晏均一愣,用一种你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看着潘如芸。 潘如芸深吸口气,像是肯定自己般,再次开口,“晏均,我们要个孩子吧?” 沈晏均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 他反问潘如芸,“我们要怎么要孩子?” 潘如芸被他问得说不话来,沈晏均又道:“如芸,当初你的孩子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没的,你心里比我清楚,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潘如芸咬着唇,忽然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你以前不说,现在又说了,是不是因为你喜欢上了良儿?” 潘如芸说完自己又觉得不对,摇摇头,“不可能,良儿才在府里住了几日,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喜欢上她,不对不对……” 潘如芸似自言自语般,又忽然想通了什么,瞪大了双眼问沈晏均,“难道你早就喜欢上了良儿?” 沈晏均看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如芸,我跟良儿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至于你自己,如果你还想当司令府的少奶奶,我跟良儿的事你就得忍着受着,如果你不想……我也可以成全你。” 潘如芸呼吸一滞,跌坐在地上,抖着声音道:“你、你……” 潘如芸目光涣散,脸上表情疑惑,像是不明白事情怎么忽然成了这样。 “所以你之前跟我的那些伉俪情深都是装的,你对良儿如亲妹妹般的爱护是装的,你在我父母面前主的那些权宜之计也是装的?” 沈晏均笑了笑,“伉俪情深?” 他直视着潘如芸的眼睛,“如芸,你这是把我沈晏均当傻子吗?你说我装,那你呢?你我成婚十一年,我就算养条狗也早就养熟了。” 喜儿不知道沈晏均跟潘如芸在房中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到沈晏均走出房门时满身煞气,骇人得狠。 喜儿连忙回房,潘如芸如失了魂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姐……” 潘如芸回过神,“嗯?” “小姐这是怎么了?” 潘如芸深吸口气,摇摇头,“无事,方才同他说事情的时候争执了几句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喜儿小心地睨了眼她的脸色,又问,“那小姐可还要去听戏?夫人那边……” 潘如芸点点头,你帮我换件衣服,咱们听戏去吧。 潘玉良跟沈晏庭打完靶回来,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戏已经停了,几个人在那收拾着东西。 潘玉良跟沈晏庭虽然对听戏无感,但都觉得那红红绿绿的花枪倒是好看得很,不由得走了过去。 沈夫人跟潘如芸已经回了房,下人们也都散了,除了戏班子里的人,这边司令府的一个人都没有。 沈晏庭抓起一支花枪在手上甩了甩,一边班主连忙过来把花枪拿了下去。 他虽然不认识沈晏庭,但领着戏班子游走在城中的大户人家的戏台子之间,看沈晏庭那身打扮也知道是惹不得的人。 “小少爷,可使不得,别伤着了。” 沈晏庭觉得没趣,又去看别的东西。 这时从后边走出一个还穿着戏服,脸上的妆也没来得及卸的人。 沈晏庭跟潘玉良一开始觉得这人个女人,但身形又不像,比女人要高出许多。 那人将手中的一小袋零嘴儿递到潘玉良面前,“小姐可以吃点?” 这一开口,两人都确认了,是个男的。 潘玉良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又去瞧他的脸,“这是什么啊?” 那人道:“一种梅子,保护嗓子的。” 潘玉良点点头,拿了一颗放进嘴里,“挺好吃的。” 一边的沈晏庭一听,也抓了两颗塞进嘴里,刚咬下便吐了出来,“也太酸了吧。” 潘玉良大笑,“哈哈,你上当了吧,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吃的。” 沈晏许怒目相视,“哼,你又使坏。” 那人看着两人闹着,也没说什么,拿着零嘴转去了后台。 第41章 出事 潘玉良回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时桌上多了碗参汤。 红衣道:“是少奶奶送过来的,让少夫人趁热喝了。” 潘玉良正渴着,摸了摸碗边,觉得不烫便一口干了。 汤刚喝完,沈晏均便进了屋,看了眼红衣手中的碗。 “你偷吃了什么,马上要吃饭了,一会你又吃不下。” 沈晏均这话倒是说对了,潘玉良的确觉得吃不下了,只觉得口渴。 也不等红衣帮忙了,自己一手撑着桌子,一手去倒水。 沈晏均连忙去帮忙,“长嘴做什么的,不会喊人吗?偏要自己动手,再给你摔着你就知道疼了。” 潘玉良来不及反驳什么,直接把一整杯水给干了。 但她仍然觉得渴,把杯子往前伸了伸,“还要。” 沈晏均一晃水壶,里面已经空了,红衣眼疾手快地道,“奴婢再去取。”说着便拿着眼水壶出去了。 潘玉良舔舔唇,不知为何觉得渴得不行。 不仅渴,还热,全身都躁得慌的感觉。 潘玉良撇着眉,扶着桌子坐到椅子上,气息逐渐加大,手开始往脖子里伸。 沈晏均这才瞧出不对劲来,“良儿,你怎么了?” 潘玉良晃晃脑袋,嘤嘤了一声,“不舒服。” 沈晏均立即将人抱到床上,“我马上让人去请大夫。” 沈晏均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潘玉良一眼,只见她在床上翻滚着,嘴里喘着粗气,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的样子。 沈晏均心神一凛,这哪里是生病的样子,分明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的样子。 沈晏均又回过头,他近距离地看着潘玉良。 潘玉良这会已满脸通红,双眼含泪,衣服跟头发都被滚得乱成一团。 沈晏均连忙将人抱进怀里,“良儿?” 潘玉良听见声音,目光艰难地聚起焦,看着沈晏均,呜呜地低泣着。 “晏均哥哥,难受,良儿好难受……” 潘玉良说完身子又开始扭动,沈晏均一看她这样子便肯定下来。 红衣拎着水壶去而复返,这些日子她一直侍候着潘玉良,沈晏均对潘玉良如何她自是看在眼里,她能在司令府留这么多年,又一直在沈夫人身边呆着,自是比一般人要聪明。 她立在门口,“少夫人,水拿来了,要现在喝吗?” 里面立即传来沈晏均的声音,“拿走,吩咐下去,我跟良儿已经睡下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红衣抿唇笑了笑,“是,大少爷。” 潘玉良微张着唇,口吐幽兰,像是濒临渴死的人,却又喝不到水,“晏均哥哥……” 沈晏均的心软成一团,最后一狠心,伸手去扯她的衣服。 沈晏均的手伸进去的时候,潘玉良只觉得舒服了许多。 她虽然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但这时候也大概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不禁低声哭泣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嘛?” 但理智很快就败在了生理的需求上,她渴望更多,明明心里抗拒着,但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沈晏均手下凑。 沈晏均低下头,吻着她的泪,轻声哄她,“良儿不怕,不要怕。” 潘玉良摇着脑袋,“不要,我不要……良儿不要,姐夫,良儿不要这样……” 虽然潘玉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叫他晏均哥哥,但沈晏均也知晓,在她心里她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大姐夫。 他寻到她的唇,轻轻地吻上去,将她的呜咽声吞进喉咙。 潘玉良逐渐向生理妥协,双手攀上他的脖子。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等到沈晏均放她的唇,她便又开始哭,“不要,不要这样……” 沈晏均亲亲她的嘴角,“良儿不怕,不会有事的,姐夫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你放心。” 第42章 指日可待 沈晏均一边说着一只手已经往下走,所到之处像带着魔力般,令她觉得舒服得想叹息。 潘玉良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溺在水里的人,而沈晏均就是那个可以拖她上岸的人。 那种刺激又新鲜又舒服的体验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只有沈晏均能带给她,还是其他人也行。 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心里有个声音叫嚣着,不够,远远不够,她想要更多。 她费力的撑着身子,抬着下巴,吐着沉重的气息。 可是……眼前这个能救她的人是沈晏均,是她的大姐夫! 潘玉良咬着唇,她一边贪恋着那种冒出水面呼吸到新鲜空气的被解救的感觉,一边又经着道德与良心的拷问。 她忍着,压抑着,嘴唇张张合合,偶尔似猫似的轻哼出声,无意露出媚态的风情。 似知道她的渴望般,沈晏均的手游走着,一会重一会轻,纾解着她的渴望。 那只有魔力的手一路向下,最后似乎钻入一个从来没有人进过的地方。 潘玉良睁大着双眼看着沈晏均,眼睛里流出泪来,然后便再也停不住。 她呜咽着,忍耐着,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沈晏均亲吻着她的泪,吻过她的眼角,又向下探到她的唇。 在潘玉良身下的那只手没有停过地给着她慰藉,一边轻声哄着她。 “良儿不怕,姐夫用手,只是用手,不哭,什么也不用担心,等过了今夜就没事了。” 潘玉良哪里说得出话来,她的衣服早就被推开,沈晏均半压着她,避开她伤着的腿。 沈晏均一直看着她,一直哄着她,尽管忍得发疼,但还是不急不徐的样子,让她没有那种被亵玩的感觉。 潘玉良在沈晏均手上泄了一回,她嘤嘤地哭着,想要昏死过去,偏偏这个时候感观又无比的清晰。 无论是沈晏均带着凉意的吻,还是手指带给她的火热,都无比地清晰,让她无法逃避。 沈晏均起身,绞了毛巾,细心地给她擦试了一遍,将她微湿的头发拔开,然后捧着她的脸轻声问她。 “还难受吗?” 潘玉良眨眨眼,似又要落泪,但到底没有落下来。她脸上热气未散,身上的衣服乱七八糟。 沈晏均抚身亲了亲她的鼻头,知晓她不想说话。 “我给你换身衣服。” 沈晏均起身去衣柜里拿了套干净的衣服出来,回过头却发现潘玉良又开始在床上扭了起来。 她躺在床上,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他,也不说话。 沈晏均幽幽地叹了口气,真是要了命了。 “还想要?” 潘玉良死也不肯吭声,沈晏均轻笑,“真是个小磨人精。” 沈晏均不由得想起她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每次看到沈晏庭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明明很想要了,但就是不说,只眨巴着眼睛看着你,直看得你不忍心,主动把东西送到她手上。 “先把衣服脱了好不好?都湿了。” 潘玉良没有说话,但沈晏均去扯她的衣服时也没有反抗,乖得不像话,待沈晏均把好的衣服一脱下,她的两只手便似解放了般,攀上他的身子。 尽管屋子里烧着地龙,但还是有些凉的,潘玉良不由得轻颤着,沈晏均连忙拉过被子盖到她身上。 “良儿莫急。” 方才那一回潘玉良似偿到了甜头,这会药效又起来,她哪里不急,她哼了一声表示抗议。 沈晏均轻笑出声,“好好好,是晏均哥哥的错,就来。” 沈晏均把她脱下的衣服扔到了地上,自己也脱了衣服上了床。 这触感与方才的触感大相径庭,潘玉良还是感觉得到的。 她哼哼,“用手用手……” 沈晏均气得咬了她一口,真是个翻脸无情的小磨人精,只管自己舒服,不顾别人死活。 但他也舍不得她在这种情况下把身子给他,只好顺了她的意。 “都听你的,听你的,只用手。” 潘夫人虽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跟她说过,但她到底也只是个黄花大闺女,哪里抵得过沈晏均的攻势,三两下便软了下来。 好在沈晏均说到做到,如此情况,也真的只是用了手。 待潘玉良彻底纾解了,沈晏均才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身下。 他碰了碰潘玉良,问她,“你倒是舒服了,我怎么办?” 潘玉良果真翻脸无情,哼了声,把脸偏到一边,似困非困的样子,才不管他怎么办。 沈晏均捉住她的手按下去,“乖孩子可不能这样。” “你……” 潘玉良哑着嗓子吐出一个字,手已经被动的动起来。 她一会红着脸,一会又红了眼。沈晏均也不敢太逼着她,舒服了一次后便起身帮她穿上干爽的衣服,又换了被子,自己也套上了衣服,抱着她放进了被子。 沈晏均在被子里搂着她,潘玉良推了推他,似不想跟他睡在一块的样子。 沈晏均握住她的手塞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将人搂得紧紧的,脸上一副疲惫的样子。 “睡吧,累了。” 借着昏暗的灯光,潘玉良看了眼他的脸色,似乎真的很累的样子,她自己也累了,便不再折腾,脑袋往他怀里一埋,直接睡了过去。 红衣偷偷去跟沈夫人报告的时候,沈夫人虽然对这事有点疑惑,因为潘玉良的腿还伤着,沈晏均也说过生孩子的事要往后放一放,新婚之夜他们没有圆房的事她便没有放在心上。 沈晏均向来有自己的主意,她虽然是个当娘的,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如今,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你确定没有错?” 红衣道:“夫人,一定错不了,奴婢敢拿这个月的月钱担保。” 沈夫人笑笑,“就你机灵,这是变相的跟我讨赏呢。” 红衣笑笑,“奴婢是觉得这事能让夫人好好高兴高兴,您一高兴,随便赏点给奴婢,奴婢也就高兴了。” 沈夫人哈哈大笑,“成,有赏。”说着让一边柳衣拿了锭银子,“知晓你是财迷,就赏你银子吧。” 红衣接过,一伏身道了谢,“谢过夫人。” 沈夫人道:“你好生侍候你们少夫人,把她侍候好了才要紧。”说着她又叹口气,“如芸那边我是不指望了,现在就盼着良儿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红衣笑着说,“夫人,这房既然都已经圆了,孩子的事也不远了。” 红衣是从沈夫人这出去的,自然知道她爱听什么,几句话就把沈夫人逗得乐呵呵的。 正值晚饭的时候,潘如芸领着喜儿过来,只听见沈夫人爽朗的笑声,笑的什么倒是没听着。 潘如芸跨步进屋,“娘,什么事这么高兴?” 沈夫人摆摆手,“没什么,红衣这丫头讲了个笑话,可乐死我了。” 潘如芸一愣,看向红衣,眼里有些探究,“哦,红衣不是在良儿那边侍候着的吗?” 沈夫人站起身,牵起她的手往前厅走,“良儿这不是打靶去了么,估计是累了,洗过澡就歇下了,又怕我们担心,特地让红衣过来说一声,晚饭就不出来吃了。” 潘如芸笑着说,“她哪里有那么周到,是红衣自己过来说的吧?”又问,“良儿这几日腿可好些了?有没有再请梁医生过来看看?” 红衣点点头,“回少奶奶,梁医生每司昨个才来的,说是过几日再来,少夫人的腿好生养着就成。” 沈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什么都得劲,潘如芸在她眼里也顺眼了许多,一直拉着她的手,笑眯眯地道:“到底是自家姐妹,有你护着啊,良儿在咱们府上可了数一了。” 潘如芸陪着笑,“母亲说我,您还不是纵着她,都皮得不像话了。” 沈夫人又是笑,两人边说边往前厅去。 沈司令跟沈晏庭已经在餐桌前了,沈夫人跟潘如芸进了门,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走到餐桌前坐下。 沈司令看了沈夫人一眼,沈夫人抿唇一笑,伸了下手,“大家先吃吧,良儿歇下了,晏均还有事,都差人过来跟我说了。我们吃我们的,不用等他们。” 沈司令倒没说什么,沈晏庭哼了声,立即被沈司令瞪了一眼,斥责他,“男孩子有话就说话,哼什么?!” 沈夫人最头疼他们父子吃饭的时候吵起来,连忙打了缓场,“行了,有话也等吃了饭再说,先吃饭吧。” 沈晏庭吃了两口一边嚼着筷子一边问沈夫人,“晚上还唱戏吗?” 沈夫人回他,“有呢,晚上还有两出?怎么,你不是不爱听戏?” 沈晏庭坐直了身子,抬着下巴,一副我的确不喜欢这么娘的玩意儿,但还是说,“我看那红红绿绿的花枪挺有意思的,想看看他们怎么耍的。” 沈司令说他,“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玩,也不见你把这心思放在读书上。” 沈晏庭不服气地道:“我哪里有?我年前还特别用功的看了书呢,连大哥都夸我了。” 沈夫人给他们父子一人盛了一碗汤,打断他们,“行了,还在过年呢,你且让他玩几日,再过些时日就开学了,自有先生束着他。” 不过,晚上那戏沈晏庭到底是没看着。 那边刚敲上锣,沈晏均就让赵逼官去叫停了。 赵副官不给别人面子,在沈夫人面前还是不敢造次的,在沈夫人面前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 “夫人,少校需要安静,让今晚这戏停了。” 一边坐着的潘如芸连忙问道:“你们少校在做什么?” 赵副官顿了一下,然后道:“少校在看兵书。” 沈夫人瞥了赵副官一眼,“行了,我知道了,你回了你们少校,今个晚上就不唱戏了,依着他。” “谢谢夫人。” 沈晏庭吃过饭之后回房换了套特别帅气的小西装出来,里面还穿着马甲,连带着礼帽。 沈晏均成亲的时候拉着他出来做新衣服,他自己偏要的,说是他们学堂留学归来的先生便是这么穿的,很是好看。 沈夫人都不知道这小儿子一天到晚的关注点到底在哪里,但什么事她都禁不住他一磨。 如今这衣服穿在身上,倒的确是精神气十足。 沈晏庭扎着小领结,双手插在口袋里,想着白日里被那戏班子的班主折了面子,这才故意盛装打扮了一番,准备来找回场子的。 哪知一过来就看到戏台子上的人在收拾东西。 他皱着眉,一张小脸酷酷的,跟沈晏均倒有五分像,另多了些秀气,沈晏均脸上更多的是英气。 “不是说晚上有两出的么?这是做甚?” 沈夫人笑着拉过他到自己身边,看着他那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你大哥在看书呢,嫌吵,晚上就不唱了。” 沈晏庭略带嫌弃地抹了抹被沈夫人亲的地方,“娘,大庭广众的,注意些影响。” 沈夫人跟潘如芸相视一笑,沈夫人立即笑眯眯地认错,“好好好,娘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沈晏庭又道:“大哥真是扫兴,他看他的书,凭什么不让别人听戏,爹都没有他那架子。” 说着一副兴匆匆要去找他理论的样子,沈夫人连忙拉住他。 “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去惹你大哥,我可听说了,你大哥今天心情不大好,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沈晏庭一听说沈晏均的心情不好,也不敢去撞枪口,他那大哥心情好的时候也没怎么给过他好脸,心情不好的时候对他更是无情,他还是躲着点好。 “真是无趣。” 沈晏庭说完特别酷地仰着脖子走了。 等他走后潘如芸才收回绞着帕子的手,又喝了口茶,装作不经意地道:“娘,晏均他……” 沈夫人一笑,“没什么事,我唬晏庭那小子的。真让他去惹他大哥了,估计就是真的心情不好了。” 沈夫人让柳衣扶自己起了身,“没戏听了,咱也散了吧。” 她走了两步,忽地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今天晚上总归是我们司令府不对,人家都准备好了。这样吧,你一会去取些银子,亲自送到偏院去,班主那的银钱要亲自给,另位几位角也给点,不要低了咱司令府的身份。” 潘如芸连忙低头应是。 沈夫人前脚刚离开,潘如芸后脚便去账房那边取了两百两银子。 兰园的人现在就住在司令府的偏院里,平时偏院都是司令府的下人住的,如今收拾出来了,潘如芸还没去过偏院。 她踟蹰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 喜儿抱着银子,看了潘如芸一眼,开口道:“小姐,要不奴婢替您去了吧。” 潘如芸本来犹豫着,喜儿这么一说,她反倒像想通了般。 “娘让我亲自去,你替我去像什么事?方才你也听到了,可不能低了咱司令府的身份,你一个丫鬟过去像什么话?” 喜儿不禁有些急了,“可是您……” 潘如芸倒没喜儿那些顾虑,“不用可是了,趁现在时间还早,咱们过去吧。” 喜儿还是不放心,“要不奴婢喊上赵副官一块去吧?” 潘如芸瞪了喜儿一眼,似乎有些生气。 “喜儿!” 喜儿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小姐,您得为以后着想啊,您就……” 潘如芸迅速打断她,“我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你莫要再说了,赵副官是姑爷的人,你让他跟着想做什么?你是不是也以为三小姐进了司令府,你们就可以把这个大小姐不放在眼里了?” 喜儿心里直呼冤枉,都差点跪下来了,“小姐,奴婢哪里有这等意思,奴婢都是为了小姐您啊。” 潘如芸脸争如霜,“行了,莫要再说了,你当知晓我不爱听你这些话。” 喜儿只好把话都吞回肚子里。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偏院,这会子还早,兰园的人刚从戏台那边撤过来,有的在换衣服,有的在卸妆。 两人进了院子,立在院门口,喜儿招了个兰园的一个小斯过去,“把你们班主叫来,说是我们少奶奶亲自过来打赏来了。” 那人喜滋滋地去请了班主。 班主一听是司令府的少奶奶过来打赏来了,立即面露喜色,对着小斯道:“就来就来。” 说着又道:“你去告诉几位角儿,让他们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别让少奶奶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其他人那边你也看着点,在人家的府里,都注意着些。” 那小斯应了声音,两脚跟抹了油似的,立即窜得不见了人影。 班主带着副班主从房里出来,一边点头弯腰一边往潘如芸这边过来。 “唉呀,少奶奶,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待他们走近,潘如芸才道:“今天夜里的事错在我们,浪费了大家伙的时间,司令夫人特地令我过来给大伙赔个不是。” 班主连忙又将腰弯了下去,“少奶奶说的哪里的话,司令府也没少给我们钱,我们进了司令府,自然一切都得听司令府的。” 潘如芸笑笑,回头看了喜儿一眼,喜儿立即拿了一百俩银子出来。 “扬班主,这是我们司令夫人跟少奶奶赏的。” 班主一边接过一边道了谢,这种打赏的钱他也不必推脱,说了些感恩又好听的话便把银子接过递给了副班主。 喜儿等他们忙活完了,又道:“我们司令夫人跟少奶奶也给几位角儿准备了点银子,班主,您看是让他们出来?” 班主立即哦了一声,副班主心领会神过来,“这就去请这就去请。” 很快,兰园的几位角儿都被请了出来。 潘如芸进退有度地说了几句得体的话,让喜儿赏了银子,众人一一接过。 等赏完之后,喜儿手里还有份银子。 潘如芸看着班主道:“怎么还少了一位?” 班主的目光朝着立着的几人看过去,才发现演青衣的重晓楼没有出来。 “晓楼去哪了?” 有人小声地道:“方才去喊他,说是不舒服,吹不得风,便不出来了。” 班主脸色立即有些不愉,潘如芸看了眼班主的脸色,道:“无事无事,既然他不能出来,我便去看看他吧。” 喜儿脸色一白,立即道:“少奶奶……” 潘如芸看了她一眼,转过脸时对着班主笑笑说,“不知道重先生住的哪间房?还请班主带路。” 班主弯着腰做了个请的动作,“少奶奶这边请。” 潘如芸冲他一点头,跟了上去,后头的喜儿脸色一变再变,最后一咬牙,也只好跟了上去。 班主领着潘如芸入了内院,走到一间房间门口,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晓楼,司令府的少奶奶过来看你了,你可在房里?” 里面一个清冷的男声传了出来,“在,进来吧。” 门一推便开了,因为偏院原是给下人们住的,屋子有些小,采光也不好,即便是白天也是暗暗的,但别提晚上了。 屋子里只有一个盏灯昏暗地照着,班主提步进去,见重晓楼竟裹着棉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床上乱乱的,估计是刚从床上爬起。 屋子里烧了个小小的碳盆,但仍是十分的冷。 班主小声地嘟哝一声,“真病了?” 这声被耳尖的得晓楼听了去,他道:“不然呢,班主以为我在拿什么乔?” 杨班主脸上一僵,想着司令府的少奶奶还在这,便好声好气地道:“你瞧你,生病了也不说,也好去给你请个大夫啊。” 重晓楼淡淡地道:“无事,晚上发一发汗,明个就好了,皮糙肉厚的,用不着。” 那位重晓楼,说话也不知是一直是这样,还是今日因为身体不舒服才这样,反正说话不大好听。 班主手一伸,介绍起潘如芸来。 “这位是司令府的少奶奶,过来给大伙儿打赏的,刚刚听说你病了,特地过来看看。” 重晓楼仍旧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一下,上下眼皮一掀,给了潘如芸一个可有可无的眼神,男女莫辨的脸上风情尽显。 他道:“少奶奶是兰园的常客,晓楼自是认得。晓楼身子不大利爽,不能行礼,还望少奶奶莫要怪罪。” 重晓楼嘴里说着赔礼的话,但无论是话里行间还是脸上的神情,可没有一点歉意的样子。 立在潘如芸身后的喜儿涨红着脸,似想说什么,但最终仍是没有说出口。 潘如芸摆摆手,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无事,之前就一直喜欢听重先生的戏,听闻重先生病了,倒有些不安,怕明天听不着重先生的戏,特地过来看看。” 班主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也是个人精,连忙道,“近日天冷,我再到别处去看看,再让他们煮点姜汤,免得再有生病的。少奶奶,您……?” 潘如芸道:“杨班主随意就好,白日里听的那出戏还有些不明白的,正好问问重先生,一会我便回去了。” 杨班主说了声好,脑袋一低便退出了房去,临走的时候还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等他一走,潘如芸示意了一下喜儿,喜儿不大情愿地捧着银子放到桌上。 “重先生,这是我们少奶奶赏的。” 重晓楼见着银子也没表现出多大的欣喜,只淡淡地撇了眼便移开了目光,换了个更舒服的懒散的姿势坐在椅子里。 喜儿看不过去地对着他道:“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便被潘如芸呵斥了下去,“喜儿!” 喜儿咬咬唇,退到了一边。 潘如芸上前两步,坐到了另一边的椅子上,丝毫没有介意他的态度般。 “晓楼……” 重晓楼道:“不敢当,少奶奶还是叫重先生吧。” 喜儿终于忍不住,“姓重的,你别不识好歹。” 重晓楼轻笑一声,眉止流转之间,顾盼生辉,潘如芸不禁看得有些知了。 他道:“班主说司令府的少奶奶来赏,我还以为说的是沈少爷的那位新夫人呢,不知是您,少奶奶勿怪。” 潘如芸见他一直这样跟自己说话,眼睛不禁有些红。 “晓楼,你偏要跟我这样说话吗?” 重晓楼抬起下巴,“不然少奶奶想要我怎么说话,我只是一个戏子,少奶奶要是想我怎么说话?您吩咐就是,我尽量照着演,要是演得不好,少奶奶您多担待就是。” “晓楼!” 潘如芸站起身,“你莫要这样……” 重晓楼眼睛却只盯着昏暗的灯火,并不看她,“少奶奶病也探了,想必也没有什么别的话要同我说,那少奶奶请罢,我乏了,想睡了。” 潘如芸眼睛一红,像是没有听到他有些刻薄的话般“你那小斯呢?怎么不来侍候你?” 重晓楼轻笑一声,“兰园人手不够,班主便让他去做别的事去了,再怎么着我也只是个戏子,没有兰园便没有现在的晓楼,我又不是谁家的少爷少奶奶,哪里担得起别人的侍候。” 潘如芸被他顶了几次,顶得她心口发堵。 她似逃般想要离开,“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重晓楼这时才转过脸来,对着她一笑,“少奶奶慢走,不用担心,明日应当还是能见着晓楼的。” 那一笑便让潘如芸移不开步子,喜儿一见她这样,连忙走近,小声地叫了她一句,“小姐,咱们走吧。” 潘如芸回过神,扶着喜儿伸过来的手,抬步离开。 重晓楼一直低着头阴郁的眼神盯着潘如芸的脚后跟,直至她们离开,他才收回视线,幽幽地叹了口气,裹着被子往床上一倒。 潘如芸跟喜儿一出重晓楼的房间,杨班主不知打哪窜了出来。 “少奶奶可是要走了?” 潘如芸点点头。 杨班主陪着笑,“晓楼身子不舒服,说话也没什么精神,若是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还望少奶奶不要计较。” 潘如芸笑笑,一副大肚的样子,“无事,重先生是性情中人,这性子倒是难得。” 说着又道:“对了,重先生现在病着,身边也没个人侍候着,若是病情加重了,上不了台,司令夫人问起来……” 杨班主立即道:“有人侍候有人侍候,少奶奶放心,晓楼可是咱兰园的台柱子,不会亏了他的。” 潘如芸笑笑没说话,两人谈话间人已经走到了偏院门口。 “杨班主不必再送了,这司令府还是不要随意走动得好。” 杨班主立即止了步,没有送出院子。 潘如芸领着喜儿一路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还是晏均想得周到,潘如芸的房间在院子的正中的位置,原来的书房现在潘玉良的房间在最边上的位置,两个房间中间隔着好几间屋子呢,少了姐妹俩不少碰面的尴尬。 等一回了屋子,潘如芸的脸便拉了下来。 她沉着声道:“关门!” 喜儿手一抖,伸手将门关上,然后倒了杯水端着走到潘如芸面前。 潘如芸眼睛一眯,伸手一扫,喜儿手上的杯子掉到地上应声而裂。 “小姐……” 啪的一声,潘如芸一巴掌甩到喜儿脸上,将她的脸打到了一边。 喜儿刚准备说话,潘如芸便恶狠狠地道:“那日就该让姑爷把你一枪给毙了。” 喜儿连忙跪下,“小姐……” 潘如芸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小姐?” 喜儿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潘如芸似不解气般,又道:“你再这般自做主张,我便打发了你。” 喜儿低下头,心中心绪难明,肚子里有一大堆要劝她的话,但都被潘如芸给堵了回来。便也只能堪堪地跪在地上,由着潘如芸出气。 潘玉良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沈晏均也难得的没有起床。 两个人还是昨晚睡前搂着的姿势,潘玉良眨眨眼,意识回笼,咬着唇偷偷看了沈晏均一眼。 沈晏均嘴角还挂着笑,潘玉良一看就知道他在装睡,忍不住地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沈晏均睁开眼睛,“良儿还真是狠心啊,这人跟物似的,用完就丢。” 潘玉良涨红着脸,一会又红了眼睛,瞪了他一眼,扁着嘴似要哭。 “你不许说!” 沈晏均似怕惹哭她,连声说好,“不说不说,良儿说如何便是如何。” 房内一片靡靡之气,沈晏均起床,替她掩了掩被子,又在她额上亲了亲。 “你再睡会,我让丫鬟进来收拾一下。” 衣服被子扔了一地,潘玉良侧过身子,拉高了被子,把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 沈晏均失笑,她惯会逃避。 沈晏均穿好衣服,唤了红衣进来。 “少夫人还要再睡会,你把屋子里收拾一下,让厨房里温着饭菜,等少夫人醒了你再让她起来吃点。” 红衣笑意难掩地点点头。 沈晏均忽然想起来个事,问她,“昨个儿我进屋前,少夫人吃的什么?” 红衣道:“是少奶奶命人送过来的汤。” 沈晏均眉头一皱,“是少奶奶亲自送过来的?” 红衣想了想昨天送汤过来的那个丫鬟,“不是,是厨房的丫鬟送过来的。” 沈晏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口气严厉地道,“少夫人胃不大好,以后吃的喝的都仔细着点,别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都给少夫人吃。” 红衣心神一凛,连忙应了声是。 沈晏均跨步出了房门,潘玉良躺在床上装着死,红衣进进出进地收拾着屋子,虽然已经尽量轻手轻脚了,但也免不了发出些声响,但潘玉良在床上动都没动过。 红衣知晓她定然是没睡,只不过是不好意思。 等到收拾好屋子,红衣又提了水进来,“少夫人可要喝点水?” 潘玉良仍旧是没动,从被子底下发出一声轻响,“不用。” 红衣又道:“那奴婢在一旁边候着,少夫人什么时候想吃东西想喝水了,您唤奴婢便是。” 红衣昨天得了沈夫人的赏,方才又被沈晏均耳提面命了一番,自是侍候得仔细周到。 早饭过后,园子里又响起敲锣声,沈司令早已经躲了出去,沈晏庭一直记着要看耍花枪的事,早早就带着沈元去了园子,本来还想差人来请潘玉良,被沈夫人拦下来了。 “你个皮猴,你自个玩自个的,良儿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你做甚凡事要拖着她?把她带野了,看你大哥不扒你的皮。” 沈晏庭最不耐烦家里人跟他说这些,好像潘玉良嫁了他大哥便不是潘玉良了般。 说他皮猴,他跟良儿指不定谁皮过谁呢。 但当着沈夫人的面他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 潘如芸笑着把桌上放着的瓜子花生这些零嘴往他这边推了推,“良儿只怕是还没起,她要是想看,起来便自然来了,你不用去叫她。” 沈晏庭看了眼桌上的那些零嘴没什么兴趣地别开眼,眼睛往台上去看。 这会台上老生正咦咦呀呀地唱着,唱得沈晏庭头皮都要麻了起来,不是很高兴的道:“什么时候才有耍花枪啊?” 沈夫人拿了节目贴子看了眼,“还有一会呢,要不你先去别的地方玩会?” 一听说还有一会,沈晏庭便坐不住,下了凳子就往潘玉良住的院子跑,被沈元给拦了回来。 “小少爷,您忘记夫人说的话了?” 沈晏庭一脚踢了过去,沈元自军中出来的,哪里会轻易被踢到。 沈晏庭瞪着他,不敢相信沈元居然会躲开般。 他眼睛转了转,忽然想起什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一副我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模样。 “要我不去也成,这样吧,你帮我打听打听沈舟去哪了?” 沈元一低头,突然道,“小少爷可要吃糖葫芦,不如我带小少爷去街上买糖葫芦去?想必少夫人也爱吃,您去买点回来,也能讨她欢心。” 沈晏庭点点头,“你说的也对,那我们去街上买糖葫芦了吧。” 若是平日里,卖糖葫芦的定然没这么早就出来了,但现在还在过年,小孩手上都有长辈给的一些零花钱,各种小商贩扛着琳琅满目的小东西便出来了,卖糖葫芦跟小零嘴的也早早便出来了。 沈元带着钱,沈晏庭只负责要东西,两人去了东街,半个时辰的时间就买了一大难东西回来,沈元那样人高马大的人抱着东西都快看不见他人了。 沈晏庭进了府,这会才想起来自己被沈元摆了一道。 他的那些话听上去有几份道理,其实一点道理都没有。 潘玉良是他大哥娶回来的,他讨她欢心做什么? 而且,他明明是让沈元去打听沈舟的事情,怎么买起糖葫芦了? 想起这事,沈晏均不禁恶狠狠地瞪了沈元一眼,然后重重往他脚上一踩。 沈元抱着一大堆的东西,这次没躲开,沈晏庭这才痛快了些,命他把东西般进搭戏台的园子里。 沈夫人见跟在沈学晏庭身后过来的沈元抱着一大堆的东西,不禁感到好笑。 “你这是出去抱街都搬回来了吗?” 沈晏庭对花钱没有概念,反正看到好看的,觉得好吃的,都拿了一些。 柳衣跟喜儿连忙帮着沈元把东西拿下,有的放到了桌上,放不下的就直接放到了地上。 沈夫人自己拆了个桃酥包,自己吃了点,又递给潘如芸。 “味道还成。” 沈晏庭看着她们就那样吃了起来,问都没问他,不禁有些不高兴。 “你们别都吃了,我给良……我给小嫂嫂买的呢。” 沈夫人斥责了他一句,“你是谁生的啊?成天跟良儿混在一块便只惦记着她,小没良心的,以后定然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人。” 潘如芸在一边道:“晏庭还小。” 沈夫人也只是口头说说,哪里是真心责怪他。便是吃也只是试试,司令府又不缺好吃的,哪里真的吃得下什么。 “好了,娘跟你大嫂就是试试味道,不给你全都吃了,你都买了这样多了,你跟良儿也吃不完,还不许我们吃点?” 沈晏庭也没多想,反正这些小玩意,他就觉得应该只有他跟良儿能吃,府上的其他人,要吃……府上自然有嘛,干嘛要吃他买回来的? 沈晏庭跟沈元去街上转了一圈,这会回来已经是快午时了。 潘玉良在红衣的搀扶下慢悠悠还带着些许别扭地往园子这边走过来。 潘如芸远远地看见她,立即起身去扶她。 潘玉良不知是不是想起昨晚的事,见着潘如芸,既愧疚又尴尬。头都要低到胸口去了,脸上也带着些不正常的红韵。 潘如芸看了她一眼,“良儿可是哪不舒服?” 潘玉良被她问得一咳,红衣在一边忙道:“少夫人怕是感冒又复发了,早上起来就有点低热。” 第43章 给我查 潘如芸立即紧张地问,“可请大夫看过了,难怪你昨夜早早就睡下了,晚饭也没吃。” 红衣的话虽然解了潘玉良的尴尬,但潘如芸的话又让她不禁想起昨晚的事。 潘玉良张张嘴,面对关心她的潘如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红衣见状连忙道:“看过了,之前配的药还没吃完,梁医生说如果一直热着,吃上次的药就可以了。” 潘如芸点点头,这才放心下来,扶着潘玉良去园子里坐下。 沈晏庭一见她来,立刻来了精神,“良儿……”被沈夫人瞪了一眼后他又立即改了口,“小嫂嫂你这也太懒了,别说日头晒屁股了,这都日中了,你才起来。” 潘如芸笑着替她解围,“良儿大概是昨日吹着风了,有些不舒服。” 沈夫人一愣,往潘玉良脸上看去,又看了一眼一直带着笑意的红衣,心下了然了几分。 也半真半假地道:“良儿还是要注意身体,虽是快开春了,但也冷得紧。” 潘玉良连忙应了声是。 沈晏庭觉得自己错怪潘玉良了,连忙把这边桌上的东西,往她那边的桌子上运了些。 “小嫂嫂,这可是我跟沈元亲自出去买的,你看看,可有你爱吃的?” 潘玉良眼馋那红通通的糖葫芦,想要去拿,被红衣拦下了。 沈晏均早上才吩咐过的事,红衣哪里敢随便违背。 “少夫人,您忘了,您还不舒服着呢,这些东西就先别吃了,等身子好了,想吃再让大少爷给您买就是了。” 早上沈晏均说这话的时候潘玉良虽然是蒙着被子,但也都听到了,只好收了手。 早上那些扔了一地的衣服跟被子都是红衣收拾的,这会她也不会让红衣为难。况且,昨夜她突然……想必应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所以沈晏均才会那样说的吧? 沈晏庭有些失望,“唉,你们女人就是体弱,我买了这么多你都不能吃啊?糖葫芦不能吃,那其他的呢?” 红衣只好道:“小少爷莫要馋我们少夫人了,早上大少爷才吩咐过,不准少夫人乱吃东西呢。” 红衣自是知道沈晏庭的难缠,找别的借口他肯定会没完没了地缠下去,这个时候也只能搬出沈晏均了。 沈晏庭一听又是他大哥干的,哼了哼,“就知道是他麻烦。” 沈夫人不动声色地看了红着脸不敢正视别人的潘玉良,又看了眼坐顾椅子上神色淡定的潘如芸,笑着安抚沈晏庭。 “瞧瞧,方才我们吃不许,现在良儿吃不得了,我跟你大嫂可能吃了?” 沈晏庭负气般地说,“吃吧吃吧。” 因为实在买得太多,沈夫人跟潘如芸两个人也吃不完。最后好让几个丫鬟一起吃了起来。 沈晏庭心疼地看着他买的那些东西全都进了别人的嘴,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潘玉良坐了会,戏台上就换成了个沈晏庭想看的耍花枪的折子戏,沈晏庭看得起劲,潘玉良也只能强打着精神起来看,沈晏庭看着那花枪似有生命搬,在台上的人的脚下转着,在空中翻转着,最后又落回脚上,不禁拍掌叫好。 沈夫人瞧他看得高兴,命人打赏。 等到这出折子戏看完,轮到的便是重晓楼的戏,沈晏庭没了兴趣,起身要走,临走前问潘玉良。 “你还要看吗?” 他知道潘玉良也定然不耐烦这些东西,果然见潘玉良点了点头。 潘玉良起身,台上的人已经从幕布后面转了出来,不知为何,潘玉良总觉得那台上化着妆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好像看了她一眼,凉凉的。 沈晏庭一见潘玉良就停不下来,他道:“我们去父亲的书房里下棋吧,上次见大哥跟父亲下的那盘,我偷偷记下来,我们今日试试?” 潘玉良又是点头,反正去做什么都好,都好过在这里如坐针毡。 潘玉良跟沈夫人还有潘如芸说了一声,便由着红衣扶着她随沈晏庭去了沈司令的房里。 潘如芸有些不放心,想送潘玉良过去,被沈夫人按回了座位。 “重先生的戏你不是最喜欢看的吗?可不能错过了,有红衣在,良儿不会有事的,你且放宽心。” 说着又嘱咐好沈晏庭,“在你父亲的书房里别乱造东西。” 沈晏庭早走出去老远了,也不知听没听见。 沈夫人笑笑,“这孩子……”又叹了口气道:“也就他们能玩到一块去,你瞧瞧他们的那些玩的新奇玩意,又是打靶,又是下棋的,我看都看不懂。” 潘如芸也笑着说,“是啊,要说起来,良儿也是被晏均给带坏了,她小时候一来府上,晏均做什么事都带着她,耳濡目染的,那些该不该女孩子会的东西,她都会了,我爹娘原本还发愁呢,这性子可如何是好?” 沈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台上的人身形婉转,戏腔悠长。 “这不正好吗?晏均带出来的,让他自个头疼去。” 沈夫人最近对着潘如芸越来和和善了,以后三两句话下来脸便拉了下来,现在说什么都是笑眯眯的。 有时候甚至因为潘如芸说的话发笑,连喜儿都感觉出来了,只要潘如芸一说起潘玉良的事,沈夫人便来了精神 好似潘玉良真能给沈晏均生个大胖小子似的。 等到重晓楼的戏听完,台上便也歇了,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沈夫人揉揉发疼的肩,“唉呀,我下午便不来看了,坐得我腰酸背疼。” 说着又跟潘如芸道:“你去下几个贴子,这兰园的人还得在府上呆上几天,每天我们两个来看也无聊,多请些亲戚朋友,你父母那边他们要是愿意也请过来罢。” 潘如芸说应了声是,“母亲想得周到。” 沈夫人笑着说,“我还能替你们想两年,往后啊,这些事你就得管着了,良儿那性子也不是个能定下心来管家的,这司令府还得是你管着。现在你就得记得我平日里做那些,多看多做你才能熟练,不然日后当了家,你定然要抓瞎的。” 潘如芸盈盈一摆腰,“母亲说的是,儿媳定然谨记。” 她这态度,沈夫人还是很满意的,“你也去歇会吧,一会就该吃饭了。” 沈夫人领着柳衣回了房,喜儿也扶着潘如芸回了房。 等到门一关,喜儿屈膝一跪,潘如芸被她吓得眉毛一抖,“你这是做什么?” 喜儿伏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小姐,奴婢冒死求您,您且收了心罢。您也瞧见了,夫人还是喜欢您的,这司令府日后还是您当家,您千万不能走错路啊。” 潘如芸呵了一声,想告诉她,这路子已经走错了,沈晏均现在能容她,不过是因为她还是良儿的大姐,日后能不能容得下她,这事谁也说不好。 喜儿跪在地上,朝潘如芸挪了几步,抱着她的腿仰着脖子看她,“小姐,您听奴婢一句劝吧,那重先生,自己都不爱自己的一个人,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还有什么人在他的眼里,他除了往小姐您的心上捅刀子还会什么?” 潘如芸的眉头被喜儿的话激得突突直跳,“喜儿!” 她压制着声音呵斥,“你莫要逼我!” 喜儿仍旧抱着她的腿摇着头,“小姐,奴婢求您了,您想想潘府,想想老爷夫人,想想三小姐,想想您自己啊。” 潘如芸眉毛高高挑起,一脚踢向喜儿的胸口,喜儿被她踢得闷哼一声。 好在潘如芸不似沈晏均那样的男儿家,否则这一脚下去,喜儿不残也伤。 潘如芸道:“你起来,莫要再说那些混话,你跟在我身边十几年了,自然知晓我不爱听那样的话。我跟沈晏均怎么样,跟重晓楼又怎么样,你又不是没看在眼里,你莫要再说了,莫要再说了……” 潘如芸一连说了几个莫要再说,自己泄了气般摊坐在椅子上。 怎的就偏偏那么巧?所有的事情都那么巧? 良儿跟那陈家少爷出了事,良儿嫁进司令府,还有那兰园的人住进司令府…… 潘如芸总觉得这一切像是冥冥注定,是什么在牵引着她往前走着。 沈晏均上午带着沈副官出去了一趟,营中有不少人没有回家过年,沈晏均命赵副官拉了几车东西过去,沈晏均虽然为人冷硬,做风也冷酷,但对待属下却也算得上是好。 所以既便是沈晏均手中拿着鞭子,也还是有那么多人愿意跟着他。 他回司令府的时候,正好赶上吃午饭的时间。 沈晏庭拉着潘玉良在沈司令的书房里下棋,沈司令不在,沈夫人命柳衣去请了两次,都被沈晏庭给轰了出来。 沈夫人正拿他没办法,想着要不要给他跟潘玉良留点吃的在厨房温着的时候,沈晏均便回来了。 沈晏均一听这事,立即跨着大步子往沈司令的书房走去。 进门之后沈晏均也没有斥责只顾着下棋连午饭都不吃的两人,而是走到潘玉良身边,依着她坐下,一只手自然地环上她的腰,眼睛盯着棋盘。 潘玉良偏头看眼近在咫尺的脸,又迅速偏过头,感觉放在她腰间的手跟个火盆似的。 沈晏均只看了眼棋盘,待沈晏庭一子下完,沈晏均伸手,替潘玉良执起一枚黑子放到了棋盘上。 一子便封他们现在你来我往的局势,沈晏庭那边的本来跟潘玉良还能相互制横的局面迅速急转直下。 沈晏庭手里捏着白子,气得眼都红了,白子迟迟落不下。 怎么了? 眼见的要输了! 沈晏庭大声道:“观棋不语真君子懂不懂?下棋的乐趣都被你们这些人给破坏了,一上来就赢那叫下棋吗?博弈懂不懂?” 沈晏均冷笑一声,“你还懂博弈?” 说着他也不管沈晏庭,伸手直接将潘玉良横抱起来,对着他道:“你要下棋让沈元留在这里陪着你下,你别拖着良儿,你不吃饭她还得吃饭,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皮糙肉厚的,饿一顿没关系?” 沈晏庭被他训斥得说不出话来,直到沈晏均抱着潘玉良出了书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沈晏均,你才是皮糙肉厚的那一个!” 一边的沈元低着头劝他别做这浪费力气的事,“小少爷,大少爷已经走远了。” 你沈晏庭一回头,狠狠地瞪了沈元一眼,“你过来,陪我下棋。” 沈元面不改色地应了声是,沈元不怕承认,他是皮糙肉厚,饿一顿没有关系。 沈晏均将人抱进前厅,放到椅子上。 潘玉良别别扭扭的开要拿起筷子,便见沈晏均黑着脸找丫鬟要了温毛巾,亲自替她擦起手来。 潘玉良抽了抽,沈晏均却抓得更紧。她便只好低着头,不敢看餐桌上的另外几人。 倒也是她想得多,餐桌上的另外几人正装着瞎,似压根本就没看到她人般。 沈晏均一边替她擦着手一边道:“以后若是再陪晏庭瞎玩,不吃饭不睡觉,看我罚不罚你。” 潘玉良缩缩脖子,偷偷看了眼潘如芸,后者似乎没有看见沈晏均正捏着她的手般,只给了她一个还不快点认错的眼神。 潘玉良立即道:“晏均哥哥,我不敢了,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了。” 沈晏均替她擦完手,把毛巾扔给丫鬟,这才把筷子递到她手上。 沈夫人替她盛了碗汤,劝着沈晏均道:“你就莫要同她置气了,晏庭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良儿定是被他缠住了。除了你跟你父亲,家里谁能治得住他?” 潘玉良连连点头,是啊是啊,都是沈晏庭的错,她一个瘸子啊,跑都跑不了。 沈晏均瞪了她一眼,“再有下次,连你们两个一起罚。” 潘玉良连忙胡乱地给他夹了一块鱼,忙讨好地说,“不会不会的,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潘如芸刚想说沈晏均不爱吃鱼,正准备让她把鱼夹回来,沈晏均已经夹起碗里的那块鱼肉塞进了嘴里。 潘如芸先是一愣,接着装作若无其事地撇开眼,给潘玉良夹了块肉。 “良儿,我瞧着你最近都瘦了,要多吃肉。” 潘玉良看着碗中那油乎乎的肉,面露难色。她最近吃的都清淡,看见这么油乎乎的东西还真是不敢往嘴里塞。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伸了筷子将她碗里的肉夹走,淡淡地说了句,“她还在吃药,不能吃太荤腥的。”说着把那肉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扔进她的碗里。 “好好吃饭,自己吃,别跟自己没手似的。你大姐在府里本就忙,还要顾着照顾你,你就不能让她省点心?” 潘玉良立即不说话低头吃饭。 在坐的几人神色各异地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各自吃自己的饭。 沈晏均是不怕看的,再多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也不怕,但潘玉良皮哪有那么厚,一顿饭下来,她压根就没抬过几次脑袋,只闷头吃着饭。 等到吃完,沈晏均趁着大家都还在桌前,开口说。 “娘,如芸,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不要给良儿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什么参汤,补品之类的,一律杜绝了。” 沈夫人与潘如芸对视一眼,连沈司令都皱起眉。“怎么了?可是吃出什么问题了?” 沈晏均道:“良儿还在吃药,有些东西跟药物相克,医生都说不清,我们更不知道,这段时间就不给她补了,等她腿好了之后再说。” 沈夫人点点头,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不给她做那些了。” 说着又笑笑道:“良儿可没口服了。” 沈晏均状似无意地接着说,“可能是连日吃药的原因,脾胃有点虚,昨个吃了碗汤还去,晚上闹腾着呢,说不舒服。” 潘玉良一直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变不见。 掩耳盗铃的觉得沈晏均说的那些都是沈晏均自己掰扯的,她都没有参与。 潘如芸也道:“那成,今天现在开始便不给她做了。” 说着还冲潘玉良笑了笑,“那良儿自己可要禁住嘴啊。” 潘玉良胡乱地应了声,这个倒不用好潘如芸说,她吃过亏了,自然知道。 沈晏均不动声色地看了潘如芸一眼,两人都没提昨天那碗汤的事,沈晏均也有点把不准,那碗汤到底是不是潘如芸命人端去给潘玉良的,又或者那碗汤到底有没有问题? 照理说,潘如芸如果给潘玉良送汤,要么会亲自送,要么会让喜儿送,怎么会让厨房的人送? 但若要说不是她,那这司令府谁又会借着潘如芸的手给潘玉良送汤? 潘如芸趁着沈晏均离开餐桌前,问他,“你下午可有空?” 沈晏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何事?” 潘如芸道:“眼看开春了,想请师傅来家里量衣,上次只做了你跟良儿成亲的衣服,你跟良儿都得再做几身。” 沈晏均还没说话,潘玉良先道:“我觉得我衣服够了,不用做新的了。” 潘如芸替她捧着她的脸擦了擦她还没有擦干净的嘴角,道:“年前忙,你过年都还没有给你做新衣,以往每年都有的,今年来了大姐这反倒没了,回头娘又该说我这大姐不心疼你了。” 潘如芸这时候说的娘指的是潘夫人,也的确如她所说,以后每到过年小孩子都是要裁新衣的,这是规矩。 只是今年跟沈晏均还有潘玉良成亲的事撞上了,来不及,这才没有做。 沈晏均这时开口,“那就做吧,下午我不出门,在房里看书,人来了你让人来叫便是了。” 潘如芸说了声好,潘玉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姐,那你下午不听戏了?” 潘如芸道:“还有好几天呢,明天再听也没关系,下午还还有拟贴子,去请二叔一家过来听戏,还有娘那边,如意那边,我都准备差人送贴子过去。反正现在还是过年,也不忙,正是闲的时候。” 这些人情世故的事潘玉良不懂,听着也头大,潘如芸说了她也只是听听,进不去心里。 潘玉良昨夜又惊又怕了一夜,这会吃饱了不禁犯起困来,这边还在跟潘如芸说着话呢,说着说着语速就慢了起来,反应也慢下来。 潘如芸故意逗她,喊她一声,她便啊一下,撑着眼皮费力地聚起精神,待跟她说旁的话了,她便又没了精神气,眼皮开始往下拉。潘如芸又喊她一声,她便又啊一下,如此反复,跟逗猫似的。 沈晏均大概也觉得她这反应有趣,坐在一边斜着身子看着她快要低到餐桌上的脑袋,待潘如芸喊她一声,她便又把脑袋抬起来点。 最后还是沈夫人看不下去了。 “这都困成什么样了,还逗呢,你们两个也真是,快点放她回去睡会吧。” 潘玉良一听有觉可以睡,迷糊着还点点脑袋,从口里含糊地吐出一句,“中午不睡,下午白费。” 沈夫人跟潘如芸同时笑出声,两人拿着帕子掩着,哭笑不得,“这哪里学来的一套一套的?” 沈晏均道:“现在的学生就会瞎编这些词,娘,您也甭管了,也没什么意义。我先送她回去睡会,再不送她回去,一会该滑到桌子底下去睡了。” 潘如芸也站起身,刚准备去扶潘玉良,沈晏均已经直接将人抱起。 潘如芸脸上带着笑意,跟在后头小声说,“你轻点,别碰着她腿了。” 沈夫人坐在桌前看着他们离开,跟柳衣道:“我都看不透这些孩子了。” 柳衣笑笑,“夫人要看得那么透做什么,凡事大少爷心里都有着数呢。” 沈夫人点点头,揉揉脖子,“唉呀,看良儿困成那样,我都想睡了,我也躺会去。晚些时候你去如芸那边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帮一把,请人来家里看戏的事你提醒一下她,别落了该请的人。” 柳衣扶着沈夫人站起来,“是,夫人,您就放宽些心思吧,奴婢看少奶奶能做好的。” 沈夫人说了句,“但愿如此吧。” 沈晏均将潘玉良一路抱回房里,潘如芸一路跟了进去。 沈晏均把人放到床上后便让开了,由着潘如芸跟两个丫鬟帮她脱鞋的脱鞋,脱衣服的脱衣服。 潘如芸帮潘玉良解盘扣的时候,潘玉良的手抓了一把,咕哝了一句什么,潘如芸没听清,问了句,“良儿你说什么?” 待再要去听的时候,她又不说了。 红衣替潘玉良脱了鞋子,帮忙把被子掀开,笑着说,“少奶奶,少夫人这是在说梦话呢。” 潘如芸笑了一下,“是吗?”说着继续去解她的扣子。 因为是冬天,穿得多,三人帮潘玉良脱好衣服也费了一番功夫。 潘如芸只帮她脱了袄子,后面的事情便交给红衣跟喜儿了。 沈晏均这会已经去了外间,拿了本书在桌前看了起来。 潘如芸从里间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还没仔细瞧过这房间呢,当初还觉得简朴了些,现在看来也算别致。” 屋子里基本没有累赘的摆设,不像潘如芸的房里。 潘玉良的屋子是由沈晏均原来的书房改过来的,还延用着原来摆投与装饰,除了几盆兰花,也没有其他的装饰品,现在都已经打了花苞了,待到三四月份大概就能开花了。 潘如芸走到一株兰花前,伸手弄了弄,“这花倒养得别致,良儿会养吗?” 沈晏均翻了一页书,笑了笑,“她哪里会养花,能把她自己养好就已经不错了。” 潘如芸笑着点点头,“这些女孩子喜欢做的,她偏不喜欢做。” 沈晏均淡淡地道,“如今这世道变了,什么女孩子男孩子该做不该做的,都变了。” 沈晏均从语气到神色都很淡,教人看不出他真实情绪。 不过潘如芸见他如此平静,便继续往下说,“什么变不变的,再变也是那样,这男人还是天,这女人还是侍候男人的。” 沈晏均抬眼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道:“你这话若是教良儿听了,她定要好好跟你理论理论,还得嚷嚷着给你上一课。” 潘如芸笑笑,“那你可别把这事告诉她,她是真的能给我上一课。” 沈晏均不置可否地把目光移回书上,两个人倒像是都忘了那天的争执。 等到喜儿跟红衣把潘玉良安顿好,喜儿走到潘如芸跟前,潘如芸见沈晏均似乎一门心思地看着书,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好道:“那行,我先去忙别的,那做衣服的师傅过来,我让喜儿过来喊你。” 沈晏均点点头,随她的意。 沈晏均下午一直呆在房时在,哪都没有去。 喜儿过来请了一次,说是量衣的师傅过来了,不过被沈晏均打发了。 “先给府里的其他人量,晚点我跟少夫人一起过去。” 喜儿自始头都没抬,得了回复后便立即离开了。 喜儿前脚刚走,赵副官后脚就进去了,红衣十分有眼见地寻着借口便出去了。 等人走后,赵副官才道:“查过了,少夫人回来之后去了园子,跟戏班子的人说了两句话,还吃了点零嘴,回来后便是那碗汤了。现在两样东西都没了,估计很难查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晏均哼了声,“给我查!只要不是鬼做的,就一定能查得出来。” 赵副官一低头,说了声是。 还有件事……赵副官迟疑了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晏均最不喜欢别人这副样子,不由得急起眉,“有话就说,不说就出去。” 赵副官立即道:“给少夫人零嘴的那个人,应该是重先生。” 赵副官说完就低下头去,似不敢看沈晏均般。 沈晏均拿着书的手一用车,手跟书摩擦发出的声响不禁让人头皮发麻,他眼睛一眯,道:“重晓楼?” “是。” 沈晏均沉吟了片刻,忽然一笑,“这零嘴是那位重先生的,汤是潘大小姐准备的,这就有意思了。” 赵副官听出沈晏均话里的凉意,不禁把头垂得更低了。 过了一会,沈晏均才说,“你下去吧,继续查,别惊动任何人。” 赵逼官应了声是便退下。 沈晏均把书放下,起身在桌前立了会,跟棵树似的,一动也不动。 待听到里间有动静时他才转过身往里走。 床上的人正半眯着眼睛伸着懒腰,懒懒散散的样子,细细手腕从衣袖中露出。 潘玉良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多时辰,沈晏均手里拿着书去看了她两次,都没醒。 这会大概是真睡饱了,眼睛里都是清明。 沈晏均帮她把衣服拿到床上,又要帮她穿的样子。 潘玉良眨着眼往边上看了一眼,没有看到红衣的影子,便问,“红衣呢?” “出去了。” 潘玉良眨眨眼,没乖乖伸手穿衣,片刻后,她糯着声音说,“晏均哥哥,今个儿晏庭出府买了很多好吃的,不过我都没有吃。” 沈晏均手上动作一顿,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帮着她穿衣。 “哦,你这么乖,要想什么奖励?” 知道她这是讨赏,但她乖觉的模样,还是让人忍不住想顺了她的意。 潘玉良想纠结了一下,似不知如何开口般,但又觉得是非说不可的事,便道,“昨……昨天晚上的事,你没告诉别人吧?” 沈晏均哼了一声,“告诉别人什么?” 潘玉良轻轻哼了一声,又觉得现在不是该哼的时候,便咳了一声,想掩饰过去。 她严肃地耍起赖来,“我不管,昨天晚上的事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沈晏均帮她把夹袄穿好,又拿了外衣,见她注意力都在她的话里,也不伸手,沉声道,“抬手。” 潘玉良乖乖抬起头,嘴里说着,“晏均哥哥,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嘛不理我?” 沈晏均哼了哼,“你这等子忘恩负义的小赖皮,我为什么要理你。” 潘玉良直呼冤枉,“你说的这个人一定不是我。” 沈晏均呵了一声,已经开始帮她扣起盘扣来。 “那是谁昨晚只顾自己舒服了,不管别人死活的?” 潘玉良捂上自己的脸,一副懊恼的样子,“晏均哥哥,我们不要说这个了好不好?” 沈晏均被她气笑,“不是你先说的吗?” 他说的也没错,问题是,同一件事,他们说的分明是不同的意思。 沈晏均其实也不想她一直记着这件事,便也只是点到为止,不再往下说。 “行了,这种事,我能跟谁说去,被人晾在一边我还不够丢脸的吗?” 潘玉良道:“你可以去找姐姐的嘛。” 沈晏均被她气得狠狠地捏了她的脸一把,潘玉良立即疼得喊出声。 “唉呀,疼死了疼死了!” 沈晏均拿眼睛瞪她,“你还有脸疼!” 潘玉良不知道他为何忽然生起气来,捂着脸瞪回去。 沈晏均瞧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知晓自己这气生的也是没有任何用处,他叹口气,“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 这话潘玉良就不服气了,她自己觉得她跟沈晏庭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是你们要把我当小孩子而已,别人家十六岁的姑娘都生孩子了。” 沈晏均好不容易克制下去的澎湃又被她勾了起来,他忽然一倾身,把她压在身下。 “那你什么时候给晏均生个孩子?” 潘玉良被她吓了一跳,她瞪大了眼瞪看着沈晏均,“晏均哥哥……我是良儿啊,良儿怎么能给你生孩子?晏均哥哥是大姐的……” 沈晏均彻底泄了气,有些他自己都没摸清的索然无味,“好了,你起来吧,量衣的师傅过来了,就等着你了。” 潘玉良感受到他身上忽然而来的低气压,不大敢讲话地挪着身子,挪到床边后俯下身子去拿自己的鞋子。 沈晏均看她够了半天都没够着的样子,还是妥协了,他低下身子把她把鞋子拿起来,又帮她穿好,然后才扶着她坐床上下来。 潘玉良偷偷看了眼他的脸色,小声地问,“我们现在要去姐姐那里吗?” 沈晏均道:“他们应该在后厅,我们去那。” 潘玉良点点头,去拿自己的手杖,这次沈晏均倒没有去直接抱她,等她拿好手杖之后还放了手。 潘玉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过头看着沈晏均,问他,“晏均哥哥,昨日良儿为何……?” 沈晏均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在查清楚之后,你莫要声张。” 潘玉良点点头,想了想还是问出心里的疑问,“晏均哥哥,你说,为何会有人做这种事?” 沈晏均道:“在什么都没查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他的目的,这司令府人多,要真有那么几个心思不好的人,也在所难免。” 潘玉良没说话,这事出在司令府,不用她说,沈晏均也会给她一个交代,她只是奇怪。 以前那些戏本子上的写的故事,没想到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沈晏均又道:“你若不想生孩子,记得一定要忌口,便是你大姐那边的东西,你也得慎重。” 潘玉良刚想反驳,她大姐才不会做这种事呢,他这是血口喷人。 沈晏均便在她开口之前道:“你大姐那边的东西也不是她亲手做的,总怕有个万一。” 潘玉良听得眉头高高皱起,“这样的话那岂不是什么都不能吃了。” 沈晏均轻笑一声,“大概是这样了,日后你记得跟紧了我,我吃什么你便吃什么吧,其他的,若是吃错了东不相上下,我可保证下回你吃进去的东西能让你变成什么样。” 说着沈晏均已经越过潘玉良走在了前头,潘玉良只好撑着手杖跟上。 红衣就在屋外的长廊上站着,见沈晏均跟潘玉良走出房间,立即上前去扶潘玉良。 “少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潘玉良道,“去量衣。” 红衣心里还嘀咕着怎么这回大少爷不直接抱着人走了,但见沈晏均走的也不快,似乎在等潘玉良的样子,便压下心中的嘀咕。 下午沈夫人跟潘如芸谁都没有听戏,只偶尔有丫鬟仆人在戏台前伫足,但司令府的银钱给的丰厚,下午有排戏的几个人问班主这戏还要不要唱的时候,班主直接道:“唱,怎么不唱?该怎么唱还怎么唱。” 这话听在重晓楼耳里,换来一声轻哼。 杨班主看了他一眼挥手让其他人准备去了。 等其他人都离开后,重晓楼好似身子真不好的样子,懒懒的靠在墙上。 “班主,既然无人听戏,下午我便不上台了。” 杨班主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想到重晓楼的确是身体不好,而且下午既然没人看戏的话,临时把戏换了应该也无人知晓。 “行吧,我安排一下,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重小楼讥诮一笑,说的漫不经心,“谢谢班主大人了。” 说着便大摇大摆去了偏院休息去了。 第44章 被踢 沈晏均带着她潘玉良到达后厅的时候,沈夫人刚刚量完尺寸。 见着他们,沈夫人笑着过来拉潘玉良的手。 厅里一边放的全是做衣服的样布,沈夫人拉着潘玉良过去,“良儿,快来看看,这几个花色我觉得都适合你,做成旗袍,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潘玉良见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料,脸上出现一丝为难。 她对这种还真是喜欢不起来。 好在沈晏均适时解救了她,“娘,良儿喜欢穿洋装,你给她做这些她反倒别扭,她那好动的性子,你让她穿旗袍哪里合适。” 沈夫人瞪了他一眼,“你去量你的,来捣什么乱子?” 沈晏均道:“行,娘说了算。不过,少做点吧,旗袍做两套就好了,其他的做成洋装的款式,再做两套骑马装。” 潘玉良看看自己的腿,觉得自己离骑马还有点远。 沈晏均又接着对她说,“等你腿好了,我带你去骑马,你不是一直想试试我那追风吗?” 追风是沈晏均的马,非常烈的一匹马,一般人根本治不住它,连赵副官都别想近它的身,潘玉良肖想很久了,但一直没能成功。 听他这样一说,不禁有些期待。 沈夫人气得捶他一下,“我看是你不安好心,我看哪,如芸说的对,良儿都是被你给带歪的。” 沈晏均笑着接下沈夫人的拳头,“娘跟如芸还背着我说了些什么?”又道:“她说的也对,我一手带出来的,我自然喜欢,不然怎么会娶回来呢?” 潘玉良听了这话不禁偷偷地看了沈晏均一眼,不知道他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是只是为了哄沈夫人开心,她总觉得昨天晚上之后,跟沈晏均相处起来,不禁有些别扭。 沈夫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沈晏均转过身子,正好对上正在跟量衣师傅说话的潘如芸,他若有所思地说,“娘,您挑的也不让您浪费心思,剩下的就都给如芸做吧,她爱旗袍。” 潘如芸闻言笑了笑,“怎么火还烧到这里来了?母亲给良儿挑的那几样花色哪里适合我,都太年轻了,我哪里穿得了。” 沈夫人倒觉得这主意不错,她对着潘如芸道:“你呀,总是爱穿那些深色的衣服,也该换换了。那就这样吧,良儿做两套,剩下的都给你做了。” 几人说说话话,量衣师傅又给沈晏均跟潘玉良量了尺寸,潘玉良量的时候靠着一条腿往上踮了踮,潘如芸跟红衣立即一边一个,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潘如芸拍了下她的手,“皮猴,量个尺寸都不好好站着,再给你摔着就该哭了。” 沈晏均也是挑眉看她,眼里都是不赞同。 潘玉良道:“姐,我还小呢,没准还能再长点个,我踮一踮,等我长高了衣服就能正好穿了。” 沈夫人跟潘如芸被她逗得哭笑不得,潘如芸道:“行了,都比大姐高出半个脑袋了,这个子可以了,不用再长了。” 沈晏均量完衣之后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喝茶,他没理会潘玉良的作怪,问沈夫人,“晏庭人呢?” 以往做新衣的时候,沈晏庭总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明明家里就他一个小孩子,也不会有人跟他抢,但他偏偏要弄出那不抓点紧就该被别人占了去的架式。 沈夫人道:“哪次不是他最先量完的?我说一会你也要来,他便跑了,也不知像谁,气性那么大,还生着你气呢。” 沈晏均淡淡地吐了句,“没事,打一顿就好了。” 沈夫人、潘如芸还有潘玉良齐齐无语。 沈晏均的话音才落,门口便传来沈元的声音,“小少爷……” 几人抬头往门口看去,原来是去而复返的沈晏许。他此时一只脚已经跨到了门坎里面,不知是不是听见了沈晏均的话,脚没有落到地上,像是要扭头就走的样子。 因为他忽然停下,刹不住车的沈元一脑袋撞到他身上,这才有了方才的那一句。 沈晏庭被沈元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没给摔着,不禁瞪了他一眼,然后把脚落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整了整衣服往里走。 沈夫人问他,“怎的又回来了?”不是说不想看见他大哥那张烦人的脸? 沈晏庭咳了声,“我方才忘记说了,帽子也要。” 沈夫人道:“帽子到时去洋货店里买好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 沈晏庭抿抿唇,抬着下巴往潘玉良那里看了眼,说了句,“也行吧。” 沈晏庭似乎是想找潘玉良玩,不过硬于沈晏均一直坐在那里,赖了一会便溜了。 沈晏均等着潘玉良量完尺寸,又跟她一起看了做洋装的好衣服料子跟花色,他这从来不管家里事的人,一边做着这样的事,一边皱眉,手生得紧的样子。 明明不懂这些,偏偏看得认真仔细。 沈夫人不禁取笑他,“看得那样认真,你认识吗?” 沈晏均倒也没有在意沈夫人的取笑,他道:“认不认识的有什么打紧的,衣服嘛,不就是看着好看,穿着舒服就是了,摸也能摸出个大概来。” 量衣的师傅笑着说,“沈少校说的也对。” 这明显恭维的话了。 潘玉良原本想着,洋装跟骑马装也每样做两套就够了,她原来在潘府,家里是每一季都请师傅去家里做一次新衣,做的新衣也就穿那么几次,等到下一季了,又要换新的了。 她有两年没回国,也没添新的,加之这两年正长个的时候,潘府里的那些衣服对她来说已经短了,不适合了,不然倒是可以穿以前的衣服。 司令府跟潘府也一样,衣服都是按季做的,这一季的换下来后面基本就不怎么穿了。 潘玉良算了算,这么一次,这里里外外的加起来,也差不多上十套了。 原先在潘家,做再多她也是不怕的,只是如今在司令府,到底心境还是不一样的。 不过沈晏均倒像是找到什么新奇的乐趣般,在那挑了又挑。 一会,“这个看上去不错。” 一会,“这个也挺好。” 过了片刻又说,“这个也做出来试试。” 直到潘玉良去拉下他继续摸衣料的手,他已经连着挑了十几种不同颜色不同材质的衣料了。 沈晏均看了眼他已经挑好的那些,似乎也觉得有点多,这才放下手来,很自然地将潘玉良拉着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垂在身侧,然后说,“今天只是看了衣料跟花色,明天衣服款式再拿些过来看看。”说完又补了一句,“多拿一些。” 量衣的师傅跟捧着衣料的小伙计立即点头哈腰应是。 潘夫人看在眼里直摇头,“这哪里是养成妻子啊,简直就是在养小女儿。” 柳衣在一边道:“夫人这可是吃醋了?” 潘如芸也立即接过话说,“母亲要是吃醋,我们也多做几套,万不能亏了自己。” 沈夫人一不小心又爽朗地笑开了,她正了正脸色,假装生气地道,“你们这几个孩子,明个儿家里来了人,可不能这么逗我了,不然可要在大家面前丢脸了。” 晚上的时候潘玉良说什么也不让沈晏均睡在她房里了,她抱着被子板着脸,努力作出严肃状。 “你跟大姐才是真正的夫妻,你不可以一直睡在我这里。” 潘玉良说的有理有据,沈晏均却气得恨不得掐死她。 沈晏均外衣都脱了,还是上不了床,他一动,潘玉良就放下被子把自己摆成个大大的大字,稳稳地占据着床的中央,企图用这种幼稚的方式赶人。 就她那小细胳膊小细腿,沈晏均一保手就能把她给制服了,但她一直乱动,她实在是怕了她了,万一再伤着她那条残腿,得什么时候才能好? 便也只能无可奈何。 “成,依你,都依你,你给我老实躺好了。” 潘玉良抬着下巴,“你去大姐那里,我就老实了。” 沈晏均只好头疼地把红衣唤了进来,嘱咐她,“陪着少夫人,等着睡着了你再出去。” 红衣先是一愣,看了眼床上摆着大字的潘玉良,不明所以地应了声是。 沈晏均套上衣服出了门,本来想去别的房间将就一晚上,想了想,还是抬腿去了潘如芸房里。 潘如芸这会正坐在灯前不知道在缝着什么,喜儿在一边帮她瞧着,一会指指这一会又指指那。 沈晏均推门而入,喜儿一见他,身子一僵,立马站好,“姑爷。” 说完一低头就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把门给带上了。 沈晏均也没管她提着腿往里走。 “在做什么?” 潘如芸对他的出现有点意外,但还是回答说,“明个儿思奇过来,这衣服还是年前说要给他做好的,一直没功夫,这不这次他过来,便想让他穿着回去。” 潘如芸手里拿着的是件小袄子,她亲手做的。 思奇就是裴家小胖的大名,软软糥糯的,倒也可爱,起码比他老子可爱,沈晏均想。 沈晏均没吱声,仿佛他问这话也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是真的想得到什么答案般。他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潘如芸刚要去帮他,他已经自己倒好饮下了。 潘如芸只好又坐回去,看了他一眼问他,“晚上不在良儿那?” 沈晏均嗯了一声,这倒让潘如芸觉得奇怪了,那日他们说的那番话她还犹然在耳,她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如潘玉良那样读了那样多的书,但也看得出来,沈晏均对潘玉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她问,“跟良儿闹别扭了?” 沈晏均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道:“我不是说过我跟良儿的事,你无需过问?” 沈晏均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跟语气都淡淡的,仿佛只是随口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之类无关紧要的话。 潘如芸心里一紧,接着泛起酸来,哪里还有心思给裴小胖做衣服。 良儿,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般,“再怎么说,我也是良儿的大姐,你用这样的方式把她骗进府来,我这做大姐的岂能做到不闻不闻。” 沈晏均笑了笑,眼里嘲讽意味十足。 “怎么做那是你的事,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吗?否则良儿跟陈家的那婚事怎么来?” 说着他便起身准备脱衣睡下。 沈晏均一边解着衣扣一边道:“你偏要在我面前装作贤良淑德的样子,那最好一直装下去,我相信你也不是没这个本事。” 潘如芸紧紧抓着手上那件小袄子,似要抓碎般,她浑身发着抖,不知是生气还是在害怕。 良久之后她才冷静下来,她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沈晏均已经脱了衣服直接躺下了,他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再跟说什么话的样子。 潘如芸眼睛红了红,咽下到了嗓子眼的话。 潘玉良因为觉得自己终于有点用干了点实事,自己睡得倒是好,除了半夜醒来的时候觉昨身边没有人奇异地觉得有点不习惯之外,一切都挺好。 潘如芸倒好似没睡好,精神不济的样子,早上起来就头疼得紧。 喜儿忧心不已,不知昨夜二人又发生了什么,但他怕死了沈晏均,见着人了都恨不得躲着走。那日在司令府门口太概是吓怕了。 因为今天要接待来听戏的客人,一家人早早地就吃起了早饭,沈晏庭坐在餐桌前一副困得恨不得昏死过去的样子,沈夫人又好气又好笑,“你昨天晚上又折腾什么了?又没好好睡觉吧?” 听了沈夫人的话,沈司令不禁也皱着眉朝沈晏庭看了一眼。 沈晏许立即挺直了背,指着潘如芸道:“你瞧大嫂,大嫂不也一副没睡饱的样子?干嘛就说我一个人?” 潘如芸揉揉大阳穴,不知自己又哪里得罪这小浑球了。 倒是沈夫人看了潘如芸一眼后,关心地问,“如芸,可是哪里不舒服?” 潘如芸笑了笑回道:“没事,就是有点头疼,老毛病了。” 潘如芸身体一直不太好,沈夫人也是知道的,吃了多少补品喝了多少药也没见好。 “定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再忙几天就让你好好休息休息。” 潘如芸道:“谢谢母亲。” 一边的潘玉良一边装作认真吃早餐的样子,一边偷偷去看潘如芸,她是有点纳闷。 昨夜不是…… 怎么以还精神不太好了? 难道做了那事之后精神会不太好? 因为一直想着潘如芸跟沈晏均的事,潘玉良这早餐也是吃进去的少,献给桌子的多。 沈晏均似乎没怎么在意别人说的话,注意力一直放在潘玉良身上,看了她几次,待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呵斥她,“吃饭就好好吃,想什么呢?” 他这一声,立即把大家的视线都转移到了潘玉良身上。 潘玉良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觉得沈晏均大庭广众之下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又觉得潘如芸精神不大好定然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不过她哪里瞪得过沈晏均,沈晏均又给她给瞪了回来,并且压制住了她,“还有脸瞪,还不快吃?要大家都吃好了等你一个人吗?” 无法反驳!! 潘玉良嘟嘟嘴,鼻子无声地哼了声,怕了他似的埋头吃早餐。 沈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个,心里着,还真是养了个小女儿啊。 不过沈夫人觉得这样也挺好,潘玉良跟潘如芸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沈晏均跟潘如芸之前一直相敬如宾的,潘玉良又热情如火,总是能挑起沈晏均身上一些正常人该有他却不怎么有的情绪。 这一动一静,沈夫人不禁觉得沈晏均这两姐妹算是娶对了。 吃过早饭,潘如芸昨天下午去下的贴子,请的那些亲戚朋友便纷纷来了司令府。 沈司令躲在书房里,把门一关,吩咐谁也不要打扰,沈晏均也回了房间看书去了。 沈夫人命人搬了好些桌椅去了园子,给大家坐着看戏。 沈晏庭之前买的那些吃的玩意,因为他跟潘玉良都没怎么吃,别人也不敢真的吃,就放在那里。 沈晏庭那脾气,想不起的时候不管,哪天他想起来了,别人又给吃了,他能闹上一整天。 这不,这些东西虽说放了两天了,潘如芸还是亲自过去问了一下。 “晏庭,你买的那些吃的,既然你跟良儿都不吃了,那大嫂把它分给其他小朋友吃可好?” 因为来了好些个小孩,沈晏庭买的那些又是家里没有的新奇的零嘴跟糕点,哄小朋友正好。 沈晏庭难得大言地点点头,“成吧,你要给就给他们吧。”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似的问潘如芸,“裴小胖是不是也来了?” 潘如芸无奈地笑着点点头,“是过来了,在园子里呢,你要跟他一块玩吗?” 裴小胖才几岁?沈晏均怎么可能愿意跟他一块玩,他晃着脑袋,“我才不跟那个小傻子一块玩呢,我就是想说,我从荣兴斋买回来的那个糕点还不错,不过只有一份,你给他留着,就说小爷我特地赏给他的,其他的你就给大家分了吧。” 潘如芸倒是没想到沈晏庭居然还会记得裴思奇爱吃糕点这事,笑着说,“成,我留着,留在我房里,只给思奇,不给其他人,大嫂替他谢谢你。” 沈晏庭哼了哼,一副我才不是为了你那声谢谢才给他吃的样子。 也不光潘如意跟裴小胖来了,连潘夫人都过来了。 过年的头几天被潘玉良给躲了过去,眼下潘夫人都过来了,沈夫人跟潘如芸便都没惯着她,硬拉着她出来见了客。 除了潘夫人跟潘如意还有裴小胖,其他的人都是司令府的亲戚。 这些人里潘玉良除了沈晏均的二婶赵红梅跟她带过来的一双儿女外,其他的人她都不太认识,出门前也是一副十分不想认识的样子。 潘如芸一一给她介绍了一番,好在她也没摆出出门前的那张脸,装作乖巧地一一叫了人。 赵红梅道:“良儿真是越发的水灵了,难怪我那大侄子迷得紧。” 她这话潘玉良听得有些怪怪的,但其他人已经顺着她的话纷纷夸了起来。 “之前一直没有看着,现在见着了,果然是国色天午,难怪沈少校要一直藏着了。” 潘玉良被她们说得窘迫不已,她能当着沈司令那样的人的面侃侃而谈,但面对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却不是应付不来,片刻功夫就败下阵来。 潘夫人见此正想替她解解围,沈夫人已经上前,“唉呀,你们可莫要再说了,我们良儿脸皮薄着呢,一会又该躲起来不见人了。” 众人大笑,沈夫人道:“之前她倒也不是故意躲着,这不伤着腿了嘛,这两天才好呢。人嘛,身上有个痛有个灾的就烦人又烦事儿的,不想见人也是正常的,你们可别再惹烦了她,不然我家那小子可得找我跟如芸赔人了。” 潘如芸这时也道,“我们良儿金贵着呢,我可赔不起。” 赵红梅拿眼角看了潘如芸一眼,呵呵一笑,“你们姐妹感情倒是好。” 沈夫人跟潘如芸同时愣了愣,赵红梅说完就往台上看戏去了,潘如芸连忙道:“可不是嘛,良儿从小就在司令府呆得多。” 潘夫人与潘如意对视了一眼,拧着眉也把视线放到了台上。 裴小胖本来偎在潘玉良身边,由着潘玉良给他喂那些新奇的吃的给他。 他这年纪,正是馋的时候,虽然是男孩子,但对那些男孩子玩的东西却是兴趣不大。 沈夫人看着潘玉良一会给裴小胖拆零嘴的包装纸,一会又喂他吃的,还细心地帮裴小胖擦着嘴,便笑着说,“没想到良儿对小孩子耐心倒是好。” 潘如芸在一边接着腔说,“可不嘛。” 沈夫人的眼神一直盯着潘玉良,又看看裴小胖,忽然对着潘如意说:“我说你们家思奇这小模样是像了谁呢?你瞧,这不像了良儿六七分吗?” 她这样一说,众人也朝着潘玉良跟偎在她身边的裴小胖看过去,两个人从侧脸过直过去,的确是像了六七分。 沈夫人忽然笑开,“我说我们家那两个怎么那么多孩子独独喜欢你们家思奇了,你瞧我家那小的,谁能从他手上得点东西啊,他不要别人的就谢天谢地了,上次你们家思齐过来,他可送了好些东西给你们思奇呢。 要说,你们思奇这模样也真是生得好,长大了定要迷倒不少女孩子了。” 沈夫人这话说的,赵红梅就有些不高兴了。 她丈夫跟沈司令是一奶同宗,她是赵家大小姐,年轻的时候在晋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好看,她生的孩子能差到哪里去?还比不上那个小胖子? 再说,要论亲疏程度,她们家这两个孩子不比潘家那个外甥跟司令府亲?但司令府无论是沈晏均还是沈晏庭,都明显喜欢潘家那外甥一些,这一点一直让赵红梅很生气。 潘如意不知赵红梅心里的那些个心思,也没注意到她的神情,也笑着跟沈夫人说,“是啊,思奇刚出生的时候,良儿她姐夫就说,这孩子长既不像爹也不像娘,居然像到小姨去了。” 沈夫人道:“你跟良儿本就有点像,只不过思奇优点更突出,就显得更像良儿了。” 潘如意也不介意,开着玩笑说,“得,瞧您说的,怎么还嫌起我不好看来了。知道您疼良儿,也不能这样偏呀。” 沈夫人大笑,拍拍她的手,“你这性子我喜欢,跟良儿倒有些像。” 潘如意也跟着笑,“还是沾了良儿的光啊。” 沈夫人道:“也不知道良儿跟晏均的孩子生出来会是什么模样。” 潘夫人刚想说点什么,被潘如意拉了一把,一边的潘如芸也给了潘夫人一个不赞同的眼色。 潘如意道:“沈少校长的本就英俊,我们良儿又漂亮,他们两个要是有孩子,那定是人中龙凤。” 这话倒是说到沈夫人的心坎上了,她笑着掩了掩唇,乐呵呵地瞧着潘如意道:“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裴小胖被潘玉良喂了不少东西,他是个能吃的,又不挑,捡着好吃的就多吃几口,不好吃的就少吃两口。再加上一张圆嘟嘟的粉雕玉琢的脸,谁会不喜欢? 两人,一个喂得开心,一个吃的高兴。 台上一出戏才唱完,底下那群毛孩子便呆不住了,几个人嚷嚷着要去玩。 沈夫人便叫来丫鬟,打算让丫鬟带着他们去别的园子里玩去。 裴小胖本来不想去,但赵红梅那儿子沈晏回都过来拉人了,并大言不惭地道。 “唉呀,你又不是个女孩子,一直腻在女人身边做什么?你这样将来会没出息的。” 他这话也不知打哪里听来的,赵红梅不管,其他家长也只当是看热闹,沈夫人也是哭笑不得。 潘如意只好跟裴小胖商量,“思奇,你跟哥哥姐姐们一块去玩吧,娘跟姨姨们就在这里,你玩一会要是累了就回来找娘好不好?” 潘如意都这样说了,裴小胖也只好跟着沈晏回他们一起去了。 裴小胖一走,潘玉良便无聊起来,她无事可干,戏又听不下付出,听了一会屁股就跟长了针似的,坐不住了。 沈夫人也知晓她性子,假意问她,“良儿是不是腿又疼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潘玉良等的就是这句话呢,立即道:“是有点疼了,娘,我先回去了,不陪着您了。” 潘玉良说着由着红衣扶她起来,一只手撑着手杖,跟众人一一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潘如意笑着悄声跟潘夫人道:“娘,您瞧小妹这懒的。” 潘夫人道,“她从小就这样,拘不住,都让你爹给宠坏了。” 潘如意看着潘玉良离开的背影,忽然道:“也不知以后谁能这么宠着她。” 说完她跟潘夫人同时沉默下来,似想到什么似的,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潘玉良刚从园子里出去就碰到了沈晏庭,今天沈司令在府上,书房被他用着,沈晏均也不敢进去造次,正无聊着呢。 “良儿,你不是在听戏吗?” 潘玉良边慢慢走着边道:“我哪里坐得住啊。” 沈晏庭一笑,冲她挤挤眼说,“所以我来找你了呀。” 潘玉良道:“要不我们去看看思齐他们在玩什么吧?” 潘玉良招了个丫鬟过来,“堂少爷他们去的哪个园子?” 那丫鬟指了指,沈晏庭跟沈晏均就冲着她指的方向去了另外一个园子。 两个进了园子才找了一会才看见他们人,沈晏回不是这里面的最大的,却威风十足的当着孩子王,指挥着别人做这做那。 裴小胖最小,什么也不太会的样子,沈晏回嫌他笨,本来看他长得好看,还想带着他一块玩,没一会就觉得没意思了,把他把在里面纯粹是充人数的。 潘玉良寻了个凉亭坐下来,沈晏庭命沈元去取棋过来,潘玉良本来想问沈晏庭沈舟的事,但红衣一直在,她便也不好问。 坐了会后,潘玉良寻了个借口,“红衣,我也有些凉了,你去取件大衣过来。” 潘玉良说着还缩了缩脖子,红衣见状立即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去娶,少夫人稍等。” 红衣几乎是跑着出了园子,潘玉良见她走远,立即问沈晏庭,“怎么样?沈舟的事帮我打听到了吗?” 沈晏庭不自在地顾左右而言他,“这个事……这个事不急的嘛,再说你打听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嘛,还不是不能改变什么……” 潘玉良一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什么也没打听出来,不禁有些失望。 “知道了也好安心啊,不然我一直想着这事。” 真说着,那边方才还玩得好好的几个孩子不知为何吵了起来,其中隐隐还有谁在哭的声音,潘玉良一听,不禁有些急,“是思齐的声音。” 潘玉良连忙去拿手杖,急着要过去。 沈晏庭连忙去扶她,“你慢点,小孩子吵架还不是正常的事吗,你别急。” 潘玉良哪里能不急,那群孩子里裴思齐最小,跟他们也是最不熟的,要真打起来,他是最吃亏的那一样。 好在裴思齐也没傻到那个程度,潘玉良在这边喊了一声,“思齐,思齐怎么了?到小姨这边来。” 他便立即哭着鼻子跑了过来,那群小孩见他跑到潘玉良面前,也都纷纷跟了过来。 潘玉良俯身替他擦了把眼泪,问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起来?” 裴思齐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小孩,“小姨,他推我。” 说着还把手举到潘玉良面前。 潘玉良一看,裴思齐的小手掌又红又肿,还渗着血,难怪要哭了。 沈晏庭皱起眉,瞪了那小孩一眼,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推他?” 那小孩被沈晏庭瞪得退了一步,想来在家里也是个霸王,梗着脖子说,“谁让他那么笨,害我玩游戏输了,当然要推他。” 沈晏回看着沈晏庭道:“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急了推了一把。”说着他又看着裴思齐说,“你别哭了,我让他给你道歉还不好吗?” 潘玉良也不想跟个小破孩子多计较,沈晏回都这样说了,正打算把火气咽下去。哪里料到那小霸王却不依了。 “呸,我才不给他道歉,什么东西?” 这下别说潘玉良跟沈晏庭了,连沈晏回都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小霸王看了一眼。 潘玉良高高扬着眉,“你说什么呢?你自己做错了事,推了人还口出狂言,他比你小好几岁呢,你脸皮是有多厚,也好意思?” 那小孩潘玉良也没记住是谁家的,但不管谁家的,欺他裴小胖就是不行! 那小孩见潘玉良如此说他,跨了一步,做出一副谁想打架他都奉陪的样子,“你又是什么东西,我娘可说了,你们姐妹两个嫁给一个男人,那叫不要脸。” 潘玉良气得脸色涨红,难怪裴小胖要哭了,她都想哭了好不好。 这边沈晏庭跟潘玉良还都还没反应过来,裴小胖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小跑了两步,往那小霸王身上一扑,狠狠地打了他一拳,“不准你骂我小姨,你才不要脸,不准你骂我小姨。” 裴小胖跟头个牛似的,全靠一股冲力,但毕竟也小好几岁呢,哪里是那个小霸王的对手。 那小霸王身形一转,伸腿一踢,裴小胖便被踢倒。 潘玉良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小恶魔,她撑着手杖上前,呵斥他,“你干什么呢?” 回过神沈晏庭跟沈晏回,一个朝那小霸王冲了过去,一个赶紧把裴小胖给抱了起来。 那小霸王倒是会躲,在沈晏庭扑向他的时候,他往潘玉良这边一闪,然后狠狠朝潘玉良伤着的那条腿上踢了一脚,潘玉良只觉腿上传来一股剧痛,好似从楼上摔下去的时候都没么那疼过。 她疼得头皮一麻,整个人撑不住地往地上一扑。 “良儿!” 两道声音同时响声,一声来自沈晏庭,一只来自手里拿着风衣过来的沈晏均。 离得最近的沈晏庭赶紧去扶她,但他平日里再老气横秋毕竟也才十二岁,潘玉良又疼得直掉眼泪,浑身都没力气,他哪里扶得起来。 他瞪着沈晏回,吼着,“还不过来帮忙。” 沈晏回都被眼前的景像给吓伤了,沈晏庭那一吼他才回过神来,立即哦了一声,放下裴小胖要去扶潘玉良,但经有人先他一步,并且推开了沈晏庭,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良儿良儿……” 潘玉良听见沈晏均喊她的声音,睁开眼睛,眼泪直掉,“疼,晏均哥哥,腿疼……” 沈晏均抱着他就往他们的房间走,一边走一边对着跟过来的红衣道:“给梁医生摇电话,告诉他良儿摔着了,让他赶紧过来,对了,让他拿上止疼剂。” 红衣连忙抱着眼衣服抱去摇电话了。 沈晏庭也跟着沈晏均后面跑,方才那小霸王见惹了祸,早跑了,其他小孩也玩不下去了,纷纷往戏园子跑。 沈晏回皱着眉本来也打算回戏园子,想了想,又上前去牵起裴小胖。 裴小胖却忽然挣开他的手,猛的跑了起来,沈晏回生气地喊了他一声,“裴思齐!” 裴小胖跟没听到似的,只知道疯跑,沈晏回也不得不跟着跑了起来。 裴小胖一口气跑到戏园子扑到潘如意身上,潘如意见裴小胖满脸是泪的回来,正纳闷呢,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这是怎么了?玩游戏玩输了?还是被谁欺负了?” 潘如意一边帮他擦着脸一边正打算教育他要跟其他小朋友和平相处呢,忽然看到他受伤的手,不禁吓了一跳。 裴小胖却不管自己的手,哭着说,“他……” 裴小胖往那几个回来的孩子身上看了一眼,却没看到那小霸王,只好说,“有个坏坏的小孩推我,还踢姨姨,姨姨都哭了。” 裴小胖喊得大声,他这话一出,潘家母女三人都吓了一跳,沈夫人也转过头来。 “思齐,怎么了?你慢慢说,你小姨怎么了?” 跟在他身后跑进来的沈晏回说,“是陈伟伟,他玩游戏玩输了,把裴思齐的推倒了,害他受伤。后来又骂了小嫂嫂,晏庭哥哥要跟他理论,他就踢了小嫂嫂,踢在她受伤的腿上。” 沈晏回到底要大几岁,几句话就把前因后果给说清楚了。 前他几个小孩都闭着嘴不说话,默认了沈晏回的说法。 沈夫人跟潘夫人立即起身,沈夫人问他,“那你小嫂嫂人呢?” 沈晏回道:“后来大堂哥来了,把小嫂嫂抱了起来就走了,应该是回房了。” 沈夫人跟潘夫人立即也顾不得听戏了,往园子外走,潘如意看了潘如芸一眼,潘如芸连忙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也过去看看,几位先坐着,有什么需要吩咐丫鬟就是。” 潘如芸说完便抱着裴小胖的好潘如意一块往潘玉良的房间的方向走去。 等她们都走后,赵红梅才拉了沈晏回一把,往那小霸王他娘陈太太那里看了一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晏回哼了声,“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其他几个孩子靠着自己的娘亲不说话,出了这样的事,几位太太也只好勉强把注意力放到戏台上。 倒是那陈太太坐不住了,她知晓自己那混小子定然是闯了祸就跑了。 她站起身,“几位太太真是不好意思,我那小孩子闯了祸,指不定跑哪里去了呢,我去找找看,免得闯出更大的祸事为。” 众位太太连忙说,“那你赶紧去吧。” 第45章 又是少夫人又是少奶奶 沈夫人跟潘夫人走进潘玉良的房间的时候,潘玉良正抱着沈晏均的胳膊哭哭啼啼,沈晏庭在一边一副不知所措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的样子。 对于潘玉良跟沈晏均之前的亲昵,沈夫人倒是习惯了,见怪不怪。 但头一次见的潘夫人见到这一幕不禁愣了愣,有点缓不过来的样子。 沈夫人快步上前,紧和地问,“怎么样了?” 潘玉良只是哭,并不答话,沈晏均也忙着哄她。 沈夫人又道:“我都听晏回说了,那混账小子,怎么能干出这等子事儿?良儿,是不是踢疼了?” 潘玉良嘤嘤地哭着,她是个不扛疼的,又只顾着自己哭着,压根就没听清沈夫人的话,只晓得有人问她是不是疼。 她便顺着话说,“疼,好疼……” 沈夫人当下气得都想扒了那小子的皮人,落在后头的潘夫人也被潘玉良喊疼的话喊得心里一揪,这会也顾不得其他了。 “请医生了没有?” 沈晏均一边拍着潘玉良的背边安抚她,一边回着潘夫人。 “已经去请了。” 梁医生是从医院直接被一个电话摇进司令府的,跟潘家姐妹一前一后进的屋子,身后还跟着一个拿东西的护士。 几人让开,由着梁医生上前,只有沈晏均一直坐在床边搂着潘玉良,时不时地轻声哄她一句。 这一幕看在潘家几人眼里,心事不一。 潘夫人跟潘如意的心思大概是一样的,潘玉良在这司令府,平时过的到底怎么样她们其实并不清楚。 只知道有潘如芸在这司令府护着她,再加上司令府的一家老小又都喜欢着她,潘玉良在这定然吃不了亏。 但眼前的景像又让她们觉各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两人心里不禁犯起嘀咕,不知道潘玉良嫁进司令府来到底是错还是对。 梁医生给潘玉良检查了一番,见没也没有很严重,便开着玩笑说,“你这条腿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上次虽然不是他过来看的,但方才电话里他都听说了,这腿之前还伤过一次。 潘玉良也觉得自己多灾多难的,可不是吗?连着伤了三次了。 沈晏均看了梁医生一眼,“你别开她玩笑了,小心她把气撒到你头上。” 潘府三小姐的坏脾气,梁医生第一次就已经见识到了。 “没事,这次没伤着骨头,不用太过担心。” 潘玉良是真真觉得这人医术不行,她道:“没伤着骨头我为什么会那样疼?你行不行啊?” 梁医生接二连三地被质疑似也习惯了,他道:“肉也会疼啊,皮也会疼啊,不止是骨头才会疼的。” 他这换里调侃意味十足。 潘玉良无语了,揪着沈晏均的衣服,气鼓鼓地说,“换医生,你给我换医生,人一点都不专业。” 沈晏均哭笑不得地拉下她的手握在手里,“别闹,让梁医生好好给你看看。” 这次因为梁医生事先有了准备,该带的都带齐了,很快便又将潘玉良的腿给重新包扎上了。 “成了,好生养着吧,虽然这次没有伤着骨头,但总这么伤也不是个事,还是要注意些。” 沈晏均点点头,潘如芸立即倒了杯茶上前,梁医生没接,示意自己的手还是脏的。 潘如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我……” 说着命喜儿赶紧拿了湿毛巾来给梁医生擦手。 梁医生擦完手之后又把裴小胖的手拿在手里看了看,裴小胖的手摔到的时候蹭破了,虽然不是很严重,但这种伤也是疼的。梁医生轻手轻脚地给他消了毒,然后让护士给他缠上纱布。 裴小胖倒是十分勇敢,从头到尾,愣是没吭一声,甚至还觉得缠上纱布的手挺有意思,往潘如意眼前举了举,示意她看他的手。 梁医生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夸他,“真是个小男子汉。” 沈晏均增搂着还在抽鼻子的潘玉良,指了指裴小胖说,“你瞧你,还没一个孩子勇敢。” 潘玉良哼了声,她才不要勇敢呢,“我疼……” 沈夫人拍了他一记,“你就别说她了。” 说着沈夫人又看了看梁医生,心思一动,对着梁医生说,“梁医生,既然来都来了,不如给如芸也看看,她早上还说头疼着呢,可别是累病了。” 梁医生点点头,说了句可以,也没推脱,反正只要给钱,一切都好说。 喜儿扶着潘如芸请了梁医生去外间,潘夫人见潘玉良这里也没什么大事,再说,潘玉良跟沈晏均那样她也看不下去,便跟潘如意一起去了外间。 梁如芸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梁医生帮她号了脉,又看了看舌胎,做了一些简单的小检查。 等他一起身,潘夫人赶紧上前问道:“梁医生,我们如芸……” 潘如芸赶紧打断她,“娘……” 说着往里间看了一眼,潘如意也冲她轻摇了一下头。 潘夫人这才轻声道:“我这也是为你着急。” 喜儿立即上前问道:“梁医生,我们少奶奶可是伤着风了?可要用药?” 梁医生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说,“没事,没有感染风寒,至于头疼,大概是少奶奶身子底子差了些。” 在里间好潘夫人这时候走了出来,对着梁医生说,“梁医生,一会就到用午饭的时间了,不如留在府上吃个便饭,下午再帮我们司令瞧一瞧。” 梁医生想了想,点点头说,“也行。” 说着便让跟着他一块过来的护士先行回了医院。 沈夫人道:“柳衣,送梁医生去偏厅休息会,再给这位护士小姐派辆车。” 柳衣立即出来对着梁医生跟那护士做了个请的动作,“二位,请跟奴婢来。” 里间的沈晏均好不容易把潘玉良哄住,便把沈晏庭带到了外间,当着其他人的面,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晏庭看了眼他难看的脸色,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仔细地说了一遍,至于那混小子是怎么欺负裴小胖的,他实在没看见。 沈夫人听完气得直咬牙,“那个混账小子,欺负比他小好几岁的思齐不说,还踢良儿伤着的腿,我看他是无法无天了。” 沈晏均眉头拧得死死的,他又问,“那孩子是谁家的?” 沈晏庭摇摇头,这个他还真不知道,他平时根本不会跟那些孩子玩到一块去,总嫌别人幼稚,自是不认识。 沈夫人这时想起来,沈晏回方才不是说过了吗? 她道:“晏回说是陈家的,叫什么陈伟伟。” 姓陈? 这么巧? 沈晏均的眉头就一直没松过,“跟我们是什么亲戚?” 今天来的人都是潘如芸下贴子请过来的,自然不会请不相干的人进府。 沈夫人看了潘如芸一眼后说,“陈太太是你姑姑那边的小姑子。” 说到这,沈夫人忽然想到什么,一拍手,“唉呀,我怎么给忘了,那陈太太的丈夫好像陈局长的本家,只不过隔得有些远,两家似乎不怎么来往,我便把这事给忘了。” 沈晏均的太阳穴猛跳了两下。 潘如芸也一脸自责,“这事都怪我……” 沈夫人打断她,“这事怎么能怪到你头上,都是我的错,怎么会没想到这一层呢?” 本来潘如芸也没请陈太太的,还是沈夫人最后在过潘如芸的贴子,提醒她加上去的。 万万没想到,出事就出在这个上头了。 沈晏均敛了神色,劝慰沈夫人,“娘,您也别自责了,这种事您也料想不到。” 是啊,谁会想到一个半大的孩子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司令府伤人。 沈夫人道:“这么巧的事,就是不知道这事是巧合还是故意的了。” 沈晏均脸上闪过冷意,是巧合还是故意,晚点就能知道了。 潘如意这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裴小胖,“你方才说那人推了你小姨,还骂了小姨,他都骂什么了?” 以潘如意对潘玉良的了解,她是不扛疼,但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至于哭成这样。 一边的沈晏庭看了眼沈晏均道:“他骂小嫂嫂跟大嫂姐妹共侍一夫,不要脸……” 这次不光沈晏均的眉毛跳了,在场的除了裴小胖跟沈晏庭,其他人的眉毛都不禁高高挑起。 这话哪里是一个孩子能说得出来的?定是有人这么说了,他才学来了。 无论是那陈太太还是那踢人的陈伟伟,都是司令府的亲戚,潘夫人这边也不好多说什么。 潘如芸把潘夫人跟潘如意送去了客房,又把沈晏庭特地留给他的糕点拿给他。 “思齐今天特别勇敢,这是你晏庭哥哥特别奖励你的。” 裴小胖伸出那只没受伤的小胖手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 潘如芸揉揉他的脑袋。 裴小胖先前被潘玉良喂了不少东西了,潘如意便将糕点替他收了起来。 “一会该吃午饭了,这个留着下午吃。” 裴小胖有点眼馋,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潘如意挺着肚子,方才还抱了裴小胖一路,潘如芸脸上闪过懊恼。 “瞧我,方才被良儿的事弄得都慌了手脚,你这还挺着肚子呢,没事吧?” 潘如意摇摇头,“姐,我又不是良儿,有事我会说的,你甭操心了。” 潘如芸叹口气,“我还以为小孩子不是思齐这样乖乖的,便是良儿那样活沷好动,但至少也是讲道理的,没想到还有这种,也不知家里是怎么教的。” 潘夫人连忙嘘了声,“芸儿,那孩子是司令府的亲戚,这种话你不好说的。” 潘如芸心想,也不光是司令府的亲戚,也还是那陈家的亲戚呢。 就是不知道沈晏均会如何处理这事了。 午饭众位太太在好偏厅里用的,梁医生也在,潘如芸跟沈夫人陪着,沈司令的午餐送到了书房。 沈夫人本来让沈晏庭跟他们一块在偏厅里用餐的,但沈晏庭嫌她们女人太多,不愿意,便去潘玉良的房里跟沈晏均还有潘玉良一块用了。 潘玉良哭了一遭,腿其实也没那么痛了,这会有些不好意思了。 沈晏庭倒不觉得有什么,就像饿了就哭一样的道理,痛了就哭也没什么不对。 他一边吃着饭一边跟潘玉良说着话,若在平时沈晏均肯定要呵斥他了,不过今日有他转移一下潘玉良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沈晏庭道:“那混小子跑了,不过小嫂嫂你放心,我肯定会逮着他的,看我不把他揍得他娘都不认识得他。” 潘玉良道:“还是别了,我一个大人,哪里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沈晏均笑着问,“你何时这么大方了?” 潘玉良不满地撇了他一眼,然后对着沈晏庭道:“我的意思是,你去揍他的时候,可千万别暴露自己的身份。” 沈晏庭立即心领会神,给了她一个还是你想得周到的眼神。 沈晏均替她夹菜的手顿了顿,看了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的两人一眼,只道,“这事要是让司令府难做了,我就让你去营里替那些士兵擦靴子。” 营里那些士兵穿过的靴子可是臭得不行,沈晏庭白了他一眼。 “大哥,吃饭的时候能不说这么恶心的话吗?” 沈晏均只一心地给潘玉良夹着菜,替她挑掉那些她不爱吃的配料,他淡淡地开口。 “恶不恶心的,你记着我的话就是了。” 沈晏庭说了句知道了,然后便猛扒了几口饭。 沈晏庭吃完午饭,本来还想赔着潘玉良坐一会,但被沈晏均拎着衣领给扔了出来。 要不是沈元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估计他能摔成跟潘玉良一样的瘸子。 潘玉良吃饱了就开始犯困,这几日她都如此。 沈晏庭让她坐直了身子,“中午你吃的不少,坐一会,消消食,呆会再睡。” 潘玉良只好强撑着眼皮坐着,神情恹恹的。吃饭的时候勉强打起精神来跟沈晏庭说了些话,等他一走,她便没了精神。 沈晏均帮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又细心地帮她把衣摆拉她,认真又细致。 潘玉良垂着眼不说话,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她不说话屋子里便安静下来。 沈晏均又捏了捏她的手,看着穿了不少,手却是凉的。他将她的两只手放在自己的大掌里,替她暖着。 潘玉良不知想起什么,拧着眉把手往回抽了抽,却没能抽开。 “那混小子说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潘玉良抬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复又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沈晏均知是她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便继续说:“他是故意说那番话给你听的,不然那么多孩子,他为何独独推了裴小胖?” 潘玉良不愿意说话,沈晏均连说了几句都似给说给空气听的,但他也没有生气,轻笑了声后说,“怎么?不跟我说话了?要当小哑巴了?” 潘玉良这时候才哽咽着说了句,“他说的也没错。” 本来就是她不要脸。 她明明知道沈晏均是她姐夫,她还…… 虽然一开口就气人,但说了话总比不开口强。 沈晏均神色严肃地说,“家里人说千句万句好话你都听不进去,旁的人说一句不好的话就放在了心上,你个小没良心的。” 沈晏均的话似在开导,又似在教育她。 但她哪里听得进去,勉强再撑着坐了会,脑袋一歪,也不管消不消食了,困得趴在桌子上便睡下了。 沈晏均看着她也是无可奈何,还不如方才就上床睡去呢,起码她脱衣服的时候还能配合着呢。 午饭过后,潘如芸陪着众家太太继续看戏,谁都没有再提陈太太的事。倒是有两位问了下潘玉良的情况,潘如芸只推说没什么大事,又道小孩闹着玩的,不必放在心上。 放不放在心上的,这事主要还是看司令府,众人心思各异地看着台上的戏,下午重晓楼的戏有两出,他是晋城的名角,长的好,唱的也好,向来得晋城的阔太们喜欢。 这才两出,得的赏钱就够平常人家生活小半年的了,众家太太跟比着打赏似的。 下午梁医生被请去了沈司令的书房,给沈司令号了脉,又给沈夫人号了脉,笑着说。 “沈司令跟司令夫人身体都很好,没有什么问题。” 沈夫人留下梁医生,哪里真是为了号个脉,书房里只有沈司令和她,沈司令的副官都没进来,柳衣在一边侍候着。 沈夫人朝柳衣使了个眼色,柳衣心领会神地问,“梁医生,您上午给我们少奶奶号过脉了,可有不妥?” 梁医生似也知道沈夫人留下他是为了医生,笑了笑,又把上午的话复述了一遍,“少奶奶的身子底子不太好。” 沈夫人问,“可有什么法子补救?” 梁医生想了想道:“还是有些难的。” 沈夫人不大明白这有何难的,亏了就补,这不是一向的法子么? 梁医生解释说,“就好补一个瓶子,夫人您想往里加上超过瓶子的水,瓶子肯定是盛不住的,少奶奶的这身子……亦是如此,补再多,她无法受用也是枉然。况且,是药三分毒,补多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沈夫人不由得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我原本还存着一线希望的,看来还是强求了。” 梁医生笑笑,没有说话。 这毕竟是沈令府的家事,言尽于此。 沈夫人沉默了片刻,忽然又道:“那梁医生看,我们良儿……” 梁医生推了推眼镜,笑着说,“少夫人身子倒是好,又年轻,腿恢复的其实也不错,只要不再伤着,想必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 一说潘玉良身子好,沈夫人不禁笑起来,一扫方才的阴霾,连声说了几句好,然后命柳衣取了诊金,又送了梁医生出府。 下午潘玉良睡了不少时间,沈晏均一直在房间看着书,也没有出门。 沈晏庭过来探头探脑地看了两次,见沈晏均跟座雕像似地坐在那,便恹恹地走了。 沈晏均也不管他,自顾自地翻着书,红衣在里间照看着,防止潘玉良翻身压着自己的腿。 等到赵副官来找他,沈晏均便把红衣打发了出去。 沈晏均命赵副官去查潘玉良补下药的事,这都两天了,依着沈晏均的性子,这事要是再没点眉目,估计就要有人倒霉了。 “少校,您要不要亲自见见那位重先生?” 沈晏均抬头看着赵副官,“何出此言?” 赵副官道:“问题似乎出在重先生的那包零嘴身上,但那零嘴是重先生的小斯去买的,那小斯似乎跟陈家有点关系,而且重先生吃了好像也没事……” 沈晏均放下书,“又是陈家?” 赵副官也听说了上午的事,知晓了些情况,心里想着这陈家手都伸到司令府来了,还真是大手笔,想必那陈家少爷大抵是真治不好了。 沈晏均想了想,对着赵副官道:“你去安排一下,我见一见这位重先生。” 说着他又道:“早就听闻这位重先生了,还一直没有见过呢。” 赵副官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也不久呆。 沈晏均起身立在窗边站了会,似在想什么事情。 等到里间睡着潘玉良传出动静,他才转身往里走。 潘玉良起来也没有出门,穿好衣服后便跟沈晏均一块在外间看书,起初还是自己看着,后来嫌翻书麻烦,犯了懒,便要赖着沈晏均给她读。 沈晏均眼睛一瞪,她便作势要哭,把装腔作势做得十足。 沈晏均叹气,“小赖皮,你怎么这么赖?” 潘玉良哼哼,她挨骂很大一部份原因也是因为沈晏均,不折腾折腾他,她这气怎么出? 沈晏均拿过她方才看了几页的书,在给她念书之前又道:“若是日后你出了府,上哪去找晏均哥哥这么纵着你的人?” 潘玉良一怔,歪了歪脑袋,咬着唇一副苦恼的样子,似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被沈晏均这么猛然一问,倒有些迷茫起来。 片刻后她道:“我爹娘比你还纵着我呢。” 沈晏均呵了一声,意味不明。也不说其他的了,直接给她念起书来。 沈晏均的声音好听,念书的时候抑扬顿挫,明明只是一本地理志,偏让他读出戏本子的意味来。 沈晏均念的不快,声音缓慢,似在给潘玉良消化的时间。 这屋子里的书大部份都是他的,上次陪潘玉良归宁,也从潘家搬了些她的书回来。 不过,她懒,那几捆书还捆着放在一边也没收拾。沈晏均也没管,那是她自己的东西,留着她几时想起来就几时收拾。他原本以为等她想要看书了便会想起她那些书来,没想到她会直接从他的书里面拿,还挑了本地理志。 念了一会,潘玉良问着沈晏均,“晏均哥哥,你去过别的地方吗?” 沈晏均问,“别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像你呆过的国外吗?” 潘玉良道:“也不是这么说啦,我是说除了晋城以外的地方。” 去是自然去过的,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问。 潘玉良又道:“董先生不是说过吗?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沈晏均笑笑,“哦?你还知道董先生?” 潘玉良哼哼,“我知道的可多着呢,唉呀,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沈晏均这时才说,“去过,去过很多地方,跟沈晏庭现在不同,沈晏均跟着沈司令南征北战,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别的城市。” 潘玉良忽然好奇起来,“虽然我去了国外吧,但加起来也就两个城市,对了,那些外国人跟我们的生活很不一样呢,说话方式,打招呼的方式,吃饭喝水都不一样……” 沈晏均也不是第一次听她讲她在国外的生活,但仍是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潘玉良想了想,唉呀了一声,“描述出来的没有意思啦,你只有体验过才会明白。” 沈晏均只笑,并不言语,她就是故意的,挑起你的兴趣,偏又不告诉你。 潘玉良又说,“晏均哥哥,你去过别的地方,别的地方的人跟晋城的人一样吗?是一样的生活吗?” 沈晏均道:“描述出来就没有意思了。” “你……” 沈晏均用了她的原话来堵她,潘玉良刚想发作,只听到沈晏均又接着说,“有时间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潘玉良不禁来了兴趣,“真的吗?晏均哥哥真的会带我去别的城市看看吗?” 沈晏均哼了声,“如果你听话的话,我的话便作数。” 潘玉良觉得自己自从入了司令府,比起以前在潘家,简直是听话得不了了,既没有去偷偷往谁的杯子里放蛤蟆,也没有在谁的凳子上放冰块。 潘玉良似想到什么又忽然说,“只怕到时候,我应该出了府了。” 听到这话,沈晏均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下,但仍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两人在房间里看了一下午书,准确地说是一个念一个听,谁也没嫌烦,谁也没嫌腻。 等到前面园子里的戏都听了,屋子里都暗了下来,沈晏均命红衣掌了灯,两人还在灯着看着书。 潘夫人跟潘如意牵着裴小胖进来,原本是想来看看潘玉良怎么样了,不料见到这样一副光景,两人相视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 潘夫人上前,“良儿。” 潘玉良立即要起身,却被沈晏均给按回了椅子上,“好生坐着,忘记你的腿了?” 潘夫人也上前,笑着说,“坐着坐着,别乱动,娘就是来看看你,腿还疼吗?” 潘玉良摇摇头,“不疼了。” 潘如意开着玩笑,“这会是不疼了,上午不知是谁哭鼻子呢。” 潘玉良脸色一红,不好意思起来,“二姐……” 裴小胖立即道:“上午是思齐哭鼻子。” 几人闻言纷纷笑出声,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倒会给人解起围来。 红衣给潘夫人跟潘如意看了茶,沈晏均上前一把将裴小胖抱起,让他坐在他的一只胳膊上,另一只手捏捏他的小肚子。 “我来看看小思齐是不是吃饱了?” 裴小胖被他捏得浑身发痒,扭着身子咯咯笑,“吃饱了吃饱了,吃得好饱了,姑爷别挠思齐痒痒。” 沈晏均笑笑,“小思齐吃了姑父家几碗饭哪?” 裴小胖伸了两根短手指出来,“两碗!” 沈晏均挑挑眉,好家伙,比潘玉良可能吃多了。 沈晏均开着玩笑说,“那你可要记着,回去跟你爹爹说,让他给姑父送米来,不然姑父家都要被你吃穷了。” 裴小胖笑着说,“才不会呢,我爹爹说姑父家最有钱了。” 潘玉良也插进话来,“裴思齐,你们家可是开银行的,谁能有钱过你们家呀。” 潘如意啐了她一声,“你们能不能教孩子一点好啊,都说的什么呢?” 沈晏均举着裴思齐高高扔起然后又接住,裴思齐跟疯了似的大笑不止。 裴思远那文弱的书生可跟他儿子玩不了这样的游戏,裴思齐第一次这么玩,既紧张又刺激,在那又笑又叫的,整个房间都只听到他的声音。 玩了好一会,沈晏均才把他放下来。 潘如意拿着帕子帮裴小胖擦了擦脑门上的薄汗,埋怨着,“沈少校,这游戏可不是谁都能玩了,回头他要是找思远陪着玩可就麻烦了。” 沈晏均扬扬眉,似乎就是为了这个似的,“那不正好?” 潘如意无奈,不知这沈晏均跟裴思远两人什么情况,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的。 潘玉良给沈晏均倒了杯水递给他,动作自然,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倒是潘夫人跟潘如意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惊奇。 潘玉良道:“晏均哥哥,看你整天对着晏庭都是板着脸的,还以为你讨厌小孩子呢。” 沈晏均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对地道:“他不一样。”又道:“你忘记了?你小时候也很喜欢我跟你这么玩。” 潘玉良想了想,依希记起好像是有这么回来,但还是故意道:“忘记了。” 沈晏均也不介意,当着潘夫人跟潘如意的面道:“就说了你是个小没良心的了,别人对你的好转头就忘了。” 潘夫人勉强地笑笑,也说,“可不是吗?这臭丫头属耗子的,撂爪就忘。” 裴思齐平时本来是有些怕沈晏均的,可能方才才玩过,这会一点也不怕了,上前戳了戳沈晏均的胳膊,“姑爷,我不会忘的,我不是属耗子的。” 潘如意地将他拉回怀里,“怎么哪哪都有你的事?” 说着她又抬起头,对着沈晏均跟潘玉良道:“良儿,上午的事是思齐的错,要不是他跟那小孩闹起来了,也不会累及你……” 潘玉良哭笑不得,“二姐,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别说是思齐,就是不相干的小孩,被那混小子那样欺负,我也是要上去打抱不平的,更何况思齐可是我外甥呢。您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 潘如意笑笑,又看了沈晏均一眼。 潘玉良跟她是自家姐妹,潘如意这道歉的话自然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沈晏均听的,虽然瞧着方才沈晏均一副对裴思齐十分喜欢的样子,但该表示的还是得表示。 沈晏均似也知晓潘如意的意思,便道:“多虑了,思齐在司令府出的事,我们还没道歉呢,哪里轮得到你们来道歉。” 潘夫人适时地说,“是啊是啊,一家人哪里有什么好道歉来道歉去的。” 潘玉良磨磨牙,看着裴思齐说,“裴小胖你放心,你小姨我已经让你思庭哥哥去揍那小子去了,一定会给你报这个仇。” 潘夫人一惊,连忙阻止她继续往下说,“良儿!可莫要说这混话,你现在都是个大人了,同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潘玉良还是了解潘夫人的,这要是在潘府上,潘夫人早拿棍子去了,哪里还有这教育她的话。 只是如今她在这司令府,潘夫人才会这么说。 想至此,潘玉良不禁有些愧疚,当初若不是她冲动了,如里有后边这么多事,是她害得潘夫人如此操心。 “娘……良儿知道了,我说着玩的。” 潘玉良乖乖认错的样子被沈晏均看在眼里,他对着潘夫人道:“岳母不必忧思,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良儿从前在潘府没受过此等委屈,在司令府也不必受这种委屈,我会给她一个交代。” 几人都惊了惊,特别是潘夫人,她一直觉得,寄人篱下,总是要低人一头。 况且潘玉良也是事出有因才进的司令府,沈晏均这话的确让他吃惊。 她不禁有些欣慰,“你岳父没有看错人,你这样一说,我便放心了。” 一边的潘如意却没有潘夫人那样的乐观。 潘如意问潘玉良,“良儿,晚饭是跟我们一块在厅里吃还是在房里吃。” 潘玉良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沈晏均先她一步说道:“让她在房里吃吧,别看她在窝里横得很,出去一见人又不好意思了,哪里吃得了什么。” 潘如意笑笑说,“也是,那我跟娘就去厅里了,一会该吃饭了,让别人等我们总不大好。” 说着扶着潘夫人便起了身,潘玉良要起身送她们被潘夫人阻止了,“你坐着坐着,别乱动,小心你的腿。” 潘夫人跟潘如意牵着裴思齐出了潘玉良的房间,潘夫人边走边道:“我这颗心总算能放一放了。” 潘如意心里翻着白眼,心想她娘还好意思说潘玉良撂爪就忘,她只怕是也忘记了她先前看到的了。 长廊里没有人,潘如意不禁小声地道:“娘,姐夫如此纵着宠着良儿,未必是件好事。” 她这话潘夫人倒是有些不明白了,“怎么不好了?” 潘如意叹口气,“良儿被宠成这样,日后若真是出了司令府,她又当如何,试问这晋城,谁能像姐夫这样纵着她宠着她由着她,您也瞧见了,姐夫是怎么对良儿的……” 潘如意的话潘夫人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可是…… “那可如何是好,这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 潘如意把气叹在心里,“娘,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有点担心良儿日后出司令府的事。” 说是这么说,但潘如意的话还是一针见血的。日后潘玉良出了这司令府,便也回不了潘家三小姐的身份,一个被休回家的小妾,她上哪去找个真心喜欢她的男人?而且这晋城的确是找不出有人能比沈晏均更纵着她的人了。 潘夫人也叹了口气,“回头我让你大姐多注意一下良儿,让良儿改改这性子,若是能改成你大姐或者你这样,我也能放心一些了。” 这人的性子哪里是说改就改了,“娘,您也别太操心,回来我来跟大姐说。” 潘夫人点点头,“娘最欣慰的还是你们姐妹能这么齐心。” 两人说着话便离着偏厅近了,能听到前厅里各家太太说话的声音了,园子里也时不时的有丫鬟跟仆人走过。 两人都收了声,牵着裴小胖一言不发地进了偏厅,一进门,潘夫人就满脸堆着笑,对着各家太太道:“唉呀,真是不好意思,我方才去看了看良儿,让大家久等了。” 各家太太都说无事,只赵红梅不阴不阳地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潘如芸惊声问潘如意,“良儿可有事?” 潘如意笑笑,“没事,好着呢,她倒是会享福,在那让姐夫给她念书呢。” 潘如芸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她是个惯会偷懒的。” 晚上还有两出戏,都是武生的戏,十分热闹。 没了重晓楼的戏,位家太太也是十得十分津津有味,而且孩子们也爱看一些。 重晓楼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没有出门,他似是真的身子不太好的样子。 沈晏均跟赵副官进去的时候,他仍像之前见潘如芸那样,裹着被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本书,半天没翻一页。 因为今夜有戏,班主在前面照看着,偏院里只有几个没戏的人在歇着,静得很。 见着沈晏均,重晓楼也没动弹,仿佛天生缺了什么似的。 赵副官道:“重先生,这是我们少校……” 重晓楼一笑,“沈少校?可是少奶奶的丈夫?” 赵副官一愣,重晓楼又道:“这府里又是少奶奶又是少夫人,我也搞不清楚,还请见谅。” 第46章 良儿长大了 赵副官一愣,像是没有料到这位重先生不起身不见礼也就罢了,居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愣愣往沈晏均脸上看了一眼,却见沈晏均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赵副官没作声地低下头,给沈晏均搬了把椅子。 沈晏均这几日没去营里,也没有穿军装,只穿着一席长袍,却也显不出他那是种随和的人。 沈晏均一撩袍,也没去管重晓楼的态度,神色自如地坐下。 “重先生,想必你应当知晓我会为什么来找你。” 重晓楼把书放进怀里,抬眼看着沈晏均,忽然轻挑一笑,“我不知道啊!” 赵副官上前一步刚要说什么,沈晏均一摆手,赵副官立即退了回去。 沈晏均道:“重先生,我不知道你激怒我是为了什么,不过,不识好歹的人我沈晏均见得多,但身家性命都捏在我手上还这么不识好歹的人,我倒是少见。” 沈晏均说的是实话,在这晋城,沈少校想要一个人的命,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若要说王法,如今这乱世,钱权便是王法。 这番话重晓楼自是相信,不过他也并未露出害怕之色,而是继续懒懒地靠在椅子里。 他道:“我敬重沈少校为人光明磊落,应当不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沈晏均笑笑,“那重先生呢,光明磊落吗?” 重晓楼神色一凛,随即神色又淡下来,“我不知道沈少校的意思。” 沈晏均继续道:“重先生,你跟我们少奶奶的事,我也不想过问,早些年我就跟她暗示过了,如果她想离开,我可以给她休书。不过,她好像并没有考虑我给她的这个选择。” 沈晏均说话讥诮一笑,意味不明。 从他进门开始,直到这一声轻笑,重晓楼才终于变了脸色。 他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添几分,似病气入骨,加之他又身形消瘦,咋看上去,像是身子骨不好的样子。 沈晏均道:“重先生,看你脸色不好的样子,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 重晓的脸色从白转为灰败,他终于没有方才桀骜的姿态,而是换了一种似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问,“既然你不是为了少奶奶的事而来,那你来找我是想做什么?只是为了看看我现在这副鬼样子吗?” 赵副官心想,就算他真是个鬼,也勾不起他们少校的好奇,这位重先生真会抬举自己。 沈晏均给赵副官递了个眼神,沈副官立即从身上拿了包东西出来,上前递到重晓楼面前。 “重先生可认识这个?” 重晓楼一看,是他日常最爱吃的那个零嘴。 他道:“这不是我常吃的梅子吗?”说着还伸手,拿了一颗扔进嘴里。 赵副官皱皱眉,回头去看沈晏均,他是真被这位重先生弄糊涂了。 沈晏均其实心里也愣了愣,他没想到这位重先生居然会这么坦然,也难怪…… 赵副官又道:“重先生可还记得,进府的第一天,重先生拿着这个给了我们小少爷跟少夫人……” 重晓楼似回忆了一下,忽然啊了一声,“是给了两个小孩,那是你们小少爷跟少夫人?我瞧着还以为是哪家青梅竹马的小孩呢,瞧着……” 重晓楼话一顿,又去看沈晏均,说道:“瞧着这位少夫人倒跟沈少校年纪差的有些多。” 被沈晏均一手带出来冷静自制得他真传的赵副官有点忍无可忍的样子,垂在身侧的那只手都捏起了拳头,下巴也紧了紧,但拳头终归是没有伸出来。 沈晏均给了赵副官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赵副官只好把气焰忍下,然后接着说。 “重先生,那日我们小少爷跟少夫人吃完你的零嘴之后,身子可不大舒服,您说,若是我们直接把您送进巡捕房,让他们审一审,是不是能审出些东西来?” 重晓楼一愣,似也没有料到。 他眯起眼,想了想,“你们少夫人怎么了?” 沈晏均的眼神如鹰似有勾子般,直直地盯着他,“重先生怎么知道是少夫人出的事?” 重晓楼道:“那日虽然小少爷跟少夫人都吃了我的零嘴,但小少爷吃进嘴里就吐了出来,只有少夫人吃了两颗。” 赵副官道:“所以重先生是承认是您的东西有问题了?” 重晓楼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嘲讽意味的笑。 他道:“不是你说我的东西有问题?” 说着他又道,“我的东西要是有问题,我应该会给你们司令府其他的人吃,比如沈少校之类的,你们少夫人……呵,一个孩子,我害她做什么?” 赵副官真的有一种想要捏死眼前的这个人的冲动。 重晓楼又接着说:“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没有要害你们少夫人的意思,你们少夫人那日会进园子也是巧合。我觉得,沈少校与其在我这里找问题,不如在自己的司令府好好查一查。” 沈晏均看着他,开口道:“重先生也别把话说的太满,那日良儿只吃了重先生给的那一点零嘴,回去又喝了如芸送的一碗汤,接着便出事了。我想着,如芸好歹是良儿的亲大姐,平日里他们姐妹关系又还不错,应当不是她才对,所以这才来问问重先生。” 重晓楼一愣,眼睛里闪过不敢置信,他摇摇头,“你少血口喷人,不是她,一定不是她。” 沈晏均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就怪了,既不是重先生,也不是如芸,良儿总不会好端端的就出了事情?” 说着他往椅背上靠了靠,“重先生如此一身正气的人,我倒是愿意相信的,毕竟如芸……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了手的人,会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重晓楼身子一震,整个人一颓,从里至外发出一种死气。 他拧着眉抖着唇,“我不信,你给我点时间,我定会给沈少校一个满意的答案。” 沈晏均呵了一声,“那就累重先生费心了,重先生身子不好,就早些休息。” 沈晏均起身,抬步往外走,赵副官立即跟上。 等到跟出偏院,赵副官才开口问,“少校,您这是相信他了?” 沈晏均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嗯了一声,“应该不是他。” 赵副官不解,“可是少校,即便不他,问题也出在他的东西上。” 从偏院的花门出来,拐过花廊又穿过一个小的园子,才入了前院。沈晏均边走边说:“这事八成跟陈家脱不了干系。司令府虽不怕他们陈家,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司令府在良儿这事上亏着理,如果真是陈家的人做的,这事何必用我们动手?问题既出在这位重先生的东西上,不如让他处理得了,他总要给我一个交代。” 说不定陈家把人送到他眼皮子底下来,为的就是让他做点什么事,毕竟潘玉良被人下药那事,也不好说出去,他陈家好再占三分理。 沈晏均走了两步又道,“今日在重先生那,少奶奶的事你便当没听过。” 赵副官低头,郑重其事应了声是。 沈晏均道:“你去吧,若是司令或者夫人问起,你便搪塞过去。” 两人分道扬镳,赵副官从长廊一个闪身,直接跑进了园子,再去看人已经不知去处。 沈晏均也没回房,而是去了沈司令的书房。 沈夫人晚上只陪着各家太太看了一出戏,这会正在沈司令的书房里。 沈晏均进去的时候,两人正说着什么,见他进来,便停了下来。 “父亲,母亲……” 沈晏均进去坐下,柳衣立即给他倒了杯茶。 沈夫人道:“我正跟你父亲说呢,该买批丫鬟进府了,良儿那边只有红衣一个人,她现在腿还没好,还得要个丫鬟才行。” 红衣是沈夫人给潘玉良的,沈晏均瞧着那丫鬟还算是机灵,潘玉良自己也满意。不过沈夫人说的也对,一个丫鬟是少了些。原来潘如芸想让喜儿过去照顾潘玉良,不过沈晏均却觉得那丫鬟留不得。 他一低首,道:“母亲想的周到,这件事母亲看着办便是。” 沈夫人点点头,“那行,那等过了元宵我便开始张罗吧。” 这是后院之事,沈夫人看着办就成,沈司令跟沈晏均都不便过问。 等沈夫人说完丫鬟的事,沈司令开口问沈晏均:“陈太太那边你预备怎么办?” 在沈晏均进来之前,沈夫人已经把上午发生的事都跟沈司令说了一遍,沈司令的意思是,这事还是让沈晏均看着办,他不插手。 沈晏均说:“这事我们按兵不动就是了,他们伤了良儿,我等着他们来给良儿一个交代。” 沈司令点点头,他原本还怕沈晏均会因为潘玉良会意气用事,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沈司令笑笑,“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你做事我向来放心,那就这么办吧,先晾他一晾。” 说完沈司令又道:“晏庭那边,你让沈元看紧一些,我怕他再给你惹出什么乱子来。” 沈晏均是沈司令手把手地带出来的,从小跟在他身边风里雨里摸爬滚打,行事风格也有几分他的真传,甚至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他自是不用太操心。 但沈晏庭完全跟沈晏均不同的性子,加之又是么子,都是疼着宠着的多,性子骄纵,又不听话,沈司令常常是对他感到头疼。 沈晏均道:“父亲放心,晏庭虽小,但心里也有数,不会干太出格的事,沈元那边我会交代的。” 沈晏均过来书房也是要跟他们说陈家的事,一家人,总得通个气。 沈夫人这时也说:“那就听你们的,晚点我跟如芸也说一声,那陈家太太,我们就不管她,冷着她,看她有多大的脸。” 果然,那陈家等了一晚上,也未见任何司令府的人上门去讨说法,他们反倒有些坐不住了。 陈太太的丈夫陈大力只是巡捕房的一个小牢头,陈家他们开罪不得,司令府他们更是得罪不起。 今天这事,要不是陈局长许了他好处,给了他保证,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做这种事。 陈大力连夜去了趟陈局长那里,小心翼翼问着对策,这伤的可是司令府的少夫人,司令府什么动静也没有,但谁都知道司令府怎么可能会吃这闷亏。 让陈大力万万没想到的是,陈局长却突然翻脸不认人起来。 陈局长捧着茶杯,身子缩在大大的长袄里,似很冷的样子,陈大力瞧着他两鬓都有了白发,想必是这阵子为了陈立远愁的。 陈局长呷了口茶:“人是你那儿子伤的,你跑来同我商量什么对策?你这样一来,人家还以为是我让你这么干的呢。” 陈大力一惊,还没反硬过来,陈局长便要让人把他哄出去。 陈大力这样无权无势的人,陈局长自是不怕得罪,所以也毫无顾及地翻起脸来。 这下陈大力可蒙了,他原本帮着陈局长做了这事,陈局长至少能保他一下,可眼下的状况,陈局长分明是要弃了他。 陈大力毫无抵抗能力地被扔出了陈府,家丁当着他的脸把府门重重地关上。 这下陈大力是真的傻眼了,回去之后翻来覆去一宿没睡。 等到第二天一早,便让陈太太带着他那儿子上司令府来登门道歉。 但谁有空招待她? 看门的家丁道:“我们夫人正带着各家太太在量衣呢,怕是没时间见夫人。” 说着往门口一站,就是不让人进门。 量衣的师傅本来昨个上午就来了一趟,来送样衣给沈晏均看,不过那会正好是潘玉良出事的时候,沈夫人便让人先回去了,今个又来了。 潘玉良今天腿已经不疼了,心情也好了起来,师傅将衣服款式都带到了前厅,沈晏均陪着她看着,潘如芸跟裴小胖也被潘玉良拉着过来的一起帮忙挑了挑。 潘如意帮着潘玉良一起,两人挑了几个款式,觉得够了就放下了手。 沈晏均看着那些衣服款式,左看右看,向来杀代果断的沈少校似乎被这些个衣服款式给难住了。 最后干脆开口说:“每个款做一套出来吧,就用前天挑的那些衣料。” 潘玉良:…… 潘如意:…… 量衣师傅:…… 这还特地让人来送一趟挑什么呀? 沈晏均倒是神色自若,一把将裴小胖抱起,问着量衣师傅,“可有带量衣的工具来?” 量衣师傅连忙说带了。 沈晏均道:“那给这小胖子也量一量。” 说着捏着裴小胖的肚子对他说,“给你做两套新衣可好?” 裴小胖进一趟司令府居然还得了这么多东西,有吃的有玩的,还有新衣穿。 他害羞地捧着沈晏均的脸,在他脸色上亲了一口,软软地开口。 “谢谢你。” 沈晏均轻笑,逗他,“姑父好不好?” 裴小胖点头,他是真的觉得沈晏均好。 沈晏均道:“那回去把这话告诉你爹可好?” 潘玉良跟潘如意无语地对视一眼,潘如意道:“沈少校你就少气我们家那一个了,他能被你气死。” 沈晏均心情很好的样子,又抛了几次裴小胖,然后道:“回去记得找你爹玩这个游戏。” 裴小胖高兴得直点头,没心没肺的样子看得潘如意头疼。 她捅捅潘玉良,“也不管管?” 潘玉良神色一变,偷偷看潘如意一眼,但潘如意的眼睛一直看着裴小胖,这话是无意识地说出来的。 她立即敛了神色,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道:“这事我可管不了,得大姐管。” 她声音不小,沈晏均手上一顿,随即把裴小胖放下,让量衣师傅帮他量尺寸。 潘如意也不动声色地看了潘玉良一脸,脸上神色不明。 量衣师傅帮裴小胖量着尺寸,一边的伙计拿着毛笔记着。 师傅问,“小少爷的尺寸放一点吧,小孩子正是长个的时候。” 潘如意笑着说,“成,师傅您看着办就成,大了让他明年再穿一年,也不怕。” 潘玉良也笑,“得,穷得要穿旧的了。” 这边刚量完,那边沈夫人便带着各家太太进前厅。 沈晏均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潘玉良身边,一只手半搂着他,好似无时不刻地告诉着别人。 新婚燕尔,情意甚浓。 赵红梅一见沈晏均便故作惊讶,“哟,这不沈大少爷吗?大忙人啊,今个怎么闲着?” 沈晏均笑着叫了声二婶,赵红梅虽然私下里不满司令府对他们的态度,但面上对沈晏均态度还是好的,亮堂堂地应了声。 那边小伙计十分没有眼力见地过来问,“沈少校,小少爷可要做套装?” 赵红梅一时没反应过来小伙计的这一声小少爷说的是谁,还以为说的晏晏庭,但也没见着沈晏庭人。 却见沈晏均和颜悦色地俯下身子瞧着裴思齐,柔声问他,“你可要思齐哥哥昨天穿的那样的衣服?” 裴小胖点着头说要。 赵红梅脸色当场便有点不好了,潘如意忙把他拉到了一边,笑笑说,“方才我们少校大人还说也不知晏回少爷喜欢什么样的款式的衣服呢,这正好,晏回少爷也来了,师傅您自个问问。” 沈夫人瞧了潘如意一眼,又看了眼赵红梅的脸色,也说,“是啊,我们家那个小的也是这样,别人说的可不算,偏要自己挑,晏回,你自己跟师傅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什么样的颜色,做你喜欢的。” 赵红梅这才缓了脸色,笑笑说,“叫大嫂破费了。” 沈夫人笑眯眯地道:“像晏回这个年纪的孩子,我能讨他喜欢就谢天谢地了。” 潘玉良偷偷冲沈晏均吐了吐舌头,似在笑话他居然还要靠她二姐解围,沈晏均暗暗地瞪了她一眼,虚扶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沈晏均又站了会,接受着各家太太的夸赞,现成的大腿在这里,平时想抱都抱不到呢,今日难得,还不抓紧时间夸。 潘玉良看着沈晏均一脸忍耐想走又走不掉的样子,偷偷笑了好几次。不过,笑话别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她觉得她那腰应该被掐青了。 沈晏均寻了个借口出了前厅,潘玉良也不想呆着,跟具小尾巴似的牵着沈晏均的袖子跟了出来。 潘夫人跟潘如意的眼神落在她那手上,沈夫人怪异地看了她们一眼,笑笑说,“我们晏均哪,养着良儿就跟养个小女儿似的。” 潘夫人堪堪一笑,也没说什么。 倒是赵红梅道:“这么个娇娃娃,谁不放在手心里呀,是得宠着。” 晚上潘玉良跟沈晏均吃的那份跟大家的不太一样,像是专门为她做的。 羊骨汤、羊小排、炒羊肉…… 潘玉良不禁咋舌,“这是把整只羊都端进来了吗?” 沈晏均一边给她盛着汤一边说,“好生吃饭,少说话。” 明明红衣就在一边,这种事本该丫鬟来做,但自从潘玉良入了府,沈晏均便喜欢上了做这种事。 红衣觉得自己是这府里第一机灵的丫鬟了,这种事她自然不会去跟他们大少爷抢。 潘玉良喝了两口,觉得做的还不错,没有那股子膻味,不禁一碗都下了肚。 沈晏均接过她的小碗又给她盛了一碗,说道:“羊肉是温补的,多吃一些,你的腿才好得快。” 潘玉良都快被这条腿给憋死了,听他这样一说,不禁胃口大开的多吃了些,直撑得走不动路了才罢手。 饭后沈晏均也没闲她麻烦牵着她在回廊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助她消了食才把人放进屋子里休息。 也不知是今个午觉睡的有点长还是晚上那顿全羊宴吃的太补,潘玉良竟觉得自己毫无睡意,并且有些躁得慌。 吃过饭沈晏均就把红衣打发走了,沈晏均拿着壶里的热水倒了些,拧了毛巾给潘玉良擦脸擦手。 越擦潘玉良反倒越觉得躁,好在沈晏均只擦了两次便扔了毛巾。 潘玉良偷偷地松了口气,谁知沈晏均扔了毛巾后直接来帮她脱衣服。 她方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躁意竟又升了起来,她深吸口气,声音有些不安。 “晏均哥哥,我不会又中招了吧?” 沈晏均替她解着盘扣的手一顿,不解其意的样子,“怎么?” 潘玉良喘息了一下,“我觉得热……” 说着她又不好意思地道:“但也没有那天热。” 沈晏均笑笑,“良儿长大了。” 潘玉良有些不信,潘夫人压根没有跟她说过会有这种情况,但身上那股隐隐有些兴奋的躁热感却又是实实在在的。 沈晏均继续替她解着扣子,手似无意地碰到她的身子,让她不禁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她不会真的跟沈晏均说的那样吧? 想至此,潘玉良不禁咬咬唇,暗骂了自己一句。 沈晏均这时却道:“良儿也不必害怕,更不用觉得羞愧,这都是正常的。” 潘玉良急于求证,“真的吗?” 沈晏均认真地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潘玉良蔫了,“那该如何是好?” 说话间,沈晏均已经帮她把外衣的扣子都解了,示意她抬手,然后道:“莫怕,我在这里,我会帮你。” 潘玉良摇摇头,她又不是傻子,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对。 替她脱了外衣,沈晏均又开始帮她脱中衣,一边脱一边说,“放心,晏均哥哥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就像那日一样,你瞧,最后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 想起那日的感觉,潘玉良不禁红了脸,那种新鲜的奇异之感,她现在想来身子都有些软,好在她是半躺在床上,否则的话定然会被看出来。 潘玉良伸手捂住脸,“可是良儿不想这样。” 沈晏均府下身,在他耳边轻哄着她,“良儿不怕,这是天性,不是你的错。” 上次因为药物的原因,潘玉良多少有些昏沉,这次却是无比清醒的,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跟沈晏均的心跳声,如鼓般。 这一次的感觉比上一次更清晰更真实,更让她欲罢不能!让她醉仙欲死!在不上不下的时候,她甚至有种眼前这个让她体验那种快乐的男人是她的。 她怀疑自己一定又被下了药,否则的话她怎么会乖乖任由这种事情发生?否则怎么会有那种荒唐无比的想法? 疏解之后,潘玉良再一次把脸埋进沈晏均的怀里哭了起来。 沈晏均却也不哄她,沉重的呼吸声在她的耳边,那声音,刺激得她感观发麻。 他吻过她的耳窝,颊边,最后落在她的发顶。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睡吧,没事,出来了就没事了。” 潘玉良分明感到身下坚硬的触感,但她像个鸵鸟般把自己埋起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潘玉良迷迷糊糊将睡不睡的时候,感觉得旁边的人在动,她不依地喊了声,“晏均哥哥……”仿佛是打扰她睡觉了。 沈晏均气得咬了她一咬,一只手在她身上掐了一下。 “小坏蛋,你不帮我就算了,总不能让我憋死吧?” 潘玉良本来想说,你可以去找大姐啊。 却不知为何这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黑暗中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听觉与其他感观异常灵敏起来,沈晏均粗重的喘息,还有他手下的动作…… 这戏连着唱了几天,各家太太在司令府好吃好喝,还有新衣拿,笑得都合不拢嘴。 陈太太这几日每日都来,但都被挡在了门外。 沈夫人压根不见她,她连府门都进不去。 这日戏收了台,各家太太在司令府吃了午餐,除了二婶赵红梅跟潘如意,其他人都纷纷有说有笑地离开司令府。 等在门口的陈太太立即上前,“这是要回去了吗?” 各家太太仿佛没见到她这个人也没听到她的声音般,继续说说笑笑的,停都没停一下。 这陈太太家世本就跟这些个官太太有差距,不过沾着司令府小姑的光才入了这司令府,平日里大家给司令府面子,对她也会客气几句,但她如今把司令府给得罪了,自是没有人愿意理她。 陈太太碰了一鼻子的灰,又气又急,在司令府门口就折了根柳条抽了陈伟伟一顿。 陈伟伟被抽得哇哇乱叫,一只手被陈太太死命拉着,躲都躲不掉,又哭又闹的。 不一会里面便出来个人,呵斥他们,“闹什么呢?要闹去别的地方,这里是司令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地方。” 陈太太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但了没法子,只能拉着鬼哭狼嚎的陈伟伟回去了。 等回到家她不禁埋怨起丈夫,陈大力这也是被陈局长给坑了,而且因为总惦记着这点事,工作也没什么心思,已经出了好几次错了,总牢头对他都已经不满了。 这不他今天干脆就告了奖在家里休息,省得心烦意乱地事情也做不好。 兰园的人出府的时候,潘如芸亲自去送的,众人站在门口对着潘如芸谢礼,只有重晓楼一个人窝在马车里,司令府的打赏都是小斯出来拿的。 潘夫人跟潘如意也回去了,兰园的人是最后一拔。 潘如芸送完人,回去就躺下了,一会热一会冷的,请了梁医生过来一瞧。 这几日还好好的,今日却不成想竟病得来势汹汹。 梁医生过来看过后不竟皱着眉头,“入了春,春寒料峭的,少夫人这是感染了风寒,而且……” 沈夫人问,“而且怎么了?” 梁医生道:“少奶奶这是郁结于心,之前我就说过少奶奶身子底子差,不宜忧思过度。” 喜儿看了眼沈晏均尽管害怕,但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连忙道:“我们小姐这几日大概是累着了,又因为担心三小姐的伤势,这才……奴婢一定好好劝劝我们小姐的。” 喜儿这话听着有点怪,但似乎也说得过去。 梁医生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笑笑说,“是要多轻解一些,人只有心情好了,身体才会好。” 梁医生开了几副中药,潘如芸一直以来都是吃的中药,梁医生怕猛然一换,反倒生出事来,便照着之前那样开了中药方子。 沈夫人上前看了看潘如芸,见她实在是没什么精神,也没有多说话,免得潘如芸还得费神陪她说话。 嘱咐她要好好休息,其他的不要想让柳衣扶着她离开了。 红衣帮着喜儿一块去送梁医生,顺便去抓药去了。 屋里除了躺在床上的潘如芸,便只有沈晏均跟潘玉良。 潘玉良苦着脸,拄着手杖往床边挪,被沈晏均瞪了一眼,呵斥她,“说过几次了?长嘴是做什么的?不会喊人吗?” 潘玉良刚想顶嘴,想到床上的潘如芸,又把到嘴的话咽回喉咙,然后道:“晏均哥哥,你扶我到床边去,我跟大姐说会话。” 沈晏均没什么好脸色地扶了她一把,潘玉良刚挪到床边去,沈晏均却一脚将床边的椅子勾了过来,放到离床至少有两步远的地方。 潘玉良瞪他,这人怎么这样?! 沈晏均道,“你离得远一些,本来腿就废了,回头再病了,你大姐又得为你操心。” 沈晏均那个又字咬得特别重,无论是床上躺着的潘如芸还是坐在椅子上的潘玉良,都被她说得心神一凛。 反正她说不过他,潘玉良决定不再理他,远就远一些吧,远一点也能说话。 潘玉良看着床上的潘如芸,凄凄艾艾地说,“大姐,都是良儿不好,是我累着你了。” 潘如芸咳了两声,“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是大姐自己的身子差,你别听喜儿的,她乱说的,跟你没关系。” 潘玉良哪里听得进她这种话,她觉得喜儿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潘玉良这病有八成都是因为她累出来的。 她不禁感到特别地愧疚,而且想到那天晚上,再看看躺在床上的潘如芸,潘玉良更觉得对不起潘如芸。她这样一想,便觉得自己得为潘如芸做点什么。 等到红衣跟喜儿一回来,她便让喜儿好好照顾潘如芸,让红衣扶着自己离开。 她一起身,本来斜靠在床头的柜子那里的沈晏均也直起身,似乎要跟她一块离开。 潘玉良立即瞪他,无声地抗议。 沈晏均皱皱眉,不解她又闹的哪门子的脾气。 潘玉良道,“晏均哥哥,大姐病着,你应该留在这里好好陪着大姐。” 说着也不管他,自己气哼哼地让红衣扶着她离开了。 沈晏均眼睛眯了眯,盯着她那毛茸茸的脑袋看了片刻,然后视线又回到床上的潘如芸脸上。 喜儿在一边帮着潘如芸掩了掩被子,这个时候她万万不敢放沈晏均跟潘如芸单独呆着。 不过沈晏均并不如她的愿。 “喜儿,我同你家大小姐有些话要说,你先出去。” 喜儿身子一僵,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姑爷,大小姐现在病着,您有什么话等大小姐病好了再说也不迟。” 沈晏均却不是同她在商量,他冷声道:“出去!” 喜儿直直地跪了下来,求着他,“姑爷……” 沈晏均冷笑一声,“喜儿,我念你是潘府的丫鬟才一直没动你,你若是我司令府的丫鬟,早死八百回了。” 喜儿头皮一麻,巨大的压迫感再次向她袭来,她害怕得颤抖着身子,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床上的潘如芸动了动,她撑着身子呵斥喜儿。 “还不快出去,要姑爷说几遍?” 喜儿连忙低下头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出去。” 等到出了房门,喜儿才软一腿,全身力气都被卸了般,坐到了地上。 潘如芸撑着身子靠在床头,沈晏均走近,举止温柔地把她把被子拉了拉。 潘如芸偏过头,咬着唇说了句,“你我不必如此虚情假意,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沈晏均也不生气,收回手,笑了笑说,“怎么,那重先生不肯要你?还是他发现其实你跟他想像中的潘家大小姐一点都不一样?” 潘如芸转过脸瞪着他,“是你?!定是你跟他说过什么了?” 沈晏均脸色依旧带着方才的笑容,像是嘲讽般,声音温柔。 “如芸,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那重先生看着便是个七窍玲珑之人,不过生不逢时罢了,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总会发现。” 潘如芸呵了一声,连咳数声。 她不说话,对沈晏均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重晓楼生不逢时,那她呢?她不过走错一步,便是步步皆错,除了寻着那错综的路继续往前走,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潘如芸正色道:“你留下总不会是跟我讨论他的吧,你有话就直接说吧。” 沈晏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对她道:“你应该知晓我对良儿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所以呢?” “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跟你那丫鬟,说话都得注意着点,别在良儿面前说些有的没的,否则的话,我可不保证我对你是否还有容忍之心。” 潘如芸脸色一白,眼泪已经到了眼眶之中。 她恨恨地想,喜儿总劝她回头,可她怎么回头? 她看着沈晏均道:“沈晏均,我现在特别后悔!” 沈晏均轻声问她,“后悔什么呢?” 潘如芸道:“后悔嫁给你,我若不嫁给你,良儿便也不会上你司令府。我还后悔点头让良儿嫁进司令府,若是早知你存着这种心思,我死也不会答应这种事的。” 沈晏均笑笑,他跟潘如芸之间也没什么撕不撕破脸的,良儿既已经进了府,他跟潘如芸的事迟早得有个结果,至于是什么样的结果,便看潘如芸自己的选择了。 他道:“我娶良儿,跟你是不是司令府的少夫人其实没多大关系。” 他说完又道:“我猜,你现在最后悔的便是让良儿跟那陈家少爷扯上关系了吧?” 沈晏均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潘如芸现在最后悔的便是这件事。 如果当初她不存着那么点私心,让潘玉良跟那陈家少爷扯上关系,但也没有后边这些事了,她也不会把自己逼到这种绝境,也不会把潘玉良逼到这种进退不得的处理。 现如今她们姐妹都被困在这司令府了,进退不得。 这晋城哪里还找得到像司令府这样愿意纵着良儿家世又好的人家,哪里还找得到像沈晏均这样对良儿好的人,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只怕日后,她父母也只更愿意良儿呆在司令府,至于做不做小的,日后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沈晏均这招温水煮青娃,把潘家一家人都放在锅子里。 他对潘玉良好,对潘家上下都好,对裴思齐好,都藏着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他现在压根不怕把这秘密召告天下,他似在等着谁把这秘密召告天下似的。 所以他一点都不给她面子的,当着潘夫人的面,当着潘如意的面跟潘玉良亲昵。为的就是告诉他们潘家人,这司令府,潘玉良是出不去了! 第47章 乡下人进城 潘如芸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瞪着他道:“所以陈少爷那件事,其实是你?你故意做出来的?” 潘如芸现在才想起来,出事的那天,潘玉良是被沈舟怂恿着出了门。 那么好巧不巧的,潘玉良就去了容翠阁,还在那里遇到了那个既认识潘玉良又知道陈家少爷事的女学生,那女学生分明是特地等在那里要告诉潘玉良这事的。 而且,那么巧的,那天刚好潘玉良就带着枪去了。 手机那玩意,虽然自沈晏均送给潘玉良后,她就喜欢得爱不释手,但她也不是见天的都带着,那天她只是去看个首饰而已,带着枪做什么? 而且这件事事后沈晏均就把沈舟给带走了,潘家人就再也没见过沈舟。 他虽然当着潘家人的面赏了沈舟一顿鞭子,但他既然已经把沈舟送给潘玉良,那沈舟便是潘家人,他带走沈舟又是为的什么? 是怕别人知道些什么吗? 潘如芸现在回想起陈家少爷那件事也觉得特别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她虽然是存着私心让陈少爷接近潘玉良,但潘玉良是她亲妹妹,她也万万不会害她,她都事先打听过了,那陈家少爷无论是家世还是相貌在晋城都是数一数二的,人品也是没话说。 否则依潘玉良的个性,就是把人敲晕了送她房里,她也不见得会看一眼。 怎么突然就跟一个大他许多的女教员牵扯到一块去了? 对于潘如芸的话,沈晏均既没顾认,但也没有否认。 只是道:“这花花世界,处处都是诱惑,哪里是像陈立远那样半大的小子能禁得住的。” 潘如芸用一种看恶魔似的眼神看着沈晏均,她问,“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沈晏均耸耸肩,脸上是无所谓的神情,“潘大小姐一介女子都不怕,我又有何惧。” 潘如芸闭闭眼,心中思绪翻腾,有如翻江倒海。 良久之后,她才睁开眼,她看着沈晏均,慢慢地问他,“孩子的事……你真的那么介意吗?” 沈晏均呵了一声,眼睛里迸发出冷意,似刀子般,直插进潘如芸的胸口。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反倒说起别的话来。 “你可能不知道,二婶还会看相呢,你猜她今日说了什么?” 潘如芸不说话,赵红梅说什么同她有什么关系?况且,以她对赵红梅的了解,想必也没什么好话。 沈晏均似也不在乎她猜不猜般,接着往下说。 “二婶说,她看你面相是过于执念之人,非长寿之相。你可得好生将养着,万一……那重先生也是可怜。” 潘如芸按下心中酸涩,良久之后她才缓缓道:“我知道了,你说的我都会做到的,你走吧,我求求你了,我想休息一会。” 沈晏均没说什么,在她房里也没多留,这次十分给她面子的转身就走。 第二日,司令府正在吃早餐的时候,就听闻兰园那个台柱子重先生,不知怎么忽然发了大脾气,要了一个小斯的命,现在那小斯的家里人闹到了巡捕房,要巡捕房的人去把那重先生抓起来,一命抵一抵。 那班主没有办法,这才拖了人找了平日里喜欢听重晓楼听戏的几个官太太,希望有人能帮一把。 沈夫人听说这事后有些愣,然后道了声可惜。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那重先生看着清冷,但也不像是个坏脾气的人,怎么会无缘无固就要了一个下人的命,戏唱得这样好,若是真的,倒真是可惜了。” 沈晏均不动声色地问道:“母亲喜欢听他的戏?” 沈夫人笑笑,“是啊,也不光是我,还有你二婶,如芸她们,都可喜欢听着些,那重先生的戏唱得确实是好,那嗓子一听就是下过不少功夫的。” 沈晏均对着赵副官道:“你去看看,如果有什么事能帮上忙的,帮上一二,难得娘喜欢。” 赵副官得了令,应了声是便出了府。 死的那个小斯便是之前赵副官查的那一个,他原本以为那重先生会把人教给沈令府,却没想到他自己用了私型,把人给弄死了。 赵副官一时间对那个重先生印像,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潘玉良从昨天晚上就有点在躲沈晏均,睡觉的时候躲得远远的,沈晏均回房的时候,明明醒着,偏偏装睡。 要不是沈晏均上床的时候捞了她一把,估计能滚到床下去。 装又装得不好,哪里有人睡着了会那么僵硬,眼皮还一直在抖。 沈晏均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不逼她,只把人搂进怀里,什么也没说地闭上眼睛睡去。 潘玉良因为想了一晚上心事,再加上潘如芸的事情,整个人神情恹恹的,他们说起那个重先生,她又不认识,也不搭话。 沈晏庭不耐烦沈夫人跟沈晏均的事,他吃了个七成饱之后,便急急放下了筷子。 “娘,那个推良儿的混账小子在府门口等了几天了,为何不让他们进来?” 不进来他怎么好揍人? 沈夫人道:“不让他们进来有不让他们进来的道理,你莫要跟着添乱。” 潘玉良一心只想着自己做了那对不起潘如芸的事,现在看都不敢看沈晏均。 她只要一看他,便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她明明被有被下药,可她依然任由自己…… 潘玉良吃了几口便不想再吃了,放下筷子,趁着沈晏庭跟在家说话的时候,示意红衣扶她起来。 红衣十分有眼色地扶她起来,“少夫人可是昨夜没睡好?” 几人的视线都落到潘玉良身上,她笑笑,对着大家说,“是有点没睡好,我先回房了。” 沈夫人对潘如芸苛刻,对潘玉良倒是十分宽容,连忙说,“那你快回去休息吧,累了就再睡会。” 潘玉良的脑袋一直垂着,红衣扶着她离开,她都没有抬过。 沈夫人看着她,叹了口气说:“这孩子怕是担心她大姐了。” 沈夫人这样说其实也没错,潘如芸这病一日不好,潘玉良这心头的愧疚便一日都压在她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潘玉良回了房,也只是坐在床边发呆,她让红衣看了点窗,徐徐冷风吹进来。 呆惜的是,没开一会,红衣便要把窗关上。 “少夫人,可不能一直窗,要是生病了可不好了。” 潘玉良想着也是,要是她生病了,潘如芸又得担心她,害她操心。 她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腿,有点想哭。 若是腿好着,她还能出去骑骑马,散散心。 她本来想去潘如芸那边,能端个茶倒个水,也是好的。但这腿现在这样,她过去只能添乱。 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 赵副官去到兰园那边的时候,重晓楼已经被巡捕房的人带走了。 赵副官又去了巡捕房,却没见着人,赵副官只好无功而返。 沈晏均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赵副官说这事,潘玉良躲在房里不肯出门,连带着他还不能进房了,一进去她就摆出一副义正严词的脸,一副我要跟你好好讲讲道理,然后就开始推他门出,要他去潘如芸那边照顾潘如芸。 沈晏均觉得好笑,莫说潘如芸,这府里便是沈夫人病了,他也没有近身照顾过。 这殊荣唯一给过的人就是她了,她自己却一点这方面的自觉都没有。 沈晏均道:“看来陈家这是要找人撒气了。” 刚好重晓楼就挺着一身傲骨撞了上去。 赵副官见不着重晓楼,不代表沈晏均见不着。 沈晏均亲自去巡捕房提的人,巡捕房那边也不得不放人。 司令府说那小斯是自己意外身亡,那便是意外身亡,他们是巡捕房,又不是天皇老子,司令府这块大骨头,他们可啃不动。 重晓楼被人从牢房里扶出来的时候,看样子是受了不少苦了,才半天时间,赵副官就有点不敢认了。 “重先生……” 重晓楼话都讲不出来,沈晏均皱了皱眉,“先出去吧。” 赵副官去扶人,这才发现这重先生虽然高,却瘦得可怕,他几乎是整个人压在好赵副官身上,却没什么重量似的。 “你找个地方安顿一下,给他请个大夫。” 沈晏均看了眼被用了刑的重晓楼,然后接着道:“其他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从巡捕房出来回司令府后,沈晏均去了潘如芸房里看了她一次,潘如芸这次还真有点病来如山倒的架式。 沈晏均不知道重晓楼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才会这般。不过……重晓楼那个人,沈晏均倒觉得有点意思,所以这才会亲自去巡捕房走了一次。 喜儿刚给潘如芸喂完药,人刚有点精神,整个药房里散发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潘如芸是常年吃药的人,沈晏均对这味道似也熟悉了,进去后,靠在离床两步远的立柜上。 “你猜我方才去了哪里?” 潘如芸觉得沈晏均一定是有病。 她笑了笑,“怎么?良儿不让你进房是吗?”因为良儿给了他不痛快,所以他便无事来找她的不痛快? 沈晏均也笑笑,脸上是无所谓的样子,“你倒是了解你妹妹。” 潘如芸道:“再怎么着我们也是亲姐妹,良儿对我这大姐的感情,怎么也比对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姐夫的感情强。” 潘如芸今日说话像是要故意激怒他般,一边远远地站着的喜儿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但她压根不敢近前劝,沈晏均早看她不顺眼了。 沈晏均似叹息了一声,“就是不知道良儿若是知道她大姐是这么样一个人,你还会不会甚笃她对你这大姐的感情了。” 潘如芸道:“你舍得吗?” 潘如芸说的很对,就潘玉良那两下子,无论是用软的还是硬的,她都能乖乖就放。 但他舍不得,舍不得逼她,舍不得她心里有一丝不情愿。 沈晏均来也不是听潘如芸捅他刀子的,他没有回答潘如芸的话,而是说,“我方才去巡捕房了,去把重先生救了出来。” 潘如芸一惊,“他怎么了?” 因为太急,说完便咳了起来,似止不住般。 沈晏均就立在那里冷眼看着,喜儿硬着头皮倒了杯水走近,“小姐,您喝点水。” 潘如芸就着喜儿的手喝了两口水,喜儿又帮她拍了拍背,她才止住了咳。 沈晏均倒没说什么事,只说,“我让赵副官找了个地方安顿了她,若是……倒是可以让你去看看他。” 若是什么沈晏均也没说,潘如芸刚想问,沈晏均便抬腿走出了她的房间。 等他走后,喜儿才大大地把提起来的气松了回去。 “小姐,您方才不应该跟姑爷这么说话,姑爷他……” 潘如芸惨白着脸色笑笑,“无事,他让我不痛快,良儿也让他不痛快了。” 说着潘如芸便笑出声,似很高兴的样子,她道:“没想到沈晏均那样一个人,却被我们良儿拿住了,怪不得以前那算命先生说我们良儿是富贵一生的命,没想到还真是。” 说着她自己止住笑,神情又落寞下来。 “喜儿,你去帮我打听一下,晓楼那边出了什么事?” 喜儿皱起眉,“小姐……” 潘如芸看着她道:“我就是想知道而已,我现在这样又能做得了什么?” 喜儿这才低下头,“是,奴婢得了空就去打听。” 其实也不用怎么打听,重晓楼出了那样的事,大半个晋城的人都知道了,毕竟他在这晋城也算是个名人。 潘如芸在听了喜儿打听来的消息后,不禁问,“喜儿,你说这事跟晏均有没有关系?” 喜儿道:“小姐,您别想太多了,这事怎么可能跟姑爷有关系。” 潘如芸想想也是,这事怎么可能跟沈晏均扯上关系,那重晓楼为何……?他会是因为自己心情不好才会做出这种事吗? 潘如芸胡思乱想着,喜儿扶着她躺下,“好小姐,其他的您莫想多了,仔细将养着,把病养好了才是。” 潘如芸点点头,又道:“喜儿,你日后莫要再在良儿面前说我跟姑爷的事了,否则……否则的话我就真的保不了你了。” 说完潘如芸便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会,也不管喜儿听没听进去。 潘玉良连着躲了沈晏均两日,基本上就出来吃个饭,吃完饭就回房,哪里也不去。 沈晏均喊她玩她也拒绝,沈夫人邀她上街她也不去,只把自己一个人闷在房间里。 沈夫人叹气,“这孩子,她大姐生个病倒把她弄蔫了,可别也憋出病来。” 坐在一边的沈晏均眉毛跳了跳,但神色如常,也没让人看出来。 潘玉良回房后就蔫蔫的坐着,红衣在一边陪着。 过了一会,红衣小心翼翼地问,“少夫人是在担心少奶奶?” 看上去又不太像,更像是在跟大少爷闹别扭,但这话红衣是不好问的。 潘玉良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事她也说不清,不光说不清,还说不得。 她在窗边坐了会,不一会赵副官便在门口求见,却不见沈晏均。 红衣把潘玉良扶到外间,然后才让赵副官进来。 “少夫人,今日新进了一批马,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潘玉良心思一动,想是想去的,但又怕碰到沈晏均。 她吱吱唔唔了会,问赵副官,“晏均哥哥是不是也在那边?” 赵副官点点头,“少校是在,少校说这次要帮小少爷挑匹良驹,所以那批马才先送到了这边,本来是要送到营里的。等少校挑完,剩下的就全部要送到营里去了。” 潘玉良不禁问道:“全部都要送回去吗?” 赵副官回答说:“大概是吧,少校只说给小少爷留一匹。府里也没有其他人要骑马,所以应该不会多留。” 只他这样一说,潘玉良哪里还坐得住,她基不得其他,站起身,“那我也去看看。” 赵副官应了声好,“那我去帮少夫人安排车。” 等上了车,潘玉良这才觉得事情不对劲,赵副官是沈晏均的人,他怎么会特地跑过来跟她说这事? 似知晓她心中所想,坐在前面赵副官转过头来说,“少夫人,我见着沈元了。” 潘玉良立即问,“你在哪里见到的他?他现在怎么样了?可有事?” 赵副官回答着说,“他现在人在营里,没有事。而且他还跟我说,少夫人一只想再养匹马,所以属下才自做主张,今日请了少夫人去挑马。” 她原来本来养着一匹马,但她在国外的这两年,都是潘夫人给她养着,潘府又没人会骑,潘夫人照养着养猪的架式养着那匹马,潘玉良回来后看着实太糟心,便让人把马送走了。 潘玉良点点头,心中的疑惑解开,同时得知沈元没事,她不禁松了口气。 “他没事就好。” 马场就在之前他们打靶的那边,车子开了一会便到了。 红衣扶着潘玉良走着,老远她就听到马的嘶鸣声。 待走近,便看到十几匹小马驹在马场里,沈晏均欣长的发背影就立在十几匹马之间。 难得的晴天,沈晏均的大衣脱在一边,挂在高高的围栏上,只穿着沈色的骑马装,勒出窄窄的腰线。 “晏均哥哥……” 沈晏均回过头,见着潘玉良似有些意外,好似请潘玉良真是沈晏均的自做主张般。 “怎么来了?” 潘玉良道:“赵副官说你在这给晏庭挑马,我就过来看看。” 沈晏均嗯了一声,“晏庭就快生日了,那小子一直想要匹马。” 潘玉良想再上前,沈晏均却拦住她,“虽然都是小马驹,但这些马还都未训过,看着温顺,万一失控起来,伤着你了就麻烦了。” 沈晏均光说话,举止之间再无亲昵。 潘玉良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想问他是不是在生她的气,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沈晏均给沈晏均挑了匹枣红色的小马驹,毛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潘玉良眼睛都看直了,露出羡慕的目光。 沈晏均知道她也想要,但她偏偏就那样看着,就是不开口。 沈晏均拍了拍马,对赵副官说,“就挑这匹了,一会你把这匹留下,没什么问题的话,其他的就都送走吧。” 说着沈晏均让了两步,又对潘玉良说,“良儿,你让红衣扶你去旁边呆着吧,我骑会马。” 沈晏均的那匹追风平日里就放在这边,沈晏均说完就不理会潘玉良,转身去马厩里牵追风。 潘玉良还站在那边,看着那些小马驹,舍不得走。 除了沈晏均给沈晏庭挑的那匹枣红色的马之外,潘玉良觉得其他的也很好,特别是那匹白色的,长得很是好看,也很壮实,看着很有力的样子。 长长的一声嘶鸣声传来,潘玉良转过头,却见沈晏均已经翻身上马,他勒着马僵,双腿一用力,追风便如闪电般,急驰了出去。 潘玉良盯着沈晏均骑在马上恣意的身姿,眼睛露出羡慕。 沈晏均骑了几圈,然后拉住马,在潘玉良身边停下。 他骑上马上,阳身在他身后,让他整个人泛着光般,潘玉良仰起脑袋,看着他的脸,有些恍惚,看不真切的样子。 好似这一刻,她看的那些戏本子,她在国外读的那些小说……全都不值得一提。 眼前这个男人,比戏本子里比小说里写的那些都要让她怦然心动。 潘玉良忽然心里生起一股绝望,那种拿自己不知如何是好的绝望。 沈晏均朝她伸出手,“良儿……” 潘玉良还在愣愣地看着他,似不明白他的举动。 沈晏均的手一直伸着,“可要上来。” 潘玉良眼中一涩,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腿。 沈晏均道:“无事,不会让你受伤的。” 一边的红衣也道:“少夫人,您不妨试试,少爷这么厉害一定不会伤着您的。” 潘玉良的确是想骑马,但是…… “良儿!” 沈晏均打断繁杂的思绪,潘玉良再次抬头,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沈晏均胳膊一抬,一用力,潘玉良整个人便被提了起来,她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便落在马背上。 沈晏均让她侧坐着,避开她那条伤着的腿,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 “准备好了吗?” 潘玉良深吸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搂住了沈晏均的腰。 她的眼睛一直装看着前面的样子,压根没看到此时沈晏均嘴角得逞的笑。 沈晏均双腿用力一夹,追风再次奔了出去。 潘玉良坐在马背上一开始还有些僵硬,跑了一圈后她便开始享受这种像是要飞起来的感觉,身子不再僵硬,笑意重新回到脸上。 因为怕会再伤到她的腿,沈晏均也没有带着她骑太早,这对潘玉良来说已经很满足了,一直等到沈晏均停下来,将她抱下马,她的笑容都还在脸上。 沈晏均一直将人抱到休息区,问她,“这么开心?” 潘玉良点点头,好似连日来的郁结之意都被跑没了般。 “那不跟晏均哥哥闹别扭了?” 潘玉良不自在地挪挪屁股,“我才没有跟闹别扭。” 沈晏均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叹。 “你闹几天别扭,我都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 潘玉良心里一愣,抬头去看他,却见他拧着眉,眼睛底下有些青,没睡好的样子。 潘玉良心里泛起一丝异样。 沈晏均又道:“良儿,我同你大姐,跟你想的不一样。” 潘玉良一愣,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跟她想的不一样? “那是什么样?” 沈晏均叹息一声,“日后你就会明白了。” 潘玉良不依地道:“你们总把我当小孩。” 沈晏均笑笑,“也并没有。” 他看着她,潘玉良因为他这话不知为何又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不禁脸上一热,白了他一眼,然后四下看着,目光没着落的样子,小声地说。 “我、我要回去了。” 沈晏均问她,“不挑马了?” 潘玉良仔细一回味,才发现自己又上当了,不禁瞪他,“你怎么这样。” 沈晏均再次叹息,将她抱起,“真是要了命了,怎么这么会磨人。以后不要再跟晏均哥哥闹脾气好不好?这几日我都愁得要长白头发了。” 他这样一说,潘玉良便急急去看他的头发,还伸手拔了拔,没有见着白头发才放了些心。 “没有白头发。” 沈晏均轻笑,“你要再跟我闹下去就要长了。” 明明是教训人的话,但听在潘玉良的耳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她别开眼,“不是说让我挑马吗?” 沈晏均将人抱到那些小马驹前,指着潘玉良眼馋的那匹白色的马道:“这匹是给你留的。” 潘玉良嘟起嘴,他早就想好了,还一直逗着她。 “怎么?不想要?” 说着沈晏均对着赵副官道:“赵副官,把这些马……” 潘玉良连忙打断他,“要的要的。” 沈晏均笑笑,“好吧,既然我们良儿开口了,那就留着吧。” 马还小,潘玉良估摸着等自己的腿好了,差不多就能骑了,想起来她不禁有些高兴。 骑完马,沈晏均又带着她去打了会靶,打靶倒不及顾及腿伤,潘玉良越打越起劲的样子。 每次沈晏均准备放下枪,她便又央着他,“再来,晏均哥哥,再来嘛。” 几次下来,沈晏均也看出来了,她只是不想回府而已。 沈晏均若有所思了会,在潘玉良再次举起枪的时候,帮她调整了一下握枪的姿势。 几人在靶场呆了好长一段时间,要到吃饭的时间了,潘玉良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 几人坐上回府的车子,在半路上潘玉良就沉默下来。 沈晏均握着她的手,没说什么,等下了车,也没有像方才那样抱着她,只牵着她慢慢走着,也不嫌她慢。 潘如芸睡了一觉后精神好了些,晚饭的时候便出了房间,在前厅跟大前一块坐在桌前吃饭。 只不过把她要吃的饭菜单独用盘子装着。 潘玉良见她似乎好了些,不禁有些高兴,坐在她身边一直讲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趣事给她听。 一边的沈晏庭十分给面子的时不时地笑几声,捧场效果做得很好。 潘如芸安静地听了会,笑笑说,“得,我们良儿也会哄人了。” 潘玉良愣了一下,然后道:“我希望大姐能开心。” 沈晏均不动声色地看着潘玉良一眼,对她道:“你先好生吃饭,吃完饭再讲也不迟,也让你姐姐好好吃饭。” 潘玉良难得既没顶嘴又没瞪他,乖乖地吃自己的饭去了。 等到大家都吃完饭,喜儿都准备扶潘如芸回房了,沈晏均忽然道:“等一等。” 潘如芸停下,不解地看着他。 沈晏均道:“我有点事情要跟大家说。” 众人不明所以,但都没有动,留下等他说事。 沈晏均道:“我准备带良儿去趟南京。” 沈司令想了想,完全想不起有什么事需要沈晏均去南京的,而且还要带着潘玉良。 “去南京做什么?” 沈晏均道:“去给佟叔拜个年。” 沈司令看了沈晏均一眼,后者一副十分坦然的样子,沈司令便不再说话了。 沈夫人道:“带着良儿去做什么?良儿腿还伤着呢。” 沈晏均道:“良儿还没见过佟叔,正好带她去见见。” 这下沈夫人也没话说了,这冠冕堂皇的理由,估计除了潘玉良,其他人都听出来了。 想着潘玉良这几日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估计他就是想带潘玉良出去散散心而已。 潘如芸回过神来,笑了笑说,“哦,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我好给你们收拾东西。” 沈晏均温和地说,“不用,你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就行了,这种事情自有丫鬟会做。我明天让赵副官去订票,后天就走。” 沈晏庭是最后一个发言的,跟其他人不同,他直接了当地说。 “我也要去。” 沈晏均皱皱眉,刚准备说点什么,沈晏庭又道。 “我也好久没有见过佟叔了,我也去见见他。” 沈晏庭一副既然这么久没见了,我就拔冗去一趟的样子,沈夫人道,“你去捣什么乱,出门在外,你以为像家里这么方便,你大哥还要照顾你小嫂嫂呢,到时也抽不开手来顾着你。” 沈晏庭挺挺胸,“谁要他照顾了,我自己照顾我自己就行了。” 沈夫人才不信他的鬼话,刚想用点强制手段,沈晏均却道:“那就一起去吧,正好锻炼锻炼。” 沈晏庭听到沈晏均口中的锻炼两个字,下意识地觉得不好,但口已经夸下,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有话要问沈晏均,晚上潘玉良便没再把他推出去了。 “晏均哥哥,去南京真的只是去看那个叫什么佟叔的吗?” 沈晏均点点头,“只是一方面。” 潘玉良又问,“那还有呢?” 沈晏均道:“上次你不是说过想要去别的城市看看?现在有机会了,怎么?你不想去?” 潘玉良连忙否认,“想去的。” 潘如芸一直病着,她什么都不能做,呆在府里只觉得压抑得很,还不如跟他一块出门看看。 她又问,“我们带红衣去吗?” 沈晏均想了想,“带着吧,你过去,身边没有可支使的丫鬟总不像话。” 潘玉良点点头,似松了口气,要是不带红衣,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 晚上洗过澡,沈晏均直接只穿着里衣,连外衣都没穿,他脸上露出一些疲惫之态,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潘玉良咽回让他去其他房间的话,在他躺到床上的时候,不自觉地往他身边挪了挪,十分乖巧的样子。 “晏均哥哥,你很累的样子,是没睡好吗?” 沈晏均闷笑,胸膛传来震动,“难得你还知道关心我,累便也值得了。” 他接着说,“之前你被人下药那次的事情查了出来,是那重先生身边的一个小斯做的。” 潘玉良愣了愣,不解地问,“为何?我又不认识他。” 她连那什么重先生都不认得,别说他身边的小斯了。 沈晏均想了想说,“那位重先生是你大姐的旧识,估计……也不一定是冲你来的,那日你去园子里也是误打误撞。要怪还得怪你自己嘴馋,吃人什么东西?” 沈晏均的这说法的确说的过去,潘玉良这性子哪里是会去听戏的人,那重先生手里的零嘴到她手里的机率得有多想。 他事后想了想,或许这事一开始就不是冲着潘玉良来的,而是冲着潘如芸去的。 至于为何冲潘如芸去的,沈晏均觉得这里面可能还有些什么事,他已经让赵副官着手去查了,应该不久便会有结果了,他只希望别是他想的那样。 潘玉良想了想,一副官老爷上升的语气说,“所以那个小斯其实是想害那个重先生,却没想到有毒的东西被我吃掉了。那个重先生事后知晓了,所以他才把那小斯……” 她想起那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沈夫人提起的那重先生出事的事,前后一联想,潘玉良便做了这结论。 沈晏均轻笑出声,“不错,我们良儿都能厉害得可以断案了。” 潘玉良听不出他这话到底是褒是贬,不过…… “那位重先生怎么会是大姐旧识?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过大姐有这样一位旧识?” 沈晏均淡淡地道:“戏听得多了便认识了吧。这种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大姐没告诉你想必是她觉得没必要。” 潘玉良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她还认识了容翠阁卖首饰的小伙计了呢。 潘玉良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方才见沈晏均一脸疲惫的样子,她便把疑问都咽了回去,眼睛一闭,似要睡觉的样子。 沈晏均这时却开口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不问出来我估计你是睡不着的。” 潘玉良嘿嘿两声,“没什么啦,我就是想问问南京好玩吗?也像晋城一样的冷吗?那个佟叔是什么人?为何我一次都没见过?我们这次去只是拜见吗?他们家都有些什么人啊?会不会很严肃?我们要不要带些礼物过去?” 沈晏均静默了一会,“你还是睡觉吧。” 她的这些问题都能当故事讲了。 那佟叔,要追溯起来,其实也姓沈。 那佟叔的父叔跟沈晏均的爷爷是同胞兄弟,后来佟叔的父亲入赘到了佟家,佟家又举家迁往南京,沈家这才多了这么一位远在南京的佟姓亲戚。 那都是爷爷辈的事情了,潘玉良没见过佟叔很正常,就是潘如芸嫁到司令府十来年也只见过一次。 沈晏均跟潘玉良南京要带的东西,潘如芸没有插手,她想着沈晏均既然发了话,她便也乐得轻松,反正她现在病着,沈夫人也不会说什么。 衣物跟要用的东西都是丫鬟准备的,潘玉良口中的礼物是沈夫人准备的,都是晋城的一些特产。 沈夫人在准备的时候,潘玉良跟沈晏许在一边看着。 沈晏庭十分嫌弃的样子,“娘,我们这是去探亲,又不是去定居,作甚弄这么多东西,我才不拿呢。” 沈夫人哼了哼,“又不用你拿,叫唤什么?” 沈晏庭仍旧不满,“不用我拿也丢我的脸啊,跟乡下人进城市的。” 沈夫人气得拧了他一把,潘玉良在一边偷偷地笑。 沈晏庭看着她道:“你笑什么,到时你就是跟我一块进城的乡下人了。” 正说着,沈晏均跨着步子过来,沈夫人看着他道:“刚好,我正要交代良儿跟晏庭,但想必他们也记不住,我还是跟你说吧。” 沈夫人指着那些准备好的东西,“这个是给老参是送给你佟叔的,首饰衣服是送给他家里的女眷的,糕点零食是给孩子闪准备的。” 沈晏均道:“那吃的你可得捆好了,免得晏庭路上就给您全都吃了。” 沈晏庭立即表示他这是当面污蔑。 “我才不会呢,娘准备的那些东西我都吃腻了,有什么好吃的。” 沈晏均懒得理他,看着潘玉良道:“等到了南京,我带你去吃新奇的东西。” 潘玉良来了精神,“南京都有些什么啊?” 沈晏均道:“好吃的多着呢,到时你就知道了。” 他这话音才落,沈晏许跟潘玉良同时咽了口口水。 沈夫人颇为无语地道:“去了人家家里可千万别这样,不然就真的是乡下人进城了。” 第48章 擦枪 沈晏均要带着潘玉良去南京,赵副官肯定也是要去的。 潘如芸趁着他们走之前去找了赵副官。 对于潘如芸找他的这件事,赵副官是十分意外的。 潘如芸知道赵副官是沈晏均的左膀右臂,沈晏均做什么都会带着他,便也没有跟他拐弯抹脚,直接了当地问他。 “重晓楼在哪里?” 赵副官这会不光是意外了,还很震惊。 “少奶奶……您这是……” 潘如芸咳了两声,喜儿赶紧帮她拉了拉衣服,将她捂紧了些,免得风吹着她。 止了咳,潘如芸又问了一遍,“重晓楼到底在哪?” 赵副官下巴紧了紧,他微倾着身子,显出尊重意味,但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潘如芸并不在乎。 赵副官道:“少奶奶应当知道,我自七岁起就开始跟着少校,属下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少校。” 潘如芸笑了笑,“我知道,你若是想告诉他,尽管说便是,我只想知道重晓楼在哪。” 赵副官暗吸了口气,想起那日沈晏均跟他说过的话,还有那天在重晓楼那里听到的那番话。 他其实是非常不理解的,一个戏子而已,长得再好看,戏唱得再好听,又怎么能跟沈晏均相提并论。 赵副官还是方才那副姿态,却不答话,明显不想说。 潘如芸道:“你如果觉得为难,我便直接去问良儿了,她对我这个姐姐可不像你们沈少校对我这般,她还是有真情的。” 赵副官迅速抬头,“少奶奶,您……” 就这般豁得出去? 潘如芸笑笑,知晓赵副官心里在想什么。 她算是发现了,沈晏均可以用良儿来拿捏她,她又何尝不可以用良儿来拿捏他呢? 谁又比谁干净了? 赵副官无法,总不能真的让潘如芸去问潘玉良,万一生出什么事端来? 他只好把安顿重晓楼的地方告诉了潘如芸,就在城西城郊的一处民宅里。 潘如芸一听这个地方,就有点忍不住,“你们怎么……怎么能把他放在那里?” 城西那个地方住着都是三教九流的人,什么人都有,小贩、穷鬼、赌徒、骗子还有妓女…… 那样的一个地方,沈晏均居然把重晓楼放在那样一个地方。 潘如芸心里泛过一丝心疼,在她眼里,沈晏均就是故意的,故意要折辱重晓楼。 赵副官低下头,“希望少奶奶能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得了地址,潘如芸也不久呆,她恶狠狠地看了赵副官一眼后,由着喜儿扶她离开。 如同赵副官说的,潘如芸来找他问重晓楼的事,他是不会瞒着沈晏均的。 不过沈晏均的反应还没有赵副官的反应大,甚至连手上翻书的动作都没顿一下,只是淡淡地说,“由着她去吧。”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什么事都好计划,好安排,但这世上偏有两件事情是安排不了的。 一是老天爷的事,这二便是这人心的事。 赵副官却道:“可是,少校,如查这事让其他人知道了……” 赵副官知道,沈晏均喜欢的潘家三小姐,潘家大小姐怎么样,他是不在乎。 但是潘如芸到底是司令府的少奶奶,若这事被别人知道了,司令府的颜面何存?就算只是为了司令府的脸面,沈晏均都不该如此放任。 沈晏均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他微微一笑,“没事,这么多年了,她要是想让人知道,早该有人知道了,既然没什么动静,那就说明她的警觉性还不错,瞒得严实。” 沈晏均明显不想理会的态度,他都这样说了,赵副官便也不再说什么。 他静立了会,又道:“沈元的事已经告诉少夫人了,少夫人的意思想亲眼见见沈元……” 沈晏均道,“这事不急,日后再说。” 去南京这件事成功地转移了潘玉良所有的注意力,今天一天除了看沈夫人跟丫鬟们收拾东西,其余的时间她都跟沈晏庭在翻着南亦的地理志。 这不,这会还正跟沈晏庭两个人在小花园的太阳底下看地理志呢,也不嫌刺得眼睛疼。 沈晏庭难得的也有静下来的时候,沈晏均便由着他们去折腾了,书多看点总是有益处的。 连沈司令都说没想到这良儿还有带头的作用,在她的刺激下,沈晏庭这近个把月以来看的书比他过去三个月看的书都多。 晚上沈晏均带着潘玉良去了趟潘府,此去南亦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要去跟潘老爷跟潘夫人道个别。 没想到在那撞见了裴思远跟潘如意夫妻,裴小胖倒是不在。 一见到沈晏均,裴思远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恶毒!太恶毒了! 这世上就没有比沈晏均更恶毒的人了。 他那好端端的软萌萌的小胖儿子都被他给带坏了。 沈晏均见着裴思远倒是笑了笑,道:“你家不是开银行的么?怎么?是穷得没米吃了吗?怎么每次过来都能见着你?” 裴思远被他气得都要撸袖子了。 但他不光说不过沈晏均,打也打不过他,潘如意连忙制止他,免得他丢人,“行了行了,你还真能打得过他不成?” 潘如意又对沈晏均说,“我们这不是听说你们要去南京,特地赶过来看看小妹吗?” 说着她又走到潘玉良身边,拉着她的手道:“二姐亲手做了点你最爱吃的梅菜饼,你们带着在路上吃。” 潘玉良甜甜一笑,“谢谢二姐。” 潘如意被她笑得心里一颤,这模样哟,难怪沈少校…… 潘老爷跟潘夫人虽然对沈晏均要带潘玉良去南京一事不解,但潘如意在沈晏均跟潘玉良来之前就劝了他们。 “良儿既已入了司令府,一切规矩还得按着司令府的来,我们不好插手。” 潘老爷跟潘夫人觉得她说的也对,而且沈晏均做事向来牢靠,他们都看在眼里,因此便打消了疑虑。 潘玉良眼睛转了一圈,没找到裴小胖,不禁问,“思齐呢?” 潘如意笑笑没好答话,裴思远哼了声,“大晚上的,他都睡了,便没让过来了。” 这话一听就是搪塞的借口,沈晏均了然地笑了笑。 裴思远定是被裴小胖将了一军,失了面子,怕带过来,沈晏均再教他做些什么,回去再落他老子的面子。 见沈晏均笑,潘玉良也回味过来,冲着裴思远挤挤眼。 潘如意无奈地说,“你就别跟着气你姐夫了。” 裴思远哼了一声,也道:“良儿你才进司令府多久啊,都被他给带坏了,以前你可是站在我这边的。” 说着他冲着沈晏均坏坏一笑,然后说,“同样是姐夫,你这偏心眼越来越严重了。” 潘玉良本来因为要去南京很好的心情,被裴思远这样一说,脸色不禁一白。 沈晏均眼睛一眯,给了裴思远一个你找死的冷冷的眼神,后者都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虚,但表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沈晏均道:“良儿到底还是吃司令府的米多一些,向着我也是应当的。” 潘如意瞪了裴思远一眼,也赶紧说,“说的可不是吗?良儿从小就喜欢往司令府跑,就跟司令府藏着宝似的。” 众人又开始说说笑笑,这事才算揭过。 潘夫人跟潘如意本来想留潘玉良在潘府住一晚上,但潘玉良觉得有些别扭,甚至有些尴尬。 那感觉就像她跟沈晏均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深怕知道了一般。 况且,也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事情,所以潘玉良便找了个借口推脱了。 “娘,明个一早我们就得出发了,天这么冷,我才不想那么早起从家里再回到司令府来回的折腾呢。” 潘玉良平时就是个懒的,她这么一说倒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人在潘府呆了两个时辰告辞离开了,潘夫人给他们准备了一些路上吃的东西,再加上潘如意的那一份。 潘玉良看着东西不禁直叹气,“倒真像是搬家了。” 沈晏均笑笑说,“你现在嫌多,等到了南京,万一吃不惯那里的东西,便又会嫌少了。” 众人站在潘府门口目送潘玉良的车子离开,裴思远感叹着,“良儿长大了呀,这心都不在家里了。” 潘老爷跟潘夫人早就转身往府里走了,这话也就听了一半。 潘如意慢慢地拎起他腰间的肉,狠心转了一圈,裴思远呲牙咧嘴的忍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潘如意冷笑着说他,“瞧瞧,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裴府小少爷,还想找沈少校的麻烦,你可得悠着点,免得被他整死了,我还得替你守寡。” 裴思远觉得她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哼了声,不以为意地说。 “我可是他姐夫,他敢……” 潘如意继续冷笑:“我看你的言行都在抗拒这件事,只想给他当妹夫的样子。” 裴思无嘻皮笑脸地道:“夫人目光锐利,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潘如意懒得理他,扶着肚子进了府。 第二日,司令府的车子早早就在府门口侯着了,沈晏均跟潘玉良都没有赖床,早早地就起了床,都没等丫鬟进去叫。 沈夫人无奈地叹气,“这还没出门呢,心就野了。” 因为东西实在太多,不得不动用了卡车来装着东西送去火车站。 沈夫人本来还以为他们会走水路,沈晏均嫌坐船太慢,便让赵副官去买了火车票。 沈晏均跟潘如芸跟着车送到了火车站。 潘玉良面对潘如芸是愧疚万分的,毕竟她此去南京多少有些是为了避开潘如芸。 “大姐,良儿对不起你。” 潘如芸拢拢她被风吹乱的长发,“说的哪里的话,你永远都是大小姐的小妹,在南京玩得开心,回来把你在那里见到的遇到的趣事都讲给大姐听,大姐在这等里等你回来。” 潘玉良说了声好,然后一把抱住潘如芸,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 沈夫人看着她们姐妹抱成一团,笑着说,“瞧这姐妹俩,感表真好。” 等到火车都鸣笛了,姐妹俩还在抱着。 当然,主要是潘玉良抱着不撒手,赖在潘如芸怀里撒着娇。 潘如芸拍拍她,“好了,再把就赶不上火车了,大家都看着呢。” 潘玉良忽然使起小性子来,“看就看嘛,我抱自己的姐姐还不行了吗?” 最后还是沈晏均上前去强行把两人分开,直接将人抱上了火车。 一边的红衣连忙拿着她的手杖跟了上去,“夫人、少奶奶再见,奴婢会好好照顾少夫人的。” 沈晏庭这还是第一次坐火车,觉得特别新鲜,早在潘玉良跟潘如芸抱在一起的时候就自己上了车,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等他们都上了车之后,他才坐回车厢里,“真是神奇,车上还有床,还可以休息。” 司令府不缺钱,出趟门,直接买了好几节车厢的票,整个卧铺车厢的票基本都被赵副官给买了。 潘玉良倒不是第一次坐火车,不像沈晏许那样跟个猴子似的,到处窜。 她趴在车窗边,冲着还在站台上未离开的沈夫人跟潘如芸挥手。 沈晏均正在车厢门口跟赵副官说着什么话,也没顾得上她。 沈晏庭忽然惊奇地高声道:“良儿,你怎么还哭了?” 沈晏庭感到沈晏均的视线迅速看了过来,于是赶紧换了称呼,“小嫂嫂,你这是怎么了?” 红衣在一边道:“少夫人这是舍不得夫人跟少奶奶呢。” 沈晏庭皱皱眉,十分不解,“这有什么好哭的?” 说着他还冲着站台上的沈夫人做了个鬼脸,大喊道:“娘,大嫂,等我从南京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沈晏均进了车厢,直接捏着沈晏庭的后颈处将他提了起来,“回你自己的车厢去。” 沈晏庭直接趴在车窗上冲着外面大喊,“娘,你看你快看,大哥他现在就开始欺负我了。” 火车正好开启,巨大的轰鸣声盖过了他的声音,沈晏庭看着站台上没什么反应的沈夫人,这一刻才有点失落感。 潘玉良一见火车开了,眼泪流得更凶了。 沈晏均把沈晏庭扔了出去,又让红衣出去候着,然后把车厢门给关上了。 潘玉良的脸一直对着车窗,车子很快驶离了站台,已经看不到沈夫人跟潘如芸了。 沈晏均坐到她身边,扳过她的身子,拿着软软的手帕给她擦眼泪。 “好了,都瞧不见人了,再哭眼睛可就难看了。” 潘玉良仍旧是哭,不光哭,还控诉起沈晏均,“都是给的错。” 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也不会觉得对不起潘如芸,也不用躲着她。 沈晏均太了解她了,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可别哭了,晏庭都笑话你了。” 潘玉良吸吸鼻子,想要止住眼泪,但一想到潘如芸,她不禁鼻子一酸,扁扁嘴,又要哭的样子。 沈晏均连忙哄她,“你不是带了书吗?我念书给你听可好?” 沈晏均都这样低声下气地哄她了,她也不好意思一直拿乔,只说,“书在上面的小包里。” 逃晏均站起身,去小包里翻出潘玉良带的书,包里面放着有两本,沈晏均拿起基中的一本翻了翻,又放了回去,拿起另外一本地理志,然后将包放回原处。 “你是要躺着听还是坐着听?” 潘玉良道:“躺着吧。” 沈晏均把书放到桌上,扶着她躺下,又把对面床的枕头拿过来塞进她怀里,让她舒服的半躺着。 他问,“你跟晏庭看到哪里了?” 潘玉良道:“都看完了,你从头开始念嘛。” 潘玉良翘着尾音,有些撒娇的意味。 沈晏均也只得翻开书,开始从正文的第一页读起。 好在她没让他去读他方才包里放的另外一本书,那是本俄文小说,沈晏均虽然能看懂一些,但让他读,他可读不出来。 沈晏均看到书上还做了些记事情,每当他读到做的记号处,潘玉良便会让他停下来问他问题,竟是一点都不差。 潘玉良问的基本都是一些地名,还有一些小吃名。 沈晏均去过南京几次,虽说不是每个问题都知道,但也能回答个七七八八。 潘玉良抱着枕头看着他,之前伤感的情绪被盖了过去,眼睛因为哭过晶晶亮亮的。 “晏均哥哥,你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沈晏均心说,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她那本俄文小说,他就不知道。 他笑笑,没说话,继续给她念着书。 念了大概有几十页的样子,潘玉良便有些困了,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往下缩。 沈晏均停下,抱起她往下了些,又将立起来的枕头放平。 潘玉良眼睛要闭不闭的,半阖着眼的看着他。 沈晏均被她那样看着,心思一动,不由得俯下身,直接封住了她的唇。 这还是沈晏均第一次这样吻她,沈晏均吻过她的脸,吻过她的眼,吻过她的额头,还吻过她的嘴角她的耳朵她的发顶,但这样直接完全地吻上她的唇,还是第一次。 潘玉良不由得有些愣住,她睁开眼睛看着放大在她眼前的眉眼,嘴上柔软的触感让她一时忘记了要怎么反应。 沈晏均本来只是想要浅尝辄止一番,但潘玉良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的样子看着他,他嘴角的笑意不禁拉大,直接撬开她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潘玉良只觉得那种热热的,想要要点什么的感觉再次爬进她的脑袋。 她不由得抬起下巴,配合着沈晏均,到后来甚至伸出了手,在空中虚抓了一把,最后落在沈晏均的衣领上。 沈晏均由着她抓着,由着她横冲直撞地汲取着,心里软成一片。 直到潘玉良的呼吸开始急促,似要被溺毙般,沈晏均才放开她的唇。 潘玉良唇上一片丰色,沈晏均不由得眸色一暗,再次覆了上去。 潘玉良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奇妙又很舒服,仿佛她曾经偷偷看过的那些戏本子跟小说里形容的那种感觉。 又是长长的一吹,离开时,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沈晏均强迫自己离开她的唇,心里告诫自己,再吻下去就真的要出事了。 潘玉良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似想要他给她一个答案,她想知道的那个答案。 沈晏均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手指偶尔擦过她的脸颊,“乖姑娘,睡吧。” 潘玉良不肯闭眼,执着地盯着她,她想要答案。 沈晏均只好轻声哄她,“良儿,很多事情现在没法跟你说,你只需记得,晏均哥哥跟你做的这件事,都不是错的,就行了。” 潘玉良眨眨眼,似信了他的话。 她让自己相信他,相信他说的那句他们之间不是错的的话。 潘玉良之前哭了一场,又跟沈晏均来了两个深吻,干的都是让脑子缺氧的事,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她便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睡了过去。 沈晏均拿过方才读的那本地理志,在读到的那页折了一下,方止她醒来后又要让他念书给她听。 将书放到一边,沈晏均在车厢里看了一眼,然后坐在潘玉良躺着的床边,面对着床,一只手放在床边,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她。 潘玉良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看见床边坐着的沈晏均,即使身处陌生的环境,也不由得让她心安。 不过,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伸出手偷偷地牵着沈晏均放在床边的手拉进被子里。 被子里的暖意传到沈晏均的手上,一直暖到他心上。 沈晏均想起他跟潘如芸的第一个孩子,他跟潘如芸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感情,但沈晏均是一个尊重别人的人,既然已经娶了潘如芸,那潘如便是他的妻子,他便给了她做为妻子该有的一切。 他只是没有料到潘如芸会做出那样的事,那时候他还年轻,而潘如芸比他要大上三岁。 沈晏均不知道潘如芸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嫁给他,又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怀了他的孩子,最后又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杀了那个孩子。 知晓事情真相的那一刻,他是恨着潘如芸的。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些好笑,但那时候的恨却是真真切切的。 他一度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才让她做出那样的事,直到潘如芸第二次怀孕。 潘如芸以为他不记得了,但他知道,那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流产伤了身子,潘如芸的第二个孩子也没能留住,很快就再次流产。 从那以后,潘如芸便再也没有怀过孩子,沈晏均不知道她跟那个重晓楼到底怎么样,他不关心,他也不愿意再碰她。 而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目光都放在了潘家三小姐身上。 也许是她拿着枪指着他的时候开始,又或者是她一次次来司令府,抱着他的腿,抱着他的腰,抱着他的脖子跟他古灵精怪地撒娇开始。 所以他愿意忍了潘如芸,愿意让她继续当着司令府的少奶奶。 沈晏均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只是被潘玉良拉进被子的那只手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他觉得就这样一直坐在这里看着她,也挺好的。 不过,这份温馨也没能维持太久。 因为很快就有不速之客来敲门了,准确地说是在砸门。 潘玉良被他的砸门声惊醒,身子抖了一下,沈晏均连忙道:“没事,是晏庭。” 潘玉良眨眨眼,神识回笼,要起身。 “不睡了吗?” 门外的沈晏庭又开始鬼叫,“大哥?小嫂嫂?有人吗?不吃饭吗?” 潘玉良道:“我也饿了。” 沈晏均不理会门外的沈晏均,帮她将被子拉开,“那就起来准备吃饭吧。” 说完他才起身,猛地拉开车厢的门。 刚准备再次砸门的沈晏庭直接把自己砸进了车厢。 他苦着脸看着两人道:“可不可以吃饭了啊,我好饿了。” 沈晏庭刚上车时的新鲜劲一过早就开始无聊了,借着吃饭的借口赖在潘玉良的车厢里不走了。 沈晏均早有准备地命人给他们准备了消遣的东西,沈晏庭不走,他便命红衣取了棋盘让他们下棋。 沈晏庭跟潘玉良下棋的功力属于半斤对八两型,一盘棋他们能对弈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还津津有味的那种,旁边看着的人都想翻白眼了,他们依然觉得很有趣的样子。 沈晏均也不管他们,他们下棋的时候,他便躺在潘玉良身后小睡了会。 他不是那种会在外面轻易睡着的人,但这次却睡的比较沉,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一盘结束,沈晏庭刚站起身举起手要欢呼,立即被潘玉良给嘘了下去,冲他指了指在睡觉的沈晏均。 沈晏庭立即蔫了下来,“没意思,我们下棋他睡什么觉啊。” 潘玉良笑笑,“这话你等他醒了再说。” 沈晏庭看着潘玉良,老气横秋地摇摇头。 潘玉良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沈晏庭道:“你瞧瞧你,现在完全跟我哥是一国的了。” ? 他这样一说,潘玉良才想起来,似乎裴思远也说过这话。 她现在真的是这样的吗? 沈晏均也没睡太,他们第二盘棋刚开始下他便醒了,他坐起身,潘玉良让红衣倒了杯水然后递给他。 沈晏庭不依的嚷嚷,“诶诶,集中注意力啊,你别分神啊,下棋呢。” 沈晏均喝了水,把杯子递回给红衣,问着潘玉良,“方才谁赢了。” 不等她回答,沈晏庭就嚷道:“我赢了我赢了。” 沈晏均伸手捏了捏潘玉良的脸,“连他都下不过,丢我的脸。” 潘玉良心情好,被说也是笑眯眯的,眼睛变起来,难得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她才不在意谁赢谁输呢。 再说……要不是他躺在那里分了她的神,她也不会输给沈晏庭。 当然,这话潘玉良放在心里,谁也没说。 从晋城到南京,他们坐了两天的火车才到,一下火车便觉得是另外的世界。 到达南京后他们也没有立即去那位佟叔家里,而是去了一个公馆。 公馆是沈晏均让人临时租下的,他们在南京的这段时间会住在公馆里。 沈晏均先带潘玉良参观了一下房子,房子是那种二层的小洋楼的构造,住的房间在楼上,楼下是客厅、饭厅,还有舞厅,跟潘府跟司令府都不太一样。 潘玉良跟沈晏庭都觉得新鲜,楼上楼下地看了一遍。 等到看过多,潘玉良不禁问他,“我们不住佟叔家里?”不是说好来做客? 沈晏均道,“佟叔家里人多,怕你会不自在,我们就住这吧,地方有些小,将就一下。” 潘玉良倒不嫌小,她笑了笑,“没想到沈少校会如此细心。” 沈晏均没理会她的挪谕,赵副官正指挥着人把东西往里搬,沈晏均放她在楼上看着,他则下去交代赵副官事情去了。 潘玉良继续看着,红衣有一边扶着她。 “少夫人,这里跟司令府的房子不一样呢。” 潘玉良笑笑,“是不一样。” 推开卧室门,里面放的是西式的大大的那种床,潘玉良倒还好,红衣没见过这种,不禁啧啧称奇。 卧室里面还有个门,潘玉良过去推开一看,原来里面是间浴室。 正好沈晏庭看完别的地方也窜了过来,他往里一看,大呼一声,“哇,这是洗澡的地方吗?好棒的感觉。” 说着他便又跑到其他房间,连跑边说,“我去看看其他房间有没有。” 也不是每个房间都有的,楼上的房间都是大的房间,基本每个房间都有,但楼下的房间就偏下了,看上去是特地为家里的佣人留的,便没有这种。 沈晏庭在楼上几个房间来回地跑着,对比来对比去的人,似要找个最好的房间盘。 沈晏均交代完事情后上了楼,走到潘玉良沈边,红衣十分有眼力见地放开潘玉良,沈晏均立即环上她的腰。 潘玉良偏过脑袋,沈晏均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已经让他们去烧水了,一会洗个澡,今天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去给佟叔拜年。” 沈晏均来南京的目的主要是带潘玉良散心,给佟叔拜年不过是顺便。 潘玉良以为的主次跟他相反,问他,“这合适吗?人家会不会说什么?” 来探亲的,居然不第一时间去看人家。 沈晏均笑笑,“无事。”他压低了声音说,“到时我们就说是晏均那小子不依。” 潘玉良刚要笑,沈晏庭忽然窜了出来,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们,“我听到我名字了,你们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沈晏均“和颜悦色”地说,“在说你最近好像长高了些。” 沈晏庭伸出胳膊看了看,又看看自己的腿,有种瞬间觉得自己的腿变长了的感觉。 “是吧?我也觉得我长高了些,衣服都有些小了,可惜,来的时候新的衣服还没做好,不然我还能更帅气一些。” 赵副官命人把装着几人衣服的箱子拎上了楼,“少夫人,您想住哪个房间,我把东西先放到房间里。” 潘玉良抬头看沈晏均,“你说哪个房间好?” 她似乎……很有两个人要住一个房间的自觉。 沈晏均嘴角拉起,道:“就这个吧,这个还不错。” 被忽略的沈晏庭找着存在感,“怎么不先问我?我也想住这个房间。” 楼上的几个房间的构造其实都差不多,他们现在在的房间是最边上的一个,两面有窗,推开窗就能看到外面有别于晋城的景色。 沈晏庭方才比来比去其实也没比出个结果,只是看到沈晏均选了这个,便觉得他选的这个更好。 沈晏均扬眉看他,刚准备说几句,他便自己先妥协了。 “成成成,你们住这间,我住另外的。” 潘玉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冲沈晏庭竖了个大拇指,评价了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沈晏庭倒也没不好意思,而是大主地承认说。 “我现在也算是寄人篱下啊。” 还是放聪明点好。 沈晏均最终跟沈晏均一样,选了另一侧最边上的那个房间,也是两面有窗的,其他房间只有一面有窗。 这样一来,两间房间便隔的最远了。 他选完之后,还问赵副官他选得怎么样,赵副官一脸诚恳地说了句,“有品味。” 沈晏庭立即立美滋滋地跟潘玉良炫耀去了。 楼上最中间是间书房,桌上放了笔纸,沈晏均拿起纸笔写了几行字交给赵副官,“让沈元去给家里拍份电报,报个平安。” 沈晏庭嘟起嘴,看着一直在搬东西,这会累得跟狗似的沈元,道:“沈元明明是来侍候我的,倒教你使唤的跟狗似的。” 他倒是忘了沈元到底是谁的人了。 沈晏均嘲讽地开口,“你一个男人,也好意思说侍候两个字。明日去了见了佟叔,记得谨言慎行。” 沈晏庭摆摆手,不爱听他那些话,“明日大哥就代表司令府好生发言就好了,我跟小嫂嫂就当是过去蹭饭的吧。” 很快烧好了水,红衣命人先把浴室清洗了一遍,这才扶潘玉良过去。 他们到南京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等到潘玉良泡了个舒服的澡出来,天都已经黑了。 腿上的纱布都被他弄湿了,沈晏均命红衣把门关上,在门口候着。然后把人放到床上,拆了她脚上的纱布,来之前他特地去找梁医生学了怎么包扎她的腿,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潘玉良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我觉得应该可以不用包扎了。” 沈晏均不理会她的话,耐心地帮她把腿固定好,淡淡地开口,“你是觉得捆上难看吧?” 被戳中心事的潘玉良脸一红,之前在家里她倒没这感觉,但明日要去见人,她希望自己不要太丢沈晏均的脸。 沈晏均站起身,去洗了个手,擦干后又回到她身边,捏起她的脚左右看了看,没有问题后才放开。 又说,“没事,到时候你穿你最爱的洋装,裙子一遮,便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潘玉良被拆穿心事,不禁嘟起穿,并不搭沈晏均的话。 沈晏均坐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肩,“怎么?还说不得了?” 潘玉良哼了声,“就是说不得。” 沈晏均轻笑,“好,晏均哥哥道歉,是我错了,不该说我们良儿。” 潘玉良眼睛转了转,似在寻什么要惩罚他的法子。 潘玉良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香胰子的香气,不是很浓,很清新的那种香味,是沈晏均特地命人去买的。 两人离得近,方才替她包扎腿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便感觉那香气让心痒痒。 沈晏均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沈晏均向来是个行动派的人,他这么想着,一个转身,就把潘玉良压在了身下,潘玉良惊呼一声,话还没说出口,唇就被堵住了。 那日在火车上之后,沈晏均一直都规规矩矩,没再做什么让她脸红害羞的事情,整个人一副清心寡欲的作派。 但天知道他是怎么忍过来的。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潘玉良配合度良好,又因为他上次那样的话,让她有几分自欺欺人的心安理得。 她的脑子里全是,这是对的事情,这是正确的事情,这是可以做的事情…… 沈司令都夸过她学习能力强,几番下来,潘玉良便学了沈晏均的法子,在他嘴里探着。 若是潘如芸,定要骂他道貌岸然,伪君子。 明明忍得辛苦,想要爆发,偏偏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由着潘玉良跟做戏法似的在他口中好奇的探索,软软的又带着几分小心。 一吻闭,两人的唇暂时分开,潘玉良喘着气看着他,一脸我学的是不是很不错的讨赏的样子。 沈晏均暗咒一声,觉得自己这分明是自讨苦吃。 他起身想要离她远一些,免得擦枪走火。 潘玉良却似偿到了甜头,不依地攀上去,在他还没把她拉开之前,主动地吻了上去。 沈晏均脑子里崩着的弦啪的一声断开,他的手环上她的腰,慢慢的摩挲,潘玉良只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第49章 佟府拜年 沈晏均虽然跟潘如芸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他从来还没有这样吻过潘如芸。 两人之间那种很简单的亲吻都少,不似他跟潘玉良之间这种会不自觉地亲昵的状态。 也许是少了那种爱意吧。 潘玉良抬起下巴,一边承受着沈晏均的索取一边学着他,手也攀上他的身子作着怪。 沈晏均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炸掉的感觉,特别身下某处。 他的呼吸声逐渐加重,热热的气息喷到潘玉良的脸上。 潘玉良的脸也已经红成一片,眼睛水水的,含着春情。 两人正擦枪走火之际,沈晏庭那小子居然又开始蹦哒了。 家里佣人已经做好了晚餐,久久不见沈晏均跟潘玉良下楼,他便有点忍不住了。 木质的楼梯被他踩得砰砰作响,他一边狠狠地踩着一边嚎着。 “吃饭了啊,大哥?小嫂嫂?你们成天都在做什么呢?为什么吃饭要人喊啊?吃饭了啊!” 这边两人还沉浸在热吻之中,沈晏庭嚎叫的声音由远至近地传来。 赵副官跟沈元这会都在楼下,只有红衣一个人在门口守着,但她哪里拦得住沈晏庭,正不如何是好呢。 在房里的沈晏均听着沈晏庭的脚步声,忽然大喊一声,“赵副官!” 在楼下的赵副官身形一愣,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然后迅速一个闪身,手脚并用地楼梯的扶手上踏了两次,向上一攀,几乎是用飞的飞上了楼,然后稳稳地落在了沈晏庭的身前。 “你们先吃饭,不用管我们。” 沈晏均隐忍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赵副官跟红衣一听便明白里面是怎么回事,赵副官对沈晏庭做了个请的动作。 “小少爷,您先下去吃饭吧,不用管少校他们。” 沈晏庭的生日便在下个月,十三岁。他哪里懂这些,他狐疑地往门口看了眼,又看看赵副官。 问他,“你刚刚是在我面前表演了一套轻功吗?” 赵副官笑笑,“小少爷若是想学,可以让沈元教您。” 沈晏庭边往楼下走,边说,“沈元?他不是只会干些粗活?”他还真没见过沈元在他面前动过武。 赵副官只能说沈晏庭对沈晏均身边的人一无所知。 见他往楼下走,赵副官不禁暗暗地松了口气,好险,差点就坏了少校的大事了。 也不光他松了口气,站在门口的红衣也松了口气,不过她跟沈晏庭一样,都被赵副官的那套功夫给震住了。 沈晏庭坐回餐桌前,看了立在一边的沈元一眼,问他,“赵副官方才那样,你也会?” 沈元低着头,谦虚的说:“属下哪里能跟赵副官相比。” 那就也是会的咯? 沈晏庭摇头晃脑了一番,百思不得其解,潘玉良开枪打陈立远那件事,他后来都听说了。 如果说沈元也身手这么好的话,沈舟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啊? 沈舟是潘玉良的近身保镖,他要是近距离的想夺了潘玉良手上的枪,简直易如反掌。 沈晏庭的目光又在赵副官跟沈元身上来回扫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说,“既然让我先吃就上菜吧,总不能让我吃桌子吧?” 赵副官立即命人给小少爷上菜,与此同时,被压在沈晏均身下的潘玉良也被沈晏均方才的那一声吓了一跳。 她此仰面躺在床上,头发乱成一团,外衣已经被沈晏均扔到了一边,里衣的扣子也被解开了,露出里面艳色的肚兜。 她往自己身上一看,不禁有些懊恼,那肚兜是红衣帮她挑的,穿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艳了,但想着穿在里面也没有人看到,便也没有让红衣换掉。 没想到……穿在里面也被人看了去。 公馆里跟司令府最大不同那就是司令府还是点着油灯,而这间公馆已经用上了电。 相比昏暗的油灯,这电灯可以说是又大又亮了,潘玉良不禁将眼前的景像看得真真切切。 沈晏均眼睛一片腥红之色,想是要将她拆了吃下腹般。 看着他那俊朗的眉眼,她便又觉得,便是让他吃了,她也是甘愿的,只要不太疼的话。 “晏均哥哥……” 潘玉良眼中的春情还未完全退下,那样软软的,奶奶的一声,沈晏均的神经再次崩断。 沈晏均的两手侧在潘玉良的脑袋两侧,身子都要俯下去了,他想要她,就是现在! 但还临了沈晏均还是改了主意。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拉着潘玉良的手按了下去。 潘玉良不解,沈晏均亲了亲她的脸,“良儿……” 那一声中包含的情绪太多。 潘晏均心里说,他还是舍不得,舍不得她这样不明不白地把身子交给他。 潘玉良的手被动地跟着沈晏均的手动着,她偏过头,盯着床单的某处,脸色红红的,露出好看的脖子。 沈晏均顺着她下巴的线条一路吻了下去,潘玉良心里某处像是塞满了什么东西般,她闭起眼,让自己的其他感观感受着那种满满的存在。 沈晏均却逼近她,“良儿,睁开眼。” 沈晏均将两人枕头齐齐塞在她的脑袋下,逼着她看着自己。 沈晏均的衣衫早被他扔到了床下,屋子里没关灯,那样真实的看着,潘玉良脸红得都快要滴血了,都快要哭出来了。 她咬着唇,半阖着眼看着,心里有个声音让她闭上眼睛,让她转过头去,但她似被点了穴般。沈晏均让她看着,她便乖乖地看着。 直到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她觉得掌心似火烧般,于是忍不住地轻轻唤了一声。 “晏均哥哥……” 沈晏均交代在那软软的一声中。 春寒料峭的天气,两人都出了一声薄汗。 沈晏均再次叹息,抬起头,吻住她。 “好姑娘,真乖。” 潘玉良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脸上辣辣的,她转过脸不肯看他。 沈晏均清理了一翻,给潘玉良净了手,又拿干的手巾给潘玉良擦了额上跟身上的汗,耐心十足地帮她穿好衣服。 等所有事情都做完后,沈晏均将她半抱在怀里,轻声问她,“吃饭去?” 潘玉良摇摇头,不肯出房间,她觉得方才才跟沈晏均做了那样的事,这会出去,那就跟没穿衣服出去似的,无所遁形。 “那我让红衣端进房里来?” 潘玉良这才点点头,“好。” 潘玉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再出过房门,沈晏庭因为赵副官那神乎其神的一飞,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缠着赵副官跟沈元轮翻给他表演功夫。 沈晏均的左膀右臂沦为江湖卖艺之人,时不时得到小少爷的拍掌叫好。 赵副官这一刻是后悔的,早知道就让沈晏庭闯进去好了,大不了跟沈舟一样,按少校一顿鞭子,也好过现在这样,给小少爷表演花拳秀腿的功夫。 第二天早上沈晏均跟潘玉良早早地起了床,因为惦记着要去佟叔那里拜年的事,一大早潘玉良便起来让红衣给她穿衣打扮。 衣服是沈晏均帮着挑的,潘玉良不求好看,但求得体,沈少校觉得成的,那便是没有问题。 沈晏庭因为看了一晚上的功夫表演,早上怎么也起不来,沈元进去了三趟,每次他都应着,就是身子不动一下。 沈晏均跟潘玉良先用过了早饭,赵副官吩咐着下人准备着要带去佟府的东西。 沈元瞧着沈晏均那架式,似乎也不准备等沈晏庭了,连忙再次进了沈晏庭的房间。 这次他直接将沈晏庭的被子给掀了,“小少爷,您要是再不起的话,大少爷跟少夫人就要出门了。” 沈晏庭打了个冷颤,迷迷糊糊地听见沈元的话,瞬间清醒过来,连忙去拿昨天晚上就准备好了的衣服往身上套,沈元看不下去地帮他穿好。 套好衣服后沈晏庭走到房间门口,冲着楼下大喊,“大哥,一定要等我。” 沈晏均皱皱眉,真心觉得沈晏庭太吵了点。回想了一下自己像他这个年纪的样子,似乎也并没有像他这样,事事都要靠喊的。 沈晏庭早早地洗漱了一番,梳头时却是细致得很,一边让沈元给他抹着头油,一边梳着当下流行的头型。 等他再次从卧室走出来,下了楼,潘玉良从他身上的西装再看到他的头发,忍了忍才没笑出声。 不过她那样子还是被沈晏庭给看了个正着,“你笑什么,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是跟沈晏均还有自己一对比,沈晏庭就有点过份隆重了。 沈晏均掀了掀眼皮,没也管他,反正他年纪还小,做什么事都没有人多说什么。 “快点把早饭吃了,一会就去佟府了。” 早上做的面条,里面还卧着两个鸡蛋,因为沈晏庭起得太晚,面条有些硬了,他草草地吃了几口便抹了抹嘴不再吃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吃到正宗的南京美食呢?” 面条有什么好吃的?在家里就能吃到啊,何必跑到南京来吃面条。 沈晏均看了他一眼,说着,“既然不吃了,那便走吧。” 红衣扶着潘玉良起身,沈晏庭蹭到她身边,还是特别介意地问。 “你帮我看看,我头发有没有乱?衣服有没有皱?” 潘玉良笑笑,“都挺好,十分的好。” 沈晏庭这才放心地跟在后面上了车。 南京要比晋城大多了,而佟府也不愧是大户人家,那房子跟司令府也有得一拼。 车子刚停在佟府的门口,立即有就有人跑着进去通报了,随即佟老爷跟佟夫人便携着家眷走到府门口迎接。 沈晏均扶着潘玉良下车,然后才松开手,由着红衣扶着。 沈晏均倒说的没错,潘玉良长长的裙子到脚踝处,丝毫看不出她的腿有任何问题。 潘玉良手杖也没拿,走起路来有些吃力,但慢慢走的话,倒也还成。 “晏均……” 沈晏均行了个晚裴礼,“佟叔、佟婶……” 沈晏庭也有样学样行了个礼,乖乖地叫了人。 佟老爷把人迎进了府里,沈晏均让赵副官带着沈元把车里的东西卸下来送进佟府。 佟夫人看着那么多抬进府里的东西,乐呵呵地说,“这么远的路,你们还带这么多东西过来,真是辛苦了。” 沈晏均道,“都是母亲准备的,各个箱子上都贴着清单,母样让我亲自交到婶婶手上。不过我就偷点懒,婶婶按着上面分一分吧。” 佟夫人摆摆手,“没事没事,你是做大事的人,这种事哪里做得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潘玉良总觉得佟夫人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在她身上落了落。 进了前厅,沈晏均才牵着潘玉良的手介绍。 “小叔、婶婶,这是良儿,是我妻子。” 佟叔原来是见过潘如芸的,沈晏均再娶的事他也知晓。 他摸着胡子道:“这就是你新娶的那位?看着果然是个标致的美人。” 潘玉良见了礼,佟老爷跟佟夫人早早就准备了红包,还是双份。 佟老爷道:“一份见面礼,一份是过年的压岁钱。” 潘玉良只好接过,沈晏庭也跟着沾了光,拿了份红包。 佟家来了不少亲戚,佟老爷说,“晏均哪,知道你要来,便让本家的亲戚都过来了,人多热闹,你不介意吧?” 沈晏均道:“佟叔客气了。” 来的也的确都是佟老爷的本家,硬要算下来,也是司令府的本家。 佟老爷给他们介绍了几个长辈,便停了下来。 “小辈们就等你们自己去认识了,说多了你们也记不住。” 众人在前厅坐着,聊着都是最近几年大家的生活,诸如谁活了多少岁了到现在还没有死,谁家的孩子出生了都多少岁了之类的话。 潘玉良陪着笑,搭不上什么话,她连在晋城的那些亲戚都认不全,更别说能知道在南京的这些本家亲戚了。 倒是沈晏均怕她坐着无聊,偶尔跟她低语几句,解释着没死的是司令府的哪一辈的亲戚,生小孩的又是哪个亲戚家的亲戚。 佟老爷跟佟夫人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相视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又忍了下去。 佟老爷的妹妹佟家姑奶奶也过来了,还带着儿子跟女儿。 佟家姑奶奶比长得比佟老爷还高,行事做风也是外露型的,比她那丈夫还要霸气几分。 聊了一会两地的亲戚之后,佟家姑奶奶忽然问。 “晏均,我记得你头先还有一个太太,怎么没见着她?” 这话佟夫人都没好意思问,佟家姑奶奶倒是问出来了。 沈晏均客气有礼地回道:“她身体有恙,路途遥远的,便没一块过来了。” 佟老爷摸着他那胡子,不知在想些什么,佟家姑奶奶接着道,“听说你现在这位跟你头先那位是亲姐妹?” 潘玉良脸色不禁一白,沈晏均看着佟家姑奶奶回说,“姑母唤她良儿便是,良儿跟如芸的确是亲姐妹。” 佟家姑奶奶笑着说,“倒是还挺好的。”似乎也并无恶意。 潘玉良心里告诫自己不要什么事都往心里去,人家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佟姑奶奶夫家姓钱,她指了指自己家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勉儿,珠儿跟文儿。” 佟家姑奶奶的大儿子跟女儿是一对龙凤胎,不过可能是因为现在大了的缘固,两人站在一块,其实也没那么像。小儿子跟沈晏均差不多大,长的大概是像了佟家姑奶奶,小小年纪就吨位十足,十分很魁的样子。 兄妹三人跟沈晏均和潘玉良见了礼。 潘玉良把他们几个的名子嗓子眼过了一遍,有点不懂佟家姑奶奶的夫家的取名风格。 佟老爷这边只有一个儿子,女儿倒是有好几个,儿子最小,名叫佟禄,但也二十有二了,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娶亲。 这厅里的人,潘玉良没记住几个,但那佟禄却是她最不喜欢的。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佟禄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不阴不阳的感觉,那样子就要看着什么不好的东西般。 就这奇了怪了,她分明是第一次见这位佟家少爷。 因为来的人多,中午吃饭时候,足足用了四张桌子才坐下。 按礼潘玉良本该坐到女眷那一桌,但沈晏均却扶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对着佟老爷说:“良儿胆子小,还是跟着我坐吧,这边若是坐不下,便让晏庭去坐别的桌就好了。” 他这话是笑着说的,众人也只好笑着打过岔去,“没事没事,晏均新婚,疼小媳妇呢。” 结果是佟家奶奶那两个儿子都下了主桌,沈晏庭年纪再小,好歹也是客人,哪里真能让他坐到别的桌子上去。 沈晏庭心里觉得他这头是白梳了,竟然差点连主桌都混不上。 桌子上上的都是南京这边特色的菜,有好几道菜潘玉良跟沈晏庭听都没听过的。 沈晏均潘玉良还有沈晏庭他们三个是挨着坐的,沈晏庭还小,况且他自己也把自己当个孩子,其他人找沈晏均喝酒的时候,他就低头猛吃,吃到好吃的就要给潘玉良也夹一点。 潘玉良虽然比他大一些,但在他心里,觉得男人还是得照顾女人的。 沈晏均虽然被众人劝着喝了好几杯酒,眼睛也没有往潘玉良跟沈晏庭这边看,但每次沈晏庭给潘玉良夹菜的时候,他都能准确无误地把他筷子上的菜挡回到沈晏庭自己的碗里,然后自己再重新给潘玉良夹一点。 “你吃你自己的,也不怕别人吃着你口水。” 对于沈晏均这种明显嫌弃他的举动,沈晏庭在别人家里也只能忍了,化生气为食量。 潘玉良爱吃甜的,桌上有几道菜都是甜的,倒是很合她的胃口。 沈晏均一直喝着酒,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潘玉良心疼他,待他一放下酒杯就连忙塞了一块肉进他嘴里。 肉是下了糖烧的,有些甜,沈晏均皱皱眉,吃完之后才说,“太甜了。” 潘玉良又连忙夹了一筷子素菜进他嘴里,好冲淡他嘴里的甜味。 女眷那一桌多数都是在看他们这边,见着潘玉良在桌上如此旁若无人的举动,纷纷乍舌。 佟夫人道:“我那嫂嫂说他们关系好着呢,也没想到竟是这般的好。” 佟家姑奶奶的女儿钱珠儿看着他们这边,眼里不禁露出羡慕的眼神。 而主桌的那群大老爷们虽然看不下去沈晏均跟潘玉良之间的这种举动,但当着面也没好说什么,只能当自己是瞎了。 午饭过后,佟老爷找了个十分生硬的借口,“晏均,知晓你字画方面厉害,我最新得了一副画,你来帮我看看。” 佟老爷的话一听就是有事要说,沈晏均也只好把潘玉良留在厅里,并嘱咐沈晏庭,“好好照顾你嫂嫂。”红衣跟沈元都在,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沈晏庭都想哼哼了,方才吃饭的时候还嫌弃他呢,现在怎么又用上他了? 沈晏均带着赵副官跟着佟老爷还有几位长辈进了佟老爷的书房。 佟夫人跟佟姑奶奶还有几位长辈太太拉着潘玉良同她说了会话,一会问她,潘如芸怎么到现在还没要个孩子,一会又问她,沈晏均这么多年没个孩子怎么也没再娶。 这些问题潘玉良哪里招架得住。 一边的沈晏庭替她答着,“小嫂嫂才嫁进我们家没多久呢,等她自己弄明白了再来答各位婶婶。” 佟夫人哈哈大笑,拿手指戳了戳露出的脑门,“你这小鬼精的,你倒是知道。” 沈晏庭虽然不喜欢她这动作,但觉得自己也不能跟个女人计较什么,便忍了下来。 佟家姑奶奶的女儿钱珠儿这时候上前,她看着良儿道:“良儿姐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潘玉良没心没肺地说,“我可能……比你小。”方才听那佟姑奶奶说这钱珠儿都十七了,怎么能叫她姐姐? 潘玉良说完还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 钱珠儿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转头去看佟姑奶奶,佟姑奶奶在心里叹口气。 佟夫人问,“良儿你今年多大了?” 潘玉良道:“年前刚过的十六。” 佟夫人点点头,“那倒的确是比珠儿小点。” 佟家姑奶奶立即道,“这称呼也不是完全按照岁数走的,你既已经嫁了晏均,那这么叫你也是没错的。” 潘玉良心想,就跟沈晏庭叫她嫂嫂一个道理吗?既如此,那这位钱珠儿也应该喊她嫂嫂才是。 “唉呀,让他们年轻人聊吧,我们去打会马吊。” 说着佟家姑姑扶着佟夫人起身,给了钱珠儿一个眼神,然后就放着潘玉良不管了。 几位长辈没一会便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跟沈晏庭同辈份的人,反正不是堂字辈的亲戚便是表字辈的亲戚。 等长辈们一走,佟禄便上前递了杯茶给潘玉良,“嫂嫂,方才在饭桌上也没给你敬酒,这杯茶就当是我以茶代酒的了。” 被一个在自己那样多的人叫嫂嫂,潘玉良有些不适,她慌乱地接过茶杯,刚喝了一口。 那佟禄又说,“看嫂嫂走路不方便的样子,嫂嫂是瘸子?” 潘玉良被自己口里的茶水呛到,猛地咳了起来,一边的红衣赶紧帮她拍着被,钱珠儿也似着急的样子,“良儿姐姐,你再喝一点水,顺顺气。” 等潘玉良止了咳,放下水,那佟禄又逼问起来。 “嫂嫂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这边潘玉良刚想说话,沈晏庭便先他一步开口说,“瞧你说话没脑子的样子,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沈晏庭说这话时语气冷冷的,眉头皱眉,表情严肃。平时跟沈晏均不怎么像的样子,这一刻倒是倒了个七八分。 “你!” 佟禄指着沈晏庭,一副想要揍人的样子,沈晏庭才不怕他,赵副官跟着沈晏均去了书房,沈元还在呢,他吃不了亏。 红衣跟沈元忍着笑,潘玉良赶紧拉了沈晏庭一把,跟佟禄道了个歉。 “晏庭还小,他说话就是这个样子,你别介意。” 说完她又道:“我年前的时候摔着腿了,还没完全好,不是瘸子。” 沈元觉得那佟禄也是哪里有问题,都二十多岁了,居然跟那司令府的少夫人这样讲话,一点礼数都不懂。他娘还整日说他没有礼数,就应该让她一起来看看这位没有礼数的样子。 钱珠儿也说,“表哥,你别这样子跟良儿姐姐讲话,会吓着她的。” 那钱珠儿讲话声音轻轻的,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 沈晏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都是一群奇怪的人。 要不是怕失了礼数,他早就接着潘玉良走人了。 沈晏均在书房里呆了半个多时辰才出来,佟老爷的意思倒是表达的很清楚。 南京如今局势紧张着,到处拉邦结派的,一会是朋友,一会是敌人,似乎随时能一起吃肉喝酒,又随时能对着彼此打枪放炮。 沈晏均在这个时候来南京,让佟老爷不得不有什么想法。 佟老爷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晋城虽好,到底比不得南京。 沈家如果想在南京分一杯羹,倒是可以跟他佟家联手。 不过,沈晏均却四两拔千金地挡了回去,并没有明确说什么,只是说。 “其实这次过来南京,主要是过来探望佟叔,顺便带良儿过来散散心。其他的事情倒是没有多想,元宵都还没过呢,现在说这些事情也为时尚早。” 他这话说出去,书房里的几位长辈可没有一个人会信。 沈家在晋城盘锯那么多年,实力是有,但晋城那么大点的地方,根本不够沈家作为的。 这事上佟老爷翘不开沈晏均的嘴,只好又说起别的事。 “你小姑在这次带珠儿过来,便是想让你见见她,这事之前跟你母亲也提过,你母亲说你一直不肯再娶,便也没有单独跟你说过。但现在你既然已经再娶了,这事倒是可以商量商量。” 佟家那意思是也要把钱珠儿嫁进司令府做小了,但那钱珠儿又怎么能跟潘玉良想提并论。 沈晏均笑了笑,佟老爷这一会公事一会私事,其实就是想借司令府的势。 佟家在南京不过几十年,也没有出像沈晏均这样有魄力的子孙,在南京这么多年,虽然有了这么大一处宅子,却也是没有什么席地可言。 佟家若是想在这乱世中占稳一席之地,借势是必然的。 但这南京城内,谁心里都住着鬼,彼此算计着,至于到头到谁能落着好,谁也说不准的事。 所以佟老爷就把主意打到了晋城。 沈晏均道:“良儿一个人就够我费神的,我可分不出心来再顾其他的人。” 他这话有几分自我调侃的意味,似一点也不怕别人知道他怕媳妇的样子。 佟老爷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女人还是不能太宠着,再说,珠儿那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哪里需要别人照顾。你宠着现在的那个你就宠着,她要是进了你家的门,还能帮着你照顾着呢。” 沈晏均摇摇头,“我们良儿心眼可小着呢,佟叔您可饶了我吧,不然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沈晏均俨然一副怕媳妇的姿态,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不肯答应佟老爷。 佟老爷无法,只得说,“这事你也先别急着回我,回去再跟良儿商量商量,我看她未必不肯。”反正她大姐这么多年也没能为沈家添个一儿半女的,佟老爷便也觉得说不定这潘玉良也不能生。 沈晏均出来的时候那佟禄早就被沈晏庭气得甩手走人了,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一个孩子置气,也难怪佟老爷要把主意打到司令府上了。 沈晏庭不太高兴的样子,潘玉良表情也有点怪,但也不是不高兴的样儿。 沈晏均过去扶起潘玉良,对着同他一起从书房里出来的佟老爷道,“佟叔,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公馆了,我们会在南京住上一段时间,改日再来叨唠您。” 佟老爷看着他们说,“你们年轻人就是客气,家里又不是住不下,住什么公馆。”说着又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行吧,既然你房子都已经付了钱,那你们便住着,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家里开口。等得了空,我也去你们住的那公馆瞧瞧。” 一直陪着潘玉良说话的钱珠儿小声地说了句,“晏均哥哥再见,良儿姐姐再见,晏庭你也再见。” 礼数周到,佟老爷跟其他几个长辈对她很是满意的样子,沈晏均没吭声,潘玉良只她笑笑拱了她的话。 倒是沈晏庭有些受不了地皱起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等回去后,沈晏均才问潘玉良,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潘玉良哪里好意思讲,倒是红衣,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说了,一点都没落下。 潘玉良不懂,她可是看出来了,佟家那位表小姐心思大着呢。 红衣还把沈晏庭说佟家少爷的那话也学了出来,沈晏均看了沈晏庭一眼,后者抬着下巴,一副我就说了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样子。 万万没想到的是沈晏均非但没骂他,反倒还夸上了。 “你做的不错,明日带你们出去玩。” 沈晏庭被夸的莫名其妙,但仍是十分兴奋地欢呼了一声。 等欢呼完又坐下,忍不住地说,“佟家都是些什么人呀,真是浪费我这身高贵的衣服。” 红衣补充道:“还有小少爷好看的头型。” 沈晏庭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我看他们都阴阳怪气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指不定打着什么坏主意呢。” 沈晏均听他说着这番话后不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全司令府上下都把沈晏庭当小少爷宠着,还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呢,没想到他还能有这份见解。 沈晏庭自顾自地说完,接着道:“跟那个唱戏的一样。” 沈晏均眉头一跳,“哪个唱戏的?” 沈晏庭想了想,“不知道,不认识,就是上次去咱们府上唱戏的那群人里的一个,画着脸呢,我哪里认识。” 他说完指着潘玉良说,“上次你还吃过人家零嘴的那一个。” 沈晏均不动声色地看了赵副官一眼,赵副官连忙状似无意地道:“小少爷怎么跟他撞上了?” 沈晏庭换了个姿势在椅子上坐着,“之前有一次戏唱完了,他们在收台的时候,我本来想去后台找根花枪来玩的。结果撞上大嫂在那里跟那人讲话,所以就上前去听了一下。没想到那人虽是戏子,说话却不客气呢,说的话可不好听了,大嫂都快被说哭了。” “哦,他说什么了?还能把你大嫂说哭。” 沈晏庭想了想,“反正就是说什么大嫂太抬举他了之类的话,我也忘了,应该是大嫂却夸他戏唱的好,结果他反倒不领情吧。这种人最讨厌了,别人对他好,他还拿起乔来了,什么人嘛。” 沈晏均沉默了会才说,“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自己得记清楚,偷听别人讲话是你该做的事情吗?” 沈晏均方才还好好的脸色这会全阴了下来,语气也颇为严厉。 沈晏庭暗骂了自己一句,他还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说这个干嘛。 他不满地道:“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又不是故意的。” 潘玉良看了一眼沈晏均,似乎也不太理解他突如其来的火气。 沈晏均严肃地说,“下次再让我知道你干这种事,营里的那些靴子你是刷定了。” 沈晏均每次都拿这招威胁他,偏偏他还就吃这招。 他站起身,对着沈元说,“沈元,你们去后边,你教我几招。” 他才不想还呆着这里听着沈晏均训他呢。 等他走后,潘玉良才同沈晏均说,“晏均哥哥,你上次说那位重先生跟大姐是旧识,我还以为他们是朋友呢。” 沈晏均缓了缓脸色,对着她温和地说,“是朋友也有可能会有争执,你跟晏庭还能起争执呢。” 潘玉良想想也是,不过…… “这样看来,那位重先生脾气倒是大。” 沈晏均起身,也将她从椅子上扶走,道:“不说他了,我们上楼,我看看你的腿,今天没用手杖,我看看有没有伤到。” 这还是潘玉良伤了腿以来在沈晏均没有抱她的时候第一次走路没有用手杖。 潘玉良道:“应该没事,若是伤到了,我应该会感觉得到疼。” “还是看看吧。” 说着把人打横抱起,直接上了楼。 等回到房里,沈晏均给她看了腿,见确实没有伤到后才放心下来。 他净了手,帮她换了身舒服一点的衣服,像是话家常般地说着话。 “我们在这里,佟府还是要再去几次的。日后不管是谁,若是他们再说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你当场发作了便是,不用顾及什么。有什么事,我在呢,本来就是带你来散心的,若是反倒让你糟心了,舟车劳顿的带你出来一趟岂不是白费。” 潘玉良傻气一笑,沈晏均看了她一眼,再次苦口婆心地嘱咐,“别嘻皮笑脸的,就会窝里横的小东西,若是下次再让我知道你这么怂的话,看我怎么罚你。” 潘玉良仍旧是傻笑,抱着他的胳膊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她现在很喜欢跟沈晏均做这些小动作,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我知道了,下次那个佟家少爷若是再跟我说话不客气,我就把茶沷到他脸上。” 她哪里是真不敢对那佟家少爷做什么,要搁以前,她抡鞭子都有可能。现在被人这样说她还能忍着,不过是顾着司令府的身份,怕给沈晏均丢人。 沈晏均都不知道她知道了些什么,手上顿了顿,但也没再说什么。沷就沷吧,一杯茶也沷不死人。 潘玉良倒也没有把那佟家少爷的话放在心上,相比之下,佟姑奶奶让人难受多了。 而且她女儿也怪怪的。 “晏均哥哥,那个钱珠儿,她为什么一直叫我姐姐?按道理,她不应该叫我表嫂吗?” 沈晏均亲了亲她的嘴角,拉开些距离认真地看着她说,“因为她想嫁给我。” 潘玉良先是一愣,接着眼睛红了红,嘟起嘴,抱着他的胳膊说,“才不给,她说话声音那么小,我都听不见她说什么,还以为自己聋了呢。而且她长的也不是那么地好看,她脸可大了。” 沈晏均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胸膛震动几下。 潘玉良不知他笑是几个意思,唬着脸问他,“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还是你觉得她长的好看?” 沈晏均压根就没正眼瞧过那钱珠儿,她是圆是扁他都不清楚。 他故意说,“佟家挑出来要嫁给我的,应该丑不到哪里去吧。” 第51章 逼一逼佟家 潘玉良身形一转,直接把脸埋进被子,似生气了的样子。 沈晏均也是闲得慌,竟然还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十分有趣。 他将她的脸从被子里挖出来,哄着她说话。 “良儿为何要生气?反正你还想着日后是要出府的,我再娶一个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潘玉良一急,竟哭了出来。 但沈晏均的问题她又似找不到答案般。 她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许你娶别人!” 沈晏均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为什么不许?” 潘玉良坚持自己的立场,“就是不许!” 沈晏均似也要她给他一个答案,“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许,我就答应你可好?” 潘玉良脑子里乱成一片,最后只得答说,“你是大姐的。” 沈晏均瞬间泄了气,看来是任重道远。 潘玉良给了别人一棒子,自己还委屈的不行,控诉着说。 “我自从进了司令府都变得比以前爱哭了。” 她那意思倒像是在控诉沈晏均让她受了委屈。 沈晏均瞧了她一眼,故意听不懂她的话似的。 “年纪越来越大,脾气越来越回去了,能怪谁?” 潘玉良气得胸膛都鼓了起来,磨着牙往他身上一扑,也不管是哪,张嘴就咬。 “你个讨厌鬼,我要咬死你!” 她那一口正好咬到沈晏均的喉结上,沈晏均倒吸了口气,真是要了命了。 陪着她闹了一阵,沈晏均才把人又抱下楼。 赵副官特地去找了个南京本地的烧菜师傅过来,晚饭沈晏庭吃得可开心了,满嘴是油。 潘玉良午饭吃的有点多,晚上不怎么吃的下,只吃了点素菜。但也没有下桌,桌上有几道是中午在佟府吃过的菜,潘玉良不停地给沈晏均夹着,“你试试看,我觉得很好吃的。” 沈晏庭看不下去地说,“你怎么不给我夹啊?” 沈晏均呵了一声,“是谁说要自己照顾自己的?” 沈晏庭只好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谁让这话是他自己说的呢。 晚上沈晏均在书房里呆了很久的时间,潘玉良跟沈晏庭下了两盘棋之后便先睡下了。 沈晏均是怕再次把持不住,真的玩出火来。潘如芸的事一日不解决,潘玉良心里的疙瘩就一日还在。 潘如芸的事也不是没有什么直接了当的解决方法,只是他不想潘玉良因为这件事受到什么伤害。 潘家也好,潘如芸也罢,他都没有放在心上。但如若用那简单粗曝的方式,潘玉良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所以他才一直没有动手,此番他来南京城,一来是带潘玉良出来散散心,二来是给潘如芸足够的时间,如果她足够聪明,她应当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沈晏均在书房里也没看进去什么书,只好把潘玉良带的那本地理志拿在手上来回地翻着,想着明天要带他们去哪里好,借此冲淡心里的心烦意乱。 赵副官站在一边,看着沈晏均一会连续翻好几页的书,一会又停在同一页上良久动都不动一下,一时没忍住笑了笑。 赵副官那么大个人杵在那里,沈晏均还是能看到的。 他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太闲了是吧?” 赵副官老实的说,“来南京确实是要比在晋城的时候闲一点。” 沈晏均放下书,反正也没看进去多少。 “既然闲着,你去查查佟府的情况。” 赵副官不解,“佟府?” 沈晏均嗯了一声,又道:“具体先查查佟禄吧。” 那个佟禄当着他的面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好似不存在似的。 但听沈晏庭的那番话,这人是有点奇怪。 若说佟家想把表小姐嫁给他,出面的要么是佟家的长辈,要么是钱家的长辈。 这位佟少爷到底是为了谁,出的哪门子头?照理来说,怎么也轮不到他。找一个小姑娘麻烦,这佟家少爷倒很是能耐! 赵副官这纯粹是没事给自己找了点事,但还是应了下来。 沈晏均嘱咐他,“记得小心着些,不要被人发现了,这里是南京,不比晋城,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们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要低调些。” “是,少校,我会注意的。” 沈晏均点点头,他想着佟家那群人的反应,又想了想佟家那位表小姐,其实也有理不清里面的关系。 “你再去把沈元叫过来,我有点事要问他。” 赵副官出了书房,在沈晏庭的房间门口找到沈元,把他带到了书房,然后自己出了门。 “大少爷。” 沈元跟沈舟自从被沈晏均从军营里带出来之后,身份上就有了些改变,跟赵副官不一样。 赵副官是军职,但沈元跟沈舟就成了家仆,所以称呼上有所不同。 沈晏均点点头,“你再把今天在佟府我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我说一遍,任何东西都不要落下。” 于是沈元又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其实跟红衣说的也差不多,只是沈元把前面佟夫人跟佟姑奶奶跟潘玉良说的话也复述了一遍,连她们说话时的语气跟表情都形容得很具体。 沈晏均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虽然入府好几年,但我教你的那些你倒是没忘。” 沈元弯下腰,一拱手,认真地说,“少校的教导,没齿难忘。” 沈晏均点点头,又说,“如今晏庭也快十三了,我看他现在对功夫很有兴趣。你要是愿意,我就让他拜你为师,你要是想回军营里,我便放你回去,另外再给他找个老师。看你的意思,不强求。” 沈元想了想,刚想说话,沈晏均打断他说,“这件事你别急着给我答案,回去好好考虑考虑,等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等沈元走后,沈晏均一个人在书房里又拿走了那本地理志,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到书上。 等到沈晏均回到卧室的时候,潘玉良早已经睡得天昏地暗,沈晏均轻手轻脚地脱了衣服,慢慢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潘玉良愣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第二天早上,沈晏均跟潘玉良在楼下准备吃早餐的时候,沈晏庭才揉着自己的屁股半闭着眼睛下楼。 他昨天非得拉着沈元教他几招,可以说是被虐得很惨了。 昨天晚上还没有觉得,这睡一觉起来后,便觉得哪里都疼,特别是胳膊跟屁股。 “大哥,我屁股疼,今天我们还能出去玩吗?” 潘玉良咳了两声,沈晏庭睁开眼,这才发现餐桌上还有其他的人。 是佟家那少爷跟表小姐。 沈晏庭揉揉屁股,皱起眉看着餐桌上的两人,怎么一大早的跑这里来了? 佟禄对沈晏庭是没什么好气的,当作没看到他似的。 钱珠儿看着沈晏庭温柔一笑,柔声问,“晏庭弟弟,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摔着了?” 钱珠儿轻声细雨的,,潘玉良看了沈晏均一眼,好似在说,你看吧,我就说她一说话我就觉得自己是个聋子。 沈晏均夹了一个小笼包,一手还合着汤碟拖着,举到潘玉良嘴前。 “张嘴。” 潘玉良张嘴在上面咬了一小口,汤汁瞬间溢了出来,好在沈晏均拿着汤碟托着,才没有弄得到处都是。 潘玉良手忙脚乱的,连忙去吸,便又觉得有点烫。 钱珠儿笑笑,“良儿姐姐,你看我,要先在上面咬一个小孔,然后顺着那个孔把汤汁吸出来。” 说着给潘玉良好示范了一下,果真是斯文又有气质。 潘玉良皱着巴去看沈晏均,无声地说,这位表小姐就是来找事的。 沈晏均从头到尾都没看过钱珠儿一眼,他将汤碟里的汤汁连同包子皮一齐倒进了潘玉良面前的小碗里,又拿了根勺子,还给她吹了吹才递给她,“这样吃吧。” 钱珠儿脸上闲过一丝尴尬,佟禄看着两人说,“大堂哥跟嫂子的关系真好。” 喂来喂去的就代表关系好吗? 沈晏庭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大概也是,于是道:“我大哥跟小嫂嫂是夫妻,关系好不是正常的吗?” 沈晏均看她吃的费劲,自己起身去了趟厨房。 佟禄因为沈晏庭的话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潘玉良问,“嫂子不是妾室吗?妾室可以说是夫妻吗?” 潘玉良手一抖,手中的碗差点砸下去。 沈晏庭眉毛都快是竖起来了,看着佟禄认真地问他,“堂哥,你是不是怕我大哥啊,我大哥方才在这你怎么不说这话?” 沈晏庭的话音才落,潘玉良也说了一句,“我觉得晏庭的话很对。” 钱珠儿似有些着急,像是怕他们吵起来,连忙说,“表哥,你不要这样子讲话。” 潘玉良温柔一笑,比那钱珠儿还要温柔上几分,“没事,傻子说的话都会被原谅。” 原来她说的沈晏庭说的对指的是他昨天说佟禄的那句话。 沈晏均手中拿着着盘子从厨房出来,边走边问,“谁是傻子?” 潘玉良咯咯一笑,指了指佟禄说,“堂弟是傻子。” 沈晏均将笼里的小笼包夹出来放到盘子上凉着,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是傻子了?” 潘玉良还未说什么,佟禄接着话道:“没事,嫂子跟我开玩笑呢。” 潘玉良现在觉得沈晏庭方才的那句话也说的对。 徐禄跟钱珠儿一早就来了公馆,来的时候连沈晏均跟潘玉良都没起来,赵副官只好把两人请了进来。 等沈晏均跟潘玉良下楼了,两人已经在厅里坐了好一会了,也不好把人赶走。 沈晏庭一边吃着东西眼睛一边在两人身上转着,他忍着屁股疼地问,“你们两个到底来干嘛的啊?” 他们今天可是要出去玩的,可没功夫招待客人。 出门在外,沈晏庭真是仗着自己还是个孩子,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得罪人。 佟禄刚想说什么,钱珠儿拉了他一把,笑着说,“母亲怕良儿姐姐在公馆里呆着无聊,特地命我过来陪陪良儿姐姐,若是晏均表哥跟良儿姐姐想出门,我跟表哥也能相陪,毕竟南京城我们要熟悉一些。” 这话沈晏庭倒是信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晏均开口问,“现在胡家花园归了谁?” 钱珠儿没说话,看了佟禄一眼。 佟禄看着沈晏均,神色复杂,开口说:“现在归张司令所有,那个地方可进不得。” 沈晏均只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潘玉良终于学着钱珠儿的样子,吃了一个完整的小笼包,不过仍是没人家吃得好,满嘴是油。 沈晏均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完全把她当成个废人,潘玉良跟沈晏庭是习惯了,钱珠儿眼睛都看直了,至于佟禄,整个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他大概是觉得,男人怎么能活成这样子? 等沈晏均帮她擦完,潘玉良得了空,才问。 “我听说这南京城内有西餐厅?” 钱珠儿点点头,“是有,良儿姐姐若是想去吃,珠儿陪你去。” 西餐厅?沈晏庭也忙道:“我也要去!” 钱珠儿弯着眉笑着说,“好,西餐厅在大马路那边,我们还可以在那边逛一逛。现在才入春,良儿姐姐来的不凑巧,其他地方到处冷瑟得紧,好玩的地方也就大马路跟夫子庙那边了,可以吃到一些地道的南京美食。” 潘玉良想想也是,连山上的树都是光溜溜的,有景也瞧不出个什么东西来。 她看着沈晏均,征求他的意见。 “那我们今日去那个大马路,去吃西餐可好?” 沈晏均点点头,说了声好。 临近中午,钱珠儿带着他们去的金陵春,沈晏庭一开始是好奇的,等到吃完了则表示,这种东西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碰第二次了。 一是真觉得不好吃,二来吃着费劲,还略微带着些丢脸。 更过份的是潘玉良压根不管他,吃饭的时候只顾着帮沈晏均,要不是那钱珠儿帮了他,指不定他能丢脸成什么样子。 他堂堂一个司令府的小少爷,丢脸丢到南京城来像话吗? 沈晏庭因为一顿饭直接叛变了,对钱珠儿的态度一下子好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晏庭态度的转变让钱珠儿有了底气,她几乎是见天地往公馆跑,倒是那个佟禄只在第一天来过后就没有再来了。 因为钱珠儿的造访,沈晏均跟潘玉良两个单独相处的时间减少了许多。 虽然沈晏均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但潘玉良多少觉得会不自在。 沈晏均让赵副官调查的事情也有了些眉目,那个佟家少爷果然跟佟家表小姐有些扯不清的关系。 沈晏均在听了赵副官调查的结果时,冷笑了两声,“这一个两个的,都把司令府当成什么地方了?” 赵副官不语,心里想着,这钱珠儿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家,胆子倒是不小。 沈晏均问,“佟家跟钱家的长辈可知晓这件事?” 赵副官摇摇头,“应该是不知晓的。” 否则的话也不会想着把那钱珠儿嫁到司令府,这种事一旦穿帮的话,两家很可能会闹掰,佟老爷不像是那么蠢的人。 最奇怪的还是这佟家少爷跟钱珠儿了,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何必要在司令府掺合一下。 南京跟晋城隔的可不是一点路而已。 这一点沈晏均倒是能理解,佟老爷不正想把他拉拢到南京来吗? 沈晏均又问,“胡家花园那边怎么样了?” 赵副官道,“已经下了拜贴,张司令已经接了贴子,并且回话说,明日我们就可以去拜访。” 沈晏均点点头说,“那你去准备一下。” 赵副官有些迟疑,“少校,真的要去吗?佟府会不会……” 毕竟现在这个时期,张司令的身份又敏感,沈晏均这个时候去张司令的府邸,一定会引起佟家人的猜忌,就算他们真的只是去看园子,佟家人也不会那么想。 沈晏均此举,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沈晏均道,“那钱珠儿天天来,我有些烦了。逼一逼佟家也好,好尽快知道他们手上还有些什么,我们好应对。” 第51章 由着性子来 潘玉良虽然觉得这位佟府的表小姐也有点烦,但做为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同龄人,而且对方还每天给她带不同的礼物,今个儿带点小食,明个带点小首饰。 潘玉良也做不了那伸手打笑脸人的人,这钱珠儿温柔得能溢出水来,仿佛她说话要是高点声,都能把她给吓着。 虽然明知她不怀好意,但偏偏也只能憋着,做不了那坏人。 潘玉良心想,这钱珠儿怎么就没像到那佟姑奶奶呢,她若是像了佟姑奶奶的性子,便是她瘸着,她也能一鞭子抽过去。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这钱珠儿离开了,潘玉良松了口气,终于逮着机会窝在沈晏均怀里了。 最近几天,白日里被钱珠儿缠着,晚上沈晏均又总是呆在书房里,等他回房,她早就睡得七荤八素了。 今日钱珠儿一走,她逮着人了就往他怀里扑,才不管他晚上还有什么事要处理。 “你怎么来了南京,好似比在晋城时还要忙些了?” 潘玉良不知道沈晏均在故意躲着她,还以为他是真忙,语气里有些委屈,也有些心疼。 沈晏均不动声色地说,“出来这么长时间,有些事情还是要处理的,不然等到回去,定要乱套了。” 潘玉良窝在他怀里点点头,“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 沈晏均想了想,“也有点事,不如你替我写几封家书回去,好让娘他们放心。” 现在不比以前了,从南京到晋城的书信也不用太义,几天时间就到了。虽然比不得电报快,但一份电报才能写几个几啊。 这点事她还是能做的,仿佛觉得自己也终于能帮她沈晏均了,于是欣然答应。 别看潘玉良平日里跟沈晏庭似的,骑马射剑,一点也静不下来。 但却写得一手好字,都是沈晏均教出来的,而且下笔跟沈晏均也像了个五六分,若是刻意,还能像得个九成以上。 若不是非常熟悉的人,根本分不清他们两个的字。 潘玉良从沈晏均身上下来,沈晏均把椅子让给她,拿了纸笔跟墨水出来。 那支黑色的钢笔也是沈晏均送给她的,她非常喜欢。 虽然潘老爷跟潘夫人甚至潘如芸他们纵使对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但潘玉良还是觉得沈晏均才是那个最了解她的人。 拿起笔,潘玉良歪着脑袋看着斜靠着书架边的沈晏均,问他,“写些什么好呢?” 沈晏均转过脸看了她一眼,心里叹息一声,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说道:“随便写些什么,关心关心他们的身体,还有你在南京遇到的一些事,随便你怎么写。” 潘玉良点点头,提笔开始在写信,写了一半忽然开口道:“我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啊!” 沈晏均失笑,倒真是会自夸。 潘玉良跟个唠叨鬼一样写完一封给沈夫人的信,沈晏均看了看时间,到了潘玉良该睡觉的时候了,便催着她去休息。 “你先去休息吧,明日带你去胡家花园看园林。” 晋城没有园林,司令府虽然也有园子,但跟那地理志上描述的园林还是不能比的,潘玉良在来的火车上的时候就说要去看看了。 不过虽然这会她的重点全放在沈晏均的前半句话上。 “你还有事要做吗?” 沈晏均嗯了声,“赵副官出去办事了,我要等他回来,还有些事要处理。” 潘玉良看他在那里闲闲地看着书,可一点也不像有“今天必须要处理的事”的样子。 但她也没多说什么,挪挪屁股说,“那我也不睡,我还要给大姐写封信呢。” 沈晏均道:“明日再写也一样。” 潘玉良摇摇头,“我今天写完明天就可以寄出去了,大姐就能早一点收到了。” 沈晏均拗不过她,知道她要是不把这信写完今天晚上大概是睡不着,也只能随她去了。 他打着趣说,“怎么?写给你大姐的还跟写给娘的不一样?” 潘玉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那的确是不一样的。” 给沈夫人的信,潘玉良写的都是一样让沈司令跟沈夫人注意身体,他们虽然身在南京,但还是十分挂念他们这种卖乖的话。 至于给潘如芸写些什么,潘玉良早就想好了。 她要告状! 潘玉良洋洋洒洒地用了两页纸来具体描述了那位佟家表小姐的长相跟性情,虽然人是挺好的人,但她就是莫明地不喜欢这个人。 沈晏均本来没有想要看她写些什么,但她一副不能给别人看到遮遮掩掩的样子,反倒让他起了逗弄之意。 他拿着本书故意走到她的身后,“你写了些什么?” 潘玉良大半个身子横在桌前,胳膊把信纸全都挡住了。 潘玉良把信纸捂了个严实,瞪着他说,“我跟大姐说悄悄话呢,你不许看。” 沈晏均笑笑,“哦,不会是讲我坏话吧?” 潘玉良眼睛转了转,咬咬唇,故意说,“就是在讲你坏话,谁让你每天都让那个钱珠儿进门,我都烦死她了。” 她倒会恶人先告状了。 那钱珠儿好歹是佟府的表小姐,他们是来做客的,他总不好做得太过。 若是在晋城,他定然早就动手了,但在南京,沈晏均还是有些顾虑。跟佟家,还没到那种为了一个女人把关系搞僵的地步。 沈晏均故意冷下脸,“你自己一副把她当成好姐妹,巴不得她天天来的样了,倒会说我的不是了,我是不是也该写封信告告状?” 潘玉良一急,也就忘了去遮她的信纸了,她拍了拍桌子,“我才没有巴不得她天天来,是她自己脸皮厚,自己要天天来的。” 沈晏均长长地哦了一声,“是吗?” 潘玉良坚定地说,“当然是!” 沈晏均却道:“那你当着那钱珠儿的面怎么不说她脸皮厚?现在来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还能指望我一个大男人去同一个小姑娘去说这种话不成?” 他说的简直……太有道理了。 潘玉良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完全反驳不得,只好找别的话说,“她哪里是小姑娘了?比我还大。我才小呢,你看你对我还不是横鼻子竖眼的。” 沈晏均被她的强词夺理气笑,唬着脸道:“我看是你登鼻子上脸还差不多。” 潘玉良见他一直在说她的不是,还以为他真看上了那钱珠儿,毕竟凭心而论,那位表小姐也还是不错的,虽然比她差了些。 “依我看,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主。” 说着她竟忘记自己的腿还伤着,直接站了起来。 沈晏均也不知道她哪里听来的这种话,但被她的举动吓得不轻,赶紧扶住她。 红衣在门外,潘玉良才说的这番话,当着外人的面她也是不说的,这点她倒是拎得清,所以沈晏均也没真的生气,只是故意逗她。 但被她猛地站起来那一站吓了一跳倒是真的,他直接扬起巴掌重重地落到她的屁股上。 “没有没脑子?忘记腿还没好了?是不是真的想瘸一辈子?” 潘玉良也学沈晏庭那样,捂着自己的屁股,瞪着她,“就算是瘸一辈子,那也是好看的瘸子,比那钱珠儿好看一百倍!” 沈晏均失笑,“你这哪里来的自信,再说,你拿自己跟她比做什么?我又不喜欢她。” 潘玉良有些不信,“真的吗?” 那些戏文里不是说男人都喜欢这种温柔体贴的姑娘吗?有点像她大姐那样的。 沈晏均道:“下次那表小姐再来,你就直接不高兴给她看,她便不好意思再来了。” 潘玉良有些为难,她是不喜欢做那坏人的,在晋城的时候,坏人都是别人替她做了。 “我怕对让你为难。” 沈晏均知道她惯会找借口,但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如果她以后一直这样,也是个麻烦。 他将她放回椅子上,认真地说,“不怕,你不是说自己还小吗?对那些别有用心的目的,你也不用顾及,你怎么高兴就怎么来。你看晏庭,那日那样说那佟家少爷,佟家不是也没有人出来讨说法?” 潘玉良道:“可晏庭还是个孩子。” 沈晏均心道,他把她纵成这样,为的不就是让她自由自在地活着吗?可不是让她与这世上的其他女人一样,千篇一律的温婉,况且,那温婉的表相底下,指不定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他道:“没事,你在我这里也是个孩子,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晏均哥哥能护着你。” 潘玉良不解,“体贴不好吗?像大姐那样?” 难道戏文里说的都是假的吗?她虽然私下里不能做到那样,但当着外人的面还是希望自己不要给沈晏均惹什么麻烦。 一个陈立远已经够让她吃尽苦头的了。 沈晏均想了想说:“也许是好的吧,但是我不喜欢。” 潘玉良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那他是不喜欢她大姐吗?还是他喜欢她呢? 但这话都到嗓子眼了,还是被她给咽了回去。 沈晏均本来也做好了让她继续问下去的准备,但看她把话又咽回去之后,心里失望还是有的。 潘玉良转过身子,在桌前坐好,继续去写她那封没写完的告状信,边写边继续说,“那好,那下次那个钱珠儿再来,我就让晏庭把她给轰出去,到时你可不许心疼她。” 她说这话本身带着一点气,原本以为沈晏均会说她,没想到沈晏均却只回了她两个字,“随你。” 等到她把给潘如芸的信写完,塞进信封,沈晏均又催促她去休息。 但潘玉良明明脑袋都要点到桌子上了,但还是强撑着精神说,“不行,我还要给我爹娘写信呢。” 她今天是非要等到沈晏均一起休息不可。 沈晏均提醒她道,“你明天若是起不来,我可不带你去了。” 潘玉良哼了哼,“你不带我去,我偏要自己跟着去。”她又不是没长腿,虽然现在瘸了一条。 她非要坚持,沈晏均便也不管她。 只是这信到底还是没有写完,才写到一半,她自己就先撑不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沈晏均似早有料到般,她那性子跟生活习惯完全是他一手,再加上潘府跟司令府上下帮着纵出来的。 饿了便吃,困了便睡,委屈了便哭,从来不拘着她。 方才给潘如芸的那封信本来就是撑着眼皮写的,她哪里撑得住。 沈晏均将人抱回房间,又让红衣帮她脱了衣服,自己先行回了书房。 潘玉良那写了一半的信,最后还是沈晏均帮着写完的,潘玉良能模仿他的字迹,他要写成潘玉良那样,也不是不行。 等到信写完,赵副官正好回来,“少校,明日要去张司令那里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佟家那边也捎了口信过去,让那表小姐明日不必过来了,我们约了别人。” 沈晏均一边封着信封一边问,“佟家有没有问我们约了谁?” 赵副官道:“问是问了,不过是佟家姑奶奶问的,属下便说是少夫人想看园子,少校就找了处私家花园,明日带少夫人去看园子。” 去看园子是用司令府的名义下的拜贴,不带着佟家的表小姐过去,也说得过去。 “你去休息吧。” 赵副官点点头,又说,“属下方才回来的时候看到小少爷还在后院练拳呢,少校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沈晏均点点头。 沈晏庭迷上功夫本是好事,不过这种事也不能太操之过急,废寝忘食反倒会引起反作用。 赵副官迅速退了出去,沈晏均背着手下楼,走到后院,果然见沈元跟沈晏庭在那。 沈晏均无声地走近,隐在暗处,皱着眉看了会,沈元才发现他。 “大少爷。” 沈晏均点头示意了一下,开口问,“那日我问你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沈元低着头道,“我愿意给小少爷当老师。” 沈元说的毫不犹豫,看来的确是考虑好了。 沈晏均点点头,“成。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你既然身份变了,该做的跟不该做的便要明白,像今日这般,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沈晏均对属下对家里的下人都不算苛刻,但也算昨上严厉。 沈元被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吓出一声冷汗,明白他所指,连忙保证,“对不起,大少爷,这种事以后绝不会发生。” 沈晏均没再作声,等到沈晏庭那几招花拳绣腿的功夫打完,他才上前,一只手别在背后,伸出一只胳膊,对着沈晏庭道。 “来,我看看你这几日的成果。” 沈晏庭看他伸出一条胳膊,明显的瞧不起人,于是放着狠话,“我怕伤着大哥。” 沈晏均笑笑,“尽管来试。” 真的是……太瞧不起人了! 沈晏庭摆了个攻击的姿态,沈晏均看着他像一阵旋风似的冲到他面前,只不过一出拳就被沈晏均给避了过去。 沈晏庭自己反倒因为速度太快,收不住脚,差点摔跤。 沈晏庭见一招不成,继续攻击,但无论他怎么攻击都没法近沈晏均的身,最后反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沈晏均放下手,看着直喘气的沈晏庭道:“男人学那些花拳秀腿是没有用的,需要实际有用的攻击。” 沈晏庭被他这话刺激到,又一个发力冲了上来,准备出其不意,沈晏均直接一个扫堂腿过去,他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沈元捂了捂眼,觉得小少爷明个早上起来,可能真的要走不动道了。 沈晏庭这一跤摔得不轻,沈元走近将他扶好。 他不服气地盯着沈晏均,“你就是仗着比我年长,比我高罢了,我若跟你一样的高跟你一样的年纪就不好说了。” 沈晏均冷笑一声,“自己没用,倒是惯会找借口。” 说着他又偏过脸看着沈元,“沈元,你来。” 沈元上前。 沈晏均对沈晏庭说,“看好了,我告诉你什么是有效的功击,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人高马大的,那些矮子就该被高个的打死吗? 现在,我是你,我看清楚我的动作,我只示范一遍,一会我会让你跟沈元来一遍,做错了一个动作明天就不必出门了。” 沈晏均的这几句话可以说句句都刺激到了沈晏庭,他跟头牛似的,瞪圆了眼睛,似要将沈晏均看出花来。 考虑到沈晏庭的身上,沈晏均在攻击沈元时,基本是冲着他的下盘去的,又快又准,完全不给沈元喘息的机会。 沈元原本想着只是示范,没想到沈晏均来真的,差点招架不住。 最后沈元被沈晏均的拳头击中腿部,那一瞬间的感觉,沈元觉得自己明天应该会比沈晏庭更废。 晏庭均停下,看着沈晏庭,用眼神告诉他,这世上的人高矮胖瘦的都有,要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才是。 沈晏庭一开始以为沈元是装的,毕竟沈晏均的身份在那里,谁敢真正打他。 但当他看到沈元不由自主的抖着的腿后,便打消了这种想法。 沈晏均又道:“再给你一下防守的动作。” 说完沈晏均扬声道:“沈元!” 沈元都快要哭了,“大少爷……” 沈晏均笑笑,“放心,这次不会让你怎么样。” 沈元信了,忍着腿疼上前,沈元才出一拳,沈晏均偏头躲过,然后直接抓住了沈元的胳膊,背过身子,直接将沈元拎起,脚下往后一用力,将沈元整个人摔到地上。 沈晏均中途卸了力,否则以他真正的力道,沈元这一摔不死也残。 即便是如此,沈元还是被摔得爬不起来。 沈晏庭看得都惊呆了,沈晏均似来了兴致,还准备再来。 沈元连忙摆手,“大少爷,您让我缓会。” 他哪里是沈晏均的对手,说好的示范呢,说好的不会让他怎么样呢? 沈晏均笑笑,“那你去喊赵副官来吧,我刚刚才让他去休息。” 即便日后是被赵副官穿小鞋,也好过今晚上当场死在这,沈元火速从地上爬起,抖着腿去找赵副官。 沈晏庭这会是彻底服气了,他看着沈晏均道:“大哥,我可以试下你方才那招吗?” 沈晏均点点头,直接让他上。 沈晏庭也不含糊,直接上前去抓起沈晏均的胳膊就要摔他,但沈晏均二十多年的功底也不是说摔就能摔得了的。 沈晏庭用尽了全力,但沈晏均纹丝未动。 沈晏庭试了几次,最后不得水放弃,他看着沈晏均,“大哥,如果碰到你这样的,不还是没用。” 沈晏均笑笑,“如果碰到我这样的,你不应该是过来摔我,而是直接掏枪。” 沈晏庭…… 第52章 想抽就抽 沈晏均对沈晏庭的这一课可以说是很深刻的了。 沈晏庭对着赵副官试了几次,不知道沈副官是不是故意放了水,但沈晏庭确实觉得沈晏均教自己这几招很有用处。 沈晏庭练完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直到沈晏均出声打断他们。 “今天就到此为止,沈元你明天再教他怎么从别人手里夺枪,我要验收你的教学成果。” 沈元条件反射地立正稍息,还敬了个礼,“是,少校。” 赵副官练了个手,倒没有像沈元那样。 他故意在沈元面前做出一派轻松的样子,好似陪小少爷练功夫,根本就是不需要什么力气的活。 沈元气得牙都痒痒了,心想,你有本事跟大少爷比划啊。 赵副官跟着沈晏均离开,进了前厅才问,“大少爷怎么会然想起来要让小少爷学功夫了?” 沈晏均目光深沉,他道:“如此这局势我都有些看不透了,难得他自己感兴趣,学些防身的本身总是有好处的。” 沈晏均的这话有所保留,赵副官没想明白,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沈晏庭本来还想再练一会,但沈元明显扛不下去了,而且沈晏均已经警告过他了。 “小少爷,我们得注意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太急功近利反倒会适得其反。” 跟沈晏庭比起来,沈元就是再菜,那也是练过十几年的。 所以这话他是有些信的,“真的吗?” 沈元连连点头,又说,“您什么时候见过大少爷在家里练过功夫?该休息的时间大少爷可是一点都不耽误的。” 沈晏庭想想,觉得也是,的确是没有见过沈晏均在家里练过。 沈晏均回房,潘玉良因为今天晚上撑得太久,睡的有些晚,她一点都没有醒的迹像。 沈晏均借着灯光看着她,心想,也不知道他今天那番话她听进去多少。 第二天早上潘玉良跟沈晏均起得都有点晚,沈晏均倒是一早就起来了,也没有像昨天晚上说的那样扔下两个自己先走了。 沈晏庭觉得自己大概是托了潘玉良的福,不过,当他看着沈元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跟在他身边时,沈晏庭的心情就莫名好了起来。 见着沈晏均也觉得没有那么讨厌了。 坐到餐桌前,他问,“表姐怎么没来?” 他这么一说,潘玉良也想起来,不过,她没来岂不是更好? 她咬了口油条,阴惨惨地开口,“你跟那位表小姐倒是挺好的嘛。” 沈晏庭没心没肺地说,“我觉得她还行啊,说话温柔,还给我们带好吃的好玩的。” 这么一个用心讨好他的人,他回馈一二也是有道理的。 潘玉良呵呵两声,恶劣地开口,“那你可得小心了,你对那位表小姐那么好,说不定她要嫁给你!” 沈晏庭瞪着她,嘴里的包子都掉到了桌子上,他一副见鬼了的表情,捡起包子,然后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那一点,才开口,“我才不要娶她,她都那么老了。” 潘玉良凉凉地开口,“反正她看着也年轻,也看不出来。” 沈晏庭猛然摇头,好似钱珠儿真会赖着要嫁给他似的,佟家跟钱家的长辈想把钱珠儿嫁给沈晏均的事他是不知道的。 他本来就觉得那位温柔可人的表小姐见天地往他们公馆跑不对劲,潘玉良一说这话,他便有几分当真。 沈晏回上次还跟他说那陈伟伟他娘比他爹大好几岁呢。 “我不要,她想得美,她这是想老牛吃嫩草。” 潘玉良编完瞎话心情好得不得了,沈晏均暗中掐了她的腰一把,倒也没有说什么。 沈晏庭虽然是个坏脾气小孩,但心思还单纯,他跟那钱珠儿走得近,沈晏均也怕他被人利用,还想着怎么跟他开口。 得,这下不用他来说了,看他那一副仿佛潘玉良方才讲了什么鬼故事般连早饭都吃不下了的样子,估计以后见着那钱珠儿会自己自动退壁三舍了。 吃过早饭后几人去了现在张司令住的府邸,之前的胡家花园。 撇去张司令的身份不说,这园子还是特别值得去看的。 现在还没出元宵,张司令也闲在家里。沈晏均他们到的时候,张司令特别给面子的出门迎接。 尽管已经事先做了些准备,但潘玉良见到满脸横肉的张司令还是有点受到惊吓的样子,她还以为当司令的都是像沈司令那样,或者是沈晏均这样的。 让潘玉良觉得受到惊吓的也不止这一点,当她看到府上那一堆美貌如花,有的甚至可以当张司令孙女的妾室时,简直惊呆了。 张司令那人看上去倒像是不拘小节的人,沈晏均他们一到,便令家里的家眷都出来迎了。 其实佟老爷也有妾室,只是他们去的那日没有出来见客而已。潘玉良在司令府的时候就听说了,沈夫人备的那些礼里面也有她们的。 张司令也不光妾室多,孩子也多,光潘玉良见着的就有十几个,据说还有几个在外地,过年也没有赶回来。 潘玉良心想,果然是这南京城的大户人家,难怪要把这胡家花园给占了,一般的房子也容不下他家那么多人。 不过潘玉良今日过来主要是看园子的,不是来看张司令的小老婆跟孩子们的。 张司令带着他们进了前厅,潘玉良抬头一看,上面写着春晖堂三个大字,这名字倒是取得好。 沈晏均道看着张司令客气地说:“这位是我夫人,早在晋城时就听闻这园子恢弘大气,吵着要来看一看。” 沈司令哈哈大笑,“沈少校跟令夫人想什么时候来看随时都可以,我虽在南京城,但对沈少校的名字可是如雷惯耳。” 其实沈晏均这次来南京,在城中割据的各家早就纷纷猜测起来,如今变天之际,这晋城的沈家忽然跑来南京城,谁能不多想? 如今沈晏均一往张司令的园子里走一遭,估计明个儿又是大家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了。 沈晏均谦虚地道:“哪里能及张司令一二。” 张司令扫了潘玉良跟沈晏庭一眼,心里想着,晋城来的这位,带着女人跟孩子,倒也真像是来探亲的,但还是忍不住地问。 “沈少校这次来只是来探亲吗?” 沈晏均道,“张司令客气了,您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此番前来南京一是为了探亲,二是带着夫人跟家弟出来看看,长长见识。” 张司令十分热情,笑得脸上的肉都抖了起来,潘玉良别开眼去看他的那些个妾室,心里想着,这些女人为什么会愿意嫁给这样一个人?他虽然是司令,但年纪也在那里,若是百年之后,她们又要怎么办? 好在她当着张司令的面也没有露出不妥地神色来。 张司令陪着沈晏均聊了会,沈晏均便道:“张司令若有事,就请先去忙,找个下人带着我们逛狂就成了。” 张司令点点头,“很多人对我这园子可眼红得紧啊,你们今天就好好逛一逛这园子。我陪着你们还要顾及着跟我说话,大概也没法自在,这样,我找个人带你们自己去逛吧,中午我设了宴,我这园子大,你们可别跟丢了啊。” 张司令一语双关,沈晏均不动声色地道了句,“张司令客气了。” 张司令指了他其中一个小妾,“让云娘陪着你们吧,平日里便数她最好动,整日在园子里窜着,这园子她可熟了。” 沈晏均道了谢,“如此,就有劳了。” 那云娘大概跟潘如芸差不多的年纪,即便是穿着冬装,也不难看出玲珑有致的身材。 潘玉良今日为了方便走路拿了手杖,云娘上前冲着他们做了个请的动作,沈晏均跟潘玉良他们便随着她往回廊上走。 为了顾着潘玉良的腿,云娘走的也不快,但又与她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 潘玉良有意跟人打好关系,“云娘,我能这么叫你吗?你有没有孩子啊?” 那云娘回过头来,笑笑说,“夫人随意。”又道“云娘没有孩子。” 潘玉良那话本来就是随口问的,毕竟一直不说话也很奇怪。 她那样一说,潘玉良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她看了沈晏均一眼,沈晏均给了她一个自己收场的眼神。 潘玉良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聊。 “怎么没要个孩子呢?” 她原本以为云娘会说什么身体不好之类的话,像她大姐不就正是这个愿因吗? 几人已经离方才的前厅有一些距离了,那云娘开口说:“小的园子是小笼子,大的园子是大笼子,自己身在笼中,何苦生个孩子继续关在笼里。” 这话潘玉良是真的没法子再续下去了,她只是随便问了个问题,可一点也没有要跟人打听深宅密闻的事啊。 她沉默了会,好在那云娘也没继续往下说,而是问她。 “夫人这腿是怎么了?” 潘玉良道:“自个儿摔的,差不多快好了。” 云娘点点头,她还以为是天生的,她领着他们继续走着,从回廊穿过,经过一道圆形的墙门,又过了两道扇形的墙门,没一会就到一处湖边,湖边乃湖岸上都是怪石嶙峋的假山,即便是这春寒料峭的季节,树木都是光秃秃的,看着这些假山石,也不得不让人啧啧称奇。 湖边一处堆砌的假山上还有一处六角亭,几人上了六角亭,因为地势高,眼界很好,周遭的景都能收起眼中。 潘玉良一边看着一边觉得这南京城里的人真是会享受,瞧这景,她便是呆上个三年五载,一年四季的景也是看不腻的。 云娘瞧着潘玉良认真看景的样子,笑笑说,“这湖晴天时一个景,等到下雨或者下雪,又是一个景,都好看着呢,这处是我平日里最喜欢来的一个地方。” 潘玉良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十分想看看云娘口中的下雨天跟下雪天是什么样的景。 云娘又道:“如果沈少校跟夫人在南京久呆的话,等到下雨或者下雪的时候,再来便是。” 沈晏均点点头,“也可,不过到时又要叨唠张司令了。” 云娘掩着嘴角笑笑,“司令是好客之人。” 沈晏庭闲不住,他们在亭子里看景时,他便在假山中钻来钻去,可怜的沈元,拖着一身的伤,跟着跳上跳下,深怕他给摔着。 从下面上这凉亭,沈晏均跟潘玉良他们是沿着楼梯上来的,沈晏庭也不知哪里找到路,直接从假山中窜出。 他突然钻出,反到把潘玉良吓了一跳。 “假山里也有路吗?” 沈晏庭手在假山上一撑跳入凉亭,“有呢。” 潘玉良若不是因为这腿,想必也会跟着一块窜上窜下了,如今沈晏均倒有些感谢她那条还没好的腿,省得他操那份子心。 沈晏庭走到沈晏均身边,“大哥,这假山是真石头呢。” 沈晏均失笑,“不估还能是泥糊的不成?” 沈晏庭一副怪我没见过世面没见过石头的样子,问他,“石头怎么会长成这样的呢,你看你看……” 说着他指了几处,重峦叠嶂又别有洞天。 沈晏均解释道,“这些石头是经过雕琢而成,不是天然生长的。” 沈晏庭一副果然是我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知道是雕琢的之后,更是啧啧称奇。 潘玉良问,“上哪里找的这么多大石头呢?” 沈晏均转过身,看着云娘问:“这些都是太湖石吧?” 云娘点点头,“沈少校见多识广,这些的确是太湖石,都是从湖底吊上来的。” 这下轮到潘玉良跟沈晏庭一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了,不过她跟沈晏庭想的不一样的是,这得花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堆砌一个像是这样的假山? 这放眼望去,半个湖边,延伸的湖心,都是用的假山石。 因为潘玉良脚程的问题,她也走不快,他们在园子呆了一天,半个园子都还没逛完。 张司令十分大气地邀请他们明日再来,沈晏均想了想,“明日便是元宵了,我们大概要去佟府过元宵的。” 沈家跟佟家的关系张司令是有些了解的,这元宵的确是要去佟府过的。 他道:“那就改日再来,来之前差人来通知一声就行,这里随时欢迎沈少校跟夫人。” 这回沈晏均道了谢倒没拒绝。 等到回了府,潘玉良才把憋了一天的话说出口。 “那张司令真是厉害,娶了那么多太太。” 沈晏庭拉着沈元去后面教他夺枪去了,赵副官旁观,只有红衣陪在潘玉良身边呆在房里。 潘玉良坐在床边,沈晏均蹲下检查了一下她的腿,发现没问题后才起身,拿着湿毛巾擦了手。 他看着潘玉良笑而不语,平常的大户人家娶两三个妾室也正常,但像沈司令这样的,也属异类。 不过,除却这一点,沈司令其他方面倒是也有值得钦佩之处,不然就是那园子再值得看,他也不会进去。 潘玉良说着又道:“有好几位,跟那张司令站在一块,就跟他孙女似的。” 沈晏均似叹了口气,兴致不高地说,“我比你也大很多。” 潘玉良急急想要解释,她可一点也没有嫌弃他老的样子。 沈晏均给红衣使了个眼色,后者便立即退出了房,顺便把还把门关上了。 现在红衣做这些事可以说是非常从善如流了。 潘玉良支支吾吾地解释,“你一点都不老的,你看着跟我差不多。” 沈晏均闷笑,牵着她的手说,“你乖一点,听话一点,我便老得慢一些了。” 潘玉良这才发现沈晏均故意在逗她,本来想瞪一瞪他,再说两句狠话,结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 她那一声好,乖得不像样,沈晏均的眼里瞬间聚起风暴,片刻后又隐忍下去。 第二日便是元宵,佟府早早就挂了灯笼,还是白日,几个小孩便提着灯笼到处跑着。 沈晏均带着潘玉良跟沈晏庭去了佟府,佟老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节日,似乎特别地高兴。 “晏均哪,今日元宵,可要在家里好好呆上一天。” 沈晏均微笑着应下。 潘玉良很快被拉去了女眷那边,倒也不用她做什么,只是大家为了好玩便在家里包着饺子。 沈晏庭见着钱珠儿别扭得很,深怕钱珠儿要嫁给他,有意躲着她。 但那钱珠儿偏又腻在潘玉良身边,他也不好走开,沈晏均同佟家长辈在说话,他怕他一走,那个阴阳怪气的佟家少爷又来找潘玉良说些有的没的,这里全都是佟府的人,不是佟府的人也是佟府的亲戚,比跟他们亲多了,司令府的女人,他有责任要保护。 佟老爷跟沈晏均聊着聊着便聊到了那张司令头上。 佟老爷状似不经意地问,“听说你们昨个去的张司令的府上?” 沈晏均含首,“是啊,良儿一直吵着要看看这南京城里才有的园子。” 沈晏均只说是因为潘玉良要看园子,其他的一概不提,佟老爷摸着胡子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但沈晏均又岂是怕他看的一个人。 佟姑奶奶这次没有去女眷那边,而是坐在佟老爷边上的椅子上。 她道:“哪里能这么纵着,现在南京城这局势,你这一去,得引起多少人的猜忌。女子就该以夫为天,你呀,我看就是太年轻,还是得多娶几房太太才行,有了其他人做榜样,她就自然而然地知道该怎么侍候人了。” 佟家姑奶奶也不知是站在什么立场说的这话,她自己本身就不是那以夫为天的人。 沈晏均看了眼在不远处围着一个长桌跟大家一起包饺子的潘玉良一眼,神情温柔地笑了笑。 “难得有她喜欢的东西,又难得我遇上这么一个喜欢的人。纵着就纵着吧,她便是要上房揭瓦我也只能给她架梯子了。” 佟老爷跟佟姑奶奶相视一眼,露出个无比复杂的表情。 佟老爷打着哈哈,笑着说,“我看这良儿跟珠儿也处得很好嘛,就跟亲姐妹似的,晏均,那事你跟她提了没有?依我看,她是不会反对的。” 沈晏均脸是仍旧挂着温和的笑,“别看她现在好好的,谁要真跟她提,她就能跟谁急,在家里可是又耍鞭子又耍枪的,出门在外的,怕她伤着人,才给她收了。你们可千万别跟她提,她现在能跟表小姐好的跟姐妹似的,一会也能翻脸的跟仇人似的。” 这潘玉良在晋城的事佟老爷他们在沈夫人的信里也知道一些,什么骑马射剑,玩枪玩鞭子的,比一般的男孩子做的还要好一些。也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入了沈晏均跟沈司令的眼。 但沈夫人的信里也没有说过这潘玉良居然会是这么娇纵的性子。 佟姑奶奶惊讶地问,“真的假的?我看她性子还挺好的,也坐的住,你莫是拿着这借口来诓我们的吧?” 沈晏均道:“哪里能,这事于我哪里有什么损失?她那乖巧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那日佟禄去公馆,也不知怎么得罪她了,竟然骂佟禄傻子呢。” 佟老爷吸了口气,有些不敢置信,佟禄在佟家可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 难怪自那日去过公馆之后,再让他去他便不肯了,原来里面还有这层。 沈晏均再怎么样,也不会扯这样的谎,再说,这种事一问可就穿邦了。 思及此,佟老爷跟佟姑奶奶倒有些相信沈晏均的话了。 佟姑奶奶啧着嘴,“这不无法无天了吗?” 沈晏均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由着她吧,难得我打心眼里这么喜欢一个人,还望三叔跟姑姑成全。” 话说到这份上,佟老爷跟佟姑奶奶还能说什么? 午饭潘玉良还以为能吃上自己亲手包的饺子,结果说是要留到晚饭才吃。 吃过饭后,钱珠儿拉着潘玉良的手去她屋里。 “良儿姐姐,我亲手做了几盏河灯,你来看看可有你喜欢的,咱们晚上一块去放河灯。” 钱珠儿拉着她便走,潘玉良都来不及拒绝,红衣只好眼疾手快地扶着她的另一只胳膊,嘴里喊着,“表小姐,您慢些,小心摔着我家少夫人。” 钱珠儿这才慢了下来,跟在潘玉良身后的沈晏庭对河灯还是有些兴趣的,若是之前他肯定要讨两盏,不过现在他只希望潘玉良能多要几盏,也分他两盏。 钱珠儿见沈晏庭一只跟着她们,不由得笑了笑说,“表弟不去前面玩,跟着我们做什么?” 沈晏庭背着手,煞有介事地说,“我大哥说了,要保护好小嫂嫂。” 他还指望意着沈晏均再教他几招呢,虽然沈元也还不错,但跟沈晏均多少有些不同。 他之前处处看沈晏均不顺眼,觉得他特别事儿,还总喜欢找他麻烦,没想到出来一趟,完全转变了他对沈晏均的看法。 他大哥懂得还真是多呢。 钱珠儿也不把他的话当真,只当他是为了河灯而来。 “既然你来了,那我也送你两盏吧,不过要先让良儿姐姐挑着才行。” 沈晏庭不说话,既没有说要挑,也没有拒绝,只是跟着一起进了钱珠儿住的院子。 钱珠儿做的那些河灯都放在屋子的外间,放了一地。 潘玉良看得眼睛都呆了,她虽然能打得一手好枪,但做这些可不行,连个帕子都不会绣,更别说做河灯了。 “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钱珠儿点点头,“是啊,府里孩子多,我就多做了些。我想着要让良儿姐姐先挑,便也没急着送给别人。” 潘玉良看着那些灯,各式各样的造型的都有,有莲花的,有兔子的,还长的跟船似的。 潘玉良不好蹲着,红衣扶她坐下后,便让红衣给她拿了个兔子灯放在手上左看右看,“做的真好。” 潘玉良别的道理不懂,沈晏均那日说她的话可记得清楚,拿了人家的手短着呢。 她将河灯放到桌上,看着钱珠儿到:“你对我这么好,不会是真想要嫁给晏均哥哥吧?” 沈晏庭一听一由得去看潘玉良,不是说要嫁给他? 但再去看钱珠儿一脸似羞涩的样子,这才明白过来是潘玉良故意在戏弄他。 不是要嫁给他就好,沈晏庭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那也不能嫁给他大哥啊,他大哥这都娶了两个了。 钱珠儿被潘玉良如此直接了当的话有些吓着,似羞似急,“良儿姐姐,你说什么呢?” 潘玉良才不管她那些小女儿家的扭捏作态好呢,“是还是不是呀?” 这个问题钱珠儿本人还真是不好回答,她支支唔唔地道:“舅舅跟母亲是有这个意思是,不过……” 潘玉良才懒得听她什么不过,她道:“那可不行,晏均哥哥答应我了,他不会娶你的。” 钱珠儿一听这话,一副要哭的样子,“大表哥会说这样的话吗?” 明明她每次去,他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 潘玉良肯定地点点头,“说了的,不信你呆会去问他。” 这种话让钱珠儿怎么问!? 钱珠儿一跺脚,居然捂着脸扭头跑了。 潘玉良坐在屋子里,看着屋子的主人跑掉,留下他们三个客人在这面面相觑。 “这样就解决了?早知道我就该早点说嘛,省得我烦了好几天。” 红衣抿着唇忍着笑,心想这佟家表小姐也是好唬。 沈晏庭瞪着潘玉良,“大哥是不是根本没有说过这话?是你瞎编的吧?良儿,我看你现在说瞎话张嘴就来,先前还说她要嫁给我。” 潘玉良解释说,“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想想你三叔要把他这外甥女嫁到司令府为的是什么?那个表小姐才第一次见你哥,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还不是为了你们家的地位?晏均哥哥是肯定不会娶她的,万一你三叔真把主意打到你头上,也不是不可能。” 沈晏庭刚刚还准备拿几盏河灯走,可惜了。 潘玉良伸出手,红衣立即将她扶起,“主人都跑掉了,我们也走吧。” 沈晏庭大叹口气,为了没能到手的河灯。 潘玉良倒不愁,“这南京城这么繁华,你还怕买不着几盏河灯吗?” 沈晏庭一拍脑袋,觉得也是,他们又不是没钱。 几人才出院子,就在院子门口遇到一脸阴沉的佟禄。 潘玉良跟沈晏均招呼都来不及打,对方就质问,“你们方才同珠儿说什么了?” 潘玉良眨眨眼,十分诚实地说,“跟她说晏均哥哥不会娶她啊。” 佟禄阴笑一声,“这种鬼话你也就骗骗她,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潘玉良心里翻着白眼说,也没指望你会信啊。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不知道表弟这么拦着我们是为何?” 潘玉良故意将表弟二字咬得重重的,提醒他,即便她是骗珠儿的,他这么来兴师问罪于礼可不合。 佟禄恶狠狠地盯着潘玉良,“你不过也是个妾室,做得了那司令府的主吗?还真把自己当成少夫人了?” 这话不光潘玉良,连沈晏庭跟红衣都听不下去了。 沈晏庭上前一步,挡在潘玉良身前,“看你长得人高马大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却是满嘴喷粪,三叔没教过你怎么跟别人说话吗?” 之前当着大家的面,佟禄被沈晏庭已经落了两次面子,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一个小屁孩子,三翻两次地同他较劲。 佟禄被他激怒,“臭小子,老子今天就要打得你叫爷爷!” 沈晏庭也不怕他,他正好找个人检验一下沈晏均教他的那几招。 “红衣,扶着良儿站远点。” 红衣有点怕沈晏庭打不过那佟禄,毕竟沈晏庭还是个孩子,“小少爷,您别跟他来硬的,小心吃亏。” 红衣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潘玉良往后退了退,这会她也不会丢下潘玉良一个人跑出去叫人,若带着潘玉良一块出去也不现实,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这边红衣才扶着潘玉良退开,佟禄已经朝沈晏庭扑了过来,一点也没有觉得一个大人同一个小孩打架有什么不对。 沈晏庭往下一蹲,让佟禄扑了个空。 然后脑子里边想着那日沈晏均教他的那几招,他只盯着佟禄的下盘发力,佟禄抓他,他便躲,寻着间隙便又是用拳又是用腿地往攻他下盘。 别看佟禄人高马大的,但他就是个吃不了苦的混世少爷,不然佟老爷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晋城司令府上。 潘玉良看了片刻,觉得沈晏庭不会吃亏后才把心往回落了落,然后对着红衣道:“红衣,喊救命。” 红衣啊了一声,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潘玉良又说了一遍。 “快点喊救命,大点声,把大家都喊过来。” 红衣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十分听话的扯开嗓子便喊。 “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晏庭小少爷被人打啦,大少爷快来啊,快来人啊,表少爷跟小少爷打起来啦……” 红衣扯着嗓子喊着,潘玉把身子歪了歪,好离她远一点,这丫头……都不知道沈夫人是怎么给调教出来的,真是太让她满意了! 红衣的喊声被佟府的下人听到,赶紧去前厅喊人去了。 这佟府的小少爷跟司令府的小少爷打起来了,他们做为下人也不知道帮谁啊,只能去前院找人了。 佟老爷一听佟禄跟沈晏庭打起来了,腿都软了一下。 沈晏均跟赵副官也是一愣,沈元本来也是跟着沈晏庭的,但方才沈晏庭跟着去那佟小姐房里,他做为司令府的一个下人是不好去的,所以才回头跟赵副官一起站在了沈晏均身边。 众人着急忙慌地往他们打架的地方走,赵副官跟沈元最快,连跑带飞的,看得佟府一众人等眼睛都直了。 不过等到他们看到沈晏庭跟那佟府的少爷打架进的情景时,不由得停了脚步,小少爷没吃亏他们就不急。 沈晏均跟佟老爷还有佟姑奶奶紧跟其后,佟老爷一边往这赶,一边大喊了一声,“佟禄!” 这一记吼,那佟家少爷没罢手,准备给他来个背摔的沈晏庭倒是愣了一下,正好给了佟禄一个机会,他屈起手臂,狠狠砸在沈晏庭的背上。 沈晏庭不防,猛地被这么一砸,膝头一弯,跪了下去。 沈元跟赵副官同时大喊一声,“小少爷!” 但事情发生的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止,后面的佟老爷跟沈晏均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佟禄双臂狠狠地砸向沈晏庭。 站在佟禄身后的潘玉良一看这情形,左手扶着红衣稳住自己的身子,右手从狐裘里探下腰间,瞬间抽出一条鞭子,朝着佟禄就是用力一抽。 佟禄被抽得怪叫一声,佟禄方才砸沈晏庭那一下,哪里是一鞭子就能解气的。 “这一鞭子是抽你以大欺,下手狠毒!” 说完又是一鞭子,啪的一声,狠狠地抽在他背上,带到他下巴。 “这一鞭子是抽你目无尊长,出言不逊!” 说完又是一鞭,佟禄这回直接被抽到了地上打着滚,嘴里骂着,“你这个疯女人!” 潘玉良道:“这一鞭是你让我不高兴了,我想抽就抽!还有后面的鞭子都是这个理由。” 佟禄被抽得在地上连连打着滚,也顾不得其他了,“爹、爹,娘,你们快让她停手啊,我快要被打死了。” 众人早就被潘玉良拿鞭子抽人的样子给惊呆了,佟禄呼天抢地的这一叫唤,才把他们叫回神。 佟夫人哇的一声哭出来,“住手,住手啊,别打了……” 佟老爷去看沈晏均,沈晏均这才缓缓地叫了声,“良儿。” 潘玉良因为沈晏均那一声才停下手。 赵副官跟沈元早就被把好沈晏庭给扶到了一边,潘玉良抬头一看,沈晏庭唇边的血刺激得她双目一疼,对着那佟禄又是一鞭子。 嘴里嚷着,“你该庆幸姑奶奶今日没带着枪,不然一枪毙了你!” 说完这才扔了鞭子。 佟府的人赶紧去扶佟禄,佟禄穿着厚厚的冬装仍是被抽得皮开肉绽的,脸上跟手上的伤触目惊心。 沈晏均慢斯打理地朝潘玉良走过去,将人搂进怀里,拍了拍,哄着她。 “好了好了,我这就带晏庭去医生,没事的没事的。” 佟姑奶奶本来准备上前理论,听沈晏均这样一说,不禁看了眼沈晏庭,人孩子都被打吐血了呢,这事现在怎么掰扯得清楚了? “三叔,看来这元宵我们还是得回公馆过了。” 说着又弯了弯腰,做出赔礼道歉的姿态,“今天这事还要怪我,本来已经把她的鞭子跟枪都收了,没想到她还是把鞭子藏在身上了……佟禄的医药费,就算在司令府头上好了。” 赵副官背着沈晏庭,沈晏均扶着潘玉良,从容地从佟府走出,佟老爷连拦都没拦一下。 等他们走后,佟夫人叫了一声,“老爷……快让人给禄儿请大夫啊。” 佟老爷烦躁地看了佟禄一眼,吼道:“请什么大夫,这么个东西,不如方才让晏均那小的抽死算了,丢人现眼的东西!” 赵副官把沈晏庭放上车,潘玉良跟着钻进了车,沈晏匀坐在前面,赵副官跟沈元还有红衣他们坐的后面的画。 潘玉良心疼地看着沈晏庭,“晏庭,你哪疼啊?还能说话吗?” 等到车子开出点距离,方才还跟虫一样的沈晏庭忽然活了过来,他抹了一把嘴,“哈哈,都被我骗了吧,我没事。” 先前佟禄那一砸,沈晏庭其实自己有顺势往地上趴,虽然看着狠,但砸在他身上也没什么力道,他那一嘴血是自己把嘴唇咬破了的血。 潘玉良简直被他吓出魂来了,白了他一眼,“人看着小,心机挺深的啊,居然还会玩这招。” 沈晏庭不满地哼了声,“我要不来这一下,你能抽那个姓佟的一顿鞭子解气吗?” 潘玉良瞪着他,“那我还得谢谢你哦,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坐在前面一直没出声的沈晏均打断他们,问沈晏庭,“你跟佟禄怎么会打起来?” 沈晏庭道:“那个佟禄就是个臭嘴巴,不给他一点教训还当司令府的人都是死的。” 沈晏均跟沈晏庭的视线在后视镜中撞上,沈晏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晏庭连忙改口,“是他先骂小嫂嫂的,还要冲上来打小嫂嫂,若不是我拦着,小嫂嫂定是要吃亏的。” 他这话倒是不假,潘玉良能抽佟禄那一顿鞭子,是出其不意。 第53章 佟府赔罪 坐在后面那辆车的赵副官跟沈元本来以为前面的车子会往医院开,见车子一路不带拐弯地往公馆方向开,还有些纳闷。 等到车子一停,赵副官立即从后面的车子上跑下来,准备去背沈晏庭。 却见沈晏庭自己好手好脚地从车上下来,走路连蹦带跳的,哪里像伤着的样子。 等到他们几人进了公馆,沈元这才一把将赵副官抱住,嘴里念叨着,“小少爷没事小少爷没事……” 沈元本来吓得魂都快飞了,如今见到沈晏庭似没事般,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赵副官一把将他推开,“什么毛病。”说着拍了拍衣服,跟着进了公馆。 尽管沈晏庭自己说没事,沈晏均还是让赵副官去请了医生过来。 那医生来了之后对着沈晏庭一通乱按,按得他嗷嗷叫,“大哥,这什么医生啊,我没事都没他按出有事了。” 沈晏均只跟人医生说他打了架,除了嘴巴咬破了,也没看到什么外伤,医生没法子也只能乱按看有没有伤到里面。 继潘玉良之后,沈晏庭成了第二个质疑医生医术的人。 沈晏均看他那样,也的确不像有事的人,便挥手让赵副官把医生送出去了。 潘玉良见此也才彻底的放心下来,之前那个佟禄双臂砸向沈晏庭的那一下,看着真是吓人得紧。 要不然她也不会气到抽人鞭子。 潘玉良那几鞭子当下抽得生风,又痛快又过瘾,等到这会冷静下来后不免有些腿软,后悔起来。 “晏均哥哥,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司令府跟佟家是血亲,她这么一闹,万一亲戚做不成,她不就成了罪人? 沈晏均在她额头吻了吻,“没事,今天你跟晏庭做的都很好,为了奖励你们,晚上带你们出去吃好吃的。” 沈晏均这话不像是说假的,眼睛带着笑意。 红衣见他如此高兴,忍不住地问,“大少爷,今个儿元宵,好吃的有没有奴婢们的份?” 沈晏均笑道:“那就都有吧,晚上我们大家一块去吃,让公馆里的下人在家里早点吃完也出去转转,不用候着了。” 红衣应了声是,喜滋滋地转身去通知大家了。 沈元这时往前走了两步,砰的一声跪到沈晏均面前,“大少爷,今天的事都怪我,是我的责任……” 沈晏庭跟潘玉良都没吭声,赵副官也垂首立在一边,今天的事,不论沈晏庭伤没伤着,沈元的责任都在那里。 沈晏均沉默了会,道:“你先起来吧,今天过节,这事就先不提了,过完节再说。” 沈晏均抱着潘玉良回房,给她换了身衣服。 潘玉良有点异常的沉默,沈晏均给她换好衣服后问她,“吓着了?” 潘玉良啊了一声,摇摇头,“没有,只是方才看到沈元,想起沈舟了。” 之前也是她出事,沈舟才被带走。 沈晏均道:“他们不一样,你大了,放个男的在你身边也不像话。所以你出事之后,我便干脆让沈舟回了营里,若是你想再见他,等我们回去,我带你去营里看他。” 潘玉良点点头,心中那些沈舟有没有受到什么惩罚的话咽了回去。 沈晏庭也换了身衣服,换好之后就开始嚷了,他那房间隔得老远,他又懒得从那边走过来,直接站在那边就喊了起来。 “大哥,你们好了没有,可以出门了吗?” 沈晏均心想刚刚还想夸他长大了懂事了,这哪里是懂事了? 沈晏均扶着潘玉良从房间出来,立在门口的红衣立即跟了上去。 两边都有楼梯,沈晏均他们从这边楼梯下来,沈晏庭已经咚咚咚地从那边下了楼,他换了一身不西装,头发也重新梳过,别提多精神了。 沈晏均看了他一眼,被他头上的头油刺得不忍直视。 “不冷吗?” 沈晏庭摇摇头,又说,“大哥,这次我帮了小嫂嫂这么大的忙,你可得写信回去告诉娘,回头我要找她讨赏呢。” 沈晏均呵了一声,“你动手跟人打架的事还要我告诉娘,你是皮痒了吧。” 沈晏庭啧了两声,“大哥,亏你还是营中呆久了的人,这话全靠人说嘛,你干嘛非得说我打架,你可以说我这是在保护小嫂嫂,英勇自卫啊。” 沈晏均道:“我没你会说话,要么你自己写,让我写就只能写你打架。” 说起写信的事,潘玉良直到现在才想起来,那天晚上给她爹娘的信才写到一半就睡过去了,他不会帮她就那样寄出去了吧? “我那写了一半的信……” 沈晏均换了温和的口气,“我帮你写完了。” 潘玉良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就那么寄出去。 沈晏庭在这一刻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沈晏均的大小眼了。 他叹着气,“娘说的对,男人哪,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 沈晏均被他这话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潘玉良也哭笑不得,红衣掩着笑说。 “小少爷,您以后要是娶到像我们少夫人这么好的人,夫人一定乐意您娶了媳妇忘了娘。” 沈晏庭的视线在潘玉良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摇摇头,颇为嫌弃地说,“她有什么好的?” 潘玉良翻着旧账,“是谁在我成亲前摸去我房里说要带着我私奔的?” 沈晏均扶着她的腰的手紧了紧,看向沈晏庭,语气淡淡地说,“还有这种事?” 不知为何,沈晏庭被他这淡淡的语气说得头皮一麻,他立即露出个讨好的笑。 “那个,我就是想救你于水生火热之中,没有别的意思,大哥你别误会。” 沈晏均笑着说,“我不误会,只是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水生火热?” 还真是越解释越错,沈晏庭干脆耍起无赖,“今个过节,你们都不许说这些有的没的。” 说着率先朝门口走去。 沈晏均把视线收回,落到潘玉良身上,“这事怎么没听你说过?” 这种事……为什么要提? 她虽然也想学沈晏庭那样,大步走向门口,但她的腿禁锢了她。 于是潘玉良只能笑笑,“他那孩子气的话,我哪里会当真,既不当真,便也没说的必要。” 沈晏均敛下神色,没再说什么,“走吧。” 在车上的时候,沈晏庭说,“小嫂嫂,我听说南京城有道名菜叫美人肝,我们晚上去吃那个好不好?” 沈晏庭现在耳濡目染下也学精了,想要什么不直接跟沈晏均说,因为跟他说多半会遭到拒绝,还不如直接跟潘玉良说。 “美人肝……这名字倒是别致。”说着她看着沈晏均,“晏均哥哥,那我们晚上就去试试这个好不好?” 沈晏均也没多说什么,依了他们,“那就去吃这个吧。” 沈晏均让司机把车开到了马祥兴,那里做的美人肝是最地道的。 等到了饭店,原本以为过节会冷清的饭店,没想到人还挺多。 沈晏均让赵副官去要了个清静点的大桌子,“今日过节,都别拘着了,坐下一起吃,偿一偿这南京城的地道美食。” 沈晏均都发话了,赵副官跟沈元还有红衣便也没有推脱,一一落了坐。 等他们吃完从冯祥兴出来,外头已经是华灯初上,南京城的确要比晋城大得多,也繁华得多。 街上都是吃完晚饭出来看花灯猜灯迷的人,大人小孩全挤成一团。 “赵副官你跟沈元看好小少爷。” 沈晏均紧紧牵着潘玉良的手,从饭店出来又去了隔壁那条比较热闹的街。 他们沿着青石板的路走过,避开舞獅的小队伍,没一会沈晏庭手上就拿了一堆的东西,又是吃的又是玩的,好不热闹。 潘玉良被他手上那只敲得咚咚响的拔浪鼓吸引,拿在手上爱不释手地玩着。 红衣在一边道:“少夫人,这个是给小孩子玩的,日后少夫人要是生了小小少爷或者小小小姐就能玩了。” 潘玉良的手一顿,但又很快回过神来,当作什么也没听到地继续玩着。 沈晏庭是个特别有好奇心但又喜新厌旧的主,拿在手里的东西玩了一会就扔给沈元,又去拿别的玩,赵副官只得不停地给他付钱,两个人侍候着他一个人玩着。 沈晏庭窜来窜去的,有赵副官跟沈元两个人,即便是人多,沈晏均倒也不担心。 不一会,已经窜到前面去了的沈晏庭又回头跑到沈晏均跟潘玉良面前。 “哥,你们也太慢了。” 沈晏均看着街上的花灯,漫不经心地说,“你自己去玩你自己的,又没人拦着你,你嫌我们作什么?” 沈晏庭道:“前面有猜灯迷的,猜对了可有奖品拿呢,我们去猜灯迷吧。” 沈晏均问潘玉良,“你要去玩吗?” 潘玉良对猜灯迷兴致倒是不高,不过对奖品的期望还是很大的。 “去看看吧。” 沈晏庭道:“那我先过去,你们可快点。” 潘玉良倒是想快,但她那腿根本没法快。 潘玉良看着说话间已经窜出去老远的沈晏庭,翘着嘴巴告状,“他这是在存心气我。” 沈晏均笑笑,“不气,晏均哥哥帮你。” 说着他在潘玉良身前矮下身子,“来,良儿,我背你过去。” 街上到处都是人,潘玉良有不好意思,红衣在一边道:“唉呀,都已经看不到小少爷了,我们呆会会不会找不到人啊?” 潘玉良趴到沈晏均背上,双手揽住他的肩。 等她扶好后,沈晏均起身,那种自下而上的感觉让潘玉良不禁把脸埋到沈晏均的后脖处偷偷笑着。 沈晏均问她,“这么开心?” 潘玉良将头抬起,望着头顶的满月,“今个过节呢,自然开心。” 沈晏均也不拆穿她,背着人往前走。 等走到沈晏庭说的猜迷灯处,那里早里三层外三层地被人团团围住了,哪里还看得见沈晏庭的影子。 还是人高马大的赵副官看见沈晏均他们,他挤出人群,来到沈晏均身边,“少校。” 沈晏均点点头,“今天晚上不用管我们,好好保护好小少爷。” 赵副官应了声是,又挤进人群。 潘玉良本身就没多大的兴致,一看人这么多,就更不想挤了。 沈晏均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要玩吗?” 潘玉良看着挤作一团的人群,摇摇头,“不要了,我们在边上等晏庭好了。” 旁边就是一个茶馆,沈晏均背着人在茶馆坐下,跟小二要了壶茶,又要了些瓜子花生之类的零嘴。 潘玉良抓了把花生塞到红衣手上,“今天过节,你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跟我说就是。” 沈晏均轻笑,打趣道,“说的你好像有钱似的。” 潘玉良也不介意他的打趣,只说,“晏均哥哥的就是我的。” 沈晏均问,“那你的呢?” 潘玉良理直气壮道:“我的还是我的!” 潘玉良坐着等沈晏庭的功夫,因为无聊,便对剥瓜子这件事忽然来了兴趣,拿了油纸垫着,也不吃,剥了就放到油纸上。 等她剥好一小把了,沈晏均故意抓过去塞进嘴里,本来是想逗逗她,谁知她也不恼,还偏着脑袋傻气地看着她,“好吃吗?” 外面挂了满街的红灯笼,光印进茶馆,照在潘玉良的脸上,衬得她皮肤嫩嫩的,眼睛灼灼的。 沈晏均喉头一动,咽下瓜子,轻轻说了声,“很香。” 潘玉良笑开,又低下头去剥瓜子。 沈晏庭足足猜了近两刻钟的灯迷,虽然答了不少,但错的也多,最后被周围急着要猜灯迷的人给轰了出来。 他噘着嘴走近茶馆,红衣立即捧了杯茶到他面前,茶是温的,刚好能喝,沈晏庭一杯饮下,眼睛看向潘玉良面前堆得跟小山似的瓜子仁。 也不等问,直接伸了手去抓。 沈晏均咳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都赢了些什么?” 沈晏庭啊了一声,赵副官眼疾手快地递了方才赢的一只兔子灯到他手上。 沈晏庭皱皱眉,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失忆,他方才……是想拿这个? 赵副官道:“小少爷答对了不小呢,赢了两个小河灯,还有两副对联。” 潘玉良抬起头,“年都过完了,要对联做什么?” 红衣道:“定是年前没有卖出去的,拿来做奖品了。” 潘玉良点点头,有些失望,“那还不如河灯呢。”说着放下手中的瓜子,去拿沈晏庭手上的河灯。 红衣立即将她剥好放在油纸上的好瓜子仁包好,拿着绳捆着拎在手上。 潘玉良拿着那灯左右看了看,皱皱眉,点评道:“还没有那佟家表小姐做的好呢。” 沈晏庭屁股厥在椅子上,脑袋跟潘玉良的凑到一块,跟她的评价一致,“的确是不好。” 红衣笑着道:“少夫人,小少爷,这种空手得来的奖品本来就是图一乐,当不得真的。” 想想也是,人家白送的东西,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沈晏均这时也说,“这街上应该有卖河灯的,晚点去买几盏,然后一起去放河灯。” 这自然是好,沈晏庭跟潘玉良都发现了,今天的沈晏均特别好说话。 从茶馆出来,他们又沿街买了些小吃,还有拿在手里玩的东西。 沈元抱着这些东西都快看不到路了,但因为今天的失职差点害沈晏庭受伤,这会他也是毫无怨言地抱着。 等走到街的尽头,人明显就少了,灯也暗了下来,几有路边人家的墙上挂着的灯笼。 过了桥,到了另一边,放河灯的人就多了起来。 潘玉良跟沈晏庭方才像比着买似的,每个都人都拿了好几盏灯。 沈晏均不管沈晏庭,问着潘玉良,“你买那么多做什么?” 潘玉良一本正经地道:“我今年想要完成的心愿有点多。” 沈晏均点点头,颇为理解地说:“怕灯载不住,沉了吗?” 潘玉良照着他胸口就是一拳,连连呸了两声,“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沈晏均道:“你不是学的新派知识吗?这可是封建迷信。” 潘玉良哼了一声,反驳说,“这可不是封建迷信,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跟期许。” 潘玉良又让红衣买了毛笔跟红纸,然后跟沈晏庭两个人趴在护城河边写着心愿,还让红衣给她挡着,不许别人偷看。 潘玉良的心愿确实有点多,沈晏庭都写远好一会了她还才写完,最后还剩一张,潘玉良把纸笔递给沈晏均,“晏均哥哥,你也许一个愿吧。” 沈晏庭原本以为他大哥会拒绝,却没想到沈晏均居然接过了潘玉良的纸纸,拿在手上写了两行字上去。 沈晏均人长得高,纸笔也拿得高,潘玉良本来想好奇地看一看,结果一个字都没看到。 她将写好字的纸吹干,折起来放进河灯,她那腿伤着不好蹲着,沈晏庭本来说要帮她放,但她去执意要自己放。 沈晏均只好在一边几乎是半搂着她,助她完成这项艰难的任务。 潘玉良将河灯上面的蜡烛点燃,将灯推进河里,潘玉良看着她的那些河灯在水里打着转,然后往前面飘去,脸上露出笑容。 等到放完河灯,几人又去看了烟火表演,巨大的烟火冲上天,然后在空中炸开,轰隆隆的声音加上人群的欢呼声。 回去的路上沈晏庭跟潘玉良早就撑不住了,一个在趴在赵副官的背上睡了过去,一个趴在沈晏均的背上睡了过去。 司机把车停在冯祥兴饭店的附近,来的时候他们是一路走过来的,这会还要再走回走车子那时在。 赵副官本来说过去让司机把车子开过来,沈晏均却说不用,走走也好。 玩的时候不觉得,这会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之前热闹的街只剩下三三两两回家的人,店家也大多关了门,只有灯笼还高高地挂着,照亮着青石板路,拉长人的影子。 谁也没有说话,只这样静静地走着,足足走了近半个时辰,他们才走回到停车的地方。 两个睡得七昏八素的人中途一次也没有醒过,等回了房,沈晏均帮着潘玉良脱衣服的时候,她才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看了看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看着人,不是很清醒地问。 “晏均哥哥,你今日许的什么愿?” 公馆里除了他们刚回来的这几个,其他人早就已经睡下,屋子里安静极了。 沈晏均帮她脱衣服的手顿了顿,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良儿许的什么愿?” 潘玉良半眯着上,一副随时能再睡过去的样子,嘴里还是无意识地回答着沈晏均的问题。 “我希望大姐能身体健康。” 沈晏均一边帮她脱着衣服,一边问,“还有呢?” “希望爹娘身体也健康。” “还有呢?” “希望晏庭能长高点。” “还有呢?” “希望我的腿能早一点好。” “还有呢?” 说话间,沈晏均已经帮她把衣服脱好,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这公馆不比家里,还是烧着碳,没有地龙,虽然不是很冷,但也差池不得。 潘玉良被他问得顿了顿,似在回想自己还许了什么样的愿。 沈晏均久久没等到回答,还以为她睡了,定睛一看,眼睛还是半睁着呢。 他轻笑,继续哄着她,“良儿还许了什么愿?” 潘玉良眨眨眼,张张嘴,说了句,“不能说,还有不能说。” 沈晏均一愣,诱哄着她,“连晏均哥哥也不能说吗?” 潘玉良想点头,但因为困意动作心缓,“不能说,谁都不能说,这是良儿的秘密。” 说完便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沈晏均原本打算元宵过后再去张司令的那宅子瞧一瞧的,那日园子还没有看完,潘玉良也挺喜欢的样子,倒是可以再去看看。 不过因为元宵在佟府闹的那一场,这时候再去张司令府上,就有些不好了。 正好赶上变天,昨日还艳阳高照的天气,早上起来起了大雾,一丝风都没有,推开窗子,视线所及,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沈晏均干脆让他们都呆在了公馆里,哪也没去。 让赵副官对外就说小少爷在养伤,这几日不出门,也不见客。 沈晏庭因为找着了新乐子,倒也熬得住,反倒是潘玉良无聊起来。 沈晏庭那新乐子就是学功夫,带不了她。 学晏均见如此,便道:“给你估条鞭子吧,你来帮忙。” 潘玉良原来那条鞭子被她扔在佟府,扔了的东西她也不好再去要回来,还想着什么时候再去买一条呢,沈晏均竟然说要给她做,她自然乐意。 沈晏均让赵副官去找了些做鞭子的材料,潘玉良从中选了几样。 选的木头跟牛皮,比较轻便一点,也好拿。 沈晏均似乎是做过的样子,拿起手一点都不陌生,打磨木头,裁割牛皮,倒是潘玉良,与其说是让她帮忙,倒不是说在添乱。 一会拿这个一会拿那个的,沈晏均本来放得好好的要用的东西,她偏偏要去弄乱。 也是另一种乐趣。 沈晏均花了三天时间,给她做了两条鞭子。 进度之所以会这么慢,也全是潘三小姐的功劳。 等到第四天,佟府来下了贴子,说是特地设了宴给潘玉良跟沈晏庭赔罪。 沈晏均算算时间觉得小少爷身这傻也差不多了该好了,便带着潘玉良跟沈晏庭过去了。 赔不赔罪的,佟府还是得走一趟,到底是亲戚。 见着沈晏均,佟老爷几乎快要声泪俱下了,一会说自己教子无法,一会说佟禄被他母亲给惯坏了。 虽然说的是给潘玉良跟沈晏赔罪,但全程没有提两人的事,直拉着沈晏均大诉一个老父亲的苦处。 潘玉良心里暗想,他这话可就找错人说了,沈晏均自己都还没有孩子,哪里能理解得了他那老父亲的苦楚。 说是设宴赔罪,自然少不了吃饭。 那个佟家少爷一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出来,沈晏庭身上是一点伤都看不出来了,佟家人也不知道他是真伤还是假伤,但他在公馆里养了三天的伤,也只能当他是真伤了。 至于佟家少爷,伤的就有些具像了,脸上跟脖子上的伤还没消下去,那鞭子抽到人身上,扎实的紧,一点都不带虚招的。 潘玉良看了眼他的伤处,撇开眼,毫无愧疚之心。 要是再来一次,她指不定抽的更狠。 敢说她是妾室,他又是什么东西? 佟家少爷带着伤亲自出来赔罪,也确实带着诚意。 不过,潘玉良在瞥见他端的茶杯时,笑了笑说,“既是赔罪,怎能喝茶?” 这饭桌上放的都是自家酿的黄酒,这喝下去晚上佟家少爷的伤口估计得肿起来了。 佟夫人哪里舍得,刚想说什么,被佟家姑奶奶拉了一把。 佟家姑奶奶笑着说,“那日的事我们事后也有一点了解,的确是佟禄的错,良儿说的也对,既是赔罪,喝茶总不像话,佟禄,换了酒。” 佟禄本想摔了杯子就走人,但触及钱珠儿红红的眼睛,一咬牙,便忍了下去。 佟禄手上的茶被换成了酒,他举起碗,“嫂嫂,我佟禄当着各位长罪的面给你赔罪,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了小弟。” 潘玉良也命人给她倒了酒,举起碗,佟禄看她也喝的是酒,本来还想发难说点什么话,这会没了用武之地,只好忍着气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潘玉良也不含糊,等佟禄碗里的酒见了底,她也端起碗把酒喝了。 因为喝的是黄酒,暖身子的,沈晏均便也没管她。 佟禄放下碗刚准备要走,潘玉良却不打算放过他。 “堂弟,那日的事我也有错,现在瞧瞧你这脸,我真是不忍心,我再饮一杯,算是我给你赔罪的。” 潘玉良喝的快,佟禄都来不及阻止,佟禄那叫一个气,眼睛都要冒火了。 潘玉良做为一个女人都把酒给喝了,他能不喝? 而且她的那翻话,摆明了就是成心的。 佟禄只再次拿起碗,还连饮了三杯,只求潘玉良这个疯女人能放过他。 佟禄原本以为过了潘玉良那关就好了,毕竟沈晏庭只是个小屁孩。 但他万万没想到,沈晏庭也是自小偷着喝酒喝到这么大的。 而且潘玉良饮了两碗,沈晏庭本着再怎么着也不能输给潘玉良的想法,于是喝四碗。 转到佟禄这里,只能再翻翻。 这酒潘玉良跟沈晏庭喝都没事,但对佟禄这个身上还有伤口的人来说,晚些时候就要吃苦了。 等到酒喝完,佟禄几乎是逃的出了宴客厅,潘玉良跟沈晏庭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个彼此才懂的眼神。 潘玉良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视线转回来,刚好撞上沈晏均似笑非笑的脸。 沈晏均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吃点菜,酒就不要再喝了,喝多了我可不背你回去了。” 佟老爷打着哈哈,“没事,喝多了便在府上住下。” 说着又叹着叹气,“都怪我那不争气的东西,元宵那天本来可以好好过个节的,结果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估计潘玉良跟沈晏庭心里想的都是,不愉快的只是佟家人啊,他们的元宵过的还挺愉快的。 佟姑奶奶倒对潘玉良喝酒这件事颇有微词,“女孩子哪里能像你这样的啦,又是拿鞭子抽人又是喝酒的,不好。女孩子就应该像我们珠儿这样,温良贤淑的才好,能侍候好男人就行。” 潘玉良看了佟姑奶奶一眼,又看了钱珠儿一眼,然后冲着好佟姑奶奶装傻地一笑,“那就祝珠儿表面在南京城找到一个愿意让她侍候的男人好了。到时既便是我回了晋城,也一定让人给表妹送礼。” 佟姑奶奶被她这话一堵,说是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佟姑奶奶简直要被潘玉良气得翻白眼了,佟姑奶奶无论是在佟家还是在钱家,说话那都是说一不二的,哪里有人这么顶过她。 而且她那话,分明是知晓了她想把珠儿嫁给沈晏均才故意那么说的。 潘玉良讨着便宜了也不恋战,后面佟姑奶奶再找她说话,她就当自己没听到,专门地吃着菜,偶尔还给沈晏均喂一口。 佟姑奶奶没法子,只能把气撒到自家女儿身上,手指在桌子底下拧了钱珠儿一把,直拧得钱珠儿眼睛都红了,又不敢吭声。 佟老爷也不知是真被佟禄气到了,还是喝多了,相较前几次,话就有点多了。 潘玉良跟沈晏庭都是不耐烦听这话的人,吃了个七分饱便下了桌。 没有沈晏均看着,潘玉良跟沈晏庭凑到一块能有什么好事,沈元跟红衣又看不住他们。 两人却了偏厅,小声地嘀咕着。 “你说他服了没有?” “看样子是没有。” “要不要再揍他一顿?” “不好吧,怎么说也是亲戚,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万一他怀恨在心,报复我们怎么办?” “没关系,反正我们过段时间就回晋城了,还怕他不成?” “好吧,我觉得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那我们去找他玩玩?” “好!” 红衣跟沈元听着两人这段跟打哑迷似的话不禁有些头皮发麻,直觉就没好事。 红衣先道,“少夫人,大少爷一会就该吃完了,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他吧,万一大少爷出来没见着人该找您了。” 沈元也道:“是啊,小少爷,上次那笔账大少爷还给我记着呢,您行行好,让我好生地度过这个正月好不好?” 潘玉良笑笑,“瞧你们吓的,我们就是在园子里走走,又不走远。” 还在饭桌上吃着饭的沈晏均唤来赵副官,“你不用在我这,去少夫人那看着点。” 沈晏均还是有些了解沈晏庭的,上次他在佟禄身上偿到了甜头,肯定还会想着这事。沈元跟他呆在一起久了,两个之间更像朋友一点,沈晏庭若是来了脾气,沈元也拿不住他。 但那佟禄也不傻,上次能占到便宜,这次就不一定了。 赵副官迅速退了出去,等他到了偏厅,发现沈晏庭跟潘玉良都已经不在厅里,他走到门口,拦住一个下人问。 “看到沈府的少夫人跟小少爷了吗?” 那下人指了一个方向,“他们往那里去了。” 潘玉良跟沈晏庭那番话其实也就是说说,这里是佟府,他们总不能跑到佟禄住的屋子里去把人拉出来揍一顿。 他们在园子里走着,在公馆里连呆了三天没有出门,都有些腻了。 但事情偏偏就这么巧,他们没去找那佟禄,佟禄倒找上门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潘玉良这会看佟禄,觉得脸上的伤更红了。 “嫂嫂,晏庭弟弟。” 佟禄见着他们,从牙缝里挤出一几个字。 潘玉良温柔一笑,“呀,是堂弟呀,瞧着学弟气色不错的样子。” 刚刚赶到好赵副官赶紧上前,深怕两边再打起来。 “少夫人,您怎么来这了,少校找不到你正问呢。” 潘玉良道:“没事,我跟晏庭随便走走。” 那佟禄手中提着一个篮子,他看了眼赵副官,又看着潘玉良道:“嫂嫂,我这有山东运过来的冻梨,嫂嫂可以吃一点?” 潘玉良摇摇头,“我这人吃过亏,可不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佟禄呵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嫂嫂跟晏庭弟弟慢慢逛,我先回屋了。” 潘玉良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动作。 等到佟禄一走,沈晏庭立即去瞪赵副官,“都是你,本来我还想再揍他一顿的。” 赵副官无奈。 “小少爷,佟禄这个人还是要少接触,他指不定有什么阴招。” 沈晏庭才懒得听他这种长他人之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他要真那么厉害还不是被小嫂嫂抽得满地打滚。” 倒是潘玉良听出了点沈副官的话外之音。 “怎么?” 赵副官四下看了眼,见周围没有佟家的人,才道:“佟少爷跟表小姐似乎关系不浅,即便是如此,佟家跟钱家要把表小姐嫁给少校,这佟少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里面应该还有点别的什么事。所以小少爷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潘玉良跟沈晏庭两人张着嘴,下巴有点收不回去的感觉。 这就真的有点深宅秘辛的感觉了,简直比戏文还精彩。 不过…… 潘玉良问,“我们是不是过了今天就不用再来佟府了?” 年也拜了,罪也赔了,大家做做表面好工作,维持下表面关系就好。 赵副官道,“少校似乎是这个意思。” 正是如此,所以今日才要特别小心。佟家若是想提什么要求要做点什么事,今日不做,往后就没机会了。 第54章 你知道的日后 潘玉良跟沈晏庭回去的时候,沈晏均他们已经吃完,只是佟老爷一直拉着他说话,他便也没离席。 等潘玉良一回去,他便招小狗似的冲她招了招手。 潘玉良本来不想理会,一见佟姑奶奶跟看食物似的眼神盯着他,脸上立即挂上笑容坐了回去。 沈晏均捏捏她的手,“这么凉,出去玩了?” 潘玉良嗯了一声,捂着嘴巴到他耳边悄声说,“本来是想去打架的,没打成。”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潘玉良一看佟老爷跟佟姑奶奶那架式,就知道他们还没有死心。 她从腰间掏了掏,把沈晏均给她做的那条新的鞭子掏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桌上几个人一看,纷纷变了脸色。 潘玉良很满意这个效果,沈晏均看着她的眼神里全是纵容。 佟老爷本来还有一大堆要说的话,这下全被学潘玉良给堵了回去,没法说了。 吃完饭撤了桌,佟家各位长辈在厅里坐着,沈晏均带着潘玉良跟沈晏均去佟府花园里散步,潘玉良问,“不是吃过饭了吗?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回去?” 要赔的罪也赔了。 沈晏均失笑道:“哪里有去长辈家吃饭,吃完就走的?还是要再呆一会,这是礼数。” 潘玉良点点头,既是礼数,那就按礼数做就是。 不过,她还是苦口婆心地说,“一会那什么表小姐要是找你去喝茶或者吃点心之类的,你可不许去。” 沈晏均挑挑眉,“怎么?” 钱珠儿为什么要找他去喝茶或者吃点心? 潘玉良道:“戏文里都是这么写的,追求不成,便先生米煮成熟饭,反正你是男的,到时你想赖都赖不掉。” 沈晏均故意说:“这事于我又没什么坏处,我为什么要赖?” 潘玉良的手杖往沈晏均脚上狠狠一落,她哼了声,“你不要脸!” 说着对红衣到,“红衣,我们走,我才不要跟这个不要脸的人一块走。” 这脸翻的,比翻书还快。 赵副官看了眼沈晏均的脚,“少校,您疼吗?”这世上敢骂沈少校不要脸的人还没几个,重点是被骂的那个人还带着一脸笑呢。 沈晏均哪里有疼的样子,跟在潘玉良的身后回了厅里。 沈晏庭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莫名其妙。 正准备跟着沈晏均一块离开的赵副官忽然瞥见正在回廊上探着头,不知是在找人还是在找东西的佟禄,他对着沈晏庭道:“小少爷,要不要试一下前几天沈元教你的那套功夫?” 沈晏庭虽然对佟禄高频率的出现有些疑惑,但疑惑很快被另一种情绪代替,他往佟禄那边一看,脸上挂着笑说,“未偿不可。” 说着他举起一只手对着佟禄晃了晃,“堂哥……” 佟禄脚下顿了顿,似乎要离开的样子,沈晏庭赶紧小跑过去,“堂哥,好巧啊,又碰到你了。” 佟禄手上还提着他先前问潘玉良要不要吃的冻梨。 沈晏庭自然地凑上去,好似先前那一架根本不是他打的一样。 “堂哥,你手里拿着的这冻梨好不好吃啊?” 说着他又冲沈元跟赵副官招了招手,两人立即上前。 沈晏庭指着佟禄提在手里的梨,命令道:“你们试一下这个梨,看好不好吃,好吃的话我带点回晋城给我娘。” 沈晏庭一副理直气壮的样指使着别人,倒像是他会干出的事情,佟禄也没多想。 沈元中赵副官立即上前去拿佟禄手里的梨,挑为捡去的,像是比个大又像是比个小,拖拖拉拉的。 沈晏庭站在一边不耐烦地说,“怎么,你们还怕堂哥给你们下毒啊,快点随便拿一个。” 沈元嘿嘿两声,“小少爷,我们可没吃过这东西,第一次见呢,新奇得紧,你就让我们多挑一会嘛。” 沈晏庭道:“你们这样挑来捡去的,我这不是怕堂哥不耐烦吗?” 当着别人的面,佟禄也得只赔着笑,“堂弟说笑了,我也无事,你们慢慢挑。” 佟禄手里总共也没提几个梨,沈元跟赵副官挑挑捡捡的,就跟锈花似的,直到沈晏庭先不耐烦了。 “唉呀,你们两个怎么跟个女人似的。” 说着上前一人拿了一人塞进他们的手里,“好了好了,我们快回去吧,一会我大哥又该说我到处乱跑了。” 沈元跟赵副官接过梨,立即应声退到一边。 沈晏庭又拿了个到自己手里,“谢谢堂哥啦。” 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了。 直到三人走远,佟禄才看了眼手中的梨,嘁了一声。 沈元跟上沈晏庭,“小少爷,怎么样?成功了吗?” 沈晏庭一只手握着一只梨,他摊开另一只本来握着拳的手。 沈元一看,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就是这梨…… 沈晏庭左右看了看,找了个角落,直接扔了,又对着沈元跟赵副官说。 “你们要是吃出毛病了,司令府可不赔。” 沈元无所谓,耸耸肩说,“我还真没吃过了这玩意,我试试。” 赵副官干脆将他手里的那一个也塞进了沈元手里,“都给你吧,慢慢吃。” 潘玉良一回到厅里就有几分后悔了,她方才之所前把沈晏均拉出去散步就是因为怕他在厅里对着那个表小姐看来看去,万一他觉得那表小姐长的还行,性子也还成,真把人娶回去就麻烦了。 只不过她的担心似乎并没有出现,钱珠儿在潘玉良跟沈晏均回到厅里之后,完全没有把视线放到沈晏均身上过。 潘玉良坐了一会,才喝了两口茶,钱珠儿就迈着小步子走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说,“良儿姐姐,前几天的事都是珠儿的错,珠儿也应该向你赔你的,我做了些糕点,你跟我过去一起偿偿好不好,要是好吃,你今天就带些回去。不然我心里会一直过意不去。” 钱珠儿说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再想到赵副官的话,又觉得所谓要把她嫁给沈晏均的事,说不定只是两家长辈的主意,跟她本人并没有多少关系,她只是不敢违抗长辈的命令罢了。 况且前几日抽佟禄的那一顿鞭子也让她解了些气,这样想着,她便也软了态度。 “那……好吧。” 正好入厅的沈晏庭听到她们的话,也立即道:“我也要吃。” 那佟禄一看就不怀好意的样子,万一再给潘玉良碰上了呢? 钱珠儿笑笑,“好啊。” 于是潘玉良带着红衣,沈晏庭带着沈元一起去了钱珠儿的院子。 沈元这次是一步也不敢离得太远,万一真要再出点事,他吃不了兜着走。反倒是沈晏庭嫌他离得太近,嫌弃的要命。 “不许进屋,你在门口呆着就行了。” 沈元没法子,只好在门口站着。 钱珠儿的确有一双巧手,元宵那日做的河灯就很好看,这次做的糕点也十分精致,潘玉良拿起来偿了一口,十分中肯地说,“还挺好吃的,甜而不腻。” 沈晏庭一听是甜的,就没有什么兴趣了。 钱珠儿又拿了另外一份出来,“表弟你偿偿这个,这个是咸的。” 沈晏庭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偿了偿,“还不错。” 钱珠儿又给两人倒了水,吃糕点的确会让人觉得口渴,潘玉良跟沈晏庭一只喝了两口水。钱珠儿又问红衣,“红衣姑娘可要吃?” 钱珠儿连连摇头,“谢谢表小姐,奴婢不用。” 钱珠儿倒也没有勉强。 吃了两块糕点之后,钱珠儿忽然对沈晏庭道:“表弟,我想跟良儿姐姐说会话,你能到门口去等一会吗?” 沈晏庭本来不太愿意,但一想,钱珠儿虽然在想嫁到司令府这件事上让他有些不爽,但想想他拿过人玩的吃的一大堆,又想着,反正他就在门口,应当出了不事,而且还有红衣在,这丫鬟可机灵着呢。 于是皱皱眉,“好吧,那你们说话可别说太久。” 钱珠儿点点头,“只要一会就好。” 沈晏均走了门口,钱珠儿把门关上,缓缓走到潘玉良身边。 红衣有些防备地盯着她,钱珠儿笑笑,“瞧良儿姐姐这丫鬟紧张的,我一个弱女子能对你们做什么?” 潘玉良眼睛转了转,“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这钱珠儿是个弱女子不错,万一她房里藏了什么人呢。 潘玉良想的还真是一点错都没有错,她才想完,原本已经回自己院子啃冻梨的佟禄不知打哪里冒了出来,他一记手刀就将红衣给劈晕了过去,红衣连他的人都没瞧见。 潘玉良刚想喊,佟禄就掏了把枪对着她的脑袋,语气阴森。 “嫂嫂,你要是敢喊一个字,我可就开枪了哦。” 潘玉良识时务者为俊杰地闭紧了嘴巴。 佟禄又道:“不知道嫂嫂今日可有带枪。” 潘玉良嘿嘿两声摇摇头,佟禄又把枪举高了点,“嫂嫂,你说,这么多鞭子,我该怎么报答你?” 潘玉良佟禄一副今天非要在她身上打个窟窿出来的样子,也不想激怒他,只把脸转向钱珠儿。 “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钱珠儿被她看得一抖,小声地道:“良儿姐姐你别怕,表哥只是……只是……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潘玉良哦了一声,问,“想请我帮什么忙?” 这佟少爷请人帮忙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佟禄阴森一笑,“自然是要请嫂嫂帮个大忙了。” 潘玉良觉得不太对劲,皱着眉问,“你想干什么?” 佟禄的枪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脑袋,潘玉良也不敢乱动。 佟禄对着钱珠儿道:“把她扶到床上去。” 钱珠儿照着佟禄的话做,扶着潘玉良去了里间她的床上。 潘玉良仍旧是问她,“你真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钱珠儿垂着眼,她道:“良儿姐姐,你成了亲,不疼的,这件事若是成了,日后我定然会好好侍候您的。我没有法子,你不要怪我。” 潘玉良简直被她气得心口疼。 枉她方才还觉得心疼她,觉得她是被逼的。 佟禄又道,“珠儿,把她衣服脱了。” 潘玉良圆目一瞪,不敢置信地看着佟禄跟钱珠儿。 她抖着唇道:“你们以为毁了我清白就能把钱珠儿嫁进司令府吗?你们就不把惹怒了晏均哥哥,吃不了兜着走?” 佟禄哼笑一声,“惹怒了他又怎么样,他再怎么厉害不也得管我爹叫一声三叔,打断胳膊还能连着筋呢,一个女人罢了,你还真以为他会为了你做什么事?” 潘玉良以不以为不重要,重要的是佟禄怎么以为的,潘玉良觉得眼下的佟禄是真能干出那丧心病狂的事来。 钱珠儿解了潘玉良披在外面狐求,取了她腰间的鞭子。 佟禄道:“拿来给我。” 钱珠儿把鞭子递给他,佟禄把鞭子拿在手中扬了扬,然后笑着问潘玉良,“嫂嫂,你说这鞭子要是抽到你这细皮嫩肉身上,应当……会很好看吧?” 他话音才落,沈晏庭推门而入,啧啧两声,“哇,堂哥你好凶哇。” 他身后跟着沈元,两人看都没看地上的红衣一眼,直接往里走。 佟禄拿着枪对着他们,“给老子站住,别过来。” 沈晏庭像是听不懂般,继续往前走着,潘玉良心里那叫一个悔啊,亏她还为了这臭小子赏了佟禄一顿鞭子,这会他就不考虑她的死活了。 佟禄又把枪移回潘玉良的脑袋前,喊着,“你们要是再过来我可就开枪了。” 沈晏庭边走边道:“你开嘛,反正想当我嫂嫂的人多得是。” 潘玉良心里哇了一声,骂着小没良心的。 眼看沈晏庭跟沈元已经离他只有几步远,佟禄狗急跳墙地举起枪就扣了扳机,结果什么动静也没有,佟禄不相信地又试了两次,结果仍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沈晏庭笑笑道:“看来堂哥枪法不怎么样啊,平时没拿过枪的吧?” 佟禄扔了手中的鞭子,不敢置信地把手枪拿到眼前,把手枪扳开看眼,里面哪里有子弹,空空如也。 沈晏庭把手摊到他面前,“堂哥可是找这个?” 沈晏庭的手心里赫然躺着两颗子弹。 佟禄一回想,“你先前找我要梨的时候……” 沈晏庭背过手去,“细节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不知道堂哥跟表姐,要准备怎么跟我哥交代。” 佟禄一把扔了枪,直接拿手扣住潘玉良的喉咙,“你可别逼我。” 沈晏庭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他当着佟禄的面,拣起地上的手枪,把子弹装好,然后对着他道:“那就试下你能不能在我了弹打出去的瞬间拧断小嫂嫂的细脖子了。” 要不是不合时宜,潘玉良真想骂出来了,她一点也不想做这种尝试好吗? 沈晏庭又道:“不过堂哥你放心,我的枪法还不如我小嫂嫂呢,不太准的,说不定在你身上打上一百个窟窿你也不会死。” 佟禄这下是终于体会到走夜路碰到鬼了。 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钱珠儿砰的一声跪坐到了地上,脸色一片惨白。 她仰起头,看着佟禄到,“表哥,你放了良儿姐姐吧。” 她脸上一副全完了的表情,佟禄也知道,自沈晏庭好推开那道门后他就完了,在他心里,或许潘玉良一个女人根本不值一提,但沈晏庭是司令府的小少爷,是沈晏均的亲弟弟。他若真伤了他,他哪里跑得了。 佟禄慢慢放下扣在潘玉良脖子上的手,沈元见状,赶紧过去将她扶起,并退开来。 沈晏庭的枪扔然指着,他看着钱珠儿说:“表姐,你给我带的那些吃的跟玩的,我都十分喜欢,你看,我虽然对小嫂嫂心怀不轨,但对我还是不错的。放心,我会成全你的。” 潘玉良听了他的这番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钱珠儿看着沈晏庭,脸上神情木木的,似乎没太懂他的话。 沈晏庭冲她一笑,嘴里却道:“沈元,把他们给我打晕。” 沈元那手刀的功夫,也不比佟禄差,只一下,钱珠儿便晕了过去。 只是佟禄就有点让人为难了,沈元连续两下好都没能让他晕过去。 沈晏庭看向沈元的眼神立即充满了嫌弃,沈元只好道:“表少爷,要不……您自个撞晕得了?” 潘玉良指了指房间里用来挡门的一根木棍,“用那个试试。” 佟禄这会是真恨不得能自己撞晕过去。 好在沈元又是一记手刀落下,佟禄这会很识相地晕了过去,没有让他用到棍子。 潘玉良看着晕过去的两人,问沈晏庭,“你准备怎么对他们?” 沈晏庭道:“这个问题就交给沈元好了,我是好孩子。” 说着将枪手的子弹取了出来,把枪也扔给了沈元,“我们先走吧。” 潘玉良又看了眼躺在外间的地上的红衣,“红衣怎么办?” “看我的。” 沈晏庭说着,走到外间,拿起桌上一杯已经凉了的茶,直接往红衣脸上一泼,红衣瞬间被惊醒。 沈晏庭道,“这不就好了吗?” 红衣抹了把脸的上水,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从地上爬起。 “少夫人,少夫人您没事吧?” 潘玉良摇摇头,“没事。” “好了,我们先出去。” 沈晏庭虽然只是一个孩子,但还是知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的道理。 三人出了屋子,正准备往回走,潘玉良想了想,“我们要不去别处看看?” 佟禄干这事不可能是准备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做完就算了,他毁了她清白,然后呢? 潘玉良始终想不明白这个佟禄做出这种事的目的,脑子跟有问题似的。 毁她清白这件事哪里跟钱珠儿是否能嫁进事令府这件事扯得上关系。 三人直接从钱珠儿的院子去了隔壁的院子,那边有亭子,潘玉良跟沈晏庭干脆就在亭中坐着了。 在前厅的佟姑奶奶掐了掐时间,“良儿去珠儿那怎么去了那么久?大嫂,要不你跟我过去看看?” 佟夫人道了声好,起了身。 佟姑奶奶又看着沈晏均说,“晏庭是不是也过去了,不会碰到佟禄,两人又打起来吧?” 佟姑奶奶这意思过于明显,沈晏均笑了笑,也顺势说,“不如我跟三婶和姑姑一起过去看看。” 佟姑奶奶一副他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一起去吧,万一真打起来了,我跟大嫂两个女流之辈也做不了什么。” 佟夫人跟佟姑奶奶带着丫鬟,沈晏均带着赵副官,几人往钱珠儿的院子过来。 钱珠儿的房间这会房门紧闭,佟姑奶奶故做惊讶,“不是说来吃点心的吗?怎么门还关着了?” 说着上前,站在门口喊了两声,“珠儿?珠儿可在里面?” 沈晏均道:“兴许是他们吃完东西又去了别处也说不定,要不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说着竟是要走,佟姑奶奶一急,直接推了门,“说不定在里面玩什么呢,我们进去看看。” 外间的桌上还摆着没吃完的糕点,佟姑奶奶拉着佟夫人边往里走边说,“你看这几个孩子,吃完的东西也不收拾一下。” 佟夫人四下看了眼,没瞧见人,又往里间看去,隐约瞧见床上似乎有什么人,衣服扔了一地。 她纳闷地道,“珠儿这是睡下了吗?” 佟姑奶奶往沈晏均那里看了眼,说着丫鬟说,“你进去看看,是不是小姐在里面休息。” 那丫鬟领了命,进了里间,没一会便传来一声惊呼,“呀,是佟少爷。” 佟夫人一愣,佟禄怎么会睡到钱珠儿的房间来,她连忙问,“少爷一个人?” 那丫鬟走出来,看着佟姑奶奶支支唔唔地讲不出话来。 佟姑奶奶眼睛一瞪,“你这丫鬟,倒是说话啊,这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沈晏均这时道,“这是表小姐的房间吧?佟少爷怎么会睡到这里来?” 佟姑奶奶提了口气,看了沈晏均一眼,拉着佟夫人就往里走,“大嫂,你跟我一块进去看看。” 明明是佟姑奶奶自己设计的捉奸场面,捉奸倒是真捉奸,只是等她们走到床边一看,却是佟禄跟钱珠儿赤着身子躺在床上。 佟姑奶奶叫得比方才那丫鬟还大声,“珠儿!” 佟珠儿似乎被吵醒,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佟姑奶奶跟佟夫人,半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喊了声,“娘,舅妈,你们怎么……” 这话还没说完,佟姑奶奶就上前一步,一巴掌甩到了她脸上,“下贱东西,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这时候佟禄也醒了过来,正好看着钱珠儿捂着脸流泪。 佟禄一把扯过被子,将两人紧紧盖住,不悦地看着佟姑奶奶,“姑姑,您这是做什么?” 佟姑奶奶一副被气得快要吐血的样子,“我做什么?你还有脸问?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跟珠儿怎么会躺到一张床上?佟禄,你……你……” 佟姑奶奶你了好几次都没你出来,沈晏均还在外面,有些话她也不能说。 云里雾里的佟夫人,虽然被眼见的景像给惊着了,但反应也没有佟姑奶奶那样大,佟老爷虽然跟她说过佟姑奶奶想把钱珠儿嫁进司令府。但钱珠儿跟佟禄自幼青梅竹马,佟禄都二十多了,一直不肯娶媳妇,如今…… 她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看佟姑奶奶这么生气,她也不好把高兴摆到脸上,拉了拉佟姑奶奶说。 “小妹,我们先出去,让他们把衣服穿上再说。” 佟姑奶奶恶狠狠地瞪了床上两人一眼,然后狠狠一跺脚,也不理佟夫人,自己便往外走了。 一直呆在外间的沈晏均看着两人出来,也没多说什么,只笑了笑说,“姑姑,既然良儿跟晏庭不在这,那我再去别往找找看。” 说着也不等二人反应就出了屋子。 钱珠儿这边闹着动静的时候,潘玉良跟沈晏庭就躲在一边看着。 等到沈晏均出了钱珠儿的院子两人才出来。 潘玉良看着沈晏均,问他,“晏均哥哥,是不是一出好戏?” 敢害她?沈元的这招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果然让人痛快。 沈晏均看了她跟沈晏庭一眼,没接她的话,而是问了句,“可以受伤?” 潘玉良连忙摇头,“毫发无损。” 沈晏庭刚想说什么,沈晏均打断他,“回去再说,我们先去跟三叔告辞。” 见着佟老爷,沈晏均道:“三叔,表小姐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您最好还是过去看一眼,我们就先回去了。” 佟老爷先是哦了一声,然后又连连道,“哦哦,好的,那你们就先回去吧。”也没问沈晏均钱珠儿出的到底是什么事,沈晏均想,这事说不定佟老爷也有份。 回去的时候沈晏均直接把沈晏庭扔到后面的车上了,沈晏庭憋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公馆,他便再也憋不住了。 “大哥,今天的事我还没跟你说呢,我跟你讲,要不是我,小嫂嫂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沈晏均扶着潘玉良坐下,红衣连忙倒了三杯茶,沈晏庭直接如牛饮般一饮而尽。 沈晏均慢斯条理地喝了一口,好似对沈晏庭口中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这态度倒让沈晏庭急了,他不依地嚷嚷,“大哥,你怎么这样?” 赵副官跟沈元都不说话,红衣是因为一直晕着,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也没法说。 潘玉良也觉得沈晏均的态度有些不对,她仔细想了想,便也觉得这事情不对劲起来。 她之前就没想明白过来佟禄那么做的原因,现在想来,仍然没有找到佟禄这么做的原因。与其说是原因,更应该说是佟禄做这件事,根本不能促成他想要的结果。 沈晏均这时候呵了一声,“怎么?你还指望我夸你吗?” 沈晏庭一愣,难道这不是什么值得夸的事情吗?这明明很值得夸啊! 沈晏均道,“你还是多读点书吧,太蠢了,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还在这里沾沾自喜。” 他这样一说,沈晏庭一头雾水,“利用?谁利用我?” 潘玉良倒是忽然想明白过来了,她一拍脑袋,“那佟少爷跟表小姐本来就是郎情妾意,是佟姑奶奶执意要把那表小姐嫁给你,所以他们这才……” 沈晏均点点头。 潘玉良心里吸了口凉气,果然是出大戏! 赵副官这时候道:“那表小姐已经有了身孕了,是佟少爷的,她不可能会嫁给少校的。” 潘玉良道:“那我先前岂不是误会她了?”她还那样说了她,现在想来不免有些后悔了。 沈晏均道:“没想到佟禄倒真是豁得出去,这种法子也能想得出来。” 可不是吗?潘玉良也觉得佟禄那小子这是在玩火,把钱珠儿的清白都豁出去了,万一佟姑奶奶就是不同意,钱珠儿就真的完了。 而且,想起元宵节那天的那顿鞭子,那可是结结实实的一顿鞭子!佟禄这个人……潘玉良一时间都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了。他对自己那么狠,对钱珠儿也狠。但思及他这么狠的原因,潘玉良就对这个人无法讨厌起来。 她看过那些戏文里面,很多郎情妾意的人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而被父母生生拆散,最后悲剧收场。 对于在这件事中的着重要戏份的沈晏庭,可以说是十分堵心的了,合着那佟禄把他当傻子耍是吧? “那头猪,别让我再见着他,不然我肯定要赏颗枪子儿给他。” 沈晏均看了他一眼,“行了,自己笨就别赖别人了。” 沈晏庭不服气地道:“那我还从他腰上夺了枪呢,这事总假不了吧?我这招学的还是不错的吧?” 夺完他还又放了回去呢,那个佟禄一点也不知道。 沈晏均又呵了一声,看了沈元一眼,沈元头皮一麻,屁股都夹紧了些,一副等着被教训的样子。 “你那叫夺?你那明明叫偷。” 的确……是这样,但是……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结果更重要。” 沈晏均继续说,“再说,你以为要不是佟禄故意,你能把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手里把枪偷了?” 沈晏庭瞬间就蔫了,合着他费这么大的功夫,就是陪人演了场戏,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唉呀,烦死了,那个佟禄好讨厌,讨厌鬼,猪头脸,臭矮子……” 沈晏庭抓狂地乱骂一气,“我去休息会。”说着踩着重重的步子,把楼梯踩得砰砰响,召告着整个公馆的人,小少爷不高兴了,谁也别招他。 晚上,书房里,潘玉良看着沈夫人跟潘如芸给他们寄过来的信,一边着问沈晏均。 她还是有一件事没搞明白,“那个佟禄既然这般豁得出去,那他这么大费周章地把我牵扯进去做什么?” 他既然这般豁得出去,直接把今天的事在佟姑奶奶跟佟夫人面前演一遍不就好了?何苦这么大费周章?还差点结个仇家。 沈晏均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说,“想必以前应该也试过其他法子,不奏效,这才想借我的手向佟老爷跟佟姑奶奶施压。” 潘玉良现在想起自己曾经骂过佟禄傻子,就觉得自己才是傻得跟个猪似的。 “那你要帮他们吗?”现在把这些事前后一想,潘玉良便觉得那个佟禄跟钱珠儿还挺可怜的。 沈晏点淡淡地说,“这件事已经不需要我出面了,这件事既然是当着我的面发生的,佟老爷跟佟姑奶奶便不好私下处理了。虽然免不了一顿责罚,但佟家应该也不会太为骗人他们。” 潘玉良点点头,松了口气,又问。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晏均看着她,想了想说,“先前也没发现,只是觉得那个佟禄举止有些奇怪罢了。赵副官跟我说晏庭把佟禄枪里的子弹拿出来后,我才猜到。”所以佟姑奶奶说要去钱珠儿的房间里时,他一点也没有着急。 潘玉良一想,那不也就是没多久之前的事吗?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平衡了些,他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嘛。 她叹口气,“那佟少爷跟那表小姐说起来也是对苦命鸳鸯。” 沈晏均没说话,又举起书,将视线放回书上。 过了一会,潘玉良又说,“不知道我们走之前能不能看到他们成亲?不如我们走之前送他们一份厚礼吧。” 潘玉良这个我们用的让沈晏均心情愉悦,他勾起嘴角说了声,“你看着办便是。” 潘玉良看完沈夫人的信又去看潘如芸的信,边看边说,“姐姐今年元宵在潘府过的呢。” 沈晏均取笑她,“那不是你家吗?怎么成了潘府?” 潘玉良哼了声,不太高兴他这样说她,但注意力很快又被信上的内容转移了过去。 “哇,我的愿望有个已经成真了呢,姐姐身体好了。” 沈晏均对潘如芸信上的内容倒没什么兴趣,反应也淡淡地,“好了便好。” 潘玉良刚想说他两句,他又问,“娘的信又写了些什么?” 潘玉良道:“娘说大姐自我们走后就回了潘府养病,还说……还说姑姑稍信给她,说是过段时间要回司令府小住。” 姑姑? 为的是陈太太那儿子的事吧? 说起沈晏均的那个姑姑,潘玉良小时候倒见过她,性子跟佟家姑奶奶倒是有些像,只不过气势更甚几分,佟姑奶奶到了沈晏均的姑姑那,简直不够看的。 说实话,潘玉良还是有些怕她的。 “我们成亲姑姑都没有回去,她这次回去又为的是什么?” 沈晏均道:“她夫家那个小姑子就是之前推你的那小孩的母亲,应该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潘玉良道:“那不是……小事吗?”她也没拿那混小子怎么着啊。 沈晏均笑笑,“没事,她回去便回去罢。” 潘玉良挪挪屁股,不自在地说,“我有点怕她。” “你小的时候就怕她。”沈晏均想起潘玉良小的时候,每次见着他姑姑就跟猫见了老鼠似的,那种全身都在拒绝的见面,现在想来都好笑。 好在他姑姑回司令府的时间不多,她统共也没见过几次。 潘玉良连连点头,“我现在也一样地怕她。” 沈晏均把书放到胸口,看着她问,“你怕她什么?” 潘玉良摇摇头,她对沈晏均的姑姑是那种不喜欢的害怕。她还记得有一次,她跟沈晏庭在院子里打雪仗玩的时候,沈晏均他姑姑一把就将她抓住了,瞪着她,“女孩子家家的,疯跑什么?你母亲没教过你什么是礼仪吗?” 虽然后来沈晏庭帮她报了仇,连着朝她砸了好几个雪球,但她还记她抓着她时手上的力道,就跟要废了她似的,好似有仇一般。 她叹口气,“到时候她若是还像以前那样看我不顺眼,我便也学了大姐,回潘府住去。” 沈晏均被她孩子气的话逗乐,“你若是不想看见她,我们便在南京城多住些日子。不过,姑姑应该会住到等我们回去的,怎么躲也是躲不掉的。” 潘玉良垮下脸,沈晏均看她精神瞬间被击溃的样子,笑了笑说,“你从现在开始可要好好地讨好我,到时我便帮着你。” 潘主良抬着下巴眼睛向下地看了他一眼,不经意露出小女儿家的风情。 “你欺负一个瘸子良心过意得去吗?” 沈晏均的良心丝毫没有受到谴责,他起身放下书,走到潘玉良身边,将她看完的信折好,塞回信封。 “你不看吗?” 沈晏均摇摇头,双手从潘玉良的腋下穿过,将她整个人高高举起,然后稳稳落入怀里。 “最近吃的不少啊,抱着都重了。” 潘玉良咯咯地笑着,满脸春风。 “晏庭也一定重了,他比我吃的还多。” 沈晏均哼了声,“我管他重没重做什么?” 潘玉良的小手捧着他的脸,歪着脑袋看着她,“你那又要管我?” 沈晏均将她抵在墙上,欺身上去,“为了日后着想,自然是要管的。” 潘玉良别开他灼灼的目光,小声地说了句,“什么日后嘛。” 沈晏均吻住她的唇,良久之后才放开,抵着她的额说了句,“良儿,你知道的,你那么聪明,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日后。” 第55章 回晋城 潘玉良翘起艳色的唇,故意说,“我才不知道呢。” 沈晏均将人抵在墙上又是一个深吻,然后退开,“现在知道了吗?” 潘玉良大笑着摇头,“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沈晏均也不敢跟她一直闹下去,她是没事,有事的还是他。 碰着这么个小混蛋,伤身。 佟家跟钱家最后还是同意了佟禄跟钱珠儿的婚事,只不过佟禄又挨了佟老爷的一顿鞭子,佟老爷还将人罚在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 潘玉良心里十分地过意不去,为了先前她抽他的那顿鞭子,而且她跟沈晏庭两人还故意逼着人家喝了那么多酒。 现在想想,不禁后悔万分。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书房里,潘玉良趁着沈晏庭不在,问着沈晏均。 沈晏均道:“过几日再说吧,这个时候佟家估计也不想见客。 潘玉良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作了罢。 佟姑奶奶心里是看不上佟禄的,这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否则明明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两个人,偏生一直拖着,拖到沈晏均这次来南京,佟姑奶奶打起了司令府的主意。 但佟禄做为佟老爷跟佟夫人唯一的儿子,再怎么糊不上墙,那也是佟家的命根子,佟姑奶奶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过。 况且钱珠儿还已经有了身孕。 佟老爷的那一鞭子其实就是打给佟姑奶奶看的,大家心知肚明。 佟姑奶奶泄了火,这门亲事只得点头同意。 果然,没过几日,不等他们去佟府看人,佟禄便带着钱珠儿登门了。 潘玉良因着先前的事,见着他们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好像自己是个坏人般。 佟禄倒像是没什么事般,拎着东西进了门,见着潘玉良了,先行弯了腰,行了一礼。 “嫂嫂,先前的事多有得罪,都是我的错,今天特地带珠儿过来给嫂嫂跟晏庭赔礼,还望嫂嫂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同我们计较。” 潘玉良干笑两声,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沈晏庭哼了一声,对于佟禄把他当傻子这件事还是很不满,“堂哥好本事,把我们都给骗了,把大家伙儿都当成了戏子,陪你演了出好戏啊。” 钱珠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丫鬟手上拿了一个篮子上前,“晏庭,你别生气了,表哥也是没有办法,我带了你爱吃的糕点,你原谅我们好不好?” 钱珠儿说话语气温柔,看着沈晏庭时的样子又有几分可怜兮兮。 沈晏庭一下子就没有法子板起脸来了,加上潘玉良也在一边说着,“你一个男人,那么小气做什么,既然人家诚心来道歉了,你便原谅他们吧。” 沈晏庭只好接过钱珠儿手上的篮子放到一边。 “好吧好吧,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同你们计较了。” 钱珠儿跟佟禄相视一笑。 沈晏均请他们坐下,公馆里的装置都是丁式的,钱珠儿头几次来,因为“别有用心”,都没怎么好好瞧瞧。 如今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她便带着几分轻松打量着公馆里的装修跟摆设,红衣扶着潘玉良在一边陪着她看着。 沈晏均跟佟禄他们坐在沙发上,家里的下人给他们泡着从国外带回来的红茶,配上钱珠儿亲手做的糕点,倒也十分地搭。 看沈晏庭那吃相便知道了,吃一口糕点再喝一口热热的红茶,十分享受的样子。 一边吃他还一边抱怨,“大哥偏心,先前也没见你把这茶拿出来。” 沈晏均看了他一眼,“茶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你一个小孩子,倒什么都要好的。” 客厅里靠墙的地方放着一架钢琴,黑色的,是公馆里本身就有的。钱珠儿在饭店里见过几次,只是还从来没有摸过。 潘玉良发现她的视线停留在钢琴上,于是走过去,掀了盖子。 钱珠儿道:“嫂嫂,没想到你们这里还有这个。” 潘玉良笑着冲她说,“怎么不叫良儿姐姐了?” 钱珠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嫂嫂,你就别取笑我了,我那都是被我娘给逼的,我没有办法……” 潘玉良也只是逗她,并不是真心要质问她,连忙道,“没事没事,我在逗你呢,可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她的手指在琴键上按了一下,立即发出一个声音,她问钱珠儿,“你想弹一弹吗?” 钱珠儿摇摇头,羞涩地说,“我不会。” 因为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本潘玉良看钱珠儿的那些缺点一下子就全成了优点,怎么看怎么顺眼。 “那我弹给你听?” 钱珠儿点点头。“好啊。” 一边的红衣也有些惊讶,那钢琴早就在那里了,她原本还想着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摆在那里似乎也没什么用。 钱珠儿扶着她坐下,潘玉良冲她笑笑,然后双手放虚放在琴键上。 潘玉良手指轻动,一首简单又好听的曲子便从她指下倾泻而出。 钱珠儿听着美妙的音符,看着潘玉良看得眼正月都直了。 喝着茶的几人听到声音也转过头朝这边看了过来,沈晏庭直接窜起了身,他跑到潘玉良身边,有些吃看着她手指灵活地在钢琴上动着。 沈晏均倒是没动,他斜靠好沙发上,一保手撑在身子,坐在沙发上看着这边。 佟禄道:“没想到嫂嫂还这么厉害。” 沈晏均收回视线,笑了笑说,“她学的新派知识,会的都是些新奇玩意。” 说着他也拿了块放在桌上报糕点尝了一口,他拿的是一块钱珠儿为了照顾沈晏均的味特地做的偏咸口味的糕点,也不腻。 他冲佟禄扬了扬手中的糕点,说,“要是让她做这些,她可做不来。” 可即便是如此,沈晏均望向潘玉良的眼神里还是充满了宠溺。 佟禄也笑了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倒是也不能说谁就比谁好了。 沈晏均又问他,“身上的伤可好了?” 佟禄道:“没事,能扛得住。” 现在天气冷,衣服穿的厚,佟禄身上的那些伤除了疼,有些还很痒,不过他也是真的能忍,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表露过什么。 就连佟夫人看着他身上的伤心疼得直掉眼泪的时候,他没没有吭过一声。 佟老爷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没什么出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文不成武不就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佟家要是交到他手里,迟早要完。 但钱珠儿的事,佟老爷前后一合计,也看出些问题来。 他觉得自己不得不重新看待他的这个儿子来。 潘玉良弹完一典,沈晏庭便嚷着要玩,只是钢琴是潘玉良在国外时学的,家里又没买这个,他哪里会。 他学着潘玉良,手指在琴键上一通乱按,出来的全是噪音。 他自己还高兴得很,按得不亦乐呼。 沈晏均跟佟禄被噪音干扰到,同时朝他们这边看了眼,随即又收回视线。 沈晏均问佟禄,“你父亲的那些想法,你可有什么看法?” 沈晏均猜他应该也是不怎么赞同佟老爷的那些想法的,若是赞同,佟禄就不会是像他表现得那样,没什么用的样子。 说起这个,佟禄便开始侃侃而谈起来。 “现在局势这么乱,那些外国人来到我们的国家,分明是不怀好意,而我们国人自己却每天想着怎么将自己的土地分割,怎么想着将这些东西占为己有。 我想好了,等我跟珠儿一成亲,我们就会离开南京。” 沈晏均对他前面说的那些倒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好在他这话也不是发潘玉良面前说的,否则潘玉良定能跟他聊上个三天三夜,对于这种只有进步青年才会说出的话,潘玉良可是十分的欣赏。 他随口问了句,“你们打算去哪?” 佟禄道:“我们想先去上海看看,接着可能会去成都。” 去上海只不过是为了给家里打的幌子,成都才是他真正想去的地方。 沈晏均点点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出去看看也好,不过,出门在外,不比家里,还是要注意安全。” 午饭沈晏均留了佟禄跟钱珠儿在公馆里吃,佟禄吃着桌上的菜,笑笑说,“没想到这公馆里的厨子烧得一手地道的南京菜,比佟府的厨子做的味道还要好上几分。” 赵副官站在一边心里默想,那可不,这一个厨子个月的工钱,可抵得上佟府里一个厨房半年的工钱了。 沈晏庭边吃边道,“是的呢,小嫂嫂爱吃,这厨子就一直留着了,我们都是沾的我小嫂嫂的光。” 潘玉良瞪了他一眼,“说的好像厨子是专门为我一个人留的似的。” 沈晏庭嘿嘿两声,“主要是为你留的,我们都是顺便。” 等到吃过饭,佟禄带着钱珠儿离开,沈晏庭吃饱了便跑到房里休息去了。 沈晏均拉着潘玉良在钢琴面前坐下,“你还没有为我弹过曲子。” 潘玉良其实对弹曲子这件事也没有那么喜欢,所以这架钢琴放在这里她也一直没碰过,今日是看钱珠儿想听,她才弹了一首。 既然沈晏均想听,她也不介意再弹一曲。 潘玉良手指放琴键上,眼睛看着沈晏均,语气温柔,“你想听什么?” 沈晏均很喜欢她专注地看着自己时的样子,“你抓主意。” 潘玉良想了想,然后手指在琴键上灵动地动着,像是跳舞般。 沈晏晏均看着她的侧脸,一时间有些痴迷。 这已经是在他们在南京城呆的第二十天了,沈夫人那日的信上还问着他们几时回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佟禄还问了沈晏均这个问题,沈晏均只说快了。 潘玉良在南京呆的这段时间,把潘如芸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如今沈晏均一说快要回晋城了,好不免又想了起来。 那日沈晏均说,事恶性肿瘤不是她想的那样,那又是怎么样的呢? 晚上潘玉良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稀里糊涂下去,她心里清楚,她对沈晏均早已经不是小姨子对姐夫的感情了,那种感情在她与沈晏均的相处中已经慢慢变质。 她也感觉得到,沈晏均定然是喜欢她的,可是,那她大姐又要如何。 如果沈晏均告诉她,他还爱着她大姐,那她定然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司令府,回潘府也好,去别的地方也好,她一定不会当那破坏他们感情的人。 潘玉良躺在床上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睡不着。 等到沈晏均从书房里回来,还以为她睡下了,结果刚躺进被子里,潘玉良就在黑暗中一个翻身,如泰山压顶般直接压到了他身上。 沈晏均一惊,怕她乱动伤着她自己的腿,双手迅速固定住她,“良儿……” 潘玉良不吭声,趴在沈晏均身上继续乱动着,似乎在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沈晏均搂着她,想要坐起身去开灯,潘玉良却不许他动。 她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气,她怕他一开灯,她鼓起的那些勇气就全都跑了。 沈晏均这时也察觉出潘玉良不对劲的情绪来,“良儿,你怎么了?” 睡觉前不是还好好的?“可是做噩梦了?” 潘玉良在黑暗中晃晃脑袋,又说,“没什么,晏均哥哥,良儿有事问你。” 沈晏均轻声哄她,“你有事便慢慢说,不着急。” 潘玉良仍是摇头,“我不是有事要说,我是有事要问。” 这轴起来,也是没谁了。 沈晏均一只手搂着她的背,一只手托着她的屁股,将她的两条腿分开,放在他的腰侧,免得她乱动压着她自己的腿,一会又该哭了。 这姿势倒是让潘玉良舒服了,却苦了他自己,他那处正好抵着她,又怕吓着她,只得忍着。 潘玉良却不自知般,挪了挪屁股,还蹭了蹭。 沈晏均倒吸了口凉气,他拍了拍她的屁股,将人往上托了托,“不要乱动。”说话声音都变了。 潘玉良却不听话起来,又动了动,一会上一会下的,最后还趴在他耳边轻声说。 “晏均哥哥……你是不是很想要……” 沈晏均脑子里什么东西忽然炸开,她是故意! 这个坏孩子! 如果此时房里亮着灯,潘玉良一定能看到沈晏均脸上可怕的表情。 也许正因为她怕自己会退缩,所以才故意不让沈晏均去开灯。 沈晏均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良儿,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潘玉良想起那日自己也问过钱珠儿同样的话,她其实有点羡慕钱珠儿,羡慕她的勇敢,羡慕她的执着。 她心里清楚,她自己虽然平日里胆子大,什么事都敢做,好似天底下没有什么她会怕的东样,但如果真有什么事,她又只会逃避。 也许是钱珠儿的事刺激了她,忽然给了她勇气。 她心里一横,沈着沈晏均之前对她做过的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沈晏均的耳垂,又吸了吸。 然后俯在他耳边道:“晏均哥哥,你是不是很想要了?” 说着不待沈晏均回答,她先道:“只要晏均哥哥认真回答良儿的话,良儿便给你可好?” 天知道沈晏均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把身上的人掀翻,才没有把她压在自己身下,才没有蹂躏她。 他喉头一动,黑暗中两个都清晰地听见一声咽口水的声音,潘玉良心情很好地轻笑出声。 沈晏均气极,在她臀上用力地拍下一掌。 “你要问什么便问,作的什么妖?哪里学来的?” 潘玉良仍旧是笑,片刻后才开口道:“晏均哥哥,你跟大姐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沈晏均沉默下来,黑暗中,他皱着眉,似乎并不打算说这件事。 但潘玉良偏不放过他,她的身子继续蹭着,“晏均哥哥,你告诉我可好?你告诉我,良儿便把自己给你。” 说着,她大大地喘息了一下,然后接着道:“良儿也想要了呢。” 说完好又往沈晏均的喉结处舔了舔,沈晏均的理智瞬间崩断,那种湿润润的触感,将他所有的自制力全部击溃。 什么舍不得,什么心疼,全都见鬼去吧! 沈晏均心底有个声音说,是她自找的,全都是她自己找的。 沈晏均一个翻身,瞬间把人压在了身下,他的眼睛里全都是肆虐,即便是黑暗里,潘玉良也似乎看见了般,她心里一抖,生成几分后悔来。 可惜,沈晏均再也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 沈晏均嘶哑的声音就在她耳边,“良儿,我给过你机会了。” 说着如疾风骤雨般的吻便落了下来,不消片刻,房内便只剩粗重的喘息声,潘玉良早就将她要问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什么声音从潘玉良的唇边溢出,便再也抑制不住。 沈晏均的手作着怪,黑暗里,潘玉良觉得自己的身子无着无落的,她只能紧紧地攀着沈晏均。 沈晏均的手一路向下,最后往里一探,潘玉良哼了声,很快有轻轻的似撞击着水的声音泄出,潘玉良紧搂着沈晏均的脖子,上半身骚痒难耐地挺了起来。 沈晏均轻笑,拿着她先前的话堵她,“果然是想要了。” 潘玉良堵住他的唇吻着,似不想让他说这样的话。 沈晏均分开她的腿,觉得已经足够湿润了,他贴着她的唇,轻轻地叫了一句。 “良儿……” 说话间身子一沉,埋进了潘玉良的体内。 潘玉良想要叫喊,但沈晏均似早有准备般堵住了她的唇,只能听到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眼泪已经疼了出来。 沈晏均用力地吻着她,夺取她的神志,片刻后才开始缓缓移动。 最初那种又疼又涨的感觉过去,潘玉良觉得有种奇异的感觉从自己身上各个地方升起,说不清道不明。 沈晏均沿着她的唇吻着,吻过她的鼻子,她的眼睛,又伸出舌头舔干她的眼泪。 他满足地叹息一声,“良儿,你是我的了。” 潘玉良抖着唇,完全说不出话来,沈晏均一会快一会慢地折腾着她,她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一场巫山云雨之后,潘玉良仰躺在床上喘气,沈晏均却没有打算放过她。 不消片刻,手指又爬上了她的身子。 潘玉良几乎要哭了,抖着声音说,“你……你怎么……” 又来了。 沈晏均忍了那么久,如今开了荤,如泄了闸的洪水般,岂是一次能够的。 潘玉良摆着脑袋,“不要不要了。” 沈晏均轻一边吻着她一边轻声哄着她,“良儿,晏均哥哥也是你的。” 这话如蛊惑般,“是我的吗?” 沈晏均身下一动,“是你的,是你一个人的。” 潘玉良忽然哭出声来,“你骗人,你才不是我一个人的。” 沈晏均道:“是你的一个人的,从今往后,全都只是你一个人的。” 潘玉良难耐地抬起下巴,沈晏均便吻了上去。 等到结束之后,潘玉良几乎是昏睡了过去。 沈晏均起身开了灯,给她擦试干净,免得她难受,又把床单换了下来,才钻进被子,搂着人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潘玉良因为晚睡加过度劳累,早饭都没起来吃。 沈晏均吩咐厨房温着吃的东西,警告了沈晏均不许在屋子里大呼小叫的,这才拿了本书,半躺在潘玉良身边看着书。 昨夜扔了一地的衣服跟床单,沈晏均早让人收拾了干净,免得她醒来见着尴尬。 潘玉良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见着半躺在她身侧的沈晏均,第一反应是翻个身,拿背对着他。 随即听沈晏均的轻笑声,接着他的身子便压了下来。 沈晏均亲了亲她的唇,笑着道:“昨天那样的大胆,现在知道害羞了?” 潘玉良紧紧抱着被子,被开他的亲吻,将脸埋进被子,只露出两只大眼睛眨啊眨。 意识回笼过来,她也不敢相信自己昨天晚上居然真干出那样的事来。 潘玉良后悔倒是不后悔,问题是昨天她明明是想要问他潘如芸的事的,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还没问出个什么事,不禁有些懊恼。 沈晏均贴着她,轻声问,“可饿了?起来吃点东西?” 饿是的确饿了,毕竟也是体力活。 潘玉良沉默的看了他片刻,想起昨夜的事,懊恼又甚几分。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沈晏均道:“你先起来吃点东西,等吃完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怎么样?” 潘玉良摇摇头,这次坚决不上当,“你先告诉我。” 沈晏均看着她,过了会才叹了口气。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你大姐与我,不是那种相爱的夫妻关系,她有她喜欢的人,我也有我喜欢的人。” 潘玉良脑袋一嗡,有点不敢相信。 虽然她学的都是新派知识,思想要比别人开放,沈晏均跟潘如芸到底是夫妻。 她瞪着他,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你别为了给自己开脱就给我大姐乱扣帽子!” 沈晏均似乎早已经料到她的反应,他捏捏她的鼻子,“小没良心的,我对你怎么好都没用是吧,关健时候还记着她是你亲大姐,我说的就是假话。” 潘玉良一急,她哪里是这个意思了。 只是让她相信潘如芸心里喜欢的是别人,她还是有点缓不过神来。她大姐看上去无欲无求的一个人,对她无微不致,跟沈晏均也是相敬如冰…… 沈晏均道:“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他这话就有点深了,潘玉良想不明白。 她又问,“你说大姐有喜欢的人,那她喜欢的人是谁?” 为何她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沈晏均不欲在这件事上多说,只道:“这件事你大姐不说,我便也不会说。她现在到底还是司令府的少奶奶,这件事可大可小,你只要相信我就是了。” 他把话说的不清不楚,又怎么让她相信? 不过潘玉良又觉得这件事沈晏均应该不会扯谎,这种事她若是真去潘如芸面前问,一下子就穿邦了。 潘玉良心底盘算着,她垂下眼,过了一会她又说,“那你呢?” 沈晏均没跟上她的思路,“我什么?” 潘玉良把被子往下一拉,露出整张脸,企图增加些气势,语气带着质问,“你喜欢的是谁?” 沈晏均闷笑,故意说,“可能是阿猫阿狗吧。” 他这话一听就是在故意骂她,潘玉良气得抱着他的脑袋就去咬他的脸。 虽然公馆里都是自家人,但若真咬下去,被人瞧见了痕迹也不好。 好在潘玉良也没用什么力道,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啃。 两人折腾了一会,沈晏均才连人带着被子一起抱进怀里。 “我喜欢的人只有良儿,永远都只有良儿。” 潘玉良心情飞涨,偏要做出高姿态,“你就会说好听的话。” 沈晏均问她,“那你喜欢听好听的话吗?” 潘玉良片刻后才轻声说了句,“喜欢。” 因着佟家的事,张司令那个园子沈晏均也没有再带潘玉良去瞧瞧,南京也没有再下雪,潘玉良尽管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说什么。 因为除了吃喝玩乐,两人又多了一件别的事情可以做。 沈晏均不用再在书房里呆到潘玉良睡着才回房,潘玉良也不没有再觉得自己像个“望夫石”每天晚上等着沈晏均等到自己睡着。 对此,潘玉良也有自己的疑惑,“你怎么忽然好像又不忙了?” 沈晏均闷笑,潘玉良莫名其妙,但还是能感觉得到沈晏均的好心情。 沈晏均道,“你每日躺在我身边,又磨人,我不等你睡着了再进来,估计早就把持不住了。” 这人…… 就不能说一点正经事吗? 潘玉良脸一红,道:“这公馆里房间也多,你可以去别的房间睡,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沈晏均拿自己去撞她,“哪里舍得。” 几人又在南京城呆了几天,都快出正月了,也还没回晋城的意思。 佟禄跟钱珠儿的婚事就订在二月中旬,佟老爷打算让他们参加完婚礼再走,沈晏均倒也有这个意思,但沈夫人一连发了两份电报过来,催着他们回去。 沈夫人哪里会催他们,巴不得他们两个在南京没有人打扰过二人世界,好早日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估计是沈晏均的姑姑等不及了,这才催着他们回去。 二月初的时候,沈晏均带着潘玉良跟沈晏庭回晋城,来的时候东西多,回去的时候东西也不少。 有不少是佟家的回礼,再加上潘玉良跟沈晏庭买的那些。 两个彼此嫌着谁买的东西更多,争着争着,就把矛头指向了沈晏均。 “大哥的东西也不少,我们虽然买的多,但都是小玩意,不占地方,不像大哥,连钢琴都搬上了火车。” 潘玉良也没有想到他买跑去买架钢琴,她也没表现出对这东西有什么热爱的。 沈晏庭更不可能了,他连会都不会。 至于沈晏均为什么要买架钢琴回去,他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若日后我们生了女儿,你可以教她。” 潘玉良白了他一眼,“谁要给你生女儿了。” 沈晏庭摇着头,对他们这种一点也不顾及儿童心理健康发展的行为表示十分不赞同。 并喃喃自语道:“早知如此,元宵那天放的河灯上就该把愿望写的更具体一些的,不能写什么祝大哥早日有孩子,应该写祝大哥早日有个儿子。” 想要女儿?那他就祝他们生日子。 火车一到晋城,潘玉良透过车窗就看到了沈夫人跟潘如芸。 她冲着他们招招手,要不是沈晏均怕人多挤着她拉着她,她早跑下去了。 她现在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不用力跑,平常走路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沈晏庭跟他去南京之前一样,第一个跑了下去,抱着沈夫人撒娇。 “娘,火车可难受了,我屁股都坐疼了。” 沈夫人才不上当,捏着他的脸:“不是睡过来的吗?哪里会坐的屁股疼。” 沈晏庭道:“也有坐着的时候嘛。” 沈晏庭这边都撒完一轮的娇了,那边沈晏均才牵着潘玉良下车,红衣跟赵副官跟在他们身后。 潘玉良先抱了抱沈夫人,叫了声娘,然后就腻在潘如芸的怀里。 “大姐,良儿好想你。” 潘如芸笑着说,“腿可好了?想我还赖在南京不回来。” 潘玉良道:“腿已经没事了。我可没赖在那不回来,是晏庭哥哥赖的。”说着冲沈晏均吐了吐舌头。 又说,“晏均哥哥本来还想等参加完堂哥跟珠儿的婚礼再回来呢,是我非要回来的。” 沈晏均瞪她,“空口白牙的扯谎,皮痒了吧。” 沈夫人笑着道,“好了好了,先回去吧,回家再说。” 几人坐着车回了司令府,进府的时候,潘如芸就先给潘玉良打了招呼,“姑姑在府里,一会见着人也要好声打好招呼,要礼貌些,不要太随意。” 潘玉良一个头两个大,连潘如芸都如临大敌的人,她觉得自己应该完全没有法子应付。 她暗暗看了沈晏均一眼,沈晏均冲她招招手,“过来。” 潘玉良一愣,潘如芸推推她,“去吧。” 潘玉良这才走到沈晏均身边,挽着他的胳膊,“你跟我在一起,姑姑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太为难你的。” 潘玉良不禁小声说,“真教人头大。” 沈晏均笑而不语,带着人往府里走。 沈司令今日也在府中,跟沈家小姑沈妙玉一同在家里等着他们。 进了厅,潘玉良先叫了沈司令府,然后走到沈妙玉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姑姑。” 沈妙玉撇了她一眼,嗯了一声,然后便偏过视线看着沈晏均同她说话。 “怎么?若不是我让你娘催,你们还呆着南京城不回来了?你倒是说说,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这新夫人的主意?” 沈晏均是一惯的平淡,也没有因为好沈妙玉这类似责怪的话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姑姑说笑了,过年的时候姑姑也没回来,便以为姑姑今年也不会回来了。去南京城是早就定好的事情,不是有意要避开姑姑。” 沈晏均平日里也不算是说话难听的人,但既然沈妙玉的话说的不好听,他便也没有太客气。 沈妙玉脸色一变,沈夫人连忙打了圆场,“晏均跟良儿才回来,先让他们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一会该吃饭了。” 沈晏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若是其他人他肯定是要帮着潘玉良说话的,但沈姑姑这个人,沈晏庭都不太愿意往前凑。 “我也要去洗个澡,对了,娘,我的新衣服做好了没有?” 沈夫人笑笑,“做好了,大家的都做好了,放在你的房间呢,还给你洗好了晒好了,直接可以穿了。” 几人各自回房,沈妙玉在他们走后,才对沈夫人道了句,“大嫂,你也太惯着他们了。” 沈夫人笑笑,“都是孩子嘛,哪里有不惯的道理。” 沈妙玉的眼睛在潘如芸的脸上看了眼,倒也没再说什么。 从南京城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因为要卸车装车,比沈晏均他们要晚,沈晏均跟潘玉良都洗好澡换了衣服,装着东西的车子才开到府门口。 赵副官指挥着下人们把东西往府里搬,潘如芸扶着沈夫人的胳膊跟沈妙玉站在门口看着。 沈夫人笑着道:“到底还是孩子,这么多东西,也不嫌累。” 沈晏庭已经穿着他的新衣裳,梳着小油头走了过来。 潘玉良本来不想穿新的,但沈晏均却拿着新的洋装往她身上套,她嘟嚷着,“姑姑会不会不高兴啊?” 沈晏均道:“新衣裳是穿给我看的,你管她高不高兴。” 潘玉良…… 两人从房间出来,下人们正好在抬那架钢琴,沈晏均吩咐道:“这个直接抬到少夫人房里,小心着些,别磕着了。” 沈夫人不由得问,“那是什么啊?娘都还没瞧着。” 沈晏庭道:“那是大哥给他跟小嫂嫂日后的女儿买的钢琴。” 潘玉良脸皮薄,立即喊了一声,“晏庭……” 沈夫人倒十分惊喜,连忙问,“这是有动静了?” 沈晏均道,“娘,我们才成亲多久,哪有这么快?钢琴是我看着好看才买的,良儿会弹,改天让良儿弹好听的曲子给你听。” 沈夫人哪里知道什么是钢琴,他那样说着,她便听着了,她的重点可全放在日后这个词上。 沈妙玉若有所思看了潘玉良一眼,然后视线移到她搂着沈晏均胳膊的手上。 “其他的东西先放在院子里吧,晚些时候再来分,先吃饭吧。” 饭桌上,如往常一样,其他人沉默地吃着,沈晏均不停地给潘玉良夹菜,沈晏庭闲不下来的地给沈夫人开始讲趣事,还讲他现在跟着沈元在习武。 沈夫人有些舍不得,“那不是挺辛苦。” 沈司令倒是乐见其成,觉得沈晏庭这出门一趟,倒是有几分收获。 沈妙玉吃了会,“沈均,我可听说你跟良儿成亲的事,是为了不让良儿嫁给陈家那废物,是你跟潘老爷他们商量出来的权宜之事,可有此事?” 第57章 又来个麻烦 沈妙玉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停下筷子看着她。 沈司令皱皱眉,斥责她,“你上哪听的这些无聊的话?” 沈妙玉看了沈司令一眼,又去看沈晏均跟潘玉良。 “是挺无聊的,所以我才问,是不是真的?” 沈妙玉的眼神凉凉的,潘玉良觉得十分的不舒服,她刚想礼貌性地说两句话,沈晏均给她夹了块红烧肉。 “在南京城的时候不就说想你大姐做的红烧肉了吗?怎么不吃?” 潘玉良立即低下头去吃饭。 沈晏均又看着沈妙玉道:“姑姑,这种话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 沈妙玉眼睛一瞪,“我做为你的长辈,这种事情过问一下怎么了?” 沈夫人连忙笑了两声道:“小妹,都是些道听途说的话,听信不得,他们关系可好着呢。” 红衣总不至于会骗她,方才他们去洗澡的时候,红衣还说了,他们在南京的时候,一直是同着房。 要说在家里骗他们,在南京他们为了骗谁,都是年轻人,潘玉良这么娇滴滴的一个人躺在自己身边,她虽然是沈晏均的亲娘,但她也不信他能把持得住。 沈妙玉道:“希望是如此。” 说着又瞪了潘玉良一眼。 潘玉良埋头啃着碗里的菜,压根不抬头,一顿饭吃的有些消化不良。 等到饭后,姐妹俩在一块说着话,潘如芸摸着她的肚子,“吃得这样多,还真像里面有个小娃娃似的。” 潘玉良不依,“大姐,你怎么也说这种话。” 院子里堆的都是东西,沈晏庭自告奋勇地要给大家分东西,佟家准备的齐全,他们买的也齐全。 连沈妙玉的那份都没有落下,沈晏庭买的都是一些好玩的小玩意,潘玉良买的则是一些比较实用的,衣物跟首饰之类的。 沈夫人乐得合不拢嘴,拿着沈晏庭买的小玩意爱不释手,“哟,你瞧我们晏庭,多大呀,就知道惦记着娘,给娘买礼物了。” 沈晏庭诚恳地点点头,“那的确是,我可不像某些人,娶了媳妇忘了娘。” 这个某些人指的自然是他大哥,沈夫人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某些人娶了媳妇忘了娘,现在胖孙子才是第一位的。 沈妙玉得了礼物也没见得有多高兴,她撇着嘴,似看不上眼般。 礼物送到她面前,她看了眼就让丫鬟拿着了,接都没接。 潘玉良只能干笑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没一会,沈晏均便招手让她过去,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那些事让下人做就行了,你别学晏庭跟着瞎捣乱。” 沈晏庭鼓起脸想反驳,沈夫人拉了他一把,然后笑着对沈妙玉道。 “小妹,你看他们哪里像作戏的样子?” 沈妙玉动动唇,但最终也没说什么,目光又落到潘如芸身上。 潘如芸这会正忙着团团转,仔细看着各个箱子上贴着的字条,好告诉下人们东西该往哪里搬。 对于沈妙玉的目光她也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沈姑姑这个人,软硬不吃,你对她好与不好,她都那样。 与其碰一鼻子灰,还不如由着她去。 沈晏均他们回来的第二天,那陈太太便拉着她的儿子又来了司令府。 她是沈妙玉婆家的小姑,如今要见沈妙玉,司令府的下人们也不好拦,只好把人放进去。 沈司令去了营里,沈晏均是沈司令念他舟车劳顿,特地让他在家休息一日。 陈太太来的时候,沈晏均跟潘玉良都没出来。 潘如芸跟沈夫人陪着沈妙玉见的客。 陈太太先是跟沈妙玉客套了一会,拎了点东西过来,说是要送给司令府的少夫人的。 沈夫人哪里不知她的来意,沈妙玉来司令府有些时日了,她早不来晚不来,沈晏均一跟潘玉良一来她便来了。 本来沈夫人是想着一直冷着这陈夫人了,她家那混小子那样的大胆,在司令府撒野,一点也不把这司令府放在眼里的样子。 但如今沈妙玉一来,她就有点不好办了,沈妙玉这明显是来当和事佬的,虽然姿态有些高。 潘如芸笑着准备接过陈太太手里的东西,沈妙玉却道,“不是给你的,既是给良儿的,便叫良儿出来吧。” 说着举起自己的手左右看了看,漫不经心地说,“家里来了客也不出来迎客,这礼数是怎么教的?” 潘如芸垂着手看向沈夫人,不知如何是好,沈夫人冲她摆了摆手,又对着柳衣道:“你去把大少爷跟少夫人请出来。” 说完她才对沈妙玉说,“小妹,这话你可别当着晏均的面说,他该不高兴了,良儿是他一手带大的,宠着呢,别人可说不得半句好。” 沈妙玉呵了一声,“便是你们这么纵容,才叫她给宠坏了。瞧瞧她那样子,一个坏脾气的娇小姐。要我说,当初钱家要跟晏均议亲的时候,你们就不该由着他,那位钱小姐多温柔贤淑。” 沈夫人忙道:“这话可莫再说了,那位钱小姐如今跟佟家少爷都要成婚了,就在这个月中,本来晏均他们还打算参加完婚礼再回来,这不是你催得急……” 沈妙玉一愣,这佟禄成钱珠儿要成亲的事她不清楚,她虽是沈司令的亲妹子,但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沷出去的水。 她不满地道,“这事怎么也没听你说过?” 沈夫人一滞,对沈司令的这个妹妹也是头疼不已。 正好柳衣回来了,沈夫人便没有接她的话,只是不见沈晏均跟潘玉良的身影。 沈夫人道:“怎么?大少爷跟少夫人不在房里吗?” 柳衣偷偷看了眼沈妙玉一眼,然后道:“大少爷跟少夫人在房里看书,大少爷说,谁也别去打扰,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所以她就回来了。 沈妙玉右手一拍桌,“这话是你们大少爷说的还是少夫人说的?” 柳衣吓得一抖,“是大少爷说的,奴婢怎么敢骗姑奶奶。” 沈夫人心里叹口气,心道她这大儿子的脾气,也是拧。 陈太太连忙打了圆场,她是来赔礼道歉的,别把事情弄得更拧巴了才是。 “没事,我在这等着也行。” 陈太太一直不走,沈夫人跟潘如芸也只能在前厅里陪着,连午觉都没有睡成。 沈夫人暗地里都叹好几次气了,潘如芸在一边帮她揉着肩,沈夫人拍着她的手,“还是你乖。” 沈妙玉掀了掀眼皮,看了潘如芸一眼,“乖又有什么用,这成亲都多久了,孩子都没生一个。” 潘如芸脸色一僵,沈夫人也是气得想走人了。 偏偏沈妙玉还嫌不够,“良儿是你亲妹妹,她不会也……” “小妹!” 沈夫人打断她,脸色也拉了下来,这沈晏均跟潘玉良才成亲多久,她说这种话本身就是忌讳。 沈妙玉瞥了沈夫人的脸色一眼,笑了笑说,“大嫂你别生气呀,我这不也是担心吗?” 潘如芸僵着脸陪着笑,“姑姑多滤了,如芸只是身子不好,孩子没能留得住,亏了身子,这几年一直在调理。良儿跟我不一样,她身子比我好多了。” 沈妙玉找着台阶,也不好把沈夫人给得罪狠了,点点头说,“那就好,要是你妹妹什么时候有了,我这当姑姑的,定然要送份大礼。” 沈夫人把气顺下去,心想这姑奶奶的大礼司令府可无福消受。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陈太太还在,大家都落了坐,就连白日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沈晏庭都坐到了桌前,沈晏均跟潘玉良却一直没有出来。 沈夫人正准备差人去请,红衣却跑过来说,“大少爷跟少夫人出去酒楼吃了,让司令跟夫人不必等。” 所有人皆是一愣,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大概也知道他这是不想给沈妙玉这个和事佬的面子,干脆便出去了。 没想那么多刚拿起筷子的沈晏庭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下了桌,揪着红衣问,“可恶,他们去酒楼怎么也不带我?他们几时走的,去了哪家酒楼,我也要去……” 沈晏庭一顿吵吵,沈司令如老僧入定般,也不管,沈夫人被他吵的不耐烦,只好让红衣叫了家里的车,送他过去,大概也不想让他在家里看沈妙玉的脸色。 “红衣,你跟小少爷一块过去,看着点。” 红衣一伏身,“诶,好的,夫人您放心。” 这下连沈晏庭也跑了,陈太太尴尬地陪着笑。沈夫人客气着说:“不管他们了,我们吃我们的吧,大家坐,陈太太你也坐。” 其他几人坐下开始沉默地吃饭。 吃了一会,沈妙玉把筷子往桌上重重地一摔,陈太太跟潘如芸被她吓了一跳,正拿着一只鸡腿在啃的陈伟伟,鸡腿都掉到了桌上,陈太太赶紧手忙脚乱地把鸡腿夹回他碗里。 沈妙玉横鼻子竖眼地看着沈司令,“大哥,他们这是几个意思?” 沈司令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吃饭。 他不说话,沈夫人自然也不吭声。 沈妙玉见沈司令都不理她,更是生气,“大哥!” 沈司令皱起眉,“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陈太太哪里敢再呆,匆匆扒了几口饭后便起身告辞。 沈妙玉直接摔了筷子回了房。 沈夫人叹口气,给潘如芸夹了点菜,“别管他们,我们吃吧。” 沈夫人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吃个饭都不得安生了。 沈晏均带着潘玉良跟沈晏庭回府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沈妙玉大概命丫鬟一直在留意着,他们一回来,她便也从房里出来了。 沈晏庭给沈夫人买了福来酒楼最有名有的桃花酥,沈夫人晚上正好没吃饱,正一脸笑眯眯的吃着糕点头,见沈妙玉一来,又开始头疼了。 潘玉良见着沈妙玉,客客气气地喊了声“姑姑。” 沈妙玉没应声,哼了声,“哪里敢当,我还以为我只是这府上的一个下人呢,吃顿饭还全都跑了。” 沈晏庭看着她,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还在往嘴里塞着桃花酥,沈夫人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嘴。 沈晏均道:“姑姑想多了。” 沈妙玉直接指着他,“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什么意思?” 沈晏均也皱起眉,“不知姑姑要我从何说起?” 沈妙玉深吸了口气,“那陈太太来家中做客,诚心来给你们道歉,你们为何避而不见?” 沈晏均冷笑一声,“那陈太太不知是哪家来的官太太,司令府的夫人跟少奶奶接待着还不成,还得让我这个少校来亲自来陪着。” 陈太太的丈夫就是一个牢头,还是个随时可能会把工作给丢了的牢头,平时别人看着沈妙玉是沈司令的妹妹的面子上,对她礼让三分,真要论起来,她哪里是什么官太太? 就是一市井小民,这样的人莫说沈晏均了,沈夫人接待她,便也是抬举了她。 沈妙玉非得让沈晏均做这种低姿态的事情,确实有点胡搅蛮缠了。 她道,“你……她是我婆家小姑,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你这样让我以后在婆家如何做人?” 沈晏均又是一记冷笑,“你那小姑夫家可姓陈,是陈局长的血亲,他们当初要与陈家与虎谋皮,跑来我司令府撒野,便要考虑今日的后果。 今日我若听了姑姑的,便是矮了陈家一头,姑姑又让我日后如何在这晋城立足?” 沈晏均这帽子扣的够大,沈妙玉哪里接的住。她本来是想把事情说得严重一些,副近沈晏均把陈家这事了了,她在婆家便也有了面子。 偏偏沈晏均不给她这个面子,让她如何不气。 “你少跟我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欺负我不懂是不是,那陈大力跟陈局长家里八竿子都不着的亲戚。那陈伟伟比晏庭还小些,还只是个孩子,什么陈局长陈家的,就是小孩子打架而已,哪里有你说的那些事。” 沈晏均道:“那还真是巧得很了,我前脚得罪陈家,后家那陈太太的儿子就在司令府上揍了裴家孙少爷,推了良儿。” 沈妙玉还是道:“不过推了一把,良儿也没什么事,你们这是得理不饶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沈司令府这时候开口道:“妙玉,你莫忘了你是司令府出去的人。” 连沈司令都这么说了,沈妙玉在这件事事讨不着好,她哼了声,还是有点顾及着沈司令,只是指着沈晏均,“好,你有本事,你真有本事。” 说着便气呼呼地走了。 潘玉良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摸摸鼻子,手脚无处安放的样子。 这事因她而起,但似乎现在也不全是她的事,所以她才一直没吱声。 沈夫人揉着脑袋,头疼不已的样子,她道:“晏均,这事给陈家一点教训便得了,你姑姑她……” 这事要是让沈妙玉面子上过不去了,估计她会没完没了。 沈晏均看着沈夫人道:“让母亲为难是孩儿的错,但是这件事没有让步之说,今日让了步,那陈家便只会变本加利。” 沈司令也点点头,“没错,晏均说的对。陈局长这个人心胸狭隘,定然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沈夫人白了他一眼,“你就会说没错,那你倒是管管你妹妹,这一天天的阴阳怪气的,够我跟如芸受的了。” 潘玉良看着潘如芸的眼神充满的愧疚,潘如芸冲她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沈司令被沈夫人这样一说,便也有几分尴尬,他咳了声后说,“你就且忍忍,她在这里住不长的,她那几个孩子还在婆家呢。” 沈夫人心说但愿如此吧。 沈夫人看了潘玉良又接着说:“我是不知道你们那些大道理,但事情也没做得太过了,你姑姑说的也对,那陈太太好歹也是她小姑。” 这事上司令府上真做得狠了,沈妙玉的确是会有些为难。 见沈夫人心软,沈晏均又道:“娘,你要想想,若是那混小子推良儿的时候,良儿有身孕呢?” 听完沈晏均的话沈夫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可还记得潘如芸当初那个孩子就是摔了一跤才没的,也是从那时候亏了身子,这才十来年一直没能有个孩子。这事……还真是可大可小。 “这种事本来就要杀一儆百,那陈太太想当出头鸟,便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沈夫人也不再说什么了,如果潘玉良那会正好有孩子,的确是不堪设想。 为了以后的胖孙子,沈夫人决定这事还是由着沈晏均去算了。 “行了,你们也累了,都回房休息去吧。” 等回了房,潘玉良才道,“晏均哥哥,你就会吓人,我们那时候才成亲多久,就算……也没那么快有孩子,况且我们那时候还……” 沈晏均一笑,“吓人就吓人吧,不吓一吓娘,让她坚定一下立场,以后姑姑会天天找你麻烦,一会让你去给她端茶倒水,一会让你去给她揉肩捶背,你肯吗?” 潘玉良晃晃脑袋,“我才不肯干呢,我又不是她家丫鬟。” 沈晏均道:“那便是了,所以从一开始你的态度便要放强硬些。” 潘玉良叹口气,脸朝下地趴到床上,“我这不是敬她是长辈吗?而且她还是你亲姑姑。” 沈晏均拍了拍她的屁股,“亏你还是学新派知识的,这种事上怎么还迂腐起来了,值得尊重的长辈不管是谁都要尊重,不值得尊重的长辈,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你也无需怕他。” 潘玉良侧过脸认真地看着沈晏均,“晏均哥哥,你的这番话,说的比我们那个教员还要好。” 沈晏均笑笑,“我也是读书认字的。” 潘玉良哼了声,“我又没嫌弃你。” 沈晏均压下身子,笑着说,“我也不嫌弃你。” “晏均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潘府去看我娘?我想她了。” 沈晏均道:“可能要过几天了,明日得去营中,如果你着急的话,就先回去一趟,让你大姐陪着,改日我再陪你再去。” 潘玉良心说,她是想他陪着的。但这话她没有说出口,才不想被他笑话。 说着话的两人没一会又闹上了,潘玉良对到底是学的新派知识,再加上那日沈晏均把潘如芸的事情说开之后,她对与沈晏均这种亲密之事便有些甘之如饴。 她起初也觉得自己变得不好了,不过沈晏均偏说这事是正常的,每个成了婚的女人都是这般,只是大家平日都不说而已。又说,不然那表小姐怎么会在婚前就有了身孕。 潘玉良哪来他那么多丰富的人生经验,这来来回回的,便也不觉得自己奇怪了。 再加上这事她也觉得舒服,除了做的时候让她羞得想把自己藏起来外,似乎也没什么弊端,所以每回沈晏均要的时候,她便也半推半就了。 丝毫没有察觉他们这种频率,的确是奇怪的。 到了第二日,沈晏均跟沈司令在家中吃过早饭后便齐齐去了营里。 潘玉良跟沈夫人道:“娘,我想回潘府去看看我娘。” 沈夫人点头头,“你去了南京这么久,回来了自然要看看,也别空着手去,你们从南京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挑几件带过去。” 沈晏均去了营里,沈妙玉明显看潘玉良不顺眼,她还真怕潘玉良在家里沈妙玉会找她麻烦。听她说想回潘府,沈夫人也就顺口答应了。 潘玉良喜滋滋地谢过了沈夫人,转身让红衣陪她挑东西去了。 潘如芸问她,“可要我陪你回去?” 潘玉良想了想,“我自己回去吧,红衣陪着我就行了。姐姐要是跟我一块回去了,估计姑姑又得不高兴了。”这里没有其他人,潘玉良便也没有顾及地说出这些话。 潘如芸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良儿长大了些,心思也细了些。” 潘玉良道:“不好吗?” 潘如芸道:“也好,也不好。” 潘玉良不懂,潘如芸接着说,“好的是,你长大了,便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不好的是,大姐一直希望能你无忧无虑的生活,这尘世的所有烦恼你都不要偿。” 可人长大了,便有长大后要历的事了。 潘玉良仍旧是没太懂,但她急着回潘府,便也没纠结。 潘玉良收拾了一下,便由红衣陪着回了潘府,沈晏庭本来也想跟去,被沈夫人给拉住了。 “你现在就跟个跟屁虫似的,良儿去哪你都要去,像什么样子?” 沈晏庭不满地道:“姑姑烦死了,她不高兴就要弄得大家都不高兴,我都不想在家里玩了。” 沈夫人哼了声,“你这话再说大点声啊,让你姑姑听听,看她不扒了你的皮。整日只想着玩,再过几日,你们学校便要开学了,看你还怎么玩。” 沈晏庭哼哼,“就算是在学校也比在家里看姑姑的脸色好。” 见他还在嚷嚷,沈夫人赶紧捂住他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可小点声,真被你姑姑听去了就不好了。” 潘玉良回了潘府,因为没有提前通知,这回没有碰到潘如意跟裴思远。 潘玉良在南京的时候还帮潘如意买了几套小婴儿穿的衣服,潘玉良快足月了,到了快生的时候,裴思远最近也不让她出来到处跑了。 只是月末的时候把裴小胖送来潘府给潘老爷跟潘夫人看了看。 潘老爷跟潘夫人只有三个女儿,比起其他人家,子女本就少。 结果到孙子辈还只有裴小胖一字,潘夫人整日在家里烧着高香,祈祷着潘如芸赶紧怀上,祈祷陈家的那事赶紧过去,祈祷着潘如芸这次还能生个大胖小子。 潘玉良带着东西进府,潘夫人很是高兴,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的。 “南京可好玩?那地方是不是很冷?吃的可合胃口?” 潘玉良笑着道:“娘,你看我现在这脸圆的就知道我在那里过的好不好了。” 潘夫人笑着捏捏她的脸,“小捣蛋鬼。” 潘玉良在潘夫人身边腻了回,便打发红衣出去,“红衣,我要跟我娘说会悄悄话,你出去啦。” 红衣想着,潘玉良大概是要找潘夫人告姑奶奶的状的,伏了伏身子道:“那行,奴婢去后院瞧瞧您那大狗去,您有事再叫我。” 潘玉良迫不急待地摆摆手。 等红衣一走,潘玉良又让潘夫人遣了她的丫鬟。 潘夫人依了她,等屋子里只剩她们娘俩了,她才问,“怎么了,你这丫头神神秘秘的?在司令府受欺负了?” 潘玉良摇摇头,“没有啦,娘,你别尽瞎想,我在司令府过的好着呢,我就是有点事想问娘。” 潘夫人道:“有什么事你便问吧,搞得那么神神秘秘的吓人做什么?” 潘玉良摇着她的手臂,“娘……” 潘夫人拉下她的手,“你问你问,别摇了,我都被你摇得头晕了。” 潘玉良问道:“娘,我们家在城西可有什么亲戚?” 潘夫人摇摇头,“家里那些亲戚你不都知道吗?城西哪里来的亲戚。” 潘家祖上就是大户,城西那穷地方,要有亲戚就早在三代以上就断了。 潘玉良又问,“那我去南京的这段时间大姐是一直住在家里吗?” 潘夫人点点头道,“是啊,你们走的第二日她就回来了,一直到沈家姑奶奶回来,她这才回去。” 潘夫人看着她不动声色地问:“怎么忽然问起你大姐的事情来了?可是有什么人在你面前说闲话了?” 潘玉良连忙摇摇头,“没有啦,娘,你别瞎想,我就回来后听别人说,有人在城西那边看见过大姐,有可能是我听错了,也有可能是别人看错了。” 潘夫人哦了一声,又说,“你这孩子,定估是你听错了,你大姐一直住在潘府呢。” 潘玉良一看潘夫人那神色,便觉得事情压根不是那样。 况且她听到的那话是赵副官跟沈晏均说的,她偷偷听到的,赵副官跟沈晏均那么多年,他可不是个空口说白话的人。 潘玉良道:“我觉得也是,娘,这件事你可千万别跟我大姐说,免得她多想。” 潘夫人摸摸她的脑袋,“行,娘知道了,娘不跟你大姐说。” 潘玉良一直在潘府呆到好沈晏均过来接她,沈晏均从营里直接过来的,连衣服都没回去换,穿着笔挺的军装,脚踩着长鞭,精气神十足。 他们在南京呆了那么久,潘玉良有些时日没见他穿军装了,见到他时竟有些痴了。 “怎么?都看呆了。” 潘玉良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正打算回去呢,你怎么还过来了?” 沈晏均道,“过来接你,不好吗?” 潘玉良真潘老爷跟潘夫人没注意偷偷拧了她一把。 沈晏均身子一挺,潘玉良只觉得手指下的肉一硬,跟铁似的,她哪里拧得动。 潘老爷跟潘夫人本来要留她吃晚饭,但潘玉良想了想还是算了。 “娘,姑姑还在呢,我们得回去。” 潘夫人连忙说,“也是,有客人在,你们在外边吃也不好,那你们便快些回去吧,别让人家客人等你们。” 沈晏均带着潘玉良回司令府,一路上潘玉良有些沉默,沈晏均有些奇怪。 “怎么,姑姑又说你什么了?怎么这副呆样?” 潘玉良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有些饿了。” 沈晏均笑笑,“说的好像潘府饿着你了一样。” 潘玉良道:“唉呀,我这不是发现自己最近脸好像都圆了,中午都没敢吃太多。” 沈晏均本来是捏着她的手,她这样手,不禁把她整个人一搂,直接放到了自己腿上。 潘玉良惊呼一声,“你干什么,还有别人呢。” 红衣坐在前面捂着眼睛说,“少夫人放心,我们都不是人。” 潘玉良…… 沈晏均轻笑出声,“脸还好,我看看肉是不是长其他地方了。” 潘玉良连忙去捂他的嘴,怒斥他,“作什么?一点都不正经。” 沈晏均在他手心轻咬了一口,潘玉良被痒得缩回手,沈晏均在她耳边道:“你白日里倒是看着正经,到是晚上可比我不正经多了。” 潘玉良气得捶他,“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沈晏均见好就收地道,“夫人请原谅,是为夫错了。” 红衣在前面没忍住笑了出来,潘玉良又瞪了沈晏均一眼。 车子刚到司令府门口,潘玉良便惊呼一声,“娘怎么站在府门口?” 下了车,上了台阶,潘玉良上前,“娘,你怎么站在这里?这里风大着呢,小心着凉。” 沈夫人没好气地道:“我出来透透气,屋子里闷死了。” 她那样子分明是有事。 沈晏均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沈夫人这才说,“今个上午你姑姑婆家的人把君泰给送过来了。” 李君泰是沈妙玉最小的儿子,平时当宝一样捧着。 昨个沈司令府还说沈妙玉的孩子都在婆家,她在司令府住不长,今天便把孩子给送过来了,这下真不知道要住多久了。 也难怪沈夫人心气躁了。 沈晏均没说什么,只一手搂着沈夫人的肩,一手牵着潘玉良的手,往府里走,“先回去吧,天快黑了,外头凉。” 潘玉良小声地问,“娘,晏均哥哥,君泰是谁?” 沈夫人道:“君泰是你姑姑的小儿子。” 本来一个沈妙玉就够沈夫人头疼的了,又来个小霸王,那李君泰又是个不讲理的小霸王,才七岁,嗓子大得跟什么一样,才来一天,已经跟沈晏庭打了三架,哭了五回了。 除了打架哭的那三回外,一回是因为沈夫人夹了块排骨给沈晏庭,恰好他也看中了那一块,整碗夹给他都不行,就要那一块。沈晏庭也气人,对着那块排骨转着圈地吐着口水。李君泰当场就往桌下一躺,打着滚的撒泼。 还有一回是因为看见沈晏庭的礼帽了,非要,但他偏又长了颗大脑袋,沈晏庭的礼帽他根本戴不下。沈晏庭编着顺口溜嘲笑他,“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他一听,又往地上一趟,再次撒泼打滚起来。 这一天都不知道换了几身衣服。 沈夫人跟潘如芸都被吵得头疼得很。 几个刚走过天井往里走,便听到好一个孩子的嘶吼声,“你个坏家伙,就是想让我死,就是想让我死!”声嘶力竭。 沈夫人回头看了沈晏均一眼,表情写着,看吧,又闹上了,一点都不得安生。 潘玉良没忍住笑了笑,听听喊的那话。 进了厅,果然见李君泰粗着脖子红着脸手指着沈晏庭吼着,嘴里翻来覆去地吼着同一句,“你就是想让我死。” 沈晏庭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懒得理他的样子,潘如芸在一边劝着,沈妙玉也在一边哄着。 沈晏均上前,皱着眉问,“这是怎么了?” 潘如芸苦笑着道:“又瞧上了沈晏庭手里的小玩意。” 沈晏庭也是贱,明知道李君泰不是个好惹的,什么都想要,便又喜欢拿些新奇的东西出来惹他。 沈晏庭一见沈晏均,从椅子上坐起来,把手上玩着的那个小玩意往李君泰手里一塞。 “吵死了你,就知道哭,烦死了。” 沈妙玉不乐意听了,“晏庭你都多大了,还跟他计较,你要早把这东西给他了不就没事了吗?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沈晏庭呵了一声,“姑姑,我拿什么他都想要,你家这么穷吗?他是没见过东西还是怎么的?就这么眼馋别人手里的东西。” 要搁平时沈夫人还要说沈晏庭两句,今天她实在是没有精神了,再说李君泰是个孩子,沈晏庭不也是个孩子吗? 潘如芸扶着她到椅子上坐下,又让柳衣给她倒了杯茶。 沈晏均瞪了沈晏庭一眼,又皱着眉看着李君泰。 然后对沈元道:“沈元,明日你带表少爷上街买些小玩意,由着表少爷挑。” 沈元应了声是。 沈晏均又低头对李君泰道:“明日买了之后你便玩给你买的那些,不许再要别人的东西。这里是司令府,不是你哭闹撒泼的地方,一点规矩都没有。” 沈晏庭在一边暗暗地点着头,潘玉良身形一转,挡住他,免得沈妙玉看见了又有意见。 听了沈晏均的话,沈妙玉刚想说点什么,李君泰已经把手里的东西往潘玉良身上一砸,嘴里嚷着,“你又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潘玉良不防,一下子被她砸中了脸。 潘玉良闷哼一声,捂着脸,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要说她也是倒霉,那一下李君泰本来是要砸沈晏庭的,她那么一挡,李君泰便刚好把东西砸到了她脸上。 沈晏均立即拉下她的手一看,被砸的地方已经红成一片。 沈夫人跟潘如芸也连忙围上去。 “呀,都红了。” “赶紧回房抹点药。” 沈妙玉拉着李君泰的手,看潘玉良这边看了一眼,“有那么严重吗?那东西那么轻。” 沈晏庭从地上捡起方才李君泰砸潘玉良的那小玩意,直接往李君泰脑袋上一砸。 李君泰刚歇下去的嚎声又响了起来。 沈妙玉吓了一跳,连忙护住李君泰,瞪着沈晏庭。 “你做什么?” 沈晏庭哼了声,“那东西那么轻,砸一下怎么了?” 沈妙玉被堵了个瓷实,狠狠地往那东西上踩了一脚,然后拉着李君泰走了。 “我们回房!” 潘玉良完全是被那一下给疼的,那一下之后倒觉得没什么事了,她摸着脸,不好意思地冲大家笑笑。 “我没事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沈晏均拉下她的手,“别乱摸,我们先回房,我给你上点玉露膏。” 沈晏均跟潘玉良一走,沈夫人直叹气,对着潘如芸说。 “要不陈家那事还是算了,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安生?” 这种事潘如芸怎么好说,只道:“回头再问问晏均。” 沈夫人又叹口气,瞪了沈晏庭一眼,“你也是,招他做什么,良儿要真被砸出什么事了,你哥饶不了你。” 沈晏庭觉得自己完全是被牵连了,“砸他的是李君泰那小子,关我什么事?” 等回了房,沈晏均拿了玉露膏出来,往她脸上抹了抹,“还疼吗?” 潘玉良摇摇头,沈晏庭叹着气道:“你也是,他砸你你不会躲吗?” 潘玉良皱皱鼻子,“我哪里知道他会砸人,我就是倒霉嘛。” 每次明明没她的事,偏偏受伤的是她。 “你以后离那小子远一点,不行的话,我送你回潘府住。” 潘玉良摇摇头,搂着他的腰,“可是我会舍不得你嘛。” 说完她又问,“姑姑真的会在府里长住吗?” 沈晏均点点头,“除了陈太太那件事,姑姑应该还有其他什么事,不然她也不会一直等着我们回来。” 潘玉良小心翼翼地问,“跟我有关吗?” 沈晏均道:“现在还不清楚。” 沈晏均心想,最好是别跟潘如芸的事有关。 第58章 走火 潘玉良挨的那一下也没有多严重,很快就消了下去。 只是因为那一下,司令府上下都不太高兴。 沈夫人一边被沈妙玉气的七窍生烟,一边还要担心沈晏均生气。 晚饭前还特地去潘玉良的房里看了她。 潘如芸也在,姐妹两个说着那佟禄的趣事,掩去钱良儿房里的那一段,免得她担心,潘如芸听了啧啧称奇。 潘玉良一开始是十分嫌弃佟禄这个人的,现在言辞之间全是赞赏。 潘如芸问她,“他骗了你,你就不生他的气?” 潘玉良摇摇头,“开始是有一点,但后来一想,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再说,跟我一比,他们可怜多了。” 皮肉之苦是苦,爱而不得是苦,有口难言是苦。 细细想来,潘玉良觉得能在有生之年遇到这样一个人,遇到这样一段故意,也挺奇妙的,哪里还顾得上气不气的。 潘如芸打趣着说,“你先前给我寄的信里面还写了人家表小姐一堆坏话呢。” 潘玉良拉着她的手,“唉呀,姐姐……那不是那什么嘛。” 潘如芸也没有细究那什么,只是感慨着说,“从你的信里也不难看出来,那位表小姐是个贤良淑德之人,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勇气,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来。” 潘玉良盯着潘如芸,“疯狂吗?” 潘如芸笑笑,“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潘玉良也跟着她笑,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弯着眼睛说,“我只是在想,如果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有没有这样的勇气。大姐,如果是你呢?你会有这样的勇气吗?” 认定一个男人,义无反顾地抛下一切。 什么父母之命,什么礼义廉耻…… 潘如芸看了她一眼,然后道:“事情没发生在我身上,所以我不知道。” 潘玉良缠着她,“唉呀,我只是打个比方嘛。” 潘如芸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摇摇头说,“我不会,爱情也许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但生活里却有很多人。” 柴米油盐都是生活的一部份。 潘玉良不由得有些失望,潘如芸摸摸她的脑袋,“大姐不比你,做不到你那样洒脱恣意。” 潘玉良觉得她说的也对也不对,这跟洒脱恣意好像没有关系,只是…… 还没等潘玉良想出个所以然来,沈夫人就进了屋子。 “良儿……” 沈晏均去检查沈晏庭的锻炼成果去了,只有潘玉良跟潘如芸在屋子里,红衣跟喜儿在外间候着。 听见声音,潘玉良跟潘如芸立即站了起来,沈夫人边往里走边道:“你们姐妹俩感情好,我就猜到你在这里。” 说话间已经走到两人跟前,沈夫人左右看了看潘玉良的脸,“还好,没破相,要不然我可跟你爹娘交不了差。” 潘玉良笑着说,“娘,我没事,让您担心了。” 潘如芸也笑着说,“娘,你听听,我就说良儿出趟远门长大了些,以前她可说不出这些话来。” 沈晏均站在沈晏庭的院子里检查他最近的成果,那个偷枪的本事不算,沈元也不敢再往那个方面教了。 沈晏均把没有子弹的枪拿在手上,像那日一样,一只手拿着枪,一只手背在身后,“半刻钟内,试试你能不能从我手上把枪夺下去。” 沈晏庭这几日似乎又长高了些,他对自己倒是很自信,衣服扎在裤腰里,做出攻击前的状态。 沈晏均看不下去地说,“上次说过的出其不意,忘记了?” 战场上可没有人会等着他把那套准备工作做足,他摆着姿势的时间,敌人早把他把成了筛子。 沈晏庭也不多废话,直接朝沈晏均扑了过去。 他现在学到的东西相较于他之前,算是多的了,沈晏庭上来第一件事不是去夺沈晏均手里的枪,而是直接先给了沈晏均一个扫堂腿。 只是速度跟力量都有限,沈晏均一退,沈晏庭的脚尖擦着他的靴子而过。 沈晏均对他此举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沈晏庭一次没能成功,也不在他腿上恋战,十分迅速地起身,跳起来去抢沈晏均手上的枪。 沈晏均有片刻的分神,被沈晏庭缠住了手,但他手腕一转,很快解脱了出来。 沈晏庭也不泄气,闷不吭声地抢着,手上功夫脚上功夫并用。 比起第一次沈晏均三两下的就拿下他来说,这次两人倒僵持了会。 只不过沈晏庭的体力还是有限,半刻钟的时间一到,他就累得气喘吁吁的,别说夺枪了,就算是现在在他面前扔上一把枪,他也没有力气去开。 沈晏均收了枪,沉默了看了他片刻。 “赵副官。” 赵副官应了声是,沈晏均道:“明天你交一份小少爷的训练表上来。” 沈元虽然功夫不错,但教人还是差了些。 沈晏庭方才那几下赵副官就看出问题了,沈晏庭走的都是捷径,压根没在基本功上下功夫。 其实这事也不能怪沈元,沈晏庭练功夫的时间短,他又急于求成,要是天天让他练习扎马步,他应该会直接甩手走人。 沈元的皮崩得紧紧的,好在沈晏均也没有多说,只对沈元说。 “等明日赵副官的训练表教上来之后,你便照着训练表上的时间跟项目来教。” 沈元连忙应是。 沈晏庭看看沈晏均,又看看赵副官跟沈元,沈元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沈晏庭对着赵副官道:“赵副官,你可别把课排得太满,我过几天可就要开学了。” 赵副官对着沈晏庭一笑,“小少爷放心,绝对不会跟你上课的时间有冲突。” 沈晏庭听着他那话,又看了眼他脸上的表情,总觉得他那话十分的不可信。 沈晏均又让赵副官陪着沈晏庭对练了一套腿法,沈晏庭累得两腿直打颤,沈晏均还偏要逼着他去看清楚赵副官出腿的章法,然后照着做出来,做错了赵副官的腿便扫过了过来。 沈晏庭心里阵阵哀号,对沈晏均这种检查真是既期待又害怕。 等到练完,沈晏庭是被沈元背着回了房。 晚饭的时候沈夫人来喊他吃饭,他摆摆手,趴在床上,“爹亲娘亲不如娘亲,娘,您自个去吃吧,别管我。” 沈夫人一巴掌下去,正好拍在他的腿上,沈晏庭立即怪叫一声,“娘,您真是我的亲娘啊!” 沈夫人哭笑不得,又心疼又好笑,“活该,学点什么不好,偏学你大哥学会什么功夫。” 沈晏庭身体虽然被放到了,斗志还是在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自磨砺出。” 得,学了几天功夫,功课也见长了。 沈夫人吩咐沈元,“好好照顾小少爷,我让厨房给他温着吃的,他什么时候缓过来你便让人去取。” 沈元连忙应是。 沈妙玉晚饭没有出来吃,估计还在生气,沈夫人只好命人把菜饭送到她房里。 本来一家人一桌子的饭菜,给沈晏庭留了些,又分了一半送去给了沈妙玉。 桌上的菜少得可怜。 沈夫人打趣着说,“第一次觉得司令府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潘玉良倒是觉得沈妙玉跟那个有被害妄想症的小孩不在,自在多了。 沈元第二日上午便带着李君泰去了街上,按着沈晏均所说的,那李君泰要什么,他便买什么,反正司令府也不差这一点钱。 沈妙玉跟着一块去的,看见沈元眉都没皱一下的一直付着钱,心里舒坦多了。 李君泰点也没有客气地要这要那,最后是开去的车塞不下了他才罢了手。 等一回到司令府他就忍不住拿了一堆东西去沈晏庭面前炫耀,那些东西都是沈晏庭玩剩下的,自然刺激不到他。 况且,比起跟这小屁孩来劲,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沈晏庭今天穿了一身骑马装,手里还拿着小皮鞭,正靠在回廊的柱子上等着潘玉良。 李君泰一会在他面前摆弄这个,一会在他面前摆弄那个,他眼皮掀都没掀一下。 沈妙玉问,“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沈晏庭回道:“等小嫂嫂呢,一会我们先去打靶,然后再去骑马。” 沈晏均不允许他私下里带潘玉良去靶场,他已经差人去营里喊赵副官了,估计一会就能回来,正好沈元也回来了。 沈妙玉皱皱眉,“女孩子家家的,成何体统。” 沈晏庭心里默默翻个白眼,嘴里道:“姑姑你管我们做什么?快把君泰带走啦。” 说完他在心里默默补了句,看见他就烦。 沈妙玉在别人面前作威作福端着姑奶奶的架子,在沈晏庭成前一点法子都没有,谁让他也还是个孩子呢。 她只好拉着李君泰,“走吧,我们别站在这里吹风,跟娘回房里去。” 沈晏庭百般聊赖,对着回廊边上的已经开始冒芽的小树抽着鞭子,鞭子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挥动着,在空中发出酷酷的声音。 刚走没起步的李君泰好奇地回头,嚷嚷着,“娘,我也要去骑马,我也要去打靶。” 沈晏庭当作没听到的继续挥着鞭子。 沈妙玉拉着脸教训李君泰,“骑什么马,打什么靶,那都是大人玩的,你还小,不能去。” 李君泰哪里能接受不能两个字,他把手上的东西扔了一地,然后往地上一躺,又开始打起滚来。 余光瞄到他的沈晏庭心里那叫一个悔啊,早知如此,就该让人往回廊上泼几桶水的。 潘玉良正好也换了衣服出来,见到满地打滚的李君泰吓了一跳,一边避着他走着一边问,“姑姑,他这是怎么了?” 潘玉良也换了一身骑马装,穿着长长的靴子,英姿飒爽的。 沈妙玉看了她一眼,皱起眉,但这个时候也管不她,光忙着哄她儿子去了。 潘玉良也不多呆,免得引火烧身,她走到沈晏庭身边,“我们走吧。” 沈晏庭点点头,“我们去门口等赵副官。” 李君泰那小子实在是太能嚎了,沈晏庭只希望自己小的时候不要是这副鬼样子,那就真的是太蠢太讨厌了。 打着滚的李君泰一听说两人要走,立即从地上一跃而起,直接冲到两人面前,眼泪鼻涕一把地说,“我也要去。” 潘玉良看着他一脸倔强的样子,只好劝着说,“其实挺危险的,你还是别去了。” 李君泰哪里是那种听劝的小孩,他看着潘玉良,颇为轻蔑的样子。 “你一个女人都能去,本少爷为何不能去?” 潘玉良去看沈妙玉,“姑姑……” 沈妙玉有些不耐烦,看着沈晏庭跟潘玉良道:“你们也是,骑什么马打什么靶,一个孩子一个女人的,像什么样子,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沈晏庭哼了一声,拉着潘玉良就走,丢了句,“要你管啊。” 李君泰立即跑着跟上去,一边跑一边嚷嚷,“我也要去,我就要去。” 沈妙玉没办法,只好跟着一块跑。 等到了门口,赵副官正好赶了回来,沈晏庭跟潘玉良正准备上车,李君泰先跑到了车门边。 “我就要去。” 沈妙玉道:“我带他过去一块看看。” 潘玉良头皮一麻,赵副官劝道:“姑奶奶,那边危险,表少爷还太小。” 沈妙玉道:“没事,我看着他。” 沈晏庭不太高兴地说,“车子坐不下。” 沈妙玉刚想说什么,赵副官道:“那我给姑奶奶叫找辆车。” 几人到了地方,先去了靶场。 赵副官请了沈妙玉坐在一边,然后才去帮沈晏庭跟潘玉良弄好打靶的东西,并对沈元跟红衣道:“看着点。” 他那句看着点不是让两人看着沈晏庭或者潘玉良,而是让他们看着点李君泰,防止他突然跑近,以免出什么事。 沈元跟红衣提起精神来看着。 沈妙玉拉着李君泰,不明白李君泰要跟过来做什么,打靶有什么可看的。 李君泰倒是伸长了脖子,好奇得很。 沈晏庭拿着枪,看着潘玉良道:“老规矩,看谁赢得多。” 潘玉良点点头,“好啊,赢的人有什么奖励吗?” 沈晏庭想了想,“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 潘玉良扬扬眉,“好!” 不是她吹,跟沈晏庭一起打靶,她就没输过。 两人打了两轮,沈晏庭跟潘玉良居然打了个平手。 潘玉良吃惊地看着他,“可以啊,有些时日没一起打过了,你这是突飞猛进啊。” 沈晏庭抬抬下巴,“我娘说,女孩子都是先长个,男孩子是后长个,但最后还是男孩子长得高。” 这话……还真是无法反驳。 两人将已经打空了子弹的手枪放到桌上,等着赵副官给他们装子弹。 红衣给潘玉良递了水,“少夫人,先歇一歇。” 潘玉良刚接过茶,李君泰突然挣脱沈妙玉的手,往前跑过来,沈元连忙去拦,那小子也鬼精,居然还会拐着弯跑。 沈元扑了个空,李君泰已经扑到桌前,抓了桌上一把枪拿在手里。 “我也要玩。” 说着拿着枪对着沈妙玉放在边上的一个藤球打了下去。 砰的一声,本来已经打空了子弹的手枪里不知怎么地射出一颗子弹,子弹穿着藤球而过,直接把藤球给打飞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所有人一把,沈妙下就坐在藤球边上,她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沈晏庭立马夺了李君泰手里的枪,不解恨地还踹了他一脚。 李君泰早就被自己打出去的那一枪给吓懵了,沈晏庭踹的他一脚,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沈晏庭立即打开手枪一看,里面已经没了子弹,他松了口气,再去看李君泰,已经趴在地上尿了裤子。 沈晏庭说了句扫兴。 赵副官跟沈元心里想,这哪里是扫兴,这是要命啊。 两人迅速收了子弹,把枪也收好。 红衣先把李君泰扶起来,然后又去掐沈妙玉的人中,掐了好一会她才醒过来。 “姑姑……” “姑奶奶……” 沈妙玉惊魂未定,看着他们几个,“你、你们……你们真是……” 说着才想起来李君泰,连忙喊着:“君泰,君泰……” 红衣赶紧把李君泰拉过去,众人闻到一股尿骚味,沈晏庭跟潘玉良都退了两步。 沈晏庭道:“姑姑,君泰尿了裤子,你先送他回去换裤子吧。” 潘玉良直觉这件事给闹大了,对沈晏庭道:“要不我们也回去吧。” 沈晏庭看了眼沈妙玉,然后说了句,“真是扫兴。”率先迈着步子往外走。 回去的路上沈晏庭倒也没太不高兴,只说,“那小子都吓傻了,哭都不会哭,估计能消停两天了。” 潘玉良可没他那么乐观。 果然一回去,沈妙玉先给李君泰换了身衣服,又拉着他去找了沈夫人,哭天喊地的让他去把沈司令跟沈晏均请回来,她要讨个说法。 沈夫人一听说他们在靶场走了火,也是吓得心惊肉跳的,看到他们几个都没事,好好地站在她跟前,她这才放心下来。 沈妙玉不依不饶地一定要沈夫人去把沈司令跟沈晏均请回来,沈夫人没办法,只得让赵副官去给沈司令摇了电话。 赵副官摇完电话就去府门口等着,等到见着沈司令跟沈晏均了才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沈司令跟沈晏均相视一眼,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沈晏均问,“有子弹的那把枪是谁的?” 赵副官道:“应该是小少爷的,当时我拿着少夫人的手枪正准备上子弹,少夫人的弹夹里是空的。” 沈晏均笑笑,心想,果然是沈晏庭这小孩子干的。 沈司令说了句胡闹。 是挺胡闹的,万一伤了人就麻烦了。 等沈司令跟沈晏均回了府,沈妙玉又是一阵哭天抢地。 哭来哭去的,就光说李君泰被吓着了,事实上是她自己也吓得不轻。 沈司令耳提面命地训了沈晏庭一顿,那把有子弹的枪就是他的,被训也是应该,他也不反驳,装得乖巧的样子。 倒是沈夫人看不下去地道:“这种事哪里怪得了他,他以前也常常去的,从来没有出过事,要不是君泰去抢枪,哪里会有这种事。” 沈妙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君泰倒呆呆的站在一边,也没哭,像傻了一样。 沈司令训完沈晏庭又去说沈妙玉,“你也是,明知道危险还带着君泰过去,带过去了又不看好了,他自己开的枪,吓着了能怪谁?” 沈妙玉是不懂枪那东西,要不然也能回过神来。 她道:“合着我们过去看他们打靶就是活该被吓的。” 司令府眉头拧得死死的,“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在李家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沈晏均由着沈司令主持公道,默默地走到潘玉良身边,拉着她的手问,“吓着没?” 潘玉良摇摇头,她倒是还好,只是纳闷手枪里怎么还会有子弹,不过她十分聪明地没有当着从家的面说出来,否则依沈妙玉的性子,把能把天给翻了。 沈司令说完沈妙主,沈夫人又拉着沈妙玉的手安慰她,“小妹,你莫再哭了,吓着孩子。这不都没事吗?晏庭跟良儿我们会好好说他们的。” 沈司令这时候也表态,“从今天开始,罚你们一个月不许再打枪了。” 沈晏庭跟潘玉良都不吭声,乖乖认罚的样子。 沈妙玉不依地道:“大哥,就这样啊?” 沈司令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不然你想怎么样?再打一枪也吓吓他们?” 沈司令府训完人又去了营里,沈晏均留在了家里,免得家里再打起来。 沈晏庭因为心虚,沈司令一走他就躲起来了,沈夫人还以为他也是被吓着了,心疼得不行,让厨房去熬安神的汤去了。 等回了房,潘玉良才问出她心里的疑问。 沈晏均道,“晏庭那小子干的,这次他胆子太大了,万一君泰拿着枪对的是人而不是那个藤球,后果不堪设想。” 潘玉良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现在才觉得整件发生的十分刚好。 以沈元跟赵副官哪里会连个孩子都拦不住,而且沈晏庭站着的位置,想要把枪拿起来简直轻而易举。 她摇摇头,“太吓人了,看来我以后也不能得罪晏庭那小子了。” 沈晏均笑笑,“没事,你是自己人。” 李君泰午饭跟晚饭都没怎么吃,晚上睡觉的时候还烧了起来,沈妙玉嚷嚷着把整个司令府的人都喊了起来。 沈夫人连忙差人去请了医生过来,潘玉良困得直往沈晏均怀里躲。 潘玉良把沈司令跟沈夫人先劝了回去。 “爹、娘,你们回去歇着吧,这有我就成了。” 劝完沈司令跟沈夫人,又去劝沈晏均跟潘玉良,“你们也去睡吧。” 沈晏均看着潘玉良困的那样,也没多留,“我让赵副官盯着,有什么事你交代他就成了。” 说完直接跟抱小孩似的把潘玉良抱了回去。 李君泰一会热一会冷的,还说胡话。 潘如芸站在沈妙玉边上看着医生检查了一翻,又给他打了一针。 潘如芸道:“君泰这是真给吓着了。” 打完针后医生起身,“是被吓着了,给他打了点安神的药,让他先好好睡一觉,你们注意下他发烧的情况。我留点退烧的西药,一会你们喂他吃一次。明早我再过来一次,再看看情况。” 潘如芸谢了医生,拿了药,让喜儿送了医生出府。 李君泰睡着,这药也不好喂,潘如芸跟沈妙玉试了几次,塞都塞不进去,别说喂了。 潘如芸问沈妙玉,“姑姑,君泰可喜欢吃糖?” 沈妙玉正心疼得直掉泪,听了潘如芸的话点点头。 潘如芸打来糖罐,把药捣碎了,舀了勺糖,再把捣碎的药放到糖里,然后才往李君泰嘴里喂。 大概是糖起了作用,沈妙玉掰着李君泰的嘴,这次没有太费力地把药给喂了进去。 喂进嘴里后,李君泰还自己把糖跟药一块吞了进去。 两人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药喂完,沈妙玉这才枪口气。 李君泰吃了药后倒也不再说糊话了,只是还烧着。 沈妙玉几乎一夜没睡,等到第二天早上好医生过来,给李君泰检查了一番后,才说。 “没什么大事了,只是还有些低烧,注意着别吹风,别着凉。” 沈妙玉疲备地点点头。 陈太太也不知道打哪听来的李君泰被吓到的事,带着他儿子又来了司令府。 因为要照顾李君泰,沈妙玉便一直没有出房间。 沈夫人直接让下人带着陈太太跟她那儿子去了沈妙玉的院子。 陈太太一进门就上前看了看李君泰,十分心疼的样子,那陈伟伟自从上次惹了祸,现在倒是乖得很,来了也不闹。 “前几日不看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被吓着了?” 屋子里这会也没别人,沈妙玉便将事情说了一遍,言语之中责怪沈归庭跟潘玉良的成份居多,对自家宝贝儿子有的只是心疼。 陈太太摸措李君泰的脸,“唉哟,这可怜的……” 话锋一转,她又道:“嫂子,那要按你说的,他们都比完了,枪里应该没子弹才是,就算你们家君泰去拿枪他也开不出来啊。” 沈妙玉听了她的话仔细一想,也说,“你说的对,明明该打完的子弹,怎么枪里还会有子弹,一定是他们两个故意的!” 陈太太眼睛一转,“不过这事也许是我们想多了,小少爷跟君泰怎么着也是亲生的表兄弟,他怎么会害表少爷?” 沈妙玉哼了声,“他们是亲生的表兄弟,另一个可不是,肯定是她!” 跟沈晏庭一比,潘玉良可不就不亲了吗? 陈太太假装惊讶地道:“不能吧,她一个女人哪里会……” 沈妙玉重重一哼,“我看就是她,这司令府的老老少少都被她迷得团团转,真是好本事,居然敢动我儿子的歪脑筋,哼!” 陈太太劝着她,“嫂嫂,这种没证据的事不好说的,我就随便猜一猜而已,您别伤了您跟司令府的和气。毕竟跟司令府一比,我哥哥什么都算不上。那潘家三小家如今是司令府的少夫人……” 陈太太越劝沈妙玉火气就越大,她觉得现在不管是沈晏均还是沈晏庭,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还不是因为她婆家没势。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一盆泼出去的水。 沈妙玉咬咬牙,“给我等着,这事我没证据,我总能找出点有证据的事来。” 陈太太又坐了会,陪着沈妙玉聊了会就拉着陈伟伟走了,也没留下来吃饭。 李君泰病了好几天,好了也没什么精神,整个人恹恹的。 沈晏庭有些抱怨,“娘,他们怎么还不走啊?” 沈夫人连忙去捂他的嘴,沈晏庭不耐烦地拉下,“我生辰就快到了,他们在这很烦人。” 他可不想今年生辰跟他们一块过。 沈夫人点了下他的脑袋,“你就是想提醒我们你生辰快到了,想让我们给你准备礼物吧?” 沈晏庭点点头,“是有这么个意思。” 不过,沈晏庭的生辰还没等到,就先等到了开学日。 开学的头天晚上他便央着大家一定要去参加他的开学典礼,沈司令懒得理他,沈晏均更是不理他。 沈夫人只好答应,“娘陪你去!” 沈晏庭有点失望,潘玉良跟潘如芸要陪他去他又不要了。 潘玉良道:“方才不是嚷着大家都要去的吗?” 沈晏庭扭扭捏捏地道:“如果爹跟大哥也一起去,那大家是可以一块去的,但他们都不去,你们去就很奇怪了。全都是女的,会被同学笑话。” 咳…… 潘玉良掩掩嘴,“不去就不去,可是你不让我去的,回头别拿这个说事。” 沈晏庭又思量再三,最终还是觉得不能让她们去。 “改日我再带你去我们学校玩好了,明日便不要去了。” 等到第二天,沈司令跟沈均去了营里,沈夫人陪着沈晏庭去参加他的开学典礼。 潘如芸先去沈妙玉那边看了看,“今日只有我跟良儿在府上,姑姑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便是。” 沈妙玉这几日比较少出屋子,沈晏庭开学典礼的事也没跟她说。 “其他人呢?”她问。 潘如芸笑笑道:“今日是晏庭开学的日子,有典礼,母亲陪他去参加典礼去了。父亲跟晏均去了营里,大家应该都会等到下午才会回来。” 沈妙玉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 潘如芸也不久呆,免得沈妙玉看她不顺眼打她麻烦,今日沈夫人不在,她一个人应付这姑奶奶,估计够呛。 中午几个人草草地吃了个午饭,李君泰吃完午饭便睡下了,沈妙玉差人让潘如芸去了她房里。 潘如芸也不敢怠慢,“姑姑,您可是有事?” 沈妙玉看着她道:“你在这帮我看着点君泰,我出去有点事。” 潘如芸迟疑了一下,还是应下,“姑姑要多久,我怕君泰一会醒来找您。” 沈妙玉道:“很快的,两刻钟差不多了。” 潘如芸一愣,两刻钟去做什么?“姑姑要出去做什么?要不要我给您找辆车?” 沈妙玉脸一板,“唉呀,你那么啰嗦做什么?就让你帮我看会君泰,哪那么多废话。” 潘如芸只好闭了嘴,“好的,姑姑,我会在这看着的。” 沈妙玉这才点了点头,“记得,一步也不许离开,要是让我知道你去干了别的事,回来我饶不了你。” 说着沈妙玉带着两个丫鬟走了。 潘如芸虽然觉得沈妙玉奇奇怪怪的,但也没多管,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发着呆,喜儿在一边候着。 屋子里好也没其他人,喜儿打趣着说,“这表少爷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 沈妙玉从自己的院子里出来之后便直接去了潘玉良的房里,潘玉良就是为了躲她,一天都没在外面晃过了,自己在屋子里看着书,虽然有点无聊,但总好过送到沈妙玉眼皮子底下去给她骂的好。 沈妙玉推门而入,潘玉良见着她吃了一惊,“姑姑,您怎么来了?” 沈妙玉不答,只看着她。 潘玉良心里一突,挤了个笑出来,又问了一次,“姑姑,可是有事?” 沈妙玉给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立即上前,红衣见状,立即往潘玉良身前一站。 “你们想做什么?” 说完又看着沈妙玉道:“姑奶奶,您有事什么事等司令跟大少爷回来再说可好,您这样会吓着我们少夫人!” 红衣的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沈妙玉就上起火来。 吓着?把她儿子吓成那样,她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沈妙玉拉丫鬟把红衣拉开,然后说:“良儿,姑姑今天来也没什么其他的事,就是想求证一下上次我问的事。” 潘玉良捂着胸口看着来者不善的沈妙玉,“姑姑问的什么事?” 沈妙玉阴沉一笑,“半个晋城的人都在说你们潘府欺上瞒下,借着司令府为非作歹。你跟晏均至今都没圆房,我今天倒要看看,这房到底是圆了还是没圆。” 说着便让丫鬟动起手来。 潘玉良又气又羞,“姑姑,您这是做什么?” 红衣也一边挣扎着一边说,“姑奶奶,大少爷跟少夫人早就圆了房,这是夫人都知道的事情,您这……使不得,使不得啊姑奶奶……” 沈妙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道:“你说他们圆了房,那可有落红?” 红衣被问得语塞,之前在司令府的那一次,她的确是没见着,后来在南京的时候,又是别人收拾的屋子,这落红她的确是没见过的。 她这一愣,另一个丫鬟已经把潘玉良按到了地上,潘玉良气得手脚并用的乱打打踢着,“走开,你别碰我,你放开我……” 潘玉良虽然比一般的姑娘家身子骨要硬,又是骑马又是射箭的,但姑娘家,请的师傅教的也是花拳绣腿,看着好看,真打起来也不挺什么用,比不上粗使丫鬟。 红衣见着潘玉良被沈妙玉的丫鬟按到地上,气得狠狠咬了按住她的那个丫鬟手上,挣脱了她。 “少夫人,少夫人……” 潘玉良一边要抓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又想把那丫鬟踢开,顾此失彼,力不从心。 “红衣,去找大姐,快去找大姐……” 红衣见她们在两个丫鬟手下根本讨不着好,一咬牙,起身拔腿就跑。 其中一个丫鬟想要去追,沈妙玉道:“由她去,你们给我继续。” 说着走到门口去把门从里面关上,插上了门栓,然后找了把椅子移到门边,坐了下来。 红衣先去了潘如芸的院子,根本没见着潘如芸的好影子,她只好跑到院子里大喊,“少奶奶,少奶奶您在哪啊?少奶奶,不好了,出事了……” 家里下人丫鬟不明所以,但看红衣一副出了大事的样子,也纷纷帮她找起人来。 很快潘如芸便闻声而来,留着喜儿在沈妙玉的房里看着眼李君泰。 红衣见着潘如芸简直就像见了救星,“少奶奶,您快去看看吧,姑奶奶在少夫人房里,她要……她要……” 潘如芸一愣,连忙拉着红衣往潘玉良的屋子里边赶边问,“姑奶奶要做什么?” 红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姑奶奶说要检查少夫人是不是还是处子,带着两个丫鬟在屋子,奴婢没有办法,这才跑了出来找少奶奶。” 两人走到潘玉良的门口,潘如芸推了推着着的门,根本推不动。 “良儿,良儿……” 潘玉良在里面大声地喊着,“大姐……大姐快救我。” 潘如芸拍着门,“姑姑你快开门,姑姑您不能这么对良儿,有什么事情大家好好商量,姑姑,您把门打开。” 沈妙玉别说开门了,坐在里面连声都不应。 潘如芸咬咬牙,“红衣,快去喊几个人来,看能不能把门给撞开,然后再去给大少爷摇个电话,让他赶紧回来。” 红衣点点头,拔腿就跑,喊了几个人往潘玉良的屋子里那去,然后才去给沈晏均摇电话。 做完这些之后,红衣才又回到潘玉良的房门口,家里的下人正撞着门,但丝毫没起作用。 潘如芸看这样也不是办法,又对着下人们道:“窗户窗户,试试窗户。” 里面这会终于传来沈妙玉的声音,“如芸,良儿这会可光着呢,你要让所有人都进来看看吗?” 第58章 留下一条腿 沈晏均从军营里赶回去的时候,潘如芸还站在潘玉良的房门口急得直跺脚,里面早没了潘玉良撕心裂肺的哭喊场,沈晏均沉着脸上前。 潘如芸一见他连忙拍着门,“姑姑,你快开门,晏均回来了……” 里面传来沈妙玉的声音,“急什么,就好了。” 沈妙玉起身让两个丫鬟扶着潘玉良去了床上,刚帮她盖好被子,就听到门上传来几声沉闷的枪声,接着砰的一声,门已经被沈晏均一脚给踢飞,放在门口的椅子滑出去好几米。 沈妙玉心里一抖,转过头,只见沈晏均正一脸骇人之色地看着她。 潘如芸也顾不得其他,急忙跑进里间,一把将在床上流着泪眼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的潘玉良抱进怀里。 “良儿……” 红衣站在一边又气又心疼,也是直掉眼泪。 赵副官站在门口,看了眼掉在地上的鞋子跟发饰,还有扯碎了扔在地上的衣物,头皮一麻,低下头不敢再看。 沈妙玉壮着胆子,迎着沈晏均的目光。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这是为了你好,现在既然已经检查了良儿不是处子,你们圆了房,我们做长辈的也好放心。” 抱着潘玉良的潘如芸闻言一惊,看着沈妙玉,片刻后又低下头去安慰潘玉良。 “良儿不怕,大姐在这……” 沈晏均拳头握紧,下巴崩得紧紧的,眼中全然是想要大开杀戒的风暴,他道:“赵副官,请姑奶奶回她自己的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 赵副官低头应是。 沈晏均目光转向沈妙玉的两个丫鬟,又道:“这两人乱棍打死,送回李家。” 沈妙玉心里一抖,“你凭什么这么做?” 沈晏均一抬手,赵副官立即让人把沈妙玉跟那两个丫鬟一起拉了出去。 沈晏均深吸一口气,走到潘玉良的床边。 潘玉良只抱着被子无声地流着泪,她头发乱糟糟的,手上因为反抗,也不知是撞的还是被打到的,又红又肿,眼睛因为哭泣已经肿了起来。 潘如芸跟她说话她也似没听到般,只是哭。 潘如芸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抱着她一直安慰着她,“良儿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大姐在呢……” 潘玉良这回似听到了潘如芸的话,她摇着头哭着说,“不在不在,谁都不在,大姐不在。” 潘如芸呼吸一滞,还欲说什么,沈晏均已经沉声道:“全都出去!” 潘如芸看了眼潘玉良,又看了眼眼睛通红的沈晏均,最后还是放开潘玉良起了身。 红衣跟潘如芸都出去了,潘如芸临走前看了眼被沈晏均踢坏的门跟倒在一边的椅子,手无意识地抓抓胸口。 屋子里只剩沈晏均跟潘玉良,沈晏均坐到床边,轻轻唤了她一声。 “良儿。” 潘玉良一抖,抱着被子的手紧了紧。 沈晏均轻轻地帮她整了整头发,手指抚过她的脸,帮她擦了擦眼睛。 “对不起。” 语气里全是沉痛。 潘玉良只是摇头,嘶哑着声音说,“你也不在。” 沈晏均心中一痛,眼睛里闪过狠意,他伸手,“所以良儿生晏均哥哥的气了吗?晏均哥哥道歉好不好?” 潘玉良仍是摇头,想说她不是生气,她难过,还疼,身上也疼,心里也疼。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受这种污辱?沈妙玉简直不把她当人看。 沈晏均心疼地搂住她,潘玉良忽然伸手,抓住他伸过来的手,放在口中死命咬住。 潘玉良这回是真咬,直到嘴里偿到了血腥味都没好放。 沈晏均挑着眉,眼里心疼更甚几分。 过了许久潘玉良才放开他的手,然后抬着头问他,“疼不疼?” 沈晏均还未回答,她又道:“我好疼。”说着眼泪跟止不住似又流了下来。 沈晏均的心口像被谁狠狠拽住般,那种窒息的疼痛感袭向他的脑袋。 他咬咬牙,咽下翻腾而起的情绪。他背过手去随意地擦了擦,看着潘玉良语气温柔地道,“不哭了好不好,晏均哥哥帮你出气好不好?” 潘玉良抹了把眼泪,打了个嗝,她咬着牙道,“我等着,等着看你怎么给我出气。” 说完又打了个嗝,明明很有气势的话,添了几分可怜。 沈晏均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喂着她喝下才把嗝给止了。 沈晏均连人带被地抱着潘玉良去了他原来一个人住着的院子,里面因为有些时日没住人了,味道有些不好,地龙也没烧起来,屋子里凉意渗人。 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潘如芸本来想让沈晏均把潘玉良抱进她的房里,想了想,她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叹着气回了房。 原本站在潘玉良门口的红衣连忙去房里找了些潘玉良的换洗衣服跟着沈晏均过了去,也不用沈晏均吩咐,她进去先把衣服放到了沈晏均的床上,然后把地龙给烧了起来,又让丫鬟去厨房里打了热水。 等热水打来后,她拧了毛巾递给沈晏均,小声地说,“大少爷,您给少夫人先擦一擦,少夫人刚哭过,天这么干,一会脸该难受了。” 沈晏均接过温热的湿毛巾轻轻帮她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又把毛巾弟回给红衣,吩咐道:“去把房里的玉露膏拿过来。” 红衣连忙将毛巾扔进盆里转身跑了出去。 屋子里的地龙才刚烧起来,还冷得很,潘玉良一直抱着被子不撒手,整个人发着抖。 沈晏均只好哄着她,“良儿,让晏均哥哥看看你还有哪伤着了?” 潘玉良摇头,又想要掉眼泪。 沈晏均低头吻了吻她,“不怕,晏均哥哥也不可以看吗?” 潘玉良抱着被子的手这才慢慢松开。 沈晏均深吸了口气,掀开被子。 潘玉良上面的衣服还算完好,被子里裤都被撕烂了,她本就生得白皙,那两个丫鬟在她腿上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沈晏均伸手一碰,她被不由自主地缩一下。 沈晏均深吸口气,帮她把被子裹好,明明是他自己要看的,只一眼,却又看不下去了。 他用力地抱了下潘玉良,狠狠地咬了咬牙,潘玉良一直是没怎么受过委屈的人,万万没想到,今日在他司令府,却受这等屈辱! “晏均哥哥,我想洗个澡。” 沈晏均咽下情绪,说了声好,“等一会,等屋子里再暖一点,免得着凉。” 红衣去而复返,不光拿了玉露膏,还拿了其他的一些治外伤的药,她被关在门口,也不知道潘玉良伤了哪,只能把药膏都拿了起来。 沈晏均一直坐在床上抱着潘玉良陪着她说话,等到屋子里的暖意上来了,他才问,“要我陪你洗还是让红衣陪你洗?” 潘玉良道:“让红衣来吧。” 沈晏均点点头,“有事叫我。” 潘玉良轻轻嗯了声后沈晏均才将她放开。 他心里轻轻地松了口气,只方才那一眼他就控制不住地想杀人,他怕要是自己陪潘玉良洗澡,会真的控制不住去将沈妙玉给毙了。 赵副官将沈妙玉关在她的屋子里,那两个丫鬟也是拉到她的院子给打死的,一棍子一棍子的打着,院子里都是棍子打在人身上发出的闷闷的声音,还有两个丫鬟哭天抢地的求饶声。 本来睡着的李君泰也被外面的声音吵醒,沈妙玉一开始还骂着赵副官狗仗人势,在她司令府的姑奶奶头上撒野。 赵副官只道:“姑奶奶若是不想在屋子里呆着,便跟表少爷一块出来看着吧。” 赵副官面无表情,语气坚定,沈妙玉知道他说的出做的到,立即收了声,只能去把李君泰的两只耳朵拼命捂住。 但哪里捂得住,那两个丫鬟鬼哭狼嚎的声音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问沈妙玉,“娘,外面是什么声音?是不是有人在哭?好吓人啊。” 沈妙玉只能更用力地捂住他的耳朵。 等那两个丫鬟都断了气后,赵副官才命人将两个丫鬟的尸首用板车拉着,盖了点黄草,送到沈妙玉的婆家李府上,只留下一地的血腥,也无人清理。 潘玉良洗澡的时候沈晏均就在院子里那棵快要开花的桃树下站着,没有什么人管它,它自己反倒长得很好。 赵副官处理好沈妙玉那边的事情后才过来,对着沈晏均道:“姑奶奶事先让把少奶奶支到了她的屋子里,应该是早就想好了,不像是临时起意。” 赵副官想了想又说,“陈太太前几日来过,不知道姑奶奶做这件事是否跟她有关系。” 沈晏均沉默了会,又问,“她近日除了接触那位陈太太,可还有其他的人?” 赵副官道:“便只有夫人跟少奶奶了。” 沈晏均呵了声,“少奶奶?” 赵副官低着头不说话,沈晏均折了枝将开未开的桃花在手里玩着,慢慢道:“良儿从小就古灵精怪的,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能感觉得到,你看她从小就不喜欢姑姑,见着她怕得要命。” 赵副官不搭腔,不知道沈晏均说起这个的用意。 沈晏均又道:“你去陈家,把陈太太一家三口都请来,就说司令府的姑奶奶请他们过府来商议少夫人的事。” 在屋里的红衣一边帮着潘玉良洗着澡一边偷偷掉眼泪,潘玉良这会已经不哭了,她看着红衣,反倒安慰起她来了。 “你哭什么?” 红衣狠狠地抹了眼泪,吸着鼻子说,“姑奶奶太狠了,怎么能这么对少夫人。” 她轻轻地拿毛巾掬着水帮潘玉良擦洗着身子,深怕力道大了一点便把她碰疼了。 “都是奴婢没用,要是奴婢能像赵副官或者沈元那样,会功夫就好了,定然让她们欺负不了少夫人。” 红衣虽然是沈夫人给的潘玉良,但也是真心侍候她的,如今见着潘玉良身上的那些伤也是真心疼得不得了,跟那些伤就在她身上一样。 潘玉良笑笑,最初的那种屈辱感过去之后,她现在反倒能平静下来了。 她道,“这事怪谁都怪不到你头上。” 红衣又道:“少奶奶也是,若是早一点找人把门给撞开,也不会让她得逞。” 潘玉良愣了一下,片刻后说,“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了,我跟大姐是亲姐妹,她是有别的顾虑,她对我总是好的。” 红衣应了声是,不再说潘如芸什么话,继续帮潘玉良洗着澡。 沈夫人跟沈晏庭也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沈夫人一听说府里发生的事,气得胸口都疼了。 沈晏庭只知道沈妙玉趁着大家都不在府上的时候欺负了潘玉良,他又是生气又是愧疚,昨天潘玉良明明说要陪他去参加开学典礼的,是他不让,这才让她在家里被人欺负了。 他随手拿了条棍子就要去沈妙玉的院子里找他算账,被沈元给扛了回来。 “小少爷,大少爷这会在府上,这件事他定然有自己的主意,您就别跟着添乱了。” 沈晏庭气得直哼哼,“他有个什么主意,你们要是听我的,早点让姑姑走了,也不会有这等子事了。” 沈夫人也顾不上他闹脾气了,让柳衣扶了他便往沈晏均的院子里去。 潘玉良这会已经上完了药,正躺在床上休息。 药也是红衣帮忙上的,上完之后沈晏均只看了一眼。 潘玉良躺在床上,沈晏均坐在床边看着她,红衣在屋子里收拾着,原先潘玉良好的那间屋子门都被踢坏了,晚上哪里能睡人,定然是要这边睡下的,但这屋子有段时间没住人了,红衣便想着收拾收拾,好让潘玉良住得舒服些。 沈夫人领着柳衣进门,红衣起身给沈夫人见了礼。 沈夫人摆摆手,走到床边,沈晏均连忙起身退开了。 沈夫人顺势坐到床边,潘玉良见着沈夫人要起身,沈夫人一把将她按了回去,“你莫动莫动,就躺着。” 说着摸着她的脸道:“你姑姑这次太过份了!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回来。” 潘玉良挤了个笑出来,“娘,我没事。” 潘玉良的眼皮还肿着,眼睛湿漉漉的,一看就是哭了很久的样子,偏还怕她担心勉强笑着。 沈夫人更是心疼了,又要去掀潘玉良的被子,“让娘看看你的伤。” 潘玉良抬头去看沈晏均,沈晏均立即一把按住被子,“娘……” 沈夫人一把拍开他的手,“我待良儿跟亲生的女儿一样,娘看看怎么了。” 沈晏均只好把手放开,让柳衣去被门给关了。 沈夫人掀开潘玉良的被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太过份了,你姑姑这次太过份了!” 沈妙玉从她那两个丫鬟被乱棍打死的时候心里就开始不安起来,她现在连门都出不了,房门口站着沈晏均的人,压根不让她出房门半步。 沈妙玉就带了那两个丫鬟过来,两个人都被打死了,沈妙玉屋里连个用的人都没有,李君泰想要喝口水都不行。 去陈大力那边请人的赵副官很快就回来了,陈大力夫妻在天黑之后也赶到了司令府,还带着他们的儿子陈伟伟。 沈司令也就比他们前一脚刚进府,对今天府里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 沈晏均给陈家夫妻看了座,请了沈司令跟沈夫坐了上座。 沈司令有些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 沈晏庭被沈元看在房中,潘如芸坐在沈夫人下边的椅子上,潘玉良坐在沈晏均身边。 人都到齐后,沈晏均又让对赵副官说,“去请姑奶奶跟表少爷出来。” 陈大力与陈太太不明所以,去的人只说沈妙玉请他们过来,但看这架式,哪里是沈妙玉请他们来的。 陈大力陪着笑,“不知今日沈少校让我们夫妻二人过来所为何事?” 沈晏均笑笑,“不急。” 说完便不再说话。 沈司令看了沈夫人,沈夫人无可奈何地冲他摇摇头。 沈晏均端起了茶杯放在嘴边吹了吹,就着水喂了潘玉良一口,“方才起来也没喝水,喝一点润润嗓子。” 潘玉良抬眼看了对面坐着的陈家夫妻一眼,沉默地喝了两口。 陈大力心里打着鼓,忐忑不安地等着。 赵副官很快带着沈妙玉跟李君泰回了厅里。 沈妙玉拉着李君泰,本来要质问沈晏均为什么把她关起来的话在看到陈家夫妻后把话咽了回去。 “叫我来做什么?”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对赵副官道:“请奶奶坐下。” 赵副官对着沈妙玉坐了个请的动作,沈妙玉动动唇,还是坐了下来,不过也没有多害怕,有沈司令在,沈晏均又敢拿她怎么样? 沈晏均看了众人一眼,这时候才开口。 “前几日陈太太领着令郎给我们少夫人来赔礼道歉,我因公事繁忙,这事一直没了,不如就趁着今日把这事给了了。” 沈司令跟沈夫人不说话,沈妙玉也不说话,陈大力陪着笑,“但凭沈少校吩咐。” 沈晏均道:“有陈牢头这句话,那事情便好办了。” 沈晏均说完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那日令郎在我司令府里推了我们少夫人一把,少夫人本来已经快好了的腿,又拖了近一个月才好,至今走路还不利索。” 这话就是由着沈晏均空口白牙地说了,司令府的少夫人腿脚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大婚那日众人都看到了。但沈晏均说陈伟伟那一推推出了事,陈大力跟陈太太也无从辩驳。 沈晏均继续说,“二位是司令府的奶奶的婆家亲戚,与我司令府便也是亲戚,否则那日陈太太也不会进到园子里来。” 众人听着,陈大力跟陈太太听到这里松了口气,沈晏均既然念着亲戚关系,这事应该也不会太严重。 只是沈晏均话锋一转,他又道:“只是,司令府也有司令府的规矩,今日若不立立规矩,日后岂不是什么人都能上门来推我们司令府的人一把。不如这样吧,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今日当着我父亲与我姑姑的面,陈牢头陈太太,让令郎留下一条腿,这事便算了了。” 沈晏均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就连潘玉良心里都是一抖。 沈晏均将潘玉良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手里,那里之前留下来的痕迹还未全然消散,沈晏均看一次便恼一次。 陈大力跟陈太太先是一愣,然后拉着陈伟伟就朝沈晏均跪了下来,“沈少校饶命啊,伟伟还是个孩子,您跟少夫人大人有大量饶了他这次吧,他再也不敢了。” 沈晏均不为所动,眉都没皱一下。 陈太太见状,跪着挪到沈妙玉面前,“嫂子,嫂嫂,您帮我们求求情,伟伟是您外甥啊,您救救他啊。” 沈妙玉动动唇,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沈晏均对赵副官使了个眼神,赵副官立即让人进来把陈大力与陈太太从地上拉起拉到了一边。 陈太太不依,喊着陈伟伟的名字,陈伟伟也吓得大哭起来,哪里还有那日嚣张跋扈的样子。 陈伟伟一哭,在沈妙玉怀里的李君泰也不禁抖了抖,沈妙玉摸了摸他的脑袋,深吸了口气。 “这事便按晏均的意思办吧,怎么着也是伟伟做错了。” 陈太太一听沈妙玉的这话,哭得更响了,沈晏均皱皱眉,赵副官立即让人拿着布堵了陈家夫妻的嘴。 沈妙玉好牵着李君泰站起身,“既然没别的事情,那我就先回房了。” 赵副官拦着她,“姑奶奶,请您坐好。” 沈司令刚想斥责赵副官,沈夫人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别管。 沈司令给了沈夫人一个询问的眼神,沈夫人只让他稍安勿躁。 沈妙玉看看沈晏均又看看沈司令,一咬牙,还是坐了下来。 赵副官又让人拿了根鸡翅木的棍子进来,足有拳头那么粗,看那架式是想在厅里就用刑了。 沈晏均冷眼看着陈伟伟挣扎,然后说了句,“开始吧。” 两人按着陈伟伟,一个拿着棍子,棍子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地落在了陈伟伟腿上,在座几人都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陈伟伟大叫一声,当场便昏死过去了。 沈妙玉在棍子举起来的时候就去捂李泰的眼睛,但那声惨叫还是传到了他的耳里,沈妙玉只觉得一阵怪味传来,摸摸李君泰的裤子,原来是又吓得尿了出来。 沈晏均让人放开陈大力跟陈太太,然后道:“好了,陈牢头,这件事咱们就算了了,日后陈太太若是想找你自家嫂嫂叙旧,还请去李家府上。” 陈太太捂着嘴哭,陈大力把陈伟伟抱起来喊了两声,陈伟伟毫无动静。 沈晏均不耐地挥挥手,“好了,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你们回去吧。” 赵副官让下人把人请走了,沈妙玉僵着脖子坐着,等他们走后才道。 “你这是做什么?吓唬我吗?” 沈晏均笑笑,“姑姑多虑了,您做了什么值得侄儿这么大费周章的来吓唬您?” 沈晏均话虽然这么说,但这事分明就是冲她的。 沈妙玉干脆豁了出去,“既然如此,你父样在这,今日我们便当着你父亲的面好好地说一说,我白日里做的事哪里不对了,你要把我那两个丫鬟杖毙。我做这事还不全都是为了你,你看外面现在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沈司令直到现在才知道今日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沈夫人要陪沈晏庭去参加开学典礼的事是昨天晚上就定好的,沈司令也知晓,沈妙玉这是趁大家都不在故意为之。潘如芸是个软脾气,哪里能奈何得了她。 沈晏均由着眼沈妙玉说了一难,也没反驳她,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姑姑,这司令府姓沈不姓李,姑姑现在做为李沈氏,怕是管得太宽了。” 沈妙玉猛地一拍桌,没吓着别人,倒把李君泰给吓着了。 “我好歹是你姑姑,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敢不敢的沈晏均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他还道:“姑姑如若觉得这司令府住得让您不舒服了,这往后少回来些,您也就舒坦了。” 沈晏均这话相当直白,而且沈司令跟沈夫人尚在,由他一个晚辈来说,是非常不合礼数的一件事。 沈夫人也是被沈妙玉给气大了,既便知道沈晏均这话不该由他说,但也没有出声阻止,至于沈司令,今日之事传出去不光是对潘玉良的名声不好,对司令府的名声也不好。 沈妙玉平日那些事他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但今日之事沈晏均不想这么算了,他这个当老子的也不好说什么。 沈晏均才是将来要继续这司令府的人,沈司令不会为了这么一个没轻没重的妹妹伤了父子感情。 李君泰因为尿湿了裤子,一直难受得不停地动着腿,拿手去捏。 沈妙玉见状也不好留下一直跟沈晏均争论。 她看着沈夫人道:“大嫂,我的两个丫鬟都被晏均给……您再给我个丫鬟。” 潘如芸刚想接话,沈晏均看了她一眼,她便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沈夫人看看沈晏均,然后道:“明日我再看看。” 沈妙玉道:“那今天晚上我怎么办?” 沈夫人头疼的道:“你先将就一下吧。” 沈夫人不松口,沈妙玉只得去看沈司令,沈司令这次一言不发,压根一副不想管的样子。 沈妙玉指着他们,“好!好好,你们就欺我夫家无人是不是?” 说着拉着李君泰便走了。 沈夫人对她的这话不知该说点什么好,这世上有几个嫁出去的姑娘会对着娘家的人说出这种话的。 她没好气地看了沈司令一眼,沈司令也无可奈何,沈妙玉这性子是他死去的爹娘给惯出来的。 晚饭大家都没心情,各自回房吃的。 沈夫人心疼潘玉良,一直觉得沈晏均原先那屋子不好住人。 “你这屋子都旧了,又小,又这么久没住过人,哪里住的舒服,不如让良儿今天晚上先去她大姐那里将就一晚?娘明天给你收拾一间大的客房出来。” 沈晏均摆摆手,“没事,我已经让赵副官去找师傅了,明天应该就会上门来修了,等修好了我们就再搬回去。” 沈夫人见劝不动他,只得由着他去了。 沈晏均成亲之前是住在这间屋子里的,成亲之后才搬了出去,后来偶尔也会在这间屋子里住一住,自成潘玉良入了府之后便再没住过了。 床自然是不如潘玉良房里的那张床大,这要是两个胖子,躺在一块估计还小了。 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晚上两个挨着一块躺着,彼此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潘玉良搂着他的腰,沈晏均一手搂着她的肩,一只手在她手上轻抚着。 “还疼吗?” 潘玉良笑笑,“不疼,痒。” 沈晏均亲亲她,“哪里痒?” 潘玉良白了他一眼,知道他问的不怀好意思,转移话题问,“你的手还疼吗?” 潘玉良问的是她先前咬的那里,沈晏均轻笑一声,拱着她道:“反正不痒。” 潘玉良气得在他胸口又咬了一口,沈晏均这回是真真切切感觉到痒了,从她咬的那个地方,蔓延开来,到心里到身上某个地方。 潘玉良明明感受到了,偏偏沈晏均只忍着,不见动作。 她疑惑地用手探了探,成功地听到一声抽气声,但沈晏均却把她的手拉上来。 “别作怪。” 潘玉良认真地问,“你不想要吗?” 沈晏均亲亲她的鼻子,一如既往地跟她亲昵,“不想在这个时候欺负你。” 白日才发生那样的事,沈晏均怕她会想起那件事来心里不舒服。 潘玉良作怪的心思上头,小手从他腰间的衣服里深了进去。 这边的地龙不如潘玉良的房里暖和,她的手带着些凉意,抚在沈晏均身上,特别有存在感。 沈晏均濒濒吸气,潘玉良得意地笑了两声,“沈少校也不怎么样嘛。” 潘玉良明明说的是他的自控能力,但听在沈晏均的耳里却又是另外一层意思。 而且这个时候潘玉良的手已经改了方向,不再往上,而是沿着裤腰往下探了过去。 沈晏均这会觉得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了,他一个翻身,将潘玉良压在了身上,双腿紧紧把她的手夹在腿间。 “我已经知道你哪里痒了。” 屋子里没熄灯,明明暗暗的油灯,印得潘玉良目光灼灼。 她抬着下巴,给好沈晏均一个挑衅的眼表情。 沈晏均只恨得不将她吞入腹中。 沈晏均多顾及着她的感受,特别的慢,就像他们第一次那般。 尽管如此,潘玉良仍然觉得自己像飘荡在海里的船,载浮载沉。 等到结事之后,沈晏均把人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潘玉良因为下午睡了一会,因为想着事情,这会一点睡意都没有。 窝在沈晏均怀里骂人,“你姑姑好讨厌!” 沈晏均拍着她的背应着她,“是,她好讨厌。” 潘玉良又骂:“她好坏,今天我都怕死了,我一直喊着大姐,大姐都不进来救我,她也好讨厌,她们都讨厌。” 沈晏均嗯了声,“没事,她们讨厌,我们不理她们就是。不怕,以后晏均哥哥去哪都把你带着发,栓裤腰上,这样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我也不怕你跑了。” 潘玉良才不信他吃饱喝足了之后说的话,“你骗人。” 沈晏均亲了亲她,温柔地说,“不会骗你。” 潘玉良也没把这话当真,只当他是在哄她,但既便是哄她,她仍是十分开心。 第二日沈司令本来想让沈晏均就在家里陪潘玉良一天,但沈晏均却说不用。 “今天我带着良儿一起去营里看看。” 他这话一出,桌上所有人都停了筷子,潘如芸看了他一眼,“这会不会不太合适?” 这会别说其他人了,连潘如芸都觉得沈晏均太纵着她了。 潘玉良也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沈晏均昨天晚上居然说的是真的,只是听到潘如芸的话后她有些不大高兴。 沈晏均给潘玉良夹了个鸡蛋,“早上多吃一些,营里的饭菜不如家里。” 然后才对潘如芸道:“没什么合不合适的。” 沈晏均都这样说了,潘如芸也不再说什么,只能嘱咐潘玉良,“去了营里不要到处乱跑,要乖一点。” 潘玉良点着头,“我会的。” 沈晏均又道:“娘,之前你说的买丫鬟的事怎么没了动静?” 沈夫人道:“本来是准备元宵过后就张罗的,这不你姑姑一来,我就给忙忘了。” 沈晏均像是甚在意的提起,“还是张罗起来吧,家里该换的都换了,当主人的,被客人按在地上欺负,传出去像什么话?” 沈夫人憋了口气,吸了不是吐了不是,这是……还怪到她头上来了。 沈司令也给她夹了个鸡蛋,“你也多吃点。” 沈夫人哭笑不得。 沈晏庭本来也想跟着去营里,但他还要上学,而且赵副官已经制定了一套时间跟课程表给了沈元,沈元就跟个木头似的,一点都不差的到了时间就提醒他做该做的事情。 沈晏庭本来对功夫有着莫大的兴趣,这会倒有些后悔了。 沈晏均跟沈司令分开走的,他走的时候沈司令还在家里,他牵着潘玉良刚一出前厅的门,迎面就撞上了拉着李君泰的沈少妙。 沈晏庭当作没看到直接走人,沈妙玉刚想说什么,却发现李君泰不对劲。 她低着头,看着李君泰,却见李君泰身子一抖,又尿了出来。 沈妙玉惊叫一声,把沈夫人跟潘如芸吓了一跳。 沈司令皱起眉,“作什么这么大惊小怪的?” 潘如芸赶紧起身走出去,沈妙玉见着她,连忙说,“快……快去请大夫过来。” 沈妙玉虽然做出那等子事,但孩子出了毛病医生还是要请的。 因为李君泰的事,沈司令在家里耽搁了会,医生过来瞧了瞧,只说被吓着了,沈妙玉抱着李君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沈夫人头疼地招呼着潘如芸一块离开,把前院的一个丫鬟调了过来。 沈司令问,“孩子怎么样?” 沈夫人叹口气,“说是吓着了,医生说开点安神的药先吃吃。” 沈司令点点头,既然没什么大事,他便准备出门。 沈夫人帮他拿了帽子,叹着气说,“我算是发现了,甭管是谁,都不能招良儿,你看看,早上还对我那样呢。” 沈司令道:“我看你也没说什么?” 说啥,咋说? 沈夫人气哼哼地说,“我这是为了孙子且忍了他,看以后我有了孙子我还把他当祖宗侍候着?” 沈司令知道沈夫人也就说说,左耳进右耳出,“我走了,李家那边若是来了人接,便让妙玉回去吧。成日惹是生非,不得安生。” “知道了知道了,你走吧。” 问题是李家压根没有人过来接,现在李君泰吓成这样,沈妙玉也不管回李家,沈夫人明里暗里提醒她,“君泰在这边三番两次被吓着,你看要不要先回去,把他身子养好再说?” 沈妙玉只当听不懂沈夫人的话,对李君泰被吓着的事也不多说。 沈妙玉本来是来当和事佬的,结果和事佬没当成,她婆家外甥还丢了一条腿,如今被李家捧在手心里最小的孙子又被吓成这样,沈妙玉躲都来不及,哪里肯回去。 潘玉良第一次到到沈晏庭的军营里去,她早上虽然跟潘如芸怄着气,但这事确实也不对。 在车上的时候,她不免担心地问,“我来这真的没事吗?” 沈晏均道:“这是我沈家军,沈家的少夫人都不能来看看,那有什么意思?” 潘玉良笑笑,抱他的腰,在他怀里撒着娇。 沈晏均拍着她的肩,取笑她,“红衣还坐在前面呢。” 红衣立即从善如流,“唉呀,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得了一种关健时候就眼瞎了的病。” 潘玉良咯咯地笑着,窝在沈晏均怀里说,“红衣你以后便一直跟了我吧。” 红衣道:“奴婢都听少夫人的。” 车子直接开进了一个大院子,然后停在一栋四层高的楼前。 几个下了车,前面只有零星放哨站岗的一些士兵,见着沈晏均后都立正稍息敬礼。 潘玉良搂着眼沈晏均的胳膊进了楼,她看着那墙啧啧称奇。 “晏均哥哥,这种墙是不是子弹打不穿?” 第59章 他走了 “你知道的还挺多。” 潘玉良抬抬下巴做了个那当然的表情,她接着说,“我还知道这种墙是用糯米桨裹着石灰跟黄沙筑的。” 沈晏均原本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真的知道。 他的表情有些意外,潘玉良道:“你以为我去学校每天就是玩吗?” 沈晏均倒真有几分是这么认为的,现在这世道,说的什么男女平等,女子也要上学堂,学习新派知识。 但凡能去学堂的女子家里,都是非富即贵,去了学堂也是喝喝茶,聊聊所谓的新知识,跟大家交流交流别的国家别的城市的人的活法。 倒是没想到她还知道这些。 潘玉良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忍不住拧了他一把。 他们从楼下的弄巷穿过,转了弯,沿着楼梯上了楼。 她方才那一把落在楼下站岗的士兵眼里,对方眼睛瞬间睁大,一副要把自己憋死的样子。 沈晏均几乎是可预见性的,过不了多久晋城又该传出什么新的流言蜚语了。 沈晏均的办公室后头就是个大的操练场,沈晏均在办公的时候,潘玉良便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操练的士兵。 沈晏均怕她无聊,给她带了几本书过来,她也没看,反倒觉得看着别人训练挺有意思。 “晏庭也练这些吗?” 沈晏均抬头看看她,发现她不知何时嫌站在那趴着累,竟搬了张椅子坐在窗边,手撑着窗檐,脑袋搁在手上。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道:“晏庭学的不是这些。” 潘玉良不解,沈晏均却也没过多解释,“说了你也不明白。” 潘玉良哼了声,又转过头去看着外边,还是寒凉的天气,窗户大开着,冷风习习,她也不嫌冷。 沈晏均看了两文报告后才过去,摸摸她的脸,又试了试她手上的温度,有些凉,便要她把窗户关上。 潘玉良不依,“你让我看着嘛。” 沈晏均把她拉起来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是谁在家里说来了这要乖的?” 潘玉良捂着屁股,“那不是应付大姐的话嘛。” 沈晏均道,“那晚上回去我便告诉她你是应付她。” 潘玉良这才算了,“好嘛好嘛,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告状了。” “抢了你的专属是吧?” 关了窗户,潘玉良看不了别人,只好趴在沈晏均的桌前看着他。 沈晏均头也没抬,“给你带了书,你要是无聊可以去看。” 潘玉良摇摇头眼睛依然盯着沈晏均,她倒不是无聊,就是闲着没事做而已。 潘玉良看了一会,中肯地说,“晏均哥哥,我发现晏庭跟你也就那么一点点像。” 说着她伸出两根手指捏了个距离,冲沈晏均比划了一下。 潘玉良伸出的手挡在沈晏均正看着的报告上,他只好把她的手拉下,握在手里捏了捏。 潘如芸说的很对,潘玉良来营里,的确是有些不合适,他明显事倍功半了。 “我像我父亲,晏庭像母亲,我们两个像的地方自然少了。” 潘玉良点点头,“不知道晏均哥哥以后的孩子会像谁。” 沈晏均笑笑,“你给我生一个不就知道了。” 潘玉良脸一红,骂道:“呸,想得美,谁要给你生孩子了?”说着便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沈晏均手上一用力,潘玉良的手压根抽不回来,“干什么?青天白日的,耍什么流氓!” 这黑的白的都教她说了,沈晏均将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这世上只有你能给我生孩子。” 潘玉良的脸也板不下去了,心里泛起甜蜜,也不把手往回抽了,由着沈晏均握着。 直到门上传来两声敲门声,潘玉良才抽回手,坐直身子,装模作样地拿起沈晏均给她拿的书随意地翻开。 沈晏均办公室的门平时本来是不会关的,今天是潘玉良来了他才关了,赵副官也被他支走了,潘玉良在他眼皮子里底下,他倒不担心。 沈晏均说了声请进,门被推开。 潘玉良捧着书好奇地朝门口看去。 来的人有些奇怪,至少在潘玉良这里是奇怪的,从她进了这里开始,她看到的所有人都穿着一身军装,各种一样的不一样的军装。 但往里走的人却穿着一身白色加点紫的长衫,身前有一只大大的黑白仰着脖子朝天的鹤,那种颜色潘玉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是平常人家都不太穿的颜色,特别是穿在男人身上。 但那人却神态自若地里走着,由着潘玉良打量。 那颜色虽然奇怪,但穿在他身上却一点也不违和。 那人瞧了潘玉良一眼,又看着沈晏均。 “沈少校。” 沈晏均合上手上的报告,后椅背上靠了靠,“可是考虑好了?” 那人点点头,又说,“沈少校提供的条件这么好,我又有什么好多考虑的,我答应你。” 沈晏均一笑,“既然你同意,我便让赵副官直接带你过去。” 潘玉良拿着书挡着,眼睛一会瞄瞄沈晏均,一会又看着那人。 那人冲沈晏均一点头,说了句,“有劳沈少校了。” 而后才看着潘玉良,“传闻沈少校跟少夫人伉俪情深,果然如此,这办公还要带着。” 沈晏均道:“放在眼皮子底下总归是要放心些。” 那人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变,弯了弯腰,准备离开。 潘玉良眨眨眼,看了沈晏均一眼后这时候才问,“你认识我?” 那人看了潘玉良一眼,没有回答她的话,而着对着沈晏均道,“沈少校如果无事,我便先离开了。” 沈晏均点点头,“赵副官在左边第二个办公室,你过去找他。” 说完又补了句,“这里是军营,重先生别走错。” 等他走后,潘玉良才问,“那人是谁?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沈晏均道:“没事,你不用知道他是谁。” 他越是这样说,潘玉良便越是想知道,而且她是真的觉得那人眼熟。 姓重? 潘玉良想破了脑袋,才想起来似乎有那么一个姓重的。 潘如芸的那个旧识! “是兰园的那位重先生?” 也不怪潘玉良没认出来,她前几次见到那位重先生,每次他都带着戏妆,她压根瞧不出他的脸长什么样子。 沈晏均没吱声,眼睛重新回到方才看了一半的报告上,默认了她的说法。 沈晏均一默认,她便越觉得奇怪了,“那位兰园的重先生不是唱戏的吗?他怎么在这里?” 沈晏均笑了笑,“哪有人唱一辈子戏的?” 潘玉良又不爱听戏,也不知道唱戏是不是能唱一辈子的,但就算不唱戏,那位重先生出现在好军营里也是奇怪的。 沈晏均又道,“你不要一直说话,会打扰到我。” 潘玉良只好闭了嘴,乖乖地拿起书看了起来。 中间沈晏均也有问过她要不要出去转转,潘玉良自己拒绝了,军营里全是男的,红衣又跑走了,她一女的出去,呆会全都跟看怪物似的看着她,她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潘玉良在营里呆了一天,下午才跟沈晏均一块回了司令府。 李君泰除了早上那次,后面倒没有再出什么事了,中午吃过饭后沈妙玉还带他出来走了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院子里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也不愿意多呆。 医生开的药也按时吃了,李君泰除了精神不好,倒也没有别的什么问题,沈夫人跟潘如芸去看了两次。 晚饭的时候,沈妙玉便带着李君泰出来吃了,只是刚走到厅里,李君泰一见沈晏均,他便又尿了出来。 沈妙玉脑袋都要炸了,只能匆匆抱着他离开。 沈夫人叹口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晏均当作没看到,只问沈夫人,“丫鬟的事找的怎么样了?” 沈夫人瞪了他一眼,“已经让管事贴告示出去了,今天也有几个人来问了,等过几天再一起先看一批。” 沈晏均点点头,“家里什么情况都要问清楚,不要把来路不明的人带进府里来。” 沈夫人揉揉脑袋,无奈地说,“娘知道了,这些事不需要你管。” 沈晏均也不反驳,只继续说,“良儿屋里的,到时我亲自挑。” 再说下去沈夫人只觉得自己也要吃不下去回房了。 潘如芸坐在沈夫人边上,听着沈晏均的话,想了想问潘玉良,“今日在营中如何?没有去捣乱吧?” 潘玉良鼓起脸,“大姐,我乖着呢。” 潘如芸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替她理了理衣服,“嗯,知道你乖,晚上这道笋丝是我自己做的,是你爱吃的口味,多吃一些。” 潘玉良喜滋滋地道了谢。 沈晏均又忽然道:“如芸房里也再安排一个丫鬟。” 潘如芸跟站在她身后的喜儿皆是一愣,潘如芸连忙道:“我、我就不用了,喜儿就够用了。” 沈夫人握了握她的手,“是该再安排一个,喜儿一个人哪里够用,以后还得跟着我学怎么管家呢,要忙的事情多着。” 潘如芸看了沈晏均一眼后低头应是。 沈晏均晚饭没出来,他白日里要上课,下了课回来又被沈元好照着赵副官的那份计划表按在院子里提着水桶蹲马步,累得恨不得水都让别人喂进他嘴里,别说出来吃饭了。 沈夫人心疼得都要掉眼泪,沈元只得说是大少爷吩咐的,沈司令一听反倒十分支持。 他一直觉得小儿子被沈夫人给养娇气了,如今见沈晏庭有这份想学的心思,乐见其成得很。 等吃过了饭,一家人在厅里喝着茶,潘如芸忽然道:“良儿,明日我要带喜儿回潘府一趟,你是跟我一块回去还是跟晏均一起去营里?” 潘玉良是很想跟潘如芸一块回潘府的,上次她问潘夫人的事还没有眉目呢。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沈晏均便替她说。 “良儿明天还是跟着我吧。” 潘玉良刚想反驳,沈晏均便递了杯茶到她嘴边,堵了她的话。 潘如芸笑着说,“那行,那明日我便自己回去。” 等到回了房,潘玉良对表达她的不满,对着沈晏均一顿上下其手,结果是自己反倒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去?” 沈晏均将她压在身上,手抚过她的头发,看着她道:“你前几日不才回去过?” 潘玉良不满地哼哼,“那是我家,我几时想回去便回去。” “那这里呢?” 沈晏均的大掌捏了捏,潘玉良又疼又痒,缩了缩身子,连忙讨饶。 “这里也是我家。” 沈晏均心头一暖,昨夜才折腾了一番,今日本不该折腾她的,但潘玉良主动示好让他全然招架不住。 他叹口气,吻上她的唇,半晌后才低低说了声,“这么乖,可拿你怎么办才好?” 潘玉良不知他这话是何意,“乖一些不好吗?” 沈晏均心说,也好也不好。 潘玉良第二日又在沈晏均的营里见到了那位重先生,刚好沈晏均去了沈司令的办公室,只有潘玉良一个人在。那位重先生那拿着份东西,不知道找沈晏均有什么事。 见着她,重晓楼只点了点头,“既然少校不在,那我呆会再来。” 潘玉良看着他,忽然道:“你跟我大姐是旧识?” 重晓楼身子一顿,转过头来看潘玉良,见她脸上有的只是疑问,并无其他,松下口气说。 “我在兰园呆了十几年,去了不少大户人家里过,跟很多人都是旧识。” 潘玉良哦了一声,又说,“我还以为你跟大姐是朋友呢。” 重晓楼仍角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脸,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朋友这个词不太好定义的。” 重晓楼走后赵副官又进来了一趟,潘玉良好奇地问他,“那个重先生现在不在兰园唱戏了吗?” 赵副官道:“重先生前些日子惹了官司,是少校救了他,毕竟是性命相关的事,兰园是不好回去的,重先生写得一手好字,所以少校便在营里给重先生安排了一个撰写文件的活。那重先生身体不好,这活也不累,倒是适合。” 潘玉良点点头,赵副官这么一说,她便也想起他们去南京之前,是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娘跟大姐还夸他戏唱的好来着呢,倒是可惜了。” 赵副官也不再说什么,放下东西便离开。 等沈晏均从沈司令那回来之后,潘玉良也没跟他说起那位重先生的事。 再过几日就是沈晏庭的生辰了,她正想着给沈晏庭送什么礼物。 本来是想问问沈晏均的意见的,但想到他留的那匹马,她就有些蔫了。 “你的礼物那么好,我送什么都被比下去了。” 沈晏均心道,他之所以想到给沈晏庭留匹马,还不是因为上次要哄她的事。 但这话他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只道:“只要心意到了便可。” 潘玉良才懒得听他的,什么心意到了,要是她生辰,可不能只有心意,还得有让她满意的礼物才行。 潘玉良想了很多东西,比如她在国外时见过别人吃的生日蛋糕,但她是个连菜都不会做的人,别说蛋糕了,这个难度系数有点太高。 又想着,要不去给他买点什么,但沈晏庭又什么都不缺,哪里需要她买什么。 潘玉良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倒真想到了要送什么,她对沈晏均道:“明日我不陪你来营里了,我要出去买些东西。” 沈晏均也没问她要买什么,只是道:“那我让赵副官陪着你。” “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沈晏均道:“没事,营中人这么多了,也不是什么事都非要他去做才行。” 潘玉良点点头,这两日她一直在营里,红衣倒闲了下来,潘玉良一进沈晏均的办公室她就立即躲到赵副官的办公室里去了。 每次还要带上一句,“奴婢就不打扰大少爷跟夫人了。” 潘玉良觉得红衣有点太不纯洁了,一点也不像是未出阁的姑娘。 “我看红衣年纪也不小了,娘怎么没想着要把她嫁人?” 沈晏均哪里知道这种问题,敷衍着道:“回去之后你可以问问娘。” 她才不会问沈夫人,她直接问红衣好了。 只是是回去之后,潘玉良就把这件事给忘了,本来是是记着的,但她临时才想起,明天上街,她连银子都没有呢。 吃过饭之后,潘玉良让红衣在房里帮她列着明日上街要买的一些小东西的单子,她自己便去了潘如芸的屋子。 潘玉良敲了几下门,潘如芸跟喜儿都不在,她伸伸脖子,眼睛转了转,推开门直接进了屋子,然后躲在里面的屏风后,准备等潘如芸回来之后吓她一下。 潘玉良在屏风后站得腿都快木了,才又听见外面的推门声,她刚准备出去吓一吓潘如芸。 却听到潘如芸跟谁的说话声,“你把他藏哪了?” 藏? 潘玉良还以为自己暴露了,接着却又听到沈晏均的声音。 “你在说谁?” 两个人的声音都不太友好的样子,潘玉良捂着眼胸口不敢出声,也不敢出去。 潘如芸的声音又传来,“沈晏均,你把重晓楼藏哪里去了?” 潘玉良另一只手迅速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发出声音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般,事实上也的确是秘密。 在外间的沈晏均目光锐利地看着潘如芸:“所以你今天回的不是潘府,而是去了城西是吗?” 潘如芸没有否认,沈晏均早就知道了她找了赵副官逼问他重晓楼下落的事,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沈晏均又道:“你既然是要去见重晓楼,为何又拉上良儿?” 潘如芸呵了一声,“怎么?你怕她知道?沈晏均,良儿知道不是更好吗?这样你们就一点枷锁都不用背负了,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沈晏均觉得潘如芸有些越来越不可理喻。 “潘如芸,良儿是你亲妹妹,我没有你那样的心思。既便这件事让她知道了对我更有好处,我也没想过要告诉她这件事,在她心里,你是她大姐,是疼她爱她护着她的人,你不要把那些龌龊事摊到她面前,她不是你,她受不住这些。” 潘如芸咬咬牙,直视着沈晏均,“我龌龊?你呢?沈晏均,你又做了些什么?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父母的,如今你们才成亲多久,你就跟良儿圆了房,良儿根本就不喜欢你,她喜欢的是那陈家少爷,否则她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同他订婚,想要嫁给他。 至于你,沈晏均,你扪心自问,若非你在我父母面前花言巧语,若非你的威逼利诱,良儿怎么会嫁给你。我原本以为你待良儿起码有几分真心,不会违背她的意愿,可你竟然跟她圆了房!” 潘如芸的话潘玉良听得一知半解,好像有些事是她知道的,但有些事又是她不知道的。 她嫁给沈晏均的这事,不是因为她开枪废了那陈家少爷引起的吗? 还有圆房的这件事,也并不是潘如芸所说的那样,潘玉良想告诉出去告诉她,是她误会了,但她又觉得自己应该主继续听下去,正当她犹豫的时候,潘如芸的声音又响起。 “你到底把重晓楼藏哪了?” 潘玉良想起白日里她问重晓楼的那句话,重晓楼的话里的那意思,分明表明他跟潘如芸并没有什么交情,但听潘如芸的话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还有沈晏均说的什么龌龊事又是什么事? 潘玉良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了,心跳如鼓。 沈晏均道:“他走了,离开了晋城。” 潘如芸一拍桌,“你撒谎!他不可能会离开。” 沈晏均淡淡地说:“有什么不可能的,他惹的是人命官司,兰园是回不去了,别的地方又有谁敢留他。不能唱戏了,他还能做什么?况且陈家还可能随时要他的命。我给了他一笔钱,他拿了钱就走了。” 潘如芸还是道:“不可能。” 沈晏均没有理会潘如芸,只是说,“你知道有可能的。再怎么说重晓楼也是个男人,你以为他会为了你躲在在城西,然后让你拿着司令府钱养他一辈子?” 沈晏均说的对,重晓楼那性子,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所以沈晏均说的,其他她已经信了八分。 她咬咬牙,眼睛里生出些泪意,“那他去了哪里?” 沈晏均道:“这个倒是不急,如芸,做人不能贪,不好什么好事都占着。你要想清楚你到底要什么?是司令府少奶奶的位置,还是你心爱的情郎。 至于重先生的下落,如果你哪天不想当这司令府的少奶奶了,我定然会想对待重先生一样对你,给你一笔钱,成全你跟那位重先生,让你跟着他远走高飞。至于司令府少奶奶的位置,你便要藤出来了。 如果你还想继续当司令府的少奶奶,那你最好当那位重先生是死了,从此世上再无这么个人。” 第60章 天份 潘玉良觉得自己的腿都是软的,快要弯下去的感觉,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些什么。 她觉得沈晏均跟潘如芸两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又都不是真的。 她的脑袋像是被谁捶了一记,嗡嗡的,全都是那种嘈杂的声音。 潘玉良挪了挪脚,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站稳了些。 沈晏均已经离开,潘如芸在屋子里哭着,喜儿在一边劝着她。 潘玉良现在已经完全听不清喜儿在跟潘如芸说些什么,她满脑子全都是方才沈晏均跟潘如芸说的那些话。 沈晏均其实说的很对,尽管潘玉良学的是新派知识,在国外的那两年也看惯了洋人那种更开放的生活方式,但她的精神世界却比任何人的都要简单都要单纯。 那是沈晏均为意为她构造的世界。 不论是在晋城,还是在她呆了两年的国外,沈晏均在她的世界筑了一道围墙,把那些不好的东西,全都挡在了墙外。 所以,当她看到陈立远跟那个女教员滚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失去理智拔了枪。 所以,当她听到沈晏均说潘老爷要把她送进司令府做小的时候,她才会震惊得跌下了楼。 因为那样的事情,不是出现在潘玉良的精神世界里面的事情。 外间的喜儿拍着潘如芸的背,安慰着她,“小姐,您莫要再哭了,哭坏了身子,没有人心疼您……” 潘如芸只是哭着,丝毫听不进去喜儿的话。 潘玉良又站了会,站得汗都出来了,这时候若是潘如芸或者喜儿突然进到里间,一定能够发现她。 她脑子里还在想着,如果这时候她被发现躲在这里,她又该怎么面对潘如芸? 这个时候喜儿突然说了句,“小姐,莫要再哭了,好像有人来了。” 喜儿的话音才落,门口便响起了敲门声,“少奶奶可在房里?” 潘如芸抬起头,喜儿连忙拿着帕子帮她擦试着脸上的脸,一边应道:“柳衣姐姐?少奶奶现在在屋子里换衣服呢,可有事?” 屋外的正是柳衣,她道:“夫人差我过来请少奶奶过去一趟,说是要跟少奶奶商议一下丫鬟的事。” 喜儿看了潘如芸一眼,见潘如芸点了头后她才道:“好的,少奶奶换好衣服就立即过去,麻烦柳衣姐姐跑一趟了。” 门外的柳衣说了句没什么便离开了。 屋内的三人都同时松了口气。 喜儿连忙重新给潘如芸打了点粉,又描了描眉,让她脸上看上去自然些。 这么一耽搁,再换衣服就有些来不及了。 潘如芸叹口气道,“算了,衣服不换了,走吧。” 喜儿扶着潘如芸出了屋子,直接听到关门声响起之后,躲在屏风后面的潘玉良才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撑在地面,她整个人都是汗淋淋的,像是淋了场雨般。 半晌之后她才觉得力气回来了些,慢慢从地上爬起,然后走出了潘如芸的屋子。 潘玉良跟没了魂似的回了沈晏均的那个院子,红衣早把她屋里快用完的那些小玩意的单子列完了,正打算去找她呢,正好见她进屋。 沈晏均也已经回了房,手里拿着本书,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神压根就没有在书上。 红衣叫了声。 “少夫人。” 潘玉良并没有应,跟木偶似的往里走着,红衣这才发现不对劲。 “少夫人您怎么了?” 这话才落音,就见沈晏均已经起身走到了潘玉良的身前,“良儿?” 潘玉良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双膝一弯,整个人软了下去,沈晏均连忙将她搂进怀里,抱到了床上。 他伸手抹了抹她的额头,皱起眉,“怎么出了这样多的汗?” 潘玉良只是看着他,跟傻了般。 沈晏均看着眼,心里叹息一声,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红衣也是急得团团转,“大少爷,少夫人这是怎么了?可要请医生?” 沈晏均回头说了句不用,然后又吩咐她,“你去让人准备好热水,少夫人出了汗要洗澡才行,快一点。” 红衣立即去办。 沈晏均先拿热水拧了把毛巾替她擦了额上跟领口的汗,他叹着气说,“你要是把自己弄生病了,我可要生气了。” 潘玉良眨眨眼,问了句为什么。 沈晏均垂着眼睛帮她细细地擦着汗,不知道她的这问为什么为的是哪桩。 在潘如芸的房里的时候,他便瞧着屏风后面有人,那双鞋这司令府只有潘玉良才会有,所以他才去了沈夫人那里,让她找潘如芸赶紧商议商议新丫鬟进府的事,沈夫人为此还恼了他两句。 他原本还抱着份希望,不要是她…… 府里的丫鬟很快提了热水进屋,倒进抬进来的木桶里,等好了之后红衣才上前。 “大少爷,热水备好了,奴婢侍候少夫人洗澡?” 沈晏均道:“不用,你出去吧,把门带上。” 红衣低着头应了声是便出去了。 红衣原先在沈夫人那的时候是跟柳衣两个人一起侍候的沈夫人,给了潘玉良之后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她原本还以为呆在潘玉良身边会比较辛苦,没想到的是竟然比在沈夫人那的时候还轻松。 潘玉良的很多事都是沈晏均亲自做了,她反倒落得轻松。 沈晏均沉默地帮潘玉良脱了衣服,将她的长发挽起,别了根发簪,连试了几次,不是没别稳就是别的很难看,像是要去哪般。 这还是沈晏均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自己做着做着眉头越皱越深。 潘玉良的神识这时候回来了些,她也不说话,抱着他的腰,由着他折腾她的头发,扯疼了她就捏起拳头闷不吭声地在他背上打一拳头。 沈晏均无奈地道:“我可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你不感动也就算了,居然还用起了拳头。” 潘玉良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胸膛传出。 “你跟大姐以前没做过这种事?” 沈晏均手上动作一顿,片刻后又继续,这次倒是别的很稳,虽然还是有些难看,但比起之前还是要好得多。 他将怀里的人推开了些,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潘玉良直视着他的眼睛,她以前总觉得什么会说话的眼睛,只是古人异想天开的形容词。 但这一刻,她望进沈晏均的眼睛去,突然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她闭闭眼,摇摇头,沈晏均深怕她把他才别好的头发又给摇闪,连忙稳住她的头。 潘玉良深吸了口气,然后问:“我七岁的时候,大姐怀过一个孩子,是你的吗?” 她那个时候好还小,但她还记得那会潘夫人先是喜不胜收地领着她来司令府贺喜,还跟她说她就要有小外甥了,结果没几个月,潘夫人又领着她入了府陪着潘如芸抹眼泪。 沈晏均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了句,“是。” 潘玉良便不再问什么了。 沈晏均索性将她的里衣也脱了,抱着她放进浴桶。 潘玉良整个人坐在浴桶里,只露着脑袋跟一点肩头,沈晏均从后头帮她擦着背,她扁扁嘴,感觉整个下巴,甚至整个人都是酸的,那种酸无法形容,又如空气,让她避无可避。 她眨眨眼,眼泪便落进浴桶。 潘玉良沉默地掉着眼泪,直到感觉无法呼吸了,她才深吸了口气。 她吸气的声音都是抖的,沈晏均这时才发现不对劲。 他从她的身后绕到她的身侧,用手抬起她的脸,眼里全是担忧,嘴里说着逗她的话。 “小哭包,怎么又哭上了?” 沈晏均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沈晏均连忙拿着毛巾拭了水帮她擦脸,潘玉良别过脸,扁着嘴说。 “是洗澡水。” 沈晏均轻笑出声,“你还嫌弃上了,就算是洗澡水那也是你自己的。” 潘玉良的嘴巴扁得更凶了。 沈晏均只好起身,拿着洗脸盆倒了水,重新拿了毛巾弄湿了给她擦脸。 “这样总行了吧?” 潘玉良过脸看着他,“你都不耐烦了。” 嘿! 沈晏均吸了口气,“娇气成这样,一句都说不得了,谁给惯的?” 潘玉良恶人先告状,“你给惯的。”为什么要这么惯着她?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让她欲罢不能。 沈晏均想着,可不是他自己给惯的么? 沈晏均给她擦干眼泪,又吻了吻她,“莫要再哭了,再哭晚上就给你把窗子打开,明个早上起来,你这脸上就一道一道的,跟那玩泥巴的猴孩子似的。” 潘玉良吸吸鼻子,好歹没掉眼泪,“你用心好险恶。” 沈晏均知道她难受,也知道她为什么而难受。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的手伸进桶子里,把她按下自己,热切地吻着她。 沈晏均如猛兽般,他们在一起后他还很少这样,潘玉良也揪着他的衣服,两个人都有些激动。 沈晏均干脆起身迅速地脱了衣服,然后赤着身子跨进桶里。 潘玉良扶着桶檐,别开眼睛。 桶子虽然够大,但本来刚好的洗澡水,因为他那一进,水都漫了出来。 沈晏均坐进去之后,将潘玉良拉进怀里,分开她的腿,让她坐在他的身上。 他捧着她的脸细细地吻着她。 边吻边轻声细语地吻着她,“你在怪晏均哥哥对不对?” 潘玉良不作声,眨着眼睛,心里跟眼睛又同时泛起酸。 沈晏均连忙吻住她,将她上来的情绪逼退了些,然后才又说。 “那你让晏均哥哥怎么办呢?都怪我是不是?怪我比良儿大那样多,怪我既便知道自己比你大那样多,还贪心地把你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怪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兽欲,明明知道你不想,还偏要把你圈养到自己怀里。” 他说潘如芸贪心,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一步一步的,蚕食着本该属于潘玉良自己的世界,然后让自己在她的世界里无处不在。 沈晏均说完两人的唇又贴在了一切,似舍不得放开般,两人缠缠绵绵地吻着。 潘玉良的情欲逐渐打开,轻吟出声。 沈晏均放开她的唇,沿着她的下巴吻下别处。 一边吻一边说,“良儿,你要怪就都全怪晏均哥哥好了,晏均哥哥由着你骂,由着你打好不好,你莫要再哭了。” 潘玉良这时候才开口,似蚊子般小声地了说了句,“我没有不想。” 沈晏均一开始没听懂她的话,片刻后才回味过来她在说他之前说的那句话。 沈晏均深吸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激动,他的手跟吻一样,都热了起来。 两人虽然同床共枕也些时日了,但这样还是第一次,潘玉良把脸埋进他的脖子,整个人红成一团,她有些害怕,没想到情欲会是这样让她失去理智,让她欲罢不能,又让她醉仙欲死。 那一下一下,沿着某个地方,直接撞进她的心里。她知道,她逃不开了。 直到水温都有些凉了,沈晏均才抱着她从浴桶里出来。 他拿着干的毛巾帮她擦净了身子才把她放进被子里,然后才去擦自己身上的水渍。 沈晏均弄完之后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潘玉良很乖觉地偎进他怀里。 他在这一刻,觉得十分地满足。 “良儿,纵使有错,也是晏均哥哥的错,你要记着,你没有错。” 潘玉良忽然不想听这些,抱着沈晏均的手用了用力,脑袋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那颗心,起码在这一刻,是全心全意地为她跳着的。 沈夫人让潘如芸过去商议的事,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说的事不可。 新丫鬟进府的事又不是马上的事,现在来问她这边想要个什么样的丫鬟也为时尚早。 但难得沈夫人对她这么和气,她也不好拂了沈夫人的意,只好强打着精神应付着沈夫人。 潘如芸面面俱道,跟沈夫人讨论着哪里该加个侍候的丫鬟,哪里该加个修剪花草的下人。 除了沈夫人、潘玉良还有她的房里要各加一个丫鬟之外,潘如芸又问,“姑姑跟晏庭房里要不要再加人?” 沈夫人想了想,摇摇头,“你姑姑估计呆不长,君泰现在一见晏均就尿裤子哪里像话,别弄出什么毛病来。晏庭再过几日就要过十四岁生辰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放个丫鬟反倒容易出事。给他塞个丫鬟,我还不如趁早帮他物色物色这晋城里家教好的小姐。” 潘如芸点点头,“娘说的是,那就依着娘的。” 这些事虽然说是找她一起商量,最后做主的还是沈夫人,要想当这个司令府的家,还远着呢。 潘如芸自从上次大病一场后,也不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了,做十件漂亮事,还不如说一句漂亮话。 去完沈夫人那回来后,潘如芸整个人神情恹恹的,不知是因为应付沈夫人太耗神,还是还在想着那重晓楼的事。 喜儿扶着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然后才站到她身后去帮她捏着肩。 潘如芸抬起头抓住她的手,“喜儿,你去帮我打听打听,沈晏均到底把他送去了哪里?” 喜儿忧心地看着潘如芸,“大小姐,您……大少爷说的其实很对,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么您就跟那个重先生远走高飞,奴婢也愿意跟着您侍候您一辈子。要么您就死了那份心思,就当您从来没有认识过那位重先生。 大少爷那么喜欢三小姐,他会看在三小姐的面子上善待大小姐的。” 潘如芸摇摇头,哪里有那么简单的事,她也不是没有想过。 “我若是走了,潘家怎么办?良儿怎么办?你要让他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吗?” 喜儿在心里道,可是现在潘如芸这样,又置他们于何地? 这种事……万一被人发现了,又该如何是好? 但这些话喜儿万不敢说出口,她虽跟着潘如芸十多年了,又是她从潘府里带过来的,可她到底只是个丫鬟。 喜儿只好道,“万一打听不出来怎么办?” 潘如芸道:“你只管去打听便是,其他的事先不要管。” 喜儿道:“是,奴婢明日便去问问。” 潘如芸这才吐了口气,拉下她的手,“行了,我累了,扶我进去休息吧。” 喜儿扶着潘如芸进了里间,潘如芸瞧了立在那里的屏风一眼,看着那屏风上面的四美人图,皱皱眉状似无意地说道。 “今日怎么觉得这屏风怪怪的?” 喜儿扶着她在床上坐下,然后才去看那屏风,她道:“歪了呢,定是打扫的丫鬟给碰歪的。” 说着过去将屏风扶正了些,潘如芸这才瞧那屏风顺眼了些,打了个哈欠,喃喃道,“我是真累了。” 最近沈妙玉的事也是弄得人心力交瘁的。 喜儿帮着潘如芸脱了外衣,扶着她躺下,正准备去吹灯。 潘如芸却道:“喜儿,你莫走,陪我说会话。” 喜儿停了脚步,“小姐不是说困了?” 潘如芸嗯了一声说,“是很困了,眼睛都似睁不开了,但心里却乱乱的,闭上眼睛想的全是事,你先别走,去搬张凳子过来坐着,陪我说会话吧。” 喜儿连忙应了声好,转身去搬了张凳子。 “小姐想说什么?” 潘如芸沉默了会,然后才问,“喜儿,你说……他跟良儿是什么时候圆的房?” 良儿进府的时候腿还伤着,“他那么喜欢她,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强迫于她。” 喜儿垂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潘如芸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喜儿,你怎么不说话?” 喜儿这时候才道:“大小姐,您就没有想过,或许三小姐根本不是被强迫的呢?” 潘如芸心里咯噔一下,喜儿接着说,“大小姐,您看三小姐对大少爷依赖的样子,他们之间那样亲昵……” “喜儿!”潘如芸打断她。 “你莫要胡说,良儿明明喜欢的是那陈家少爷,你莫要忘了,当初良儿是为何跳的楼断的腿。” 喜儿咬咬唇道:“大小姐,或许三小姐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可现在肯定是愿意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少爷对三小姐那样好,三小姐那样的性子,哪里抵挡得了。 再说大少爷哪里是那陈家少爷能比的,三小姐移情于大少爷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喜儿说完潘如芸许久都没有再说话,喜儿都以为她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潘如芸才慢慢地吐了一句,“是啊,人心都是肉长的。” 喜儿又道,“还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潘如芸笑了笑,“你这丫鬟在我面前向来是中听的不中听的都要讲一讲的,有什么你说便是。” 喜儿这才道:“奴婢听说,重先生在司令府的时候,大少爷去找过重先生。” 潘如芸一愣,“这事我已经知晓了。”若不是沈晏均去找重晓楼说过什么,那日重晓楼也不会狠心对她说出那番话来。 喜儿却道:“大少爷去找重先生,好像为的不是大小姐的事,而是三小姐的事。” “良儿?” 良儿怎么同重晓楼扯上了关系,他们根本不认识。 喜儿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具体的事,只知道三小姐跟小少爷去戏台那边玩的时候,三小姐吃了重先生的零嘴,三小姐回来后就有些不舒服……” 潘如芸这时候才想起来,兰园的人还在司令府的时候,是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红衣过去说沈晏均跟潘玉良都歇下了…… “喜儿……” 潘如芸急急地打断喜儿,然后道:“行了,你把灯熄了出去罢,我要睡了。” 喜儿站起身,把凳子端在手上,然后去把油灯给熄了,走出房间。 第二日大家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潘玉良见着潘如芸,恨不得调头就走,沈晏均搂住她,小声地道,“没事,有晏均哥哥在。” 潘玉良这才深吸了口气,缓了缓脸色坐下。 潘如芸看了潘玉良一眼,“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不太高兴的样子。 沈晏均淡淡地道:“没事,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吵到了她,还在生起床气呢。” 潘如芸跟沈夫人笑了笑没说什么。 没一会沈晏庭也坐到了桌前,在凳子上挪着屁股。 大家都知道他近日在练功夫,整个人都快掉了一层皮了,所以谁也没说他。 他挪了一会,突然道:“唉呀,这日子过的真快呀。” 潘玉良深吸了口气,接道:“是呀,还有十个月又可以过年了。” 桌上其他几人忍着笑,沈晏庭的脸黑了黑,又说,“快三月初了呢。” 沈夫人点点头,“说到三月,到了吃野菜饼的时候了,到时候我给你们亲手做点野菜饼吃。” 潘如芸道:“说起这个,我都馋了。” 沈晏庭泄了气,没了劲,野菜饼有什么好吃的。 他摇摇头,又转向沈晏均,“大哥,最近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沈晏均看了他一眼,沈晏庭立即眼睛一亮,带着希翼的目光看着他。 沈晏均一本正经道:“再过三日,又到我验收你的成果的日子了。” 沈晏庭这回彻底蔫了,没意思透了,他都想离家出走了。 家里谁都知道沈晏庭这支支唔唔的到底什么意思,但偏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着他急得想跳脚的样子,个个心里直乐。 等沈晏庭去了学校之后,潘玉良才由着赵副官跟红衣陪着去街上买东西。 沈晏均亲自送她到了门口,一副很想陪她去的样子,偏偏潘玉良不让。 “你去忙你的啦。” 沈晏均无奈叹,“做什么神神秘秘的,连我都不能跟去。” 潘玉良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迅速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然后关上车门,从车窗那边对着站在车子旁边的沈晏均摆摆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沈晏均挑挑眉,只好做罢转头吩咐着赵副官,“外面人多,要保护好少夫人的安全,别让不相干的人近少夫人的身。” 赵副官一夹腿,“是,保证完全任务。” 再看潘玉良,还在那欢快地摇着手呢,沈晏均笑笑,由着她去了。 潘玉良能骑马射箭,会打枪喝酒,但唯独这个手工活方面差了些,但沈晏庭生日,她又总得尽点心意才是。 所以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送沈晏庭一条马鞭好了,沈晏均送马,她送马鞭,正好配了起来。 而且马鞭上次她跟着沈晏均一块做过,硬要算的话,这也是她唯一会的了。 他们出来的时间还算早,不少商铺还没开门,潘玉良他们在东街的集市上逛了会,赵副官眼睛一直盯着潘玉良,盯得眼睛生疼。 没办法,少夫人要是少了根头发,估计沈晏均能扒了他的皮。 集上市有不少潘玉良能买的东西,红衣偏拉住她不让她买,小声说,“少夫人,这里的东西没有铺子里的好,咱们去铺子里买。” 潘玉良惊奇地道:“还有这一说法?” 红衣恐吓着她,“那些胭脂水粉什么的,用了之后说不定能把脸烂了。” 潘玉良瞬间没了兴致,好在他们闲晃的功夫,很多商铺都纷纷开了门。 潘玉良先去了买鞭子的商铺,一连找了好几家,最后才找着她一家有卖半成品的商铺。 拿了张牛皮,潘玉良煞有介事地摸了摸,然后退开两步,“赵副官,还是你来看吧。” 赵副官问,“少夫人想做什么用处?” 潘玉良咳了声后说,“给晏庭做条鞭子。”这不是卖鞭子的商铺么? 赵副官也不多言,挑了张头层牛皮,潘玉良又道:“再挑一张。” 赵副官说,“一张做条鞭子已经绰绰有余了。” 潘玉良咳了一声,觉得沈晏均带出来的人一点也没有红衣有眼力见,“我手生,万一做坏了呢,我不得多备一些吗?” 赵副官只好又挑了一张。 挑好牛皮,潘玉良又去看鞭把,而且都是做得整齐的,直接可以用了,潘玉良倒是比较满意,省得她下功夫了,她还愁着要怎么处理呢。 潘玉良挑了两根木头的,两根闪闪发亮的银质的。 这回赵副官什么都没问,闭着嘴帮着潘玉良每种挑了两根。 商店里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做挂饰的东西,潘玉良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举着一条粉色流苏的缨络,问着红衣,“这个怎么样?” 红衣硬着头皮道:“小少爷……应该不会喜欢这种。” 潘玉良哼了声,“谁管他喜欢不喜欢了,是要挂在我自己的鞭子上的。” 红衣吐了口气,“好是好,跟马鞭的颜色也有些不搭呢。” 潘玉良想想也是,便重新挑了条青灰色的,“那这个呢?” 红衣连连点头,这一条可比方才那粉色的好太多了。 最后潘玉良又去挑了两个铃铛,赵副官看着潘玉良拿着铃铛在耳边晃着叮铃作响,心里觉得这种东西沈晏庭不见得会喜欢。 等到都挑好后,潘玉良的眼睛又看到店家放在台上的做鞭子的工具,小巧又精致,便道:“这个我们也买了。” 赵副官面不改色地掏钱,心里想着,这比直接买一条马鞭的钱可多多了。上午出门的时候潘如芸特地给了红衣银钱,沈晏均怕她们花的不够,又给了他一份。 三人从铺子里出来,已经快晌午了,别看东西买的不多,经不住潘玉良挑来挑去,光那条青灰色的缨络,她就拿着深青灰色、浅青灰色对比了许久。 她带来的两个人,一个副官,一个丫鬟,自然是无人催她。 站在街上,潘一良十分大气地道:“我请你们吃饭。” 赵副官是千年不变的木头脸,红衣喜滋滋地伏了伏身,“那红衣就谢谢少夫人了。”又道:“少夫人,奴婢听说醉春阁的醉鹅可好吃了,我们去那吃好不好?” 潘玉良笑笑,“那我们便去醉春阁吧。” 沈晏均不在,红衣跟赵副官便也没多拘束,反正他们也拗不过潘玉良。 三人在醉春阁吃着醉鹅,听着酒楼里的人聊着大户人家的八卦。 这八卦自然也是有司令府的,都道司令府新娶的少夫人,真是不得了,沈少校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连军营那种地方都带着她去胡闹。 潘玉良几乎要拍案而起了,带着她去军营是事实,胡闹这两个字就明显失实了。 红衣安抚着她,“少夫人,他们这是嫉妒呢。” 潘玉良这才偃旗息鼓,吃着便又听到有人说。 “唉,我听说那个陈少爷要成亲了。” “哪个陈少爷啊?” 先前的那人一副你怎么这么没见识的语气,“就是那陈局长家的那个独子啊。” 方才问的那人道:“嗨,他呀,不是说他被废了,那玩意不能用了吗?怎么还娶上亲了?” 先前的那人又说,“那谁知道呢,说是给治好了,这不赶紧地娶上,好用用么,万一又坏了,陈局长岂不要断子绝孙了。” 几人哄堂大笑,先前的那个人又说,“诶,我可听说,陈少爷这回要娶的还是个女学生呢,比先前潘府的那个三小姐还要小上两岁。” 啧啧啧的声音传进潘玉良的眼里,她皱皱眉,听见那几人又道。 “你说如今这世道,只要有钱有权,想娶什么样的就娶什么样的,想娶多大的娶多大的。” 那人这话引得同桌的人又是一阵狂笑,拍着桌子道,“你要娶个八十岁的老太太,人家保准也同意。” 那人居然也不生气,而是说,“我娶个祖奶奶回来当菩萨供着么?” 方才那人越说越好不像话,甚至有些恶心,“晚上一掰腿,折了,你还得赔口棺材。” 潘玉良再也吃不下去,黑着脸扔了筷子,“我们走吧。” 红衣赶紧站起身,赵副官喊着小二结账。 潘玉良走到方才那几个说话的人身边时,其中一个突然转身,好在潘玉良及时止了步,才没有撞上去。 那一桌人大中午的就喝得醉熏熏的,估计是家里有几个小钱,但又不得志的人家,才会在这地方乱嚼别人的舌根,不堪入耳。 那人站起身,看着潘玉良,“哟,小娘子,我瞧着你们那桌也没怎么吃啊,这就走了?要不要陪哥哥喝……” 他话还没有说完,赵副官的枪就已经抵上了他的脑袋,额上一凉,酒已经醒了大半。 旁边的人连忙站起身指着赵副官道:“你是谁?光天化日的,你想干什么?” 赵副官的左手在枪上拉了一把,拉开保险栓,然后说,“你们只需要知道这玩意叫勃郎宁就行了。” 那几个吓得连忙喊饶命。 潘玉良也不想跟他们有什么纠缠,快步下了楼,等出了酒楼才道:“这酒楼也就一般,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往里放,晦气。” 红衣也觉得晦气,这地方还是她推荐的呢。 她硬着头皮看了眼跟着下楼的赵副官说,“少夫人,您是不是还没吃饱?” 潘玉良道:“算了,我们去把东西买齐就回去吧,我也懒得再看了。” 潘玉良没了兴致,红衣跟只得小心地跟着,胭指水粉那些都是红衣帮着挑的,红衣跟在沈夫人身边久了,好东西自然也见过不少,挑也不会挑到差的。 潘玉良坐在铺子里发着呆,等着红衣帮她挑,吩咐道:“挑几盒大姐能用的,回头我拿去送给她。” 等到潘玉良回司令府的时候便听说沈妙玉带着李君泰回了李家,潘玉良有些奇怪,该回去的时候没回去,这会怎么突然回去了? 潘如芸告诉她,“李家那边来人接了。” 潘玉良见着潘如芸还是别扭,但她想起沈晏均的话,“如果你不想你大姐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这事还需放在心底。” 她勉强一笑,“李家的人可有说什么?” 潘如芸摇摇头,“估计陈太太回了娘家说什么,李家才来人接了。姑丈亲自来接的,脸色很不好,连口茶都没喝,抱了君泰便走了,姑姑跟在身后一句话都没说。” 潘玉良倒是没想到,在司令府摆着姑奶奶架子作威作福的姑奶奶竟然这么怕她丈夫。 她又问,“君泰可好了?” 这见人就尿尿的的毛病要治不好,估计姑姑是交不了差的。 潘如芸道:“要说也奇怪,他见着别人都好好的,偏一见了晏均就吓得尿裤子。” 潘玉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然后道:“一定是晏均哥哥太丑了,才吓着人家了。” 潘如芸哭笑不得,“小心大姐告诉他,你吃不了兜着走。” 潘玉良一愣,不知怎么地又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来,昨天晚上沈晏均跟潘如芸之间的话她一想起来便犹如一盆冷水般将她从头淋到脚,笑意也迅速从脸上褪了下去。 潘如芸见她如此,不禁抬起头摸了摸她的额头,“良儿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了?” 潘玉良神色复杂地看了潘如芸一眼,然后一跳脚,“唉呀,我想起来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我要早点去给晏庭准备礼物去了。” 潘如芸笑着看着她跑远,直到看不见了才敛了脸上的笑意。 喜儿站在潘如芸身后,小声地说,“小姐,奴婢怎么觉得三小姐今天怪怪的。” 潘如芸没太在意地说,“可能是出去碰到了什么事吧,算了,我们去娘那里看看她给晏庭准备了什么。” 喜儿点点头,然后说,“往年小少爷生日的时候小姐都是要亲生给小少爷做上满满的一桌好吃的,小姐今年可还做?” 潘如芸微微地叹口气,“这事既开了头,也只能继续做了,哪里好断的。” 刚进府的那几年,潘如芸想方设法地讨着府里每个人的欢心。 可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辛苦,还不敌潘玉良进府来撒个娇,甚至她来府里耍耍脾气,都能逗得司令府上下一团乐。 可见讨好人这事,还是讲究天份的,她没有。 第61章 女同学 除了想给沈晏庭做条马鞭,潘玉良也想送沈晏均一条。 所以这才让多买了些东西。 只是这个保密的工作有点难做,她干脆把东西都放到了她原来住着的房间,房间的门早已经修好了,只是她跟沈晏均都觉得他原来的那院子还不错,所以还在沈晏均的那个院子里住着。 上次看沈晏均做鞭子的时候潘玉良觉得还挺简单的,轮到自己做了就很难了。 那些工具看着小巧,用起来却也是利器,潘玉良的手被扎了好几次,红衣在一边看着都急了。 “少夫人不如上街买条现成的。” 这现成的东西怎么能体现出心意? 因为要瞒着沈晏庭跟沈晏均,潘玉良能呆在房里做的时间也不长,下午掐着点算着他们要到家的时间早早就从房里出来了。 沈夫人跟潘如芸倒不管她,由着她折腾,她伤着的手红衣也给她上过药了,虽然有点疼,但也还是能忍。都是一些细细小小的口子,不仔细看的话倒也瞧不出。 接沈晏庭的车跟沈司令还有沈晏均的车子几乎是同时到的司令府门口。 沈晏庭早上出门的时候虽然气鼓鼓的,但也只是表面上气气而已。 等到下午他从学堂里回来后,也不知在学堂里是谁得罪了他,整个人都要炸了的感觉。 沈晏庭见着人了,也不打招呼,脚步生风地往府里走,沈元在后边帮他抱着书小跑着跟上。 沈司令皱皱眉,不悦地道,“前几日才说他长大了些,这怎么又闹上了?” 方才沈晏庭那模样沈晏均也瞧见了,他道:“先进去看看吧。” 沈司令跟沈晏均到了前厅的时候,沈晏庭正在厅里踢着椅子发脾气,沈夫人坐在椅子上懒得理他。 潘玉良拉着他的胳膊小声劝着他,“你怎么了嘛?是不是在学校跟同学吵架了?” 潘玉良以为他是因为早上他们都故意不理他的事生气,想着安抚一下他。他们的本意是想给他惊喜,真把他逗哭了也不好。 但没想到沈晏庭脾气今日不知怎么那样大,推了她一把,潘玉良提防,没站稳差点摔下去,扶了把桌子才站好。 沈晏均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这个动作,“晏庭!” 沈晏庭闻言身子顿了顿,动了动嘴,想跟潘玉良道歉,但很快又别开眼,踢着椅子发脾气。 沈晏均上前将潘玉良拉开,潘玉良冲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让他先别急着发火。 沈晏均将人护进自己怀里,皱着眉看了沈晏庭一眼,然后才问着一边的沈元。 “小少爷怎么了?” 沈元道:“小少爷自下课了也就这样,应该是在上课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沈元虽然是陪着一起去的学堂,但沈晏庭上课的时候,他是不能进去课堂的,等到一下课沈晏庭又急匆匆地就上了车回了府,沈晏庭到底因为什么事他压根来不及去问。 不过…… 沈元想了想又说,“下课的时候倒是小少爷的同学们都在议论那个陈家少爷娶亲的事,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件事……” 沈元的话一说完,沈晏庭重重地哼了一声,“那个姓陈的,真是不要脸。” 沈晏庭自己把脸皮看得重,便觉得脸皮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厅里几人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跟这件事有关,现在的学生也真是,他们才多大,跟着讨论这种事情。这哪里是他们该讨论的事情,也是闲的。 沈晏均搂着潘玉良在一边坐下,同往常一样,旁若无人地帮她整理了下头发,又弯腰把她裙角拉了拉。 沈夫人看着他那事无俱细的样子,又瞧瞧坐着一眼眉眼带笑,像是没看到沈晏均在做什么的潘如芸一眼,心里生起几分怪异。 沈晏均挑着眉,“他娶他的亲,你读你的书,他碍着你什么事了?” 他这话本来是说沈晏庭的,潘玉良不知怎的下意识一僵。沈晏均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如果说年前司令府的沈少校娶潘府三小姐的事是晋城的轰动性事件。那年后陈少爷娶亲的事,同样也被晋城的人挂在嘴边反复咀嚼。 陈家那少爷要娶亲的事现在在晋城传得风生水起,这事自然也传到了沈晏均跟沈司令的耳里,不过沈晏均也没多管,既然陈少爷的病治好了,那陈家跟潘家跟司令府便有了和解的机会,算起来的话,这还算是件好事。 自传出陈少爷被废了的消息之后,进出陈局长家里的各地名医甚至江湖术士都多不胜举。 陈局长这个人本就八面玲珑,陈少爷的这一废,能拉上有关系的就找关系,拉不上关系的,陈局长也想着法儿拉上关系。 因为陈立远的事,陈局长抛头露面的也多了,人脉反倒广了起来。 如今陈少爷的病被治好,还有娶亲的消息一传出来。 这事是福是祸还真不好定义了,起码在别人眼里,这事还真是一体两面的。 不过这几个月的折腾,陈局长往年从各处薅下来的那些钱财,来来往往的,散了一大半了。 沈晏均还想着,先前娶潘玉良的事,还有重晓楼那个小斯的事,再到后来陈太太那儿子的事,司令府都压着陈局长一头。 如果陈局长愿意松口,司令府散了点钱财,就当是变相的替潘玉良给陈立远赔礼道歉好了。 不过这件事倒是不急,最终怎么样还是得先看陈局长的态度。 沈晏均不是个怕碰硬的人,但这乱世,多一个仇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潘玉良都快把陈立远这个人给忘了,那日在酒楼听到别人提起,有些意外,还有些怔忡。 如果让潘玉良再选一次的话,她当初应该不会选那么极端的方式,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本来她与陈立远也没成婚,出了那样的事本可和和气气的把婚退了,要不是她的那几枪,那陈家少爷不会出事,她也不会陷入如今这个矛盾的境地。 但方才沈晏均猛不丁的那么一说,她倒有丝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跟陈立远…… 抛去后面那件不太愉快的事,之前相处的还算不错。 他们原本就是同学,年纪也相仿,嘴里说的家国事天下事观点也差不多,潘玉良跟他在一块的时候,吃西餐,喝洋酒,弹琴跳舞,那段时间,她的确也是愉悦的。 也许正是因为愉悦,所以这会才会怪异吧。 沈晏均跟沈司令在,方才他又无礼地推了潘玉良一把,沈晏庭这会也只得按下自己的脾气。 但依然十分不爽地道:“他要娶的是我同学。” 沈夫人心里叹口气,“他要娶你同学,你有什么好气的?莫不是你喜欢你那同学?” 潘玉良没料到沈夫人会说这样的话,在她眼里沈晏庭还是个小孩而已。 但沈夫人这么一说,潘玉良不禁带着几分探究看着沈晏庭,他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不会真的是因为陈立远要娶的那个女同学是他喜欢的人吧? 沈晏庭被潘玉良跟沈夫人那样的目光一看,心情更加恶劣了。 “娘,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我跟她都没说过话。” 那个女同学在他们班上属于那种中规中矩的人,平时也不太说话,跟沈晏庭这种调皮捣蛋的人根本不是一类人,自然是没什么交集。 沈夫人不解地问,“那你为何回来发这么大的脾气?” 陈立远比潘玉良大两岁而已,沈晏庭的那个同学跟他差不多,岁数差的也不多。再者陈家也算是大户,他那同学家里既然答应了这么门事,要么是真心要跟陈家结亲,要么就是想攀亲。 沈晏庭咬着牙说,“她自己根本就不愿意,是她家里私下里答应了陈局长家的。她今天都在学堂里哭了一天了,我同学跟老师们都在想办法,说是要去找校长帮忙去说服她父母。” 这种事放以前根本就不是什么事,但放在沈晏庭这样一些正在学习新派知识,夹在新世界的憧憬与旧世界的挣扎矛盾中的学生来说,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这话一出,沈司令跟沈晏均同时看向他。 “你也去了?” 沈晏庭深吸口气,他看了潘玉良一眼,“我……我又不傻,我能去吗?”正因为他没去,所以今日在学校的时候,他才会班上的同学指着鼻子骂缩头乌龟。 若是平时沈晏庭早就跟人家打起来了,但今日他却忍了,由着他同学骂。 沈晏均跟沈司令同时松了口气,司令府的小少爷要是去掺合这件事,不知道能被多少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没想到沈晏庭看似没心没肺,想的却也周到。 潘玉良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了。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跟她性子相像的话,那个人只能是沈晏庭了,换句话说,他们能好起来,臭味相投的成份居多。 他是那种重情重义的人,这种事,他本该是冲在头一个的。 却因为她,他在学校连说句仗义的话都不行。 潘玉良心里涌起些愧疚,她觉得自己就像个麻烦。 沈晏均捏捏她的手,说了句,“你那个同学不愿意,也未必是件不好的事。” 凭心而论,陈立远自身的条件还不错。 沈晏庭说了句知道了也不再踢凳子了。 沈晏均又嘱咐了他两句,“这件事你不要掺合,若是学校那边实在避不过,你就请假在家里呆着吧。” 现在的学生动不动就罢课,动不动就游行的,保卫局那边的人已经头疼过几次了,而且这次的事又是保卫局陈局长的事,万一那群学生闹起来,陈局长那人,估计会枪打出头鸟。 沈晏庭日后还要跟大家相处,他若是在学校,不去也不好,还不如就在家里呆着。 潘玉良也劝他,“是呀,你要是不想去学校了,我就陪你去骑马。” 上次他们本来说好打完枪去骑马的,结果被李君泰的事给耽搁了。 沈夫人见他发完脾气,连忙让下人开饭。 沈晏庭没什么心情地道:“到时再说吧。” 潘玉良手上因为做鞭子划的那几道伤口,沈晏均方才捏着她的手的时候就摸出来了,这时候她抬起手拿筷子,他更觉得那伤痕碍眼。 晚饭过后,吃饱喝足了的沈晏庭没那么气了,气鼓鼓的那个人不知道怎么就变成沈晏均了。 院子里的那棵桃花已经开到极盛,天上挂着弯月,映出满树的粉色。 天气也不似前段时间那样冷了,红衣抱着潘玉良的披肩站得远远的,潘玉良在桃树下转着圈消食。 她掰着手指数着日子,“啊,还得过上多久才能吃上桃子?以前我跟晏庭常常一起上树摘桃呢。” 沈晏均还没从气鼓鼓中回过神来,一听这话,更加气鼓鼓了。 他背着手,抬头看了一眼那桃树,吩咐赵副官。 “明天让家里的下人把这棵树的花都给摘了,免得招蜂引蝶。” 潘玉良听着这话怪怪的,春天的花能不招蜂引蝶吗? 她上前去想牵他的手,“你怎么了?” 沈晏均捏了把她的手,给拿开了。 “糙得很,跟老农民似的。” 潘玉良吸口气,“你瞧不起老农民?” 沈晏均懒得理她,直接背着手回房。潘玉良也顾不得憧憬未来的桃子了,连忙跟了上去。 “晏均哥哥,你等等我。” 红衣跟在他们后头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少爷跟少夫人这是在吵架?” 赵副官咳了一声没吱声。 沈晏均回房后拿了本书,在灯下坐下,潘玉良亦步亦趋地跟着,抽掉他手里的书。 “晏均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沈晏均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他忍了忍,说了句,“没什么。” 潘玉良刚想说什么,沈晏均忽然又问,“良儿,你为什么喜欢跟晏庭一块玩?” 潘玉良一怔,她可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个问题,所以也从来没想过。 她沉吟了片刻,然后说,“因为他是个孩子,我也是个孩子呀。” 潘玉良看似不太走心的回答,却也是最真实的。 沈晏均又道:“所以,你当初跟那陈家少爷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潘玉良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喜欢跟那种相处起来轻松自在的人在一起。 就算是现在让她选,除开别的,让她在沈晏均跟陈立远之间选一个人做朋友的话,那她也一定会选陈立远。 她是不谒世事的娇小姐,陈立远是游手好闲的大少爷,而沈晏均……那本该是离她生活较远的人。 沈晏均笑笑,再问她,“那你对他要成亲的事怎么看?” 潘玉良啊了一声,终于明白沈晏均别扭的原因了。 她坏笑两声,“晏均哥哥可是在吃醋。” 潘玉良的这话调笑的成份居多,她原本以为沈晏均会矢口否认,没想到沈晏均却先冲她招招手,“过来。” 潘玉良走近,沈晕均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然后道:“吃醋也算不上,我只是在不安。” 潘玉良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晏均哥哥在不安什么?” 他是她见过的最杀伐果断的人,也是最有主意的人。便是大姐那样的事,在他眼里好似都根本不是什么事般。他为何不安。 沈晏均道:“我的不安是怕猜错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潘玉良才不信他的话,她要是真对那个陈立远余情未了,他还能成全她不成? 不过潘玉良也没拆穿他,悄悄在她耳边说,“我现在最想的就是跟晏均哥哥在一起。” 他执起她的手在唇边吻了吻,“良儿,你最好记住你现在说过的话。” 沈晏均的目光灼灼的,潘玉良刚被他看得有几分动情,沈晏均又忽然说。 “好了,你不是想送晏庭马鞭吗?去把东西拿来,我给你做好,免得你把自己的手给废了。” 潘玉良黑了黑脸,“不行,送人的东西哪里能让人代劳,再说,她还想给他也送一条呢。” 沈晏均抓起她的手,用力按了按她手上的伤口,“手不疼?” 潘玉良抽了口气,他这么按当然疼了。 “这个还是我自己来吧,大不了要用到刀子的活我还红衣来,要是被晏庭知道我拿你做的东西糊弄他,他大概要跟我绝交了。” 沈晏均皱着眉看了人一眼,然后说,“如果我明天发现你手上多一道口子,你就立即给我停了。” 潘玉良连忙举手保证。 潘玉良原本以为那陈家少爷的一成亲,她心中的那点愧疚应该也就下去了。 只是陈家少爷那亲事,似乎并不顺利。 第二日便传出跟他订亲的那个元家小姐,上午在学堂里上吊了,好在有人及时赶到才将人给救了。 沈夫人一听这消息忙让潘如芸去派车把沈晏庭给接回来,潘如芸立即派了车,不过却扑了个空,学堂那边说人已经走了。 沈夫人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沈晏均已经摇了电话,说是人在他那里,沈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人是沈元做主送到营里的,沈司令跟沈晏均都在营里,连潘玉良也跟着一起。 府里只有沈夫人跟潘如芸在,沈元怕出事,沈夫人跟潘如芸也拿捏不住沈晏庭,这才让司机直接把他们送到了营里。 沈晏庭是亲眼看见他那个女同学吊在房梁上的,那种冲击力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强烈。 他现在只要一闭眼睛就仿佛就能看见那元小姐在空中晃着的双脚。 沈元在学堂的时候一听说出事了,就赶紧往里冲,但他去的时候那元家小姐已经被人救了下来,正往外抬,沈晏庭就站在人群外愣愣地看着。 之后沈晏庭就一直没有再开口说过话,出了这样的事,课也上不成了,学生们个个心里不是滋味,一些女同学哭成一团,所以老师干脆给学生们都放了假。 第62章 撒野火 沈晏庭去了沈晏均营里发了一通野火,潘玉良趴在窗子上望着他在后面的操练场上跟一群比他高比他壮的大人拳打脚踢,心惊胆颤。 “会不会出事?” 沈晏均从椅子上起身,站在潘玉良身后往操练场上看了一眼,沈晏庭正在那跟疯了似的跟别人打着。 片刻后他才说,“没事,沈元跟赵副官在那。” 再说那些人哪里敢真伤他,不过是做做样子陪他练练。 潘玉良转过身,皱着眉看着他,“那……” 沈晏均知道她要说什么,对着她摇摇头。 然后才道:“上次我们去了南京之后,陈家紧跟着做了些事情,这件事司令府不方便插手。” 眼下局势越来越紧张,全国各种都好像随时能打起来一样,陈少爷要娶亲这件事,本就跟司令府无关。 不管是沈司令还是潘玉良,都不想在这件事上趟浑水。 潘玉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转过身去看沈晏庭,眼睛里透着几分担心。 沈晏庭的那个同学被救的及时,其实也没什么事。 只是他们天天坐在学堂里喊着人人平等人人自由,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对他们这群十四五岁的学生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 潘玉良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先前潘如芸跟重晓楼的事她还没想明白呢,今日她原本是想呆在府里给沈晏庭做马鞭的,但又想着在府里难免要跟潘如芸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才跟着沈晏均一块躲到了营里。 现在看沈晏庭又这样,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好像什么事都是因她而起,都跟她有关系。 沈晏庭来之前她还问过沈晏均,“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姐那位重先生在你这?” 那位重先生在他这里做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沈晏均却说,“那位重先生只是在我这里做事,我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 沈晏均的这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那位重先生若是想,别说让潘如芸知道他的下落,便是见面都不成问题,他并没有丝毫要阻挠的意思,可见这事儿,还是那位重先生不愿意。 潘玉良倒吸了口气,那天晚上听到的沈晏均跟潘如芸说的那番话,她还以为也许潘如芸那位重先生是两情相悦情不自禁,可现在……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那个重先生不喜欢大姐吗?” 如果只是潘如芸的一厢情愿,那潘如芸岂不是什么都捞不着。 沈晏均思索再三,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 “你说你喜欢跟晏庭一块玩,是因为你们都是孩子。那你大姐跟重先生的这件事,不是单纯的喜不喜欢的问题,大家都是大人了,跟你们小孩子不一样,要想的事情比较多。这件事你别管了,让你大姐自己想明白吧。” 沈晏均故意拿她小孩子的话堵她,潘玉良听了更不是个滋味。 潘如芸怎么样,那也是她大姐。 她想着,要不要告诉潘如芸重晓楼在营中的事,但怎么说也是个问题,一旦她说了,潘如芸就会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她跟重晓楼之间的那些事。 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沈晏均嘱咐她,“重晓楼在这的事,你最好跟谁都不要提起。” 潘玉良不解,“为什么?” 沈晏均道:“他惹的是人命官司,就算巡捕房的不找他,死者家里也不会放过他。” 之后的几天沈晏均让赵副官去学堂里给他请了假,沈晏庭要么就在家里呆着,要么就到营里来找别人茬,潘玉良约他去骑马他也没了兴致。 潘玉良知道沈晏庭这是在故意避着她,因为所有的事情最开始的源头还是她。 沈晏庭的这个举动虽然让她心里有几分难过,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没有办法。 她终日粘在沈晏均身边,做马鞭的兴致也减了几分,大多数手上的活都交给红衣了,她只在一边指挥而已。 沈晏均对此倒没说什么,他本来就怕她弄伤自己,为了份生日礼物,不值得。 至于沈晏庭跟潘玉良疏远的这件事,在他看来,也未必是件坏事。 沈晏庭马上就十四了,再过两年就可以娶妻了,男女终究有别,他跟潘玉良关系太近,他反倒头疼。 这样也好。 “他在长大,他们学堂里那么多好看的女学生,说不定已经开始跟在恋爱了,终究是要跟你疏远的。以后他还会娶妻生子,说不定也不跟我们住一块了,这些……你就当提前练习了。” 若是沈晏庭听到他这番话,一定要跳起脚来骂他污蔑,他避着潘玉良哪里是因为这些。 潘玉良摇摇头,“果然还是当小孩才好。” 潘玉良虽然不是在府里就是跟在沈晏均身边进进出出,但外面的流言蜚语却一点没落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主要是关于那位陈家少爷跟那元家小姐的。 看得出来那元家是铁了心要跟陈局长攀亲了,那元小姐都上吊了,元老爷等人醒了之后只扔了句,“死了也要抬进好陈府做陈府的鬼。” 潘玉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直冒冷汗。 她是自小被潘老爷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然理解不了元老爷那样的父亲。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满城风言风语的,陈家始终没有出来说过半句话。 也不知这些都是打哪里传出来的,又有几分是真。 沈晏庭憋了几天后还是没憋住,晚上吃饭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问沈晏均,“大哥,这件事我们真的不能帮什么忙吗?” 他话里有几分责怪的语气,好似沈晏均如果不帮忙,就是在见死不救。 沈晏均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惯性地给潘玉良夹着她爱吃的菜。 他道:“我记得你们一个班也有近二十来个人了,你们班上就没有帮她的人?” 沈晏庭被问的一滞,虽然那些同学都说要去找校长帮忙,但这件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什么原因沈晏庭大概也能猜得些出来。 他们是初生牛犊,但每个学生家里都看得清楚拎得明白,哪里肯让他们趟这淌浑水。 潘玉良咬了口红烧肉,今日的肉买的有些肥,她皱皱眉,把肉吐到了帕子上包着。 沈晏均余光瞥见,“怎么?” 潘玉良小声道,“有点腻。” 沈晏均把肉都夹进自己碗里,又给她夹了些青淡的菜。 潘玉良一抬头,见大家都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似乎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潘玉良道:“那陈局长家身份地位都不低,他怎么任由着满城风雨的闹着?” 现在全晋城的人都在说着这些事,而且大家嘴里多数都是在指责陈家。 陈局长身为保卫局的局长,这件事明明可以压一压,包括之前陈立远被吓得废掉了的事,之前她是没想过,现在仔细想想,这里面好像总藏着别的什么事。 潘玉良的话音一落,沈司令看着她的眼神倒有几分惊奇。 他哈哈一笑,桌上几人被他笑得莫名。 沈司令道:“还是良儿想的深刻。” 沈晏均也道,“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陈家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这的确件不合常理的事。陈局么这般自毁,往自家身上沷个强娶的罪名,定有他的目的。” 沈司令点点头,“说的不错。” 沈晏庭脸上闪过几分懊恼,又有几分生气。 沈晏均也不怕打击他,接着说,“现在就算是你真喜欢你那个同学,我们也不能出手帮忙,说不定陈局长正坐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沈晏庭看别人的事看得清楚,轮到自己还是一叶障目了。 不过好在他理智还算清醒,没有跟着他那群同学闹出什么事来,否则晋城的流言里大概还要再加上一个司令府。 沈晏庭都有点想掀桌了,咬牙切齿地挤出了句,“卑鄙!” 那陈局长想做什么大大方方的做就好了,做什么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沈夫人见沈晏庭都快要哭出来了,连忙安慰他。 “好了好了,你不是说没跟那个女同学说过话吗?你们也不熟,别管她了,后天就要到你生日了,你想吃什么,娘跟你大嫂亲手给你做。” 沈晏庭抬头看了一眼沈夫人,他还以为他们真忘了呢。 要不是看他情绪太低落,沈夫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生日的事。 但沈晏庭这个时候也没什么过生日的兴致,说了句随便。 生日宴的事基本是潘如芸在准备,其实早就开始准备了,只是一直瞒着沈晏庭而已。 本来是准备把他的那些同学都请来热闹一下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只好临时改了,请的都是家里的亲戚。 潘玉良有些时日没见潘如意了,便问潘如芸,“二姐会来吗?” 潘如芸摇摇头,“她快生了,来不了。不过思齐会过来的。” 潘玉良点点头,她原本还有些话想跟潘如意说的,现在只有等了。 第63章 等着陈少爷成亲 这两天晋城的天又阴了下来,刮着风,雨要下不下的样子,本来已经要暖起来的天气,突然又冷了下来。 沈晏庭过生日这天,沈司令跟沈晏均都没有去营里。 虽然请的都是家眷,但来的人也不少。 潘玉良的腿已经好了,没什么借口可找,被沈夫人跟潘如芸拉着在见客。 先前的那些,这次全都补了回来。 潘玉良僵着脸挤着笑跟大家打着招呼,就是她自己生日她也只管自己吃好喝好玩好便是。 好不容易等潘如芸忙别的事去了,沈夫人也被各家太太拉着在说话,潘玉良寻了空档便钻了出去,一个人在回廊那边转着。 沈晏均早上跟沈司令说完事之后便出来寻她,见她在那边打着转,上前去牵起她,“在这拉磨呢你?” 潘玉良今日是特别精心打扮过的,穿着一袭粉色的束腰洋裙,袖口嵌着白色的滚边,领口还有红衣特意为她搭配的白色的狐狸毛领,衬得她脸越发的小了,看着赏心悦目极了。 她冲着他嫣然一笑,沈晏均神色一顿,喉头动了动。 潘玉良道,“我在等姐夫跟思齐。” 其他的人她也不熟,因为是沈晏庭的生日,今日也来了不少孩子。 上次被那个陈伟伟推了一把后,她对别人家的小孩就有点发怵了,小孩还是得像裴思齐这样白白胖胖又软软糥糥的才可爱。 “红衣呢?” 潘玉良道,“我让她去晏庭那边看着了,今日他才是主角。” 新的丫鬟虽然已经入了府,不过沈夫人说还得先看看做事手脚,还有人品性格,这才没急着往各个院子里分。 红衣一走,潘玉良身边便又没了人。 沈晏均冷色道,“他一个男孩子,哪里需要那么些讲究,红衣是你的丫鬟,平日里若是我不在,你别让她离了你的身。” 潘玉良道:“我方才跟娘还有大姐在一起呢,没什么的。” 沈晏均却只道:“听到没有?” 潘玉良偷偷掩下一个白眼,“听到了。” 沈晏均这才缓了脸色,一阵风吹来,沈晏均都觉得有些凉意,哪里舍得她站在这里吹风,牵着她的手柔声说,“我已经嘱咐过了,他们一来就让人喊你。走吧,陪我去换件衣服。” 潘玉良由着他牵着走,来参加沈晏庭生日晏的客人瞧着他们两个,个个都捂着嘴笑。 不知谁家胆大的孩子喊着,“羞羞脸。”被沈晏回瞪了一眼后飞快地跑走了。 有人打趣着沈夫人,“瞧着架式,得三年抱俩啊。” 沈夫人笑得都合不拢嘴,“唉呀,年轻人嘛……” 沈晏均牵着潘玉良回了屋子,一边解着自己的扣子一边道:“把柜子里那件浅色的长衫来来给我。” 潘玉良去给他拿了衣服放到一边,又上前去帮他解着扣子。 沈晏均太高,尽管为了配合潘玉良已经矮了些身子,但潘玉良还昨是得踮起脚才能够到沈晏均的扣子。 沈晏均今日在家里穿的都长衫,盘扣要比他那些军装上的扣子难解多呢。 潘玉良专注地盯着扣子解着,仿佛眼里只有扣子了。 沈晏均看着她明眸润唇的样子,心思一动,忍不住双手擒住她的腰身,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潘玉良惊呼一声,手还拉着他的扣子。 “做什么?青天白日的,又耍流氓啊?!” 沈晏均大笑两声,夸她,“这个又字用的我喜欢。” 沈晏均直接将人抱到床上,潘玉良吓得一慌,连忙推他,“干什么?外面都是客人呢,你疯了。” 沈晏均如饿狼扑食般,含糊不清地说,“敢闯沈少校院子的客人才是疯了。” 潘玉良才不想跟他胡闹,他脸皮厚她脸皮还薄着呢。 “你放开啦,人家会多想的。” 沈晏均的手已经掀起她的裙子伸了进去,“既然会多想,不如促成事实,就不是多想了。” 这人…… 潘玉良被他又揉又捏的弄得脚底发软,力气又不如他的大,但还是小幅度地推着,坚决捍卫自己的清白。 “不要啦,呆会还要去见客呢。” 只是说出口的话跟撒娇似的,意味就变了几分,倒像是欲拒还迎之态。 沈晏均的攻城略地潘玉良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她只能想着,反正呆会要丢脸也是丢的他沈少校的脸。 两个人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都换了身衣服,潘玉良换了同样色系的一套洋装长初,只不过领口跟腰身的裁剪与方才的不同。 潘玉良企图用来混淆视听,想着差不多应该也没人看得出来。 殊不知,先前沈晏均把她从回廊那牵走的时候,一群人盯着她连她头发丝都看得仔细,别说身上穿着的衣服了。 她一出来,好几个官太太都心照不宣的抿着唇忍着笑,有人小声地说,“没想到沈少校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居然会……” 这话落在赵红梅的耳里,有几分不悦,“男人嘛,都是喜新旧厌的,这个还新着呢,你看那旧的,可有你侬我侬之情?” 说着她朝潘如芸驽了驽嘴,众人看着潘如芸,眼里不自觉地露出几分同情。 潘玉良压根没有听到她们这边的议论,原本以为沈晏庭的生日宴只请了裴思远跟裴小胖,没想到潘夫人也来了。 潘玉良又惊又喜,提着裙子小跑上前,沈晏均在后头拉都没拉住。 潘玉良上前抱着潘夫人就蹭。“娘,您怎么来了?” 潘夫人捏捏她的鼻子,“唉哟喂,你可别跑,稳重些,像什么样子?” 话虽然是训斥的话,语气却是带着笑的,潘夫人又哪里舍得真训她。 潘玉良撒着娇,“人家想你了嘛。” 潘夫人腻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看你可一点都没想我,你大姐前几日回去看我,你也不回,娘只好来看你了。” 潘玉良唉呀一声,“我那是有事嘛,又不是故意不回去的。” 沈夫人这个时候过来笑着喊了声亲家母,潘夫人拉着潘玉良的手好同她说话。 “瞧这小娇娇,平时一定没少给你们添麻烦。良儿要是不听话,你只管训她就是。” 沈夫人笑眯眯地说,“我哪里敢训她呀,我现在就指着她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呢。” 潘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忙说道:“那也还是要训的,不然总跟个孩子似的。” 沈夫人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这性子瞧着多讨喜啊。” 潘玉良跟潘夫人腻了会便去找裴小胖玩去了,裴思远正在教他儿子干坏事呢。 “一会见着你姑父了,记得要喊他小姑父,一定要加个小子,听见没?” 裴小胖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说了声,“听见了。” 裴思远这才满意地在双手挤着裴小胖的脸,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真是我的亲儿子。” 潘玉良看不下去地去把裴小胖给解救出来。 等她再转回厅里,已经没见潘夫人的她身影。 她拉着裴思齐找了一圈,直到沈夫人拉住她,“找谁呢?我看你一直在转?” 潘玉良道,“怎么没见大姐跟我娘?” 一边的柳衣连忙道,“奴婢瞧见潘夫人往少奶奶屋子那边去了,少奶奶应该也在那里。” 潘玉良晃着裴思齐的手,“那我过去找她们。” 潘夫人给裴思齐拿了块绿豆饼,又摸了摸他的脸,“去吧。” 沈晏均陪着潘玉良出来,见她实在没有功夫搭理他,便转身去了沈晏庭那里。 今日是他的生日,结果人到现在都还没露脸,估计还是为他那个女同学不高兴着。 潘玉良领着裴思齐去了潘如芸房间那边,屋子的门关着,潘玉良正准备敲门的时候,里面传来潘夫人的说话声。 经过上次她躲在潘如芸的房间里偷听到那些不该听到的话的事后,潘玉良对听墙角这件事就有了阴影,但潘夫人话的话又实在让她好奇。 她蹲下身子捂着裴思齐的嘴巴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裴思齐本来就是个安静的小孩,潘玉良捂着他的嘴,他也只是眨眨眼,好奇地听着她。 潘玉良把耳朵贴在门上,潘夫人小声的说话声传来。 “上次娘跟你说过的事,你既然自己不愿意,娘便去帮你找了人,这次给你带了两副药,人家活神仙说了,两副吃完,保证你能怀上孩子。” 潘如芸说什么潘玉良倒是没听到,只听见潘夫人又说,“娘现在只盼着你能生个孩子,等那陈家少爷一成亲,良儿也能出府了,到时候,我们就把良儿接回潘府去。” 潘玉良慢慢地站起身子,牵着裴思齐去了她的房间。 她给沈晏庭准备好的生日礼物还放在房间里,她领着裴思齐进去后把礼物拿出来放到了桌上,又给裴思齐找了些小玩意让他玩着。 想了想,潘玉良干脆抱起礼物,“思齐,我们去找晏庭哥哥好不好?” 裴思齐点点头,潘玉良一手抱着礼物一手牵着裴思齐去了沈晏庭的院子。 沈晏庭的院子人还不少,沈元本来就是沈晏庭的人,红主是她派过来的,沈晏均跟赵副官是后来来的,沈晏回也在。 潘玉良牵着裴思齐进了院子,沈晏庭正在那里煞有介事地教沈晏回功夫呢。 裴思齐见着沈晏均,想起他家老爷亲的叮嘱来,上面拉了拉的他的长衫,“小姑父。” 沈晏均弯腰将他抱起,对他的这声小姑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又重了些,你娘的那些吃的全进了你的肚子吧。” 裴思齐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没有全吃。” 沈晏庭一套拳法打完,走到她面前。 潘玉良将手上的盒子递给他,“你的礼物。” 沈晏庭说了句谢谢,刚准备打开,沈晏均一只手按了上去,“礼物哪里有当着送礼人的面就拆的。” 沈晏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盒子递给沈元让他收好。 裴小胖看着沈晏庭害羞地叫了句,“晏庭哥哥。” 沈晏庭睨着他的胖脸,“你又胖了。” 沈晏回也说,“可不是,这脸挤一挤都能挤出三层了。” 潘玉良看着他们,“行了,逗哭了你们又不哄。” 沈晏庭道:“小嫂嫂你若是给我哥生一个,我这当小叔的保准天天哄。” 说着也不管沈晏均跟潘玉良的反应,从院子里往屋里走,边走边道:“我换身衣服。” 沈晏回跟在他后头嚷嚷,“你是小叔,那我是什么。” 沈晏庭不耐烦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你一边玩去。” 潘玉良松了口气,看样子他今日心情还算不错。 沈晏均看着她道:“怎么没陪你娘?” 他来找沈晏庭的时候她还在厅里抱着潘夫人撒娇呢。 提及潘夫人,沈晏均明显感到潘玉良脸色一僵,但又很快恢复正常。 “怎么了?” 潘玉良笑着摇摇头,“看晏均哥哥这么喜欢思齐,晏均哥哥是不是也很想要个孩子?” 沈晏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想看透她到底想说什么,他道:“不急,你还小,再过两年也来得及。” 潘玉良笑笑没说什么,笑容里有些苦涩。 沈晏庭换好衣服出来,正好喜儿也进了院子来寻潘玉良。 “三小姐,您果然在这,夫人让我请您过去大小姐房里一趟,说是有话跟你说。” 潘玉良下意识地想避开,连忙说,“我娘找我什么事?这快开席了吧,要不等吃完饭再说。” 喜儿只是低着头说,“奴婢也不清楚是什么事。” 潘玉良眉眼之间全是抗拒,沈晏均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然后道,“你回去告诉潘夫人,就说你们三小姐在小少爷这边走不开,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沈晏均沉着声音,喜儿下意识地一抖,连忙应当,“是,奴婢知道了。” 沈晏庭看看潘玉良又看看沈晏均,不知道他们到底卖的什么药。 “走吧,去前厅。” 的确是马上要到开席的时间,他这一上午还没去露过面,一直不出去也不像话。 开席的时候潘夫人本来想把潘玉良拉过去陪自己坐在女眷那一桌,但沈晏均却先她一步直接把她按到了自己身边。 赵红梅的丈夫沈晏均的二叔沈司同笑着打趣,“真是个宝贝疙瘩啊,都恨不得栓腰上了。” 沈晏均接着他的话道:“二叔又不是没见过,怎么还装作一副头次见的样子。” 赵红梅道:“那不是,你当初娶如芸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甜蜜,怎么娶了良儿之后就这么好呢,说起来还是亲姐妹,这区别到底在哪啊?” 赵红梅的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沈司同瞪了赵红梅一眼,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边的沈晏回不明所以没心没肺的来了一句,“小嫂嫂长的更好看啊。” 他这话倒是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替沈晏均跟潘玉良解了围。 坐在隔壁女眷一桌的潘夫人皱着眉,潘如芸给她夹了块鱼,“娘,这鱼是早上才从河里捞上来的,您偿偿,鲜着呢。” 潘玉良连着躲了潘夫人两次,等到吃完饭,还是被潘夫人给逮住了。 潘夫人拉着她的手便往后院走,红衣在她身后跟都跟不上。 等走到没人的地方,潘夫人的脸色便拉了下来,“良儿,娘怎么觉得你在躲着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潘玉良连忙摇头,“娘,您想什么呢,我躲着你做什么?” 潘夫人脸色缓了缓,瞧了眼跟上来的红衣说,“娘有话跟你说,去你大姐房里还是去你房里?” 潘玉良道:“去我房里吧。” 红衣一路小跑才撵上她们,“潘夫人,您拉着我们少夫人做什么?” 还走得那样地快。 潘夫人不悦地道:“良儿是我的女儿,我能对她做什么?” 红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对不起,潘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潘夫人也不耐跟她说什么,吩咐她,“行了,我同你们少夫人有话要说,你别跟着了。” 红衣好不从易把气喘匀,连忙道,“是,那奴婢在外面守着。” 潘玉良将潘夫人请进自己的屋子,潘夫人坐在凳子上瞧着她,潘玉良被她瞧得心里发虚,上前给她倒了杯茶,“娘,您先喝点茶。” 把杯子端给潘夫人后她又给自己倒了杯,捧上手上喝着,把注意力放到茶杯上。 潘夫人喝了一口后便放下杯子,看着她说,“之几日我们家门口那棵梅树上总有喜鹊落在上面叫个不停。” 啊?怎么扯到喜鹊了? 潘夫人又道,“这是吉兆,那陈少爷要娶亲的消息一传开,我跟你爹都十分高兴,娘还特地去求了药,现在就只等着那陈家少爷成亲,等着你姐怀上孩子,娘这心里压着的两块石头就算落了地。” 潘玉良捧着杯子的手有些抖,她连忙放下茶杯,将手放到了桌子底下。 潘夫人观察着她的神色,忽然问,“良儿,若是我跟你爹接你回潘府,你可愿意?” 那陈少成亲的事,不光是陈家在等着,潘家也在等着。 好似就等着那陈家少爷一成亲,潘家跟陈家的恩怨就能了了。 潘玉良一笑,“娘,您给大姐上哪求的药,可靠吗?药这东西可不能乱吃。” “没事,那老神仙可靠着呢,我跟你说,好多生不了孩子,还有那生不了儿子的人都去他那里求的药,最后都成功了。” 潘玉良也不知道她哪里打听出来的这些,还想再问点什么,潘夫人看着她说。 “你别打岔,你大姐的事娘心里有数,现在在说你的事。” 潘玉良低下头,“我有什么事。” 潘玉良心里发着苦,她又不能告诉潘夫人潘如芸的那些事,只好装傻。 潘夫人叹口气,“娘瞧着晏均对你跟对亲妹妹似的,就怕你对他产生不该有的感情。” 潘玉良挤出个笑,心道,早就有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潘夫人拉着她的手,“你放心,等爹娘把你从司令府接出去,就带你去上海,你还记得我们在上海有个表亲吗?他家有个儿子年纪跟你二姐差不多,他夫人前几个月得了病去世了,到时候娘带你去看看。” 潘玉良抽出自己的手,皱着眉,“娘,您说什么呢。” 潘夫人看着她道:“你这傻孩子,我是你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你从司令府出去,就是被休的身份,在晋城哪里能找着好的,娘虽然舍不得你远嫁,但也是为了你好。” 潘玉良脸露苦色,“娘,我都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 潘夫人板起脸,“当初若不是依着你们姐妹几个,说介让你跟那陈少爷自己来谈,哪里有后面这些事情,所以这婚姻大事,还是得由父母做主,良儿你放心,若是那人不好,娘绝对不会让你嫁给他。 潘玉良的眉头越皱越深,最后只能说,“娘,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潘夫人点点头,“是有点早,娘先来跟你通通气,现在啊,就只等着你大姐那边那快点怀上孩子就好。” 潘玉良感觉心里一阵揪着的疼,她张张嘴,小声地说,“娘,若是大姐吃了那药后还是怀不了孩子呢?” 潘夫人一愣,立即道:“不会的,那老神仙可厉害着呢……” “娘,我是说如果,要是万一呢。” 沈夫人一愣,她压根就没想过这种可能,是啊,要是万一呢。 潘玉良闭了闭嘴,咬咬牙,然后道:“娘,现在晋城这么乱,若大姐真的怀不了孩子,你们再把我往上海一送,潘家怎么办?” 纵使那老神仙的药管用,可她大姐一个人也怀不了孩子。 潘夫人抽了口气,盯着潘玉良看了半晌,然后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在晋城,我们还是得靠着司令府的。你大姐若是真怀不上孩子,那这事可不好说了。” 潘夫人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然后道:“不然……先等你姐怀上孩子,等到你姐有了孩子,我跟你爹那再接你回去。你姐要是怀不上……” 潘玉良看着她,“你们又要如何?” 潘夫人大叹口气,压下到口的话,“那就到时再说吧。” 如果潘如芸真生不出孩子,到时候潘家肯定会劝潘玉良留下,这世道便是这么个世道。 那元家小姐的事情已经足够让人清醒了。 潘玉良忍着涩意,把眼泪逼了回去,“那就先依着娘。” 第64章 粘人 按往些年的惯例,每次沈晏庭生日,吃过生日晏后,太太们都会聚在一边打打桥牌聊聊家长,猴孩子们则在院子里疯跑,玩着看上去蠢兮兮的游戏。但今年沈晏庭明显兴致不高,沈夫人便也没有留人,吃过饭之后就委婉地送起客来。 潘如意没来,裴思远便也没多呆,吃过饭之后随着其他客人带着裴小胖一起起身要走,本来好想跟潘玉良说一声,但并没有找到她人。 潘如芸笑着摸摸裴思齐的脸,“良儿就是个懒的,今个好不容易愿意大家面前露个面了,吃过饭就又不见了。” 裴思齐是男人,这话不好接的,只道:“如意挺想她的,大姐转告良儿一声,若是无事,可以来裴府陪陪如意。” 潘如芸道:“成的,回头我就告诉她,不过去不去就随她自己了。” 裴思齐看了潘如芸一眼,背着裴小胖走了,刚出府门口就嫌裴小胖太胖了些,让他今后少吃一些。 潘夫人站在潘如芸身侧,无奈地说,“瞧瞧老二家的这位,那是亲爹说的话吗?” 潘如芸心里叹口气:“娘,孩子是他自己的,他还能不心疼?他就是说说而已,这种话你莫要较真,回头如意该不高兴了。” 潘夫人倒觉得没什么,“如意这丫头别的方面的福气不如你跟良儿,思远虽然没多大出息,但好在对她还不错。已经有了思齐这么个大胖儿子,我看她那肚子,估计又是个小子。” 潘如芸笑笑,她倒觉得她们三姐妹中潘如意是最好命的那一个。 裴家在这晋城那也是属一属二,裴思齐虽不如沈晏均有出息,但对潘如意却好的没话说,两人成婚那么久,依然好的跟蜜似的。而且裴思远是么子,潘如意便也没那么需要操心的事,只管舒舒服服的当她的裴家二少夫人就是。 沈晏均找到潘玉良的时候,潘玉良正蹲在地上对着她给沈晏均亲手做的那条马鞭愁眉苦脸,做的时候倒不觉得,现在来看,还是有些拿不出手。 红衣在一边陪着她愁眉苦脸,蹲在她旁边帮她出着主意。 “少夫人,要不我们悄悄的去铺子里买一条,应该也看不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 潘玉良还没回答就被沈晏均的声音吓了一跳,想藏已经来不及了,那条歪七扭八的马鞭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沈晏均的面前。 红衣连忙站起身退到一边,潘玉良皱眉鼻子抬头看他,“我已经把比较好看的一条留下了,丑的那条送给了晏庭。” 沈晏均将人从地上拉起,把那条马鞭拿在手上翻着看了一遍,他不知道沈晏庭收到的那条究竟有多丑,反正这条……是还挺丑的。 “送给我?” 潘玉良捂着脸,透过指缝看着他,猛地点点头。 她做马鞭的事他是知道的,他原本以为她只做了沈晏庭的生日礼物,没想到她还念着自己。 虽然马鞭是丑的有点吓人,但沈晏均的心情却十分愉快。 他看了红衣一眼,后者立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你不出去送客,就是躲在这里纠结这马鞭的好看程度?” 潘玉良垂下眼,“有大姐在啊。” 沈晏均笑笑,“她是她,你是你,在这司令府,你要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顾及着谁。” 沈晏均的这话像是意有所指,但潘玉良也不明白他到底指的是什么,只好装傻。 “客人都走了吗?” 沈晏均道:“你母亲是最后一个走的,晏回晚上估计要住这,赖着要跟晏庭一块拆礼物。” “我的那份岂不是要暴露在众人面前?” 沈晏均笑笑,“你要去看看别人的吗?” 潘玉良想了想,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好吧。” 说不定她的也不是最难看的。 沈晏均将潘玉良送给他的那条马鞭郑重地收好,潘玉良见他把马鞭收进柜子,反倒松了口气,希望它能永远不见天日。 沈晏庭的礼物都堆在他的屋子里,沈晏均牵着潘玉良过来的时候,除了沈司令大家都在沈晏庭的院子里,等着看他拆礼物。 见着潘玉良沈晏庭还是有几分高兴,“正准备差人去喊你。” 潘玉良不好意思地笑笑,手还牵在沈晏均的手里,沈晏均准备放开让她自己跟沈晏庭一块拆礼物去,她却反手捏紧了他的手。 沈晏均愣了一下,侧过脸去看她,潘玉良像是没看到般对着沈晏庭笑笑说,“我是一定会来的嘛。” 沈夫人看着他们在家里还要手拉着手,想到今日不知哪家太太说的那句三年抱两的话,不禁抿着唇笑了笑。 沈晏均牵着潘玉良坐到凳子上,也不说她,看她能牵到什么时候。没想到潘玉良这个时候都没放手,而是一只手去够了桌边的另一张圆凳,然后依着沈晏均坐下。 沈晏均笑着看她,悄声说,“怎么这般粘人?” 潘玉良小声回道:“就是要粘着!” 沈晏庭收到的东西不少,家里的那些亲戚都是不缺钱的,送的东西同往年也差不多,玉器雕件居多,这东西送人大器,比较拿得出手,只要肯花钱,随随便便送一个,也不至于失礼。 沈晏庭跟沈晏回看着那些东西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这种东西对他们这种半大的孩子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等沈晏庭的手摸到潘玉良送的那个长形的礼盒的时候,潘玉良立即把脸埋进他的胳膊,有点不敢看人。 沈晏庭看着她,然后道,“小嫂嫂,要是你送的是个空盒子,我可就要真生气了。” 潘玉良跟沈晏庭喜欢你坑我一把我逗你一下,潘玉良要真送个空盒子,似乎也合乎情礼。 潘玉良不吱声,只头埋着,装着死。 沈晏回在一边催促着沈晏均,“你快拆呀。” 沈晏庭晃着脑袋,解了上面绑着好绳子,然后打开盒子,待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皱皱眉拿了起来。 沈晏回伸着脖子瞧着,压根就没瞧出是什么东西来,等到沈晏庭拿起马鞭在空中甩了甩,他才看出来那是条马鞭。 沈晏回指着马鞭捧着肚子快笑到地上了,“小嫂嫂,你这是在哪家买的马鞭,莫不是被人坑了吧,这也太丑了。” 潘玉良装着死,什么都听不见。 沈晏庭又甩了甩,然后说了句,“是挺丑的。” 潘玉良这才愤愤地抬起头,“你不要就算了,还给我,明天我也上街去给你买个玉雕的童子,让你喜欢。” 沈晏庭笑笑,“是挺丑的,但是我喜欢。” 这还差不多。 潘玉良敛了神色,“真喜欢?” 沈晏庭点点头,“小嫂嫂亲手做的,我自然喜欢。” 沈夫人原本也觉得那马鞭丑,鞭绳精细不一,编的也是有的地方紧有的地方松,手把那里还吊着根铃铛,沈晏庭一摇便叮当作响。一听沈晏庭说是潘玉良亲手做的,不禁好奇地把鞭子拿过去左右瞧了瞧。 “真是良儿自己做的?” 潘玉良羞赧的点点头。 沈夫人笑笑,“看来你这手上功夫还得跟你大姐学学。” 平时别人打趣的这些话潘玉良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今日沈夫人这话一落,沈晏均很明显的觉得她的情绪有些变化。 他瞧了她一眼,捏捏她的手,“没事,不会做就不会做,有的是那会做的,良儿这手可不是用来做这些的。”说着便又对着沈晏庭道:“你可收好了,只这一次,下次便没有了。良儿前几日为了给你做这马鞭还伤了手。” 纤纤玉手上突然多了几道口子,瞧着多碍眼。 沈晏庭哼了声,将沈夫人手上的马鞭拿过收回盒子里放好,“大哥你真是越发的小器了。” 做条马鞭就舍不得了。 沈晏回在一边忧心忡忡地讨着,“小嫂嫂,我以后过生辰,你不必送那玉雕的童子给我,也不必亲手做礼物给我。” 潘玉良眨眨眼,“那你想要什么?” 沈晏回道:“小嫂嫂直接给我银子就好了。” 沈晏庭一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也太俗了吧,沈夫人倒是乐了,“没想到咱们沈家出了这么多当官的,倒第一次出了个财迷。” 潘玉良点着头,“行啊,下次你过生辰,我便送你银子。” 潘如芸送的是套亲手做的礼服,她这方面的功夫比潘玉良可厉害多了,那针脚就跟铺子里做了几十年的老师傅似的。 颜色也是沈晏庭喜欢的,他说了句谢谢,后面又加了句,“大嫂的礼物我也喜欢。” 潘如芸笑笑,“这良儿送的马鞭,晏均送的什么?” 沈晏庭找了找,还真没瞧见沈晏均送他的礼物。 潘玉良连忙说:“我知道我知道。” 沈晏均把口袋里的怀表拿出来看了眼,时间还早,于是对着他们几个说,“换身衣服,带你去看礼物。” 沈晏庭一愣,“换什么衣服?” 沈晏均淡淡地道:“上次不是给你做了新的骑马装?” 沈晏庭隐隐已经猜中,但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目光灼热地盯着沈晏均,“真的换骑马装?” 沈晏均点点头,“再磨蹭天就要黑了。” 说着牵起潘玉良,“我们也去换身衣服。” 他们要去马场,沈夫人跟潘如芸自然是不去的,沈夫人佯装责怪地道:“还打算跟他商议一下新丫鬟的事呢,结果当孩子王去了。” 潘如芸道:“今日晏庭生日,他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几人换好衣服,沈晏回没带衣服过来,穿的沈晏庭的,有些大了,但他十分高兴的样子。 沈夫人送着他们去了府门口,叮嘱着,“小心着点,别摔着了。” 沈晏庭不耐,率先上了车。 等到了马场,沈元跟赵副官两个人一个人一个地盯着沈晏庭跟沈晏回,自己则拉着潘玉良翻身上了马。 沈晏庭抚着那匹棕色的马的毛,碎碎念道:“大哥这哪里是送人礼物的样子。” 沈元在一边问,“小少爷不喜欢。” 沈晏庭道:“喜欢是喜欢,仪式感也是很重要的。” 说着又道:“忘记把良儿送给我的马鞭带过来了。”只能改天再试了。 沈晏均策着马,潘玉良坐在他身前,靠在他怀里。上一次骑马时,因顾着潘玉良的腿,沈晏均便控制了速度,今日沈晏均扬起马鞭,由着马尽情驰骋,潘玉良迎着风张开双手大笑着,笑声传到沈晏庭跟沈晏回耳里,两人无不羡慕。 沈晏庭骑马的技术自然是不比沈晏均,不敢像用着他那样的速度,只能尽自己所能策着马在马场上小跑着,沈晏回更不必说了,还是由着赵副官牵着马走的。 潘玉良抬起脸迎着风,享受那么奔跑的*,跑了好几圈后,沈晏均让马渐渐停下,围着马场让马慢慢走着。 “风吹的可冷?” 潘玉良摇摇头。 她背对着沈晏均坐着,沈晏均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还是能感受到潘玉良的情绪波动。 他将她的脸转向自己,“良儿,你怎么了?可是今日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潘玉良将眼中泛起的泪逼回去,眨眨眼,“不是啦,方才跑起来的时候风太大了,吹着了而已。” 潘夫人的那些话像刻在她的脑袋里一样,她想抛到脑后,但又总是想起。 她甚至想冲到潘如芸面前去,告诉她重晓楼就在沈晏均的营里,她想让他们远走高飞,她原意给他们钱,什么都愿意给,就是不能把沈晏均给他。 潘夫人的话让她感到害怕,怕沈晏均不把事情捅破的原因,除了他说的那些,除了她知道的那些,还有……他会不会对她大姐还存着几分感情,他们……如果真的有孩子怎么办? 沈晏均沉着声音问她,“是潘夫人?” 潘玉良抹了抹脸,知道这事也瞒不过他,连忙说,“是……我娘说,如今那陈少爷要娶亲了,潘家跟陈家的事可以了了,到时……到时我就可以回潘府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跟我娘说我们的事,所以我才……” 潘玉良半真半假地说了一些,又没全说。 这些话的确是像潘夫人会说的话,沈晏均便自然信了。 他道:“没事,这件事交给我,你不会回潘府,我们也不会分开。” 潘家打的如意算盘,过了河就想拆桥,陈家也不一定能答应。 第65章 心疼 几个骑完马回去,沈晏回捂着屁股。 “其实骑马也没有那么有意思嘛。” 他全程几乎都是坐在马上被牵着走,自然体会不到骑马的乐趣,况且他是第一次,不习惯坐马鞍,一下马就觉得屁股疼。 但沈晏庭也说,“的确是没什么意思。”就有点奇怪了。 沈夫人拉住他问,“你大哥送你马,你不高兴?” 他哪里是不高马这件事,他只是……只是觉得他那同学那么凄惨,而与他同学形成截然不同两种对比的潘玉良跟沈晏均,他有些别扭罢了。 但这事有口难言,说了别人也不能理解。他只好叹着气说,“大哥跟小嫂嫂太腻了,看着倒牙。” 沈夫人拍了他的屁股一记,“你别急,娘回头也给你找个你喜欢的。” 沈晏庭哼了声跟沈晏回两人一起捂着屁股跑了。 沈夫人本来打算等沈晏均洗好澡换好衣服后同他一起商议一下新丫鬟的事,免得这事上他又不高兴,觉得她没把潘玉良放在心上。 结果她跟潘如芸在厅里走等右等,足足等了近一个时辰,才等到沈晏均跟潘玉良一起出来。 沈晏均像往常一样牵着潘玉良的手,但沈夫人又觉得他们跟往常不一样。 沈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潘如芸一眼,呷了口茶,才说,“等着你呢。” 潘夫人今日入府来给潘如芸带了什么,沈夫人其实是知道的,只是这种事情,于她又没什么坏处,她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当作没看到。 人丁兴旺,总是为人父母盼着的。 只是看了沈晏均跟潘玉良这粘乎样,沈夫人倒觉得潘如芸怀孕的事还是个悬事。 潘晏均在椅子上坐下,潘玉良不得不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沈晏均让红衣给潘玉良泡了茉莉茶,放着冰糖进去煮开了的,喝起来带着甜气。 茶是凉过的,沈晏均侧过身子,端着茶杯送到潘玉良唇边,“骑了一下午马,多喝点水。” 潘玉良先前的情绪有些激动,这会神情有些恹恹的,沈夫人道,“良儿若是累了,便先回房休息好了,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潘玉良摇摇头,“娘,我没事。”然后就着沈晏均的手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沈晏均又给重新倒了一杯给她喂了半杯,然后把她剩下没喝完的半杯皱着眉自己喝下了。 “娘,您别管她,说您的事便成。” 沈夫人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大儿子是越发的难侍候了,这生儿子便是这般不好,哪里有女儿贴心。 今个白日里看着潘玉良腻着潘夫人撒娇的样子,她可是十分羡慕,平日里潘玉良虽然对她也十分尊敬,但毕竟不是亲娘,还是有些差的。 沈夫人心里叹口气道:“叫你过来是想让你看看新来的那几个丫鬟,你不是说良儿房里的你要看看吗,我选了几个看着还算机灵的,你先挑。” 说着便让柳衣去带那向个丫鬟进来。 没一会她柳衣便带着六个丫鬟进来了,站在厅里一字排开。 这六个都是沈夫人跟潘如芸这几日瞧着做事还算利索,人也算机灵的。 沈夫人道:“这几个娘瞧着还不错的,正好良儿也在,你们瞧着哪个好就先挑。” 沈夫人说了几字先挑这个字眼,沈晏均听出来了,这是在说他呢。 他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那六个丫鬟看了片刻,然后问,“可有拳脚功夫的?” 厅里站着的六个丫鬟皆穿着府里为下人做的一色的衣服,梳着差不多的发髻,瞧着都差不多,要让潘玉良挑,她是挑不出来的。 沈晏均的话无人应答,沈夫人没好气地道:“你说你,若是她们家里请得进教习师傅,便也不会好入府当丫鬟了,她们哪里会什么功夫。” 沈夫人这是逮着机会就刺他,沈晏均只好无奈地再问,“你们谁的力气大些。” 六个丫鬟里终于有两个动了动。 一个说,“奴婢从小就干惯了粗活,力气比一家姑娘家要大些。” 一个又说,“奴婢力气也大。” 沈晏均看着潘玉良,“你可有想要的?” 潘玉良摇摇头,“晏均哥哥挑吧。” 反正红衣也会继续在她身边侍候,她觉得红衣就很好。 沈晏均道:“那就两个都要了吧,先给赵副官调教看看,到时谁合适就留谁。” 沈夫人道:“那行吧,这两个就先放到你们院子里。”说着又道:“那你再帮如芸挑一个,正好你在这,反正人总是你们在用的。” 潘夫人连药都求来了,沈夫人觉得也不能浪费亲家母的一片心意。 她的话一落音,潘玉良的脸色变了变。 沈晏均的身子侧在潘玉良这边坐着,把她的手抓在手里,寻着之前做马鞭留下的伤口,摸了摸。 他道:“如芸又不像良儿,她能自己做主,让她自己挑吧,挑个她自己顺眼的,日后用着也顺手。” 潘如芸神色也是一僵,笑笑说,“晏均说的没错,我屋里的丫鬟我可得自己挑,别看喜儿平时闷不吭声的,脾气还是有的,要是挑的话我就再挑个脾气软一点的,要再挑到个硬脾气的,跟喜儿要是三天两头的吵,我不得头疼死。” 喜儿垂着脑袋站在潘如芸的身后,沈夫人只好道:“那行吧,那你再挑一个,娘也让你先挑。” 潘如芸笑意依旧,“那儿媳可不客气了。” 潘如芸说完指了指剩下的那四个丫鬟中一个瘦瘦小小的,“就她吧。” 沈夫人哭笑不得,“你挑的这个就是防她们打架的吧。” 潘如芸解释说,“我这几日看着她做事也算机灵,其实的不要紧,做事麻利就成。” 沈夫人对那个丫鬟的印象也是不错的,便不再说什么,“行吧,那你就挑这个吧。” 这边沈夫人跟潘如芸还在说着丫鬟的事,另一边坐着的两人脑袋已经挨到一块窃窃私语起来。 潘玉良正拉着沈晏均为什么要找个力气大的。 沈晏均解释说,“本来想找个会功夫的,这样若是我跟赵副官都不在你身边,也有人能护着你,可惜了。先让赵副官看看吧,看能不能调教出来,若是不能,我再想其他办法。” 潘玉良点点头,掩下一个哈欠,眼睛有些湿润润的。 沈晏均摸摸她的脸,“困了?” 潘玉良冲他乖乖地笑笑,“没事。” 沈夫人哭笑不得,看着两人道,“良儿你若是困了便先去睡吧,我跟晏均说点事。” 潘玉良瞬间紧张起来,嗑睡也不见了,她侧着身子对着沈晏均,坐在上位的沈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坐在她对面的潘如芸却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沈晏均好想着大概是今日潘夫人的那番话让她没了安全感,他捏捏她的手安抚她,然后道,“娘有事说便是,良儿前几天做了噩梦惊着了,这几日晚上都不敢一个人在屋子里呆着,哪里敢先睡。” 沈夫人一愣,“没事吧?要不要请医生过来瞧瞧?我说怎么看这两天你们越发的粘乎了。” 沈晏均笑笑,“娘想要说什么事?” 沈夫人叹口气,“既然如此,你们便先回房休息吧,晚饭我让人送到你们房里。” 沈晏均问,“母亲不是说有事要说?” 沈夫人道:“这事也不急,日后再说。” 沈夫人本来想跟沈晏均说说,让他晚上去去潘如芸的房里,现在看来最近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反正也等了十来年了,也不差这一会。 沈晏均牵着潘玉良回了院子,等回了房,沈晏均问她,“可要先睡?” 潘玉良摇摇头,伸手抱住他,把脑袋靠在他怀里。 沈晏均心里闪过一丝心疼。 她平日里根本不会在长辈们说话的时候故意拉着他说什么,潘夫人的那番话是真伤着她了。 他一方面既高兴,高兴她心里已经把他看得这样重了,潘夫人只一句想让她离府的话,她便这样难受了。 一方面又觉得心疼,他跟潘如芸之间,她到底还是有芥蒂。 因为晚饭还没吃,沈晏均便也坚持,只抱着人在椅子上坐着,想着什么事。 晚上潘玉良吃的也少,她中午就没怎么吃,晚上还是被沈晏均强塞了一些东西。 她这样沈晏均十分心疼,“良儿,你这是故意让晏均哥哥心疼吗?” 潘玉良抱着他,万千思绪飘过,最后只说了句娇气万分的话,“就是要让你心疼。 自沈晏庭生日过后,整个司令府的人就发现潘玉良格外的粘沈晏均了,虽然以前也粘他,但也没现在粘,几乎是走哪跟哪了。 潘如芸有时候想找她说句话都寻不着机会。 沈晏均也纵着她,去哪都牵着,吃饭喝水都顾着,沈司令不管,沈夫人也当看不见,潘如芸更不会说。 只有沈晏庭偶尔实在看不下去,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还发着感慨,“娶个夫人也太累人了,瞧大哥,都快成老妈子了。” 他那同学的事情,流言蜚语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没有再去学堂了,她家里借着养病的借口把她的东西都收拾走了。 同学们也不再嚷嚷着要讨什么公道了,老师也不再提及,好似在他们身边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似的。 沈晏庭心里也渐渐把这件事慢慢淡化,终究还是别人的事,不痛不痒,很快理淡忘了。 晋城的人又了新的乐子,也不常说陈家少爷跟元家小姐的事了。 第66章 帮忙 沈夫人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沈晏均说潘如芸的事,潘玉良实在粘得太紧了,沈夫人总不能当着她的面说这种事。 潘如芸倒是一如既往的,对沈晏均跟潘玉良的事视若无睹,自己过着自己的日子。 沈夫人都觉得她的清心寡欲有些不正常了,但又想着,可能是因为她跟潘玉良是亲姐妹,潘如芸对潘玉良的好大家也是看在眼里的。 潘如芸面上脾气软和,对谁都是笑意盈盈,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私下里脾气却越来越急躁,喜儿仍旧没有打听到重晓楼的消息,这么大个人,好似真的就凭空消失了般。 潘玉良对喜儿发了好几次脾气,喜儿只能忍着。 “小姐,奴婢觉得姑爷若是成心不想让小姐知道,奴婢无论如何也是打听不到的。” 而且这种事情只能私下里偷偷去打听,又不能到处去问,本来就有局限性。 潘如芸牙都快咬断了。 人都是这样,平日里那东西放着你也不用,但一旦东西丢了,便挠心挠肺地开始找,非他不可。 喜儿几次想劝潘如芸,既然找不到,不如就算了,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但一日喜儿才开了个头,潘如芸便一个杯子朝她砸了过来,喜儿额上当下就砸了个口子。 自那后喜儿便也不敢再提。 天气越来越好了起来,世道却越来越乱了起来,听说南京城那边都打了起来。 晋城多了好些洋人,好像哪里的都有,说着都差不多夹生的中文,一时间成为晋城的奇观。 保卫局那边最近出的风头有点多,洋人多了,他们的事也多了。 大概是因为语言不通的原因,自打那些洋人入了晋城以来,街上都出现好多次打架斗殴的事了。 甭管谁对谁错,陈局长说了,先把自己人抓起来再说。 陈局长的原话十分有文化:“攘外必先安内嘛。” 加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人心更加惶惶起来,城西那边已经开始出现上门抢钱抢粮的了,这个陈局长倒不管,推给了巡捕房,反正只要城东这块不出事就成。 保卫局只保着洋大人,巡捕房那么点人手,也不主动出去,有人找上门来了,才象征性的跑一趟。 这世道,还真谁都指望不上,得靠自己才行。 沈司令从营里抽了十几个人回了府上,说是有备无患,潘玉良还是跟之前一样,沈晏均走哪跟哪,沈晏均现在最放心的反倒是她了。 潘家那边潘玉良也提过,“我爹娘那边是不是也不安全了?” 连司令府都加了人,潘老爷是商人,家里金银财宝多着呢,这世首,人饿得狠了,真的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沈晏均道:“没那么严重,城东这块是陈局长眼皮底下,也不敢那么乱来。” 除非陈局长自己先乱来。 不过潘玉良在说过之后,沈晏均也给潘家抽了人过去。 只是让潘老爷头头的可不是府上安全的问题。 潘老爷是商人,年轻的时候做的是药材生意,后来便什么都做一些。 只是到了如今,做什么都危险了起来,做一点生意,黑道白道都得扒一层皮下来,剩下的那一点还得各方打点,分到自己口袋里了,保个本就算是不错的了。 晋城里的一些小商户早就歇了手,静观其变起来。 潘老爷觉得自己是历过大事的人,胆子要比一般人大一些,他是从长辫子的时期过来的,他的商船是听着打炮声穿梭往来的,他觉得世道再坏也就那样了。 只是当他的般接连的在码头不是码头的人扣下,就是夜间被不知名的人抢夺,他便觉得事情有些大了。 当初潘玉良把那陈家少爷废了,后来又让她嫁给沈晏均的时候都没出这样的事,现在风平浪静了,反倒还出事了,潘老爷实在想不通。 潘老爷派人去打探过,但什么都没打探出来,潘老爷急得都上火了。 潘老爷接连地损失了几艘船,算起来钱还是小事,潘老爷船上的那些人鼻青脸肿的出现在潘老爷的面前的时候,潘老爷才真是上火。 潘老爷在这晋城呆了快一辈子了,什么时候吃过好这种亏,黑白两道的人谁人会不给他潘老爷的面子? 而且出事的好像只有潘家的般,其他几家都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潘老爷似乎成了众矢之的,谁在故意拿着潘家开刀。 这种事情,裴家那边肯定是指望不上的,潘老爷在各种办法都想了之后带着潘夫人去了趟司令府,当他看到严阵以待的那司令府时,不由得愣了。 潘老爷并没有见到沈晏均跟潘玉良,白日里他们基本都在宫里呆着。 沈夫人陪着他们坐了会,见他们似有事,便寻了借口出去,留下潘如芸。 潘如芸打发了新来的那个丫鬟,领着潘老爷跟潘夫人去了她的屋里。 潘夫人先是问了潘如芸那药的事。 “药你可吃了?” 潘如芸支唔着,“娘,我得寻个好的机会,免得白吃了。” 潘夫人道:“那你可得抓紧。” 如今家里一出事,潘夫人更是着急了。 潘如芸嫁进司令府十来年,潘老爷很少上府来找她,潘如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加上府里新换了不少人,管家为立规矩,管得严着呢,大家也不敢私下里乱传什么话,她自是不知道外面都出了些什么事。 不过,见潘老爷过来,潘如芸直觉没什么好事。 “父亲,您今日过来可是找晏均有什么事?” 潘老爷点点头,“的确是找他有事。” 潘如芸道,“他现在基本都在营里,良儿同他一道,您要是想找他,除非晚上过来,白日里是碰不到的。” 潘老爷其实也没太想好这事该怎么说,来司令府也有几分仓促。 潘如芸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话若是潘玉良问,潘老爷一定会寻着借口岔过去,面对潘如芸,潘老爷还是把最近的事都跟她说了一遍。 潘如芸心思一动,联想着最近潘玉良奇怪的举动,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如果说潘玉良对沈晏均是全然的信任,那潘如芸对沈晏均便只有三分的信任,而且这三分,还得挑着事儿。 不管潘家的麻烦是谁找的,要说堂堂司令府护不住了潘家,潘如芸是不信的。 “爹,您也没急,晚上我先问一问晏均。” 潘老爷点点头,沈晏均没在,这事他也没过多赘述。 潘夫人等他们说完正经事,又回到了孩子头上来。 “如芸,孩子的事你真得抓紧。” 潘如芸刚想说什么,潘夫人又道,“那陈家少爷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到时候他一成亲,跟良儿的事也算了了。我跟你父亲准备到时候便接良儿回府,可你如果一直没能有个孩子终究是个问题,在这晋城,我们还是得靠着司令府的。” 潘夫人的话说的直白,也就是在自家人面前能说说。 潘如芸心里一惊,连忙问,“娘,你这话还跟谁说过?” 潘夫人被她吓了一跳,说道:“日晏庭生辰的时候,我跟良儿提过,怎么了?” 潘如芸心跳如鼓,她就说事情哪有那么巧? 她摇摇头,“哦,没事,我这不是怕您在别人面前说漏嘴了吗?这话可千万说不得,当初司令府肯淌我们跟陈家的那趟浑水还不都是因为良儿,若是让他们知道良儿嫁给晏均是这么回事,估计到时候是收不了场的。” 潘夫人连连道:“我晓得的,我晓得的,这事在别人面前我谁都不提。” 潘如芸心里叹着气,心想,这事儿便是在潘玉良面前也提不得的。 等到了晚上,潘如芸去了潘玉良的房里。 沈晏均的那个院子潘夫人左右嫌小,硬是让他们搬了出来,沈晏均倒是无所谓,潘玉良经不起念叨,两人还是搬回了原来的屋子。 潘如芸进去的时候,沈晏均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本书,潘玉良靠在他身上,脑袋挤到他眼前。 沈晏均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大概嫌她的脑袋挡着他视线了,把收拿开了些,轻声说了句,“莫顽皮。” 语气淡淡的,一点斥责的意思都没有,潘玉良的脑袋便又挤过去,“我也要看嘛。” 沈晏均把书放到她面前,“那你看这本,我再去拿其他的?” 潘玉良跟没长骨头似的,赖着他,“一起看嘛。” 沈晏均无奈地放下收,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又亲了亲她的吻,“小赖皮,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红衣去厨房给潘玉良拿点心了,门没关,潘如芸咳了声,闹着的两人这才分开。 潘玉良见着潘如芸,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大姐。” 沈晏均倒没像没事人,“找我还是找良儿。” 沈晏均的话才落,潘玉良的手立即扯上他肩上的衣服,一副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的架式。 潘如芸当作没看到般,笑笑说,“你们都在,那我便找你们两个吧。” 潘玉良悄悄松了口气,连忙对着潘如芸道,“大姐,你坐。” 潘如芸坐下,红衣不在,喜儿便帮她倒了茶,潘如芸摆摆手,示意她不用。 沈晏均的手扶着潘玉良的腰,把她朝自己的腿上按了一下,潘玉良就成了半坐在他腿上的姿势。 然后一副坦然的样子问着潘如芸,“什么事?” 潘如芸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地说,“今日我父亲来府上了,潘家货船被扣的事你可听说了?” 潘玉良一愣,连忙去看沈晏均。 沈晏均挑挑眉,“是听说了一点,现在保卫局跟巡捕房那边都乱了套,巡捕房前个儿还来找了我,说是想从我们这边借点兵。眼下到处都乱着,你父亲不是那个什么商户协会的人吗?他没打听到什么消息?” 潘如芸被他反将了一军,呼吸一滞,忽然有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好在潘玉良这时候问,“大姐,严重吗?爹有没有事?” 潘如芸看着潘玉良什么都不知道的脸,笑着安抚她,“没事的,就是损失了些钱财。” 潘玉良这才松了口气,又问沈晏均,“现在真这么乱了吗?我记得以前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的。” 以前之所以没出过这种事的原因沈晏均跟潘如芸都心知肚明,如今出了事的原因也是心照不宣。 沈晏均在警告她而已。 沈晏均冲她一笑,“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没事,回头我让赵副官过去保卫局那边打听打听,不会有什么事的。” 潘玉良点了点头。 几艘货船的损失对潘家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红衣正好拿了点心回来,“少奶奶,您也在,奴婢刚去厨房拿了点心,还热乎着呢,您也吃点。” 说着将食盒里的点心都摆到桌。 红衣刚进门,赵副官也过来了,好不热闹。 “少校,司令让您过去一趟。” 沈晏均正打算让潘如芸先回去回头再说这事,潘玉良先起了身,“晏均哥哥,你去吧,我跟大姐在这里吃点心。”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少吃一点,别积食。” 沈晏均跟赵副官一块去了沈司令那里,红衣把食盒放到一边,给潘玉良拿了块点心。 “少夫人,您快吃这个,厨房里的刘婶说这个可好吃了。” 潘玉良拿着点心咬了一口,渣渣掉得满桌都是,嘴巴上也有。 潘如芸起身拿着帕子弯着腰给她擦了擦,“瞧你,吃个东西跟个孩子似的。” 潘玉良眨眨眼,先说了句,“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然后又说,“大姐,你也吃,可好吃了呢。” 红衣也上前,“少奶奶,您吃您的,奴婢侍候着少夫人就好了。” 潘如芸点点头,又坐了下来,也拿了块点心。 红衣塞了条帕子到潘玉良的手上,又给她倒了杯解腻的茶,然后才说,“少夫人,您忘了,您今个中午吃饭的时候不是碰到了那位唱戏的先生,他说过您呢。” 潘玉良眯起眼,“是啊,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今个中午吃丸子我夹不起来,拿筷子叉着吃的,那人见了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潘如芸心里一惊,手上的点心差点掉到桌上,她状似无意地问,“哪位唱戏的先生?” 潘玉良道:“就是之前来过我们府上唱戏的那些人里面的,嗯……” 潘玉良拖长着音想了想说,“我跟晏庭还吃过他的零嘴呢,就是不记得叫什么了。” 红衣在一边道:“好像姓重吧,奴婢听到赵副官这么叫他的。” 潘如芸闷咳一声,喜儿连忙将茶递上让她把喉咙里的点心顺下去。 一杯茶见了底,潘如芸才把气给顺了,“赵副官?良儿,你今个不是去了营里吗?在哪见的那位重先生?” 潘玉良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道,“就在营里啊,那个什么重先生现在在营里帮着做什么事吧,我也搞不清楚,我见过他好几次了。” 潘如芸看了喜儿一眼,后者朝她摇摇头。 潘如芸忍住心里的激动,营里她是进不去的,沈晏均不会带她过去,而且沈晏均那边她也是绝对问不出什么的,不然喜儿早打听出来了。 潘如芸又给潘玉良拿了块点心,笑笑说,“良儿,你可否帮大姐一个忙?” 潘玉良一愣,看着潘如芸道:“大姐要我帮什么忙?我可先说好,手上的活我可干不了,上次晏庭那条马鞭我已经受够了。” 潘如芸掩唇笑笑,“知道了,不是让你做这种事。” “那大姐要我做什么?” 潘如芸给喜儿递了个眼色,喜儿连忙上前把红衣拉了出去,边走边说,“红衣姐姐,让我们大小姐跟三小姐说点贴己的话,我们在院子里走走。” 红衣来不及反应就被拉走,潘玉良也没说什么。 等到两个走后,潘如芸才道:“良儿,你去帮我打听打听,那个重先生现在住在哪里?” 潘玉良道:“大姐打听这个做什么?” 潘如芸说,“我听那位重先生的戏也听了几年了,算是旧识,前些日子不是听说他出了事,后来一直没有消息,所以想着去看看他,正好有点别的事问他。” 潘玉良也没问别的事是什么事,只是说,“可我跟那个重先生也不熟,贸然去问他住哪,好像有点奇怪。” 潘如芸一边拿着帕子拿她擦着嘴角一边说,“良儿这么聪明,大姐知道你一定能问到的。” 潘玉良被夸,显得有些高兴,她冲潘如芸挤挤眼,“既然大姐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问出来,岂不是显得我不聪明了。” 潘如芸笑着嘱咐她,“这件事你还得保密,任何人都不能说,就连红衣也不能说。” 潘玉良有些困惑,“为什么呀?” 潘如芸道:“一时半会也说不清,良儿,你跟大姐是亲姐妹,若说这府里谁待你是最真心的,便只有大姐了,有些事情不像你看到的那样,你也别问那么多,日后你便知道了。” 潘玉良掩下心里的翻江倒海,笑眯眯地说了句,“大姐待我好,我知道的,我一定帮大姐问出来。” 第67章 陈府请柬 潘玉良觉得潘如芸让她去问重晓楼住处的事不应该瞒着沈晏均,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像个坏人。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偏要在潘如芸面前装做乖巧的样子,偏要故意引着她追问重晓楼的事。 这让她十分矛盾,心里不是个滋味。 她想起小的时候,每回来司令府潘如芸待她的那些好,那是她的亲生姐姐,而如今她却为着自己的那点私心欺她瞒她。 沈晏均从沈司令那里回来后潘如芸已经离开了,潘玉良趴在桌上要睡不睡的样子,沈晏均过去扶起她的脑袋。 “怎么?同你大姐聊了什么?怎么好像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潘玉良摇摇头,“吃多了。” 沈晏均哭笑不得,无奈地牵起她的手,“你呀,真是一刻都离不得人,我走之前还叮嘱过你不要吃太多。走吧,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沈晏均拉着潘玉良在回廊那边来回走了十几遍,等到潘玉良不再拿手端着肚子了,才又牵着她的手回了房。 晚上潘玉良先行睡下的,她闭着眼睛冲着床里躺着,沈晏均一瞧她那样便知道她有心事。 他吹了灯,脱了衣服上了床,然后将她捞进自己的怀里。 潘玉良闷不坑声地把脸埋进他怀里,黑暗中,沈晏均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他还是问道,“你跟你大姐说了什么?是潘府的事还是重晓楼的事?” 潘玉良身子一僵,沈晏均继续说,“良儿,若是放在心里难受,你就跟晏均哥哥说。” 潘玉良没吱声,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跟大姐说了重先生的事,我不知道这样是对还是错。” 沈晏均叹息一声,拍着她的肩安慰她,“没事,是对是错都不重要,说了便说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他说的云淡风清,好似那真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对任何人也没影响似的。 潘玉良又道,“大姐想知道那重先生的住处……” 沈晏均在黑暗中说,“良儿,你要知道,那日你在你大姐房里听到的那些,句句属实,如若你大姐愿意跟着重晓楼离开,我愿意成全他们。所以你也不必有太多的顾虑。” 潘玉良的心里仍旧是矛盾的,或许她心里有的不是顾虑,而是好心疼还有更我的一些别的情绪。 她道:“晏均哥哥,你以前总说那些事不能告诉我,因为时间还没到,那现在时间到了吗?你可以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吗?大姐跟那重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他们是在大姐跟你成亲姐就认识的,还是在大姐成亲之后认识的?” 在潘玉良看来,这是十分重要的事。 但在沈晏均看来,这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 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所说的一切都不会改变结果。 他道,“这件事或许只有你大姐跟那位重先生才知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在我跟你大姐成婚的第三年,当初我们的那个孩子,是你大姐故意打掉的。” 潘玉良捂着嘴,如果现在点着灯,沈晏均一定能从她眼睛里看到不敢置信还有……惊恐。 “为什么?” 沈晏均摇摇头,他其实也不清楚为什么,以前不问是因为年轻气盛憋着一口气,潘如芸做出这样的事他还去问什么,好比左脸被潘如芸甩了一耳光,他自己又把右脸贴上去给她打。 后来不问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了,潘如芸所做的一切,只要不影响到他跟潘玉良,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他知道,这种事情问了也总有一大堆的苦衷,谁人活在这世上没有一些这样那样的苦衷呢,他不是那好脾气的人,谁的苦衷都要理解一二。 不过现在想一想,潘如芸认识重晓楼,应该是嫁给他之前的事吧,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在潘如芸嫁给他的第二年怀的,如果他们是在他成亲之后才认识的,也没那么快。 潘玉良又问,“所以那之后你便一直忍着吗?” 她这话有歧义,沈晏均不得不想歪,他也觉得奇怪,潘玉良进府之前,他根本就不是那重欲之人,有时候想要了,又觉得跟潘如芸同房,还不如自己用手解决。 自打潘玉良进府之后,那种只能看不能吃的滋味,像股邪火般,团在他心里,直至那次在南京跟潘玉良圆了房后,那股邪火像找到了突破口般,一发不可收拾。 沈晏均开着玩笑逗她,“良儿你以后还是少看点书吧,都学会说荤话了。” 潘玉良压根就不是那个意思,他这样一说,她立即从压抑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藏在被子里的手在他的大腿上拧了一把,“那书是谁让我看的?” 沈晏均闷笑,“是为夫的错。” 沈晏均不想让潘如芸在潘玉良心里造成什么影响,便告诉她说,“你大姐的事情,你由着她自己拿主意吧,她想做什么便让她做什么,你不必觉得心里有什么负担,更不要影响自己。不然的话,你知道的,我那么喜欢你,你要是一直被这件事影响,我会忍不住做点什么。” 潘玉良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了,哪里有人把情话说成这样的? 简直太不及格了! 不过他的话倒让她想起来点什么,她忽然从被子里抬起头,撑在他胸前,“这么说来,我爹货船被扣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怎么可能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事? 沈晏均将她的脑袋压回到自己的胸口,拉高被子,让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货船是陈家的人扣的,这是货真价实的事情,只不过原来那些麻烦是司令府替你爹挡了而已,你爹娘大概是闲着了,才会终日操心着你出不出府的事情,让他们忙一点也好。” 这件事他本来也没想瞒她,她知道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稍微一联想就能知道的事,潘如芸能想到,她又怎么会想不到。 潘玉良不依地说,“可那是我爹娘。” 沈晏均道:“没事,你们潘家可是晋城首富,几艘货船而已,伤不了根本。” 他说的也对,潘家这些年在司令府的羽翼下得到的够多的了,如今吐出来这么一点,莫说是潘如芸跟潘玉良了,就是潘老爷知晓这件事跟了沈晏均有关,他也不好说什么。 沈晏均又道:“你二姐该生了,估计你娘得有段时间不能操心你的事了。” 他一副大家都松了口气的语气,潘玉良又拧了他的腿根一把,这次比刚才那欠更往上,饶是沈晏均也被拧得疼了。 潘玉良听到他发出嘶的一声,乐不可支。 沈晏均也有法子治她,抓着她的手按在那拧的那处,“疼了,你给揉揉。” 说着还把她的手往上带了带。 潘玉良骂了句流氓,沈晏均用她上次的话堵她,“现在又不是青天白日的,可不正是耍流氓的时候。” 陈立远成亲的日子定在了月中,从传出他要成亲,到那元家小姐上吊,再到成亲,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陈局长特地给司令府送了请柬,沈晏均在接到贴子的时候直接把贴子放到了一边,看样子像是没有要去的意思。 潘如芸立即给潘玉良递了个眼色,潘玉良心领神会。 问题是她心领神会也没有用,她明白潘如芸那眼神的意思,是想让她劝沈晏均去陈府道个喜,成全陈局长的托大,免得他们暗地里再给潘家使什么绊子。 但她跟陈立远曾经是未婚夫妻,这件事由着她劝,似乎是不太合适的。 潘玉良不禁迟疑了起来。 潘如芸见她不提,只好自己来提。 “陈局长突然送来请柬,可是示好之意?” 沈司令本没太在意这件事,但潘如芸的话让他不禁沉吟了片刻,然后对着沈晏均道。 “既然陈局长送了请柬,就去一趟吧,若是真是示好,咱们也正好趁着机会跟他缓缓关系,如若是有别的什么目的,也正好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沈晏均看了潘如芸一眼,点点头。 “那就去一趟吧。” 沈夫人拿着贴子翻开看了眼,上面写着的是请沈少校携夫人同去。 沈夫人放下贴子,问着,“那是让良儿陪着你去还是让如芸陪你去?” 站在司令府的角度来说,这种事肯定是应该由潘如芸出面的,而且潘玉良又曾经跟那陈少爷是那样的关系。 只不过,沈晏均现在到哪都要牵着潘玉良,沈夫人觉得还是问问比较好,免得让她们姐妹反生了芥蒂。 只是沈夫人那样的话一问,潘玉良手抖了抖,垂着眼没吱声。 潘如芸本也不想去惹那个麻烦说什么,但想了想她还是道,“良儿去会不会太尴尬?” 沈晏均顿了一下,然后道,“无妨,我带着良儿去吧。” 沈夫人皱着眉,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这合适吗?” 沈晏均淡淡地说:“这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第68章 有人下毒! 重晓楼的住处还是沈晏均告诉潘玉良的,潘玉良再偷偷摸摸的告诉了潘如芸。 “你知道吗?在国外,很多人信奉真主,每当他们做错了事,他们就会跪在真主的面前,忏悔,祷告。 我以前总觉得那些人自欺欺人,因为做错了事情应该受到惩罚才对……” 沈晏均把她揽进怀里,无声安慰。 潘玉良去陈府喝喜酒的衣服是潘如芸帮着挑的,或许是做为她帮忙打听重晓楼住处的谢礼。 那是一套复杂的洋装礼服,复杂到她一个人根本没法穿,潘如芸跟红衣两个人帮着她,等穿好后看似简单的一件那礼服,其实是分成十来次穿的,前襟、袖子、裙摆、衣领,还有勒出腰线的带子,全都是分开做的。 这衣服潘玉良平日里根本不会穿,太麻烦了。 但穿好后确实好看,潘如芸由衷地夸她,“本就娇俏,这衣服一穿,越发动人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沈晏庭还没去学堂,看到潘玉良那身衣服后给了沈晏均一个你很危险的眼神,结果被沈夫人按着头去吃早饭去了。 尽管潘玉良跟陈立远的关系有些一言难尽,但沈晏均跟陈立远确实还是第一次正面见上。 如果要算细点的话,这算他们见的第二次。 沈晏均第一次见陈立远是在潘玉良十六岁的生辰宴上,那日潘玉良穿着粉色的长裙,那属于少女的颜色,衬出她皎好的面容。 潘玉良那时候刚从国外回来,潘老爷又存在想趁着机会在晋城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的心思,所以生辰宴办的特别大。 那时候潘玉良因为刚回来,毕竟阔别两年,与他还生份着,与那陈立远倒是不生份。 他们在舞池里连跳了两支舞,就连裴思远都混到了一支。 而沈晏均始终坐在一边,桌上放着水晶的高脚杯,杯子里装着从法兰西运回来的红酒,潘老爷从上海弄到晋城的,在晋城还是稀罕物。 沈晏均对那东西的味道去敬谢不敏,他侧着脸,看着舞池里跳着舞的少爷小姐们,目光淡淡的,又带着几分不经意。 裴思远跟潘玉良跳完舞后往他边上一坐,看看又跟那陈少爷跳上舞的潘玉良,又看了看一边相谈甚欢的潘老爷跟陈局长,摇头晃脑,“如此良辰美景……” 他企图好说出句文雅的话来,想半天没找着合适的词,接了句,“看来潘家又要办喜事了。” 潘玉良十六了,办喜事也正常。 沈晏均凉凉的横了他一眼,裴思远立即嘻皮笑脸意有所指地说,“唉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就要变成别人家的了,还真是舍不得呀。” 沈晏均懒得理他,起身跟潘老爷告辞,对陈立远的记忆仅止于此。 后来潘玉良跟陈立远的订婚宴,沈晏均因为营里有事要忙,便没有到场,倒是让赵副官替他送了把勃郎宁做为贺礼。 陈府婚宴,去的人比沈宴均跟潘玉良成亲的时候还要多,酒席从陈府家院子里摆到外面,潘玉良挽着沈晏均的手臂走到陈局长跟陈夫人面前。 陈局长大概没有料到沈晏均真把潘玉良带来了,明明自己发的请柬,此刻的表情却像吃了屎一样。 沈晏均视若无睹地说了声恭喜,随即让赵副官奉上贺礼。 旁边有人起着哄,“司令府的贺礼,一定要打开看看让我们开开眼界啊。” 谁不知道陈局长跟司令府因为陈立远的事结了梁子,不过是想看热闹。 陈局长似也有意给沈晏均难堪,笑着配合着说,“沈少校亲自送来的贺礼,自是要打开看看让大家开开眼界的。” 礼轻了失的是司令府的面子,礼重了也是司令府势头低了一头。 陈局长说着把贺礼递给一边的下人,让他打开。 沈晏均的手轻轻往礼盒上一搁,笑着说,“今日是令公子大喜,怎么反倒弄得我才是主角一样,我夫人虽然年轻漂亮,但可无意抢陈少爷的风头。” 潘玉良长得好看,在晋城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二。 沈晏均这么说还是有资本的,陈局长看了沈晏均按在礼盒上的手一眼,他是老狐狸,今日若是沈司令在,他还能讨着点好,但来的是沈晏均,话就不好说了。 现在的年轻人,不比他们这一代,做人都要留三分情面,但像沈晏均这种,家里有依仗,自己又有本事的人,给面子这种事,他们可很少做。 他也不想把人若急,刚想把话岔过去,沈晏均就已经把手抽了回去。 “赵副官。” 赵副官心领会神地从那人手上把礼盒拿了回去,然后当着大家的面把礼盒打开了。 那礼盒足有一米之长,赵副关一打开,里面横卧着一支跟礼盒长短一致的整体通透的玉雕的毛笔。 众人脸上可以说是十分精彩了。 这么长的整玉已是十分罕见,底子干净种水也好,可以说是珍宝了,但这么好的玉却用来做了一支毛笔,这世上这么财大气粗的人众人还是头次见。 沈晏均道:“令公子与我夫人曾是同窗,我觉得送陈少爷这只笔再合适不过了,就算是……做为同窗友谊的纪念。” 这个礼……陈局家还真有点没法说的感觉。 他只能干笑着让人收了礼,“沈少校破费了,请上坐请上坐。” 潘玉良全程没说话,只是陪着笑,陈局长的眼神略过她脸上的时候,她觉得对方跟要跟了她似的,眼神中淬着毒。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扛下来。 等落了坐,沈晏均旁若无人的捏了捏她的脸,“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不用对着他们笑。” 潘玉良拂开他的手,让他注意影响,沈晏均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妥地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泡得有些久了,有些发苦,你少喝点。” 一边说着一边把茶杯端到潘玉良的唇边。 他们在家里玩你侬我侬惯了,这些都是习惯性的动作,沈晏惯没有觉得刻意,潘玉良却也没觉得不妥。 但他们这个样子落在陈局长眼里,却涨红了眼,牙都快咬断了。 新郎跟新娘拜堂的时候沈晏均跟潘玉良都没起身去观礼,都是成过亲的人了,不想凑这个热闹。 等到开宴的时候,沈晏均才算是正式瞧见了陈立远这个人。 气质倒跟裴思远有些像,都是学术派的,只是眉宇间比裴思远多了股狠劲。 因为年纪的缘固,又有几分稚气,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个坏脾气的装大人的小孩。 尤其是跟沈晏均站在一块,对比明显。 新儿郎敬酒,沈晏均十分给面子的端着酒杯起了身,潘玉良也学着沈晏均那样一手端着杯子,一只手挽着沈晏均的手臂。 陈立远的眼神从她的手上移到了她的脸上,对着沈晏均跟她举了举杯,“沈少校,沈……少夫人,二位能来,真是我的荣兴。” 潘玉良是真不怎么笑得出来,想着方才沈晏均说的那句话,便也没硬副着自己笑,几乎是没什么表情地喝了酒。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潘玉良觉得陈立远变了不少,她方才扫了他一眼,不到半年的时间,陈立远竟生出几分阴柔来。 陈家送了请柬,沈晏均也好似真的只是来道喜的,送了礼之后,心安理得的该吃吃该喝喝,并且对投喂潘玉良这件事比较专注,顺便嫌弃了陈府的厨房一番。 “不如家里做的好吃,也吃一点吧,免得一会饿了。” 沈晏均挑了些清淡的食物,拿着小碗夹了一碗,然后就着碗喂着潘玉良,仿佛她自己没长手似的。 潘玉良本来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一个桌上可坐了不少人,他们就坐在主桌旁边的桌上,他这么一喂,主桌那边的陈局长跟陈夫人纷纷朝他们看了过来。 潘玉良觉得自己脸皮已经够厚的了,但被这样的看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沈晏均却不管,喂了一碗之后,看到桌上的菜都被人下了筷了,似乎有些嫌弃,“就吃这么多吧,回去要是饿了再让厨房给你做。” 潘玉良听话的点点头,反正她本来也不怎么吃的下。 明明做这件事的是他们,同桌的其他人反倒觉得尴尬的是他们自己,好似他们做这种事是理所应当,他个看就是不应该了了。 有人道:“沈少校跟少夫人还真是伉俪情深。” 沈晏均对这种话是照单全收的,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也没搭话。 潘玉良无事可干,只好坐在桌边,手在桌子底下玩着沈晏均的大手,眼睛到处乱转着。 他们离主桌近,潘玉良的目光不可避免的会会往主桌看去。 她听见陈局长朝着他对着的人举了杯,嘴里叫着什么亲家。 潘玉良盯着陪陈局长喝酒的那人,那人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好似喝的不是结亲的酒,而是卖女儿的酒。 潘玉良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沈晏均小声地问她,“怎么了?” 潘玉良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元家,将自己的女儿卖了个好价钱。” 沈晏均没说话,潘玉良不知道的是,他当初跟潘如芸成婚时,情况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他跟潘如芸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之前也没怎么见过面,只是与陈少爷不同的是,潘如芸那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对他们那桩婚姻有何抗拒之心。 如果潘如芸也有元家小姐的那份勇气,估计现在大家都会不一样吧。 潘玉良又坐了会,想如厕了,她起身,沈晏均本来打算陪着她去的,被潘玉良瞪了一眼,小声地说了句,“像什么样子?” 沈晏均只好吩咐红衣,“好生看着少夫人。” 红衣连连点头,扶着潘玉良起了身。 她们出了宴客厅,往院子相反的方向走着,反正茅厕怎么不可能在院子里,在走廊里走了十几步后碰到个提着东西的丫鬟,红衣连忙拉住她问,“哪里有茅厕。” 那丫鬟看他们穿得非富即贵,连忙指了一处,“今日人多,要不夫人去下人房里好了,那里没人。” 这时候也挑不得了,红衣扶着潘玉良往那丫鬟指着的那个院子里走去。 的确如那个丫鬟所说的,这边没什么人,等解决完潘玉良才细细打量起这个院子来,但越看潘玉良便越觉得不对起来。 这陈家怎么也不像那么贵气的人家,起码没有贵气到让下人住这么好的房子。 潘玉良皱着眉想了想,然后对着红衣道:“我们赶紧走。” 她们刚转身准备离开,就看到陈立远站在她们面前。 陈立远已经将喜服换了,穿着一袭素色长衫,头发是刚理过的,耳朵两边露出青白色的头皮,这是他最喜欢的发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潘玉良总喜欢拿手去摸来摸去,那种触感,就如同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样,都是开玩笑。 “良儿……” 潘玉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皱起眉,有点后悔干嘛要拒绝沈晏均,她应该让他陪着她的。 “你把我骗到这儿来做什么?” 陈立远道,“良儿,你别害怕,我的新娘子在新房里呢,你的夫君也在厅里,外面都是宾客,我能做什么?” 说着创造自嘲般的一笑,“我只是想好好看你一眼罢了。” 潘玉良觉得那笑容古怪。 但也现在不是想多的时候,她看着他沉默了会,然后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这句话是她一直想说的,她跟陈立远本就没有生死大仇,但差点毁了他一辈子这件事确实是她的错。 “良儿,你还在怪我是吗?” 潘玉良摇摇头,还怕他不信似的,“没有没有,真没有。” 她就是觉昨欠了他一句对不起,如今说完了,便也没有话说了。 潘玉良拉紧了红衣的胳膊,“那个,我先回去了,我夫君还在等我呢。” 陈立远忽然受了刺激般,高声喊了一句,“良儿……” 潘玉良挠挠头,“那个,你别吓人,有事便说,我听着。” 潘玉良摆出你要说话可以听的配合姿态,陈立远却又忽然闭了嘴,什么都不说。 潘玉良悄声对红衣说了句,“我们走吧。” 只是陈立远想要从院子里出去,必须要从陈立远身边绕过去,她一动,两人便离得近了。 潘玉良憋了口气,目不斜视地走着,眼见就要越过陈立远了,他却忽然一动,重新挡在她面前。 “那个……你这是做什么?” “良儿,你听我说。” 潘玉良一副我方才就在等着你说,但是你自己不说的表情。 陈立远大概是看出他再磨蹭她就真的要离开的样子,说道:“良儿,方老师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但良儿,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你。什么方老师,什么元小姐,我通通都不喜欢。” 陈立远说话语气倒很符合他的身份。至于他为什么不解释那个女教员的事,则是因为他无从解释起。 十七八岁的男生总是冲动的,那方老师原来嫁过人,后来丈夫死了便一直没有再嫁,风韵犹存,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情的年纪。跟潘玉良这种再美仍旧是个小丫头相比,她那样的人,有的是足够的耐心与包容心,还有潘玉良毫不俱备经验。 那件事陈立远自己都解释不清,他总觉得事情发生发似是他的错,又好像不是他的错,那段记忆是模糊与混乱的,至今陈立远唯一记忆清晰的是跟方老师在床上时水*融的感觉,他就像是中了邪般。 他后来那玩意硬不起来,其实跟潘玉良那一通乱枪说有关系也有关系,说没关系也没关系。 他的确是因为听到枪声之后才出的事,但不是被吓的,而是当他听到潘玉良的枪声的时候,好像忽然从迷糊的厚雾中清醒过来,他觉得自己恶心又肮脏,所以最后才出了那样的事。 潘玉良有些无奈,每个人都说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她想哪样了? 而且现在这些不是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试着跟他讲道理,“那个,你看,我嫁人了,你也娶妻了,我觉得我跟你现在这样,挺好的……” 潘玉良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陈立远几不可闻地呵了一声,他尚未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他道:“良儿,你真的过的好吗?沈晏均是你的大姐夫,他司令府再好,可你依然是个妾。” 潘玉良心里骂着妾你娘个头啊。 但潘玉良脸上挂着假兮兮的笑,“那个,你知道的,我不在意这些的,就像我当初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比你陈家家世好的人家不还有很多吗?我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看你顺眼,而你也觉得我很不错。” 潘玉良摆摆手,“大家在一起时既然没有深刻的感情,分开也不必深刻啊,那个,陈立远,做为同学,我还是要对你说声恭喜。” 说着她不待陈立远反应,拉着红衣迅速跑了。 等跑出了院子,潘玉良才放慢脚步把气喘匀,她放开红衣的手,边走边说,“怎么感觉像在*似的。” 红衣扑哧一声笑出来,“少夫人,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潘玉良摇着头,“不知道,反正这感觉怪怪的。” 红衣掩着唇道,“少夫人在大少爷面前可千万别这么说,本就没有的事,哪有人往自己身上揽的。” 潘玉良点点头,“知道的知道的,我又不傻,这么跟晏均哥哥说,我又不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对了,我见陈立远的事你可别告诉晏均哥哥。” 红衣立即表明自己的立场,声明自己的忠心,“奴婢谁都不会说的。” 等潘玉良回到厅里,还未坐下,沈晏均便已起了身,“我们走罢,回府了。” 潘玉良有点惊讶,“这么快?可以走了吗?” 她环视了一下好,菜似乎都还没有全部上完。 沈晏均过来不过是为了给陈局长面子,现在面子已经给了,自然可以走了。 回去的车上,潘玉良突然觉得有些恶心,她捂着嘴忍着酸意,有些无奈地道,“不会是那陈立远怀恨在心,对我下毒了吧?” 坐在前面的红衣捂着脸,方才她还嘱咐她不要说呢,这会自己不打自招了。 沈晏均把她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腿上,帮她揉着脑袋,“你倒是说说,大家都吃的同样东西,你吃的还比别人少,他怎么给你下毒了?” 潘玉良嘿嘿两声,“戏本子都是这么写的,如果不出点什么事,今日的婚宴我们岂不是白去了。” 沈晏均道:“怎么会是白去?不是已经出了事?” 潘玉良一愣,睁开眼,看着沈晏均的脸,还是觉得晕,又闭上眼睛,“出了什么事?” 沈晏均懒得再听他装傻,手上动作虽然轻柔,冷笑已经出口,“你到是说说,你跟那陈家少爷私下里了了些什么?” 潘玉良闭着眼睛对沈晏均竖了个大拇指,“果然什么都逃不过晏均哥哥的眼睛。” 潘玉良离开宴席之后那陈家少爷就不见了,他跟新娘子之间又没有什么浓厚的一顿酒席的功夫,新郎还得溜到新房去瞧新娘两眼。潘玉良离席那么久,总不可能是自己在陈府逛了起来,只能是被人拖住了。 沈晏均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潘玉良只好乖乖地说,“我就是跟他道了个歉而已,也没说什么。” 说完她还不忘拉红衣下水,“不信你问红衣,我可没有红杏出墙的意识。” 红衣只恨自己的手不够长,不能捂住她的嘴,“少夫人,这种话不能说的。” 潘玉良捂着自己的嘴,忍着恶心与昏眩感,睁开眼睛解释说,“那个,我只是在极力表明自己的清白。” 沈晏均自是知道他们之前没有什么关系,否则的话红衣也不会如此轻松的坐在前面。 他只是想让她知道自己有有多在意她而已。 “以后一句话都不准跟他说了。” 潘玉良倒觉得没什么以后了,要不是沈晏均带她去贺喜,她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他了呢。 她点头,语气轻快。“好的呀。” 沈晏均忍着笑意,低着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潘玉良捂着自己的唇,表情有些怪怪的。 沈晏均摸着她的头发:“怎么了?” 潘玉良摇摇头,总不能说自己因为他的一个吻有点想吐吧。 哪知这一摇,她便更觉得恶心想吐了。 她有些蔫蔫地道,“我真觉得有人给我下毒了。” 沈晏均看着她迅速变白的脸色心神一凛,催促着开车的赵副官,“开快一点。” 潘玉良发着虚汗,闭着眼睛一另难受的样子,沈晏均的心也不禁提了起来,虽然他不觉得陈局长有胆子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对潘玉良下手,但就怕着万一。 城里有车的人家大部份都去了陈府吃喜宴,街上没有街,赵副官一路将油门踩到底将车开回了司令府。 车门一打开,潘玉良就推开沈晏均跟红衣伸过来要扶她的手,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潘玉良中午本就吃的少,半吃的那些东西都吐完之后只能吐呕,赵副官停好车之后就跑回了府里去给梁医生摇电话去了,车子也没管。 等潘玉良吐完之后,红衣赶紧拿着怕子给她擦了干净。 沈晏均扶着她,担忧地唤了一声,“良儿……” 潘玉良摆摆手,想开句话笑说句自己没事的力气都没有。 第69章 娇宝宝 潘玉良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精气神十足,跟沈晏庭还比划了两下手上功夫,回来的时候是被沈晏均打横着抱进府的。 可吓坏了府里的一众人等,沈司令不在,沈夫人跟潘如芸还以为是在陈府出了什么事情,心脏都吓得砰砰直跳,还想着这陈府的人胆子也太大了些。 潘如芸跟在沈晏均后头去了潘玉良的房里,红衣又是倒水又是拧毛巾,沈晏均坐在床边,先喂了潘玉良一些水让她漱了漱口,还亲自给她端了盆让她把水吐到盆里。 潘玉良漱了口之后才觉得嘴里没那么苦了,沈晏均帮她把鞋脱了扶着她躺下,盖好被子,拿了红衣拧的毛巾帮她擦着脑袋上出虚汗。 擦完之后拿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轻声细语地问她,“还想吐吗?” 潘玉良不自觉地皱眉神情有些难受,吐还是想吐的,但是想吐又吐不出来,就是因为才难受。 沈晏均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 忍不住地冲着红衣道:“梁医生怎么还没过来?” 红衣哪里答的上来,进府的时候赵副官才去摇的电话,哪里有那么快。 沈夫人上前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潘玉良,“这是怎么了?” 潘玉良刚想说自己一定是被陈立远那个卑鄙小人给下毒了,但忽然想起什么,她瞬间睁大了眼睛,不会是…… 她略带惊恐地朝着自己的肚子看了眼,她的月事好像有阵子没来了,以前她贪凉的时候也有不准过,所以这次她还以为是跟沈晏均那种事做多了才没来,她连问都不好意思问别人。 她记得潘夫人上次跟她说过,她二姐刚有身孕的时候吐得可厉害了,她方才也吐得很厉害,不会真的是? 沈晏均不知她突如其来的惊恐为何而来,还以为她是因为难受的,不免火气又大了些,“那姓梁的怎么还没来?” 那梁医生又不会飞,真没有那么快。 潘玉良连忙拉拉他的手,眼神有些可怜地看着他,示意他别那么大的火气。又对着沈夫人说,“娘,我没事的,可能是中午吃得少了,坐车的时候有点不舒服而已。” 她心中虽然怀疑,但这种事,还是等大夫看了之后再说吧。 沈夫人忧心得很,陈局长的风评在晋城向来不怎么样,谁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来,想想不免有些害怕。 沈晏均想着潘玉良今天都喝了些什么喝了些什么,照理说是不会的,今日在陈府她吃的喝的那些东西都跟他一样,都是他亲自经手的,要说陈府做了什么手脚,他也逃不了。 大家都有点慌了手脚,倒是潘如芸比他们都要冷静一些,她问,“良儿,乖,告诉大姐,你是哪里不舒服?” 潘玉良老实道:“头晕、恶心、想吐……” 沈夫人跟潘如芸似也想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两人应该想到一块去了。 梁医生用了两刻钟的时间赶到了司令府,他到之前沈晏均脾气暴躁地又问了两次,“姓梁的到底来了没有?”“姓梁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 已经被质疑过医术的梁医生再降一级成了姓梁的,梁医生也很无奈。 他刚一进屋就被沈晏均一把拉了过去,拉得他差点摔一跟头,还是赵副官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才免得他跟大地来了个五体投地的接触。 梁医生在那一刻想的竟是……华陀死的可真冤。 不过向来冷静的沈少校居然也有如此失礼的时候,梁医生便觉得自己这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梁医生稳住自己,上前坐到红衣端的凳子上,先是问了问,“少夫人具体是哪里不舒服?” 潘玉良还未答,沈夫人便急急地道:“她方才说头晕,恶心还想吐。” 沈晏均补充地说了句,“回府的时候在府门口已经吐了一次,吐的还挺多。” 沈晏均那样一说,潘玉良又有些想吐了,她捂着嘴,红衣立即把盆端到她面前,但潘玉良只干呕了几声,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 梁医生觉得自己要不是个医生,自己也能被沈晏均给恶心死,更何况是潘玉良这个本来就想吐的人。 梁医生看了潘玉良一眼,心下有些了然。 “少夫人把手伸出来,我给您把把脉。” 沈晏均皱起眉,突然道:“你不是西医吗?” 再次受到质疑的梁医生在心里劝着自己,医者父母心,都是儿子都是儿子。 他是西医这件事,沈少校这个时候才想起这个问题来,已经有点晚了。 沈夫人拉了拉沈晏均,“梁医生也懂中医的,上次他帮如芸也看过。” 沈晏均的眉头并未因为潘夫人的话而松下去,他忽然觉得潘如芸这么多年身子一直不太好,或许跟医生的医术不行也有莫大的关系。 梁医生号完脉,把潘玉良的手放回被子里,站起身。 只是一对上沈晏均一副你这庸医我倒要看看你要说什么的脸,他就完全开不了口,根本无话可说。 他只对好着沈夫人道:“恭喜夫人,少夫人这是有了身子。” 众人毕是一愣,红衣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巴掌,“太好了,恭喜夫人,恭喜大少爷,恭喜少夫人。” 沈夫人也有些激动,忍不住要再次确认一遍,“真的吗?真的怀上了吗?” 梁医生点点头,“是真的,夫人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送少夫人去医院检查一下。” 沈夫人又不是沈晏均,她自然是信梁医生的,连忙笑着说,“那现在有几个月了?” 梁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月份的事,是从上一次月事开始推算的,其实也不太准确,少夫人上次月事是什么时候?” 潘玉良脸一红,这种事被大剌剌的问出来,简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啊。 她不好意思答,红衣便替她答了,“上个月初五。” 梁医生算算日子,“那便是一个半月了。” 沈夫人连忙说了些感谢的话,“唉呀,梁医生,你可真是我们府上的恩人。” 这话沈晏均也不爱听了,良儿怀孕,有功的是他跟良儿,怎么这梁医生反倒成恩人了? 不过他现在也没空搭理他。 沈晏均坐回床边,握着潘玉良的手,他面色平静,看不出一点异样的情绪,若不是他微微颤抖的手,潘玉良就要以为他是不高兴了。 沈夫人终于在狂喜中找回些理智,问着梁医生,“那梁医生,可要开药?” 梁医生摸了摸他本来不存在的胡子,“先不用了,是药三分毒,特别是有了身子就别乱吃药了,那些大补的东西也不必吃的,少夫人身子底子不错,注意不要劳累,不要久坐久站,吃喝方面注意些就是了。” 说着他开着玩笑道:“听说少夫人爱骑马打枪,这种事近段时间就不要做了。” 沈夫人连连点头,“一定一定,我们一定会看好良儿的。” 又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咱们府上终于添丁了。” 沈夫人一高兴,命人赏梁医生一大笔银子,梁医生也没客气,笑着接下了。 沈夫人让潘如芸去送梁医生,自己走到床边,把沈晏均拉起来推了一把,自己坐到了床边,一脸慈爱地看着潘玉良。 “真好,良儿,你要当娘亲了,你可高兴?” 沈夫人说着自己竟然哭了起来,潘玉良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红衣跟柳衣立即上前安慰起沈夫人来,沈夫人也是真情流露没忍住,沈晏均跟潘如芸成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她虽然一直催着,但每每提到孩子的事情,沈晏均总要不高兴,她这个当娘的,孩子到底是心头肉,便也不好总提,天知道她心里有多着急。 现在潘玉良终于有了,她不禁喜极而泣。 沈夫人占据着床边,床边还有张凳子,但沈晏均觉得离床太远没有坐,他先是站着,后来就干脆蹲在床边,眼睛一直盯着潘玉良的脸,哪里还有半点沈少校威严的样子。 红衣跟柳衣看看抹眼泪的沈夫人,又看了看蹲在床边一脸关切地看着潘玉良的沈晏均,她们都是跟在沈夫人身边多年的丫鬟了,自是明白沈夫人心里的苦,不禁也跟着抹起眼泪。 送完梁医生的潘如芸跟喜儿一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不禁愣了愣,这腿往里迈也不是往回撤也不是。 想了想,她还是走过去,安慰着沈夫人,“娘,良儿怀孕是好事,我知道,是我没用,一直没能让娘抱上孙子,现在良儿有了,这是好事,娘莫要再哭了,应该高兴才是。” 沈夫人擦擦眼泪,“是是是,这是高兴的。” 沈夫人擦擦眼泪站起身,对着潘如芸说,“良儿怀孕,吃的用的……” 沈夫人话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算了,你也不懂,还是我自己来吧。” 潘如芸虽然怀过两个孩子,但都没能留住。 她看着沈夫人本来高高兴兴的脸色说着就变了,也知道沈夫人心中有些忌讳,她笑着说,“这事自然得娘亲自来,我可怕做不好,委屈了我们良儿。” 沈夫人拍拍她的手,“你跟良儿是亲姐妹,知道你是为了良儿好的。” 潘如芸又说,“前几日我娘还说如意快生了,裴家又没有姑娘,我娘还想让我过去照顾如意呢,好让她在月子的这段时间有个贴己的人说说话。” 沈夫人也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她是在避嫌,便也顺着她的话说,“那你便去吧,良儿这里有我。” 说着又想起什么,“良儿现在月份小,这事你先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这本是那些民间子虚乌有的忌讳,反正现在沈夫人心中孙子才是第一位,管他真假都是要避的。 潘如芸道:“娘,我知道的。” 她们这边还在说着,沈晏均已经开始赶人了,“娘,你跟如芸有什么话出去说吧,让良儿休息休息。” 沈夫人瞪了他一眼,看着孙子的分上作了罢,“成成成,娘不吵你们了,这就出去。我去让厨房准备些吃的,良儿方才都吐了,一会该饿了。” 潘玉良这一怀孕,沈夫人才觉得有许多事情要去做,家里吃的喝的用的,都要重新理一理。 等沈夫人出去之后,红衣也退了出去,“大少爷、少夫人,奴婢就守在外边,有什么吩咐喊奴婢便是。” 沈晏均头也没抬地挥挥手。 房里只剩沈晏均跟潘玉良了,潘玉良侧过脸,好笑地看着还蹲在一边的沈晏均,“沈晏哥哥,你蹲着不累吗?” 沈晏均这才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连忙站起身来,坐到了床边。 他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潘玉良,潘玉良冲他傻气地笑了笑,“晏均哥哥,你高兴吗?” 沈晏均没回答,而是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反问她,“你呢,良儿,你高兴吗?” 她到底还是太小。 潘玉良眨眨眼,看着他老实地说了句,“我不知道。” 怕沈晏均误会,她又解释说,“我本来是高兴的,但方才娘那句我要当娘亲了,我有些害怕。” 她真要当娘了? 她皱着眉,问出心中的疑问,“晏均哥哥,我真的能当好娘亲吗?” 沈晏均一只手在她的脸上不舍地流连,一只手撑在她的身侧,低着脑袋跟她说话,“不怕,当不好也没关系,不是还有晏均哥哥在吗?” 潘玉良窘窘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你不也没当过娘亲,你还能教我不成?” 沈晏均先是一愣,接着闷笑出声,“你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想些什么呢?” 他亲了亲她的唇,又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我们一起学习,你学习如何当好娘亲,我学习如何当好爹爹。” 潘玉良眼睛亮亮的,笑着说,“好。” 沈晏均在她的眼睛看见自己的身影,身陷其中。 潘如芸第二日就回了潘府,潘玉良知道她是因为自己,有些自责,潘如芸捏着她的手,“大姐不能在府里照顾良儿,良儿可要照顾好自己,大姐去看你二姐,过段时间就回来。” 潘玉良只好点头。 虽然有些事情是无稽之谈,但沈夫人心中忌讳,她就得避着。 而且她一走,倒也免是她们姐妹之间的尴尬。 她回潘府后跟潘夫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要跟潘夫人一块去照顾潘如意。 潘夫人觉得也成,她毕竟上了年纪,去了裴府也不怎么照顾得了潘如意,有潘如芸在倒也好。 她只是些好奇,“良儿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潘如芸道:“娘,良儿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你还打算让她去照顾如意不成?到时候如意一生孩子,裴府上下肯定会忙作一团,她去了还得让人来照顾她呢,她那小孩子脾气,稍不顺心就不高兴了,还是由着她去烦晏均吧。” 潘如芸说的半真半假,潘夫人倒全然地信了。 潘夫人叹口气,“娘这心呐,一方面希望你妹妹能快些长大,希望她能快些懂那些女人该懂的事情,一方面又希望她永远也不要长大,被人护在手心里才是莫大的福气。” 潘如芸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娘,您就莫要操心了,良儿有这福气。” 潘夫人也这么觉得的,算命的先生都说潘玉良是好命,定然错不了。 潘如芸一走,沈夫人就更忙了,厨房里每次的菜单她都要亲自过目,一日转三回的检查着,深怕下人们不听话出了什么差错。那些有了身子的人不能吃的东西,通通从厨房里消失了。 家里的椅子上都垫上了软垫,桌前都包了起来,就怕潘玉良磕着碰着。 府里那些剪刀之类的利器也通通被收走了,除了厨房,连丫鬟房里都没放过。 就连沈晏庭的房里也未能幸免,被沈夫人以强硬的姿态强行地收了一遍,凡是沈夫人觉得有危险的东西,都被她通通给收走了。 沈夫人在府里弄这么大的阵仗,沈司令大概猜出来了,本来想问,但沈夫人只道了一句,“还在还不能说,等过了些日子你就知道了,老规矩咱们还是得守。” 已经说的这么直白了,沈司令岂会不懂,他也隐隐透着股高兴,由着沈夫人在府里上上下下的折腾,什么话也不说。 沈晏均那边他都睁只眼闭只眼,营里由着他爱去不去。 倒是沈晏庭,觉得这府里的人都疯了。 偏偏谁都不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每次他一问,个个脸上都洋溢着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就是偏偏不告诉到底有什么事。 他在府里找不到可以说的人,只好拉着沈晏回,跟他说,“我觉得府里好似被什么神秘的组织给控制了,每个人都很奇怪。” 这话沈晏回是不信的,神秘组织控制谁也控制不了沈晏均啊,但沈晏庭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潘玉良吐的有些厉害,有时候在桌上吃着东西就开始吐。 她在桌上吃吃吐吐的,沈晏庭都觉得自己要跟着吐了,但其他人不但没有不高兴,没有担心,反倒是一脸喜气,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整个司令府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里,若不是想着忌讳,沈夫人大概会去门口放炮仗召告天下。 沈晏均平日里本来就纵着潘玉良,她这一有身孕,更是不得了的宠着了。 那个姓梁的话他也记得牢,久站久坐不行,他便记着什么时候该提醒她起来走一走,什么时候又让再坐回去。 潘玉良毫无怨言地由着沈晏均跟沈夫人摆布着她,她什么都不懂,只能由着别人教着她做,沈晏均跟沈夫人小心翼翼,她自己更是犹如惊弓之鸟,仿佛肚子里怀的不是个孩子,而是个随时能炸的炮仗。 沈晏均让她起来走动她就起来走动,让她坐下休息她就立即坐下。 沈夫人那边也是,让她吃什么她也便吃什么,即便是明明不喜欢,即便是吃下去了就吐,她也努力吃着。 她乖得不像样子,沈晏均心头一片柔软,还微微泛着酸。 他知道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只是因为他喜欢,她就努力着想去做好。 深夜里,外间的灯还点着,防着潘玉良夜里要起来喝水或是起夜。 大概是心里有几分戚戚,潘玉良这几日睡的都不太安稳。 沈晏均搂着她,拍着她的背轻轻哄着她,借着昏暗的灯光伸出手指抚平她微微皱起的眉。 沈晏均知道自己心里满满只着装一个人,他原先本想着,即便是潘玉良一辈子不爱他,他也有法子让她留在他身边一辈子,他就这么把她放在手心里护着也是好的。 但他何其有幸,她也是这般把他放在心上。 她明明辛苦、难受,却还是咬牙忍着。 这几日沈晏均跟沈夫人轮番地喂着她,但她吃进去的大多数都吐了,人反倒比前些日子还更清减了。 沈夫人心疼她,到处求着方子,不过也不敢贸然给她吃,什么东西都要先问过了梁医生才会进到她的嘴里。 沈晏均更是心疼得不得了,天天抱在怀里哄着,看她吃吃吐吐的受着折磨,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肚子里也不知是个什么宝贝疙瘩,这般折腾你,等他出来之后,定要好好打他一顿屁股。” 潘玉良好笑地看着他说着孩子气的话,无情地拆穿他,“到时候生出来了你才舍不得呢,肯定宝贝得跟什么一样。” 沈晏均细细地吻着她,两个人又甜又腻的,“不,这世上我的宝贝只有你一个人。” 潘玉良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坐着,双脚脱了鞋伸在他衣服里,沈晏均拿着狐裘把她包得紧紧的。 她歪着脑袋,“晏均哥哥近日又看了什么书,越来越会讲情话了。” 沈晏均笑,“哪里要看什么书,见着你了便忍不住要说这些的。” 潘玉良捧着他的脸大笑,笑完之后亲了亲他,“晏均哥哥好乖。” 沈晏均吻了回去,但又不敢深吻,把自己把持不住,浅尝辄止了一番后退了出来,“良儿才是最乖的。” 潘玉良有了身孕后没几日潘如意就生了,又是个大胖小子,潘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倒是潘如意跟裴思远两个为人父母的有些不太高兴,特别是裴思远,“我还偷偷地去学了别人怎么编好看的头发呢。” 居然用不上了。 潘夫人听见他抱怨的话,有些哭笑不得,“瞧这点出息,儿子还不好吗?儿子可是能传宗接代的。” 潘如芸看了潘夫人一眼,示意她别当着潘如意跟裴思远的面说这种话。 人各有志,她认为好的对的,不一定就是潘如意跟裴思远认为的好的对的。 不过潘如意跟裴思远似乎都没放在心上,裴思远还嫌弃地看了眼裴小胖,又嫌弃地看了眼在哭闹的小儿子,感慨地说,“女儿才好啊,女儿才是贴心的小棉袄,儿子都是臭小子,来气人的。” 裴小胖不服气地说,“我才没有臭,我香着呢。” 潘如意摸了摸裴小胖的脑袋,冲裴思远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还是潘如芸说了句公道话,“我看你们家,最会气人的是你才对。” 裴思齐多乖,有个他这样不靠谱的爹,偶尔还得反过来哄他爹才行。 裴小胖站在床边,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床上手脚乱蹬的弟弟,比他爹表现可好多了。 潘如芸逗他,“思齐可喜欢弟弟?” 裴小胖点点头,“大姨,我喜欢弟弟的了,以后就要有人叫我哥哥了。” 裴思远是家中么子,裴思齐也是最小的,家里的孩子都比他大,平日城都是他跟在别人屁股后头喊别人哥哥。 这一点裴思远也深有体会,他拍拍裴思齐的肉屁股,拖着音道,“我的长子啊,你快快长大吧,长大了就可以赚钱赡养父母,就能帮父母养着弟弟妹妹了。” 潘如意闭闭眼,听不下去,忍着气道:“你给我滚出去,别在这给我碍眼。” 裴思远麻利的滚了,临走前还把裴思齐给顺走了,决定好好地跟他谈谈关于赡养父母的这个问题。 潘夫人直摇头,“这都两个孩子的爹了,还跟没长大似的。” 说到这个,潘如意要说的话可就多了,“要不他能给他儿子取个跟他平辈的名字吗?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潘如芸道:“他可不是那怕人笑话的人。” 潘如意笑笑点头,“这点跟良儿倒是有些像。” 家里那么多人,就数裴思远跟潘玉良的性子像一些。 说起潘玉良,潘如意不禁问,“这良儿也是不像话,我这都生了,怎么也不见她来看我?” 潘如芸笑着跟她解释,“良儿现在不方便。” 潘如意还以为潘玉良是来了月事,所以不方便来看她,压根就没往别的方面去想。 潘如意生完孩子裴府就让人去潘府跟司令府送了喜讯,沈夫人一听说潘如意又生了个儿子,不禁也替她感到高兴,“你二姐又生了个大胖小子,你们是亲姐妹,估计良儿你也能生个胖小子。” 沈晏均对这个无所谓,不过头胎他也希望是个儿子,“第一个若是男孩子,就可以保护弟弟妹妹了,挺好。” 潘玉良是不参与这种话题的,万一要是个女儿呢? 洗三的那天,沈夫人特地备了厚礼领着沈晏庭去了裴府。 沈晏庭府门口踢着小石子抱怨,“大哥跟小嫂嫂干嘛不去,不是他们的亲戚吗?” 沈夫人拍了拍他的脑袋,教训他,“他们的亲戚不是你亲戚啊?” 沈晏庭认真地道:“也是,但不如他们亲。” 沈晏庭不愿意也没办法,还是被潘夫人拽着去了裴府。 沈夫人带了两只金灿灿的金元宝,还有一只玉如意。 沈夫人做为潘如意姐妹的婆婆,这礼可以说是非常的厚重了,裴家受宠若惊。 裴思远平日里跟沈晏均不对付惯了,在沈夫人面前也没顾及,“合着小妹跟妹夫不来我府上道喜,是去外面捡金子去了啊?” 裴行长就手拿着拄在手里的手杖对着他敲了一杖,裴小胖跟他几个堂哥看见他挨打,在一边乐得大笑。 裴思远难过得直摇头,“我就说要生个闺女嘛,你看看这群臭小子,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落井下石的一群玩意儿。” 裴行长吹胡子瞪眼,“你娘生你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生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裴思远怕了裴行长手里的手杖,捂着屁股撵裴思齐他们去了,“岂有此理,敢笑话你老子,今天老子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你这臭小子一顿不可。” 裴思齐跟他那几个堂哥大叫着往后院跑去。 裴行长头疼,带着歉意看着沈夫人,“真是不好笑意思,让沈夫人看笑话了。” 沈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甚在意,“没事,还是孩子多热闹。” 一边的潘如芸跟着笑笑,没有说话。 沈晏庭大了些在别人家还是能装装稳重的,坐了这么久了,眉都没皱一下,坐在那稳如泰山。 沈夫人问他,“你是跟娘去看小弟弟,还是去找思齐他们玩?” 潘如意房里都是女人进出,沈晏庭才不想去,他道:“我去找小胖子玩。” 这下轮到沈夫人觉得失礼了,裴行长跟裴夫人大笑,看着沈晏庭往后院走去,“没事,思齐性子好,别人这么叫他他也不会介意。” 沈夫人跟裴夫人说了会话就去潘如意房里看潘如意跟孩子去了。 潘如意头上绑着头巾,躺在床上,脑袋下垫了两个枕头,好方便她跟人说话,身上盖着被子,精神倒是不错,脸色红红润润的。 沈夫人见着睡着她旁边的小人儿,就像瞧见自己的亲孙子似的,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潘夫人本来坐在潘如意的床边,沈夫人一来,她便起身让给了沈夫人。 沈夫人也没推脱,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小人儿,“瞧这小模样,思齐跟良儿有几分像,这弟弟这眉眼倒是像了他爹。” 潘如意方才在房里就听到间丫鬟告状了,知道了裴思远在外面干的蠢事,这时候也哭笑不得的说,“性子可别像他爹,不然有得我头疼了。” 沈夫人现在心情好,瞧谁都顺眼,“我看就挺好的。” 又问,“孩子可取了名字?” 潘如意点点头,“他是朝字辈,叫裴朝煦。” 沈夫人先是道:“这名字好。”不过……“朝字辈,那思齐?” 潘如意只好哭笑不得的解释,“那是他爹胡乱取的,家里人拗不过他,现在这个小的,家里人说什么也不让他胡来了,这才跟回了他几个堂哥的辈份。” 沈夫人忍俊不襟,“还可以这样的?” 潘夫人也道,“可不是吗?哪里有当爹的样子。” 沈夫人倒是看得开,“哪里有一模一样的当爹的样子,每个人总是不同的,没事,都是好的。” 几人在房里聊了会,收生姥姥便来给裴朝煦洗三了,沈夫人认真地看着,心里默默地记着那些东西,边看还边说。 “司令府好长时间没有添新丁了,我都快忘了这些礼数了。” 潘如意心思一动,若有所思地看了潘如芸一眼。 潘如芸没说什么,笑着帮她掩了掩被子。 那收生姥姥托着裴朝煦的小屁股,房里还烧着地龙,倒也不冷。 她一边拿手捧着水洗着裴朝煦,嘴里念叨着。 “先洗头,作王侯; 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 洗洗蛋,作知县; 洗洗沟,做知州。” 裴朝煦哇哇的哭着,屋里的人都乐呵呵的看着。 沈夫人回去之后拉着潘玉良说起裴府的事。 “你二姐那小儿子长得像你姐夫。” 潘玉良现在总是吐,也不好去裴府看潘如意,本来就有些遗憾,听到沈夫人说起裴府的事,不禁十分有兴致,“真的吗?像姐夫那将来也能长得很好看呢。” 沈夫人笑着说是,一会又聊到裴思齐的大名上来。 潘主良听了哈哈大笑,“我以前虽然觉得思齐的名字有些怪,但还从来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过,姐夫也太人才了。” 沈夫人拉着潘玉良不停地说话,沈夫人没嫌累,潘玉良也没嫌累,倒是沈晏均先抱怨上了。 “娘,你干嘛一直拉着良儿说话,你让她休息会。” 沈夫人瞪圆了眼睛,像是见到了什么千古奇观般,“怎么?说话还是什么累人的事情?” 沈晏均理所当然地道:“说话需要费神,自然是累人的。” 沈夫人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她道:“那不是,我听别人说,这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谁跟他说话多,等以后他出来了,他就跟谁最亲了。” 沈晏均愣了片刻,“还有这回事?” 沈夫人道:“有没有用不管了,反正照着做就是了。” 沈晏均缓缓地哦了一声,但还是继续赶人,“娘,已经晚了,您先回去休息吧,良儿也要休息,话留着明日再说也成。” 有沈晏均这个拦路虎护着,沈夫人也只得作罢。 等沈夫人走后,沈晏均目光灼灼地盯着潘玉良还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肚子看了半晌,然后说了句,“娘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是假潘玉良肯定是不知道的,她道,“反正就是说话,又不会损失什么,那就说着呗。” 沈晏均点点头,一脸赞同的样子,“你说的很对,那不如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念书给你听吧,念书也算是说话,这样我就是跟他说话最多的了。” 潘玉良哭笑不得,“可是你一直念书我会想睡。” 沈晏均亲了她一口,“没事,若是想睡便睡,我念我的,你不用管。” 说着他将人抱到床上,替她脱了衣服,将她放进被子,然后转身去书架上拿了本书,回头半躺到了潘玉良身边,翻开书从第一页开始念起。 潘玉良不依地道:“这本书我都看过了,你换一本。” 沈晏均好脾气地起身去书架上重新找了一本书,然后上床,继续读,读了没几句,潘玉良又不依了。 “这本书没意思,你找本有意思的嘛。” 沈晏均只好放下书,再次下了床,这次他拿了本民间怪谈,“这次的书比较有意思了。” 可刚读了两页,潘玉良就捂住耳朵,“好吓人,我不要听,听得我都快吐了。” 要吐了?那还得了?沈晏均只得继续换书。 他干脆在书架了挑了一撂的书,各个类型的都有,然后放到床边的地上,这本不行他就换另外一本,又换了几本之后,潘玉良终于停止了折腾,不再抱怨。 沈晏均读了一会后发现窝在他怀里的人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笑了笑,将书合上,留着等她醒来继续读。 好不容易挑到本她能听得下去的书,沈晏均觉得自己得省着点读。 第二日沈夫人准备去街上再去看看有什么可给潘玉良买的,沈妙玉却突然回来了。 沈晏庭生日前沈夫人曾经给沈妙玉递过贴子,邀请她来沈晏庭的生日宴,只是生日宴的当天沈妙玉并没有回来,李家一个人也没来。 她不来沈夫人反倒松了口气,便也没在意这件事,反正她请是请了,来不来就是沈妙玉自己的事了。 只是不知道今日她为何突然回来了。 沈妙玉这次没有带李君泰,自己一个人回来的,丫鬟也没带。 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沈司令,白日里沈司令都在营里,哪里在家。 “小妹,你今晚可在这住下?要不等晚上再说?” 沈妙玉不管不顾,“你差人去让我大哥回来,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沈夫人不本来不想管她,但沈妙玉又道,“我知道我大哥的营区在哪,你要是不差人去叫他回来,我就自己去营里找他。” 沈妙玉就是个来事的主,沈夫人哪里敢让她自己去营区找沈司令,只好让人去给沈司令府摇电话,又悄声吩咐柳衣去潘玉良的院子,让她呆在自己的屋里不要出来。 柳衣去的时候沈晏均也在,两人正在院子里背对着太阳晒太阳。 “大少爷、少夫人,姑奶奶回来了,夫人差奴婢过来跟少夫人说一声,让少夫人若是无事就不要去前头了,免得姑奶奶冲撞了少奶奶。” 潘玉良点点头,“知晓了,麻烦你跑一趟。” 等柳衣走后,潘玉良才问沈晏均,“姑姑怎么突然回来了?” 第70章 还是个妾室 沈妙玉这次回来的原因沈晏均大概能猜到一些,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抚着潘玉良的背问她。 “可暖和?会不会太晒?” 潘玉良摇摇头,他们是背对着太阳的,晒倒不至于,就是她觉得这样晒一晒,人愈发的懒了。 她眯着眼睛抬着脑袋,十分享受的样子。 “若是日日都是这样的好天气,有这样的好太阳就好了。” 沈晏均轻笑,“等到了夏日你可就不这么说了。” 潘玉良撇撇嘴,“你这是抬扛。” 她现在是越发的娇气了,沈晏均哪里敢惹她,立即从善如流的道了歉。 “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 潘玉良哼了哼,沈晏均又问她,“饿了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因为她现在是特殊时期,府里无论是她自己的房里还是前厅后厅,这些地方随时都放了吃的东西,厨房也是一天到晚的煨着东西在火上。 她自己倒是不怎么要吃的,沈晏均每隔一会就问一问,她每次吃进去的少,沈晏均也只好把喂的次数增多。 沈夫人高兴着,厨房里的东西也不留,煨了几个时辰的东西潘玉良还不吃便让下人们都吃了,不过几天时间,厨房的那几位就觉得自己长肉了。 潘玉良知道沈晏均跟沈夫人最发愁的就是她吃东西这件事,所以每次他们一问,她即便吃不下,也会意思意思地吃一点。 “今日厨房有什么?” 红衣一早就去厨房看着去了,潘玉良问的时候她正好提着食盒进了院子。 “少夫人,奴婢拿了好吃的回来呢,今日厨房在炖猪脚花生,应该中午就能吃了,您昨个不还说想吃吗?” 沈晏均扶着潘玉良起身,走到檐下的石桌边坐下,红衣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到桌上。 有她昨日说想喝的圆子汤,有厨房的人天还没亮就起来炖的鸡汤,还有两分比较清淡的炒菜,另外还有厨房做的各种点心跟包子。 每样都用小碗装着,点心跟包子每样也只有一小份,就怕潘玉良还没吃看着就发腻了。 潘玉良喝了两口圆子汤,油都是沥过了的,看着清淡喝着也爽口。 沈晏均又拿了个豆沙包喂着她,“今日可有特别想吃的?吩咐厨房去做。” 潘玉良摇摇脑袋,她对吃的其实并没有特别重的口欲,平常比较喜欢吃肉食一点,但现在看见肉的东西不免觉得有些发腻,也不敢吃多。 想了想说,“不是做了花生炖猪脚吗?应该还有剩的花生吧?做个炸花生吧。” 沈晏均瞪了她一眼,“酒鬼。” 潘玉良皱着鼻子,我现在不能喝酒,只能吃点炸花生解馋了。 有想吃的总比没想吃的强,沈晏均吩付红衣,“你去跟厨房说了一声吧。” 红衣立即喜滋滋地应下了,提着食盒脚底生风的又去了厨房。 那些东西潘玉良每样只尝了一点,沈晏均也不逼她吃多,免得她反胃。 细细地喂了她一些,又喂她喝了两口汤,眼睛灼灼地看着她把最后一口汤咽进喉咙里,潘玉良松了一口气,沈晏均也松了口气。 他将人抱到身上,从她身上抽了帕子帮她擦着嘴,“好了,不吃了,你是想继续晒太良,还是回房休息?” 潘玉良想从他身上下来,虽然这是在院子里面,但总归不是房里。 “让人瞧见了多不好。” 他们做的让了瞧见了不好的事情多着呢,她现在才觉得不好未名免也太晚了。 但沈晏均还是配合着她把人放开,潘玉良站稳身子,“你这几天日日陪着我在府里无所事事,真的好吗?” 沈晏均眨眨眼,做出委屈的样子,“所以良儿现在是看我也同看肉般,看腻了吗?” 潘玉良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这是在……撒娇? 她咳了一声,“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啦,我是怕营里有事,耽误你的事。” 她方才吃了那些东西,还没有吐,这是好现象。 沈晏均继续转移着她的注意力,“有父亲在,没事的。” 他伸手,又将人拉进怀里,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你重要。” 说着一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又在她下巴处轻咬了一口,接着向下,埋在她颈边作怪。 潘玉良被他弄得发痒,缩着脖子笑着躲开他,“晏均哥哥,不要啦,你现在好黏人。” 沈晏均抬头,伸手将她晃乱的头发整理好,“黏人不好吗?” 好是好的,就是太好了,所以心中才不安,才害怕。 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脆声声地应了声好。 沈晏均笑笑,将人抱到太阳底下继续晒着。 潘玉良方才吃了东西,这会太阳一晒就有点犯困了,眼皮半拉着。 不过她把这归咎于季节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念叨,“春困夏乏秋打盹。” 沈晏均抱着他半躺在贵妃榻上,让她舒舒服服的窝在自己怀里,拉过一头狐裘盖在她身上,轻拍着她,“嗯,是季节的错。” 潘玉良起初还拉着沈晏均说着话,说着说着就没了声,最后一句停在,“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上。 可不是忘了什么事吗?她先前明明是在问他,沈妙玉回司令府做什么,他好似并未回答。 沈妙玉其实就是回来告状的。 沈司令回来前她就坐在厅里,也不跟沈夫人说话。 沈夫人做为主人,觉得自己好歹得招呼一二,主动地跟沈妙玉说话,却接连地碰了钉子。 沈夫人干脆放弃,但又不能走开,以免又被沈妙玉牵扯到礼数问题上,只好也干坐着也不说话,陪着沈妙玉等着沈司令。 沈司令接到府里的电话,一听说是沈妙玉找他,也没立即赶回府里,而是继续处理自己的事情。 在他眼里,沈妙玉找他也不会有什么正经事。无非又是那些婆婆妈妈鸡毛蒜皮的小事。 沈妙玉坐在厅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在厅里侍候的个新进府的丫鬟,眼睛一直盯着沈妙玉的茶杯,上前去给她添了十几回水了。 沈妙玉等得烦躁,只好不停地喝水,早就不耐烦了,“大哥怎么还没回来?大嫂你到底让人去叫了没有?” 她说话时也不看着沈夫人,哪里有什么礼数可言。 但她对别人可以没礼数,别人对她却是不能没有礼数的。 沈夫人道:“摇了电话过去了,你大哥在营里也忙,可能被什么事耽搁了也不一定。” 沈妙玉懒得听这些,在看看来,一个司令能忙到哪里去,不就是坐在那里吩咐吩咐别人去做事罢了。 她道:“你再让个去摇个电话催一催。” 沈夫人劝着:“他在营里忙得很,总摇电话去催也不行的,你若是有急事,同我说也一样。” 沈夫人没说沈晏均这个时候也在府里,免得沈妙玉去找他的麻烦,潘玉良现在可惊不得。 沈妙玉没什么耐性,“那我自己去摇电话,你不愿意催,我去,我倒要看看,我这个亲妹妹能不能请得动自己的大哥。” 沈夫人哪里惹得起沈妙玉的暴脾气,只好让人又去摇了个电话。 沈司令接到第二个电话时才让人安排了车子回府,大概知道沈夫人是扛不住沈妙玉了。 等回了府上,沈司令军帽夹在腋下,进到厅里,神情有些不悦地道:“那么急着叫我回来做什么?” 沈夫人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沈妙玉,示意他自己的妹妹自己解决,自己则在一边当作什么事也没有的喝着茶。 沈司令挑着眉看着沈妙玉,那意思仿佛在说,我已经回来了,你有事就说。 沈妙玉的风衣上有个帽子,她一进府就是戴着那个帽子的,一直也没拿下来,潘夫人还以为她是穿得少了怕冷。 这会见着沈司令了,沈妙玉将自己脑袋上的帽子拿下,露出了鼻青脸肿的脸。 沈夫人惊呼一声,“这是……怎么弄的?” 看那伤应该是被打的,自己撞可撞不出那样的来。 问题是沈妙玉那么跋扈的一个人,谁还能打她? 沈妙玉几乎是瞪的看了沈夫人一眼,沈夫人被瞪得莫名其妙,这同她有什么有关系? 沈妙玉凄凄艾艾地在沈司令面前开始哭诉起来。 沈妙玉也不光是脸上精彩,她一边哭诉一边挽起自己袖子,露出的胳膊上也泛着青紫。 “这些伤都是李志平那个混蛋打的,他不是人,再这样下去我会被他打死的,大哥,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做主啊!” 原来她身上的那些伤都是她丈夫李志平打的,至于为的事情……就有些多了。 沈妙玉平日里为人就跋扈,上次陈家的事,她帮了个倒忙,让李家小姑的儿子的腿白白废了,还有沈晏均办了她两个丫鬟送回李家的事,李家落的面子可大了,李家的人憋着气呢。 不过,这些事跟李君泰的事一比就都是小事,人家好好的孙子进了趟司令府就被吓成那样。 这笔账李家人的不敢找司令府的人算,于是就怂恿着沈妙玉的夫君李志平。 李志平也是个没主见的,别人一挑拔便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沈妙主的公公婆婆不喜欢她,两个哥嫂平日里也看不惯她的为人,沈妙玉的婆婆一说起沈妙玉就满脸气愤地骂个不停,沈妙玉的两个嫂嫂就在一边看似在劝,实着煽着风点着火。 沈妙玉的婆婆是了解自家儿子的,知道哪里是他的软肋,“她沈妙玉之么嚣张,不就是嫌弃你吗?嫌你没用嫌你是个窝囊废,你看看你自己,在她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再看看君泰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孙子……” 李志平哪里是经得住激的,再加上想起沈妙玉平日里对他吆五喝六的样子,于是就有了他们的第一次打架。 这事情一旦开了头,就有点收不住了。 自沈妙玉回去之后,李志平已经同她打过很多次了。 李志平平时为人懦弱,沈妙玉一开始还跟他对着打,她撒着泼的又是挠脸又是扯头发,还带咬的,什么招都使上了,但李志平再怯弱也是个男人,他一边骂着沈妙玉沷妇一边下着拳头,沈妙玉哪里打得过他,再加上李府的人看热闹还来不及,压根不会帮她,反倒都是帮着李志平的,沈妙玉便自然落了下风。 李志平平时被沈妙玉欺压惯了,如今占了上风,打人似有瘾了般,如今一言不合便对沈妙玉动起手来。沈妙玉一开始本想忍的,但李志平自从打她上了瘾之后,打人是变本加利起来,起初还只是用手,后来开始用上了脚,到现在,已经开始用起了东西。 家里能打人的东西,沈妙玉都挨过。 有时候甚至都不用说话,只看沈妙玉一眼,李志平打人的瘾就能上来,对着沈妙玉就是拳打脚踢。 家里时不时地就传出沈妙主的鬼哭狼嚎声。 沈司令皱着眉听着沈妙玉的哭诉,这事沈妙玉自有夸大的成份在里面,但她那身伤也不是假的。 静静地等她说完,沈司令也没说其他的,而是先问了句,“现在君泰如何了?” 沈妙玉道:“我不知道。” 沈司令眼睛一瞪,“什么叫你不知道?” 沈妙玉继续哭道:“他们不让我见君泰,自从回去之后,君泰就养在了老太太身边,我连看一眼都不行。” 沈司令不吭声,沈妙玉便继续哭着,“那该死的李志平,他不让我看君泰,还打我,这些也就算了,他居然还要抬了府里的丫鬟做姨娘。” 沈夫人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搞不懂她的重点为何在这。 沈司令揉揉眉心,走到沈夫人一边的椅子边坐下,他看了沈夫人一眼,沈夫人立即敛了表情,做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沈司令无奈道,“这件事你回来同我说,你是想让我怎么做?” 沈妙玉被沈司令问得愣了愣,她一门心思地只想着回来告状,想让沈司令帮她把那李志平修理一顿,其他的事她压根没有想。 沈司令问她,“要我派人去揍那李志平一顿,那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揍完了呢?然后你怎么办?君泰会回到你身边吧?李志平就不再打你了吗?他就不再睡府里的丫鬟了吗?” 沈妙玉被沈司令府连番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一句都答不上来。 就算是把李志平揍残,沈司令说的这些问题也都还在,甚至还可能变本加厉,除非沈妙玉从今往后再也不回那李府只在司令府呆着了。 但那也不可能,她的几个孩子都在李家,李家的人是不可能把孩子给她的,再说……她自己也不愿意。 沈司令叹口气,“行了,这两天你就在府里先住下吧,这件事容我好好想一想。” 说着沈司令又嘱咐道,“在府里住的这几天不要生事,否则你的事我不会帮你。” 沈妙玉心里骂着沈司令无情无意,不顾念同胞情意,嘴上却也不敢顶嘴,她现在就指着沈司令帮她了。 她应着,“我知道了。” 沈夫人让丫鬟带她去原先她住的那个院子,然后自己去了潘玉良那里。 沈夫人过去的时候,两个人把屋子里的榻搬了出来,两个人还窝在院子里的榻里,沈晏均手里拿着一本书轻声念着,潘玉良闭着眼睛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 沈夫人过去,转声地问了句,“睡着了?” 潘玉良早醒了,听见声音她连忙睁开眼睛,“没呢,娘,我在晒太阳。” 红衣早在沈夫人来的时候就去屋子里搬了张凳子出来,沈夫人在人他们旁边坐下,边说着,“晒太阳好,多晒太阳健康。” 潘玉良笑笑。 沈夫人想了想,还是把沈妙玉的事情跟他们说了,毕竟沈妙玉是住在府上的。 “你姑姑那个人,有时候拎不清,她在府上的时候,你们避着些她就是了。” 潘玉良乖巧地应了声好,阳阳淡淡地坐她背后照在她身上,她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光,皮扶晶莹剔透吹指可弹。 沈夫人看着她,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由衷地说,“唉呀,我现在瞧着良儿,倒觉得你们给我生个孙女也不错了,要是像了良儿这娇俏的模样,我得喜欢死,都是你二姐影响了我。” 潘玉良笑着说,“生儿子生女儿都好。” 沈晏均看着潘玉良的侧颜,也觉得生女儿挺好。 沈夫人又问,“今日可吃东西了?” 食盒都是红衣收的,沈夫人一问,红衣便在一边事无俱细地把潘玉良吃的所有东西都念了出来,哪个吃的多一点哪个吃的少一点一一都说得清楚明白。 说完还道,“少夫人今日表现最好,吃完也没有什么不适。” 沈夫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着红衣道:“今日厨房当值的,通通有赏。” 红衣见沈夫人高兴,也卖着乖,“夫人,可不能偏心,奴婢也辛苦呢。” 柳衣捂着唇笑,沈夫人瞪了她一眼,“行,知道你辛苦,你也有赏。” 说着又看着潘玉良道:“最该赏的还是我们良儿。” 红衣把潘玉良侍候得不错,潘玉良满意,沈夫人也满意。 不过她一个人总是少了些。 “上次你要去的那两个丫鬟怎么没见着?” 沈晏均道,“在赵副官那调教着,这几日应该就成了,到时候我们这里留一个,另一个就给娘吧。” 沈夫人看着他道:“我谢谢你啊,还念着你娘我。” 潘玉良不过是好好吃了点东西,就得了一大堆的东西,她有些哭笑不得。 沈晏均看着那抬进屋子里的东西,漫不经心地说,“都留着吧,留着传宗接待,娘那里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 潘玉良自然知道是好东西,只是她觉得有些太夸张了。 沈晏均知道她在想什么,搂着她道:“娘盼着这一天盼好久了,你且随她吧,她高兴,反正咱们也不吃亏。” 好吧,潘玉良只也不再说什么,反正的确是不吃亏的。 府里自上次沈妙玉大闹之后,丫鬟跟下人基本都换成新的了,原来的那批基本都遣出了府,沈妙玉这次来,潘夫人也给她派了个新丫鬟过去。 沈妙玉嫌她笨手笨脚的,才半天就把那丫鬟的额头要打破了。 沈夫人伤神得很,刚刚从潘玉良那里得来的好心情,瞬间被沈妙玉给搅没了。 这姑奶奶真是个姑奶奶,沈夫人动她不得,只得给了那丫鬟一些碎银子,让她自己去看大夫。又让府兵守好潘玉良的院子,别轻易放人进去,特别是姑奶奶。 沈夫人头疼地看着沈司令说,“你这妹妹真的是,教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自己都被李志平打成那样了,她还有心情打别人。 别说沈夫人头疼了,沈司令自己也头疼,沈妙玉这事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上次的事司令府的姿态已经做了出来,如今又跑去管人家府上的事,于情于理也不说不过去。 司令府里可没有人像沈妙玉那样跋扈。 况且沈妙玉这个人,李家发生的那些事,她也占不住脚。 沈司令叹口气,“我也正为这件事发着愁呢,这件事难办。” 沈夫人看了丈夫的脸色一眼,垂着眼睛说。 “要我说,这件事要不我们不管算了。” 沈司令的眉头皱起,“可她毕竟是司令府的姑奶奶……” 沈夫人叹着气,把沈妙玉才住进来就把丫鬟的头打破的事告诉了沈司令,然后道:“现在良儿可是我的心头肉,妙玉若是在司令府都不安生,要是惊着良儿了,我这个做嫂嫂的可真会翻脸。” 沈司令自然也知道沈夫人对潘玉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有多看重,看这些天她凡事亲力亲为的样子就知道了,深怕有一点做的不好,吃穿用度上事无俱细地管着。 “良儿本来年纪就小,再加上她这胎害喜也严重,你是没瞧见了,她每次吃进去的东西都要吐一大半出来,看着我都难受,我都要心疼死了,别说你儿子了。 现在他们那个院子,连外院的丫鬟都不让进了,深怕吵着良儿。你妹妹手脚跟嘴巴都是闲不住的,上次的事我到现在想起来还害怕。” 沈夫人说的句句在理,沈司令其实都听了进去,但他的确也没有想好怎么办。 他道:“要不你叫晏均过来一趟,我问问他的意见。” 沈妙玉的事情上沈夫人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好差柳衣过去请沈晏均过来。 不出所料的,沈晏均不光自己过来了,还牵着那潘玉良。 沈司令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让良儿在屋子里休息就成了,做什么到哪都带着。” 沈晏均道:“无妨,我心里有数,她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反倒安心些。” 沈司令看沈夫人一眼,后者给了他一个,我早跟你说过的眼神。 沈司令只好开口说道,“你姑姑的事,你娘应该也跟你说了,我正为这事头疼着,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沈司令就差没说上次的事,要不是沈晏均做的太过了,以至于司令府跟李家关系搞僵了,现在这事也不会这么棘手。 沈晏均笑着道,“夫妻之间,不都是这样,床头打架床尾和,哪有什么隔夜仇的,父亲大惊小怪了。” 潘玉良没见着沈妙玉的人,只是听沈夫人说她在李家跟她那丈夫打了架,沈夫人也没说太细,潘玉良就以为只是普通的吵架而已,只是比普通吵架要厉害那么一点点动了手。 所以沈晏均的话她也没多想,倒是沈司令跟沈夫人,都听出沈晏均那话里的意思了,这是不想管了。 沈司令皱着眉,“可她毕竟是司令府的姑奶奶……” 再怎么样,沈妙玉被打的消息要是传开来,司令府多少有些落面子。 沈晏均笑笑,“父亲多滤了,那李家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事上亏了姑姑,总会在别的事情上补回来的。” 沈司令深深地看了沈晏均一眼,沈晏均坦然地接收着沈司令的目光。 最后还是沈司令先别开眼,他叹了口气,“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沈晏均在潘玉良面前打着哑迷,不想让她多想,但他那意思沈司令跟沈夫人再明白不过。 沈晏均要说的是,沈妙玉自己活该,司令府不管,至于李家,他会在别的地方收拾他们,不会累及司令府的面子问题。 瞧瞧,他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沈司令还能说什么,只能由着他这么办了。 沈晏均的这态度沈夫人还是比较满意,而且开心的。 等他牵着潘玉良一离开,沈夫人便幸灾乐祸地看了沈司令一眼,“是你自己要问他的主意的。” 上次沈妙玉对潘玉良做出那样的事,在沈晏均那里哪里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沈妙玉在司令府呆了两天就有些呆不住了,府里个个都视她如空气,连沈夫人都是。 沈夫人对着沈妙玉原本还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有关系,但自沈晏均说过那样的话之后,她便也不太管沈妙玉了,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原本这府里也就沈夫人跟潘如芸对沈妙玉还算客气,如今沈夫人对她爱搭不理,潘如芸又不在府里。沈妙玉是个需要有存在感的人,这她哪里受得了。 本来还想去潘玉良的院子看看的,但她那院子门口居然有府兵拦着。 沈妙玉气得叉着腰在院子门口大声嚷嚷,“怎么?里面住着皇亲国戚吗?姑奶奶还进去不得了。” 沈妙玉的声音又尖又细,平常说话本就有几分刻薄,如今更是尽显。 潘玉良在屋子里都能听到她的声音,皱着眉,但也没发作。 沈晏均看她皱眉,立即让赵副官把沈妙玉扔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沈妙玉对赵副官还是有心有余悸的,上次他打死她两个丫鬟的事,想起来她就遍体生寒。 沈妙玉这也做不了那也做不了,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打骂丫鬟出气。 如今这些新进府的丫鬟不像之前遣走的那批,谁是主谁是客还是分得清的。 见这姑奶奶在府里不招人待见,对她们又是非打即骂,没两天丫鬟也跑了,除了给她送送吃喝,其他时间一律躲着不见人,沈妙玉要出气都找不着人。 沈妙玉去找沈夫人告状,沈夫人不紧不慢地劝她,“兴许是去哪上药去了吧,又或者躲哪哭去了,你动不动就打骂人家,人家小姑娘谁人不是爹娘的心头宝,受不了的。” 沈妙玉碰了个软钉子,自己还被沈夫人暗里损了一通,气得又扭身回房,砸了一套砸杯。 沈夫人默不作声地让人换了新的过去,什么话也没说。 沈妙玉又去找沈司令,问他,“大哥,李志平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帮我,你想好没有?” 沈夫人挑着眉喝茶,沈晏庭在那砸核桃玩,最近潘玉良喜欢吃这玩意,家里放的到处都是,他没事就捏两颗,自己也不吃,剥出来的果肉放到一边。 虽然大家都不告诉他,但这近他自己也看出来了,良儿……一定是生病了。 所以之前那些事他便也不同她计较了,还剥了核桃以示友好。 沈司令跟沈夫人都不说话,厅里只有沈晏庭砸核桃的声音,很是突兀。 沈妙玉受不了地瞪着他,“沈晏庭,我在说话你干嘛呢?能不能安静一点?” 沈晏庭一锤下去,核桃蹦得老远,有有半颗落在沈妙玉脚边,沈晏庭掀掀眼皮,“是姑姑比较吵吧。” 沈妙玉指着他,“我是你的长辈,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你娘没教过你吗?” 沈晏庭又是狠狠一锤子,别说壳了,里面的肉都被他砸的稀巴烂。 “你娘好像教给你的也不多。” “晏庭!” 沈司令斥责地喊了他一声,沈夫人仍旧是不吱声,许沈妙玉骂她,就不许沈晏庭骂他的娘了吗? 沈晏庭抓了把核桃在桌子上摊开,一边狠狠砸着核桃嘴里一边背着这几日学堂里老师教的课文。 “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 等他背完沈夫人道,“你那么多东西,是挺富的。” 沈晏庭无奈地道,“娘,不是那个富啦,是指精神财富,不是指金钱。” 沈司令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沈夫人摆摆手,“好啦,娘不懂这个,是娘乱说的。” 沈妙玉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不禁尖叫一声,“大哥!我的事你到底管不管?” 沈司令欲言又止,最好只好说,“你要是不准备跟李志平过日子了,我现在就可以让人去把那李府全给砸了给你出气。” 沈司令说完给沈夫人递了个眼神,沈夫人本不想参与他们的事,这时候也只好无奈地站起身,走到沈妙玉身边拉着她坐下,劝道。 “是啊,小妹,这事你大哥想了许久,还是很难办的,主要是我们得为你着想,你想啊,我们要想对李府怎么样,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那李府敢对我们怎么样?可你还是得回去过日子,这闹僵了,难过的还是你。” 沈妙玉的软肋就是在这里,她哪里离得李志平,她现在这把年纪了,离了李志平成什么了?哪里还能再嫁得出去? “我……” 沈夫人又道:“你夫妻间吵吵嘴动动手在所难免,你这脾气这么硬,也该改改了,你回去说说软话,晚点我再给你备些东西,你回去之后拿着送给府里的人。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做低了姿态,李府的人也不好为难你。” 沈妙玉听到沈夫人要给她备东西,眼睛不禁亮了亮。 再说,她觉得沈夫人说的也在理,她还是得回李府过日子的,闹得狠了,吃苦头的还是她。 沈妙玉咳了声,“那么好吧,那就依着嫂子的主意办吧,不过嫂子,我家里人多,你可多给我备点东西,要好一点的,我送出手挣的也是司令府的面子。” 沈夫人笑着道,“好好好,一定给你好的多的。” 司令府又不缺钱,再说能花钱了沈妙玉给打发了,沈夫人也乐意。 沈司令松了口气,要不是沈夫人,沈妙玉这般难缠,他还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二日沈夫人就给沈妙玉装了满满的两大车东西,沈妙玉一一看过了,如沈夫人说的,都是好东西,人参鹿茸都占了好些,珠宝首饰也不少。 沈妙玉心里想着,李府的那些人,未必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这么好的东西送给府里的那些人,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沈妙玉带着两大车子东西走了,沈夫人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把这瘟神送走了。 这几日因为沈妙玉在,潘玉良连饭都没出来跟他们一块吃,沈夫人没亲眼见着她吃东西,心里没着没落的。 她一回头,吩咐柳衣,“让厨房今天多做些菜,今天少夫人跟我们一块吃。” 柳衣应了声是便去厨房吩咐去了。 潘玉良这几日吐得没那么厉害了,前几日梁医生过来带了些酸酸的零嘴,潘玉良很是喜欢,没事就往嘴里塞一点。 沈夫人见了拿着那东西左看右看,“这些我怎么没见过?” 潘玉良道,“梁医生说是他国外的同学带回来的。” 沈夫人哦了一声,“那得上哪去买啊?”沈夫人见她这么喜欢,打算去买一些回来。 沈晏均道:“晋城应该买不着,我已经让沈副官托人去打听了。” 沈夫人想了想,突然道,“良儿的父亲不是有跑国外的商船吗?你要不让良儿的父亲帮帮心。” 潘玉良心里一突,吃着零嘴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她抬头看看沈晏均。 她自知道自己怀孕以来就光想着怎么让自己多吃,怎么让孩子更好,压根就没有想过其他问题。 如今沈夫人一提,她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潘老爷跟潘夫人还想着怎么接她出府呢,如今那陈少爷已经成了婚,虽然潘如芸是没什么机会有孩子,但她有了孩子的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 沈晏均把好她微颤的手握进自己的手里,对着潘夫人道,“娘,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托人去问的。” 沈夫人又道,“也不光这个,其他东西,要是有好的,也要以买一些回来。昨个晏庭还说什么少年富这国富呢,娘的小孙子得从小就富……” 沈晏均敢打赌沈晏庭绝不是这个意思。 潘玉良也道,“娘,那个富是指有钱的意思啦。” 沈夫人晃晃手里的帕子,“也是,昨天晏庭好像也是这么说的,我这记性不好,转头就忘了,光记着富了。” 沈晏均道,“娘,这几日里忙进忙出的,太累了,也要注意休息。” 沈晏均这么关心她,沈夫人还是高兴的,忙说,“没事,再累娘也乐意,娘高兴着呢。” 沈夫人看完潘玉良又转了出去,到了门口小声地吩咐柳衣,“你就在这守着,要是少夫人睡下了,你便让大少你去我房里一趟。” 潘玉良现在夜里睡不太好,白天觉便多了起来,一觉也睡不久,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每睡的次数多。 柳衣一直在外面守着,等到潘玉良睡下了,她才让红衣帮她传了话。 沈晏均听说沈夫人单独找他,愣了一下,随即帮潘玉良掩了掩被子,吩咐红衣,“好生看着少奶奶,赵副官就在院子里守着,我不在,有什么事你只管喊他。” 红衣轻声地应了声是。 沈晏均进了沈夫人的屋子,“娘,您找我有事。” 沈夫人指了指她面前的椅子,“坐下说。” 沈晏均撩袍坐下,沈夫人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沈晏均道,“娘,您有事就说,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沈夫人想了想,道:“你呀,什么事都做得很好了,只有一件。” 沈晏均愣了愣,“儿子哪件事没做好?” 沈夫人说道,“当初良儿进府可是以妾室的名义嫁进来的,虽然我跟你父样待她如亲生女儿,府里上上下下都当她是正经的少夫人,可这卷宗上不是这么写的,对外也不是这么说的。本来这事良儿如若不计较,便也没什么。可如今她有了身孕,娘可不想委屈了良儿,委屈了我的宝贝大孙子。” 沈夫人的话倒是让沈晏均如醍醐灌顶。 是啊,良儿现在仍旧是妾室的身份,生了孩子名义上也是庶出。 别说沈夫人舍不得了,他又哪里舍得。 沈晏均皱着眉,潘夫人道,“我看这事你跟如芸商量一下,把良儿抬成平妻,良儿是她亲妹妹,如今又有了孩子,她那性子应该也不会不愿意,到时你在在别处补偿一下她。这件事情也别让她们姐妹之间产生什么隔阂。” 沈晏均垂着眼睛,神色不明,他道:“多谢母亲提醒,这件事孩儿会去办的。” 第71章 故意的 沈晏均最近被好潘玉良怀孕的事情冲昏了头脑,若不是沈夫人提醒,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 也许是因为在他心里,只有潘玉良才是他真真正正的妻子。 沈晏均在沈夫人那里也没久呆,说完事就赶了回去,怕潘玉良突然醒过来看不见他人。 思及潘玉良,他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待走了一段他又忽然停下。 “赵副官……” 喊完沈晏均才想起赵副官被他留在院子里了。 他失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会犯这样的错。 等回了院子,沈晏均先把赵副官叫到了一旁,问他,“那两个丫鬟调教得怎么样了?” 赵副官道,“资质都差了些,但少夫人用着应该是够了。” 沈晏均点点头,“明日叫到院子里来,我亲自看看。” 赵副官应了声是,沈晏均便让他退了下去。 他回到房里的时候潘玉良还在睡着,红衣在一边看着,一刻也没有离开。 见着沈晏均,红衣刚准备行礼,沈晏均伸出食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挥了挥手,把红衣给打发了出去。 他坐到床边,看着床上睡着的人,想着沈夫人说的那番话,手不自觉地捏紧。 沈晏均当初挑的那两个丫鬟潘玉良压根就没记住长什么样子,等到次日两人进了院子,她还想着这两人是哪里来的。 潘玉良的院子里有了红衣,只留一个就够了,两个丫鬟垂着首站在沈晏均跟潘玉良身边。 沈晏均随意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那两个丫鬟忐忑不安地答着,她们在赵副官那里学了些时日的拳脚功夫,自然也知道自己学这些的目的为的是什么。 能跟在司令府的少夫人身边,自然要比被打发去干粗活的好。 红衣最近日日都要去厨房去帮潘玉良拿食物的,从不让别人插手。 潘玉良胃口不好,红衣每每去到厨房,不光要挑最好吃的,还要挑最好看的,确保色香味俱全,没什么差错才往潘玉良的院子里提,免得坏了她吃东西的兴致。 两个丫鬟正竖着耳朵等着沈晏均跟潘玉良发话的时候,红衣去完厨房提着食盒回来了。 兴许是那两个丫鬟吸引了红衣的注意力,她的眼睛盯着那两个丫鬟,脚下一个踉跄,眼看着人就要往潘玉良身上摔下去。 红衣惊得尖叫了一声,沈晏均眼疾手快地把潘玉良往怀里拉了一把,方才站着的那两个丫鬟,一个赶紧扑到潘玉良身前,准备替潘玉良挡下朝她砸过去的食盒,另一个人干脆一手捞起食盒,另一手直接将红衣给拦腰端了起来。 红衣大张着嘴,侧过脸看了眼将她提起来的那个丫鬟,下巴都收不回去了。 潘玉良也看得呆了,红衣是不胖,但那丫鬟也是个女子,一个大男人将一个成年女子这么提起来都费劲,别说一个女人了,就这么把红衣给提了起来,真是神力。 那丫鬟把红衣轻轻放下,再把稳稳托住的食盒递给红衣,面无表情地退了两步,继续垂首站着。 扑在潘玉良身边倒在地上的那一个这时候也赶紧起身,脸色一阵青白,跟着退到了方才那个丫鬟身边。 红衣拍拍胸口,提着食盒走到桌边。 沈晏均指了指那个神力的丫鬟,“你来帮少夫人摆餐吧。” 那丫鬟应了一声,低着脑袋走到红衣身边,红衣退到了一边,由着她动手。 那丫鬟似乎有些紧张,明显地猛吸了口气,然后才将食盒打开,将里面装着的食物一一拿到了桌上。 这时候赵副官也上前,对着另一个丫鬟淡淡地道:“走吧。” 那丫鬟咬咬唇,跪了下来,“大少爷,少夫人,奴婢愚钝,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好了。” 沈晏均抬抬眼皮,看了她一眼,潘玉良连忙让她起来。 但她执意跪着,似乎沈晏均如果不给她一个说法,她便不起来。 沈晏均看了眼已经把摆到桌上的食物,摆在潘玉良面前的是几个素色小菜,然后是主食,鸡汤放得最远。 他收回视线,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慢慢地道,“少夫人是新派知识拥护者,在她面前不兴下跪这一套,你起来吧。” 沈晏均语气虽淡,却是不容置疑。 那丫鬟赶紧起了身。 沈晏均又道,“方才若不是她接住了红衣手上的食盒,那食盒砸到你身上,你有几层把握食盒里的东西能不洒出来,又有几分把握洒出来的东西不会碰到少夫人?” 说完沈晏均也不待她答,“送出去吧。” 赵副官又问,“要送到夫人那吗?” 沈晏均想了想,“算了,你只管交给夫人,让她安排就好,不用特意安排到夫人房里。” 赵副官应了声是,把人领了出去,这回那丫鬟没有再说什么。 沈晏均将拿着小碗每样夹了点,喂着潘玉良吃着东西。 他一边喂,一边问着留下来的那个丫鬟,“你这样摆,可有什么讲究?” 那丫鬟道:“奴婢也不知少夫最爱吃什么,这样摆的原因只是听闻少夫人最近胃口不大好,便想着把味道重的食物放得离少夫人远一些。” 潘玉良鼓着脸嚼着嘴里的东西往桌上看去,果然如那丫鬟所说的,放在她面前的都是一些没什么特别味道的东西,味道重的都放的比较远。 沈晏均停下手看着潘玉良,皱皱眉说她,“你吃你的,认真些。” 潘玉良瞪他,“给我选丫鬟,我看看还不行了。”因着嘴里还塞着东西,说话有些不清楚。 沈晏均无奈给她擦了擦嘴,然后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潘玉良吃饭一向是细嚼慢咽的,这点倒不用沈晏均来说,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了下去,沈晏均的勺子又伸了过来。 潘玉良的脑袋避了一下,“我要说话呢。” 沈晏均收回手,看着她示意她说。 潘玉良被他看得一下子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想了想只好问那丫鬟,“你叫什么?” 那丫鬟道:“进了府的丫鬟都要改新名字,奴婢还没有新名字。” 潘玉良收回视线落到沈晏均脸上,沈晏均哼了声,“不是你的丫鬟么,你取吧。” 潘玉良也学他哼了一声,“我取就我取。” 她想了想,“不如,你就叫阿富吧。” 在场的几人都一脸不解,这是什么名? 潘玉良一脸坏笑着说,“少年富则国富啊。” 沈晏均无奈,“你又胡闹。” 潘玉良不依地道:“是你让我取的,取了你又不满意。” 沈晏均好强行给她塞一勺东西的下去,然后才道:“我哪里不满意,你的丫鬟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那丫鬟也不似方外表看着的那样笨拙,连忙伏低身子,“奴婢谢少夫人赐名。” 晚上等沈晏庭回来,听说潘玉良给她的新丫鬟取了个叫好阿富的名字,追着她念叨,“你这是公然的剽窃,你以前在学堂的时候,一定是坏学生那一派的吧?” 潘玉良回道,“胡说,我可是好学生。再说,我那哪里是剽窃,我那是借用。” 沈晏庭不信,追着潘玉良转了两圈,“不行,你得把名字改了,这叫着多别扭,你还不如叫她发财呢。” 潘玉良转得有些晕了,来不及取笑他取的名字,对着他就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众人一阵手心脚乱,沈晏均赶紧把人抱着坐到了一边,给她喂了水漱了口,红衣也赶紧掏梁医生送的那个零嘴,喂着她吃了一点,把胸口泛起的恶心给压了下去。 潘玉良没什么力气的把脑袋靠在沈晏均的肩上,沈晏均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然后瞪了沈晏庭一眼。 沈晏庭的脸都绿了,又有他什么事,丫鬟们迅速将厅里收拾了干净,连带沈晏庭身上的外衣都给扒了。 潘玉良仗着有人撑腰,刺激沈晏庭,“你瞧你这名字取的多难听,都把我给难听得吐了。” 沈晏庭无语地道,“你吐是因为我取的名字吗?” 潘玉良点着头,继续刺激他,“如果不是因为名字,那就是因为你长的太难看了。” 沈晏庭指了指她,“你……” 憋了半天,最后他憋出一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沈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二人斗嘴,觉得有趣得很。 “上次我过去你二姐那,他们家孩子多,那叫一个热闹。” 沈晏庭反驳道:“娘,那不叫热闹,叫吵闹吧。” 沈夫人摇摇帕子,“吵闹娘也愿意,你再过两年也能娶媳妇了,到时候你多给娘生几个孙子,让他们吵着我吧,我乐意。” 沈晏庭觉得沈夫人这种思想极其的要不得,这是在影响他这个有为青年的思想进步,太要不得了。 “我不跟你们说了,你们都不可理喻。”沈晏庭甩着手回了自己的院子。 晚上潘玉良躺在床上窝在沈晏均的怀里还发着笑。 沈晏均被他笑得莫名,“笑什么?” 潘玉良道,“我是女子,肚子里的是小人儿,可不是很难养的么。” 还记着这茬呢,沈晏均拍着她肩,轻声跟她说着话。 “如娘所说,难养我也乐意养着。” 潘如芸似乎准备在潘如意的月子期间一直呆在裴府,裴府的人对此倒没什么意见,潘如芸在这反而还省了他们一些事,何乐而不为。 潘如意生完孩子都十来天了,潘玉良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再加上潘如芸又一直呆裴府。 潘如意隐隐有些猜到了,不过,她状似无意地说,“良儿不会是做了什么事不好意思见我吧。” 她语气里虽然是漫不经心,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潘如芸的反应,不过让她失望的是潘如芸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是道:“她还是孩子心性,玩野了吧。” 潘如意说,“大姐你就纵着她吧,什么事都替她兜着。” 潘如芸笑笑,心道,也兜不久的。 潘玉良的肚子总要大起来,她也总要见人,无论是潘府的人,还是裴府的人,沈晏均还能藏她一辈子不成。 “你呀,就别操心她的事了,安心养你的月子吧。我来之前良儿日日去晏均的营中,兴许是寻着什么好玩的了。” 潘如意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才又道,“大姐,我不操心良儿的事,良儿已经有那么多人操心了,不差我这一个。你呢?” 潘如芸小手指不禁抖了一抖,她一副困惑的样子,“我什么?” 潘如意无奈地说,“老大家的女儿十九岁了,跟良儿一样,学的新派知识,标榜自己是进步青年,说什么不愿意沦为男人的附属品。我虽然不理解,但她这样也没错。但是大姐,你不是她那样的一类人,你总是要有个孩子的,那么大司令府…… 就算,就算……” 两人对视了一会,潘如意将声音收小了些,才接着说。 “就算良儿日后在司令府呆一辈子,你也得有个孩子才是,不是吗?我知道娘给你求了药,你到底吃了没有?” 潘如芸心里好翻腾,面上却不显,不甚在意地说,“吃着呢,司令府待我如何你又不是没瞧见,我还能吃得了亏不成。” 潘如意心说这外人瞧见的哪里就是真实的了,裴思远在外人面前还一副人模人样温文尔雅的样子呢。 潘如芸不欲再说,“行了,大姐好歹也比你跟良儿多吃好几年的米,这些我自己心里有数的。我今日还得回娘那里,她之前托人弄了点偏方,说是给朝煦擦小屁屁的。” 潘如意道,“大姐,你就是这样,这些事哪里要你亲自去,府里这么多人,差个人去一趟不就行了,实在不行不还有思远吗?让他去,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潘如芸笑着说,“还是我去吧,刚好要跟父亲说点事,前段时间不是货船被扣了吗,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这件事潘如意也是知道的,裴思远私下里跟她提过,但裴家是开银行的,要说要借钱之类的裴家倒是能帮上点忙,这种事是完全帮不了的。 “那行吧,让思远给你派辆车,你路上注意安全。” 潘如芸从裴府离开不到一个是辰,司令府的车子就过为接了,说是有事要找潘如芸商量。 就那么好巧不巧的,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接的。 来接潘如芸的人扑了个空,那人听说潘如芸回了潘府后,只好又将车开去了潘府,结果再次扑了个空,潘府的人又说潘如芸拿了东西就又回了裴府。 那人只是平日里帮沈夫人跟潘如芸开车的,遇到这种事也不知如何是好,竟傻傻的开着空车回了司令府,把这事跟赵副官说了一遍。 赵副官只好去禀了沈晏均,“少校,要不要属下去接?” 沈晏均道,“她不在,你去又如何能接得到人?” 赵副官道:“少奶奶会不会出什么事?” 沈晏均一笑,反问他,“你觉得她是会在潘府出事还是在裴府出事?” 红衣这会陪着潘玉良在院子里坐着,阿富站得远远的看着。 赵副官被问的哑口无言,沈晏均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笑意盈盈的潘玉良。 “今日那重先生不当值的吧?” 赵副官猛然睁大了眼睛,“少校的意思是少奶奶去了重先生那里?” 沈晏均回过头来好笑地看着他,“做什么这么大惊小怪的?你以为我们南京城的时候,你们少奶奶是乖乖在潘家呆着的?” 赵副官欲说什么,想了想还是闭了嘴。 的确,这么多年了,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潘如芸到傍晚的时候自己回了司令府,大概是裴府的人跟她说了府里派了车去接她的事。 见着潘如芸潘玉良还是很高兴的,她不知道沈晏均找潘如芸所为何事,拉着她一真劲地问东问西的。 “小宝宝可爱吗?” “小宝宝好看吗?” 她一个劲地缠着潘如芸,潘如芸想找沈晏均说两句话都寻不到机会。 最后还是沈夫人过来拉着她去看她新买的一些小玩意才把人拉走。 潘如芸身边只有喜儿跟着,虽然已经给了她一个新丫鬟,但那丫鬟被潘如芸留在院子里,也基本不会带着。 房间的门关着,赵副官守在门口,喜儿低着头站得离门口远远的,不敢靠前。 沈晏均坐在桌前,一只手放在膝上,一只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饮着,好似他派车去接潘如芸一事从未发生过。 潘如芸本来想等他先开口,但她哪有沈晏均的那个耐力。 “你找我回来所为何事?” 沈晏均这才开口道,“你今日既不在裴府上也不在潘府,去了哪里?” 潘如芸吸了口气,自嘲地一笑,道,“你不是都知道?又何必问。” 沈晏均放下茶杯看着她,“潘如芸,你别拿着我当猴子戏耍,我说过,你若是想跟那重先生远走高飞,我可以成全你。但你要是想占着司令府少奶奶的头衔跟那重晓楼干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是别妄想了。” 好潘如芸没有想像中的害怕,她很平静地直视着沈晏均的眼神。 她道,“沈晏均,你也别假惺惺,你留着重晓楼,不就是想让我去找他吗?不就是想让我主动犯错吗? 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就无人知晓了,良儿在你眼皮子底下,她每天吃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又说了什么话,你应该一清二楚吧。我让去帮我打听重晓楼的住处时你不来跟我说这些话,现在来说,沈晏均,你不就是想等着我自己走进你的套里吗? 潘家货船被扣的事,若不是司令府松口,谁人敢动,他陈局长再牛,他敢牛成这样吗? 你得了良儿,现在想把潘家一脚踢开,沈晏均,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你说吧,想我做什么?” 潘如芸说的那些,沈晏均还是有些吃惊的。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潘如芸抬着头,强迫自己与他直视。 沈晏均摇摇头,“那陈局长敢在司令府门口抢人,敢抬着棺材拦我的迎亲队伍,扣你潘家几艘船的事,他有什么不敢做的?” 潘如芸呵了一声,明显是不相信沈晏均的话,“我不是良儿,收起你那套来。” 说着她又道:“我没读过什么书,学堂一次都没进过,性子也不如如意跟良儿,可是那又怎么样?沈晏均,没有人能把别人捏在手心里玩的。” “你这话不错,但你该说给自己听一听的。” 潘如芸别开眼,暗暗地吸了一口气,“我跟晓楼哪里也不会去,我们就在晋城里呆着,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好了,我不拦着你。” 成都已经炸成花了,南京也打了起来,晋城这地方不知是因为有沈司令跟沈晏均在,还是因为离那些地方比较远,还未波及到此。 潘如芸说她没有读过什么书,那是事实,她不懂那些大道理,做事从来都是权衡利弊,不然她当初也不会嫁进司令府里来。 且不说现在外边乱在那样,单单就沈晏均这个人,她信不得。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前脚刚走出晋城,后脚就被人抛尸荒野,他这个人,做事向来喜欢一劳永逸不给自己留什么后患,她大概是他目前为止唯一留着的后患吧。 潘如芸之前一直没有想明白,既然他什么都知道,那他为何由着兰园的人入府,这晋城里,戏唱的好的,也不止兰园这一个戏班子。但他不光让兰园的人入了园,还由着她跟重晓楼见了面,他甚至在重晓楼出事的时候还去救了他。 重晓楼的话提醒了她,本来重晓楼若在那个时候死在监狱里,对沈晏均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重晓楼一死,等过几年,他再寻个借口,把她给休了,这那件事就永远烂在了土里,没有人知道,他沈少校一生没有半点污点。 但他不但救了人,后来还把重晓楼安排进了军营里,免了重晓楼的后顾之忧。 仔细想一想,潘如芸便越发的觉得沈晏均可怕起来。 或许所有事情,从一开始他就是故意的。 沈晏均又给自己斟了半杯茶,他现在照顾潘玉良照顾习惯了,每次好潘玉良喝完水他都会再倒上半杯在在杯子里凉着,免得她喝急了要喝的时候一时半会又凉不下来。 潘如芸的话再明白不过了,她不干吃亏的事儿,一点亏都不行。 他掩下眼中的杀意,也不跟潘如芸绕弯子,“良儿现在有孕,她只能是我的妻子,我跟良儿的孩子是沈家长孙。你既然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潘家那边,你自己去解决。” 第72章 心照不宣 潘如芸深吸了一口气,她道:“你给我一点时间,沈晏均,你给我一点时间,不然……大家就一起鱼死网破。” 沈晏均的眼睛眯了眯,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潘如芸,眼神里像含着刀子,潘如芸在他的眼神中渐渐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越来越大。 潘如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潘玉良的房间的,她片刻功夫都不敢多呆,好似这司令府有什么让她害怕的洪水猛兽般,一出房间她便立即让喜儿去备车。 喜儿扶着她的离开的时候,感觉潘如芸的手一直在发抖。 “小姐,我们回潘府还是去二小姐那?” 听见喜儿的声音,潘如芸才回过神来,她怔了怔,然后才道:“去裴府。” 潘如意原本以为潘如芸回司令府起码得过两天才能过来,没想到她居然连夜又赶了回去。 “我还以为你会在司令府里住一晚上。” 潘如芸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她笑笑道,“怕你晚上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裴朝煦比起裴小胖来就有些不乖了,夜里总是啼哭,潘如意一晚上要起来好几次才行,潘如芸在还能帮她换换手。 潘如意感激地笑笑,“大姐,你跟良儿有你这么个大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潘如芸点了点她的额,“你跟良儿一个样儿,有事要麻烦到我了,便会说好话来哄我了,倒是不用人来教。” 潘如意道,“是好话也是真心话。” “谁让我是你们的大姐呢。”潘如芸垂下眼睛,想了想状似不经意地问,“前几日妹夫说的那几个外国人是怎么回事?” 潘如意道,“他在银行认识的,是从上海那边过来的,具体我也不清楚,你也知道,我家那个就那么一个人,他那份工作又轻松,上班时间又不长,平日里散漫惯了,交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朋友……” 说起裴思远身上的缺点,潘如意能说上三天三夜。 潘如芸打断她,“不是说那些人要离开?” 潘如意点点头,“是啊,他是这么说的,所以也没拘着他,也许一辈子也不能再见了呢。” “上海也不远,要去不是很方便?一辈子那么长,哪里说得好。” 潘如意笑,“那几人说是这次回上海后就要回自己的国家了,现在到处兵慌马乱的,他们也不敢再呆了。” 潘如芸好奇地问,“他们的国家?不乱么?比我们这好吗?” 潘如意摇摇头,“这我哪里知道,不过至少没有打仗吧,否则的话他们干嘛要急着回去。” “说的也是。”潘如芸点头终结这个话题,低下头去看裴朝煦,“这会睡的这么香,估计半夜又该闹腾了。” 潘如意也颇有同感地说,“他爹说的对,儿子都是臭小子。” 等到潘玉良吐得没那么狠了,她便吵着要去看潘如意,沈晏均却让她干脆满月的时候再去。 为此潘玉良还生气了,嘴里嚷着,“你这是破坏我们姐妹感情,二姐生宝宝我都不能去看她,二姐一定会生气的。” 沈晏均这次不为所动,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去裴府。 自己一天到晚地看着她,他若是有事了,便留着赵副官在院子里,其实也不用赵副官,新进院子的阿富往那一站就跟个门板似的。 她不似红衣,红衣是个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做什么事都是以潘玉良高兴为前提。 阿富就呆板多了,除了很有见色地只认沈晏均一个主子外,潘玉良觉得她就没干过一见有眼力见的事情。 潘玉良气得要给她改名,“干脆叫阿板好了。” 改完之后她便强迫府里的人跟她一块改口,阿板本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好似她叫什么名都无所谓似的。 沈晏均也由着她,于是阿富这个名字在阿板身上还没捂上几天就被收了回去。 除了不让潘玉良出府,其他的事情沈晏均都由着她,因着这一件事记了仇,潘玉良私下里几乎没给过沈晏均好脸色看,沈晏均走哪把她牵哪,坐哪把她抱到哪的习惯哪里改得掉,于是红衣跟赵副官便经常看见他们少夫人不是趁没人注意去抠沈晏均的手,就是去搓他的脸。 沈晏均知道她心里有气,只要她动作别太大伤着自己,便也由着她出气。 他自己无所谓,红衣跟赵副官忍得实在是辛苦,沈晏均那张脸被潘玉良搓得都配不上沈少校这三个字了。 好不容易等到潘如意满月了,潘玉良的气还没消。 去到裴府,潘如意才刚说她,“小没良心的,一个月了,我生完孩子都一个月了,你才来看我。” 潘玉良立即转移炮火,指责起沈晏均,“二姐,你怪他,是他不让我来的,我早就想来看二姐了。” 潘如意噎了一下,她哪里敢说沈晏均的不是,只好道:“你没脚的啊,他不让你来你就不来。” 潘玉良嘟起嘴,不知如何解释。 站在她身后的红衣道:“少夫人,这事奴婢可就要帮大少爷说几句话了,要不是您自己贪吃吃错了东西,好不容易等到快好了,后面又忌不住口,大少爷也是为了您好,才不让您到处乱跑的。” 这番话他们出府前沈夫人就嘱咐过红衣,她知道潘如意生孩子,潘玉良一个月不露面这事怎么着都说不过去,便让红衣编了这么一段。 沈晏均没说什么,低着头帮着腻在他身边的裴小胖解着他手上的九连环。 潘玉良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看了潘如芸一眼,毕竟潘如芸是知情人士,红衣当着她的面扯谎,她的脸哪里搁得住。 潘如芸却似不知道般,“看我做什么?这事我也不会帮你说话的。” 她又看着潘如意半真真假地道:“到底是没长大,你也知道她在司令府的地位,个个都把她宝宠着呢,她这么一折腾,谁敢把她放出来,这要不是你办满月酒,估计还得关着呢。” 说完她又摸摸潘玉良的脑袋,“瞧这小脸,在府里都憋瘦了。” 潘如意扑哧笑出声,“合着还是我满月救了你?” 瘦潘如意倒是没发现她哪里瘦了,反倒还丰腴了些,也或许是潘玉良之前就吃胖了,这段时间又瘦了些潘如芸才这么说的,所以潘如意也没太在意。 潘玉良原本最担心的还不是潘如意,而是潘老爷跟潘夫人。 但在裴府见着潘老爷跟潘夫人,二人并没有对潘玉良这一个月没有露面的事情问任何问题。 他们如此淡定的态度反倒让潘玉良觉得奇怪,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潘玉良迅速贴近他的耳朵问了一句。 “怎么我爹跟我娘提都没提这事儿?” 她说完这句后迅速收回身子,偏过头视线正好看见潘如意低下头去看裴朝煦。 裴小胖的那个九连环沈晏均没能解开,裴思远幸灾乐祸的抢去了,誓要一雪前耻。 沈晏均懒得理他,他伸手将好潘玉良的手拿在手里握了握,小声道,“兴许是你大姐已经给你找了借口同他们说过了。” 潘玉良狐疑地看着他,沈晏均道,“不然你去主动招供?” 潘玉良亮亮自己的白牙,在他手上狠捏了一把。 这回潘老爷跟潘夫人,连着潘如意跟潘如芸全都瞧见了,但几人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别开了眼。 好似尴尬的是他们似的。 但闹着玩的两人似乎并未发现,一个还在那换了个地方捏着,一个眉头皱都没皱一下地由着她捏着。 红衣什么都不知道,看着沈晏均跟潘玉良自己在那傻乐着,脸上得意之色明显,瞧瞧,他们大少爷多宠着他们少夫人。 裴朝煦的满月酒也没办得太大,裴家子孙多,大概是麻木了,只请了一些来往还算密切的亲戚,坐下来也就三个桌子,还加上裴家自己一大家子。 潘如意不用去招呼那些客人,跟潘如芸两个人坐在一块,两人轮流抱着裴朝煦供人参观。 潘老爷跟裴行长坐在桌前不知道在聊着什么,潘玉良坐的离得远,什么也没听到,反正瞧着那边的动静一直没有停过。 潘玉良推了沈晏均几次,“这边基本都是女眷,你要不要去跟我爹聊聊?” “你爹是生意人,我同他能聊什么?聊勃郎宁多少钱一把?” 潘玉良只得继续捏人。 沈晏均叹着气,悄声道,“回去之后你自个瞧瞧,我身上还有哪里还有好地方?” 潘玉良鼓着嘴不说话,起身去逗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大家的裴朝煦。 沈晏均低头喝茶,无视掉周遭若有似无的目光。 他知道潘玉良想让他过去听听潘老爷他们在聊些什么,只是他不愿意。 潘如芸说他是得了良儿了所以就过河拆桥想把潘家一脚给蹬了。 呵,潘家到底做了些什么,潘如意跟潘玉良不知道,潘如芸这个长女岂会不知? 潘如意中潘玉良是私塾跟学堂的老师教养的,而潘如芸则是潘老爷跟潘夫人一手调教大的,潘家生意上的那些东西她了如指掌。 若说潘老爷百年之后,潘家的那些东西最后会落到谁头上,还只能是她潘如芸。 在他们眼里,潘玉良只是他们护在手心的小孩,潘如芸才是最终那个能扛得起潘家的那个人。 他这般做得明显了,潘老爷跟潘夫人却还能淡定如斯,比潘如芸还镇定,不是因为他们不知晓,而是他们有自己的打算。 他十分相信,万不得已时,潘老爷跟潘夫人会在潘如芸跟潘玉良之间选择潘如芸。 第73章 借住 一直到酒席吃完,潘玉良都没等到潘夫人问她什么。 潘老爷跟潘夫人吃完就回了潘府,潘玉良吃饭的时候因为一直怕自己的事漏馅,还得防着沈晏均当着潘老爷跟潘夫人的面对她“动手动脚”,这顿饭吃的也是累,本来已经不怎么吐了,结果潘老爷跟潘夫人一离开,她便立即离了席,去外面找了个角落吐了起来。 红衣跑的最快,但她没有沈晏均腿长,跪了几步就落在了沈晏均身后。 沈晏均帮她拍着背等她吐完,也不嫌脏地帮她擦着,红衣立即拿了颗零嘴塞进她嘴里。 潘玉良靠着墙喘息着,沈晏均扶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很难受?” 潘玉良深吸一口气,冲他笑了笑,“不难受,我这不都吐习惯了么。” 沈晏均心里泛起一丝心疼,什么时候她也学会忍着了? “我们回去?” “这……要不要再坐一会,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看看二姐跟小宝宝呢。” 沈晏均道:“那行吧,难受了就跟我说,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忍着。” 潘玉良眨眨眼,嘴角挂起笑,“遵命,我的少校先生。” 这会裴夫人帮着潘如意抱着孩子,早在潘玉良跑出来的时候潘如意就跟着走到宴客厅门口,她将沈晏均跟潘玉良的之间的互动全看在眼里,她皱着眉朝潘如芸看去。 潘如芸却只顾逗着裴夫人怀里的裴朝煦,好似不知道潘玉良跑了出来般。 沈晏均牵着潘玉良回了厅里,潘如意给她倒了杯水,潘玉良接过道了谢。 这时裴小胖突然道:“小姨,你肚子里也有小宝宝了吗?” 在坐的所有人都是一惊,全都齐刷刷地看着潘玉良。 潘玉良手一抖,杯子好差点被她打翻,沈晏均不动声色地接过她手上的茶杯,神色自如淡淡地问:“你为何这么问?” 裴小胖有理有据地道:“我刚看到小姨吐了呢,娘有小宝宝的时候也吐了。” 沈晏均挑眉看了裴思远一眼,“这是你爹教你的吧?” 裴思远觉得沈晏均纯粹是在转移话题,他刚想说什么,潘如芸已经接过话说,“良儿你还没好呢。” 潘玉良觉得自己从来没反应那么快过,潘如芸的话音一落,她立即往沈晏均身上一靠,“啊,余毒未清。” 潘如意的脸色终于缓了下来,瞪了她一眼,骂了句,“活该,谁让你管不住嘴贪吃的?” 裴思远听到这里也是一愣,他跟裴小胖一样,都以为潘玉良是有了身子,听这三姐妹的话风,又不是这么回事。 他若有所思地瞧着沈晏均,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沈晏均是什么人,他哪里是怕别人看的人。 他不甘示弱地回视着裴思远,并说,“以后你儿子还是让你父亲来教吧,成日跟着你都不知道学了些什么去。” 沈晏均那样说他,一旁的裴夫人非旦没有生气,反倒附和着说,“我跟如意都说过他好多次了。” 沈晏均继续嫌弃地说,“你在外人面前不是装得挺好吗?怎么在家里这个德行?” 说起这个,裴夫人道:“他从小就这样,他父亲在的时候,他就装作乖乖的读书写字,只要他父亲一转身,他就立即玩自己的去了,这表里不一的功夫,是打小就开始练的。” 裴思远听着裴夫人数落他,狠狠地瞪了沈晏均一眼,他不要面子的啊? 几人说着裴思远的事,一时间,都忘了潘玉良吐的事情。 聊了一会,沈晏均看着已经从裴夫人手上接过孩子的潘如芸,“你是跟我们一块回府还是改日再回?” 潘如芸身子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道:“我还想再多呆几天呢。” 裴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如芸是真喜欢我们朝煦呢。” 潘如芸作着古怪的表情逗着裴朝煦,嘴里应着裴夫人的话,“我们朝煦这么可爱,谁不喜欢呢,大姨喜欢得都舍不得走了。” 沈晏均道:“那像便再多呆些时日吧,我跟良儿就先回去了。” 沈晏均说着牵起潘玉良向裴行长与裴夫人辞行。 裴夫人看着潘玉良道:“良儿有空来府里玩。” 潘玉良挤出个假笑应着,潘如意戳了戳她脑门,“记得别再乱吃东西了,回头大姐再觉得你脸瘦了又该心疼了。” 潘玉良掀掀眼皮,“是,我一定好好吃饭,争取把自己吃的白白胖胖的,让大姐心疼你一个人。” 众人被她孩子气的话引得发笑,潘如意也是哭笑不得,挥着手道:“幸好我月子里你没来,不然我定肯会被你气得月子都坐不好,你快些走吧,免得我忍不住要打你。” 潘玉良连忙拉着沈晏均的胳膊,“好啦好啦,我们走啦,二姐瞧我不顺眼了呢。” 潘如芸又在裴府呆了几日,呆到潘如意都觉得不对劲起来。 “大姐,你跟姐夫是吵架了?” 若说月子里潘如芸为了她留在裴府那还说的过去,可她这月子都坐完了,潘如芸却一点要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潘如芸神色未变,佯装生气着说:“行了,知道你也烦我了,我今日就要走的,本来想多陪你些时日,你偏不领情。” 潘如意连忙解释,“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这不是怕……” 怕什么潘如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潘如芸跟潘玉良两人,一个是她亲姐姐,一个是她亲妹妹,这两人若是…… 潘如芸拍拍她的手,“大姐跟你开玩笑的,我原本就打算今日回去的。” 潘如意这才笑笑说,“嗯,大姐回去吧,得空了再来看我就是了。” 潘如芸道:“才不来看你,要看也是来看我们小朝煦。” 潘如意见她这么喜欢裴朝煦,本来打算老生常谈地再跟她说说孩子的事,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让思远给你派车。” 潘如芸连忙拦住她,“别,我还要去街上看看,家里那些胭指水粉我一个月都没动过了,再去买些新的。” 潘如意道:“那让车子送你们去街上。” 潘如芸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跟喜儿拦辆马车就好了,边走边看,看到哪个铺子就在哪个铺子里挑还好一些。” 潘如意还欲在说什么,喜儿连忙在一边道:“二小姐您放心,有奴婢在呢。” 潘如意看看喜儿,又看看潘如芸,放下手,“那好吧,你们路上注意些安全。” 潘如意把两人送到府门口,看她们拦了辆两人坐的马车坐上去了她才挥挥手。 潘如芸也挥挥手,“外面风大,你快回去吧,我们买完东西就回去了。” 说完便让车夫驾着马车离开了裴府门口。 潘如芸跟喜儿上了街,却并没有让车夫停下,而是让他好了好几次,最后停在一个胡同口。 潘如芸给丰厚的车资,“永远也不许跟别人提今日之事。” 那车夫连忙好弯腰点头,“夫人放心,一定一定。” 等那车夫走后,潘如芸跟喜儿四下看了眼,确定没人之后又步行了一刻钟左右,在胡同里又拐了几次,最后在一个小院子门口停下。 门没锁,潘如芸直接推门而入,院子里重晓楼给那棵半死不活的樱桃树浇水。 听到推门声,重晓楼头也没回皱着眉问,“你怎么又来了?” 潘如芸也不吭声,径直走近屋里,把床上的被子抱了出来,那喜儿连忙上前,“小姐,奴婢来就是了。” 潘如芸却让了一步,自己抱着被子将被子晾在院子里的绳子上。 “天气这样好,被子要拿出来晒晒才是。” 重晓楼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一动不动地站了会,然后深吸了口气转过身。 “沈少奶奶,你……” 潘如芸迅速打断他,“你若是以为说些难听的话我便走了,那你省省吧。” 那重晓楼把手里的好水瓢扔进桶子里,目不斜视地进了屋里。 潘如芸也迅速跟进了屋,喜儿不不敢跟着,只得手足无措地站在院子里。 等进了屋,潘如芸把门关上,重晓楼才转过身子。 “如芸,你别闹了行不行,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潘如芸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看着他道:“你也别多想,我娘想让我跟沈晏均生个孩子,你也知道我的身体,哪里说生就能生的,她便去给我求了个偏方,我总不能在司令府吃那种药,借你的地方用一用而已,等把药吃完我就回去了。” 重晓楼眼里闪过挣扎,“你可以回潘府。” 潘如芸又道:“在潘府跟在司令府有什么区别,如若你不愿意,那我便自己去另外找个不认识的地方呆几天好了。” 重晓楼无奈叹气,“那行吧,那你便在这呆着吧,我去找赵副官借个地方住几天。” 潘如芸咬咬唇,“你现在在沈晏均眼皮子底下做事,你去找赵副官借地方住,还不如直接告诉沈晏均我来找你了。” 第74章 偶遇 重晓楼闭闭眼,“如芸,这房子是赵副官帮我租的,这地方也随时会有人来……” 潘如芸呵了一声,“你怕死吗?如若你怕,早在你跟我好上的时候就该怕了,现在已然是晚了。” 重晓楼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潘如芸,眼神复杂。 “随你罢。” 说着便也不再管她,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重晓楼现在帮着沈晏均做事情,沈晏均已经有些时日没去营里了,他便也闲了下来。 赵副官见他无事可干,他又嫌营里那些人吵闹,干脆就让他在家里歇着了,有事了再叫他去营里便是。 人家有这等好意,重晓楼也没拒绝。 原来重晓楼在兰园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一个小斯,那小斯一死,他身边便没有人照顾了。 本来赵副官提过要再帮他找个小斯或者丫鬟,想了想他便罢了,他现在自己都是仰仗着别人生活,哪里来的那么多要求。 他已经不是兰园那个重晓楼了,“丫鬟就不找了,若是有需要,我定然会来麻烦赵副官的。” 他知道,赵副官的意思便是沈晏均的意思,他都有点看不透沈晏均这个人了,按理说他们应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才是,但沈晏均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帮着他。 潘如芸跟喜儿来之前,这院子只有重晓楼一个人住,到处冷冷清清的,厨房也不怎么用,他偶尔出去吃个混沌之类的,有时候干脆就不吃,厨房里的东西他只用过那个烧水的炉子。 头回烧的时候,他把自己呛得差点要扭头去找赵副官,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 一回生二回熟,现在烧炉子他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而且重晓楼似也不怕这清冷日子,一个人反倒呆得怡然自得。 潘如芸进了院子,也不怎么打扰重晓楼,只除了要东西的时候问他一两句,其他时间都跟喜儿呆在一块。 喜儿花了一上午时间把厨房清理了出来,中午给潘如芸跟重晓楼一人下了一碗面。 “小姐,重先生,中午来不及了,先将就着吧。” 重晓楼看着碗里卧着的那颗鸡蛋,心想,已经不算将就了。 他本来不想吃喜儿给他做的东西,但转念一想,潘如芸住都住进来了,他这个时候再惺惺作态,也已经晚了。 潘如芸对着喜儿道:“这里不是司令府,你也坐下来一块吃吧。” 尽管坐在同张桌子上,但潘如芸自始至终都没有跟重晓楼说半句话。 重晓楼也一直低着头吃面,直到碗里又多了一颗荷包蛋,他才抬起头来看着潘如芸,但潘如芸却只顾低头吃面,好似那颗荷包蛋与她无关。 重晓楼盯着那蛋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跟潘如芸之间并不想沈晏均跟潘玉良那样,即便是最亲密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喂来喂去的习惯。 让他再把蛋夹回到潘如芸碗里,重晓楼是万万做不到的,扔掉还可能些。 最后那颗蛋一直躺在重晓楼的碗里,他既没吃,也没扔掉。 重晓楼吃完面就起身离了桌,潘如芸这才抬头看了眼他的碗,只是自己也没再吃了,什么也没说的收了碗。 喜儿连忙站起身,“小姐,您吃饱了吗?我看您没吃下去多少。” 潘如芸道:“没事,我不饿。” “奴婢来收就好了,您别动。” 潘如芸笑笑,“没事,两个碗而已,你坐着继续吃,一会还要帮我煎药呢。” 不光重晓楼看不透潘如芸,连喜儿都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但潘如芸是主子,喜儿凡事也只能依着她。 下午重晓楼在院子里拿着剪刀剪着花枝,喜儿在厨房里煎着药,整个院子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重晓楼闻着这浓重的药味,转念一想,这么重的味道,或许潘如芸真的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煎药而已。 只是等到潘如芸药也吃了,却不见她离开。 重晓楼试图跟她讲道理,但他忘了,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潘如芸几乎是强行地在重晓楼的住处住下了,一如她当初在城西时非要留下来照顾他一样。 等到快天黑的时候,重晓楼这个从来没有人来过的院子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重晓楼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潘如芸跟喜儿这会正好在收被子,在屋里没出来。 重晓楼问了声,“是谁?” 门口的人答了句,“我是隔壁的,方才起风,我家的东西掉到你家的院子里来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重晓楼往院子里一看,果然看到院墙下有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布。 他把院门打开,退了一步,让那女人进来。 那女人快步去把东西捡起来拿在手上,然后笑意盈盈地说。 “实在是抱歉,打扰您了。” “无妨。” 重晓楼站在院门口,想等着那女人离开再把院门给关上,但那女人却站在那里同他说上了话。 “先生是最近搬过来的吧?原些这院子没有人住呢,先生一个人还是跟家里人一起?” 重晓楼皱皱眉,“抱歉,我还有事……” 那女人一怔,屈起手指撩了撩头发,“瞧我,瞧着先生面善,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叨咾了。” 重晓楼关了门,回头瞧见潘如芸正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她。 他淡淡地道:“我说过,这里随时会有人来……” 潘如芸冷冷一笑,“我不怕。”说着又转身进了屋。 沈晏均跟潘玉良几乎是形影不离,赵副官要跟沈晏均说点事情都得等到潘玉良睡下了才有机会。 潘如芸离开裴府去了重晓楼那里的事,赵副官一直等到晚上才找着说的机会。 “少校,可要……” 沈晏均想了想,又问,“良儿她父亲那边近日什么动静?” 赵副官道,“商船跑的很勤,主要是上海那边,潘老爷似乎有意把生意往上海那边靠。而且属下还听说……听说……” 沈晏均看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赵副官立即低下头,“属下还听说,潘老爷跟潘夫人已经在上海开始给少夫人物色……物色新的夫婿人选了。” 砰的一声,什么东西发出闷闷的一声,赵副官下意识的抬头,发现沈晏均手里的杯子已经碎成了片。 “少校!” 沈晏均放开手,在桌布上擦了擦手,状似漫不经意地问,“般上都有些什么?” 赵副官道,“目前查到的主要是粮食,还有药品。” 沈晏均眯起眼,笑了笑说,“他这是要发国难财啊。” 赵副官不敢说话,潘老爷发什么财都好说,只是……给少夫人物色新夫婿这件事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少校,那这件事我们可要插手?” 沈晏均敲敲桌子,沉吟了片刻,然后道:“先让他尝点甜头吧,至于……” 沈晏均忽然止了原本要说的话,又道,“陈家那边什么动静?” 赵副官近日光顾着盯着潘老爷那边了,陈家什么动静他还真不清楚。 见他迟疑,沈晏均便道:“你先去把陈家那边的动静摸清楚了再说。” 赵副官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沈晏均回到院子里,阿板站在房门口,跟根柱子似的,见着沈晏均了既没行礼也没说话。 沈晏均道:“你可以下去了,明日一早再过来。” 阿板无声退下。 红衣在里面屋看着潘玉良睡觉,快五月了,天气开始热了起来,潘玉良大概是有了身子,比一般人要躁热,总是贪凉把被子给掀了,她一遍一遍地掀,红衣就在边上一遍一遍地帮她重新盖上。 沈晏均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潘玉良又在那掀被子,红衣连忙她盖好还压了压。 沈晏均对着红衣道:“你下去吧,晚上不用候着了。” 潘玉良本来是睡相还不错的人,不知道怀个孕,没养成几个好习惯,反倒到退着把原来的一些好习惯给改没了。 沈晏均脱了衣服躺下的时候,她再一次将被子蹬得老远。 被子本来就换了薄的,这件事沈晏均也不敢由着她怎么舒服怎么来,他躺下之后直接将人一搂,双腿一压,就把她给控制得死死的。 潘玉良闭着眼睛挣扎了一下,但片刻后就安静了下来,好似并没有醒的样子。 陈家的事倒也不用特地去查,没几日城里就又开始说起陈家的事来,只是不明真假。 听到陈家的事情的时候,沈晏均正带着潘玉良在茶馆里听说书。 结果底下坐着的人的声音比那说书人的声音还大。 “诶,你听说了吗?那陈少爷的夫人怀孕了。” 另一人道,“这样看来,那不行的毛病是真治好了。” 潘玉良多少有些尴尬,挪了挪屁股,沈晏均牵起她的手,“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本来是想带她来听说书解闷的,没想到会这么吵,这也没法听。 沈晏均牵着潘玉良又去了容翠阁,潘玉良自己的那些东西已经够多的了,本来只是随意看看,不过当看她看到有小宝宝戴的那些小金锁小金镯子时,眼睛不禁亮了亮。 “天哪,好精致呢。” 家里这些东西多的是,他们成亲的时候,沈夫人就给了一些给她,估计她也没仔细看。 看她这样高兴,沈晏均便也没说什么。 “你瞧着哪个好便买了回去。” 旁边的掌柜的连忙给小伙计使了个眼色,“夫人坐着慢慢看,我们后边还有一些,可精致了,我让人拿出来。” 潘玉良坐回椅子上道了声谢。 不一会那小伙计便端着东西从后面钻了出来,他把东西放到潘玉良面前,“夫人,您慢慢瞧。” 潘玉良瞧着那些小铃铛,小花生,还有各种小动物的造型,爱不释手。 “怎么办?每个都想要。” 沈晏均笑笑,“那便每个都拿了。” 红衣在后边掩着唇笑,潘玉良摇摇脑袋,“太多了,我还是挑几个吧,你也帮我看看。” 沈晏均对这些东西的审美能力实在有限,再说,这些东西买回去也是放着,也没见哪家孩子成天戴着这些东西在身上。 潘玉良拿起一个小花生的挂坠,“这个怎么样?” 沈晏均道:“好。” 潘玉良又拿起一个刻着岁岁平安的长命锁,“这个呢?” 沈晏均又说,“不错。” 潘玉良干脆抓了一把在手上,看着他问,“那这些呢?” 沈晏均失笑,“好了,我哪里会挑这些,不许生气。” 潘玉良哼了声,冲红衣招了招手,“红衣,你来帮我挑。” 红衣笑着上前,“是,少夫人。” 潘玉良这边正挑着,门口又进来了几人,掌柜的立即迎了上去。 “几位要看点什么?” 进来的那妇人道,“废话,来你这自然是看首饰的,难不成来买米的吗?” 潘玉良听着那声音觉得有些耳熟,不禁抬头看了眼,然后转过脑袋冲着沈晏均无声地说了句,“陈太太。” 来的人正是陈局长的太太,她旁边还有个看上去很年轻剪着短头发,穿着旗袍的女子,潘玉良心里想着,这个会不会是沈晏庭的那个同学,以前的元家小姐现在的陈少奶奶? 那掌柜的被陈太太一堵,立即反应过来,自己意思意思地给了自己一耳光,“瞧我这张嘴,是我说错了话,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陈太太哼了一声,“把你们这最好的金银首饰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潘玉良竖着耳朵听着,手上摸着盘子里的那些东西,装作很认真在挑的样子。 那陈太太在铺子里转了一圈,视线落到坐着沈晏均跟潘玉良身上。 “哟,这不是我那无缘的儿媳妇吗?” 潘玉良面色微窘,只好抬起头来打了个招呼,“陈太太。” 那陈太太又是一哼,指了指潘玉良对面的椅子上,对着那元微微说“你快去坐下,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可别累着了。” 潘玉良一怔,看了沈晏均一眼,倒也没有其他意思,似只是想说,原来茶馆里的那人说的是真的,这陈少奶奶真的有孕了。 陈太太跟元微微坐下,掌柜的立即命人上了茶,陈太太一摆手,“不必了,我们自己带了,外面的东西我们可不喝。” 潘玉良这才知道那陈太太为什么带那么多人了,两个人居然带了六个丫鬟,方才进来的那架式,不像是来买东西,倒像是来抢东西的。 潘玉良打过招呼之后便不再往陈太太那看,毕竟是前婆婆,比陌生人的关系还差了些。 陈太太往潘玉良这里看了眼,似不准备放过她,“听说你二姐又生了个小子。” 潘玉良虽然不想跟陈太太扯上什么,但人家跟她说话她也不能不理,只得笑笑说,“是呀。” 陈太太又道,“你这给她家小子买的东西?” 潘玉良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继续尴尬地笑笑,“是呀。” 陈太太也不计较她的冷淡,自顾自地说,“你二姐倒是好福气,一口气生了俩。不像你大姐,你大姐这都多少年了,也不见动静。”说着陈太太突然看着她一笑,潘玉良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只听到那陈太太又道:“你成婚也半年了吧?怎么还不见动静,你不会也跟你大姐……” 陈太太话没说完,就拉着一边一直没有吭声地元微微的手道:“还是你争气,别怕,这胎生了女儿也不怕,后头咱接着生。” 潘玉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沈晏均看着她也不说话,似等她自己处理。 潘玉良鼓鼓脸,瞪了他一眼,然后呵呵两声,冲着陈太太道:“我二姐那俩,也不是一口气生的。” 陈太太被她一噎,狠瞪了她一眼,指嗓骂槐地同元微微说着话:“同样是坐在一个学堂的,你瞧,你这都当了少奶奶,你那些个子同学还在玩泥巴呢,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 潘玉良不理她低下头去看手里的东西,反正她这话也不是对着她说的。 “红衣,你瞧瞧,这里还有只猪呢。” 陈太太以为潘玉良在说她,一巴掌就拍到了椅子扶手上,她瞪着潘玉良,却见潘玉良手上拿着一只小金猪,模样栩栩如生,她隔着些距离都能看清。 陈太太扭头冲着掌柜的道:“怎么拿个东西要那么久?” 那掌柜的也不好说什么,这陈太太只说要好看的,也不说要挑什么,这让他怎么好拿,只得把他觉得好看的都给拿上了。 掌柜的端了两大盘子送到陈太太的面前,“夫人,您先看看?” 陈太太往那两盘子里扫了一眼,接过放下,,然后又道:“怎么没有小孩子的?” 掌柜的只好赔着笑,“小孩子的沈少夫人正在看着,夫人您先看这些,等她看完了我再拿给您。” 陈太太呵了一声,“怎么,我们局长府上的银子要比好司令府上的银子小一些不成?” 成不成的,也挡不了她要故意找茬。 潘玉良才不想跟她结什么梁子,连忙让掌柜的把东西拿过去,“掌柜的,你先把这些给陈太太看吧。” 潘玉良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元微微的视线,她怯怯地冲她笑了笑,潘玉良也回以一笑。 通常这种情况下,一方愿意息事宁人是再好不过的事,掌柜的连忙把潘玉良面前的那一盘也端给了陈太太。 “那少夫人可还要看些别的?” 潘玉良摇摇头,看着沈晏均道,“我改日再跟娘或者大姐一块出来看,你一点主意都不给,讨厌。” 沈晏均起身,往陈太太那里看了一眼,“走吧,出来也有一会了,娘还给你炖了汤,回去差不多能喝了。” 那陈太太见他们要走,笑着说,“沈少校,我记得你比我们好立远要大上十来岁吧?生孩子的事还是要抓紧啊。” 沈晏均看着陈太太道,“是要大一些,毕竟我通常都是跟陈局长同坐一桌的。” 这才五月份,潘玉良便开始嫌热起来,不光晚上踢被子,白日里穿衣的时候也是,沈晏均总得又哄又骗的才能让她多穿一件。 穿了还愁眉苦脸的,好似有人好虐待她似的。 沈晏均不得不问,“你这怀的是个火炉吗?” 是不是火炉潘玉良不知道,反正她热。 冬天的时候,地窖里是藏了冰的,沈晏均看她这架式,估计今年夏天冰也不够。 他让赵副官去了趟潘府,潘玉良喜欢吃的那些个零嘴,名字跟产地,还有夏天要用的冰,列了个单子给让赵副官送了过去。 潘老爷看着好这单子上的东西,皱着眉,问一边的潘夫人。 “是不是如芸有了?” 潘夫人猛不丁的一听这话,哪进而还坐得住,立即让人备了车。 “单子给我,我去司令府瞧瞧。” 刚巧潘如芸上午回了府,不然潘夫人过来的时候,她人都不在。 潘夫人来了说没说其他的,只等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拉着喜儿问,“喜儿,你是我们潘府出来的,你老实告诉我,我给你们小姐的药她到底吃了没有?” 喜儿连连点头,“吃了点。” 喜儿见潘夫人不信,连忙举起手赌誓,“夫人,真吃了的,奴婢要是骗您,就让奴婢不得好死。” 潘夫人这才变了脸色,笑着对喜儿道,“你这丫头,就是声大,什么死不死的,你好生侍候你家小姐就是。” 潘夫人来府上,潘玉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深怕她看出什么来。 好在潘玉良除了看着脸圆了一些,宽大的衣服一穿,肚子遮的一点剩,潘夫人一来,她就窝在那里坐着不动,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潘夫人来也去匆匆,别说吃饭,茶都没喝上一杯就匆匆回去了。 她一走,潘玉良先松了一口气。 她拍着胸口道,“太吓人了。” 说着她疑惑地道:“娘过来找大姐什么事啊?来去匆匆的,都没好好跟我说上话。” 沈晏均道,“兴许是为了你二姐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潘玉良哼了声,“你管我管那么多做什么?” 沈晏均嘿了一声,“脾气怎么越发的大了。” 潘玉良扭过头不愿意理他,还在为早上穿衣的事情生气。 第75章 被人知晓 潘夫人喜滋滋地回了潘府,跟潘老爷一合计,觉得潘如芸八成是有了。 赵副官送来的那份清单上的东西,潘老爷一脸喜色地照着一个不落的托人去买了。 潘如芸现在一般都不在府里,沈晏均自然是不管她,沈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什么都顺眼得很,而且,她觉得潘如芸现在不常在府里是有些避潘玉良,心里对她还有几分愧疚,自然也不会过问她的行踪。 潘如芸自己毫不担心地在重晓楼那里住着,倒是喜儿成日忧心忡忡,一点动静就跟点了炮仗似的。 潘如芸被她惊着了几次,警告她,“你若是再一惊一乍的,便自己回司令府去。” 喜儿有苦难言,“小姐,这里不是久呆之地,您随奴婢一起回去吧。” 潘如芸哪里肯听她的,“无事,赵副官找的这个地方住偏僻幽静,最重要的是,这里谁都不认识谁,放心吧。” 喜儿哪里放心得下,这晋城就这么点大,哪里敢说谁也不认识谁的话。 而且隔壁那女的都来过好几次了,瞎子都能看得出来,那女人要么是对重先生有意思,要么就是来打探什么的。 不论是哪一个,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那女人来,每次潘如芸都躲在屋子里,但屋里子有女人跟没女人还是有区别的,以前重先生的这院子里多冷清,终日也发不出一点声响,但自她们住进来之后,不一样的地方还是多了去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怕哪一日潘如芸要是一个忍不住,在那女人来的时候冲出去,麻烦就大了。 不光是喜儿有这样的忧患,连重晓楼都觉得不妥。 但潘如芸却只道:“你若是怕,让那女人不要再来了便是。你若是舍不得,真闯出什么祸事来了,那大家只能一起死了。” 重晓楼觉得自己对隔壁的那女人已经够不客气的了,每次只在院子门口同她说几句话,连院子都没再让她进过。 但俨然潘如芸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院子的主人,且不容他人逾越。 等到月中,陈局长托人给沈晏均送了封信,沈晏均看过之后就把信给烧了。 潘玉良在睡着,喜儿坐在床边给她摇着小扇,不然一会她就要醒来喊热。 沈晏均跟赵副官在外间,见沈晏均把信烧了,赵副官有些疑惑,“少校,可是陈局长……” 话还没问完,沈晏均便打断他,“陈家少奶奶有喜,我们还没去恭喜呢,你去让夫人备点礼,改天我们去陈府道个喜。” 赵副官神色不明的应是,沈晏均又道,“你明天去请少奶奶回来,潘家那批从上海走的货船就要到晋城了,东西该到了,潘家应该会让人送过来。” 赵副官退出去后猜着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作罢。等到第二日,才去按照沈晏均的吩咐先去了沈夫人那里。 沈夫人虽然不清楚,明明司令府跟那陈府眼下不是什么互相道喜的关系,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沈夫人向来出手大方,这次礼备得也不轻,小孩子戴的金器足足备了一套。 赵副官从沈夫人的院子出来后直接去重晓楼那里接潘如芸去了,这件事他也不敢让别人去做。 这种事沈晏均无所谓,潘如芸也无所谓,他一个副官却终日提心吊胆的,有时候赵副官觉得自己谋的真是份苦差事。 赵副官的车子停在胡同口,在重晓楼的院子前碰到的隔壁那个女人。 “哟,重先生家这是来了贵客啊?” 赵副官向来一张冷脸示人,更何况是个陌生人,他连个笑脸都吝啬于给,等重晓楼一开门,他就闪身进了院子,然后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见着赵副官重晓楼还是意外的,这院子虽然是赵副官帮他找的,但这里赵副官还从来没有来过。 “赵副官,你……” 赵副官虽然帮过重晓楼多次,但自认为跟这重先生也不是朋友,拱了拱手道,“我来接少奶奶。” 潘如芸这时候从屋子里走出,见着赵副官脸色变都没变,“晏均让你来的?” 赵副官低着头,好掩下脸上的神色,他道:“这几日潘老爷应该会让人送东西到府上,少奶奶这几日还是在府上的比较好。” 潘如芸低头想了想,“行,我回去。” 赵副官又道,“重先生似乎认识了新的朋友,现在人在院子外面,重先生还是去将人引开比较好。” 重晓楼下意识地去看潘如芸,而后者只是凉凉地看着他。 重晓楼出了院子,同隔壁那女人的说话声由近至远,应该是进了隔壁的院子。 赵副官这才对潘如芸做了个请的动作。 等到了车上,潘如芸才开口,“隔壁那女人早知晓了,你们这是此地无银。” 赵副官咬咬牙,觉得无话可说。 沈晏均虽然猜到了潘老爷这几日会派人过来送东西,但也没想到潘老爷是亲自过来的。 但他跟陈局长那边已经约好了时间也不好更改,只得让潘如芸在家里招呼潘老爷。 潘玉良一听说潘老爷要来,吓得早饭都没怎么吃,又听闻沈晏均要去陈局长那边送礼,二话不说,拉着沈晏均的袖子,说什么也要跟着。 眼下这个情况,她宁愿去瞧陈立远那张看了就让人讨厌的脸也不要面对她亲爹。 沈晏均看了潘如芸一眼,然后才低头问她,“真不留在家里?” 潘玉良脑袋摇的跟波浪鼓似的,沈夫人笑着说,“你就让她跟着吧,我看她现在是一刻也离不得你。” 潘玉良眨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仿佛在印证沈夫人的话,她就是一刻也离不得他。 沈晏均明知道她只是不愿意面对潘老爷,但看着她那样,心里也是软成一片,说不出半点拒绝的话来。 “那你便同我一起去吧。” 潘玉良立即喜笑颜开,临走前特地嘱咐潘如芸,“大姐,代我向爹问好,就说我今日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潘如芸笑着说好,“放心的去吧,有大姐在呢。” 潘玉良本来美滋滋的,潘如芸说完话她又忽然想起什么,她迅速转过头,挽起沈晏均的胳膊,“晏均哥哥,我们走吧。” 速度快得潘如芸都没看清她一闪而过的神情。 等到路上的时候潘玉良才问,“我们为什么又要给陈局长送礼?” 沈晏均笑笑,“不知道为什么你就要跟着我去?” 潘玉良眼睛转了转,“老祖宗有句话说的好,夫唱妇随,我深以为然。” 沈晏均弯弯唇,将人搂进怀里,“今日是陈局长约我有事要谈,那陈家少奶奶有了身子,备份薄礼也是应该的。” 天气越来越热了,最近潘玉良也不像之前那样总腻着沈晏均了,她做什么都嫌热,不大愿意动弹。 今日若不是有求于人不好翻脸,估计早就开始推人了。 沈晏均同沈夫人闲聊的时候说她是猫性子,娇着呢,什么事都得由着她的性子来,高兴了就腻着你,不高兴了就理都不理你一下。 沈夫人才懒得听他们夫妻二人之间这种小情调,酸得倒牙,“你快些把上次我说的那事办好才是正经。” 潘玉良现在都显肚子了,事情再不办就来不及了。 潘玉良又不傻,在沈晏均这里哪里有什么应该不应该。 她想了想问,“那陈局长不会是拿了什么把柄来威胁你吧?” 沈晏均一愣,开着车的赵副官身子也是一僵,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相撞,赵副官冲沈晏均轻轻摇了摇头。 沈晏均笑了笑,“你现在倒是精得很。” 他捏了捏潘玉良的鼻子,接着说,“是有点事,不过官场上的事,是福是祸难得说,所以威胁也谈不上。” 潘玉良道,“有麻烦?” 沈晏均安抚她,“无事,要有麻烦我就不会只带着赵副官。” 说着他顿了顿,然后才接着说,“还带着你这么个累赘。” 潘玉良哼了一声,他还有脸说她脾气越发的大了,也不看看都是谁惹的。 进了陈府,陈局长府上的人倒是客气,起码比起上回他们来的时候要客气。 见着陈局长跟陈立远,沈晏均先让赵副官把礼给送上,“上次在街上偶遇陈夫人跟陈少奶奶,得知陈少奶奶有喜了,特地备了薄礼一份。” 虽然元微微确实是有了孩子,不过沈晏均这礼送的也太早了些,虽是厚礼,但似乎哪里怪怪的。 潘玉良今日穿着一条素色长裙,今时不同往日的是,以往她穿这种好裙子都是要束腰的,自打有了孩子之后便再没束过了。 陈立远瞧着她,“有些时日没见,你似乎胖了些。” 虽然现在已经过了要忌口的时间,但潘玉良有了身孕这一事也没有特地去跟别人说,毕竟这妾室的事情还没解决。 潘玉良嘿嘿两声,“心宽体就胖嘛。” 陈立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沈晏均捏捏她的手,轻声说,“来的时候不是说要跟陈少奶奶学学怎么锈花样子?” 潘玉良跟沈晏均还算是默契,虽然沈晏均的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但她还是立即心领神会地道:“啊,是啊,在家听晏庭说过,陈少奶奶原先在学堂的时候可是才女呢,什么都会,我这不特地来请教了么。” 坐在陈立远身边的元微微像上次那样怯怯地看了潘玉良一眼,露出个带着些许讨好意味的笑容。 陈夫人知道今日陈局长找沈晏均过来是有事情要谈,便对着元微微道:“你那些东西都在你房里吧?你请沈少夫人过去瞧一瞧。” 元微微立即应了声是起了身,“少夫人,要不您同我去我的房里?” 元微微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像是习惯了听命于人,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生气,有些木讷。 虽是有了身子,但因为月份小,也不见肚子,可无论是坐姿还是走路的姿态,都有意地挺着肚子。 跟潘玉良这个深怕别人看出来她大着肚子的人相比,还真是大相径庭。 潘玉良点点头,红衣立即扶着她起了身,随着元微微跟陈夫人离开了宴客厅。 等他们人一走,陈局长才道。 “我托人给沈少校的信,沈少校可看了?” 陈局长这是明知故问,那信沈晏均若是没看,他今日也不会在这了。 沈晏均神色自如地呷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所以那个传说中隔壁的女人是陈局长的人?” 陈局长那信赵副官没看过,自然不知里面写的是些什么,听到沈晏均这么一说,他不由得愣了愣,接着是头皮一麻。 潘如芸跟重晓楼的事被人知道了,而且那个人还是陈局长。 赵副官偷偷看了一眼沈晏均的脸色,沈晏均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始终未变。 陈局长似乎是因为终于抓到了沈晏均的一个把柄,开怀大笑,“诶,也不能这么说,你也知道我陈某人家里就是亲戚多,住公馆的亲戚有很多,住大杂院的亲戚也有不少,住那重先生隔壁的人正是我夫人的娘家姨妹的表姑的儿子的表妹……” 赵副官眼睛都瞪得大了,陈局长这话一听就是鬼扯。 陈局长说完自己得意地笑了几声,然后又道,“唉呀,这一不小心就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你说我若是把这件事给捅出去,今后司令府的颜面何存,你沈少校的颜面何存哪。” 沈晏均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一边陈立远的脸色反倒十分精彩,这事他事先不知,如今听到也如惊雷。 沈晏均道:“陈局长若是想让别人知晓,今日便不会约我过来了。” 陈局长拍拍手,“沈少校果然是聪明人,我陈某人就是喜欢跟沈少校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 沈晏均打断他没完没了的得意,“陈局长,不防直说你想做什么吧,或者,你想要什么?” 陈局长哈哈大笑几声,然后道:“沈少校应该也知道,最近日子越来越不太平了,到处炮火连天的。我呢自然不必沈司令跟沈少校,我就是一个小小的保卫局局长,你说家里这一大家子,没有个人护也是不行……” 沈晏均淡看着他,直接打断他问,“要多少?” 陈局长被打断,干脆歇了声,沈晏均又问了一遍,“陈局长想要多少人?” 陈局长伸出手比了个数,沈晏均眼睛一眯。 他笑道:“陈局长只要五个人?这种小事直接差人告诉我一声就成,我直接把人送到府上就好了。” 陈局长脸色忽然就不大好看起来,他那比划着的手还未收回去。 他沉声道:“五千。” 沈晏均道:“陈局长,这晋城就这么点大,五千兵力……” 说着沈晏均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五千兵力都可以造反了,陈局长如若是用来护陈府上下安全,哪里用得着这么多,按你陈府人头来算,五十个人足已。” 陈局长放下手,眼睛直视着视晏均,又道:“三千!” 沈晏均仍是一副淡笑着的样子看着他,陈局长道,“最少三千,不然的话,沈少奶奶的事传出去的话也不大好听。” 沈晏均摇摇头,“上个月陈局长就扣过那潘家的货船,应该也知道,潘府跟司令府早就不在一条船上了,这事如果传出去,潘府会如何,潘家大小姐会如何,司令府也管不着的。 司令府跟我沈晏均也就名声不好听点而已,我虽然不愿意这种事情发生,但陈局长如此为难于我,我也没得选了。” 陈局长紧紧盯着沈晏均,似在猜测他话里的真实性。 “听闻沈少校跟少夫人伉俪情深,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宁愿得罪我陈家也要娶她避祸,那潘如芸是她亲姐姐,你就舍得?” 沈晏均呵了一声,“我娶良儿之前也都说我跟她大姐伉俪情深,陈局长娶了这么多的太太想必这个中滋味应该比我清楚得多吧。” 陈局长沉默了片刻,然后道:“那你说,多少?” 沈晏均沉着眸子,轻吐了一句,“一千。” 陈局长刚想说什么,沈晏均又道:“最多一千,超了一个都不行,如若不然,陈局长便命人把这事情说出去算了,你且看我会不会皱一下眉。” 陈局长猛灌了一杯茶,他好不容易寻着沈晏均这么一个把柄,岂能这么便宜地就揭过去。 但一千兵力,说实话也不少了。如若不然,他一个人都换不来,反倒把司令府给惹急…… “成,一千就一千。” 沈晏均道:“那还望陈局长说话算话。” 陈局长道:“这个自然。” 沈晏均跟陈局长这边刚达成交易,那边就有人过来找了陈局长,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陈局长立即对着陈立远道:“立远,我还有点事,你陪着沈少校坐会。” 说完又对着沈晏均道:“沈少校,中午留下吃个便饭,让我好好招待招待你。” 沈晏均道:“这个好说,陈局长你有事就先忙。” 等陈局长匆匆离开后,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立远这时候才开口。 “沈少校,我是该同情你还是该同情你?” 沈晏均笑笑,“我以为……陈少爷应该跟我感同深受才是。” 陈立远挑挑眉,“沈少校这是什么意思?” 沈晏均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听闻几个月到晋城来的那批洋人带了不少的好东西,其实有一种能引人致幻的药,人吃了之后就会想像自己做出一些事情,而事过之后还以为是真的。” 陈立远看着他道:“就算这药是真的,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沈晏均笑笑,“实在不凑巧的是,那批洋人其中有几个跟我那终日游手好闲的亲戚裴家么子裴思远是朋友关系,他们便把这种神奇的至幻药,跟晋城谁找他们买了这种药都告诉了裴思远。 我沈家虽然亲戚不多,但关健时候,还是能找到几个有用的。” 陈立远的手紧紧捏着椅子的扶手,他咬着牙问,“谁买了这种药?” 沈晏均道:“据我所知,陈局长似乎买了不少。” “我凭什么相信你。” 沈晏均笑笑,“这事我本来也没想让陈少爷相信,只是我那游手好闲的亲戚也拿了几粒这种致幻药,他自己不敢吃,便拿来讨好我了。” 说着沈晏均对赵副官使了个眼色,赵副官立即从怀里拿了个小方盒出来,上前递给了陈立远。 “这药除了不能改变现实之外,其实挺好的,让人觉得自己把做不能的事都能做了。” 陈立远捏着方盒,手指微抖,像是在挣扎要不要打开,半晌后他才伸出另一只手掀开盖子。 待看到盒子里的药的时候,他脸上的血色尽褪。 他将盖子盖上,看着沈晏均道,“沈少校,这就是普通的糖丸而已,你被你那亲戚给骗了吧?” 沈晏均不置可否,“我也觉得他被骗了,这不听闻陈局长也买了,所以才想着拿来给陈局长看看,不知道他吃这上药丸没有,有什么效果。” 陈立远将那小方盒收进袖子,“我父亲有事忙去了,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得来,这件事,我来帮沈少校来问好了。” 沈晏均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就就麻烦陈少爷了。” 陈局长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都还没回来,沈晏均跟潘玉良留在陈府吃的午饭。 因为席上陈立远的脸色一直不太好,潘玉良也不敢多吃,深怕陈立迁怒真给她下毒。 饭一吃完,潘玉良也不等陈局长回来了,直接拉着沈晏均就出了陈府。 “那陈立远怎么回事?脸白的跟死人一样。” 沈晏均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把玩着,“他不是一直身子不太好么,估计是旧疾复发了。” 潘主良长长地哦了一声,点点头,“说起来这个不太好也是因为我,幸好我们走得快。” 沈晏均见她紧张兮兮地摸着肚子的样子,失笑不已。 “那你还非要跟着我来。” 潘玉良皱着眉道,“我爹可不像我娘那么好糊弄,我这不是怕吗?” 沈晏均叹息一声,将人拉进怀里,“不用怕,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了。” 潘玉良闷闷地道:“能怎么解决啊。”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她知道只要她把有了身孕的事情跟她爹娘一说,她爹娘也不会硬对她怎么样,可是……这样一来,势必会伤了大家的感情。 不单单是她,还有她大姐,还有司令府跟潘家的感情…… 第76章 当初的事 等到四下无人了,赵副官才敢问沈晏均。 “少校,现在陈局长已经知道了少奶奶的事,您觉得他真的会保守秘密吗?” 沈晏均呵了一声,“他陈家要是个能守得住秘密的地方,那些闹得晋城满城风雨的陈家少爷的流言又是哪里来的?” 赵副官低着头,小声地道:“那些还不是少校您让人放出来的消息。” 沈晏均横了赵副官一眼,赵副官立即低下头,一副乖乖认错的态度。 但赵副官确实是有点弄不懂沈晏均的用意,那陈家少爷从出事到现在,那些人能那么快地知道陈家的事,还事无俱细,总不会是陈局长自己吃饱了没事撑着,满世界的嚷嚷自己的儿子没用了。 但潘如芸这件事…… 这明显的司令府跟陈局长已经调换位置,如今被推在风口浪尖的,可是司令府。 沈晏均从赵副官身上收回视线,淡淡地道,“这天底下,如里有什么真正的秘密,这种事,有一个人知道了,便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悠悠众口,哪里是堵得住的。” 赵副官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沈晏均了,“那依少校的意思?” 如果真的不管,那为何要答应陈局长那龌龊的老东西,一千兵力,虽说这对司令府来说不算什么,但他一个保卫局局长,私下里拥有一千兵力,这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 沈晏均道,“你们少奶奶一向对自己过分自信,这件事不妨让她自己拿拿主意。” 赵副官看沈晏均这意思,似乎是真不打算管了。 他急忙道:“可是少校,少奶奶她到底……”还是司令府的少奶奶,一荣不能俱荣,但一损可就俱损了。 沈晏均冷笑一声。 “潘家、陈家,他们个个自以为是聪明人,个个以为手上拿了那么点东西就想着拿捏司令府了,呵,真当我沈晏均是那只会儿女情长的软脚猫了不成。” “那……” 赵副官还欲再说些什么,沈晏均却打断他,“其他事你不用管了,护好少夫人安全便是。” 赵副官吞下到了嗓子眼的话,低头应是。 沈晏均给陈家送的那份贺礼,的确是送早了些,哪里有人别人孩子还没生下来就急着送礼的。 为此潘玉良还奇怪的问了沈晏均,“娘说,有了身子前三个月是不能到处去说的,会不吉利,那陈家就不怕不吉利?” 沈晏均笑着回她,“这种事你认便有,不信也就没有,这好不容易能证明陈少爷什么事也没有的机会,陈夫人怎么肯放过。” 潘玉良点点头,觉得也是。 她想了想又说,“那陈少奶奶虽有了身子,但也是个可怜人。” 沈晏均搂着她在自己腿上坐下,一只手还给她摇着扇子才让她坐得住,不然早就离他远远的了。 他不甚在意地问,“你们在房里她说什么了?” 潘玉良道:“就是什么都没说才可怜,陈夫人也在,那陈少奶奶好像很怕她一样,话都不敢怎么说,我问她什么她都答,挺好,还不错,那声就跟蚊子似的。 陈夫人一开口,她就吓得发抖,你说,那陈少奶奶好歹也是进过学堂读过书的人,为何怕陈夫人怕成这样?” 沈晏均没有答她,反倒问起她了,“你觉得一个人如何害怕另一个人,是为什么?” 潘玉良缩在他怀里,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只手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长长地嗯了一声,然后道:“依我看,要么是那陈夫人实在太恶,比如打她啊不给她放吃啊之类的,要么……是那陈少奶奶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害怕。 依我看应该是前者,陈夫人看着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不过那陈少奶奶也着实无用,就这般由着别人欺负,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潘玉良没有跟恶婆婆相处的经验,沈夫人护她护得紧呢,她自然体会不到那陈少奶奶的处境。 沈晏均失笑,“所以你当初二话不说就跑去跳楼?” 对于自己的这段黑历史潘玉良也是有些不忍直视的,她捂住他的嘴,装作凶悍的样子,“不许再提这件事。” 沈晏均眼里满是笑意,对着她挑挑眉,嘴里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手心里。 潘玉良的手心仿佛被烫着了一般,她连忙收回手,沈晏均却趁机而上,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自她有了身子之后,两人就一直没有亲热过了,这一吻两人都有些激动,特别是潘玉良,本是被动,没一会后便开始主动,双手都攀上了沈晏均的脖子。 等到两人都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沈晏均才放开她的唇。 潘玉良的唇被吻得湿漉漉的,眼睛也是湿漉漉的,整个人软软的,嘤嘤着开口。 “都怪你,现在怎么办?”说着她难耐地扭了扭身子。 沈晏均失笑不已,将人打横抱起,“能怎么办?只能白日宣淫了。” 潘玉良连忙护着肚子,“不行,会伤着宝宝的。” 沈晏均道:“你现在都已经做娘的自觉了。”说着又道:“不怕,我有分寸。” 沈晏均忍得辛苦,但仍然小心翼翼,一边要顾着潘玉良的肚子,一边还要顾着她的感受,这娇气宝宝,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哼哼唧唧的,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沈晏均被她磨得都快要疯了,气极了在她的腿心咬了一口。 “你成心的是不是?” 潘玉良全身一麻,闷哼一声,不依地反驳说,“哪里是成心的了,人家难受嘛。” 难受的又岂是她一人。 因为是白日看的更加的清楚,潘玉良腰上垫着高枕,她双手手肘撑在床上,将自己的上半身撑起,这种事……本来就不该这么看着的,可她又偏忍不住。 可越看她就越觉得心痒,全身的感观都聚在了一处,沈晏均埋在她的身下,帮她疏解着。 她咬着下唇,防止自己尖叫出声,但鼻息却骗不了人的越来越重。 直到最后她闷哼一声,两腿一阵抽搐,彻底释放出来,沈晏均才抬头看着她。 潘玉良有片刻的失神,等到找回神识之后,她恨不得找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但她两条腿还被沈晏均把着,能逃到哪里去。 半晌,她才吞吞吐吐地吐了一句,“我这肚子……好像只青蛙啊。” 沈晏均无奈,他直起身子,又吻上她的唇,一吻结束后才说,“你惯会让别人说好话哄着你,怎么不见你说说好话哄别人?” 潘玉良气喘吁吁地问,“晏均哥哥也要人哄么?” 沈晏均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下探,一边道,“你说些好听的,我自然也是好高兴的。” 潘玉良眨眨眼,等自己气喘匀了些,才道,“以前老师总说,说一百句好话不如做一件好事,所以老师跟晏均哥哥究竟谁才是对的?” 潘玉良说完撑起身子跪坐了起来,又因为白日,什么都在目光之下,她有些害羞,拉过薄被盖到自己身上,然后挪着屁股往后,伏下身子,学着方才沈晏均的样子,张口含住。 沈晏均身子一抖,差点瞬间交代。 那温热的触感太过美妙,他向来惊人的自制力节节败退。 “良儿,你学坏了。” 潘玉良哪里有空答他,鼻子哼了哼,表示抗议。 沈晏均也不再同她说话,只撑着身子轻抚着她的头发,一边舍不得她这么般辛苦,一边又恨不得她再快些再深些,矛盾又疯狂! 没几日,那陈家便又有了新的流言传了出来。 之前大家还纷纷道那陈家少爷自从娶了媳妇之后日子过得美美的,还这么快有了孩子,夫妻关系十分的好。 但现在竟又传出那陈家少爷与他那位少奶奶的关系其实并不好,据陈家的丫鬟们说,她们还听到了少爷在房里动手的声音。 那闲着无事可干整日里招猫斗狗,靠说别人闲话找乐子的众人这时候露出一副我早就料到了的样子。 “我就说嘛,这关系不好才是对的。那元家小姐嫁进陈府之前不就闹着上吊了吗?你想想,你媳妇为了不嫁给你宁愿去死,这事儿多丢脸啊,那陈家少爷娇生惯养的,心气也高,哪里能转过腚就给忘了,这关系能好才怪。” 不过也有人保持不同的意思,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这有什么怪不怪的,夫妻吵架还不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合的,晚上灯一熄,衣服一脱,天大的事情睡一觉不就好了,要是睡一觉还不好,那就多睡几次嘛。 那元家小姐长的虽然不如潘家三小姐那般国色天香,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嘛,也还是个能看的,再说,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脱了衣服都是两条腿,又有什么好挑的。” 众人大骂他下流,“你整日就知道睡觉好坏事,除了睡觉你还能想点别的吗?” 那人也不辩驳,只说,“说的好像你们有多高尚一样,你们白日装作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还不都是些衣冠禽兽,到了晚上,谁知道你们脱了个精光钻到谁家媳妇被窝里去了。 这销魂窟温柔乡,放到什么时候都一样。什么大灾大祸的年成,还不是有那么多孩子出生,孩子哪里来的?总不是送子观音挨家挨户给送的吧?你们说是不是啊?” 那人话说的虽是坦荡,脸上却是一脸猥琐之意,待他说完,众人哄堂大笑,不怀好意地道:“我们可没钻过别人媳妇被窝,你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啊?怎么着?你家那被窝是凉了不成?要不要兄弟们替你暖暖呀?” 这些话猥琐又下流。 那人非胆没有生气,反倒晃着脑袋说,“如今这世道,该享受的要抓紧享受啊。” 众人附议,都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一阵笑闹之后,又有人说,“诶,你们说,原来也没听说那陈家少爷脾气不好啊,你瞧那潘家三小姐的都这么对他了,他连个屁都没放一个,潘家三小姐反倒风风光光地嫁进了司令府。那元家小姐再怎么也是嫁了他,还怀了他的孩子,怎么反倒还动起手来了呢?” 头先说话的那人啧啧了几声,举起自己的手掌上下地翻着瞧着看,“这种事我可干不出啊,这女人都是用来疼的,怎么能打呢,陈少爷真是暴殓天物。说起来那元家小姐我还见过两次呢,那小模样,要是我……疼都来不及呢,嘿嘿嘿。” 那人嘿的猥琐至极,边上的人也把话说的越来越浑。“就你这小体格,你是打不过女人吧?别哪天被女人给压死了。” 一帘之隔的桌前,陈立远手里的筷子被他捏得嘎吱作响。 一边的下人吓得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在外间的众人只听到隔壁传来砰的一声动静,愣了愣之后胆子大的人起身走到帘子旁,掀了帘子往里看了眼,却只看到陈立远从另一边楼梯转身下楼的衣角,桌前的凳子被踢翻在地。 “隔壁谁啊,这么大的动静?” 掀帘子的人啊了一声回过神,“没看见呢,人已经走了,估计是走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凳子。” 就在那君人兴致勃勃的大谈特谈陈家少爷的事的第二日,元微微的孩子没了。 据陈家的下人们说,是陈家少爷一脚踢在了他们少奶奶的肚子上,才导致孩子没了的。 元微微怀着孩子,陈立远还往人肚子上踢,这不光是想要这孩子的命,连带着元微微的命他都想拿去。 元微微当场就被踢得昏死过去,整个人像死了一般,毫无生气。 元微微本来自上次闹过上吊的事之后身子就大不如从前,陈立远这一踢去了她大半条命。 陈夫人请了好几个大夫,屋子里换了好几盆血水,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元微微的命,孩子是肯定没了的。 元家的人在元微微出事之后的第二日就到陈府来看了元微微,陈夫人象征性地骂了陈立远几句,还假模假样的捶了陈立远几下。 作势的样子元家人哪里会看不出来,但元老爷不吭声,女儿成这样了,还跟陈局长有说有笑。元微微的亲娘又死的早,现在的元夫人是元老爷原先的一个妾室,她更不会管元微微的死活。 元家人只入了陈府看了元微微一次,在陈府吃了个和气的饭就再没有进过陈府。 元微微孩子没了的事,陈夫人心比较大,她想着的是,反正陈立远身子已经好了,能让元微微怀第一个,也能让她怀上第二个。 就算她元微微不成,这晋城还有那么多的姑娘,有的是人给陈立远生孩子。 倒是陈局长,在书房里往陈立远脑袋上砸了个茶杯,陈立远也没躲,被砸了一脑袋的血。 陈局长看他那个样子更是来气,“你倒是长本事了,那沈晏均欺负到你头上的时候,你屁都不放一个,转过身身就把自己屋子里的人往死里打。” 陈立远直视着陈局长,“爹,那真是我屋子里的人吗?” 陈局长眼睛一瞪,“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元微微是你媳妇,他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 陈立远笑了笑,“爹,那元微微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种,您比我清楚不是吗?我告诉你,我陈立远就算是断子绝孙,我也不会给别人养孩子,谁都不成!” 陈局长一怔,好半晌才开口,“是谁在你面前说三道四了?” 陈立远忽然笑了两声,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 “别人都知道了的事,父亲还想着瞒我,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陈局长咬咬牙,“是那沈晏均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我跟你说,远儿,你可千万别上他的当,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离间我们父子,远儿,父亲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陈立远看着陈局长道:“你以为你拿着潘家大小姐的那点事,就真能威胁得了沈晏均了吗?你以为拿了司令府的一千兵力,就胜了沈晏均一次是不是?我告诉您,那一千兵力现在在您手上就是个烫手山芋。 那一千人,于他司令府可有可无,但您拿在了手上就承了他的情,如今南京政府正愁没有人开刀,您一个保卫局的局长私设府兵,您想过会有什么后果没有?他沈晏均正愁没有名头治您,这下好了,您把自己往人家手里送。” 陈局长心中大骇,他压根没有想过这一层。陈立远这么一说,他立即惊出一身冷汗。 “你的意思是沈晏均故意给的这一千兵力给我?” 陈立远只看着他,并不答话。 陈局长掩下心中汹涌,他道:“远儿,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陈立远一笑,轻轻吐了一句,“我不信。” 陈立远说完转身就过,丝毫不理会身后陈局长喊他的声音。 陈立远回到房里,丫鬟们现在见着他是能躲就躲,元微微看到他也跟见了鬼似的,恨不得让自己消失掉。 她一直以为这府里,唯一一个对她不错的人就是陈立远,但那日他那一脚踢向她肚子时的神情,她至死也忘不掉。 他想要她的命,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陈立远着步子往床前走,他每走一步,元微微便往床里缩一点,直到整个身子缩在床角低着墙了,她才惊恐地看着他,摇着头。 “你不要过来,我求你,放过我吧,陈立远,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陈立远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他恶狠狠地盯着元微微,“元大小姐,没想到你倒是命硬,既然你还活着,倒不如来说说,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给我扣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元微微的眼睛瞬间睁大,面如死灰,她抖着唇,“你……都知道了?” 陈立远看着她,转了转自己的脖子,“都知道了,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元微微忽然失了所有力气,她不再往墙里缩,她晃晃脑袋想解释,那不是她愿意的,她是被迫的。但事已至此,她解释又有何用呢。 她张张嘴,看着陈立远道,“陈立远,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求你了。” 陈立远从房里出来后直接去了司令府,他还带着沈舟。 沈舟原本是潘玉良身边的人,那时候潘玉良朝他开枪的时候,他也在,陈立远见过一面,这次在沈晏均给陈局长的那一千人里,陈立远一眼就认出了他。 陈立远带着沈舟进了司令府,潘玉良刚睡醒一觉,沈晏均本来想让沈夫人带她去别处,但她说什么也不肯,一直赖在他身边,沈晏均只能由着她。 陈立远会来找他,在沈晏均的意料之中。 倒是潘玉良,听到那些传言,如今看到陈立远,有几分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来,又有几分害怕。 待看到陈立远身边的人时,她更是愣了愣,“沈舟。” 沈舟冲着潘玉良行了个礼,“三小姐。” 赵副官看着沈舟提醒道,“现在是少夫人了。” 沈舟从善如流改了口,“少夫人。” 陈立远带着沈舟过来不是为了让潘玉良跟他叙旧的。 他看了眼潘玉良,然后才对着沈晏均说,“你确定我们接下来说的话她能在场?” 沈晏均笑了笑,握着潘玉良的手紧了紧,认真地说,“我与她之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陈立远深吸了一口气,“好,沈晏均,那我问你,那个女教员,她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陈立远的话潘玉良听得不明所以,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知道陈立远口中的那个女教员是谁,但事实上又并不清楚。” 而且……他为什么要说是沈晏均故意安排的。 潘玉良将视线落到沈晏均脸上,后者冲她微微一笑。 对于陈立远的问题,沈晏均矢口否认,“不是。” 见他不信,沈晏均又道,“她其实是你父亲安排的人。” 陈立远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下意识地拒绝相信,“不可能!” 沈晏均道:“你了解你父亲,就应该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他当初为了讨好于我,故意安排那个女教员到你身边,好破坏你跟良儿的婚事,只不过后来这件事的走向有点奇怪。所以我跟他并没有达成什么协议。 不过……你也别太怪他,你身体的事,想必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第77章 你是我大姐 潘玉良听到沈晏均说的这番话已经不足以用震惊来形容了,当然脸色最难看的还要属陈立远了。 毕竟事已至此,她除了唏嘘之外,也没有过多的感觉。 她现在跟沈晏均感情很好,又有了孩子,再加上她跟陈立远原先本来就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那些过往在她这里自然引不起她什么特别的情绪。 如果这件事是其他人做的,想必陈立远还好接受些。 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他父亲。 他一辈子的事,就毁在了他亲生父亲的一念之间。 潘玉良同情地看了陈立远一眼,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陈立远忽然情绪激动地道:“你别那么看着我!” 潘玉良吓了一跳,沈晏均连忙拍拍她给她压惊,两人对视一眼,潘玉良给了他一个这孩子真可怜的的表情。 她本来还想替陈立远骂他父亲两句,但想想,那是他父亲,她一个外人,好说什么呢。 沈晏均喂着潘玉良喝了口水,等陈立远情绪缓了一些后才道。 “我知道你以为这件事是我做的,比起你父亲,你也更愿意相信这件事是我的手笔。但事实就是如此残酷,你父亲盘算来盘算去,最终把自己的亲儿子给盘算进去了。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件事想必他也是后悔的。” 这件事陈局长的确是后悔的,否则事后也不会接二连三的想要找潘玉良的麻烦。 他这是迁怒,明明是他自己没有控制好场面,才导致事情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陈立远什么个性他应当了解,他跟潘玉良曾经在同一个学堂,同样受着新派知识的影响,他们这些激进派的学生,情绪很容易被人带动,做出什么来都有可能。 陈立远的心里满是愤怒,但他依然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他父亲纵使千错万错,但有一点他说的对,沈晏均此时把这件事情透露给他的目的,为的不就是离间他们父子的感情吗?这件事如果不是他做的,本来就与他无关,他一辈子不说也没有人会找他。 陈立远深吸了口气,指了指一边的沈舟,“那他呢?沈晏均,你把他送到我父亲那又是为什么?” 不待沈晏均回答,立在一边的赵副官道:“给陈局长的那一千人是属下随意在营里抽的,少校并不知情。” 随意? 他现在连他父亲都不信了,还会相信他的鬼话。 沈晏均知道陈立远不信,笑了笑说,“陈少爷若是觉得这个人有问题,那就让他回来好了。这人原来是保护良儿的,那次良儿跟陈少爷的事情后,我罚了他一顿,然后把他扔进了营里。 我跟良儿都有些时日没见过他了。” 陈立远哼笑了一声,“那倒不用,我觉得这人还挺好用的,就留着给我吧。” 沈晏均做了个请便的动作,“人既然已经给了令堂,具体怎么用,就由令堂跟陈少爷做主了。” 沈晏均将这么重要的事透露给陈立远,让陈家父子离了心,这口气陈局长不可能生吞得下去。 等到陈立远走的时候,潘玉良特地寻了个没人的机会,在回廊上喊住了他。 “陈立远,这件事是你父亲做的不对,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他到底是你父亲,你……你也别牵怒于其他人,那元家小姐我瞧着就挺好,你别……” 对潘玉良来说,他们之间的那件事,早就已经过去了,他们也各自有了新的生活,但对他来说,这件事又哪里那么容易过去呢。 陈立远回视潘玉良,再看看不远处往他们这边看着的那沈晏均,笑了笑,忽然问。 “你有身子了吧?” 潘玉良啊了一声,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肚子,“是、是啊。” 陈立远又是一笑,“你回去吧,有了身子就小心一些。” 陈立远转身出了司令府,潘玉良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听去了自己的话没有。 沈晏均最近跟陈局长那边走得近的消息,沈司令府也知道一些,他不无担忧的提醒沈晏均,“陈局长那个人心术不正,你别到时候把自己给坑了。” 沈晏均笑笑,说了句无妨,想必陈立远的事情,够陈局长头疼一阵子了。 陈立远没用,那陈局长好不容易想到这么个李代桃僵的法子,却又被陈立远一脚给踢没了。 估计陈局长这会在家里想要吐血的吧。 沈晏庭不在,被沈夫人特地支开了,他最近越发的沉稳了,潘玉良有了身子,他也不能跟她一起玩闹。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缩在书房里看书习字,要么就让沈元教他习武,有时候还逮着赵副官教他。 完全一副上进青年的样子,沈夫人念他辛苦,日日给他进补,几个月的时间他就长高了不少,潘玉良羡慕嫉妒地说,他这是吃了饲料长的。 沈晏庭给了她一个不与女人计较的眼神,把潘玉良气的够呛,拉着沈夫人评理。 两边都是心头宝,沈夫人还是挺为难的,只好说,“小孩都是见风长的,刚生下来这么小点,然后一点点长这么高,等到时候良儿肚子里的孩子生了,你便能体会那种心情了。” 沈夫人一边说着还一边拿手比划了一下,潘玉良上次去瞧了沈朝煦,的确是沈夫人比划的那个长度。 她笑笑摸摸自己的肚子,脸上一片温和之色。 沈晏均扶着她坐下,悄声在她耳边说,“我帮你出气。” 潘玉良这才美滋滋地坐下。 片刻后沈晏均就打发赵副官领着阿板去了沈晏庭的院子里。 沈元跟赵副官都算是司令府里的“老人”了,虽然平时为人处理不刻意,但在府里呆了那么长的时间该做的不该做的,自然看得清楚明白。他们跟沈晏庭过招的时候,手下力道都是收了的,怕伤着沈晏庭。 但潘玉良的那丫鬟可不是那种会讨好主人的人,你让她打一拳,甭管站在她面前的是谁,她都能使出十二分的的力道。 沈晏均让她过去,分明是不怀好意。 沈夫人支开沈晏庭分明是有话要说,沈司令平时基本都是吃了完饭就走人,今日被沈夫人给特意留住了。 潘如芸坐在沈晏均跟潘玉良的对面,潘如芸的视线在沈晏均脸上落了落,沈晏均全程只顾着给潘玉良端茶倒水,丫鬟们也都被沈夫人支使了下去,沈晏均只好自己来,弄好之后还得给她摇扇子。 潘玉良整个人就跟没长手似的,由着沈晏均忙活着。 潘如芸想着。若潘玉良不是她亲妹妹,她这样子她是看不下去的。 潘夫人原先教她的那些关于女人的东西,明显在潘玉良身上是一点体现都没有。潘如芸也不知这世道到底变成什么样了,但潘玉良的活法,在她的脑子里的确是个冲击。 沈司令跟沈夫人倒不管他,他们盼了这么多年的孙子,现在正在潘玉良的肚子里,供着还来不及呢。 别说沈晏均侍候着,就算是让她自个来侍候着,沈夫人也是愿意的。 沈晏均一边给潘玉良摇着肩子,一边把红衣洗好的樱桃往她嘴里塞了两颗,这时候才转过脸,见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也没露出窘,反倒坦荡地道。 “娘让我们留下可是有事要说?” 沈夫人点点头,事的确是有事的,“之前我跟你说过,良儿进府的时候族谱里写的可是妾室,如今良儿的肚子月份也大了,这事再不解决就来不及了。” 说着沈夫人还瞪了沈晏均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不过了,这事儿沈夫人跟沈晏均提过两次,但至今为止还未见动静。 沈晏均不急,沈夫人可急了,她可不能让自己的长孙变成庶出。 潘玉良自己对名份这个东西是不怎么在意的,是妻是妾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再说,她都顶着妾的名份这么久了。只是涉及到孩子的问题,沈司令跟沈夫人都特别在意。 她便也不好说什么。 见她停下,沈晏均低声道:“你吃你的。” 潘玉良哦了一声,伸出胖胖的小手去抓樱桃。 潘玉良吃东西的时候仍是十分秀气,比起刚有身子吃什么吐什么没什么胃口的那会,现在潘玉良吃东西好多了,吃什么都觉得格外的香,吃的还特别认真,眼里只有食物。 有时候沈晏均就是什么都不干,光看着她认真地吃着东西,都能笑得出来。 关于是妾室的这个问题,潘玉良是当事人,不好发言。 另一个当事人就不得不发言了,潘如芸也明白,沈夫人的着急是为何。 沈晏均那里她可以把话说的难听,但面对沈司令跟沈夫人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潘如芸仍旧是平日里低眉顺眼的样子,“娘,这件事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你们做主便是。” 潘如芸话虽是这么说,但沈夫人明白,她都跟沈晏均提过两次了,他不可能没有跟潘如芸说过,之所以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还不是因为她有意见。 不过沈夫人倒也没说什么,反倒夸了潘如芸几句,“知道你向来是个善解人意的,这件事我就说在你这里是没问题的。” 潘如芸笑笑没吱声,潘玉良低着脑袋自顾自地吃着樱桃,如若是在知道潘如芸跟重晓楼的事情之前,她绝对不能这么心安理得的。 但现在她都已经知道了,她不知道潘如芸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重晓楼的确是有几分魅力,那眉眼婉转之间,不经意全是风情。 可到底身份还是悬殊,而且,跟沈晏均相比,潘如芸到底喜欢那重先生什么,潘玉良实在想不通。 她之前也试图从重先生那里入手,怀着一颗窥探之心,跟重先生套过几次近乎。 但重晓楼为人冷淡,跟沈晏均那种冷还不是一样的冷法。 沈晏均的冷是透着股威严,身份使然。 但重晓楼的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就是个没有心的人,沈晏均跟赵副官帮了他那样多,若不是沈晏均,他怕是早已经死在大狱里了,他见着沈晏均也未见半点感激之情,反倒冷眼相待。 还有他那住处的事,要不是沈晏均告诉她,估计潘如芸让她去问上几十次结果都是一样,她不可能从他的嘴里套出任何的话来。他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是没有人的,仿佛抽离开来,什么都与他无关。 这样一个人……她大姐就不怕给冻着吗? 沈夫人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就让人去请你父母过来商议商议。” 沈司令也道,“这等大事,的确是要好好说清楚的。” 潘如芸的眼皮跳了跳,再次往沈晏均那里看去,后者给了她一个你自己解决的那眼神便不再管她。 潘如芸压下心中的气焰,低着头说好。 第二日沈夫人便派人去潘府请了潘老爷跟潘夫人,去的人说是少夫人有了身子,有些事要与亲家老爷跟亲家夫人商议。 潘夫人高兴得不得了,在厅里团团转了几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可能是太过高兴了,潘老爷跟潘夫人压根在意来的人口里的少夫人说的是潘如芸还是潘玉良,便自认为是潘如芸了。 “我就说那老神仙药有用,如芸若是早点听我的……” 司令府的人还在厅里候着,潘老爷立即瞪了潘夫人一眼,“你是高兴得傻了吧,胡说些什么。” 潘夫人回过神来,笑笑说,“你在这里等一会,我们换套衣服就随你一同前去。” 等回了房,潘夫人一边帮潘老爷拿了套枣红色的唐装,一边说,“穿这套吧,这套喜庆。” 潘夫人一摸衣服,“这么厚实?” 潘夫人高兴着说,“夏装没有做这种,你就将就着穿吧,大喜的日子,自然要穿的喜庆些。” 潘老爷无奈,只得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换了那套厚实的唐装,刚一穿上便觉得一股热意。 潘老爷对着潘夫人道,“你说话也要注意些,当着别人的面说什么呢,一会去了司令府,在他们面前可得注意了,别什么都说。” 潘夫人手脚麻利的帮潘老爷扣好扣子,“怕什么?没怀上我肯定不会说的,如今怀上了,谁还在意那个,只要结果是好的就成了。” 话虽如此,但潘老爷还是嘱咐道,“还是注意些着吧,就算司令府的人不在意,传出去也不好。” “成,我不说还不成吗。” 潘夫人帮潘老爷换好衣服,自己也换了套暗红色的旗袍,潘夫人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夏装,比起潘老爷,她这套衣服就舒服多了。 两人换好衣服后就匆匆赶到前厅,对着还站在厅里的人说,“好了,我们走吧。” 等到司令府,见着潘如芸了,潘夫人二话不说就拉着那潘如芸问东问西。 “唉呀,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让娘给盼着了。芸儿,可有哪里不适?会不会想吐?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缺什么就跟娘说,娘让你爹去办。” 潘如芸一脸看着潘夫人,一边的沈司令跟沈夫人也有些尴尬,知道潘老爷跟潘夫人这是误会了。 沈司令对着潘老爷做了个请的动作,“亲家请坐,快请坐。” 潘如芸也扶着潘夫人坐下,沈夫人吩咐丫鬟给好潘老爷跟潘夫人上了茶,她与沈司令对视了一眼后,对着柳衣道,“去请大少爷跟少夫人来厅里,就说亲家老爷跟亲家夫人过来了。” 潘夫人听着沈夫人的那句少夫人皱了皱眉,觉得有些怪异,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柳衣去潘玉良的院子请人的时候,一说潘老爷跟潘夫人来了,本来坐在榻上的潘玉良顺势往榻上一躺,“啊,好困啊,我先睡一会。” 红衣一手摇着扇子,一只手捂着嘴笑了笑,柳衣也有些忍不住,沈晏均对着柳衣道,“你先过去,我跟少夫人一会就来。” 柳衣应声退下。 沈晏均走到榻前将人轻手轻脚地扶起,“总是想见的,难不成你还能躲一辈子不成?” 潘玉良皱着小脸,自打胃口好了之后,她整个人圆润了不少,沈晏庭是竖着长的,她却是横着长的,这也是她羡慕嫉妒沈晏庭的原因。 她自己嫌弃自己,沈晏均却觉得现在这样挺好,“我第一次瞧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般,梳着辫子,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明明小小的人儿,偏要作那势,费劲地抬着下巴,装作凶狠地瞪着我,小肉手还握着把勃郎宁指着我……” 潘玉良听完他“赞美”的话后立即捂住了他的嘴,一脸恨不得重头再活一次的样子,“别说了,你越说我便越发觉得自己蠢了。” 潘玉良被他拉起,脸上仍旧是不情愿。 “能不能不去?” 沈晏均知道她又想逃避,但这事是避不了的,那是她父母,让她丢开她自己都不肯干,哪里是避得了的。 “除非你以后都不见他们,我就可以帮你。” 潘玉良叹口气,放弃挣扎,她现在这肚子已经微微隆了起来,就算肚子能遮住,脸上的胖也是遮不了的。 潘玉良特地让红衣给她挑了件能遮肚子的裙子,以往总会嫌热,现在也不嫌了,只要能遮住肚子就行。 红衣在里间帮她换好,沈晏均就在外间等着,等她换好之后才上前去牵着起她的手。 “呆会你若是不想说话,不说便是,有爹娘跟我在,没事的。” 说着沈晏均又对红衣道,“你再去给少夫人洗些水果。” 红衣点头应是,等她走了沈晏均才道,“你大姐那边你也不用想太多,她跟那重先生前段时间住在一起,这件事情我本来想等她自己挑破,但你这肚子等不了。而且……” 沈晏均没把话说完,忽然就住了口。 潘玉良问,“而且什么?” 沈晏均道,“而且……你大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良儿,若是有一天,你大姐做出什么事来,你会怎么选?” 潘玉良不答反问,“大姐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为什么要选?” 沈晏均牵着她的手紧了紧,“我只是随便说说。” 潘玉良看他那样子倒不是随便说说,但沈晏均没再继续说,她便也不再追问,她惯会逃避问题。 两人来到厅里,他们一进去,所有的人的视线便都停在他们身上。 潘玉良后知后觉地此地无银挣开了他的手,率先上前,“爹,娘……” 潘老爷跟潘夫人看着她,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竟一时间找不到要说的话。 沈夫人干笑两声,打破沉默。 “良儿快坐下,红衣怎么没赔在你身边?” 潘玉良答道,“红衣去帮我拿吃的了。” 沈夫人点点头,沈晏均旁若无人的牵着她的手落坐,被潘玉良给瞪了一眼。 沈晏均道,“你忘记我方才说的了了?总是要见的。” 潘玉良不高兴地低下头去。 沈夫人看了他二人一眼,然后才开口。 “有件事一直没有跟亲家老爷和亲家夫人说,就是良儿已经有了身子……” 潘老爷跟潘夫人皆是一震,潘夫人下意识地去看潘如芸,“所以有了身子的人是良儿不是你?” 潘如芸抿抿唇,潘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厉声说,“如芸,良儿什么都不懂,你也不懂吗?你怎么能……” 潘夫人的这话说得沈司令跟沈夫人都有些糊涂,怎么方才他们以为有了身子的是潘如芸就高兴得很,她一说有了身子的人是潘玉良他们反倒不高兴了? 这不……都是他们的女儿吗? 沈夫人咳了一声,“亲家夫人,那个,其实不管是如芸还是良儿,有了身子都是一样的,在我们府上,待她们都是一样的。” 潘夫人一口气憋在心口,这哪里一样? 她深呼吸了几次,盯着潘玉良问着,“良儿现在几个月了?” 潘如芸道,“已经快五个月了。” 潘夫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脸色不愉地道,“为何现在才来跟我们说?” 潘夫人这话是冲着潘如芸说的,脸色却是摆给司令府的每一个人看的。 沈夫人皱皱眉,但还是挤了个笑容出来。 “这不老规矩说了么,有了身子头三个月是不能说的,后来事情一多,又给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还没跟亲家老爷跟亲家夫人说过。” 俗话说,伸手还不打笑脸人,沈夫人都这么伏低做小陪着笑了,潘夫人也不好一直板着脸,只好缓了脸色。 潘老爷的脸色也有些凝重,但相比潘夫人还算是好的。 他问关沈司令跟沈夫人,“那今日让我们过来是为何?” 要是报喜,派个人过去说一声就好了,压根不用特地请他们过来一趟。 沈夫人道,“主要不是为了良儿名份的事情,良儿嫁进司令府的时候顾着别的,便是以妾室的身份进来的,如今有了身子,身份自然是说不过去。我知道良儿是两位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你们放心,良儿在司令府,我们也是把她当成宝贝,绝对没有给她半分委屈,只除了这名份…… 所以今日特地请了好亲家老爷跟亲家夫人过来,便是商议这件事的,如芸在我们府上仍是少奶奶的身份,良儿抬做平妻。” 这事本是喜事,潘家两位小姐在司令府都是妻子的身份,司令府可以说给足了潘府面子了。这种事情压根可以不必跟潘老爷和潘夫人商议,请他们来也是为了做场子,以示对他们的尊重。 但潘老爷跟潘夫人如此脸色,沈夫人也有些不高兴了,只是面上没显。 潘如芸睨了眼沈夫人的脸色,她在司令府十多年了,沈夫人弯弯嘴角,她都知道沈夫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连忙拉了拉潘夫人说,“娘,我知道您的心思,我这么多年没能有个孩子您着急也对,良儿又还小,您也担心。但是娘,您放心,良儿有我照顾着呢,出不了岔子的。而且如今良儿有了身子,我的事,就随缘吧,您别太过忧心。” 潘如芸这一番话下来,沈夫人才缓了缓情绪。 她也知道,自打潘玉良那进府以来,沈晏均几乎就没入过潘如芸的房,就连潘玉良身了身子,他也在潘玉良的房里歇着。 潘如芸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她也不能自个一个人就能怀个孩子。 沈夫人还以为潘夫人是因为这事生沈晏均的气,想想便也没生潘夫人的气了。 潘老爷点点头,又道,“良儿还小,还得麻烦亲家夫人多多照顾了。” 潘如芸嫁给沈晏均的时候都十九了,就是潘如意嫁给裴思远的时候也都十七了,如今潘玉良才十六就要生孩子了,加之她那个性,在潘老爷跟潘夫人眼里,她自己都还是一个小孩子。 沈夫人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特别能理解潘老爷跟潘夫人,连忙说,“这个二位就放心,良儿在我们府上,绝对没有敢委屈她半分。” 潘老爷咬了咬后槽牙,随即松了脸色,“这件事您二位做主就好,我们没有意见。” 本来就不是需要多费口乱来商议的事,潘老爷跟潘夫人一点头,这件事就可以直接办了。 潘老爷跟潘夫人留在司令府吃的午餐,潘玉良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没怎么抬过头,无事可干只能不停地吃东西,先吃了两把樱桃,后来又吃了块糕点。等到吃饭的时候,又把沈晏均给她盛的大半碗汤喝的一点都不剩,接着又伸着筷子去吃菜。 潘夫人生气归生气,但看着她那吃法还是皱着眉,忧心忡忡,“你慢一些,这么个吃饭能消化得了吗?” 潘玉良平日里也确实不会像今日这般猛吃,她吃东西都是每回吃一点,过不久又再吃一点,不会一下子给自己塞那么多下去。 今日只是为了让自己不闲着,才一直猛吃。 本来她觉得还好,潘夫人这么一说,她便立即觉得自己吃不下了。 她放下筷子,潘夫人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沈晏均帮她擦了嘴,又擦了手,问她,“是去走走消化一下,还是要回去睡一下?” 潘玉良偷偷看了眼那潘夫人,后者也正看着她,并给了她一眼神,她苦着脸道,“娘好不容易来一次,我……一会陪娘说说话。” 沈夫人笑着说,“晏均你今日就别粘着良儿了,让她们母女好好说说话。” 说完她又对着潘玉良道,“我一会吩咐厨房把你爱吃的都温上,你方才就是吃水果吃太多了,那东西吃的时候顶饱,一会就又该饿了。” 潘玉良乖巧一笑,“谢谢娘。” 潘夫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五味陈杂。 沈晏均知道潘夫人有话要说,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我在书房里,有事你就差人叫我。” 潘玉良点点头,展颜一笑,“好呀。” 等大家都吃完了,潘玉良才跟着潘夫人离了桌,潘如芸也赶紧起了身,对着沈夫人道,“娘,我也……” 沈夫人特别理解地道,“你也去吧去吧。” 母女三人去了潘如芸的房里,几个丫鬟都被关在了门外。 一进门,潘夫人的脸就板了起来,对着潘如芸道:“跪下。” 潘玉良吓了一跳,回过神的时候潘如芸已经直直地对着潘夫人跪了下来。 潘玉良面色一急,“娘……” 潘夫人不为所动,潘玉良只好去拉潘如芸起来,但潘如芸却推了推她的手,示意她别管。 潘玉良看看潘夫人又看看潘如芸,最后干脆扶着肚子也要跪下。 潘夫人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扶住,“你去做下。” 潘夫人面色发着寒,潘玉良也不敢多说什么,依言坐到一边的凳子上。 等她坐好后潘夫人才看着潘如芸道,“如芸,你当初是怎么跟我和你爹说的?” 潘如芸直直地跪在地上,答道:“娘,当初良儿入府,是晏均跟爹一起商量的,我不过是那个点头同意之人。但后来良儿跟晏均相处出了感情,是谁都没有料到的。” 潘如芸半真半假地说着,当初潘玉良会入司令府这件事的确是潘老爷跟沈晏均一手触成的,而且硬要再算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只能是潘夫人。 当初那主意是潘老爷提出来找沈晏均商议的,沈晏均顺手推舟纳了良儿,而她起初是不同意的,是潘夫人求着她看在良儿是她亲妹妹的份上让她点了头。 如今事情出了偏差,潘如芸是不认的。 潘夫人被堵得瓷实,潘玉良说的都对,她无法反驳。 “那你也应该早就告诉我这件事,而不是一直瞒着我跟你爹。” 潘如芸又道:“良儿有身子的时候正是如意生孩子的时候,那段时间我一直在裴府,我自己都不知情,等到后来知晓了,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 潘夫人深吸口气,又看了乖巧地坐在一边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的潘玉良,抖着手指着她道:“你就是个傻子!” 潘玉良不知道潘夫人这话从何说起,但眼下她也不敢反驳,潘夫人说什么她便是什么。 潘夫人又看回潘如芸,“好,你说的总是有理,那我现在问你,你要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 “娘!” 潘如芸扬声喊了潘夫人一句,打断她的话,“娘,您想太多了,良儿有了身子是好事,以后您就多了一个外甥,这外甥还是司令府的长孙,未来不可估量,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改变,您应该高兴才是。” 潘夫人要说的话被堵回喉咙,高兴?她哪里高兴得起来? 这该有了的人没有,不该有的人却有了。 潘夫人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跟潘玉良说,但看着她的脸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潘如芸说的很对,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 她皱着眉,“你爹……” 这回没等潘如芸阻止她,她自己便住了口,没再继续往下说。 潘夫人叹口气,“算了,你们就按司令府的意思办吧,如芸你有空回潘府一趟,我跟你爹有事要同你说。” 潘夫人说完就走了,潘玉良大大地松了口气,她连忙起身去扶潘如芸,潘如芸摆摆手,“你别动,小心伤到你。” 潘如芸自己双手撑着地从地上起来,然后扶着桌子坐下来。 潘玉良小声地问,“大姐,我从来没有见娘这么生气过,她会不会不理我了?” 潘如芸有些怔忡,潘玉良做为潘家最受宠的三小姐,自然是没有见过潘老爷跟潘夫人生气的样子,但她却是从小到大一直这么过来的。 她回过神,掩下心中的情绪,笑了笑说,“不会,娘只是太过震惊了,你给她一点时间。” 潘玉良点点头,想了想又问,“大姐,你跟那重先生……打算怎么办?” 潘如芸一愣,趁着丫鬟们都不在问她,“晏均跟你说了什么?” 潘玉良状似苦恼地皱皱眉,“他什么都没说,只同我说这件事抓主意的还是大姐。所以我才想着问问大姐,虽然我觉得那重先生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但如若是大姐真的喜欢……” 潘如芸握着她手,问她,“良儿为何这么说?” 潘玉良想了想,“也没有为何,直觉吧。人与人之间相处,总要有点吸引人的地方,就好比我以前跟陈立远能订婚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两个是同类人,我们接触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想的东西也是一样的,跟他在一块我觉得很轻松。” 潘如芸看着她问,“那晏均呢?她跟你完全不是同一类人,你又为何?” 潘玉良鼓鼓脸,“晏均哥哥很厉害啊,他什么都会,而且……他对我很好啊。” 对方是什么人有时候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那陈立远是好,可他父亲随随便便给他安排个人他就不是他的了。 她同沈晏均虽然接触的东西不一样,但他从来不会抵触她的东西,她有时候会说一些在别人看来天方夜谭的傻气的话,但沈晏均从来不说她不对,只会跟他说他认为对的。 那是尊重。 潘如芸道,“你这是小孩子心态,谁对你好你便觉得他很好。” 潘玉良不解地道,“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如果一个人都对你不好了,你为什么还要对他好?” 潘如芸无法解释这个好与不好的事情,有时候人的心思很奇妙,她只好说,“晓楼原来对我也很好的。” 只不过日渐被现实磨了性子,他这些年在兰园吃的苦头她都看在眼里,他们还年轻的时候,他也是温柔的,对她也是千依百顺。 可现实就是这般,不知折辱了多少人。 也正因为她将重晓楼吃的苦头看在眼里,将他一点一滴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她才更明白,她与重晓楼不是那种喜欢了就能一起离开这里随便找个地方生活的人。 重晓楼除了唱戏什么也不会,而她更是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他们一旦离开,将要怎么样生活?潘如芸想过无数遍,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下,她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潘玉良还是道,“我还是觉得他不好。” 潘如芸盯着她的眼睛,“我若是同他一起离开了,不是很好吗?那你就是沈晏均唯一的妻子了。” 潘玉良抿抿唇,不太愿意去想这个事情。 “可是,你是我大姐啊……” 比起那些名份之类的东西,潘如芸才是活生生的人,一个对她好的人。 、 第78章 大小姐的打算 潘家那边知会过了之后,沈夫人就去请人看了日子,结果人掐着手指算了又算,最后来了一句,“近两个月内都没什么好日子。” 要不是司令夫的身份在那,沈夫人真想骂那人几句。 合着这近两个月的时间挑都挑不出一个好日子? 那人看出沈夫人的不愉之色,连忙解释说,“夫人莫要着急,这好事总是多磨的嘛,谁不想好上加好呢。” 沈夫人瞧着他就来气,觉得自己就不该来找他,话说的再好听也无用。 让柳衣给那人丢了一锭银子后,沈夫人又去了别处,结果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 沈夫人愁得眉毛都皱到了一块,潘玉良的身子都快五个月了,哪里能一直拖着。 这事儿潘玉良自己倒是看得开,“娘,不急的。” 沈夫人不死心地又去请了几个人算了日子,基本上掐出的时间都差不多,最早的好日子也得到中秋前后了。 每个人都这么说,沈夫人便也不好真去犯这个忌讳,最后只得把日子定在八月初。 为此沈夫人对沈晏均颇有微词。 “早跟你说过了,偏拖着,这下可好了,得等到八月份了。” 沈晏均乖乖认错,“是孩儿的错。” 潘玉良舍不得他挨骂,出来替他说好话,“娘,这事也不急的,您就别怪晏均哥哥了。” 沈夫人佯装生气地看了她一眼,“你呀,就是耳根子软,日后若是管起家来,那软脾气可是不行的。” 潘玉良轻轻哼了声,“不是有娘跟大姐在的么,我才不想管家呢。” 沈晏均一如既往地握着她的手在手心里把玩着,对于她的话倒不意外,“你就是个懒的。” 潘玉良嘿嘿两声,沈夫人本欲说点什么,现在说这话还尚早了些,日后总是要管的,她跟潘如芸就算是亲姐妹,日子也还是各过各的。 但想了想,她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那日潘老爷跟潘夫人来过之后,潘如芸就不大出院子了,沈晏均从来不过问她的事,潘玉良自打知道重晓楼的事情之后,对于潘如芸的的事情便也看得开了些。觉得沈晏均说的对,是去是留还是由着她自己。 倒是沈夫人觉得这事儿潘如芸心里还是有了想法,否则的话也不会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门。 没几天的时间就让柳衣拿了一堆东西过去给她,有金银首饰,还有药材补品等等,都是极好的东西。 潘如芸看着那些东西发笑,“看来还真是托了良儿的福了,我进府十几年从娘那里得的东西加起来也就这么多。” 喜儿低着头不说话,潘如芸犹如对空气说了通话,她叹了口气,“你就是这般无趣,你瞧良儿的那丫鬟,成天给良儿逗着乐子,有趣极了。” 喜儿惊慌地抬头,“小姐……” 潘如芸摆摆手,“没事,我就说说而已,又不会真的换了你。” 喜儿松了口气,又问,“那小姐,夫人给的这些东西可要收下?” 潘如芸拿起一支金钗左右看了看,“收,怎么不收?” “可是,夫人分明误会了,小姐要不要去解释解释?” 潘如芸放下钗子又拿了对耳坠在手上,金线扭着的耳坠子,底下还有两颗要松石,大方得很。 “哪里是误会?良儿被抬成正妻,我作为沈晏均明媒正娶的少奶奶,有点情绪不是应当的么?” 喜儿还欲再说什么,“可是……” 潘如芸放下东西,走到桌边坐下,“行了,别可是了,把东西都收好吧,跟原来的那些放到一起,这些东西虽然平时看着无用,但有总比没有的好,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喜儿现在都有些听不懂潘如芸的话了,总觉得她的话里有深意,但具体什么意思她又闹不明白。 潘玉良的事,潘如芸只管点头,后面的事也不再过问。 反正现在沈夫人认定了她有情绪,她反倒落得轻松了,不必跟着沈夫人一块忙前忙后。 就算是沈夫人对她有什么看法,她也有由头。 元微微的事,在陈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元家也没去讨什么说法,除了晋城中止不住的流言蜚语,若说有什么其他的异常,大概就是沈晏庭回来踢了把椅子。 沈晏庭自己生闷气,脾气无处可发的时候就喜欢踢椅子,上次踢椅子是那元家小姐为了不嫁到陈府去上吊的时候,再上一次便是听说沈晏均要娶潘玉良为小的时候。 这次他踢椅子的时候只有潘如芸一个人在厅里,其他人都不在。 潘如芸由着他发了通莫名其妙的火,等到他不再乱打乱踢了才命丫鬟倒了茶,又让人去把椅子扶好,踢坏的椅子搬了出去。 潘如芸一声不吭地收拾着他的烂摊子,对沈晏庭一句斥责的话都没有,沈晏庭冷静下来后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他见潘如芸自己去拾他踢翻在地的茶杯,连忙阻止她。 “大嫂,你别动了,让丫鬟捡就行了。” 潘如芸笑笑说,“无事,反正我也是闲着。” 沈晏庭泄了急火,坐到椅子上,眉头仍然高高挑着,不爽的样子跟沈晏均平日里冷脸的样子倒像了几分。 潘如芸捡起东西放到桌上,也在一边坐下,“怎么了这是?可是在学堂里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总不可能是被欺负了,且不说沈晏庭现在自己日日习武,而且已经有了一些小成果,他去学堂还带着沈元呢,吃不了亏的。 沈晏庭道,“没事,我就是觉得那元微微可怜罢了。” 数月前,元微微成亲的事情在学堂里闹出不小的动静,后来事情一过,元微微嫁人,他们继续在学堂里上着课,元微微这个名字就逐渐被大家忘记,直到前几日,这个名字又在学堂里被人提起。 那陈少爷一脚踢了元微微的孩子,差点要了元微微的命的事,在学堂里也传了开来。 有几个同学组织着说要去陈府看看元微微,沈晏庭对这件事既没发表任何看法,也没有要去的意思,但他私下里还是悄悄关注着说这件事的其他人,特别是那几个说要去陈府的同学。 大家还纷纷捐了钱,让那几个同学买了东西,准备带去陈府探望元微微。 沈晏庭人不能去,钱还是给了的。 只是最后那钱还是被退了回来,因为陈府的大门,那几个同学压根就没进去。 陈夫人才不会看在他们是学生的份上给他们面子,直接让家里的下人拿着扫把把他们给轰走了。 他们这样一群年轻的学生,哪里受过这等子气,回头就把东西给退了,把钱都退了回去,在学堂里大骂着陈府的不是,激愤得很,好似跟元微微被去了半条命的事情相比,他们被扫地出门的这件事更让人难以接受。 这件事沈晏庭因着司令府的关系,一直没有说过什么,直到今日,他在学堂的时候,又听见别的同学说。 那元微微本来从陈府跑了出去,跑回了元家,但是她上午刚从陈府跑回去,下午元老爷就又把她送回了陈府。她那样跑出去,又被送回陈府,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沈晏庭在学校里顾及着司令府跟陈府的关系,什么话也不能说,别人能骂得陈府,他连骂都骂不得,这才没忍住,回家发了脾气。 沈晏庭也是真生气了,平日里他压根不会跟潘如芸说这些,要说也只会跟潘玉良说而已。 潘如芸听着他气愤地说着陈府的不是,心里有些好笑,女人便是这样的,在家听父母的,嫁人了就得听丈夫的,自古到今都是这样的。 只是他们这些学生总喜欢把事情看得特别严重。 她安慰着他,“这事你生气也没有用,她父母都不管,旁人哪里管得了的。” 沈晏庭道,“方童说大家一起出点钱给元微微买张去香港的船票,把她送走得了,那陈少爷那么喜欢打人,元微微迟早会被他打死。” 方童也是沈晏庭的同学,潘如芸见过一次,长什么样她倒是忘了。 “香港?” 沈晏庭点点头,“是啊,方童有亲戚在那边,晋城走不了就从上海走,方童说这边要是乱了起来,他也会去香港。” 潘如芸笑笑,“那边不乱吗?” 沈晏庭道,“不知道,不过……应该比这边要好吧。方童说香港就是一个小岛,四周全是海呢,估计真要打起来,上岛也挺麻烦的。” 潘如芸失笑,“你们在学堂里怎么还说这些?” 沈晏庭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他们什么都说的,李秋仁连他家那只大狗一天要吃多少骨头都要到处跟人说。” 潘如芸又给他续了杯水,“那你们成日时惦记着这些事情,哪里还有心思念书?” 沈晏庭不置可否,“这些哪里会耽误念书,都是下课的时候说的。” 潘如芸点点头,又说,“那元微微的事情你还是别掺合了,我听人说,那陈局长不知拿什么要挟了你大哥,让你大哥抽了一千的兵力给他。” 这件事沈晏庭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连忙问,“大嫂,你听谁说的?” 潘如芸一愣,像是没有料到他会追问,笑了笑说,“你就别管听谁说的了,回头你大哥该说我多事了,大嫂只是想告诉你,你可别跟着你那群同学胡来。” 沈晏庭倒也没多想,“我知道的大嫂。”跟潘如芸说了一通话之后,沈晏庭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 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沈晏庭跟潘如芸便也没出去,在厅里等着其他人过来。 等到其他人过来的时候,厅里已经恢复了原样,一点也看不出来方才沈晏庭在这里撒了通野。 沈晏均坐到桌前第一件事就是先挑了一些潘玉良吃的东西装到小碗里,自己也不动筷子,而是先喂着她吃了一通。 潘玉良自己要去拿碗筷,沈晏均嫌她吃饭慢,“由着你自己吃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 潘玉良抽空回嘴,“吃饭慢才健康。” 沈夫人最近吃饭也是一直盯着潘玉良,见她要是哪道菜多吃了两口,那道菜就会直接摆到潘玉良的面前。 沈晏庭抗议过几次,“她一个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娘你看她都胖成什么样子了。” 沈夫人却只道,“日后你若是娶了媳妇,娘对你的媳妇也会这么好,你别着急。” 他……哪里着急了? 沈晏庭抗议无效,还无端地得罪了潘玉良。 潘老爷后来又陆续送了些新奇的吃的东西过来,家里每个人潘玉良都分了一些,只有沈晏庭有意地被落下。 潘如芸的事,沈晏均知道陈局长一定会把事情传出来。 只是他也没有料到,最先知道这件事的人居然会是沈妙玉。 沈妙玉因为上次沈夫人给她一堆东西让她带回李家,面子里子都有了,加之沈妙玉自己也有意夹着尾巴做人,让她在李家过了段舒坦日子。 但日子一长,沈妙玉自己就原形毕露了,在李家又故态复萌,跟李老太太闹过好几次,李老太太被她气得都急火攻心,连吃了好几天的药才把火气给压下去。 李XX还是在别的女人房里呆得多,沈妙玉成日无事可干就到处找别人的麻烦,她那几个妯娌见着她都没什么好脸色,惹不起躲得起,现在只要一见到她转身就走。 别人的麻烦找不了,沈妙玉就只能去找李XX的另外几个女人的麻烦,她是正妻,又是司令府的姑奶奶。李XX房里的那几个要么是丫鬟被抬上来的,要么就是外面家里出身也不怎么好的。 在沈妙玉面前她们还是低了一头的。 于是沈妙玉身心愉快地找着她们麻烦,那几个女人不敢对沈妙玉怎么样,等回过头来,纷纷找李XX哭诉。 李XX本来就厌恶沈妙玉,加上老太太的事,对她心里更是厌烦。那几个女人一哭诉,直吵得他头疼。 两人本来歇了一段时间没打过架了,沈妙玉自己这一作死,李XX便也不管不顾了,痛痛快快地把人按到地上揍了一顿。 沈妙玉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她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李XX,但又偏偏不让李XX得逞,对着他又是抓又是挠的,李XX的脸都被她抓烂了。 李XX把人揍得动弹不得了之后扬长而已,待回了妾室的房里,一瞧自己的脸,又上了火。 回头瞧着沈妙玉不顺眼了,又把人拎到房里揍了一顿。 打人这件事本来就是会上瘾的,越揍就越上瘾。 沈妙玉再次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回了司令府,沈司令一见她就头疼,直接找了个借口,成日里在营里呆着,晚饭都不回府吃了,为的就是避开沈妙玉。 沈妙玉见沈司令躲着他,倒也不去找他,而是直接要去找沈晏均。 但沈晏均人虽然在府里,沈妙玉要见他却也是不容易的。 沈夫人一瞧这姑奶奶回了府,早就吩咐府兵守着潘玉良的院子了,沈妙玉连院子都进不去,就算进去了,院子里面还有个阿板守着呢。 沈妙玉气得牙痒痒,甩手就去了潘如芸的房里。 潘如芸对沈妙玉还算是客气的,请她入了坐,又给她斟了茶。 沈妙玉虽然顶着一张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脸,但她瞧潘如芸却还一副瞧不上眼的样子。 喝了口茶,把气顺下去,沈妙玉对着潘如芸道,“让你这丫鬟出去,我有话对你说。” 喜儿对沈妙玉还是心有余悸的,潘玉良在她手上都吃过亏,更别说潘如芸这性子了。 潘如芸也道,“喜儿平日里跟我形影不离的,姑姑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必避着她的。” 沈妙玉眼睛一瞪,大概是想让自己看上去凶悍一些,但她那张脸过于精彩,她做什么表情都让人忍不住觉得又好笑又同情的。 “你确定,如果我要说的是兰园的那位的事呢?” 潘如芸一愣,随即看了一眼喜儿,喜儿也是一副惊恐的样子。 想了想,潘如芸还是道,“喜儿,你先出去吧,跟春香那丫头去院子外面守着。” 等喜儿走了之后,潘如芸才看着沈妙玉问她,“不知姑姑想跟我说什么?” 沈妙玉嘁了一声,看不惯潘如芸端着的样子。 她道,“在我这你就别装模作样了,那戏子我也见过,长的倒还是不错,唱戏也好,你养着他倒也能理解。而且我也看出来了,我那大侄子的心根本不在你这,你也是个苦的,我也不想为难你,但如今我有事了,你得帮着我。” 潘如芸堪堪一笑,“姑姑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还是不要讲的好。” 沈妙玉脸一拉,“是不是子虚乌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既然能知道这件事,肯定有我能知道的法子。你若执意要跟我这么说话,回头要是府里上下都知道这件事了,你可别怪我。” 潘如芸沉默了片刻,脸色也淡了下来,不再陪着笑。 “姑姑想让我帮什么?” 沈妙玉道,“我要见晏均,而且你得让他帮着我。那个该死的李XX居然敢几次三番的打我,我宁愿守寡也不要跟他过下去了。” 潘如芸心里一惊,“姑姑的意思是?” 沈妙玉道,“反正我都有好几个儿子了,那死老太太身体不好估计也活不久,李XX那个贱人,除了打我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死了算了。” 潘如芸脸上震惊之色明显。 “姑姑,这要人命的事……不好吧?” 沈妙主摆摆手,“你别跟我说这些,我是自己打不过那姓李的,我要是能打得过他,我就自己动手了,用不着求你们。” 求?她这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在求。 潘如芸道,“这件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姑姑在他李家还是得靠一靠姑父,若是姑父不在了,姑姑在李家怕是会受欺负的吧?” 沈妙玉哼哼,“李XX现在是跟他们合着伙的欺负我,有他还不如没有,我不管,大不了我以后不在李家过了,我回司令府来住。” 潘如芸还是劝着,“姑姑莫要意气用事,这夫妻间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合的,天大的事情不哪里不是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弄成你死我活的场面多不值得。” 沈妙玉却懒得听她这些,直接跟她说道,“你这话你自己都信服不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养着那戏子了,我那大侄子我知道,各方面都十分优秀,放着这么个人不要,你去养个戏子,你还来说我。” 潘如芸脸色变了变,避口不谈自己的事,只是说,“我只是怕姑姑日后会后悔而已。” 沈妙玉打断她,“这你放心,若是后悔也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们无关。” 潘如芸只好道,“那好吧,那这件事我先跟晏均商量商量。” 沈妙玉又道,“你可别让我等太久,等得越久我就越闲,人一闲我就喜欢找人说话。” 潘如芸低眉顺眼,“是,姑姑,我会尽快帮你办的。” 见目的达成,沈妙玉起身走人,待走了两步后她又回过头来。 “你这可有银钱?” 沈妙玉也聪明,她得知潘如芸的事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她现在还有依仗着司令府,但沈司令跟沈晏均又对她这个态度,潘如芸的事情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她若是直接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她得不了任何好处,说不定沈司令跟沈晏均还会迁怒于她。 毕竟这种丑事,一旦公之于众,司令府可以说是颜面无存了。 与其这样,她还不如拿这件事给自己换点好处。 潘如芸手上能给出去的现钱并不多,全都给了沈妙玉,沈妙玉端着装银钱的盒子掂了掂,有些嫌少。 “你一个司令府的少奶奶才这么点钱,难道是真的全接济那个戏子了吗?” 潘如芸忍着气陪着笑,“姑姑说笑了,我平日里都在府里呆着,不大出门,手边的钱自然不多。”说着她又道,“还望姑姑能说到做到,以后这种话就不要挂在嘴边了,我得不偿失,姑姑您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沈妙玉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沈妙玉端着盒子出了潘如芸的院子,喜儿这才进屋子,“小姐,姑奶奶拿的不是……” 潘如芸坐在凳子上发着呆,喜儿的话她压根没听见似的。 喜儿又喊了一句,“小姐。” 潘如芸这才回过神,喜儿接着说,“小姐,姑奶奶拿的可是……” 潘如芸点点头。 喜儿吸了一口气,“小姐您怎么由着姑奶奶胡来,都给她了,咱们日后打点拿什么用?” 潘如芸看了她一眼,不甚在意地道,“司令府的少奶奶还能饿死不成?” 喜儿急得直跳脚,潘如芸明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你别急,娘不是让我得空回潘府一趟么,到时候我找娘要一点。” 喜儿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潘如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问她,“让你去打听的事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喜儿连忙道,“奴婢都打听过了,现在的确是有好多人出去,特别是上海那边,很多人都要往外边跑呢,小少爷说的那个什么香港也有好多人去。不过现在到处船票紧张得很,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票。” 说着喜儿又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道,“老爷的货船还曾带过人。” 潘如芸一愣,“可是爹的那些商船不都是用来运货的吗?” 喜儿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应当是偷偷的带的,不然应当有很多人去找老爷的。” 潘如芸晚上又去了一趟沈妙玉的院子里。 “我明日要回一趟潘府,姑姑的事等我回来后便跟晏均提。” 沈妙玉下午才拿了潘如芸一盒子银钱,对她也算客气,“你去吧,我就在府里等着。” 潘如芸又从袖子里拿了瓶玉露膏,“姑姑若是不愿意请大夫,就用点这个吧,到底是女人,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沈妙玉接过玉露膏还打开盖子闻了闻,“那我就收着了。” 潘如芸笑笑,“姑姑先用着,若是用的好我再给姑姑送些过来。” 沈妙玉对潘如芸的这个态度还是很满意的,她拿着东西,撇着嘴,“行了,有事我会找你的。” 回潘府的路上,喜儿担忧地问,“小姐,姑奶奶到底想做什么?您理她做什么?现在夫人都不管她了。” 沈妙玉想做什么? 无非是想拿着把柄要胁她,现在司令府没有一个人肯理她,沈妙玉也只能拿着这把柄来要胁她了。 想了想潘如芸想到沈妙玉知道的那中,还是嘱咐喜儿,“你以后说话小心着些,没事别招她。” 喜儿连忙点头,但她仍然十分担心。 沈妙玉那个人,哪里是别人不来招她就能成的。 潘如芸原先赌着一口气,自从沈晏均跟她摊牌之后,她就没想着这件事要瞒着谁,因为既便是她把重晓楼接到府上来住,沈晏均也得帮她瞒着。 她不知道沈妙玉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但既然她能知道,她知道这件事的也绝对不止沈妙玉一个人。 沈晏均没有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也只能说明……他要动她了。 潘如芸面上虽是云淡风轻,心里也是着急的。 “看来良儿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他还真是看中啊,这么迫不急待地要为她扫清一切障碍。” 喜儿小声地道,“大小姐原来的那个孩子大少爷也是极其看中的,如若不是……” 如若不是潘如芸执意不要那孩子,司令府的长孙就是她的儿子了。 喜儿的话让潘如芸有些怔忡,她想起当初那个孩子没了之后,沈晏均也曾红过眼睛。 也许喜儿说的对,他当初也是极其看中那个孩子的。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第二日早饭的时候,沈夫人早就把沈妙玉的那份送到了她的院子,并且让人看着不让她出来,免得影响潘玉良的味口。 吃过饭之后,潘如芸说要回趟潘府,还问潘玉良要不要一起回去。 潘玉良脑袋摇成了搏浪鼓,她躲还来不及呢,才不要回去。 “那成,那大姐一个人回去,回头给你带好吃的。” 潘玉良现在好哄,但凡吃的玩的,都能让她高兴一阵子。 沈晏均不动声色地看了潘如芸眼,问她,“怎么这个时候回去,可是有事?” 潘如芸道,“没事,我娘那日说让我得空回去一趟,估计是如意那边有什么事找我回去商量吧,那日良儿也在的。” 那天潘夫人的确是说过这话,潘玉良点点头说,“对呀,娘让大姐回去一趟,可没让我跟着哦。” 潘如芸失笑,捏了捏她圆润的脸,“知道了,小懒货,不拉着你一起回。” 潘如芸回到潘府,潘老爷也刚从码头回去,带着好几大箱子东西。 见着潘如芸,潘老爷先是一愣,随即道,“给你跟良儿拿了些东西,正好你回去的时候带回去。” 潘如芸点点头说,“这个不急,父亲,我今日回来是有事同您商议。” 潘老爷想了想,“我先洗个手,你跟你娘先去我书房里等着。” 趁着潘老爷洗手功夫,潘如芸问潘夫人,“娘,上次您让我得空回来一趟,可是有事要说?” 本来是有事要说的,但看着潘如芸如此平静,潘夫人又觉得自己说也是白说。 她要说的无非就是那些,她是潘家的大小姐,潘家还得靠着她…… 潘老夫长叹一声,“我同你说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你何曾听过我的,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以前总觉得你是最听话最让我省心的那一个……” “娘……” 潘夫人面色不愉地道,“你还认我这个娘,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潘如芸知道潘夫人是在为潘玉良的事生气,可沈晏均那个人,她又能耐他何? “娘,您说这话就是在折我的寿了。” 潘如芸的话音才落,潘老爷就推门而入,丫鬟们都被打发了下去,喜儿在门口守着,书房里只有他们三人。 潘老爷边卷着袖子边说,“如芸,不光是你娘有话要说,爹也想问你,良儿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如芸心中冷笑,他们居然还问她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们自己不清楚吗? 若他们不清楚,早在陈家少爷成亲的时候他们就把潘玉良接出府了,何必一直拖着。 他们潘玉良留在司令府的目的不就是防她真生不了孩子吗?大女儿不行了就小女儿上,他们打的这主意她又岂会不知。 沈晏均平日里对潘玉良怎么样,两人上哪都要手牵着手的,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可他们管过吗?还不是放任着。现在来问她怎么回事,还用得着她来说吗? 沈晏庭说那元家小姐可怜,谁又不可怜呢。 她跟良儿表面看着光鲜,等真到了那时候,她们都是要被牺牲的那一个。 潘玉良还好,她小孩子心性,自己什么都不明白,又有沈晏均护着,也许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那些事情。 可她呢…… 潘如芸敛下心中的情绪,“爹,这件事……女儿不知从何说起,晏均他、他从一开始就对良儿存了那份心思,爹一说要把良儿送进司令府他就做了顺水人情,他有意对良儿好,良儿又还是个孩子,哪里抵得住,这来来去去的,两人便假戏真做了。” 潘老爷脸色也不大好,“这么说来倒是为父的错了,是我逼着良儿进的司令府。” 潘玉良起初不愿意大家都是知道的,如今这样,也怪不到她头上。 潘老爷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得知的?” 潘如芸从善如流地道,“爹,您还记得您上次货船被扣的事吗?若非司令府授意,就陈局长那帮人,借他们两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来扣潘家的船。 那次您去府里找我,我就想到了这点,所以去找他问的时候,他便承认了,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娘在良儿面前说要接良儿出府。” 潘老爷跟潘夫人同时抽了一口气,像是没有料想到沈晏均会做这样的事情。 潘如芸又道,“沈晏均这个人心思难猜,我同他夫妻这么多年了,他对我半分情意都不曾留的,现在也就良儿还能牵制得住他。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就不知道他跟良儿能好多久,到时候他再……只怕潘府他也不会留。” 潘老爷跟潘夫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潘如芸有些危言耸听了些。 “不至于吧,我们都结亲这么多年了……他对我跟你娘也一直十分尊敬,他应该不会……” 潘老爷话虽是这么说的,但语气里的迟疑潘如芸还是听了出来。 潘如芸打蛇随棍上,“爹,您别怪女儿说话难听,您想想您被扣的那些货船,在这晋城,谁敢在司令府的眼皮子底下动您的船?那是沈晏均在警告我们。所以良儿的事,我便也一直不敢告诉爹娘,就怕他再做出什么事来。” 潘老爷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走着。 潘夫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搓着手,“那怎么办?你若有孩子这事还好办些,偏偏有孩子的是良儿。” 潘如芸倒没潘老爷跟潘夫人那么慌,她道,“今日我回府里便是同爹娘来商量这件事的,爹,您别转了,咱们坐下说。” 潘老爷皱着眉看了她一眼,依言坐下,“你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潘如芸道,“爹现在不是想家里的生意转到上海吗?” 潘老爷一愣,这事他们压根没跟潘如芸提过,倒也不是想瞒她,只是觉得时机还未成熟。 “你是怎么得知的?” 潘如芸看着他认真地说,“沈晏均查出来的,我都说了,潘家在他手上已经讨不着好了,爹您别觉得我是在吓唬您,否则好端端的,他去查您做什么?您背地里做的那些事他全都知道了。” 潘老爷咬咬牙,“你接着说。” 潘如芸继续说,“父亲既然已经决定把生意都转到上海,那咱们就一做二不休,奔着上海去算了。这晋城快要乱起来了,到时候这边真打起来,司令府若是不护着你们,你们怕是会有危险。” 说着潘如芸又道,“反正现在沈晏均也不管我,我到时候先跟你们一块过去上海,到时候让他看在良儿的面子上在在租界给我们弄套房子,真打起来,那边应该也是安全的。” 潘如芸说的这些,看样子她想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潘老爷想着,或许潘如芸在司令府的日子的确是不太好过,否则的话,她一个司令府的少奶奶,无端端去想这些做什么? 沈夫人不太乐观,“那要真乱起来,你妹妹她们……” 潘如芸道,“娘,这个时候您还是想想您跟我爹吧,如意那边,思远对她是没话说的,自然会护着她跟孩子,至于良儿,目前来看,沈晏均黏她黏得紧,两人形影不离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定然也是会护着她的。而且,就算到时候有时候变数,咱们在上海扎稳脚了,再把良儿接过去也一样。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您跟我爹了,若是沈晏均只是不想管潘家的事,那倒还好,但若是他也想动潘家,那可就麻烦了。您想想,现在什么世道了,做什么不要用钱?潘家这个晋城首富在这里,多少人想吞?万一他也……” 潘老爷再次坐不住地起身,跟拉磨似的在房间里来回打转。潘如芸说的也不无可能,但如果是真的,潘家的确是已经架在刀子上了。 潘如芸说完也不催促,让潘老爷细细想着,分析其中利害。 良久之后,潘老爷才开口,“如芸说的很对。” 潘夫人眉头一直未松,“可是如芸,你真要跟我们一块去上海?” 他们原本是打算把潘如芸留在司令府,把潘玉良带到上海去。 潘如芸对着潘夫人苦笑了一下。“娘,孩子我是生不了了,与其这样,我还不如跟你们一块去上海,您跟爹年事已高,我过去还能帮帮你们。” 第79章 针对 潘夫人心里虽然有些戚戚然,但潘老爷已经全然被潘如芸给说动了。 “芸儿说的对,我们得想办法自保才是。虽然我们在晋城是首富,但上海那边有钱的人多了去了,我们这点小钱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我们过去了也不会太扎眼。” 而且潘家也有亲戚在那边,到时候再帮扶一把,他们过去上海生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潘夫人道,“那眼下我们怎么办?” 潘如芸说道,“潘家这边就还得父亲看着办了,毕竟这些家业要搬到上海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潘老爷倒不愁这个,“这个好办,两条货船就能都运下去了,就是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就有些困难,而且怕码头那边忽然查船。” 如果真遇上查船,那就有大麻烦了。 潘如芸想了想道,“父亲弄好之后派人通知我一声,到时候我找人帮忙。” 潘老爷点点头,“好,到时候我让人去告诉你。” 潘如芸又道,“最近良儿的事你们就不要管了,由着沈晏均去吧,横竖良儿现在有了孩子,在司令府地位又上了一层,她吃不了亏。你们管太多,沈晏均反倒生厌,若他再因此做出什么事来,我们得不偿失。” 潘如芸说的这些话真真假假的,三分真七分假,便是那三分真就能拿捏得住潘老爷的命门,所以她的话,潘老爷跟潘夫人自然是信了的。 潘如芸在潘府一直呆到晚上才回去,她帮着潘老爷整理了一些陈年旧账。 潘夫人拿了个大大的碳盆出来,潘老爷把以往留着的那些账本一本一本地都丢了进去,留了几十年的东西,一把火就给烧了。 潘如芸问队,“父亲怎么留了这样多的东西?” 潘老爷道,“做生意的人都是这样的,这里面有一些坏账,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笔钱,都还指望着日后能收回来。” 潘如芸不置可否,她没有潘老爷那样的情不敢当,况且到时候要去上海了,该扔的东西还是得扔,而且这些东西还只能烧不能扔。 “有些东西还是得趁早处理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潘老爷看着烧的旺旺的火叹口气,“我明白,我会处理的。” 潘如芸临走前找潘夫人要了些钱,潘夫人迟疑地看着她,“你……” 裴朝煦洗三那天沈夫人都备了那样的厚礼,潘如芸做为司令府的少奶奶,还会短着她不成? 潘夫人倒不是不愿意给钱,只是一时间被潘如芸这个找她要钱的行为给惊着了。 潘如芸解释说,“最近用钱是用得凶了些,托人找关系、打听事情,还得让人给我保密,这些都是要花费不少的。” 潘夫人听她这样一说才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潘如芸现在在司令府的日子就开始难过了起来。 潘如芸又说,“为了不让他们看出什么,司令府的钱我是不敢随便乱花的。” 潘老爷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是要谨慎些。” 说着他又对潘夫人道,“你多给她一些,她有钱在身上做什么也方便些,给良儿也带一点。” 潘夫人给潘如芸拿的全是银票,好方便她拿,也不用担心会被人看着。 潘如去回去的时候一身的烟火味,潘玉良大老远的就闻到了,皱着鼻子问她,“大姐你回去是放火去了吗?” 潘如芸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怎么还嫌弃起你大姐来了?” 潘玉良立即陪着笑,“不嫌不嫌,我只是觉得大姐出去一天了,应该先去洗个澡好好放松一下。” “你就会卖乖。” 潘老爷从码头带回去的那几个箱子潘如芸全都带回了司令府,一回来就让喜儿去请了潘玉良过来,直接把箱子放在厅里拆了。 “父亲让我带回来给你的,都念着你呢,我先给你分一分,免得你拿回院子里就随意丢着,浪费父亲的一片好意。” 潘玉良吐了吐舌头,“爹跟娘不生我气了吗?” 潘如芸白了她一眼,“再生气他们也念着你啊。” 潘如芸蹲在地上拆着那些箱子,潘玉良弯着腰看着,沈晏均在一边扶着她的腰,待她看了一会就扶直了她的身子。 “这么站着你不嫌累吗?” 潘玉良道,“我得瞧瞧我爹都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沈晏均强制性地扶着她坐下,“坐着不是一样能看吗?” 潘玉良乖乖坐下,脖子还是伸得老长,探着脑袋盯着潘如芸拆着的那些东西。 潘如芸拆好后,还给她分好了类,能放的吃的都搬到了她的院子里,一些新鲜的水果不经留的东西就全搬进了地窖,用的也全都给了潘玉良,她自己什么都没留。 “大姐,你不要吗?” 她父亲装了这么多东西过来,总不会是给她一个人的。 潘如芸道,“难为你还记着我,大姐高兴,就全都给你了。” 潘玉良不依地道,“大姐,我哪里是那种吃独食的人,再说,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用不完的。” 潘如芸手上一顿,“那好吧,吃的东西还这么放着,我要想吃了就去你那也一样,用的东西我留一些。” 潘玉良这才美滋滋地让红衣把东西收下,然后瞧着沈晏均,炫耀道,“你瞧我爹对我多好。” 沈晏均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谁对你不好了?” 潘玉良哼了哼,“但是你比较讨厌。” 说完她眨眨眼睛,突然心血来潮地道,“我今天晚上要跟大姐睡。” 沈晏均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刚想跟她好好说道说道,潘如芸就先开了口。 “你可别,我可不帮你摇扇子,我对你这么好,你也对我好一点,让我睡个安慰觉。” 潘玉良只得继续哼,“大姐也好讨厌。” 潘如芸蹲在地止拍拍手,“讨厌就讨厌吧,我也累了,我先回房去了。” 潘如芸乖巧地说了声,“那大姐早点休息。” 潘如芸看着她笑笑,“真乖。” 潘如芸蹲的时间久了,起身的时候眼前黑了黑,要不是喜儿在一边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估计她能摔下去。 沈晏均正跟潘玉良说着什么,两人都没注意到她这边,潘如芸站着有一会没动才把劲缓过来,对着喜儿轻轻吐了句,“扶我回去。” 从前厅到潘如芸的院子有一段距离,喜儿扶着潘如芸回到房里的时候,潘如芸整个后背都湿透了,她长舒了口气,抖着腿坐到凳子上。 喜儿赶紧吩咐春香去打洗澡水,自己则心疼地给潘如芸擦着汗。 “小姐,这些事您干嘛非得自己亲力亲为,吩咐奴婢去做就好了,您做这些姑爷也不会领悟,您何必?” 因为在房里,潘如芸解了颗扣子,露出白皙的颈脖,好一会后她才觉得气喘顺了些。 她道,“良儿是我亲妹妹,我做这些事又哪里是要他领情的。” “可您也得顾着自个的身子啊。” 潘如芸笑笑说无事,“平日里也没这样,今日也不知怎么的,蹲了一会就觉得头重脚轻的。” 喜儿一边给她细细地擦着汗一边道,“别是凉着了,奴婢一会吩咐厨房给您熬碗姜汤。” “我一会洗完澡之后睡一觉,明日再说吧。” 喜儿只得依她。 这边喜儿正帮她擦着汗,本来应该在前厅的潘玉良不知道怎么过来了,而且还只有她一个人,沈晏均不在,连红衣都没带。 潘如芸跟喜儿皆是一惊,喜儿手上的软帕都掉了地上。 “良儿,你怎么过来了?” 潘玉良道,“我偷偷溜过来的,谁都没发现。” 潘如芸板起脸,“胡闹!一会晏均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潘玉良哼哼着撒娇,“人家想跟大姐说说话嘛。” 潘如芸忍着不适,挤出个笑来,“有什么话不能明个儿再说?我都准备洗澡躺下了。” 潘玉良支支唔唔的,“娘真的不生气了吗?” 原来是还在担心这事儿。 潘如芸道,“娘只是生气我们瞒着她,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她总也不可能一直生着气。” 潘玉良在这边屁股还没坐热,沈晏均就过来逮人了。 “眨个眼的功夫就不见了,红衣的魂都要被你吓掉了。” 潘玉良道,“那是她胆子小。” 沈晏均倒也没有责怪她,只是上前牵住她,“好了,你总有理,你大姐累了一天,我们不要打搅她休息了。” 沈晏均将人拉到身边,这才去看潘如芸。 他皱皱眉,“你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 潘如芸道:“没事,大概是今天回去的时候累着了,你快带良儿回去吧。” 沈晏均点点头,“要实在不舒服就让我去请大夫。” 潘玉良在一边也猛地点头,眼神里有些担忧。 潘如芸道,“我知晓的。” 好不容易等到沈晏均跟潘玉良走了,潘如芸又是一身的汗。 春香她们去提热水还没过来,喜儿又是给她擦汗又是给好摇扇子。 潘夫人跟潘如芸在书房说话的时候,喜儿守在门口,并不知道她们在里面说了什么。 喜儿自小就跟着潘如芸,是她的贴身丫鬟,潘夫人平日里怎么待潘如芸的,别人瞧不见,喜儿却是一清二楚。 所以方才潘如芸说潘夫人不气的话,喜儿压根就不信,只是觉得潘如芸又把所有的事都自己扛了而已。 喜儿一边陪着潘如芸等着洗澡水,一边陪她说话,“小姐,姑奶奶那边您准备怎么办?” 比起潘老爷跟潘夫人生气这件事,沈妙玉才是令人头大。 潘老爷跟潘夫人再怎么说也是潘如芸的父母,再生气也不会害她。 但沈妙玉就不同了,她本来就是沈家人,论亲疏关系,在这司令府潘如芸当属跟她最不亲的那一个了。 “姑奶奶真的会帮小姐瞒着吗?” 潘如芸大口喘着气,道,“怕是瞒也瞒不住的。” 就算沈妙玉看在那些钱跟好处的份上,真帮她瞒着,那个告诉沈妙玉这件事的人也一定不会帮她瞒着,否则的话也不会告诉沈妙玉了。 两人正说着,春香已经带着外院的丫鬟把洗澡水拎进了房里。 潘如芸跟喜儿都及时收了口,不再说什么。 喜儿去试了试水温,觉得可以了才对春香道,“可以了,你们都下去吧,少奶奶这边有我侍候着,晚些时候我再喊你们。” 春香她们提着空的桶子应声退下。 喜儿去关了门,拿门栓抵住,然后才扶着潘如芸去了屏风后面脱衣服。 喜儿帮着潘如芸脱着衣服,脱到里衣的时候潘如芸道上这,“今日父亲给的那些东西里有一支玫瑰花露,你去拿来,滴几滴在水里面。” 喜儿将脱下的衣服搭在屏风上,转身去了外间拿潘如芸说的那支玫瑰花露,小小的琉璃瓶子,看着十分精致,喜儿打开盖子往水里滴了几滴,立即有一股浓郁的香味散发出来。 滴完之后喜儿又将玫瑰小心翼翼地放好,深怕洒了一滴,这都是潘老爷千辛万苦弄来的,可稀罕着呢。 待她放好返身回来,潘如芸却还在屏风背后没有出来。 喜儿觉得有些奇怪,“小姐?” 潘如芸忽然开口道,“喜儿,你快过来。” 潘如芸语气里有些慌张,喜儿也瞬间紧张起来。 “小姐,您怎么了?” 屏风背后,潘如芸全身赤裸地站着,她手里还拿着自己的亵裤。 “喜儿……” 喜儿赶紧上前去扶住她,随手拉了一件衣服披到她到身,“小姐,您莫要凉着了。” 潘如芸手里紧紧拽着那条亵裤,“喜儿……这是什么?” 喜儿的视线往潘如芸的手上看去,停留在那条亵裤上明显的血迹上,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小姐可是来了月事?” 潘如芸摇摇头,“还没到时候。” 潘如芸的月事向来都很准,这才去了半个月,不可能这个时候又来。 潘如芸扶着喜儿胳膊的手忽然紧了紧,她神色有些慌张地道,“喜儿,快,扶我去床上躺下。” 喜儿赶紧扶着潘如芸去床上躺下,然后又拿了条毛巾垫在了潘如芸的身下。 “小姐,可要请大夫?” 潘如芸摇摇头,“不,不要请大夫。” 潘如芸神色少见的慌张,她强壮镇定对着喜儿道,“你先帮我擦个身子,然后再帮我拿套干净的衣服换上,那条带血的亵裤要偷偷处理掉,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这件事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喜儿已经吓得有点傻了,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先是小心翼翼地帮潘如芸擦了身子,然后又帮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至于那条带血的亵裤,喜儿想了想,还是先就着洗澡水洗了干净,然后又拿了潘如芸两身旧衣服放到一起拿剪子全给绞了。 等到做好之后她才松了口气,“小姐,您……奴婢唤春香进来把洗澡水弄出去。” 潘如芸喊住她,“先把纹账放下来。” 喜儿去将蚊账放下,然后才去唤春香进来把洗澡水清出去。 潘如芸躺在床上,喜儿就站在床边,看着春香她们进进出出的弄完之后,才又去把门给栓上了。 她走到床边,掀开蚊账,“小姐,您……不会是有了吧?” 潘如芸面色发白,咽了口口水,艰涩地道,“可能是。” 喜儿一急,“那可怎么办才好。” 潘如芸大概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神情依然是慌乱的。 好半晌她才开口说,“这件事先不要声张。” 喜儿脸上一脸急色,“可是,小姐您的身体……” 潘如芸自打那两个孩子没了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要真是有了,有大夫保着都不一定没事,这不请大夫哪里能行? 潘如芸闭闭眼,“没事,我先好好休息一下,今天大概是蹲得太久了些,在潘府的时候也是一直蹲着,回来也是。” 喜儿拧着眉,“小姐,奴婢担心您的身体。” 潘如芸道:“我知道,你先倒杯水给我,再看看我今日留下来的那些东西里有没有能用的,能用的先用上吧,等过两日再说。” 喜儿赶紧去倒了杯水,扶着潘如芸把水喝了。 “若真是有了身子,小姐准备把孩子生下来?” 潘如芸苦笑了一下,“这孩子要不是不生,我可能一辈子都生不了了。” “可是……” 喜儿知道,孩子总不可能是沈晏均的。给那重晓楼生孩子,潘如芸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但看到潘如芸难看的脸色,喜儿要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小姐您先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等明日养足了精神再说。” 潘如芸点点头,闭上眼睛。 喜儿轻手轻脚地去灭了灯,拿了被子就睡在外间的地上,怕夜里潘如芸喊她。 潘玉良觉得对潘老爷跟潘夫人甚至是潘如芸,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偏偏沈晏均一点也没有觉得这些事是事。 晚上在床上潘玉良对着沈晏均撒了通野,沈晏均瞧见她那肚子就胆颤心惊的,乖乖地任由她拳打脚踢,反正她劲小,打在他身上就跟挠痒痒的似的,沈晏均完全拿这当情趣了。 等到她打累了,就把人抱在怀里轻声哄着,既不嫌烦也不嫌累。 这娇娇的脾气,完全是他一手给惯出来的。 潘玉良早上起来第一件事还是想着往潘如芸那边跑,结果喜儿却说潘如芸生了病。 她这些年身子时好时坏的,生病也是常事,府里其他人也没太放在心上。 潘玉良有些担心,想过去看看,沈晏均跟沈夫人都拦着。 “你别去了,免得过了病气给你。” 沈晏没说话,直接用行动表示了,双手把她护在怀里护得死死的,让她动弹不得。 潘玉良嚣张地对着他的手臂又是捏又是拧的,红衣跟赵副官别开脸不忍直视,沈夫人也笑眯眯地当做没看到,反正现在哄好她才是最重要的事。 沈晏均被她拧得皱了皱眉,搂着她的手却一直没松。 “今日我要去趟营里,你跟我一块去。” 潘玉良立即松了手,眼睛亮了亮,“真让我去?” 潘玉良自从有身子以后,外出活动这件事已经基本上没有了,平日别说让她出门了,连带着沈晏均都不出门了,终日里只在家里陪着她。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家里呆着眼她还有话可以说,但大家都在家里陪着她,她哪里还有什么话要说。 见沈晏均难得开口地说要带她去营里,她不禁有些兴奋。 她现在哪怕是去趟大门口,都会觉得那里的空气是新鲜的。 沈晏均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去过营里了,平日里有什么事都是在府里解决的,让赵副官两头跑着,今日大概是有什么非去不可的事情。 沈晏均带着潘玉良坐车去营里,车子里重新整过一番,连脚底下踩着的都是软软的皮毛。 潘玉良瞧着这车里,可一点都没惊喜,这大热天的,这些人不嫌热吗? 红衣现在多少有些了解她了,见她一上车就这副表情,冲她拍了拍手上拎着的食盒。 “少夫人,奴婢给您带了水果,底下有冰块哦。” 潘玉良冲她竖了个大拇指,“有前途。” 沈晏均扶着她坐好,“好了,别乱动,小心碰着。” 沈晏均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在前面开车的赵副官就有些紧张,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的路,都快盯出血了。 深怕一个不留神就颠着他们少夫人了。 等到了营里,沈晏均把潘玉良跟红衣留在他的办公室,然后带着赵副官去了沈司令的办公室。 潘玉良跟红衣拿着围棋在玩数石子的游戏,低级趣味两人还玩得不亦乐呼。 沈晏均一离开就是一个多时辰,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身后不光跟着赵副官,还跟着重晓楼。 因为潘如芸的关系,潘玉良见着这位重先生没好气地哼了声。 沈晏均拍了拍她的脑袋,无奈地问她,“又怎么了?自个跟自个玩,还把自个玩生气了?” 潘玉良鼓着脸说,“大姐在家里生病呢,我这不觉得大姐可怜么,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沈晏均沉着眸子看了她一眼,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潘玉良说这话时是看着重晓楼的,可她说完,那重晓楼连眼都没眨一下,她就更是生气了。 一边不明所以的红衣还真以为她是在担心潘如芸,安慰着她说,“少奶奶要是知道少夫人这么担心她,一定会开心的,少夫人现在有身子不能去看少奶奶,少奶奶也定能理解的。” 理解个屁,她一点都不理解。 她真不知道她大姐怎么会看上重晓楼这样一个面冷心冷的人。 沈晏均从身后的书柜里抽了两份了档案袋出来,递给重晓楼。 “这两份你好好看一看,一会要用到。” 重晓楼接过,沈晏均又道,“时间紧迫,你就在我这里看吧。” 重晓楼不卑不亢地拿着档案袋坐到了一边,离潘玉良最远的位置。 潘玉良唉声叹气,“我可怜的大姐啊……” 沈晏均盯着她,“行了,别把你大姐当歌唱了,你平日里少气点她就谢天谢地了。”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冤枉,“我平日里哪里气她了?你这是污蔑,像你这种人,要是在沙俄,是要入大狱挨鞭子的!” 沈晏均对俄国并不了解,也不知她说的真假,只道,“我的错,是我说错了话,你别让我入大狱挨鞭子可行?” 潘玉良被他故意的话逗得咯咯笑,“那行吧,我就原谅你这一次。” 说着她站起身,准备倾身跟沈晏均说点悄悄话,却被自己的肚子卡住,她只好放弃,从另一边绕到沈晏均身边,附在他耳边道,“我看到那个重先生就来气,你帮我整整他可好?” 潘玉良这话虽是附在沈晏均耳边说的,但声音一点也不小,办公室里的几个都听着了。 红衣跟赵副官的视线都停在重晓楼身上,重晓楼倒是镇定自如。 沈晏均拉她的手,旁若无人地放着唇边吻了吻,“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潘玉良摇摇头,“你别打岔,你一打岔我一会就忘了。” 沈晏均失笑,为的不就是让她忘记这茬么? 沈晏均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赵副官,赵副官立即心领神会地走到重晓楼面前,对着他道,“重先生,要不您去我的办公室里看?” 重晓楼抬起头,往沈晏均跟潘玉良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站起身。 重晓楼走在最前头,赵副官在他身后,临走前还扯着红衣的领子把人给提溜走了。 沈晏均把人搂进怀里,让她自己腿上坐着。 “你怎么这么针对重先生?” 潘玉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哪里有针对他。” 沈晏均不说话看着她,潘玉良立即道,“好吧好吧,我是针对她,我就是觉得大姐喜欢上这么一个人,为大姐不值而已。” 很多话沈晏均没法对潘玉良说出口,潘如芸之于重晓楼,哪里有什么值不值。 他们之间有着许多的东西,也许是年少的爱恋,也许是*的*,又或许是习惯使然…… 这些都不是旁人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潘玉良这么急着替潘如芸出头,只能说明她的心思太单纯了。 “你大姐生病的事同他又没什么关系,你这是迁怒。” 第80章 撞上 沈晏均说的那些道理她都懂,况且她的确不知道重晓楼跟潘如芸之间的那些细节。 她也从来没有问过。 一是她不想去问,问了她尴尬,潘如芸也只会比她更尴尬。 二来,这到底是件不对也不光彩的事情,摊开来讲,太过怪异。 她不知道沈晏均是用什么样的心态对待这件事的。 连她自己都有些难消化,沈晏均心里……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不就是重晓楼吗? 沈晏均原本以为一上午就能解决的事怀有,一直拖到了下午。 他本来已经叫了车准备送潘玉良跟红衣回司令府,但潘玉良却不想一个人先回去。 “我等你一起嘛。” 沈晏均低声同她商量,“听话,没给你带午饭过来,食堂里的东西你哪里能吃。” 潘玉良却坚持要留下,“又不是天天吃,偶尔吃一顿,没事的。” 说着她又卖乖地双手搂住沈晏均的腰,把脸贴着他的胸口,一副舍不得离开他的样子。 “我一个人在府里会想你的呀。” 沈晏均所有坚持的原则瞬间就被她击溃。 “好吧,我尽量快一点,下午我们早点回去。” 潘玉良笑得眉眼都开了,她的脸现在圆润了不少,却也不是胖,而是那种福气满满的样子,她一笑,原本大大的眼睛弯成新月,里面盛满了星光。 沈晏均的手虚扶在她的肚子上,醉在她的笑里,只觉得此时她说什么他都是能答应的。 午饭是赵副官跟红衣两人去食堂里取的,沈司令跟沈晏均平日里吃的本就跟士兵跟吃的有区别,虽然不如家里的好,但也没有沈晏均说的那样的差。 潘玉良吃了一些,沈晏均也没让她多吃,主要还是怕不卫生。 她得偿所愿地留了下来,其他方面便十分听话,沈晏均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让她吃什么便吃什么,乖巧得很。 她眼睛一转沈晏均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所以等到吃完饭,她说要去转转的时候,沈晏均便也没阻止。 只是嘱咐红衣跟赵副官跟紧了,别让她下楼去人多的地方。 她明显地想找重晓楼的麻烦,而且要是不让她把这麻烦找完,估计她能一直惦记着。 沈晏均看着她背着手装模作样地出门散步的样子,无奈地笑笑。 中午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沈晏均要趁着这半个时辰的时间抓紧时间把沈司令给他的东西看完。 他将视线拉回到手中的文件袋上,里面装着的都是最近从南京那边发过来的电报。 那个沈晏均跟潘玉良去过的那个张司令的愚园已经易了主,现在被一群没有头的草莽占着,张司令带着亲信去了成都,这是好听的说法,难听一点的说法就是,张司令在南京没能混下去,带着他的众多姨太太们夹着尾巴逃了。 沈晏均看着电报,心里道了声可惜。 那个园子潘玉良还没有看完,南京这一乱,估计是没什么机会了。 不过佟家这边倒还好,没出什么大乱子,估计是队伍站得及时又准确,所以才没受到什么牵连。 只是从佟家的来信里倒看不出佟禄他们怎么样了,佟老爷在来信里提都没提过。 沈晏均一份份地翻着电报,年看得眉头直皱。 现在的时局,牵一发而动全身,到处都在征兵,到处都在抢人。 沈晏均没在营里的这段时间沈司令也在囤兵,沈晏均对此跟沈司令的看法倒是不同,这样胡乱地囤兵哪里有什么用。 沈晏均来的时候看了眼新招入伍的那些人,个个饿的皮包骨,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这样的人哪里上得了战场,怕是真打起来的时候跑都跑不动。 还有一些孩子,看上去比沈晏庭的年纪还要小,也不知家里是怎么放的心。 方才在沈司令那里沈晏均就说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他说的也对,但沈司令叹口气,“那些孩子都是从别处逃难过来的,有的跟父母走散了,有的父母已经死了压根就没父母了,还有你看到的那群人…… 乱世之所以称乱世,天灾人祸,外敌入侵,官逼民反,一最后便是骨肉亲情自相残杀,若是我们不收,他们在晋城靠什么生活?那么多人,有几个人能找到工作?找不到工作的就得饿肚子,人在死亡面前什么都干得出来。到时候那群人就会在外面坑蒙拐骗,烧杀抢掠……” 这些事情沈晏均虽然早就知道,但也没料到会这么严重。 他紧紧盯着手中的电报,沈司令好的叹息犹如在耳,他很少见他父亲这样。 潘玉良晃出沈晏均的办公室后立即问了赵副官,“重先生的办公室在哪里?” 潘玉良的行为是沈晏均默许了的,赵副官伸手朝着走廊尽头指了指,“重先生的办公室在最顶头。” 潘玉良慢悠悠地迈着步子,装作并非刻意,只是随意地往重晓楼办公室那边走去。 赵副官的办公室在楼梯左边第一间,连着的三个办公室是早就有人的,潘玉良不知道里面的人都是干嘛的,她也不关心,只是这几间办公室跟重晓楼的办公室之间还隔着两个空的办公室。 潘玉良不禁好奇地问,“为何中间两间是空着的?” 赵副官答道,“原本都是空着的,重先生要了最那头的那间,他喜欢清静。” 潘玉良撇撇嘴,没说什么。 红衣扶着挺着肚子的潘玉良站在重晓楼的办公室门口,门是虚掩着的,赵副官立即上前敲了两下门。 重晓楼其实也不算营里的人,只是帮沈晏均做事而已,所以会找他的人也只有沈晏均跟赵副官,而沈晏均有事也不会直接找他,所以就只能是赵副官了。 门里的重晓楼扬声喊了一句,“赵副官请进。” 赵副官推开门,侧身让潘玉良先进去。好 重晓楼正埋首伏在桌前写着什么,潘玉良来他这里,他还是有些意外的。 愣了愣后,重晓楼还是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少夫人。” 潘玉良扶着自己的肚子坐在重晓楼的对面,重晓楼似乎有些不习惯,坐在椅子上把背往后仰了仰,跟她拉开些距离。 潘玉良笑了笑,“听说重先生文韬武略,很有本事,一直想见识见训,只是没有机会。” 她哪里听人说过这种话,一听就是瞎编的。 潘玉良年纪跟得晓楼比起来,实在太小,加之又是沈晏均的夫人,她说什么,重晓楼都觉得自己不应该跟她计较,便也没作声,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潘玉良冲他笑了笑,然后对着赵副官道,“把你腰上的勃郎宁给我。” 赵副官头皮一麻,这东西可不不是开玩笑的,这是危险品,他哪里敢给。 “少夫人想做什么?” 潘玉良瞪了他一眼,“你拿来就是。” 赵副官不是沈晏均,没有沈晏均那样的一百零八种哄人的手法,又不敢忤逆她惹她生气,这就是个小祖宗,连沈晏均都不敢惹她生气,他们这些人就更不敢了。 小心翼翼地把枪递上去,赵副官一直盯着潘玉良手上的动作,沈怕她一具不爽把对面的重先生给打成筛子。 潘玉良拿着枪,手法熟练地把里面的子弹都拆了出来,只留了一颗在里面。 然后才说,“重先生,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经常见那些外国人玩一个游戏,这里面现在只有一发子弹,我们轮流拿着枪对着自己开枪,就看谁比谁倒霉了。” 她一说完,重晓楼还没有反应,赵副官跟红衣先吓皮了胆,两人异口同声地喊,“少夫人!” 什么都不知道的红衣更不解,潘玉良跟这重先生远无仇近无忧的,作什么要玩这种你死我活的游戏? 潘玉良却不理会他们,只盯着重晓楼看着。 重晓楼脸上倒也不见害怕之色,只是摇摇头,“这游戏不好,我若是输了,会被这把枪里的子弹给毙了,我若是赢了,也会被沈少校枪里的子弹毙了。横竖都是死,我何不选择一个舒服一点的死法,少夫人还是换个游戏吧。” 潘玉良笑笑,觉得这重晓楼倒比想像中的有趣。 “那你说换什么游戏?” 重晓楼道,“我只是个唱戏的,少夫人肯定不夫选跟我比唱戏。” 潘玉良乐了,她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重晓楼新年好着道,“听说少夫人枪法了得,沈得沈少校的真传,不如,我们就比枪法吧。” 反正是今日是躲不过,不如成全了她。 潘玉良的枪确实打的不错,虽然跟沈晏均还有赵副官他们比差得远了,但在业余组里,她已经算是十分了得的枪法了。 潘玉良对待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重晓楼选了一个他必输的游戏。 “好啊,那我们就比枪法。” 赵副官不赞同地看了重晓楼一眼,然后劝着潘玉良,“少夫人,你现在怀着身子,还是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少校不会同意您这么做的。” 潘玉良摆擂手,“把靶子而已,又不是冲着人,没事的。” 赵副官用眼神示意了红衣一眼,红衣立即转身准备去请沈晏均,但她才刚转身,潘玉良就沉声道,“站住!” 红衣没跑成,硬着头皮回过头,冲着潘玉良嘿嘿一笑,“少夫人,奴婢去给您拿点水果,您方才也没吃多少,该饿了吧?” 饿个屁,她才刚吃的饭。 “你们两个谁都不许走,不许偷偷去告密,陪我去靶场。” 赵副官只好把他们带去了沈晏均平日里专用的靶场,那里除了沈晏均会过去,别人根本不会过去。 潘玉良拿着枪瞄了瞄远处的靶子,冲着重晓楼扬扬眉,“重先生,我们就选最笨的比法,每个五发子弹,比谁打的环数多。” 重晓楼说了声好,做了个请的动作,“少夫人您先来。” 潘玉良也没推脱,对着靶子连打了五枪之后才放下枪。 “重先生,到你了。” 重晓楼看上去对枪有些陌生,他拿起枪发了会呆,赵副官一直盯着他,脑袋有些懵,觉得自己带他们来靶场是件十分愚蠢的行为。 好在重晓楼最后还是举着枪对着远处的靶子,他打枪没有潘玉良那样快,打完一枪之后,又对着瞄了半天才打出第二枪,不过他拿枪的手很稳,倒也不像是第一次拿枪的样子。 等到两人都打完之后,赵副官暗暗地吐了口气,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留下任何隐患之后才把枪手收,拿人去取了靶子。 潘玉良最后的成绩是四十五环,她对自己的这个成绩还是比较满意的。 赵副官报了潘玉良的靶数之后又去看重晓楼的靶子,看完之后脸色有些不太好。 准确的说是看完了重晓楼的靶子,又看了眼潘玉良的脸,他脸色才不好的。 潘玉良眼睛眯了眯,问他,“多少?” 赵副官迟疑了一下,然后报了个数,“四十八环。” 潘玉良皱皱眉,对于这个数除了有些吃惊之外,倒也没有怀疑作假,只是挑着眉看了看重晓楼,总结性地道,“我果然是讨厌你的。” 说完领着红衣便走了,赵副官赶紧扔了靶子跟上,边走边对着靶场的一人道,“送重先生回他自己的办公室。” 潘玉良一脸凝重地回到沈晏均的办公室,待一进门她立即鼓起脸,一副气炸了的样子。 “那重晓楼原来藏着呢。” 沈晏均听见声音抬起头,“怎么了?” 潘玉良道,“我还以为那个重先生除了唱戏之外什么都不会。” 沈晏均笑了笑,“他若是真的什么都不会,我让他来这里做什么?” 潘玉良脸色还是不大好看地说,“所以方才跟他比打靶,我竟然输了。” “你去打靶了?” 沈晏均皱皱眉,待看到潘玉良点头之后,视线直接落在了跟在她身后进来一副已经把皮绷紧了的赵副官身上,淡淡地吐了一句。 “你自己去领顿鞭子吧。” 赵副官提着一口气应了声是。 潘玉良这才反应过来沈晏均说了什么,但赵副官已经退了出去。 “你为什么……” 潘玉良那句为什么要罚赵副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晏均打断了。 “扶少夫人去歇一会,带的水果可以给少夫人吃一点。” 沈晏均面色平静,语气也平淡。 他说完这句就起了身,“我去父亲那里,你先呆在这。”末了沉声说了句,“哪里也不许去。” 潘如芸生病,沈夫人还没来得及去她房里看她,沈妙玉先过去了。 她一来,潘如芸就把其他人都支开了,连喜儿连打发去了门口。 “你不会是因为不想帮我,所以才故意称病的吧?” 潘如芸半躺在床上,回着沈妙玉,“姑姑哪里的话,是真赶了巧了,姑姑放心,今日晏均去了营里也不在府上,明日……明日我定然会寻到机会帮姑姑说说。” 沈妙玉瞧着她,的确是一脸惨白如病气入体的样子。 她站在床边呆了会就走了,对潘如芸这突如其来的病还是半信半疑的。 喜儿等她走了之后才又进来,“小姐,奶奶奶可是信了?” 潘如芸没什么力气地道,“她不信也只能信了,你瞧这府上,她除了要挟要挟我,别的人哪里会肯帮她。” 喜儿又扶着她躺下,“小姐您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了。” 沈妙玉这前脚刚走,沈夫人后脚就过来了,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瞧见沈妙玉消失在转角的身影。 沈夫人一进门,潘如芸便要挣扎着起来,沈夫人连忙道,“你躺着躺着,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喜儿只好把人扶起半躺着,刚刚入下去的枕头双塞回到潘如芸的脑袋底下。 床边放着张凳子,似乎是有人来过的样子,柳衣扶着沈夫人过去坐下,沈夫人坐之桌,不动声色地伸手摸了摸。 “可请过大夫了?” 潘如芸道,“请过了,娘您别为我担心了,我这是老毛病,缓几天就又好了。” 沈夫人点点头,说了些体己的话,又问她缺些什么,她一会让人送过来。 潘如芸道,“想吃点鸡汤粥,已经让喜儿吩咐厨房去做了,其他的什么也不缺。” 沈夫人点点头,“你呀,十几年了,这性子就是这般淡。” 以前沈夫人总不喜欢她这性子,觉得过于小家子气了些,现在来看,小家子气也有小家子气的好处,否则的话,潘玉良的事换作是其他人,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自己的丈夫面前跟其他女人你浓我浓的,哪怕这其他女人是她亲妹妹也不成。 沈夫人站在院子门口往沈妙玉的院子的方向看了眼,这院子之间隔着院子,两个院子并不相连,沈妙玉如果不是到潘如芸的院子里来,根本不会走到这边来。 她回过头来看了眼潘如芸紧闭的房门,说了声,“走吧。” 待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沈夫人才吩咐柳衣,“悄悄去打听一下少奶奶今日请的哪个大夫?让他过来我这里一趟。” 柳衣应是,沈夫人又嘱咐她,“不要让人发现。” 柳衣点点头,沈夫人又道,“先扶我去库房看看。” 沈夫人说的库房,是用来放金银珠宝的库房,本来有两把钥匙,两把都在沈夫人这里,她原本打算给一把潘如芸,但以前是因为瞧不上她,后来又因为潘玉良,这事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里面堆着的东西,多到扎眼,柳衣觉得自己都不敢细看,怕闪着眼睛。 沈夫人在库房里转了一圈,最后拿了颜色纯正的珊瑚摆件出来。 “这血牛的颜色可是最顶级的。” 柳衣不知道了她拿着这个做什么,没作声。 沈夫人道,“晚点你给少奶奶送过去。” 柳衣不明白,既然说是最顶级的东西,那为何说送就送掉了,这不年不节的,潘如芸不过是病了而已。 沈夫人叹口气,“这些东西我也带不走,还不是希望他们几个都能好好的。” 柳衣扶着柔声说,“夫人怎么突然说这种晦气的话。” 沈夫人道,“我也不知为何,这两天总是心慌慌的,之后良儿有孕的事把我给乐傻了,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去想……” 哪些事沈夫人没说,她及时收了口,对着柳衣道,“算了,你只管送过去就是了。” 柳衣道了声好。 沈夫人从库房出来,锁好了门,柳衣扶着她回了房,换了其他人去沈夫人的房里侍候,自己则去办沈夫人交代的事情去了。 她先把珊瑚摆件送到了潘如芸的房里,潘如芸似乎已经睡下了,喜儿代潘如芸接过了东西道了谢,柳衣也没多呆,只说是沈夫人送的,让少奶奶安心养病便走了。 待她走后躺在床上的潘如芸睁开眼睛,说了句,“真有意思,娘这是怕我对良儿有想法,对她未来的孙子有想法呢,这不接二连三的送东西来安抚我。” 喜儿捧着东西有些迟疑,“小姐,那这东西收还是不收?” 潘如芸道,“收着吧。” 沈晏均跟好潘玉良下午回来的时候,虽然两人仍是跟出门前一样手牵着手,但两人一个板着脸一个鼓着脸,瞎子都能瞧出来这是出啥事了。 沈夫人问,“怎么了这是?” 潘玉良哼了声,沈晏均立即瞪她,“你还有理了?” 潘玉良耍开他的手,气哼哼地说,“没理!我要去看大姐。” 说着瞧也不瞧他径直挺着肚子走了,红衣大气都不敢出,赶紧上前去扶着她。 沈晏均被她气得一口气顺不下去。 沈夫人瞧着他,“你跟她生什么气,惹毛了她,你还不是得哄着。” 沈晏均突然失笑,他揉揉眉心,“娘,没事,我这也是被气糊涂了。” 沈夫人也懒得去管他们两个气来气去的原因,反正他们吵架也只是当情趣,“你明白就好,她现在有身子,你顺着她点。” 沈晏均点点头,喝了口茶,抬起头见沈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娘,有事?” 沈夫人道,“如芸这不是病了吗?我今日去看过她了,她说是老毛病,已经请了大夫过来看过了,但我让柳衣去问了下门房,今日压根就没有人来府里。 娘也没有其他意思,她病着,总不能由着她这么病着,要不要去请个大夫?” 沈晏均的手一顿,这种事情沈夫人哪里还用得着特地等他回来商量,要请大夫直接就请了…… 他神色平静地放下杯子,“她既然说请了,大概是没什么大事,谁会拿自个的身子开玩笑,娘,您就别操心她了。” 沈夫人点点头,本来想说沈妙玉的事,想了想还是没说。 结果她没说,沈妙玉却送上了门。 这会正巧潘玉良不在,沈夫人便也没赶人。 沈妙玉对着沈夫人挤了个刻意的笑,“大嫂,我来找晏均有点事。” 沈夫人坐着没动,半真半假地道,“什么事我还不能听了?” 没想到沈妙玉脾气也直,“你的确是不能听的。” 沈夫人被她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片刻后才说,“成,那你们说着吧,我先回房了。” 潘如芸的那病不知真假,沈妙玉这个人本来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一个人,她也不打算等潘如芸了,虽然拿了人家的钱,她也一点没有觉得自己要尊守什么契约,直接就来找沈晏均了。 厅里就只剩沈妙玉了,她看着沈晏均说,“你那个少奶奶就要跟野男人跑了,你还这么淡定。” 沈晏均挑挑眉,沈妙玉接着说,“这事可是我小姑子悄悄告诉我的,我谁都没说,直接来找你的,姑姑多为你着想啊,多顾着你面子啊。” 沈晏均心里冷笑,道,“姑姑不是已经从如芸那里得了好处么?又想从我这里得些什么?” 沈妙玉看着沈晏均没什么变化的脸,有些吃惊的问,“你怎么一点都不奇怪?” 沈晏均道,“我比较奇怪的是你那小姑子为何会把这件事告诉你?” 沈妙玉被他问得一愣,“我管她为什么,反正这件事是真的就是了。”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既没慌张又没气愤,倒把沈妙玉看得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道,“这事可大可小,姑姑可得想好了再说。” 沈妙玉脑袋像是猛然清醒了一般,是啊,沈晏均怎么可能会像潘如芸一样,为了让她瞒着这件事许他好处。 她虽然奇怪沈晏均的态度,但想的更多的还是自己的处境。 她呵呵笑了两声,“瞧瞧,肯定是我那小姑子为了挑拨我们的关系才故意说这种话的,一定是假的。你慢慢坐,我先回房了。” 沈妙玉来的不合时宜,去的也莫名其妙。 潘玉良的气鼓鼓待见了潘如芸之后便收了,她打发了红衣跟喜儿出去,自己坐在潘如芸的床前,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 潘如芸看着她笑笑,“怎么了这是?怎么蔫了?” 潘玉良叹口气,她今日本来是想找点那个重先生麻烦替潘如芸出口气的,没想到气没出成,还惹得沈晏均生了气。 真是得不偿失! 她把事情跟潘如芸说了一遍,重点突出那重先生是如何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个厉害的角色。 潘如芸笑笑,然后道,“他……原先是姚家的。” 姚家? 潘玉良想了想,对姚这个姓半点印象都没有。 “忘了他家出事那会你还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不点呢。” 那重先生原本姓姚,在晋城虽不如潘家,但也算是体面人家,只是后来他父亲出了事,家道中落,家里人散的散死的死。 那些少爷们会的东西,他又有哪样不会呢? 她从厅里离开之后,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潘如芸的院子。 这件事,或许她还真的只能等着潘如芸来帮她,沈晏均的心思太难猜了,他心里还没有那什么姑侄情呢。 沈夫人千防着万防着,却没防到沈妙玉跟潘玉良会在潘如芸的院子里撞上。 红衣见着沈妙玉立即往前一步,挡开沈妙玉的视线,“少夫人,我们快些走。” 潘玉良挺着肚子呢,哪里走得快。 沈妙玉一个闪身就拦在了两人身前,红衣高声唤了一声,“奴婢给姑奶奶请安……” 第81章 出事 在里面的喜儿听见红衣刻意抬高的声音立即跑了出来,见到沈妙玉拦在潘玉良身前,先是一愣,然后赶紧上前去扶沈妙玉。 “姑奶奶,您怎么来了?少奶奶在屋里呢,您去屋里坐着吧。” 喜儿跟红衣对沈妙玉的杀伤力仍十分有余悸,哪里敢让沈妙玉近好潘玉良的身。 沈妙玉先是瞪了一眼红衣,又接着瞪了一眼喜儿,最后看着护着肚子一副想要往后退的潘玉良,视线在她的肚子上来回扫了扫,咧了咧嘴,挤出个不如不笑的笑容。 “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那笑就跟那些拿出来吓唬哭闹的小孩的吃人的小孩的怪物似的,十分怪异。 要是别人潘玉良也不会这么怂,定然要争辩几句的,但沈妙玉根本不是个讲理的人,你同她理论吃亏的还是自己。 她已经吃过一次亏了,碰到沈妙玉,她自然是要躲的。 “姑姑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潘玉良侧着身子准备离开,红衣挡着两人之间,喜儿也在另一边拉着沈妙玉。 “姑奶奶,您不是来看少奶奶的吗?快随奴婢一块去房里吧。” 沈妙玉本来也没想做做什么,但喜儿越发的这样拉着她,潘玉良一副见到她跟就跟见了鬼的样子让她不十分不爽,她挣开喜儿,指着潘玉良。 “你给我站住,你跑什么?” 潘玉良今日连沈晏均的话都没听的人,怕她归怕她,但也不是那听话的人。 她脚步未停,继续要往外走,沈妙玉一见她这态度,就要上前拉人。 沈妙主半拖着喜儿要上前,红衣左右挡着,就是不让沈妙玉近身。 “姑姑!” 就在她们几人拉锯战的时候,原本躺在床上休息的潘如芸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身,她穿着一身湖绿色的长旗袍,衬得她脸色越发的白,她扶着门框看着院子里的几人,不自禁地大喊了一声。 她那样一喊几人都停下看她,潘玉良脸色有些急,“大姐,你不舒服怎么还起来了。” 潘如芸拖着步子上前,喜儿赶紧松开沈妙玉却扶她。 潘如芸扶着喜儿的手站在沈妙玉跟潘玉良中间,“姑姑,您缠着良儿做什么?” 沈妙玉本来就对潘如芸突如其来的“病”颇有微词,潘如芸这话她更是不爱听了,她眉毛一挑,还未好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上去特别滑稽。 “什么叫我缠着她,我不过是想同她说几句话,怎么你们一个个的反应这么大?” 潘如芸把潘玉良挡开了些,“良儿,你先回去。” 潘玉良点点头,转身要走。 沈妙玉又诶了一声,手脚都动了,潘如芸连忙扑上去,几乎是半挂在沈妙玉的身上。 之所以说是扑,因为潘如芸确实身体不舒服,她今日一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一动就头晕的厉害,原本只是想拦住沈妙玉而已,但不知整的就整个人扑了上去。 沈妙玉被她扑得莫名其妙,火气也上来了,她就算是被李志平给打残了,力气也要比潘如芸大些。 潘玉良听见身后的动静想要回头看,红衣立即整个人挡住她的视线,“少夫人,我们快些回去,您可别动,让大少爷赶紧过来才是,少奶奶不会有事的。” 潘玉良现在心里头最要紧的也是孩子,不敢拿这个开玩笑,挣扎之下还是继续往前。 但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砰的一声,潘玉良额迹的神经狠狠跳了跳,也顾不得许多,连忙转身。 原来是潘如芸被沈妙玉掀翻在地,她的脑袋正好撞上院子里石凳子上,立即见了血。 被掀翻在地的潘如芸只觉额上一疼,一股更猛的昏眩感向她袭来,她只来得及听到潘玉良尖厉的喊了一声,“大姐!” 然后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潘玉良想要过去,但红衣死死地拉住她,“少夫人,去不得!” 喜儿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后大声喊着,“小姐!春香春香!快来人哪!” 春香先前就被潘如芸打发去厨房了,这会哪里喊得到人。 喜儿这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没把春香给喊进来,倒把沈晏均给喊进来了。 沈晏均在客厅里喝了一盏茶,粗略地检讨了一下自己今天是不是对潘玉良太凶了些,等茶喝完之后就起身准备到潘如芸这边来找人。 潘玉良中午就没吃多少,后来红衣给她拿的水果,她又光顾着跟沈晏均置气,压根没碰,这会也该饿了。 今日她跟重晓楼去打靶的事,他生气归生气,但也没打算饿着她。 这还没走到院子就听到喜儿的喊声,他疾步走进院子,看到潘玉良好好地站在离院子门口最近的院子时,不禁松了口气。 “良儿……” 潘玉良一听他的声音,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晏均哥哥,大姐、大姐,你快去看看大姐。” 沈晏均这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潘如芸一脑袋血地躺在地上,心里惊了惊。 他握着潘玉良的手,人并没有动,对着赵副官道,“去看看。” 赵副官赶紧上前去看了看,然后对着沈晏均跟潘玉良道,“少奶奶晕了过去。” 方才喊着一直不见人的春香这时候也跑回了院子,看见院子里的情形后,大气都不敢出。 沈晏均镇定地道,“喜儿跟赵副官一块扶你们大小姐去床上,你……” 他指了指刚进院子的春香,“赶紧去请大夫。” 春香赶紧拔腿就跑,喜儿跟赵副官一起扶着潘如芸回到房里,将人放到床上。 沈晏均本来想把潘玉良带离开这,但潘玉良死活不肯离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要去守着潘如芸。 沈晏均只好弯下身,直接把人又抱回了潘如芸房里。 潘玉良还在哭着,沈晏均朝红衣伸了伸手,红衣立即把软帕递了上去。 沈晏均轻轻给她擦着泪,“别哭了,大夫一会就来了。” 潘玉良哭到打嗝,好不可怜,“都是因为我……” 沈晏均一边帮她擦着泪一边轻声哄她,“别哭了,良儿,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好不好?” 潘玉良一会说是自己,一会又说是沈妙玉,嘤嘤地哭着说不清楚,主要是潘如芸脑袋上那触目惊心的血把她给吓着了。 她自认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当初陈立远她能毫不犹豫地开枪,但见着自己最亲的人受到伤害,她却完全没有办法自制。 沈晏均看向红衣,红衣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沈晏均说了一遍,她将沈妙玉是如何的难缠说的清楚明白,她们几人都拿她没有办法。 但对于潘如芸到底是怎么摔倒的却说不清,当时红衣跟潘玉良都是背对着潘如芸跟沈妙玉,所红衣说到最后只道了一句,“最后少奶奶怎么摔了,得问喜儿妹妹了,奴婢跟少夫人并未亲眼瞧着。” 被点到名的喜儿手一抖,抬头看了沈晏均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最后小声地道,“是、是姑奶奶,姑奶奶不知为何执意要留下三小姐,大小姐便去拦着,姑奶奶就用力地推了大小姐一把,大小姐本就还病着,奴婢来不及扶大小姐就摔倒在了地上,脑袋磕到了石凳上。” 沈晏均在房里环视了一眼,又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并未看到沈妙玉的身影。 喜儿换了一盆血水,潘如芸的脑袋上还在往外渗着血,赵副官虽然懂得一些包扎伤口的方法,但潘如芸是司令府的少奶奶,他既没说什么也不好上前,垂首站在一边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提醒着沈晏均。 “少校,少奶奶额头上的伤口得先包扎上。” 沈晏均道,“红衣你去帮忙,先找块帕子把伤口捆紧,一会大夫就来了。” 也许是沈晏均太过冷静,又或者是潘如芸伤成了这样,他却只坐在外间安慰什么事都没有的潘玉良,喜儿垂着眼皮,暗暗抽着气,对潘如芸又是心疼又是不值。 红衣大概也瞧出喜儿的不快之色,潘如芸再怎么说也是为了保护潘玉良才受的伤,所以对喜儿也是客客气气,手上动作也又轻又柔。 “喜儿妹妹,春香已经去请大夫了,一会就该过来了,你别着急。” 喜儿掀了掀嘴皮,却什么都没说,在她心里,在这府上,除了她,又有谁是真正心疼潘如芸的呢?就连潘玉良,关健时候还不是只是护着自己的肚子。 那春香也是蠢的,一着急,居然两条腿跑着去找大夫,要不是沈夫人听着这边的动静了,问了事情原委之后赶紧让柳衣去给梁医生摇了电话,不然等她跑过去再跑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柳衣也没见着潘如芸人,把情况往严重了说,梁医生在医院还有其他病了,也只她让其他医生先顶着了,借了部车子带了个护士就往司令府赶。 梁医生一路把车开的飞快,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到司令府,沈夫人已经让柳衣吩咐过了门房,梁医生一到,家里的下人就把他迎进了潘如芸的房里。 梁医生先帮潘如芸把伤口处理了一翻,先清洗了伤口消了毒,上了药之后才用纱布给捆上。 潘如芸即便晕着,洗伤口的时候还是疼得眉毛都皱了起来。 沈夫人早在梁医生过来之前就赶了过来,看见脸上一片死气的潘如芸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沉着脸说了句,“还真是个姑奶奶。” 第82章 嫌弃 潘如芸除了额头上那点伤,跟手掌上有些擦伤之外,其他地方好像并没有伤着。 等到梁医生包扎好了之后,喜儿长舒了口气。 沈夫人在一边看着梁医生帮潘如芸处理好伤口,然后说,“梁医生,你再给她把把脉,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喜儿连忙道,“不用不用,小姐只是撞了脑袋,没有其他的伤。” 沈夫人跟梁医生齐齐看向她,眼神里透着些许奇怪。 喜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立即住了嘴退到了一边。 沈夫人收回眼神,示意梁医生给潘如芸把脉,“梁医生……” 一边的柳衣上前去把潘如芸放在被子里的手拿了出来,好方便梁医生把脉。 梁医生皱着眉搭着脉,好一会才松开手,视线若有似无地在喜儿身上扫了一眼。 “肝火旺,气虚,少奶奶近日应该没怎么休息好。” 喜儿道,“小姐近日胃口有些差,夜里也睡不太安稳,还以为是天热的。” 沈夫人松了口气,有些责怪地看着喜儿,“库里不是放了冰么?要实在是热,便去取些来。” 喜儿接过话,“奴婢跟小姐提过,但小姐说那冰是留着给三小姐用的,奴婢便不敢去取。” 沈夫人失笑,“说的这是什么傻气的话,这若大的司令府,连点冰都弄不到吗?” 潘玉良听了喜儿这话,本来收了的眼泪又要流下来。 梁医生开了两张药方,先递了一张过去给喜儿,“先按这张方子上的药吃三天,三天之后再换成这张药方。” 说着把另一张药方也递上去。 喜儿捧着两张药方犹豫着问,“梁医生,这药方可伤身子?” 梁医生又是一愣,觉得这小丫头今日奇怪得很,不过他也只道她是关己则乱,也没多想,解释着说,“是药总有些伤身子,但生病了总得吃药,健康的人怎么会吃药呢?你说是不是?” 在梁医生的眼里,只有病人跟病人家属,对谁他都是客客气气的,即便问的问题再荒谬,他也会耐心解释,并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有什么看不地。 喜儿挤了个笑,“梁医生您别见怪,我们小姐身子本来就不大好,奴婢只是怕……” 梁医生倒没想那么多,表示她不用解释,“理解理解,但药还是药吃的。” 喜儿点点头,“奴婢知晓了。” 潘玉良一直坐着不肯走,在梁医生再三保证没什么大问题之后,她才被沈晏均半拉半抱着走了。 红衣去厨房取了碗继跟一些小菜,潘玉良哪里胃口,闭着嘴盯着沈晏均不肯吃。 “你姑姑太可恶了!” 姑姑都变成你姑姑了,可见这怨愤有多大了。 沈晏均心里发着笑,这小祖宗,是要他替潘如芸作主呢。 还是那性子,要什么偏不直接说,非得别人送上门来。 他把勺子举在她唇边,依着她的意思柔声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办的,你先把东西吃了。” 潘玉良挑挑眉,“你保证。” 不是潘玉良不相信沈晏均,实则是沈妙玉姑奶奶的身份在那里,沈晏均若是要动她,沈司令也不一定能答应。到头来说不定,她的亏,她大姐的亏,全都要白吃了。 潘玉良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性子,人不犯我,我也不犯人。上次佟禄都被她抽成那样了,若不是顾及着沈妙玉姑奶奶的身份,她觉得自己早就抽她了。沈妙玉的事情上,潘玉良都觉得自己变成个怂包了。 沈晏均知道她担心什么,他认真地说,“我保证。” 潘玉良这才肯张嘴,她也是真饿了,开始的时候一口不肯吃,等张了口之后,一碗继很快就见了底。 待她吃完,沈晏均问她,“可还要?” 潘玉良舔舔唇,“想喝点汤。” 沈晏均笑笑,接过红衣递过来的汤,潘玉良乖乖地把汤喝了。 沈晏均跟照顾没手的人似的,喂完之后又给她擦嘴又给她擦手的。 潘玉良倒也习惯,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红衣眼观鼻鼻观心的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你睡一会,我一会再去看看你大姐,看看她院子里哪里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潘玉良点点头,由着沈晏均扶着她躺下。 她平日里一天总要睡上几次,虽然睡的时间不长,但白日里加起来也能睡上两个时辰左右。 今日因为跟沈晏均去了营里,方才又被吓得狠了,这会明明很困,却又睡不着。 沈晏均拿了本书,坐在床边低声给她念着,潘玉良安静地听着,或许是习惯了伴着沈晏均的声音入睡,竟也慢慢地睡着了,只是睡梦中眉头仍然紧紧皱着。 红衣去而复返,沈晏均嘱咐她好好看着,又对她道,“从明日开始,你让阿板也进房里侍候,把少夫人的一些生活习惯跟她交待清楚。” 红衣应了声是,今日之事她也吓得够呛,好在潘玉良是没什么事。 沈晏均又道,“今日之事你做的不错,日后有阿板一起,你们两个人行事也方便些。” 红衣点头,阿板的功夫她是见过的,只是沈晏均一直把她放在院子里没让她近身侍候,今日出事的时候若是有她在,估计潘如芸也伤不着。 沈晏均轻声交代完后便起身离开。 沈晏均回到潘如芸的院子的时候喜儿吓了一跳,像是没有料到沈晏均会去而复返。 沈夫人还在潘如芸的房里,潘如芸已经醒了过来,沈夫人正跟她说着什么。 见着沈晏均,沈夫人笑笑说,“良儿没事吧?” 沈晏均摇摇头,“没事,吃了些东西,这会睡下了。” 沈夫人点点头,躺在床上气血明显不足的潘如芸开口道:“那你怎么不在房里陪着她?估计她方才也被吓着了。” 沈晏均说,“是有些吓着了,无事,我让丫鬟在看着了,我过来看看你。” 沈夫人连忙起身,“那你们聊会,我无回了。” 沈晏均侧身让了让,“娘慢走。” 沈晏均没有直接坐到床边,而是坐到一边的凳子上,他看着潘如芸,回过头看了喜儿一眼,“你先出去吧。” 喜儿偷偷地看了潘如芸一眼,潘如芸轻轻摆了下手,“去吧。” 喜儿这才转身离开。 屋子里就剩沈晏均跟潘如芸了,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屋子里一片静默。 片刻之后潘如芸才开口,“你不是有话同我说么?”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支开喜儿了。 沈晏均抿抿唇,“今日之事,真是姑姑扒了你,还是你故意的?” 潘如芸知道瞒不过沈晏均,压根也没打算瞒他。 只是说,“什么故意不故意的,我拿自己当肉靶子,给了你一个名正言顺解决你姑姑的机会,你不高兴吗?” 潘如芸知道,自上次的事后,沈晏均一直在找机会收拾好沈妙主,只是苦无机会。 如今她制造了这个机会,他应当感谢她才是。要知道,只要沈司令一日还在,沈晏均收拾起沈妙玉来就得有所顾及。 沈晏均平静地道,“那你呢,你要什么?” 这么多年,沈晏均也基本上看透了潘如芸,知道她的行事做风,她做什么向来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潘玉良即便是她亲妹妹,她也不会为了她弃自己的性命于不顾。 潘如芸笑笑,扯动脑袋上的伤口,轻轻嘶了一声。 “瞧你说的,良儿是我妹妹,我哪里能看着她在你姑姑那里吃亏。” 沈晏均用鼻子哼了声,“这事你也不是没做过。” 沈晏均指的是上次沈晏均对潘玉良做的那件事。 潘如芸抽了口气,看着沈晏均认真地说,“你这样有什么意思?良儿是个人,不是小猫小狗,你这般事无俱细的,良儿活在你的安排之下,有乐趣么?” 沈晏均沉着眸子看了她一眼,“这个就不用你费心了。”他与良儿之间的乐趣,又岂是别人能懂的。 沈晏均坐在凳子上理了理军装,因为今日去营里才特地换的军装,还没来得及换下来。 潘如芸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心里想着,若是她当初没有踏错那一步,那今日她也是不是也能如良儿那般幸福? 但想了想,她又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她不良儿,她的性子跟良儿截然相反。潘玉良是小女儿,潘家不用拿她来换什么,司令府也可以纵着她。 但她不行,在潘家她是长女,在司令府她是大少奶奶。 她没有良儿那样的命。 潘如芸叹口气,“沈晏均,我认输,我不跟你掺合了,我离开。” 沈晏均讥诮一笑,眼里的情绪不明。 “你想好了?” 潘如芸道:“想好了。” 能不想好吗?她若是再不离开,沈晏均继沈妙玉之后下一个动的就会是她, 沈晏均道:“你要离开我同意,不过你可千万别再做那种把别人当傻子戏耍的事情了,你小心……” 他顿了顿,才接着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妙玉早在沈晏均进院子的时候就脚底抹油地跑了,之后就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坐立不安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沈妙玉到现在都有点莫名其妙,她觉得自己只是甩了一下手,潘如芸就被她甩了出去。 见血了她还是有些怕的,她也怕潘如芸有个什么不好,甭管潘如芸跟那戏子的事是不是真的,她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不过外面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沈妙玉猜测着估计人是没死,这才松了口气。 她安慰着自己,她是司令府的姑奶奶,她是沈司令一奶同胞的亲妹妹,是沈晏均的亲姑姑…… 沈晏庭比沈司令先行回府,沈夫人拿他当孩子,这事儿便也没有告诉他,但他还是从喜儿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未。 那日他在家里发了通脾气跟潘如芸说了一通话说,他觉得自己很是受用,所以今日本打来再找潘如芸这个大嫂好好说说话,潘玉良成日跟他大哥腻在一块,腻得他牙疼,他现在的倾述对象就从潘玉良换成了潘如芸。 结果喜儿却告诉他潘如芸伤着了,在卧床休息。 在他的逼问下喜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一遍,沈晏庭听得拳头都握了起来。 “姑姑是疯了吗?” 沈夫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她也觉得沈妙玉是有些疯了。 哪里有嫁了人的小姑子成日回娘家惹事的,好好的司令府,非弄得鸡犬不宁。 “大哥准备怎么办?” 沈晏均看了他一眼,“你管这些事做什么?” 沈晏庭嚷嚷着,“我不是小孩子了。”家里的事他也有权知道的好不好? 沈晏均本来想说这跟你是不是小孩没有关系,但想了想,吐了句,“等父亲回来再说。” 等到沈司令回来,听沈夫人说了白日里的事,头疼得恨不得又转身回营里。 沈夫人难得在小辈们面前不给沈司令面子,“她这样都是你给惯的,她做什么你都不管,总是要出事的。” 沈司令辩解说,“她那么大的人了,我哪里好管,晏均我现在都不管了。” 沈夫人气愤地道,“她能跟晏均比?连个小孩子都能比她懂事。” 沈司令在这件事上完全占不到理,只好叹口气,“成成成,我管我来管,今日一并管了。”说完他又对着柳衣道,“你去把姑奶奶请出来。” 沈晏均把潘玉良的手扣在手心里,问着沈司令,“父亲想怎么管?” 沈司令看了他一眼,这事到底伤的是他的人,沈司令问他,“你有什么意见?” 沈晏均沉吟了片刻,“等姑姑来了再说吧。” 沈妙玉跟着柳衣一块进了厅里,也不看其他人,直接对着沈司令谄媚一笑,“大哥。”沈夫人是她大嫂,总是隔了一成,她今日伤的是沈晏均的少奶奶,沈晏均自然是想掐死她的,能护着她的还只能是沈司令。 沈司令瞧着她那张脸后槽牙直疼。 其他人一个个都冷着脸,连潘玉良都横着眉,一副今个儿非得要出出气的样子不可。 沈司令咳了一声,然后问,“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妙玉自己把自己的事情搞砸了,她那些嚣张跋扈杀人放火的话能在在潘如芸面前说,可不敢在沈司令面前说。 于是她道,“大哥,我要跟李志平和离,那李志平动不动就打我,我不要在李府呆了,我要跟他和离。” 沈司令又问,“那孩子们呢。”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沈晏均就先她一步开口,“姑姑生的都是儿子,他李家肯定是不会让姑姑带走的,况且……姑姑也没有带走的理由。” 沈妙玉听了他的话直皱眉,开口说,“我一个司令府的姑奶奶要带走自己的孩子,他李府敢不给?” 其他人纷纷皱起眉,沈晏均心中冷笑一声,“怕是姑姑照顾不过来。” 沈妙玉道,“我跟他和离之后就回司令府住着,到时候不是有大嫂帮我么?” 沈夫人圆目一瞪,她想得美,她自己又不是没孙子,凭什么帮她? 况且李君泰的威力他们是见识过的,那孩子发起疯来跟沈妙玉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的尚且这样,都还不知道那几个大的是什么样子。 沈夫人给沈司令还有沈晏均递了个眼睛,示意他们可千万不能答应她这么荒唐的事情。 潘玉良也有些紧张,若是沈晏均一个人在这,她肯定有话要说的,但沈司令跟沈夫人都在,她也不好开口。 只好紧紧拽着沈晏均的手,提醒他别忘记答应过她的事。 沈晏均回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道,“我知道了,姑姑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明天就去差人去给姑姑办。” 也不得今日她闹出的事情。 沈妙玉虽然没能把李志平给弄死有些遗憾,但退而求其次,这样的结果也好,于是也不多说什么,喜滋滋地走了。 等她一离开,潘玉良也顾不得沈司令跟沈夫人在,不依地道。 “你骗我!” 说完生气地抽出自己的手,扭过头不理他。 沈夫人也忧心忡忡,真让沈妙玉回司令府那司令府还有清静日子吗? 她拉着脸道,“我不同意。” 今日若不是潘如芸护着潘玉良,说不动摔着的就是潘玉良了,别说她没有身子的时候摔一下她都能心疼死,她现在还有了身子,她说什么也不同意沈妙玉回司令府。 沈晏均道,“娘,你别急。” 说着他直接把潘玉良搂进怀里,“你也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潘玉良给了他一个我看你要怎么说眼神。 沈晏均开口道,“既然姑姑想和离,那便成全了她吧。否则由着姑姑这么折腾下去,我们跟李府迟早得成仇人。” 沈夫人急道,“那也不能让她回来。” 沈晏均道,“自古也没有被休的姑奶奶回娘家长住的道理,不是有太庙吗?让姑姑去那里住着吧,姑姑身上唳气这样子重,去太庙正好可以去去她身的唳气。” 沈夫人听完沈晏均的话这才缓了脸色。 沈司令皱皱眉,“太庙那样的地方你姑姑哪里住得惯。” 沈夫人心里翻着白眼,这司令府她倒是住得惯,可她住得惯别人就要住不惯了。 沈晏均冷笑一声,掩下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意,“那可由不得她了。” 说着他又道:“父亲,您可别在这时候心软,您今日也说,现在正是收买人心的时候,姑姑她这样,若惹出什么祸事来,于司令府也是不好的。” 沈晏均说到了沈司令心坎上,沈司令跟沈晏均乃至司令府的其他人,在营里对属下从不苛责,沈夫人平日里在外面跟那些官家太太老交道也是客客气气,从不轻易得罪人,为的不就是维护司令府名声么? 他们这般,如若毁在沈妙玉一人手里,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沈司令叹口气,“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沈妙玉的事情解决了,虽然结果没有太如潘玉良的意,但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所以晚饭的时候她也没再为难沈晏均,乖乖地吃了饭。 等回了房,潘玉良才问他,“太庙可怕吗?” 她没去过那地方,自然不知道,不过小时候她溜进过祠堂,那地方可阴森了,人一进去就直打哆嗦,她自那一次之后就再也不肯进去了。好在她是女儿,潘老爷跟潘夫人便也不强求于她。 沈晏均如她所谓地道,“对姑姑来说,十分可怕。” 潘玉良跟偷着油的老鼠似的,坏笑两声,“那就好。” 沈晏均第二日一早就让赵副官去办沈妙玉的事去了,沈妙玉要和离,沈晏均怎么会如她的愿。 直接让赵副官找人以李志平的名义写了封休书送到了李家,司令府什么话都不说,直接送了封休书过去。 李志平跟老太太都有些吃惊,天下还有这等子好事。 李志平心里还存了点疑,问着赵副官,“你们姑奶奶回去说了不少我李家的坏话吧,沈司令跟沈少校都不追究?” 赵副官心里发笑,心想这李志平也是有意思,他把姑奶奶往死里揍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沈司令跟沈少校会追究,现在真不追究了,他反倒不痛快了,这不是贱的么? 赵副官没什么表情地道,“姑奶奶的性子司令跟少校都有些了解,少校说了,既然姑奶奶跟姑爷跟过不到一块去,那不如就此两散了,省得日后再闯出什么祸事来,毁了李府跟司令府的感情。” 李府跟司令府有什么感情?这话要么是客套,要么就是沈司令跟沈少校嫌沈妙玉烦了。 难得机会,老太太自然不肯放过,催促着李志平。 “妙玉既然不愿意再在我们府里呆了,你不如成全了她,对她对你都好。” 李志平当下也不再犹豫,直接拿了笔签了自己的名。 赵副官带了几个人过去,李府的东西什么都没带走,只收拾了一些沈妙玉房里的东西,值钱的东西早被这姑奶奶给败没了,只剩些衣物之类的东西,收拾出几个包袱。 赵副官带着人来了又走,闭口不提孩子们的事,老太太乐见其成,就差去门口放炮仗了。 李君泰的身子养了这么久还是见人就怕,李家哪里会肯把孩子给沈妙玉。 赵副官回府之后,沈晏均让他把休书给沈妙玉。 沈妙玉见了休书嚷了声来,“不是和离吗?”又看了眼赵副官从李府给她带出来的那些东西,“孩子们呢?” 赵副官脑袋一头,声音没什么起伏的道,“属下只是个办事的,姑奶奶若是有什么问题,还是去问司令或者少校的好。” 话是这么说,可沈妙玉哪里问的着,她的院子早被府兵看了起来,她压根出不去。 赵副官说完之后,又道,“少校说了,司令府姑奶奶不能呆的,还请姑奶奶好移步太庙。” 沈妙玉哪里肯,连退了起步,“不可能,大哥不可能这么对我,我要见你们司令。” 赵副官对着身后的几个府兵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即上前,抓了沈妙班的胳膊就要拉她走。 沈妙玉的胳膊被制住,只好用脚,一阵乱踢,带倒椅子,踢在抓住她的两个人身上。 赵副官皱皱眉,沉声道,“抬走。” 又上来两个人直接把沈妙玉发脚拎了起来,就那么抬上门口的马车。 司令府的太庙在晋城外的南山上,那里方圆十几里之内只有一个尼姑庵,日子过的清减。 赵副官亲着把人送去了太庙,里面除了一个扫洒的老仆,什么都人都没有。 赵副官把人送到自己带着人便走了,才不管沈妙玉在他身后哭天喊地。 府里终于清静了,沈夫人一不做二不休,命柳衣去把沈妙玉院子里她用的一些东西拿出来都给烧了,一副要去晦气的样子。 柳衣去沈妙玉的房里转了一圈,把能烧的都烧了,梳妆台的盒子里放着沈妙玉随身带着的一些宝贝,也没带走,柳衣犹豫了一下,拉开看了眼,随即又关上,继续在房里转着。 等到事情都办妥之后,柳衣命着丫鬟看着火,别走了水,自己则回了沈夫人那里复命。 柳衣悄声地在沈夫人耳边说了几句,沈夫人一副吃惊的样子,“真的?” 柳衣点点头,又说,“夫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沈夫人起身,“我去看看。” 两人又回了沈妙玉的房里,柳衣走到梳妆台前把抽屉拉开,沈夫人上前一看,果真如柳衣所说的,那里面至少有一半的东西是她给了潘如芸的。 沈夫人虽然出手的东西多,但什么东西,她给了谁她还是能记得住的。 柳衣欲言又止了一番,走到一边的柜子前拉开柜子,“夫人,您看。” 沈夫人定晴一看,里面立着的正是沈夫人给了潘如芸的那座红珊瑚。 “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沈妙玉跟潘如芸自己知道了。 柳衣问,“夫人,这些东西可要送回少奶奶房里。” 沈夫人皱着眉想了好一会,才道,“先放在这吧。” 比起要放回哪里去,沈夫人更关心这些东西是怎么到的这里,她想起那日在潘如芸的院子里见到沈妙玉的事情。 若说潘如芸生病,沈妙玉去探望,也太假了些。 沈夫人总觉得沈妙玉跟潘如芸之间有些她不知道的什么事。 柳衣看她那样,忍不住地说,“夫人若是有什么问题,不如直接去问少奶奶。” 沈夫人没说什么,只道,“先回去吧,这件事先别声张。” 沈夫人几十年如一日的牢牢把着司令夫人的位置,她又不是傻子,有事没事她总是能看得出来的。 沈妙玉去了太庙,大家都松了口气。 但太庙那地方沈妙玉也实在是住不了,没两天她就跑到不远的尼姑庵里去了,虽说尼姑庵的日子过的也清减,但也比太庙强点,起码那里吃的都是热食,还有人可以说说话。 不过她跟人说话,人不见得愿意跟她说话,人家尼姑庵是清修之地,她一过去,咋咋呼呼的,大家不胜其扰,特地派了人来司令府。 说是来告知,其实就是来告状。 沈夫人摇着头,“到哪都是个不省心的。” 人家都来告状了,司令府也不能视而不见。沈夫人派了两个人过去把沈妙玉又给抓回了太庙,那两个人就在太庙里看着,沈妙玉这下跑都没地方跑了。 太庙那地方如潘玉良所说的那样,阴森又恐怖,沈妙玉在那里夜里压根不敢睡,一点点风吹草动她便要尖叫上半天,只是寂静的晚上她这么一喊,更显阴森。 沈妙玉哪里受得了这种折磨,“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里呆着了……” 可太庙除了那个老仆就只剩两个看着她的人了,谁管她要不要。几人跟木头似的,对沈妙玉疯了似的折腾视而不见。 没过几日,沈夫人就听说沈妙玉病了,沈夫人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沈司令。 不过沈司令并无太大的反应,似乎这次是铁了心由着沈晏均跟她们治治沈妙玉了。 见沈司令如此,沈夫人对沈妙玉的事便也不上心了。“行了,以后若不是什么大事,姑奶奶的事就不用往府里报备了。” 沈夫人连个大夫都懒得给她请,眼不见为净。 沈妙玉夜里不睡,白天又闹腾,没几日人就变了形。 她抓着那老仆,问她有没有见过鬼,那老仆在太庙呆得惯了,终日也如鬼魅般,不言不语连表情都没有。 他看眼看了沈妙玉一眼,沈妙玉身上一凉,觉得这地方到处都是鬼。 没过几日,便传来沈妙玉突然暴毙的消息。说是夜里鬼迷心窍了,自己把自己给吓唬死的。 沈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好一会。 “不可能吧?” 沈妙玉被李志平那样的揍都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去个太庙还突然暴毙了?自己能把自己给吓死?这姑奶奶也实在是厉害。 沈司令拿在手里的筷子顿了顿,最后也只淡淡地说了句,“让人过去看看,没有问题的话就葬了吧。” 沈妙玉这一死,沈司令反倒松了口气的样子。 沈夫人道,“好,我让人去办。” 潘如芸一直在卧床休息几乎没出过门,沈妙玉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她大大的松了口气。 终于死了,沈妙玉一死,她就能缓口气了。 潘老爷那边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她就算是要走,也没有那么快。沈妙玉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她摸了摸自己额上的伤口,她往石凳子上撞上的时候用了十二分的力道,直到现在都还时不时的晕一下,但这么一下换了沈妙玉一条命,潘如芸觉得还是很划得来的。 沈妙玉的死潘玉良虽然有些吃惊,但除了吃惊之外,也没有别的情绪,沈妙玉那样对她跟潘如芸,这样一个人,她同情都没法同情起来。 潘玉良跟沈晏均去看潘如芸,几人闭口不淡沈妙玉的事。 潘如芸猜沈晏均大概是知道的,他碍于沈司令不好对沈妙玉太狠,她便替他把事都做绝了,就算日后沈司令反应过来,事情也不是他做的,便也不会伤了他们父子感情。 她再次送他这么一份大礼,一来是为自己解决麻烦,二来是向沈晏均示好,她要走了,不想在临走前遇到什么麻烦。 潘玉良这几日几乎日日都要来她房里陪她说会话,说着她不知是从书上看来的还是从哪里听来的一些神奇的事情,陪她解着闷子。 潘如芸不是她,对这些事情的兴趣并没有那么大,但也不忍让她失望,便装作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是吗?”“挺有意思的。”“这么神奇吗?” 潘玉良一来,沈晏均也会跟着来,他在一边看着这姐妹俩的互动,也不说什么,只偶尔在潘玉良说的口干的时候给她喂些水。 沈妙玉生前不肯留别人半点好,死了便也悄无声息,草草下葬之后,坟头连个哭两声的人都没有。 潘如芸还是有些感慨的,“姑姑虽说是生了那么多儿子,可到头来,不还是没用……” 李志平打她的时候,那几个儿子没出过面,她被休的时候,仍然没有出来说什么……甚至是她死了,也没有见过她那几个儿子露过面。 也许是李家的人拦着,可沈妙玉到底是他们的亲娘。 喜儿在一边劝着潘如芸,“小姐,您想这些做什么,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 潘如芸眨眨眼,有些困惑地问,“所以喜儿,那日梁医生来替我把过脉,那我到底是不是有了?” 那日喜儿送梁医生出府的时候,特地问了梁医生潘如芸除了他说的那些可还有别的问题,梁医生却并未说什么。 喜儿道,“小姐,或许是我们搞错了。” 潘如芸有些怔忡,把手放在自己并不存在的肚子上,似喃喃自语地说,“生孩子也不见得是有用的,你瞧姑姑……” 这话还没说完,她便觉得没意思自己住了嘴。 沈夫人因为沈妙玉屋子里的那些东西对潘如芸生起疑来,让人留意着她院子里的动静。 但潘如芸一直在院子里养着病,也没见她有什么别的动静,沈妙玉的死也没让她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沈夫人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那些东西,也或许是沈妙玉硬要过去的,依着潘如芸的性子,沈妙玉硬要,她为了息事宁人,也是有可能的。 沈夫人观察了几天,没瞧出什么事,便又把重点放到了潘玉良跟她的肚子上。 潘玉良的肚子这几日又长了些,沈夫人心中欢喜,拉着潘玉良在家里拿着布料缝着小孩穿的衣服跟鞋子。 沈夫人几十年没拿过针线的人了,潘玉良是压根不会,两人却玩的不亦乐呼,你笑话我我笑话你的,其乐融融的跟亲母女似的。 最后做出来的东西真是有些惨不忍睹,沈夫人的还好些,毕竟年轻的时候也是做过的,潘玉良做的也实在有些看不得。 她自己瞧着却挺好,护在手里当宝贝似的,十分大气地想着,反正她跟沈夫人做的都是丑的,就不要分到底谁的更丑一些了。 两人浪费着大把的好布料,柳衣跟红衣为逗她们开心,睁着眼说瞎话,挑着能看的地方夸。 “夫人这袖子裁的不错。” “少夫人这领子鏠的也结实。” 只有阿板瞧着她们手上的东西,实在开不了口来夸,只得面无表情地站着。 家里这些东西都是原来剩的,没有特地去买小孩子用的,沈夫人突然心血来潮地道。 “我们哪日去街上重新买些好看的吧?” 这想法跟潘玉良不谋而和。 “我瞧着以前思齐穿的那些衣服跟鞋子就很好看,我晚点去摇个电话,问问二姐她都是在哪里买的。” 其实哪里买的都没有用,潘玉良又没有潘如意那等子巧手。 潘夫人道,“可惜你大姐病着,她做这些东西做的可好了。” 沈晏庭都得了不少她亲手裁的衣服穿。 潘玉良当下没觉得不对,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揪着沈晏均问。 “娘是不是嫌我没用啊?” 沈晏均逗着她,“现在才嫌会不会太晚了些?” 潘玉良扬扬眉,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是晚了些,嫌也没用了。” 沈晏均闷笑,侧着身子将人搂紧在怀里,“没事,我不嫌。” 沈晏均不嫌她,她反倒嫌起沈晏均来了,“晏均哥哥,你好粘人啊。” 第83章 二小姐到访 潘玉良跟重晓楼比打枪的事,沈晏均本来准备好好跟潘玉良沟通一番。 只是后来沈妙玉的事情一出,他再想回过头来跟她谈谈这件事,才是真的有些晚了。 纵得这般娇气,也都是他自己的错。 都道潘玉良这性子好哄,他倒觉得是他自己好哄,每每都对她真正生不起气来。 她一个眼神,几句软话,他本想强硬的态度就立即软了下来。 这次的事更甚,什么都没有,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沈晏均觉得日后这家主的地位,怕是有些岌岌可危。 沈晏均借着潘玉良的由头,快半年没怎么去过营里了,没事的时候,沈司令自然不会管他。 但多事之秋,沈司令不免也对他耳提面命,“大丈夫,儿女情长还是要先放到一边。” 可惜的是,沈晏均从小就跟在沈司令身边,学习怎么骑马射箭,学习怎么用兵打仗,偏偏就是这一点沈司令没教过他。 如今想起来再提,哪里能改。 再说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件错的事情,哪里需要改。 不过,沈司令说的也对,所以最近几日沈晏均每日还是要去营里,只是呆的时间不长,通常要么一个上午的时间,要么一个下午的时间。 考虑到潘玉良跟重晓楼大概是八字不合,沈晏均便也不强要她跟着他一块去营里了,免得再出现什么比着打枪的事情,他在营里也不能时时看着她。 潘如芸伤着,潘玉良自己也不想去,不过摆着还是摆出一副是别人不要她去的样子,故意说着。 “真的不用我陪着你吗?可是我想陪着你呀。” 她那一听他要把她留在府里就眉飞色舞的表情可一点不像她嘴里说的那样,沈晏均气得磨着牙想把人拉到怀里咬两口,但他知道真拉到怀里了,就不是咬两口的事了。 他顺着她的话道,“既然这么想陪我,那不如就陪我一块去营里吧。” 潘玉良一愣,立即后悔起来,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怎么好耽误少校大人的事呢,我就在家里伸着脖子等你回来吧。” 她还要去陪她大姐呢,也是很忙的。 沈晏均狠狠在她脸上拧了一把,直到她的脸拧得红了才离开。 潘老爷跟潘夫人也听说了潘如芸卧病在床的事情,不过他们只知道潘如芸生病,却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司令府的姑奶奶的事。 不过潘老爷跟潘夫人忙着其他的事,抽不开身来,最主要的还是怕撞见沈晏均,以免在他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干脆就算了。 最后来司令府看潘如芸的是潘如意。 潘如意还怕潘如芸有想法,一来就解释说,“爹娘实在是走不开,只好我来一趟了。” 潘老爷跟潘夫人最近在做什么潘如芸是知道的,不过在潘如意的面前她还是装作有些在意的样子,“什么事情忙成这样?也不来瞧瞧我。” 潘如意上前看到潘如芸包着脑袋的纱布时,还是愣了愣,边看边皱着眉说,“这事我可管不了,你改日等爹娘来了自己跟他们说。” 当着沈夫人的面潘如意也没说什么,只是命丫鬟把从家里带的一些东西递了上来。 沈夫人上次过去看裴朝煦的时候礼拿的可不轻,裴家也不是差钱的人家,所以这次潘如意过来也带了不少东西。有一些是给潘如芸跟潘玉良的,还有一些是给沈夫人带的。 给潘玉良带了一些吃的,还有一些小宝宝的衣服,小小的,可爱得紧。 潘玉良今日一早早早的就来了,她一直觉得潘如芸的那一摔完全是她的错,耿耿于怀得很。 有事没事就往潘如芸这边跑,有时候潘如芸在休息,她也能呆得住,像是下定决心,潘如芸这伤要是一日不好,她便一日不停地来报到。 喜儿原本因为心疼潘如芸心里对司令府的人意见大得很,连带着对潘玉良都有了一些想法。 潘如芸为此说过她好几次,也拉着脸训了她几回。喜儿这才改了态度,潘玉良来,她也能客客气气的。 沈夫人知道她们姐妹三人定然有许多话要说,便也没多呆,跟潘如意客气了一番后便带着柳衣离开了。 待沈夫人一走,潘如意扶着潘如芸的脑袋仔细看了又看,问她。 “大姐,你这脑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堂堂一个司令府的少奶奶,怎么还伤到脑袋上去了? 潘如芸拿下她的手,“你别晃,我头晕着呢。”然后又把沈妙玉的事情说一番,末了说。 “姑姑可能自己也没想到我会摔得这样严重,她不是故意的。” 这话潘玉良可听不下去了,连忙接住话说,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潘如芸唏嘘不已,觉得司令府的这位姑奶奶也能称得上是位奇人了。 不过现在人都已经死了,多说也无益。 潘玉良对着潘如意又说了一番自责的话,“都怪我,要不是我,大姐也不会受伤。” 潘如意骂她傻气,“说的这叫什么话?这是谁也没料到的事情,怎么能怪你,我告诉你啊,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你现在心思得放宽些,这样宝宝才健康。” 一个是她大姐,一个是她小妹,潘如芸跟潘玉良谁受伤潘如意都舍不得。 潘玉良有孕的事潘如意虽然早已经知晓了,但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还一点都看不出来,这耳朵听的跟眼睛见到的到底是不一样。 如今看着潘玉良挺着肚子的样子对潘如意来说,在视觉上还是有一定的冲击。 若是潘如芸这么挺着肚子在她眼前,估计她都没那么震撼,或许是在她的心里,潘玉良还一直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小姑娘吧。 潘如意摸摸她的肚子,“你现在有了身子,可得格外小心着呢。” 潘玉良笑笑,还没答,潘如芸便替她说道,“这个你放心,晏均护得紧呢,府里上下都宝贝着呢,这可是咱们司令府上的长孙。” 潘如意觉得这话有些怪异,但看潘玉良仍旧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便也没说什么。 “你呀,就是命好,一天到晚就知道傻乐,操心的事都让别人干了。” 潘如意从善如流道,“我投胎投的好呗,有这么好的爹娘,还有这么疼我的两个姐姐。” 潘如意捂着腮邦子,连叫几声,“呀呀呀,几个月不见,都会说这种甜掉牙的话了。” 潘玉良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二姐,你来就是为了来损我的吗?” 潘如意道,“我来是为了看大姐,谁知道你这个讨嫌的要赖在这。” 潘玉良气得直哼哼,“就是要赖着。” 潘如芸一直笑着看着她们两个斗嘴,这时候才出来说好笑。 “行了,你们两个一个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一个是快要当娘的人了,还这样斗嘴,也不怕丫鬟们笑话。” 潘玉良抬眼一看,果然见红衣跟喜儿还有潘如意带的那个丫鬟捂着嘴偷偷笑着,只有阿板面无表情地站着。 潘玉良道,“阿板,她们都是坏人,还是你好,回去给你赏银钱。” 阿板这名字还真是没叫错,一板一眼地道,“奴婢谢谢少夫人。” 见她们姐妹心情都不错,红衣也打着趣说,“阿板,你也得谢谢我们呐,没有我们的坏,哪里衬托得了你的好。” 众人失笑,潘如意看着红衣说,“你这丫鬟倒是有趣。” 红衣伏了伏身子,“二小姐若是觉得奴婢有趣,也给奴婢打赏一点,免得奴婢回去眼红阿板。” 潘如意大笑,“唉哟,你上哪找的这么个活宝,乐死了。” 潘如芸解释说,“红衣原先是母亲身边的丫鬟,良儿入府的时候没有丫鬟,母亲便把红衣给了良儿,这不,这么好的丫鬟良儿也舍不得还,就一直留着了。” 潘如芸这么一说,潘如意这才想起来,是好像在沈夫人身边见过这丫鬟。 连自己贴身的丫鬟都给了潘玉良,可见沈夫人对她倒是真的喜欢得紧。 潘如意先把带来的那些好小孩衣服给了潘玉良,潘玉良当场就一件一件地拿在手里看着。 “都是新的,都是我亲手做的。” 潘玉良的眼睛在衣服上细细的针脚上扫过,摸摸领子,又摸摸衣服上的带子,想起自己做的那件,真是天壤之别。 看来如何当好娘亲这条道路上,她还是有得学的。 潘如意才生完几个月,在裴家养的也好,是三姐妹中气色最好的那一个,容光焕发的,一瞧就是富家太太的模样。 又偏偏该大的地方大着,该小的地方也小着,潘玉良羡慕得紧,说着好话,讨着她的欢心,一直问着她各种问题。 从每天睡多少个时辰,问到一餐要吃多少东西,再到一日要走多少步子。 潘如意跟潘如芸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 “真是万万没想到,我们良儿也会有这么一天。” 潘玉良也不怕她们打趣,“二姐,你难得来一趟,我得多问一些。” 潘如意现在要带孩子,出来一次也不容易。 “我不能来你这,你就不会到我府上去吗?” 潘如芸道,“她现在出个门也不比你容易。” 主要是沈晏均不许,既怕她碰着,又怕她磕着。 姐妹三人聊了好一会,沈夫人又转了过来,沈晏均不在,投喂潘玉良的任务执行者就成了沈夫人。 “小灶上炖了你爱吃的猪脚花生,你先随前厅我去吃点,一会再来跟你两个姐姐聊。” 潘玉良不知道吃个猪脚花生为何还要特地去前厅,若是沈晏均,她还能撒撒娇,耍耍脾气,但对着沈晏均,她还不大好意思的。 “那……我一会再来找大姐二姐。” 潘如芸笑着拍拍她的手,“你去吧。” 沈夫人领着潘玉良出了潘如芸的院子,红衣跟阿板亦步亦趋地跟着,沈夫人走了一段距离后忽然停住脚对柳衣道,“瞧我这脑子,你去少奶奶那里问问她们可有什么想吃的,再看看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一边说着一边给柳衣递了个眼色,红衣以前也是在沈夫人身边侍候惯了的,她将沈夫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头有些怪异,又去看柳衣,柳衣已经转身往回走了。 沈夫人交待完又对潘玉良说,“你二姐来,真是招待不周。” 自从潘玉良有了身子,潘如芸便因为各种事情,要么不在府里,要么就像现在,不舒服的呆着。 府里的事情基本都是沈夫人一个人处理的,顾此失彼,哪里能做到面面俱到。 潘如芸的房里,潘如意把自己的丫鬟打发了出去,又命喜儿去把门关了,然后才问潘如芸。 “大姐,你老实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潘如芸心里一震,“孩子?什么孩子?” “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孩子了么?” 见潘如芸似乎真的一副没有料到的神情,潘如意皱着眉叹了口气,“那个梁医生我事先打过招呼了,所以你的事情才没有穿帮。” 潘如芸吃惊地看着潘如意,“你怎么……” 潘如意道,“我怀朝煦的时候就一直是好梁医生在看的,自从知道娘去那什么劳什子老神仙那里给你求了药,你还真吃了之后,我便同那梁医生打过招呼了,若是你真有了,让他这边先瞒着沈家。” 潘如意说着红了红眼睛,“大姐,你不要命了吗?娘糊涂,你怎么也跟着糊涂?那种药本来就是虎狼之药,会死人的!” 那梁医生与其他人基本都是君子之交,不知怎么跟裴思远倒有些臭味相投,两人私下里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潘如意拜托他的这件有违医德之事他才会咬牙答应。 那日把脉的时候潘如芸确实是喜脉,这件事梁医生只悄悄地告诉了潘如意。 而且潘如芸的身子的确是不大好,这么得来的孩子不一定能生得下来。 潘如芸细细地抽了口气,“我也没想那么多,我都这样大的年纪了,再不生个孩子,也许一辈子就真的要不了孩子了。” 潘如芸的话让潘如意既生气又心疼。 但她自己都生两个孩子的人了,在这件事如果过多说了,反倒显得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潘如芸不是潘玉良,潘如意有些话还是要拿捏着说的,免得伤了姐妹情份。 她想了想,又道,“那你老实告诉我,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算算日子,潘如芸有孩子那会应该就是她生朝煦没多久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可没有回过司令府,再者,看看沈晏均跟潘玉良那样也知道,潘如芸肚子里的这孩子多半不是沈晏均的。 潘如意还算是个细心之人,潘如芸的事她多少也看得些出来,只是她一直以为潘如芸自己能拿捏好分寸,却没想到她胆子竟大到这个地步。 潘如芸没有回答潘如意的话,像是有意避开,她问,“如意,我是真有了吗?你可别框我。” 潘如意道,“我拿这事框你做什么?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潘如芸那日见了红之后就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了,而且她当日摔的那样狠,也没有什么事,她还以为…… 没想到是真的有了。 潘如芸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潘如意却笑不出来。 “大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个孩子不是姐夫的是不是?” 潘如芸看着她,“你、我还有良儿,姐妹三人,截然不同的三种个性。良儿人世不知,你呢,又从小是个认死理的,不过……好在你嫁得好,思远对你不错,你又连生了两个儿子,那裴家待你也好。” 潘如芸说的对,她们姐妹三人都是不同的个性,她不是潘玉良,也没好那么好糊弄,“大姐……” 潘如芸却打断她,“你就不如你们家思远,良儿进府的时候他可就改了口,你以后也跟着改口吧,还叫什么姐妹,得叫妹夫。” 潘如意眉头一跳,“大姐,良儿的事当初可是你们都商议好的,这件事你可不能怪良儿……” 潘如芸却只是笑笑,她说,“我不怪良儿,我就是觉得为什么同样是娘生爹养,为什么我的命跟你们两个就这般不同呢?” 潘如意从来不知潘如芸心里是这么想的,只听她又接着说,“什么是商议好的事呢?父亲把姚定安送走的时候同我商议过么?他把我嫁给沈晏均的时候可又同我商议过?至于良儿的事,那不还是父亲同沈晏均商议好的再来通知我的吗?有什么事是同我真正商议过的?” 潘如意眉头越皱越深,提到姚家那位少爷也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么?” 她知道,那件事是她父亲做的不地道,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潘如芸笑笑,眼神没有焦距,“提他……是因为我想他了。” 潘玉良看着她,“大姐,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要怎么帮你?” 潘如芸摇摇头,“你已经帮过我了,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的。” 潘如意劝都不知道如何劝。 一方面她被潘如芸的胆子给惊着了,沈晏均那样一个人,她居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这孩子哪里要得? 但另一方面,潘如芸说的也对,她这样的年纪,再加上她子嗣艰难,若是这个不要,或许她就真要不了孩子了。 潘如意挣扎地想了半天,最后到底还是更心疼潘如芸一些,她道,“但你的身子哪里扛得过去,总是要请医生过来瞧的,你在司令府总是不方便,要不你再去我那住上一阵子?” 潘如芸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潘如意现在要照顾孩子,她又“病”着,哪里好去裴府,再惹得裴家人不快,岂不是害了潘如意。 她想了想,最后说,“你回去同娘说一声,让她寻个借口接我回去。” 借口倒是不难寻,问题是…… “娘那边你又打算如何说?” “你便说她那药有些问题,娘就一定会接我回去的。” 潘如意也想不到其他法子,最后也只得这样,但她仍是道,“大姐,这件事你真得想清楚了,靠骗总是骗不了一辈子的。” 潘如芸也没想骗一辈子,她想着,骗过这一时,等她去了上海就一切都好了。 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对沈妙玉…… 只要这一时就好。 潘如意一直呆到沈晏均从营里回来还没走。 沈晏均回府后先去换了身衣服,净了手之后便立即去了潘如芸的房里。 近日,潘玉良若是不在自己的院子里,一准就是在潘如芸的院子里。 路上的时候赵副官跟他说,“潘府二小姐过来了。”沈晏均边点头边疾步走着。 现在天热,姐妹三人都在屋子里坐着,红衣跟阿板轮番的给潘如意摇着扇子。 见着沈晏均,潘如意打了声招呼,“沈少校回来了?” 沈晏均点点头,“怎么没把思齐带过来。” 潘如意笑笑说,“跟着他父亲去银行耍了。” 潘如意早上是故意把裴思齐支着跟裴思远去了银行,她来司令府是有事要同潘如芸说,带着他也不方便。 沈晏均上前,坐到潘玉良身边,摸了摸她的肚子,旁若无人地轻声问,“今日可有不舒服?” 潘玉良摇摇头,“好着呢,我方才还吃了一大碗猪脚花生。” 沈晏均替她整了整衣领,又拔了拔本就没有乱的头发。 潘如意看着他们这样,眼神不由得看向潘如芸。 潘如芸的脸上自沈晏均进来后就一直带着笑,瞧不出任何异样。 潘如意看着她说,“瞧着你倒也不怕,不过,也不能多吃,孩子太大的话,生的时候你就辛苦了。” 沈晏均一直没闲着的手不禁一顿,有些吃惊地看着潘如意,“还有这样的说法?” 沈晏均一直不遗余力地投喂着潘玉良,还以为她吃得多才是好的。 潘如意这样一说,他倒显得有些无措起来。 潘如芸跟潘玉良还都是第一次见沈晏均这样,更别说潘如意了,那一副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脚不知该往哪放的样子。 潘如意扑哧的笑出声,“你也别太紧张,我只是提醒你们而已,又没说就一定了。” 第84章 抽筋 沈晏均如何能不怕,潘玉良皱个眉他都能心疼半天。 前段时间看她吃什么吐什么的样子,他都揪心,恨不得代她受过。 他手足无措了半天,虚放在空中的手抓了两把空气又放开。 “那……该如是好?” 潘如意看着他这样真是好笑,这男人啊,甭管多大年纪在外面地位有多高,遇到自己不会的事情后仍然像个孩子。 只是他这一紧张,潘玉良也跟着紧张,一副恨不得把方才吃的东西又吐出来的样子。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潘玉良一紧张,竟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她皱着扶着自己的肚子。 “你们别吓我。” 沈晏均深吸一口气,明明自己十分紧张,还要安慰她。 “别怕,有我在。” 潘如意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二人,“你们这样好像我故意吓你们似的,没事的,现在还早,吃得多你就多走动走动好了,不要总是坐着躺着。” 沈晏均眉头都快要飞起来,“那姓梁的……”他们明明都遵照医嘱了。 潘如意道,“医生说的也没错的,只是他又不成日在你们府上,不知道良儿每日都吃了些什么,吃了多少,注意些总是不错的。” 因为潘如意善意的一个提醒,沈晏均让赵副官去把梁医生给提进了府里。 赵副官因为重晓楼跟潘玉良的事自己去领了一顿鞭子,到现在身上的伤口都还没好,他还得抽点心思来同情梁医生。 被赵副官提进府的梁医生,听着红衣祥祥细细地报告潘玉良这几日每日都吃的什么,都在什么时候吃,吃多少。 梁医生在一一仔细听完之后在沈晏均的冷眼下说了句,“是有一点多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将量再控制一点就好,不要有吃撑的感觉。再者荤素要搭配着吃,少夫人……肉吃的有些多了。” 潘玉良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的确是比较爱吃肉一些。沈晏均捏着她的手,冷眼立即变成了刀子往梁医生身上扎着。“不是什么大问题?” 潘玉良吃的其实也不算太多,只是她动的要比别人少些,基本上等于没动了。起初她吃什么吐什么的时候,都是沈晏均在盯着,十分严格地照着梁医生交代的,该吃的时候吃,该躺的时候躺,该动的时候动。 但等到潘玉良的这个时期一过去,该吃还是在吃着,该躺还是在躺着,就是没怎么动了,潘玉良基本只在府里的几个院子之间转着,大多数时候还都是沈晏均抱来抱去的。 明明是沈晏均自己误会了梁医生的意思,他以为梁医生一开始交代的那些针对的是她吃什么吐什么的时期。 但沈少校自己犯的这种低级错误,梁医生怎么好当面指正。 梁医生立即低下头,几乎是将医嘱当成遗嘱在交代了,“从现在开始,少夫人每日走上三千步,但也不要太累,觉得有些累了就歇一歇。” 说着梁医生又补了一句,免得沈晏均再误会他的意思,“要连续走上一个月,待一个月后我再过来看看。” 沈晏均不放心地问,“你确定这样就好了?不用开方子?” 梁医生耐着性子解释,“少夫人现在有身子,吃药反倒是不好的。少校您放心,不会有问题。” 他怎么放得下心,潘玉良都这样么吃个月了,现在才说有问题,他能放心才有鬼了。 “你真的确定?” 沈晏均眉头紧皱,身子也不自然地呈僵硬的状态,看着梁医生的眼神,一点信任都没有。 一边的赵副官看着有人比他更惨,感觉身上的伤瞬间就好了,神清气爽起来。 梁医生暗提了口气,心里翻着白眼,面上带着微笑,“是的,我确定。” 潘玉良拉了拉沈晏均的手,“晏均哥哥,我没什么事,你就不要凶医生了。是我们没做好,医生没错啦。” 沈晏均对着梁医生时眼睛里放着冷嗖嗖的刀子,换成潘玉良了立即缓了脸色,“那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哪怕一点点不舒服?” 潘玉良摇摇头,方才在潘如芸那里被她二姐一吓,的确是有点,不过她觉得应该是心理作用吧,这会又觉得什么事都没有了。 在潘玉良的劝解下,沈晏均终于不再一直盯着梁医生副问了。 潘玉良本也没什么事,梁医生交代完就准备走人,可不敢一直呆在这接受沈少校冷眼的洗礼。 潘玉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心想幸好她二姐来了一趟,否则的话等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呢。 自己的事情刚放了心,她便立即想着潘如芸的事了。 “梁医生,麻烦你再去我大姐那里看看。” 以前总是潘玉良各种嫌弃梁医生,现在相反了,潘玉良对梁医生客客气气的,沈晏均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个江湖骗子。 潘玉良的话让梁医生身形一顿,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说了句,“好。”接着背着他的医药箱迅速地走了,跟后头有狗撵似的。 沈晏均因为低着看着潘玉良的肚子,倒没注意到他的反应。 他这一会不光嫌弃医术不怎么行的梁医生,连沈夫人都嫌弃上了。 “这些事……娘怎么也没说?” 潘玉良道,“好啦,晏均哥哥,你不要担心了,不是没什么事吗?” 沈晏均看着她好半晌,然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矮下身子,堂堂七尺男儿,就那么直接蹲到了潘玉良面前。 赵副官没眼看的赶紧闪人,顺带把红衣跟阿板一起带出了房间。 沈晏均的注意力压根没在他们身上,他的眼里心里满满的都只有他眼前的人,他的神色有些自责。 “对不起。” 潘玉良有些被他惊到了,“你……” 沈晏均深吸了一口气,道,“是我的错,没能照顾好你。” 她本来就小,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他原本想着等她大一些再要孩子,是他没忍住,现在却又没能把她照顾好。 潘如芸有句话说的很对,他趁人之危,趁着她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强行把自己的意念灌进她的脑子里,让她一步一步地按着他安排的生活方式在活着。 他卑鄙,他承认。 但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他对她的感情太强烈。 沈晏均不是那种喜欢一个人就是在一边看着她幸福就好的人,他喜欢良儿,良儿的幸福便只能由他来给。 但这种刻意的感情,他心里始终没有底,他不知道未来会有没有变数,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 一方面他是真的不允许潘玉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另一方面,潘玉良是那种遇事就逃避的个性,他其实很害怕,她若在他这里疼了伤了,便想着要跑了。 向来杀伐果断的沈少校,在而立的年纪,对待感情跟自己喜欢着的人,却仍是没有安全感。 沈晏均捧着她的手掌,将脸埋进她的掌心,有那么一瞬,潘玉良还以为他要哭了。 “晏均哥哥,二姐吓你的,医生都说了没事。” 沈晏均深吸了口气,再抬起头,收起心底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心思,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嗯,没事。” 梁医生去潘如芸那的时候,潘如意还在。 潘如意客客气气地跟他打了招呼,“梁医生。” 梁医生点点头,“少夫人让我过来给少奶奶看看。” 潘如意站起身,给梁医生让了个位置出来,然后问,“良儿可有事?” 梁医生道,“没事,目前来看还是很好的,多走动走动就不会有问题。” 潘如意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怪我多了句嘴,吓着他们了,麻烦梁医生跑一趟了。” 梁医生客客气气地道,“裴夫人是好意,梁某明白的。” 说完梁医生坐在凳子上对着潘如芸道,“少奶奶把手伸出来,我给您把把脉。” 潘如芸伸出手,梁医生的的食指与中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眉头皱起又松开,松开又皱起。 潘如意跟潘如芸的心也跟着他的眉毛七上八下,不用梁医生说两人也知道,潘如芸的问题比潘玉良可多多了。 半晌后梁医生才放开潘如芸手,他道,“药还是要继续吃。” 屋子里除了潘如芸跟潘如意,便只有二人的丫鬟,但两人说话还是都有意地收着。 潘如意忧心地问,“这药可是一定要吃?还要吃多久?” 梁医生拢着眉说,“药是必须吃的,暂时要一直吃着,少奶奶身子本就不大好,上次那一摔有些伤了元气,药不吃是万万不可的。” 梁医生大概也猜出来潘如意应该把潘如芸有了身子的事告诉了她,但两人都没说什么,他也只能先保着胎。 作为医生,他是从来不建议自己的病人去寻那些土方子的药吃的,出了事了,找的还是他们这些正规的医生。 潘如芸已经吃了好几天的药了他开的药了,但到现在脉象还是乱着,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最后到底能不能保住,他也不好说。 潘如意深深地吐了口气,点点头。 潘如芸收回手,给喜儿递了个眼神,喜儿立即会意地拿了张银票出来。 “梁医生,真是麻烦您了,这是我们小姐的一点心思。” 以往司令府给的赏钱梁医生都是来者不拒的,但这次他却没有接。 “这是我应该做的,少奶奶客气了,这钱我是不能收的。” 他答应潘如意帮忙瞒着本就有违医德,再接潘如芸的钱,这事就变了性子,梁医生不想自己坚持的原则一再打破。 喜儿迟疑地回头去看潘如芸。 潘如芸笑笑道,“梁医生,您跑来跑去的也辛苦……” 梁医生道,“少奶奶实在是客气了,我是医生,收了诊金,也是应当的,您这钱我不能收。” 潘如意看出他是真不愿意收,便出来打了缓场,“既然梁医生不愿意收,那大姐你也别客气了,待日后你身子调理好了,你再给,梁医生也受之有功。” 梁医生拱了拱手,道,“裴夫人说的是,少奶奶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医院里还有病人。” 潘如芸看了潘如意一眼,后者对她摇了一下头,潘如芸便不再坚持,示意喜儿把银票收了起来,对着梁医生和颜悦色道,“梁医生慢走。” 相比之下,梁医生还是宁愿在潘玉良按受沈晏均眼神的剐杀的,潘如芸这种活实在是不好接,这种大宅里的事情,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给卷进去了。 梁医生背着药箱还在想着,潘如芸怀的是个孩子,这种事哪里能瞒得了多久的,总是会暴露的。 他不愿意掺合这种事,只能想着自己该如何脱身。 确定潘如芸没什么事了,潘如意便起身,“我去跟良儿说一声,也该走了。” 潘如意也没留她,让喜儿领着她去了潘玉良的院子。 潘如意来跟潘玉良辞行的时候,潘玉良正绕着院子走着,潘如意跟她说话她都没停。 “良儿,二姐走了。” 潘玉良嗯嗯啊啊的应着,“二姐慢走,改日我去你府上找你。” 潘如意好笑地看着她把走路当着什么正经事在干着没空搭理她的样子,沈晏均在一边看着她的脚下护着她,看样子也是没功夫理她的。 红衣站在边上对着潘如意客客气气地道。 “二小姐,奴婢送您出去。” 喜儿连忙说,“红衣姐姐,不用,奴婢送二小姐回去就成了。” 潘如意也道,“嗯,有喜儿呢,你忙你的吧。” 喜儿一直把潘如意送到了大门口,潘如意嘱咐她,“好好照顾你们大小姐,人多嘴杂,平时也要注意着些,还有那个叫春香的丫头,可不可靠也要查清楚……” 潘如芸的这招险棋实在太险,潘如意能帮到她的也有限,她实在是担心。 想了想,她又觉得这些事情光嘱咐也没什么用,只能让潘夫人尽快把潘如芸接回潘府才行。 “算了,你好生侍候着,若是你们大小姐有什么事,你让我人去裴府找我。” 喜儿伏了伏身子,“奴婢代大小姐谢谢二小姐的惦记。” 潘如意叹着气走了,不过她从司令府离开后没有直接回裴府,而是先去了潘府一趟。 潘玉良说的对,她现在出来一趟可不容易,得把该办的事情都办了才能放心。 潘如意到潘府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潘老爷跟潘夫人也都在府里。 潘如意把丫鬟下人都打发走了,才对两人说,“大姐有了。” 潘夫人先是一愣,接着高兴得又是拍手双是跳脚,老太太高兴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谢天谢地,真是菩萨保佑。” 潘如意连忙稳住她,“娘,您也注意些,都多大年纪了,还这样蹦。” 说完当场又给她泼了一头冷水,“而且,大姐的事,您也别高兴的太早。” 潘夫人扶着她的胳膊坐回椅子上,不解地问,“你这叫什么话,你大姐好不容易有个孩子,我还高兴不得?” 潘如意一脸发愁的样子,“娘,大姐的身体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那些江湖术士的药之所以灵,那是因为下药猛,正规大夫们不敢下的药他们都敢!大姐前两个孩子都没留住,现在这个才怀上,你现在高兴的确是太早了。” 潘如意说完自己心里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今天就是出门来吓人的。 可为了潘如芸,她也只能这么做了。 不待潘夫人反应,潘如意先道,“我已经同大姐商议过了,司令府那边,已经先瞒着消息了。” 潘夫人被潘如意这么一吓,脸上高兴的样子褪了下去,皱着眉问。 “真有这么严重?” 潘如意道,“或许对别人来说没那么严重,但大姐可经不过这么折腾了。” 潘夫人也知道,潘如芸因为前两个孩子没留住的事身子一直不大好,而且她上次之所以说想要离开跟他们一块去上海的话,主要还是因为没孩子。 若是有个孩子,那她无论是留在司令府还是跟他们一起去上海,就都有了盼头。 但潘如意担心的也对。 潘如意道,“娘,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寻个借口,把大姐接回潘家,在自家府里总比在司令府方便。” 潘夫人想了片刻,“可生孩子这么大的事,瞒着他们能行吗?如芸得在潘府住多久才能告诉他们?” 潘如意道,“娘,您想啊,等到安全了,我们再把事情告诉他们,他们白白得了个孙子或者孙女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想那么多旁的事情。这万一……我是万一的话,就当是大家回娘家住了一段时间,他们也不会空欢喜一场,这样对大姐也好。” 潘如意说完,在一旁一直没有吱声的潘老爷道,“如意说的对,这事先不跟他们说是对的。” 潘夫人也只好点点头,“那我明日便去接你大姐回来。” 潘如意嗯了一声,这事自然是越快越好,她又交代道,“您跟爹得先把借口想好,在沈夫人他们面前可别说漏了嘴。” 潘夫人又问,“那你说寻个什么借口好?” 潘如意想了想道,“良儿现在怀着身子,大姐又对外称病,我看沈夫人一个人也忙得够呛,娘您就直接跟沈夫人说接大姐回来养病,让她专心照顾好良儿就行了。 沈夫人现在眼里只有良儿跟她肚子里的孩子,其他人都得靠边站,您这样说她会同意的。” 潘夫人点头,“那好,那我明日过去就这么说。” 潘如意交代完该交代的事情,便急着要走,“那行,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记着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就是。” 潘夫人问她,“不在家里吃个饭再回去?” 潘如意,“不了,我都出来一天了,朝煦还在家里,指不定闹成什么样了,我得赶回去了。” 想起小外孙,潘夫人便也没多留她,“那行,那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潘玉良白日里吃着猪脚花生吃的欢实,晚上的时候沈夫人便又吩咐厨房给她炖了一些。 但平日里都是随潘玉良喜欢吃什么便给她喂什么的沈晏均却将猪脚花生远远地拿开了。 梁医生进府里的事,沈夫人是知道的,但她以为是进府来给潘如芸瞧伤的,并不知道他头先还去了潘玉良那里一次。 “怎么了?不想吃这个吗?” 潘玉良刚要解释,沈晏均便道,“娘,您以后别再胡乱给良儿吃什么了,今日梁医生过来说良儿近日吃的有些多了,荤素没有搭配好,日后厨房的每日的素菜要多做一些。” 沈夫人这会也顾不得沈晏均的语气问题了,相比之下,她更担心的是潘玉良的肚子。 “那可有问题?” 这次没等到沈晏均开口,潘玉良先道,“没事的,梁医生让我每日多走动走动就可以了。” 沈夫人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那行,那娘明天就让厨房改。” 沈夫人跟沈晏均到底是母子,她的想法跟沈晏均差不多,“这事也怪我,前段时间看良儿一直吐的,也不怎么吃,现在好不容易吃得香了,便想着要让她多吃一些。” 这人,总是遇什么日子过什么日子,吃山珍海味能生孩子,吃粗粮糟糠也能生孩子。 你要讲究那讲究的东西可就多了,你要不讲究,那便也没什么可讲究的。 改饮食的事情沈夫人都还没等到第二天,晚上吃过饭之后便吩咐厨房备菜的去办了。 潘玉良吃完晚饭后沈晏均又牵着她走了会,阿板眼睛一直盯着潘玉良的步子,一步一步的数着。 她做这种事倒是能行,也不嫌无聊,红衣觉得这阿板还真是可爱得紧,要是她估计没那么好的性子。 只是潘玉良之前一直没怎么动过,这突然的把每日上百步的运动量增加到了三千步。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毫无意外地抽起筋来。 她一哼,沈晏均立即猛地就坐了起来, “良儿,怎么了?” 潘玉良被抽醒,指着自己的小腿,“疼……抽了……” 沈晏均立即起身跪坐在床上把她的脚拿在手里按着,一边按一边又是一阵自责。 人在突然加大运动量的时候就会增加抽筋的机率,他是习武之人,本应该想到这个的。 潘玉良哼哼了一会,额迹渗了细细的一层汗,沈晏均掌心在她的小腿上把着力度地按着,她紧绷的好小身子才慢慢软了下来。 等她没事了,沈晏均起身,也没唤红衣,自己亲力亲为地取了放在外间备用的热水,拧了毛巾给给她擦着额上跟身上的汗,然后又给她摇了一会扇子,等到她慢慢闭上眼睛又睡过去才松了口气。 第85章 受人之托 潘玉良的事,沈晏均自己做了深刻的反省,顺带地逼着府里的其他人也做了深刻的反省。 其中以沈夫人尤最。 沈晏庭最近不知道在学堂里又听他那些同学议论了什么,见此情景,老气横秋地摇摇头说。 “这才是真正的有了媳妇忘了娘。” 他最近在变声音,粗嘎嘎的嗓音,潘玉良总说他现在跟乌鸦叫似的。 论吵架斗嘴,半个潘玉良就能顶他一个了,偏偏潘玉良还有沈晏均这尊大佛护着,在他面前简直所向披靡。 他可没少在潘玉良这里受气,这好不容易寻着机会了,他自然要损几句过过嘴瘾。 沈晏庭的话只得了沈晏均一个你是有多无聊的眼神。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回却是潘玉良护上沈晏均了。 “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不是说话都跟你一样?那你们上课的时候,岂不是一张嘴,整个教室都是这种声音?你们老师真可怜。” 沈晏庭给沈晏均回了一个你的少夫人比我更无聊的表情。 “小嫂嫂,你这是人身攻击,注意着些,别教坏了你肚子里的小宝宝。” 潘玉良啧啧两声,“你人不大,想法倒挺复杂的,还知道这个。” 潘玉良现在是不能打又不能骂的状态,沈晏庭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早饭都还没吃完,拿了两个包子在手上就走了,边走边摇头晃脑地道。 “老夫子说过,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我深以为然!” 潘玉良刚要瞪他,就见沈晏庭的腿一弯,差点跪下去,在他脚边滚了块啃干净的排骨。 沈晏庭回头咬着牙骂了句,“你们还真是双贱合壁!” 说完赶紧脚底抹油地跑了。 吃过饭没多久潘夫人就来了府上,潘夫人人将来意一说,沈夫人倒也没吃惊。 潘如芸对外一直称病,但潘如意昨日来也瞧见了,那么明显的伤,瞒也瞒不住。 沈夫人这几日实在焦头烂额,潘玉良怀着,潘如芸伤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她拿主意,经常会顾此失彼,这顾的这一头,定然是潘玉良。 所以潘夫人这一来,沈夫人反倒松了口气。 说了些客客气气不好意思的话,“真是对不住,他姑姑的事我们也没料想到,之所以没告诉亲家夫人,也是怕你们担心。” 潘夫人因为有着自己的心思,对这些事也拿不出计较的态度。 “您可千万别多心,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良儿现在怀着孩子,如芸又伤着,您肯定忙,还不如我们把如芸接回去,等她伤好了再说。一来,您也能抽开身专心顾着良儿这边,二来我们也放心。” 沈夫人点点头。 “亲家夫人能理解就太感谢了。” 潘夫人把话说的客气,“都是当娘的人,我自然是理解的。” 潘夫人来府里的时候潘玉良正在睡回笼觉,本来沈夫人有问她要不要等潘玉良醒来,或者直接把她喊起来,毕竟潘夫人是潘玉良的亲生母亲。 但潘夫人却摆摆手连说不用,看那样子反倒像是要赶着回去做什么的样子。 “让她睡,你们别叫她了,她起床气重着呢,下次我再来看她。” 沈夫人都被她弄得有些愣了。 照理说,潘玉良是潘府最受宠爱的小女儿,况且潘玉良现在又怀着孩子,更是应该当作宝贝才是,潘夫人过来,哪里有不去看她的道理? 但潘夫人确实像是有急事的样子,沈夫人便也不好留她,潘夫人火急火燎的让她带来的几个丫鬟扶着潘如芸上了回潘府的车,喜儿跟着后头,手里提着个小小的包袱。 潘如芸摇下车窗跟沈夫人挥手,沈夫人想了想,“春香那丫鬟不带上?” 潘如芸笑笑说,“潘府里有丫鬟,有喜儿就够了,春香就不带了。” 沈夫人不再说什么,挥挥手,嘱咐她,“那你回去好好养伤,良儿这边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待潘夫人跟喜儿她们都上了车,潘如芸摇上车窗,示意司机开车。 等到潘玉良睡醒一觉,得知潘夫人来了府里,却只是把潘如芸接走了,连看都没来看她一眼,不禁有些失落。 不过这情绪倒也没有持续多久,她从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里,又不缺爱。 对此事,奇怪的成份更多一些。 红衣又去了厨房,潘玉良问着阿板,“你说我娘这么急着接我大姐回去,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红衣再机灵,那也是沈夫人的丫鬟,潘玉良知道有些话还是不能跟她说的。 不像阿板,她进府的时候就是当着潘玉良的丫鬟在教着,这府里除了沈晏均,她便只有潘玉良这么一个主子,其他人都得靠边站。 可惜的是…… 就算她身家再清白,再听话,也是没有用的。 因为阿板这个名字……还真不是白叫的。 “奴婢不知道。” 潘玉良碰了个软钉子,便也闭了嘴,跟阿板聊也聊不出个花来。 沈晏庭晚上回来,给潘玉良带了个有木头做的高山流水,摆在桌上倒上水,它就开始自己不停地反复流动着。 潘玉良觉得有意思极了,盯着瞧了好一会。 “挺有意思的,你哪来的?” 沈晏庭道,“答应了同学好替他做半个月的作业换来的,你喜欢吗?” 潘玉良点点头,这东西她的确是喜欢的。 沈晏庭道,“那送给你了。” 潘玉良狐疑地看着他,“你这么好?” 沈晏庭嘿嘿两声,“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潘玉良道,“你还是别嘿嘿了,太难听了。” 沈晏庭无语,“你不要总把注意力放在我的声音上好吗?我也不想的,再说,我大哥不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 潘玉良摆摆头,“他要现在还是这个声音,我肯定打死也不会嫁他的。” 潘玉良就是有这本事,她要是想,能不动声色地把人绕到五里以外去。 沈晏庭送的这东西她是想收,忙却也是不想帮的,这才故意转移话题。 哪里知道这次沈晏庭学精了,潘玉良才说两句他就意识到了她的意图。 他把那套还在汲汲地流着水的高山流水往自己那边拉了拉,然后问,“你帮不帮?” 那举动分明是在说,若潘玉良不肯帮他这个忙,那这套东西他可以拿回去了。 潘玉良连忙阻止他,“你别拿走啊,你先说什么事吧。” 沈晏庭道,“元微微想见见你。” 潘玉良问,“哪个元微微?又是你哪个女同学?”说着她一脸坏话地指着沈晏庭,“你小子不会是情窦初开了吧?” 沈晏庭挡开她的手,黑着脸道,“你不想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跟大哥似的好不好?正经点,那元微微是我同学不错,她就是嫁了陈家少爷的那个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不记得了?” 潘玉良这才想起,连忙点头,“记得记得,我记得她的,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她的名字。” 记得归记得,她跟那元微微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吧,他们两个有什么好见的? 她奇怪地问,“她为什么要见我?” 沈晏庭看了眼杵在屋子里的红衣跟阿板道,“你们先下去,我跟你们少夫人有话说。” 红衣脚动了动,往门口走去,阿板却立在原地没动。 沈晏庭瞪着她,“你……” 潘玉良白了他一眼,护着丫鬟护得紧,“作什么跑我屋子里凶我的丫鬟?” 说完才对着阿板道,“你跟红衣在门口呆一会,小少爷要跟我说悄悄话而已,没事。” 阿板这才动了动,也往门口走去。 沈晏庭没好气地道,“谁要跟你说悄悄话啊?” 潘玉良道,“你不是要跟我说悄悄话,干嘛支开我的丫鬟,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沈晏庭…… 潘玉良不耐烦地道,“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说那个元微微为什么要见我?怎么说个话这么磨叽。” 到底是他磨叽还是她一直在打岔? 不过沈晏庭可不想再在别的问题上同她扯下去,免得没完没了。 他道,“其实……那个元微微现在已经被陈家看管了起来,她见不了别人,别人也见不到她……” “那你怎么知道好她想见我?” 沈晏庭道,“她偷偷托人给我带了封信出来,信上说,她想见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想,上次你跟大哥不是去了那陈府见过她了吗?你们再却一次,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潘玉良揶揄着他,“看不出来,你还是这么热心肠的人。” 沈晏庭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小声地咕哝了一句,“总是条人命。” 沈晏庭对元微微是同情是可怜,但说到底,他同她到底也不熟,虽然是在一个教室里坐着的同学,但两人说话次数不超过一只手。 元微微之所以找上他,不知道是因为知道他是司令府的小少爷,还是她真的已经无人可求,这才求到一个跟她根本不熟人的人身上。 潘玉良现在怀着孩子,他本来不想理会元微微的,但那封信……竟然是用血写的。 沈晏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信,他也不知道一个人到了什么样的处竟才会写这样的信。 元微微的处境他是听到别人说了一些,但也仅止于听说,她究竟过得怎么样,谁也没见到,谁也不知道。 沈晏庭现在在变声期,方才那句话那样的小声说话潘玉良根本听不清。 “你说什么?” 沈晏庭摇摇头,“没什么啦。” 他又道,“你见还是不见啊?” 潘玉良摇摇头,“不见。” 沈晏庭皱皱皱眉,他跟潘玉良在司令府曾经是最好的玩伴,他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很多想法会不谋而合。 他以为这件事上潘玉良也会跟他一样,没想到潘玉良却直接开口拒绝了。 他有点愣愣的问,“为什么?” 潘玉良挺了挺肚子,“不方便。” 在她看来那陈家一家都有点问题,那陈夫人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愿意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的,至于陈立远,他虽然对她没做过什么事来,关他们俩的那件事上她甚至有些同情他,但元微微的事却又让她觉得,陈立远这个人……性情不定。 他们虽然是订了几个月的婚,但也没有深入了解过,那元微微肚子里可他自己的孩子,这样他都能下得去脚,或许私底下他就是一个暴虐之人也说不定。 她又不是猪,跑去管他们的事,万一陈立远要是翻起脸来,她跑都没法跑。 她知道沈晏庭是热心肠。 潘玉良扶着肚子站起身,她虽然喜欢那套高山流水,但这件事她不能答应他。 “若是你那同学需要钱或者是别的帮忙,我可以帮,但我不会去见她,东西你拿走吧,这件事……你也别告诉你大哥跟你娘他们,免得他们说你。” 沈晏庭点点头,“好吧,这件事就当我没说过吧,我先回我的院子了……” 他也跟着起了身,神情有些蔫,瞧了桌上的高山流水一眼,“这个本来就是想送给你的,跟帮不帮忙无关。” 潘玉良瞧着他那样子有些可怜兮兮的,想了想,不忍心地道,“元微微的事我再想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我去实在是不合适的。” 沈晏庭不抱希望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本来也是我没考虑得周道,你说的对……”说着他换了一副轻松的口气,“你现在胖的跟个球似的,还是好生在家里呆着吧。” 沈晏庭说完就跑,潘玉良手中的伞子甩出去却在他的屁股后头就落了下来。 沈晏庭一走,红衣跟阿板立即回了房,红衣捡起地上的扇子,走到潘玉良身边扶着她坐下。 “少夫人怎么又跟小少爷闹了起来?您现在身子越来越重了,可得小心着些。” 潘玉良道,“他皮痒。” 阿板进了房间后如往常一样,往那一杵便不再说话,红衣说着,“少夫人若是想收拾小少爷那还不容易,那不还有夫人跟大少爷吗?哪里用得着少夫人亲自动手。” 潘玉良坏笑地看着红衣,“嘿嘿,红衣,你真坏,晏庭要是知道你说这种话,他定然要扒了你的皮。” 红衣道,“奴婢不怕,奴婢有少夫人跟夫人护着呢,再说,您要是不告诉小少爷,他不会知道的。” 潘玉良指了指在屋子里的阿板,“这不是还有阿板吗?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告诉晏庭。” 红衣看了阿板一眼,捂着嘴笑了笑,“我跟阿板最是合得来的,我话多,她话少,她会功夫,我不会……至于这种事,少夫人您信不信小少爷就是逮着她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潘玉良点点头,深有同感地道,“那我还是信的。” 沈晏均一直以为潘如芸同他说的她要离开的事,是早已跟重晓楼商议好的。 她是个周全的人,不会贸然去做什么,她终于肯离开,想必也是做了万全之策。 毕竟这件事也不是件可以忽略不计的什么小事。 只是今日在营里,当他随意问了句重晓楼,“你们打算去哪里?” 重晓楼脸上一片迷茫之色,不知是没听懂沈晏均的话还是怎么,以至于沈晏均又好脾气换了个问法,“你们不是要离开?有想好的去处吗?” 都已经不需要重晓楼回答,从他从迷茫到惊愕的表情上来看,沈晏均已经猜了出来,重晓楼对此事并不知情。 “我……” 重晓楼张张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沈晏庭的这个问题。 沈晏庭抬起手,“也可能是我误会她的意思了。” 不过他心里却道,这就有意思了。 再想想沈妙玉的事,老实说,他是准备收拾沈妙玉,但没想到的是潘如芸是竟然会这么快地就动手了。 这样一来,她既堵了沈妙玉的口,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人。而且她还顺手给了他一个人情,若是日后他父亲反应过来这件事,也与他无关。 沈晏庭离开没多久,沈晏均就回了府。 他回来的时候,潘玉良还趴在桌上瞧着那套高山流水,她一直研究那个水为什么能好循环流动。 不过,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红衣侍候他洗了手,潘玉良站起身,接过红衣手上的衣服,走到屏风后面帮他把军装换了下来。 她歪歪脑袋,“你今日有些晚了。” 平日里若是他上午出门,下午总会在沈晏庭回来之前就回了。 沈晏庭道,“南京那边来了人,本来说要一起吃个饭,不过有些突然,我就推了,约了他们明日,我们一起去可好?” 潘玉良抬抬眉,她是没什么不好的,问题是……他好吗?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正经事要说啊,我去好吗?” 沈晏庭笑着拧拧她的鼻子,“带你去就是不想说正经事的。” 那边的人把主意打到了晋城头上,想让他们来站队,这才急着派了人过来。 他们能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想必……这里面,佟家功不可没。 潘玉良捶了捶他,“好啊,合着你这是物尽其用。” 沈晏均扣好扣子,潘玉良又帮他把衣服顺了顺,他道,“洋人的东西你学了不少,这老祖宗的东西也不能丢啊,这叫夫唱妇随才是。” 潘玉良眼睛转了转,忽然道,“只有你作陪吗?” 沈晏庭道,“正准备晚上跟父亲商议一下。” 晋城虽然不大,但也是暗藏好汹涌,这个乱世,有明哲保身的,也有想趁机拔地而起的。 或许也可趁着这机会做点什么。 潘玉良不知道官场上的那些,她只是想到了元微微的事情,或许这是个好机会。 她道,“要不要把那陈立远跟他夫人叫上一起?” 沈晏均牵着她从屏风后面走出,红衣立即过去把换下来的军装从衣帽架上拿了下来,交到阿板手上,“先送到洗衣房。” “你怎么会突然提起他们?” 沈晏均牵着她坐下,眼神落在了桌上的那套高山流水上。 潘玉良也没瞒他,只是把话说得更软了些,没有说沈晏庭想让她去见见那个元微微,而是说。 “喏,晏庭送过来的,他想让我找人打听打听那个元微微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自上次之后就一直没有听到过她的动静了,你也知道他们是同学嘛,估计是他们同学又商议着什么。 我想着,这事也没什么问题就应了他。不过,你刚刚一说要吃饭的事,我就想着,这打听出来的事也不一定是真的,不如我们亲眼瞧瞧她到底怎么样了?” 潘玉良说了一堆,但沈晏均还是很快地从她的话里挑出了重点。 “你是收了他的东西,不好意思不办事吧?” 潘玉良哼了声,大方承认,“晏均哥哥,看破不说破,才是真君子。” 沈晏均道,“下次要什么你同我说,我让人去给你找,不需要承别人的情,免得你心里有负担,总想着。” 潘玉良伸手拔弄着里面的水,“晏庭也不是别人嘛。” 沈晏均笑笑,“嗯,他不是别人。不过,晏庭有时候正气过了头,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这是他的优点,也是缺点。 “那明日之事,成不成?” 沈晏均道,“行,听你们的,叫上他们就叫上他们吧。” 尽管沈晏均不愿意跟南京那边的人打什么交道,但表面的客气还是要的。 晚上他跟沈司令一商量,干脆把晋城里说得上话的人都下了贴子,就连潘玉良父亲那,沈晏均也让赵副官把名额先记上了。 既然有人想搅浑了水摸鱼,就看到底谁是那条鱼了。 贴子是连夜送出去的,这种事,有些人求之不得。 比如说潘老爷,接到贴子的时候,笑得合不拢嘴。他要去上海,离南京也不远,若是能趁机结交上那边的人,对他来说可是好事。 潘如芸拿过贴子看了看,“父亲,你可别忘记我跟你说过沈晏均是什么样的人,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可别做什么太大的动作。” 潘老爷这次却跟潘如芸是不同的想法。 “你方才也听到了,明日请了不少人,这说明这件事主导或许是南京那边,司令府什么时候把这等子好事落到过别人头上过。” 既然是南京那边的意思,既便他做的明显,沈晏均也拿他没办法。 况且,他就不相信,晋城的那些人,只有他有这个心思,既然大家都一样,他便也不突出了。 潘如芸还是担心,“父亲,这个时候,咱们还是要稳妥些。” 潘老爷摆摆手,不愿意听她继续说,“我知道的知道的。” 潘如芸无奈,只得住了嘴。 第86章 怀疑的种子 潘夫人也道,“你就不要操心你父亲的事了,现在首要关头就是把身子养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潘如芸没说话,她今日一到潘府,早在潘府待命的大夫就帮她号了脉,她的确是是亏损之躯,谁来都一样。 那大夫号了脉,又看了喜儿递给他的梁医生开的那张方子,摸着胡子道。 “夫人还是按着这方子上的药先吃着,要注意休息,尽量卧床休息。” 潘如芸在潘家住着总比在司令府要舒心,先前司令府调过来的那些府兵已经被潘老爷遣了回去。 也不光是潘如芸的事,他现在动作也有点多,那些人怎么说也是沈晏均的人,该避的还是要避。 潘如芸将潘老爷跟潘夫人的态度看在眼里,垂下眼。 她太了解他们了。 潘夫人状似无意地提起,“芸儿,你现在有了孩子,可还要跟我们一起去上海?” 潘如芸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她点点头,“我随爹娘一起吧,您跟我父亲没有儿子,若是这个孩子能生得下来,我们潘家不正好有后了吗?” 潘老爷跟潘夫人相视一眼,又惊又喜。 “你说的可是真的?” 潘如芸道,“这种事我怎么好拿来开玩笑。” 潘夫人想了想,皱起眉,“可是他们司令府未必肯。” 潘如芸道,“所以才要先瞒着。” 潘如芸讨不了沈夫人的欢心,却很能拿捏潘老爷跟潘夫人的心思,她把话一说,潘老爷跟潘夫人如同吃了定心丸般,对她跟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态度也更上心了些。 潘如芸的这意思,这孩子日后是要姓潘的,他们岂有不看重之理。 晚上等着阿板数到了三千步,沈晏均才牵着潘玉良回房。 红衣打了热水给她泡脚,两人要上前侍候,被沈晏均挥手赶了下去。 红衣迟疑了一下,阿板已经率先出了门。 潘玉良坐在椅子上,脚伸在盆里,沈晏均半蹲在她面前,汲着热水给洗脚。 潘玉良有些不好意思,缩了缩,“晏均哥哥,这种事让丫鬟们来就行了。” 沈晏均把她的脚往自己跟前轻轻拉了拉,拿起她一只脚放在好掌心,一只手固定着,另一只手从脚底开始给她按了起来。 “只有好好把穴位都给按开,你晚上才不会抽筋。” 想起昨天晚上抽筋的滋味,潘玉良立即不动了,由着他按着。 沈晏均从她的脚心一路向上,用大拇指拿捏着力道推着,一直到腿肚。 潘玉良双手向后撑着自己稳着自己的身子,脸上表情片刻间换了几次,最后介于疼跟舒服之间。 沈晏均看着她的样子发笑,“忍着点。” 她可不正在忍着么,这点疼对昨天晚上被突然抽醒的疼比起来,还是能忍受的。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沈晏均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着天,问着她今天在府里都做了些什么。 做的事倒不足为奇,每日都是那般,她现在就跟养猪似的,吃吃喝喝的,再走动走动。 不过,想了想,潘玉良还是把潘夫人来府里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我娘过来我正睡着呢,竟也不来看我。” 沈晏均手上动作未停地哦了一声,又问,“那她来府里做什么?” 潘玉良道,“来接大姐回府养伤。” 沈晏均的手继续推着,他对潘如芸的存在感,向来不怎么关注,若不是潘玉良这会说起,他还真不知道潘如芸不在府里。 “你大姐的伤还没好么?” 潘玉良道,“没好呢。” 若非沈妙玉已死,潘玉良定然还能骂她几句。 她又道,“也不知道大姐脑袋上的伤到底怎么样了,她天天包着纱布,又不给我瞧,应该是怕我看了不舒服吧。” 沈晏均哼笑,“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难道不是因为怕纱布拆来拆去的麻烦?” 潘玉良瞪了他一眼,“你讨厌!” 刚好他手上一使力,被他拿在手里的那条腿反射性地往前一踢,差点踹到他脸上。 不过依他看,她这分明是故意的。 “报复心都这么强了?” 潘玉良哼了一声,“谁让你说话这么讨厌的,总是搞错重点。” 沈晏均扬扬眉,将她的脚放下取了温水从她膝上往下那淋着,潘玉良舒服得直眯眼,沈晏均这才换了另外一只。 “嗯,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是因为你娘没来看你,所以才把气撒到我身上。” 潘玉良继续瞪他,扶着椅子撑着身子想抽回脚。 沈晏均连忙道歉,“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 潘玉良撑着的身子这才放松了下去,不过沈晏均的话倒是提醒她了。 “你说我娘跟我大姐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怎么那么急着回去,连看我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沈晏均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除了困惑之外倒也没有别的情绪这才放心下来。 他道,“你不是睡着吗?你醒着你娘自然是要来看你的。” 潘玉良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两人又说了些旁的事情,等潘晏均帮她把另一只脚也按好,才帮她擦干了,将人抱到床上。 潘玉良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地问他,“重吗?” 沈晏均道,“这怀里两个都是我的宝贝,也重,也不重。” 这句潘玉良倒是瞬间就懂,一脸的喜滋滋。 早上沈晏均在家中吃过了早饭,对着潘玉良道,“你今日在家注意休息,我下午回来接你,晚上可能回来会有些晚。” 潘玉良点点头,“我知道的。” 昨个儿沈晏均跟沈司令说事情的时候沈晏庭并不在,听到这里,不禁好奇地问,“你们要去哪?” 沈晏均闻言看了他一言,但也未答,接过赵副官手上的帽子便走了。 等他走后沈夫人才道,“晚上有客人同你大哥跟嫂嫂一块吃饭。” 沈晏庭撇撇嘴,没什么兴趣地哦了一声。 潘玉良道,“陈家有的人也会去哦。” 沈晏庭抬眼看她,潘玉良他眨眨眼。 沈晏庭经过一晚上的思考,已经没有昨天那般的热血了。那元微微是可怜,但他能做的也有限。 他道,“能办就办吧,不能办就算了。” 沈夫人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哑迷,状似无意地问,“你们在说什么事?陈家怎么了?” 潘玉良哦了一声,摇摇头,“没什么啦,娘。” 沈夫人故作忧愁地道,“诶,你们都有小秘密了。” 沈晏庭吃好起身,抖了抖,“娘,您别学我二婶那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夫人立即横眉瞪他,“我看你是皮痒了。” 说话间沈晏庭早就溜了。 潘如芸不在府里,潘玉良不用去陪她,便自己回了房,让红衣把那日潘如意送到的衣服拿了出来。 放着大话说,“我要好好瞧瞧这衣服到底是怎么做的。” 其实都不用看那些衣服,红衣本就会,也手把手地教过了她,奈何她就是没这方面的窍门,做出来的总是不伦不类。 沈夫人先去地窖里检查存着的水果跟冰块,嘱咐柳衣提醒家里的下人要时不时的下来看看,免得用完了来不及补。 转完之后沈夫人又去了趟厨房,肉是不是够新鲜,蔬菜够不够,都一一检查了一番。 厨房的人对沈夫人这种突击也已经习惯,垂首立在一边等着她查完。 灶上已经开始在煨着中午潘玉良要吃的肉了,沈夫人看完之后拍拍手,“还行。”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沈夫人的手搭在柳衣的手臂上,眼神在他们脸上扫过,扬扬眉,似乎有话要说,但到底没说出口。 “行了,你们干活吧。” 柳衣扶着她出了厨房,“夫人可要再去别处看看?” 沈夫人摇摇头,“先回院子。” 等回了院子,沈夫人才问柳衣,“这几日你在少奶奶可有发觉什么?” 最近几日柳衣往潘如芸的院子里去得勤,不过好却也没打听出什么,“少奶奶防奴婢防得紧,奴婢每次过去少奶奶似乎都有意在回避奴婢。” 沈夫人道,“有回避说明还是有事的。” 联想卢到沈夫人昨日的反常,沈夫人思心动了动,“你去把春香那丫头叫过来。” 潘如芸不在,春香无事可做,便自己做主去了厨房帮忙,方才沈夫人便是在厨房瞧见了她,这才想起来要问潘如芸的事。 春香一听柳衣说沈夫人要找她,不由得有些腿软。 “柳衣姐姐,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是嫌她趁着少奶奶没在偷懒么? 柳衣看她草木皆兵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安抚她说,“没事,你想多了,夫人只是有点事要问你而已,你别紧张。” 柳衣也不知道当初潘如芸那么一指,就要了这个么个胆小的丫鬟过去。 别的丫鬟巴不得侍候到主子跟前,这样才有露脸的机会,对将来才有好处。 要可丫鬟倒好,巴不得离主子远远的,刚巧潘如芸也不叫她近身侍候,她便终日在院子里晃着,做些跑跑腿的活。 春香松了口气,跟着柳衣一起入了沈夫人的院子。 虽然事先有好柳衣给的定心丸,但见着沈夫人,春香还是有些害怕,跪在地上整个人都要趴地上去了。 沈夫人给柳衣使了个眼色,柳衣连忙上前将人扶起。 “春香,你不必害怕,咱们夫人人好着呢。你在少奶奶的院子里也侍候了些时候了,夫人有些事要问你,你可得实话实说。” 春香抬头,沈夫人冲她笑了笑。 春香立即点头如捣蒜。 沈夫人问道,“你在少奶奶院子里侍候的这些时日,可有听到或者看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春香不知道什么事才叫特别,但是……即便是不特别的事情,她也是没有机会听到或者看到的。 “夫人,奴婢虽然已经在少奶奶的院子里几个月了,但一直都是在院子里候着,少奶奶没有让奴婢进屋子里侍候过。” 夫人似乎早有预料,也没有意外。 她又问,“除了府里的人,可有其他的人进过少奶奶的院子?” 春香摇摇头,“除了咱们府里的人,便只有姑奶奶跟梁医生了。” 沈夫人心里叹口气,果然是什么都问不出的。 “行了,你下去吧,记着今日之事,谁都不要说。” 春香连连点头,正准备退下,她忽然又道,“夫人,有一件事……” 沈夫人道,“你说。” 春香想了想说,“前不久少奶奶从外边回来后,让奴婢打了水说是要洗澡,不过后来奴婢去清理的时候,那水也不像是动过的,旁边有一堆绞过的衣服,那衣服放在屏风后边,但奴婢提水的时候还是看到了。” 沈夫人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你找柳衣便是。” 柳衣送着春香离开,边走边说,“我们司令虽然平时不怎么管府里,但府里做主的还是我们夫人。” 春香垂着眼道,“柳衣姐姐,奴婢知晓了。” 柳衣将人送到院子门口便没再往前走了,“你去吧,记得今日之事跟谁都不能提起。” 等柳衣进了沈夫人的屋子,躲在一边的潘玉良才拍拍胸口,她手里还拿着看不出是什么的一块布料。 她本来是在自己的房里照着潘如意送来的那几套衣服的样式,准备再试试做件小宝宝的衣服出来,可怎么也缝不好,这才来了沈夫人的院子准备问问沈夫人。 而且她难得的没带红衣,却没想到居然会听到沈夫人跟丫鬟说的这番话。 方才若不是阿板眼疾手快地护着她往沈夫人门口的那棵大大的景观树后面躲了躲,估计她就要被发现了。 阿板扶着她,小声地问,“少夫人……” 潘玉良伸出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轻声说,“我们走。” 两人又悄悄地出了沈夫人的院子。 潘玉良不知道沈夫人为何要悄悄打听潘如芸的事,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等回了院子,在屋子里收拾着东西的红衣见她去而复返,有些纳闷。 “少夫人不是找夫人去了?” 潘玉良大叹口气,“走到半道就回来了,我觉得……或许我可以做点别的。” 说着好似自己在那劝自己似的,“是饭不好吃吗?还是觉不好睡?是有多无聊才去做衣服啊。” 红衣狐疑地看了一眼阿板,不过看了也白看,阿板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晚上的酒席定在了春满园,晋城最好的酒楼。 潘玉良主要是想见一见那个元微微,也好了了沈晏庭拜托她的事。 整个春香满都被赵副官给包了下来,楼上摆了三张大桌,外间两张,里间还有一张。 沈晏均跟潘玉良到的时候,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沈晏均一路牵着她上了楼,又跟外间两桌的人打了招呼,这才往里间那一桌走去。 里间那一桌坐的是南京那边的人,潘老爷虽是晋城首富,但到底是民,本来是没有资格坐到里间那桌的,但他同时又是沈晏均的岳父,所以其他人都客客气气的把他请到了里桌。 潘玉良见着潘老爷还是有几分高兴的,“爹。” 潘老爷兴致也高,连忙站起了身,“良儿,慢着些,这么重的身子你怎么还出来了?” 潘玉良嘿嘿两声,“我一个人在府里呆着无聊啊。” 南京那边的人见潘玉良便都嫂夫人嫂夫人的叫着,有几个人的年纪都快比她大上两轮了。 潘玉良的视线在屋子里晃了一圈,没有看到陈立远,不禁问了沈晏均一句,“他们没来?” 沈晏均刚要作答,门帘再次被掀起,进来的正是陈立远。 但是挽着他的手臂同他一起进来浓妆丰抹的女人却不是元微微,潘玉良愣了愣,看向他们的眼神有些疑惑。 陈立远跟大家打了声招呼,也不介绍,便直接落了座。 潘玉良的眼神一直停在同陈立远一起进来的那个女人身上,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陈立远跟那女人就坐在潘玉良对面,仿佛是察觉到潘玉良的视线,那女人抬头冲她妩媚一笑。 “你不记得我了么?” 她一开口,潘玉良更觉得她熟悉了。 “你是?” 那女人突然大笑起来,拉着陈立远的胳膊说,“你瞧,我就说她不记得我了,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 她在举动在这场合有些轻浮了,但陈立远也没说什么,只是皱着眉拉下她的手,然后对着潘玉良道。 “孙艳菲。” 潘玉良这时候才想起,这孙艳菲曾经跟她还有陈立远是同学关系,只是后来那两年她出了国,同以前的同学也没怎么联系过,加上她今日红唇烈焰的,盖住她本来的面目,着实有些认不出。 潘玉良还记得以前孙艳菲留着短发,性子风风火火的,有些嫉恶如仇。 只是……她怎么会跟陈立远混在一起?两人还很熟悉的样子。 “是你呀,好久不见。” 孙艳菲也冲她笑笑,潘玉良觉得她那艳色的唇一笑,就跟要吃人似的,吓人得紧。 因为来的女眷还不少,沈晏均便让赵副官在里间又加了一桌,专门给女眷们坐的。 今日这种场合,喝酒是免不了的,女眷们一分开,纷纷松了口气。 红衣也扶着潘玉良去了女眷那一桌,这里沈晏均的官职最大,最好的那个位子自然是留给潘玉良的,她也不推脱,大方地落了坐,刚坐下,孙艳菲一屁股就坐到了她身边。 众家太太撇撇嘴,有些不屑。 但孙艳菲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坐着。 人都到齐了,很快上了菜,潘玉良在府里已经先行吃过了,这边的菜都是经过了赵副官查过的,潘玉良便也动着筷子偿了些,并不多吃。 元微微没来,潘玉良有些失望。 而且坐在她身边的孙艳菲让她有些不自在,或许是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她并不是这样一个人。 见她吃的少,孙艳菲倒是自来熟地看着她说,“你现在怀着孩子,吃这么一点够吗?” 潘玉良道,“我来之前先垫了些。” 孙艳菲扑哧笑出声,“你还怕来这种地方吃不饱怎么的?” 红衣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这么说话,即便是认识的也该注意着些啊,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孙艳菲光顾着跟潘玉良说话了,倒没瞧见。 潘玉良被她这一阵抢白,也不见慌乱,从善如流道,“嘴养叼了,怕这里的菜吃不惯。” 孙艳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倒是,你们潘家原本就有钱,如今嫁到司令府了,日子过得自然是好的。” 不知怎的,潘玉良总觉得她这话里有股酸意。 吃了一轮,沈晏均那一边跟外面两桌早已经喝了起来,女眷这一桌也有人倒起了酒,潘玉良挺着大肚子,自然没有人敢让她喝,倒是她身边的孙艳菲,众家太太可没打算放过。 陈立远的夫人是元微微,这孙艳菲名不正言不顺地跟她们坐在一着,这些个官家太太本就膈应,加之方才坐位的事情,便有些有意要灌她。 孙艳菲瞧着各位官家太太们的小动作,嘁了一声,像是瞧不上眼般,拿起酒杯十分豪爽地一饮而尽。 各家太太见她这样,便开始轮番地给她敬酒,孙艳菲也来者不拒,最后各家太太不行了,她除了脸有些红之外,什么事都没有。 潘玉良也不参与她们的事,要么压着筷子坐在那里看热闹,要么拿起筷子尝着桌上的菜。 眼看大家都快要趴下了,潘玉良笑笑,“没想到你还挺能喝。” 孙艳菲拿着桌杯笑笑说,“原来也是不能喝的。” 她这话明显没说完,不过潘玉良并不关心。 她想了想,轻声地说了一句,“陈立远已经有夫人了你知道吗?” 孙艳菲侧过脸,盯着潘玉良的脸问她,“你这是地提醒我还是在嘲笑我?” 潘玉良挑了挑眉,“我是在陈述事实。” 孙艳菲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我知道啊,那个病鬼嘛,她活不了多久了。” 潘玉良的眉高高皱起,“你见过她?” 孙艳菲笑笑,“见过呀,我现在住在陈府。” “你……” 孙艳菲继续说,“你是不是也像她们一样,觉得我名不正言不顺的不要脸?” 孙艳菲指了指桌上一圈的人。 潘玉良道,“我只是奇怪。” 在她的印象里,孙艳菲可不是这种人。 孙艳菲大叹口气,大大咧咧地道,“唉,跟你这种富家小姐官家太太说了你也不明白。” 第87章 未雨绸缪 潘玉良没有见到元微微,孙艳菲反倒成了她能打听消息的人。 她不知道孙艳菲这么没名没份地跟在陈立远身边是为什么,她也无权过问,她只是想打听打听元微微的消息。 潘玉良把话又绕回来,“你说元微微快死了?她怎么了?” 陈艳菲嘴角带着说不出来意味的笑,“你还挺关心她的,怎么?你们是亲戚?” 陈艳菲说话无所顾及,声音还大,潘玉良快要服了。 她连忙解释说,“不是,只是我之前见她,她还好好的,所以听你说她快要死了,所以有些好奇,好端端的一个人……” 陈艳菲道,“这人呐,命呗。” 这算是什么答案? 这会没有人来给陈艳菲敬酒,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潘玉良也是喝惯了烈酒的,但陈艳菲的这种喝法她却没有过。 一杯酒喝完,陈艳菲又去她随身拎着的小手包里摸出一支烟,立在一边的红衣立即道,“孙……小姐,我们少夫人有孕,您……要不忍忍?” 陈艳菲手一顿,忽然笑开来,“哟,这丫鬟嘴真甜,这还头回有人用您来称呼我呢,成,你说忍忍就忍忍。” 说完还给红衣抛了个媚眼。 红衣的脸憋的通红,她没想到,有生之年,她居然被一个女人给调戏了。 潘玉良啼笑皆非,拉了拉陈艳菲的手,“你可别吓我的丫鬟。” 那么多酒下了肚,孙艳菲的手指居然冰凉,跟潘玉良温热的手对比鲜明。 “呀,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陈艳菲脸色有些怪异,但也没抽手,任由潘玉良握着她的手。 她这时候往陈立远那一桌看了一眼,然后忽然道,“那个元微微坏了身子,心性又不豁达,我没吓你,她是真的命不长久了。” 潘玉良的手还握着陈艳菲的手,好似要把她的手给握暖才肯放似的。 她叹口气,“陈家没给她请大夫吗?” 陈艳菲淡淡地道,“请了,没什么用,陈家人对她哪里会上心,她自己也不想活了似的。你问我这些,我也不大知道的,我又不是侍候她的丫鬟。” 潘玉良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艳菲无所谓地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说话就这样,你也别放在心上。” 潘玉良忽然笑起来,“我记得你以前在学堂的时候就是这性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陈艳菲点点头,“是呀,从小就这样,难改了。” 潘玉良找回些以前一起上课的时候的感觉,有些感慨地道,“不改也挺好。” 陈艳菲看着她欲言又止了一翻,将手抽出来,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手指微抖地捧着酒杯仰头喝下。 因为里间坐着女眷,那些人也没在里间太闹腾,灌酒的都去了外面,沈晏均倒是没起过身,要喝酒的都由赵副官代劳了。 沈晏均也不怕被人笑话,直言说,“我夫人现在有身子,我可不想晚上被赶出去。” 有人笑道,“怎么从沈少校的话里听出了一丝炫耀的意味?” 旁边的人也笑道,“可不是吗?” 沈晏均丝毫没有介意别人的调笑,反倒乐在其中。 忽然有人道,“少校的两位夫人都是潘老爷的女儿吧?” 正愁该怎么跟那些人搭上关系的潘老爷立即笑说,“是啊。” 沈晏均不喝,潘老爷却是喝的,那人走到潘老爷面前,拉起他,“走走走,我们去外面喝酒去,您女婿惧内不敢喝,潘老爷不会也不敢喝吧?” 潘老爷道,“再惧内也得陪刘主任喝啊。” 沈晏均看着他们把潘老爷拉走,与赵副官相视一眼,没有说什么。 稍顷间,里间沈晏均这一桌,便只剩下陈立远跟沈晏均还在桌子上了。 沈晏均看着他道,“陈少爷不去喝酒?” 陈立远道,“在哪喝不是喝?” 说着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杯,沈晏均挑挑眉没说什么,对着赵副官道,“你去外面陪他们喝吧。” 赵副官应了声是拿着他自己的那只酒杯去了外间,沈晏均这才对着隔壁桌的潘玉良唤了一声,“良儿,过来。” 潘玉良转过头,看着沈晏均,冲他嫣然一笑。 红衣扶着她起身走到沈晏均的身边落坐,沈晏均旁若无人地低声跟她说话,“饿吗?” 潘玉良摇摇头,“不饿。” 酒楼里酒气熏天的,她虽然没喝,闻久了也有些不舒服,但她忍着没说。 陈艳菲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到了陈立远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身若无骨地靠在着陈立远的肩。 “沈少校跟夫人真是伉俪情深,让人羡慕得紧。” 陈立远抖了下肩膀,冷眼瞧着她,“坐好了。” 陈艳菲坐直了身子,脸上神情倒是未变,哧了一声,“真是没情趣。” 她大方得紧,潘玉良却有些尴尬,她拿着帕子掩掩鼻子,沈晏均立即关心地问,“可是难受了?” 潘玉良轻轻地点了下头,“酒味好重。” 沈晏均牵起她,“我们去别处坐坐。” 潘玉良正求之不得,顺从地起了身,跟着沈晏均走了几步后,她回过头,正好瞧见陈艳菲又把烟拿了出来。 见她看自己,陈艳菲冲她晃了晃手中的烟,“你走了我总可以抽了吧?” 潘玉良笑笑,“你随意。” 陈立远又喝了一杯酒,陈艳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起身坐到另一张凳子上,同陈立远之间隔了一张凳子,然后点了烟猛吸一口,喷云吐雾起来。 陈立远皱皱眉,陈艳菲脸上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你同我勾搭上的时候不就知道我不是她那样的人,你现在皱什么眉啊?” 里间另一张桌上坐着的各家官家太太都还在,陈艳菲又没有刻意回避什么,声音也不小。 她这话听到各家太太耳里,面上纷纷出现鄙夷之情。 陈艳菲把她们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翻了个白眼,继续抽自己的烟。 陈立远的眉头皱得更深,“你别找不痛快。” 陈艳菲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抽了半支烟,她忽然倾身向前,对着他又道,“诶,潘玉良跟我打听你夫人的事呢,看来她还是关心你的嘛。” 陈艳菲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意,陈立远没能如她愿,仍是方才那副厌烦的表情。 “你说什么了?” 陈艳菲收回身子,觉得无趣,“能说什么,实话实说呗。我跟你家夫人又不熟,还能跟她交心不成?” 潘玉良以为沈晏均会带着她去酒楼其他的包间坐坐,却没想到他直接牵着她下了楼走出了酒楼。 “我们去哪?” “随便走走。” 因为有沈晏均跟赵副官在,出门的时候便没有带阿板。 阿板不在,可苦了红衣了,眼睛盯着潘玉良脚下的步子数着,都快盯出血了。 “我们就这么走了好吗?” 沈晏均笑笑道,“没事,有赵副官在,我们晚些时候再回来。” 潘玉良点点头,也不再操心这个。 她道,“陈立远带着的那个,是我同学呢。”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潘玉良继续说,“真是没想到,我太意外了。” “怎么?” 潘玉良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料到吧,你知道吗?以前她在我们班上可厉害了,她是个什么都敢说的人,为人特别仗义,对那些欺负人的事,特别看不顺眼。有次我们班上一个女同学被另一个同学欺负了,她二话不说就在教室里打得那人满地找牙呢。那还是个特别高大的男同学,她一点都不害怕。” 沈晏均听着她说,也不发表看法。 潘玉良说完又叹口气,“真是没想到,她现在居然……” 沈晏均明白她的意思,那么嫉恶如仇的一个人,对这种事本该厌恶才是。 潘玉良没吃过苦,自然不知道一个人在困苦之下能做到什么程度。 两人带着红衣沿着街市走了一圈,现在是夏天,商铺关门较晚,即便是晚上,两边的商铺也都挂着灯笼开着门。 沈晏均原本打算走走就回酒楼的,但潘玉良走了一会就有些犯困,沈晏均干脆就直接回了司令府。 沈晏均跟潘玉良回家的时候,沈晏庭还在厅里等着。 见他们回来,他立即起身了身。 “大哥,小嫂嫂,你们回来了。” 沈晏均嗯了一声,不甚友好地问了句,“闲着?” 沈晏庭头皮一麻,他可一点都不闲,这不是特地在这等他们吗? 沈晏均给了潘玉良一个眼神,看在那礼物的份上,潘玉良立刻意会过来。 她耸耸肩,“我们没有见到你那同学。” 沈晏庭一愣。 潘玉良解释说,“你大哥是请了他们夫妻二人,但那陈立远不带她过来我们也没办法。” 沈晏庭皱皱眉,“他为什么不带?” 沈晏均冷声说,“带不带是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沈晏庭心里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为免他们兄弟二人把话说僵,潘玉良连忙说,“虽然我们没有见到人,不过打听了一些情况出来,你那个同学……” 潘玉良看了他一眼,然后才道,“好似不大好。” 沈晏庭问,“她怎么了?” 潘玉良想了想,没有直接把陈艳菲的那话告诉他,而是换了个温和一点的说法,“身子不大好,而且,估计也难得好起来。” 沈晏庭有些怔忡,潘玉良安慰他,“你也别太难过。” 沈晏庭啊了一声,又哦了一声,难过?他不难过啊。 沈晏庭最后说了句,“我知道了。”又接着道,“我还有功课,我先回院子了。” 潘玉良莫名其妙,她看着沈晏均问,“你弟弟是不是喜欢那个元微微啊?” 沈晏均倒不这么认为,“没有的事,你别瞎猜。” 两人在前厅坐了会也回了院子。 红衣见着阿板就像见着了亲人,“阿板,以后你都不要离开少夫人身边。” 阿板不解,脸上难得出现一些别的表情,略有些困惑。 潘玉良扑哧一声,对着她道,“红衣今日给我数步子的时候一直数错,我都不敢跟她说话,怕打扰她呢。” 红衣叹了口气,“我是不是个笨蛋啊?” 潘玉良忍俊不襟,连沈晏均的嘴角都弯了起来,“去给少夫人打水过来。” 阿板立即转身去打水,红衣给沈晏均跟潘玉良两人倒了杯水,拿着扇子给潘玉良摇着,脑子里还在想着她是不是真的很笨这件事。 潘玉良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安慰她,“人也不都是万能的,你别的事情都做的很好呀。” 红衣愣愣的点点头,说道,“就像少夫人不擅长女红一样。” 潘玉良…… “你明天继续给我数步子。” 红衣猛然惊醒,这才意识到刚刚把脑子里想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她苦着脸,“少夫人……” 阿板很快提了桶水过来,昨日沈晏均给她泡了脚之后,夜里果真没有抽筋了。 所以即便是觉得热,潘玉良还是乖乖地由着沈晏均给她泡脚。 红衣跟阿板都在外面,潘玉良想了想,还是把白日在沈夫人那里听到的事跟他说了。 潘如芸的事府里只有沈晏均跟她知道,沈夫人今日说的话实在是有些奇怪。 “晏均哥哥,你说娘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潘玉良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太可能,又说,“大姐这段时间都在府里养伤,都没出过门呢。” 沈夫人能发现什么? 沈晏均看着她道,“你是不是觉得是我跟娘说了什么?” 潘玉良连忙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点奇怪而已。好端端的,娘干嘛要让丫鬟留意大姐的举动?” 沈晏均扬扬眉,“姑姑来的时候,你大姐跟她走得近,娘起了疑心也是应当的。” 潘玉良有些没料到,潘如芸跟沈妙玉走的近的事,她都不知道。 “她们……为什么走的近?” 沈晏均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找合适的词,最后他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不是吗?” 潘玉良瞪大眼睛,不可思异地看着沈晏均,好半晌才说,“我哪里会知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姑姑都已经去了。” 沈晏均不允许她逃避,“良儿,有些事情我本打算瞒你一辈子,比如你大姐跟重晓楼的事,我原本想着,如若他们两个愿意一起离开,我愿意看在你的份上成全他们,甚至帮他们也好。” 他定定地看着潘玉良,后者吸了口气,脸都皱到了一块,明显不想听的样子。 沈晏均帮她擦好脚,抱着她躺到床上,又取过扇子帮她轻轻摇着。 “但你大姐明显不这么想,她心思多。上次姑姑为难你的那件事,若非她刻意,姑姑还能在司令府伤你?姑姑那嚣张跋扈的性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嫁进司令府多少年了,姑姑可动过她?” 说着,沈晏均帮她把搭在脸颊两边的头发顺到了脑后,潘玉良半躺在床上,双手抓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恳求,希望他不要再说下去。 沈晏均却未能如她的愿,打算趁着今日把事情说开。 看潘老爷那样子,他日后总是要动到他头上,若不是先给潘玉良打打预防针,日后定然会伤了他们的感情。 他甚至没有底,即便是他现在给她打预防针了,日后她会不会站在他这边? 她仰头看着他的样子,他几乎就要心软了。 但他还是狠了狠心,继续说。 “她伤着的那次,就算是姑姑推她,她也摔不到那样狠的。” 潘玉良抽口气,眉头死死皱着,脸上神色也冷了下来,看沈晏均的眼神都有了些敌意。 沈晏均还是继续说,“你那么聪明,这件事情定然都想到了,只是因为她是你大姐,你便一叶障目了。而且,你觉得姑姑像是那种会自己被自己吓死的人吗?这件事爹是看在我的份上才没有追查,若是真的查下去,你大姐……” 潘玉良鼓着脸别开眼,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沈晏均叹口气,摸了摸她的脸,“我知道我说这些话会让你难受,但良儿,你大姐若执意如此肆意妄为,我也无可奈何。” 潘玉良猛地转过脸盯着他,想替潘如芸解释,“大姐她……她是因为我才对姑姑……” 沈晏均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不,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她自己。姑姑……知道了她跟重晓楼的事,若她真是为了你,爹娘那边我会替她扛着。可她不是,她是为了自己才杀人灭口。” 沈晏均知道,他说的那些潘玉良其实都明白,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潘如芸,所以她才不愿意去深想。 潘玉良吸着气抖着唇,不愿意去说潘如芸半点不好,只好问,“姑姑为什么会知道大姐的事?” 沈晏均道,“知道你大姐的事的人不止是姑姑,还有陈局长跟陈立远,其至还有别的什么人,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的。” 潘玉良狠抽了口气,“那该如何是?” 沈晏均在心里叹口气,他就知道,在她心里潘如芸的份量举足轻重,不管潘如芸做了什么,潘玉良对潘如芸还是姐妹情份占了上风。 他道,“若你大姐愿意听我的,或许她跟重晓楼早已远走高飞,在别的地方好好生活了。” 潘玉良虽然不喜欢那个重晓楼,但如果潘如芸喜欢,这应当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那她为何不愿意?” 沈晏均笑笑,潘玉良的感情是纯粹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论她当跟那陈立远一起跳了多少支舞,她一旦决定不喜欢这个人了,他便也不会但心他们的事。 但潘如芸不同,她想要的太多。 “因为那重晓楼给不了司令府给你大姐的一切。” 她妄想占着司令府少奶奶的名份,保着潘家,过着衣食无忧体面的生活。 一旦她跟重晓楼一起离开,那她便不光是不再是司令府的少奶奶,连潘家大小姐她都不是了。 潘如芸不愿意,他又有什么办法。 “晏均哥哥……那、那是我大姐。” 潘玉良揪着沈晏均的衣服,说话声音都带着一丝哭意,沈晏均将她拥进怀里,“我知道,若是其他人,早在我手上死了十回八回了。良儿,你该明白,司令府是什么地方,不是由着你大姐把人耍着玩的地方。纵使我不计较,可是爹娘呢?你想过没有?” 潘玉良不语,她知道沈晏均说的在理,当初她得知潘如芸的事情时,惊得直冒冷汗,她大姐的胆子太大了! “那现在该如何?那是我大姐,我不要她有事。” 沈晏均心里有些失落。 “若只是姑姑的事情,娘那边应当也发现不了什么,毕竟姑姑已经去了,无论你大姐做了什么都死无对证了。但如若你大姐还瞒了其他连我都不知道的事,就不好说了。” 潘玉良沉默着,好半晌才轻轻吐了句,“晏均哥哥,是不是人都会变?”潘如芸以前不是这样的。 潘玉良说完直掉眼泪。 沈晏均说之前就已经料到潘玉良会有何反应,但真看到她掉眼泪了,他又心疼得不行。 他手上动作很轻地替她擦着眼泪,柔声跟她说。 “这件事本想瞒着你一辈子,谁知你误打误撞知道了你大姐的事。告诉你这些其实我也有私心,我是司令府的长子,而司令府……肩上还扛着整个晋城。 若是他日,你大姐真若有什么,希望你能把你身边的人看得真切,谁对你好你总是能受得到的,希望到那时,你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沈晏均的话说的够直白的了,潘玉良不可抑制地抖了一抖。 她从小出入司令府,那些事怎么会不懂?她也知道沈晏均同她说这番话的目的。 如若真到了那时候,他会逼她选择。 潘玉良躺下去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好,沈晏均拿她没办法,只能在一边给她摇着扇子。 他这剂药有多猛他知道,但该来的会来,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潘玉良在被子里哭了一会慢慢睡着,沈晏均确定她睡熟了后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让红衣进了屋。。 沈司令的书房里,赵副官已经回了府,红着脸立在一边,沈晏均看了他一眼,问他,“可还清醒?” 赵副官道,“清醒着。” 沈晏均点点头,走过去坐到椅子上。 正在写毛笔字的沈司令停下笔,“今日怎么样?” 沈晏均道,“效果还是不错。” 说着给赵副官示意了个眼神,赵副官立即道,“刘主任、钱科长,童老爷……” 说着赵副官顿了顿,看了一眼沈晏均接着说,“还有潘老爷,这几人似乎对结交南京那边的人很积极,其他有几人似乎也想,但动作没那么明显。” 沈司令将字写完,搁下笔,那着湿的帕子擦了擦手,又问,“那陈局长呢?” 不待赵副官答,沈晏均道,“陈局长没来,来的是陈立远,暂时倒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意思。” 那陈立远别说跟南京那边的人有交好的意思,吃饭的时候,他连个笑都吝啬于给的。 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陈局长的意思,还是陈立远本人的意思。他上次同陈立远说的那番话,即使不能让他们父子反目,想必也离了心。 沈司令嗯了一声,又说,“刘主任、钱科长还有童老爷那边倒是好办,潘家那边你要准备怎么办?” 沈晏均笑了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若是潘老爷只是个本份的生意人,沈晏均就能保他一辈子。 但潘老爷明显人心不足,跟洋人做起生意,坑自己人。 沈晏均是军人,骨子里的血气跟正气还是在的,潘老爷的这种行为他自是反感。 眼见着潘老爷越做越出格,沈晏均又岂会由着他胡来。 沈司令皱皱眉,“可是如芸跟良儿那边……” 沈晏均道,“我会处理好的。”他方才跟潘玉良说那些话的目的便是如此。 沈司令点点头,想起沈夫人跟他说的事,本来想跟沈晏均一并说了,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沈晏均从沈司令的书房出来后又去了趟沈晏庭的院子。 沈晏庭本来在发呆,见他过来,立即装模作样地捧起书。 沈晏均扯扯嘴角,“行了,别装了。” 沈晏庭放下书,“大哥怎么来了?今日可不用习武。” 沈晏均挑眉看了他一眼,沈晏庭院子里没有放专门侍候的丫鬟,这天一热,他就开始起起赤膊来。 “你也不害臊。” 沈晏庭立即道,“我在自己的屋子里怎么了?看的人才应该害臊。” 沈晏均被他气笑,拿着书敲了敲他的脑袋。 “大哥过来就是为了说了两句,再动两下手吗?” 沈晏均哼了声,“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同学那件事良儿已经尽力了,你莫要再拿这件事烦她了。” 沈晏庭动动唇,不大情愿地道,“我知道了。” 沈晏均又道,“沈舟现在在陈府,你可以让沈元过去看看他。” 沈晏均点到即止,说完就走人。 沈晏庭回味过这句话来,本来打算说声谢谢,但又想到,沈晏均特地过来提醒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不要去烦潘玉良,他干嘛要说谢谢? 昨日那顿饭,潘玉良没能见到元微微,倒把陈艳菲给招来了。 门房那边的人没见过她,她自报家门说是少夫人的同学,门房便也不敢怠慢,只好把人先去了偏厅等着。 得到消息的潘玉良带着红衣跟阿板走到偏厅,瞧见是她有些意外。 陈艳菲同昨日一样,穿着艳色的将身材裹得紧紧的旗袍,涂着红唇抹着胭脂。 难怪门房的人一脸奇怪之色,大概是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同学。 “艳菲,你怎么来了?” 陈艳菲笑笑,“过来找你玩啊。” 潘玉良把人请进正厅落了坐,让丫鬟上了茶,自己也扶着肚子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来我自是高兴的,不过我现在怀着身子倒是不能陪你怎么玩了,不然倒是可以带你去骑马射箭,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骑马。” 陈艳菲眉目飞扬地笑笑,“你倒是好记性。” 潘玉良也跟着笑,“昨日人多也没问你,你这几年过的可好?” 陈艳菲道,“说好也没什么好的,说不好也没什么不好的,就那样。” 红衣昨日第一次见到陈艳菲就不喜欢她,总觉得这人说话跟个男人似的,流里流气的,没个正形。说话也假假真真颠三倒四的,听不出真假,好人家的姑娘哪里会是这个样子? 见潘玉良不置可否,陈艳菲又说,“我说真的,你在国外的那两年,我也不在晋城。这才回来没多久,我现在在晋城没什么亲人,认识的人也不多,愿意搭理我的人更没几个。我瞧你昨日还是愿意搭理我的,所以今日便来找你玩了。” 潘玉良奇怪地问,“你现在不是跟陈立远在一起?” 陈艳菲挑挑眉,“他呀?我们两个有什么在不在一起的,各取所需罢了。” 潘玉良一愣,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陈艳菲风情万种地一笑,“我说真的。” 潘玉良有些讷讷地道,“那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陈艳菲摆摆手,不在意地说,“没事,我从来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 这倒是真的,她以前就是这般,对别人的眼光从来不在意,但潘玉良记忆里的陈艳菲从来只做她认为对的事情。 跟陈立远在一起,她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对的事。 陈艳菲又有点想抽烟,看了一眼红衣后放下手,“你是不是觉得我跟陈立远混在一起,就是为了等他夫人一死,自己好嫁给他啊。” 潘玉良摸摸鼻子,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陈艳菲被她真实毫不掩饰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笑得红衣眉头直皱。 潘玉良看着她笑,本来因为昨日沈晏均同她说的那番话而阴郁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既然你不是这么想的,那你还……” 陈艳菲耸耸肩,“我都说了各取所需罢,陈家少夫人的位置我可没想过,他也给不了。” 潘玉良先是愣了一愣,再一想到陈夫人那个人,觉得这话她倒是说对了。 陈艳菲这样的,陈夫人估计是不会让她进门。 两人正说着,沈晏均便坐外面走了进来。 他今日没有去营里,方才处理了一些公文,让赵副官送去了营里。 方才他回院子没有瞧见潘玉良的人,又听下人们说家中来了客人,便过来这边了。 他倒也没料到这个客人会是这一位。 见着沈晏均,陈艳菲倒是坐直了身子,正正经经地打了声招呼,“沈少校。” 沈晏均冲她点点头,坐到潘玉良身边。 潘玉良习以为常,陈艳菲的正经没能维持多久,立马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我说沈少校,我找你家少夫人叙叙旧,你也要看着啊?” 红衣在心里都为沈晏均举起了旗子,大少爷最好能把这女人赶出府去才好。 沈晏均直言道,“你是陈立远的人,陈府跟司令府可有过节,我是得看着。” 陈艳菲自己向来直白惯了,别人比她还直白,她倒有些不习惯,被沈晏均的话噎得半天都没了反应。 潘玉良瞪了他一眼,然后看着了陈艳菲道,“他开玩笑的。” 陈艳菲假笑了两声,算是回应沈晏均。 沈晏均在这,陈艳菲还是有些收敛的,也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只道。 “你昨天不是问那个元微微的事吗?我回陈府后特地帮你去看了她。” 陈艳菲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潘玉良,似乎在等她夸奖。 潘玉良只好道,“真是感谢,她怎么样了?” 得了感谢的话,陈艳菲才继续说,“我才说两句话,她就吐血了。差点溅了我一脸,要不是她那丫鬟眼疾手快地喂了颗药给她,我都差点成杀人凶手了。” 红衣心里道,那元微微吐血,一定是她说了什么气人的话。 潘玉良也道,“你气她了?” 陈艳菲欲言又止,最后说,“我又不想嫁给陈立远,气她做什么。” “那你说什么了?她好端端的怎么就吐血了。” 陈艳菲道,“我第一句说的是,元微微,你还活着吗?她嗯了一声,还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接着说了句,我今天见着司令府的少夫人了,她问我你过的怎么样……然后她就吐血了。” 陈艳菲说完一脸坏笑地看着潘玉良,说似在说把元微微气吐血的她而不是自己。 潘玉良眼角愉快地跳了跳,呵呵两声,“真巧。” 沈晏均横了陈艳菲一眼,后者立即收了脸上的坏笑,一本正经地道,“她是自己身体不好,跟别人没有关系啦。用医生的话说,久郁不发……” 陈艳菲能来找潘玉良,的确是因为她在陈府呆着实在是无聊,陈府都是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她也不愿意呆。可这她说晋城没什么亲人的那句话也是事实,除了陈府,她也不知道去哪。 潘玉良也怕她再胡乱咧咧,会被沈晏均给扔出去,趁着她再说什么之前,问了个相对来说比较正经的问题。 “你家里人现在哪?他们没在晋城吗?” 陈艳菲道,“你走的那一年就迁到成都去了,后来跟错了队,就死的死跑的跑了。” 潘玉良一愣,完全没有料到,脸上立即出现歉意,“对不起。” 陈艳菲摆摆手,“没事的,我都不放在心上了。” 潘玉良见她脸上的确没什么悲伤之色,暗暗地松了口气,又问她,“那你家人走后,你在哪里生活?” 陈艳菲淡淡地道,“住了两年春风楼。” 潘玉良以为春风楼是春满园之类的酒楼,她皱皱眉,“你一个姑娘家,住酒楼安全吗?” 陈艳菲噗嗤一声笑出来,即便是沈晏均在这,她也没忍住地哈哈大笑,仿佛潘玉良说了什么特别大的笑话般。 潘玉良被她笑的莫名其妙,沈晏均没什么表情地喂了潘玉良喝了口水,然后才对着快笑出眼泪的陈艳菲道。 “陈小姐,你稍微克制一点。” 陈艳菲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 潘玉良仍是云里雾里,不知她为何发笑。 陈艳菲拿着帕了擦了擦眼泪,她那大浓妆一擦都有些花了。 潘玉良连忙对红衣说,“你去帮她擦擦,免得她擦成个大花脸。” 红衣可不愿意,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人。 好在陈艳菲也说没事,“花了就花了,没事的。” 潘玉良这才问,“你笑什么啊?” 陈艳菲看了眼沈晏均,“沈少校应该知道春风楼是什么地方吧?” 沈晏均道,“本来是不知道的,不过看你笑成这样,大概也猜出来了。” 潘玉良刚想问,沈晏均连忙安抚她,“晚点告诉你。” 沈晏均问陈艳菲,“所以是陈立远把你从那个地方带出来的?” 陈艳菲撇撇嘴,“那个地方说的多难听啊,他去春风楼寻乐,刚好碰到我,就顺手把我带出来了。” 说着她叹口气,“我也是时运不佳,你说他要是早两年遇到我,那我不就少受点罪吗?” 她说话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脸上表情又一直很夸张,说什么话都是笑着,嘴里说着时运不佳,但面上却也不见难受之色。 潘玉良都不知道她说的真的假的。 不过她说的那句寻乐她倒是听明白了,难道春风楼是? 想到春风楼可能是那种地方,潘玉良不由得心神凛了凛。 陈艳菲继续说,“不过沈少校你大可放心,我这个人向来没心没肺惯了,不会因为陈立远把我从那个地方带出来就对他感恩戴德,做他的狗腿子的。”她可没忘记沈晏均说过的那句跟陈家有过节的话,她可不掺合他们男人的事情。 第88章 不要脸 孙艳菲狗腿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然后眼睛直直地盯着沈晏均。 无声地在说,我都表态了,你还不走? 潘玉良忍俊不襟,“我跟艳菲说会话,你去忙吧。” 沈晏均无奈地看了潘玉良一眼,嘱咐红衣跟阿板,“侍候好少夫人。” 这话明显是说他离开不是因为他相信了她,而是因为潘玉良发话了。 等他走后孙艳菲才把忍了许久的白眼翻出来。 “你家这位真要命,看得这样是紧。” 潘玉良只笑笑不说话,孙艳菲看她那样一只手捂着眼,一只手连连晃了晃,“行了行了,知道你乐在其中。” 潘玉良轻笑出声,“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孙艳菲放下手,认真地看着潘玉良。 潘玉良长的漂亮,那会就是她们班上所有女同学里长的最好看的那一个,现在嫁人了又有了孩子,又添了几分风韵,也难怪…… 她们原先是同学的时候孙艳菲就知道潘玉良是好命,潘老爷是晋城首富,两个姐姐也嫁得好,家里人都宠着她。 “说真的,我原本以为你会嫁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人。” 潘玉良问她,“什么差不多?” 孙艳菲道,“家世、年纪、喜好等等。”说着她眨眨眼,接着道,“就像……就像陈立远那样的。” 潘玉良点点头,别说孙艳菲了,她原本也这样想的。 “你不是说了吗?命运。” 孙艳菲点点头,“那倒是。” “不过,看你现在,也挺好的,看得出,沈少校对你很好。” 陈立远那性子,好的时候对人好,翻起脸来却是不认人的。 再说,陈立远本身还是个需要别人来照顾的人,哪里能像沈晏均这样事无巨细地照顾潘玉良。 孙艳菲虽然有几年不在晋城,但潘玉良跟陈立远办得热闹的订婚又闹得刺激的退婚她却也是知道的。 之前还替潘玉良可惜了一把,如今看来,倒也没什么可惜的。 起码,潘玉良跟那元微微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潘玉良本来因为天的事情绪有些低落,孙艳菲来府里这么一阵插科打混,她心情倒是好上许多。 沈晏均也看出来了,所以孙艳菲口无遮拦地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才忍着没有把人扔出府。 不过潘玉良因为有了身子,每日都有些固定的事要做的。 午饭前,沈晏均来了一次,红衣一见他来,如释重负,“奴婢去厨房给少夫人拿些吃的。” 自从发生了沈妙玉上次那件事后,现在无论是府里还是府外,潘玉良身边必须都要有两个人跟着。 特别是还有外人在场,沈晏均不来,红衣也不敢离开。 孙艳菲看着沈晏均,脸上写着你怎么又来了的表情。 可惜,她脸上写什么都没用,沈晏均不会因为她来就让潘玉良少吃一丁点的东西。 红衣很快提了食盒过来,孙艳菲闻着味道,竟也觉得饿了。 她心里叹息着,这司令府的人可真没礼貌,哪里有主人吃独食的? 看潘玉良旁边若无人地吃的香,她也忍不住,“这不还没到吃饭的时间?你吃的什么?” 红衣睁着眼说瞎话,“是药膳。” 潘玉良今日吃的东西可不得了,贵着呢,红衣看孙艳菲一脸也想尝尝的样子,便下意识地回答。 潘玉良没忍住地咧嘴笑笑,沈晏均一边喂她一边道,“说过多少次了,吃东西的时候认真一点。” 潘玉良娇嗔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当着外人的面不能这么不给她面子,她又不是小孩子。 红衣这样说明显是不想给她们少夫人的这位客人吃,但孙艳菲又岂是常人,她看着潘玉良吃的香香的,没忍住地抿抿唇,咽了口口水,“那我尝尝?” 红衣抽了口气,万万没有料到孙艳菲的脸皮能厚到这程度。 孙艳菲一直赖在司令府不走,吃过了午饭又赖着吃了顿晚饭。就连潘玉良下午休息的时候,她也在府里的客房呆着,就是不走。 沈晏均暗示了她几次,示意她该回去了。孙艳菲却跟不知是故意听不懂,还是故意跟他做对,反正就是赖着不走。 暗示不行,沈晏均便直接明示,“你是不是该回陈府了?” 好孙艳菲耸着肩,“我算是借住,他们管不了我,我半夜从墙头爬回去都成。” 潘玉良似乎也挺喜欢跟她一块说话,忍着笑意站在她那边说,“晏均哥哥,我们同学许久没见了,你干嘛一直赶人家走。” 沈晏庭难得见有人让他大哥吃憋,闷着脑袋笑得快发抖了。 沈晏均对潘玉良向来是采取能宠就宠,不能宠就纵着的态度,但对沈晏庭可不是这样。 他道,“晚上没什么事就让赵副官加练吧。” 赵副官应是,沈晏庭立即就笑不出来了。 孙艳菲一直呆到陈立远过来接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当着潘玉良的面,孙艳菲给陈立远抛了个媚眼,笑得花枝乱颤地过去挽起他的胳膊。 “唉呀,真是荣兴,我还有人接呢。” 要不是孙艳菲跟她一再强调过她跟陈立远没有可能,潘玉良就要觉得他们是在一起很久的人了。 “那什么,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找你玩。” 潘玉良笑着说好。 等出了前厅,陈立远立即冷声说了句,“放手。” 孙艳菲撇撇嘴,抽出挽着陈立远胳膊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司令府,上了车也是一人坐一边,谁也不说话。 但孙艳菲是那种有话就要痛快说的性子,等到了陈府她就忍不住了。 “装什么呀,要不是我,你能这么快见着她?” 陈立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谁要你多事?” 孙艳菲道,“我倒不是为了你多事的,而是为了良儿多事的,你不是喜欢她吗?我偏教你看看人家夫妻感情多好,你趁早死了这份龌龊的心思。” 陈立远垂在两侧的手握了拳头,他忽然猛地一动,用力地拉着眼孙艳菲往他的院子走去。 孙艳菲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手腕被他拽得都快要断了的感觉,火辣辣的疼。 “陈立远!” 陈立远将她甩进屋子里,一脚将门踢上,他面露狰狞,恶狠狠地看着孙艳菲道,“孙艳菲,你我那点同学情义可不够你在我这撒野的。” 孙艳菲看他变脸,立刻认起怂来。 “那个……我其实也是为了你,你想啊,若是潘玉良对你还有情,我这不正好给你制作机会了吗?你们都是我的同学,我其实是为了你们两个好的。” 他们两个在屋子里吵的时候,陈夫人就站在外面,只是也没好走太近,话也听的断断续续的,听了个大概。 等到屋子里两人吵完,过了一会,陈夫人才去敲门。 “远儿……” 屋子里的人没应声。 陈夫人又道,“远儿,天热,娘给你煮了绿豆汤,给你冰着呢。” 又过了好一会,陈立远才将门给打开。 陈夫人手上提着她说的绿逗汤,陈立远看了一眼,侧身让她进了屋子。 “娘,这些事让丫鬟做就成了。” 陈夫人道,“人常言,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丫鬟做的,我哪里能放得下心。” 陈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把绿豆汤放到桌上,又拿出个小碗,帮他盛了一碗。 孙艳菲看着她,嘴角扯了扯,心想这陈夫人可真有意思。 孙艳菲扯嘴角的时候,陈夫人也抽空瞪了她一眼,她们两个大抵是叫做相看两生厌的关系。 孙艳菲虽是陈立远带进陈府的,但陈夫人也没给她多少面子,每次见着她不是冷嘲就是热讽。 当然,孙艳菲也不是那白白吃别人亏的人,别人瞪她一眼,她也总要瞪回去心里才平衡。 “哟,夫人,怎么只有一个碗啊?” 陈夫人垂着眼角,“这是我亲手煮的,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吃的,一点都不正经。” 就孙艳菲那身打扮,估计没几个做母亲的能好受得了自己的儿子跟这样的女人在一块,更何况陈夫人比一般做母亲的还要刁钻一些。 陈夫人饶是把话说的再难听,对孙艳菲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每每说完孙艳菲什么反应都没有,她自己倒气个半死。 可惜陈夫人也是记吃不记打,明知道没用,却也忍不住。 孙艳菲挺了挺胸,笑着道,“唉呀,这陈夫人倒是个正经人,可惜的是,她也吃不着陈夫人这绿豆汤啊。” 陈夫人指着她,“你……” 孙艳菲当着陈立远的面继续说,“夫人,你可看清楚了,我不是那元微微,不是任你搓圆捏扁的人。” 她又不肖想她陈家少夫人的位置,自是没必要把自己弄得矮陈夫人一头。就算她有心想嫁他陈立远,她也得先把这陈夫人治服了不可。 陈夫人被她气得手抖,陈立远当作没看到般地径直坐到桌前,拿起桌上的绿豆汤喝了两口。 孙艳菲冲她盈盈一笑,身形款款地走到陈立远身边,身若无骨地倚上陈立远,矮下身子,“立远,我也想喝。” 陈立远瞥了她一眼,无声地把碗举了举,孙艳菲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绿豆汤里放了些许捣碎的冰,陈夫人一路走来还没全然化没。 孙艳菲笑眯眯地说。 “果真凉爽,就是糖放得有些多了。” “你这小贱人!” 孙艳菲啧啧两声,当着陈立远的面道,“夫人,我劝您在我这里还是歇歇。您要是想找个任你搓圆捏扁的人,你那可得让元微微好好地活着了,现在这世道可不一样了,您瞧外面那些个学生,动不动就各种抗议的,哪里有几个人会如软柿子般任你捏着。 这元微微实属难得呀,夫人,您可得下个珍惜着点。” 一直没有出声的陈立远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有完没完。” 孙艳菲丝毫不怕的样子,啧了两声,“你可真是无情,你那少夫人躺在床上就快要死了呢。” 陈夫人脑袋上都快冒烟了,说不过孙艳菲好她便对着陈立远不悦地道,“你上哪里找来这么个狐狸精?我告诉你,这种女人要想进我陈家的门,门都没有!” 陈立远不咸不淡地看了陈夫人一眼,“娘,您想多了,她也没想过进陈家的门,愿意进陈家门的那个正躺在床上,死了可就没了。” 陈夫人瞪着眼睛,不可思异地看着他。 陈立远又道,“娘,您先出去吧,时间不早了,您早点歇息。” 陈夫人恨恨地瞪了孙艳菲一眼,甩手走人。 孙艳菲不嫌事大地还冲她挥了挥手。 等陈夫人走后,陈立远才转头看着孙艳菲道,“你是不是找死?” 为了表示自己对死还是有些怕的,孙艳菲立即道,“我这也完全是为了你好,潘玉良这么关心你那个少夫人,我也好借着这由头多去她府里看她几次,你不也正好多去接我几次? 再说你那夫人一死,她会怎么想你,在她眼里,你可就是杀人凶手了哦。” 孙艳菲简直就是理她娘,什么事到她嘴里都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却教陈立远有股想捏死她的冲动。 孙艳菲在司令府呆了一天,在司令府也掀起不小的风浪。 其他人倒没什么,主要是沈夫人那边。 眉头都快皱得能夹死苍蝇了。 “今日来的那位真是你同学?” 潘玉良点着头,“是的。” 她知道沈夫人在想什么,解释说,“她有点……叛逆。就是,家里人不喜欢她做什么,她偏要做什么,人不坏的。” 沈夫人还是忧心忡忡,“我怎么看着不像好人家的女儿。” 潘玉良想起孙艳菲说的那个春风楼,却不是嫌弃之意,只是觉得孙艳菲那样的性子,在那样的地方,应该吃了不少苦头。 所以不免为她讲起话来,“娘……” “她是怎么样是她自己的事,娘,她只是来找良儿叙叙旧。” 她还没说完就被沈晏均给打断了,直接了当地告诉沈夫人,那孙艳菲怎么样同她也没什么关系,她不必管她。 潘玉良心里还是有些感激孙艳菲的,昨夜沈晏均说的那番话,让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沈夫人。 孙艳菲一来,便光顾着热闹了,其他的事都抛到脑后了。 看到沈晏均似有不悦,沈夫人道,“我也没说什么,这不是怕良儿……” 沈晏均缓了缓脸色,“娘,这些事我有数。” 晚上沈晏均给潘玉良按过脚之后,潘玉良窝在他怀里说,“我明日想去一趟二姐那里。” 本来她打算今日就去的,但孙艳菲来府里呆了一天,她便改了主意。 沈晏均垂下眼睛看她,潘玉良被他看得心虚,想别开眼。 沈晏均看她那神色便有了几分了然,掰过她的脸吻了吻她的嘴角,“为了你大姐的事?” 潘玉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又拉下脸,给自己壮了壮气势,“那是我大姐,我得帮她。” 沈晏均叹口气,别的话也不多说,只道,“明日我送你过去,正好有些时日没见过裴小胖了,过去看看他。” 潘玉良厥着嘴想了想,“好吧,但是我跟二姐说话的时候,你不能打扰我们。” 沈晏均无可奈何,“是,我的夫人。” 潘玉良这才眉开眼笑,瞧,就是这么好哄。 潘玉良有了身子后他们就较少行房了,她这样一笑,沈晏均便有些心痒难耐了。 他吻着她的唇,伸出舌头舔了舔,闭着眼睛同额头抵着额头,鼻子贴着鼻子,笑着问她,“想了没?” 虽然房里就他们两个人,但潘玉良的脸皮可没他的厚,哪里好意思讲这种话,虽然也是心痒难耐,可到嘴的话却说,“我才不想。” 沈晏均闷笑两声,伸手往下探,“是吗?我检查检查。” 房里接着一片静默,只剩越来越重的喘息跟一种别的什么声音。 半晌后,沈晏均把手举到她眼前,“夫人,撒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潘玉良又气又羞,趁着他把唇凑上来的功夫,狠咬了他一口,表示抗议。 沈晏均忽然放开她起了身,走到外间,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出来上了床。 潘玉良的情欲被他勾起,他却转身去拿了本书,十分不解。 沈晏均的从潘玉良的身下环过,半靠在床上,潘玉良上半身便都在他怀里了。 沈晏均将书翻开,“良儿向来是喜欢读书的,不如我们今天晚上就读读这本书吧。” 潘玉良的视线落在他翻开的书上,脸立即涨红了起来。 “你、你怎么……” 沈晏均在她耳边轻轻响起,“我怎么?” 潘玉良微微抖了抖,感觉整个人都痒了起来,从他喷着气的耳朵,蔓延到别处。 她缩了缩身子,“你不要脸。” 沈晏均轻笑,“要脸还怎么生孩子?” 沈晏均的那本书上图文并茂,潘玉良只看了一眼,视线就不敢再往上落,偏偏沈晏均不如她的愿,在她耳边轻声念着。 玉腕款笼金钏, 两情如醉如痴。 才郎情动嘱奴知, 慢慢多咂一会。 潘玉良的身子随着他的声音不可抑制地轻轻抖了起来,沈晏均念完一页,翻了一页,继续念着。 渐闻声颤, 微惊红…… 潘玉良哼了声,眼睛里都是湿气,气息也不稳。 “晏均哥哥……” 沈晏均嘴角凝着笑,视线自上而下地看着她,“想了没?” 潘玉良咬咬唇,可怜得让他想狠狠地欺负她。 见她不答,沈晏均的视线落回到书上,准备继续念。 潘玉良连忙捉住他的手,“想了想了。”哪里有他这般折磨人的! 孙艳菲在第二日又来了司令府,不过她到的时候沈晏均跟潘玉良已经在去裴府的路上了,孙艳菲只能失望而归。 沈晏均跟潘玉良到了裴府,裴思齐见着潘玉良,张开双臂便要往她身上扑,被沈晏均半路拦截扛到了肩上。 裴思齐害羞地喊了声姨父,沈晏均将他高高抛起,又接住。 裴思齐倒是高兴,喜欢沈晏均跟他玩这样的游戏,潘玉良看得心惊肉跳的。 “你快把他给放下来。” 裴小胖意犹未尽地还想再玩,沈晏均已经把他放下,拍了拍他肉肉的屁股,“要听你小姨的话。” 裴小胖嘟着嘴,“为什么要听小姨的话?”他还想再玩不行吗? 沈晏均跟别人没什么话说,跟裴小胖每次倒有话聊,他一本正经地道,“因为男人都得听女人的。” 裴小胖似懂非懂地点头。 潘如意刚给沈朝煦喂了一次奶,沈朝煦正窝在她怀里睡着,潘玉良凑过去瞧,沈朝煦已经比之前长开了些,粉嫩粉嫩的。 潘玉良夸着,“我们朝煦也很好看,不比哥哥差呢。” 沈晏均也往这边瞧了一眼,又别过眼,刮了刮裴小胖的鼻子,“还是哥哥好看些。” 裴小胖做了个大力士的动作,“姨父,我爹说我是男子汉,不可以说好看,我以后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养成我爹娘,还有弟弟。”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晏均问他,“你赚钱,你爹做什么?” 裴小胖明显是被裴思远洗过脑了,认真地说,“招猫逗狗惹我娘生气。” 潘如意听得直想捂脸,潘玉良也是哭笑不得。 “二姐,你以后还是让姐夫离思齐远一点。” 潘如意抱着孩子嘴角凝着笑地看着潘玉良,潘玉良被她那眼神看着,还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摸摸脸,“怎么?二姐干嘛这么看着我?” 潘如意笑着说,“笑你们两口子啊。” 她抱着孩子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命丫鬟给潘玉良倒了水,又拿了些吃的零嘴,“你坐。” 潘玉良刚准备拉张凳子挨着潘如意身边坐下,沈晏均已经先她一步拉了把椅子,又抽了张软垫放在椅子上,“坐椅子舒服些。” 潘如意直叹气,“沈少校,这到了别人家也这么讲究呢?” 这些本该是丫鬟们去做的,他弄得屋里几个丫鬟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潘玉良边上的矮桌上放着零嘴,裴小胖的脚不自觉地挪了过去,沈晏均坐在离她们远一点的椅子上,看着裴小胖馋的那样,笑了笑。 裴思远去了银行当值,沈晏均对潘如意倒不像对裴思远那般,动不动就要损两句。 潘如意这般取笑,他只当没听到。 倒是潘玉良瞧着潘如意,“二姐。” 潘如意轻笑出声,“成成成,你们两口子别人惹不起,我不说了。” 裴思远一向以文人自居,经常道自己与沈晏均这等子莽夫不同。不过在裴家的后院,却有一个校武场。 沈晏均坐了一会便抓着不停往嘴里塞零嘴的裴思远去了后院。 潘如意笑着看他们离开,感慨地道,“真不知道等你们自己的孩子出生了,你家少校大人会是个什么样子。” 红衣在一边道,“我们大少校自是会把少夫人跟孙少爷当眼珠子疼的。” 潘如意没忍住,“你们府里的丫鬟倒是了解。” 潘玉良不满她的取笑,“二姐……” 潘如意给一边的丫鬟示意了一眼,那丫鬟立刻意会过来,抱走潘如意身上的裴朝煦。 潘如意说,“抱去给奶娘。” 那丫鬟连同房里的另一个丫鬟便都离开了,只剩红衣跟阿板在潘玉良身边站着。 潘如意问她,“你今日过来可是找我有事?” 潘玉良过来本来就是做好准备跟潘如意说潘如芸的事情的,但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拿了些衣服样子过来,让二姐教教我怎么做。” 潘如意哪里会不了解她,她那一脸想说什么又说不得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起身拉起潘玉良的手,对着红衣跟阿板道,“你们两个也去歇会吧,我给良儿看看花样,再说些贴己的话,你们就没呆着了。” 歇着她们肯定是不会歇着的,潘玉良道,“你们去门口吧,有事我喊你们。” 阿板不愿意动,最后还是红衣扯着她走了。 两人走到里间,潘如意扶着她坐下。 潘玉良屁股下面坐着个垫子,腰后还垫了一个,毕竟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照顾起人来,虽不如沈晏均贴心,但起码比他更专业点。 “我可得把你给照顾好了,免得你家少校大人回头对我吹胡子瞪眼的。” 潘玉良替他辩解,“他才不会。” 潘如意嘶了声,作势捂着自己的腮邦子,“真是甜得人牙疼,好了,知道你们夫妻伉俪情深。” 潘如意取笑了潘玉良一番,这才问她,“说吧,你过来找我是什么事?” 潘玉良想了想,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我……我来找二姐是想跟二姐说说大姐的事的。” 潘如意心里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地问,“大姐的事?大姐怎么了?” 第89章 看着正派 潘如芸的事好像一下子成了谁都知道,但又谁都装不知道的事情。 重要的是,潘如意也不知道潘玉良到底知道多少,孩子的事情她曾经问过潘如芸,但她不肯说,她也不敢命人去查,怕动作太大被人发现,反倒害了潘如芸,她不敢拿潘如芸来冒这个险。 如今潘玉良这样一说,那潘如芸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从潘玉良说的话里来看,潘如意猜她应该还不知道潘如芸有孕的事,也就是说应该除了她,剩下知道这件事的应该就只有潘老爷跟潘夫人了。 潘如意掩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你们……都知道了?” 依她对潘玉良的了解,如若这事知晓的只有她一个人,她绝对不会带上沈晏均一块来找她。 而且,沈晏均那样一个人,连潘玉良都知道了她大姐的事,他又岂会不知道。 潘玉良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地点点头,又说,“晏均哥哥早就知晓了。” 事情比潘如意想的还要糟糕,她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 沈晏均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何一直隐忍不发,况且这种事…… 潘如意帮潘如芸的目的,是想让潘如芸在潘家先把孩子保住,到时候再让她回司令府,其他的再从长计议。 她了解潘玉良,也同样了解潘如芸,潘如芸比她跟潘玉良都懂得权衡利弊,她会做出最大限度利于她自己的选择。 潘如意原本想着,等潘如芸孩子一生,她到时再用孩子劝她留在司令府,好好过她的本份日子。 其他的就都当没有发生过,依着沈晏均跟潘玉良的感情,沈晏均既使对她没了感情,也要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而且她帮她潘如芸最大的一个原因还是担心潘如芸的身子承不住再失去一次孩子。 就像她了解潘如芸一样,潘如芸也同样了解她,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 潘如芸说的对,这个孩子若是她再不要,也许她一辈子都当不母亲了。 那是她亲姐姐,她哪里舍得,所以这才大着胆子帮了潘如芸。 可如今沈晏均既然已经知晓了一切,那这孩子的事便是瞒不住了。 潘如意本来以为自己做了件对的事情,现在反倒成了烫手山芋了,即便是烫,也只能拿手捧着,一不小心可就要出大事,后果不堪设想。 潘玉良不知道潘如意心中所想,以为她是被潘如芸的事情惊到了,这才半晌没反应。 她连唤了两声,潘如意才回过神来。 潘玉良道,“二姐,你劝劝大姐吧,我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潘玉良本来找潘如意的目的也在于此,她跟潘如芸安胎的同一个,劝她离开的这种话由她来说,身份上还是有些尴尬。 “那这件事,他是什么态度?” 潘如意指的是沈晏均,做为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做出这种事? 潘如意想着,如若是自己背着裴思远做出那样的性子,即便是他平日城对她再好,脾气再温和,只怕真到了那时候,他应该也是会杀人的吧。 沈晏均他又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这么不动声色地忍了下来。 想想,潘玉良便觉得后背窜上来一阵凉意。 这事太可怕了。 潘玉良拉着潘如意的手认真地说,“我不知道大姐是怎么想的,但是二姐,晏均哥哥什么态度已经不重要了,这件事大姐越拖,知道的人就会越多。” 潘如意眉毛狠狠一跳,感觉头都大了,“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 潘玉良点点头,没有直接说谁知道了,而是道,“二姐,别的说,外面有那么多人盯着司令府,那些人巴不得司令府闹出点什么笑话,纸是包不出火的。” 潘如意深吸一口气,觉得牙都开始疼了,她大姐还真是要捅破天了! 这还不止,潘玉良又接着说,“还有府里的人,娘已经开始怀疑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这么急着来找二姐了。” 潘玉良的话就跟一道道天雷似的,潘如意只觉得眼前一阵黑,如果不是坐在椅子上,估计她能瘫到地上去。 她深吸口气,喃喃道,“镇定镇定,我们都要镇定才能帮得了大姐。” 她紧紧握着潘玉良的手,“良儿,我代大姐谢谢你,也算是大姐没白疼你。” 潘如意知道潘玉良是为了潘如芸好,这大概是这所有错的事情里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地方。 “二姐,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们是亲姐妹。” 潘如意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是啊,她们是亲姐妹,可潘如芸有没有想过,她行错一步,所有的人都要跟着她一起倒霉。 潘如意胡乱地点点头,“我知晓了,这件事我会去跟大姐商理的,你说的对,这件事既然已经有人知道了,就不能再拖了。” 潘玉良心里乱着,本来打算把事情说完就回去,但沈晏均坚持留在裴府吃了个饭。 她们姐妹俩仓皇的神色,旁人一看就能看出不对劲来。 他将她的手捏在手心里,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抚着,安抚着她,“你这样来去匆匆,娘会以为为了什么事情。” 潘如意猛然被沈晏均的话惊醒,她勉强一笑,“是、是啊,做什么这么着急,也不能花样学会了就跑啊,在这吃完午饭再走,我已经吩咐了厨房好做了好吃的。” 事关潘如芸,潘玉良跟潘如意两人都乱了,要不是沈晏均这一提醒,估计都要露馅。 潘玉良心乱如麻,一顿饭几乎是沈晏均半是哄着半是唬着才喂了下去。 他还顺便在裴小胖发出“小姨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要人喂着吃饭呀?”的疑问时,教了一下他做人的道理。 “男人就是要哄着女人的。” 两人在裴府吃了个便饭,潘如意又拉着潘玉良去了里间,拿了几件小孩的衣服还有两双小鞋子给她。 “我做了许多,朝煦也穿不完,你拿些回去,空着手回也不好。” 潘玉良顺从地接过,潘如意往外间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注意后才小声地道,“大姐……有了身子。” 吃饭的时候潘如意一直在犹豫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再三思量之后,她还是决定告诉她。 “有、、有了?” 潘玉良声音都有些抖了。 潘如意嗯了一声,“我让娘去司令府接大姐回去也是因为这个。” 潘如意的话才说完,潘玉良就扶着肚子叫了一声,潘如意一惊。“怎么了?” 潘玉良抽着气,“有些不舒服,”顺不过气来,像是要被闷死的感觉。 潘如意立即朝外间喊了一声,沈晏均便也顾不上这是谁的房间了,立即冲了进来。 “怎么了?” 潘玉良看着他,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流了下来,她揪着胸口道,“有些闷。” 沈晏均先是一怔,随即立即反应过来,将人拦腰抱起,“立刻回府,阿板你赶紧让赵副官去开车。” 阿板拔腿就跑,红衣跟在沈晏均身后,急得团团转。 潘如意在他们后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看着他们离开。 潘玉良在回去的路上就没那么难受了,像是终于把气喘了过来。 方才像是有谁好压了块石头在她的心口似的,完全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沈晏均看她恹恹的,猜着应该是潘如意方才跟她说了什么话才导致这样。 潘如意早就摇了电话给了梁医生,梁医生在沈晏均他们回府之前就在府里候着了。 等到他们一回府,他便立即上前给潘玉良把了脉。 “脉向还好,少夫人具体是哪里不舒服?” 潘玉良不好意思地笑笑,“就先前那一下,喘不过气来,闷闷的,像是要窒息般。” 只那么一下,梁医生也说不好是哪里的问题,再者脉向也无异常。 他只好道,“脉向上没什么异常,注意多休息吧,若是再有此类事情发生,还是去医生看看,毕竟家里条件有限。” 梁医生来的快,去的也快,沈晏均坐在床边,两个丫鬟都在外间。 沈晏均道,“要不要换个医生。” 潘玉良摇摇头,根本不是医生的问题。 “晏均哥哥,你让她们出去,我有话同你说。” 沈晏均依言把红衣跟阿板都打发了出去,然后才问,“你二姐同你说什么了?” 潘玉良看着他,忽然又不想说了。 她方才那一下,是以为潘如芸肚子里的孩子是沈晏均的,但在车上看着他焦急的脸时,又觉得不大可能。 可万一…… 潘玉良摇摇头,沈晏均双臂固定在她肩膀两侧,看着她的眼睛说,“良儿,有什么事是不能同我说的?” 潘玉良欲言又止,说了声,“我害怕。” 沈晏均道,“既然害怕,那就说出来,说出来便不怕了。” 像是被他说服了般,潘玉良道,“大姐她……她有了身子。” 沈晏均先是一怔,接着神色又恢复平静,他哦了一声。 潘玉良一直盯着他,想从他的神色里猜出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沈晏均笑了笑,“你以为孩子是我的?” 潘玉良老实地说,“有那么一瞬间。” 沈晏均道,“我是该生气还是该感到欣慰,你生气你是如此不信任我,但你又是如此在乎我。” 说着他叹口气,“真是不知道该拿你如何是好了。” 潘如意当天下午就去找了潘如芸,潘如芸那一副天踏下来有别人挡着的样子让她十分忧心。 潘如意急得都快上火了,潘如芸却对她所说的那些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 “大姐,你……” 潘如芸笑笑说,“你跟良儿都是我的好妹妹,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的。” “既然你知道,那就应该明白现在的处境,我与良儿自是要护着你的,可还有其他人……” 潘如芸看着她,示意她别急,“你莫急,也别害怕,良儿之所以找你说那些,不过是因为她上了沈晏均的当。” 潘如意面露困惑,不知道潘如芸是怎么想的这件事。 明明做错事的是她,何来良儿上了沈晏均的当之说? “大姐……” 潘如芸打断她说,“沈晏均这么多年不动我,不就是看在良儿的份上吗?若不是我,良儿会频繁进出司令府?良儿会跟他这个姐夫那么亲腻,若不是我,在良儿出事的时候,父亲又怎么会想到要把良儿嫁给他。 这些都是因为我,现在他们在一起了,不需我了,便想着一脚把我踹开了。他自己拿我没办法,便想着让良儿跟你来劝我。我走是要走的,但也不是这么走的。” 潘如意的眼睛逐渐由困惑变成震惊,她从来不知道潘如芸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她疯了么? 潘如意忍不住想要告诉她,即便是没有她,沈晏均要是想娶良儿,那也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依着她父亲的性子,司令府的这门亲,定是要攀的。大女儿能嫁,小女儿自然也能嫁。 没想到,潘如芸居然会将事情想着这样,她原本以为她大姐也是可怜人,或许与那戏子也有几分真情。可潘如芸的样子……潘如意心底有些失望。 她摇摇头,“大姐,你要认清事实。” 她留在晋城能捞到什么好处?反倒是沈晏均,跟别人在一起的是她,沈晏均身为一个男人,除了被别人笑话几年,他又有什么损失。 况且,到时候被别人笑话的又岂是沈晏均一人,潘玉良,她父母,甚至裴府也免不了。 “大姐,这件事是本来就是件错事,我们不管以前了,我们想想以后好不好? 你现在有了孩子,日子也会好起来,你跟那重先生远走高飞吧,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会帮你,良儿也会帮你,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大姐。” 潘如芸摇摇头,有些激动地说,“不,如果我就这么走了,我便永远都不是你们的大姐了,这事上怕是再无潘如芸这么个人了,爹娘不会认我,晋城我也回不来。 说什么我还是你们的大姐,没有,再没有我了。” 潘如意怕她激动伤着她自己,连忙安抚她,“大姐,你冷静一些。你不想想你自己,也要想想孩子。” 潘如意没有把她已经把她有孩子的这件事告诉了潘玉良,是因为她拿不准潘玉良是否又会把这件事告诉沈晏均。 潘如芸呵了一声,“他沈晏能拿我怎么样?还能当着良儿的面杀了我不成,我会走的,但一定会是在万全之下走的。” 如若潘如芸不是她大姐,潘如芸意真不想管她,如此……油盐不进。 潘如意按住发疼的脑袋,“大姐!” 潘如芸看着她,目光淡淡,“你放心吧,这件事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潘如意深吸口气,她现在总算知道潘玉良为何要让自己来劝她了。 不,她根本劝不动,任何人都劝不动。 “大姐,你是我跟良儿的亲生姐姐,你若执意,我与良儿也拿你没办不。可你记着,若是日后你有何事,别忘了你今日的决定。 当初你跟沈晏均成婚,你在爹娘那里没有反驳半句,那姚家少爷为什么心甘情愿被爹送走,你心知肚明,不是因为他家道中落,也不是因为爹嫌贫爱富,而是你让他失望了。 后来你有了身子,整个司令府上下都喜气洋洋,无一不为你感到高兴,你连喝杯水都有人给你端着,你的日子过的不比良儿现在差,是你不要孩子,才有了日后要不了孩子的苦头。 我不知道这些为何在你眼里都成了别人的错,大姐,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想要回头,我跟良儿都会帮你。但是……” 潘如芸摆摆手,“你走吧,我知道,你怕我连累你裴家少奶奶的名声。算算日子,快中秋了……” 潘如意深深地看了潘如芸一眼,转身便走,脚步生风的只想快点离开潘府,潘如芸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潘夫人见她出来,随口说了句,“诶,不是跟你大姐在屋子里说话吗?怎么出来了?” 潘如意像是没看到她潘,眼睛直视着前方一路往潘府门口走去。 潘夫人满脸疑问,“这姐妹俩吵架了吗?” 孙艳菲昨日到司令府吃了个闭门羹,第二天契而不舍地又来了门房将人放了进去,通报过后府里的丫鬟又带着她去了潘玉良的院子。 潘玉良正坐在桌前瞧她从潘如意那里带回来的小鞋子,沈晏均坐在一边的书桌前拿着本书在看着。 孙艳菲在门口稍站了片刻,看着他们两个如此和谐的画面,笑了笑之后才进去。 潘玉良一抬头就瞧见了她,“艳菲,你来了。” 孙艳菲跨步进了屋子,沈晏均也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怎么客气地说了句,“你很闲?” 潘玉良算是发现了,沈晏均对其他的人还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而且他以前顶多冷着脸,现在居然还会开口说人家了。 潘玉良都不知道他这是进步还是退步。 孙艳菲不光闲,脸皮也很厚。 她无视掉沈晏均的冷脸,凑上前,一屁股坐到潘玉良边上的椅子上,“你们昨日去了哪里,我过来你都不在。” 潘玉良看她,“去了我二姐那里。” 说着把桌上的小鞋子拿到孙艳菲面前,“好看吗?” 孙艳菲惊呼一声,“也太可爱了吧。” 说着又道,“你不会是为了避我才故意不在府里的吧?” 这个还真不是,潘玉良笑笑说,“说的哪里的话,你来我府里,我是真高兴的,不会有意避开你。” 孙艳菲点点头,很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地道,“我想也是,我这么招人喜欢,你怎么可能会避着我。” 潘玉良被她逗得笑出声来,顺着她的话说,“你想的很对。” 孙艳菲眼睛转了转,看向沈晏均,“我说沈少校,你能移一下步子,让我们同学之间说点贴己的话吗?” 沈晏均直接无视她,看着潘玉良问,“你可要睡一会?” 孙艳菲抽口气,心想这沈少校的心眼可够小的,她才刚来他就要让人去睡觉。 潘玉良摇摇头,她心里头还乱着,正好孙艳菲来了。 “我跟艳菲说说话。” 沈晏均想了想,还是由着他,“要是累了就跟红衣说,我去书房。” 孙艳菲不负潘玉良所望,有她在,她是真的一点都没觉得无聊。 孙艳菲把她前个儿回去,当着陈立远的面狠狠驳了陈夫人的面子的事跟她细说了一遍,全方位把她是如何不畏强权,面对陈夫人跟陈立远那样的人她都能一身正气,毫不退缩地迎难而上。 红衣是见过那个陈夫人的,两相比较,红衣还是更讨厌那个陈夫人一点,起码孙艳菲目前来看是没什么坏心的。 那个陈夫人可就不同了,他们陈府还没怎么着呢,碰着潘玉良就开始冷嘲热讽的。 而且陈夫人那个人的确难缠,孙艳菲连这样的人都能搞定,红衣不由得对她改了些观。 倒是潘玉良道,“你住在他们府上,得罪他们当家主母,怕是不好吧?” 孙艳菲无所谓地说,“怕什么,大不了让陈立远在外面给我租个房子,让我住着,反正也是他们陈府出钱。” 潘玉良还是道,“你既不想嫁那陈立远,跟他有这些牵不清的关系,岂不是不好?起码于你名声是不好的。” 孙艳菲怂怂肩,“我忘啦,我是春风楼里出来的,哪里还有什么名声,我也不在乎。” 说着她又道,“良儿,你可变了,你以前也跟我一样,不大在乎旁人的眼光的,只要自己活得自在就行了。” 孙艳菲说的对,以前她是不在乎。 可是…… 她道,“有时候人也不能只顾自己的。” 孙艳菲也没反驳她,只说,“我现在只有我自己了呀,家里也没有其他人,无所谓了。” 潘玉良被她说服,“好吧,不过,你若是有什么困难,你便来找我,我能帮到你的一定会帮你。” 孙艳菲捧着潘玉良的手,一副感动得要哭的样子,“良儿,你真好,你要是个男人,我定然要嫁给你的。” 红衣一听这话赶紧把潘玉良的手给夺了回去,不给她握着。 “孙小姐,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对我们少夫人动手动脚的。” 孙艳菲噦了一声,不过也没有跟一个丫鬟计较。 不再聊陈家,孙艳菲又同潘玉良说了些别的事情,她知道的倒也多,什么哪家官太太同他夫君又打了架,哪个大人物又背着他夫人在外面置了金屋。 她说的跟真的似的,就好像她亲眼所一样,都不知道她都上哪知道这些的。 红衣听得脸都黑了,恨不得去捂住潘玉良的耳朵。 潘玉良却不甚在意地全当乐子听了。 只是乐归乐,听着听着,便想到,如若哪天潘如芸的事情被人捅了出去,是否也会像这样?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一起说的笑话? 这么想着,她的兴致不免淡了下来。 孙艳菲也看出来了,渐渐地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一副心事重生的样子。” 潘玉良摇摇头说没事,“有些头晕。” 红衣立即如临大敌,“少夫人晕得可厉害,可要请医生过来,还是去床上休息一会?要不奴婢还是先去请大少爷过来。” 红衣一连串的问题,问题孙艳菲都跟着紧张起来。 潘玉良连忙稳住红衣,“没事没事,只是有一点点而已,我一会就去休息一会。” 即便她这样说,红衣又哪里敢怠慢,连忙让阿板好生看着潘玉良,她自己跑去书房里找沈晏均去了。 孙艳菲看她那样,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要不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潘玉良连忙道,“你明日还是不要来了,明日我应该不会在府里。” 孙艳菲看着她问,“你明日还要去你二姐那里?” 潘玉良笑笑说,“不是,明日我跟晏增多哥哥要一起去营里。” 沈晏均跟南京那边的人吃完那顿饭后,接连地避了三日没有去营里,为的就是冷着那边的人,这都三天了,也该过去转转了。 不然由着那些人私底下自己动作,还真当这晋城没有做主的。 沈晏均本来是没打算带她一起去的,但在潘玉良再三保证不会发生之前跟重晓楼比打靶那样的事之后,他才点了头。 他知道潘玉良是因为沈夫人在查潘如芸,心里多少有些疙瘩,不想一个人留在府里。 而且,他也不想留她一个人在府里胡思乱想,带在身边也好。 孙艳菲想了想,看着她,满脸期待地问,“能带我去吗?” 潘玉良一愣,条件反射地答道,“不……不好吧?” 两人正说着,沈晏均已经大步跨进了屋子,红衣一路气喘吁吁地小跑跟着。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晏均的眼睛里只有潘玉良一人,他看着她十分担心地问。 潘玉良无奈地说,“没什么事,都是红衣这丫头大惊小怪的,我没事,可能是昨夜没睡好。” 昨天夜里潘玉良都没怎么睡,所以方才他去书房前才特地问她要不要睡一会。 但沈晏均还是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看了看她的脸色,“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 潘玉良忙说没有,“真不舒服了我会说的,晏均哥哥你放心。” 沈晏均这才松了口气说,“还是去睡一会吧。” 潘玉良点头,说了声好,没有拂他的意。 孙艳菲等他们把话说完,才插着话说。 “沈少校,明日我可以跟您夫人一块去您的大营里看看吗?” 沈晏均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挑挑眉,“你去做什么?那里岂是你能去得的地方?” 说着他将潘玉良抱起,往里屋走去。 孙艳菲厚着脸皮跟上,边走边说,“为何,是因为我是女人吗?你夫人也是要,她都去得。” 沈晏均把潘玉良放到床上,随意答了句,“你也知道她是我夫人。” 潘玉良掩唇笑了笑,示意沈晏均不要那么凶。 孙艳菲不死心地说,“她去了丫鬟是不是也得跟着,丫鬟都能去得,我为何去不得?” 她想了想,往自己身上看了眼,然后道,“你是不是觉得长的太美,出现在军营里会动摇军心啊?” 沈晏均懒得理她的厚颜无耻,孙艳菲没停地继续说,“还是你觉得我这个样子,看着像军妓啊?” “咳……” 这孙艳菲真是语不惊人语不休,潘玉良因为她的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阿板连忙去拿水子,沈晏均扶着她的肩膀帮她拍着背,又接过红衣递壹为的杯子喂她喝了两口水,看她咳得眼睛都出来了,不禁皱了皱眉,想要把人扔出去的冲动明显。 像是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潘玉良赶紧拉了扯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沈晏均冷笑着开口,“你懂的倒是多。” 孙艳菲刚想说她懂的可不止这么多,又觉得沈晏增多的这话也不像是在夸她,于是夹起了尾巴,选择低调做人。 “如果你是担心这些,我保证,明天我绝对良家妇女,您要是煤媒款还是背柴款,只要您说一声,我绝对照办。” 红衣方才对她升起的那一点好感,这下子又荡然无存了。 潘玉良失笑,“你怎么那么想去营里?” 孙艳菲嘿嘿两声,“现在说还为时尚早,这个问题我以后再同你说。” 潘玉良仰头看着沈晏均,询问他的意见,沈晏均沉吟了片刻,松了口、 “那行吧,我明日便跟在良儿身边,但倘若你在营里乱来,就别怪我不念你们同学情份了。” 孙艳菲高兴地道,“谢谢沈少校。” 对对着潘玉良说,“就当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改日我一定还你。那我就先回去啦,你不舒服就赶紧歇下吧。” 红衣心里翻着白眼想,若不是她一直在这里纠缠不休,潘玉良早休息了。 等到她走后,红衣跟阿板也退出了房间。 潘玉良抱着他的腰,撒着娇说,“你陪我睡会。” 沈晏均说声好,也踹了鞋子上了床。 潘玉良窝在他怀里问他,“你为什么会答应孙艳菲。” 沈晏均笑着拧了拧她鼻子,“你现在倒是精了,知道我心里想什么,还知道给我搭梯子。” 方才潘玉良便是看出他的意思,所以才顺势表面了她想答应孙艳菲的话,好让她觉得沈晏均是因为看在她的面子上才答应了这事。 潘玉良道,“你不是说了么,这叫夫唱妇随。” 沈晏均闷笑出声,片刻后才说。 “陈立远这时候忽然找这么个人出来,总是有他的目的,与其去猜,不如把她想要的放到她面前,也好尽快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潘玉良垂着眸子静默了会,然后说,“也许,只是凑巧呢。” 凑巧陈立远在这个时候把孙艳菲从那个地方带出来、 沈晏均动了动,让她在他怀里更加舒服的窝着,一只手搂着她的肩,另一只手给她摇着扇子。 他道,“如果只是凑巧,那就最好不过了。” 不过凑巧这种事,沈晏均是不大信的。 等到第二日,孙艳菲浴室怕沈晏均会反悔似的,早早地就到了司令府。 潘玉良见着她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捏着嗓子学着那戏台上的腔调。 “这位哥哥面生得紧” 孙艳菲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打着领带,而且不知道上哪找了顶短短的男士的假发载戴在头上,鼻子下面画着两撇小胡子,鼻梁上还挂着一副圆圆的眼镜。 除了身高上有些欠缺之外,整个一个富家公子哥。 孙艳菲在潘玉良面前摆了个造型,然后对她抛了个媚眼,“放心吧,不会给你丢人的。” 她这副打扮,也是骚气的,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 沈晏均带着潘玉良去了营里,今日还多带了个孙艳菲,等下了车之后,其他人一路目不斜视地往楼上办公室走,只有孙艳艳菲脑袋乱转着,不停地到处看,沈晏均跟潘玉良也没管她,只是安排给赵副官今日的任务就是盯紧了她。 一行人一路上了楼,进了沈晏均的办公室。 红衣侍候着潘玉良坐办公室的沙发椅上,在她前面的茶几上一一摆上水果和零嘴。 孙艳菲闲不住,进了办公室后也是乱转着。 “艳菲。” 孙艳菲回过头看她,问道,“我能自己到处看看吗?” 潘玉良看了沈晏均一眼,后者道,“要看可以,带上赵副官,他会告诉你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 孙艳菲又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沈少校,你这是不信任我啊。” 沈晏均的注意力压根没在她身上,他看着潘玉良笑了笑,随意地说了句,“你没什么值得信任的。” 孙艳菲只好道,“带着就带着。” 孙艳菲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小块办公区域跟训练场,不过她虽然好奇,但好似也没有什么非要去的地方不可,先去训练场转了一圈。 训练场内的士兵见着这么位细胳膊细腿的“先生”也就看了一眼,随即没什么兴趣地继续投入训练。 孙艳菲也觉得看一群糙汉子在那里声嘶力竭地喊着口号,踢着正步没什么看头,转了一圈后就好又回了楼上。 赵副官也看得出来,这位少夫人的同学明显是有事,他不动声色地跟着。 等到了楼上,孙艳菲终于没忍住。 “听说兰园那位重先生在这?” 赵副官扯了扯嘴角,“孙小姐在哪听说的?” 孙艳菲大方地道,“陈立远那啊,你别忘了我现在是在跟谁混的。” 见她如此大方承认,赵副官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孙小姐找重先生有事?” 孙艳菲冲他挤挤眼,“没什么事,就是对他这个人很是好奇。” 正说着,重晓楼就从最那头他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份什么东西。 赵副官往那边看了眼,孙艳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眯了眯眼。 重晓楼应该要是去找沈晏均的,孙艳菲跟赵副官就站在楼梯口,重晓楼要进沈晏均的办公室,一定会碰到两人。 待他走近,赵副官先开口打了声招呼,“重先生。” 重晓楼也点点头,“赵副官。” 孙艳菲看着他眼睛不禁一亮,“这位就是重先生?” 重晓楼上过多少台了,在他们戏园子里,男男女女的,他一眼就看出了孙艳菲好是个女的。 所以当孙艳菲嘴里说着,“兄弟,你好,我们认识一下。”手伸着想往他肩上搭的时候,他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男女授受不亲,还望小姐自重。” 说着就与好孙艳菲擦身而过。 孙艳菲看着他离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问赵副官,“我有这么不像男人?” 赵副官也不知道这孙小姐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像个男人? 孙艳菲说完也不等赵副官回答,径直跟在重晓楼的身后进了沈晏均的办公室。 屋了里没有人说话,沈晏均手上正拿着重晓楼方才拿着的那份东西在看着。 见她进来,潘玉良问她,“不是说要去转转?” 孙艳菲冲她挑挑眉,又看了眼站在办公桌前的重晓楼,扬扬眉,捂着嘴小声地在潘玉良的耳朵边说了句。 “这重先生为人看上去很正派嘛,怎么会勾引有夫之妇?” 第90章 陈立远挨揍 潘玉良再次被孙艳菲的话激得闷咳一声,红衣连忙给她递水。 她往重晓楼那里看了一眼,又小声地问孙艳菲,“这事……你哪里听来的?” 孙艳菲耸耸肩,“陈立远说的。” 潘玉良咬咬牙,阴惨惨地道,“看不出他还是个大嘴巴。” 孙艳菲啧了一声,“可惜的是他没告诉我那个有夫之妇到底是谁,不然应该更刺激。” 潘玉良方才狠狠提起来的那口气因为孙艳菲的话又往肚子里落了落。 或许是春风楼那样的地方,她也见惯了这种事情。 所以孙艳菲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好像更多的心思都在研究重晓楼的人格魅力上。 重晓楼背对着他们站着,孙艳菲毫不掩饰地来回打量着他,嘴里念念有词。 “倒是好身段,肩是肩腰是腰的。” 潘玉良听不出这种夸人的手法是几个意思,但她目光太“火热”,她不禁提醒她。 “你收敛一点。” 孙艳菲这才收回目光,“这重先生脸也还是不错的,你看他那侧颜……嗯,就是瘦了些,要是再吃胖点就好了。” 那边沈晏均已经把文件看完,拿了笔在纸上写了句什么,待他写完重晓楼接过文件转身准备离开。 孙艳菲没什么形象地坐在沙发椅上自下而上地瞧着他,“重先生,这就走了呀?要不要坐下喝会茶?” 她打量的目光跟她说的话大概都让重晓楼不太舒服,他皱皱眉,脚步顿了一下。 沈晏均咳了一声,孙艳菲立即露出个讨好的笑,做了个请的动作,“您先忙先忙。” 重晓楼迈开腿走出沈晏均的办公室,孙艳菲在他身后喊了句,“慢走啊,改天我再找你玩啊。” 重晓楼脚步加快了些,瞬间不见了人影。 红衣见孙艳菲调戏完女人调戏男人,已经把她列为不能让她单独跟她们少夫人呆在一块的黑名单了。 潘玉良倒是有些忧心,“你好像对这重先生很好奇?” 孙艳菲点点头,大方的承认,“是挺好奇的,你不好奇吗?” 潘玉良脸上写着我为什么要好奇几个大字,孙艳菲道,“你想啊,戏子跟富家太太的事情,这可是戏文里才会出现的,如今就活生生的摆在你面前,你能不好奇?” 潘玉良心里一抖,“陈立远不是没告诉你是谁吗,你怎么知道是富家太太?” 孙艳菲道,“猜的呀,这种事情一定是富家太太才能被压下来,不然早传开了。” 潘玉良呵呵两声,“也许是人家瞒的好。” 孙艳菲摆摆手,“唉呀,这种细节不重要。” 孙艳菲那么想要来营里,似乎就真的只是对重晓楼好奇才来的。见过了重晓楼她便也不再乱跑了,老实地呆着。 南京那边的人一听说沈晏均来了营里,寻着借口过来找他。 但他办公室里坐着的站着的,全是女眷,那些人纵使要说什么,也便有了些顾虑。 只能摸着鼻子说,“沈少校来营里还带着夫人呢。” 沈晏均皮笑肉不笑地道,“她粘人的很,跟得紧,倒叫大家笑话了。” 那人干笑一个人声,“令夫人长的这么好看,大家伙都好生羡慕呢,哪里会笑话。” 潘玉良现在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把这种话当真,人家的目光落到她脸上了,她就大方地回个微笑,不然就自己坐在那里也不理会他们。 不知是不是那日孙艳菲的话起了些作用,那元微微的身子这两日居然好了些。 孙艳菲现在住在陈府里,觉得这一家子的关系都有些奇怪,陈局长跟陈立远的关系奇怪,陈立远跟元微微的关系奇怪,陈立远跟陈夫人的关系也很奇怪。 陈夫人明明就很不喜欢她,而且她也几次三番地挑畔她,有好几次孙艳菲都以为她要翻脸了,但每每陈立远一开口,陈夫人就偃旗息鼓了,弄得她倒像个神经病一样不停地找茬。 她其实是故意的,若是陈夫人忍不住把她赶出去,她那便可以明正言顺地出陈府了。 沈晏均说的对,她是陈立远带出来的。 她知道,陈立远这个人靠不得,他救自己一定有他的目的,尽管她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她猜也没什么好事,陈立远尽早会让她还了这份恩情。 陈立远救了她,她不能自己过了河就拆桥,她把希望放在陈夫人身上,可这陈夫人好像有些怕陈立远似的,似乎还有几分愧疚。 至于元微微,孙艳菲也没想明白,为何这陈家每个人都好像十分厌恶她。 她见过她,胆小如鼠的一个人,在嫁陈立远之前,只是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姑娘。 她一个小姑娘,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大家都讨厌她。 即便陈立远不喜欢他这个夫人,也没有理由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才对。 陈夫人更甚,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她要致远微微于死地? 她拿过元微微喝的药渣给人查过,如她所想的那样,里面掺了少量的砒霜,那可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孙艳菲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陈家人到底唱的哪出,但某种直觉告诉她,这大宅底下,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让她觉得惊险又刺激。 为此,她特地趁着潘玉良休息的时候去找沈晏均。 “我卖你一个消息,你还我一个消息如何?” 潘玉良不在,沈晏均也没必要看在她的面上对她所谓的同学和颜悦色,他冷冷地看着她,“什么消息司令府查不到,要从你手上买?” 孙艳菲冲他挤挤眼,“如果这个消息只有我跟你夫人才知道呢,而她又不愿意告诉你,你是不是得从我这里买。” 沈晏均眼睛眯了眯,“你攒着她干什么了?” 孙艳菲心神一凛,心想这沈少校还真是个厉害角色,还好她没什么跟他做对的心思,否则的话,应该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她举起手做发誓状,“绝对跟我没关系。” 沈晏均沉吟了一会,也不知到底相信了她没,“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样的消息,我看你这消息值不值得我回报你。” 孙艳菲笑笑,沈晏均能这么说,那说明这事有戏。 沈晏均不是陈立远,她倒不怕他反悔。 她道,“虽然我不知道良儿为什么突然很讨厌陈立远,不过我知道的是,她这几天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揍他一顿,她现在有了身子,沈少校,你说,我的这个消息是不是很有价值?” 沈晏均不动声色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孙艳菲想知道的其实还挺多,不过沈晏均也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她拿一个消息便也只能换一个,她想了想道,“我想知道陈立远为什么跟他父亲闹翻了。” 他们几个原本是同学,对彼此家里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如今陈府这诡异的氛围,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孙艳菲拿潘玉良的事换了一个她想知道的消息,一点也没有愧疚感地喜滋滋地出了沈晏均的书院,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低着头往这边走的红衣。 孙艳菲冲她笑笑,“小丫头,你好呀。” 红衣看看她,又看了看身后的书房,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潘玉良这会已经醒了,沈晏均嘱咐过红衣,等潘玉良醒来就过来叫他。 孙艳菲调戏了红衣一句,心情甚好地离开。 红衣眼睛都快瞪出血了,也不去喊沈晏均了,气鼓鼓地又回了潘玉良的院子。 潘玉良见她去而复返,还一脸被谁气炸了的样子,“这是怎么了?” 阿板正拧着毛巾准备给潘玉良洗个脸,红衣过去接过她手上的毛巾,鼓着脸说,“我来。” 潘玉良看了阿板一眼,不过看了也白看,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红衣要帮潘玉良擦脸,潘玉良把毛巾拿了过去,“我自己来。” 擦完脸,红衣又帮她擦了手。 潘玉良逗她,“还不说啊,你还挺能忍的啊?” 红衣动动唇,气愤地看了潘玉良一眼。 潘玉良失笑,“怎么了这是?总不是我惹着你了吧?” 红衣跺跺脚,“少夫人,您怎么能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潘玉良不解,“我怎么了?” 红衣道,“奴婢方才去书房找大少爷,正好碰到那没个正形的孙小姐从大少爷的书房里出来,笑得跟朵花似的。” 潘玉良也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说,“兴许她是有什么事找他吧。”再说,那孙艳菲什么时候也笑的跟朵花似的啊。 红衣又道,“有什么事她不能来找少夫人?她跟少夫人是同学,跟大少爷又不是,论关系,大少爷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潘玉良伸手点了一下她的脑袋,“行了,你这脑袋瓜里一天到底在想些什么呢。这大白天,又是在书房,能有什么事?” 红衣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少夫人,您真是心大。您现在怀着孩子,这种事本就应该处处小心,处处提防。这屋子里那么多书,大少爷做什么还非得去书房看书。” 潘玉良又不是原先那个不谐世事的小姑娘,自然明白红衣的意思,她心里被红衣的话说的有些不是滋味,但面上还是道。 “你这丫头,想的倒是挺多的,不会的,艳菲那么坦荡的一个人,不会干这种事的。再说,你们大少爷去书房看书,还不是怕吵着我休息么。” 但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红衣本就不喜欢那孙艳菲,自然对她也没什么信任感。 “反正少夫人您得防着点,奴婢是为了您好。” 潘玉良拍拍她,“知道了,我会注意的,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行了吧。” 红衣不愿意去请沈晏均,潘玉良只好让她扶着她去书房。 “我现在就去问他,总行了吧。” 红衣这才满意。 潘玉良带着红衣跟阿板一路去了书房。 沈晏均见到她来有些意外,“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你醒了就让丫鬟过来叫我?” 潘玉良看了脸上仍是一脸愤然之色的红衣一眼,笑了笑,“我来看看晏均哥哥来做什么呀。” 说着她又看着红衣道,“红衣,你跟阿板先下去,我跟大少爷有话要说。” 红衣冲着潘玉良做了个你要加油的表情,然后才拉着阿板一块退出了书房。 “怎么了这是,你们主仆打的什么哑迷呢?” 潘玉良哼了一声,“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沈晏均笑笑,故意逗她说,“我做了什么好事?你是特地过来表扬我的吗?” 潘玉良看着他为了故意逗自己说着这样的话,心里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沈晏均那样冷的一个人,为了自己他现在都会说这种话了。 不过,她还是道。 “红衣方才过来,看见艳菲从你的书房里出去,这不,这丫鬟非得让我过来质问你。敢问沈少校,你同我同学在书房里做了什么呀?” 沈晏均失笑,绕过长桌,走到她面前,“怎么,吃醋了?” 潘玉良哼了声,磨磨牙,“咬你哦。” 沈晏均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嗯,最近火气是大了些,难怪要想办法揍那陈少爷。” 潘玉良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 沈晏均笑笑,“你那同学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怎么?这下可放心了?” 潘玉良听后佯装生气地哼了一声,“艳菲居然背着我告我的状,以后不跟她玩了。” 沈晏均笑笑,“我还巴不得,她能说会道的,你又信任她,我还真怕哪天你被她拐跑了。” 潘玉良嘻嘻两声,“怕我跑就对我好点啊。” 沈晏均将她抱起坐到椅子上,让她坐在他腿上,“怎么才算好呢。” 潘玉良扭了扭身子,“热啦。” 沈晏均哼哼,“热也得受着,怎么,就许你怀疑我?” 潘玉良吐了吐舌头,把事推到红衣头上,“是红衣啦,又不是我。” 沈晏均又哼了一声,“我管红衣做什么,我只管你。” 潘玉良立即讨好地捧起他的脸,连连亲了几口,“我的错,我道歉。” 沈晏均哪里会满足,寻着她的唇,直把人亲得气喘吁吁才把人放开。 “好吧,这次我就先接受你的道歉了。” 沈晏均这才问,“那陈立远怎么得罪你了?” 那日她们在他办公室说话的时候,他正在看重晓楼给他的文件,也没注意她们说了些什么。 潘玉良道,“陈立远那个大嘴巴,居然把大姐跟重晓楼的事告诉了艳菲,他能告诉艳菲,保不齐他还告诉了别人。” 沈晏均愣了愣,“所以孙艳菲都知道了?” 潘玉良想了想又摇摇头,“艳菲说他没告诉她跟重晓楼在一起的是谁,只知道是个有夫之妇。” 沈晏均叹了口气道,“这种事便是这样的,一旦有一个人知道了,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潘玉良点点头,“我知道的,我已经让二姐去劝大姐的。只要大姐一离开,那些事由着别人说也对大姐造不成什么伤害了。” 她想得太天真,沈晏均也不好说什么让她难受的话。 只说,“你现在有身子,不要去做危险的事。” 潘玉良皱皱鼻子,“可我气不过,不警告警告他,他一定会大嘴巴地告诉更多的人。” 沈晏均看着她上火的样子,也想给她泄*,他想了想说,“这事你别动手,就在一边看着就好。” 潘玉良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你有主意?” 要揍陈立远一顿,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不过,要怎么样才能让潘玉良觉得出了气,这事就要想想办法了。 他神秘一笑,“主意还是有的。” 孙艳菲再来找潘玉良的时候,发现这主子跟丫鬟对她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当然,丫鬟以前本来见她就是不高兴脸,现在不高兴脸就更丧了。 孙艳菲问,“你们这是怎么了?我没得罪你们吧?” 潘玉良也不是真生气,只是为了摆个脸子。 “我跟你说的事,没想到你转过头就告诉了晏均哥哥,亏我还拿你当朋友。” 孙艳菲嘿嘿两声,“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你想啊,你屋子里都是女眷,再加上我,虽然我很想做我男人,但是女性特征还是很明显的。就我们这几个人,能把那陈立远怎么样了啊,我告诉你家那位,还不是为了你好吗?” 潘玉良看着她道,“你是怕我要是有什么事,你吃不了兜着走吧。” 孙艳菲看她也不像是真生气的样子,松了口气说,“看破不说破嘛,大家还能做朋友。” 潘玉良冲她勾了勾手指,孙艳菲把脑袋凑了过去,红衣立即瞪圆了眼睛,好似她又做了什么事般。 孙艳菲无奈地道,“我只是听你们少夫人的而已啊。” 潘玉良把手掰了掰她的脑袋,“你听我说。” 孙艳菲做了个请的动作,“你说你说。” 潘玉良这才道,“既然还是朋友,那你帮我把陈立远约到司令府里来。” 孙艳菲给了潘玉良一个你想做什么的眼神,潘玉良道。 “你们不是都怕我会有危险吗?你把他约到司令府里来,到时候阿板上,我就躲的远远的看着,我院子外面还有府兵呢,还怕他不成。” 孙艳菲还是担心地问道,“你确定能行?” 这沈少校也太没用了吧,她都把这事告诉他了,怎么潘玉良还是要自己来出气啊? 潘玉良道,“你放心好了,晏均哥哥都觉得这事可以,他都没有反对,不信你问红衣。” 孙艳菲顺着潘玉良的视线看向红衣,红衣撇着她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这丫鬟总不敢拿潘玉良的事来骗她的,孙艳菲一想这事沈晏均都同意了,应该是没什么事,便点头同意了。 谁让她还欠她一个人情呢,“那这件事就当我还你人情了,我还了啊,日后别再让我还了。” 潘玉良笑笑,“好啊!” 第二日孙艳菲便带着陈立远到了司令府,陈立远虽然有些奇怪潘玉良为什么要突然见他,但孙艳菲嘴里的话也是三分真七分假,与其问她,还不如等他见了潘玉良时亲自问潘玉良。 孙艳菲带着陈立远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潘玉良的院子,陈立远的疑惑也逐渐加大,他一个外人,还是个男人,到内院这种地方,也没个人说半句话。 “我怎么觉着……” 话还没说完便被孙艳菲打断,“错觉!你现在觉得什么都是你的错觉!” 陈立远只好闭了嘴跟着她继续走,等他们一进院子,孙艳菲立即就闪了人,跑到一边的长廊的柱子后。 陈立远入了院子,红衣立即让人把院子门关了,然后不知道哪里窜出一群家丁,在陈立远还没搞清楚状况时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那些人虽然穿的都是家丁的衣服,但孙艳菲也看得出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家丁,哪里有家丁有这么好的身手,都挑着疼的地方揍,还特地的避开了脸。 孙艳菲躲在柱子后看着都替他觉得肉疼。 陈立远被瓮中捉鳖,跑都跑不了,那么多人他打也打不过,只能抱着脑袋挨揍。 那些人把人揍了一通就跑,院门不知什么时候又被红衣给打开了,那群人一下子就跑得没了踪迹。 潘玉良这时候才由着阿板扶着,慢悠悠地走出来。 “呀,这不是陈少爷吗?怎么了这是?” 陈立远站起身,嘴里发出嘶嘶的发疼的声音。 他看了眼潘玉良,咬牙切齿地对着柱子后面的孙艳菲道,“孙艳菲,你给我滚出来!” 孙艳菲吞了口口水,慢慢从柱子后面挪出来,冲着院子里的陈立远挤了个笑,“你……好啊!” 陈立远从牙逢里挤着话,“好!很好!孙艳菲,你敢阴我!” 孙艳菲看着他阴惨惨的脸,不禁有些害怕,她立即拿手指着潘玉良,“不关我的事,是她,是她说找你有事的,我才带你来的。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会挨打啊。” 她把他一带进院子自己就跑了,说她不知情?他脑袋被门夹了才会相信她的鬼话。 潘玉良这时候特别有义气地往前迈了一步,抬着下巴看着院子里的陈立远说。 “的确不关她的事,是我让她带你来的,就是我让人揍你的。” 陈立远揉着自己的胳膊,“良儿,你……” 潘玉良哼了声,“让你乱说话,下次你再乱说话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陈立远想了想,又看了孙艳菲一眼,意会过来她说的应该是潘如芸的那件事。 他深吸口气,忍着疼,“对不起,是我的错。” 潘玉良没想到他认错认的这么迅速,有些意外,“那个……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就不留你在这吃饭了,你回去上点药吧。” 陈立远深深地看了孙艳菲一眼后转身离开。 待他走后,孙艳菲才拍拍自己的胸口,“我的亲娘,可吓死我了。” 潘玉良看着她笑说,“没想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孙艳菲十分惜命地说,“还是怕的,这不是怕他一不小心弄死我吗?” 潘玉良拍了拍她的肩,“看你把任务完成的这么出色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方才出卖我的事了。” 孙艳菲没什么精气神地说,“我还真是谢谢你啊。” 潘玉良转身进屋,孙艳菲也跟了进去,红衣瞪了她一眼,“事情都忆经办完了,你怎么还不走啊。” 孙艳菲无奈道,“小姐姐,过河拆桥也没这么快的吧?” 话音才落,孙艳菲一抬头就看到坐在屋子里看书的沈晏均,她不禁瞪大了眼睛道。“你在屋子里?” 沈晏均嗯了一声,握着潘玉良的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孙艳菲狐疑地看看潘玉良,又看看沈晏均,脑子里忽然抓住点什么。 “沈晏均,你故意的!” 说好的只是让阿板出手呢?那群伪家丁是怎么回事? 潘玉良没必要这么坑她,一定是沈晏均干的这事,他一定是故意把她拖下水。 陈立远说他被阴了,孙艳菲这时候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阴的那一个。 “我都说了,你跟他陈立远的事我不掺合了,你是何居心把我拖下水?” 沈晏均这分明是拖着她站队,她今日把陈立远一得罪,日后哪里有好果子吃。 沈晏均扬扬眉,“孙小姐,这世道……可没有通吃的道理。” 第91章 苦了身体 孙菲艳一直在司令府磨蹭到很晚才回陈府,想起陈立远今日看她时那脸色,她不禁就觉得胆寒。 她估摸着时间,掐着平日里陈立远立经睡下的时辰才回来。 她原本打算在司令府留宿一晚,但沈晏均没有留人的打算,他把话说的直白,事儿也干的直白,就是逼着她跟陈立远翻脸他才舒坦。 好在门房的人见是她也没嫌晚地给她开了门,不然她磨磨蹭蹭的,晚上估计得睡在大街了。 孙艳菲心里翻来覆去地把沈晏均骂了个遍,垂头丧气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刚推开门,就被一只大掌给拉了扯了进去,随后那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孙艳菲吓得魂都快没了,随即反应过来,是陈立远。 脖子上的那股力道让孙艳菲无不怀疑,这陈立远……就是想让她死。 被掐住脖子的孙艳菲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手脚并用的对着陈立远又是踢又是打,但对陈立远没有丝毫作用。 就在孙艳菲白眼都要翻了起来,以为自己真的会死的时候,陈立远先放开了手。 那立道一松,孙艳菲立即猛咳了起来。 黑暗中孙艳菲听到一声火柴划过的声音,接着灯被点亮。 她捂着脖子往后退了退。 立在灯边的陈立远转头朝他看过来,别提有多阴森了。 孙艳菲心里怕的要死,没办法,她就是个怕死的人。 她听说潘玉良当初在出事的时候还曾跳过楼,她想,如果换做是她,她是一定不敢。 否则的话她早就去死了。 孙艳菲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心跳如鼓。 陈立远故意吓了她半天,然后才阴着脸缓缓开口,“孙艳菲,我看起来像个好脾气的人?” 孙艳菲连连摇头,他要是个好脾气的人,那元微微也不至于成那样了。虽然那事是元微微跟他父亲不对,但她还是觉得陈立远该揍的人是他老子,不应该拿元微微撒什么气。 不过眼下孙艳菲只觉得自己可能会比那元微微更惨。 陈立远又问,“耍着我很高兴?” 孙艳菲又连连摇头,解释说,“我发誓,这事虽然是良儿同我一起商量的,但她之前跟就说的是让她的婢女打你一顿出出气,你不也……所以我想着人家一姑娘家能把你打成什么样,所以才……” 她这话说的倒是事实,但陈立远哪里管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反正她是得罪他了。 “你觉得你我那点同学情意够你耍着我玩的?” 孙艳菲咬了咬牙,心一横,直接问他,“你想怎么样?” 说完不等陈立远回答,她自己先道,“先说好,有两件事我是不干的,一是去死,二是去勾引沈晏均。”沈晏均把陈家父子反目的事告诉她之后,她便总觉得陈立远留着她是有这种别有用心的目的。 陈立远这人读书的时候就没什么脑子,整天吃喝玩乐还傻乐的那种人,他应该也想不出什么花样来,照葫芦画瓢是很有可能的! 但是她宁愿被陈立远掐死,也不要被沈晏均打成筛子。 陈立远听了她的话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一声,“也得人家看得上你。” 孙艳菲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虽然她不及潘玉良漂亮,可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陈立远撇开眼,“你先休息吧,我会告诉你我要让你做什么的。” 说完抬腿出去了。 等人走后,孙艳菲才敢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有毛病!” 潘玉良因为揍了陈立远一顿,心情好了许多。 晚上沈夫人到她的院子里来看她时也不装睡了,沈夫人因为最近孙艳菲总来府里,她到潘玉良的院子的时间便少了,沈夫人不喜欢孙艳菲,原因跟红衣差不多。 但那是潘玉良的同学,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眼不见为净,免得见了面她忍不住说些什么话,反倒伤了她跟潘玉良的感情。 反正眼下,她一切都以潘玉良高兴为主。 而潘玉良也因为潘如芸的事最近也是有意避着沈夫人,沈晏均知道她心中所想,这才由着孙艳菲一趟一趟地往司令府跑着。 沈夫人好几日没跟潘玉良好好说过话了,拉着她的手问了好些个问题,潘玉良也没嫌烦地一一回答。 沈夫人似乎是找他们两人有事,说了好一会话才说,“佟家那边来信,说是佟禄跟珠儿要来晋城。” 沈晏均跟潘玉良皆是一愣,眼下都快要七月份了,正是热的时候,他们两个怎么会在这时候出门? 沈晏均问,“有说他们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潘玉良也道,“珠儿不应该快生了吗?她能来得了?” 沈夫人为难地看了潘玉良一眼,“珠儿的孩子没了,所以这次来晋城也是想散散心。” 潘玉良吃了一惊,“好端端的怎么没了?” 沈夫人叹了口气道,“信里也没细说,应该是意外吧。你们上回去南京,叨唠了人家许久,这次人家过来,我们自是欢迎。” 沈晏均笑了笑,点点头,“应该的。” 等沈夫人走后,潘玉良才说,“珠儿的孩子没了,她一定很伤心。” 沈晏均没说话,佟禄跟钱珠儿两情相悦,孩子没了,自是伤心。 不过……沈晏均想的却是。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佟禄曾经跟他说过,等他成婚后他会带着钱珠儿离开南京,怎么会从南京过来? 他跟潘玉良从南京回来后也没跟那边的人联系过,沈夫人知道的也只是佟家人在信中提到的只言片语。 沈晏均想了想,觉得这事应该跟来的那批人脱不了什么干系。 那群人已经在沈晏均这里碰了好几次钉子,虽然他们已经成功地将潘老爷拖下水,但沈晏均这里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晋城的重兵都握着他们父子手上,如若拉拢不了沈晏均,他们这趟算是白来了。 佟禄跟钱珠儿这时候来晋城,在沈晏均看来,不止是单纯的散心那么简单。 潘玉良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你说,他们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应该是有什么事,不过有事也没关系。” 潘玉良点点头,又问,“晏均哥哥,你是不是不打算跟南京那边的人搅和在一起。” 沈晏均平静地看了她一会,然后道,“目前是没这个打算。” 潘玉良了咬了咬唇,“那日我见父亲似乎有意结交那边的人,要不要我差人回去说一声,免得他给你添乱子?” 沈晏均心想这潘老爷主意已定,又岂会听她的? 前几日他才运了批药材去上海,卖给了日本人,获了一批高利,这里面南京那边的人可没少帮忙,潘老爷高兴得拉着那群人喝了好几顿酒。 不过他还是说,“这事是可以说一说,那些人目的不纯,你父亲同他们混在一块,讨不了好的。” 潘玉良虽然看出些门道,但总归不是官场上的人,对潘老爷私下里做的那些事也不知情。 只觉得沈晏均既然不想跟那边的人搅和起来,潘府理应也跟司令府站在同一条线上。 但她哪里会知道,潘老爷早就动了别的心思。 “那我让阿板回去一趟?” 沈晏均亲了她一口,然后才说,“让她去就让她去吧,真是长大了,心思也细了,不过,以后这心思放在我身上就好,不用管旁的事。” 这事本就隐晦,能去的自然只有他们两个身边的人,但这事沈晏均劝不得,所以赵副官便也去不得。红衣是沈夫人的人,也自是去不得的,这能去的人便只有阿板了。 潘玉良把该考虑的事情都考虑到了,沈晏均却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她太聪慧,只是被他宠得一派天真,他在潘如芸跟潘老爷的事上便也束了手脚起来。 “晏均哥哥可是在吃醋?” 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沈晏均大方承认,“有点。” 潘玉良心情甚好,又因为沈晏均地这句,不禁笑出声来。 沈晏均搂着她的腰,“我吃醋你这么高兴?” 潘玉良点点头,“喜欢你才高兴呀。” 沈晏均瞬间甜到心里,可这心里舒坦了,身体却难受了。 虽然现在行房也是可以的,但也不能频繁,分房睡这种事更不不能可能,每晚喜欢的人就在自己怀里。 这滋味,沈少校只能苦笑了事了。 孙艳菲听潘玉良说司令府要来客人,便没再往司令府跑了。 潘玉良觉得她不来也好,她也看得出来沈夫人不喜欢她,孙艳菲这个性,要是跟佟禄冲突了起来,沈夫人估计不会客气。 于是她道,“你应该多交点朋友。” 不然她便只有陈府跟司令府能呆,再加上她又是那爱热闹的个性,实在是无聊。 孙艳菲别的话没听进去,这句话倒是颇为赞同,“你说的对,我这就交朋友去。”说完就花枝招展的出了司令府。 红衣站在潘玉良身边大翻着白眼。 佟禄跟钱珠儿在三天后到的晋城,沈晏庭请了假,陪着沈夫人一块去车站接了人,沈晏均也陪着潘玉良在家里等着。 沈夫人接着人后回府的路上一直笑眯眯的跟两人聊着天,“上一次我见你们的时候,你们都还小,没想到你们到成了亲,这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好姻缘啊。” 钱珠儿羞涩地笑了笑,附和着沈夫人道,“晏均堂哥跟良儿嫂子也很好。” 他们二人自然是好的,现在又有了孩子,更是好上加好了。 沈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是好啊。” 沈晏庭跟沈晏回还有佟禄坐在另一辆车上,一路上佟禄都不怎么说话,沈晏庭倒觉得奇怪,没话找话地问。 “堂哥,你们这次来晋城准备呆多久时间啊,到时候我带你们好好玩一玩。” 他们去南京的时候正是冷的时候,也没什么可玩的,现在人家来了晋城,怎么着也得尽尽地主之宜。 佟禄掩了一个哈欠,“到时再说吧。” 沈晏庭点点头,“堂哥坐火车累了吧?要不你先眯一会,到了我叫你。” 佟禄笑了笑说,“半年多不见,堂弟倒懂事不少。” 说着闭起眼睛说,“是有些累,时间太久了,我眯一会。” 沈晏庭不再说话,沈晏回的目光在佟禄脸上停了许久,见他真的眯上眼睛睡备睡,便冲沈晏庭翻了个白眼,不明白他拉着自己过来做什么。 第92章 合理质疑 佟禄跟钱珠儿过来晋城,潘玉良很是高兴。 她虽然没什么交不到朋友的理由,但朋友也确实不多。 像她这个年纪,一起去过学堂学过新派知识的人酷得很,不愿意做那巴结人的事。 她不出府找别人,自然也没有人会来找她。 沈夫人跟潘玉良一直拉着钱珠儿说话,沈夫人已经好些年没去过南京了,问题有些多,不停地问着。 钱珠儿也没不耐烦,好脾气地应着。 沈夫人笑眯眯地道,“这脾气倒是好,比我们良儿好多了。” 沈晏均听了也在一边附和着说,“娘,讲话还是要中肯的,良儿现在脾气可好多了。” 潘玉良鼓着脸,暗暗瞪了沈晏均一眼,沈夫人乐得大笑。 因为他们才到,下午沈夫人也没给他们安排别的事,吃过饭便让他们休息去了。 潘玉良也小睡了会,她起来的时候钱珠儿已经起了,等红衣侍候完潘玉良跟沈晏均洗完脸,红衣才说。 “少夫人,堂少爷的夫人在院子里等着。” 潘玉良一愣,看了沈晏均一眼,“赶紧请她进来。” 等把人请进屋子,潘玉良连连道歉,“是不是等久了?怎么也不让人喊我起来?” 钱珠儿笑笑,“是我睡不着,没事,也就站了一会。” 钱珠儿的孩子没有,上午沈夫人跟潘玉良都特别注意着说话,没把话往孩子身上引,就怕惹她伤心。 没想到钱珠儿自己倒先提了。 “看见良儿嫂嫂的肚子,便想起我那无缘的孩子了。” 沈晏均在钱珠儿进来之前就去了书房。 潘玉良拉起她的手安慰她,“你别太难过,孩子以后也会有的。” 钱珠儿勉强一笑,“是我福薄。” 潘玉良拿人出气的本事要大一点,安慰人却是不在行的,钱珠儿看着伤心,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钱珠儿摸摸她的肚子,“也许是我做错了事,老天对我的惩罚。” 潘玉良不知道她这话打哪里来的,以前她说的先前的事,“你别想太多,你跟佟禄也算是历了磨难来的,好事多磨,后面都会好的,你放宽些心。” 红衣皱着眉,虽然这堂少爷的夫人失了孩子让人同情,但她一直这么说话,她也怕她影响潘玉良的心情。 连忙插着话,“少夫人,今日厨房熬了红豆汤,您跟好堂少夫人一起喝一点,边喝边聊着?” 潘玉良没说话,钱珠儿擦了擦眼角道,“瞧我,总是忍不住,真是惹人讨厌。” 大概是孩子的事让她太伤心了,钱珠儿的情绪一直不太对,人也十分消瘦,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红衣去厨房取了红豆汤,给她们一人盛了一碗,钱珠儿的那碗是特地加了碎冰的,消暑得很。 潘玉良眼馋得紧,红衣铁面无私,“少夫人不能吃太冰的,忍忍。” 潘玉良虽然馋,但还是听话地忍下来。 她的桌上放着她闲来无聊拿出来练手的小鞋子,钱珠儿只喝了半碗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 “嫂嫂在给小宝宝做鞋子吗?” 潘玉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做好的那双是我二姐做的,那个做了几天还是块布的状态的是我做的。” 钱珠儿先拿了潘如意做的小鞋子在手上看了看,“做的很是精致,针脚也细,鞋底也用的软布,挺好的。” 说完又拿起潘玉良的那个四不像,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良儿嫂嫂,我左右没事,不如我帮你吧。” “你们过来是来玩的,哪里能让你受累。” 钱珠儿倒觉得没事,“你让我有点事做,我倒没那么难受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潘玉良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那你教我,我笨手笨脚的,你可别嫌弃。” 钱珠儿在潘玉良呆了一下午,一直到晚饭前才离开。 潘玉良一直坐着也有些累,等她一走红衣立即扶着她起了身在回廊里来回走了两遍才停下。 沈晏均似乎是有事耽搁了,等她走完才回了院子,听红衣说潘玉良陪着钱珠儿好坐了一下午,皱皱眉,“可有不舒服?” 潘玉良摇摇头,“没有,就是坐久了,腿有些涨涨的。” 沈晏均旁若无人地抬起她一打腿放在自己的腿上给她捏着。 潘玉良被他捏的发酸,表情怪异好,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沈晏均跟故意似的,手上力道又加重了些,潘玉良连忙伸手要阻止他。 “晏均哥哥……” 沈晏均瞪了她一眼,“难受你不会说吗?长嘴是做什么的?” 潘玉良露了个讨好的笑容,“来者是客嘛。” 沈晏均手上一用力,又酸又疼的感觉便向她袭来,她连忙讨饶,“疼呢。” 沈晏均道,“下次若是再这样,我便让阿板拦着不放人进来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那不也是看珠儿情绪低落,人家在我这坐着,我自己跑去外面散步,万一她要是想多了,以为我是赶她走,她不更难受吗?” 沈晏均哪里会在乎别人难不难受,他只在意她难不难受。 “上午不是还好好的?” 潘玉良趁机耳提面命,“她那是强颜欢笑,女人有时候心里可难受了,但还要故作坚强地对别人挤着笑,你说可不可怜?你说你是不是更应该对我好一点。” 沈晏均哼了声,“就差给你架梯子上天了,怎么,她心情不好,倒把你不好出哲理来了?” 潘玉良道,“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是来自生活的感悟。” 沈晏均给她捏完一边又换了另外一边,“等晚些时候再给你泡一泡,下次你要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让你难受死。” 潘玉良跟她嘻皮笑脸,“你才舍不得。” 沈晏均无奈,“你就吃准了我舍不得吧。” 等到捏完,沈晏均放下她的腿,去净了手擦干净了才去牵她。 “一会该吃饭了,我们去厅里。” 家里来了客,沈夫人吩咐厨房做了不少的菜,很是丰盛。 他们到的时候,除了佟禄跟钱珠儿,其他人都已经在等着了。 沈晏回跟沈晏庭去接完人就没回去,一直在沈晏庭的院子里缠着沈晏庭教他打拳。 这会见着满桌的佳肴,忍不住地喊饿。 “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沈夫人笑着道,“已经让柳衣人去请你堂哥跟堂嫂了,再等一会就可以吃了。” 沈晏回虽然知道家里有这么一家子亲戚,但毕竟没见过面,他的认知里的堂哥就沈晏均跟沈晏庭,对这突然多出来的一位,有些别扭。 没过一会,柳衣跟钱珠儿便一前一后的进了厅里,却没见着佟禄。 沈夫人问,“佟禄呢?” 钱珠儿挤了个笑出来,“他有些累,还在睡着,晚饭不出来吃了,我们别管他了。” 众人皆是一愣,佟禄从下午就没出过沈夫人给他们安排的院子了,这都好几个时辰了。 “也是,你们都坐了几天的火车了,是累得狠了,那我们先吃吧,我让厨房给他留一点,一会让丫鬟送到你们院子里去,免得他要是起了又饿。” 沈夫人给了她一个台阶,钱珠儿顺势就下了,“谢谢大伯母,佟禄没出过远门,在火车上一直没有睡。” 沈夫人笑笑示意她别多想,拉着她在桌前坐下,“我们吃饭吧。” 潘玉良带着满腹的狐疑吃了顿饭,注意力不集中的坏处就是打起了嗝。 沈晏均又是嫌弃又是心疼地看着她,“一眼没看住,你就给我整妖蛾子。” 潘玉良只顾着打嗝,滕不出嘴来反驳他,只能乖乖挨训。 沈晏均又是喂水,又是拍背,结果一点用处都没有,潘玉良还是不停地打嗝,沈夫人在一边皱着眉数落他。 “你轻一点,轻一点。” 潘玉良不停地打嗝,沈晏均本来就着急,沈夫人又在一边不停地说话,沈晏均一个不耐,干脆将人拦腰抱起,“我们先回院子了。” 走到半路,潘玉良还在捂着嘴打嗝,沈晏均吓唬她,“再不歇了就把你扔下去。” 说着真要把她往下放,失重的感觉让潘玉良心神一凛,“诶诶诶,不成不成。” 于是打嗝就这么好了。 潘玉良一脸惊奇,沈晏也松了口气,“还是土法子有用。” “什么土法子?” “吓唬你。” 说着他将人慢慢放在地上站稳,“再过两个月,估计我就要抱不动了。” 潘玉良一副光荣的样子,“那你可得好好去练练。” 沈晏均抱着她走了一路,衣服早就汗湿了,潘玉良也是满脑门子的汗。 正值盛夏,屋子里都放着好消暑的大冰块,外边却是没法放的。 他牵着人快步往屋子里走,潘玉良边走边吩咐红衣,“让人去准备洗澡水,身上粘糊糊的,我要先洗个澡。” 沈晏均却说,“你刚吃完饭,还出了一身的汗,要缓缓。” 潘玉良看着他,“有道理的还是没道理的?” 沈晏均瞪了她一眼,“你说呢,你最近似乎开始不听话了。” 潘玉良连连摇头,“大家都是新手,我这是合理质疑。” 沈晏均呵了一声,“吃个饭还能反自己吃到打嗝?夫人,大家虽然都是新手,但明显我走的比你快多了。” 第93章 一探虚实 佟禄跟钱珠儿之间有问题,沈晏均跟潘玉良都看了出来。 佟禄哪里是那种因为累,在别人府上做客居然可以不起来吃饭的人。 但他确实是做了。 潘玉良暗里问过钱珠儿一次,问的有些委婉。 “堂弟这次来,似乎心情不大好?” 钱珠儿脸上闪过明显的慌乱,“他……可能是因为孩子的事,良儿嫂嫂你知道的,佟禄很喜欢这个孩子,所以孩子没了,他情绪上也有些不好。” 潘玉良在心里叹口气,“孩子没了,最难过的是你,他理当安慰你才是。” 钱珠儿冲她挤了个笑出来,却比哭还难看。 潘玉良觉得他们之间的问题,可能远不止。 难怪沈夫人说他们要出来散心了,这俩都是心情不好的。 潘玉良是女眷,有些事也不太方便,她只好托了沈晏庭。 “你留意留意佟禄,我总觉得他这次来有什么问题。” 他们都是原先跟佟禄和钱珠儿有过接触的人,沈晏庭也看出些问题,不过对潘玉良这种行为,沈晏庭还是嫌弃地说。 “有问题也是别人家里的事,你安心养你的胎便是,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潘玉良斜了他一眼,“我发现你越大越来像你大哥了,越发地惹人讨厌了。” 沈晏庭不以为意,“像我大哥有什么不好?” 潘玉良道,“因为你只像到了他的缺点,却没像到他的忧点。” 潘玉良说完气哼哼地让红衣扶她离开,沈晏庭在她身后摇头晃脑,“女人哪……” 声音大得已经走出去几步的潘玉良都听得见,阿板是一惯的装聋作哑,红衣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钱珠儿心情低落,潘玉良便与沈晏均商议着,想带她出府去散散心。 潘玉良上一次出门还是跟沈晏均一块陪人吃饭,就在街上走了走,还是晚上。 沈晏均算算日子,她也好些时候没上过街了,想了想便同意了,“你跟娘一起去吧,带上红衣跟阿板,我再抽两个府兵给你。” 偏巧赵副官今日同他都有事,不然沈晏均就让沈副官去了。 沈夫人倒是欣然同意,“正巧要给你办正妻之礼了,我去瞧瞧还有什么要添的。” 潘玉良扶正妻的日子就定在中秋团圆那日,这马上就快到了。 钱珠儿还不知道这件事,听闻沈夫人这么一说,连忙跟潘玉良连声说着恭喜。 沈夫人道,“巧了,晏均跟良儿上次上佟禄过的元宵,你们这次来正好赶上中秋,上次良儿没喝成你们的喜酒,这次你们也算是喝了她的喜酒。” 钱珠儿点头道,“的确是喜事一件。” 三人上街,带的人不少,三辆车才坐下。 晋城不如南京城,但胜在地方特色强。 沈夫人先带着潘玉良跟钱珠儿去了容翠阁,上次潘玉良来过,因着陈夫人,东西没买成,这次出门,便也想添一点。 掌柜的见着沈夫人跟潘玉良热情地迎了上去,“贵客呀,哪阵风把司令夫人跟少夫人给吹来了。” 潘玉良的肚子现在是见风长了,前段时间穿上衣服就能盖住的肚子,现在完全鼓了起来。 红衣扶着她坐下,掌柜的立即合伙计给三个上了茶,“几位夫人坐,我去却把东西拿出来给你们挑。” 沈夫人点点头,“看看最近可有什么好东西。” 都是些钱祖宗,掌柜的自然得好好侍候着,很快就拿托着几个盘子从台子后面出来了。 潘玉良怀着身子,再加之她上次就看了宝宝的金银首饰,这次不用她说,掌柜的就自己拿了一盘子过来。 潘玉良拉着钱珠儿看着,故意逗着她,“今日跟娘出来,让娘出钱,珠儿,我们可得好好挑一挑。” 沈夫人是个大方的人,钱珠儿来难得来一趟,也想人她在府里住得开开心心的,最主要是让潘玉良开开心心的,于是道,“我出钱,你们尽管挑,看中什么娘都给你们买。” 钱珠儿掩着嘴笑笑,“那我可得好好挑一挑了。” 佟府条件也不差,只是大佟府人多,佟夫人跟沈夫人又不同,平日里吃穿用度,虽没有紧着,但也不富余。 沈夫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跟佟府的人通通书信,自是晓得佟夫人那个人的,她有些妨着佟府的姑奶奶。这钱珠儿以表小姐的身份嫁进去,佟夫人也没给她留什么像要的东西。 出门做客,钱珠儿也没太畏首畏尾,大方地挑了支珍珠发簪,又挑了对碧玉耳坠,都是好东西,但又不顶贵。 沈夫人对她倒算是满意,觉得她比潘如芸要落落大方。 潘玉良挑的东西就有点多,都是宝宝的,有几样是她上次见过的。 “娘,您快瞧,这些个又可爱又精致。” 潘玉良发拉着沈夫人的衣袖说着,亲昵的样子不像是儿媳,倒像是女儿。 那些个东西家里已有不少,但沈夫人被她撒娇的语气还有亲昵的动作拉得心头一软,“买,咱都买下来,以后给我的大孙子扔着玩。” 红衣笑着道,“那奴婢可得跟少夫人说好了,以后给孙少爷捡东西的活就由奴婢承包了。” “你这丫鬟就是个财迷。” 沈夫人一高兴,也给几个丫鬟一人买了一对纯黄金的耳珠子。 饶是阿板,一直板着的脸也有几分笑意。 红衣拿着东西,对着柳衣跟阿板道,“你们可得好好感谢我,都是托了我的福。” 潘玉良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那你又是托了谁的福啊?” 红衣立即狗腿地道,“奴婢这不是托了少夫人跟我们孙少爷的福吗?” 潘玉良看完宝宝的,这才又去看其他的。 盘子里放了支颜色纯正的牛血珊瑚发簪,潘玉良一眼就瞧见了,“这颜色真是好看。” 沈夫人也觉得好看,“是挺好看的。” 潘玉良拿在手上左右看着,忽然道,“不过我倒是很少戴这样的,有些太艳丽了。”说着往红衣面前举了举,“红衣,你瞧,我买来送给艳菲怎么样?” 沈夫人自然知道艳菲是潘玉良那个不招人喜欢的同学,心里有些不愿意,但面上也没显。 红衣道,“少夫人做什么送她这么好的东西,送给她也是白费,她都不一定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潘玉良笑笑说,“上次她不是帮过我的忙吗?就当是我的谢礼了。” 红衣想到上次潘玉良让人揍那陈家少爷的事,的确是孙艳菲的帮忙,揍人才这么顺利,于是闭了嘴不再说什么。 几人在容翠阁呆了一上午,收获颇丰。 东西也没拿在手里,吩咐着掌柜的,“晚些时候你把我们挑的这些东西送到司令府去,银钱去找账房要就行了。” 掌柜的连声道谢,容翠阁虽是晋城生意最好的首饰铺子,但今日沈夫人跟潘玉良她们挑的这些东西,够他们卖好一阵子了。 从容翠阁出来,沈夫人又带着她们去了春满园,“我们先吃些东西,下午再接着看。” 潘玉良跟钱珠儿都没意见。 沈夫人要了个楼上的厢房,潘玉良方才在好容翠阁一直坐着,这会腿有些发涨,等到点好菜之后,她站起身,“我去厢房外面走走。” 红衣跟阿板立即跟上,钱珠儿也起身,“良儿嫂嫂我陪着你。” 潘玉良摆摆手,她是不能久坐,别人又不是,她把钱珠儿按回凳子,“没事,我就在厢房外面走两步。” 沈夫人吩咐红衣跟阿板,“好生照料你们少夫人。” 两人应是,扶着潘玉良出了厢房。 春满园是晋城里最大的酒楼,从厢房里出来,潘玉良沿着走廊往外走着,似乎是想去靠着外面的长廊那边看看。 那边设的是雅座,一般中午人也不会太多,红衣便也没拦着。 潘玉良沿着靠着外面的长廊走了一会,想着差不多也该上菜了,才往回走。 走到楼梯的拐角处,靠里的雅座一掀帘子,“沈少夫人。” 潘玉良愣了愣,看着眼角的人,努力地想着她是谁。 那人道,“少夫人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元微微。” 潘玉良这才哦了一声,她方才是真没认出来,相较于她上一次见元微微,她现在瘦得有些脱形,脸颊两侧都凹了进去,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 那元微微看着她道,“我有些话想跟少夫人说说,少夫人能否移步?” 阿板身子往前一拦,她没见过元微微,自然是不会让潘玉良随便跟个陌生人说话。 红衣往里面的雅座瞧了眼,里面也不大,一眼就瞧到了底,她对着潘玉良摇摇头,示意里面并无他人。 潘玉良拍了拍阿板的胳膊,“没事,就让我跟陈少夫人说两句话。” 元微微松了口气,侧了侧身,等她们进了之后才放下帘子。 元微微放下帘子,走到潘玉良面前,潘玉良刚想问她找自己说什么话,她便砰的一声跪到了她面前。 潘玉良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红衣赶紧扶稳她,也皱着眉看着跪在她们面前的元微微。 跪在地上的元微微抬头,开口道,“沈少夫人,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吧。” 潘玉良的眉头皱得都快夹死蚊子了。 红衣开口斥责她,“你这个人好没有道理,你做什么求到我们少夫人头上来了。” 潘玉良拍了拍红衣,示意她稍安勿躁,她对着元微微道,“我这丫鬟心直口快了些,但她说的却是在理的。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你若有什么难处,理当向你的家人求助才是。” 元微微摇摇头,“他们没有人会救我的,沈少夫人,能救我的只有你了,我求求你开开恩,如若你不救我,我真的会死的。” 潘玉良挑挑眉,十分不喜有人动不动就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 她道,“你若是缺了钱财,我倒是可以帮帮你,若是其他,恐怕不行。” 元微微仍旧摇头,“不,沈少夫人,陈立远对你还有感情,你若是求他,他一定会听你的听过我的,我求求你,沈少夫人,您帮我求求他放过我吧,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谨记的。” 潘玉良不知道这陈立远是怎么吓唬元微微的,居然想办法想到她这里来了。 她道,“陈少夫人,你也知道自己称呼我一声沈少夫人,你们陈家的事,我是不掺合的,你的事,恕我无能为力。” 司令府跟了府的关系本就微妙,万一她做了什么让沈晏均甚至是司令府为难的事情,岂不是得不偿失。 潘玉良说完就走,把元微微的喊声抛之脑后。 她不想与元微微有过多纠缠,这元微微几次三番的求到她这里,写信不成,这都亲自出马了,也不知道这陈立远到底是坏还是蠢。 他们陈家的事,做什么要拖她下水? 等潘玉良走后,跪在地上的元微微心里一阵发凉,直接坐到了地上,连陈立远跟孙艳菲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孙艳菲有些不忍心地看了跪坐在地上的元微微一眼,看着陈立远道,“你也听到了,良儿根本不想掺合你们家的事,她对你无情,你又何必拖无辜的人下水。” 陈立远脸色一阵扭曲,“你闭嘴!” 孙艳菲却似要点醒他,“陈立远你清醒一点,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良儿不知道吗?她很少出门,一出门就碰到你家少夫人,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 再说你这少夫前些日子还在府里吃着药吐着血,一副快要死的样子,你们陈府既不让她出府见人,也不让人入府看她,如今她居然一个人跑到这春满楼下来了。 你以为良儿看不出来吗?她不愿意帮忙就是在告诉你,她跟你早已陌路,你也别再做什么纠缠她的事了。” 陈立远也不多跟孙艳菲废话,直接拔了枪指着她道,“孙艳菲,我忍你是因为你还有些用处,你别惹急了我。” 孙艳菲怕死地闭了嘴,心想,这真是位大爷,油盐不进的。 潘玉良回到厢房,沈夫人正跟钱珠儿聊起潘玉良之前在南京城的事,沈夫人乐得大笑。 潘玉良笑着插嘴,“娘跟珠儿在说什么呢?” 沈夫人道,“在说你跟晏均呢,我原本以为你们只是在家里这样,没想到去了人家做客也是这般。听到我那不解风情的儿子如此善解人意,我这当娘的都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好了。” 潘玉良道,“自然是要高兴的。” 沈夫人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为何是要高兴的。 潘玉良继续道,“因为我是高兴的呀,我一高兴娘也就高兴了。” 沈夫人忍不住地笑出声,对着钱珠儿指着潘玉良道,“瞧这皮厚的。” 吃过饭之后,沈夫人双领着两人去了成衣铺子,潘玉良给钱珠儿挑了两身洋装,“这种款式是我惯穿的,你也试试。” 钱珠儿看着衣服款式道,“我倒真没穿过这种。” 潘玉良道,“对待新鲜事物,要抱着接纳的态度。” 钱珠儿态度良好地接纳这新鲜事物,拿着衣服去里间换了,换好之后走到沈夫人跟潘玉良面前,“大伯母,良儿,可行?” 沈夫人跟潘玉良都觉得不错,两人几乎同时地点点头,“很合身,也很好看。” 钱珠儿没穿过这种款式的衣服,拉拉这里又扯扯那里,有些别扭。 她不确定地又问了句她自己带着的丫鬟,“真的好看吗?” 那丫鬟道,“少夫人,的确很好看。” 方才钱珠儿进去试衣服的时候,潘玉良跟沈夫人就商议着,这钱珠儿跟佟禄之间有问题,他们得帮帮她。 他们之前有那样深的感情,潘玉良就不信,佟禄要是看到漂漂亮亮的钱珠儿能忍得住。 潘玉良又给她拿了几套,让她一一试试,最后挑着一至觉得最好看的三套买了。 钱珠儿不好意思地笑笑,“让大伯母破费了。” 沈夫人倒无所谓,“你们都好了,我就高兴了。” 钱珠儿知道沈夫人主的是佟禄,眼神不禁暗了暗。 挑衣服倒不如挑首饰花的时间长,试了合适了好看了便买下了。 沈夫人又给沈晏庭还有沈晏回一个买了顶礼帽,再绕到小食街去买了些点心便打道回府了。 潘玉良在外面呆了那么长时间,虽然也没做什么累人的事,回去的时候仍是一边感慨,“这肚子里多了一个,是要比一个人累。”一边往床上倒。 红衣跟阿板一人给她脱鞋,一人去给她拧毛巾擦脸。 潘玉良有舒服地叹气,“我觉得我都快被晏均哥哥跟你们侍候成废人了。” 红衣抿着唇笑,她们可比沈晏均好上不少。 沈晏均早上吃过饭后就去了营里,沈晏庭请了几天的假,跟沈晏回两人在府里上房揭瓦,前段时间才夸他懂事,跟沈晏回一搅和在一起,就又回去了。 佟禄上午一直呆在府里没出过门,下午的时候,沈晏庭派赵副官把佟禄接去了营里,沈晏庭跟沈晏回两人无事,嚷着也要去,佟禄只好把三人都接了去。 南京的人听说佟家来人了,纷纷吵着要见佟禄,沈晏均也没拦着,为了不让这些人进府,便命赵副官去把佟禄接到了营里。 下午有操练课,佟禄到的时候,后面操练场上的士兵正吼得震天响。 佟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站在原地许久都没动。 沈晏庭跟沈晏回窜出去老远,见他没跟上才又回过头来,“堂哥,你怎么了?” 佟禄笑笑,“没事,这还是我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自然有些吃惊。” 沈晏回没心没肺地接受了这个说辞,沈晏庭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我大哥的办公室在二楼,赵副官会带你过去,我跟晏回去别处玩去。” 赵副官连忙道,“小少爷,您跟晏回少爷也别乱跑,若了祸司令跟少校可是要生气的。” 沈晏庭给了他一个要你多事的眼神便与沈晏回跑了。 赵副官收回视线,对着佟禄做了个请的动作,“佟少爷,这边请。” 佟禄掀了掀袍子,露出骨瘦如柴的手腕,拾阶而上。 南京来的那群人早在沈晏均的办公室等着了,见着佟禄十分热情地上前跟他又是拥抱又是客套。 赵副官退在一旁,沈晏均冷眼看着他们做戏。 佟家在南京城没有一官半职,什么时候跟这些人这么熟了? 特别是佟禄,脸上分明是一脸隐忍,看来这事,佟老爷一厢情愿的份居多。 那几人跟佟禄勾肩搭背,把人困在中间,“难得你来,晚上我们一起去喝酒吧。” 佟禄刚要拒绝,便听见沈晏均说,“是啊,你们都是从南京来的,难得碰上,晚上就一块去吃饭吧,我陪你去。” 佟禄挑了挑眉,说道,“珠儿她……” 赵副官笑笑道,“佟少爷还怕夫人跟少夫人会饿着佟少夫人吗?” 佟禄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得点头同意。 有人指着佟禄,“可说好了啊,晚上一起去喝酒,咱们不醉不归。” 佟禄厌恶地看了眼前的手指一眼,迅速敛下情绪,说了句,“自然奉陪。” 沈晏均跟赵副官对视了一眼,沈晏均对着他道,“还是去春满园,你去订个厢房。” 说完,他又看着那几人道,“几位吃完饭可还想做点别的什么事?” 那几人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其中一人道,“沈少校很懂我们嘛。” 另一人说道,“这里是沈少校的地盘,他家里有美人在怀,我们又没有,自然是要……” 不肖片刻,几人便在沈晏均的办公室里说起下流的荤话。 沈晏均揉了揉眉心,小声地问赵副官,“小少爷呢?” 方才他在楼上分明看到了沈晏庭。 赵副官道,“小少爷跟晏回少爷应该是去靶场了。” 沈晏均懒得陪这些人,便寻了个借口。 “你们先聊着,家弟顽劣,在靶场玩呢,我过去看看,免得闹出什么乱子。” 那群人达了目的,便也不管沈晏均,“沈少校随意。” 沈晏均跟赵副官同时出了办公室,等下了楼,赵副官才道,“少校,方才属下无意间看到佟少爷手腕上有勒痕,新的旧的都有。” 沈晏均嗯了一声,然后说,“你先去春满园把酒席订了,还去迎春阁把今晚包下来,晚上再趁机探探。” 赵副官点头应是,又有些为难地问,“少校,由谁来探?” 沈晏均冷冷斜了他一眼,“怎么?要我去探?” 第94章 收礼 这探自然是不能让沈晏均去探的,依着他们少校跟少夫人的关系,这迎春阁他是不会去的,一辈子都不会去的,赵副官只能把这个任务自己给扛了。 沈晏庭跟沈晏回两人听说他们晚上要去喝酒,纯男人的场子,兴奋地嚷嚷着也要去。 沈晏回纯粹是好奇,沈晏庭则把理由说的冠冕堂皇。 “我得替小嫂嫂看着你。” 沈晏均想了想,觉得带他们过去吃一顿饭也无妨,反正,他们期待的纯男人场子大概会让他们失望。 “去了别添乱。” 两人立即点头保证。 不过等到吃饭的时候,两人的确很快合后悔了,如果纯男人就是在一块大声吹牛跟大碗喝酒的话,他们的确还是有些距离。 “别管他们,吃饱了我送你们回去。” 两人只得将失望化成食量。 沈晏均吃完饭便领着沈晏庭跟沈晏回回了司令府,赵副官则带着佟禄跟那群人去了迎春阁。 佟禄本来没打算去,但赵副官有意不管,他被那些人缠得脱不了身,几乎是被挟挂着进了迎春阁。 整个迎春阁晚上的场子都被赵副官给包了,那些人先前还跟佟禄哥俩好,喝个酒得抱着壶喝的那种。 一进了迎春阁,便放下佟禄不管了,自个找乐子去了。 佟禄喝的有点多,一只手撑在背后的一张桌子上靠着,一只手揉着发疼的脑袋。 佟老爷让他来晋城的目的他很清楚,所以这些人他不得不应付。 赵副官看他一副头疼得很厉害的样子,上前道,“佟少爷若是没兴致,我给您找个没人的地方休息?” 佟禄毕竟是本家少爷,赵副官对他自然要比对别人客气些。 佟禄点点头,手还在放在脑袋上没有拿下来。 “你给我找个地方休息会吧。” 他喝的实在是不少,整个人从脸上到身上都泛着红,不知是热的还是躁的。佟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有些烦躁。 赵副官也把不准他这态度,给他找了个无人的房间。 “佟少爷,这里没人,您在这里休息吧。那个……您要叫人进来侍候吗?” 佟禄往里走的身形顿了一下,看了赵副官一眼,赵副官面无表情地站着,脸上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佟禄脚步不稳地走到里面的榻上,没什么精神地说了句,“有劳了,不用让人过来侍候了,我休息一会。” 赵副官拱了拱手,转身出了屋子,并顺手将门帮他给带上了。 他又去别处看了眼,那些人早已经搂着迎春阁的姑娘玩了起来,动作跟语言都极其下流。 赵副官面不改色地又退了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长长地松了口气。 沈晏均回府的时候,四个人一起去吃饭喝酒,钱珠儿却唯独没有见佟禄回来。 “堂哥,佟禄呢?” 沈晏均没好说他被那群人拉着喝花酒去了,只道:“他们还在喝酒,他被南京那边来的人给缠住了,估计今天晚上是回不来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吩咐过了赵副官,他会安排好的。” 佟禄现在的这个状态,钱珠儿哪里放心得下,她道,“不行,佟禄身体不好,他吃不消的。” 沈晏均沉着眸子看着她说,“佟禄身子不是好着吗?之前良儿的那顿鞭子他都能扛得下来。” 沈晏均这样一说,所有的人视线就都到钱珠儿身上。 她深吸了口气,还是摇头说,“我去找他回来。” 沈夫人连忙拉住她,“这大晚上的你去做什么?再说他们这会正喝在兴头上,你一去,不是让他当众下不来台吗?” 钱珠儿向来温驯听话,这次却拧了起来。 “那也好过……” 钱珠儿止了话,改口道,“我去找他回来。” 潘玉良让红衣过去帮着沈夫人拉住她,然后说,“你别着急,你要真不放心,让别人去就好了,你去做什么?” 说着对着沈晏均道,“晏均哥哥,要不你还是让人去把佟禄接回来吧,要不然珠儿不会安心。” 沈晏均的视线从钱珠儿身上略过,落到潘玉良身上,笑了笑说,“行,不过,再让他们喝上半个时辰吧,估计到时候他们也差不多了,我们再过去接人,佟禄也不至于失了面子。” 钱珠儿这才妥协了,“那就依着堂哥的意思。” 赵副官还在那边看着场子,防着他们出乱子,去接佟禄的任务只能交给沈元,沈晏庭大方地给了人,等钱珠儿回了她的院子之后,他才小声地嘀咕了句,“总觉得堂哥怪怪的。” 一抬眼,却见潘玉良给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沈晏回已经回了他自己府里,沈晏均跟沈晏庭两个人身上都是酒味,沈夫人拉着潘玉良好退开了些,皱着眉说,“臭死了。” 潘玉良也对着沈晏均露出个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表情。 沈晏均只好在别处洗了澡才回了房,他虽然没怎么喝,但身上的确是有不少酒味,洗过澡之后才算好些。 夜里,潘玉良躺在沈晏均身边,小声地同他说着话,“佟禄在营里没出什么事吧?” 沈晏均笑笑,“反正他比你安份。” 潘玉良掐了他一把,说了句,“去你的。” 沈晏均知道她的意思,佟禄看着是有些怪,“我已经让赵副官留着意了,要是有事的话,他会看着办的。” 潘玉良点点头,“希望是我们多想了。” 赵副官第二日早上才回司令府。 沈晏均跟潘玉良早膳没去厅里用,像是在特地等着赵副官。 他一边看着潘玉良吃东西,一边问赵副官,“昨夜没出什么事吧?” 赵副官道,“没事。” 沈晏均又问他,“佟禄那边呢?” 赵副官道,“昨夜沈元去接佟少爷之前,佟少爷一直一个人在房内休息。沈元过去接,佟少爷好便直接回来了。倒……没探出来什么。” 潘玉良看了眼赵副官,没想到他也有失守的时候。 不过这事她已经让沈晏庭帮他留意了,那小子精着呢。 没过两日,沈晏庭就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来找的潘玉良,连红衣跟阿板都被他谴了出去。 他一副出了大事的样子,潘玉良也不自觉地跟着他紧张起来。 “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沈晏庭认真地道,“堂哥居然在吸大烟!” “你确定,会不会搞错了?” 潘玉良脸上全是震惊,大烟这东西在晋城还是少,几乎没有。 不过她身边虽然没有人在吸这个东西,但她也听说过,这东西可害人了,人一旦沾上,基本上就算是毁了。 沈晏庭摇遥头,“没有错,沈元几天前就打探到了,不过今日才确定。” 潘玉良皱起眉,“他怎么会这么糊涂?” 这事沈晏庭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正说着,沈晏均一边跟赵副官说着什么,一边从院子外面往里走来。 见沈晏庭也在,他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外头正热着,沈晏均脑袋上出了一层薄汗,潘玉良想给他倒杯水,刚伸手去提水壶,沈晏均已经把水壶提了起来。 “你坐着,我自己来就行了。” 潘玉良只好又去掏帕子,待他坐下后拿着帕子给他擦汗。 这种简单劳动,沈晏均倒是由着她了。 沈晏庭心里翻着白眼,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屋里还有其他人。 沈晏均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沈晏庭咳了一声后对着赵副官道,“赵副官,你先下去,我有话同大哥说。” 赵副官看了沈晏均一眼,沈晏均挥了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等赵副官退下后,沈晏庭给了潘玉良一个你来说的眼神。 潘玉良瞪了他一眼,然后才说,“晏庭说佟禄在吸大烟。” 她说归她说,那也要拉他下水。 沈晏均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像是早就料到了般,他问沈晏庭,“你怎么知道的?” 沈晏庭老实回答道,“那天沈元去接堂哥回去,瞧见堂哥身上的勒痕了,觉得挺奇怪。他送堂哥回屋子后,怕堂嫂一个人根本弄不得喝醉的堂哥,所以就在门口等了一会,怕有需要帮忙的。” 钱珠儿大概是以为沈元已经离开了,在屋子里哽咽地骂着佟禄,说他一日都离不了那东西,好好的日子都没法过了,害了他自己也害了她。 沈元不敢确定钱珠儿说的那东西是不是就是大烟,这几日便留意了下。早上的时候,沈元在佟禄跟钱珠儿住的院子里发现了抽完的大烟。 沈晏庭老老实实的把沈元见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沈晏均,他们在学堂,自然也听过这种东西,并且对之深恶痛绝。那种东西就是洋人弄过来迫害中国人的。 他说完又问沈晏均,“大哥好,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沈晏均趁机教训他,“男人就该沉稳些,别什么事都大惊小怪的。” 沈晏庭撇撇嘴,沈晏均的这个观点他可不能信同。 人是杂食性动物,七情六欲都是正常的,做什么都要藏着掖着? 潘玉良看了眼沈晏庭不以为意的样子,适时地说,“佟禄是疯了吗?居然抽这种东西,瞧他之前的样子,有勇有谋的,像是胸怀大志的人,怎么会?” 沈晏均想了想,然后说,“听闻,上海那边很多有钱人家的少爷,受新派进步思想的影响,个个豪情壮志地想要去参军打战,报效国家。 进逢乱世,家里人怕他们死在战场,便故意让他们染上抽大烟的恶习,想着家里有钱,让他们抽一辈子也成,总好过去战场上送死。” 多少热血男儿就这么葬送在自己的父母家人手上。 潘玉良跟沈晏庭实在是无法理解,特别是沈晏庭。 他原本以为这事发是佟禄自己染上的,或者是被谁无意拖下水的。却没想过还有这样一层,他不禁道,“这也太荒堂了。” 是够荒堂的,但这却也是事实。 以沈晏均以往跟佟禄的接触来看,他不可能会自己去碰这个东西。 佟禄说过,他成亲之后要先去上海,再去成都,言语间有对自己以后要做什么的肯定,他把以后的事情都想好了,不可能会自己去碰那种东西来自毁。 大概是佟老爷发现了他的意图,所以才效仿了上海的那些个有钱人,给他抽上了大烟,借此困住佟禄。 抽这东西要钱,而且要的不是一点点钱,佟禄如果离了佟家,靠自己根本不可能抽得上大烟。 沈晏均叹了口气说,“大烟这个东西,人一旦沾上便会成瘾,而且很难戒,人也算是废了。” 佟老爷虽然妻妾成群,生的也不少,但佟禄却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能明白佟老爷的出发点,却也无法理解。 他想,做为佟禄本人来说,应该很痛苦吧。 潘玉良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想到了钱珠儿,还有那个没了的孩子。 “珠儿的孩子没了不会也跟这件事情有关吧?” 她是个快要做母亲的人,想到钱珠儿失了孩子,便不由得有些心疼。 沈晏均见过染上大烟的人,那些人一旦瘾上来了,他们什么都干的出来,坑蒙拐骗,到最后会六亲不认,爹亲娘亲都不如烟亲了。 钱珠儿肚子里的孩子跟佟禄抽大烟有没有关系也不好说,但钱珠儿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却是可以确定的。 好好的一个思想进步的有志青年,就这么变成了一个废物,想必她她心中的落差跟苦楚,只有她自己能明白了。 “晏均哥哥,那东西真的戒不掉吗?” 戒? 应该也是能戒的,只是要付出的代价巨大,而且弄不好,可能还会死人。 “这东西没什么有效速成的法子,吃药打针都不管用,只能让抽大烟的人自己生生扛着这瘾,等扛过去了,便能戒掉了,但多数人都是扛不过去的。佟禄身上有勒痕,应该是试着自己戒过,但显然并没有成功。” 这东西可不像是他们看见好吃的嘴馋那样简单。 沈晏庭这时也说,“既然堂哥自己戒过,那说明他还是想戒的,大哥,我们要不要帮帮他?” 沈晏庭的话让沈晏均不由得刮了他一眼,沈晏庭不高兴地道,“你干嘛这样看我?” 沈晏均道,“你说怎么帮?” 沈晏庭被他问的哑口无言,他要是知道怎么帮,他就不用对冲他的意见了,他自己直接去帮人不更好? 沈晏均继续说,“这事若真是三叔做的,我们便不好插手。” 说起来到底算是家事,虽然佟老爷的父亲跟沈晏均的爷爷是亲生的兄弟,但到底现在一个姓沈一个姓佟了,司令府哪里好把手伸到佟府去的。 潘玉良的心思跟沈晏庭一样,都想帮佟禄把这害人的玩意给戒了。 她想了想,“那要是我们假装我们不知情呢,我们又不知道那东西是佟老爷给佟禄抽的,我们只是看到佟禄在抽害人的东西,于是帮他戒了而已。” 沈晏庭用一种特别惊奇的眼神看着潘玉良,“小嫂嫂,你幼稚不幼稚啊,怎么还假装上了。” 潘玉鼓起脸瞪了她一眼,“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这时沈晏均却道,“良儿说的……或许也可行,不过这事我再让赵副官探探佟禄自己的口风吧。” 潘玉良最近一直忙着接待钱珠儿的事,倒把孙艳菲给抛之脑后了。 等到孙艳菲来府里找她,她才想起来自己还给孙艳菲买了礼物。 她命红衣将她上次买的那只珊瑚发簪拿了出来,然后拉过孙艳菲的手,把发簪放到她手上,“送给你的。” 孙艳菲不太敢相信地看了她一眼,潘玉良笑笑道,“我那日一瞧见这东西就觉得她适合你,你喜欢穿艳丽一点的衣服,配这发簪刚好。” 孙艳菲虽然买不起这东西,但也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她道,“这么好的东西,都够我跟人私奔一回的了。” 潘玉良脸上滑下几条黑线,一边的红衣忍了忍,才没去把发簪给夺下来。 这好心好意地送她这么好的东西,她这是什么破比喻? 孙艳菲看着发簪发了会呆,“好看,我也喜欢。”说完将发簪小心翼翼地收好。 潘玉良看她那样子似乎是真喜欢不由得放下心来,千金难买心头好,贵不贵重其实不是重主要的,她送别人东西,总归是希望别人能喜欢。 孙艳菲也笑笑说,“再过两日便是中秋了,你那日不是要办正妻礼?我原本想着那日来给你道个喜的,但想着你们到时应该只会请自家人,我也不好来。 本来打算到那日给你的礼,我今个就先带过来了,拉前送给你。” 说着她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我这礼跟你的一比,就实在太寒酸了,我都有些拿不出手了。” 潘玉良却是十分高兴,“你能念着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再说,礼物看中的是心意,又不是钱财多少。” 孙艳菲笑了笑,“那你看看我备的礼你可喜欢。” 说着孙艳菲从身后拿了个卷轴出来,递到潘玉良手上。 孙艳菲脸上第一次出现些许羞涩,“你打开看看。” 红衣帮着潘玉良把卷轴打开,才打开一半,潘玉良的眼睛都不由得亮了起来。 潘玉良惊喜地道,“是油画。” 说着不禁有些着急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红衣在一边笑道,“少夫人,您慢点,这画又不会自己跑了。” 潘玉良:“我高兴嘛。” 等到卷轴完全打开,潘玉良跟两个丫鬟都看得呆了。 那画上分明画的是潘玉良,眼神神情都栩栩如生,肌肤吹指可弹。 连对孙艳菲十分看不上的红衣都不禁赞美地说道,“这画得也太好了,就跟真的一样。” 潘玉良瞧着画,一只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十分欣喜的样子,“我觉得比真人还好看。” 画中的潘玉良坐在一张在师椅上,面露微笑,神情自然,一只手放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眼睛看着自己肚子的方向。 孙艳菲道,“这画我数月前就开始在画了,原本想着我若是哪日离开晋城,便把它送给你,但想到没几日你便要办正妻礼了,这是大事,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便将这画赶了出来。” 潘玉良捂着脸,高兴得都眼泪都掉了出来。 “艳菲,太谢谢你了,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跟我的礼比起来,你的这份礼才贵重。” 一边的红衣跟阿板还在细细地看着那画,都十分称奇。 孙艳菲道,“你喜欢就好,行了,我拿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哭的。” 红衣将画交给阿板一人拿着,并说,“你小心着些拿,别碰坏了。” 然后拿着帕子给潘玉良擦着眼泪。“少夫人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应该高兴,怎么还哭起了鼻子。” 孙艳菲打趣着说,“唉唉,难得从你这丫鬟嘴里听到一句好话,实在难得。” 红衣哼了声,不甚自在地说,“我是就事论事,你做了好事我自然是夸的。” 潘玉良看着她道:“艳菲,你这礼物才是最贵重的,太谢谢你了。” 孙艳菲神色不明地道,“你值得的。” 她在春风楼那样的地方呆了两年,没有人知道她在里面过的什么日子,她出来之后,原本那些相熟的人对她也是避之不及,她原本以为自己看淡了这些。 是潘玉良对她的态度让她觉得冰凉的人生又有了一丝温暖。 潘玉良握着她的手,又道,“你方才说要离开晋城?你离开晋城后要去哪?回成都吗?” 孙艳菲摇摇头,“是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也没想好要去哪,晋城到底没有我的家,我总是要离开的。” 潘玉良点点头,她说的也对,人总是要有个家的,有家才会有归属感。 潘玉良想了想又说,“要不我让晏均哥哥给你介绍些富家少爷?如果你嫁到晋城,这里不就有你的家了吗,你也用不着离开了。” 孙艳菲连忙说,“你打住,可别因为我送了副画给你你便想着要把我留下,怎么,还想让我给你画啊?” 嘿,这人。 潘玉良瞪了她一眼,“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若无处可去,留在晋城也没什么不好的。”。 孙艳菲眨眨眼,“好啦,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说的都对,不过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思。” 潘玉良道,“那好吧,如果你想了,你就跟我说,我帮你。” 说着她不禁又朝那副画看过去,待看到画上的落款时不禁问,“这落款怎么是草色二字?” 孙艳菲笑着道,“这是我的笔名啊。” 潘玉良冲她竖了个大拇指,“人才,还有笔名呢,这草色二字可有含义?” 孙艳菲淡淡地道,“就是从我的名字里取的,没有什么意义。” 第95章 反应不对 到了晚上,潘玉良跟献宝似的把孙艳菲送给她的画拿了出来,放到沈晏均的面前。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沈少校,见着这副栩栩如生的画,也不禁惊了惊。 “这是哪来的?” 谁什么时候画了这么一副画,他怎么不知道? 潘玉良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说,“你猜?” 她让他猜,那就一定是个他一般不会去猜的人,沈晏均想了想,然后说。 “孙艳菲?” 潘玉良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沈晏均笑笑说,“你不是同我说过,你这同学画画很好?” 潘玉良鼓起脸,哼了声,不大高兴地说,“你没事把她的事记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她这飞醋吃的莫名其妙,是她让他猜的,猜着了反倒不高兴了。 沈晏均看着她吃醋的样子,笑着将人拥进怀里,在她嘴角印下个吻,视线落回到画上。 “我不是将她的事记得清楚,而是将你说过的话记得清楚。” 这算情话? 不过潘玉良却不得不承认,这种话她还是爱听的。 她脸没崩住地笑了笑,“好吧,算你会说话。” 沈晏均轻笑出声,“不吃醋了?” 潘玉良哼了声,“谁吃醋了,我还吃大米了呢。” 沈晏均拥着她,嘴里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大米可不能吃。”视线在画上细致的一一略过。 沈晏均的视线最后也落在了那奇怪的落款上,他先是愣了一下,问说,“这落款是何意?” 潘玉良道,“艳菲说是她的笔名。” 沈晏均有些失笑,这人还整出个笔名了,不过这笔名倒像是孙艳菲的个性,胡乱又张狂。 这画的确是好画,况且在这晋城,能够画这样的油画的人,应该还没有。 潘玉良倚在他怀里,问着,“你说这画放在哪里比较好?” 沈晏均看着那画,眯起眼睛沉吟了片刻,“就书房吧,这样我便日日能瞧见。” 潘玉良也哼了声,“你不用挂这画,也能日日瞧见我。” 沈晏均点点头,“你说的也是。” 好最终两人商议了一番,还是把这画挂在了书房,沈晏均一抬头就能看得到的地方。 等商量好完画挂哪的事,潘玉良又问他,“佟禄的事,你可找过他?” 沈晏均叹口气,“你倒是一天到晚操心得厉害。” 他拿手刮了一下潘玉良的鼻子,潘玉良追着他的手指咬了一口以示抗议。 沈晏均道,“等中秋之后吧。” 马上就要中秋了,到时候本家的人都要来府上,即便是想要帮佟禄,也只能等到中秋之后。 潘玉良刚想说什么,沈晏均打断她,“行了,你别担心了,佟禄他们这次来是有事情的,即便我不找他,他也要来找我。” 说话间潘玉良已经被他拥着带到床上,一沾床,她的脑子便有些不够用了,打了个哈欠,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她之前是嗜睡,每天总觉得犯困,一天要睡上好几次。现在是能睡,倒头就睡,夜里起夜的时候也是闭着眼睛的,要不是每次她一动,沈晏均就立即醒来,知道她要干什么的扶着她起来,她在床上就能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的。 沈夫人这几日在忙着过着中秋那日的宾客名单,还有一些吃的用的。 钱珠儿在帮了她不少的忙,沈夫人也是越发的喜欢她。 “你们若是久住晋城就好了,可以时常来府里陪我。” 钱珠儿只是笑,再过些时日他们便要回去了,而且…… 沈夫人又感慨地说,“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可以跑一跑,像我与佟禄的父母他们,可就跑不动了。” 钱珠儿道,“大伯母还年轻着呢。” 沈夫人道,“也不年轻了,眨间眼晏均都快三十了。” 潘玉良插着话说,“娘,你可别说这年龄了,不然我会觉得自己亏着呢。” 沈夫人抿着唇笑,潘玉良比沈晏均小上十多岁,这也是事实。 “老夫配少妻才好,才知道心疼了。” 潘玉良故意叹着气道,“年龄的优势啊。” 她说归说,脸上倒也没有嫌弃之意。 同样的话还得分什么样的人来说,潘玉良说这些,沈夫人是生不起气来的。 若是换了个人,估计她能翻脸。 潘玉良坐在一边看着她们忙活,本来有心想帮一帮,但沈夫人心疼她,连根针都不让她碰的。 红衣跟潘玉良久了,说话有些没大没小了,“少夫人,您就别跟着添乱了。” 沈夫人瞪她,“这话让大少爷听着了,他若是罚你,我可不帮你。” 潘玉良也说,“我也不帮。” 沈夫人一边梳理着宾客名单一边道,“你大姐那边是不是该让晏均去接回来?” 钱珠儿手上动作这时也停了下来,她看向潘玉良。 她是知道这府里还有位少奶奶的,不过她来的不巧,她来也有些时日了,但还没见着潘如芸人。 潘玉良勉强一笑,“前几日便跟晏均哥哥提过,他说就让大姐在那边养着就好,就先不接她回来了。” 沈夫人皱起眉,“这能成吗?” 这于礼也不合。 潘玉良不吱声,沈夫人看了她一眼,大概知道她是有些别扭。 便道,“等晏均回来我再问问他。” 沈晏均避着南京那边的人,也没去营里,带着佟禄还有沈晏庭去了马场。 沈晏庭骑着马疯跑了几圈,通体舒畅,佟禄跟沈晏均也并排地跑了几圈。 等到歇下来了,沈晏均问他,“如何?” 佟禄道,“久违的感觉。” 沈晏均又道,“你这次会来晋城,我跟良儿都挺意外的。” 佟禄神情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说,“世事难料。” 沈晏均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佟禄,你才二十出头,还很年轻,即使只能活到六十,你未来也还有四十年要活。所以你这前二十年,其实也不是很重要。” 佟禄静默了会,牵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半晌后,他双腿用力一夹,手双也用力将缰绳甩了起来,“驾!” 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瞬间窜了出去。 已经慢了下来的沈晏庭夹着马肚走至沈晏均身边,看着绝尘而去的佟禄。 “堂哥这是马疯了还是他自己疯了?” 沈晏均没说话,手一扬,马鞭抽在沈晏庭的马屁股上,他的马便一抬马蹄,也窜了出去。 沈晏庭不防,身子往后一仰,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大哥!” 这声大哥喊完,他连人带马已经窜出去老远。 三人在马场呆了一下午,都十分痛快。 沈晏庭抹了抹脖子跟脑门上的汗,道了声可惜。 “小嫂嫂什么时候才能生啊,她现在什么都没不能做,整天窝在家里。” 沈晏均算了算日子,“还有两三个月。” 沈晏庭扬扬眉,“她要是知道我们今日来骑马了,定然要羡慕死的。” 沈晏均笑笑,羡慕归羡慕,她现在也有自己的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回去的时候,沈晏庭一路不成调的曲子。 方才还说潘玉良若是知道他们今日去骑马要羡慕死,这不明提显的显摆吗。 三人往厅里走着,钱珠儿一见佟禄,立即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拿着帕子走到佟禄跟前,替他擦着汗。 三人都穿着骑马装,不用问也是骑马去了。 钱珠儿一边帮他擦着汗,一边道,“天热,你身子可吃得住。” 佟禄面色淡淡地,说了句,“无妨。” 红衣也不落于人后,塞了块帕子到潘玉良手里,示意她也给沈晏均擦擦。 潘玉良笑笑,“少校大人,可别拂了我们司令府第一红丫鬟的意,来,我给你擦擦汗。” 原本以为沈晏均会说她无聊,没想到沈晏均真的把脑袋给凑了过去,嘴里说着,“夫人若是想,何必借着丫鬟的由头。” 潘玉良的身子越来越重,她原本想站起来,但又被沈晏均的手给按回了椅子上。 沈晏均本来就长的高大,为了方便潘玉良给他擦汗,他不得不矮下身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着。 沈晏庭看看佟禄跟钱珠儿,又往沈晏均跟潘玉良这里看了一眼,摇着脑袋啧啧两声。 “真是伤眼睛。” 沈夫人跟几个丫鬟纷纷抿着唇笑。 沈夫人佯装生气地埋怨着道,“方才还有人帮我,你们一来,都没人帮我了。” 钱珠儿已经给佟禄擦完了汗,她连忙走过来,捡起她方才放下的东西。 “我来帮我来帮。” 众人又是一阵笑。 沈夫人看着他们三人说,“你们几个一身的臭汗,快回去洗个澡吧,也舒服一些。” 沈晏庭跟佟禄都退了出去,只有沈晏均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先饮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 这一碗饮下,整个人都凉快了些。 他道,“这原来是母亲的调虎离山之计。” 沈夫人瞪了他一眼,“你洗完还不是一样回来喝。” 潘玉良笑眯眯地看着他,“可还要?” 沈晏均把碗递给红衣,示意再来一碗。 酸梅汤的一边还放着冰镇的杨梅子,沈晏均拿了一颗扔进嘴里,有些酸,沈晏均看了眼沈夫人跟钱珠儿,见他们俩都没瞧这边,迅速一低头,直接喂进了潘玉良的嘴里。 喂完还嫌弃地说了句,“酸。” 潘玉良被他吓了一路,暗暗地拧了他一把。 低声斥责,“做什么呢!” 沈夫人的余光把他们这边的动作都瞧进了眼里,咳了一声后说,“你们也注意些啊,这么多人。” 府里的丫鬟都已经习惯了他们大少爷跟少夫人这般了,早就都当自己是瞎了。 等到沈晏均又喝了碗酸梅汤,沈夫人才道,“如芸那边,你是不是该去接回来才是。” 沈晏均看了潘玉良一眼,后者假装不看他,脚却在底下踢着他的腿。 沈晏均对着沈夫人道,“不用,就让她在潘府养着吧,这事本也没什么用得着她的地方。” 沈夫人道,“哪里是用不用得着的问题,这是礼节的问题。” 潘玉良要扶正妻,潘如芸这个原本的正妻不在总不像话。 沈晏均的脸色已经淡了下来,还是那句话。 “良儿跟她之间没什么礼节不礼节的。” 沈夫人被他口气里凉意有些惊着了,但转念一想,沈晏均说的也对。潘玉良自打嫁进司令府之后,跟潘如芸之间倒也从来没有按什么礼节走过,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沈夫人倒也想作罢,但还是有些担心潘府那边会有什么意见。 “我们要不是去请她回来,亲家老爷跟亲家夫人那边,会不会不高兴?” 沈晏均道,“不会,娘,您放心吧,这事没有问题。” 沈夫人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这潘如芸跟潘玉良同为潘家女儿,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啊,哪里会没有问题。 但他坚持,潘夫人便也不再说什么。 沈晏均又陪着坐会,然后拉着潘玉良一块离开了。 钱珠儿在他们走后对沈夫人说,“晏均堂哥跟良儿嫂嫂的感情真好。” 沈夫人就喜欢听这种话,她看着钱珠儿道,“你跟佟禄也不差。” 想到佟禄,钱珠儿不禁道,“我……回院子去看看。” 沈夫人特别宽容地道,“去吧去吧,你帮了我许多,剩下的事也不多了。” 钱珠儿告退,回院子的时候,果然见已经洗完澡的佟禄正靠在榻上吸着大烟。 钱珠儿抿抿唇,也不说话,只径直坐到一边抹着眼泪。 沈夫人把宴席定在了中秋节这天的中午,特地去请了沈氏的族长过来,族长帮着改了族谱。 潘玉良在沈晏均穿着特意定制的新衣服,也是红色,只不过不如他们成亲的时候穿的那样喜庆。 连沈晏庭跟沈晏回都沾着光混了套新衣服,脸上写着喜气洋洋。 潘玉良在沈晏均跟红衣的搀扶下又重新给沈司令跟沈夫人磕了头。 之前潘玉良成亲的时候用的那个喜婆站在一边说了些吉祥的话,众人连连说着恭喜,这便算是成了。 沈夫人准备了好些时日,为的就是这一刻。 等到礼成的那一刻,才算是放下心来,否则还要整日担心自己的长孙沦为庶出。 可能是沈夫人或者沈晏均事先打过了招呼,来贺喜的人没有一个人面潘玉良面前提潘如芸。 只是他们越是有意避开,潘玉良倒是越想着。 等无人的时候她便问说,“也不知二姐去同大姐谈过没有,也没什么动静了,你说我改日是不是还得去趟二姐那里?” 沈晏均看着怀里大腹便便的人,心想潘如意肯定是去找过人了,只是潘如芸那人,估计潘如意是碰了钉子,否则的话潘如意不管怎么样也会差人过来说一声。 中秋节过后的第二日,重晓楼来了趟司令府。 这还是他自上次跟着兰园的人一块离开后第一次来司令府。 府里的人也没认出来是他,这让重晓楼松了口气。 沈晏均找他有事,赵副官领着他一路往书房里走。 路上碰到沈夫人的时候,重晓楼只行了个礼,也没多说话。 赵副官对着沈夫人道,“营里的人,少校有些事要吩咐。” 沈夫人点点头,“你们去吧。”沈司令跟沈晏均的这些个事,她向来是不管的。 赵副官领着重晓楼进了沈晏均的书房,沈晏均拿了几份文件给他,“你把这些整理归类一下,写三份报告,一份要发给南京那边,一份给成都那边,另一份交给司令。” 同样的东西,交给不同的人,写的自然也要不一样。 重晓楼做这些倒做的细致,沈晏均事先把要求跟他提了,他便能做得很好。 沈晏均说完顿了顿,又说,“有些急,后天便要,你得赶一赶。” 不然的话,沈晏均也不会特地把他喊进司令府。 等到沈晏均把事情交代完,重晓楼说了句,“我会按时完成。”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他转身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落到书房里那幅挂在沈晏均的桌子的对面墙上的画上。 沈晏均以为他在看画中的人,刚要不悦,却发现他的眼神却分明是往下落在那画上的落款上。 重晓楼背对着沈晏均,“沈少校,我能问一句,这幅画是谁画的吗?” 沈晏均倒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瞒的,他道,“是良儿的那个同学。” 说着他又道,“你见过她,上次她跟同良儿一块去地营里。” 这时候一边的赵副官也一边笑一边说,“人家还调戏过你。” 被在沈晏均横了一眼后,赵副官才止了笑,重新换上他那副面无表情的脸。 重晓楼自然是记得这个人的,他又问,“那这落款的草色是何意?” 沈晏均皱皱眉,觉得这重晓楼对这落款很有兴趣,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是她的笔名。” 他当时看到这个落款时也有些奇怪,也或许重晓楼跟他一样纯粹是好奇。 毕竟像这么奇怪的笔名,也不是一般人会取的。 重晓楼在听完沈晏均的话后,身形不禁一震,沈晏均不禁问,“怎么了?这落款有问题?” 重晓楼连忙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这落款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还以为是位先生,没想到是……沈少校能确定这幅画真的是那位孙小姐所做吗?” 沈晏均难得好脾气地道,“这晋城里能画这种画的人可以说应该没有吧,良儿以前就说过她这同学画功了得,又习得一手好字,这画应该是她所作。她这同学,若不是家中出了事,说不定也能有一番作为。” 重晓楼似乎还有问题要问,但一想,他这身份也不合适,于是咬咬牙道,“没什么事,我便走了。” 沈晏均点点头。 等他走后,沈晏均才对着赵副官道。 “你去查下怎么回事,他这反应可不太对。”未必有些好奇过头,而且重晓楼这个人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会对别人有什么好奇心的人。 赵副官应了声是。 到了晚上,沈晏均在灯下看书时忽然想起白日里重晓楼说的话,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现在一想,沈晏均便也觉得这草色二字,他似乎也在哪里见过。 沈晏均放下书想了一会,忽然站起身,走到最角落的一个书架边。 那书架上放着的都是沈晏均已经看过的一些报低,还没来得及收拾出去的。 这种东西沈晏均一般都不太扔,如今找起来也方便。 他在那堆旧报纸里翻了翻,很快就打到了他要的东西。 沈晏均的目光在报纸上扫视了一眼,最后落在一篇文章的作者上。 草色! 原来还真是在报纸上见过。 潘玉良见他站在架子边发呆,不禁疑惑地问,“怎么了?” 沈晏均拿着报纸走到她身边,边走走说,“你那同学倒是神奇。” 潘玉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说谁?艳菲吗?” 沈晏均把报纸放到她面前,指了指上面的名字。 潘玉良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那两个字,也是一愣。 “是艳菲?” 沈晏均点点头,“应该错不了。” 潘玉良又问他,“你是怎么发现的?”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后说,“重晓楼今日来了府里,是他提醒了我的。他看到了画上的落款,觉得熟悉,便问了我,我也才想起来。” 沈晏均又回过身去架子上翻了一翻,又找出几份报纸,上面均有草色这个笔名发表的文章。 潘玉良在这几份报纸上来回看着,这些文章也没有特定的主题,有的只是短诗,有的是散文,还有两篇时事分析,从这些文章上来看,的确看不出出自一个女人之手。 “她怎么没同我说过这事?” 沈晏均道,“她没说应该有没说的原因吧。” 不过照沈晏均来看,这孙艳菲八成是忘记说这事,她能在送她的画上落款草色二字,便说明她也没想瞒过,否则的话也不会用这两个字来落款。 不过…… 想起重晓楼白日的反应后,沈晏均又觉得,如果这事是孙艳菲的刻意为之,那便不好说了。 他那日故意把孙艳菲拖下水,但事后孙艳菲与陈立远好像也并无事。 陈立远连跟他老子陈局长都翻了脸,他可不认为他还真能瞧得上孙艳菲的美貌,能做到事事不与她计较。 第96章 佟禄打人 重晓楼从司令府出去后直接回了他那个院子,平日里他也不去别的地方。 要么去营里,要么就去巷子口那家馄饨摊上好吃点馄饨,剩余的时间就都呆在这小院里。 他几乎是不出门的人,可能是以前在台上见得形形色色的人多了,便对人感到了厌烦,大多时候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呆着。 院子门一推便开了。 重晓楼愣了愣,隔壁那个奇怪的邻居不知什么时候搬走了,除了潘如芸,他想不到还有谁会来这里。 重晓楼闭闭眼,抬起腿走了进去。 待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人时,他不禁再次愣住。 “你怎么会在这?怎么来的?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重晓楼一连三个问题,直问得院子里背着他站着的人转了身。 “重先生,早呀?” 重晓楼抬头看了眼已近日中的太阳,“孙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孙艳菲对他热情一笑,招招手,举止有些轻浮,“做什么那么多问题啦。” 重晓楼深吸一口气,越过她往屋子里走着。 孙艳菲看了眼什么都没有的院子,又看看重晓楼,跟他进了屋。 “重先生,你去哪了呀?我在这等了你一上午呢。” 重晓楼却并不理他,他把手里的东西放进靠墙的抽屉,并上了锁,然后又转身出了屋子,在院子里那口井边洗了个手。 孙艳菲撇撇嘴,站在屋子门口说,“重先生,做什么不理人呀?” 孙艳菲在成都呆了两年,却不知为何学了一口的吴侬软语,说话腔调抑扬顿挫,别有风味。 重晓楼终于转身看她,“孙小姐,你若是不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便也没什么好说的。” 孙艳菲眼睛转了转,一一作答,“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找你,坐黄包车来的呀,至于为什么会知道你住这里,自然是我打听来的。” 潘玉良忙着接待客人没空理她的这些时日,孙艳菲便日日缠着重晓楼,只是以往都是什么“巧遇”,巧遇最多的地方是巷子口的那家馄饨摊。 重晓楼沉默,她都知道馄饨摊了,想必早就知道了他住哪。 趁着重晓楼沉默的功夫,孙艳菲又说,“你这院子里什么都没,实在是浪费,种点花花草草多好,不想种花花草草种点菜也是好的呀,你瞧你这,一点活的东西都没有,死气沉沉的。” 孙艳菲发挥着她超人的自来熟的能力,一个人站在那里说了一堆。 重晓楼也是极少遇见她这样的人的,这世道,有哪家姑娘缠人缠得这样紧? 以往也不是没有人缠过他,但他说几句冷言冷语,再把冷脸一摆,便也打发了。 偏偏孙艳菲是个软硬不吃的人,你同她说什么都没用。 她这人好像没有心的,你讽她几句,刺她几句,对她丝毫起不了作用。 重晓楼脑袋都觉得大了,看着她说,“你想要什么?” 孙艳菲冲他盈盈一笑,“你想问什么?” 重晓楼改了口,直接问道,“你接近我,是为了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孙艳菲哈哈一笑,“重先生,你是不是习惯性地觉得别人都对你有所企图啊?好吧,就算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你倒是说说,你这有什么可值得我得到的?” 重晓楼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是啊,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人长得好看,文章写的比我好,还会画画……我虽是男儿身,仔细想想却也是处处不如你。” 孙艳菲知道他是见着了她送给潘玉良的那幅画,不过她这本事,本来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唉呀,能听到重晓先生这么说,我还真是受宠弱惊呢。” 重晓楼看着她并不说话。 孙艳菲转过脸,目光落在了别处,慢悠悠地开口。 “我以前可不喜欢画画了,我这本事大概是老天赏的,我们班上的那些个同学没有一个人能画得过我,就连潘玉良那么聪明的人都不如我。 但我却是十分讨厌画画的,因为画画得静下心来,一幅画要坐上好几个时辰,有时候甚至是好几天、乃致数月之久。等你画完了,人家也不过说句,画的不错,画的很好。 我这性子也不难瞧出来,我可是最耐不住的,所以啊,打小就不喜欢画。 可是后来入了春风楼……” 孙艳菲说着停了下来,看着重晓楼道,“你知道的吧,那是什么地方?” 重晓楼抿抿唇没有吱声,孙艳菲继续说,“你说那样的地方,我能做些什么?成日里给客人唱唱小曲,摸摸小小手,再摸摸大腿,不管是白天黑夜的,有客人付钱,便往床上一躺,不管年龄,不管胖瘦,不管是麻子还是瘸子。 没有客人的时候便无事可做了,没有人再逼着我读书写字,也没有人再在我耳边耳提面命,姑娘家家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时间多了,便只能画画了。 你瞧,两年多时间,我这画画的功力可精进不少,你说,我是不是该感到高兴,不然我怎么讨沈少校的夫人高兴呢。” 重晓楼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他闭了闭眼,狠下心来说,“你说了那么多,这些跟你接近我又有什么关系?” 孙艳菲比潘如芸狡猾得多,她知道男人的软肋在哪里。 孙艳菲大方地承认,“因为把我从春风楼里带出来的那头猪让我来接近你啊。” 孙艳菲一脸她也不想的样子。 重晓楼反倒被她的坦承吓得有一时间的无语,半晌后才问。 “谁?” 孙艳菲眨眨眼,红唇轻启。 “陈立远。” 重晓楼想了想,他知道陈立远是陈局长的独子,跟潘玉良还订过亲,有过渊源,但自己跟他并无任何过节。 硬要说的话,他原来捅死的那个小斯倒是陈家的一个远亲。 但陈立远应该不会为了一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对他做什么。 “他为什么你让接近我?” 孙艳菲摇摇脑袋,这事她是真不知道,她道,“他没告诉我,我其实也挺想知道的,你说你这样一个无趣的人,平日里连门都不出的,吃东西都永远只吃馄饨,你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让他不惜下这么大的血本,请姑奶奶帮忙,要知道姑奶奶我也不便宜的好吗?” 重晓楼嘴角扯了扯。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孙艳菲耸耸肩,“那还真没办法,我就是这么个人。” 重晓楼道,“孙小姐既然是这么有个性的一个人,他让你来你便来么?” 孙艳菲点点头,“是啊,这也没办法啊,谁让天底下那么多人,偏偏是他将我从那个地方救出来的呢? 你说,他就算是要我砍只手给他,我是不是也得眉都不皱一下的砍给他?这可是救命之恩啊,不报不行呢。” 重晓楼深吸了口气,“他让你接近我,然后呢?” 孙艳菲轻快地道,“然后自然是让你爱上我,离不开我。”孙艳菲一脸,这么好猜的问题你怎么会猜不到的表情。 重晓楼自动屏蔽她的这话,继续问,“再然后呢?” 孙艳菲又摇摇头,“再然后的事我便是真不晓得了,他也没说啊。” 重晓楼道,“现在你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了,你觉得我会往你们设的圈套里走吗?” 孙艳菲道,“我也没这个指望啊,反正他让我接近你,我便接近你,至于爱上我……” 孙菲艳怪笑两声,“我要说你爱上了,他又有什么法子来求证。” “与虎谋皮,你胆子好大。” 孙艳菲笑而不语,她不愿意做陈立远那样害人的人,又做不了潘玉良那样良善之人,便也只能这般做她自己,她没得选。 重晓楼从来没有同一个人说过这样多的话,他自己有些奇怪,却又忍不住。 “你做这些,沈少夫人知道吗?” 她即知道他与她大姐的事,又怎会让她同学接近他。 孙艳菲摇摇头,“这事与她无关,为何要告诉她?” 看样子她也不像是在说假话,重晓楼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孙艳菲道,“重先生,你不会见死不救吧?你说我要是完不成陈立远交代我的事,他那样变态,指不定会怎么对付我呢。” 重晓楼抿抿唇,“你与沈少夫人是同学,你如若去求她,她定能保你。” 孙艳菲唉呀了一声,“这些事同你说你可能就不理解了,反正……重先生就勉为其难地配合配合我吧。” 重晓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至少没有赶人走。 见他不搭理他,一点也没有尴尬地跟上去。 “重先生还没吃午饭吧,我请重先生吃啊,你也别老吃什么馄饨了,也会尝尝别的,这世上的好吃的又不止有一样而已。人生那样长,你得一样一样的尝,说不定哪天你就发现,其实馄饨根本不是你最爱吃的东西。” 重晓楼忍无可忍地转身,“如果你想让我配合你,就最好闭嘴,不要说话。” 孙艳菲有求于人,也只得照做。 等到自己的事情办完了,潘玉良便开始惦记着钱珠儿跟佟禄的事。 不过沈晏均对这事的态度倒让她有些奇怪,每次她一提,他都会岔过去。 也不知为了什么。 沈晏均知道潘玉良的心思,但佟禄的事情其实不好办,佟家跟司令府的关系在那里。 佟禄是佟家唯一的儿子,如若他在司令府出了事,佟家那边没有办法交代。 佟府跟司令府即便是走不到同一条路上去,也不能成为仇人。 所以沈晏均一直把这事拖着,是因为他其实也没有想好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 佟禄这几日也一直呆在府里,沈晏庭偶尔很有主人意识地拉他去骑骑马,打打枪。 不过佟禄自己兴致缺缺的样子,好似并不是很感兴趣。 钱珠儿还是每日同潘玉良粘在一块,她喜欢潘玉良,羡慕她的生活。 有钱珠儿在,潘玉良的针线活倒是长进不少。 钱珠儿几乎是手把手地教她,她也不嫌麻烦。 潘玉良每回见到自己那东西,她自己都快要看不下去了,钱珠儿却还是耐着性子教着她,她便想着,哪日钱珠儿要是回南京了,她一定要多送些东西给她才是。 不过,今日倒是奇怪,上午一上午都过去了,钱珠儿却并未出现。 连红衣都觉得甚是奇怪,她听别的院子的小丫鬟说,堂少爷一早就跟小少爷去了马场,不在府里。 照理说,钱珠儿在这府里,要么就去沈夫人那里,要么就会来潘玉良这。 但她们刚刚才从沈夫人那里过来,并未见到钱珠儿的身影。 红衣想了想道,“兴许是堂少夫人自己有什么事在忙吧。” 潘玉良点点头,罢了差人去问的念头。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厅里居然只有沈夫人跟潘玉良,两人面面相觑。 沈司令跟沈晏均今日都去了营里,沈晏庭跟佟禄在马场还没回来,桌上放着三幅碗筷,钱珠儿却一直没有出来。 潘玉良这时候终于坐不住了,“红衣,你过去瞧瞧是怎么回事,别是生病了吧?” 红衣刚要离开,潘玉良又道,“算了,我亲自去看看。” 沈夫人也觉得有些奇怪,便道,“我同你一块儿过去。” 潘玉良担心钱珠儿,走路不禁也有些急,红衣跟阿板两人扶着她,沈夫人看着她那小步捣的,跟在她身后心都快跳出来了,“你慢一些,走慢一些。” 红衣跟阿板都有意把步子放慢了下来,潘玉良被她二人拖住,也不得不把脚步放慢了下来,沈夫人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等几人进了钱珠儿的院子,钱珠儿从佟府带过来的侍候她的丫鬟正在门口倒水,见着沈夫人跟潘玉良,差点把水倒自己身上。 接着把水盆直接放到了一边,直接跪了下来行礼,哆哆嗦嗦的话也说不利索。 这丫鬟慌慌张张的,潘玉良一瞧就觉得她有问题,“你们家少夫人呢?” 那丫鬟低着头道,“少夫人在里头。” 沈夫人越过她要往里走,边走边道,“怎么连饭也不出去吃,身子可是不舒服?” 那丫鬟哆嗦着答不出话来。 潘玉良便也不指望她了,跟着沈夫人一块进了屋子。 两人在屋子的外间看了眼,没有见着钱珠儿人,那丫鬟已经从地上爬起,小跑着过来。 “少夫人今日不太舒服,这会躺下了。” 声音大得沈夫人跟潘玉良都吓了一跳。 因为都是女眷,她们便要往里间走去,那丫鬟拦着,“沈夫人,我们少夫人已经睡下了,您要有事,吩咐奴婢便是。” 沈夫人给了柳衣一个眼色,柳衣立即上前去把人给挡开了。 潘玉良也道,“若是不舒服,还是得请大夫才是,哪里是光躺就能躺好的。再说,即便是不舒服,也得吃饭啊。” 说话间,沈夫人跟潘玉良已经走到了钱珠儿的床边。 待看到躺在床上的钱珠儿,沈夫人跟潘玉良相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 帐子是放下的,钱珠儿似乎没醒,沈夫人跟潘玉良也不好把人硬是喊醒。 沈夫人只好吩咐,“等你们少夫人醒来,你去厨房给她拿些吃的,不吃饭怎么能行,要还是不舒服,就差人跟柳衣说一声,我让人去给她请大夫。” 那丫鬟道,“奴婢代少夫人谢过沈夫人。” 该吩咐的吩咐完,沈夫人拉着潘玉良的手,“我们走吧,先去把饭吃了,一会该凉了。” 入秋已经有了些时日,天气也没有像前段时间那般地热了,否则从前厅到钱珠儿的院子这么长的路,早该大汗淋漓了。 潘玉良吃过饭后仍然觉得钱珠儿的事怪怪的。 她跟沈夫人去钱珠儿的院子的时候,那丫鬟的声音可不轻,那么大的动静钱珠儿都没醒过来。 想了想,她便对着沈夫人道,“我再去看看珠儿。” 沈夫人也没多想,点点头说,“你去吧,若是真有事你差人过来说一声。” 潘玉良重新回到了钱珠儿的院子,方才那小丫鬟大概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又过来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你们少夫人可醒来了?” 那丫鬟猛地回过神来,连说了两句,“醒了醒了。” 潘玉良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抬腿往屋子里走去。 钱珠儿的确已经醒了,这会已经起了,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发着呆。 潘玉良开口,轻轻唤了一声,“珠儿。” 钱珠儿这才转过头,“良儿嫂嫂。” 潘玉良走过去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可吃过饭了?” 潘玉良看着钱珠儿,别的倒也瞧不出来什么,就是有眼睛些肿,像是哭过了。 钱珠儿道,“没什么胃口,晚些时候再吃吧。” 潘玉良道,“多少也要吃一些。” 红衣也不用她来交代,直接吩咐钱珠儿的那个丫鬟去厨房里拿吃的。 那丫鬟抬头看了钱珠儿一眼,钱珠儿冲她笑了笑,“你去吧。” 钱珠儿坐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往两只手的衣袖都往下拉了拉,盖住半个手掌。 “眼睛怎么肿了?可是没睡好?” 钱珠儿道,“可能是昨夜吹了风,晚上没怎么睡好,今日也有些头疼。这不想着,我脸色这么难看,还是不要出去给你们看好了。” 潘玉良责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可要请大夫?” 屋子里的确一股什么药油的味道,像是平日里用来醒神用的。 钱珠儿摇摇头,“不用,我没什么事。” 丫鬟过了一会便提着食盒回来了,红衣帮着她摆在外间的桌子上。 潘玉良起身,钱珠儿也不得不跟着起了身。 潘玉良道,“你先吃饭吧。” 钱珠儿笑笑说,“我吃你瞧着,这像什么,良儿嫂嫂要不先回去休息?待晚些时候我再去找你?” 潘玉良却道,“没事,我得瞧着你吃,万一你又不想吃了,你那丫鬟能拿你怎么着。” 钱珠儿拿她没办法,只好坐到桌前。 丫鬟递了筷子给她,钱珠儿伸手接过,一只手捂着袖子。 潘玉良不动声色地看着。 钱珠儿坐在桌前吃东西的时候,潘玉良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跟她闲聊。 “佟禄这几日跟晏庭走的倒是近,之前在南京的时候,他们可不对盘呢。” 钱珠儿身子僵了僵,点了点头,“是啊,晏庭日日带他去骑马,佟禄倒是很喜欢。” 等到钱珠儿吃完饭,丫鬟把桌子上的碗筷都给收拾了,潘玉良走到她身边坐下。 “娘前两日给了我一串珍珠手串,不过,我觉得我带珍珠还是有些怪,珠儿,我送你吧。” 说着潘玉良拉起她的手,似想要把她自己手腕上的珍珠手串截到她手上去。 钱珠儿一惊,连忙想缩回手,她一用力,潘玉良反射性地抓住她的手,皱着眉轻叫了一声。 钱珠儿不敢再动,连忙问她,“怎么了,良儿嫂嫂,可是我碰到你哪里了?” 潘玉良笑笑,“没事,刚刚肚子好像动了一下。” 说着拉起钱珠儿的手,直接反自己手腕上的珍珠手串套到钱珠儿手上。 钱珠儿脸上一片急色,“良儿嫂嫂,我自己来就好。”钱珠儿想要抽回手,但又不敢用力。 潘玉良把珠串给她戴好,笑着又放下她的手,“好了,还是你戴着好看。” 钱珠儿松了口气,“良儿嫂嫂把大伯母送给你的东西转送给我了,回头大伯母要是问起来是不是不太好?” 潘玉良道,“没事,娘这么喜欢你,我送你条手串,她不会说什么的。” 潘玉良说完又对着红衣道,“你带她们两个去门口看看小少爷跟堂少爷可回来了,他们中午也不回来吃午饭,晚些时候该饿得嗷嗷叫了。” 红衣心领会神,扯着钱珠儿的丫鬟跟阿板离开。 屋子里就剩潘玉良跟钱珠儿了,潘玉良这才开口,“现在可以说了吧,怎么回事?佟禄打你了?” 钱珠儿之前遮遮掩掩的她就觉得不对劲,方才趁着给她戴珠串的时候看了一眼,虽然只是瞥了一眼,但钱珠儿手臂上青青紫紫的却也看得分明。 钱珠儿笑笑,“没有,我自己撞的。” 潘玉良吓唬她,“我那叫阿板的丫鬟可会功夫,你是想让我叫她进来把你给扒了吗?” 钱珠儿沉默了片刻,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潘玉良皱皱眉,“真是他打的?” 钱珠儿是司令府的客人,在这府上除了佟禄总没有别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伤她。 钱珠儿道,“他……他不是故意的。” 潘玉良打压制着怒意,沉声问,“你那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 第97章 人的底线 提起孩子,钱珠儿眼神一暗,嘴唇抖了抖,同时细细地抽了口气,像是被烫着了,又像是被疼着了。 钱珠儿低下头,轻声说了句,“他那……不是故意的,他心里也苦。” 潘玉良一阵心疼了,她现在是快当娘的人了,哪里见得了这种事情。 她往桌上一拍,怒道,“我看他是皮痒,又想挨鞭子了。” 红衣连忙安抚她,“少夫人,您别激动,堂少夫人有什么事,你让大少爷做她做主便是,您别动怒。” 潘玉良看了红衣一眼,还是怒意难消的样子。 “早知他是个害人的,当初就该一顿鞭子抽死他。” 钱珠儿擦擦眼泪,伸手拉拉潘玉良的手。 “良儿嫂嫂,你莫恼,别因为我的事……” 她这一伸手,之前遮遮掩掩的伤就都暴露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 潘玉良不忍看,烦躁地拂开她的手。 她伸出手,红衣便立即过来扶她,她一边扶着肚子一边站起身,狠喘了口气。 “不行了,我这暴脾气,气得我心口直泛疼,我要先回去休息下,阿板你扶我回去,红衣你去将这事告诉夫人。” “良儿嫂嫂……” 钱珠儿急急跟着起了身,脸上写着恳求,“这事不能叫大伯母知道了。” 潘玉良冷笑一声,“什么事不能让她知道?是佟禄把你打成这样子的事,还是他抽大烟的事?” 钱珠儿脸色一惊,潘玉良也不多说,对着阿板说,“快扶我回去。” 砰的一声,钱珠儿直接跪到了地上,“良儿嫂嫂,你不要……” 潘玉良脸色也不大好,沉着脸看着钱珠儿,“你这是做什么?” 潘玉良觉得这钱珠儿的脑子真是被驴给踢了,那佟禄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 之前在南京,佟禄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什么事都敢干。 那会她还觉得他们两情悦,虽然手段有些不入流,但也情有可原。 如今她都被佟禄打成这样,孩子也……她还这般护着他。 就算佟禄抽大烟不是自己愿意的,但他一个大丈夫,立于世间,有可为有可不为,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钱珠儿跪在地上道,“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若是佟禄真出了什么事,你让珠儿又怎么活?” 潘玉良最不耐烦听这种话的,脸上直白地写着烦躁。 她扶着肚子,直言,“佟禄能有今日,与你同他父母都脱不了干系。” 钱珠儿看着她,“良儿嫂嫂,道理我都懂,事情已经这般了,我跟佟禄总得过下去。” 潘玉良摆摆手,“算了,这事我可以先不告诉娘,等沈晏均哥哥回来,再让他拿主意。” 她又道,“你以为你们那点事能瞒得住谁?” 说着便拂手而去,红衣跟阿板一左一右地扶着她。 直到回到自己房里,潘玉良还是大喘着气,一副被气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红衣端了杯红枣茶吹凉了递给她,“少夫人不是说了吗?等大少爷回来再定主意,您就先消消气,可别气着我们孙少爷了。” 潘玉良坐在椅子里,双手向后撑着椅背,脑子转了又转,嘴里说着,“你还别说,我是真被气着了,这叫什么事?” 红衣笑笑,“奴婢知道了,回头啊,您让大少爷也揍那佟少爷一顿,把这气给找回来。” 潘玉良脸色慢慢地缓了下来,她对着阿板道,“你去跟门房交代一声,要是堂少爷回来了,立即告诉我。” 阿板刚说了声是,正准备去门房那边,潘玉良又道,“等等……” 她想了想又说,“还是红衣去吧,红衣会说话一点,别让门房以为出了什么事。” 阿板倒是没什么表情,红衣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去便我去吧。” 潘玉良嗯了一声,继续说,“小少爷若是回来了,让他来我这里一趟。” 等红衣走后,潘玉良便对着阿板道,“你扶我去床上休息一会。” 阿板依言将她椅子上扶起,她本不是那种会干侍候人的细致活的人,如今在红衣的调教下也能做得很好了,虽然还是不如红衣,但也挑不出毛病。 “少夫人是直接躺下睡一会还是?” 潘玉良扶着肚子坐在床上,由着阿板给她脱鞋,她没回答阿板的问题,而是问。 “阿板,你打得过佟少爷吗?” 阿板一愣,老实地答,“奴婢没有跟好佟少爷交过手,便不敢说。” 她倒是诚实。 脱完鞋,潘玉良便往床上躺去,阿板给她弄好枕头,,又拿着一边的薄被准备给她盖上。 潘玉良摆摆手,“先不用,方才被珠儿给气得热了。” 阿板放下手,潘玉良还在想着佟禄的事。 阿板忽然道,“这里是司令府,若少夫人想揍佟少爷一顿,佟少爷是男人又是客人,应该不会还手。” 潘玉良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仍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潘玉良笑了笑,“你跟红衣学坏了。” 阿板眨眨眼,大概是没明白潘玉良说的坏。 “行了,我真困了,睡一会。” 阿板轻手轻脚地入下账子,退到了一边。 潘如芸在潘府一住便是一个多月。 沈夫人也不是没想过这事,照理说她脑袋上的那伤也早该好了。 这事她避开发潘玉良跟沈晏均提过,让他去把人接回来,这潘如芸好歹也是司令府的少奶奶,一直住在娘家也不像样子。 沈晏均却并不此意,直接回绝了沈夫人。 “娘,您就别管她了,她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她身子不好,我平日里也只能顾得到良儿,她回来了还不如在潘府里舒服。” 潘如芸自己倒是在潘府住得心安理得。 潘老爷跟南京那边的人终日混在一起,已经拿了不少实际的好处。 他那些货船在大江大海里来来往往,做着黑白两道的生意,南京那边的人给他行了不少方便,就连上海那边的人也给了不少面子。 潘老爷偿到有朋友好办事的甜头,最近混得风生水起。 潘如芸本来挺担心的,但潘老爷一说佟家来了人,潘如芸的顾虑便打消了些。 沈晏均想把潘家一脚踹开,可佟家却是司令府的本家。 她倒是想看看,沈晏均能不能做到大义灭亲。 潘如芸在潘府里,潘夫人把她当菩萨似的供着,什么都不让她动,养的也不比潘玉良差。 这养了一个多月,她这胎也算是养稳了些,人也开始丰盈起来。 潘夫人看她日渐好转的脸色,十分欣慰,仿佛能看到孙子满地跑的情形。 “等到了上海,让你父亲买套大房子,到时给你肚子里的孩子专门留几间,卧室、书房、还有玩的房间,这些全给一次性备好。” 潘老爷养孩子向来是富着养的,毫不吝啬。 潘如芸笑笑,“到时再说吧。” 潘夫人又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潘如芸想了想,“我倒觉得小一点的好,一家人在一块,其乐融融的,比什么都强。” 潘夫人一想,“你说的也对,到时再跟你父亲商量一下,不过我觉得他应该还是喜欢大房子的。” 潘如芸道,“大房子也无所谓的,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块。” 潘夫人心里跟灌了蜜似的,甭提心里有多美了。 潘如芸三言两语便将潘夫人哄得开开心心,潘夫人现在几乎什么都听她的。 潘夫人没有生儿子,她原本还担心这以后,但自从潘如芸说她肚子里的孩子要姓潘之后,她心里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别提有多舒坦了。 等潘夫人走后,潘如芸才对着喜儿道,“喜儿,你去帮我办件事。” “小姐,有事尽管吩咐奴婢就是。” 潘如芸道,“你去帮我把晓楼带进府里来一趟,要小心着些,别被人发现了。” 喜儿一愣,“小姐,你做什么……” 潘如芸笑笑,“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能跟他在一起吗,否则的话我这么大费周章做什么?” 喜儿皱起眉,“可是老爷跟夫人那边……” 潘如芸心中冷笑,她又不是她娘那么好骗,潘家无子,潘老爷为什么一直不急? 那是因为他在外面早已有了儿子,潘如芸是最不信人心的。 潘老爷今日应允给她的一切,她一个字都不信。 潘家会交到她手上?这话也就她娘能信。 她父亲若是想给,早给她了,哪里还要等到她来跟他们说肚子里的孩子随潘家。 只怕到时候不光是她,连潘夫人会是什么样,谁不知道。 有了儿子,他还会在乎一个外孙吗? 上海肯定是要去的,潘如芸却没打算一直在上海呆着,她原本就计划先去上海,再由上海转去香港。 这才是万无一失的。 她一个人谋划了这么久,之所以没同重晓楼商议,也是怕生什么变数。 她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若是中间生了什么变故,她还能做回她的沈少奶奶。 现如今该做的事也差不多了。 潘老爷虽然不说,但潘如芸也知他这几日在做什么。 库房里的那些银子,潘老爷都拿出来,熔到了一块,做成铁锅般大小的银蛋。至少要两人才能扛得起来。 潘如芸有些好笑,这是前人防土匪的法子,潘老爷常在河边走的人,自然也懂。 只是……就是不知道他防的谁。 那么大的东西,土匪是防着了,同样防的还有他们这些人,那东西即使摆在眼前,他们想拿也拿不走。 潘如芸叹口气,对着喜儿道,“喜儿,我的吩咐你照做便是。” 若不是喜儿是从小就跟着她,知道她所有事情又对她忠心耿耿,她早就换人了。 这丫鬟人笨还不说,问题却不少。 喜儿看她不高兴了,连忙道,“奴婢这就去。” 她现在不比在司令府,在司令府的时候潘如芸要顾及着旁的人,可如今在潘府,潘如芸没有顾及,对她自然也没那么客气。 厨房的小翠看过潘如芸朝她发脾气,问过她,“大小姐对你都这般,你怎么还愿意侍候在大小姐身边?” 这哪里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她自己明白,她知道潘如芸太多事了,若是有一天潘如芸不要她了,或者她自己要离开了,她怕是,没有活路了。 喜儿出了府,对潘夫人只说大小姐想吃零嘴,她去街上买。 潘夫人现在就差把潘如芸供起来了,吃点零嘴这种事小到不能再小。 喜儿叫了个黄包车,将她拉到了重晓楼那个院子的巷口。 临近黄昏,重晓楼刚从营里回来,孙艳菲早早地就在巷子口那里等着了,见着他回来,便问。 “今日还是馄饨?” 重晓楼点点头,孙艳菲便自行在在馄饨摊前坐下,虽然她吃的都有些腻了,但她现在是有求于人的那一个,他吃什么她便吃什么吧。 重晓楼站在原地发了会呆,想了想,还是坐了孙艳菲的边上。 “你虽然想做戏给那陈少爷看,也不必日日来。” 孙艳菲道,“陈立远那个人生性多疑,我跟你说,他连他老子都不信的,也不知是不是良儿那一枪是不是把他脑子给打坏了。” 她的话向来半真半假,重晓楼听在耳里也不会全信。 再说他对那陈少爷并无半分了解,所以便也不吱声,沉默着。 孙艳菲自己说了一会,停下来瞧着他。 馄饨还在煮,重晓楼不开口,她多少有些无聊。 她问,“诶,曾经跟你在一起的那个……” 重晓楼身形一震,抬头看她。 孙艳菲连忙说,“诶,你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重晓楼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掐了掐,“又是那陈少爷告诉你的?” 孙艳菲点点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有两年多的时间没回晋城了,很多事都不知道的。” 她今日穿着件暗红色的旗袍,袖子只到手肘,头发高高挽起,耳朵上戴着一对大大的珍珠耳环,弯弯的柳叶眉,加上她标配的大红唇。 明明是年轻的年纪,偏偏打扮却是喜欢把自己往年纪大的折腾。 孙艳菲说完顿了顿,又问,“你说说嘛,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这么冷清的一个人,她是如何入得了你的眼的?” 重晓楼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她是谁?” 孙艳菲眨眨眼,潘玉良也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有些奇怪,“怎么?是我认识的人吗?” 她想了想,这晋城她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了。 重晓楼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副自己把自己吓着了的样子。 “不会是良儿吧。”潘玉可不是有夫之妇么,不光是富家太太,还是个官太太呢,完全符合陈立远的描述。 重晓楼难得地轻笑一声,“她才多大?” 孙艳菲想想也是,按理说这个年纪是不大对的上。 不过…… “你同沈少校应该差不多大吧?” 重晓楼道,“比他大上几岁。” 重晓楼自己都没发现,他现在同孙艳菲发混在一起,话也越来越多了。 馄饨已经煮好,老板在馄饨上洒了点葱花后便给他们端了上来。 孙艳菲直接拿汤匙将浮在馄饨上面的葱花全都舀了起来,然后把汤匙反扣在重晓楼碗里。 重晓楼不可思异地看着她,“你……” 孙艳菲冲他明艳一笑,“今日忘记跟老板说让他别放葱了,再说,我又还没吃,你担心什么?” 重晓楼无语,这哪里是吃不吃的问题。 “你不要可以扔了,不必给我。” 孙艳菲耸耸肩,“我们可是盟友。” 重晓楼几不可闻的叹口气,这盟友说来可笑,明明是她有的没的胡乱地说了一通让他心软,她明明就……就没有…… 想起那晚,重晓楼的脸不禁暴红。 孙艳菲简直就是块牛皮糖,一旦沾上,便甩不掉了。 那夜孙艳菲赖着不肯走,他一赶她便说,“我同你都勾搭这么久了,再没点实质性的进展陈立远大概会先卸下我一条胳膊当作利息。” 他一心软便留他过了夜,哪里知道这个女人竟得寸进尺爬上了他的床。 他当时抓着她的手,问她,“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可她却答,“重先生,你怕什么,你别忘了,我是春风楼里出来的,那方面需求总比常人要强些。你也不必有愧,我就当接了个不给钱的客人。” 重晓楼刚想说什么,孙艳菲又堵着他说,“当然,你若是嫌弃我不愿意,那我……” 孙艳菲俯下身,在重晓楼下巴处舔了一口。 重晓楼的身子瞬间僵硬起来,孙艳菲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吃吃地笑了起来,接着说。 “你若是真是嫌弃我,那我便只能用强的了。” 重晓楼僵着身子,声音失了往日的清,“你还有没有点发羞耻心?” 孙艳菲又是吃吃一笑,“重先生,你是在同个妓女讲羞耻心?” 说着她寻上重晓楼的唇,舌头卷着个什么东西,抵进重晓楼的嘴里,向他的舌根压下去。 重晓楼一惊,下意识地一吞,那东西便顺着他的喉咙下去了。 “你给我吃了什么?” 孙艳菲如蛇般缠上他的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妓女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能让你醉仙欲死的东西。” 重晓楼在脑子里的弦崩断的时候想的时候想的是,这是她自找的,她说的对,她是妓女,他不必感到愧疚。 但等到他挺身的那一刻,他分明看到她疼出的眼泪,而身下的异样也告诉他,事情并不是那么回来。 所以……她都是在骗他。 而那个骗子却在享用他之后嫌弃上了他,“早知道这种事这么不舒服,我就不做了。”说着竟又看着她说,“到底是你不行还是这事根本就不行啊?” 重晓楼刚到口要问她的话,又被她那句,“改日再找别人试试。”给击得粉碎。 他觉得这孙艳菲根本就不是人,她就是个老天派过来折腾她的妖孽。 孙艳菲下半夜再也不肯往他床上躺了,把嫌弃他的样子做到了十二分。 重晓楼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得把床让给了她,自己发抱了床被子睡到了地上去。 事后他质问过她,“既然你还是……那你说你从那个地方出来也是假的?陈立远呢?你同我说的那些,到底哪句是真的?” 孙艳菲道,“都是真的啊,我就是个妓女啊。” 她挽起衣袖,一直到胳膊处,“你瞧,这可是春风楼的烙印,他奶奶的,这可是生生的烙上去的,我都闻到我自己的肉熟了的味道,连发了三天烧才退下去,我能活到现在让你见着我,这事说起来还真是要谢谢老天。” 她似乎是习惯了自说自话,也不等重晓楼说什么,便又直接说道,“谁知道呢,也或许是我命硬,也是不一定的。” 重晓楼着了一次道,所以便对她的话不敢轻信。 她说什么话时都一个样,你完全无法判断。 虽说那夜之后她没再做过什么越界之事,日日来他这里也不提那夜的事,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般。 重晓楼虽然面上不说,但心底其实是有愧的,所以平日里对她的态度虽然说不上热络,但对比之前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孙艳菲吃了两口馄饨之后才想起来她最开始要问的问题是什么。 “诶,你还没说你的事呢。” 重晓楼不愿意说,又不想像她那样骗人,只好闭着嘴巴不说话。 孙艳菲见他不答,又说,“诶,你不会还跟她有联系吧?” 重晓楼看了她一眼,她立即又说,“我倒不是干涉你什么,我们怎么说现在也能算个朋友了,我是站在朋友的角度劝你,你同她没有结果的。要么她当一辈子的富家太太,你同她的结果是不可能,要么她被休,你同他远走高飞,而这种情况还得建立在她夫家不追究的前提下。 你瞧瞧,这世间女子这样多,环肥燕瘦的,要什么样的没有,你怎么偏偏挑上这么一个人呢。” 孙艳菲像是今日非得把重晓楼劝得回头是岸般,喋喋不休地一直说着,重晓楼几次想起身走人,但又都奇迹般地忍了下来,寻思着这人的底线还真是不可思异。 第98章 横生枝节 喜儿从重晓楼那里去而复返,一路上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下完好了,要出大事情了。 潘如芸这里还想着跟重先生离开晋城后怎么生活的事情,可那重先生…… 喜儿一路提着心赶回潘府,潘如芸见她一个人回来,皱了皱眉。 她是掐着时间让她出去的,重晓楼那性子她多少还算了解,这个时间他应该在他那个院子里。 “怎么样?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你没见到人还是怎么着?” 喜儿看着潘如芸欲言又止一翻。 潘如芸最烦她支支唔唔的样子,皱头高高扬起,“你倒是说话。” 喜儿想了想,斟酌着开口。 “重先生有客人,奴婢没敢上前,奴婢怕人瞧见,在那等了一会便回来了。” 潘如芸眉头仍未松开,“客人?什么样的客人?”重晓楼可不是那种会轻易就能交到朋友的人。 喜儿点点头,又小声地道,“是女眷。” 潘如芸一愣,心里一紧,连忙问喜儿,“是隔壁那个总是缠着他的邻居吗?” 喜儿摇摇头,“不是,奴婢不认得,他们……重先生跟她好像认识有些时日了,两人看上去有些亲密。” 喜儿这话音才落,潘如芸直接一个杯子就砸了过去,喜儿一偏头,杯子砸在她的脚下摔得稀碎。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要是敢胡乱说话,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喜儿连忙摇头,“小姐,奴婢发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是奴婢亲眼所见,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小姐,奴婢怎敢拿这种话来匡您,奴婢万万不敢啊。” 潘如芸砸完杯子,又听到喜儿的这番话,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晕过去,喜儿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上前去给她顺气。 潘如芸推开她,“你把你看到的,原原本本仔仔细细都跟我说一遍,一点都不能漏。” 喜儿只好把方才在重晓楼那里看到一五一十的都说给潘如芸听。 等她说完,半晌潘如芸才抖着手把气顺过来。 她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女的你可认识?” 喜儿摇遥头,“奴婢不认得也未曾见过,眼生的得紧,但看衣着打扮,似乎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倒更像是……” 喜儿再次犹豫,潘如芸眼里迸出刀子,“像是什么?” 喜儿道:“更像是风月场所的人。” 潘如芸吸着气,摇着头,似不相信般,跟里念叨着,“不可能,晓楼不是这种人,他不是这样的人。” 喜儿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潘如芸当晚又见了红,潘夫人急急忙去请了大夫过来,又开了些药,嘱咐她一定静养。 潘如芸这会哪里静得下心来,她周密地计划着一切,到头来却在重晓楼这里生了这种变数,她哪里接受得了? 潘夫人送完大夫后罚了喜儿一顿,又将人关在祠堂跪了一晚上,将潘如芸身子不舒服的错归到她没照顾好的头上。 潘如芸这会正为重晓楼的事烦心着,身边换了人照顾也没注意到。 潘如芸躺在床上,像失了魂般,她这时候才想起来潘如意那日说的那番话来…… 不,潘如意说的不对,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变数发生的,潘如芸恨恨地想着。 潘玉良原本是打算等着沈晏庭从马场回来同他说说佟禄的事。 她知道,若是她想对佟禄做什么,沈晏庭一定会站在他这边。不像沈晏均,说不定又要跟她讲一大堆道理。 但她一个午觉睡到天都快黑了才醒来,她睡的熟,红衣跟阿板也便没有喊她。 直到沈晏均回来,问了句她少夫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的,觉得她睡的有些久了,这才将人喊醒。 沈晏均怕她白日里睡得多了,呆会到晚上会睡不着。 潘玉良自己一起来就看见沈晏均在她眼前,她扁扁嘴,想起佟禄的事,不太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见着我还不高兴了?” 潘玉良哼了声,“你们这些臭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红衣捂着嘴笑,阿板在一边装死。 沈晏均被骂得莫名其妙,“我怎么就不是个好东西了?” 红衣笑着说,“少夫人这是在别处受了气,拿大少爷您出气呢。” 潘玉良改瞪红衣,红衣连忙承认错误,“是奴婢错了,奴婢多事了,少夫人您且消消气,一会该吃晚饭了,您要是气饱了,一会可该吃不下饭了。” 沈晏均咳了一声,红衣连忙退到了一边。 他问,“怎么了?谁敢气你,你说说,我帮你出气?” 潘玉良现在整个圆滚滚的,沈晏均倒觉得还好,反正她什么样子,他都觉得好看又可爱。 不过她自己偶尔会觉得自己胖的难看。 胳膊抓不到背了生气,低头瞧不见自个的腿也要生气。 说又说不得,只能哄着供着。 沈晏均听了红衣的话,还以为她今日又是为了什么琐事生气,语气里不自觉的有些调笑意味。 谁知潘玉良却狠瞪了他一眼,“你也是个讨厌鬼。” 说完不想理他般,把头扭到了一般。 沈晏均弯腰亲自帮她把鞋给穿上,又瞧了红衣一眼,假装生气地开口,“红衣,你给我说清楚,谁给你们少夫人气受了?” 红衣偷偷瞧了潘玉良一眼,见她没有阻止,便将今日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佟少爷的夫人胳膊上都是伤,是佟少爷打的……” 潘玉良接着红衣的话说,“我早同你说过,佟禄的事得管,你偏不听我的,现在好了,出了事吧。” 沈晏均一副我很赞同你说的,是我没办好事的样子,点头认错,“是我的错,没有料到佟禄会因为大烟这么失去理智。” 潘玉良哼了声,“也说不准他本身就是这么个人,打女人?他本事越发的大了。” 沈晏均倒不觉得佟禄本质上是这么个人,但潘玉良正在气头上,这话他便也说不得,只道,“我一会就去找他。” 潘玉良想了想,“不行,你现在就得去找他,万一他要是打顺手了,动不动就打人怎么办?” 沈晏均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只得无奈地叹,“行行行,我现在便去。” 说着便起身,“照顾好少夫人,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哪知潘玉良也跟着站起了身,“我也要去。” 沈晏均拦着她,“你去做什么?你现在身子不便,你方才也说,那佟禄说不定本身就是那样的人,万一他要是六亲不认,再伤着你了,可怎么办?” 潘玉良想了想,也只好乖乖听话,“那你也注意安全,顺便也要注意珠儿的安全。” 沈晏均捏捏他的脸,“知道了,没良心的小东西。” 潘玉良拉下她的手,在他手上掐了一把,牙虽然咬的狠狠的,表情也做到位了,但掐在沈晏均手上力道却并不大。 沈晏均拿下她的手,“好了,我要是耽搁了,你就自己先吃饭。” 潘玉良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乖听话。 佟禄下午跟沈晏均回来的时候,钱珠儿便把潘玉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告诉了他,连同抽大烟的事。 所以佟禄一直在院子里等着,他知道沈晏均一定会来找他。 沈晏均带着赵副官进院子的时候,佟禄反倒松了口气。 钱珠儿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该要说什么,只能呆呆地坐在一边。 等到沈晏均进了屋子,她便连忙起了身,“堂哥。” 沈晏均点了点头,“你坐。” 他一身军装还没来得及换下,加上冷若冰霜的脸,看着就不是好亲近的人,钱珠儿不由得往佟禄那里看了一眼,缓缓坐下。 佟禄在方才钱珠儿起身的时候也跟着起了身,他低着头,也叫了一声沈晏均堂哥。 沈晏均这会却没吱声,他坐到椅子上,钱珠儿的丫鬟连忙要去给他添茶。 沈晏均摆了摆手,“不用,你先出去。” 那丫鬟连声都不敢吱就连忙退了出去。 佟禄还在原地站着,沈晏均斜靠着椅子坐着,抬头撇了他一眼,皱皱眉。 先问了钱珠儿,“伤得怎么样?” 钱珠儿小声答道,“没什么大事,只是看着吓人。” 沈晏均嗯了一声,又说,“要是伤得严重就请个大夫,别扛着,你们的事,早就瞒不住了,佟禄既然敢动手,还怕人知道吗?” 也许是气氛太过压抑,钱珠儿说话也小声小气的,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沈晏均说什么便是什么,完全不敢反驳。 钱珠儿说完话,沈晏均才终于把视线又落到到佟禄身上,开口道,“你呢?” 佟禄抬头看着沈晏均,想说什么,但到最后仍是没开口。 他戒过的,但都失败了。 沈晏均看他不答话,也没动怒,只是随意地问,“还想戒吗?” 佟禄眉毛跳了跳,他闭闭眼,深吸了口气说。 “没用的,戒不掉的,试过了,试过很多次了。” 钱珠儿在一边也抹起眼泪来,她见过佟禄戒大烟的样子,十分痛苦,她觉得自己身上的这点伤跟他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她有时候也恨佟老爷,佟禄是他的亲儿子,他怎么狠得下心来这么对他? 沈晏均看着他说,“这个你别担心,只要你愿意戒,我便有法子帮你,只不过……要吃些苦头罢了。” 沈晏均大概也猜得出来佟禄真正戒不掉的原因。 他们不愿意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都是关起门来自己戒,钱珠儿那性子,哪里舍得了,往往她比佟禄还要最先崩溃,每每事情进行到一半,她便会受不住地去将人解开。 佟禄似在思考。 沈晏均又道,“我上次同你说过,人生很长,你余下的日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人生也很短,百来年一晃眼就过去了,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成为什么样的人,得好好想想,想仔细了才行。” 佟禄慢慢点了下头,“那就劳烦堂哥了。” 沈晏均笑了笑,“珠儿身上有伤,晚饭就在屋子里用吧,别出去了,母亲那边我去说,明日一早你去找我,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另外找个地方给你住着,这里到底是司令府,还是有不便的地方。” 佟禄既然点了头,自然便是什么都听他的,对此毫无意见。 他知道会有一顿苦头吃的,但他实在是不想这么活着了。 钱珠儿看着沈晏均道,“堂哥,我能跟过去照顾他吗?” 沈晏均直接拒绝,“他是去戒大烟,不是去享福,你在府里好生住着就是。” 沈晏均把话说的又冷又硬,钱珠儿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沈晏均只看着佟禄说,“还有件事,我现在帮你戒了,等你们回了南京,你父亲那边……” 佟禄知道沈晏均要说的是什么,他父亲能这么坑他一次,也能坑他第二次。 他忽然一掀长袍,朝着沈晏均跪了下来。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这举动赵副官都吓了一跳。 “佟少爷。” 佟禄伸手挡下了赵副官接下来的话。 他看着沈晏均道,“求堂哥成全。” 沈晏均问他,“你有何打算?” 佟禄道,“如果这好烟能戒,南京我便不打算回去了。” 这事倒不难办,“我可以送你们出去,到时我便同你父亲说你们去别处玩了。不过这事现在说倒还早,只要你们决定好了,我便能帮你们。” 佟禄听了沈晏均的话后转头去看钱珠儿。 他要抛下佟家是早就决定好的事,男儿志在四方,他不要困在南京城里,同他父亲做着同样的事。 只是…… 钱珠儿不是男儿,没有他那样大的志气,佟家在南京,钱家也在南京,要她抛了家跟着他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不是佟家孙媳,不是钱家小姐,从此以后过上寻常百姓,甚至温饱都解决不了的生活。 钱珠儿回视着佟禄,咬着牙,肯定地说,“你去哪我便去哪,我一辈子都跟着你。” 沈晏均也不多留,起身离开。 他愿意帮佟禄,多少有些看在钱珠儿的面子上。 回去的路上,赵副官问他,“少校,此举会不会开罪佟家?” 沈晏均道,“就算明里不开罪,私下里也是要开罪的。”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那小子运气好。”娶了这么一位对他死心踏地的夫人,又碰着了潘玉良。 如若是当初潘如芸也能跟钱珠儿一样,无论重晓楼是贫穷还是获罪,她都死心踏地跟着他,也许她今日的日子也会不一样。 不过,人与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沈晏均回来的时候,红衣正在给潘玉良摆吃的,潘玉良瞧见他,很是开心。 “正好赶上吃饭。” 沈晏均一边走一边解着风纪扣,去洗了手之后才坐回到桌前。 待他一桌下,潘玉良便急急地问,“怎么样?你可揍了佟禄。” 沈晏均刚准备去拿筷子的手顿了顿。 本来还打算跟沈晏均说点什么事还没得及走的赵副官没忍住地咳了一声,沈晏均眼里立即朝他射了一记飞刀过来。 赵副官忍下笑意一弯腰,“少校,属下明日再来。” 说着脚底抹油便跑了。 潘玉良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迷,又问了一遍,“问你话呢,你可揍了他?” 沈晏均脸上出现一丝尴尬,“那个,你方才急着让我过去就是为了揍他?” 潘玉良道,“当然,难不成我让你去增进兄弟感情的吗?” 沈晏均咳了一声后说,“那……是我误会你的意思了。” 潘玉良啊了一声,不是很痛快地道,“你不会真的去跟他增进兄弟感情去了吧?” 沈晏均拉着她的手道,“没有,我这不是解决大烟的事去了吗。” 潘玉良不太高兴地说,“你可以在解决别的事情时,顺便揍他一顿。” 她这是纯粹想泄私愤,好给钱珠儿出气。 沈晏均劝道,“不是说要给他把大烟戒了?要是把人打伤了,到时他不一定能扛得过去。等到这事过去了,我再让他到你面前,打给你看。” 潘玉良这才高兴起来,拿起筷子,“吃饭吧。” 潘玉良今日白日里睡得多,晚上不出意料的亢奋了。 无论是洗澡还是泡脚的时候她都保持着高步的亢奋,潘玉良的肚子越来越大,腿脚水肿的时间也长了些,站着跟坐着的时候,她瞧不见自己的脚,半躺下去的时候就不得了了。 瞧着自己的脚跟个大号的萝卜似的,潘玉良再好的心情也瞬间由晴转阴。 偏偏她现在腿一抬起来身子就跟个翘翘板一样,沈晏均怕她不稳,只能让她半靠在床上,他再给她捏脚。 每每这时候潘玉良总要闹上一回脾气,但她现在肿得厉害,如若不给她推开,到了夜里睡得好好的她都能醒来哼哼唧唧的哭,说不舒服。 沈晏均又哪里舍得让她真不舒服,便是哭也只能哄着帮她把脚捏了。 第二日用过早饭,佟禄便跟着沈晏均和赵副官一起去了营里。 沈晏均也没让赵副官另外给佟禄找地方,重晓楼的事已经是前车之鉴了,即便是给他找个偏僻的小院,也还是一样能让别人发现。 所以沈晏均直接让赵副官给他找了间营里处罚士兵时关禁闭的小黑屋。 屋子很小,放了一张铁床,再无别的东西,除开铁床外,剩余的空间只够一个人转身的。 有一扇高高的,几乎开在了屋顶的小窗,里面也没有灯,门一关,那扇小窗就成了唯一在关的地方。 而且这种屋子还有个特点,那就是墙都做得特别的厚,里面的人无论是干什么,外面的人都一点声音都听不着。 沈晏均还是十分有兄弟道义地亲自带着佟禄过去了,对于赵副官找的这间小屋子也十分满意。 “一日三餐会有人给你送过来,在你把大烟之前,你都得呆在这里,这里方圆几里内都不会有人过来,你在这里面可就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佟禄往屋子里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屋子,有几分惊悚的意味。 沈晏均又道,“佟禄,你一旦进去了,除非你像个男人那样走出来,否则我是不会开门的,你如果想要后悔,便趁现在。” 佟禄摇摇头,“我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便不会后悔。” 沈晏均认真地看着他,半晌后拍了拍他的肩,“我期待你的重生。” 说着便抬腿走了。 赵副官对着佟禄做了个请的动作,“佟少爷,您先进去休息,门口暂时会有人看着,因为后面要绑的时间还长,就先不绑着您了,若是发作了,外面的人会进来,到时候再绑。” 佟禄点点头,抬腿迈了进去。 潘玉良本来还担心佟禄清醒的时候无聊,让沈晏均给他带几本书,沈晏均带是带着了,不过都放在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这小黑屋之所以不放其他的任何东西,就是防止被关进来的人熬不住会想不开自裁。 里面连根烛台都没有,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还怎么看书? 关禁闭关的哪里是身体,而是心!那种地方你进去之后,好似你身边什么都没有了,黑暗里静得只能听得自己的声音,身处红尘,又有几个人能受得了这样? 你去了一次,便觉得一辈子再也不要有第二次进这样的地方的机会了,这才是关禁闭真正的目的。 抽一顿鞭子,打一顿板子,都是皮糙肉厚的汉子,好了伤疤就能忘了疼。还不如这种法子管用。 佟禄进门平静地坐到那张唯一的床上后,赵副官将门一拉,里面便只有漆黑一片了。 佟禄这事沈晏均跟沈司令通了个气,佟禄对沈司令来说怎么着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成不成材,废不废掉,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只是提醒他。 “别弄出事来,要适可而止。” 沈晏均从善如流,“是,父亲,我会注意的。” 沈夫人那边沈晏均倒没有提前跟她说,等到沈夫人想起来问了,沈晏均才说南京那边的人把他拉去辽城了,那边正是僻暑的好去处,可这暑都过完了,沈夫人不知道这时候去那边有什么好去的。 但官场上的人做的那些事,蠢的也不是一件两件了,沈夫人便也没有多想。 第99章 要接人 把佟禄放到一个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饥饱,不知冷暖。 钱珠儿心里七上八下的,佟禄才离开一上午,她在潘玉良面前便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潘玉良巴不得佟禄能吃些苦头,他虽然倒霉,碰着个这么对亲儿子的父亲,但钱珠儿又有何错之有,失了孩子还得挨他的打? 她要不是因为有身子不方便动手,潘玉良觉得自己能再抽佟禄一顿鞭子。 下午早早回了府的沈晏均,一回去便见着花厅里坐着的两人表情都不大对。 一个满脸凄凄艾艾,一个一脸愤愤不平。 沈晏均对钱珠儿自然不在意,主要看的还是潘玉良的脸色。 对此,赵副官曾不止一次地想,沈司令把他们沈少校从小就带在身边,耳提面命地教着,若似对府里小少爷那般宠着纵着,沈司令对沈少校可从来都是冰霜式教育法,为的就是让他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若是沈晏均知道他把沈晏均教育成一个优秀的军人后,这位优秀的军人现在的心思都用来看他们少夫人的脸色猜少夫人的心思,不知会做何感想。 也不光是沈晏均自己,赵副官觉得连他自己都被带歪了,若要他选的话,他还是宁愿选择做一个不苟言笑面无表情的副官,而不是一个总看沈少校笑话的副官。 沈晏均知道潘玉良心里看佟禄打女人的这种行为不起,在她面前便也现得同仇敌恺。 所以钱珠儿见着他,试探性地问他,“堂哥,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佟禄?”时,沈晏均立即做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 “他既然下了这个决心,你便要全心地支持他,你且忍了这段时间,免得他见了你之后又动摇。” 钱珠儿不忍心地道,“话说如此,但我总放心不下,我能否就远远地看他一眼,不让他发现。” 沈晏均为难地说,“不让你去看他,一是怕他动摇,二来……也是怕你心软。” 顿了顿,沈晏均接着说,“总是要让他吃吃苦头,他才能印象深刻,现在这乱世,外面什么样的人都有。即使你们日后不回南京,话知道他在别处还会不会遇到这种诱惑。只有痛得狠了,教训深刻,才能记得住。” 潘玉良嘴角弯了弯,明显是听了沈晏均的话给高兴的。 她咳了一声,对钱珠儿道,“你若是一个人呆着无聊,我让人带你出府逛一逛,这晋城虽不如南京城繁华,但景致还是不一样的,也有别致之处。” 沈晏均态度坚决,潘玉良也明显看佟禄不顺眼,不愿意帮她求情,钱珠儿只得放弃。 潘玉良现在身子重,她也不能整日呆在她这,所以便对潘玉良的提议点了点头。 沈晏均这进也说,“你出门去看看也好,我派个保护你安全的人,再给你找个熟悉的丫鬟,你想去哪便去哪,出门的时候差人跟我娘说一声就好,免得她担心。” 钱珠儿道,“那珠儿便先行谢过堂哥了。” 等钱珠儿离开后,潘玉良也瞧着他说,“我也很久没有上街了。” 沈晏均道,“想上街还不简单,明日我无事,我陪你去。” 沈晏均变相地收拾了佟禄一番,潘玉良正高兴着,今日便也不找沈晏均麻烦了,乖乖的,沈晏均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既不耍脾气,也不顶嘴了。 连今日沈夫人在她面前又提起潘如芸的事,她都给抛之脑后了。 沈夫人下午听说沈晏均回来了,又来了潘玉良的院子一趟,看她跟沈晏均两人都一脸没事人的样子,便知道她是给忘了。 沈夫人是当家主母,即便是知道提了潘如芸会让他们不自在,那也是要提的。 “如芸一直住在潘府会惹人闲话的。” 沈夫人这话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已经开始有一些闲言闲语传到她耳里了。 这孙子是重要,但司令府的颜面也很重要。 现在这外面传什么的都有,有说沈晏均跟潘如芸感情不的,都闹到要和离的地步的。有说沈晏均为了孩子,不念旧情弃自己的发妻于不顾的,还有说潘如芸因为沈晏均的寡情而心生变意,这才一直呆在潘府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编潘如芸又一直住在潘府,像是佐证了大家的风言风语一般,有哪家少奶奶会在娘家一住就住这么长时间的。 流言传到沈夫人的耳里,她岂能不急。 在沈夫人眼里,沈晏均跟潘如芸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是然潘玉良嫁进来之后,沈晏均对潘玉良跟对潘如芸的态度完全是两样,但沈夫人也只当他是从前就当潘玉良是亲妹妹般护着习惯了。 怎么就成了那群人嘴里的那样。 “娘,那般子虚乌有的事情,您理会他们做什么?” 沈夫人叹口气,“哪里能不理,你越是不理,他们便越觉得你心虚,越觉得是真的,说出去总是不好听的,依我看,还是趁着他们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前赶紧把如芸给接回来才是真的。” 潘玉良不解地问,“更难听的话是什么话?” 沈夫人看了她一眼,潘玉良问的天真,沈夫人也只当她还是个孩子,便也没有多说,只道。 “那谁知道他们能编出什么样的话来。” 潘玉良点点头,那倒的确是真的,编的故事总是要比真的惹人眼球。 况且总有些无事之人编排起别人家的事时,说的就好似他亲眼所见般。 沈夫人又看着沈晏均说,“你要是不想去,娘便替你跑这一趟。” 沈夫人一说这话,潘玉良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哪里能让沈夫去跑这一趟,万一沈夫人瞧出什么来便麻烦了。 沈晏均道,“好,听娘的,过两日我便去接她回来。” 沈夫人瞧着他这分明是敷衍的话,十分不上心的样子。 “哪里能过两日,要我看,你明日就去。” 沈晏均道,“我答应了良儿明日陪她去街上转转。” 沈夫人白了他一眼,她这还不都是为了他,他自己反倒一点都不上心。 “良儿这边我陪着就好了,你去接如芸。” 沈晏均道,“娘,您陪着跟我陪哪里能是一回事,您这事凑什么热闹。” 沈夫人被沈晏均堵了个瓷实,不可思异地看了他一眼。 再去看潘玉良,只见好她一脸尴尬之色,“要不我明日便不出府了,你去接大姐好了。” 沈晏均道,“那怎么行,你都好久没提过要求了,才答应的你,这么快就反悔,我岂不是成了那言而无信之人。” 沈夫人沉着脸,看上去有些生气地说,“那你们去街上转,我明日去潘府接人。” 潘玉良刚准备说什么,沈晏均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别说话。 待沈夫人一走,潘玉良立即打发了红衣跟阿板出去,扶着自个的肚子说。 “现在可怎么办才好?娘这一去不就穿邦了?”这可比外面传的那些流言蜚语严重得多了。 沈晏均可不愿意一直等着潘如芸自己想通,沈夫人这次去也好。 他算算日子,沉吟了片刻对着一脸焦急的潘玉妨说,“一会去给你二姐摇个电话,让她去通知你大姐一声,如果是有意遮一遮的话,应该也看不出来。” 潘玉良想起自己前几个月时,穿着宽松的衣服,也的确是看不出来有肚子。 她的心往回落了落,“那我现在就去给二姐摇电话。” 沈晏均急忙拉住她,“急什么,等一会,你不怕娘看出什么来?” 潘玉良只好按捺住发慌的心,“好吧,那就等一会。”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沈晏均才牵着潘玉良去给潘如意摇了个电话。 自上次跟潘如芸不太愉快的谈话后,潘如意便有些不太想管她的事了,接到潘玉良的电话后她便道,“这事你直接给大姐那边摇个电话就是。” 潘玉良跟潘如意二人之间平日里说话也是直来直往惯了,她便也没往别处想,只是说,“我这不是怕我在电话里说不清,况且大家有孕的事,万一她不想我们知道,我这电话冒头然打过去,反倒不好。” 潘玉良方才说的也是气话,听完潘玉良的话后便也冷静了些,“是是是,还是我们良儿想的周全,那我一会再过去一趟。” 潘玉良笑着说好,她本来还想在电话里部问上次她跟潘如芸说那事说的怎么样,但转念一想,这事也不是在电话里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的,还是改日见面再说的好。 “二姐,我改天再去你那里看你。” 潘玉良心里说了句,这傻妹妹,但嘴里还是说着,“你来二姐随时都欢迎你。” 潘玉良简单地跟潘如意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怕别人发现异常。 等挂了电话后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希望大姐明日有顺利过关,别生什么岔子。” 沈晏均笑笑,将人拉到身边坐下,也没说什么。 另一边的潘如意放下电话后直叹气。 她虽然生潘如芸的气,但哪里又真正地做得到弃姐妹于不顾,她不是潘如芸,做不到她那样心狠,便也只能认了。 她将沈朝煦喂得饱饮的后,将孩子往裴思远怀里一塞,牵起裴思齐,“我回趟潘府,晚饭不回来吃了。” 悲思远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夫人,你不带着为夫一块去吗?” 潘如意横了他一眼,“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你去了朝煦谁看着?” 裴思远理直气壮地说,“不是还有丫鬟跟奶娘吗?” 潘如意扬声道,“你说什么?” 裴思远立即改口,“为夫说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夫人快去快回,为夫跟朝煦在家里等着夫人回来。” 说完还踹了偷笑的裴小胖一脚。 潘如意立即瞪他,“裴思远,你小心把朝煦给吓着。” 裴思远看了眼怀里睡得正熟的小人儿,越看越觉得蠢的说,“男孩子,总得吓一吓才长得大。” 潘如意恨不得咬他一口,“裴思远,你别在这时候给我找事。” 裴思远立即正色道,“为夫恭送夫人。” 潘如意叫了车,带着裴小胖去了潘府,让司机就在潘府门口等等着,万一她再跟潘如芸闹得不愉快了,估计她还是会转身就走。 潘如意这时候来潘认地,潘夫人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挺高兴的。 搂着裴小胖亲了两口后问,“怎么没把朝煦抱过来?” 潘如意道,“听说大姐不舒服了,我这不借着大姐出来透透气吗?成日里带着两个孩子,我也得放松一下。” 潘夫人笑着骂她,“你瞧瞧,这哪里是个当娘说的话?” 潘如意娇俏地道,“当了娘也是人啊,当了良好也知道累知道辛苦啊。” 潘夫人自己都生了三个,自然是知道,“行了行了,你就别在我这发牢骚了,真让你把孩子丢给别人带,你保准舍不得了。” 潘如意笑眯眯地道,“唉,我就是说说嘛,还是娘了解我。” 潘夫人点了点她的脑袋,又问她,“今日在府里用饭吧?” 潘如意道,“要的要的。” 潘夫人牵起裴小胖,“那行,我去厨房吩咐他们再加两个菜,你大姐在屋子里,你去后面找她吧。记着别惹你大姐生气,她现在情绪激动不得。” 潘如芸无奈地道,“我知道啦。” 潘如意自己轻车熟路地去了潘如芸的房间,潘如芸见着她也有些意外,“怎么壹为了,不是生我的气不打算理我了吗?” 喜儿给潘如意倒了杯茶,潘如意却连看都没看,也没有要接的意思。 喜儿只好把茶放到一边的小茶几上,“二小姐,您的茶。” 潘如意早已收起了方才在沈夫人那里的笑意盈盈,充耳不闻喜儿的话,对着潘如芸道,“是这么打算的,若不是良儿拜托我,我不忍看她失望,我才懒得来,你没有那姐妹情义,我同良儿去是有的。” 潘如芸也知道潘如意,她就是这般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也没打算同她磨嘴皮子。 潘如意恼她,她又何必在她这里找不痛快,潘如芸直接了当地问她。 “良儿让你来是为了什么事?” 潘如意道,“你婆婆明日要过来,说是来接你回去,你在潘府住了这么久,司令府估计有人开始说闲话了。” 潘如芸愣了愣,“怎么会是她来,要来也该是沈晏均才对。” 潘如意心想,她做的那些事全被沈晏均知道了,人家哪里会还会待见她,估计巴不得一辈子不要看见她呢。 若是以前,潘如意肯定会留下来帮她出谋现策,不过她现在全然没有那种心情。 她道,“话我带到了,你若是不想若出什么乱子,最好想个办法把这事给遮掩过去。” 沈夫人可不沈晏均,沈晏均会顾着潘玉良对她多般发忍耐,沈夫人可不会。 她对潘玉良再好,她也是司令府的当家主母,心里装着的是整个司令府,若是潘如芸的这些事被她知道了,说不定连潘玉良都得被她给连累。 潘如芸笑笑,“这事我知道了,谢谢你特地跑过来一趟。” 潘如意没什么表情地说,“要谢就谢良儿去吧,希望你犯混的时候能记得良儿对你的几分真情。” 潘如意说完转身便走。 喜儿看着潘如意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人人都道潘府三小姐是潘府姐妹三人中性子最娇的,可这潘二小姐的脾气也不是好惹的。 喜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潘如芸,看她情绪还算稳定,没有什么激动不适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小姐,明日咱们该怎么办?” 潘如芸靠在枕上,挪了挪身子,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躺着,一点也不见着急的样子。 “怕什么?也来便来吧。” 喜儿见她是真的一点急色都没有,忍不住地问,“小姐可是已经有了主意?” 潘如芸发着呆说,“明日你便知道了。” 潘夫人带着裴小胖去个厨房的功夫,潘如意就已经从潘如芸的房间里出来坐在厅里喝茶了。 潘夫人愣了一下,“不是说要去看你大姐?” 潘如意道,“看完了,瞧着大姐精神不大好的样了,我就没多呆了,我在那她还得费神同我说话。” 潘如意说的虽然在理,但潘夫人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饿了吗?吃饭还要等一等,刚吩咐厨房加了两个你爱吃的菜。” 潘如意笑笑,“母亲就爱操心这些,我又不是裴小胖,饿了还不能等等吗?哪里有这么急着吃的。” 裴小胖跟着潘夫人去厨房里转了一圈,手里就多了张饼,正专心地啃着呢,听到潘如意说他,便抬起头抽空说了句,“娘,我也不急的。” 潘如意捏起他的脸,还往外拉了拉,“你可不是不急么,这不正吃着呢吗?” 裴小胖的脸都被她拉得变形了,潘夫人赶紧拍下她的手,“你这样会让他容易留口水。” 潘如意不在意地说,“那是说小孩子的,他这都多大了。” 裴小胖咬了口饼,口齿不清地说,“娘跟爹学坏了。” 潘老爷不知是因为见了外孙高兴,还是本来就高兴,吃饭的时候一脸喜气洋洋地一个劲地喂裴小胖吃东西,他平日里哪里会做这种事。 潘如意一边吃饭一边问,“爹,您这是回来的时候捡着金子了吗?这般高兴?” 潘老爷道,“金子哪里这么好捡,这不最近的事都还挺顺利的,所以高兴。” 潘如意以为他说的是生意上的事,便道,“之前不也挺顺利的吗?还是有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 潘老爷哈哈一笑,“没什么。” 潘家三姐妹,除了潘如芸,潘如意跟潘玉良是从来没有过问过潘老爷生意上的事的。 但看潘老爷的神色,潘如意还是觉得奇怪。 潘夫人看潘如意一脸疑惑的样子,接着潘老爷的话说。 “你爹是因为你大姐有孕的事高兴呢,这都乐好久了。” 潘如意冲潘夫人笑了笑,没说什么,又转过头去对潘老爷道,“爹,您也别一直喂啊,他又不知道节制,您多少他吃多少,一会该撑着了。” 潘老爷乐呵呵地道,“这才多少啊,没事。” 裴小胖也张着嘴说了句,“才多秒啊,没事。” 潘如意无语,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头你要是敢说撑着了,看我不让你爹揍你。” 裴小胖嘴里又被潘老爷塞了一筷子的菜,哪里有空理她。 潘如意吃完饭就回去了,潘老爷本来还想留裴小胖在潘府住下,潘如意给拒绝了。 “爹,大姐现在可金贵着,裴小胖是个孩子,没轻没重的,万一冲撞了就不好了,日子还长,咱们下回再说。” 潘老爷跟潘夫人觉得她说的也对,便也没坚持,“那你们路上小心。” 裴小胖冲他们招招小肉手,“我回家啦,姥姥姥爷不要太想我啊。” 潘老爷乐得哈哈大笑,捧着裴小胖的脸,用力地亲了一口,亲得他的小胖脸都变了形。 潘如意留在潘府吃了个表面上高高兴兴的饭,心里别提有多不爽了。 潘玉良这边也是,心里一直想着潘如芸的事,一顿饭也是吃的心不在焉的,沈晏均拉了几次脸才让她好生把饭给吃了。 好不容易等到吃完饭,便立即给潘如意摇了个电话,却被裴府的人告之潘如意还没回去。 不得已,潘如意只得又等了两刻钟才又摇了个电话,这回潘如意倒是接着电话了。 潘如意知道她等着呢,叹了口气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现在也别操那么多的心,大姐她自己心里有数,你管好你自己便是了。” 潘玉良先前打那通电话便觉得潘如意说话语气有些怪,这会这种感觉又来了。 “二姐,你是不是跟大姐吵架了?” 潘如芸心中冷笑了一声,嘴上说着,“我同她哪里吵得起来啊,我家里这个就够让我头疼的了。” 她这样一说,潘玉良便以为她这是在跟裴思远闹脾气,这才口气不好。 潘玉良笑笑说,“我姐夫那个人不怕虐的,二姐你要是生气,就打他骂他好了。” 潘如意不想让她担心,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你是姐姐还是我是姐姐呀,操那么多的心,小心老得快。” 这个潘玉良倒不是很担心,“我老得再快也不得上二姐你呀。” 潘如意咬了咬牙,“你这是帮着你姐夫气我吧?” 潘玉良连忙道了歉,说了几句好话,才把潘如意给哄住了。 等她挂了电话,沈晏均才道,“这下放心了?” 潘玉良点点头,又说,“二姐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不知道姐夫怎么气她了。” 沈晏均叹口气,“你什么时候这么爱操心了?还没完没了了。” 潘玉良撒着娇道,“我就随口说说,哪里没完没了了。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第100章 好消息 待第二日,司令府门口停了好几辆黑色的车等着。 沈晏均跟潘玉良要上街,以前一般都是沈晏均同她,再加上个红衣,赵副官开车,一车也能坐得下。 但现在只有红衣一个人跟着沈晏均也不放心了,连阿板也要一块带着,只能备两辆车。 而沈夫人要去潘府,除了人之外还备了很多的东西,大张旗鼓的要带着去接人。 当初潘如芸回去的时候是潘夫人过来接的,说是接她回去养伤,这伤是出自司令府的姑奶奶之手。 沈夫人想着,于情于理,司令府这回伏低做小一回,倒也不算太过份。 倒是沈晏均觉得过了头。 “娘,潘家是生意人家,不缺这些个东西。” 沈夫人现在对潘玉良宝贝着,自然不会说她什么,对沈晏均却还是有话要说的。 趁着潘玉良不在,她瞪了沈晏均好几回了。 “带这些东西过去哪里是缺不缺的事?这是礼数。” 沈晏均知道他也劝不动沈夫人,只好改口安抚她,“娘说的都对,累娘替儿子跑这一趟了。” 沈夫人趁着家里下人往车上装东西的时候,又一次地对着沈晏均唠叨起来。 “娘知道你跟良儿的感情,可你也不能这么对如芸,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发妻,还是良儿的一奶同胞的亲姐姐,你这么做,也教她们姐妹为难,弄不好还会伤了她们姐妹感情。 你若是真心疼良儿,也该为她多考虑些才是,一家人,要和和美美的才是。” 沈晏均反驳不得,只得对着沈夫人笑笑,“娘说的是,儿子日后会注意。” 那边车已经装好,钱珠儿跟柳衣过来扶沈夫人往车边走,沈晏均跟潘玉良都不愿意陪她去潘府,沈夫人干脆抓了钱珠儿同她一起,反正钱珠儿左右也无事。 沈夫人走了几步还回过头来看着站在府门口的沈晏均说,“等我把人接回来,你态度要放好些。” 沈晏均对着沈夫人做了个请的动作,“娘,您要再不上车,该赶不上潘府吃午饭了。” 看他不痛不痒的样子,沈夫人恨不得回过头来再跟他好好说说。 钱珠儿扶着她笑着劝道,“大伯母,堂哥做事您放心吧。” 沈夫人由着钱珠儿扶她上车,待坐好后叹了口气,“我哪里放心得下,晏均别的都好,偏是这婚姻跟子嗣的问题总教人头疼。你说他跟如芸成婚这么多年,为了孩子的事我劝了他多少次,可他偏偏不听。 这后来吧,好不容易把良儿娶进了府,孩子也有了,我总算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可这孩子对如芸现在又这个态度了,你说说……” 钱珠儿哪里能说什么,她对沈晏均跟潘如芸的事也不了解。 等沈夫人走后,潘玉良才扶着肚子,由着两个丫鬟扶着她出现在府门口,她探头探脑地瞧了一会,最后确定沈夫人的车是真走了才走出来。 “娘走啦?” 沈晏均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倒是躲得不见人。” 潘玉良对着红衣跟阿板道,“你们先把东西放到车上去,先在车上等着。” 然后才对着沈晏均道,“我知道娘肯定想着一定是我耍着脾气攒着你冷落大姐,我可不得躲远着点吗?” 沈晏均道,“没办法,你既然要帮你大姐,便也只能是我们两个做坏人了,你现有孩子倒能挡一挡,日后肯定也是挡不住的。” 潘玉良眨眨眼,脸上露出些许困惑,“日后,日后大姐的事情不是就解决了吗?” 沈晏均没有答她的话,扶着她道,“走吧,今日陪你到街上好好转转。” 他这话题转的生硬,潘玉良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过到了车上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担心潘如芸那边。 虽然她已经事先让潘如意去给潘如芸通过气了,但也不知道潘如芸能不能应付得过去。 潘玉良脸上一脸的后悔没有跟着沈夫人一块过去的样子。 沈晏均十分不给面子地道,“你大姐那么有主意,她还能轮得到你担心她?” 潘如芸身上的哪件事不是大事,这要是放在潘玉良身上,她早露馅了。 潘玉良知道他又在嫌她乱操心了,冲他讨好地笑了笑,“我也是想这件事能早日解决嘛,否则大家心里都有块石头。” 红衣跟阿板坐在后面那辆车上,这边也只有赵副官,两人说起话来便也没有顾及。 沈晏均一只手帮她把衣服顺了顺,一只手轻轻给她摇着扇子,天气已经不热了,不过潘玉良身上的温度总要比别人高些,总喊闷,小扇子成了她身边最吃香的东西了。 “我跟你一样,也希望这事能早日解决。” 所以昨日沈夫人说要去潘府,他才没有拦着。 潘如意的劝说大概是可预见性的失败了,潘如芸这个人,从来不会为别人考虑的一个人,只有涉及到她自己了,她才会做点什么。 沈夫人这一去,他倒要看看她如何应对。这事儿都到跟前了,他就不信她不动。 潘玉良要做什么,他也从来不拦着,只不过希望日后他不得不动手的时候,她能记得,他一直都是最爱她的那个人,他做的所有事情也都是为了她。 沈夫人总怕他伤了她们姐妹二人的情义,但沈晏均唯一怕的却是潘如芸做出什么伤他跟良儿感情的事来。 潘玉良靠在沈晏均怀里,偷偷在他脸上样了一下,笑着说,“给你的奖励。” 沈晏均嗯了一声,回亲了一口,“我也给你奖励奖励。” 前面开着车的赵副官眼睛都不敢斜一下,深怕把车子开得不稳。 走到半路,沈晏均状似无意地提起,“你那同学最近怎么没来府里了?” 潘玉良扶着腰直起身子,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一副他想干什么样的讨说法的神情。 “你突然问她做什么?” 沈晏均轻笑一声,“我能做什么?不过是看你同她更能聊得来一些,她来府里也能给你解解闷。怎么,觉得我问她是想做什么?” 潘玉良斜了他一眼,“那谁知道你是想做什么?” 说着她倒也不待沈晏均答她,接着说,“现在不是珠儿在府上么,她怕她一来,按不住性子胡乱说话,到时候失了我的面子。” 孙艳菲是个自己都能不要面子的人,她还会怕失了别人的面子? 这话明显是借口,不用沈晏均说,潘玉良自己也知道。 “她大概是有事,忙吧。” 这边,沈夫人带着钱珠儿到了潘府,府里上午,看见突然过来的沈夫人都是一脸惊讶,似乎有什么事般。 沈夫人心里升起一股疑惑,不知他们这是何意。 “怎么了这是?” 沈夫人来的突然,潘老爷不在,潘夫人拿不定主意,一副支支唔唔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事想说,但又不知该不该说的样子。 沈夫人皱皱眉,“如芸人呢?怎么没瞧见她人?” 这官太太跟普通的富家太太还是有区别的,沈夫人一挑眉,潘夫人便立即觉得自己似矮了一头。 潘如芸早让喜儿盯着门口了,只等沈夫人一到,她便立即让喜儿出来迎了。 沈夫人问话的时候,喜儿正好赶过来。 喜儿朝着众人一伏身,然后对着沈夫人说,“夫人,我们小姐在后面,夫人您是先歇一歇,还是随奴婢一块去小姐房里?” 喜儿同沈夫人说话的时候一脸喜色,潘夫人看着喜儿的样子松了口气,大概知道了潘如芸的意思。 她这是打算告诉沈夫人她有孕的事了。 沈夫人看看潘夫人,又看了看喜儿,越看越糊涂,不知道他们葫芦里这是卖的什么药。 她皱着眉,“还是先去看看你家小姐吧。” 沈夫人拉着钱珠儿一起跟着喜儿往后院潘如芸的房间走去,边走边问,“喜儿,你家小姐脑袋上的伤可好了?” 喜儿答道,“谢谢夫人惦记,小姐脑袋上的伤早就好了。” 沈夫人看着她问,“既然早就好了,怎么不回府?” 莫不是真的因为沈晏均跟潘玉良两人生气? 沈夫人知道喜儿的,这丫鬟同潘如芸一样,胆子都小。 她原本以为她这样一问,她必慌了,但喜儿并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慌张,反倒是捂着嘴笑了笑。 “夫人见了我们小姐便知道了。” 沈夫人偏过头看了钱珠儿一眼,但沈夫人不知道的事,钱珠儿就更不知道了。 等到了潘如芸的房间,喜儿一推门,沈夫人跟钱珠儿便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沈夫人边往里走边道,“不是说伤好了?怎么还在吃药?” 喜儿也不答,一路迈着轻快的脚步带着沈夫人跟钱珠儿入了里间。 等沈夫人见着躺在床上的潘如芸时,不禁带着怒意看着喜儿。 “喜儿,你给我好她说说,你是怎么照顾你家小姐的?方才说的那些话全是诓骗我的吗?!” 喜儿连忙对着沈夫人跪下,脸上仍不见慌张,只有喜色,她抬着头说,“奴婢要恭喜夫人,我们小姐的伤的确是早就好了,小姐现在是有了身子了。” 沈夫人皱头越皱越深,似没听明白喜儿的话般,回头问着珠儿,“这丫鬟说什么呢?” 钱珠儿也被喜儿的话弄得愣住了,沈夫人同她说话时她才回过神,她啊了一声,连忙说,“她……她说嫂嫂是有了身子了。” 沈夫人这才朝床上躺着的潘如芸看去,不敢相信地问,“真的?” 潘如芸对着沈夫人笑笑,“娘,请望您恕儿媳妇身子不便,不能给您行礼了。” 沈夫人吸了口气,赶紧上前去坐到潘如芸的床边。 “这是真的吗?” 潘如芸点头,“是真的!” 沈夫人刚想继续问,潘如芸的视线落到珠儿脸上,见她一副妇人打扮,心里不禁有些疑问。 沈夫人不会带着不相干的人来潘府,那她是…… “娘,您这是带谁来瞧我了?” 沈夫人诶了一声,“瞧我,倒把珠儿给忘了,这是晏均在南京的那个堂弟的媳妇,佟家的,你叫她珠儿便是。今日晏均有事,我便让她陪着我来了。” 潘如芸十分聪明地没有接沈夫那句关于沈晏均的话,冲着钱珠儿笑了笑。 钱珠儿迈着步子款款上前行了个礼,“珠儿见过嫂嫂,一来就听见这么好的消息,真是恭喜嫂嫂了,我也沾沾喜气。” 潘如芸说了声谢谢,又对沈夫人道,“娘,您也不事先同我说一声,我这第一次见珠儿,什么都准备。” 沈夫人拉着她的手,高兴地说,“都是一家人,什么准备不准备的,没事。” 喜儿搬了张椅子过来,“堂少夫人,您请坐。” 钱珠儿依言坐下,也不抢话,坐着一边瞧着沈夫人跟潘如芸说话。 她知道潘如芸跟潘玉良是亲姐妹,现在潘玉良大着肚子,潘如芸又怀了孩子,这事…… 事倒是好事,就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丫鬟虽然一直满脸喜气的,但方才她搬椅子的时候,手分明是抖着的。 钱珠儿不动声色地坐着,沈夫人这会心里还是孙子最大,也没空顾及她。 她正拉着潘如芸的手问她,“这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事,大夫可来确认过了?” 潘如芸答道,“发现已经有一阵子了,大夫也来确诊过了,这次是真有的。” 沈夫人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差人回去通知我们一声,我还以为你这么久不回府是出了什么事呢。” 想了想,她又问,“是你回潘府的时候发现的?” 潘如芸点点头。 沈夫人不禁道,“你看你这孩子,怎么有了孩子不先跟我们说一声,反倒往娘家跑了。” 难怪潘夫人去司令府接潘如芸那日行色匆匆,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潘如芸解释说,“娘,您听我解释,我也不是有意要瞒着您的,只是当时我也不确定,加上那不是姑姑那一推……有些见了红,我自己都吓得六神无主了。” 沈夫人道,“那之后也该差人回去跟我们说一声才是,你看看现在,你有了晏均的孩子,反倒一直住在娘家,我也不能照顾你,这哪里像话。” 潘如芸知道沈夫人盼孙心切,她现在肚子里有了孩子,沈夫人也不会真的怪她。 她不急不徐地说,“娘,您也知道,我身子不好,刚开始的时候大夫也说这孩子不一定能保住,您瞧,我到现在都还在吃着药,成日里在床上躺着,我这不是想着,万一这孩子要是……我岂不是让你们又空欢喜一场。” 说着她叹了口气,一副难受的样子,接着说,“这也是娘刚好过来撞见了,我这才没忍住想要跟娘分享这份喜悦。我原打算着,还想再等一等,等到月份再大一些,等到真的稳定了再跟娘说。” 沈夫人扶着她的手道,“我知道,是晏均委屈你了,你是好孩子。真是为难你了,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一个人扛着。你说的虽在理,但我们是一家人,有事什么可以一起商量的。” 潘如芸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却一直闷不吭声地住娘家犯了沈夫人的大忌,所以沈夫人的话她也就听着,并不反驳。 沈夫人说了两句,便也不再继续了,怎么着还是孙子更大一些。 她又问,“现在几个月了?” 潘如芸道,“三个多月了。” 沈夫人接连地接了几声好,“好好好,好啊,真是太好了!现在可谓是双喜临门了。” 沈夫人今日来潘府的目的便是要接人回去的,她拉着潘如芸说着回去之后的事情。 “等回去之后,娘便立即给你找梁医生过来给你瞧瞧,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尽快跟娘说,娘让厨房去办,屋子里什么东西用的不顺手了,也只管提。” 潘如芸犹豫着说,“娘,我知道您今日是来接我回去的,我也知道我一直住在娘家总是不像样子,但媳妇有个不情之请。” 沈夫人连忙道,“你说。” 潘如芸这才道,“娘,我希望您还能容我在娘家再住上些时日,这胎还没坐稳,前两人已经让我草木皆兵了,我现在很怕,平日里动作都不敢大一点。要是回去,车上又是摇又是晃的,再加上良儿现在月份也大,她需要更多人的照顾,我一回去,娘势必还得分神来顾着我……” 潘如芸说的既识大体又顾全大局,再说,也全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无论是潘玉良肚子里的那个,还是潘如芸现在肚子里的这个,她哪里有不答应之理。 这时候好喜儿再次对着沈夫人跪下,“奴婢也斗胆,求求夫人心疼心疼我家小姐,小姐这个年纪,身子又不好,这个孩子怀的实在辛苦,小姐身子实在扛不住,求夫人成全。” 沈夫人心里想着,这丫鬟这么大的反应,想必旭潘如芸这胎确实是辛苦。 “你起来吧。” 说着她又对着潘如芸道,“你这孩子,什么请求不请求的,娘哪里又是那不讲理之人,自然是哪样对你跟孩子更好,咱们便按着哪样来。没事,你便在潘府里住着,等胎坐稳了,娘再让晏均亲自来接你回去。” 潘如芸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笑笑说,“谢谢娘。” 等沈夫人走后,喜儿吓得身子一软,直接坐到了地步。 潘如芸十分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喜儿看着潘如芸,忧心忡忡地问,“小姐,这……能成吗?” 潘如芸道,“我就不信沈晏均敢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即便是他敢,良儿也不允许她这么做的。” 潘如芸说着笑了笑,她瞧着自己的手道,“我们良儿啊,心软着呢。” 沈夫人出府前还一副一定要把人接回来的架式,回司令府的时候却没有带着潘如芸,脸上却仍是一脸的喜气洋洋。 钱珠儿知道一点司令府的事,知道沈晏均同潘如芸成婚多年却一直无所出,一直被大家所诟病,包括沈夫人都对此颇有微词。 沈夫人盼孙子也是盼得眼睛都快瞎了,现在潘玉良的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潘如芸又有了。 沈夫人怎么能不高兴,回来的路上还一直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真是菩萨保佑啊。” 钱珠儿也替她高兴,将因为潘如芸有孕而想起自己那个无缘的孩子的事藏在了心里。 沈晏均跟潘玉良比沈夫要晚回来,他们在街上转了一天,累了便去酒楼茶馆里坐着。 好似一天就一定得把一天排满似的。 他们回来的时候沈司令跟沈晏庭也都回来了。 他们在外面吃过了晚饭才回来的,其他人吃饭的时候,他们便坐在一边看着。 潘玉良拿着今日在街上买着的一套泥塑的小人玩着。 沈晏均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满脸洋溢着喜气的沈夫人,不禁挑了挑眉。 潘玉良高高兴兴地玩着,沈夫人没有把人接回来,也没有生气,在她看来只能是潘如芸把这事给遮掩了过去,她心里松了口气。 沈夫人吃了一会,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看着厅里的众人,然后说。 “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沈晏庭反射性屁股一紧,最近沈夫人总有事没事在他面前提娶媳妇的事,她说的好消息不会跟他有关吧? 那可真算不上好消息,甚至是坏消息。 沈夫人余光撇见他的样子,眯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看着沈晏均说。 “如芸有了身子了。” 潘玉良差点把手中泥塑的小人掉到地上,她看了沈晏均一眼,两人的眉不由得同时皱起。 沈夫人将他们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咳了一声后说,“这是喜事。” 潘玉良尴尬地笑了笑,像是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肚子里的孩子在她肚皮上轻轻地踢了踢。 潘玉良入手里的东西,红衣立即拿着湿毛巾为她擦了手,她擦净地手放到肚子上安抚地慢慢抚着。 沈晏均小声地问她,“怎么?他踢你了?” 潘玉良脸上的高兴之色方才就褪了个干净,她知道沈夫人肯定会误会,但她这会实在是笑不出来,甚至还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所以她便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晏均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无声地安慰着她。 第101章 大夫进府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潘玉良才敢哭出来。 沈晏均紧紧地拥着他,挥手让红衣跟阿板都出去了。 红衣以为她是因为潘如芸也有了孩子才哭的,她跟潘如芸虽是亲姐妹,但遇到这种事…… 阿板好像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来,红依便扯着她退了出去。 “良儿……” 潘玉良只顾着自己哭着,似压根听不到声音。 沈晏均叹口气,双手扶在她肩上,担心地看着她,“我再说一次,孩子不是我的。” 潘玉良胡乱地点头,哭的越发的伤心难过。 她知道孩子不是他的,正因为她知道,她才更伤心。 潘玉良哭了一会后才哽咽着道,“大姐她到底想干什么?” 沈晏均没说话,他原本是想让沈夫人去潘府刺激刺激潘如芸,好让她要做什么就尽快去做,即使是要走也尽快走。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她倒给他上起眼药来了。 沈晏均扶着潘玉良在床边坐下,她今日在外面转了一天了,本就累了,沈晏均怕她站着受不住。 潘玉良哭得直打嗝,眼睛鼻头都红红的,沈晏均一阵心疼。 潘玉良咬着唇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沈晏均心思一动,干脆给她下了剂猛药。 “你大姐若是执意如此害的只会是她自己,这个孩子我跟司令府是绝对不会认的。” 潘如芸若什么都不做,只是拖着,他反倒束了手脚,总想着要顾虑潘玉良,便动她不得。 如今她主动这样做了,他反倒还好作了些。 只是潘玉良这边,免不了要伤心难过。 果然,在听到他的话后,潘玉良的眼睛瞬间睁大。 她知道沈晏均那是什么意思,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沈晏均纵使再能忍,这个孩子也是不能忍的。 这里是司令府,子嗣问题岂容得她这样胡来? 即便潘如芸是她的亲姐姐,潘玉良这一次却也是无法理解她的做法,也无法……原谅。 “如若……如若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大姐会怎么样?” 沈晏均叹口气,“休妻是一定的。” 潘玉良知道,潘如芸做的这种事,如果只是休妻的话,司令府也已经是很仁至义尽了。 但沈晏均发不说,潘玉良也知道,如果潘如芸是因为与他人苟且被休的话,潘如芸讨不着一点好。 众口铄金,光是别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潘如芸给淹死。 潘玉良又急又气,她大姐就这么笃定沈晏均会忍她容她? 潘玉良心乱如麻,七上八下没着没落的感觉,她吸吸着鼻子,“你去帮我找二姐来,你去找她来好不好?我想同二姐说说话。” 沈晏均轻轻帮她擦着脸上的泪。 “好,只是现在已经晚了,我明日一早便让她来可好?” 潘玉良看了眼窗外已经全暗下来的天色,闷不吭声地点点头。 夜里潘玉良一直睡不好,梦中都还在哭着,沈晏均在一边也几乎是整夜未睡地照顾着她,每次她嗯咛出声,他便连忙拍着她的肩安抚着她,直到她睡着了才松手。 潘如芸要拿自己的亲人下手,谁也拿她没办法。 第二天早上起来,沈晏均跟潘玉良的两个人的眼睛,一个青着,一个肿着,都没睡好。 早饭也是在房里用的,沈夫人边吃东西边叹气。 她光想着喜事了,这里面却还有旁的事。 沈司令道,“良儿可能还没想明白过来,如芸是她大姐,她能想通的。” 沈夫人食不知味地点点头,“现在看来,让如芸在潘府养胎倒是件好事。” 沈夫人这样看,沈司令却不这么认为。 沈夫人是沉寂在潘如芸有了身子的喜悦中,沈司令要比她理智一些。 潘老爷的那些动作他一清二楚,沈晏均早有要动他的意思。潘如芸身为潘家长女,不似潘玉良,应当是知晓一些什么,但她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她在这个时候有了孩子,沈司令是高兴不起来的。 昨日沈夫人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沈晏均的那脸色看起来,这里面似乎也藏着什么事。 钱珠儿也安慰着沈夫人,“大伯母别担心,我吃过饭后去看看良儿嫂嫂。” 沈夫人点点头,“良儿还小,有些事想不通也正常,你帮我多劝着她点,让她放宽心。” 钱珠儿笑笑,“我会的。” 沈晏庭在桌上沉默地吃着早饭,理论上,他是潘玉良的阵营里面的,可潘如芸先嫁进来,是他大哥的发妻,而且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府里的其他他,潘如芸都可以说是十分用心。 这次他还真为难起来。 若要说错,这错的就只能是他大哥了。 钱珠儿等吃过饭后匆匆去了潘玉良的院子,她跟沈夫人说要劝着点潘玉良,但这种事却是不好劝的。 待她看到潘玉良的神情时,不禁有些替她难过,那些劝人的话堵在嘴里,一句都说不出。 她也是嫁了人的人,如若这事发生在她身上,她应该也是无法坦然接受的,将心比心,她又怎么能劝得了潘玉良来接受这种事情。 钱珠儿无法开口,只能陪着潘玉良无声地坐着。 潘如意吃过早餐便匆匆赶了过来,还带着裴小胖。 沈晏均也没去学堂,告了假,沈夫人骂了他两句见他主意已定油盐不进的样子,也只得由着他去了。 裴小胖过来,他倒正好带着裴小胖去一边的花园里玩。 钱珠儿毕竟是外人,也不好一直呆在潘玉良那里,潘如意一来,她便也到小花园看着沈晏均跟裴小胖玩去了,留下潘如意跟潘玉良说话。 丫鬟们都被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赵副官。 潘玉良靠坐在椅子上,沈晏均在一边陪着她。 潘玉良还不知道潘如芸已经告诉沈夫人她怀了沈晏均的孩子,沈晏均在电话里什么都没说,只让她赶紧来府里一趟。 她这会瞧着潘玉良的神色,还以为是潘如芸的事情穿帮了,心里咯噔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难道是昨日你婆婆去接大姐出了什么事?” 潘如意又觉得不大可能,潘如芸那么聪明,她现在月份又不大,想要把沈夫人糊弄过去,对她来说,应该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潘玉良摇摇头。 沈晏均似也不愿意提潘如芸的事,他给了赵副官一个眼神,赵副官便立即拱着手把潘如芸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潘如意。 潘如意听完之后心里一寒,她大姐这是要害人害己啊! 潘玉良道,“二姐,你之前不是去劝过大姐了吗?” 潘如意叹口气,无奈地叹缺气,直接道,“我们惦记姐妹情份帮她,她却不领情,我是去了,只不过主意已定,我的话在她那里起不到任何作用。” 潘玉良细细地抽了口气。 潘如意皱着眉说,“那日之事,若非因为你,我连见她都不想见。” 潘玉良发扁扁嘴,又想哭的样子,“大姐怎么变成了这样?” 潘如意又叹了口气。 潘玉良问她,“二姐,眼下该哪何是好?” 如何是好哪里是她们说了算的? 潘如意看向沈晏均。 “妹夫打算如何?” 她知道沈晏均不可能能认下潘如芸肚子里这个孩子。 沈晏均道,“她既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只有两条路可选。” 说着沈晏均看了眼潘玉良,后者立即提着一口气回视着他。 沈晏均道,“要么,她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我再给她一封休书,以往种种,咱们揭过不提,孩子的事便当作谁都不知道。 要么,我立即给她一封休书,她以后再不能提及我司令府三个字,至于她跟她肚子里孩子,是福是祸全看她造化。 爹娘那边我从来没有提过,这也是我对她最大的仁至义尽。” 潘如意跟潘玉良同时沉默下来,她们知道,沈晏均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特别是潘如意,她知晓这事的严重性,若不是潘玉良夹在中间,只怕事情早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沈晏均又道,“今日请你过来一趟,也是想让你能做个中间人,如若真等到司令府的人出面了,怕场面就没那么好看了。我只给她两条路选,无论她选了哪条,一切后果都由她自己负责。” 潘如意深吸了口气,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潘玉良不忍,有些哀求地开口,“二姐……” 潘如意摸了摸她的脑袋,“良儿,你乖,这事你听他的,你长大了,是司令府的少夫人,沈少校的正妻,司令府好上下的人都宠着你纵着你,但妻子的本份你还是要做到。” 潘如意比谁都看得都清,这世上谁都要过日子的。 潘如芸这样,要把大家拖到不知道的深潘里去。她身后是裴家,潘如芸疯了,她不可能跟着她一块疯。 这时候说她没有姐妹情义也好,说她不良善也罢,她不能让潘如芸把她跟良儿一块拖下水,眼下必须快刀斩乱麻了。 潘如芸哄过了沈夫人,喜儿提心吊胆的,都路都能自己吓着自己,反观潘如芸,却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样子。 “小姐……” 喜儿越发的看不懂潘如芸了,上个月她娘来看她,说她年纪大了,该找个人嫁了。 喜儿便想着,或许她该去求潘夫人给个恩典,出府去算了。 潘如芸伸了伸手,阻止喜儿要出口的话。 她心里在琢磨着要亲自去见见得晓楼的事。 她知道喜儿是万万不敢骗她的,但她也不要相信重晓楼会变心,他们多少年的感情了,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她不相信。 “喜儿,你准备一下,我出趟府。” “小姐,您要去哪?” 潘如芸道,“我要去见见晓楼。” 喜儿上次已经被潘夫人重罚了一次,吃了一顿家法,两只膝盖都跪得青了。 她哪里敢让潘如芸出府去找重晓楼,万一再出点什么事,潘如芸是没什么事,她绝对死定了。 她劝着,“小姐,奴婢求求您了,你得顾着点自个的身子,您不是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您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身子给养好,其他的事日后再说吧。” 潘如芸心里堵得慌,昨日沈夫人过来,她明明有更好的法子应付过去,不让沈夫人发现。 但她偏不,她自己不痛快,她便也不想让别人痛快。 她道,“我一定要亲口问问他,他若是真的变了心,这孩子又有什么意义?” 喜儿左右劝不得,只好说,“小姐,您可千万别这么想,也或许……或许是奴婢误会了也说不定。” 潘如芸道,“你别哄我了,他在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朋友?” 她伸手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抚着,“你既然拦着我出去见他,那你去,你去把他找来,你让他来见我。” 喜儿苦着脸,“万一奴婢要是跟重先生的那位客人撞上了可怎么办?” 再怎么了潘如芸现在的身份都是司令府的少奶奶。 潘如芸却不甚在意地说,“撞上了怕什么,况且,你不是说认不得她,那她应该也认不得你,你保管去,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到他,亲口问问他。” 喜儿看着潘如芸态度坚决的模样,也无他法,只好点头。 等到侍候潘如芸用过早饭,她便出了府。她心里祈祷着这个时间,重晓楼最好去了营里,不在院子里,她回去后也好说。 喜儿找到重晓楼的院子伸手在门环上扣了两下,希望里面没人。 不过她的希望还是落了空,没一会院门就开了,给她开门的却不是重晓楼。 喜儿见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吓了一跳,是她上次远远看过的那一个。 她转念又一想,她应该也不认识自己,这才放了些心。 孙艳菲瞧着喜儿,她脸上的表情倒是直白得很。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同重晓楼勾搭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除了她之外的第二个人上重晓楼这来。 这来的还是个女的,孙艳菲瞧着一副丫鬟打扮模样的喜儿,瞬间脑补出许多大戏出来。 孙艳菲双手环胸,拦在院子门口,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脸上敛着表情,不好相与的样子。 “你是谁?来这里找谁?” 喜儿被她的不善的口气给吓到,本就心虚,被孙艳这样一问,不禁咽了口口水,想着自己要不就说是找错了算了,眼前的人看着就不善的样子。 她正打算说话时,但听到院子里传来重晓楼的声音。 “孙艳菲,你在做什么?” 方才还面无表情的孙艳菲立即换了脸色,她挠挠头,嘿嘿了两声,转过头看着朝他走过来的重晓楼说。 “那个,我这不是怕有人对你图谋不轨吗?你这般文弱,我得保护你啊。” 孙艳菲睁着眼说瞎话,重晓楼已经到了觉得自己同她计较才是脑子真有问题的地步。 他边往院子门口走边道,“谢谢,但是不用。” 喜儿小心翼翼地看了重晓楼一眼,“重先生……” 重晓楼在见着喜儿的那一刻,脸上有几分意外。 自从上次他跟潘如芸闹得不欢而散之后,他跟潘如芸和喜儿就没有再见过了。 “喜儿?” 有孙艳菲在,喜儿也不太敢说什么,只道,“重先生,我家小姐找您有事,你能不能同奴婢走一趟?” 重晓楼皱皱眉,脸上明显写着不愿意,他道,“我同你家小姐已经没有什么要商量的了,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去的。” 喜儿一脸为难,她要是再次无功而返,指不定潘如芸能发什么脾气。 她道,“重先生,小姐生病了,她想见您,奴婢求求您,您就去看看我们家小姐吧。” 重晓楼仍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若是生病了,应该去请大夫,找我去能做什么?” 孙艳菲靠着有些破旧的院门看着,心想他也算是狠心之人哪,瞧人家娇滴滴的姑娘,这都快哭了,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她看着都要心软了。 “重先生,奴婢求您了,您且随奴婢去一趟吧。” 孙艳菲脸上一脸瞧好戏的神情,就差在手上抓把瓜子嗑着了。 重晓楼眼角余光撇见她闲闲的样子,脸色不禁黑了黑,对着她道,“你先进去。” 孙艳菲看好戏的神情僵在脸上,“那个,别啊,你们说你们的,我又没打扰你们,你们继续。” 重晓楼闭了闭眼,从牙缝里挤了句,“进去!” 孙艳菲只好不情愿地往院子里走。 等她一走,喜儿才敢小声地说,“重先生,小姐她……她其实是有了身子,她想要见您。” 重晓楼脸色一白,踉跄了一下,喜儿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重晓楼扶着院门稳住身边,喜儿立即松了手。 重晓楼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变得铁青,“你们小姐是不是疯了?” 喜儿哪里敢说这种话,疯不疯的也得他当面去说。 她只能继续求他,“重先生,奴婢求求您,您就当是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小姐,也可怜可怜奴婢吧。” 重晓楼沉默了片刻后说,“好,我同你一块去一趟。” 说着他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孙艳菲正站在屋子门口,一脸好奇之色地朝他们产这边看着,脸上写满了求知若渴。 重晓楼转过头对喜儿说了句,“你在这里等一下。” 然后转身进了院子。 孙艳菲看着重晓楼走到自己跟前,立即来了劲。 “诶,是你那位家里的人?” 重晓楼忍着一巴掌糊到她脸上,好将她那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给糊掉的冲动。 “我要出去一趟,你要是回陈府,走的时候帮我关一下院子就好。” 孙艳菲冲他盈盈一笑,还挑了挑眉,又挤了挤眼说,“人家想在这里等你回来嘛。” 重晓楼已经大概猜到了些他的套路,知道她留下来也只是为了满足她那该死的好奇心而已。 “你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孙艳菲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心里腹议着,翻脸了翻脸了啊。 重晓楼看着她,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说,“你若是不想回陈府便早些休息,我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孙艳菲见他没完没了,忍不住不耐烦地道,“重先生可要奴家来个十八相送?” 重晓楼这会才真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了,他这次转身就走。 喜儿在巷子口拦了两辆黄包车,先带着重晓楼去了趟医院,帮潘如芸抓了两副药后,又找医馆拿了个空的医药箱。 趁着医馆的小伙计给她抓药的时间,喜儿有些忍不住地问,“重先生,您家里的那位客人是?” 重晓楼看了她一眼,并未做答。 喜儿连忙低下头说了句。“是奴婢越矩了。” 等伙计抓好药,喜儿把药放进药箱里,然后才同重晓楼一块回了潘府。 进府的时候,药箱是重晓楼提着的,在别人看来,倒还真像是个大夫。 潘府的院子前面是一幢洋楼,是潘老爷特地为潘玉良建的,潘玉良原本就住在洋楼的二楼。 建这幢洋楼的时候,潘如芸中潘如意都已经嫁人,但楼上还是特地为她二人留了房间。 不过潘如芸不喜欢住在洋楼这边,潘夫人也怕她爬上爬下的伤着,便由着她住在后面的院子里。 重晓楼原本以为喜儿会将他带去司令府,却没想到来的却是潘府。 现在的潘府虽不是十几年前的潘府的样子的,但对他来说,这个地方始终能给他带来不好的回忆。 就在两人快要走到后院时,在他们身后出现一个身影。 “喜儿……” 重晓楼身子一僵,十几年了,再次听到这个声音,他捏着拳头,下巴动了动,所有情绪最后全都化为忍耐。 喜儿也暗暗提了口气,转身对着潘老爷道。 “老爷。” “你带着谁进府了?” 喜儿低着头道,“是大夫,奴婢没注意,小姐先前的药已经吃完了,奴婢这才去找了大夫进来,看看小姐是按以前的方子继续吃药还是要换方子。” 潘老爷背着手点点头,重晓楼也低着头,看不清脸的样子。 潘老爷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清清瘦瘦的一看就像是没怎么好好吃饭的重晓楼,皱皱眉说,“这大夫倒是面善,似在哪见过?” 喜儿连忙道,“他原来进府过来给小姐瞧过,老爷许是那会跟他打过照面。” 潘老爷点点头,觉得可能也是,他挥挥手。 “行了,你带大夫过去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去找夫人。” 喜儿应了声是,连忙带着重晓楼离开。 第102章 同学 喜儿应了声是,连忙带着重晓楼离开。 两人行了十几步后,喜儿才松了口气,心道,可吓死她了。 等入了院子,喜儿站在屋子门口轻敲了两下门,直到里面传来潘如芸的声音,“是喜儿吗?” 喜儿站在门口应了句,“小姐,是奴婢。” 潘如芸又在里面说了句,“进来。” 喜儿这才把门推开,弯腰对着重晓楼做了个请的动作,“重先生,您请。” 说着率先跨了一步先进了屋子,边往里走边道,“小姐,奴婢先重先生给您请来了。” 潘如芸身子还没大好,她自己也不敢大意,多数时间都是躺着的,昨日沈夫人来,她也不是故意拿乔。 这会她正躺在床上,背后靠着厚厚的枕头。 喜儿引着重晓楼往里间走着,重晓楼本来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他都已经到了这,这会才想起避嫌的事来,倒有些假了。 潘如芸终于见到重晓楼,冲他笑了笑,“你来了。” 她脸上神色不大好,屋子里也有一股散不去的药味。 重晓楼只看了她一眼,随即别开眼。 喜儿低着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奴婢,奴婢方才在前院撞见老爷了。” 潘如芸立即紧张起来,看着重晓楼道,“我爹可有为难你?” 潘如芸之所以这么紧张也是有原因的,在从前重晓楼跟潘老爷为数不多的碰面中,几乎每次都是不愉快的,特别是对重晓楼来说。 重晓楼摇摇头,并未说话。 喜儿也说,“老爷应该没有认出重先生来。” 潘如芸这才松了口气。 喜儿给他搬了张椅子放到他身前,离潘如芸更近一点的地方。 “重先生,您请坐,奴婢给您倒杯茶。” 重晓楼道,“你不用忙了,我也不坐了。” 喜儿迟疑了一下,看了潘如芸一眼,潘如芸挥挥手,“你去门口守着。” 喜儿低头伏了伏身,转身出去了。 重晓楼这才对着潘如芸道,“你找我来是为了何事?” 潘如芸找重晓楼过来,本来是想问她喜儿见过的那个女人的事。 但话到嘴边她又改了主意,潘如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晓楼,我们有孩子了,你高兴吗?” 重晓楼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脸上一点也没有潘如芸口里高兴的样子。 “你这是何必?” 潘如芸脸上的笑僵了僵,“他已经快三个月了,就在我的肚子里……” 重晓楼打断她的话,“我不高兴,我一点也不高兴。”他看着潘如芸的眼睛无比地认真的说,“你明明知道我一直想摆脱过去的生活,摆脱……你,你何不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这孩子如何而来,我不想重提。 我这人悲凉半生,做错了许多的事,也许断子绝孙才是我最好的归宿,孩子的事我没有妄想过,这孩子你便是生下来,我也不会认他。” 潘如芸狠狠地抽了口气,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自己。 “你为何要说这种话?” 重晓楼道,“你偏要我来,我便最后一次跟你把话说清楚。这个孩子,他只会是我一辈子忘不掉的痛苦记忆,他会时刻提醒我所有该忘记的事情。你别逼我,身为一个男人,我不想把这种错归咎于别人头上。” 重晓楼闭闭眼,许是兰园呆得久了,这些刻薄的话说起来,倒也不难,甚至还有几分畅快之意。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承认吧,你就是个卑劣之人。 潘如芸一脸痛苦之色,她知道他受了很多的苦,戏园子那样的地方,藏污纳垢,便是他出了名成了角,也免不了受别人折辱的罪,更别说以前了。 “你……非要同我这般说话吗?” 重晓楼道,“我们不该继续纠缠的。” 潘如芸想起喜儿先前跟她说的事,脸色也冷了下来。 “为何?是因为你家里的那个女人吗?” 重晓楼本来下意识地想反驳,他们之间的事跟孙艳菲无关。 但想了想,他竟点了点头,“是,我遇到了心爱的女子,是她让我死了的心又活了过来,我想同她成亲,给她最好的,如若我想要孩子,也只能是她给我生。” 他们之间本就是个错误,是他一直以来的优柔寡断害了他自己也害了她。 他在别处都是冷的,她身上尚有他一点点渴求的暖,他便不管不顾起来。 可那暖早已经暖不到他了,剩下的全都是疲惫。 潘如芸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般,自顾自地说,“我父亲这边快要弄好了,到时候我们潘家的产业就会全部搬去上海,我们同父亲一起去上海。我们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了,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一起了,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吗? 我们先在上海生活一段时间,若是你喜欢上海,我们便一直在那里生活。若是你不喜欢,我们还可以去别处。 去香港,或者去更远一点的地方,去别的国家也行,船票现在虽然难买,但潘家有钱,总是能买到的。 我一走,沈晏均为了良儿跟他司令府的颜面,他也不敢做什么,没有人会追究我们,我们可以在别处生活得很自在,也不用愁生活,你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我们可以找个清静一点的地方住着,你、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你瞧,这些我都早已经想好了,我的计划是不是很周全。” 重晓楼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如芸,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活在你自己的谎言里?你这样不累吗?你既早就开始做了计划,为何从来没有同我说过商议过?我猜猜?你给你自己后路不是吗?如若你的计划出现一点偏差,你就会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果然抛弃我,回去继续当你的少奶奶。” 顿了顿,他没理会潘如芸突变的脸色,继续说,“无论我去哪里生活,都不会是跟你。” 许久之潘如芸才忽然笑了笑,“晓楼,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早在十几年前便是这样的人,你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说着话锋一转,又问他,“你家里的那个女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喜儿都说未曾见过,这发晋城哪家小姐连我们都不认得。” 重晓楼有点厌烦她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生转话题的方法,但为了让她死心,如实地道,“她是陈家少爷跟你妹妹的同学,近日才回的晋城。” 潘如芸挑挑眉,“哦?良儿的同学?说起来,她的同学我也认识不少呢?你改日带她来给我见见?说不定我也认得。” 重晓楼道,“没必要。” 说着他又道,“天色不晚了,如若你没有其他的事,我便回去了,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 潘如芸轻轻嗯了一声,似同意了他的话。 重晓楼也没那个心思去猜她到底想通了没有,转身离开。 喜儿连忙将空的药箱送到他的手上去,重晓楼顿了顿,还是接过了,他也不想再生什么事出来。 方才潘如芸跟重晓楼说话时喜儿站在门外,她也不知道他们谈的怎么样。 潘如芸一直半躺在那里发呆,表情也看不出什么。 许久之后她才动了动,她道,“良儿还有同学呢。”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喜儿愣了愣,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好顺着她的话说。 “三小姐一直在学堂里读的书,同学自然多。” 潘如芸呵了一声。 喜儿有些莫名其妙,“大小姐可是想三小姐了?” 潘如芸轻轻嗯了一声,“有点想。” 重晓楼出潘府的时候,没有再撞上潘老爷,他一路低着头,跟后头有鬼似的出了潘府。 等回到家里,孙艳菲还在,她正坐在他那张唯一放着家里比较值钱一点的案前写字。 重晓楼回院子的时候,脚步还有些急,但待看到坐在案前写着什么孙艳菲时,整个人忽然冷静下来。 他放慢脚步慢慢走近,深吸了口气后问她,“在写什么?” 孙艳菲听见声响,早知是他回来了,头也没抬,只顾着写着自己的东西。 她习得一手好的蝇头小楷,字迹漂亮绢秀,她写字的时候也认真,与平日里的不着四六仿佛是两个人般。 不过这些都是假象,一开口,还是原形毕露了。 “写篇文章,批判批判你们这些臭男人。” 重晓楼慢慢缓着气,笑了笑说,“你成日里口头批判还不够吗?还得写文章来批判。” 孙艳菲好许是写完了,她搁下笔,朝纸上吹了吹,这次抬头。 她冲着重晓楼嫣然一笑,与潘如芸那种端庄的笑意不同,孙艳菲一笑,整个眉眼都开了,她五官长得耐看,即便是浓妆艳抹之下,倒也不觉得难看。 孙艳菲笑说,“批判永无止境。” 重晓楼回以一笑,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的有些难看。 孙艳菲这个人,虽然平日里爱在口头上占上风,觉得人生就应该活在气势上,但真见了人不高兴了,却又受不了了。 想到重晓楼方才去的地方,再看看他的脸色,心想,看样子是出了什么事了,从他如丧考妣的脸色来看,反正最后的结果应当是不怎么好的。 孙艳菲道,“你放心,你跟那些臭男人还是有些细微上的区别的,我一会再写一篇歌颂歌颂你这样的男人。” 重晓楼扯了扯嘴角,“我这种男人,是要下地狱的。” 孙艳菲满脸问号,正准备问点什么,重晓楼已经转身进了院子。 第103章 休妻 沈晏庭带着裴小胖在花园里玩到潘如意出来寻他们,沈晏庭问她。 “二姐,良儿心情可好了些?” 潘如意摇摇头,笑了笑,“你一个小孩子就跟着瞎操心了,没事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沈晏庭皱皱眉,不喜欢别人总拿他当孩子。 潘玉良跟潘如芸的事,他知其二不知其一,知道潘玉良心情不好,便领着裴小胖去潘玉良面前扮傻卖蠢了一番。 潘玉良给了面子的扯了扯嘴角,实在是笑不出来。 她扶着肚子,一副难受的样子。 沈晏庭脸色塌了塌,他这是没把人逗乐,反倒逗坏了? 等到潘如意下午一离开,沈晏均就让梁医生入了府。 这哪里了得,沈夫人急得团团转,问着身边的柳衣,“莫不是被如芸的事气的吧?她们姐妹平日里关系不是很亲近?” 柳衣道,“要不要奴婢让红衣过来,夫人您问问?” 沈夫人点点头,“你让她过来。” 这会沈晏均跟钱珠儿都在潘玉良的院子里,红衣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只有阿板看了她一眼,其他人倒也没发现。 沈夫人一听到说梁医生入了府,急得都上了火,但眼下也不敢贸然去看她。 “少夫人怎么样?” 红衣道,“有些不舒服,梁医生还在给少夫人把脉。” 沈夫人想了想又问,“是因为少奶奶的事?” 红衣想了想说,“奴婢瞧着不大像,兴许只是凑巧不舒服了而已。” 沈夫人的心往回落了落,“上午潘府二小姐过来,跟你们少夫人都说什么了?” 红衣道,“二小姐来的时候大少爷让奴婢跟阿板都出来了,房里没有留丫鬟侍候,奴婢不清楚。” 沈夫人皱皱眉,好半天没说话。 红衣看看沈夫人又看看柳衣,她知道沈夫人想问什么,但她也确实不清楚。 “夫人,您看要不奴婢先回去?梁医生过来,我怕阿板一个人忙不过来,大少校要是发现奴婢来了您这边,是不是不大好?” 沈夫人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好点点头,“你去吧。” 红衣临走时看了柳衣一眼,柳衣立即心领会神,“我送你出去。” 等二人走到门口,红衣才道,“柳衣,奴婢是少夫人跟前侍候的,自打夫人把奴婢给了少夫人之后,大少爷就只有两夜没有在少夫人的房中歇过,一次是除夕夜,另一次……也已经有半年了。” 红衣心里一跳,双眼圆瞪,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以免惊呼出声。 “你的意思是?” 红衣道,“我没什么意思,我先走了,一会少夫人真该找我了。” 红衣说完便直,留下一脸震惊的柳衣。 关于潘如芸的那些流言蜚语,司令府的人都到过,沈夫人之所以坚持要把潘如芸接回府里也是这个原因,不过,沈夫人对这些流言显然是不信的。 只是如今红衣这样一说,柳衣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她跟红衣一起跟在沈夫人身边侍候了这么多年,还是知道她的,她虽然平日里胆子大,但主子的事情她还是不敢乱说的。 柳衣站在门口想了想,扭头进了屋子。 红衣回到潘玉良的院子时,梁医生还在,她悄无声息地离开,又悄无声息地进来,谁都没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站在床边的梁医生才起了身。 “少夫人已经八个月了,要注意着些,除了平日里别嗑着碰着,还要保持身心愉悦才行。少夫人有些郁结之气,这可不是好事。” 沈晏均下巴动了动,咽了一口气,“可要吃药?” 梁医生沉吟了片刻,“我开点中药吧。” 梁医生说着去了外间,沈晏均往床上看了一眼,跟着梁医生一块出了里间。 梁医生快束地写了张方子,又小声地说,“这方子上的药没什么成效,少夫人现在宽心才是最重要的,这张方子只是宽慰作用。” 沈晏均点点头,他虽然嘴里嫌弃梁医生,对梁医生的医术还是信的过的。 这边沈晏均刚送梁医生离开,沈夫人就差了柳衣过来让他过去一趟。 红衣眉毛狠狠一跳,一抬眼正好看见阿板盯着她,她勉强笑了笑。 钱珠儿道,“堂哥你去吧,我在良儿嫂嫂这里看着。” 沈晏均点点头,走到床边俯下身子在她额上亲了亲,“我去去就回。” 潘玉良点点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潘如意从司令府离开后,先把裴小胖送回了裴府,顺便喂了一回裴朝煦,正打算再去潘府的时候,又被突然回来了的裴思远给堵回了房里。 “不得了不得了了。” 裴朝煦被奶娘抱去了裴夫人那里,裴小胖被裴思远扔到了他那几个堂哥那边去。 他直接拉着潘如意就进了房,关上门,脸上一脸出了大事的样子。 潘如意道,“你别道,我现在有事要回趟潘府,你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裴思远拉住她,“你别急,出事的就是你潘府。” 潘如意心里一紧,犹豫了一下,问他,“出什么事了?” 裴思远道,“你知道你爹现在在干什么吗?北边都打起来了,你爹居然在偷偷走私药品,还有粮油,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要杀头的。” 潘如意迟疑了一下,皱皱眉,这方面她也不懂,这药品先不说,“我爹不是一直做的粮油生意吗?” 裴思远道,“把粮油卖给老百姓叫做生意,但是卖给那些要打咱们的外国人来说,可就不是做生意了。”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别诓我。” 裴思远立即道,“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来好诓你。” 潘如意拉了他就走,“我们一块去潘府。” 路上的时候潘如意便把潘如芸肚子里的孩子的事,还有现在沈晏均让她去潘府的目的同他说了一遍,现在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裴思远听了之后直挠脑袋,“你大姐是疯了吗?”又道,“这沈晏均可真能够忍的。” 潘如芸也是直叹气,谁说不是呢。 等到两人到了潘府,司令府的人却先他们一步进了潘府。 赵副官他们两人还是认得的,裴思远跟潘如意就在赵副官身后看着他入了府,两人相视一眼,然后裴思远拉起潘如意的手就快步往里面走。 “怕不是出事了。” 两人一路跟着赵副官入了前厅,潘老爷跟潘夫人都在,裴思远跟潘如意刚站稳,两人还来不及跟潘老爷打声招呼,赵副官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 潘如意一看那信上的两个字,眉毛狠狠地跳了跳,那两个字裴思远也看到了,同样的一脸凝重。 赵副官也没看他们二人,直接把信封递到了潘老爷面前,“潘老爷,这是少校来让拿过来的,还请潘老爷代为转交。” 潘老爷不明所以地拿过信封一看,险些没站稳,潘如意赶紧冲过去扶了他一把。 潘老爷抖着手里的信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赵副官不卑不亢地抬着头看着潘老爷道,“司令府要休妻。” 潘老爷咬着牙问,“休的谁?” 赵副官道,“潘家大小姐。” 潘夫人一听,直接晕了过去,潘如意又连忙放开潘老爷,跟丫鬟一起把潘夫人扶到椅子上,给她掐了好一会人中才把人掐醒。 “娘……” 潘夫人醒来提了一口气,张口就哭了出来。 “这是为何,这是为何啊?” 潘如意跟裴思远对视了一眼,心想,沈晏均明明答应过她要给她时间让她来做这个中间人了,肯定又出了什么事他才会出尔反尔。但他这样一休妻,摆明了是要把潘如芸同别人苟且的事公诸于众了,他…… 赵副官对沈夫人的悲切的哭声无动于衷,只说了句,“休书已经送到,潘老爷麻烦让潘大小姐签个字,卑职好回去复命。” 潘老爷眉头紧锁,“你们少校突然休妻,总要给我一个理由,我潘某虽然是一介草民,但也不这么好欺负的,而且我们芸儿现在还怀了他的孩子。” 潘如意立即喊了一声,“爹……” 赵副官看了潘如意一眼,然后道,“我们少校说了,休妻的理由潘大小姐比任何人心里都清楚,至于孩子,卑职不便多说,还是让潘大小姐让来同潘老爷解释吧。” 裴思远吸了口气,连忙上前去拉住赵副官,“你看这个事,有点突然,赵副官一路赶过来也辛苦,去偏厅休息休息?喝杯茶嘛。” 对裴思远赵副官倒没来硬的,点了点头,“那卑职去偏厅等着。” 裴思远连忙让丫鬟带赵副官去了偏厅。 等他走后,潘老爷才咬着牙对潘如意道,“去把你大姐叫出来。” 潘如意道,“父亲把休书给我吧,我拿去给大姐签。” 潘夫人拉住她,“如意你……不能签啊,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休妻?如芸这么辛辛苦苦的怀个孩子,他突然要休妻是什么意思?” 潘如意道,“大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第104章 孩子留不得 潘夫人被潘如意的话炸的七荤八素,又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潘如意连忙掐住她,“娘!” 潘老爷抖着手,“让她出来,让那个逆女出来!” 裴思远给潘如意使了个眼色,潘如意只好放开潘夫人,咬了咬牙,去找潘如芸。 潘如意一路寒着脸进了潘如芸的院子里,潘如芸这会正在花廊下散步,花廊下原种了两株朱藤,春天的时候会开出紫色的花,潘玉良小的时候,潘如芸跟她经常牵着潘玉良在树下玩,给她编出紫色的花环。 便是潘府改建,潘老爷念及旧情,这两株朱藤也保留了下来。 只是现在早已不是花期,她们姐妹三人也都出嫁,无人打理,原本繁茂的朱藤也露出衰败之相。 潘如意站在不远处看着潘如芸,还是喜儿先发现了她,对潘如芸道,“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潘如芸撇了潘如意一眼,随即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自己走路。 “你说,你们二小姐也真有意思,你瞧她的脸色,明明不待见我啊,偏偏又放不下,见了我她自己又不痛快……” 潘如芸说着竟笑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般。 喜儿不知道她怎么还笑得出来。“二小姐似有事找您。” 潘如芸这才停了脚步,转身面对着潘如意。 潘如意走近,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潘如芸先开口,“又是良儿让你来的?” 潘如意的手抖了抖,若不是顾着她的身子,她真想甩她一耳光,好让她清醒清醒。 潘如意道,“司令府送休书过来了,父亲让你去前厅。” 潘如芸神色一凛,“你什么意思?” 潘如意道,“这里面没我什么意思,我早说过,你终会害人害己,是你自己偏不听。” 潘如芸忍着气,“潘如意,我是你大姐!” 潘如意有些疲惫,潘如芸长她好几岁,该劝的该说的都已经讲过了,她闭了闭眼,轻声说了句,“父亲在等你。” 说着也不待潘如芸反应,自己便转身离开。 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喜儿忧心地看着潘如芸,“小姐,这该如何是好?” 潘如芸抿抿唇,“去前厅。” 潘如芸一到前厅,潘老爷便把那封休书甩到了她脸上,什么父女情深这时通通不作了数。 潘如芸看了掉在脚前的休书,喜儿连大气都不敢出的连忙捡起来递给潘如芸。 潘如芸把信封拆开,是沈晏均的字迹,言辞并不激烈,结果却让人惊心骇瞩,开头的休书二字,以及最后落款的沈晏均三字,上面还盖着沈晏均的私章。 潘老爷拍着桌子指着她,“你都干了些什么?!” 裴思远跟潘如意都不作声,潘夫人抽抽噎噎,她连生三个女儿,眼看着潘家就要绝了后,这好不容易潘如芸说愿意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姓潘,她正高兴着,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芸儿,你妹妹说是真的吗?你……你……” 潘夫人说了两句话便抚着心口,一副喘不上气来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 潘如芸看着潘如意,“你说什么了?” 潘老像又拍了把桌子,“你别管她说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 潘如芸咬咬唇,抬着头直视着潘老爷,“是,这孩子不是沈晏均。” 话音才落,潘夫人便大声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嚎,“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潘如芸被潘夫人哭的头疼,忽然高声道,“别哭了!” 或许潘如芸在人前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话,如今她这么一喊,倒把潘夫人给镇住了。 她脸上写着不耐,潘夫人愣愣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 潘老爷深吸了口气,眼下也不是追究态度的时候了。 他沉声问,“孩子是谁的?” 潘如芸抬着脑袋,不卑不亢地道,“孩子是姚元春的。” 潘老爷一听,伸手便将茶几上的杯子扫落到了地上,“混账东西。” 他想了想,又看着喜儿问,“我撞见的那个人是姚远春?” 喜儿身子一抖,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时,潘如芸已经先答道,“是。” 潘老爷想杀人的心都有,他不能对潘如芸怎么样,对喜儿却不手软。 “好你个欺上瞒下的贱人,来人,给我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一直没有说话的裴思远无奈地看了潘如意一眼,潘如意闭闭眼,叹着气,如果让她选,她真不想看见眼前这一幕,潘如芸也是,潘老爷也是。 喜儿跪在地上嗑头求饶。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大小姐,您救救我,求您了……” 潘如芸一声不吭,由着喜儿拉着她的裙摆求着饶。 潘老爷怒意难消,大喝一声,“还不快给我把她给拉下去!” 潘如意道,“父亲,当务之急不是找谁算账,赵副官还在偏厅等着。” 他一直不走,那意思很明显了,今日这休书他一定要让潘如芸签了字好拿回去。 潘如芸道,“好他个沈晏均,想过河拆桥,门都没有。” 说着拿起手上的休书便要撕,潘如意站起向,大声道。 “潘如芸!你还没疯够吗?你自己做了多少荒唐事要我这个做妹妹的来说吗?沈晏均是给了良儿多大的面子,才一直忍容你,才会让我来劝你离开,可你看看你自己,你都干了什么?” 潘如芸道,“不,若不是我,他哪里能娶得到良儿,他感谢我还来不及,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潘如意都快被她气得心口直犯疼,“潘如芸,你是不是想拖着整个潘家的人陪你一块去死才罢休?” 潘老爷皱着眉,看着潘如意道,“如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潘如意咬着牙看着潘如芸一字一句地道,“我的意思是,让大姐现在、立刻、马上把这份休书签了给赵副官带回去,否则沈司令跟沈夫人追究起来,莫说我们这些毫不相干的人了,就连平日里他们百般疼爱的良儿也会受到牵连。” 潘如芸道,“所以你现在是为了你自己跟良儿,要我签这份休书做下堂妇?” 潘如意毫不客气地说,“你能拿到这封休书,都该给良儿三叩九拜,谢她在司令府还有几分脸面,以至于他们没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否则你早该被拉去沉塘了。” 潘如意的话虽然说的十分不近姐妹情义,潘老爷却听得清楚明白,也似被点醒了般。 他看着潘如芸道,“如芸,你先把休书签了。” 潘如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父亲,您也要逼我?” 潘老爷沉默了片刻没有吱声,过了一会直接喊了人,“来人,把我书桌上的印油拿过来。” 潘如芸一惊,“父亲,您要做什么?” 潘如芸太了解潘老爷了,这世上不管是谁,一旦与他利益冲突,他谁都能下手。 家里的下人很快捧着印油进了厅里,双手奉在潘老爷面前,头也不敢抬。 潘如芸看着潘老爷,摇摇头,“不,父亲,您不能这么做……” 潘老爷盯着她,沉声道,“来人,给我按住大小姐!” 潘老爷一声令下,立即有人按住潘如芸,她现在胎还没做稳,也不敢太挣扎,只是极立的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潘老爷拿着印油上前,不由分说,直接拿着她的拇指拭了印油,然后直接按到了休书上。 潘如芸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父亲,我是您亲女儿。” 潘老爷放开潘如芸的手,家里的下人接走了潘老爷的印油,只剩休书在他手中。 潘老爷拿休书的手也是抖着的,他把休书折好,塞回信封,沉默地把信封递给裴思远。 “你……你拿去给赵副官。” 裴思远接过信封,看了一眼潘如意,后者冲他点了点头,裴思远便拿着休书去了偏厅。 潘老爷看着还着挣扎的潘如芸,沉吟了片刻,又道。 “把大小姐关去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去看她!” 潘如芸不可思异地看着潘老爷,潘夫人也在一边哭天喊地。 “老爷,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芸儿现在有了身子,她受不住啊。” 潘老爷不为所动,潘夫人又对着潘如意道。 “如意,你快求求你爹,你大姐身子不好,不能去柴房那种地方……” 潘如意掀了掀唇,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潘老爷主意已定,潘夫人哭也没用,他斥责着家里的下人,“还不快去?” 下人们再也不耽搁,拉着潘如芸便下去了。 喜儿跪在地步瑟瑟发抖,连潘如芸都被关去了柴房,她不知道潘老爷会如何对她。 “喜儿!” 喜儿一抖,只能不停地给潘老爷嗑头。 “你从小就跟在如芸身边照顾她,你便是这么照顾的?” 喜儿哭着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大小姐的话奴婢不敢不听啊。” 这边喜儿正哭喊着,裴思远已从偏厅回来,对着厅里的众人道,“赵副官拿着休书已经离开了。” 潘老爷又大吸了口气,“说!那姚元春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又遇上的?你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要是敢说半句假话,我定饶不了你。” 喜儿连忙将这么多年来,重晓楼跟潘如芸之间的收缠说了个一清二楚,都这个时候了,潘如芸都自身难保,喜儿不敢不说。 待她说完,潘夫人简直不敢相信潘如芸竟能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潘老爷扶着椅子坐下,整个人都颓了下来。 “来人,把喜儿也拉去柴房一并关着,不准给她们饭吃,也不准给她们水喝,谁要是敢再在府里阴奉阳违,我饶不了他!” 潘老爷似泄愤般说的咬牙切齿,喜儿很快被拖了下去。 潘夫人还想再劝,再怎么着潘如芸也是她女儿,她肚子里还有孩子,那是潘家的后,是她的盼头。 “老爷,芸儿的身子可受不住啊,她现在怀着身子,你不能这么关着她不给吃喝啊。” 潘老爷猛地一拍桌子,“孩子?你还想让她把这个孽种生下来不成?你潘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潘如意早过了得知潘如芸的事情时的震惊期,她看着潘老爷问。 “父亲的意思是?” 潘老爷抓了把头发,一边的桌子上还放着潘如芸爱吃的小食,是潘老爷托人弄回来的。 这会儿潘老爷正看得碍眼,桌上的东西被他尽数扫到了地上。 “父亲……” 潘老爷道:“这个孩子不能生,沈晏均的休书里也没说其他,外面若是传出什么,咬死不认便是。” 潘夫人道,“可芸儿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而且她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潘如意看着她道,“母亲,你怎么跟大姐一样的糊涂,父亲说的对,这个孩子大姐不能要。 您……得为良儿考虑考虑,除非你想让良儿也被休回来。否则的话,大姐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让良儿在司令府要如何自处?沈司令跟沈夫人又会如何看她?” 如果良儿没有嫁给沈晏均,潘如意定会看在姐妹情义上劝潘老爷把潘如芸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留下,大不了结果便是潘家跟司令府因亲成仇,从此在晋城路会走的难些。 可是潘玉良临盆在即,潘如芸这个孩子便是万万要不得。 因为潘如芸,潘家跟司令府很有可能会翻脸成仇,但潘玉良又夹在里面,这关系便微妙起来。 潘家既是潘如芸的娘家,也是潘玉良的娘家。 潘老爷若是还念着潘玉良,若是现在还不想跟司令府翻脸的话,潘如芸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留不得。 潘夫人看看潘如意,又看看潘老爷,潘老爷也明显是潘如意这个意思。 潘夫人不死心地问,“这个孩子真留不得吗?” 潘老爷沉声道:“留不得!” 因为沈晏均的这封休书,潘府已经人仰马翻。 潘如意跟裴思远也没在好府上久留,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等出了潘府,潘如意才道,“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裴思远说,“父亲父的事。” 潘如意这才想起来,她回过头,看了眼潘府的大门,想了想道,“算了,还是改日再说吧。” 说完两人便直接离开了,路上的时候潘如意问裴思远。 “沈晏均明明说好了让我来做中间人,怎么会突然就送了休书过来?” 裴思远想了想,“有可能……你大姐的事司令府的人已经知晓了。” 潘如意一想,觉得裴思远说的也有可能,她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只希望良儿别受到什么影响。” 裴思远安慰她,“沈晏均会护好她的,你放心吧。” 潘府人仰马翻,司令府闹出的动静也不小。 沈夫人最气的还是沈晏均,抖着手指指着他,一副随时都快晕过去了的样子。 “这司令府的脸面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沈晏均道,“娘,您消消气……是我考虑不周,想的太多,反而顾此失彼。” 沈夫人冷哼一声,“你想的太多?我看你是成日只念着良儿,什么事都可以抛在脑后吧?” 沈夫人果然要牵怒了! 沈晏均低着头解释说,“良儿只是我考虑的一小部份,更多的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沈夫人责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都有些什么原因!?” 沈晏均道,“娘,虽然整个晋城的兵力有八成都在我们手上,但这八成兵力成日里吃的喝的用的都是银钱,潘老爷虽然是民,但他可是晋城首富,若非他这么些年来的支持,我们在财力这一块恐怕早就力不从心了。” 沈晏均的这番话半真半假的,营里的吃穿用度上的确是费钱,但也没有像他所说的般,要靠着潘老爷撑下去。 若是沈司令在,大概是能发现他的话里的漏洞。 但沈夫人对军营并不了解,只知道那么多人在一块,吃喝的确是费钱。 她想了想,缓了脸色道,“你说的是真的?” 沈晏均道,“娘,您想想,我有必要为了良儿忍她这么久吗?我即便是跟潘府翻脸了,良儿不还照样是我的夫人,他潘府还能把人抢回去不成?” 沈夫人点点头,觉得沈晏均说的有几分道理。 沈晏均又道,“娘,休书既然已经送过去了,后面的事情潘老爷会看着办的,这件事是她潘如芸对不起我,潘老爷既使想护短也要看看沈晏均的身份再说,我们占着理,行事还方便一些。” 沈夫人被气得头痛得很,不过仍是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沈晏均,“你什么都有主意,若不是我发现了,你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吗?”说着沈夫人又气愤的拍着桌子,把桌子拍得砰砰直响。 沈晏均道,“不会,我原本打算这几日便把这事给解决了,找潘府的二小姐来府上也是为了此事,只不过娘先了一步。” 沈夫人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又问他,“良儿那边怎么样了?” 沈晏均道,“良儿也被气的不轻,梁医生看过后说有些郁结于心,不利于身体。娘,儿子知道这件事您着恼,但还希望娘看在良儿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不要牵怒于她。她还小,什么事都是听我的主意,潘如芸的事,她也是全然听我的。” 沈夫人想想也是,潘玉良还小,能做到这般也十分不易。 她道,“行了,娘会尽量不牵怒于她,你先回去照顾她吧,再过一个多月便要生了吧。” 沈晏均点点头,“是快了。” 沈夫人大叹口气,“你告诉她,让她放宽心,她大姐的事情,我不会怪她,司令府若是有人说半句闲话,我就剥了他的皮。” 沈晏均弯腰朝沈夫人鞠了一躬,“儿子替良儿谢谢母亲。” 沈夫人摆摆手,“你回去吧,我也累了,去休息会。” 沈晏均看着柳衣扶了沈夫人进了里间才从沈夫人的院子退出去,他回去的时候潘玉良已经睡下了。钱珠儿还在房里看着,怕她突然醒来。 沈晏均进去之后放轻了脚步,轻声对钱珠儿说,“你先回去吧。” 钱珠儿点点头,起了身。 钱珠儿刚走,床上的潘玉良便不舒服的哼了声,沈晏均连忙坐到床边轻轻地拍着她肩,安抚她。 她现在肚子大,既便是心情舒爽的情况下睡的也不大好,没有别的事情也总担心着肚子里的孩子。 一会担心自己睡觉姿势是不是正确的,会不会压着孩子。 觉得姿势对了,她自己又睡得难受。 沈晏均心想,她要是知道休书已经送到了潘府,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反应。 果然,潘玉良两刻钟的时间都还没睡到便醒了,她挣扎着要起身,沈晏均只好将人扶起。 “娘找你何事?” 沈晏均看着她,有些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看着她,潘如芸的事情他是有些等不了,但看着潘玉良现在这样难受,他又有几分后悔。 被人说几句又何妨? 总比现在看着她这样难受着强。 沈晏均不吱声,潘玉良便忍不住往不好的方向猜去。 “娘知道了?” 沈晏均想了想后点点头。 潘玉良身子抖了一下,抓着沈晏均的手问,“那娘怎么说?她会不会对大姐……” 潘玉良知道,很多府上都留着私刑,特别是对于这种事情,晋城里也传过不少。 从前她便当这件是离奇的故事听着,骇人得紧。 沈晏均道,“娘让我写了封休书送去了潘府,其他的话也没有多说,大概……还是念着几分旧情,没有做得太狠。” 潘玉良长长地松了口气,潘如芸被休的事情,原本沈晏均就同她说过,就这几天的事情,她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听到他这话倒也没有太难接受。 两人正说着,赵副官已经带着休书回来了。 红衣在门口说了句赵副官求见,沈晏均便对着潘玉良道,“我去看看就回,你坐一会。” 潘玉良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赵副官是带着休书来的,沈晏均拆开后一看上面只有潘如芸的手指印,并无签字,大概也猜出了潘府的情形。 “属下在潘府撞上了潘二小姐跟裴少爷。” 沈晏均点点头,是他让潘如意去的,这也不奇怪。 沈晏均收好休书,“行了,你下去吧。” 说着又道,“对了,重晓楼那边……你让他赶紧换个院子。” 第105章 睡猪 沈晏均的话让赵副官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属下这就去办。” 潘老爷虽是民,可他的手段一点也不比那些当官的差到哪里去。 潘如芸的事情被抖落出来,潘老爷总是要找个出气的。 沈晏均吩咐完赵副官之后便拿着休书进了里间。 潘玉良看着他手上捏着的信封,“大姐签了?” 沈晏均点点头,“你父亲比你大姐看的明白。” 是啊,潘玉良也不知道潘如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晏均将休书放到一边,“你放心,娘既然已经让我送了休书过去,应该不会再对你大姐做什么的。” 潘玉良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是大姐……是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司令府。” 她哪里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 “你是你,你大姐是你大姐,我分得清,娘跟这府里的其他人也分得清。” 潘玉良扶着肚子不舒服的挪了挪,她知道沈晏均是想让她宽心,她也很想做到。 “我方才睡着的时候,梦见小时候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着红色的喜服,大家也穿着红色的喜服。 我偷偷从窗户爬大姐的房中,大姐坐在床上哭得伤心,连我爬进去她都没有发现。 我去问二姐,大姐为什么哭,二姐说大概是因为要离开家了,舍不得。也可能是因为要去别人家了,害怕的。 我又去爹的书房里把那把勃郎宁偷了出来……” 沈晏均记得,她那时候才到他大腿处,气势却足得狠,拿着枪对着他,一副要往他身上打个窟窿的样子。 潘玉良继续说,“后来我娘说,新娘子都要哭的。可是二姐出嫁的时候并没有哭,二姐夫那时候一进潘家人门就摔跪在门口,二姐在房里听到后笑得喜服都歪掉了。” 沈晏均握着她的手,也不打断她,任她拉拉杂杂地说着话。 潘玉良道,“大姐哭,是因为要离开她爱的人,二姐笑,是因为要嫁给她爱的人,是吗?” 沈晏均安抚地冲她笑了笑,“是吧。” 潘如芸跟重晓楼之前的那些事,沈晏均并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潘玉良看着他问。 “晏均哥哥,你……为什么会帮重先生?” 按理说,她大姐跟重晓楼的事情被他发现,他应该想杀重晓楼的心思都有,他却救了他,还一直在帮他。 他既然能帮得了重晓楼,是不是也帮得了她大姐? 潘玉良把后面想说的话卡嗓子眼,等着沈晏均的回答。 同样的问题赵副官也问过他。 沈晏均道,“重晓楼求过你的命,记得吗?” 救过她? 潘玉良摇摇头,对此全然无印象。 沈晏均道,“你大姐的事为何一直没有人发现,那是因为她每次去见重晓楼都要带上别人,别人哪里会往那方面想呢。 你小的时候,她便带着你去重晓楼那里几次了,每次借着送你回潘府或者去接你的由头…… 有一次,你们在重晓楼那里遇到了柳科长,你大姐怕被人发现,着急忙慌地匆匆走了,但却把你给落下了。 你……那次若不是重晓楼,可能你就出事了。” 潘玉良小时候长的粉雕玉琢的,谁看了都喜欢得不得了,若不是重晓楼,潘玉良落到柳科长的手里,怕是凶多吉少。 那一次重晓楼为了潘玉良得罪狠了柳科长,后来他被关在钱府被折磨了好几天。 柳科长那一群人小倌里呆得久了,什么法子都想得到。 重晓楼一个戏子,他也不怕玩死,等到潘如芸托人把他救出来时,他已经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重晓楼也是个能忍的,若是一般人,怕是早就羞愤自裁了。 沈晏均也是在那一次才发现重晓楼跟潘如芸的事,若非如此,潘如芸大概还能再瞒上一阵子。 潘玉良那一次也被柳科长吓得不轻,烧了三天才退下去,醒来后便把重晓楼那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潘如芸此后也不敢再带着她,日子久了,潘玉良便连重晓楼这个人都忘了。 事后沈晏均寻了个由头,让那柳科长吃了牢饭挨了枪子儿。 “重晓楼这个人,若不是遇到你大姐,或许能有一番作为也不一定,我帮他,就权当还了他对你的救命之恩了。” 潘玉良不知道自己跟重晓楼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她苦笑一声,“我小时候顽劣,倒不知道还曾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玩丢过。” 沈晏均笑笑,“你这小命,若不是我看得紧,早丢了十回八回了。” 说着沈晏均像是回忆般,“你同你同学他们去城郊蓦河那一次,三九隆冬,你们这群离了父母老师,就跟撒了丫子的鸭子似的,居然跑去冰面上玩。” 这事潘玉良倒是记得,“蓦河的冰每年都结很厚,那一次不知怎么的,说裂就裂了。” 沈晏均道,“若不是我派人跟着你们,你们滑下去喂鱼了。” 潘玉良啊了一声,“我还一直以为救我的是陈立远呢。” 她记得当时拉住他的是陈立远,至于是谁拉住陈立远的,当时她吓得魂都快没了,也没看清。 沈晏均呵了一声,“他同你一般大,哪里有力气将你拉出去。” 潘玉良想想也是,问他,“你怎么会派人跟着我。” 沈晏均道,“你小时候顽劣,又不喜欢受拘,你爹都管不了你,我这做姐夫的,哪里能管得狠了,管得狠了你还不得讨厌死我,没办法,只得纵着你,柳科长那次之后,我便在你身边放了人。” 原本只是把她当成亲妹妹般,他同潘如芸再怎么样,他对潘玉良去已然照顾习惯了。 潘玉良歪歪脑袋,同沈晏均说着这些话,倒把潘如芸的事暂时忘在脑后了。 沈晏均似乎也有意在引导她去回忆小时候的事。 “你为什么怕我讨厌你?” 沈晏均哈哈一笑,“你长的好看吧,被长的好看的人讨厌,总是不好的。” 这明显瞎扯的理由,潘玉良倒是还挺受用,心情也明显好多了。 赵副官办事效率也是极高,沈晏均吩咐完之后他便立即将重晓楼从他的那个院子里接了出来。 孙艳菲也在,赵副官看到她似乎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倒是孙艳菲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重晓楼不知道孙艳菲的构造是不是与别人不一样,那夜都没见她不好意思,如今她反倒不好意思了。 重晓楼问都没问就开始收拾了东西,他东西也不多,两个箱子就拎完了。 倒是孙艳菲放在他这的一些小玩意不少,孙艳菲也懒得一个一个去捡,直接往床上铺了条床单,然后把东西全扔到了床上,再把四个角一提,所有东西便都打包好了。 等出了院子,重晓楼才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副官心里想着这重先生可真有意思。 孙艳菲也是一脸惊奇地看着重晓楼,“你不知道什么事你就跟人家走?” 重晓楼没说话,赵副官道,“你的事情潘老爷已经知道了,少校怕他对你不利,让我将你接走。” 孙艳菲头皮一麻,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重晓楼,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而重晓楼在良久之后才说了句,“生死有命。” 孙艳菲越想越不对,她忍了一路,最后还是没忍住,“你……不会真的跟良儿……” 重晓楼跟赵副官同时抬头去看孙艳菲。 赵副官道,“孙小姐,慎言,您这话若是被少校听见了,怕是不好。” 重晓楼也说,“上次我就否认过了。” 孙艳菲转念一想,上次重晓是好像否认过,当时他怎么说的来着,他说……他说潘玉良太小。 孙艳菲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潘玉良太小,那……是潘如芸! 赵副官绕了两条街,将他送到另一个更隐蔽的胡同里。 赵副官道:“院子已经收拾过了,重先生先在这里住了一阵子吧。” 重晓楼点点头,道了谢,赵副官看了孙艳菲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近日少夫人心情不是很好,孙小姐若是无事,便去府里陪我们少夫人说说话,若能令少夫人开怀,少校自然感激不尽。” 赵副官口里的感激不尽实在诱人,孙艳菲连声道,“明天就去明天就去。” 等赵副官走后,重晓楼嘱咐她,“你若是明日去了司令府,切记不可提你我二人之事。” 孙艳菲本来想问为何,转念一想,不禁问他。 “真是潘如芸?” 重晓楼垂首而立,欣长的身子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袍子有些大了,更显得他单薄,露在袖子外的手腕骨节分明。 孙艳菲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已形容,最后定在一个我服你啊大哥的表情上。 “沈晏均的人你都敢动,我孙大侠敬你是条好汉!” 重晓楼吸了口气,拍开孙艳菲拍在她肩上的手。 孙艳菲本来还想再问点潘如芸的事,但看到重晓楼那副被阉成了太监的样子,又有几分不忍心。 孙艳菲想了想,良久之后才说,“我今夜回趟陈府,明日去司令府,也不过来了。” 重晓楼点点头,然后说,“你我做戏做了这么久,陈立远应该已经信了吧……” 孙艳菲扬扬眉,“那只猪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反正他说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不然应该死得很惨。” 重晓楼本来想让她以后不要再来了的话在听到她这话后,又咽了回去。 随她吧…… 如今他这样,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孙艳菲骂完陈立远之后又说,“唉,你说,我要是能让良儿心情变好,沈晏均会怎么感谢我?” 重晓楼摇摇头,并不是很想回答她这个问题。 孙艳菲自顾自的说,“若是我找他借一门大炮,直接把陈府轰了……” 重晓楼头疼地看了她一眼,“便是寻常百姓司令府也不是想杀就能杀的,更何况陈立远的父亲……” 孙艳菲嘿嘿两声,“我就说说嘛,过过嘴瘾,谁让那头猪总是拿救命之恩要挟我。幸好良儿把他给废了,你说要是他让我以身相许,我对着那头猪,哪里睡的下去……” 重晓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咳了起来。 孙艳菲狐疑地看了重晓楼一眼,等缓过神来后也有些尴尬,连忙摆了摆手,“你走了走了,您慢慢咳着。” 沈晏均以为潘老爷再怎么样也不会虎毒食子,不过,显然他还是低估了潘老爷。 当夜,潘老爷便命人煎了药端去给了潘如芸。 潘如芸了解潘老爷,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死死闭着嘴巴怎么也不肯喝。 管家直接命了下人掰开她的嘴将药灌了进去,一碗药,尽管潘如芸不配合,也被灌了一小半碗进去。 喜儿在一边咬着手看着,根本不敢去帮她。 潘老爷对自己的亲女儿都如此,她一定死定了。 潘如芸拼命抠着嗓子眼想把药给吐出来,但药已下了肚。 “我要见我娘,快,我要见我娘……” 管家见药已经灌下,挥了挥手,把方才他带进来的几个又都带了出去,柴房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接着是落锁的声音。 潘如芸趴在地上,面如死灰。 “喜儿,喜儿……” 喜儿摇着头,完全沉寂在自己的思绪里,她不想死,一点都不想死。 潘如芸还在叫着她,“喜儿,快去喊人,让我娘过来,她一定不会这么对我的,你去喊我娘。” 喜儿摇着头,笑了笑。 “小姐,没用的,您把这孩子打掉,以后还是能过日子的。” 至于她…… 潘如芸喝下去的药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就见了效,她很快就在地上打起了滚,疼痛难忍的样子。 喜儿好半天才动了一下,掏了块帕子塞进潘如芸的嘴里,“小姐,您要是疼就咬着。” 岂止是疼,潘如芸疼得牙都快咬断了,她感觉有双手在她腹中搅着,撕扯着。 没了……她的孩子没了…… 第106章 真朋友 孙艳菲回到陈府,差点又跟陈夫人掐起来,她袖子都撸了起来,一副老娘才不怕你的样子。 陈夫人被她气得差点一个白眼翻过去,抖着手指着陈立远半天没说出话来。 陈立远看了孙艳菲一眼,直接让丫鬟把陈夫人扶回了房。 陈立远身边不习惯带人侍候,孙艳菲用她自己的话说,她自己都是一个侍候人的,自然也没什么丫鬟,陈夫人跟她身边的人一走,屋子里便只剩下陈立远跟孙艳菲了。 陈立远问,“你跟姓重的怎么样?” 孙艳菲装作害羞的捂了捂脸,“还好。” 陈立远眉毛跳了跳,忍了忍,“潘如芸被司令夫休了。” 孙艳菲立即放下手,一脸震惊,“真的?” 她这状态转化的太快,她咳了一声后自圆其说的道,“唉呀,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陈立远又问她,“你跟重晓楼睡过了?” 基本上,孙艳菲这个人觉得自己活得已经够直白的了,但遇到比她还直白的,她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这种问题……” 陈立远无视她的惺惺作态,“你一个妓女,跟人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孙艳菲咬咬牙,心里道,她沈晏均欠了她人情,她一定要找他要门大炮,不能把陈府轰了,也要把这姓陈的嘴巴轰得稀巴烂。 “你生活又不顺了?我又没惹你,干嘛打我不痛快?” 陈立远忍着想要掐死她的冲动,“我只是在提醒你,潘如芸被休,重晓楼跟她很可能会在一起,到时候你……” 陈立远话还没说完便停住了。 孙艳菲十分瞧不起他这种故作姿态,一个大男人,喜欢谁就去争取,讨厌谁就去打一架,这般阴谋阳谋的算计,在她面前说这番话,真是令人作呕。 她道,“陈同学,你还指望妓女有情?我这不……也是为了完成你给我的任务吗?虽然我觉得你这番曲线救国的行为可能到头来要扑个空,但我欠了你一条命,就当是我还了。 人家重晓楼都比你看得清啊,你瞧他跟潘如芸的事情都闹到这般地步了,沈少校还救他呢。” 孙艳菲就是看不懂陈立远这个人,一说话就忍不住要呛他,但呛完之后又十分后悔。 毕竟她还是怕死的。 见陈立远一脸阴沉地看着她,孙艳菲连忙道,“我明日去司令府看良儿,我先去休息了,您……慢慢坐。” “站住!” 孙艳菲停住脚。 陈立远站起身,“你明日去司令府?” 孙艳菲点点头。 陈立远想了想道,“我同你一块去。” 孙艳菲看着他道,“那个,是你要跟我一块去的啊,若是良儿再让人揍你一顿可不关我的事。” 陈立远不耐地道,“你去休息吧,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司令府。” 孙艳菲撇撇嘴,迅速脚底抹油地溜了。 第二日孙艳菲便同陈立远一起去了司令府,若是陈立远一个人,门房肯定是不会放行的。 他们来的时候,沈晏均陪着潘玉良在花亭里坐着,她原本是想回一趟潘府看看情况。 这个时候沈晏均怎么可能会让她回去。 孙艳菲能来府里陪潘玉良说说话,沈晏均觉得或许潘玉良能心情好一点也说不定。 不过,待他看到陈立远时,不免挑起眉头,看了孙艳菲一眼。 孙艳菲心道,完了,大炮肯定是没了。 她快速地走了两步,离陈立远远了一些,好撇清关系,表示他们真的不是一伙的。 “陈少爷怎么拔冗过来了?” 陈立远假假地笑了笑,“良儿同我也是同学,来看看她也是应当。” 这话……沈晏均还真无法反驳。 一直在发着呆的潘玉良回过神来,看了沈晏均一眼,然后道,“也没见你带上东西,空着手来,白吃我们府上的米么?” 上次他们见面,潘玉良还因为他把潘如芸的事情透露出去生气,现在她肯这般讲话,陈立远还是高兴的。 “瞧我,来的匆忙,都给忘了,下次一定补上。” 孙艳菲瞧着他明明发被说了还一脸高兴的样,心想这人是有受虐倾向吗? 潘玉良道,“既然你下次才带东西过来,那这次我就不留你吃饭啦。” 这逐客令下的……孙艳菲觉得潘玉良跟她有得一拼了。 陈立远也没真的要赖在这吃饭不可,笑了笑说,“听说你这几日不舒服,我便想着来看看你,如今看你没什么事,我也就走了,改日一定带着礼物来看你。” 潘玉良叹了口气,“我在这司令府能缺什么,我方才就是随便说说的,你不用破费。” 她也不需要他来瞧。 沈夫人会知道潘如芸的事,说不定就是他走漏的风声。 他自己家的事都掰扯不清楚,插手别人家的事做什么?有病吗? 陈立远还想说什么,沈晏均已经道,“我送陈少爷出府吧。” 沈晏均说着已经起了身,往花亭外走了两步,陈立远不得不跟上。 沈晏均克制着将人直接扔出府的冲动,维持风度地将陈立远送到府门口。 “我若是你,根本不会做这么不自量力的事。” 陈立远道,“我若是你,被扣了这么大的绿帽子,也不会这么能忍。” 两个人都往对方身上扎着刀子,可惜的是,对方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痛不痒的。 孙艳菲踮着脚看着沈晏均跟陈立远走远,啧啧了两声,“看你平时不声不响的,我还以为你转了性子,当起了贤妻良母,原来是藏着呢。” 潘玉良见着孙艳菲还是有几分高兴的,再加上方才损了陈立远一通,心情比先前已经好上了许多。 红衣见她高兴了,孙艳菲指手划脚地让她去倒茶她便也心甘情愿地去了。 潘玉良道,“我的人,才不给别人欺负。” 孙艳菲边点头边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潘玉良问她,“你怎么来了?还跟陈立远一起,他找你麻烦了?” 孙艳菲道,“那倒没有,他就是脸皮有点厚,听不懂别人的拒绝之意。” 潘玉良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有所指,笑了笑没说什么。 孙艳菲又问,“你们家那位客人呢?” 红衣道,“这么早,堂少夫人估计以为少夫人还在休息,晚点就会过来了。” 孙艳菲厥厥嘴巴,“你是嫌我来早了呗。” 潘玉良拉了拉她的手,“行了,你就别每次过来都调戏我的丫鬟了。” 孙艳菲耸耸肩,又道,“你……” 这才刚说出一个你了,就被已经去而复返的沈晏均给打断。 “你今日来,可是闲了?” 孙艳菲看着他,又看看潘玉良,“我怎么觉得你家夫君说话带坑的。” 潘玉良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干脆说他说话带把铲子得了。” 孙艳菲摇摇头,“人家都道夫妻在一起久了,两个人的性子就会越来越像,我觉得这个人家说的很对。” 潘玉良不理会她的调笑,问他,“你许久没来了,最近在忙着做什么?” 孙艳菲往沈晏均那里看了一眼,潘玉良生心疑虑,“你看他做什么?” 孙艳菲咳了一声说,“我最近在追求一个男人。” 潘玉良想笑又不敢笑,怕自己动作太大,肚子里的孩子闹腾。 “你……这么惊世骇俗的吗?” 孙艳菲道,“没办法啊,我这不欠陈立远那头猪一个人情吗?我得还啊,他让我去跟我家套近乎,我可不得听她的吗?” 沈晏均看着她道,“两军交战,你若成了俘虏,定然是最先叛变的那一个。” 孙艳菲无可厚非,“保命要紧啊。” 沈晏均坐在潘玉良身边,扶着她的腰道,“你还是离她远点吧。” 潘玉良倒是拣到了重点,“你这不是害人家吗?” 孙艳菲沉默了一会,似乎觉得潘玉良说的有道理,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害了就害了。” 孙艳菲几次想说她跟重晓楼的事,但重晓楼嘱咐过他不能说,沈晏均肯定也知道了她跟重晓楼的事,而且每次她刚要有说的苗头,沈晏均就会立即打断她的话,几次下来潘玉良都发现了不对劲。 “你干嘛总打断她说话。” 沈晏均坦然道,“她这人说话没个轻重,我怕她再惹你不高兴。” 潘玉良也没往别处去想,“没事的,我们是朋友,又不是像你们那些同僚,没个轻重就没个轻重。” 孙艳菲立即惊叹地说,“哇,真朋友啊!” 然后又道,“我说话没个轻重你不介意,那我做事也没个轻重,你会不会介意?” 潘玉良道,“只要你不是故意的……” 孙艳菲稍微放了一点心,重晓楼的事她还真不是故意的啊,鬼知道那个富家太太就是她姐姐啊。 她要是早知道,她宁愿被陈立远那头猪睡一百次啊。 还有这沈晏均也是的,他是不是毛病啊,居然会把自己的太太的姘夫放在自己身边做事。 他是不是被气得气血逆流,坏了脑子? 第106章 手术 孙艳菲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十分识大体之人的,沈晏均在这,她那胡说八道的本事便收了至少五分。 这对她来说,太难了。 等到钱珠儿一来,她便忍不住。 “沈少校,您看,这边都是女眷,要不……您去忙?” 潘玉良也道,“我们就在这说着话,没事的。” 沈晏均想了想,“若有事让红衣去喊我,院子门口也有府兵,不能让阿板离你的身,记得喝水,饿了就让厨房送吃的过来……” 沈晏均细细的嘱咐了一遍,潘玉良一一答好。 红衣一再保证能完成沈晏均的嘱咐,沈晏均最后又警告性地看了孙艳菲一眼,这才去了书房,看上去还是不大放心的样子。 钱珠儿笑而不语,孙艳菲就没那么给面子了,啧啧了好几声。 “这男人要是腻起来,也是很倒牙的。” 潘玉良扶着肚子笑了笑,“我这肚子越来越大,我自己紧张,他也紧张。” 孙艳菲不自在地挪了挪,“我本来不想把注意力放到你肚子上的,别说你了,我看着都紧张。” 潘玉良难得见她也有害怕的事情,忍不住笑了笑。 “日后你也是做娘的。” 孙艳菲做了个相对艰难的表情,“可以去大街上捡吗?” 潘玉良像是早已习惯她的语出惊人,除了有些想笑,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头回见到孙艳菲的钱珠儿连声咳了咳,她身边的她丫鬟连忙给她又是拍背又是倒水。 潘玉良假意地瞪了孙艳菲一眼,“你瞧,吓着我家的客人了。” 孙艳菲感叹,“真是人不如新呐。” 说着又对着钱珠儿弯了弯腰,“这位小娘子,是我的错,给您赔不是了。” 她这样一来,弄得钱珠儿倒有些无措了,连连道,“不妨事不妨事。” 孙艳菲之前嚷嚷着要见见钱珠儿,现在见着了,看钱珠儿也就一般小姐少夫人的样子,也没什么特别的,比起潘玉良,还算是无趣的,便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同她说什么的兴致。 潘玉良想起方才被沈晏均打断的话,忍不住又问她,“对了,你追的那个人,你成功了吗?” 孙艳菲一碗茶都见了底,举了举杯子,示意红衣再给她续一杯。 钱珠儿的丫鬟眼疾手快地帮她把茶续上,孙艳菲道,“小红衣,你瞧瞧人家,多有眼力见。” 红衣算是发现了,这人,就不能给一点好脸子。 钱珠儿虽然不知道潘玉良说的怎么回来,但还是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她们说话。 孙艳菲又做作了一会,才道,“我单方面的宣布我成功了。” 潘玉良忍不住发笑,“还有单方面的?” 钱珠儿也一副忍俊不襟的样子。 孙艳菲道,“为了不让陈立远那头猪找我麻烦,我必须成功啊。” 潘玉良忍不住提醒她,“你别猪啊猪的叫习惯了,当着他的面也这么喊他,当心他真找你麻烦。” 说起陈立远,孙艳菲便有些忍不住要说起陈夫人的事了。 元微微还在的时候,陈夫人整日防着她,一副深怕她会赖上她宝贝儿子的样子。 结果元微微一死,陈立远并无再娶的打算,陈夫人便急了。 现在只要一见着她,陈夫人整张脸便都写着,“我儿子这么好,你为什么还不嫁给他?” 这位陈夫人实在是太好玩了。 孙艳菲说完问她,“你说,是只有陈夫人如此,还是现在的官太太都是这般?” 潘玉良道,“我也是官太太啊,我要是生了儿了,定然也不要你这样的,太能说了,娶了你进门还不是只有被欺负的份。” 孙艳菲上前,把手放在潘玉良的肚子上,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手般,肚子里的孩子踢了踢。 孙艳菲一副十分惊奇的样子,“他……在你肚子里动。” 潘玉良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由着孙艳菲摸着她的肚子。 孙艳菲又道,“不如我们结个亲吧。” 潘玉良再次扑哧出声,“跟你去外面捡的孩子吗?” 孙艳菲还震惊在人的肚子居然会放下那么大个活物进去,纠结地道,“说不定我哪天就也生了个呢,这太神奇了。” 潘玉良只当她是胡言乱语,也没当真。 倒是钱珠儿有些好奇地问,“孙小姐可是许了人家?” 孙艳菲呵呵呵地笑着,摆摆手,“我哪里是什么小姐,也没什么许不许人家的……” 钱珠儿看着孙艳菲的样貌及打扮,她今日还算是收敛的,没有穿她上次穿的那个红艳艳的紧身旗袍,今天换了件大绿的,腰身也是宽松的,只是脸上仍是浓妆艳抹的。 看她的样子也的确是不像什么正经人家的小姐,不过钱珠儿对她倒没什么偏见,况且她也知道这个孙小姐是潘玉良的同学。 “孙小姐谦虚了。” 潘玉良道,“她可不知道谦虚二字怎么写的。” 钱珠儿是个不太会找话说的人,她来潘玉良这之边就在想着究竟要怎么安慰她才好。 如今在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这孙艳菲太能找话说了,说话又十分幽默风趣。 “我若是男子,便娶孙小姐这样的。” 潘玉良捂着肚子笑,“那你可得排队了,我已经先预约了。” 孙艳菲满脸黑线,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没事招惹上两个女的做什么? 书房里,沈晏均坐在书案捧着本书发呆,赵副官垂手立在一边。 在沈晏均第三次揉眉的时候,赵副官终于忍不住。 “少校,您不怕孙小姐说漏嘴,将她跟重先生的事说出来?” 重晓楼跟孙艳菲的事也是沈晏均开始没有预料到的,他没想到陈立远会做这种事情。 这手笔,倒像是像了他父亲陈局长的风格。 “你说,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我怎么都想不通陈立远做这件事的目的。” 赵副官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陈立远此处倒像是为了讨好重晓楼似的。 可问题是重晓楼有什么值得他讨好的? 若说他是冲着沈晏均来的,也说不通。 沈晏均跟潘如芸本就没什么感情,陈立远让孙艳菲接近重晓楼,对沈晏均来说,根本动不他分毫。 “少校,会不会只是个巧合?” 沈晏均摇摇头,“不,经过陈局长的事情,陈立远已经不是以前的陈立远了,他不会做无用的事。” 沈晏均揉揉眉心,叹了口气。 赵副官又道,“那会不会是重晓楼身上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沈晏均沉默了片刻,“也许吧,你去查一查,要尽快。” 赵副官应了声是,又说,“孙小姐那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沈晏均摇摇头,“孙艳菲是聪明人,她若是知道什么,一定会第一时间就找机会告诉我,再说她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重晓楼跟潘如芸的关系,估计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孙艳菲从那样的地方出来,人情世故已经看得透透的。 她知道陈立远是个靠不住的人,她若不想被人随意拿捏,就必须找个更靠得住的靠山。 对她而言,司令府才是最好的选择,沈晏均相信,她应该宁愿得罪陈立远,也不会愿意得罪司令府。 赵副官道,“属下立即去重先生那边查查。” 沈晏均点点头,重晓楼出入于晋城官家太太的后花园,也许他身上真有些他还不知道的事情也说不定。 潘如芸的身子本来就不怎么好,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强求,如今潘老爷不管不顾地让人给她灌了碗药,等到潘夫人终于拿了钥匙能进柴房的时候,潘如芸已经完全不醒人事,如同死过去了般。 柴房里全是一片血腥之气,潘夫人又哭又喊的,让人将潘如芸送去医院,却被潘老爷给拦了下来。 潘老爷让人去请了大夫,又命人将潘如芸抬去了房里,喜儿愣愣地跟着,跟着府里的其他丫鬟帮着潘夫人给潘如芸擦身换衣。 潘如芸不停地冒着冷汗,身上的血似流了尽了般,整个人看上去惨白毫无血色。 潘府常用的那个大夫背着药箱进了府,替潘如芸诊过脉之后大惊之色。 “这……还是赶紧送医院吧,再拖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潘老爷哪里肯,潘如芸这一进医院,便是等于告诉外面的人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被休本已是没有脸面的事情了,她有孩子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 潘老爷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潘如芸,众人挤在潘如芸的房里团团转的时候,他只在书房里呆着。 潘夫人心疼潘如芸,眼见着潘如芸好脸色发越来越白,只好咬着牙去书房求潘老爷。 她拉着潘老爷的袖子跪了下来。 “老爷……如芸可是你的亲女儿啊!” 潘老爷一甩衣袖,“我没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儿。” 潘夫人道,“不知廉耻也好,别的什么也罢,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不能要了她的命啊。” 潘老爷一点也不为所动,像是就是要铁了心要她的命般,潘夫人求了又求,他就是不肯松口。 潘夫人没有料到潘老爷竟然真的这般狠心,回了潘如芸的房间,看见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潘如芸,泪如雨下。 最后还是喜儿小声地说了句,“夫人……您要不,请二小姐帮帮忙。” 潘夫人愣愣地看了喜儿一眼,随即反应过来。 别人潘夫人也不放心,她亲自去的裴府。 潘如意本已打算不再管潘如芸的任何事了,但她又做不到潘老爷那般狠心。 潘夫人在她面前哭得像个泪人,她纵使对潘如芸千般万般生气,见着潘夫人这样也还是不忍心。 裴思远今日没有去银行,留在府里,就是怕再出什么事。 他看出潘如意有些动摇了,想劝一劝她,其他事可以先放一边,还是先救人要紧。 他这边刚要劝,那边潘夫人便已经道,“如意,那可是你亲姐姐啊,方才娘在府中已经对着你爹跪下来了,你是也想娘对你跪下么?” 裴思远还真怕潘夫人说得出做得到,赶紧把她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潘如意又气又急,忍不住地道,“我大姐、我大姐,便是由您这般教出来的,出了任何事都寻别人的错,都归咎于他人,拿别人对你们的感情逼迫,她能有今日,是您一手教出来的,是她活该是她咎由自取!” 潘如意说完也忍不住地流出泪来,胸膛剧烈起伏着。 她太生气了,潘夫人这般,是在陷她于无情无意这地。 裴思远稳住潘夫人,又去劝潘如意。 “如意,这个我们回头再说,现在救人要紧。” 潘如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擦了擦眼泪,收了收情绪,“我去给梁医生摇个电话,爹既然不肯送大姐去医院,谁劝都不好使,我给梁医生摇个电话吧。” 家里的人都被裴思远支开了,潘如意给梁医生摇电话的时候潘夫人就在边上。 潘如意在电话里把潘如芸现在的状况跟梁医生细细说了一遍,梁医生自然不会管潘如芸好端端的干嘛要喝堕胎药,他沉吟了片刻后严肃地说。 “这种情况还是要送医院的,要做手术的,她原来吃的那药本就有问题,如今这堕胎药一下,会要人命的。” 能送医院自然是好,可眼下潘老爷根本不让人送潘如芸去医院。 潘如意想了想,“梁医生,如果是在家里呢,家里可以做吗?” 梁医生想也没想地就道,“不行!莫说潘府了,便是司令府也不具备这个条件” 梁医生是正儿八经留过学的西派医生,原则性更要强一些,在家里动手术,这种话也就潘如意敢说,他想都不敢想的。 潘如意看了在她边上心急如焚的潘夫人一眼,心一横,交着牙说。 “梁医生,就当是思远又欠了你一个人情,手术我们就在家里做了,你要什么我们都配合,是死是活……听天由命,跟梁医生完全没有关系。” 潘如芸不送医院,在家里这么拖着也是死路一条。 与其这么拖死,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了。 即便是有了潘如意的这句话,梁医生还是不愿意。 “裴夫人,也请您理解一下,我是个医生。” 裴思远见潘如意似乎跟梁医生说不通,上前接过电话。 “老梁,是我,思远。” 梁医生一听梁思远的声音,心下就有了几分了然。 看来这司令府的少奶奶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了。 他再三斟酌了一番,最后道,“好吧,你派辆车过来吧,我要收拾些东西,还要带两个人过去……而且,是死是活我可不保证。” 裴思远松了口气,“谢谢你了,老梁。” 梁医生也是头大,“你要真想谢我,可千万别再找我做这种事了。” 裴思远跟他保证,“最后一次了,人命关天,我们也只能找你了。” 梁医生连忙打住他,“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一说我就有压力了。” 裴思远也不多废话,“我现在就派车过去接你,我在潘府等你。” 等挂了电话,裴思远立即从府上派了辆车去梁医生的医院,又坐着潘夫人来时坐的车,跟潘如意同潘夫人一块去了潘府。 等到梁医生来的时候,潘如芸已经换了几身湿的衣服下来,都是出汗汗湿的。 梁医生上前一看潘如芸的情况,心下就有了几分了然。 至于潘家人为什么执意不肯把人往医院里送,梁医生也没多问,他医术高明,口碑好,找他的多是官宦人家,像潘府这样的,都已经算少了。奇里奇怪的事情见得多了,便也不再奇怪了。 等看完潘如芸的情况后,梁医生对着房内的几人道,“在家里动手术,即便是手术成功了,也很容易感染,感染也同样是会死人的。” 潘如意冷着脸不说话,裴思远也不好说什么,这里唯一能拿这种主意的便只有发潘夫人了。 裴思远道,“娘,这手术做还是不做,只有你能拿主意。” 潘夫人抹着眼泪心里责怪着潘老爷的心狠,咬着牙道,“做吧做吧,死了我认了。” 潘如意松了口气,扶着潘夫人出了房间。 梁医生自己带了两个人,潘如意又给他留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丫鬟,其他人便都退出了房间。 需要用到的东西梁医生在电话里已经事先嘱咐过,他来之前就已经备好了。 潘如芸在手术的过程中疼醒过来,梁医生已经让护士给她打过麻药了,但麻药在医院已经控制了,他也只拿到了一支。 或许真的是太疼了,一支对潘如芸来说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她疼得直抽气,感觉有人在她肚子里拿着什么,意识模模糊糊的,到后来,她便反反复复的,疼醒过来,又疼晕过去,她连喊的力气都没有。 中途甚至一度连呼吸都没有,梁医生只得抽了个护士让她给潘如芸渡气。 一边潘府的丫鬟看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梁医生也顾不得其他,只求快点把手术做完,而潘如芸最好不要在手术的途中死掉。 将近两个时辰后,梁医生看着潘如芸肚子上缝好的伤口,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让人将门打开,一直在门口等着的潘夫人跟潘如意立即进了房。 裴思远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往里进。 屋子里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梁医生净了手,解下口罩,又脱下身上满是血的外袍,丫鬟手忙脚乱地收拾着里面的残局。 梁医生嘱咐道,“屋子里要保持干净,记得通风,越少人进来越好,以免增加感染的机率,暂时不要动她,每日喂水即可,等到好一点了再喂白粥,切忌不可大补。” 潘如意点点头。 忍不住地问,“梁医生,我大姐会没事的吧?” 梁医生道,“现在还不好说。” 像潘如芸这样的,说句实话,进了医院都不一定能活,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地方动的手术。 梁医生这一趟入潘府,潘夫人拿了一叠银票给他,她连数都没数。 梁医生往裴思远跟潘如意那里看了一眼,裴思远没有阻止,潘如意也道。 “梁医生,你跟两位护士小姐都辛苦了。” 梁医生这才接过银票,“如此,就多谢潘夫人了。” 潘如意将人送到门口,又说,“梁医生,今日之事还望……” 梁医生笑笑,“裴夫人放心,我会交代好的。” 潘如意点点头,再次说了声谢谢。 潘府一片戚戚之色,府里的人人人自危,深怕一个不小心被牵怒,昨个晚上,潘老爷还打了两个下人一顿板子。 裴思远毕竟是外人,又是个男的,也不好多呆。 “如意,要不我先回去吧。” 潘如意想了想,“我同你一块回吧。” 该做的她都做了。 两个看着潘夫人无暇顾及的样子,便也没打招呼,相偕着离开。 待走出潘如芸的院子,潘如意又道,“等等,先去我爹那里一趟。” 裴思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潘如意找潘老爷是为了什么事。 两人来到潘老爷的书房,看着扔了一地的书,两人也知道潘老爷心情十分不爽。 这个时候了,又有谁的心情是好的。 “爹……” 潘老爷见是他们二人,嗯了一声,问她。 “现在外面可有说什么?” 潘如芸无奈地道,“我们没注意。” 裴思远安慰地说,“现在世道乱着,事情多,大姐的事应该也没什么人会议论的,岳父大人不要太过多虑。” 他这明显安慰的话,潘老爷也没多说什么。 潘如意想了想,也顾不上潘老爷心情好不好。 “爹,您……是不是在走私?” 潘老爷抬头看了潘如意一眼,这事他本来是瞒着别人做的,潘如意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便也承认了。 “赚钱而已。” 潘如意抽了口气,“爹,您跟大姐一样疯了吗?” 潘老爷不高兴地道,“你这叫什么话?” 潘如意说道,“在这晋城,您就得依着晋城的规矩,那种做不得的事,您为何要去做,您就不怕……” 潘老爷道,“在这晋城规矩都是他沈家立的,这晋城既无我立足之地,我便只能想其他退路了。” 潘如意不可思异地看着他,“谁说您在这晋城没有立足之地的?” 潘老爷不欲与她多说,只道,“你不懂。” 第108章 什么时候能生 潘如意不知道潘老爷哪里来这么荒唐的想法,就算没有潘玉良,若是潘老爷安安份份的做自己的生意,别的不敢说,至少在这晋城,还没有人敢动得了他。 连潘如芸这么大的事情,沈晏均都能一忍再忍,他一个老丈人,谁会动他? 潘如意气得浑身发抖,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潘老爷道,“潘家的钱财多少人眼红,就是他司令府,同我潘家结亲,看上的不也是我们的钱吗?” 潘如意闭了闭眼,“父亲,您的这些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潘老爷道,“你别管什么时候有的,这是事实,如今到了这个时候,我求自保也没什么不可。” 潘如意道,“希望你真的是在自保,而不是在自毁。” 潘老爷本就因为潘如芸的事一肚子的火,听到潘如意这样说,十分不高兴地道,“你这叫什么话?” 潘如意也忍不住地高声道,“在这晋城,您不想着跟司令府拧成一块,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事情,沈司令一再在你们商会申明过,不许你们做那些事情,您到底在想什么?” 潘老爷僵着脸到,“怎么,你现在在教训你老子?” 潘如意梗着脖子,还想再呛声,裴思远立即拉住她,先行说了句软话。 “岳父大人,如意也只是担心您,担心潘府,毕竟我们都觉得跟司令府做对不是什么好事。” 潘老爷对裴思远也不好发火,只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那今日便告诉你们也无妨,这晋城,不是我潘家久居之地,我们打算离开,去上海。” 潘如意震惊地看着潘老爷,不敢置信。 “父亲,您要离开?您在晋城都呆了一辈子了,要离开?您想过后果没有?去了上海又可有你的立足之地。” 潘老爷摆摆手,“我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了,上海那边也已经打点好了,最近我也认识了不少那边的人,大家都十分热情,我去上海立足也不是什么难事。” 潘如意觉得潘老爷这是在晋城舒服日子过得久了,把该记得的事情都给忘了。 裴思远看潘老爷一副主意已定的样子,便知道他计划这些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又岂是潘如意三言两语能说得动的。 “岳父大人,我同如意也没什么其他意思,只是潘府家大业大,而且牵连甚广,还是要三思而行。” 潘老爷道,“这晋城肯定是呆不得的,你大姐如今这样,她在晋城也呆不下去,日后去了上海,她还能重新生活,为父也是考虑再三过的。” 潘如意在心里冷笑,他说的倒是好听,潘如芸的事也就这两天才发生的,他哪里是为了潘如芸? “父亲,若你还当我是你女儿,这事我不同意,你做的那些事,我愿意帮你从中周旋,你就此收手。” 潘如意不若裴思远还把话说得软,她就差直接跟潘老爷拍桌子。 潘老爷也道,“不可能!” 他准备了那么久,该打点的钱都已经打点了出去,就差临门一脚了。 潘如意气得心口直疼,裴思远见潘老爷这样便知道劝不了了,但若是眼睁睁地看着潘老爷做这种事……他毕竟也是潘如意的亲生父亲。 “岳父大人有没有想过,或许您做的这些事情司令府早已知晓,如若他们有心不放您出这晋城,您又当如何?” 裴思远查到的那些事情,很多都是从沈晏均那里知晓的,这说明潘老爷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他早就一清二楚了。 潘老爷沉默下来,捻着胡子想了想。 “你倒是提醒我了……” 潘如意瞪了裴思远一眼,裴思远暗自拉了拉她的衣袖,“我们也都是为了岳父大人跟潘府好,这等大事,还是得想清楚了才行。我跟如意出来也有一会了,我们就先回去了,若有事情,您差人去裴府同我们说一声就行。” 潘老爷点点头,“你们去吧。” 裴思远拉着潘如意出了潘府。 一出潘府大门,潘如意便甩开他的手,“姓裴的,你什么意思,我爹犯浑,你也跟着他一起犯浑吗?” 裴思远苦笑着将人拉进车里,知道自己纯粹是被牵怒的,也不同她计较。 “你父亲只怕是已经筹划了许久了,是不会轻易因为我们几句话就改了主意的。” 潘如意皱着眉,“那怎么办?” 在这晋城,他们再怎么样还能帮上点忙,倘若潘老爷真的离开晋城了,到时候他们在上海若是有什么事,可就远水救不了近火了。 潘老爷要走,凭他们两个是拦不住的。 裴思远心里想着的是,不如就由了潘老爷,他虽然把潘老爷说的那些事情告诉了潘如意,但潘如意一个成日在家的富家太太,是想像不到潘老爷做的那些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早已经把自己推向了深渊。 如同他自己说的,这晋城他是呆不下去的。 不过这话他是万不敢说出口,只是说,“我方才的话已经提醒过他了,岳父大人应该会好好想想的,你这个时候跟他呛,他反倒听不进去。” 潘如意点点头,“那也只能这样了。” 潘如意看了眼车窗外,又说,“我想去看看良儿。” 裴思远道,“改日吧,我们出来时间也不短了,思齐跟朝煦还在家里。” 潘如意只好放弃去司令府的念头,她是为人媳妇的,娘家的事情再大,婆家的事她也不能丢开。 “那我明日再去。” 裴思远点点头,“好,娘那边我去说。” 孙艳菲为了能让潘玉良高兴点,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说了几个介于好笑跟不好笑之间的笑话。 潘玉良也十分给面子的笑了几声,不过也看是出来敷衍之意。 孙艳菲叹口气,心想这潘如芸还真是有些害人哪。 孙艳菲嘴巴不停地说着,早就从张三李四身上说到了自己的身上。 潘玉良听她自己的事可比听别人的事情来劲,孙艳菲才起了个头,她便一直在问,“然后呢?” 孙艳菲只好顺着往下讲,反正,这事迟早也是要告诉潘玉良的。 她把她同重晓楼的事细细的说了一遍,隐去了重晓楼的名字身份。 特别是她跟重晓楼的那一夜,潘玉良跟钱珠儿都是嫁了人的妇人,但听到她如此明目张胆地把这种事情说出来,还是有些服气的。 潘玉良倒还好,对孙艳菲毕竟有些了解,这种事虽然惊世骇俗,但若是干的那个人是孙艳菲,倒也不难理解。 不过,钱珠儿就听得直发懵了,她原以为自己是个胆大的,没想到这孙艳菲更是胆大,忍不住地说。 “你们既没有父亲之命媒妁之言,也没有什么感情,若是日后……” 孙艳菲笑笑,“想什么日后啊,谁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眼前的才是重要的。” 钱珠儿觉得她说的也对也不对,正困惑着,潘玉良对她说道。 “你别操心她了,若是有人敢负她,她也能从人家身上扒层皮下来,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孙艳菲连连点头附和着说,“是啊是啊,还是良儿了解我。” 红衣在一边听到她同别的人在一起了,大大地松了口气,管他是谁,只要她不来司令府作妖就好。 孙艳菲在说她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有好几次就要忍不住说出重晓楼的名字了,但到最后还是没有说,看着潘玉良大肚子,她便开不了口。 要是潘玉良因为她出点什么事,沈晏均绝对能弄死她。 她想着,要不……还是等潘玉良把孩子给生下来再说吧。 孙艳菲一边想着一边把陈立远翻来覆去地诅咒了一遍,她一直想不到陈立远让她去接近重晓楼的目的,现在看来,他就是想让她跟潘玉良反目成仇啊,用心何其毒也! 沈晏均在书房里难得的烦躁得坐不住,起先还坐在椅子上,后来干脆起了身,来回地在书房里踱着步子。 沈晏庭早上吃过饭之后去了学堂,没一会又回来了,沈夫人现在也没心思管他。 他本来找沈晏均有事,去潘玉良的院子里扑了个空之后就又转到了书房这边来。 若是往常,他还会潘玉良那里呆一会,陪她说说话。 但他一见孙艳菲在,立即跟个兔子似的溜了,那个女人可真是太可怕了。 沈晏庭探头探脑的进了书房,先是看到挂在墙上的那副孙艳菲送给潘玉良的画。 这副画他听过潘玉良吹过几次牛了,但潘玉良越是吹牛他就越是不想看,如今见到了,便觉着,也怪不得她要吹牛了,这画确实值得吹个三天三夜的。 沈晏庭的眼睛还在画上看着,沈晏均已经出声。 “何事?” 通常情况下,沈晏均用词越少说明他心情越糟糕。 沈晏庭转过身,硬着头皮道,“近日我同学他们都在商量着留学的事情……我想问问大哥的意见,一直没找到机会。” 沈晏均坐回椅子上,脸上倒没表现出什么不耐烦之意,但语气也算不上好,“你自己怎么想的?” 沈晏庭心里觉得沈晏均还真是一点兄弟情都没有,他小声地道,“我就是没想好,这才来问大哥。” 不知为何,沈晏均总觉得静不心来,平日里对别人还能勉强地拿出几分耐心来,今日却是一分都不剩了。 “你长大了,该自己拿主意了,若是别人替你拿了主意,日后你后悔了,又会对别人生出怨愤,不如你自己看着办,是好是坏,全都自己承担。” 沈晏庭被沈晏均这一通说的整个人都蔫了,他是怎么又在一这一瞬间长大了? “大哥是不是……有烦心的事?” 沈晏均刚想说你还小大人的事少管,忽然又想到刚刚才说过他长大了的事。 只好把话憋回去,说了句,“无事。” 沈晏庭也不敢太招他,找他问的事也肯定是问不出来了,“那大哥……我先回去了。” 沈晏均轻轻地嗯了一声,“每日该学的还是要学,最近没时间盯着你,别荒废了。” 沈晏庭说了句知道了便退出了书房。 沈晏庭走后,沈晏均看了看时辰,决定还是去看看潘玉良。 她夜里睡不好,早上又起得早,白日里得补补觉才行。 若是只有钱珠儿,她大概还能克制点。 孙艳菲来了府里,她肯定会只顾着说话了。 只不过沈晏均刚准备出书房,就又被赵副官给堵了回去。 “怎么了?” 赵副官道,“梁医生今日去了潘府,少……潘大小姐的孩子没了。” 听了赵副官的话,沈晏均并无意外。 潘老爷那人,是绝对不会让潘如芸把这孩子生下来的。 “我知晓了,少夫人那边什么都不要说。” “是。” 沈晏均回到院子的时候,如他所料般,潘玉良同孙艳菲她们还在花亭坐着。 沈晏均上前,几乎是强行地打断她们。 “良儿,你该休息一会了。” 潘玉良看着他,有些不大愿意。 沈晏均只好道,“我让人领着孙小姐也去休息会,中午孙小姐便留在府里用饭吧。” 潘玉良又去看孙艳菲,孙艳菲连声说好。 “反正我左右无事。” 潘玉良这才由着沈晏均把她乖乖地牵走了,方才说话的时候还不觉得,等一回房往床边一坐,她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沈晏均看着她困倦的样子问她,她这样子估计能睡好一会,等她睡醒估计都过了用饭的时间。 潘玉良摇摇头,“吃不下,不吃了,我还是睡会吧。” 沈晏均也没勉强,点点头,“好,我在这陪着你。” 天气转凉,床上薄被已经换成了厚的被子,沈晏均蹲下身子给她脱了鞋,扶着她躺下,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潘玉良闭眼睛之前又问了沈晏均一次,“我能回潘府去看看吗?” 这话她在沈晏均面前已经说过几次了,沈晏均知道她放心不下。 但她回去他更放心不下。 “你回去也无用,你放心,若是有事,我定然会告诉你。” 话虽如此,但没有亲眼见到潘玉良哪里放心得下。不过,眼下,沈晏均估计也是不会让她回去的。 想着她不禁也有些烦了,看着自己的肚子道,“到底什么时候才生呢。” “怎么?心急了?” 潘玉良道,“大着肚子什么哪也去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沈晏均笑笑,“还有将近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也快了。” 潘玉良嗯了一声,又打了个哈欠,脑袋一歪,在枕边蹭了蹭便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潘如芸命大,梁医生原本以为她至少要到第二日才会醒过来,他同潘夫人也是这么说的。 但潘如芸在下午的时候便醒了过来。 虽然早在潘老爷让人把药给她灌下去的时候她便知道她这孩子没了,甚至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 但当她在身子极痛的情况下,这个认知更加清醒,像是刻在脑门上般。 潘如芸一醒过来就扯着坐床边的潘夫人便哭闹起来。 “娘,娘……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是想要个孩子,沈晏均不给我,他有了良儿,连我的房门不入,我找别人有什么错? 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爹也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是他亲生女儿啊,娘……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潘夫人心疼地直掉泪,她抱着潘如芸,让丫鬟们压在潘如芸的双腿,防止她乱动。 “芸儿,你别乱动,小心伤口裂了。” 潘如芸这个时候哪里听得下去。 潘夫人无法,只好恐吓几个丫鬟,“压紧了,若是小姐的伤口裂了,我揭了你们的皮。” 潘如芸腿脚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哭喊着,“娘,我只是想要个孩子,我有什么错,有什么错啊?” 听了潘如芸的话,潘夫人自责不已。 “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娘不该催着你生孩子,不该跟你说那些有的没的,是娘逼着你做了傻事。” 潘夫人心里想着,当初若不是自己逼急了,潘如芸便也不会挺而走险去做这种傻事,都是她的错。她原本是为了潘如芸好好,没想到竟会把她逼到如此境地。 潘如芸还是哭着,“娘,我好难过,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么对我。” 潘夫人抱着她,“芸儿别哭,娘知道你难过,娘也难过,是娘无用,是娘没能帮你保住孩子。 你放心,娘以后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谁都不行,你爹也不行。” 潘如芸抖着唇,“孩子……孩子没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潘夫人捏住她的手,看着她道,“没事没事,芸儿,生不了没关系,我们也可以想别的办法,你放心,你想要什么娘都会帮你想办法,你莫再要哭了,娘的心都要碎了。你把身养好,娘什么都答应你。” 第109章 无情无义 潘如芸哭闹了一阵后又晕了过去,潘夫人的心像是被谁狠狠地揪着搬。 潘夫人一想到这次若不是潘如意还念着姐妹之情帮忙把梁医生找来了,潘如芸就要被拖死了。 潘夫人气潘老爷的心狠,潘老爷躲在书房里不出来,潘夫人便冲进书房去把里面的东西给砸了个遍。 潘老爷跟潘夫人两人活了大半辈子了,这还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这么剑拔弩张。 “芸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竟这般心狠,或她有什么事,我定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潘老爷本就因为潘如芸的事情生气,他觉得若非潘如芸的任性妄为,潘家在司令府面前本可全身而退。 如今潘家理亏,司令府若是在这个时候动潘家,完全师出有名。 潘老爷指着她说,“你这是妇人之仁,如芸能有今日,跟你这个娘也脱不了干系。” 潘夫人见他这个时候还要把责任推给她,不禁更是生气,差点把书房都给点着了。 潘夫人道,“本来说好如芸的孩子日后姓潘,潘家也有了后,你倒好,成日里想着你那些钱财,竟枉顾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下如此狠手。” 潘夫人虽然平日里对潘如芸如是言词激烈,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母女之情占了上风,不若潘老爷这般。 潘老爷不耐与潘夫人纠缠,“我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女儿,如意跟良儿都有了孩子,我若是真要把潘家家业留给外甥,如意跟良儿的孩子也可以,不是非要芸儿生的才行。 这个时候,她肚子里的野种哪里能留?” 潘夫人冷笑着说,“如意跟良儿的孩子,你想的倒是美,她们的孩子能姓潘吗?是你潘家的吗?” 潘老爷下巴动了动。 潘如芸要让自己的孩子姓潘,这本也是潘如芸自己说的,不是他这个当爹的说的,他本也没这么想过。 “行了行了,你与期在这同我纠缠,不如好好照顾如芸的身子。如今孩子没了,我们对外咬了没这回事,等我们去了上海,这件事也就不会再有人提起,过几年还可以找给她寻个人家。” 潘夫人看着一地的狼藉,仍是不解气。 她知道潘老爷是什么意思,他在外面有儿子的事她哪里不知道。 但这话不能说。 一旦她开了口,潘老爷反倒可以名正言顺的把野种给接回来了。 她跟潘如芸就都完了。 只要潘老爷一日不提这事,她就也能死死咬紧牙关什么都不提。 潘夫人对潘老爷发了一通火之后便又回了潘如芸那里。 潘老爷说的对,唯今之计,她也只能把潘如芸的身子先养好再说。 她心里恨也好恼也好,都无用。 女人就是这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跟潘如芸都只能忍着受着。 潘玉良自有了身子,过了前面那段不适之后,若无特殊情况,梁医生差不多每半个月会入府请一次脉。 她肚子里的可是司令府的长孙,沈晏均跟沈夫人他们深怕有什么闪失,最近更是紧张兮兮的。 连沈晏庭都勒令不得近潘玉良的身,深怕冲撞到了。 孙艳菲还是每日都来,不知是沈夫人吩咐的,还是红衣攒着的,阿板现在盯她就跟盯贼似的,防得紧。 弄得孙艳菲也有些不自在,“你这两个丫鬟弄得我好像是来你这偷东西似的。” 她自从知道了重晓楼跟潘如芸的事后便再没去过重晓楼那里了。 一来是别扭,二来……她觉得对不起潘玉良。 潘玉良是这世上唯一还愿意真心待她的朋友了,她却背着她做出这种事情。 孙艳菲纵使脸皮再厚,也唾弃起自己的忘恩负义。 原来是不知晓,如今知晓了,自来是不愿意再去。 潘玉良见她每日都来,还问过她,“你同那人之间如何了?” 潘玉良这话是当着沈晏均的面问的,孙艳菲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 “有什么如何不如何的,我这不是为了还陈立远那头猪的恩情吗?哪里管如何不如何的。” 潘玉良看着她别扭的样子才不信她,“你要真喜欢,你管他还不还恩的。” 孙艳菲脸上一阵扭曲,“这个事情还是有些比较复杂的,咱们就不谈了。” 潘玉良笑着扬扬眉,“逃避可不像是你的个性。” 孙艳菲心想,的确不是,她也憋着难受呢,谁知道重晓楼那个人平日里看着呆呆的,还有点蠢,做人也不厚道,竟去勾搭人家有夫之妇。 但感情这种事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她还从来没有像现在憋的这么难受过。 趁着沈晏均不注意,孙艳菲偷偷地小声问着潘玉良。 “你说,如果总想着一个人,吃饭睡觉的时候都想着,是不是……” “是!” 孙艳菲的话还没说完,潘玉良就连忙说了声是,孙艳菲无语,抿了抿唇道,“我是说,那个人总让你恨得牙痒痒,总要想着要揍他一顿打得他满地找牙,你说是不是前世有仇?” 潘玉良还以为她说什么呢,不禁有些失望。 “哪里用的着前世,你应该是今生就应该跟人有仇。” 孙艳菲摸摸鼻子,又恐潘玉良一直追问重晓楼的事,怕自己多说多错。 “唉呀,好了好了,我该回去了,早上出来得匆忙,我都来不及气一气陈夫人,我得回去完成我今天的任务去。” 潘玉良…… 孙艳菲来去一阵风,红衣忍不住地道,“孙小姐这性子若是男儿,倒也可爱。” 可惜是个女的,就不大可爱了。 沈晏均笑而不语,潘玉良倒是读懂了他的笑容。 “她若是个男儿,你家大少爷早把人家的腿给打断了。” 红衣啊了一声,看了沈晏均一眼,没太反应过来。 沈晏均道,“行了,今日梁医生要过来,你去夫人那里问问,可需要去她那里诊脉。” 今日又到了梁医生每隔半个月司令府发请脉的时间,来之前梁医生本来有些犹豫,想让别的医生过来顶一顶。 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去潘府的事情沈晏均一定早就知道了。 潘如芸被休的事情早已传得满城风雨,不过她有孩子的事却无人提及。 潘家给的钱多,梁医生自己对这种事向来守口如瓶,那两个护士那里他也一再打过招呼。 不管如何,潘如芸的任何事,绝对不会从他们嘴里传出去。 潘如芸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估计也见不得人,不然不会司令府不提,潘府不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至于是何种的不见人,梁医生也没有想知道,这种事情,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到了司令府,给潘玉良诊过脉之后,梁医生又问了些潘玉良日常饮食方面的事情。 “一切正常,大人跟孩子都很健康,也不要太紧张,要吃好睡好,心情要放松一些。” 梁医生的话屋子里的人都当圣旨听着,深怕听漏了什么。 红衣连忙问,“梁医生,少夫人肚子这样大了,奴婢看她每日散步都很辛苦的样子,您也说少夫人跟孩子都健康,您看,是不是不用……” 红衣这话完全是替沈晏均问的。 这几日潘玉良越发的懒了,耍着赖地不愿意动弹,说是一低头光瞧见肚子不见腿,让人看了心情不好。 每日都是沈晏均硬拉着她才能走一会。 为了这事她还埋怨他不心疼了,沈晏均也不敢说重了她,只得由着她抱怨,她抱怨她的,每日该走的步子也是一步都不能少的。 逼急了,他便道,“不是说好一起学习怎么当好爹娘?” 潘玉良自己说出口的话砸了自己的脚,每日耍赖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招数也越来越高明。 前个儿装睡,昨日干脆装肚了疼,把沈晏均跟沈夫人差点吓死。 梁医生十分理解地笑了笑,潘玉良现在脚肿的厉害,她不愿意多走也正常。 “还是要尽量多走动走动的,不光是为了孩子,也是为了少夫人自己,多活动活动到时候孩子才更容易生一些。” 红衣看着潘玉良,一副少夫人奴婢也是为了您好,但大夫都说了得走的样子。 潘玉良撇撇嘴,哼了声,“红衣,你叛变了。” 红衣连忙讨好地道,“奴婢是看少夫人实在是辛苦才问的。” 等梁医生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红衣把该问的问题问完,沈晏均亲自把梁医生送出府。 这等殊荣,梁医生却是宁愿不享受的。 “沈少校留步,留步留步。” 沈晏均看着他不说话,梁医生头皮一阵发麻,琢磨不透他是怎么个意思。 是福是祸躲是躲不过的,梁医生只好硬着头皮问,“少校,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沈晏均笑笑,“我没有话要说,就是不知道梁医生有没有话要说。” 话倒是有,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梁医生想了想,咬了咬牙道,“潘家大小姐孩子没了,身子亏损得厉害,日后也恐难再有,若不好生将养的话,只怕也不是长寿之相。” 那日在潘府里对潘夫人说的话,梁医生又同沈晏均说了一遍。 沈晏均听了之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梁医生,我知道你跟裴思远是朋友,不过,朋友也当分得清轻重才是,也不是什么忙都能忙得的。” 不待梁医生解释,沈晏均又道,“我就送你到这了,你慢走。”说完对梁医生做了个请的动作。 沈晏均回到房里的时候,潘玉良已经从床上起来了。 厨房里炖了沙汤,红衣正在给她凉着,沈晏均扶着她在窗边坐下,把窗户开了一半。 “你去送梁医生了?” 沈晏均嗯了一声,潘玉良状似无意地,“怎么不让赵副官去送,还要你亲自去。” 沈晏均接过红衣的手中的碗放到桌上,“你们下去吧,少夫人这边有我。” 等红衣跟阿板都离开后,沈晏均才道。 “梁医生去过潘府了,我找他问了问情况。” 潘玉良也猜到是这种情况。 “我大姐……” 沈晏均舀了勺羹汤吹了吹,轻声说着,“孩子没了,不过你大姐情况还行。” 潘玉良抽了口气,倒也没激动。 沈晏均喂着她喝了口汤,“你爹肯定不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的,否则我爹娘那边交代不过去,他们不追究,不代表不计较,你大姐会算计,你爹也会权衡。” 最主要的是,潘老爷做了那许多的准备,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可能在明面上来得罪司令府给自己找麻烦。 沈晏均又细细地给她擦了擦嘴角,潘玉良看着他问。 “若是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会像对我大姐那般对我吗?” 沈晏均也看着她认真地反问,“你会吗?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吗?” 潘玉良皱皱眉,还未说话,沈晏均已经替她答了,“你不会的。” 潘玉良皱皱鼻子,“我倒是想,你看得这样紧,我也得有机会。” 沈晏均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知道她对潘如芸的事情已经看开了些。 这是他最期望的结果,最好是能不动声色地将潘如芸的事情解决了。 潘如芸只要一醒就开始哭,一直提孩子的事情,情绪一直很激动。 潘夫人劝不动,只能陪着哭。 潘夫人生潘老爷的气,又心疼潘如芸,看见喜儿畏畏缩缩地侍候着,干脆把气都撒在了喜儿身上。 潘夫人找了人,把喜儿卖去了城西的那地方。 潘夫人发卖喜儿的时候,喜儿的哭喊声响彻整个潘府,骇人得紧。 最后还是潘夫人命人堵了她的嘴,这才没了声。 府里一时间人人自危,深怕惹恼了潘夫人落得跟喜儿一样的下场。 侍候潘如芸的时候也更加的用心。 潘夫人见发卖了喜儿还有点效果,这才气顺了些。 但潘如芸仍旧是以泪洗面,潘夫人才顺下的气便又提了起来。 “芸儿,你要保重身子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为娘的可怎么办才好?” 潘夫人早就给潘如意摇过电话,想让她回潘府来陪陪潘如芸。 潘如意却不愿意来,潘夫人气得骂她折眼狼,无情无义。 “你姐姐都这么了,你连看都不来看她,你姐姐怎么会有你这种妹妹?” 潘如意气得握着手话直掉眼泪,但还是坚持不回潘府。 本来说好要去司令府看潘玉良,她也干脆不去了,免得看见潘玉良又让她想起那点可怜的姐妹情义,又会忍不住帮潘如芸。 可她哪里值得?她自己作妖也就算了,还要带着潘府所有的人一起。 潘老爷本就是一个自私的人,若不是她的攒动,潘老爷怎么会想到要搬去上海?他若不是想着要搬去上海了,司令府也管不到他了,他便无所顾及了,又怎么会那么明白张胆的去做那种害人害己的事情。 连裴小胖跟他那几个终日里玩泥巴的堂哥都知道卖国贼这个词,他就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吗? 她没有良心?她还要怎么样有良心? 若不是潘玉良,她这么帮着她,沈晏均能连她一块给收拾了。 潘夫人终日守着潘如芸,好话歹话说尽,潘如芸仍旧是哭。 “芸儿,娘年纪大了,你就当是可怜可怜娘好不好?” “你想要什么,你告诉娘,娘都帮你,只求你莫要再折磨自己了。” 潘如芸好似终于把潘夫人的这句话给听进去了,她有些浑浑噩噩的抬头,“娘,良儿生了没有?” 潘夫人摇摇头,“还没呢。” 潘夫人算算日子,似乎也快了。 潘如芸擦擦眼泪,勉强冲潘夫人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娘,等良儿生了,你让她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可好?” 说着她不禁又哭了起来,“我的孩子……” 潘夫人赶紧帮她把眼泪擦了,“娘答应你,娘什么都答应你。” 潘如芸现在吃的药里面,潘夫人让人往里加了安神的药,她只要醒着便是哭,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更何况她刚刚经历这么大的事情,潘夫人只得让她睡久一些。 潘如意不愿意来看潘如芸,潘夫人也拿她没有办法。 趁着潘如芸睡着的时候,潘夫人出了府。 潘如芸喝了加安神的药,这一觉能睡上两三个时辰。 潘夫人直接去司令府。 沈晏均虽然把潘如芸给休了,但潘夫人那也是潘玉良的亲娘,潘玉良可还是司令府的少夫人。 门房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潘夫人一来便直接放了行。 潘夫人也没去跟沈夫人打声招呼,直接就往潘玉良的院子里去了。 潘夫人领着丫鬟走得飞快,府里的下人一路小跑才跟上。 “潘夫人,要不您等等,小的进去通传一声?” 潘夫人哪里肯理他,“怎么?如今我见自己的女儿还要跟你们少校申请不成?” 潘夫人这就有点为难府里的下人了。 还是去厨房拿东西的红衣瞧见了潘夫人,这才把跟着潘府的下人给解救出来。 “潘夫人,您怎么来了?正好奴婢给少夫人拿了吃的,您也一块尝尝。” 潘夫人知道红衣原是沈夫人身边的丫鬟,不看僧面看佛面,敛了敛脸色,嗯了一声。 “良儿快生了,我过来看看她,顺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没有。” 红衣边走边笑着说,“潘夫人真是贴心,不过您放心,该准备的我们夫人一早就命人准备好了,不过潘夫人若是不放心,倒是也可以再看看。” 第110章 早产 红衣几句话,四两拔千金的就把潘夫人的火气给压制了下去,让她发作不得。 等见了潘玉良,潘夫人的脸色不说有多好,起码还算正常了。 见着潘夫人,潘玉良不禁愣了一下,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沈晏均握了握她的手,笑着跟潘夫人打了声招呼。 “岳母怎么过来了?” 潘夫人见着沈晏均还是客气的,脸上带着笑,“过来看看良儿。” 潘夫人跟沈晏均谁都没有提潘如芸的事,好似两家根本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般。 潘夫人来的时候沈晏均刚扶着潘玉良在外面走了一圈,红衣把吃的东西摆上了桌,沈晏均旁若无人地帮她拿着小碗盛碗汤,刚准备喂她,潘玉良已经接过筷子。 “我自己来。” 沈晏均知道她大概是有些顾及潘夫人,也没说什么,把筷子给递到她手上。 潘夫人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脑海里不禁回想起潘如芸的话。 心中不免对沈晏均有些怨愤。 觉得潘如芸说的很对,若不是他冷落潘如芸,不愿意跟她同房,潘如芸也不会挺而走险。 沈晏均直觉潘夫人这次过来没什么好事,所以便一直在房里坐着,也不离开。 潘夫人倒也坐的住,一直等着潘玉良吃好喝好,丫鬟们收了桌子,也没说什么正经事。 潘玉良看潘夫人那架式知道她今日若不是把她想说的话说完是不会走的,“晏均哥哥,你要不去看看晏庭?我陪我娘说会话。” 沈晏均看了红衣跟阿板一眼,“好吧,有事差人喊我。” 沈晏均一离开,潘夫人便对着红衣跟阿板道,“我同良儿说会话,你们都下去吧。” 阿板面无表情地没吱声,脚下挪都没挪一下。 倒是红衣笑着说,“少夫人现在月份大了,身边离不了人的,潘夫人有什么话直说就可以了,不用顾及我们,我跟阿板在少夫人身边侍候了不少时间了,少夫人信任我们,我们也绝对不会辜负少夫人的信任,夫人跟少夫人说的话,奴婢绝对不会泄露半句。” 潘夫人闻言脸立即拉了下来,斥责道。 “这司令府的丫鬟架子这么大吗?叫不动了不成?” 红衣也没被她吓着,她是司令府的丫鬟,潘夫人再怎么样也管不到她头上来。 她仍旧是满脸堆笑地道,“唉呀,潘夫人就莫要为难我们做丫鬟的了,我们司令跟夫人可是给少夫人身边侍候的人都敲过警钟的,我们两人身为贴身丫鬟,是不可离了少夫人身边,否则的话我们可就惨了。” 潘玉良心里本来有些戚戚的,听了红衣的话也道。 “母亲莫要为难丫鬟了,有什么事便说吧,无妨的。” 潘夫人有气撒不出,也看出来这两个丫鬟不是省油的灯了。 她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不再在她们身上纠缠。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如此,真教为娘的伤心。” 潘玉良迟疑了一下,“娘,您这话从何说起?可是我们姐妹哪里做的不好,惹您生气了?” 潘夫人看着潘玉良,知道自己这是牵怒,但一想到潘如芸,她也只能狠下心来。 “你二姐如此,你也如此,你大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见你们姐妹去府里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开解开解她。你大姐终日在府里以泪洗脸,你们做姐妹的眼不见为净,不心疼,我这做娘的心疼……” 潘夫人说这话便是诛心了。 红衣怕潘玉良吃亏,本来想帮她说两句,但潘玉良用眼神示意她别轻举妄动。 阿板也拉了拉她,红衣只得做罢。 她毕竟只是个丫鬟,潘夫人给面子便罢,不给面子就是司令府失礼。 潘玉良掩下心中的伤心难过,“娘,我这快生了,现在连院子都不大敢出的,再说,大姐这事,毕竟跟司令府有关,我这不是怕去了,大姐见着我更加难受吗?” 潘夫人说的那话,跟针扎似的扎在潘玉良的心上。 她料到了潘如芸会因此怨她,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潘夫人居然也会这样看。 潘夫人仍是叹气,“我从小就教育你们姐妹三人,你们都姓潘,是亲姐妹,有什么事要互相帮助才是,良儿,你仔细想想,你大姐从前待你可差了?便是你惹了陈家那事,最后帮你还不是你大姐?” 潘玉良勉强一笑,“大姐待我极好,娘说的对,若非大姐,也无我今日。” 潘夫人又道,“那你现在为何这么冷淡你大姐?” 潘玉良低下头,“娘,您这是教我为难,大姐的事,您心里应该也明白,我又如何能帮得了她?” 潘夫人道,“娘知道,娘不生你这个的气,娘只是气你们姐妹在你大姐出事之后,竟然谁都不理会她。” 潘主良皱起眉,有种有嘴说不清的感觉,“娘,我同二姐都没这个意思,是您多想了。” 看着潘玉良都快被潘夫人的话给说哭了,红衣再也忍不住地叹。 “潘夫人,恕奴婢多句嘴,这事真不能怪我们少夫人了,少夫人临盆在即,便是在院子里走一走,我们夫人跟大少爷也紧张得不行,必须要亲自陪着才是,更别说出府了。少夫人也是心疼的潘大小姐的,只是碍于身子跟身份去不得,潘夫人,这少……” 红衣说着自行改了口,“这大小姐是您亲女儿,我们少夫人也是啊,眼下我们少夫人也是身不由己,您也得多多体谅才是。梁医生前几日才来给少夫人诊过脉,让少夫人可得放宽心思,您说的这番话,教我们少夫人如何放宽心思。” 红衣想着,既然已经开了口,那便把话通通说了,若是潘夫人要怪罪,也不枉她领顿罚了。 所以不待潘夫人说话,红衣嘴巴跟倒豆子似的继续说。 “这潘大小姐跟我们大少爷的事,我们少夫人本就不知情,送休书那日,我们少夫人不舒服着,连休书什么时候送出去的都不知道。奴婢知道您心里有气,但您若是有气,也应当找我们大少爷撒去,少夫人脾气软,为了大小姐的事情都哭过好几回了。 奴婢知道说这些也是越了矩,但奴婢恳请潘夫人设身处地为我们少夫人想一想,她夹在潘大小姐跟大少爷还有夫人之间本就为难,您还来说这些话,这不是存心让少夫人伤心难过吗?” 红衣一通指责,潘夫人气得握在发袖子里的手都抖了起来。 “你这是在指责我不成?” 红衣连忙道,“奴婢不敢。” 她嘴里说着不敢,脸上表情却分明说着,奴婢就是这个意思。 潘夫人气得要拍桌,阿板眼疾手快地连忙拉住她。 “潘夫人,红衣不大会说话,但这里司令府,您要是生气,让少夫人罚她便是。” 潘玉良咽下口中苦涩。 “娘……” 潘夫人狠狠瞪了眼红衣。 潘玉良也不敢上前,只能扶着肚子又喊了一声。 “娘,您来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你就别跟个丫鬟计较了,回头我定好好管教管教她。” 潘夫人指着红衣道,“你让这丫鬟下去,我看到她就生气。” 潘玉良看看潘夫人,又看看红衣,“红衣,你且退下去吧,有阿板在这陪着我。” 红衣哪里肯。 还是阿板对着红衣道,“大少爷一会该回来了,若是知道你惹潘夫人生气了,肯定要罚你,你快下去吧。” 红衣立刻意会过来。 “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潘夫人过来说了一通诛心的话,又拿着红衣撒了一通气,肯定是有什么事,而且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潘玉良跟两个丫鬟都看出来了。 红衣一退出房间便立即去书房寻了沈晏均。 潘夫人来者不善,不管她是来做什么的,都不能让她单独跟潘玉良呆在一块。 阿板那意思红衣也清楚,潘夫人是客,又是少夫人的娘,她们两个做丫鬟的奈她不何,阿板干脆让她出来找沈晏均。 红衣也不耽误,去了书房,直接将潘夫人说的那番话有板有眼的学了一遍。 “大少爷,您还是去陪着少夫人吧,潘夫人实在难缠。” 立在一边的赵副官看了沈晏均一眼,心想潘夫人这时候过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沈晏均点点头,也立即起了身。 “走吧。” 沈晏均腿长步子迈得也大,赵副官倒是勉强跟得上,红衣在他身后一路小跑才跟上他。 等回了院子入了屋子,潘夫人跟潘玉良一左一右地坐着,两个人都没说话,脸色也没太大的异常。 沈晏均上前,也不理会潘夫人,径直走到潘玉良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问,“红衣惹你生气了?” 红衣笑笑说,“奴婢主动去大少爷那领了罚,少夫人,您现在身子重要,可别生奴婢的气。” 潘玉良想冲沈晏均笑笑,一扯嘴角却差点哭出来。 潘夫人见沈晏均回来,她该说的方才也都说了,便也不多留,站起身,“良儿,为娘就先回去了,方才同你说的事情,你好好想清楚。” 潘玉良忽然扶着沈晏均的胳膊站起身,情绪有些激动地说。 “您别想,不可能,我死也不会答应。” 沈晏均皱起眉,也顾不上质问潘夫人说了什么,只能安抚住潘玉良。 “良儿,没事没事,有我在呢,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人能管得了你,有我呢,我来处理,你别激动,深呼吸……” 潘玉良抓着沈晏均的手,也不知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她还是看着潘夫人,一脸的倔强,“你跟我大姐死了那份心思,我不可能会答应你们。” 潘夫人似也因为潘玉良的态度来了气,不顾沈晏均在场,指着她道,“你就这般心狠,要看着你大姐去死,要看着大家一块去死才甘心是不是?” “赵副官!” 方才一路跟着沈晏均入了院子,这会正站在门口的赵副官立即应了声是。 沈晏均道,“送潘夫人出去,传令下去,日后不许潘府的任何人入府。” 赵副官应了声是,对着潘夫人道,“潘夫人,您请。” 让他动手了可就难看了。 潘夫人指着潘玉良道,“你瞧瞧你瞧瞧,你就是这般对你娘的。” 阿板可没赵副官那么客气,在沈晏均说第二次之前,已经把她潘夫人拉了出去。 潘玉良看着潘夫人被拉出去,肚子那里传来一阵绞似的疼痛,她连忙扶着肚子,整张脸皱成了一团,身子也有些发软,整个人要往下跌。 沈晏均连忙一把将人挥进怀里,半抱半扶着她问,“良儿,怎么了?” 潘玉良大口地喘了两口气,“肚子疼。” 红衣立即跳了起来,“奴婢这就给梁医生摇电话。” 沈晏均立即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潘玉良捂着肚子,疼痛难忍的样子。 片刻的功夫她的汗便如雨下般,“好疼……” 潘玉良疼得脑袋发晕,眼睛看东西都是花花的一片,她一只手揪着沈晏均的手腕,另一只手揪着床上的被子。 “晏均哥哥,好疼啊……” 沈晏均握着她的手,“梁医生一会便过来了,一会就过来了,你……” 沈晏均想让她忍忍,但这话又说不出口,看她都成那样了,他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恨不得替她疼着。 阿板看着潘玉良在床上疼痛难忍的样子。 “奴婢去请夫人过来。” 这一屋子里的人可没生过孩子,她疼成那样,在梁医生来之前也得做点什么才行。 沈夫人一听说潘玉良肚子疼,立即让柳衣扶着她赶了过来,三人在院子门口撞上给梁医生摇完电话的红衣。 沈夫人道,“你们都不在房里,谁在跟前侍候?” 红衣连忙道,“奴婢方才去给梁医生摇电话了,让他赶紧来府里一趟。” 沈夫人边走边急着道,“怎么回事?不是离生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忽然肚子疼了。” 潘夫人过来的时候,直接去了潘玉良的院子,根本没有人去沈夫人那里通报,她自然不知道。 红衣道,“潘夫人来了一趟,可能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沈夫人立即扬声道,“可能?” 柳衣扶着沈夫人看了红衣跟阿板一眼,“夫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先去看看少夫人要紧。” 沈夫人这才没有再追究下去,让柳衣扶着她进了潘玉良的房间。 沈晏均平日里冷静自制,杀伐果断,红衣跟阿板出去的这一会功夫,他在房里看着潘玉良疼的直冒汗却什么都做不了,第一次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一见到沈晏均,他便立即站起身,“娘,您快帮忙看看良儿。” 说话声音不自觉的有几分哽咽之意。 沈夫人看着他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 潘玉良的意识还是有几分清醒,听见沈夫人的声音,开口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娘。 沈夫人安慰她,“没事,别害怕,晏均在,娘也在,你别怕。” 沈夫人说着伸手往被子里一探,果然探到一片湿意。 沈夫人连忙吩咐红衣跟阿板,“良儿这是要提前生了,阿板手脚快,去把稳婆接过来,红衣去命厨房烧水,柳衣去准备其他的东西。” 沈晏均一听,更慌了,“娘……” 沈夫人看着他,拍了拍他的手,“你也别怕,这个时候你不能乱。” 潘玉良所有生产要准备的东西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就连稳婆也是早早地就接进了府里,就在偏院里住着。 沈夫人防的就是这种万一,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潘玉良的院子里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沈晏庭都跑了过来,同钱珠儿一块站在院子里,梁医生也很快赶了过来,他在电话里一听红衣的描述就猜测着大概是要提前生了,该带的东西也都带着了,另外还带了一个专门管接生的女医生。 赵副官一直在府门口等着,待梁医生一到,直接就将两人提进了潘玉良的院子,往屋子里推。 几个丫鬟还有沈夫人守在潘玉良身边,梁医生来之前就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待他一来,沈夫人便跟他把情况说了一遍。 梁医生还没说话,跟他一块来的那个女医生已经道,“拿水给我净手,稳婆跟丫鬟留下,其他人出去。” 不待沈夫人说什么,梁医生连忙解释。 “这是我们医生最好的妇产医生,丘医生,医术不比我差。” 梁医生医术再高,也是男的,他来之前就考虑到了忌讳问题,这才把丘医生一块给抓过来了。 沈夫人连声说好,“还是梁医生考虑的周道。” 红衣端了水给丘医生净了手,沈夫人把位置让出来给了丘医生,稳婆跟柳衣她们站在一边等着丘大夫的差遣。 梁医生自觉地退出了房间,没一会沈夫人扯着沈晏均出来了。 “你在里面反倒给了医生压力,我们一起在外面等着,别担心,良儿的身子一直很好,会没事的。” 潘玉良这是早产,孩子从白天生晚上,屋子里时不时传来潘玉良的压抑的喊声,丫鬟们进进出出的换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来。 沈晏均急得都要砸门冲进去了,还是沈司令回来后令赵副官跟沈元一左一右的把人给拉住了。 就在沈晏均终于濒临崩溃之时,屋子里终于传来孩子细弱的哭声。 站院子里的众人心里都松了口气,如一块大石落了地般。 沈夫人抹着眼泪道,“生了生了。” 沈晏均点点头,“娘,我是不是可以进去了?” 沈夫人拉住他,“再等一等。” 梁医生也道,“可以进去了丘医生会让丫鬟把门打开的。” 果然如沈夫人跟梁医生所说的一样,没一会,柳衣便出来把门打开,一脸喜洋洋地道,“恭喜大少爷,恭喜司令恭喜夫人,少夫人生了个孙少爷。”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沈司令也不禁笑了笑。 沈夫人双掌合十拜了拜,“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沈晏均什么都没说直接进屋子。 沈晏庭嘴里嘟囔着,“柳衣这丫头,怎么都恭喜了一遍,就是不恭喜我呢。” 钱珠儿发拿着帕子捂着嘴笑了笑,“恭喜你当小叔了。” 沈晏庭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也想往房里冲,钱珠儿连忙拉住他。 “现在可进不得。” 沈晏庭皱起眉,“娘跟大哥都进去了,我为何进不得?” 钱珠儿还真有点难解释,沈司令提了沈晏庭的领子,“你可以进我的书房,好好解释解释,你都几日没有去学堂了。” 钱珠儿目送沈晏庭被沈司令抓着走了,笑了笑,又回头看了眼潘玉良的屋子,对身边的丫鬟道。 “我们也回去吧。” 丫鬟好奇地问,“少夫人不进去看看?” 钱珠儿摇摇头,“这会屋子里人多,估计还乱着,我们就别进去还添乱了,等明日再来看吧。” 丫鬟点点头,扶着钱珠儿出了潘玉良的院子。 潘玉良因是早产,身子还虚弱得紧,生完孩子便昏睡了过去,丘医生在她没力气的时候往她嘴里塞块参片让她咬着。 丫鬟们还在收拾着屋子里狼藉。 孩子裹着包衣放在潘玉良的身边,哭了一会也睡着了,沈夫人搓搓手,想抱又不敢抱的样子,像是深怕碰坏了般。 沈夫人都如此,沈晏均更是不敢动。 母子二人就蹲在潘玉良的床边细细地看着,沈晏均一会看潘玉良一会看孩子,轻声问蹲在他身边的沈夫人,“娘,长的像良儿吗?” 沈夫人道,“像,也像你。” 沈晏均一笑,眉眼齐开。 他看着沈夫人,沈夫人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话来,谁知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并无别的话。 两人顾着潘玉良跟孩子,倒把医生忘在了一边。 柳衣跟红衣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柳衣只好去问丘医生,“医生,我家少夫人跟孙少爷可有不妥之外?” 沈夫人听见柳衣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红衣连忙去将她扶起,沈夫人走到丘医生身边。 “丘医生?” 丘医生冲沈夫人点点头,然后道,“除了身子有些虚之外,倒也没什么大事,月子里补一补就没事了,孩子是早产,比一般的孩子也要弱一些,要格外注意些,切记穿衣盖被万万不可时冷时热……” 丘医生又嘱咐了一些别的话,沈夫人一一记下。 丘医生又道,“我明日让人送本食谱过来,让少夫人每日按着食谱吃喝,进补也不可盲目。” 沈夫人连连点头,“丘医生费心了,真是太感谢了。” 送走了梁医生跟丘医生,柳衣又提醒沈夫人,“夫人,奶娘还没进府。” 娘奶也是一早就找好了的,只是离开潘玉良生产的日子还有些时日,便没有像稳婆那般先入府。 沈夫人一拍手,“那快让人去请,让她晚上便过来。” 潘玉良这孩子生的突然,再足的准备也不免手忙脚乱。 沈晏均那边沈夫人也是指望不上他做什么了,她对着柳衣道,“你得再想想还有什么事没做的,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 柳衣笑笑,“夫人这是得了孙少爷,高兴的呢。” 说着又道,“潘府那边是不是要派人送信过去?” 沈夫人迟疑了一下,想着红衣跟阿板的话,笑容便有些淡了下来,“这事不急,等等看。” 沈夫人说完走到里间踢了踢还蹲在潘玉良床边的沈晏均一脚。 沈晏均抬头,脸上仍是一脸笑意。 沈夫人无奈地叹,“娘知道你高兴,先去吃点东西。” 沈晏均摇摇头,“娘,您去吧,我不饿。” 沈夫人道,“不饿也要吃点,娘还有事问你。” 沈晏均沉吟片刻,又看了眼睡得正熟的潘玉良还有她身边的小人,点点头。 沈晏均站起身,许是蹲得久了,起身的时候,沈晏均身子一歪,阿板下意识地要去扶,沈晏均已经自己站直了身子,将手背在身后,咳了一声。 沈夫人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又对着屋里的几个丫鬟道,“柳衣跟夏雨在屋子里先侍候着,红衣跟阿板跟我出来。” 红衣跟阿板相视一眼,沉默地跟沈夫人身后。 几人去了前厅,沈夫人又让下人去书房请了沈司令。 沈晏庭正在书房里挨训,意外被解救,屁颠屁颠地跟在沈司令身后。 他进了前厅,煞有介事地冲沈晏均拱了拱手,又弯了弯腰,“小弟在这里恭喜大哥,喜得麟儿。” 这词他还是在别人那里学来的。 沈晏均嗯了一声,却发现沈晏庭仍掉站在他面前不走,“怎么?” 沈晏庭眨眨眼,“大哥还没恭喜我啊。” “恭喜你什么?” “自然是恭喜我做小叔了。” 沈晏均挑挑眉,直接一脚踹了过去,沈晏庭也不是之前的沈晏庭了,他迅速跳开,沈晏均的脚只挨到他的裤腿。 沈夫人看着沈晏庭闹腾了一会,“晏庭,你先回房,晚饭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沈晏庭看看厅里的几人,“你们是要商议什么事不成?” 沈夫人刚要说什么,沈晏庭一屁股已经坐到了椅子上,“那我更要听了,大哥前几日还说我长大了,都该自己拿主意了,你们如果商议的是府里的事,我自然也有权听。” 沈夫人瞪了他一眼道,“我们商议的是你大哥的事情,与你无关,跟你是大人是小孩更无关。” 沈晏庭还欲再说什么,沈司令已经命沈元过来拉人了。 沈晏庭摆摆手,“好了好了,我走便是。” 等沈晏庭一走,沈夫人才开口。 “红衣、阿板,你们跪下。” 红衣跟阿板也想到了沈夫人所为何事,什么也没说的便跪了下来。 沈夫人问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来?良儿为何突然早产,你们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虽然现在良儿跟孩子都没有事,但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是谁都不行!” 沈夫人对潘如芸的气还没消,今日潘夫人一来,潘玉良便出了事,沈夫人对潘府的气更甚几分。 红衣先开口,把上午潘夫人来府里,跟潘玉良的说的话一一细说了一遍。 她说的沈晏均都忆经知晓了,她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潘玉良还好好的,事情就发现在红衣走后。 等红衣说完,沈晏均道,“阿板,当初我把你放在少夫人身边的目的就是让你保护她,如今少夫人出了这样的事,你怎么说?” 阿板低着头,“任凭大少爷责罚,阿板无话可说。只是……潘夫人并未对少夫人动手,只是说了几句话,奴婢也不好出手。” 沈夫人立即问,“潘夫人说了什么?” 阿板吸了口气道,“潘夫人说潘家大小姐亏了身子,这辈子不能有孩子了,还说潘家要绝后了,所以……” 沈晏均盯着她,“所以什么?!” 阿板抬起头,对着沈夫人道,“所以潘夫人就让少夫人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送去给潘家大小姐养,随潘家姓,潘夫人还说,潘家大小姐能有今时今日与少夫人脱不了干系,当初若不是少夫人惹了祸事,嫁进了司令府嫁给了大少爷,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潘家大小姐也不会变成这样……” 莫说潘玉良了,就是沈晏均跟沈夫人听了这番话也是气得手抖。 “好他个潘家!真当我司令府无人是不是?我司令府的长孙她也肖想,她还真是敢想。” 沈司令也皱起眉,“姓潘的也跟着一块疯了不成?” 沈夫人又问,“这主意是潘夫人的还是潘家大小姐的?” 阿板想了想,摇摇头,潘夫人未提这个,她不如红衣聪明,也不会套话,自然不知。 阿板又道,“少夫人不肯答应,潘夫人便骂她忘恩负义,白眼狼,少夫人气得身子直发抖。” 沈晏均深吸了口气,手都在抖着,他眼睛红了红,克制着自己,对着沈司令府跟潘夫人道。 “爹,娘,我先回房去看看良儿。” 沈夫人点点头,“你去吧。” 沈晏均一走,沈夫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的走着。 “潘家简直欺人太甚,我之前念着他们到底是良儿的娘家人,给他们留几分面子。良儿怀着身子,我们护着她疼着她,深怕嗑着碰着了,她潘夫人倒好,直接入府来诛心,良儿那性子,哪里受得了她这种话。” 沈司令也直叹气,他虽然没有插手过潘玉良的事,但也知道沈夫人跟沈晏均一直把潘玉良保护得很好,也不光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对潘玉良也是极其看中。 潘夫人此举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沈夫人道,“既然潘夫人不心疼良儿是她女儿,那以后良儿就由我来疼,我司令府的少夫人还缺她这个娘不成?” 沈司令道,“话虽如此,那到底是她亲娘。” 沈夫人仍是怒意难消,“我看她根本没把良儿当成亲女儿。” 沈夫人想了想,“不成,这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沈晏均之前一直没有对潘家做什么过份的事,念着的就是潘玉良他们之间的亲情。 依着沈夫人的脾气,潘如芸那事一出,她不让潘家掉层皮也要让潘如芸掉层皮,她之所以就那么算了,还不是为了潘玉良着想。 结果他们这边当婆家的百般为了她着想,娘家人倒上门来添堵。 这怎么能让沈夫人不生气。 沈司令道,“好在良儿跟孩子没事,其他的事日后再说,免得良儿知道了,心里更难受。” 沈夫人没吭声,想了会对红衣跟阿板说。 “这件事虽是潘夫人的错,但你们也逃不了责任,现在不罚你们,你们要细心地照顾好少夫人,若是再有什么差错,我就要新账旧账跟你们一块算了。” 红衣跟阿板连忙道,“谢谢夫人。” 沈夫人摆摆手,“你们去厨房吃点东西,吃完去换柳衣跟夏雨。” 两人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沈夫人低着头,似乎还在想潘家的来。 沈司令劝着她道,“这件事可以先放一放,你先顾好良儿跟孩子。” 沈夫人点点头,“你说的也对,我再去看看良儿跟孩子。” 沈司令这个时候是不好去的,不禁有点羡慕起沈夫人,他问,“明日孩子是不是可以抱出来也给我看看了?” 若是足月的孩子倒是没什么,但丘医生已经嘱咐过要格外小心。 沈夫人道,“你且再等等吧。” 说着便走了。 沈司令叹了口气,想起方才还没训完沈晏庭的事,便抬腿往沈晏庭的院子里走去,准备把之前没训完的话训完再说。 沈夫人回到潘玉良的屋子的时候,沈晏均正小心翼翼地伸着手去碰床上的小人儿的手。 沈夫人欣慰地笑了笑,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是盼到了这一天。 她走近,“孩子可起了名字?” 沈晏均面色有些发窘,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偏偏这名字忘了取。 他道,“良儿这么辛苦,孩子的名字还是等良儿来取吧。” 沈夫人一看他那样,便知道他是忘了,瞪了他一眼,“哪里有你这么当爹的,连孩子的名字都忘了。” 沈晏均小声地道,“娘,你莫这样说,他听到了要生气的。” 沈夫人失笑,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听得懂,况且还睡着呢。 “你走开些,我抱抱。” 沈晏均不依,“娘,他睡着呢,你抱什么。” 沈夫人都要打他了。 正说着,床上的小人儿嘤咛一声,似要哭,沈夫人连忙道,“你瞧,要醒了,我来抱抱。” 沈晏均只好让开,沈夫人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起来,贴在自己的怀里。 或许是感受到人的体温,小家伙嘤咛了两声后动动唇又睡了过去。 沈晏均之前一直不敢抱,这会见沈夫人抱着,不禁也馋起来。 “娘,您给我抱抱。” 沈夫人有些嫌弃他,“你毛手毛脚的,哪里抱得好。” 沈晏均第一次被人嫌弃毛手毛脚,他道,“您教教我就会了。” 沈夫人想起今日她来房里,他看着自己无助地叫她的那声娘,不由得心一软,笑笑道。 “那你可得好好学。” 沈晏均嗯了一声,沈夫人边把孩子往他身上放边教他,“手要托着脑袋跟屁股,千万要托稳了。” 稳这件事在沈晏均这里自然不成什么问题。 沈夫人看着他抱孩子的样子,虽然是第一次,却也有模有样。 “那只手抬高一点点。” “对,就是这样,他舒服着呢,你看,都没醒。” 沈晏均一直没说话,沈夫人觉得奇怪,往他脸上一看,却发现他嘴角挂着笑,眼睛却是红红的,下巴微抖。 沈夫人当作没看到的别开眼,“我看哪,你还是赶紧给孩子起个名才是正经,不然我就让你父亲取了。” 沈晏均深吸了口气,“不用,我自己来。” 沈夫人笑笑,“你要自己来就上点心。” 沈晏均嗯了一声,沈夫人又道,“我让厨房做点吃的送过来,一会良儿醒了也要吃的。” 沈晏均说了声好,眼睛一直盯着怀里的孩子。 沈夫轻轻抚了抚孩子的头发,“晚上让红衣跟阿板在这侍候着,我让柳衣晚一点也过来,你去别的院子睡。” 沈晏均抬头,“外间有榻,我在那睡就可以了。” 沈夫人本来还想劝劝,想了想还是算了,“那好吧,那我让柳衣再拿几床新的被子过来。等良儿能动了,床上的被子也要换一换。” “好,这些事都听娘的。” 第111章 送喜 潘玉良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来,可能是疼的感觉太过深刻,直到醒来她的意识好像还停留在疼痛的感觉里,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已经生了孩子。 “良儿……” 潘玉良半睁着眼睛无意识地说了句,“疼……” 沈晏均一听她说疼,不禁有些急了。 “哪里疼?” 潘玉良眨眨眼,意识已清醒了些,她愣了愣,没再说话。 红衣笑了笑,“少夫人是不是还没缓过神来?” 说着又道,“少夫人,孙少爷已经出生了呢,您瞧瞧,就睡在您边上。” 潘玉良侧过脸,果然自己身边睡着个孩子,小小的,还有些皱巴巴的。 她皱皱眉,沈晏均面上不动声色,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不知她是疼还是不高兴。 好在潘玉良似乎真的只是没缓过神来,她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她看着孩子温柔一笑。 再抬眼就见沈晏均直直地盯着她。 “怎么了?” 沈晏均摇摇头,俯下身在她额上亲了亲,“辛苦了。” 知道这边忙着,厨房不等红衣过去,便送了吃的过来。 东西放在外间,红衣转身去端了碗鸽子汤进来。 “少夫人,先喝点汤。” 奶娘上前去把孩子抱开,沈晏均扶着潘玉良坐起,往她身后塞了个枕头。 潘玉良却只顾着孩子,“她这是要把孩子抱去哪?” 红衣道,“少夫人别担心,这是夫人专门找的奶娘,之前给您见过的那位。” 她这样一说,潘玉良倒的确是有点印象,她点点头。 奶娘也没把孩子抱出去,只是在一边站着。 沈晏均接过鸽子汤,亲手喂着她,汤还是热的,也不烫,潘玉良喝了两口,问他。 “你可吃过了?” 沈晏均失笑,“你先吃,吃完再睡会,等你睡下了我再去吃。” 院子里的两间耳房沈夫人也早就命人收拾了出来,想着等潘玉良生了孩子大概能用得着,如今倒的确是用着了。 夜里沈夫人又让柳儿衣过来了,三个丫鬟加上一个奶娘,四人一商量,倒把沈晏均挤的没地方呆了。 前半夜先留了红衣跟奶娘在里间,后半夜再换柳衣跟阿板进去。 沈晏均则被赶去了耳房。 夜里沈晏均起了好几次,只要潘玉良的屋子里有一点动静,他也跟着起来,站在院子里看着。 柳衣出门倒水的时候看见个黑影站在檐下,吓得差点把手中的盆飞出去。 沈晏均看到自己似乎是吓着人了,咳了一声先行开口,“少夫人可有事?” 柳衣摇摇头,“无事,孙少爷饿了哭了两声,吃过奶后又睡了,少夫人也醒了一会,这会也睡了。” 沈晏均嗯了声,摆摆手,“你进去好好侍候着。” 柳衣伏了伏身转身进了屋子,当着沈晏均的面将门关好。 潘玉良睡了一整夜,才恢复了精神,第二天一早还未吃早饭,沈夫人跟钱珠儿便早早过来看了她一次。 沈晏庭也嚷嚷着要看小侄子,被沈元扛着去了学堂。 沈晏均几乎一夜未睡,精神竟比潘玉良这个刚生完孩子的还要差些。 沈夫人抱着孩子坐在床边,钱珠儿挨着她,瞧着她怀里的孩子。 刚出生的孩子基本都是睡着,饿了就嘤嘤两声,眼睛都不睁。 也没什么好玩的,钱珠儿却似看不够似的。 沈夫人也是,怎么瞧着都不够,奶娘跟丫鬟站在一边排着队等着侍候,沈夫人非要自己抱着。 沈晏均想接过去都不行。 沈夫人抱着孩子,陪潘玉良说着笑,笑话沈晏均没出息。 “我都二十多年没见他这样了,你不知道昨天他喊我的那一声,都快哭出来了。” 说着似回忆般道,“上次见他这样,还是他第一次同他父亲去营里,也就五六夜的样子,父子两个一早出门,天黑的时候才回来。一进门就就哑着嗓子喊了我一声……那个时候我就差点就心软了,他还那么小,去营里做什么? 可他父亲说,他是司令府的长子,那是他该担着的。” 潘玉良转过头去看他,沈晏均脸上出现一丝窘意,咳了一声后说,“定是娘看错了。” 沈夫人也不跟他争,附和着他说,“许是看错了吧。” 沈夫人在潘玉良床边坐了许久,等到潘玉良有些累了,打了个哈欠,她才将孩子交给奶娘。 她拉着沈晏均出了屋子。 “本家这边,一早我就让人报喜去了,现在只有潘家跟裴家那边没去送喜,你看……” 沈晏均道,“裴府那边我让赵副官跑一趟,至于潘府那边,先不管,等得了空,这账我定要好好算算的。” 沈夫人点点头,“我是忍不了这口气的,不过……你父亲的意思,还是希望你看在良儿的份上不要把事情弄得太难看。”依着沈夫人的性子,就该狠狠地给潘家一点颜色看看。 不过沈司令说的也有道理,良儿平日里性了烈,对家人却是十分在意的,闹得狠了,伤心难过的还是她。 所以沈夫人也左右为难着。 沈晏均听了沈夫人的话后,冷笑了一声,“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潘如芸,还有潘老爷做的那些事,随便哪一件都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说着他又问沈夫人,“娘,是不是我一直以来的忍让才让他们得寸进尺,还让他们差点害了良儿?” 沈夫人叹气,这人哪,甭管多大的年纪,就怕不懂事。 “这事不急,你好好想想怎么处理。” 沈晏均点点头,送着沈夫人离开,然后才让赵副官去裴家送喜。 “少校,若是二小姐问起来?” 沈晏均道,“如实说就行了。” 赵副官点点头,转身出了院子。 赵副官问的也没错。 潘如意知道潘玉良早产的消息后先是一惊,听到赵副官说母子平安后才放了些心,又追问他。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早产了?” 赵副官把事情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潘玉良听后气得都上不来气,裴小胖喊了她好几声她才有反应。 潘如意脸色十分难看,裴小胖也不知为何,迈着小短腿就去找裴思远了。 裴思远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上午去了趟银行,还没到中午的时间就跑了回来。 裴小胖也说不清,只说是小姨父身边的人过来了,潘如意神色不对。 裴思远赶过来一看,见是赵副官,愣了下上前。 “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副官笑了笑,“属下是来送喜的,我们少夫人昨日生了小子。” 裴思远道,“这是好事啊,恭喜恭喜。” 赵副官道,“喜已经送到,属下该回去了。” 裴思远点点头,“慢走,我就不送了。” 等赵副官走后,潘如意揉揉发疼的脑袋,裴思远把裴小胖赶出去玩了,走到她身边。 “怎么了?良儿为何这么早就生了?” 潘如意把方才赵副官同她说的话对裴思远又说了一遍。 裴思远满脸震惊地问,“你……娘家人是不是疯了?” 司令府的长孙也敢想? 潘如意被气得直哭,“我看大姐就是想拖着整个潘府一块去死才罢手。” 裴思远连连呸了几声,“说什么晦气话。” 潘如意看了她一眼,“这如何是好?” 裴思远道,“今日上午的时间已经过了明日我陪你一块去司令府看看良儿,方才瞧赵副官神色还好,良儿应该是没什么事。” 潘如意点点头,“那你明日记得探探妹夫的口风。” 孙艳菲如往常一样来看潘玉良才得知她早产的事情,她觉得奇怪,司令府上上下下,如此小心翼翼地护着她,怎么还让她早产了? 而且对于潘玉良早产的事情,大家都闭口不谈,这更加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孙艳菲私下里打听了一下,她能找的人也只有红衣。 红衣本就不喜欢她,不耐地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又不关你的事。” 孙艳菲理所当然地道,“若是有人欺负你们少夫人,我可以去帮她出气啊。” 红衣没好气地道,“欺负我们少夫人的是潘夫人跟潘大小姐,你去出气啊。” 孙艳菲先是一愣,接着咳了一声,摸摸鼻子,“你这就说笑了,她们到底是一家人,我一个外人,呵呵……我一个外人……” 想起昨日的凶险,红衣忍不住不满地道,“我看她们未必把少夫人当家人了。” 孙艳菲来的时候,潘玉良刚醒过来,孩子还在睡着,这么大点的孩子她实在瞧不出可爱之处,只得在房里陪着潘玉良说了会话。 这个时候孙艳菲也不敢胡乱地给她讲什么笑话,让她揍人还痛快些,安慰人的话她确实不怎么会说。 “你……加油,别想太多,把身子调理好,我再带你出去看美男子。” 潘玉良失笑,“这晋城我比你熟悉。” 孙艳菲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最近城里新来了很多生面孔呢,一个两个的俊着呢。” 她的话潘玉良也没放在心上,“你放心,我会好好养身子的。” 孙艳菲嗯了一声,又悄声说。 “我方才来的时候,看见你婆婆了,可吓死我了。” 潘玉良问她,“她可凶你了?” 孙艳菲摇摇头,“那倒没有,你给他们家生了个大孙子,现在全府上下都乐着呢。”连门房都一脸的喜滋滋的,笑的跟个傻子似的。 她说着又道,“不过,我还是不在你这里久呆了,我改日再来看你。” 潘玉良是知道孙艳菲的,也不想沈夫人撞上她,她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两人起什么冲突。 她点点头,“嗯,我没事,你也别担心。” 潘家出了什么事孙艳菲知道自己在红衣那里打听不出来。 不过,有个人一定知道。 孙艳菲从司令府出去之后,直接回了陈府。 陈立远最近成日在府上招猫斗狗,也不干什么正事,陈局长也不管他,陈夫人那边又管不了他。 孙艳菲找到他的时候,他正逗着只新买来的红红绿绿鲜色很是鲜艳的学舌鹦鹉。 见着孙艳菲,陈立远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眼笼中的鹦鹉道。 “你瞧,这鹦鹉长的跟你多像。” 孙艳菲心里骂了句像你娘,脸上却挤了个笑,嘴里说着,“呵呵,你这么一说,瞧着倒是有点像。” 孙艳菲这么好说话的时候一定是有事求他。 陈立远一边给那只鹦鹉喂着瓜子一边道,“找我有事?” 孙艳菲走近,抓了把瓜子到手里,陈立远还以为她是想喂鹦鹉,结果她却自己嗑了起来,惹得笼子里那只鹦鹉斜着眼睛瞪她。 这鹦鹉发是陈立远新得的,宝贝着,它一瞪,陈立远也跟着瞪她。 孙艳菲咳了声后说,“那个,潘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陈立远不吱声,孙艳菲乖乖把瓜子放回原处。 陈立远这才淡淡地道,“潘家最近出的事多着,你要问的是哪桩哪件?” 孙艳菲道,“潘家大小姐,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立远笑笑,“潘家大小姐跟人暗结胎珠,司令府休妻,潘老爷一怒之下给潘家大小姐灌了碗药,潘家大小姐没了孩子,终日在潘府以泪洗面。” 孙艳菲神色复杂地看了陈立远一眼。 十分诚恳地道,“男子汉大丈夫,你成日盯着别人家的后院做什么?” 陈立远也没生气,反倒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不是想知道?怎么?知道了就翻脸了?” 孙艳菲道,“哪里能啊,我就是觉得你太忙了点,谁家后院的事也要管着。” 陈立远扔了手中的瓜子,笼子里的鹦鹉跟小孩似的立即尖着嗓子道,“要要要,还要。” 孙艳菲连忙抓了把瓜子扔进它的小食盒子,这才止了它的鬼叫。 陈立远看着她问,“你今日去哪了?” 孙艳菲道,“去看良儿了,她提前生了,给司令府添了个孙子。” 陈立远愣了愣,“不是还有段时间?” 孙艳菲笑笑,“怎么?这司令府的后院的事,你打听不到了吗?” 陈立远看着孙艳菲道,“你与其在这挤兑我,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潘老爷可是花了重金请人在找重晓楼。” 孙艳菲听了竟还有几分高兴,“重金?重晓楼这么值钱吗?” 她转身,对着陈立远道,“这么好的事,我定要去告诉他的。” 孙艳菲那句要替潘玉良出气的话倒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潘夫人跟潘家大小姐她自然是奈何不了。 自上次重晓楼换了住的地方后,孙艳菲便再也没去过重晓楼的院子了,重晓楼也没找过她。 孙艳菲站在重晓楼的院子门口时,对自己道,“你是来出气的,你是来出气的……” 她跟念经似的,站在门口不停地念叨,重晓楼正准备出门吃点东西,一打开院门,就看到了她。 重晓楼脸上有几分意外,他还以为孙艳菲完成了任务,永远不会再来了。 “你……怎么来了?” 孙艳菲停了唠叨,咳了一声,然后道,“我……我是来揍你的。” 说着将重晓楼推进了院子,反手将院子门给关上了。 孙艳菲实打实地打揍了重晓楼一顿,重晓楼不知道她哪来的邪火,又不好还手。 只能忍着疼挨了顿结实的打。 等孙艳菲打完了,叉着腰喘气的时候,他才忍着发疼的身子问。 “怎么了?” 孙艳菲哼了声,“让你到处勾搭别人。” 重晓楼好皱皱眉,“你好好说话。” 孙艳菲再次哼了声,眼睛撇了撇。 “那个潘如芸好大的能耐,良儿离生产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呢,她现在搞得人家早产了,那还是她亲妹妹呢。” 重晓楼心里一惊。 “那沈少夫人可有事?” 孙艳菲道,“幸亏是没什么事,否则的话,司令府能连你一块给毙了。” 重晓楼问,“如芸做了什么?” 孙艳菲心里问候了重晓楼的八辈祖宗一遍,如芸?叫得还挺亲热的。 “不知道,你有本事问她去。” 重晓楼忍了忍,“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孙艳菲觉得拳头又开始痒了。 “我告诉你,良儿可是我唯一的朋友,她要是有什么事,我就……我就揍死你。” 重晓楼也懒得纠正她的无理取闹。 “你现在气也出了,我可以出去了吗?” 想起陈立远说的话,孙艳菲连忙问,“你去哪?” 重晓楼道,“出去吃点东西。” 孙艳菲叹口气,“你别出去了,我去帮你买点回来吧,潘老爷在托人到处找你,估计是想弄死你了。” 说着她又在心底补了句,活该,让你到勾搭人家! 不过…… “你也别怕,沈晏均那人,良儿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潘家那边他肯定憋着气呢。他定然要收拾他们的,到时候潘老爷就顾不到你这边了。只是可怜哪,你那相好的,估计是讨不着什么好了。” 第112章 重先生? 潘玉良今日的精神气明显比昨夜好了许多。 她穿着舒适的碎花衣衫躺在被子里,脑袋还绑着方巾,这造型她自己哭笑不得。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以这副面目示人。 若不是孙艳菲来的突然,她压根不想见。 沈夫人跟沈晏均也瞧出来了,但女人坐月子就是这般,哪里有光鲜照人的。 沈晏均道,“你若是不喜欢,我让人吩咐下去,让她们别来了,省得你来了还得费神同她们说话。” 潘玉良只是有些别扭,倒也没到那个地步。 “这多失礼。” 沈晏均道,“你做的失礼的事情多着呢,不多这一桩。” 潘玉良努力想板起脸,“你别气我。” 沈晏均连忙赔礼道歉,“是我的错,是我不喜欢她们入府来打扰你,不是你不喜欢。” 潘玉良摇摇头,“不了吧,人家好心来看我,岂有将人拒之门外之礼。” 沈晏均刮刮她的鼻子,“你操心这些做甚,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调养好自己的身子,丘医生晚些时候会过来一趟,你……” 沈晏均说着住了口,知道她脸皮薄,有些话也不好意思讲。 “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你让红衣问清楚,哪里不舒服了一定要说。” 潘玉良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方巾在脑门上捂久了,不禁有些发热发痒,潘玉良一点都不习惯这东西,总拿手去摘。 沈晏均只好一遍遍地拉她的手,又伸手去轻轻摸摸她的脑门,好让她更舒服一点,等到她不痒了,再帮她方巾拉好。 沈夫人说了,月子里的人可不能见风,沈晏均记着呢。 不等沈晏均去同沈夫人说,沈夫人便已经派人去各家送了信,潘玉良跟孩子在月子里不见客。 司令府在本家地位本来就高,也都知道沈夫人盼着这个孙子都盼了多少年了,金贵着点也是应当,也都能理解。 沈晏均笑言,“这次不是你不喜欢,也不是我不喜欢,是娘不喜欢。” 沈夫人事无俱细,对她百般照顾,潘玉良心里反倒更不是滋味。 潘如芸的事总压在她的心头,像块石头般。 沈夫人半天时间就往潘玉良的房里转上三回,也不久呆,每次来都要各方面检查一番,再对着红衣跟阿板嘱咐一遍。 孩子现在基本都是挨着潘玉良睡着的,若是哭闹了,奶娘便会来抱下去,倒也辛苦不着潘玉良。 因为是早产儿,孩子比起一般的孩子来,显得又瘦又小,哭声也是弱弱的嘤嘤声。 但为免潘玉良胡思乱想,沈夫人跟沈晏均谁也不提这一茬。 眼下除了尽心照顾,也做不了别的,奶娘基本上一个时辰就要喂一次,生次都吃的不多。沈夫人即使忧心,也没在面上表现出来。 好在潘玉良还小,小孩见的也不多,沈晏均告诉她孩子很好,她便信了,一点也没察觉出哪里不对。 来看过她的孙艳菲也是个没生过孩子的,自然也不知道,这事倒是很好的就瞒了下来。 沈司令见不着孩子,有些急。 沈晏庭也是,又是撒沷又是耍赖的,仿佛一夜之间年纪减了好几岁。 沈夫人本来心软,打算放他进去瞧瞧孩子,反正他也还是个孩子,应当也没什么。 可沈司令这次却不依了起来。 “该避讳的还是得避讳,不能什么事都没了规矩。” 沈夫人知道他是自己见不到孩子,故意也不让沈晏庭好见,她也没那个心思理会这两父子。 “等过几日,过几日便可了。” 沈晏庭再要闹,沈司令就直接使用政权给他镇压下去。 孙艳菲大概是沈夫人给门房下令之前唯一一个进了府的漏网之鱼。 等潘如意跟裴思远再到司令府的时候被拦在了门口。 门房倒也客客气气的,脸上堆着笑,赔着小心,但任凭裴思远跟潘如意好说歹说就是不放人进去。 裴思远无奈,只得打亲情牌,“你是新来的吧?这可是你们少夫人的二姐。” 那新来的门房笑笑,“潘家的?那更要拦着了,我们大少爷发说了,不许放潘家的任何人入府。” 潘如意倒也知道沈晏均不是针对她,只是她连司令府的府门都进不了,也不知道潘玉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还是担心的。 这早产有多凶险,她是生过孩子的,岂会不知? 裴思远也不能强行入府,只能安慰她道,“赵副官说了没事,应当是没事的,沈夫人现在不让良儿见客,估计是想让她安安静静地坐好月子。你也别想太多,我们先回去吧。” 潘如意没办法,也只能离开。 潘如芸跟潘夫人做出来的事,她姓潘,也只能一并担着了。 回去的路上潘如意心情一直不大好,裴思远还以为她在生沈晏均的气,不禁劝道。 “你也别太意,沈晏均虽然平日里不怎么样,但对你潘家,已经仁至意尽了。” 潘如意点点头,“我知道,我没怪他,我在想我大姐的事情。” 事关潘如芸,裴思远便闭了嘴。 这若是旁的人家,他还能说几句。但那是潘家,是潘如意的娘家。 裴思远干脆闭口不谈。 潘如意也知道他什么意思,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你惯会在这些事上装死。” 裴思远被牵怒,也只能无奈地耸肩。 裴思远道,“若不是良儿,沈夫人估计得拉你大姐去沉塘,如今你父母非但不心存感激,反倒生出怨愤……” 说着他又嘿嘿两声,“那可是你父母,我哪里好说什么?” 潘如意没好气地道,“你那还叫没说什么?该说的都让你说了。” 司令府进不得,裴思远不禁问她。 “可要去潘府看看你大姐?” 潘如意哼了声,没好气地道。 “不去,提到她们我就来气。” 她这脾气裴思远也知道,“那我们就直接回裴府了。” 潘玉良早产的事情,司令府没人去给潘府送府,潘府无人知晓。 潘夫人又忙着顾着潘如芸。 她去司令府几乎是被赶出来的,事情没办成不说,还惹恼了沈晏均。 潘夫人不敢把这事告诉潘老爷,只能私下里同潘如芸说。 “良儿不愿意,娘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死活不肯。芸儿,要不,咱们算了,再想想别的办法。这是良儿的第一个孩子,她舍不得也是应当的。” 潘如芸道,“良儿是怕我会对孩子不好吧,她难道忘了她小时候我是如何待她的吗?她的孩子我又怎么会待他不好?” 潘如芸说两句话便喘了起来,她倒不是装的,孩子没了本就伤了她的身子,她又一直哭闹,这身子不养哪里能好。 潘夫人心疼地扶着她,“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娘一定可以帮你想到其他的办法的。” 潘如芸摇摇头,“算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命中该无子嗣,怪不得任何人。” 潘如芸嘴里说着不要紧的话,眼泪却一直流着,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潘夫人见她如此,简直心如刀割。 潘夫人不忍心,只能命吩咐丫鬟照顾好她,自己又去潘老爷那里喋喋不休地说了一通。 潘老爷也正烦着,方才码头才传来消息,压船了,潘老爷不知这次是否跟沈晏均有关,只能希望是巧合。 “你别终日没事找事,我还要去趟码头。” 潘老爷说着就甩手走人了。 潘夫人气得牙痒痒,气他潘如芸都这样,他这当爹的却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 潘夫人在前厅里坐了好一会平复自己的情绪,怕呆会去了潘如芸的房里被她看出什么。 府里的下人这时候却来通报,“夫人,外面有位姓重的先生来见求见,说是小姐的朋友。” 潘夫人皱皱眉,“姓重的先生?” 说着她不禁问身边的丫鬟,“这晋城哪户人家姓重?” 那丫鬟想了想,摇摇头,“奴婢想不起来。” 潘夫人没心情应付陌生人,“就说大小姐不见客,让他走吧。” “是,奴才这就去把他打发走。” 潘夫人想了想,又道,“回来……” 潘夫人敲了敲椅子,“你去请那位姓重的先生进来吧。” 说着又对着丫鬟道,“你去跟大小姐说一声,有位姓重的先生来了,问她见不见。” 丫鬟伏了身退了下去。 没一会,家里的下人领着位对潘夫人来说算是陌生面孔的男子进了前厅。 潘夫人瞧着他的衣着打扮,倒像是哪家的少爷。 潘夫人忽然改了主意便是想着,反正司令府已经给了休书,潘如芸现在是自由之身,同谁来往,也无关紧要。 “夫人,小生原是大小姐的朋友,听闻大小姐近日身体抱恙,便想着过来看看。” 说着令身边的小斯把备好的礼物奉上。 潘夫人笑笑,“重先生?” 又道,“有心了。” 方才出潘如芸那里通报的丫鬟也进了厅里。 “夫人,大小姐让奴婢带重先生去她的院子里。” 潘夫人犹豫了一下,最后咬咬牙,“那你带着重先生过去吧。” 潘如芸命丫鬟将她从床上扶起,迅速地梳了个头发,还往脸上抹了点粉,打了点腮红,好让她看上去精神气好好一点,然后披了件衣服坐到了外间。 那日重晓楼走后她便一直十分后悔,今日不同往日,她应该说几句软话,把人先留住的。 “小姐,奴婢带重先生来了。” 丫鬟领着重先生进了屋子,潘如芸看着眼前的人,皱皱眉,对着丫鬟们道,“你们都下去,我同……重先生说两句话。” 丫鬟们应了是,退了下去,顺便帮潘如芸把门给关上了。 等到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潘如芸才开口。 “你是谁?” 第113章 开始动潘家 “潘大小姐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潘如芸眯起眼,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 “你到底是谁?” 那位自称重先生的人,搓了搓脸皮,又将胡子撕了下来,这才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潘大小姐现在认得了吗?” 潘如芸皱皱眉,“陈少爷?” 来的人正是陈立远。 他笑笑,连称呼都改了,对着潘如芸道,“没想到大姐还记得我呢。” 潘如芸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你同良儿的事也没过去多久,我自然记得你。” 说着她又问,“你为何要冒充晓楼?” 陈立远耸耸肩,像是只是做了件无伤大雅的事情,“不这样,我怎么入得了你潘府。” 潘府上下人人都认得陈立远,毕竟陈立远是差点成了潘家女婿的人。 “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陈立远笑了笑,潘如芸这话明显问的故意,“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怎么说,你也差点成为我大姐。” 潘如芸也笑笑,虽然身子发着虚,说出的话却十分有分量。 “可惜,我们良儿看不上你。” 陈立远也不生气,他道,“这话大姐可就说错了,在良儿心里,没有什么看不看得上的,只要她喜欢,哪怕我是个乞丐,她必定也会跟我在一块,当初是我让她失望了。 这一点,良儿跟大姐还是不同的。” 潘如芸盯着他,眼睛里有几分冷意,明明是她挑畔在先,只是没想到没有戳到陈立远的痛处,反倒将了她自己一军。 “你装神弄鬼的来这里就是来跟我说这些话的?” 陈立远扬扬眉,“那倒不是。” 说着,也不待潘如芸请,自己便闲闲地坐下,“我知道潘大小姐心中……对沈晏均,对司令府多少有些怨气。毕竟,他抱得美人归了,你却落得如此凄惨下场,我一个外人都觉得你可怜了。” 潘如芸抬起下巴,“你别拿这些话来激我,没有用,你要有事就说事,没事的话我让丫鬟送客了。” 有没有用陈立远心中自有判断。 “若是大姐想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我这番话倒真是没有用,唉,我原本以为大姐是有志气的人。如若换作是我,自己痛七分便也让那让我痛的人痛上三分,亲爹都是如此,更何况旁的人。” 陈家的事潘如芸也知道一些,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她不禁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后才问,“你想做什么?” 说着不待陈立远回答,她自己又接着道,“良儿可是我亲妹妹。” 陈立远无所谓地道,“我又没说不是,有件事大姐可能误会了,我同良儿之间,虽然没有缘份,我却是不怨他的。我能有今日,一是因为我爹,二是因为沈晏均,我分得清。” 潘如芸看着他问,“你爹可知道他养了头狼?” 陈立远道,“我怎么觉得我爹处境比潘老爷还要好一点?”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潘如芸说了句,“彼此彼此。” 陈立远在潘如芸那呆了许久才离开,潘夫人知道潘如芸把丫鬟们都谴了出来,中途没忍住地躲在门口听了会。 里面时不时地传来说笑声,认真听倒也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潘夫人想着,既是无关紧要的话,为何要把丫鬟谴出来? 不过这想法也仅仅只是一念之间,再怎么着,也比潘如芸一直以泪洗面的强。 陈立远走的时候潘夫人说什么也要留他吃饭,陈立远却也坚持。 “潘夫人客气了,我改日再来。” 潘夫人一听他这话便来精神。 “我们芸儿朋友不多,你能时常来看她是最好不过的。” 陈立远弯了弯腰,有礼有节,“潘夫人客气了,若夫人没有其他吩咐,晚辈就先走了。” 潘夫人点点头,目送陈立远离开,待他走后,潘夫人才问着身边的丫鬟。 “怎么觉得这重先生哪里不一样了。” 衣裳还是那身衣裳,胡子也还是那胡子,就是看着怎么都觉得哪里不对。 那丫鬟压根就没看清陈立远的模样,又如何说得清,她道,“夫人许是累了,想多了。” 潘夫人也觉得是。 潘如芸陪着陈立远坐了好长一段时间,身子早就扛不住了,待他一离开,她便立即让丫鬟扶着她在床上躺了下来。 “小姐身子不好,何不跟那重先生直说,他早些走,小姐也少受点苦。” 潘如芸道,“他难得来看我,我想跟他多说会话。” 那丫鬟没吱声,不过回头却将这话原原本本学给了潘夫人听。 喜儿可是她们这群人的前车鉴,对于侍候潘如芸的事,大家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生怕有什么闪失。 潘如芸的一举一动,每天也都要跟潘夫人报备。 不过有功,但求无过。 潘夫人送走陈立远之后就去了潘如芸房里,见她已经躺下,上前帮她掖了掖被子,状似无意地问。 “这位重先生是谁家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潘如芸知道她潘夫人心里在想什么。 她道,“小户人家,这两年发了点财,不过同我们府上比还是差得远了。” 潘夫人一听说是小户人家,不禁有些失望,不过她还是道,“你做什么谁都拿来同我们府上比,这不好比的。” 这晋城做生意的,能做到如此的,也只有他们潘家一家。 潘如芸点点头,“我也没非要比。” 潘夫人又道,“方才他离开的时候说还要再来看你,娘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身子还没养好,见客费神。你若是不想见,他下次来良便回了他。” 潘夫人这话明显是在套她,潘如芸也不傻。 她装作着急的样子,连忙拉住潘夫人,“娘,您别,难得有朋友来瞧我,您可别吓着人家。” 潘夫人笑着道,“你别急好,娘不拦着。” 那“重先生”一来,潘如芸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也不再揪着她提孩子的事了,潘夫人高兴还来不及。 她原先甚至想过,让潘如芸跟姚家的那小子算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父亲。 可潘如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躲着不见踪影,而且潘老爷那对,对他也是恨得牙痒痒。这事估计不成。 不过,潘如芸既然跟他有了孩子,她心里怎么想的也说不定。 潘夫人之所以一直没有问,就是怕一提孩子又提到了潘如芸的伤心处。 她心里想着,这事还是要找个机会再问一问的。 潘玉良的孩子出生都三天了,沈晏均还没有要取名的意思。 沈夫人不得不再次提醒他,“你若是没有好的,便让你爹取好了,你跟晏庭的名字都是你爹取的,我觉得挺好。” 沈晏均却不答应。 “我自己的儿子,做甚有让别人取名字的道理。” 沈夫人道,“那你倒是取啊,怎么?还等着满月不成。” 沈晏均道,“娘,我这不还得好好想想吗?这事您就别操心了,天气要转凉了,您去看看府里准备过冬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现在良儿把孩子生下了,东西可不能缺。” 沈夫人拍了他一掌。 “你这话说的,良儿的吃穿用度,我什么时候缺过?” “娘误会了,我的意思……还是得多备一些。” 沈夫人没好气地道,“知道了,我再去瞧瞧,好好检查检查一番总行了吧?” 沈晏均道,“辛苦娘了,那儿子就不送娘了。” 等沈夫人走后,沈晏均才对潘玉良道,“良儿,孩子的名字你可有什么意见?” 他之所以拖了几日便是想着由潘玉良来给孩子取这名字,但又不想她费神来想这事,所以才拖了几日,若不是沈夫人一直催着,他原本还想着再拖几日的。 潘玉良摇摇头,“晏均哥哥取就好了,我哪里会取什么名字。” 沈晏均笑笑,“你喜欢什么就取什么就好了,不用顾及旁的那些,这司令府的规矩可不是给你定的。” 潘玉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的好像我多没规矩一样。” 沈晏均煞有介事地道,“也谈不上有多没规矩,反正,这司令府第一没规矩的,总是你没错了。” 潘玉良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开始,一直小心翼翼又胆颤心惊地过了六七个月,如今孩子生下来了,身子倒是轻松不少。 这几日孩子都是沈夫人跟奶娘带的多,她没怎么操心,就是夜里也都是红衣跟奶娘在顾着。 潘玉良因为早产,奶水也不多,靠她孩子根本吃不饱。 沈夫人干脆又找了个奶娘进府,两个奶娘轮流着来。 为此潘玉良还有些不高兴,鼓着脸道,“娘这是瞧不起人。” 她这几日不去想潘家的事,整个人轻松不少,再加上丘医生的食谱也确定不错,她整个人没瘦反倒还长了些。 这会屋子里没人,沈晏均往她身上掐了一把,“嗯,我也觉得娘有些瞧不起人。” 潘玉良立即拍他一记,“往哪掐呢?青天白日的,干什么?耍什么流氓?” 若是她气势再足些,倒有几分讨说法的意味。眼下说起来,倒像是撒娇了。 沈晏均心情好,由着她打骂。 两人嘻闹了一阵,沈晏均又把话给绕了回来。 “孩子的名字你真没意见?” 潘玉良摇摇头,她对这些事还是比较不在意的。 她道,“要不,让爹来取吧,毕竟是长孙,你莫要像姐夫一样,给取出个闹笑话的名字来。” 沈晏均故意板起脸,装作不高兴的样子。 “我能像他那般没文化吗?” 潘玉良轻笑出声,“这话不是姐夫经常挂在嘴边的吗?” 裴思远一直嫌弃沈晏均是粗人,没文化,没想到沈晏均倒嫌弃起他来了。 沈晏均想了想,“说归说,我也的确不知道该取什么样的名字好,总觉得什么样的名都配不上他……” 也许,这就是为人父的感觉吧。 众人吃晚餐的时候,正好潘玉良已经睡下,自潘玉良生孩子以来,沈晏均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前厅同大家一块吃饭。 沈晏庭现在对他怨念颇大,沈晏均人逢喜事精神爽,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吃了一会,沈晏均咳了一声后说。 “父亲,我同良儿商议了一番,觉得孩子的名字还是让父亲来取比较好。” 沈夫人道,“你不是要自己取吗?” 沈晏均又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沈晏庭撇撇嘴,“我不能取吗?” 沈晏均横了他一眼,“你别捣乱。” 沈晏庭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去看沈司令,希望沈司令能注意到他也是个文化人。 沈司令放下筷了,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嘴,然后才郑重其事的道。 “给孩子取名是件大事,我要好好想一想。” 这父子两人一个德行,沈夫人都不想说什么了,她觉得等这名取好,说不定真得等到孩子满月。 沈夫人道,“要不先取个小名叫着吧,大名你们慢慢想。” 孩子取名的事本就让沈晏均头大了,沈夫人这么一提议,沈晏均不禁觉得脑袋加倍的大了。 “怎么还有小名?” 沈夫人道,“现在都有这个说法,取个小名好养活些,良儿这胎是早产,孩子体弱,不管是不是真的,咱按着这个来,总是没错的。” 若是其他事情,沈晏均肯定要嫌沈夫人迷信了,不过关于孩子,他不禁也跟着迷信起来。 “既如此,是不是得找人算算,叫什么名字才最好。” 沈夫人摇摇头,“小孩不能算命的,不好。” 沈晏均连连哦了两声,“那就不算,那小名叫什么好呢?” 沈夫人还未开口,沈晏庭便道,“小名叫未未吧,叫未未,未未好听。” 众人疑惑,沈晏均这回倒忍住了没呲他,“这名字可有什么说法?” 沈晏庭拍了桌子一掌,“三天了啊,三天了啊,我跟我那举世无双的小侄子还未见上面!” 沈夫人哭笑不得,“取名哪里这么随意的。” 回头回了房,沈晏均把沈夫人让他们给孩子取个小名的事给说了,又把沈晏庭取的这个带有十足怨念的名字说给她听。 潘玉良对这种事倒显得没那么计较。 “要不就叫未未吧,估计还能不重名。” 沈晏均有点不太愿意,“草率了点吧?” 潘玉良道,“要不你就自己想,我反正是不想。若是取的不好听了,孩子长大后也赖不着我。” 她以前就总赖潘老爷给两个姐姐取的名字温婉大方,一到了她这就跟个男孩子的名字似的。 沈晏均想了想,觉得潘玉良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就叫未未吧。” 沈晏均估摸着沈夫人他们还在厅里没走,便让红衣去跟他们说了一声。 红衣也是个精的,反正结果一样,过程就随意发挥了。 “夫人,少夫人说小少爷取的小名听着好听,写出来也好看,还不跟人重名,若是司令跟夫人没什么意见,孙少爷就用这小名了。” 沈晏庭一脸吃惊,随即又高兴地道,“真的!?” 沈夫人白了他一眼,“我跟你爹还没同意,你高兴什么?” 沈晏庭立即耍起赖来,“我不管,良……嫂子都同意了,你们必须得同意。” 沈司令嫌他丢人,“行了,依着你就是。” 沈晏庭立即正经起来,“咳咳,虽然我同未未还没有正式见面,但既然嫂子用了我取的名字,那我同他的关系就不一般了,比你们任何人都亲一些,我去备份礼物,不在这跟你们浪费时间了。” 沈晏庭说完便走,边走边道。 “早知如此,就应该取个什么晏晏庭庭之类的……” 沈元跟在他身后心想,若真取了什么晏晏庭庭之类的,少夫人一定不会同意。 如果说怀孩子这件事是突如其来的,那孩子生下来这件事,潘玉良可以说是手足无措了。 虽然奶娘跟丫鬟都备的足足的,沈夫人也成日地围在孩子身边。 但怎么说她也是孩子的亲娘,总不能因为不会就不管。 孙艳菲再去司令府的时候也被拦在了门外。 门房虽然认识她了,但沈夫人的命令也不得不听。 “你们看清楚了,我可是你们少夫人的好朋友,亲生的那种。” 门房挠挠头,“孙小姐,小人没读过书,听不懂您说的,但是夫人有令,少夫人要静养,不见客。” 孙艳菲道,“我是客吗?” 门房一愣,“您……”不是客是什么? 孙艳菲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我是一般的客人吗?” 门房只得耐着性子解释。 “孙小姐,真不是小的针对您,就连潘府的二小姐来,我们都没让她进去。” 孙艳菲双手往腰上一叉,怒目相视。 “废话,那潘府的二小姐同你们少夫人是什么关系,我同你们少夫是什么关系,那……” 孙艳菲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门房说的什么,她连忙改口道,“那潘府的二小姐自然跟你们少夫人更亲,我……我这就走。不过你告诉你们少夫人,我可生气了,以后她就是求着我来我也不来了。” 门房欠着腰陪着笑,这事哪里是他能管得了的,他只管听从沈夫人的命令就是。 孙艳菲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我真的走了啊。” “孙小姐慢走。” 孙艳菲见他如此,也知道这司令府眼下她是真进不去了,生出几分无奈。 她这完全是被牵连的啊。 孙艳菲进不了司令府,又不想去重晓楼那里,只得回陈府找陈夫人练嘴皮子去。 陈夫人在经历了几次反转的心路历程之后,对孙艳菲这个人,基本采取无视的态度了。 一开始她是怕孙艳菲嫁给陈立远,后来又觉得她嫁给陈立远也好,反正什么都比不上他自己喜欢来得强。 可是结果也并不是那么回事。 陈夫人没想到的是,她不去招孙艳菲了,孙艳菲反倒来招她了。 孙艳菲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在陈府寻到正在帮陈立远喂狗的陈夫人。 “呀,陈夫人,喂狗呢。” 陈夫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她虽然不去主动找孙艳菲麻烦了,但孙艳菲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瞎吗?不会自己看?” 孙艳菲扬扬眉,狗都改不了吃屎,这人哪里一朝一夕就能改掉自己身上的臭毛病的。 孙艳菲别的本事没有,就气人的本事,一个能顶上三个。 “我这不是刚从司令府回来,司令府的少夫人生了呢,是个大胖小子,那模样别提多俊了。” 孙艳菲知道,陈夫人现在就愁陈立远娶妻生子的事。 这元微微一死,她就盯上了晋城好几户人家的小姐。 可惜的是,陈府的那些事,早在晋城传得沸沸扬扬,哪里还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过来。 这一般的人家倒是想巴结巴结陈夫人,可惜的是陈夫人又看不上人家。 况且,陈立远本人对这件事也是十分反感的样子。 孙艳菲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孙艳菲的话让陈夫人气得牙痒痒,潘玉良原本是她的儿媳,若不是……现在抱大孙子的可是她。 这件事陈夫人就跟茶壶里煮饺子般,有苦说不出。 元微微跟陈局长的事情她也是后来才知晓的,知道的时候她恨不得把元微微给生吞活剥了。 陈夫人觉得这元微微就是个祸害,所以她才往元微微喝的药里加了别的东西,她就是想让她死。 这事上陈夫人怨极了陈局长,那是他亲儿子,他居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陈局长大概是见自己的事情在自己的儿子跟夫人面前都露了馅,没了面子,也不怎么回府了,干脆在城西买了个别院,在里面放了两个女人,就在那边住下了。 他又不差钱,身份地位都有,暗倡明妓都好找。 陈府事事都不顺,反观司令府,又是娶媳又是添孙子,如今听到孙艳菲的话,陈夫人怎么能不气。 陈夫人当作没听到孙艳菲说司令府添了个大孙子的事,黑着脸,劈头盖脸地就数落起孙艳菲来,“你在我们府上白吃白住,你觉得合适吗?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顾及一下自己的脸面。” 孙艳菲笑笑,“多谢陈夫人关心我的脸面,我是你儿子请回来的客人,他不让我走,我也没办法。” 陈夫人瞪着她,“你是看我陈家家大业大自己不想走吧?” 孙艳菲忽然笑了笑,语气松了松,“其实我回晋城是想打听点事的,打听到了我就会离开这。” 陈夫人心思一动,看着她问,“你想打听什么?” 孙艳菲想了想道,“我姓孙,自然要打听孙家的事了。” 陈夫人有点不相信孙艳菲的话,这女人同女人之间本就没什么信任感,况且她跟孙艳菲本就是相看两生厌的关系。 所以她说的话,陈夫人在心里还是留了心眼。 “你自己家的事情,怎么还要跟别人打听?” 孙艳菲道,“陈年旧事,我不知道才要打听的嘛。” 陈夫人扔下手里的骨头,洗了手。 “你要打听什么,说说看,兴许我知道。” 孙艳菲看着她道,“两年多前,我们孙府从晋城离开的时候,跑了一个小妾,她走的时候还带着个孩子。这孙家人已经不多了,那小妾跑哪里去了,我倒无所谓,只是那孩子,到底是我孙家的人,我想着,还是找到比较好。陈夫人在这晋城认识的人多,可知道那小妾后来去了哪里?” 孙艳菲的话一说完,陈夫人便立即摇了摇头,“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没有听说过。” 孙艳菲笑笑,“唉呀,我就知道这事难打听出来,不过慢慢来嘛,我也不急,陈夫人若是哪日想起什么来了,一定要告诉我啊。” 陈夫人扯扯嘴角,“我要是知道什么,一定会告诉你的,只是这件事我还真是不知。” 孙艳菲也没多说什么,“那我就不打扰陈夫人喂狗啦。”说着便扭着身子离开。 陈夫人说的话她才不信。 当初孙府的事闹的可不小,陈夫人这么快就急着否认,只能说明她心里有鬼。 本来这等子旧事,她早就忘了,过去了就过去了,改变不了什么。 可那日在重晓楼那里,她忽然想起这事来。 若不是当初…… 孙家也不会倒,她便也不会进了春风楼。 想起枉死的父母,孙艳菲本来已经磨得只装得下自己的心不禁又生出几分异样来。 她知道她跟重晓楼之间不可能,陈立远救她之恩,她也报了,她觉得自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只是临走前,她忽然改了主意,想找到那个孩子。 孙艳菲从陈夫人那里离开后,正好撞见从潘府回来的陈立远,她愣了愣。 “你出去了?” 据孙艳菲所知,陈立远一般不太出门。 以前读书时开朗的一个人,忽然阴沉起来,平日里只在府里呆着,哪也不去。 他出门倒是件稀奇事。 陈立远那胡子半道上就给扔了,他嗯了一声,然后说,“我瞧着那鹦鹉跟你很配,送你吧。” 孙艳菲眼睛放大,他今日是撞邪了吗?心情这么好?那鹦鹉他那么宝贝现在说要送给她? “你去了哪里?遇着什么好事了吗?” 肯定不是潘玉良那,现在连她都进不去司令府了,他更进不去。 陈立远心情好,看谁都顺眼,连带浓妆艳抹的孙艳菲在他眼中都变得良家妇女起来。 他道,“去了趟潘府。” 孙艳菲头皮一麻,“你去那里做什么?不会是去出卖我的吧?” 他要送她鹦鹉,不会是因为出卖了她而心怀愧疚吧? 陈立远一愣,随即道,“你这么一说,方才在潘府,我应该把你给供出去的。” 既然如此,那他就是没说了。 孙艳菲松了口气,眼睛转了转,又问,“你去潘府做什么?潘家大小姐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潘老爷跟潘夫人应该没什么心思见客吧?” 陈立远走到院子里放着的藤椅上,挑了个舒适的姿势,几乎是半躺在里面。 “去看看潘家大小姐。” 孙艳菲的直觉告诉她陈立远去找潘如芸准没好事。 两个坏人凑到一块,能做什么好事?估计只能干更坏的事。 孙艳菲见陈立远似乎是真高兴,便也大着胆子问。 “你同那潘家大小姐说什么了,这么高兴,分享分享,让我也高兴高兴。” 陈立远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这么不可信呢。” 孙艳菲立即竖起自己的手指,“我指头发誓,你今天说的话我绝对不会泄露出去半句。” 说着她又嘿嘿两声,“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嘛,对什么事都好奇。” 陈立远盯着她不说话。 孙艳菲知道自己糊弄不过去,只好把方才放下来的手又举起来,继续把方才没发完的誓说完。 “我发誓,接下来你对我的说的话我要是告诉第三个人,就让我死也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反正……她都准备离开了。 这誓言怎么说都无所谓了。 陈立远对她的诚意还是有点满意的。 他道,“潘如芸害得良儿早产,沈晏均那个怂货什么事都不敢做,我却跟他不同的,潘如芸不是自诩自己能掌控一切吗?我就让她尝尝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 陈立远说的话站在他还喜欢潘玉良的角度来说,是还说的过去。 不过孙艳菲也没有全信他的话,他如果是单纯的想收拾潘如芸,直接动手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脚。 陈立远一看孙艳菲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道,“潘家再怎么说也是晋城首富,反正司令府那边估计也等着收拾他们,潘家的东西,与其落在司令府,不如我先拿点。” 孙艳菲倒抽了口气,心里觉得潘玉良的那一枪果然坏事,这男人阴狠起来,比女人可怕多了。 他简直比潘如芸还潘如芸哪。 “连良儿难产的事你都知道了?你到底放了多少人在外面?” 陈立远随意指了指外面,“那些可都是司令府的人。” 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比谁白一点。 知道陈立远没有要对付潘玉良的意思,孙艳菲不禁松了口气,不过她心里还是防着陈立远的。 他能把这件事这么痛痛快快地跟她说了,这本来就反常。 陈立远提醒她,“别忘了你发的誓。” 孙艳菲的脸黑了黑,有些后悔,她发了这么狠的誓,居然换了一个跟她没什么关系的秘密。 大概是孙艳菲那犹如吃了屎般的表情逗乐了陈立远,也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就高兴。 “你也别觉得亏,我若是赚了,到时候分你一笔,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孙艳菲扯了扯嘴角,“我还真是谢谢你啊。” 反正誓已经发了,孙艳菲觉得自己也不能太亏,她上前去将挂在屋檐下鸟笼提下来拎在手里。 “你说了要送我的,我提走了。” 陈立远摆摆手,“拿去吧。” 孙艳菲提着鸟笼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你既然有那么多人在外面,那……两年多前,从孙家跑掉的那个小妾跟孩子,你可能打听的出来?” 陈立远挑眉看了她一眼,“怎么?” 陈艳菲道,“你不是说要分我钱吗?到时候我有钱了,一个人也花不完,那个孩子怎么说也是孙家的人,他若是落魄了,我也可以救济救济他,他若是发达了,他也可以救济救济我。” 陈立远笑了笑说,“你别查了,那孩子不在晋城,而且……那也不是你孙家的孩子。” 陈立远的话孙艳菲有几分震惊,倒也没有太意外。 她其实也早就猜到了几分,孙家离开的时候家大业大,那小妾生的是儿子,平日里在府里日子也过的比较舒坦,她完全没有必要逃。 这也是她一直没有去打听的原因,只是那日听重晓楼说,一个人还是太孤独了,人还是得有家,得有家人,才会有归属感,否则一天天的,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好似不管是离开或者去死,都没什么牵挂,这样不好。 她这才想着,自己或许应该把那孩子找到。 孙艳菲问,“那孩子……是谁的?” 陈立远认真地看着她,孙艳菲都已经做好了接受另一道惊雷的准备,结果陈立远却道。 “我今天告诉你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若是想知道,等你哪日做了什么让我高兴的事我再告诉你。” 孙艳菲心里骂着娘,提着鸟笼道,“那我先走了。” 沈晏均令人扣下潘老爷的商船时,赵副官才得知,潘老爷手上已经有两条商船已经被扣了。 赵副官觉得奇怪,将这件事告诉沈晏均后问他,“少校,是不是司令……?” 沈晏均摇摇头,“父亲若是对潘家做什么,一定会先通知我一声。” 赵副官道,“那……是谁会做这种事?目的又是什么?” 沈晏均想了想,“要么是潘家得罪的人,趁着这个时候趁火打劫。要么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目的是想让潘府跟司令府反目成仇。” 看起来,第二种可能性大一点。 赵副官道,“那我们该怎么做?若是这时候跟潘府翻脸,岂不是如了他的意。” 沈晏均道,“便也只能如他的意了,潘家这回我是要动定了。” 说着沈晏均又笑了笑说,“潘如芸跟潘老爷心思那么多,也说不定……那两条船是他们上演的苦肉计,他们知道我不喜欢被人拿捏,越是有人这么做,我会越不如他们的意……” 赵副官道,“潘老爷不像是会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的人。”潘老爷的都是大船,两条商船,对潘老爷来说,损失可不是一星半点。 沈晏均说道,“他不会,但潘如芸会。” 潘如芸向来仗着自己了解他,便拿捏于他。 可惜的是,她要知道,他之所以一直不动她,不是因为她懂他的心思,拿捏的准。 而是因为潘玉良。 如今潘玉良也保不了潘家了,她做什么都是多此一举,完全没用。 沈晏均发冷,“安排下去,潘家的船,有多少司令府吃多少。潘老爷不是跟南京那边的人称兄道弟吗?这回也让他看看,我司令府要动他,那边的人又能不能保得了他。” “是,属下这就安排下去。” 沈晏均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赵副官却并未离开,“少校,大家都很关心孙少爷,想让我问一句,孙少爷可还好?” 沈夫人不让人来看孩子,大伙都在胡乱猜测,赵副官这才问出口。 沈晏均叹口气道,“身子有些弱,不过医生说仔细将养,会好的。” 丘医生这几日每日都来,从孩子每回吃多少奶,到孩子穿衣盖被都要细细嘱咐了又嘱咐。 先天不足的孩子最怕的就是生病,丘医生知道老一辈的养孩子,喜欢给孩子穿多吃多,但这也未必是好事,捂很多孩子都是捂出了问题好。丘医生知道司令府的这孩子金贵,也怕她们在带孩子的时候跟大家犯一样的错误。 好在她如此尽心,沈夫人对她也是十二分的信任,她说什么便安排府里的奶娘跟丫鬟做什么,半点差池不得。 赵副官道,“那属下便跟大家伙说了一声,免得他们胡乱猜测。” 沈晏均这个时候也怪他们多事,嗯了一声,“你就说孩子便是就好。” 赵副官这回才离开,他心想,沈晏均这回下决心要动潘家,肯定是因为少夫人跟孙少爷。 第114章 潘夫人挨打 孩子体弱的事情,谁都没敢告诉潘玉良。 未未比一般孩子睁眼要晚,潘玉良虽然也有些疑问,但到底还是第一次当娘。 每次丫鬟奶娘甚至连沈晏均跟沈夫人都是同样一句话。 “刚出生的小孩子是这样的。” 由于他们口径太统一,潘玉良也无法判断对或不对。 小孩子刚睁眼时还不能视物,沈晏均虽然嘴里对潘玉良说的一套一套的,心里却也是十分担心。 他故意在未未身边制造出声响,未未每每听到动静,虽然尚看不清东西,但还是会寻着那声音偏过头,好似在找什么。 他也不哭,只是好奇地探索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每次沈晏均故意发出各种声音,潘玉良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还以为他是觉得好玩,对他又气又拧。 “你做什么呢?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呆着吗?惹哭了我跟你急。” 许是听到了娘亲的声音,每次潘玉良一说话,未未便寻得更起劲了,抻着脖子到处找着。 沈晏均道,“你看,他在找你呢,你再说说话。” 潘玉良好看未未,果然如沈晏均所说般。 她不禁温柔一笑,也加入制造燥音行列,“未未,可是在找娘亲,娘亲在这哦。” 潘玉良一边说话一边拿手轻轻触着未未的脸颊,未未找了一会,感觉到潘玉良的手,不由得停了下来,定定的好听着,十分认真的样子。 沈晏均瞧着他,“我们未未将来一定十分聪明,瞧这机灵的,知道是娘亲了是不是?” 沈晏均说完,未未竟动了动唇,抿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来。 这个浅浅的笑被沈晏均两人都瞧见了,两人不由得十分激动。 “笑了笑了,未未笑了。” 在一边侍候的红衣跟阿板也不禁露出笑来,红衣道,“这是孙少爷第一次笑呢,回头夫人该嫉妒大少爷跟少夫人了。” 未未虽然身子比一般孩子要弱些,但却是极少哭的。 便是真饿得哭了,哭声也还是细声细气的。 他一哭,沈晏均感觉整颗心都要化成水了般,心里十分自责,若不是他没保护好潘玉良,未未也就能像裴朝煦那样,是个哭声洪亮的大胖小子了。 潘玉良瞧着瞧了好几天,才觉得有些许不对来。 “我那日去二姐家瞧朝煦,怎么觉得他要比未未大上许多?” 沈晏均身子一僵,心像被谁捏住了般,狠狠的拽着。 他道,“你那时候去看你二姐,朝煦满月了,自是不能比的。” 潘玉良想了想裴小胖刚出生的时候,不过时间太久,她也想不起来具体到底有多大。 她看着沈晏均,眼睛里全是疑问。 “一个月能长那么多吗?” 沈晏均低着头去看未未,避开她的眼睛,“要不怎么说小孩都是见风长呢,这个形容不就是形容他们长的快吗?哪天让你二姐再把朝煦抱过来给你瞧一瞧,定又是另一个样子了。” 潘玉良点点头,疑虑消除了些。 沈晏均拉着她的手轻咬了一口,“你想什么呢?” 潘玉良摇摇头,“就是觉得上次去二姐那里,朝煦那震天的哭声,中气可谓是十足。”不像未未,她只是觉得同是男孩子,差别有些大罢了。 沈晏均道,“也不尽然每个孩子都得一样,我们未未是个温柔的孩子。” 潘玉良立即嘿嘿了声,“那定然是像我了。” 沈晏均笑笑,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嗯,像你好,像你长的好看,性子也好。” 甭管他是在夸她还是在夸孩子,潘玉良心里都甜丝丝的。 厨房熬了糖水差人送了过来,奶娘过来把发未款抱开,除了沈晏均歇的那间耳房,另一侧的耳房跟潘玉良的房间打通了,平日里奶娘便在那边照顾未未。 奶娘刚一把未未抱起,沈晏均就听到一阵噗噗的声音。 他一愣,潘玉良忽然笑开。 “他拉臭臭了。” 红衣也捂着嘴笑,“奴婢过去帮忙。” 沈晏均咳了一声,“你把糖水喝了,我也过去看看。” 潘玉良点点头,“你去吧。”说着又一脸坏笑地看着他,“学着点。” 厨房的人把糖水放到桌上,又舀了一碗,端到床边,阿板刚要接过,潘玉良便道,“我自己来。” 潘玉良接过糖水,糖水还有些烫,她拿着汤匙轻轻搅着吹了吹,抬起头来看了垂着脑袋站在一边的丫鬟。 “怎么看着你有点面熟?” 那丫鬟轻声说了句,“奴婢原是少奶奶院子里侍候的。” 潘玉良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叫春风是吧,我说瞧着怎么有点面熟。” “少夫人好记性。” 潘玉良温和的笑了笑,搅着手里端着的糖水,没说什么。 阿板看了春风一眼,对着她道,“你先出去外间,等少夫人喝完我再叫你。” 春风应了声是,准备退出去。 潘玉良却道,“你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春风一惊,连忙摇摇头,“没什么的。” 她嘴里说着没什么,脸上却分明不是那样。 潘玉良心里叹口气,觉得自己也是自找的,明明知道不该问,但又忍不住。 “你现在若是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阿板道,“少夫人……” 潘玉良抬了抬头,示意不要紧。 春风抬眼看了那边耳房一眼,这才道,“奴婢原是侍候少奶奶的,对潘家人比较熟悉。奴婢前日看见二小姐被拦在府门外没让进来,奴婢想着,少夫人跟二小姐关系那么好,应当不会让人把二小姐拦在府门外才是。” 潘玉良喝了口糖水,笑了笑,“还有呢?” 春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阿板,继续道,“若是潘老爷跟潘夫人过来探望少夫人,被拦在门外是不是不太好?” 潘玉良慢慢喝着糖水,她不说话,阿板也没吱声,春风大气都没敢出。 等到碗里糖水见了底,潘玉良才把碗递给阿板,又接过阿板手上的帕子擦了擦嘴。 “潘家可是出了什么事?” 阿板上前将帕子接回去,挡开春风。 “少夫人别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费神了,有什么事大少爷也能处理好的。” 潘玉良看着阿板笑了笑,“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说着又对春风道,“你说吧。” 春风连忙跪下来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潘家接连地被扣了不少商船。” 潘玉良抬了抬眉,语气有些淡地道,“就这事啊……” 阿板问,“少夫人可还要喝?” 潘玉良摇摇头,“今日熬的糖水有些甜了,不喝了。” 阿板转过身把碗了递给春风,“糖水少夫人不喝了,你拿下去吧。” 春风脸上有些慌张,想抬头去看潘玉良的反应,但却被阿板挡得死死的,她什么也没看到。 待她走后,潘玉良才道,“晚些时候你跟红衣说,让她把这丫鬟打发出去,她知道自己做的。” 阿板说了声好。 沈晏均从耳房里过来正好听到她们说的最后一句,不禁问。 “怎么了?哪个丫鬟没侍候好惹你生气了?” 沈晏均是了解潘玉良的,即便是哪个丫鬟没侍候好,她也断不会说出打发的话来。 发生在她身边的事也瞒不住沈晏均,潘玉良不甚在意地道,“原先侍候在大姐院子里的那个丫鬟,不知怎么的去了厨房,我不想看见她,便叫阿板晚点让红衣去打发了。” 沈晏均在床边坐下,看着她道,“可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潘玉良道,“倒也没有什么不中听的话,只是说那日二姐过来被拦在了府门外。” 潘玉良知道不见客的命令是沈夫人下的,谁来都一律拦在了府外。 估计她爹娘那边是进不来,才让这丫鬟来说这番话来了。 虽然潘如意也被拦在了府外,但这样也好,免得潘老爷跟潘夫人再同她说什么她应付不了的话。 沈晏均倒还真没想到这一层,“那你可想见你二姐?我让你去请她过来?” 潘玉良摇摇头,“算了,娘说等满月,那就一起等满月吧,免得开了先河,叫别人落了口舌。” 沈晏均拧了拧她的鼻子,“哪有那么多事,我娶你进府不是为了拘着你的,把你性子给磨没的。我既娶了你,便是让你自在的活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的,至我于何地?岂不是显得我很无能?” 这人…… 潘玉良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她百般为他着想,为司令府着想,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她这不也是觉得既然发了话,那就所有人一视同仁,免得这个能进那个不能进,反倒让人说了闲话去吗? 沈晏均说完又搂着她开始哄起来,“好了,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不想看你被拘着。” 潘玉良轻哼一声,“你少来,我可没忘记我刚进府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的。” 沈晏均一顿,居然翻起旧账来了。都说这生了孩子的女人,记性会变差,依他看,可一点没差。 “好了,我让赵副官去接你二姐过来可好?” 潘玉良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 沈晏均认真地看着她,“真算了?” 潘玉良点点头,潘如意过来,她们自是免不了要说起潘如芸或者潘家的事,说了又会心情不好,她又何必? “嗯,等满月吧,二姐不会怪我的。” 沈晏均揉揉她的脑袋,笑着道,“好。” 潘夫人看着潘如芸心情好了不少,脸上也轻松不少。 不过潘老爷却没她那么轻松。 沈晏均猜的没错,原本搁置在码头的那两条商船是他故意火之,就是想演出苦肉计,逼迫沈晏均放手。 可这肉是割了,结果却并不如他的意。 潘老爷的那两条商船上都是些日用品,搁置便搁置了,后面还能再用。 可后面的商船上的东西却是不能搁的,都是买家急着要的东西,定金都已经收了。 这东西要是运不过去,损失的可不是一点点钱,光本钱都够潘老爷伤神的了。而且那些东西都是走私的东西,潘老爷也不敢随意拿上岸来出售,到时候就只能往水里抛。 想想潘老爷就愁得睡不着。 而且船要是发不出去,损失了钱财是小,失了信誉事更大。 做生意本来靠的就是信誉,又恰好在他要去上海的这个节骨眼上,他正跟上海那边的人攀关系,他在那边能不能吃得开,就是看这些事。 若货运的过去,说明他本来大,人脉广,黑白两道,沿河而过。 到了那边,别人也自会给他几分薄面。 而一旦出了这种事,一传十,十传百,他又如何在那边立足。 潘老爷急得上火,首先想到的还是沈晏均。 如今潘如芸被休,但潘玉良也还是司令府少夫人。 他原本是想让潘夫人过去一趟,跟潘玉良说说这件事。 再怎么说潘玉良也是他们的女儿,哪有女儿不向着娘家的。 不过潘夫人言辞闪烁,“要不还是你自己去一趟吧,芸儿这边我哪里走得开,再者,你商船的事我怕我说不清,反倒坏了你的事。” 潘老爷以为潘夫人是因为潘如芸的事怨了他,这才不愿意去,只好自己跑一趟。 只是潘老爷同别的人也一样,被拦在好司令府门外。 潘老爷这才知道潘玉良已经生了的消息。 潘老爷被震在了司令府门口。 “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也没有人去潘府送喜。” 门房赔着小心,“潘夫人来的那日的事情,我们少夫人是早产,差点出了大事,估计是没顾得上。” 潘老爷抖了抖胡子,“别的且不谈,你拦着我是何道理。” 门房只好继续解释,“少夫人因为早产,身子虚,我们夫人便下了令,少夫人月子期间一概不见客,谁来都不成。” 潘老爷的身份在那里,他也不好像孙艳菲那般站在府门口同一个下人纠缠,只能甩手走人。 潘老爷怒气匆匆回了潘府。 潘夫人见他打个转的功夫就回去了,不禁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潘老爷气极,直接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到了潘夫人脸上。 潘夫人被打得差点摔了一个跟头,丫鬟连忙去将她扶住,潘夫人不敢置信地盯着潘老爷。 “你疯了不成?” 潘老爷咬着牙,“你干的好事!” 潘夫人不知他所谓何事,“我做了什么,你动这么大的肝火?” 潘老爷指着她道,“你是不是去找过良儿了?” 潘夫人捂着脸道,“我前些日子是去了一趟。” “你去找她做什么?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潘夫人放下手,“怎么?良儿找你告状了?还是司令府的人同你说了什么?我是她娘,就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也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潘老爷只恨不得再给她一巴掌。 “你们母女除了会坏我的事还会干什么?” 第115章 小少爷出气 潘老爷本来想着,商船的事,就算是沈晏均不上当,到时候他搬出潘玉良来,他也不能把事情做绝。 可潘夫人这一去,自己先把自己的退路给绝了。 潘老爷怒意难消,厅里的众人人人夹紧着尾巴,深怕被牵怒。 “你……你有事就说事,动手做什么?” 潘老爷身边的小斯道,“老爷今日去了司令府,门房说三小姐已经生了。” 潘夫人一愣,连脸都顾不得了。 “生了?司令府的人怎么没有人过来送消息?” 潘老爷冷笑一声,“送消息?现在司令府的人想杀了你的心都有。” 潘夫人皱起眉,方才那小斯又说,“听那门房说,三小姐是早产,就是夫人去的那日的事。” 潘夫人这才想起来,那日她离开的时候,潘玉良是好像不舒服的样子。 她原本以为她是不想跟她说那件事,所以才故意装的,没想到…… 潘夫人急急地道,“那良儿可有事?孩子呢?孩子可平安?” 潘老爷哼了一声,“你现在才想起这些来,晚了。你竟然背着我去司令府,我早说过了,你除了把如芸的身子养好,别的事不要管,你是嫌潘府闹心的事情还不够多是不是?” 潘夫人急着解释,“我哪里会料到良儿会早产。” 潘老爷问她,“你那日去找良儿到底说了什么?” 他要好好想想还有没有补救的机会。 在这晋城,如果是沈晏均要动他,他去求谁都没有用,司令府独大的局面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晋城还没有人能动得了他。 潘夫人看了潘老爷,还是如实说道,“如芸没了孩子,我这不想着,让良儿把孩子生下来过继给如芸,反正是自家的孩子,良儿还可以再生,咱潘家也有了后。这本是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但良儿却不同意。” 潘老爷后槽牙都快咬断了,他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司令府的长孙你也敢想?你是疯了吗?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如芸的主意?” 潘夫人心里一惊,潘老爷本来就因为潘如芸被休的事情觉得颜面尽失,这等子事自然要揽到自己身上。 “不关如芸的事,是我舍不得她伤心难过,想着有个孩子或许她能好起来。” 潘老爷再也忍不住,对着潘夫人又是一巴掌,晋狠狠地盯着她道。 “我潘家绝不绝后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不论你还是如芸,你们若再做出这等子事来,我饶不了你们。” 潘老爷的这两巴掌潘夫人也只能生生地受了,她捂着脸不发一言。 一边的小斯劝着潘老爷。 “老爷,当务之急还是得解决商船的事。” 潘老爷沉默了许久,背着手在厅里来回地走着。 说的轻巧,怎么解决? 从司令府闭门谢客的举动来看,司令府这回是铁定不再给潘府面子了。 潘老爷揉揉发疼的脑袋,叹了口气,对着潘夫人道,“明日我们一起去裴府看看。” 潘夫人动了动唇,最后说了句好。 晚上潘夫人去潘如芸房里,潘老爷那两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潘夫人脸上还未消肿。 加之潘夫人眼睛也红红的,潘如芸一眼就看出来了。 “娘,您这脸怎么了?” 潘夫人摇摇头,“没事。” 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潘如芸盯着潘夫人身边的丫鬟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 那丫鬟瑟缩了一下,不敢应声。 潘如芸想了想,能动得了潘夫人又让潘夫人不吭声的人,也只能是她父亲了。 “是我爹打的?” 潘夫人没吱声,潘如芸又问,“为了什么?” 潘夫人想了想,对着屋子里的丫鬟道,“你们出去,我跟大小姐说会话。” 几个丫鬟迅速退了出去。 等到没人了潘夫人才道,“芸儿,娘有件事要告诉你。” 潘如芸看着她问,“什么事?” 潘夫人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你爹在外面还有个儿子。” 这件事潘如芸早就知晓了,只是她没想到潘夫人竟也知道了,她装作吃惊的样子。 “有这等子事?什么时候的事,那孩子多大了,在哪里?我爹怎么能这样?” 潘夫人握住她的手安抚她,“芸儿,你别激动。” 潘如芸一副着急的样子,又问,“娘,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潘夫人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叹口气。 “良儿进司令府的时候知道的,已经十几岁了,到了知事的年纪……” 潘如芸明白潘夫人的意思,若是孩子还小,潘夫人大可抱回来自己养,去母留子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做法。 但孩子一旦大了,事情就难办了,自己有母亲的孩子,怎么可能还愿意认别人做母亲。 潘如芸有些难过地说,“父亲之所以一直瞒着,怕的就是母亲会把孩子抱过来养吧,父亲为了那孩子的母亲,倒是用心良苦。” 将孩子抱回来给潘夫人养,总好过他在外边顶着私生子的名声的好。潘老爷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谁,潘如芸一说潘夫人就明白了。 这件事潘夫人刚知道的时候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只是那会刚好又跟潘玉良的事情撞到了一声,潘夫人便谁都没说。 潘如芸道,“这件事父亲做的太教人寒心了,瞒着我们姐妹几个也就算了,可娘您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父亲他……” 潘夫人抹了抹眼泪,潘如芸的每句话都说到了她心坎上,直戳她的痛处。 潘老爷瞒着她,不就是怕她做什么吗,他这么护着那个女人,甚至不惜重金将人送离晋城,说不是防她,她是万万不不信的。 她原本还存着一丝希望,觉得外面的事归外面的事,潘家还是她做主,潘家日后还是会给潘如芸。 但今日这两巴掌,把她打清醒了点。 或许从一开始潘老爷就没这么想过,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娘,你们今日是因为这件事起了争执吗?” 潘夫人摇摇头,“娘看你终日为了孩子的事伤心难过,想着,你妹妹快生了,她年纪小,身体又健康,便想着让她把孩子过继给你,你虽然不是孩子的亲娘,却也是亲姨娘,我也是亲姥姥,潘家又不会亏了那孩子……” 潘如芸瞪大了眼睛,打断潘夫人,“娘,你不会真抱着这样的想法去找良儿了吧?” 潘夫人点点头,“你也觉得娘做错了吗?” 潘如芸道,“自然是错的,沈晏均还有沈司令跟沈夫人怎么可能会同意,您光想着良儿是潘家的女儿,可曾想过她除了潘家的女儿,还是司令府的少夫人,这种事她不可能会同意的。” 说着她又问,“可是良儿因为娘出了什么事?” 否则的话潘老爷也不会动那么大的肝火。 潘夫人点点头,“良儿早产了,生了个儿子,你爹今日去司令府,连门都没能进得去。” 潘如芸唉口气,“都是我的错,娘也是为了我,若不是我……” 潘如芸皱着眉想了会,“娘,这件事您还是得去找如意商量商量,良儿不愿意见您跟父亲,不会不愿意见如意。” 潘夫人点点头,“你跟父亲想到一块去了,他也说明日去趟裴府。” 潘如芸嗯了一声,“这也是如今唯一的法子了,司令府怨愤咱们事小,伤了良儿同我们的感情事大。” 潘夫人想想也是,“是娘考虑不周。” 潘如芸握着她的手,自责不已,“娘也都是为了我,如果不是我糊涂……” 潘夫人跟潘如芸两人又抹了会眼泪,潘夫人才离开。 等她一离开,丫鬟们进了屋子,潘如芸想着,自己身边没个贴己的丫鬟还真是不方便。 喜儿再不好,那也是听话的,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 现在侍候在她身边的丫鬟都是潘夫人的人,她做什么,说什么,回头这几个丫鬟就会去跟潘夫人说。 潘如芸故意跟潘夫人说些暗示她的话,就是让她去潘玉良那边说的。 她也知道这件事根本不可能,且不说潘玉良,司令府怎么可能让自己的长孙姓潘,而且良儿的这个孩子是他们盼了多少年的。 潘老爷想牺牲她的孩子,牺牲她,想继续跟司令府做亲家。 呵,她怎么会如他的意?她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死掉。 陈立远说的对,让她痛的人,她都要让他们痛上三分。 还有裴家,见她无用了,便想着将她一脚踹开。 以前良儿未入司令府的时候,潘如意同她多亲密,裴家跟潘府关系多好。 这个时候想分道扬镳,也得问她答不答应。 潘如芸靠在床上,胡乱地想着,两个丫鬟就立在一边。 她发了呆,对两个丫鬟道,“若是重先生再来,你们记得一定要告诉我,娘那边倒好说,我怕爹不高兴将人赶出去。” 两个丫鬟连忙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跟门房那边说好。” 她也知道这些个丫鬟,她说什么都能传到潘夫人耳里。 她便是故意要让她们传的。 因为未未身子弱,洗三礼都免了。 丘医生亲自来给看过之后说的,“只是一个习俗,能免了最好免了,现在天气转凉了,孩子还太小,受了凉,恢复起来会比一般孩子要困难些。” 丘医生这似“恐吓”一般的话,沈夫人便是再守规矩也得把规矩丢到一边。 洗三的那些东西全都没用着,沈夫人为这事叹了好几回的气。 沈晏庭安慰她,“也没非要嘛,我们未未与众不同,跟嫂子一样,天生的不一般。” 洗三这事图的就是个吉利,但为了未未着想,沈夫人也只能这样。 只是心中不免对潘夫人颇多怨言。 她在潘玉良面前不说,不代表在沈晏均面前不说。 沈晏均心里本就因为未未体弱的问题心里难受,沈夫人越说,他便越不是滋味。 “娘,您放心,未未的事,我会替他讨回公道的。” 沈夫人其实也没太多意思,就是忍不住要说,否则的话憋着难受。 真要让沈晏均去做什么,她考虑的事情反倒多了。 “娘就是随意说说,你还是依着你爹跟你的意思来,别出乱子。” 沈晏均道,“我有分寸的。” 几天过去,未未也长开了些,脸上一点皱皱的痕迹也看不出来了,虽然还是小,但皮肤已经抻开了,粉粉嫩嫩的,沈夫人喜欢得不得了。 在问过了丘医生之后,沈夫人也终于对沈司令跟沈晏庭放行了。 奶娘将孩子抱到外间,里间拉起了屏风。 沈晏庭瞧着自个的小侄子粉粉嫩嫩的样子,骄傲得不行。 “未未真是好看,像嫂子。” 沈司令去道,“诶,这眉眼还是像你大哥的。” 沈晏庭撇撇嘴,还是坚持孩子像潘玉良更多一些。 沈夫人抱着未未,他这会正睁着眼,有人说话,他正听得认真,仿佛听懂了般,也不哭闹。 沈晏庭扒着沈夫人的胳膊一个劲地逗着他,真是喜欢的样子,嘴里不停地念叨。 “未未,我是叔叔……” 沈夫人笑得欢喜,问他,“要不要抱抱。” 沈晏庭连忙退一步,有些害怕的样子。 “他好小,我……会不会伤到他?” 红衣抿着唇笑,“小少爷您小心着些就行了,您试试。” 说着红衣摆了个抱孩子的姿势,“您看奴婢,像这样。” 沈晏庭觉着红衣的样子,抬起胳膊。 沈夫人将未未放在进他怀里。 沈晏庭立即如定住了般,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红衣在一边护着,防着他脱手。 几个丫鬟都发着笑,沈夫人也掩着唇,“抱好了啊。” 未未好奇地看着眼前的沈晏庭,许是他的怀抱还算舒服,竟扯出个浅浅的笑来。 沈晏庭立即兴奋起来。 “爹,您看,您快看,未未对我笑了呢,他一定是喜欢我才笑的。” 沈司令妒忌得很,“你抱好了,别颠着他。” 沈晏庭一直看着怀里的未未,同沈司令说话的时候也没抬头。 “我小心着呢,又没动。” 说着又逗着怀里的未未。 “未未,你说是不是呀?” 未未动了动包在包被里的小拳头,又笑了笑。 若不是孩子还在他怀里,他简直要高兴得跳起来了。 “未未又笑了又笑了。” 沈司令咳了一声,“行了,你不会抱孩子,给我吧。” 沈晏庭虽然跟个雕塑一样,一动也没动过,但却不肯放。 “他笑了呢,应当是舒服的吧,我再抱会。” 沈夫人瞧着他那姿势,再抱一会他就该受不了了,于是上前接过他怀里的未未。 “让你爹也抱抱,一会该到未未睡觉的时候了。” 沈司令擦了擦手,沈夫人轻笑出声,又将未未放进沈司令的怀里。 都说隔代亲,这话一点都不假。 不说沈晏均了,便是从小被纵着长大的沈晏庭沈司令也没抱过一回。 他说沈晏庭不会抱孩子,他还不如沈晏庭呢。 未未在他僵硬的怀里不舒服的动了动,小拳头意思意思地砸了一下,倒也没哭。 沈晏庭立即十分不给面子的道,“爹,您看,未未不喜欢你,打你呢。” 沈司令已经完全沉醉在未未的“盛世容颜”中,压根就听不见沈晏庭的话般,只顾着逗着孩子。 沈夫人瞧着这父子俩一个德行,哭笑不得,等沈司令抱了回她就把孩子接了过来。 “行了,孩子这个时候都是睡的多,人多他好奇,就不睡了,你们看也看过了,可以走了吧。” 沈晏庭连忙道,“娘,我还没看够呢。” 沈司令虽然也是这个意思,但他不是沈晏庭,面上也不好说。 咳了一声道,“那等他睡醒我再来看看,让他好好睡。” 说着又对着几个丫鬟道,“你们也别光顾着照顾孙少爷,少夫人那边也要尽心侍候,侍候好了通通有赏,侍候不好也是要罚的。” 几个丫鬟连忙伏身说是,“奴婢一定尽心侍候好少夫人。” 沈司令府这才背着手走了出去。 沈晏庭鼓着脸,眼睁睁地看着奶娘把孩子抱到了屏风后面的里间去。 “娘,嫂子怎么样啊?我能去看看她吗?” 沈夫人道,“你嫂子没事,等她出月子吧。你不是说要给未款准备礼物吗?准备的怎么样了?” 沈晏庭不依地喊了声,“娘,这事怎么能说出来,未未听到了,就没惊喜了。” 沈夫人……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别在这吵着良儿跟未未。” 虽然潘玉良因为潘夫人早产的事大家是瞒着沈晏庭说的,但红衣那丫鬟再精也精不过沈晏庭,三言两语便被她套了话。 他早就想找潘府的人撒一顿气了,因为一直没见到潘玉良跟未未,便一直忍着。 如今见着了,他哪里还忍得了。 从潘玉良这出去之后就找沈晏回去了。 沈晏庭经常跟沈晏回凑在一块,尤其是近段时间,两人凑的更勤。 沈司令也没当回事,只是让沈元跟着,别让他惹祸就是了。 沈晏庭一个要想甩开沈元是有些困难,但有沈晏回帮他,那就容易多了。 两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在沈元面前玩了一招狸猫换太子,沈元便找不到人了。 等回过头来,沈元别说沈晏庭了,连沈晏回都没跟住,这回是彻底跟丢了。 沈元只得赶紧回司令府,先找了赵副官,赵副官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沈晏庭是跑出去玩了还是出去惹事了。 若说跑出去玩,他压根没必要躲着沈元,若说惹事,沈晏庭也已经过了那惹事的阶段,他也不是那种若事的个性。 赵副官想了想,还是将沈晏庭跟沈晏回跑出去的事情告诉了沈晏均。 “定然是去给良儿出气去了。” 沈元垂着脑袋,心想可千万别出什么事,不然他就可死定了。 赵副官问道,“少校的意思是两位少爷去了潘府?” 沈晏均摇摇头,沈晏庭又不傻,去潘府是潘老爷的地盘,出得了什么气。 “你派人去码头看看,别兴师动众,找到人了也别急,看看他们想干什么,若是没伤着,就别出面了。” 赵副官回头看了沈元一眼。 沈晏均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行了,你也别苦着脸了,回头我让晏庭跟你一块挨罚,不冤吧?” 沈元连连摇头,他哪里冤,他一点都不冤,他就是觉得自己蠢而已。 赵副官跟沈元带着人去了码头找了一会,果然在那里发见着了探头探脑的沈晏庭跟沈晏均。 “两位少爷都在那边,可要去将人带回府?” 赵副官摆摆手,“你们悄悄跟上去,保护好两位少爷的安全就行了,先看看再说,别惊动他们。” 众人领了命,立即化整为零混入了人群挤到了沈晏庭跟沈晏回身边。 沈晏庭跟沈晏回两人避着人群,悄悄往码头那边潘家的商船那边挤过去。 沈晏庭有些害怕,“庭哥,有没有事啊,我们这样。” 沈晏庭嫌弃地看沈晏回一眼,他心里虽然也有些打鼓,但还是要给潘玉良出气的念头占了上风。 “早知道不带你来了,你都念了好几回了,男孩子能不能有点骨气。” 沈晏回略微苦恼地道,“不是有没有骨气的问题啊,大丈夫能屈能伸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沈晏回找着话说,找到最后只剩一句,“我们还都是个孩子啊。”这么艰巨的任务就不能让那些大人来做吗? 在赵副官跟沈元带的那群人的有意掩护下,沈晏庭跟沈晏回顺利地溜上了船,进了船仓。 巡视的人都在甲板上,船仓里反倒没人。 一进去,沈晏回便哇了一声。 沈晏庭看着满仓的东西也挺决外的。 “我……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 沈晏庭光想着跑到船上来,至于上来后要做什么,他还真没想好。 这回轮到沈晏回嫌弃他了,他小声地道,“庭哥,你这就属于有勇无谋了。” 沈晏庭抿抿唇,“要不……我们往船里放水?” 沈晏回咽了咽口水,这满仓的东西都泡到水里,后果可有点严重。 他挑挑眉,“你确定?” 沈晏庭也觉得有些严重了,“要不……我们看看有没有好东西,我们拿点回去。” 这个主意倒是比方才那个好,沈晏回连连点头。 两人找了个根棍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挑了个木箱撬开。 沈晏回不解地问,“那边不是有没打木箱的东西吗?我们为没什么要费这个劲。” 沈晏庭道,“废话,这里面藏着的自然是更贵重的东西,好我看到那些麻袋没有,不是米就是面的,你要啊?你要就扛两袋回去,我不拦着你。” 米啊面啊什么的,沈晏回自然也看不上,他撇撇嘴,“我才不要。” 木箱打开,上面还盖了一层防震的木屑,沈晏庭心里想着,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沈晏庭伸手在里面扒了扒,扒出一个瓷瓶。 沈晏回伸着脑袋看了眼,完全看不出这东西比米跟面贵重到哪里去了。 “这东西有什么用啊?还不如米啊面的有用呢,起码那个还值钱,这个能干什么,是蓄水还是养花啊?” 沈晏庭没理他,拿着瓶子走到有光的地方,翻过底部看了眼,忽然睁大眼,骂了句,“靠!” 沈晏回四下看着,船仓里光线不好,他不禁有些胆怯。 “你靠什么呀,要是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们就回去算了,你要出去再想别的法子吧,要不我们找人把那潘老爷套上麻袋打一顿也行啊。” 沈晏庭把那瓶子往怀里一塞,“我们走。” 沈晏回吃惊地看着他,那瓶子可一点也不小,他这一塞……跟拿在手上有什么区别? “你确定我们这样能走得了?” 第116章 想看你求人 沈晏回的这话才刚落音,门口便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两人耳朵。 “谁在船仓里面?” 沈晏回不禁抖了抖身子,“我现在装猫叫还来得及吗?” 沈晏庭一把捂住他的嘴,白了他一眼,拉着他躺到了暗处,“别出声。” 说完又把他塞在怀里的那只瓶子拿了出来,塞到沈晏回的怀里。 “保护好,这个很重要,千万别打碎了。” 沈晏回小声地问,“很值钱吗?” 沈晏庭嗯了一声,“非常值钱。” 那脚步声已经由远至近,沈晏庭将手指放到唇边无声地嘘了一声,示意沈晏回别再出声。 沈晏回吞着口水,心跳如鼓,他抱着瓶子看着沈晏庭将手伸进怀里,掏着什么的样子。 娘啊,这也太刺激了,他不会是想掏枪吧? 沈晏回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他还以为沈晏庭把他拉出来是来打架的,哪里知道会玩的这么大。早知道,他一定不会跟着他出来的。 船仓的门被推开,外面的光线一下子射进了昏暗的船仓,好在两人躲的地方仓门还有些距离,那人似乎也没发现他们。 沈晏回瞪着眼睛看着那人端着把长枪,伸着脑袋往里看了一眼,他不禁缩紧了脖子大气都不敢喘,深怕被发现了。 那人刚抬起腿,一只脚已经跨进了船仓,却又忽然将脚收了回去,然后转身跑了。 躲着的两人正纳闷怎么回事呢,就听到那人边往甲板上跑边喊。 “什么人,来这闹什么事?这是你们闹事的地方吗?” 船仓内的两人同时松了口气,扶着箱子站起身,从暗处走了出来。 “庭哥,你这个瓶子是有什么用吗?” 沈晏庭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把瓶子又拿到了自己的手上。 “拿回去养花。” 沈晏回觉得以后还是不要跟他出来的好,心惊胆颤的,就为了拿个养花的瓶子,他要是因此挨顿揍那可太不值了,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 沈晏回环视了眼堆得满满的船仓,“这个地方怪怪的,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沈晏均回到方才拿瓶子的那个木箱边,又伸手扒了扒木屑,往里掏了掏,这回又从里面掏出一副卷好的、不知是字还是画的卷轴。 他将卷轴扔给沈晏回,“好好拿着,回去能换钱用。” 沈晏回对钱还是热爱的,乖乖的拿好,这东西又不重,相比沈晏庭怀里抱着的那个瓶子,他还是更愿意拿这个的。 两人趁着混乱,偷偷摸摸的从船仓里出来,甲板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聚在船头。 倒是正好给了沈晏庭跟沈晏回大好的机会,两人在船尾,沿着船边偷偷摸摸地下了船。 赵副官的车子就停在码头附近,等两人一下船,赵副官便迅速走到了两人面前。 “晏庭少爷,晏回少爷……” 沈晏庭刚要说什么,赵副官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两位少爷还是先跟我回去再说。” 沈晏庭跟沈晏回两人抱着东西跟着赵副官走了一阵,走到车边后几人一起上了车。 开车的是沈元,见着两位少爷,沈元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什么都没说。 没晏庭还在端看着怀里的瓶子,来来回回地瞧着,像是要瞧出个什么花来般。 坐在前面的赵副官问,“小少爷,这瓶子可有什么古怪?” 沈晏回也看着沈晏庭,他觉得沈晏庭自打看到这个瓶子的时候就魔怔了。 沈晏庭皱着眉,眼睛还是盯着手中的瓶子,嘴里说着,“回去就知道了。” 说完又看了眼沈晏回拿在手里的卷轴。 沈晏回顺着他的视线看着手中的卷轴,不太确定的问,“这个真的能换钱吗?” 沈晏庭点点头,“回去你把这个给我哥,我哥肯定会给你钱。” 沈晏回哦了一声,将手里的卷轴拿好,“早知如此,那应该多拿一点的。” 这东西不像沈晏回怀中的那个瓶子,他这个好拿。 等回了府,两人一人手里拿着件东西进了府。 沈晏庭边走边跟赵副官说,“我爹应该在书房,我直接去书房,你去跟我哥说一声,让他也过来。” 赵副官应了声是,让沈元陪着他们二人去了沈司令书房那边,自己则去了沈晏均的院子。 沈晏回还是有些怕见沈司令的,一听他说要去见沈司令,不禁有些瑟缩。 “那个,要不……我就不去了吧?” 沈晏庭伸手作势要把东西拿过去,“不去可就拿不到钱了啊。”若是沈司令真的因为他跑去码头的事生气,有沈晏回在,他也不至于会挨罚。 沈晏回艰难地决择了会,最后还是决定跟沈晏庭一块进了沈司令的书房。 沈晏均听赵副官说沈晏庭跟沈晏回两人真去了码头,还摸上了潘老爷的船,并且从船上顺了两件东西下来,不禁被气笑。 “他们胆子倒是大。” 赵副官先是道,“两位少爷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接着说,“属下让人故意制造了混乱,两位小少爷并没有被别人发现。” 沈晏均嗯了一声,又问,“他想让我看什么?” 赵副官也说不清楚,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沈晏庭拿回来的那个瓶子到底有什么古怪。 “小少爷拿回来的那个瓶子好像有什么古怪,回来的路上小少爷一直抱着没撒手。” 沈晏均迈着大步走到沈司令的书房,他进去的时候沈司令已经合着沈晏庭带回来的那个瓶子,举在光线更好的窗边在看着。 沈晏均上前,“怎么回事?” 沈司令放下瓶子,将瓶子递给沈晏均,“你也过来看看。” 沈晏均对这些没有研究,但底部落款的那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宋?” 沈司令嗯了一声。 沈晏庭又将沈晏回手里拿着的卷轴拿到沈司令跟沈晏均面前,“还有这个。” 说着将卷轴外面套着的布套抽开,将卷轴打开。 是副字画,看纸张也是年代久远。 沈晏均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别的他也看不出来什么,只能看上面的章子,看完又将字画递给沈司令。 沈晏均问他,“确定是从潘家的商船上拿下来的?” 沈晏庭点了点头,“百分之百确定,我跟晏回亲自开的木箱。” 沈晏均看了沈晏回一眼。 沈晏回想起沈晏庭说的有钱拿,不由得咧了咧嘴,冲沈晏均笑了笑。 沈晏庭咳了一声后说,“大哥,我答应给晏回酬劳的。” 沈司令似乎也没有要追究他的意思,沈晏回在这里便也无用了。 沈晏均横了沈晏庭一眼,然后对着赵副官道,“你带着晏回少爷去账房拿。” 赵副官应了声是,领着沈晏回下去了。 等他走后,沈晏庭才问,“爹,大哥,这可是真品?” 沈司令跟沈晏均都不是爱古董的人,对这方面也没有研究,“是不是真品还要请人过来看看。” 沈晏庭道,“如果是真的,那潘家到底是想干什么?那么大一船,除了米面,剩下的可全都是木箱子,我跟晏回只撬开了其中的一个,怕被人发现。” 沈晏均看着他,“你们也知道害怕?” 沈晏庭咳了一声,“大哥,说正事呢。” 沈晏均朝他伸手,“拿出来?” 沈晏庭不明所以,“什么?” 沈晏均盯着他,“枪。” 沈晏庭抿抿唇,这才不情愿地将怀里的的那把勃郎宁给掏了出来。 沈晏均道,“你跟沈元两人回院子扎马步吧,晚些时候我去检查。” 沈元是无话可说,但沈晏庭却不愿意地嚷嚷,“我为什么要受罚?” 沈晏均道,“今日若不是我让赵副官跟沈元过去接应你们,你们能脱得了身?” 回想在船上的那一刻,也的确是有些吓人,沈晏庭只好闭了嘴,早知道就不放沈晏回走了,要罚大家一块罚。 等沈晏庭跟沈元都走后,沈司令府说。 “东西被人拿了潘家那边应该很快就能发现了,你先让人查查那好要船是准备把东西运去哪的,我们才知道他是准备把东西送到谁手上。另外字瓶子跟字画,你让人来府里鉴定鉴定,莫声张。” 沈晏均点点头,“良儿的那个同学对字画应该有研究,我让人请她来看看,这两样东西里面只要能知道其中一件的真伪,另一件便也不用看了。” 在晋城本就没几个人认识孙艳菲,更没有人知道她懂字画,她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沈司令对此没什么意见,“你看着安排就好了。” 说着沈司令补了句,“码头那边让人盯紧一些,若是船上都是这些东西,潘老爷要是知道丢了东西,肯定会做点什么。” “父亲说的是,我会安排的。” 潘老爷的船运不出去,东西要么沉河,要么会往岸上运。 要请孙艳菲入府这件事,沈晏均跟潘玉良说了一声,潘玉良觉得奇怪。 沈晏均解释,“让她来看看你,父亲那里得了副字画,想让她顺便看看。” 潘玉良心领会神的把这两句话换了主次,笑了笑说。 “听下人说,艳菲上次被拦在府外,扬言我便是求她她也不会来了,这回你得去求她了吧。” 沈晏均失笑,“怎么?想看我求人?” 潘玉良故意点点头,“还是想看的。” 沈晏均捏了捏她的脸,潘玉良这月子坐的,越发的水嫩了,这触感,沈晏均都有点不想放手。 他算着日子,估摸着还有二十来天潘玉良才能出月子,不禁觉得她这月子里的日子过的有些慢。 潘玉良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下他的手。 “你自己难受了我可不管。” 沈晏均捉住她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装模作样地道,“良儿好狠的心呐。” 潘玉良看着他这样,失笑不已。 两人嘻闹了一阵,直到奶娘把孩子抱过来才歇了。 潘如芸知道司令府的闭门谢客也不是针对她,除了有些担心潘玉良跟孩子的身体之外,其他的想法倒也没有。 而且府里还有裴小胖跟裴朝煦转移着她的注意力。 潘老爷跟潘夫人来的时候,裴思远正好在府里,正跟裴朝煦“吵架”吵得好起劲呢。 一大一小两人语气不通,却吵得十分有劲,一个咦咦呀呀,另一个完全靠想像。 “怎么?觉得你父亲太过英俊?放心,等你长大后,顶多也比我差一点点。” 裴朝煦认真地看了,咦咦呀呀的,说着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话。 裴思远大概是真无聊,就这几句咦咦呀呀,他能脑补出一出大戏来。 “怎么?不服气?好不服气也不行啊,事实就是这样啊。” 潘如意跟对食物更有兴趣的裴小胖说道,“你爹这是疯了吗?” 裴小胖往裴思远跟裴朝煦那里看了眼,又收回视线,认真地看着手中的糯米饼。 家里下来过来通传说潘老爷跟潘夫人过来的时候,潘如意几乎是下意识地头皮一麻。 裴思远也停下逗弄裴朝煦。 潘如意眉头紧锁,“我父亲跟我娘同时地来肯定没好事。” 裴思远想了想道,“应该是同良儿的事有关,估计是来找你求情的。” 潘如意气鼓鼓地道,“这情我求不了。” 裴思远搂了搂她的肩,“别这样,即便是你心里再不高兴,表面功夫也要做做的,那毕竟是你爹娘。” 潘如意无奈,“你先出去吧,我给朝煦换块尿布。” 她哪里是想给朝煦换什么尿布,她就是不太想见潘老爷跟潘夫人,故意拖时间而已。 裴思远也没拆穿她,撸了把裴小胖的脑袋,“就知道吃,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裴小胖不爱听别人让他少吃点还有别吃这种话,哼了一声,瞪了裴思远一眼,只是没什么威慑力。 裴思远见裴小胖瞪他,扛起他便往外走,“反了你了,连你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等见着潘老爷跟潘夫人,裴思远将裴小胖放下,“岳父、岳母,你们怎么过来了?快请座。” 又对着丫鬟道,“还不快上茶。” 潘夫人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 潘夫人说着裴小胖招了招手,“思齐,过来,到姥姥这里来,让姥姥好好瞧瞧,是不是又长高了。” 裴小胖乖顺地挪到潘夫人身边,裴思远道,“高是没长高,胖是又长胖了。” 裴小胖还记着方才的仇,当着好潘老爷跟潘夫人的面又重重地哼了一声,还跺了跺脚,“爹爹好讨厌。” 裴思远见他不仅瞪他,还敢跺脚,立即恐吓道,“再敢哼哼,我就没收你的食物,好好饿一饿你,饿瘦了就能显高了。” 潘夫人笑着道,“瞧你这出息,同个孩子计较什么。” 潘老爷立即呵斥她,“乱说什么话。” 裴思远的视线在潘老爷跟潘夫人身上来回地扫了一眼,笑笑说。 “无妨无妨。” 潘老爷这时候道,“如意呢,怎么没有见到她人?” 裴思远哦了一声,还没说话,裴小胖立即道,“娘在给弟弟换尿布,一会就出来了。” 裴思远连忙道,“他说的对。” 潘老爷跟潘夫人又坐了一会,潘如芸才抱着裴朝煦出来。 潘夫人一见裴朝煦连忙站起身。 “唉哟,是我们朝煦呢,来来来,姥姥抱一抱。” 潘如意笑着把裴朝煦放到潘夫人怀里,拿着帕子给裴小胖擦了擦嘴,状似无意地抱怨。 “这一大一小的,可操心死了。” 潘夫人抱着裴朝煦一边逗他一边道,“这是福气,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潘老爷咳了一声,潘夫人这才止了话,没说什么。 潘如意也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微妙,她看了裴思远一眼,后者悄悄地摊了摊手,表示他也莫名其妙。 潘如意坐下,先开了话头,“大姐大家里可好?” 潘夫人下意识地看了潘老爷一眼,然后才道,“挺好的,一直喝着药,没什么大事的。” 潘如意笑笑,“那就好。” 潘如意也没什么话要说,坐了会才站起身来。 “爹跟娘来的突然,我去吩咐厨房多准备两个菜。” 潘夫人抱着孩子挡住她,“你去做什么,让思远去,你陪娘说说话。” 一边的裴思远只能摸摸鼻子站起身,“是啊,你陪岳父岳母说会话,我去厨房。” 说完就溜之大吉了。 潘如意只得又坐了下来。 潘夫人抱着孩子坐下,轻轻拍着他的屁股。 “良儿已经生了,你可知道?” 潘如意面色平静地点点头,“知道,司令府来送过喜了。” 潘夫人又道,“那你可去看过你妹妹跟孩子?” 潘如意摇摇头,“去是去过了,不过,沈夫人心疼良儿,说是月子间一概不见客,所有客都挡在府门外了,我们没能进得去。” 潘夫人哦了一声,也说,“你父亲去也被挡在门外了。” 潘如意笑了笑说,“父亲别多心,沈夫人也是为了良儿着想。” 潘老爷这才道,“理是这么个理,只是他们不让良儿见客,我们也不知道良儿跟孩子到底怎么样了,我们到底是娘家人,良儿的情况总应该知道才是。” 潘如意顺着潘老爷的话说,“父亲担心良儿,这话说的也在理。” 说着她又道,“可是闭门谢客的命令已经下来了,我们也没办法,只得等到良儿满月了。” 别人能等,潘老爷却是等不了的。 他想了想,对着潘如意道,“如意,你还是得想想办法去趟你妹妹那里。” 潘如意问,“怎么?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潘老爷叹了口气说,“码头那边出了点事,商船又被扣下来了。” 潘如意问,“因何被扣?” 她皱皱眉,继续说,“我也不懂这些,但扣船总得有个理由吧?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把船说扣就给扣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愿意帮潘老爷跑这一趟的。 第117章 监守自盗 潘老爷道,“他们若是想扣我的船,借口还不好找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潘老爷说的理所当然。 潘如意忍着头疼,“父亲,真的是欲加之罪吗?” 潘老爷先是怔了怔,大概明白潘如意是不愿意去帮他找潘玉良了。 潘老爷当下变了脸色,“如意,你且要明白,你姓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句话。有潘家在,你在裴家的日子才能好过。” 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自私鬼,潘如意气得眼睛都红了,但面对潘老爷,她也说不得什么过分的话。 裴思远去而复返,见她神情如此,便知道这父女两又把话给说死了。 他微笑着上前,“已经吩咐下去了,今日厨房还做了你爱吃的莲藕排骨,是从湖北那边运过来的粉藕,你最喜欢吃的。” 潘如意勉强笑了笑,说了句逗趣的的话,“你就知道吃。” 裴思远倚着潘如意坐下,笑着面对着潘老爷跟潘夫人,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潘老爷。 “岳父大人今日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如意现在既要顾着这大胖子,又要顾着那小的,经常忙得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前一刻还拿在手里的东西,一下刻就不知道扔哪了。 岳父大人有事就同我说,她现在忘性大,您同她说了,说不定她转头就忘了。” 潘老爷嗯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让如意去司令府看看良儿,现在良儿跟孩子是什么情况,我们是一点都不知道,为人父母,总是担心的。” 裴思远虽然在潘如意面前一直不怎么着调,但在外人面前装还是会装的。 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岳父说的在理,理应去探望的,只是……司令府不见客,我们也没办法。” 裴思远一副我同岳父大人是一颗心的样子,奈何沈晏均跟他们不是一颗心。 潘老爷看了他一眼,“想一想,总是会有办法的。” 裴思远点点头,“岳父大人说的也是,没关系,这件事我跟如意再好好想想办法,良儿也如我亲妹妹般,见不到她人,我也是担心的。” 潘老爷这才满意了。 “还是你懂事。” 潘如意动了动唇,想说什么,被裴思远拉了一把,她这才作了罢。 潘老爷跟潘夫人来的目的也是在于此,饭都没怎么好好吃,匆匆扒了两口便都走了。 潘如意的胃里跟放了块石头进去般,“哪里有这样的。” 裴思远也只能安慰她。 “你是小辈,只能担当着了。”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潘如意不禁埋怨起他来。 “你胡乱应承什么,司令府闭口谢客,正好让良儿清静清静,若非母亲说的那番话,良儿也不会早产,良儿定是被母亲伤得狠了。” 她又怎么好再去给潘玉良添堵,便是司令府她能来去自如,她也不想去。 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还自己给自己揽事。 裴思远无奈,“你父亲那个人,若是我们不应承下来,他定然是要自己想办法的,与其让他再做出什么伤害良儿的事来,还不如我们先把事情给应下来。” 潘如意听了他的话,情绪好了一些,但仍然道。 “可这事你准备怎么办?” 裴思远叹了口气,“先拖着吧,想办法总是想时间的嘛,说不定等不了几日,你爹的事情就自己解决了。” 潘如意眯起眼,瞧着他。 “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潘如意道,“你在银行是不是也是这么糊弄差事的?” 裴思远大呼冤枉,“我工作可认真了呢,现在像我这种进步青年上哪去找。” 潘如意叹口气,“若不是潘家的这些事,我倒真想去看看良儿。” 想去看潘玉良本身不是什么难事,但有潘家挡在那里,她却也是去不得。 潘老爷人才刚回府,管事的便急匆匆地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潘老爷也顾不得其他,衣服都没换,“走,去码头。” 潘夫人跟在他身后追都没追上,只好回头问管事。 “码头出了什么事?” 管事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有人摸上了船,船上丢了东西。” “丢了多少,丢的可是值钱的东西?” 这个管事就真不好回答了,丢的东西不多,也不是值不值钱的东西。 他只好道,“小的也不清楚,码头那边过来的人也没说清楚,老爷亲自去看了,夫人若是想知道,等老爷回来再问老爷吧。” 潘老爷生意上的事潘夫人过问的也不多,以商船的事也是一知半解的。 “行了,你下去忙吧。” 潘夫人叹着气,这事情一茬接着一茬的,就没停过,还真是流年不利。 潘老爷到了码字,上船仔细查看了一翻,气得拿着手里的手杖见人就了打。 “我是怎么交代你们的,一定要提高警惕,任何人都不能放上船。现在倒好,青白白日的,不但有人上了船,还拿着东西大摇大摆的走了,没有惊动你们任何人。” 众人被骂的闷不吭声,明显有人声东击西,他们中招了,也无话可说。 等潘老爷骂完人了,值班的队长才敢小心翼翼地道。 “老板,只丢了件瓶子跟一副字画……” 潘老爷下下去的怒口蹭的一下又上来了。 “才!嫌丢的少了是不是?” 那队长连忙摇头解释,“老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们既然摸上了船,又声东击西地拿了东西跑了,却只拿了两件东西走,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 潘老爷沉默下来,又问,“闹事的人可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那队长摇摇头,有些汗颜。 “全都是生面孔,明显是有备而来。” 潘老爷心里盘算着这些人究竟是不是司令府的人,他觉得这手笔一点也不像是沈司令,更不像是沈晏均的作风。 如果说晋城除了司令府,还有其他人想动潘家,那潘家的日子可就十分艰难了。 守船的这些人里,只有那队长知道船仓里都是些什么东西,也知道丢了的了东西的重要性。 他在潘老爷手底下干了十几年,潘老爷对他很是信任。 他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离开,然后才跟潘老爷小声的商议。 “老板,东西已经丢了,船上的东西是不是得处理了?” 这东西一旦丢了,麻烦也就随之而来了。 潘老爷心里很清楚,他的船如果在别人来找他麻烦前还开不出去,那船里的东西便都只能毁了。 但他又如何舍得,都是钱哪,而且不是一星半点。 潘老爷拄着手杖,心疼得直抽气。 “别急别急,你让我好好想想,我再好好想想……” 那队长也不催,丢了的东西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潘老爷心里比谁都清楚明白。 说白了,他就是个看船的,出了事,事情也浇不到他头上来。 他只不过在潘老爷手底下干得久了,潘老爷若倒了,他赚的钱也就自然少了。 “把箱子封好,别声张,晚上趁没人的时候,把这些东西并到一条船上去,若真出了事……” 便也只能毁了。 剩下的米面还能卖钱。 “好,我晚上安排。” 潘老爷又嘱咐,“找点可靠的人,手脚轻点。” 说完不待人家回答,潘老爷自己又道,“算了,我晚上再过来,亲自看着,不然我不放心。” 那队长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声好。 他扶着潘老爷下了船,潘老爷下船的时候背都弯了下去。 潘夫人将白日在潘如意那里发生的事,以及管事说的码头的事都跟潘如芸说了一遍。 等到潘老爷从码头回去,潘如芸挣扎着起了床,让丫鬟给她梳洗了一番,又换了身衣裳。 等丫鬟扶着她进了厅里,潘如芸看见潘老爷在厅里抽着烟叶子,潘夫人坐在一边眉头不展的样子。 “爹、娘……” 潘夫人抬头看着潘如芸,“你身子不好,怎么起来了。” 潘如芸挥退丫鬟,“女儿听说商船出事了,坐立不安,所以干脆过来看看。父亲,事情怎么样了?” 潘老爷没说话,潘如芸先道,“父亲可知这事是谁做的?” 潘老爷摇摇头。 潘如芸接着说,“依女儿看,这事不像是沈晏均做的。他扣船有可能,但去船上拿东西这件事,他应该不会做。” 潘如芸不愧是潘老爷一手教出来的,两人都想到了一声去,只是可惜,潘如芸不是男儿身。 潘老爷问她,“依你看这事像是谁做的?” 潘如芸道,“父亲有没有想过,这个节骨眼上有没有可能会有人趁火打劫,或是……监守自盗?” 潘老爷停下抽烟的动作,定定看着潘如芸,“你细细说说。” 潘如芸道,“女儿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是父亲身边的人故意这么做,好吓唬父亲?” “吓唬我?” 潘如芸点点头接着说,“父样得知此事的第一件事会做什么?自然是想要急着把船上的东西处理掉,而处理这些东西,谁会得到好处?” 潘老爷细细地想着潘如芸的话,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 无论是趁火打劫,还是监守自盗,潘家都注定会损失惨重,而那个设局的人则会将这些东西尽数昧下。 潘如芸说的这番话逻辑清晰,让潘老爷觉得事实就像他说的这样。 “所以……那些东西都不能动。” 潘如芸点点头,无论是有人趁火打劫还是想监守自盗,他们都一定会先找上父亲,让父亲把这些东西都给处理了。 潘老爷想起今日在船上那队长同队说的话,不由得心里一惊。 是了,不已经有人让他处理了吗? 因为潘如芸的这番话,晚上潘老爷亲自带了个去码头,只是没有盯着他们换船,而是将船上的人尽数换下,然后绑了起来。 “老板,您这是做什么?” 潘老爷咬着牙看着带头的队长,“没什么事,让你休息几日。” 说着便让人把他带走了。 第118章 哪家小姐 潘老爷将人拿下之后直接将那队长带回了潘家后院的柴房,其他人则让管事带到了别的地方关着了。 门一关,一股血腥之气就扑鼻而来。 那队长借着昏暗的灯光往脚下一看,地上一大块暗色,他一七尺壮汉立时便有些腿软了。 “老板,您这是什么意思?” 潘老爷一只手拄着手杖,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什么意思,我倒要问问,你什么意思?” 潘如芸说的很对,监守自盗的可能性太大了,那么多人守着,居然让人摸上了船,再堂而皇之地拿了两件东西离开。 别说船上的人,就连码头上都没有一个人看见。 大白天闹鬼了不成? 潘老爷越想越觉得眼前的人可疑。 “老板,您不会是怀疑我吧?我都在您手底下干了多少年了,可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 潘老爷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世道,人人为求自保,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他以前还靠着司令府过日子呢,如今……不也不一样了? 潘老爷眯着眼,又道,“你老实告诉我,这事是你一人所为,还是背后有人指使你这么做?你最好说实话,否则的话,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老板,您让我说什么?我根本没做过的事,您让我怎么说?” 潘老爷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人,那人立即带着几个人撸着袖子发上前,将人绑到了一个架子上。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老板,我真没做过!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没法说啊。” 潘老爷阴着脸,也不多废话,直接道,“打,给我狠狠的打,打到他说为止。” 潘老爷说完转身出了柴房,不想在这晦气的地方多呆。 那队长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但正如他所说,他压根没做过的事情,又如何说。 他一边喊着疼一边跟打他的管事说,“刘管事,你帮我跟老板求求情,咱们多少年的老交情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跟老板应该都很清楚才是。” 谁曾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 以前潘家的般都有司令府护着,哪有里有敢动,他们从来没有过那方面的经验,这才着了别人的道。 那队长有苦难言,潘老爷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像是认定了这件事一定跟他有关系,他也只能忍着疼求刘管事。 刘管事也无奈,手下动作不动,边打边道。 “你别怪我,这事蹊跷的很,老爷不信你,我们也没办法。” 直到把人打到昏迷,管事的也是一句都没问出来。 “老爷,人已经晕过去了,什么都没问出来,会不会……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潘老爷哼了声,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岂是别人三言两语能说得通的。 “好生看着吧,等他醒了再继续。” 刘管事欲言又止,最后也只得应了声。 潘夫人自从因为潘玉良的事情惹了潘老爷之后,也一直不怎么敢在潘老爷面前说什么。 柴房那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她不是没听到,只是不便插手。 在潘如芸面前的时候也显得心不在焉,“娘可是为了父亲的事情发愁。” 潘夫人点点头,“那人在父亲手底下干了十几年了,从未出过差错,无凭无据的,你父亲便对人用上刑了,这事若真不是他做的,岂不是让人寒了心,其他为潘家做事的人又会怎么想?” 潘如芸心里一惊,神情有丝慌乱,她没想到潘夫人居然能想到这一层。 但她很快将情绪掩饰过去,“娘,他也不一定是冤枉的,您想想,码头那边人来人往的,船上也有不少人,除非有鬼,否则的话,哪里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能上船去偷东西?” 潘夫人觉得她说的在理,但心里还是有些发不安。 潘如芸拉着她道,“娘,您可千万别在父亲面前多说什么,他本就在生你的气,您若是说多了,他会有其他想法的。” 想到潘老爷在外面的那个儿子,潘夫人也只能听潘如芸的,闭了嘴。 潘如芸想了想又道,“娘如果有时间,不如盯着如意些,让她赶紧去司令府帮父亲求求情,以防万一。” 潘夫人点点头,“娘知道了。” 潘夫人不想一直说这些烦心事,话题一转,“那重先生今日可来看过你?” 潘如芸笑了笑着,“娘……他哪里好日日过来的。” 潘夫人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他未娶妻,你也是自由之身,日日来也无关系。” “娘……” 潘如芸拉着她的手道,“若是人家来了,您可千万别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 潘夫人看着潘如芸,神秘地笑了笑,“你怕我吓着他?放心吧,娘绝对不会多说什么。” 潘如芸也跟着笑,笑意未达眼底。 潘老爷是裴思远应承下来的,潘如意也不管,反正到时候潘老爷即使要找人算账,也找不到她头上来。 裴思远想的倒不是求不求情的事情。 如果沈晏均真要对潘家做什么,也不是谁去求情能求得下来的。 “如果潘家真出了什么事,你接受得了?” 潘如意一愣,裴思远继续道,“还有良儿,她能接受得了?” 潘如意虽然理智上觉得潘老爷受些惩罚也是活该,但裴思远的话让她不由得心里一紧。 可是,一想到潘老爷现在做的这些事,潘如意便又无可奈何。 “接受不了又能如何,父亲现在跟大姐一样,都跟疯了一样。” 裴思远现在特别能理解沈晏均了,潘家的确是块烫手山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人非草木,哪里能做得到真正无情。 潘如意还好些,她一直是个理智的人,潘玉良可就不一定能坦然接受了。 裴思远叹了口气,“这件事我还是去探探赵副官的口风吧。” 裴思远不直接去找沈晏均,便是给自己留了一线。 他道,“若事情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意,父亲应该不会让裴府参与其中。” 潘如意呆了一会,最后道,“我明白。” 裴思远虽然不找沈晏均,但第一次去找赵副官,也是扑了个空。 裴思远心里气得要命,暗骂着好你个沈晏均,连个副官都这么大的架子。 表面上却还要维持着风度,“若是你们赵副官得了空,让他找我一下,就说裴府裴思远找他有事。” 也不是赵副官故意在裴思远在前拿乔,而是他真的不在府上。 一早他就去好陈府去接孙艳菲去了。 自打孙艳菲拿了陈立远的那只绿毛鹦鹉之后,她就被那只鹦鹉整得有些精神衰弱了。 那该死的鹦鹉长了一身反骨,你让它说话的时候它便不说,你要休息了,它就开始不歇嘴地开始说个不停,一只鸟而已,没有人跟它搭话,它也说的起劲得很。 正好赵副官过来,她便提着鹦鹉对他说,“正好,送份礼物给你们小少爷。” 孙艳菲虽然那日在司令府门前把话放得又硬气又狠,但当沈晏均派赵副官去请她的时候,她像是突然失忆了般,十分欢快地答应了,到了司令府之后,也完全没有提那日之事。 赵副官提着孙艳菲的鹦鹉,实在搞不懂他们少夫人这位同学的脑回路。 “小少爷要上学,只怕是没那么多时间养这东西。” 孙艳菲无所谓地道,“那就让他煮了吃了得了。”反正她是不会再养了。 赵副官…… 潘玉良还是躺着的时候比较多,只不过终于摆脱了刚生孩子时的邋遢形象,方巾还绑在头上,不过衣服穿的都是有身子之前常穿的那些衣服,即便是躺着也是穿得整整齐齐的,需要起来时便披件外衣。 沈晏均十分不理解,觉得她那样穿哪里舒服。 忍不住劝她,“娘都说不见客了,家中也无外人,不需如此。” 潘玉良脑袋摇的跟搏浪鼓似的,执意如此。 孙艳菲来的时候,压根就顾不上去瞧她,一个劲地逗着未未不肯移开眼睛。 潘玉良觉得自己今日这衣服白挑了,头也白梳了。 “大家很喜欢未未呢。” 沈晏庭也是,自众抱过一回之后,总念叨,说什么不经常抱会怕未未忘了他。 阿板在孙艳菲边上护着未未,红衣站在床边抿着唇笑,“少夫人可是吃醋了?” 潘玉良哼了声,“我才不吃醋呢。” 孙艳菲今日的梳妆打扮倒是十分良家妇女,没穿她那些红红绿绿的衣服,也没有烈焰红唇,相比她之前,可以说十分低调。 潘玉良有些好奇地问,“你今日……倒与平日里打扮不一样,转了性子么?” 孙艳菲边抱着未款身子轻轻晃着,“第一次见你儿子,自然是想留个好印象的。” 潘玉良失笑,“你以前那样也很好,不一样的美。” 孙艳菲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念书多的人就是不一样,说的话也比别人中听。” 潘玉良道,“讨好你呢,看不出来吗?” 红衣上前去把未未接了过来抱给奶娘,“孙少爷该吃奶了,抱去耳房吧。” 孙艳菲只得恋恋不舍地放手,她看看潘玉良,又看了眼坐在那稳如泰山的沈晏均。 “你们找我来是有事吧?” 她说呢,怎么前几日还闭门谢客,今日就这么殷勤了。 潘玉良示意红衣扶她起来,沈晏均连忙将外衣给她披好。 “我们去外间吧。” 几个来到外间,沈晏均让阿板将桌上放着的那副沈晏庭带回的字画递给他,打开后铺到了桌上,整张桌子都没能铺下去。 “我父亲前几日得了副字画,你会画画,对这方面应该也有研究,你来看看,这字画可是真的。” 早在沈晏均将字画打开时孙艳菲的脸色就变了变,沈晏均的话音一落,她连忙上前。 孙艳菲仔仔细细地将画从头看了一遍,足足看了一刻钟之久,她越看脸上的色神越来越凝重。 潘玉良不明所以,只得去看沈晏均,沈晏均对她笑了笑,示意她无事。 等到将画看完,孙艳菲才转头问沈晏均,“沈司令的这副画从哪里来的?” 沈晏均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她,“这话有问题?” 孙艳菲这才惊觉自己失言,沈司令从哪里得的这副画哪里是她能随便问的。 她咳了一声后说,“《剩山图》” 沈晏均跟潘玉良不明所以,他们对字画没什么研究,即便是她说出了画的名字,他们也是不明所以。 孙艳菲抿抿唇,又吐了一个名字。 “《富春山居图》” 沈晏均跟潘玉良皆是一惊,他们就算对字画再不了解,这副名画的名字还是听过的。 孙艳菲继续说,“这《剩山图》是《富春山居图》的前半卷。” 沈晏均问,“即便是名画,你为何……?” 孙艳菲方才凝重的脸色可不仅仅是看到名画那么简单。 孙艳菲看了潘玉良一眼,又看了看红衣跟阿板一眼,沈晏均立即挥手让她们退了下去。 “这屋子就剩我们三人了,这话若是有什么古怪,你旦说无妨。” 孙艳菲还是有几分犹豫,纠结了一会,最后说,“这画是前朝乾隆皇帝的殉葬之物。” 潘玉良吓了一跳,连退了两步,沈晏均连忙扶住她。 “没事没事,你没碰过那画,没事。” 潘玉良脸色十分难地抚了抚胸口,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她看着沈晏均,无声询问,这等之物怎么会出现在司令府。 沈晏均搂着她无声地安抚一下她,又问孙艳菲,“你说的可是真的?” 孙艳菲道,“你指的哪部份?这《剩山图》绝对是乾隆皇帝的殉葬之物,至于这副画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没见过真迹,自然也不敢妄言,不过……看这纸张,落笔,还有上面的章子,八成是了。” 说着她又道,“这画要是真的,你们可发财了,不过这幅画本应该在东陵乾隆皇帝的墓里才对,怎么会跑到司令手上去?” 沈晏均道,“我也不知是何人送给父亲的,我们都以为是普通的话,我父亲是想知道这画到底是不是真的,价值几何,日后也好还礼,却不知这画竟然这样贵重。” 孙艳菲耸耸肩,若是平常之物,她还会试着跟翻玉良讨一讨。 这画实在太贵重了,加之又是别人送给沈司令的,她便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不管怎么样,画还是帮忙看了。 沈晏均道,“今日之事还是要谢谢你,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你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 孙艳菲连连点头,“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沈晏均让她保密的事,孙艳菲不禁想起另外一件陈立远要她保密的事情。 可是她都已经发过誓了,还是不要说了吧。 但说好像也没有关系,反正她跟重晓楼也没什么可能。 就在孙艳菲犹豫间,潘玉良忽然问她,“我送你的那支发簪呢?怎么没见你戴?” 孙艳菲道,“那么贵重的东西,自然是要收起来的,我还留着传宗接待呢,哪里能随随便便戴出来,要是被陈立远看上了怎么办,你说我是给还是不给?” 沈晏均已经将字画卷起来收好了,潘玉良坐到椅子上,跟孙艳菲聊着旁的。这死人的东西,她还是有些阴影的。 “依我看,你总住在他府上也不是个事。” 孙艳菲点点头,“你说的也对,不过,我还有件来拜托他,现在也不好搬。” 潘玉良一愣,连忙问,“何事?我们可帮的上忙?” 孙艳菲连忙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让他帮我打听打听孙家的陈年旧事。” 沈晏均净了手,又拿着湿的帕子过来给潘玉良擦了擦手,边擦边问。 “你可是想知道当初从孙府逃走的那个小妾跟孩子的事?” 孙艳菲想起那日陈立远指着院子外头说,外面的人都是司令府的人的事情,不禁头皮一麻,不会是她在陈府做的事情说的话沈晏均都知道了吧。 她迟疑地问,“你怎么知道?” 沈晏均道,“孙府的好陈年旧事,值得追查的也就这一件了吧。” 孙艳菲松了口气,那种被人监视的压迫感瞬间消失。 “你说的没错,还真是为了这件事。” 沈晏均道,“那你倒不用为了这件事住在陈府,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孩子在上海,根本不在晋城,你也不必找他,至于其他的事……” 沈晏均看了潘玉良一眼,才又接着说,“你知道了也无用。” 孙艳菲有些泄气,她知道无用,问题是……难道人就不能有一点好奇之心吗? 潘玉良倒是有些高兴,既然她想让陈立远帮忙查的事情沈晏均已经告诉了她,那她就完全没必要住在陈府了,她也能放心些。 潘玉良道,“既然你已经知晓了,就大可不必再继续住在陈府了,可要我帮你找住处?你一个,还是要找个安全些的地方。” 孙艳菲想也没想地摆手拒绝,“不用不用,重晓楼那边……” 话还没收完,沈晏均似带着刀子的眼神就朝她射了过来,孙艳菲立即闭了嘴。 “重先生?他怎么了?” 孙艳菲心道了一声完了,脑子转得飞快,忽然道,“那个……我是说,那重先生的住处好像是赵副官帮忙找的吧?我看他那地方就不错,既安全又隐蔽,回头我也在附近找个小院子好了。” 潘玉良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他住在哪里?” 孙艳菲只能继续胡编,“我有次在街上瞧见他,你知道的嘛,他不是沈少校身边的人吗?我见他鬼鬼祟祟的,怕他干什么坏事,就跟了他一路。” 说着她夸张地往自己腿上一拍,眼泪都差点给拍出来,“我哪里知道他回个家还跟做贼似的。” 潘玉良失笑,“那是你针对他,便觉得他做什么事都不对。” 自从知道重晓楼救过她的命后,潘玉良对重晓楼的看法就转变了些,虽然还是不喜欢,但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孙艳菲堪堪地笑了笑,“可、可能是吧。” 见潘玉良没有再继续追问,孙艳菲发长长地松了口气,眼神都不敢往沈晏均那里看,深怕看到沈晏均眼睛里的刀子。 两人聊了会,钱珠儿领着丫鬟也过来了,她还带了两对手暖过来,一大一小。 “天气转凉了,反正我左右手事,便亲手缝了这暖手的,用的也都是司令府的东西,借花献佛了,你一个,未款一个。” 钱珠儿手上拿着两对手暖,大的那对是粉色的,里侧跟两边用的是狐狸毛,外面还绣着兰花。至于未未那个小的,则用的喜庆的红色,上面绣着一只小老虎。 潘玉良看着十喜欢,拿在手里试了试,“十分暖和。”又把那对小的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好别致,我很喜欢,未未也一定会喜欢的,谢谢珠儿。” 钱珠儿温柔地笑笑,“嫂嫂喜欢就好。” 孙艳菲看着潘玉良拿在手里的东西,十分眼红,画不能讨,这东西应该可以。 “良儿,你都有那么多的好东西了,不如把这个转送给我吧。” 潘玉良将手中的手暖塞进沈晏均怀里,“这个可不行,是人家珠儿送给我的呢,哪里能送你。” 孙艳菲哪里敢去沈晏均的怀里抢东西,只能干瞪着眼,气哼哼地道,“方才还说谢谢我呢,我要个手暖都不给了。” 潘玉良道,“你挑别的,别人送的东西可是不能转送的。” 孙艳菲还想再说什么,钱珠儿已经拉住她,“孙小姐若是喜欢,我再给你做一对,只是孙小姐可千万别嫌弃我做的不好。” 孙艳菲立即换了笑脸,“不嫌弃不嫌弃。”有礼物拿还不好吗? 钱珠儿点点头,“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府里?我做好给你。” 这个问题……就得问这位沈少校了。 孙艳菲朝沈晏均看过去,沈晏均道,“等你找到住处再来吧,找住处还是要花些时间的。” 孙艳菲撇撇嘴,这明显是推脱之意,她哪里要找什么住处? 潘玉良倒是没听出什么不对来,对着孙艳菲道,“若是需要我们帮忙,你就同我们说,可千万别客气。” 孙艳菲呵呵笑着,“不客气不客气。” 被潘玉良跟钱珠儿这么一大岔,孙艳菲倒是完全把陈立远同她说的那件事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午饭孙艳菲留在司令府用的,沈夫人刚好在他们吃饭的时候过来,第一次见孙艳菲如此模样,以为是哪家小姐,不禁问道。 “这位是?” 潘玉良抿着唇笑,沈晏均道,“良儿的同学。” 沈夫人倒没把两位同学想到一块去,还以为是潘玉良另一个同学。 “瞧着眼生得紧,人倒是漂亮得很,可许了人家?” 第119章 五五分 孙艳菲一紧张,嘴上开始没个把门的。 “许了许了,孩子都生了好几个呢。” 潘玉良闷咳一声,沈晏均立即给了孙艳菲一个死亡之凝视。 沈夫人也怔了怔,打量了孙艳菲一眼,“瞧你这身段,倒是看不出来生了孩子呢。” 孙艳菲挤了个笑,刚想笑点什么天生丽质的话,沈晏均就打断了她的话。 “母亲,这是良儿的客人,你让人家好好把饭吃了。” 沈夫人这才作了罢。 沈晏庭差不多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他不像沈晏均,沈晏庭还是小孩子心性,沈夫人一直想着,或许该给他找个年纪大一些的,管管他。 今日见着孙艳菲,没把她与之前见的那个浓妆艳抹的同学联想到一块去,而且这梳妆打扮也还是闺阁中的小姐打扮,心里便合计着,这年纪也相仿,便动了些心思。 孙艳菲撇撇嘴,她还不是被沈夫人的这话给吓着了。 这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口气问她这种话。 沈夫人吓人,孙艳菲比沈夫人更是吓人,潘玉良差点因为她的话把自己给呛着。 也不怪沈晏均瞪她了。 沈夫人本来也只是到点过来看看潘玉良跟未未,也没什么正经事。 “行吧,那你们慢慢吃,我去看看未未。” 等沈夫人领着柳衣去了耳房后,孙艳菲才小声地嘀咕了句,“你婆婆爱上人的速度还真是快。” 潘玉良又咳了一声,沈晏均出声,“你快些吃,吃完回去住处去吧。” 孙艳菲撇撇嘴,这沈少校过河拆桥的速度也是有些快。 不过,为免沈夫人盯上她,孙艳菲也没打算多留。 吃过饭又去看了眼正睡着的未未,便打算离开,只是瞧着未未还真是有点舍不得走。 “睡着的时候也是笑着的呢,像他娘,将来定是个好福气的。” 夸未未的话潘玉良向来是来进不拒的,高兴地说,“借你吉言。” 潘玉良也差不多到了休息的时间,沈晏均直接让赵副官送客。 孙艳菲帮了沈晏均一个大忙,她也只提了个小小的要求。 不过这要求自然是趁着潘玉良不在的时候提,但沈晏均一直跟潘玉良呆在一块,她压根寻不到机会,于是这个要求孙艳菲便也只能跟越副官来提了。 “你看,我也帮了你们少校一次,重晓楼的事咱们能不能揭过去。” 赵副官顶着他长年面无表情的脸道,“少校那边似乎也从来没说过什么,揭不过去的是孙小姐自己。” 孙艳菲一脸惊奇地看着他,“是这样吗?” 赵副官也不多言,将人送到府门口,“孙小姐慢走。” 孙艳菲回陈府的路上一路都在想赵副官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现在的武将说话也这么有哲理吗? 那副官潘玉良想来也不是沈司令偶然得的这么简单,否则的话在孙艳菲面前,沈晏均也不会那样说了。 “那画是哪里来的?” 沈晏均道,“晚些时候再告诉你,你先睡一会,我去营里一趟。” 潘玉良点点头,咽下心中的疑问。 沈司令今日没在府里,沈晏均这么急着要找沈司令,这画肯定有问题。 她道,“顺便看看佟禄怎么样了。” 钱珠儿每日都来,虽然也不说,但潘玉良看得出来,有好几次她都想问,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晏均帮她掩好被子,“好。” 沈晏均带着赵副官一块去了营里,他们先拿着画去了沈司令那里。 “良儿的同学已经看过画了,出自东陵的东西。” 沈司令一惊,连忙将画打开又细细地看了一遍。 “听闻东陵被盗,一直以为是传言,却没想到……” 沈晏均笑了笑道,“活人那里已经刮不出来了,他们便把主意打到死人头上了。” 沈司令皱皱眉,又问,“那这东西怎么会到了良儿父亲手上?” 沈晏均摇摇头,虽然一直知道潘老爷在做走私的买卖,他还以为他顶多运些西药跟中草药材这之类违禁品,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什么东西都敢往自个的船上装。 赵副官这时候也道,“停着的几条船都是要往上海运的,不过,好像到了上海还会转运,至于转运到哪,属下还没查出来。” 沈司令跟沈晏均同时沉默下来,这船一旦离了晋城的码头,他们可就管不着了。 赵副官又道,“潘老爷那条丢东西的船上的队长给抓起来了,估计是怀疑他监守自盗,皮肉之苦免不了了。” 赵副官说这话的意思自然不是同情那人。 沈司令看着沈晏均,“你可有主意?” 沈晏均盯着那画,开口道,“赵副官,明日你将这画送到陈少爷那吧。” 陈局长是保卫局局长,要说码头的事,说归他管也归他管,说不归他管也不归他管。 这画一旦落于陈局长手里,可是白白送了他几条潘老爷的船。 沈晏均笑笑,“这船上的东西,潘老爷要么拿去沉河,要么会想办法转移,与其这样,不如顺水推舟给了陈局长。” 沈司令沉默的功夫,赵副官颇为担心地问,“少校,会不会养虎为患?” 沈晏均倒不担心这个问题,陈局长得再多的钱财在手上其实也无用,在晋城,陈局压根没有兵权,一旦陈局长招兵买马了,反倒给了司令府机会。 沈晏均把这等子好事送到陈局长面前,就看他自己怎么做了。 沈司令道,“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沈晏均点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提醒沈司令道,“父亲,未未的大名……” 沈司令摸摸下巴,“在想呢在想呢。” 沈晏均笑笑道,“若是父亲想不到好的,不如还是由孩儿来取吧。” 沈司令咳了声,“再给我几日,定然能想到好的的。” 沈晏均不可置否,带着赵副官从沈司令那里离开后又去了佟禄的那个小黑屋。 佟禄现在已经过了最难挨的时期,现在烟瘾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几日才一次。 赵副官道,“相信再过不了多久就能彻底给戒了。” 沈晏均点点头,示意赵副官把门打开。 天气转凉,下了几场雨,屋子里一股潮湿之气。 佟禄倒也能忍,愣是一声没吭过。 见着沈晏均,佟禄也没有大大的意外,“堂哥。” 沈晏均含首,“你现在也戒的差不多了,要不要给你换个舒适一点的地方住着?” 佟禄摇摇头,“不用,这里挺好的,等我把瘾彻底给戒了再说吧。” 他又道,“堂哥,能否有个不情之请?” 沈晏均面色淡淡地,“你说。” 佟禄道,“我想等把大烟彻底戒了之后,到你的营中锻炼锻炼。” 这等子事情本不是难事,不过…… “你身子可能会吃不消。” 佟禄抽了那么久的大烟,再加上这次发戒烟,他现在整个人都清瘦下来,钱珠儿若是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定然要心疼得直哭。 佟禄道,“所以才想着走走堂哥的后门。” 沈晏均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那好吧,不过到时候若是你吃不消,一定要提前说,出了事我跟你家里就不好交代了。” 佟禄欣喜万分,连声道谢,“谢谢堂哥。” 沈晏均回去,潘玉良跟未未都醒着,钱珠儿也在。 沈晏均将未未抱在怀里逗着,未未现在是谁抱着他便一直看着谁,看得十分认真,像是在认人般。 红衣总是见缝插针地拍马屁,“孙少爷将来一定很聪明。” 沈晏均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说的倒对。” 潘玉良失笑,她不谦虚,没想到他更不谦虚。 沈晏均说话的时候未未就盯着他的嘴巴,自己也动了动小嘴巴。 沈晏均不由得觉得十分惊奇,“怎么?也想说话是吗?” 他越说,未未便盯得越起劲。 红衣道,“大少爷这是着急了?” 沈晏均笑笑没说话,潘玉良看着他抱着孩子跟孩子说话的模样,不禁觉得心里瞬间被填得满满的了。 沈晏均逗了一会,抱着孩子依着床坐下,“我们未未来给你娘看一看。” 潘玉良笑着道,“你这样子大家还怎么把你跟营里的那个沈少校联系到一块。” 沈晏均头也没抬地道,“我以为自打娶你过门后,那些东西便不复存在了。” 潘玉良啐了他一声,“去你的。” 她拿手去碰沈晏均怀里的未未,碰到他的唇了,他边追着她的手指,张开嘴想去吸。 沈晏均不由得看得眼睛都直了,潘玉良的手已经摸到未款的耳朵边,他还偏着头去寻。 沈晏均道,“你再拿指碰碰他的唇试试。” 潘玉良依言将手指碰了碰未未的嘴角,他便立刻张着嘴又寻了过来。 “他这是做什么?” 潘玉良摇摇头,她也不知。 红衣笑着解释,“孙少爷还以为是到了吃奶的时间呢。” 两人不由得觉得十分好玩,不停地诱着未未,每次他嘴巴要咬住潘玉良的手指的时候,她就把手指抽回去,让他扑了个空。 来来回回地玩了几十次后,本来不饿的未未也来了脾气,嘤咛了一声,变了脸色,开始哭起来。 红衣哭笑不得,“少夫人,您瞧瞧,把我们未未给逗哭了。” 潘玉良抵赖,“是你们大少爷让我逗的。” 沈晏均咳了一声,的确是他起的头,也只好认了。 红衣伸手要接过未未,“奴婢抱去给奶娘喂。” 潘玉良想自己喂,诶了一声,“我来吧。”她奶水不多,喂的也多,但母子天性,还是想自己喂的。 红衣也没多说什么,连忙准备东西。 潘玉良把未未抱进自己的怀里,见沈晏均坐在床上未动,不禁拿脚踢了踢她,“你出去呀。” 沈晏均却挥挥手,对着红衣跟阿板道,“你们下去吧。” 潘玉良刚要说他,两个丫鬟已经伏身应了声,屋子里瞬间就只剩他们两人跟未未了。 虽然两人连孩子都生了,但潘玉良还是十分害羞,不禁涨红了脸。 “你干什么啦。” 未未还在细细地哼着,沈晏均面不改色地催着,“你快一些,儿子饿了。” 再怎么样,潘玉良还是舍不得未未的,沈晏均赖着不肯走,她便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低着头解了衣扣。 沈晏均拿着红衣准备的纱布,“这是做什么用的?” 潘玉良的脸都快红透了,当着沈晏均的面喂孩子她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大白天的。 她不禁有些气恼,不想跟他说话。 谁知她越这样他还越来劲了,本来坐的有些远,这会还了凑了上来。 沈晏均看着认真地吃奶的未未,竟然还品头论足起来。 “也不是我们逗的,瞧这吃的多认真,是真的饿了。” 潘玉良可不想跟他讨论这种事,只好找别的话说。 “你去看佟禄了吗?” 沈晏均知道她害羞,便也顺着她的话答道,“看了。” “怎么样?他还好吗?” 沈晏均道,“除了瘦了些,身上添了些伤之外,其他算是好的,也快戒了。” 这才是最好的。 潘玉良点点头,替钱珠儿松了口气,“那就好,那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太久的话,估计娘那边也该问了。” 沈晏均道,“今日去看佟禄的时候,他还说等大烟戒了,他想在营中呆一段时间。” 潘玉良愣了愣,“这是为何?” 沈晏均道,“他是个有抱负的人,他定然是有自己的想法吧。” 潘玉良道,“可是这样一来,珠儿她……” 钱珠儿日盼夜盼的,难道好不容易盼到他把大烟给戒了,他又要参军吗? 沈晏均屈起手指碰了碰未未的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碰到潘玉良。 潘玉良被相对有些凉意的手指碰得一惊,抽了口气,她一动,未未不禁也没衔住,那处被他吸得红艳艳的,泛着水光。 潘玉良不禁有股想把自己敲晕的冲动。 好在她跟未未的反应都还算快,才没让她的窘态维持太久。 她抬头白了他一眼,“你做什么呢?” 沈晏均不怀好意地笑笑,“你操心别人夫妻间的事做什么?你该操心的是我们夫妻间的事。” 若不是未未在她怀里,她绝对要使用暴力手段。 “你又耍什么流氓?” 潘玉良忆起她以前刚嫁给他的事,那会他还骗她说是正常的事,过了这么久,她现在自然知道哪个正常哪个不正常了。 沈晏均无奈地道,“我暂时也就能在嘴上耍耍流氓了。” 潘玉良还真怕他没完没了,立即又转移了话题,“对了,那画呢?你说回来告诉我的。” 她这话题转的生硬,沈晏均没有答,眼睛还看着吸着奶的未未,也不一定是看他。 未未大概也不是很饿,又吃了一会后便自己把脸转到了一边不再吃了。 潘玉良立即将沈晏均方才拿在手里的纱布擦了擦,把衣服拉上扣好。 “你唤红衣进来,未未吃完奶要拍奶嗝的。” 片刻功夫,沈晏均就失了耍流氓的机会。 红衣进来,“可吃好了?” 潘玉良点点头,她便将未未抱起,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抱姿,让他趴在她肩上,然后轻轻抚着她的背。 屋子里的人都没作声,等到听到未未轻轻地打了个嗝,几人同时笑了笑。 未未吃饱了眼睛就又眯了起来。 “少夫人,孙少爷是放在您身边睡还是抱去奶娘那边?” 潘玉良挪了挪身边,“放我这吧。” 红衣小心翼翼地未未放下,大概是离了人身体的暖意,未未哼了再声,作势要哭的样子,潘玉良立即把自己的手指伸进他的小手里让他抓着,他便立即歇了声,连皱着的小眉头都开了。 沈晏均在学习如何当爹的道路上处处充满惊奇。 “这是什么神奇功能?” 潘玉良道,“不知道,奶娘教的。” 既是奶娘教的,那大概也只是经验之谈了。 “我方才问你的事呢,那副画,你还没跟我说。” 沈晏均道,“不是说女人生了孩子后忘性大?怎么记得这般清楚。” 说着再次对红衣跟阿板道,“你们出去吧,有事我叫你们。” 两人什么都没说,又退了出去。 沈晏均这才道,“那副画是晏庭从你父亲那里拿回来的。” 就算他不说,哪天沈晏庭也能把这事给说漏了。 潘玉良脸上写满了吃惊,一方面吃惊沈晏庭为何会从她父亲那里拿到这副画,另一方面吃惊她父亲为何会有这副画,依着孙艳菲所说的,这画的来路可不正。 “怎么回事?” 沈晏均刚想解释,红衣却忽然敲门道,“少校,赵副官有急事求见。” 沈晏均只得对潘玉良道,“有时间再说,我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潘玉良点点头,她是知道赵副官的,若不是什么大事,他也不会急着来找沈晏均。 见着赵副官,沈晏均问他,“怎么回事?” 赵副官道,“少校,孙小姐让我们去趟重先生那里,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沈晏均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阿板一眼,嘱咐道,“你跟少夫人说我有急事出去一趟,晚饭侍候少夫人吃好,不用等我。” 赵副官直接开了车载着沈晏均去了重晓楼那边。 路上的时候沈晏均问,“她有事,今日在府中的时候为何不说?” 赵副官心里想着,这孙小姐看上去是故意的,但这话他没敢说出口,只道了一声。 “属下不知。” 重晓楼现在住的那地方比原来的那处还要隐蔽,不是一般人能找着的地方。 在自己的住处,还是和孙艳菲一起,重晓楼面对沈晏均还是有些拘束。 沈晏均倒没心思理会他,只盯着孙艳菲问。 “有事今日在府中为何不说?” 孙艳菲心里道,她就是故意的。 她冲沈晏均滋了滋牙,“我忘了。” 沈晏均…… 赵副官问道,“那孙小姐要说的事情是?” 孙艳菲不急不徐地道,“沈少校,不如我们来交换吧,你告诉我一件我不知道的事,我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 沈晏均道,“你想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孙艳菲连连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沈晏均看着她,“可以,如果你说的事情够这个价值的话。” 孙艳菲扬扬眉,转头看了重晓楼一眼,然后才说,“为表诚意,我就先说了,陈立远最近跟潘大小姐混在一块了。” 她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今日在回陈府的路上忽然一下子想通了,陈立远就是想通过自己来挑起潘如芸对潘玉良的怨愤,至于他们在一起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来,她就不知道了。 她之所以要当着重晓楼的面来说这件事,就是希望他能看清楚形势,潘如芸并不是个适合做妻子的人。 而且……就当这是她离开之前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孙艳菲能想到的事情,沈晏均自然也能想到。 果然,孙艳菲的的话一说完,沈晏均就变了脸色。 赵副官道,“孙小姐,您此番说的可属实?” 孙艳菲想起自己发的那个誓就觉得肉疼,顿时便没好气地道,“是不是真的,你们去探探不就知道了。” 赵副官的视线从沈晏均难看的脸色上移到他握紧的拳头上。 孙艳菲又道,“那我的事呢。” 不待沈晏均回答,赵副官便道,“那孩子姓潘。” 孙艳菲先是一愣,接着轻笑出声,“那还真是巧。” 回去的路上,沈晏均脸色有些凝重,赵副官小心翼翼地开口。 “少校,那这画可还要送?” 这画要是送到陈立远手里,说不定还落他下怀。 沈晏均点点头,“送!” 潘家?陈家? 呵。 沈晏均眼睛眯了眯,说了句,“贼心不死。” 赵副官不说话,沈晏均一直想放潘家一马他是知道的,看来……不管是潘大小姐还是潘老爷,若不除了,只怕日日算计着司令府跟少夫人。 等沈晏均走后,重晓楼才问孙艳菲,“你不回去吗?” 孙艳菲扬扬眉,“心情不好,老子不走了。” 可惜她今日少那大浓妆,说话没了平时那盛气凌人的气势,反倒有些软。 重晓楼猜着她心情不好大概与方才他们口中的那个孩子有关,也不赶她,站起身说,“那今日你睡我的床,我在外间榻上……” 话还没说话,孙艳菲便豁地站起身,吓了重晓楼一跳。 她道,“本来是这样没错,但你这话说的欲擒故纵,说,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诡?” 孙艳菲说瞎话的本事越发炉火纯青了,重晓楼被她震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她推了进去。 “你……” 孙艳菲直接将人推到床上压了上去,“春宵苦短……”想想不对,又改了口,“老子要白日宣淫。” 潘玉良之前之所以一直记得问画的事情,那是因为她一直提醒着自己。 等到这事一再地被打断,她便忘到九宵云外去了。 沈晏均见她自己忘了,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去提醒她。 赵副官第二日便将那画送到了陈府,亲自交到陈立远手上,并且把这画的来历祥细说了一遍。 陈立远拿着画看着赵副官道,“你们沈少校这是想借我的手除掉潘家?” 赵副官挤了个自以为温和的笑,“我们少校是为先前的事表示歉意,至于陈少爷如何做,司令府不干涉。” 陈立远意味不明地盯着手中的画,“既如此,那便谢谢沈少校了。” 赵副官没支声,片刻后又开口说。 “先前送给陈局长的那批人里,有个叫沈舟的,他原是我们少夫人的保镖,少夫人近日问起,不知他现在在何处,如果方便的话,陈少爷可否将此人再给我,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再让别的人过来任了少爷差遣。” 陈立远长长地嗯了一声,然后道,“沈舟啊,我用的正顺手呢。” 赵副官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 “既然如此,那就陈少爷用着吧,少夫人那边,让我们少校再给她挑一个。陈少爷,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陈立远做了个请的动作,皮笑肉不笑地道,“慢走,不送。” 等赵副官走后,他掂着手中的画,对身边的下人道,“把沈舟找来。” 潘老爷非要那队长交代个子丑寅卯出来,但人家压根没做过的事情又如何交代。 鞭子就没停过,打晕了就拿水泼醒,泼醒后又接着打。 若不是刘管事留了一手,估计人早就被打死了。 刘管事跟那队长也认识十多年了,也不忍心,眼见着就要出人命了,只好背着潘老爷从别的地方查了查。 这一查还真查出了点东西出来。 “老爷,有人说,丢东西的那天,有人在码头见着了司令府的车子。” 潘老爷紧紧握着手杖,“你说的可是真的?” 刘管事点点头,“千真万确。” 潘老爷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这件事果然还是跟司令府脱不了干系。” 刘管事小心翼翼地问,“那齐队长他……”是不是可以把人放了? 潘老爷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件事即便是沈晏均的人做的,也与他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是他与人里应外合起来做的。” 潘老爷这样认定了,刘管事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老爷,这件事我们该怎么办?” 潘老爷咬着后槽牙,这事若真是齐队长监守自盗还好办一些,怕的就不是…… 正当潘老爷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是好后,门房那边的下人过来通传,“老爷,陈家少爷求见。” 潘老爷大概是太久没有跟陈府的人打过交道,一时间有些怔忡,“陈家少爷?哪个陈家少爷?” 不待门房答,刘管事便道,“应该是陈局长的公子。” 潘老爷皱起眉,“他来做什么?” 自从潘玉良跟陈立远的婚约作了废之后,两家可以说是结了仇了,他这个时候怎么还上门了。 刘管事道,“老爷不如先见见。” 潘老爷想了想,点点头,对着门房道,“你将人请进正厅,我马上就来。” 等门房走后,刘管事道,“老爷,现在我们的船停在码头可打眼的很,陈家这个时候来,说不定也是为此事来的。” 潘老爷心里一惊,原本还想晾一晾陈立远,这个时候连忙道,“你随我一块去看看。” 见着陈立远,潘老爷脸上堆满了假笑。 “贤侄怎么来了?” 原本坐着的陈立远立即起了身,“潘伯伯。” 潘老爷请人坐下,又拿人看了茶,“不知贤侄今日来府上所为何事?” 陈立远在心里冷笑,当日潘老爷翻脸比潘书还快,如今倒是一口一个贤侄地叫着。 陈立远给一边的沈舟示意了一下,沈舟立即将带过来的那副画呈上。 潘老爷见着沈舟吓了一跳,他原是沈晏均送给潘玉良的保镖,自打出了那件事后他就没再见过沈舟了,如今怎么会在陈立远身边? 不过,沈舟的事在这个时候也不重要。 潘老爷把视线落到他手里拿着的卷轴上,跟刘管事对视了一眼后迟疑地问,“这是……?” 陈立远做了个请的动作,刘管事接过沈舟手上的卷轴,打开给潘老爷看。 刘管事手上的卷轴才拉开一点,潘老爷立即变了脸色。 船上的这批东西,因为贵重,每一件东西都是潘老爷亲自看过的,这副画他自然记得,就是船上丢的那两件东西的其中一件。 潘老爷伸手,示意刘管事不用再打开了,刘管事立即收了手,将卷轴重新卷起来拿在手里立在一边。 潘老爷敛了敛脸上的情绪,“不知贤侄这画是从哪里得来的?” 陈立远慢不经心地喝了口茶,慢慢地道,“这些细节不重要,起码远不如这画原先是哪出来的重要。” 潘老爷脸色一变,沉默了下来。 陈立远放下茶杯,笑了笑说。 “如今潘老爷的船还困在码头,不知潘老爷可有什么想法。” 潘老爷勉强一笑,“不知好贤侄可有什么意见。” 陈立远扬扬眉,“不敢说意见的,只是如果我是潘老爷你,这船上的东西我就拿出来分了,与其谁也得不到,不如大家都得一些。” 潘老爷的脸色瞬间如死了人般,抱着画的刘管事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潘老爷深吸了口气,“不知贤侄想要多少?” 陈立远道,“其他东西我不要。”他的眼神在刘管事怀里的画上落了落,接着说,“剩下的东西我也不要多,五五分。” 五五!潘老爷哪里会舍得把那么多的钱财分别人一半,自然是不肯的。 他刚要说话,陈立远又笑着说,“潘伯伯,我这里可不讲价的。” 潘老爷吸了口气,手不可抑制地微微抖着。 陈立远继续说,“潘伯伯是聪明人,你那船若是开不出去,别说一半了,你可连一成都拿不到,甚至还有牢狱之灾。” 潘老爷的气抽得更狠了,一边的刘管事深怕他会一口气上不来闭过气去,连忙道。 “陈少爷,这事事关重大,您容我们老爷好好想想可行?” 陈立远笑笑起身,“行啊,不过,可别让我等太久哦。” 等陈立远走后,潘老爷几乎是瘫坐在椅子上。 “老爷……” 刘管事这一声将潘老爷的神志唤了回来,他脸色十分难看地道,“不是说在码头附近看到的是司令府的车?为何这画会在陈立远手上?” 刘管事哪里知道,脑袋上都冒出细汗了。 “会不会是司令府跟陈局长那里连手了?” 潘老爷一愣,连忙否认,“怎么可能?” 因为潘玉良的事,陈府可不光跟潘府结了仇,跟司令府的关系也是僵了起来,要说别人潘老爷还会信点,但陈局长那边跟司令府那边……怎么可能呢。 刘管事倒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 “老爷,那沈舟,明明就是司令府的人,又怎么会在陈少爷身边。而且陈少爷故意带他过来,不是摆明告诉咱们,如今他们跟司令府是一块的吗?” 潘老爷脸色越来越难看,如果陈局长跟沈晏均真的联手了,目的就不言而喻,他们就是要瓜分潘家! 潘老爷心里越来越惊惧,刘管事想了想道,“老爷,这一半,肯定是要给了陈少爷,否则的话我们的船压根出不去。” 过了片刻,刘管事又说,“老爷,不如我们就趁此机会,直接去上海,形势越来越严骏,我们留在晋城讨不着好的。” 潘老爷沉着脸深思着刘管事的话,刘管事的建议好是好,可是太过匆忙了,哪里来得及? “时间太赶了。” 刘管事道,“老爷,这可是大好机会,刚好空出来的空间可装其他东西,若是陈少爷答应让我们的船出去,我们就可以一劳永逸了。如果一直拖着,到时候我们能不能出晋城都还不知道。” 潘老爷细细地思量了一番后,还是摇摇头,“时间太赶了,根本来不及。而且,如果我在船上,他们也未必会放行。” 刘管事道,“若是我们发船的时间再拖一拖可行?” 潘老爷揉揉发疼的脑袋,“你让我再想想。” 潘老爷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沈晏均那自恃清高的人,怎么会跟陈家搅和在一起,这不是他的作风。 这里面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然后沈老爷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想的,陈立远这边催的急,画在他手上。 若他真要动起手来,潘家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在屋子里转了半天后对刘管事说,“你派人……不,你亲自去跟陈少爷说,咱门五五分可以,但出船的时间要由我们来定。” 刘管事点点头,也觉得潘老爷的这个主意比较好。 “奴才这就去办。” 出船时间陈立远倒无所谓,赵副官既已说了司令府不干涉,那这几条船便由陈家说了算。 陈立远抖着自己的袍子,状似无意地问沈舟。 “你说,这五五我是不是要得少了?” 沈舟道,“做人要言而有信。” 陈立远大笑,“看来你在良儿身边呆了一段时间,还真把自己当潘家人了,这么为潘家说话。” 沈舟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帮着谁说话。” 陈立远也不介意他到底帮着谁说话,又道,“你说这几条船,是潘家所有财产里面的多少?” 沈舟瞪了瞪眼睛,很快恢复原样,“我以前只是负责三小姐的安全,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第120章 吓着未未了 陈立远想了想又问,“你说……潘老爷拖着着时间想做什么?” 沈舟还是沉默。 陈立远也没指望他能帮他解惑,他无所谓地笑了笑。 不管潘老爷想做什么,他有张良计,他也有过墙梯。 丢东西这一事,既牵出了司令府,还牵出了陈家。 潘老爷的头发以眼见的速度掉着。 潘如芸借口着养病,平日里除了潘夫人,倒也不会有其他人去她的院子。 潘夫人本来还想去找找潘如意,催一催她帮帮忙,潘老爷却将她拦下,只说不用了。 现在去说什么都晚了。 潘夫人还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那可是没问题了?” 潘老爷不欲与她多说,“暂时先看看,你别管了。” 潘夫人也看出来潘老爷的意思,不敢违背于他,只能私底下同潘如芸商量。 潘老爷的态度摆在那里,潘夫人日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将丫鬟挥退,“芸儿,你爹如今对我们娘俩这么狠心,我们是不是该为自己考虑?” 潘如芸表面不动声色,“娘,这事可大可小,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如今身子不好,也帮不了娘什么。” 潘夫人沉默下来,潘如芸说的对,这事的确可大可小。 潘夫人还是去了趟潘如意那里,潘如意听说她来府上,恨不得找个地方躲了,况且今日裴思远还不在府上,没有人帮她应付。 唯一庆幸的是潘夫人是一个人来的,潘如意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才好点。 “娘……” 潘夫人叹口气,三个贴心的女儿如今成了这样,她也是唏嘘不已。 “娘知道你不想见到我。” 潘如意陪着笑,“娘说的哪里的话。” 潘夫人叹口气,“今日来找你也不是为了良儿的事来的,你父亲不知道我过来。上次良儿的事后他就警告过我了,让我不要轻举妄动。” 潘如意也不知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只好闭嘴。 潘夫人想了想,还是把潘老爷在外面有儿子的事告诉了潘如意。 这事她细细思量了几夜,觉得潘老爷已经靠不住了,她能靠的还是几个女儿。 潘老爷的事潘如意是真不知情,乍听之后脑袋里嗡嗡的,跟劈了道雷般。 “那您……” 潘夫人道,“我同你大姐商议过了,你大姐的事你爹为何做的这般狠,不过是仗着他还有儿子,可是如意,他有,娘没有啊。” 潘夫人人说着不禁哭了起来。 潘如意心中有种感觉,好像潘家已经要散了般。 “所以你才去找的良儿?惦记的就是这事么?” 潘夫人点点头,“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潘如意心中一阵悲凉,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人。 “那娘今日来是想我做什么?” 潘夫人擦了擦眼睛,“如意,娘知道上次的事是娘伤了良儿,但娘跟你大姐以后还要过日子,你要帮娘去劝劝良儿。若司令府跟潘家还能交好,你爹多少会有些顾及……” 潘如意深吸了口气,“娘,我知道了,我会让思远去想办法的。你不是说是背着我爹出来的吗?您快些回去吧,免得被他发现了。” 潘夫人点点头,又急匆匆地走了,连裴思齐跟裴朝煦都来不及去看。 刘管事揣测着潘老爷的意图,齐队长那边没有再严刑逼供了,不光如此,他还特地拿了伤药给齐队长,毕竟是十多年的交情,再者,做人凡事留一线,他日也好再相见。 “你也别管老爷,这件事即便不是你们做的,要怪也只能怪你们看守不严,你既然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就该知道这批东西的重要性,如今在你手上出了这种事情,你可别有什么怨言。” 不过两日的功夫,齐队长被打的脸都变形了,他张着干裂的嘴唇,嘴里说着不会不会的话,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刘管事也知道潘老爷让他们把人打成这样,说什么话都有些假惺惺,叹了口气。 “你好生养着,过几日等老爷心情好些了,我再去求他放了你。” 齐队长没应声,他压根就没这个指望。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像潘老爷这样的生意人,一旦怀疑他了,即便是这次他能活着出去,日后潘老爷也不会再用他了。 所以当夜,当他听到柴房里有动静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潘老爷派人来私下解决他的,甚至绝望地闭上了眼。 不过来人好像并不是要杀他的,而是来救他的。 “你们是什么人?” 来人也不吭声,直接推着他走,并道,“你若想死,就大声地喊。” 不,有谁会嫌自己活得久的。 好在刘管事命人对他用刑的时候没有伤着他的腿,齐队长拖着疼痛难忍的身子,凭着求生的本能,脚下生风地跟着来人走着。 柴房离后门不远,几人轻车熟路的来到后门,十分容易地就开了门出了潘府。 齐队长不禁觉得十分奇怪,潘府是生意人家,家中钱财本就多,他们一路出来,居然连个人影都没撞上。 而且这些人如此轻车熟路的就找到后门所在的位置,像是对潘府熟得很。 他不禁觉得潘老爷怀疑的没错,是有人监守自盗,但不是他。 那几人将齐队长带到一处民宅,关上门。 齐队长这才问,“你们是谁?” 带头的那个笑了笑,“你别异想好天开了,我们不是潘府的人,即便是潘府的人,潘老爷也不会信你。” “你……” 齐队长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我要是你还是逃命要紧。” 齐队长也不是傻子,“你们为什么救我?” 那人道,“齐队长的家人我们已经送去了车站,齐队长长年跑船的人,不如试试火车。只要……你能告诉我,潘老爷的船到底是要转运去哪里。” 潘府第二日早上才发现齐队长不见了,潘老爷大发雷霆,揪着刘管事的领子。 “是不是你把他给放了?” 刘管事连连摆手,“老爷,不是我,我在您手底下都干了多少年了,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生这种事端。” 潘老爷放开他,但明显还是不信他。 “最好不是你,否则……” 刘管事也是有苦难言,现在潘老爷明显是谁也不信了。 现在船上船下的所有事情,无论大小,潘老爷都要亲自过问,亲自盘查。 不过,对于沈晏均派人去潘家救个人还把人送出去这件事,赵副官也有几分不解。 “少校,这么做会不会打草惊蛇?”这么大的破绽,就差直接告诉潘老爷,这事儿是司令府干的,你能怎么样? 孙艳菲又来府里找潘玉良说话了,沈晏均把地方让给了她跟钱珠儿,自己则在书房里一个人下着棋。 本来那日他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让孙艳菲无事就不要来,可孙艳菲跟听不懂似的,该来还是来。 沈晏均的冷眼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沈晏均猜测大概是受了那孩子的刺激,不过这事情,说来也是丑闻一桩。 若只是一个孩子的事孙艳菲也不至于,只是潘老爷为了这么一个儿子,当初怕事情败露,陷孙家于不义间接导致孙家家破人亡。 孙艳菲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情有可原。 赵副官的话沈晏均也只是笑了笑,“不,就是要先吓一吓他。” 赵副官惊了,还有这样吓人的? 赵副官立在一边小声地嘀咕,您就不怕把少夫人也给吓着? 沈晏均的眼神立即扫了过来,“你说什么?” 赵副官夹了夹屁股,“属下是说,如果少夫人发现了,少校您……要怎么交代?” 沈晏均眯了眯眼,赵副官立即低下头去,仿佛方才那话不是他说的般。 沈晏均没有回答他,不过心里想的却是,他从前就是顾虑太多了。 过了片刻,赵副官又问沈晏均,“少校,您怎么就肯定陈少爷一定会上当?陈局长囤不了兵力,陈家要那么多钱财也是无用。” 沈晏均面色淡淡地先落下一粒白子,又执起一粒黑子。 “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没学会怎么思考么?陈府要这钱财是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可在这晋城,潘家这钱财,除了陈府还有谁能吞的下?” 赵副官下意识地说了句,“司令府。” 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连忙捂住嘴。 沈晏均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你说的没错,是司令府。他要这钱财不是为了自己能做上什么用,只是不想把这份钱财落给司令府而已,冲着这一点,潘家这条船他也是要上的。” 赵副官问,“少校是想将潘府跟陈府一举拿下?” 沈晏均拧起眉,好似自己被自己难住了般,好半天才将黑子落下。 “你最近话多了不少,跟沈元学的吗?” 赵副官:…… 沈晏庭去学堂上了半天课,中午还没到就回来了,提着孙艳菲送他的那只鹦鹉来找潘玉良。 不过人是放进了屋子,鸟却被拦下了。 沈晏庭提着鹦鹉在院子里跟阿板比划了几下,最后败北。 沈元站在不远处低着头,不用看也知道在偷笑。 沈晏庭咳了一声,把鹦鹉交给阿板拿远了。 “我那是手上提着鹦鹉,不方便。” 阿板把鹦鹉拿到院子门口递给了院外的下人拿走了,回头对沈晏庭,“小少爷现在可以进了。” 有客人潘玉良就走来了,靠着椅子坐在软垫上。 沈晏庭一进屋就气呼呼地告状。 “孙小姐送我的鹦鹉可爱的紧,本想拿给嫂嫂瞧一瞧,这丫鬟偏不让。” 孙艳菲看了他一眼,“未未还好,那鸟终究是鸟,若是扑一下抓一下,那可不得了。” 沈晏庭被她这样一吓,不禁抖了抖。 潘玉良看他被吓的那样不禁笑出声,待沈晏庭不满地看过来时,她立即正襟危坐,摆出一副长嫂的仪态出来。 “你今日回来的这样早,又逃课了?” 沈晏庭撇撇嘴,“嫂嫂,你不能像娘那样,成日见到了我只会唠叨那些。” 潘玉良扬扬眉,“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想去学堂都去了成呢。” 孙艳菲摇摇头,一语双关地道,“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说话间钱珠儿已经从耳房那边抱着未未出来。 沈晏庭才看到她,打了声招呼,“堂嫂也在啊。”说着又去看她怀里的未未。 “给我抱给我抱。” 他姿势都摆好了,钱珠儿又不是孙艳菲,不能不给他面子,只好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她怀里,一边的阿板早就站在他身边,准备随时护着孙少爷了。 沈晏庭不高兴地道,“你这是对我的不信任,我能抱好的。” 不过这不高兴也没能维持多久,他怀里的未未立即让他转移了注意力。 未未似乎很喜欢听别人说话,每次别人一说话他就集中精神注意听着,他越这样,别人就越喜欢说话逗他。 沈晏庭平日里话本来就多,他同未未两人倒是一个愿说,一个愿听,配合的倒是十分默契。 孙艳菲因为那孩子的事,看谁都不顺眼,来司令府也是想跟潘玉良说说话,好让自己转移点注意力。 她不是潘如芸,能隐忍这么久。她要是有仇,当场就给报,至于报不了的,事后她也不会想着去报。 否则,就孙家的那些事,仇人都多得数不过来了,她要是潘如芸那样,这辈子就没想快活了,光想着报仇了。 但不报归不报,心里还是憋屈的。 她暗暗提了口气,站起身,走到沈晏庭身边。 “抱孩子是女人的事,给我给我。” 沈晏庭哪里肯,他侧身让了让,阿板立即伸出手,在一边挡着。 “这是哪本书哪个作古的人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孙艳菲只好改口,“你抱了一会了,也该让别人抱抱了。” 沈晏庭哼哼,“我是未未的叔叔,我抱他是应当,你又是他什么人?” 孙艳菲哑口无言,败给一个孩子,没什么劲地又坐回椅子上,面如土色。 钱珠儿瞧着她今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让身边的丫鬟拿出两块锈样。 “你上次来的时候说想要的手暖,今日正好你在这,你看看这两块锈样,你喜欢哪个?” 钱珠儿手上拿着的两副画样,一副是兰花,同潘玉良的那个一样,另一副是竹子。 孙艳菲把两块锈样拿在手里瞧了瞧,把那副竹子的举了起来,“这个吧,兰花太娘了。” 潘玉良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 孙艳菲又道,“能帮我用黑线吗?” 潘玉良这个不会做锈活的人都惊呆了。 “哪里有黑色的竹子的。” 孙艳菲却道,“就要黑色的,黑色的比较酷。” 钱珠儿只得依了她,“成,锈给你的,你说用什么颜色的便用什么颜色的。” 潘玉良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心情不好。 “你可是因为找住处遇到烦心事了?是陈立远不让你搬还是怎么?” 孙艳菲心里直叹气,她都不高兴半天了,她居然才发现,果然不是真爱。 “也不是,搬家嘛,事情总是有点多的,就有些烦了。” 她多想大声说:就是你那混账爹干的混账事。 “我找几个丫鬟过去帮你?” 孙艳菲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这个人是乱中有序,别人一帮,到时我反倒乱了。” 潘玉良只好道,“那好吧,如果你有需要,可一定要告诉我。” 沈晏均看着时间过来的,一进屋就看见沈晏庭抱着孩子不撒手,不禁开口道。 “你怎么不在学堂跑这来了。” 沈晏庭背对着门,压根没看到他,沈晏均忽然这么一出声,他吓得一个激灵,手也跟着抖了抖。 他这一抖,坐着的那三人不禁同时惊呼出声。 本来没什么事的未未被她们这么一吓,直接哭出声来。 红衣赶紧上前去把未未接过来抱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哄着。 沈晏均当下黑了脸,沈晏庭立即低头认错,“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晏均哪里管他是不是故意的,“你先回去,回头再跟我好好说说为什么没在学堂的事。” 未未啼哭不止,屋子里人多,反倒不好。 钱珠儿也只好站起身,拉着孙艳菲先行离开,“堂哥,堂嫂,我先带孙小姐去我院子里坐会。” 沈晏均嗯了一声,也顾不上她们。 潘玉良早在未未哭的时候就急了,伸着脑袋安抚着红衣怀里的未未。 “未未不哭啊,未未不哭,都是娘不好,是娘吓着未未了。” 平日里未未一哭,只要抱起来哄一哄拍一拍就好了,但今日不知怎么的,一哭就不可收拾了,任凭红衣跟潘玉良怎么哄都不行。 因为快点吃饭的时间了,而且钱珠儿抱未未出来的时候奶娘才刚喂过,所以她便让两个奶娘都厨房吃饭去了,这会都不在。 潘玉良伸手,“把孩子给我吧。” 红衣将未未小心翼翼地放进潘玉良的怀里,潘玉良一边轻轻摇着手一边哄着他,但未未仍旧是哭着,手脚还一阵乱蹬。 “他为何一直在哭,是不是饿了?还是吓着了?” 沈晏均试着把手指像平日里馋他那样放到他唇边,未未却摆着脑袋,避开了他的手,不像是饿了的样子。 潘玉良急得直哭,沈晏均也不知所措,哄孩子他还不如潘玉良。 他护着潘玉良的胳膊,怕她脱力,对着红衣道,“红衣,你赶紧去请夫人过来一趟。” 第121章 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 红衣几乎是拔腿就跑,沈晏均看着未未哭闹不休的样子,又对阿板道,“你让赵副官去给丘医生摇个电话。” 潘玉良抱着孩子没一会就出了一身的汗,沈晏均一直在她边上护着。 他将未未接到自己怀里,“放床上去,看看是不是尿了。” 潘玉良已经六神无主了,沈晏均说什么她便做什么,沈晏均话一说转她便转身跑进里间拿了块软布垫到了床上。 沈晏均将孩子放到床上,解开包被,但尿布还是干的,也不是尿了。 而且包被一解,未未没了束缚,手脚蹬的更是厉害。 为免他着凉,两人又迅速将他裹好。 沈夫人匆匆赶了起来,一听说未未啼哭不止,手脚都是软的。 人还在院子里,声音便已传进了屋子里,“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红衣跟柳衣两人扶着她走了屋子,沈夫人还是问,“怎么一回事?” 不待潘玉良答话,沈晏均道,“是我吓着未未了。” 沈夫人气得咬牙捶了他一下,沈晏均忍下,“娘,您先别急着算账,快看看未未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哭闹不休?” 沈夫人将未未从床上抱起,就势坐在床边,一只手抱着未未轻轻晃着,一只手抚着他的小脑袋。 “未未不哭,不哭啊,都是你爹不好,奶奶一会再找他算账,未未不哭了……” 然而未未还是哭着,谁来也不管用,等奶娘吃过饭赶过来要给他喂奶吃他也不肯,一个劲地哭闹着,细声细气地闹着脾气,整张小脸哭的通红,好不可怜的样子。 潘玉良揪着心跟着一块哭,那边还没哄好,这边还又哭了一个。 沈晏均将她搂进怀里,平常总是一大堆大道理的样子,此时却什么道理也讲不出来,未未哭的嗓子都没声音的样子让他也开不了口。 一堆人都拿未未没有办法,一直等到丘医生过来,未未哭的已经睡着了,在梦里还在小声地抽着气,时不时地抽动一下。 丘医生上前查看了一番,又问了未未是怎么哭起来的。 未未睡觉的时间跟每次吃奶的量都是丘医生定好了的,沈夫人也每日要查看,应该不是其他方面的问题。 “是惊着了。” “这该如何是好?” 丘医生道,“孩子还太小,只是惊吓的话,不好开药的,等他醒了喂点水,适当的喝点水,别多就行了。 晚上睡觉的话,让他跟在大人一块睡吧,别让他一人在小床上睡,有人他会觉得安全点。” 丘医生说完又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说了句,“要注意着他的体温。” 丘医生那欲言又止的话沈晏均跟沈夫人都明白,未未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这个时候才显现出来。 但谁都没说,就怕潘玉良担心。 送走丘医生,沈夫人轻声道,“晚上末末跟我一块睡吧。” 潘玉良一急,拉了拉沈晏均的衣服。 沈晏均握着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娘,还是让未未跟我们一块睡吧,我们总得学着怎么照顾孩子才是。” 沈夫人本来说他几句,若不是他吓着孩子了,未未也不会啼哭不止,但看了眼潘玉良的脸色后她又吞了要出口的话。 “那行吧。” 沈夫人起了身,看着红衣跟阿板道,“你们两个好生侍候着,把精神绷紧点。” 两个丫鬟轻声应了是,沈夫人还是不放心,“柳衣今日也留下,一块侍候孙少爷。” 柳衣伏身就是。 “娘……” 沈夫人伸手止了沈晏均的话,“我房里还有其他的丫鬟,没事。” 得知未未因为惊着了一直啼哭不止的钱珠儿跟孙艳菲也是自责不已,若不是她们几人,未未或许根本不会被吓着。 孙艳菲本来是来司令府散心的,结果来一趟心情更加沉重了。 午饭也没留在司令府里吃,匆匆走了。 她回陈府后发现陈立远又不在府里,她逮到近日跟着陈立远一块跟进跟出的沈舟,逼问他。 “陈立远去哪里了?” 她直觉陈立远肯定又没去干什么好事,怀着对未未的愧疚,孙艳菲觉得她得把陈立远这个人监视起来。 沈舟不吱声。 孙艳菲直接问,“去潘府了?” 沈舟看了她一眼,孙艳菲便立即意会过来。 “这头猪,又去作妖了!” 孙艳菲一气之下,跑到后院去陈立远高价买回来的各个品种的狗全都给放了,陈府瞬间热闹起来,到处都是狗吠声,乱作一团。 陈夫人带着人一边抓狗一边对她破口大骂,孙艳菲才不在意她骂不骂,只顾着自己痛快了,拍拍手就出了陈府,找重晓楼去了。 未未一直放在潘玉良的床上睡着,听了丘医生话,下午喂了一回水,晚上又喂了一回。 晚上勉强吃了几口饭后,潘玉良便钻进里面陪着未未去了。 夜里也不睡,一直撑着,时不时地要拿手去摸摸他的小脑袋。 沈晏均坐在床边,既心疼未未又心疼她,“你睡吧,有我呢,我会看着的。” 潘玉良摇摇头,“我得亲自看着,不然我不放心,也睡不着。你去睡吧,一会奶娘还要过来喂奶呢。” “你都不肯睡,我又能如何睡的着。” 他执起潘玉良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眼睛盯着睡着还不安稳的未未,“我们一直守着。” 未未夜里也睡的不安稳,时不时地抽动几下,嘤咛两声。 沈晏均一直坐在床边陪着,奶娘过来喂奶了他便起身走到院子里,也不嫌麻烦。 几个丫鬟也是轮流在房里侍候着,红衣跟柳衣一个人守上半夜,一个人守下半夜,阿板也是一整夜都没离开过。 一堆人严阵以待,就怕未未出现丘医生说的情况,怕他夜里烧起来。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么多人守着,未未虽然还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但却没有烧起来。 天一亮,潘玉良不禁松了口气。 早上沈夫人过来一瞧,屋子里的人还都睁着眼睛,沈夫人知道他们大概是一夜未睡。 “好了,你们守了一夜了,白天我来就行了。晏均跟良儿都好好睡一觉,还有几个丫鬟,没睡的也都去睡。” 潘玉良守了一夜没合过眼,这会也实在是撑不住,点点头,一副随时要昏睡过去的样子。 沈晏均扶住她,吩咐丫鬟去厨房拿吃的。 “干脆吃点东西再睡,免得一会你还得起来。” 潘玉良压根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被动的点点头,觉得自己一定得听话,才能照顾好未未。 红衣早上起来把柳衣跟阿板都换了下去,她去厨房拿了吃的,沈晏均喂着闭着眼睛的潘玉良吃了些,又强灌了半碗汤下去,才让红衣侍候她睡下了。 沈夫人带着未未在耳房里,沈晏均自己在房里吃完也去了另一间耳房休息,临走前嘱咐红衣。 “若是有事让人喊我便是,不要去打扰少夫人,让她好好睡,夫人那里你也去说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 红衣道,“奴婢明白。” 裴思远答应了潘老爷的事,虽然想一直拖到潘老爷把事情解决,但心里想着,该做的样子还是得做。 司令府不能进,但他找赵副官还是要比一般人要容易一些。 裴思远特地把赵副官找在春满园,人来人往的,深怕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你们少夫人跟孙少爷身体如何?” 赵副官好迟疑了一下,裴思远心里一惊,凑上前去又小声地问了一句。 “不会真出了事吧?” 赵副官连忙摇摇头,“那倒不是,少夫人跟孙少爷身体都很好。” 裴思远也精,“看你的样子,可不像是没事啊。” 赵副官笑了笑,“裴少爷想多了。” 裴思远道,“我跟如意一意,把良儿当亲妹妹,你们司令府说不见客,我们也不再去,但你们总得说实话,良儿跟孩子到底怎么样了?也好让我们放心。” 赵副官为难地道,“裴少爷莫要为难我了。” 裴思远脸色不禁有些凝重,直接道,“是良儿有事还是孩子?” 赵副官道,“裴少爷您多想了,真没事。” 裴思远诈他,“没事个屁,我都看到医生进出司令府了。” 赵副官一愣,裴思远道,“你知道的,我跟医院的很多医生都是熟人,我若是去问也是能问到的,只是到时候真有事,我们到底是娘家人,这话可就不好说了。” 赵副官只好道,“孙少爷因为早产的原因,体弱,昨日被吓着了,少校跟少夫人守了一夜,今日没什么事了。” 赵副官的话才说完,一开始就坐在隔间的的潘如意走了出来。 “你去同你们少校说,我要见良儿。” 赵副官迟疑了片刻,最后道,好吧。 裴思远跟潘如意带着丫鬟跟着赵副官一块去了司令府,赵副官去找沈晏均的时候,他们就在府门外等着,也没为难司令府的下人。 沈晏均睡了一会,这会已经起来了。 赵副官低着头道,“裴少夫人要见少夫人。” 沈晏均看了他一眼,“又被裴思远耍了吧?” 赵副官垂着脑袋没吭声。 沈晏均想了想道,“你让他们去前厅坐会。” 潘玉良还没睡醒,沈晏均也没让人去叫她,他换了身衣服后直接去了前厅。 潘如意一见他就连忙站了起来。 “良儿呢?” 沈晏均道,“昨天夜里良儿守了一夜,一眼未合,早上才睡,这会还没醒。” 沈晏均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她坐下,“你们先在这边坐一会,等良儿醒了再说。” 潘如意又问,“那孩子呢?孩子现在可无事了?” 沈晏均道,“早上医生过来看过了,暂时没事了,不过未未的身子……只能注意着些。” 潘如意一阵心疼,她是生过两个的了,裴思齐裴朝煦都十分健康,但也仍然偶尔生个小病什么的,她自然能体会到那种揪心的感觉。 想到是因为早产才导致孩子身子不好,潘如意心中不禁生起几分恼意。 “孩子叫未未?我一会能去看看他吗?” 沈晏均笑笑,“未未是小名,未来的未,晏庭取的。他这会也在睡着,等他醒了你再去看他。” 潘如意点点头,“那我在这等着吧,你若有事便先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沈晏均一只手撑着脑袋,“我也没什么事。” 说着他又问裴思远,“你找赵副官是因为潘家?” 裴思远点点头。 沈晏均揉了揉眉心,“你们要说什么事跟我说就是,这些事就别去烦良儿了。” 裴思远立刻明志,“我本来也没想着会跟良儿说这些事,找赵副官本也是做做样子给……岳父岳母看的。这也是听说孩子不舒服,如意才急着过来看孩子。” 沈晏均道,“有心了。” 不待裴思远把客套的话说出口,他便又问,“潘家原本是想让你们的良儿说什么?” 裴思远还真不是十分清楚,他看了眼潘如意。 潘如意闭了闭眼,笑了笑说,“没什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你不必理会。” 沈晏均看着她,“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潘如意心里明白,“你放心,我不会在良儿面前说什么的。” 裴思远点点头,也没再继续追问。 潘如意既已决定自己不说,就表示她在潘家跟潘玉良之间选择了后者。 沈晏庭昨日闯了祸,既担心又自责,昨日未未那一惊,屋子里的人都有责任。 一直到早上听说未未无事了,他才松了口气。 他方才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的看见沈晏均往前厅这边过来,本来打算过来主动认错的。 见到厅里有人,这认错的话倒说不出口了。 沈晏均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木着脸,“做什么?” 沈晏庭挪着步子进了厅里,“大哥。”又对着潘如意跟裴思远叫了声,“二姐,二姐夫。” 沈晏均道,“正好你来了,陪客人坐会,我去看看你嫂子醒了没有。” 说着也不待他反应,直接起身就走了。 留下沈晏庭看着厅里的另外两人干瞪眼。 他……还是个孩子啊。 “那个……二姐,姐夫,你们……喝水,要不要吃点东西?。” 第122章 中毒 潘如意看他全然一副受拘束的样子,温和地笑了笑说,“我们在这里坐着就行了,不用你陪着,你去玩吧。” 沈晏庭觉得还是不能失了待客之道,他咳了一声后说,“无事,我在这里陪着两位,你们、你们不必拘束,不、不必紧张。” 裴思远绷着脸忍着笑,这要是沈晏均他早跳起来笑了,不过对方是司令府的小少爷,裴思远便决定给他几分面子。 见他这样,潘如意只好找着话。 “未未的名字是你取的?” 说起这个,沈晏庭倒是一脸的骄傲,“是啊,二姐觉得这名字怎么样?” 潘如意笑笑,“你大哥说是未来的未,不过我觉得你取名应该想的不是这个。” 他一个孩子,哪里想得到未来的未。 沈晏庭冲她竖了个大拇指,“二姐你真厉害,娘一直拦着我不去未未,我急了才取的这名,一直未见过面的意思。” 潘如意失笑不已,笑的不是沈晏庭取这名的由来,而是沈晏均居然会由着他这么胡来。 “你大哥居然同意了?” 沈晏庭哼了声,意识到他面前坐着的两人不是自家人后,又咳了一声,装作一本正经地道。 “他是不同意,不过嫂嫂同意了。” 潘如意捂着嘴笑,裴思远也道,“我就说,这风格像是良儿的。” 潘如意道,“是了,良儿以前就喜欢跟着你一块胡闹,你们二人上天窜地的,别人头疼不已呢。” 沈晏庭皱起眉,颇为感慨地道,“二姐,这你就错了,这头疼的,向来只有我一个而已,至于嫂嫂,我看大哥是乐在其中才对。” 裴思远接过他的话道,“这可就没办法了,你是弟弟,良儿是妻子,这个事嘛,等你娶了夫人就知道了。” 潘如意瞪了他一眼,“去,他一个孩子,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潘如意开了这话头,沈晏庭不由得觉得没那么尴尬了,心中对潘玉良不禁多了几分好感,话也不禁多了起来。 “我娘不是让府里不要接客吗?你们怎么来了?” 潘如意看了裴思远一眼,“我们听说未未不舒服,所以过来看看。” 沈晏庭装作一副深沉的样子,“有心了有心了。” 等到潘玉良睡醒,沈晏均才让丫鬟来请潘如意过去。 裴思远是外男,不太方便,只好继续在厅里等着。 沈晏庭看着他坐着无聊,便道,“二姐夫可会下棋,我们去我爹的书房下棋可好?” 裴思远点点头,“可以。” 潘如意见着潘玉良,上去就抱了抱。 她这一抱,潘玉良不禁又有些想哭,“二姐……” 潘如意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不哭不哭,我们良儿要跟未未一样坚强,未未不是没事了吗?” 潘如意扁扁嘴,未未自出生以来一直都没出过什么问题,平日里也是丫鬟跟奶娘顾的多,她还一直以为孩子长起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直到昨天,看见一直哭闹的样子,那种心疼才真正向她袭来,片刻功夫她就溃不成军了。 她吸吸鼻子,“二姐,是良儿没用,没有照顾好未未。” 潘如意摸着她的脸,“千万不要想,当娘的要想着,这次你是怎么没照顾好他的,那下次就要避免犯这种错误,而不是一直想着这个错误让自己难受。” 潘玉良点点头,“嗯,听二姐的。” 潘如意笑了笑,“才睡醒是不是还没吃东西?先吃点东西?” 潘玉良道,“二姐陪我一块吃点。” 潘如意本来不饿,但为了让潘玉良好便也点了点头,“好,二姐陪你吃点,正好二姐也饿了。” 阿板跟红衣本来打算把饭端到里间来,但潘玉良坚持起了身。 二人只好把饭菜摆到外间的桌上,潘如意帮她披好衣服,嘱咐她。 “你还在坐月子,可一定注意了,不要吹到风,不要碰凉水,不要久坐久站……” 说着潘如意自己啐了自己一声,“瞧我,你在司令府哪里会没有人提醒你注意这些。” 说着她心里不禁泛起酸来,这件事本该是由潘夫人来告诉她的。 别的人生了孩子,娘家人都是一片喜庆,忙作一团,可潘玉良月子里没有人顾着她不说,还要来给她添堵。 潘玉良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如今受了这般委屈却是一声不吭。 从她进门开始,也未提过那些话。 想想潘如意就有些心疼,忍不住鼻子发酸。 潘玉良瞧出她的异样,“二姐……” 潘如意抹了抹眼睛,“瞧我,替你高兴呢,总当你是个孩子,如今你都有自己的孩子了,二姐这是高兴的。” 潘玉良也忍不住笑了笑,“二姐,我们先吃东西,等未未醒了,我让丫鬟把未未抱过来,你仔细瞧瞧他,长的可好看了,可爱笑了。” 潘如意笑笑,“嗯,我们良儿长的这般好,你们沈少校她是英气逼人,你们两个人的孩子自是人中龙凤,差不了的。” 潘玉良被夸的高兴,仿佛被夸的人是她般,“二姐,你这么夸,我晚上睡觉会忍不住偷笑的。” 潘如意点了点她的脑袋,“傻气,快吃吧,一会该凉了。” 有潘如意在这陪着她,潘玉良吃了不少,还添了饭,红衣都替她高兴。 “二小姐,您瞧您一来把我们少夫人给高兴的,您可得常来才是。” 潘如意看了一眼潘玉良,笑笑没说话。 潘玉良知道她有顾虑,“二姐,红衣说的对,你明日还来陪我可好?” 潘如意道,“月子里要好好休息的,我来了会不会打扰到你休息?” 潘玉良倒觉得没什么,“没事的,反正二姐来了我该吃还是该吃,该睡还是睡。” 潘如意笑笑,“那好吧,依了你。” 屋子里的人多,等两人吃完厨房的丫鬟来收拾东西时,潘如意便让自己带过来的丫鬟跟着一块下去了。 屋子里有红衣跟阿板也就够了,再加上沈夫人还非得把柳衣给留下了。 等未未醒为,沈夫人便让奶娘把孩子抱了过来。 沈夫人对潘如意倒还算客气,因为未未昨夜被吓着,今天大家说话都格外小声,潘如意的声也不自觉地压低。 潘如意拿了个大红包出来,塞进未未的怀里,边塞边道,“第一次见我们未未呢,祝我们未未身体健康。”又掏出一块岁岁平安的银锁,边往未未脖子上套边说,“岁岁平安。” 沈夫人脸上写着懊恼,潘玉良生孩子的时候事出突然,虽然别的东西都用上了,可这些东西沈夫人倒给忘了。 沈夫人本来因为没办洗三礼,没讨着个吉利而耿耿于怀,如今潘如意这一来,她心里倒舒服了些。 “还是姨姨想的周道,瞧我们这些人,愣是没有一个人能想到这些。” 潘如意瞧着未未的小脸,眼睛还滴溜溜地转着,十分可人得紧。 不过潘如意也发现了,跟裴小胖和裴朝煦比起来,未未实在是小。 潘如意摸了摸他的小心,心里一阵心疼的泛酸。 她准备的这些东西原本是该潘夫人备着的。 沈夫人没发现她的异常,逗着未未,“我们未未谢谢姨姨,一定会像姨姨说的健健康康的长大,等到会走会跳了,就跟思齐哥哥还有朝煦哥哥一块玩。” 提起裴思齐跟裴朝煦,潘玉良不禁问,“怎么没把他们带过来?” 潘如意神色恢复如常,“我都嫌他们太烦人了。” 沈夫人笑着道,“是福气。” 潘如意跟潘玉良也跟着笑,潘玉良走近,把脑袋凑到未未眼前,“未未,我是娘亲,可认得娘亲。” 像是响应她的话般,未未竟咧开嘴笑了笑。 潘玉良立即得意起来。 “二姐,你看,未未认得我呢。” 潘如意也不打击她积极性,顺着她的话说,“孩子总是要跟自己的母亲亲近些。” 潘玉良笑得像只偷了油的小老鼠,“等晏均哥哥过来,你把这话再说一遍。” 沈夫人跟潘如意听了她孩子气的话都失笑不已。 裴思远在沈司令的书房里跟沈晏庭下了几盘棋,裴思远自诩文人骚客,对琴棋书画这类的东西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沈晏庭倒出乎他的意料。 “之前听说你跟良儿不相上下,现在看来,倒像是你故意让着她的。” 沈晏庭实事求是地讲,“以前的确下的不好,也是练出来的。” 裴思远毫不吝啬地夸他,“也只能说明你聪明,听说你读书也不错,依我看还是像你这样的好,不要像你大哥,莽夫一个。” 沈晏庭第一次听到别人用这个词来形容发沈晏均,立即附和道,“英雄所见略同啊。” 两人又下了一般,裴思远放下棋子,“歇一会,这是要动脑子的事情,不可急功近利。” 说着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晃了一圈,“这书房是你爹在用还是你大哥的?” 沈晏庭道,“是我爹的。” 沈晏庭也没在意,他经常跑到沈司令的书房来,贵重东西沈司令一般都是锁在柜子里,不会放在显眼的地方,剩下的那些书都是可以随意看的,所以裴思远在书房里转悠的时候,他便也没在意。 书什么的,裴思远自己书房里的那些,可比沈司令府的这些要多得多,也没见到什么新奇的书,转了一圈后,他便走了出来,目光落在摆在柜子上的瓶子上。 “这瓶子看着倒是别致。” 沈晏庭一瞧,是上次他从潘家的商船上拿下来的一个,那副画沈晏均让赵副官送给了陈立远,这瓶子大概是忘了,一直放在沈司令的书房。 沈晏庭皱皱眉,“瓶子有什么好看的,姐夫,你还是来教我下棋好了,教我几招绝招,改天跟我大哥下棋的时候,我也好杀杀他的锐气。” 裴思远一听说是要杀沈晏均的锐气,立即来了兴致,放弃研究瓶子,又坐回了棋盘前。 裴朝煦在家里,潘如意跟裴思远也没一直呆,等未未玩累了再次睡着后,她便让人去书房把裴思远请了出来,临走时才想起来还少个人。 “瞧我这记性,我还有个丫鬟呢,差点把她落在这了。” 潘玉良道,“落下了就给我用好了。” 潘如意假意瞪她,“瞧瞧,连我的丫鬟都惦记上了。” 红衣笑着手,“二小姐莫急,奴婢这就去给你寻来。” 潘如意的那丫鬟一直厨房里呆着,等到红衣来对她她才跟着出了厨房。 裴思远不好进屋子,在院子里等着,潘如意笑意款款地跟潘玉良和沈夫人告辞,潘玉良在她离开前还不忘提醒她,“二姐,明日记得再来。” 潘如意点点头,“成,明日二姐再来。” 这娘家人到底是娘家人,虽然孙艳菲跟钱珠儿在这的时候,潘玉良也高兴,但那种高兴劲还是不一样的。 沈夫人跟沈晏均也看出来了,所以潘玉良让潘如意再来的时候,谁都没有说什么。 未未白日里惊厥的次数明显比昨天晚上好多了,沈夫人长舒了口气,说着让潘玉良高兴的话。 “看来我们未未也喜欢他姨姨呢,姨姨一来,未未也好很多了。” 潘玉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似乎特别喜欢听这种话。 见未未没事了,晚上的时候,沈晏均在潘玉良睡下后便也去睡了,孩子就睡着潘玉良身边,红衣跟阿板还是轮流守着夜,以防万一。 沈晏均睡的并不深,半夜的时候听到潘玉良那边有动静便立即起了身。 门是关着的,屋子里未未的啼哭声混着潘玉良慌张的声音。 沈晏均敲了两下门,“红衣,开门。” 红衣赶紧去把门打开,沈晏均立即抬腿迈了进去,“怎么了?” 红衣道,“不知道,孙少爷突然闹了起来,而且还拉稀了。” 沈晏均上前,只见未未闹的比昨夜更凶,脸上身上都涨红了,手脚并用地乱动着,哭闹不休。 沈晏均连忙试了试他的额头,似乎还有些低烧。 他也顾不得许多,对阿板道,“让赵副官跟沈元两人一个开车去医院,一个开车去丘医生家里,赶紧去!” 这都半夜了,也不知丘医生这会是在家里还是在医院,只能做两手准备。 这边一闹腾,沈司令跟沈夫人也都起来了,就连沈晏庭也站在院子里巴巴望着。 沈夫人进了屋,一看未未这样,脸色也变了。 恶狠狠地盯着红衣跟奶娘她们,“怎么回事?白日里还好好的?” 红衣摇头,一脸迷茫之色。 说话间未未又拉了一次,都快要虚脱的样子。 柳衣提醒道,“夫人,先给孙少爷喂点水吧。” 未未哪里肯喝,小手小脚胡乱拍着,十分不舒服的样子。 潘玉良咬着牙忍着眼泪,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她得坚强得坚强,不能乱。 他这样子跟昨日受惊的样子还是有些区别,沈夫人的目光又往红衣中奶娘身边转了转。 未未今日除了吃奶之外便只喝了点水,水是红衣准备的,至于奶…… 柳衣附在沈夫人耳边说了句什么,沈夫人便立即道,“你亲自去。” 柳衣点点头,立即出了潘玉良的屋子。 赵副官跟沈元两人,一个载着丘医生,一个载着梁医生,都过来了。 两人一同进了屋,看了未未的情况,又看了眼未未的排泄物,对视了一眼后,丘医生赶紧让人准备水,闻了闻水之后又拿了粒药掰了四分之一,辗碎后放进水里化开,“先止泄,把这个喂给孙少爷喝了。” 未未还是不愿意喝,胡乱动着。 丘医生赶紧道,“按着喂吧,一直腹泄不止的话,问题会更大。” 潘玉良率先别开脸,她哪里舍得。 沈晏均上前,“我来吧。” 沈夫人也上前,“要不我来吧?” 沈晏均摇摇头,“我是他父亲……” 红衣抱着未未,阿板固定着他的手脚,沈晏均喂着水,三人一起才喂了一半进未未的嘴里。 沈晏均看着未未难受的样子,用着强大的抑制力才让自己的手没抖。 等到把杯子里的水都喂完,他把杯子递给阿板,伸手抱过孩子,“未未不哭,都是爹爹不好,是爹爹让未未受委屈了。” 潘玉良这时候才转头,她早忍不住掉了眼泪,沈晏均的眼睛也红红的。 沈夫人暗暗松了口气。 “丘医生、梁医生,正好你们都在这,我孙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因为昨日惊吓的?” 昨日是丘医生过来看的,她摇摇头,“不会,受到惊吓不会引起腹泄。” 又道,“能引导起腹泄的,要么受了凉,要么病从口入。” 未未还小,哪里能吃什么。 红衣道,“奴婢几个都是轮流照看着孙少爷,每次孙少爷身边至少有两人……” 沈夫人白日也基本在,从未未的穿衣到盖被,倒不像是着凉。 沈夫人道,“两位能否帮忙看看良儿跟奶娘吃的东西,看看可是吃食上出了问题。” 丘医生跟梁医生都点了点头,正好柳衣命人把潘玉良跟奶娘今日吃的东西都分别端了进来。方才她出去便是立即带人去了厨房,让厨房把潘玉良跟奶娘吃的东西都留了下来。 “我们去外间。” 潘玉良咬咬牙,把未未从沈晏均身上接过,“你也去吧,我来抱。” 沈晏均看着她哭肿的眼睛,嗯了一声,“柳衣,你留下侍候着。” 柳衣应了声是。 其他人都去了外间。 梁医生将潘玉良以及奶娘吃过的东西一一看验了之外,道,“奶娘吃的鲫鱼汤里放了大戟,可是……误放?” 潘玉良跟奶娘每日吃的东西也是按照丘医生给的食谱做的,如果菜跟汤里要放药材,也一定是放丘医生写着的药材,不会乱放。 沈夫人看着丘医生道,“大戟?那是何物?不是丘医生的食谱里的?” 丘医生早有准备,她拿了一份她准备的食谱。 “这是我当初给夫人的那份食谱,夫人可以看看,莫说鲫鱼汤,便是所以加药材的食物里也没有大戟这一样。至于大戟,也是一味中药材,主治水肿胀满,痰饮积聚,痈肿疗毒,它本身却也是性寒,有毒之物。想来,便是奶娘吃了这有大戟的鲫鱼汤,才导致孙少爷腹泄的。” 沈晏均看了潘玉良那边吃的东西,似乎也有鲫鱼汤,“少夫人吃的东西里可有不妥之物?” 梁医生摇摇头,“并无不妥。” 沈夫人又问,“为何奶娘无事?” 丘医生道,“量不多,大人自身能排解,但孙少爷还小,加上体质弱,所以……” “那怎么才能把这毒给解了?” 丘医生解释说,“方才替小少爷探脉时并未发现中毒迹象,应该只是引起了腹泄,没什么其他问题,方才给孙少爷吃下去的药便是止泄用的,如果明天早上孙少爷还腹泄的话,按照我方才的量再喂一次,如若没有腹泄了,便不用再喂了。 至于两位奶娘,安全起见,这奶不可再吃了。” 沈夫人点点头,长长地松了口气,有些脱力地扶着椅子坐下。 沈晏均沉着声音对着外门的赵副官喊了一句。 “赵副官。” “属下在。” 沈晏均脸上出现一抹狠意。 “给我查,马上给我查清楚。” “是。” 沈司令跟沈晏庭就院子门口等着,开始的时候听着屋子里时不时地传来未未细声细气的哭声,爷俩紧张的都恨不得抱到一块去,好不容易等到未未不哭了,却不见屋子里有人出来,两人都急得恨不得冲进去。 这好不容易见着沈夫人送着两位医生出来,两人立即上前。 “未未这是怎么了?” 沈夫人道,“很晚了,阿板你让人开车送两位医生回去休息。” 然后才对着沈司令把屋子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沈晏庭听完都跳脚了,“岂有此理,在司令府做出这等事,这个人一定得揪出来,我要亲手揭了他的皮!” 沈司令的眉头也皱得死死的,“这府里的丫鬟下人都已经换过了,就连如芸院子里留下的那丫鬟也都打发了……竟还有漏网之鱼。” 接连地接腾了两夜,沈夫人也是一脸疲惫之态,“晏均已经让赵副官跟沈元去查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我还得赶紧去重新找两个奶娘。” 夜里未未又拉了两次,连哭带闹的,潘玉良这回咬着牙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还同红衣一起清理。 红衣哪里敢让动,“少夫人,我来就是了,你别动。” 潘玉良道,“不能替未未难受,只能做点别的事了。” 沈晏均后半夜也一直没有理开过,未未一哭,他便蹲在床边轻声哄着他。 熬过了一夜,未未到天快亮时才算是安稳了些的睡过去。 沈晏均看着潘玉良睡下后才离开,他去洗了个冷水脸,赵副官跟沈元两人连夜将厨房的人都审了一遍,这会已经在在院子里等着了。 见沈晏均一出来,赵副官立即上前,“少校,查出来了。” 沈晏均回头看了眼屋子,道,“去书房说。” 等到了书房,赵副官才道,“厨房里所有人都用了刑,人都是分开关着的,没有串供的可能,有几个人说看见潘家二小姐身边的丫鬟在厨房的时候,一直在炖汤的灶前呆着。” 沈晏均撑着脑袋没说话。 赵副官大着胆子道,“少校,会不会是潘家二小姐?” 做的如此明显,又留下一堆证据…… 沈晏均道,“潘二小姐今日还会再来,到时候就知道了。” 裴思远要去银行,潘如意今日想多留在司令府陪陪潘玉良,她便一个人带着丫鬟抱着裴朝煦过来了。 门房直接将人又请去了前厅,潘如意有些纳闷,“你们少夫还没起么?” 她特意来晚了些,就是怕潘玉良还在睡着。 门房道,“奴才不知,少夫人还是先去前厅坐着吧。” 潘如意点点头,抱着裴朝煦往前厅走去。 潘如意一进厅里就发现了不对劲,沈司令沈夫人跟沈晏均都在厅里坐着,就连沈晏庭也在,个个脸色凝重。 潘如意不明所以,抱着孩子看着他们问,“这是怎么了?可是良儿出了什么事?” 沈晏均说了句无事。 站起身走到潘如意面前抱过裴朝煦,“朝煦倒是健康得很。” 潘如意因为沈晏均的这话心里有几分怪异,不过她也未曾多想。 沈晏均将朝煦抱在怀里,拿了个搏浪鼓在手里逗着他。 这厅里气氛实在过于诡异,潘如意忍不住看向沈司令跟沈夫人,“沈司令,沈夫人,如意又来叨唠了。” 沈夫人忍了许久,这会终于忍不住。 “潘二小姐!” 潘如意心里咯噔了一下,稳了稳心神,“沈夫人,您……” 沈夫人打断她的话,站起身,情绪激动地指着她道,“好你个潘家,你们扪心自问,司令府可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即便是她潘如芸做出那等子天理不容的丑事,我们也是以和为贵,丝毫没有追究。 就算……” 沈夫人说还没说完,大喘了几口气才继续说下去。 “就算司令府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可良儿怎么着也是你潘家的女儿,是你跟潘如芸的亲妹妹,你们几次三番的,是要将人往死里逼么!?” 潘如意脑子一嗡,听不懂沈夫人的话般,“沈夫人,您……您这是何意?” 潘夫人咬咬牙,冷眼看着她,“何意?来人,将那丫鬟给我拿下,给我搜。” 立即有人上前按住潘如意身后的丫鬟,没一会便从她身上搜出一包药材。 沈夫人盯着潘如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昨日夜里未未腹泄不止,原因是有人在奶娘喝的鱼汤里加了一味毒药,有人看见是你的丫鬟做的。” 潘如意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丫鬟,“珍儿……” 又去看沈夫人,“未未……未未可曾有事?” 沈夫人压根不想回答他的话,还是沈晏均道,“未未吃了药,现在好些了,但他体弱,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潘如意百口莫辩,她咬着牙,眼里蓄满泪水,她抬起头,“沈司令、沈夫人,良儿是我亲妹妹,我怎么会做出那等子丧尽天良的事,我也不知我的丫鬟为何会做出这种事,如意发誓,我绝对没有想要害过良儿跟未未,如若我有半名虚言,叫我不得好死。” 潘如意的话才说话,便听见阿板的声音。 “少夫人,您慢些,您还在月子里,不能随意出来发吹风。” 众人一惊,潘玉良人已经到了厅里。 潘如意连忙上前,将阿板手上的披风拿过来连忙将人罩住。 “良儿,你怎么出来了?你还在坐月子呢。” 潘玉良摇摇头,“二姐,我不相信,一定不是你。” 潘如意抹着她的眼泪,“二姐也是做娘的,做什么也不会做出这种事,二姐真的没有做过。” 沈晏均将裴朝煦放回潘如意的怀里,拥着潘玉良道,“你出来做什么,你先回去,这件事交给我,我会给你跟未未一个交代的。” 潘如意看着他,眼里写满哀求,她摇摇头,“我不回去,有人想害我的孩子,我绝对不允许。” 说着她对阿板道,“你把表少爷抱下去。” 又对着潘如意道,“二姐,不管是谁,我都要找出那个真正想害未未的人,你先在一旁坐一会。” 说着她自己也坐了下来,众人看着她,担心不已,但见她一脸倔强之意,知道劝也无用,只能依着她的意思。 潘玉良从腰间解下一条鞭子,对着站在一边的赵副官道,“赵副官,你去!给我狠狠的打,打到她说为止。” 赵副官是习武之人,知道怎么打最让人痛苦,也知道怎么打不死人。 阿板赶紧抱裴朝煦抱了下去。 赵副官接过鞭子,对着按住珍儿的几人示意了一下,那几个迅速退开,赵副官照着珍儿就是一鞭子过去。 珍儿挨了几鞭了就受不了了,赵副官鞭鞭见肉,珍儿惨叫着,嘴里还是说着是二小姐指使的。 潘如意的眉头高高皱起,手也不自觉地拧着帕子,想不通为何这丫鬟死咬着她,又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 潘夫人一开始还怕潘玉良受不了这血腥的场面,担心地看着她。 却只见潘玉良道盯着满地打滚的珍儿道,“打,给我继续打,把这满屋子的人当傻子不成!给我狠狠的打!” 说潘如意下毒,且不说她们姐妹感情,就是她下毒,也得有下毒的理由才是。 裴府的少夫人跑来司令府下毒,脑子坏掉了不成? 赵副官拿着鞭子狠狠地抽着,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珍儿手脚都抽废掉了,她疼得嗷嗷直叫唤,每次她以为自己要疼晕过去的时候,赵副官的下一鞭子便能将她抽清醒过来。 到最后珍儿实在受不了,她哭着道,“奴婢说,求求你们,别再打了,奴婢全都说。” 赵副官拿着鞭子往潘玉良跟沈晏均这里看了一眼,沈晏均没作声也未有动作,潘玉良伸手示意赵副官停下来。 她盯着珍儿道,“你的机会可只有这一次,你得珍惜着点用。” 珍儿翻了身,跪趴在地上,手脚抖个不停,像不是她自己的般,她道,“是……是大小姐,是大小姐让奴婢这么做的,奴婢的弟弟生了病,奴婢家里的钱都用尽了弟弟的病却一直不见好,大小姐、、大小姐说可以帮奴婢找医生治好他,但是大小姐说、说这个药只是让人拉两天肚子,没有毒的,大小姐说没有毒的。” 潘如意捂着嘴,听了珍儿的话的震惊感,不低于听到沈夫人说是她要毒害未未时的感觉。 潘玉良咬咬唇,让自己努力保持着镇定跟清醒。 她继续问,“可是大小姐亲自拿药给你,亲自说要你下毒的?” 珍儿连忙摇摇头,“是夫人身边的丫鬟把药给我的,她跟我说是夫人让她把药给我的,但奴婢不是家生子,奴婢家里的事夫人怎么可能知道,所以奴婢故意拿着药出现在夫人面前,夫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奴婢又回过头去逼问她,说若是她不说实话,奴婢便不做这事,她这才说是大小姐让我这么做的。 奴婢想着、奴婢想着……大小姐大概是生三小姐的气,但大小姐跟三小姐到底是亲姐妹,应当不会害三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这药会害人。奴婢……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实话啊,求二小姐饶命,求三小姐饶命。” 潘玉良一直提着的气这才松了下去,她整个人像是累极了般,瘫坐在椅子上。 沈晏均不发一言的上前将人打横抱起,“将人先押下去。” 潘如意呆在原地,她深吸口气,站起身,对着沈司令跟沈夫人缓缓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是我潘家对不起司令府,对不起良儿……” 沈晏庭虽然气愤有人害他的宝贝侄子,但一码归一码。 他忍不住地道,“娘,这事到底跟二姐无关,而且嫂嫂那边……” 沈夫人面色不大好地摆摆手,“罢了,你先去看看朝煦吧,这件事,等良儿跟晏均拿主意。” 潘如意低着头站起身,只身去了潘玉良的院子。 裴朝煦跟未未都在潘玉良的床上,她躺在里侧,两个孩子就在外侧。 裴朝煦大一些,什么都拿在手里要往嘴里塞,未未就好奇地相着她,两人丫鬟在边上看着,沈晏均坐在床边。 潘玉良盯着未未,伸手轻轻捏着她的小手,未未的手时紧时松地拽着她的手。 潘如意走近。 “良儿……” 潘玉良痛苦地闭了闭眼。 潘如意道,“是二姐对不住你,二姐没脸见你,二姐这就走,以后……” 她想说以后她不来司令府,不给别人有机会可乘,可这话到了嘴边便心酸得说不得去了。 潘玉良发着抖吸了口气,“我不怪二姐……你给我一点时间。” 潘如意欲抱起裴朝煦离开,红衣看了看潘玉良又看了眼潘如意,小声地说了句,“大少爷,夫人那边还没有找到新的奶娘。” 第123章 不会放过任何伤害未未的人 沈晏均看了红衣一眼,红衣立即抿抿唇低下头去。 刚进屋子的沈夫人正好听到红衣这句话,她往潘如意这边看了眼,缓了缓脸色上前道。 “既然来了,也别急着走了,这件事既与你无关,你也别有心理负担。” 沈晏均皱起眉,不太赞同。 “娘!” 沈夫人拍了拍他的肩,“咱们司令府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不会牵连无辜的人。” 沈晏均起身直接好甩了手走人。 沈夫人看着他心里也有些泛酸,她勉强笑了笑,看着潘玉良跟潘如意道。 “你们也别怪他,他心里难受,他给未未喂药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潘如意连连摇头,“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沈夫人坐到床边,怜爱地看着未未,示意柳衣给潘如意搬了把椅子。 “你坐,还有点事请你帮忙。” 潘如意带着愧疚的心情道,“沈夫人您需要我做什么您尽管说,别说请不请的,上次害得未未受这么大的罪,我这心里也不好受。” 沈夫人叹了口气,伸手将潘玉良放在被子的手抓在手里握着。 她道,“因为昨日的事,府里的两位奶娘已经不能用了,今日一早我便命人去寻了,只是即便是寻来了也不一定能用,这来来回回的不知要何时才能找到合适的。所以我想……你正好……” 潘如意开口道,“沈夫人是想这段时间帮着良儿?” 沈夫人点点头,“良儿因为早产奶水本就不足,这奶娘一走,奶水肯定就不够吃了。” 若说起来,从潘玉良早产到今日之事,都跟潘家脱不了干系。 潘如意抱着裴朝煦,“沈夫人还愿意相信如意,如意万分感激。” 沈夫人道,“那你可愿意?” 潘如意连忙点点头,“愿意的,即使是不出这种事,单单让我帮忙我也是愿意的,良儿是我妹妹,未未是我外甥,我如何不愿意?” 倒是潘玉良有几分迟疑,“可是朝煦他也……” 潘如意道,“无妨的,府里本就有奶娘,再加上朝煦现在大了,也不光吃奶,已经开始喂点米糊之类的给他吃了,良儿你放心,饿不着他。” 潘玉良有些担心沈晏均,“晏均哥哥好像不愿意。” 想到沈晏均方才的态度,潘如意便也闭了嘴。 如若换做是她,没赶人就已经不错了。 沈夫人道,“娘一会去劝劝他,都是为了未未好,他会想通的。” 潘如意点点头,“未未还太小,希望妹夫能先把其他的放一放,便是日后要算这账,我也是能理解的。” 潘玉良心中不禁难过起来,“二姐,你莫说这话……” 姐妹俩说着又纷纷抹起了眼泪,沈夫人赶紧劝起来。 “良儿,你现在还在月子里呢,可不能哭,对眼睛不好。” 潘如意一听这话也赶紧抹了抹眼泪,“是啊,良儿,你可不能哭,你还得好好照顾未未的。” 说起未未,潘玉良不禁赶紧把眼泪擦了,是啊,她还要照顾未未呢。 沈晏均也没去别的地方,从屋子里出来后就站在院子里。 沈夫人示意柳衣不用跟了,她自己走近。 “晏均……” 沈晏均回头,“娘。” 沈夫人道,“娘知道你心里有疙瘩,娘也恨得牙痒痒,可这个时候,我们还得多为未未跟良儿考虑考虑。未未本就体弱,又连着爱这么大的折腾,奶娘的事娘在找着了,娘一定尽快找着合适的,可这没找到之前的事,咱也得想着法子才行。” 沈晏均半晌没说话,好一会才道,“这件事就依着娘的意思办吧。” 沈夫人又道,“这件事若里面真没裴家的事,便算了。良儿便只有这么一个心疼她的姐姐,我们再把事情做的绝了,难受的还是良儿。” 沈晏均紧紧咬着牙,下巴动了动。 “我先前就是对潘家太过仁慈了,总想着不能伤了良儿的心,可是娘,你发现没有,我们越是这样想着,潘家便越对寸进尺。” 沈夫人点点头,“娘知道,潘家的事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你爹也说了,无论你做什么,他都能替你担着。” 沈晏均点点头,身上迸发出的凛冽的寒意才缓了下来。 “是我没做好,才害得未未受罪,害得良儿难受,也累着娘跟着难受。” 沈夫人道,“娘没事,只是可怜了良儿,别的女人坐月子,哪个不是娘家人过来热热闹闹的高高兴兴的,她没有也便罢了,这月子才坐了半个月就掉了好几回眼泪。 这月子里的女人哪里哭得,会伤眼睛的。” 沈晏均放松的牙关又咬紧了。 沈夫人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什么。 “我去安排一下如意。” 潘如意做为潘玉良的姐姐,理应是贵客,如今出了这等子事,也就顾不顾得礼数了。 沈夫人命人将原来奶娘住着的耳房重新收拾了一下,用里的东西都换成了新的。 “事出突然,也只能委屈你了。” 潘如意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担心裴思远知道事情始未后不知会有何反就在。 “您客气了。” 沈夫人干脆把柳衣留给潘如意,自己便忙着找奶娘的事去了。 她房里还有其他丫鬟,只是用惯了柳衣,进出都是带着她。 潘如意知道沈夫人的用意,也没说什么。 裴思远去银行呆了半天就偷偷溜了,在家里吃过午饭后领着裴小胖到了司令府。 裴小胖十分喜欢沈晏均,见了他后甜甜地喊了一声,“姨父。” 沈晏均有片刻的怔忡,愣了一会才回过神。 裴思远看他脸色不大好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没休息好?” 沈晏均说了句没事,过去牵起裴小胖的手,“姨父带你去看小姨跟弟弟。” 裴思远狐疑地盯着他,“诶,你就这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啊?” 沈晏均压根没理他,带着裴小胖走了。 裴思远坐了会,正想着要不要去找沈晏庭下棋时,潘如意抱着裴朝煦进了厅里。 她将裴朝煦往裴思远怀里一塞,“你正好来了,你把孩子带回去,我今日留在府里陪良儿。” 裴思远不愿意,“他夜里哪里能离得了你。” 潘如意抿抿唇,将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要不是孩子在他怀里,裴思远能跳起来,他说呢,方才沈晏均怎么那个脸色。 “你大姐这是……” 潘如意道,“她不光要伤害良儿,她还要拉我下水,不让我好过。” 潘如意又道,“这事我也有责任,等他们把新的奶娘找好,我就回去。” 裴思远想说这事她有什么责任,但话到了嘴边又吐不出来,最后学了他平日里最讨厌的莽夫常骂的一句话。 “去他娘的!” 潘如意抬眼看他。 裴思远道,“你大姐要是个男的,我定要先揍她一顿。” 别说他,她都想这么做。 “你带朝煦回去吧,晚上让奶娘带着他睡吧。” 裴思远也只好这样了,“行,明日我再带他来看你。” 裴思远抱着裴朝煦就走,等走了几步后又返回来,小声地骂了一句什么,“我都给气糊涂了,沈晏均刚刚带小胖子去看良儿了。” 潘如意一愣,她方才来的时候也没撞上他们,估计是错开了。 “既然如此,你便在这坐一会,等一等吧。” 裴小胖最大的那个堂哥比沈晏庭还要大上两岁,正是谈情说爱的年纪,终日在家里梳着油头,穿着西装打着领结,对着镜子练习各种情话。 裴小胖大概是听得多了,一见到潘玉良他便道。 “亲爱的小姨,我好想您呀,您是我的心……” 裴小胖垂着眼睛,大概是忘记了原话,想了一会才继续,“心肝肝。” 潘玉良先是一愣,接着噗嗤笑出声。 “你这是在哪里学的?” 沈晏均也有些忍俊不禁,摸了摸裴小胖圆圆的脑袋。 裴小胖蹭到床边,认真地看着床上的未未,“是小姨家的弟弟吗?” 潘玉良嗯了一声,笑笑顺着他奇里奇怪的话说,“是弟弟。” 裴小胖又对着未未一本正经地道,“弟弟,我是思齐哥哥,初次见面,你好呀,见到你我可真高兴,晚上我一定会做美梦的。” 沈晏均扯了扯嘴角,捏着他的后颈问,“这都是跟你爹学的?” 裴思远这是出去拈花惹草了? 裴小胖摇摇头,“朝华哥哥每天对着镜子说呢,他说这些话可以讨女孩子欢心。” 沈晏均也没问他口中的朝华哥哥是谁,咳了一声后说,“未未是弟弟。” 裴小胖嘿嘿两声,对着潘玉良又道,“小姨,您想我了吗?几日不见,您还是这样的漂亮。” 潘玉良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小姨也想你。” 说着又看了沈晏均一眼,“思齐都比你会说情话。” 沈晏均把其他情绪抛到脑后,看着她道,“你想听,等没人的时候再说给你听。” 未未这会正睡着,睡梦中打了个哈欠,裴小胖看的认真。 “小姨,弟弟比我家弟弟要小哦。” 沈晏均心神一凛,他朝潘玉良看过去,见她脸上未有异色后才放心了些。 潘玉良点点头,“是啊,未未弟弟要比朝煦弟弟小。” “什么时候他们才能长到我这么大啊,我爹说弟弟还太小,不能陪我玩,未未弟弟是不是也不能陪我玩?” 潘玉良道,“再过两年,他们就能跟你一起玩了。” 裴思齐认真地点头说,“那我就再等他们两年好了。” 潘玉良被他孩子气的话逗得连连失笑。 裴小胖在潘玉良房里玩了会才跟爹一样,想起自个的娘来。 “啊,小姨,我娘呢?” 红衣道,“你娘去前厅了,奴婢带表少爷过去可好?” 裴小胖点点头,“那就有劳这位漂亮的小姐姐了。” 红衣因为他的话笑得花枝乱颤,潘玉良也忍不住,又怕吵醒未未,只好捂着嘴笑。 待她笑完,沈晏均见她情绪好了很多,想了想问她。 “那丫鬟现在关在柴房,还有你大姐的事,你可有想法?” 从她自己出去,亲自命赵副官抽那丫鬟鞭子开始,沈晏均就知道她也不想再忍了。 她憋了这么久,也该找个宣泄之口。 她若是想出气,就让她来吧,无论她想做什么,都依着她。 潘玉良看看沈晏均,又低下头去看着未未。 生未未之前,她总担心自己当不好娘亲,照顾不好孩子,她不会缝衣,不会换尿布,不会给孩子洗澡,她甚至担心连喂饭都喂不好…… 可现在她才发现,这些其实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与之相比,保护未未才是她最应当做的。 一直以来都是沈晏均在护着她,宠着她,因为顾及着她,她大姐与潘家做出再过份的事,他都忍了。 却没想到,此般隐忍,却差点害了未未。 她不能再软弱下去了,她是未未的娘亲,她要保护未未才行。 “晏均哥哥,我知道,未未早产,比别的孩子小比别的孩子弱,我知道你们瞒着我,是不想让我担心。” 她起初不知道,可看过朝煦后,再前后一联想,便也能知道了。 沈晏均刚想说什么,潘玉良又接着说,“可是晏均哥哥,未未是我的孩子,无论他好与不好,我都想知道。还有那些想伤害未未的人,我要让他们知道,任何伤害未未的人,我都不会放过,无论是谁!” 第124章 潘大小姐挨揍 潘如芸人虽然在潘府里足不出户,但司令府这次孙少爷遇险的消传却传得快,她只坐在家里都听说了。 潘夫人急得团团转,“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还有人下毒?” 潘夫人转得人头晕,潘如芸拧着眉,有几分不耐。 “娘,您别转了。” 潘夫人停下,见她抚着脑袋,“可是不舒服了?” 潘如芸嗯了声,“没事,就是有点头晕。良儿那边您也别太担心了,司令府是什么地方,您就放心吧,良儿跟孩子都会没事的。” 潘夫人叹着气,“都是娘的错,如果当初不糊涂地去跟她说那番话,你妹妹她也不会……” 潘如芸忍着不耐,最近潘夫人总在她面前说这话,好几次她都快要忍不住了。 “娘,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现在后悔也无用了,您别想那么多,眼下的才是最重要的。” 潘夫人知道她说的什么,也不再拉磨似的转悠了,叹着气走了。 她刚走,丫鬟就拿了封信进来。 “大小姐,门口的人说,这信是重先生让人送过来的。” 潘如芸一时间有点分不清她嘴里的重先生到底是谁。 “拿来给我看看。” 丫鬟把信递过来,信封上什么都没写,潘如芸拆开后,看到里面的字迹时才确定,这次的重先生真的是重晓楼。 潘如芸看完信后便起身把信给烧了。 “我要出门一趟,帮我换衣服梳妆。” 丫鬟有几分迟疑,“可是小姐,您身子还没好,若是夫人知道了,奴婢不好交代。” 潘如芸的脸色冷了冷,“你不用管这些,先帮我换衣梳妆,至于其他的,我自己会同娘说。” 丫鬟只得照办。 丫鬟一连给潘如芸拿了好几套衣服出来,她都不满意,最后挑了件水红色的旗袍,又套了件薄薄的素色袄子。 潘如芸皱着眉看着身上的衣服,她现在比以前清减不少,从前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些大了。 “回头告诉夫人,我要添几套新衣服。” 丫鬟一边帮她扣着扣子一边应是。 等衣服换好后潘如芸坐在镜前让丫鬟给她梳妆,丫鬟一开始给梳了个妇人的发髻,潘如芸将手中的胭脂盒砸到了地上。 那丫鬟拿着梳子战战兢兢地问,“大、大小姐,您想梳什么样的发髻。” 潘如芸敛了敛脸色,“你随意吧,简单点就好。” 丫鬟憋着气小心翼翼给她换了个未出阁的小姐的发髻,潘如芸这才满意。 她自己上了粉抹胭脂,又让丫鬟帮她描了眉,才满意了。 潘如芸要出门,潘夫人本是不同意的,但一听她是要出去见那重先生,潘夫人心思一动,便同意了。 “那你注意着些,累了就早点回来。” 潘如芸点点头,潘夫人又道,“下次你们要见面,来府里便是,娘保证让丫鬟们不打扰你们,你身子还没好,还是在府里比较好。” 潘如芸脸上挂着略显羞涩的笑,“娘,我知道了。” 沈夫人让侍候在潘如芸房里的丫鬟香梅陪她一块出门,“陪着小姐,别让她累着。” 香梅硬着头皮说了声好。 潘如芸让家里的车送她到了春满园,她跟香梅两人下了车。 香梅一下车便将手里的披风披在了潘如芸身上,预感不太好地道。 “小姐,重先生约您吃饭吗?可这会还没到吃饭的时间。” 也太早了些? 潘如芸皱着眉瞪了香梅一眼,心想,这没有惯用的丫鬟在自己身边还是不方便。 察觉到潘如芸的发不陪,香梅立即道,“是奴婢多嘴了。” 两人上了楼,香梅还在四下张望的时候,潘如芸已经直接走到一间厢房门前,看了眼门口挂着的牌子后便推门而入。 厢房里并没有人,桌上有壶热茶,还冒着热气。 香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说,“小姐,这里没人,是不是重先生出去了?” 潘如芸在桌前坐下,终于开口,“等等看。” 潘如芸也觉得有点怪,不过那封信上的字迹的确是重晓楼的字迹,她便也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香梅给潘如芸倒了杯热茶后便退到了一边,潘如芸想了想,对着香梅道,“你去楼下等着我吧。” 香梅道,“可是,万一有什么事……” 潘如芸打断她,“这春满园就一个门进出,我还能在这里面飞了不成。” 香梅连道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你还不快点下去。” 香梅没办法,只好退了出去,顺便帮她厢房的门给带上。 潘如芸松口气,香梅虽没有见过重晓楼,却见过陈立远,两人长的相去甚远,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也只好找借口把人打发出去。 潘如芸又在房中等了会,才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离吃饭的时间还早,整个春满园这时候都没有什么人,来的人大概就是重晓楼了。 潘如芸脸上挂起盈盈笑意,准备迎接重晓楼的到来。 门被推开,一袭青灰色的长袍映入潘如芸的眼帘。 潘如芸的视线往上,脸色不禁一变,“你是谁?” 来人冲她一笑,还抛了媚眼,抬腿进了屋子,顺手将门关上。 “潘大小姐。” 潘如芸挑着眉,还是问,“你到底是谁?” 她跟重晓楼的事究竟有多少人知晓,怎么又一个来冒充他的人? 来人将头上的礼帽摘下,潘如芸这才看清她的样子,还有她方才说话的声音,分明是个女人。 “潘大小姐,你对我不好奇吗?我倒是一直很好奇,跟重晓楼纠缠不清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潘如芸眉毛跳了跳,“你是重晓楼那里的那个女人。” 来的正是胆子大脸皮还厚的孙艳菲,她冲潘如芸笑了笑,还抛了个媚眼,“什么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我姓孙。哦,说起来,我们还是有几分渊源的,你爹的儿子也姓孙呢。” 潘如芸的脸色一变再变,“我不管你是谁,你把我骗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个时候潘如芸不禁有几分后悔把香梅给打发走了。 孙艳菲恶趣味满满,故意问着潘如芸,“潘大小姐不如猜猜我今日找你来是来做什么的?” 潘如芸冷着脸道,“我不管你找我来是做什么的,我没有兴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话要说,我先走了。” 孙艳菲人看着娇媚,手劲却大,她一把就将已经站起身的潘如芸按回椅子里,然后痞里痞气的一只脚踩在潘如芸旁边的凳子上,在她与潘如芸的凳子中间形成了一小小的空间,将潘如芸控制在里面。 潘如芸的后背紧紧贴着椅子,抬着下巴问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孙艳菲坏笑两声,阴惨惨地开口,“把你扒光了,卖到妓院去。” 潘如芸脸色尽褪,眼睛里盛满怒意,“你敢,我可是潘府的大小姐。” 孙艳菲配合地抖了抖,“好害怕哦,可吓死我了。” 潘如芸看着她戏谑的脸色跟眼神就知道她是个难缠的人,她道,“你想要什么,咱们好好说,你别乱来。” 孙艳菲掏出块白色的帕子,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手指,边擦边道。 “潘大小姐,我跟你是一样的人,潘大小姐向来是做的比说的多,我也一样啊。” 孙艳菲擦完手指,眼睛一眯,直接将擦完手的帕子发往潘如芸嘴里一塞。 “老子今天非要揍的你满地找牙不可,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找事了。” 潘如芸被塞住嘴说不了话,她呜呜地摇着头,想伸手去把嘴里的帕子拿出来。 但孙艳菲已经先她一步制住了她的手,往后一掰,潘如芸立即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孙艳菲将她提起来摇到地上,先是直接甩了她一耳光,接着又踹了她几脚。 潘如芸疼得身子都缩在了一块,孙艳菲自己的旧恨加上未未这次的新仇,誓要将人揍成个猪头。 孙艳菲传挑潘如芸的脸打,边打边道,“好好的人不当,偏要当那害人的蓄牲是不是?今天就让你当头猪,正好跟陈立远那头猪凑成一对,你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揍完你我再去揍他!” 片刻功夫后潘如芸的脸就被孙艳菲打得肿了起来,眼睛也变得青紫。 孙艳菲也不想把人给打死,打死了她还麻烦,她看着潘如芸面目全非的脸。 “唉呀,嫉妒使人变坏,我变坏了,真是罪过。” 潘如芸身子本来就没好,被孙艳菲劈头盖脸的这一顿结实的打打得气息奄奄。 孙艳菲这时候才蹲下身子,将她嘴里帕子取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潘如芸毫无还手能力,只能喘着气,眼神却不认输地狠狠地自下而上地瞪着孙艳菲。 孙艳菲故意吓唬她,“你再看我,我就把你眼睛抠出来下酒吃。” 潘如芸身子一抖,孙艳菲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脸,“我要是你就不留在这世上祸害人了,你说你图什么呢?” 潘如芸喘了好几口气,才抖着唇开口,“那、那封信,那封信到底是谁写的?” 孙艳菲嘿嘿两声,“你想知道啊?我知道你想知道,但我这个人最喜欢看别人不痛快了,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潘如芸张张嘴,“是他吗?” 孙艳菲道,“他是谁?” 潘如芸道,“是晓楼吗?” 孙艳菲捏着下巴想了想,“我说了不告诉你呀,像我这种守信用的人,怎么可能会出尔反尔。” 潘如芸咳了一声,咳出一口血水。 孙艳菲摇摇头,“潘大小姐,我这个人深情还博学多才,重晓楼呢,我要了,你就别再想了。至于你,啧啧,我掐指一算,你可不是什么长寿之相,你得小心着身子。人哪,坏多了,就容易折寿。” 潘如芸的眼泪顺着眼角滴在地板上,“你做这些晓楼一定不知道,我才是他最爱的人,我们两个一定会在一起。” 孙艳菲听不下去地道,“潘大小姐,不是我说,我觉得啊,像您这种自私自利还不守妇道的女人,最适合的就是自己嫁给自己了,真的,我觉得陈立远都配不上你了。陈立远那头猪虽然不要脸,但也没有不要脸到你这程度,他还是能抢救一下的,至于你…… 已经坏到骨子里了,救不了了。” 第124章 潘夫人被带走 尽管潘如芸身上被是被车子辗过了一般,但她还是凭着一口气揪着她发孙艳菲的长袍的袖子,“你到底因谁而来?” 孙艳菲看着她带着些许血迹的手揪着自己的衣服,嫌恶地皱皱眉,“怎么,想知道是谁?好报复啊?” 孙艳菲说完一直嗯着,嗯的令人十分讨厌。 “你回去告诉你爹,你就说是孙家的后人来找他麻烦来了,你们要是想报复啊,就把孙家祖坟里的那些个死人挖出来一个个挫骨扬灰,千万别手软。” 她看着潘如芸的脸,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中挣脱出来,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觉得潘如芸的那张脸好似真的没什么地方可下手了,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 她干脆拿过桌上的那壶茶,就那么直接对着潘如芸的脸浇下,剩下的全都倒在她的领子里。 水还是热的,甚至有有烫。 潘如芸的被孙艳菲弄的狼狈不堪,茶叶还粘在她的额头跟脸上。 现在天气凉了,现在不觉得,等到一会她身上的水凉了,就有得受了。 潘如芸咬着牙,大喘着气,“你干脆杀了我。” 孙艳菲扬扬眉,端了把凳子坐着欣赏着她狼狈的样子,“虽然敢是敢,但杀了你我还嫌脏了我的手,再说,杀了你应该有人有人会不同意呢。” 潘如芸立即问,“谁会不同意?” 孙艳菲扑哧一声笑出来,“潘大小姐,你都这样了,还不忘来套我的话,难怪都说你聪明,你是挺聪明的,可惜就是没用到正地方。” 孙艳菲算算时间,她也不能久呆,被人发现也麻烦。 她起身,拍拍手,“我去买盒胭脂,潘大小姐……你继续在这呆一会?你那丫鬟应该一会就上来了,放心吧,你死不了。” 孙艳菲鬼鬼祟祟的从厢房探了个脑袋出来,见四下无人才迈了腿,顺便把门给拉上了。 孙艳菲去了另外的厢房换了身衣裳,把换下来的衣服抱在怀里就跑了,心时别提有多痛快了。 她跑了两条街,才在那里寻着等在那边的沈晏庭跟钱珠儿。 她将衣服找了个地方扔了,然后叉着腰,不满地看着他们二人。 “唉,我说你们也太不讲义气了,躲的也太远了吧?” 孙艳菲去司令府的时候从钱珠儿口中得知未未被人下毒的事,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不过因为沈晏均一直没什么动静,她一方面咽不下这口气,一方面又怕发沈晏均怪她多事,便把钱珠儿跟沈晏庭都拉上了。 她跟钱珠儿是因为潘玉良才混熟的,至于沈晏庭,则是她借花献佛送的那只鹦鹉换来的表面情谊。 沈晏庭本来不想跟她一块出来,但孙艳菲指着他的鼻子把话说的太难听。 “我说你们司令府是被打成了孬种不成?人家都这么欺负你们了,你们还无动于衷,平时不是见你大哥人五人六的吗?怎么,人家欺他的夫人跟孩子,他反倒这么能忍?感情孩子不是他生的不知道心疼是不是?” 为免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沈晏庭只好答应了她。 钱珠儿看了眼沈晏庭,解释说,“潘大小姐认得我们,我们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而沈晏庭则是脸色有异地动了动下巴,“我不打女人。” 孙艳菲嘁了一声,“真是受不了你们两兄弟,良儿都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亏你还是上学堂,学新派知识的进步青年呢。有时候啊,这世上的人不能按男人女人来分,而是好人跟坏人。” 沈晏庭觉得她说的也对,但是他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像是有点没有办法接受曾经待他如亲弟弟的大嫂,变成了如今下毒害未未的一个人。 孙艳菲看他萎靡不振的样子,拍拍他的肩。 “放心啦,我就是揍了她一顿,没把人打死。” 沈晏庭根本不是因为这个萎靡,但他也没解释。 钱珠儿左右看了看,道,“晏庭,孙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在街上多生事端。” 孙艳菲点点头,“你们回司令府吧,我还要去别处有事,你跟良儿说,我明日再去看她。” 钱珠儿点点头,郑重其事地道,“好的,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 孙艳菲看着她欲言又止一番,最后什么都没说。 她冲两人摆摆手,转身走了。 等她走后,钱珠儿才起起来,“孙小姐会不会有危险?” 沈晏庭撇撇嘴,“别人才有危险吧?” 钱珠儿皱着眉,沈晏庭只好道,“堂嫂放心,我已经吩咐了人在暗中保护她。” 钱珠儿这才放了些心,“孙小姐看着不着四六,待良儿却是极好的。” 沈晏庭不语,潘家这摊烂账他还没理清,她跟着瞎掺合,也不怕惹祸上身。 孙艳菲故意在回到方才那条街上晃了两圈,然后才找了辆黄包车,拉着她去了重晓楼那里。 一进院子她就嚷着,“重晓楼,我方才去做了件好事。” 重晓楼坐在屋子里看书,头也没抬,也没出声。 反正不用他问,她也会说。 果然,不待重晓楼出声,孙艳菲便自顾自地说,“我方才去把潘家大小姐给揍了一顿。” 重晓楼立即将手中的书放下,惊愕地看着她,“你……” 孙艳菲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饮下。 “痛快。” 重晓楼拧着眉,“你怎么……” 孙艳菲道,“就是看她不爽了,想揍她一顿。” “胡闹!” 重晓楼这一声斥责惊得孙艳菲手里的杯子差点掉下来。 孙艳菲眼里有几分震惊地盯着他,心里想着,不会吧,还这般情深意厚? “那个……也没打死,就是……随便揍了一顿。” 重晓楼忍了忍,两只手握着拳头垂在身侧,“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又知道潘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没事跑去招她做什么?” 说着他略显烦躁地走了两个回来,“你马上回陈府,潘老爷应该不敢贸然去陈府找人。” 说完也没给孙艳菲说话的机会,“不行,若是陈家少爷不保你,你躲在陈府也无用。” 孙艳菲看着他跟无头苍蝇似的转着,一点也没有愧疚地道,“那个,我用你的名义约她出来的,潘老爷要找麻烦应该也只会找你的麻烦。” 重晓楼不知是没听明白她的话,还是根本就不在意,“你那赶紧回陈府吧,这段时间不要在外面乱跑了。” 孙艳菲摆摆手,“没事,要真撞见潘家那老东西,我正好连他一块揍了。” 重晓楼都不知道该说孙艳菲什么好了,他看着她,满脸的不赞同。 他们身世相仿都是历经人间冷暖的人,按照道理来说,他们这类人应该更知道怎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毕竟这世上,除上他们自己,他们没有人可以依靠。 可孙艳菲完全不是这样,她横冲直撞的,像是天塌下来了也不怕。 孙艳菲道,“我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应该给你惹麻烦了,你也小心着点吧,我走了。” 她原本是想在重晓楼这里留下的,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孙艳菲起身要走,重晓楼连忙问她,“你在陈府安全吗?” 孙艳菲道,“暂时应该安全,沈晏均在陈府放了人,真有事,应该也会有人帮我。” 重晓楼这才松了口气,“那你路上小心着点。” 孙艳菲受不了地耸了耸肩,“不要弄得我们两个好像真的两情相悦一样。” 重晓楼…… 潘如芸被她那丫鬟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晕了过去,那丫鬟吓得魂都飞了,赶紧发喊了人把潘如芸抬上了车,急匆匆地赶回了潘府。 潘夫人见到潘如芸被打的面目全非的样子时,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潘老爷跟刘管事都在码头,府里也没个人做主的,乱作一团。 下人们只好先掐着潘夫人的人中,把人弄醒再说。 潘夫人一醒来就道,“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潘如芸的这种伤,普通人养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但潘如芸身子本就不好,这一来二去的,前来诊脉的大夫直摇头,“小姐情况可不大好,可谓是内忧外患,老朽也只能开点药试试。你们哪,最好是来个西医来瞧瞧。” 潘夫人哪里请得到西医,她想起上次那个梁医生,但那个梁医生是潘如意请来的。 她又赶紧去给裴府摇电话,潘如意这个时候还在司令府,裴思远去了银行,两人都不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裴思远在府里说什么,无论潘夫人说什么,接电话的丫鬟只说人不在,不知道,不清楚。 潘夫人胸中气血翻腾,但也拿对方全然没有办法。 她忍着气挂了电话,两个丫鬟拿着外敷的药在处理着潘如芸脸上跟手上的伤,潘夫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让丫鬟先去把药给煎了。 回头又对着擦药的丫鬟道,“你们轻点!” 丫鬟们战战兢兢的,深怕哪里做得不好。 陪着潘如芸出府的丫鬟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她畏畏缩缩地站在一边。 潘夫人拧着眉在床边盯了一会才想起她来。 “你给我跪下!” 那丫鬟抽了口气,直直地便跪了下去,连个缓冲都没有。 “小姐不是见重先生去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那丫鬟道,“夫人,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小姐见重先生的时候,把奴婢打发出来了,等奴婢进去的时候小姐已经晕了过去。” 潘夫人指着她道,“不知,我看你是活腻了,来人啊,把她给我拉下去,先关起来,等我空了,再找她算账。” 那丫鬟吓得连求饶都忘了,就那样被拖了下去。 潘如芸一直没醒,潘夫人后知后觉地让人去码头请潘老爷,潘老爷这几日也正不好过,陈立远的那一半,他每每想来都又恨又气,船上船下的事他都事无俱细地亲自过问。 家里来人请他回去,他也没个好脸色,“没看见我正忙着,没眼色的东西。” 潘老爷对潘夫人越来越不满了,他觉得她做妻子的就应该把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不要拿来烦他,他的时间很宝贵。 但她非但没有帮到自己反倒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 刘管事察言观色地把人拉到一边,“你先回去,等老爷忙完了,我再跟他说。” 来人苦着脸,“家里出事了,大小姐出门被人打了,现在还没醒过来。” 刘管事往潘老爷看了一眼,船上的一个船员不知怎么惹了潘老爷,潘老爷正一脚踢在那人腰上,那人滚两圈才停下。 刘管理心里叹口气摇摇头,“我知道了,我会找时间跟老爷说的,你在这里等着也没用,先回去吧。” 潘夫人听到潘老爷不回来的消息后,差点没再晕过去。 看着潘如芸那样,她也坐不住,她嘱咐着房里的丫鬟。 “我去趟裴府找二小姐,你们好生照顾着大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裴思远不在府里正常,可裴朝煦这会还小,她不在府里就有点不正常了。 潘夫人不信,觉得潘如意是在故意避着她。 潘夫人到了裴府,才知道她把事情想得还太简单了,不是潘如意避着她,是整个裴府都在避着她。 即便是潘如意不在,她做为裴府少夫人的亲娘,那也是贵客。 她来了,裴府莫说出来迎,起码要恭恭敬敬地把她请进去喝杯热茶。 可莫说这些,她如今连裴府的大门都没进去。 “潘夫人,小少爷去了银行当值,少夫人去了司令府还没回来,都不在,您要有事,改日再来吧。” 潘夫人哪里腆得下脸来跟一个下人在人来人往的裴府的大门口掰扯,面子里子都丢得一干二净,她也只得无功而返。 潘夫人一回到车上后就直抚着胸口,一副喘不上气来的样子。 她身边的丫鬟一句话都不敢说,莫说潘夫人了,现在连她们上个街都犹如过街老鼠般,人人避之不及。 现在满城的人都在议论潘如芸的事,本来先前潘如芸被休时都没传出来的那些流言,近日全都起来了。 说什么潘家大小姐不守妇道,怀了别人的孩子,沈少校这才休了妻。 连府里的丫鬟都不太清楚潘如芸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沈少校的,不过,这闲话一传,大家便都信了。 要不然潘老爷怎么会下如此重的手,直接将大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给打掉了。 若真是沈少校的孩子,大小姐就是无论做了什么,这孩子肯定也是要留住的。 只是这些话他们在府里也不敢乱说。 潘夫人本来是去裴府找潘如意帮忙请医生,结果自己摊到受了一肚子气回去。 司令府她也不敢再去,只得又匆忙回潘府。 她回去的进修潘如芸已经醒来了,潘夫人看着她心疼得直掉眼泪,咬着牙说了句。 “如芸,还是你说的对,咱们娘两是该为自己打算。” 不过,如今不管潘夫人想怎么打算都晚了一些。 沈晏庭跟钱珠儿一块回的司令府,回去就被沈晏均给逮住了。 “你们一起做什么去了?” 钱珠儿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我让晏庭陪我去街上转了转。” 沈晏庭倒是没打算瞒他,“嫂嫂的那个同学她把把、把……” 沈晏庭把了好几次都没把出来,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潘如芸。 还是钱珠儿接道,“孙小姐把潘大小姐约在了春满园,把人揍了一顿。” 沈晏均皱了皱眉,对其他的倒没发表什么看法,只是问,“人怎么样了?” 钱珠儿不知道他问的是孙艳菲还是潘如芸,只好一起说了,“孙小姐有事去了,说是明日来府里看良儿嫂嫂,潘大小姐……我们也不知怎么样。” 伤是伤了,就是不知道伤的怎么样了。 沈晏均看着他们两人这样,猜着人大概是没死,便也没管了。 “你们回去休息吧。” 两人依言退下。 未未今日已经不再拉肚子了,只是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神情恹恹的,逗他他就看着你,没有了前几日的那般活泼。 潘如意在昨夜留在司令府,晚上的时候沈晏均就歇去了别的院子,早上过来的时候抱着未未不肯撒手,像是许久没见搬。 他一来进屋,潘如意便去了耳房,免得他看着别扭。 潘夫人那边奶娘也在找着,倒是找着几个,但沈夫人不是嫌人家找的难看就是嫌人家生活习惯不好,都不怎么满意,也是发愁。 潘如意的那个丫鬟沈晏均已经让赵副官送去了保卫局,是潘玉良的意思。 她之所以留着那丫鬟没让赵副官把人给打死,便是想着这个。 潘如芸也好,别的人也罢,她都不在乎了。 沈晏均既然不好出乎,那就让她来。 这事沈晏均没让人通知陈立远,人是直接送到保卫局的,陈局长正求之不得。 这边潘夫人还没给潘如芸找到西医,保卫局的人就来了。 门房哪里拦得住这些跟土匪没两样的人。 他们一进府就横冲直撞的,一边往里走,一边嚷嚷。 “潘老爷潘夫人可在。” 那声音吼得震天响,下人们只好赶紧去请潘夫人。 “夫人,保卫局的人来了,像是有什么事。” 潘夫人没理会过潘老爷生意上的事,她还以为是潘老爷生意上的那些事,便也没在意地道。 “告诉他们,老爷不在。” 那人苦着张脸,“夫人,他们似乎来者不善,您要不还是出去……” 这话还没说完,那群人的声音便由远至近地传来,听声音,似乎已经进了后院。 潘如芸忍着疼,“娘,您出去看看吧。” 潘夫人皱皱眉,起身走了出去。 那群人已经走到了院子里。 潘夫人挺直了身子,不悦地看着这些人。 “这是私宅后院,你们闯进来做什么?便是保卫局的人,也没有这样的吧?” 那人也没被潘夫人的话给唬住。 “你就是潘夫人?” 潘夫人道,“正是。” 那人一抬头,“给我绑上带走。” 潘夫人一惊,站在院子里的下人跟丫鬟也呆住了,不知道眼前闹的是哪出。 “你们这是做什么?有什么理由带我走?” 那人笑笑,“潘夫人身边可有个叫珍儿的丫鬟?” 潘夫点点头,“我府上的确有个叫珍儿的丫鬟,这名字这么普通,莫说我潘府,别人府上说不定也能找出一两个叫珍儿的。” 那人又道,“夫人不防说说,你府上的珍儿在哪?” 潘夫人往旁边的一个小管事看去,“珍儿呢?” 被问到的那个小管事发支唔了一下,又去问旁边的人,“珍儿呢?” 这几日府里忙作一团,谁没有注意到珍儿,也不知她去了哪里,这问起来才发现人似乎不见了。 那人笑了两声,“珍儿不在?那我不妨告诉夫人,珍儿现在在保卫局的大牢里呆着。” 说着他沉下脸,硬声道,“带走。” 立即有两个人上前,一左一右的准备将潘夫人绑上。 潘夫人一边挣扎一边道,“就算珍儿犯了什么事在保卫局的大牢里呆着,你们也不能绑我。” 府里的下人丫鬟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那个小管事上前道,“军爷军爷,您看,我们老爷现在不在府里,要不小的现在就让人去请我们老爷回来,您在府里喝口茶,等我们老爷回来再说?” 那人呵了一声,明显不给面子。 “老子看上去像是那么闲的人?有功夫在这里等人?给我带走!” 那小管事见他的这番话一点用都没有,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潘夫人被他们绑走。 他赶紧上前拉住那人,从怀里掏了两张银票出来。 “军爷,有话好好说,这好歹是潘府的夫人,绑着多难看。” 那人看了眼银票,收进怀里,“你倒是挺懂事的嘛。” 他抬手,“那行吧,就给你们潘府一个面子,潘夫人,我就不让人绑您了,您就配合点,跟我们走一趟吧。” 潘夫人哪里肯,还欲说什么,那小管事又上前。 “夫人,您别跟他们来硬的,且跟他们走这一趟,小的这就让人去通知老爷。” 第126章 夫人这是看上我了? 潘夫人他们在院子里头说的话,潘如芸在屋子里听的一清二楚,但她既没出去,也没出声。 不过,她伤的的确是不轻,既便是想出去也不行了。 潘府这回是彻底炸了锅了,府里的下人跟丫鬟就算是再没见识也知道这保卫局的人是做什么的。 从潘如芸被休好工始,潘府的事情便是一桩接着一桩,大家心里似乎都有一个同样的想法,但谁都不敢说。 在屋子里会侍候着潘如芸的几个丫鬟也是大气不敢出,潘如芸的淡漠让她们心惊。 不知是谁打翻了茶杯,发出轻脆的声响。 大家似乎集体手抖了一下,潘如芸疼得嘶了一声。 给她擦药的丫鬟连忙求饶,“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 潘如芸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思计较这个,珍儿这个名字她可熟得很。 她抽着气道,“不碍事,你慢慢来。” 好似外面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先前去码头的那人再次出现在码头。 潘老爷跟吞了火药似的,连带着刘管事见谁也上火,见这人又来,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到运河里去。 “不是说了让你回去老爷这边我会看着说的吗?怎么又来了?” 那个苦着脸,他也不想来的,可是…… “刘管事,出大事了,保卫局来了一批人,二话不说就把夫人带走了。” 刘管事心里一惊,这会也顾不得潘老爷上不上火了,赶紧小跑过去。 “老爷,保卫局的人把夫人带走了。” 潘老爷一阵错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刘管事指着来人,“你赶紧过来,把事情跟老爷说清楚,一个字也不要漏。” 那人道,“方才保卫局的人在府里横冲直撞的要将夫人带走,于管事让他们等老爷回去他们也不肯,还要绑人,于管事塞了两张银票,他们才没有绑人,不过夫人还是让他们带走了,于管事这会在府里,让小的赶紧来通知老爷。” 不待潘老爷说话,于管指指着他问,“他们把人带走总有个由头吧?” 那人道,“小的也不大清楚,听着好像跟夫人那个叫珍儿的丫鬟有关。” 府里连个坐镇的人都没有,他们也没有办法。 潘老爷咬着上问,“那大小姐呢?大小姐可在府里,她怎么不拦着?” 那人心里道,他之前可不正就是为大小姐的事来的吗? “回老爷,大小姐今日出府,不知被什么人给袭击了,人是晕着被抬回府里的,身上都是伤,保卫局的人来之前请过大夫瞧了,说是情况不大好,最好是请个西医看看。 先前夫人让小的来,便是想让老爷想想办法。” 潘老爷抽着气,要不是手上的手杖撑着,他站都站不稳。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现在才来说。” 刘管事跟来人都不发一言地低着头。 潘老爷忍着气,“赶紧把车开过来,马上回府。” 刘管事暗暗松了口气,赶紧让人把车开过来,一路踩着油门回了府。 于管事一见潘老爷跟刘管事,大大地松了口气。 “老爷……” 潘老爷问,“大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于管事道,“方才上药的时候,又晕过去了,还是得请西医来看看,吃中药好的慢。” 潘老爷眼睛一瞪,“那就去请啊!还愣着做什么?” 于管事连忙道,“现在城里的西医都归司令府管着,医院都不随意接待病人了,更别说请医生出诊了。” 潘老爷咬咬牙,“去找二小姐,让二小姐去想办法。” 于管事又道,“夫人先前就去找过二小姐了,二小姐人不在府里,据裴府那边的人说,二小姐去司令府看三小姐去了。” 潘老爷恨恨地道,“他沈晏均这是要把我逼入绝境!” 说完他又道,“请不到西医,那就再去请两个中医过来,再好生瞧瞧。” 于管事连回话都来不及,连忙找了人去请大夫去了。 刘管事看了眼潘老爷,“老爷,夫人的事?” 潘老爷拄着手杖坐下,倒没有了方才的急色,反倒冷静下来。 他看着刘管事,问他,“你说保卫局来我潘府把人带走,目的是什么?” 刘管事看着潘老爷的脸色道,“不管夫人的那个丫鬟犯了什么事,陈局长都一定会借题发挥。” 潘老爷点点头,“你说的对,他们一定是冲着我来的。” 刘管事想了想又道,“陈家是不是有些不厚道,他们要一半的东西,不是都给了他们吗?为何又要为难于我们?” 潘老爷摸着胡子,眯了眯眼睛,“这就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那夫人可如何是好?老爷要不要见见陈少爷?” 潘老爷沉吟了片刻,“先等等。” 于管事很快又请了别的大夫入了府,去了潘如芸房里扎了几针,潘如芸便又醒了过来。 听到丫鬟们说大小姐醒了,潘老爷也没说别的,只道。 “去跟大小姐说一声,我有话要问她。” 没一会丫鬟便出来说大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潘如芸的好上尽管又是冷敷又是上药,看着仍是惨不忍睹。 潘老爷皱起眉,“你不在府里好好养着,出府去做什么?” 潘老爷语气里有几分凌厉,出口之后才觉得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于是改了口。 “你可知袭击你的人是谁?” 潘如芸不可能把重晓楼供出来,她想了想后才嘶着气,“应当是陈家的人。” 潘老爷握握拳,“又是陈家。” 潘如芸垂下眼,不说话。 潘老爷又问,“珍儿是怎么回事?她做什么了?为什么保卫局的人这么大的阵仗?” 潘如芸道,“母亲身边那个叫珍儿的丫鬟好几天前就告了假,说是要回乡下老家,母亲大概一时间没想起来。说起来,如意身边也有个叫珍儿的丫鬟,保卫局的人说的是珍儿,就不知说的到底是如意身边的那个珍儿还是母亲说的那个珍儿了。” 潘老爷越听越糊涂,甭管哪个珍儿,保卫局的人为什么来抓人才是关健。 “你可知是为了何事?” 潘如芸摇摇头,“女儿不知,不过父亲,母亲的事,急不得,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潘如芸再一次好说到潘老爷的心坎上去了,他虽然没有打算把潘家交到潘如芸手上,但不得不说,潘如芸才是最合他心意的那一个。 “你继续说。” 潘如芸心里冷笑着,她都这般了,潘老爷却还只顾着其他的,全然不顾她现在完全是硬扛着半条命在同他说话。 “不管珍儿做了什么,都不重要,他们把娘带走的最终目的,一定是潘家。” 潘老想到陈立远要的那一半,忽然如醍醐灌顶。 是了,陈立远那么通情达礼的只要了一半去,不是他不想要,而是怕他来个鱼死网破,他反而一分都拿不到。 如今又出这一招,说不定就是想吞了潘家。 潘老爷既然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就不可能会去找陈家的任何人,无论是陈立远还是陈局长。 事情的真相虽然与潘老爷想的有些出入,但结果却是一致的,陈局长这次的确是想在潘老爷身上大捞一笔。 潘老爷恨得牙痒痒,自然不肯乖乖就范,都是散财,他宁愿把这钱给别人也不给来拿捏他的陈家。 潘老爷没将刘管事让他跟陈立远先见一面的事听进去,而是让他安排了饭局,约了南京那边的人一起喝酒。 刘管事觉得有些不妥,“老爷,这天高皇帝远的,他们哪里插得上手。” 潘老爷压根听不进去他的话,“让你去安排你就去安排,哪里那么多话。” 刘管事只好把要劝的话吞了回去。“是,老爷。” 潘夫人被保卫局的人带走,潘老爷不去保卫局说项,反倒约了南京那边的人喝酒。 赵副官去跟沈晏均汇报的时候,沈晏均倒没有什么意外。 “像是他们会做的事情。” 沈晏均说的是潘老爷跟潘如芸,这两父女,互相算计也就算了,连带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不放过,全都要算计进去。 赵副官跟沈晏均说这件事的时候就站在门口,潘玉良跟潘如意在里间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也猜到他们在说潘家的事。 裴朝煦是裴思远下午给送过来的,裴思远大概是没有跟潘如意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送来的时候眼泪还在眼眶里,好不可怜的样子。 潘如意也舍不得,只好暂时带着他,让裴思远晚上再来接回去。 裴思远挠挠头,觉得烦燥,但也毫无办法。 裴朝煦一来扑在潘如意怀里,潘如意想把他放到床上都不行,红衣跟阿板见潘如意抱得久了,想接过去让她休息会他也不肯。 潘玉良笑笑说,“朝煦这是想娘了呢。” 潘玉良一边说一边摸了摸未未的小脑袋,大概是她摸的舒服,未未咧嘴笑了笑,潘玉良的心顿时软成一片。 “二姐,都说儿子更粘娘一些,是真的吗?” 潘如意道,“也不尽然吧,你看思齐,不就是更喜欢跟你姐夫呆在一块吗,这小的现在倒的确是更粘我一些,就是不知道再大些又会是什么样子。” 潘玉良跟潘如意闲聊了一会便发起呆来,潘如意抱着裴朝煦,握着他的小手在潘玉良面前摇了摇,“想什么呢?” 潘玉良道,“二姐,你会怪我吗?会觉得我忘恩负义吗?会觉得……觉得我……” 潘如意连忙摇头,“良儿,不会,二姐不会这样觉得,你别这样想。” 潘玉良道,“我原本想着,大姐跟娘这样,我不理她们就是了,不理我就不难过了,可我没想到,我便是不理她们,她们也会找上我。” 潘如意道,“我早跟大姐说过,她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莫说司令府了,她现在跟陈家与虎谋皮,最后又能落得什么好?你别想太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别说亲姐妹了,就是一个陌生人,也断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她简直就是恶鬼上了身,早不是我们的大姐了。” 她不过是一次没帮她,她便要拉她下水,拉裴家下水,让裴家跟司令府反目成仇。 这哪里是亲姐妹会做的事情? 潘如意又道,“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没有人会怪你,二姐更不会。你若是觉得为难,就让妹夫去做。” 沈晏均一进屋子就听到潘如意的这句话,他上前,“什么要我做?” 潘玉良笑了笑说,“没事,我跟二姐说儿子是更喜欢娘亲一些,你看朝煦。” 她说话间,潘如意已经站起身,把床边让给了沈晏均。 阿板立即搬了把椅子过来,让潘如意坐着。 沈晏均在就要边坐下,一本正经地问,“这是何道理?” 潘玉良是新手娘亲,哪里说得出是什么道理。 潘如意道,“应该是娘亲带的多吧,跟谁在一起的时间长,便同谁更亲一些,应当是这样。” 沈晏均把这话想了一遍,觉得十分有道理,他跟良儿不就是这样吗? 他俯下身子,轻手轻脚地把睁着眼睛到处看着的未未抱入怀里。 “没事,勤能补拙,从现在开始,我要跟我们未未呆在一起的时间更长。” 潘如意道,“你这是作弊。” 作弊就作弊了吧,沈晏均笑笑,一脸温柔地看着未未。 潘玉良看了潘如意一眼后又问他,“赵副官过来可是跟你说潘家的事的?” 沈晏均点点头,想了想说,“保卫局的人去潘府把你娘带走了。” 潘玉良跟潘如意皆是一愣,按照珍儿的说法,下毒的人是潘如芸,怎么会把她娘带走? 沈晏均道,“人在陈局长手里,估计他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沈晏均说完又看着潘玉良问,“你……” 潘玉良勉强一笑,“我没事,人既然已经交了出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沈晏均点点头,又对着她们姐妹二人道,“你们也不用担心,潘夫人进去应该也不会受苦,陈局长既然想做什么,没有伤害筹码的道理。” 潘玉良点点头,倒是潘如意皱着眉。 “大姐不是在府里吗?做了错事的明明是她,她就这么由着保卫局的人把娘带走了?” 沈晏均没吱声。 潘玉良跟潘如芸心里都划过一阵凉意,为潘如芸而寒心。 若说他们这些人有她自以为是报复的理由,可潘夫人呢,她可是一心一意地为着她,还害得潘玉良早产了。 如今她却……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沈晏均没有将孙艳菲去将人揍了一顿的事告诉她们,这本也是两件无关的事。 他方才让嘱咐了赵副官,不管陈局长跟潘老爷最后如何,潘如芸想从这件事里摘干净,不可能的事。 潘老爷自以为自己把事情想得明白透彻,那几条船上的东西,陈立远分了一半走,已经让他元气大伤。 他若这个时候再去找他,或者找节局长,无疑是羊入虎口,等于是自己再双手把剩下的另一半又给奉上。 潘老爷将人约在迎春阁,饭是吃了,酒也喝了,连女人都玩上了。 可惜的是,潘老爷大费周章一场,那群人却顾左右而言他,丝毫不松口。 刘管事早看出来了,这群人吃喝玩乐有他们的份,可你真让他们帮着干点什么事,却也是不可能的。 潘老爷最后被逼得没办法,只得明说。 “如今我有难,还望各位伸出援手。” 潘老爷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了,那群人也不好再装傻,但援手却也是不伸的。 “你看,你们晋城的事,我们哪里好管?再说,那沈少校不是你女婿吗?你让他做什么,不是一句话的事?来求我们不是舍近求远吗?” 潘老爷跟司令府怎么回事,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原本以为拉潘老爷下水,沈晏均能多少给他们些面子,可他们都来了这么久了,仍旧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若不是潘老爷有几个钱,他们早就翻脸了。 他们又怎么会为了他好得罪司令府?潘老爷也真是敢想。 潘老爷心里气得要命,脸上还得挂着笑。 “说笑了说笑了,这不是司令府添了孙,事情有点多,我哪里好拿这等小事去麻烦他们。” 那人闭着眼吹,“唉呀,有潘老爷这么通情达礼的老丈人沈少校真是有福啊。” 一边说着一边抓着个女人的胳膊就走了。 潘老爷这会笑都笑不出来了,脸彻底沉了下来。 “老爷……” 潘老爷忍着气,“我们走。” 刘管事哦了一声,“那我去把账给结了。” 潘老爷道,“结什么结,走!” 刘管事还想再劝一劝,这群人虽然没什么用,却也是得罪不得。 但潘老爷说完已经抬腿走了,他也只得跟上。 刘管事小跑了两步才跟上潘老爷,边走边道,“老爷,这事是陈家的事,还是得找陈家才是。” 找司令府倒也用,可现在潘府跟司令府闹成这样,也找不得了。 而且于管事悄悄同他说,潘夫人去二小姐那边的时候,裴府连门都没让夫人进。 刘管事怎么也想不明白,潘老爷当实为何会有潘府没了司令府会过的很好的荒唐想法。 可惜,事已至此…… 潘老爷半天后才说了句,“你让人先去看看夫人,看看情况再说。” 刘管事弯腰低头,知道潘老爷现在谁也不信,“是,要不还是小的去吧。” 潘老爷点了点头,“那就你去。” 刘管事去保卫局一开始保卫局的人把话说的十分的硬,在刘管事把银票拿上后便入他进去了。 潘夫人倒没受什么苦。 但她当了快一辈子的富家太太,哪里受得了这大牢里的环境,阴暗潮湿不说,到处脏兮兮的,哪里是能住人的。 若不是身份摆在那里,她早哭出来了。 见到刘管事,潘夫人有些激动。 “刘管事,老爷呢?他怎么没过来看我?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刘管事从府里拿了些吃的过来,他蹲下身子,将吃的从食盒里拿出来,递了进去。 “夫人,您先吃点东西,您的事老爷正在想办法。” 潘夫人自进来这里后,别说吃的了,连口水都没有喝,急得嘴里都长了火炮了,这个时候她哪里吃得下。 刘管事心里想着,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几天呢,于是劝道。 “夫人您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潘夫人意思意思地吃了几口东西,刘管事这才问。 “夫人,那珍儿怎么回事?她犯了什么事?” 说起这个,潘夫人是彻底吃不下了。 “他们说的珍儿是如意身边的那个丫鬟,说是如意带着那丫鬟去司令府的时候,给奶娘下了毒,良儿的孩子吃了奶娘的奶后出了事。” 刘管事迟疑了一下,“可这事跟夫人有什么关系?” 潘夫人道,“那丫鬟说是我身边的丫鬟给的毒药,是我指使她这么做的。” 说着潘夫人情绪不由得激动起来。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良儿可是我的亲女儿,良儿的孩子是我的亲外甥,我怎么会做这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刘管事道,“夫人您别激动,时间有限,我们还是要长话短说。那可有说是夫人身边哪个丫鬟给的?” 潘夫人摇摇头,接着说道,“不清楚,不过我身边有个叫珍儿的丫鬟不见了,他们先前说珍儿,我还以为说的是她。” 当初给潘玉良选陪嫁的丫鬟时就是因为那丫鬟跟她身边的丫鬟重了名,潘夫人才把她给了潘如意带出了府。 刘管事觉得这事肯定是着了谁的道了,可到底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夫人您放心,老爷一定会很快将您带回去的。” 潘夫人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 这边刚把事情说完,那边就有人催了。 “你们说完了没有,说完了赶紧走。” 刘管事起身,“夫人,那小的就先走了。” 刘管事一走,就有巡房的人过来,走到潘夫人面前,看了眼摆在地止的碗筷。 “哟,潘夫人,吃的这么好啊。” 说着扬脚踢了一脚,地上的灰跟草屑还有些别的什么脏东西全都踢进了碗里,这下什么都吃不得了。 “你……” 那他踢完还嘻皮笑脸地道,“瞧我这腿贱的。”说着还把腿拿起来甩了甩,甩了沈夫人一脸的灰。 沈夫人胸膛起伏,牙都快咬断了,恶狠狠地看着他。 “夫人,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听说您府上的大小姐在外面养了个男人?怎么?夫人这是看上我了?” 第128章 同盟解散 沈晏均跟潘老爷那边想的都没错,潘夫人在里面的确没什么事。 起码没被用刑。 但潘夫人都快活了一辈子的人,临了被人被么轻薄侮辱,哪里受得了。 因为那话,潘夫人心里一惊,跌坐在地。 那人像是寻着了什么乐子吧,哈哈大笑。 若此人在潘府,潘夫人早让人将他拉下去打死了。 可如今她身陷牢中,毫无办法。 潘夫人咬着牙,抬着下巴,“不要把人做绝,给自己留条后路。” 潘夫人这话说给讲道理的人听自然是有用的。 可这保卫局,上上下下都找不出几个能认字的人,都是一帮游手好闲的痞子。 同他们讲这些,徒增笑话罢了。 况且…… “潘夫人,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当日因为你女儿,沈晏均废了我儿子的腿的时候,你潘家可曾想过不要把人做绝。” 潘夫人一开始压没听懂他的话,细细回想后才惊得睁大了眼睛。沈晏均当初为了潘玉良废了一个牢头的儿子的腿的事,她是知道的。 潘夫人不知该说好巧,还是冤家路窄。 “陈……” 这人正是陈大力。 他蹲下身子,“潘夫人,当日我儿子可还是个孩子,他不过推了你女儿一把,就被硬生生的废了一条腿。” 潘夫人有些害怕地抽了一口气。 “当日废你儿子腿的人是司令府的人,你若要记恨也当记恨他们才是。” 陈大力似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他不怀好意地笑笑。 “潘夫人,你别害怕啊,上面说了,要好好照顾夫人,我们又怎么会不好好照做呢。” 在陈大力眼里,司令府、潘府甚至包括陈府,他们都是一群仗势欺人的人,若他也有他们一般的身份地位,那日之事就不过是件小事,就因为他穷,他没有地拉,所以才会被人这么欺负。 陈大力蹲在牢门外,从地上随手捡了根树枝,拿在手里戳了戳潘夫人的胳膊,好似故意戏弄她般。 潘夫人也顾不得形象了,双手撑在脏兮兮的地,手脚并用地往后腿着,一直退到了墙角,无路可退了才停下。 陈大力看着潘夫人狼狈的样子,心情大好,他站起身,哈哈大笑起来。 “潘夫人,欢迎来到另一个世界。” 说着他便抬腿走了出去。 潘夫人松了口气,刘管事带来的东西是吃不得了,她伸手好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视线落到自己的手上,方才那一急,手上蹭的全是脏东西,也不知是什么。 潘夫人根本不敢细看,先在墙上蹭了蹭,然后才在身上的发裙角将手抹干净,眉毛皱得都快打结了。 牢房的另边的角落里放了张榻,说是榻,其实也不是,就是用黄草垫了一块榻的形状出来,垫得高了些。 上面铺了张旧的床单,还放了床被子。 潘夫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过去坐下,被子脏兮兮的不说,伸手一摸,还是潮的,就连垫在下面的黄草也是潮的,哪里能睡人。 潘夫人想喊人给她换一床被子,但一想到方才的陈大力,便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孙艳菲从重晓楼那里回去后,又偷偷去将后院剩下的那些,陈立远的养的猫猫狗狗全都放了。 上次是因为那些狗在府里横冲直撞,才被人发现,这次她悄悄的把它们往后院的一个狗洞处赶去,都不用指引,那些猫猫狗狗全都从那洞里跑了出去。 孙艳菲觉得这些猫猫狗狗真是比人还聪明,正站在洞口冲它们消失不见的屁股竖大拇指呢,身后就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孙艳菲头皮一麻,转过身,脸上立废挂起个大大的假笑。 “唉呀,这不是陈少爷吗?还真是巧呢。” 这是孙艳菲第二次干这种事了,第一次除了在府里引起了一场大骚乱,跑了几条名贵的狗之外,事情还算小。 陈立远没想到这种事她还敢干第二次。 “孙艳菲,我这是不对你太客气了?” 她这纯粹就属于没事找事了。 孙艳菲的眼睛转了转,陈立远一看她那样就知道她又在想什么奇怪的开脱的理由。 “那个……是你自己说你要帮良儿出气的,但我没等到你帮她出气,反而同潘家大小姐一起害良儿,我气不起而已,像我这么嫉恶如仇的人,怎么能容忍你们这样欺负人。” 陈立远听着她胡扯,咬着牙道,“你给我跟过来!” 陈立远说完率先转了身,孙艳菲心一喜,本来打算等他走出去几步后,她才伺机而跑。 可陈立远后面就如长了眼睛般,他自己虽然转了身,可跟在他身边的沈舟却盯着她。 “孙小姐,请……” 孙艳菲无声地朝沈舟说了两个字,“走狗。” 沈舟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孙艳菲哼了一声,跟着陈立远进了他的书房,陈立远伸手在墙上不知道抠了个什么,孙艳菲没看清,接着她挨着的那面墙就动了。 “进去!” 孙艳菲摇摇头没动,这种暗房可不得了,可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陈立远也不跟她废话,只说了一遍,孙艳菲拒绝后他就直接抬起了腿,作势要踢她进去。 孙艳菲赶在他踢下来之前往暗房里一走,陈立远这才放下腿。 “你、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怕了?” 孙艳菲吞着口水,“我说怕了,你会让我出去吗?” 陈立远也学她假笑,“那恐怕是不能了。” 暗房里就他们两人,其他人都没跟过来,越是这样她反倒越害怕。 陈立远这人有阴暗面,有人的时候他多少还是有些顾及的,但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她……好怕啊。 “那个,想想我们之前的同学情谊,想想我帮你做的那些事……你仔细想一想,我还是挺可爱的,留在这世上还是有好处的。” 陈立远笑了笑,他越笑,孙艳菲倒是越害怕。 “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孙艳菲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陈立远道,“你是不是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没什么认知?” 孙艳菲咳了一声说,“我把潘如芸给揍了一顿,估计她爹都认不得她了。” 不待陈立远说什么,孙艳菲便接着道,“谁让你们害人。” “我们?” 孙艳菲道,“给司令府的奶娘下毒的事难道不是你们商量着一块做的?你少装了,你跟潘如芸混到一块去,不就是拿着良儿当的幌子吗?别以我不知道。” 司令府奶娘中毒的事他是知道,潘如芸被揍他也知道,只是他没想到居然会是孙艳菲做的,他还以为是司令府的谁忍不住出手了。 思及此,陈立远不禁有几分失望。 他没理会孙艳菲阴怪阳气的话,慢慢地往她跟前走,脸上表情不阴不阳。 孙艳菲咽着口水往后退,退了十几步后,暗屋忽然变大,孙艳菲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是间私设的刑房,里面是各种刑具,一一俱全。 若不是时机不对,她还真想夸夸陈立远,不愧是保卫局局长的大公子。 陈立远看着她,慢慢滋了滋牙。 “要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些刑具的用法吗?” 孙艳菲被他一吓,打了个嗝,她赶紧摇头,捂住嘴,却没什么用。 孙艳菲一直打着嗝,陈立远嫌恶地看了她一眼。 “还以为你胆子有多大,原来也这么小。” 孙艳菲都想骂人了,胆子再大的人也经不住他这么吓啊。 陈立远道,“这里面该有的都有了,住起来应该比你那房间还要舒适些,从今天开始你就搬来这里住吧。” 孙艳菲瞪大了眼睛打个大大的嗝后,赶紧道,“不用不用,我原来住的房间就挺好的,真的,不用换。” 陈立远看着她不说话。 孙艳菲自认为比不起他变态,不禁有几分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她垮下肩。 “你想怎么样?” 陈立远笑笑,“我要见良儿。” 孙艳菲用一种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的眼神看着他。 “别说你了,就是司令府本家的人现在都没法去看她,我带你去,你还没进良儿的院子就能被司令府的府兵兵给捅成马蜂窝,更何况沈少校现在日日在府里守着他的夫人跟孩子。” 陈立远想了想,“那你帮我约良儿出来,既然司令府去不得,那便在外面。” 孙艳菲头摇得更猛了,“陈少爷,没吃过猪肉也得见过猪跑吧,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叫“坐月子”。女人月子里连房门都不出的。” 出府来见他,他是天皇老子不成? 陈立远像是接受了孙艳菲的说法,“良儿还要坐多久的月子。” 孙艳菲算算日子,“还有将近十天吧。” 不过,就算人家出了月子也不会出来见他啊。 陈立远道,“那就等她出月子,你将帮我约出来。” 孙艳菲撇撇嘴,心想,这陈立远果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司令府的人都敢“偷”,不过,反观重晓楼,可就比陈立远有魄力多了,瞧潘家大小姐多主动。 “你若是想见良儿,你自己同她说,她愿意见你就见,我不去骗她。”谁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坏主意。 陈立远侧身让了让,让孙艳菲更能看清楚他身后的刑具。 不待他说什么,孙艳菲便主动道。 “这里好多东西是前朝的吧,我在书上看过不少,还从来没见过呢,正她长长见识。” 孙艳菲的这番话说的有节有度,若不是屋子足够昏暗,陈立远一定能看到她打颤的腿。 陈立远笑了笑说,“不急,不是还有十来天吗?你到时候再回答我也行。” 说着陈立远转身就走。 孙艳菲立即跟上,陈立远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门口后,陈立远转过身,对着孙艳菲又抬起了腿。 “仔细一想,我觉得还是这里更适合你住一些。” 孙艳菲干脆顺势抱住他的腿,“陈同学,我们既便不是真心朋友,也还是好同学啊!” 孙艳菲抱的死死的,陈立远甩了两下没甩掉。 他咬着牙道,“孙艳菲,你好歹是个女人。”这像什么样子。 孙艳菲才不管那些,什么女人不女人的,她才不要被关在里面。 “比起一个人呆着,我还是更喜欢跟你在一块,你不能丢下我。” 可惜她前面可能太不给陈立远面子,以至于把他的那点同学情谊都给耗完了。 陈立远喊了一声,“沈舟!” 沈舟应了声是。 陈立远道,“把她给我扔进去。” 孙艳菲也是豁出去了,手了脚并用地缠在陈立远腿上,沈舟一个人根本没法将她拉下,陈立远只好又叫了一个人,孙艳菲最后连嘴都用上了,咬着陈立远的发裤子不撒嘴。 陈立远也似铁了心要给她点教训,又叫了两个人,四个人一块才将孙艳菲从他的腿上扒下去,然后扔进了暗屋。 孙艳菲被摔的半天爬不起来,等她缓过神来爬起来时,陈立远已经将门关上了。 孙艳菲气得在里面大骂,“陈立远,你这头猪,你把老娘放出去!” 这间暗屋进出的那道门其实就是道墙,隔音效果好得不行,孙艳菲的大骂声传到书房犹如蚊子般。 陈立远一点也没受干扰,甚至还在书房里看了几页书才出来。 沈夫人这两天天天都在为新娘的事情忙着,找了两日,找了几个,她瞧着好的才留下的,不过还是要给潘玉良看看,便把看的几个都带到了潘玉良的屋子里。 正好潘如意也在,便让她帮着一块看了。 潘玉良半躺在床上,红衣将未未抱去了耳房,她跟柳衣两人在耳边那边照顾着。 好在房间够大,放了几张椅子,又站了好些个人。 潘如意抱着裴朝煦坐在潘玉良床上,潘玉良让她把他放到床上。 潘如意小声道,“我抱着吧,免得压着你。” 潘玉良笑笑道,“二姐,他能有多重,不碍事的。” 潘如意依言将裴朝煦放到床上。 裴朝煦这两日不知是不是因为跟潘玉良在一块呆的时间多,潘如意将他一放下来,他便往潘玉良身上爬去。 潘如意想阻止他,潘玉良却说不用。 只是没想到裴朝煦爬了几步,转了个方向,直接往潘玉良怀里爬去,然后趴在她胸口发啃着。 潘玉良的脸瞬间就红了,潘如意哭笑不得,沈夫人哈哈大笑,沈晏均的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沈夫人让阿板将裴朝煦抱给她,裴朝煦倒也不哭不闹的,乖乖的让沈夫人抱着,十分给潘如意争气。 “你这小坏蛋,弟弟不够吃才请的奶娘,你还来凑热闹。” 裴朝煦也听不懂,伸手被自己啃湿的手指,指着潘如意。 沈夫人逗了他两下,才又让阿板将孩子抱去还给潘如意。 屋子里站着的几个奶娘脸上都挂着温和的笑容。 沈夫人扫了她们一眼,板起脸。 沈夫人将人带过来的时候,沈晏均便让赵副官去将几人的身家查得一清二楚,祖上三代都扒出来了。 其中一个孩子明明都三岁了,这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她在沈夫人面前却说自家的孩子才不到一岁。 “赵李氏。”听到自己姓氏的那奶娘面上一慌。 沈晏均也懒得听她骗人的理由,当场就命人将人送去了保卫局,本是小事,沈晏均却借题发挥,硬是给她扣了个骗财的罪名。 房内方才还温馨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其他几个奶娘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言一语。 沈夫人面容严肃地看着余下的几个奶娘道,“我司令府不怕花钱,一具月的银钱是别家的三倍,但若是你们有谁是心怀不诡地进了府,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晏均抬眼看了一眼,余下的奶娘里的其中一个一紧张,直接跪了下来,神情慌张,眼神闪烁,一看就有什么事。 沈晏均给阿板递了眼神,阿板立即将人拉起,扔给了站在门外的赵副官。 沈晏均道,“给我打!问清楚了送到陈局长那去。” 屋子里的气氛诡异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三堂会审。 沈夫人继续说,“只要你们身家清白,不是别有用心想进我司令府没有人会为难你们,入了我司令府,做了孙少爷的奶娘,以后有的是享福的日子。” 沈夫人的话音一落,便又有一个奶娘跪了下来。 “夫人,我、我儿上个月发病早夭了,我家里穷,想挣几个钱,就没敢跟夫人说实话。” 沈夫人大怒,“有病也敢往我司令府里进。” 那奶娘连忙摇头求饶,“夫人,我没病,真的没病,若真是有病我万万不敢来的,夫人,我真的没病。” 沈晏均对着阿板道,“让赵副官找个大夫看看,有问题就直接就地处理了,没问题就把人交给保卫局。” 接着这个奶娘也被阿板提着扔了出去,这么一来,沈夫人带过来的六个人便只剩三人了。 这三人身家倒是清白,同陈府潘府也没什么远近有关系。 潘玉良跟潘如意也问了几个问题,问的都是她们家里的一些问题,还有关于孩子的事。 最终在这三人里,潘玉良挑了两个留了下来,一个姓张,一个姓吴。 奶娘一来,潘如意不禁暗暗地松了口气。 潘玉良其实也松了口气,潘如意为了未未呆在这里,她一直心里过意不去,也怕沈晏均不好跟裴家交代。 不过奶娘来了,也不能立即用,还要调理两天伙食,免得她们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孙艳菲说好第二日到司令府看潘玉良,结果并没有出现。 潘玉良自己倒是不记得,再加上奶娘的事情一闹,她哪里想的起来。 钱珠儿倒是记得,但也不敢跟潘玉良说,免得她着急。 钱珠儿只好去找沈晏庭,揍人的事是他们三人一块去的,虽然动手的只有孙艳菲一个。 沈晏庭有些不大相信像孙艳菲这样的人能出事,“她那么机灵,应该不会出事吧?” 钱珠儿不是晋城人,也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她只是担心孙艳菲的安全。 “要不,还是让人去看看,若是无事也好放心。” 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沈晏庭便让沈元去查了。 沈元跟孙艳菲不熟,查起来也没有章法,一查直接直到了重晓楼那里去了。 不过他刚查到重晓楼,赵副官就发现了。 一问才想起来,昨日钱珠儿似乎是说过孙艳菲今日要来府里的事。 “这件事我去查,你别管了,让小少爷也别管了。” 沈元求知不得,连连道,“那就辛苦赵副官了。” 赵副官查起来比沈元可要快多了,他很快就查到孙艳菲从重晓楼那里回陈府后就再没出过府。 人肯定是还在陈府,至于出没出事,这事就不好再查了。 赵副官只好去请示沈晏均。 沈晏均觉得陈立远能忍孙艳菲这么久也算是个奇迹,其实上次潘玉良劝她搬出陈府,他也是这个意,与虎谋皮这件事,终是危险的。 他还以为孙艳菲会搬到重晓楼那里去,却没想到她压根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别说沈晏均了,就连赵副官都不知道孙艳菲这个女是哪里来的自信陈立远不会动她。 沈晏均想了想,“你去找沈舟问问。” 赵副官有几分迟疑,“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 沈晏均笑了一声,“都这个时候了,也无事。” 赵副官亲自动找了沈舟,沈舟想也没想地就把事情都告诉了他。 “孙小姐被关在陈少爷书房的暗房里,不过陈少爷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关着,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孙小姐除了在里面无聊些,也没别的事。” 赵副官皱着眉,不解陈立远突然把人关起来是何意。 “你可知是为了何事?” 沈舟摇摇头,虽然孙艳菲在陈府惹的事不少,但依以往陈立远对孙艳菲的容忍程度,他应该不至于会为了这些事将人关起来。 沈舟见赵副官不吱声,反问他,“可要属下把孙小姐救出来?” 沈晏均直接,赵副官没想到沈舟更是直接。 他有点无语地看着沈舟,“你虽然人在陈府里,可你终究是姓沈,陈少爷不可能不防着你。” 赵副官说的好有道理,可是…… “既如此,那你还来找我。” 赵副官被堵得无话可说,咳了一声后说,“孙小姐是少夫人的同学,我们只是想知道她是否安全,也没做别的事情,没事,你别怕。” 沈舟还不知道自己的面无表情叫做害怕,两人相顾无言。 “我回去了,若是孙小姐没有安全问题,你别轻举妄动。” 赵副官回去仔细想了想沈舟的话,他觉得说不定这是陈立远故意把孙艳菲关起来,引诱他们的。 他明明知道沈舟是司令府的人,他就算要怎么样孙艳菲,肯定也会避着点沈舟。 赵副官回府后先去了沈晏庭那里,“孙小姐无事,只是人现在被关在了陈府,出不得府。” 赵副官之所以特地去告诉沈晏庭,还是怕又会瞒着其他人做什么事。 沈晏庭点点头,嘀咕了句,“我就知道这个女人没事嘛。” 赵副官也没多言,说完便走了。 在沈晏均那里,赵副官说了自己的疑问。 沈晏均点了点头,便没再言语了。 赵副官也不再说,心想沈晏均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那三个奶娘送到保卫局去了吗?” 赵副官点点头,“那第二是陈府找的人,收了陈家的钱。” 沈晏均道,“回头记得盯着这件事,让陈局长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司令府给他们的孙少爷找个奶娘,连着往保卫局送了三个人。 陈局长气得牙都疼了。 他先前还在为沈晏均把潘家的人送到他手上高兴呢,转眼就头疼了起来。 他身为保卫局局长,司令府却自己连着往保卫局里送人。晋城到底归谁管这件事,虽然大家心照不宣,但摆到台面上来就有些打脸了。 再加上他虽然扣了潘夫人,却也不见潘老爷找他说项,陈局长不禁有些怀疑,沈晏均是不是故意整他了。 司令府送来的人,这人是关是放,无论事情大小,结果如何,他还都得跟沈晏均汇报。 这么一来,沈晏均把姿态做得高高的,他怎么也都矮了一头。 这让陈局长怎么不气? 三个奶娘而已,能有什么事?沈晏均这明显是在落他的面子。 陈局长烦躁地把事情直接交给了手下去办。 保卫局的那些人,甭管什么事,进去了就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人先打一顿再说,有那嘴硬的,刑房里的那个刑具,再一个一个来一遍,没事也能打出事来。 潘夫人进来后一点事都没有,不代表其他人也无事。 那三个奶娘直接一通打,都还没轮到刑房里的那些东西就都交代了个清楚。 这件事也简单,陈局长只需要根据她们交代的事情大小来定罪就是。 可偏偏其中一个把陈家给供了出来,负责审讯的人只好去请示陈局长。 “局长,有一个说收了夫人的钱……” 陈局长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哪个夫人?” 那人只好道,“局长夫人。” 陈局长嘴里骂了句娘的。 甭管他跟司令府暗地里怎么斗,面上却还是不能出这种事的。 “当真,莫不是你们打人打糊涂了胡乱攀咬的吧?” 那人笑笑没说话。 陈局长抽了根烟,定定看着那人,然后道,“继续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那人试探地问,“局长,您说谁府上会做出这种事呢?” 陈局长状似思考了一番后道,“依我看,应该是潘家吧,先前两个奶娘中毒的事不就是潘家做的吗?潘夫人还在我们大牢里关着呢。” 那人心领回神,“是,属下这就去办,一定会让他说实话。” 待沈晏均收到保卫局送去供词时,陈家就变成了潘家。 沈晏均看着供词发笑,这陈局长也真干得出来。 赵副官看着沈晏均手上的供词道,“少校,陈局长这明显指鹿为马,我们……” 沈晏均道,“既然供词已经出来了,你亲自去跟陈局长说一声,就说司令府还望陈局长秉公执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副官应了声是,接过沈晏均手里的状纸去了保卫局。 陈局长看到赵副官简直头疼,赵副官面无表情地将沈晏均的话带到就走了。 先前那人凑到陈局长面前,“局长,我们真要为了司令府动潘家吗?” 重点是这次还是…… 陈局长沉默了会,背着手道,“怎么是我要动潘家呢,要动潘家的明明是司令府。” 那人道,“可沈少校这不是借咱们的手吗?” 陈局长摸了摸下巴,“我们是保卫局的嘛,自然是要做这些事的,你下去按规矩办事就是了,潘家人,该传的传,该抓的抓,没事,不成还有司令府顶着呢。” 潘夫人都在保卫局的大牢里呆了一夜了,潘老爷还没来找他。 他正好也让他知道知道,这晋城虽是司令府说了算,但他保卫局的局长也不是吃干饭的。 不过,这件事还是陈局长自己想差了些,潘老爷之所以没来找他,是因为他找陈立远去了。 陈立远不知道潘如芸在潘老爷面前说她的事是陈家人做的。 一见面,直接问了潘老爷一句,“潘大小姐可还好?” 潘如芸怎么样,潘老爷还没那么在乎,但陈立远这话无疑给他当头一棒。 “陈立远,你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陈立远皱皱眉,不明白他是何意。 “你那几条船的事,我不是都给你办好了吗?可是你自己拖着一直不发船,怎么还赖我出尔反尔了?” 潘老爷的胡子动了动,“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陈立远想了想,猜他说的大概是潘夫人的事,但却故作不知地问,“我们之间还有别的事?” 潘老爷刚要动气,一边的刘管事赶紧劝他,“老爷,我们来是有事的,不宜动气。” 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潘老爷也只好把气忍下去。 潘老爷撇开潘如芸的事不说,开门见山地问,“你们要怎么样才放人?” 陈立远知道他说的潘夫人的事,他笑了笑说。 “这件事,其实说起来,我比潘老爷知道的还要晚,沈晏均直接把人送到了保卫局,而不是我手上,我就是想帮潘老爷也来不及啊。司令府的人众目睽睽之下把人送到保卫局,我爹也不好一点事都不做。 毕竟司令府我们陈家也是不敢得罪的,您说呢?” 潘老爷不想跟他扯这些,还是问,“说吧,你们要怎么样才放人?” 关的又不是陈家的人,陈立远不急不徐地道,“这件事潘老爷应该找我爹去才是,我虽然在我爹面前能说上几句话,可到底他才是保卫局的局长,他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 陈立远摆明了不想为了潘家得罪沈晏均。 刘管事心里一凉,陈立远这态度,陈局长估计也是如此。 他心里不禁捏了把冷汗,眼见着潘老爷又要动怒,刘管事赶紧上前说,“陈少爷,我们老爷这不是觉得跟陈少爷有几分交情,所以才来找的陈少爷吗?陈少爷若是有难处,我们也不强求,不过还是望陈少爷指条明路。” 刘管事的话才说完,府里的下人便匆匆赶过来在了陈立远身边耳语了几句。 陈立远扬扬眉,又皱起眉。 他挥了挥手,让人退了下去,然后看着潘老爷道,“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这不,又出事了。” 潘老爷跟刘管事脸色皆是一变,还以为是潘夫人在牢里出了什么事。 潘老爷问“出了何事?” 陈立远道,“司令府今日送了三个意图不明的奶娘去保卫局,如今三个都招了,其中有一个说是收了你潘家的钱,想要对司令府的少夫人图谋不诡。” 潘老爷踉跄了一下,刘管事赶紧扶着他。 潘老爷手杖拄得砰砰作响,“他这是血口喷人!” 陈立远耸耸肩,“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也看到了,我刚得到消息,就把消息跟潘老爷了,我可够意思。潘老爷若是想知道更多的,还是走一趟保卫局吧。” 潘老爷不肯去的原因,自然是怕自己一去不回, 陈局长若是随便找个由头将他扣下来,他也无话可说。 陈立远说完对着下人喊了一句,“送客!” 然后又对着潘老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在的抱歉,潘老爷,您也知道我身子骨不好,良儿那一枪,可吓出我不少毛病,现在还没全好呢,我累了,去休息一会,就不陪您了。” 潘老爷无功而返,潘府的罪名现在反倒又添了一桩。 潘老爷出了陈府后就毫无理智了,“走,我们去司令府!去问问他沈晏均,他到底想干什么?” 刘管事赶忙拉住他,“老爷,这事应该没这么简单,人是在保卫局里招的,我们先把事情弄清楚了才是。” 刘管事扶着潘老爷坐上车,关好车门后自己坐到了前面。 潘老爷还是先前的态度,“保卫局我不能去,那地方一定不能去的。” 潘老爷不愿意去,刘管事只好道,“老爷,要不我再去一趟?” 潘老爷猛然抬头,连声说好,“好,你去,你去打听清楚。” 潘老爷的车子直接拐了个弯,把刘管事送到了保卫局,不过潘老爷并未下车,只将刘管事放下车后又命司机把车开回了潘府。 不过,刘管事今日却并不如昨日那般顺利。 昨日他好歹还见到了潘夫人,今日却被告知不许见了。 任凭刘管事好说歹说,最后银票也拿了好几张出来,可就是不给进。 刘管事也看出来了,这是上面交代了。 刘管事只好放弃见潘夫人,又问,“陈局长可在,我能否见见陈局长?” 那人斜着眼睛看了刘管事一眼,“你是什么身份,也想见我们陈局长?我们局长是随便个什么人就能见的吗?” 刘管事也听出来了,这话里话外就是要潘老爷亲自来不可了。 他无奈,最后只得叹气离开。 第129章 放不放人 潘老爷没有料到刘管事会无功而返,而且连人都没见着。 他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刘管事,“你不会是糊弄我的吧?你跟他们说清楚你的来意了吗?” 刘管事差点都想发誓了,“老爷,我怎么会做这种欺上瞒下的事?” 潘老爷眯着眼看着他,“最好不要。” 说完又沉默下来。 刘管事现在做事也是束手束脚,事情无论大小都要仔细问清楚潘老爷的意思,不然会错了意潘老爷又会大发雷霆。 他站着不动,等着潘老爷发话,等了好半天才潘老爷才说了句,“你去安排吧。” 珍儿在保卫局里说的话跟在司令府说的话其实是一样的,药是潘如芸让丫鬟给她的,事情也是潘如芸让她做的。 但不得不说,陈局长能在司令府的压制下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也是有他的本事的。 他太了解潘老爷了,一个被休在家,已经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的女儿,哪里能拿捏得了她。 潘如芸在潘府,日子不至于会难过,但他若真拿了潘如芸,潘老爷一定不会为了她做不利于他自己的事。 也或许他们根本就是同类人,所以陈局长才能这么了解他。 他将潘如芸抓来也是无用,与其这样,不如直接拿了潘夫人,反正人一旦进了保卫局,是黑是白都是他说了算。 潘老爷来的时候,陈局长跟他手底下的廖主任喝了一盏茶才让人将他放进来。 潘老爷一进他的办公室他就热情地迎了上去,“唉呀,潘老哥啊,真是对不住,我手底下这群饭桶,你来也他们也没个人来知会我一声,让你久等,久等了。” 潘老爷肚子里憋着一肚子气,表面上还得挤着笑。 “没事没事,也就等了一会。” 陈局长自己先坐到了他办公桌后的椅子,又让潘老爷坐在办公室里的西式沙发上。 他的办公室很大,两人隔得很远,他一坐下来就拿了份档案档拆了,当着潘老爷的面看起资料来。 那不想跟潘老爷谈点什么的姿态做足。 潘老爷却也拿他毫无办法,只得坐在那里无声地等着。 等到陈局长好不容易把手中的资料放下来,他又装模作样地踢了手下一脚。 “有没有点眼力见,潘老爷来了也不知道倒茶。” 那人立即匆匆去端了杯茶过来,潘老爷这会哪里有喝茶的心思,他看着眼睛冒着热气的茶杯都想给它吃了。 陈局长拉了把椅子坐到潘老爷的对面,一坐下来就开始抽起烟来。 抓的是潘家的人急的是潘老爷,他自然是不急。 潘老爷也知道,由着他这么拖下去,今日就什么事都别想谈了。 于是,他率先开口,“陈局长,我夫人的事……” 潘老爷的话还未说完,陈局长就唉呀了一声,打断了潘老爷的话。 “潘老爷,令夫人的这个案子,有点难办啊,毒害司令府长孙这可是大罪名,而且……” 他伸出肥胖的手,比划了一下,“还是两次。” 潘老爷陪着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局长会意一笑,“丫鬟都交代了嘛,是不是误会我也说不好的。” 刘管事最怕的还是陈局长会像陈立远那样,压根不松口。陈局长如此这样一说,便是有松口的迹象,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连忙接过陈局长的话说,“一定是误会一定是误会,我们夫人善心的很,三小姐又是老爷跟夫人的心肝宝贝,夫人又怎么会做出伤害三小姐的事?” 陈局长道,“你这话说的倒是真的,当初我们远儿跟三小姐的事,我就看出来了,三小姐真是你们潘家的心肝宝贝。” 陈局长这话让潘老爷跟刘管事都没法接,潘老爷瞪了刘管事一眼,怪他多嘴。 刘管事赶紧退到了一边。 陈局长看着他们的神色,哈哈一笑,“没事没事,我陈某人又不是个记仇的。” 记不记仇都是他自己说了算。 陈局长说着挥手让手下退了出去,然后看了刘管事一眼。 刘管事也立即道,“老爷,我先下去等您。”说完又小声地在潘老爷耳边提醒了他一句,“救夫人要紧。” 诺大的办公室里人都走光了,只剩陈局长跟潘老在里面。 相比陈立远,陈局长可狠的多,这种难得的机会,他自然是紧抓着不放。 陈局长一开口就是两万两黄金。 潘老爷听说脸都绿了,差点当场走人。 陈局长也不怕他不给,潘家至少有一半的人是潘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潘夫人若出了事,潘老爷也是不好交代的。 潘老爷沉着脸说,“陈局长,你这是要我的命。” 陈局长一笑,“潘老爷现在可不就是在花钱买命吗?” 他起身拍了拍潘老爷的肩,“我说老哥啊,这人活到这份上了,该看开的还是要看开。” 潘老爷道,“潘家真拿不出那么多,陈少爷已经吞了我一半的货少,潘家已是元气大伤。” 陈局长都多久没回陈府了,对陈立远的事也不清楚,如今听潘老爷这样一说他才知道。 陈局长不动声色地拍了一拍自己的大腿,“看来潘老爷没什么诚意啊。” 潘老爷咬咬牙,“一万两黄金!” 陈局长不说话,盯着潘老爷一直看着,潘老爷也咬牙坚持着不松口。 最后还是陈局长先动了,他拉起嘴角扯出一个笑,“那就按潘老爷的意思好了。” “陈局长什么时候放人?” “就看潘老爷这一万两黄金什么时候给了。” 潘老爷深吸了口气,“我能先见见我夫人吗?” 陈局长道,“那是自然,我这就安排人带潘老爷过去。” 才两日而已,潘夫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憔悴不堪。 一见到潘老爷,潘夫人以一种跟她年纪与身份不符的发速度立即从牢房的墙角扑了过来,中途差点摔下去。 “老爷……” 潘夫人一开口就哽咽起来,只是拼命忍着才没有嚎啕出来,只是无声流泪。 潘老爷看着她的样子,眉毛不自觉地皱起,“他们可有为难你?” 潘夫人顿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只是……这里条件不大好,我年纪大了,有些吃不消。” 陈局长站在潘老爷身后,哈哈大笑,“是陈某考虑不周,这就让人给夫人换一间。” 潘老爷胡子抖了抖,“别担心,很快就能回去了。” 潘老爷回去就开始准备钱,一万两黄金虽然不是潘家的全部,但也够潘老爷肉疼好几年的了。 刘管事道,“老爷,咱们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现在人人为刀俎,我们是鱼肉,寻着借口就能宰一刀,我们得赶紧离开才是。” 潘老爷也终于下了决心,“你说的对,我们得马上离开才行。” 带不走的那些大不了不带了,再在晋城这么耗下去,估计剩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少。 今日一万两,明日一万两的,潘家很快就会被掏空。 陈局长这边马上给潘夫人换了个舒适的房间,与其说坐牢,倒不如说是做客,好吃好喝的供着不说,陈局长还专门派了个丫鬟过来侍候她。 潘夫人却一点也没有因此高兴,她知道,这些都是潘老爷拿钱换来的,她在这里住的舒服被侍候的越好,就说明潘家给的东西越多,潘老爷那个人,既便是这次她能安然出去,这件事他也能记在心里一辈子,到头来不好过的仍是她跟潘如芸。 那一万两黄金着实让陈局长高兴了一把,办公室都挂起了鸟笼子,陈局长心情大好地在办公室逗起了鸟。 廖主任给他签审的那些文件都在桌上压着,廖主任去催了三次,他才动一下。 廖主任不知道陈局长到底跟潘老爷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不过陈局长准备把人放了的打算他还是看出来了。 他提醒陈局长,“局长,你这么贸然把人放了,司令府那边可没法交代。” 陈局长一时得意忘形,倒把这事忘了。 “人是沈晏均让人送到我手上的,处置权不就交给我了吗?” 廖主任笑笑没说话,把陈局长签好的那几份文件拿在了手里就走了。 事情还真被廖主任说中了,廖主任走后没多久,赵副官就到了保卫局。 陈局长摸着快秃了的脑袋,不知为何他这边的动静司令府竟然一清二楚。 “陈局长,您跟潘家怎么着,司令府不管,不过,人既然已经交到了陈局长手里,那是我们少校对陈局长的信任,也希望陈局长能给司令府一个满意的交代。” 陈局长嘶了一声,试探性地问,“沈少校可有说要怎么处理?” 赵副官面无表情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陈局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是谁做的事情处理谁就好,我们少校也不是牵怒的人,也不会断陈局长财路,让陈局长为难的。” 陈局长又连嘶了两声,赵副官的说话已经说的够直白的了,就差没直接说他收了潘家的好处了。 陈局长想了想道,“赵副官,你看,这保卫局的事情也多,这个案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了的,还请你在沈少校面前美言几句,给我点时间。” 第130章 独特的庆贺方式 赵副官看了发陈局长一眼,没说什么地走了。 待他走后,陈局长摸了摸脑门上没剩几根的头发,问着廖主任。 “你说沈晏均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廖主任笑笑,潘家的钱财他未得一分,他有什么可说的。 “就看局长您自己想怎么做了,局长若是想跟司令府示好,潘家这边势必会得罪些,若是陈局长有其他想法,那就得从长计议了。” 陈局长指着廖主任哈哈大笑,“廖老弟,我很喜欢你的这个从长计议。” 赵副官回到司令府,沈晏均跟沈晏庭在院子里拿在木头不知道在做什么?已经深秋的天气,两人干的大汗淋漓,袖子都卷了起来,沈晏庭的西装外套扔在了一边,沈晏均的长袍撩起扎在腰间。 沈元在一边垂着手站着,脸上神情跟中风了般。 赵副官走近,站在沈元身边小声地问了句。 “少校这是在做什么?” 沈元道,“小少爷之前说要送孙少爷一份礼,在同学家里见着一个孩童玩的木马,就要自己做一个,不过……” 沈元忍着笑,捂着嘴在赵副官耳边小声地说了句,“小少爷显然没这方面的天赋,这不,让大少爷帮忙来了。” 沈晏庭的木马做了废,废了做,这都半个多月过去了,连影子都没出来,照他的进度,孙少爷周岁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木马了。 不过沈晏均也没做过这种东西,虽然动手能力比沈晏庭强些,但是……也是惨不忍睹。 沈元站在一边看了半天了,这兄弟二人在院子里又锯又砍的,木材废了不少,东西仍是没影。 沈元看着快僵掉的赵副官,又忍不住地小声说了句,“少夫人在屋子里快笑死了。” 赵副官咳了一声,挪了挪,离沈元远了些。 果然,片刻功夫后,沈晏均直起腰拍了拍手,赵副官立即拿过一旁的温毛巾递了过去。 沈晏均擦完手,将长袍放下,又将卷起的袖子放了回去,然后才对着沈元道。 “你去砍两棵树。” 沈元越过院墙看了眼已经快要落下去的太阳,“大少爷,今日就要吗?” 沈晏均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沈元硬着头皮应了声是,刚要抬腿离开,沈晏均又补了句。 “不许找帮手。” 沈元走了几步后给了自己一耳光,居然敢看大少爷的笑话,他果然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沈晏均打发完沈元,又对着沈晏庭道,“今日先这样。” 沈晏庭有些忧心忡忡,觉得自己的这份礼物有些堪忧了,不禁有些失落地走了。 等他走后,沈晏均边拿脚踢了踢地上用废的木头,边问赵副官,“去过了?” 赵副官道,“去过了,不过依属下看,陈局长未必会乖乖听话。” 沈晏均冷笑了一声,“这不正好吗?司令府的兵也很久没有操练了。” 沈晏均耳房换了身衣服,赵副官就在门口等着,等他换好之后又问,“可要继续施压?” 沈晏均想也没想地道,“不用,等着吧,出其不意方才制胜。” 沈晏均把衣服拉直了,又扒了扒头发,才往潘玉良的屋子走去。 他一进去,潘玉良就笑了。 “怎么?还没研究出来?” 沈晏均神情一顿,对上她带着戏谑的眼神,咳了一声后说,“的确是比想要的难一些。” 潘玉良像是终于发现了有他不会的东西,竟十分高兴。 又道,“你同晏庭说,若是做不出来就算了,未未还小,离玩那个的时间还很长。” 沈晏均又咳了一声,“再试试吧,反正他左右无事。” 潘玉良扬扬眉,没说什么。 未未这会正睡着,潘玉良让潘如意也去休息去了,她既要带裴朝煦,还要喂未未,也着实辛苦。 沈晏均挥手让红衣跟阿板都退了出去,自己蹲在床边跟个小孩似的,撑着手眼睛定定地看着未未,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 潘玉良道温柔地笑着说,“我打算明日就让二姐回去了。” 沈晏均抬头看她,“奶娘的事……” 潘玉良道,“娘说可以了。” 沈晏均点点头,“晚些时候我去娘那里,让她备份厚礼,你二姐毕竟是裴家媳妇,在司令府留了这么些天,也该有些表示。” 潘玉良有些窘迫,这种事本来应该是她想到的。 “你若不说我还真没这想法。” 沈晏均笑笑,“无事,我这不想到了吗?你跟未未养的白白胖胖的,才是我最大的心愿,其他的事,你就别费心思了。” 潘玉良心思一动,千言万言全都在脸上愈发温柔的笑意里。 沈晏均双手在床上一撑,上半身立起,吻上她的唇。 最近他总是趁没人的时候吻她,潘玉良也习惯了,她还以为他会如往常搬轻轻吻一下便退开,张开嘴刚准备说话,沈晏均却趁势探了进去。 两人许久没有亲密过,这一吻差点擦枪走火。 直到潘玉良有些喘不过气来,沈晏均才将人放开。 “你做什么?当心被人看见。” 沈晏均没理会她的话,反倒是回味着说,“看来你这身子还是得好好养养,没什么进步。” 潘玉良瞪了他一眼,看在沈晏均眼里,全是娇嗔意味。 沈晏均又是一笑,“没关系,你还小,可以慢慢学。” 说话间竟还有几分得意。 潘玉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脸不禁有些红,只转移话题。 “保卫局那边怎么样了?” 沈晏均压根不打算瞒她,她能看透也好。 “你父亲去找了陈局长,你娘应该过几日就能回去了。” 潘玉良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那……” 未未的事又要这么算了吗? 早产的事她忍了,未未身子不好,她心里发苦,也只能拼命忍着,因为那是她亲娘,打断骨头连着筋。 可潘如芸给奶娘下毒的事,她实在忍不了。 沈晏均垂下眼去看未未,“你放心吧,陈局长总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的,我们把人送过去,可不是为了给他送礼的。” 潘玉良点点头,眉头不自觉地拧起,她的矛盾纠结沈晏均自然明白。 手足之情,岂是说断就能断得干脆的,潘玉良又不是潘如芸。 只是,这世道,她总要学会看透。 他将她放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防着外面的一切,到头来却是最亲的人在伤害她。 今年关中大旱,城中粮绝,已经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了。 有宁愿自己饿死也绝不做这样的事的,也有毫无愧疚,只管饱腹的。 人性这东西,偏是最不好说的。 他书房里的那些书里也有不少记载,她也翻过,这道理,相信她应该能想的明白。 潘夫人的事,潘老爷为了把潘家的东西装上船,拖了几日,他原本还以为陈局长会催他。 可陈局长压根没催,就像压根忘了这件事般。 潘老爷百思不得其解,刘管事觉得潘老爷现在疑神疑鬼的,看任何事都像是阴谋。 陈局长拖的这几日目的是为何,潘老爷没想明白,沈晏均倒是看得透彻。 他不过就是想试探一下司令府的反应而已。 珍儿已经在保卫局断了气,这事陈局长特地让人给赵副官送了信,见沈晏均毫无反应,他便放了些心。 潘夫人不能动,一个丫鬟总没有人会找他要,死一个丫鬟换来一万两黄金,这买卖怎么也合算。 陈局长跟潘老爷这么一拖,就拖到了未未满月前夕。 潘老爷当日夜里就将一万两黄金用车装好了,准备送去陈府时被陈局长的人半道截了下来,送去了另一个地方。 车子是陈局长亲自来截的,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潘老爷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 “陈局长,我夫人……” 陈局长指了指他的车里,刘管事立即去开了车门,潘夫人果然完好地坐在里面。 刘管事松了口气,赶紧把人从车上扶了下来,又扶进了自家的车里。 人既然已经出来了,后面的事潘老爷便也不再管了,跟陈局长打过招呼后钻进车里匆匆走了。 第二日便是未未的满月酒了,未未养了些时日,比起刚出生的那会,胖了些,也长了些,白白嫩嫩的,沈夫人欢喜的不得了。 司令府上下高兴,酒席办的也大,办了十几桌,结灯结彩的,犹如过年。 若是其他事,沈司令肯定要说一句铺张浪费,可未未满月的事,他不光没说,反倒觉得还不够气派。 当沈晏均说要让赵副官率着众军绕城的时候,他便欣然同意了,恨不得普天同庆。 赵副官带着上千士兵,从东街而过,整整齐齐的,脚步震天,城中百姓站得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地议论着。 绕到保卫局附近的时候,赵副官一扬手,士兵们便整整齐齐地喊着口号,赵副官再一扬手,子弹上膛,上千杆枪对着天空放了三枪。 这声音…… 在办公室里捧着杯子喝茶的你陈局长被惊得茶杯都脱了手,外面的声音听着像是有人要把保卫局掀了般。 他大喊一声,“来人。” 门外立即有人小跑进了办公室。 “外面怎么回事?” 那人道,“今日司令府的孙少爷满月,司令部的士兵上街为孙少爷庆贺。” 陈局长虚惊一场,抹了抹额头,“这庆贺的方式也太他娘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脸色一变,先是说了声糟了,又说了声完了。 “赶紧让廖主任来一趟。” 第130章 潘如芸被抓 小张赶紧小跑出去,不一会廖主任便疾步而来,一边往陈局长的办公室里走着,一边说着,“外面什么情况?” 小张只好又跟廖主任解释了一遍。 廖主任听完后奇怪地道,“司令部的兵要绕城怎么会绕到保卫局来?咱们保卫局的位置可不在主路上。” 这个问题哪里是小张能回答得了的,别说他们了,保卫局的人哪个不觉得奇怪? 小张道,“属下不知。” 这边正说着呢,震天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陈局长的脸皮抖了三抖,脸色也越来越白。 陈局长深吸了口气,对着小张道,“你先出去。” 小张出去把门带上,一转身就看到原本该站在各个办公室门的跟他一样值勤的人,都跑到了长廊尽头的窗子那边扒着了。小张想了想,也走了过去。 一走过去就听到大家一边挤着看一边议论。 有人问,“诶,司令府这是做什么?” 另一个人一副我知道的样子,“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要给保卫局点颜色看看啊。” 那人不解地又问,“为什么要给我们颜色看?” 方才那人道,“局长他……” 话还没说完小张就喊了他一声,“小杨!” 那个叫小杨的回头看了一眼小张,立即噤了声。 小张道,“你们看看就算了,别一直扒在这里,小心局长看到了发火。” 有人发出嘁的一声。 “散了散了,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天塌下来也砸不到我们。” 众人一哄而散,小张也脸色不大好地回了陈局长的办公室门口。 在办公室里的陈局长脸色比小张更不好。 “你说,沈晏均是不是对潘家的事情不满意?” 廖主任自然知道陈局长昨日夜里把潘夫人放了的事,不过这事是陈局长一人所为,同他也没有多大关系,他故作惊讶地装傻道。 “潘家何事?” 陈局长被廖主任问的一噎,他叹口气道,“我昨夜把潘夫人给放了。” 廖主任脸上一脸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的表情,“这下……” 陈局长,“我昨天夜里才把人放了,今天他们就闹到这里来了,肯定就是为了这种来的,说什么为孙少爷庆贺,就是个幌子。” 廖主任好摊着手抖了抖,“这、这可如何是好?我可听说司令府孙少爷满月之见都不让人见的,今日这满月酒办的也大,去了好些人,沈司令哪里是这种人?可见司令府对这个孙少爷有多重视了。” 说着廖主任顿了顿,“局长你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把人给放了呢?若是司令府要来硬的,咱们就是十个保卫局也不够司令部的人踩的呀。” 呸,廖主任上次说的话跟今日说的话可不一样,依陈局长他现在就是故意在看戏。 可这个时候,看戏也只得让他看了。 陈局长拍着脑袋,“这他娘的沈晏均,他到底想干什么?先前也没什么反应啊,怎么人一放,他就来劲了?” 廖主任道,“局长您试探他们,说不定他也在试探您呢,他若是就是想看局长在态度,您把人一放,这不正好弄巧成拙了吗?” 陈局长抓着脑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廖主任脸上装出着急的样子,他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司令部的人就在外面,齐声喊着口号。 “看来沈少校是要来真的了,否则的话他们干嘛一直停在这里不走,局长,您看,您是不是得下去一趟才行?” 陈局长也走到床边往外看了看,黑压压的一片如大军压城般,他哪里敢下去?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讲不清,他下去,那群人还不直接撕了他? 陈局长转过脸,看着廖主任道,“廖主任,要不,你替我下去一趟?帮我问问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廖主任想了想,有些害怕的样子,“会不会出事啊?”底下那么多人每个人手上可都握着杆枪。 陈局长道,“应当没事的,若是真有事,他们早打进来了,估计也就是吓唬吓唬我们。” 廖主任心中冷笑,若真是这样,他干嘛不自己下去?还不是怕死。 廖主任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笑了笑说,“那好吧,我这就下去。” 廖主任小跑着下了楼,陈局长就在楼上看着,他看着廖主任下去跟赵副官说了几句什么,赵副官一副气极败坏的样子对着廖主任指指点点的,陈局长在楼上心里发着虚,心想幸好他没下去,不然赵副官能吃了他。 这边廖主任不知说了什么,那边赵副官显得有些激动,拿出手枪对着天就是一枪,黑压压的人群立即骚动起来,陈局长在楼上胆都快吓破了,躲在窗子后面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最后廖主任不知又说了什么,赵副官才把骚动给制止住了,廖主任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赵副官这才领着那群人昂首阔站的离开了。 陈局长大大地松了口气,如虚脱般在墙上靠了片刻,然后等不及地跑到了门口。 廖主任等司令部的人全都离开了他才上楼,一上楼就见到等在门口的陈局长。 “怎么样?” 廖主任道,“进去说进去说。” 两人刚一进办公室陈局长就迫不急待地问,“怎么样?赵副官说什么了?他们想怎么样?” 廖主任抹了把脑门,也是一副后怕的样子,“可吓死我了,差点以为要被废在那里了。” 陈局长都快急死了,如里还有心思听他说这些。 “他到底说什么了?” 廖主任吊足了陈局长,这时候才说。 “赵副官说了,这件事司令府不会善罢甘休的,今日是他们孙少爷满月的好日子,不杀生不见血,否则的话……” 廖主任话锋一转,“局长,看来这潘夫人……你怎么放回去的,还得怎么再给抓回来。” 陈局长又开始抓脑袋了,这还怎么给抓回来,钱他都收了,一万两黄金,那可是一万两。 陈局长脸上的横肉都纠到了一块,“廖老弟,这件事你可一定要帮我拿拿主意。” 廖主任一脸为难,“局长,这还能有什么主意拿的,我们还是得听司令府的才行。” 陈局长又气又急,不得已,他也只能把他跟潘老爷的交易跟廖主任细细说了一遍。 说完他拍着廖主任的肩道,“你放心,廖老弟,我也不是那吃独食的人,若这件事你帮我把司令府给应付过去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廖主任心中冷笑,鬼才信他的胡话,没出事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他是在吃独食? 他道,“唉呀,不用不用,只是咱们都是保卫局的人,局长若是出事了,我也落不着好。” 陈局长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 赵副官带着人,还没有绕回司令府。 陈局长就让小张带着人去了潘府。 潘夫人昨夜回到家中之后,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她在保卫局虽然没有受什么苦,但精神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今日是未未的满月的日子,司令府虽然没有给他们下请柬,但潘夫人觉得自己还是得去一趟。 她刚换身喜庆颜色的衣服,保卫局的人就再次冲进了潘府。 潘夫人吓得腿都在抖了,好在潘老爷这会也在府里。 “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陈局长要出尔反尔不成?” 小张道,“潘老爷别误会,我们今日来不是过来请潘夫人的,而是要请潘府大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这次抓的不是潘夫人,而是潘如芸。 廖主任说的对,这也不算是对潘老爷失信了,而且潘如芸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对司令府反倒更好交代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小张道,“牢里的丫鬟跟奶娘都反口了,说指使他们的不是潘夫人,而是潘家大小姐。如今潘夫人我们已经放了人,潘大小姐,我们自然也要带走了。” 潘老爷没想到陈局长还会给他来这一招,气得手都抖了起来,指着小张道。 “你们欺人太甚,当我潘府是什么地方,今天进来带走我夫人,明日来带走我女儿。” 小张也不跟他废话,“今日潘家大小姐我们一定会带走,潘老爷别让我们为难,可别逼我们用硬的。” 沈晏均本来给潘府遣了府兵,潘老爷自己心虚,怕他做的那些事被人发现,便都给撤了,如今保卫局的人上门,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小张说完话也不等潘老爷反应,冷声说了句,“给我进去搜!” 话音刚落,丫鬟就扶着潘如芸从后面走了出来。 “不用了,我自己来了。” 潘如芸脸上的伤养了几日,已经消了肿,只是还有些青紫,潘如芸在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才盖住。 小张上下打量了潘如芸一眼,然后道,“带走!” 潘夫人赶紧上前,“你们不能把她带走。” 小张侧过脸来看了眼潘夫人,“怎么?夫人想再去一趟亲自跟我们局长说说能不能的话?” 潘夫人手一抖,连退了两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人给带走了。 第131章 满月酒 相比潘府的混乱,司令府可以说是十分热闹了。 不过未未一直呆在潘玉良的屋子里,潘夫人怕人多吓着他,也只准女眷进去,客人带来的孩子全堵在前面跑来跑去疯狂,后院根本不让进。 而且女眷想进去看还得排着队进,沈夫人命人在院子门口看着,一次也不放太多人进去。 赵红梅摸着头发道,“这还是司令府的长孙金贵啊,看一眼还得排队。” 沈夫人高兴,赵红梅说什么她也不在意,见谁都客客气气的,乐呵呵的,但是想要看未未,那还得先过她这一关。 一直等到开席之间,沈夫人才许了让潘玉良把未未抱了出去。 潘玉良抱着孩子到了宴客厅,沈晏均将孩子交到沈司令的手上。 向来严肃的沈司令抱着未未面对着众人,他既不哭也不闹,虽然仍旧是小小的,但皮肤又白又嫩,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嘴巴跟鼻子像是跟潘玉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却有几分沈晏均的影子,长的漂亮,却又不显女气。 未未白白嫩嫩的手露在外面,一只手还翘着手指搭在沈司令的手上,跟沈司令长年风吹日晒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沈司令被这软软的触感弄得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低头一脸傻笑地看着,还是沈夫人在一边小声地提醒他。 “你赶紧把话说了,这里人多,不适合未未呆着。” 沈司令这才回神,抬起头看着众人道。 “那个……今日是我司令府长孙的满月之喜,首先感谢所有前来贺喜之人,感谢大家,我、我十分高兴。” 沈夫人笑着打趣他,“你先别急着高兴,让你给未未取的名字可取好了?这都一个月了。” 沈司令咳了一声道,“你别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说着司令府继续对着大家道,“这一个月里我翻阅了很多书籍,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单取一个曦字,晨曦的曦,沈曦。曦字代表希望,又有安康之意,我司令府长孙,我只盼他能健康快乐地成长。” 沈司令话音一落,下底就传来了一片叫好声。 沈夫人哭笑不得,这些人也就是乱起哄,沈司令随便说个名字他们也能说好。 她还以为沈司令取了一个月的名字有多惊艳四座,倒不是这名不好,只是有些意外。 沈晏庭摇摇头,“未未日后写自己的名字一定会写哭的。” 沈晏均也道,“早知如此,该我自己来的。” 潘玉良道,“不是挺好的么,我觉得挺好的。” 沈晏均这才笑着说,“你说好便好。” 等沈司令宣布完名字,沈夫人便赶紧把未未从他怀里抱了下来,准备将孩子交给潘玉良,沈晏均却先她一步将未未抱进了自己怀里。 沈夫人顿了一下,“厅里人多,让良儿抱回房里,免得吓着他。” 沈晏均道,“我来……” 他抱着未未转身就走,潘玉良只得跟上,沈夫人要喊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今日未未的满月酒,他不陪客? 沈晏庭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道,“关健的时候还是得靠我这个次子啊。” 沈夫人嘴角抽了抽,“次子,那你去给客人倒酒吧。” 次子也有次子的好处,谁让他年纪小,他去给客人倒酒,大家也不好灌他,更何况他爹是司令他大哥是少校。 沈晏回见状,也挤进“陪”酒行列,两人一个劲地给客人倒着酒,玩的十分开心。 裴思远跟潘如意还有孙艳菲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佟禄本来在营里,今日也入了府,沈夫人大概也知道些情况,见着突然了出现而且整个人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佟禄也没多说什么。 钱珠儿坐在他边上,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拉着他的手。 沈晏庭过来倒酒的时候两人还牵着,沈晏庭放下酒壶,不忍直视地捂了捂眼睛。 “堂哥、堂嫂,今日人多,注意些注意些。” 佟禄跟钱珠儿只是笑,裴思远打趣说,“晏庭这是长大了啊,都会调侃人了,怎么?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啊。” 沈晏庭嘿嘿一笑,冲沈晏回使了个眼色,沈晏回立即将他酒杯满上。 沈晏均跟潘玉良抱着孩子回了院子,潘玉良松了口气,在红衣跟阿板的帮忙下,给未未检查了一番,看他既没有饿也没有尿,才将他放到床上。 沈晏均又叮嘱红衣跟阿板,“今日酒席吃的东西杂,奶娘那边你们再去交待一声,别吃不该吃的东西。” 红衣应了声是,“奴婢马上去看看。” 因为未未胆子小,丘医生就帮忙想了个办法,让他们无是在未未醒着的时候有意多说话,声音也慢慢提高,慢慢的在他睡着后也让他们也发出一些小小的例如交谈的声音,让未未逐渐习惯。 沈晏均跟潘玉良一开始总担心拿捏不准这个度,试了几次后发现未未的适应能力还挺强的,从一开始有些惊慌到后来的好奇,现在一般的那种较小的声音他已经能很好的适应了。所以,今日即便人比平日里多了好几倍,未未也没有哭闹。 不过,沈晏均跟沈晏庭在院子里砍木头锯木头,别说未未了,就连潘玉良都嫌他们吵,将人赶去了沈晏庭自己的院子。 沈晏均回了房就不肯出去,还是潘玉良推他,“来了那么多客人,你也该出去露个脸。” 沈晏均道,“又不是没见过,也没什么好露脸的。” 潘玉良道,“总是不合礼数的。” 沈晏均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 “你笑什么?” 沈晏均道,“从你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些奇怪。” 潘玉良气得拿脚踹他,沈晏均迅速起身一只抬起,单脚跳着往后退了两步。 好在这会在屋子里的只有阿板,若是红衣在,一定会被沈晏均略显滑稽的样子逗乐。 “好了,听夫人的话,我这就去外面露个脸。” 沈晏均出刚出院子,就与刚回来的赵副官迎面撞上。 “回来了。” 赵副官身着正装,敬了个礼,“是。” 沈晏均拿眼瞟了他一眼,“士兵都安排好了吗?” 赵副官点头,“都安排好了,加了餐,午饭过后让他们自由活动,明后两人日集体放假。” 沈晏均点点头,“还是要嘱咐他们,这两日别惹事。” 赵副官这回没有立即应是。 沈晏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这要求很过份?还是很难执行?” 赵副官挠挠头,“少校,兄弟们左右无事……” 沈晏均一看赵副官这样就知道,别说让他看着底下的人了,他都想带头闹事了。 沈晏均道,“那行吧,只要别把事捅到我跟司令面前,我就当不知道。” 赵副官立即道,“是,少校,请少校放心。” 赵副官办事比其他人都有分寸,沈晏均也没有过多担心,又问他。 “去过保卫局了?” 赵副官道,“去过了,陈局长没露面,估计在楼上吓破了胆,是廖主任下来的,他倒是个聪明人。” 沈晏均哦了一声,“怎么个聪明法?” 赵副官道,“我们才走到西街,保卫局的人就去潘家抓人了,这次把潘家大小姐带走了。这主意姓陈的哪里想的到,我那日都般暗示于他了,他还不是把事情办的一团糟,所以抓潘大小姐的事,想来是廖主任的主意了。 我们原本还打算绕道去陈府门口再放几枪的,既然他们这么上道,我就带着弟兄们回去了,省几颗子弹。” 沈晏均的嘴角抽了抽,都不知道是该夸赵副官两句,还是给他一拳。 他沉吟了片刻后,状似无意地道,“既然那个廖主任是个聪明人,理当委以重任。” 赵副官心领神会地应了声是。 沈晏均拍了拍他的肩。 “正好你回来了,走吧,去前面喝酒。” 赵副官一不小心喝了口冷风,差点呛住。 “少校,我若是醉了,明日再还怎么看着弟兄们?” 沈晏均抬腿走在前面,回头给了赵副官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我相信你的实力。” 沈晏均回到宴客厅的时候,裴思远已经被沈晏庭跟沈晏回两兄弟按着喝了好几轮了。 佟禄隔岸观火地看着,丝毫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裴思远干不过沈家兄弟,只得大骂佟禄不讲意义。 “你们怎么不让他喝,都是客人,你们也不能厚此薄彼吧?” 佟禄好不容易才把大烟给戒了,身子亏的厉害,这事沈晏庭又不是不知道,他才不会去灌他。 “姐夫,你管别人做什么?这可是好酒,我爹珍藏的,我同你关系好才给你喝的。” 裴思远红着脸冷笑,最好是这样哦。 他摆着手,“不喝了不喝了,再喝就趴下了。” 他手上一用力,差点把自己甩出去,站沈晏均身后的赵副官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 裴思远一抬眼就看见沈晏均,指着他道,“你们兄弟几个就没一个好东西,坑人的玩意儿。” 一边的潘如意想去捂他的嘴都来不及了,也懒得管他了,让他知道知道祸从口出也好,估计今天他得横着出去了。 第132章 真醉还是假醉 司令府接连的三次喜事都跟潘玉良有关,第一次是潘玉良嫁进司令府,第二次是潘玉良扶正妻的时候办吃的家宴,还有这次未未的满月酒。 这两次沈晏均几乎是滴酒未沾,脸一板,再把赵副官往外一推,他自己就无人敢招惹了。 大家早就想灌他一次了,沈晏庭跟沈晏回灌裴思远他们自然不会管。 但沈晏均既然出来了,所有人就都只有一个想法了,那就是不能让沈晏均再像前两次那样置身事外了。 沈氏族里的一个跟沈晏均年龄比沈晏均稍长两岁的人上前,一手把住沈晏均的胳膊。 “沈少校,这夫人孩子都有了,人生可以说是圆满了,怎么?不喝点意思意思?这大喜的日子,哪里能回回都躲过去?” 沈晏均觉得他这个躲字用的非常不妥,还嘴上还是道,“客气了,都是自家人,这么叫显得多生疏。” 那人正要高兴,沈晏均道,“当着大家的面,你就按辈份叫我一声小爷吧。” 那人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不知是谁没忍住地噗嗤了一声,接着是便是接二连三的嗤嗤声,众人再也忍不住,纷纷大笑了起来。 沈晏均道,“说笑了,大家坐,接着喝。” 沈晏均说是开玩笑,大家就当他是开玩笑了,只是他想就这么打发过去,大家可都不依了。 平日里沈晏均神色一收,在外面他们碰着沈晏均都要绕道走,深怕自己前五百年不当心干的什么坏事被他翻出来,教育他们好好做人。 今日大喜,总有那不怕死的,在死亡的边缘左右试探。 有几个胆大的也又站了起来,朝沈晏均走了过来,咳了两声后道,“晏均哪,按辈份你还得喊我一声叔叔呢,走走走,跟叔叔喝两杯。” 沈晏均把目光投下赵副官,赵副官早把裴思远放到了凳子上,他当作没看到沈晏均的目光,挤出个笑。 “少校,今日孙少爷的满月喜酒,理当喝两杯。” 说着不待沈晏均瞪他,他自己便夹着尾巴,一把搂住方才来找沈晏均喝酒的那人的肩。 “我辈份小,我来陪您喝。” 裴思远红着脸,仗着自己喝醉了,指着沈晏均也起哄道,“就是,这么好的日子,你怎么能不喝,先生们,拿酒来,给他满上!” 他这话说的洋不洋土不土的,这时候也没人在意了。 就连一直滴酒未占,只坐在桌前看别人热闹的佟禄也道,“堂哥,还是意思意思吧。” 孙艳菲更是起劲,她比本家的那些人胆子大得多了,她干脆拿了个酒杯往沈晏均手里一塞,拿过酒给他满上一杯。 “沈少校,这杯我敬你,你跟良儿的喜酒我没喝上,这杯酒可一定要喝。祝你跟良儿百年好活,也祝未未健健康康,一辈子快快乐乐的,我先干为净。” 沈晏均挑着眉盯着手中的酒杯,像是在忍耐。 沈晏回看了眼沈晏庭,碰了碰他的胳膊,无声询问。他们好歹是自家兄弟,这种情况要不要上去帮沈晏均? 沈晏庭一开始本来是想帮的,不过眼下又改了主意,拉着沈晏回退到了一边,嘴里叨叨着,“既然长子上了桌,我这个次子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沈晏均瞬间被“众叛亲离”,他的手里还拿着酒,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环视了一下众人。 大家看着他这算不上好的脸色,还以为他还会像前两次那般不给面子,甚至甩手走人。 结果沈晏均咳了一声后道,“既如此,那今日就陪大家尽尽兴吧。” 说着将手中的的酒一饮而尽。 孙艳菲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众人也是一阵欢呼,像得了什么恩典般。 沈夫人看他们那一哄而起的架式,有些担心。 “要不要找人帮帮忙?照这样子,怕是要喝多。” 沈司令呵呵直笑,“无事无事,年轻人,让他们乐一回。” 关健时候沈晏庭还是体现了一把真正的兄弟情,桌上开席有一会了,他觉沈晏均一定会嫌弃别人的口心,于是便跟沈晏回两人,拿了两个大碗去厨房里装了干净的饭菜给他,“大哥,你先垫垫。” 沈晏均勾了勾嘴角,伸手摸了摸沈晏庭的脑袋,手顺着他的脑袋往下,摸到他的颈子一用力,从牙缝里挤了一句。 “还真是谢谢你。” 沈晏庭立即瑟缩了一下,缩着脖子往后连退了几步,挣开了沈晏均的手。 “大哥慢慢喝,我跟晏庭回院子练拳去了。” 沈晏均不轻易喝酒,但不代表他酒量差,而且他也不单独跟谁喝,喝的时候大家必须一声举杯。 这样一来,就成了真正比酒量了,那些私心想一个接一个地放倒他的也钻不了空子了。 一刻钟后,剩下的还能站着端酒杯的人已经差不多只有一半了,沈晏均还是面不不改色。 两刻钟后,站着的人已经没有了,坐在凳子上还嚷嚷着喝的人也就几个了。 不过沈晏均似乎也有些上头了,脸上虽然没什么反应,脖子已经红成了一片。 剩下的那几人见此,仿佛有了动力般,“满上满上,再来再来。” 沈晏均道,“你们若是在做其他事的时候,也能有如此毅力,我沈氏一族,必能兴旺。” 他这话一落音,有两人就苦着脸放下了杯子。 不过,还有那死撑着,抱着一定要把沈晏均放倒的人,管他说什么,反正他就是要让他喝酒。 沈晏均也不拒绝,你喝我也喝。 其他人早下了桌,喝多了的沈司令让人给送回各家去了,还清醒的就站在一边看着热闹,自己不喝怂恿着桌上的人可劲的喝。 沈晏均今日发可谓是十分给面子了,没摆脸色,没甩手走人。 如此难得机会,可要好好珍惜啊。 “来来来,继续。” 沈夫人看着他们,皱起眉,“这怕是真要喝多。” 沈司令示意她不用管,“没事,也就这一次,你去照顾好良儿跟未未就是了,喝多了,下午让他睡一觉就好了。” 沈夫人白了他一眼,觉得他这当爹的一点都不心疼儿子。 不过这会估计也没人能听得进她的话,沈夫人只放弃劝说他们,转身去了潘玉良的院子。 沈夫人到了潘玉良的院子时,潘如意在陪着潘玉良说话,她今日跟裴思远来的时候没带孩子,准备日落前就回去。 沈晏庭跟沈晏回也在,两人在未未的小摇床前逗着他。 沈晏庭看着越长越好看的未未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你瞧未未,长的比你妹妹还好看。” 沈晏回虽然也十分肯定未未的相貌,不过,未未是男孩子啊,怎么能跟女孩子比。 不待沈晏回说什么,沈晏庭又道,“没办法,谁让我嫂子比婶婶好看呢。” 沈夫人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连忙呵斥他,“晏庭,胡说什么呢?” 沈晏庭抿抿唇,沈晏回道,“大伯母,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我娘的,我娘现在可听不得别人说她哪里不好,在家乱发了好几次脾气,我爹让我们都躲远些,我才不会去找骂呢。” 沈夫人哭笑不得,“你们这些小讨债鬼,就是好专门来气人的。” 沈夫人说完又怜爱的摸了摸未未的小脸,“希望我们未未将人能是个疼娘的。” 潘如意接过她的话道,“依我看就是的,你瞧别的孩子闹腾的,未未除了饿了尿了哼两声,都不怎么哭,将然定是个脾气好的。” 沈晏庭连忙接过话,“像我像我,我脾气好。” 沈夫人无语,他瞎凑什么热闹呢。 也只有潘如意把他的话当真,“反正肯定不像良儿的脾气,良儿小时候可能哭了,跟个男孩子似的。” 潘玉良鼓起脸,“二姐,你夸人就夸人,可不兴还把我给带上的。” 潘如意连忙安抚她,“我们良儿虽然脾气不好,但长的好看啊,你瞧未未的那鼻子跟嘴巴,跟你一模一样。” 沈晏庭跟沈晏回趴在那里,在未未跟潘玉良之间来回地看着,觉得潘如意说的很好,不禁觉得十分神奇。 沈夫人也道,“的确是,不过未未的眉毛跟眼睛倒是像极了晏均。” 趴在那里的两人又去看未未的眉眼,沈晏庭道,“我跟在大哥也有几分像的,未未像大哥,是不是也像我?” 他还真是什么热闹也要凑一下,沈夫人懒得理他,坐到一边阿板为她准备的椅子上。 倒是沈晏回一本正经地说,“未未的确是像大哥,不过跟你可不像。” 沈晏庭不乐意了,“哪里不像了?你仔细看他那眉毛,再看看我这眉毛。” 沈晏回道,“可不是吗?都是一对。” 屋里坐着的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平日里这两兄弟总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在未未面前倒是又给活回去了。 沈晏庭失了面子,改口威胁。 “你若是这样一直拆我的台,我们很难做兄弟啊。” 沈晏回立即改了口,“其实仔细一看,还是有一点点像的。” 沈晏庭这才满意地放过他,注意力又移回未未身上逗他去了。 沈夫人满意地吐了口气,这日子她都盼了许久了。 她回过头,看着潘如意,与她闲聊着,“我看思远喝的有点多了。” 潘如意道,“没事,我过来的时候,他还能站起身去看妹夫的热闹呢,我已经托赵副官看着点他了,若真醉了,就让人先送他回去。” 沈夫人笑着点点头,“他那性子也不错。” 潘如意道,“有时候就跟个小孩子似的,比思齐跟朝煦还闹人,不如妹夫稳重。” 沈夫人道,“人无完人嘛,晏均也有他自己的缺点。” 沈夫人说着又对着潘玉良道,“晏均今日怕是要喝多,晚点等酒席散了,我让人把他送到他原来的那个院子里去休息,免得他过来闹着你跟孩子。” 潘玉良皱皱眉,“让厨房煮点醒酒汤,免得晏均哥哥难受。” “已经吩咐下去了,你可吃饱了?” 潘玉良的午饭是在房里用的,今日人多,沈夫人也顾不上她。 潘玉良道,“吃饱了,都喝两碗汤了,回想一下我以前吃饭的量,再对比下现在的,感觉每次都是两个自己在吃饭。” 沈夫人跟潘如意都是过来人,潘如意道,“你这是有身子的时候把胃口撑大了,会慢慢小下去的。” 潘玉良双手捧着自己脸色,“感觉镜子里都快容不下我的脸了。” 碍于沈晏庭跟沈晏回在这,有些话潘如意也不好说,她笑笑道,“良儿天生丽质,胖一些也很好看。” 潘玉良内心哀嚎,她不要啊。 她现在瞧着自己都感觉在瞧一个壮士了。 沈夫人虽然也觉得她现在挺好的,不觉得她哪里胖了,但还是安慰她说,“你现在出了月子,会慢慢清减下来的。” 潘玉良听着沈夫人跟潘如意的话,心里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瘦下来才是,要不然…… 沈夫人在潘玉良的房里坐了一会就走了,临走前把沈晏庭跟沈晏回都拎走了。 “你嫂子跟未未都该休息了,你们别在这打扰了。” 等沈夫人走后,红衣哄着未未睡下了。 潘玉良才苦着脸,拉着潘如意的手去摸她的肚子,“二姐,你摸摸,这可如何是好?” 潘如意因为有经验,有身子的时候本就在控制,她出了月子后清减的快,不过既便是现在看着身材已经恢复如初,但肚子上仍旧是有肉的。 她笑道,“没事的,你摸摸二姐,不也有吗?” 潘玉良的重点其实不在胖不胖,有不有肚子这件事上,她从来没有担心过这样的问题,她只是……只是…… 潘玉良凑到潘如意耳边小声地问了句,“二姐,晏均哥哥会不会嫌弃啊?” 潘如意失笑,觉得潘玉良是真的长大了,她道,“不会的,你没瞧见他对你多好吗?怎么会嫌弃你?” 话虽如此,潘玉良还是担心,“这是两回事嘛。” 潘如意道,“没事,回头我让人抄份食谱给你,再给丘医生看看,没有问题你就照着二姐的吃,你要瘦下来也容易,可不许不吃饭什么的,你还要喂未未呢。” 潘玉良连连点头,“我一定听二姐的。” 红衣将未未哄睡后抱去给了奶娘,又回来问潘玉良,“少夫人,可要睡会。” 潘如意起身要走,“我也去前面看看你姐夫去,还不知道醉成什么样子了。” 潘玉良也没留她,等她走后,她才道,“我等会再会。”说完她又对着阿板道,“你去看看大少爷怎么样了?” 红衣给潘玉良床上的被子里里外外换了套干净的,才铺好床,阿板就从前厅回来了。 “少夫人,大少爷刚刚被沈夫跟赵副官扶去了南院。” 潘玉良连忙问,“可是喝多了?” 阿板点点头。 潘玉良想了想,“阿板,你去耳房那里看着孙少爷,红衣你跟我一块过去看看。” 说着提起发衣角就要出门,红衣只得赶紧给她拿了件披风。 “少夫人,您先把这个披上,虽说您出了月子,但还是要注意着点。” 说着边走边帮把披风披到潘玉良身上,潘玉良也没吱声,拢了拢披风,看着脚下疾步走着。 潘玉良跟红衣到南院的时候,赵副官跟沈元都还在,赵副官站床边,沈元手里端着醒酒汤。 沈晏均坐在床边,一只手放在膝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神色看上去倒是无异。 只是……赵副官同他说话,他也不理。 “少校,您先喝点醒酒汤,再睡一会?” 沈晏均坐在那里,既不应声,也不动,像是入了定般。 潘玉良一走近,就闻到沈重的酒味。 她赶紧回头,对红衣说了句,“去弄点热水来。” 赵副官跟沈元赶紧回头,“少夫人……” 潘玉良冲二人点点头,她上前,“晏均哥哥。” 沈晏均仍旧毫无反应,赵副官赶紧解释说,“少校喝的有点多了。” 潘玉良握起他放在膝头的手,摇了摇,“晏均哥哥。” 沈晏均这才动了动,神情有些呆滞地看着她。 潘玉良冲他温柔一笑,“先喝点醒酒汤好不好?” 沈元连忙将酒酒汤递过去,潘玉良刚要去接,沈晏均反手一抓,将她一只手抓进自己的手里。 “晏均哥哥?” 沈晏均抓着她的手不肯放,潘玉良只好拿一只手去接沈元手中的碗,她先试了下热度,觉得刚好才将碗沿凑到沈晏均嘴边,“不烫的,快把这个喝了,就可以休息了,不然该头疼了。” 这次沈晏均倒是十分配合地一滴不剩地喝了。 潘玉良刚把发碗递回给沈元,沈晏均忽然一动,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潘玉良吓了一跳,“晏均哥哥?” 沈晏均的脑袋靠在潘玉良的肩上,尽管看上去是醉的神志不清了,但他斜过来的那一眼,赵副官确定自己不会看错。 他摸摸鼻子,“那个,少夫人在这,那我跟沈元就先走了,我们也喝的有点多了。” 潘玉良被沈晏均紧紧地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得道,“你们先下去吧。” 红衣端着水刚要进门,就看到赵副官跟沈元手拉着手出门,还以为见鬼了。 “你们怎么出来了?大少爷睡下了吗?” 赵副官道,“我们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说着就跟沈元两人疾步离开了。 红衣觉得这两人奇里奇怪的,端着水一边往里走一边道。 “少夫人,水来了……” 待看到床上的两人时,红衣才知道赵副官跟沈元为什么跑了。 她将盆放到桌上,弱弱地问了一句,“少夫人,可要奴婢帮忙?” 她话音一落,就看到明明都闭着眼睛靠在潘玉良身上的大少爷忽然睁开眼瞪着她。 这方面红衣还是比阿板机灵的,她立即道。 “少夫人,水奴婢放到了桌了,若是要奴婢帮忙,您再喊奴婢。” 说着在沈晏均的瞪视下飞快地跑了,顺手还帮他们把门给带上了。 屋子里侍候的人都跑了,潘玉良只得无奈地叹气。 但也不能让沈晏均这么抱着她坐到他酒醒,她再次挣了挣,“晏均哥哥,你先放开我,我……” 这话还没说完沈晏均就动了,他将人压倒床上,在潘玉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就压了下来。 “憋死我了。” 他一说话,酒气就更浓了,潘玉良推了推他,“晏均哥哥,你先放开,我帮你擦擦脸,你再好好睡一觉。” 沈晏均道,“不擦,现在就睡。” 潘玉良一想,不擦也行,“那你挪一挪,让我起来,这样怎么睡?” 沈晏均闷笑两声,沉闷的笑声像是从他的胸膛里发出来的一般,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潘玉良。 潘玉良迎向她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固,她觉得他的眼睛里好似有把火在烧着般,热烈而滚烫。 潘玉良在他的目光里渐渐失了魂,待反应过来后,沈晏均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他的身子难耐地动着,双手在她身上造次。 潘玉良一会想说,这青天白日,一会又想说,她的肉还多着呢。 但这些都吞没在沈晏均的热情之下,他现在犹如饿急了的未未般,急切寻着她的唇舌,她的一切。 沈晏均忍了许久,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他怎能不好好利用。便是醉了,他也能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许久之后他才移开辰,潘玉良看着他道,“晏均哥哥,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潘玉良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挑开,他略显轻挑地笑着道,“真醉。” 赵副官跟沈元都跑了,正好给沈夫人撞见,她哪里放心的下,连忙让柳衣扶着过来,走到院门口就被红衣给拦住了。 沈夫人还觉得奇怪,“你也在外边,那里面谁侍候着?” 红衣笑笑道,“夫人,少夫人在里面呢。” 沈夫人瞬间明白过来,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又咳了一声,“行吧,那你在这候着。” 说着又让红衣扶着她回前厅,她的客人还没送完呢,担心沈晏均才急匆匆地过来,这还得接着回去送客。 柳衣虽不如红衣那么说话,但也知道沈夫人爱听什么。 她道,“夫人,照这样看来,少夫人再给咱们司令府添个孙小姐的日子也不远。” 沈夫人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我看也是。” 第133章 干坏事 醉酒的只有沈晏均一个,睡觉的却变成两个人。 一场酣畅淋漓下来,潘玉良睡的七荤八素。 倒是沈晏均揉着后知后觉发疼的脑袋,自己起身擦了脸,又吩咐红衣换了水,替潘玉良擦了身子,还帮她重新穿好了衣服。 等潘玉良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她是猛然惊醒的那种,好像忽然想起了自己只是来给人喂解酒汤,自己还有个儿子般,一个激灵就醒了。 她眨眨眼,搂着她的人把她圈紧了些,闭着眼睛说了句,“再睡一会。” 也不知是她把他吵醒了,还是他压根就没睡。 潘玉良的意识这时候才彻底回笼,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里松了口气,好歹没有太尴尬。 她又抬头去看沈晏均,他这会闭着眼,眉头轻轻皱起,嘴唇抿起,显得有向分冷硬的感觉。 潘玉良猜他大概是醉酒后遗症,她伸出手指,轻轻抚着他的眉心。 “头疼吗?” 沈晏均嗯了一声。 潘玉良道,“那我起来去看看未未,不在这吵你。” 她说完手肘撑在床上抬起上半身,作势想要起身,可沈晏均却又将人拉回了怀里,并且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有丫鬟跟奶娘,不怕,你陪我再睡一会。” 沈晏均像是在说梦话般,自始至终都没睁过眼,只有皱起的眉头表示他现在的确有些不舒服。 他不放手,潘玉良也没办法,想了想,看着他的脸,心里一软,便作了罢。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到两人的下巴处。 沈晏均把她往自己怀里按了按,脑袋埋下来蹭了蹭,跟未未在她怀里找奶吃的时候般。 潘玉良笑了笑,伸出手搂着他的腰。 没一会,沈晏均的呼吸便渐渐平稳下来,似乎是睡着了。 潘玉良睡了一个时辰,没了睡意,便睁着眼睛想事情,也没觉得无聊。 沈夫人倒没法像他们这般清闲,送完客人后她又让柳衣把登记的礼品清单拿给她逐一看了。 若是适合潘玉良跟未未用的吃的,便先留了下来,“这些补品就算了,家中也有,还不知道好不好,那些从乡下收过来的东西倒是可以拿到厨房去,你让厨房的人留心着用,要先试吃,别有什么问题。” 有的还送了小孩子的衣鞋,还有一些精美的小首饰。 沈夫人让管家拿过来她一一瞧过了,有重样的也都放进了库里,跟家里那些没有重样的就拿了出来。 吩咐柳衣,“这些晚些时候送到少夫人房里去。” 把东西逐一归类好之后,她又拿着登记的清单对柳衣道。 “让人把这个清单重新誊抄两份,按照亲疏关系,大少爷跟少夫人自己的朋友另外登记一份,到时候一份送到少夫人房里,一份跟这些东西一块锁进库里。 这些都是人情,到时候别人家有什么喜事,也还是要还的,怎么还,还多少,便依着这些来,差不多就行了,也不用头疼,能省不少事。” 柳衣一一应下,拣着好听的说,“夫人待少夫人真好,想的如此周道。” 沈夫人笑笑,“良儿不是还小么,这些让她自己去弄,她哪里会,更何况现在照顾未未就够让她手忙脚乱的了。这份清单给她也是让她心里有个数而已,让她慢慢学着来吧,我应该还能帮她几年。” 柳衣笑道,“夫人说哪里的话,您还年轻着,少夫人有福,还能再清闲个几十年。” 沈夫人大笑,喜庆的日子,也不跟她说什么到底能活几年的话。 “你这嘴跟抹了蜜似的,是因为最近跟红衣在一块呆得久了么?” 因为有沈晏均出场,赵副官压根没喝多少酒,人清醒的很。 从司令府出去后,就去了营里,这会大家午饭吃的快差不多了,原本操练用的大操场,摆的全是桌子,桌子上原本上的全是肉,一顿造作之下有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桌上的东西就只剩一半了。 有人惊奇于自己到底呆在什么样的地方,“你们这是饿死鬼投胎吗?” 说话的功夫桌上的肉也少了些,话也不敢再讲了,加入了抢肉的行列。 赵副官就代表着沈晏均,虽然也严肃,但比起沈少校来那还是好得多,大家看到他纷纷上起身打招呼。 赵副官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吃。 他来也是为了传达沈晏均的指示,司令部许久没集体放过假了,赵副官站在原先的教官台上,把沈晏均的话传达之后立即引起一片欢呼声。 赵副官说完这些神情又变得严肃,带着些许警告意味地看着大家道,“放假的这两日谁都不许出去惹事,若是被司令跟少校知道你们谁在外面惹了什么明令禁止的事,你们就把皮给我绷紧了。” 赵副官侧过脸,目光落到底下的一个桌子上,对上几个人的视线,大家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赵副官又道,“大家一会吃完饭就可以解散了,该回家的回家,该去找乐子的找乐子。” 他说完又是一阵欢呼,赵副官也不再管他们,才走到方才他看的那桌。 “怎么?晚上一块去喝酒?” 那一桌为首的叫王进,据说祖上是做大官的,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没落了。 他道,“中午在司令那没被灌醉?” 每回有喝酒的场子,沈晏均滴酒不沾,被灌的必然的是赵副官,这在司令部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赵副官鲜少有其他表情的脸上出现抹神秘的笑容,他低声道,“今日醉的是少校。” 众人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王进道,“赵副官,编排少校,小心吃板子啊。” 赵副官道,“我什么时候编排过没有的事情。” 如果要问赵副官,司令部这么多人,他是怎么与大家拉近距离称兄道弟的。 赵副官一定会回答:与大家拉近距离混熟最好也是最快的方法就是一起说领导的闲话。 他一说完大家就都来了劲,纷纷追问,“怎么回事?少校今日怎么破了例?他以前不是从来不陪人喝酒的吗?是司令发了话么?” 赵副官道,“今日少校心情好,见谁都还算客气,你今天就算去他面前讨点赏钱,没准他都能给。” 王进一拍脑袋,“真是失策,早知如此,就该去少校面前露露脸的,再怎么说,我们吓唬陈局长也是有功。” 王进的话一说完,另一人忙问赵副官。 “赵副官,我说我们这些人难在少校面前露脸,你可是一直呆在少校身边的,怎么?就没替弟兄们着想一下,讨顿酒钱?” 几人的目光跟狗见了骨头似的,紧紧盯着赵副官。 赵副官拍了拍自己的军装口袋,“这种事哪里不能想着兄弟们,放心吧,一顿酒钱还是够的。” 大家刚要欢呼,赵副官连忙嘘了一声,“但是也不够所有人的啊,你们小点声。” 几人纷纷点头,“一定一定,我们悄悄的。” 赵副官又道,“你们先忙,我回去换身衣服,你们换好衣服后去我宿舍找我,我就在宿舍等你们,来的最晚的那个晚上要罚酒啊。” 赵副官回去换了身衣服,还趁机小睡了一会。 晚上又跟大家去喝了个痛快,个个喝的舌头都大了,走路东倒西歪。 好在赵副官做事章法齐全,早就跟沈元说好了,让他找人负责将大家送回家里去。 他也难得醉一次,醉倒后就什么都不管了,等沈元送他回去后便一脑袋扎进了床上。 沈元嫌弃地踢了两脚,见他毫无反应,也不管他,拉过被子,胡乱地扔到他身上,关上门就走了。 赵副官一觉醒来也没什么后遗症,又生龙活虎了,他是沈晏均一手带出来的,战术什么的,完全不成问题。 反正大家这两日闲着无事,他便让王进跟吴则他们游手好闲去了。 具体去的几个地方有:码头、保卫局、还有陈局长的那处私宅。 晋城里认识沈晏均的人差不多都认识赵副官,谁看他都脸熟。赵副官十分遗憾地不能亲自去,只能把这些光荣又刺激的任务交给王进他们。而且,大家虽然都能放假,他还是得去沈晏均那里露个脸的。 保卫局本来就是管他们这些惹事的,结果人家惹事都惹到他头上了。 陈局长觉得自己好像被人骑在头上拉了泡热乎乎的屎,甭提多不得劲了,却也什么法子都没有,只能捧着茶杯缩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唉声叹气。 但他先把人给得罪了,廖主任也劝他忍了,让司令部的人出出气。 “你要不让他们把气给撒了,估计得没完没了了,还不如忍一忍。” 再说,就算把这几个惹事的人都抓了,沈晏均也顶多让人过来保卫局把人领回去自己管教,他仍旧是一个手指头都动不得他们。保卫局虽然有抓人的权利,却没有动司令部的人的权利。 这不忍还能怎么样? 王进他们自己倒觉得,他们在保卫局这边还算收敛的,毕竟是官家的地方。 也就…… 他们几人先偷偷摸摸去了大牢,那群看管的饭桶早听到风声了,早就躲的不见人,王进他们进去的时候,连个看门的狗都没看见。 几人寻了几个凶神亚煞的犯人,把牢门打开。 那几人也不知在陈局长这吃了什么样的苦头,长的五大三粗的人,一见有人要放他们出去,个个感动的哭的跟个娘们似的,若不是王进他们闪的快,就要抱上了。 王进嫌弃地撇撇嘴,嘟囔了一句,“这鬼地方是风水有问题吗?” 他们装模作样地蒙着脸,在牢里晃了一圈,潘如芸这会也在牢里呆着,她没有潘夫人那样的待遇,只能在阴暗潮湿的牢里靠着墙作着。 她身子本来就不好,一折腾,整个人更是透着一股死气,一见人就连连咳嗽。 王进拿出枪,拔了保险上了膛,对着她指了指,潘如芸立即抱着脑袋失声尖叫。 王进乐得哈哈大笑,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般。 一边的吴则有些看不惯他吓唬女人,“王哥,咱们要不换个地方吧?” 王进一瞪眼,“王你妈,我姓王吗?” 吴则被他一瞪立即改了口,“你姓进,进哥。” 王进蒙在黑布下面的脸跟吃了屎吧,这他娘的是什么脑子? 其他人则是被吴则的笑得身子发颠,早就知道这吴则是个榆木脑袋,但也没想到木成这样。 王进只得把大家都带出了大牢,再呆下去,他祖上十八代都得给吴则卖了。 他们转出大牢就碰到司令部的人,吴则刚要开口,王进已经一把捂住他的嘴,“给老子闭嘴。” 保卫局这边的几人看到他们行是一愣,随即竟然退了两步,似乎还有掉头要跑的势头。 后来大概又觉得这是自己的地盘,这么走也不合适,心里暗骂了句倒霉,嘴里喊了句。 “什么人?” 王进一边放开吴则的嘴,一边道,“你爷爷!” 王进说完就掏了枪,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把枪给掏了出来。 那几人一见枪,这回也顾不上到底是谁的地盘了,转身就跑。 王进给大家使了个眼色,顿时砰砰砰的枪声就在那几人脚边响起,那几人几乎是抱头鼠窜。 人吓完了,吴则问王进,“王哥,我们现在去哪?” 王进想了想,“走,去前面瞧瞧。” 王进说的前面就是陈局长办公室那一块。 王进把枪插在腰上,在陈局长这他们还是收敛的,没打算用枪。 不过…… 王进捡了块大石头在手里,掂了掂。 “兄弟们,比比看谁的手更准。” 说着抡起石头一扔,楼上陈局长办公室的窗户的一块玻璃应声而碎。 有人道,“王哥,可以啊,我也试试。” 接着就是稀里哗啦的玻璃破碎的声音,二楼以上的玻璃无一幸免。 便是这样,没有人出来吭一声。 王进他们砸了玻璃就跑,赵副官可说了,不让他们惹事,被逮到了就就要受皮肉之苦了。 等到外面终于安静了,一直缩在办公室里没有吭声的陈局长这会才跳起脚来。 用王进的话说,他们也就放了几个犯人,开枪吓了吓人,又砸了几块玻璃。 放了几个犯人陈局长倒不在意,吓着谁他也不管。 可他办公室的那几块花玻璃可都是花了大价钱从外面弄回来的,这么好看的颜色,在国内想买都买不到的。 陈局长心疼的不得了,脸上的肉抖得旁人看着都疼。 廖主任倒如老僧入定般,劝他破财消灾。 整个保卫局被人打上门来,都陪陈局长当了缩头乌龟,他没了几块玻璃,又有什么关系? 王进他们在保卫局这边吓唬完人之后又去了陈局长的那处私宅,那地方也不难走,藏在发民宅中间的一处大宅子,陈局长倒是会享受,里面什么也不缺。 王进他们悄悄潜了进去,一阵装神弄鬼的,屋子里的两个女人光听见院子、屋子里各个角落里传来的声音,却又不见人,吓得大哭起来。 大白天的就差点把陈局长的那两个小情人给吓得疯掉。 几个吓唬了一阵,聚到一块,吴则的良心有点痛痛地道,“王哥,我们这算不算欺负女人啊?” 王进祖上不愧是做大官的,不知良心为何物。 “女人?哪里有女人?老子眼里只有好人跟坏人,再说,这种货色的女人,给你,你要啊?” 吴则连连摇头,“我是好人家的孩子,自然只要良家妇女。” 几人笑得都快断气了,王进薅了一把他的头发,“我看你像良家妇女,还孩子,你要是个孩子,我他妈的都是圣人了。” 吴则坚持地道,“我娘说了,我还是个宝啊。” 已经有人笑的在地上打滚了,“是饱气的饱吧?” 吴则挠挠头,“反正我觉得欺负女人不好,王哥,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王进想了想,觉得自己把人也吓唬够了,屋子里那两个平日里相看两生厌的女人这会正抱成一团尖叫着,亲密得不得了的样子。 “行吧,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去码头。” 吃饭的钱是赵副官给的,他虽然人不能与兄弟们在一块,但他的钱能。 王进拿着赵副官的钱,特别阔绰地带着大家去了春满园,昨天夜里赵副官就是带着他们来的这里。 这大酒楼里吃的东西,跟小饭馆就是不一样。 几人在春满园胡吃海喝了一顿,在街上晃荡了一阵,快天黑的时候才摸去码头。 保卫局的那群饭桶,反正不管他们干什么,只要不死人,他们照样每个月领月钱,谁又愿意卖命。 船上的那群人可不一样,人家靠这个生活的,那就是得卖命的活。 船得看牢了看好了,不然麻烦就大了。 几人分工明确,先在码头晃了晃,观察了一阵。 因为潘如芸被抓的事,潘夫人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一病不起,潘老爷也没心思到码头这来。 船上想比前两天,人少了好多。 本来这世道就不好,再加上潘老爷前些日子对齐队长的那事,大家心里都有了几分计较,而且最近潘老爷在码头,不说对大家的态度,对刘管事都那样,人家可是在潘家干了几十年的。 大家心里发了寒,这不,自己私下里打听了下潘家近日出的事,觉得没有什么盼头了,再干下去说不定还会受到牵连,昨日开始就有好几个人没来了,今日又少了几个。 潘老爷不来,刘管事也不来,齐队长自从被潘老爷抓走之后就再也无人见过,大家还在猜测是不是潘老爷私下里把人灭口了。 总之,船上一个主事的都没有。 王进觉得这简直就是天在助他。 几人在码头上故意制造了些小混乱,很快就聚了一堆人,王进带着吴则他们再偷偷摸摸地上了船,绕过甲板,摸进了船仓。 等一船仓,几人不禁有些傻眼了。 这一整船都是米面,压根没有传说中的贵重的东西。 有人问,“王哥,我们怎么办?” 王进看了眼吴则,一把按住他的脑袋,“这回没有女人了,看你表现了啊。” 吴则立即道,“我们要做什么?” 王进嘿嘿了两声,“现在这么多人受苦,没有粮食吃,我们不如做点好事吧。”完全不提他们已经大吃大喝了好几顿的事。 王进原本是想在船底捅个窟窿,不把船弄沉,起码也让潘老爷肉疼,但看到这么多米面,他又临时改了主意。 这么多,若是给寻常百姓家,够他们吃好一阵子的了。 吴则立即响应,“王哥你说怎么做,我照做就是。” 王进走到门口看了眼站在甲板上看着码头上热闹的那几人,盘算着他们的武力值。 这些人都是干力气活的,不像保卫局的那群软脚虾,又是平头百姓,枪肯定是用不得的,硬来的话,估计也是要费点力气。 王进想了想,还是决定做。 “开始吧,我们先把这些米面搬到船舱门口,听我命令,大家一起把往岸上扔。” 船是竖着泊在码头的,栈桥的位置靠近船头的位置,船尾正好靠着岸边,但是也有些距离,防止别人从岸边跳上床。 这个距离,便是王进他们用扔的,估计一个人也就能扔四五袋左右。 王进一声令下,大家分分动了起来,大概是码头上的热闹太好看了,他们在船舱里这么久,愣是没有人发现。 几人把米面搬到门口,然后四人站在了船尾,两人站在船舱门口。 王进冲几人一点头,船舱门口的两人便开始往船尾扔装着米面的袋子,站船尾的四人再两人一组,担着袋子往岸上扔。 扔了两袋之后,王进他们就被发现了,甲板上的人向他们跑了过来,王进忽然改了主意,冲着岸上的人大喊。 “潘老爷做好事,给大家发米面了,大家快上来搬啊。” 他们扔上岸的那两个袋子早被人扛着跑了,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从栈桥那边上了船,一个两个,接着是一大群。 值班的几那几人拿着长棍,看看船尾的王进他们,又看看忽然涌上船的人群,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这一愣,局势就完全乱了。 王进拍着手,对吴则他们道,“走,我们再去别的船上看看。” 第134章 谁活腻了? 船上值班的人一愣神的功夫,船上的就全都是人了,那些人推着挤着跑进船仓,见了米面就往外扛。 人都是一样的,富人瞧不起穷人,穷人厌恶富人。 是真需要这些米面也好,是为了出事口憋在胸口的恶气也罢,反正,这些米面都遭了殃。 单单从人数上来比,这乌泱泱的人头就让手持长棍的船员立即装了瞎。若是几个人还好,他们拼了命也会上去,可人这么多,打起来还是自己吃亏。 王进他们趁乱下了船,又跳到了另一条船上去。 他们轻车离路的摸进船舱,这回船里面不是米面了,更像是谁要搬家搬,里面推着各色各样大小不一样的箱子。 王进拿了东西翘开了两个箱子看了眼,里面的东西也是杂七杂八的,像是情急之下收拾也来的,摆放的毫无章法,也无归类,同一个箱子里什么东西都有一些。 吴则凑上前去问,“继续往岸上扔吗?” 王进早就想揍他了,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脑袋上,“扔你个头啊!” 船的最底层是船员们睡觉的地方,王进领着人进到最后一层,再往下就是运河了。 他在里面晃了一圈,找了点东西出来,指着脚下踩着的地方道,“今日这条船就用来祭奠龙王爷了,给我把船底凿开!” 潘老爷不过两日没去码头,就出了这样的大事。 而且出了事之后,也压根没有人回潘府报个信,还是刘管事不放心去码头看了眼才知道出了这等大事。 四条船,一条船被搬空,一条被凿了,虽然没有彻底沉下去,但等刘管事发现的时候,已经半条船都入了水。 刘管事只得花重金请人把里面能抢出来的东西先抢出来再说。 这两条船上的船员都早已经跑的不见了踪影,刘管事在码头转了半天,一个人都没找到。 刘管事除了挠头叹气,也做不了别的。 这事还是潘老爷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日不过丢了两件东西,齐队长就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如今这两条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大家肯定只顾着跑路了。要说齐队长是自己跑了,也得有人信才是。 潘老爷自己要把事情做绝,别人也只会跟着他把事情做绝。 刘管事当初就劝过潘老爷了,可他不听他也没有办法。 另外两条船上的东西都是贵重物品,船上放的人也多,而且潘老爷一再强调,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不得下船,一定得把船守住了。 所以那两条出事的时候,他们也不敢下船帮忙。 得到消息的潘老爷气得胸口气血翻腾,猛地咳了一声,竟吐出一大口血水来。 刘管事手脚都凉了。 潘老爷花了大笔的钱,没能替潘家消得了灾,甚至潘如芸到现在都还在保卫局的大牢里呆着。 潘老爷一夜未合眼,也没去码头,怕自己亲眼见着再吐出两口血来。 次日一早他就带着刘管事去了保卫局,对着陈局长也彻底没了好脸色,几乎是毫不给面子,先是把陈局长甚至整个保卫局数落了一番。 “你们保卫局就是这么保老百姓的平安的?一群刁民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搬空了我的船,到现在连半个人都没见你们抓到。” 接着又是一通指责。 “陈局长,拿钱办事的道理就不用我说了吧?你可不能光拿钱不办事。” 陈局长被潘老爷又是数落又是指责,气得脖子也红了,昨日被砸的玻璃还没装好呢,冷风嗖嗖地往办公室里灌。 他也不客气地指着潘老爷报鼻子骂道,“你自己惹了司令府,还连累我,要不是我把你夫人放了,沈晏均能找到我头上来?你看我这好好的保卫局都成什么样子了?我告诉你,沈晏均要是跟我没完,我跟你也没完!” 两人说着都要动起手来了,最后还是廖主任跟刘管事一人拉一个,才将他们拉开。 潘老爷还是一副气咽不下去的样子道,“那群抢东西的人要给我抓起来,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是强盗行为!” 陈局长也道,“那么多人怎么抓?” 法不责众,再说要是因为抓人再出点什么乱子,他能头大死。 “我不管,那是你保卫局的事,怎么?抓我妻女痛痛快快的,抓几个刁民抓不得了?” 要不是因为那一万两黄金让陈局长短了手,他真想把潘老爷给扔出去,他烦躁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潘老爷来势汹汹地找了陈局长一趟,却丝毫没有提潘如芸的事,刘管事欲言又止地想提醒一下他,但潘老爷又急匆匆地离开了保卫局。 潘夫人病的好像不轻,请来的大夫,一说潘夫人是气急攻心,又说是邪气入体。 反正人上了年轻,什么病都可能得。 下人跟丫鬟们都小心翼翼地侍候着,端茶倒水,进进出出的深怕发出一丁点声响。 越是这样,反倒越显得潘府的死气沉沉。 潘老爷哪里也不去,一到家就坐在前厅抽着烟,一直没停过。 刘管事站在一边,也不知如何是好。 潘府好像自己走着走着就进了个死胡同。 好半天,潘老爷才道了句,“刘管事,你去替我办件事。” 刘管事道,“老爷,有事您就吩咐。” 待刘管事听完潘老爷要他办的事后,刘管事不禁有些后悔没有跟那些船员一起跑了。 “老爷,您这是……这是险招啊!” 潘老爷咬着牙道,“不出险招也是死。” 潘玉良出了月子,司令府的禁令就给撤了。 沈晏均醉了一场,身心都愉悦了。 潘玉良从有了身子后就一直没怎么出过府,整个月子更是连房门都没出过。 这好不容易出了月子,沈夫人便让沈晏均陪着她府走一走。 潘玉良出门前红衣给她穿的厚厚的,还给她披了件风衣。 潘玉良看着她忙活,“这也没冷成这样吧?” 红衣将带子给她系紧,最后还将风衣上的帽子给她扣到脑袋上了。 “外面风大,也是大意不得的。” 潘玉良看看自己又看看站在一边等着他的沈晏均,“我们两个是两个季节的人吧?” 沈晏均勾勾唇角,“先这么穿着吧,要是热再脱也一样。” 热倒是也不热,就是有些奇里奇怪的,不过大家的一番美意她也不好辜负,几人就这么上了街。 等到他们到了街上,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潘玉良便后悔了。 因为她一下车就被刘管事给堵住了。 她自然是认得刘管事的,她小的时候刘管事也没少抱过她。 这个比潘老爷小不了多少的管事,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那样跪在她面前。 潘玉良头皮一麻,连退了两步。 “刘管事,你这是做什么?” 刘管事还没说话,沈晏均便对着赵副官道,“拉下去!” 昨日发生在码头的事赵副官已经跟沈晏均说过了,刘管事过来,估计与此事有关。 赵副官上前准备将人拉开,刘管事跪在地上又朝潘玉良挪了两步。 “三小姐,求您放过老爷夫人吧,他们是你的生身父母啊,潘家没了,于您又有什么好处?三小姐,老奴斗胆求您了!” 潘玉良被刘管事的话激得连连后退,直到抵住车门。 她的双手慌张地无意识地虚抓了两把,沈晏均立即握住她的手,他又将车门拉开,把潘玉良迅速塞回车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接着他右手掏出手机,子弹上膛,拉保险,扣板机,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潘玉良被那砰的一声关门声惊得回过神来,她转过头,看到沈晏均握在手里的枪。 “不要!” 潘玉良推了推车门,站在车门外的沈晏均却把车门抵的死死的,她只能拍着车窗大喊。 “晏均哥哥不要!” 刘管事早就吓得哆嗦了起来,他一边磕着头一边求饶,“沈少校饶命,饶命啊。”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早在刘管事那一跪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往这边聚了过来,到这会已经围成了一个圈,一边看着热闹一边指指点点。 沈晏均二话不说对着刘管事就是一枪,倒也没要他的命,只是打中了他的肩膀。 沈晏均面色发寒,盯着刘管事问,“是你活腻了,还是姓潘的活腻了?!” 第135章 收拾府里的人 刘管事捂着肩膀上的伤,疼的脸都变形了,他活了快一辈子的人,说话办事向来是得体的,没想到临了了,还吃了颗枪子儿。 “少校饶命,饶命啊。” 刘管事喘着粗气,脸色发白,几乎毫不怀疑的沈晏均对着他的那黑漆漆的枪口,下一秒就能对准他的脑袋来这么一下。 潘玉良看着从刘管事捂着肩膀的手缝中不断涌出的血,只能不停地拍着车窗,手都拍红了。 “晏均哥哥,你把车门打开,我有话要说,晏均哥哥。” 可是沈晏均看都没看到,眼睛如鹰般,带着杀意的勾子直直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刘管事。 潘玉良见拍的没用,从发头上取下那支金簪,立在车门前不知如何是好的红衣尖叫一声。 沈晏均这才回过头去看车里。 车里的潘玉良趁着他转身的功夫,手搭在车门上一拉,然后几乎用尽全力地一撞将车门撞开。 “良儿!你做什么?” 潘玉良下了车,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去夺沈晏均手中的枪。 在她的手碰到沈晏均手中的枪那一刻,沈晏均方才还恨不得要了谁的命的满身戾气尽褪,立即反应将枪高高举起,瞬间卸了里面的子弹,然后才将枪收起。 潘玉良这才松了口气。 她对着赵副官道,“先把人带下去吧。” 然后才拉着沈晏均,“晏均哥哥,我不想在这呆着了,我们先回去吧。” 沈晏均抿起唇,不悦地皱着眉,但最后什么也不说,由她拉着,两人一起上了车。 车子在街上还没停到半刻钟,便又转回了司令府。 直到坐进车里,潘玉良才真正的把心落回去。 她从最初的惊吓中清醒过来之后,便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沈晏均不怕当街杀人,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代表的是整个司令府,是整个司令部。 她知道,刘管事那一跪,就是要陷她于不义,陷沈晏均于不义。 可能不用等到明天,晋城里就将会传遍,沈少校如何仗势欺人,她又如何忘恩负义,弃自己的生身父母于不顾的流言。 刘管事一个管事的总不会自做主张来找她说这番话,而且…… 沈晏均身上要人命的冷冽在坐进车里的那一刻便收了起来,他如往常一样,声音动作都十分温柔。 “吓着没有?” 潘玉良稳了稳心神,“没有,我现在可厉害了,不是什么事能随随便便吓到的。” 沈晏均笑了笑,“倒是没看出来。” 潘玉良故意用着轻松的语气道,“这叫隐藏实力,哪里能都让给你给瞧出来。”她放在风衣里的手不自觉地在身上搓了搓,她的手心全是汗。 沈晏均的神情也放松下来,“嗯,看来我还得好好瞧一瞧才行,瞧瞧你到底还有哪里实力是我没看出来的。” 等回了府,沈晏均将潘玉良送到院子门口,自己并没有进去。 只是对着红衣道,“好生侍候着少夫人。” 潘玉良侧过身子看着他,“晏均哥哥,你去哪?你不陪我进去看看未未?” 沈晏均道,“我还有点别的事做,你先回去,同未未一起等我,我办公事就回来陪你们。” “你……” 她话还未说完,沈晏均便已经转了身。 红衣上前扶起潘玉良的胳膊,“少夫人,您别担心,大少爷是最有分寸的,我们先回去吧。” 赵副官跟阿板的车就在沈晏均他们的车后面,沈晏均刚走到花门那边,赵副官便拉着刘管事进了府。 沈晏均对阿板道,“你回去院子里看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阿板应是声是便退下了。 赵副官将刘管事带到一处偏院,子弹还在他的肩膀里呆着,刘管事一副随时要疼晕厥过去的样子。 赵副官将他扔进屋子里,这处院子本就是司令府立规矩用的,到处阴森破败,入鼻的全是霉味跟不知是什么的尸臭味。 潘家也是大户,刘管事心里有数得很。 可他既已上了潘老爷的船,便做不了自己的主了。 沈晏均站在赵副官的身上,阴鸷地看着刘管事。 “你是如何得知今日我们会上街?” 他要带良儿上街这事也是早上才临时决定的,知道的也就那么些人,刘管事发时间把握的那么好?看来这司令府还有那包藏祸心的。 刘管事忍着巨痛道,“没有人,是我自己一早就等在司令府门口,瞧着开到门口的车子,猜着三小姐跟姑爷可能会去街上,所以才提前在那里等着。” 刘管事一番话说的断断续续的,他脸上一副快要死的样子给他的话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可沈晏均压根不信,他冷笑一声,对着赵副官道。 “那就先从我们自己府里开始收拾吧,把今天所以知道我们要去街上的下人全给我带过来!” 赵副官立即去办,不一会管家就带着十几个下人跟丫鬟入了院子。 管家道,“大少爷,这里有车库的司机、在前厅侍候的下人跟丫鬟,还有门房那边的人,知道大少爷跟少夫人会上街的就只有这些人,剩下的就只夫人跟少夫人身边的丫鬟没有过来了。” 沈晏均一伸手,赵副官立即默契地递上一条马鞭。 沈晏均道,“是吗?那你呢,赵管家?” “我……”赵管家一愣,吐了个我字,随后咽回后面的话,低着头走到那群人中间。 沈晏均把鞭子拿在手里拍了拍,赵副官上前,对着他们道,“都给想清楚了,想仔细了,今天大少爷跟少夫人要出府的事你们都告诉了谁?咱司令府有司令府的规矩,不养那吃里扒外的东西。” 众人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沈晏均这时候道,“都没说过是吧?” 他一说话,大家的脑袋就垂的更低了。 赵副官又接着道,“不管是府里的还是府外的,只要你们说了,就都给我交代清楚了,要不然今天就好好立立规矩,站在院子里的,一个也别想跑。” 众人还是不吭声,赵副官看了沈晏均一眼,沈晏均把鞭子冲他伸了伸。 赵副官立即接过。 沈晏均道,“这里年轻最大,在我司令府做的最久的是赵管家,今日就给赵管家一个面子,从最小的开始吧,每个人十鞭,一个一个的来,直到你们说为止,赵副官亲自动手。” 没一会院子里就响起惨叫跟求饶声,在屋子里的刘管事听得心惊肉跳的。 赵副官打到第三个人的时候,沈晏均嫌吵,“还没有人说是吧,还没有人说就把嘴都给我堵上,先打,打完再问。” 人群中一片寂静,沈晏均看着赵管家道,“赵管家,反正你是最后的,你去找点东西来把他们的嘴堵上。” 赵管家抽着气,好似方才的那些鞭子是打在他的身上般。 他咬着牙转过头挪了两步,刚想说点什么,人群中一个丫鬟突然抬起头,“大少爷,奴婢今个早上看见门房的小叶好像在门口跟谁说了什么。” 她的话音一落,人群中立即有一个长的瘦瘦弱弱的下人瘫倒在地。 沈晏均朝赵副官示意了一下,赵副官立即心领神会的将那人提了出来扔到了前面。 沈晏均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众人一眼,也不说话。 赵副官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人,二话不说,直接扬起鞭子抽了下去,一连几鞭子,那人一边嚎叫一边在地上打着滚。 那鞭子是上好的牛皮做的,足有一斤之重,便是抽上一鞭子,个月把下来都能让人记住那火辣辣的疼。 赵副官一鞭又一鞭地抽着,任凭那人求饶也好,嘴里念叨着他说也好,赵副官都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直到在地上打着滚的人再也滚不动,再嚎叫不出来,赵副官仍然抽着,直到上的人彻底断了气。 几个胆小的丫鬟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又使命捂着嘴压制着不敢哭出声来。 等赵副官停下鞭子,沈晏均才道。 “机会已经给过了,既然不想说,那就永远都别说了。” 说着他又环视了一下众人,最后视线落在方才说话的那个丫鬟身上。 沈晏均道,“赵管家,那丫鬟就交给你了,拉下去打二十大板,让她认清楚,这司令府谁才是主子。”说着又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道,“至于这个,拉下去喂狗吧。” 他们在这边这么大的动静,在潘玉良院子里一直照顾着未未的沈夫人还以为怎么了,她还准备出去看看,可阿板却将她一把拦下。 “大少爷说了,少夫人的院子任何人不得进出。” 沈夫人不可思异地看着阿板,“你……我……” 她怕那丫鬟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阿板拦着的手依然没有放,垂着眼道,“大少爷说的是任何人。” 沈夫人指了指她,“你你你,我不跟你计较。” 潘玉良立即上前去扶着沈夫人坐下,“娘,您别生气,等晏均哥哥回来问问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沈晏均处理完司令府的人之后,才又带着赵副官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刘管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晕了过去,赵副官走回院子里,在院子里那口井里打了桶水上来,提进屋子直接往刘管事脸上一泼。 那井里的水从来没有用过,里面又是死蛇又是死老鼠,还有些别的什么,又臭又脏。 刘管事被泼醒,差点发恶心的吐出来。 不过相比那点恶心起来,他身上的枪伤才是最要他命的。 沈晏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现在知道我对潘家人有多容忍了吧?” 第136章 受教育 沈晏均又道,“是不是你们潘家人个个以为我沈晏均没有脾气?” 刘管事摇摇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太疼,也太惊恐了。 他不是沈晏均那样的军人,他一辈子虽是给人干活的奴才,可也没真正吃过什么苦头。 这种疼痛对他来说,有些忍无可忍。 “姑爷,是老爷、是老爷让我这么做的。” 沈晏均蹲下身子,脸上出现一抹阴沉的笑意。 “刘管事,不如你来说说,我该拿潘家怎么办才好?” 说着他伸手往刘管事的伤口处按了接,刘管事立即闷哼一声。 沈晏均又直起身子,拿过赵副官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刘管事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然而沈晏均的鞋重新踩上他的伤口,刘管事咬着牙似乎想忍住,但沈晏均越来越用力,刘管事本来想保持的体面,最后变成如疯子般的干嚎。 沈晏均一边用力一边看着刘管事扭曲的脸,他道。 “这颗子弹若是一直留在你的肩膀里,你这只胳膊可就要废了。” 沈晏均的话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什么无关紧要的话,刘管事却听得冷汗直冒。 沈晏均抽回脚,冷笑一声,眼神一直盯着刘管事没有离开过。 他道,“赵副官,不如就由你来帮刘管事把这颗子弹取出来了。对了,我同医院的梁医生关系还不错,听闻病人最忌讳的就是在医治的过程中睡过去,就跟老一辈的掉鞋论是一个道理。刘管事,你可得坚持住了,当然了,赵副官也会帮你保持清醒的。” 赵副官将刘管事提起扔到椅子上,再用绳子将他手脚都绑到椅背上。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刀来,朝刘管事面前举了举。 “刘管事,我这把刀跟着我出生入死了好些年,割过敌人的喉咙,挖过野狼的肚子…… 今天倒是第一次帮人取子弹,我手不稳,你可得忍着着。” 赵副官挑开刘管事的衣服,然后将刀尖慢慢插进刘管事的肩膀,生生地割开他的皮肉。 刘管事青筋暴起,整个脸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姿态。 与方才的那点痛相比,现在的痛才让他体会到什么叫不能忍,刘管事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一根一根的扯下来。 可他双手被缚,疼得眼睛都暴了起来,他无法忍受地刚想咬舌自尽,但给他取子弹的赵副官还抽空往他嘴里塞了块布,塞得实实的。 赵副官认真地问,“刘管事,你有空不妨猜猜我手底下有过多少想死的兵蛋子?” 赵副官跟在沈晏均身边这么多年,做这些事本就是好手,他有一百种以上的方式能让人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刘管事动弹不得,想死不能,这一刻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赵副官说完又去取子弹,近跪离打进去的,子弹深深地嵌在刘管事的肩膀里,赵副官一刀一刀地割着,刘管事疼得想晕过去,却又晕不过去,整个人异常清醒,只得生生受着。 赵副官的刀子一直割着刘管事的皮肉,一直到刀尖碰到子弹,他才抽出刀子。 刘管事松了口气,却在下一刻双目圆瞪,鼻子里发出似野兽般的嘶鸣声。 赵副官竟直接用手去掏卡在他肩膀里的子弹! 又是一番折磨之后,等赵副官将子弹掏出扔在桌上,刘管事整个人犹如在水中提起来般,衣服全部都湿透了。 赵副官的手上全都是血,他看了眼刘管事,又对着沈晏均道,“少校,缝缝补补的事情我可不会。” 沈晏均轻描淡写地道,“不会就去学,等学会了再来给刘管事缝一缝。” 刘管事的脑袋已经是一种嗡嗡的状态,眼睛也看不清楚人,唯一的感觉便是疼,仿佛身上脸上的每一块肉都因为疼痛在抖动。 已经取了子弹的刘管事就那么被扔在偏院里,沈晏均跟赵副官出来的时候,不知等在那里等了多久的沈司令看了沈晏均一眼,似乎不满意他的做法,说了句。 “我司令部可从来没有折磨俘虏的嗜好。” 沈晏均既没道歉,也没辩解什么,身上虽然没了要死死谁的杀意,但散发出来的气势仍旧是冷硬的。 “你……” 沈司令说了一字就没再继续了,沈晏均不像沈晏庭,早就过了打骂的年纪,决定怎么样处理事情的性格也早已经形成,沈司令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沈司令只好瞪了赵副官一眼,然后觉得瞪他也没用,只能叹口气。即便知道说了无用,但还是要说。 “不要意气用事,我听说今日在街上是良儿拦住你的,她既然有这份心为你着想,你也就不要辜负她这份心意。” 说到潘玉良,沈晏均的态度才终于软化了些。 他道,“父亲,我知道了。” 沈司令嗯了一声,背着手走了。 不需要人操心有不需要人操心的好处,但也有坏处,这不,等到想操心的时候,已经插不上手了。 沈夫人在潘玉良的院子里坐立难安的,沈晏均一回来就封了潘玉良的院子,任何人不得进出,就是潘玉良也进去不得,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沈夫人问潘玉良,她也不欲多说的样子,只说在街上碰到了潘府的管事。 当着潘玉良的面沈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怕说多了她还更难过。 等到府里的下人来跟沈夫人说二奶奶过来了,沈夫人跟潘玉良才知道外面的动静停了,潘玉良的院子也可以随意进出了,就是还是不见沈晏均的踪影。 下人说的二奶奶就是沈晏回的亲娘,沈晏均的二婶,赵红梅。 潘玉良出了月子,其他的人都还挺识趣,也不怎么来司令府,怕惹沈夫人不高兴。 只除了赵红梅,她向来是不怕惹沈夫人的。 再者,她到底是跟司令府的关系更亲近一些,赵红梅无事可做,仗着自己的长辈身份过来看未未,沈夫人也只得把人往潘玉良的院子里请。 赵红梅年轻的时候是唱戏的,天生一副好嗓子,说话也是,沈晏均的二叔就喜欢她这副好嗓子。 不过沈夫人倒一直嫌她聒噪。 她一进院子就扯开嗓子嚷着,“唉哟,我来看看我们沈曦,是不是又长了点啊?” 赵红梅说话说时尾音总不自觉地压低拉长,听上去怪怪的,沈夫人忍不住地眉头跳了跳。 未未现在对声音没有像以前好坏样敏感了,丘医生的法子还是有些用的,不然就赵红梅方才的那一嗓子,能把他吓一激灵。 赵红梅甩着帕子进了屋,未未这会正醒着,她便伸手去抱。 沈夫人跟潘玉良都不好拦着,只得暗暗给阿板使了个眼色。 虽说赵红梅也两个娘子的娘了,可她都多少钱没抱过孩子了,成日清闲的富家太太,沈夫人还真担心她把未未给摔着。 赵红梅脸上乐呵呵的,也不知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她挤眉弄眼地逗着未未逗了一阵,逗得未未一个劲地看着他,似乎也乐意有人这么逗他。 沈夫人的心往回落了落,她一直惦记着沈晏均的事,有些心不在焉的。 赵红梅一边逗着未未,一边问沈夫人。 “你这是怎么了?宝贝孙子都已经到手了,怎么还心神不宁的?” 沈夫人笑了笑,“没事,这不在想客人送的礼的事吗,人年纪大了,想事情就慢。” 赵红梅一副八卦口吻,“唉,我那天还看到陈家来送礼了,怎么,那陈家少爷还对良儿念念不忘呢?” 沈夫人看了潘玉良一眼,脸色一沉,“弟妹!这种话可乱说不得。” 赵红梅撇撇嘴,不是很在意地道,“这有什么,我又没说良儿什么,瞧我们沈曦这眉眼长的跟晏均多像。” 潘玉良吸了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她不知这赵红梅说这话是何意,反正让她觉得十分地不舒服。 赵红梅抱了会手便酸了,她将未未送回给红衣,一只手还摸在他脸上。 红衣见赵红梅留着长长的指甲,有意想避开她的手。 赵红梅不知是没有意识到还是怎么地,竟然又往前凑了凑,一边摸着未未的小脸,一边继续跟沈夫人说话。 “对了,那日收礼中可有什么新奇玩意,现在城里洋人多了,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多了,见都没见过。” 沈夫人点点头,“倒是有件跟送子观音似的雕像,不过是个洋女人,都是抱着个孩子。” “真的吗?快给我瞧瞧是长什么样的?” 赵红梅一激动,手一抽,她那长长的指甲便在未未的脸上留下好长一道红痕。 红衣立即惊叫一声,“二奶奶!” 未未也应声哭了起来。 赵红梅瞪了红衣一眼,“你这丫鬟,大惊小怪的,看把孩子给吓着了吧。” 潘玉良跟沈夫人也上了前,看着未未脸上留下的那道红痕,都心疼的不得了。 潘玉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二婶,您做什么呢?!” 赵红梅搓了搓手,“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没破皮不碍事的,一会就好了。” 未未哭的小嘴都嘬了起来,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赵红梅见他那样反倒乐,“瞧这小模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潘玉良便打断她道,“二婶,既便没破皮,他也是知道疼的,而且我觉得让他疼哭这件事一点都不好笑。” 潘玉良不像潘如意那般会说圆滑的话,她的话又硬又孩子气。 赵红梅也拉下脸来,“你至于吗?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 沈夫人立即拉住赵红梅,“知道自己是个长辈就别跟个孩子计较了,良儿才多大,这是头胎,自然金贵,处处小心翼翼,你瞧你,一个不小心,就拉这么长一道红痕出来,你还不许她生生气啊?” 说着她又笑了笑说,“回头我让人把那抱着孩子的外国女人给你送过去,你不是喜欢那新奇玩意吗?” 赵红梅这才敛了脸色,心里也知道这长孙在沈司令跟沈夫人心中的地位,趁着台阶就下了。 “好吧,是我不好,我下次一定注意。” 赵红梅惹哭了未未,也不再多呆,扭着腰又走了。 等她走后,潘玉良跟红衣两人合力才将未未给哄住了。 潘玉良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沈夫人看着她若有所思,想了想,让红衣跟阿板把未未抱了下去。 等屋子里只剩沈夫人跟潘玉良了,沈夫人才道。 “良儿,你才方做的很对。人嘛,总归是要善良些才是好的,但你是司令府的少夫人,日后总是要守护这个家,守护孩子们的。善良固然重要,但也不能软弱可欺,当强硬的时候便要强硬。 方才若是你不拉下脸子,你二婶日后对未未也会随意起来,你只有把自己的态度摆起来了,别人才会看着你的态度去说话办事。 潘家那边……那是你的父母,同胞姐妹,我们也不好出手,所以便一味的忍让,可你自己也看到了,这忍让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第137章 求情 潘玉良咬着唇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沈夫人在心里叹气,她还是太小,这些事强迫她用一种非常成熟的方式去将她处理好,的确是有些为难了。 但她还是狠了狠心,拉过潘玉良的手拍了拍道,“娘相信你一定能想明白的。” 沈夫人说完便离开了潘玉良的院子,等出了院子问了赵管家,知道沈晏均这次的火气是特别的大。 沈夫人听完之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挨了打的人你给他们放几天假吧,其他人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府里的规矩你再跟大家说一遍。我们司令府向来以德服人,鲜少拿下人打杀来规矩,但也不是不可,既然入了府当了奴才,就得知道的身份才是。” 沈夫人说完顿了顿,看了赵管家一眼后说,“罚你三个月银钱吧,府里的下人都归你管的,这点事还闹到大少爷那里去,总归是你的错。” 赵管家连连应是,“应该的应该的,以后我会注意的。” 沈夫人嗯了一声,又问他,“大少爷呢?” 赵管家道,“大少爷带着赵副官去了书房,门关着,谁也不敢进,这不,连水都没人敢去送,夫人,您看……” 沈夫人沉吟了片刻,本来想让柳衣过去瞧瞧,想了想她又改了主意。 “你差人去少夫人的院子里说一声,就说大少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 赵管家迟疑了一下,还是应了声是。 等赵管家离开后,柳衣才道。 “夫人,看样子大少爷还正在气头上,会不会出事?” 她来府里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到大少爷对府里的下人这般,光听着赵管家描述她都觉得毛骨悚然。 沈夫人道,“没事的,晏均在良儿面前还是有分寸的。” 潘玉良带着阿板端着茶水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确如管家所说的紧闭着,潘玉良上前敲了敲,然后立在一旁等着里面的动静。 她深吸了口气,她特地带的阿板过来,便是准备要是沈晏均不开门,她就准备硬闯了。 不过,没一会,门就从里面开了。 潘玉良站在门外跟手还扶在门上的赵副官面面相觑。 潘玉良皱皱眉,赵副官立即反应过来,“少夫人,您……” 潘玉良深吸口气,抬腿便要往里走,赵副官只得立即退开。 沈晏均背着手站在潘玉良的那幅画前,潘玉良轻手轻脚地走过句,轻声地说了句。 “晏均哥哥,看什么呢?” 阿板将茶水放到书桌上便退了出去,赵副官看了眼离开的阿板,又往沈晏均跟潘玉良身上看了眼,想了想也跟在阿板身后走了。 沈晏均眨眨眼,然后才说了两个字,“看你。” 潘玉良伸手,将自己的小手伸进沈晏均背在身后的手里,沈晏均这时候才偏过头来看她。 “怎么了?” 潘玉良摇摇头,“看你。” 沈晏均笑笑。 “怎么过来了?” 潘玉良道,“知道你生意了,特地过来给你消消气。” 沈晏均扬声哦了一声,“你打算怎么让我消气?”话虽是这么说的,但潘玉良握住他的手时他也没抽开,反倒反手一扭,反将潘玉良的手握在了手里。 潘玉良眯起眼睛笑了笑说,“让你打一顿……肯定是不行的。” 又让,“让你骂一顿,你肯定也舍不得。所以也只能给你倒杯茶,给我夫君大人赔个不是了。” 沈晏均失笑,拦腰将人抱起,自己坐到了椅子上,将潘玉良困在自己腿上。 他道,“你这可不是来赔罪的。” 潘玉良扬扬眉,理直气壮的道,“我也没罪,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 她说的很对,做错事情的的确不是她。 “那你为什么要来?” 潘玉良伸手揽住他的腰,将脑袋靠进他的怀里,撒着娇道,“舍不得你生气嘛。” 如此娇娇的样子,还说着这般疼人的话,沈晏均心里却闪过一丝心疼。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良儿放心,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潘玉良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知道晏均哥哥不是在生我的气,你只是气我爹娘,气我大姐,气他们自私自利,气他们害人害己,气他们让我伤心难过。” 沈晏均没说话,她看的透彻,却到底是骨肉亲情,已经有那么多人让她伤心难过,他不想做那些让她伤心难过的人一样的人。 潘玉良抬起头,仰着下巴,“晏均哥哥,如果我跟你求情,你会放过我爹娘还有大姐他们吗?” 沈晏均抿抿唇,他对刘管事那般狠,泄了一通火,也是让自己把气撒到别人头上,免得失去理智,忍不住要潘老爷的命。 半晌后他才道,“如果你想放过他们,便依了你,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潘玉良弯弯唇角,本来是想笑的,弯了一半嘴角却突然失了力道般,塌了下去,眼睛也湿润起来。 沈晏均哪里舍得让她哭,不禁一慌,“怎么了?不是说答应你了吗?” 潘玉良摇摇头,抱着沈晏均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她摇摇头,把眼泪胡乱地擦在沈晏均的胸口。 她抬起头,笑笑,“没事,人家感动嘛。” 沈晏均伸手抹掉她脸上残余的眼泪,“端过来的茶不是给我喝的?” 潘玉良这才啊了一声,“是给你喝的,我来给你倒。” 潘玉良挣扎着他腿上下来,一阵手忙脚乱,看得沈晏均心惊肉跳。 “行了,我来吧,再让你把自己给烫着,心疼的还是我。” 潘玉良被沈晏均挎着腰,拎起挪了们位置。 她只好垂着手站在一边,看着沈晏均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假意哼了一声,“我可是司令府的少夫人,端茶倒水这种活不会干也是正常。” 沈晏均道,“你倒是会给自己找补。” 这“赔罪”的茶喝了,潘玉良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晏均哥哥,你带我去看看刘管事吧。” 沈晏均身子一顿,不动声色地问,“你去看他做什么?” 潘玉良道,“我有话跟他说。” 沈晏均又问,“要说什么?” 潘玉良上前抱着他的一条胳膊道,“想让他给我爹娘带两句话。” 沈晏均不为所动地道,“你想说什么差人去潘府说一声即可,让赵副官跑一趟也行,不必让他转告。” 潘玉良说这话的意思,无疑是想连刘管事也一并放了。 潘玉良还是道,“晏均哥哥,你就依了我嘛,我想让他回去说。” 沈晏均转过身子,正面看着她,“你就不怕他再说什么让你难过的话?” 潘玉良见他似松了口,连忙道,“说了反倒更好,这样我还省得内疚了。” 内疚? 沈晏均挑挑眉,“你要让他带什么话?” 潘玉良鼓着脸道,“你带我去见刘管家嘛,我不想说两次。” 沈晏均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脸,“这脾气倒是一点没变,求人也这般理直气壮,你就惯会拿捏我,在别人面前就是怂包一个。” 甭管话怎么说,沈晏均最后还是带着潘玉良去了偏院见了刘管事。 刘管事还被绑在椅子上,连同脚都绑得死死的,这样他就完全无法发动弹,嘴里的那块布就还塞着。 门一开他就睁开了眼睛,赵副官杜绝了他一切求死的方式,他的意识无比的清醒,完全被疼的。 屋子里满是血腥之色,刘管事身上的衣服也全是血,他肩膀上的伤口这会已经没有再流血了,大概跟他完全不能动有些关系,也或许是因为赵副官绑人的手法也有关系。 尽管来之前潘玉良给自己做了些心里准备,但她真正看到刘管事,心里还是有些骇然。 她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忍着腿软、害怕上前。 沈晏均就在她的身后,一声不吭。 刘管事看到潘玉良时仿佛看到了救星,但看到她身后的沈晏均时,眼睛里就全是恐惧了。 潘玉良深吸了口气,不过往里走了几步而已,她就感觉到脑门上一阵汗意。 “刘管事,你可能听得清我说话?” 刘管事虚弱地点点头。 潘玉良才继续道,“那好,我说你听着。你放心,我们会放你回去,你回去后,帮我带几句话给我爹娘,让他们就当是我不孝,养了个白眼狼吧,三天,我只给他们三天时间,他们三天内必须离开晋城,去哪里都好,离开晋城就行,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潘玉良又深吸了两口气才继续说下去,“还有,他们借着司令府吞了多少不义之财,全部都得给吐出来,一分也不能带走。” 刘管事鼻子哼了哼,似乎想说什么,但潘玉良也没管他。 又接着道,“刘管事,麻烦你了,务必请将我的话带到,这些话这辈子我只说一次。” 第138章 第一次做没有爹娘的孩子 沈晏均的视线落在潘玉良的背后,他看不到她说这番话时的表情,或许她是故意不想让他看到。 潘玉良说完之后面对着刘管事站了好一会,沈晏均也不催她,在她身后默默地站着。 他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还是能听到她细细地抽气声。 他心里泛过一阵心疼,眉毛不自觉地拢起。 良久之后,潘玉良一直挺的笔直的肩背垮了垮,沈晏均也立即在她转过身的前一刻敛起别的情绪,待她转过身后笑着问她,“说完了吗?” 潘玉良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压根不敢开口说话,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那番话无疑是已经断了她同潘家的关系,从此以后她就只是司令府的少夫人了。 沈晏均现在知道了,为什么她说这些话她只说一次了,这番割筋伤骨的话,教她如何说第二遍! 沈晏均手里不知拿了个什么,往刘管事肩颈处一弹,刘管事便那么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他张开手,看着潘玉良,眼眸温柔地能溢出水来。 “要抱抱吗?” 潘玉良连连点头,快走了两步,一头扎进沈晏均的怀里。 这地方实在不好闻,沈晏均将人抱在怀里紧了紧,然后拦腰抱出了偏院。 一路上潘玉良都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脑袋埋进他的怀里不肯起来。 他们从偏院出来后也没回院子,而是去了南院那边。 上次两人在这边一番造作之后,被子什么的都换成了干净的。 一直到屋子里,沈晏均才将人放下。 他本以为她已经哭了,待她抬起头时,才发现她并没有哭出来,而是极力在忍着。 嘴角似乎想向上弯起来,但一直不成功地微微颤着。 沈晏均认真地看着她,“要哭吗?” 因为她的这话,潘玉良便再也忍不住,先是无声地流泪,接着扑进沈晏均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般。 沈晏均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她。 潘玉良哭了一阵,便开始抽抽噎噎、絮絮叨叨地边哭边说话。 “我小时候我爹说要给我买大船,我当船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船上还要放我爱吃的零嘴跟水果。” “我想吃野菜饼,大姐便提着篮子跟那些农家妇一块去城西的地里挖,回来后我爹还发了好一通火,说她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二姐总在姥姥家呆着,回来也总跟大姐吵菜,她们一吵架,两个人就比着谁对我更好。每次吵架娘总要把大姐训一顿,应该也是想训二姐的,但二姐溜的比谁都快,娘训大姐的时候,她就又跑回姥姥家去了。而且每次她们一吵架,娘就给我做好吃的,一点也不给大姐跟二姐留,我以前总希望她们吵架,你看,我这么坏,所以现在才要受惩罚。” 沈晏均刚想安慰她,怀中的人又开始抽噎着道。 “野菜饼我才吃了一次,你就把大姐娶走了,那个时候我可讨厌你了,可你又拿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来讨好我,我这才原谅你的。 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因为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原谅你,这样你就不会喜欢我,谁会喜欢一个脾气不好的讨厌鬼呢。这样我跟我爹娘才能一起变讨厌鬼,一起在背地里骂你,一起去别的地方,走得远远的。 对了,我还要那个姓重的也带走,这样你跟大姐就能好好的。” 听着她毫无逻辑的孩子气的话,沈晏均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谁狠狠地捏着,快要喘不过气来的疼着。 潘玉良说着还就着沈晏均的衣服擤了擤鼻涕,擤完又嫌弃地移开自己的脑袋,抽着气说着。 “脏了。” 潘玉良整张脸都被她糊了脸的眼泪,头发也乱糟糟的,有几缕粘在脸上,好不狼狈的样子。 沈晏均也不去管衣服,轻轻抚着她的脸,又抚过她眼睛,认真地说。 “有些事情是早就注定好的,注定我这辈子要遇到你,爱上你。你二姐同你大姐吵架,不过是因为她觉得你爹娘偏心,你大姐为你挖野菜,不过是想表现出你们姐妹情深的样子同。这些事都不是你的错,你大姐那般的性子,即便没有你,我们到最后也会分开。” 潘玉良扁着嘴道,“你就是胡说八道,你小时候又不是我们家的人,怎么会知道。” 沈晏均叹口气,想将人重新抱回怀里,但看了眼被她糟蹋了的衣服,估计她自己也嫌弃便作了罢。 “我知道只是因为我了解你们姐妹三人的性子,你二姐是个明事理懂是非的,她觉得不对的事情便会说出来,就像你跟你大姐,她觉得你大姐的不对,所以才会一直站在你这边。至于你大姐,还需要我多说吗?我大姐就算不是嫁了我,她当初又真的会有勇气有决心跟一个家道中落的什么都没有戏子离开潘家吗?她就算是嫁到寻常人家,你潘家再有钱,谁又会忍了这种事呢? 你看姑姑,司令府多大的靠山,李家又如何待她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享什么样的福都是自己给的,跟旁的人无关。你做的事都是对的,不要把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潘玉良总觉得自己是因为哭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没法思考,以至于她才会觉得他说的竟有几分道理。 潘玉良不吱声,反应明显慢了下来,但悲伤的情绪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过去了的。 她扁扁嘴,沈晏均道。 “还哭呢?” 方才的那些话她明显是听进去了的。 潘玉良时不时地抽口气,抽气的时候连带整个身子都颤着,眨眨眼睛,眼泪又能流下来。 她道,“我还没有做过没爹娘的孩子,第一次做,你还不让我哭会吗?” 说着扁起嘴,又要哭。 潘玉良的这话就像把利刃,所着他的心窝子,他知道自己的疼不及潘玉良的千万分之一。 钱算是什么?面子又算什么?真正能伤害人的是感情,如同万箭穿心。 他因为潘如芸跟潘老爷的那些所做所为而硬起来的心肠又被她的眼泪给泡软了。 他不在乎,真的,他什么都不在乎,说他什么都可,他只是不想让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不想让她再哭。 “既然这般难受,我便把那刘管事交给赵副官,你方才说过的话除了你我再无人知晓,只要你不那么难受。” 潘家的人,他自己去想其他的办法。 潘玉良一急,连忙抓住他的手,连连摇头,“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这番话,你别让我日后再说第二次,我不想再体会一次这般难受。” 沈夫人说的对,人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你让一步,他们便会进一步。 一味的忍让也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得寸进尺,今日他们能做出来的事,他日也能做,而且还会变本加利。 她道,你把刘管事放了吧。 沈晏均嗯了一声,“我让赵副官去安排。” 刘管事现在那样,人一放他一折腾就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死一个管事沈晏均无所谓,但潘玉良既然想让他带话,把话带到前就死了总是不好。 沈晏均说着伸手开始解外衣的盘扣。 潘玉良瞪着眼睛看着他,眼睛里写着不敢置信,严厉地指控。 “你干什么?我都这般伤心难过了,你还只想着那事,你还是不是人!?” 沈晏均现在十分确定,哭泣是会让人变蠢。 他叹口气,都不知道是该心疼她还是该笑话她。 “这衣服上还有你的鼻涕呢,想抱抱你哄哄你都不成,我换一身。” 说着他故意道,“你想到去了?” 潘玉良道,“我还以为你想……” 说着她便住了口,“明明是你的行为让人误会,又不是我故意想歪的。” 沈晏均扬扬眉,他实在不擅长跟这种盘扣作斗争,也难怪沈晏庭更喜欢穿西装一些。 “来帮我解开。” 潘玉良哦了一声,深吸了口气上前。 又嫌弃地说了声,“好脏。” 沈晏均被她气笑,“好脏是谁给弄的?” 沈晏均故意别开话题不想让她总陷在伤心难过的情绪里,她也看的出来,所以也顺着他的话说。 “这衣服脱了就扔了吧,洗的人一定会恶心死的。” 沈晏均哼了一声,“洗衣服这种事不应该是做妻子的该做的吗?” 潘玉良吵架的反应能力还是十分精准的,时间跟力度都把握的十分好。 “我是司令府的少夫人,理应就是作威作福的,不洗衣服。” 说话间,潘玉良已经将剩下的盘扣都给解开了,又帮着他把衣服给脱了,然后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扔在一边。 沈晏均却衣柜里拿了件别的衣服穿上,边穿边道,“饿了吗?我们去吃饭?” 这次没等沈晏均开口,她就自觉上前帮他扣着扣子。 饿倒是饿了,不过。 “我们就在这个屋子里吃好不好?” 她才方哭的像鬼一样,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 沈晏均笑笑,“听夫人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潘玉良哼了声,“那我在屋子里吃,你去厅里陪他们一块吃。” 沈晏均道,“夫人秀色可餐,看着都能多吃两碗饭,为夫还是陪夫人吃吧。” 沈夫人一直让人留意着沈晏均那边的动静,知道他们去了偏院,也知道潘玉良在南院大哭了一场。 待听到丫鬟回来说大少爷跟少夫人要在南院用午饭不禁松了口气,还能想着要吃饭便是没有太糟糕。 她其实也怕自己那一剂药下得在猛,矫枉过正,生出什么事来。 她赶紧吩咐下人们准备饭菜送过去,特别嘱咐道,“别忘了汤。” 沈晏均跟潘玉良在南院那边用了午饭,潘玉良想回自己的院子去看未未,却被沈晏均强行按住了。 “娘会看着的,我头疼得厉害,你陪我睡会吧。” 潘玉良还以为他是被上午的事给气的,连忙拿手去试他的额,一边道,“疼得厉害吗?要不要请梁医生过来看看?” 沈晏均拉下她的手,“没事,睡一觉就没事了,等梁医生赶过来我都要困死了。” 说着他直接将人拉到床边,解起自己的扣子,边解边叹气。 “方才就不应该穿的。” 潘玉良上前去帮他,煞为介事地道,“穿着里衣像什么样子?” 沈晏均也拿她的话堵她,“我是司令府的大少爷,要穿什么便穿什么,谁敢说什么?” 待把衣服脱了,他一把将人压到床上,“我发现解扣子这件事,还是替别人解要容易得多了。” 说着便低头替潘玉良解起扣子来。 潘玉良失笑,“你不是头疼吗?你快休息吧,我自己来。” 沈晏均道,“夫妻同体,要睡就得一起睡。” 潘玉良内得由他去了。 潘玉良大哭了一场,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待她呼吸平稳下来,沈晏均便立即睁开了眼睛,他轻手轻脚地抽出自己被她压在脑袋下胳膊,又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把衣服披在身上就出了屋子。 赵副官就在院子里侯着,沈晏均走了两步,他便上了前来。 “少校,可是有吩咐?” 沈晏均道,“你把刘管事送回潘府,记住,别让他在路上死了。” 赵副官一愣,“少校?怎么又要把人给放了?” 沈晏均道,“你照做便是,然后找人盯着点,未来三天内不许任何人动潘家,让你手底下的人先消停会。” 赵副官嘿嘿两声,但他又不是沈元,嘿的竟有几分惊悚之感。 他又问,“那陈局长那边呢?” 沈晏均知道他其实是想问潘如芸要如何处置。 他想了想,又怕潘玉良忽然醒过来,“晚点再说吧。” 第139章 潘大小姐没了 沈晏均担心的对,以刘管事现在的状况,让他回潘府,只怕半路上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为此赵副官浪费了一瓶上好的伤药,又将人重新捆了一次,让他既能自己走动,还能不碰到伤口。 刘管事身上还是先前的那套衣服,肩膀伤口处连肉都被赵副官割的破破烂烂的,别说衣服了,他的衣服跟身上都是已经干了还有半干的血迹,看上去像是刚从一场十分凶险的战场撕杀下来。 赵副官亲自将人送到潘府门口,体恤刘管事喊人的力气都没有,还好心地帮他潘府的大门给叫开了。 “刘管事,真可惜,我那缝缝补补的技术还没学会,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合作吧。” 刘管事被他吓得冷汗淋漓。 赵副官又道,“我们少夫人说的话你可一定要带到,不要让我再跑一趟,大家都辛苦,你说是不是?” 刘管事的脖子上套着个木块做成的圈圈,为的就是防止他乱动扯着伤口。 但这样便使得他肩膀以上的位置很难移动,他想点头却被卡住动弹不得,只能抽着气吐了句,“我、记得。” 赵副官又挤了个十分骇人的笑容出来,刘管事僵着脖子看都不敢看他。 大门过了好一会才从里面打开,潘老爷亲自带的人过来看的门。 刘管事出门之后他就一直在等着,听到说是刘管事回来了,他还有几分惊喜。 刘管事既无事,那就只能说明他成功了。 可等门一打开,看见满身是血的刘管事,还有立在一旁的赵副官时,潘老爷只觉得谁拿了根棍子朝着他的脑袋挥了一棍。 见着潘老爷,赵副官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潘老爷,这位是您府上的管事吧,我把他给您送了回来。” 又道,“刘管事身上伤着,潘老爷最好找几个人将他抬进去。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潘老爷的胡子抖了抖,下巴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赵副官请便。” 潘老爷说完迅速让人将刘管事给抬了进去,在赵副官还没来得及坐上车的时候,大门便砰的一声关上了。 赵副官回头看了一眼,说了句,“不知死活。” 刘管事身上的潘老爷不用问也知道怎么来的,他命人将刘管事安顿在床上,又让人赶紧去请大夫,然后自己在屋子里来回地度着步子。 这太奇怪了,沈晏均不可能将人这样放回来,这太奇怪了! 赵副官就是有法子让刘管事求生不能求死无门,他虽然不再流血,但伤口却仍如刀割般在疼。 刘管事忍着疼,好不容易才把气顺下去。 他跟了潘老爷几十年,自然知道潘老爷心里怎么想的,所以不等潘老爷问,刘管事便主动把沈晏均跟潘玉良放他回来的用意说了一遍。 潘老爷听了刘管事的话后破口大骂,“这个不孝女,我对她哪点不好?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竟弃自己的生身父母于不顾,她这是大逆不道,要遭天打雷劈!” 不管潘玉良让他回来带什么话,都无疑是救了他一命,否则的话他这条老命只怕会交代在司令府。 潘如芸在保卫局的大牢里潘老爷都能不闻不问,更何况是他,潘老爷不可能会想着救他一命的。 他劝着潘老爷,“老爷,您当初既已打算跟司令府分道扬镳,便应该料到会有如今这局面,您看开些。” 潘老爷咬着牙忽然大声道,“我看不开!我怎么看开?那是我辛辛苦苦了近一辈子挣来的,她说留下就留下?” 刘管事喘息着劝他最后一次,“老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钱没了还可以再挣。再说,等过个几年,三小姐心一软,没准事情还有转机,再说,还有二小姐呢,咱们先离开才是。” 潘老爷眯起眼睛看着床上躺着的刘管事,“你说的很对,是得先离开才是。” 说着又道,“大夫一会就过来了,你先好好养伤。” 潘夫人已经病倒在床,刘管事又伤成这样,因着潘老爷先前的所做所为,他手底下根本没几个真心为他办事的人。 潘老爷去了书房,他是生意人,别的不行,脑筋倒是十分清楚,进出的东西也都有账,他找了张纸,罗列了一些要带走的东西,然后吩咐下人们去准备。 潘夫人躺在病床上什么都不知道,一夜醒来后才发现房里少了好些东西,潘老爷第二天也不在府里。 找丫鬟一问才得知,潘老爷将家里的贵重东西都搬到了书房里去,潘老爷则一大早就去了保卫局。 潘夫人还以为他是去想法子救潘如芸去了,吩咐丫鬟,“让人去收拾一下大小姐的房间,她爱干净,你们干活仔细点,别惹她生气。” 丫鬟应了是,端着药上前,“夫人,该喝药了。” 潘老爷去找陈局长压根就不是为的潘如芸的事,为的还是他那些放心不下的钱财的事。 保卫局的窗户玻璃一时半会也装不好,每间办公室只能先用油纸把窗户先蒙上,再钉几根木板加固一下。 只是这样一样办公室里白天就如同日暮一般昏暗。 潘老爷找过来的时候,陈局长恨不得找个地方躲着去,他私宅里那两个小妾因为潘家的事都发神经了,他现在一看到潘老爷就反射性地头疼。 潘老爷将人堵住,“你放心,我今日过来不是找你找架的,而是有好事要找你的。” 陈局长心里骂着娘,呸,潘家的好事轮也轮不到他头上。 潘老爷将沈晏均限他三天之内离开晋城的事告诉了陈局长。 陈局长听得瞠目结舌,原来司令府跟潘家已经这般水火不容了?那他在里面掺合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潘老爷道,“码头上那几条船的东西我是带不走了,但我也不愿意这些落到司令府手里,陈局长,我可是看在你曾经帮过我的份上才将这些告诉你,你若是想要,凭你本来去拿就是。” 陈局长还以为潘老爷会用这个来换取潘如芸的自由,可潘老爷说完就走,只字未提潘如芸。 等他走后,陈局长摸着自己的脑袋,嘴里骂着娘,“这他娘的,这老东西看来是压根没打算带他女儿走啊,这一家子可真有意思。” 不过,潘老爷说的那些陈司令确实很是心动,那么多东西,谁不想要? “这老东西,临走前还想着摆我一道,他这是想让我跟司令府杠上啊。” 廖主任道,“那局长的意思?” 陈局长发嘶了两声,似拿不定主意般。 “廖老弟,你说呢,这些东西我是要还是不要?” 廖主任心里冷笑地看着陈局长做戏,挑着他想听地道,“局长,依我看,反正这司令府已经得罪了,他们也就能砸砸东西吓唬吓唬人,那么大个司令部,要想信服于百姓,光靠权势也不行,沈司令跟沈晏均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您说呢?要不然干嘛放空枪呢?真打起来我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陈局长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就等着别人对他说这番话,“廖老弟不愧是陈某人的知己啊,所说就是我心中所想。” 潘老爷将要带走的东西命人装了车,就摆在前面小洋楼的大厅里,书房里的那些东西看来是不打算带走的,搬着东西的下人们虽然心中有所疑问,却也不敢问出口,只能在私底上探了探刘管事的口风。 这当主子的要逃命了,底下自然人心惶惶,各路打探消息去了。 刘管事一听说潘老爷把东西都堆进了书房,脸色一白,肩膀一疼,在司令府那样的情况下他都没晕过去,听到这个消息,竟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下人们不明所以,只好把还没来得及离府的大夫又给抓了进来。 大夫翻了翻他的眼皮,又给他施了两针,人转悠悠转醒。 之前的那人赶紧问,“刘管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老爷那边有什么不妥?” 刘管事白着脸道,“没什么没什么。” 那人见问不出,也只得作罢,想别的办法打听去了。 潘夫人也一直等到潘老爷回府才迫不急待地问他。 “芸儿的事如何了?他们什么时候能放人?” 潘老爷脸色一顿,随即道,“没那么容易,还需要再等等。” 潘夫人道,“老爷,你可一定要想办法啊,花多少钱都要把芸儿救出来才行,芸儿身子本来就不好,我怕她在那地方呆久了会出事。” 潘老爷不耐烦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正在想办法吗?” 潘夫人被潘老爷这一堵,也再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等着。 不过,谁都能等,只有潘如芸等不了。 还没等到沈晏均想到怎么处置潘如芸,保卫局那边就递了口信过来,说是潘家大小姐在牢里突然患上重疾,人已经没了。 第140章 潘府着火 要说潘如芸就这样死了,莫说沈晏均不信,就连潘老爷也是不信的。 沈晏均自是不想再见到潘如芸这个人的,他让赵副官跑了一趟。 赵副官去的时候正好碰到潘家的人,两人就站在牢门外。 带他们过去的陈大力给他们一人拿了块帕子,自己率先捂住了鼻口。 赵副官看着他道,“这人死在你们这,你们就把人这么放着?” 陈大力苦笑着,“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先前找人来看过了,潘大小姐可是因肺痨而亡的,这……大家就领那么点薪水,赔上命可就不好了,您说是不是?” 说着他又道,“你们可千万别靠近,这玩意一旦传染上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赵副官横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我可没见过能立即毙命的肺痨。” 陈大力陪着笑,“那我哪里清楚,不过这潘大小姐送进来的时候身子就不好了。” 说着他看着潘家人的人,大着嗓门道,“喂,你不是潘家的吗?你说是不是?” 潘夫人瘫了,潘老爷走不开,刘管事也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潘家只派了个下人过来,陈大力对他也不算客气。 那他被陈大力一吼,连忙点头,“是、是啊,大姐病了挺久的了,不过我不是大小姐院子里侍候的,也不知道大小姐到底是啥病。” 陈大力笑着看着赵副官,仿佛在说,我没撒谎吧。 赵副官拿着帕子掩着鼻子,也不跟他多说什么废话。 “把门打开,我进去看看。” 潘如芸躺在最里面,一只手放在她自己的肚子上,一只的向前伸着,人是呈半趴着的姿势,再加上她的头发胡乱地搭在脸上,从牢房外向里看根本看不清楚。 陈大力笑着道,“那个,赵副官,这不合好规矩。” 赵副官道,“怎么?这晋城的规矩什么时候轮到司令府以外的人说了算了?要我找你们陈局长亲自说说吗?” 陈大力连忙道,“不用不用,小的这就给你把门打开,赵副官您别生气,小的也是按规矩办事,没办法。” 赵副官并没有理会陈大力的碎言碎语,待他将牢房门一打开,便立即捂着鼻子进了牢房。 潘家来的那个下人,想了想,也跟着进去了,陈大力站在门口要进不进的样子,踮着脚朝里看着。 赵副官先是在周遭打量了一番,然后又蹲下身子,空着的那只手发把潘如芸脸上的头外拔了拔,确实是潘如芸本人没错,他又探了探她的呼吸,也确实是没了。 赵副官收回手,皱着眉若有所思,这不应该啊。 潘家来的那个下人这个时候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怎么着。 他喊了一声,“大小姐……” 潘如芸都死了,哪里能应他。 赵副官走出牢房,待走得远了些了才放着捂着鼻口的手,拿着那帕子又擦了擦方才碰潘如芸的那只手。 陈大力问他,“赵副官,既然这身份也确认了,您看……潘大小姐的尸首?” 赵副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也说是潘家大小姐,我是司令府的人,这尸首如何处置,怎么问到我头上来了?” 陈大力连忙道,“是是是,瞧我糊涂了,牢里死了人,具体怎么处置也还是要问上面的意思的,也不光是听家属的。” 赵副官道,“这依我看,即是肺痨,那便一把火烧了吧,万一真传给了别人倒真是麻烦了。” 陈大力道,“小的会转告局长,赵副官您的意见的。” 赵副官查看了潘如芸的身份后便回去了,等他走后,潘家的那个小人才道。 “大人,您可千万不能烧啊,等小的回去问过了我家老爷之后再做打算。” 大概是他的那声大人叫得陈大力浑身爽了起来,他咳了两声道,“你回去问吧,可别拖太久,你们大小姐得的可是要人命的传染病。” 那人连忙点头哈腰说是,急急忙忙就跑了。 潘夫人这一次似乎是在劫难沈,半个身子都不能动弹了,口斜眼歪的。 潘老爷只看了一眼就不肯再看,只命丫鬟好生侍候着。 潘夫人身子虽然不利索,但脑子却是十分清醒的,潘如芸的事她急得不行,但她越急这嘴巴眼睛就越歪,话也说不利索,张着嘴说了许久才说了句完整的话出来,听的人却觉得十分受累,不用心听根本不知道她要讲什么。 下人回来一说潘如芸是肺痨而亡的,潘老爷当下就不准备把她的尸首运回来了。 “既然保卫局那边的人说要烧,那便烧了吧。” 声音冷静得可能,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刚失了女儿的父亲会讲出来的话。 潘夫人一着急,又嗯嗯啊啊地要说什么,潘老爷不耐,打断她道,“她本来被是被休回来的,如今更是枉死,就算把尸体要回来,也只能随便找个地方把人葬了,她入不了祖坟进不了宗祠,接回有何意义?” 潘夫人恨恨地盯着潘老爷,潘老爷却不再多说什么,直接甩下一句,“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你别生事。” 潘老爷这两日把外面所有潘家的铺子里的账本都收了回来,铺子也不开了。 收回来的账本也都搬进了书房,还好书房算得上大,那个多东西堆进去,还是放下去了。 等到所有东西都搬进了书房,潘老爷便再不让人靠近书房半步,还在书房的门上重新配了把大锁。 比原来潘夫人贵重东西的库房的锁还要大上几分。 等到夜深了,刘管事也顾不得肩膀上的伤,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 屋子没有人,刘管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起来,他捂着肩膀刚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了潘老爷。 “刘管事,你这是要去哪?” 刘管事吓好了一跳,冷汗都出来了,“我这不是想着……回自己房里去,这是客房,哪里是我能住的。” 刘管事听下人说潘老爷把东西都堆到书房去的时候就知道坏了事了,潘府书房后面有间密室,潘老爷肯定是想把东西藏进密室里去。 这间密室就连潘夫人都不知道,知道的就只有潘老爷跟他。 所以他才想着趁着夜色赶紧开,没想到还是被潘老爷给撞上了。 潘老爷道,“你办事有功,住得了的。” 他看着刘管事,又问,“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刘管事挤了个笑,“这不肩膀上上的伤给疼的。” 潘老爷也冲他笑笑,“刘管事,你在我潘府干了几十年,经你的手的账可能比我还多,我刚好有两份账本急着要弄清楚,不如你同我一起去看看吧。” 刘管事冷汗直流,“老爷,现在都半夜了,不如等明日吧?” 潘老爷呵了一声,“上次齐队长的事,我就曾怀疑是你半夜将人偷偷放走的,怎么,你不是很喜欢半夜行动?” 潘府的火是后半夜烧起来的,烧着的是潘老爷堆了一屋子东西的书房,门口还挂着潘老爷特地配的那把锁。 潘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家里的那些后来进府做的年岁不长的丫鬟下人,还有些年轻体壮的早就纷纷另谋出路了,他们同潘府也没什么感情,在这里是侍候人,去到别的府里也是侍候人,没什么差别。 剩下的人还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下人们发现火烧起来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府里就那么点下人,还都是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哪里能指望得上他们来救火。 潘老爷眼睁睁地看着书房被烧成断壁残垣,跌坐在书房前的草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那狼狈的样子看上去竟十分可怜。 好在书房周遭没有连着其他的房子,等到天快都亮了,能烧的东西都烧完了,烧才渐渐被下人灭了。 有下人去扶起潘老爷,问他,“老爷,要报官吗?” 潘老爷没什么力气地摆了摆手,“算了,破财消灾吧。” “那老爷,您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们来清理就好了。” 潘老爷动了动胡子道,“也不用清理了,烧成这样,万一房梁什么的再砸下来伤着人就不好了,反正已经这样了,随它去吧。” 那人只好道,“是,老爷。” 他扶着潘老爷去了前面小洋楼里休息,自从潘夫人病后,潘老爷便一直在前面歇着。 潘夫人如今病成这样,大家也有意瞒着她府里的事,免得让她再受什么刺激。 离潘玉良给的时间就只剩明日最后一天了,潘老爷躺在床上盘算着还有些什么事情是他没有做的。 潘老爷不愿意派人过来把潘如芸的尸体领回去,保卫局也不能把她的尸体这么一直放在牢里面,也只得命人找个地方烧了。 廖主任捧着茶杯叹着父女情薄,陈局长的脸不自觉地抖动了两下,他大概是想到了陈立远的事情。 “要说,这潘老爷也是没办法,都被司令府副成这样子了,哪里还能顾得了一个已经过世的女儿。” 廖主任笑笑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又道,“对了,立远可有再娶?” 陈局长习惯性地摸摸脑袋上所剩无几的头发,“嗨,可别提了,他娘都快操心死了,他却一点都不领情。” 廖主任点点头,“年轻人嘛,脾气总是要大一些,我们年轻的时候,脾气不也大吗?” 陈局长呵呵两声,顺着他的话道,“也是也是。” 廖主任又忽然问,“不过,他前面那个到底是怎么没的啊?怎么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 陈局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正好小张进来说事,他便立即起了身,同小张说话去了。 第141章 给了多少 潘府着火,沈晏均开始还以为是赵副官没管好底下的人让他们惹了事。 赵副官却道,“这火不是我们的人放的。” 又道,“起火的是潘府的书房,什么都烧没了,盯着的人说今早发现刘管事也不见了,依属下看,这火十有八九是潘老爷自己放的。” 沈晏均没作声,赵副官又道,“潘老爷这两日都在准备离开的东西,车票也已经命人买好了。” 说着赵副官迟疑了一下,还是道,“王进说,潘夫人在听闻潘大小姐去了的消息后便中风了,他看着大夫入了府,等大夫出来后抓着那大夫问到的,应该是真的。” 沈晏均皱皱眉,刘管事多半是没了,潘夫人这个时候中风,潘老爷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 赵副官也道,“不知道是不是属下多心了,潘老爷似乎并没有要带潘夫人一起离开的意思,潘夫人终日躺在床上,至今还不知潘老爷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盯着的是王进跟吴则,王进盯着潘府,吴则便盯着潘老爷,他见到潘老爷去了保卫局进了陈局长的办公室,却没将潘如芸的尸首给领回去。 不可能是保卫局不放人,陈局长那种最怕惹麻烦的人,潘如芸得的是肺痨,他不可能会不让潘家把尸首领回去。 而且吴则那老实孩子,形容词用的倒是很准确。 “潘老爷如释重负的样子,就跟死了老娘一样。” 人老了,身上不是病就是灾的,很多家里穷的,还有那不愿意侍候老人的子女,不能明着干那不忠不孝之事,只能私底下盼着老人尽快去,等到人一死,子女间心照不宣,脸上尽是如释重负之意,像是解决了一桩大麻烦般。 如若吴则形容的没错,潘老爷便应该不是去认领尸首的,至于去做什么,怕是只有陈局长跟潘老爷自己知道了。 赵副官把这事也同沈晏均说了,潘老爷这人,赵副官也怕漏下什么,再惹来什么祸事。 沈晏均道倒不觉得这事只有陈局长跟潘老爷才知道。 “你不是说那廖主任很识时务吗?找个时间你私下里去会会他。” 沈晏均不提醒他,赵副官倒真把他给忘了,他连忙道,“是。” 沈晏均想了想又道,“你去裴府走一趟,把潘家的事跟二小姐他们说一声。” 如若他真把潘夫人丢下了,潘夫人那副身子,估计只有等死的份了。 潘玉良即便是说了狠心的话,但如若哪天知道潘夫人落得如此下场,估计一辈子也活自责里。 赵副官应了是,问道,“属下要不要再找个人到少校身边,以便不时之需。” 沈晏均觉得赵副官说的十分有道理,赵副官总是在外面跑着,这些事交给别人去做沈晏均也不放心,他身边也没个人倒还真有几分不便。 他沉吟了片刻道,“让沈元过来应个急吧。” 赵副官点点头,“那小少爷身边可要另外调人?” 沈晏均摇摇头,“让他近日不要去学堂了,最近学生们闹的厉害,又是游行,又是罢课的,让他别跟着去瞎掺合了。” 这些学生爱国热情倒是值得肯定的,只不过有些有勇无谋,晋城有他们在才没乱起来,那群学生便觉得他们应该去支援其他地方。 孰不知,一旦司令部撤离了晋城,晋城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乱起来。 保卫局那群贪生怕死之徒,哪里能指望他们能保护谁。 潘老爷要走,不管他带不带潘夫人,沈晏均都是要告诉潘玉良的。 她这两日情绪明显低了下来,虽然人前总是带着笑,但他又岂会看不出来她是在强颜欢笑,只要一没人注意她,她就会发起呆来。 他对这种事也没有好的法子,只能尽力地转移着注意力,逗未未的时候也表现得夸张而滑稽,能让她稍微露出点真心的笑容,他便觉得十分值得了。 营中放假,佟禄自然也放假了,钱珠儿这两日都寸步不离地陪着佟禄,两人有阵子没见面,如胶似漆,自然腾不出控来陪她。 孙艳菲也只有在未未的满月酒上露了个面,潘玉良都还没来得及找她说会话她便回了陈府,也没再来过。 沈晏均只能尽量地陪在潘玉良身边,做事什么事都带着她,但总也有顾不上的时候。 潘家的事他总要自己先斟酌一遍,然后和决定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等沈晏均回屋的时候,潘玉良便又坐在窗户发呆了,未未刚睡下,阿板在耳房那边看着未未,红衣在她身边说着趣事逗着她。 不过显然成效不大,她压根就没怎么听红衣说话。 见到沈晏均进屋,红衣大大地松了口气。 沈晏均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 红衣一动,潘玉良便回过神来。 沈晏均不动声色地道,“我走时你便是这样坐着的,回来你还是这个姿势,怎么当了娘亲还愈发的懒了?” 潘玉良笑笑,“天冷了呀,小猫小狗都窝着了,人窝着也是正常。” 沈晏均伸了个懒腰,没理会她的这套歪理,“我倒是觉得挺累的,来,良儿,帮我捏捏肩膀。” 潘玉良不情愿地起身,嘴里嘟囔着,“找个丫鬟给你捏捏不就成了?做什么非要使唤我?” 沈晏均煞有介事地道,“不愿意让别人碰我。” 潘玉良手一顿,脸随即一红。 她转到沈晏均的身侧,柔弱无骨的手搭在他肩上,架式摆的十足,不过没什么成效,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不痛不痒的。 不过沈晏均倒是眯着眼睛做出享受的样子。 “良儿你果然是我的的一剂良药,有了你便也不乏了。” 潘玉良没上他的当,“今日这般甜言蜜语,有事同我说吧。” 沈晏均睁开眼睛,眼里盛满温柔的笑意,“居然这么容易被你看出来了。” 说着拉下肩头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坐着。 潘玉良双手捧着他的脸,用力一挤,效果比方才她在他肩上用力强的多,沈晏均平日里不怒而威的脸立即被挤变了形。 屋子里左右无人,沈晏均便由着她玩弄自己的脸,也不急着开口。 还是潘玉良自己玩了一会。 她道,“说吧,是潘家那边的事吗?” 沈晏均嗯了一声,潘玉良又道。 “我没关系的,事情已然这样了,你说什么都没关系的。” 沈晏均想了想,先是道,“你大姐去了。” 潘玉良先是一愣,慢慢才明白过来沈晏均说的什么,她扬扬眉,感觉谁扯着她的眉眼往后拽着,别样的疼了一下。 “她……” 沈晏均知道她想问什么,她嘴里说的再绝情绝义,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放不下的。 不等她问完,沈晏均便道,“保卫局那边的人说是肺痨,不过你大姐的身子你也知道,本就不大好,梁医生也说过她不是长寿之相。你父亲的那一记堕胎药,本就是险中求胜。” 潘玉良情绪还算稳定地点了点头,“保卫局的人可有让我爹把大姐的尸首领回去。” 沈晏均皱皱眉,叹了口气道。 “保卫局的人通知你父亲了,不过,你父亲不愿意去领人。你大姐是因肺痨而死的话,保卫局肯定不会由着尸首那么放着的,所以便命人给烧了。” 潘玉良的手抖了抖,觉得被拽得更加厉害了,“他怎能这般绝情?” 沈晏均知道潘老爷如此的做法,其实比潘如芸死了这件事本身还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这便是潘老爷的本性,他在生意场上的那些尔虞我诈,没想到最后全都用到了自家人头上。 潘玉良忍了忍,又道,“那大姐岂不是……”尸骨无存? 沈晏均道,“你大姐烧剩的尸骨重晓楼领了去,估计是找个地方埋了吧。按照规矩,你大姐入不了宗祠,就算能入,你父亲也不会肯的。” 潘玉良深吸了口气,“这简直就像个笑话。” 可不就是笑话吗? 沈晏均想了想,还是继续道,“你父亲今日离开,他买了晚上的车票,你……要去送送吗?” 潘玉良反应缓慢地在脸上聚起纠结,好半天,她才开口。 “我……躲在暗处去看一眼好不好?我想去看看我娘,也想看看他。” 纵然怨他怪他,可这一别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了,潘玉良还是想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沈晏均心说,在车站也不一定能见得到潘夫人。不过,纵使潘老爷不带走潘夫人,裴思远跟潘如意两个人应该也会安顿好潘夫人。 “好,那晚上我陪你一块去。” 潘玉良点点头。 又问,“你知道他、他们要去哪里吗?” 那孩子在上海,潘老爷肯定也是要先去上海的,至于到了上海之后的事,便无人知晓了。 他道,“车票是去上海的,要我暗地里派人接应吗?” 潘玉良想了想摇摇头,将脑袋闷在沈晏均怀里,“不用了。” 赵副官先去了裴府,潘如芸的事,连同潘夫人的事,赵副官简单明了地说了一遍。 潘如意没有太意外,至少没有潘玉良那边震惊,她虽然没有料到潘老爷会如此,但如今他做出这样的事,她却也并不意外。 倒是裴思远,客客气气地将赵副官送走之后,有些担心地看着潘如意,“我们去接你娘过来?” 潘夫人如今这样,他们把她接回裴府来住着,裴行长跟裴夫人,应该也不至于不近人情。 不过潘如意却没同意。 “不了,你先去找个干净的小院子,给点时间让我娘看清也好。” 裴思远还是有些担心,“会不会出事?” 潘夫人病成那样,潘老爷一走,府里那些下人丫鬟肯定是第一时间将潘府先搬个空,谁会管潘夫人的死活? 潘如意发道,“你以为赵副官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还不是因为司令府派人盯着了,以沈晏均对良儿的在乎程度,他应该不会不管我娘的死活的。” 裴思远想想也是,“好吧,便依着你的意思办,我先去找找房子。” 沈晏均跟潘玉良难得地跟大家一块在厅里吃饭,沈晏庭夸张地盯着他们来回瞧着。 被沈晏均恐吓性地瞪了一眼才收回视线。 吃了一会,沈晏均便道,“沈元借我用几日,这几日你便在府里呆着吧,学堂那边不要去了。” 沈晏庭还正为学堂的事头疼呢,他的身份告诉他不应当同他的同学们一块去干这些事,况且他本身也觉得这事好像不大对,但他既是学堂的一份子,大家坐在同一间教室里,也不好弄得太特立独行。 如今沈晏均竟主动说让他不要去学堂,他还求知不得呢。 不过他也没能高兴到一会,沈司令便道。 “既然不去学堂那边,那但跟着我一块去司令部吧,你也不小了,不要终日游手好闲的,做那人事不知的阔少爷。” 沈晏庭不甚赞同,“戏文里都说长子才是继承家业之人,小儿子都是要捧在手心里护着的。” 沈司令冷笑,“我把你捧在手心里,你敢呆吗?” 沈晏庭皮一紧,立即摇头,“不敢不敢,我开玩笑呢。” 潘玉良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 沈晏均看了她没吃多少的碗一眼,皱皱眉,“笑什么?” 潘玉良道,“在想未未,我们未未是长孙呢,也得捧在手心里护着才行。” 这话倒是得到了大家的一至认同,就连沈司令也尴尬地咳了声道,“那是自然,晏庭怎么能跟未未比。” 沈晏庭道,“我也没有要跟未未比啊。” 他说的倒是真的,他喜爱未未的程度可一点也不亚于其他人。 除了那日他正好看到未未自己无意间扯到自己的头发,小拳头扯着头发握的紧紧的,丝毫不放手,越扯越哭,越哭越扯,他为此笑了未未好几天,最后还是沈晏均一顿拳脚相向外加语言威胁,他才不再提这事之外。其他时候,他都是一脸傻兮兮地逗他。 趁着潘玉良同沈晏庭说笑的功夫,沈晏均往她嘴里连塞了好几口饭菜,待看到她没有抗拒地嚼了咽下去之后,才觉得带她出来跟大家一块吃饭是对的。 两人在府里用完晚饭后便出了府,赵副官去办事去了,只带着沈元跟红衣,阿板则留在府里同奶娘一块照顾着未未。 沈夫人听说他们是要去车站送潘老爷,倒是十分通情达礼。 “你们去吧,未未有我看着呢。” 沈夫人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带些东西过去,想了想还是算了,把话又咽了回去。 他们到车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潘老爷似乎还没来,沈晏均让沈元去月台的值班室交涉了一番,然后便牵着潘玉良去了值班室。 几人坐在值班室里,车子戊时一刻的,快到戊时时潘老爷一行人才出现在月台。 潘玉良趴在值班室的玻璃台前看着,里面没有点灯,天已经全黑了,从外面似乎也看不到里面。 潘玉良看了一会便觉得不对劲起来。 “怎么没看到我娘?” 沈晏均想了想,倒没说潘夫人中风的事,只说,“你爹似乎没有打算带你娘离开?” 潘玉良迅速转过头,“怎么可能?” 可不可能的,潘夫人没来便是应证了沈晏均的话。 待潘玉良再转过头,潘老爷已经上了火车,看不到人了,只剩府里几个下人往车上搬着东西。 潘玉良咬着发唇回头,眼睛里有些许湿意,“大姐死了,他还把我娘甩开,不是都说少来夫妻老来伴吗?我总以为他们无论做什么总是想的错,便也做错了,但他们总是一起的……可是……” 潘老爷将潘夫人甩下这件事,给她的冲击力太大,潘玉良话还没说完便说不下去了。 火车已经开始轰鸣,沈晏均也没开口,只是将人紧紧拥进怀里。 心里想的却是,潘老爷越是这样做,对他来说越是件好事。 因为这样一来,潘玉良心里的内疚与自责便会越少。 两人就这么静默地相拥着,等到火车渐渐驶离月台,沈晏均才道,“你放心,以后无论我们遇到什么事,不管去哪里,我都会带着你一起的。” 潘玉良吸吸鼻子,大概心里也觉得为潘老爷伤心也不值得,她道,“你比我大那么多,你会老的比我快,以后你白发苍苍,背脊弯曲,我还是风韵犹存,还是我带着你吧。” 温馨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红依窘迫地紧贴着门看着外边,心里想着,这是什么新的流行的情话吗?少夫人也太敢讲了。 潘玉良是确实敢讲,沈晏均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觉得府里还是得找个教习先生才是,晏庭也闲着,你同他一块补补课。” 这话显然没有被她听进去,潘玉良忽然一抬头,“那我娘岂不是一个人在府里?” 沈晏均心里叹着气,“你放心,我已经让赵副官通知你二姐他们了,你娘不会有事的。” 潘玉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早知道?” 沈晏均道,“猜的,同你爹也打过十几年的交道了,他大概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潘玉良抿抿唇,嘴角向下撇着,不知是因为沈晏均这样说潘老爷不高兴,还是因为潘老爷做出这样的事不高兴。 潘如意猜的没错,潘老爷一走,潘府就被翻了个底朝天。 潘夫人躺在床上看着丫鬟们进进出出地到底翻着,歪着嘴巴问,“你、你们这是做什么?” 跟在她身边的袖儿道,“夫人,您也别怪我们,老爷都跑了,我们也只能另谋出路了。” 潘夫人已经失去了面部控制功能,只能瞪着眼睛。 “他、他、他去、了哪里?” 袖儿丢下一句,“奴婢不清楚,但是老爷不会再回来了,大家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说着从柜子里翻出了最后几件看着还不错的衣裳抱着跑了。 潘夫人这时候才知道潘老爷是把她给扔下了。 潘夫人情绪一激动,手脚抖得厉害,身下一热,泄了一身。 可今时不同往日,府里的人都跑光了,再无半个人侍候她。 潘夫人狼狈不堪,又悔不当初。 潘夫人就这样湿着身子过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潘如意才让人来接她。 潘如意站在门外,让丫鬟婆子先进的屋子。 等到把潘夫人送到裴思远找的那个小院,丫鬟婆子又给她净了身,潘如意这才出现在潘夫人面前。 潘夫人见着潘如意,有千言万语,但中风让她像没了舌头搬,人一急,反道一句话都说不清楚,只能听到含糊不清的嗯啊声。 潘夫人泪流满面地望着潘如意。 潘如意有些受不住地擦了擦眼泪,又拿着帕子给潘夫人擦了擦。 “娘,时至今日,您可后悔了?” 潘夫人胡乱地点着头,她岂止是后悔,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潘如意冷静地看着她,问她,“那您告诉我,您私下里给了大姐多少银子?” 潘夫人不敢置信地盯着潘如意,潘如意也不怕她看着。 赵副官说潘如芸因肺痨去了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不对劲,潘如意之前都是她帮忙找的梁医生,之前还好好的,忽然就得了肺痨,她连咳都咳过一声,肺痨? 潘如芸那个人,同她爹一样,自私已刻到了骨子里,她便是死了,她也不信她。 潘夫人大概以为她救她是因为还惦记着潘府的那些钱财,孰不知,潘府能带的都被潘老爷带走了,带不走的,也被潘老爷给卖了。 压根轮不到她,她也不惦记。 她只是要搞清楚,潘如芸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她若真死了也就罢了,她若没事,只怕大家还是不得安生。 潘夫人不说话,潘如意狠了狠心。 “娘,如今到了这般田地,您就不怕我再把您丢回潘府去?” 潘夫人牙都快咬出血了,她的丈夫、她的女儿……竟然全都这样对她。 潘如意接着道,“只要你跟我说实话,日后你就住在这里,今日侍候你的那些丫鬟婆子我也留给你。” 过了好一会,潘夫人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潘如意道,“娘,我看过您的嫁妆单子,你一直没有动过她,便是我们姐妹三人出嫁,你也只从里面拿了些首饰出来,其余的都放着。” 她看潘夫人的嫁妆清单倒属无意,以前潘玉良淘的时候翻出来的,还差点当引火纸给烧了。 她接着问,“我过父亲带走的东西,应该没有你的那些嫁妆,你是不是给了大姐?” 潘夫人点点头,潘如意又问,“你给了大姐多少?” 说着她伸手,“三成?” 潘夫人摇摇头,潘如意又比了个五,“五成?” 潘夫人还是摇头,潘如意深吸了口气,“全部?” 第142章 探望 当潘夫人点头的那一刻,潘如意整个人头皮一麻。 那么一大笔财产,说没了就没了,潘如芸究竟把她花在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潘夫人说不清楚话,即便是她能说得清楚,恐怕她对这笔嫁妆的去向也是一无好所知。 潘如意从那个小院子出来之后,让裴思远亲自陪她又去了趟潘府。 如今的潘府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小洋楼地上到处都是扔着不要的东西,桌子椅子东倒西歪着。 早上来接潘夫人时,她还不细看,如今见到这番景像,潘如意不禁有几分酸楚。 深吸口气,楼上她不用去看,想必也是同样的场景。 两人穿过小洋楼往后走,老院的前厅里才更是像遭了贼。 小洋楼里的桌椅都是西洋式的,府里的下人大概是不知道那些东西的真正价值,便放着没动。 原本放在后院厅里的黄花梨的太师椅都不见了,什么桌子椅子,但凡是叫的出由头,说的上价格的东西,都不见了。 潘如意握着裴思远的手紧了紧,这是她曾经的家,如今却成了这样。 她还记得潘老爷坐的那把太师椅上被潘玉良刻了她自己的名字,潘玉良有段时间特别护东西,家里的许多东西都被她刻上了名字,谁要用都得向她请示,待她准了之后别人才可以用…… 往事历历在目,却无可回头。 好像人生某一部份缺失了般,无着无落,再无任何向时间证明的东西。 不过潘如意也不是来缅怀这些的,她提起裙角,绕过杂乱不堪的前厅、偏厅、花廊,最后进了潘如芸原先住过的屋子。 裴思远一路跟着她,有点不明所以。 “你要找什么?” 潘如意吸了口气道,“我娘当初的嫁妆全都给了大姐,那么多东西,就是变成现钱,银票也能堆得老高,大姐是被保卫局的人带走的,不可能把带在身上,你也帮我找一找。” 因为潘如芸之前一直病着一直在喝药,又加上屋子里一旦没了人,萧索之意便出来了,这屋子里实在算不上好闻。 裴思远不是很理解地道,“你要找它们做什么?” 他还算是了解潘如意的,知道她不是那贪财的人,只是她找这些东西做什么? 其实屋子里已经被翻过一遍了,要是那些东西在,也早被别人拿走了。 潘如意略显浮躁地胡乱地翻了一阵。 “若是这些东西是被家里的下人翻去了还好,倘若不是呢?你有没有想过大姐会把这笔钱财给了谁?” 裴思远若有所思,也皱起眉。 “会不会给了那个重先生?保卫局的人不是说你大姐的尸骨是被他收走了吗?” 潘如意这才想起,潘夫人是曾经同她说过,潘如芸养小月子的这段时间,是有个姓重的去潘府探望过她,人看着也贵气,潘如芸似乎也有意…… 潘如意又拉着裴思远急匆匆地回了府,他还以为她终于肯歇了下来,谁知潘如芸却只是回府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便又要出府。 裴思远怕她慌张出事,只好跟着她。 “你要去哪?” 潘如意道,“良然肯定还担心着母亲,我去同她说一声。” 她说话的同时肢下也没停,一路疾走着,纵是裴思远,也一路迈着大步才跟上。 “差人说一声不就好了,你从早上一早起来就没停过了,你吃得消啊?” 知道他也是关心自己,潘如意也没多说什么,“良儿那性子,想必又该伤心难过了,我去宽慰宽慰她,免得她多想。”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潘如意突然停下脚步,裴思远差点撞上她。 “怎么?” 潘如意道,“你要不别去了,我去就成了,两个孩子还在家里呢。” 裴思远道,“我还是陪你一块去吧。” 说着已经越过潘如意走到车前去开车门了。 两人一起到了司令府,门房一看见他们就把人请去了潘玉良的院子。 见到潘如意,潘玉良很是开心,“二姐,怎么没把思齐跟朝煦带过来?” 沈晏均跟沈夫人都在,潘如意笑着道,“来看你,带着两个拖油瓶,我都嫌累。” 未未这会被红衣抱在怀时在,眼着眼睛四下乱看,偶尔挥挥小手,谁说话的声音大点就伸着脖子要去找谁的样子。 潘如意上前去从红衣身上把他接过来抱着,“呀,我们未未真是一天一个样,越长越俊了。” 无论是谁,只要是夸赞未未的话,沈夫人听了都笑眯眯的,多少她都能接受。 嘴里也说着客气话,“朝煦哥哥也俊的,我们未未要像哥哥一样,能吃能睡,这样才得高长得壮。” 潘如意失笑,裴朝煦能吃能睡是众所周知的,长的也虎头虎脑,看上去倒确实比未未健康些。 “我们未未一定会努力的,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呀?” 潘如意一直是不是地逗着未未,未未便一直盯着她看着。 潘如意见缝插针地夸,“你瞧瞧这小眼神,好像在认人一样,下次过来是不是就认得姨姨了呀?” 她同沈夫人,她一个敢夸,一个敢接,“我看也是在认人,他看人看得可认真了,这小机灵劲,我瞧着以后啊,比晏均晏庭都要聪明。” 潘玉良反倒完全插不上嘴,只得请裴思远坐下,“姐夫,你坐。我姐词多,得夸好一会呢。” 又让红衣给他沏了杯茶。 裴思远也道,“你姐她就是稀罕未未些,我们朝煦她一天到晚的嫌弃着呢,一会说吃的多了,一会说太重了。” 潘玉良倒是希望未未能多吃一些,他就是胃口小,丘医生也说他现在一次吃的量,也就是别的同样大小的孩子的三分之二,这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让他撑着,丘医生只能建议他们一日胃几次。 而且未未吃奶的时候也是不紧不慢的,都说他聪明,依她看哪,就是个温吞性子。 沈晏均大概是记着未未满月酒那日的灌酒这仇,不甚待见地看着裴思远。 “她来看良儿,你来做什么?” 裴思远心里翻着白眼,面上客客气气的,“怎么说我也是个做姐夫的,来看看良儿,看看孩子也是情理之中嘛。” 说着他朝沈夫人拱了拱手,“您说我说的对不对,沈夫人?” 沈夫人已经习惯了他们两个一见面就阴阳怪气地说话了,摆摆手,“你们两个摆龙门阵,别扯上我们。” 潘如意过来,沈晏均知道她肯定是过来说潘夫人的事,便有意支开沈夫人。 “娘,您去吩咐厨房中午多备几道菜,这位姐夫出府一趟也不容易,我们好生招待招待,父亲私藏的那两瓶花雕我一会去摇个电话讨来。” 裴思远拒绝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沈夫人便笑着说了声好。 等她走后,裴思远才瞪着沈晏均,“大中午的喝什么酒,耽误事儿。” 沈晏均不理他,倒是抬头看了眼潘如意。 “你们下午还有事?” 潘如意抱着未未坐到椅子上,点了点头。 “是有点事,想去看看一位姓重的先生问点事情。” 潘玉良一愣,“重先生?重晓楼?” 这重本就不是晋城里会有的姓,估计这晋城除了重晓楼,也再找不出第二个姓重的。 潘如意也愣了愣,她其实是不认识重晓楼的,只在潘夫人嘴里听到过,如今听潘玉良这样一说,不禁有点糊涂。 “良儿认得?” 潘玉良看了眼沈晏均,道,“重先生便是先前我同你说过的那个唱戏的先生。” 这下不光潘如意愣了,裴思远也愣了。 那所谓的唱戏的先生潘如意自然是知晓的,她完全没有料想到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可不是说…… 潘夫人就是再急着潘如芸的终身大事,也不会看好一个戏子啊,而且从潘夫人的话里话外也不难看出,她对那重先生还是十分满意的。 可若说那重先生一个唱戏的先生,跟潘夫人的描述可完全不沾边。 潘如意笑了一下,“没事,我下午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晏均点点头,“让赵副官带你们过去吧,重先生的住处是他安排的。” 他话音一落,潘玉良连忙问,“二姐,你要问他什么事?我也一起去好不好?” 若是潘如意想问的是重晓楼把她大姐的尸骨葬在哪里的事,她也想知道,这人都已经去了,过去的种种便也譬如昨日死。 潘如意倒是不愿意让她去,“你去什么?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的。” 潘玉良还欲再说什么,沈晏均便道,“娘好像说下午她要去二婶那里有事,不在府里,未未没人看着。” 沈晏均这样一说,她也只好作罢。 她改问,“对了,娘现在怎么样了?可安顿好了?” 潘如意点点头,“安顿好了,我没让她住在裴府,另外找了个干净的小院子,派了人侍候着,日子总是不她原来在潘府舒服。” 潘如意已经做的很好了,她这个做小女儿的,什么都没做。 “娘……她可怨我?” 潘如意笑笑,“你别多想,现在她光顾着怨爹,顾不上怨你呢,你放心吧,等过些时日,她情绪好些了,你倒是可以去看看她,如果你想的话。” 潘玉良也没说想不想的话,只道,“那就等过些日子再说吧。” 前些时日孙艳菲送沈晏庭的那只鹦鹉沈晏庭最近也养得烦了,主要是那鸟儿太能说了,比孙艳菲本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沈晏庭忍了这么早就有点忍不下去了。 听说潘如意跟裴思远入了府,便提着鸟笼过来了。 不过他让赵副官帮他把鸟笼挂在了院子的树上,也没拎进屋子里。 一进屋他便道,“二姐,院子里那只学舌鹦鹉,你走的时候带回去吧,给小胖玩。” 沈晏均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呢?” 潘如意连忙笑说无事,“晏庭倒是很有心,还惦记着我们思远呢。” 沈晏均跟潘玉良的嘴角都抽了抽,潘如意不知,他们可一清二楚,沈晏庭早就嚷嚷着要拿那只躁舌的鹦鹉炖汤了,这是自己不想养了,才要给别人。 沈晏庭凑到潘如意面前摊着手,“二姐,给我抱。” 红衣连忙站到他身边做好准备工作,反正沈晏庭要抱,旁边必须还得侍候个人的。 潘如意把未未小心地放到他手上,“这么喜欢未未啊?赶紧让你娘给你结个亲……” 这话还没说话,沈晏庭就已经抱着孩子转身离得她远远的,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二姐,你还年轻,可别学我娘那样,你看我嫂嫂,她就从来不说这个话。” 潘如意咳了一声,“好好好,不说了。” 因为潘如意过来,潘玉良跟沈晏均难得地跟大家一块在厅里用饭,红衣跟阿板留在院子里守着未未,佟禄跟钱珠儿出了门,中午便没回来。 桌上有很大一部份菜都是先前潘如意送过来的那张食谱做的,潘如意给潘玉良夹了两筷子,沈夫人打趣道。 “她二姐,这给良儿夹菜可一直是晏均的事情。” 潘如意把她方才夹给潘玉良的菜又倒回自己碗里,“瞧我,这不是多事了吗?” 潘玉良不依地道,“二姐,你怎么也打趣我?” 潘如意几乎脱口而出她是娘家人,是向着她的。 话到了嘴边,猛然吞回去,不禁咳了起来。 裴思远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潘如意的手,装作埋怨潘玉良地道,“少校夫人慎言呐,瞧给我夫人吓的。” 沈晏均拿眼神冷了他一下,“知道是少校夫人,吓吓你们怎么了?” 裴思远叹着气摇着脑袋,“这饭还怎么吃?” 饶是这么说,他夹着红烧肉的筷子可是稳稳当当的。 沈夫人由着他们在饭桌上斗法,司令府本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况且潘如意跟裴思远一来,潘玉良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前几日她情绪低落的样子,她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第143章 见重晓楼 潘如意跟裴思远吃过饭便要走,临走前潘如意摸着潘玉良的脑袋同她说话。 “你好好地当这司令府的少奶奶便是,好好照顾自己跟未未,其他的不要操心。女人操心可容易老的,你瞧瞧那些个终日为一日三餐发愁的农妇,看着多显老,她们若是不用为这些发愁,哪里会这样? 你要终日想这想那,到时候变成同她们一样,你怕不怕?” 裴思远嘴角微抽地听着潘如意一本正经地吓唬潘玉良,趁着沈晏均瞪过来之前赶紧拉着她走了。 赵副官同他们一块,带着两人去了重晓楼的那处院子。 潘如意对着赵副官也是十分客气,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可赵副官倒宁愿这二小姐对他不要那么客气,因为潘如意的话让他压力实在太大。 赵副官坐在前面给司机指路,潘如意跟裴思远坐在后面。 饶是这样,潘如意也能隔着车座同赵副官说着话。 “我看良儿同晏均两人感情倒深厚,纵是良儿有身子还有月子里,他似乎也没有要纳妾的意思。赵副官,你跟在你们少校身边最久了,他应该是没有这个打算的吧?” 赵副官被潘如意问的冷汗淋漓,“二小姐别担心,您也说少校跟少夫人感情深厚了,少校不会的。” 潘如意笑着道,“你们是军人,你说这话我就当是保证了,我放心。” 赵副官恨不得从车窗里钻出去,他从后视镜里与裴思远的视线对上,示意他不能坐视不理。 但裴思远两相比较了一番,觉得得罪朋友这件事跟得罪自己夫人这件事比起来,只能算得上是小事,他将脑袋拧向车外,假装看街景的样子。 潘如意又道,“你们少校同良儿感情深厚我是十分信的,不过……不知你们司令跟夫人那边是什么意思?” 赵副官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我们夫人天天沉浸在有了孙少爷的喜悦之中,怕是顾不上想别的。” 潘如意点点头,“看上去倒是的,就是不知这以后会怎么样了。” 赵副官都快哭了,他只是沈晏均的副官,沈夫人有什么想法,他哪里会知道。 “二小姐,司令跟夫人的事,属下实在是知之甚微,他们怎么想的,属下就更是不知了。” 这要是一般的人赵副官肯定就会直接说,她若是想知道,问司令跟夫人去便是。 可少夫人就剩下这么一个姐姐了,赵副官实在是得罪不起。 车还在继续开着,赵副官第一次觉得给重晓楼找的院子有些太远了,这路怎么会这么长? 不说沈晏均纳妾了,潘如意又问。 “我听闻沈家二婶十分有个性,我们良儿木讷,没有得罪这位二婶吧?” 赵副官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压根不敢提什么那日二奶奶还在孙少爷脸上刮了条红痕出来的事。 好在潘如意问完这话没过一会,赵副官便让司机把车子拐了个弯,驶进一条小胡同。 又打了两次方向盘之后,车子便停在一处小院前。 潘如意的这个问题这才算是做了罢。 这地方说难找其实也不难找,只不过应该是没有人料想得到,所以找着的人才想。 几人下了车,“二小姐,属下陪您进去吧。” 潘如意点点头,她跟裴思远可是一点拳脚功夫都没有的人,她对这重先生也不了解。 以防万一,还是带着赵副官比较好。 赵副官站在重晓楼的院子外敲了敲门,没一会就听到院子里响起脚步声,紧接着门从里面拉开。 怎么说呢。 等见到了人,潘如意才想起来,年初的时候司令府搭戏台子,她还见过这位重先生。 没想到竟是他。 可即便是如此,这重先生怎么也不像是潘夫人嘴里说的那个看着贵气的人。 赵副官对着重晓楼道,“重先生,这两位是潘府的二小姐跟二姑爷,他们有些话想问问重先生。” 重晓楼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的神情,做了个请的动,“二位里面请。” 入了院子,潘如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院子里倒还算整洁,倒也不是什么精心打理的样子。 墙角有几棵要死不死的月季,除了那棵桂花树长的还算不错外,其他的植物都一副随时要牺牲的样子。 屋子里收拾的也还算干净,不过除了桌子椅子外,常用的东西都是一件。 他们来的突然,重晓楼这里连给他们喝水的杯子都不够,他干脆垂着手,只将人请进了屋子,便立在那里。 “二小姐今日过来可是为了问大小姐的尸骨之事?” 潘如意点点头,“这是其一。” 重晓楼看着她,“还有旁的事?” 潘如意也没避讳赵副官,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还有件事要问问重先生,我大姐出事之事,重先生是不是去潘府看过她?” 重晓楼不知道潘如意说的这个出事之前到底指的是什么时候,但他确实是去看过潘如芸一次,那次还撞到了潘老爷。 他点点头,“的确是。” 潘如意挑挑眉,心想这重先生胆子倒是真的大。 她又继续问,“那……我大姐可有给过重先生什么东西?” 重晓楼一惊,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凝结在脸上只剩尴尬。 “可是潘府丢了什么东西?我虽去过潘府,但确实没有拿过什么东西。当初为了避人耳目,喜儿让乔装成大夫的模样入的潘府,出来时便也只带了个药箱,从潘府里出来后我便把药箱还给了药堂,别的什么都没有。” 潘如意不动声色地又问了一句,“那重先生可以家母撞见过?” 重晓楼摇摇头,“不曾,倒是与潘老爷打过照面。” 那日他只在院子里撞见了潘老爷,确实是没有看到潘夫人。 潘如意点点头,“哦,那就是府里的丫鬟弄错了,不好意思,重先生,让你受惊了。” 重晓楼松了口气,“无妨,弄清楚了就好。” 潘如意这才问他,“你将我姐的尸骨葬在了何处?” 重晓楼道,“我将尸骨放在了南山上的尼姑庵里,希望那里的诵经声能超渡得了她,让她来世投胎到一个好人家,遇见一些对她好的人。” 潘如意一怔,“重先生有心了,我代家姐谢谢你。” 一边的赵副官也动了动眉毛,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那如果真是潘如芸的尸骨,只怕南山上闹鬼了。 司令府的姑奶奶当初便是死在南山之上的,还是死于潘如芸之事。 如今两人葬在一片山头上,估计得打起来吧。 潘如意起身,“重先生,既如此,我们便告辞了。” 重晓楼想了想,还是问道,“二小姐,不知您能否告诉我,潘府丢了东西,为何二小姐会找到重某这里来?” 潘如意掩饰地笑了一声道,“也没什么,因为丢的是大姐的东西,平日里大姐又无亲近之人,所以便想到了重先生。” 不过看重晓楼这里清贫如洗的样子,大概也没撒谎,而且他说的跟潘夫人说的一点都对不上。 只怕是这去过潘府看过潘如芸几次的重先生另有其人。 但是在这晋城里,又有谁会那个时候,不怕得罪司令府去看潘如芸,还冒用别人的名讳。 要么这人是想让别人以为去见潘如芸的是重晓楼,要么……便是他真正的身份根本见不到潘如芸,这才冒用别人的名讳。 潘如意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走院子外,她忽然抬头年了裴思远一眼,后者被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 潘如意没作声,又去看赵副官。 赵副官也问,“二小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潘如意忽然抓住他的手问,“你不是让人盯着潘府了吗?我姐进了保卫局之后,可有别的人去过潘府?” 赵副官还没来得及回答,潘如意便扬声道,“查,赶紧去查!一定得尽快查出来。” 送他们过来的车子是裴府的,赵副官送他们上车后便自行离开了。 潘如意坐在车上,喃喃自语,“大姐究竟想干什么?” 裴思远自始至终都觉得莫名其妙。 “你大姐?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144章 好巧 赵副官从重晓楼的院子出来后也没直接回司令府,而是去把王进给拎了出来。 潘府是他一直在盯着的,若说有什么异动,也是他第一个发现才是。 这就是王进跟吴则那小子最大的不同,吴则若是盯人,那是连人一天上了几次茅厕都要说得清清楚楚的,而王进就显得比他粗多了。 他认为重要的事才说,不重要的事便不说。 “赵哥,那日的确是有两个人摸进了潘府,我这不想着是趁火打劫的小毛贼,便也没多想,也没惊动人。” 赵副官都想拿枪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浆糊。 “那他们离开后呢?去了哪里?没有人盯着吗?” 王进苦着脸,“赵哥,这事是我的错,我没办好,当时真以为就是几个小毛贼,没留意那么多。” 因为王进的一时疏忽,赵副官没了头绪,他也只能无奈地回了司令府。 下午沈夫人去给赵红梅送那只西洋送子观音了,眼见着又快年关了,顺便商议一下过年的事。 赵红梅一双儿女都还小,也不知她要这东西干嘛。 钱珠儿倒是问了句潘玉良,需不需要她过来帮忙看着未未。 潘玉良连连摇头,“不用不用,佟禄好不容易回来住两天,你陪着他就是,丫鬟跟奶娘都在,不碍事的。” 钱珠儿也没坚持,她跟佟禄打小一块长大,钱家与佟府走的近,便是以前他们没有在一起时也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 潘玉良坚持自己顾着孩子,让红衣跟阿板在旁边搭着手。 未未脾气算是好的,不怎么哭闹,哼唧的时候哄一哄,亲亲他的小手,他便如得了糖般知足了。 只不过现在深冬了,尽管屋子里烧着暖炉,给未未换尿布的时候,她还是被红衣嫌弃手脚慢了。 “少夫人,您得快一点,孙少爷着凉就麻烦了。” 这种事她本就不擅长,越急反倒越容易出错,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在红衣的帮助下才给未未把尿布换好,给他穿好衣服。 她去净了手,回头自己站在床边看着未未自己失了笑。 沈晏均方才倒是想搭把手,但被两个丫鬟挤的一点位置都没有。 这会看见她突然发笑,忍不住问,“怎么?换个尿布把自己换傻了?” 潘玉良道,“我只是不敢想像,自己居然在做换尿布这种事。” 沈晏均也笑笑,“嗯,尿布也一定想不到。” 他之所以没阻止她,一是看她斗志高昂,二来她能找点事做便也不会胡思乱想,也是好事一件。 潘玉良装作不悦地去拧他,沈晏均顺势就将她的手握进了手心。 潘如意走的匆忙,那只沈晏庭说要送给裴小胖的鹦鹉还挂在潘玉良院子的树上,没能来得及带走。 这只鹦鹉在经历了三个主人后,说的话也五花八门,一直在院子里叨咕着。 起先就挂在离屋子最近的那棵树上,红衣怕它吵着未未便让阿板发取了挂到院门口那边的树上去了。 这会那鸟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撕心裂肺地喊着。 “臭不要脸!臭不要脸!” 潘玉良立即将手从沈晏均的手中抽出,“说你呢。” 沈晏均现在终于知道沈晏庭为什么烦这只鸟了,这嘴也太碎了些,“要不是它长的还挺好看,估计早被晏庭把毛给它拔光了下了油锅了。” 这绿鹦鹉的确是要比那黑嘹哥好看的多。 赵副官进院子的时候,那只鹦鹉又道,“来了,猪来了?什么坏主意?打什么坏主意?” 赵副官那腿不知是迈好还是不迈的好,门口守着的两个府兵别过脸去笑,因为他不在,临时过来待命的沈元更是笑的夸张,捧着肚子一副快要笑过去了的样子。 赵副官瞪了沈元一眼,又板着脸训斥那俩府兵,“乐什么?很好笑?” 那两府兵立即正了脸色,目不斜视地站直了,他们这分明是代鸟受过。 赵副官昂首阔步地往里走,那只鹦鹉在他屁股后头嚷嚷,“猪啊,走啊。” 那两府兵费力地用余光看着差点栽一跟头的赵副官,都想把这鹦鹉给供起来叫爷爷了,沈元早就溜边了。 少爷的鸟赵副官不敢动,少爷的人他可是敢动的。 赵副官深吸了口气,忍着生吞了那只鸟的冲动站在屋子门口。这要是王进那小子,估计能跟一只鸟打起来。 “少校。” 沈晏均早就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了,他走到外间,让红衣去开了门。 赵副官进了屋子,潘玉良也从里面转了出来。 “我姐他们回去了?” 赵副官应道,“回少夫人,二小姐他们已经回了潘府。” 潘玉良笑笑,“赵副官今日怎么好像有些拘紧?” 他能说他被一只鸟骂了吗? 潘玉良又问,“重先生可说了?” 赵副官点点头,对着两人道,“重先生将大小姐的尸骨寄放在南山的尼姑庵里。” 潘玉良愣了愣,又道,“他也是一片好心。” 沈晏均也没料到,他还以为重晓楼会找个地方将潘如芸的尸骨给葬了。 赵副官问道,“可要属下去取了另外找个地方葬了?” 潘玉良摇摇头,“不了,放着吧。” 潘玉良跟出来就是想问这件事,虽然没有打算做什么,但还是想知道,免得还总想着。知道了,反倒宽慰了。 “你们说,我进去看看孩子。” 潘玉良说完又转进了里屋陪未未去了。 沈晏均这时候才问,“方才在院子门口闹什么?” 赵副官道,“孙小姐送来的那只鹦鹉说话倒是挺利索的,一口一个猪的。” 沈晏均抿抿唇,忍着笑意,也不计较那句臭不要脸的话了。 他道,“跟孙艳菲学的吧,她不是每次一说起陈家少爷,开口闭口都是那头猪吗?” 赵副官没吱声,沈晏均又问道,“二小姐过去问了什么?” 潘如意真是那种念着姐妹情深的人,当初也不会不帮潘如芸了,她是潘家三姐妹里最理智的一个,人死了便是死了,尸骨剩多少,葬在哪,不会是她关心的问题。 赵副官道,“二小姐怀疑潘家大小姐没死,好像是潘家大小姐丢了什么东西,二小姐没找到,应该是什么贵重东西,所以…… 属下也问过王进了,潘家大小姐死前潘府曾经去过两个不知身份的人,但他以为是趁火打劫的小毛贼,便也没管。” 沈晏均沉吟了片刻,“你怎么看?” 赵副官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尸体是属下亲自去看的,确实没错,人也已经气绝身亡了。” 沈晏均道,“那你为何没有向二小姐解释?” 赵副官再次迟疑了一下,“二小姐那话里的意思,重先生此前去潘府看过潘家大姐小,还跟潘夫人打过照面,但重先生否认了,他并没有见过潘夫人。所以属下便觉得,这事或许真有蹊跷。 只是那两个进过潘府的人,王进没让人跟着,不好查了。” 他现在都怀疑自己当日去保卫局查看潘如芸的尸首时,是否眼花了。 沈晏均道,“不用查了,你去查查保卫局的牢头就知道了,这事跟陈立远应该脱不了关系。” 如果潘如芸真的没死,救她的人一定是陈立远,不过从陈立远的行事风格来看,他应该不会亲自去做这件事。 赵副官这才想起,当日带着他查看尸首的人不就是陈大力吗? “属下那日去保卫局,带属下去查验的是陈大力,少校曾经当着他的面废了他儿子的腿。” 沈晏均笑了笑,“好巧。” 如果是这样,那潘如芸可能真的没死了。 朋友的朋友不一定是朋友,但敌人的敌人,就一定不是敌人。 “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吧。” 赵副官点点头,他也不敢让别人去办了。 想了想,沈晏均又道,“你派人好去趟陈府,就说少夫人想念老同学,让孙小姐明日来府里坐坐。” 孙艳菲绝不是那耐得住的性子,只怕是又被软禁了起来。 沈晏均之所以会立即想到陈立远,也是因为孙艳菲曾经跟他说过陈立远跟潘如芸混到一起的事。 如果去潘府的人不是重晓楼,那就只有陈立远了。 那日他还准备在酒席过后问问她,陈立远忍了她这么久总不会无缘无固地将她关起来。 赵副官离开,沈晏均去了里屋。 潘玉良道,“那鹦鹉让人送到二姐府上吧,免得赵副官失手掐死它。” 她这么说分明是听到他跟赵副官方才的话。 第145章 给我骂 沈晏均刚想说什么,潘玉良自己转了话题,“红衣去把夫人先前送过来的那份礼品清单拿给我瞧一瞧。” 沈晏均只得顺着她的话道,“怎么忽然要看那个?” 潘玉良道,“我看看艳菲上次来送的什么,晕庭还把她送来的鹦鹉转手送给思齐了,我想着得送点东西才成。” 她这话题转得生硬,上次孙艳菲送给她的那幅画,那是多大的礼,也没见她想着要回礼。 “也不用特地去看那个,你瞧着什么好就送什么好了。” 说到孙艳菲,潘玉良不禁想起来了。 “她怎么最近都不来我这了?” 沈晏均道,“可能是有自己的事要忙吧。” 这话她明显不信,“陈立远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了?” 沈晏均失笑,知道也瞒不住她,“应该两个人在陈府是起什么冲突了,孙艳菲那么识时务,会没事的,我已经让赵副官去下贴子给陈立远了,让孙艳菲明日来府里陪你,明日你就能见着她了。” 潘玉良点点头,刚准备去催红衣把清单翻出来,就被回府的佟禄跟钱珠儿打断了。 两人去了街上,买了些零嘴回来,两人连自己的院子还没去,就先到了潘玉良这。 钱珠儿还买了几盒胭脂,除了潘玉良,红衣跟阿板也有,还留了一盒给沈夫人。 “这胭脂还是电影明星用的,还有贴画,那人打扮的可漂亮了,说是抹的就是这个胭脂,我就习了几盒。” 红衣跟阿板都是没看过电影的,也不知道明星,不禁十分好奇。 “少夫人,电影是什么?” 潘玉良笑笑,“我也不好解释,上次去南京城就该带你去看看的。” 她在国外的那两年倒是看了不少,可惜这晋城没有可以看的地方。 几人说笑间,沈夫人也从赵红梅那里回来了。 沈夫人先去看了未未,然后才坐下跟他们几个说话。 沈夫人上午就收到了南京那边来的信,是佟老爷写的,催着佟禄跟钱珠儿回去。 他们来晋城也的确有一段时间了,佟老爷让佟禄跟钱珠儿来晋城,本就是有别样的心思,只是事情毫无进展不说,佟禄也丝毫没有回去的打算,佟老爷每隔五天就要来一封信,佟禄一封都没回过,佟老爷这才急了,将信写到了沈夫人了这。 佟禄跟钱珠儿也都不是小孩子了,又是客人,沈夫人也不好管,只是把佟老爷的意思说了一遍,至于他们几时回,就由他们自己拿主意了。 佟禄一直没怎么在府里呆过,只有钱珠儿在,沈夫人对她还是挺喜欢的,她要走也有些不舍。 可终究佟府才是他们的家。 钱珠儿看了佟禄一眼,佟禄连忙对着沈夫人道,“我们原也打算这几日便回了,出来这么久,累得p0e里人担心,也是不该。” 沈夫人有阵子没见佟禄,倒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些,如今他这话一出,沈夫人便觉得相比他来的时候,性子似乎沉稳了些,人看着也精神了。 也难怪古人总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沈夫人点点头,“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了,那我便也不留你们久住,父母也都挺想念你们的,日后若是有时间,你们再来晋城玩,我去让人准备些东西,你们回去的时候带回去。”‘ 沈晏均打断沈夫人的兴致勃勃,“娘,您少备一些,来来去去的,也麻烦。” 沈夫人瞪了他一眼,“这是礼数。” 陈大力住在哪里,赵副官先前就知道。 他太太是姑奶奶的婆家小姑,之前跟司令府也算是半个亲戚。 只是赵副官这次再去,却被告知已经搬了家,至于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赵副官只好去保卫局那边守着,等到天黑之前陈大力好不容易从保卫局出来,赵副官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赵副官做这种事还算是拿手的,陈大力一路都没有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赵副官看着他进了一处高门大户,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处已经算得上是气派的院子。 依着陈大力的能力,想要把这处院子置办下来,绝非易事。 赵副官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最后停在院子的后门处,这会天还没黑,他也没有等,直接将后门整个卸了下来。 他知道这种院子,与司令府那样的大宅相比,这种院子,后门一般在连着柴房、茅厕之类,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赵副官进到院子里,四下看了看,看来陈大力也是刚搬过来不久,院子里的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也没有看到什么下人丫鬟。 再往前走,就是歇息的厢房。 赵副官脚步轻了下来,听到一边的屋子里传来女人骂人的小声跟孩子的哭声。 应该是陈太太跟她儿子。 赵副官又去另外几间厢房看了眼,多数都是空的,压根没有住过人的样子。 赵副官看完最后一间厢房,又觉得不对劲,回到了后院。 后门旁边有间小屋,应该是柴房,正常来说,柴房的门要么不关,要么从外面上锁。 赵副官上前,伸手推了推,门应该是从里面拴上的,那就只能说明里面有人。 陈大力刚进门,他的太太跟孩子在厢房里,屋子里会是谁? 赵副官又推了推,门依然只是晃了晃。 这种小木门,赵副官只要一用力就能卸下来,正当他犹豫时,赵副官听到从前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赵副官立即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原来是陈太太端着饭菜骂骂咧咧地过来了。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一天天的,侍候你们爷俩不说,还给我找回来个祖宗来侍候,我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陈太太三步两步地走到门前,大力地拍着门,“开门,吃饭了,快开门,不开门我可走了。” 小屋里什么动静赵副官没听到,倒是陈大力也走了过来。 “嚷嚷什么?你嚷嚷什么?想把所有人的都招来是不是?那屋子里是什么?就是个钱祖宗,没有她你哪来的这么大这么好的院子住,你哪来的钱买这买那?” 陈太太被陈大力说得闭了嘴,陈大力继续道,“你小心着些,要是被人知道了,我告诉你,这些东西就通通没你的份了。” 陈太太虽然还是不情愿,但也没再说什么了。 小屋的门从里面打开,方才还满脸横相的陈大力立即换了个脸色,“潘小姐,身体怎么样了?好些了吗?我太太特地给你烧了好吃的,你吃一点。” 陈太太没好气地瞪了陈大力一眼。 从赵副官藏身的角度看不到屋子里的人,但陈大力的那声潘小姐,他却听的十分清楚。 屋子里的人嗯了一声,伸过手将陈太太手上的饭菜接了过去,又说了句,“有劳了。” 接着门又被关上了。 等陈大力扯着陈太太离开后,赵副官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又将门原原本本地套上了。 若说陈大力自己有这样的胆子,肯定是不可能的,他是陈家的族亲,若是陈立远的主意,那倒说的过去。 赵副官一路没有停歇地回了司令府,正好碰上从陈府回来的王进。 两人一起进了潘玉良的院子,王进是赵副官让他去的,他做别的事不行,这种作威作福的事却干的十分好。 赵副官拿不准这种事要不要当着潘玉良的面说,便先让王进说了。 不过事情却没有像沈晏均和赵副官料的那样顺利。 王进道,“陈少爷说,孙小姐身体抱恙,明日来不了,还说改日他亲自带着孙小姐来探望少夫人。” 沈晏均跟潘玉良听完王进的话后,两人的眉毛齐齐地挑起,神情几乎一致。 赵副官不太放心地问,“你同他说清楚了没有?” 王进就差发誓了,“属下说的十分清楚,而且属下还说,司令府有医生,若是孙小姐身体有恙还能让府里的医生瞧一瞧。但陈少爷就是不松口,属下没见到孙小姐人,也不能硬来。” 赵副官看着沈晏均道,“少爷,要不要属下再去一趟?” 沈晏均摆摆手,“他既然表了态,你去也无用。” 潘玉良皱挑着眉,忧心地道,“早就让她搬出来住了,前些日子我还以为她搬了呢。” 潘玉良不清楚,沈晏均却知道,陈立远那个人,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潘玉良又道,“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沈晏均道,“未未满月那天她不是还过来了吗?这也没几天,应不没事的。” 尽管他这样说,但潘玉良还是不放心,“不行我亲自去一趟,我倒想知道,陈立远把人藏着不放是什么意思。” “你去做什么,要去也是我去。” 潘玉良却摇摇头,“他没什么过错,你也不好明面上找他麻烦,他若是执意不肯放人,你拿他也是没办法的。还是我去,我是女子,他若不放人,我就不客气。” 潘玉良这个不客气说的咬牙切齿,沈晏均失笑,“那我让赵副官跟沈元一块陪你去,记住,不能让他们离了你的身。” 潘玉良连连点头,他点了头就好。 潘玉良说走就走,起身走了两步后又被沈晏均给拉了回来。 “要去也明日再去,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潘玉良一看外面,天都已经黑了。 “那我明日一早再去吧。” 第二日一早,潘玉良带着在大家一块去了陈府,沈晏均给她配了赵副官跟沈元,她自己想了想,反红衣跟阿板都带上了,把未未托给了沈夫人跟奶娘。 赵副官他们都有功夫,是保护她的,至于带上红衣,潘玉良也有自己的想法。 等到陈府门口,赵副官上前去把陈府大门叫开,门一开,潘玉良就对着红衣道,“给我骂!” 第146章 全身而退 红衣一点也没辜负她,对着陈府的大门,叉着腰就开始骂人了。 “姓陈的,我们少夫人找孙小姐了,识相的快把人给请出来,不然卸了你陈府的大门拿去当柴烧! 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嫁,你好意思吗?你的脸皮是城墙做的吗?” 红衣平时上去年纪不大,小姑娘一个,骂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一副姑奶奶样。 潘玉良神情气爽地听着,一边的阿板寸步不离地护着她,赵副官跟沈元面面相觑。 若是一般的人,陈府的人早就出来赶人了,但来的是司令府的少奶奶,他们哪里敢动,只好赶紧让人去请陈立远。 结果陈立远还没出来,听到动静的陈夫人就先出来了。 红衣见着陈夫人有些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嚷嚷。 “陈夫人,您出来的正好,我们少夫人正想问问您,您这府上到底是私藏还是牢房啊,为何把别人家的姑娘扣在你府上。” 陈夫人满脸晦气,人家讨债的都知道避开初一十五,他们一大早的就在陈府门口叫骂。 陈夫人觉得这霉头触大发了。 “小丫头片子在我这里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什么时候藏过什么人,说话可得把点风,把我们陈府这当成什么地方了?” 红衣伸着脖子,“没藏人?那我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了,若是没藏人,那请问孙小姐现在在何处?” 陈夫人木着脸,“我管你什么孙小姐李小姐,没有就是没有。” 虽是早上,街上却也是人来人往,早在红衣在门口叫骂的时候就有人停着脚步看着热闹了。 红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着众人道,“那就要请众人来评评理了,孙小姐是我们少夫人的同学兼好友,她出了事,我们少夫人自是担心,自从她孙小姐入了您府上之后,就再没人见过她,陈夫人,您到是跟我们说一说,这是何道理?” 人群中立即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是啊是啊,一个大活人,在不在府上,去了哪里,总是能掰扯得清的。” “你……” 陈夫人指着好红衣,不知是不是因为跟孙艳菲吵得多了,被压制惯了,陈夫人一辈子对别人指手划脚的,面对红衣的质疑,竟无话可说。 但陈夫人也不是那轻认输之人,说不过,她还可以来横的,“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趁早离开,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潘玉良带着微笑地看着陈夫人,漫不经心地道,“哦,不知夫人打算怎么对我不客气。” 陈夫人抿着唇,“你好歹也是司令府的少夫人,这么做实在难看。” 潘玉良可不怕她这挑拔之话。 她道,“艳菲与我有那同窗之谊,她家道中落,身世浮萍,吃了许多苦头,如今下落不明,在这晋城,她本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同学,就算我不是司令府的少夫人,也当尽力。而且,既然我是司令府的少夫人,莫说是我同学,便是一个陌生的女子,我也理当给她做主。 若是因此得罪于陈局长,我也只能改日再登门赔罪。” 人群中立即有人附和,“是啊是啊,人家姑娘已经这么可怜了,陈府还把人藏起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少夫人倒是有情有义,深明大义。” 潘玉良说的一潘话,有理有据,还引得围观的人称好。 红衣挺着背,扬着下巴看着陈夫人,配合着潘玉良的话,一行人的架式,摆明了就是要他们今日必须把人交出来。 赵副官心想,应该让沈晏均一起过来看看的,又想起先前她抽佟禄的那次。 他们少夫人,还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十分惊人。 这性子还以为她成婚有了孩子后改了呢,看来也只是平日里藏着自己的爪子罢了。 眼看着府门口的人越聚越多,陈夫人黑着脸,“我管你什么同学不同学的,没有就是没有。” 她这几日的确是没有再见过孙艳菲了,那个瘟神,若是在府里,她一定亲自把她给送出来。 陈夫人正跟潘玉良胶着着,那边下人已经去把陈立远给请了出来。 陈立远也不知道是遇着了什么喜庆的事,整个人的状态跟她上一次见他时已经很不一样了。 原先身上那股阴郁劲也没有了,倒有几分他们没出事之前的的精神劲,阳光、开朗、自信。 “良儿……” 陈立远一出来,陈夫人的腰便直了几分,瞪视着众人。 赵副官拱手施了一礼,“陈少爷,还请尊称一声少夫人。” 陈立远脸色一变,很快又掩饰过去,脸上带着笑意。 他先是对着陈夫人道,“娘,这等小事交给我就好了,您先进去歇着。” 说完不等陈夫人言语,就对着陈夫人的丫鬟道,“扶夫人回去。” 那丫鬟不敢忤逆她,只好上前去扶着欲言又止的陈夫人。 “夫人,我扶您回去吧。” 陈夫人本来还有话要说,想想还是作了罢。 待陈夫人离开后,陈立远又对着赵副官道。 “你们少夫人同孙艳菲是同学,同我亦是同学,自然也有那同学之谊。” 潘玉良一行人过来,本是兴师问罪的气氛,被陈立远这么一带,便有几分变味了。 众人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地转着,兴致勃勃,似乎在窥探什么秘密般。 赵副官跟沈元都皱起了眉,赵副官还欲说什么,被潘玉良用眼神制止了。 她看着陈立远,冷淡地道,“还是要谢谢陈少爷抬举,陈少爷若念着那所谓的同学之谊,还请将艳菲教给我。” 潘玉良三言两语,又将两人关系拉开了。 她记得潘如意所说的话,她不光是她自己了,她现在是沈晏均的妻子,司令府的少夫人,还是未未的娘亲。 她不能同以前那般莽撞,不能让在大家因为她而诟病司令府,诟病沈晏均。 陈立远看她有意划清界线,也没有生气,只是道。 “你哪里听的这般胡说八道之言,孙艳菲在我府里做客不错,可我一直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她,她在我府上也是出入自由,何来把人藏起来这一说?” 潘玉良眯着眼睛看他,“如果是你说的那般,为何我们在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她人?” 陈立远看了一眼赵副官道,“昨日你府上的人来递贴子,我就同他解释过了,孙艳菲近日生病了,你府上有小孩,还是等她病好了之后,我再带她一块去探望你。” 潘玉良冷着脸道,“不必了,我今日既然来了,便不会空手而归。司令府一个医生还是请得起的,她既然病了,正好去我府上养着,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她在你府上做客总是有诸多不便。” 陈立远迟疑了一下,“不若,我随我进去,亲口问问她,是跟你一同回司令府还是留在我的府上。” 赵副官迅速道,“莫非孙小姐已经病到不能下床的地步了?前几日她还去了我们孙少爷的满月酒上道了喜,倒一点也没看出来孙小姐哪里有不妥。” 陈立远一副无奈的样子看着他们,“我说什么你们也都不信,不如你们入府来看,事非曲直便都知晓了。” 众人看戏看到现在已经糊涂了,不知道是陈家少爷故意扣着人不放,所以才说这样的话。还是陈少爷说的是真的,是司令府的少夫人故意来找茬。 潘玉良皱皱眉,看了眼赵副官跟沈元。 连孙艳菲都说陈立远这个人一肚子坏水,她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坏了,但孙艳菲也不会无缘无固地说这话。 所以她有些迟疑。 沈元也把目光落在赵副官身上,沈晏均不在,他也只能唯赵副官马首是瞻。 他是内宅的人,很多事情都不如赵副官清楚,也不敢随便说什么做什么,万一出了事,他就是有一万颗脑袋也不够沈晏均拧的。 赵副官随沉着脸盯着陈立远看了片刻,后者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赵副官回头,低头对潘玉良道,“少夫人放心,我们会保护您的,进去也无妨。” 他们大庭广众下之进去,陈立远应当也不敢乱来。 潘玉良点点头,提起裙角上前了两步,走至陈立远面前,对着他道。 “走吧,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病的如你说的那般严重。” 陈立远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自己率先迈了步子。 几人入了府,众人见看不了戏了,这才纷纷散去,边走还边讨论着。 “诶,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道,“依我看哪,就是司令府仗势欺人,也说不定人家陈少爷跟少夫人的那同学,郎有情妾有意的,少夫人这是来棒打鸳鸯啊。” 那人这样一说,便立即有人道,“说起来,当初司令府的少夫人还差点嫁给了陈少爷呢。” 当初这事在晋城人尽皆知,也不是什么秘密,这话一出,听在别人耳里,倒真像那么回事。 不过也有人不同意这看法,“呸,你尽胡扯,那陈夫人在的时候都说了,人压根不在他们府上,陈少爷又说在,怎么?这陈夫人跟陈少爷住的还不是同一个陈府怎么的? 再说了,你若是跟人郎情妾意的,会还没婚嫁就把人扣在府上吗?不得有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正儿八经地八抬大轿把人娶回去才行?” 这说法也有人附和,“是啊,当初那元家小姐,才嫁进陈府多久啊,命就没了,你说那陈少爷是不是克妻啊,这晋城里哪里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进陈府里去,那陈夫人跟陈少爷发地不会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想着生米煮成熟饭?” 这些都是这些人闲来无事的猜测之言,司令府仗势欺人也好,陈府有不诡之心扣人也罢,还有那孙小姐有多可怜也无用,不影响他们吃饭,不影响他们生孩子,从陈府门口散去后他们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本来走在潘玉良前面的陈立远有意地放慢自己的脚步,配合着潘玉良的步子,两人几乎是并立而行。 “没想到你生完孩子倒比还以前还要好看了。” 陈立远这话说的实在是越矩,但他能把话说的出口,但潘玉良也不她把这话挑开来讲。 她撇了下嘴,若是以前,她保证要跳起来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 她岂是他能调戏之人!? 如今这司令府的少夫人的身份拘着她,她反倒不能做那任性之事了。 红衣乐呵呵地道,“陈少爷这话说的倒是对,我们大少爷可疼我们少夫人了,少夫人心里美了,人也就更美了。” 红衣说完还冲陈立远傻乐了一下,把“傻大姐”的无畏无惧形象发挥到了极致。 潘玉良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红衣,这种话哪里是在外面能随便说的,看我回去饶不了你。” 红衣嘿嘿两声,“奴婢也是在帮陈少爷解惑而已,再说了,大少爷对少夫人也从来不避着人,奴婢说说也没关系。” 潘玉良不再说话,但脸上的笑意难掩,一看就是十分高兴的样子,像是十分乐意红衣说这种话。 陈立远敛了脸上的笑意,不再说话地领着几人去了个院子。 他道,“这就是艳菲住的院子,她在屋子里休息。” 这院子看着倒是干净整洁,也很别致,院子里有不少景观树,是用了心思的。 若是他们看到的这样,那陈立远对孙艳菲还是不错的。 陈立远又道,“女子的闺房,赵副官就不能进去了吧,良儿你带着丫鬟进去便好了。” 潘玉良的脚步停了下来,赵副官也侧身在两人中间挡了挡,“陈少爷可说错了,孙小姐姓孙,您府上的屋子,顶多算是客房,算不上闺房。” 陈立远皮不笑肉不笑地道,“那也男女有别。” 几人已经走到屋子门口了,红衣看了眼赵副官,又看了眼注意力都在赵副官身上的陈立远,对着阿板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上前就举起手拍门。 “孙小姐,孙小姐你在吗?我是红衣啊,我们少夫人来看您了。” 屋子里压根没人应声,红衣眼疾手快,不待陈立远阻止,她就用力将门一推。 陈立远立即让人将她拦住,“你这丫鬟这是做什么?” 陈立远拦住了红衣,阿板却趁机钻进了屋子里。 饶是陈立远想过无数种可能,也被这两个丫鬟的这一通毫无套路的操作给弄懵了。 “你……你们……” 红衣笑嘻嘻地道,“陈少爷,我们虽是丫鬟,但孙小姐对我们可好了,还给我们带过小礼物呢,如今她生病了,我们着急了也是实属人之常情,还望陈少爷机恕罪。” 沈元悄悄地冲红衣比了个大拇指,别说陈立远傻眼了,连他都看得目瞪口呆了。 潘玉良笑笑道,“我们今天日是来看艳菲的,你就别同个丫鬟计较了。” 陈立远还没说话,阿板就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对着潘玉良摇摇头。 “屋子里没有人。” 潘玉良看着陈立远,倒也没有翻脸,只是看着他道,“你别告诉我,你记错了她住的院子。” 陈立远眯起眼,在几人脸上来回地看了一眼,然后退了两步。 赵副官立即上前,将潘玉良护在身后,沈元也立即站到了边上,手放在腰间。 “陈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陈立远不明所以地笑了笑,“孙艳菲是个大活人,我又没将她的腿打断,兴许是去了别的院子也说不准。” 赵副官用一种防备的姿态对着陈立远,“陈少爷的话怒赵某无法理解。” 陈立远轻笑出声,“那就只能说明你读书少了。” 说着他朝身边的人递了个眼色,那人立即道,“来人!” 一声令下,院子里就多出了许多人来,就连阿板方才进过的屋子也冒出几个来。 看来陈立远一开始便做了那请君入瓮的打算了。 几人迅速把潘玉良护在中间,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赵副官眯了眯眼睛,闪过几人分杀意,“陈少爷,您这样做就难看了。” 陈立远笑着道,“时至今日,我还怕难看?” 他陈立远在晋城怕是早就沦为了笑柄,何来名声可言,还管他难不难看的。 “那么陈少爷这是铁了心要跟司令府做对了,您不顾自己,就不所累及整个陈府?” 陈立远听了赵副官的笑后,哈哈大笑起来。 “今日既然你们入了我陈府,就别想出去了,只要你们一死,我理立即带着良儿离开,潘老爷都能走得成,你说我走不走得成。” 潘玉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陈立远,你疯了?” 他们两个虽然曾经是未婚夫妻,但说到底,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他们之间还不及他跟裁衣铺的那小小姑娘感情好,他又是何时生出这么荒唐的想法的? 陈立远看着潘玉良,“良儿,你莫慌,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放心,我带你离开,只有我们两个,我们去别的地方,离晋城远远的。” 潘玉良眨眨眼,有些难以消化陈立远的话,半晌后问了句,“你会点灯吗?” 陈立远困惑地皱皱眉,不知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 潘玉良道,“不会点灯的人没有人侍候,会被饿死的,我觉得你可能……” 潘玉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觉得你可能这里有点问题,我放着司令府少夫人不做,跟你去别的地方风餐露宿,除非我的脑子跟你一样坏掉了。而且,我一看到你就觉得讨厌,现在就想揍你一顿……” 红衣都不知道潘玉良是不是被吓傻了,这院子里、屋子里可到处都是陈立远的人。这么多人,即便是赵副官跟沈元,再加上一个阿板,就算他们功夫再高,一拳也难敌四手。 潘玉良在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说刺激他。 果然,陈立远被激怒,他打断潘玉良。 “良儿!你别这种话,我不爱听。” 嗯? 看来是病的不轻了。 潘玉良还打算骂他几句,让他清醒清醒,红衣连忙阻止她,高声道。 “陈少爷,我们少夫人说的不对,您哪里脑子不好啊,奴婢瞧着您脑子好着呢,您瞧瞧这大脑袋……” 红衣越说越小声,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自己哪里瞧得见他自己的脑袋呢。 她是真的怕了,这男人打架跟女人打架还是有区别的,这也太吓人了。 赵副官跟沈元已经把枪给掏了出来,赵副官拿着枪指着陈立远道,“陈少爷,不如看看是您的人的拳头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陈立远耸耸肩,“你一把枪里了能有几颗子弹?两把枪加起来又有多少,我这里可有这么多人,与其费那无用的功夫,倒不如我们打个商量,你们乖乖束手就擒,等我跟良儿离开后,自会有人放了你们。” 赵副官阴沉地看着他,“你做梦!” 陈立远看着他道,“那就是没得商量了,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陈立远对着院子里的众人道,“除了良儿,其他人给我格杀勿论!” 陈立远的话音一落,赵副官就拉了保险准备对着陈立远开枪。 不过他的子弹还没打出来,就被一个高声打断了。 “陈立远,你这头猪!好大的口气。” 红衣看着门口,惊叫出声,“孙小姐……您没事?” 孙艳菲摆了个风情万种姿势,冲着红衣抛了个媚眼,“想我了吗?小红衣?” 在她身后是面无表情的沈舟,他对着孙艳菲道,“孙小姐,您让一让。” 孙艳菲咳了一声,侧身让了开来。 沈舟就带着大批的人如雷贯耳般地涌进了院子。 比起陈立远的人数,沈舟带的人是他的人的两倍还不止。 沈舟走到陈立远面前,“陈少爷,不管少夫人是潘家三小姐还是司令府的少夫人,那也都是我的主子,我这个人念旧,对不住了。” 陈立远咬着牙瞪着他,又看了眼院子里他带进来的人一眼。 “我倒是想着防你了,却没想到,沈晏均给我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真心为我办事的。” 孙艳菲举起,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待陈立远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后,孙艳菲才道,“这个你也怪不到别人头上,主要是因为我,我承诺了他们,今日来这里摆摆样子,每个人就可以领到一百两白银,你想想,人家在你府上干一个月才几两银子啊?如果说你输了,也只能说你输在了小气上。” 许是知道自己安全了,方才被困住的几人都放松了下来。 红衣竟还旁若无人地跟孙艳菲聊起天来,“孙小姐,您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啊。” 孙艳菲摇摇头,“你怎么这么笨,我救的可是你们少夫人,这钱自然是你们司令府出。” 红衣连连点头,“该的该的。”毕竟比起钱财来,还是命要紧。 又道,“一百两会不会有点多了?” 孙艳菲咳了一声,“等回去后你可以跟他们讲讲价。” 沈舟对着潘玉良道,“少夫人,属下来迟,让少夫人受惊了。” 潘玉良眨眨眼,一点也没有受惊的样子。 昨日夜里沈晏均便同她说过了,如若有事,沈舟会护她周全。 他之所以提前同她说,大概就是怕她受到惊吓吧。 所以方才陈立远那般,她一点也没有害怕,沈晏均人了陈府一千兵力的事,她是知道的,沈舟带过来的人便是那些人里面的。 潘玉良道,“我没事,倒是许久没有见到你了,我还以为……” 沈舟笑了笑,“劳少夫人惦记。” 赵副官跟沈元也收了枪,沈元上前去拍了拍沈舟的肩,“好兄弟。” 他们原是一起被沈晏均挑出来的,一个送给了沈晏庭,一个送给了潘玉良,两人原来关系就还不错。 沈舟的事,连赵副官都是不知道的,虚惊了一场,赵副官深深地吐了口气。 这里是陈府,也不是叙旧的地方,沈舟对着赵副官道。 “你们先带着少夫人跟孙小姐离开,我们在这里看着。” 沈舟的意思,赵副官很快就明白过来。 沈晏均给了陈府一千人,也难保有人就生了异心,而且他们这些人不像他跟沈元,随身带着枪,他们没有的。万一真起了冲突,也不一定能讨着好。 要真制住陈府,还得从司令部调人过来才行。 他点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晚些时候见。” 赵副官临走前将自己的枪塞给了沈舟,然后护着潘玉良跟孙艳菲一块离开了。 几人一上车,孙艳菲才跟脱了骨般瘫在椅子上。 “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生病了?” 孙艳菲摇摇头,她就是昼夜不分地被关着,人有些虚软。 她感叹着道,“我哪里知道陈立远那头猪真的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啊,我这么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天天在他眼前晃,他居然一点非份之想都没有,反倒把我关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子里。” 说着她翻着白眼道,“饿得我胸都瘦了。” 车子里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尤其是开车的赵副官,只恨不得先找个洞进去先躲一阵子。 孙艳菲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嘟囔着,“我说的都是实话。” 一场既无惊也无险的突变下来,几人回了司令府。 沈晏均早在院子里等着了,潘玉良回到府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净了手然后去抱未未。 分开不到一上午的时间,仿佛有数不尽的话要说般。 “唉呀,我的未未,娘亲回来了,未未想不想娘亲呀,娘亲可想未未了……” 若是平日里,孙艳菲肯定要凑凑热闹,不过今日倒没前凑了。 她对着含着笑看着潘玉良的沈晏均道。 “沈少校,既然你让人把我救出来了,我可以提几个小小的要求吗?” 沈晏均偏过看她,抱着未未亲个不停的潘玉良也看向她。 她笑笑,“你有事就说嘛。” 孙艳菲叹着气道,“能不能给我安排个客房,让我先洗个澡,再让我饱饱的吃一顿,然后再让我美美地睡上一觉。” 潘玉良失笑,“是我的错,是我招待不周。” 说着她对着红衣道,“红衣,你赶紧去安排一下,就厨房多做几个荤菜。” 孙艳菲赞赏地看了潘玉良一眼,“还是你了解我。” 先前在陈府,是孙艳菲带着人进了院子救了大家,往常同孙艳菲不大对付的红衣立即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说着便脚下生风地跑出了院子,潘玉良无语地道。 “她怎么还光顾着自己跑了,也先不带你过去客房。” 孙艳菲摆摆手,表示自己十分大肚地不计较这种小事。 “没事,等她准备好我再过去也一样。” 赵副官跟沈元就在院子里等着,见潘玉良真的无事,他便走出了屋子。 “少校,沈舟还在陈府看着。” 沈晏均点点头,“你们去司令部调人,陈府的人一个不落的都给看押起来。 赵副官跟沈元应了声是。 赵副官迟疑了片刻,对着沈晏均道,“少校,那陈大力那边?” 昨日顾及着潘玉良在一边,赵副官也没有跟沈晏均多说什么。 沈晏均想了想道,“先让人将人看紧了,暂时别惊动他们。” 赵副官应了声是。 两人准备退下,沈晏均又对着沈元道。 “宴庭那边若是问起,你便将他打发了,你虽听命于他,也不用什么事都告诉他。若是他纠缠你,你让他来找我便是。” 沈元立即道,“大少爷放心,在小少爷面前我一定不会乱说什么。” 沈晏均这才让两人离开。 沈晏均又回了屋子,孙艳菲正瘫在椅子上喝茶,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 潘玉良精神倒还好的样子,一个劲地逗着未未。 沈晏均先问了潘玉良,“可累?” 潘玉良摇摇头,“娘亲这个词真是神奇,我一点都不觉得累。” 沈晏均笑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对孙艳菲那副样子看不太下去地问。 “你怎么像逃荒来似的。” 孙艳菲道,“被关黑屋子这件事,对人的精神摧残太狠了,谁被关谁知道,我倒宁愿陈立远那头猪结结实实地揍我一顿。” 她这话潘玉良倒十分同意,接着话道,“确实是如此。” 孙艳菲本来想问她,是不是也有什么被关黑屋子的不愉快的经历,可以说出来让她以毒攻毒。 不过,她还没问出口,就被沈晏均警告性地眼神给瞪了回去。 红衣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 “瞧奴婢这脑子……孙小姐,奴婢已经命人去备热水了,厨房那边也吩咐了他们准备了,客房里的地龙也烧了起来,奴婢带您过去。” 红衣一口一个奴婢,一口一个您的,与她平日里见着孙艳菲的表现大相径庭。 孙艳菲给潘玉良留下一句,“等我睡醒了再来找你玩。”便跟着红衣一块离开了。 她俩走后,潘玉良看着阿板道,“看来红衣今日受的刺激不小。” 素来不言不语的阿板竟点了点头,得,看来大家都受的刺激不小。 潘玉良抱了会未未,沈晏均便将未未接了过去,“你先休息会,别太累了,当娘亲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急于一时。” 他嘴里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对未未却也是同样如此。 虽然不像潘玉良这样总抱着,但有时候也能什么事都不做,就那么看着未未在那自己做只有他自己才懂的事情,一看就是大半天,哪怕未未有时候只是睡着,他也能不觉得无趣地一直看着。 每每这个时候,潘玉良心上就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有些感动,有些心疼。 裴思远比他还小上几岁,裴思齐都已经这般的大了。 沈晏均的这副样子沈夫人也是看在眼里,她跑这边跑的勤,他跟潘如芸成婚后的十来年的样子,还有他跟潘玉良成婚后的样子,这天壤之别,她这个做娘的,岂能看不出? 沈晏均坐在椅子上,将未未抱在怀里,潘玉良依着他,半靠在他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一只手去逗着未未。 沈夫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温馨的场景,若非她自制力足够,她都能哭出来。 不过…… 沈夫人心思动了动,不动声色地走进来。 “你们两个成日里抱着孩子做什么,这孩子啊,就该是爷爷奶奶抱的,来,我的未未,奶奶来抱。” 沈晏均也没跟她抢,依言把未未给了她。 潘玉良打着趣道,“父亲倒是想要抱抱未未,又不见您给他抱。” 沈夫人笑说,“他哪里会抱孩子,晏庭跟沈均两人他就没抱过,让他抱,我们未未会不舒服呢。”说着又低下头去逗未未,“你说是不是呀?奶奶的乖孙子,未未是不是奶奶的乖孙子呀?” 潘玉良直起身子,想坐到一边去,沈晏均趁着沈夫人没注意,搂了她一把,被她脸红地瞪了一眼。 沈夫人低着头咳了一声,她就算不抬头看他们俩,余光也能瞧见啊。 两人立即放开,潘玉良红着脸走到沈夫人身边的椅子前坐下。 沈夫人逗了一会未未,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然后道。 “未未也满月了,依我看,还是跟你们分开住吧,让奶娘带着孩子住到我那院子里去,或者,住到隔壁的院子,你们看孩子也方便。” 潘玉良眨眨眼睛,有些不解,“娘,怎么忽然要让未未跟我们分开住?” 沈夫人也不是那不讲理之人,提这要求必须是有她的道理,潘玉良虽然不解不愿意,但也没急着上火。 沈夫人咳了一声道,“良儿你都出了月子,未未在你们这边住着,这院子里便又是奶娘又是丫鬟的,这么多人,哪里像话。” “院子这么大,也住得开的。” 潘玉良这话一说完,沈夫人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心想,到底还是小着,思想单纯,“你个傻孩子,这么住着她们不方便,你们也不方便啊。奶娘跟丫鬟都挤在这里住着,晏均也在这里住着。” 潘玉良这才意识过来沈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脸不禁更红了,偷偷地瞒了沈晏均一眼,沈晏均倒是脸不红气不喘的,一副正人君子般地坐着。 沈夫人说的倒是在理,可是,要跟未未分开住,她还是舍不得。 她道,“可是未未还小,我……舍不得嘛。” 潘玉良说着竟撒起娇来,别说沈晏均了,沈夫人都想答应她。 不过这事也是为了他们好,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沈夫人故意板起脸说,“我原可是体谅你们才同意这般安排的,这可是不合规矩的事。” 潘玉良鼓鼓脸,去看沈晏均,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几句。 她才不管合不合规矩,她不想跟未未分开。 沈晏均咳了一声后说,“那就依着娘的意思办,就让未未在隔壁院子里住着,打两个院子里的墙打通,这样方便些。” 沈夫人原本还指望他们能同意让未未去她的院子里住着,不过,能在隔壁院子住也好,去她院子里的事,日后再说。 未未跟他们分开住了,她让奶娘把孩子抱去她的院子里,倒也明正言顺起来了。而且,说不定还能很快就能抱上孙女。 沈夫人道,“那就这样办吧,我让人去准备,那边院子里弄好之后还要再晾些时日,也不能马上住进去。” 沈晏均点点头,“全凭娘做主,娘看着安排就行,等好了娘再告诉我们就好了。” 沈夫人高兴地道,“那就这样做了。” 说着她又道,对了,“我瞧着良儿那同学来了府上,她是来常住还是?” 第147章 重先生? 潘玉良还是有几分怕沈夫人不喜孙艳菲,刚想开口解释,沈晏均已经先她一步开口。 “应当是住不长的,可能十天半个月的吧。” 潘玉良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口里的十天半个月是应付沈夫人的话,还是从哪里算过来的。 沈夫人听后道了声可惜。 “佟禄跟珠儿这几日要回南京,良儿同学过来了,倒是能陪她说说话,咱司令府算不上人丁兴旺,我一老太婆子,良儿都没有可以一块说话的人。 她若不是长住,倒是可惜了。” 沈夫人语气跟神情都写着可惜之意,倒是收起了原来对孙艳菲的偏见。 沈夫人说完若有所思了片刻。 潘玉良不喜欢跟那些小姐太太们呆在一块,让她去同那些人结交,倒是有些不可能。 不过,偶尔请几个太太小姐来府里来做客应该还是可以的,也有几家太太家里有同未未一般大的孩子,大家坐在一块,也有话说。 沈夫人起了身,潘玉良立即从她怀里将孩子接过来。 沈夫人发笑眯眯地俯身在他额上亲了亲。 “我去安排安排隔壁院子的事。” 想了想她又把迈出去的腿给收了回来,“你说佟禄他们这次回去,备点什么东西好呢?” 上次沈晏均跟潘玉良过去的时候带了许多的东西,而且他们一个年初一个年尾,都是没什么好东西时候,又不能备重样的。 沈夫人还真是有些为难。 沈晏均道,“依着我的意思,您别忙这些,照着我们之前去的时候带的东西,减掉三分之二就行了。” 沈夫人道,“这也太少了。” 沈晏均不以为然,“不少了,那三分之一都够普通人家过上几辈子的了。现在时局紧张,钱也得紧着点花。” 沈夫人被沈晏均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合着咱们还得开始过穷日子了。” 沈晏均道,“我的意思是,当花的则花,不需要的,就不铺张浪费了。” 佟老爷的父亲跟沈司令的父亲是同胞兄弟,都到沈晏均这一代了,关系确实是淡了下来,不过这事,沈夫人想了想还是道,“我同你父亲再商议商议。” 等沈夫人走后,潘玉良才问。 “佟禄跟珠儿真要回南京?” 据她所知,佟禄跟钱珠儿都是不愿回去的,而且,她也有些担心,佟老爷对佟禄能做出那样的事,保不齐还能做第二次。面且若是知道他们二人在晋城做了些什么,说不定还会迁怒于钱珠儿。 沈晏均捏了捏她的脸皮,还往外拉了拉,一如既往地不大喜欢她操心别人的事。 今日之所以让她去陈府,便是知道去陈府出不了事,还能让她出口气。 再说,孙艳菲同钱珠儿情况也有不同,保护钱珠儿该是佟禄的事。 潘玉良怀里抱着孩子,反抗不了,只得任由他欺负,说了句听不出半分威胁之意的话。 “窝跟泥缩,小心窝咬泥啊。” 她不开口还好,她一开口沈晏均更是不放了。 潘玉良觉得自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只得一边拿眼睛瞪他,一边急急地喊道,“放放放,放手啊。” 沈晏均这才在她的瞪视中将手放开。 潘玉良哼了声,不满地看着他,“做什么欺负我?” 沈晏均的神情好像还在回味方才的触感,他扬扬眉,说的一本正经,“夫妻间就是这样的,哪里叫欺负。” 潘玉良都惊了,“你又在唬弄我。” 沈晏均笑了笑,“嗯,就是在唬弄你。” 潘玉良鼓起脸,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 沈晏均唬完了人又哄她,“行了,佟禄的事情你就不用要操心了,他自己会看着办的。” 说完他又问她,“你今日去陈府可受气了?” 沈夫人压根不知道她上午还去了陈府一趟,方才在这他们便也没往这上面说,怕沈夫人担心,也怕她多想。 潘玉良笑笑道,“那陈夫人连红衣都说不过的,只是会耍横而已。” 沈晏均对这等妇人没有什么映像,不过,沈晏庭那同学的事,倒让他觉得这陈夫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元薇薇嫁进陈府,前前后后不过数月的时间便香消玉殒了。不过,这种人等碰到真正比她还恶的,便老实了。 别人怕她,不过是顾着她陈夫人的身份。 像孙艳菲那样的,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便也没在她手上吃过亏。 沈晏均笑了笑说,“倒瞧不出红衣这么厉害。” 想起今日在陈府门口红衣说的那些话,潘玉良不禁轻笑出声,“她可厉害着呢,平日里倒看不出来。” 红衣做事利索,人也机灵,说话办事在这陈府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没想到她骂起人来,也是一等一的。 潘玉良把今日在陈府门口发生的事细细地沈晏均说了一遍,没说到几句自己就先发笑了,反正从那此地百姓的反应来看,她这趟陈府之行,也算是没白去。 她的言语中不自觉有几分邀功之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把自己跟司令府紧紧联系到了一起。 沈晏均虽然不需要她去做这种为司令府为他挣名声的事,但她去做了,他心里还是有几分高兴。 她越是这般,也只能说明她越来越在意这个家,越来越在意他,他怎能不感动。 至于潘玉良自己,她被沈晏均三两句话给带的,立即就忘了佟禄的事,也把孙艳菲的事给抛到了脑后。 红衣把孙艳菲带去了西边的客房,留了个丫鬟在那侍候着自己便回了潘玉良的院子,一路小跑,就跟后头有鬼撵似的。 这边气氛正温馨着,就被她这么给破坏了。 “怎么了?你不是带艳菲去客房了吗?” 红衣摇摇头,“少夫人放心,孙小姐那边已经安静好了。” 那孙艳菲太吓人了,竟然要她留下来陪她洗澡,这也就算了,她居然还掐她屁股。 她哪里还敢再呆,深怕孙艳菲化身为狼把她给吃了。 红衣喘着气道,看了一眼沈晏均,也不再说话,垂手站在一边,等气喘匀。 沈夫人出了潘玉良的院子,就让柳衣去把赵管家叫到了自己的院子,潘玉良与沈晏均隔壁的那个院子空了许久没有住人,若是让未未住那边,沈夫人势必要从里到外地好好地修整一番。 沈夫人道,“房屋要修整,连屋顶都要人上去好好整整,屋顶的那些陈年落叶都要扫干净了,不然一下雨就容易长虫子。” 虽然这冬日,赵管家跟柳衣都不知道这虫子该从哪里长出来,但沈夫人的吩咐两人还是默默地听着。 “屋子里的那些,特别是地龙,要检查仔细了,赵管家,这事你得亲自来,打扫之类的事自不必说了。屋子门前的出水沟,别碍着人走路,到时候奶娘她们住进去了,抱着孩子进进出出的,可不能马虎大意。 还有院子里的树,把那叶子掉光了的,都换了吧,还是郁郁葱葱的看着舒服。” 赵管家一一应下。 柳衣提议道,“夫人,不若,在院子里种两棵小树吧,日后孙少爷长大了,这树便是陪着孙少爷一块长大的。” 沈夫人听了柳衣的这提议觉得十分的好。 “那你说种什么树好呢?” 柳衣道,“种什么树夫人不如去问问大少爷跟少夫人,让他们拿拿主意,这么有意义的事情,自然是要当爹娘的样自来了。” 这话说到了沈夫人的心坎里,沈夫人拉着柳衣的手道,“你这丫鬟倒越发的贴心了。” 柳衣笑笑,也不邀功,“是夫人心情好了,但是看什么都觉得好了。” 柳衣说的其实也对。 潘老爷离开了晋城,潘如芸在保卫局病逝了,虽然这么说有些不近人情,但沈夫人不得不说,这些事桩桩件件都算是好事了。 再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让潘玉良伤心难过,也让他们为难。 沈夫人哈哈大笑,又对着赵管家道,“这等子事你要当成头等大事来办,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若是有什么不便或者犯了难,你来找我便是。” 赵管家连连应是,知道这院子是给孙少爷住的后他便心里有数了。 “夫人,小的一定会用心办好的,您放心。” 沈夫人点点头,赵管家是府里的老人,有些话点到为止,也不用多说。 她又道,“眼看着年关了,你提通知大家一声,今年府里就不给大家放假了,若是有想回去陪家里人的,让他们提前找你说一声,人数你自己看着办就成了,留下的,府里自不会亏待。” 赵副官连忙道,“那小的就替大伙儿谢谢夫人了。” 沈夫人嗯了一声,挥了手,“你先下去忙吧。” 沈夫人坐着喝了会茶,又对着柳衣道,“柳衣,你去良儿的那同学那里看看,问问她可有什么缺的,给她添过去。” 柳衣抿唇笑了笑,又给沈夫人添了茶,“夫人不是不喜欢少夫人的那个同学?” 沈夫人笑说,“这不是晏均说人家帮了他一个大忙吗,再说,她一个姑娘家,在晋城举目无亲的,她也就打扮夸张了些,也没做什么事,我一个长辈,哪里有同她较劲的道理。” 柳衣笑着道,“夫人说的极是,若是少夫人知道您这么想,自会感激您。” 沈夫人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她也觉得自打有了未未以后,她整个人都宽容了些。 柳衣过去的时候,孙艳菲已经洗好澡换好衣服了,正坐在桌前大口的吃肉。 她从陈府里出来,什么都没带,衣服也是潘玉良让红衣给她准备的,她们两个个头差不多,不过潘玉良以前的衣服大部份都是洋装,中式的较少,拿过来的几套便是那本来就少的几套中式的衣服里面的。 潘玉良的衣服自然是不比孙艳菲自己衣服明艳,加之她洗过了澡,妆也卸了,整个人看上去气质完全不一样了。 柳衣见着她这副样子还愣了愣,孙艳菲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一只手挡着脸。 柳衣还以为是自己吓着她了,连忙道,“孙小姐,奴婢只是代夫人过来问问您,您刚来府上,您看看您这边可还缺什么?要是缺什么您跟奴婢说就是。” 孙艳菲放下手,人家一片好心好意,她拿手挡着也不是个事。 她道,“暂时是不缺的,若是缺了我一定会跟你柳衣姑娘说。” 柳衣点点头,看出她的不自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没有多留。 “那奴婢就不打扰您用饭了,奴婢告退。” 孙艳菲也立即在脸上堆起了笑,“慢走,不送。” 等柳衣走后她才松了口气,司令府的厨子在晋城应该算得上一二了,孙艳菲吃了个顶饱,吃得她都快迷糊了,筷子一放,擦了嘴就往床上一躺,留下来的那小丫鬟连忙帮她脱衣服。 “孙小姐,您这样睡着是会着凉的,奴婢帮您把衣服给脱了。” 孙艳菲没吱声,但丫鬟过来帮她脱衣时她也还算配合。 孙艳菲一直沉默着,丫鬟帮她脱了衣服又脱了鞋子,还以为她睡着了呢,抖开被子帮她盖上时,却分明看到她眼角似乎在流泪。 那丫鬟一愣,试探性地喊了一句,“孙小姐……” 孙艳菲还是没应声,脑袋一侧,蹭了蹭,仿佛真的睡了过去般。 那丫鬟帮她把被子捂严实了,又拿着她方才脱下来的衣服抖顺了搭在一边的屏风上,然后才出了里屋,去外面收拾去了。 孙艳菲不是别人,她向来自己动手惯了,在陈立远府上住着的时候,她也是没有丫鬟侍候着的。 不知是因为这身衣裳穿的不得劲,还是因为脸上没化妆的原固,这一被人侍候,她竟不禁没忍住,哭了起来。 她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哭过了,你倒也不是震惊于自己会哭这件事,而是震惊于自己会这般,没有任何缘由地哭了。 多少苦的日子难的日子,她都没有掉过一滴泪。 孙艳菲闭着眼睛想着,安逸果然使人灭亡啊,看来她得好好写篇文章,打击打击安逸。 孙艳菲这一睡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十分不凑巧的是,她醒了未未又睡了。 而其他人,则正在吃午饭。 “吃饭怎么也不叫我?” 她问的理所当然。 潘玉良一愣,“丫鬟不是说你吃过了?”丫鬟总没胆子骗她。 孙艳菲咳了一声道,“吃是吃过了,这不还能吃一点的。” 沈晏均瞥了她一眼,似乎是不太欢迎的样子,孙艳菲自恃着救命恩人的身份,哪怕沈晏均朝她射刀子,她也能当没看见。 红衣给她添了副碗筷,孙艳菲还真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饭倒是没吃,吃了不少菜,还一一点评了,哪道菜美味,哪道菜好吃,哪道菜又清淡了。 潘玉良吃的相对来说都有些清淡,沈晏均倒无所谓,日日陪着她吃着这些。 孙艳菲的筷子一直奔着桌子两人荤腥而去,那本是厨子特地给沈晏均准备的。 孙艳菲把自己撑到都走不了路了,她才放下筷子。 被她这么一搅和,那那道去了大半的荤腥,沈晏均连下筷子的欲望都没有。 潘玉良体贴地问,“要不要再让厨房烧两个菜。” 沈晏均摇头说不用,把潘玉良挑到一边没吃的汤里面鸡块夹了放进嘴里。 那熬过汤的难块可真是一点都不好吃,又柴又没什么味道,潘玉良自己都吃不下去。 待两人都吃完,丫鬟们收了桌子,红衣给她倒了杯参茶,她喝了两口后才对着孙艳菲道。 “下次你若是要来我这边吃饭,提前让丫鬟过来说一声,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你爱吃的。” 孙艳菲嘴角抽了抽,瞄了一眼另一个嘴角笑意都快藏不住的人。 “你是怕我来把他的那份给吃了吧?” 潘玉良的小心思被孙艳菲拆穿,她干脆道,“我们是夫妻,我心疼也是正常的。” 孙艳菲连忙打住她,“我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我若是要在你这吃饭,我一定让丫鬟提前过来说,你放心,绝对不会耽误沈少校用饭。” 不过她心里想着,她在司令府应该也住不了几天,她可不想一直在这里看着他们两个你浓我浓的。 红衣到现在还有怵她先前耍流氓的行为,趁着这机会插嘴问了一句。 “孙小姐先前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您跟那人处得怎么样了?” 红衣这么一说,潘玉良也想了起来。 “是啊,什么时候有你的喜酒喝?” 孙艳菲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去看沈晏均,潘玉良若是一直问下去,她可保不准不会说漏嘴。 沈晏均当作没看到她的眼神,拿过潘玉良手里的参茶抿了一口,有些发苦的味道让他皱起了眉。 “这茶喝的有用吗?” 若是有用喝着倒无所谓,若是无用,还受份罪。 潘玉良道,“丘医生说冬日是进补的好时候,这参茶还是有用的。” 沈晏均这才勉强地点点头,他放下茶杯,示意红衣下去,阿板这会在耳房那边看着未未。 等红衣下去了,沈晏均这才问孙艳菲。 “你在陈府一直住的好好的,他为什么忽然把你囚禁起来?” 沈晏均便这么把潘玉良的问题给岔了过去,不过孙艳菲倒没觉得这个问题比方才那个问题好到哪里去。 她有些犹疑,到底该不该说。 沈晏均又道,“怎么?” 孙艳菲道,“他原本是想让我把良儿引进陈府去,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有脚趾头也想得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便没答应他……他一气之下就把我给关了起来。” 潘玉良今天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能在陈府全身而退,如若像孙艳菲所说,是她将人引诱过去,潘玉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还真不知道能出什么事。 潘玉良看着沈晏均,神情有些急,似乎想解释什么。 潘如芸出了那样的事,如今陈立远的所做所为的确是会让人产生误会。 她也不知道陈立远的脑袋是不是忽然被门夹了,怎么突然地对她有这种非份之想。 沈晏均朝她安抚地笑了笑。 他不了解陈立远,潘玉良却是了解的,陈立远的事,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潘玉良不自在地赶紧问着孙艳菲,“这么长时间,你被关在了哪里?为何陈夫人说你不在他们府上?” 孙艳菲道,“我被关在一间密室,密室连着书房,陈立远每天会装作在书房里呆一会,会让人往书房里送顿饭菜,他每日也就给我吃这么一顿,陈夫人大概也是不知道的。” 想起她说的那句把胸都饿瘦了的话,潘玉良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沈晏均倒没注意到这个,孙艳菲说的密室,倒让他不自觉地想起潘府那间被烧毁的书房。 潘老爷那人,即便是潘家的东西他带不走,他也不会便宜了别人。 孙艳菲想了想,忽然道,“对了,我听沈舟说,陈立远在潘府得到了些东西,就是不知道是从潘老爷手里得的还是还是从潘……”她说着看了潘玉良一眼,改口道,“还是从你大姐那里得的。” 潘玉良看着她,神情认真地说,“我大姐已经去世了。” 孙艳菲一直被关着,最近晋城里发生的事她都不太知道。 猛不丁的听到潘玉良这么一说,她不禁咽了口口水,不会跟她上次揍她的那一顿有关吧? 她尴尬地笑了笑,“怎么会,好突然,我的意思是,你大姐……还挺年轻的,怎么就?” 沈晏均代潘玉良道,“肺痨。” 孙艳菲克制了一下才忍住没把嫌弃的神色露出来。 心里却道,有这么急着要人命的肺痨? “这可是传染病,很多大夫都不治这病的,怕给染上,医院也不轻歇收的。” 潘玉良情绪不是很高地嗯了一声,“她去的时候跟前没有人,烧剩了的尸骨还是重先生收了去放了起来。” 沈晏均没吱声,她那时分明听到了他跟赵副官的话。 不过,她既然说潘如芸已经死了,那便是死了吧。 听了潘玉良的话,孙艳菲不禁眼皮一抬,“重先生?” 重晓楼? 那头猪去收了潘如芸的尸骨?他凭什么?人家有父有母,还有姐姐妹妹的,哪里轮得到他? 第48章 揍人 尽管陈局长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陈府呆过了,但陈府还是那个陈府,赵副官也不敢小觑。 赵副官跟沈元从司令部带了两个营的人过去,个个提着长枪,一路迈着整齐的步子小跑去陈府。 陈府被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早上那拔看热闹的人已经换成了另一拔,冲着陈府的大门指指点点的。 不知谁说了句,“这是要变天了吗?” 众人心中都如是想。 在这晋城虽然向来是司令府独大,但与保卫局还有其他几处机关单位,也是互不干扰的关系。 如今这司令府却突然动起保卫局起来。 陈府的人尽被带走,连丫鬟跟下人都没放过,陈太太一路吧吧咧咧,上窜下跳。 若不是她双手被缚,估计她的手指能戳到赵副官的脸上。 陈府无人敢反抗,便是陈立远,也乖乖束手就擒。 他们不怕拳脚,那扎眼的枪也让人不敢造次。 陈夫人人眼睛都瞪红了,她的撒沷叫骂丝毫没有作用,除了把她自己弄得狼狈不堪,丢尽脸面。 她以前同陈局长夫妻关系表面上还算不错的时候,也时常去保卫局作威作福,那边的人对她谄媚得狠,见着她了,又是低头又是哈腰。 大概直至今日,陈夫人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铁面无私的军人。 这么多人,别的地方也放不下,赵副官跟沈元将陈府的人尽数都带去了司令部的大牢关押着。 说是大牢,其实跟原来佟禄呆的那小黑屋差不多,平里用来教育不听话的士兵的,战时用来关俘虏的。 与保卫局的那种随意谁塞点钱就能进进出出的大牢比,司令部这个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陈立远在被关进去之前,对着赵副官问了句。 “我能见见沈晏均吗?” 赵副官面无表情地道,“我会替陈少爷把话带到,至于少校见不见陈少爷,就看少校的意思了。” 陈立远倒是十分有风度,还微笑地冲赵副官说了声谢谢,然后从容地进了关押室。 仿佛他只是来做客的般。 或许是听到了陈立远跟赵副官的话,陈夫人对着离她最近沈元道。 “我要见我丈夫。” 沈元扬眉往赵副官看了一眼,这要见大少爷跟要见陈局长还是有些区别的。 他咳了一声,“其实,陈夫人您想开点,一家人也不用这么齐整的。” 说完他让人将陈夫人推进了关押室,然后迅速把门给锁上了,阻绝了陈夫人的叫骂声。 陈府的人已经尽数收押起来,其他人已经各就就位,沈元算不得是司令部的人,他同赵副官一块走出司令部,有些怀念地转过头看着这个地方。 赵副官问他,“怎么?想回来?” 沈元耸耸肩,又摇摇头,“我只是在感慨,如若当初我没有离开,如今又会是什么样子。” 回来倒是不可能了,他陪在沈晏庭身边也有些年头了,府里的日子总是要比司令部安逸得多,没有早操晚课,不用对阵,不用跟人比划。他这些年,虽然功夫还没废掉,但他要是再回来,估计身子也吃不消。 这一点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赵副官没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回去吧,把事情同少校汇报清楚。” 沈舟他们暂时也被安置在司令部,他们的去处反倒是最不好安排的。 他们虽然原也是司令部的人,但毕竟在陈府那么久了,有些事也说不好。 这事还得沈晏均来拿主意。 赵副官本来是想发同沈元一块回司令府的,但想了想,他觉得这事还是先同沈司令报备。 他先前来调人的时候,时间紧急,也没同沈司令解释太多,如今人都被带回来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 沈元坐着司令府的车回了府,赵副官则转身又回了司令部转身上了楼。 沈司令似乎也在等着他。 赵副官一进去被沈司令一盯,下意识的就把皮绷紧了些。 沈司令嘴里叼着烟斗,那还是潘玉良送给他的。 所以啊,还是生女儿的好,都说女儿是父母贴心的小棉袄这话是没错的,那两个混小子能想得到送他什么东西? 沈司令抽了几口烟,脸上不太好地问,“你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把陈府的人都给拘了起来,怎么?到了我这里哑巴了起来?说说吧,什么罪名。” 沈司令若是想做那蛮横之人,这晋城压根就没有陈局长这种人生存的余地,留着他们,不过是给司令府挣点名声。 而且,老实说,这么些年,司令府不太方便出面的事,也的确实是保卫局替他们做了。 没了保卫局,很多事情司令府就得亲自来。 赵副官搜肠刮肚,最后总结性地报告,“陈家少爷强抢民女,将人关在府里,目无法纪。少夫人为民做主,陈夫为虎作伥,出言不逊,陈少爷更是蛮横无理,与司令府的人刀戈相向,还差点误伤少夫人……” 赵副官的话还没说完,沈司令就抓着桌上一堆资料朝他砸了过来。 赵副官低着头,偷偷地打量着沈司令现在桌子上放着的东西。 茶杯、纸镇、砚台、笔搁、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相对来说,这堆资料可以说是杀伤力最小的。 赵副官暗暗地松了口气,沈司令拿这个砸他,而不是茶杯之类的,大概也是作势,并没有那么生气。 “我信你这套鬼话?” 赵副官将头埋的最低。 “司令,属下句句属实,绝没有欺瞒之意。” 沈司令不信赵副官也有原因的,赵副官说的那些,别的话他都能信,但若说陈家的人敢与司令府的人刀戈相向,他便有几分不信。 赵副官道,“今日若不是有沈舟在陈府打了个配合,估计能出大事。陈局长或许不敢,但陈少爷跟陈局长还是有些不同的。” 沈司令沉吟了片刻,“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你们最好找个像样的理由,给晋城的百姓一个交道。” 赵副官嘴里应着是,心里却觉得他方才说的理由就十分像样。 沈司令又道,“我还是同你一块回去吧。” 孙艳菲在潘玉良那里呆了一会就跑了,说是还有点事要处理。 沈晏均这会也功夫管她,给了她两个人让她别惹事就不再管她了,而潘玉良则一直惦记着要跟沈晏均好好解释一下陈立远的问题,孙艳菲后面说的话她大概也没听清。 等孙艳菲一走,潘玉良便急急地道,“我同陈立远压根就没有关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陈立远忽然玩起了对她情深有戏码,戏文里的感情戏都有个起承转合,他这完全就是……有病。 沈晏均看她着急的模样,虽然心里开心她着急解释这件事,但也不忍这件事在她心里有什么疙瘩。 他握住她的手,“我知道的,你别担心,我不会多想。” 他们同进同出,他将她放在自己的羽翼下,甚至比她还了解她自己。 陈立远的事他又怎么会多想。 潘玉良这才放心下来,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孙艳菲来。 “她怎么走了?” 沈晏均笑笑,“应该是找人算账去了吧?” 潘玉良皱皱眉,“陈立远吗?你准备拿他怎么办?” 若是依着她以前的脾气,大概会不管不顾拿着鞭子抽他一顿。好端端的,得了什么失心疯,破坏她同沈晏均的感情,她要揍得他亲娘都不认得他才好。 可陈府后面还有个保卫局,也不是他说能打就能打的,他们官场上的那些事她实在是不懂,只是希望自己别给他添什么麻烦才好。 再说,她之所以自己去发陈府,为的不就是不让他出面,不想人诟病他吗。 沈晏均也没瞒她,“陈府的人已经关押了起来。” 潘玉良一愣,“这……合适吗?会不会有什么麻烦,陈局长那里要怎么交代?” 沈晏均冷笑一声,“他一个保卫局局长,我需要同他交代什么?再说,关押陈立远的由头也多着,不会有什么麻烦。” 潘玉良还是不放心,“话虽如此,可陈府那么多人,还需谨慎些才好。父亲不是一直不喜府里还有司令部的人,做那蛮横之事?” 沈晏均笑着掐着她的腰,“我听你这话倒不像是怕我给不了陈局长交代,而是怕我被父亲骂。” 她同他说正事呢,他却嘻皮笑脸的,手也十分的不规矩,尽管两个丫鬟早就回避了下去,但她还是不习惯。 她没好气地道,“是啊,你这么大年纪了,父亲若是当着旁人的面骂你,我看你的脸往哪搁。” 沈晏均原本掐着她腰的手往下移了移,潘玉良立即屁股一紧,一边背过手去推他的手,一边瞪他低声斥责。 “做什么呢!” 沈晏均道,“你不是总说自己胖了吗?我量了量。” 说着他一只手制住潘玉良的手,另一只手左右摸了摸,然后煞有介事地道。 “嗯,是大了些。” 潘玉良又气又羞,她也不知道怎么说着正事就说到这个头上来了。 “你快放开,一会给人看见了!” 沈晏均意犹未尽地放开手,“娘也是,这同未未分开睡的事,她应当早些来提醒我们的,也不至于要等了。” 这人……好不正经。 “你就不能不在白日里想那事?” 他不光想,还上手了。 沈晏均嗯了一声,“好,不想。” 潘玉良刚要松口气,他却又道,“晚上再想。” 潘玉良虽然出了月子,但自在南院那日之后,两人也再无过多亲密,除了沈晏均偶尔动动手脚,突如其然的按着她一顿乱啃之外。 他握着她的手指,嫩滑的触感让他有些心猿意马,想起这纤纤玉手在他身上游走时的感觉。 他掩饰性地咳了一声,也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我们今晚去南院住,好不好?” 潘玉良发哼了一声,“不好,我要同未未睡。” 沈晏均道,“我这样我都要嫉妒这小子了。” 说着他又把方才的那句话改了个句式。 “我们今晚去南院住。” 方才的好不好三个字已经被他去掉了。 潘玉良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耍着无赖。 “你怎么越发地小器了?” 沈晏均颇为不赞同地道,“我要同自己的夫人睡觉,哪里是小器了?” 潘玉良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连心阻止他,“知道了,依着你便是,莫再说了,被人听了去多招笑话。” 沈晏均达到目的,也不再得寸进尺,又同她说起钱珠儿的事。 “你备些银票,到时候给钱珠儿,尽量给些小面额的,他们会用的到的。娘那边大概给的尽是东西,我要是给佟禄,他应当也不会接。这件事,还是你来做吧。” 给钱这事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佟府也不缺钱,佟禄跟钱珠儿两人若是需要用到钱,也轮不到他们来给。 不过,潘玉良心中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多问。 只是问他,“给多少合适?” 沈晏均算了算,“银票给个三千两吧,再给他们两袋碎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潘玉良点点头,“好,我来安排。” 沈元从司令部回到府里,直接就进了潘玉良的院子,一点赵副官的眼力见都没有。 对着门敲了敲,“大少爷……” 潘玉良被他突如其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拍拍胸口,稳了稳情绪,想着方才沈晏均有没有再说什么不得体的话。 沈晏均则是揉了揉脑袋,有些头疼,没什么好气地对着门口说了一声。 “进来。” 沈元推门而入,“大少爷……” 沈晏均敛起方才对着潘玉良的嘻皮笑脸,板着脸问,“事情都办好了?” 沈元偷偷打量着沈晏均的脸色,不解大少爷怎么就不高兴了。 他道,“陈少爷跟陈太太以及陈府的一众人等,都尽数收押在了司令部,赵副官去了司令那里。” 沈晏均点点头,“可有生什么枝节?” 沈元摇摇头说没有,他们在街市上招摇而过,看热闹的城中百姓虽然一路指指点点,但也没出什么乱子。 他们越是坦荡,大家就越是把不准,猜没陈府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才导致司令府这么大动干戈的人也就越多。 沈元想了想又道,“陈少爷说想见见大少爷。” 沈晏均嗯了一声。 沈元不是赵副官,也不知道他嗯的这一声是什么意思,便又问了一句。 “那大少爷是见还是不见?” 沈晏均横了他一眼,沈元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即闭了嘴。 “你下去吧,暂时不需要你在这边侍候着。” 沈晏均一副看见他就烦的神情,沈元夹紧了屁股赶紧溜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惹恼沈晏均的人怎么着也应该不会是自己。 孙艳菲去重晓楼的那个院子,两人有阵子没见面了,重晓楼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看见她,难免一时怔忡,愣住了。 孙艳菲却觉得这是他心虚的表现,心中愤憾又高了几分。 她从司令府里带出的那两个人被她晾在院子门口,没让他们进来。 从她见到重晓楼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卷袖子,重晓楼看着她的这动作,好心地提醒了她一句,“你不冷吗?” 孙艳菲二话不说,上去就照着重晓楼的脸给了一拳。 莫名挨了一拳的重晓楼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肚子上又挨了一拳。 接着就是噼里啪啦地没有间隙地挨打了。 孙艳菲打人毫无路数,重晓楼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打她,只能以防守为主,但他护住上面,孙艳菲就照着下面打,他护住肚子,她的拳头就照着他的门面而来。 直到她打得累了,孙艳菲才停了手,一脸委屈地瞪着重晓楼。 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别人打了一顿,她自己反倒委屈上了。 重晓楼忍着身上跟脸上的疼,看着她,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又倒了杯水给她。 “气消了?” 孙艳菲皱着眉看着他,气是没消,更多的是无力。 重晓楼又问,“现在能说你为什么打我了吗?” 孙艳菲本来不想说,感觉若是说了,他一定会笑话她,但她还是没忍住。 “潘如芸死了,你是不是伤心难过?潘家都不管她,你还眼巴巴地跑去替她收尸,你是她什么人?轮的到你吗?你算哪根葱啊?潘如芸活着的时候,潘家拿正眼瞧过你吗?你是不是犯贱?” 孙艳菲越说越激动。 若说潘如芸的死活与重晓楼无关,那重晓楼帮不帮潘如芸收尸这件事,与她更是无关。 相较于她,重晓楼就平静多了,等到孙艳菲骂完了,他才道。 “相识一场,不忍她尸骨无存,只不过举手之劳,你不要过分解读。” 孙艳菲眉毛高高扬起,拍着桌子道,“你少跟我在这咬文嚼字!你就是心里放不下她罢了,世上那么多孤魂野鬼,也没见你帮过谁?少在这里装圣人,你骨子里就是一个自私又冷血的人。” 孙艳菲越说越不像话,便是一向能忍的重晓楼也忍不住皱起了眉,他似乎有话要说,但却只是动了动唇,最后写了句轻描淡写的话。 “你太激动了,便是我帮着潘如芸做了什么,也与你无关。” 孙艳菲觉得自己都能呕出一口老血了。 她指着重晓楼道,“姓重的,你别太过份,老娘被陈立远那头猪关在密室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你居然抱着旧情人的尸骨装圣人。更何况我……”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孙艳菲忽然住了口,没有再往下说下去。 倒是重晓楼,从最初的不解到后来的震惊。 “你说什么?你被陈立远关了起来?那你可有事,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是怎么出来的?” 孙艳菲暗骂自己一句,没出息,她又不是没被人关过,怎么这次被陈立远关一次,还把自己关成了个哭包,总是想哭。 “要你管啊?你不是捡死人骨头去了吗?还管我做什么?” 重晓楼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道,“你莫说气话,我同潘如芸早就断了,这不过是帮她最后一次,人都死了,什么恩怨也都了了,下辈子重新投胎做人,便谁也不认识谁了。” 孙艳菲觉得自己怎么着也是在报纸上发过文章的知识份子,什么投胎不投胎的话,通通都是封建迷信,人就只能活一世,没活好也没有下辈子可以重来。 她不吱声,但态度已经显然没有方才那么冲了。 重晓楼又问了一遍,“你有没有事?陈立远将你关起来可有做过伤害你的事?” 孙艳菲抿抿唇,没什么好气地说道,“你想他对我做什么?” 重晓楼无奈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孙艳菲这才道,“没有,那陈立远被良儿废了,是人尽皆知的事,他除了不给我饭吃,还能对我做什么?” 重晓楼松了口气,而且看孙艳菲,好像也的确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的样子,才方她那一拳拳的,下手可不轻。 重晓楼又问,“你方才说更何况?更何况什么?” 孙艳菲连忙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被陈立远关久了,想找个人出出气而已,你别多想。” 孙艳菲说的理直气壮,毫无愧疚之意,未了还来了一句,“你总不能让我去揍沈晏均吧?” 重晓楼还能说什么,只能自认倒霉了。 沈司令回了府,赵副官夹着尾巴把沈晏均请去了书房,潘玉良猜着沈司令大概是因为今日的事。 她还是有些不安,拉着沈晏均的手道,“我陪你一块去,父亲若是发火,看着我的面子上应当也不会骂你的。” 沈晏均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手指在她脸上婆娑了几下,安抚地道,“不用,父亲找也不一定是因为今日陈府之事,兴许是营里有什么事要与我商议,未未一会该醒了,你留在这里陪他吧。” 潘玉良听话地点点头,以过来的经验劝诫他。 “若实在不行,你便学我,知错就改,改了再犯。” 沈晏均失笑,“你这经验不错,晏庭便是学你的吧?” 潘玉良立即改口,“我的意思是,永不再犯。” 沈晏均看了赵副官一眼,赵副官立即十分有眼色地转身退了出去,沈晏均将人搂进怀里亲了她一口。 “别忘了今天夜里我们要去南院住的,记得让丫鬟去收拾收拾。” 还能不能正经地说件事了? 潘玉良黑着脸拧他,“你快去吧,让父亲等急了,真要骂你了。” 沈晏均这才将人放开,“别担心,别事。” 说完才离开。 沈司令找沈晏均的确是为了陈府的事,他的那通火对着赵副官发完了,面对沈晏均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生气了。 只是问他,“你这是准备连陈家也要动了?” 沈晏均面不改色地道,“晋城给陈局长管的这么些年,也没见他做什么事,既然什么事都不做,那就换个人坐那位置也一样。” 沈晏均说的这话还算是客气的了,陈局长不光该做的事不做,不该做的事倒是干了不少。 收受商人钱财,搜刮民脂民膏,欺压百姓……没出什么事大乱子,他们才睁只眼闭只眼,真要给陈局长找点罪名,简直不要太容易。 光陈立远手上那副剩山图,都够陈局长成为众矢之的了。 那可不光是一副图的事,那背后可是一大笔宝藏,可能够地盘上一半的省份的军队开支了。 当初前朝乾隆帝的墓被盗,一直以为是谣传,谁也没去追究,但既然这剩山图见了光,可就不代表没有人追究了。 那么一大笔宝藏,主子总不是已烂成灰的前朝皇帝,谁不想占为己有? 沈司令又问他,“那接替他的人,你可有人选?” 沈晏均道,“保卫局的廖主任我瞧着就不错。” 沈司令看了沈晏均片刻,“看来你早就已经想好了。” 沈晏均笑笑,“是早有打算,一旦打到晋城边上了,司令部的人势必会调动起来,到时候我们的人一动,晋城还是要交给保卫局的人来管的,父亲觉得,交到陈局长手里,我能放心?” 别说沈晏均不放心了,就是沈司令也放心不下啊。 陈家跟司令府的那些恩恩怨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旦打起仗来,他们顾不到府里,虽然能多留些府兵在府上,但也避免不了陈局长他们玩阴的。 沈晏均这样一说,沈司令不仅不生气了,反倒觉得沈晏均做得十分的对。 “那就按你的意思办。” 沈司令说完才发现,每次要仗着老父亲的身份想教育教育沈晏均,到最后都会被他说服。 这可不是他的本意,但仔细想了想,他说的的确是有道理,便也不好说他。 上次潘府那个管事的那件事,倒是可以好好说说,但他当时因为心疼他一时心软,错失了良机,如今也不好再提起。 沈司令不禁有些郁闷。 他道,“你娘同我说,要把你们隔壁的院子打通给未未住?” 沈晏均道,“是的,这样住着方便。” 沈司令道,“那院子荒废了许久,若要能住人,怕是得大动,少不了要敲敲打打的,莫说孩子了,估计就是你跟良儿也忍不了几天。 要我看,不如这段时间就当未未住到我们院子里去,你跟良儿搬到南院去住着,那边院子小,未未一同过去住着的话,再加上奶娘跟丫鬟,肯定是住不开的。” 赵副官已经低下脑袋去偷笑了。 沈司令这话说的看似有道理,其实不过是私心想多瞧瞧孙子。 潘玉良虽然出了月子,也没有禁令了,但他一个做公公的,总不能像沈夫人那般跑到儿媳妇的院子里去。 好在潘玉良还算体贴,一日也要把未未抱出来两回,可这哪里解得了馋。 沈晏均心知道沈司令所想,忍着笑意道,“父亲说的有道理,这事我回去同良儿商量商量,都是为了未未着想,良儿那里应当也能理解。” 沈司令连忙道,“要商量要商量的,你同她好好说,可别曲解我的意思。” 赵副官已经忍不住了,一手啪的一声盖住自己的脸,好把笑意抹下去。 沈司令立即瞪他,“怎么,有蚊子啊?” 赵副官立即摇头,“回司令,可能是我的错觉。” 沈晏均适时地解救了赵副官,“父亲放心,我会同良儿好好说的。” 笑话,若是沈司令看赵副官不顺眼,把人罚去看狗去了,那岂不是要把沈元那蠢货调到他身边来,那可不行。 赵副官敛了敛情绪,以免自己再次不给沈司令面子笑场,连忙说起正事来。 “少校,原来给了陈局长的那一千人要怎么办?” 沈司令在这,沈晏均对着他道,“父亲看呢?怎么办比较好?” 沈司令咳了一声,“依我看,这一千人当初发是你们挑出来给了陈府的,如今也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不然日后还有谁为你卖命。 不如这样,赵副官,你同大家说,如果还想留在司令部,那我们真心欢迎大家留下,若是不想留下,那也没关系,司令府给给想要离开的人一笔可观的遣散费,总之,司令府是不会亏待大家的。” 沈司令说完,沈晏均也点点头,“父亲的主意甚好。” 赵副官为弥补方才的过错,也立即拍起马屁来,“司令的意思属下一定会给大家转达清楚,我相信大家也一定会感念司令的恩德。” 沈司令不知是被赵副官这马屁拍的舒服,还是因为想到未未即将要住到他的院子里去,反正十分高兴。 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沈晏均走后没一会未未就醒了,潘玉良坐立不安地逗了会未未,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不知道陈府这事沈司令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是她的问题? 她不想别人这么想,倒不是怕自己受委屈,只是不希望她对沈晏均的感情受到任何人的质疑。 潘玉良心里有事,勉强逗着孩子,大概是受到她的情绪影响,未未也不怎么高兴,没一会就咧着嘴哭了。 红衣察言观色地同奶娘道,“孙少爷刚起,应该是饿了,你们赶紧去给孙少爷喂奶。” 奶娘见潘玉良没有说话,便将未未又抱去了耳房,潘玉良想了想,干脆去了钱珠儿的院子。 佟禄跟钱珠儿要走的事,都是沈夫人那边在安排的,潘玉良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再加上沈晏均先前同她说的那事,她便把准备好的银票跟银子拿上了。 红衣陪着她一块去的。 红衣之前陪着潘玉良他们一块去的南京,对南京城倒是印象很好的样子。 “少夫人莫要担心,南京城很好呢,什么都有,比晋城好多了。” 跟晋城比,南京的确是要好得多。 潘玉良笑问,“要不要我同娘说一声,让你跟着他们一块回南京去得了?” 红衣连忙摇头,“奴婢就是说说而已,外头再好也是无用的,都不及家里好。” 她说的这话倒是在理,在外总是外般难的。 两人进了钱珠儿的院子,大概是钱珠儿那丫鬟眼尖瞧见她们了,刚往里走了几步,钱珠儿便迎了出来。 “良儿嫂嫂。” 潘玉良点点头,“忙什么呢?” 钱珠儿道,“也没什么,这不是要走了吗?收拾收拾。” 佟禄也在屋子里,见着潘玉良,毕恭毕敬地唤了声嫂嫂。 潘玉良坐下后,问他们,“决定了哪日后走吗?” 钱珠儿道,“后日便走了。” 潘玉良说了声真快,“转眼就几个月了,你们来的时候未未还在我肚子里呢。” 钱珠儿道,“是啊,倒是有些舍不得良儿嫂嫂。” 她的话一落音,佟禄便道,“舍不得也不行了,我们出来太久,父母该担心了。” 钱珠儿看了佟禄一眼,眼睛有些红,但也没有说什么。 潘玉良有些奇怪,因为佟禄的话。 他若真如他自己说的那般孝顺,那佟老爷写的信他早该回了才是,怎么让佟老爷写信到了沈夫人那里? 潘玉良试探地问了他一句,“你那……” 意识到红衣还在,她迅速改了口,“你身子可好了?” 佟禄心领会神地道,“全好了,以后也不会有问题了。” 潘玉良点点头,“那就好,以后你同珠儿好好过日子,你要好好待她。” 在场的几人脸色各异,这话潘玉良说也没错,毕竟他们二人还要称呼她一声嫂嫂,只是潘玉良的年纪比他们二人都小,尤其是跟佟禄比。 她说着这训人的话,总么听都怪怪的。 但佟禄也十分给面子地应了下来,“我会的。” 潘玉良又让红衣把她准备好的银票跟碎银子拿给钱珠儿。 钱珠儿一惊,看了眼红衣递过来的银票跟钱袋,又错愕地看着潘玉良。 “良儿嫂嫂,你这是……” 潘玉良笑笑道,“你也知道我懒,本该买些东西送给你们的,也不知道送什么好,便想着,干脆给你现钱好了,红衣方才还说南京城比晋城好呢,什么都有。你喜欢什么,回南京城自己去买好了。 钱也不多,只是一点心意。” 钱珠儿连忙推脱,“这怎么使得,大伯母为我们准备的东西够多的了,哪里还能要你的钱。” 潘玉良道,“那是娘准备的,这是我的这份,你来我因为有着身子也没有陪你好好出去逛逛,本就有尽到地主之宜,还不让我补偿一点,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钱珠儿还欲再推脱,佟禄看了眼红衣手中的面值不算太大的银票,对着钱珠儿道。 “嫂嫂的一片心意,你便收下吧。” 钱珠儿还是觉得不好,转头去看佟禄,接收到他的眼神后,才道,“那好吧,我就收了,谢谢良儿嫂嫂了。” 潘玉良笑说没事,她起身,“我看看你收拾的东西,可还缺什么?路上多带些吃的喝的,车程可不近呢。” 钱珠儿挽着她的手带着她去自己收拾的东西东西,“大伯母已经想得很周道了,我们没想到的她都想到了,什么都不缺了。” 潘玉良看着地上摆着的箱子有些奇怪,“我看你这些箱子绑法还不一样,怎么?” 第149章 老男人 钱珠儿笑笑说,“这两个箱子里有一些要用的东西,需要随身携带的。” 潘玉良点点头,当初她同沈晏均去南京的时候,都是潘如芸跟丫鬟帮她收拾的,她自己基本上没动过手。 对这些事也不清楚,她只是看到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因为一直惦记着沈晏均在沈司令会不会挨骂的的事,潘玉良在钱珠儿那时呆了一会便回了院子。 结果正好撞上从沈司令那里回来的沈晏均。 “去了佟禄那里?” 沈晏均站在院子门口,回头含笑地看着潘玉良提着裙角缓缓向他走近,他往后伸着手,潘玉良快走了几步,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大掌中,任由他牵着自己进了院子。 待一进屋,潘玉良便迫不急待地问,“怎么样?父亲可骂你了?” 沈晏均笑道,“若是父亲知道在你心里,他是一个不明是非之人,他该伤心了。” 潘玉良瞪着他,“我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她还不是怕他挨训吗?真是不识好人心。 沈晏均按着她先前传授的经验,有错就改,改了再犯。 “是说错话了,我道歉,知道你只是担心我。” 潘玉良的脸上写着这还差不多,“到底怎么样了嘛?” 沈晏均道,“没事,这件事本就是陈府的人做的不对,父亲不会因为此事骂我的,你想太多了。” 潘玉良这才松了口气,又问他,“那……有没有说哪里做的不对?” 沈晏均闷笑,“合着你是怕父亲骂你吧?”说着又道,“没有,良儿做的很好,你为我做的,为司令府做的,你心里清楚,爹娘那边也明白的。” 潘玉良点点头,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沈晏均又说起未未的事,把沈司令的意思转达了一遍。 话都是在理的话,况且隔壁院子如果真的大动的话,的确是会比较吵,未未肯定受不了。 潘玉良虽然有些不舍,但为了未未好的话,也未偿不可。 她问道,“你觉得呢?怎么样才好?” 沈晏均道,“我觉得……要不就按父亲的意思来办吧,南院那边住的话肯定是住不开的。” 潘玉良点点头,“未未晚上会不会找我?” 沈晏均道,“未未现在还小,哄一哄估计也能成,再大一点,真认人了,再去动院子,反倒还更不合适。” “那也只能这么办了。” 沈晏均知道她舍不得,轻声哄她,“你放心,时间不会太长的,现在开始的话,让他们抓点紧,年前应该能赶完。” 红衣跟两个奶娘倒觉得这样还更好,这段时间以来,她们已经撞见过好几回了。 虽然大少爷跟少夫人两人恩爱甜蜜,她们也高兴,但这种事,撞见了还是尴尬。更何况红衣跟阿板还是两个黄花大闺女。 晚上的时候,沈晏均就干脆让奶娘把孩子抱到了沈夫人的院子里去,然后拉着潘玉良去了南院。 “哪里有说搬就搬的,隔壁的院子不是还没开始动工吗?” 沈晏均哪里管它动不动工,“你忘了答应过我,晚上要歇在南院的?” 潘玉良…… 屋子是红衣特地收拾过的,他们还在吃晚饭的时候,她便提前让人把屋子里的地龙给烧了起来。 两人一进屋就能感受到一阵暖意,床也铺的好好的。 沈晏均拉着人就往床上扑。 潘玉良的脸有些发烫,小手推着他的胸膛,不敢看他灼热的眼神,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哪里有这么急的。” 沈晏均没说话,压着她的身子吻了她许久,唇舌齐发,直把她所有的空气都压走了才放开。 他拉着她的手往身下按着,“你摸摸,急不急,” 她有身子的时候,沈晏均有时候会磨着她有手。 再加上那会潘如意担心沈晏均会在那个时候纳妾,谆谆地告诫过她,关于“侍候”男人的事。 潘玉良听得是目瞪口呆,面红心跳,虽然嘴里抗拒着,“二姐,你好重口味。” 但潘如意传授的那些经验,她却听了进去。 只不做起来有些难,大部份时候,潘玉良都是用手帮他。 沈晏均怜她,知道她放不开,也不会提太过份的要求。 倒是潘玉良自己觉得过意不去,用其他地方帮他疏解过几次。 这样的机会不多,沈晏均十分珍惜,每每都做到淋漓尽致,痛痛快快地泄了之后才肯将人放开,而潘玉良每次弄完之后就羞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尽管沈晏均对此甘之若饴,也不敢太荒唐,要是把人欺负得狠了,她以后不愿意了,吃亏的岂不还是他自己? 潘玉良感受着他的温度,手上一使力,便听到沈晏均闷哼了一声。 她像偷着糖的孩子笑的十分开心,“是挺急的。” 沈晏均眼神幽暗,鼻子里哼出粗重的呼吸,在她脸上轻咬了一口。 “坏小孩,这么不乖,一会可别哭。” 潘玉良十分有志气地道,“我才不会哭。” 只是不哭这事,她操作起来,还是有些难度。 沈晏均因为她这句话,今日存心要把人欺负到哭,那载浮载沉的滋味,让她头皮发麻,还想尖叫。 她咬着唇,抑制住自己的声音,但沈晏均哪里会如她所愿。 “良儿,让晏均哥哥听听你的声音。” 潘玉良摇头脑袋,太羞人了,她不要。 沈晏均也不多话,直接用行动,越发地用力,角度还甚是刁钻。 潘玉良一个没忍住,销魂的声音轻吟出口,便再也止不住。 丫鬟奶娘都不在,沈晏均做的格外的尽致,不过他到最后也没昏头,记着暂时还不能让她再有孕的事。 潘玉良像煮熟了的虾子,还是熟透了的那种,整个人泛着红。 “讨厌,哪有这样的。” 怎么可以逼着她叫出来? 沈晏均搂着她,在她唇上轻啄,“不舒服吗?” 哪里是舒不舒服的问题。 沈晏均道,“不是学习新派知识的进步青年吗?都说现在的女学生放得开,你看到了你这里,这话也不可信。” 潘玉良倒是会抓重点。 “这话你听谁说的?你见过几个女学生?” 沈晏均咳了一声,官场上的那些人,免不了说说荤话,平日里他压根不会在潘玉良面前说这些事情,没想到一时得意忘形,说漏了嘴。 “没什么,偶然听别人说的,也不记得。” 潘玉良哼了一声,“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说的。” 沈晏均道,“看来你二姐送过来的食谱还是挺管用的,我看你精气神不错。” 以往这个时候潘玉良基本都是瘫了的状态,今日还有精力跟他翻这些账来了。 沈晏均翻身,又压了上去,大腿磨娑着她的腿,两人身上都没有衣服,潘玉良发被他磨得直起鸡皮疙瘩。 “你……” 沈晏均道,“聊天这种事,不应该放在夜里。” 潘玉良本来还以为自己夜里会因为担心未未而睡不好,结果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等到第二日早上一早见到未未,潘玉良不免心生些许愧疚出来。 沈晏均倒是毫无愧疚之心,问着沈夫人。 “昨天夜里可有闹夜?” 沈夫人笑笑说,“换了新地方住,总是不太适应的。夜里醒了哭了两回,不过也没有闹很久。” 沈司令呵呵直笑,“你们放心,未未是个脾气好的,他在我们这,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为免沈晏均跟潘玉良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什么,要不还是把未未接回去同他们住的话头上,沈司令迅速转了话题,问沈晏均。 “你今日是不是要去营里一趟?” 昨日沈元就说陈立远想见见他,他倒也想知道陈立远有什么话要同他说的。 沈晏均转头去看潘玉良,“你陪我一块去?” 潘玉良觉得她去看陈立远总有些怪怪的,“不好吧?” 沈晏均笑笑,“没事,你陪我去,我高兴就成了,至于其他人怎么看,不必理会。” 沈司令咳了两声,皱着眉道,“你也别太高兴了,万事还需求稳。” 沈晏均立即虚心接受。 “父亲说的极是。” 沈夫人才不管他们,爱去哪去哪,她现在抱着未未都不撒手了。 沈晏庭严正交涉过几次,并试图从性别的角度去分析。 “娘,未未是男孩子,得多跟男孩子在一块才行,本来丫鬟跟奶娘就全是女的,你还终日抱着不撒手。” 沈夫人才懒得理他那套歪理,并轻蔑地嘲笑他。 “我是不知道这男女之别,不过,有人说要给未未送的礼物,从初一等到十五,等到未未满月,不知道是不是得等到周岁了。” 沈晏庭气得捶胸。 还是沈元提醒他道,“小少爷,大少爷隔壁的院子要翻新出来给孙少爷住,到时候肯定要请木匠进府,您找人教教不就成了?” 沈晏庭一想,觉得沈元说的十分在理,“你说的对!” 他本来是想去找他那同学的,可沈晏均不让他出去,当然,主要是不让他出去找他那些同学。 对此,沈晏庭表示,“为什么我就没有叛逆期呢?” 沈元不懂什么是叛逆期,但听着也不是什么好词。 “没有不是更好吗?” 沈晏庭摇摇头,“家长说什么都不听这件事,不是很酷吗?” 沈元默默地觉得,小少爷这可能是皮又在痒了。 陈府被围,陈立远跟陈太太被司令府的人带走,陈局长其实是立即就收到了信。 但他除了在办公室里抽了包烟,抓了几把头发之外,也没做别的。 相比之下,陈大力比他还要更焦灼一些。 陈伟伟的腿落下了终身残疾,这一直是陈大力心中的芥蒂,这件事跟司令府跟陈府都脱不了干系。 而他这次之所以帮陈立远,不是因为他们关系多好,他跟陈家本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硬扯上的关系。与其实说他在帮陈立远,不如说他在忙潘如芸。 潘家有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潘如芸身为潘家长女,自然也是有钱的。 在潘老爷决定放弃潘如芸时,陈大力本借此机会奚落嘲笑潘如芸一番,毕竟当初的事她也有份。 却没想到正好给了潘如芸说服他的机会。 陈大力这种人,不要命起来是可怕,可要说服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种人身上缺点太多,贫穷、卑微,一辈子没有抬起过头来,被欺压惯了,一旦有机会翻身,他一定会牢牢把机会抓住,绝不放过。 潘如芸洞察别人的心思这一点,深得潘老爷真传,否则潘家的生意也不会越做越大。 潘中芸承诺给他的钱虽然只是潘夫人给她的那部分钱里的小小的一部份,但却是陈大力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那么多。 因着他跟陈局长多少还带了些关系,保卫局的在大牢基本上他说了还是能算的。 他想掩人耳目,把潘如芸弄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拿着潘如芸给的钱,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置办了个院子,穷惯了的人拿到钱做的第一件事总是挥霍。 况且潘如芸现在他手上,她还病着,他不怕后续她不给钱。 只是陈府突然出事,把陈大力给吓坏了。 潘如芸这件事上,他跟陈立远算是同一条线上的人,如今陈立远被司令府的人拿下了,他怎能不心慌。 陈大力虽然人在保卫局,但跟陈局长很少碰面,他还记得当初陈伟伟出事,陈局长是如何羞辱他的。 可如今为了陈立远的事,陈大力也不得不去找陈局长。 “局长,少爷跟夫人出事,您可得赶紧想办法才是。” 陈局长正烦着呢,陈大力才说了一句话,他便让门口的小张把人当着廖主任的面把人给扔了出去。 “别让他再进来。” 陈局长又点了根烟,脸上写满了烦闷。 廖主任眼观鼻鼻观心地从容地坐着。 出事的是陈府,也的确轮不到他来着急。 陈局长叼着烟喷云吐雾,心里还在算计着得失。 他那日嘲笑潘老爷的话,如今应验了到他自己头上。 潘老爷放置上码头上的那几条船,虽然尚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但他还没有去把东西拿下来。 这几日他一直在等机会,保卫局跟司令府虽不能相提并论,但也一直是互不干扰的关系,他怕这平衡一旦打破,他会吃不了兜着走,便也一直没有动手。 这是没想到,这平衡被沈晏均先打破了。 司令部的人能去陈府拿人,一定说他的说法,陈局长又不傻,他这个时候去周旋也一定会碰一鼻子灰。 只是放任不管,好像也说不过去,别的不说,城中百姓又当如何说他? 陈局长本意是想让廖主任给自己出出主意的,但廖主任一直没有作声,陈局长只得尴尬地咳了两声,自己先开了腔。 “廖老弟,你说这次这件事,是不是不好办了?” 廖主任心中冷笑,陈局长心中已经想放弃陈夫人跟陈立远了,自己又要脸,想让别人替他把话给说出来。 廖主任道,“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得找到根源所在才是。司令部抓人,也没给个说法,我们也只能在这里拆。” 说着他又道,“立远那孩子,我瞧着也不像是惹事的啊?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自从陈立远毫不给他脸地将元薇薇肚子里的孩子给踹了没了之后,陈局长同陈立远本就不深厚的父子情也越发地淡了。 陈立远见了他要么冷笑,要么无视,陈局长在他面前好可以说是找不到父亲的一点优越感。 他置办私院,大部份也是因为这个。 陈立远虽然没用了,可陈局长觉得自己能行啊,否则的话,元薇薇怎么会有身子?儿子没了,他还可以再生的,更何况陈立远又不能为他陈家传宗接代。 他对陈立远的那点愧疚之意,也早在陈立远不拿正眼瞧他的时候给磨没了。 廖主任把话说的软,陈局长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硬气的话。 只好改口道,“廖老弟是觉得这事我还是得去跟沈司令周旋?” 廖主任认真地点点头,状心诚恳地道,“立远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他的人品还是信的过的,他不像是会做什么过份的事。孩子还小,若是做了什么错事,你这做父亲的,代他给沈司令赔个礼道个歉就是。” 说着廖主任叹了口气道,“立远毕竟是您唯一的儿子。” 廖主任这无疑是往陈局身上扎刀子,这一个儿子,他原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可一旦这唯一的儿子出了事,就不好说了。 这廖主任处处不如节局长,可偏偏就是家里妻妾多,子嗣多,便是这一点,就赢了陈局长。 陈夫人过于厉害,一直压着陈局长没让他纳妾,生完陈立远之后又一直没能再给他多生几个。 陈局长回想起来,便觉得处处都是别人的错了,错在陈夫人,错在陈立远。 廖主任的话让陈局长尴尬地笑了两声,他道,“廖老弟说的是,只是那司令部也不是随意能闯的,这件事我再好好想想。” 廖主任附和着他道,“是该好好想想的。” 只是他这一想,城中百姓不禁纷纷纳闷起来,怎么着,自己的夫人跟儿子深陷囫囵,陈局长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局长又问,“廖老弟,你说说,潘老爷那几条,现在是能动还是不能动?” 廖主任掩下眼中的精光,严肃地道,“依我看,如果局长想动,最好是赶紧动,这事拖的越久,对局长就越不利。” 陈局长本来还有几分犹豫,廖主任接着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晋城虽好,可毕竟也不如其他地方,再加上有一直有司令府压制着,保卫局能有什么出头之日?” 说着,他大叹口气,道,“我是跑不动,家里一家子老小拖着,如若不然,我倒宁愿花点钱,去走走关系,不说上海南京这样的地方,便是去省城,也比窝在晋城这样呆着一辈子的强。” 廖主任的话简直就是一针见血! 陈局长想到这几年来,处处被司令府压一头,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他难免便有了计较。 如今廖主任的话倒像是给他找了个突破口。 廖主任被一家老小给拖着,但他没有啊。等他有钱了,换个地方,娶几房妻妾,再生几个便是。 陈局长沉默地想着廖主任的这番话,脸上表情时阴时明。 廖主任点到即止,也不再多说。 陈局长这个人,就是太贪婪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当夜,陈局长就迫不急待地命人上了潘家的船,船上的东西一件都没放过。大大小小的箱子都搬了下来。 码头上放的全是东西,小张瞧着这些东西,“局长,这么多,您那院子……所是放不下。” 若是陈府还有可能,但陈局长后来置办的那个院子肯定是不可能的。 陈局长咬咬牙,“搬到保卫局去。” 保卫局那边倒是有几个空的仓库,放这些东西应该也能放得下。 小张指挥着大家把箱子一箱一箱地往车上搬,用的还是保卫局的大车子。 从码头到保卫局其实有一段路程,加之东西又多,好在他们开的是大车子,不然的话,等到天亮这些东西也运不完。 陈局长这人,铁公鸡一个,哪怕是他白白得了潘府这么多东西,他也不会想着给别人半分。 小张带着大家忙活了大半宿,陈局长也没说给大家一人赏点什么,只是把人用完之后,就把大家赶回去睡觉了。 临走前还威胁了大家一把,“今日之事,谁要是往外说半句,仔细你们的皮。” 众人心里不是个滋味,那日围陈府,人家压根什么都没做,只是往那里一站,就得了一百两。 他们这么又是扛又是搬的,摸黑干着这些活,莫说一百两了,就是一两都没得到。 又没有谁是天生的傻子,没得对比还好,一有了对比,计较的人便也多了。 待陈局长一走,众人立即怨声载道起来,连同把小张还一起埋怨上了。 小张也挺冤的,人虽然是他喊的,但局长的命令他也不得不照办。 有人直接开口,“张哥,以后有这种事,可别再叫我了,我粗手粗脚的,要是没干好,还得白白挨顿罚。” 他一开口,后面就立即有人附和说,“是啊是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以后就别叫兄弟们了,谁愿意干谁干去。” 小张刚想开口解释,众人已经摆着手晃着脑袋走了。 大家边走边聊着其他的事,压根本不想理会小张。 “诶,你们听说了没有,司令府在招工呢,说是要修院子。” 那一人也道,“这事我知道,我有个亲戚在司令府当丫鬟,还回家问了呢,工钱肯定比别的地方好,可惜啊,没有我会的活,要不然我就去了。” 又有人道,“再不济也比在这里混日子强啊,我这个月领的工钱还一两都没到,一家老小都指着我生活呢,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 “谁说不是呢,你还好,还领了钱,你猜我怎么着,上头说我上班时间打盹了,没好好做事,不罚我就不错了,想领工钱,想得美。合着,我呆在这一个月,还差点倒欠他们钱了。” 众人摇着脑袋感叹,众人一边羡慕能去司令府侍候的,一边骂着陈局长小气。 这次司令部跟陈府闹起来,大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在心灾乐祸着。 廖主任早回府睡大觉去了,陈局长的这些东西,他半份肖想都没有。 钱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 陈局长也巴不得他不掺合,不然还要分他一部份。 沈晏均同潘玉良陪着大家一块吃完饭后就去了营里。 相较于保卫局的阴暗潮的大牢,司令部的小黑屋是既干净又安静,只是……人一旦进去了,就有点安静过份了。 其他人还好,陈夫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在里面没一会就大喊大叫起来。 不过这小黑屋的隔音效果也实在是好,任凭陈夫人怎么喊怎么叫都无用,压根就没有人听得见。 两人到了营里,沈晏均带着潘玉良先去看了沈舟他们,赵副官当着沈晏均的面,把昨日沈司令的意思转达了一遍。 赵副官本以为大家都会留下,结果也有那要离开的。 沈晏均倒没有太意外,若不是沈司令开了口,这些人里除了沈舟,其他的,他大概一个都不会留下。 沈舟自然是毫无悬念地留下来的那一拔人里面的,沈晏均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没说什么,牵着潘玉良又离开了。 等走后,沈晏均才对着赵副官道。 “离开的人把名字划去,以后也永不再征用。” 赵副官迟疑了一下,明白过来沈晏均是何意后连忙应了声是。 潘玉良表有些疑惑,“眼下不正是用兵之际,若是他们愿意回来,为何不要?” 沈晏均笑了笑说了句让潘玉良更糊涂的话,“刀废了就是废了。” 不过这些事本就与她无关,听不懂也就算了。 之前佟禄来的时候,潘玉良并没有来看过,如今往这边一走,她不禁觉得阴森森的,骇人的紧,她不自觉地将身子紧紧贴着沈晏均,双手搂着他的手臂。 “这里面怎么这样阴森?” 沈晏均道,“终日不见太阳,是要阴森些,害怕吗?” 潘玉良摇摇头,害怕谈不上,只是有些不舒服。 “有你在,我不怕。” 这话成功取悦了沈晏均,搂着她腰的手也往自己身边搂紧了些。 赵副官在后头默默地跟着,选择性地眼瞎。 几人走到陈立远的那间关押室门口,赵副官拿着钥匙把门打开。 沈晏均跟潘玉良就站在门口,也没往里进。 本来坐在里面闭目养神的陈立远听到开门声才睁开眼,见到他们也没意外。 他站起身,看着沈晏均道,“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沈晏均搂着潘玉良没放手,像是故意刺激他似的,“我同良儿夫妻一体,你能同我说的话,她自然也能听,没什么回避的。” 陈立远阴鸷地盯着沈晏均,咬着牙道,“你这是在跟我炫耀?” 面对不太友好的人,沈晏均现在的神情已经算得上是很和颜悦色了。 他道,“穷人仇视富人,因为他没有金钱。百姓惧怕当官的,因为他们手上有权。 你越是在意什么,就越是害怕什么。” 陈立远哼笑两声,“你这话倒像是孙艳菲那种人会说的话,怎么?一个良儿还不够?” 沈晏均刚想说什么,潘玉良便道,“你这么大个人还玩挑拔离间?” 说着她又道,“是你要见我夫君的,有什么话你便快些说,我们还要回去看孩子。” 潘玉良嘴里说着让他有话快说的话,结果陈立远刚想开口,她就打断他。 “你可别说什么对我余情未了的话,令人作呕。 我们那时候本来就过家家般,因为年纪相仿,家世相仿,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所以才对订婚这件事没有排质,里面根本没有多少感情。 你也别装什么情深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也不想知道,如果你觉得大家还有那么点同学情谊的话,就做你该做的事情去,做坏事是要遭雷劈的。” 陈立远张张嘴,潘玉良又打断他。 “你觉得我很凶是不是?你跟你说,这才是真实的我,是不是觉得女人很善变又可怕?我现在想想,你还是太年轻了点,我得找个老一点的,这样才能包容我,处处忍让我。你想想,我们两个要是真在一块了,是不是得是打死一个才能收场?” 老一点的那个人掐了掐她的腰,示意她骂人就骂人,能不能不把他带上一块骂? 潘玉良笑着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脸,“你再老我也喜欢。” 沈晏均哭笑不得地听着她的话,“我觉得,这种话以后还是让我来说吧。” 潘玉良拍拍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又转过头去对陈立远说。 “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跟勇气,但一定不是我给的。” 她想了想又道,“对了,你不是有话要说?那你倒是说啊?你找我们来,又不开口,这是什么意思?” 陈立远倒是想说,压根就找不到插嘴的地方, 他一口气才咽到一半,潘玉良又接着道。 “男人还是要光明磊落些,不要背地里干些以为别人不知道的坏事情,其实大家都看着。” 陈立远将那半口气咽下去,在她再次开口之前迅速道,“良儿你今日就是特地过来气你的吗?” 沈晏均在心中闷笑,陈立远这话就错了,她这明显不光是气他啊。 潘玉良扬扬眉,“我有待我极好的公婆,疼我的夫君,尊重我的小叔,还有个长得十分俊的儿子……你觉得我有空特地过来气你?” 若不是他自己找事,她才懒得理他。 一直没吭声的沈晏均这时候才将人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好了,你再说他就要去撞墙了。” 潘玉良不再说话,但神情却分明写着,去撞墙了才好。 沈晏均对着陈立远道,“你若无正经事要说,我们便真走了。” 陈立远回视着他,眼神又在潘玉良身上落了落,挤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出来。 “你就不想知道潘如芸在哪?” 潘玉良立即拉着沈晏均就要走,并恶狠狠地瞪着陈立远道,“不想!” 说着就真的拉着沈晏均往外走了,等走到外面,她还一脸愤愤地道,“最知道过来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在家陪陪着未未,还有钱儿,他们明天就过了,我应该在家陪陪她的。” 她原本是搂着沈晏均的胳膊,走到外面就放开了,自己一个人脚步飞快地走在前面,一副生气的样子。 眼见着她都走出去十几步远了,沈晏均不得不喊住她。 “良儿。” 潘玉良回过头,一副后悔刚刚没有揍陈立远一顿的神情没来得及收住,“做什么?” 沈晏均上前牵住她,“那里是往操练场的方向,你要过去吗?” 第150章 感动 潘玉良以前没有觉得陈立远这个人有多讨厌,一旦讨厌上了便处处嫌弃起来。 她知道这世上有种人,自己不好过偏要弄的别人也不好过。 那戏文里,苦苦煎熬的媳妇,熬成了婆婆,接着去熬自己的儿媳妇。 没有身份地位的娘亲,对待自己的女儿像是刻薄的后娘。 这本是错的事情,偏有人郑重其事地继承下来,像是什么传统般。 沈晏均知她不高兴,牵着她往靶场走去。 骑马打靶这种事情,潘玉良已经许久没做了。 本来挺不高兴,待摸着枪了,对着靶子开了几枪后,心情就舒畅了许多。 沈晏均枪枪正中靶心,潘玉良缠着他传授诀窍。 这东西也没有什么诀窍可言,要么天份好,要么勤能补拙。 虽然这勃郎宁不是重,但子弹出鞘的那一刻还是有几分后座力的,潘玉良是女子,腕力不够,不稳也正常。 潘玉良打了两轮下来,自嘲地道,“要是哪天上了战场,你们都是一枪一个,到我就只能把人打残了。” 沈晏均失笑,潘玉良又接着道,“说不定弄巧成拙,我照着把人打残去将人打死了呢。” 沈晏均嗯了一声,“你就等着瞎猫碰死耗子吧。” 关于陈府的事,司令部的令文已经发了出去,盖了司令部的大章。 陈局长把潘老爷留下来的那些东西锁在保卫局,担心东西被人惦记了去比担心自己的夫人儿子还要多。 陈大力见陈局长对陈立远的事无动于衷,只好去找了潘如芸。 潘如芸得知陈立远被收押进了司令部后,心里也是一凉。 进了那里,估计是很难再出来了。 潘如芸早就听沈司令跟沈晏均在司令部说一不二,部下也是纪律严明。 那地方可不像保卫局这般松散,又各怀鬼胎。 潘如芸对着陈大力道,“我赶紧给我另外找个地方,免得被人发现我在你这,到时候你也脱不了干系。” 陈太太巴不得把潘如芸送走,立即道,“潘小姐说的对,局长的府邸他们都敢动,我们这小院……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就惨了。” 潘如芸哪里是为发陈大力考虑,她想的还是她自己而已。 陈立远都出了事了,而且她陈立远也不信任,如若是她有事了,她肯定是也要把陈立远拖下水的,至于陈立远,也说不定。 陈大力既是保卫局的人,又跟陈府脱不了干系,她在他这始终是危险的。 陈大力本来有些犹豫,在他眼里,潘如芸就是棵摇钱树,她在他这,他还能时不时地摇上两下,一旦她离开,可就不好说了。 但陈太太在一边一直没停过,“你可得想清楚了,陈局长现在连亲儿子都不管,万一咱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可没人会帮我们。” 潘如芸都不用多说什么,她知道陈太太防她防的紧,她如今主动要求离开,陈太太一定会想办法说服陈大力。 陈大力虽然平日里不耐陈太太的聒噪,但陈太太今日说的话虽句句入了他的耳。 不过…… “潘小姐,你也知道,为了让你能有个藏身之地,我们才卖了原来的老宅,置办了这个院子,家底都搭在里面的。您说说,那老宅我们都住了半辈子了,若不是为了您……眼下再给您找个住处,我们手头上有些……” 陈大力话里话外不过是要钱。 潘如芸心中冷笑,面上不显地道,“你放心,你只要帮我找到了住的地方,我保证少不了你的好处。” 陈大力连忙道,“我保证,我这就去给您找住的地方。” 陈大力说完就一副要上哪找住处的样子,表面功夫做的十足。 “等等……” 潘如芸喊住他。 陈太太怕她是反悔了,不禁面有急色,“潘小姐可是对住的地方有什么要求?” 潘如芸摇摇头,对着陈大力说,“住的地方你让别人去帮忙找,别露面,院子小一点的也没关系,干净点就行了。” 陈太太松了口气,看着陈大力说,“潘小说考虑的周道,你快去找人帮忙。” 陈大力心里想着这有钱人心眼就是多,点点头,“成成成,我这就按您的意思去办。” 房子的事陈大力托了一个药房的小伙计去找的,熟人他也不敢去找,这小伙计还是他最近给潘如芸抓药才熟起来的。 有时候这不熟的人比熟的人还好用,只要给钱就是了。 那小伙计知道陈大力的情况也不多,这晋城,谁会关心一个小牢头活得怎么样。 “陈哥,你是不是背着嫂子找了小的?所以才要找小院子啊?” 陈大力一副这都被你看出来的样子,他把手指放在嘴巴前嘘了一声,“诶诶诶,这件事可要保密,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要是被你嫂子知道了,我可就完了。” 那小伙计见过陈太太,对陈太太那种挑着眉横着眼睛的印象也有几分惧意,不禁十分理解地道,“陈哥放心,这件事小弟一定办你办妥。” 陈大力拍拍他的肩,又道,“院子找个小一点的就行了,你也知道你陈哥可不富裕,重要的是,地方得隐蔽些。” 那小伙计连连说好,这金屋藏娇,自然是要隐蔽些,不被人发现才行。 沈晏均跟潘玉良在营里呆了大半天才回府,两人先是在靶场打了会靶,又去马场骑了会马,天气其实还挺冷的,但耐不住潘玉良高兴。 赵副官将手缩在大衣里看着马场上奔驰的二人,不太懂这情人的世界。 这个天窝在家里多好,跑这来吹冷风。 下午潘玉良便哪也没去,一直在府里陪着未未,钱珠儿跟孙艳菲也在。 知道钱珠儿要走,孙艳菲道着可惜。 “我在晋城认识的人不多,这好不容易认识了一个,你还要走了。” 钱珠儿笑笑道,“这里不是我的家,时候到了,自然是要走的。” 孙艳菲闻言脸色变了变,潘玉良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怎么了?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孙艳菲连忙道,“没事,说起来,这里也没有我的家呢。” 潘玉良道,“你与珠儿还是有不同的,她的家在南京,她自然是要回南京的。你是哪里都没有家,在哪都一样,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晋城呆着吧。等你在司令府住腻了,想出去住了,我再让人给你置个院子给你住着。” 孙艳菲听着潘玉良的话,心里有些暖暖的,又有几分酸酸的,想着潘玉良待她这样好,可她还是骗了她。 她笑着挥挥手,“你说这话,是存心想让我感动吧?我跟你说,我可不感动,我本来在陈府住的好好的,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得罪那陈大少爷,你对我好是应该的。” 钱珠儿掩着嘴,开着玩笑道,“怎么还赖上了?” 潘玉良也道,“就是,怎么还赖上了?” 红衣一直惦记着孙艳菲的取向问题,上次没问出来,这次不禁又问道。 “孙小姐,依奴婢看,您得赶紧给自己找个如意郎君才是,这样才不会被我们少夫人小看了,您想想,您找了个如意郎君了,不就有家了吗?我们少夫人就是再想说您赖,也说不上了。” 钱珠儿笑说,“红衣倒是说的在理。” 红衣的话倒让潘玉良想起来了,“你跟之前那男的,到底怎么样了?实在不行,你把人带到司令府来瞧瞧,让晏均哥哥给你审问审问。” 孙艳菲被她说的头皮发麻,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这等子小事就不用麻烦沈少校了。” 潘玉良道,“这有什么麻烦的,晏均哥哥往那一坐,脸一拉,他就得老实交代他姓什么叫什么,家里是干什么的,都有些什么人了。这要是条件还不错,你又喜欢,不是正好?” 孙艳菲心里暗骂着红衣哪壶不开提哪壶,她道,“这事等过阵子再说吧,我才把人给揍了一顿,估计他正后悔认识我呢。” 她这话一出,几人皆是一惊。 “这是为何?” 孙艳菲道,“我被陈立远关了这么久,也没见他寻过我,关心我的死活,这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去管其他女人的事情,你说这种人是不是该揍?” 如若真如孙艳菲说的那般的确是该揍。 “所以你昨日下午没在府里就是去揍人了?” 孙艳菲也没多想,点点头,“是啊。” 潘玉良记得,孙艳菲昨日出府的时候,沈晏均给了她两个人保护她,那两人肯定知道孙艳菲口里挨揍的那个人住在哪里。 潘玉良心思一动,孙艳菲自己不愿意说,兴许是不好意思拿这等子事麻烦她,不过她倒是可以自己去问问。 第151章 肉体凡胎 佟禄跟钱珠儿走的那天,潘玉良送到了车站,还抹了几滴眼泪,跟钱珠儿就差抱头痛哭了。 孙艳菲倒是一如既往地酷酷的,她觉得大家萍水相逢一场,她能过来送一送已实属难得,哭什么的,就实属为难了。 送人的时候,她还一直拧着眉,别别扭扭的,活像谁逼着她来的般。 潘玉良光顾着跟钱珠儿依依惜别了,也没空功理会她的别扭,等到佟禄跟钱珠儿开出去之后,她才抹了把眼泪,也终于有功夫理会孙艳菲了。 “你怎么了?这两日一直怪怪的?别是生病了不说。” 孙艳菲望着已经开走的车屁股皱着眉直叹气,“唉,活的这么般七情六欲,这不是我的本意。” 站在她身后的沈晏庭不禁抖了抖,看神经病似地看了她一眼。 潘玉良倒是有几分了解她,“你若是不想来也不用来,珠儿不会计较的,何必把自己弄得这般别扭。” 孙艳菲的眉头还是皱眉,看着潘玉良道,“我倒不是怕她计较,我只是觉得似乎该来这一趟,但来了又觉得这不是我的作风。” 说着她自己摇了摇脑袋,“不行不行,我得去斩斩情丝,再这样就堕落成肉体凡胎了。” 潘玉良道,“去吧,记得吃饭睡觉。” 孙艳菲也没等司令府的车子,自己拦了辆黄包车就走了,说是要买胭脂水粉去。 待她走后,沈晏庭看着潘玉良,“嫂嫂,你跟她说的什么暗语?” 沈晏均眼皮也没抬地牵着潘玉良的走往车子边上走,他们几个出来送人,沈夫人留在照顾未未,佟禄跟钱珠儿是小辈,倒也没有关系。 潘玉良笑笑摇摇头,“没什么,她不向来是这样么,没什么的。” 孙艳菲是最不喜人情事故的一个人,她向来来去自由。 人一旦情绪多了,弱点也就多了。 只有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才能活得万般自在。 孙艳菲以前便是那样一个人,不然的话,她一人在这世上,早活不下去了。 只是如今同潘玉良呆在一块久了,她觉得自己也变得娘里娘气了,潘玉良也就算了,她们好歹还有几年同窗情谊,问题是她同钱珠儿其实也不熟。 孙艳菲思来想去,最后用好歹也收过人家的礼物来说服自己。 拿人手短嘛。 沈晏均护着潘玉良上了车,沈晏庭也想往他们车上钻,被沈晏均脚给拎了下去。 这事主要还是沈晏庭自己没拎清,沈晏均护着良儿上车的时候,他不知在想些什么,顺势就从另一边准备上车。 他若是往前坐,沈晏均倒也不会把他拎开,但等他想坐前面的时候,赵副官已经上了车。 沈晏庭过了撒沷打滚的年纪,只得不怎么高兴地往后面的车子上坐去了。 车子启动后,潘玉良才状似无意地说了句,“也不知我爹去上海是否顺利。” 沈晏均看了靠在自己怀里的潘玉良一眼,道,“要我去打听打听吗?” 潘玉良脸一垮,她还以为他知晓呢。 沈晏均道,“之前问你需不需要派人接应,你说不用,我便没有安排了,这事是我没办妥。” 好话坏话全让他一个人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潘玉良摇摇头,“没事,也不用去打听了,我就是看珠儿他们方才坐上火车,忽然想起这事来。” 沈晏均岂会真的不知潘老爷的去向。 只是,他们没有刻意做什么,潘老爷的这一趟老海之行,也算不上顺利。 潘老爷已年近六十的人了,即便是再有钱,那也老了。 更何况有钱这一说,现在已经成了过去式了。 他原来把那孩子跟那女人到上海,花大笔钱财,给他们提供优越的生活时就该想到。 天高皇帝远的,他们若是有什么事要瞒他,轻而易主。 那女人原来跟潘老爷,本也算不得是自愿,去了上海自由了,有了更好的选择,自然不会守着潘老爷给她的那个遥遥无期的承诺。 再加上她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她觉得为潘老爷这么大把年纪的人浪费她时间也不值当。 等到潘老爷到了上海,发现他置办的房子已经被人李代桃僵之后,已经是为时已往。 潘老爷带过去的人不多,再说,他就算是把潘府的人都带过去,那也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在上海那地方落得了什么好。 潘老爷扬言要报官,可他跟那女人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当时买房子的时候,为了讨好于人,地契也是给了她的。 如今无凭无据,他报官谁会理他。 潘老爷上去说理,可这理还没掰扯清楚,就被人给打了出来。 潘老爷最后无奈,“你让我见见我儿子,我儿子我要带走。” 那女人压根不愿意见他,隔着门骂道,“你儿子?你什么时候有儿子?说是你儿子你还真信了?哈,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你生得出儿子吗?” 潘老爷气得捂着胸口直闭眼。 一边他带过去人赶紧将他扶走,免得里面的人再打出来。 万一那孩子真不是潘老爷的,潘老爷跑来这认儿子,人孩子的亲生父亲肯定是不能忍的。 潘老爷明明自己买了房子,自己还不能住。 家里下人们只好扶着他临时找了间旅馆歇下来。 潘老爷年轻时走南闯北再艰苦的条件也都有过,只是如今年轻大了,哪里还受得了。 旅馆的房间小小的,又阴又潮,上海虽然没有晋城冷,可这过冬全靠着身上的一身皮。屋子里跟屋子外一个温度,别说一把年纪的潘老爷,就是那几个下人也受不了。 潘老爷一进去就连连咳嗽,下人们一商议,有人下去找老板娘要热水,有人去外面请大夫。 屋子里的人扶着潘老爷躺到床上,被子也是潮的。 扶着他的人小斯道,“老爷,要不咱们还是回晋城去吧,如今……咱们在这也落不着她。” 潘老爷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在门外喝风喝多了,一开口就是咳嗽,停不下来。 潘老爷说不了话,但神情跟动作都很明显。 回晋城?晋城又哪里有他的立足之地。 大夫倒是很快就来了,问诊过后,说是年纪大了,感染了风寒,对潘老爷身上挨了顿打的伤也视作不见。 就是这样,要吃药就去药房里抓,不吃药就拖着,多晒太阳少吹风。 请他过来的下人眼睛都瞪直了,更过份的是,最后那大夫还要是晋城那边的大夫的至少三倍的诊金走。 “你这是遇了江湖骗子吗?” 那去请大夫的人道,“我是去医馆里请的啊,医馆里还有江湖骗子啊?” 众人不吭声,这地方他们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哪里知道有没有骗子。 有人道,“老爷在上海不是有亲戚吗?” 潘老爷的确是有亲戚在上海的,但潘老爷这会哪里走得动,只能勉强坐起身子写了封信让小斯给人送过去。 那小斯出了旅馆就晕头转向了,一路问了五六个人才找到潘老爷所说的那相亲戚的府邸。 那小斯看着,小门小户的,不及原来潘家的三分之一,不由得心里打着突。 他敲开门说明来意后,开门的那人把信接过送了回去,不一会出来把信还给他说他找错了地方。 小斯傻了眼,可他一个小人,潘家的亲戚关系他哪里理论得清,只能拿着信无功而返。 回去的时候还走错了好几次路,直到天快黑了才找到潘老爷住的那间旅馆。 夜里潘老爷睡下后,下人们挤在隔避另一间房间的床上,冷的瑟瑟发抖。 不知谁起了头,“我看我们这趟出来是凶多吉少了。” 这话立即得了其他几人的附和,潘老爷此番显然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原本以为的老婆孩子没了,亲戚也不认,他自己还拖着又老又病的身子。 几人纷纷后悔起来,为什么要跟着潘老爷来这鬼地方。 有人道,“我看老爷是好不了了。” 这话像是什么禁忌般,一出口大家就都闭了嘴,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许久之后,又不约而同从床上蹿了起来。 “谁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其实两人站了出来。 等到潘老爷第二日早上起来,才发现随身带过来的东西,只有一个装着全是衣服的箱子还在,其他的东西都没有了,带过来的下人也通通不见了,一个人都没有了。 潘老爷这时候才真正的绝望起来,他是生意人,这种情况他都不用去打听那几个小人的去向,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沈晏均的人一直没有出手,倒是好心地替潘老爷缴了几天的住宿钱,然后好人沈晏均拍了份电报。 电报是往司令部发的,就怕府里人不清不楚的拿给了潘玉良。 那份电报沈晏均接到后就给烧了。 如果潘如芸是那种还有父女情的人,他倒不介意给潘如芸看看,可惜她没有。 沈晏均对潘老爷的情况一清二楚,只不过对潘玉良只字未提。 猛不丁的被她一问,他也只能唐塞过去。 潘老爷这事就连赵副官清楚,他只知道沈晏均在那边安排了人盯着,但潘老爷具体什么情况却是不知的。 沈晏均说完后,赵副官不禁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结果被沈晏均警告性地瞪了一眼。 赵副官立即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第152章 吓唬人 潘老爷在上海到底过的怎么样的事潘玉良很快就忘记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孩子的事情总是琐碎的,况且她还算是新手,本来还是一个手忙脚乱的状态。 若不是有丫鬟中奶娘,她应该没有一次能搞定。 不过,佟禄跟钱珠儿离开,未未又被抱去了沈夫人的院子里,潘玉良跟沈晏均独处的时间便多了起来。 以往潘玉良觉得自己是特别有粘人的那一个,特别是有了身子之后,好似只有在他身边她才有安全感。 便现在她发现沈晏均才是格外的粘人,而且还总是动手动脚。 红衣胆子越发的大了,未未只要不在潘玉良身边,她便总是寻着机会溜出去看未未。 阿板又是根木桩似的,别说让她主动说点什么了,你同她说话她都不一定能应你。 这机会来来回回便给了沈晏均了。 夜里也就算了,这青天白日的,潘玉良哪里能由着他来。 沈晏均忽然一下子就了身般,总是一副要将她了拆入腹中的样子。 潘玉良那点拳脚功夫全用上,也没能阻止某人发狂,虽然多数情况下,潘玉良也就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半推半就了。 潘玉良月子里养出来的那些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沈晏均嫌她没好好吃饭。 潘玉良反驳,“明明是你累着我了。” 没几日时间,梁医生就再次进了南院。 潘玉良这日早上起来突然就晕了一下,虽然很快就缓过来了,但觉得是自己一直往沈夫人院子里跑,没能照顾她的红衣还是紧张兮兮地去把梁医生给请来了。 沈夫人一听说潘玉良不舒服了,也抱着未未来了南院。 梁医生皱着眉给她把了脉,不可置信地又重新捉了一次脉,最后放开潘玉良的手,看着沈晏均,嘴巴动了动。 “有事便说,可是哪里出了问题?” 梁医生咳了一声,沈夫人也道,“有事旦说无妨。” 梁医生只好道,“少夫人这是纵欲过度。” 梁医生话音一落,整个屋子都安静了,就连方才一直在乱动的未未都安静地呆在沈夫人怀里。 几个丫鬟尴尬地盯着地自己的脚尖,笑也不是,忍着又难受。 沈夫人也学梁医生,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个……” 潘玉良的脸已经她身上盖着的红色绸被一个色了,她将被子拉高,整个人埋进被子里,连根头发都没露出来。 沈晏均摸摸鼻子,挥手让几个丫鬟都退了出去,然后才道。 “这要是因为这个不舒服,也当是我才是,怎么会……” 梁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少校常年习武,身子自是比一般人要好一些。少夫人是女人,又刚生产完没多久恢复起来便没那么快,这个……房事还是不宜过多,需节制才行。” 说着又道,“哦,以防万一,一会我也给少校把把脉。” 潘玉良虽然蒙着被子,但梁医生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她的耳里,她裹着被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下完了,不出明日,全府的人都该知道她纵欲过度了。 沈夫人道,“成,那你快给他也把把脉,还有……” 沈夫人看了眼隆起的被子一眼,哭笑不得,转过来接触到沈晏均略微有些不自在的神色,不禁白了他一眼,接着问。 “可伤了身子,需怎么办才好?” 梁医生道,“无事,少夫人身子底子不错,调养调养就能恢复了,不过,也得沈少校配合才是,这段时间节制较好。” 沈晏均咳了一声,示意他已经知晓,不用特地强调。 潘玉良这时却一把掀开被子,不过仍是不敢抬头,只弱弱地看了一眼沈夫人怀里的未未,道,“可是要吃药,未未他……” 潘玉良的话没说完,梁医生便心领神会过来。 他连忙道,“那就不吃药了,我开个膳食的方子,从膳食方面来补也是一样的。这调养本也是帮少夫人被被气血之类的,很多食物跟药的效果是一样的,只不过效果没有吃药那么快。” 潘玉良抱着被子道,“那便从膳食里补吧。” 未未还小,需要喂奶,虽然现在也基本是奶娘在喂,但好歹她也在做这件事,若是吃了药了,她肯定就不能再喂了。 梁医生点点头,又道,“我给少校先把个脉吧,呆会再去开方子。” 说着梁医生便起了身,走到了桌前。 沈晏均自己没有一丁点的不舒服,他倒不觉得有把脉的必要,但沈夫人一直盯着他,他也只好起了身,依着桌边坐下,将手放到了桌上。 梁医生把了脉,眉都没皱一下,“少校的身子并无不妥,不过还是要……” 这节制二字还没说出口,沈晏均就道,“行了,你给良儿开方子吧。” “红衣。” 方才同大家一块退出去的红衣立即应声进了房,沈晏均道,“你看着梁医生开方子,看看可有少夫人忌口的,要是有就换成其他的,等梁医生开好后你再拿去厨房。” 红衣屈膝,“是,奴婢知道了。” 沈晏均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床边,沈夫人抱着未未坐到了床上,也没说话,潘玉良低着头,伸着手玩着未未的小手,听见他进来的声音她才抬了下头,鼓着脸瞪了他一眼。 沈夫人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骂了句,“浑小子,你都多大了,做事还没个分寸的。” 沈晏均觉得自己其他事情上都挺有分寸的,这件事……还真是没了分寸。 他态度良好地道歉,“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沈夫人又宽慰起潘玉良,“没事的,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沈夫人嘴里虽然这样说,但嘴角还是没忍住地抿了抿,被眼尖的潘玉良发现。 她愁眉苦脸的,小声地道,“方才大家都听到了。” 沈夫人立即道,“没事,娘会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泄漏半句,不然娘让赵主管打她们板子。” 沈晏均也立即道,“你放心,梁医生也不会说的。” 沈夫人在,潘玉良也不好再拿乔,只得轻轻地嗯了一声。 红衣拿了梁医生的方子,先送了梁医生出府,又拿着方子去了厨房。 沈夫人知道她害羞,也没久坐,抱着未未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等沈夫人一走,潘玉良立即从床上一跃而起,站在床上对着沈晏均怒目而视。 “都是你!” 沈晏均低声认错,“是我的错。” 说着他又笑了笑,“也不全是我的错。” 潘玉良刚要反驳,他又接着说,“你这身子也太禁不起折腾了,看来是得好好改善改善。” 他上前将人抱起放回床上,“别的夫妻都是这样的,你瞧他们也没什么事,说到底还是你身子差了些。” 潘玉良没有跟他刚成亲那会好唬了,她脸上写着我信你的话才有鬼。 “你少拿那些话框我,你还去别人家看别的夫妻是怎么生活了不成?” 沈晏均被她的话说得一时语塞,他低头,在她嘴上轻啄了一口。 “这又何须去看,哪家不是日落也灭了灯,哪有那么早睡的,总要做点事。夫妻二人在房里能做什么,总不会是摸黑打架吧。” 沈晏均说的面不改色,潘玉良明知他在胡扯,也无法反驳,只得把自己往被子里一滚。 “我不想理你。” 沈夫人虽然不准丫鬟们把这事往外传,回头却自己跟沈司令把这事给说了。 沈司令嘴角抽了抽,道了声,“胡闹,当谁都跟他一样皮糙肉厚的?” 沈夫人扬扬眉,“这事也不能单从一面看,这不说明他们夫妻二人关系好吗,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梁医生都来了,他也知道分寸了,你莫要当众说他,免得良儿下不来台。” 沈夫人这个倒真是多心了。 沈司令很少当众说沈晏均,况且他都近三十的人了,当众教育早不合适了。 不过,沈司令虽然没有当众说沈晏均什么,但一家人在一块吃饭的时候还是道。 “近日司令部事多,你不要总待在府上,从明日起便去营中处理事情。” 说着又道,“未未还小,离不得人,你就莫要再教良儿陪着你进出了。” 潘玉良知道沈司令良之所以会如此说,一定是因为今天那“纵欲过度”的事情。 她羞得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沈晏均把她的脑袋往上抬了抬,对着沈司令应了声是。心里想着,到底他是亲儿子,还是潘玉良是亲女儿? 沈晏庭倒是有几分兴灾乐祸,还冲沈晏均挤了挤眼。 自从他不去学堂之后,沈司令就每天都逮着他去营里。他本来就不服气,沈晏均在家里闲着,他反倒要去营里帮忙这件事。 如今沈司令这样一说,他不禁十分高兴。 因为这件事,沈司令盯沈晏均盯得紧,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后,就让人去南院请人,说是车子已经备在门口,沈司令跟小少爷已经在车子里等着了。还道,现在军中经费紧张,他们就坐一辆车过去就好,不必浪费地各自坐车过去。 那意思,沈晏均是非去不可了。 沈晏均失笑,“如今倒成了裴思远那般,每天定时上下班了。” 潘玉良道,“那你还不快去,去晚了,父亲定要骂你。” 沈晏均故意逗她,在她唇上偷了个香,又占了点手上便宜。 吓得潘玉良大叫,“你忘了梁医生说的话了?” 她可不想当众再丢人一次。 沈晏均占了点便宜,意犹未尽地收了手,“父亲真是不解风情,他不也年轻过吗?” 潘玉良越觉得他越来越不正经了,推着他往门外走。 “你快去吧,再不去,父亲就该急了。” 沈晏均算着沈司令的忍耐时间也差不多了,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还是一副不想离开的样子。 “你在府里乖乖的,等我回来。” 潘玉良本来打算恼他几句,想想还是没有,乖乖地点了点,给了他一灿烂的笑容,“好。” 沈晏均前脚刚走,孙艳菲后脚就来了,没见着未未有些奇怪。 “前些天这个时间沈夫人不是会抱着未未过来吗?” 孙艳菲喜欢未未,但也不会跑到沈夫人的院子里去看他,只能来潘玉良这。 一边的红衣道,“我们少夫人昨日有些不舒服,今日夫人过来的会晚一些。” 孙艳菲一愣,昨日她不在府里,倒是不知道,她连忙问。 “怎么了?可是带孩子累着了?还是吃坏了东西?” 为免红衣说漏嘴,潘玉良趁着她开口前道,“没事,都是红衣大惊小怪地,我就晕了那么一下,她就跑去把梁医生给请来了,没什么事。” 孙艳菲见她脸色还好,便放了些,“还是不能大意的了。” 潘玉良笑笑,“我知道的,你放心吧。别说我了,你呢,昨天又去哪里了?” 潘玉良说着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孙艳菲立即干咳了两声。 “没什么,我就是去街上随便走了走。对了,既然未未还没过来,那我晚点再过来,我那边还有点事呢。” 孙艳菲沈似地跑了,潘玉良看着她跟被狗撵了似的背影道。 “她这分明是在躲着我。” 红衣也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十分不解地挠着头,“孙小姐喜欢的那人可真神秘,这晋城哪家少爷用得着这么神秘啊?” 若是她真心喜欢那人,说出来是谁,沈晏均跟潘玉良一定会帮她,她借着司令府的势,想要嫁得好也不是什么难事。 红衣想着,忽然脸色一变,有些担心地说。 “少夫人,孙小姐不会是喜欢上了什么不该喜欢的人了吧?不然干嘛总是藏着掖着?” 潘玉良对这个不该喜欢的人有些不太了解。 红衣刚想说,比如说年纪大的,比如说家里有了太太的,转念一想,这些潘玉良全中,便换了话说。 “奴婢也是乱猜的,兴许不是。” 潘玉良有些迟疑地道,“应该不是吧,依我看,也不一定是哪家少爷,艳菲这个人,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不会顾及对方的身份地位。” 说着潘玉良自己声音倒小了起来,孙艳菲一直不愿意说的原因,会不会说就是因为顾及着对方的身份地位呢? 潘玉良想了想,对着红衣道,“那日陪着孙小姐出府的两人是谁?你去把人找来,就说我有话要问他们。” 红衣刚要下去,潘玉良又道,“避着点孙小姐。” 这人倒是不难找,那几日沈元跟着沈晏均进进出出的,沈晏均安排了谁跟着孙艳菲,一问沈元便知。 沈元听红衣说少夫人要找那两人,还以为是孙艳菲那边出了问题,也不敢怠慢,连忙去找了那日同孙艳菲一块出去的两人。 沈元心中还是有几分忐忑,“可是出了什么事?可需要我帮忙?” 红衣道,“没事,少夫人就是问几句话而已,没什么事,你不用紧张,今日之事也不用告诉其他人,特别是孙小姐那边。” 沈元是司令府的人,又不是孙艳菲的人,潘玉良跟孙艳菲,他自然是会听潘玉良的。 红衣将那两人带到潘玉良面前,别说沈元紧张,这两人也是紧张的不行,深怕自己哪里没做好。 结果潘玉良却只是语气和善地问他们。 “那日你们陪孙小姐去了何处?” 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潘玉良是找他们来问这个的。 其中一人道,“那日我们陪着孙小姐去了城南蓦河那边。” 潘玉良对那边倒是不熟,红衣道,“那边都是一些小户人家。” 潘玉良又道,“你们可见着了孙小姐见的那人?” 两人连连摇头,“我们只护送孙小姐到了院子门口,孙小姐没让我们进去,不过,听院子里的声音,院子里住的应该是个男的。” 这不……废话。 潘玉良道,“如果让你们再去一次,你们可认得路。” 两人动作一致地点点头,这点本事还是要有的。 潘玉良想了想,“那行,你们先回去吧,明日午饭过后,你们再过来。” 待那二人走后,红衣问道,“少夫人是想过去看看?” 潘玉良道,“是啊,我还挺好奇的。” 她主要是想帮帮孙艳菲。 红衣道,“要不让赵副官或者沈元跑一趟吧,少夫人您不用亲自去,让他们去也一样的。” 潘玉良摇摇头,“不用,我想自己去。” 不知道为什么,潘玉良总觉得孙艳菲一直藏着掖着的这个神秘人,似乎跟自己有某种密切的关系。 每次孙艳菲话说到一半,就被沈晏均打断,或是她自己吞了回去,几次她还瞧不出来,次数多了她哪里还能瞧不出来。 阿板这会在沈夫人那边,红衣见劝她不成,又道,“那我们带上阿板,再叫上沈元,反正现在晏庭少爷不去学堂,他在府里也是闲着。” 潘玉良道,“阿板可以带着,沈元就不用了,你以为孙艳菲每次出去是跟什么虎狼见面不成?哪里有那么危险的事情。” 红衣总觉得不妥,但也找不到说服潘玉良的理由。 “要不,咱们还是把这件事告诉大少爷?” 潘玉良连忙瞪她,“不许说,孙艳菲要说他每次都拦着,这要说了,她还能去的成吗?” 潘玉良又道,“就连阿板那边,你也不能先跟她通气。” 红衣绞着手,“奴婢是担心少夫人的安全。” 潘玉良道,“没事,明日我们拿着枪,再带上鞭子,你不是说那边住的都是小户人家么?又不是城西那龙蛇混杂的地方。” 红衣想想也是,城南一直是都是住着一些家里有些小钱,但也不算太富裕的人家,而且那边风气还算是,到了入学年龄的,不论男女,都进了学堂,倒也没有听说出现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沈晏均被沈司令逮去了司令部,沈晏庭的兴灾乐祸并没有维持多久。 他到了营里,打算趁着沈司令不注意,像前几日那样溜掉,跟那些士兵混在一块。 他现在觉得特别的有意思的是,这营里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有会种地的,有会甩鞭子的,有会打铁的,还有会杂技的…… 几日的功夫,他现在已经能分得清五谷都是什么,也知道了打铁要趁火那句话的原意是什么了。 这倒还真是应了孙老夫子的那句话:三人行,必有我师。 不过他今日准备开溜的时候却被沈晏均给逮住了,“去哪?” 沈晏庭连忙道,“我去巡视巡视,看有没有偷懒的人。” 沈晏均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用,这种事有人做了,你去我办公室读文件吧。” 说着也不等他拒绝就拎着他的领子去了他的办公室,沈晏庭对着沈司令张牙舞爪的喊救命也无济无事。 沈晏庭虽然一直在学堂里念着书,但到底是男孩子,再加上现在天气又冷,办公室里只烧了个碳盆。 他静不到一会就觉得又冷又无聊的,文件也念得磕磕绊绊的。 他念完一份,坐在办公桌前的发沈晏均头也不抬地道,“重念。” 沈晏庭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又重新念了一遍。 这回到是没有上一次那么磕磕绊绊的了,只是有些专业性较强的词,沈晏庭不是很明白,断句似乎断的也不对。 待他念完,沈晏均又道,“再念一遍。” 沈晏庭觉得沈晏均就是在耍他,但也还是忍着气照做了。 第三遍读完,沈晏均才抬头看着他,“念完有什么想法?” 想法?他能有什么想法? 这是司令部文件,说的都是一些他不懂的事情,再说,他可从来没有那参军的想法。 沈晏均道,“你也看了不少兵书,看来全都白看了。” 沈晏庭道,“我志不在此,此消彼长,也是情有可原。” 沈晏均哼了声,“你觉得我哪里消?” 沈晏庭…… 他做什么事事同他比? 沈晏均道,“你我生在这样的家庭,父母怜你年小,对你不做要求,但有些事你也要分得清楚明白。我与父亲是要真枪实弹地上战场的,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日我与父亲都不在晋城,或者……有别的什么事。司令府由谁来保护?” 沈晏庭看着严肃的沈晏均,头皮有些发麻,“大哥,你吓我的吧?” 第153章 撞破 沈晏庭一整天都在沈晏均的恐吓中瑟瑟发抖地看着沈晏均办公室里的那些文件,看完之后还要写心得,有的文件上沈晏均已经做了批注,连同这些批注他还得一同看了再写出自己的观后感。 沈司令去沈晏均办公室看见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紧张感的沈晏庭,有几分纳闷。 不过,勤奋好学总是好事的,他乐见其成。 晚上回去的时候沈晏庭就变了口气,拿着筷子的手都在抖。 “父亲,我觉得大哥与嫂嫂年纪尚轻,您让大哥终日呆在营中,确实不妥。” 潘玉良与沈夫人不明所以。 沈司令倒是回味过来了,刚要放下筷子训他几句,沈晏均便先行开口。 “这些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只要把我跟父亲安排给你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潘玉良倒是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与沈晏均分开一整日了,不过她倒也不是无事可做,便觉得还好。 两人吃过饭,又去沈夫人院子里陪了会未未,未未也到了睡觉的时间,十分不给面子的睡的七荤八素。 等回了房,沈晏均说话不禁冒着几分酸气。 我看我一日不在,你跟未未丝毫没有想我的意思。 潘玉良从善如流,“想是放在心里想的,哪里是放在脸上想的。” 说着也隐了个哈欠下去,以为他没看到。 沈晏均摇摇头,“看来还是得同父亲说说,哪有这样对亲儿子的。” 潘玉良失笑,想起吃饭的时候沈晏庭说的那话,不禁道,“你今日在司令部是不是折磨晏庭了?” 沈晏均没好气地道,“那小子,居然敢看我的笑话,自然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因为梁医生的话,潘玉良现在也不敢同以往那样往沈晏均身上腻了,说话都保持着几分距离。 “你怎的越发小气了。” 沈晏均也不是没有看出她的意图,只是他也想,有些距离也是好的,免得他把持不住再伤了她。 两人晚上中规中距地躺下,本来谁也没挨着谁,结果睡了好一会,潘玉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晏均哥哥,你睡着了吗?” 沈晏均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然后叹息了一声。 “这样睡吧。” 潘玉良月子里那么久的时间他都能忍过来,他就不信现在忍不了了。 可这事吧,你要不想,也就忍过去了。 但你要是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去想,就有些难忍了。 沈晏均忍得脑袋都有些发涨了,连呼吸都听得出来是在压制。 潘玉良想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搂着她的人体温烫着她。 她埋在他怀里,睁着眼睛挣扎了会,还是心疼他忍得辛苦。 她鼓鼓脸,有些鼓鼓的,就是不知为何生气。 沈晏均本来闭着眼睛在用抑制力平复自己,还没等到平复下去,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本来搂在怀里的逐渐地缩进被子里。 他刚想问她要做什么,身下的触感便立即让他明白过来。 沈晏均发狠狠抽了口气,克制地低喊了一声,“良儿……” 被子底下的人含糊地嗯了一声,嗯得沈晏均的心又疼又痒的,几乎立刻想缴械投降。 潘如芸新的住处前几日就找好了,潘如芸住进去之间,陈大力特地让陈太太去那边打扫了一番。 陈大力是个能的,去那呆了不到一天的时间,街坊邻居就都打听清楚了。 回来的时候,还提了包糕点,说是邻居给的。 陈大力气得牙痒痒,“潘小姐住在那里是要保密的,你倒好,去那里结交朋友去了是吧?” 陈太太也哼,“我又没说是谁要住那院子,我就说是亲戚,从外地来的,谁会想得到这头上。你当我傻啊,我连自己是谁都没跟他们说。” 陈大力还是道,“你以后给我注意点,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潘如芸懒得听他们吵架,打断他们,“既然打扫干净了,我明日便住过去了。” 陈大力对着潘如芸露出个讨好的笑,“潘小姐,你要是住这里,家里还有个人能照顾你一二,去了那边可就没有了,可要我替你找个丫鬟。” 陈太太一听立即不乐意,暗暗地掐了陈大力一把,她都没有丫鬟侍候,凭什么找丫鬟侍候潘如芸。 陈大力狠瞪了她一眼,反正要找丫鬟这钱也不是他们出,她气个什么? 潘如芸摇摇头,“不了,找丫鬟也是个麻烦事,不找了。” 行,反正出钱的是她,她说了算。 陈大力道,“行,那明日我就带您过去,您就先住着,要觉得哪里不好了,您再跟我说。” 陈太太那叫一个气,她嫁给陈大力十几年了,陈大力什么时候跟她这般和颜悦色说过话。 好在这潘如芸就要走了,不然她留在他们家终究是个祸害。 送潘如芸去的那日陈太太本来要一块去的,被陈立远拦下来。 “行了,我过去就行了,你留在家里,就你那大嗓门,过去一吵吵,街坊四邻都被你喊过来了。万一有认识的就麻烦了。” 陈大力以前在家里就占主要话语权,现在从潘如芸那里得了那么多钱财,便更说一不二了。 陈太太虽不高兴,但也拿他没办法。 潘如芸的东西不多,就带了两身衣服,陈大力把人送到院子门口。 潘如芸便对他道,“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陈大力也知道潘如芸在防着他,他一本正经地道,“我进去帮你看看,这院子可安全,院子是托朋友找的,我还没来得及看。” 说着也不等潘如芸反应,直接推开院子门进去了。 潘如芸知晓他说的假话,却也反抗不得。 陈大力先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坐,煞有介事地四下看了看,又抬腿往屋子里走去。 进去后还回过头来对潘如芸道,“潘小姐,外头冷,你进屋里来吧,我先去帮你把地龙烧起来。” 眼下寒冬腊月,外头的确是冷,烧地龙这种活她也的确做不来。 陈大力抱着柴边走边说,“等烧起来之后,您过段时间往里面添些柴就好,您不要丫鬟侍候,这火还是别断的好。” 潘如芸点点头,进了屋子把东西放到了桌上。 陈大力很快将地龙烧了起来,你伸着两只手,“潘小姐,地龙烧起来了,你去里面看看是不是暖了,若是有问题一定要说,这天冷的,要是烧不暖,晚上可就没法睡了。” 潘如芸迟疑了片刻,还是依言往里屋走去。 这种小院子,只有里屋才有地龙,因为才刚烧起来,屋子里还是冷得很,潘如芸走到床边,弯着腰在就床上摸了摸,床上已经开始暖了。 她刚要直起身子跟陈大力说可以了,她就被人从身后压到了床上。 潘如芸心里一惊,“你干什么?” 陈大力怪笑两声,“潘小姐,这么久没男人,你可忍得住。” 他身上还带着柴火的味道跟一股别的什么味道夹杂在一块,令人作呕。 潘如芸抬着下巴手脚并用地去推他,陈大力这种干粗活的人哪里是她能推得动的。 而且她那下巴一抬,雪白的颈项便露了出来。 陈大力下嘴就啃。 潘如芸抽着气,“你放开我,我要喊人了。” 陈大力在自家的院子里还顾及着老婆孩子,在这可就百无禁忌了。 他道,“你喊啊,你潘大小姐在晋城早就同那妓院的婊子没什么两样,你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娼妇,你把外面的人都喊来,看我敢不敢当着他们的面上了你。” 潘如芸心中骇然,却也不肯乖乖就范,张嘴就咬在陈大力的手臂上。 陈大力吃痛,用力一甩,将胳膊抽了出来,接着反手就是一耳光,抽得潘如芸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陈大力跟疯了似的,如饿狗搬的眼神盯着潘如芸,“你在我这里装什么大小姐,等你偿过了我的滋味后,保证让你把以前的那些男人能通通忘的一干二净。” 陈大力说完就去撕扯潘如芸身上的衣服,便是冬日厚实的衣服,也被他三下两下就给剥了个干净。 潘如芸从来没有这般绝望过,便是知道潘老爷不愿意救她,任她自生自灭时她都没有这般绝望。 屋子里的门大开着,时不时一阵冷风吹过来。 那是耻辱。 潘如芸死死地咬着唇,陈大力偏不如她的意,一边大力地撞着,一边用手去掰她的嘴,“我还没有上过你这种千金大小姐,叫两声出来听听,看看同我家那婆娘有何区别。” 这一刻潘如芸只恨不得立即死去,但她又告诉自己,她不能死,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死。 今日种种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他日她定要通通还回去。 陈大力的掰着她的下巴,俯下身去吻她。 那令人作呕的味道扑鼻而来,潘如芸再也忍不住,头一歪,趴在床沿上吐了起来。 陈大力也不管她,便是她吐的时候身下的动作也一刻没有停。 等到潘如芸吐不出来了,他才将人又给掰过来。 “怎么?嫌老子恶心啊,你给老子看清楚了,现在是谁在你身上。” 潘如芸身子挺了挺,似又想吐。 陈大力一把拉过一件从他身上脱下来的衣服,用力地堵在潘如芸嘴上,“给老子咽回去!” 潘如芸如破碎的娃娃般,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地由着陈大力在她身上逞发着兽欲。 等到陈大力终于结束了,他还嫌不够地弄得她脸上身上到处都上,好满足他变态般的羞辱快感。 陈大力满足之后就起身穿起自己的衣服,也不管她是死是活。 你还要回去,要是晚了,估计疑神疑鬼的陈太太能找到这来。 陈大力拿下她嘴里的衣服穿在身上,潘如芸这才看清,他方才塞进她嘴里的是陈大力的里裤。 陈大力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还色眯眯在她赤条条的身上来回地看着,走的时候还摸了一把。 “这大小姐的身子就是嫩,尝起来味道还是不一样的。” 穿好衣服的陈大力扬长而去,屋子里的门依然是大门着。 待他一走,潘如芸立即趴在床边又呕吐了起来,但她哪里还吐得出来东西,只能干呕着。 门外吹进来的风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想起来洗个澡,洗掉一身的脏污,但这屋子里没有人侍候,她连洗澡的水都没有人弄。 而她自己,连被过被子往了身上盖这种事情都是勉力而为。 潘如芸只能拿自己的衣服,在脸上身上胡乱地擦了擦,然后拉过被子盖住自己,便那样睡了一会。 陈大力!总有一天她会让他死得很难看的! 沈晏均昨天夜里被侍候得舒舒服服的,一早起来神情气爽。 沈司令派人过来找他的时候,他又跟潘玉良腻歪了好一会才将人放开。 “待过几日,定要同父亲打个商量,我得带着你才是。” 潘玉良捂住唇笑,早上沈晏庭可跟她告过状了。 他昨日跟沈晏庭说了一堆责任的话,偏偏自己又不以身做责。 “沈少校,你可别忘了,你是家中长子,要承担起责任啊。” 沈晏均一听她这话就知道是沈晏庭告了状,在她屁股上拧了一把后道,“看我今日再收拾这小子。” 潘玉良道,“你也别总是欺负他。” 沈晏均笑了笑,又道,“若是在府里呆着无聊,便让沈元陪你出去走走,多带些人。” 潘玉良嗯了一声,“我正好今日想上街上看看去。” 沈晏均点点头,“那我让赵副官同沈元说一声,让他安排。” 待潘玉良乖乖地说了声好之后,沈晏均才离开。 沈晏均出门之后,沈元便领着人到了南院。 潘玉良看着他那么大阵仗,“没那么急,我下午才出门。” 午饭后未未要睡上一两个时辰,潘玉良想着那个时间差不多了。 沈元只好又带着人下去了。 沈夫人倒是看得开,“你要是有事,出去一整日都没关系,未未这有我呢。” 潘玉良开着玩笑说,“昨日晏均哥哥还说我跟未未没有良心,他在营里呆了一整天都没有想他的意思。我得多陪陪我们未未,这样未未才会记得住我这个娘亲。” 沈夫人笑言,“记得住记得住,你瞧我一带她过来,他就眼巴巴地看着你,认得你是他娘亲呢,不用担心。” 她原来住的那个院子的隔壁已经开始动工了,她昨日还去看了眼,敲敲打打打的,有几个工人已经在那里拆墙了,也确实是吵。 她本来还想着,若是声音不大,她再带未未回那边去住应当也没关系,不过看了之后,还是觉得眼下只能这么住着了。 等到吃完午饭,沈夫人带着未未去休息去了,潘玉良便带着红衣跟阿板出了府。 沈元早带着好几个人在府门口等着了,潘玉良上午便瞧见那日陪孙艳菲出府的那两人也在里面。 等出了府,潘玉良便吩咐沈元,“往城南那边开。” 红衣陪着潘玉良坐后边,开车的是沈元,阿板坐在前面。 她这话一出,前面的两人便都回过头来看着她。 红衣立即指着沈元道,“诶诶诶,你好好开车啊,你回什么头。” 沈元立即慌张地转过头去,握着方盘的手跟握着一颗炸药似的,如临大敌般。 阿板问,“少夫人去城南做什么?” 潘玉良道,“艳菲有个亲戚在那边,我过去瞧瞧。” 沈元跟阿板两人对视了一眼,沈元问道,“若是有什么事,少夫人吩咐我们去做便可,用不着亲自过去。” 潘玉良道,“你们这么多人跟着我呢,怕什么,便是再闯一闯陈府也无事。” 沈元沉默地把车往城南开去,后面还跟着一辆车。 等到了城南,过了护城河的那座桥,路边窄了起来,车速也慢了起来。 阿板盯着车窗看着,路上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走着,见着他们开车进来,也只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眼,便又继续走自己的路去了。 这地方环境还是不错的,路上也是干干净净,走在路上的人,穿的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样子,但也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 阿板跟沈元稍微放了些,车子继续往里开着,等开始昨日那两人说大概位置,潘玉良便让沈元把车子停了下来。 几人下了车,后面车子里的人也一并下来了,潘玉良道,“让人把找个地方把车子停好,不要挡着人家走路。” 说完她眼睛看向昨日的那两人,示意他们在前面带路。 这边的房子不像城西那边乱七八糟的错落着,这边像种家的院子像是有序的排着,看上去十分的舒服。 几人沿着胡同走着,潘玉良觉得余光似乎撇见了个熟悉的人影,便停了脚步。 她一停,在家也就都停了,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红衣有些纳闷,“少夫人,您看什么呢?” 潘玉良啊了一声,摇摇头,“没什么,刚刚好像看见有个人走过去了。” 红衣没太在意地道,“兴许是这边住着的人吧。” 潘玉良笑了笑,“兴许是吧。” 那两人带着大家走到那日孙艳菲来的那座院子前,“少夫人,便是这间了。” 院子是这个院子没错,可院子门上挂着一把锁。 看来他们是白来一趟了,“少夫人,似乎没有人在家。” 潘玉良皱皱眉,她好不容易才出来这一趟,可不好想就这么回去了。 她想着,“你们几个去车上等着吧,阿板还跟红衣还有沈元留下。” 沈元迟疑了一下,潘玉良道,“你们也瞧见了,这里哪里有什么危险。” 沈元只好吩咐其他几人,“你们去胡同口等着吧,别走太远,有事我叫你们。” 几人应声退下。 院子门口有两个石蹲,红衣在上面拍了拍,“少夫人,您要不坐下等?” 潘玉良点点头,坐到了石蹲上。 红衣又道,“少夫人,兴许人家上班去了,可能要到天黑才回来,我们要一直在这里等吗?” 他们摸出沈晏均送给她的那个只怀表看了眼,时间离天黑还早,“我们就等半个时辰,要是半个时辰他还回来,我们便走吧。” 其实半个时辰也不短,只是潘玉良想着,加上他们花在路上的功夫,回府后,未未应该也差不多醒了。 好在才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潘玉良就听到有打打闹闹的声音传来。 潘玉良连忙站起,“是艳菲?” 红衣小声地道,“奴婢听着也像孙小姐的声音,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个人。” 说完红衣冲潘玉良神秘一笑。 阿板将她这个动作看在眼里,不禁皱了皱眉。 声音越来越近,潘玉良听着这动静,总觉得跟孙艳菲说话的那男人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片刻功夫后,孙艳菲的身影便出现在几人面前,同她在一起的重晓楼便也一下子暴露在大家面前。 其他人脸色倒是如常,因为这里除了潘玉良,没有其他人知道潘如芸跟重晓楼的真正关系。 潘玉良抽了口气,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一路上往院子这边蹦着的孙艳菲也看见了他们几人,立即跟木桩似的,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落在她身边的重晓楼被她挡住了视线,正想问她怎么停下来时,也看到了潘玉良他们。 这下两人都不动了。 潘玉良脸色不算好地看着他们二人,道,“站那么远做什么?这里是重先生的院子吧?我特地来看重先生,不请我进去坐坐?” 沈元跟红衣他们虽然也认识重晓楼,但其中弯弯绕绕的关系倒是不知。 红衣不禁也道,“重先生,你发什么愣呢?” 重晓楼下巴动了动,深吸了口气后看了孙艳菲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牵着她的手往潘玉良这边走来。 孙艳菲一直垂着脑袋,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吧。 红衣倒是第一次见她这样。 沈元看的也有些懵。 “少夫人,您是说重先生跟孙小姐是亲戚?” 他怎么没听说过? 潘玉良没吱声,几人这才发现潘玉良脸色不对劲,岂止是不对劲,简直就可以用面色发寒来形容了。 重晓楼摸了摸身上,才想起来钥匙放在孙艳菲那里了,他小声地说了句,“钥匙。” 第154章 撞见潘如芸 男人偷没偷吃,有的时候很容易就看了出来。 尤其像陈大力这种第一次偷吃的人,以前他是有贼心没贼胆,家里一贫如洗,要是他再闹出点什么事,老婆一跑,孩子都没人管。 可如今不同了,手上有钱了,陈大力走路都有种翻身农奴当家做主之感了。 他草草掩饰了番就回去了,但哪里逃得过陈太太的眼睛跟鼻子。 陈大力是什么尿性她太了解了,那样子一看就是刚满足过的。 陈伟伟去别人家玩去了,家里也没其他人,陈太太也是彪悍,直接把陈大力的裤子往下一拉,露出底裤来。 她又伸手一爪,陈大力怪叫一声,软肋被陈太太狠狠捏住。 陈大力的底裤还是湿的,再加上他身上那股子女人的脂粉气,陈太太便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好啊,你敢背着我出去鬼混,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养骈头了?” 陈大力一脸苦相地弓着身子,带着些许求饶意味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才多大一会功夫,我送完潘小姐过去就回来了,哪里有时间出去鬼混。养什么骈头?我有那功夫养成骈头吗?” 陈太太去过那个院子,掐了掐时间,来回也差不多,但陈大力明显不可信。 “你当我这么多年跟你白睡的?你厥厥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送潘小姐哪里要这么久?” 陈太太本来就是在诈他,结果陈大力自己脸上一慌,道,“你尽是胡思乱想,潘小姐那院子里没人侍候,我不得帮她把地龙烧起来,再做点别的,再说也没耽误多长时间,这不就回来了。” 陈太太看着他慌张的神色,手上一用力,瞪着他问,“别的是什么?” 陈大力苦笑连天,“呀呀呀,放手,疼疼疼,再捏就要断了,以后你可就得守活寡。” 陈太太咬着牙道,“你要是敢背着我乱搞,我宁愿守活寡!” 陈大力连连讨饶,“没有没有,没有的事,真的没有。” 陈太太这才松开陈大力,不过陈太太虽然把手松开了,但怀疑依然没有打消。 等到是晚上,陈大力往床上一躺便睡得像死猪,陈太太越来越觉得可疑,又把陈大力白天穿的那身衣服给翻了出来,挨个摸了一遍,又闻了闻。 陈太太摸到一块滑腻腻的东西,脸色一变,把陈大力的衣服往地上一甩,气得恨不得把床上睡的像死猪的人拿刀砍了。 不过,陈太太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做的躺陈大力身边一躺。 城南,重晓楼的院子里。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孙艳菲从看见潘玉良的那一刻起,一直到跟着重晓楼进了屋子,都没有抬过头。 红衣的视线在她跟潘玉良身上来回扫着,偶尔抽空瞄重晓楼一眼,觉得这气氛有几分怪怪的。 “少夫人,请坐,家中简陋,招待不周,还望恕罪。” 潘玉良皱着眉坐下,眉毛扬得高高的,她在意的哪里是招待问题。 孙艳菲低着头站在一边,潘玉良看了她一眼,深吸了口气。 “你站着做什么?” 孙艳菲抬眼看了潘玉良一眼,又低下头去,“良儿,你在生的我的气吗?” 潘玉良不阴不阳地看着她,反问道,“我不该生气?” 重晓楼道,“少夫人,您过来这边沈少校可知道?” 潘玉良的眉头跳了跳,“你在拿他压我?” 重晓楼连忙解释道,“少夫人误会了,沈少校紧张您的安全,我只是好怕您这么冒然地出府……” 潘玉良不想听他扯这些,“这些用不着你操心,我只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是拿谁当傻子耍?” 孙艳菲摇摇头道,“没有,良儿,你听我解释。” 潘玉良看着她,整个人都往外散发着不愉快的气息,“你说,我听着呢。” 孙艳菲苦着脸道,“这事都是我的错……” 想了想,她又道,“这事说起来也不是我的错。” 嗯? 潘玉良也不打断她,听着孙艳菲这里那里一句,急于解释,但又解释不清的样子。 红衣在重晓楼的屋子里看了一圈,跟司令府比起来,这里确实是十分简陋了。 她也有几分不解地扬扬眉,这孙艳菲,不说别的,就凭着她跟司令府少夫人的交情,也定然能嫁个好人家,不说要在这晋城数一数二,岂码嫁个衣食无忧的少爷还是成的。 这重先生…… 倒也不是说不好,只是抛去这个人本身,这外在条件实在算不得不好。 孙艳菲说了半天也没说到个重点,一会说她在成都的事,一会又说她在晋城的事。 她有些哀求地看着潘玉良,“良儿,要不我们回司令府再说吧。” 潘玉良打断她,“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慢慢说,我不着急。”说着潘玉良扬了扬手,让红衣跟沈元两人去了院子,只留了阿板在身边。 孙艳菲只好深吸了口气,重新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从她在春风楼被陈立远带出来开始,中间隐去了一些开不了口的情节。 大概是怕潘玉良生气不理她,孙艳菲重点解释了她对整件事的不知情。 “良儿,我发誓,我当初真不知道重晓楼就是你大姐她……” 潘玉良一直不说话,孙艳菲心里打着突,“良儿,你要相信我,我是真不知情,否则的话,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这么做的。” 潘玉良抿抿唇,问她,“那你后来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孙艳菲道,“你大姐被休之后。” 潘玉良有几分咄咄逼人的逼问,“从那时候到现在这么久,为何你一直没有说?” 潘玉良的脾气虽然有些娇纵,但在孙艳菲面前一直了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她是真心拿孙艳菲当朋友,否则的话也不会为了她跑到这里来,为的就是想帮帮孙艳菲。 却没有想到居然撞见这样的事,早知如此,她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可眼下潘玉良脸上的冷然让孙艳菲不禁有几分害怕。 孙艳菲泫然欲泣地看着潘玉良,“良儿,你若是不喜欢我跟他在一块,那我以后不同他往来了就是。” 说着她真的举起手就要发誓,“真的,良儿,我可以发誓,我原本就打算过段时间就回成都去,我没有打算在这里久留的。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当她说她要离开的时候,一边的重晓楼不禁看向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说话。 潘玉良本来是坐着,孙艳菲话一说完,她不禁站起了身,有些烦躁地来回走了两圈。 孙艳菲跟重晓楼的事他是生气,但好像也不是孙艳菲说的那么回事。 尤其是听孙艳菲说她要回成都去,她想否认,她并没有这个意思,但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潘玉良停下来,恶狠狠地瞪了重晓楼一眼,她发现这个男人就是个祸害。 一直没有说话的重晓楼这时候才开口。 “少夫人您要怪便怪我吧,您同她是同窗,应当知道她不是有意为之。” 潘玉良冷笑,“她不是有意的,那你呢?重晓楼,我对你这个人实在是无半分好感。 你与我大姐年少相恋,你同我大姐一样,谁都不争取。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只能怪造化弄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可你呢?与我大姐不清不楚地来往着,这便罢了。 我大姐被休,按你们这痴痴缠缠的程度,你应八抬大骄地娶她回来,可你呢,这时候却琵琶别抱,转眼又跟艳菲……” 潘玉良说的句句属实,重晓楼半句否认不得。 可现实生活,十几年的凄苦跟磨难,又哪里是几句话能概括的。 “对不起……” 潘玉良摆摆手,有些冷静不了。 “不,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 她只是觉得……只是觉得她大姐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她听说重晓楼去替她大姐收了尸骨的时候,她心里是存着几分感激的。 可当她看到孙艳菲跟重晓楼一起出现时,她脑子像被人狠踢了一脚般。 即便是从孙艳菲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的确如孙艳菲自己所说的,这件事她也是个受害者。 说到底,陈立远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一个。 可她还是无法坦然接受。 潘玉良深吸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狐裘,也不管孙艳菲跟重晓楼,抬腿要离开。 孙艳菲急急地喊道,“良儿……” 声音有几分哽咽。 潘玉良身子顿了顿,“你给我点时间。” 说着便走出了屋子。 等走到院子里,潘玉良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红衣立即上前,“少夫人,可是要回府?” 尽管对孙艳菲跟重晓楼的事十分好奇,但看着潘玉良十分不愉的脸色,红衣便也不敢多问。 潘玉良动了动唇,对着红衣道,“你去跟她说,让她没事早点回司令府,她跟重晓楼名不正言不顺,不要在外面久呆。” 红衣应了是,进了屋子对着还站在原地发呆的孙艳菲,把潘玉良的话转述了一遍。 红衣本以为以孙艳菲的个性,听了这种话应该生气才是,毕竟这话里有几分轻贱之意。 但孙艳菲听了后,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咧嘴笑了笑。 红衣见她这样,便道,“孙小姐,不如您同我们一块回去吧,省得你叫不到车。” 孙艳菲迟疑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还是不了,良儿还在生我的敢,我一会自己回去。” 红衣也不多劝,又道,“您跟我们少夫人是不吵架了?我们少夫人人其实很好的,你们是同窗,理应了解才对。” 孙艳菲点点头,“我知道也很好,我知道。” 红衣笑了笑,“您既然不同我们一起回去,那便去送送我们少夫人吧,我们少夫人心软,没准就不生您的气了。” 孙艳菲立即说了声好,有点同手同脚地跟着红衣一块出了屋子。 潘玉良见她出来也没说话,孙艳菲上前,“良儿,我先送你回去。” 潘玉良也没拒绝,率先在前头走着。 红衣上前去扶住她的胳膊,回头看了孙艳菲一眼,示意她赶紧跟上。 几人沿着院子门前的青石板路往前走着,走了没几步,来时还安安静静的,这会却不知从哪间院子里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潘玉良好奇地抬头望了一眼。 红衣怕生事,赶紧道,“少夫人,我们出来也有好一会了,孙少爷还在家里等着,我们赶紧回去吧。” 潘玉良点点头,收起好奇心,继续往前走着。 吵闹的院子就前头,潘玉良他们要离开,还是从那里走。 这一会的功夫,院子门口经围了好一些人,里面吵吵嚷嚷的,有些不堪入耳的叫骂声。 来的时候他们还觉得这地方环境不错,到了这会不禁改了观,看来什么地方都一样,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 几人也没多管,继续往前走着。 等到院子门口,潘玉良却忽然停下脚步。 “少夫人,怎么了?” 潘玉良皱起眉,“我……怎么好像听到大姐的声音了?” 跟着她的几人都吓了一跳,特别是红衣,明显地哆嗦了一下。 “少夫人,您莫说这样的话,兴许只是声音像而已。” 潘家大小姐死在保卫局的事,晋城的人可是都知道的,这大白天的,潘玉良忽然来这么一句,也够吓人的。 院子门口都被人围住了,里面的声音也听不真切。 红衣扶着潘玉良道,“少夫人,我们还是快走吧。” 潘玉良却没动,看着沈元,对他道,“你进去看看。” 孙艳菲这时候也上前,“良儿你应该是听错了才是。” 潘玉良皱着眉,本来不打算说话,想了想还是道。 “让沈元去看一眼,也耽误不了多久。” 沈元从围着的人群里挤了进去,不消片刻又挤了出来。 他看着潘玉良,欲言又止。 “里面的人是不是我大姐。” 沈元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像是。” 潘玉良一急,就打算那么冲进去,想了想,她又停了下来,问道,“那里面怎么回事?” 沈元道,“属下也没太明白,只是看到一个女人接着潘大小姐的胳膊,嘴里一直骂着难听的话。” 潘玉良皱着眉道,“没有人帮她吗?” 沈元老实地摇摇头,看热闹的人不少,但确实没有人上前。 更何况……从那女人骂骂咧咧的话语中,潘大小姐似乎也不占理。 潘玉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我进去看看。” 沈元赶紧将人拦住,“少夫人,这种是非之地,您还是先离开吧,您要想帮,我让别人过来。” 潘玉良道,“你不是说院子里除了我大姐,只有一个女人在吗?没事的。” 说着潘玉良挡开沈元,往院子里走去。 红衣回过头,却发现孙艳菲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挑挑眉,觉得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有些奇怪。 “不好意思,让一让。” 沈元跟阿板替潘玉良挡围着的人,防止别人挤着她。 待潘玉良挤进院子,看到眼前的景像时,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潘如芸这会披头散发,一边脸已经肿了起来,衣服颈边的扣子也被扯开了,露出一片肤色。 而她整个人被人压制着,完全动弹不得。 压制着她的那人潘玉良一眼就认出来了,不正是当初推她的那个小孩的母亲,陈太太吗? 陈太太一只手压制着潘如芸,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贱货,都已经这样也居然还勾引别人家男人,真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看老娘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还当老娘是死的是不是?” 潘如芸咬着牙,在陈太太的手下如同破布搬,随她撕扯,除了瞪着她,完全做不了别的。 陈太太呸了一声,“还敢瞪我,你在我家,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老娘今日就把你衣服给扒了,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勾引男人的本事。” 说着陈太太居然真的动手去撕扯潘如芸的衣服,潘如芸的喉咙里发出如野兽般的斯鸣声。 从陈太太闯进院子里开始,就有那过来看热闹的,可到了现在也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 就潘如芸绝望这时,潘玉良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住手。” 说话的同时,潘如芸已经抽出腰间的鞭子,并扬起鞭子,啪一声抽到陈太太的一只手上。 陈太太唉哟地大叫一声,“哪个挨千刀的?” 一抬头就看见对她怒目而视的潘玉良。 陈太太再蠢也没忘记,潘如芸即使被沈少校给休了,跟潘玉良那也是嫡亲的姐妹。 想到这,陈太太不禁抖了一下。 沈元跟红衣都有向分犹豫,潘如芸虽然是司令府曾经的主子,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也不敢留然上前。 正在他们犹豫之时,已经有人上前将的潘如芸扶了起来,并拿了件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住。 被扶起来的潘如芸看着眼前的人,动了动唇,小声地唤了声,“晓楼。” 红衣看着去扶潘如芸的重晓楼,又回头看眼方才同重晓楼一块进来,站在一边的孙艳菲。 是孙艳菲去找的重先生过来的吗?可这又是为何? 潘玉良挥完鞭子再没往潘如芸那里多看一眼,只是对着陈太太道,“陈太太,不知你这是为了哪般?” 陈太太见院子门口围着一圈的人,心里一横也豁了出去,“为了哪般,少夫人何不问问您大姐,勾引有妇之夫,那可是要浸猪笼的。” 潘玉良忍不住地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不过这次倒没抽到陈太太身上,而是抽到一边小树上,那树从中间应声而断,陈太太被吓得抽了口气。 潘玉良道,“满口胡言,你当我潘府是何种地方,我大姐再不济也看不上你丈夫。” 潘如芸怎么会看上陈大力那种男人。 事已至此,陈太太只也能梗着脖子说,“看不看得上的,你大姐都已经跟我的男人睡过了。” 一直没有吭声地潘如芸听到陈太太的话不禁身子一僵,接着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她似乎是支撑不了自己的重量,开始还是自己站着,片刻后伸手死死地拽住了她眼前重晓楼的衣服。 因为潘如芸一直不说话,无疑就是默认了陈太太的话,堵在院子门口围观的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沈元赶紧过去把院子门给关了,把众人的都关在了院子门外。 这样一来,院子里所剩的人已经不多了。 陈太太不由得有几分底气不足,“少夫人,这件事是你大姐不顾廉耻,你们莫不是要以多欺少,仗着你司令府少夫人的身份,欺负我这个小老百姓吧?” 潘玉良说歪理一套一套的,但要比说难听的话她哪里是陈太太的对手。 况且潘如芸一直不说话,潘玉良欲反驳都无从说起。 这时候还是孙艳菲道,“陈太太,我看这潘大小姐身子似乎很不好,你在这个时候对着她撒泼是不是也在欺负她?你男人要是在外面偷吃了,你回家管你男人就好,出来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孙艳菲虽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也觉得潘如芸倒真不像是个谁都能看上的人。 不过……本应该只剩一堆骨头的潘家大小姐,如今诈尸般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事也不一定是怎么回事。 潘玉良没有真正经历过磨难自是无法理解,但孙艳菲却知道,她在春风楼的时候,这种事时常会有。 有时候为了生活,有时候甚是为了活命,一副身子又算得了什么。 陈太太见他们这么多人,心里知道她在这里也讨不着好,于是便道。 “我本来也就是吓唬吓唬她,没想怎么样。” 孙艳菲道,“那你吓唬完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陈太太捂着被潘玉良抽了一鞭子的胳膊,“我这就走了。” 陈太太动作麻利地开了院子门就走了,院子门口方才还聚了一堆的人见没有热闹看了,也都纷纷散了。 红衣又去将院子门给关上了,回过头来,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众人,觉得这气氛比方才在重先生那里还要诡异。 潘玉良闭了闭眼,忍着气。 “大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不说话的潘如芸这时候突然笑了笑,“能是怎么回事?她说的都是事实。” 第155章 毒誓应验 潘如芸语气平淡,好似在说一件与她根本无关的事情。 方才那陈太太底气那样足,潘如芸又一句话不说,潘玉良便猜到陈太太说的事情有几分事实。 她收了鞭子,递给一边的阿板,有些受不了地转身就要走。 她没有办法坦然地接受这件事,她宁愿这个人不是潘如芸,宁愿真正的潘如芸是死的。 “良儿……” 见她要走,潘如芸却开口将她叫住。 潘玉良闭了闭眼,最终还是不忍心地转了身,看着潘如芸。 她多希望从潘如芸口中听到几分温情的话,问问她父母如何,问问她二姐怎么样,或者是一些她已后悔之类的话,她想要潘如芸给她一个帮她的理由。 只要她后悔了,只要她觉得自己错了,就算是所有人都反对,她也一定会帮她。 可潘如芸却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她,眼睛全是恨意,“良儿,你可知道,大姐已经活不久了,你可知道大姐为何落得这般田地?” 潘如芸这语气,孙艳菲一听就知她没什么好话。有的人总是那样,纵然千错万错,也一定都是别人的错,她自己没有半点不是。 在潘如芸再次开口之前,孙艳菲抢先道,“你有今日这般,也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你怨不得老天,更怨不得别人。” 潘如芸看了孙艳菲一眼,笑了笑。 只是她脸上带着伤,一边脸还高高肿着,这一笑反倒有几分狰狞。 潘如芸阴惨惨地盯着她,“你着什么急?” 孙艳菲一时语塞,潘如芸又对着潘玉良道,“良儿,我的好妹妹,大姐能有今日,这一切可都是因为你,你没进司令府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大姐那时候多风光,潘家全都仰仗着我,连如意连裴家都得靠边站。就连你!就连你不也是靠着我才入得了司令府众人的眼,才让沈晏均给看上了。 你踩着大姐往上爬,可你呢?你都对我做了什么,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这样!” 潘如芸这才是真正的满口胡言。 潘玉良抽着气,腮帮子扯着耳根都在疼着,她伸手用力地抓着红衣的胳膊。 红衣连忙以一副保护姿态地护着她,瞪视着潘如芸。 “少夫人,你切莫听她胡说,她的事跟少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说这番话无非就是想让您难受。” 红衣也不知这潘如芸怎的就恨上了潘玉良,可潘如芸当初之所以被休,明明就是她自己……同潘玉良哪里有半分关系? 红衣说的话,潘玉良又岂能不知。 可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会更加地难受。 事到如今,潘如芸却仍然只是想着要怎么让她难受。 潘如芸也不理会其他人,只盯着潘玉良道。 “良儿,都是因为你,所有人都不要我了,司令府休了我,爹娘舍弃了我,就连晓楼,他都不要我了。” 重晓楼这时忽然开口,“如芸,你莫要再自欺欺人,这件事你可以怪任何人,却唯独怪不到你妹妹头上来。你若是生病了,我陪着你治病,你若是心里不痛快,你冲着我来,不要再牵扯着旁的人,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听到重晓楼的话,孙艳菲不禁有些不敢置信,他要陪着……潘如芸? 潘玉良的目光也下意识地落到孙艳菲的身上。 察觉到潘玉良的目光,孙艳菲掩下情绪,深吸了口气,假装没事般地道。 “良儿,你快些回去吧,别让孩子在家里等着急了,未未找不到娘亲该要哭了。” 这样也好,她跟重晓楼本来就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 潘玉良有些疲惫地深吸了口气,“大姐,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就当这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从今以后,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妹妹吧,我今日也当没有见过你。” 潘玉良不想再听她那些指责的话了,潘如芸在她心里已经死了。 潘如芸也根本不值得她为她伤心难过,也许这样也好,她也就不用再惦记着她了。 也不知是重晓楼的话刺激了潘如芸,还是孙艳菲或者潘玉良的话刺激到了她,潘如芸忽然用力推了推重晓楼,推得两人都连连退了几步。 她不知道从哪进而掏出一把勃郎宁出来,先是指了指重晓楼,然后又指着潘玉良。 “想走?我告诉你们,谁都不许动!” 红衣惊呼一声,连忙侧着身子挡住潘玉良,阿板跟沈元也立即死死盯着潘如芸手里的枪。 潘如芸脸上带着近乎发狂的神情盯着潘玉良。 “良儿,你的孩子是不是很可爱?他是不是活泼又健康?” 说着她哈哈大笑两声,“孩子?大姐也有孩子的,若不是你,我的孩子根本不会死!” 潘如芸自说自话地接着道,“良儿,大姐知你枪法好,你的枪法是沈晏均带出来的,那你猜猜大姐的枪法怎么样? 可惜,沈晏均不在这,不然我定要在他身上打几个窟窿,问问他可曾后悔这般对我?!” 即使是现在被潘如芸拿枪指着,孙艳菲也有些受不了潘如芸事事都赖在别人头上。 “潘大小姐,你做的这些事,要放在一般男人头上,你只怕是早被就拉去浸猪笼沉塘了,沈司令跟司令夫人仁慈没让你当众出丑,沈晏均看在潘玉良的面子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你,你当心存感激,而不是像个泼妇般在这里怨这个恨那个。” 孙艳菲在这个时候激恕潘如芸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连沈元都捏了把汗,深怕潘如芸会突然开枪。 果然!潘如芸在听了孙艳菲的话后,移了移枪口,二话不说,对着孙艳菲就胡乱地开了一枪,孙艳菲立即抱着脑袋惊叫了一声。 孙艳菲那怕死的样子似取悦了潘如芸,她哈哈大笑起来。 沈元示意大家都不要再说什么话,免得再刺激到潘如芸,他自己则悄悄移了几步,想从旁边移过去夺下潘如芸手中的枪。 潘如芸似有察觉,她立即看向沈元的方向,不过重晓楼比她更快,脚下一挪,将潘如芸的视线挡得死死的。 “如芸,枪太危险了,你小心伤着自己,你把它给我。” 潘如芸摇摇头,“晓楼,你等着,等我把他们都给杀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潘玉良他们几人听着这话都觉得有些耳熟,似乎陈立远也曾经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重晓道,“你若真把他们都杀了,我是不会跟你在一起的,我没有办法跟一个手中沾满了别人鲜血的人在一起。” 已经陷入疯狂中的潘如芸哪里听得进去别人的话,重晓楼的的话她也只听进去了后半句。 她想起当日重晓是怎么对她绝情而去,想起她那没了的孩子,她的情绪不禁又激动起来。 潘如芸发狂地喊着。 “那我就把他们都给杀了,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死!” 孙艳菲看着激动的潘如芸跟她手中乱晃的枪,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大声道。 “潘如芸,你知道为什么重晓楼不跟你在一起吗?” 或许是孙艳菲的声音太大,一下子就把潘如芸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她看着对着她的黑漆漆的枪口继续道,“是我,是因为我他才不跟你在一起的。你那丫鬟来找他的时候,是我不让他去见你的,你想起来了吗?那次是我拦着的。后来他去了,也是因为我让他去跟你说清楚的。 还有之前在春满园,你可记得,是我揍了你一顿。没有人指使我,我就是想着把你的脸揍烂,重晓楼就不会再喜欢你了。都是我自己要做的,跟任何人没有关系。 还有,你那个孩子,是我跟重晓楼说,你一把年纪了,身子又不好,就算孩子生下来,也不定是健康的,是我劝他不要的,是我告诉他,若是想要孩子,我可以给他生。我还跟她说,我比你年纪,比你健康,比你漂亮……” 孙艳菲飞快地说着,潘如芸却将她的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明白。 她想起那些跟孙艳菲所说的所有重合的事情,握着枪的双手不禁用起了力。 “对,是你,都是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潘玉良眼看着潘如芸的手指就要扣下去了,不禁大喊一声,“大姐!” 潘如芸又看向潘玉良,她的脑子似乎有些混乱了,她眯起眼摇着头道。 “不对不对……” 她的枪又指向了潘玉良,“是你才对,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 若不是场合不对,孙艳菲都要翻白眼了,她方才故意说那番话,目的就是把潘如芸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这里来,结果潘玉良一喊,全都白费了。 沈元这时候已经从重晓楼身后猛地蹿出,上前就要夺潘如芸手中的枪。 潘如芸一急,在他伸手来抢她的枪之前对着潘玉良的方向就开了一枪,所有人都惊呆了。 潘玉良自己也呆了,像是没有料到潘如芸会真的朝她一枪般,傻愣愣地站着,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 就连孙艳菲什么时候挡在她身前的她都没有看清。 潘如芸开完一枪,还准备开第二枪时,沈元已经扑上去,他将潘如芸手上的枪给夺了下来,并顺势将潘如芸反手一摔,将她摔到地上,潘如芸闷哼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阿板拿了潘玉良先前的鞭子,先将潘如芸死死地捆了起来,而红衣则紧张万分地在潘玉良身上乱摸着。 “少夫人,您可伤着了?伤着哪里了?” 潘玉良摇摇头,看着跟她面对面站着的孙艳菲。 那子弹分明打出来了,如果没打在她身上,那便只能是打到了孙艳菲身上。 “我没事……” 这话才落音,潘玉良就那么看着孙艳菲在她面前缓缓倒下。 重晓楼还有已经将潘如芸捆得死死的阿板跟沈元也疾走了过来。 “孙小姐……” 孙艳菲没能像潘如芸那样晕过去,疼痛让她又清醒了几分,她滋牙咧嘴地喊着,“疼疼疼……” 重晓楼将她扶起,刚好按到她背上的伤口处。 孙艳菲立即疼的汗都出来了,恨不得在他身上也来一枪。 她抽着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操你大爷!” 重晓楼只觉得手上一片粘腻,连忙将手移开举到眼前一看,手上全都是血。 孙艳菲眼觉眼前都花了,看不清东西的样子。 她一副回光返照的样子,“良儿,我是不是要死了?” 潘玉良连忙道,“不会的,我们这就送你去医院,艳菲,你放心,你不会死的。” 这天寒地冻,孙艳菲却疼是冷汗都下来了。 她抓着潘玉良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凄凄艾艾地道,“良儿,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先前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不想伤害你。 你放心,我不会跟姓重的在一起的。你大姐跟陈立远的事是我告诉沈晏均的,我跟陈立远发过毒誓,如若我将这件事泄漏出去,就让我永远不能跟我所爱的人在一起,否则就让我不得好死。” 孙艳菲就是这样一个记仇的人,她这样说,分明是记恨着重晓楼方才对潘如芸说的那番话。 说着她自嘲的笑了笑,“陈立远又不是什么好人,我在他面前发的誓怎么还应验了呢?早知如此,我就说点别的了。比如什么我爹娘不得好死,我弟弟死无全尸之类的,反正他们都已经死了,应当也不会怪我的。” 潘玉良又气又急,眼睛里全是心疼,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还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 “艳菲,你别说话了,我们马上去医院。” 她知道孙艳菲在外面吃了很多的苦头,她不说,她便也不问。 孙艳菲却执意拉着潘玉良的手道,“良儿,你若是不原谅我,我死也不会冥目的。我爹娘都死了那么久了,他们肯定也不认得我了,我又还没有嫁人,我要变成个死不冥目的鬼了,我太可怜了……” 阿板皱皱眉,放在膝上的手握了握拳,似乎有种想一记手刀将她砍晕的冲动。 红衣都急得哭了,“孙小姐,您别说了,咱们还是先去医院,您不会死的,我们去找梁医生,梁医生医术很好的。” 沈元也终于忍不住了,再让孙艳菲扯下去,她祖宗十八代都要拉出来遛了。 “孙小姐,您的伤在背上,一般情况下是死不了的,但您若是一直拖着不去医院,就有点难说了。” 孙艳菲气得瞪了沈元一眼,抽了口气,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沈元摸摸鼻子,觉得孙艳菲应该是被自己给气的。 他起身,对着重晓楼道,“重先生,麻烦您把孙小姐放到我背上来,孙小姐一直在流血,还是得赶紧送医院才行。” 几人七手八脚地扶着孙艳菲起来,重晓楼却道,“我来背吧。” 说着也不等其他人反对,直接拉着孙艳菲的手环住自己的肩膀,将人背起就往外走。 其他人立即跟上,走在最后的沈元看了眼院子里被大家遗忘的潘如芸,又跟了上去。 孙艳菲很快就被送进了医院,一到医院沈元就立即去找了梁医生。 孙艳菲虽然伤在背上,但了流了不少的血,来的路上也一直昏迷着没有醒过。 梁医生带着两个医生还有两个护士一起将人推进了手术室,习惯性地撂下一句,“家属在外面等着。” 孙艳菲哪里还有家属,只有潘玉良他们几人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着。 沈元去办完住院手续后,又支护士服务中心给沈晏均摇了个电话,简单地将事情汇报了一遍。 在电话里沈晏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句,我马上过来就挂了电话。 等挂了电话他才有些后怕地抖着手,庆幸伤的不是潘玉良。 红衣不知道上哪捧了杯热水过来放在潘玉良手上让她暖着,这天本就热,医院里更是让人冷得发抖。 红衣小声劝着,“少夫人,让沈元送您回去吧,这里太冷了,奴婢留在这里,若是有什么事,奴婢就给您摇电话。” 潘玉良摇摇头,“没事,我再等一会,若是受不了我会回去的。” 重晓楼侧着身子靠着墙低着头站着,他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面容清瘦。 他站的位置正好是风口,跟阿板两人正好把风给挡住了些。 过了好一会重晓楼才开口。 “少夫人,您别怪艳菲,她在那里跟你大姐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那些事都与她没有关系。” 潘玉良手里捧着热水,她眨了眨眼,道,“我知道,她是为了吸引我大姐的注意力了才那样说的,” 好在沈元还算有点脑子,他方才给孙艳菲办住院手续的时候,顺便开了间高级病房。 他一路小跑地过来,打断重晓楼跟潘玉良的谈话。 “少夫人,我开了间病房,您去里面坐着等吧,走廊里太冷了。” 潘玉良这回倒没坚持,一是不想为难他们几个,二来,她也不想把自己弄得生病,她还有未未要照顾呢。未未底子差,生病不得。 沈晏均一路脸色发寒地赶到了医院,沈元一直站在病房门口等着,见着沈晏均跟赵副官的时候,他大气都不敢出。 他知道今天的事他的责任最大,如果是赵副官在,潘如芸肯定伤不了人。 沈晏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直瞪得他头皮发麻,赵副官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少校,少夫人一定吓坏了,您先去看看少夫人吧。” 沈晏均这才衣角带风地进了病房。 “良儿……” 一进病房沈晏均就敛了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潘玉良伸手,红衣立即接过她手上的杯子。 她站起身,沈晏均已经将人拥进怀里,又解了自己身上的狐裘将她整个人包住。 “蠢不蠢,又差点被人伤着。” 潘玉良将脸埋进他的怀里,他身上还穿着军装,她略显嫌弃地道,“你这衣服好硬。” 不用沈晏均示意,赵副官便冲红衣她们挥了挥手,将人都带出了病房,又将门给关上了。 沈晏均将人拖起,坐进了沙发。 “别转移话题,我看你是皮痒了,现在竟胆大到背着我去别的地方。” 潘玉良鼓鼓脸,“哪里有人一来就算账的,你都不心疼我。” 她这明显的就是恶人先告状,沈晏均气得咬了她的手指一口。 “心疼你?我心疼你有用吗?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 潘玉良哼了声,抱着沈晏均的腰将脸死死埋进他怀里,这会也不嫌衣服硬了。 直到怀里传来抽气的声音,沈晏均发现她哭了。 他无奈地叹,“怎么说两句还哭了?” 说着他将她的脸从自己的怀里抬起,拿着帕子给她擦着眼泪,“天这么冷还哭,这脸还要不要了?” 她哪里是因为沈晏均说她哭的,她是因为潘如芸哭,是因为孙艳菲哭…… 她明明难过又害怕,可在红衣他们面前她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有沈晏均来的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能放肆的哭了。 沈晏均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们先回府?沈元说你们吃过午饭就出门了,现在也不早了。” 潘玉良摇摇头,“艳菲还在手术发室里。” 沈晏均想了想,“那我们等医生出来,如若没事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潘玉良这才点点头,说了声好。 沈晏均笑笑亲了亲她的眼睛,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乖。” 随即又道,“其他的事情回去再说。” 看来账还是要算的。 潘如芸已经让沈元带去的人看管了起来,沈元跟在沈晏均身边的时间少,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今赵副官一来,他大大地松了口气。 “赵副官,潘家大小姐那边已经让人看着了,要怎么办?” 赵副官道,“先看着吧,等少校拿主意。” 赵副官说着往还靠着墙站着的重晓楼那里看了一眼,问沈元。 “孙小姐跟重先生的事少夫人知道了?” 沈元点了点头。 这件事太他娘的巧了,谁能想到潘如芸不仅没死,还被他们给撞上了。 撞上了也就罢了,这司令府曾经的少奶奶跟重先生、如今司令府的少夫人的同学跟重先生…… “赵副官,戏文里都不敢这么写。” 赵副官屈膝在沈元腿弯那里顶了一下,沈元瞬间就跪了下去,声音轻脆,让人听着都觉得疼。 医院走廊里的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沈元一把盖住自己的脸连忙起身。 “赵副官,你这是……” 他这是要抽他! 重晓楼住的地方是他安排的,潘如芸也是他安排的人盯着的,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出现这种失误。 “你敢私自带少夫人出府,我看你是嫌脑袋在脖子上长久了。” 沈元心里大叫着冤枉,“少夫人出府的事是大少爷批准的。” 赵副官冷笑,“少校让你陪少夫人出府,让你陪少夫人去那了吗?” 这倒的确是。 沈元小心翼翼地问,“赵哥,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我还年轻呢,我娘还等着我给她娶媳妇生娃呢。” 第156章 灌毒 孙艳菲虽然只是伤在背上,但也过了半个多时辰才被推出手术室。 推出来的时候,她被半趴着放在病床上,本来因为麻醉应该还在睡着人不知为何居然是醒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抽着气骂着,医生护士都不吱声地将人推进病房。 饶是这样,孙艳菲也一点没领情地大骂着。 “庸医,他娘的庸医,等老娘好了,看老娘不挠花你们的脸,疼死我了。” 潘如芸不明所以地看着孙艳菲,又去看梁医生,“这是……” 梁医生刚要开口,孙艳菲又嚷上了,“你他娘的闭嘴,我一句话都不想听。” 伤成这样怎么还无理取闹上了? 潘玉良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抚着孙艳菲,“艳菲,你别喊了,当心碰到伤口。” 一碰到潘玉良的手,孙艳菲立即变得楚楚可怜起来,“良儿,我疼。” 潘玉良也觉得了奇怪,“梁医生,没有用麻醉吗?” 梁医生刚要解释,孙艳菲便道,“良儿你别听那医生的,就是个庸医。” 梁医生百口莫辩,只好问,“病人家属现在在何处?” 孙艳菲犟着嘴道,“要见家属,那只怕你要先自刎了。” 潘玉良见梁医生额迹的青筋都要蹦出来了,连忙把示意红衣上前照顾孙艳菲,她则抱着沈晏均的胳膊,示意梁医生一起出了病房。 孙艳菲这样,当着她的面估计是不能好好说话了。 等出了病房,梁医生才呼了一口气,他讪笑两声。 “里面的那位是?” 潘玉良道,“她姓孙,是我同学,在晋城没有家人,有什么事梁医生同我说也一样。” 梁医生点点头,“原来是少夫人同学,难怪了。” 什么叫难怪?这话听上去可不是什么好话。 梁医生接着道,“比少夫人还能折腾。” 潘玉良黑了黑脸,她就知道没什么好话。 梁医生也见好就收,马上转了话锋说,“之所以没有给孙小姐用麻醉,是因为考虑到孙小姐的身体……” 潘玉良一愣,“什么意思,她身体怎么了?” 梁医生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主要是那孙小姐他没听说过,也知是嫁人了还是没嫁。 沈晏均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孙小姐现在住在我们府上,所有事情由司令府担着。” 梁医生这才道,“孙小姐……有了身子。” 一开始就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的重晓楼听到梁医生这句话后,身形一震,“你说什么?” 梁医生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重晓楼又是什么人,对着沈晏均跟潘玉良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孙小姐有了身子,用麻醉的话怕对孩子不利。” 先前在手术室,梁医生都准备给孙艳菲推麻醉针了,哪里知道本来昏迷的孙艳菲却忽然醒过来,说她有了身子。 她想要这个孩子,这麻醉自然就打不得了,这也是经过她同意的,哪里知道手术后她会忽然变脸。 梁医生边说边摇头,这孙小姐太猛了,在手术室的时候还一声不吭,刀子划下去的时候都是紧紧咬着牙关。等到这子弹取出来,伤口缝好了,人被推出来了,反倒变脸骂上了。 上一次置疑他医术的人还是潘玉良跟沈晏均,这是第三个,梁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觉得这几人大概就是所谓的夜路走多了碰到的鬼。 潘玉良倒是有几分了解孙艳菲,她道,“她应该是没有想到会这么痛吧,不好意思,梁医生,你受累了。” 梁医生受宠若惊地道,“没事没事,医者父母心嘛。” 做爹的,哪里好跟自己的混账孩子计较。 梁医生又道,“因为孙小姐有了身子,要注意的东西有点多,一会我让护士过来,少夫人看一下这边是谁留下来照顾病人,跟护士沟通一下。” 重晓楼道,“跟我说吧。” 潘玉良刚想说什么,沈晏均搂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 潘玉良转念一想,孙艳菲有了孩子,那孩子的父亲也只能是重晓楼,她虽然对这人实在没什么好感,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潘玉良谢过了梁医生,目送梁医生离开。 沈晏均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我们进去看看她,人没事我们也该回府了。” 两人没有理会重晓楼,转身进了病房。 红衣跟阿板都在病房里,潘玉良一进去就对着病床上的孙艳菲道,“你怎么这么傻?” 孙艳菲知道那梁医生肯定把事情都告诉她了,她也无奈道。 “这件事要怪也只能怪陈立远那头猪。” 这个时候说那些已是无用,潘玉良皱着眉,“那你日后打算如何?” 孙艳菲又嗷嗷叫上了,“良儿,我还伤着呢,疼死了,你行行好,让我休息吧。” 沈晏均哼了一声,说了句,“不知好歹。” 孙艳菲不敢跟沈晏均顶嘴,今日会出这种事,也是因为她,若不是因为她,潘玉良也不会去城南。 孙艳菲觉得沈晏均才不是会感恩的戴德的人,即便是这一枪她是为潘玉良挡下的,这前因后果,沈晏均肯定也要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可没觉得自己挡了这一枪就能以司令府少夫的恩人自居了。 沈晏均又道,“看她生龙活虎的样子,我们回去吧。” 说着也不等潘玉良什么反应,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抱出了医院塞进了车子。 潘玉良本来想将红衣跟阿板留下来照顾孙艳菲,沈晏均自然是不同意的,不说把她们二人留下潘玉良没人侍候,便是未未那边,也有诸多不便。 “你这非但不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你这样把人一留,下次娘要是再见到她,保准没有好脸色。” 医院里本来就有护工,沈晏均让赵副官去安排了个护工,再加上重晓楼,照顾孙艳菲也是绰绰有余了。 再者,孙艳菲有了身子这事,本就该是重晓楼要去解决的事情,司令府的人一留,他们反倒可能会有顾及,话也讲不开。 两人一回府就直接去了沈夫人那里以往这个时候都是潘玉良在陪着未未,原本以为未未会闹起来,结果未未在陪着沈夫人咦咦啊啊的说话呢,没哭也没闹,两人不禁都松了口气。 潘玉良在外面冻的够呛,一直忍着。 等进了屋子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还是家里舒服。” 不待红衣动手,沈晏均已经倒了杯热茶塞进她手里,没好气地道,“知道家里舒服了?” 潘玉良没吱声,知道他因为她擅作主张的事生气着。 一直在府里照着未未的沈夫人见着一起回府的两人还觉得奇怪。 “良儿不是上街了吗?怎么你们俩一块回来了?” 潘玉良不好意思地笑笑,潘如芸的事她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干脆什么都不说。 她这一笑,沈夫人还以为沈晏均从沈司令眼皮子底下溜了,所以她才不好意思。 她没说潘玉良什么,倒瞪了沈晏均一眼。 “回头你父亲又该说你了。” 沈晏均无奈地承了沈夫人这一瞪。 沈晏均凑到未未眼前府身亲了亲他的小手,“娘,我先去换身衣裳,一会过来。” 他这身军装潘玉良都嫌硬了,别说未未了。 沈晏均拿下潘玉良手中的杯子,拉着她一块走的,潘玉良在他身后甩着他的手,扭扭捏捏地道。 “你去换衣服就去换衣服,拉我做什么?” 红衣赶紧小跑着跟了出去。 沈晏均拉着潘玉良边走边道,“你不会以为今天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潘玉良在他身后脸色变了几次,最后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沈晏均冷哼,“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比晏庭还厉害。” 等回了屋子,红衣去帮忙拿衣服,沈晏均站在屏风后,潘玉良帮他解着扣子。 潘玉良道,“我今日本来是想去瞧瞧让艳菲没了魂的人到底是谁,却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重先生。” 这事在潘玉良心里的确不是个滋味,她明白孙艳菲的身不由己。 但那人毕竟是她大姐,如果换作其他人她还好接受一点。 也许……要是没有孙艳菲,潘如芸能跟重晓楼好好的也说不定。 似瞧出她心中所想,沈晏均道,“重晓楼是个看似冷情之人,但在他心里温情比物质重要,潘如芸恰恰相反,她拖的太久,即便是没有孙艳菲,他们两个也无法在一起的。” 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受得了十几年来,同自己喜欢的女人这般如偷般地在一起着。 而且这期间他若是想借着潘如芸过上好的生活,简直太轻而易举了,但他却没有。 他宁愿在兰园那样的地方呆着,哪怕是吃尽苦头,受尽白眼与折辱。 道理是那么个道理,但要让潘玉良马上接受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些难的。 “她不应该一直瞒着我。” 沈晏均道,“别说他了,你今日这般,我们也得好好说说。” 沈晏均脱了外衣,转身去拿红衣搭在屏风上衣服,一边拿一边道,“你呀,真是一刻都放不得心……” 沈晏均说了几句也没有人回应他,正觉得奇怪呢,一回头,哪里还有潘玉良的影子。 他又唤了一声,“红衣……” 红衣也不在了。 沈晏均失笑,溜的倒是挺快的。 正好潘玉良不在,沈晏均换好衣服后就让赵副官带着沈元进了院子。 沈元知道今日躲是躲不过了,也做好了挨罚的准备,回答沈晏均的问题时也是胆战心惊。 “良儿不是去的重晓楼那里?怎么会撞上潘如芸?” 事情赵副官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潘如芸的事情一直是赵副官派人盯着的,沈元自然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 他正准备硬着头皮答的时候,赵副官先道。 “那陈大力托的别人找了个小院子,就在重先生住的那附近。因为陈大力平日里跟那人没有什么来往,便也没有引起注意。” 沈晏均深深地看了赵副官一眼,赵副官也被他看得头皮一紧。 “这么说来……你们还是商量好的犯错了?” 两人还错到一块去了。 赵副官连忙道,“是属下失职,请少校责罚。” 这事就是这般的巧,谁能料到陈大力居然会托一个与他素来没什么干系的人租个院子。 沈元倒还好,他行事本来就有些欠妥,不然在沈晏均身边的就不会是赵副官而是他了。 让沈晏均失望的是,赵副官居然也会犯这种错误。 沈晏均又问,“即便是住在附近,也不会那么地巧的就撞上了,出了何事?” 老实说,虽说潘如芸是被休了的少奶奶,但沈元也不知沈晏均心里到底是怎么想潘如芸的。 不过,赵副官在医院好时跟他说的话,他还犹然在耳。 沈元道,“潘大小姐从大牢里出来,似乎跟那陈大力有关,两人好像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我们从重先生的院子里出来的时候,陈太太在潘大小姐里的院子里闹腾,这才给撞上了。” 沈晏均眯了眯眼,“不正当关系?” 沈元道,“听那陈太太的意思是潘大小姐勾引了陈大力,而潘大小姐也一直没有反驳,像是默认了陈太太的话,我们去的时候也任由陈太太打骂,完全没有反抗。 不过……” 沈晏均支着脑袋,“不过什么?” 沈元道,“不过依属下看,潘大小姐勾引陈大力应该是不可能的,看上去更像是两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沈晏均的眼神从沈元的身上落到赵副官的身上,赵副官连忙道。 “据属下所知,陈大力买院子的钱应该是潘家的,至于他许了潘大小姐什么好处,属下确实不知。” 沈元接着他的话道。 “潘大小姐有把枪,不知是不是陈大力……陈太太先前对着她又打又骂的时候,潘大小姐丝毫没有拿枪的意思。 可等到少夫人救下她之后,她反道不分青红皂白的拔了枪,今日是属下保护少夫人不力,若不是孙小姐,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属下看着,潘大小姐应该是有备而来,即便是没有今日的刚好撞上,日后只怕也会寻机会……” 沈元说的这些都是赵副官教他的,沈元对司令府这个曾经的少奶奶一点都不了解,赵副官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也不知是对是错。 他说完忐忑不安地等着。 过了一会,沈晏均才又问,“潘如芸在哪?” 沈元道,“命人看在那个院子里。” 主要是沈元也不知该把人往哪里带,只好先看在那边。 沈晏均点点头,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沈元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趁着沈晏均还没说罚的话,赶紧开溜。 等沈元走后,沈晏均才看着赵副官道。 “他说的那些话是你教的吧?” 赵副官摸摸鼻子,嘿嘿了两声,一米八几的壮汉,嘿的有几分诡异。 “少校应当知道,沈元这人嘴笨,属下也是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才给他梳理了一遍,让他把话说得别人能听得懂。” 依着潘如芸以前做的那些事来看,她身子的确是好不了了,人命数到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回的。 据潘家二小姐的意思,潘夫人给潘如芸的那些嫁妆,足够潘如芸找个地方,舒舒服服地过上几辈子了。她若不是有什么其他想法,根本不必忍了陈大力跟陈太太这种人。 他让沈元说的那番话也算不上是瞎话。 今日潘玉良出事,是赵副官跟沈元的共同失职,赵副官这么做确实是有他的私心。 若是由着潘如芸,这么放任不管。今日的事,日后也必然会重现,他们总会有失误的时候。 沈晏均掐了掐眉心,“那潘如芸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赵副官还在想沈晏均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的时候,沈晏均又说了句,“做的干净点。” 赵副官便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了。 “属下立刻去办。” 赵副官见到潘如芸的时候,她还被捆着,扔在房里的床上。 这天太冷了,那几人也不敢把人冻死了,只好不停地烧着地龙。 等赵副官一进屋子的时候,屋子里的温度跟夏天没什么两样。潘如芸倒是冻不死,估计一会就得中暑而亡了。 潘如芸再怎么着也是曾经的少奶奶,那几人把人放进去后就一直没有再进过屋子,里面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 赵副官把里屋的门一推,他们才发现里面是这等情况,不由得小心翼翼地睨着赵副官的脸色,见他也没有发怒,才放了些心下来。 “赵副官,这沈哥没有交代清楚,我们也不知如何是好呢,幸好您来了。” 赵副官不耐地挥手让几人出去。 躺在床上的潘如芸听到有人喊赵副官这三个字,这才勉力地睁开眼睛。 屋子里跟火炉一样烤着,她早就醒。只是先前那一场闹剧,耗费了她所有力气,她也懒得喊人,喊了也是徒增笑话。 潘如芸费力地开口。 “沈晏均呢,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赵副官眼神轻蔑地看着潘如芸。 潘如芸察觉到他的眼神,笑了笑,“怎么,如今都轮到你一条狗来嘲笑我了?” 赵副官道,“潘大小姐多想了,属下只是觉得大小姐的话有些好笑罢了。您如今这番田地,少校见或不见你,也不能改变什么。” 潘如芸笑笑,“你说的倒的确是,只是他不来,我不能骂他几句,心里不痛快。” 赵副官也学潘如芸才方的样子笑了笑,“那真是的抱歉了,潘大小姐,今非昔比,就算您心里再不痛快,也只能受着了。” 潘如芸喉头动了动,“沈晏均不来,那你来是做什么?” 赵副官往前走了走,在潘如芸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自然是来送潘大小姐上路的。” 潘如芸忽然瞪大了眼睛,瞪着他。 “我可是良儿的大姐,你们竟敢背着她做这等子事,就不怕她恨死沈晏均?” 要赵副官来说,这潘如芸也是奇怪,她自己对潘玉良做的那些事,她自己从来不觉得是错,但潘玉良却不能对不起她半分,她今日都冲潘玉良开枪了,转眼却还指望潘玉良能保她。 赵副官道,“潘大小姐,您朝我们少夫人开枪的时候,就应当知道,少夫人当不了您的护身符了。” 潘如芸道,“不可能,我是良儿的大姐,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要见良儿,我要见她!” 尽管潘如芸跟里说着不可能,但她浑身发着抖,她一点都不怀疑赵副官真的能干出那样的事来。 看着潘如芸挣扎的样子,赵副官眼里闪过几分快意。 “潘大小姐,不知您处心积虑地做了这么多的事,如今落得如此下场,您可曾后悔过?” 从赵副官那个眼神起,潘如芸就察觉到不对劲来。 她看着赵副官抬着下巴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的,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倒是赵副官你,你这又是为了谁?” 赵副官道,“潘大小姐可还记得双儿?” 潘如芸心中一骇,嘴上却道。 “那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名字,我没有听说过。” 赵副官伸手,从怀里摸了个小小的瓷瓶出来。 “那潘大小姐可见过这个?” 潘如芸眼中带着惊恐连连摇头,“我没见过,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要见良儿,我要见良儿!” 赵副官不理会她的叫嚷,拿着瓷瓶上前。 阿板的功夫是他教的,这捆人的方法也是从他那里学的,潘如芸挪都挪不动。 赵副官一只脚踩到床上,伸手把潘如芸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然后捏住她的下巴。 潘如芸用尽所有的力气摇着头,想要摆脱赵副官的手,却是了无济于事。 赵副官手上一用力,潘如芸的嘴巴就被迫张开。 赵副官将瓶子里的药丸尽数灌进了潘如芸的嘴里,再一用力,确定她吞下去了才将人放开。 “潘大小姐,这里面的药还是当初您用剩下的,当初双儿是怎么死的,您也好好尝一尝那滋味。” 潘如芸趴在床眼干咳着,想把药给吐出来,可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用。 药效很快就上来了,那一下又一下接着的蚀骨挠心之痛,将潘如芸整个人揪作一团。 这痛比潘老爷那一碗妻药更甚,潘如芸疼得在床上胡乱地打着滚,没一会就拿脑袋去撞床。 可能是她的力气有限,那一下一下地撞着,不及她身上的能半分。别说寻死了,她想把自己撞晕过去都不能。 赵副官冷眼地看着潘如芸不停地挣扎,嘴里发出哀鸣。 屋子外的那几人听着屋子里的动作,不由得轻轻抖着。 这……可一点都不像是他们少校的作风。 那药见效快,药效却是十分持久,潘如芸受了一个多时辰的折磨才慢慢没了呼吸,因为挣扎,捆着她的鞭子在隔着衣服,在她身上勒出深深的痕迹。 赵副官一直在屋子里看着,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直到潘如芸彻底不动了,他才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拉出去埋了吧。” 第158章 粉饰太平 赵副官平日里本来就让人看着害怕,今日更是让人生寒。 那几人见人死了,哆嗦着想问又不敢问。 但这事也不是小事,还是有人犹豫再三问道。 “赵副官,现在是不是太显眼了?” 大白天的将人抬出去埋了,想不让人知道都难。 赵副官听闻这话后理智才回来,他暗吐口气,说道。 “等晚上吧。” 想了想又道,“你们几人留在这里,若是有人进院子就直接拿下。”他往床上看了一眼,“至于……晚上的时候再处理。” 赵副官说完深深地吐了口气抬腿走了出去。 那几人也不敢多话,目送赵副官出去后才敢把憋着的气给吐出来,随即你推着我,我推着你走出屋子。 “走走,别在这里呆着,晦气。” 赵副官从这边回到司令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府里的人饭都已经吃完了。 潘玉良今日在外面呆了许久,又所沈晏均因为白日的事情罚她,吃过饭后也一直赖在沈夫人的院子里陪着未未。 沈晏均今日是突然从司令部离开的,沈晏庭回来的时候,还故意把他处理了一半的文件给拿了回来。 潘玉良在沈夫人那的时候,他自己便去了书房。 赵副官回来将潘如芸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倒也没说别的,只说潘如芸的事情解决了。 沈晏均听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眼皮都没抬地问他,“知道了,你去吃饭吧。” 赵副官却一直站着没有离开。 沈晏均挑挑眉,抬起视线看他。 “怎么?” 赵副官突然跪了下来,“少校,今日属下泄了私愤,还请少校责罚。” 沈晏均沉默了一会,才道,“那你心里痛快了吗?” 赵副官也沉默了下来,这种事如梗在喉,没有什么痛快不痛快的。 他便是做得太多,人死了便是死了,看不着听不着摸不着,不知留下的那个人冷暖疾苦。 沈晏均接着道,“行了,这件事就算了了,往后莫要再提,你吃过饭去找沈元,这小子,以为他逃得了吗?给我好好让他清醒清醒。” 赵副官这才起了身,“是,少校。” 赵副官走后,沈晏均又发了会呆。 赵副官能忍到今日,也非常人,当年双儿那丫头才都十七了,跟赵副官也就算那么个仪式了。 潘如芸嫁进司令府后,沈夫人一片好意,将那丫鬟从她自己的院子拔到了潘如芸的院子。 赵副官是沈晏均身边的人,她在潘如芸身边侍候,也能经常见着赵副官了。 万万没想到,没病没灾的双儿在潘如芸身边呆了不过两年多的时间,却忽然暴毙。 沈晏均还记得那个时候赵副官死死地跪在他面前求他做主的样子。 沈晏均当时也没说别的,他知道双儿死的蹊跷,便允了赵副官。 “这事你自己去查,拿出证据来,不论是谁做的我都给你做主。” 死了一个丫鬟,他那时候又不插手后院的事,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查,只能让赵副官私下里去查。 这件事后来却不了了之,因为赵副官查着查着便收了手。 之前一口咬定双儿是被人害死的赵副官忽然改了口,也不再往下查。 这件事沈夫人那里还觉得亏了赵副官,赏了一个院子给他,只是赵副官没要。 沈晏均原以为这事是下人们之间的怨恨,但看赵副官跟沈夫人的态度便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司令府的主子就那么几位,不用想沈晏均也知道是谁了。 只是赵副官自己不再提,他便也没再提过。 私下里发落丫鬟跟下人的事,哪个大宅里都有,沈夫人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双儿拿潘如芸怎么样。 这件事后来也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一件事,沈夫人不喜欢潘如芸,孩子占了很大一部份原因,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潘如芸私下里做的这些事情。 潘玉良进府后,沈晏均问过赵副官,当年这件事他怎么查着查着就没了消息。 赵副官这才说出了口,原来是双儿那丫鬟撞破了潘如芸跟重晓楼的事情,这才被潘如芸给灌了药。 赵副官心里明白,司令府不会因为一个下人去为难主子,顶多也就在物质上补偿一点,再表面上训斥潘如芸几句。 更何况,那时候潘府跟司令府交好,牵一发而动全身,潘如芸身后还有整个潘家。 这颗牙,他便只能打落了往肚子里吞。 双儿去了之后沈夫人也没再往潘如芸的院子里塞人,潘如芸身边便一直只有喜儿照顾。 沈晏均收回心思,抬头看了挂在他面前的那副孙艳菲给潘玉良画的画后,又低下头去把要处理的文件给处理了,然后才去好沈夫人院子里强行把潘玉良给掳了回来。 沈晏均扛着人回了南院,红衣一路上捂着嘴笑,阿板依然装瞎。 待沈晏均将人一放下,潘玉良立即跳得老远。 “不斩战俘。” 沈晏均故意坏笑两声,“用词倒是准确,不过……我这里没有这样的规矩。” 两人闹了一阵,便又滚到了床上,潘玉良胸膛巨烈起伏,她的衣服都被扯得七零八落了。 潘玉良见他猴急地把他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了,还以为他要提枪上阵了,却在擦枪走火之际又停了下来。 “算了,待你身子全好了再罚你,先睡吧。” 今日她也吓的够呛,沈晏均将人一发搂,拉过被子盖过两人的身子。 潘玉良扭扭捏捏推拒着,“我衣服还没脱呢。” 沈晏均只好又掀了被子,不太高兴地道,“你怎么这么麻烦。” 潘玉良深知自己有错在先,只好坐起来委委屈屈地将外衣给脱了,然后钻进沈晏均的怀里,搂着他的腰,又乖又软。 “好了好了,睡觉吧。” 沈晏均拿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体内的燥热尚在,他问道,“明日去医院吗?” 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孙艳菲跟重晓楼的事,想必心里应该还是有疙瘩的。 沈晏均了解她,这件事她肯定觉得自己对不起潘如芸,便她又没法怪孙艳菲。 毕竟相比之下,替她挡枪的是孙艳菲,而那个朝她开枪的人却是潘如芸。 潘玉良迟疑了片刻,在他怀里点了点头,特意强调,“我去看看她伤的怎么样就回来,毕竟她是因为我才伤的。” 她就是不放心,还要故找说辞。 沈晏均也没拆穿她,只道,“那你明日去完医院去营里看我吧,我把赵副官留给你。” 潘玉良刚要拒绝,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又闭了嘴。 才出了这样大的事,沈晏均肯定不放心她自己去医院。 她道,“父亲不许我跟着你去营里啊。” 沈晏均从善如流道,“父亲是不许我带着你去营里,没说不许你自己去。” 潘玉良嘿嘿两声,“这位壮士,你这是欺上瞒下啊。” 沈晏均在她的屁股上掐了一把,“再废话日后就在你脚上栓根绳子,哪里也不许去。” 潘玉良连忙闭嘴,“好困,睡了睡了。” 等到第二日,潘玉良才知道昨天夜里赵副官逼着沈元打着赤膊在外面跑了一夜。 红衣说这事的时候自己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幸好她不是个男的,不然的话也一定被赵副官拉出去跑操了,这天寒地冻的打赤膊,想想都冻的慌。 不过红衣跟阿板了都被罚了,两人都被罚了三个月的月钱,对此二人也没有丝毫异议。 比起沈元来,这处罚已经很轻了。 潘玉良也不知是因为惦记着她的伤势还是因为别的,昨日从医院回来后,只字未提潘如芸的事,好似她昨日根本就没遇到过这个人一般。 沈晏均知道她在逃避而已,面上一点都没显的如平日一样,吃饭的时候还当她是个没手的,走路的时候,还当她是个孩子。 沈夫人跟沈司令,就连沈晏庭那边他都已经打过招呼了。 昨日那样的事本也瞒不住,沈晏均便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对于潘如芸沈夫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过,孙艳菲替潘玉良挡了一枪,便算作是司令府的恩人了。 沈夫人本打算送两人丫鬟去侍候着,要不送点东西过去发意思意思也成。 但沈晏均却让大家当作不知道,这件事不要在潘玉良面前提起。 事关潘如芸,沈晏均的做法几人倒是理解,只是…… “孙小姐怎么说也救了良儿一命,我们不管不问是不是不大合适?” 沈晏均道,“无妨,要报恩日后也有机会,日后她若是嫁人了,娘给她添笔嫁妆就是。” 沈夫人问他,“你这么说,她可是好事将近?” 沈晏均面不改色地道,“总是要嫁的,这也是日后的事。” 潘玉良一早就让红衣去吩咐厨房做了利于长伤口的黑鱼汤,吃过饭后陪着未未玩了会就带着红医跟阿板去了医院。 她去的时候孙艳菲似乎才刚醒,请的那个护工正在帮她擦脸。 重晓楼束手束脚地站在病房里,一会倒水,一会又递毛巾。他其实也没照顾过人,就算落魄后也是自己顾着自己,这经验实在是少。 孙艳菲的伤口疼一直疼着,昨天晚上也几乎是一晚上没睡,心情差看见重晓楼自然更烦。 一见到重晓楼,孙艳菲便觉得自己应该从床上蹦起,卷起袖子给他两巴掌才是。 他们之间可是有很多账要算,这件事现在不能身体力行,使得她的心情更加恶劣。 对着重晓楼直言,“我不想看见你,你能不能从我眼前消失啊?” 重晓楼照顾了她一夜,脸色有些灰败,对于孙艳菲有些伤人的话也没在意。 只是说,“等你好些我就走。” 孙艳菲一直臭脸,潘玉良进了病房,她的脸色才好点。 潘玉良看了眼重晓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才笑着对孙艳菲道,“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孙艳菲的脸上立即讨好地一笑,“良儿,你来了。” 潘玉良一来,重晓楼便走了出去。 红衣移了把椅子在病床前让潘玉良坐着,又扶着孙艳菲坐起,把从府里带过来的鱼汤打开。 “孙小姐,少夫人命人特地给你熬的鱼汤。” 孙艳菲眼睛转了转,小心翼翼地问,“良儿,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第158章 炫妻狂魔 潘玉良笑了笑,伸手掩了掩她的被子,没有正面应她的话。 “汤还是热的,趁热喝吧。” 又道,“你安心养伤,别多想。” 孙艳菲眼神暗了暗,没说话,低下头去喝汤。 几人在病房里都不说话。 潘玉良知道孙艳菲的伤口其实很疼,但她一直忍着没说。 方才他们几人上楼时,看见一个伤着手臂的壮汉,也就一根手指头长那么长的伤口,在那里鬼哭狼嚎,叫声特别凄惨。 不过眼下天气冷,倒不用太担心感染的事情,护士也基本每个一个时辰左右会过来看一看。 护工也十分尽心尽责,重晓楼也在这,潘玉良瞧着倒也放了些心下来。 赵副官陪潘玉良来之前沈晏均就嘱咐过了,知她跟孙艳菲这会见面也尴尬,等孙艳菲那汤喝了一半下去,本来一开始在病房外站着的赵副官就进病房。 “少夫人,您今日还要去营里,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您改日再来看孙小姐?” 潘玉良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站起身道,“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孙艳菲欲言又止,话到嘴边说了句好。 潘玉良领着红衣她们出来,重晓楼便与她错身而过进了病房,接着就听到病房里砸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潘玉良差点不忍心就回了头,但最后只是在病房门口站了站便走了。 向来机灵的红衣哪壶不开提哪壶,“少夫人,您放心,重先生会好好照顾孙小姐的。” 她话一说完就觉得周遭更是冷嗖嗖的,于是赶紧闭了嘴,扶着潘玉良出了医院。 留在潘如芸那院子里的几人晚上一直守在院子里,没想到还真让他们守到兔子了。 那陈大力自己送上门,他们哪里有不把人给逮着的道理。 他们几人先将人给捆了,等到半夜才把潘如芸的尸体扛出去埋了。 陈大力吓得魂飞魄散,眼睛瞪得老大,连连讨饶。 那几人刚开始还有几分同情潘如芸,但见着陈大力腿抖得如筛子般的样子,这同情便也烟消云散了。 潘如芸跟这么个人混在一块,简直是在打沈晏均的脸,打司令府的脸。 几人将事情都处理好了之后便将人带到了司令部给关了起来。 赵副官载着潘玉良从医院到了司令部,送她进了沈晏均的办公室后便离开了。 潘玉良见着沈晏均便扑上去抱着不撒手,乖觉地唤了一声,“晏均哥哥。” 声音软软的,带着撒娇意味。 红衣跟阿板低着头当没看到,在沈晏均办公室里读文件的沈晏庭咳了咳。 “大庭广众、青天白日、有失体统……” 潘玉良回头冲沈晏庭做了个鬼脸,转过头双手仍然抱着沈晏均的腰不撒手。 美人在怀,沈晏均一点也不介意她腻歪,倒有点嫌沈晏庭碍事了。 他轻咳了一声,对着沈晏庭道,“你今日也读了一个多时辰的文件了,休息会,出去转转吧。” 沈晏庭黑着脸,这数九天,办公室里好歹还烧着碳盆,让他出去转转? 怎么潘玉良来之前不让他出去转转。 他梗着脖子道,“大哥,你别说了,谁也阻止不了我一颗赤热的上进之心,做为司令府的一份子,理当为父亲、为大哥分忧解难。” 说着还好挑畔地朝沈晏均抬了抬下巴。 红衣没忍住地掩着嘴笑,潘玉良嘴角抽了抽。 “他这是怎么了?” 沈晏均淡淡地道,“孩子到了叛逆期吧。” 操练场上的士兵正在操练,隔这么远他们在办公室里都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声音。 沈晏均低头伸手摸了摸潘玉良的脸,低声问她,“冷吗?” 潘玉良摇摇头,“不冷。”昨天被冻傻了,今日红衣特意给她穿得厚,这不,她觉得抬手都费力了。 沈晏均又将她的手握进自己的手里摸了摸,小手还挺热乎的,看来的确是不冷。 “既然不冷,我们出去转转。” 潘玉良笑嘻嘻的点头,“好啊。” 沈晏均在她的衣服外面又给她披上自己的狐裘,他衣服自然是照着他的身形做的,长长的,往潘玉良身上一披,从头盖到脚了,裹得紧紧的。 沈晏均伸手将她的狐裘的帽子拉出来扣到她脑袋上,潘玉良整个人就只剩一张小脸露在外面了。 “晏均哥哥,我这个样子像不像我从国外带回来的那个娃娃?” 沈晏均捏了捏她的脸,笑说,“不像,你比娃娃好看。” 沈晏均牵着潘玉良的手出了办公室,临走前对着红衣跟阿板扔下一句,“你们不用跟了。” 沈晏庭毁得肠子都青了,他也不知道沈晏均带着潘玉良去干嘛,也许是去骑马,也许是去打靶,但不管是什么,怎么都比在办公室里读文件的强。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进步青年怎么好出尔反尔,如今也只能看着沈晏均跟潘玉良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红衣跟阿板无事可干,阿板倒还好,红衣静不下来。 “小少爷,奴婢给您沏茶,您接着干您的事。” 沈晏庭:…… 沈晏均牵着潘玉良从办公室的楼上下来,拐了两个弯,既没带她去骑马,也没有带她去打枪,而是带着她直接去了操练场。 潘玉良缩在他的狐裘里,边走边说,“赵副官这几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沈晏均失笑,“他成日那样一张脸,你还能从他脸上瞧出他高不高兴?” 潘玉良哼了一声,“跟你说正经的呢,赵副官虽然平日里瞧着就是不大高兴的样子,但这几日瞧着更是……” 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丧气,说是不高兴还是留了几分话头的。 沈晏均捏着她的小手,嗯了一声,“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总有些这样那样的该经历的事,生老病死,父母长辈,妻儿兄弟……” 潘玉良没作声,沈晏均这几句话就把这些事都说到另外的地方去了,她本以为赵副官是在府里或者营里受了什么委屈,这样一来,她就也不便多问了。 沈晏均道,“你这些心思怎么都放在别人身上,你管别人高不高兴做什么?” 潘玉良歪着脑袋看他,手上闲不住地甩着,“我就随便问问嘛,晏均哥哥若是不高兴,我更会担心的。” 沈晏均哼了一声,“我像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被你哄住的人吗?” 话虽如此,但他嘴角溢出的笑容可不像是那么回事。 两人来到操练场,沈晏均牵着她上了梢台,那小心翼翼呵护倍至的样子,让在场的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待他们站好,面对着大爱,所有人便都停了下来。 “少校好!” 沈晏均没说话,潘玉良接着又听到整整齐齐的一声。 “少夫人好!” 与楼上办公室听到的感觉不一样,潘玉良面对面的听着那一声少夫人好,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有些激动,还有些感动。 她深吸了品气,笑着冲大家挥了挥手,往沈晏均身边挪了挪,偎在他身边。 沈晏均在哨台上站了一会,对着众人说了声,“你们继续。” 说完又牵着潘玉良下了哨台,一直等到走远了些,潘玉良才大喘了口气。 “我方才可有失态?” 沈晏均看着她,眼里满是深情,“没有,你做的很好。” 尤其是她下意识往他身边靠的那个动作,他很是喜欢。 沈晏均没停地牵着她继续往前走,潘玉良好奇地问,“我们还要去哪?” 沈晏均道,“带你让他们都看一看。” 潘玉良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唔唔地道,“干嘛要看啊?” 沈晏均道,“司令部的兵,自然要认得司令府的少夫人。” 潘玉良心里美滋滋地,嘴上却道,“跟个猴似的让人看着,多不自在啊。” 沈晏均故意逗她,“怎么?不喜欢这样?” 潘玉良连忙道,“也不是不喜欢啦。” 沈晏均没再说什么,牵着她的手紧了紧。 第159章 闹别扭 操练场上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办公室里的沈司令跟沈晏庭自然也都听到了。 沈司令摇摇头,在沈晏均娶潘玉良进门之前,他还从来不知道他有这样的一面。 高调!太高调了! 沈晏庭听着外面那动静,哪里还有心思读什么文件。 红衣跟阿板都被他赶了出去,一个人坐在沈晏均的办公室里生闷气。 潘玉良跟着沈晏均转完一圈下来,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僵了。 不过心里还是十分甜蜜的,两人牵着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开过。 “人……好多,我认不全怎么办?” 谁是谁她一个都没记住,沈晏均前面说完,她后面就忘了。 沈晏均道,“你不用认得他们,他们认得你就好。” 他们转回办楼,才发现原本办公室里坐着的众位这会都聚在了楼下,个个脸上就跟拣着了金子似的,喜气洋洋。 沈晏均的注意力一直在潘玉良身上,还是潘玉良先发现的他们。 看着朝自己使命笑着的众人,这画面太过惊悚,潘玉良扯了扯沈晏均的手,示意他朝前看。 沈晏均一扭头,众人笑得更欢了。 待两人走近,沈晏均还没开口。 领头的是袁中尉,长着一张比赵副官看着还严肃的脸,一笑就跟谁拿了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迫他似的。 难看不说,还渗人。 他道,“我们早就在办公室里听到动静的,这不商量着,省得劳烦少夫人去我们办公室里一个一个的见,我们就都出来了,少校,我们这觉悟可还行?” 沈晏均咳了一声,扬扬眉,然后才给潘玉良逐一地介绍了。 这些人沈晏均跟潘玉良成婚时还有未未的满月酒也都去了,只是两次都没有正式介绍,现在才给补上。 沈晏均也没指望她能记住几个人,只是想这样做,想让大家都知道,这是司令府的少夫人。 潘玉良脸皮薄,众人一一亮了相之后沈晏均就将人又带回了办公室。 一直等到午饭后赵副官才再次出现,沈晏均的办公室里间有休息室,沈晏均陪着她躺了会,等她睡了之后就出来了。 沈晏庭每日午饭后有一个时辰的好休息时间,正蹦蹦跳跳地准备撒欢呢,被沈晏均一个眼神给镇压了下去。 赵副官在一边等着,沈晏均警告了沈晏庭一番,“别作妖,吵着良儿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沈晏均对付人的法子不少,特别是折磨起沈晏庭来,招招制敌。 沈晏庭头皮一紧,赶紧闪人,免得受无妄之灾,“我去父亲办公室里呆会。” 赵副官上午去审了那陈大力,潘如芸的枪根本不是他给的,他要是知道潘如芸手上有枪,那日也不敢那么对她了。 勃郎宁虽然没有多贵,但买起来也不容易。 不是陈大力,那就只能是陈立远了。 赵副官小声地把这事跟沈晏均说汇报了一遍,又问他。 “陈大力可要留着?” 沈晏均道,“解决了吧。” 留着在潘玉良心里也是一根刺,早点解决了早了。 赵副官低头应是,陈大力这人留着的确是没什么用,这种领财好色之徒,少一个更好。 赵副官又问,“陈少爷那边还是按兵不动吗?” 陈立远的确是有些麻烦,他身上罪名虽然不少,但又罪不至死。 而且他跟陈大力这种人不同,死了也没人追究,那怎么说也是陈局长的儿子。 沈晏均原本打算用他来牵制陈局长一回,但陈局长倒是一点也不在乎他的老婆跟儿子。 儿子依然悠哉悠哉地过着,甚至还过的更好了。 自从得了潘老爷的那几条船上的东西,陈局长整个人都圆了一圈,出手也大方了些,保卫局里人人得了几两银子。 银子虽少,但也聊胜于无。 众人都道向来抠门的陈局长居然转了性子,有那知情的,心里骂着娘。 那日他们去拉的东西,可是亲眼见着有多少,跟他们手里拿着的几两相比,那真是天壤之别。 沈晏均道想了想,“你跟廖主任再接触一下,看看什么时间比较好,潘家倒了,陈立远被关押了起来,陈局长也没必要留了。” 赵副官又应了声是。 以往赵副官说完正经事,沈晏均一般就让他去做该做的事情去了。 但今日赵副官汇报完之后,沈晏均也没有说让他离开的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沈晏均忽然开口问,“要我给你放个假吗?” 赵副官本来想说不用,但最后还是道,“请少校给属下半天时间。” 沈晏均点点头,说了句可以。 他们一起上过战场杀过敌,对着他沈晏均还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又沉默了一会才挤了句,“人总是要向前看,这样走了的人才能安心。” 赵副官例行地应了声是,对于沈晏均的话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去。 沈晏均跟潘玉良在司令部高调了一把,不出几日,整个晋城都知道了,就连南京上海那边都有人发了电报过来。 沈司令眯着眼睛看着,一副没眼瞧的样子。 “这些人是有多闲?” 说是时局紧张,瞧着闲的样子,倒真是看不出来,这看热闹都用上电报了。 潘玉良也就孙艳菲受伤的第二日去了趟医院,后来就一直没有去过。 不过人虽然没有去,但也留意着那边的动静,时不时地说要问一问。 沈晏均瞧着她别扭的样子有些发笑,“这么担心,何不去看看?” 潘玉良却摇摇头,她心里别扭,整个人也都别扭起来。 倒是沈晏庭无意听到了他们的话,倒还跑到医院去看了一眼。 孙艳菲整日在医院里住着,既不能穿她那些将她身材体现出来的好看的衣服,又不能涂胭脂抹口红。 再加上她那伤,使她整个人精神都萎靡起来。 沈晏庭瞧见她都差点没敢认。 “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沈晏庭能来医院看她她还是很高兴的,但对于他说也来的话表示听不下去。 “病人哪里有什么好样子的。” 沈晏庭点点头,一副她言之有理的样子,又道。 “那你还是快些好起来吧,你这样子实在是难看。” 孙艳菲虚弱地翻着白眼。 沈晏庭特地赶着中午吃饭的点来的,让沈元拿着食盒,从府里带了些吃的过来。 沈元委屈得很,觉得这种事比较适合丫鬟们干一点。 不过自出事以来,他连着被赵副官狠狠折腾了好几日,也是什么怨言都不敢有。 沈元刚把吃的东西摆开,重晓楼也提着吃的东西上了楼。 重晓楼自己不会做吃的,况且医院离城南的那个院子也挺远,吃的东西他就在食堂里买的,自然跟沈元带过来的比不得。 他拎着手里的东西,有些局促的样子。 孙艳菲也不理他,倒是沈晏庭还客客气气地喊了一句,“重先生。” 重晓楼点点头,叫了一声小少爷。 沈晏庭对他手里的吃的比较感兴趣,“你手上提的什么?” 说着也不等重晓楼反应就去拿他手中的食盒,待看到里面的东西,便立即嫌弃地道。 “这东西……能吃吗?” 白水煮萝卜,青炒青菜,也倒是还有个肉,看着也惨不忍睹的样子。 沈晏庭说这话也没有恶意,单纯地嫌弃菜而已。 重晓楼尴尬地笑了笑,“食堂里只有这个。” 沈晏庭同情地看了孙艳菲一眼,“你现在伤着吃这些哪里行,不如我让家里厨子每日做了让人送过来?” 孙艳菲连忙摇头,“不了不了,太麻烦了。” 沈晏庭有些别扭地道,“你还是别太客气了,你太客气我反倒不习惯了,这时候你应该说好啊好啊。” 孙艳菲刚要说话,重晓楼便道,“每日来送是有些麻烦,不如我每日去取?” 他话音一落,孙艳菲就瞪了他一眼,“有你说话的份吗?” 重晓楼的神情又局促起来。 沈晏庭压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情,猜着这两人应该是吵架了,便道,“那就这样说吧。” 沈晏庭一副我是少爷我说了算的样子,孙艳菲转念一想,她现在肚子里有了孩子,是该要吃好一些。想想潘玉良有身子的时候吃的那些,再对比自己现在吃的,她心里倒还真有些担心,便也没有再推辞了。 孙艳菲叹着气道,“你要是再大点就好了,我就嫁给你了。” 沈晏庭连忙惊恐地站起身,跟看鬼似地看着她,“我、、我我哪里看得上你!” 孙艳菲举着筷子瞬间没有胃口,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沈晏庭还没等她把饭吃完就溜了,一副深怕她真的要嫁给他的样子。 沈元在他后头加个小跑才追上,“小少爷,您慢点,孙小姐跟您开玩笑的,人家有心上人了。” 沈晏庭这才松了口气,放慢了脚步。 等到了晚上,趁着大家都在,沈晏庭在沈夫人面前替孙艳菲诉了一顿苦。 “她一个人住在医院里也实在是可怜,我瞧着她都瘦脱形了,那医院的饭菜哪里是人能吃的……” 他自己铺垫了一番,然后对着沈夫人道,“娘,再怎么说她也是因为嫂嫂受的伤,我们哪里能任由恩人这样子,不如以后一日三餐让厨子做了给她吧。” 沈夫人方才一直没吱声,这会才道,“你是在人家面前夸了海口,怕收不了场才这么说的吧。” 沈晏庭连忙道,“哪里是?我可句句属实,不信你问沈元。” 众人看向沈元,立在一边的沈元硬着头皮道,“小少爷说的确是真的,孙小姐看着憔悴了不少,看来是医院的饭菜的确难吃。” 大锅饭能好吃到哪里去,沈司令跟沈晏均在司令部呆的人,自然是知道。 沈司令道,“晏庭说的也对,难得他做件好事,就按他的意思办吧。” 等到沈夫人点头,沈晏庭才偷偷地松了口气。 沈晏庭说孙艳菲的时候,潘玉良一直沉默着,低着头发着呆。 沈晏均伸手,握住她放桌子底下的手。 “就这么办吧,先吃饭。” 第160章 被抨击 给孙艳菲做顿饭的事,实在是小事,即便沈晏庭还小,沈夫人也不会让他在外人面前落了面子。 这事自然不难办,否则沈晏庭也不会许的那么痛快。 只是若是每日给孙艳菲送饭菜的是别人,潘玉良还能问一问,但重晓楼,她实在是不想见。 潘玉良为这事翻来覆去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决定不管了,由着她去吧。 又是一年年关将至,今年司令府添了新孙,沈夫人早早就让人操持了起来,里里外外都热闹着。 沈晏均瞧着外头喜庆的样子,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没几日就要过年了。” 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无论是潘府,还是潘玉良自己,这一年都历了太多的事。 要说欢欢喜喜,也着实有些办难到。 但潘玉良不提孙艳菲的事,更不提沈夫人的事,沈晏均怕她把这些事情一个人闷在心里,闷出什么情绪来。 有时候会故意把话头引到那上面去,但潘玉良却一点都不上当,十次有好几压根就不搭腔。 就像今日这般,潘玉良抱着未未逗着他,好像没有听到沈晏均的话的样子,自然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沈晏均也不敢把人太逼狠了,以免拔苗助长。 她不愿意接这话由,沈晏均也只能当自己没说过这话,低下头跟她一块逗着未未。 未未现在长了些,原先本来可以包住小手的衣服,现在都到手腕了。 沈晏均虽然瞧着高兴,但还是比较控制的。 沈夫人跟潘玉良就没那么克制了,特别是潘玉良,一日瞧十好几回,拿着手在未未的胳膊腿上比划着,一点也不嫌腻。 当着沈夫人的面就忍不住地得意起来,“都说小孩是见风长的,我们未未长的可真快,以后肯定会又高又帅。” 沈夫人连连点头称是,“是啊,以后我们未未肯是又聪明又英俊又潇洒。” 在夸未未这件事上,她们二人保持着高度的一至。 红衣赶紧拍马屁,“奴婢瞧着也是,二小姐家的朝煦少爷都没我们孙少爷长得快呢。” 红衣这种强行要三夸的话潘玉良也就听听,裴朝煦跟未未两人差了近一岁呢,哪里对比得出来。 裴朝煦现在都会叫娘了,潘如意那日抱他过来玩,笑着跟潘玉良说,再过不久他就能叫她姨姨了。 潘玉良听着裴朝煦那软软的声音叫着潘如意,实在羡慕得紧,总盼着未未也能快些长,盼着他能快些叫娘。 潘如意过来,潘夫人的事潘玉良也是想问又没问。 倒是潘如意散解人意,一语双关地说,“这事情卸下来了,人轻松了,事事都会好起来的。” 潘玉良听了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潘如芸的这一折腾,把潘家每个人都栽进去了。 沈夫人本来又想叫兰园的人过来热闹热闹,不过除了潘玉良没有反表意见之外,家中三个男人都表示反对。 沈晏庭是纯粹对那咦咦呀呀的东西不感兴趣,沈晏均跟沈司令一至觉得未未还小,府里到时候住进来好那么多生人,还不是知根知底的。 而且,戏台一开,锣鼓喧天的,吵吵闹闹,免不了吓着未未。 沈夫人觉得他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事也就不再提了。 腊月二十四那日,晋城里家家户户点起了鞭炮,杀猪宰羊地过着小年。潘玉良一大早起来就去沈夫人的院子里瞧未未去了,未未近日的穿着都十分喜庆,都是十分扎眼的大红色,衬得他唇红肤白,让人爱不释手。 沈司令现在也不去南院催沈晏均去营里了,他比沈晏均还不想去,总想在认里陪过着像沈夫人一样的抱着大孙子晒太阳的日子。 沈司令跟沈晏均以及沈晏庭好父子三人上午去了趟好司令部,不到中午的时间便都回来了。 沈司令道,“今日小年,给大家伙都放了假,我们也都回来了。” 放不放假的,都是他说了算。 父子三人在府门口点了鞭炮,潘玉良抱着未未隔得老远地看着,红衣在一边捂着未未的耳朵。 但未未现在对声音已经没有害怕的情绪了,听见外面的鞭炮声,还好奇地伸着脖子想去找声音来源。 喜喜庆庆的日子,晋城的日报却在这一天登了一则小故事。 大意是说某个自诩肆意洒脱,在人前心高气傲的女子,在男人面前却也是不能免俗。 这文章明显有些意有所指的不怀好意,让沈晏庭拍桌子的是原文用的那句“丑态尽出”的词。 这小故事的女主角方方面面都能跟孙艳菲对得上号,沈晏庭虽然不知道这文章是谁写的,那人又是从何得知这些事情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文章写的一定是孙艳菲。 潘玉良其实很少看报纸,不是些无病呻吟,便是故作卖弄,还有些民间疾苦,她更是不忍看。 见不得夫妻分离,见不得父母丢了孩子或是孩子找不到父母…… 战事频发,这种事却每日都在上演。 沈晏庭将报纸拍在好桌上,脸上一脸愤愤之色,嘴里骂着,“不知所谓!” 报纸是沈晏均要求他看的,沈晏庭是男生,对进局多了解一些,无论他以后要做什么,对他总是没有坏处。 潘玉良见他这么生气把报纸拿到自己面前扫了一眼,迅速地就发现了那则小故事。 作者是一个叫梦生的,大概类似孙艳菲的草色,都是随意取的笔名。 潘玉良将文章看完便明白沈晏庭为何这般生气了。 与其这是一则指桑骂槐的小故事,倒不如说这是一则暴露个人信息的公告了。 文章里就差直接写女主角的名字叫孙艳菲了。 而且这文章里面还顺带抨击了一把潘玉良,指责她插足别人的婚姻,是无耻的婚姻盗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在人前大秀着恩爱。 虽然没有用到形容孙艳菲那样直接明了的难听的用词,但遣词造句也是毫不客气。 这文章写的扬扬洒洒,所有事情就像是笔者亲眼所见般。 若不是知道孙艳菲伤了胳膊在医院里躺着,潘玉良都要以为这文章是她写的了。 潘玉良看完文章眉头拧得死死的,将报纸叠好收了起来,并且没忘记嘱咐沈晏庭。 “你莫冲动,这文章或许就是别人有意为之,目的就是煽动别人。” 沈晏均好前几日才带着潘玉良在司令部高调完,转眼就出了这么一篇文章。 潘玉良不得不多想,是不是自己又给沈晏均添麻烦了。 潘玉良拿着报纸看那则小故事的时候,沈晏均就坐在她身边,他身子斜坐着,一半都压在潘玉良肩上,自然也将那则小故事看得十分完整。 待潘玉良看了之后,他将报纸放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对着赵副官道,“去查查。” 赵副官应了声是,拿着报纸退了出去。 潘玉良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过问过孙艳菲的事情了,如今看到这篇文章,也不得不问。 “晏均哥哥,这文章是冲着艳菲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说着不等沈晏均回答,她又道,“看上去像是冲着艳菲来的。” 文章里之所以会出现她的影子,是因为写孙艳菲心高气傲的根本是好她找着了个好靠山,而那个靠山指的便是她。 潘玉良其实不怎么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只要不影响司令府就好。 但这文章指向性过于明确,明显就是故意为之。 沈晏均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道,“冲谁咱也不怕。” 即便是用着笔名,他也能把这人找出来,到时候,他倒是要好好看看,这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潘如芸死了,陈立远被关押了起来,抨击孙艳菲是一件毫无道理的事。 如果说要借着她增加司令府在晋城的老百姓的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那也大可不必。 直接抨击潘玉良效果一定比这个好。 第161章 想歪了 先前陈府闹的那么一出,本来就已经把司令府推到了风口浪尖。 哪怕司令府明面上再怎么占理,但人总是这样的,仇富又仇权,大家背地里还是说什么的都有。 如今这报纸一出,便又将司令府的少夫人给推了出来。 文章虽然主要写的是孙艳菲,潘玉良只是顺带了一下,而且还隐去了名字。 但孙艳菲在晋城也没几个人认识,大家也就是好奇地谈论几句,但对潘玉良的这事态度可就都不一样。 潘玉良进司令府本就是以小妾的身份进去的,沈晏均跟潘如芸也做了十多年的夫妻,以前大家一直没敢在明面上编排过这事,那是惧着司令府,谁都不敢当那出头鸟。 如此这出头鸟有了,说的人自然就多了。 再添油加醋一番,沈晏均就成了当代陈世美了,而潘玉良则就是那破坏别人婚姻的插足都。 这里面以青年学生的情绪最为高涨。 看报纸的本就是有点文化的人,那些学生又都是学习新派知识,或多或少是直接拿着西方那一套来的。 潘玉良不出府,这些事也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说,她虽然听到些风声,但也没有太在意。 很快就到了过年,沈晏均原本以为潘玉良会提出把孙艳菲接到司令府里来住的话。 但潘玉良一直没有提,沈晏庭倒是私下里找沈晏均说过这事。 “大哥,这过年了,我们要不要把嫂嫂的那同学接回府里过年?把人放在医院不太好吧?” 这毕竟不是像府里每餐多做一个人的饭菜那么简单的事,请人回府过年这事,沈晏庭还是有些担心沈夫人不同意,这才想事先在沈晏均这里通个气。 沈晏均反问他,“你什么时候跟她又这么好了?” 他们顶多也就有一只鹦鹉的情份,这又是送饭又是让人回府里过年的。 沈晏均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友好了,他还真担心沈晏庭会想歪,他现在正是不大不小的时候,刚开蒙,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的,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于有些风情的成熟一点的女性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 否则的话当初陈立远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上当了。 不过这事沈晏庭没有想歪,倒是沈晏均想多了。 他帮元薇薇也好,帮孙艳菲也好,完全凭的是一腔热血,还真没有多余的情绪。 而且…… “大哥,我总觉得吧,嫂嫂虽然现在不理那孙艳菲,日后她定然会后悔的,她那个人你还不了解吗?最是心软了。” 沈晏均哼了一声,横了他一眼,沈晏庭立即觉得身上凉嗖嗖的。 “你倒是了解她?” 沈晏庭僵着脖子,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 也许沈晏庭说的是对的,不过沈晏均倒觉得潘玉良现在想事情也不像是那么简单了。 他道,“这件事你别管了,那孙艳菲既是良儿的同学,这事良儿说怎么办便怎么办,她若是不提,你便也闭嘴。” 沈晏均说完还冲沈晏庭好眯了眯眼睛,沈晏庭立即打了个冷颤,有些胆怯。 “那……好吧,大哥说如何就如何。” 沈晏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又道,“你那些同学都很闲?” 沈晏庭有阵子没跟他那些同学混在一块了,自从沈晏均让他别再去学堂之后,他就也没跟大家一块玩过了。 至于他们那些同学现在在做什么,他也不清楚。 “学堂里现在也放假了,大哥问这个做什么?” 沈晏均唇角勾了勾,“没事,随便问问,你可以那些同学的名单?” 沈晏庭摇摇头,“没有。” 又说,“不过我可以手写给你,虽然不一定能写全,但十之八九错不了。” 沈晏均点点头,“那你写一份,直接交给沈副官就好了。” 赵副官已经将写文章那人查到了,只是一个学生而已。 沈晏均后来又将那文章看了一遍,可以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出自一个学生之手,很有可能是当枪使了。 现在各地的学生运动声势都很大,各地政府也是头疼不已。 你不能说他们做的不对,但也不完全是对的,而且,学生与其他群体不同,还都是半大的孩子,闹了事他们也不好抓人。 晚上沈晏均试着提了提孙艳菲的事,潘玉良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背对着他,“我才不管她呢。” 沈晏均笑着吻了吻她的发顶,“我只是觉得那重晓楼也不怎么会照顾人,孙艳菲这会有了孩子,人又伤着……” 潘玉良没吱声,依旧背对着沈晏均躺着,沈晏均也点到即止,没再往下说。 没一会,他的手往她衣服里探了进去,呵着热气,在她耳边轻声问,“身子好了吗?” 潘玉良被他作怪的手弄得嘤咛一声,情绪也被带了起来,她转过脑袋,沈晏均便立即吻了上来。 这边潘玉良跟孙艳菲僵着,医院那边孙艳菲跟重晓楼也僵着。 前几日孙艳菲伤口正是疼的时候,那护工再怎么着也不如自家人侍候的尽心尽力,每回她一弄,孙艳菲就疼得滋牙咧嘴的,孙艳菲实在是受不了那疼。重晓楼就好多了,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地,深怕弄疼了她。 尽管孙艳菲对着他一直没有什么好脸,时不时地还要骂几句,讽刺几句,但重晓楼一直默默地忍受着,一句话都不成反驳,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疼吗?”“疼不疼?”“我弄疼你了吗?”“我轻一点好不好。” 这些话说的人无察觉,听的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那护工每次重晓楼一进病房,看着孙艳菲的眼神都变了。 孙艳菲气得胸闷,她很正经的好吗?! 这两天孙艳菲没那么疼了,原本就高的气焰更是嚣张了。 对着重晓楼的态度比这数九天寒的天气还要冷上几分。 “你不是要陪着潘大小姐治病吗?你快去啊,成日呆在我这里,小心那潘大小姐被你气死。” 两人都不知道潘如芸已经死了的事。 孙艳菲这话已经对着重晓楼说过很多遍了,重晓楼一惯地面不改色,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解释。 “你别生气,我那日说的话不过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孙艳菲阴阳怪气地一声冷笑给打断。 “呵……重晓楼,你父母兄弟是不是都死光了?” 这话一出,重晓楼身子晃了晃。 但他也知道孙艳菲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他都觉得自己在这里是在找虐了。 他据实以答,“是,都死光了。” 孙艳菲哼了一声,“倒是跟我一样嘛。” 说着孙艳菲道,“所以你想我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是不是?好给你传宗接代是不是?” 孙艳菲自出了手术室后就一直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孩子的事,如今她主动提起,重晓楼不禁提着气,不敢往外吐。 他道,“若我只是想要个孩子,当初……” 他自己说着就止了话,改了口风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若是想要这个孩子,我便娶你,你若是不想要……我也绝对不会多说什么,我尊重你的选择。” 重晓楼可能是自己过的苦,对孩子他并无期待,也从来没想过。 他自己都活不明白的一个人,孩子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秘密武器,他不知道随之而来的将会是什么。 孙艳菲横着眉冷瞪着他,“既然尊重我的选择,那你现在就给我滚!” 什么叫他便娶她?娶她有多为难他? 重晓楼已经习惯了孙艳菲的各种恶言恶语,她说这话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紧了紧下巴,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需要人照顾。” 孙艳菲觉得自己手上要是有把勃郎宁,能一枪毙了他。 中午重晓楼去司令府拿饭菜,厨房的刘姨见着他,客客气气地把食盒递给他,边给边笑呵呵地说。 “重先生,马上要过年了,孙小姐若是身子吃的消,您把她接回去过年比较好。大过年的在医院,多不吉利。” 重晓楼一直是冷清的一个人,哪里还记得过年的事,他最近一直在医院里照顾孙艳菲,那小院里连副写对联的红纸都没写。 重晓楼道了谢,拿着食盒准备走人,红衣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重先生,您等一等……” 第162章 见客 司令府的厨房靠近后门,重晓楼每次来提食盒都是到的后门,从来不去正门,除了后厨的人,跟府里的人也很少碰得上。 红衣到这边来,一看就是来特地找他的。 重晓楼提着食盒站在后门,刘姨见着红衣过来,打了招呼转身就走了。 重晓楼看着直喘气的红衣问,“红衣姑娘,可是有事?” 红衣笑笑,“重先生,眼下过年了,您一直在医院里照顾着孙小姐,肯定没时间打理家里的事情,大少爷命人给您备了过年的东西,一会让司令的车跟您一块走,先送您去医院,再把东西送到您家里去。” 重晓楼连连推拖,“沈少校的大恩大德,重某三生都报不完,哪里好意思再要什么东西。” 红衣抿抿唇,“孙小姐若是去您那边过年,家里什么都没有也不像样子。” 重晓楼这会才明白过来。 若是东西是沈晏均给的,直接让赵副官给他就是了,哪里需要红衣来传话。 重晓楼郑重其事地冲红衣弯了弯腰,鞠了一躬,“红衣姑娘,代我谢谢少夫人。” 红衣也没否认,“车子在前面,还得麻烦重先生绕到前面去了。” 重晓楼又说了声多谢才离开。 红衣站在那里看着重晓楼离开后才回南院,却只有阿板一人在院子里。 “少夫人呢?” 阿板道,“大少爷带着少夫人去了书房。” 红衣干脆沏了壶热茶过去,走的时候又问阿板,“你今年可要回去同家人过年?” 可没几天了,阿板不爱说话,更不会主动提她自己家里的事,红衣跟她一块侍候潘玉良也有些时日了,对阿板的情况却是一点都不了解,连阿板是哪里人她都不知道。 阿板愣了一下,没有想到红衣会问她这种话。 她支唔了一声,有点慢半拍的道,“不、不回。” 红衣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端着茶去了书房。 沈晏均跟潘玉良正在书房里写联系,一副对联一人写一联,拿到手里一瞧,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是出自两个人之手。 潘玉良对自己写的还算满意,拿起来跟沈晏均的对比了一番,笑着道。 “这个贴在南院的门上可好?” 沈晏均点点头,“你若是喜欢就贴着。” 刚好红衣端着茶进来,“大少爷、少夫人,刚沏的热茶……” 给重晓楼置办东西的事是潘玉良自己吩咐红衣去办的,她并没有告诉沈晏均。 红衣进来她也没问,冲着红衣招了招手,“红衣你来瞧瞧,猜猜哪个是我写的,哪个是晏均哥哥写的。” 红衣将茶放到一边,上前认真地看了一番,然后摇摇头。 “奴婢瞧不出来,奴婢瞧着都像是大少爷写的,少夫人可是在唬奴婢?” 潘玉良得意地冲沈晏均挤挤眼,沈晏均放下毛笔,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刮。 “别得意忘形。” 潘玉良扬扬眉,“这种时候你该夸人的。” 沈晏均看了眼红衣,红衣立刻觉得自己这壶茶沏的多余,连她整个人都是多余的。 她连忙寻了个借口,“奴婢去夫人那边看看小少爷,昨个儿夫人还说好小少爷又长了些,奴婢去好好量一量。” 红衣说着就退出了书房,几乎是用跑的。 潘玉良乐不可支,“晏均哥哥,你太凶了,瞧把红衣给吓的。” 沈晏均也不跟她废话,直接将人一把抱起放到了桌上,低下头就亲了上去,直吻得她气喘吁吁的放将人放开。 他道,“你不是让我夸你,她在怎么夸?” 潘玉良捅了捅他的腰,“没个正形。” 随即意识到自己正坐在桌子上,不禁又捅了一把,娇嗔地道,“你快放我下来,这成何体统,一点规矩都没有。” 沈晏均失笑不已,“从你嘴里说出规矩二字实属难得,为夫理当配合。” 说着将人从桌上抱下。 潘玉良可没忘记上次所谓的“纵欲过度”丢脸的事,待一落地,立即跳开了几步。 “不是写字么,干嘛又动手动脚的。” 沈晏均冲她招了招手,“好,写字,你过来。” 潘玉良鼓着脸,不满他的态度,“你招小狗呢。” 沈晏均干脆一把将人捞了过去,“你哪里有小狗听话?” 潘玉良气得瞪他,瞪了半天后觉得这瞪人的气势不足,不禁气沉丹田,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汪!” 沈晏均放声大笑,将人按在怀里舍不得放开,“真是宝气。” 潘玉良做的那些事,沈晏均又哪里不知道。 沈晏庭他已经嘱咐过,不准让她再插手孙艳菲的事了,潘玉良要怎么来都由着她。 “孙艳菲那里有了过年的东西,你高兴了?” 那些东西说是给重晓楼,还不都是给孙艳菲的,潘玉良本来就不喜欢重晓楼这个人,哪里还会想着他过年有没有东西的事。 她不过是惦记着孙艳菲,又别扭着不肯明说而已。 她跟孙艳菲两人现在就像小孩吵架似的,玩起了不理睬的游戏。 潘玉良哼了一声,装作不高兴的样子,“你又让人盯着我。” 沈晏均捏了捏她的脸,“还用得着盯吗?红衣那么大动静,又是找人买东西,又是找车子拉东西的,还有沈元,晏庭那小子现在动不动就告状,说我们成日把他的人拿来使唤。” 潘玉良没好气地道,“那臭小子……” 又道,“我那是压根没想瞒你,我要是想瞒你,你才发现不了。” 沈晏均嗯了一声,“是,良儿聪明着呢。” 除了孙艳菲,潘如意那边潘玉良也让人送了一车东西过去。 收到东西潘如意就明白过来了,那满满的一车东西,也就一小部份是给她跟两个孩子的,其他的东西,什么人参鹿茸,哪里是她能用的着的,还有一些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都只有潘夫人那个年纪的人才会穿的衣服,厚的薄的都有,都是想借着潘如意的手送给潘夫人的。 潘如意笑着跟送东西过来的沈元道了谢,“帮我跟良儿说一声,就说这些东西我都会用到的,不会浪费。” 姐妹两人倒是比以前还要更加了解彼此了。 置办这些东西的钱都是潘玉良自己的,红衣办事也麻利,潘玉良跟她一说,她立即就去办好了,有些东西还是红衣帮着准备的,东西都是潘玉良自己看过的,很合她的心意。 潘玉良别别扭扭地把东西送完,心情甚好地跟沈晏均腻腻歪歪了几天就到了过年。 南院跟潘玉良住的院子,还有打通了准备给未未住的院子上的对联都是沈晏均跟潘玉良与的。 沈司令见如此,直接发了话,让沈晏庭自己的院子里的对联也由着他自己写。 沈晏庭不大高兴,这两人秀恩爱就秀恩爱,坑他做什么。 他别的方面从来不许别人说不好,但这一手字写的确实是……有些欠缺。 那贴出去能看吗? 沈晏庭背着手站在院子外瞅着那两扇门,“这对联也不是非贴不可吧?” 沈元受不了这刺激地道,“应该是非贴不可。” 沈晏庭看在大过年的份上,最终还是忍了,选择原谅了搞事情的沈晏均跟潘玉良,气势虚弱地硬着头皮写了两副歪歪扭扭的对联给了沈元让他贴上。 司令府上下喜庆一片,府门口挂着大大的红灯笼,院子里屋檐下也挂了不少。 未未已经近四个月了,会抬头会蹬腿了,特别喜欢看颜色鲜艳的东西,沈夫人院子里的树上挂着的那两串红灯笼,潘玉良每次一抱他在院子里玩,他就要抬头去寻。 潘玉良穿着的红裙子,还有她耳朵上戴着的红耳坠子,他也忍不住想要拿手去扯。 本来平日里喜欢穿素色衣服的沈晏庭火急火了地缠着沈夫人去洋装店给他买了不少的颜色鲜艳的西装。 他整日穿着在未未眼前晃,未未现在最喜欢的人里,他都能排到前三了,这都是他每天努力耍宝的结果。 初一一过,司令府又如往年一样热闹起来。 只是今年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去年过年的时候,潘玉良还躲着不愿意见人。 今年府里谁都没提,沈夫人都帮她想好了推辞之词,但潘玉良却一改往日羞怯,竟陪着沈夫人一块出来见客了。 一般的吉祥话她还是能说的,祝老人家健康长寿,夸孩子活泼可爱……实在找不到词的,她就站在沈夫人身边笑着。她长的好看,便是不笑,往那一站也是赏心悦目。 去年的时候本家的那些亲戚就知道了,司令府的这位少夫人可不爱搭理人,沈少校却是宠的不得了,什么事都由着她。 今年见她出来见客,不禁都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 最欣慰的莫过于沈夫人了,她原本还想着这些事到底还是要慢慢教她,毕竟还是不同于一般的人家。 没想到她还没准备教,潘玉良自己就想通了。 看的人可能不觉得,但潘玉良一直搂着沈夫人的胳膊,她还是能感觉得出来潘玉良的紧张,碰到那话多的,沈夫人甚至能感觉得潘玉良的手抖。 初二那天一过,沈夫人还以为见了一天客的潘玉良第二天就会放弃,万万没想到的是连着几日她都陪着沈夫人一起见着客。虽然不怎么陪客人说话,但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柳衣瞧着沈夫人高兴,说着话哄她,“夫人,少夫人这是体恤您呢。” 沈夫人也点着头说,“是啊,没想到良儿会这般懂事体贴,我原本还愁这件事呢。” 照着沈晏均跟潘玉良现在的感情来看,沈晏均也不可能再娶,沈夫人原本觉得潘玉良这性子日后未必能撑得起司令府,但这次倒让沈夫人意外了。 “难怪晏庭成日说我老思想,要革新,我看哪,他说的倒是对,是不能用老眼光去看人。” 柳衣笑着问,“那夫人您瞧着少夫人今年做的怎么样?” 沈夫人笑说,“自然是好的,你没瞧见他二婶那日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赵红梅不知背地里说了多少嫌弃潘玉良的话,沈夫人持着身份也不好同她计较,这次潘玉良总算给她把这口气给赢了回来。 “我看夫人可以开始教少夫人管家了,这样夫人也能轻松一些,能专心带孙少爷了。” 沈夫人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事还是看良儿自己吧,这仅仅是第一步,也不能一蹴而就,免得她心生抵触,慢慢来,如今这样我已很满意了。” 沈夫人直接把满意写到了脸上,沈晏均倒是有些心疼。 晚上的时候将她的小腿放在自己怀里揉捏着,“累不累?你要是不喜欢,这些事可以不做,没有人会说什么的。” 潘玉良笑笑,“晏均哥哥,你让我试着做做看,若是做烦了,我就不做了好不好?” 沈晏均亲了亲她的嘴角,“怕你累着。” 潘玉良道,“其实还好,只是那些个官家太太们讲话的时候我都不怎么插的上嘴。”说的都是家长里短,而且多数还是别人家的事,她既不感兴趣,也不分不清她们到底在说谁。” 第163章 赏板子 潘玉良平时根本不理那些人情世故,自然也分不清谁是谁。 她自己有些懊恼,沈晏均倒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分不清没关系,她们认得你就好。” 知她是司令府的少夫人,敬她重她。 潘玉良又道,“二婶说请了兰园的人,初八开台,要一直唱到十五呢,邀了我两次,第一次我当作没听见,第二次娘给岔过去了。她若是再说我该如何是好?” 陪沈夫人见客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了,去别人府上听戏,想想她都难受。 沈晏均拍拍她的屁股,“你直接拒绝就成了。” 潘玉良说出来本来是想让沈晏均帮她出出主意,这算哪门子主意。 “二婶会不高兴的。” 赵红梅那人心思本来就多,要是直接拒绝她,指不定她心里会怎么想。 沈晏均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她的腰,惹得潘玉良躲了好几次。 他道,“哪里能做得到人人都高兴,你也不必理会别人高不高兴,你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潘玉良眼睛转了转,“那下次二婶要是再说起,我便说是你不让我去的。” 沈晏均报复性地揉着她的脑袋,又扯了扯她的脸皮,“得罪人的事你就推到我头上。” 潘玉良眨着眼睛问他,“那你让不让我这么说嘛。” 这副乖觉的模样,沈少校哪里说的出拒绝的话来,“让!你说什么都可以。” 潘玉良忽然想起那些官太太在一块说的沈晏均的话,呵呵笑了两声。 “方太太说娘怀你的时候一定不爱吃糖,所以你才不爱笑。” 说着小手摸上沈晏均的脸,那柔弱无骨的触感,勾得他心思都动了起来。 他覆上潘玉良的手,将她的小手放到自己弯起的嘴角上,“我不爱笑?” 潘玉良弯着眼睛道,“挺爱笑的呀。”但沈晏均很少对着外人笑,也就对着她跟沈夫人的时候好一些,对着沈司令跟沈晏庭都没什么笑脸。 他年少就跟着沈司令进了司令部,跟营中一干将士相比,他的年纪实在是小,若不严肃些,哪里能让别人信服。 “对着你自然是要笑的,你这么娇气,把你给吓跑了可怎么办。” 潘玉良抬着下巴看着他,“跑了你就再去娶个漂亮的,凭你沈少校的魅力,何愁无妻,这几日还有人跟我打听你纳小的事呢。” 那些个官太太倒也不是今日才打听的,什么自家女儿,娘家侄女,婆家外甥女的,平日里也是见缝插针地就打探打探,保是平日里潘玉良压根就不会理会那些人,她们也就自然打听不到她头上来。 沈晏均哦了一声,“那你怎么回的她们?” 潘玉良装作凶悍的样子,“我把她们给凶回去了,我说不许你纳小。”说着搂住沈晏均的脖子,“你只能是我的。” 沈晏均心情甚好的翻了个身,将她整个人压在他自己的身下。 “你不许我就不能……” 话还没说完,潘玉良便立即捂住他的嘴,朝着他滋了滋牙,瞪着他,“不能!” 沈晏均闷笑,压着她亲了上去,半晌后才将人放开,“好,你说不能就不能。” 两人腻着腻着就滚到了一起,本来一本正经的谈话不知何时也就得不正经起来。 晚上两人才说完赵红梅的事,第二日赵红梅便带着几个官太太又来了府上。 见着潘玉良,赵红梅便又提起听戏的事来。 沈晏均刚好也在,潘玉良脸不红气不喘地把锅甩给沈晏均,“晏均哥哥说听戏不适合我。” 赵红梅脸一僵,抬眼去看沈晏均,后者却连眼皮都没抬,一门心思地帮潘玉良整理着袖口,沉默地默认了潘玉良的话。 赵红梅道,“就是凑个热闹,哪里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 帮潘玉良把袖子抻好,沈晏均这才道,“二婶,良儿哪里能坐得住,去了还扰了你的兴致。” 赵红梅刚想说不要紧,沈晏均便又接着道,“再说,她在府上,我要是想找她,还能随时找得到,她要是去了二婶那,还不方便。” 赵红梅身后的几个官太太捂着嘴笑,袁太太在赵红梅身后拉了拉她,“人家小两口黏糊的紧呢,算了算了,等戏开台了,我们都去给你府上给你捧场。” 赵红梅忍了忍才把要说的话都吞了回去,话虽然没有再说了,但也看得出来是不高兴的。 赵红梅上下眼皮一掀,嗯了一声,领着几位太太找沈夫人去了。 结果沈夫人也道,“晏均跟良儿有他们的事,我得帮看孩子呢。” 沈夫人说话的时候,正抱着未未逗她呢,整个人从脸上到身上都散发出一种有孙万事足的样子。 赵红梅的脸色变了变,沈夫人瞧着猜她大概是在潘玉良那里碰了钉子,便说了几句软话。 “要不到时我再看看,去肯定是要去的,就是指不定什么时候去,未未还要,要是再大点我就抱着他一块去了。你们就不用特地给我留位子了,到时候我有空带着赏钱过去。” 赵红梅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 过年这几天潘玉良一直没有再过问过孙艳菲跟重晓楼的事,等到初八这天,亲戚朋友都差不多来完了,本家的那些个太太小姐都去了赵红梅那里听戏去了。 赵红梅早上还来了府里一趟,为了什么潘玉良不清楚,只听到她跟沈夫人说,“真可惜,重先生从兰园离开了,听不到重先生的戏了。” 沈夫人大概知道些重晓楼的事,往潘玉良那里看了一眼后说,“没了重先生,兰园应该也请了其他的角吧,说不定唱的比重先生还好呢。” 潘玉良这才想起来,让赵副官派人去重晓楼那边去看了看。 反正是瞒不住沈晏均的,她干脆也就不找沈元了,直接找的赵副官。 等到晌午的时候,赵副官却来回复,重晓楼的那个小院没有人。 沈晏均也在,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几分意外。 赵副官道,“重先生的那院子不像是有人在里面过了年的样子,属下去医院看了眼,孙小姐还住在医院里,护工在,倒是没撞见重先生,不知是走开了还是……” 潘玉良心里一惊,连忙问,“那她在医院可好?” 这个好与不好还真不好说,赵副官挑了个没什么差错的词回道,“医院里也有医生值班,属下看着孙小姐恢复的好像还不错,属下过去的时候,孙小姐正裹着大衣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 潘玉良点了点头,还是十分担心。 “这重先生怎么回事?东西都安排妥当了,他把人接回去不就成了。” 早知道孙艳菲这个年是在医院里过的,她说什么也要把人接回府上来。 赵副官看了眼沈晏均,斟酌着道,“属下瞧着,应该是孙小姐不愿意过去。属下去医院的时问了孙小姐几句,又问了那护工,这段时间一直是重先生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孙小姐,不过孙小姐对重先生成见很大的样子。 那护工说,孙小姐对着重先生从来不假辞色,要么不理人,要么对着重先生就是冷嘲热讽,两句话不到就要发脾气,病房里的杯子都砸了好几个了。” 潘玉良大喘了口气,她倒是没料到。 “她心情怎么样?” 赵副官迟疑起来,“这……” 不待他答,潘玉良道,“想来也是不好的,在医院里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孙艳菲肚子里还有孩子,她若是不开心,孩子又怎么会长得好。 一直没作声的沈晏均道,“你先出去吧,去看下重晓楼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人接不回他的院子里,那是他没本事,他也不来府里说一声。 明知孙小姐是少夫人的好朋友还如此不上心,这大过年的让人在医院里过年,你找着人了,直接给他一顿板子让他清醒清醒,再好好问问他怎么回事。” 这话说到了潘玉良的心坎上,她早就想赏重晓楼一顿板子了,原本留着他就是为了让他照顾孙艳菲的,既然照顾不好,那就打一顿再。 赵副官领了命出门,沈晏均看了潘玉良一眼,“可要去看看她?” 潘玉良的确放心不下,她看着沈晏均,沈晏均站起身,示意红衣将她的狐裘取来,“走吧,娘过两日要去趟成府,你陪我去容翠阁给娘选件首饰,顺便再去医院看看孙艳菲。” 沈夫人的首饰那么多,哪里用得着沈晏均去给她选,潘玉良一直拧着性子不愿意去看孙艳菲,他这样说不过是让潘玉良有个台阶下。 第164章 探望孙艳菲 沈晏均带着潘玉良先去了容翠阁,帮着给沈夫人挑了套阳绿的翡翠首饰。 潘玉良看完就准备走,沈晏均却拉着她的手道,“不急,给你也挑一套。” “家里有许多呢,用不着的。” 沈晏均笑笑,“我想买。” 潘玉良…… 沈晏均挑来挑去的,觉得这些东西都好,又觉得都不好。 潘玉良心里惦记着孙艳菲,没什么心思在这上面,沈晏均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放。一边挑着东西一边问她。 “你急着做什么去?” 潘玉良扭扭捏捏的,“我只是觉得这里的东西没有家里的好看而已。” 沈晏均挑来挑去也的确是没挑着顺眼的,他放下手,对着掌柜的道,“过几日我让人送几张样图来,你让师傅照着做。” 容翠阁的东西好是好,但大多都不太适合潘玉良,要么过于成熟,要么过于艳丽。 掌柜的连忙道,“铺子里新到了一批珍珠,大的小的都有,几位师傅正商量着做什么好呢,小的倒觉得少夫人应该很适合。” 沈晏均想了一下,点点头,“成,回头我让人送样图过来,你做好样品先送到司令府我看一看。” 掌柜的连连说好,恭恭敬敬的送着两人出门。 牵着潘玉良出了容翠阁,沈晏均拿了怀表看了一眼,又偏过头去低声问她,“要不要先去春满园吃点东西。” 潘玉良摇摇头,“我不饿。” 潘玉良今日披着的狐裘上没有带帽子,寒风一吹,头发便被吹得乱乱的。 沈晏均也不嫌烦地边走边细细地给她整理着,“那我们直接去医院?” 潘玉良点点头,“好。” 过年府里一般都比较忙一点,红衣跟阿板都没带出来,留在沈夫人那里,免得沈夫人既要照顾未未,又要顾着别的忙不过来。 上了车,沈晏均认真地检讨了一番自己。 “出门的时候该拿你那件红色的狐裘的,那件有帽子,瞧你这脸都吹红了。” 红衣拿的时候虽然没注意,但若是给她披着的时候发现了,也定然会回头重新给她拿,结果等到到了地方下了车他才发现。 潘玉良双手捧起自己的脸,“少女的肤色呀,白里透红。” 沈晏均屈指碰了碰她的脸,嗯了一声,“的确是与众不同的厚。” 潘玉良一张嘴,直接把他的手指咬住,示威地扬着眉看他,无声地表示,她也是不好惹的。 沈晏均心头一热,掐了她的腰一把,沉着声音道,“不想去了是不是?” 沈晏均的这声音潘玉良太熟悉了,她脸一红,连忙将他的手指放开,又连忙拿出帕子把被她咬得湿漉漉的手指给擦干,讨好地冲他笑笑。 沈晏均伸手将他给她整理好的头发又拔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躁动。 两人到了医院,没有直接去孙艳菲的病房。 沈晏均带着潘玉良先去了梁医生那里。 潘玉良问,“我们不是来看艳菲的吗?” 沈晏均道,“不急,我们先问问梁医生具体什么情况。”说着沈晏均看了赵副官一眼接着道,“赵副官虽然来过了,但他毕竟不是医生,没有医生了解的多。” 潘玉良点头,觉得他说的十分在理。 沈晏均牵着潘玉良进了梁医生的办公室,梁医生连忙起身给他们拿椅子。 “沈少校,少夫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快请坐。” 两人坐下,潘玉良问,“梁医生,我们过来就是想问问艳菲的情况,她现在恢复的如何?” 说到工作,梁医生一本正经地道,“孙小姐的伤口还是恢复的不错的,可能因为年轻,恢复的比一般人还要好一点。” 说着他又笑起来,“听闻孙小姐前段时间的饭菜一直是司令府的厨子做的,每日都有利于伤口恢复的汤药,自是要恢复得好一些的。” 梁医生说着话风一变,“不过……” 梁医生话风转得太快,潘玉良的心也跟着一提,“不过什么?” 沈晏均倒是没有意外的样子,他这时候问道,“可是孩子有什么不妥?” 梁医生看了两人一眼,点点头。 “我无意打探个人隐私,不过孙小姐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不是……孙小姐心情一直不佳,她现在月份又小,对孩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潘玉良心里咯噔一下,她在府里听到赵副官说这事的时候就怕的是这个。 “那该如何是好?” 潘玉良现在做了母亲,对于这种事哪里接受得了。 而且未未也因为早产导致身体不好。 梁医生道,“这个我们就没有办法了,最好是有家属在她身边陪伴比较好,或者是她最需要的人。” 那重先生照顾人倒是尽心尽力,但跟孙艳菲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看出来了。 潘玉良看着沈晏均脸上全是焦急,沈晏均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我们再去看看孙艳菲,一会再说。” 潘玉良点点头,沈晏均牵着她出了梁医生的办公室,又转去了孙艳菲的病房。 两人去孙艳菲的病房时,在病房门口看见站在那里的重晓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医院里的气氛所致,潘玉良瞧着这重先生比她先前见着的又清减了几分,他站在那里,脸上一片无措,像是个茫然不知如何时是好的孩子。 潘玉良也没跟他打招呼,跟他错身而过进了病房。 沈晏均回头看了赵副官一眼,赵副官立即心领神会地拎着重晓楼去了医院的花园。 见着潘玉良孙艳菲还是十分高兴的,但又不敢太过热络,有些束手束脚的,扒了扒头发,手指绞着被子看着潘玉良。 “良儿,你来了。” 潘玉良点点头,“方才去了趟容翠阁,顺道来看看你,你恢复的如何?” 孙艳菲眼神暗了暗,随即又扬起笑容道,“我无事,恢复的挺好的,你别担心。” 潘玉良道,“那就好。” 沈晏均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两人僵着,谁也不肯先打破这僵局。 潘玉良状似无意地问,“这几日就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可无聊?” 孙艳菲笑笑说,“没事,年前报社的人过来看了我,这几日他们也来了两次,我多数时间都是在趟着,也不无聊。” 潘玉良点点头,一瞬间又没话了。她不说话,孙艳菲似乎也不敢贸然开口。 她原本一个连沈晏均都敢开玩笑的人,如今在潘玉良面前,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讲。 潘玉良在里面坐了会,赵副官便进了病房。 沈晏均当着潘玉良跟孙艳菲的面瞧了他一眼,问道,“去哪了?今日红衣跟阿板都不在,你要跟紧一些。” 赵副官道,“属下刚去给重先生开了间病房,耽误了些时间。” 孙艳菲眼潘玉良两人脸上都出现一丝意外之情。 孙艳菲本来想问,看了眼潘玉良后咬了咬唇,把话又咽了回去,最后还是潘玉良问道。 “重先生……他怎么了?” 赵副官道,“孙小姐的事,重先生是主因,方才属下询问重先生的时候,没忍住,伤了重先生。” 沈晏均原先就说过让赵副官赏重晓楼一顿板子,这事潘玉良是知道的,她没想到赵副官居然在医院里就动起手来了。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伤得很重吗?” 赵副官回道,“属下在司令部跟人对打惯了,忘记重先生是文人,一时没收住手,可能需要住院,属下已经请了医院过去瞧了。” 说着赵副官对着沈晏均道,“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少校责罚。” 这样子不过是做给孙艳菲看的,沈晏均摆摆手,“伤了就伤了,这事本来就是他的问题。” 孙艳菲几次想话话,但又都咽了回去。 沈晏均道,“重先生伤了,那还需要另外找个人来照顾孙小姐了,你再去找个护工吧。” 孙艳菲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现在伤口好的也差不多了,我觉得我都可以出院了。” 说着孙艳菲的话又小了下去,出院是没问题,可出院后去哪里却成了问题。 她跟良儿现在这般,她哪里好去住司令府。 跟重晓楼也闹成这样,她更不会去重晓楼那那里。 沈晏均吩咐完赵副官,无视病房里已经拧巴的气氛,他站起身,“我去看看重先生吧,赵副官下手没个轻重,别生出什么好歹来。” 沈晏均一走,病房里又没了声音,两人面面相觑的坐着。 孙艳菲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坐不住,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潘玉良,“良儿……你能不能不生我的气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跟那姓重的来往了。” 潘玉良淡淡地问,“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孙艳菲挠挠头,“我现在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若是他一直这样不闹我好像生个孩子也还成,像未未那样就很好了,生下来我自己养活他。若是他让我难受了,我就不要他了,反正人也不是非结婚非生孩子不可。” 赵副官也不知将重晓楼安排在哪个病房里,沈晏均出去没一会就又回来了。 他一进来依着潘玉良坐下便道,“赵副官下手没个轻重的,重先生照顾人怕是不行了。” 第165章 舒坦 赵副官把重晓楼伤到住院,沈晏均嘴里说着责怪的话,但除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也再没有其他表示。 孙艳菲又不傻,哪里看不出来他这是在故意为难重晓楼,给潘玉良出气。 她心里一面骂着活该,一面又有些担心。 不知道沈晏均口中的没个轻重到底有多没个轻重。 不过孙艳菲还是没猜全,沈晏均这一举,也不光是为了给潘玉良出气。 潘玉良倒确实是高兴了不少,脸上神情明显愉悦了不少,跟沈晏均对视的时候眼睛都笑眯眯的,若不是因为有孙艳菲在,估计她能扑上去狠狠地亲一亲沈晏均。 不过,即使是有孙艳菲在,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也藏不住。 孙艳菲若是以前,一定会好好抗议一番,眼下也只能忍了。 见潘玉良因为重晓楼挨揍这事高兴,孙艳莫说话不禁有些小心翼翼,尽管不往她自己跟重晓楼身上扯。 她咳了一声,打破潘玉良跟沈晏均之间冒的粉色泡泡。 “过年司令府是不是很热闹,定有不少人去看未未吧?” 沈晏均朝她看过来,孙艳菲也只能硬着头皮顶着他的目光。她其实不大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羡慕潘玉良,若是换了她,面对沈晏均这样严肃的人,估计自己能求被休一万次。 潘玉良点点头,“的确是,未未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见着生人了,也不念生,不过脾气也有了,以前谁抱都成,现在得看着脸熟的才给抱。” 孙艳菲脸上出现几分失落,“等我的伤好了,未未都该忘记我了。” 潘玉良本来想说再过不久她就可以有自己的宝宝了,想想这话还是咽了回去。 她来医院,除了探望之外,还有些话要跟孙艳菲说。 但在沈晏均面前,她表现的那么硬气,这会软话也说不出口。 她笑笑,“等你好了,你多去瞧瞧他。” 孙艳菲脸上失意难掩,潘玉良着急,沈晏均当作没看到,她们两个说话他也不插话,只坐在潘玉良身边,一会牵牵她的裙子,一会理理她的头发。 孙艳菲被他刺激得眼睛直疼,又敢怒不敢言。 他们两个越是甜蜜就会越衬得她可怜,她本来从来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的,大年三十在冷清的病房她都没有觉得自己委屈难过,但被沈晏均这么一刺激,她竟觉得有些发酸。 午饭沈晏均跟潘玉良是在医院里吃的,跟沈晏庭说的一样,医院的饭菜的确是不怎么好,清汤寡水,没病也能熬出些病来。 沈晏均干脆让赵副官去春满园定了饭菜,跟酒楼的伙计一块提着到了医院。 潘玉良这边一直以为孙艳菲跟重晓楼去他那个小院过年去了,原本每天要给孙艳菲做的饭菜也停了,重晓楼这段时间也没再去拿过,孙艳菲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了。 这饭菜一提过来,她咽着口水,等着潘玉良跟沈晏均先开动了,然后便是一阵秋风扫落叶之势,像是饿了许久的样子。 为免再被沈晏均跟潘玉良两人赖到眼睛,孙艳菲一直低头猛吃,就跟吃最后一顿似的,看得潘玉良目瞪口呆滞。 孙艳菲的筷子不停地挥动着,把自己塞得满满的,最后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潘玉良碗里的饭一半都没下去,光顾着去看孙艳菲去了。 这里是医院,环境不好,饭菜也是打包过来的,见她吃不下,沈晏均便也没强迫她吃。 吃完饭沈晏均又在病房里陪着潘玉良坐了会,直坐得孙艳菲几不可闻地叹了无数次气。 沈晏均见呆够了,这才慢斯条理地起身,对着潘玉良道,“我去梁医生那里一趟,你就在病房里等我,赵副官在门口,有什么事你吩咐他就是。” 沈晏均只说去找梁医生,倒也没说什么事。 她道,“可要我陪你去?” 沈晏均冲她一笑,居高临下地捏了她的脸一把,“还是算了,你在这再坐一会,等我回来我们就回去。” 潘玉良点头,盈盈一笑说了声好。 等他一走,潘玉良跟孙艳菲都松了口气,两人各怀心思,就等着沈晏均走开呢。 潘玉良看着瘫在床上孙艳菲,有些好笑,“哪有你这么吃饭的,撑坏了吧?” “的确是撑的有些难受。” 孙艳菲哼了两声去摸肚子,潘玉良吓了一跳。孙艳菲现在肚子里有孩子,自是大意不得。 “可是吃多了难受?肚子是疼吗?要不要紧,我去给你叫医生。” 孙艳菲连忙拉住她,拿手往自己脸上盖了盖,“良儿,亏你还是生过孩子的,这里是胃,下面才是肚子。” 说来也奇怪,孙艳菲这有了身子就跟没有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潘玉良还记得她怀未未的最初那几个月,吐得都脱了形。要不是孙艳菲有身子的事是梁医生告诉她的,她真怀疑孙艳菲的肚子里都是她吃下去的肉。 潘玉良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这事你自己也得上点心,我瞧你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趁着沈晏均不在,潘玉良接着道,“艳菲,你跟重先生的事,这段时间以来我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你们的错,你们……我不会再生气了。你现在有了孩子,凡事要为孩子考虑一二。” 孙艳菲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顶在胃里,本来十分难受,听到潘玉良的话,她不禁一愣,随即控制不住地流出泪来。 潘玉良等着她静静地哭了会,才上前去拉住她的手,“你不要想太多,养好身子,有了孩子,不能总哭的。” 她怀着未未的时候,还有月子里哭了几次,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现在她都感觉自己眼睛不如从前了,只是这事她谁也没说,怕沈晏均跟沈夫人他们担心。 孙艳菲胡乱地在脸上擦了擦,连连点头,又摇摇头。 “良儿,谢谢你,真的,我原本觉得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孑孓一生,了无牵挂,生的时候不惧,死的时候亦无畏。可我何其有幸,有你这样一个同学、朋友。” 她说着这些,仍旧是没有松口提孩子或者重晓楼的话。 潘玉良也没怎么在意,握着她的手道,“能认识你我也很开心。” 孙艳菲跟重晓楼还有潘如芸三人的事,本不复杂,但因为潘如芸跟潘玉良的关系,这件事一下子就变得晦涩起来。 像是卡在孙艳跟潘玉良喉咙里的一根刺,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如今潘玉良能这样想,孙艳菲自是感动不已,两人之间之前那种微妙的气氛也变了。 沈晏均找梁医生其实是去问他孙艳菲那几个报社同事来探望孙艳菲的事情,也许还牵扯了之前那篇文章的事,晋城就这么一家报社,想要发表什么文章自然要通过这家报社,抨击孙艳菲跟潘玉良的这篇文章即便不是报社的人所为,也跟报社的人脱不了干系。 但探望病人这种事情又不归医生管,梁医生还不如护士知道的多,最后还是找了值班的护士进去。 沈晏均不说话的时候本就偏严肃,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老子不怎么高兴,你的皮崩紧一点的气势,即便他的脸再俊,家世再好,别说肖想了,那小护士被他一盯,连头都不敢抬。 一边的梁医生很想提醒提醒沈晏均,这里是医院,不是他的司令部,站在面前的只是个刚来医院没多久的小护士,不是他那些皮糙肉厚的兵蛋子。 沈晏均习惯了他说话时别人低着脑袋,不过,那微微发抖的身子还是让他皱了皱眉,不明白一个无缘无故之人,为何会这么害怕他。 潘玉良五岁就敢跟他对峙,拿枪指着他。 不过,这天底下,这样的人一个便足矣。 他收回思绪,淡淡地问,“看探望孙小姐的都有些什么人?” 若是其他人,小护士可能还真答不上来,但孙艳菲她去记得清楚。 只因为孙艳菲在医院里住了这么久,连过年都在医院,但探望她的人真没几个。 小护士道,“年前来了六个,说是报社的。” 这六个还是加上报社打扫卫生的大娘,因为孙艳菲某次去报社给她买了一个烧饼,这才被报社的社长拉过来,硬凑出来的一个吉利数字。孙艳菲平日里根本不会去报社,就写几篇文章,认识她的人自然也不多,非亲非故的,人家自然也不会来。 小护士接着道,“那六个人里有一个女的,后来又单独来了两次,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沈晏均又问,“可知道叫什么名字?” 小护士垂着脑袋连连点头,“有登记的,我还特意问过孙小姐这人是不是她朋友,跟她关系比较好,所以才来的比别人勤,不过孙小姐却说她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沈晏均点点头,“你去把名字找给我,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等沈晏均说完话,梁医生便让那小护出去了。 他问,“可是有哪里不妥?” 沈晏均摇摇头,“没什么,良儿担心她这个同学在医院里住的不舒服,了解一下。” 梁医生点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要不是医院这边有什么差错,其他的跟他的关系都不大。 他道,“孙小姐的伤其实可以回去养着了,现在天太冷,医院里环境再好也只能是这样,还没家里养的好。” 沈晏均问那小护士的事其实大可以直接问孙艳菲,说不定她还能说的更祥尽一些。他之所以出来,只是为了故意留给二人空间,让她们自己把话说开,免得两人都憋着难受。 第166章 幸福的人 梁医生的话说的在理,不过孙艳菲情况特殊,沈晏均也没多说什么。 从梁医生那出来之后,沈晏均回到孙艳菲的病房里,两人眼睛都有些红,他一看两人神色就猜到她们方才说了些什么话。 他上前,“我们走吧,让她好好休息。” 潘玉良点点头,起了身,临走前问他,“重先生那里可要安排人侍候?” 沈晏均淡淡地道,“孙艳菲是你同学,你把她当朋友,司令府才会照顾一二,重先生与我们非亲非故,师出无名。” 那意思就是不管了。 潘玉良一怔,往病床上的孙艳菲看了一眼,“可是……” 沈晏均揽着她,“没什么可是的,重先生一个大男人,受点伤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甭操这心了,我们走吧。” 潘玉良话都还没讲完卡在喉咙里就带着一脸担忧地被沈晏均半搂半拦地带走了,连句嘱咐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医院里要通风,即便是大冬天,走廊里的所有窗户都是开着的。 一出病房潘玉良就打了个冷颤,一阵刺骨的寒意往身上爬。 在病房里还不觉得,一走到走廊上,什么声音都充斥进了耳朵。 呜咽的风声、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家属嘶心裂肺的哭喊声…… 潘玉良拧着眉,往走廊上站一小会心情就会沉重起来。 沈晏均带着她迅速地出了医院,到了车上,车门一关,寒意才消了些,潘玉良方才发白的脸色也逐渐恢复过来。 良久之后她才感慨道,“这医院还是不能久呆,没病也能呆出些病来。” 沈晏均让赵副官把车直接往回开,对潘玉良的话倒没什么表示。 潘玉良不大高兴地捅了捅他,“我同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沈晏均勾勾唇角,“怎么?跟孙艳菲和好了,你就来找我的麻烦了?” 潘玉良娇嗔地推了他一把,没把沈晏均推动,反倒把自己往他怀里送了过去。 沈晏均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脸上轻啄了一口。 潘玉良在他怀里小声地道,“你都知道啦?” 沈晏均笑笑,“知道你心肠最软,要真生她的气,也不会帮她这么多。” 再加上她又知晓了孙艳菲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就更是舍不得她在这受苦了。 潘玉良点点头,“只能说明我最好了。” 沈晏均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她的唇。 潘玉良脸红红地将他推开,往前面看了一眼,示意他收敛一点,赵副官还在车上呢。 不过赵副官一直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对沈晏均跟潘玉良做什么说什么,就跟看不见听不见似的。 回到府里,两人商量着先去洗了个热水澡换身衣裳,去医院呆了这么久,两人身上都一股药水味。 红衣十分善解人意地命人抬了个超级大的浴桶进了屋子,烧了大半桶的热水。 “大少爷,少夫人,水备好了,可要奴婢侍候?” 沈晏均头也没抬地说了句不用,潘玉良咳了一声,此地无银地道,“我等一会再洗,让晏均哥哥先洗。” 说着作势要跟红衣一起退出去。 沈晏均哪里肯放她出去,直接伸手一捞将人带进怀里,将人打横抱到了屏风后面。 将人放下后,沈晏均挡在她身前,将她困在自己与屏风之间。 他低着头,眼睛里只有她,低沉着声音问,“去哪?” 潘玉良觉得自己跟沈晏均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但每每沈晏均这样,她还是觉得腿软。 她嘟起嘴,单方面觉得这是源自于老男人的丰富经验。 沈晏均压低身子在她唇上吻了吻,“嘴上都可以挂油壶了,怎么了?不高兴陪我洗澡?” 潘玉良的脸红了红,没上他的当,“你哪里是要我陪你洗澡,你每次都……这样那样的……” 潘玉良越说越小声,到最后都几不可闻了。 沈晏均一边剥着自己身上的有衣服,一边问她,“哪样?” 说着他又道,“这盘扣下次要让裁衣师傅给改了,不然我每次都想用剪子绞了它。” 潘玉良无奈,也不解释到底是哪样了,踮起脚帮他解盘扣。 “我们沈少校自己笨手笨脚的,还每次都要懒扣子。” 沈晏均垂着眸子看着她的脸,“我?笨手笨脚的?” 潘玉良点点头,“就是你,每次都不会解。” 沈晏均发出沉闷的笑声,胸膛微震,手又不老实地爬上潘玉良的腰,“为夫的扣子自然是要留给夫人解的。” 说着他眼色一暗,“至于夫人的衣服嘛,还是让为夫人的来脱好了。” 潘玉良装的洋装,没有令沈晏均头大的扣子,他伸手一拉,就将她衣服后面绑着的带子给解了。 屋子里烧着地龙,倒也不冷,两人一边脱衣服还一边闹了一阵。 等到衣衫尽褪,沈晏均扛起潘玉良就要把人往桶子里扔,潘玉良缩着腿拿手试了试水温,搂紧了他的脖子怎么也不肯下水,“烫……” 沈晏均空出一只手来试了试水温,也算不是烫,只是有些热。 趁着他试水温,潘玉良连忙从他身上下来,转身去拿自己的衣服披上,“水太烫了,我等会再洗。” 话音才落,人就又回到了沈晏均怀里,衣服也掉到了地上。 潘玉良一急,双手搂着沈晏均的脖子,双脚一抬,勾住沈晏均的大腿,跟个猴子似的挂到了沈晏均身上。 还是没穿衣服的猴子。 沈晏均吸了口气,拿手托了托她的屁股,忍耐着道,“良儿,你下次可莫要再恶人先告状了,明明是你每次这样那样的。” 潘玉良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她这无疑是羊入虎口,连忙要从他身上下来,但沈晏均比她更快,直接将人压到了浴桶边。 “既然水太烫了,那我们就先做点别的事情。” 的确是太烫了,潘玉良觉得自己都要被烫化掉了。 沈晏均埋首在她脸前,中肯地夸她,“良儿,你瞧,好像长大了些。” 潘玉良一低头,就看到他跟个孩子似的吸着,别说脸上,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粉色的红。 她凭着一丝清明对着借口,“生完孩子,是、、是要大一些的。” 沈晏均倒不这么认为,“不,是我揉的才对。” 潘玉良捶了一把他的肩,“这种功你也抢。” 沈晏均忙里偷闲道,“谁让我是司令部的少校呢,军人天性。” 潘玉良觉得自己已经烫化了,没空去搭理他的话了。 那种隐隐有些疼又涨的感觉,让她欲浮欲沉,“你轻一点。” 沈晏均人她胸口抬首,吻了吻她的嘴角,笑着道,“良儿,你变成坏姑娘了,以往这个时候你都说白日暄淫不好,今日却只是让我轻一些。” 明明作怪的那个人是他,他反倒还说起她了,这才是真正的恶人先告状。 “你……” 潘玉良才刚说一个字,沈晏均又道,“不过一会你又该说重一点了。” 潘玉良吸了口气,直接道,“别人的夫君可也像你这般话多。” 沈晏均闷笑不已,“那可不知,不过别人的夫人一定不像你这般找死。” 潘玉良的确是在找死,她用自己总结出一条经验,男人在这个时候要怎么样随他的意就好,别想着跟他对着干。 因为到最后被干的那个人一定是她自己。 两人本来说好洗完澡换好衣服去沈夫人那边看未未,但潘玉良从里到外被折腾了个透,洗到最后还是沈晏均帮她擦了身子抱着她去了床上。 沈晏均命人将洗澡水抬了出去,又将地上的水都擦了干净,才让红衣去沈夫人的院子里去将未未抱过来。 想了想,他又道,“算了,你在这里陪着少夫人,我去抱。” 红衣应了声是,沈晏均已经衣角带风地出去了。 潘玉良躺在床上,露在外面的颈脖跟手腕都能看出痕迹来,红衣红着脸帮她把衣服拉了拉。 未未这会正醒着,沈晏均去抱他,他还很高兴的样子,就是衣服穿的太厚,手脚不便,只能小幅度地动着。 沈晏均抱着他对沈夫人道,“娘,我抱未未抱去南院,您先忙。” 沈夫人还未说话,一边的沈晏庭便道,“大哥,你似乎忘了屋子里还有另外的人。” 沈晏均看了他一眼,“另外的人?你吗?” 沈晏庭点点头,一副当然是的样子。 沈晏均一只脚踢了过去,沈晏庭立即一蹦三尺高。 未未刚出生那会,沈晏庭抱着他手一震他都能吓得大哭,如今沈晏均这么大的动作,他不但没吓着,反正还觉得好玩的样子,咧着笑出了声音。 沈晏均面不改色地道,“你瞧,未未多不喜欢你,我踹你一脚他都乐了。” 沈晏庭:“我……” 沈晏均才懒得听他废话,抱着未未由着沈夫人拿小包被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地出去了。 “娘,你看大哥他……他这是以大欺小。” 潘玉良说的对,未未现在是谁陪他玩的时间长,他就跟谁亲一些。 他现在住在沈夫人的院子里,跟沈夫人和沈司令样是自然的。 沈晏庭又比他要闲得多,终日无所事事的,未未跟他在一块的时间自然是要更长。 沈晏均绝对不会说自己方才那一脚是因为嫉妒。 沈夫人心里倒是了然,对沈晏庭的告状笑而不语。 进了南院,一进屋子沈晏均就开始解未未身上的包被,解了包被又去解他身上穿着的厚厚的衣裳。 潘玉良睡着了,红衣有些担心沈晏均把衣服都给未未脱了,会让他着凉。 她小声地道,“大少爷,您可是要给孙少爷换身衣裳?” 沈晏均给未未脱了两层才才停,他摸了一把未未的后颈,手上都有些黏糊了。 他低声音,“你同夫人说一声,以后孙少爷在屋子里就不要给他穿那么多衣服了。如果要出门,再给他加上,不要嫌麻烦。” 本来因为有未未在,各个屋子里的地龙都烧的旺,再穿这么多衣服都身上,未未都捂出汗了。 红衣道,“夫人也是怕孙少爷着凉。” 沈晏均点点头,“嗯,我知道,但这么个穿法也不行,你去拿条干毛巾来,再拿身换的衣服来。” 红衣连忙去拿毛巾,又从箱子里拿了未未的衣服出来。 沈晏均把未未放到被子上,没有厚衣服的束缚,未未躺在床上手舞足蹈的,看上去可开心了。 红衣瞧着未未高兴的样子,觉得沈晏均说的也许是对的。 沈晏均拿着未未的小衣服,前后来来回回地瞧站,红衣上前,“大少爷,让奴婢来吧。” 未未在床上乱蹬乱踢,潘玉良这时候也醒了,瞧见未未,她立即坐起身来。 红衣连忙拿了件袄子披在她背上。 潘玉良看着沈晏均手上拿着的衣服,眨眨眼,“怎么了,未未尿了吗?” 沈晏均摇了一下头,“没了,娘给未未穿的太多,出了点汗,我给他换身衣服。” 潘玉良伸手,红衣立即将未未抱起放到未未怀里。 不管谁跟未未玩的时间最长,在未未眼里,最熟的那个人还是潘玉良。 潘玉良一抱起他,他就乐呵呵地伸手去好摸了她的脸。 潘玉良轻咬着他的手玩,大概是有些痒,未未咯咯直笑。 沈晏均皱眉,大概是不理解潘玉良的这小幅度动作为何与他在沈夫人那里的大幅度动作的效果一样。 “把他身上衣服脱了吧,换这身。” 潘玉良将未未放进被子里,给他将身上的衣服都脱了,又接过红衣手里的干毛巾擦了擦。 “是穿多了呢,都捂红了。” 沈晏均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肯定,看了红衣一眼,红衣立即低下头去不作声。 未未被脱了个精光,更加兴奋,沈晏均埋头给他穿衣服,他也不老实,就是不肯好好穿。 还好是捂着被子,要不然还真能着凉。 沈晏均板起脸,“再不老实就揍你屁股。” 这么小个人,也不敢硬来,怕弄疼了他,只能唬着他。 未未听见沈晏均的声音,还以为他说什么好笑呢,乐得直笑。 沈晏均无叹地叹了口气,“你跟娘都说他聪明,这哪里聪明,连人的脸色都不会看。” 潘玉良忍着笑挑挑眉,“你把衣服给我吧。” 她一只手搂着未未,一只手去给未未套衣服,未未这回却相当地配合,乖乖地由着潘玉良给他把衣服穿好。 沈晏均气得心口发疼,还得装作慈爱的老父亲,低头去帮他系衣服的带子。 红衣又递了一件棉里衣跟一件袄子。 沈晏均摸了摸,也算不上太厚,这才给未未套上了,套袄子的时候他又不老实了。 潘玉良笑说,“他这是知道穿得厚了,手脚就不方便了,不愿意穿呢。” 意思是未未还是很聪明的。 沈晏均摸摸鼻子,郑重其事地给未未道歉,“是爹爹说错话了,我们未未是最聪明的,配合一点好不好?” 未未才懒得理他,拽着潘玉良的衣服玩的不亦乐乎。 沈晏均也不敢不给他穿,他方才嫌沈夫人给他穿得多了,捂出汗了,要真让未未着凉了,沈夫人估计会翻脸。 况且,他也舍不得让未未生病。 “给惯的,哪里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着强行把袄子套了上去。 等衣服穿好了,沈晏均才松了口气,将未未抱出被子,红衣连忙蹲下身去给他套上了毛茸茸的厚袜子,用带子绑紧,这袜子还是潘如意上次送过来的。 未未被沈晏均抱在怀里,脸还转到一边去看潘玉良,虽然没有哭,但那嫌弃之意很明显。 沈晏均不信邪地抱着未未抱了个方向,结果未未一点也没有让他失望慢慢转着脑袋去找潘玉良。 沈晏均老父亲的心被未未摔得稀碎。 红衣道,“大少爷莫伤心,孙少爷聪明着呢,少夫人在这他一定是找少夫人的,若是看不见少夫人,孙少爷找的一定是您。” 潘玉良觉得十分神奇,“还有这等子事?” 红衣点点头,“是的呢,少夫人您试试?” 潘玉良问,“怎么试?” 红衣道,“少夫人您起来,躲到屏风后面去。” 潘玉良兴致很高,连忙起身,沈晏均也配合地起身让开,明显想看看红衣口中说的景像。 未未的眼睛一直盯着潘玉良,脑袋也冲着她,就是想要她抱。 潘玉良起身披好衣服,笑着上前亲了未未一口,然后转到了屏风后面猫着腰,未未一点都瞧不见她了。 未未脸色一急,想要哭的样子。 红衣伸手,“大少爷,您把孙少爷给奴婢。” 沈晏均依言将未未放入红衣怀里,未未这会更想哭了。 红衣连忙轻哄着,“孙少爷莫哭,少夫人一会就来了。” 未未哪里听得懂,看不见潘玉良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去找沈晏均,沈晏均故意挪了个方向,未未的的眼睛也跟着他转着。 沈晏均一笑,伸手将未未抱进怀里,连亲了好几口,宠溺之情明显。 他笑着对未未道,“我们不要娘亲好不好,晚上你跟爹爹睡。” 躲在屏风后面看不到这边情况的潘玉良连忙跑出来,“不行不行,还有我呢,我们三个一起嘛。” 说着挤上前,一只手抱着沈晏均的腰,一只手扶着未未的胳膊。 未未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这会爹娘都在眼前,也就不计较抱着他的是谁了。 晚上未未就在南院歇下了,沈夫人不放心,晚饭后还来看了一次。 见他们大人小孩玩作一团,笑着上前,“晚上别玩得太晚,你们不休息,未未还要休息的。” 潘玉良连连点头,“娘,您放心。” 沈夫人哪里放心得下,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经验,不过看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样子,沈夫人还是什么都没说地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她回去的时候沈司令还问,“怎么没把未未给抱回来。” 沈夫人道,“今天晚上就让未未在他们那里睡吧。” 晚上红衣跟奶娘都歇着南院的耳房里,怕未未闹夜,结果未未这次却十分给面子的没有闹过,晚上潘玉良起来喂了他一次,潘玉良还十分担心他会吃不饱。 也不知是他心疼自己的娘亲还是怎么,未未吃完后咂巴着嘴便又睡了过去,潘玉良这才松了口气。 潘玉良拉好衣服,沈晏均的手就伸了过来,他一条胳膊把她跟未未都搂进了怀里。 黑夜里谁都没有说话,潘玉良也安心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第二日一早沈夫人又带着丫鬟奶娘进了南院,沈晏均倒是起了,潘玉良跟未未还在床上躺着,未未还没醒,潘玉良便也陪他躺着,没有起来。 沈夫人进了屋子,潘玉良连忙要起身,沈夫人示意她继续躺着,红衣干脆拿了个靠垫给她枕着,让她半躺着。 未未睡得很熟,这么多人进来他都没有醒。 沈夫人问,“可是昨夜玩得晚了?” 红衣道,“夫人您放心,也不算晚的,只比平日里晚了两刻钟而已。” 沈夫人点点头,“那就是自己的爹娘身边比较好睡,平日里这个点他都醒了。” 沈夫人说话间,未未闭着眼睛张嘴打了哈欠,然后才睡开眼睛,他睁着眼睛呆了好一会,呆萌的样子让沈夫人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好一会未未才伸手摸了摸,摸到潘玉良的衣服,拽在手心里,似乎很心安的样子。 沈夫人摸了摸他的脑袋,“乖孙子,你这是要让奶奶嫉妒你娘啊。” 沈晏均笑道,“也要嫉妒我。” 经过昨夜,他已经把自己封为未未第二喜欢的人了。 潘玉良脸上一直带着笑意,觉得自己幸福的不得了。 她跟沈晏均在府里陪了未未几日,哪里也没去,陪得沈晏庭都嫌烦了,“大哥,你日理万机,是不是该去忙别的?” 沈晏均充耳不闻,反倒说,“请问你要送给未未的礼物,等未未周岁的时候能收到吗?” 沈晏庭被扎了一下心,一脸激愤地走了。 潘玉良觉得日子都顺了起来,那些烦心的事都离她远去了。 不过……等到她回头问起孙艳菲的事来,却发现,这事还是没能如她预期的那般。 潘玉良以为自己把话讲开了,孙艳菲跟重晓楼也就没事了,但事实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 赵副官那招苦肉计一点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孙艳菲心疼归心疼,着急归着急,但除此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其他表示。 潘玉良不由得十分纳闷,腻在沈晏均怀里问他。 “我都已经说不怪他们了,艳菲为何还……” 孙艳菲本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沈晏均虽也意外,却也觉得这事在情理之中。 她过了潘玉良这关,却过不了自己那关。 “她可能需要点时间来想通吧。” 话说如此,潘玉良却有些着急。 “可她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得,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等到肚子显了,别人该怎么说她?” 第167章 带着吧 幸好潘玉良还是让人留意了医院那边的动静,她没有想到孙艳菲在这件事上居然比她还想不开。 孙艳菲有孩子这事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事,如果没有孩子,潘玉良可能还会坚持得久一些。 可如今她自己做了娘亲,每日对着那么可爱的未未,想要把全世界全好的东西都给他,哪里又舍得将来孙艳菲的孩子没有父亲。 看孙艳菲目前的状态,她的确是准备要这个孩子的,否则的话也会不制止梁医生给她打麻醉了。 既然要了这个孩子,那孩子还是得有个父亲。 沈晏均倒觉得这事还没个定数,“别着急,她会想通的,孙艳菲比任何人都现实,知道哪样才是对她自己好的。” 话虽如此,潘玉良还是十分担心。 沈晏均看她为此心神不宁,“医院里环境那样差,不如就把她接进府里来住吧,免得你总担心。府里什么都有,既便是她跟重晓楼没有结果,她跟孩子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潘玉良心里一阵感动,她知道沈晏均不是个对谁都如此心善,还如此周道之人。 他帮助孙艳菲,不过是因为她看中孙艳菲这个朋友。 “晏均哥哥,有你真好。” 沈晏均轻笑出声,低头看她,“有多好?” 沈晏均的表情里有几分揶揄,潘玉良立即明志,“我不是因为你帮了艳菲才说这话的。” “嗯,我知道。你亲一下,明日我就再陪你一去医院一趟,去将孙艳菲接回府里来。” 潘玉良抬头乖巧地亲了一口,准备退开时,又被沈晏均按了回去,将本来碰了一下的吻加深,直到她双腿发软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 潘玉良喘气着趴回他的胸口,手指在他的胸膛上乱抠着,抠了没一会手就被捉住。 “老实一点,想被我就地正法?” 潘玉良并不是很想,立即老实地想要离开他的怀里,却又被他按了回去。 潘玉良咳了一声,“接艳菲回来住娘那边会不会说什么?” 沈晏均道,“肯定不会,你忘了,孙艳菲身上可带着司令府少夫人的救命恩人的光环,就说让她在府里陪你。” 沈夫人虽然不喜欢孙艳菲平日里夸张的打扮还有夸张的言行,但此一时彼一时。原来潘如芸在府里,沈夫人觉得她跟潘玉良怎么着也是亲姐妹。后来钱珠儿也入了府,潘玉良也算是有了同龄人相伴,现在钱珠儿也回去了,沈夫人一直觉得府里没能有个真正能陪上潘玉良说上话的。 她看着沈晏庭原先跟他那些同学,终日三五成团的团在一块,是后来沈司令跟沈晏均发话了,他才收敛起来。 潘玉良也就比沈晏庭大两岁,以前跟沈晏庭也是差不多的性子,沈晏庭说的对,她还小。 所以沈夫人也一直怕会拘着她,管理府里的那些事也一直没跟她提过。 沈晏庭就是那样,你要让他做个他不喜欢的事,迫于压力,做是会做,但做完之后能不高兴好几天,见谁都哼哼。 府里的事她能担着就尽量担着,能不用潘玉良出面就不让潘玉良出面。 不过这次过年潘玉良能这么乖地陪着她见客,沈夫人十分高兴,沈司令跟沈晏庭也看在眼里。 所以潘玉良的这个担心完全是多余,她平日里压根不会跟府里的人提什么要求,就这么一件事,沈夫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潘玉良点点头,又道,“娘也很好的。” 沈晏均问她,“只有娘好吗?” 潘玉良连忙道,“爹也很好,晏庭也很好……府里的每个人都很好。” 就连红衣跟赵副官他们都对她很好,潘玉良知道,都记在心里。 沈晏均道,“你也不用记着,只用给我多生几个孩子就好了。” 潘玉良有些窘迫地推了推他,男人都这么不靠谱吗?无论说什么正经事,他都能说到不正经的事上。 “你正经一点。” 沈晏均反问,“哪里不正经了?” 潘玉良脸黑了黑,“你的手摸哪呢!?” 沈晏均讪讪地把手放下,“摸自己的夫人,不犯国法,也不犯家规。” 晚上去看未未时,潘玉良就跟沈夫人提了这事,沈夫人果然连连道。 “应该的应该的,你那同学在晋城没有亲人,我们多多照拂一点是应该的,她之前住的那个院子还给她住吧,我让柳衣安排人去整理整理,把地龙也烧起来,她伤还没有好,再给她拔个丫鬟。” 潘玉良笑笑,“娘,不用特意安排丫鬟在她跟前侍候,院子里放个丫鬟做点小事就可以了,她那人,有个丫鬟在她跟前晃她反倒不自在。” 沈夫人又说好,“也成的,随她高兴,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沈夫人如此通情达礼,潘玉良反倒不好意思,“谢谢娘。” 沈夫人带着慈爱的笑容看着她,“晚上未未可还要继续跟你们睡?” 潘玉良还没回答,沈晏均便道,“不了,娘,未未晚上还是在你这睡吧,偶尔睡一下还行,夜夜睡在一块可不行,昨夜我都不敢怎么动。” 潘玉良面色发窘,因为沈晏均说的也是她的处境,虽然跟未未一块睡的确是高兴,但也睡得忐忑不安的,既怕凉着他,又怕压着他。 沈夫人一看潘玉良的脸色就知道她也是如此,她道,“刚当爹娘是这样的,等未未再大一点就好了,到时候再让他跟你们一块睡,你们要是哪里磕着碰着他了,他就自己会告状了。” 潘玉良摸摸鼻子,点点头,“就是还要辛苦娘了。” 沈夫人求之不得呢,哪里会嫌辛苦。 “无事的,莫说未未一个,你们就是再生几个我也能带得过来的。” 潘玉良面色发烫,沈晏均倒是从善如流,“日子还长,娘会称心如意的。” 沈夫人连连笑着说好,一边的沈晏庭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马屁精,被沈晏均横了一眼。 “你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我……” “滚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去,最近爹跟我没功夫顾着你,我看你又放松下来了。” 沈晏庭心里暗骂着,眼睛去瞅沈夫人,方才还跟潘玉良有说有笑的沈夫人这会已经低下头去逗未未,对沈晏庭的眼神控诉装作不知。 沈晏庭无奈,对着沈晏均说了句,“马屁精!”说完就飞快地跑了。 沈晏均作势要上前,潘玉良连忙拉住他,“你干嘛总说他。” 沈晏均把衣服顺了顺,笑了笑说,“逗他的。” 才不是为了保护他在未未心中第二的位置。 潘玉良这次去医院先去了重晓楼的病房一趟,她本来是想去问问重晓楼到底什么态度。 去了那里才发现,重晓楼比她想的严重多了。 潘玉良有些不解地看了沈晏均一眼,无声问他,赵副官怎么会下这么狠的手? 沈晏均咳了一声后道,“赵副官近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见到沈晏均跟潘玉良,重晓楼连忙要从病床上起来,潘玉良伸手阻止他,“你躺着吧。” 重晓楼还没说话就连连咳嗽起来,咳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沈晏均连忙把潘玉良带远了些。 跟孙艳菲的那个高级病房相比,重晓楼住的这个病房就有些简陋了。 一进门潘玉良就感觉到了,病房里面的寒气比外面也没多好,病床上就一床看上去薄薄的被子,重晓楼又伤又病的,看上去更瘦了,就剩一把骨头上。 潘玉良皱皱眉,那日听到赵副官说把重晓楼揍了一顿她是解气的,她把潘如芸的事也归咎到他头上。 但仔细想想,这男女之事是最说不清的。 真要论起来,潘如芸的事,她又何偿没有责任了呢。 “医院里环境不好,重先生要不回家住算了?” 让她给重晓楼换个高级病房让他住着,再找个护工侍候他,就跟孙艳菲那样,潘玉良也做不到。 重晓楼好不容易止了咳,听了潘玉良的话后摇了摇头,“不用,我在这里还能去看看她。” 这个她自然是指的孙艳菲。 潘玉良看了沈晏均一眼,问了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重先生,你真的爱过我大姐吗?” 重晓楼的表情有些怔忡像是回忆。 怎么能没爱过呢,少年的感情是最纯粹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掺一丝假,跟那个人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地位没有任何关系。 长大后感情就变了味,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开始左右人的感情,爱似乎成了需求,并为了满足另一些需求。 见他不说话,潘玉良深吸了口气,“重先生,恕我直言,无论是我大姐还是艳菲,你都不是良配。” 重晓楼沉默地点点头。 潘玉良道,“事已至此,我不会从中阻挠,至于你跟艳菲,就看你们的缘份跟造化吧。” 不待重晓楼有任何反应,潘玉良便拉着沈晏均出了他的病房。 出来后潘玉良才磨磨牙,“要不是看他伤得重,我就要忍不住自己动手揍他了。” 沈晏均但笑不语,知道她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我们去孙艳菲那里吧,走廊里冷。” 潘玉良点点头,两人又进了孙艳菲的病房。 相比重晓楼,孙艳菲恢复的还不错,自前几日潘玉良跟她说过那番话之后,心情一放松下来,她就更是能吃能喝了。 见到潘玉良来看她,孙艳菲十分高兴。 “良儿……” 又道,“你干嘛总来这里,医院里环境不好,你应该少来。” 潘玉良笑笑,“我来接你出院。” 孙艳菲一脸疑问,看看潘玉良又看看沈晏均,“出院?” 潘玉良点点头,“上次过来梁医生就说你可以在家里养着,你也说医院里环境不好,接你回司令府养着。” “会不会太麻烦了?” 沈晏均这时讽刺地口,“麻烦你就不会去了?” 潘玉良连忙鼓起脸瞪他,“晏均哥哥!”在家里说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意见吗? 孙艳菲那一点不好意思被沈晏均一讽刺瞬间荡然无存了,她坚定地道,“不会。” 沈晏均看着潘玉良,嘴里敷衍地说了句,“那不就得了。” 孙艳菲气结,她本想客气客气,他倒还嫌她装上了。 说完他又抬眼看向孙艳菲,“你收拾一下跟我们一块回去。” 孙艳菲道,“我好歹是病人。” 沈晏均跟潘玉良今天仍然只带了赵副官出门,因为接了人就走,沈晏均就让赵副官在车里等着,没让他跟上来。 沈晏均看着他,“那你是想让良儿帮你收拾?” 孙艳菲连连摇头,潘玉良可是一个人有两个丫鬟侍候的主,她哪里好意思让她帮忙。 沈晏均又道,“那你是想让我给你收拾?” 孙艳菲的脑袋摇的更猛了,“我突然觉得自己生龙活虎,得动一动才舒服,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要让沈晏均帮忙。 其实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就几件衣服,还有些日常用的东西。 孙艳菲收拾的时候潘玉良想去帮忙,被沈晏均掐着腰动弹不得。 “你少操点她的心,可别让我后悔答应你的事。” 他的东西都没让她动过手过,一个孙艳菲还想妄想? 潘玉良连忙安抚他,“好啦,我不动就是。” 沈晏均奖励性地吻了吻她的嘴角。 孙艳菲忍不住咳了一声,示意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他们收敛一点。 “收拾好了?” 孙艳菲点点头,抱起衣服,“收拾好了,我去把衣服换了。” 孙艳菲抱着衣服去换衣间把衣服还好,把病号服留在病床上,“好了,我们走吧。”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回去之后你跟红衣学学。” 说着牵着潘玉良率先走出了病房。 潘玉良不明所以,边走边问,“你让她学什么?” 她接孙艳菲回司令府可是去当客人,她可不许他拿她当丫鬟。 沈晏均看着她,知道她误会了,“让她学学红衣怎么察言观色,免得总碍事。” 潘玉良这会才明白过来,脸一红,娇嗔地骂了一句,“讨厌。” 沈晏均心情甚好地又偷了个香。 孙艳菲拎着自己的东西跟在两人身后默默地走着,既不敢开口让他们帮忙,更不敢咳了。 孙艳菲因为替潘玉良挡了一枪,这一次回司令府,待遇明显有所提高。 府里上上下下都对她表示了欢迎之态,沈夫人命人做了一堆的好吃的,还亲自对她表示了慰问。 孙艳菲受宠若惊,在沈夫人一再的感谢声中,心虚得要命,恨不得再给潘玉良挡上一枪。 沈晏庭见着她还送了个小礼物给她,只是这礼物有些……特别。 他近日无事,除了在沈夫人的院子里跟未未一块玩之外,就是在潘玉良原先的院子那边,跟着木匠师傅学习木工,相较于工艺复杂的那个会动的木马,他送给孙艳菲的东西工艺就简单多了。 孙艳菲拿着他送的东西,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还是潘玉良看不下去地道,“晏庭,艳菲伤的后背,不是腿,你送什么拐杖。” 沈夫人也正准备说他几句,孙艳菲立即呵呵两声,“没事没事,先放在我这吧,说不定下次用的上。” 潘玉良冲沈晏庭滋了滋牙,一副想要揍他的样子。 沈晏庭立即表示,“我目前只会做这个,等以后我学会做别的了,再送你别的。” 孙艳菲还真怕他以后再副担架给她,“小少爷你太客气了,不用送我礼物的,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沈晏庭之所以送孙艳菲礼物,只不过是想着还那送鸟之情,再加上那只鸟还被他转手给了裴小胖。 送的时候他也没想那么多,只觉是是他自己亲手做的,总比去库里去拿的那些买来的东西要好。 “是我没考虑周道,总想着要送你个亲手做的礼物,库里那些拿钱买的死物配不上你这么有个性的人。” 孙艳菲的脸上一阵扭曲,心里心痛得要命,她就是喜欢那些死物啊! “呵呵,其实我也不是很有个性,看来小少爷对我有些误解呢,呵呵呵……” 沈晏庭这个礼物送得他自己也有些窘,等回过头来,他还特地去找孙艳菲道了个歉。 “你别生我的气啊,我没有咒你的意思。” 孙艳菲知道他也是一片好意,自然不会怪他。 “没事的,这拐杖也不会浪费,那重晓楼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我让人送去给他用好了,就当是还了他先前照顾我一些时日的人情。” 孙艳菲跟重晓楼的事沈晏庭是知道一些的,虽然沈晏均不让沈元告诉他,他沈元跟在沈晏庭身边那么久,沈晏庭早摸透了对付沈元的法子,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只是迫于沈晏均的淫威,他平日里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眼下就他跟沈元在孙艳菲这里,他自然不用装。 他道,“我倒是觉得你跟那重先生挺好的,你这般强势,那重先生又斯斯文文的,你话多他话少……” 孙艳菲的脸色黑了黑,“小少爷,你确定你不是在批评我?” 沈晏庭道,“这哪里是批评?我这是在陈述事实。” 孙艳菲无可奈何地大叹口气,心里道,小少爷,你这样以后是娶不到媳妇的。 沈晏庭道,“你别转移话题啊,我听说听说……你连他的孩子都有了,我看那话本上说,那未婚有身子的女子,是要拉去沉塘的。” 孙艳菲道,“你不是学新派知识吗?这种糟粕你也支持?” 沈晏庭连连摇头,“我不支持啊,可这晋城,就那么一个学堂,一个学堂里还不到上百个学生,就算有他一百个。可你想想,这晋城除开这一百人,还有多少,他们能接受这样的事吗?他们会不对你指指点点吗? 还有将来……将来你的孩子,他们能不对着孩子指指点点吗?” 沈晏庭的话让孙艳菲有一些怔忡,她一直觉得自己一个人没什么不好说,她相信即使是她一个人,这孩子生下来,她也能养活他。 可沈晏庭听似孩子气,却又十分在理的话激得她头皮一紧。 是啊,她自己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是孩子呢。 她吃了那么多苦,才把世俗看淡。难道也要她的孩子再承受一遍这些吗? 见她走神,沈晏庭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跟你说话呢,你可听见了?” 孙艳菲啊了一声,“听见了听见了。” 沈晏庭见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都替她着急,“听见了你有什么想法啊?” 孙艳菲斜了他一眼,“你一个小孩子,操心这些做什么?这是婆婆妈妈们才会操心的事。” 沈晏庭心里叹着气,他也不想操心啊,但他娘那边…… 沈夫人虽然也知道孙艳菲一些事,但比沈晏庭知道的还少,她虽然知道孙艳菲跟重晓楼有点关系,但并不清楚两人到了哪一步。 孙艳菲给潘玉良挡了一枪,现在在司令府又比较收敛,没有往脸上浓妆艳抹了,沈夫人不禁就动了心思。 潘家的事让沈夫人心有余悸,孙艳菲没有娘家人,沈夫人还觉得更好,在沈晏庭面前问过两次了,问他觉得孙艳菲这个人怎么样。 他又不蠢,无缘无固问他这种事做什么? 他每次都拿孙艳菲年龄大说事,“有这么一位姐姐还是不错的。” 但鬼知道这种话能挡得了沈夫人多久。 孙艳菲跟重晓楼的事,事关孙艳菲的名节问题,沈晏庭也不好直接跟沈夫人言明。 而且一旦说了,估计沈夫人对孙艳菲的态度也会转变,甚至还有可能将孙艳菲给赶出府去。 沈晏庭道,“我这不是在认真帮你分析吗?” 孙艳菲摇摇头,“我在陈立远面前立过誓的,我可不想不得好死。” 沈晏庭呸了两声,“你给我嫂嫂挡了那一枪,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吗?” 孙艳菲一惊,“你……说的还真是好有道理。好了,你别再操心我的事了,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沈晏庭仍旧不死地道,“那你自己要好好想想啊。” 孙艳菲看着他尚带着稚气的脸,一本正经跟她说这种事,忍不住想笑。 “你放心吧,我就算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的。” 沈晏庭被说中心事,连忙摆了摆手,“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总之我也是为了你好的。” 说着带着沈元迅速地溜了。 沈元见他跟沈命似的,安慰他说,“小少爷您放心,我瞧着那孙小姐也没有要嫁给您的意思,可能就是夫人的一厢情愿,您也没太放在心上。” 沈晏庭胡乱地点点头,“最好是这样。” 待回了自己的院子他才停下来,一脸认真地问沈元,“我长了一张桃花脸吗?” 沈元不太懂桃花脸的意思,不过他猜着大概是跟孙艳菲的事有关。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盲目地夸道,“只能说明小少爷太优秀了。” 沈晏庭用一种这还用你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唉声叹气地道,“优秀也是一种烦恼。” 兰园的人已经在赵红梅的府上开了台,唱了好几天的戏了,来司令府的人自然就少了,都去赵红梅那里瞧热闹了。 赵红梅好那人是个嘴大吃八方的个性,人越多赵热闹她越是高兴,不像沈夫人有时候还会嫌吵,她一点都不觉得,一点也不嫌麻烦地进进出出地招呼着大家。 而且她这个人,若是给你下了贴子,你不去,她还要不高兴,这仇能记不少时候。 她好歹也是沈少校的二婶,自然是没有人愿意开罪她。 况且有吃有喝还有热闹瞧,她请的人也都去了,只除了沈夫人跟潘玉良。 沈晏回看着她进进出出的都嫌累,那边一开台,他就躲到了司令府来找沈晏庭了。 虽然沈晏庭也是呆在沈夫人的院子居多,但跟他家里那一群看热闹,说张家长道李家短的女人相比,沈晏回宁愿对着不会说话的未未。 因为来得勤了,跟潘玉良也混得熟了,成日里嫂嫂长嫂嫂短的,叫得比沈晏庭还勤。 潘玉良被他哄得开心,一会给他这个一会给他那个,沈晏回一点也没客气地全要了。 沈晏庭倒不眼红东西,只是有点看不过去,当着潘玉良的面也不说,等潘玉良跟沈晏均离开沈夫人的院子他才问。 “你要我嫂嫂那么多东西做什么?”他哪里用得着。 沈晏回神秘兮兮地道,“我得存点钱,为将来做准备。” 沈晏庭不解,“准备什么?” 沈晏回悄声道,“我娘现在看我越来越不顺眼了,一会说我不如大哥,一会说我不如你,说我没用,说你们对个外人都比对我好,她要是再这样对我,我可要离家出走了。” 沈晏回跟沈晏庭两因为年纪相差不多,平日里也玩的比较好,沈晏回又是个孩子,一点也没收的一股恼的全跟沈晏庭说了。 沈晏庭猜着这个外人大概说的是孙艳菲,他也知道赵红梅的个性,在沈晏回面前也不说什么。 只道,“就你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离家两天就得哭着回去了。” 沈晏回觉得沈晏庭说的有道理,但离家出走这件事他想了很久了,觉得做起来还是有点酷的。 “不然我离家出走来你这好了。” 沈晏庭无语地看着他,两家就隔了个院子,从沈晏回那里转过来不过几百步,他也好意思说是离家出走。 “你不怕二婶拿棍子打你屁股你就这么做吧,反正我是不会收留你的,免得到时二婶连我一块抽。” 沈晏回嘤嘤现两声,“你还有没有点兄弟情了。” 沈晏庭拍了拍他的肩,“我算是最有兄弟情的了,你若是把方才的话跟我大哥说,他会直接提着你送到二婶面前,让你那离家出走的想法生生扼杀在二婶的棍子底下。” 沈晏回抖了抖,“那还是你对我好一些。” 沈晏庭点点头,一副那当然的样子。 他们小声嘀咕这事的时候,沈夫人就在一边,将二人的话一点也没漏的听进了耳里。 她知道赵红梅这是对她有气,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晚上沈晏回本来想留下来跟沈晏庭一块睡的,刚吃过饭就被赵红梅过来拧着耳朵拎着走了,沈夫人还都没来得及劝。 沈晏庭本来还觉得沈晏回白日里那话夸张了,待看到赵红梅把沈晏回拎走后不禁十分同情他。 沈夫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如此。 沈夫人也叹了口气,“元宵前办上晏吧,请红梅跟在她府上听戏的各家太太们吃个饭,就当是陪罪了。” 沈司令不管这些事,“这种事你做主就好,需要什么你让下人去办就好。” 沈夫人点点头,有几分头疼,赵红梅人倒不坏,就是一点点小事也要计较个高低。 沈晏均道,“辛苦娘了,有什么事需要我跟良儿做的,您开口就是,也可以让晏庭去做。” 沈晏庭瞪眼,他自己装孝顺,干嘛要捎上他? 他连忙不甘落人后地跟沈夫人道,“是啊,娘,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直接跟我说就好了,做儿子的一定会做到让您满意的。” 沈夫人被他的话哄得开心,刚要提孙艳菲的事,沈晏庭又迅速道,“最近我跟在木工师傅后面学了不少,劈柴是没有问题的!” 沈夫人失笑,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你就会耍宝,这种活哪里需要你来做。” 潘玉良这时道,“那我帮娘拟贴子。” 沈夫人眼带笑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还是良儿最实际,你们就会嘴上说说而已。” 沈夫人第二日就去赵红梅那里要了份名单过来,赵红梅府上听戏的人都是赵红梅自己请的,沈夫人也怕漏了。 沈夫人把话说得软,“我跟良儿成日围着未未转,也没功夫来凑热闹捧捧场,就请大家吃个饭好了。” 赵红梅垂着眼皮,“大嫂客气了,也太麻烦了。” 沈夫人是知道赵红梅的,她虽然嘴里说着客气,但这顿饭还是得请。 赵红梅让丫鬟给了沈夫人一份名单,“我瞧着良儿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大嫂那么忙,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大嫂尽管开口便是。” 沈夫人道,“没事,良儿也总要学着才是。” 赵红梅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大嫂能这么想就好,良儿好歹也是做儿媳妇的,你们之前就是太纵着她了,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做,辛苦的还不是大嫂你。” 沈夫人顺着她的话道,“你说的也对,我就先回去了,这名单就让良儿来拟,到时候让她给你送贴子,良儿还小,你可别为难她。” 赵红梅道,“知道了,知道大嫂你疼她,我不会为难她的。” 赵红梅也就要点面子,沈夫人这宴客的举动已经给足她面子了,她自然也就不会再为难潘玉良。 不过,潘玉良来送贴子的时候,赵红梅还是说了几句。 “良儿你是做人儿媳的,有些事还是要帮着分担,别什么事都不操心,一心只想着当少奶奶。” 潘玉良来的时候沈夫人已经事先跟她通过气了,赵红梅说话她也就听着,不反驳。 “二婶说的是。” 各家太太见整个司令府都宠着的少夫人在赵红梅面前都如此乖觉,不禁纷纷羡慕起赵红梅起来。 赵红梅面子里子都挣得足足的,便也不再多说了,把话往回收了收,“你别嫌二婶啰嗦,二婶说这些也都是为了你好。” 潘玉良笑着道,“我知道的,二婶的话我会记着的。” 赵红梅嗯了一声,“那你回去吧,明天中午我就带着大家一块你府上吃饭。” 等潘玉良一走,众家太太纷纷上前。 “我看这司令府的少夫人还挺怕你的。” 赵红梅听着这话心里得意,嘴上装作不在意地说,“哪里是怕,这是尊重,我好歹是个长辈,她尊重我也是应该的。” 一位姓罗的科长的太太道,“我瞧着她还挺听你的话的,不像我那儿媳妇,你说她一句,她能给你顶十句回来。” 赵红梅看了罗太太,“谁让你性子软,你要硬气点,还能让人爬你头上来?” 罗太太道,“我还不都是为了我儿子吗?” 赵红梅哼了一声,“你这样纵着反倒是害了你儿子,她连你都不放在眼里,还会把你儿子放在眼里?” 其他几位太太也纷纷道,“是啊是啊,你软她就硬,天底下都是这样的。你那儿媳现在可还没生孩子,若是以后给你生个孙子,看你府上可还有你的地位。” 那罗太太脸上有几分担心加动摇,“那我该如何是好?” 众人戏了不听了,纷纷给那罗太太出谋划策。 一位太太道,“要我看,你得趁着她还没生孩子前,赶紧给你儿子纳几房妾,也让她害怕害怕。” 罗太太迟疑地道,“这能成吗?” 另一位太太道,“这有什么成不成的,女人最怕的可不就是在自己男人那里失宠吗?” 罗太太觉得她们说的有几分道理。 赵红梅倒瞧不上她们的这法子,她道,“我看不见得,罗太太你自己的性子不硬气起来,你给你儿子娶多少妾室,也是被人拿捏的份,到时候娶一堆回来,她们一起拿捏你,就有你哭的了。” 罗太太吸了一口凉气。 “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 赵红梅道,“现在你府上还是你说了算,当家做主的还是你丈夫,你怕她做甚。你寻个她的错处,一次就治服她,让她这辈子想起来都怵你,以后自然就不敢对你没大没小了。” 众家太太又纷纷附和起赵红梅来,“我看这法子比方才的法子好。” 赵红梅又道,“妾室也娶几个吧,我看你家也不是没那条件,男人都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的,你治一治她,然后再给你儿子娶几房妾室,她就该知道害怕了。” “还是二夫人的这法子好,难怪那少夫人对你恭恭敬敬的。” 赵红梅笑笑没说话,得意之情却难掩。 一边的方太太上前,“二夫人,明日中午我能不能带上我侄女一块过去,她一个人我府上也没个人陪……” 赵红梅看了她一眼,方太太有种被看穿的感觉,有些心虚地低了低头。 赵红梅道,“带着吧。” 第168章 醉翁之意 第二日也不止那方太太带了她侄女过来,好几位太太都带着人过来。 有女儿的自不必说,什么侄女外甥女的,差不多到了婚配年纪的,能带上都厚着脸皮带上了。 要不是因为都是女眷,有的人连自个的儿子都想带上。 难得的好机会,能在沈司令跟沈晏均面前露露脸,混个一官半职的也是不得了的事。 这种事她们平日里不好往沈夫人面前求。 赵红梅跟沈夫人还是区别的,你说点好听的话,再送点东西,把求人的姿态放得低些,她就什么都应了,看似最精明的一个人,却是最不会算计的一个。 她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你把她捧得高高的,她就下不来了。 沈夫人知她性子,也无可奈何,你要不给她面子,她能不安生好一阵子。 她跟沈妙玉又不同,沈妙玉那人是成心不让你痛快,赵红梅又只是个性别扭了些。 而且……司令府也不能家中亲戚都相与不好,传出去也是笑话。 沈妙玉的事已经这样了,赵红梅沈夫人无论如何是要容下去的。 就是面对这一群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太太小姐们,沈夫人还是捏了把汗,把沈晏均知晓了会不顾赵红梅脸面,到时候可就难看了。 赵红梅一行人一到,潘玉良就甜甜地叫了声二婶,托着手站在沈夫人身边,指挥着府里的丫鬟们给大家看座端茶,十分乖巧的样子。 赵红梅上次拉着她的手笑着道,“今日可要辛苦良儿跟大嫂了。” 潘玉良笑笑道,“二婶说的哪里的话,这次搭戏,我没能帮上二婶一二才是惭愧。” 赵红梅拍拍她的手,面对着众家太太小姐,脸上的笑意掩不住。 众家太太一一上前,宣暄了一番,重点介绍了自己带过来的人一番。 沈夫人客气地应付着,假装不知她们的用意,潘玉良自始至终带着乖巧的微笑,便是对着各家小姐,也是带着客气的微笑,仪态端庄大方。 各家太太在心里其实也有计较,都说司令府的少夫人任性妄为,是个胆子大的,娇纵得不得了,可如今看着,却也与传闻不同。 原本在家中的时候,教着自己的女儿、侄女还有什么外甥女的,要把小女人的一面露出来,要善解人意。 如今见潘玉良如此,不禁如临大敌的样子。 潘玉良心里发着笑,与她旁边的红衣对礼了一眼,眼神里分明写着,看我不憋死她们! 红衣忍着笑,陪着她扮着贤妻良母。 赵红梅倒也不管,人虽然是她带过来的,但沈夫人跟潘玉良今日已经给足她面子了。 其他的事情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请的都是女眷,沈司令他们就都没有出来见客,就连沈晏庭都躲得不见人影,嘴里叨叨着,婆婆妈妈最是麻烦。 只有沈晏均在开宴前来露了个脸,待看见那几位太太带过来的人的时候脸果真拉了下来。 本来见着他来想把人往他面前介绍的几位太太见状纷纷不敢上前了。 沈晏均凉凉的眼神在她们身上扫了一眼,然后才看着潘玉良,握着她的手,有些心疼地道,“府里又不是没有丫鬟下人,要你在这做什么?你要真闲着,就陪我看书去,你不在我眼前,我还要担心。” 本来陪沈夫人接接客这种事,沈晏均是不反对的,只要不太累,能帮沈夫人一二也是好的,但有人如此明显地醉翁之意他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合着良儿辛苦一场,她们还要往她心里添堵? 那几位小姐早就听闻沈少校宠自己的夫人,如今见着了,不禁纷纷露出羡慕之意。 那几家带了人过来的太太倒是有些担心。 潘玉良扯了扯沈晏均的袖子,示意他给赵红梅一点面子,这顿饭本就是为了给赵红梅赔罪的,别弄得罪没赔成,又把人给得罪了。 沈晏均忍了忍,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对着赵红梅客客气气地唤了声,“二婶。” 赵红梅嗯了声,“你怎么过来了?你有事就忙自己的事去,这里你不用管。” 沈晏均道,“二婶过来,再忙也当过来看看的,几日不见,二婶欲发的容光焕发了。” 他这话哄得赵红梅开心不已,她伸手拢了拢头发,也不再端着了,打着趣道。 “我看你才不是来看我的,是来看你夫人的吧?” 沈夫人跟潘玉良见沈晏均没有给赵红梅落脸色,也都松了口气。 沈晏均接着道,“还是二婶了解我,良儿性子软,我自是要担心一些的。二婶,我可把良儿教给您了,您可是我跟良儿的亲婶婶,可不能让别的人欺负她。” 沈晏均的这话说得赵红梅心花怒放,她平日最计较的本就是司令府待她府上不如潘家亲又不如裴家亲,沈晏均的这几句话她处处透着亲昵关系,她不禁有几分得意地往众家太太那里看了一眼。 赵红梅上前去拉住潘玉良的手,十分热情的样子,“你就放心吧,二婶不会让你人欺负你夫人的,再说还有你娘在呢,你还怕有人能吃了她不成?” 沈晏均笑了笑,又上前拥了拥沈夫人,“娘,您也别累着,有什么事吩咐柳衣跟赵管家去做就是,不必事事自己亲自去做。” 沈夫人点点头,“娘知道的,你去忙吧。” 沈晏均捏了捏潘玉良的手,“我在书房,若是这边呆是腻了,你就去书房找我。” 潘玉良点点头,十分听话的样子,笑着应了声,“好哒。” 那几位小姐这会都在偷偷打量着沈晏均,欲语带怯的样子,看着倒确实是惹人怜爱。 他再不走,那几位小姐的眼睛都要长到他身上去了。 不过沈夫人瞧着这几位小姐,倒越发觉得还是孙艳菲那直来直往的性子可爱些。 想到孙艳菲,沈夫人不禁问道,“怎么没让你那同学过来?” 不等潘玉良说什么,沈夫人就对柳衣道,“你去请孙小姐过来,都是女眷,不怕的。” 柳衣看了潘玉良一眼,见她也没有说什么,便点头道,“奴婢这就去。” 方太太道,“沈夫人府上还有客人?” 赵红梅抢先道,“良儿有个同学住在府上,长的也是十分标致呢。” 司令府宴客,孙艳菲本不想出来的。 但柳衣道,“夫人跟少夫人她们都在前厅等着孙小姐呢,就是个普通的饭局,都是女眷,孙小姐莫太在意。” 孙艳菲这才化了个淡妆跟着柳衣一块到了前厅。 这要是在孙艳菲自己家里,见着这么多人,孙艳菲早就翻白眼了。 这会她也不得不带着微笑,扭着身子上前。 沈夫人指了指她,对着众家太太道,“这位是良儿的同学孙小姐,她可是我们良儿的救命恩人呢。” 众人一一点头问好,潘家大小姐跟潘家三小姐的事也曾耳闻了些,便也没有追问是什么样的救命之恩。 孙艳菲施了个礼,“各位夫人、各位小姐好。” 看着也是落落大方,没有丝毫局促。 人都到齐了,沈夫人便请人都入了座,因为来得人多了,沈夫人命人又开了一桌,就在主桌边上。 “良儿你是跟我一块坐还是跟几位小姐们坐在一块?” 潘玉良道,“我同艳菲陪各家小姐坐在一块吧。” 沈夫人点点头,又对着红衣道,“好好照顾少夫人。” 红衣矮了矮身子,“夫人您放心,奴婢会盯着少夫人吃好的。” 说着有意地往各家小姐脸上扫了一眼道,“少夫人要是没吃好,大少爷可饶不了奴婢。” 方太太的那侄女道,“沈少校跟良儿姐姐的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 这声良儿姐姐透着股跟潘玉良的亲昵,实际她与其他几位小姐也一样,虽不是第一次见潘玉良,却是第一次说上话。 潘玉良笑笑没有说话,也没拂她的面子,默认了她比旁的人亲昵三分。 等上好了菜,沈夫人跟赵红梅先动了筷子,其他这才纷纷动起筷子来。 方才说话的方小姐给潘玉良夹了块鱼,“良儿姐姐,我这筷子没有动过。” 潘玉良仍旧是笑,一边的红衣上倾身将潘玉良碗中的鱼夹了出来,“方小姐,今日这鱼用的是我们二夫人爱吃的昌鱼,我们少夫人不怎么爱吃,您自己吃吧,少夫人有奴婢照顾着呢。” 方小姐尴尬地笑了一声,“瞧我,也没问过良儿姐姐爱吃什么,是我的错。” 其他在坐的几位小姐纷纷捂着嘴笑,小声地道,“真以为她自己跟人很熟似的。” 另外一位小姐也道,“可不是吗?” 那方小姐当作没听到似的,只顾着跟潘玉良搭话。 “良儿姐姐,你爱吃什么?我帮你夹。” 潘玉良本想拒绝,想了想又改了主意,“你爱吃经那猪蹄。” 方小姐立即道,“猪蹄好了,美容又养颜,女人最适合吃这个了。” 说着那方小姐就伸筷子去夹了块猪蹄放进潘玉良碗里,潘玉良道了声谢,方小姐又夹了一块放进孙艳菲碗里。 “孙小姐,你也吃。” 孙艳菲刚要发作,潘玉良伸手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她的衣服,孙艳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待看见潘玉良脸上意味不明的笑意时,立即心领神会地换了脸上色。 “谢谢你啊,方小姐可真是温柔体贴,良儿一直跟我说要找个像方小姐这么贴心的伴呢。” 方小姐羞涩地笑了笑,眼角难掩高兴之意,“孙小姐谬赞了。” 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方太太见此也了舒心地笑了笑。 方小姐这一套动作下来,其他几位小姐也都纷纷想效仿她,奈何方才落坐时没抢到好位置,离得远了。 坐在孙艳菲身边的吴小姐端着酒杯起身,也学方小姐,开口道,“良儿姐姐,今日见着姐姐妹妹十分高兴,我敬姐姐一杯。” 这回红衣十分不客气地把潘玉良面前摆着的酒杯反手一扣,直接扣到了桌上。 吴小姐脸色一变,方小姐看了眼潘玉良跟红衣,连忙端起酒杯,“吴小姐,良儿姐姐还要照顾孩子呢,哪里能喝酒,不如我来陪妹妹喝吧,妹妹可别怪罪。” 吴小姐脸色一白,端着酒杯的手抖了抖,说话都不利索。 “对、对不起,良儿姐姐,我、我不知道……” 潘玉良笑着道,“无事的,不知者不怪嘛,你的心意我领了,发我倒是想喝一点,你也瞧见了,我这丫鬟盯得可严了。” 另外几位小姐搭着话道,“是不能喝的,这丫鬟也是为了良儿姐姐好。” “是的呢,是个衷心的丫鬟,是个懂事的呢。” 言下之意便是说那吴小姐不懂事了。 那吴小姐的脸色一白再白,但也只能咬咬唇,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隔壁桌的吴小姐的舅娘见状便知自己这外甥女是没戏了,心里直叹气。 整顿饭下来,潘玉良对其他人冷冷淡淡的,对那方小姐倒是有几分热情,还亲自给方小姐夹了一筷子菜。 “瞧着瘦呢,你要多吃一点。” 孙艳菲在一边也道,“这不是你家沈少校经常跟你说的话吗?” 方小姐脸上笑意难掩,“良儿姐姐说的是。” 她又看着孙艳菲道,“孙小姐可爱吃鱼。” 倒不是方小姐对鱼情有独钟,而是所有的荤菜里面,那道鱼离她最近,要是夹其他菜,她还得伸长了胳膊,不是很雅。 孙艳菲摇摇头掩了掩鼻子,“平日里倒是爱的,最近有些闻不得那味。” 几位小姐不由得看了孙艳菲一眼,孙艳菲也没在意,依旧自己吃自己的。 她可不像其他人,她的目的只是吃饱吃好。 等到这饭吃完,方小姐都快以半个主人自居了。 今日沈夫人宴客,赵红梅那边就把戏给停了一日,吃过饭,各家太太又在一块喝了一会茶,聊一会,便各自菜散去。 回去的路上,方太太还有些担心,“今日才第一次在司令府上吃饭,会不会太快了些?” 方小姐道,“姑姑,您也瞧见了,其他几位小姐也都发虎视耽耽的,我们不早些下手,可就被别人抢了去。” 方太太认同地点点头,“这倒是。” 方小姐哼笑一声,“姑姑,方才吃饭的时候您是没瞧见那吴小姐,蠢的跟猪一样。” 方太太也笑笑道,“怎么没瞧见,我一直看着你们呢,就怕你出什么差错。” 方小姐搂着方太太的胳膊道,“我知道姑姑是最疼我的,姑姑您放心,我一定会给您争气,不会让您失望的。” 方太太拍拍她的手,“你若是真进了司令府,我也算是对得起你爹娘了。” 方小姐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道,她一定会成功的。 孙艳菲吃过饭也没立即离开,沈夫人如此高看她,请客还不忘带上她,她也不好抹抹嘴就走。 她吃了不少,这会不由得有些呆呆的,沈夫人瞧着她笑了笑,看着潘玉良道,“你瞧,都吃懵了。” 潘玉良也笑,“那些人她都不认识,方才就光顾着一个人猛吃了。” 沈夫人又问她,“你可吃饱了,要不要让厨房再给你重新做点?” 潘玉良摇摇头,“不用了,娘,我也吃了不少。” 红衣也道,“奴婢瞧着少夫人也该是吃饱了。” 孙艳菲喝了口茶才回过神来,带着笑听着沈夫人跟潘玉良说话。 客人们都送走了,后面也没什么其他事了,沈夫人便对着她们两个道,“你们都去休息一会吧,应酬客人也是伤神的。” 潘玉良还惦记着沈晏均,便点点头,“那娘您也去休息会。” 说着又对红衣道,“红衣你跟着娘一块过去,别让娘累着。” 未未还在那边,虽然这个点未未通常也是要睡一会的,但以防万一,潘玉娘还是让红衣一块跟过去,免得沈夫人还要顾着未未,没法休息。 红衣应了是,扶着沈夫人离开。 等沈夫人一走,孙艳菲憋了许久的饱嗝才打出来,潘玉良连忙把茶杯递给她。 打着趣道,“我看你不只是吃饱了,还吃撑了。” 孙艳菲又喝了两口茶,将饱嗝压下去。 “良儿,你就坏了。” 潘玉良笑着道,“我怎么变坏了?” 孙艳菲放下茶杯,伸了个懒腰,“你这么一来,那方家小姐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潘玉良这一招实在是高啊,把方小姐推了出去,自己根本不用出面,就把其他人给挡了回去。 现在那方小姐要想进司令府的大门,第一个要防的其他几位小姐了。 潘玉良哼哼,“想嫁给晏均哥哥,我没拿鞭子抽她就不错了。” 孙艳菲抖了抖身子,“还好我所被你家沈少校冻着,不然的话,你那小皮鞭还不得抽到我身上来。” 潘玉良冲她挤挤眼,“放心吧,要真有什么,我不抽你抽他。” 孙艳菲哈哈大笑几声,心里限同情了沈晏均一把,她又道。 “听说那方小姐的爹娘是近亲,良儿你可还记得,我们在学堂的时候老师说过,近亲成亲,生出来的孩子很有可能会是傻子。” 潘玉良无语地看她一眼,孙艳菲继续道,“我瞧着那方小姐比那吴小姐还要蠢上几分,这么急着给自己树敌。” 她摇头晃脑地道,“实在不是聪明人的做饭。” 潘玉良打断她,“行了,你就别操心这个了,去休息会吧。” 孙艳菲打了个哈欠,“我是要去休息会,就不跟着你去碍沈少校的眼了。” 潘玉良点点头,跟孙艳菲各自从前厅里出来。 潘玉良直接去了书房,推开门探了探脑袋。 沈晏均一抬头,就看到她双手倚在门上,阳光在她身后,在她身后洒下一层夺目的光辉。 他冲她笑笑,低声道,“过来。” 潘玉良跨进屋子,反手将门关上,边往里走边道,“晏均哥哥,你可吃过饭了?” 沈晏均点点头,“你光顾着陪客人,我只有自己吃了。” 说着言语中竟还透着几分委屈。 潘玉良笑得眼睛眯起,上前,双手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吻了吻。 “娘说我今日做的不错呢,晏均哥哥不高兴?” 沈晏均挑眉,“有什么可高兴的。” 说着伸手一捞,将人捞到自己腿上。 “红衣怎么没在你跟前侍候?” 潘玉良道,“我怕未未闹,让她跟着娘一块过去了。” 沈晏均将脑袋埋在她脖子里吸了口气。 “我还真怕你被那群女人给吃了。” 潘玉良在他怀里咯咯直笑,“艳菲说我变坏了呢。” 潘玉良一五一十地把先前在饭桌上发生的事告诉了沈晏均,说完还把孙艳菲的话学给了沈晏均听。 她缩在他怀里,“我看艳菲才是更坏的,她都骂人了。” 沈晏均心情还不错,两人脸挨着脸说着话。 “这么怕我被别人抢了去?” 潘玉良哼了一声,“我才不怕。” 沈晏均道,“是吗?” 潘玉良连忙嘿嘿两声,搂着他的腰道,“不给别人抢。” 沈晏均摸了摸她的脑袋。 潘玉良吃完饭也有些犯困,忍不住发掩了个哈欠。 沈晏均偏头看她,“困了?” 潘玉良点点头。 沈晏均直接将人扛起,一路将人从书房抱回了南院,“一起睡会。” 潘玉良这才想起方才在书房门口也没见着赵副官,又打了个哈欠,不太有精神地问。 “赵副官去哪了?” 沈晏均道,“佟府来了信,赵副官取信去了。” 潘玉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信不都是会送到府里来吗?” 沈晏均道,“佟禄跟钱珠儿没有回南京,还不知道佟府来认会说些什么,我先看看,免得娘担心。” 潘玉良瞪着他,“我就知道佟禄跟珠儿的事有诈,你当日居然还瞒着我。” 沈晏均这才想起当日佟禄跟钱珠儿去上海的事,他是瞒着潘玉良的。 他笑笑,“这不也是怕你操心吗,乖,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潘玉良眼睛转了转,“那等赵副官取了信回来,我也要看。” 沈晏均点头,“好,给你看。” 沈晏均这边才刚把潘玉良抱进屋子放到床上,赵副官就回来了。 赵副官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少校,信取回来了,可要现在给您。” 沈晏均一回头就见潘玉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知道这信现在要是不看,她也会睡不着。 “等着。” 说着他走到门口,打开门伸手,“给我吧。” 门开了又关,沈晏均一边往里走一边拆了信。 信是佟老爷写的,落款日期还是年前的,大概因为过年在路上耽搁了,这会才送到晋城。 佟禄跟钱珠儿到过年都没回去,佟老爷一着急,这才写了这封信,信里的内容,有几分质问的意思。 沈晏均看完笑了笑。 潘玉良趴在床上抬着脑袋,“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沈晏均将信递给她,潘玉良看完后道,“三叔找你要人呢,这下看你怎么办?” 言语中有几分兴灾乐祸,分明是生气他瞒着她佟禄跟钱珠儿的事。 第169章 受宠若惊 沈晏均笑笑,接过潘玉良已经看完的信,走到灯前,将信连同信封一起引了火。 潘玉良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你……” 沈晏均看着窜起又熄了的火苗,最后只剩一点灰烬。 “佟禄跟钱珠儿都不是小孩子了,有手有脚,就算他们是个孩子,我也不是那看孩子的妈婆子,三叔找我要人本就没什么道理。” 好……有道理! 潘玉良抖开被子道,“两个大活人给丢了,三叔一急,才不管有没有道理呢,这次写的是信,说不定下次他就亲自来晋城要人了。” 沈晏均脱了外衣,搂着她滚进被子里。 “不会,三叔抽不开身的。” 佟府没了佟禄,佟老爷成了唯一的主心骨,他哪里走得开。他要真来晋城了,佟府还不得乱套,这种道理佟老爷不会想不通。 “睡会吧。” 潘玉良本来还想问他沈夫人那边怎么交代,看样子他压根也没打算交代了。 她不再言语,枕着他的胸口闭上眼睛。 孙艳菲本来也打算去睡会,往床上一躺又睡意全无,她在床上来回翻了几次,最后干脆起了身,坐在床上盯着沈晏庭送她的那副拐杖。 她坐着发了好一会呆,最后还是放弃地往床上一倒,闭着眼睛假寐去了。 从沈夫人对她热络的态度还有沈晏庭对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她倒也能猜出一些沈夫人的心思。 到底还是让她不安了。 她总以为人该是自由的,苦难不能束缚她,那就什么都束缚不了她。 可仔细想想,却又不是那么回事。 她在司令府住下,是人之常情,却非她愿。 沈夫人请客她去吃饭,是人之常情,也非她意。 甚至她为潘玉良挡的那一枪,其实也不是本能,而是她“算计”的结果,她算计着她跟潘玉良之间的你来我往,因为心里觉得亏欠,所以才挡了那一枪。 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却是她以前都不会做的事,而现在她已经在做了。 沈晏庭其实说的很对,她还是在意别人的看法的,孑孓一身这话,她好像已经不适合说了。 下午孙艳菲一直没出过门,潘玉良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了,去完未未那里便领着红衣来看她了。 她手上还带着个暖手炉,“娘让我带给你的。” 孙艳菲受宠若惊,惊得都头皮直发麻了。 沈夫人的意图越来越明显,她哪里承受得起。 她勉强地笑笑道,“屋子里本来就有,用不着的。” 潘玉良让红衣把暖手炉放下,看着她道,“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孙艳菲摇摇头,“没事,可能刚刚站在院子里吹了会风,被风吹的。” 潘玉良道,“你现在……还是在注意些。” 孙艳菲跟那重先生的事,潘玉良明里暗里劝了几次,见孙艳菲一直没什么动静,她就劝着自己想开了。 她若是不想跟那重先生在一起,孩子生下来大不了司令府帮忙养着,她不喜欢就算了,她总劝反倒像她急着非让她跟那重先生好似的。 “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着的。” 潘玉良点点又道,“娘说今年元宵去南山上敬香还愿祈福,你可要跟我们一块去?” 孙艳菲听到她说沈夫人就下意识地想躲,连忙摇头,“不了,我不信那些的。年前还答应报社要发篇文章呢,最近脑子一直不管用,我还得好好想想写点什么。” 写东西这事潘玉良是不在行的,她连忙道,“好,那我就跟娘回了,你好好想。” 司令府的这顿饭吃完,赵红梅那边更是热闹了,各家太太领着大的小的,挤破脑袋的钻赵红梅那里钻。 赵红梅看热闹似的看着她们忙活,既不拒绝也不表态。 兰园的人歇了一天,又接着开了台。 各家太太小姐看似是在院子里看戏,实际上也是在彼此较着暗劲,个个都盛装打扮之后才过来的,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头发上插的……扎眼得很。 赵红梅就出来招呼了一下,然后就寻了个清静地方看着她们一来二去的闹腾。 她身边的丫鬟莲儿一边给她捶着腿,一边探着她的口风。 “夫人,奴婢瞧着大夫人跟少夫人那边似乎都没有给沈均少爷娶小的意思,这都还没谱的事,这些个太太小姐就在咱们府上这般热闹,会不会招来闲话?” 赵红梅嗑着瓜子,眼睛撇了撇,“男人嘛,迟早也是要再娶的,他娶了潘家大小姐那么多年还不是说不纳小,良儿还不是进了门,这有一就有二,一旦开了这头,后面就很难说了。” 将嘴里的瓜子皮吐了,她又道,“再说,她们在我这里也是瞎忙活,反正大嫂不来她也看不见,良儿就更不会过来了,只要我不说,她们也不会知道这事。”说着她便笑起来,好像看这些人在这边下白功夫,是件很有趣的一样。 莲儿也笑笑道,“奴婢是瞧着晏均少爷跟少夫人的感情好得都塞不下第三个人,这事要惹得少夫人不高兴了,晏均少爷那边……” 赵红梅嗑瓜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看着莲儿道,“你说的倒也对,你没瞧见吃饭前他脸色都不大好看。” 她丢了瓜子,“那我下次不把她们往良儿那边带就是了。” 今日那方小姐倒不如昨日在潘玉良面前那么张扬了,凡事有所收敛,就连打扮都不如别人那般的隆重,似有意要将自己跟其他人拉开距离似的。 只是她越是这样其他几位小姐便越看不惯她,再加上她昨日那么高调,今日又岂能全身而退? 昨日她们在沈夫人跟潘玉良面前多少都有些敛了自己的性子,今日谁都不在,连赵红梅都没在,她们自然没有顾及。 特别是昨日丢了脸的吴小姐,她自知自己是没有什么希望了,但又不甘心方小姐得了势。 方小姐昨日手快嘴快地替潘玉良饮下那杯酒,还有她说的那番话,在吴小姐看来,她这多少有些踩着自己往上爬的感觉。 她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方小姐,故意搂着另一位周小姐大声地说着话,“周小姐,依我看,这里数你长得最是好看了,这沈少校若是要再娶,人选定然只能是你了。” 那周小姐故作害羞地推了推她,“你莫说这话,我哪里有你长得好看。” 方小姐身边的方太太脸色变了变,方小姐也连忙低下头去,吴小姐这话目的倒不是夸周小姐好看。 方小姐的相貌在一众小姐里面的确算不上是出众,甚至只能说是普通。吴小姐故意说这样的话,就是想让方小姐难堪。 方太太拍了拍方小姐的手,安慰她说,“昨个你也瞧见了,这司令府的少夫人本就是个天仙一样的人,旁的人就是长得再漂亮,还能漂亮得过她吗?” 方太太的这话倒是事实,那周小姐长的再好看,到了潘玉良那也相形见拙。 她往那周小姐的脸上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小声道,“沈少校若是再娶,也绝对不会再娶一个天仙回去。依姑姑看,沈夫人跟沈少夫人的那意思,还是要娶个温柔贤淑的回去。 你昨日表现得就不错,一直听闻那少夫人是个不管事的,那么大的司令府,沈夫人一个人哪里顾得过来,她年纪愈发大了,跟沈少校不同,她得为司令府的以后考虑。” 方小姐点点头,“我也觉得姑姑说的极是。” 方太太见她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不禁有几分欣慰,“你别在意其他人怎么说,你的短处在沈夫人那里,说不定还成了长处。” 方小姐尴尬地笑了笑,方太太这夸她的话听着她也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不过方太太的话确实是有几分道理,否则的话,昨天潘玉良为何独独对她与众不同呢? 见自己的话在方小姐这边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吴小姐气得掐着花园里的花丢着。 这大冬天的哪里有应景的花,这些鲜花可是花了大价钱运过来的,各家太太小姐看着她发脾气,也不阻止,只是下意识地离她远了些,就连那周小姐都退了两步。 方小姐四下看了看,没有看见赵红梅的身影,她又看了眼方太太,方太太一副随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样子。 方小姐方才不接吴小姐的话茬,这会却上前,“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拿花撒气做什么?这花可难得得很,你莫要都给毁了。” 那吴小姐怒火中烧。 这园子里这么多人呢,别人都能忍着,她出什么头。 吴小姐盯着她道,“姐姐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姓沈呢,就是不知道到底这园子是你的,还是这花是你的。” 其他人事不关己地看着戏,那方小姐被吴小姐这一通损,也没见失礼,仍旧是笑意盈盈地道。 “妹妹,姐姐也是为你好,你若是因为昨日敬酒之事不痛快,你便冲着姐姐来,要打要骂姐姐都随你,只希望妹妹能消消气。” 吴小姐眼睛里都要喷火了。 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吴小姐巴不得大家尽快忘记昨日之事,这方小姐却偏偏要提。 第170章 去敬香 其他人事不关己地看着戏,那方小姐被吴小姐这一通损,也没见失礼,仍旧是笑意盈盈地道。 “妹妹,姐姐也是为你好,你若是因为昨日敬酒之事不痛快,你便冲着姐姐来,要打要骂姐姐都随你,只希望妹妹能消消气。” 吴小姐眼睛里都要喷火了。 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吴小姐巴不得大家尽快忘记昨日之事,这方小姐却偏偏要提。 她咬着牙道,“姓方的,你别得意!” 方小姐笑着说,“妹妹这话就说错了,你我皆是沈府的客人,自然是要做好做客人的本份,回头二夫人瞧见你破坏的这些花,该不高兴了。” “我……” 吴小姐一时激动,倒忘了这事,那赵红梅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她扯了一地的花,这时候不免有些慌张起来。 方小姐又道,“一会若是二夫人过来,妹妹你主动认个错赔个礼,想必二夫人也不会为难于你。” “你……” 要论说的,这吴小姐明显不是这方小姐的对手,连连败退。 压根就没有反驳的余地,其他人虽说也看不惯这方小姐,可这吴小姐扯了一地的花,可没有人愿意为她得罪赵红梅。 赵红梅躲在花廊下看着热闹,这花廊就在花园的拐角处,从她的位置可以看得到花园里面所有的动静,可花园里的人又瞧不见她,是个好地方。 直到前面来人说司令府的少夫人过来了,赵红梅才愣了下,动弹了一下。 赵红梅往这边花园看了一眼后才笑着起身离开,让莲儿扶着她去了前面。 “良儿,你怎么得空过来了?” 大概是昨日挣足了面子,赵红梅见着潘玉良也没了往日的吹毛求疵,反倒多了些热情。 潘玉良站起身,“二婶,娘说十五要去南山上敬香,让我过来问问二婶,您可要过去?” 兰园的人再在她府上唱两天就要停戏了,赵红梅是个爱凑热闹的,除非沈夫人不问她,否则她是一定会去的。 她点点头,“那就一块去吧。” 潘玉良笑笑,“我就是过来问这事的,既如此,那我便回去了。” 话音一落,红衣跟发阿板立即上前,赵红梅却拉起她的手道。 “既然来了,就去瞧瞧热闹去,一会再回去也不迟。” 说着不容潘玉良分说地拉着人就往花园里走去。 阿板刚要拦,潘玉良冲她轻摇了下头,示意她别轻举妄动,阿板这才收了手,同红衣一起跟着她们去了花园。 一见赵红梅跟潘玉良过来,本来坐着看戏的众人也纷纷起了身。 赵红梅一手拉着潘玉良,另一只手示意大家继续看戏,“你们坐着你们坐着,我带良儿过来瞧瞧热闹。” 赵红梅眼神一转,假装才看到地上被吴小姐扯了一地的那花,惊呼一声,牵着潘玉良的手也放开了。 “我的花……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方小姐往吴小姐那里看了一眼发,见她迟疑,上前了一步,“二夫人……” 这话还没说完,赵红梅凌厉的眼神就朝方小姐看了过去,“是你?” 方小姐被她看的心神一凛,连忙摇头,“不是我。” 赵红梅一点也没客气地道,“不是你就闭嘴。” 周小姐与那梁小姐相视一眼,传递了一个彼此才懂的笑意。 这方小姐喜欢多事,偏偏这赵红梅不喜欢多事的人,她这可是自己把自己往赵红梅霉头上送。 方小姐暗吸了口气,将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又回头看了眼方太太,方太太用眼神示意她别再说话。 潘玉良见状,上前去拉着方小姐的手,还拍了拍。 本来只是有几分尴尬的方小姐,脸上立即多了些委屈的情绪。 潘玉良道,“二婶,这花没了便没了,回头去我那院子里搬些来。” 赵红梅仍旧沉着脸,环视了众人一眼。 “到底是谁?” 不知谁从后面推了吴小姐一把,将她推了出来。 赵红梅便立即朝她看了过去,“是你?” 吴小姐反驳不得,支支唔唔地,忽然抬手一指,指着潘玉良身边的方小姐道,“是她……是她激得我,我才一时昏了头脑……” 方小姐刚要反驳,潘玉良拍拍她的手笑了笑道,“吴小姐这话有些差了,手是长在你身上的,你做什么别人还能左右得了。” 赵红梅看了眼潘玉良,又转过头去对着那吴小姐道,“我这些花都难得得很,你便是有钱也买不到。” 吴小姐的舅娘见她没戏,今日就没过来,如今也没个能帮她的人。她脸色涨红,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面对同龄人还能撒撒泼耍耍横,面对赵红梅这样盛气凌人的长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红梅也不管她,直接唤了人过来,“送吴小姐离开。” 潘玉良一直笑意盈盈的,等吴小姐一走,她便立即放开了方小姐。 对着她道,“吴小姐,不知你跟方小姐因何起争执,不过,我觉得大家都是同龄人,应该好相处才是。这花是她弄的,所以方才我才帮了你说话,但你也要反省反省。亏得我们二婶好说话,不牵怒于你……” 方小姐的脸也被潘玉良说得通红,刚想解释,潘玉良就已经往赵红梅那里走了几句。 “二婶,我院子里有些鲜花,您想要什么,我让人给您送过来。” 赵红梅心里倒是想要,但碍着大家的面,便推脱道。 “不用,就几盆花而已,没了就没了。” 潘玉良笑着道,“府里还有事,那二婶,我就先回去了。” 赵红梅点点头,心里道了声可惜,嘴里说着好。 方小姐见潘玉良要走,便有些急了,上前走了两步,伸手想要拉住她。 “良儿姐姐……” 阿板眼疾手快地迅速将她的手挡开,面无表情地道,“方小姐,请您记住自己的身份。” 潘玉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方小姐脸上一阵青白。 其他几位小姐掩了掩唇,方才见潘玉良出口帮她,还以为这事已经成了定数呢。 不过现在看来……也不一定。 周小姐道,“早就听闻这司令府的少夫人是个有个性的,嫉恶如仇,是非分明的,传闻果然不假。” 说着有意地往方小姐那里看了一眼,无声表示,她想阴奉阳违靠踩着别人突显自己,如意算盘可就打错了。 等到回了府,红衣才问。 “少夫人,您昨个不是还挺中意那方小姐的?” 潘玉良看了红衣一眼,红衣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中意她什么?中意她跟我做姐妹?” 红衣自知说错话,连忙道,“奴婢这不想着夫人一直念叨着给小少爷那什么嘛,没想到大少爷头上去,还以为少夫人也是想着小少爷……” 潘玉良笑笑,“算你会找补,不过晏庭那小子的事,我才不操心呢。” 正说着,便与也才刚回府的沈晏均给撞上了。 他开口便问,“操心他什么事?” 潘玉良上前,自然地搂着他的胳膊道,“操心他娶媳妇的事。” 沈晏均笑了笑,“他还小,娘瞎忙活,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昨日沈夫人之所以没有制止赵红梅把那些个小姐往家里领,其实也是想着沈晏庭,想着瞧一瞧的。 不过,昨日那几位小姐的心思明显都在沈晏均身上,所以沈夫人什么也没说地作了罢。 两人边往里走边说着话。 “去哪了?” 沈晏均今日同沈司令一块去了一趟廖主任那里,陈局长的事,因为过年就搁置了下来,如今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潘玉良道,“娘让我去问二婶要不要一起去南山上敬香。” 沈晏均一愣,“要去南山上敬香?” 潘玉良点点头,沈晏均接着道,“你怎么没问我去不去?” 这下轮到潘玉良愣了,“晏均哥哥要去?” 沈晏均反问她,“你可去?” 潘玉良点点头,“要去的。” 沈夫人说之前未未生病那一次,她在菩萨面前许了愿的,要趁着这次去还愿,她便也想跟着一块去。 沈晏均道,“妇唱夫随,你要去,我也只能跟着一块去了。” 潘玉良纠正他,“是夫唱妇随。” 沈晏均哼了一声,“那你倒是随我啊。” 沈夫人没料到沈晏均也要跟着她们一块去南山,下意识地就道,“那可是佛门清修之地,你可别在那里乱来。” 沈夫人的这话说的太过直白,潘玉良的脸瞬间暴红。 沈晏均倒是面不改色,“娘,这点定立我还是有的。” 沈夫人哼了一声,“我看未必。” 潘玉良扯了扯沈夫人的袖子,“娘……” 又乖又软的一声,撒着娇,沈夫人哪里受得了这个,立即道,“好好好,娘不说了,就是提醒一句。” 在一边逗着未未玩的沈晏庭也凑着热闹,“娘,我也要去。” 沈晏均瞪了他一眼,“哪里都少不了你。” 沈晏庭不服气地嚷嚷,“我是担心娘,跟娘一块去照顾娘,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171章 追到庵上 潘玉良去了趟赵红梅那里,众家太太跟小姐心里便又有了新的计较,本来觉得没什么指望的那几位太太小姐见方小姐在潘玉良那里挨了一通训,瞬间都精神了起来。 方小姐心里对那吴小姐可是恨得牙痒痒,又不好发作,还得带着温柔贤淑的笑容面对着大家。若不是她,潘玉良也不会当众说她。 重点是她不知道潘玉良心里是如何想她的,会不会觉得她真是吴小姐口中那样无端生事非之人。 后面的戏方小姐也没什么精神去听,好不容易挨到散场,姑侄俩也没留在赵红梅那里用晚饭,便匆匆走了。 回去的路上,方小姐央着方太太,“姑姑,您要帮我。” 方太太也是着急,本来瞧着潘玉良对她侄女的态度是最好的一个,如今因为那姓吴的小姐,差点坏了好事。 “你莫怕,我听二夫人说,沈夫人跟少夫人十五那日要去南山上敬香,到时候我们也去。” 方小姐盯着方太太问,“真的吗?姑姑。” 方太太点点头,“是真的,二夫人亲口同我说的,错不了。” 方小姐还是有些忐忑,“少夫人会不会已经对我生厌了?” 方太太连忙安慰她,“不会的,沈少夫人之所以说那话,是因为她以为吴小姐扯花的事跟你有关,事实上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到时候见着她了,你再同她好好解释一番,我瞧着那少夫人是个软性子,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的。” 方小姐点点头,又道,“姑姑,您说我要不要送点礼物给少夫人?” 方太太想了想,“你若想送就送三份吧,沈夫人跟二夫人那里也都备一份。” 沈夫人原本还想着把未未放在府里,她跟良儿都要去南山,未未在府里她还不放心。 如今大家都去,她同沈晏均还有潘玉良一商量,干脆把未未也抱着去算了。 “我们早上去,天黑之前就回来,赶是赶了点,不过在外面过夜总是没家里方便的。” 潘玉良应着是,这种事沈夫人安排,她听着就是。 沈夫人又问,“你那同学真的不去?” 潘玉良道,“她说不去,随她吧,她伤还没好全,让她歇着吧。” 沈夫人脸上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倒是沈晏均道。 “她要是无事,倒是可以去一去。” 潘玉良虽然奇怪沈晏均为何如此说,但还是道,“她哪里信这些,还是算了。” 沈晏均想了想,“那就听你的。” 等到两人从沈夫人那里出来,潘玉良才问,“晏均哥哥,你为何想让艳菲一块去南山?” 沈晏均笑了笑,“没事,既然她不去就没事了。” 潘玉良拖着他的手,“是何事嘛?” 沈晏均道,“等我们从南山回来再说吧,现在言之过早。” 这么神秘?潘玉良十分好奇沈晏均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但他坚决不说,她便也只能忍着好奇的心思。 元宵节那日,司令府门口早早就排好了车,沈司令亲自把大家送到门口,有些哀怨地道。 “今个十五……” 怕未未凉着,沈夫人早就吩咐了柳衣抱着他进了车里。她对着沈司令笑笑,“我们争取早一点回来,赵管家那里我已经吩咐了下去,有什么事他会看着办的,不耽误咱们晚上过节。” 沈司令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一肚子哀怨的话,最后到嘴只有一句,“那你们早点回来。” 潘玉良在一边乖乖地应道,“我们一定会早点回来。” 沈司令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乖,不枉我过年给你发了个大红包。” 沈晏庭一听红包两个字立即就转过头来,沈司令见说漏了嘴,咳了一声。 “我还有事,就不站在这陪你们了。”说着抬腿转身进了府。 沈晏庭摇头叹息,他一定是沈夫人看他长得俊捡回来的啊。 沈晏回也被赵红梅一早就拉了起来,正一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 若不是赵红梅在他身后拎着他的衣服,估计他能睡到地上去。 沈夫人看着他,“这么困就由着他睡好了,他去做什么?” 赵红梅道,“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让他陪我去敬个香还一堆的借口,这还没娶媳妇呢,以后要是娶了媳妇就更不会听我的了。” 沈夫人哭笑不得,“他还小,说这些也太早了点。” 赵红梅叹了口气,“他要是要有晏均跟晏庭一半贴心,我就不说这话了。” 赵红梅说完,依着她的沈晏回还嫌她吵的扭了扭身子,“娘,您小声一点。” 赵红梅对着沈夫人道,“大嫂,你看看你看看……” 沈晏庭倒是习惯早起,这会精神得很,他凑过来,将沈晏回从赵红梅身上拉起。 “你是还没断奶吗?走了,上车了。” 说完还冲沈夫人跟赵红梅道,“娘,二婶,你们也快点。” 从司令府到南山倒也不远,只是那处有些偏,平日里去的人也少。沈晏均昨夜就吩咐了赵副官,让他安排一队府兵早上天还没亮就过去了。 等他们一行到了那边就看到从山脚下就已经有守着的府兵了,才知道沈晏均早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赵红梅拉着沈夫人,“你瞧,我就说晏均跟晏庭贴心。” 沈夫人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还是道,“晏回这不还小吗?男孩子不像女孩子,成熟得晚,依我看,最贴心的还是我们良儿。” 赵红梅心里嗤了一声,觉得沈夫人这话就是说给潘玉良跟沈晏均听的,潘玉良不就给她生了个孙子吗?若是没有这孙子,她肯定不这么说。 下车的时候本来是柳衣抱着未未,沈晏均看了眼山路就把未未给接了过去。 未未穿得不少,还包着小包被,从头到脚地包着,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提溜乱转着。 阿板扶着潘玉良走在沈晏均身边,一边走一边逗着他,未未算是第一次出远门了,两只眼睛好奇地四下乱外。 红衣见着缝了又开始夸。 “孙少爷这是瞧着这风景跟咱们府上的不一样,认得呢。” 走在他们身后的沈夫人接着话道,“可不是,我再疼他都没用,他最亲的还是良儿。” 潘玉良不依地道,“娘,我也最疼未未。” 沈夫人笑着打趣,“我看可不一定。” 潘玉良欲反驳,抱着未未的沈晏均道,“古话说的好,女子当以夫为天,子排在后面。” 沈夫人哈哈大笑,潘玉良瞪了他一眼,“我可没学过这个。” 沈晏均从善如流地道,“是为夫的错,等找个时间,为夫再给你好好补补课。” 南山也不高,走了约两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养心庵,也正是看着上来还算方便,沈晏均这才允了沈夫人拖家带口的来。 庵里的师太领着小师父们出来迎接,眼睛扫过潘玉良的脸,后者立即双手摆好,有种像上学时面对老师的感觉。 “大夫人、二夫人,已经为大家备好休息的地方,几位舟车劳顿,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沈夫人点点头,“多谢师太,扰了师父们的清休了。” 那师太太笑笑说无事,便让一个小师父领着他们去了后面休息的厢房。 大家一进到庵里都敛了平日的性子,就连赵红梅都恭敬起来,弄得潘玉良更是紧张兮兮的。 等进了厢房她才松了口气,沈晏均好笑地看着他,“你做甚这么紧张?” 潘玉良小声地道,“我怕师父看出什么来。” 她是不信这些,但也怀着几分敬畏之心,万一那师太瞧出她心不诚…… 沈晏均道,“她们是清修之人,修的是自己,要与世人计较这些,那她们也算不得什么出世之人了。” 潘玉良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晏均哥哥,你怎么说什么都很有道理的样子。” 沈晏均…… 本来就是这么个理,被她这么一说,倒好像是他强辞夺理了。 红衣跟柳衣早把未未抱到床上去拆了他的包被跟衣服,检查他是否尿了。 这边还没休息到一会,就听见前面又热闹起来,吵吵闹闹的,跟方才他们到时的安安静静成了鲜明对比。 沈晏均看了赵副官一眼,赵副官立即转身出了厢房去了前面。 不肖片刻赵副官便又转了回来。 “前面怎么回事?” 赵副官看了潘玉良一眼,低头道,“是那日去府上吃饭的几位太太小姐,三位太太加上四位小姐。” 那方太太有句话说的不对,赵红梅说要来南山,那话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着那日在她府里听戏的所有人说的。 她是个爱张扬的性子,沈夫人来敬个香还得邀上她,这种有面子的事,她没让全晋城的人知道就不错了。 潘玉良皱皱眉,有点头疼,“她们怎么还追到这里来了?” 第172章 大少爷找您 红衣道,“要不要奴婢去让人将她们赶出去。” 潘玉良连忙说,“不可,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红衣不大高兴地道,“她们也太烦人了些,都跟到这里来了。” 潘玉良坏笑两声,看着沈晏均道,“谁让咱们沈少校魅力大呢!” 沈晏均伸手捏着她的脸皮用力地拉了拉,“谁招来的?” 潘玉良掰开他的手,小声地嘀咕,“二婶替你招来的。” 沈晏均剐了她一眼,“回去后再找你算账。” 说完沈晏均又吩咐赵副官,“吩咐下去,这边不要让人随意进来。” 不知赵副官出去跟外面的人说了些什么,外面吵闹了片刻后又安静了下来。 没一会柳衣便过来,“少夫人,夫人让奴婢请您去前面敬香。” 潘玉良站上起身,“好,我就来。” “晏均哥哥可要一起去?” 沈晏均摇摇头,拿起房间桌上的一本佛经随意翻了翻,“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潘玉良点点头,“那我把红衣留下。” 未未还小肯定也是不去前面的,奶娘也跟着过来了,倒也不用担心。 沈晏均道,“红衣留下,你把阿板带上吧。” 虽然这庵前庵后是司令府的府兵,不过阿板会功夫,带上总是周全些。 潘玉良吩咐了红衣几句,带着阿板跟着柳衣一块去了佛殿,沈夫人跟赵红梅正在那里等她。 见着潘玉良,沈夫人冲她招招手,“良儿,过来。” 潘玉良乖巧地走过去,沈夫人便拉着她进了殿。 大殿里师太带着几位小师父站在一边。 三人在蒲团上跪下,潘玉良跟着沈夫人双掌合十,将眼睛闭上后无声地许了三个愿,然后对着菩萨嗑了三个头。 等她们嗑完头起了身,一边的几位小师父连忙将香递上。 敬完香,沈夫人才走到师太面前,“劳师太费心了。” 那师太一脸慈眉善目之相,对着沈夫人也没有刻意讨好,只露了个淡淡地笑容,“大夫人言重了。” 赵红梅在这样的地方也没造次,带着笑站在一边,既不抢话,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悦。 师太又道,“贫尼已经吩咐下去,中午几位施主就在庵里用些斋饭,下午我再去夫人的厢房里为各位讲经。” 沈夫人又说了句,“有劳师太了。” 那师太冲她们三人点了点头,“庵里还有其他人,我去看看,几位随意。” 潘玉良秘恭必敬地送师太跟几位小师父出了大殿,随后扶着沈夫人也一起出了大殿。 等到双脚跨出大殿的那一刻,她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沈夫人拍了拍扶在她胳膊上的手,笑而不语。 院子里的两边裁着几棵银杏,这会叶子已经全落光了,今日天气好,阳光充足。 潘玉良扶着沈夫人去树下的长椅上坐下,她还未来得及坐下,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良儿姐姐。” 潘玉良转身,脸上带着笑意,“方太太、方小姐……” 来的正是方太太跟方小姐,方太太跟方小姐一惯穿衣打扮都不算张扬的,今日二人都穿着灰衣青衫,在这种地方看着倒也舒服。 “大夫人好,二夫人好……” 二人上前,自来熟的往沈夫人跟赵红梅边上的长椅一坐。 潘玉良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不见其他人?” 方太太跟方小姐皆是一愣,“其他人?” 潘玉良心里有些发毛,不是说有三位太太四位小姐? 几人正奇怪的时候,从院子的偏门那里又进来几位,可不正是赵副官口中的三位太太四位小姐吗? 本来挺安静的院子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沈夫人皱皱眉,但很快又掩了下去,带着笑意面对着众人。 方太太将沈夫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给方小姐使了个眼色,方小姐立即道。 “夫人,人多闹得慌,我扶您去后院歇着吧。” 柳衣瞪着眼,不明白自己的活怎么就被这方小姐抢了去。 她瞪眼的功夫,方小姐已经将沈夫人给扶了起来。 柳衣只好赶紧上前,“就不劳烦方小姐了,奴婢来就是了。” 沈夫人的确是嫌吵,她看了赵红梅说,“你们是在这再呆一会,还是跟我一块回去?” 赵红梅爱凑热闹,本来就觉得憋得慌,正好来了几位可以说话的,自然是要呆在这的。 潘玉良刚想说她跟沈夫人一块回后院,赵红梅已经一把拉住她,“良儿就在这陪着我吧。” 潘玉良只好道,“那我陪二婶在这呆一会,娘,我一会再去找您。” 沈夫人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夫人朝众人示意了一眼就由着柳衣扶着她离开了,临走前她深深地看了阿板一眼,示意她把人看好了。 沈夫人一走,方小姐立即就转到潘玉良边上,搂着潘玉良的手臂,一副亲昵的样子。 潘玉良只好道,“方小姐也是来敬香的吧,可敬过香了?” 方小姐道,“良儿姐姐放心,我同姑姑先前就已经敬过香了。” 方小姐想找机会解释解释之前的事,但人多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那几位太太倒还好,包括方太太也一直是围在赵红梅身边,说着她中意听的话。 那几位小姐就目的十分明确地围着潘玉良了,潘玉良现在完全同意沈晏均的话,她还真是给自己招了些麻烦。 早知如此一开始就该冷着脸将这些人给打发了。 “良儿姐姐,孙少爷今日可跟你一块来了?” 潘玉良点点头,“来了,在后院呢。” 这些能知道她来了,还能不知道未未也来了吗? 依她看,问未未是假,实际上想问的是沈晏均吧。 方小姐又道,“良儿姐姐,我能去看看孙少爷吗?” 潘玉良迟疑地道,“人有点多,我怕吓着她,以后再看吧。” 听了潘玉良拒绝的话,方小姐也没有泄气,而是道,“好,那良儿姐姐,我们可说好了,改日我去您府上看孙少爷去。” 潘玉良一惊,谁跟她……说好了? 这要是红衣在她身边,或许还能帮她挡一挡,可阿板除了冷脸又不怎么说话。 那方小姐又豁出去的姿态,哪里还怕什么冷脸。 来的周小姐还有几分矜持,对于方小姐不管不顾的举动,她还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那梁小姐倒跟她想的不一样,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就光看这方小姐怎么膈应她们。 她也上前,搂住潘玉良另外一只胳膊,“良儿姐姐,我也想看孙少爷呢。” 潘玉良笑笑,费力将胳膊从两人手里抽出来。 “穿的多了,有些热呢。” 方小姐还欲去她的手,这回阿板总算快她一步,“方小姐,我们少夫人说热。” 阿板可是带着功夫的,方小姐也没设防,她这一挡,手上一使力,方小姐就被她挡得连退了好几步,她伸手在空手虚抓了一把,本来都捞住了梁小姐的胳膊能稳住自己,但那梁小姐忽然一抽手。 方太太惊呼一声,根本来不及去拉她,方小姐已经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实打实的一坐,让人看着都疼。 而且疼还是次要的,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摔一下,实在是丢脸。 方小姐眼睛都红了,不知是疼的还是给气的。 潘玉良连忙回头,“方小姐,你可有事?” 她嘴里虽然说着关心的话,可既没有伸手拉她,也没有斥责自己的婢女。 方太太脸色不太好的将方小姐拉起,拍着她的衣服,“哪里疼?要不要请大夫?要不……咱们先回去?” 方小姐忍着疼摇摇头,“没事的姑姑,您别担心。” 潘玉良皱着眉看着她道,“方小姐还是要小心着些。” 绝口不提是阿板那一下才导致她摔的。 赵红梅看了潘玉良一眼,动动唇,也没说什么,又转过脸去同其他几位太太说笑去了。 因为阿板的这一下,其他人都有些怵潘玉良,也无人敢上前去了。 潘玉良正想寻个借口回后院,红衣已经寻了过来。 “少夫人,原来您在这,大少爷正找您呢。” 潘玉良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红衣边往这边走边道,“大少爷不是在看书么,说是看到了有趣的一段,要跟您说说。” 管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潘玉良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是吗?那我回去看看。” 说着对着赵红梅道,“二婶,我先回去了。” 红衣扶着潘玉良在前面走着,阿板在后面跟着,其实有人想往前凑也不敢了。 等到出了大殿的院子,红衣才道,“阿板,你小说将那些个小姐摔坏了,人家找你赔。” 阿板半晌才回了句,“活该。” 潘玉良连忙制止她,“在这可别乱说话。” 阿板脸上写着,她不信这个,但一惯的沉默下来。 三人从大殿出来后,往后院走去,中间还要路过几个偏殿。 走到一处偏殿前,潘玉良忽然脚步一停。 红衣跟阿板也跟着她停下。 “少夫人,您在看什么?” 潘玉良没说话,示意她们往殿里看过去。 红衣脸上表情逐渐转变成吃惊,“赵副官?” 潘玉良也是一脸疑惑,看了片刻后说,“我们先回去吧。” 待走了几步,她又问,“你怎么会过来寻我?不会真是晏均哥哥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要同我分享吧?” 红衣道,“是柳衣过来说少夫人您被二夫人留住了,大少爷便让奴婢过来寻你了。” 潘玉良没再说话,只是脚下步子快了些。 第173章 成心的 方小姐那一下摔的可不轻,但因为摔的地方有些尴尬,摸也不好意思摸。 赵红梅跟几位太太聊了几句,倒是象征性地回过头来问了她一句,“方小姐可还好?” 方小姐勉强一笑,“无事的,谢谢二夫人关心。” 只有扶着她的方太太才摸到她手心里沁出的汗,知道她是疼的。 两人心中都有种弄巧成拙的感觉。 赵红梅又看了梁小姐一眼,笑着拉了离她最近的梁太太一把,“我们再去别处转转吧,也好让几位小姐说说贴己的话,她们年纪都差不多,应该聊得来的。” 梁太太往梁小姐那里看了一眼,点点头,“也好。” 赵红梅又对着方太太道,“方太太你也同我们一块吧,方小姐既然无事,那就让她们在这里玩吧,我们去别处。” 方太太担忧地看了方小姐一眼,方小姐推了推方太太的手。 “姑姑,您去吧,我无事。” 方太太这才跟赵红梅她们一块离开了。 等几位太太一走,梁小姐立即假装关心的问,“方小姐,你那地方可还好?” 方小姐脸红了红,咬咬牙,脸上挤出个笑来,“梁小姐,若不是你方才把手给抽了,我也不至于摔着,虽然没指望你能喜欢我,但也没想到你竟会讨厌我。梁小姐是不是因为我跟良儿姐姐要好所以才这般?” 方小姐讨好潘玉良无门,但自认为对付这几个草包还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大家的心思都不怎么纯,但被这么直白的点出来,梁小姐的脸色不禁变了变。 不过她也不是那省油的灯,“方小姐,你这是妄自揣测了,你突然过来抓我的胳膊,我只是被你吓着了而已。 再说,你摔倒,是因为少夫人那婢女,方才她们在时,你不跟她们讨个说法,如今却把矛头指向我,我倒更想知道你又安的什么心思? 莫不是觉得我比沈少夫人好欺负,便找我出这口气吧?” 呸,她同潘玉良要好?那是她自己以为的吧? 方小姐冷眼瞧着她,“方小姐说的哪里的话,良儿姐姐那婢女是无心之失,我看你倒是有几分故意。” 梁小姐横着眉指着方小姐的鼻子,“你别血口喷人,我动的我自己的手,你本事就别自己手贱碰着我。” 方小姐眉毛跳了跳,明明在这几位小姐中能占上风的人,今日不知为何完全占不到便宜。 见她不说话,那梁小姐继续道,“方小姐,你存的什么心思大家也都知道,你若凭真本事,别人自不会说什么。但你自己没本事,还要把别人带上,我可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方小姐气极,见梁小姐的手指仍然指着她,口风一转道,“梁小姐,我也就是问问方才的事罢了,你这指人的习惯,可不是好的教养的女儿能做的动作。”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 方小姐的话才落,那梁小姐的曝脾气就跟点踩了似的,她身边的婢女连忙拉住她。 “小姐,您别同她一般见识,这里闹不得。” 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甚至还有可能要打起来,周小姐这时也立即走到两人中间,“方姐姐、梁姐姐,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你们两个莫要在这里吵了,多不好看。” 最重要的是,若是惹恼了司令府的人,将她们丢下山去,那她们就谁也别想好果子吃。 那梁小姐也是个火爆性子,一瞪眼,直接来了一句,“谁是你姐姐?” 方小姐立即攀住周小姐的手,“周妹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好在我摔的也不算严重,你莫为了我得罪了梁小姐。” 周小姐都有点怀疑自己站出来的目的了,她的本意只是劝劝架,哪里是像方小姐所说的那样。 果然,梁小姐在听了方小姐的话后狠瞪了周小姐一眼,把她跟方小姐都划到一个阵营里去了。 周小姐一个劝架的反倒没落着一点好处,在她身后一直没动冷眼瞧着戏的李小姐抿了抿唇,忍住笑意。 她心里想着,可惜今日那吴小姐没有过来,否则定然会更加热闹。 她想的倒是也没错的,这方小姐一门心思地以为自己入了潘玉良的眼,这司令府她是进定了。 她话里话外,分明有几分故意激怒别人的意思,这也便罢了,还把周小姐也给搭拉上的。 那周小姐长的倒是周正,可惜太蠢了些,随随便便就被人利用了个干净。 可惜,这事到最后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呢。 她过来倒也不是有多想嫁进司令府,而是迫不得已,被她爹娘给逼的,这才来凑了个热闹。 别的不说,依她看,这沈少校跟潘玉良感情这么好,连看书看到有趣的地方都要同她分享分享,她们之间哪里还有别人的位置。 潘玉良回到后院时,师太不知为何也在院子里。 潘玉良立即挺直了身子,随即又觉得不太对的弯腰行了个礼。 那师太对她笑笑,“少夫人不必拘束,可是前面人太多闹着你了?” 潘玉良连忙说没有,但在师太含笑的目光中,总有种被看得透透的感觉。 师太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自己转身离开了。 潘玉良松了口气,身子也垮了垮。 红衣不解地问她,“少夫人为何好像很怕师太的样子?” 潘玉良也说不上来,反正就像红衣说的,不知为何总带着几分惧意。 不过,她嘴上说道,“那不是怕,是尊敬。” 红衣抿着唇,扶着她进了屋子。 等进了屋,潘玉良才真正的放松下来,像往常在府里那般,直接往沈晏均走去,打算赖到他身上。 结果没走几步就反应过来,背又挺了起来,叹了口气。 沈晏均手上的佛经里抬头,“怎么了?” 潘玉良扁扁嘴,又摇摇头。 沈晏均朝她伸了伸手,“过来。” 潘玉良像是终于找着他的错处了,哼了声,“佛门重地,你放尊重些。” 沈晏均也学她哼了声,正打算把手给收回去,潘玉良立即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嘻皮笑脸地冲他笑了笑。 沈晏均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勾了勾嘴角,“碰到师太了?” 潘玉良一愣,点了点头,然后说。 “这位师太一看就是个高人。” 沈晏均撇了她一眼后又将视线移回到佛经上,调侃道,“你还会看相?” 潘玉良晃了晃他的手,“我说正经的呢,被她看一眼我都有一种被看透了的感觉。” 沈晏均心说,别说是她了,他都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本来他吩咐赵副官安排府兵过来,一是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这其二也是过滤掉闲杂人等。 外面来的那些吵闹不休的太太小姐们,他要是想,早在山脚下就有人把她们给拦下了。别说是她们,就是他那些同僚过来,他也能照拦不误。 但这些人不光上了山,还到了潘玉良面前。 方才沈夫人过来抱未未,那师太也跟着一块过来了,她只同他说了一句,“沈少校倒比传闻中平易近人。” 他便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这位师太给看透了。 他的确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是故意放这些人进来烦潘玉良的。 若她先前硬气些,将这些人的心思通通给绝了,这些人便也不会到现在还跟到庵里来。 她自己要软着来,那他便也就配合着她的法子来了。 只是这些人一旦招来了,就不如她想的那样的,简简单单的就能把人给打发了。 这开始软着来了,后面便是她说几句冷硬的话,也一不定能把人给打发了。 这一回沈晏均是成心要让她吃吃这被人烦的苦头,免得以后来个什么人她都能给自己招来一堆的麻烦。 他是她男人,有什么硬气不得的!?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也没人敢烦到他面前来,他只是心疼她,还得劳神来应付这些牛鬼蛇神。 “你又没做亏心事,看透便看透,有什么好怕的?” 潘玉良觉得倒也不是怕,那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就跟没穿衣服似的,一个人总不穿衣服,多少还是有些怪的。 而且想一想,亏心事也还是有的。 那几位小姐的事,她分明藏着几分故意,算起来也是亏心的。 潘玉良倚着他的腿,“你不是说看到什么有趣的要跟我分享?” 沈晏均面不改色地道,“本来觉得有趣,不过想你也看不懂,还是算了。” 潘玉良气得伸手去掐她,沈晏均立即拿她方才的话去堵她,“佛门重地,你放尊重些。” 潘玉良…… 谁来告诉她,这男人脾气怎么还越来越孩子气了? 潘玉良干脆整个人都故意软在他身上,沈晏均往边上挪一点,她就又靠过去一点,沈晏均往这边挤一点,她又让开一点。 两个玩着幼稚的游戏玩得不亦乐呼。 要不是沈夫人差柳衣过来问他们斋饭准备在哪里用,估计两人还能玩上好一阵子。 “大少爷,少夫人,夫人让奴婢过问问,斋饭是在房间里用还是去厅里跟大家一起吃。” 潘玉良本来以为沈晏均会选择在厢房里,结果他却对着柳衣道,“跟大家一起吃吧。” 沈晏均说完还有意地看了潘玉良一眼,后者被他看得头皮一紧,硬着头皮问,“怎么要出去吃,你不嫌吵吗?” 沈晏均笑笑,“没事,一直呆在屋子里,晏庭跟晏回该憋坏了。” 潘玉良不知道他的心思,还真以为他是为沈晏庭跟沈晏回考虑。 第174章 找帕子 不过潘玉良原本以为人多,会吵得慌。 事实上,吃饭的大厅里安静极了。 厅里总共就两张桌子,长长的那种,庵里的师太跟小师父们一桌。 来敬香的香客们一桌,坐在桌子的两边。 沈晏均他们坐在一块,沈晏庭跟沈晏回人小势薄,坐到了最后面,被迫挨着那几位小姐而坐,两人嘴翘得都能挂上油壶了。 本来庵里的安排是让丫鬟下人都坐下来一块吃,但人太多,实在坐不开,只好分成两拔。 师太嘴里叨着阿弥陀佛众生平等,赵红梅撇着嘴,那梁太太察言观色,讨好地说了句,“师太刻意了。” 看似愚蠢又透着高深的一句话,在场的人脸色各异。 那师太倒也大肚,什么都没说地请大家落了座。 因为是斋饭,也就几个素菜,每人一碗稀粥再加两个馒头。 有闷不吭声安静地吃的,也有也不惯挑挑拣拣,最后还是放下筷子的。 沈晏回也想放下筷子,反正赵红梅给他带的包里塞了点心,这顿就算是不吃也饿不着他。 沈晏庭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看了他一眼,“不要浪费粮食,要吃完。” 沈晏回苦着脸,“可是好难吃。” 沈晏庭一本正经地道,“你才吃一餐,忍忍也就过去了,庵里的师父们日日吃,餐餐吃,也没见她们哪个人叫苦。” 沈晏回心说,他又没看到,谁知道她们是不是日日餐餐的吃这些。 赵红梅本也打算吃两口就算了,沈晏庭这样一说,她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 长得最是好看的周小姐笑了笑,那笑像是练习过的般,恰当好处的温婉又漂亮,她道,“晏庭少爷真懂事。” 沈晏庭脸上精彩分呈,这些个小姐虽然都是盯着沈晏均妾室的位置,可实际上年龄同他也差不多。 不知谁在外面传着,沈晏均喜欢小姑娘,这不,比他小一大截的姑娘都送到了他眼前。 这件事深受沈晏庭的唾弃,在心里一口一个老男人地叫着沈晏均。 如今被周小姐一副哄孩子的口气说他,他还真是……消化困难。 他捅了捅沈晏回,沈晏回立即心领神会地吐了一句,“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赵红梅抿唇笑了笑,拿眼角瞥了周小姐一眼。 她那话本来说的就有毛病,这桌上沈晏庭跟沈晏回差不多大,她夸沈晏庭那一句懂事,好似在说沈晏回不懂事的。 赵红梅是最计较这些的人,周小姐偏偏当着她的面犯蠢,一点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沈晏回这一句话堵得周小姐哑口无言,赵红梅心满意足。 李小姐默默地啃着馒头心想,她原本以为这没眼力见的,除了已经完全没了希望的吴小姐,再加上个梁小姐也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这周小姐也如此没眼色。 她们几人简直就是要送方小姐一步登天。 对于这边的动静,沈晏均看都没看一眼,只小声地询问潘玉良,“可吃得下?若是不想吃就不吃,放我碗里。” 潘玉良的确是吃不下的,那两个实打实的馒头对她来说已经很勉强了,再加上一碗粥。 她倒不是嫌难吃,只是因为吃不下,沈晏均是知道她的饭量的,所以才会这么问。 潘玉良四下看了眼,“会不会不好啊?” 连沈晏庭都知道不能浪费粮食,她堂堂一个司令府的少夫人,还不如一个孩子,这多不像话。 沈晏均道,“没什么不好,你吃我吃都是吃,并没有浪费。” 潘玉良这才点点头,“那好吧,你帮我吃个馒头,我吃一个,再把粥喝了。” 沈晏均笑笑道,“好!” 那梁小姐就坐在沈晏庭的身边,虽然离沈晏均跟潘玉良都有些远,但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见他们如此,也忍不住厚着脸皮问沈晏庭。 “小少爷,你可吃得饱?若是吃不饱,我可以给你一个馒头。” 沈晏回同情地看了沈晏回一眼,让他吃三个一个味道都没有的馒头,他宁愿被赵红梅唠叨几天。 沈晏庭面无表情地道,“在佛祖面前撒谎是要受惩罚的。” 梁小姐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馒头滚到地上去。 这边几人搭话的功夫,那边师太跟小师父们都已经吃好,并迅速将桌子收拾了个干净。 几位小师父过来请各位太太小姐们带的丫鬟过去吃饭。 那几个丫鬟低着头,都不敢动,最后还是沈夫人道。 “柳衣、红衣,你带着大家去那桌吃饭,别辜负了小师父们的一番美意。” 柳衣跟红衣都没有扭捏,应着是去了那一桌坐下。 潘玉良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眼睛一直往众位小姐这边瞧着。 起初沈晏均也没在意,见她越吃越慢后不禁皱起眉,将她脑袋转过来对着碗。 “快些吃,阿板跟奶娘还在房中未吃呢。” 她们留在房中看着未未,潘玉良原本打算自己吃完再去换她们的。 粥已经不烫了,潘玉良三口两口的喝完,又将自己手中那点馒头塞进嘴里,差点给噎住。 沈晏均皱着眉瞪了她一眼,“让你快些吃也不用这么个吃法。” 潘玉良嘴巴两边塞得鼓鼓的,压根说不了话,沈晏均只好把自己的粥端起来给她喝了两口,把馒头泡软了让她咽下去。 潘玉良还喜滋滋地邀功,“我吃完啦。” 看似吃的少,但因为都是主食,这么个吃法也吃了个顶饱。 潘玉良准备吃完就跑的,看桌上的情况,那群小姐估计还得吃一会,她正好赶在她们吃完之前回去看未未,免得再被她们缠住。 沈晏均一只手将她按回椅子上,淡淡地说了句,“别急。” 潘玉良鼓起脸,方才是谁催她的? 等到沈晏均不急不徐地吃完,桌上的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就连后面才开桌的红衣跟柳衣都已经吃好了。 沈夫人率先领着柳衣跟红衣回厢房去了。 她看着沈晏均道,“良儿应该还是第一次来这,你领着她四下转一转,消消食,我方才都瞧见她摸肚子了。晚一点师太会去讲经,你们要是想听就直接去我那间屋子里。” 沈晏均拉着潘玉良的手道,“好的,娘。” 沈晏均跟潘玉良目送沈夫人离开,沈晏均朝着众人微微含首示意了一下,就拉着潘玉良离开了。 这庵里后面是一大片果园,是庵里的小师父们种的,平日里自给自足。 现在果子都摘完了,就剩空荡荡的枝桠伸着。 沈晏均拉着她在后面果园里转了转,教她认着里面的果树。 这有叶子还好认一些,棵棵都是光树枝,潘玉良认得眼都花了,沈晏均前面才说过完,她后面就忘了。 好来消会食还要接受这等子考验,潘玉良不愿意动脑子去记那些,反正认识了对她也没好处。 她眼睛转了转,转移着话题,“吃饭的时候怎么没见赵副官?” 之前分明看到赵副官跪在偏殿的。 那殿里供着什么她也不知,没有进去看,所以也不好说赵副官在里面求什么。 不过大多数都是求那些的,要么求升官发财,要么求父母长辈身体健康,还有就是求一段好姻缘了。 赵副官无父无母,升官发财也不大现实,剩下的也便只有那一条了。 沈晏均直接道,“你操心的事还挺多,他自有他的事情要做,都是成年人了,还能饿着自个不成?” 潘玉良哼了声,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没了那几位小姐的围追阻截,这果园里就他们两个人手牵着手在里面走着,潘玉良心情大好,便也没同他计较态度问题。 “赵副官最近总瞧不见他人,他是不是有什么动静了?” 沈晏均挑挑眉,“动静?他还能有孩子不成?” 他这分明是顾左右而言他。 “你怎么这么讨厌!” 沈晏均轻笑,“行了,赵副官的事他自己会看着办的,你别管他了。” 潘玉良道,“我这是替你分忧解难呢。” 沈晏均哼了声,眼睛往好庵里后门的方向看了眼,“我的忧难来了,你替我分解分解吧。” 潘玉良刚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忧难自己开了口。 “良儿姐姐……” 潘玉良心里叹着气,心道,果然是忧难呢。 来的正是那几位小姐,开口的仍是方小姐。 潘玉良挤了个笑出来,“方小姐上午摔的那一下没事了吧?” 方小姐脸红了红,连说没事。 几人上前纷纷跟潘玉良打了招呼,又欲语还休地好喊了声沈少校。 沈晏均今日穿着素色长衫,背着手站着,本来对着潘玉良带着笑意的脸,在她们几人过来时立即变得面无表情起来,整个人看上去又冷又硬。 那几位小姐到底见识不如家中长辈多,见沈晏均如此,还以为他是不高兴,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三分怕七分惧,却又不肯走。 “你们怎么过来了?” 方小姐道,“我们在前面呆着无聊,就出来转了转,没想到这么巧碰到良儿姐姐了。” 潘玉良嘴角抽了抽,巧? 只怕她们是特地过来寻她的吧。 也许,寻的也不是她…… 对着潘玉良,方小姐十分的殷勤,“良儿姐姐,这里比院子里风大多了,你可冷,我穿厚实,要不我这风衣给您?” 潘玉良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方才还觉得热呢,这样正好。” 方小姐的声音跟她的长相比起来,可以说是出众多了,如黄莺出谷般,又说着关怀的话,便有了几分讨喜。 若是先听见她的声音再去看她的长相,大概会有些对不上号。 有方小姐在,其他人想献殷勤也上不了前,只能暗暗着急。 这次机会难得,别说沈晏均,就是潘玉良她们平日里也难得见上一次。 若不是赵红梅府里请了戏班子,以潘玉良的深居简出,她们压根就见不上。 即便是做小为妾,那也比嫁到一般的人家强得多,如此难得机会,她们又怎么会甘心放过。 梁小姐见近不潘玉良的身,干脆大着胆子往沈晏均那走了两步。 她想着,反正这次若是错过了机会,这事大概也就没门了,不如放手搏一搏。 “沈少校,我父亲是您手下的梁参谋,我以前见过您,您可还记得?” 其他几人暗吸了口气,没想到这梁小姐竟然这样的大胆。 沈晏均挑挑眉,“梁参谋?梁参谋我记得七十有余,倒没想到还有你这样一位小姐。” 梁小姐光顾着高兴沈晏均肯理她的这件事,“难得沈少校记得,婉容心中十分高兴。” 沈晏均没再说话,像是不明白她高兴个什么劲。 他扬扬眉,没再说话,气氛瞬间像是凝固了般。 潘玉良也不吱声,她倒是想看看这梁小姐的胆子能大到什么地步。 那梁小姐深吸了口气,羞涩地看了沈晏均一眼,继续说。 “自从十年前我见了您一面后,就一直不能忘记您,我知您跟良儿姐姐情深意重,我不求别的,只求能在您身边就好。” 沈晏均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十年前?那会你多大?” 梁小姐低下头,红着脸道,“五岁。” “五岁?那你可是有病?才五岁见着一个男人就念念不忘?” 潘玉良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连连咳嗽起来。 沈晏均看了潘玉良一眼,勾了勾唇角道,“我们良儿五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把我给她的勃郎宁当泥巴枪指着我……” 潘玉良好不容易止了咳,反驳道,“我知道那是勃郎宁,不是泥巴枪。” 像她这样有气质的人五岁的时候怎么会是在玩泥巴?若不是他讨饶快,她早就开枪了。 梁小姐涨红了脸,“我的意思是……我是说……” 她越是想解释,就越是解释不清,本来只是想表达自己心中的爱慕之情,却没想到这沈晏均竟是这么不解风情之人,一句话直接将她堵到胸闷。 潘玉良走到沈晏均身边,双手环住他的胳膊,盯着他戏谑地开口,“人家梁小姐只是想表达她对你的爱慕之情,哪有你这么说人家的。”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哦了一声,阴森地开口,“怎么,想有人跟你做姐妹?” 潘玉良又咳了一声,还没等她说话,沈晏均便对着梁小姐道,“方才我同你开玩笑的,良儿平日在府里也无事,你若闲着倒是可以入府找她。不过我平日里倒是忙,不喜欢被人打扰。” 沈晏均将胳膊从潘玉良的手中抽出,退了一步。 潘玉良踉跄了一下,沈晏均道,“夫人,为夫去听师太讲经,就由这几位小姐赔着夫人吧。” 说完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夫人可要替为夫好生陪陪这几位小姐。” 潘玉良瞪着他离开,瞪得眼睛都红了,臭男人!说翻脸就翻脸! 她……就是开个玩笑嘛,干嘛要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啊? 见沈晏均离开,梁小姐往潘玉良这里看了一眼,匆匆忙忙丢下一句,“良儿姐姐,我的帕子好像掉在庵里了,我去寻一寻。” 即便是帕子丢了,也不用这么急着去寻吧? 李小姐含笑地看着梁小姐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跟着沈晏均离开,轻轻地吐了句,“佛门清净之地……” 潘玉良脸色一变,嘴里的牙都快咬断了,心里道,他若是敢乱来,看她不咬死他! 见潘玉良不动,方小姐倒是比她还急,“良儿姐姐,您不过去看看吗?” 潘玉良啊了一声,连忙道,“那我们也去帮梁小姐找找帕子吧。” 几人刚从尼姑庵的后门进了庵里,沈晏均跟梁小姐都没了影,而一直没见人影的赵副官像是早就站在了那里般,一见潘玉良就低声一句。 “少夫人……” 潘玉良问,“晏均哥哥呢?可是回了后院?” 赵副官道,“少校在大殿。” 潘玉良咬咬唇,碍于身边还有三位小姐,便把那问梁小姐可是也去了大殿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道,“那我也去大殿看看。” 方小姐她们立即也要跟上,却被赵副官给伸手拦住了。 “几位小姐若是要敬香,等我们少校出来后再说吧。” 潘玉良奇怪地看赵副官一眼,不过心里更着急大殿里的人,不会真是那梁小姐也在里面,所以才拦着不让人进吧? 潘玉良一副雄纠纠气昂昂要去奸的样子,赵副官一路快步地跟在她身后,深怕她不看路地摔着她自个。 “少夫人,您慢一些。” 潘主良边走边哼哼,“再慢一些,他们都该生孩子了。” 赵副官咳了一声,把笑意给忍了下去。 心想难怪少校让他只告诉少夫他在大殿,其他的话不许多说,少夫人这样子,想必正是少校想看到的。 赵副官的嘴角也忍不住弯起地护着潘玉良一路进了大殿,等她跨步进去之后,他便把大殿的门给关上了。 潘玉良方才也只是一时头脑好热,冷静下来一想,沈晏均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呢。 不过,沈晏均不做,不代表那梁小姐不做啊。 潘如意跟她说过的话她还记着呢,什么男人向来都是那样,不主动便也绝不会拒绝的。 那梁小姐都那般主动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忽然动了什么心思。 哼! 大殿的门一关,里面的关系就暗了些,潘玉良心里嘀咕着怎么没看到人,往里走了几步。 除了殿里供奉的菩萨外,她一个人都没瞧见,别说梁小姐了,连沈晏均她都没看到。 潘玉良刚想回头去问问赵副官怎么回事,背后就一个声音传来。 “潘玉良,你可知错?” 潘玉良一个激灵,吓得差点跪了下来。 她很久没被人连名带姓地叫过了,更何况她还不知道喊她是不是人。 第175章 十殿阎君 大殿里的烛火明明灭灭的,挂着的幡也毫无规律的晃着。 或慈或悲或怒的佛陀好似个个都在看着她般。 潘玉良屏息着,身子微抖起来。 身后的那个声音又响起来,“潘玉良,你要给你丈夫纳妾?” 潘玉良咽着口水刚想说话,身后的那声音提醒着她,“在佛主面前撒谎是要受惩罚的。” 潘玉良连忙摇摇头,“没有,我没有。” 那声音又道,“那外面的那些女人怎么回事?” 她哪里说得上来怎么回事?要怪也只能怪沈晏均太招人了。 她想着措词,想了半晌才说了句,“是鱼跟猫的关系?” 潘玉良似乎听见身后传来一丝笑声,仔细听又没有了。 她也不敢回头,只能僵着脖子继续站着。 身后的声音透着几分严厉,“严肃一点。” 潘玉良忽然感觉一阵风向她袭来,可门都关了,压根不应该有风的。 但她感觉那风就在她耳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风还夹着人声,“抖成这样?” 潘玉良咬咬牙,猛地转过身,直接就一掌劈了下去。 不地劈在半空中就被泄了力,“佛祖面前这般造次。” 潘玉良瞪着眼睛,“谁让你吓我!” 沈晏均拉着脸,“你还有脸瞪?” 潘玉良不服气地鼓着脸,沈晏均比她还不高兴的样子,“怎么这么久才反应过来,你要再认不出来,看我怎么吓你。” 潘玉良嘴硬地道,“我早听出来了,故意逗你的。” 沈晏均哼了声,她分明是没听出来,还在这里嘴里。 他的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手,潘玉良往回抽了抽,故意问他,“那梁小姐呢?” 沈晏均没好气地道,“不是该问你吗?” 那女人的眼睛都快长到他身上来了,目的如此明显,她却还说那样的话,怎么能让他不生气。 潘玉良支唔着,“人是二婶招来的,同我有什么关系?” 沈晏均呵了一声,“你是司令府的少夫人,你说同你有什么关系?” 潘玉良立即嘻皮笑脸起来,“嘿嘿,好嘛,若是她们再如此,我就上去挠她们,把她们的脸挠花。” 说着她环顾了殿内一眼,缩了缩脖子,“晏均哥哥,我们出去说话好不好?” 在这里她总觉得慎得慌。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嘘了一声,拉着她往更里面走。 潘玉良撅着屁股往后拖着他的手,一副不愿意往前的样子,“晏均哥哥,你要做什么?” 沈晏均一用力就将人拉了过去,潘玉良撞在他硬挺的身子上,闷哼一声,刚要控诉他。 “晏均哥哥……” 沈晏均扶着她站好,然后自己一撩袍子,径直先跪了下来,又示意她也跪下来。 潘玉良看着他,“我们这是要结义金兰吗?” 沈晏均横了她一眼,潘玉良连忙改口,“那是结为异性兄弟?” 沈晏均深吸口气,有种忍无可忍的样子,潘玉良立即收起脸上的嘻皮笑脸,“我先前同娘跟二婶一块敬过香了。” 沈晏均干脆直接拉了她一把,让她跪在自己旁边,嘴里说着。 “反正你说什么菩萨都会念你年小原谅你的。” 潘玉良脸一红,乖乖地跪着,不再造次。 沈晏均道,“给你一个机会,向佛主求个愿。” 潘玉良想着先前同沈夫人过来时求的那个愿望,想了想,双掌合十,倒也是十分认真的样子。 “求菩萨保佑,让我跟晏均哥哥一生安康,白头偕老。” 她这话一听就是没怎么烧过香拜过佛的。 不过,沈晏均勾起的唇角倒说明他因为她的这句话而心情甚好。 潘玉良求完愿还恭恭敬敬地嗑了头,然后才直起上半身瞧着沈晏均,好似要看他许什么愿。 沈晏均先是看着她笑了笑,然后才转过脸对着在上的菩萨认真地道。 “菩萨在上,我沈晏均一生跪天跪地跪父母,今日求菩萨让我夫人愿望成真,我愿每月初一十五吃斋以示诚心。” 他说完也伏身嗑了个头,然后才转过脸去看潘玉良。 潘玉良脸上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他问,“怎么了?” 潘玉良摇摇头。 沈晏均扶着她起身,“我们出去吧。” 门一开,视线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 因为赵副官在门外守着,倒也没有人过来打扰。 潘玉良发还是有些呆愣的样子,她是被方才沈晏均的话给惊到了。 她知道,他比她还不信这些的,如今去甘愿跪在那里对着菩萨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直到走出了大殿的院子,潘玉良还没回过神来。 沈晏均皱皱眉,“你怎么了?真被吓着了?” 潘玉良连忙摇摇头,伸手揽住他的腰,把脑袋埋进他怀里。 只是这温馨气氛还没能维持到片刻就又被打断了。 “沈少校、良儿姐姐。” 潘玉良心里叹着气,立直身子,挨着沈晏均站好,她现在终于有种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了。 原本她还想着试试沈晏均的反应,现在看来,什么反应不反应的。 她的反应比较重要一点。 “梁小姐,你的帕子可找着了?” 那梁小姐摇摇手中的帕子,“多谢良儿姐姐关心,帕子找着了。” 梁小姐手中的帕子一摇,一股馨香就传入鼻子,很舒服的味道,不过这才是真正的刻意。 潘玉良笑笑,“梁小姐,这种东西你还是要收好了,戏文里经常有那种一条帕子引发的血案的故事,吓人得紧。” 梁小姐手一抖,跟被针扎到了般,但她随即又露出一脸迷茫的样子,“是吗?我倒是没有看过,有时间良儿姐姐给我好好讲讲可好?” 潘玉良心说,她又不是闲得慌。 她道,“讲起来太麻烦了,改日我让人送些书给梁小姐看看。” 说完她又道,“梁小姐请便,我们还要再去别处转转。” 梁小姐一看他们要走了,急忙道,“沈少校,我爹爹一直说要请沈少校吃个饭,不知沈少校是否肯赏脸。” 沈晏均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闲闲地看着潘玉良,好似在无声询问:不是说要挠花她们的脸? 潘玉良咳了一声,“梁小姐,这饭就不吃了,等你哪日成婚了,我们夫妻二人定去府上喝酒。” 梁小姐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去看沈晏均,后者却只顾着看潘玉良,全程都没挪过眼。 潘玉良又说了声失赔了,拉着沈晏均的手就离开。 沈晏均这时才戏谑着开口,“不是说要去挠她们?” 潘玉良只好道,“佛主重地,还是要矜持些。” 这些个太太小姐还在庵里,潘玉良也没有了转悠的性子,“晏均哥哥,我们回厢房吧。” 沈晏均点点头,沿着大殿边上的长廊往回走着。 潘玉良从大殿出来的时候还瞧见了赵副官,这会又没看见人影了,她不禁有些奇怪。 两人牵着手一路走着,走到一处偏殿前,潘玉良忽然想起上午的事,想了想,拉着沈晏均停了下来。 “晏均哥哥,这个殿里供的是哪位菩萨,我们进去看一看。” 上午赵副官就是在这处殿内跪着的,她倒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求的什么? 沈晏均问她,“你真想看?” 潘玉良点点头,这门也没上锁,想必应该是可以看的,看看也无妨。 沈晏均道,“那就进去吧。” 潘玉良美滋滋地放开他的手,走在了前面,还回头等了他两步,“晏均哥哥,你快一些。” 直到进了殿内,潘玉良才发现这边供的压根不是什么菩萨,而是挂着一副副画,只是画中的景象十分骇人。 她看了两眼后便后退了两步,有些害怕,“晏均哥哥,这、这些是什么?” 沈晏均扫了一眼道,“十殿阎罗。” 潘玉良一阵头皮发麻,眼睛不敢再往那画上瞧。 “晏均哥哥,我们走吧。” 那画上都是人死后入了地狱的景象,她害怕也再正常不过。 可是,赵副官来这里做什么? 沈晏均牵着潘玉良往旁边走了走,示意她抬头看。 潘玉良这才发现,这殿两边供着很多的牌位。 “这……” 沈晏均道,“没有成家的年纪女子,死后入不了宗祠,进不了祖坟,家里人又舍不得让她们做那孤魂野鬼,便在庵里供奉牌位,望她们早日投胎做人。” 潘玉良点点头,难怪那时候重晓楼会把潘如芸的……放到这里来,不过大概是发现潘如芸没死,所以潘如芸的灵牌又撤掉了。 潘玉良四下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潘如芸的灵牌。 沈晏均从旁边抽了三支香点燃,交给她,指着众多灵牌中的一个道。 “良儿,你给她上柱香。” 潘玉良乖乖照做,先举着香朝着那灵牌拜了拜,然后才去看那上面刻的名字。 程双儿? “晏均哥哥,这位是?” 沈晏均道,“是赵副官未过门的妻子。” 潘玉良心里一惊,所以先前赵副官是来祭拜她的? 沈晏均也没打算瞒她,“双儿原是娘身边的丫鬟,你大姐进门后,娘就把她给了你大姐,后来她因你大姐而死。只因你大姐是司令府的少奶奶,所以赵副官连个公道都不能为她讨回去。今日这柱香,就当是代你大姐上的。” 第176章 请求你 潘玉良对双儿这个人半点印象都没有,潘如芸嫁进司令府时她年纪尚小姐,只知道是喜儿一直在潘如芸身边侍候的,却不知还曾有个双儿。 即便是知道潘如芸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但潘玉良还是不明白,她为何会要了一个丫鬟的命。 “大姐为何?” 沈晏均道,“因为双儿发现了她跟重晓楼的事……” 潘如芸后来的肆无忌惮多少因为有潘玉良,她把潘玉良当成她的保护伞,只要有潘玉良在,沈晏均便不会让她太难看。 若非她后面越来越过份,沈晏均也的确像她所想的那样,一直容忍着她, 然而双儿发现她跟重晓楼的事时,她还是害怕的。 那时候潘如意还未嫁进裴府,潘府还倚仗着她。她知晓双儿发现她跟重晓楼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想办法让双儿永远闭嘴。 尽管双儿在被擒住之后赌咒发誓,但仍是没能活下来。 潘如芸自己没说过一句真话,自然也不信别人,在她心里,唯有死人才能永远守得住秘密。 原先的双儿是,后来的沈妙玉也是。 毒死双儿那药是潘夫人给她的,不过潘夫人也并不知道潘如芸容不得双儿还以为是这件事。 那时候潘如芸对潘夫人只说发现双儿对沈晏均心怀不诡,加之她跟赵副官有婚约在前,这事一旦捅出去,事便是大了。 潘如芸那时候刚失了孩子,潘夫人自是要帮她防着其他女人。一个小小的丫鬟的命,在潘夫人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 后来双儿没了,潘夫人还自以为是地帮了沈晏均,免得他跟自己的属下失和。 如今潘夫人一把年纪,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也算是世事轮回了。 潘玉良吸了口气,转念一想,潘如芸连她都下得去手,要一个丫鬟的命也不是做不出来。 “那赵副官可知道双儿的死因?” 沈晏均点点头,“双儿死的时候我允诺过他,只要他自己查出来,不论是谁我都给他做主。可后来查着查着他就自己收了手,也没有再提过要为双儿讨回一个公道的话。那时候我便猜到他已经查到真相了。 后来我知道了你大姐跟重晓楼的事,前后一联想,便也明白了。但那个时候潘家跟司令府关系也有几分特殊,赵副官便打算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吞。 只是……双儿死的凄惨,死后又连个葬身的坟茔都没有,想必这是赵副官这辈子也忘不了。” 双儿死后赵副官曾去求过她的父母,让他们把双儿的尸首接回去好好安葬,可双儿的父母却闭门不见。 隔着门只给了赵副官几句话,“她横死在外,我若是接回来安葬,我们家在族人面前就永远也抬不了头了,死后也没法见列祖列宗。” 当初双儿进司令府还是因为赵副官,她枉死,赵副官又如何狠得下心来逼迫她生身父母。 而沈晏均唯一能做的就是动用了司令府的关系,在这庵里为双儿求了个牌位供着。 潘玉良不禁有些佩服赵副官,他心里明明知道,若不是她无意发现,也许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而这些年他对潘如芸也是毕恭毕敬,对她更是不曾表露过什么。 这得多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 “那赵副官这么多年就没想着再找一个?” 一个人总钻在牛角尖里也是痛苦的,他定然是还想着那双儿,否则的话上午她也不会看到他跪在这里了。 沈晏均道,“他平日跟着我在司令部进出,接触的人也少,倒是也有人来说媒,但他好像也没有这个意思,他是个痴情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他每年在双儿的祭日都会来这里祭拜。” 潘玉良心中感动,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得为自己活着才是。 “你怎么不劝劝他?” 沈晏均笑了笑,牵着她走到院子里,边走边淡淡地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如何劝别人? 如若有潘玉良不在,他恐怕连赵副官那样都做不到。 潘玉良跟沈晏均牵着的手紧了紧,乖巧地道,“晏均哥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在菩萨面前许了愿,我这么乖,菩萨一定会保佑我。” 沈晏均笑了笑,嗯了一声,顺着她的话道,“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 出了这偏殿,潘玉良跟沈晏均就直接回了后院厢房,本来还打算去听听师太给沈夫人讲经,进了院子才发现她们已经讲完了。 潘玉良原本以为要讲很久,所以才一直磨蹭着,就是怕自己呆不住,哪里知道会这么快就结束。 红衣抱着未未跟沈夫人一块送师太出了厢房。 见他们进来,几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们身上。 潘玉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师太……” 师太笑了笑,又转过脸去看沈夫人,“今日元宵,沈夫人也早些回府,你们走的时候我就不送了。” 沈夫人施了一礼,“多谢师太。” 师太笑着摸了摸未未的脑袋然后才离开。 等她走后,潘玉良才上前,未未一看见她就笑了笑,潘玉良高高兴兴地将他抱进自己怀里。 红衣在一边扶着,等她抱好之后将师太方才给的一个平安符小络子挂到未未身上。 潘玉良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红衣道,“这是师太方才给的,保平安的呢。” “师太有心了。” 红衣喜滋滋地道,“我们孙少爷谁瞧了都喜欢呢。” 潘玉良瞧着那平安符若有所思。 沈夫人笑着道,“我们准备准备就回去吧。” 沈晏均点点头,“二婶可回来了?” 柳衣道,“好像没有,方才小少爷跟晏回少爷还过来说晏回少爷的什么东西在二夫人身上,正找二夫人呢。” 潘玉良道,“那我去找二婶吧。”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接过他怀中的未未,“带上阿板吧。” 潘玉良冲他讪烂一笑,“好。” 潘玉良带着阿板去寻赵红梅,沈晏均则吩咐其他人收拾东西。 一听说要回去,沈晏庭跟沈晏回都出来了。 沈晏均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你们躲在屋子里打着什么坏主意?” 沈晏庭理直气壮地道,“我们不呆在屋子里,难道还要去陪那些个太太小姐说话不成?” 沈晏均哼了一声,低着头去逗未未。 沈晏庭眼睛转了转,“大哥,今日来的那几位小姐,你瞧着谁更好看些?” 沈晏均没理他,而是直接对着沈夫人道,“娘,我瞧着今日过来的那几位小姐配晏庭倒是正合适,年纪也差不多比晏庭大上两三岁,正好还可以管管他。” 沈夫人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明显是来的那几位小姐她没一个瞧上眼的。 “论姿色论个性,我觉得还不如良儿那同学。” 沈晏庭头皮一麻,又来了。 沈晏回坏笑两声,“大伯母说的对,我娘也说嫂嫂的那同学好,说什么表如处子,动如兔子……” 红衣没忍住地噗嗤一声,“晏均少爷,那叫动如脱兔。” 沈晏回哼了一声,“那还不是兔子吗?” 沈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娘这回眼光倒跟我差不多。” 沈晏庭差点就没忍住要把孙艳菲的事给说出来了,被沈晏均瞪了一眼后才把话给咽了回去。 沈夫人在院子里站了会就进了屋子,“我去瞧瞧她们收拾得如何了,别落了什么东西。” 沈晏回也深怕把他带过来的宝贝给落了,却屋子里查看去了。 院子里就只剩抱着未未的沈晏均跟站在一边的沈晏庭。 沈晏庭壮着胆子道,“大哥,孙艳菲的事,你得想办法让娘消了那念头,她要是再提的话,我可不一定能忍得住不告诉她。” 沈晏均斜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威胁我?” 说着他又看着他道,“你信不信,即使你说出来,我也有法子让娘没有顾虑。” 沈晏庭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大哥,方才是我说错话了,我请求你!” 沈晏均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等这边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潘玉良跟赵红梅也回来了。 一行人也没从前面走,而是直接从后院出来绕着尼姑庵走了一圈然后下山。 沈晏均边走边问潘玉良,“那些人没再缠着你?” 赵红梅跟那几位太太在一起,潘玉良去喊人,她们也自然知道她们要走了,她们会那么轻易地放人? 潘玉良道,“我只说娘找二婶有事,没说我们要离开。” 沈晏均失笑,“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小聪明。” 潘玉良捂着嘴看了沈晏庭一眼,“晏均哥哥可还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跟晏庭玩捉迷藏,晏庭藏得太好,我到处找都找不到,还摔了一跤,然后你就直接把我抱走不让我再找他了。” 说完潘玉良把手腕举了起来,“你看,这疤痕还在呢。” 那里还有一道细细的疤痕,就是那个时候摔的,不仔细看的话倒是瞧不出了。 沈晏均自是记得,她手破点皮,他心疼得比自己在战场上挨了敌人一刀还难受。 那次他把潘玉良抱走之后,命大家都不许告诉沈晏庭,让他一直躲着,结果躲在柜子里的沈晏庭睡着了,一直到天黑后才醒来,他一推柜门,外面一团漆黑,他爬出来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边哭边说自己瞎了。 潘玉良道:“我这都是跟晏均哥哥学的。” 第177章 看美女哭 他们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还早,本来也是有意留了些时间。 今日元宵,回去还有些事情要做。 不过,等他们一回府,府里都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 沈夫人起初还以为是沈司令转了性子,一辈子没管过府里大小事,今日管了事。 不过,赵管事却道,“孙小姐帮了不少的忙。” 沈夫人先是一愣,接着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出来。 沈晏庭屁股一紧,下意识地往沈晏均那里看去。 沈晏均去当作没看到般,抱着未未领着潘玉良一块回了南院。 沈晏庭深怕被沈夫人逮着,连忙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南院。 “大哥,嫂嫂……” 话才起了个头,就听见孙艳菲的声音,“听到你们回来的动静了,一路可顺利?” 沈晏庭一蹦三尺高,指着孙艳菲,“你你你……” 孙艳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了?” 潘玉良好笑地看着沈晏庭一眼,拉着孙艳菲道,“没事,我们也挺顺利的。” 孙艳菲道,“就没遇到什么不该遇到的人?” 潘玉良愣住,“你怎么知道?” 孙艳菲大笑两声,“猜的!” 沈晏均将未未放到里间的床上,让红衣跟奶娘给他换身衣服,自己则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道。 “本来是想让你一块去,好替良儿挡一挡的。” 潘玉良又去看孙艳菲,难怪他们去之前沈晏均说要让孙艳菲一块去,原来是这个用意。 她道,“为什么你们都料到她们会跟过去?” 孙艳菲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报放到她面前的桌上,拍了拍。 潘玉良不明所以地拿起,报纸上连着几篇文章都是在写当下时局的。 不过写这时局的角度倒有些新奇。 什么上海的原小姐做起了交际花周旋在官僚之间,什么新城的赵小姐被家里送过了蓦城的张司令,还有什么胡司令的第几房小妾被折磨至死的事情。 乱七八糟,甚至是乌烟瘴气。 潘玉良看得直皱眉,不过,这与她们今日去南山的事有什么关系? 见她不解,孙艳菲道,“比起什么了张司令、胡司令,你们家这位可是上上之选。” 形势逼人,这些个小姐若是嫁不进司令府,指不定会被家里送去哪里求平安、求发财、求升官…… 也难怪那几位小姐削尖了脑袋想往司令府挤了,无论如何,只要进了司令府,即便是得不到沈晏均的宠爱,起码是衣食无忧,而且人也好安全了。 前面那元薇薇便是最好的例子,一朝嫁错,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说没就没了,而且死得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孙艳菲倒是知道元薇薇是怎么死的,这件事在那些小姐中间已经传得恐怖骇人了。 所以当初陈夫人想给陈立远再取好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便也是这个人选,根本没有人愿意嫁进陈府。 荣华富贵是重要,便命也很重要。 潘玉良抖抖报纸,“照如此说来,这事可能还没算完了。” 本来已经打算溜了的沈晏庭拿过报纸看了看,大骂,“岂有此理。” 几人看向激动不已的沈晏庭,他接道着,“这些本该是血性男儿该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变成女人的事了,这世道也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而且用的还是这种法子!简直就是作践人。 做为一个进步青年,沈晏庭表示自己不能忍受这种事。 沈晏均在他脑后拍了一掌,“行了,你先回去换身衣服,这些事你别管了。” 沈晏庭气得哼哼,“大哥,别的地方你可以不管,但这晋城却是要好好管管的。” 沈晏均好笑地看着他,“今日元宵,且放过你,三日后我抽你背那本军纪军法。” 这晋城虽是司令部最大,但司令部到底不是百姓父母官,既名不正言不顺,而且一旦管起来,其他部门就形同虚设了,到时候只怕乱子更大。 沈晏庭头脑热,沈晏均可没有。 沈晏庭放下报纸哼了一声,不爽地离开。 孙艳菲笑了笑,“你们晏庭倒是很可爱。” 沈晏均看着她,想起沈夫人,便道,“你若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就离晏庭远一点。” 他这样一说,孙艳菲便立即明白了过来。 沈夫人那意思太明显了,让人想装傻都不能。 孙艳菲想了想还是道,“要不……我还是搬出去住吧。” 潘玉良立刻反对,“那怎么成,你现在还没显怀,肚子里的孩子也没开始折腾你,但万一要是……你一个人在这晋城又没个亲人相帮,不行不行。” 正说着红衣已经抱着换好的衣服从里间出来。 “孙艳菲每次一脱完衣服就乐得不行,穿衣服费劲着呢。” 潘玉良缓了缓脸色,接过红衣手上的未未抱在怀里,煞有介事地道,“这就是自由的滋味啊!” 几人失笑。 沈晏均摸了摸未未的脑袋,然后才跟孙艳菲道,“你先别急,我打算让我母亲认你做干女儿,到时候你就是司令府的小姐了,她自然不会再搓合你跟晏庭的事。” 他这话一出,几人都愣了。 让沈夫人认孙艳菲做干女儿,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连孙艳菲都不知道自己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换来沈晏均这样一句话。 “这、这能行吗?” 潘玉良也去看沈晏均,这事虽然不大,可好端端的让沈夫人认个干女儿,也是件奇怪的事。 沈晏均也没把话说死,“试试吧,到时候我来说,也不定能成。” 潘玉良点点头,试试倒是可以试试,万一能成呢?岂不是大好事一件? 孙艳菲却忽然沉默下来,潘玉良还以为她不愿意,“艳菲,你不愿意吗?” 孙艳菲摇摇头,开口道,“沈少校,能麻烦你出去一会吗?” 沈晏均挑挑眉,用一种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要求很过份的表情看着她。 孙艳菲双掌合十做出求人的姿态,“求你,就一小会会。” 潘玉良拿脚踢了踢沈晏均,沈晏均只好站起,背着手出了屋子。 等他一走,孙艳菲立即起了身,然后猛地一把抱住旁边的红衣,把脑袋埋在她胸口就哭了起来。 红衣被她这一弄都懵了,手足无措地看看孙艳菲,又去看潘玉良。 潘玉良也先是一愣,随即又十分理解,她道,“你由她哭一会吧。” 孙艳菲这哭意来的快,收的也快,哭了一会后也不等别人劝,自己把脸一抹,又坐回凳子上,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样子,就好似方才哭的人根本不是他。 未未的眼睛从孙艳菲开始哭的时候就盯着她,一直到她坐下还是转着眼睛去看她。 孙艳菲凶巴巴地道,“看什么看,第一次见美女哭是不是?” 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未未竟扯了扯嘴角,又把脸转过来看潘玉良。 潘玉良轻笑出声,“你不给他看,他还懒得看呢。” 沈晏均方才就站在院子里,屋子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等到里面的哭声歇了,他才又走了进去。 见着孙艳菲,沈晏均毫不客气地道,“哭够了就回你的院子去,晚一点我娘应该会让丫鬟过去找你,今日元宵,大家是要一块吃饺子的。” 孙艳菲虽然哭了一场表面平静下来,但内心仍然十分激动,也没有多留,“那我先走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超凡脱尘”,事实上入了这俗世,便是个俗人。 别人都在帮着她,她自己又岂能破罐子破摔? 孙艳菲回了自己的院子后,招来院子里候着的那小丫鬟,“你能帮我个忙吗?” 那小丫鬟连忙道,“孙小姐有事您就吩咐,可不敢说什么帮不帮忙的。” 孙艳菲道,“我屋子里那副拐杖,你帮我送到医院里。” 说着她又从怀里的掏出个小钱袋出来,掏了几锭银子出来,“你再去帮忙买些热乎一点的吃的,也一并送过去,进了医院,左手边的楼梯上三楼,第二个病房,里面住着的人姓重。” 那丫鬟接个银子,“好的,孙小姐,奴婢一定会帮您办好的。” 她跟着孙艳菲进了屋子,孙艳菲将那副拐杖给她,“今日过节,还得让你去跑一趟,真是对不住。” 那丫鬟受宠若惊,“孙小姐说的哪里的话,您是少夫人的朋友,便也是奴婢们的主子,您太客气了。” 目送那小丫鬟离开,孙艳菲才长长吐了口气,好似一直堵在心口的大石终于放了些下来。 她回到屋子,把另一份报纸拿出来给烧了。 这报纸是她找管家要的,是新出的,府里应该还没有人看过,跟她拿去给潘玉良看的那一份是一起的。 里面写的内容大致相似,只不过里面的主角换了而已。 第178章 尴尬的事(一) 让沈夫人认孙艳菲做干女儿的事,沈晏均原本打算等元宵之后再说的。 免得若是沈夫人不同意,也不会大过节的让人尴尬。 不过还没等到沈晏均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出了件着实会让孙艳菲尴尬的事情。 元宵一过,潘玉良还记着说要送梁小姐的书,收集了好几本民间怪谈,然后让人送去了梁小姐府上。 那梁小姐看过后据说好几天晚上都没睡好,潘玉良正得意呢,结果那方小姐跟李小姐就上了府。 那李小姐的父亲也是沈晏均的属下,跟梁小姐的父亲级别一样。 潘玉良之前对她完全没有什么印象,对她父亲印象倒是深刻些。 她父亲长的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一说话声音如洪钟似的,那李小姐却瘦瘦小小的,人也还算漂亮。 潘玉良把这说给沈晏均听,“要是她同她父亲站在一块,还真没有人会把他们当成父女。” 沈晏均淡淡地道了句,“歹竹出好笋。” 潘玉良立即不乐意了,“谁是好笋?” 沈晏均淡淡地撇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这狗脾气总是用错地方。” 潘玉良扑上去一口咬在他的颈子上,却是送羊入虎口。 沈晏均身形一转,反制住她,按着人就亲了上去。 被她咬的地方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里,往下游走。 潘玉良被扑了那么多次也还是一点都没学乖,她气息不稳地挣开他,“人家还在外面等呢。” 沈晏均按倒她,“等着吧,我重要还是她们重要?” 潘玉良不依他,“娘说了,我以后是要管家的,不能什么事都由着你胡来,我得竖立威信。” 沈晏均脸黑了黑,“娘管得也真是宽,这种事她也管。” 潘玉良哼哼,“还不是因为你太没节制了,娘才这么说的。” 那个“纵欲过度”可够大家笑话一年的了,这小夫妻二人感情好也会让人头疼。 沈夫人的原话是,“身体要紧,来日方长。” 潘玉良这个做人儿媳妇的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而罪魁祸首还依然我行我束,一点也没注意分寸。 沈晏均才不理会这种鬼话,依然动手动脚的,潘玉良气息不稳地抗拒着。 “不行不行,我得管着你呢。” 沈晏均道,“一会再让你管。” 潘玉良摇摇头,“不行!娘说了,不能给你一点甜头,否则你会得寸进尺。” 沈晏均眼睛一眯,“女子当以夫为天,你什么时候听说过以娘为天的?” 潘玉良被他的这话一噎,说的还真是……无法反驳呢! “这话你有本事跟娘说去。” 沈晏均道,“这你放心,我会跟娘说的,现在你得听我的。” 沈夫人说的也对,沈晏均说的一会根本就不是一会。 潘玉良手软脚软地被红衣扶去偏厅见方小姐跟李小姐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一见她们,潘玉良就连忙道歉,“真是抱歉,让二位久等了。” 李小姐笑了笑,那方小姐十分客气地上前扶住潘玉良,“良儿姐姐,无事的,良儿姐姐肯见我们,我们已经很高兴了,等一会不碍事的。” 孙艳菲本来是去南院找潘玉良的,听说又有人入了府,便急匆匆地也赶了过来。 方小姐刚让丫鬟把她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见着孙艳菲也是十分客气。 “良儿姐姐,我准备了几分礼物,给良儿姐姐跟夫人,孙姐姐也有一份,希望良儿姐姐跟孙姐姐不要嫌弃。” 礼物的确是备了三份,不过孙艳菲的那一份本来是给赵红梅准备的,便礼物都已经拿了出来,正巧被孙艳菲赶上了。方小姐也知道这位孙小姐十分得潘玉良的看中,也只能给她了。 李小姐也知道这礼物的事,方才在路上方小姐故意在她面前说了。 不过她无所求,只是迫不得已来的,便也没想着带什么过来。 她空着手坐在那里,倒也没觉得尴尬。 方小姐送的三条络子,上面还挂着块小小的平安无事牌,玉质干净透彻,一看价值就不低。 孙艳菲一瞧给她的那条的配色就知道这东西压根就不是准备给她的,不过,既然说要给她,她便收了。 “方小姐,你送我东西,没想着要什么回礼吧?” 方小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孙姐姐说的哪里的话,我送孙姐姐礼物是因为喜欢孙姐姐,可不是想要什么回礼。” 孙艳菲点点头,“那就好,良儿知道,我可是最穷了,可没什么东西可送给你的。” 孙艳菲的话让方小姐有些尴尬,她原本以为潘玉良会帮她解解围,但潘玉良却只是看着她们笑了笑,压根没打算说什么。 孙艳菲这时又看向一边坐着没吱声的李小姐,“这位小姐没带点礼物过来?” 潘玉良这才咳了一声,“艳菲!” 又对着李小姐道,“抱歉,她同你开玩笑的。” 那李小姐倒觉得孙艳菲挺有意思的,她眨眨眼,“我带来了诚挚的问候。” 孙艳菲哈哈大笑两声,“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抠门说的这么脱俗的。” 那李小姐未见尴尬,反倒说着,“孙小姐这种话放在心里就好,不要说出来嘛,低调低调。” 孙艳菲又是大笑,对着潘玉良道,“这姑娘谁家的,这性子我喜欢。” 那方小姐一见自己又费钱又费力的送了礼,还不如李小姐说几句话讨喜,气得藏在袖子里的手都捏起了拳。 孙艳菲笑完又对着李小姐道,“你这么讨喜的性子,还是不要学别人那样,想着给别人做妾了。” 李小姐正想着该怎么找个机会跟潘玉良说清楚这回事呢。 她父母看不清,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沈晏均压根就没有纳小的打算,他们这么做,只怕是会适得其反,到时候好处没得到,反倒会得不偿失。 孙艳菲说到这头上来了,她正好可以解释一二。 “少夫人放心,孙小姐放心,佳月绝无半点那心思,只是碍于父母逼迫,才不得已来打搅。日后寻着合适机会,也定会跟父母说清楚。” 方小姐心里对这李小姐恨得牙痒痒,她没有那心思,她可是有。 她这么一说,又把她置于何地? 对于李小姐的处境孙艳菲有几分感同身受,她当初跟重晓楼……不也是被陈立远逼的吗?若是知道跟重晓楼搅和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潘如芸,她是绝对不会在里面掺合一脚的。 孙艳菲直接把方小姐撂到了一边,道,“全天下的男人也不止有沈少校,你喜欢什么样的,让良儿帮你物色物色,沈少校认识的人多,手底下也有不少有为青年。” 潘玉良哭笑不得,“艳菲,你……” 孙艳菲瞪了潘玉良一眼,无声表示,她这可是在帮她。 若是这李小姐说的是真话便罢了,若说的是假话,她这不正好帮她解决了一个吗? 那李小姐道,“我自己倒是不急,不过若说喜欢什么样的,我倒不喜欢那有权有势的,我只想找个普普通通的人。” 说着李小姐还特别文艺地道了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潘玉良往李小姐这看了一眼,以前没发觉,现在倒觉得这李小姐跟其他人的确是有些不同。 那李小姐也不怕看的样子,坦然地回视着潘玉良的目光。 潘玉良咳了声,“坐了这么久,还没让丫鬟给两位小姐看茶呢,红衣……” 红衣立即上前为她们斟了两杯茶,孙艳菲大概是真觉得跟这李小姐一见如故,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同她说话。 潘玉良捧着杯子埋头喝茶,这方小姐自然就被晾到了一边。 今日她之所以拉李小姐过来,便是因为前段时间她被其他几位小姐排挤她才发现,她一个太突出了也不行。 这位李小姐是众位小姐里面最没有什么野心的一个,她才把她给拉上了。 却没想到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方小姐咬咬唇,看看孙艳菲这边,又看看潘玉良,一时间竟插不上话。 孙艳菲跟那方小姐聊了一会,才想起来她的根本目的。 她抬起头道,“方小姐,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潘玉良差点连着茶叶一起吞进喉咙。 那方小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没李小姐那样的志气,良儿姐姐还没嫁进司令府之前,我就……” 说着她自己似乎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搬,停了话。 孙艳菲直接道,“你就嫁人了?” 这下潘玉良真把茶叶给吞进了肚子里,她略带惊恐地看着红衣。 红衣连忙道,“少夫人把茶叶吞进去了?” 潘玉良点点头,红衣道,“没事没事,茶叶没事的,少夫人不用担心。” 潘玉良哭笑不得地瞪了一眼孙艳菲。 方小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挤了个笑,干脆豁出去了,“孙姐姐怎么这么说?我的意思是、是……我对沈少校爱慕已久,不求名不求份,只想能在他身边就好。” 说着她走到潘玉良面前,直接跪上来来,“求良儿姐姐成全。” 她这次能入得了司令府,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她得抓住机会才行。 潘玉良看着她,十分想给她也喂点茶叶。不过她这话听着倒是耳熟?好像那日在庵里梁小姐也说过这话。 她考虑沈晏均下次出门,是不是该给他把脸给遮起来,以免他出去招蜂引蝶。 她道,“人有点梦想总是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良儿姐姐是否是不愿意?为人妻,总是要多替丈夫考虑,良儿姐姐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便不让沈少校有接触其他女人的机会。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应当的么?” 她这话听得在场几人齐齐皱了眉。 “你……” 孙艳菲、红衣,还有那李小姐齐齐开口。 最后红衣跟李小姐把话忍了回去,孙艳菲道,“你倒是考虑得多,都为别人的丈夫考虑上了。” 方小姐道,“我说的是事实。” 潘玉良为难地看了她一眼,“你的事我跟发晏均哥哥提过的。” 方小姐眼睛一亮,“沈少校怎么说?” 第179章 尴尬的事(二) 潘玉良还未答话,孙艳菲已经道,“说你姿色不行嘛,还能说什么?你也不看看沈少校家里的这位,他能看得上你吗?” 孙艳菲的这话就有点捅心窝子了,方小姐姿色平庸向来是大家一直诟病的。 在众多想嫁入司令府的小姐里面,她的相貌真的一点优势都不占,所以她才会一直抢占先机,让自己在潘玉良面前搏了一个好印象。 只是上次跟梁小姐的事她都还没有解释清楚,如今自己居然又做出跟那梁小姐不相上下的事。 潘玉良原本以为她还算是识大体的,若日后跟她说清楚,应该也容易,却是真没想到她居然能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有那么一刻,她还以为这方小姐是被那梁小姐附体了,她今日所言一点都不像是先前的方小姐会说的话。 对于孙艳菲的话,方小姐咬了咬唇,脸上出现某种坚定的表情,“孙姐姐莫要胡说,沈少校不可能是这么肤浅的人。” 潘玉良想了想他方才缠着她时说的那些话,什么都怪她太美、太诱人,才让他把持不住之类的混话。 这不……挺肤浅的么? 沈晏均后来又说了些话,不过……潘玉良一想说忍不住脸色,她强迫自己回神,深吸了口气后干笑了两声,“呵呵,方小姐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那方小姐仍是一脸的不相信,“不,沈少校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潘玉良只好问她,“方小姐觉得我好看吗?” 方小姐道,“良儿姐姐自然是好看的。” 潘玉良继续道,“那就对了,他就是看我好看才娶我的。” 那方小姐一急,竟直言道,“当初沈少校娶良儿姐姐难道不是迫不得已的么?若非如此,良儿姐姐就得嫁进那陈家了。那元薇薇她……”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方小姐立即住了口。 孙艳菲跟李小姐皆是脸色一变,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红衣也气得满脸通红,已经上前一步准备好好跟她理论理论,却又被潘玉良伸手给挡了回去。 她淡淡地道,“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我的面这么说呢,方小姐胆子倒是比我想像的大。” 方小姐连忙道歉,“良儿姐姐,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我是想说沈少校喜欢良儿姐姐绝非因为良儿姐姐的姿色,而是因为良儿姐姐有其他的过人之处。” 潘玉良想了想自己身上的过人之处,还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而且她也不想再继续听这位方小姐的废话了,她揉了揉眉心,“行了,你要进司令府这件事,在我这里是没门的。你也别一直跪着了,既然来了,中午跟李小姐就一块在府上用饭吧,又让你白跑一趟,还收了你这么贵重的礼,这多不好意思。 不过,你若是觉得我说的是假话,等你见我夫君,你不妨亲自问问他,问他可愿意纳了你?” 谁都听出了潘玉良话中的凉意,连孙艳菲都没有再说话了。 李小姐一看情形不对,连忙去将方小姐扶起来,“方小姐,这事本就是做父母的一厢情愿,也是没影的事,你莫在这里逼少夫人。” 李小姐一个逼字,将事情一下子拔高了。 方小姐暗暗地瞪了她一眼,李小姐迅速地在她耳边说了句,“来日方长。” 提醒她别一次把话说死了,也别一次把事做绝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方小姐这才做了罢。 中午潘玉良留了方小姐跟李小姐一块在府里用饭,沈晏均从书房那边过来时,看到她们还在,不点也没掩饰地嫌恶地皱起了眉。 李小姐倒是淡淡地没什么反应,那方小姐此时却红着眼睛去偷看沈晏均。 这泫然欲泣的样子,若是潘玉良这样长得漂亮的人做起来,倒是十分惹人怜爱,就是孙艳菲来做,也能激起男人的怜香惜玉之情。 可这方小姐的姿色实在过于平庸,这么一来,反倒有些故作姿态了。 李小姐本来想提醒她收敛一些,沈少校的嫌弃之意已经摆到脸上了,她这样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孙艳菲却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别管。 沈夫人客气地请大家入坐,本来她一句话的事,就能绝了这些人的心思。 沈夫人心里想着,这人生几十载,沈晏均跟潘玉良后面的日子还长着,给够日子给她话,她也总有替潘玉良做不了主的那天,不防现在就放手让她试做去做好了。 潘玉良年纪小,行事手段自然不像她这么雷厉风行,但她总是要学着的。 沈晏均纳不纳妾这件事,沈夫人还是看的很开的。孙子已经有了,照他们现在的感情,未来还指不定生几个,她这个做母亲的成全他们,便也是成全自己。与儿子媳妇的关系好了,她才能过上真正有福的日子。 很多做长辈的便是这一点想不开,多少人因为这层关系闹得太僵,才导致家庭不和睦,后院不安全的。 远的不说,陈府不就是那样吗。 沈晏均像往常一般,等潘玉良先坐到了沈夫人的身边,然自己自己再坐到潘玉良的另一边,可这样一来,方才沈夫人请大家入坐时就站到了沈晏均身边的方小姐就得坐在他旁边了。 沈晏均的眉毛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他略显幼稚地将潘玉良拉了起来,然后自己跟她换了换,自己坐到了她跟沈夫人身边。 还甚是不悦地说了句,“怎么侍候的?” 沈晏庭看着沈晏均,低声跟沈夫人嘀咕了一句,“大哥这是又在抽什么风?” 沈夫人白了他一眼,“你吃你的,别管他。” 沈晏庭心里哼了声,幸好他爹今日不在府里,否则的话真是没眼看,说不定还会后悔把这司令部的未来交给他这长子手上。 沈夫人先动了筷子,其他人也纷纷拿起了筷子。 给潘玉良夹菜一向是沈晏均的事,沈夫人起身给孙艳菲夹了块肉,“你爱吃肉,多吃一些。” 孙艳菲连忙受宠若惊地道了谢,又略显惊恐地看了眼沈晏均,无声地问他那干女儿的事他打算什么时候说?她怕他要是再不说,她可能真的要给司令府的小少爷当少奶奶了。 方小姐从沈夫人给孙艳菲夹菜的时候就一直盯着她,沈夫人给她夹完菜之后,也没有要给别人夹的意思。 由此可见沈夫人是真喜欢她,而不是客气客气的意思。 再加上孙艳菲看沈晏均的那一眼,方小姐忽然像想明白了一样,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孰不知是她自己误会了。 方小姐以为沈夫人属意孙艳菲,想让孙艳菲给沈晏均做小,然后又觉得潘玉良肯定一早就知道了此事,所以跟孙艳菲关系才会这么好。 方小姐想着,那这样一来,她们这些人又算什么? 拿她们当猴子耍吗? 潘玉良吃了两筷子,才发现以前一吃饭就总盯着她吃了多少吃了什么,还要亲自给她夹菜的沈晏均今日没了动静。 她一抬头,就撞上红衣着急的眼神,红衣的下巴她跟沈晏均之间来回地扫着。 潘玉良也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对不对,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沈晏均的碗里。 “夫君,您请吃菜。” 沈晏均瞥了眼她的腥腥作态,滋了滋牙。 潘玉良立即露了个讨好的笑容,“夫君不是爱吃这素丸子么,多吃一些。” 他什么时候爱吃这素丸子了? 沈晏均不动筷子,潘玉良只好又夹了点别的菜,用眼神示意他收敛一点。 他先前折腾了她一番,又陪着两位小姐坐了这么久,也是很累的。 夹完菜潘玉良一只手悄然放下了桌子,偷偷地扯了扯沈晏均的衣服,沈晏均这才勾了勾嘴角,被哄住了的样子。 李小姐低着头发眼观鼻鼻观心地吃着自己的饭。 坐在孙艳菲跟潘玉良中间的方小姐不甘落人后的孙艳菲夹了一个香菇丸子。 “孙姐姐,这丸子不错,你也吃一点。” 孙艳菲心说,大姐,您哪位啊,这里是你家么,你这般跟我客气。 她今日是特地坐沈晏庭远了一些,跟他刻意拉开距离,免得沈夫人总用一种的儿媳的眼神看她。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坐远一些也没能让沈夫人放过她,她反倒还让自己落入了方小姐的手中。 那香菇的味道也是十分重,往日也很少吃,孙艳菲本来以为自己是爱吃的,结果拿筷子夹起来之后脸色就变了。 她忍了忍,还是有种想吐的感觉。 孙艳菲连忙将筷子放下,拿着帕子掩了掩鼻子,想把那股翻腾之意给压下去。 李小姐察觉到她的异样,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跟方小姐对视了一眼。 两人似乎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李小姐心里一愣,又连忙低下头去,而那方小姐则是笑了笑。 “孙姐姐,瞧你这样子,你……莫不是有了吧?” 第180章 请出去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沈晏庭都连连咳嗽。 沈夫人眼睛往他身上一扫,他连忙缩缩脖子,表示这件事真跟他没关系。 沈夫人有些不悦地放下筷子,“方小姐,饭可以随意吃,话可不能随意说,你是司令府的客人,也当自重。” 方小姐道,“沈夫人勿怪,我只是瞧着孙姐姐这症状与家姐怀着身子时有些像,所以才好奇地问问。” 潘玉良连忙道。 “你这样一说,她这症状倒与我有未未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呢。” 说着她对着沈夫人笑笑道,“娘可还记得,我那个时候吐得可厉害了,吃不好睡不好的。” 沈夫人也点点头说,“可不是吗?那时候可把晏均给愁死了。” 方小姐见话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转移了,不甘心地道。 “那孙姐姐可是有了?” 孙艳菲迟疑起来,一来,她不想说谎,二来,这件事确实有些难以启齿。 她正想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沈夫人直接打断道。 “方小姐,你莫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孙小姐是司令府少夫人的客人,你这么依依不饶,说些不着四六的话,可有把少夫人放在眼里?可有把我放在眼里?” 方小姐身子一抖,立即低下头去,“是我的愈矩了。” 沈夫人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放软态度,她直接道,“我司令府对客人向来是欢迎的,但倘若这般不把司令府的主子放在眼里,那我也只能不客气了。” 沈夫人平日里见着人先扬三分笑,但她做了几十年的官太太,身上本就有股不怒而威的气质。更何况这会还把不悦全写在了脸上。 孙艳菲跟李小姐大气都不敢出。 沈夫人对着柳衣道,“柳衣,把方小姐的碗筷撤了,替我送方小姐出府吧。” 柳衣应了声是,走到方小姐身边,做了个请的动作,笑着道,“方小姐,奴婢送您出去。” 李小姐迟疑了片刻,也跟着站起身,“沈夫人,要不我也先走吧,改日再来看您。” 沈夫人只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方小姐就这么被请了出去。 等到出了司令府,李小姐才道,“方小姐,瞧着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今日尽说些不聪明的话?” 方小姐咬咬牙,她也是没了法子。 她爹娘去的早,从小就是由方太太将她带大的。 方老爷已经在准备给她物色人家了,这事本没让她知道,是方太太念着那点姑侄情悄悄跟她说的。 若是这边她不成功,指不定方老爷能把她嫁到哪里去。 她年纪也到了,连借口都寻不到。 李小姐叹口气,“事情已经这般了,你也别多想,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方小姐看着李姐,问她,“李小姐,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家里对你的婚事可有何打算?” 李小姐笑了笑,“不管有什么打算我都听他们的,做父母的,自是不会害我们做儿女的,我相信我爹不会把我往火坑里推的。” 方小姐心道,那是因为她有自己的亲生爹娘,而她没有,只有一个做不了主的姑姑,她日后如何不靠自己又能靠谁。 她咬着牙,看了眼司令府的大门,最后道,“我先走了,李小姐自便。” 李小姐目送方小姐上了她自家的车离开,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因为方小姐闹的这么一出,她们走后桌上一直都没有人再说话,各怀心事地吃着自己的饭,连沈晏庭也不敢造次了。 等到吃完饭,丫鬟们把桌上的饭菜都撤了,沈夫人擦了擦嘴站起身。 沈晏均跟潘玉良他们也跟着起了身,准备离开。 沈夫人却道,“有点事跟大家说,先别走。” 红衣扶着沈夫人在正厅的太师椅上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 沈夫人喝了两口后才道,“都坐吧。” 众人依言坐下,虽然平时沈夫人对小辈们没立过什么规矩,但这个时候大家也都老老实实的。 沈夫人不说让他们坐,他们便一直站着。 等到沈夫人让他们坐了,他们才坐下。 沈夫人看了沈晏均跟潘玉良一眼,又去看孙艳菲。 语气淡淡地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厅里有一瞬间的安静,谁也没有先开口。 最后还是沈晏庭硬着头皮道,“娘让我们说什么?是不是要说大哥跟嫂嫂的事啊?那我是不是可以先走啦。” 沈晏庭企图插科打混过去,可沈夫人只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他便立即坐直了身子,再不敢胡言乱语。 沈夫人的视线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扫着,“你们谁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潘玉良有些着急,学晏均悄悄地握住她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抚了抚,无声地安抚着她。 孙艳菲深吸了口气,刚准备承认她怀孕的事。 沈晏均先道,“娘,艳菲的事,本来我跟良儿商量着这几日就要告诉你的。” 沈夫人口气不阴不阳地道了句,“告诉我什么?” 沈晏均道,“我们知道娘心里对她也有几分欢喜,只是艳菲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跟晏庭就跟姐弟似的……” 沈夫人眼皮一抬,“那方小姐所说的有身子的事呢?” 沈晏均矢口否认,“娘,这种空口无凭的话怎么能信。” 沈夫人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她道,“既然如此,孙小姐有喜欢的人了,还是我强求了。” 孙艳菲连忙道,“夫人说的哪里的话,是艳菲福薄,没有这个福份,还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心意。” 沈夫人道,“什么辜负不辜负的,你有自己喜欢的人了,自是美事一件。你跟良儿年纪差不多,既然认定了,事情也抓紧时间办了。 我知你已无父无母,若是有需要我为你做主的,你尽管跟良儿说便是。” 孙艳菲心中感动万分,又带着几分愧疚,她终究还是骗了沈夫人。 但她也知道,沈晏均否认她有身子的事也是为了她好。 沈夫人叹口气,“孙小姐,你家中无长辈,我希望你更能自重,若要给别人落了口舌,你当替你已故的亲人们争一口气。” 孙艳菲起身,朝着沈夫人深深鞠了一躬,“艳菲谨记夫人教诲。” 沈夫人摆摆手,“罢了,我去看未未,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全,还是注意着些吧。” 孙艳菲点点头,“艳菲谢夫人关心。” 等柳衣扶着沈夫人离开,潘玉良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孙艳菲后背也有些湿意。 沈夫人那几句关心的话,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她心上。 潘玉良刚想说点什么,沈晏均道,“我们先回南院吧。” 潘玉良点点头,三人一起回了南院。 一进屋,潘玉良就道,“晏均哥哥,纸是包不住火的啊,你今日这样说了,艳菲的肚子也会慢慢大起来的。” 沈晏均看着孙艳菲直接问她,“你有什么打算?” 孙艳菲咬着唇没说话,沈晏均接着道。 “你该知道我为何跟我娘这样说,我娘对这些事还是看得极重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名声最是重要。若是她知道你未婚先有孕,别说你是良儿同学,你就是我同学,你司令府你也一刻都呆不得。 今日我们否认了,那她说什么也会维护于你。只是……你就必须在别人看出你有身子之前解决这件事。要么我们送你离开晋城,要么……你跟重先生尽快把婚事给办了。” 沈晏均说的句句在理。 潘玉良还是舍不得送她离开的,与其说是舍不得,倒不如说是不放心。 她从有未未到把孩子生下来,身边有多少人侍候着,饶是这样,未未还早产了。 孙艳菲一个人在外面,如何能照顾得好自己,若是磕着碰着了,她又该如何,她独身一人,身边连人知冷暖的人都没有,认里想要喝口水都不成。 潘玉良看着她,眼睛里写满了担心。 孙艳菲深吸了口气,“我能先去趟医院再决定吗?” 沈晏均点点头,“可以,你尽快吧。” 孙艳菲点点头,又看着潘玉良道,“良儿,等我从医院回来,我再告诉你我的想法我的决定。” 潘玉良不想让自己给她造成压力,点点头道,“好!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孙艳菲笑笑,笑容里有几分温暖,“我知道的,你对我最好了。” 说着孙艳菲上前,准备抱一抱她,被沈晏均给挡开了。 “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孙艳菲无奈,“沈少校,我可是个女的。” 沈晏均道,“你自己一堆烂账,解决自己的事去吧。” 孙艳菲气极,“我不同你计较。” 然后甩手走了。 等她一走,潘玉良方才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晏均哥哥,那方小姐怎么回事?艳菲什么都没做,她那反应也算不得激烈吧?她怎么会想到有身子的事情上去?” 沈晏均道:“定然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 潘玉良道,“都怪我,原本还以为她是个识大体、教养好的。” 沈晏均道,“再识大体教养再好,在自己的利益面前,也会变得面目狰狞。” 他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佟老爷跟佟禄还是亲生父子呢,他对佟禄下起手来,还不是毫不手软。 还有潘老爷……不也是么? 潘玉良又问,“会是谁跟她说的呢?” 沈晏均吩咐红衣去打了热水来,然后又挥手让她出去了。 他起身卷起袖子,拧了热毛巾,又走回来,给潘玉良擦着脸。 潘玉良还在想孙艳菲的事,往旁边躲了躲,被沈晏均一把按住了脑袋。 “是谁说的我自然会查清楚,你躲什么躲?” 被他眼睛一瞪,她立即老实了,不过想起先前吃饭的事。 “你在饭桌上干嘛不搭理我。” 沈晏均没想到她这生完未未要不是有人侍候着,她能把自己弄丢的记性还能翻起旧账来。 他轻笑一声,“后来不是理你了吗?” 潘玉良固执地道,“那是我哄了你,你才理我的。” 沈晏均仔细地给她擦着脸,力道放得很轻,让她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他道,“你那叫哄啊?也哄得太随意了。” 潘玉良扒着他的手,把脸从毛巾底下露出来。 “那要怎么哄才行?” 第181章 姐妹俩 沈晏均勾了勾唇角,将毛巾拿下,又细细地擦着她每一根手指,然后道。 “我教你。” 他那语气里分明不怀好意,可惜潘玉良一点也没听出来。 本着勤奋好学的精神,她还真的打起精神来准备好好学习一下怎么哄人了。 片刻功夫后潘玉良发才发现不对劲。 她死死地护住自己衣服,“你、、你今日不是已经要过了吗?” 沈晏均哼了一声,“你早上不也吃过饭了?” 潘玉良哼唧,“你最近怎么总爱青天白日的耍流氓。” 沈晏均搂着她忽然笑出声,潘玉良问,“你笑什么?” 沈晏均道,“想起一本书里写过的一个故事。” 潘玉良红着脸,巴不得他去讲故事,而不是在这里教她怎么哄人。 “哦,是怎么样的故事?” 沈晏均低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也没拆穿地道。 “从前有一户很穷的人家,夫妻二人穷得衣服都只能共穿一身了,却生了十几个孩子。当官的就纳闷了,既然这么穷,为何还要生这么多孩子? 于是他就跑去问:你们为何生这么多孩子? 那家的男人就道:因为太穷了,也没有别的事做,只能生孩子了。” 潘玉良愣了一会才明白他在讲什么,伸腿踹了他一脚。 “又说混话,哪里学来的这些。” 沈晏均心情甚好地故意在她身上乱啃着,一边啃一边道,“还学不学怎么哄我了。” 潘玉良只能一边躲着一边道,“不学了不学了,你太难哄了。” 沈晏均却道,“不学不成,别忘了我是你的夫君,是你的天,你不哄我哄谁?” 潘玉良刚要反驳就被沈晏均给堵住了嘴,“不许反驳,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着他还哼了一声,“我还治不了你吗?” 潘玉良不服气地翻了个身,将他压在身下,“哼!不许这么跟我讲话!快道歉!” 沈晏均道,“要道歉也可以,你先哄哄我,哄高兴了我再跟你道歉。” 潘玉良一时间被他绕的有些晕,这两件事……怎么就扯在一块了。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俯下身,先亲了一口。 “好嘛,是我不对,下次有谁再找上门来,我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 说完又亲了一口。 “不光不给她好脸色,还要凶她!” 潘玉良再次亲了一口,“不只凶她,还要把她赶出去!” 说完潘玉良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整个人趴在沈晏均身上,亲着他。 沈晏均脸上表情不难看出,他确定被哄好了,不过潘玉良看着他带笑的脸,已经忘了要他道歉的事了。 她跟啃骨头似的,觉得好玩,连连啃着他的唇。 然后道,“晏均哥哥,我们能这么一辈子吗?” 沈晏均搂着她的腰,将她压进自己的怀里,“我说能便是能的。” 潘玉良点点头,“我相信晏均哥哥。” 两人方才打闹的时候就已经把外衣给扯了,这会沈晏均直接搂着她拉开被子,“睡一会吧。” 他方才也是故意闹她的,也没想对她怎么样,虽然他心里是想的。 可到底还是顾及着她的身体,怕她吃不消。 潘玉良贴着他的胸口小声地说,“娘说想要个孙女。” 沈晏均闭着眼睛像哄小孩那样轻拍着她的肩,慢慢地道,“不急,未未还小,等他大一些再说。” 潘玉良嘀咕着,“可娘都已经跟我说了,我不忍心让她失望。” 沈晏均道,“那你就当是我忍心好了,这件事我说了算。” 这件事沈晏均还真私下里问过梁医生。 毕竟事关他的性福,什么她有身子的时候能不能同房,孩子生了多久后能同房,还有……他们最好再过多久再要孩子。 那些老一辈的传统,沈夫人把持着,沈晏均从来不会在面上说什么。 只是真有那做不得的事了,到了他这就万分不好说话了。 潘玉良跟沈晏庭都是在学堂里学的新派知识的,沈晏均跟他们路数不一样,他以前是在族里的私塾读的书。 起初发是为了了解潘玉良他才会去潘她的那些课本。 后来他发现他们学的东西相去甚远后,便有了些其他想法,他看似是关心潘玉良跟沈晏庭的学业,实际上想当于把他们学习的东西自己也学了一遍,他甚至会十分有耐心地询问她老师在课上都教了些什么。 他知道在他们的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更文明的世界。 有些事他会由着沈夫人,由着府里的人,有些事却是说一不二。 他从梁医生那里得知,女人生完孩子,子宫需要休息,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恢复。 沈晏均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子宫,但梁医生说的话他却是信的。 现在未未才几个月,他怎么可能会让潘玉良这么快又给他生孩子。 况且她还小,来日方长。 潘玉良还欲再劝,“话不是这么说嘛。” 沈晏均故意道,“我不同意,这件事没得说,你也不想想你有未未的时候,我憋着有多难受,你光顾着体谅娘,不体谅体谅我?” “我……” 沈晏均打断她,“好了,这事我会跟娘说,让她以后不要再在你面前提了,你是我娶回来的,得听我的。” 潘玉良想了想,最后还是嗯了声,乖乖地道,“好,我听你的。” 至于沈夫人那边沈晏均到底是怎么说的,潘玉良就不得而知了。 孙艳菲去医院探望重晓楼,潘玉良想了想,还是给她准备了些东西带过去。 孙艳菲不肯拿,潘玉良道,“重先生也苦,我听晏均哥哥说他以前在兰园受了不少的刁难。” 这话不用潘玉良说,孙艳菲也大概能猜得到。 她写东西,也不是光靠着想像来写的。 春风楼那时各色各样的人物都有,她平日最爱做的便是听别人讲故事。 不然她也没有那么多可以写的东西。 戏园子的人她知道,想要成为个角儿,光是练功就差不多能把人给练废了,那么多人,成了角儿的也就那么几位。 那些人都是给达官贵人唱戏消遣的,自古有钱有势的人总有些奇怪的嗜好,犹其是那折磨人的法子,你想都想不到。 重晓楼身上有伤她知道,用她自己的话说,毕竟也是睡过的。 而且重晓楼身上的伤还在私密的地方,不难想像创建受过什么样的罪。 她也曾听赵副官说过,当初若不是沈晏均亲自去保卫局保的人,可能那时候重晓楼就已经死在大牢里了。 孙艳菲叹口气,还是接下了潘玉良准备的东西。 她伸手抱了抱潘玉良,“良儿,不管如何,都要谢谢你。” 潘玉良笑笑,“你跟我客气什么。” 潘玉良本来想让沈元陪孙艳菲去医院的,结果沈晏均却说,“还是让赵副官去吧。” 自那日知道了双儿的事之后,潘玉良对赵副官总有些愧疚之意,有事也不随意让他去做。 沈晏均倒一如既往,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把孙艳菲送到府门口,潘玉良对着赵副官道,“赵副官,那就麻烦你跑一趟了。” 赵副官下巴动了动,低着头应了一句,“少夫人客气了。” 赵副官开着车送孙艳菲去医院,两人一路无话。 赵副官可记得孙艳菲伤着的时候都能抬起头来骂医生几句,今日这般安静有些反常,下车的时候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孙艳菲一门心思地想着自己的事,也没注意。 赵副官帮她提着东西,两人来到重晓楼的病房,两人都原本以为重晓楼的病房该是冷冷清清的。 毕竟他跟孙艳菲一样,在这晋城没有什么亲戚朋友。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门是虚掩着的,孙艳菲伸手推了推,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重晓楼,另外还有两人孙艳菲一见脸色就变了。 “艳菲……” 还是重晓楼最先发现了孙艳菲。 她没什么表情地应了声,病房里的另外两人转过身看着她,“艳菲,我们本来是来看你的,没想到你已经出院了,正巧看到重先生,他这没人,我们就进来帮了点小忙。” 那两人正是报社那边的人,孙艳菲连她们名字都叫不全。 更何况……看她? 她出院已经有些天数了,谁知道她们说的人话还是鬼话。 那两人其中一个道,“你来看重先生?” 孙艳菲又嗯了声,还是面无表情,那两人见状笑了笑,“我们先去外面转一会,你们说说话,艳菲,晚一点我们再来找你。” 孙艳菲点点头,那两人就出去了。 孙艳菲帮着赵副官把手上的东西放到病房里,看也没看重晓楼,“这些是良儿让带过来的。” 重晓楼身上那烧虽是赵副官给揍的,但赵副官一点也没尴尬,他甚至还打了声招呼才走,好似重晓楼这院住的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重晓楼看着孙艳菲道,“方才那两位张小姐说本来找你有事的。” 孙艳菲虽然认得她们的脸,但因为她很少去报社,名字也叫不上号。 “张?张什么?” 重晓楼一愣,回想了一下,“张雨薇、张雨柔。” 孙艳菲道,“怎么像是姐妹?” 重晓楼心道,她们方才过来时介绍自己的时候本就说了是姐妹,不过他也没在这两人身上多说什么。他方才开口也只是寻个借口跟她说话,他怕孙艳菲人虽然过来了,但还是像以前那样不搭理他。 “你最近还好吗?” “你怎么样?” 第182章 把自己解决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问完之后两人又同时沉默下来,气氛有些怪。 孙艳菲本来打算让重晓楼先说,但他又一直不开口了,她受不了这样的沉默,率先开口。 “司令府什么都有,我能过的不好么?” 重晓楼点点头,脸上有一丝放心,“那就好。” 他那伤现在也没那么严重了,只是发烧引起的其他病症比伤严重,就一直在医院里住着。 重晓楼本就瘦,还一直在往更瘦的趋势上发展。 孙艳菲看着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她就是在春风楼也从来没有要饿着自己过。 她心里叹口气。 “你快点好起来吧。” 重晓楼不敢妄自揣测她这句话的意思,不知她只是随口说说,还是在关心他。 “好。” 孙艳菲呼吸一滞,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是没什么情趣,她怎么会看上他?她是疯了么? 她抬起头,深吸了口气,觉得有些闷,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自己站在窗边没动。 重晓楼手上还打着吊瓶,查房的护士刚好来看看情况,一进门,脖子往白色的护士服里一缩,接着不甚客气地嚷着。 “干嘛呀这是?不要命了?” 那护士这话原本是对着重晓楼说的,说完之后才看到站在窗边的孙艳菲。 她不悦地继续道,“你是家属还是朋友啊?病人差点烧成肺炎,这才好点,不能吹风不知道吗?你这是来寻仇来要他的命吗?” 孙艳菲黑着脸把窗户又关了起来。 那护士这才转过头去看重晓楼的吊瓶,也不等病房里的另外两人说话,自顾自地道,“还能再吊一会,我一会再来取针。” 说完那护士一扭身就走了。 孙艳菲受了份闲气,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重晓楼小心翼翼地开口。 “医院里人手不够,每个人都是连着要值好几天班才有得休息,她也不是有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孙艳菲也没放在心上,她就是有些烦躁。 “我看大家都对你挺上心的。” 连来看她的人报社的人都来帮他。 孙艳菲也觉得奇怪,重晓楼明明是个冷清的人,对谁都淡淡的,她当初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 他怎么就那么容易招人呢。 重晓楼又不说话了,孙艳菲更是烦躁,她抓抓头发,本来是来有事的,现在事也不想说了。 “你还要在医院住多久?” 重晓楼道,“我早就想出院了,但梁医生一直不放人,可能是沈少校跟他交代过什么。” 孙艳菲看了眼他还插着针的手,可能因为一直打针的原国,那只手背都乌青了。 孙艳菲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叹气了,方才开窗吹了会风还冷静了一些,这会又不冷静了。 她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屋顶,眨眨眼。 重晓楼虽然一直没主动说话,但眼睛一直盯着她。 他看着孙艳菲想发脾气,但又极力忍耐的样子,有些忧心地问。 “你来找我,是有事吗?” 孙艳菲的脑袋一直抬头,姿势有些诡异,重晓楼问她话她也像是没听到般。 过了许久,久到重晓楼真以为她没听见他的话,正打算把方才的话重说一遍,孙艳菲却忽然把头低了下来。 她直视着重晓楼的眼睛,“是,我找你有事!” 她深吸口气,往床边走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病床上。 不过没坐好,坐到重晓楼的脚上,她不知是没察觉到还是故意的,反正没动。 她不动,重晓楼也没动,由她坐着。 孙艳菲开口。 “姓重的,你说我要是嫁给你,是不是你祖上积了德?是不是你前世烧了高香?是不是你家哪座祖坟埋的好忽然变显灵了?” 她一连几个是不是,重晓楼却一边也没有觉得她咄咄逼人,心里反倒松了口气。 但他了解孙艳菲,这会也不敢表现在脸上。 只尽量认真地答了一句,“是。” 孙艳菲还是烦躁,她问,“你是不是还喜欢潘如芸?” 重晓楼几乎是没有考虑地摇摇头,“我跟她的那么多年的纠缠一时也道不清说不明,只是若说还喜欢,是真的没有了。” “那我呢?” 重晓楼哪里是她这样把喜不喜欢挂在嘴边的人,这回他没能像方才那般痛快。 他支唔了一声,“艳菲,我愿意永远照你。” 孙艳菲好笑般地哈了一声,“谁照顾谁呢。” 说完她又哼了声,一点也没有因为重晓楼的话而高兴,“古人说的没错,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 孙艳菲平日里嘻嘻哈哈,高兴的时候居多,但那份高兴却不是别人哄出来的,而是她自己觉得人就应该是高兴的。 事实上她是一个比较难取悦的人,不然她也不会钻那么久的牛角尖了。 她烦躁,也不单单是因为重晓楼。 而是因为她自己,她理想中的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并不是这样的。 她喜欢肆意洒脱的生活,偶尔夜深人静时舔舔伤口,硬挤出几分凄凉出来,就像个孤独的侠客般。 遇到重晓楼,也不说后不后悔的话,只是一段露水姻缘罢了,过几年就淡忘了。 等到晋城她呆腻了,再换个别的地方,再认识别的人,也写点抨击别人的文章,重复着同样的生活。 她一直觉得那才是她该过的生活。 而现在……她有种自己背叛了自己的感觉。所以她烦闷、焦躁。 她也懒得去猜重晓楼说出愿意永远照顾她是出于什么,是因为有几分喜欢她,还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晃了晃腿,“那行吧,你把身子养好,等你出院,我们就把婚事给办了。” 重晓楼欲言又止一番。 孙艳菲把眼睛一横,“怎么?你不愿意?” 重晓楼连连摇头,“不是,这事是我的错,我是觉得太草率了,对不起你。” 不是不愿意就行了。 孙艳菲站起身,“我来就是来跟你说这件事的,你养着吧,我走了。” 孙艳菲来去一阵风,出了病房后她才用力地吐着气,好似要把方才猛吸进去的几口气一起吐出来般。 “孙小姐,是要回司令府吗?” 孙艳菲想起报社的那两位张小姐,“赵副官,麻烦你去车里等我一会,报社的人说找我有事,我去问问。” 赵副官道,“这是在外面,我陪孙小姐一起去吧。” 孙艳菲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对方也是两个女人而已。 赵副官却道,“孙小姐,你藏起来的那份报纸少校已经看过了,而且那几份文章应该都是出自报社的人的手笔,孙小姐虽然只是在写过几篇文章,想来也是结了仇家。” 孙艳菲倒也没有多意外。 她在晋城里没有相熟的人,没有人会无缘无固抨击她,而且知晓她那些事的,只有报社的社长,至于他有意或才无意在谁面前提过就不知晓了。 孙艳菲想了想,忽然问,“文章的事,还牵扯到了良儿,既然沈少校已经知道了,那他怎么说?” 赵副官道,“不如等孙小姐见过那两位报社的小姐之后再说吧。” 孙艳菲点点头,两人一起去了医院后边的院子,还有不少的病人跟家属在那里溜达。 孙艳菲很快看到了那两位张小姐,孙艳菲走过去,客客气气地喊了一声,“张姐。” 两位张小姐都同时看向她,“没想到艳菲竟然还记得我们。” 孙艳菲脸上也挂着笑,“记得的记得的,两位姐姐长的漂亮,着实让人难忘,能不记住吗?” 那两位张小姐被夸,也十分高兴。 孙艳菲也不想跟她们废话,夸完人便直接问,“两位不是说找我有事?” 张雨薇跟张雨柔看了赵副官一眼,示意孙艳菲还有别人在。 孙艳菲笑了笑,“这位是司令府的赵副官,是沈少校跟他夫人让他过来保护我安全的,他听命于人,还望两位姐姐不要在意。” 张雨薇刚要说什么,被张寸柔拉了一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艳菲有阵子没发过文章了,社长让我们过来问问。” 这又年又节的,谁有功夫去写那些,再说,现在到处乱着,那么多时事都够他们每天写好几份报纸了,哪里真的有这么需要她。 “唉呀,瞧张姐这话说的,好似报社离了我就开不下去似的。” 张雨柔脸上出现一丝尴尬,张雨薇连忙道,“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一直在司令府不出来,我们也有几分担心。” 孙艳菲道,“那真是艳菲的不是了,这阵子也忙,等过一阵子我再去报社看大家,劳烦大家惦记了。” 她说完又道,“既然没有别的事,那艳菲就先走了。” 两位张小姐一起诶了一声,一副着急的样子。 孙艳菲不紧不慢地问,“两位还有事?” 那张雨薇道,“艳菲,你伤还未好全,你就别跑了,不如我们哪天去司令府看你吧?” 孙艳菲心里冷笑,这才是她们的目的吧? 她有些为难道,“还是不要了吧,毕竟我也只是司令府上的一个客人,你们去我也不好招待你们,这多不好意思。” 说着不由分说地转了身走了,赵副官冲她们点了点头,也跟着孙艳菲一起离开了。 孙艳菲去了趟医院,一会的功夫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在车上的时候她道,“既然说我许久没写过文章了,不哪就在报纸上登则我成婚的消息吧,普天同庆一下。” 饶是身经百战的赵副官,听到她这话时也差点把车子开沟里去。 他稳了稳,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坐在后座的孙艳菲,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要庆祝的意思,可惜,半分也没有。 他想了想,开口道,“孙小姐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孙艳菲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忽然话风一转,“赵副官,你不小了吧?” 赵副官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敢胡乱应她,免得把自己带沟里,这位可不像他们少夫人。 果然,赵副官不答话,孙艳菲也能自己跟自己聊起来。 “看你的样子,应该比我大不少吧?你是不是比你们沈少校还大上几岁?” 赵副官只好道,“属下比少校小两岁。” 孙艳菲啊了一声,肯定地道,“那也是不小了,怎么没有成家?你可有喜欢的姑娘?你喜欢什么样的?要不要我帮你找找,我跟你说,那日来府上的那个……” 孙艳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副官给打断了。 “孙小姐!” 孙艳菲抬头看他,“什么?你说。” “孙小姐,您……是不是哪里不痛快?” 第183章 臊着人 孙艳菲进重晓楼的病房也就一会的功夫,赵副官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她把自己的事情一解决,就来惦记他的事了。 “孙小姐今日跟重先生好像聊的不错的样子。” 孙艳菲沉默了片刻,忽然又说,“赵副官是害羞了吗?” 赵副官皮厚,是不知害羞是何物的。 他将车子开的飞快,孙艳菲继续说,“我跟你说,那日来府里的那位李小姐,确实不错,良儿也挺喜欢的,你不信我,还不信你们少夫人吗?” 她这话才落音,赵副官便踩了油门,车子已经停在了司令府门口。 赵副官把孙艳菲当祖宗似的请下车,“孙小姐,您先进去,属下去停车。” 孙艳菲还欲再说什么,赵副官已经又钻进了车子。 不过赵副官停好车之后也没有进府,而是又去了趟报社。 孙艳菲进府之后就去了潘玉良那里,红衣正抱着未未给她逗着,沈晏均坐在一边喝着茶。 “沈少校最近怎么没去营里了?” 沈晏均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 孙艳菲讪讪地闭了嘴。 潘玉良刚想问她怎么去医院这么快就回来了,孙艳菲自己已经开口。 “赵副官真是好玩。” 她坐下,阿板给她倒了杯茶。 她又道,“良儿你可还记得上次来府里的那位李小姐,我瞧着真是不错,刚跟赵副官说起呢,他居然害羞了。” 喝了口茶,她继续,“良儿你觉得那李小姐怎么样,配赵副官绰绰有余了吧?” 潘玉良吸了口气,看着她道,“赵副官的事晚点再说,你不是去看重先生了吗?怎么样?” 孙艳菲本来是想含混过去的,毕竟潘玉良现在记性差,好糊弄,但没想到这事她倒记得牢。 她笑笑,看了眼沈晏均道,“我这也是关心赵副官。” 沈晏均淡淡地道,“用不着,你说你自己的事。” “我这是好心啊,你怎么能这么……” 沈晏均敲敲桌子,打断她的话,“说你自己的事。” 未未被敲桌子的声音吸引,抬起脑袋去寻声音,沈晏均笑了笑,示意红衣将孩子抱给他。 孙艳菲想着要不要夸未未几句,沈晏均头也没抬地道,“你说你的。” 见实在是混不过去,孙艳菲才不情愿地说,“他还挺好的,瞧着是死不了。” 见潘玉良瞪她,孙艳菲继续说,“我准备嫁给那姓重的。” 这句姓重的可一点都不像是对一个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人的称呼,潘玉良都有点拿不准她是个什么意思了。 “你……想好了?” 孙艳菲本来想说也没什么想的,但话风一转,还是道,“想好了,深思熟滤。我跟那姓重的虽然是一段奇里奇怪的纠缠,但孩子总得有个父亲,得有个家。那姓重的……除了穷了点,寒酸了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潘玉良倒不怕重晓楼穷,“你要嫁给他是他的意思吗?” 孙艳菲哼了声,“是我的意思。” 潘玉良松了口气,心道不是那重先生趁人之危就好,不过,她又问。 “那重先生怎么说?” 孙艳菲眼皮翻了翻,“他还能怎么说,我要嫁给他不是他祖上积德吗?” 沈晏均用手制造各种声响吸引着未未的注意,像是没怎么在听孙艳菲的话,也一直没开口。 等到孙艳菲说完,他却道,“既然决定嫁了,那就按你自己的意思吧,其他事情我让人安排去办。” 孙艳菲奇怪地问,“要办什么?” 潘玉良拍了拍她的手,“自然是你们成亲的事,要先去瞧个好日子,还要办酒席,不过你跟重先生都没什么亲戚朋友,到时候就请街坊邻居就好。” 孙艳菲眉头一皱,接着又摇摇头,“不不不,我没打算弄什么仪式。” 潘玉良不解地看着她,孙艳菲道,“我都想好了,去街上买纸婚书,签上我跟重晓楼的大名。” 她长长地嗯了一声,“不过,还是帮我看个好日子吧,选个好日子,我把包袱一背就过去他那边。” 潘玉良瞪眼,“那怎么能行?” 她嫁给沈晏均的时候,虽然她因为腿伤一直呆在房里没出来,但她也知道大家忙成一团,许多东西要准备呢。这成亲是大事,哪里能这般草率? 沈晏均倒是说,“也未偿不何,你们两个都同意就好。” 潘玉良还是道,“这哪里能行?” 孙艳菲这次十分坚定,任由潘玉良好说歹说,她就是不为所动。 潘玉良劝得自己都快上火了。 沈晏均吩咐厨房连着给她炖了几天的莲子银耳汤才把她的火给下下去,“她都考虑好了,必定是有她的顾虑。” “可这哪里像样子,连个仪式都没有,哪里像娶正房太太的?”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没把话往下说。 还是红衣在一边道,“许是孙小姐觉得办酒席费钱吧。” “只要她同意,这些事我都可以替她办了。” 红衣笑笑,“奴婢知道少夫人是一片好意,不过孙小姐大概是所承少夫人太多情了吧,而且孙小姐这样的个性,做这样的事,少夫人不觉得很合理吗?连孙小姐院子里的小兰都说孙小姐酷酷的呢,少夫人应该支持才是。” 潘玉良一点都没有看出哪里酷来。 不过这事孙艳菲坚持,便也只能这么办了。 自那日方小姐在餐桌上问孙艳菲是不是有了之后,沈夫人对孙艳菲的态度就淡了下来。 不只是那种做不了儿媳的淡。 潘玉良总觉得沈夫人应该是知道了,还有些担心。 沈晏均倒没当回事,觉得她这担心完全是多余。 “娘即便是心里知道了,但她没说就说明她不打算捅破,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孙艳菲是她朋友,她希望她身边的人喜欢她,而不是对她有什么成见。 谈起这件事,潘玉良对那方小姐不禁有几分不爽。 “那方小姐也真是奇怪,她进不了司令府的门,也应该找你啊。” 沈晏均哼了声,“找我做什么?她不是你们招来的吗?我又不是那青楼里卖笑的,你们随意招个人过来,我还得给她陪着笑?” 潘玉良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哪里是你说的那样?” 沈晏均没好气地道,“你们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那方小姐把孙艳菲的事捅出来,她自己也没落着什么好。 她这也算是嚼舌根了,莫说沈夫人本就不喜欢她,就算是对她印象不错,这事一出也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好脸色的。 尽管方太太事后还想找沈夫人说和,道个歉,即便是结不成亲家,也不能成为仇家。 不过沈夫人终日带着未未,人也懒得见,随意找个借口就给打发了。 方老爷早到了退下去的年纪了,七十多岁,再加上年轻的时候又是伤又是作的,如今筷子都拿不稳了,哪里还能带兵打仗。 沈司令还在想对个什么借口呢,这下好了,借口也不用寻了,臊着他,他自己就得退了。 沈夫人不见方太太,方太太只好去求赵红梅。 不过,赵红梅也不知道哪里听说方小姐给沈夫人送了礼物,连潘玉良的那个同学都有。 赵红梅是最忌讳这种事的,她出身不如沈夫人,丈夫又不如沈司令,她心中十分计较别人看轻她,无视她。 偏偏方小姐还做了这样的事。 赵红梅那脾气,你不得罪她还好,你若是得罪了她,她约对能弄得你下不来台,她才不会管你有没有面子的事。 方太太领着红着眼睛的方小姐来找赵红梅,方小姐这几日憔悴了不少,方太太原本还想博些许同情。 哪知赵红梅虽没像沈夫人那样闭门不见,但见着她们也是没什么好气。 “我那侄媳妇可是最金贵的,她那同学连我都要敬着几分的,哪里是你能信口胡乱咧咧的,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你偏说人家有了身子,怎么着,方小姐还会医术呢?” 方太太连连说着好话,“二夫人,这孩子也是鬼迷了心窍,说了胡话,还望二夫人念在她年纪小,帮帮她,我们全家定然感激不尽。” 若是以往赵红梅为了让别人高看她在沈氏一族里的地位,这种事无伤大雅的事,还是会揽一揽的。 不过…… “方小姐先前不是还给那孙小姐送了礼吗?这礼都收了,想必她也是不会计较的。” 方太太哪里是怕孙艳菲计不计较,她怕的是沈夫人跟潘玉良计较。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们把孙艳菲给得罪了,就等于是把司令府给得罪了。 方太太连忙又掏出一块同方小姐送给潘玉良她们一样的无事牌出来。 “二夫人,是我们不懂事,本来也给二夫人备了的,一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这孩子没心没肺的,去南山的那日忘记带了,后来又一直没寻着机会。” 这东西是还不错,不过赵红梅好东西也不是没有,沈夫人也不知道给了她多少。 她道,“唉呀,这事真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也爱莫能助啊。” 说着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指着丫鬟让她送客。 她让人把她们放进来,不过是为了当面数落数落她们,给自己出口气,压根就不是为了帮人。 末了赵红梅还道,“对了,那日跟你一块进府的那位李家小姐叫什么来着?我瞧着那孩子好像还不错,良儿对她印象也还成。” 第184章 谁也逃不过 过了十五,年就远了。 沈司令就逮着沈晏庭去了司令部,对沈晏均倒是没多说什么。 潘玉良不敢搞特殊,去营里的那天她早早就起了,把沈晏均也给推了起来。 “今日你得去营里,要早一些,别让晏庭给看扁了。” 沈晏均伸着懒腰,一副懒懒的模样,潘玉良怕他磨下去耽误时间,只好拿过衣服帮他穿了起来。 沈晏均享受着被人侍候的感觉,嘴角一直上扬着。 潘玉良忙忙碌碌,好不容易把这大爷侍候起床上,沈晏均却道。 “不想去呢。” 潘玉良黑着脸,沈晏均又接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潘玉良一愣,连忙道,“现在外面不是正乱着么,你还敢说这样的话,小心成为众矢之的。” 沈晏均呵了一声,“怎么,我还怕你去告密不成?” 潘玉良道,“我一会就去父亲那里告密,让他赏你鞭子吃。” 沈晏均装模作样捧着胸口,“夫人好狠的心。” 不过沈晏均那不想去的话也就是在潘玉良面前说说而已,赖着她的感觉还不错。 等一出了屋子,他又是那个走路生风不苟言笑的沈少校。 学堂那边这两天也开了学,沈夫人把钱送去了,不过看样子,沈司令也没打算让沈晏庭再继续上这学,而是打算带在身边。 沈晏庭胸无大志地想着,他离做个好吃懒做混吃混喝的小少爷的梦想越来越远了。 父子三人一起去了司令部,沈晏均本来想让潘玉良也陪着他一起。 不过因为孙艳菲的事,潘玉良还有些忙着。 沈晏均不太高兴地表示,“这孙艳菲倒跟个瘟神似的,好在终于要送走了。” 这话就当着孙艳菲的面说的,孙艳菲气得快要吐血了,可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只得忍了。 红衣抿着唇笑,被潘玉良给瞪了一眼,她倒不是觉得红衣笑不好,而是因为红衣一笑她也会忍不住。 孙艳菲把她们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叹着气道。 “这人还没走呢,茶就已经凉了。” 红衣立即过去,“茶要是凉了,奴婢再给您添点热的。” 孙艳菲横了她一眼,“我看你是够热的。” 红衣仍旧是笑,“孙小姐,这能不热吗?您要成亲了,总归是美事一件,要是热一热的。” 孙艳菲心想,她自己倒一点也没觉得这是好事,不过当着潘玉良的面,她倒什么也没说。 因为方小姐那一捅,沈晏均原本打算让沈夫人认孙艳菲做干女儿的事便也搁浅了下来。 孙艳菲跟潘玉良心里都清楚,现在即便是沈晏均来提,估计也没什么可能了。 对此潘玉良对这方小姐颇有怨言,如若不是她,沈夫人这干女儿一认,孙艳菲到时再往外一嫁,这身份不用她来抬都高了上去,在这晋城,往街上走一圈,是个人都得让她三分。 可如今却这样不尴不尬的,再加上孙艳菲坚持不办婚礼,就更像是没有地位似的。 潘玉良埋怨那方小姐的同时,不禁也有几分内疚。 当初如若不是她没把这件事处理好,大概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虽然孙艳菲坚持不办婚礼,但其他的该有的潘玉良还是坚持。 不过,她虽然成过亲,孩子都有了,但她嫁给沈晏均的时候,因为腿伤,再加上嫁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她一直躲在房里,连房门都没出过。 无论是潘家还是司令府,所有的事情都是别人做的。 若说有什么是她知道的,那大概她只知道这成亲所有的东西都得是红的。 至于具体怎么个红法,她还是不清楚的。 沈无人那里是不可能去找她来帮忙的,潘玉良只好去请了潘如意过来。 裴朝煦现在都会叫姨姨了,奶声奶气的。 他一来,未未可高兴了,两人一见面就哥俩好似的抱在了一块。 裴朝照正是好玩的时候,小胖手捧着未未的脸亲了又亲,嘴里还叫着,“弟弟、弟弟。” 沈夫人看着也十分乐呵。 潘如意干脆把裴朝煦留在沈夫人的院子里让他陪着未未玩着,带来的两个丫鬟都留在了那里侯着。 潘玉良问她,“二姐,你以前身边不都是一个丫鬟吗?这怎么成了两个?” 潘如意笑了笑,“你呀,到底是长大了,对这种事也敏感了,本来没想跟你说,还是被你瞧出来了。” 潘玉良心里不太舒服,潘如意原先常用的那个丫鬟潘玉良是认识的,今日多的这一位,那穿的衣服,身上戴的首饰,她方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那哪里是一个侍候人的丫鬟会有的东西。 潘玉良拉着潘如意的手问,“二姐,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姐夫欺负您了?” 说着潘玉良也不知怎么回事,眼中就有了几分湿意,“二姐,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你一定要跟我说。” 现在潘府她就剩潘如意这么一个姐姐了。 潘如意笑笑,有几分欣慰。 这晋城也不光是沈少校吃香,但凡好点的人家,如今都成了香饽饽,家世越好人品越好的,自然越是抢手。 这裴府自然也其中之一。 她道,“不关你姐夫的事,你丫鬟是我婆婆的一个表侄女,求到我婆婆这来了,我婆婆看她长的还不错,人也温婉,一时心软就应承了下来。为了这事,你姐夫还跟他们吵了一架。” 潘玉良一争,“这光吵架没用啊,这人在身边总归不是好事。” 潘如意叹了口气,“本来你姐夫是坚持要把人送走的,不过那姑娘却说与其回去死路一条,不如就留在裴府做个丫鬟。” 这话说的,裴夫人脸面也是下不来。 “所以他们就逼你了?” 潘如意眼带笑意地摸了摸潘玉良的脑袋,“一家人,哪里有什么逼不逼的,他们毕竟是亲母子,血缘至亲,闹得太僵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她既然要做丫鬟,我就留她做丫鬟吧,至于往后的事……你别担心,我会看着办的。” 潘玉良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个劳什子小姐,怎么这么喜欢跟有妇之夫扯到一块去。” 潘如意道,“你姐夫是向着我的,再说,我还有两个儿子呢,吃不了亏的。” 尽管潘如意这么说,但潘玉良仍是心绪难平,甚至是不安。 她抱着潘如意,深吸了好几口气。 潘如意知道她心所想,拍着她的背道,“你放心吧,没有人能逼得了你们沈少校的。” 潘玉良不依地晃着她,“姐,我们在说你的事呢。” 潘如意拍拍她,示意她别光顾着撒娇,“我的事说完了,我们还是干点正事吧,你不是请我来帮忙的吗?” 潘玉良这才将她放开,“姐,我又要麻烦你了。” 潘如意佯装瞪了她一眼,“傻气,我是你姐,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潘玉良准备了不少的东西,她拉着潘如意过去挑,“那二姐,你帮我好好挑挑,哪些是可以用到的,哪些是用不到的。我瞧着是都能用到的,但红衣又说不是这样的。” 潘如意看了眼打开的那几个箱子,她上前伸手翻了翻,然后道。 “也不用净是些红的。” 潘玉良准备的这几个箱子里都是一些被子床单还有她衣服之类的东西,放眼过去,几乎全是红的。 潘如意看着就笑出声,这一瞧就知道是潘玉良干出的事,“你怎么这么饱气,这床上用的,身上穿的,准备一套红色的就行了,你哪里见过别人平日里出个门也穿得之般红的?” 潘玉良吐了吐舌头,“我还以为一定得要全红的呢?” 潘如意让红衣拖了个红的箱子过来,把她瞧着好的拿了出来,又拿了几套平日里也还能穿的红衣的衣服出来放过去。 “这些留着吧,其他的用不上的,压箱底的衣服跟好被子只要是新的就行了,不一定非得要红的。” 潘玉良点点头,“这事仓促,定做已经来不及了,这些都是我让红衣去买的。” 潘如意道,“既然是买的,那就拿去换成别的颜色的,平日里能用得上的。” 说着她看着潘玉良道,“我听说那重先生家里条件并不好?你既然准备,那就准备些都能用上的,免得给了她,只能看不能用,又是何必?” 红衣也道,“奴婢觉得二小姐说的在理。” 潘玉良哼了声,“你倒是会见风使舵。” 说完她又拉着潘如意的手道,“拿去换会不会不好啊?堂堂司令府,买些东西还要换来换去的,别人会不会说什么?” 潘如意笑着道,“这是好事,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潘如意的话也就说了一半,后面的一半给吞了回去。 潘玉良喜滋滋地点头,“那就听我姐姐的。” 她又问,“那二姐再帮我看看,可还有什么缺的?” 潘如意道,“既然不办酒席,那些虚的东西就都可以省了,你再折些现钱当作礼钱给他们就好了,他们拿钱在手上还更好作用一些。” 潘玉良连连点头,“还是二姐想的周道,你要是不提,我还真想不到这头上来。” 潘如意在府里呆了半日,比潘玉良忙活好几日还管用,她一来,什么事什么东西,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潘玉良怕自己记不住,拖着红衣跟她一块记着。 她道,“你可得记好了,给艳菲的这些东西,将来也照着这么给你,你若是记漏了,将来你可也没有了。” 红衣可是个小财迷,一听潘玉良这话,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把潘如意说过的话一一记了下来,一点也没落。 潘如意失笑,“你呀,自己不行,能支使别人行,也是一种本事。” 第185章 发脾气 潘如意在司令府留了一天,帮潘玉良把要给孙艳菲添的东西理了一遍后,两人又去了沈夫人那里。 一去就听到裴朝煦在那哇哇地哭着,沈夫人抱着他轻哄着。 两人连忙上前,潘玉良问,“怎么回事?” 潘如意是来做客的,没有说话,只是从沈夫人怀里把裴朝煦接了过去,“朝煦这是怎么了?哭的好伤心啊,是怎么了呀?” 裴朝煦伸手指了指未未,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弟弟、弟弟。” 沈夫人连忙道,“唉呀,是我们弟弟不好,弟弟方才抓了哥哥一下,不过弟弟也不是故意的呢,朝煦原谅弟弟好不好?” 潘如意松了口气,看了两个丫鬟一眼,连忙道,“没事没事,我们朝煦勇敢着呢,你不是喜欢弟弟吗?弟弟也不是故意的,不哭了不哭了。” 潘如意一哄,裴朝煦倒是慢慢地停了下来。 裴朝煦哭的时候,未未还一直盯着他看着,十分好奇的样子,好似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潘玉良哭笑不得地上前刮了刮他的鼻子,“小坏蛋,把哥哥抓哭了你还一脸无辜的样子。” 未未还以为夸他嘴,冲潘玉良咧咧嘴,高兴得很的样子,小手还轻轻拍着。 潘玉良无语,只好又去看裴朝煦。 “朝煦,让姨姨看看,弟弟抓哪了?” 裴朝煦又吸吸鼻子一副又要哭一场的样子,他伸着小胖手指着自己耳朵下面。 潘玉良抬着他的下巴看了眼,那里果然有一道红痕。 她有些心疼,“都是弟弟不好,把我们朝煦抓成这样。” 潘如意无奈地看着他,“他一个孩子,雷声大雨点小的,你跟他凑什么热闹,没事没事。” 潘玉良不依,“姐!” 潘如意瞪了眼,“这种小事,你以后还让不让我带着朝煦来你这了?” 潘如意说完又抖了抖怀里的裴朝煦,“朝煦,我们告诉姨姨,痛不痛啊?不痛是不是?” 裴朝煦虽然会说话,但说话也是利索的,哪里能消化得全,潘如意这样一说,他就挑了一个字扁着嘴重复了一句。 “痛。” 潘如意又说了一遍,“是不痛。” 裴朝煦还是道,“痛。” 潘玉良刚想让红衣去找点药来,潘如意却示意她别动,而她继续跟裴朝煦说着话。 “那弟弟好不好?” 裴朝煦张着嘴,“好。” “想不想挨揍?” “想。” 一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这里,合着他压根没明白是什么意思,鹦鹉学舌呢。 潘玉良又摸了摸他被未未抓的那地方,“真没事啊?” 潘如意身边先前一直没说话的那丫鬟,这时候却突然上前,“沈少夫人放心,奴婢方才已经瞧过了,没什么事的,沈少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她这话一出,潘玉良跟潘如意脸色都变了变。 方才潘如意跟潘玉良的话,红衣是听着了,所以也知道她们为什么变脸。 她赶紧上前一站,就把那丫鬟给挡开了,“二小姐快快坐下吧。” 潘如意身边原来的那个丫鬟杏儿也赶紧扶着抱着裴朝煦的潘如意坐下。 潘玉良都能看出来的事,沈夫人自然只一眼就看出门道了。 她假意地伸手在未未身边拍了两巴掌,都是打在自己的手掌上,声音十分响亮。 “朝煦,你看,奶奶帮你报仇了,打弟弟了呢。” 裴朝煦还以为沈夫人真的打了未未,急急地要从潘如意身上往未未那边去,“弟弟、痛。” 众人失笑,红衣道,“表少爷还是舍不得孙少爷呢。” 沈夫人也道,“说明我们朝煦懂事呀,真棒,朝煦要常来跟我们未未玩啊。” 沈夫人话里话外都透着股亲昵,有意地抬高潘如意的身份,潘家是没了,但撇去潘家二小姐跟裴府少夫人的身份,潘如意还是司令府少夫人嫡亲姐姐,有司令府在,断也不会让旁的人欺负了她。 潘玉良对沈夫人的举动,又暖心又感动,潘如意也欣慰,倒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潘玉良。沈夫人越是高看她,说明良儿在他们心中的位置越重。 几人聊着天,又说起裴小胖,沈夫人假意地责怪潘如意,“思齐那孩子我也喜欢,怎么不带过来?” 潘如意道,“他现在要跟着他几个哥哥去旧学,思远最近被老爷子训了好几顿,他不痛快也不让别人痛快,盯得紧呢,不许他逃半节课的。” 沈夫人笑呵呵地道,“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沈夫人又让潘如意把裴朝煦放到了床上,让他跟未未一块玩着,裴朝煦这会也不记仇了,跟未未玩作一团。 沈夫人乐呵呵地看着,感慨着说,“瞧着多好啊,你再生个女儿就圆满了。” 潘如意顺着她的话说,“我也想呢,可又怕再生又会是个女儿,思远说要再是还生儿子,就把这两个大的挑去卖了,换钱用。”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乐了,沈夫人笑得扶着自己的额,“唉呀,你这孩子,笑得我皱纹都跑出来了。” 说着她俯身捧着裴朝煦的脸,在他光秃秃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要卖啊,我就卖给我,我不嫌家里孩子多,我养得起。” 潘如意想起上次沈晏均说过要晚几年再要孩子的事,也不知道他后来怎么跟沈夫人说的,如今聊到这话,她不禁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沈夫人看了她一眼,装作无意地说,“不过我们良儿还小,再过几年,等我们未未大一点,会保护弟弟妹妹了再生。” 方太太跟方小姐没想到在赵红梅这里都碰了钉子,她们拿的那块牌子,虽算不得顶极,但也是好的。若是以往,赵红梅肯定是要收的,但这次她却只看了眼,半分没有留恋地就移开了眼。 可见方小姐这回是真把人给得罪狠了,连赵红梅都不愿意当那说和的了。 方太太气得心痛,但这侄女总不是亲女儿,只说得却打骂不得。 方太太没有法子可想,只能对着方小姐道,“如今这般,你且算了吧,以后万事由着你姑父做主。” 方小姐吓得心神一凛,后背当下就冒起了冷汗。 那日同她们一起去司令府做客的梁小姐,后来就被她爹送去了别的地方给别人做了一房小妾。 这小妾也没什么,只是梁小姐嫁的那人的年纪都快做她爷爷了,而且方小姐还听说,虽是大记,可家里却是夫人做主,梁小姐年纪貌美性子还不小,嫁过去第一日就守了空房,被人耻笑。 这刚嫁过去就这般了,可想而知,这日后的日子只怕是会越来越难。 方小姐心里十分惧怕,方太太那话,无疑是要断她的生路了。 方太太看着她惊惧的脸,安慰她,“你放心,你姑父找的也不一定就差了,总还是能找着好的,你也莫要再生事了。” 这话让她如何能信? 方老爷的确也是在帮方小姐的。 过完年去营里的第一天,他什么事也没做,就去找沈晏均为方小姐说项去了。 还是当着沈司令的面。 沈司令装聋作哑地喝着茶,沈晏均把话说的客气。 “方参谋是长辈,哪里有您来给我赔礼道歉的礼。” 可这话客气是客气,但也一点风都没漏。 “我成亲时间也才一年多的时间,不过晋城的人都知道,我家里这位小夫人可不好哄,我费了多大的劲才把人娶回家里,哄她给我生了孩子。因您侄女一句话,气得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她别的不行,偏是最重情重义,您说一句她同学的不是,就等于是在她的不是。” 说司令府的少夫人的不是,不就是在说司令府的不是吗?方参谋活了一把年纪了,哪里会听不出这种话。 沈晏均接着道,“我还正愁着怎么把她给哄好了呢,至于您侄女的事啊,您自己的家事,我就不插手了。” 几句话,绝了方参谋的心思,不光如此,话里放外的意思,这不光方小姐嫁不进司令府,她得罪孙艳菲的事,也没那么容易过去,该怎么样方参谋自己看着办。 方参谋差点就当场老泪纵横了,他七十多岁的年纪,才做了个参谋,他自己几斤几两他自己知道,若不是沈司令念旧念他有功,说不定连这个参谋都给他撸了。 他原本想着,等他退了,让他儿子来顶他的职,这下都悬了。 被众人忽略在一边的沈晏庭小朋友看着一脸菜色的方参谋道,“方参谋,我听说您不是有一个儿子吗?这方小姐从小在您府上长大,照理跟您儿子也是青梅竹马,您何不……亲上加亲?” 又十分不解的样子,“这方小姐干嘛舍近求远呢?” 方参谋老脸一红,他儿子有些残疾,晋城的人都知道,可连自己妻子的侄女都看不上自己儿子的话被摆到台面上来看就有些难看了。 方参谋灰溜溜地走了,沈司令跟沈晏均齐齐看向沈晏庭。 沈晏庭挑挑眉,不爽地道,“父亲跟大哥干嘛都这么看着我,你们也不看看司令部养了多少闲了,我瞧着就参谋这一职位上,得有一多半是光吃饭不干事的人。” 沈司令原本带他到营里来,主要是怕他在学堂里生事,拘在身边学习打点打点营里的事,若日后……能帮帮他大哥也是好的。 却没想到他还真用了心思。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晏庭理所当然地道,“用眼睛看的呗,还能怎么看。” 沈司令刚有点做老父亲的欣慰,瞬间又没了。 沈晏均看了想要打孩子的沈司令一眼,斥责他,“问你话就好好说话,阴阳怪气地干什么?” 沈晏庭扭了扭屁股,这拿了本册子出来。 “这册子上记着咱司令部所有的配置,多少人,多少个营多少个连,上面又有多少管事的。只要稍微一思考就能看得出来哪里人是管事的,哪些人是闲置的了。” 沈司令哈哈大笑,“没想到你还是个会动脑的。” 沈晏庭的脸黑了黑,这夸人的话听着可一点都不痛快。 沈晏均也拍了拍他的肩,“晏庭跟在父亲身边,长进不少,父亲教导得好。” 沈晏庭拂开他的手,怎么能就把他的聪明才智就归功于他那就会对他吹胡子瞪眼的老父亲呢? 沈晏均放下手,又横了他一眼,接着说,“就是这狗脾气还要再改一改。” 沈晏庭立即炸了毛,“我是狗,那大哥是什么?” 沈晏均摸摸下巴,撇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沈晏庭都要去撸袖子了,还是沈司令道,“行了行了,都干正事去吧,晏庭说的对,原来养着那么些人也没什么,可如今局势紧张,也该到清一清的时候了。” 沈晏庭眼睛转了转,等到沈晏均跟沈司令去忙自己的事后,他就溜到了那方参谋的办公室里去了。 也不知他到底跟人说了什么,那方参谋当天就跟沈司令提出要辞职。 沈司令假意问了他几句就给批了。 其他人一时间有点懵,不明白这原本还一副要在司令部混到老死的方参谋,怎么忽然就退了下去。 潘如意本来准备帮完潘玉良,在司令府里呆一会就走,但沈夫人跟潘玉良都要留她,潘如意熬不过她们的热情,只好留了下来。 一直等到沈晏均回来,跟沈晏均打了招呼后潘如就想走了。 她担心裴思远在家里拿不住裴小胖,裴小胖这几日被管得狠了,也起了反叛之心,常常是爷俩三句话都说不到就开启互瞪模式。 当着潘如意的面还能收敛点,背着潘如意都能动手了。 潘玉良却拉着她一直不让她走,“姐,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裴府那么多人呢,还看不了一个孩子吗?不如你今夜就留在府里,跟我一块睡。” 沈晏均刚要提反对意见,留在府里没问题,但跟她一块睡可不行,跟她一块睡了,他睡哪? 却被沈夫人说上了前,“我看能行,朝煦跟未未今天玩的可开心了,我们这些大人成日里逗他都不成,这朝煦哥哥一来啊,他就乐得不行。” 两个孩子白天玩了一天,这会都累得睡着了,沈司令回来得晚,没瞧着,不禁好奇地开口。 “是吗?” 沈夫人笑着说,“是啊,不信你问几个丫鬟,今天未未笑的可多了。” 红衣跟柳衣连连点头,红衣道,“是啊,孙少爷可喜欢表少爷了。” 沈司令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也松动下来,“那……她二姐,不如今夜就留在司令府?” 沈司令都留人了,潘如意也不好再推脱,“那就叨扰了。” 她身边本来要给裴思远做小的玲珑,见状连忙道,“少夫人,这只怕不妥。” 潘玉良当作没听到那丫鬟的话,高兴地挽着潘如意,“二姐,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我姐妹,可不许说这种话。” 潘如意知道潘玉良是故意在那丫鬟面前替自己作势,心中感动,“好好好,我们良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姐妹俩一说话,便把那玲珑就撇下了。 裴府前段时间闹的动静不小,裴思远下了班回去没见着潘如意,听府里的人说是来了司令府,又一直不见她回去,这下可急了。 他还以为潘如意在府里又受了什么委屈,在府里发了好大一通火。 这事赶事的,巧的是裴夫人早上的确因为她那表侄女的事又找了潘如意,但人也的确是被司令府的车子接走的,这想解释也解释不清。 裴思远心中气愤,口不择言,“你们是不是看着潘府没了,所以就可以这般欺负如意了?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这府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男人,大哥二哥不是人吗?你们要塞人往他们房里塞,别打我的主意,再不济塞给我爹也成。” 他这话连忙惹来几个哥哥嫂嫂的瞪视,裴行长气得手都抖了,“你这个逆子!”他都多大年纪了,塞给他这种话像话吗? 裴思远乖觉三十来年,突然叛逆起来,甚觉痛快地拍着自己身上的西装,“总之我今个把话撂这了,什么侄女外甥女的,你们要做好人我不管,我裴思远不是什么好人,惹急了我,我管她什么侄女外甥女的,别怪我不给面子。” 裴行长指着他道,“你这是在给谁的面子?” 裴思远也是生气,平日里他在府上都是乐呵呵的,一副永不知愁的样子,对谁都和颜悦色,如今拉下脸来也就不管不顾着。他方才那话也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他心里真这么想,他娘把人往他房里塞,不就是看潘如意如今势单力薄? 再加上潘如意平日里善解人意,他爹娘说什么她从来都不说一个不字的。 就因为越是这样,所以他更要维护她,自己的夫人,哪里能让她委屈着呢。 他牵着裴小胖就要出府,前两天还跟仇人的父子俩在潘如意的问题上倒是挺统一战线的。 一个说,“你们欺负我夫人就是欺负我,她不回府我也不回了。” 另一个也跟着说,“你们欺负我娘就是欺负我,我也不跟你们玩了。” 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赶在了司令府开饭前到了司令府。 潘玉良搂过裴小胖,笑话他,“姐夫,你是闻着味来的吧?” 裴思远带着些许委屈地表情看着潘如意,“我夫人到哪,我自然是要跟到哪的。” 沈夫人命人又加了副碗筷请他坐下。 他一来,沈晏均倒比以往客气,“方才他们还说留二姐在府里住下,既然姐夫也来了,那今日就都在府里住着吧。” 裴思远领着裴思齐一块来的,潘如意倒也不用担心了。 她不说话,等着裴思远拿主意。 裴思远偷偷瞄了眼潘如意的脸色,咳了声后说,“良儿可是如意的娘家人,今日在这里,自然是要听如意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后头的玲珑刚说什么,一直防着她的红衣挪了挪身子,把她挡的一点不剩。 潘玉良眨眨眼,笑着道,“我二姐方才可答应了。” 沈晏均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本着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原则,也没多说什么。 倒是裴小胖,出来的时候跟他爹还统一战线,一会的功夫就把他爹给卖了。 他靠着沈晏均的腿,他知道他爹奈何不了他这姨父,故意挑的位置。 潘如意本来要斥责他,沈晏均却摆摆手,示意没什么。 沈晏均给他叉了个丸子故意问他,“怎么跟你爹一块来小姨这了?” 裴小胖吃了口肉丸子,满嘴是油的说,“爹爹在府里跟爷爷奶奶发脾气呢,把爷爷气得手都抖了,不走会挨揍的。” 司令府没有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而且这话还是沈晏均起了头,潘如意跟裴思远便也没拘束。 裴思远打死不承认地说,“你爷爷那是被你气的,再说,裴小胖,自己家的事,你说给别人听做什么?” 裴小胖理直气壮,“小姨跟姨父才不是别人。” 沈晏均笑笑,拿起裴小胖的筷子,又往他嘴里塞了口青菜,裴小胖嫌恶地皱皱眉,但还是张嘴接了。 他在家里可不爱吃青菜,要让他吃一口,得潘如意连哄带骗还加上吓唬的才成,之前明明不挑,后来不也知怎么想想还挑了。 裴思远瞪他,“你就仗着你这张脸在你小姨这招摇撞骗吧。” 裴思远心里暗戳戳地想着,要不是因为这小子长得像潘玉良,沈晏均才不会这么纵着这小子。 他等着,这小子再长几年,等长开了,肯定就不像了。 潘如意埋怨裴思远,“你怎么还发起脾气来了?” 裴思远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你别听这小子胡说,我就大声地说了几句话,连争执都算不上,哪来的发脾气。” 沈夫人笑笑道,“我看思远也不像个会发脾气的人,吃饭吃饭,你们都多吃一点。” 裴思远跟裴思齐都是敞开了肚皮吃,潘如意又好气又好笑。 潘玉良看得眼睛都圆了,跟沈晏均相视一眼后颇为担心地说,“二姐,我姐夫跟思齐这么吃能行吗?” 潘如意道,“你别管他们,吃撑了晚上就都别睡了。” 裴思齐还好点,裴思远最近跟家里闹得便,吃饭也不痛快,如今出了裴府,自然是要吃个痛快的。 第186章 站立场 等到吃完饭,两个小家伙又醒了会。 还真如沈夫人所说的那里,未未虽然腻在潘玉良的怀里,但眼睛却是一直盯着裴朝煦的,专注得很。谁去都不好使,就是爱跟裴朝煦玩。 沈晏庭嫉妒心作祟地挡到他前面,他就眨巴着眼歪着脑袋去看裴朝煦,又萌又软的。 他那一歪脑袋,简直就是翻版的潘玉良,老父亲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眼睛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哪里舍得他一直歪着脑袋,一脚就把沈晏庭给踹下去了,简单又粗暴。 沈晏均对裴小胖一直是和颜悦色的,还没见过他这么暴力的一面,不禁有些吃惊。 沈晏均挽尊,“他喜欢这样的。” 沈晏庭在未未那里伤了心,又在沈晏均那里伤了面子,想起晚上还要做的事,垂头丧气地跟众人告了辞。 只有沈夫人尚且关心地说了一句,“晚上别熬太晚,明个还得早起。” 沈晏庭感动地捧了把心,沈夫人说完却又看两个小的去了,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仿佛方才那句话压根不是她说的一般。 沈晏庭只好捧着心默默地走了。 裴朝煦跟未未一个被潘玉良抱着,一个被潘如意抱着,中间还隔着几步的距离,但隔着两人也能玩。 裴朝煦拍着掌在潘如意身上蹬着腿还加上小肥屁股也在用力,上上下下翻腾着,潘如意差点就制不住他,裴思远赶紧在一边护着他。 未未是走斯文路线的,他自个不折腾,看着裴朝煦腿蹬一下脑袋就往上顶一下,乐得咧嘴大笑。 裴思远无奈地道,“你家这个倒是个会省事的,我家这个太蠢了,哪里有人拿着自个玩的,瞧把未未给乐的。” 话是开着玩笑说的,大家也就当说话了,裴小胖心惊肉跳地问沈晏均,“姨父,我小时候就像我弟弟这样吗?” 沈晏均心里呃了一声,“应该是没有的。” 裴思远两个哥哥的孩子都比裴小胖要大,他这边更没有需要他逗的孩子,想必是没有的。 沈夫人看着他们闹腾了会就命人给潘如意跟裴思远准备了客房,潘如意知道未未平日里睡觉都有固定时间,不像裴朝煦,困了就睡,不困就玩着。 玩了会她就主动说要抱裴朝煦下去睡了,沈夫人能对潘如意这么好,也因为潘如意的识大体,这种小事她都能仔细着。 沈夫人上前将未未从潘玉良怀里抱过来,“那我们未未也准备睡觉觉了。” 未未玩的有些兴奋,还想玩,潘玉良安抚他,“我们明天再跟哥哥玩,哥哥困啦。” 裴朝煦拧着眉,配合地说了个字,“困。” 沈夫人跟沈司令抱着未未回了院子,潘玉良本来想跟着潘如意一块去客房陪她一会,被晏均给拉住了。 潘玉良回了房还不高兴地瞪他,“干嘛呀你?” 沈晏均这才问,“怎么是这是?裴府出了什么事?” 潘玉良哼了一声,“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沈晏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是个好东西,不过这事肯定跟裴府有关。 他奈着性子问她,“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要心中有气,我也得先知道才能帮你出气才是。” 潘玉良想了想,这才道,“你可看见了我二姐带来的那个丫鬟?” 沈晏均想了想,摇了摇头,他确实没注意到潘如意到底带了什么丫鬟过来,再说带丫鬟也是件很正常的事。 “丫鬟怎么了?” 潘玉良道,“那丫鬟是裴夫人的亲戚,要给姐夫做小的,你得过去看着点,别让她作妖。” 沈晏均这才明白过来,餐桌上那古怪的气氛因何而来。虽然平日里潘如意过来,潘玉良对她热情,沈夫人对她客气,但也不像今日这般,是格外地热情。 潘如意是个不喜欢说这些事的人,今日若不是她来府上,估计他们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他道,“你别去了,让红衣过去看看。” 说着他对红衣道,“你去柜子里拿身我的常服去给裴少爷,我瞧着他今日大衣里还穿着西装呢,应该是下了班后回去也没换衣服就过来了。” 看来这事在裴府闹的还真是挺大的。 潘玉良不放心地嘱咐了红衣几句,然后才去柜子里亲自给裴思远挑了身浅色的衣服递给红衣。 想了想,也给潘如意找了一套,“你都拿过去吧,二姐若是不用就放着。” 潘玉良伸长着脖子看着红衣离开,在她屁股后面喊着,“别忘了我方才同你说的话。” 沈晏均好笑地看着她,还记着那方小姐的事呢,想了想又哼了声说,“别人的这种事你到是会站立场,怎么自己遇到这种事就软手软脚的。” 这件事潘玉良自己也自省了好几次,她讨饶地道,“好了,晏均哥哥,我都知道错了,这事你就别再怪我了。” 怪是不怪的,他只是希望她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能硬气一些。 沈晏均也不纠缠,又问她,“既是要给裴思远做小,怎么做了丫鬟?” 潘玉良呵了一声,“姐夫要把人送走,那丫鬟主动求来的,我姐怕姐夫跟家里人闹得太僵就答应了,你瞧着她像是个会安份当丫鬟的么?” 沈晏均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这么个丫鬟,哪里看得出她安不安份。 不过他还是道,“既然你姐跟裴思远心里都有数了,他们会提防的。” 潘玉良道,“提防有什么用?到时候裴夫人拿长辈身份一压,我姐今日能同意那丫鬟留在身边,明日就也能同意抬了那丫鬟做姨太太。” 说起这个,沈晏均倒是想起来,“你也很听娘的话,若是有朝一日,娘也像那裴夫人那样,你还会听娘的话吗?” 潘玉良搂住他,想也没想地道,“才不要听的。” 沈晏均嘴角扯开,“可要记得你今日说的话。” 潘玉良不耐,“说我二姐呢,作甚又扯到我头上来,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我说话?” 沈晏均道,“这是裴家的家事,哪里好管的,再说现在她不是做着丫鬟么?我就是想帮忙,也是师出无名,总不是裴府里安排个丫鬟司令府也要去插手吧? 而且裴小胖吃饭的时候说裴思远又跟家里闹上了,想必也是为了这事,还是再看看吧,你别着急。” 潘玉良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朝煦跟潘如意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客房,杏儿跟那玲珑晚上就安排在旁边的耳房里。 得亏司令府的床大,不然他们一家四口还真是睡不下。 杏儿是侍候潘如意侍候惯了,一进屋子第一件事就是去给她脱披在身上的大衣。 那玲珑竟然上前去帮裴朝煦解起大衣来,一时间屋子里包括杏儿在内的三人都愣住了。 往常这种事都是潘如意做的,连杏儿都没做过。 潘如意不由得往玲珑脸上看去,却见她一脸坦然,动作也十分自然。 待解了大衣,杏儿又要去帮裴思远折西装的扣子。 裴思远这回没让她碰着,“你去让外面的下人打些热水来。” 玲珑面色不改地道,“奴婢帮少爷您弄好了就去。” 裴思远看了眼潘如意,不悦地抽开手,拉着脸说,“少爷这西装名贵着呢,你哪里会弄,去打水来。” 玲珑也往潘如意那边瞧,但潘如意只抿着唇,看着怀里的裴朝煦,对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 裴思远都黑了脸,玲珑只好出去了。 裴思远去抱潘如意怀里的裴朝煦,“这小子重,放床上吧。” 潘如意也没吱声,由着他把孩子抱过去放到了床上。 裴思远伸腿踹了裴小胖的屁股一下,“好生看着弟弟。” 话音才落,红衣便在外面道,“二小姐,奴婢是红衣,来给裴少爷送身衣服。” 潘如意立即道,“红衣姑娘,快进来吧。” 红衣抱着衣服进了屋子,边走边道,“我们大少爷说裴少爷穿着西装过来的呢,让奴婢送身衣服过来给裴少爷穿着。” 潘如意笑着道,“有劳了。” 红衣的眼睛转了转,“二小姐客气了。怎么没见着二小姐的另一个丫鬟,别是偷懒躲去休息了吧?二小姐脾气好,也不能这么惯着。” 潘如意道,“没有,让她去打水了。” 红衣点点头,听着外面的动静,接着说了句,“我们夫人本来还打算找个丫鬟过来给二小姐用着,不过少夫人说二小姐身边有两个了,人多了反倒手忙脚乱的。 二小姐您若是用着不舒心,您跟少夫人说便是,咱们府里丫鬟多,再给您换上好的,想必裴夫人那边也不会说什么的。” 玲珑提着水进了屋子,红衣的话一字不落的全听进了耳里,她咬咬牙,提着水放到了洗脸架那边。 红衣又笑着道,“我们少夫人还说,裴少爷这么疼二小姐,就算裴夫人要怪罪,裴少爷也会替二小姐挡着的吧?” 裴思远道,“甭管在哪,良儿都是最大的,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红衣笑意盈盈地冲潘如意点了点头,“那二小姐跟裴少爷早点休息,奴婢就回去了。” 第187章 留在身边 等红衣的这会功夫,潘玉良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沈晏均看她定不住,干脆带她去了沈晏庭那里。 因为方参谋的事,沈司令干脆把司令部的名单都给了沈晏庭,让他先试着梳理梳理。 这刚退下来的退下来,刚撤掉的撤掉。 这工作量不小,而且白日里沈晏庭多少有些吹牛的成份,哪里那么容易一瞧就瞧出那么多门道来。 真要把这些闲人一个一个地全都找出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沈晏均跟潘玉良过去的时候,他正拿着钢笔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圈着。 沈元站在一边,沈晏庭一边圈着名字一边叨叨咕咕的。 “沈元,你说我像不像那大街上批命的。这圈出来的,就是那命不好的。” 沈元一抬头就瞧见沈晏均跟潘玉良,正要请安,潘玉良伸出手指无声地嘘了一声。 没听到沈元的声音,沈晏庭继续说,“父亲跟大哥养成的闲人,要我来做这坏人,你说那些人会不会恨死我?” 沈元道,“恨应该谈不上,多少有些怨气吧。” 沈晏庭哼了一声,“怨也没办法。” 他一边举着手中的名单,一边说着,“这六七十岁的肯定是不行了,走路都要人扶了,哪里还上得了战场,这机会啊,这第一批啊,就把这些人给清掉吧。” 沈元这话没法接,这要清人的事,是沈晏庭动笔,沈司令跟沈晏均拿主意,轮不到他一个做下人的来出主意。 沈晏均跟潘玉良两人上前,潘玉良站在沈晏庭的身后,踮起脚看他圈的那几个名字,又看了眼他在名字底下做的标注,撇撇嘴。 “你这一手的字倒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潘玉良突然出声,沈晏庭嘴里还啃着笔呢,差点一口给吞下去。 “良儿……” 他抬头一看,见到沈晏均也来了后连忙改了口,“嫂嫂,大哥,你们怎么过来了,也不吱个声,吓我一跳。” 沈晏均道,“过来看看你,怎么样?” 沈晏庭垂头丧气地道,“这才刚开始呢,我才划了几个名字出来。” 这件事最大的难度,是他对司令部的人不熟悉,他只能看着那些人的资料还有营里的配置来做对比,不像沈司令跟沈晏均,一眼就瞧出来哪个是能留,哪个是不能留的。 工程量大的沈晏庭也是有几分头疼的。 “大哥,明明对你跟父亲来说是件非常简单的事,为何偏偏要我来做啊?” 沈晏均哼了声,“让你下次再乱夸海口,不让你长长记性,日后你怎么学会事实求是地讲话。” 要做也是可以做的,只是沈晏庭是那贪懒的,这才划了几个名字就觉得烦了。 “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嘛,哪里知道父亲会把这等子苦差事交给我。” 沈晏均勾勾唇,小声地说了句,“苦的还在后面呢?” 沈晏庭没听清,又问了他一遍,“大哥你说什么?” 沈晏均摇摇头,“没什么,你接着做,我在你这坐会,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现在问我。” 他哪里有什么问题,他最大的问题是不想做了。 潘玉良倒是觉得这作有趣,看着沈晏庭划出的那几个名字下面的批注笑得藏不住。 要不怎么说沈晏庭是个懒的呢,他的批注清一色的,“有点老了”“太老了”“老掉牙了”。 “你这用词也太随意了些?” 潘玉良甚觉得好笑地拿给沈晏均看,沈晏均也忍俊不禁地扯了扯嘴角,“你这个怎么给父亲看?” 沈司令的年纪可有不小了。 沈晏庭唉声叹气,“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名字我就头疼,我哪里还管得了他高不高兴。” 潘玉良将名单放到桌上,拿起沈晏庭放置在一边的笔,学着沈晏均的语气在沈晏庭的批洋底下写了几个字。 然后道,“你瞧瞧我的字,再看看你那跟狗啃的字。” 沈晏均朝她伸手,“拿来给我看看。” 潘玉良把名单给他,沈晏均看到上面写着的,“已阅,批准”几个字,笑了笑,“这名单若交上去,父亲还以为是我写的呢。” 潘玉良仿着沈晏均的语气,字也是有意用他惯写的字体,若不是沈晏均自己来看,还真看不出是出自她的手。 听到沈晏均的话,潘玉良不免大惊,“难道要这样教给父亲?不用再誊抄一份?” 沈晏均道,“费那功夫作甚?” 潘玉良是看沈晏庭的批注写的那般随意,所以这才一时忍不住提笔写了几个字,这真要拿给沈司令看,她便怂了,赶紧把名单跟笔都还给沈晏庭,“那自个慢慢玩吧。” 沈晏庭叹了口气,拿起笔又开始了。 沈晏均若有所思地看着一脸苦色的沈晏庭,心里倒有了主意。 他们从沈晏庭的院子回,红衣也回了院子,她把她在潘如意那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跟潘玉良学了一遍。 潘玉良十分高兴地冲她比了个大拇指,“红衣,你还真是甚得我心。” 她道,“你以后就算是嫁了人也得在我身边侍候着,可不能跑远了。” 她想了想,“不如你在府里找个人嫁了吧,或者司令部的人也成,这样你就可以一直留在府里了。” 红衣脸红了红,“少夫人,您说什么呢。” 潘玉良也没往下深说,顾及着红主到底是个姑娘家,有些话现在还不便说。 潘如意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回去的,但裴思远支支唔唔扭扭捏捏的不肯着,说她难得来看看潘玉良,两个小家伙又玩的这么好,应该多呆久一些的。 潘如意知道他跟家里闹了一场,拉不下面子。可总归是一家人,哪进而有这般记仇的。 裴思远说什么也不愿意,最后还是潘玉良道,“姐夫,你今个先去上班,二姐跟两个孩子就先在我这里,等你下了班,我再让车一块送你们回去。” 对裴思远说完,潘玉良又对着潘如意道,“二姐,你就让朝煦再陪她未未玩一天吧。” 这是个折中的法子,两人都同意了。 潘如意昨日来的时候孙艳菲去了医院,回来的晚了,也没见着,今日正好还可以再看看有什么要添的。 孙艳菲知道潘玉良的个性,再说要给她东西,司令府也是给得起的。 听了潘如意跟潘玉良的话也不推拖,只道,“既然要换,那到时候我自己去换吧,我挑自己喜欢的。” 潘玉良就喜欢她这不扭捏的个性,依着她道,“好,你自个挑。” 很快就到了孙艳菲成亲的日子,原本看的是另一个日子,孙艳菲嫌天气不好,临时还给改了。 而且,说是成亲,也没个像成样的样子。 孙艳菲在报社有关系,登则结婚公告倒也简单,当日就登了这么则公告。 然后拿着买来的两份婚书,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后,就换了身新的衣裳带着潘玉良给她的东西去了重晓楼的院子。 重晓楼的那院子也是潘玉良让人重新整理过了,原本只是租的,孙艳菲这一嫁,潘玉良干脆买下来送给他们了。 即便是如此,孙艳菲这亲成的,潘玉良还是有几分难过。 本来她当初嫁给沈晏均的时候连花轿都没坐,也没去街上转一圈,她心里一直有几分遗憾。 没想到孙艳菲还不如她,成个亲搞的偷偷摸摸的,像做了贼似的,这让她的心里如何能舒服。 但孙艳菲自己倒觉得挺好。 晚上重晓楼的屋子里就摆了一桌酒席,只有潘玉良跟沈晏均再上赵副官跟红衣他们去了。 不过,除开他们,让潘玉良没想到的是,那李小姐竟也拿了贺礼来恭喜。 “我知道孙小姐不打算大张旗鼓,但一想,又觉得这总归是喜事一件,便买了份礼物来,还望孙小姐别嫌弃。” 孙艳菲倒是有几分喜欢这位李小姐,在潘玉良面前也提过几次。 孙艳菲接过她的礼物,“你有心了。” 然后就请她跟着大家一块入了坐。 孙艳菲看着众人说,“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能有今日也是托了良儿的福,今日承蒙大家不嫌弃,赵副官,还有红衣,我也要谢谢你们,大家都坐下一块吃吧。” 这么多人,挤一挤,也就坐下了。 这顿饭倒是吃的还不错,有几分温馨,这是潘玉良唯一感到安慰的。 那李小姐倒确实值得孙艳菲高看,她跟沈晏均潘玉良同坐,既没有谄媚地讨好他们,也没有觉得拘束表现出不自在的样子。 潘玉良原本是想着把红衣跟赵副官凑一凑的。 红衣年纪小,她原还想着,是红衣凑和了。 但孙艳菲却在她面前提了几次这位孙小姐,这么一来,她才觉得自己是赵副官给凑合了。 当然,这些小九九她都是放在自个的心里打的,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赵副官虽然在沈晏均身边进进出出的,但她确实算不上了解,要不是上次在南山撞见,她还不知道他心里藏着这么一个人。 所以潘玉良也不知究竟合不合适,便一直也没提。 红衣在她身边侍候这么久,她是真心喜欢的,自然是想要长留在自己身边的。 第188章 软的硬的 孙艳菲原本还打算喝两杯,红衣刚想去夺她的杯子,李小姐已经先她一步拿走了孙艳菲的杯子。 “孙小姐,这可使不得。” 沈晏均不禁抬眼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那李小姐。 潘玉良察觉到他的眼神,小声地问,“怎么了?” 沈晏均摇摇头,“没什么。” 重晓楼已经把酒壶拿到了自己那边,“要不今日女眷就都以茶代酒吧,我们几个喝酒。” 这主意倒是好,沈晏均点点头,“那就这样。” 那李小姐跟红衣轮番说着祝福的话,说是以茶代酒,这茶喝的也不少。 喝到最后孙艳菲直摆手,“这茶还不如酒呢,喝了涨肚子。” 潘玉良举着茶杯直笑,“那你只能怪红衣这丫头,我可还一杯都没跟你喝呢,我不管,我这杯茶你定然是要喝的。” 孙艳菲无奈,“喝喝喝,都喝,但你也总要有个说头。” 潘玉良笑着道,“祝你从今往后,顺心顺意。” 孙艳菲含笑,一仰脖子将杯子的茶一饮而尽,她们说了那么多,还是潘玉良的这句话最中她的意。 红衣跟那李小姐说的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全都不是她想要的。 只有潘玉良这句,才是戳到她心上。 孙艳菲滴酒未沾,却说着醉话。 “良儿,我最辈子最感激的一个人是我祖父,当时全家都反对我进学堂,只有他,只有他坚持把我送进去了。是他让我遇见了你,如果不是他,我怎么能跟你做同学呢。 也幸好他死得早,才没看到后来那些事,若是他看到我孙家后来变成那样,估计气也得气死吧。” 潘玉良笑笑,“我也感激他。” 桌子上的几个男人沉默地自己喝着自己的酒,由着她们闹腾,也不插话。 孙艳菲又添了一杯茶,举起茶杯道,“这一杯,我感谢你们所有人,你们看得起我孙艳菲,我孙艳菲也要对得起你们,日后你们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的,我孙艳菲万死不辞。” 红衣第一个红了眼,连着呸呸呸地呸了几声,“什么死不死的,往后的日子好着呢。” 孙艳菲笑着看着她,“小红衣,你真可爱。” 说着还勾起她的下巴,冲她隔空抛了个吻。 红衣先是红了眼,接着又红了脸,“孙小姐,你都成亲了,怎么还没个正形,尽会调戏人。” 潘玉良乐不可支地歪在沈晏均身上,指着红衣道,“晏均哥哥你看,红衣讨起赏来都从来不脸红的,每回艳菲一调戏,她保准脸红。” 孙艳菲又看着潘玉良,“良儿你别吃醋,我最爱的还是你。” 这话被沈晏均横了一眼后她立即拐了个弯,“当然你最爱的是你家沈少校,我懂,我懂的。” 饭后,潘玉良领着红衣还有那李小姐一起去孙艳菲的房间里说话去了。 几个人也不拉椅子,齐齐坐在孙艳菲的婚床上,也没有那主仆之分,挤成一团。 潘玉良跟孙艳菲说起以前在学校里的趣事,那时候孙艳菲就跟个刺头似的,别说班上,就是学校里有个什么事,也能看到她出头的影子。 她一个姑娘家的,常常把人家男生打的头破血流满地找牙的。 红衣跟李小姐啧啧称奇地听着,红衣感慨,“霸气这两个字还真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孙艳菲哈哈大笑,拍着她道,“也不是的,我们孙家女孩子多,男孩子多,孙家的男孩子是宝,女孩子是草,我若是不硬气些,早就被他们欺负死了,这是环境所致。” 红衣瞪着眼睛,“你也被欺负过吗?” 孙艳菲道,“这话多新鲜,这世上没被欺负过的大概只有你们少夫人了。” 说着她看着李小姐问,“李小姐,你被家里的兄弟姐妹欺负过吗?” 李小姐淡笑着道,“欺负倒淡不上,不过兄弟姐妹多了,摩擦总是有的,大的总是要让着小的。” 红衣连忙问,“那孙小姐在家中排行第几?” 李小姐道,“不算其他,我爹娘这边排第二,我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两个弟弟。” 红衣惊奇地说,“听着像是大家族。” 李小姐笑笑,“不说我了,继续听少夫人跟孙小姐讲学堂里的趣事吧,真羡慕你们,那么早就认识了。” 孙艳菲道,“我们认识的也不算晚啊,你以后常来找我玩。” 李小姐有些羞涩地问,“真的可以吗?” 孙艳菲道,“我这里小门小院的,没那么多规矩,你来也不会拘束,欢迎你常来。” 潘玉良不满地哼哼,“你这话明显是真对我嘛。” 孙艳菲哈哈大笑,“居然被你听出来的。” 潘玉良气得扑在她身上去抓她的痒痒,不过顾及着孙艳菲有身子,也没闹得太狠。 说笑归说笑,也确实如孙艳菲说的那样。 即便是潘玉良跟沈夫人再随和,司令府终归是司令府,进进出出的自然是受拘束的。 今日这顿酒席吃的也还算是有些收获,一是了了孙艳菲这件事,潘玉良倒不是急着想让她嫁人,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要想家两全之法,如今她跟重晓楼成了亲,不说有多好,起码有个完整的家了。 而且潘玉良也一直觉得孙艳菲一个人在外漂泊,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也不是长久之计。 人总归还是要有个家的,不管去哪,得有个惦记的地方。 她去俄国的那两年,虽在那边也算是吃好喝好,什么事都是家里安排好了,一点心都不用操。 可身边没人时,那种孤独寂寞的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所以她才一直盼着孙艳菲能有个她自己的家。 这其二,潘玉良对李小姐倒有些新的认知了,她想,或许可以跟沈晏均提一提赵副官的事了。 几个在房间里的说笑声时不时地传进房间里来,外面三个还坐在桌上的喝酒的男人听的一清二楚。, 重晓楼身子还没好利索,沈晏均倒是能喝,不过他算是有节制的人,很少捧起酒杯。 说是三个人喝,其实喝酒的几乎是赵副官一个人了。 赵副官也不用别人劝,他像是有意要把自己灌醉似的,一杯接碰上一杯。 重蓝楼怕他喝多伤身,“赵副官,你想喝酒,等我身子好利索了定陪你喝个尽兴,今日你有些多了,别再喝了。” 沈晏均知道赵副官这是触景生情,心中苦闷,淡淡地道了句,“没事,你让他喝吧,我喝的少,晚点我开车回去就行了。” 沈晏均都发话了,重晓楼也只得作了罢。 等到时间晚了,屋子里的几个出来,看到桌上地上摆着的酒壶,不禁有些吃惊。 “这是喝了多少?” 沈晏均坐在椅子上冲潘玉良招了招手,潘玉良连忙过去,还以为他喝多了,着急地问。 “怎么了?可是喝多了,有没有哪里难受?” 沈晏均笑了笑说,“没事,我没怎么喝,都是赵副官喝的。” 孙艳菲虽然人站着没动,但听到沈晏均的这话后还是松了口气。 红衣乍呼着道,“我的天,赵副官这是有多能喝,这么喝没事吗?” 李小姐有些踯躅,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她站在赵副官身后,也有些着急,“赵副官,你……没事吧?” 赵副官的确是喝的有些多了,到最后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摆摆手,表示他还没死。 不过他酒品还成,没有耍酒疯胡闹,即便是心里再痛苦,他也没有表现出失态来。 潘玉良看着他难受地趴在桌子上,心里也不免有些心疼。 “你怎么不拦着他点。” 沈晏均道,“没事,他也该醉一场了,痛过了才能记得清。” 潘玉良掩下叹息,“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沈晏均嗯了一声,潘玉良又道,“赵副官喝成这样我们要怎么回去?” 沈晏均道,“没事,我开车吧。 你跟红衣先上车,我跟重先生把赵副官架上车就行了,到了府门口再让沈元送他回住处就行了。” 潘玉良点点头,她又看向李小姐,“李小姐,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这么晚上,她一个姑娘家走上街上总是不安全。 李小姐摇摇头,“不用不用,有车在外面等我。” 潘玉良点点头,“那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艳菲,我改日再来看你,你若是有事就直接去司令府找我,可不许瞒着我。” 孙艳菲笑笑道,“知道了,你回去早点休息吧,我以后有的是麻烦你的时候呢,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 潘玉良连忙道,“一定不会的。” 潘玉良带着红衣先上了车,赵副官被沈晏均跟重晓楼一左一右地架着,孙艳菲跟李小姐跟在他们身后,“小心一点,慢着点。” 赵副官是真的喝瘫了,沈晏均跟重晓楼两个人架着他都有些困难。 好在是终于弄上了车,重晓楼松了口气,一直等到沈晏均把车看着,两人又站在那里看着李小姐上了自家的车才回院子里。 一直等到进了屋,重晓楼才小动作地晃了晃自己的肩。 他本是单薄的人,再加上又病又伤的,方才赵副官那一压,不禁觉得有些吃力。 孙艳菲看了他一眼,“需要我给你按按吗?” 赵副官连忙道,“不用。” 又连忙说,“你早些休息吧。” 孙艳菲点点头,也不管他,桌上的碗筷也没收就直接回了房。 她也没有问重晓楼晚上要住哪,反正她像是在自己家一样,脱了衣服就躺床上了。 她虽然没有像潘玉良那样反应强烈,又吐又难受的,但她自己还是感觉到,这觉明显比以前多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还会想七想八的胡思乱想一阵子,结果没一会她就睡过去了。 孙艳菲一觉醒来已经是半夜了,她睡觉的时候门没关死,是虚掩在那里的。 她把脑袋从被子里抬起,看了眼门口,那门还像她进来时的那样,虚掩在那里,外间屋子里的灯光从门缝里透进屋子。 孙艳菲疑惑地皱了皱眉,披着衣服起了身。 她轻手轻脚地开了门走到厅里,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地也是干干净净的。 而重晓楼披着一件大衣,就那样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虽是坐着的,却也睡得熟,这是他们这一行的独门绝活,别说是坐着睡了,就是站着睡他也能做到。 孙艳菲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她想着,如果没有潘如芸就好了。 如果没有潘如芸,她跟重晓楼大概也能算是相知的,但中间隔着潘如芸,她心里始终有道坎是过不去的。 她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走上去踢了踢重晓楼。 重晓楼慢慢地睁开眼睛,就像方才只是在闭目养神般,他一睁眼,眼睛里就是一片清明,未见半点含混。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孙艳菲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然后道,“没有哪不舒服,你去床上睡吧。” 重晓楼啊了声,又道,“不用,你去睡吧,我在这里也能睡。” 孙艳菲皱着眉道,“以后日子还长着,难不成你以后都这样?” 那有多累人? 重晓楼没作声,他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孙艳菲大概是讨厌他的,所以便连房门都没进。 孙艳菲接着道,“你去床上睡吧,良儿送了不少东西,被子也多,咱们一人盖一床就是了,你这样我会有负罪感,也睡不好。” 重晓楼沉吟了片刻,最后说了声,“好。” 第二日潘玉良去沈夫人那里,背着红衣特地问了沈夫人红衣的年纪。 沈夫人想了想,“应该有十八九了吧。” 她道,“红衣是从娘家回来的路上捡的,她当时小,说话也说不清,跟个小叫花子一样站在路上,路上有人吃东西她就盯着,谁吃盯谁,但又不开口找人要。 我看她可怜,就把她带回了府里。” 说着沈夫人还笑了笑,“你别看她现在话多,刚进府的时候,问她什么话她都不吭声,怕着呢,尤其怕宴庭,那会晏庭才多大啊。” “不过,她具体多大我也不清楚,那时候她不愿意说话,问她什么都不说,只能大概猜着,估计也不准。” 潘玉良点点头,如果是十八九了,那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 沈夫人问她,“怎么?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潘玉良点点头,“我瞧着她年纪也不小了,想着要是有合适的就留意留意。” 沈夫人笑着道,“看来我把她给你还真是给对了,你能这么想着她,也不枉她尽心侍候你一场。” 潘玉良也不邀功,“娘,我这也是为了自己呢,我得给她找个近的,这样她就算成了家,也能继续侍候我。” 沈夫人乐呵呵地道,“这事啊,你做主,她自个同意就成,娘不管,你放手去做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再来找我。” 潘玉良喜滋滋地道,“好嘞。” 不过在帮她找之前,潘玉良还是私下里叹了叹红衣的口风,“红衣,你喜欢什么样的?” 红衣平日里心直口快,每每这种事便支唔起来。 “少夫人,您、您问这个干嘛?” 潘玉良道,“自然是要帮你留意了,难不成我还要留你一辈子不成?” 红衣脸又红了起来,“少夫人帮奴婢找的总归是好的。” 潘玉良笑话她,“万一要是找个麻子脸,你也肯要啊?” 红衣道,“只要是少夫人找的,奴婢就要。” 潘玉良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倒是会哄我开心。” 红衣红着脸也不忘拍马屁,“那是因为奴婢知道,少夫人一定会为奴婢找个好的。” 潘玉良点点头,“你放心,就冲你这话,我也得帮你找个好的。” 赵副官的事,潘玉良左思右想,最后还是私心地想把他留给红衣,那李小姐家世不错,人也知书达礼,想要找个少爷公子的,自然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红衣不同,她就算对她再好,红衣也只是个侍候人的奴婢,从身份上来说,她比孙艳菲都差了一大截。 赵副官中沈晏均一块从司令部回来的时候,她还特地跟让红衣去关心了一番。 红衣想得解单,她是侍候人的,那种孙艳菲那样的人才追求的精神世界不是她能想得到的。 她就想找个能对她好,身份上也过得去的人。 赵副官她原本是想也不敢想的,虽然都是侍候人的,但赵副官毕竟还是有官职的人,跟她还是不同的。 但既然潘玉良有意搓合她跟赵副官,红衣便也大着胆子去了。 “赵副官,酒可醒了?可有头疼?少夫人吩咐奴婢给赵副官温了醒酒汤,你喝一点,应该=就没那么不舒服了。” 赵副官自己倒没觉得有多不舒服,但少夫人的一片美意,他也不好拒绝,便只说了一句,“属下多谢少夫人。” 潘玉良打着趣道,“话虽是我吩咐的,可事都是红衣做的,你要谢啊,就谢谢红衣吧。” 赵副官从善如流地对着红衣拱手弯了弯腰,“也谢过红衣姑娘。” 红衣连连摆手,“没事的,小事一件而已。” 沈晏均不知道她把主意打到了赵副官头上。 她一腔热情积极得很,沈晏均却还是忍不住地打击她的积极性。 “赵副官不同于其他人,你若是想把红衣留在身边,我帮她再找个,赵副官不适合他。” 潘玉良问,“这是为何?你是怕他忘不了双儿吗?” 既然赵副官能那么喜欢双儿说明他是个不介意身份地位的人,他又在沈晏均手底下,红衣若是真能嫁他,潘玉良倒不会担心红衣过得不好。 沈晏均道,“赵副官自己没那想法,你勉强不了他的。” 潘玉良迟疑了片刻,还是不死心,她道,“你就让红衣试试吧,万一成了岂不是美事不桩,如果不成,那就算了。” 沈晏均摸了摸她的耳朵,抿了了抿唇,“行吧,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如果哪天赵副官因为这件事而找了我,那我肯定是会站在赵副官这边的。” 双儿的事,沈晏均本就觉得有愧于赵副官,他要是逼赵副官娶了红衣,赵副官也定然会照做。 只是,他断不会做那样的事。 沈晏均本以为潘玉良要做的,也无非就是让红衣在口头跟实际行动上对赵副官示示好,仅此而已。 没想到她这次劲头还用的挺足,第二日他再要去司令部的时候,潘玉良一把搂住他的胳膊,笑的甜滋滋地说,“晏均哥哥,我陪你一块去吧。” 以往沈晏均若是说这话,她定然要把未未拿出来当借口的,说什么她立志要当一个合格的好娘亲。 没想到的是,有朝一日,她竟会主动要求陪他一块去营里。 “今日不做合格的好娘亲了?” 潘玉良道,“我也要体谅体谅别的人,未未太爱我了别人会伤心的,我就分出一点点好了。再说,晏均哥哥在我心里才是最重要的,第一重要的!” 她知道沈晏均喜欢听什么就挑着什么说、 沈晏均哼了声,没理会她的糖衣炮弹,直接拆穿她,“你是想带红衣过去吧?” 潘玉良摸摸鼻子,嘿嘿两声,撒着娇道,“那你带不带我去嘛。” 沈晏均装作无奈地道,“你就吃准了我吃你这套吧。” 潘玉良还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心里美滋滋的呢。 孰不知沈晏均也打着他自己的主意。 沈晏庭连着日以继业地奋斗了几天,终于把第一批名单给清出来了。 大概有五十多个,沈晏均跟沈司令私下里商量了一下,第一批还是把人数要控制一下,别一下子太猛,出了事也不好办。 潘玉良跟着他去了司令部,沈晏均便把沈晏庭手上的那份名单给拿了过来。 “既然来了,也别闲着了,帮我把这份名单给确认了。” 潘玉良拿着名单跟拿着烫手山芋般,“这怎么能行,我又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谁好谁不好啊。” 沈晏均道,“你来念名字,我告诉你怎么写就成。” 潘玉良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似乎吃了个大亏。 “我现在回府还来得及吗?” 沈晏均道,“我帮你也不能是白帮的吧?” 这事倒也不辛苦,她只是觉得责任重大,万一她要是弄错了,岂不是影响别人的前途。 “这能行吗?” 沈晏均说了句没事。 潘玉良只好点点头,拿着名单拉了把椅子坐在沈晏均对面,沈晏均喜欢用钢笔,她便也挑了一支钢笔。 红衣给她泡了杯茶放在边上,潘玉良见这里也没什么事,便对着红衣道,“红衣,你出去转转吧,这里不用你侍候。” 红衣看了眼自己身上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奴婢、奴婢还是不了,免得别人说闲话。” 她若是跟在潘玉良身边倒是没什么,只是她一瞧就是个丫鬟,自己一个人在营地里转悠的话,定然是不好看的。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去赵副官办公室吧,就说是我让你去的,让他别什么重要的事也不要来打扰。” 红衣脸上一喜,连忙道,“那、那奴婢就去了,少夫人您要是有什么事,就往赵副官办公室拔个电话。” 潘玉良冲她一笑,“行了,你去吧。” 等红衣一离开,潘玉良立即嘻嘻地站起身,越过办公桌,倾着身子亲了沈晏均一口。 “谢谢晏均哥哥。” 沈晏均将她按回椅子上,“糖衣炮弹是没有用的,你还是快点干活吧。” 潘玉良也不恼,高高兴兴地拿起了笔。 潘玉良依着沈晏庭圈出来的名字,挨个念着,怕沈晏均记不起谁是谁,还特地把另外一份,圈出来的那些人的资料也挑重点地读了几句。 她每念一个名字,沈晏均便一心二用地告诉她留与不留,留下的自然不用多说什么,不留的,他都会说几句,潘玉良照着写就是了。 起初潘玉良还会照着一字不落地把沈晏均说的话复述上去,写到后来就忍不住地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了。 “这些人早该下去了呀,怎么还留着呢?” 沈晏均一边看着手中的文件一边道,“收买人心四个字你不比我懂吗?” 潘玉良哼了声,“我什么时候收买人心了?” 沈晏均道,“你上次在南山,找师太求的那些平安符,府里叫得上名的差不多都人手一个了,我的呢?” 潘玉良这事是自己偷偷摸摸地做的,她还以为好沈晏均不知道呢。 她道,“怎么这种事你都知道了?” 沈晏均呵了一声,他能不知道吗?连沈元都在他面前得瑟了一回,连丫鬟下人都有,他一个司令府的大少爷,她的夫君反倒没有,她这样像话吗? 他不是计较那一个平安符的事,他只是觉得她这样做不像话。 他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想知道,怎么没有我的?” 方才写名单标注的时候他都一直没有抬过头,这会倒是眼都不眨地盯着她,似乎非要她给个让他满意的答案不可。 潘玉良道,“你怎么知道你没有?” 沈晏均一愣,反问她,“那我的呢?”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她有给过他这种东西,是他失忆了还是她自己失忆了? 潘玉良道,“晏均哥哥的跟我的放在一块了。” 沈晏均道,“真的?” 潘玉良放下笔,低下头去从身上掏了个荷包出来,她伸手在里面掏了掏,荷包里一个铜板都没有,倒是掏了两个平安符出来,还用同心结连在了一块。 “你看,我没骗你吧,我特地问过师太了,这个可不可以放在我身上,师太说了可以我才放的。”他若是不问,她倒也没打算说。 沈晏均这才点了点头,稍微满意了些。 潘玉良又接着道,“这同心结是红衣教我打的,你说我们是不是得谢谢她?” 沈晏均道,“她是侍候你的,做这种事本就是应当的,哪里需要这额外谢的。” 潘玉良刚要反驳,他又道,“既然你要谢便谢吧。” 潘玉良立即笑了起来。 沈晏均又说,“你把东西收好。” 潘玉良把平安符塞回了荷包,又把荷包放好,这才拿起笔继续,歪着头看着他说,“晏均哥哥方才可是在计较?” 沈晏均板起脸,“这等子小事,我计较它做什么?你快一些,别晏庭才用几天时间就整理出来的名单,到了你这还得要更久的时间。” 潘玉良哼了声,不满地嘀咕,“你若是自己来倒快了。” 不过嘀咕归嘀咕,她还是乖乖地继续往下开始念名字继续写标注。 两人又继续了会,一个潘玉良从没见过的穿着军装的人进了沈晏均的办公室,也许她见过,但不记得。 那人敲了两个门就直接推门走了进来,潘玉良起初也没在意,等到他走近了,沈晏均朝她使了个眼色,潘玉良立即反手一扣,将名单反手扣在桌子上。 来人眼睛一瞄,只看到一个封皮。 “少校,少夫人。” 潘玉良刚要起身,沈晏均便道,“你坐着,这位是扬福明杨参谋。” 潘玉良只好坐着冲扬参谋点了点头,她虽然不认识眼前的人,但扬福明这个名字却是知道的,方才她读的那些名字里面就有这样一个名字。 “杨参谋找我有事?” 杨参谋看了眼潘玉良,道,“是有点事找少校,少夫人是否要回避一下。” 沈晏均语气平缓地道,“没事,有事你便说吧。” 杨参谋脸上闪过一些不满,但很快又隐了下去。 因为名单的事,潘玉良不禁偷偷地打量着这位杨参谋,这位杨参谋年纪明明不大,却也在名单之列,她方才还奇怪了一下。 潘玉良这时候不禁觉得沈晏庭跟沈晏均把这个人圈出来,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杨参谋道,“我来是找沈少校说今年清明的事,方才我已经去找过司令了,不过司令说让我来找少校。” 沈晏均没吱声,示意他把话说完。 杨参谋似乎忍了一下,又继续道,“大伙的意思是今年清明要不就不给营里放假了,大家集体去祭奠一下死去的弟兄们,做人不能忘本,我们能有今日,是我们那些死去的弟兄用鲜血换来的。” 杨参谋这些话说的奇里奇怪,连潘玉良都听出不对来,沈晏均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有所指。 沈晏庭最近在梳理的这份名单,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又或者是之前方参谋的事,让大家有了猜测。 最近营里议论的人也多,说是沈司令跟沈晏均要拿有功的开刀。 杨参谋这番话无非就是要提醒他,司令部能有今日,还不是他们帮着打下来的。 沈晏均看着他道,“以往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让大家回去祭祖,今年不给大家放假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杨参谋大着嗓门说,“这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大丈夫志在四方,先有大家才有小家,谁那里说不过去,说明他好不适合呆在营里。” 这话听着真是又硬又臭,潘玉良都觉得沈晏均要发火了。 但沈晏均却是点点头说,“杨参谋说的也有理,但我们司令部一向是比较人性的,不如这样吧,提前给大家放个假,也好让大家回去先祭了祖。等到清明那日,再让大家在一块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 沈晏均这已经非常给杨参谋面子了,杨参谋还想再说点什么,沈晏均接着道。 “今年还有许多新来的弟兄,不要让大家觉得我们这里是个冷酷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就这样吧。” 杨参谋这才闭了嘴,“那我就替那些死去的弟兄们谢谢少校了,他们若是泉先有知,少校还惦记着他们,他们便也冥目了。” 杨参谋一口一个死去的弟兄们,好似沈晏均有多忘本似的。 沈晏均忽然笑了笑,不及眼底,他问,“这主意甚好,不知是大家伙的意思,还是杨参谋的意思。” 杨参谋盯着沈晏均的眼睛,说了一句,“是杨某的意思。” 说完一供手,“杨某告退。” 等到出了办公室沈晏均的脸才彻底阴霾起来。 潘玉良小心翼翼地看着沈晏均的脸色,一句话都不敢说,等了一会,沈晏均的脸色才缓过来,看着潘玉良道。 “我们方才说到哪了,继续吧。” 潘玉良迟疑了一下,“那杨参谋……要不要改一下?” 依着杨参谋那样,这名单一但确定了,他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的,反正都养了这么久的闲人了,也不在首再多养几年,别出事才好。 沈晏均摇摇头,“我司令部总不是那欺负怕硬的人,既然要动了,那就软的硬的都要动。” “可是,那杨参谋……” 沈晏均笑了笑,“没事,要是留下他,我同意,那些死去的弟兄们都不一定同意。” 潘玉良迟疑了一下,只好点点头继续。 这种事她也不便多说,更往深了说不了。 不过她还是感觉得出来,沈晏均因为这杨参谋,心情变得很不好。 她扬起脸,挤了个大大的笑容,“晏均哥哥,我相信你!” 沈晏均也笑了笑,嗯了一声,“还是我们良儿最乖。” 第189章 伤人 杨参谋是沈司令特地让他过来找沈晏均的,杨参谋是跟着沈司令一块闯出来的。 而且沈司令的一言一行是铁板钉钉,没得改了。 沈司令让他找沈晏均,就是想事情还有个回旋的余地。 却没想到那杨参谋竟也这样认了。 “他一定会心有不甘的。” 对于沈司令的这话沈晏均只笑了笑,让杨参谋心有不甘的还在后面呢。 红衣去赵副官的办公室之前还一脸的喜气洋洋,回来的时候就有点死气沉沉了,这一看事情就是没进展。 问她,她只说赵副官虽然让她呆在她的办公室了,可一整天都没怎么搭理过她。 若没有存那样的心思,红衣反倒自在,肯定要自己没话找话。 可存了那样的心思,反倒不怎么开口了,两个人在办公室里一天下来都没说到十句话。 潘玉良点着红衣的脑袋骂她没用。 她说的也对,红衣平日里心直口快,又胆大心思的。 她怎么也不会料到,她物地把人放出去一天,竟然丝毫没有进展。 “我让你过去不就是给你制造机会,让你找机会在赵副官面前展现你自己的优点去了吗?你倒好,他本来就是个闷葫芦,他不说话,你就也傻傻的不说。” 潘玉良恨铁不成钢。 红衣被她说得苦着个脸,“奴婢也不想的,可是……奴婢平日里什么也不怕,这一想到自己要厚着脸皮去跟一个男人搭话,就有点胆怯了。心里老想着,这万一我要是太主动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太轻浮了?” 潘玉良哼了一声,“他敢!他敢这么想!他若是敢这么想,我才不管他是什么人,晏均哥哥有多看重他呢。” 红衣见她生气,连忙去拉她的手,“少夫人别动气,这些都是奴婢猜的,也兴许他不是这么想的。” 潘玉良拉着她的手,“你猜他想什么做甚,你只管做你自己,你平时什么样,对他还是什么样。你现在装个扭捏样,万一事成了,你还能在他面前装一辈子扭捏样不成?” 红衣点点头,“少夫说的也对。” 潘玉良道,“自然是对的,赵副官这个人是肯定不会主动的,所以你得主动。我跟你说,他可抢手着呢,你这是近水楼台,还不抓紧把握好机会。” 潘玉良不说,红衣也明白,莫说像她这样的丫鬟,就是好些个富家小姐都惦记着。 可说到底,她到底还只是一个丫鬟,什么都没有的丫鬟,潘玉良让她展现自己的优点。 可她哪有什么优点可言? 洗衣做饭是优点吗?侍候人是优点吗? 红衣心里叹着气,“奴婢知道少夫人是为奴婢好,奴婢也定当努力,不辜负少夫人的一片心意。” 潘玉良点点头,“这话才像样子。” 潘玉良在营里帮着沈晏均做了一天的工,晚上回去的时候伸手找他要工钱。 沈晏均冷了她一眼,“我为你做这做那时,怎么不见你付我工钱?” 潘玉良理直气壮,“那是你没要,你若是要了,我定然也是给的。” 这理儿,全是她的。 他问,“那你想要什么?” 她又不缺钱花,出门从来不会带钱的人,给了她钱也用处不大。 潘玉良道,“明日我跟红衣还要去营里。” 沈晏均扬扬眉,“你当红娘还当上瘾了?” 这事没成,红娘也只得继续当了。 沈晏均一想,反正名单的事也还没处理完,也就点了头,同意了。 因为白日里一天都没在家,潘玉良在沈夫人那里不免多呆了些时间。 未未早就困了,但潘玉良抱着他,他就一副努力像让自己清醒些的样子,但又实在做不到。 惹得沈夫人又心疼又好笑。 “你瞧他,这么小就知道疼娘亲,知道是你,不肯让自己睡呢。” 潘玉良看他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虽然心里不舍,但还是把他放到了他平日里睡的小床上。 潘玉良轻手经脚地将他放进去,起身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小手还拽着他的一根手指。 她笑着低头吻了吻未未的脑袋,未未轻轻地哼了一声,这才将手放开。 一边的沈晏均也十分怜爱的低头亲了亲他的脑门,未未却早已经睡过去,一点回应都没给他。 方才还说要去营里的话,潘玉良这会就后悔了。 等到从沈夫人的院子里出来,她便道,“要不……我还是不去了,我在府里陪未未。” 沈晏均道,“他是男孩子,总得独立一些,你去吧,大不小明日早点回来。” 潘玉良点点头,“好,那我明日早点回来。” 未未晚上睡的早,白天醒的也早。 早上潘玉良醒来的时候他就也起来了,红衣昨日看着潘玉良那样,知道她惦记着。 一早潘玉良还在睡的时候,她就去沈夫人的院子里候着了,等到未未醒了,穿好了衣服,又吃了奶,她便把未未给抱过来好。 潘玉良抱着未未看了眼红衣,对着沈晏均道,“你瞧红衣多贴心,她若是远嫁了,我上哪去找这么合我心意的丫鬟?” 沈晏均淡看着她,“你别惦记着什么就什么事都往那上头拐,你要做什么,不都依着你了吗?这事成不成看你跟红衣自己的了,我不插手还不成吗?” 潘玉良笑着哼了声,“说的好像谁要你插手似的,我就随口说说而已。” 说完她便低下头去跟未未说话。 未未这会已经有七个多月了,正到了快开口说话的时候了,那早的,说是六个月就能开口叫娘了。 不过未未显然不是那早的,这都七个多月了,也没有像是要开口叫娘的打算。 他现在若是要个什么,倒是惯会指使人。 拿指一指,有时候口里发出呃的一声,有时候连呃都懒得呃,就单单拿手指着,你若是不给他,他就一直指着不放手。 这不,又拿着着指着红衣手中拿着的小拔浪鼓,示意她把鼓给他,他要玩。 若是在沈夫人那里,沈夫人早就依着他了,他手一抬东西就立即到他眼前了。 可在沈晏均,他偏不如他的意。 红衣刚要把鼓递过去,沈晏均便制止了她。 他看着未未,“是不是想要?想要就自己说,看着爹爹,说要。” 未未看倒是看着他的,就是不动嘴,手也一直不放,一直指着红衣。 他似乎也看出来了红衣更听沈晏均的,就那样指着红衣盯着沈晏均看,父子二人相互瞪着,谁也不让谁的势头。 未未到底还小,耐心哪里有沈晏均的足,没一会他就扭了头,抬着下巴可怜巴巴地看着潘玉良,嘴巴扁着要哭不哭的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莫说潘玉良了,就是他方才若是这副样子对着沈晏均,别说一个拔浪鼓了,就是十个也送到他面前了。 潘玉良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埋怨地看了沈晏均一眼,轻声哄着未未。 “我们未未想玩那个是不是?娘这就给你拿好不好?” 潘玉良朝着红衣一伸手,红衣立即低着头把拔浪鼓给奉上。 等拔浪鼓到未未手上,他摇了两下,还偏过头来淡淡地看了沈晏均一眼,就跟沈晏均示威似的。 沈晏均吸了口气,“这小子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潘玉良道,“他才多大点,要东西不是本能吗?什么故意不故意的。” 潘玉良抱着他一直在房间里玩着,等到开饭了才抱着去了厅里。 一见到沈夫人,潘玉良就告起沈晏均的状来,把方才沈晏均在房里故意刁难未未的事说了一遍。 沈晏均立即感受到了来自自面八方的眼神的谴责,好似他真的做了什么错事般。 沈晏均叹口气,轻轻捏了捏未未的小脸,“爹爹在你娘面前本就不占优势,现在又多了你这么个小人,本来以为大家都是男人,应该统一战线的,你倒好,比你娘还厉害呢。” 不等潘玉良反驳他,沈夫人立刻打开他的手。 “小孩的脸不能捏的,你这样捏,他会容易流口水的。” 沈晏均摇着头,“成成成,他还小,我让着他。” 沈晏庭看着沈晏均吃憋,别提有多乐了,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沈晏均不能拿未未怎么样,倒是会转移,伸腿踢了沈晏庭一脚,“你昨个下午去哪了?” 昨日沈晏庭见潘玉良在营里,沈晏均也没功夫管他,他就偷懒去靶场玩打枪去了。 他立即去瞪沈元,“是不是你告的状?” 沈元脑袋摇得比未未手上的拔浪鼓还欢。 还是潘玉良道,“整个司令部都是你哥的人,你若是干了什么事,还用得着沈元来说吗?” 沈晏庭只好找沈夫人撒娇,“娘,您说说爹跟大哥,我在学堂里还有户外活动的课呢,在营里反倒要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拘着。” 沈夫人也不知道这拘着是好还是不好,但他既然说学堂里也没这么拘着,那定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她心疼看了他一眼,自打未未出生以来,沈夫人的心思几乎都在未未身上了,对沈晏庭确实疏忽了。 说起来,他也还是个孩子。 想到这,沈夫人不禁为他求起情来,“晏庭说的也对,他整日坐在办公室,是会闷的,你们偶尔也要让他出去走走。” 沈晏均跟沈司令对视了一眼,对沈夫人恭敬地道,“娘说的是,是我跟爹爹心急了些,拔苗助长了。” 潘玉良今日去营里还是帮沈晏均给名单标注的事,不过中途潘玉良出去了几次,出去一会就又回来了。 在这营里,倒不怕她有什么安全问题,沈晏均便也没管。 只是在她第十八次跑出去的时候,没忍住地问。 “你今日……” 话还没说完,潘玉良就嘿嘿出声,“我去瞧红衣跟赵副官了,昨日红衣说一天下来十句话都未说到,我去了十几次,一直在说着话呢。” 说完她还是有些不满意地道,“就是说的都是正经话。” 她这失望的语气……沈晏均都觉得好笑了。 “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就算二人有情,这时候说的自然也都是正经的话。” 潘玉良翻着旧账,“那你跟我成亲前还对我又搂又抱的呢,我心里把你当姐夫,你却……” 沈晏均忍不住嘴角变了变,“你心里把我当姐夫,也要问我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那是你一厢情愿。” 潘玉良抬着下巴看他,“怎么着?还是我错了不成?” 沈晏均软下来,“那倒也不是,只是觉得你让红衣去缠赵副官,才是真有些一厢情愿了。” 他这么想,潘玉良可不这么想着。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我相信红衣一定会成功的。” 沈晏均背过身抽了份档案拿在手上,漫不经心地道,“那祝你们好运,事成了别忘了请我喝酒。” 说起喝酒的事,潘玉良不禁想到孙艳菲。 她去重晓楼那里已经三天了,按礼数,今日该是回门的日子。 可孙艳菲没有娘家,这门便也回不了。 潘玉良想着,改日还是得过去看看孙艳菲才成。 红衣今日胆子比昨日大多了,看来是把潘玉良的话都给听进去了。 不过晌午才过,沈晏均跟潘玉良刚准备去休息室休息会,红衣就红着眼睛回来了。 潘玉良立即撇下沈晏均上前,“这是怎么了?” 沈晏均看着方才还搂着人,这会空空如也的手,叹了口气。 红衣摇摇头没说话。 潘玉良板起脸,“有事你就说,憋着不说可不是你的性子,也不是我喜欢的。” 红衣这才道,“赵副官他……” “他怎么你了?” 红衣说着眼睛又湿了起来,“赵副官让我别把心思放在他心上,说他根本就不会喜欢上一个丫鬟。” 潘玉良吸了口气,“他倒是好大的口气,他若是不喜欢你就说不喜欢你,什么叫不会喜欢上个丫鬟,他这是存心作贱人!” 潘玉良越说越气愤,到最后直接插着腰道,“我找他去。” 红衣连忙拉住她,“少夫人,您别去,奴婢都已经豁出脸去了,您再去,奴婢这脸还要不要了?求您别去。他说的对,奴婢不就是个侍候人的丫鬟吗?无父无母的,又身无长物,只能做那一辈子侍候人的丫鬟。” 说着她抬眼看着潘玉良,“少夫人,你别为奴婢操心了,奴婢谁也不嫁了,您不是舍不得奴婢吗?奴婢就一辈子不嫁了,就在您身边侍候着您。” 她这话说得潘玉良都心酸了,她拿着帕子帮红衣擦着眼泪,“你说的什么傻气的话,他不喜欢你是他没有这个福气,咱也不能讳疾忌医啊,你等着,我定然给你找个比他好一百倍好一千倍的人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红衣摇着头,“奴婢就愿意在少夫人身边侍候着,少夫人别让奴婢嫁人了。” 沈晏均看着两人抱在一块的架式,也知今日是休息不成了。 由着她们在那又哭又说的,指不定能伤心到什么时候去,他掏出怀表看了眼,对着她们道。 “良儿,我让人送你们先回府吧,你正好回去陪陪未未。” 潘玉良点点头,那份名单也弄得差不多了,再呆在这红衣只怕也不自在。 不过,她道,“不要赵副官送!” 那凶巴巴的样子,好似要咬人似的。 沈晏均点头,“好,我让别的人送。” 沈晏均从营里找了个会开车的,刚巧找了那王进。 他原就是个公子哥,开车自然不在话下。 他也是个能说的,一路上腼着脸说着笑话。 红衣没一会就被他说得脸崩不住了,“少夫人还说我能说,我看你比我能说多了。” 潘玉良看了红衣,问着王进,“你方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王进道,“属下王进。” 潘玉良点点头,“你好好看,若是真有真材实料,你们少校会提拔你的。” 王进分寸倒是拿捏得不错,也不讨赏,“属下借少夫人吉言。” 把人送到府门口,王进将两人从车里扶出来就又坐回了车里,“少夫人,你跟红衣姑娘慢走,我就先回营里了。” 潘玉良道了谢,目送王进把车子开了出去。 红衣扶着她往府里走,潘玉良边走边道,“这人倒是挺幽默风趣的,不过,也太能说了点,死了都说成活得了,你肯定说不过她。” 红衣没吱声,潘玉良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在走神,心里叹了口气。 这事儿,还得怨她,她只想着让红衣试一试,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哪里会想到赵副官能说出这般伤人的话。 本来红衣就一直觉得她自己是个丫鬟,配不上赵副官。他还真是会拣,红衣越怕听什么,他就越拣什么来说。 看红衣这样子,潘玉良便知道她是真的伤了心。 想也知道,赵副官虽然长相不怎么样,但各方面都十分出色,这红衣不见得有多喜欢他,但终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好感肯定还是有的。 如今他这样说,她肯定被伤着了。 她们今日回来的这样早,沈夫人倒有些意外。 潘玉良脸上倒没什么,红衣一瞧就不对劲。 沈夫人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潘玉良笑笑,“没什么事,红衣把钱袋掉了,心疼得直哭呢。” 她跟赵副官的事没成,潘玉良便也不打算跟其他人说,免得红衣更加难堪。 红衣是个财迷,潘玉良这样一说,大家也就都信了。 为钱哭的这种事,还真像红衣能干出来的事。 沈夫人哭笑不得,“这丫头,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提着一口气的。不就一点钱吗?掉了多少,我做主了,补给你了。” 一边的柳衣为逗红衣开心,也道。 “夫人,这就是您的不是了,要补也是少夫人补啊,您都把红衣给了少夫人了,还对她这般好,她又不侍候您了。如今侍候您的可是奴婢呢,等奴婢哪日掉了钱了,你再补给奴婢也不迟。” 潘玉良连忙道,“这补我补,一定补,好了,红衣,你就别再伤心了。” 红衣冲大家笑了笑,她虽无父无母,但沈夫人待她好,柳衣也处处照在她,相让于她,就连潘玉良都待她十分真心。 她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扬着脸道,“既然夫人跟少夫人都开了口,奴婢不要岂不是奴婢不识抬举,不如这样好了,夫人给一份,少夫人给一份,奴婢都存着,留着以后养老。” 沈夫人笑着骂了她一句财迷,“你才多大年纪啊,人都还没嫁,就想着养老。” 潘玉良听着沈夫人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红衣一眼,并没有发现异色,这才松了口气,也跟着说。 “我看你是真掉钱眼里去了。” 府里有未未,没一会大家的注意力就都到未未身上去了,也没人再盯着红衣了。 她松下一口气,在潘玉良身边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帮她把着未未的,尽心得很。 连沈夫人都说,“红衣跟在你身边,我倒还真放心不少,她这每个月光讨去的赏钱都比别人月钱多,这钱也算是没有白给。” 柳衣一边捶着沈夫人的肩,一边道,“夫人您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这话,我们可都要吃醋了。” 沈夫人拿着帕子捂着唇笑。 沈夫人向来出手大方,对府里的丫鬟下人也是从不吝啬,她挥挥帕子。 “你们都侍候得好,都侍候得好,今日都有赏钱,都有,一会让赵管家给你们发。” 柳衣连忙道,“谢谢夫人,奴婢一定会帮您记着提醒赵管家的。”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纷纷道,“奴婢谢谢夫人。” 沈夫人那里潘玉良虽然用别的话给搪塞过去了,但红衣的事,阿板却是知道的。 夜里等到大家都睡下了,阿板拉着红衣就走。 红衣不明所以,“阿板,这都晚上了,你拉着我去哪?要做什么啊?你是不是想让我请你吃鸡腿?要吃也明个儿,明个我请你吃两个好不好?” 红衣的银袋子本就没丢,又得了双份的钱,这出口的话也阔气起来。 阿板却不由分说将她拉到了东院,潘玉良跟沈晏均原来住的院子。 这院子已经整得差不多了,不过沈夫人说还得去去味,所以潘玉良跟沈晏均也没有打算这么快就搬。 等一进了院子,阿板就把红衣给放开了。 红衣不明所以,“阿板,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把我拉到这里来?” 阿板看着她,半晌才说了句,“我教你几招,下次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打他!” 红衣刚想说话,鼻子却先一酸,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她这才知道阿板把她拉到这个没人的院子里是为了什么。 连阿板这么冷情的人都对她这般好,红衣就越发觉得赵副官不是个东西了,这么多人喜欢她,他是瞎了眼才会不喜欢她! 红衣上前,给了阿板一个大大的拥抱,直接把人给抱懵了。 等到红衣把她放开,她都有些同手同脚了。 “阿板,谢谢你,不过,我这体格,又没有基础,哪里练得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阿板急着道,“不的,我教你几招用不着基本功的,下次有人欺负你你就用,打完就跑。” 红衣一想,似乎也能成,凭什么她要受他这么鸟气? 她若是跟阿板一样有功夫,也就能给他几下出出气了。 想到这,她不禁道,“好!我学。” 院子里没有掌灯,而且还是月头,月亮就跟芽似的,好在院子外就是条路,路两边都点了灯,院子里才有些昏暗的光。 不然这黑灯瞎火的,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 红衣练的时候劲头倒是十足,等到第二日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就不禁后悔了。 她整个人就跟被车辗过似的,抬个腿都费劲,别说侍候人了,她这会都恨不得找个人来侍候她。 潘玉良看着她动作怪异,一脸菜色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晚上做贼去了吗?怎么这副样子?” 红衣吸着气挪着腿,指了指阿板,“都怪阿板,大晚上的非要拉着奴婢去练什么功夫,这下好了,没练成武林高手,反倒把自己给练废了。” 潘玉良失笑,“你这没动过的胳膊腿,自然是要疼的。” 不过,她倒有些不解,“阿板为什么要大晚上的教你功夫?” 红衣支支唔唔,“那什么,练功夫强身健体嘛。” 潘玉良一看她就知道她没说实话,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看你走个路都费劲,要不今天你去歇着吧,让阿板跟着我就行了。” 红衣摇头,“那怎么成,侍候少夫人是奴婢的职责。” 她伸手想给潘玉良倒杯茶,这手一伸,才发现不光是腿抬不起来,这胳膊也是抬不起来。 她忍着酸痛勉强地倒了杯水,潘玉良故意支使她,“去把脸盆端到桌上来,我洗个手。” 红衣苦着脸挪过去,端起脸盆恨不得把脑袋扎进去把里面的水给喝了。 潘玉良笑着给阿板使了个眼色,阿板立即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的盆放回了洗脸架上。 潘玉良道,“行了,你就歇着吧,你瞧瞧你现在这样,别说侍候我了,走路我还得扶着你呢。” 红衣叹了口气,“少夫人,那奴婢就歇着去了。” 她们主仆说话,沈晏均也没管,只等红衣挪出去了,他才问,“今日可还跟我去营里?” 红衣跟赵副官的事不成了,潘玉良本不想去的,但眼睛转了转,道,“去,怎么能不去呢。” 沈晏均觉得她这话有点阴阳怪气,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等用过早饭上了车,沈晏均就知道她先前的阴阳怪气是为何了。 赵副官开着车,本来昨日红衣坐的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阿板,潘玉良跟沈晏均坐在后面。 车开出去没多久,潘玉良便对着前面的阿板道,“阿板,我都忘了交代你了,你可给红衣送了药过去?” 阿板摇摇头,简单明了地吐了句,“忘了。” 阿板做这些细致的活还是不如红衣。 沈晏均看了她们主仆二人一眼,“没事,不用药也行,让她休息两天就好了。” 赵副官沉默地开着车,潘玉良跟阿板的话他听着是无动于衷的,直到沈晏均开口,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才紧了紧。 他是了解沈晏均的,不管怎么样,沈晏均是不会开口帮着潘玉良说谎话的。 他今日原本没见着红衣还松了口气,他昨日的话是有些伤人,可这种事,拖不得纠缠不得,一旦纠缠上了就说不清道不明了。 他本无心,又何必惹得她日后伤心,不如尽早说开了比较好。 赵副官一句话都没说的开着车,到了营里,沈晏均牵着潘玉良走在前面上了楼,阿板落在后面。 赵副官停好车,想了想,还是快步上前,在沈晏均身后无声的伸手拦了一下阿板。 阿板看了他一眼,又去看潘玉良,潘玉良跟沈晏均已经拐进了办公室。 阿板干脆停了下来,看着赵副官,示意他有话说话。 赵副官也勉强算得上是阿板的师父,阿板那些功夫还是他教的。 不过阿木讷,她对人虽然尊敬,但也说不出那尊师重道的话来,再加上因为红衣的事,她对赵副官更是冷淡三分。 赵副官也知道她性子,直接开口问,“阿板,红衣怎么了?” 阿板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说了句,“很好。” 说完就绕过他往沈晏均的办公室里走去。 赵副官顿时泄了气。 昨日潘玉良走了之后,沈晏均自己把最后那几个人的名单给处理完了,昨日就已经把名单给了沈司令。 不过沈司令昨日有事忙着,便也没看,今日一早过来才看。 沈司令倒不知道那名单上百分之八十的标注都是潘玉良写的,从字迹上也没看出来,只是奇怪沈晏均突然转了性子,竟然这么有耐性了,竟然每个名字底下都作了标注,还很祥细。 按他以往的性子,沈司令还以为自己只能在上面看到他的圈圈叉叉。 沈司令翻看了几个便没再继续看了,公事上他对沈晏均向来比较放心,他将名单给了沈晏庭,“拿去给你大哥,告诉他就按这意思办。” 沈晏庭倒是翻了一下,他不满地道,“我辛辛苦苦挑了那么多人出来,大哥居然才用了一大半。” 沈晏庭觉得自己的辛苦好不值得,不高兴地拿着名单去了沈晏均的办公室,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大哥,你这是在无视我的劳动无视我的付出。” 沈晏均将他手中的名单拿过去放到桌上,免得这小少爷突然抽起风来将名单给撕了。 “父亲怎么说?” 沈晏庭乖乖答道,“父亲说就按你的意思办。”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我过来不是跟你说这个的,我是来问你为什么我挑的那些人名里面你才用了大一半,另外那些是我挑错了吗?” 沈晏均淡淡地道,“那倒不是。” 沈晏庭更不高兴了,既然他挑的无错,他干嘛不用,既然不用,为何又让他来做这事? 沈晏均道,“现在不用以后也用得上,你急什么。” 沈晏庭挠着脑袋,他还好意思问他急什么?“你若早说不用那么多,我也就不用辛辛苦苦地日以继夜的了。” 沈晏均敲敲桌子,严肃地看着他说,“你不要总想着做事就是为了回报的,这世上很多事情是得不到回报的。不要功利心太重。” 沈晏庭倒也不是功利心重,他就是懒,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勤快一回,结果还是这样,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 潘玉良见他还是不高兴,俯身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沈晏庭奇怪地看了沈晏均一眼后,竟喜滋滋地走了。 沈晏均奇怪地问,“你跟他说什么了?怎么脸变的这么快?” 潘玉良冲他挑挑眉挤挤眼,“秘密。” 既然沈司令对名单没有异议,沈晏均便让赵副官进了他办公室,把名单拿给了他。 “照着这份名单安排下去,下午开会。” 赵副官一脸凝重地接过名单,他知道这名单是做什么用的,也没功夫去想红衣的事了。 赵副官心里想着,只怕下午估计要闹起来了,说不定还能打起来。 “少校,可要安排好人?” 沈晏均想了想,“你安排一个班的人守在门口吧。” 赵副官道,“一个班只怕不够。” 沈晏均笑了笑说,“没事,你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赵副官只好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不过沈晏均虽是这么说了,但赵副官安排的时候还是留了一手,门口虽然只安排了一个班的人,但又拔了好几十人在办公楼下,只要楼上一有动静,他指令一下,这些人就可以冲上去。 而且挑的人都是赵副官信得过的人,首选自然是王进跟吴则他们。 吴则胆子小点,一听就有些忧心地问,“赵哥,事情严重吗?” 赵副官瞪了他一眼,“这是你该问的吗?” 吴则立即把脑袋给缩回去了,倒是王进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那些个老匹夫,老子早就想动他们了,做的比谁都少,吃的比谁都多。” 说着他又对赵副官道,“司令跟少校就是仁慈,要我说,早该这么做了,底下的兄弟们心里都透着亮呢。” 赵副官又改瞪他,“这种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要是在司令跟少校面前,小心你脑袋搬家。” 王进立即道,“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赵副官也不多说,“下午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第190章 见着骨头了 下午沈晏均让人提前把潘玉良跟阿板给送回了府上。 虽然他胸有成竹,那些人生不了事,但也怕那万一。这营里人人都带着枪,还是小心为好。 潘玉良知道自己留不得,有些担心地道,“你要注意安全。” 沈晏均点点头,“没事的,晚上等我回去吃饭。” 潘玉良没有多留就走了,免得自己在这反倒给沈晏均添乱,只是走的时候对着赵副官仍然没有好脸色。 沈晏均不喜欢,开会,也很少开。但今日还是有些不同,凡是有职位的人都去开会了,大大小小的,连什么班长都去了。 好在楼上的圆形大厅足够大,否则这么多人的话都不一定能够容得下。 官职大点的在前面坐着,小点的在后面站着。 沈晏均给赵副官的那份名单,赵副官誊抄了一份后贴在前面的墙上。 只是上面只有名字,其他什么都没有,大家虽然都看到了那份名单,却也不知是何意,在沈司令跟沈晏均进来之前,议论纷纷。 等所有人都进了大厅之后,沈司令跟沈晏均两人才进了大厅。 赵副官对着门外的王进他们使了一个眼色,大厅的前后门以及窗户便迅速给关上了。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司令坐下,沈晏均跟赵副官站在一边。 沈晏均往那贴着的那份名单上看了一眼,又看着下面的众人。 然后才开口,“大家都看到这份名单了吗?” 厅里又炸开了,众人纷纷道,“看是看到了,就是不知是何意。” 沈晏均笑了笑,然后才道,“有些年头没有打过仗了,久到大家拿枪的手都生了吧?” 后头站着的人纷纷发笑,前面坐着的人可笑不出来。 基层的人天天练着,可前面终日坐在办公室里的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沈晏均漫不经心地看了大家一眼,大家又安静下来。 沈晏均接着道,“这份名单上的人名,自己也应该都看到了,有名字的,等会后大家去财务科领钱,从今天,不,从散了会开始,你们就可以享受到更悠闲的生活了。” 这下后面的人都安静了,而前面的人则瞬间炸了锅。 有人傻眼了,有人没明白,正一个劲地问身边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直接拍了桌。 拍桌子的那个就是之前去找过晏均的杨福明杨参谋。 他向来是不把沈晏均放在眼里的,眼下他正拿手指着沈晏均道,“沈晏均,你什么意思?老子跟着司令打江山的时候,你还是个娃呢,怎么?我们打下来的江山,你坐享其成,如今倒想把我们一脚踢开了?” 众人虽然怵沈司令跟沈晏均,但有了那第一个出头之鸟,后面的也就不怕了。 于是不停地有人出来质问,“是啊,这到底是怎么意思?” “这是少校的意思还是司令的意思?” “司令您出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意思?” 也有那不在名单之列,却也心知肚名离自己不远了的人,也跟着起了哄。 “是啊,司令,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副着别人退下去,这可不是司令您的作风。” 沈司令坐在椅子上抽着烟一直没说话。 沈晏均也不理会旁的人,只盯着杨参谋道。 “杨参谋,这份名单因何而来你我心知肚明,你今日退了,司令部跟司令府也不会亏了杨参谋,若你执意要闹,怕是会不大好看。” 杨参谋一声冷笑,“你这名单因何而来我怎么心知肚明?不就是你那位小夫人做儿戏似的勾出来的吗?” 杨参谋的话说的既轻浮又随意,话里轻蔑的意思明显。 说着他自己还大笑了几声,又接着说,“少校,你宠你那小夫人这我们大伙都知道,可你再宠着也不应当带着她来营里乱来啊。” 说完他看向大家,“大伙说是不是啊?” 众人哄堂大笑。 沈司令皱着眉看了沈晏均一眼,沈晏均倒也没恼。 等到大家笑够了,渐渐停下来,他才看着众人说,“在坐的有哪些是认得我字迹的。” 前面坐着的跟后面站着的都有人举了手。 沈晏均看了赵副官一眼,赵副官立即对着他们道,“我手里有这份名单的原稿,还烦请各位上来好好看一看。” 一下子上来了十几位,赵副官拿着原来的那份名册给大家一一看过了。 那十几人看了上面的标注,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摇头的是,他们倒希望这份名单是少夫人拿来玩的,点头的是,这名单上的笔迹确实是沈晏均的。 等他们都看过了之后,赵副官合上名册。 “各位,这上面的笔记可是少校的?” 众人点头。 “是少校的。” “这字的确是少校的字啊。” 杨参谋圆眼一瞪,“我不信!” 他那日分明看到潘玉良在那名单上写写画画的,一定是她写的才对。 赵副官拿着名册走到杨参谋面前,“杨参谋,既然您不信,那属下拿来给您看看。” 杨参谋伸手要去拿名册,赵副官手一缩,又把名单往回收了去。 “怎么敢累了杨参谋的手,属下拿着您看就是了。” 说着赵副官才翻开名单把它往杨参谋面前伸了伸。 杨参谋自然也是认得沈晏均的字的,他一看脸色就变了。 那十几人纷纷下了台,杨参谋看了字后脸色十分不好,只是未吭声。 沈晏均这时候才看着他道,“杨参谋,现在可以确认这名单不是我夫人玩出来的了吗?” 杨参谋梗着脖子说,“就算这名单是你弄出来的又怎么样?” 说完杨参谋呵了一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这几个老掉牙的东西,你若清了就清了,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可你要让我杨福明退下去,得给我个理由先。” 他这话一句,坐在他身边的几个元老指着他,“杨福明,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福明在司令部虽是个小参谋,但横着走惯了,也不怕得罪人,哼了一声没答话,只看着沈晏均。 沈晏均笑了笑,“既然杨参谋要理由,我这里倒不止一个理由,而是一账本的理由。” 沈晏均有备而来,名单虽是沈晏庭跟潘玉良两人做出来的,但沈晏均做的事却比他们多多了。 既然杨福明愿意当这刺头,他也不怕。 他道,“赵副官,还等什么,好好当着大伙的面念念。” 赵副官拿出一本账本,然后就开始念。 账本都记的全是杨参谋这些年打着司令部的名号从外面搜刮敛下的钱财,也有从司令部的财务科直接支取的。 这一笔一笔的,开始念的数字还是小的,越往后越大,近期的那几笔都是千两开始。 赵副官足足念了近半个时辰才念完。 从大厅后面发出的议论声传到前面,因为这种事,在官员之前或多或少,前面坐着的人,说起来,也没几个干净的。 可这不干净跟不干净还是有些不同的。 有些人拿好钱财,也还会干点实事,而有些人,光拿钱不办事。 至于后面的人,因为他们不是坐在办公室里的,平日里数他们最累,但这些钱他们却是得不到一分的。 这么大笔大笔本该是司令部的钱,进了杨参谋自己的口袋,他们又怎么能甘心。 杨参谋也不怕,冷笑着道,“你要念我也能给你念出几百条来,可你又有什么证据?” 沈晏均道,“杨参谋,这里记录在册的东西,是不是有些你自己都给忘了?我既然能帮你把它给记着,那我肯定也就有那了证据。 别的不说,你每次从财务科那里支取的钱,可都是有你本人签字的,我想问问杨参谋,你拿的这些钱用在了何时何地?可有一分落在了你身后的兄弟们身上?” 见蛮的不行,杨参谋干脆来横的,“笑话,堂堂一个参谋,跟着司令出生入死,如今太平了,我拿点钱用怎么了?” 沈晏均冷笑一声,“你拿的钱可不止一点,你拿的那些钱可够你身后的弟兄们好吃好喝一阵子了。” 沈司令跟沈晏均对待底下的人也不吝啬,他们知道,营里还有不少从别的地方跑过来的兵,对比起来,这里的生活条件简直不要太好。 所以沈晏均说的话他们自然是信的,那钱就在司令部,如若杨参谋不拿走,自然也是给弟兄们留的。 吴则他们在外面守着,王进想看热闹,关门的时候就溜了进来,猫在后面呢。 沈晏均的话一落,他就在后面喊了一声,“杨参谋,枉弟兄们这般敬重你,你这么做又对得起弟兄们吗?” 他这话一出,后面的人都跟着他道,“是啊,你对得起弟兄们吗?” 这杨参谋跟沈晏均不对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仗着自己跟着沈司令打过几天仗,丝毫不把沈晏均放在眼里,觉得沈晏均能坐到少校这个位置,靠的不过是有一个当司令的老子。 他平日里有事没事还总喜欢在底下的人面前说沈晏均的不是,他说话时也不顾及谁,想说谁就说谁。 沈晏均没有理会过他,他便当沈晏均是怕了他。 他说的那些话无非就是煽动大家的情绪,说什么沈晏均没真本事,又不把大家放在眼里,对于死去的弟兄们一点都不敬重。 对死去的弟兄们敬不敬重这种话他们自然是不知的,但在沈晏均手底下,大家伙也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好。 所以杨参谋的那些话他们也就听听,压根没几个人放在心上。 如今这样一说,倒是杨参谋自己贼喊捉贼了。 杨参谋一见这情形,从腰间掏出把枪,直接拍在桌子上。 “怎么的!老子今天就不走,你沈晏均毛都没长齐,还能毙了我不成?你有本来来啊,来打死我啊?” 沈晏均冷笑一声,“大家都知道,我的枪是从来不对着自家弟兄的,今日杨参谋这么奇怪的要求我倒是头回听说。” 说完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都没看清沈晏均是怎么出手的,就听到一声枪响。 接着杨参谋就捂着手腕歪在桌上,不敢置信地盯着沈晏均。 “你!你你你!” 沈晏均伸手,赵副官心领神会地把他手中的枪接了过去。 沈晏均道,“我这个人最喜欢成全别人了。” 他呵了一声,又继续说。 “杨参谋,今日我就算是真毙了你,抚恤金我也是发得起的。 今日我就把话撂在这了,大家有功还是过,我心里一清二楚,你们既然做了,就瞒不了旁的人,你对司令部的贡献大,最后往家里拿的就多,你贡献得少,还总想着自己的私利。我告诉你们,从今往后,司令部不养这样的闲人。” 那份名单上的人个个面如土色,虽心有不甘,却也再无人敢出来置疑。 王进脑子活,大厅里没有一个人吱声,众人都沉默着。 只有他忽然拍起巴掌来,“好,少校说的好,我等愿意为少校卖命,也希望卖的命所值,而用自己的命来换来别有用心之人的舒服。” 他这话算是说到后面那些人的心坎上了。 从来小兵养小将,真打起来,冲在前面的是他们,而论起功来,他们排在最后。 今日这样一闹,对他们来说,却是件好事。 他们不禁也跟着拍掌叫好。 沈司令这时候才站起身来,“既然没有人再有异议了,那这名单上的人就去财务科领钱吧。” 说着率先走出了大厅。 待沈司令离开,沈晏均道,“其他人先走吧。” 跟名单无关的人纷纷离开,片刻后,只剩下名单上的人还在厅里。 沈晏均冲大家一拱手,“今日就当是我沈晏均对不起大家,只是眼下时局紧张,若真打起来,伤着各位了,我沈某心里也过意不去。” 不知谁叹了口气,接着有人道,“多谢沈少校体恤了。” 这事从另一方面来想,沈晏均说的也的确有理,他们年纪也不小了,真打起来也吃不消,还不如拿了钱回家过清净日子。 沈晏均又道,“就不劳烦各位再跑一趟了,赵副官……” “属下在。” “请财务科的人拿着钱到这里给各位发钱。” 说着沈晏均笑了笑,看了一眼杨参主谋拍在桌上的枪,“既然以后大家不在营里了,这枪今日就交了吧。” 才说完,方才出去的王进就领着人进来了,他们一行十来人,往前面一站。 那名单上的众人虽觉得屈辱,却也是不敢再吭一声。 等到沈晏均出了大厅,跟在他身后的赵副官才真正松了口气。 沈晏均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害怕?” 赵副官心虚地摸了摸脑门,老实地道,“跟着少校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心里多少有些怵。” 人可不少,要真都像杨参谋那样不要起拿来,几十把枪,估计谁也讨不着便宜。 沈晏均呵了一声。 “享受惯了的人,惜命。” 怕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了锦衣玉食,没有左拥右抱。 他们哪里舍得。 赵副官道,“属下还是不及少校,没有这样的魄力,方才冷汗都吓出来了。” 沈晏均脚步顿了顿,说了句不相关的话。 “你怎么也学会拍马屁了,跟红衣学的吗?” 赵副官脸色一变,“少校,属下能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沈晏均示意他说,“你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能问的。”他手下的大大小小的事几乎都是赵副官去办的。 赵副官道,“那红衣姑娘,她怎么了?她没事吧?” 昨日潘玉良带着她回去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听着那话里的意思,像是病了? 沈晏均下了楼,往自己的办公室里进,像是故意晾了赵副官一会,又像是在想旁的事情。 等他回了办公室,他才语气平淡地道。 “红衣啊,她没什么事。” 赵副官刚要松口气,沈晏均又道,“她的事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有心里负担。” 那……就还是有事了。 反正已经开口了,赵副官干脆接着问,“那红衣姑娘到底是怎么了?” 沈晏均嗯了一声,“不清楚,只知道昨个晚上大家都睡下后,阿板拉着她在东院呆了许久,今日早上她便告了假,说是起不来了。” 沈晏均说的半真半假,末了还加了句,“想必同你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而且,她在府里呢,出不了什么事,你安心做你的事。” 赵副官是了一声,“那属下再去楼上看看。” 沈晏均点点头,“财务科的人胆子小,你过去给他们壮壮胆也好,顺便给他们提个醒,若日后再有像杨参谋那样开口要钱的,让他们硬气些,没有父亲或者我的公文,他们就敢私自拿钱给别人,他们是不是想蹲大牢了?” “属下这就去办。” 等事情都结束之后,沈晏均特地让赵副官把王进带到了他的办公室。 “你叫什么?” 王进收起平日里的嘻皮笑脸不正经,毕恭毕敬地敬了个军礼,“回少校,属下王进。” 沈晏均点点头,“今日之事你倒是机灵,赵副官也在我面前夸过你。” 王进冲着赵副官一乐,“多谢赵副官美言。” 沈晏均看着他道,“今日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 王进也不傻,“少校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属下去做的,直接吩咐就是,属下定然万死不辞。” 沈晏均看着他道,“言重了。我的意思是,这扒下去的多,好自然也要提几个上来,我今日瞧着你还不错,你好好干。” 王进又是一个立正敬礼,“谢谢少校信任,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沈归均嗯了一声,“这段时间你就跟着赵副官吧,可能要辛苦一点了。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我不要落人口舌之人,我若是听到营里有人说你做什么阳奉阴违之事,别说提拔你了,就是你这兵我也能让你当的不安生。” 王进立即道,“少校放心,属下一直拿少校当榜样,定然做不出那些缺德的事情。” 沈晏均被他这么一噎,还真有点说不出话来。 这王进是什么人,他事先都已经了解过了,是可造之材,不过话也太多了些。 他不禁道,“我可没你话多。” 王进嘿嘿两声,“属下从小就有这毛病,一时半会改不了。” 沈晏均道,“放心,以后会让你改过来的,当兵跟当将军可是不一样的,首先就得管住这嘴。” 王进立即表决心,“属下一定尽量改。” 沈晏均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 沈晏均倒也不是特意地想提拔这王进,只是一下子撸这么多人下去,自然也要提一些人上来,有惩就得有奖,否则一味的惩罚,只会让底下的人生心异样。 “赵副官,你这几日再留意一下,若是有还不错的,把资料拿来给我看看。” 赵副官道,“是!” 等这边的事都处理完了,还没到点沈晏均就回了司令府。 他知道潘玉良走的时候面上虽没显,但心里指不定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没见着他平安回府,想必她不会安心。 果然,等他一回府,还没走过花廊,潘玉良就迎了出来。 沈晏均故意打着趣说,“怎么,你是狗鼻子吗?我才回来你就知道的。” 潘玉良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看着了,一把将人抱着,腻在他怀里撒着娇。 “人家担心你嘛,你有没有事?营里的事情可都顺利。” 沈晏均半搂拦拖地搂着她往南院走,“没事,都很顺利,那才多少人,整个司令部又有多少人,他们成不了事的。” 潘玉良道,“那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又不是寻常连杀只鸡都手抖的小老百姓,天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来。 等到了屋子里,潘玉良让阿板去门口,自己则拉着沈晏均去了屏风后面,二话不说就脱起他的衣服来了。 “我看看,可有哪里伤着。” 为了让她安心,沈晏均由着她扒了自己,“你放心,连根头发都没掉。” 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 潘玉良把他扒了,前前后后地看了个仔细,见真没哪里伤着这才放了心。 沈司令跟沈晏均原就打算在今日把这事给办了,所以早上去营里的时候,直接让沈晏庭呆在家里,压根没让他去。 沈晏庭原本见潘玉良去了,以为他们还要拖一拖,但中午前又见潘玉良被送回来了,便也猜到了。 他在府里也是坐立不安,跟个猴子似的窜来窜去的。 他那样了一看就是有事,沈夫人又岂会看不出来。 在沈夫人的逼问下,沈晏庭才将营里的事跟沈夫人说了。 沈夫人虽然不同,但也知道这种事,弄不好得打起来。 不禁也提心吊胆了一天。 这一听说沈晏均回了府,沈夫人跟沈晏庭就立即往南院这边过来了。 见阿板守在门口,还以为真出了事,神色都慌了。 “大少爷回来了?可有事?是不是受伤了?” 阿板面不改色地道,“少夫人正在里面检查。” 沈夫人这要闯进屋子里去的脚又给收住了,站在门口看了柳衣一眼。 柳衣立即冲里喊了一句,“少夫人,夫人跟小少爷过来了,您里边好了吗?” 在里面听到声音的潘玉良也扯着嗓子回了一句,“等一下,娘,您等一会。” 潘玉良手忙脚乱地又将沈晏均的衣服帮他穿了回去。 沈晏均心里道了声可惜,他还以为这衣服不用往回穿了呢。 沈夫人在门口等了片刻潘玉良才过来把门打开了。 门一开,沈夫人便立即往里冲,“晏均,可有事?” 沈晏均慢斯条理地从屏风后边出来,不用猜也知道是沈晏庭把营里的事情告诉了沈夫人,不禁瞪了他一眼。 然后才对着沈夫人道,“娘,您放心,我一点事都没有,良儿才给我检查完呢,您要不要再给我检查一遍。” 潘玉良扶着沈夫人坐下,也道,“娘,真没事的。” 沈夫人见潘玉良神色如常,若是有事,只怕了她早就慌了,不由得把心里的大石头给放了下来。 沈晏均亲自给沈夫人倒了杯热茶,“害母亲这样担心,是孩儿的不是。” 等沈夫人接了茶,他不禁又瞪了沈晏庭一眼。 沈晏均被他瞪的有些心虚,吱唔着道,“大哥,你虽是司令部的少校,但你也是娘的儿子,你若有事,娘肯定会伤心的,这事我告诉娘也没错。” 沈夫人也道,“晏庭说的对,这事他没错,你别瞪他。” 沈晏均无奈地道,“娘,我不是晏庭,不是小孩子了,做这种事,自然是准备了万全之策后才做的。再说还有父亲在呢,您觉得父亲会让我以身试险吗?” 沈夫人没好气地道,“就是觉得他会,所以我才更担心。” 这就…… 沈晏均只好改口道,“这要是有危险的事,您让我做我还不做呢,我怎么舍得了良儿。” 沈夫人虚惊一场,这会回过神来,不禁也开起玩笑来。 “是是是,知你最舍不得的还得良儿,我们都得靠边站去。” 沈晏均要哄起人来,那也是没有别人的份的。 他搂了搂沈夫人,身子虚靠在沈夫人身上。 “让娘吃醋了,是儿子的不是。” 沈夫人也就嘴上说说而已,他娶潘玉良之前也没见得他跟家里的人就亲近了,反倒是潘玉良进门之后,他对家人显然耐性比以前多了起来。 沈司令那里不说,起码对沈夫人或是沈晏庭,耐心都比以前好了。 上次沈晏庭看的那本小说上还有一句,说什么这男人一旦有了心爱的人,心也会跟着柔软起来。 沈晏庭看的时候还跟沈夫人吐槽,弄了个作呕的表情出来。 现在想来,那句话却是十分有道理的。 沈夫人见他无事,便也没有多呆,临走前还把沈晏庭给拎走了,把屋子留给了他跟潘玉良两人。 沈晏均又想白日宣淫,扛起潘玉良就往里间走。 潘玉良被他突然其来的一扛,吓得惊叫一声,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改为小声地道。 “晏均哥哥,你干什么呢,快放我下来。” 沈晏均放是将人放了下来,不过却是直接放到了床上,随即自己又压了上去。 “你以为娘为什么走?难得我娘这般好体贴我们,自然是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美意。” 潘玉良听他的满口胡言,哪里美了?一点都不美好吗? “晏均哥哥,你在营里忙了一天,不累吗?我给你揉揉肩吧?要不,捶捶腿?” 沈晏均奸笑两声,“累不累的,你一会就知道了。” 他在外人从来没有露出这样的一面过,就是沈夫人也不曾见过。 潘玉良也是第一见次见,她不禁有些呆。 趁着她发呆的这会,沈晏均已经解了她洋装后面的带子。 狗都已经嗅到了骨头的味了,还能让骨头给跑了吗? 沈晏均再问潘玉良去不去营里的时候,潘玉良已经不愿意去了。 “你那个赵副官,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我是还带着红衣过去,岂不是让红衣腼着脸让他羞辱,不去!” 红衣这事上,沈晏均也不多说什么,“那行吧,随你。” 潘玉良不光自己不去营里,还对着沈晏均道,“你以后让赵副官少往我们院子里跑,免得红衣见了他伤心。” 沈晏均还是想为赵副官辩解一二。 “也没你说的那般严重,不过两日的事,红衣应该也没陷那么深。 况且,你也知道赵副官忘不了双儿,他这么说也是为了红衣好。” 潘玉良一声,“是啊,我当初还觉得他失了心爱之人可怜呢。可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正你以后少让他撞见红衣。” 沈晏均连忙哄她,“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以后让赵副官少来。” 不过话是这么说,等潘玉良去孙艳菲那的时候,沈晏均还安排了赵副官。 潘玉良本来不愿意,但沈晏均道。 “只能让赵副官跟着,就是沈元我都不放心,除非你想让我去跟爹告假,亲自陪你去。” 潘玉良只好依着他,但想了想,她干脆没带红衣,只带着阿板过去了,将红衣留在府里帮沈夫人看着未未。 红衣过了那个时间,自己倒比潘玉良缓过来的快,也不觉得伤心了。 “少夫人,这以后相见的日子还多着呢,我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他。再说,我又没做错事,我干嘛要躲着他啊。” 潘玉良怕她是故作坚强,反正说什么都不让她跟。 “今日不行,下次再带你过去好了。” 见她坚决,红衣也只能放弃解释了。 赵副官送着潘玉良跟阿板去了孙艳菲那里,停好车后又陪着她们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潘玉良就见那李小姐跟孙艳菲两人正在水井旁洗衣服。 潘玉良一愣,接着又是心酸。 大概是她从来没见过孙艳菲干过这种活吧。 可说起来,洗衣做饭,不就是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吗?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孙艳菲就是这般活着的。 她吸了口气,敛下心中的情绪,“艳菲。” 孙艳菲立即放下手中的衣服,“良儿!你怎么来了?” 潘玉良冲着李小姐笑着点了下头,这才道,“我来看看你,在洗衣服?” 孙艳菲道,“是啊,洗衣服呢,这李小姐来了,非要帮我洗衣服,这不,我们一块洗呢。” 潘玉良的表情没有露出一点,笑着道,“看着倒是挺有趣的,不过,我怕冷,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她就是要帮忙,孙艳菲也必估不肯。 孙艳菲拉着她的手道,“我们都快洗完了,拧起来就可以直接晒了。” 潘玉良盯着她已经有点显了的肚子,“你现在干这活是没什么问题,可你肚子总是要大起来的,我找个丫鬟给你吧。” 孙艳菲也没直接拒绝,她跟李小姐一边晒着衣服一边说,“现在还不用,过几个月再说吧,过几个月你再给我找,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跟陌生人呆在一块,我反倒不自在。等再过几个月,我要是实在不方便干活了,你再帮我找个丫鬟。” 潘玉良点点头,“那行,那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跟我说。” 孙艳菲笑着说了声好,“我跟你还客气吗?我在你这可向来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的。” 潘玉良笑笑,“你不跟我客气我才高兴。” 孙艳菲跟李小姐已经晒完衣服,她拥着潘玉良进了屋子,“屋里坐吧。” 一进屋,孙艳菲又是人给她拉椅子,又是给她倒茶。 潘玉良拉着她的手道,“你别忘了,我要是来做客人的,还来你这吗?我就是来看看你,不是来给你添乱的。” 孙艳菲成亲倒是没多久,但整个人看着温婉了不少,潘玉良没有高兴,反倒是有些心酸。 若是有人侍候,日子过的舒服,又怎么会呢? 孙艳菲的手被潘玉良拉着,那李小姐便接着倒了两杯茶,一边递给了阿板,一边捧到了赵副官手上。 “赵副官,你请喝茶。” 赵副官一愣,连忙伸手接茶,“劳烦小姐了。” 李小姐笑笑,“只是一杯茶,不碍事的,倒是赵副官辛苦了。” 潘玉良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然后把眼神落在李小姐身上,“李小姐来得勤的样子?” 第191章 求清闲 孙艳菲笑着道,“是啊,她来得可勤了,见天的来,一来就又是帮我做这,又是帮我做那的,比我自己做的都多,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说我是几世修来的福份,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又认识了佳月这么好的人。” 潘玉良知道那那李小姐是叫佳月的,不过她是没有料到她还会做这些事情。 李小姐被夸,倒也不见扭捏,反倒大方地笑了笑说。 “艳菲姐姐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反正在家中也是无事,也没什么朋友,来这还能有个人陪我说说话,我求之不得呢,你可别说的我好像吃了什么大亏一样。 我在家里也是不得安生的,我娘总让我出门,让我去跟那些个小姐多多走动走动,不过我同她们不怎么合得来,便只好来艳菲姐姐这了,你若是不让我进门,我还不知道该去哪呢。” 孙艳菲满脸的笑意思掩不住。 潘玉良倒也知道她说的合不来是什么意思,她之前跟那些个小姐去司令府的时候,也不像别人那些巴结她讨好她,只安静地呆着,有事也不出头,倒是进退有度的样子。 她对她没印象,便是好印象。 潘玉良道,“像李小姐这样的人,还真是难得。” 孙艳菲跟重晓楼家中早就无人,两个人除了潘玉良送的这个院子什么都没有。在世人眼里,那就是一穷二白,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可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的。 不过这李小姐好像也并不在意这些,就是不知她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 若她是真心,孙艳菲能交上这么一个朋友,潘玉良倒是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李小姐,你也过来坐吧,你跟艳菲平时什么样,在我面前什么样就行了。在艳菲这,我就不是什么司令府的少夫人,只是她的同学朋友,你不必拘着。” 孙艳菲拉了把凳子放到自己的身边,还拍了拍,“是啊,你来这坐,我们三个一块说说话。” 潘玉良看了站在一边的赵副官一眼,赵副官立即道,“少夫人,属下去院子里候着,有事您叫我。”然后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桌上,他一抬头,正好与李小姐的视线撞上,赵副官鬼使神差地冲她点了一下头,然后才出去。 等他走后潘玉良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这才说,“红衣前几日有些不舒服,我今日就没让她跟着出来了,免得回头她再严重了。像她这样贴心又合我意的丫鬟,在司令府也找不到第二个人给我,我得对她好点。” 孙艳菲倒也没多想,把重点放在潘玉良的那句不舒服上,有些担心地问。 “红衣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现在可好点了?可有请大夫?” 潘玉良连忙道,“没什么事的,一点小伤,现在已经没事了。” 孙艳菲道,“早知道,我应该去司令府看你们的。” 潘玉良知道她心里顾及什么,没所谓地道,“你不去,只好我来了,至于红衣,下次我再带她过来就是了。” 话虽是如此,但她心里却道,今日幸好红衣没跟过来。 赵副官对着红衣能说那么硬那么伤人的话,对着这李小姐倒是温和有礼,就跟个公子哥似的。 潘玉良心里不免有些计较,虽然沈晏均跟她说赵副官那么说只是为了让红衣死心,可在她看来,赵副官也许是真的看不上红衣丫鬟的身份。 想想也是,她与沈夫人待红衣再好,红衣也只是个会些端茶倒水侍候人的丫鬟,哪里能跟李小姐这样正儿八经的小姐比。 孙艳菲道,“别,你让红衣好好养着,回头我去司令府看你们,顺便去蹭顿饭吃。” 潘玉良笑着摇头打趣,“这话我可不转告,她呀,要是知道你去看她,定然要躲起来。” 孙艳菲不解,“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她躲我做什么?” 潘玉良没好气地道,“你自己说呢?谁让你每次见着她都要调戏她。” 孙艳菲哈哈大笑,“谁让咱们的小红衣可爱呢。” 潘玉良嗯了一声,“可不是,我也觉得红衣可爱,她虽是个丫鬟,可我却觉得她比那些个正儿八经的小姐好多了。” 孙艳菲终于听出潘玉良话里的不对劲来,觉得她话里有话,不过也不明白她这话打哪里来。 “怎么?哪家小姐又去司令府烦你气你了?你说你也是,堂堂一个司令府的少夫人,就不能硬气些?你的鞭子呢?她们若是气你,你打得她们满地找牙不就好了,日后保证没有再敢惹你。” 潘玉良摇摇头,连忙说,“没呢没呢,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我们这不说红衣呢吗?” 孙艳菲这才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之前的事还没完没了呢。 “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又是哪家小姐去气你了。” 也许是心里有个远近亲疏,所以尽快是三个人凑在一块说着话,但潘玉良对这李小姐倒也算不上热情,而且说的也大部份是那李小姐插不上嘴的话。 孙艳菲的朋友,也不一定非得是她的朋友。 不过孙艳菲倒也没有察觉到异样,以为潘玉良跟她些日子没见,所以话才比平日多了些。 午饭是留在孙艳菲那里吃的,重晓楼没有在家,他现在沈晏庭原来念书的那个学堂里教书。 重晓楼到底还是不适合在军营里长呆,不过他去学堂里教书的事,跟沈晏均倒是没有多大关系。 还是孙艳菲找的人。 用她自己的话说,让他出去工作,总比呆在家里跟她相看两生厌的强。 潘玉良原本打算让赵副官去春满楼打上一桌饭菜过来,结果反倒被孙艳菲笑话了一顿。 “你以为我平日在家是怎么过的?吃泥还是吃草?” 李小姐也跟着说了句,“这天,想要吃草可也没有。” 潘玉良摆摆手,佯装生气地道,“行吧,那你们好做吧,我先声好明,我可不会。” 就是她会,孙艳菲跟李小姐也不敢让她动手啊。 不过阿板跟赵副官倒是没能逃过。 孙艳菲给了赵副官一把斧子,又把阿板拉进了厨房,对两人说道。 “在我这里,除了良儿,其他人想要吃饭可都要干活的。” 劈柴这种事对赵副官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阿板给孙艳菲洗洗菜打打下手。 潘玉良什么都不会,也不敢上前。 等火生起来,那李小姐从厨房出来,把赵副官已经劈好的柴捡进怀里准备抱进厨房。 赵副官连忙道,“我来吧。” 李小姐笑着说,“不碍的。” 又道,“赵副官,你挑干一点劈,现在就能用得着,那湿的烧着了也全是烟。” 赵副官愣了片刻,盯着李小姐看了一眼后才说了声好。 潘玉良倚着门框看着他们,也没说话,李小姐抱着柴火一转身就撞上她的视线。 “少夫人,您……” 为何一直盯着她? 潘玉良笑着说,“我只是有些意外,李小姐懂的还真不少。” 李小姐笑笑,没说什么抱着柴进了厨房。 孙艳菲跟阿板洗完菜,见潘玉良还倚着门,将她一把给推了出去。 “这里油烟大,你去屋子里坐。” 潘玉良往院子里走了两步,见太阳不错,干脆去屋子里拉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赵副官倒是心知潘玉良最近几日对他有些故意刁难,也是他自作自受,他甘愿受之。 不过,他还是劝着。 “少夫人,您还是去屋子里坐吧,这里危险。” 这柴要是劈飞了,很容易伤着人。 潘玉良笑了笑,完全没有要挪的意思。 “赵副官,我听说你本事不少,这劈柴的活应该也能做得好吧?你注意着些不就不危险了吗?” 赵副官被潘玉良噎了一下,低下头道,“是,属下一定注意。” 赵副官控制着手下的力道劈着柴,比他在营里打枪时还小心翼翼,深怕手下的柴被他给劈飞了。 那李小姐又出来了两趟,见潘玉良坐在那晒太阳,也没再同赵副官说什么在。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孙艳菲跟李小姐就把饭菜给做好了。 几人洗了手,孙小姐把饭菜端上桌摆好,孙艳菲便招呼着大家坐下。 “赵副官、阿板,你们也坐下来一块吃,你们今天可帮了我不少忙,赵副官今日劈的柴都能够我用一阵子的了。” 说着她又故意道,“这一点没有劳动的人都还坐得心安理得,你们就别拘着了。” 潘玉良白了她一眼,“来者是客,还非得干活才能吃上饭?在我这里可没这样的道理。” 说着她又对赵副官跟阿板淡淡地说了句,“你们也坐下吧。” 这菜虽比不上司令府的丰盛,也不比春满园的色香味俱全,但吃起几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潘玉良却没什么胃口,吃了一点,半碗饭都没下去就想放筷子了。只是大家都还在吃,她一个人先放了筷子也不大合适,便把筷子拿在手上,偶尔夹一筷子菜放在碗里慢慢数着,也不大吃。 孙艳菲以为是不合她胃口,只是她这里就只有这些吃的,她会做的也就这些。 孙艳菲沉默地扒着饭,也没有劝潘玉良再多吃一些。 她知道,这还只是个开始,以后她跟潘玉良的差别会越来越大。 桌上气氛有些诡异,潘玉良想了想,还是开口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 “李小姐,你还真是让我感到意外,我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些。” 李小姐笑着道,“我在家里也做这些的,家里虽有丫鬟婆子,但我爹教育我们兄妹几人,从小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做就尽量自己做了。我爹常说,人生在世,世事无常,说不定哪天这些会的就都用上了。” 不光潘玉良,就连赵副官也有几分意外,没想到李小姐她父亲还能说出这番见解。 潘玉良想起她帮沈晏均做的那些标注,心想,若是司令部人人都能像李小姐的父亲一样,那沈晏均倒也不用愁这些人的事了。 潘玉良又问,“那李小姐可还会些什么?” 李小姐未答,孙艳菲先道,“她呀,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比我还能耐呢。” 潘玉良知道,孙艳菲这人,她是不会说那些虚头八脑的话来捧别人的,她向来是舍我其谁的一个人。 如今她能这样说,说明这李小姐的确是厉害。 她笑了笑道,“是吗?以后在机会倒是有见识见识。” 李小姐谦虚地道,“少夫人,您别听她胡说,我会的也不过是些皮毛,样样会,样样不精。” 潘玉良说了句,“李小姐谦虚了。” 这李小姐越是优秀,潘玉良心里倒越不是个滋味。 吃完饭那李小姐便说有事先走了。 孙艳菲这才拉着潘玉良问她,“你今个怎么回事?说话阴阳怪气的?” 孙艳菲怎么会听出来,只是碍于那李小姐在,她一直不好问她。 潘玉良叹了口气,“没事,可能这两日有些上火。” 她想了想,红衣跟赵副官既然是没成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日后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让红衣更难堪。 孙艳菲道,“你放宽些心,有事让沈少校替你解决就得了,自己少操些心。” 潘玉良点点头,“我知道的。”说完她摸了把孙艳菲的肚子。 “孩子怎么样了?” 孙艳菲是个会穿衣打扮的,她穿的衣服要是看倒是看不出来的,不过用手摸倒是摸的出来。 孙艳菲看着自己的肚子,真心地笑了笑,“可乖了,一点都不闹,不像未未在你肚子里时那么会折腾,我这个这么安静,你说,会不会是个女儿?” 潘玉良羡慕地道,“应该是,女孩子都乖呢。” 孙艳菲叹口气,“我倒希望是个儿子。” 潘玉良一愣,没想到她一个学习新派知识的人,还有这等老派的想法。 “怎么?你不喜欢女儿?” 孙艳菲摇摇头,“喜欢是喜欢,可真要养,还是希望是个儿子,女儿可有操不尽的心,担心她在这世上受到欺负,受到不公……儿子就没那么操心了,随便养一养就好了。” 潘玉良无语,没想到她想的居然是这个。 她没好气地道,“儿子也不是随便养一养的啊。” 潘玉良说完又在屋子里转一圈,边转边说,“你这里若是还缺什么,记得一定要跟我说。” 孙艳菲道,“我可真想不到自己还缺什么,等我想到了一定跟你说。佳月最近也给我添了些东西,东西不少了。” 说到李小姐,潘玉良的笑容淡了淡,随即又恢复正常,说了句,“这李小姐心地倒是真好,你们这也认识多长时间吧。” 孙艳菲笑看着她,“你这是吃醋了?缘份这事很难说,有些人一辈子呆在一块也成不了朋友,有的人一见就如故了。” 潘玉良对人没有过一见如故,也是不大能理解那种感受。 这一见,不过是一副皮囊,这人到底怎么样还是要日后慢慢相处,才能处得出来的。 不过她这样看,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看。 潘玉良过来原本是想看孙艳菲跟重晓楼处得怎么样,她再帮她,也不过是些物质上的事,这感情上的事,却是帮不了的。 不过重晓楼不在,她也等不到他下班。 只问了问,重晓楼在学校里怎么样。 孙艳菲自己都不关心,潘玉良的问题她又哪里答得上来。 不过重晓楼那性子,孙艳菲猜着,他在学校里估计也不怎么样,他不主动跟别说话,别人主动了,他还爱搭不理的,就是个不讨喜的性子。 “管他呢,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吗?” 潘玉良看着她不甚关心的样子,忍不住要叹气。 她哪里是要管重晓楼,她是担心她好吗? 回去之后潘玉良把她在孙艳菲这边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恼羞成怒,指着沈晏均道。 “你不是说赵副官心里只有双儿?我看他跟那李小姐“眉来眼去”的就生气。” 沈晏均抓着她的手指,顺势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 “听你说的,赵副官只不过是看了人家一眼,哪里就有那么多意思,你多想了,他要是那么容易跟人就产生感情,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单身。” 潘玉良倒觉得,他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哪里只是一眼,他都瞧好几眼了,赵副官平日里可不是这样。” 沈晏均用着赵副官能省不少心,可没有换人的打算,他道,“赵副官看她是因为她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赵副官是个观察入微的人,看人也正常。” 潘玉良想了想,最后叹着气道,“说归说,那李小姐的确是不错的,跟其他的人不一样。” 沈晏均搂着她的头发,哦了一声,“怎么个不一样法?” 只要她不执着赵副官这不好那不顺眼就行了。 潘玉良道,“什么都会,为人还低调,看着倒像是个无欲无求,不争不抢的人。” 沈晏均笑了笑,“难得你对别人如此高的评价,看来那李小姐的确是不错。” 潘玉良想了想,“她还说起她父亲的事来,对了,她父亲不是在司令部吗?她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沈晏均想了想,最后用了个词,“中庸吧。” 潘玉良哼了声,要从他怀里挣开,“你就欺负我这些学的不好吧。” 沈晏均连忙安抚他,倒也没有解释中庸这个词,而是说,“这世上哪里有那真正无欲无求之人?看似无欲无求的人,求的不也是一份安稳一份清闲吗?” 潘玉良不解,“求分安稳清闲不好吗?” 这世上的事哪里是好与不好就能说得清的,他淡淡地道,“这世上的安稳跟清闲也是要拿别的去换的。” 这别的指的是什么,潘玉良也没有问,再往下说就深了。 她侧过身子坐在沈晏均腿上,面对着他,“现在营中可还好?” 那日的事虽然没有闹起来,可到底也是大事一桩,后续还是有很多的麻烦。 沈晏均倒是没在她面前说过,她本不知道,不过沈晏庭却没忍住地在府里发了好几通火。 名单是小少爷先拟的事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那日之后找沈晏庭的人就多了。 沈晏庭烦不胜烦,那些人的手段无非就是那些,投其所好而已。 可沈晏庭一个司令府的小少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他哪里看得上眼。 别的也就算了,大不了他挡回去。 可竟然还有人往他这里塞女人的。 沈晏庭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也没跟沈晏均跟沈司令请示,当场就把那人给发作了。 就连营门口的哨兵都被他命人拉下去打了几板子。 “这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吗?那是个女的你们看不出来吗?穿件男人的衣服你们就看不出来了?竟然就这样随随便便把个女人往营里放,这司令部是菜市场吗?” 沈晏庭背着手,教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天知道他连菜市场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沈元站在他身边,帮小少爷造着势。 “这事可大可小,若是个奸细,你们可一个都跑不了。今日小少爷发作你们,却也是为你们好,这事都还没跟同司令跟少校说,若是他们知道了,可就不是一顿板子的事了。” 那几个哨兵挨了顿板子,还得对他感恩戴德。 这事沈晏庭不说,沈晏均跟沈司令也很快就知道了。 不过这事沈晏庭既然已经发落了,他们也就当作不知道了。 只是沈夫人也不知怎么知道了,哭笑不得。 “你若是不喜欢,让他们以后别做这样的事便成了。” 发这样大的火,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不过,这事倒也提醒沈夫人了,沈晏庭的确是不小了,人家都知道他身边塞女人了,她这个做娘的,竟然还没动静。 沈晏庭怕的就是这个,义正辞严地跟沈夫人道。 “娘,你可打住,我同我大哥还是不一样的。” 沈夫人才不理会他孩子气的话,回头就去写拜贴了。 沈晏庭不能拿沈夫人怎么样,只好把错过归咎到给他送礼的那些人头上。 府里营里都好一顿折腾,一时间这小少爷的名号在司令部比沈晏均跟沈司令还高。 他这么大的动静,潘玉良自是想不知道都难了,光沈夫人那里都跟她说过好几次了,说这沈晏庭脾气跟狗似的,安排了人家小姐见着,他上去就沷了人家一身水,那姑娘妆都花成一片了。 人家姑娘气得捂着脸就跑了,沈夫人亲自去赔礼道歉都没有用。 第192章 记仇的小人 对此潘玉良也只能对沈晏庭抱以同情之心了,这种事她可不好选立场站。 不过营里倒是还好,沈晏庭见天的整那些人,而且他整人的法子简直是让人闻所未闻。 往人家茶杯里放虫子,在厕所门口拉绳子,这种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事,他有的是让你想不到的法子。 最令人难过的是,喝到虫子跟摔进厕所的还是同一个人,给人量身定做的一整套的整人法子。 不过,那些人为什么会被沈晏庭整,自己心里也有数,所以即便是被整的灰头土脸,他们也不敢把事情闹到沈晏均跟沈司令面前。 沈晏均跟沈司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没什么事,你别担心。” 沈晏庭这几日倒是跟王进他们走得近,两人整人的法子只有更奇葩没有最奇葩,两人臭味相投让人大开眼界。 沈晏均对王进这个人倒还是没摸透,像王进这种人,有些说不好。 看似什么都想得到,实际对他来说,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没有什么东西是非要不可的,退而求其次才是他最常用的人生信条。 沈晏均是没法说这是好或是不好的,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最好的。就像读书一样,状元也只有那么一个,剩下的就都是退而求其次了。 这几日他让赵副官盯着沈晏庭,只要沈晏庭跟着他别闯出祸事来就成了,别的事倒了也不管。 潘玉良点点头,“我看晏庭对娘给他介绍姑娘的事很是排斥,娘那里都跟我说过好几次了。” 他整营里的那些人也就算了,那些个糙汉子,整了就整了,可那些个姑娘,哪个不是在家里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哪个不是丫鬟下人侍候得好好的,哪里能让他这么整。 沈晏均不知想到什么,也忍不住地笑出声,“娘跟你闲聊罢了,晏庭还小,他不愿意就不愿意了,娘太急切了,这事我们别管,若是真闹得过了,爹那里会管的。” 他这样闹一闹,他这边也都清净了,现在很多人只要是一听说是往司令府里介绍姑娘就直摇头,他何乐而不为?又怎么会去阻止? 潘玉良不知他心里打的这主意,想到被沈晏庭整的那些个姑娘就直摇头,她原以为自己以前也是相当够嚣张跋扈的了,跟现在的沈晏庭一比,简直是良善。 沈晏均换了身衣服,牵着潘玉良去了沈夫人那里。 沈晏均白日里又去了廖主任那里一趟,保卫科那边已经被廖主任架空得差不多了。 陈局长原本只喜欢钱跟玩女人,自得了潘家那大笔的钱财跟东西后,就更是什么事都不管,逍遥日子过的舒坦着。 保卫局的大小事他都不管,廖主任自然就会帮他管起来,这时间长了,保卫局改名换姓也是迟早的事。 大概也就这两天了,沈晏均准备借给廖主任用的兵也提前备好了,只等廖主任那里说什么时候要就是了。 不过,这都是小事。 廖主任的妾室生了个儿子,沈晏均还曾命人摆过贺礼,只比未未小几天。 沈晏均去的时候他正好也在,长的白白胖胖的,也是可爱。 看到他沈晏均就忍不住想到未未,没忍住地伸手捏了捏那孩子的下巴。却没想到那长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却也是个狗脾气,沈晏均一摸他,他伸手就在沈晏均的手上抓了一把。 廖主任连忙道歉,沈晏均哪里会跟个小孩子计较,而且他竟觉得这孩子抓人的时候也有几分可爱。 廖主任哄着他那儿子,“给叔叔道个歉,叫声叔叔。” 沈晏均笑着让廖主任别为难孩子,“他还这么小,哪里会叫。” 廖主任却道,“叫是会叫了,只是会的不多,也就会叫爹爹跟娘,这几日我们在教他别的词。” 廖主任本是用着陈述的口气说着一件事实,可这话在沈晏均听来,不免有些炫耀的成份了。 沈晏均最后气鼓鼓的离开廖主任那里的,至少在赵副官看来是这样的。 沈晏均都变脸了,赵副官怕他要是再不走,答应给廖主任的兵他又会反悔,所以才赶紧借口有事催着他离开。 在车上的时候,沈晏均还是没忍住地问。 “怎么那孩子能这么早的就说话?” 赵副官又不是医生,哪里会懂这个,不过不能说孙少爷不好的这个原则他还是知道的,所以憋了半天也只憋了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结果没想到沈晏均更不高兴了,“你这么说人家孩子,小心廖主任拿枪崩了你。” 赵副官觉得廖主任是不会拿枪崩了他,反倒是沈晏均,大概是记上廖主任的仇了。 这仇一直记到沈晏均回府,看到潘玉良后才敛了下来,这回两人去了沈夫人的院子。 沈晏均一去就把未未举在手上,未未还以为跟他玩呢,高兴得很。 谁知沈晏均下一刻却板着脸,“未未,叫声爹爹来听听。” 未未也不知听没听懂,当即就不高兴了,扁扁嘴,委屈巴巴地往沈夫人跟潘玉良那里看过去。 沈夫人赶紧从他手上把未未抱过去,边抱边埋怨,“你别摔着他。” 沈晏均再要去抱他,他就把脑袋埋在沈夫人怀里,怎么也不肯抬头。 急了他就冲潘玉良伸着手,急得脸都红了,就是不肯让沈晏均抱他。 沈夫人跟潘玉良都舍不得他哼一声,沈晏均想要实行的严父政策在她们面前自然是又失败了。 潘玉良挡着未未面前,怒瞪着他,“不许欺负未未。” 沈晏均皱皱眉,看了窝在沈夫人怀里,这会正睁着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的未未,那模样就跟潘玉良小时候做了什么坏事观察别人的反应一模一样。 沈晏均盯着他,两父子大眼瞪着小眼。 正好沈司令带着沈晏庭一块回来了,沈司令一看他们这阵仗便问。 “怎么了这是?” 当着沈司令的面,沈晏均道,“这孩子,不会是个哑巴吧?” 潘玉良被他这话吓得心里一骇,身子歪了歪,红衣连忙将她扶住。 抱着未未的沈夫人也是吓了一跳,手上差点一脱力将未未给摔下去。 沈司令瞪了他一眼,“又抽哪门子的风,胡说八道什么?” 沈夫人更是没好气,“他还小,你总逼着他说话,他也要会说才行。” 沈晏均对沈夫人道,“娘可记得廖主任那小儿子,我曾让娘备过贺礼的,比未未还小上几天呢,他都会喊人了。” 沈夫人自然是记得的,贺礼还是她备的,命沈元送过去的。 他这样一说,大家不禁都担心起来。 沈晏均想了想,“我让梁医生过来一趟吧。” 沈晏均让红衣去摇了电话,梁医生急争赶来,未未先天不足,他最怕的就是接到司令府的电话。 梁医生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进了府,结果一听是为了这事,不禁有些无语。 不过梁医生还是很尽责地一番,主要就是看看声带,又哄着未未开口。 “孙少爷,看着我,嘴巴张开,啊……” 方才梁医生给未未看声带的时候,拿手捏着未未的下巴,强迫他张嘴,大概是让他不舒服了。 所以这会梁医生让他啊,他眼睛虽是看着梁医生的,但怎么都不肯张嘴,小眉头还皱得紧紧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其他人都都纷纷加入啊的行列里来,只听见一屋子里的啊声。沈夫人哄着他,沈晏庭逗着他,但未未谁的面子都不给,就是不开口。 潘玉良所沈晏均一会又来蛮的,赶紧让红衣去拿了他最喜欢的拔浪鼓。 红衣摇着拔浪鼓,“孙少爷,您看奴婢,这里呢。” 那拔浪鼓是未未最喜欢的,他指着拔浪鼓想要,红衣却故意不给他,边摇边往后退。 未未一急,小手拽着潘玉良的手指,指着红衣,嘴里发出一声啊来,示意潘玉良去帮他拿。 梁医生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本来就没有觉得未未会是个哑巴,听到他啊的一声后就更是彻底下入心来。 梁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抬眼就看到大家紧张兮兮地看着他,就连沈司令都是如此。 梁医生笑了笑说,“大家放宽心,孙少爷没事,不是少校说的那样。” 说完他又道,“一般来说,十聋九哑,孙少爷在听声音方面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声带也没有问题,方才你们也听着了,孙少爷发声一点问题都没有。” 沈晏均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问。 “那为何他还不会说话?那廖主任的小儿子比他不小,都叫上爹了。” 梁医生笑了笑,“小孩子无论是开口说话,还是学会走路这种事都是因人而异的,不是每个孩子都一样,有的孩子早,有的孩子晚,都是正常的,不是什么病症。” 说着梁医生看了眼已经把拔浪鼓要到了手里的未未,伸手想摸摸他的脑袋。 未未大概还记着方才的仇呢,脑袋往后顶了顶,紧紧地贴在潘玉良的怀里,不让梁医生碰。 梁医生哈哈大笑两声,“孙少爷聪明着呢,依我看,也不是不会,他可能觉得还没有到必要开口的时候。” 这话里的意思大家都听明白过来了,梁医生那是不好意思说他们孙少爷就是个懒的。 沈夫人没好气地推了沈晏均一把,“这回你放心了?” 沈晏均吓了大家一跳,也只能乖乖认错,“是儿子的错,让大家跟着担心了。” 沈晏均弯腰,将未未从潘玉良的怀里抱到自己身上。 未未手里有东西玩,也就不管抱着自己的是谁了,那小拔浪鼓在他的小手里摇的叮咚响。 沈晏均怜爱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未未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玩手中的拔浪鼓了。 沈晏均无奈地道,“这般的懒,可是像了谁?” 沈夫人笑而不语,沈晏均小的时候的确是不懒的,做什么事都很有耐心,遇到什么难的事,做一遍,他就做两遍三遍,从来不会抱怨什么。 倒是沈晏庭…… 沈夫人虽然没说,但沈司令还是道,“像了晏庭,晏庭就是个懒的。” 只是沈晏庭懒也没懒成未未这样,连话都懒得开口说。 沈晏庭也委屈巴巴,“怎么不好就是像我了,你们没听梁医生说吗?这是聪明,我们都是靠脑子的人,不像你们这些粗人。” 众人把石头都放回了肚子里,这会听沈晏庭这样一说,不禁都笑出声来。 梁医生既然来了,沈晏均干脆让他给未未再做了些别的检查。 梁医生这方面不如丘医生,但他知道沈晏均这边肯定还是找他找得多,这才特地去跟丘医生取了经。 道理都是相通的,梁医生学起来倒也快。 他给未未做了些简单的检查,主要是测试他的四肢协调能力,胳膊跟腿的力道怎么样,还有五官的反应能力。 最后还让红衣去找了杆称过来,给未未量了身高后,又让他们去给未未称体重。 沈夫人给未未腰上绑着红绸子,沈司令拿着称勾起来,他的手脚就空中乱摆着,跟个小乌龟似的。 未未不喜欢被缚着,不高兴得很,看着哈哈大笑的大家,就更不高兴了,手脚动得更欢。 他拒不配合,也没法称。 沈晏庭干脆拿绸子做成了个大口袋,然后再把未未给放了进去,这下无论他怎么动都在袋子里了。 未未被装在里面,不开心地只盯着沈晏均看,倒是门清得很,知道这事是谁干的。 等到全部检查完了,梁医生扶了扶眼镜,笑着说。 “其他的都没有什么问题,就是体重跟身高还没有跟上去,不过这种事不可一蹴而就,还是得慢慢来。” 既然无事,大家也就都放心了,至此,沈晏均对未未开口说话的执念也终于放下了。 晚上为了补偿把未未当成小哑巴这件事,沈晏均特意把未未抱到了南院跟他们一起睡。 不过未未显然不太领情,睡是三个人一起睡的,不过却是把屁股拱得高高的对着沈晏均,小手捧着潘玉良的脸,脑袋埋在她下巴那里,一副爱她爱到不行的样子,真真是疼煞人。 至于屁股……都快怼到沈晏均脸上去了。 沈晏均无奈地把他往下拉了拉,给他盖好被子。 “孙夫子说过,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这小人,可记仇了。” 潘玉良倒是十分享受未未跟她如此亲近,她摸着未未的小脑袋,垂着眼跟他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说的大部份是沈晏均的坏话,未未则嗯嗯啊啊地附合着。 沈晏均不甘寂寞一手搂住自己的小人跟女人,“不许说我坏话。” 未未屁股又拱了拱,不高兴他这么搂着自己,沈晏均却不放手,未未只好哀怨地看了潘玉良一眼。 潘玉良失笑地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好嘛好嘛,我们未未不生气了,我们带着爹爹一块睡好不好?” 未未这才不乱动了。 孙艳菲后来来了府里一次,她那日多少也看些出来了,潘玉良对李佳月虽然客气有礼,却也透着股疏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孙艳菲也是有分寸的,来司令府的时候便也没带着她。 孙艳菲主要是来看红衣的,见她没事便也放心了,倒也不像潘玉良说的那样,伤着了哪的样子。 “良儿说你前些日子伤着了,不过现在看你还是活蹦乱跳的嘛。” 红衣迟疑了一下,呃了一声,忙道,“奴婢肉糙,恢复得快。” 孙艳菲说了句是吗,就动起手脚来,“我摸摸。” 这要是换成个男的,这就是个流氓啊。 红衣连忙一蹦三尺远,“奴婢去给您泡茶。” 孙艳菲哈哈大笑,潘玉良抱着未未看着,未未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歪着脑袋盯着。 孙艳菲调戏完红衣,又要去亲未未,未未眨眨眼,往潘玉良怀里钻了钻。 孙艳菲道,“怎么了,跟我生了?” 未未自那里后就格外地粘着潘玉良,潘玉良抱着他的时候,他的小手不是拽着她的衣服,就是搂着她的脖子,娇得不行。 特别是沈晏均在的时候,以前未未可从来不挑人抱,现在一见沈晏均,谁要去抱他都不成了,只要潘玉良一个人,搂得紧紧的,不然就直哼哼。 沈晏均常常被他气得无可奈何,打是肯定舍不得的,你若说他,他就瞪着圆圆的眼睛一本正经地看着你,脸上写满了无辜。 潘玉良把沈晏均把未未当小哑巴的事导致未未记了分的这件事说给孙艳菲听,孙艳菲笑得直捂肚子。 潘玉良连忙稳住她,“你可悠着点,别伤了身子。” 孙艳菲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就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还真是想不到沈少校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潘玉良跟她说,“你可别当着他的面笑话他。” 他拿未未没办法,还拿别人没办法吗? “沈少校呢?” 潘玉良道,“在营里呢。” 孙艳菲道,“你在府里,他还能在营里呆上一整天吗?”她又不是没见过他溜号。 潘玉良让未未坐在她腿上,两只手扶着他的小手,一边把玩着一边道,“营里忙,这几日都回来得晚。”。 司令部既要清理无用之人,又要提拔有用的人上去。 这一来一去,旁的人看似简单,影响却是十分的大。 人人都猜着这司令部是在大洗牌,可提上去的,却也没有半个姓沈的。 赵红梅倒是为了这事来找过沈夫人,被沈夫人给搪塞了过去。 不过潘玉良觉得她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打发的。 第193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营里的事孙艳菲也听说了一些,现在整个晋城都沸沸扬扬的。 寻常老理姓最不缺的就操别人的闲心,也没事他们也能讨论点事出来。 “事情不顺利吗?” 潘玉良也说不上来顺不顺利,只知道沈晏均这几天忙,还累,所以即使顺利,估计也是够呛吧。 府里倒还好,估计是沈晏均那边提前打过了招呼,来说项的人,一概挡在了外面。 只除了赵红梅,这二婶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就敢挡的。 潘玉良正想着那事呢,赵红梅刚好又过来了。 还没看见她人,就听见她跟丫鬟欢快的说笑声。 潘玉良看了孙艳菲一眼,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良儿,我方才去大嫂那里,说未未在你这,我来看看未未。” 赵红梅一边走一边往里进。 潘玉良连忙抱着未未起了身,孙艳菲也跟着起了身,跟着潘玉良叫了声二婶。 赵红梅晃着帕子,“坐坐坐,都坐。” 赵红梅从怀里掏出一对黄金镯子,话都未说就要往未未手上套。 “我前个儿收拾屋子,发现家里还留了对小金镯呢,等我家那调皮蛋结婚生子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这镯子就给未未了。” 潘玉良连忙推脱,“二婶,这哪里使得,您这是给晏回将来的孩子留的,哪里能给未未。” 未未压根不缺这些东西,她那箱子里都不知道放了多少了,只是觉得这东西重,都不怎么给他戴而已。 况且,她也知道,赵红梅的东西,可不是白收的。 这镯子未未出生的时候没拿出来,满月的时候也没拿出来,这不年不节的反倒拿出来了。 她哪里敢说。 赵红梅翻着眼皮瞧了潘玉良一眼,“瞧不起二婶是不是?” 潘玉良哪里敢说是,只说,“二婶的心意良儿代未未收下了,只是这东西太贵重了……” 红衣也劝着,“是啊,二夫人,您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少夫人晚上该要睡不着觉得。” 赵红梅瞪了红衣一眼,有些生气,马上又敛了脸色,“瞧你这丫鬟说的,你们少夫人什么好的东西没有见过,一对金镯子而已,哪里就贵重了。” 说着不由分说的就要往未未手上套。 这强行给别人送礼物的,孙艳菲还是第一次见,有些目瞪口呆。 赵红梅留着长长的指甲,涂得红红的,手一指,好看是好看。 不过她握着未未的小手,潘玉良一来二去的推着,她那指甲免不得就刮着未未了。 未未皱着眉毛,一张小脸全挤到了一块,赵红梅把手镯往上套的时候,他的小手也躲着。 等急了,小嘴一抿,竟从嘴里说了个不字出来。 潘玉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他又说了句,“不。” 这下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分明,这个不字就是从未未嘴里发出来的。 “孙少爷会说话了?真的是孙少爷说的,孙少爷会说话了。” 潘玉良也十分惊奇,抱着未未转了个身,看着他道,“未未,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 红衣激动得不行,拽着拳头,“阿板,你守着,我这就去告诉夫人。” 可潘玉良再怎么哄他,他却不开口了,只搂着潘玉良的脖子,拿屁股对着赵红梅。 孙艳菲想笑又不敢笑,心想这赵红梅也真是有本事,沈晏均为了让未未开口都请了医生了,都不及赵红梅来这一趟。 她过来打着圆场,“二婶,这天还冷着,那冷冰冰的东西戴着,我估计未未是嫌不舒服。” 未未自己都不愿意,赵红梅只得笑了笑,让丫鬟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那我给你放这,等天热了再拿出来戴。” 没一会红衣跟柳衣就扶着沈夫人匆匆赶了过来,一来也顾不上跟赵红梅打招呼。 “未未开口说话了?” 潘玉良点点头,“方才是说了个不字,但这会逗他,他又不开口了。” 沈夫人不死心地逗着他,“未未,来,叫奶奶,叫奶奶啊。” 未未脑袋搁在潘玉良的肩上,全当自己听不懂沈夫人在说什么。 红衣眼睛转了转,上前道,“孙少爷,咱们把那个戴手上好不好?” 说着她还指了指赵红梅放在桌上的那对镯子,然后想去拉未未的手。 未未这回立即把手缩了回去,抿着唇又说了个不字。 沈夫人激动地道,“唉呀,真的说了真的说了,我的乖孙子终于会说话了。” 赵红梅本来领着丫鬟带着礼物来跟潘玉良说她娘家侄子的事的,结果未未这一开口,全都关注到未未身上去了。 她想说也找不着机会。 赵红梅心里直叹气,心里想着这镯子都已经拿了出来,事情还是得说。 未未表达完自己强烈的意愿之后就不再开口了,任凭谁来哄谁来逗都不开口。 红衣拿了那对金镯子佯装要往他手上套也不好使了,一副烦躁的样子盯着红衣看。 红衣立即投降,不说就不说吧,让孙少爷真烦了她哪里成。 赵红梅等到沈夫人跟潘玉良都放弃后才又开口。 “孙小姐……啊不,现在得叫太太了,我听说你丈夫在司令部做事?” 孙艳菲看了潘玉良一眼,后者对她轻轻摇头示意了一下,孙艳菲立即睁眼说瞎话。 “二婶定然是听错了,又或者说的那个人看错了,我丈夫是教书的。” 赵红梅疑惑了一下,她分明听她娘家侄儿说孙艳菲的那个丈夫是在她司令部做事的,难道真是错了? 本来沈晏均就铁面无私,营中没有沈家的半个亲戚,孙艳菲的丈夫是他们唯一找到的一个。 这有一就有二,有就好办了。 可要真没有,这个情估计就难求了。 赵红梅不死心地问,“是吗?真是教书的?” 孙艳菲点点头,假装不知赵红梅的用意,“是啊,晏回少爷应该认识的,就在他们那个学堂。” 赵红梅这才哦了一声,她既然敢说在沈晏回的那个学堂,想必也不是骗她的。 赵红梅拿的那对金镯子红衣又放回了桌上,但这时候赵红梅若是再往回拿就有些怪了。 这话还没开口呢,又丢了对金镯子,赵红梅心中不是个滋味。 所以尽管机会不适合,赵红梅还是道。 “大嫂,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都还没给我回个准话呢,你说司令部那么大,不就多个人的事吗?” 沈夫人心里冷笑,心想这赵红梅也真做得出。 她一边逗着未未一边跟赵红梅说着话,“这还有外人呢,再说,我不是同你说过吗?这营里的事你找我,我哪里能管得到?” 赵红梅知道沈夫人又在搪塞她,她不死心地又把沈晏庭给拉出来,“孙小姐哪里算得上什么外人,她跟良儿又是同学又是朋友的,亲着呢。而且晏庭现在不也是跟在大哥身边学习,我那侄子你就当让他也去学习不就成了?” 这亲儿子能是她娘家侄子能比的? 孙艳菲笑了笑,搭着话。 “二夫人,我可听说司令部的规矩严着呢,我看沈夫人没应,兴许是为您好,您说,到底是个亲戚,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也不太好说。晏庭是司令的亲儿子,若是犯了错,打啊骂的自然没人说……” 赵红梅刚想说这事同她有什么关系,哪轮得到她说什么?但一想方才自己那没拿孙艳菲当外人的话,只好把话咽回了肚子。 孙艳菲这话赵红梅还真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她娘家那侄子她知道,在家里宠着溺着的,她哪里敢应什么也打啊骂的话,莫说她自己心疼侄子说不出口。 就是她说得出口,她娘家大哥大嫂也不会同意的。 赵红梅只好笑了笑说,“我那侄子优秀着呢,而且已经二十了,不是什么小孩了,哪里那么容易就犯错误。” 沈夫人只是笑笑没接话。 潘玉良也学了未未那一招,当作没听到。 但赵红梅哪里肯放过她,见沈夫人不肯松口,又对着她道,“良儿,要不你同晏均说说?让他试试嘛,你跟晏均感情这么好,你说话肯定好使。” 潘玉良还未答案,院子里便传来动静。 原来是沈晏均已经下班了回来了。 他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跟赵副官说着话,她们在屋子里只听到了几句,也不知在说什么,但听语气,好似不大高兴的样子。 等进了屋,沈晏均好似没有看到屋子里坐的人般,直接往窗边一走,将手中的拿着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摔。 然后指着赵副官道,“这种事还要我教你不成?!” 赵副官低着头不吭声,沈晏均挥挥手,“你下去吧,别站在这若我心烦。” 赵副官应了声是退下,抬头撞上沈夫人他们的视线,他也只顿了一下,没说什么就退了出去。 沈晏均对着外人虽然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像今日这般,发这样大的火却是少见。 至少赵红梅是没见过。 她不禁小声地问了一句沈夫人,“晏均这是怎么了?” 沈夫人道,“可能是营里出了什么事吧?” 潘玉良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回头看了赵红梅一眼,“二婶方才跟我说什么来着?” 赵红梅摇摇头,“没什么。” 说完她站起身,“我出来也有些时候了,我就先走了。” 潘玉良握着未未的小手冲她摇了摇,“二婶慢走。” 第194章 送人头 等赵红梅一走,孙艳菲也赶紧起了身,“要不,我也先走?” 她平日里趁着沈晏均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开开玩笑,今天他脸都拉成这样了,她可不敢往前凑。 潘玉良道,“让红衣陪你去院子里走走,晚上留在这里吃饭。” 孙艳菲点点头,跟着红衣一块出去了。 沈夫人见状也起了身要去抱未未,沈晏均已经先她一步把未未给抱到了怀里。 沈夫人给柳衣跟阿板使了个眼色,屋子里瞬间就只剩沈晏均跟潘玉良了。 潘玉良见人都走了,才问他,“怎么了?好端端的发什么火?” 沈晏均笑了笑,“什么事都没有。” 潘玉良往他脸上看去,这才发现他脸上全是笑意,哪里还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她狐疑地看着他,“你故意的?” 沈晏均道,“不故意二婶怎么会走。” 潘玉良失笑,“若是被二婶知道了,她该生气了。” 沈晏均抱着未未做了个假抛的动作,未未立即大笑起来,他也跟着笑。 “我还怕她生气不成?” 潘玉良撇撇嘴,赵红梅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他倒是不怕,反正倒时候赵红梅烦的也不是他。 她嘀咕一声,“没事你还冲人家赵副官发火?你平日里不是最维护于他的吗?” 沈晏均低着头假装抛了未未几次,淡淡地道,“冲他发火是有冲他发火的事,不是假的。” “他做什么惹你生气了?” 沈晏均还以为她关心赵副官呢,结果她说完这句又紧接着说了句,“你说出来让我听听,回头好说给红衣听,让她也乐乐。” 沈晏均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道,“今日保卫局易了主,陈局长死了。” 潘玉良一愣,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陈局长是谁,“这不是好事吗?” 沈晏均点点头,从某方面而言的确是好事。 潘玉良又问,“那保卫局现在归谁管?” 沈晏均道,“原来的廖主任。” 潘玉良倒不认识什么廖主任,只听沈晏均那日说过他那比未未还小的儿子已经开口说话了的事。 “他是你的人?” 沈晏均道,“也不算吧,目前来看,还是个做事的人。”胜在听话。 “既然如此,应该高兴才是。” 话虽如此,不过沈晏均却很难高兴得起来。 本来今日之事是不用他去的,不过他怕廖主任手段不够硬,所以才带着赵副官一块过去了。 那陈局长虽然一拳难得敌四手,但被抓前还是叫嚣着。 “我是政府官员,岂是你们想抓就抓的,你们可有公文?你们给我等着,我要告你们!” 公文这种东西了沈晏均的确没有,不过廖主任这人心思缜密,自然不会打无准备之仗,陈局长要看公文他就拿了公文出来。 陈局长身上的罪名多得数不过来,他自知要是下了牢,想必是永世不能翻身的结果。 而且他那些条条桩桩的罪状,大部份都是陈立远罗列的,当然,陈立远做这些也不是白做的。 他拿着这些跟沈晏均做了个交换,沈晏均要陈局长的罪证,而他要自由。 赵副官不太能理解沈晏均为什么要做这样放虎归山的事情,只是知道要拿下一个政府官员,的确不像是之前拿下陈立远那么简单,可陈立远这人,他始终觉得放不得。 不过对此,沈晏均也没有解释。 陈局长一看那些罪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廖主任给他看的那些,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事情,有些事情就连陈太太也不清楚,能知道的就只有陈立远。 他怎么会想不到自己是被自己的儿子给卖了? 所以被押进大牢前,他看着沈晏均道,“沈少校,我们单独聊聊吧。” 沈晏均压根没打算理他,而是在一边看着廖主任带着人把陈局长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人都给押了起来。 丧家之犬,他又何必多费口舌。 陈局长见他不为所动,所以口不择言起来。 “沈少校,我那儿子虽然不考,但我可了解他,他不是那么容易被取悦的。你拿什么从我那不孝子手上换的这些?是金钱?还是女人?” 不等沈晏均说什么,他就极其猥琐地笑了笑,“也对,你那少夫人本来就是我那不孝子的未婚妻,当初若不是我帮了沈少校,说不定他们孩子都有了。他们两个本就有情,你这么一来,也算是成全了他们。” 沈晏均冷笑一声,一边的廖主任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赵副官就已经拔了枪,一枪打在了陈局长的胸口。 一枪毙命,陈局长连遗言都没说半句,直接就没了气。 赵副官收了枪,沈晏均冷冷地丢了一句,“拒捕,就地格杀。” 说完他转身就走,廖主任在后面说了句,“沈少校慢走。” 陈局长就这样死在了他自己的办公室,那原先被王进他们砸了的玻璃已经换上了新的,进口回来的花玻璃,比原来的还好看。 可惜,他没法再享用了。 赵副官冲廖主任点了一下头,连忙跟了上去,等他们走后,廖主任才长长吐了口气。 至于沈晏均后来为什么冲赵副官发火,那是因为他后来又不长眼地多嘴说问了句沈晏均。 “少校,那陈立远,要送去哪里?” 沈晏均心情正不好着,赵副官这是正好撞枪口上了。方才那一枪,他打的及时,这会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不过,这火其实加司令部之后就已经撒了,赵副官被罚去食堂帮着扒了一下午的洋葱皮,七尺男人,一边扒一边流着泪。 至于回了府里为什么会有这一出,则是因为沈晏均回来的时候门房就跟他说二夫人过来了。 沈晏均一猜就知道赵红梅是过来做什么的,所以才故意有了那一出。 至于陈局长死前说的那些话沈晏均是肯定不会跟潘玉良说的,所以他想了想道。 “说出来你跟红衣可能都高兴不起来。” 潘玉良连忙问,“怎么了?” 沈晏均道,“赵副官最近跟李参谋的那个女儿走得近。” 营里的那些事,李参谋最近也出了不少力,上次沈晏均的用来评价他的那句中庸也是真的。 只是他也没想到李参谋这次会站在这边,原本以为他会保持中立的。 想必,多少是因为他那个女儿吧。 潘玉良不禁皱起眉,这可的确让她跟红衣高兴不起来。 虽然红衣嘴上说着无所谓,后来碰着赵副官也全当没看见一般。 但潘玉良知道,她心里还是在意的。 她哼了一声,“那日我去艳菲那的时候,瞧着他们就不对劲,没想到这赵副官还真是个混蛋。” 沈晏均笑笑,“所以我才发了火。” 潘玉良肯定地点点头,“晏均哥哥做的好。” 沈晏均斜着身子把脸往她那边送了送,“那不是得奖励奖励?” 潘玉良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着道,“哪里有人做了点事就讨赏的。” 未未窝在沈晏均怀里,见潘玉良去亲沈晏均,也拍着手要亲亲。 潘玉良只好又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摸着他的脑门道,“小坏蛋。” 笑闹完,沈晏均见着桌上放着的那对金镯,“二婶送过来的?” 潘玉良点点头,“是啊,为了她那侄子。” 沈晏均笑了笑,“二婶这次还真是下了血本。” 潘玉良倒有些担心,“现在怎么办啊?镯子都放在这了,找个什么借口送回去比较好?” 沈晏均道,“还?为什么要还?她既然送过来了,那就收下吧?” 潘玉良白了他一眼,说的倒是轻松,赵红梅的东西哪里是能白收的。 “二婶要是再提她那侄子的事怎么办?” 沈晏均一点也没在意地道,“下次二婶要是再在你面前说,你就让二婶把她那侄子带过来给我瞧瞧,若真是可造之材,收了便收了,若是不成,进了营里,也有的是法子让他自己爬出来。” 潘玉良迟疑了一下,“这能成吗?” 她可听说了,赵红梅的那侄子就是个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成的公子哥。 “没事的,这事你推给我就是了,也省得二婶为难你。” 想到难缠的赵红梅,潘玉良也好点点头,“好。” 随即她又看着未未若有所思地道,“我总觉得今日有件什么重要的事忘记告诉你。” 她皱着眉,拿着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沈晏均瞪着她,“蠢不蠢,自己打自己不疼吗?既然想不起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等想起来了再说。” 等到吃饭的时候,潘玉良才终于知道她把什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倒也不是她自己想起来的,而是沈司令提起来了。 “今日未未开口说话了?可惜我没瞧见啊。” 沈晏均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偏过头去看潘玉良,潘玉良连忙转过眼睛去看孙艳菲,孙艳菲也连忙别开眼睛,心里默默地道,这是家事,这是家事。 可惜这招今天一点也不好使了,沈晏均放下筷子,捏着她的后颈让她看着自己。 “未未今日开口了?” 潘玉良立即露了个讨好的笑容出来,“嘿嘿,我方才就说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了嘛,是你说不重要的。” 沈晏均被她一堵,完全说不出话来,她说的还真是一点错都没有,那话就是他说的。 他要是早知道是这事,他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来? 沈晏均不悦地看了红衣一眼,“去把孙少爷抱过来。” 红衣看了眼潘玉良,潘玉良这会自己都自顾不瑕,哪里还管得着未未。 红衣赶紧去奶娘那里把未未给抱了出来,交到沈晏均的怀里。 未未看着一桌子的饭菜,伸着手指啊啊啊,想要吃的样子。 沈晏均抱着他,控制住他的手脚,让他碰不到桌上的东西。 “想要吃?想要吃就自己说。” 未未坐在他怀里,自下而上地抬着脑袋去看沈晏均,沈晏均也低着头瞧着他,比着谁先招架不住。 沈晏均倒还好,他是低着头的,但未未是仰着脑袋的,潘玉良看着都受不了,正想伸手呢,未未就已经先败下阵来。 他先是往沈夫人那里看去,眨巴着眼睛瞧着沈夫人,无声地撒着娇。 沈夫人原没听到他说话也就罢了,偏偏白日里听到他奶声奶气地说了个不字,哪里忍得住,她偏过头,装作没看到未未的眼神。 未未只好又转过脸去看潘玉良,潘玉良刚要说话,沈晏均就道,“你的账我还没算呢。” 潘玉良给了未未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见以往的招都没用了,未未扁着嘴,要哭不哭环视着众人,结果大家不是转过脸就是低下头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沈晏均又道,“是不是要吃?要吃就自己说。” 未未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最后似乎妥协了,举着手指指着桌上的菜又委屈地挤了个字出来,“要!” 奶声奶气的一声,一屋子里的人心都要萌化了。 沈晏均也崩不住脸上,抱着他连亲了几口。 “未未,叫爹爹。” 未未却转过脸,还是执着地指着桌上的饭菜,“要!” 未未现在哪里能吃这些东西,沈晏均假意用筷子在碗里夹了一下,就只沾了点白水而已,然后伸到他面前。未未张嘴就去接,大概是吃进嘴里也没什么味,他皱皱眉,对桌上的东西便失了兴趣。 再拿这些逗他开口就已经难了。 沈夫人摇摇头,“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先叫爹娘的,我们未未居然先说的“不”跟“要”。” 红衣连忙道,“我们孙少爷有个性嘛。” 沈司令也哈哈大笑,“是,有个性。” 反正爷爷这个词总不会是先说的,所以沈司令也就不在乎未未先开口说的什么了。 不过沈晏均倒是对这耿耿于怀。 吃完饭潘玉良把孙艳菲送到了府门口,找沈晏庭借了沈元送她回去。 等回了院子,沈晏均还在那里抱着未未教他开口。 “未未,叫爹爹。” “叫爹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好不好?叫爹爹。” 红衣悄声地潘玉良耳边小声地说了句,“大少校爷是魔怔了。” 别说未未一个小孩子,连她们都听得烦了。 潘玉良一进来,他就冲潘玉良张着手,想要让她抱。 结果沈晏均一偏身,对着潘玉良道,“你先去检讨检讨,这种事居然不是第一个告诉我,还得爹说起来我才知道。” 潘玉良只好委屈巴巴地去蹲墙角了。 也不知是沈晏均心诚所致,还是未未真的烦了他。 总之,两刻钟之后,在沈晏均契而不舍的教导下,未未终于小声地喊了一声,“爹爹。” 这下轮到潘玉良眼红嫉妒了,她连忙凑过去,鼓着脸说,“我也要,未未,我是娘,叫娘。” 未未抬头看着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乖乖地喊了一声,“娘。” 潘玉良叉着腰哈哈大笑,“晏均哥哥,你看你都教了多久未未才开口喊你,再看看我。” 沈晏均也不跟她争,陈述着一个不争的事实,“但他是先喊我的,你那是承了我的运。” 潘玉良转头问红衣,“到底谁赢了?” 红衣捂着嘴笑。 赵副官跟那李小姐的事,潘玉良想了想,还是告诉了红衣,红衣听完后嘴巴翘得都可以挂油壶了。 她哼了一声,“呵,臭男人,肤浅的臭男人。” 潘玉良之所以选择告诉她,就是想让红衣日后不要再把心思放到赵副官身上了。 “你放心,日后我定然要给你找个好的。” 红衣嘴里应着,“我没事,少夫人放心,我又不喜欢他。” 不过等到第二天,潘玉良就听说赵副官晚上被人袭击了,其实就是被人套了麻布袋揍了一顿。 潘玉良满脸的高兴掩都掩不住,还特地把赵副官叫到她眼前来看了一眼。 待看到鼻青脸肿的赵副官后,潘玉良更是高兴。 啧啧了两声说,“赵副官,这晋城的治安也太不好了,你不是跟保卫局新上任的廖局长熟吗?你得去跟他提提意见才行。你瞧瞧,你这么功夫了得,还带着枪的人,别人都敢打你的主意。这要是寻常老百姓,哪里还敢往街上走啊?” 赵副官又不是在街上被人袭击的,而是在司令府里被人揍了。 尽管被蒙着麻布袋,但那拳头落下来的时候他就知道揍他的人是谁了。 这事总归是他伤了人家,让她出出气也好,所以他便也没还手。 只是没想到红主平时看着乐呵呵的,揍起人来,却是一点也没有客气的意思。 赵副官现在那张脸,让人瞧着就想发笑。 红衣起初也是恶狠狠地盯着赵副官那张快被她毁容的脸,后来就狠不住了,都差点笑出声来。 她悄悄看了阿板一眼,要不是阿板教她的那几招,恐怕就是把赵副官绑起来任她揍,她也伤不了他。 这样一桩人人心知肚名的袭击案,赵副官只得忍了。 待回头潘玉良听说那李小奶帮赵副官上药的事,她只恨红衣没下手再狠一点。 上药?打得他连药都没必要上了才好。 府里的人虽然不知这红衣跟赵副官有何矛盾,但这件事上也看出来了。 他们少夫人护短着呢,你看,红衣把揍了赵副官却一点事都没有。少夫人护着丫鬟,大少爷护着少夫人,总之……这府里少夫人最大。 赵副官这事过去没两天,赵红梅就又上了门。 潘玉良料的一点都没有错,赵红梅蚀了一对金镯子,自然是不会那么善罢甘休的。 等到赵红梅再来找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便按沈晏均的意思说了。 “二婶,上次我跟晏均哥哥说过这事了,他说还是要先见见人。” 赵红梅脸上一喜,“见见见,肯定是要先见的。” 潘玉良道,“那便让您那侄子哪天过来吃个晚饭,晏均哥哥跟爹白日里都没时间,只有晚上了。” 赵红梅连连更点头,“成成成,成的,那就这样说好了,我这就去跟我大哥大嫂说。 我就说嘛,还是良儿你有办法。” 潘玉良笑笑,没说话,心里却也担心,不知道赵红梅那侄子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红梅很快就安排好了,第二天沈晏均还未回府就把人给带了过来,同来的还有赵红梅的大哥跟大嫂。 等沈晏均跟沈司令一回来,赵红梅就连忙拉着人过去介绍。 沈晏回躲在后面直撇嘴,沈晏庭小声地问他,“你干嘛这副表情?” 沈晏回耸耸肩,他可一点都不喜欢他这表哥,只是碍于赵红梅在这,所以才没说出口。 潘玉良只看了赵红梅那叫赵俊的侄子一眼,俊不俊的没瞧出来,不过他身上好像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像是在哪里闻过一样。 他身上喷的香水也重,刺鼻子的很。 配上他身上那身西装,倒也不突兀。 沈夫人看了沈司令一眼,半开着玩笑着说,“在营里可穿不了西装喷不了香水。” 赵家人连忙赔着笑,“我们知道的。” 那赵俊也道,“我这不想趁着进司令部之前赶紧多穿穿多喷喷。” 他说话倒是有趣,不过潘玉良也没太在意。 反正这事,自有沈晏均跟沈司令来拿主意。 赵俊在两家人面前表现得虽不上出众,但也挑不出什么错来,连沈司令都没说什么,这事似乎就这么成了。 两家人坐在一块其乐融融地吃了个饭。 等到吃完饭,沈晏均道,“赵公子,这营里可不比在家里,没有好吃的,也没有好玩的。” 那赵俊道,“少校叫我名字就行了,我知道的,姑姑已经跟我讲过了,说晏庭少爷在营里还得天天背公文呢。” 沈晏均在心里冷笑,他还想跟沈晏庭一想,在办公室里呆着。 他从善如流地道,“若不是他年纪小,他连背公文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去操练场上操练去了。” 赵家夫妇相视一眼,又齐齐看向赵红梅,赵红梅冲他们使了个眼色,两人这才没说什么。 赵红梅想着,只要先进了司令部,日后做什么日后再说。 赵红梅跟赵家人又呆了会就走了,免得多说反倒多错。 等他们回了院子,红衣才大喘了口气,“那赵公子身上的味可真让人受不了。” 潘玉良也道,“是啊,总觉得他身上有股怪怪的气味,而且喷香水好像就是为了掩盖而已。” 红衣连忙点头,“少夫人也觉得是吧?我还以为就我觉得呢。” 沈晏均笑了笑,“是大烟的味道。” 沈晏均这样一说,潘玉良才想起来,她在佟禄身上闻到地那味,难怪她觉得有点熟悉。 她不敢置信地道,“你是说他抽大烟?既然他抽大烟,他家里怎么还敢把他往司令部送。” 沈晏均淡淡地道,“是与不是,等他进了司令部就知道了。” 第195章 严肃 因为赵俊的事,赵红梅后来又往潘玉良这里跑了好几次,东西是没再送了,每次来都可劲地夸潘玉良一顿,夸得她直心虚。 也不知道赵红梅是怎么得罪了未未,每次她一来,未未就着屁股对着她。 红衣每次等赵红梅一走,比赵红梅夸潘玉良还狠地奈着未未。 又说,“二夫人也太势力了,没帮她做事的时候就当人是个屁,帮她做了事就香了。” 潘玉良嘴角扯了扯,无法理解她这比喻,但还是提醒她,“你小心着些,万一被二婶听了去,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我跟娘可都救不了你。” 红衣压低了声音道,“我就是在少夫人面前说说而已。” 潘玉良撇了她一眼,“在我面前说也不行,若是惹了麻烦,晏均哥哥也不饶你。” 红衣只好点头,“奴婢知道了,以后不说便是了。” 潘玉良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也不怪红衣说她,那真俊去司令部的头一天,赵红梅非要拉着潘玉良第二日陪她一块去营里。 说是去看看,沈晏均跟沈司令心里都明白,赵红梅不过是想为那赵俊造势。 潘玉良也清楚,所以本不想去,可思来想去的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拒绝。 这营里一般女眷是不得进,可不得进的规矩也早被潘玉良给破了。 赵红梅这是摆明了拿长辈的架子,少夫人能进,她这个做婶婶的也能进。 潘玉良只得对赵红梅道,“这事良儿可做不得主,还是得等爹跟晏均哥哥点头才行。” 沈夫人也在一边帮着她说,“是啊,我都活了快一辈子了,这司令部我都还没去过呢。” 赵红梅抿了抿唇说,“那是大嫂你不愿意去。” 说完她又对着潘玉良,语气甚是无所谓地道,“你就是太谨慎了,不过你谨慎点也好,你谨慎你的,没事,二婶不怪你,我在这里等晏均回来再问他。” 赵红梅果真在潘玉良这里一直坐到沈晏均回来。 赵红梅一说明来意,沈晏均往抱着未未的潘玉良那看了一眼,摸了摸她怂下去的脑袋,对着赵红梅淡淡地道。 “二婶,您以后这些事情直接找我便是,良儿不懂那些,也不知该如何回您,怕我为难又怕得罪您,心里总搁着事有负担我也心疼。” 沈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把快要忍不住的笑给忍了回去。 赵红梅脸上出现一丝尴尬,虽然跋扈惯了,可在沈晏均面前也不敢甩脸子。 “我那不是看你忙,这种小事哪里好烦你的。” 沈晏均笑了笑,一只手还放在潘玉良的肩上,一只手去刮未未的脸,逗着他玩,说话也显得漫不经心。 “二婶说的哪里的话,良儿才是耐心差的那个。” 赵红梅道,“那你看……这事?” 沈晏均道,“这事本不合规矩的,不过二婶既然开口了,那我就卖二婶一个面子,明日二婶就跟良儿一块去吧,不过,除了二婶别的人可不行,我会让红衣跟着,二婶就连丫鬟也别带了吧。” 赵红梅迟疑了一下,见沈晏均一副如果她不同意那就甭去了的架式,也只好说,“行吧。” 沈晏均道,“那明日我让赵副官去请二婶,我们一块去营里。” 赵红梅见好就收,见目的达成便准备起身离开。 沈夫人趁着她走之前说了句,“去营里要穿得素一些。” 赵红梅脸色一僵,随即又扬了个笑,“好,听大嫂的。” 赵红梅一走,沈夫人知道他们夫妻还有悄悄话说,准备去把未未抱过来离开。 不过沈晏均大概还没有过足当爹爹的瘾,对着沈夫人道,“娘,我跟未未玩会,您也歇一歇。” 沈夫人拍了他一下,“就光会把话说的疼人。” 沈晏均站直了对着沈夫人恭敬地道,“还不都是娘的成全。” 沈夫人帮他们带着未未,日夜不分,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沈晏均虽然不说,但也记在心里。 沈夫人露了个欣慰的笑容,“谁让我是亲娘呢。” 等沈夫人一走,沈晏均把未未抱进自己怀里,他这两日总爱跟未未玩那个假装抱高高的游戏,未未一到他怀里就兴奋地看着他,似乎等着他继续玩游戏。 好在他也就是做做样子,不是真的抛,不然潘玉良跟沈夫人定不饶他。 沈晏均也有些意外,没想到未未虽然先天不足,却还爱玩这种游戏,跟他懒得说话的性子也是相反。 沈晏均刚从营里回来,也不等他说,潘玉良就起身去捧了杯茶,沈晏均示意她自己抱着未未,腾不开手。 潘玉良一回头,红衣立即低下头去,顺便挪了下脚,把阿板的视线也给挡住了。 沈晏均也撇了她们一眼,红衣这机灵劲,倒真是甚合他意。 赵副官那顿揍挨的倒是也值得。 沈晏均踮着脚,喂着沈晏均把水喝了。 未未倒急了,拉着她的胳膊让她赶紧离开。 潘玉良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小子,跟你爹一样没良心,我可是你娘。” 这小的,的确是没什么良心的,有的玩就忘了亲娘。至于他自己,沈晏均不知道他怎么又没良心了。 “这话从何说起?” 红衣接过潘玉良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潘玉良道。 “方才在二婶面前你那样说,可替我把二婶给得罪了。” 沈晏均还当是什么事呢,哼笑了一声,“司令府的少夫人还怕得罪人?若要活的这般小心翼翼,娶你回来不就是让你活得自在的?若非如此,这少校做的有什么意思,不如让了晏庭去。” 说的好像他这个少校是为她当的一样,潘玉良心里清楚着,他当这少校心里头装着更大的事,不为名不为利。 “你分明不是这样,干嘛要这样说自己?你这话若是爹听了,定要罚你跪祠堂了。” 沈晏均笑笑,“城里的人不都这样说吗?” 潘玉良不知道他是听了什么,心里泛起一丝心疼。 “就算所有人都这样想,那你也不是这样的。” 沈晏均倒也不是真的在意,只是话赶话说到了这个头上。 他道,“虽然这不是原因,但也是结果,你若是把自己活成了个小媳妇,在别人面前委屈求全,我这少校做的还有什么意义。你只管得罪人,不怕。” 潘玉良哭笑不得,“好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委屈了自己的。” “记得你都答应过我些什么。” 说完他便专心地跟未未玩起来,方才他跟潘玉良说话的功夫,未未一直皱着眉盯着他,好似责怪他耽误了他玩的时间一般。 为了赵红梅去司令部的事,晚饭后,沈司令把沈晏均拎到书房去训了一通,这规矩便是这样的,定是给守规矩的人定的,对于那不守规矩的人,一点用都没有。 这有一就有二的道理他总该明白。 沈司令训完又语重心长,“以后这些事还是要注意,若不是你先坏了规矩,让你二婶有了口舌,这事便也没了。” 沈司令倒也不在意潘玉良去不去营里,在沈司令眼里,潘玉良比沈晏均还有分寸,她便是去营里也不会乱来。 只是沈晏均发把这规矩一坏,后面就立不住了。 而且,赵红梅可不像潘玉良,她那性子,去营里一招摇,肯定会生出闲话来。 营里才刚出了换人那样的大事,这个风口浪尖上,把赵红梅那侄了安排进司令部本就招闲话。 沈晏均静静地沈司令训完之后,才道。 “父亲,良儿是要跟我一辈子的人,以后要是乱起来,无论是在府里还是在外面,她就代表着我,我的规矩不是给她定的。” 沈司令被沈晏均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还觉得这是好事是吧?这话你今日怎么不当着你二婶的面说出来?怎么还答应了她?” 沈晏均把姿态放的低,他说他的,沈司令发火他也不顶嘴,只是解释说。 “二婶这件事,我想了一下,或许这是个契机。” 沈司令扬扬眉,“什么契机?” 沈晏均道,“他那侄子肯定在营里呆不长久的,我们何不开始就满足了二婶,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二婶也无话可说。而且营里那边,咱自家的亲戚都这般,说闲话的声音自然会小下去。” 沈晏均一解释沈司令就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了,沈晏均这是要把那赵俊当成杀鸡敬猴的鸡了。 沈氏这边,族里的男儿可比赵红梅娘家的人要多得多,赵俊这事摆在这里,族里的人可都看着呢。 原来没有人敢来沈晏均这边求,那是因为谁也摸不准沈司令跟沈晏均在这事上的态度,谁也不敢当那出头鸟。 如今出头鸟有了,他们只需要静静地等着就是了。 如真成了,二夫人娘家的亲戚都能沾光,沈氏自己族里的人反倒沾不到光可就说不过去了。 沈司令答应赵红梅的时候倒没想到这一层,没想到沈晏均想的倒是多。 沈司令沉吟了片刻,也不得不承认沈晏均想的周道。 沈晏均又接着道,“不管是谁的娘家人,或者是族里,只要有那有本事的,我都可以用。如若是那没本事的,他们也别来烦我,司令部不是那哄孩子的学堂。” 沈司令原来一刀切也是一个法子,只是族里人多了,总会有说闲话的。 还不如把大门开了,大家各凭本事。 沈司令点点头,“你这法子也还行,如果真有那有本事的,自家人总比外人齐心些。” 这话沈晏均没答,沉默地站着。 沈司令抽了口烟,“行了,你回去吧,不然良儿该担心了。” 沈晏均应了一声,“是,父亲。” 沈司令又道,“等等……” 沈晏均都准备离开了,又停下脚步,“父亲还有事?” 沈司令咳了一声,“未未……你们就光教会他叫爹娘,就没教点别的?” 沈晏均忍着笑意道,“是我们的错,这事我会跟良儿说的,她跟未未相处的多,孩子的教养问题,她该负责的。” 沈司令又咳了两声,“也没到那个地步,我只是觉得未未也该学会点别的。” “是,父亲,您说的对。” 沈司令这才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潘玉良就站在书房院子的门口,抻着脖子看着。 等到沈晏均一出来,她就连忙迎了上去。 沈晏均边走边把身上的风衣解了下来,披到她身上。 “冷不冷,干嘛在这里等?在屋子里等不就行了?” 万一他们两个谈起公事起来,没一两个时辰是出不来的。 潘玉良脸上一片担心,也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着急地问,“怎么样?父亲可是为了二婶的事,他发火了吗?有没有罚你?” 沈晏均搂着一边往南院走一边道,“回去说。” 等回了院子,红衣连忙拧了条热毛巾,沈晏均拿过来给她细细地擦着手。 潘玉良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晏均哥哥,你快说嘛。” 沈晏均道,“不是,不是为了二婶的事。” 潘玉良一愣,“那是为何?”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本正经地道,“为了未未还没学会叫爷爷奶奶的事。” 潘玉良一怔,连她身后的红衣都愣住了。 实在想像不到高高在上的司令大人,居然会一本正经地计较起这种事来。 “可是未未他……” 潘玉良不好意思说,未未就是个懒娃娃,虽然是开了口,但平日里也很少叫爹娘的。 沈晏均一伸手,红衣连忙把毛巾接了过去,他拍了拍潘玉良的脸。 “夫人加油。” 潘玉良塌了肩,这事的难度可不比拒绝赵红梅的难度低。 第二日一早沈晏均就让赵副官去请了赵红梅过来,赵副官回府的时候,脸上有些小心翼翼。 沈晏均一看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那赵俊也在?” 赵副官点了点头。 潘玉良小心翼翼地看了沈晏均一眼,知道他不高兴。 赵副官又道,“二夫人跟赵公子在府门口等着。” 沈晏均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你去安排车子吧,让晏庭跟他们两个一辆车。” 赵红梅本来让潘玉良跟她同车的,但沈晏均一到府门口就直接牵着潘玉良上了赵副官的车,红衣也垂着脑袋坐了上去,这样一来,他们这辆车就只剩个开车的位置坐不下人了。 沈晏庭知道自己要跟赵红梅坐同一辆车时,在自己的院子里还发了顿脾气,赵副官答应他一个条件他才作罢。 见了赵红梅他反倒笑意盈盈,高兴得很的样子。 “二婶今日穿得素,我大哥没断奶呢,离不了我嫂嫂,我陪二婶坐吧。” 赵红梅伸着涂得通红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小心你大哥听了要揭你的皮。” 沈晏庭默默地把这戳脑门的账算到沈晏均的头上,笑着对着赵红梅道。 “那就请二婶不要跟我大哥告状啊。” 赵红梅拍拍他,“你放心,二婶不会的。” 沈晏庭煞有介事地做了个请的动作,三人同上一辆车,跟在沈晏均的车后面一块去了营里。 等进了营里,潘玉良直接进了沈晏均的办公室就窝在那里不肯动。 沈晏均亲自带着赵红梅跟赵俊去见了司令部的几个官职大的。 赵红梅乐呵呵的尽心地给赵俊当着好家长,见了人一会夸赵俊有本事,一会又说他不懂事。 话里话外就是要大家注意了,这是她的亲侄儿,大家都敬着点。 赵红梅的话他们倒不放在心上,只偷偷瞧着沈晏均的脸色,见沈晏均面色淡淡地陪着,也不说话。 跟先前他把潘玉良带进营里来,给大家介绍时,可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 余下的人沈晏均就不管了,让赵副官去安排了。 赵红梅倒是一直陪在赵俊身边,可见对这侄子倒是真的上心。 赵副官直接把赵俊带给了王进,让他带着赵俊去见见司令部的人。 王进应了声是,敬了个礼。 那一声是吓得赵红梅一个激灵,又发作不得,只得忍了。 王进敬完礼之后对着赵红梅道,“二夫人,要见的人有些多,您要不上去歇着,等见完了,我再送赵公子上去。” 赵红梅脸上带着笑,“王进是吧?你说的哪里的话,我这侄子既然进了这里,你们叫他名字就行了,哪里有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我反正也无事,就陪着转一转吧。” 王进陪着笑应着,“二夫人说的哪里的话。” 不过赵红梅说要陪着,王进也没有多说什么,领着他们在司令部转了起来。 赵红梅后来才知道王进说的人多是什么意思了。 王进带着王进一边转着,一边介绍着各个参谋长、营长、连长、班长…… 赵红梅看的眼花缭乱,脑子了压根没记住几个人。 王进介绍完了还说了句,“赵公子,这些人日后都是要记住的,他们的名字,还有官职,在营里见着了要敬礼。” 赵俊的脑子哪里记得住这些,有些为难地看了赵红梅一眼,赵红梅立即道,“应当的,应当的。” 等到转完,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 王进准备把他们往办公室的楼上送的时候,赵红梅道,“那个王进,你不用陪我们上去了,我们自己上去就成了。” 王进脸上笑嘻嘻,说的话却不甚客气。 “二夫人别介意,司令部是不允许外人随意走动的,还是我陪您一块上去,免得有不认得二夫人的冲撞了二夫人。” 赵红梅脸色不是很好地撇了她一眼,按她平日的性子不发火肯定也是要说几句难听的话的。但一想到她今日来的目的,而且赵俊以后在这里,她也不第一天就给他把人得罪了。 她勉强一笑,“那就有劳你了。” 王进没说什么,将人送到了楼上沈晏均的办公室。 沈晏均一直在看文件,王进敲了一下门,里面没应声,王进就一直在门口等着。 赵红梅不明所以,“我们在这里等什么?” 王进解释说,“回二夫人,司令部很多事情都是机密,如果敲门首长们没有喊我们进去,我们就得等着,这是军令。” 赵红梅不懂什么军令的,赵俊更是不懂,也只得站在那里等着。 等了足有一刻钟,赵红梅脸上的表情都换了好几个,里面才传终传来了沈晏均的声音。 “进来。” 王进领着赵红梅跟赵俊进了办公室。 潘玉良歪在沙发上补觉,身上盖着沈晏均的军装,沈晏均递了份文件给赵副官,两人最后还说了几句什么。 王进等他们说完才上前,“少校,属下已经带着二夫人跟赵公子介绍完了。” 沈晏均点点头,对着他道,“在营里叫什么赵公子,不成体统。”语气严肃。 那赵俊上次在司令府见沈晏均时,虽然沈晏均也没什么表情,但比起现在来已经算是很温和了。 沈晏均这会的语气都能冻着人,他大气也不敢出。 沈晏均又道,“行了,你带他换身衣服,领他去宿舍还有食堂转转,跟他讲讲营里的基本规矩。” 王进点点头,“是。” 他转过身对着赵俊道,“赵……俊,我们走吧。” 赵俊连多看赵红梅一眼都不敢,跟着王进离开。 等他们走后,沈晏均才对着赵红梅道,“二婶是先回去,还是在这里再呆一会?” 赵红梅看看他,又看了眼歪在那里睡得正香的潘玉良,“良儿……” 沈晏均道,“良儿让她在处吧,她晚些时候跟我一块回去。” 赵红梅堪堪地笑了笑,“那我就先回去了吧。” 她现在有种把赵俊送进来,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的感觉。 方才沈晏均对着那王进说话的时候,别说赵俊了,连她都不敢多说话。 她心里虽然不舒服,潘玉良都能在他办公室里睡觉,她却在门口足足等了一刻钟。 但面对这样的沈晏均她却也是不敢多说什么的。 沈晏均让赵副官送赵红梅回去,路上的时候,赵红梅还是忍不住地问。 “赵副官,你们少校平日里在营里便是这般吗?” 赵副官道:“不知二夫人指的什么?” 赵红梅想了想选了个词,“也是这般严肃吗?” 第196章 都是亲戚 赵副官从后视镜里奇怪地看了赵红梅一眼,然后道,“今日少夫人跟二夫人在,少校已经算是很和气了,二夫人勿见怪,司令部人多,大小事情都要少校跟司令管着,经常有那连份内事情都做不好的人,少校难免会……严肃些。” 赵红梅静静地听完,虽没说什么,但心里难免打着鼓。 车开到一半,赵红梅突然道,“赵副官,你就在街上停车吧,我去容翠阁看看。” 赵副官迟疑地道,“可是二夫人,您没带人出来,万一出了什么事。” 赵红梅摆摆手,“没事的,我经常一个人出来,你不用担心,你们少校那边我也不会说的。” 赵副官道,“那好吧,我把二夫人放到容翠阁门口。” 赵副官把赵红梅送到了容翠阁门口,下了车把人送了进去才离开。 赵红梅等他一走,立即又从容翠阁出来了,然后拦了辆黄包车去了赵府。 本来她要是让赵副官直接送她去赵府也没什么,但不知为何她并没有这么做。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这不是好事,她觉得还是得去赵府跟她哥嫂说清楚。 进了赵府,赵红梅把她今日在营里所见所闻跟赵俊的父母说了一遍,赵俊的母亲还以为赵红梅这是反悔了,“小妹,俊儿才第一天进司令部,就算是要给他下马威,也不必这么急,还当着你的面吧,你可是沈少校的亲婶婶,沈少校总是要顾着你的,不然当初也不会答应让我们俊儿进去了。” 赵红梅碰到她这个大嫂,还真是有种恶人自有恶人磨的感觉。 “大嫂你说什么呢?我待俊儿可从来不差。” 赵父见赵红梅脸色不大好,连忙瞪了赵太太一眼,赔着礼道。 “小姐别介意,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嫂子,她只是觉得你过于担心了。” 赵红梅有些委屈地道,“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哥哥,我会不为了你着想,为了俊儿着想吗,只是我这心里实在不安。” 说着她又忍不住问,“俊儿那大烟到底戒了没有?” 赵父连忙点点头,“戒了戒了,我们这不是怕他在家里没事可干,又去碰那玩意吗?所以也才麻烦小妹,把他送到这营里去,我们也不指望他做什么大官,只求他能改改他那一身的臭毛病。” 赵红梅吸了口气,为自己的侄子说着话,“俊儿也没你说的那么无用,我瞧着还是挺好的。” 赵红梅嫁的也算是好了,赵俊打小就会讨她的欢心,在她面前从来不忤逆她,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赵红梅若是没来,他便要亲自送到府上。 赵俊会算账,跟赵红梅给他的那些相比,他那点东西哪里值得一提。 赵红梅看中的是他的那份心意。 再加上赵红梅的父亲娶的姨太太多,府中兄弟姐弟虽然多,但也只有赵俊的父亲这么一个亲兄长,她打下就是受赵俊的父亲庇佑长大的,什么吃的穿的用的,平日里为她出头,替她挨她父亲的打……这桩桩件件的事,她都记在心里。 所以尽管她这大嫂不讨喜,但她对赵俊还是好的没话说。 赵父笑了笑,“小妹比我这做父亲对俊儿还好,我是知道的,以后若是俊儿改了那臭毛病,有了出息,定然也会把你这姑姑放在心中第一的位置。” 赵父说的这话十分中听,而且赵红梅就是个喜欢听好话的人。 她淡看了赵俊的母亲一眼,笑了笑说,“大哥说的哪里的话,我帮俊儿也是为了他好,可不是冲着他报答我。” 赵父道,“大哥知道的,我就是这么一说。” 说完赵父又道,“中午可在这里用饭?” 赵红梅摇摇头,“不了,我还要去趟容翠阁。” 赵父连忙道,“可是缺了什么,你大嫂正好最近新添了几件好看的首饰,她还没戴过呢,你先挑一挑,看看可有喜欢的。” 赵母刚要说话,赵父便对着她道,“你去拿来给小妹先挑一挑,全部拿来。” 赵红梅本来也不准备要,从来都是她往赵府送东西的,她这大嫂铁公鸡一枚,她哪里得过她半件东西。 但她看到赵母不怎么高兴的脸,便忍住了没说话。 等赵母一转身,赵父冲她眨眨眼,赵红梅笑笑,她小时候每次赵父掩护她的时候,便是这么对她眨眨眼睛。 “大哥也不怕大嫂回头找你闹。” 赵父诶了一声,“你大嫂心地不坏,就是有些抠门,我正想给她改改这毛病呢。” 赵红梅点点头,“是得改改,俊儿老大不小了,日后若是娶了媳妇,这该手该松的时候还是得松。” 赵父也道,“是这个理。” 赵红梅从赵母的那套首饰里挑了对碧玉的耳坠子,在那几件首饰里也算不上顶好,她还是手下留了情。 王进领着赵俊去了宿舍,赵俊一看到那十来个订铺摆在一个房间的宿舍有些傻眼了。 “王哥,这……有没有人少一些的宿舍?” 王进笑着道,“赵俊,这少校还没给你安排什么职位,这十人一间的宿舍已经算是少的了,普通的士兵一般都是二十来人一间的。” 赵俊的脸色有些难看,王进又道,“等日后少校给你安排了职位,我一定给你换。” 赵俊只得点头。 赵俊在宿舍换了身衣服,王进又带他去了食堂后厨。 赵俊的傻眼还没结束,他不可思异地问王进。 “王哥,怎么都是男人?” 王进略带讥诮地看了他一眼,“嘿,想什么呢?这里是军营,哪怕是个做饭的,那也叫伙头军,营里有营里的规矩,不是你府上的老妈子能随便进出的地方。” 赵俊心里咬牙切齿了一番,面上勉强笑了笑,“王哥说的是,是我无知了。” 笑话他,他倒是要看看日后究竟谁笑话谁。 赵俊想了想又道,“那这些……伙头军是哪里来的呢?我的意思是,参军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的吗?” 王进拍了拍他的肩说,“进了这里就得各凭本事了,这里一般都是操练成绩不好的,或者是受过什么伤,不能再上战场,又或者……犯了错误被罚进来的。” 赵俊忍了忍才没问是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转完之后,王进又拍了拍他的肩说,“今日就先不给你安排任务了,明日开始,你就得跟着大家一起早起,大家做什么,你跟着做就是了。” 赵俊点点头,把话说的客气,“谢谢王哥。” 王进又把赵俊送回了宿舍后就不再管他了,自己去找赵副官复命去了。 王进凑到赵副官面前,“赵哥,这赵公子……少校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也怕会错了沈晏均的意思,得罪了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赵副官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很精吗?这都看不出来?” 王进嘿嘿两声,“看是看出来了,这不是怕看错了吗?” 见他一脸期待地盯着自己,赵副官只好道,“放心吧,你没看错。” 之前王进也帮过他不少次,他提点提点他也算合理。 他们走廊里说话的功夫,红衣正好从沈晏均的办公室里出来。 王进眼尖,大老远地就看见了,冲她猛地招手。 红衣觉得这人有些搞笑,弄得她跟他很熟似的,但看到赵副官也在,她还是走了过去。 “赵副官,大少爷让你去春满园定些菜过来,大少爷跟少夫人吃的。” 赵副官还没有说话,王进便道,“红衣姑娘,这等小事我安排人去做就是了,赵哥是做大事的人。” 红衣见了赵副官本就没好气,对王进更是没好气,上下撇了他一眼,凶巴巴地道,“我不管你们谁去做,别耽误了大少爷跟少夫人吃饭就是了。” 王进赶在她离开前又赶紧问了句,“红衣姑娘,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买。” 红衣皱皱眉,扔了句,“无事献殷勤。” 赵副官也觉得王进动机不纯,“你干什么,那可是少夫人的丫鬟,不是你随便可以调戏的。” 王进看了赵副官一眼,“赵哥冤枉我了,我哪里随便了。” 赵副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王进又道,“对了,赵哥,给少校跟少夫人定饭菜的事我去吧,少校跟少夫人爱吃些什么?” 赵副官乐得轻松,“少校爱吃什么无所谓,你只要记得少夫人爱吃什么就成了。” 王进认真地把赵副官说的那几道菜都记了下来,也没自己去,而是安排了食堂的人过去,还特地嘱咐道。 “他们做菜的时候要盯着点,一定要干净卫生,吃出东西来,我就让把盘子塞里你喉咙里去!” 那人吓得一个激灵屁颠屁颠地去了春满园。 沈晏庭听说沈晏均在春满园定了饭菜,中午便跑到他这边来蹭吃喝来了。 至于赵公子,第一天到了营里,十分不适应,吃了几口就嫌难吃准备不吃了走人。 他边上的人见他是新来的,连忙一把按住他。 “你是新来的吧?营里不能浪费粮食,盛了多少就得吃多少,吃完要自己把盘子收了。”说着对着一边的水槽抬了抬下巴,“就是那里。” 赵俊的脸上换了好几种颜色,抬头看了眼,大家都在低着安静地吃饭,也只得低下头继续吃饭。 赵俊这顿饭吃得不消化,回了宿舍,其他人也都在宿舍,他只冲大家勉强地笑了笑就躺床上去了。 可要睡也是睡不着的,床板太硬了,他坐上去都嫌咯屁股。 赵俊的一举一动都有人跟王进报告,不过他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私下里跟吴则他们打赌这位赵公子到底能撑几天。 潘玉良吃完饭就准备回府里,沈晏均却不肯让她走,“你等我忙完一起回去。” 潘玉良道,“那你得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啊。” 她还得回去教未未叫爷爷奶奶呢。 沈晏均抿了抿唇,“我发现我在你心里越来越不重要了。” 为了表示他在她心里还是第一重要的,潘玉良只得留了下来。 结果这一留就留到了沈晏均下班的时候。 回去的路上,潘玉良忽然说起来潘如意来。 “我准备过几日带未未裴府看看二姐,她若是知道未未会开口叫人了,一定会高兴的。” 潘如意那叫玲珑的丫鬟实在让人放心不下,而且,未未会叫人的这件事潘如意还不知道。 沈晏均搂着她的腰,不怎么在意地说,“不如等你教会未未喊姨了再带未未过去,她岂不是更惊喜?” 潘玉良眼睛一亮,但随即又丧了下来。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沈晏均睁着眼说瞎话,“我看用不了多久的,你看我教他喊爹爹不也就两个时辰的事?” 潘玉良完全找不到饭来反驳他,只好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 未未需要完成的说话任务里就这样又加了一个。 那赵俊在营里老实了两天,跟着大家同吃同住,早上一起起来出早操。 这两天里都不知道偷偷抹了多少回眼泪了,他本就被赵家养的娇气,没有受过这种苦,这营里有管得严,他又出去不得。 实在受不了了去躲去厕所里偷哭。 但这营里上厕所的时间都有规定,赵俊简直苦不堪言。 王进一看他那神情跟眼睛就知道怎么回事,跟吴则他们冷眼看着热闹。 私下里都说,“这赵公子还真是个奶娃娃,这么大个人了,竟然因为吃了头苦就偷哭。” 老实人吴则问道,“王哥,你刚来的时候可有哭过?” 被王进一脚踹到屁股上,“老子是那样的奶娃娃吗?” 赵红梅不放心赵俊,后来又提了要求,要来营里看他。 不过这回赵红梅记着上次沈晏均跟她说的话,没有去找潘玉良,而是直接去找了沈晏均。 沈晏均皱着眉,直接当着赵红梅的面不高兴了。 “二婶,你当这司令部是什么地方呢?” 赵红梅说着好笑,“二婶知道二婶知道,就这一次,我这不是担心吗?俊儿那孩子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放心,我就看这一次,往后再也不去了。” 赵红梅掐着时间算了算,快到清明了,清明营里要放假,她去这一次,清明的时候还能再见着。 见沈晏均没有松动的意思,赵红梅只好继续说,“就当是二婶求你好不好。” 沈晏均这才点了头,“好吧,既然二婶把话都说话这份上了,那我也只能答应了,不过二婶可要说到做到。” 赵红梅连连点头,“二婶一定记得。” 等赵红梅一走,潘玉良才没忍住地道,“二婶一直这样可怎么办才好?” 她的语气有几分自责,觉得要不是自己先坏了规矩,也没有后面那些事。 沈晏均拉着她在自己腿上坐下,“我自有分寸,赵俊的事你不要管了,不会让我为难的,二婶也麻烦不了我多久,营里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赵俊哪里呆得长久,到时我就寻个借口不要了。” 潘玉良这才点点头,心里想着,到时候岂不是又要得罪二婶了,但想到沈晏均说的那句,他不怕得罪人,就又把话给吞了回去。 潘玉良又陪着赵红梅一块去了一趟营里,王进安排了王进跟赵红梅见上面。 当着王进的面赵俊倒也克制住了,对着王进道,“王哥,我能同我姑姑单独说几句话吗?” 王进十分干脆地点头走人。 等到他一走,王进立即扎进赵红梅的怀里痛哭起来。 “姑姑,你可要再帮帮我,这里太苦了,我受不了……” 赵红梅被赵俊这一哭弄得慌了手脚,“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了你,你告诉姑姑,姑姑给你主持公道。” 赵俊摇摇头,然后将他每日从早上几点起床,一点一滴地都告诉了赵红梅。 赵红梅听了也是直摇头,她是了解赵俊的,他哪里受得了这等子苦,再说,她费那么大功夫把他送进这里来,也不是为了把他给养糙啊。 她拍着赵俊的背,“俊儿你放心,姑姑会想办法的,你且忍忍,也别生气,这样姑姑才好帮你。” 赵俊抹了把脸,“好,但是姑姑你要快点,我是真的受不了。” 赵红梅点着头,“姑姑知道,知道。” 在外面把赵俊跟赵红梅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王进简直咋舌,都二十岁的人,还在告诉家长的? 他摇着脑袋,心想再怎么着也是亲戚,也难怪沈晏均不愿意要他了。 算起来,赵红梅都求了沈晏均好几次了,她想着,这次是真不好意思去了。 她想了想,最后打起了她丈夫、沈晏均二叔沈秋仁的主意,而且这事她也不打算求沈晏均,而是直接求沈司令。 沈秋仁一听她要自己为了她娘家侄子地求沈司令,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这事你甭想,就算是为了晏庭,我也不去。” 他为什么没去营里混个一官半职,不就是怕了他那当司令的大哥吗? 再说…… “你那侄子有几斤几两你心里又不是没数,当初你揽下这事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你自己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不赔着你。” 赵俊有几斤几两赵红梅心里清楚,但对府沈秋仁,她也有的是法子。 赵红梅在家里又哭又闹,而且没日没夜的,沈秋仁走到哪她闹到哪,躲都躲不开。 闹得沈晏回都受不了离家出走了,他才终于受不了,不得已答应了。 赵红梅一听他答应了,立即收了眼泪,“那你现在就去。” 沈秋仁眼睛一瞪,“你还想让我去司令部求人?” 赵红梅这才反应过来,这会沈司令还在营里呢。 她连忙道,“不是不是,等你大哥从营里回来你再去,等他回来。” 沈秋仁头疼地小声嘀咕了一句造孽。 赵红梅没听见,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沈秋仁连忙摇头,“没什么。” 赵红梅命人注意着司令府门口的动静,等到沈司令跟沈晏均他们一回府,赵红梅就立即催着沈秋仁。 “你快一些,先去你大哥那里吃个饭,吃了饭再说事,别一去就说事,这样不好。” 沈秋仁不情愿意地起身,心道,你还知道不好? “要我陪你去吗?” 沈秋仁连忙摆手,“我自己去我自己去。” 赵红梅想了想道,“你上次不是想要尊青铜的关老爷吗?这事若成了,我便许了你买了。” 沈秋仁的确是相中了一尊青铜的关老爷,不过价格太高,赵红梅一直不让他买。 但眼下他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如赵红梅所交代的那样,沈秋仁在司令府没先说事,而是先吃了顿饭。 因为怕他这当司令的大哥,他极少登司令府的门。 沈司令也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吃过饭见他磨磨蹭蹭的,既不开口说话,也不离开,便主动问。 “你来是不是有事找我?” 本就离开出走在司令府里呆了一天的沈晏回大概知道是什么事,立即道。 “大伯,我跟晏庭哥哥去他院子里玩。”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沈司令嗯了一声,“去吧,别玩太晚,晚上你就在这跟晏庭一块睡吧。” 沈晏庭还想听听沈秋仁过来有什么事呢,结果被沈晏回拉着回了院子,不大高兴地道,“你晚上在耳房里睡,不要跟我睡在一张床上。” 沈晏回道,“你不就是想知道我爹过来干嘛吗?我告诉你不就成了。” 沈司令跟沈秋仁去了书房。 沈秋仁支支唔唔的,沈司令向来不喜欢别人这般,皱着眉不甚客气地道。 “你要没事说就回去,站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 沈秋仁硬着头皮说,“是有点事,还是为了红梅那侄子的事。” 沈司令一听是这事,便让人去请沈晏均也进了书房。 沈晏均进了书房后,沈秋仁才觉得压力没那么大了,暗暗地呼了口气。 “二叔,您那侄子怎么了?” 沈秋仁干笑了两声,言明立场,“是你二婶那侄子。” 沈晏均道,“佻跟是我亲叔侄,二叔若是有话直说无妨。” 沈秋仁这才道,“你二婶不是营里看过那赵俊吗,回来就说他在营里受苦什么的,那赵俊一看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我早料到他吃不了这苦,所以当初就不同意她揽下这事。可你二婶跟她那侄子感情好,心肠又软……如今也是骑难下……” 说着他咽了口口水下去,“那个,大哥,晏均,你们看看营时能不能找着个没那么辛苦的事情做,不要什么官职的,就是轻松一点就好了,等他呆腻了自己就该不愿意呆了。” 沈晏均没说什么,沈司令训斥道,“赵家人心里没数,你心里没数吗?你把司令部当什么地方了?” 沈秋仁苦着脸,连连认错,“大哥说的是,我本也不愿意来求大哥……” 沈晏均道,“二叔言重了,只是……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但二叔想过没有,那赵俊若只是司令部一个普普通通兵,犯了点错,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您说的那种事情,就得在办公室里呆着了。二叔应当知道,坐在办公室里接触到的不是重要的事就机密文件,若是犯了错,可就得军法处置了。 您跟我是亲叔侄,有些话侄儿便也直说了,您别见怪。” 沈秋仁连忙道,“二叔知道,二叔知道的。” 沈晏均又道,“二叔回去跟二婶或者赵家人商量商量,大家怎么着也是亲戚,不要到时候亲戚都没得做了。若是同意我按营里的规矩来,这后门我也就敢开,如若不然,我跟父亲也难办。” 第197章 红衣受伤 沈秋仁本来就很不愿意来当这个说客,如今沈晏均松了口,他也就不管这口子多大,沈似的回了自己府上。 赵红梅对这结果自然是不满意的,但再揪着他,他也不买账了。 什么关老爷、赵老爷的,通通不好使。 而且当着赵家人的面,沈秋仁故意说。 “赵俊那秉性,能生出什么事来?不行你们就应了我那侄儿,他之所以把话说在前头还不是因为他那少校的身份吗?那么大个司令部,总得管着。” 赵家的人本来有些顾虑,沈秋仁为免他们一直烦人,又接着说。 “你们若是不应,赵俊就得一直放在最底层,是苦是累都得受着了,谁去说也没用。” 赵家人思量再三,为了儿子,也只好应了。 沈秋仁松了口气,回头就应了沈晏均。 赵俊从集体宿舍搬到了单间,活动的地方也从操练场移到了办公室,不用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被人踹醒,也不用扛那上百斤的树椴子了。 可能是因为之前练得太狠了,赵俊调到办公室之后老实了好几天。 王进再见到他都客气了许多,拍着他的肩,称兄道弟的。 往日哪有这般。 而且王进这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嘴里说出来的话,叫人听了那叫一个舒服,那叫一个得意。 “小俊,我看少校是有心提拔你,你瞧你才来几天啊,你瞧瞧老哥我,我都在司令部混了好几年才混到如今这地步。” 赵俊面上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心里却是十分得意的。 想着,那沈少校再厉害,还不是得听家中长辈的。 这人哪,有什么本事都没用,就是得会投胎,那沈晏均从某方面而言,不也正是因为会投胎吗? 赵俊老实了几天,再被王进这一顿又夸又吹的,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 赵俊的事情一解决,赵红梅也不再总往潘玉良这跑了。 她乐得轻松,每日不厌其烦地教着未未开口。 可她不烦,未未明显比她要烦一点。 每回沈晏均一回来,他就拍着小手要沈晏均抱,嘟着小嘴喊爹。 他这是明显想躲了潘玉良的魔音穿耳,但沈晏均还是十分享受未未的亲近。 潘玉良惦记着要去裴府看潘如意的事,这事上难免有些急切。 现在每回她一开口,未未就直想捂耳朵了。 沈晏均将她们母子的互动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玩。 看着未未一副想找个清静地方呆着的样子,沈晏均还是扮着善解人意的老父亲。 “你也适当地给未未放个假。” 反正未未已经会叫爹了,其他的他才不急。 潘玉良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在看笑话。” 沈晏均大呼冤枉,“我这是怕你矫枉过正,没达到目的,反倒让他烦了。” 潘玉良看了眼把脑袋扎在沈晏均怀里的未未,想了想道,“好吧。” 为了解放未未沈晏均第二日便拉着潘玉良去了营里,潘玉良扭扭捏捏的不肯,“别回头又给你惹麻烦。” 沈晏均一边给她披风衣一边道,“五十步跟一百步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要是惹麻烦,也早就惹了。” 他都这样说了,潘玉良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带着红衣一块去了营里。 那赵俊老实了几天,办公室里虽然比他原来轻松百来倍,但久了也无聊了,再加上整个办公室就他一人。 刚开始他得意的别人看在他是司令跟少校的亲戚的份上不敢派活给他干,这会已经变成了缺点。 这司令部又不像别的什么地方,他无事可干也不能到处走动,只能在办公室里拘着。 心早就痒痒了。 等在营里见着潘玉良,他大远地见着就上前打招呼,“嫂嫂好。” 潘玉良伸手不打笑脸人,微笑着点头道了声,“辛苦了。” 潘玉良压根没打算多理他,打过招呼便走。 等回了沈晏均办公室,红衣扶着她坐下,然后小声地嘀咕了一声,“那赵公子看奴婢的眼神怎么怪怪的,奴婢脸上有东西?” 潘玉良还真往红衣脸上看了一眼,摇摇头,“没有东西的。” 不过他也没注意到赵俊的眼神就是了。 “兴许是你会错意了吧。” 红衣点点头,又去给潘玉良倒了杯茶。 那赵俊往日在赵家府上,什么没做过。 抽大烟,打下人,调戏小丫鬟…… 他正愁没乐子可找呢,潘玉良他是不敢造次,红衣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小丫鬟,同赵府的那些丫鬟没什么分别。 所以方才他趁着潘玉良没注意的时候,故意冲着红衣挤眉弄眼了一番。 结果却只瞪了他一眼。 他也是把贱骨头,红衣一瞪,他心更痒痒了。 沈晏均办公室他是不敢闯,便一直躲在暗处盯着门口,他本就没正事可干,这下像终于找到能干的事了,像打了鸡血般,兴奋得抑制不住。 红衣免不了要进进出出,每回红衣一出沈晏均的办公室,那赵俊便缠上来,一口一个红衣姐姐的叫着,直叫得红衣着恼。 但这是在营里,那赵俊又是赵红梅的侄子,她也不好太甩脸子。 她知道潘玉良那不想给沈晏均惹麻烦的个性,自己便也不想惹出什么麻烦,只能尽量避着。 “红衣姐姐,你走慢一些……红衣姐姐,我在这里出不去,你能不能让人找我父母捎点东西进来?红衣姐姐,你若帮了我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红衣觉得这赵俊就跟块牛皮糖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赵公子,你若是实在需要自己想其他办法,别为难奴婢,奴婢可不敢帮你传那话。” 赵俊不依不挠,“红衣姐姐,你别那么绝情嘛。” 红衣拧着眉,“赵公子,你小心让人见了生出闲话来,到时因为奴婢你再受罚可就不好了。” 赵俊干嘛的不行,偏是那油嘴滑舌哄人的功夫能耐。 “为了红衣姐姐,受顿罚又算得了什么?” 红衣气得眼睛都直了,她不过出来找赵副官有事,哪成想会被他给缠上。 “赵公子,这声姐姐奴婢实在是担当不起,奴婢还有事,您别再跟着奴婢了。” 红衣说完快走几步,进了赵副官的办公室。 若是没有先前的那档子事,红衣就算不在潘玉良面前告这赵俊一状,也是要赵副官帮她罚这无赖一顿。 可因为先前的事,红衣也拉不下那个脸,按照沈晏均的吩咐把正事跟他说完便转身走了,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 只是她没想到那赵俊竟然会胆子大到那样的地步,竟一直在赵副官的门外等着她。 红衣深吸了口气,黑着脸闷头往前走。 那赵俊又追了几步,“红衣姐姐,红衣姐姐你别走啊。” 红衣不光走,还跑了起来。 那真俊眼看着她跑进沈晏均的办公室,只得作罢。 潘玉良见红衣慌慌张张,倒是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 红衣摇摇头,“少夫人,没什么。” 潘玉良奇怪地跟沈晏均对视了一眼,沈晏均也挑了挑眉,红衣在这司令部还能遇到什么事不成? 可她也不能一直呆在办公室里,有沈晏均在她大抵是不会一直在潘玉良身边的,这点眼色她还是有的。 只是以往她还能去赵副官那里躲一躲,如此倒是无处可去了。 红衣无法,只得走到门口学那木头人站着。 免得走得远了,那赵俊又缠上来。 赵副官过来的时候,看她杵在门口,还以为她这是挨了训。 但又想着,少夫人哪里会舍得骂红衣,少校就更不可能了。 想了想,他还是问了句,“红衣姑娘,你怎么了?” 他话一问完,红衣就挪了挪,翻着白眼往边上站了点。 赵副官碰了一鼻子灰,也只得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进去了。 潘玉良不知道红衣就在门口站着,赵副官跟沈晏均说完正事,潘玉良还特地问了他一句。 “赵副官,红衣可是去了你那里?” 潘玉良的本意是担心红衣还没死心,再跟赵副官还有那李小姐搅和在一块。 这事上,红衣怎么着也占不着便宜。 赵副官低着头应了声,“少夫人,红衣姑娘就站在门外。” 潘玉良一愣,嘀咕了一句,“红衣这是怎么了?早上来还好好的。” 赵副官想了想说,“我方才在办公室里听到赵公子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跟他有关?” 潘玉良听完脸色就不大好,但也没有发作赵副官,只是等人走后才不悦地问着沈晏均。 “他这是什么意思?当红衣是什么人?” 沈晏均笑了笑,“你这还真是关己则乱,赵副官这是怕那赵俊欺负了红衣,没你想的那样。” 沈晏均光看她脸色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一定是觉得赵副官的意思是在说红衣是想攀龙附凤,赵副官的事刚过,又跟那赵家公子扯上了。 潘玉良哼了声,“不是最好。” 说完她又道,“我去让红衣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 沈晏均也没拦她,潘玉良起了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明日我不来了,免得我们红衣受委屈。” 这话倒是提醒了沈晏均,等红衣跟着潘玉良进来,他淡淡地问了句,“可是有事?” 红衣连忙摇头,“回大少爷,没事,奴婢只是在办公室里呆着无聊,所以才去门口站了会。” 沈晏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沈晏均不再问了,红衣才松了口气。 等到回去,晚上红衣又缠着阿板教了她几招。 阿板还以为她又要揍赵副官,“你莫要再做这事了,一次大少爷可以看在少夫人的面子上不计较,但……” 阿板很少说这么长的话,红衣笑嘻嘻地道,“你想哪去了,我就是想学几招防身而已。” 阿板这才点点头,“你莫要生事,若真有事,让少夫人给你做主便是。” 红衣点头如捣蒜。 潘玉良第二日压根就没打算跟着沈晏均去司令部,但到底还是没能拗得过沈晏均,最后还是如昨日一般,三人又一起去了营里。 那无事可干的赵俊早就等着呢,等红衣落了单便巴了上去。 不过今日他刚缠上去就被沈晏庭给撞上了。 “你干什么呢?” 赵俊当沈晏庭是小孩子,“小少爷,我跟红衣姑娘玩呢。” 红衣脸上分明写着不高兴,瞎子才会看不出来。 沈晏庭没好气地道,“玩什么?” 那赵俊大概是安逸日子过得久了,口无遮拦地冲沈晏庭笑笑,“小少爷不懂,我们在玩大人的游戏。” 这话说的流里流气,他离红衣近,说着还有意地蹭了蹭红衣的胳膊。 红衣咬着牙忍着,垂着脑袋不吭声。 沈晏庭指着赵俊道,“这营里不是你喝花酒的地方,你放尊重些,免得我让人抽你。” 这赵俊实在可恶,当他听不懂是吗? 赵俊连忙赔着笑,“小少爷恕罪,是我失言了。” 沈晏庭狠狠瞪了他一眼,“红衣,你过来,给本少爷端茶倒水去。” 红衣应了声是,连忙快步走到沈晏庭身后。 沈晏庭领着红衣去了沈司令的办公室,沈司令不在,沈晏庭一进去便道。 “那姓赵的有没有不规矩?” 赵晏庭虽然年纪小,但到底也是虎父无犬子,他脸一拉,语气严肃,也能让人生畏。 红衣摇摇头,“没事,小少爷出现得及时。” 赵晏庭又道,“他下次再这样,你喊人便是。” 红衣笑了笑,有几分安抚之意,“小少爷,您不用担心,奴婢知道分寸的。” 她这语气有几分像是在哄孩子,赵晏庭无奈,也只得这样。 他虽然把红衣领进了办公室,但这是沈司令的办公室,红衣更是不敢多呆。 那赵俊就跟鬼一样,红衣一出来,他便出现了。 “红衣姑娘,你们小少爷对你很好啊,我还当是个清白的呢,也不过如此。” 红衣恨不得把这人的嘴给撕了,真是心里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红衣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对这赵俊光明正大地来硬的,忽然脸色一变,冲他笑了笑说。 “说的好像赵俊子还是个诌似的。” 赵俊一看红衣给他好脸子了,猥琐地笑着说,“不是不是,咱俩不正好相配吗?” 红衣忍着恶心道,“是吗?那我倒是要试试看了。” 赵俊立即高兴地道,“不知红衣姑娘想去哪里试?” 红衣往厕所那里指了指,“那里没人,我们去那吧?” 红衣揍赵副官那次可以说是十分顺利,她便以为这种事情本就顺利。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之所以顺利,只不过赵副官因着愧疚,故意让她撒气的。 别说她了,便是阿板,真要赤手空拳的跟一个男人较上劲,也不一定能赢。 红衣原本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揍这赵俊一顿,想他碍于面子也不敢声张,她既出了气,又断了这赵俊的猥琐念想,还不用连累潘玉良。 只是她想得太过于简单了,那赵俊再无用也是个男人,红衣又手无寸铁,她哪里是赵俊的对手。 她刚挥了两拳,脚还没用,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那赵俊恶狠狠地掐着她,“臭娘们,小爷看得上你是给你脸,你别给脸不要脸。” 红衣又气又急,那一巴掌直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畜生,大少爷若是知道,他一定放过你的。” 赵俊露了个变态的笑容,“你一个丫鬟,还指着你们大少爷给你出头?还是你不指爬了那小少爷的床,还爬了你们大少爷的床?” 红衣只恨不得咬死这人,但她完全被制住,压根没法反抗。 “呸,你当人人跟你一样恶心!” 那赵俊好不容易寻着个机会,可不是为了跟红衣在这臭哄哄的地方聊天的。 他嘿嘿两声,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动手去撕红衣的衣服。 红衣一阵绝望,也顾不得会不会连累人了,一边挣扎一边大喊着救命。 赵俊连忙去捂她的嘴,红衣发了狠在她手上狠咬了一口,咬得都见血还是没放开。 赵俊疼极,照着红衣的脸又是一巴掌,红衣被打得嘴角嘴里鼻子里都出了血,整个人摔在地上。 红衣反应迅速从地上爬起一边往外跑一边喊着救命,只是没跑几步就被赵俊从后面拦腰抱住,然后狠摔在地上。 红衣闷哼一声,觉得自己的骨头都碎了。 那赵俊面露狰狞,“臭婊子,敢咬我!” 红衣这回连爬都爬不起来了,只能喊救命。 她感觉得到,那赵俊这会可不是想占她便宜,而是想让她死了。 红衣想的一点都没有错,那赵俊原本的确只是想占点便宜,没想到红衣这么不醒合。 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唯有红衣死了,到时候死无对证。 司令府也万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丫鬟为难于他。 这种事赵俊也不是第一次干,自然轻车熟路。 “救命!救命啊!” 红衣用尽全身的力气喊着,她不想死,她攒的那些银子都还能用,她不想死。 这办公区虽然有不少人,但大家都是关着门办公的,即便红衣声音拼尽了全力喊着,也不见半个人出来看一眼。 就在红衣绝望之时,她听到有人大喝了一声,“住手!你干什么!” 红衣也不管来的人是谁了,有人来就好,有人来她就有救了。 她神情一松,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那赵俊一看竟是沈晏庭,连忙从靴子里掏出把匕首,准备向红衣刺去。 在他的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红衣不能留。 沈晏庭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方才是觉得不放心才出来看了看,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红衣跟赵俊在厕所门口,而沈晏庭离他们还有十几步远。这个距离即便是他冲过去也救不了红衣。 “姓赵的,你疯了?” 赵俊才不快那么多,手机刀落,只是还没落到他身上,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赵俊的手臂中了一枪,刀也掉到了地上。 站在沈晏庭身后了开这一枪的赵副官连忙跑了过去,将已经昏迷的红衣从地上抱起。 沈晏庭这时才回过神,站在那里大声喊着,“来人!快来人!” 楼下就有站岗的哨兵,他一喊就有人跑了上来。 办公室里的人听到动静也纷纷出来了,就连沈晏均跟潘玉良也跟着出了办公室。 “晏庭怎么了?” 沈晏庭先对着那几个哨兵指了指厕所,“把他给我拿下。” 然后才对着潘玉良道,“红衣……红衣她……” 沈晏均一看赵俊那样心里就有了几分了然,眸子沉了沉。 “红衣她怎么了?” 赵副官已经抱着人到了楼下,准备把红衣放进车里送她去医院。 沈晏庭连忙往楼下一指,“红衣她受伤了。” 潘玉良一惊,看着红衣毫无生气地瘫在赵副官的怀里,她的心里咯噔一下,然后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也往楼下冲,沈晏均赶紧跟上边走边对沈晏庭说。 “你先去给梁医生摇个电话让他准备救人,然后留在这里,把人看紧了。” 沈晏庭点点头,沈晏均跟潘玉良已经下了楼梯拐了弯。 两人到楼下的时候赵副官已经把车开了出去,沈晏均只好让赶过来的王进又开了一辆车过来。 “跟着赵副官的车子。” 赵副官车子开的飞快,王进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没跟丢。 等到了医院赵副官抱着人就往里冲,事先接到电话的梁医生早就等着了,人一来就直接推进了手术室。 沈晏均跟潘玉良也没晚多少就到了,一见赵副官潘玉良就连忙问,“红衣怎么样了?” 赵副官看了沈晏均一眼,摇了摇头说,“还不清楚,我看到人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看样子伤的不轻。” 潘玉良脸色一白,步子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沈晏均连忙扶住她,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别太担心,有梁医生在。” 潘玉良点点头,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红衣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一看就是那赵俊占便宜没得逞,恼羞成怒伤了人。 但沈晏均跟赵副官都没说,沈晏均道,“你先别急,我们等人出来了再说。” 第198章 过场正式 红衣这次的伤,比梁医生以往接触到的司令府的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伤得更重。 见到红衣的时候,梁医生几乎是不可思异的。 红衣只是个丫鬟,这是惹了什么仇家被伤成这样? 而且就算她是个丫鬟,那也是司令府少夫人的丫鬟,这晋城里谁的胆子这般大,不想要命了吗? 梁医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手术室里呆了多久,出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沈晏均跟潘玉良也没回府,只给府里摇了个电话,跟沈夫人说了一声。 两人在梁医生的办公室里等着,梁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后片刻也不敢停歇地直接摘了口罩就回了办公室。 见到梁医生,潘玉良连忙起了身,焦急地问,“梁医生,红衣怎么样了?” 梁医生道,“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身上的伤势非常严重,即便是醒了,也是动不得的,得好生养着才行。” 红衣被赵俊那一记摔,断了好几根骨头,会不会落下残疾都不好说。 潘玉良提着一口气,一会想着红衣伤得这么重,得吃多少苦,一会又想着,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那我们先去看看好。” 梁医生点点头,他也有些累了,“我让护士带你们去病房。” 沈晏均跟潘玉良进病房的时候,赵副官跟王进都在里面,红衣还未醒,身上脸上都缠着白色的绷带,脸肿得高高的,看着叫人慎得慌。 潘玉良心疼得直掉泪,沈晏均吩咐赵副官去找了两个护工留在这里守夜。 红衣昏睡着,一时半会也醒不了,等潘玉良哭了会沈晏均也没管赵副官跟王进,带着潘玉良回了府。 未未还在府里,潘玉良虽然担心红衣,但也知道自己不好为了红衣留在医院里。 沈晏庭是最先看到红衣跟赵俊的人,他们回府后,沈晏庭当着沈司令的面把他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赵俊当着他的面都要杀人灭口,可见平日里有多嚣张跋扈,赵家就是送了个什么样的人进了司令部? 沈司令是了解沈晏庭的,即便他视红衣是自己人,有心护着红衣,但也不会拿这种事情乱说。 况且红衣又伤成那样,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潘玉良听着沈晏主迁说的时候又掉了回眼泪。 红衣是沈夫人捡回来的,对她自是比别人要多几分关怀,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不免也跟着掉了泪。 一时间,一屋子的丫鬟也都跟着抹起了眼泪。 沈司令皱着眉看了沈晏均一眼,当日沈晏均跟他说那赵俊进司令部是一个契机,可如今搭了个红衣进去,就是不知道这话还能不能这么说了。 红衣出事沈晏均的确是有责任的,昨日他就猜到那赵俊想对红衣做什么,今日之所以会带着潘玉良跟红衣一块去营里,也有几分故意。 如若不然,哪天那赵俊真拿了什么机密,事情就大了。 只是他也没料到那赵俊的胆子真能大成那样,在司令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干出这样的事来。 沈晏均沉吟了片刻,然后道,“等红衣醒来,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女脉,我定会为她讨一个公道的,良儿你莫要再哭了。” 事情涉及到赵家,又有司令部的事,潘玉良纵使心中有气,但也还是保持着理智想着不能乱来,这事还是得交给沈晏均才行。 否则的话,她早拿鞭子抽死那姓赵的了。 未未窝在潘玉良的怀里,见潘玉良掉眼泪,先是疑惑地皱起眉,然后伸着小手摸了摸她的脸,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娘……” 潘玉良抹了抹脸上的泪,冲他笑了笑。 未未的眉毛还是拧着,嘴巴先嘟了起来,然后说了句,“不哭。” 这还是未未第一次说两个字的话,屋子里的人都有些吃惊。 只有沈司令心中淌着血,未未都会说不哭了,还没开口喊过爷爷。 他咳了一声,“晏均,把未未抱来给我,你哄哄良儿,哭多了伤身子。” 沈晏均淡看了沈司令一眼,看着面不改色的沈司令,沈晏均还是把未未从潘玉良怀里抱出来,给了沈司令,然后牵起潘玉良。 “爹、娘,我带良儿先回房了,晚饭我们在屋子里吃。” 沈夫人点点头,叹了口气。 等回了房,潘玉良才看着沈晏均道,“晏均哥哥,红衣这件事,我不求你偏袒红衣,但至少也要公正。” 沈晏均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不会亏着红衣的。” 晚饭潘玉良不怎么吃的下,沈晏均哄了许久才让她吃了小半碗,又哄着她睡下了才从屋子里出来。 赵副官已经从医院回来了,在院子里候着。 沈晏均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问。 “红衣怎么样了?” 赵副官道,“人还没醒,王进还在医院,他说晚点再回去,护工也在。” 沈晏均点了点头,然后对赵副官道,“你去查查赵家都瞒了些什么事。” 如果只是抽大烟的事,赵家也不是养不起烟鬼,犯不着把赵俊送到营里让他吃苦。 而且他头几天跟别人住在一块,也没人发现,说明要么烟瘾不大,要么就是已经戒得差不多了。 经过红衣这一事,沈晏均倒觉得这赵俊身上肯定还有其他什么事。 赵副官应了声是。 沈晏均沉吟了片刻,又问,“那王进……” 想了想他又道,“算了……这事日后再说。” 潘玉良第二日见着赵副官也没了往日的吹毛求疵,听了沈晏庭昨日的话,知道若不是赵副官,红衣很有可能就是一缕亡魂了。 沈晏均陪着潘玉良去了医院,红衣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还虚弱得很。 那王进一大早就来了医院,比潘玉良还早。 沈晏均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了一句,“别耽误营里的事。” “是,少校。” 红衣见了沈晏均跟潘玉良要起身,潘玉良跟王进连忙把人按住。 “你别动,好生躺着,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成心让我心疼是不是?” 红衣笑了笑,牵动还未消肿的脸,嘶了一声。 “大少爷、少夫人……” 沈晏均点了一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红衣,问着她,“红衣,你如果吃得消,还需把昨日的事仔细地说一遍。” 红衣想起昨日之事都还遍体生寒,那赵俊简直可怕。 她其实也不是那勇敢无惧之人,她现在想起来都浑身发抖,只是因为估算错误。她在赵副官那里讨了回便宜,便以为在赵俊身上也能讨着便宜。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一点也没有还手之意的赵副官,才知道自己天真了一回。 红衣觉得这都是报应,只是这教训过于深刻了些。 她还是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跟心理上的胆寒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潘玉良听得咬牙切齿,又气又心疼。 “你怎么这么傻,他第一次欺负你的时候你就应该告诉我。” 红衣想笑,但脸实在是太疼了,她道,“奴婢不想让少夫人为难。” 这一句话说得潘玉良又哭了起来。 沈晏均在医院也没有多呆,他还要回营里。 沈夫人本来也要来医院,但她跟潘玉良如果都离开,未未在府里便没人看着了。 所以便商量着潘玉良先来,晚点她再回去换沈夫人过来。 考虑到接送的问题,沈晏均便把沈元给带来了,赵副官倒是没来。 王进正好在这可以开车,沈晏均离开的时候便跟着沈晏均一块走了。 赵俊的事,赵家倒是瞒得紧,赵副官查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查出来,只知道那赵俊的确是惹了事。 早上跟沈晏均说的时候,沈晏均寒着脸,“查!给我查仔细了!” 这事赵副官最后还是去找了原来的廖主任,现在的廖局长。 他是保卫局的,若是有什么事可能他还会更清楚一点。 赵副官原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没想到最后还真从廖局长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 原来那赵俊本就出过一回事情,把自家府里一个丫鬟给弄死了,情况跟红衣的差不多。 好人家的姑娘,谁愿被这等子人毁了清白,赵俊调戏不成,就将人弄死了。 那姑娘的家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四下打听才知道自己家的女儿出了事,于是就告了官。 这事原来是在陈局长还在时发生的事,廖局长那会还是廖主任。 陈局长收了赵府的钱,这事也就压了下来,反倒是把那家来告的人,关了几天,又打了一顿,才将人撵走了。 廖主任是知道赵府就是司令府二夫人的娘家的,所以当时这事便也没管。 而且他还听说那杀了人的赵俊,现在正在司令部的营里。 “赵副官怎么打听起这事了,可是……?” 赵副官道,“廖局长应该也知道,我们少校孝顺,不好忤逆长辈,让那赵公子进了营,不过……少校瞧着他有些不对劲,所以便让我来打听打听是不是赵家瞒了我们什么。 若只是资质差些,人品不坏,收了便也就收了,总是能慢慢调教好的。但若是品性坏了,这种人少校是绝对不会要的。” 廖主任点点头,“可这事已经过去了,那丫鬟的尸首不知何处,她的家人也不再告官……” 赵副官道,“这事我会跟少校报告的,至于后面会如此,廖局长秉公执法便是了。” 廖主任连忙道,“一定一定。” 上次沈晏均在他这边一脸不高兴莫名其妙地走了,这廖主任还有些忐忑呢,后来无事才安心下来。 如今赵副官又找上门来,他自然是要办好的。 这事也不用等到回去禀告沈晏均,赵副官直接托人打听那丫鬟的家人现在所在何处去了。 办完之后他才回了营里,他将这事跟沈晏均一说。 又道,“属下已经派人去打听那丫鬟的家人了,如若找到了,便送他们去保卫局告官。” 沈晏均冷笑一声,“赵家这是当我司令部是藏污纳垢之处吗?” 说完他又接着说,“这事你小心着些,别让赵家人发现了,反倒连累了别人。” 赵副官点点头,这事他本就是这么安排的。 赵俊现在还关着,沈晏庭昨日就吩咐了下去,不许给他水喝不许给他吃的也不许请人给他治伤。 那赵俊在司令部本就如同透明人,大家对他基本是视而不见,他出了事,自然也不会有人管他。 “少校可要去看看那赵俊?” 沈晏均摇摇头,“你去找王进,今日红衣醒来的时候他也在医院,你让他将红衣所言一字不落地写出来,再让那赵俊签了字画了押。” 赵副官听闻王进一早又去了医院,不禁愣了一下。 沈晏均看在眼里,淡淡地道,“王进聪明,至少比你聪明。” 赵副官没说什么,下去找王进去了。 王进红衣所言一字不漏地说了下来,赵副官看了一遍,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手也不自觉地握了拳头。 王进看着赵副官,问他,“赵哥,那赵俊可能动?” 赵副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暂时别动,等到能动了再说。” 王进点点头,邪气地笑了两声,“我不急。” 赵副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 “红衣在府里深得少夫人跟夫人的喜欢,这次的事,莫说少夫人,便是夫人那边也不会让赵家讨着什么便宜。” 王进当作听不懂地道,“那赵俊该剐,做出这等畜生之事,若说少夫人跟夫人了,就是我一个不相干的人看着都气愤。” 红衣实在是伤得重,王进这话也不假。 只不过…… 赵副官看着他道,“你若是真心,做兄弟的我也不会拦你,但王进,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你若是只是玩玩,不要找红衣。” 王进笑了笑,“赵哥说笑了,我听说少夫人原想搓合红衣姑娘跟你,既然你没那意思,做兄弟的也就用不着有什么愧疚之心了。” 赵副官觉得自己的话是白说了般,他叹口气。 “你好自为之。” 王进点了点头,“多谢赵哥提点,我拎得清的。” 他同赵俊可不一样。 中午的时候王进又出了营,还特地找了赵副官让他打了掩护。 这本是小事,赵副官掩护一下也没什么,只是涉及到红衣。 赵副官答应他的时候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 红衣虽然醒了,但精神也不是太好,跟潘玉良说了会话便又睡了过去。 她那伤万幸的是被摔的时候,她拿手撑了一下,手臂虽然震断了,但这一撑缓了腰上的力道。 不然的放在,红衣以后就真的可能要在床上度过余生了。 待她睡过去之后潘玉良就回了府。 沈夫人听说红衣睡着了,在府里交代了一番才出府。 虽然昨天听说了红衣的伤,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等到沈夫人看见红衣又红又肿的脸,还有身上到处编着的纱布时还是忍不住地抹起了眼泪。 柳衣也哭的伤心,她同红衣在一块的时间长,两人感情也算要好。 红衣还未醒,两人在病房里无声地抹了会眼泪红衣才慢慢醒过来。 她一醒沈夫人立马上抹了把泪,上前去瞧她。 红衣张张嘴,“夫人……您怎么来了?” 沈夫人摸了摸她未受伤的那只胳膊,“我来看看你,你这丫头,你说你逞什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红衣勉强一笑,又唤了声柳衣。 然后才道,“夫人,我没事,就是有点疼,这阵子可能都不能侍候少夫人,您可别扣我银子。” 沈夫人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想着银子。” 沈夫人这边正跟红衣说着话,王进便抱着个什么进了病房。 他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沈夫人,愣了片刻,随即又立即敬了个礼,“夫人。” 沈夫人看他一身军装,知道他是司令部的人。 “看着面生,来看红衣的?” 王进道,“属下王进,想着红衣姑娘应该吃不惯这医院的东西,便做了点鸡汤粥。” 沈夫人笑笑,“你自己做的?” 王进点点头,“这粥煮得稀,红衣姑娘可以吃的。” 柳衣连忙把粥给接了过去,“夫人,您瞧,奴婢倒把这事给忘了。出来的匆忙,忘了我们红衣也是个嘴叼的。” 红衣一说话就扯得到处都疼,听了柳衣的话也只能瞪她。 柳衣连忙赔着笑,“别瞪别瞪,嘴叼也是夫人跟少夫人惯出来的,咱不怕,以后还让夫人跟少夫人惯着就是了。” 她这话分明是说给王进听的,沈夫人不由得暗晃打量了王进一眼。 “王进是吧?你去忙你的吧,我们在这就够了。” 王进笑了笑,看了床上的红衣一眼,然后道,“红衣姑娘,那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说着也不等红衣给他什么回应便转身离开了。 柳衣给红衣垫着枕头,喂着她吃粥,“趁热吃,可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红衣现在反驳不得,只能由着柳衣说。 沈夫人倒是若有所思。 红衣这事情虽然说不会让红衣吃了亏,可却也是不好办的。 闹大了对红衣的名声还是有影响。 所以昨日她便也没在沈司令跟沈晏均面前说什么,姑娘家的最重要的还是名声,更何况红衣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柳衣似乎也猜到了沈夫人在想什么,回去的时候,她瞧着沈夫人的脸色说,“夫人,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那个叫王进的人。” 不待沈夫人说什么,柳衣道,“别又是个骗子。” 沈夫人闻言一震,点了点头道,“那你去打听打听。” 柳衣打听也只能找赵副官来打听,王进这个人,就连沈元都不大清楚。 赵副官听到柳衣来找他打听王进的事,便知王进今日在医院撞上了沈夫人,但王进回去后也没说。 赵副官据实地把王进在营里的情况说了一遍,柳衣又问。 “那他家里呢?家里可有什么人?” 赵副官低着头道,“王进家中好似无人了。” 柳衣面上竟是一喜,“那太好了!” 赵副官抬眼疑惑地看了一眼,柳衣连忙改口说,“那真是太可惜了。” 问完王进的事,柳衣又问他,“那赵家公子的事,少校可有准备怎么办?” 赵副官摇摇头,“此事日后便见分晓了。” 柳衣从来没有找他打听过营中之事,这还是第一次,赵副官心里也知道是沈夫人想知道。 他又道,“此事柳衣姑娘莫要声张。” 柳衣点点头,“我省得的。” 那死了的丫鬟的家人已经找到了,只是当初那一通打也让他们怕了,赵副官费了好大一通口舌才将人说服,并且承诺他们一定会为他们讨回公道。 等到第二日,那家人便去了保卫局告那赵俊及赵家去了。 保卫局的人去的司令部要的人,还带了羁押令,手续齐全,过场也正式。 沈晏均二话没说就让赵副官把赵俊给他们了,然后才让赵副官去通知了赵红梅。 赵红梅一听说赵俊被抓进了保卫局,便质问起赵副官。 “他保卫局凭什么去司令部抓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还有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你们就由着他们把人带走?” 赵副官恭敬地道,“二夫人,保卫局的人有羁押令,我们也没办法。再说,保卫局跟司令部管的不同,也不存在谁大谁小之说。” 赵红梅才不管那些,她指着赵副官道,“我才不管什么令不令的,我现在就去保卫局要人。” 赵副官劝着道,“二夫人,若事情这么好办,我们也不会让他们把赵公子给带走了,新上任的廖主任可是个六亲不认之人,只怕是您去了,也得碰一鼻子灰。” 赵红梅哼了一声,“我才不信邪!” 赵红梅直接去了赵府,接了一听说赵俊被抓进了保卫局腿就软了的赵俊的父母,三人一起去了保卫局。 只是如赵副官所言,赵红梅去了也是白去。 保卫局的人压根不给他们见人,不管是赵俊还是廖局长,他们都没见着。 拦着他们的人面无表情地背着,“赵俊身上背着命案,上头有令,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赵红梅是不知道赵俊的那些个混账事,一直觉得赵俊只是败家了点,那是有钱的少爷公子身上都有的毛病,这毛病也就不算毛病了。 她指着那个的鼻子,“你少给我打官腔,我们赵家的人身上怎么可能有命案?定是谁眼红诬陷,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司令府的二夫人?” 那人眼都没眨,“上头有令,别说是司令府二夫人,就算是司令亲自前来,也要秉公办案。” 第199章 谁的命不是命 赵红梅还欲上前与那理论,赵父已经把她给拉住了。 “小妹,你同他们理论也是没有用的。” 这些人不过是听命于人,上面说什么便是什么。 赵红梅看着赵父,着急地道,“那可怎么办?” 赵父道,“当务之急,只能找沈司令了。” 赵母一拍手,“对对对,要找沈司令。” 赵红梅不知道赵俊做了什么,但赵俊的父母心里却是清楚得很。 当初那丫鬟的家人也是他们拿钱给陈局长解决的,只是没想到,事隔这么久,竟然又给捅出来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把事情做绝一点,免得留下这后患。 也许是因为心虚,他们一听说命案,就想到了那死去的丫鬟。 赵红梅带着赵俊的父母回了府,沈秋仁在府上逗着鸟,一看到他们三个人一同进了门,提着鸟笼扭头就要走。 他的直觉告诉他,赵家人过来准没有好事。 只是他脚步还是慢了点,没能走成功。 “你给我站住!” 赵父提着眼鸟笼转身,冲着赵俊的父母笑了笑,“大哥跟嫂子怎么来了?我这就命厨房备些好酒好菜,咱们晚上好好吃一顿。” 赵红梅心里憋着火呢,也不管当着外人的面,拉着脸就道。 “你方才跑什么?我是鬼吗?” 沈秋仁心里骂着倒霉,“哪里的话,我这不是没瞧见你们吗,起风了,我把鸟提回屋子里去。” 赵父对沈秋仁还算是客气,拉了拉赵红梅的袖子,“小妹,你别这样。” 又笑着对沈秋仁道,“那妹婿先把鸟放回去?” 沈秋仁脸上挂着假笑,点了点头,“大哥跟嫂子先去厅里喝茶,我一会过去。” 说完转身就走,脚下生了风般。 趁着沈秋仁去放鸟笼的功夫,沈秋仁劝着赵红梅,“小妹,这夫妻之间还是得和和气气的,哪有那么多上火的事情,有话就好好说。” 他们是过来求人的,跟沈秋仁关系搞僵了,吃亏的还是自己。 赵红梅平日谁也不放在眼里,对她自家大哥的话还是很听的,她嘀咕着。 “我这不是为了俊儿的事上火吗?” 赵父点点头,“大哥知道,我也着急,但这事,也许还得妹婿出点力才行。” 赵红梅很快就明白了赵父的意思,沈秋仁怎么说也是沈司令一奶同胞,怎么着也比她这个做弟媳的说话好使。 但是…… 赵红梅拧着眉,“上次俊儿的事我就是让他去求的,他说以后的事他不会再管了,我也答应了他。” 赵父还未说话,赵母就道,“小妹,此一时彼一时,眼下俊儿的事只有沈司令能帮忙了,你就委屈点,在妹婿面前说说软话,以前的事是嫂子不对,嫂子跟你道歉,日后你有什么事让嫂子去做的,嫂子定然全心全力。但现在,你一定=得救救俊儿,保卫局那地方,他哪里能呆啊……” 说着赵母竟哭了起来。 赵红梅也有是难过,陪着赵母抹了抹眼泪,“大嫂,你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是俊儿的亲姑姑,我定然是要帮他的。” 沈秋仁还不知道真俊被保卫局的人拿下的事,不过,只是不管赵家人有什么事他都不大想掺合,所以故意磨磨蹭蹭的在书房里蹭了半天,久到赵红梅都要差人去请了,他才慢吞吞地从书房里出来。 不过走到前厅门口他就立即换了脸色,堆着笑边往里走边道,“唉呀,今日难得大哥大嫂亲自登门,来人啊,怎么没给舅老爷倒茶?” 赵父连忙客气地道,“不用忙不用忙。” 沈秋仁巴不得把自己忙成陀锣,“大哥这是哪里的话,你来我府上便是客人,我自当好生招待。” 赵父笑了笑,阻止不了热情过头的沈秋仁,只好给赵红梅使了个眼色。 赵红梅立即瞪了他一眼,“你别乱窜了,坐下,我还有事同你说。” 沈秋仁顿了顿,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怎么?是不是俊儿他……” 厅里的其他三人还以为他已经知道了,却听到他话风一转,“你们是不是为了俊儿的婚事来的?这事红梅先前同我说过,不过现在俊儿现在不是在我大哥那里吗?这成亲的事啊,还是先别急。” 赵父跟赵母脸色变了又变,支唔着不知如何开口。 赵红梅忍着气,“你今日怎么这么话多,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沈秋仁看了看她,又去看赵俊的父母,“好吧,看来是我误会了,我以为大哥大嫂过来是为了俊儿的婚事,既如此,那你们说吧。” 赵经梅看了自家大哥一眼,然后才道,“俊儿被保卫局的人抓去了。” 沈秋仁一愣,“听说那新上任的廖主任是个硬骨头,这般的硬了吗?连司令部的人他都敢抓。” 说完他自己又觉得不对地道,“不对,他们凭什么抓人啊?有没有说是什么原因?” 就算那廖主任再怎么不给司令府的面子,也不会无缘无固地去司令部抓人吧? 赵红梅道,“我们方才去了保卫局了,可我们连人都没见到,既没见着俊儿,也没见着那挨千刀的廖主任。 还说什么俊儿身上背着命案,荒唐!这怎么可能,俊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怎么可能会杀人?” 沈秋仁倒没那么急着下结论,他静静地听赵红梅说完,又往赵父赵母脸上看去,赵父脸上倒瞧不出什么,赵母脸上似乎有些有心虚,避了避沈秋仁的眼神。 沈秋仁皱起眉,“这……这就不好办了啊,他们能去司令部抓人,想必手上定是有什么证据。 大哥大嫂,你们可得仔细想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父勉强一笑,“这哪里有什么误会,俊儿就是被冤枉的,他连只鸡都不敢杀的人。” 赵红梅三句话不到,又要发火,“姓沈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俊儿杀人了吗?” 沈秋仁连忙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这不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既然说俊儿背的是命案,那这人命是谁?什么时候的事可有说过?” 赵红梅又没办过案子,哪里管得了那些,她不耐烦地说,“我们连俊儿的面都没见着,哪里知道那么多,更何况鬼知道他们是哪里破不了的陈年旧案找我们俊儿去顶罪。 你也别问那么多了,快去找你大哥,让他命令那什么多狗屁廖主任,赶紧把俊儿给放了,俊儿若是少一根头发,我都饶不了他。” 沈秋仁觉得自己真是取了个姑奶奶回来。 让他再去找沈司令,他还是不愿意去的。 “可这事你们都说不清楚,我去找大哥我怎么说啊,若司令的话真这么好使,俊儿又怎么会被抓走?” 赵红梅才不信他的鬼话,“你这是在跟我说笑吗?在这晋城司令府的话不好使,谁的话好使?” 赵红梅说着又道,“想当初良儿还是那陈家少爷的未婚妻呢,你那大侄子还不是说娶就娶了?现在来跟我讲什么规矩?” 沈秋仁无奈地道,“姑奶奶,这话可不能乱说,回头让晏均听着了,他该生气了。” 赵红梅一声,“想让我不提也成,你赶紧去求你大哥。” 沈秋仁看着自己面前的三人,知道自己今日这趟也必段跑了。 他叹了口气,“行吧,我先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他心里也是不信那赵俊的,他本来一直就看不上赵俊,只不过碍于他是赵红梅的侄子,也不便多说什么。 现在还没到下班的时间,沈司令跟沈晏均都还在营里,沈秋仁让家里的司机送他去了营里。 只不过,即便他是沈少校的亲叔叔,这楼也还是没能上得去。 人家扛着枪那,面色严肃地冲他身前一突,“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沈秋仁只得陪着笑,“我是你们沈少校的叔叔,我来找他有点事。” 那人却不为所动,拿枪的姿势变都没变,还是那一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沈秋仁的脸皮没有赵红梅那么厚,做不来那纠缠的事,正想着要不要先走。 王进就从营里走了出来,他边走边问,“怎么回事?” 沈秋仁立即笑着道,“这位长官,我是沈秋仁,是你们少校的叔叔,找他有点事,能否通传一声?” 王进一听,立即缓了脸色,“二老爷?” 沈秋仁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王进又道,“二老爷要见少校?” 沈秋仁点点头,王进挥了挥手,示意那个端着枪的哨兵收了枪先离开。 然后才凑近沈秋仁,小声地问,“二老爷可是为了那赵俊的事?” 沈秋仁一愣,“你怎么知道?” 王进皱了皱眉道,“那赵俊被抓,营里的人都知道了,正议论纷纷呢,我们司令跟少校也发了好大一通火,这会谁也不见呢,二老爷若不急,还是晚些时候吧,少校这会估计还在气头上。” 沈秋仁一听,也不敢贸然往里进,他想了想,又问王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王进摇摇头,“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保卫局的人来拿人,应该是有什么真凭实据吧,连羁押令都带了。赵俊可是司令跟少校带进来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司令跟少校的面子上难免过不去,而且大伙也议论着呢。司令跟少校发火也是正常的。” 沈秋仁一听,长长地吐了口气,心想幸好他没进去,不然肯定死定了,当初可是他去求的情,让赵俊进了司令部。 他又问,“赵俊真的杀了人?” 王进有些为难地说,“这个属下确实不知,不过赵副官跟那廖主任有些私交,听他说,是赵府原来一个什么丫鬟吧,几年前她的家人就告过官,后来这事不了了之了,不知怎么的,现在那丫鬟的家人又给告上了。” 王进说完又道,“也有可能是看保卫局换了局长,想试一试吧,这廖局长新官上任,就接到这么个命案,这事上,肯定是要杀鸡敬猴的。” 沈秋仁听得脑袋突突地疼。 方才赵家人那神色他就觉得不对劲,还好人把他给拦住了,不然他就死定了。 他拍拍王进的肩,方才还是叫长官,这会就称上兄弟了,“谢谢你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哪天有机会我请你喝酒。” 王进连忙道,“二老爷客气了,属下王进,喝酒就不用了,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沈秋仁却觉得帮了他很大的忙,客客气气地再三感谢了一番,然后才又坐上车子离开。 他回府的时候,赵俊的父母还在府里等着。 见他这么快就回来,连忙起了身,赵红梅也迎了上去。 “怎么样?他们几时放人?” 沈秋仁看着她欲言又止了一番。 赵红梅推了推他,“你看着我干什么?倒是说话啊。” 沈秋仁叹了口气,“我根本没见着人,门口的哨兵拿枪指着我呢,我哪里敢进。” 赵红梅一听,立即道,“岂有此理,难道他们不知道仍然是他们少校的亲叔叔,司令的亲弟弟吗?” 沈秋仁抹了把脸,“幸好我被拦住了,要不然死定的是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秋仁也没回她,只是看着赵俊的父母问,“大哥大嫂,营里的人跟我说是有人告了赵俊,说是你们府上的一个什么丫鬟的家人。你们得老实说,这事到底是人家冤枉赵俊,还是确有其事?” 赵红梅不信赵俊能杀人,还是道,“沈秋仁,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俊儿怎么可能=会杀人?他不可能会杀人!” 沈秋仁皱起眉,忍着发火的冲动,“你先别急。” 然后继续对着赵俊的父母说,“这事你们一定要说实话,不然我也帮不了你们。赵俊是我找我大哥求的情,晏均亲自带着人去的营里,他现在出了这样子的事,我大哥跟晏均在司令部的声望可都跟着受影响呢。 我跟你们说,我大哥跟晏均在司令部发着火呢,我可不敢往前凑,你们谁敢去谁就去。” 赵父一急,连忙道,“妹婿,你可不能不管俊儿,你一定在帮帮我们俊儿啊。” 沈秋仁也不急,“那你们倒是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父这才道,“那丫鬟的事的确是真的,可俊儿当时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时失了手,事后他也吓坏了,而且十分的后悔。” 赵红梅听了赵父的话后退了两步,踉跄了一下,她身后的丫鬟立即将她扶住。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大哥,“大哥……” 在赵红梅眼里,赵俊是没出息了点,但也是万万不会干这出这种事情的人。 沈秋仁没给赵红梅缓冲的机会,继续问,“那丫鬟的家人原先告过,是不是你们从中……” 赵俊点了点头,大大地叹了口气,“那丫鬟的家人崛得很,非要俊儿给那丫鬟赔命,我们也是被逼急了没法子。 后来那家人就消失了,我们也就没当回事了,直到前不几,又听说他们出现在晋城。我们这不一边找着人,一边想着,俊儿若是进了司令部,也无人奈何得了他。” 沈秋仁眯了眯眼,赵家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把他给坑惨了。 他心里想着,赵俊嘴里说着是失手,还指不定是怎么回事呢。 他道,“如若像大哥所说,那这件事可就不好办了,除非……” 赵父忙问,“除非什么?” 沈秋仁道,“除非大哥找到那丫鬟的家人,你们私下里把这件事给和解了,要我看,你们就多花点银子,总好好过他们嚷着要赵俊赔命得强。” 赵父面露难色,都这个时候了,他们哪里是怕花银子,怕的是这银子花不出去。 也不怪赵父有此担心,当初该花银子的时候不花,他说给那丫鬟的家里的人多赔些钱,再让赵俊给那丫鬟一个名份,让那丫鬟也不至于沦落成孤魂野鬼。反正人是已经死了,那丫鬟的家人得了钱,女儿名声也全了,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可赵俊的母亲却坚决不同意,说什么也不肯让赵俊抬那已经死了的丫鬟。 “一个丫鬟,死了便死了,让俊儿抬了她,多晦气,以后要倒霉的。” 这到最后,那丫鬟是没抬,人却的确是倒霉了。 赵父道,“这事恐怕有些难办,还望妹婿能在司令面前多多相帮。” 若是其他人沈秋仁早就跳脚了,他这人可最不喜欢处理这种麻烦事。 他寻了个模棱两可的话,“这事还是等我大哥跟我那侄子的气消了再说。” 沈秋仁这边也想不到法子,赵父只好先带着赵母先回去了,试着去找那丫鬟的家里人。 只不过这件事可没他们想的那么简单,若是赵俊没伤着红衣,只是占占小便宜,或许这事还有转机。 但事已至此,他想让红衣死,司令府便不会让他活。 赵父要想找到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等他们走后,赵红梅才坐到椅子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这人就是这样,平日里喜欢口头上占人上风,事事占点便宜,喜欢让人捧着他,自家人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是护着自家人。 可那可不包括杀人这种事,那可已经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沈秋仁叹着气,“事到如今,我也没法子可想了,我今日去营里人家都拿枪指着我了,可见我大哥跟晏均那里估计也是没戏了。” 赵红梅仍旧是哭,也不知是不是压根就没把沈秋仁的话听进去。 “俊儿怎么会杀人?他怎么会杀人?” 沈秋仁叹了半天气,最后挤出干巴巴的一句,“凡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把事情做绝了,绝的还是自己的路。” 话虽如此,但那到底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亲侄子,又疼得厉害。 赵红梅哪里舍得他真的给那丫鬟赔命。 知道赵父怎么都找不着人后,赵红梅没法子,先是在沈秋仁面前哭。但沈秋仁这回也是铁了心不管了,任凭她怎么哭都不理会,往日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全没了用处。 赵红梅没办法,又去沈夫人面前哭。 红衣那一身的伤沈夫人又不是没见着,只恨不得扒了那赵俊的皮,又岂是赵红梅在她面前哭一哭就能消了她心里的气的。 不过红衣的事,谁都没有说,就连红衣受伤的消息,沈晏均在司令部都下了死命令,谁若是乱传,要受军法处置。 拦着赵家人不见赵俊,为的便也是为了红衣。 这事若是传出去,红衣的清誉必然受损。 沈夫人又怎么会松口呢。 她冷眼看着赵红梅哭了会,吩咐柳衣又是给她倒水又是给她递帕子,好生地侍候着她,却偏偏不应那赵俊的事。 “大嫂,那可是我亲侄子,你可得帮帮我才行,我这么一个侄子,我大哥可就这一个儿子,他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赵家可就断了香火。” 沈夫人心说,那也是断不了的,虽然赵俊是赵红梅他大哥大嫂的独苗,可赵家人多,赵红梅一口一个只有这么一个大哥,实际上兄弟姐妹却不少。 沈夫人道,“这事我确也听晏均说了,可你那侄子犯的可是命案,我们哪里好插手的,这事啊,你还要看开点。” 赵红梅一听这话哭得更狠了,“大嫂,这事让我可怎么看得开?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我们不怕花钱,花多少钱都愿意。” 沈夫人叹着气,“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大哥一辈子没徇过私,上次让赵俊进营里的事,若不是二弟开口,晏均又不驳他的面子……这事他本就不同意,二弟那日走后,你大哥还训了晏均一顿。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大哥连晏均一块罚了,唉……你说你那侄子也是……唉……” 沈夫人连声叹着气,叹得赵红梅又是直哭。 沈夫人那里哭得没结果,赵红梅便又去潘玉良那里哭。 这事儿,潘玉良比沈夫人还更气愤呢。 沈夫人还安慰了赵红梅了几句,潘玉良干脆什么都不说,反倒一副埋怨之气。 “二婶,您就别为难我了,晏均哥哥都为了这事受了罚。” 赵红梅哭诉道,“可那是一条人命啊。” 潘玉良没接腔,那赵俊要别人命的时候没想到那也是一条命? 如今他自己的命反倒是命了? 第200章 怕会错意 因为红衣这一伤,潘玉良身边的丫鬟又变成了一个,而且红衣跟阿板平日里分工本就不同。 如今红衣不在,潘玉良自己也觉得处处不得劲。 只是她也没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不过她不说,沈晏均也感觉得到。 寻了个机会,沈晏均便把这事跟沈夫人说了说。 沈夫人直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红衣这一伤,我都有点六神无主了。” 说着她又道,“要不,让柳衣过去侍候一段时间?” 沈晏均连忙摇头,“娘,您身边也就这一个惯会侍候的,哪里能动。你随便找个能做事的就成了,良儿这边有阿板,再找个人帮着点就是了。” 沈夫人皱皱眉,“会不会不太好?” 沈晏均摇摇头,“没什么不好的,再说,等红衣好了,这丫鬟肯定还是要换回来的。您与其找个到时候不好换的,倒不如找个省事的。” 沈夫人想想也是,这才点了头。 刚好先前在她院子里的一个叫桃衣的丫鬟,前几年因为嫁人后来又生了孩子离了府,这几日又求上门来,让沈夫人收留她。 人是已经收下了,只是这丫鬟还没派去处。 沈夫人想着,要不就那丫鬟了。 那丫鬟原本也是在她院子里侍候着的,虽不及红衣跟柳衣聪明,但手脚也算是利索。 沈夫人把桃衣带到潘玉良的院子里时,潘玉良还红了眼睛。 沈夫人看看沈晏均,沈晏均倒是知道潘玉良是为何。 他上前拍着她的肩,轻声哄着。 “红衣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得养着才是,你身边只有阿板一个多少有些不便,娘这才找了个丫鬟过来,不是要换了红衣。” 潘玉良点点头,跟蚊子似地小声地道,“我知道,我就是想到红衣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医院,就有些难受。” 柳衣见状,连忙道,“少夫人,红衣倒也不是一个孤零零地在医院。” 那王进天天去,她们可都瞧出来了。 潘玉良被她逗得一笑,眨了眨眼说,“也是。” 沈晏均搂着她的肩,“人你就收下吧,娘的一片心意。” 潘玉良朝沈夫人伏了伏身,“良儿谢谢娘。” 赵红梅现在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赵俊身上,终日忙着到处求人,她来潘玉良这里好几回了,既没发现红衣不在,也没发现这院子里多了个别的丫鬟。 对于赵红梅最近做的事,沈晏回都嘀咕好几回了,“表哥那可是活该,您就别拖着别人下水了,我可不想被他连累。” 赵红梅气得心口直泛疼,“你说这是什么话?那可是你表哥,你舅舅平日里都白疼你了是不是?再说,你表哥今日得难你能说出这种话,他日若是你爹娘落了难,你是不是也能弃你爹娘于不顾?” 沈晏回大声道,“您少给我扣帽子了,您自个说说,表哥的事是不是他息活该。他即便是我表哥,您也得分出轻重来啊,你别为了他一个人拉着全天下的人下水,我还指着大伯以后帮着我点,您为了表哥把大伯跟大堂哥惹毛了,日后我怎么办?” 沈秋仁听了沈晏回的话不禁看了他一眼,那种话可不是沈晏回能说得出来的。 知子莫若父,沈秋仁猜的也一点错都没有,沈晏回方才说的那番话全是沈晏庭教的。 没想到沈晏庭倒是会抓赵红梅的命门。 果然,沈晏回这一通抱怨,赵红梅反倒平静了下来。 她就算再心疼赵俊,也不可能会为了他葬送沈晏回的前程,一个虽是亲侄子,另一个可是亲儿子。 再说就算她肯,沈秋仁也必定不肯。 只是,一想到赵俊还在保卫局的大牢里,她就冷静不了,吃不好睡不好的。 “那可是你表哥……你表哥从小就是娘看着长魇,娘怎么舍得?” 沈晏回道,“娘,您得把这件事给想清楚了。 我们跟司令府是什么关系,您跟舅轨他们又是什么关系?那廖主任岂会不知? 您觉得他是有几个脑袋敢跟司令府作对?这事若不是有十成十的证据,他断不敢随便去司令部拿人,表哥这件事本就让大伯跟堂哥折了颜面,他们正憋着火呢。您就算是为了表哥好,也不能鲁莽行事。” 说着他又有些无奈地道,“再说,您得为我日后考虑考虑,给我留一下余地。” 赵红梅忍着泪,沉默地看了沈秋仁一眼。 一直沉默的沈秋仁适时地道,“晏回,虽然你这话说的也是没错,可那毕竟是你表哥,你娘平日里最疼他。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娘难受着呢,你要多体谅体谅你娘,这样的话日后不许再说了。你也还小,日子还长着呢,你别想那么多。” 沈秋仁的这把火烧得正是适合。 沈晏回从善如流地露出个不满的表情,怪叫道,“什么还小?你看晏庭哥哥,也就比我大了一岁多而已,他都已经在司令部跟着大伯管司令部的事了,日后他可是要做大官的,说不定比大堂哥还更厉害。” 这话……纯粹是沈晏庭在沈晏回面前吹的牛了,不过沈晏回还是一字不落地照搬了他的话。 赵红梅此前就因为他们一直没有得到司令府的什么好处而耿耿于怀,处处同沈夫人计较。 但又碍于沈晏回还小,有些事也不好明说。可眼瞅着沈晏回越来越大了,他说的也十分在理。 沈晏庭都入了司令部,沈晏回也是迟早的事。 赵红梅不吭声,实则把沈晏回的话都听了进去。 沈秋仁假模假样地斥责沈晏回,“满脑子不劳而获的思想,你若真有本事,你大伯能不想着你?你看你哪点比得了你晏均哥哥,又哪点比得了你晏庭哥哥?” 说完沈秋仁又来了记猛的。 “为什么又非要做官?像你爹我这样不也挺好?” 赵红梅这会终于忍不住,“像你这样有什么好?我没那当官太太的命,生个儿子还没那当官的命吗?像你这样,家里出了事情,一点都帮不上忙就好了?” 见赵红梅把他们的都听了进去,父子两人都松了口气。 沈秋仁道,“我这不是在教育他,得失心别太重吗?” 赵红梅哼了一声,“你别听你爹的,听娘的,你好好学习就是,我就不信你大伯还能把你这亲侄子给漏了。” 沈晏回假装不满地嘀咕,“我倒不怕我大伯把我这亲侄子给漏了,就怕您把我这亲儿子给作没了。” 赵红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 沈晏回又软了语气,“娘,我也不是不让您帮我表哥,只是,舅舅若是缺钱,咱们可以给,若是需要人手,咱们也能帮,可其他的,您也得拿捏拿捏。” 赵红梅心烦意乱得很,她揪着帕子,“行了,你别说了,娘知道了。” 沈秋仁道,“先吃饭吧,等寻着合适的机会,我会找晏均问问情况的。” 赵红梅这才作了罢。 那桃衣潘玉良是收下了,不过潘玉良用惯了红衣,免不了会不自觉地将人跟红衣做些比较。 这桃衣出府好几年了,侍候人倒挑不出什么错来,只是胆子似乎很小。 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潘玉良都怕自己会吓着她。 而且一问她家里的事,她就哆嗦。若不是她从柳衣那里得知了这丫鬟是自己求回来的,她都要以为是什么牙婆子拐来她卖进来的。 而且这桃衣虽然成了亲生了孩子,可年纪实则比红衣还要小上两岁。 潘玉良平时也不怎么让她近身侍候,都是让阿板来,那桃衣就做些旁的事,帮帮阿板。 未未也是,可能是不熟悉,别说让她抱了,碰都不让她碰一下。 这一对比,潘玉良还是十分想念红衣的。 不过每回去医院她带的都是阿板,桃衣的事在红衣面前也没有说过,就怕她胡思乱想。 红衣一直在医院里住着,潘玉良跟沈夫人轮流去看她,两人都发现了,那王进去的勤得很。 那日柳衣从赵副官那里打听完王进的情况后,就立即跟沈夫人说了,沈夫人心里正替红衣暗暗高兴呢。 这王进见天的来,可见对红衣是上了心的,他家中无人,只要他自己喜欢,自然也就无人挑剔红衣丫鬟不丫鬟的身份了。 再加上出了这种事情,别人避都来不及,他却天天守在这里。 由此可见,这人还是能信得过的。 沈夫人偶尔中午会过去,每次都能撞见王进。 王进祖上是当大官的,收起平日的嘻嘻哈哈,举手投足间倒也是十分得体,不比那些个少爷公子差,而且也没了在吴则他们面前的那股子流氓气。 沈夫人知道他家中已无他人,他还能有这种进退有度,越发觉得难能可贵,对王进也是越看越满意。 她给红衣带着吃食来的,偶尔也会给他带点,今日又提了一框贡梨过来。 王进受宠若惊,“夫人,您太客气了,这可使不得,我好手好脚的,哪里受得了夫人这等子恩惠。” 沈夫人却笑着道,“无妨,红衣也肯德基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近日一直在这里照顾她。你这好啊,我这老太婆记下了。这天干,这梨放着也是放着,你吃就是。” 王进自己也没料到自己还真能入得了沈夫人的眼,“夫人,您、这、我……”他都有点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了。 沈夫人摆摆手,“你在营里好好做事就是了。” 说着也不再同他再说什么,转过头去跟红衣说话。 对于王进日日来医院看她,陪她说话逗她开心的事,红衣心中也有几分感激。 只是王进没有捅破,她便也装作不知。 她在赵副官那里可是折过面子的,万一她再会错意…… 第201章 也有那命不好的 红衣这几天被王进跟两个护工好生地侍候着,也终于能动弹了。 不过,动是能动了,但离真正的好起来,怕是还是遥遥无期。 红衣趁着潘玉良不在,还特地问了阿板潘玉良身边有没有添侍候的丫鬟。 阿板支唔着,“夫人调了个打扫的丫鬟过来,不过少夫人用不惯,就只让她在院子里侍候着。” 阿板是编不出什么瞎话的人,这番话她已经尽力了。 红衣当时倒也表现出什么,事后还是不禁偷偷地哭了起来。 她本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哭的,可没想到还是被王进给撞见了。 “你……怎么了?” 王进对着沈夫人毕恭毕敬的时候,红衣还冷嘲热讽过他,说他马屁精。 如今被他撞见自己哭,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想了想,她又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抹了把眼泪道,“我想我们孙少爷了。” 王进安慰她,“那你快点好起来,到时候就能回府看你们孙少爷了。” 没想到红衣听了王进的话不仅没有觉得安慰,反倒哭的更猛了。 “我这伤得养到什么时候才好?我不能侍候少夫人了,少夫人肯定要有新的丫鬟,就没我什么事了。” 王进觉得好笑,她自己都成这样了,竟还想着侍候别人的事。 红衣哭也不全是因为有人替了她,而是她本就是个丫鬟,自然想到的也只有那侍候人的事。 潘玉良进府之后便是她在身边侍候的,她似自言自语地道,“府里那些个丫鬟我还不知道吗?她们哪里有我对少夫人用心,少夫人仁慈,凡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她们肯定不会尽心。” 王进对司令府的事哪里知道,只能安慰着她道,“你别想那么多,不会的,那不还有少校吗?他不会让少夫人受委屈的,你就别担心了。你现在是放松心情养伤,心情好了,伤才好得快。” 红衣抹了把脸,哼了声,“你又不是医生,哪里来的歪理?” 王进不惹她,笑了笑没有跟她抬杠,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手上拿了个苹果削着。 红衣睨了他一眼,牵怒地道。 “你怎么日日这么闲?” 王进嘿嘿两声,“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虽然每日都过来,可营里该做的事情一点也没有落下,否则的话少校早就找我麻烦了。” 红衣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想表现出来,别别扭扭地吐了句,“那我岂不是耽误你的时间了?” 王进没所谓地道,“没事,我能应付。” 红衣想了想,又咬了咬唇,最后红着脸说,“你若是忙,就别来了。” 王进这才抬头看她,“怎么?你不喜欢我来?” 红衣想说,呸,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但话到嘴边就成了支支唔唔的一句,“我是怕耽误你时间。” 王进又嘿嘿两声,削完苹果又切成小块放在床边的一个盘子里。 “没事,你现在伤着,我一天不来看看也放心不下,你若是觉得我烦,等你好些了,我就少来些。” 红衣的脸一直红着,这时候她道,“谁嫌你烦了?再说,你、、你为什么会放心不下?” 王进挠挠头,“我还以为我做的挺明显的。” 红衣的眼睛乱转着,“明显什么?” 王进深吸了口气,“扭扭捏捏不是我的个性,那个红衣,我就直说了,我、我喜欢你。” 红衣的脸更红了,放在被子底下的手抓了把床单,“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流氓话。” 王进是惯会说流氓话的人,但这句还真不是,他那帮兄弟们要是知道他对着姑娘说这么清纯的话,一定会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的。 王进把苹果端到她面前,“你吃一点。” 红衣伸手拿了一块放在嘴边咬了一口,“你也吃。” 王进诶了一声,接着说,“你没拒绝我,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红衣的眼睛盯着手中的苹果,支唔了一句,“你喜欢上一个丫鬟,你家里人会同意吗?” 王进道,“我家里就剩我了,没有人会反对。” 红衣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说了句,“对不起。” 王进大大咧咧地道,“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爹娘去了很久了,我听夫人说红衣姑娘也没有父母。” 红衣的头再也没抬过,“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王进道,“先打听着,日后也好提亲啊。” 红衣哼了声,“谁答应你了?” 王进一般一天来两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 只是中午一般都不会不久呆,通常是等红衣吃过了午饭,他再给她削点水果,看着她吃了,陪着她说会话,他就该走了。 沈夫人给王进的那框贡梨,最后也都进了红衣的肚子。 这事上红衣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可能是因为今天说到正事上了,王进便在病房里多呆了会,直到红衣犯困打起哈欠了,他才把枕头放下来,给她盖好被子。 “你睡吧,我也该回营里了。” 跟他一说话,红衣也忘了时间,这才猛然地觉得自己应该是真耽误人家的时间了,“你快回去吧。” 等到晚上王进再来看王进的时候,比往常都晚了一些。 红衣才不会说自己抻着脖子看了好几次,连那两个侍候她的护工都说。 “王长官今日兴许是有什么正事给耽搁了。” 红衣道,“谁说这个了,他来不来我才不在意。” 那护工笑了笑,没说话。 只是等到王进来的时候,她才道,“王长官,您终于来了。” 说着还往红衣那里看了一眼,然后冲王进眨了眨眼睛,又道,“既然您来了,我就回去休息一会。” 等她走了,王进才取了帽子挂在一边,然后对红衣道,“等很久了吧?” 红衣装作若无其事地道,“谁等你了,是杨大姐,你不来,活就得她干,她就盼着你来。” 王进轻声笑了笑,也没戳穿她。 过了会红衣自己不好意思了,主动地问。 “是不是你白日里来,耽误太多时间,大少爷逮着你了?” 王进笑了笑说,“没事,我兄弟多着呢,少校那边有人会帮我打掩护的,今天来的晚了,是因为留在营里处理了些事情。” 红衣道,“你也别太累了。” 王进直点头,“你放心,我不会累着自己的。” 沈夫人把桃衣给了潘玉良之后,挑了个时间还特地问她人用的怎么样。 潘玉良笑笑说挺好。 实则她压根就没在意那丫鬟平日都在做什么,等回了南院后,潘玉良觉得她也不能太辜负沈夫人的美意。 而且那丫鬟原先还是在沈夫人院子里侍候的,她想了想,便让阿板把那丫鬟叫到了跟前,准备赏她点东西。 那桃衣低着头跪在地上不肯接。 潘玉良哭笑不得,“现在已经不是过去了,不兴动不动就下跪的。” 她拿了对碧玉的耳坠子出来,若是红衣,怕是早就拿了。 潘玉良看了阿板一眼,不明白这桃衣在想些什么,赏她东西不是好事么。 潘玉良又问,“你不喜欢这耳坠子吗?” 桃衣连忙摇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少夫人,能换成现钱赏给奴婢吗?这耳坠子太过贵重,奴婢不敢要。” 潘玉良将耳坠子放到桌上,脸上的笑已经淡了下来。 她对着阿板说了句,“你去取些银子给她。” 桃衣连伏身上地上磕了个头,“奴婢谢过少夫人。” 潘玉良心里叹着气,但也没多说什么。 阿板取了银子,桃衣一直不起身,她只好蹲下身去。 桃衣伸手去接阿板手里的银子,阿板眼尖,在桃衣拿了银子后,一把拉起她的胳膊,直接把袖子给撸了上去。 那丫鬟一惊,银子掉到了地上,回过神来后立即挣扎起来。 潘玉良也被她的这动作吓了一跳,皱着眉问,“阿板,你做什么?” 阿板把那丫鬟一把提起,直接拎到了潘玉良的面前,“少夫人您看?” 桃衣胳膊上一片青紫,潘玉良一看惊呼一声,又连忙去看她另外一只胳膊,也是同样如此。 “桃衣,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伤一看就是被人打的,再怎么说桃衣现在是她院子里的丫鬟,谁那么大的胆子? 桃衣挣着阿板的手,一脸慌张地摇着头,“没事,奴婢自己给碰的。” 潘玉良的脸色变得严肃,“桃衣,你现在是我院子里的丫鬟,你若是不说,我便让夫人遣了你,免得别人还以为是我怎么着了你。” 桃衣被潘玉良的话吓得又要跪下去,阿板一只手就将人提了起来。 “你好好回话就是。” 这边正问着话呢,沈晏均就从营里回了府。 “这又是怎么了?” 阿板手一松,那丫鬟一听到沈晏均的声音就直接瘫倒在了地上,瑟瑟发着抖。 潘玉良看了沈晏均一眼,然后对着桃衣道,“你如实说便是,大少爷可没我这么好的性子。” 沈晏均回看她一眼,有些忍俊不禁,她倒是会拿他作威风。 他干脆也坐了下来,看着了一眼桃衣,心里嘀咕着,沈夫人让这丫鬟过来也才没起天,这么快就犯错了? “你这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赵管家打的,还是府里的其他人?” 若说赵管家管教下人用了打的,也是有可能,但也不能打得那么狠。 桃衣偷偷看了眼脸色不愉的沈晏均,连忙哆嗦着说。 “少夫人,奴婢这伤跟府里的人没有关系,是奴婢……奴婢的丈夫打的。少夫人,您行行好,奴婢不能被遣回去,只要让奴婢在府里,让奴婢做什么都行。” 第202章 给漏了 沈晏均才坐下来,人又被沈司令叫去了书房,桃衣的事便也没再继续听下去。 潘玉良上一次见人夫妻打架还是沈妙玉在的时候,只是,若说桃衣是夫妻打架,好像也不太说的过去。 桃衣瘦瘦小小的,若说她打人,她能是谁的对手? 潘玉良皱着眉,心里想着这夫妻二人是有多大的仇,她丈夫竟能动手把人打成这样。 她细细问了一番,才知道桃衣原来过的比她想的还要惨。 桃衣嫁的那丈夫比她大了二十来岁不说,前头娶过两个老婆,一个跟人跑了,一个说是病死的,但谁知道到底是怎么死的。 就因为他帮着桃衣的父母干了几天的活,桃衣的父母就把女儿嫁给了他。 那男人吃喝嫖赌样亲都沾,手上但凡上有一丁点的钱就拿去赌了。 赌赢了就去青楼喝花酒,喝醉了就回家打老婆孩子。若是赌输了就直接回家,还是打老婆孩子。 打人已经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桃衣哪里反抗得了,他若是光打她,她大不了也学了他前面那个老婆,跑了就是。 可那男人一点人性都没有,他不光打桃衣,连孩子都打,孩子才两岁多,是他的亲儿子,他竟也下得去手。 若是桃衣不在,孩子一见他就吓得直哭,被他打得怕了。 桃衣没有法子,跑也不能跑,只能带着孩子这么过。 她求沈夫人收留她,也只是为了赚点银子,拿了银子回去给他,他高兴点了,下手就没那么狠了。 潘玉良听了桃衣说的话,简直匪夷所思。 “你父母就不管你了吗?” 桃衣摇摇头,她丈夫那样的恶棍哪个人敢惹,再说,若是她的父母管她,当初也不会把她嫁给那个男人。 潘玉良的目光落在桃衣露出的伤上,桃衣立即扯着袖子遮了遮,“奴婢没事的。” 潘玉良又问,“所以你才方要银子也是这个原因?” 桃衣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那耳坠子贵重,她又出去不得,放在身上若是被她丈夫发现了,反而生事。 她来府里的时候,他就跟她说过,大户人家的东西根本不是东西,让她顺点东西出去。 她哪里敢做这种事,若是这耳坠子被他发现了,他一定觉得是她偷的,日后就没完没了了。 潘玉良沈吸了口气,觉得这口气怎么也顺不下去。 可桃衣这事说起来又是家事,还是一个丫鬟的家事,她哪里好插手管的。 这事潘玉良想了想,最后还是跟沈夫人把这事给说了。 桃衣是沈夫人给她的,有事她也应该同沈夫人说一声。 沈夫人后来就把桃衣给要了回去,放到了厨房,把她那孩子也接进了府里,就跟着桃衣一块在厨房里呆着。 沈夫人原是好心,看在桃衣原来在她的院子里侍候过的份上,让她去了潘玉良的院子。 可她家里那么个情况,这人就不好放在潘玉良的院子里了,日后出了事可就麻烦了。 桃衣在厨房,虽然不如在潘玉良那里侍候体面,可却是最适合她的。 这样一来,她既能留在府里干活,也能把孩子带在身边,她原本就担心她不在家,她男人又会打孩子。 而且沈夫人特地让赵副官私下里同厨房的人打了招呼,让大家对桃衣带着孩子一事,睁只眼闭只眼。 桃衣一走,南院又只剩阿板一人了,沈夫人还说要另外调人过来,潘玉良却推脱了。 她用惯了红衣,别人一时半会她也习惯不了。 而且她怕等她习惯了,红衣的伤也该好了,到时候知道她要了别人,红衣心里肯定难过。 潘玉良再去医院,就发现红衣脸上像是带着喜气,那股小女儿家的娇羞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样子。 这会王进不在,潘玉良打着趣同她说,“看你一脸喜气的样子,可是那王进同你说了什么?” 红衣想了想,也没瞒潘玉良,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王进他,他说喜欢奴婢。” 潘玉良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早瞧出来了,就知道他忍不了多久。” 红衣低着头做娇羞状,几乎不怎么说话的阿板突然来了句,“比赵副官好。” 潘玉良看了她一眼,“怎么说赵副官也算是你的师父,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 阿板摇摇头,没再说话。 听到阿板这么说,红衣心中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她虽不会有意将赵副官跟王进去比个高低,但谁不希望自己找的那一个是别人眼中最好的呢? 不过,潘玉良想了想,有件事还是要跟红衣说的,免得日后她知晓了心中有疙瘩。 “红衣,有件事还是要同你说的,那日你受伤,是赵副官送你来的医院。” 看赵副官那着急的样子,也不像是…… 潘玉良都有点看不懂这赵副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红衣先是啊了一声,接着又哦了一声。 “奴婢还以为是小少爷呢,奴婢晕过去的进修看见的是小少爷。” 潘玉良笑笑说,“的确是晏庭最先发现你的,若不是他把赵副官给引了过来……” 恐怕红衣只会更惨,不过现在也不必说这些。 红衣笑了笑说,“那等奴婢好了,奴婢一定当面好好谢谢赵副官。” 潘玉良见她脸上也无异色,点了点头,“那你就赶紧好起来吧,未未有些日子没见你,还寻了你两次呢。” 未未还是一如既往地懒,寻人的时候也不作声,只扒拉着人看,这个瞅瞅那个瞅瞅。 问他在找谁他也不说,继续盯着丫鬟们一个一个的瞧。 沈夫人被她逗得不行,“他这是在找红衣呢。” 潘玉良也觉得是,该在的都在着,他能找的也只是红衣了。 为此沈晏庭还吃醋了,“本少爷居然不如一个丫鬟。” 沈晏庭跟未未呆在一块的时间哪里有红衣跟未未呆的时间长,况且在一个眼里,哪里有什么丫鬟少爷之分。 红衣眼睛红了红,“奴婢一定好吃好睡,好点好起来,早日回府看我们孙少爷。” 潘玉良欣慰地点点头,她原本还怕赵俊的事在红衣心里留下什么阴影,没想到她还算看得开。 阿板中途去打了趟开水,红衣赶紧趁着她不在,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潘玉良。 “少夫人,您也觉得王进不错吗?” 潘玉良取笑她,“你还不好意思了。” 又道,“我瞧着也好,连阿板也说他比赵副官好,你何时见她夸过人啊。” 红衣点点头,松了口气的样子。 在她心里,潘玉良跟沈夫人对王进的认可都是十分重要的。 她支吾着,又道,“奴婢就是觉得奴婢这身份,有些配不上他……” 潘玉良哼了一声,“你休听赵副官胡说八道,日后有他后悔的。” 红衣倒也没奢望赵副官能后悔,只是他那日的话她却听进了心里。 王进好是好,可人家一个军官,她一个丫鬟,她心里还是有些隐隐地担忧,她哪里配得上他。 潘玉良看出红衣的心思,安慰着她道,“红衣,你可别忘了,你是司令府第一红人啊,别妄自菲薄。” 红衣被潘玉良的话逗乐,“是,奴婢可是司令府的第一红人呢。” 等阿板打卫工水过来,潘玉良又嘱咐了她几句才离开。 阿板在离开前又说了句,“夫人给少夫人的那丫鬟少夫人用着不惯,又没要了。” 红衣非旦没有觉得自己倒霉,好好的吃顿苦头,反倒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太幸运了,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她给摊着了呢? 潘玉良这才知晓阿板已经把桃衣的事告诉了红衣。 不等她问,阿板便道,“她自己问的。” 潘玉良笑了笑,“这丫头,不好好养着,竟瞎担心。” 王进既已把话挑明了,等沈晏均从营里回来,潘玉良特地问了他王进的事情。 她问完还道,“王进第一次送我跟红衣回府的时候,就一直找话逗红衣呢,想必那时候便有了那等心思。” 沈晏均倒有几分意外,他本来觉得红衣在赵副官那里碰了钉子,又出了这种事情,王进这时候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 如若是他早就存了那心思,那反倒还有几分真心的可能。 沈晏均也没下结论,只把王进的情况简单地跟潘玉良说了一遍,然后问她,“你觉得他比赵副官好?” 潘玉良笑了笑,“赵副官好是好,可架不住赵副官不喜欢红衣,他再好也是无用。红衣的事,他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我们也不能拿枪指着他,让他娶了红衣。” 她知道沈晏均看重赵副官,仔细一想,红衣跟了赵副官,虽看上去是红衣高攀,可这高攀之后也得承担高攀的后果,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沈晏均点点头,不过,若说赵副官不愿意……想到赵副官,沈晏均不禁皱了眉。 不过他还是就事论事地说,“不上不下进这人有些小聪明,若说他喜欢红衣,这我相信,但这喜欢里,应该还有几分别的心思。” 潘玉良笑了笑,“有别的心思也不怕,只要他能对红衣好就是了。” 这世上有所求的多了去了,也不都尽是坏事。 沈晏均一愣,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我原本以为你会比较介意这种事情。” 潘玉良摇摇头,接着又叹了口气,“晏均哥哥,你可知府里那些年纪大了,或者到成亲年纪的间丫鬟,最后都去了哪里吗?” 沈晏均神情一顿,道了句,“不知。” 府里的事向来都是沈夫人管的,沈晏均跟沈司令从来不插手,若要说,他也只是在潘玉良的事上多管了些。 潘玉良道,“她们有的人会回乡下嫁人,当一辈子的农民,过一辈子的清贫的生活。有的人就直接嫁了府里的下人,生了孩子还是给别人做下人……” 而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潘玉良又接着道,“清贫也好,下人也罢,这无可避免。可有的人直到嫁人的那天都不知道自己会嫁个什么样的人,她们带着希望,可她们嫁的……也许是个酒鬼,也许是个赌徒,也许是个成日好吃懒做,打起老婆来却毫不手软的人。” 沈晏均有些震惊,倒不是因为这些事情本身,而是震惊她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 他想了相,“嫁给的那个丫鬟?” 也只能是那个丫鬟了,旁的人也没机会到她面前说这些。 那日他有事先离开了,后来见潘玉良没什么特别地反应也就没过问,一个丫鬟的事,他也没放在心上。 潘玉良点了点头,“戏文里不是经常写着吗?我以后总觉得这戏文里写的东西,都是别人夸大事实写出来的。可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事。” 桃衣的事情让潘玉良想了很多,红衣的事,若是她跟沈夫人帮着点,也许日后红衣也会像桃衣那样。 她没瞧见,帮不了也就算了,可红衣就是她身边的人。 那王进不用沈晏均说,她也看得出来是个心思活泛之人。她倒也不觉得全是坏事,谁还没点小心思呢,只要别走歪门邪道就行了。 沈晏均抱着她道,“那我找个时间跟王进聊聊。” 潘玉良点点头,又有些担心地说,“你可别把人给吓着了。” 沈晏均失笑,“那王进都敢把主意打到你身边的人身上来了,你以为他会是个胆小的?” 潘玉良晃着脑袋道,“我才不管他胆子是大是小,反正你得把人给我留住了。” 这事沈晏均没有先找王进,反而先找了赵副官。 “红衣的事,你也不用觉得愧疚,这事本是我的主意,谁也没料到赵俊会下这么重的手。” 赵副官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地站在沈晏均对面,“少校言重了,是我没把握好时间……” 沈晏均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我的意思是,红衣现在跟王进走得近,良儿已经同我说过了,可能……他们两的事就这么定了,红衣的事,你以后就别管了。” 赵副官静默了片刻,应了声,“是。” 沈晏均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可曾后悔?” 赵副官道,“属下不后悔。” 沈晏均点点头,又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让王进来一趟。” 赵副官去找王进的时候,王进揪着赵副官先打探了一番。 “赵哥,你可知少校找我何事?是不是我这段时间总往医院里跑,所以……” 赵副官跟王进还是有一定的交情,他拍了拍他的肩道,“应该是好事。” 王进立即美滋滋地冲赵副官挤了挤眼,“借赵哥吉言,弟弟我若是有什么好事,也一定不会忘了哥哥。” 赵副官捶了他一拳,“你小子,在夫人跟少夫人面前,一定不是这副样子。” 王进坏笑两声,“那是自然,我这不得表现得沉稳一些么。” 赵副官道,“行了,你快去吧,别让少校等你。” 王进立即丢下赵副官,临走前道了句,“有空找你喝酒。” 不过这话也就是说说,他现在每日都忙得很,司令部跟医院两头跑的,哪里有时间跟人喝酒。 等进了沈晏均的办公室,王进又变得沉稳起来。 “少校,您找属下有事?” 沈晏均嗯了一声,身子往椅背上一仰,就那样看着王进。 王进被他看得心虚,大气都不敢喘。 沈晏均哼了声,“你倒是会装。” 王进不说话,主要是不知道沈晏均的这句会装具体指的是什么。 而且赵副官不是说是好事了吗?沈晏均这架式,可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过了片刻,沈晏均又道,“良儿找我问了你跟红衣的事,今天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这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王进连忙道,“我喜欢红衣姑娘,愿意娶她。” 沈晏均又问,“就没点别的原因?” 王进嘿嘿一笑,若说他看上红衣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也的确是有的。 在他看来,娶谁都是娶,娶了这少夫人最喜欢的丫鬟,沈晏均又最疼这少夫人。 若事成,他能少走不少的弯路。 不过,他喜欢红衣也是真。 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王进心里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无论是做起事来还是说起话来,便也是十分坦荡。 沈晏均这么一问,他就大方地承认了。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他若是娶了红衣,就会对她好,他王进绝对不会做出那辜负人的事来。 沈晏均摆摆手,“行了,别在我这立什么誓了,既然你如此坚定,那这事我就先应了你,等红衣好了之后就把事情给你们办了。上次也答就过你要提拔你的,这两天我就让赵副官把公文发下去,就当是给你跟红衣的贺礼了。” 王进心中一喜,心道果然是好事。 他双并,敬了个礼,“谢谢少校。” 沈晏均嗯了一声,然后道,“你别以为娶了红衣就平步青云了,你若是做得不好,我怎么让你上来的也能让你怎么下去。” 王进立即道,“属下一定不辜负少校的期望。” 那赵俊关起来也有些时日了,这段时间赵家人一直想着各种办法。 赵红梅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样一直去司令府里找沈夫人跟潘玉良哭诉,但也一直在帮他们。 只是沈晏均这边一直不松口,廖局长那边便也没松过口。 那丫鬟的家人赵家人挖地三尺也没找到,这么时时间了,别说求赵俊出来,他们连赵俊的面都没见着。 花了多少功夫跟银子都不行。 若说当实好在司令部天天早起操练着苦,赵俊进了保卫局的大牢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苦。 他身上的伤廖局长倒是让人清理了下,其他的,就任其在大牢里自生自灭了。 饿得狠了,他连牢里发霉的稻草都啃过。 赵俊天天在牢里喊着要见赵家人,要见赵红梅,可廖局长早就叮嘱过,压根就没有人理他。 廖局长可不像陈局长,陈局长对下面的人是抠,可也不大管,他们平日里无论是在保卫局或者是在外面,做什么他都不管,即便在牢里收受贿赂,出去坑蒙拐骗,他也全当不知道,反正那钱又不要他来出。 这廖局长可就不一样,大家的工资发的足足的,但有一点,在他这里一定要知道什么叫令行令止。 若是他知道下面有谁做了他不允许的事情,那可不是一顿罚的事情。 所以廖局长的命令也无人敢不听,那赵俊的嗓子喊破了也没人人来搭理他。 赵俊原本以为红衣的事,即便是司令府的少夫人要为个丫鬟同他计较,但他好歹也是赵红梅的亲侄子,她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他顶多也就是挨顿罚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他有这样的想法,所以赵俊才会肆无忌惮。 但他一定没有想到,居然会被人翻出这等子陈年旧事来,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的害怕起来。 赵俊被饿了段时间,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了,后来就直接拿脑袋撞墙了,嘴里还叨叨着,“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只是他这对着墙说的属性压根就没有人听着。 他杀人的事是铁板钉钉的事,廖局长连那丫鬟的事尸首都起了出来。 虽然尸首已经腐败光了,但还是看得出来,那脑袋上的骨头都被砸碎了。 确如她的家人所说,是被赵俊用砖头拍死的。 不知是谁放出的消息,说这案子很快就能定了,廖局长要枪毙了赵俊。 得到消息的赵父赵母齐齐晕了过去,赵红梅也在府里哭得死去活来,这回沈晏回是说什么都没用了。 赵母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赵红梅的府上跪着,脑袋磕得砰砰响,可赵红梅也没有法子可想了。 最后赵红梅实在没了法子,拉着赵一起去了潘玉良那里跪着。 若说判赵俊坐过几年牢,挨顿板子什么的,赵红梅倒还能接受,可这要枪毙,她哪进而受得了。 潘玉良被赵红梅跟赵母这一跑,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再怎么说赵红梅也是她的长辈,她跟阿板试着把她们拉起来,可这刚拉起一个,另外一个又跪了下去。 “良儿,你让婶婶跪着,婶婶求深圳市你,俊儿不能死啊,我大哥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潘玉良头大的要命,最后也只能屈膝陪着赵红梅一块跪着,“二婶,良儿真帮不了你。” 最后还是听到动静的沈夫人过来,让赵管家找人把她们三个都拉了起来。 沈夫人拧着眉,看着哭哭啼啼的赵红梅跟赵母,神情不陪地道,“红梅,良儿是小辈,你这么跪着,不是折她的寿吗?她能有什么办法?再说,若是被别人看到了,又会怎么说这司令府的少夫人?你那侄子的事,你找良儿又有什么用,又不是良儿让他杀的人……” 沈夫人很少这么厉色地说过赵红梅,赵红梅听出沈夫人是真生气,连忙道,“大嫂,你别生我的气,是我的错,是我不对,我那侄子也是活该。可是大嫂,我求求你,你就让大哥救他这一回,他知道错了,他还小,他还是个孩子,他不能死啊……” 沈夫人实在被她哭的头疼,命赵管家把她们二人请去了厅里。 “这事我跟良儿都说不上话,你们就在这里等着,等着司令跟晏均回来,你们亲自求,我不插手。” 赵红梅心里还是有些怵沈司令跟沈晏均的,但一想到赵俊,便也只能咬牙等着。 两人一直等到沈晏均跟沈晏庭回来,沈司令因为有事,要晚一些。 沈晏均一回来,直红梅就又哭了起来。 沈晏均看了一脸不悦的沈夫人跟无可奈何的潘玉良,便知道赵红梅这哭是为哪般。 沈晏庭还想看看热闹呢,被沈晏均一句,“赵副官,你带小少爷去看孙少爷。” 那意思是让赵副官把人看紧了。 赵副官低头应进,带着沈晏庭离开。 沈晏庭十分不满,“大哥干嘛要支开我?” 赵副官知道沈晏均是怕沈晏庭万一没忍住,把红衣的事情给抖出来。 因为有了沈夫人先前的那一顿说,赵红梅对着沈晏均倒是没再用跪的了。 只是哭哭啼啼地求着,“晏均,二婶求你了,你可一定要救救俊儿,那廖局长一点情面都不讲,他要俊儿给那丫鬟赔命啊,不就一个丫鬟吗?我们多给些银子就是了,干嘛要赔命。” 沈晏均让柳衣给他倒了杯茶,自己喝了两口,又让潘玉良喝了几口。 然后漫不经心地道,“我怎么没听说这事,你们听谁说的?” 赵红梅一噎,这事……自然是她们打听出来的。 只是她们花了大把的银子也就打听出了这么点事。 沈晏均又道,“这事我都没有听说,二婶不会是被人骗了银子吧?” 赵红梅又是一愣,倒是忘了哭,“应该不会吧。” 沈晏均状似无意地问,“二婶您说说看,您是找的保卫局的人打听到的还是司令部的人打听到的。这消息我都不知道,若是有人骗你们,我还可以帮你们把银子要回来。” 赵红梅总觉得沈晏均这话哪里不对,但她还来不及细想,一边的赵母就已经道,“是司令部的成参谋。” 沈晏均笑了笑,“好,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帮你们问问看的。至于赵俊的事,我再打听打听。” 赵红梅抹着眼泪,“晏均,俊儿一定不能死啊。” 沈晏均淡淡地道,“赵俊犯的是命案……” 这话还没说完,赵红梅就又哭了起来。 她一哭沈晏均就不开口,只慢悠悠地喝着茶。 赵红梅哭了一会,自己就停了下来,沈晏均这才道。 “那廖局长手腕铁,即便是我开了口,也不一定能救他一命。就算我能救他一命,以那廖局长的个性,赵俊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赵红梅看了眼赵母,连忙道,“没关系,只要能救下他的命,让他受点苦就受得苦,我们也能接受得了。” 沈晏均点点头,“既如此,那我挑个时间,找那廖局长一起吃个饭。” 赵红梅连忙道,“晏均,那你可得抓些紧。” 沈晏均又点了点头,“我会看着办的,二婶放心。” 得到沈晏均的回复,赵红梅跟赵母总算是走了。 沈夫人松了口气,她的头总是被赵红梅哭的头疼。 不过这会她也顾不上头疼了,她看着沈晏均道,“你真打算放了那赵俊?” 那红衣的罪岂不是白受了? 潘玉良也睁着眼睛看着他,沈晏均可是答应过她,要公平公正的。 沈晏均笑了笑道,“娘,你跟良儿放心,那赵俊跑不了的,我虽答应二婶饶他一命,只是让廖局长别枪决了他。 蓦河那边不是有个金矿?到时候让廖局长把人发配到那里去好了。” 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赵俊自己的造化了。 而他拿这个换了赵红梅一个消息,也不算损失。 成参谋是吧? 清人的时候,倒把他要漏了。 第203章 裴府做客 因为红衣的事,潘玉良要去裴府看潘如意的事就给耽搁了下来。 未未这段时间除了已经开口叫爷爷奶奶之外,连姨姨都会说了。 只是发生了这么多于,潘玉良也没抽出时间来带未未过去看看。 不过,虽然人没有去裴府,电话还是摇了好几个的。 潘如意在电话那头说着凡事都挺好,但她越是这样说潘玉良反倒越是不放心。 她是知道的,潘如意对于她自己的事,即便是有什么不好,她也不会说出来让她担心。 潘如意始终觉得自己是姐姐,理应为潘玉良分担才是。 那会潘家出事,她却一点都没帮上忙,反倒还给潘玉良添了麻烦。 潘如意自己不说,潘玉良干脆直接地问,“你府上那个叫玲珑的丫鬟,现在可还是丫鬟?” 潘如意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哭笑不得地道,“自然是丫鬟,除了丫鬟她还能是什么身份?你放心,你姐夫看不上她的。” 潘玉良这才松了口气,她总觉得那丫鬟是个会生事的丫鬟,一点都不安份的样子。她倒不是担心裴思远,而是君子始终是防不了小人的。 她嘱咐着,“二姐,虽然姐夫的态度在那,但你也要防着点,别心软。” 潘如意道,“知道的,二姐听你的。” 潘玉良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二姐,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一定要同我说,我们是亲姐妹。” 潘如意道,“知道了,小老太太,怎么这般爱操心?什么事的心都要操着。” 潘如意对着电话不依地哼了声,“二姐!” 潘如意这才道,“好了好了,二姐知道你心疼我,我跟你开玩笑呢。” 姐妹两又说了会未未的趣事,听得潘如意在那头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潘玉良跟她说未未不愿意开口,沈晏均偏偏要他开口的事情。 “这么小这么般懒了?懒是懒,却是十分聪明。” 潘玉良也道,“可不是吗?爹说是像了晏庭,不过我觉得晏庭也没他这么懒。” 潘玉良跟沈晏庭是一块长大的,对沈晏庭还算是了解的。 两人说了好一会话,潘玉良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不过,虽然电话是摇了,但潘玉良还是有些心神不宁,没见到潘如意,总归是不放心。 赵俊的事,很快就结了案。 沈晏均答应了赵红梅的事,也做到了。 那赵俊的确没有被拉去枪毙,而是拉去了矿山。 为此,赵家也花了一大笔银子,钱沈晏均倒是没收。 而是让他们送去了矿上。 “那地方都是做苦力,赵俊的身子不一定扛得住,你们还是多打点一些,不过矿上我确实没什么认识得人,这件事只能好我们想办法了。” 赵家人千恩万谢,拿着银子打点去了。 不过,直到赵俊进了矿山,虽然赵家人见是见到了赵俊,可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压根没有近前。 人人都道,这保卫局换了人果然是换了天,作风大不一样了。 这赵家多有钱啊,那赵俊被重罚了不说,赵家人带了一堆的吃的还有换洗的衣服,愣是送不到跟前。 赵母望着瘦得快脱了形的赵俊,哭得快晕过去了。 赵红梅也是心如刀割般,赵俊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般的苦。 要说那保卫局不让赵家人近前,也是有他的道理。 赵俊若是见了赵家人,保不准能把红衣的事给抖出来。 沈晏均做事向来是光明磊落的,这次拿了红衣做饵,为了潘玉良他也要把红衣保下来。 为了这事,廖局长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在赵家人面前把事都扛了下来,做得愣是让赵家人找不出一点问题来。 完全不会把赵俊的事,往沈晏均头上想。 现在赵俊的事解决了,红衣在医院里养着伤,赵红梅也不往司令府跑了。 沈晏均见她左右不放心潘如意的样子,便道,“你与其在家里坐立难安,不如去裴走一趟,也好放心。把未未也带上,他已经这么大了,出去转转也好。” 潘玉良皱皱眉,“可红衣那边……” 沈晏均道,“你去医院那里也只是坐在那里同红衣说说话,一日不去也妨,再说王进不是天天往那跑吗?你还怕没有个同她说话的人吗?” 潘玉良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去看看。” 沈晏均嗯了一声,又道,“晚点我跟娘说一声,让她把柳衣借你用一天,再把赵副官跟沈元带上。 阿板不如红衣机灵,柳衣在娘身边呆的时间久,有些事她还是能挡一挡的。若是你二姐那边有什么事,有什么话你又不方便说,也好有个替你说话的。” 潘玉良这身份,也不是什么话都好说的,有些话由丫鬟嘴里说出来才是最合适的。 潘玉良点了点头,“好。” 沈夫人那边是他们两个一块过去的,沈夫人听说潘玉良要去裴府,便立即张罗了起来。 “去吧,把柳衣带上,我身边还有别的人,你不用担心,我再备些东西,你带过去给你二姐。” 潘玉良笑笑道,“谢谢娘。” 沈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上次潘如意那丫鬟的事,沈夫人本就瞧出来了,后来潘玉良也跟她说了。 虽然男人三妻四妾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这事摊在谁身上谁知道,大家同是女人,沈夫人也能理解。 沈夫人也知道,裴府三兄弟,裴府人要帮一个远房外甥女,也没要非要往潘如意的房里塞的道理,更何况裴思远本人还不同意。 裴夫人这么做,多少有些欺潘如意现在娘家无人的意思。 潘家的那些事,同司令府也有掰扯不清的关系,如今潘玉良就这么一个姐姐,沈夫人自是能帮便要帮一把的。 沈夫人备的东西都是好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反正一年到头也送不了两回,既能给潘如意长脸,又能给潘玉良长脸,何乐而不为。 潘玉良去裴府的时候,带的人多,礼物也多。 潘如意早早得了消息,未未还是第一次到裴府里来,自是要隆重些。 她让裴思远跟裴行长请了假,又去买了好些鞭炮,潘玉良的车子一到,鞭炮就点了起来,噼里啪啦的,跟过年似的,好不热闹。 潘玉良抱着未未坐在车子里,未未一点也不害怕,反倒觉得有趣的样子,把脸贴在车好窗上瞪着眼睛往外看着。 柳衣瞧着道,“孙少爷胆子真大。” 潘玉良也有些意外,在府里倒也没瞧出来他的胆子竟然这般大。 等到外面的鞭炮都放完了,潘玉良才抱着未未下了车。 未未身上穿得厚实,本来抱得只露了双眼睛在外面,但他嫌围巾碍事,一直举着抱得同样紧的小手往下扒拉,转着脖子到处瞧着,瞧什么都新鲜得紧的样子。 裴夫人带着裴府的女眷在门口迎着,裴思远则抱着裴朝煦站在潘如意身边,裴小胖去了学堂,倒是没给请假,反正他中午就回来了。 潘玉良一下车,潘如意就迎了上去,“唉呀,好久不见我们未未了,让姨姨来抱抱。” 未未不知是见到潘如意高兴,还是出了府高兴,反正是十分给潘玉良长脸。 潘如意抱他,他也没闹腾,乖乖地窝在潘如意怀里,还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姨姨。” 把潘如意高兴得都不知如何是好。 柳衣连忙道,“少夫人,您瞧咱们孙少爷,平日在府里,司令跟夫人几乎都是求着他开口,没想到今日见着二小姐,意然还主动叫起人来了,孙少爷心里明白着呢。” 潘玉良也笑,“真是神奇,在府里他都一副懒得理大家的样子。” 潘如意笑着亲了亲未未的脑袋,“未未喜欢姨姨呢。” 裴夫人看着她们姐妹寒暄,上前道,“外面风大,咱们进去说话吧。” 潘玉良对着裴夫人笑了笑,“裴夫但人,今日可就叨扰了。” 裴夫人嘴里说着客气了。 等进了府,裴夫人本来准备把人请去正厅,但潘玉良却只让赵副官把带给裴夫人的礼物呈上。 然后说,“裴夫人,这是做晚辈的一点心意,二姐同我自小姐妹感情就深,二姐在府上有劳裴夫人多多照顾了。 我们姐妹还想说些私密话,良儿改日再来陪裴夫人,今日就先陪二姐了。” 裴夫人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不过潘玉良也没在意。 若是以往,潘如意肯定会先出来打个圆场,不过今日却没动,还是裴思远先道。 “如意,你带良儿去我们的院子里。” 潘如意点点头,抱着未未走在前头,未未搂着她的脖子往看着她身后的潘玉良,见她跟了上来才放心下来。 在裴思远怀里的裴朝煦拍着手指着未未,想跟他玩的样子,“弟弟、弟弟。” 裴思远把裴朝煦架在脖子上,“走,我们也去跟弟弟玩。” 裴夫人被他的动作吓得心里一抖,刚想说让他悠着点,别把孩子给摔着,裴思远就已经跟着潘如意和潘玉良快走了几步,裴夫人只好把话咽回了喉咙。 赵副官跟沈元抱着东西跟在他们身后,虽然带了不少东西,但只给了方才那一份给裴夫人,其他的东西都悉数抱在两人怀里,往潘如意的院子里走去。 那玲珑落在后面,看了眼他们离开的背影,又略显委屈地看了裴夫人一眼。 裴夫人若有所思,看了玲珑一眼后说,“你今日就别去三少爷跟三少夫人跟前侍候了。” 玲珑垂着眼,“奴婢就是个丫鬟,平日城在三少夫人跟前侍候得,今日去是不能了,反倒让司令府的少夫人介怀。” 裴思远的大嫂二嫂相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等进了潘如意的院子,潘如意看着潘玉良打趣说,“良儿你现在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潘玉良肩一垮,“我哪里有什么风范啊。”都是装出来的。 说完她又把脸转向裴思远道,“姐夫今日不当值?” 裴思远郑重其事地道,“就算当值,良儿今日过来,姐夫也得请了假在府里陪着你不是。” 潘玉良笑言,“那我的面子可真是大。” 裴思远自打上一次跟裴行长闹过之后,父子两人的关系一直没有缓和过来,就是同府里的其他人,裴思远也是爱搭不理的,一副这气还要生很久的样子。 今日请假的事,潘如意本来让他同裴行长好好的说,可他偏偏不,拿了条子签了字,往裴行长的办公桌上一扔就要走人。 裴行长被他气得够呛,莫说他是他老子,就算他只是一个领导,裴思远也不该是这个态度。 他呵斥一声,“站住!” 裴思远却完全不当回事,裴行长脾气一上来,操起桌上的茶杯就朝他扔了过去,他那脑袋上现在还有一个包呢。 方才潘玉良进府的时候就看见了,只是没好意思问,就当没看见了。 要不是裴行长那秘书及时地把人给拉住了,又让他赶紧的走人,估计他还得多挨几下。 本来裴行长也觉得玲珑的事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他不愿意,也不能强求,准备拿笔钱给她让她回去算了。 她在府上弄得家里父子不和、婆媳心生嫌隙,家宅不宁的,简直是因小失大。 只是裴思远这态度,裴行长又跟他斗着一口气,憋着一直没法吐,裴行长也有几分故意为难裴思远的意思,这玲珑就一直在府上呆着了。 进了屋子后潘如意跟潘玉良就把两个孩子身上包得厚厚的衣服给脱了,只要不冷就行了。 潘如意抱着未未,稀罕的不得了,连亲了好几口。 “我们未未真是招人喜欢,越长越好看了。” 未未在府里的趣事,潘玉良给她摇电话的时候就说了,这别人讨都讨不来一声,今日未未竟还主动喊她了。 这种像是比别人更亲密一些的关系,怎么着都能让潘如意高兴高兴。 潘玉良看着未未笑笑道,“脾气拧着呢,他不想开口的时候,怎么哄怎么吓唬都没用。” 说着潘玉良朝裴朝煦拍拍手,准备抱他。 结果未未一见她要去抱裴朝煦,连忙伸着手小指指着她,眉头也皱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一下子就笑开了,潘如意道,“哟,还护着呢,看到没有,这是不许你抱朝煦呢。” 未未皱着眉头,嘟着粉嘟嘟的小嘴,重复地跟着说了句,“不许。” 潘玉良哭笑不得,同他打着商量,“姨姨现在抱着你呢,娘抱抱朝煦哥哥好不好?” 未未听了潘玉良的话,先是抬头看了眼潘如意,又看了眼裴朝煦,还看了眼抱着他的裴思远。 看别人倒还好,未未看裴思远的那眼,眉头明显皱得更狠了。 最后他才把视线落到潘玉良身上,嘟着小嘴巴动了动唇,不过手指还是放了下来,似乎是妥协了。 潘玉良这才把裴朝煦抱到了身上。 裴思远颇为无语地道,“你还真是沈晏均的亲儿子,跟你爹一个样。” 潘玉良也笑,沈晏均每回见了裴思远,不是冷嘲就是热讽。 她抱着裴朝煦往上抻了抻,有些吃力地道,“二姐,朝煦得有未未两个重还不止,可重了。” 裴朝煦从头到毛就只知道睡乐,未未不许潘玉良抱他的时候他乐,潘玉良嫌他的时候他也乐。 裴思远撸了把他的小脑袋,“真像个小傻子,就知道吃饭睡觉傻乐。” 柳衣道,“能吃能睡可是福气,我们孙少爷就是不长肉,少夫人都愁着呢。” 潘如意也道,“未未的确是瘦了些。” 说起这个潘玉良不禁有几分难过,“这事还是怪我。” 当初若是她注意些,也不至于早产,未未也不会先天不足,这可是会影响未未一辈子的事情。 潘如意怕她想起潘家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又要伤心,她去司令府去的不勤也是因为这个,潘玉良见了她,多沙少还是会想起潘府的事情来,虽然她不说,但潘如意还是能看的出来。 她说着,“没事,咱们慢慢补,能补的起来。” 说着她看了眼柳衣,状似无意地道,“之前你那丫鬟不是红衣吗?怎么?” 柳衣朝潘如意伏了伏身,“回二小姐,奴婢柳衣,是夫人身边的,红衣有些不舒服,今日夫人便让奴婢陪着少夫人过来了。” 潘如意笑了笑点点头说,“你们夫人待良儿是真心好。” 正说着话,那玲珑就端着一盘子点心进了屋。 潘如意脸上的笑意敛了敛。 玲珑把点心放到桌上,“沈少夫人,这是厨房刚做好的,您尝尝。” 才说完裴思远已经不耐地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侍候。” 玲珑捂着托盘退到了一边。 潘如意道,“瞧我,光顾着高兴了,杏儿,给三小姐泡杯参茶。” 那杏儿原就跟着潘如意,称呼潘玉良都是喊的三小姐,而红衣她们称呼潘如意也是叫的二小姐。 特别是玲珑方才那一句沈少夫人,让人怎么听怎么别扭。 潘玉良在潘如意这里呆了一天,沈晏均从司令部出来后也直接来了裴府。 裴先长等下了班回了府才知道今日原是司令府的孙少爷登门来了。 他花了一天时间把气给压了下去,瞬间也上来了,心里骂着裴思远逆子。 好在裴行长比沈晏均先回的府,才没让裴行长觉得太失礼。 沈晏均一来,裴行长请他去正厅坐着,裴思远陪在一边,他又不想单独面对裴行长跟沈晏均,便把不情不愿意的裴小胖也给拽上了。 潘玉良还在潘如意的屋子里坐着,潘如劝了几次,她就是不肯挪一下。 “我不出去,人多,看着烦,我就在这里陪着二姐说话。” 潘如意无奈,“你这样沈少校难做了。” 潘如意道,“是他自己说的,不怕我得罪人。再说,是你们府里的人先得罪你的,我这还没怎么着呢。” 潘如意想了想,这玲珑的事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干脆借着良儿把这态度摆起来好了。 所以便也没有再劝,由着她去了。 未未跟裴朝煦这会正在床眼玩在藤球,说是玩球,其实就是未未拿着球往外扔,裴朝煦再捡回去给他扔。 未未屁股都没挪一下,裴朝煦倒是满床爬得小喘气了。 潘玉良笑着道,“二姐,您瞧我家这个小懒蛋。” 潘如意也笑,自家这个也太老实了点,“懒的确是懒的。” 柳衣跟杏儿一直在房中侍候着,那玲珑又端茶倒水,又是拿点心的,看样子倒像是真拿自己当个丫鬟,也不多话。 不过潘玉良怎么看她怎么别扭。 她看了柳衣一眼,柳衣便立即道,“你去院子里吧,我们孙少爷瞧着你面生,一会该闹脾气了。” 这话纯粹是无端指摘,她跟杏儿同进同出的,杏儿留得,为何她留不得。 她往潘如意那里看了眼,潘如意当作什么都没瞧见地光顾着看两个小的在床上玩着。 玲珑抿了抿唇,扭头出去了。 不过她也没听话地呆在院子里,而是直接去了裴夫人的院子里。 裴思远的两个嫂嫂也在,玲珑过去那里好一顿哭诉。 “舅母,若是三少夫人跟司令府的少夫人支使我,我也就认了,玲珑绝对毫无怨言。可那叫柳衣的,也不过是个丫鬟,她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 裴思远的两个大嫂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都表示无奈。 裴夫人安慰着玲珑,“司令府的丫鬟自然是要眼高些的。” 玲珑又道,“她要高在司令府高她的去,来咱们裴府摆什么威风?” 说着她又哭哭啼啼地道,“三少夫人也是,她也不为我说上两句话,由着那丫鬟说我。” 裴夫人道,“三少夫人向事同她妹妹感情好,她妹妹的丫鬟她哪里会说,她们也就在府上呆上一天,你且忍了。” 裴思远的二嫂在心里道,就这还要给人当丫鬟呢,这点委屈都受不了。 那司令府的少夫人就是来给她姐姐撑腰来了,这且还是轻的。真要办起她来,只怕她是受不住。 裴行长跟沈晏均说话的时候,裴府的女眷都没出来,倒是裴思远的两位兄长没一会也都出来了。 裴思远坐在那里淡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跟裴小胖玩着手指的游戏,压根没有起身让坐的意思。 裴行长眉毛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裴朝煦的大哥玩笑地说了句。 “三弟,你气性怎么这么大?那日都是你骂我们,我们可一句都没还嘴。你骂了我们一顿,你自己倒气上了。” 裴思远白了自家大哥一眼,压根不打算理他。 裴行长脸色涨红,一张老脸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样子。 裴思远以前从来不这样的,以前在自家人面前虽也是小孩子心性,但若是有外人在,也是能装个正经的,今日却装都懒得装了。 沈晏均看了他们一眼,笑了笑说,“我们良儿也是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兄妹呢。” 说着他还摸了摸裴小胖的脑袋,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裴思远的态度似的。 裴家二哥道,“说起来,司令府的少夫人,原来小的时候也经常来我们府里玩,都是思远带着她,性子有些像也正常。” 裴思远哼了声,自家二哥往他脸上贴金,他不领情也就算了,还亲自给撕下来。 “良儿以前最常去的是司令府,她那性子沈少校自己纵出来的,要像也像不到我头上来。” 裴家二哥碰了一鼻子灰,“你……” 沈晏均忍着笑意,“姐夫,你这气再这么生下去,我敢不在你府上吃饭了。” 大概是沈晏均好这声姐夫叫得他通体舒畅了,裴思远这才没一直在这上面绕。 裴行长见他不再犟着,暗暗地松了口气,觉得这玲珑还是要尽早送走才行。 第204章 撑腰 潘玉良跟沈晏均这一来裴府,态度十分明显。 他们就是来给潘如意撑腰的,连带着裴思远的腰也一齐给撑了。 裴思远在府里犯着浑,裴行长被他气得够呛,都想抽他一顿了。 裴行长一时没忍住,把裴思远最近干的混仗事说给沈晏均听。 结果这些事在沈晏均眼里,却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事。 这便罢了,他还道,“姐夫是行长最小的儿子,自然是自小就偏爱一些。” 裴家两位兄长连连点头,裴思远如今这性子还不是他们父母给惯出来的吗?可这话他们平时哪里敢说,这也就沈晏均敢这样当面说了。 裴行长叹了口气也只好说,“可能是。” 沈晏均道,“这性子已经惯成这样了,要改已经改不了,而且,也就是些无伤大雅的事。既如此,两位兄长何不多担当些。就让他做个闲散小少爷,跟良儿二姐过着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这也……太那什么了吧? 裴家两位兄长的表情跟吞了苍蝇般,裴思远小的时候他们要让着,这大了还得让着?这是何道理? 沈晏均说完也不等裴行长做何反应,又接着说,“我们晏庭也是这般,这么大的人了,父亲带他去营里,他整天的捉弄人。一般小的总是要占尽天时地利一些,我们做兄长的只能多担当了。” 裴家大哥陪着笑,“沈少校说的也有理,有理有理。” 裴思远对沈晏均向来是没什么好气的,不过今日倒觉得沈晏均突然英俊潇洒起来,并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跟他对着干了。 只是这决心还没落进肚子里,沈晏均便睨了他一眼。 “扶不起的阿斗,就让他躺着吧,总归是您亲生的,现在想要掐死也晚了。” 裴家二哥没忍住,噗嗤噗嗤地笑着。 当着裴行长的面,裴思远不能说沈晏均,还不能说自家二哥吗? “二哥,你也太粗俗了,斯文些。” 裴家二哥忍了忍,抬头看了裴行长一眼,见自家老哥也瞪他,只好背过身去,把笑意掩下去才转过身来。 裴思远哀怨地看了沈晏均一眼,小声地道,“你故意的吧。” 甭管故不故意,反正沈晏均这来来回回的那意思,就是裴思远即便是有错,裴行长与裴思远的两位兄长也不应当同他计较。 就算是不看裴思远的面子,也要看潘如意的面子。 潘玉良这回铁了心要在外面甩个威风,一直都没出来打个招呼。 玲珑在裴夫人那里一直哭哭啼啼地不肯歇,裴家大嫂想了想道。 “娘,上次我得了几件小孩子的物件,原本打算给三弟妹送过去,后来又给忘了,不如我过去看看。” 玲珑抬眼看她,她又接着道,“你跟我一块过去吧。” 裴夫人点点头,她被这玲珑哭的头疼,正好清静清静。 裴家大嫂带着玲珑先回了她的院子去拿东西,路上的时候,她便劝着,“玲珑妹妹,你先别哭了,一会见了那少夫人又该惹着她了。” 玲珑收了声,应了声,“我知道了。” 她这眼泪来的快收的也快,裴家大嫂欲言又止了一番。 她帮玲珑确有私心,裴夫人像是要把玲珑非留下不可的样子,可潘如意那里一直不松口,裴思远更是闹的凶。 若是玲珑收不进三房里,她是老大,这事最后肯定还是要落到她头上了。 这若是个普通的丫鬟她或许收就收了,可这玲珑心思不纯,又是裴夫人的亲戚,这往后怎么样,还不好说呢。 所以她思来想去,这玲珑要么能回去是最好,不能回去,那就只能呆在三房。 她拿了东西,领着自己的丫鬟跟玲珑一块去了潘如意的院子里。 一进去她便道,“如意,我手上有几件小孩的新衣服,还没过水的呢,想着抽个时间给你送过来,一直忘了。” 潘如意笑着起了身,示意杏儿把东西接了。 裴家大嫂的娘家弟弟的小孩跟裴朝煦差不多大,她那东西定不是为她准备的,只是人家送都送过来了,她便也收了。 “大嫂客气了。” 裴家大嫂坐了下来,“还是你这边热闹,我在你这坐会。” 潘如意不好赶人,潘玉良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看了玲珑一眼。 裴家大嫂啊了一声,连忙道,“我方才瞧见这丫头一个人在外头站着呢,天黑了外边有些凉了,我就把她给带进来了。” 柳衣拿着帕子俯身给未未擦了擦口水,笑着说,“大少夫人真是心善。” 潘玉良点点头,“是呢,我原本还想着眼我二姐在裴府里会不会受什么欺负,如今见着大少夫人这般心善,倒是放了些心。” 裴家大嫂脸上的笑僵了僵,转了话风。 “朝煦这是在玩什么呢?” 未未跟裴朝煦还在玩着拣球的游戏,柳衣在一边守着,防止他们从床上滚下来。 潘如意道,“玩球呢。” 裴家大嫂看了玲珑一眼,忙道,“玲珑,你去床边站着,朝煦现在最是好动的时候,可千万别让她给摔着。” 听了她这话,潘玉良不禁看了她一眼。 玲珑赶紧上前,裴朝煦刚好把藤球拣回到未未手里,未未忽然一使劲,就往床边的玲珑这边砸了过来,眉头都皱了起来。 柳衣连忙嚷嚷着,“我说你这丫鬟怎么回事,都说了我们孙少爷瞧着你眼生要发脾气的,还不走远呢,弄哭了我们孙少爷,我看你怎么赔。” 玲珑赶紧往后退了退,柳衣赶紧拿了藤球给未未。 “孙少爷,咱不生气,咱继续跟表少爷玩球好不啦。” 未未跟裴朝煦也玩了好一会了,以他那懒劲能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他干脆把双手一背,不再接球。 裴朝煦不明所以,但看未未不再接球跟他玩,不禁有些委屈,顺着方才柳衣的话说,“弟弟生气,弟弟生气。” 柳衣猛地转过身,对着玲珑便道,“你还不出去?” 玲珑看了眼裴家大嫂,这会裴家大嫂也不好插话,玲珑方才说的一点也没错,这司令府的丫鬟果然好大的架子。 而且潘玉良这个当主子的却没有要呵斥的意思,由着这丫鬟发威。 那玲珑捂着脸跑了,裴家大嫂也坐不住,杏儿给她泡的茶她一口还没喝就走了。 听到她们走了,潘如意才道,“未未怎么了?真是瞧着那丫头生气了?” 潘玉良笑笑,“哪里是,他这是又犯起懒来了。” 潘如意哭笑不得,“他这时间倒是挑的好。” 潘玉良也笑,看着床上的未未屁股未挪半分,坐在原处朝她张着小短手。 她上前俯身将他抱起,“今日还是朝煦哥哥面子大,已经玩了这么久了。” 说着潘玉良摸摸他的脑门,又摸了摸他的脖子,一点湿意也没有。 她就知道他是在装模作样的玩的。 一直等到吃饭的时候,裴夫人让裴思远的二嫂去潘如意的屋子里请,才将人给请出来。本来是让裴思远的大嫂去的,可裴家大嫂想到方才的事就有些不是个滋味,推脱说要去把孩子们找过来吃饭,让裴思远的二嫂去了。 潘玉良跟潘如意两人抱着孩子出来,裴行长眼尖地发现裴朝煦的腰上多了块碧玉。 今日是未未第一次来裴府,潘玉良跟沈晏均晚上走的时候,裴行长特地准备了份大礼。 并暗示地道,“少夫人放心,如意在我们府上没有让她糟心的事。” 潘玉良笑了笑,“我们未未爱跟朝煦一块玩,今日玩的可开心了,改日我再带他过来。” 未未这会被沈晏均抱着,裴朝煦兴奋了一天,见他要走,万分不舍的样子。 屁股还被裴思远抱在怀里,上半身已经探到了未未这边,抱着未未的肩不让他走的样子。 未未皱着眉,但也没有挣开。 沈晏均笑了笑,倒把裴府的众人看得呆了呆。 沈晏均过来虽然客客气气的,也称得上是和颜悦色,但也仅此而已。 沈晏均低头跟裴朝煦说着话,“朝煦这么喜欢弟弟,给姨父做儿子好不好。” 裴朝煦就知道傻乐,还笑呵呵地说好。 裴思远气得捏他屁股,“我的傻儿子啊,你知道你姨父在说什么吗就说好。” 说着又冲沈晏均道,“当着我的面就拐我儿子,别怪我不客气啊。” 沈晏均冲他嘲讽地一笑,然后视他如空气般,继续跟裴朝煦说话。 “朝煦若是想弟弟,就去司令府看弟弟好不好?” 裴思远立即把裴朝煦往回抱了抱,“还是让良儿带着未未过来吧,我们府里孩子多。” 裴思远一副深怕他把自个的儿子拐跑了的样子。 沈晏均淡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单手抱着未未,另一只手牵着潘玉良,冲裴行长跟裴夫人点了点头,最后还跟潘如意说了句,“若是有事,往司令府摇个电话,又快又方便。” 潘如意笑着说好,送他们上了车。 等人走后,裴思远还不怕死地跟潘如意说,“我怎么觉得沈晏均最后一句是在警告我?” 潘如意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少说两有句,“走吧,我们回院子。” 他那哪里是警告裴思远,而是在警告裴府所有人。 潘如意跟裴思远回了自己的院子,裴行长把裴夫人还有裴思远的兄嫂都叫到了一起。 裴行长喝了口茶,环视了众人一眼,“玲珑这件事,你们兄弟若是没有其他想法,我就让人把她给送回去了。” 裴行长那意思便是,若是裴思远的两位哥哥没有纳人的意思,这玲珑铁定是不能在裴府里呆了。 裴思远的两位兄长还未说话,裴夫人就不愿意了。 “我都答应了她的家人,这会又把人给送回去,这哪里说得过去。” 裴行长看了她一眼,“你没瞧见沈秒校跟他夫人今日是为何来的吗?那可是如意的亲妹妹,你这么为难人家,她今日这礼在前,后面指不定是什么。” 裴夫人迟疑了一下,裴行长跟沈晏均说话的时候,她并不在,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吃饭的时候气氛还算是好的。 “没那么严重吧?不过是个妾室,现在多少有钱人家的少爷都纳好几房呢,我们思远又不是独一份,别人都成,怎么他就不成。” 裴行长道,“那是人家,总之思远不行。别看沈少校今日过来客客气气的,他哪天要是不客气起来,就不是我们能承担起来的。” 裴思远跟赵副官关系好,司令部那边的事他也多少知道些,只是平常刻意地表现得不甚在意而已。 可是他开银行的,也是靠着官家吃饭,这种事情哪里能真不在意。 裴夫人还欲再说什么,裴思远的大哥也道,“是啊,娘,我觉得爹说的很对,司令府我们还是要搞好关系。沈少校虽然不至于为这种事明面上为难我们,可弟妹那个妹妹可不好说。” 裴思远的大嫂也跟着说,“是啊,娘,您又不是没瞧见,今日那少夫人带了那么多东西,就拿了一份给娘您,我倒不是说眼馋东西,只是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司令府不缺东西,她这样无非就是摆明态度罢了。 而且今日要不是沈少校过来,晚饭她都不一定会出来同我们坐在一个桌上吃。” 这话倒是不假,都道这司令府的少夫人任性娇纵,潘玉良今日在裴府可是把这任性娇纵做了个彻底。 这还是顾及了司令府少夫人的身份,不然的话,她能亲自让那丫鬟下不了台。 裴夫人叹了口气,“那这事,你容我同玲珑好生说说,不能让她觉得我们在赶她回去。” 说着裴夫人又皱起眉,十分忧心地道,“可她这一回去……” 日子可就难过了。 裴思远的大嫂二嫂都没搭腔,就怕这事突然落到她们头上来。 如果说沈晏均跟潘玉良来这一趟还不够明显的话。 那等到第二日,司令府送了个丫鬟到裴府来,就再明显不过了。 沈元开着车跟柳衣一块送她过来的,家当也都一并带了过来。 裴夫人不明所以,看着沈元跟柳衣领着人提着东西往潘如意的院子里去。 裴夫人跟裴思远的两个嫂嫂也一路跟到了潘如意的院子。 潘如意这会正抱着裴朝煦在院子里玩,一看这阵仗,也有些懵。 送丫鬟过来的这事,潘玉良没有跟她说过,她自是不知情。 柳衣笑意盈盈地上前,“二小姐,我们少夫人说昨个儿过来看二小姐身边的丫鬟用着不是很舒心,让奴婢给您送了个丫鬟过来。您别瞧她年纪小,她可是跟少夫人身边的阿板一块跟赵副官学过拳脚功夫的。您有这么个人在身边,我们少夫人也好放心。” 桃衣去了厨房后潘玉良身边又只有阿板一人,沈晏均不知怎么想起当初跟阿板一块跟着赵副官学功夫的丫鬟起来。 本来他的意思是把这丫鬟调给潘玉良,不过潘玉良想了想,阿板会功夫就行了,她用不着,就想着把人给潘如意送了过来。 潘玉良说什么就是什么,沈晏均自然是由着她。 这不,早饭才过,人就已经送了过来。 潘如意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裴夫人发僵的脸色,笑了笑说,“这家当都带了过来,看来我不收还是不行了,那人我就留下了,你回去替我谢谢良儿。” 柳衣道,“二小姐客气了,您跟我们少夫人是亲姐妹,还分什么你我。” 潘如意笑着又看向那丫鬟,“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道,“奴婢原叫冬儿,二小姐若是喊的不顺口,帮奴婢改了也行。” 潘如意道,“没什么顺不顺口的,我便叫你冬儿吧。” 冬儿道,“是,二小姐。” 裴思远的大嫂想了想还是上了前,笑笑说,“既然如意收了你,你以后就是裴府的人了,还是叫三少夫人吧。” 冬儿没说话,倒是红衣冲她抱歉地笑了笑,“大少夫人勿怪,这丫鬟手脚利索得很,嘴却笨了些,我们少夫人在府里这么说的,估计她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您海涵。” 说完她又接着对潘如意道,“二小姐,冬儿的一切开支用度都由司令府出,月钱也由司令府来给,二小姐就不用另外给了。” 潘如意一愣,“这怎么成?给我这么个好的丫鬟,哪里还要你们替我给工钱的。” 柳衣笑笑说,“二小姐不必太客气,少夫人已经给冬儿支了一年的工钱,她在府里吃喝住行的钱,少夫人也给了她,到时候让冬儿交到府上的管家手里就是了。” 潘玉良这是一步到位把所有的招都给使上了。 潘如意有些哭笑不得,“这哪里像话?” 柳衣道,“少夫人的性子二小姐还不知晓吗?您呀,就由着我们少夫人好了,您能省不少事,我们少夫人高兴,您就全当是为了让我们少夫人高兴好了。” 潘如意这才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依了良儿了。” 柳衣又伏了伏身,“那奴婢就不久留了,奴婢还要回去复命。” 潘如意忙道,“柳衣姑娘慢走。” 柳衣转身,面对裴夫人跟裴思远的两位嫂嫂不卑不亢地笑着点点头,然后跟沈元一块离开了裴府。 裴夫人的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过,偏偏又说不出什么怪潘如意的话来。 潘如意这会面对裴夫人也有几分尴尬,虽然潘玉良这一做法她也挺痛快地,可她到底还是为人儿媳的。 她干脆当做没看到裴夫人般,抱着裴朝煦对着杏儿道。 “杏儿,你领冬儿下去把东西放好,帮她一块收拾收拾,冬儿就跟你一块住在西侧的耳房吧。” 说着她又啊了一声,看着冬儿道,“瞧我,都忘了司令府宽敞,冬儿,你可愿意跟杏儿同住一屋?” 冬儿点了点头,“奴婢愿意的,只要杏儿姑娘半夜不梦游,奴婢无事的。” 裴思远的大嫂的脸色也不大好,这哪里是个嘴笨的丫鬟? 杏儿忙道,“奴婢不梦游的。” 潘如意笑了笑,“冬儿同你说笑呢,你先帮她把东西送到屋子里去吧。” 杏儿连忙同冬儿一块把她带过来的箱子送到了西侧的耳房里去。 潘如意抱着孩子倒是不好动,直到这会她才转过身看着裴夫人跟两位嫂嫂道,“娘,大嫂二嫂,可要进屋坐会喝杯茶?” 裴思远的二嫂道,“还是不了,你先忙,这茶留着,有时间我们再过来喝。” 那玲珑这会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没在院子里侍候,她们总不能教潘如意给她们端茶倒水。 裴夫人一直到出了潘如意的院子,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直到这会她是终于回过神来,昨日裴行长为何要那么说了。 方才那丫鬟就差送来的这个冬儿虽人在裴府,但她可不吃裴府的粮,不穿裴府的衣,也不必听从裴府的任何一个人的。 那说话的丫鬟连潘如意都对她这客客气气的,她们也拿不准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不敢贸然得罪。 裴夫人嘀咕着,“那丫鬟怎么看着有些面熟?” 裴思远的二嫂想了想说,“好像是沈夫人身边的丫鬟。” 裴夫人神色一变,“我乏了,回去躺会,你们忙自己的去吧。” 裴思远的两位嫂嫂脚下停了下来,目送着丫鬟扶着裴夫人离开,两人各怀心事。 都在盘算着那玲珑甭管如何,她也不能落到自己房里来。 潘玉良自往裴府里走了一趟,隔天又把冬儿送了过去,没几天潘如意就给她摇了电话。 说是裴府准备把那丫鬟给送走了。 潘玉良特地问了句,“送到哪里去?” 潘如意道,“说是要送回家。” 她其实也没好多问,免得裴夫人心里不利爽。 潘玉良听了这消息算是真正高兴了,还道,“二姐,以后若是裴夫人再往你房里塞人,你可千万别答应了。” 潘如意应着,“我知道的,没有下次了。” 潘如意说完,又让一边扒拉着她的裴朝煦同潘玉良说话。 裴朝煦不懂这电话怎么回事,潘如意让他喊人他便喊人,待从听筒里听到潘玉良的声音后,高兴得直拍手。 潘玉良哄着他连喊了几声姨姨,“朝煦,下次小姨再带弟弟去找你玩好不好?” 裴朝煦一会说好,一会说要玩。 潘玉良有些不舍地挂了电话,有些后悔方才没有把未未也抱过来。 她去了沈夫人那里,沈夫人看她一脸高兴的样子,问她,“遇着什么喜事了?” 潘玉良道,“方才二姐来电话,说是裴府准备把丫鬟给送走了。” 沈夫人点点头,“送走了好,免得大家心里都有块疙瘩在那。” 潘玉良摸了摸未未的下巴,跟玩似的,“未未,下次娘再带你去找朝煦哥哥玩好不好?” 未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半晌后才奶声奶气地吐了个字出来,“好。” 第205章 上上心 未未自上次从裴府回来后,倒比之前“随和”了些,虽然仍旧懒,要什么基本也是用眼神跟大家示意,但喊人方面却比以前喊得勤多了。 沈司令跟沈夫人都高兴得紧。 沈夫人还特地把梁医生请进府里问了他。 梁医生只说是小孩子多跟同龄人玩是好事,对小孩的成长有帮助。 沈夫人倒是头回听说这种事,但又觉得梁医生可是去过海的另一边的国家留过学的,他说的准是没错。 只是当沈夫人从潘玉良跟柳衣口中得知,未未是怎么跟裴朝煦玩藤球的时候,也是笑得眼中带泪。 不过她还是担心地问,“你二姐可会不高兴?” 潘玉良一愣,随即摇摇头,“二姐不会的。” 沈夫人的担心不无道理,谁愿意自己的孩子被别人家的孩子耍着玩啊。 沈夫人点点头,“那有时间就让两个小家伙多在一块玩玩,你若不想去裴府,可以让你二姐带着孩子过来。 潘玉良说了声好,“我回头跟二姐说说,思齐现在在学堂,朝煦也是一个人在府里。” 想了想,潘玉良又状似无意地说,“艳菲也有了身子,等她生了,就又多了一个可以陪未未玩的了。” 沈夫人脸色倒无异常,只是随意地搭着话说,“就是不知道你那同学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潘玉良也摇摇头,“我不会看,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乖了,艳菲都怎么不舒服过。” 沈夫人道,“那很有可能是女儿,女儿乖,疼娘。” 说着她看着未未道,“不像我们未未,在你肚子里的时候可劲的折腾,我都听晏均嘀咕好几回了,说等生下来要打他屁股的。” 潘玉良笑笑说,“他现在才舍不得呢。” 沈晏均虽然有时候也会对未未板着脸,但却维持不了多久,总是很快败下阵来,时常感叹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沈夫人之前总在潘玉良面前说让她再多生几个孩子的话,自从沈晏均在她面前说过之后,她也不再提这事了。 反正孙子有了,孙女也不会远了。沈晏均已经答应了他,便是跑不了了。 两人说了会话,又说起红衣的事。 潘玉良不知道红衣有没有跟沈夫人说过王进的事。 她想了想还是道,“娘,红衣跟王进的事,我准备等她把身子养好了,就帮她把事情给办了。”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也是美事一桩。 沈夫人点点头,“好,这事到时候我事安排。” 不过她又道,“你身边还是得添个丫鬟才是,到时候红衣一成亲,有了自己的小家,总归是顾不过来,这后面她自己也得生养孩子。” 本来她也觉得那冬儿不错,不过潘玉良把她给了潘如意,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潘玉良听了沈夫人的话后愣了愣,她倒是没想那么远,沈夫人这么一说,她身边还真得再要个丫鬟才是。 不说别的,岂码得有人帮忙看着未未。 潘玉良点点头,“好,娘,那您再帮我挑一个?” 沈夫人盘算着府里的那些个丫鬟,这合适的也都跟红衣差不多,到了该嫁的年纪了,这年纪小的又不大合适。 思来想去,一进倒也挑不出个好的,柳衣倒是不错。 她比红衣大,早已成了亲要了孩子,现在孩子放在她婆家带着,她每个月回去看两次便是。 可沈夫人也知道,即便是她给,沈晏均跟潘玉良也一定不会要。最后她想着,要不从看看有没有什么乡下的亲戚家有合适的姑娘,熟人总比生人强。 只是这事跟沈晏均提了后,他却反对起来。 沈晏均道,“娘,你从街上买个回来还好调教些,沾亲带故的,有什么事说都不好说。良儿年纪还小,平日里又随和,哪里拿得住人?” 沈晏均是怕沈夫人也给弄出个玲珑来,他倒不怕。只是最后折的还是沈夫人的面子,本来八百年不怎么联系的亲戚,再弄出点事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理。 他又道,“这事不急,您慢慢挑着,总会有合适的。” 沈夫人只好打消了那从亲戚里挑的主意。 玲珑的事情过去没几天就到了清明,司令部给大家都放了假。 已是暮春,未未的衣服开始越穿越少,比之前要好动了些。 去年的这个时候潘玉良刚有身子,她虽新为人媳,却闲得发慌,也没注意到去年清明沈晏均都做了些什么。 反正今年,沈晏均提前告诉她,清明那天她得去祠堂敬香祭祖。 潘玉良也不太懂,他让她去,她去便是。 司令府没有一个人说个不字,潘玉良便也没在意。 等到清明那日,沈晏均抱着未未牵着她,跟着沈司令一块去了族里的祠堂,沈晏庭在一边没歇过地逗着未未。 不过未未不大理他就是,只是扭着身子好奇地到处看着。 沈晏庭不甘心地逗着他,“未未,一会可要放鞭炮,你害不害怕?叔叔抱着你好不好?” 未未抬了抬眼皮,给了他一个眼神就把眼睛转开了。 沈晏均一只手抱着他,未未的手则搂着他的脖子,身子转来转去手倒是没放过。 潘玉良笑了笑说,“那日去裴府,他都已经看过放鞭炮了,一点都不害怕,还挺兴奋的。” 沈晏庭泄了气,想扮演勇猛的叔叔没成功,说了句没劲。 沈晏均看了眼未未,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想起他们出门时沈夫人特意嘱咐的,说是放鞭炮的时候让他把未未抱远一些,看来是多滤了。 未未对亲爹倒是友好几分,沈晏均亲了他一口,他便也拿唇在沈晏均的脸上轻轻碰了一下,敷衍得很。 只是即便是敷衍,也让沈晏庭嫉妒,跟在后头一直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他们一过去,族里的人便十分热情地围了上来。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潘玉良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些人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的神怪怪的。 等到了正式祭祖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这怪异之感因何而来了。 因为塞得满满的一院子人,全都是男的,除了她,一个女的都没见着。 从前在潘府,只有她们三姐妹。 潘老爷做什么都是带着她们,只是她跟潘如意都不太喜欢往这种地方跑,所以去的基本都是潘如芸。 今日沈晏均让她一块过来,她也没想太多,仔细一想,好像这晋城是有女子不得入祠堂的规矩。 沈司令正带着沈晏庭在上香,潘玉良小声地在沈晏均耳边问着,“我是不是不该来啊?” 沈晏均看着她道,“没什么该不该的,你既已嫁了我,便是沈氏族人。” 给祖宗上个香,还能怕他们给噎着不成? 不过这话沈晏均放在了心里头没说出来,免得吓着她。 等沈司令跟沈晏庭敬完香,沈晏均便抱着未未牵着她上了前。 潘玉良心跳如鼓,努力保持着镇定,不理会他人的眼神。 上香她还是会的,她跟沈晏均一齐跪了下来,未未站在沈晏均的怀里,父子俩人拿着一束香,沈晏均耐心十足地教他捧着香拜着,他倒也不闹,好奇地盯着燃着的香。 等他们上香完,沈司令就从沈晏均怀里把未未接了过去,去了外面院子的桌边坐着跟族长说话去了。 沈晏均牵着潘玉良转了一圈也去了院子里,族里的人笑着上前同他们打招呼,潘玉良也认不全,只能全程带着笑应付着。 只是他们个个脸上一副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样子让她觉得甚是有趣。 本来赵俊那事,族里的人一直盯着。 如今这世道,生意不好做,读书也无出路,大家都发着愁。 想着赵俊的事若是成了,族里的人怎么着也比异性人强,这事请长辈们出个面,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这赵俊的事不但没成,那赵俊最后反倒成了这番田地。 那矿上是人能呆的地方吗?去了还能回得来吗?那鬼地方每年要死多少人他们可是一清二楚,他们中间可有好几家每年还保持着矿上的红利。 所以这事还是有些怵。 今日见着沈司令跟沈晏均,原些那几个想入营的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说吧,过了今日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说吧,答不答应的事两说,进了司令部也不一定是福是祸。那赵俊打死丫鬟的事早不告发晚不告发,偏偏在这个时候告发出来。 他们都是在大家族里摸爬滚打出来了,个个心里跟明镜似的。 沈晏均倒是知道他们这样是为何,但也假装不知,正好碰到沈家二叔,他便牵着潘玉良同他说着话,沈司令跟未未他们就在隔壁的桌前坐着。 沈晏均跟沈秋仁说话时,未未还抻着脑袋来看他们。潘玉良隔着桌子拿着沈晏均的身子挡着无声地同未未玩躲猫猫的游戏。 沈晏回今日见着沈司令早就躲得不见了,沈晏均故意对着沈家二叔说。 “晏回也大了,怎么还跟小孩般疯玩?” 沈秋仁立即让人去把沈晏回寻了过来,“瞎玩什么?跟你大伯还有两个哥哥打过招呼了吗?” 沈晏回哀怨地看了沈晏庭一眼,叫了沈晏均一声大哥,又去沈司令面前喊了声大伯。 沈司令看了沈晏回一眼,点了下头,转过脸又冲沈秋仁说了句。 “回头你领着晏回去我那一趟。” 沈秋仁跟沈晏回头皮皆是一麻,沈晏回后悔,沈秋仁更是后悔,心道早知如此就不做这表面功夫了。 他硬着头皮问了句,“不知大哥所为何事?” 沈司令不爽地看了他一眼,“晏回也大了,你这做父亲的一点都不上心,我这做大伯的上上心。” 赵俊的事虽然过去了,但如若不给赵红梅些甜头,这个坎估计在她那里还是过不去。 与其把这甜头落到别人身上,沈司令跟沈晏均一商量,还不如把这甜头给沈晏回。 如若日后若那赵俊真出了什么事,有沈晏回在,她行事说话前便会有所顾及,沈秋仁也不会夹在中间难做。 沈秋仁连连应是,本着死道友不如死贫道的精神,“是做弟弟的不是,累大哥费心了。”找沈晏回麻烦,总比找他这个老子麻烦的好。 沈司令跟沈秋仁说者无心,一边的族长却是听者有意。 他摸摸胡子,状似无意地说,“我听说营里最近缺人缺得厉害? 第206章 糊弄谁呢 缺人的确是缺的,族里的这些人,也不一定能是他缺的人。 沈司令道,“这事原本就想挑个时间跟族长好好聊一聊的,今日难得有机会,就先跟族长通个气。 营里的确是要人的,只不过这进了营里,就得是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了,如果只是想找个闲地方呆着,那恐怕没有这样的。” 族长连连点头,“自然是要这样的。” 那赵俊的事大家又不是看不明白,这个倒无需他这个老头子来多说。 沈司令又道,“那就挑个时间,我让晏均安排一下。” 清明,要吃席宴。席宴都是各家轮流办的,轮到谁便是谁家。 这一顿吃下来,也是要费不少钱。 族里也不是每家都是有钱的,轮到那有钱的了,自然没什么,轮到那没钱的了,老早就要开始愁了。 平日自家关起门来过日子,馒头就着咸菜也能过,可这种哪里说得过去。 往年沈夫人也不管这些事,要管也管不过来,今年大概是得了孙子高兴着。 私下里让柳衣去给他们送了钱,还特地嘱咐他们说是少夫人给的。 所以这顿席宴吃的人高兴,办的人也开心。 不过,沈司令这饭还没吃完,沈秋仁就带着沈晏回跑了。 赵红梅得知沈司令要沈秋仁带着沈晏回去找他时,脸上的高兴劲怎么也掩不住。 本本她还为赵俊跟赵家的事烦着,赵俊去了矿上她本就担心。 赵母还因为这件事同她僵了起来,觉得当初若不是赵红梅把人弄去了司令部,也没有后面那些糟心的事。 通常只有别人在她有理说不清的赵红梅,也终于体会到了别人的那种无力感。 赵俊的事上赵红梅又出钱又出力,还搭着丈夫儿子一块,最后一点好都没讨着,反倒落了埋怨,赵红梅也是憋着一股气。 赵父私下里跟赵红梅说了不少好话,又让她多多体谅她大嫂,总归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心情不好迁怒他人也可以理解。 这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或许也能理解,但赵红梅这人怎么可能理解? 连带同她感情甚好的赵父,她都不太想搭理了,觉得赵父心中还是跟她离了心,在他眼中或者自己的妻子怎么着也要比妹妹亲些。 所以沈秋仁回去把这事一说,赵红梅一扫这几日的阴霾,整个人人都兴奋起来。 这跟侄子再深的感情自然也不及亲儿子,更何况赵红梅现在心里对赵父赵母现在的态度也失望极了。 赵红梅越发觉得沈秋仁跟沈晏回之前说的那些话对,有些后悔也没早点听他们的。 赵红梅特地给沈晏回换了身整洁的衣服,照着沈晏庭平日里的穿着打扮来弄的,还梳了个油头。 弄得沈晏庭别扭不已,“娘,您这是想让别人分不清我跟晏庭哥哥吗?” 沈秋仁打击他,“你比人家矮了近一个头,瞎子也能摸出来。” 赵红梅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做什么,该嘱咐些其他才是。 “你大伯找你肯定是为了正经事,你打起精神来,他若是问你话,你就好好回答,不能像平日那般没个正形。” 沈晏回心里嘀咕着,他在沈司令面前哪里敢没个正形? 赵红梅想了想又说,“你大伯要是考你,你会的就好好说,不会的就说不会,你大伯跟你大堂哥都是不喜欢花花肠子的人,把态度放端正些。” 沈晏庭跟沈秋仁相视了一眼,两人眼神里都写着神奇。 她这不是心里明白着吗?怎么当初会去揽赵俊的事? 赵红梅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道,“你们这些男人哪里懂。” 别说姑侄的感情在那里,就是她大嫂开了口,她能不帮? 沈晏庭的事,沈秋仁原本想着让沈晏回自己过去得了,别看他这么大把年纪了,见着沈司令也跟沈晏回见沈晏司令一样,心里慌着呢。 可看赵红梅这认真的好架式,他若不去,只怕又要跟他闹上。 他咳了声,“我是不是也得换件衣服?” 赵红梅白了他一眼,“你大哥瞧你不上也不一朝一夕的事,也不会因为你换了身衣服就对你改观。” 对于沈秋仁的“没出息”,赵红梅已然放弃,现在就把全部希望都放到沈晏回身上。 赵红梅早就命人注意着司令府的动静,等到沈司令他们一回,立即就催着他人两个过去。 “晏回,记住娘跟你说的,快去,别让你大伯等你。” 父子两人垮着肩,赵红梅在他们身后看着来气,咬着牙吼了句,“把背挺直了!” 父子俩连忙挺直了背,脚下生风地往司令府去了。 沈司令找沈晏回也不是说什么私密的事,便也没去书房,就当着大家的面在厅里说了。 他看了怂着脑袋的沈秋仁,看不下去地别开眼,问站在他面前的沈晏回,“现在还每日去学堂?” 沈晏回点点头。 沈司令又问,“现在每日在学堂都做些什么?” 沈晏回想了想,老实地说,“课上得少了,老师同学们倒是常常聚在一块聊国家大事,要不就是玩。” 沈秋仁在一边冲他摆着手,这哪里能说? 沈司令又看了沈秋仁一眼,沈秋仁立即装作一本正经地把手放下。 沈司令又问,“那你可想跟着你两个哥哥一块在营里历练?” 沈晏回抬头去看沈晏回,沈司令道,“你别看他,你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沈晏回这才道,“我不知道,大伯,您若说让我在骑马跟射箭里选一个我能选得出来,因为这两件事情我都做过,可您让我去营里,我……不知道。” 沈秋仁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可要是让他替沈晏回说几句什么,他又没那个胆子,只能坐在那一副五脏五腑都不太舒服来回挪着屁股。 沈司令倒是难得的耐心十足,“那就先去看看?” 今日沈晏回这番话若是沈晏均跟沈晏回来说,沈司令只怕是早就动家法了。 十几岁,却还是只能分得出玩乐的事。 可沈晏回既不是沈晏均也不是沈晏庭,沈秋仁是做生意的,靠着司令府发点小财,他也没什么大志气,胆子又小,像此前潘老爷那样发横财,送到他面前他都不敢收的人。 赵红梅亦是个没什么格局的人,眼光局限,平日里看上去精明算计,可算来算去都是些小账。 他们两个要是能教出个有胆有识出类拔粹之人,倒还是奇了。 沈晏回点点头,应了声好。 沈秋仁这才松了口气,沈晏回这事要是砸了,估计晚上他都不用回去了。 等沈司令说完,他才道。 “晏回入了营就在司令府住着吧,跟晏庭一块,两人有个伴,也方便。” 说完他顿了顿,“二叔,您说呢?” 沈秋仁自然是连连点头说好。 沈晏均又说,“还有族里那些人,平日里司令府跟族里其他家联系也不紧密,不如借着今日父亲同族长说的事热闹热闹吧。” 大家都朝他看过去,沈司令问,“你有何想法?” 沈晏均道,“弄个什么比试吧,文的武的都来,把晏回跟晏庭也算上。” 沈晏庭倒没什么,沈晏回立即头皮一麻。 沈秋仁也说,“让晏回去可能就要丢人了,他样样通样样松,学什么学个几天就要腻了的人。” 沈晏均却说,“没事的二叔,晏回还小,比不过别人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沈司令倒是知道沈晏均的用意。 沈晏庭不必说,沈晏回就是再不济,那也是正儿八经地去过学堂,请过师傅,哪怕像沈秋仁说的那般样样通样样松,比起一般人来却也是要好上许多。 就是个看跟谁比的事情。 沈司令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就当是摸个底了。” 沈晏均把玩着未未的小手,轻声对潘玉良说,“到时候你也可以一起玩玩。” 潘玉良问他,“会比些什么?” 沈晏均道,“骑马射箭是肯定有的,其他的,让赵副官跟王进看看。” 潘玉良点点头,笑着说了声,“好啊。”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回头就让沈元去通知了族里的人,比试就定在了几天之后。 赵红梅对沈晏回住进司令府这件事倒没什么意见,反正离的近,她要见沈晏回也很容易。 但这场什么比试却有些不痛快,“他这不是成心要让我们晏回出丑吧?” 沈秋仁心里也打着鼓,但面上还是说,“亏你想的出来,晏回是大哥的亲侄儿,还能亲不过族里的那些人?晏均跟大哥这么做自然是有他们的深意,你别忘了,晏回的事还是大哥主动提的。” 赵红梅想想也是,但看看沈晏回,还是决定得请个厉害的师傅来给他恶补一番。 孙艳菲跟重晓楼在自家的小院子里过了一个极其无聊的清明,两人都没亲人了,按理说更应该祭祭祖什么的。 重晓楼是身份不便,孙艳菲则道,“还是活得六亲不认比较酷。”两人张纸都没烧。 清明一过,孙艳菲就挺着肚子来了司令府。 潘玉良身边的丫鬟在潘如意眼里也只是丫鬟,但孙艳菲却是实实在在地把红衣当朋友。 所以潘玉良拿搪塞潘如意的话再来搪塞孙艳菲,是没什么用的。 几句话下来,她就知道了红衣受伤住院的事。 她不禁埋怨潘玉良不讲义气,“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居然不告诉我,太不把我当朋友了。” 潘玉良只好解释说,“这事说出去对红衣也不好,我们能瞒着就都瞒着了,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 孙艳菲这才气消了些,“好吧,这事我可以原谅你,但我得去医院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潘玉良点点头,说了声好,又嘱咐她,“你跟李小姐交往得勤,红衣的事你可别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第207章 调教 孙艳菲不知道潘玉良为什么对李佳月这么不放心,但红衣是她的人,潘玉良说什么便也依着她的意思。 她点点头,举着手指道,“我发誓,此事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不过…… “按你的说法,那日营里应该有不少人瞧见了吧,他们能守得住嘴吗?佳月的父亲是不是也在?” 潘玉良笑笑,“你当司令部是什么地方?纪律严明着呢,没有人敢往外说的。” 孙艳菲哦了一声,红衣住这么久的院,她倒是的确一点风声都没听着。 不过,说起李佳月,孙艳菲不禁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佳月跟赵副官好像走的很近的样子,这事你可知道?” 潘玉良没有答她的话,而是反问她,“你撞见过?” 这倒没有,孙艳菲摇摇头,“我听佳月自己说的,我还问过她这事怎么想的,她跟我说她父亲是有点想法,不过,她自己是个什么意思却没说。” 潘玉良挑了挑眉,“为何?我瞧着她的个性,像是自己拿主意的。这种大事,应当会以她自己的意见为主吧?” 孙艳菲道,“这就不知道了,也或许她是害羞吧。” 这么说倒是说的通些。 不过潘玉良对那李小姐总归是没什么大的兴趣,说了几句便没说了。 倒是孙艳菲不放弃地问,“那赵副官日日跟在你们家沈少校身边,你就没瞧出些异样来?” 潘玉良好笑地问她,“就赵副官那张脸你还能瞧出异样来?” 这事沈晏均倒是跟她提过那么一嘴,只是那赵副官打着对双儿情深的幌子拒了红衣,若是转头就跟李小姐真有个什么,潘玉良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所以这事她也不欲多说,管他是真是假,反正同她也没有多大关系。 现在红衣跟王进两人感情也慢慢好起来,她就等着红衣的身子养好,再帮他们把事情给办了。 而且那王进也不错,做人做事都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出来。 他在营中已经提了职,沈晏均似乎是给她面子,有意抬举王进。 就连这次族里小年轻们比试的事情,也都是让赵副官跟王进一块去弄的。 昨个她还在府里见到那王进了,大概是人逢喜事,有了美娇娘,工作又得到了提拔,整个人由内致外地泛着喜气,见着人打招呼也乐呵呵的。 她跟沈夫人看了都忍不住笑,那柳衣说他走路都快蹦起来了。 两人本来准备吃完午饭去医院一块去探望红衣,潘玉良现在也不天天去了,只是为了陪孙艳菲去。 不过吃饭前,赵红衣却来了,把准备抱着未未去沈夫人那里的两人又堵回了南院。 潘玉良以为赵红梅过来又是说她那侄子的事,见到她就有些想躲。 不过今日确是她误会了,赵红梅过来并不是为了赵俊的事,而是为了沈晏回的事。 赵红梅来也没直接说什么事,反倒是顾左右而言他地扯了一通有的没的。 见了孙艳菲便看着她道,“良儿,这位便是你那位同学吧?” 孙艳菲一愣,心想这二夫人是什么记性? 潘玉良也愣了一下,然后道,“是艳菲,二婶不记得了?” 赵红梅道,“倒也不是不记得,这是这一换打扮,有些认不出了。” 孙艳菲现在肚子已经很明显了,赵红梅打量完她的脸,又去打量她的肚子,“哟,这是有了身子了?” 赵红梅想着,之前那位因为说孙艳菲未婚便有了身子的方小姐,还把司令府上下给得罪了,一点好都没落着。 现在看孙艳菲这肚子,怕是早就有了。 赵红梅不自觉地撇了撇嘴角,尽快她手快拿帕子掩了掩,但也还是让潘玉良跟孙艳菲都瞧见了。 潘玉良看了孙艳菲一眼,连忙问,“二婶,您今日过来找良儿要是有事?” 赵红梅慢慢地道,“是有点事。” 红衣不在,阿板嘴笨话还少,潘玉良身边连个挡话的人都没有,她这才觉得万分地不便。 “二婶有事不防直说,下午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可能不在府里。” 赵红梅放下帕子,看了二人一眼,视线落在孙艳菲身上,“你们下午去做什么?” 孙艳菲见赵红梅是看着自己问的,出于礼数,便想也没想地开口说,“我们下午准备去医……” 潘玉良连忙打断她说,“我们下午准备去一品堂看看,艳菲现在不是有身子么,她住的那附近也没什么好大夫,我带她过去看看。” 赵红梅点点头,“哦,那是要去看看的。” 孙艳菲皱皱眉,她知道潘玉良打断她的用意,她只是没有想到,红衣的事,居然连赵红梅都瞒着了。 不过想想也是,赵俊的是赵红梅的亲侄儿,赵俊又因为这事遭了这么大的罪。 这明面上是犯了命案,实际上他们不就是为了红衣的事么? 赵红梅若是知道了实情,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孙艳菲心里打着突,心想,好险,幸好潘玉良及时把她的话打断了。 她们下午既然要出去,赵红梅也不好浪费时间了。 她道,“我来还不是为了晏回的事,你也知道,晏均说的那个什么比试,晏庭肯定是没什么问题,可我们家那一个,成日里就知道玩,你二叔也不像你父亲跟晏均管晏庭那般管着他,他哪里比得过别人。” 这事潘玉良也的确问过沈晏均,沈晏庭是没什么好担心的,沈晏回要想跟别人争个一二,怕是难。 可这事……找她也无用啊,她总不能替沈晏回上去比试去。 “那不知道二婶来找我是想……让晏回退出比试?” 这事可是沈晏均当着沈司令跟沈秋仁的面定下来的,沈晏均让沈晏回参加比试也有他自己的用意。 赵红梅道,“那倒不是,我找你来其实就是托你给晏回找个好的老师,这不还有几天时间吗?趁着这几天时间给他好好补一补,我也不指望他能像晏庭那样,但也不要输的太难看吧,不然的话,丢的还不是司令府的脸面吗?” 这事潘玉良倒是能理解赵红梅。 这要说给沈晏回找个师傅,她一时间还真没个主意。 “二婶可有看上的人选?如果有看上的人选,需要我从中相帮,这倒可以,您若让我去帮您找,这一时间我倒也想不出找谁比较好。” 赵红梅倒是想了几个人,只是说给沈秋仁听的时候,沈秋仁让她别找事。 她迟疑着要不要直接说,忽然转念一想,她看着孙艳菲道。 “我听良儿说,你丈夫是个教书的先生?不知……” 孙艳菲跟潘玉良相视了一眼,两人都露出同样的神情。 潘玉良道,“二婶,艳菲她丈夫是教国文课的,这是需要日积月累的,不是几天时间就能让晏庭突飞猛进的。” 孙艳菲也是这个意思。 重晓楼在学校里给大家上上课还成,这么单独一对一地教,他那性子的短板很快就突显出来了。 沈晏回一调皮,他就没撤的一个人,哪里能教得好。 而且,重晓楼这身份……赵红梅见他肯定要起疑心。 赵红梅脸僵了僵,以为潘玉良不愿意帮她的忙。 潘玉良看着她的脸色,想了想说,“二婶,我倒是有个人选,但是他愿不愿意我也不好说,如果这事不成,二婶您也不能怪我。” 赵红梅连忙打起精神来了,“你说。” 潘玉良道,“赵副官。” 赵红梅猛地一拍手,本来窝在潘玉良怀里昏昏欲睡的未未忽然抬起眼皮盯了她一眼。 赵红梅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吓着我们未未了,我小些声好不好?” 未未漫不经心地转过脸,把脑袋埋在潘玉良怀里,继续眼皮打架。 潘玉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别看他困成这样,若真让丫鬟把他抱下去睡却又是不愿意的,就爱窝在潘玉良怀里。 连沈晏均都说,他这个子长的慢,脾气倒是长的快。 赵红梅声音放轻了些,她对着潘玉良道,“我原想的也是赵副官,只是你二叔说他忙,营里许多事都要他来做,我这才没好意思跟你开口。” 经过赵俊的事后,赵红梅的性子明显收敛了不少。可能还是因为沈晏回的事情还没定下来吧。 潘玉良点了点头说,“二叔说的也没错,赵副官的确是忙,他的时间有限,若是他答应教晏回,倒也不能时时盯着晏回。” 她想了想又说,“不如这样吧,晏回白日里就让沈元教,等到赵副官得了空,再让赵副官调调教,总共也就几天时间,赵副官再忙也应该能抽些时间出来的。” 赵红梅不大放心地问,“沈元?他成吗?” 潘玉良笑了笑,“晏庭不就是沈元带出来的吗?” 赵红梅沉默了下来,她心想着,这司令府跟他们还是有差别的。 那沈元她平日里看着就也是个随从无异,竟没想到也这么厉害。 潘玉良又说,“其实让二婶找赵副官给晏回当师傅,还有些别的原因在里面。” 赵红梅不解,“还有什么?” 潘玉良看了眼孙艳菲,然后才道,“我听晏均哥哥说,这次比试的试题什么的,应该是赵副官来出的。” 赵红梅立即面露喜色,“你这样一说,如果晏回真能请得了赵副官给他当师傅,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潘玉良笑了笑,“二婶,这只是我的想法,具体成不成,赵副官答不答应我也不好说。” 赵红梅摇着帕子道,“无事无事,你这主意出的好,这请师傅的事如若不成,我再想别的办法。” 赵红梅也不久呆,起身上前摸了摸未未的小脑袋,惹得他躲了躲,她也没生气,笑了笑说,“那我不打扰你跟你同学叙旧了,我先回去了。” 潘玉良点点头,“好,等晚上晏均哥哥回来,我帮您跟他提一提。” 赵红梅脸上笑意难消,拍了拍她,“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向着二婶的。” 潘玉良道,“二婶这是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 赵红梅心满意足地扭着腰走了。 孙艳菲十分不解,“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给赵副官找事啊?” 潘玉良道,“这哪里是,二婶说的很对,晏回要真得了个垫底,丢的还不是司令府的脸面吗?这亲儿子这么厉害,轮到侄子了却什么都不行……也是会惹来非议的。” 她虽这样说,孙艳菲却是不信的。 等到吃完饭,孙艳菲要去看红衣,未未今日却一直要赖着潘玉良,哪里也不许她去。 那小短手紧紧搂着她的脖子,谁哄都不成,虽然没有哭,但也是在那不高兴地哼哼,深怕她不见了的样子。 孙艳菲道,“我自己去就成了,不用你陪着。” 未未一哼潘玉良心就软了,也狠不下心来,只好点点头,“那我让沈元送你过去,你现在有了身子,注意着些,医院里阴凉得很,你也别久呆。” 孙艳菲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她还真是不习惯潘玉良这副过来人的姿态,明明她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岁。 红衣现在已经算是好多了,第一天她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那张脸简直不能看。 当时潘玉良还特地嘱咐了护工,不能让红衣照镜子,否则她自己看见自己的脸也会受不了。 即便是现在消了肿,但也还是能看得出来伤痕。 以孙艳菲的爆脾气,若是当时看了红衣的惨状,估计能拿把斧子当场把赵俊给剁了。 赵副官打进他手腕的那一枪,他受的一点也不冤。 沈元陪着孙艳菲一块地的病房,他手上还拎着沈夫人跟潘玉良让他带过来的吃的东西。 孙艳菲一进病房,就扯着嗓子喊着,“我可怜的小红衣啊,你这也太可怜了,真让人心疼。” 孙艳菲本来有几分逗弄人的成份,她边往里走还边张着手,准备抱抱红衣安慰安慰她。 但当她看到红衣脸上还未全消散的痕迹,还有身上缠着的那些纱布,这话也说不出来,手也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红衣见着孙艳菲还是十分高兴的,“孙小姐,您怎么来了?” 孙艳菲怏怏地放下手,嘴角塌了塌,这会才明白过来潘玉良说的那句“伤的有些重”是什么意思,也明白她为什么连她都瞒得紧了。 红衣这样子,若是真让别人知道是因为赵俊弄的,指不定能想到哪里去。 她吸了口气,缓了缓情绪,看着红衣道,“姐姐来看看你啊。” 红衣现在精神好了许多,开心地笑着道,“奴婢多谢,不过您现在身子不便,医院这种地方还是要少来。” 孙艳菲有点心酸,这丫头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让她少来。 她道,“我注意着呢,再说我肚子里这个可是个乖宝宝,从不折腾我。” 别的倒没什么,红衣只是觉得医院里晦气,孙艳菲怀着身子,自当少来。 沈元把东西放到一边的桌上,“夫人跟少夫人让我带过来的。” 红衣每日吃的都有人送过来,沈元带的是些水果。 红衣道,“这水果都多得吃不完了,夫人跟少夫人还往这里送,我怎么觉得府里其他人的份都被我吃了。” 孙艳菲笑了笑,“知道就好,知道你就赶紧好起来,去给你家少夫人做牛做马,今日本来她要同我一块来的,未未不知怎么的不高兴了,她脱了开身。” 红衣连忙道,“孙少爷的事要紧,奴婢不打紧的。” 两人正说着,那边王进提着暖水壶推门而入。 他见到孙艳菲先是一愣,倒是孙艳菲先开口。 “王进?” 王进连忙弯了弯腰,也不知她是何方神圣,先打了声招乎,“您好。” 红衣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才道,“王进,这位是孙小姐,哦不,应该叫重太太了,是少夫人的同学,孙小姐心善,特地来好医院看我。” 孙艳菲含着笑看了红衣一眼,她怎么觉得这话里有些炫耀的意思,好似在说,她又多了个娘家人的意思。 王进跟红衣的事潘玉良已经同她说过了,孙艳菲原本以为潘玉良有几分夸大其辞的成份在那里。 现在见了王进,倒是有些认同潘玉良说的。 王进放下暖水壶。 “重太太,谢谢您过来看红衣。” 又道,“我给您倒水。” 孙艳菲摆摆手,“你不用忙,我是来看红衣的,又不是来做客的。” 红衣道,“没事,您让他忙吧。” 孙艳菲带着坏笑看着红衣,“哟,这都使唤上了,我们小红衣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沈晏均都已经许了他跟红衣的事,他们之间便也光明正大了,王进也没有不好意思,反倒坦诚地道,“是我的福气。” 王进这人,红衣也摸清了些,别人想看他哪一面,他就能给别人看他哪一面。 若是以前,红衣绝对会叉着腰骂他,什么两面三刀,什么八面玲珑…… 但她现在非旦没有这么觉得,反倒还有种隐隐的不知道哪里来的自豪感。 “你一会还得回营里吧?虽然我很高兴你侍候我们小红衣,不过正事也没耽误。” 王进已经泡好茶,他捧着递给了孙艳菲,然后点点头,“一会就得走了。” 沈元在他身后开着玩笑,“我没有茶。” 王进一把勾住沈元的脖子,“自家兄弟,改日进你喝酒,茶就不请你喝了,我还有事,得赶回营里了。” 沈元捶了他一拳,他跟赵副官熟,跟王进自然也熟。男人们的友谊有时候建起来很奇怪,也许只是一顿饭,一壶酒。 王进急匆匆地就走了,沈晏均安排他跟赵副官一起安排比试的事情,也不能把活全让赵副官一个人全干了。 虽然赵副官自己说不要紧,沈晏均那里考虑到红衣还在住院,对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松懈,给别给落下什么把柄。 他娶红衣是有私心,想让自己的路走得更顺一些,但他踏出的每一步,也是有实力的,绝对不虚。 孙艳菲在医院里倒是呆了不少时间,直接红衣赶她,她才离开。 孙艳菲临走前,红衣还道,“孙小姐,医院这里您就别再过来了,等红衣好了过去看您。” 孙艳菲知道她顾及什么,点了点头说,“那行,你可得快点好起来。若是让我等得久了,我可不干。” 沈元把孙艳菲从医院送回了她那个小院子。 孙艳菲以前是不悄人情世故,但不代表她不会。 “麻烦你今日跑来跑去的了。” 孙艳菲在司令府也是名声在外的,沈元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刺激。 “孙小姐哪里的话,您可是少夫人的贵客。” 孙艳菲笑了笑,没说什么,下了车,又冲车里摇了摇,便往自家的小胡同走去。 沈元回到府上的时候,沈晏均已经从营里回来了,他刚一进府就被通知去书房。 沈元不知何事,忐忑不安地去了书房。 沈晏均跟赵副官都在,潘玉良坐在一边,沈晏均把未未放在桌上,教他握笔。未未却当那笔是那拔浪鼓,来回地敲着桌子。 沈晏均非旦没觉得不妥,还觉得甚是好玩。 沈元上前,“大少爷,您找我?” 沈晏均嗯了一声,他回来的时候潘玉良跟他说了沈晏回的事,让沈元教教他也不是什么坏事,他想也没想的就同意了。 不过,潘玉良让赵副官调教沈晏回,他却还是有几分不解的。 “赵副官怕是难抽得出时间来。” 潘玉良道,“又不需要很多时间,也就这几天他累了些,过了这几天不就好了吗?再说,哪里又真需要他教什么了,不过是为了让二婶图个心安罢了。二婶就怕晏回在比试的时候垫了底,只要不让他垫底,二婶不会在意那些的。” 沈晏均沉默了片刻,总觉得她有什么事瞒着他。不过,他还是答应了。 把沈元叫过来的目的就是说此事的。 说完他还问了句,“你可有问题?” 沈元连连摇头,他哪里敢有什么问题,有问题也得说没问题啊。 沈晏均道,“没问题就成,今晚你就去二夫人那里把堂少爷接过来。” 第208章 得了承诺 沈元晚上就去把沈晏回接到了司令府,沈晏庭同他一块去的。 沈晏回家里玩的东西居多,之前沈秋仁跟赵红梅一直没怎么管过他,都是紧着他玩,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这次要去沈晏庭那里住,不过就是隔了道墙而已,沈晏回倒像是要出门十八年似的。 这个也舍不得,那个也想带着,都是他平日里会玩的一些东西。 沈元自是什么都不说,沈晏均让他教沈晏回拳脚功夫,他也没得意到忘记自己是谁。 不过沈晏庭可不给沈晏回面子,当着沈秋仁跟赵红梅的面把他拿的那些东西全给扔了。 沈晏回在后面急得跳脚,“哥,你给我留几个啊,留一个也成,就一个,一个啊……” 沈晏庭板着脸,“你既然要住我的院子,那就得听我的,不然的话你让大哥再给你安排到别处住去。” 他难得当回老大,自然是要把握好机会。 沈晏回敢怒不敢言,只得收了手脚。他倒不是多想住沈晏庭的院子,而是不敢劳烦沈晏均再给他换别的住处。 沈晏回以往在家,他这些东西都宝贝得紧,沈秋仁跟赵红梅都不能碰。 如今沈晏庭这般的扔,他也一点脾气都没有。 沈秋仁在他身边兴灾乐祸,“终于有人治你这小子了。” 沈晏回怨念无比,只好趁沈晏庭不注意,偷偷塞了点银子在口袋里。 赵红梅这回似乎也铁了心要让沈晏回改头换面,非旦没有像以往那样护着他,反倒十分支持沈晏庭的做法。 “晏庭,你帮二婶好好给他检查检查,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给他带着。” 沈晏回觉得一定是他之前在赵俊的事上,骗赵红梅骗得狠了,所以才遭此报应。 真是天道轮回啊。 沈秋仁私下里趁大家不注意给沈元塞了包好烟,沈元瞄了一眼,是十分难弄得到的洋货。 他压低了声把烟推回去,“二老爷,这哪里使得,我哪里敢要您的东西。” 沈秋仁道,“使得使得,我们家晏回还要多多麻烦你。” 这塞来塞去闹出的动静也不好看,推了两回后沈元就把烟给收了起来。 赵红梅其实早就看到了,只是当作没看见。 沈元这边她也没准备什么,沈秋仁要塞点烟她也就由着他去了。 沈元在赵红梅眼里,她还是有些看不上的,觉得即便是潘玉良把他说的再厉害,他也不过是个家奴。 不像赵副官那样,有着官职的身份。 她下午的时候就跟沈秋仁提了提,让他赶紧把赵副官约出来喝个酒吃顿饭。 可沈秋仁死活不干。 “这节骨眼上,你是怕大家不知道吗?” 赵红梅才不管大家知不知道,反正等到比试那天,沈晏回能赢才是最重要的。 沈秋仁跟赵红梅一块把沈晏回送进司令府,赵红梅帮着把沈晏回带过来的衣服收进沈晏庭的衣柜里。 沈秋仁则在沈晏庭的院子里转了起来。 沈晏庭的院子大,院子里弄不少的东西,都是练功夫用的。 自从沈晏庭表现出这方面的兴趣之后,沈晏均便命人弄了那些。 沈秋仁背着手看了一眼,又让赵红梅过来瞧。 “你总觉得大哥对我们晏回不好,可你看看,晏庭平日在家里做什么,再看看咱们晏回,要我都还做不到大哥这样。” 沈秋仁说的是事实,沈晏回跟沈晏庭之间是有差距,赵红梅心进而也清楚。 不过…… 她冷笑一声,“说的好像儿子是一个人的似的,他不成材还全是我的现任了。” 赵红梅说完就走,免得在他这里受气。 沈秋仁先是一愣,然后跟了上去,在赵红梅屁股后头追着道。 “诶,你怎么还生气了,我又没旁的意思,就是说说而已嘛,就是说说啊。” 也不知道是认识到沈晏回的不足,赵红梅心里着急,还是因为真的被沈秋仁的话给气到了。 赵红梅红着眼睛去沈夫人那里哭了一场,好不委屈的样子。 沈司令也在,抱在未未坐在太师椅上,逗着他喊爷爷。未未白日里粘糊着潘玉良粘了一天,吃过饭潘玉良跟沈晏均便让沈司令把他抱回院子里玩了,说是晚些时候再接他回去一块睡。 沈晏均原来住的院子空了几个月了,味也散的差不多了,沈夫人这几日在命人打扫那边,过几日大概就能搬过去了。 沈司令有些不太情愿,他们搬回原来的院了,未未就得跟着一块过去,不能在他们的院子里了。 这不,只要一从司令部回来,沈司令就抱着未未不撒手。 赵红梅顾及着沈司令在,但又忍不住,只能抹着眼泪小声地跟沈夫人哭诉,“他说的倒是轻松,大嫂你来说说,这事能怪得着我吗?你们家晏均跟晏庭,哪个不是大哥管着的? 他管过晏回吗?他就只顾着过自己的逍遥日子,自己过舒服了就什么都不管了,如今倒是怪上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懂得了多少,只会花钱送他去学堂,别人学会就让他跟着学,是好是坏我又哪里知道。” 赵红梅说这番话的时候,沈秋仁这往里迈的腿迈也不是不迈也不是。 沈司令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滚进来。” 沈秋仁乖乖地滚进了屋里,对着沈司令跟沈夫人喊了一声,“大哥,大嫂。” 虽然赵红梅今天有些拿沈秋仁的话小题大作,但她说的也是事实。 沈司令也不说其他,只道,“去给你媳妇道个歉。” 沈秋仁又乖乖地蹭到赵红梅面前低声下气地道了个歉,“对不起,我那就是无心地说了一句,你别在意。” 沈夫人也劝着她,“你呀,就是太着急了才上火,晏回的事你得放宽心,良儿跟晏均不是帮你找了沈元给晏回补课吗?而且我听良儿说,赵副官也会帮忙看着点,他们两个可都十分厉害,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红梅道,“我只是伤心他的态度,沈元跟赵副官的事还不是良儿帮忙的,我让他去,他肯吗?好歹也是个做父亲的,一点都不操心儿子的前途。” 赵红梅这一顿哭诉明显意有所指,沈夫人这会也听出来了。 她笑笑道,“他又不是一天两天是这性子,你现在才来同他计较,这不是为难他吗?” 赵红梅道,“以前是晏回还小,自然不一样,可如今晏回都大了,哪里还能同以前一样,他要是再这么顽劣下去,我可怎么办?” 一直沉默没作声的沈司令府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然后道,“我看晏回没你说的那么糟糕,你们两个也别为了这事操那么多心,晏均那边有安排,晏回是沈家的人,还能吃着亏不成?” 在沈司令眼里,沈晏回资质虽是差了些,但却也不是顽劣之人。 而且,沈晏回性子还算不错,人随和,也懂是非。 从赵俊的事上就能看得出来了,沈晏庭私下里同他说过,赵红梅那边,若不是沈晏回给她下了剂猛药,估计不会那么快地想通。 总归是一家人,和和气气才是最重要,赵俊的事上,沈司令觉得沈晏回做的很对。 赵红梅要的可不就是沈司令的这句话吗? 她拿着帕子抹了眼泪,“有大哥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我就晏回这么一个儿子,难免有些着急,让大哥大嫂见笑了。” 沈夫人仍是和气的样子,“无事,都是做娘的,我能理解。” 赵红梅在沈司令跟沈夫人那里告了一状,又得了沈司令那样一句话,心情明显好多了。 回去的时候便让沈秋仁陪着她一块去赵副官那里,沈秋仁这次回了乖,没直接说不愿意,只是说。 “这都晚上了,不好吧?” 赵红梅冷笑,嘲讽地开口。 “白天倒是好,你找的着人吗?就算你找得到人,人家又肯理你?一句话就能把你给打发了。” 赵红梅看不起沈元,却是把赵副官看得高。 她高看赵副官也不是没有原因,一来,这么多年都是他跟在沈晏均身边,他的份量自是不可小看。 二来,甭管这次比试结果如何,沈晏回最终终究是要进司令部的,赵副官是司令部的人,怎么着也比沈元有用得多。 而且潘玉良也说了,这次比试的试题也是由赵副官来出的。 这一趟怎么着也是得来的。 赵副官平时又终日冷着脸,看上去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越是这样,赵红梅便觉得这一趟越是得来。 赵副官住的是司令部分下来的房子,就是那种像筒子楼般的房子,一栋楼住了好些人。 好好了房子虽简,但像赵副官这样无家无室的人,住着也是够了,赵副官跟王进都住在这一块,只是不同的楼而已。 车子只能开到路边,不能再里面开。 赵红梅跟沈秋仁下了车,在原地打了个转才找着方向。 刚准备往里走,却看见赵副官从里面走出来,却不止他一人人。 沈秋仁刚要上前去打招呼,却被赵红梅拉了一把,躲到了墙后。 赵红梅看在那人上了路边的一辆车,看着赵副官转身往回走了一段路,她这才将沈秋仁给放开。 沈秋仁不知其何意,“我们为什么要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赵红梅白了他一眼,“你没看见方才那是个姑娘?” 看倒是看见了,“姑娘怎么了?光天……” 沈秋仁话说到一半,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大月亮,想了想,又吞了后面的话。 两人带着东西往赵副官的住处过去,赵红梅嘱咐他,“一会见了赵副官,你可别说方才瞧见的事情。” 沈秋仁点点头,虽然不懂也许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硬是给赵红梅说出几分见不得人的意味。 而刚回到家的赵副官在见到沈秋仁跟赵红梅时还是有几分意外。 他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了沈晏回的事情而来。 沈晏回的事情他没什么意见,沈晏均一说他便答应了。 赵副官把人请进去,倒了两杯茶。 沈秋仁扛着两坛子酒过来的,放下手就开始甩胳膊,“赵副官,知道你忙,请你喝酒估计你也没空,这不我就把酒给你送过来了。” 沈秋仁这番话说的倒还是让赵红梅满意。 赵副官哪怕是面对给他送礼过来的沈秋仁跟赵红梅也摆不出什么笑脸来,只能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没那么严肃。 “二老爷客气了。” 赵红梅打量了眼赵副官的住处,“赵副官住的有些简陋啊,怎么也没找个舒适点的地方?” 赵副官道,“我不挑这些。” 赵红梅笑了笑,她跟别人说话向来是要占上风,占主导地位,但碰到赵副官这种软硬不吃的人,却也有几分尴尬。 想了想,她干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 “赵副官,我们夫妻二人过来……” 赵副官打断她道,“是为了堂少爷吧?” 赵红梅点点头,赵副官又道,“二夫人放心,我既已经答应了少校,自然便会做到。” 赵副官直接把赵红梅后面的话给堵死了,她只好道。 “我们自然知道赵副官是说到做到的人,只是晏回顽皮,我们就想着怎么着也得先来你这里说一声,你该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不用顾及什么,我跟他父亲绝对不会说什么。” 赵副官客气地道,“二夫人是明事理的人,属下自当尽心尽力。” 赵红梅又道,“听良儿说,这次比试的试题是赵副官来出?不知……” 赵副官道,“试题的事还望二夫人见谅,属下不能透露,不过晏回少爷应当出不了什么大的差错。” 赵副官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让别人也没有办法寒暄下去。 两人只好坐了会,茶都没喝就走了。 不过那酒跟烟赵副官倒是收了下来,回头就拎给王进了。 东西既然收了,赵红梅便也不太担心了,沈晏回的事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赵副官也确实如他说的那般,在沈晏回的事情上,也算是尽心尽力。 沈晏回白日里由沈元教着,等赵副官得了空,再来指点指点。 沈元算是比较温和的,教的基本都是些防身的东西,沈晏回基础差,比沈晏回刚开始练的时候还差。 起码沈晏庭光嘴上喊累,还是会继续练,但沈晏回就不行了,他练了没一会就开始哭天喊地了。 拔泼耍赖什么招都给他使上了。 还真被赵红梅给料中了,沈元再怎么着也是府内之人,对沈晏回自然没法强硬起来。 沈晏回变着法的偷懒,他也只能苦口婆心地劝着。 沈晏回觉得自己的胳膊跟腿都要废了,哪里是能劝得了的。 而且他还耍着小聪明,沈晏回恶补的这几天,赵红梅也准备就在司令府呆着了。 第一天的时候,她就一直在司令府没有回去过,时不时地去沈晏庭的院子里看一眼。 她一去,沈晏回便装得乖乖的,沈元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但等赵红梅一走,他便立即软了下来,有时候甚至懒到直接往地上一躺。 沈元奈何不了他,还得担心他受凉,真是有苦难言。 不过,比起沈元来,赵副官的路子就有些野了。 什么基本功,在他这里通通丢掉。 这边沈晏回刚蹲了个软趴趴的马步,这边赵副官一个扫堂腿就过去了。 沈晏回摔在地上半天都没能起得来,他疼得嗷嗷叫,干脆耍起赖来,赖在地上不起了。 可这招对沈元有用,对赵副官却是无用,沈晏回这体格,他一直手就给提了起来。 “站好!” 沈晏回撇了眼站在一边的沈晏庭,只能忍了,重新站好。 结果他刚站稳,又被赵副官给踢倒了。 沈晏回忍无可忍,“赵副官!晏均哥哥让你教我功夫,没让你教我练习怎么摔倒。” 沈元早把沈晏回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用来逃避练习的手段跟赵副官说了,赵副官就是专门来治他这毛病的。 用沈晏均的话来说,“晏回性子是好,就是懒了些,思想还没转过来。” 不像沈晏庭,要论顽劣,他以前比沈晏回要顽劣得多,即便是现在,他要耍起横来,那也是几个沈晏回都比不上的。 可沈晏庭懂事也快,他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便一定会做到。 就拿这练武的事来说,当实是他自己吵着要练的,所以就算是再辛苦再累,他嘴里哭着喊着不想继续,但该练的时候还是练着,对自己要求也严格。 但沈晏回完全不是这样,他不想练就真是往地上一躺,说什么也不起来的那种。 沈元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一天下来,什么成果都没有。 这比试的事情可就在几天之后,他自己不急,沈元倒是替他急。 赵副官根本不理会沈晏回的嚷嚷,“这话等你什么时候站得稳了再跟我说。” 沈晏回见赵副官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只好跟沈晏庭求救,“哥,你看看……” 沈晏庭早被沈晏均警告过了,他连忙两手一捂,把眼睛遮得严严实实的,“我瞎了,没眼看。” 沈晏回简直吐血,干脆甩着手道,“我不练了!” 赵副官冷笑一声,“好啊,沈元,帮堂少爷收拾东西,送堂少爷回府。” 沈晏回挑挑眉,那边沈元已经转身进了屋,似乎真要给他收拾东西送他回去。 他要是就这么回去了,他娘还不得废了他。 沈晏回立即改口,“我练我练,我开玩笑的。” 沈元转身又返了回来。 赵副官对着沈晏回做了个请的动作,“堂少爷,请!” 沈晏回只好认命地乖乖站着,只是乖也没用,赵副官的腿还是毫不留情地扫了过来。 沈晏回都要哭了,“让沈元教,让沈元教,我不用你教。” 沈元白天被他折磨得够惨的了,听了他的话后立即垂着手站在一边道,“堂少爷,大少爷说了,赵副官没空的时候就让我陪着晏庭少爷练,赵副官有空就让赵副官来。” 赵红梅跟沈秋仁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沈晏回在那扎着马步练拳,姿势倒是像模像样。 沈秋仁欣慰地点着头,“没像到晏回第一天就能练得像模像样的,不愧是我的儿子。” 而扎着马步打着拳的沈晏回哭丧着脸,他能不像样吗?这赵副官简直就像个魔鬼,只要他一哪里不对,他的腿就扫过来了。 他身上的不是骨头就是肉,又不铁打的,他现在觉得自己不是不疼,而是疼得麻木了。 沈秋仁跟赵红梅一走,赵副官就又站到了沈晏回面前。 沈晏回反射性地腿肚子一抖,都不用赵副官上腿,他自己就倒了下去。 赵副官一把将沈晏回从地上揪起,“来,不用管动作,对着我打。” 赵晏回这会倒是来了精神,泄愤似的,一顿乱招,照着赵副官的门面而去。 只是他使什么招都没用,赵副官回回都能化解掉,而且还能照着给他来一下子。 沈晏回觉得赵副官的手掌拍过来的时候,都要被他拍得吐血了。 到最后沈晏回都被赵副官拍得急眼了,扑上去双腿缠在赵副官身上,又是抓又是咬的,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沈晏庭跟沈元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最后双双抬头望天。 这回是真没眼看。 赵副官一只手揪着他的领子,用力一甩,沈晏回便被甩到了地上。 赵副官把人扔到地止后,拍了拍手,嘴里说着恭敬的话,“堂少爷,今日就先到这里了,我明天晚上再过来。” 说完赵副官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沈晏庭跟沈元两人连忙去把沈晏回从地上扶起来。 沈晏回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着问他,“你还好吧?” 沈晏回整个人都废了般,“哥,这赵副官跟我是不是有仇?他怎么能这么狠?” 沈晏庭只好说,“赵副官是这样的,他这还算是好的,你要是碰到我哥,那才真是叫惨,当初我比你还惨呢。” 沈晏回揪着他问,“真的?” 沈晏庭点点头,“真的,不停你问沈元,我跟你说,你还是别想着偷懒,老老实实的比较好,你老实一点,受的罪还少一点。要是哪天我哥过来,看到你发这副样子,他亲自动手,你才是真的惨。” 沈晏回脑袋一歪,吐着舌头装死,“我死了我死了,救不活了。” 不过赵副官这一顿猛的,对沈晏回还真是起了些作用。 第二日他起来虽然整个身子像被人拆了又重新装起来了一般,部份零件好像还装错了。 但他还是忍着疼,沈元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没有像昨日那样耍横了。 他昨天晚上实在是惨,所以沈元也没敢给他来太猛的。 沈晏回觉得还是沈元这样的才算是个人,赵副官那样的简直就是魔鬼。 等到休息的时候他挂在沈元身上,让他帮着自己按着胳膊跟腿。 “赵副官那样的,有没有什么招能治得了他?” 沈元想了想,摇摇头。 沈晏回却道,“你方才分明迟疑了,一定有什么办法对不对?” 沈元道,“有是有,但你不一定能行。” 第209章 赵红梅请客 沈元一副为难但又经不过沈晏回软磨硬泡的样子,最后还是告诉了沈晏庭一个法子。 “你若是想制住赵副官,以你现在的功力,软硬都不行,只有一招,就是等他来的时候,你想法子趁其不备,从他背后缠到他身上去,然后一招封喉,直接将他锁死……” 这招纯粹是沈元瞎编的,能不能制住赵副官不知道,想必也是不能的。 不过,很明显是能治得制沈晏回的。 但接下来的时间沈晏庭都发着狠地乖乖地照着沈元教的那般练着,一刻也不曾偷懒,把院子里的那个木头人当成赵副官,窜上窜下的,一副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 沈元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得想起今天上午沈晏庭出门前跟他说的那句:“仇恨使人进步。” 看来是一点都没错了。 中午赵红梅特地给他炖了鸡汤过来,沈晏回连喝了两大碗,喝完一抹嘴,就开始告起状来。 说赵副官如何不把他这个堂少爷放在眼里,说他自己昨天晚上被摔得如何的惨。 说着他还举着胳膊,“娘,你看你看,我今日这胳膊这腿,动都不能动一下。” 赵红梅看他一副扭得很欢的样子,拿着帕子擦着他脑门子上的细汗。 “你好生练着,等练好了,娘再给你出气。” 沈晏回哪里听不出来这明显的敷衍之意,有点泄气地说。 “娘,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 赵红梅点着头,“听了听了,娘这不在听着吗?可是离比试没几天了,没了赵副官谁来教你功夫?你且忍一忍,忍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这……还是没听去。 沈晏回只好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我自己来。” 沈晏回心里想的没错,赵红梅确实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只不过觉得他这是小孩子脾气,苦一点累一点就受不了了而已。 经过赵俊的那件事,赵红梅便觉得她对沈晏回不能像对赵俊那般一味的溺爱下去。 别的人身上她可能想不通,这一放到亲儿子身上,赵红梅很快就能想通了。 像赵俊那样只会害了他,吃不得苦受不得罪,性格乖张,还阳奉阴违…… 以往不觉得,那是因为总觉得赵俊年纪小,以后会慢慢改。 孰不知,不是所有人都会等他慢慢改,起码被他伤害过的人不会。 跟赵俊对比起来,无论是沈晏均还是沈晏庭,放着司令府不说,那也都是有真本事的。 赵红梅看在眼里,也不得不承认。 所以这次沈晏回的事,她是铁了心了,任凭沈晏回在她面前说什么,她都不会心软。 等到下午营里下了班,赵副官跟着沈晏均还有沈晏庭一块回了司令府。 沈晏回一见赵副官,就像沈元教的那般,趁着他不备,一个翻身,直接骑到了赵副官的脖子上,然后用手肘紧紧锁住赵副官的脖子。 赵副官之所以不备,是因为一边往里走还一边跟沈晏均说着话。 沈晏回突然来这么一招,别说赵副官不备了,连沈晏均跟沈晏庭都吓了一跳。 沈晏回手脚一齐发着力,恨不得把人勒死的样子。 “叫你欺负我!让你看看小爷的厉害!” 沈晏庭没眼看地继续往里走,沈晏均想了想也没说什么。 赵副官面不改色地一伸手,直接将沈晏回从自己身上给拽了下来。 沈晏回一愣,还要再往赵副官身上去,但显然已经没有机会了。 赵副官已经把他丢到了一边,并看着他道,“晏回少爷今日兴致倒是高。” 沈晏回从地上爬起,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往沈晏均跟沈晏庭走去。 那两人已经坐到了一边的石凳上喝起茶来了。 沈晏回过去,乖乖地叫了两声,“大哥,晏庭哥哥……” 说完他又挤到沈元身边,“你不是说这招有用吗?” 沈元无辜地道,“晏回少爷自己的力道如果能再大些,问题就不大了,您方才不是已经制住他了吗?只是力道还不够,所以撼不动赵副官半分。” 沈晏回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像是被坑了,坑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他又问,“如果是你,方才那一招,能制得住赵副官吗?” 沈元心虚地看了沈晏均一眼,后者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一边的沈晏庭也拿杯子掩着嘴角,状似没有在看他们,却注意着他们的谈话。 沈元摇摇头,“赵副官的功夫怕是只有大少爷才能制得住他。” 沈晏回像漏了气般,垂着脑袋,他现在可以确定,他是没什么指望了。 沈晏均看了一眼瞬间萎靡下来的沈晏回,这才开口。 “练的怎么样了?” 沈晏回哀怨地看了沈晏庭一眼,然后老实道,“不怎么样。” 沈晏均道,“你跟晏庭打打我看看。” 沈晏庭也不推脱,直接站起了身,沈晏回也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 沈晏回本来以为沈晏庭怎么着也会顾着点兄弟同胞情,手下留点情,让他输的不至于太难看。 事实证明,还是他想得多了,他再次感受到来自武学世界的满满的恶意。 即便是面对沈晏庭,他也只有挨打的份,没有反抗的能力。 沈晏均看着他们你来我来地来了那么十几下,然后一扬手,让他们停了下来。 他对沈晏回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对着沈晏庭道,“出手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你得干净利落,你练功夫是为了制敌,不是为了打着好看。” 沈晏庭笑了两声,“这不……因为是跟晏回练吗,若是别人我肯定不会。” 沈晏均看了他一眼,“也别只顾着吹牛,虽然你现在比晏回是厉害,但要跟好的比,不要跟差的比。” 沈晏庭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 沈晏回原本以为沈晏均要说说他,结果沈晏均却只是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 倒是也说了一句,却不是对着他说的,而是对着赵副官道,“赵副官你多费些心。” 说着就起身往院子外走去。 沈晏庭立即扯着脖子喊了一声,“大哥,你去哪?” 沈晏均道,“去娘的院子看看未未。” 沈晏庭也想去,不过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的沈晏回,决定还是为了兄弟情留下来,那叔侄情晚些再叙。 沈晏均去了沈夫人那里,潘玉良跟赵红梅都在。 未未之前不认人,现在反倒认人了。 只要潘玉良在基本都是要粘着潘玉良的,别人想抱都不成。 只有潘玉良不在,他才会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别人。 赵红梅无事可做,正逗着他要抱他,未未拿着小屁股对着她,小手紧紧搂着潘玉良的脖子,嘴里还说着,“不要。” 沈夫人跟赵红梅乐不可吱,赵红梅假装在他屁股上拍了拍。 “臭小子,你娘是比我跟你奶奶都香一些还是怎么着?” 未未扭着小屁股,任凭别人说什么,反正他都要腻在潘玉良怀里。 沈晏均跨着步子进了屋。 “娘,二婶……” 赵红梅笑着道,“回来了?” 沈晏均点了点头,也不像别人那样问未未要不要给他抱,而是直接把他从潘玉良怀里抱了过来。 未未挣扎了两下,哼唧了两声。 沈晏均看着他的眼睛道,“怎么?爹爹都抱不得了?” 未未这才停下扭动,厥着屁股趴在沈晏均身上,眼睛却还是看着潘玉良的。 潘玉良笑着道,“你让娘休息一会好不好?” 未未只得厥着屁股继续趴着。 沈晏均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掌,然后才坐到潘玉良身边,淡淡地跟她们说着话。 “我方才去了晏庭的院子里看了眼,晏回好像对赵副官意见挺大。” 下的虽是死手,只是对赵副官却未能动得半分。 沈夫人看了赵红梅一眼,原本以为她会着急上火。 结果赵红梅只是笑笑说,“他还找你告状了?你别理他,他就是懒的。就得趁机好好治治他,他说什么,你别理他。别人信不过,赵副官我还信不过吗?他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是个有分寸的。” 说着她又道,“你放心,二婶这回下了决心,绝不做那败儿的慈母。” 沈晏均跟潘玉良都十分意外赵红梅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沈夫人笑着说,“这话你可别当着晏回的面说,回头他该生气了。” 赵红梅道,“本事没有,脾气倒是大,在他面前我也这么说,让他气着,没什么本事就活该被气。” 潘玉良看了沈晏均一眼,也跟着说,“二婶您也别太着急,慢慢来。” 沈晏均点点头,“会好的,他还有那想打败赵副官的心,说明还是上进的,我已经命赵副官好生调教了。不过,男孩子习武,不像在学堂里坐着,免不了磕着碰着。” 赵红梅连忙说,“没事,男孩子磕着碰着怕什么,二婶不心疼,你放心。” 沈晏均笑笑说,“有二婶这话我倒放心了些,不然赵副官他们也不敢怎么下手。” 说起赵副官官,赵红梅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 “对了,赵副官可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沈晏均的手顿了一下,潘玉良不解地问,“二婶何出此言?” 赵红梅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然后道,“哦,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我记得赵副官年纪不小了。” 沈夫人点点头,“是不小了。” 她记得赵副官跟着沈晏均的时候跟沈晏均差不多大,如今沈晏均都有孩子了,赵副官的事还没影。 不过…… 沈夫人又道,“他们营里的人有不少年纪不小的,都一门心思地想着建功立业的事情,这旁的事情自然没心思顾了。” 赵红梅长长的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晚上赵红梅留在司令府用的饭,沈晏回练了两天,别的成果尚看不出来。 这饭量却是长了不少,中午那顿他就吃的不少,这饭上又连吃了两大碗,还一副饿极了的样子。 沈晏庭嫌弃地看着他,“你慢一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没给你饭吃呢。” 赵红梅倒是十分高兴,“让他吃,以往他都吃旁的去了,饭都不怎么吃,你瞧这个子,年纪比你小不了多少,个头比你矮了一个头,我都担心他将来长不高。” 沈夫人道,“那是得好好吃饭,男孩子还是得个高些,矮了就不好看了。” 沈晏回咽下饭,“我若是像了爹跟大伯他们,就不矮,若是矮,那也是像了娘。” 其他人都笑,连沈晏均都勾了勾唇角。 只有赵红梅狠瞪了他一眼,“白眼狼,真是白白疼了你,还没娶媳妇呢,就嫌你娘起来了,看以后我给你娶个丑八怪做老婆。” 沈晏回立即摇头,“我不要,您自个留着。” 沈晏均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面上没显,但潘玉良还是瞧出他胃口不怎么好的样子。 她刚想说什么,沈晏均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她的手,她便把话给吞了回去。 沈晏均看着沈晏回又去喝汤,皱皱眉,“还是少吃些,晚上还要练,小心会吐出来。” 沈晏庭连忙道,“大哥,在吃饭呢,干嘛说这种话。” 沈晏均不置可否,等着潘玉良吃完便牵着人离开了。 沈晏均回去后先洗了个澡,潘玉良把脏的衣服给他拿出来,吩咐阿板,“你去让厨房温点粥。” 阿板拿着衣服离开,潘玉良才又回到屋子里。 沈晏均正在穿衣服,潘玉良上前帮他扣着扣子,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有些心疼地问。 “可是累了?” 沈晏均嗯了一声,轻轻说了声,“有点。” 眉头仍没有松口。 潘玉良看他也不全是累的样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沈晏均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潘玉良分明听到他轻声叹息了一声,再去看他,沈晏均脸上却只剩下倦意。 “今日就让未未在娘那里睡吧,你陪我多睡一会。” 潘玉良乖巧地点点头,“那我去同娘说一声,免得她等我过去抱孩子。” 沈晏均嗯了一声,“去吧。” 潘玉良去了沈夫人的院子,跟她说晚上就让未未留在她的院子里,不抱过去了。 沈夫人点点头,又问他,“晏均是不是累着了?我方才看他没吃多少。” 潘玉良道,“是有些累,我让厨房温着粥了,一会再让晏均哥哥再吃一点。” 沈夫人点点头,看着她道,“真好,良儿都会照顾人了。” 沈夫人原本想着,潘玉良年纪小,又娇气,虽然其他的都好,但总归是沈晏均要累一些。 现在看来,其实也不尽然。 而且,什么事也比不上心里舒服重要。 潘玉良在未未脑门上亲了一口,“娘明日再来看你。” 未未嘟了嘟嘴,但也没有像之前那般粘着她不放了。 潘玉良去了又回,沈晏均正在屋子里,坐在灯下翻着什么看着。 潘玉良走过去,倚着椅子,“不是说累了吗?” 沈晏均伸手将她的手放在手心捏了捏,“还有一点,我看完。” 潘玉良说了声好,又道,“我让厨房温了粥,你看完再吃一点可好?” 沈晏均点点头,“让阿板去端过来吧。” 沈晏均看完手中的那份东西,又吃了小半碗粥,最后还牵着潘玉良他原来住的院子那边走了走。 “这边都收拾好了,过几日我们就搬过来。” 南院那边还是小了些,不若这里大。 潘玉良看了眼被打通了的墙,点点头,又想起被沈晏庭抛之脑后的那个木马。 “还真不知道等到未未周岁能不能收到。” 两人边散着步,一边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走了约摸两刻钟后便回去休息了。 等到了床上,沈晏均才道,“良儿,以后若是真打起来了,也许我要离开晋城。” 潘玉良抬起身子看着他,“要打起来了吗?” 沈晏均摇摇头,“还没有。” 潘玉良又躺回他怀里,脑袋枕着他的胸口道,“晏均哥哥去哪,良儿就去哪。” 沈晏均无声地笑了笑,亲了亲她的发顶。 却也知道,这话也不过是说说,司令府这么一大家子,还有未未。只怕到时候,天不遂人愿。 虽然还没打到晋城这边来,他却已经收到南京发过来的电报。说白了,还是想借他的手跟他手里的兵。 沈晏均也不知道自己能拖到什么时候,真到了那时候,晋城怕是也要乱起来。 所以他跟沈司令才急着安排族里的人进营里,总归是要留些自家人,不说别的,起码到时候能保一保族里人。 这次比试,沈晏庭跟沈晏回是个特殊,其他的人,凡是年满十六都可以报名。 赵副官跟王进弄了两天,比试的内容也终于弄了出来。 也不光是比读书写字跟拳脚功夫,还有很多的东西,就连爬树挖洞都有。 与其说是场比试,倒不如说更像是在玩。 这要比试的内容提前两天就给了族里的各家,赵红梅自然也有。 只是看到这比试的内容时有些傻眼,“这……” 会不会有些荒唐。 沈秋仁拿着单子也有些懵,但还是强行解释说。 “这营里也不光是要身强力壮会功夫的,你想想,这打起仗来,还不是什么人都得要。” 说着他抖了抖手中的纸,“你看你看,这泅水,要是遇到打水仗,这泅水的不就成了长处吗?” 好歹是被他说通了一个。 赵红梅道,“这样一来,晏回会是拿不到名次了。” 这内容得有一多半连赵红梅都不知道是什么。 沈秋仁的心倒是放的宽。 “你把大哥那日说的话给忘了吗?你不也说了,晏庭以后是要当官的,那些东西不会也不要紧。这内容也不是为了他而设的,晏庭跟晏回两人不就是走下过场吗?” 赵红梅这才放了些心,点了点头。 不过,赵副官的事,她倒是托人打听了一番。 那日她问的事,虽然被沈夫人给岔过去了,但赵红梅还一直记在心里。 她既然决定好好用用赵副官,自然要把他的所有的事给打听清楚了才行。 赵红梅这一打听还真被他打听出来了。 那日从赵副官那里离开的那个姑娘就是李家小姐李佳月,赵红梅心进而想着,难怪她会觉得眼熟了。 不过说起来,赵红梅倒是想笑。 当初在她院子里听戏的那么多位小姐,最后谁都没有讨着好。 这李佳月反倒是剑走偏锋,竟然跟赵副官搅和在一块了。 在赵红梅看来,这李佳月可比其他人都要聪明。 她那大侄子再好,可已经娶了妻生了子,那些个小姐削尖了脑袋往司令里挤,莫说挤不挤的进,便是挤进来了,也只能屈居妾室的位置。 再说这赵副官,在司令部,那也是位高权重,以后也是前途不可估量。 虽说只是沈晏均的一个副官,却比晋城里其他形同虚设的许多官职要好得多。 若是那李小姐真能嫁给赵副官,赵红梅也只能说,这李小姐才是真的目光长远之人。 赵红梅也有自己的心思。 这赵副官不好取悦,但取悦这李家小姐,应该还是不难的。 赶在比试前,赵红梅便在家里请了个客,她挑了几位太太跟小姐,虽然她的重点在李佳月身上,却也让人看不出来。 赵红梅请客,自然是谁都要给几分面子,只要是她请的便都来了。 李佳月也没推脱,准进备着礼,赴了约。 赵红梅这次请客看上去像是在炫耀,像了她以前的一惯作风。 “我们沈氏族里要搞个什么比试,到时候一定会很热闹,你们若是有空,记得来瞧热闹。” 说着她拢了拢头发,“我们家晏庭也参加。” 这司令府弄的这个什么比试她们自然也听说了,因为是沈氏族里的事,她们便也没打听太多。 有人问,“晏庭少爷不是年纪还小?” 赵红梅道,“是还小,不过他大伯对他寄予厚望,所以这次想说也让他一块参加了,也意在看看他哪里不足,到时候好找人给他补补。” 众人附和着,说着好听的话,“那可要恭喜二夫人了,这晏庭少爷的前途可不得了啊。” 赵红梅向来喜欢听这些,她笑着将恭维的话收下。 “那到时候你们可都要来看啊。” 众家太太小姐应着,“那是一定。” 赵红梅又看向李佳月,“李小姐,到时候你会来的吧?” 第210章 招摇 甭管那些个太太回去后,私下里怎么说赵红梅这次请客的意图。 即便是没有兴趣,最终大家还是得看在司令府的面子上,过来捧个场。 众人都答应了,李佳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又想着左右无事,便答应了下来。 赵红梅拉着她的手,一副十分喜欢她的样子,“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李小姐跟我投缘得很。” 李佳月笑着道,“谢二夫人抬爱。” 赵红梅悄声对她说,“你晚些时候走,我有话同你说。” 李佳月不知赵红梅有何事,但还是留到了最后。 却没想到赵红梅却送了一支香水给她,这东西在上海南京那样的东西或许不难弄,大不了多花些钱,在晋城却是难买的。 李佳月不敢接,“二夫人,这哪里使得。” 赵红梅却道,“你今日能来我府上,我已十分高兴,不瞒你说,平日里都是别人来讨好我,送我礼物。不过,对于我不喜欢的人,她们即便是送我再好的东西,我也不见得看得上眼。但是对于我喜欢的,这些东西在我眼里也不过是平常之物。 我方才不就说了吗,我觉得跟李小姐投缘,你呀,就别拒绝我了,我还想着以后多邀你来我府上坐坐。你若不说,我以后倒不好意思找你了。” 李佳月连忙道,“二夫人说哪里的话,能被二夫人抬爱是佳月的福气,哪里还好收二夫人的礼物。” 赵红梅挡下她送回香水的手,“诶,你收下便是,你今日来我府上不也带了礼物吗?许你送得我就送不得?你好生收着,这香水可受小姑娘们的喜欢了。喷一点点,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气,少女嘛,就该是这样,穿洋装戴礼帽,配上这皎好的面容跟身材,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李佳月笑着收下赵红梅的香水,“二夫人都这般说了,佳月只好收下了。”她怕赵红梅再说下去,她该受不了了。 赵红梅说的倒是没错,不过她可不是这种人。 这请客的事若得个圆满,赵红梅又去了司令府。 在沈夫人跟潘玉良那里,赵红梅也只说想请人来瞧瞧热闹,反正也不是什么要保密不能让人瞧见的事。 沈夫人也知道她的个性,只当她是爱出风头爱显摆的性子发作,想了想便应承了下来,回头同沈司令还有沈晏均商量了一番。 最后干脆随意起来,反正也不是多正式的比试,玩的性质还多一些。 沈夫人那边的安排沈晏均也没过问,潘玉良这边他倒是替她想着了。 “让你二姐把思齐跟朝煦也带过来看看热闹。” 潘玉良笑着道,“姐夫肯定也是要来的。” 沈晏均漫不经心地道,“他要来便来,我还能拦着他不成?” 潘玉良失笑,又道,“那我让艳菲也来?” 沈晏均点点头,“好,若是有其他人,你看着请就是。” 潘玉良想了想,脸上有一丝一闪而过的落寞,但很快又掩了下去。 她摇摇头,“没有了。” 沈晏均看着她,摸了摸她的脸,轻声地说,“那就请他们,我让赵副官留个好位置。” 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被沈晏均看了出来。 潘玉良又摇头,“还是先紧着娘跟二婶这边来安排吧。” 沈晏均失笑,将人搂进怀里,又按在腿上坐下,“你这样子贴心,我倒不习惯了,人人都道司令府的少夫人任性娇纵,你这可是名不副实,欺骗世人。” 潘玉良学着未未最常9做的动作,捧着他的脸,双手用力,把他的脸挤作一团,弯着眼睛说,“舍不得让你因为我累。” 沈晏均由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作怪,“能为你做什么不叫累,不能为你做什么才叫累。” 潘玉良掩下叹息,靠在他怀里,“没事,我们是夫妻,你想着我,我念着你,这才多好。” 沈晏均拥着她的胳膊紧了紧,“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听你的。” 比试安排在司令部,平日里那些人根本没有机会进去。 一听说她们可以去营里瞧,沈夫人跟赵红梅请的那些个太太小姐都十分兴奋。 潘如意跟裴思远带着两个孩子一块过来了,身边跟着杏儿跟冬儿,孙艳菲扶着肚子跟他们凑在一块。 潘玉良趁着没人的时候特地问了潘如意一句,“那丫鬟送走没了?” 潘如意笑着道,“送走了,真是个爱操心的小老太太。” 说着她拍拍手,想要去抱未未,不过这回未未没有上次那般给面子了,脑袋一转,双手搂着潘玉良的脖子转着眼睛瞧热闹去了。 “怎么?还跟姨姨生份了?” 潘玉良道,“哪里是,现在长脾气了,认人了,就喜欢赖着我,平日里就晏均哥哥能治得了他。” 倒也不是沈晏均怎么治他了,而是其他人都依着他,别说让他哭了,便是他哼哼两声,都立即缴械投降。 只有沈晏均不惯着他,他要哼便让他哼哼。 哭倒是很少,用沈晏均的话来说,未未现在已经懒到连哭都懒得哭了,费力。 潘如意拍拍他的小屁股,未未转过脸来,认真地喊了句,“姨……” 喊完又转过脑袋去看别的地方。 潘如意哭笑不得地问,“这是几个意思?” 孙艳菲在一边解释说,“我看啊,他这意思是他都给面子喊了你了,你也别打扰他了。” 潘如意哈哈大笑。 裴思远抖着怀里的裴朝煦,哼了一声,“不就跟他爹一个样吗,臭脾气。” 他这立场十分鲜明,可惜他怀里的裴朝煦没能跟他气节一致,他伸着手往未未的方向奔着,想要跟他玩。 “弟弟,玩……” 裴思远任劳任怨抱着他往未未这边凑近了些,嘴里叨叨着,“小蠢蛋,你就不能跟你爹贴心些,同仇敌忾不成么?” 裴朝煦才不管他,乐呵呵地去拉未未。 未未被他拉得皱皱眉,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伸了根手让裴朝煦抓着玩,自己便又转着小脑袋看别的去了。 潘如意笑得直接拿帕子捂脸,“还真是……这也够敷衍的。” 潘玉良也是哭笑不得地撇清关系,“这绝对不是像了我的性子。” 沈晏均今日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腰背挺得直直的,脚步生风。 比试还未开始,他走到潘玉良他们这边,把未未从潘玉良怀里接过,然后高高举起。 未未就喜欢玩这举高高的游戏,也不计较他把自己从潘玉良身上抱开了,咧着嘴笑,嘴角不溢着口了水。 沈晏均将他抱回怀里,也不嫌弃地伸手抹了抹他嘴角的口水。 潘玉良连忙拿着帕子,“用帕子用帕子。” 沈晏均将手伸过去,示意她给自己擦。 潘玉良低头将他手上沾到的未未的口水擦干净,又拿了条帕子给未未也擦了擦。 神情举止自然,像是这么做过无数次般,擦完还回头跟潘如意说着话。 “二姐,未未总是流口水,还喜欢咬东西。” 潘如意笑着道,“长牙了嘛,是会这样的。” 未未在长牙她倒是知道,不过这流口水跟喜欢咬东西她倒是没往长牙上想,以为他哪里不舒服,还准备让梁医生来府里给他瞧瞧。 潘如意解释说,“长牙的地方会痒的,咬咬东西他会舒服些。” 潘玉良点点头,若只是长牙,倒还好,不是别的不舒服就好。 沈晏均抱着未未,侧过身子跟潘玉良说话,“我抱未未过去玩一会。” 说着他往另一边坐着的一群穿着军装的人那边指了指。 潘玉良点点头,刚想说什么,沈晏均又道,“你也同我一块过去吧。” 潘玉良回头对着裴思远他们道,“二姐、姐夫,艳菲,你们先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潘玉良方才的注意力都在未未跟沈晏均的身上,这会的注意力又在担心着自己的衣着是否得体,见了人该说什么上。 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赵红梅跟沈夫人那边的人看他的眼神。 那些个小姐从方才沈晏均过去抱起未未的那一刻起,就开始露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眼神来。 这年头,相貌端正,又有权势,还这般疼爱妻儿的男人已属罕见,哪里都难找得到了。 潘玉良倒没注意到这些,沈夫人看了那些个小姐一眼,她本来是没什么人要请的,只是赵红梅请了那么些个人,她若是不请些人过来,似乎也不大好看。 那边沈晏均抱着未未带着潘玉良走到大家面前。 赵副官跟王进也都在,见了潘玉良连忙道,“少夫人。” 潘玉良点点头,笑着道,“今日你们辛苦了。” 赵副官没说话,王进道,“应该的。” 潘玉良带着笑冲着众人一一点头,虽然都是见过的人,但她也没记住,只能这般。 众人似乎也不介意,同她打过招呼后便去逗未未。 未未倒被这些粗旷的大老爷们给吓着,还好奇地盯着他们看着,偶尔还伸手摸摸他们军装上的装饰跟帽子,似乎是发现了他们身上穿着的跟沈晏均的身上穿着的衣服有所不同。 不知是谁起了头,“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我那小外甥可是一见我就哭啊,我妹妹说是我长得太吓人了,咱们孙少爷可一点也没被我给吓着,回去我定要好好同我妹妹说,还是他家孩子胆子太小了。” 有了这开头,众人便纷纷夸了起来。 沈晏均虽没说什么,但也看得出来,众人夸未未的时候,他还是很高兴的。 潘玉良眼睛转了一圈,没看到沈晏庭跟沈晏回,不禁问王进,“晏庭跟晏回呢?” 王进道,“两位少爷在准备。” 潘玉良点点头,“你们到时候看着点,输赢是小,注意些安全。” 王进连忙应是,“少夫莫要担心,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沈晏均抱着未未跟众人玩了一会,等比赛要开始了,沈晏均又把她跟未未送回了潘如意这边。 “有什么事差人找我。” 潘玉良点点头,“好,你去忙吧。” 裴思远今日倒没找沈晏均斗嘴,想着这毕竟是营里,可是沈晏均的地盘。 桌上放了些吃食,怕大家无聊准备的。 裴思远教着裴朝煦剥瓜子,裴朝煦剥一粒,他便吃一粒,裴朝煦忙活半天,自己倒是一粒都没吃着。 潘玉良看不下去地道,“姐夫,哪有你这样欺负自个的儿子的。” 裴思远道,“可不得趁着小才能机会么?” 说着他伸腿踢了踢一边的裴思齐,“像这个,现在大了,不好欺负了。” 被踢了一脚的裴思齐瞪了他一眼,“父亲你又皮上了。” 裴思远被他一堵,看向潘如意,“管管你家儿子。” 潘如意睨了他一眼,“做父亲的没个父亲样,还指望儿子能有什么样子。” 裴思远低头亲了正跟瓜子较劲的裴朝煦,感叹地道,“还是我小儿子好。” 潘玉良抱着未未四下看着,眼睛不由得落在坐在赵红梅身边的李佳月身上。 方才她从那边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下可以确定,她没有看错。 她挑挑眉,去问孙艳菲,“那李小姐怎么来了?” 孙艳菲也抬头看了眼李佳月那边,正好对上李佳月看过来的眼神,她冲着那边笑了笑,然后回着潘玉良的话,“这事她同我说过,说是你二婶请的她,她不好拒绝,便来了。” 潘玉良点点头。 孙艳菲又道,“她父亲不也是在营里吗?即便是二夫人不请她,她要来也能来的。” 潘玉良笑笑道,“瞧我,总把这事给忘了。” 潘如意听着她们的话,不禁好奇地问,“你们在说谁啊?” 潘玉良道,“说艳菲的一个朋友呢。” 孙艳菲伸手往李佳月这边指了指,“就是那个,坐在二夫人身边的那一位。” 潘如意看了一眼,笑着道,“长的倒是十分标致。” 孙艳菲点点头,“是不错,懂得也多呢,琴棋书画样样都精通。” 潘如意哦了一声,道,“那倒是难得。” 不过,既是孙艳菲的朋友,怎么坐到赵红梅那边去了? 比试很快就开始了,锣鼓一开,众人的眼神都被吸引到场地中央去了。 那李佳月很快就被潘玉良跟潘如意抛到脑后去了。 未未好伸着脖子往中间看着,好不认真的样子。 她们这边虽不最中间的位置,但视线也开阔,看也方便。 潘玉良扶着未未的腰跟屁股,让他踩在自己的腿上。 那比试的内容是随大家自愿报名的,会什么便报什么。 潘玉良他们看的这边是主场,主要是文试跟武试,还有一些的在其他地方,同步进行着。 营里的那些个连长及以上的职位的都按着内容去了自己想看的场地,比试的这些人到时候是由他们自己来挑的,除了那实在是要不得的,其余的都得挑走。 沈晏庭跟沈晏回他们就在主场这边,先比的文。 沈晏回这个不行,吭吭巴巴地比了两场就下去了。 这本就不是他擅长,能比两场已经实属不易。 坐在赵红梅身边的那些个太太小姐原本以为赵红梅面子上会挂不住,但看赵红梅,却发现她脸上未见一点尴尬之色。 她反倒还伸着手指着沈晏回让大家看,“你们瞧我家那小子,平时让他好好读书硬是不听,这不,见真章的时候就不行了。” 众人附和着,“晏回少爷还小,正是玩的年纪。” 赵红梅点着头道,“我当初就说不让他来了,是他大伯说无妨,就当让他来凑个热闹,也好让他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这话里话外虽仍旧是赵红梅一如既往的炫耀的意思,但却跟她以往又不同。 众人笑着附和了几句,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似乎从她那侄子出事之后,她这性子就收了好多。 沈晏庭不出意外地闯到了最后,他背着手站在那里,脸上绷得一点笑容都没有,答题是不紧不慢,浑身上下透着自信。 未未拿小手指着他,还回过头来看了潘玉良一眼,示意他也看。 潘玉良笑着同他说话,“是叔叔对不对?我们未未认出来了,真棒!” 赵红梅往潘玉良这边看了眼,又道,“我们晏庭看来是要争个前三没问题的。” 一边的李佳月笑笑,“晏庭少爷的确不错。” 赵副官出的那些题虽然不是很难,但要全部答上来也是不易。 其他人表现得也不错,看来族里人还是读书的多。 同沈晏庭一块闯到最后的也有十几人,这倒让潘玉良有几分意外。 特别是有个叫沈天卓的,潘如意还泛着嘀咕。 “这体格,即便是这文的再厉害,在营里也是要吃亏的吧?” 潘如意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那个长的实在瘦小,身形似纸片似的,一阵风都能带倒的样子。 裴思远也道,“这报名的时候就没挑一挑吗?这要是比试都过了,到时候又不要人家,可就不好看了。” 潘玉良倒不操心那些,她扶着未未含着笑看着,“没事,赵副官他们定然有自己的分寸。”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文的就比完了。 到底是军营,这一块看得不重,考考大家读书写字的能力而已,最后又让大家写了篇文章,写完之后把纸张一收,什么都没说,直接就进入了下面武试的环节。 这武的跟那文的对比,就相对简单粗暴了。 赵副官让所以报名的人分成两队,直接一对一的对打,赢了的直接晋级到下一轮。 这一回沈晏回的成绩好上了许多,他虽是所有人年纪最小的,但打起来却不是最差的那一个。 虽然懂门道的都看了出来,这堂少爷的法子有点歪门邪道,他都是趁人不备搞什么偷袭,盯着一个地方猛攻。而且赵副官似乎特意安排过了,跟沈晏回对打的那些,都是没有学过功夫的。 这样是正常的比试或许还能僵持一下,但面沈晏回又狂又野的打法,即便是身强力壮的,也被沈晏回这经过了沈元跟赵副官指点的野路上打得落花流水,完全招架不住。 而且这武的更加直观,看的人都拍着手叫好。 特别是那些个太太小姐,虽然知道赵红梅这下又要吹嘘上了,但也不得不说。 “没想到晏回少爷竟是这般厉害。” “是啊,这打的像模像样,你瞧他,别人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赵红梅挺着背,瞧着台上,脸上的笑容完全收不住。 沈晏回这几日的改变她都看在眼里,虽然心疼他受苦,但现在看到他站在那里,便觉得都是值得的。 沈晏回这般发威的小老虎般一阵乱打,竟也被他打了个第六。 这第一自然是沈晏庭的。 让潘玉良没有想到的是,方才潘如意还在说的那瘦小的沈天卓,竟也打了个第十。 裴思远摇着脑袋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对打完,赵副官便招呼着大家移了场地。 接下来是骑马、打靶这些。 沈晏均特地过来把未未抱给了沈夫人,若是沈夫人自己过来抱,未未肯定是要哼唧的。 但沈晏均亲自来抱,他便也只是略显烦躁地看了自家爹爹一眼。 沈晏均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他一口,轻声哄着他。 “一会就能见着你娘了。” 沈晏均带着潘玉良下去换了身骑马装,然后才去了马场。 众人已经先去了那边在准备了。 沈晏均牵着潘玉良过去,看着众人道。 “这般热闹,让我夫人也凑个热闹。” 潘玉良穿着白色的洋装,外面是红色的裤子配着马甲,都是特别定做的,挺直着背站在那里,也是英姿飒爽。 这前面比的人都是真正凑热闹的,能利落地翻身上马已实属不错的了。 有的人半圈都没骑到便被掀了下来,好在赵副官跟王进早有准备,只要有人一落马,立即就有人冲了上去,把人扶下来,免得被马给踩着。 潘玉良在最后,沈晏庭还有沈晏回他们一块。 她的马是原来沈晏均送的那匹白色的马,一直是由赵副官替她训着,在一众深色的马匹中格外显眼。 赵红梅指着潘玉良让那些个太太小姐们看着。 “你看,那是我们良儿,她厉害着呢。” 一声令下,潘玉良动作帅气利落地翻身上马,双手一扯马缰,两腿一夹,那马便奔了出去。 李小姐的视线随着潘玉良的身影,的确如赵红梅所说,潘玉良骑马是没得说的。 沈晏庭跟沈晏回也不差,特别是沈晏回,虽不及沈晏庭跟潘玉良,但比起其他人也委实算得上好得多。 当初被沈晏庭拉着一块来骑马时还叫着屁股疼,现在也终于觉得值了。 沈晏均去了沈夫人身边,抱着未未站在那里看着,好让他看得更清楚。 未未拍着小手,今日一直很“冷静”的他,这会终于兴奋起来,指着在场地内策马奔驰的潘玉良。 “娘……” 沈晏均眼睛里全是笑意,也看着场内迎着风招摇的人,“嗯,是你娘。” 第211章 告状 未未一直指着场内示意沈晏均看着,那边潘玉良已经跑完了大半圈,正面对着他们而来。 她远远看着沈晏均跟未未的方向,骑在马背上朝他们扬了个大大的笑容。 未未突然兴奋起来,在沈晏均怀里又是蹬腿又是拍手,欢快地笑出声来。 难得见他如此活泼,沈晏均怜爱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又回来场内那个甩着缰绳驰骋的人身上,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深情。 看着她近了又远,一刻都不曾离开过。 他就站在沈夫人身边,男性存在感十足。 沈夫人含笑地看着场内的几人,也不光是看潘玉良,还有沈晏庭跟沈晏回,假装没看到她身边的那些个小姐偷偷朝沈晏均脸上投去的目光。 沈夫人看了一会道,“良儿骑的真好。” 沈晏均笑了笑,“手把手地教出来的,骑的差了,岂不是丢我的脸。” 沈夫人抿着唇笑,“一会等她来了你再同她说这话。” 沈晏均跟沈夫人打着趣,“这话我可不敢在她面前说,还得请娘兜着点了。” 那些个小姐们要么只跟沈晏均打过照面还未说上过话,要么就是只是听说这沈少校没见过,而且听说的都是说他多杀伐果断,多冷酷无情,从来不苟言笑,别人面对他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喘的。 这样一个人,偏偏又往天上纵着宠着他的那位夫人。 这最后一点倒确实是,今日这进营的比试,潘玉良一个已嫁人妇却去凑热闹。 这整个晋城也只有她一人。 若这还不叫纵着,怎么才叫纵着? 但前面的又似乎不是这样,沈晏均今日随和又逗趣,让众家小姐不禁心思动了起来。 这人就在身边,似乎是想同他说话,又不大敢。 沈晏均嘴里虽然同沈夫人说着话,但眼神仍在场内比试的人身上。 等到那边一结束,他才低下头亲了亲未未。 “你娘表现得这么好,呆会我们奖励奖励她好不好?” 未未小脑袋点了点,似乎真听懂了般。 潘玉良一场酣畅淋漓下来,十分痛快。 她下马后也没等那边宣布名次,把马交给王进后直接出了场地,迈着意气风发的步子走到沈晏均跟未未面前。 尚来不及同沈夫人及众人打招呼,便先忍不住地对着沈晏均道。 “怎么样?我骑的好吗?” 沈晏均点了点头,诚恳地说了句,“好。” 潘玉良眼睛笑得都变了起来。 方才想同沈晏均说话又不敢的那几位,这会跟潘玉良寒暄起来。 “少夫人好生厉害。” “是啊,都说马的性子烈,没想到少夫人却能将它驯服。” 潘玉良脸上还挂着笑,嘴上道,“那你们一定没听过传言。” 沈夫人哦了一声,“你还有传言,什么样的传言?” 潘玉良道,“说我不光马骑得好,鞭子也玩的好呢,而且还有说我脾气不好的。” 沈夫人拿着帕子掩了掩嘴角,“这传言……倒是真的。” 沈夫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表情却一点也不像是嫌她脾气不好,更像是逗她。 潘玉良往她身上靠了靠,撒着娇,“娘,这么多人呢,您得说我好话才是。” 沈夫人连忙道,“是是是,良儿最乖,跟我们未未一样的乖。好了,瞧你玩的一脑门子的汗,赶紧去换身衣服,免得着凉。” 潘玉良冲沈夫人咧嘴笑了笑,“谢谢娘,我这就去换了。” 沈晏均一手抱着未未,一手牵着潘玉良离开。 赵红梅就坐在沈夫人的隔壁桌前,待他们一离开,赵红梅便道,“瞧这小两口,甜的跟蜜似的。” 一边的李佳月接着她的话,“倒是让人羡慕。” 赵红梅回过头来拍拍她的手,“你不用羡慕,你这么优秀定也能找着个好的,跟我们晏均疼良儿一样疼你的。” 李佳月平日不太与其他官家小姐走动,今日赵红梅不止夸了她一次,其他的人心里不免有些嘀咕。 这李小姐到底哪儿优秀了。 “李小姐也会骑马?” 李佳月抬头看了问她话的人一眼,“那倒是不会。” 那人又问,“那不知李小姐都会些什么,能得二夫人这般的赞。” 李佳月道,“都是二夫人抬爱,我哪里会什么。” 赵红梅也不说话,只是淡笑着认真听她们讲话的样子,等到李佳月说完,她才拉着她的手说,“谁把你教得这样子的好,又谦虚又懂事的。” 那人碰了个软钉子,不上不下的,既没探得虚实,又没让她下不来台,反倒是自己落了个咄咄逼人之境。 众人这会也看出来了,这赵红梅就是喜欢这李小姐,她们还是不要轻易开口得罪得好。 赵红梅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有数,所以之后的言语中对李佳月也不禁客气了起来。 沈晏均牵着潘玉良去了他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把未未放到床上后帮她一块换着衣服。 “一会还有打靶,可还要玩?” 潘玉良换衣服的手顿了顿,摇了摇头说,“不了,方才已经痛快过了,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沈晏均点点头,“好。” 潘玉良又换了身洋装,这次是裙子,沈晏均帮她绑着带子,未未趴在床上玩着她的裙角。 潘玉良痛快了一场,脸上还泛着粉色的红,整个人散由内而外地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沈晏均忍不住低头吻住她的唇,潘玉良在他想深入时赶紧推了他一把,“未未还在呢,耍什么流氓。” 沈晏均轻笑出声,俯身将未未抱起。 “我们不是说好要奖励你娘的?” 未未在沈晏均怀里抻着上半身够到潘玉良的脸,也学沈晏均方才那般亲了亲她,亲完还说了句,“奖!” 等他们出来就直接去了靶场那边,其他人都已经过去了。 沈晏庭见她已经换了衣服,“嫂嫂不玩了吗?” 潘玉良摇摇头,今日是入营的比试,她玩过一轮过过瘾便罢了,“不玩了。” 未未瞧着沈晏庭,拍了拍手,似在给他鼓掌似的。 沈晏庭趁机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一边的沈晏回立即奔过来,“我也要我也要。” 说完不由分说地在未未另一边脸上也要了一下。 未未皱皱眉,哼了哼,不大高兴。 潘玉良立即摸摸他的脑袋,“叔叔亲一下嘛。”他这才没有再哼唧。 远远看着他们的这边闹着的赵红梅笑意收都收不住,摇着帕子对身边的人道,“瞧我们晏回,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沈晏回本就是个孩子,赵红梅不过故意这么说,众人哪里会听不出她口中的炫耀之意。 这沈秋仁虽说是沈司令的亲弟弟,但在这晋城却还不如潘家裴家的名声大。 外面的人都猜着沈司令跟这胞弟感情并不深厚,这么些年也确也没见他们府上有什么人在司令部混个一官半职的。 如今有这证明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赵红梅的眼睛一直看着他们这边,潘玉良正低头给沈晏回整理袖子,还特别跟他说了句,“一会别紧张,没事,就当是玩了。” 沈晏回点点头,这打枪他也是练过的,虽然没指望拿个第一二出来,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沈晏均在他们二人肩上各拍了一下,“去准备吧。” 两人冲未未挥着手跑远,沈晏均偏过头来问潘玉良,“你去娘那边坐还是去你二姐那边?” 潘玉良想要接过未未,“我去二姐那边吧,你也别只顾着我们了,该忙什么就忙什么。” 沈晏均没放手,而是率先迈开步子往潘如意那边走去。 这边桌边添了把椅子,那李佳月不知何时坐了过来,就在孙艳菲的边上,正跟孙艳菲和潘如意说着话。 潘玉良他们一过来,她便连忙起了身,“沈少校,少夫人。” 潘玉良冲她点点头,笑了笑。沈晏均没什么反应,他正跟未未说着小话,大概是没听到。 “亲爹爹一个?爹爹一会再过来看你们。” 未未这会有些困意上头,不耐地偏了偏头,把脑袋埋在他胸口一副想要睡觉的样子。 潘玉良看他那样,“困了呢,给我吧,你去忙你的。” 沈晏均无奈,只得亲了亲他的脑门把他小心翼翼地抱回到潘玉良身上,又从阿板手里拿了披风给他披上。 “等这边打完去休息室里睡一会。” 他们方才才从办公室过来,再返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沈晏均匆匆离开,这次打靶说好由他开场,他还得过去开个场。 等他走后,裴思远便忍不住地夸起潘玉良来,“良儿你可以啊,早知你这马骑的好,却不知这般的好,英姿飒爽!” 潘玉良抬了抬腿,把未未往上抱了抱,一边的李佳月瞧见,立即过来帮她托了托。 潘玉良冲她笑了笑又道,“我就谢谢姐夫的夸奖了。” 潘如意看了李佳一眼,打趣着说,“她打小就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这骑马这种事,可是她最拿手的。你若让她绣块帕子,她保准能绣到哭。” 潘玉良被揭了短,佯装生气地道,“二姐,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潘玉良看着李佳月,问她,“李小姐要不要也去玩玩?想玩的话我让赵副官安排一下。” 李佳月笑着摇摇头,“谢少夫人,玩就不了,我也玩不好,在这里陪艳菲说说话就好。” 这等子风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出的。 那边靶场上,王进提着个鸟笼,两只手抓了三只不知叫什么的小鸟出来,对着上空一扬,三只小鸟同时从他手里飞了出去。 沈晏均一抬胳膊,接着众人便听到三声枪响,方才从王进手里飞出去的三只鸟已经尽数落了地,无声无息。 人群里又是掌场又是欢呼声,连向来什么事都要跟他对着干的裴思远都忍不住发出赞叹声。 “他这枪法倒是百发百中。” 潘玉良与有荣焉地道,“那是自然。” 裴思远撇撇嘴,不乐意听。 在潘玉良怀里的未未掀了掀眼皮,没什么兴趣地潘玉良怀里扭了扭。 潘玉良只得轻手拍着他的背,“这般不给你爹面子,他打枪呢,你也不看一眼。” 裴思远冲未未比了个大拇指,“这府中地位看来发生了变化了。” 潘玉良斜了他一眼,“姐夫你尽挑事儿。” 那玲珑的事情一解决,裴府又归于平静,裴思远过得舒坦,心情也愉悦,没事就瞎挑拔,闲不下来。 裴小胖已经在潘如意面前抗议过无数次了。 沈晏均那边开完场之后又回了潘玉良这边,他来去自如,便是有人说话,只是笑他儿女情长。 沈晏均全然不在意,他又岂是那怕别人说之人。 这枪还没打完,沈晏均便抱着未未带着潘玉良离开了。 今日沈晏庭跟沈晏回一大早就起来,在院子里乱窜着,闹得未未也起了个大早,这会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沈晏均去抱他,还带着困倦的哭音哼了两声,烦他打扰了自己。 沈晏均连忙哄他,“好了好了,送你回去睡了。” 本来是打算送未未回办公室的休息室里去休息,但潘玉良也说不再看了,沈晏均干脆带着他们回了府。 这入营的入比连比了两天,潘玉良后面便没有再了去瞧过热闹了,只是让王进好生安排了裴思远跟潘如意还有孙艳菲他们。 倒不是她不想去,而是家里一大一小忽然变得一样的粘人,缠着不让她出门。 沈晏均她一个人就搞不定,现在又来个小的,她只有被这父子俩拿捏得死死的份。 这比试场上的事,她还是后来听沈晏回说的。 族里那凡是报了名的,最后一个都没落地全都进了营里,只是根据每个人的特色进的地方都不大一样。 这中间还有段小插曲,说是那个叫沈天卓的居然是个女的,潘玉良对她还是有些印象的,当时便觉得她站在一群男人中间显得格外瘦小,只是当时离得远,她也没看仔细,如果说是个女的,倒是说的过去。 “营里不是不让女人进?” 沈晏庭点着头,“可不是嘛。” 本来比完之后,是把那沈天卓给刷了下来,她把头发剃得再短,女性特征也明显,让她跟着比完只不过是不想中间生事。 没想到最后她倒闹了起来。 那沈天卓别的没特别地显,这嘴皮子倒是让众人见识了一番。 她见了一干身着军装面色严肃之人也一点都不露怯,反倒是振振有词。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女人不能入军营这一说。这古往今来,女英雄也不少,更何况,那最后败光祖好产,气死老子娘的,可从来只有那好男儿,可没听说过女人干过这事儿。我是女的没错,可先前的比试里,我可不是最差的。” 赵副官准备把人给拉下去,沈司令一抬手让他住了手。 “这比试前可有声明,凡年满十六的男生……” 沈天卓挺着脖子道,“我以为沈司令是只看本事的人。” 最后那沈天卓还是被破例给留在了营里,这倒让潘玉良十分意外。 沈晏庭道,“那沈天卓说话口气倒是跟嫂嫂有些像。” 潘玉良问,“哪里像了?” 沈晏庭撇撇嘴,“一嘴的歪理。” 潘玉良还没说什么,沈晏均已经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脑袋上。 沈晏回给了他一个你胆子可真大的眼神。 沈晏庭摸着脑袋道,“这女子多学些东西自是没什么坏处,只是这保家卫国自是男儿的事,她凑什么热闹?” 潘玉良哼了声,“亏你还是学那新派知识的,你老师若是听到你这番言论,定能吐出血来。” 沈晏庭嘿嘿两声,“我没有瞧不起女子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术业有专攻嘛。这营里全是男人,总归是不合适。” 潘玉良追问,“那你觉得女子做什么合适?” 沈晏庭想了想,“依我看,像银行、报社那种地方的工作就比较适合女子一些,做好了,不同样是做贡献吗?” 他说的倒是也有一定的道理。 不过,这种事总归是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潘玉良也没有同他继续讨论下去。 这入营的事就这般定了,众人万万没有想到,这比试的事,最后只弄了个综合排名出来,连那最后一名都入了营。 不禁都十分不解,还有人道,“早知如此便不那么拼命了,我都往水里扎了三回了,可冻死我了。” 这天的确还是没热起来,那泅水的冷不丁地往水里扎着,自是冻得够呛。 听的人哄堂大笑,“谁让你那么老实地报了个泅水。” 连潘玉良都纳闷,这比试好似成了逗闷子。 众人议论归议论,司令部那边倒都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一个人出来解释。 族里的人本来以为入营了一件都多么光荣又了不起的事,还想着若是自家有人进了,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可这一样一来,好似入营也挺容易的,这庆祝也师出无名了,悄无声息地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这事后来倒是有了解释。 只是这一后就是一个整月,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 红衣已经从医院回了府里,只是她的伤还未好,潘玉良也不让她做什么,她便在府里养着伤。 未未又长了两颗牙,更喜欢咬东西了,裴朝煦来府上玩的时候还被他咬了一口,哭得好不委屈,见着人就要手忙脚乱地一会指着自己被咬的地方一会指着未未,连说带比划的,反正横竖就是要每个人那里都告上一状。 不出半日,司令府人人都知道了这孙少爷把裴府的朝煦少爷给咬了。 沈晏均忍着笑,装腔作势地拍了未未的屁股几下,当作是给他做主了。被拍的那一个无动于衷,一点都不疼的样子。 裴朝煦哪里肯罢休,歪着脑袋认真地看着沈晏均,冲着他指着被咬的地方,发出嘶嘶的吸气声,表示自己真的很痛,但未未明显一点都不痛的样子。 潘玉良被他那一副要跟沈晏均好好讲讲道理的样子逗得腰都笑得支不起来了,以往他们两个闹起来,裴朝煦都表现得十分大肚,连他亲爹都说他净吃亏蠢兮兮的,可见这次是真被咬急了。 沈夫人乐呵呵地赔了裴朝煦好些东西,这事才算完。 裴思远脸皮再厚也被裴朝煦弄得不好意思了。 沈晏均半分没客气地说,“这不是像了你那守财奴的性子吗?” 裴思远那点不好意思瞬间荡然无存,扛着裴朝煦把沈夫人给的那些东西一件没落地全带回了裴府。 司令部那边又弄了一次比试,这次却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是营里自己弄的。 还是一月前入营的那些人,不过这回沈晏庭跟沈晏回都没参加。 沈晏回这一个月都是跟着沈晏庭进出,说起事情来倒学了沈晏庭那般,头头是道了。 潘玉良听说赵红梅跟那李佳月走得十分的近,什么事都要拉上她,那李佳月竟也不拒绝。 潘玉良虽然纳闷,但转念一想,这同她也没什么关系。 大概是赵红梅知道了赵副官跟李佳月的事,她又因着沈晏回想跟赵副官把关系处好,便拉上了这李佳月。 营里这一次的比试没有提前通知,事前也一点迹象都没有,那些入营的人分下去该做什么做什么,该怎么练就跟着大家一块练,也没有特别的交代。 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个比试,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族里的人也只知道又比试了,具体怎么回事却是半分也不知,莫说他们,这次就连潘玉良也没能看得到。 只等到比完的三日后,又重新排了个名出来,这次加上上次的,边上还注明了对比之前入营时的情况。 这次一下子退了十来人回族里,而且被退的人,司令部还给每个人写了封信带回去,那信是王进写的,上面写明了被退的缘由。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以为进去了就容易了,没想到居然还可以这样。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那沈天卓居然还在司令部呆得好好的。 潘玉良看过那份被退回去的名单,原来入营时排在最后的那几个反倒没被退,被退的大部份都是排在中间的。 沈晏均道,“半分进步都没有,靠着家里的那点优势,师令部哪里是给他们混日子的地方。” 因为这退,退得有根有据,即便是他们现在求到族长那里去,这事司令府也没有理亏的地方。 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不争气,给了他们这么好的机会,却被浪费了。 第212章 护短 对于这次司令部把人退回去的事,最后族里一个出来说话的人都没有。 沈司令原本还让沈夫人准备了些东西,想着若是有人来讨说话,也好安抚一二,到底是同族人,其他人不说,族长的几分薄面也还是要给的。 而且眼下这个时局,大家最好还是团结一致的好。 不过这东西最后也还是没用上,沈夫人在府里等了几天,却是一个来讨说法的都没有,问都没有人来问一句。 沈夫人去问沈司令这备好的东西该如何处置,沈司令原本是打算让沈夫人给各家送过去的。 结果却被沈晏均给拦了下来。 “没有人来说明他们的脸皮还没厚到那个程度,还知些廉耻。” 沈司令咳了一声,沈晏均看了眼在屋子里沈晏庭跟沈晏均回,垂下眼道,“娘,东西您收起来吧,本来这事就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您还送些东西过去,这不是打他们脸吗?” 他这话说得还像是为别人考虑般,但潘玉良一看他说话时的神情就知道,他是十足的嫌弃。 沈夫人道,“那我们把东西放库房里去,若是要用你们再跟我说。” 沈夫人转身出去,顺便把沈晏庭跟沈晏回一块拎走了。 沈司令似乎有话要同沈晏均说,潘玉良抱着未未也起身准备走,沈晏均却同她一块站了起来,还伸手接过了未未。 “父亲,这事您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沈司令挥了挥手。 沈晏均便同潘玉良一块回了院子。 等到回去潘玉良才问,“父亲想给族里人留些面子,你干嘛不肯?” 沈晏均道,“他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如此不思进取,我若是族长,定要把他们的姓都给拿了,让他们去外面自生自灭去。” 他说这话时,还拿着新长出来的短胡去扎未未的脸,未未缩着脖子躲着却也不说话。 沈晏均故意地追着他扎,未未最后急了,只得一边躲,一边说着不要。 潘玉良看着他们父子两个闹着,笑出声。 他方才的那说法可就实在是匪气了,不过以往她倒是从来没有听沈晏均对族里的人有过什么样的评价,这还是第一次。 她顺着他的毛摸着,“好了,他们目光短浅,你同他们计较什么?再说,你要杀鸡儆猴,也总得挑几只鸡出来不是?” 可能最近营里的事实是在烦人,沈晏均最近即便是回了府也是一副皱着眉的样子,只有面对她跟未未的时候才会敛了身上的躁意。 但营里的事她也为他分担不了。 她私下里跟赵副官打听过,赵副官却是口风紧,半句都没透露。 潘玉良倒是想到了王进,可转念一想,她若是找王进开了口,反倒让他为难,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最后她只得去找了沈晏庭,威逼利诱了一番。 只是沈晏庭也不知具体是为何,不过倒是答应了她,这事他偷偷的打听着。 沈晏均逗了未未一会,惹得他都快要炸毛了,伸着小短手的一个劲去够潘玉良,“娘……” 潘玉良本来想去抱她的,可被沈晏均的眼神给制止了。 潘玉良只好收着手,亲了未未一口,“儿子,对不起了,谁让娘认识你爹的时间比认识你的时间长呢。” 沈晏均倒是高兴了,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未未扁扁嘴,想哭,大概又觉得哭太废力气,只好忍了。 好在沈晏均还念着点父子情,没再拿胡子去扎他了。 而是将他抱在怀里安抚地亲了亲他,修复修复父子之情。 “红衣出了院,她跟王进的事,你跟娘看一下,挑个时间给他们办了。” 潘玉良一愣,红衣是出了院不错,不过因为她的身上的伤还没好,她便也没提这事,没想到沈晏均倒是先提了。 “怎么,王进着急了?” 沈晏均摇摇头,“那倒不是。” 潘玉良道,“我跟娘原本打算等她身子再好一些,再给他们办。” 沈晏均沉吟了片刻然后道,“还是先给他们办了吧。” 潘玉良点点头,“好,明日我便同娘商量商量,也问问红衣自己的意见。” 沈晏均嗯了一声,目光又回到未未身上。 潘玉良想了想还是问,“赵副官跟那李小姐的事怎么样了?要不要……一起?” 沈晏均的手顿了顿,然后道,“赵副官的事先别管,他自己有分寸。” 潘玉良只好作罢。 她原本想着,如果赵副官跟那李小姐真的两情相悦,那还不如趁着机会把他们的事也给办了。 沈晏均虽然把赵副官看的重,但他总是不会总想着这些事的人,这事还得她来想着才是。 按理说,赵副官跟李小姐的事,比王进跟红衣的事日子还长…… 不过,既然沈晏均都这样说了,她便也不管了。 他们已经搬回了东边的院子,红衣跟阿板她们一块住在隔壁的院子里,未未晚上还是跟他们睡着。 不过……也有不是的时候。 比如现在,未未才刚打了个哈欠,沈晏均便开始同他商量。 “晚上去跟奶奶睡?” 未未揉揉眼睛,吐了一个字,“娘。” 沈晏均继续道,“奶奶那里可有你喜欢的拔浪鼓。” 未未眨眨略显困倦的眼睛道,“拿来。” 潘玉良失笑,他们父子二人打着商量,她也不参与,只是坐在一边看着。 沈晏均跟未未对视了片刻,最后干脆一把将他举起,起了身。 “我同你这么个小人商量个什么劲,你娘没学到个以夫为天,你倒还承了他,不以父为天了。” 未未直接被沈晏均抱到了沈夫人的院子里,沈晏均放下他后,他还好不委屈地挤了两滴豆子出来。 趁着沈晏均还没离开的时候,把自己的立场跟态度摆得鲜明,拿着屁股对着他。 沈夫人一边心疼地给未未擦着眼泪,一边瞪了沈晏均一眼,“你总招他做什么?” 沈晏均呵了一声,“难不成我还得我妻子让给她不成。” 沈夫人无语,沈司令今日接连被沈晏均气了两回,不耐烦地道。 “行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还不走,留在这里守夜吗?” 说完也不等沈晏均说什么,沈司令便蹲下了身子逗孙子去了。 平日里脸绷得一点褶子都没有的沈司令竟对着未未做起了鬼脸,可惜的是未未并不怎么买账。 沈晏均淡淡地丢下一句,“父亲,我看到了。” 说着转身快步离开。 沈司令哼了一声,“养儿不如养孙哪。” 未未鼓着脸,本想将自己的气节坚持到底,奈何实在太困,撑了一会就歪在沈夫人身上睡了过去。 沈晏均气完老的气好小的,回了东院又开始翻来覆去地折腾潘玉良。 潘玉良缩着身子,浑身发着软。 “晏均哥哥,你最近……” 沈晏均动作又重了些,鼻子哼着气。 “最近如何?” 潘玉良搜刮着脑子里的词,最后道,“你最近有些叛逆。” 对!就是叛逆。 沈晏均压在她身上笑了两声,很快就让她知道了,这天就是天,可是不能得罪的,哪怕是在床上也不能得罪。 等到结束,潘玉良已经被他折腾得完全没了力气。 沈晏均搂着她,“等……” 这才说了一个字,他就又把话收了问去。 潘玉良抬了抬眼皮,“等什么?” 沈晏均道,“等……等你歇会,我们继续。” 潘玉良立即把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摇着头道,“不来了不来了,来不了了。” 沈晏均心情甚好地也往下钻了钻,“你总要带着未未一块睡,这欠下来的,总归是要补回来的。” 潘玉良装着死,懒得回他的话。 反正她说什么他总是有办法占着理,她还不如不说。 等到第二日潘玉良起床的时候,沈晏均已经去了营里。 她打着哈欠起了身,拿起枕头下的怀表看了一眼,才知道这会连早饭的时间都过了。 阿板帮她拿了衣服,侍候她起了床。 又端了吃的东西过来,“大少爷早上特地吩咐大家不要打扰少夫人,您先吃些东西。” 潘玉良心里叹着气,自上次纵欲过度之后,她指不名又要落个什么名声了。 潘玉良一边吃东西一边问着阿板,“红衣在院子里吗?” 阿板道,“她去了夫人那里看孙少爷去了。” 红衣现在不用侍候人,潘玉良跟沈夫人也不管她,随意她做些什么。 潘玉良点点头,草草地吃了些东西,“你让人把这里收拾了,我先去娘的院子里。” 阿板还来不及应是,潘玉良已经迈着腿走了。 她今日正好要跟沈夫人说红衣的事,既然红衣在沈夫人那里,还省得她去找她了。 潘玉良过去的时候,红衣正跟未未玩着。 潘玉良上前,“你身子还未好,悠着点。” 红衣回头朝她伏了伏身,“少夫人,不碍事的,奴婢就陪孙少爷玩了一会。” 潘玉良一去,未未就不玩了,伸着小短手要她抱。 潘玉良想着他昨夜在沈晏均那里受的委屈,笑了笑,直接将他抱起,亲了亲他的脑门。 沈夫人笑着看着她,“可睡好了。” 一句话便让潘玉良闹了个大红脸,她道,“娘,您怎么也跟红衣似的。” 红衣立即大呼冤枉,“少夫人,奴婢可什么都没说。” 她是什么都没说,可她一见潘玉良就笑得十分隐晦,哪里还用得着多说什么。 潘玉良哼了一声,“你别得意,我过来找娘便是要说说你的事。” 红衣一愣,“奴婢何事?” 潘玉娘笑笑,“你说你什么事?” 红衣想了想,不知怎么就想到王进头上,脸一红,支唔着道,“奴婢哪里知道是什么事?” 潘玉良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来说,“娘,我看红衣是留不住了,要不咱们挑个时间把她的事给办了,她心安了,我也放心了。” 红衣嘴硬着道,“少夫人说什么呢,谁心安了?” 潘玉良道,“我哪里知道是谁啊,反正不是我。” 沈夫人听潘玉良这么说也有些奇怪,红衣出院的时候,她们两个就说过这事,当时说的是等红衣身子好了再说。 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 不过沈夫人当着红衣的面也没多说什么。 她皱皱眉道,“红衣是我捡来的,这生辰八字也无从考究了。” 潘玉良道,“要不我们就不合这个了,直接给她挑个好日子。这好日子啊,做什么都好。” 沈夫人点点头,“那成,我让人看个好日子。” 红衣垂着脑袋红着脸,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沈夫人看着她问,“红衣,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 红衣摇摇头,“奴婢、奴婢没有什么想法。” 潘玉良道,“这王进家中也没什么人,娘您先让人看日子,我哪天把王进叫到府里来问问他可有什么想法。” 沈夫人点点头,打着趣道,“红衣存了许久的嫁妆,这下可都便宜王进了。” 红衣小声地抗议,“夫人……” 沈夫人跟潘玉良都笑,潘玉良道,“可不是,她就跟蚂蚁搬家似的,都不知道搬了多少了,我看王进娶她是娶着宝了。” 沈夫人也点头,“这话是不错,有我们红衣在,他是衣食无忧了。” 红衣连忙急着道,“王进他也有自己的工资的。” 潘玉良故意装作没听清的样子,“你说什么?” 红衣又说了一遍,“王进自己有工资呢,他用不着花奴婢的钱。” 沈夫人啧了一声,“这还没嫁过去呢,就护上了。” 说着又道,“那我得赶紧了。” 红衣脸皮往日倒是不怕说的,可这种事她脸皮再厚也没法再继续被她们调笑下去了。 她跺跺脚,“奴婢、奴婢回院子里去了。” 说着竟跑了。 柳衣连忙担心地道,“你可慢一些,小心再伤着。” 红衣早跑完了,哪里还听得到。 沈夫人摇摇头,“看来是真急着嫁了。” 不过…… 沈夫人回过头敛了笑意,“良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又忽然改了主意,急着要给红衣把事情给办了,可是他们做了什么逾矩之事?” 潘玉良连忙摇头,“没有,就算那王进敢,红衣也不敢啊,不是。” 这沈夫人就不解了,“那是为何?” 潘玉良道,“是晏均哥哥提的,他估计是看王进总偷摸着出来见红衣看不下去吧,想着干脆让他们先成亲得了,也好让王进收了心,专心地在营里工作。” 潘玉良的这解释倒是说的过去,沈夫人点点头。 “那我马上让人安排,这要准备这准备那的,估计最快也得半个月左右才成。” 潘玉良道,“我跟娘一块。” 沈夫人满意地笑了笑,“好,你跟我一块,也学着点,日后用得着。” 潘玉良想着这营里可能是真有什么事了,否则的话沈晏均哪里会管这些事情。 他虽然没把话说开,但潘玉良还是猜着了几分。 所以红衣的事,她便一刻也没耽误。 第二日便让王进入了府,问了他一些事情。 “你跟红衣成亲,这成亲礼啊,还有嫁妆什么的,你自己可有什么意见?” 王进连忙道,“我能娶着红衣已经十分高兴了,完全没有什么意见。” 潘玉良不去管他这话说的真假,岂码听着还是舒服的。 她又道,“红衣自我入府以来就一直在我身边侍候着我,你们若是成了亲,我还是想把留在身边。” 王进道,“我白日里在营里,红衣在司令府我也放心。” 对于他如此上道,潘玉良还是十分满意的,她道,“你跟赵副官都住在司令部分的那几栋楼那里是吧?” 王进点点头。 潘玉良道,“你们成亲的事,有些仓促,红衣的意思是想买个小院子,你们也就有了自己的家。不过我觉得这事倒不急,你们新婚,可以暂时住在司令府。” 王进迟疑了片刻,“少夫人一番美意王进心领了,只是住在司令府怕是不妥。” 潘玉良倒是也没意外他会拒绝,说道,“你还怕别人说闲话?” 王进想了想说,“属下倒是不怕别人说闲话,只是怕日后……” 潘玉良道,“无事,红衣在司令府也就只有她一人,别人说不了什么。而且我一时半会也离不了她,你们就先在司令府住着,一边住着一边慢慢找院子,等找着合适的再搬,找个离得近的,若是以后你们有了孩子,红衣一个人顾不过来,司令府人多。” 王进再怎么着也是有官职在身,其实潘玉良这做法是委屈了王进。 王进往司令府里一住,身份上就比红衣低了些。 潘玉良也没办法,她是有这等子私心。当初赵副官那话在红衣心里还是留下了阴影,她知道红衣还是对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红衣是她的人,说她自私也好,护短也罢,红衣的主她还是要做的。 她也便只能先委屈王进,再许他一些好处。 好在王进也似不计较这些般。 “那就依着少夫人的意思。” 潘玉良点点头,“你升职的事还没恭喜你,等到你跟红衣成亲的时候,我多给她备些嫁妆,就当是连同你的贺礼一起给了。” 王进低着头道,“王进多谢少夫人。” 正事说完了,潘玉良又道。 “红衣在隔壁的院子,你去看看她吧。” 潘玉良找王进说话时,沈晏均跟赵副官也在书房说着事。 她这边说完之后便去了书房,沈晏均见了她便问,“都说完了?” 潘玉良点点头,上前倚着他,当着赵副官的面道。 “他们成亲后,我让他们住在府里……” 沈晏均笑了笑,“都按你的意思办。” 潘玉良本来还准备了一套解释之词,结果他这样一说,她那些准备的词反倒无用了。 潘玉良道,“我是有私心的。” 沈晏均嗯了一声,“我知道,王进有胆子娶你身边的人,总是要付出些什么,他早该有心理准备的。” 潘玉良失笑,“你这样一说,我觉得更对不起他了。” 沈晏均道,“无事,让他多干些话,他就没空想着谁对不起他了。” 潘玉良不依地推了他一把,“跟你说正经的呢,我都这么对不起他了,你在营里可不许在欺负他。”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听你的。” 王进跟红衣住在府里的事,潘玉良一开始就跟沈夫人说了。 沈夫人想着的是,潘玉良那新的丫鬟还没找到,红衣留在府里也好。 至于王进那边,他若是没有意见,这事也就没有问题了。 如今潘玉良再跟沈晏均一说,这事便成了,至于沈司令那边,他是不会管这些事的。 一边的赵副官等他们说完话才道,“少校,属下就先走了。” 沈晏均点了点头,赵副官便退了出去。 潘玉良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我方才还以为你们有事没说完呢,既然说完了赵副官怎么没离开,还在这里等我说完王进的事才走?” 沈晏均一手拿着桌上的文件看着,一手搂着她的腰,淡淡地道。 “哪里什么事都有为什么的?你方才一来也没管他,直接就跟我说起话来,他总不好打断你。” 潘玉良斜了他一眼,“说的好像是不对似的。” 沈晏均笑笑,“我的意思是,你不用管赵副官做什么。” 潘玉良哦了一声,“我只是随便问问。” 以往要做什么,红衣还是能帮不少忙。 不过这次忙的是红衣自己的事,她又怕别人取笑她,便干脆躲在院子里不出来了。 她那身子还得养着,潘玉良便吩咐了其他人不要打扰她,让她好好养着。 阿板虽然也是个好的,便做这些细致的事情还是差了些。 这事虽然还是沈夫人在主导,不过她觉得自己还是得出份力。 一来是为沈夫人分担,二来,这是红衣的事,她怎么着也得亲自做些什么,尽一份心意。 潘玉良想了想去,还是给潘如意摇了个电话过去,让她来帮帮自己。 潘如意也没推脱,正好裴朝煦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两日还念着要找弟弟玩,潘如意便带着一块来了司令府。 潘玉良一见她就上前去抱着她的腰撒娇。 “姐,你真好,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潘如意故意道,“我来帮你干活你才这么说的吧?” 潘玉良嘿嘿两声,“也是有那么一丁点这个原因在里面的。” 第213章 红衣成亲 潘如意在司令府帮潘玉良的忙,裴朝煦就放在沈夫人那时陪着未未玩着。 裴朝煦大概是偿到了上次告状的甜头,现在未未只要有那要欺负人的势头,他就立即告起状来。 只是他越是这样未未便越是欺负他,明明要比他小了近一岁,但裴朝煦还是被未未不声不吭地欺负到毫无招架之力。 柳衣她们本来是立场坚定地站在未未这边,但不到两日,裴朝煦实在是被欺负得可怜,不由得纷纷转移了阵营,苦口婆心地劝起来,“孙少爷,朝煦少爷可是哥哥,咱不欺负朝煦少爷好不好?” 未未脸上写着无辜,表现得一点也不像是欺负了人的样子。 柳衣她们说还好,沈夫人若是说他,他还会扁着嘴,一副受委屈的样子。 裴朝煦也是个心软没出息的家伙,明明自己被未未吃得死死的,但一看到未未露出委屈的神情,他便立即忘了自己的处境。 “弟弟乖。” 示意沈夫人她们不要再说未未。 裴朝煦在这里,沈夫人都被他们两个的互动逗得合不拢嘴了。 裴朝煦放在沈夫人那里玩着,潘如意便专心帮着潘玉良处理红衣的事情。 上次孙艳菲的事也是潘如意帮的忙,沈夫人那边倒不用潘玉良来操心,只是她这里也要给一份。 本就是答应了红衣的,况且红衣也一直对她尽心尽力,这一份怎么着都应该给。 潘如意知道潘玉良的性子,也只问了句,跟上次孙艳菲的比是要更多还是怎么样。 潘玉良想了想,“给多一些吧。” 红衣跟孙艳菲的性子也不同,孙艳菲那人,给多了她可能还会不乐意。 潘如意挑挑捡捡,衣服跟首饰都挑了一些。 “红衣嫁给王进可是做官太太的,这衣服跟首饰也得配起套来才行。” 潘玉良点点头,她正是这个意思。 只是她这人也没怎么管过钱,这东西拿在手上也不知价值几何。 给高了,怕红衣架不住,给低了,又怕没了红衣的身份,她也只能求助潘如意了。 这亲要在司令府里结,除了给红衣的嫁妆要准备,还有新房也要布置,事还是要比上次孙艳菲成亲的时候事要多一些的。 本来那些事该是王进安排人来做。 不过潘玉良一想,王进都已经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了,左右他家中无人,干脆就连带着把本该他要做的事情一并做了。 沈夫人那边也很快把日子给看好了,就在半月后,在成亲之前还依着老规矩,吃了个说亲的饭。 酒席定在春满园,沈司令跟沈夫人倒是没去,潘玉良拉着柳衣跟阿板做为娘家人去了。 王进那边则请的都是他那些兄弟,吴则他们,还有赵副官也过去了。 吴则平日里老老实实的,像个八股老弟子,常常揪着别人说这不对那不对的。 今日却一反常态,恭恭敬敬地给潘玉良问了好,又跟红衣道了喜,然后就跟大家一块按着王进灌着酒。 王进求着饶,“我一会还得送少夫人她们回司令府,改日再跟你们喝。” 反正沈晏均不在,那群人哪里肯罢手。 “这不是有赵副官在吗?反正你这顿酒你总是跑不了的,要不今天喝,要不就等你成亲的那天喝。” 潘玉良也笑笑道,“今日你们随意,不用顾及我,不过今日这酒要是喝好了,他们成亲那日你们可得放他一马。” 她这话明显是替红衣说的。 众人一听潘玉良都这样说了,更加的放肆起来。 赵副官让掌柜的又另外安排了一桌,让她们安心的吃饭。 潘玉良看了他一眼,“赵副官要是不喝酒,就跟我们坐一桌吧。” 赵副官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坐到了潘玉良这边桌子上。 王进手底下的这些人大多身世相同,都是没什么亲人在这世上的人,他们在一块呆的时间长,感情也深厚,一个两个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灌起酒来自然猛。 王进虽然有那躲酒的法子,不过转念一想,人生也就这么一回,于是这酒便一滴也没浪费地都进了肚子。 红衣看着他们喝酒的样子,有些着急,一副想说些什么的样子,脸上分明写着担心。 柳衣按着她,“你放心,没事的,这酒总归是要喝的,我们吃我们的,你就别管了。” 红衣挑着眉小声地道,“你瞧他,这般老实,哪里有这么喝酒的,喝这么猛伤身子的,一会就该醉了。” 潘玉良跟柳衣对视一眼,两人眼睛都装满了笑意。 红衣这般担心潘玉良反倒更放心了些,那王进看着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红衣的。 红衣虽然受了场无妄之灾,但比起府中的其他丫鬟,也不得不说她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王进跟吴则他们闹作一团的时候,赵副官一直安静地坐潘玉良这边桌子上,酒杯动都没动一下。 红衣方才说那话时,他还看了红衣一眼。 只是红衣的注意力从头到尾都在王进身上,自然没有察觉。 潘玉良倒是看到了,不过也没多想,赵副官跟红衣先前的乌龙,红衣放下了就好。如今看红衣这样,心中已然是对赵副官没有半分惦记了。 潘玉良小口吃着菜,对王进那边闹成一团也自当是没看见。 今日这酒席本就是为了王进跟红衣准备的,就是图个吉利。 沈夫人说他们也没合个八字什么的,其他规矩还是依着点来好。 本来是想在府里吃的,但如果是府中,沈司令跟沈晏均他们就得出席,这规格又太高了些,不说王进,红衣这身份到底是不合适。 所以才把酒席定在了这春满楼。 王进毫无意久地喝了个烂醉,其他人也跟他差不多。 赵副官把人都安排进了隔壁的小旅馆里,除了他其他人都醉着,他也只能让伙计同他一块,来回了好几趟才把人都安排好。 最后只剩王进了,赵副官道,“少夫人,我先送您回府,王进跟我住在一块,我晚点再回来带他回去。” 潘玉良点点头,“也成,辛苦你了。” 红衣临走前不知道从哪找了件风衣披在王进身上,还被柳衣笑了两句。 “行了,我的好红衣,知道你疼人了,你这还没嫁呢,真是闪得我们眼睛都疼了。” 红衣红着脸抗议,还是潘玉良出了说了句,“好了,我们赶紧回去,一会赵副官还得回来送王进呢。” 王进默不作声地站在车子边上,待她们走近帮她们开了车门。 潘玉良本来顾及着红衣身上还没好全的伤,怕挤着她让她坐在坐面,红衣偏不,笑嘻嘻地挤在她跟柳衣中间,还故意来回挪着挤着她们。 赵副官上车的时候看了她们一眼,嘴巴动了动,但最终也没说什么,还是阿板回过头说了句。 “红衣,别闹了,车子要开了。” 后面三人也才老老实实坐好。 赵副官把她们几个送回府,把人送进了司令府的大门,自己没有要进的意思。 王进还一个人在春满楼,他还要回去把人带回去。 红衣跟潘玉良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回过头追了赵副官两步。 “赵副官。” 赵副官回头看着她。 红衣咬咬唇,然后道,“赵副官,以前是我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还有,今天谢谢你。” 赵副官不知是不是没有料到红衣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般,到最后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身走了。 红衣有点懵,她可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给赵副官道了歉,怎么他是这反应? 不过她也没想太多,拢了拢袖子又转身进了府。 红衣方才同赵副官说那番话的时候,潘玉良她们就在那里等着她,见她过来,不禁打趣道。 “呀,真是难得,这要是孙小姐知道你说这样的话出来,一定会说小红衣长大了。” 红衣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柳衣,“你今天干嘛一直取笑我。” 柳衣道,“因为等你嫁了,有人给你做主了,就没法取笑你了。” 潘玉良倒是看着她笑了笑,“你方才那番话说的倒是不错。” 也算是进退有度了。 总归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总不能一直僵着关系。 回头潘玉良把这事跟沈晏均一说,沈晏均只问了句,“赵副官怎么说的?” 潘玉良道,“赵副官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她又道,“红衣都道歉了,他却不说话,可有些小器了。” 沈晏均笑笑,淡淡地道,“他应该是没料到,来不及有反应,不是在计较之前的事。” 这个潘玉良倒是知道,赵副官要计较早就计较了。 潘玉良道,“赵副官跟王进都在你身边做事,能说开还是早些说开的好。” 沈晏均道,“王进应该早就知道了,他跟赵副官本来关系就不错,你不用担心他们。” 潘玉良点点头。 沈晏均又道,“红衣跟王进的事,能让赵管家安排人去做的,你就让人安排去做,成个亲而已,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说起这个,潘玉良道,“没事,都是二姐在帮我,等回头,你可得帮我好好谢谢二姐。” 沈晏均轻轻点着头,“听你的,你说怎么谢就怎么谢。” 红衣跟王进成亲的这些时日,潘如意担心潘玉良一个人搞不定,来司令府也来得勤。 反正现在裴思齐在学堂上着学,她在裴府也就是带裴朝煦而已,来这边也一样的带。 况且两个小的凑在一块,要多好玩有多好玩。 沈夫人都一副恨不得裴朝煦日日住在司令府的样子,他一来,未未都活泼了许多。 虽然都是在暗戳戳地欺负着裴朝煦。 潘如意总来司令府,裴思远非旦不说什么,反好到乐见其成。 之前因为玲珑的事,他跟家里人闹得僵,他不在府上,潘如意对着裴夫人跟他两个嫂嫂也有尴尬,还不如来司令府呆着。 不过,就在红衣跟王进成亲的前几日,潘玉良就发现潘如意有些不对劲,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拿剪子的时候心不在焉的还划到了手,把潘玉良给吓得够呛。 好在也就划拉了一下,破了点皮,冒了点血珠。 潘玉良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二姐,是不是我累着你了?” 潘如意道,“哪里的话,这一点点小事谈什么累不累的?” 潘玉良道,“那是为何?我看今日二姐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 潘如意想了想,反正裴府里的事,她要瞒也瞒不住,便干脆道,“我婆婆病了。” 也就是昨日的事,本来老太太年纪也有了,有个灾啊病的也是正常,本也没什么。 不过因为先前的事,那玲珑虽然是老太太退了一步把人给送走了,可老太太心里一直不痛快。 所以昨日她一回府,听说裴夫人病了,她就立即去老太太那里看望去了。 结果老太太却说不想见她,潘如意扑了个空,连老太太的面都没见到。 还是她二嫂出来安慰了她几句,“老太太身子不利爽,心情不大好,你先带朝煦回去,等老太太身子好了些,心情自然就好了。” 潘如意也没说什么,抱着裴朝煦就离开了。 待晚上裴思远知道了这事之后,差点要去老太太那里讨说法。 还是潘如意把他给拉住了。 老太太不痛好快,裴思远更是不痛快。 为了一外人,老太太竟然这要拿捏潘如意,他自是不肯答应。 所以今日潘如意本来不打算来司令府,裴夫人病了,她不留在府里侍候裴夫人,反倒往司令府跑,有些说不过去。 裴思远却还是执意把她送到了司令府。 裴思远那脾气,虽然平日里好说话,不太跟人计较的样子,但一旦执拗起来,谁也拿他没办法。 裴行长好几次都被他气得要揍他了。 裴思远跟裴夫人较着劲,为难的还是潘如意,他跟裴夫人是亲母子,做娘哪有记恨自己的亲儿子的,最后还不是把账算到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头上。 潘玉良一问,潘如意便把这事跟潘玉良说了。 潘如意也不好说裴思远这事做的对不对,说他不对吧,他又是站在心疼潘如意的角度,说他对吧,他又是在给潘如意找麻烦。 “二姐,这事都赖我,是我让你过来帮忙的。” 潘如意叹了口气,“这事怎么能赖你,老太太是因为玲珑那丫头生我的气,这事跟你没关系,即便是我不来你府上,她也痛快不到哪里去。” 潘玉良道,“那你今日早些回去?我再去库房拿些上好的药材你拿回去。” 潘如意摇摇头,“东西我就不拿了,不过我是要早些回去才行,免得老太太更不痛快。” 潘玉良点点头,“好,这边红衣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你就留在裴府照顾裴夫人好了,总归她是病了,又是长辈。若是有什么事,你差人过来说一声,摇电话也成。” 潘如意拍拍她的手,说了声好。 她在司令府也是心神不宁,还不如回裴府去。 潘如意离开司令府之前,潘如意还特地私下里把冬儿叫到了一边,嘱咐着她一定要护着潘如意。 冬儿怎么着也是司令府的人,若是有什么事她出面,裴府的人也不敢来硬的。 冬儿点头应是。 只是这事,裴府的人包括裴夫人,自然不会跟潘如意来硬的,要来也是来软的。 潘如意午饭都没吃就带着裴朝煦跟两个丫鬟一块走了。 沈夫人还觉得奇怪,特地问了潘玉良,“可是有事?” 潘玉良把裴夫人生病的事告诉了沈夫人,沈夫人连忙问,“病的可重?可要去看看?” 潘玉良摇摇头,“应该还不用。” 潘如意连裴夫人的面都没见着,这病到底是什么病,病得怎么样,潘如意都不知道。 依着她看,裴夫人这病说不定就是个幌子。 她倒是没有想到,往日那般和善的裴夫人,竟然会这样。 潘如意回了裴府后,一直到红衣跟王进成亲那日都没有再来司令府。 潘玉良忙着红衣的事,一时间也顾不上她那边。 红衣成亲的事办的也不大,来的都是些熟人。 沈夫人特地他们收拾了个院子出来让他们暂时先住着,虽然有些奇里奇怪,但王进还是就这么住进了司令府。 不过,红衣成亲的时候,李佳月带着贺礼过来潘玉良还是有些意外的。 毕竟红衣跟她谈不上熟,她跟王进就更是没什么交情。 李佳月拿着礼道,“父亲得知王进成亲,他不好来,特地让我带着贺礼来。” 李佳月一说是她父亲的意思,潘玉良便也没有多想,让人带着李佳月落了座,还特地安排在了赵副官的边上。 不过两人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怎么,全程几乎无话。 吴则他们则是因为这酒席摆在司令府,也不敢造次,连吃饭的声音都刻意地放小了些。 红衣跟王进这亲成的……总归是有些怪异,不过好在他们谁也没介意。 红衣跟王进成亲,沈晏均给了王进三日的假,不过还没等到第三日,王进就回了营里。 红衣虽然还不能干什么需要体力的活,但陪着潘玉良身边陪她说着话,逗着闷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沈夫人给潘玉良找了个新的丫鬟,从外面买进来的,叫春兰,看着好小的样子。不是晋城人,说是跟着家里人逃难到的晋城,只不过眼下家人都没了,跟红衣的情况倒是像了几分。 正好红衣在,潘玉良便让红衣带着她,需要做什么,红衣便会跟她交代。 那丫鬟可能是年纪小,胆子也小,都不怎么敢说话,红衣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人倒是也机灵。 不过红衣还是嫌弃地说,“这胆子跟老鼠似的,也太小了些,这怎么成?” 柳衣揭她的短,“啧,这话说的,我可没忘记你刚来府上的时候,连人都不敢见呢,只顾躲在夫人身后,还特别见着司令,司令咳一声,你都恨不得躲到桌子底下去。” 红衣闹了个大红脸,“你现在就专挑着我说了。” 沈夫人也想起红衣刚进府的时候,不由得点点头,又劝着红衣。 “她还小嘛,你多带带。” 红衣也就是说说,对春兰也是把耐心放得十足,可能是怜她跟自己相同的经历,即便是她做错了,也不怎么说她。 潘玉良还打趣说她这是做了官太太,改了性子。 等到红衣这边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潘玉良才想起潘如意的事情来。 她给潘如意摇了个电话过去,潘如意还是一如既往地只说好话。 潘玉良想想还是不放心,干脆让冬儿回了司令府一趟。 冬儿把裴府的情况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潘玉良。 裴夫人倒也没有为难潘如意,只是不怎么见她,也不要她侍候。 而且…… “夫人让人把那玲珑给接了回来。” 潘玉良气得眉毛都快竖了起来。 “裴夫人还没死心?” 冬儿摇摇头说,“夫人把玲珑放在她自己的房里,日夜让她侍候着,莫说二小姐,便是府里另外两位少夫人,夫人也不让她们侍候,说是玲珑侍候得好,她心里舒坦。” 潘玉良捏着帕子忍着气,那裴夫人这话明显是说给潘如意听的。 裴府里谁能让她不舒坦着? 不过是一件事没依着她,她便这般不依不饶的,还把那丫鬟又给接了回来。 “我姐夫呢?他就没说什么?” 冬儿道,“二姑爷在自己的院子闹了一场,本来是想跟去夫人那里讨个说法的,被二小姐给拦了下来。 那玲珑现在是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她也没有做旁的事情,二姑爷要是闹起来,就是他的不是了。” 潘玉良松了口气,至少裴思远的立场还是鲜明的,这事还就怕裴思远动摇。 依着潘如意的性子,裴思远一旦动摇,那玲珑肯定就算是进了门。 现在裴夫人闹这么一出,这事还真不好办,潘玉良便是想帮帮潘如意,都不知从何下手。 就像冬儿说的,那玲珑是裴夫人自家的亲戚,她把人放在自己身边侍候着。 这事谁也没法说。 第214章 阉了他 潘玉娘原本是想去借着好去裴府探病的缘由,去探探虚实。 但沈晏均这边走不开,他又不同意潘玉良一个人去。裴府闹成这样,潘玉良现在过去,指不定还得受冷眼。 最后沈晏均干脆让赵副官开着车去了裴府,说是司令府的孙少爷想朝煦少爷了,接二小姐跟朝煦少爷去府里玩一日。 赵副官还带了支名贵的老参过去,裴思远去了银行,大概是因为裴夫人病了,裴行长倒是在府中。 赵副官见了裴行长,把老参奉上,又道,“裴行长,少校跟少夫人那里走不开,不能前来探望,让属下带了支参过来,还请裴行长收下,希望裴夫人能早日康复。” 对面赵副官裴行长自是客客气气。 赵副官又道,“不知裴夫人的病如何了?少校说了,如果医院那边需要司令府出面,裴行长您支会一声。” 裴行长连忙道,“赵副官客气了,人老了,总是有些小病小灾,不碍事的,替我跟沈少校说声谢谢。” 赵副官淡淡地点了点头,“孙少爷那边还闹着要见朝煦少爷,裴行长,您看?” 裴行长立即对着下人道,“去把三少夫人跟孙少爷请出来,就说司令府来人接他们过去做客。” 那下人小跑着走了,不一会潘如意便抱着裴朝煦从院子里出来了。 赵副官亲自出马,这人接的十分顺利,裴行长还把人送到了府门口,捏了捏了裴朝煦的小脸说,“跟弟弟好好玩,不要打架。” 潘如意抱着裴朝煦笑着跟裴行长道了别,只是一上车,她的脸便垮了下来。 等到了司令府,潘玉良一见潘如意,不禁心疼起来。 潘如意明显憔悴了不少,估计是裴夫人给闹的。 潘玉良让阿板把裴朝煦抱到沈夫人的院子里去陪未未,让杏儿跟春兰也跟了过去,留了冬儿跟红衣在院子里。 “二姐,裴夫人是不是又逼你了?” 潘如意摇摇头,裴夫人若是明说了,她倒是好办了。 “没有。” 潘玉良皱着眉,“那裴府的人就让那丫鬟在裴夫人身边这么呆着?” 潘如意向来有自己的主意,起码比潘玉良有主意多了,可眼下她也实在没了主意。 “这能怎么办?老太太就是不痛快,也不提什么要求,就是不见我,不要我在跟前侍候着,日日把玲珑留在她房里,大嫂跟二嫂还能进得房里去看看,我压根连老太太的屋子都进不去。” 裴夫人若是直接跟她说玲珑的事,当面鼓对面锣的,她倒还是能说上几句,可裴夫人这么做,她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裴夫人病着,府里的其他人也都依着她。而且,除了不要她在跟前侍候着,老太太也没有对她做什么。 潘如意这回真是满肚子委屈没地说。 “那姐夫呢?这事他就没说什么?” 潘如意道,“我拦了两回,还是没拦住,他去他爹那里闹了一场,被他大哥跟二哥架回了院子,把他爹也气得够呛,这事闹来闹去,已经成了我跟你姐夫的不是。” 潘玉良一拍桌子,“这老太太,她这是倚老卖老。” 裴府向来和睦,谁能料到裴夫人到老了,忽然还作起妖来。 这玲珑本来都已经送走了,这裴夫也回归了平静。 这玲珑接回来的事,她跟裴思远都不知道,是老太太私下里让人去接的。 接回来了大家才知道,连裴行长都觉得不妥,可人都已经接过来了。 这来来回回的,再给送回去,玲珑家里那边也不好说。 再说,裴夫人这里压根就不让人动玲珑,她现在连贴身的丫鬟都不要了,只留着玲珑。 好似只有她能把她侍候得好,只有玲珑在她的病才能好般。 府里上下拿裴夫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裴思远急得上火,潘如意也憔悴不少。 裴行长还反倒过来劝他们。 “你娘既然喜欢玲珑,想留她在身边做丫鬟,那就留着,也不碍你们的事,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理会她便是。” 这哪里是说不理会就不理会的。 老太太宁愿要一个丫鬟在侍候,也不见她这个做儿媳的。 这是她跟裴思远能不理会就不理会的事吗? 潘玉良眉毛一挑,突然道,“实在不行,就分家!” 潘如意被她突如其来的高声吓了一跳,红衣连忙劝着她。 “少夫人,您也先别着急,这事情说不定也还没到那一步,您同二小姐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这家可是不好分的。 凡是大户人家,最注重的就是那门风,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即便私底下恨得牙痒痒,偏偏装也要装出个样儿来。 为了一个丫鬟的事就闹得要分家,这要真分了,这不好的名声怕是还要落到裴思远跟潘如意身上。 潘如意也道,“分家的事思远他两位大哥跟他父亲肯定不会同意的,闹不好老太太的病再给气得严重了就麻烦了。” 潘玉良重重地叹了口气,脸色不大好,“谁知道老太太这病是装的还是真的。” 这事潘如意至今也没闹明白,这大夫也看了,药也抓了,厨房里也每日熬着药,老太太每日就呆在屋子里,在床上躺着,也不出门。 自那日听说裴夫人病了之后,潘如意就再没见过她。 莫说裴夫人了,就是玲珑的面她都很少见着。 红衣想了想道,“二小姐,要不这事您再等等看,裴夫人也不会一直病着,等她身子好了,心情也好了,自然就愿意见您了……那玲珑的事,若是裴夫人还有其他想法,她也总得跟您跟二姑爷提。 依着奴婢看,她不说,您就当不知道算了,您就是太和善了,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裴夫人不用您侍候,您不正好落得轻松,是她不让您近前,又不是您不孝。您越着急,裴夫人心里说不准还越觉得自己做的对。” 红衣的话让潘如意跟潘玉良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潘如意才道,“红衣说的对,这事还是我着急了。” 裴夫人不挑明,她装作不知便是,她若明说,她再想法子应着。 那玲珑现在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进门。 裴夫人以前待她可不是这样,而且去接玲珑回裴府的这事,她总觉得蹊跷。 若说裴夫人有些小性子,那是自然,可若说这法子是她自己想的,还瞒着府里的所有人,潘如意却是有些不信的。 依她看,这事多半跟玲珑脱不了干系。 潘玉良也想不到什么其他好法子,也只能先这样了。 她道,“二姐,要不,你在府里住下,反正你回去也不痛快,不如在司令府住着,我让人去把思齐也接过来。” 潘如意连忙阻止她,“这哪里成,老太太总归是长辈,她这事做的不地道,我也不能硬着碰回去。你别担心,就依着红衣说的,我不理会她便是。” 潘玉良叹口气,“我是怕二姐受委屈。” 潘如意笑了笑,“你这般贴心,二姐虽然确实受了些委屈,却也是高兴的。这几日在府里都没怎么吃,你让你府上的厨子做些好吃的,我今日在你这里要多吃些。” 潘玉良道,“这有何难,我这就让厨房做些二姐爱吃的。” 红衣连忙道,“奴婢去奴婢去。” 潘玉良笑笑,“你是想去让厨房偷偷给王进做好吃的吧。” 红衣扭了扭身子,“少夫人,看破不说破。” 潘玉良挥挥帕子,“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快去厨房吧,去晚了好东西可就分掉了。” 待红衣走后,潘玉良又对潘如意道,“二姐,冬儿是我特地留给你的,可不只是送过去就为了气气裴夫人,您若是有什么事同冬儿说便是,她会功夫,又不受裴府的约束。” 潘如意点点头。 冬儿虽然自潘玉良给她之后她就一直带在身边,但潘如意平日里也不怎么安排她做什么,对她还有几分客气。 连带着裴府的几他人见着冬儿也是冬儿姑娘地叫着,没人敢拿她当个丫鬟。 冬儿对这种事也不在意,在裴府即便是对着裴行长也是不卑不亢,她去裴府的主要目的就保护潘如意跟裴朝煦,其他人她都没放在眼里,拿着谁的钱,办谁的事,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红衣的话让潘如意茅塞顿开,今日在司令府留到很晚,裴思远回府后没见着她人,便领着裴思齐一起过来蹭了顿晚饭。 裴夫人在屋子里听玲珑说裴思远跟潘如意去了司令府,晚饭都没在府里吃,还发了顿脾气。 “他们这是要气死我吗?我这个娘一点也没在他们眼里是不是?” 裴思远的两位嫂嫂在她跟前,也只能低头听着。 裴夫人跟老三媳妇不合,她们也没得法子,这玲珑不是个善茬,她们可都不想引火烧身。 所以在裴夫人跟潘如意的这事上,她们谁的边也不站,而是保持着中立。 最后还是裴行长进了屋子,裴夫人才消停下来。 “如意去司令府的事,是我应下来的,司令府那边的人过来请的,她不去像什么话。” 裴夫人道,“什么司令府那边的人,不就是她妹妹吗?肯定又是她在她妹妹面前说了什么,她最近可一直在司令府,哪里要去得那么勤。” 裴行长挥手让裴思远的两个嫂嫂都出去了,看了眼低眉顺眼没动的玲珑,“你也下去。” 玲珑低着头退下。 裴行长这才对裴夫人道,“你为何总跟老三媳妇过不去?这玲珑若是想嫁在晋城,我们另给她寻一门亲事不就成了?你这样弄得大家都不痛快,思远又是个混的,也就如意能拿得住他,真惹急了他,闹起来就不好看了。” 裴夫人面露不悦,“我一个做娘的,还要让着做儿子的不成?再说,我哪里让大家不痛快了,我只不过是喜欢玲珑,想把这丫头留在我身边。我倒是想问问你们,玲珑到底哪里不好了,你们就这般容不下她,老三不要便不要,我把她留在我身边当个丫鬟侍候着我都不成吗?” 裴行长面对裴夫人还真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他是不大管府中的事,可玲珑素日里穿着打扮,还有说话行事,哪里是个拿自己当丫鬟的? 再说,光是她把府中弄得乌烟瘴气这一条,他就不大能容得下她。 裴行长想了想,又软了话,“你现在身子怎么样了?” 那玲珑还是得送走,但也得等她的身子好了才行,不然肯定是送不走的。 潘玉良故意把潘如意跟裴思远留得晚,以往都到了睡觉的时辰了,但今日她一直拉着潘如意说着话。 关健的是沈夫人也陪在一边。 这若是只有潘玉良一个人,潘如意早就直接说了,但碍于沈夫人也在,她便也只能一直陪着。 两个孩子躺在里屋沈夫人的床上早就玩得累了睡了过去,裴思远跟沈晏均在书房里下棋,沈晏庭跟沈晏回带着裴小胖在一边看着。 沈晏回原是个坐不住的,如今倒也能静下心来了。 只是看他们下棋的时候,总也忍不住,又是动口又是动手的。 若得沈晏庭剐了他好几眼,“观棋不语真君子。” 沈晏回忍了一会就又故态复萌,在他有意无意的帮助下,裴思远竟还赢了两局。 裴思齐在一边高兴得咯咯直笑,找沈晏均讨着赏,“姑父,我爹爹赢了,你是不是该赏点什么给我?” 沈晏均抬了抬眼皮,看了眼他跟潘玉良仍旧有五六分像的脸,伸手捏了捏,还扯了扯。 “你爹赢了,我为什么要赏你?” 裴思齐道厚着脸皮说,“我就是想要点赏,其实跟我爹赢不赢也没太大关系。” 沈晏均眼神落在裴思远身上,冷笑了一声,嘲笑地开口。 “你这两个儿子这方便倒是跟你如出一辙。” 裴朝煦现在也是,特别喜欢要东西,反正别人有什么他都想要,抱在怀里不撒手,也不管那东西有没有用,他连柳衣用来装糕点的小竹篮子都要过。还有那什么挂蚊账的勾子,红衣的顶针……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连佛堂放的那尊送子观音他都想抱抱。 不过东西他是撂爪就忘的,上一刻抱在怀里的东西,下一刻被人拿了也不在意。 府里的人也都依着她,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可未未偏不。 每次裴朝煦拿个什么,他就故意蹬着腿,一脚给踢得老远。 裴朝煦只能呼哧地到处爬着捡,有时候还想很严肃地批评一下未未,“弟弟,不可以。” 未未似乎就爱看他满床爬着找东西,看他累得直喘他就高兴。 裴朝煦有时候急了,就站起身子想用走的,只是他现在走路还不稳,踩在软和的被子上,没走几步就摔了,好在是摔在被子上也不疼。 未未皱着眉看傻子一般地看着他,偶尔会好心地把东西放到他怀里,不扔也不踹。 裴思远摇着脑袋道,“我哪里是这种人,他这是像了她小姨。” 裴思齐在一边憨憨地笑着。 没办法,沈晏均对着他那张脸就要比对着沈晏庭跟沈晏回多了几分耐心跟包容心。 “你想要什么?” 裴思齐道,“姑父,你送我条鞭子吧。” 沈晏均一愣,“鞭子?那东西可不是拿来玩的,你要来干嘛?” 裴思齐一脸严肃地说,“我知道,我用来保护我娘,不让别人欺负她。” 沈晏均看了裴思远一眼,裴思远本来是抱着一脸看戏的神情想看看自家儿子能讨着什么好东西,听到裴思齐的话他也愣住了。 沈晏均神色不变,像是在跟他说闲话般,“谁欺负你娘了?” 裴思齐抿着唇不说话,小脸绷得紧紧的。 沈晏均又道,“鞭子你都还不会用,耍不好还会伤着自己,等你哪日学会使了,姑爷再送你根好的。” 裴思齐有些不高兴。 沈晏均接着说,“姑父新得了条名贵的狗,从西洋过来的,训好了只话得很,送给你可好?” 裴思齐想了想,“训好了它是会听我的话还是听别人的话?” 沈晏均道,“谁训的就听谁的话。” 裴思齐眼睛亮了亮,“那好吧,姑父你送给我吧,我把它训好了,到时候谁要是欺负我娘,我就让它去咬谁。” 沈晏均笑笑,“好。” 沈晏均说的那狗沈晏回知道,营里好几条呢,令行令止,比人的反应还快,特别的酷。他听说又来了几条小的,他原本就有些惦记,如今听到沈晏均说要送一条给裴思齐,不禁也有些想要。 但他又不是裴思齐,仗着年纪小要东西,再说,他也不敢开口要。 他这心思沈晏庭倒是看出来了。 他拍拍他的肩,“我劝你把话咽回去。” 沈晏回抬头看他,沈晏庭道,“你又没长一张像裴小胖那样的脸。” 准备的说是像潘玉良那样的一张脸。 沈晏庭这话就是当着沈晏均的面说的,说完他察觉到沈晏均动了一下,立即跳开了一步,沈晏均扫过来的腿扑了个空。 他笑嘻嘻地拉着沈晏回就跑,“大哥,时间不早了,我跟晏回先回去休息。” 时间的确是不早了,沈晏均跟裴思远这棋也没再下了,两人带着裴思齐去了沈夫人的院子。 潘玉良跟潘如意还在那边说着话。 沈晏均过去扫了一眼潘玉良,就知道她已经困得不行了。 “行了,有什么话改日再聊,先让你姐回去,已经很晚了。” 潘玉良眨眨眼,明显困得连语速都慢了,但还是坚持地道。 “二姐,你晚上就留在府里陪我嘛。” 潘如意看了裴思远一眼,还是道,“不了,我这拖家带口的,还是回去。” 说着也不潘玉良反对她便起了身,“我去把朝煦抱出来。” 拗不过潘如意,潘玉良只得跟沈晏均一起把他们送到了府门口,让沈元跟王进一人开了一辆车开把他们送了回去。 潘玉良早就困了,为了潘如意一直苦撑着。 等一回到院子里,她便趴到床上一副动弹不了的样子。 沈晏均失笑,挥退了阿板跟春兰,帮她脱了鞋,又去给她换衣服。 “困成这样又是何必。” 潘玉良闭着眼睛道,“不能教那老太太欺负了二姐。” 沈晏均道,“你二姐比你有主意,有什么事她自己能解决的,便是解决不了也会找你的,你别担心。” 潘玉良把脑袋埋在被子里摇了摇,沈晏均连忙扶住她的脑袋,“这么晃不晕吗?” 潘玉良好半天没作声,由着沈晏均给她把衣服给换了。 她一直没说话,沈晏均还以为她睡了,刚准备将她抱进被子里的时候,却听到细细的抽气声。 沈晏均一愣,连忙唤了一声,“良儿。” 潘玉良身子一僵,把脸埋得更深。 沈晏均扶着她的脑袋,把她的脸从被子里挖出,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沈晏均皱了皱眉,拿着帕子给她擦着眼泪,“怎么了?困得都哭了?” 潘玉良还是不说话,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又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沈晏均只得抱着她轻声哄着,“怎么了?你同晏均哥哥说好不好?” 潘玉良在他胸口抽泣了好一会才道,“裴夫人怎么这般可恨,我都什么都没有了,就这一个姐姐,她怎么可以欺负她?” 沈晏均心里叹息一声,轻拍着她,“没事,那裴夫人欺负不了你姐姐的,你放心。” 潘玉良带着哭音道,“你去把我姐夫给阉了,看哪个还想嫁给他,惹我姐伤心。” 沈晏均不禁替裴思远感到身下一痛,他笑笑,“你放心,他若真娶了那丫鬟,惹得你姐伤心了,我替你教训他。” 潘玉良又抱着沈晏均哭了好一会才渐渐没了声,沈晏均轻手轻脚地将人放进被子里,又起身去拧了热毛巾给她擦了把脸。 潘玉良睡着了还时不时地吸着气,跟未未那时候被吓到似的。 沈晏均心里闪过一阵心疼,他知道,潘家的事在潘玉良心里没那么容易过去的。 他也只能尽量不提及,也不许别人提及。 所以潘如意跟裴思远的事,他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对孙艳菲跟红衣的事也是抱着极大的耐心。 因为剩下在她身边的人真的没有多少了,而那些本该属于她的,都是他拿掉的。 第215章 将军 答应给裴思齐的那条狗第二日沈晏均就让人给他送过去了。 送条狗的事,赵管家思来想去都找不到合适的人,让沈元去吧,规格高了些,让下人们送去吧,规格又低了些。 最后想来想去,赵管家还是亲自跑了一趟,挑的还是裴思齐中午从学堂里回去那会。 赵管家把狗亲自交到裴思齐手里,弯着老腰同他说着养狗的一些注意事项。 “这狗喜欢吃肉,最好是牛肉,平日里若是无事你就牵着溜达溜达,不要把它总关在笼子里,至于怎么训,少校说让你先跟它熟悉几天,到时他让来教你。” 裴思齐点点头,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赵管家送过来的狗,“赵伯伯,这狗好小,它要多久才能长大啊?” 赵管家道,“小狗才好训,那大狗定了性子可就不好训了。这狗长得快,很快就长大了。” 裴思齐又问,“那它能长到大,能长到跟我一样的高吗?” 赵管家忙道,“可以可以,它可能长了,能长到跟晏庭少爷那么高。” 裴思齐想了想沈晏庭的身高,那是很高了,他立即高兴起来。 “好,谢谢赵伯。” 赵伯笑着说了句不客气,又道,“思齐少爷给它取个名字,以后它就是你的朋友啦。” 裴思齐想了想,“名字我要好好想一想,我要给它取个特别威风的名字。” 赵伯点点头,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同潘如意打过招呼后就回了司令府。 这狗是当着裴府的人的面送的,裴思齐的那两位堂哥羡慕得紧,待赵伯一走,连忙凑上前。 “这狗真有他说的那么好吗?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也不难看出他十分想要的样子。 裴思齐鼓着脸,把笼子往自己跟前挪了挪,“这可是我姨父送的,我姨父说了,这是从西洋来的,坐大船来的呢,可厉害了。” 裴思齐说完也不待他那几位堂哥说什么,急急忙忙的就要潘如意帮他拿回院子里去。 “娘,你帮我提回院子里去,这里人多,会吓着它的。” 潘如意笑了笑,让冬儿帮它把小狗提回了院子。 “赶紧去洗手吃饭了,下午还要去学堂,你姨爷虽然送了小狗给你,但你也不能耽误上课的事,不然你姨父可不高兴,下次有好东西也不给你了。” 裴思齐跟在提着笼子的冬儿身后,眼睛还盯着笼子,一边走一边同潘如意说着话。 “才不会呢,姨父最喜欢我了。” 潘如意回道,“你就吹牛吧,你姨父最喜欢的是你小姨,何时轮得到你。” 也不知裴思齐那两个堂哥都教了他些什么,裴思齐道,“那不一样的,姨父喜欢小姨,喜欢未未,也喜欢我啊,不一样的。” 潘如意失笑,也不与他争辩一不一样的事,“行了行了,赶紧去洗手吃饭。” 下午裴思齐心不在焉的上了一下午课,从学堂回来后就直接回了院子,他那几个堂兄喊他一块玩他都当作没听到。 等到裴思远从银行回来,一家人坐在厅里吃晚饭的时候,裴思齐突然宣布,他的小狗已经取好了名字。 “就叫裴思朝,是我跟弟弟的名字的结合。” 桌上除了裴夫人没出来,其他人都在。 裴思齐的几个堂哥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裴思远的两位大哥忍得辛苦,裴思远也是一脸扭曲。 “思齐,那就是一条狗,不用取个跟人一样的名字。比如叫什么阿黄啊,小黑啊之类的。” 裴思齐拒绝,“不,赵伯伯说要把它当朋友的。” 裴思远的大哥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报应。” 当初裴思远给裴思齐取这名字的时候,全家人都跳出来反对,可他就是不听,这父子两的名字听着像兄弟似的。 这回好了,又多了个思字辈的狗兄弟。 裴思远这次倒是坚决,拿着父威道,“不行,它若是要叫裴思朝,那我就给你改名叫裴小胖。” 裴思齐瞪着他,裴思远一副说到做到的样子,“吃饭吃饭,吃完饭我去拿族谱给裴小胖改名字。” 说着他还对着裴思齐的堂哥道,“朝阳,你明日同先生说,以后裴思齐的名字就改了,让先生跟同学们都叫他裴小胖。” 裴小胖气得眼睛都红了,去拉潘如意的胳膊,“娘……” 这回潘如意也没站在她这边,这一条狗叫这么个名字的确是不适合。 “这狗的名字还是改了吧,你不是说要叫个威风点的名字吗,你取的这个名字可一点都不威风。” 裴小胖只得道,“那娘说叫什么名字好?” 潘如意给他碗里夹了点菜,“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回院子,你跟你爹一块好好想想,想个威风的名字出来。” 裴小胖这才作了罢。 晚上回去父子两个对着狗笼子里的小狗讨论了半天,不是裴思远嫌裴小胖取的名字太不威风,就是裴小胖嫌裴思远取的名字太土。 裴思远思来想去,最后道,“不如就是将军吧。” 裴小胖想了想,“将军?” 叫将军的确是挺威风的,而且也没有裴思远先前取的那些名字那么土。 他拍拍手,“好,那就叫它将军。” 潘如意无语地看着他们父子俩,裴思远管这狗叫将军,用心实在是太明显了。 潘玉良事后听说光给这将军取名就闹了这么场风波,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是差点出大事啊。” 潘如意道,“可不是吗?你姐夫差点就多了个狗兄弟。” 潘玉良把这事赖在沈晏均头上,“都是你,送什么不好,送条狗过去。二姐说现在思齐的注意力全在狗身上,连玩都不去了。” 沈晏均道,“这不好吗?” 潘玉良也说不上哪里不好,“好吧,也没什么不好。” 她坏笑两声,“你可知那狗最后叫什么?” 沈晏均抬头去看她,“叫什么?” 潘玉良道,“叫将军。” 沈晏均的脸黑了黑,“像是裴思远那小肚鸡肠的作风。” 不过他也没有计较,反正狗已经给了裴思齐了,要叫什么他便也不管了。 沈晏均转过头,抱着未未继续教他解着手中的九连环,未未对这种静态的游戏倒是特别的喜欢,注意力十分集中,一玩能玩大半个时辰,即便是解不了,也不会觉得不耐烦。 沈晏均一边教未未解着一边道,“再过几日我让人去裴府教他怎么训狗。” 这也是沈晏均的目的之一,借着训狗的由头,司令府的人在裴府里进进出出的,裴夫人即便是找潘如意的麻烦也得考虑考虑。 正好在裴夫人养病的这段时间,能让潘玉良放心些。 至于裴夫人病好之后的事,就看裴夫人是个什么意思了。 这事也不难想通,潘玉良知道沈晏均不会做那无用之事,他给裴思齐送狗自然有他送狗的目的。 潘玉良又听他说这话,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的用意了。 她看着玩在一起的父子两个,心中一阵暖意。 她上前,趴在沈晏均身上,然后对着他手中的那九连环,双手一阵乱拔。 方才好不容易有点眉头出来,被她这么一弄,又没了。 沈晏均去看未未的反应,只见未未仰着脑袋,自下而上地看了潘玉良一眼,眼神中分明写着几分无奈,却也没闹,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潘玉良不敢置信,“他方才是叹了口气?” 沈晏均轻笑,“应该是。” 潘玉良放开沈晏均蹲下身子,捧着未未的小脑袋,“哼,你是不是对你娘有什么意见?” 未未把她的手拔下去,给了她一个别闹了的眼神,然后又看了沈晏均一眼,示意他们继续。 沈晏均道,“你儿子还要玩呢,你别打扰我们。” 潘玉良不服气,“我也要一块玩,你们带着我呗。” 沈晏均嗯了一声,“带着你。” 虽然三个人玩一个九连环怎么看都有些怪,但未未也没多说什么,眼神又专注在沈晏均手中的手连环上去了。 潘玉良马骑的好,枪打得准,这可这不是她擅长的,她非旦一点忙都没帮上,反倒全是在添乱。 三个人解到睡觉的时候都没把这九连环给解开,不过,沈晏均跟未未显然也没太在意这九连环解没解开,他们一家,三个脑袋挤在一块,便已十分温馨,其他的便也没那么重要了。 如潘如意跟潘玉良说的那般,裴思齐现在天天跟将军腻在一块,原来沈晏庭送给他的那只吵人的鹦鹉都失了宠,他也不跟他那几个堂哥一块玩了,一下课就回院子里陪将军呆着,那狗同他处了几日,从笼子里放出来都不用牵绳了,裴思齐走到哪他跟到哪。 连裴朝煦都喜欢极了,也迈着不稳的小步子在后面跟着,“狗狗,狗狗。” 潘如意也不去管裴夫人见不见她了,像那日红衣说的,她婆婆既然不愿意见她,那她做什么都是无用的,反倒还让自己不舒服。 与其这样,她还不如看开些。 裴夫人既已认同她不好了,她又何必去往前凑。 所以她便终日在院子里陪着裴朝煦,有疼爱她的丈夫,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她该做的是把他们放在心上,而不是为了玲珑那样的人去费尽心神。 潘如意看着裴思齐一拖二的在院子里小跑着,“思齐,你慢一些,弟弟跟将军都跟不上你了。” 裴思齐大笑着道,“是他们的腿太短了。” 裴朝煦看着裴思齐大笑,也把两只手放在耳朵边,一边摇着一边跟着笑,都不知道他在跟着乐什么。 没几日沈晏均就在营里挑了姓孟的了裴府,教裴思齐怎么训狗。 别看那狗小,在那人的手底下可听话了,不出三日,就学会了一些基本指令,像什么起立、坐下之类的。 裴思齐可得意了,拿着绳子牵着它在府里所有人面前得瑟了一番。其实根本不用牵绳,将军跟着裴思齐跟得可紧了,但潘如意还是让他牵着,也怕将军突然失控,吓着裴思齐的几个堂哥。 裴思齐抬着脑袋还特别去玲珑面前,他大摇大摆地走一个来回,大声地同他几个堂哥说着。 “小孟叔叔说了,等它再长大一点,我就可以训练它怎么攻击人了,它可以保家护院的,能像赵叔叔那么厉害,以后谁要是欺负我们,我就让将军咬他们。” 他这个我们把他几位堂哥都算了上去,裴思齐的堂哥盯着眼前的将军问,“真有那么厉害吗?” 裴思齐道,“当然了,小孟叔叔说将军跟营里用来攻击敌人的狗是一个品种的,你想想,能上战场攻击敌人的狗,不厉害吗?” 他那几个堂哥都发出哇的声音,可以说是十分羡慕了。 等到回头也都缠着裴思远的两位哥哥要养成跟裴思齐的将军一样的狗。 这种要求又岂会被答应,府里有一条狗就行了,弄那么多狗回来,还不得乱套。 况且养狗容易,可养将军一样的狗可就难了。 他们又没个做少校的妹夫,上哪弄那种狗去? 裴思齐的几个堂哥闹了好一阵子,裴思远的两位哥哥都没答应,最后还是裴行长送了他们一人一些别的,才让他们歇了下来。 但他们几个虽然得了东西,还是觉得裴思齐的将军比较好。 裴思远的大嫂对自家儿子道,“司令府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思齐那里多着呢。” 裴思远的大哥斥责她,“你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她连忙噤了声,“我就随口说说。” 裴思齐的几个堂哥自是知道裴思齐那里好东西多着,他们见过不少了,裴思齐以前也大方,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会跟他们一块玩。 但这次却不一样,那将军,裴思齐光在他们面前显摆,连碰都不让他们碰一下,宝贝得跟什么一样。 裴思齐故意在玲珑面前说的那番话,玲珑转头就把那话都说给裴夫人听了,裴夫人咬着牙道。 “定是他娘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他这狗养的就是防我的。” 玲珑语气温柔地劝着她,“姨母多心了,思齐才多大,他养狗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觉得好玩罢了。只是……” 她迟疑了一下后才又接着说,“只是这狗终究还是畜生,你同它又讲不得什么道理,若是发起狂来,我们大人还好,府里还有几位孙少爷呢,便是思齐少爷自己,也是十分危险的。” 裴夫人觉得玲珑说的十分的对,自古以来,恶犬伤人的事还少了吗? 待裴思远从银行下了班,裴夫人就把裴思远叫到了房中,要他把将军给弄走。 裴思远看了玲珑一眼,低着头对裴夫人道,“那狗是沈晏均送的,他官大,我可不敢随便弄走。他蛮不讲道,又冷酷无情,还爱记仇,我不敢得罪他。” 裴夫人气得拿手指着他,“你少唬我,谁不知道司令府的沈少校跟少夫人给你们撑着腰,你便硬气了,连生你养你的娘都不顾了。” 玲珑连忙上前抚着裴夫人的胸口,“姨母,您身子要紧,别动气,有什么话您好好三少爷说。” 说完她又对着裴思远道,“少爷,夫人还病着,您顾着些夫人的身体。” 裴思远压根没理她,好似方才不曾有人说话般,“娘应该是累了,我就不打扰娘休息了。” 裴思远说完就走,裴夫人气得喘不过气来,玲珑大声喊着人。 没一会裴行长跟裴思远的两个哥哥听见动静就往房里走,正好跟从屋子里出去的裴思远错身而过。 裴行长也顾不得其他,往屋子里走去。 “这是怎么了?” 裴夫人大喘着气道,“那个逆子,如今我不过是让把条狗送走,他都不乐意,还拿话来气我。” 裴行长头疼得很,“那狗是沈少校送给思齐的,思齐喜欢得不得了,好端端的你要他把狗送走干什么?” 她跟人计较也就算了,如今一条狗她倒也计较上了。 裴夫人道,“那就是个畜生,府中这么多人,又有孩子,养条恶犬在府里,他是何居心?” 裴思远的二哥劝着她,“娘,那狗听话得狠,不是什么恶犬,而且那狗还小着呢,您放心,伤不了人的。” 裴夫人突然高声道,“我放什么心?这个府里哪件事不是我来做的,如今你们倒叫我来放心,我能放什么心?” 裴思远的二哥立即吓得不敢再说话,摸了摸鼻子,同他大哥站到一块去了。 只有裴行长道,“那狗肯定是送不走的,你要是觉得那狗危险,我让思远把狗拘在他院子里,不让它出来便是。” 裴思远现在就是一副狗脾气,那狗的事裴行长也没同他说,而是直接找的潘如意。 潘如意自是满口答应,裴行长没让她把将军送走已经很好了。 因为将军的事在裴家掀起的风浪,潘玉良很是满意,她就喜欢看裴夫人恨得牙痒痒,偏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沈晏均笑她,“现在高兴了吧?” 潘玉良点点头,“不过那玲珑一日不走,我还是一日不放心。” 沈晏均嗯了一声,“等裴夫人这病养好吧,我们现在也不好做什么。” 这个潘玉良自是知道。 为免潘玉良总想着潘如意的事,沈晏均干脆把孙艳菲叫进了府里,让她过来陪陪潘玉良。 孙艳菲的肚子现在越来越大了,走路都得扶着腰了。 潘玉良抱着未未大老远地看见她就让春兰过去扶她,“这快要生了吧?” 孙艳菲边走边道,“可不是嘛。” 待走近她摸了潘玉良怀里的未未一把,“有些时日不见我们未未了,这个子可长了不少呢,就是太瘦了些。” 潘玉良笑笑,“没办法,就是不长肉。” 孙艳菲叹着气,露出些羡慕的神情,“不长肉好啊,你瞧我,现在都成了个球了。” 孙艳菲的确是胖了不少,比她怀着未未的时候可要胖上许多。 红衣私下里还问过她,这孙艳菲的肚子里会不会是双生,可惜的是,就是一个,人家梁医生说的,定是准的。 潘玉良想起之前同她说的事,“你现在在家里做什么也都不方便了吧,这腰哪里弯的下去,我找个人给你?” 孙艳菲道,“不用,等我要生的时候你再找个人给我,现在家里的事情都是重晓楼做得多,不过就是做饭洗衣服的事,我们两个人不像你府里人多,也没什么事要做。” 这倒让潘玉良意外了,“他还会做这些事?” 孙艳菲笑笑,“他以前都一个人过来的,这些事他自己不做谁帮他做?” “他以前身边不是有个小斯?”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有一个的。 孙艳菲道,“那小斯又不是一直跟着他的,也是在他有名气之后兰园才给他找了一个侍候他起居的。” 潘玉良心里想着,这个她倒是知道的清楚,不过这话她也没说出口。 潘玉良说着笑道,“怎么样?他有没有后悔现在的生活?以前他在兰园也算是个角,虽然算不上顶好,但起码有人捧着。” 而且捧他的都是些官家小姐太太,如今这生活落差,也不止一点半点。 孙艳菲道,“他心里有没有后悔我不知道,不过我看他面上倒像是更喜欢现在的生活一点,那日竟然还自己做起了鱼杆,就是要跟隔壁院子里的老伯学怎么钓鱼。 那老伯钓鱼可厉害了,偶尔还要送几条鱼给我们吃吃,不过我们两个都不大会做,第一次做鱼鳞都没处理干净,吃的满嘴都是鳞。” 潘玉良失笑,“他以后去钓鱼,你做什么?” 孙艳菲无所谓地道,“我吃鱼呗。” 别说重晓楼了,连孙艳菲身上都散发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意味,好似生活本就该是这样,柴米油盐酱醋茶。 潘玉良又问她,“那李小姐呢?先前她不是经常去你那帮你?” 孙艳菲扬了扬眉,“她啊,最近倒是去得少了,说是在忙,不过忙什么我倒是不知。” 潘玉良长长地哦了一声,那李小姐忙什么她不知道,不过……她倒是在赵红梅那里看过她几回。 她跟赵红梅走得近这事倒也没什么,潘玉良只是好奇她跟赵副官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第216章 秀恩爱 重晓楼在学堂里教着书,潘玉良还以为他那性子撑不了多久,原想着是不是得让沈晏均想办法给他重新安排个工作。或者去裴家的银行也成,换个不怎么需要跟别人打交道的工作。 不过孙艳菲却道,“也还行,现在尊师重道,重晓楼在学堂得了他在这世间从没有过的尊重,他心里是喜欢的,让他做着吧。” 不过给孙艳菲找人的事,潘玉良倒是记在心里。 孙艳菲总是推拖,但她这肚子越来越大,没准哪天就得用到了。 “你总是这般,我一来你就惦记着我这不好那不行的,依我看哪,你这小小年纪就这么爱操心,等到老了肯定是个爱啰嗦的婆婆,到时候未未肯定烦你。” 潘玉良的脸裂了裂,看了眼怀中抱着的未未。 婆婆? 这么可怕的吗? 不过孙艳菲说的倒是没错,遇到身边人的事,潘玉良总是免不了担心这担心那的,怕潘如意被裴夫人欺负了,又怕孙艳菲跟重晓楼过得不好。 好在现在红衣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倒是不用担心。 她这心境沈晏均倒是明白,留在她身边的人不多,她不过希望大家都好一点。 潘玉良哼了声,“等你把孩子一生,我才懒得管你的事呢。” 她这话别说孙艳菲,连红衣都不信。 潘玉良上午才跟孙艳菲说着李佳月呢,赵红梅下午便领着那李佳月进了府。 因为沈晏回现在基本都在司令府住着,赵红梅也几乎是日日都要来司令府转一转的。 只是以往来得要晚一些,总是在沈晏回他们快从营里回来的时候才会过来。 偶尔还会拉着沈秋仁一块过来,倒是没见过她带着李佳月来。 赵红梅领着李佳月转进了潘玉良的院子,笑着上前,“良儿,就知道你这里热闹,二婶也过来凑凑热闹。” 潘玉良笑笑,转头吩咐春兰,“给二婶和李小姐倒茶。” 然后才对着赵红梅道,“二婶今日来的可早,怎么还把李小姐带过来了?” 赵红梅摇着帕子道,“这孩子跟我投缘,我让她到我府里陪我说说话,这不是晏回快从营里回来,我便带她一块过来坐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李佳月上前跟潘玉良打过了招呼,便走到孙艳菲面前同她说话去了。 潘玉良怀里抱着未未,谁来她倒也都不尴尬。 只是往日孙艳菲跟这李佳月关系最是要好,今日不知怎的,两人见了面,这李佳月脸上看不出什么,孙艳菲却也不是很热络的样子。 潘玉良太了解孙艳菲了,她脸上那笑有几分真情又有几分假意,她一眼便瞧得出来。 她跟红衣对视了一眼,这两人莫不是吵架了? 红衣不如潘玉良会掩饰,眼神在孙艳菲跟李佳月脸上来回瞧着。 潘玉良咳了一声,“李小姐,你别管艳菲了,过来陪二婶坐着。” 李佳月这才放开孙艳菲的手,笑了笑,走到赵红梅身边坐下。 那李佳月也确如赵红梅所说的,也就是闲着过来坐坐,与她们随意地搭着话,没什么事的样子。 潘玉良身为主人,总是要寒暄几句,她看着李佳月问。 “听说前些日子你父亲还病了一场,现在可好了?” 李佳月道,“父亲无事,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小病小灾。” 潘玉良点点头,李佳月的父亲年纪的确是不小了,当初营里大动的时候,之所以没动到李佳月的父亲头上。 一来是因为她父亲的确是个有本事的,这二来,沈晏均那会也的确是需要一些站在他这边的。 李佳月状似无意地说,“家里本来劝着父亲退下来,但父亲跟着司令戎马一生,情感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家里人照顾着他的情绪,也不好再提。” 潘玉良笑笑,不知这话该如何接,也不知她突然说这话是何意。 这人与人相处,说什么话,办什么事,总是带着自己的一定的目的性的。 潘玉良跟这李小姐又不是什么朋友,李佳月说什么话,她难免都会多想。再加上孙艳菲今日这反应,潘玉良心中的疑惑不禁更加的大了。 她还记得当初李佳月跟孙艳菲投缘,是因为这李佳月的性子跟孙艳菲有些像。 可如今看来,又不大像。 几人在潘玉良的院子里坐了大半个时辰,沈晏庭跟沈晏回便吵吵嚷嚷地回了府。 两人以往都是直接回沈晏庭的院子,要么就去沈夫人的院子。 今日倒是撞上了,竟跟沈晏均一块来了潘玉良的院子。 这还没见着人呢,沈晏回便嚷嚷上了。 “嫂嫂,快,可有茶喝?” 潘玉良赶紧让春兰倒茶,赵红梅连忙道,“拿我这杯拿我这杯,我这杯不烫,刚好。” 沈晏回一阵风似的卷进了屋子,捧着赵红梅的杯子将茶一滴不落地灌进肚子里。 沈晏庭紧跟着沈晏回进来,春兰连忙将茶给他递过去,他倒不是似沈晏回那么急切。 接着是沈晏均带着赵副官跟王进一齐进了院子,院子里瞬间挤满了人。 潘玉良抱着未未起身,“今个儿是什么日子?这般热闹。” 沈晏均同赵红梅打了声招呼,也没管其他人,伸手交未未从潘玉良身上接过来,见未未有些不情愿,哼了声。 “又赖着你娘抱了一天是不是?” 未未不情愿的撅着屁股趴在他身上,转头去看喝了一大杯茶,又在那里往嘴里塞点心的沈晏回。 赵红梅拿着帕子擦着他脑门上的汗,“你瞧你,未未都看着你呢。” 沈晏回根本没嘴来回赵红梅的话。 王进同大家打过招呼后就往潘玉良身后一站。 赵副官离得最远没有走近,李佳月似乎同他说了句什么,不过屋子里人多,潘玉良也没听清。 潘玉良问沈晏均,“你们今日怎么这般的齐?” 沈晏均学没说什么,沈晏庭便接着话道,“晏回今日打赌输了,说好今日他要多练一个时辰的功夫,一会我们就走了,不然来不及了。” 沈晏庭说完,沈晏回趴在桌上的脑袋抬了抬,哀怨地看了潘玉良一眼,想让她这个嫂嫂做做主。 潘玉良轻笑,“既是打赌输了,那就得愿赌服输了。” 沈晏庭点点头,“正好今日赵副官得空,沈元可以歇一晚上了。” 说着他便催促着沈晏回赶紧,好回去练功夫。 潘玉良忍着笑,难怪沈晏回要这般哀怨了,赵副官在这,有他苦头吃了。 赵红梅现在显然是心境不一样了,也未见她眼露心疼,反倒是问,“你们这是打什么赌打输了?” 沈晏回咽着口里的东西回道,“大堂哥跟赵副官打枪,我跟晏庭哥哥打赌谁能赢,我赌的赵副官,结果他输了。” 说完他又哀怨地看了赵副官一眼,“赵副官,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赵红梅拍了他一巴掌,“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晏均哥哥可是最厉害的,他什么事输过别人。” 沈晏回反驳不得,哼了一声,又灌了两口茶,“走了走了,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 沈晏庭跟沈晏回离开,潘玉良吩咐春兰,“你让厨房备些吃的,两位少爷练完功夫该饿了。” 春兰伏了伏身子去了厨房,不知是不是因为有红衣带着,潘玉良用着春兰倒也没有觉得有不顺手的地方。 赵副官跟在沈晏庭他们身后离开,临走前朝潘玉良身后看了眼,又似乎是无意之举,因为他转身前还冲李佳月点了点头。 潘玉良有些纳闷,一回头,就看到红衣跟王进二人猫在众人身后。 两人也不作声,低着头,挤在一块,你捅我一下,我捏你一把,玩的不亦乐呼,还以为旁的人没注意。 潘玉良这一回头,大家纷纷朝他们看过去。 红衣跟王进玩了会,一抬头才发现大家都看着他们,不禁脸一红,迅速把被王进捏在他掌中的手抽了出来,把脑袋埋得更低。 孙艳菲啧啧两声,“这大庭广众的,我这眼睛看的真是疼。” 众人皆笑,连沈晏均都弯了弯唇。 李佳月道,“他们二人才新婚,甜蜜也是应当。” 别的人没作声,赵红梅附和了句,“可不是吗。” 孙艳菲看了她一眼,脸上笑意淡了些。 红衣被大家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咬咬唇,“大少爷,少夫人,奴婢跟王进就先下去了。” 红衣没有卖身契,她一成婚,自然就不是丫鬟了,现在她在潘玉良身边,也就陪她说说话,帮忙带带春兰,旁的事潘玉良也不怎么要她做。 潘玉良点点头,“去吧,晚上不用过来了,有阿板跟春兰在。” 王进抬头冲沈晏均跟潘玉良傻乐了一下,两人牵着手离开。 潘玉良现在觉得,幸好红衣跟赵副官的事没成。 赵副官哪里是能跟红衣做得这些小动作,还手牵着手离开的人。 第217章 潘夫人 赵红梅在潘玉良这边又坐了会,便拉着李佳月去了沈晏庭的院子,说是去看他们练功夫。 潘玉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算了,赵红梅高兴就好,好在李佳月是个女的。 等李佳月走后,潘玉良才看了孙艳菲一眼。 “你跟李小姐这是闹了别扭?” 孙艳菲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 她想了想,又看了沈晏均一眼,然后才道。 “那日我听到她跟重晓楼说话,好像是在说赵副官的事,我事后问了重晓楼,她那意思,好像是说她跟赵副官的事情可能还有变数。” 孙艳菲笑了笑又道,“她可能也不是故意避着我,只是刚好我走开了一会,他们就说到了这个。” 潘玉良一愣。 这就奇怪了,她跟赵副官的事情如何,这事她跟重晓楼也说不着吧? 似乎是看出潘玉良心中的想法,孙艳菲道,“她可能觉得重晓楼原来在营里呆过,跟赵副官关系还不错,所以才跟他说的这个吧。” 沈晏均抱着未未去了院子里面,前几日他命人在院子里用黑卵石铺了条小路出来,特地找的跟脚掌似的形状,铺的密集。 沈晏庭试了下,瞬间娘里娘气起来,差点都不会走路了,待看到沈晏均牵着未未在上面练习走路的时候,才知道这路是专门给未未铺的。 沈晏均在前面面对着未未牵着他教他学走路,未未一脚踩一块石头,有时候没踩准,后面的步子迈起来困难了,他也非要伸着腿去够,抬着腿能伸好半天,直接够到位置了,才把脚放下去。 沈晏均也不见不耐烦,只是道,“这赖的性子真改不了吗?多走一步怎么了?” 未未也不理他,继续迈着腿,一声不吭的,一脚一块黑卵石,绝不多迈一步。 潘玉良伸着脑袋看了院子里的两父子一会才又坐回椅子上。 “她同重晓楼说这种事,不就等于是跟你说了吗?” 这李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是觉得重晓楼一定不会把这事告诉孙艳菲,还是本意就是想让孙艳菲知道? 而且她跟赵副官的事,跟孙艳菲那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 孙艳菲也点点头,“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你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向来喜欢直来直往,她若是有什么想法,或者需要我帮她做什么,直接同我说不就成了么?我真拿她当朋友。” 潘玉良想了想,突然问她。 “如果你不知道她跟重晓楼的事,你会怎么做?” 她这话一问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孙艳菲跟潘玉良都是那种,对于不相干的人,多余的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但对于朋友却是十足的热心肠。 李佳月跟赵副官的事这么久了,如果不是知道她说的这番话,孙艳菲大概会让潘玉良帮一帮她。 所以……她其实并不想让她帮忙? 这么一想倒是能想通。 孙艳菲道,“也许是她还没弄明白赵副官的心意吧,所以不想稀里糊涂地把这事成了。” 潘玉良点点头,“应该是。” 孙艳菲问道,“那你说赵副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个潘玉良还真说不好,“赵副官这人,就算是喜欢一个人大概也是看不出的,既然李小姐不想让你管,你就别管了,她父亲在营里,她也吃不了亏。” 孙艳菲点点头,李佳月这身份的确是吃不了亏,赵副官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他想事情自然会考虑周全。 不过潘玉良倒觉得李佳月是防错人了。 她如果还没想好她跟赵副官的事,她最应该防的那个人是赵红梅而不是孙艳菲。 孙艳菲拿她当朋友,自然是以她为主,凡事想着她的好。 但赵红梅可不一样,她在李佳月身上下这么多功夫,目的显而易见。 她可不是那善心之人,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就说投缘。 她对李佳月这般好,最后她跟赵副官的事万一没成,赵红梅岂不是亏得很。 所以赵副官跟她的事,赵红梅才是那个最急的人。 今日她带李佳月过来,大概也是想让她多跟赵副官处处,给她制造机会。 孙艳菲叹口气,“还是我们小红衣可爱,那王进也真不错,方才他们二人那甜蜜劲,可不是能装出来的。” 想到红衣,潘玉良也笑。 虽然一开始王进跟红衣就是因为有情才成的婚,但大家也没料到他们二人居然这般的好。 红衣处处想着王进,日日盯着厨房那边盯得紧,有什么好吃的,定要给王进留一份起来。 府里也不差那一点吃的,潘玉良特地吩咐了厨房,红衣想要什么便给她什么。但也别刻意,不用特地备着。 那王进也是,一回来就跟红衣腻在一块,一没人注意两人就牵在一块了,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不断。 潘玉良现在特别理解别人看到她跟沈晏均在一块时的心情了。 两人正说着话说,便听见院子里传来沈晏均严厉的声音。 “沈曦!” 屋内的两人皆是一愣。 未未这大名可很少人喊,平日里都是喊未未,沈晏均突然这么一喊,两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潘玉良本能地站起身,“怎么了这是?” 一边说着一边往院子里走,这脚还没跨出屋子呢,看到院子里的那一幕不禁笑出声来。 孙艳菲也扶着肚子走了过来,“怎么了?不会是未未摔着了吧?” 潘玉良笑着道,“要摔着他可是件难事。” 孙艳菲往院子里一看,未未这会正撅着屁股吊在沈晏均的胳膊上,沈晏均一脸的无可奈何。 他想把他放下来,但是未未就是不肯,两只腿抬的高高的,沈晏均把他往下放也是屁股先着地。 沈晏均同他打着商量,“再走一个来回可好?” 未未抿着唇,小脸绷得紧紧的,虽然没吭声,但肢体语言已经把意愿表达的很清楚。 沈晏均试着又把他往下放了放,他还是像方才那般,仿佛地上有什么脏东西般,就是不肯用脚落地。 这么小个人,打不得骂不得的,沈晏均平日里对付沈晏庭的那些招在他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 未未软硬皆是不吃,全凭他高兴。 潘玉良上前,“未未,娘扶着你走好不好?” 未未不为所动,皱着眉头表示谁来都不好使。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怎么着你了呢?” 他们出院子也就一会的功夫,大概也就走了一个来回的样子。 孙艳菲摇摇头,“沈少校,你就认了吧,你哪里是他的对手。” 孙艳菲说的一点都没错,沈晏均跟他僵了一会,最后还是将他抱到了怀里。 “怎么这么不听话?” 未未捧着他的脸亲了亲,有些讨好意味,表示自己不是不听话,只是不想走路而已。 沈晏均的脸完全板不住,回亲了亲他的脑门,“进屋玩别的去?” 未未懒懒地靠在他身上,眼睛看着潘玉良,冲着她乐了乐。 潘玉良道,“你这是又胜了你爹,得意了吧。” 对于潘玉良的“挑拔离间”,沈晏均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还伸手摸了摸未未的后脑勺跟颈子,看看他出汗没有,十分细心体贴。 潘玉良鼓鼓脸,“晏均哥哥以前可不是这么对我的,都凶过我不知道多少回了。” 沈晏均淡看了她一眼,“嗯,你属白眼狼的,对你好你全不记得,光记得那些不好的。” 她以前犯好错的时候,哪次不是她给他善后的。 她每次在潘府里闯了祸就往司令府里跑,第一次跑的时候,把潘老爷跟潘夫人吓得够呛,府里上下人仰马翻地找了几个时辰,还以为她走丢了。 结果她跑到司令府,也不说她是瞒着府里的人过来的。 直到潘府的人找到潘如芸这里,众人才知道。 潘老爷气得要教训她,她跟个猴子似的,手脚并用地缠到沈晏均背上不下来,跟方才未未有可得一拼。 后来她跑得惯了,潘府的人就习惯了,反正三小姐要是闯了祸找不着人了,一准就在司令府。 潘玉良嘿嘿两声,“也是记得的。” 孙艳菲在一边恨不得让自己隐身,“你们两个够了,我还在这呢。” 沈晏均睨了她一眼,孙艳菲立即道,“得,我不说话,我这就走。” 潘玉良连忙上前搂着她的胳膊,“走哪去,都快吃晚饭了。” 晚上司令府又是一大桌,孙艳菲跟赵红梅都留了下来,沈秋仁也过来了。 李佳月倒是回去了,走之前还过来同潘玉良打了声招呼。 孙艳菲想通了她的事,对她又热情起来,扶着肚子送她到了门口。 李佳月笑着看她,“不生我的气了?” 孙艳菲也笑,“你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同我说,让我猜我可不高兴。” 李佳月点点头,又道,“你别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孙艳菲多少还是有些能理解。 她以往孑然一身,冷暖自知,现在跟重晓楼成了亲,有些事也慢慢有了体会。要搁以前,她哪里会管左邻右舍都住的什么人,现在还不是尽得地同大家处好关系。 人生在世,也不是全凭自己高兴怎么过就能怎么过。 沈晏回在院子里练着功夫,晚饭都没出来吃,还拉着赵副官一块。 沈夫人看着沈晏庭大口地吃着饭,怕赵红梅不高兴,“再怎么刻苦这饭还是要吃的,你去让晏回先过来吃饭,吃完再练不也成吗?” 沈晏庭皱着眉道,“娘,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您就别管了。” 说好了的,愿赌就要输服,怎么能破坏规格。 沈夫人无语,“你们才多大,还男人。” 赵红梅倒是未见一点不悦。 “晏庭说的对,大嫂你别管他,让他长长记性。” 潘如意这几日不用去理会裴夫人,闲下来了便去了趟潘夫人那里。 潘夫人现在有人侍候着,除了没有家人陪伴在身侧,倒是衣食无忧。 潘如意很少过来,还是有所顾及。 每次来看潘夫人她心里也不好受,潘家沦落到这个地步,他们每个人都有责任。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就是最好的例子了,潘府没了,她的处境也跟着变了。 潘夫人现在倒比以前平静多了,潘如意不来看她她也不闹,来了也只是安静地呆着。 她说话不利索,也不怎么愿意开口。 通常都是潘如意过来,跟她说说孩子的事,又说说潘玉良那边的事,潘夫人静静地听着,有时候听着听着就会流起泪来,但却也是愿意听的。 侍候她的丫鬟都说潘夫人其实是盼着她过来的,潘如意也没法子,只能吩咐她们好好照顾潘夫人。 第218章 搬出去 潘如意原来想得简单,潘老爷跟潘如芸做的那些事,既伤天害理,又于己不利。 她怕他们拖裴家下水,又怕他们会毁了潘玉良。 可事实证明,潘如芸的做法才是对的。 即便是她心里对潘老爷跟潘夫人有再大的怨气,她还是把潘府放在前面。 只是她用错了方法,否则的话,她们三姐妹定然不是如此。 潘如意心情复杂地看完潘夫人,整个人都失了魂般。 潘夫人的事,冬儿知之甚少。 她负责潘如意的安全,偶尔会回司令府跟了潘玉良报告潘如意在裴府的事。 潘夫人的事她也没多想,只是觉得潘如意看完潘夫人之后有些异常,她来司令府的时候,便顺嘴把这事给说了。 不过,待她说完潘夫人的事后,她才发现潘玉良也不对劲起来。 潘玉良并没有像往日那般,问这问那的,而是发了好一会呆。 冬儿低着头等了一会,偷偷地瞧了眼一边的红衣,红衣脸色也不大好的样子,冬日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良久之后潘玉良才说了句,“知道了,二小姐没事就好,你在裴府也别给二小姐惹麻烦,行事低调一些。” 冬儿应声退下,红衣送她出了门。 冬儿忍不住问,“红衣姐姐,这潘夫人那边可是有什么不妥?” 红衣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日后若是潘夫人的事,能不说你便不说了。” 红衣一怔,但还是说了声好。 裴夫人这场病,本来就是生给裴思远跟潘如意看的。 可到最后,两人都不在意她。 裴夫人自己没了意思,生了几天气,这病就好了起来。 潘如意还像从前那样,对她毕恭毕敬,她不愿意见她,她便不往她跟前凑,她愿意见自己了,她便也把那孝顺儿媳来做。 裴思远哼着气道,“你不必理会我娘,那玲珑一日不送走,她那想法就一日不会转变过来,你甭搭理她。” 他这做亲儿子的有资格拿乔,她为人媳的哪里能如此,只能尽力地平衡着里面的关系。 裴夫人碰了个软钉子,心中对潘如意越发的不满。即使这病都好了,她对潘如意的气还是没消。 那玲珑好依然侍候在她身侧,潘夫人好几次都要把那话说出口了,但每次都被裴思远甩脸子给挡了回去。 裴行长头疼的要命,私下里还找了那玲珑,可一找她,她就两眼带泪地看着裴行长。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裴行长也不好说重话,这事便拖着,越拖大家也越头疼。 不过,裴夫人虽然对潘如意颇有微辞,但对裴思齐跟裴朝煦却也是打心眼里喜欢的,毕竟是亲孙子。 裴朝煦还小,什么都不懂,他性子好,见着人大多数时候都在傻乐,你便是待他不好,他也瞧不出。 裴夫人想孙子,潘如意也不拦着,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有时候自己抱过去,有时候让冬儿抱过去。 裴夫人拿话刺她,见了她就说些什么女德女戒,又说她这不好那不行的,她就全当听不见。 反正她左右计较不得,只能自己装聋。 裴思齐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起码好赖分得清了。 知道这玲珑是不好的,惹得潘如意生气。知道裴夫人不喜欢他娘,为难他娘。 所以等裴夫人这病一好,抱着裴朝煦乐呵呵的时候,他却是不近前的。 以往裴夫人若是有什么好吃的,他肯定是跑在最前的那一个,但现在他也不往前凑了,像是忽然懂事了般,对对着裴夫人还客气有礼来。 裴思齐的几个堂哥也不管他,自己拿自己的。 裴夫人冲他招手,特地喊他,“思齐,来奶奶这,奶奶留了你最爱的芙蓉糕。” 裴思齐站得远远的,“奶奶,我刚陪将军玩的,手还是脏的,不吃了,谢谢奶奶。” 这等子客气,礼貌十足,却不是往日亲近的祖孙俩。 裴夫人还要再说什么,他一扭身,边跑边道,“我陪将军玩去了,奶奶再见。” 这一回还好,裴夫人只当是巧合了,当他是贪玩。 可多了几回,裴夫人哪里会感觉不到? 裴夫人抚着心口,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定是她娘在她面前说了什么,他才跟我这奶奶不亲了。” 那玲珑劝着她,“姨母,思齐少爷还小不懂事,您别跟个孩子计较。” 她这话劝的还不如不劝,在裴夫人眼里,裴思齐就该跟裴朝煦一样样才对。 “他不懂事,他娘也不懂事吗?我这还没死呢,就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玲珑道,“姨母,您这病才好,有什么事就暂且忍一忍,三少爷跟三少夫人一条心,您……” 越是这样裴夫人才越是生气,裴思远的大哥跟二哥即便是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但裴夫人说个什么事,他们也还都是屁颠屁颠地跑去给办了。 只有裴思远,叫不动喊不应的,跟裴夫人较着劲般。 裴夫人憋着一口气,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回头拿这事跟裴行长一说,裴行长心中有几分明了。 “思齐也不小了,府中人做什么说什么,他自己会听会看,不需要如意来教他什么。 你若是还想着两个孙子,对如意就别那么苛刻。” 裴行长说这话时特地看了玲珑一眼,玲珑立即低下头。 裴夫人欲扬声,裴行长摆摆手。 “你也别同我吵,银行里最近也不少事,我分不出神来管府里这边的事,但有句话我说在前头,潘家是没了,但如意姓潘,司令府的少夫人也姓潘。” 裴夫人气就气在这上头。 潘如意处处有司令府的少夫人护着,她想拿着婆婆的身份拿捏潘如意都不行。 银行里的确是事多了起来,不光裴行长忙了起来,连裴思远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都忙了起来。 裴夫人即便是眼里再容不下潘如意,也没在这个时候找麻烦。 营里也是一如既往地忙着,不过这忙在赵副官身上倒是显现不出来。 当初沈晏回等着要比试的时候,也没见他见天的来教沈晏回功夫。 如今这比试都过去那么久了,他反倒每日从营里下了班后就来了司令府。 沈晏回也不比从前了,知道赵副官是什么样的人物,也珍惜着机会。 能得赵副官的亲自教导,别说沈晏回了,就是沈晏庭都知道机会难得,想着要趁着赵副官有时间还有耐心的时候,多学几招。 他们三人一般就只有沈晏庭的院子里呆着,也不出院子,偶尔连晚饭都忘记吃。 红衣是日日要往厨房跑的,偶尔看到厨房给沈晏庭他们留了东西的时候,便也顺便给沈晏庭的院子里送些吃的。 她送完吃的便走,有时候会和沈晏庭跟沈晏回说几句话,跟赵副官倒是没什么话说,即便是迎面撞上,她也只是笑笑便离开。 这事王进倒也知道,因为红衣还曾问过王进,赵副官怎么这么闲。 王进大笑,“教两位少爷功夫,也是他的工作之一,你别说的他好像在玩似的。” 红衣撇着嘴,不以为意。 王进现在住在府里,偶尔沈晏均也会让他去办点事,在他的心里倒是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只是…… 在自个的院子里,王进也不怕耍流氓,他搂着红衣的腰,整个人挂在红衣身上。 “我们搬出去可好?” 红衣成亲有些时日了,对他这等子亲昵已然习惯,但还是忍不住脸红。 她动动有些发痒的脖子,“成亲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流氓。” 王进笑言,“对自己的夫人哪里算得上流氓。” 他又再说了一遍,“我们搬出去可好?” 红衣笑着看他,“都听你的,你若想出去住,我们便搬出去,我回头跟少夫人说了一声。” 王进点点头,“知你跟少夫人还有夫人的感情好,但我们也不能一直住在司令府,只有搬出去了,你才是真正的王太太。” 王进说的红衣也明白。 她一日住在司令府,外头的便一日还当她是司令府的丫鬟,她自己倒是没什么。 沈夫人跟潘玉良待她这般的好,她便是做一辈子的丫鬟也没关系。 只是……对王进的名声大抵还是不好的。 他肯迁就自己,红衣心里已经是感激万分。 红衣虽然跟王进成了亲,但这丫鬟的身份始终是她心里的一道坎,王进迁就她,她便也记着这份好,尽理事事依着王进。 王进一说想出去住,她便立即没二话说的同意了。 待回头同潘玉良提起,潘玉良也没多说什么。 春兰也带的差不多了,红衣若是出去住倒也没什么。 这司令府虽然住着方便,她心中也不舍,但也要为王进考虑考虑。 “你们想好了便依着你们的意思,不过你们房子还没找好就还先住着,不过我可先说好,这房子可不能找得太远,太远了我可不同意你们搬出去。” 红衣立即道,“好,我也舍不得少夫人呢,让我住得远了我也不干。” 第219章 简简单单 潘玉良之所以能那么痛快地答应红衣搬出府的事,除了王进跟红衣本身,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潘玉良也觉得赵副官在府里呆的时间太长了些。 红衣跟赵副官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府里也没几个人知晓,但总归还是有些不方便。 找房子的事红衣同她说过之后,她也找过王进。 王进那意思还是自己来找,就不麻烦她了。 潘玉良说这事不过是寻个借口,她找王进其实是想探探王进的口风。 红衣肯定不会是那个主动提出来要搬出去住的人,也只能是王进了。 至于王进为什么会提出要搬出去处,潘玉良心里想着会不会是跟她想的一样,跟赵副官有关。 如若是,这事还是要早些说明白的好。 虽然她看不懂赵副官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不过红衣肯定是没什么别的心思的。 不过王进也精,潘玉良问来问去,他一点口风也没漏。 最后潘玉良只得跟他提个小要求,“我知道要搬出去是你的意思,我也不拦着,不过红衣在我身边我也放心些,既便是你们搬出去了,红衣无事白日里还是呆在府里吧。” 王进也不拒绝,“少夫人说的自然是,红衣也离不开您。” “找房子的事,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私下里找我就是了,你要是不想让红衣知道,我也不告诉她。” 王进点点头,“多谢少夫人,若是实在有需要,我会找少夫人的。” 潘玉良对王进还是很满意的,进退有度,待人客气有礼但又给人一种亲近之感,比赵副官那个臭毛茅坑好多了。 潘玉良这边一点头,王进就开始找房子去了。 找到之前,红衣跟他还是如往常一般住在府里,红衣也还是每日去厨房晃悠,跟桃衣倒是混得熟了,还有她那个孩子,瞧着十分欢喜。 桃衣忙的时候,她还帮忙带一带。 有时候王进从营里回来,那孩子都还在。 那小孩倒也有几分可爱,正是好吃的年纪,王进一拿吃的逗他,他便立即把什么都抛在脑后,眼睛里只剩下吃的了,口水流得老长。 他一逗红衣就瞪他,“你别总这么逗他,跟逗小狗似的。” 王进由着她说,笑着道,“我们也生一个吧。” 红衣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半晌后才嗯了一生。 王进一把将那小孩捞起,红衣被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王进道,“送回去,不然怎么生孩子?” 红衣在他身后光跺脚,半晌才憋出一句,“臭流氓。” 但王进早就出了院子,哪里还能看得到他的身影。 给孙艳菲找人的事潘玉良也一直惦记着,不过这人她还是交给红衣去找的。 “你来挑,日后说不定你也用得着。” 照红衣跟王进感情这么好的程度,他们有孩子也是迟早的事。 红衣闹了个大红脸,但又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人很快就找好,还是未未原来用的那个奶娘介绍的。 人虽然找好了,但也没急着给孙艳菲送过去,而是先在司令府住着。 红衣无事的时候便去找她聊天,说的都是关于女生有身子还有孩子生下来后要注意的一些事。 未未自出生,虽是沈夫人跟奶娘带的多,但红衣也一直陪在左右,有些事已经了解了一些,现在不过是问得更细一些了。 柳衣见她一门心思地准备当娘了,还在潘玉良面前笑了她一通。 潘玉良也笑,“这不是好事么?多一些准备总是好的。” 哪里像她那个时候,稀里糊涂的就有了身子…… 潘玉良后来又带未未去看了潘如意两次,裴夫人跟潘如意的关系虽然还是僵着,便好歹也没提过份的要求。 那将军也真是对得起它的名字,大概是吃得多,所以长得快,见风似的长。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长到裴思齐的腰那般高了。 裴思齐更有资本吹牛了,在他那几个堂哥面前把将军吹得都快神了。 让他那几个堂哥又是羡慕又是害怕。 将军是军犬,光站在那不动都生出一股生猛劲,生人见着它难免会露出害怕之意。 不过它在院子里倒是与一般的小狗无异,喜欢缠着裴思齐跟裴朝煦讨吃的。 裴思齐倒还好,训狗的一些基本技能他都已经学会了,对将军也不是有求必应。 但裴朝煦完全招架不住,潘如意通常给他备的吃的,大部份都进了将军的肚子。 什么都没落着的裴朝煦还只知道傻乐。 潘如意带裴朝煦过去的时候,裴朝煦还跟将军一块表演了一套满地撒欢打滚技能。 潘如意哭笑不得地同潘玉良道,“自打将军来了之后,这思齐跟朝煦可比以前费衣服了。” 潘玉良道,“怎么着,还舍不得那衣服钱了?回头我让人做好送些过来,我这做小姨的可比你这做娘的大方。” 潘如意道,“得,我这还成讨衣服的了。” 潘玉良本想让未未也下去跟他们一块玩,但未未显然毫无兴趣的样子。 将军跑过来蹲在未未面前,明显想跟他玩,他还拿脚去踢。 潘玉良连忙按住他的腿,“可不能踢,踢急了它可要咬你的。” 裴思齐扬声喊了一声,“将军!” 将军立即回头朝裴思齐跑过去。 潘玉良道,“这狗倒是听话。” 潘如意点点头,“可听话了,我原本还担心它在府里捣乱,但没想到它能这般听话,一点都不用人操心。” 潘玉良有点小骄傲地道,“不然晏均哥哥怎么会把它送给思齐。” 潘如意啧啧两声,“瞧你那得意劲。” 潘玉良自然是得意的,她事后听王进说,像将军这样的军犬,身价可是千金。 孙艳菲在九月份的时候生了个女儿,还正是热的时候,潘玉良把找好的人给她送过去,又给她运了两车冰过去。 沈晏均这辈都是兄弟,潘如意也是生的儿子,孙艳菲这女儿一生,潘玉良高兴得不得了。 洗三那天,潘玉良跟红衣她们一块去了孙艳菲那。 不过即便是有了经验,抱起婴儿来她也是有些手足无措,奶娘教了好一会,她才把手摆正确。 孙艳菲笑她,“真不知道未未你是怎么带过来的。” 未未刚生下来的那一个月里,她还真是很少抱他。 潘玉良看着怀中的小姑娘,笑着道,“长的可真漂亮。” 孙艳菲跟重晓楼两人相貌都端正,他们两个的孩子自然是不丑。 “可取了名字?” 孙艳菲道,“嗯,取了,叫孙一一。” 潘玉良一愣,“姓孙?” 孙艳菲点点头,“是啊,跟我姓,我跟重晓楼的命都不大好,比来比起,他比我还要惨一些,还是跟我姓吧,给她积点福气。” 潘玉良失笑,这跟谁姓本是件大事,在孙艳菲嘴里倒是随意起来。 不过若是跟重晓楼姓,倒还是不知道姓什么好。 潘玉良看着怀中的一一道,“姓孙也不错,长大了定是个跟你一样的美人。” 她又问,“哪个一?” 孙艳菲笑笑,“一二三四的一。” 潘玉良无语,“你这当娘的也太随意了些。” 孙艳菲道,“我觉得挺好,希望她今后的人生能跟她的名字一样,简简单单的就好。” 潘玉良没再说什么,抱着一一往阿板怀里的未未面前凑了凑。 “未未,来看看,这是妹妹,是艳菲姨姨家的妹妹。” 未未一本正经地看着潘玉良怀中的小人,像是思考着用词,最后给了个评价,“丑。” 潘玉良哭笑不得,“哪里丑了,妹妹可漂亮了。” 未未扭过脑袋,不再看一一,似乎认定了一一长的丑这个事实。 孙艳菲道,“看吧,还是你儿子说实话。” 这孩子刚生下来没几天,还没长开,未未说丑也正常。 潘玉良哼了一声,“我就觉得一一漂亮。” 红衣也道,“我也觉得漂亮。” 潘玉良看了她一眼,“红衣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红衣不好意思地道,“我想生个儿子。” 潘玉良跟孙艳菲都愣了心,有些意外。 “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重男轻女的人。” 红衣急急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潘玉良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红衣道,“我就是觉得儿子跟王进能玩到一块去。” 孙艳菲摇着脑袋道,“真不知道是不是那王进给你下了什么药,你们从认识到现在,时间也不长啊,你怎么事事都想着他呢。” 潘玉良把一一放回奶娘怀里,坐到椅子上,“人与人的缘份就是这么奇妙,没办法的事。” 孙艳菲点点头,觉得也是。 从孙艳菲这里回去后,潘玉良便让人去找了大夫进府。 红衣有些紧张地问,“少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潘玉良摇摇头,把未未放到腿上坐着,未未虽然比起同龄人来说还是瘦,但也重了不少,潘玉良抱久了还是有些吃力。 偏偏他又喜欢潘玉良抱着,这走路也是学会了的,但就是不肯走,连沈晏庭那懒惯了的都说未未已经懒出一定境界了。 春兰给潘玉良倒了杯茶,她喝了两口才道,“给好我把把脉,这么久了,也该有动静了。” 红衣红着脸道,“少夫人,您说什么呢,我这都没什么反应。” 潘玉良道,“也不是什么人都有反应的,艳菲当初不就没什么反应吗?” 这倒的确是。 大夫很快进了府,红衣也没抗拒地让大夫把了脉。 结果这一把脉,没想到还真有了。 那老大夫摸着胡子说出喜脉二字的时候,红衣差点跳起来。 还是阿板眼疾手快地按了她一把,“你悠着点,稳重一些,别毛毛躁躁的。” 潘玉良也高兴,“瞧你,把阿板吓得话都多了起来。” 红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我这是高兴。” 王进那边房子已经找好了,就在离司令府的东街边上的一个小院子。 潘玉良给他们准备了钱,但两人都没要。 红衣攒了些钱她是知道的,但买个院子却是远远不够的,没想到王进也积了不少。 这不由得让潘玉良又对他改观了些,她还以为像王进这种人,以前没家没室的,手上的钱够花就不错的了,竟然还余了这么多。 她不由得越发得觉得红衣嫁的好,即便是她不帮衬着,红衣大概也是吃不了苦的。 他们原本打算这几日就搬的,但经衣这一有孕,潘玉良便当着沈晏均跟王进的面留了几句。 “红衣现在月份小,最是要紧的时候,你找的那院子是还不错,不过红衣一个人,要不还是先在府里住着吧。” 王进大概是高兴傻了,潘玉良这话说完,他许久都没反应。 还是红衣摇了摇他的胳膊,他才反应过来。 他先是啊了一声,然后挠挠头,“少夫人您说了算。” 说完又是傻乐。 沈晏均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行了,回自个的院子里乐去吧。” 王进连忙去扶红衣,可能是太高兴了,竟同手同脚起来,让人看着就想笑。 等他们出了院子,沈晏均才道,“以前倒没发现他竟这般蠢。” 潘玉良笑笑,“哪里是蠢,这多可爱。” “可爱?” 沈晏均扬扬眉,对这个形容词好像理解不透彻般。 潘玉良笑笑,“嗯,不过没你可爱。” 第220章 立妻威 红衣这一有孕,还没怎么着呢,王进那边就请吴则他们去喝了顿酒。 因为顾着那什么头三个月不能说的风俗,他满脸喜色,却又不说是因为什么,只说请大家喝酒。 赵副官天天从营里下班后就在沈晏庭的院子里,对红衣有孕的事他自是也知晓。 王进请客,他自然也是去的。 以往赵副官都是那个不端酒杯的人,一是这酒桌上总得有个清醒之人收拾残局,二来他的身份地位与其他人还是有些差异的,吴则他们即便是平日里跟他称兄道弟,但酒还是不敢怎么灌的。 不过今日王进大概是太过高兴了,也忘了以往的禁忌,拍着赵副官的肩就要跟他喝酒。 众人还等着看好戏,王进这老贼,光请客,又不说什么事,把大家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又不给大家解馋。 都等着赵副官让他丢脸呢。 结果赵副官却一改往日风格,竟把酒杯给举了起来。 那王进也不知怎么的,他在这群人里跟赵副官的关系是最好的那个,往日也不见他怎么跟赵副官喝酒,但今日却像是只盯着赵副官一个人般。 这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后面就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杯了。 吴则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得云里雾里。不过男人喝酒嘛,管他什么理由,管他哪里奇怪,有酒喝便是。 喝到最后,一桌子的人,包括赵副官,没一个清醒的,全都醉到了,桌子上地上全都是酒坛子。 以往都是最清醒的赵副官留到最后安顿大家,但这一次因为没有那清醒的人,所有人都在春满楼里过了个夜,桌子上趴着的,地上躺着的,还有在别人身上靠着的…… 等到早上大家醒来,个个面如菜色,还是觉得下次喝酒不能把赵副官也灌醉。 其他人早上醒来就直接去了营里,王进先回了趟司令府,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才回营里。 红衣担心了一夜,当场也没说什么,只是等王进傍晚从营里回来的时候,王进才发现,这门他竟然进不去了。 红衣把他给关在外面了。 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王进在门外低声下气,“红衣,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改了,你原谅我这次可好?” 门内的红衣呵了一声,“我哪里管得着你?” 王进出去跟人喝酒这事红衣是知道的,也知道他是跟哪些人喝的,这些王进都告诉了他,但她没想到他们一喝就是一夜。 王进讨着饶,“管得着管着得,我可不就是让你管的么。” 潘玉良早就听说了王进昨天晚上跟人喝酒还夜宿在外的事情,白日在营里沈晏均还罚了他们一通,那一桌子喝酒的,一人扛着上百来斤的大树椴子当着营里所有的人跑了一上午,下午又罚他们去营里后面那片厨房用地种地去了。 潘玉良猜着他们这会个个应该都是腰酸背痛的了。 正好柳衣过来给未未送小食,听见春兰说红衣把王进关在门外了,便攒着潘玉良带她一块过去看热闹。 潘玉良想想也觉得有些意思,便把未未往沈晏均怀里一塞,领着柳衣去红衣的院子。 她们过去的时候王进仍站弯着经站在门外求着饶。 潘玉良上前,“呀,这是怎么的了,怎么站在屋子外面?” 王进嘿嘿两声,“少夫人。” 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不因为昨夜的事,红衣生我的气了。” 潘玉良点点头,装作不经意地道。 “我可听说了,你们也太不像话了,竟然这般多人喝的酩酊大醉,还在酒楼里过了一夜。我听晏均哥哥说了,今日都受了罚吧,这次他可连赵副官都没放过。以往他可没怎么罚过赵副官的,这次你们可真把他给惹生气了。” 王进道,“喝酒误事,是该罚,只是我连累了大家。” 潘玉良道,“你们是兄弟嘛,有难同担,倒也没什么错。怎么样?身子可还吃的消?” 这边王进还没答呢,屋子里的红衣一下子就把门给拉开了。 潘玉良装作惊讶地道,“呀,这不是在屋子里吗,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红衣鼓着脸,不悦地瞪了王进一眼。 “少夫人。” 潘玉良迈着步子进了屋,柳衣也搂着红衣的胳膊进了屋子。 “瞧把我们红衣给气的,王进你也太不像话了,昨夜出去喝酒是不是没请好假?” 王进光嘿嘿笑,也不答话。 不过往里走的时候走路的姿势倒是有些怪。 潘玉良跟柳衣对视了一笑,偷偷地笑了笑,然后对着柳衣道。 “我们还是先走吧,别打扰了咱们红衣耍威风。” 红衣动动唇,想说什么,又闭了嘴。 柳衣扶着潘玉良出门,“少夫人,您干嘛不让那王进多站一会,也好给我们红衣做做主。” 潘玉良笑笑,她之所以帮王进是因为她大概知道王进为什么要跟赵副官喝这顿酒了。 不过她在柳衣面前也只是道,“红衣有身子呢,她要是一直憋着气,对孩子不好。” 柳衣点点头,“那倒也是,便宜这王进了。” 等潘玉良走后,红衣才看了王进一眼,“大少爷罚你们了?” 王进可怜巴巴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当着司令部所有的人罚的,这下可丢人了。” 红衣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她绷着脸道,“活该。” 王进扶着她坐到凳子上,“你别站着了,快坐下。” 又给她倒了杯茶,跟赔罪似的。 “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因为你有了身子,高兴的,一时就得意忘形了,你别生气了,没有下次了。” 红衣哼了一声,“嘴上说的好听,谁知道你有没有下次。” 王进立即举着手要发誓,“绝对没有下次了。” 红衣的脸这才缓了缓,“哼,这次就且饶了你。” 说完她的脸上立即换上了一副担心的神情,“你是不是伤着哪了,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王进从善如流地道,“今天扛了一上午的树椴子,下午又去种了一下午的地,也不注意有没有伤着,就是有些酸痛。” 红衣白了他一眼,“昨夜没睡好,今日又补罚,不痛你痛谁。” 王进走到门口把门关上,两人去了里屋,他衣服一脱,肩上背上被磨出来的红痕立即出现在红衣面前。 不过……这种对王进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他连半分不适都没有感觉得,在红衣面前也不过是故意装出来的。 柳衣扶着潘玉良到了院子门口就回了沈夫人那边,潘玉良提着裙角进了院子。 沈晏均又在那边牵着未未走路了,看见她进来,问了一声,“看完热闹了?” 潘玉良笑笑,“红衣可比我厉害,下次晏均哥哥惹我生气了,我也要像红衣那般,不让你进门。” 沈晏均从善如流,“那你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潘玉良哼了声,“你就这般自信?” 沈晏均道,“我是对你没什么自信。” 潘玉良花了片刻功夫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立即放着狠话,“那你等着,看我能不能做到。” 说完她走到两人前面,蹲下身子对着未未拍拍手,“未未,来娘这里。” 未未牵着人都不一定走的人,别说让他自己走了。 但通常情况下,沈晏均跟潘玉良他还是会选择后者的。 沈晏均停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很好奇未未会如何选择。 只见未未抿着唇,小手牵着沈晏均的食指,身子还靠着沈晏均的腿,绷着脸做了会思想斗争。 沈晏均也不催他,对面的潘玉良还在冲他拍着手。 等了好半晌,未未才放过沈晏均的手,扭着屁股,走一步蹬一下腿的往潘玉良走去。 就十几步的路而已,愣是被他走出长途拔涉的裴壮。 等走到潘玉良跟前,他便朝前一扑,直接跟个炮弹似的砸进潘玉良的怀里。 潘玉良将他搂住,眉眼齐开,抬起脸得意地冲沈晏均笑笑。 “这么喜欢娘啊?” 不准备再多走一步的未未小脸也不再绷着了,冲潘玉良笑笑,又拿自己的脸碰了碰潘玉良脸。 “喜欢。” 沈晏均摇摇头,走到她身边护着她的腰将人扶起来。 “下次我们爷俩办正经事的时候,你还是离远一点。” 潘玉良还未说什么,未未立即抗议地歪着身子,伸出小短胳膊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走开一点。 潘玉良大笑,被折了面子的老父亲叹了口气。 “小子,我劝你还是对我好一点。” 也不看看抱着他的是谁,这可是他夫人。 潘玉良抱着未未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同他说着话,“未未马上要周岁了,看娘那意思,还是要办酒席。” 沈晏均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道。 “办吧。” 潘玉良点点头,笑着道,“最近热闹事可不少。” 先是红衣成婚,接着孙艳菲又生了女儿,现在红衣也有了身子…… 沈晏均嗯了一声,又道,“改天让孙艳菲把她那女儿抱过来瞧瞧。” 第221章 招狗 未未周岁礼的时候,孙艳菲还没出月子。 沈晏均想见孙一一自然是见不着的。 潘玉良道,“你若是想看她女儿,去一趟不就是了。” 沈晏均呵了一声,抱着未未就离开了。 未未过周岁这日,沈夫人给他穿了小西装,短短的头发还梳了个三七分,配着小皮鞋,精神气十足。 比起之前来,这周岁礼倒也办的不大,主要都是亲戚过来。 潘玉良这边便只有潘如意一家人过来,开席前他们一家都在潘玉良的院子里陪她说着话。 潘如意给未未打了一套纯金的脚镯,厚厚实实的,潘玉良忍不住埋怨她,“姐,你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做什么?又费钱又费功夫的,我这里又不是没有。” 潘如意还没说什么,裴思远先道,“别人她还不费这事呢,这不因为是你么。” 潘玉良笑笑道,“那我便收下了。” 她让春兰把东西收好,又邀他们坐下,裴朝煦看中了未未手中那个五颜六色的藤球,伸着手去够。 未未故意把手抬了抬,让他扑了个空。 裴朝煦讨好地冲他傻笑了一下,撒着娇,“弟弟……” 未未这才把手中的藤球给他。 沈晏均算是发现了,裴思远这俩儿子都跟他一样,装傻充愣的,不知道拿了多少好东西走。 大的是这样,小的也是这样,还偏偏他们家的人都吃这一套。 他看着未未空空如也的手道,“他是哥哥,又是男孩子,你怎么还让他给撒着娇把东西要去了?” 潘如意跟潘玉良都笑起来,裴思远给了裴朝煦一个不愧是我儿子的赞赏的眼神。 桌上放了不少吃的,以往裴思齐一定会先拿吃的,但今日裴思齐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靠在潘如意身边,既不去拿吃的,他们说笑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反应。 潘玉良还以为裴思远招他了,特地拿了好吃的哄他,“思齐怎么了?不大高兴的样子,谁欺负你了,你跟小姨说说?” 裴思齐的确是不高兴。 潘玉良一问,他立即跟倒豆子似的。 “我爹不让我把将军带着,将军一个人在院子里,我们都不在,它一定会很难过的。” 潘玉良犹豫着要不要纠正他那句一个人的说法。 “你给它留了吃的了吗?” 裴思齐点点头,“留了吃的,也留了水的,小姨,我对将军可好了,才舍不得饿着它。” 潘玉良摸摸他的脑袋,“你爹应该是怕将军冲突了别人,才把它放在家里的,没事,等你们回去你不就可以陪着它了吗?” 话虽如此,但裴思齐还是有点不高兴。 “爹爹才不是担心这个,他就是故意找我麻烦而已。” 这话正好被裴思远听了个正着,他一巴掌拍到裴思齐后脑上。 “你小子说什么呢,我为什么会这样你心里不是有数么?怎么,要不要我把你的光荣事迹告诉你小姨跟小姨父,看他们护不护着你。” 潘玉良看不得他这样打裴思齐,不禁瞪了他一眼,“姐夫!” 裴思远道,“良儿,你是不知道,这小子现在浑着,前两天竟然让将军去扑朝阳。” 潘玉良一愣,“那……可有事?” 裴思远摇摇头,“好在将军还算控制,只是把朝阳扑到了地上,朝阳摔了一跤,手蹭皮了点皮,我跟如意去大哥大嫂那里赔礼道歉了,他们也没计较。” 潘玉良也才放了些心,“没事就好。” 裴思远的眉头皱得死死的,有些头疼地看着裴思齐道。 “我现在都不知道留着将军是对是错了,将军是够听话,让它做什么就做什么,在院子里也不乱叫。可经不这住这小子混啊。” 潘玉良劝着,“姐夫你也别上火,不就是小孩子间玩闹而已么。” 沈晏均抱着未未看了她一眼,提醒他,“若是被扑的是思齐或者朝煦?” 那她定要把将军给剥了吃了! 潘玉良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说思齐的事呢,扯到我头上来做什么?” 裴思远也不怕家丑外扬地道。 “老太太现在正看将军不顺眼呢,早就想把它弄了下了锅,扑朝阳的事,大哥大嫂虽然没有计较,但娘那里已经十分不痛快了。她之前对思齐养将军的事本就不痛快,这下正好有了说头给她,这两天见了我就说,一口一个畜生的骂着。” 潘玉良摸了摸思齐的脑门,“思齐,你爹说的对,这件事是你的不对,从今往后可不能再干这样的事了,不然你奶奶让你爹把将军送走,你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裴思齐一脸委屈,他也有话要说。 “不对,这件事根本就不是我不对,是朝阳哥哥的不对,是他先若我跟将军的,他还拿石头砸将军,将军都被他砸的嗷嗷叫都没有还手,是我没忍住才让将军去扑的,根本不关将军的事,奶奶为什么要把将军给送走?” 这事裴思远跟潘如意先前就听裴思齐说过,但这里面的道理,他们又哪里跟他一个孩子说的清。 潘玉良看了沈晏均一眼,示意他劝两句。 裴思齐别人的话不听,对他这个姨父的话还是十分听的。 沈晏均看了他们姐妹二人一眼,冲裴思齐招招手,“思齐过来。” 裴思齐鼓着脸朝沈晏均走近。 沈晏均看着他问,“是你那大堂哥先惹的事?” 裴思齐点点头。 沈晏均又问他,“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将军?是一开始就不喜欢将军,还是突然这样的?” 裴思齐想了想,“朝阳哥哥开始也喜欢将军的,但他那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拿石头砸起将军来,还说我吹牛,说将军根本没有那么厉害。” 沈晏均又看了裴思远跟潘如意一眼。 “出了事你们就只会找孩子的麻烦,既然你大哥家那孩子对将军的态度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定然就是有人说了什么,将军这次只是扑了他一下,他要是不吃教训,下次还敢这样,你们关着将军也无用,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裴思远也沉默下来。 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想的不对。 “娘再怎么不想将军继续养在府里,也不会拿朝阳来开玩笑吧,那可是她亲孙子。” 沈晏均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句,“猪脑子。” 一直低着头拿脚踩着沈晏均大腿的未未也不知怎么对这猪感了兴趣,嘴里突然嚷嚷道,“猪……猪猪猪……” 潘玉良看了眼裴思远的神色,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未未你在玩什么呢?” 未未拿手往裴思远那里一指,嘴里还说了句,“猪。” 裴思远的脸彻底黑了下来,“沈晏均,你平日没少在你儿子面前说的坏话吧。” 沈晏均呵了一声,“你有什么值得我浪费口舌的。” 潘如意拉了裴思远一把,示意他收敛些。 “这事肯定不是你娘,你就不能想到别人么?” 潘如意脸色不大好,沈晏均一说,她就知道他说的那个人肯定是玲珑,府里其他人再怎么不待见她这个三少夫人,也万万不会拿这几个孙少爷的安全开玩笑。 别说其他人,就是老太太那里,也是断不会让人伤害这几个孙子半根汗毛。 府里的方子不会,下人更不会,唯一会的那个人只能是玲珑。 裴思远咬咬牙,“你等着,我回去后定要寻个借口,让娘把那玲珑送走,岂有此理!” 前面过来人说客人都到齐了,请他们出去。 沈晏均抱着未未起了身,潘玉良看了潘如意一眼。 潘如意心领神会的把裴朝煦放到裴思远怀里让他抱着。 “你带朝煦跟思齐先过去。” 沈晏均抱着未未走在最前后,裴思远抱着裴朝煦跟在后头,裴思齐扭着屁股不情不愿地跟着。 潘玉良跟潘如意落在他们后头,大概落了十来步远的时候,潘玉良才道。 “姐,既然那玲珑敢攒着裴府里的孙少爷去招狗,我看你不如把这事跟你大嫂给说了。” 那玲珑才进府多久,潘如意都嫁进裴府十来年了,她那个大嫂又不是个傻的。 再加上是自家儿子的事,玲珑在府里,不惹事还好,拿她儿子来开玩笑,她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坐视不理。 沈晏均说的没错,这有一就有二,那玲珑定是看她在潘夫人身边也落不着好,才想出这么个损招来。 潘如意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潘玉良笑笑,“这府里一旦有人站在你这边,老太太大概就拧不过你跟姐夫了。” 这玲珑的手都伸到大房去了,二房那里自然也不会无动于衷,都是大门大户出来的。 平日里关系还过得去,谁也不招谁,但一旦谁的手伸长了,那事儿可就不一样了。 两人出了院子,正好碰到过来的红衣。 “少夫人,二小姐。” 潘如意立即止了方才的话头。 “红衣,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红衣笑了笑,“多谢二小姐,都是托少夫人的福。” 潘玉良咳了一声,“这个真跟我没什么关系。” 她又问,“王进呢?” 红衣道,“在前面帮忙呢。” 潘玉良道,“今日辛苦他了。” 红衣道,“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一点事情哪里累得着他。” 这话虽是这么说,但红衣脸上那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却不是这么说的。 潘如意笑笑,心里暗想着,没想到到头来,却是红衣的日子过的最好。 王进家中无人,她不应该愁那些家长里短,两个人就是一片天。 她跟王进两人也不用为钱发愁,夫妻感情又好,这才是最好的日子。 第222章 打狗 未未的满月酒,潘玉良这边没有请什么人,她便也不用忙前忙后的照顾着大家。 出来招个招呼的事,剩下的事都是沈夫人安排别人去做了。 她落了个清闲,潘如意将她的手抓在手中,用着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你是长媳,有些事还是得担当起来。” 潘玉良知道潘如意因何说的安话,哄着她道,“我下次注意。” 沈晏均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潘玉良冲他吐了吐舌头。 红衣有了身子,潘玉良也没她陪在身边久站,王进那边帮忙完后就落了座,潘玉良便将红衣赶了过去。 主桌那边坐的都是男人,潘玉良干脆就依着潘如意坐了。 赵红梅来得晚,竟还是带着李佳月一块来的。 不过这顿饭李佳月倒也不是白吃的,她也带着礼,潘玉良让春兰把东西接下。 赵红梅四下看了眼,沈秋仁自然是坐主桌的,她的眼睛转了一圈后,便也在潘玉良这边直接坐了下来。 “我陪良儿坐好了。” 潘玉良笑着说了声好,“二婶陪我坐,可是良儿的面子。” 赵红梅也笑,“瞧这嘴甜的。” 那李佳月从头到尾倒也没说什么,她跟着赵红梅过来,潘玉良是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自己似乎也没觉得尴尬。 赵副官跟王进还有红衣坐在一桌,李佳月往那桌看了一眼,赵红梅立即推了推她。 “佳月,要不你坐红衣那一桌去,我瞧着不少营里人,你应该都认识,也有话说。” 李佳月刚坐下没一会,便又去了赵副官那一坐。 潘玉良的视线不由得跟着她的身影转到红衣那边,那一桌的人见了李佳月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红衣自然是挨着王进坐的,李佳月一过去,坐在赵副官身边的人立即起了身。 李佳月还没坐下,赵副官便也紧跟着起了身,往旁边让了一个坐。 李佳月背对着潘玉良她们这边,她倒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王进是第三个起身的,他把自己身边的位置让给了李佳月,然后跟赵副官坐到了一块。 潘玉良越看越觉得莫名其妙,还是赵红梅拉了拉她的手,“瞧什么呢?” 潘玉良笑笑,“我看李小姐呢,怕她跟大家不熟,觉得拘束。” 赵红梅甩甩帕子,“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年轻人,哪里有什么好拘束的。” 这酒席也没太铺张,都是族里的人,要不就是营里跟沈司令和沈晏均关系要好的一些人。 硬要算的话,李佳月大概是唯一的外人。 主桌那边,沈秋仁不敢动未未,又实在闲的无聊,吃到一半的时候悄悄到沈晏庭跟沈晏回杯中的水换成了酒。 沈晏庭早跟着潘玉良不知偷了多少好酒喝了,喝酒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事,只是外面的人不知道而已。 但沈晏回从来没沾过酒,他也是傻,那么一大杯子,喝到底了才发现不对劲。 等到这饭吃完,别的人都还好,沈晏回却是醉倒了。 最后还是赵副官扛着他回的沈晏庭的院子。 赵红梅当着沈司令跟沈夫人的面沈秋仁不客气起来。 沈秋仁只得讨饶,他本来是想连沈晏庭一块算计的,哪里知道沈晏庭一点事都没有,自家儿子却醉的不省人事。 沈晏庭冲着潘玉良挤挤眼,又冲着沈秋仁扬扬眉。 “二叔,难道你没听过外面的人说,这司令府的少夫人骑烈马饮烈酒的事?” 沈秋仁道,“听倒是听过,可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沈夫人笑着道,“要说好酒,还是我们府里好酒多一些,以前良儿还没嫁进来之前就经常来偷酒喝,他们两个一块长大的,良儿偷酒喝,还能少得了他?” 沈秋仁大叹了口气,嘴里道着,“失策了。” 赵红梅想到醉得人事不知的沈晏庭,又踹了他两脚。 潘如意一家看着戏,潘玉良本来还想留他们在府上吃晚饭,以潘如意来司令府,裴夫人总有话要说。 今日可是未未周岁,裴夫人可没什么好说的。 但裴思齐还惦记着府里的将军,从吃完饭就开始哼唧了,吵闹着要回府。 裴思远对他威逼利诱了一番,他才好不容易又呆了个把时辰。 这不等回了潘玉良的院子,他又开始哼唧了。 潘玉良也无奈,这还是裴思齐第一次在她这里这般呆不住。 “你这么急着回去,小姨可伤心了。” 裴思齐扭着屁股道,“我下次带将军一块来看小姨,就可以在小姨这里呆一整天了。” 裴朝煦憨憨的笑着,裴思齐说个什么他也点头,嘴里附和着,“将军一块。” 潘如意被裴思齐吵得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起身告辞。 “看样子今日是没法在你这里坐得住了,我改日再来看你跟未未。” 说着她又看着裴思齐道,“你还想带着将军一块,下次我过来你小姨这里,我连你都不带了。” 裴思齐哼了声,“我自己又不是不认得路。” 裴思均抱着裴朝煦,拿他的脚去踹裴思齐的肩,“我发现你现在到了万人嫌的年纪了是不是?怎么这么讨嫌?” 裴思齐鼓着脸一脸不爽地走了,临走前倒还是没忘记礼貌,好好地跟沈晏均和潘玉良说了再见。 潘玉良还担心裴府的事,潘如意走之前还提醒她。 “姐,别忘了我先前跟你说的事,别拖着。” 潘如意点点头,“我知道了。” 沈晏均跟潘玉良抱着未未送他们到了府门口,看着他们上了车才转身往府里走。 红衣吃完饭就一直陪在潘玉良身边,潘玉良担心她累着。 “你要不要去睡会?” 她记得她怀未未的那会可困了,动不动就想睡觉。 红衣摇摇头,“少夫人,您放心,我要是困了累了我自己就回去了。” 沈晏均似乎还有事情,抱着未未去了书房,赵副官跟王进他们都在那边等着了。 沈晏均虽然从来不避讳潘玉良,府里的事,营里的事,当着她的面也照样说。 不过今日潘玉良倒是没有跟过去。 她同红衣回了院子,红衣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还是说。 “少夫人,那李小姐好像找您有事。” 潘玉良一愣,“李佳月?” 红衣点点头,方才吃饭的时候李佳月就坐在她身边,特地问了她潘玉良明日可在府中。 红衣其实也不明白,她同这李小姐也实在算不得熟。 “她跟我打听您明日的行踪呢,我问她是不是有事,她说是找您有点事。” 本来红衣还问了她,既然有事,为何不今日趁着机会说了。 那李佳月似乎有难言之隐,只摇摇头说还是明日特地过来一趟。 潘玉良想了想,道,“我看她在司令府也来来去去好些趟了,有事也该说了。” 红衣点点头,状似无意地道,“少夫人,您说她会有什么事找您?” 潘玉良摇摇头,“这上哪知晓去?” 莫非还是跟赵副官的事有关不成? 红衣一脸忧色,潘玉良看着她道,“怎么?怕我耳根子软,答应她什么无理的要求?” 红衣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不也是为了少夫人着想吗?” 潘玉良点点头,“好啦,这事你就别操心了,她找我什么事明日就知道了。” 裴思齐一路催着司机将车子开得飞快回了裴府。 潘如意在后头追都追不上,裴思远扛着傻呵呵直乐的裴朝煦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咬着牙道。 “什么时候你能对你爹娘有这般的上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裴思齐跑得最快,一溜烟的功夫就瞧不见他了。 裴思远站在原地等了潘如意两步,然后跟她并肩往院子里走去,有冬儿跟着裴思齐,也出不了什么事。 只是这院子还没走到,就听到裴思齐的怒吼声。 “你们干什么?” 裴思远跟潘如意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写着不好,连忙加快脚步往院子里走去。 等到了院子里一看,院子里站满了人,将军靠在一边的墙角瑟瑟发着抖,本来锁着他的链子也不知是被人解开了,还是它自己挣断的。 裴思齐一脸怒色地冲着众人炸着毛,把将军护在身后,冬儿站在一边,既要防着将军失控,又要防着其他人对将军不利。 裴思远一脸凝重地上前,“哟,挺齐的啊,都挤在我的院子里做什么?” 裴行长、裴夫人、玲珑,还有裴思远的哥嫂都在,裴朝阳大概是被将军吓怕了,那几个小的都在,他倒是不在。 裴夫人一见裴思远跟潘如意,连忙指着将军道。 “那个畜生,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得把它送走,要不然我就让人打死它!” 裴思远还没说什么,裴思齐便抻着脖子,脸色涨红地对视视着裴夫人。 “谁也不许动它,我看谁敢!” 潘如意瞧着这满院子里的人的架式,心下一凉,连忙呵斥了裴思齐一句。 “思齐,你先别说话。” 裴思齐嚷着道,“凭什么,她都说要把将军打死了,我看谁敢动将军一下!” 裴思齐这会连奶奶都不叫了,裴夫人的怒气又高了几分,觉得这将军就是个祸害。 裴思远看了眼靠在墙边的将军一眼,走到裴思齐身边,弯着弯拍了拍裴思主齐的肩。 “你别急,有你爹我在,谁也动不了你的将军。” 裴朝煦不明所以,但也学着裴思远,伸手摸了摸裴思齐的头顶,软软地叫了一声,“哥哥。” 裴思远过身子面对着裴行长跟裴夫人,“不知道娘今日又想出什么理由要我送将军离开。” 裴夫人抖着手指着它道,“那畜生今日可又扑了人,万一哪天他咬了人呢?这府里这么多孩子,伤着了算谁的?” 裴思远环视了众人一眼,“它扑了谁?” 玲珑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是、、是奴婢。” 裴思远冷笑一声。 “将军在我的院子里,锁了链子,还关在笼子里,我倒想知道,它怎么会扑你?” 玲珑看了裴夫人一眼,裴夫人连忙道。 “是我让玲珑过来你们院子看看,你们都不在府里,万一这畜生没锁好,岂不危险。” “它明明在笼子里,还锁着链子,怎么会跑出来扑人?” 玲珑道,“奴婢不知,奴婢进了院子,它就不在笼子里了,它一见奴婢就挣着链子要过来扑奴婢……” 裴思远的视线往他两位哥哥手上的棍子上落了落,他两位大哥立即手一松,将木棍丢掉了一边。 裴思远的大哥道,“思远,上次你这狗扑朝阳的事,我跟你大嫂本来也没计较,但它今日以逞了凶。 娘说的没错,这府里孩子多,这狗……要不你还是送走。” 裴思齐一听要送走将军的话就炸毛,“你胡说八道,将军才不会随便扑人,上次是朝阳哥哥拿石头先砸的将军,我让它去扑,它才去扑的朝阳哥哥,将军根本不会主动攻击口别人。” 潘如意搂着裴思齐,哄着他,“好了好了,思齐,你爹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你放心。” 裴思齐扭过头扑进潘如意的怀里,哭喊着道,“谁也不许把将军送走,将军去哪我就去哪,你们把我一块送走好了。” 潘如意皱着眉,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没事的,说的什么傻气的话,你爹不会让人把将军送走的。” 裴思齐喊着牙,看着裴行长,“爹,你什么意思?” 裴行长也皱着眉道,“思远,你读过圣贤书,自然明白事理,为了条狗,弄得家里不和睦,岂不是因小失。” 裴行长这态度明显是和稀泥,他这意思就是不问缘由也要把将军送走了。 裴思远长吐了口气,有些失望。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是做儿子的不孝,就依着爹的意思。” “思远。” “爹!” 潘如意跟裴思齐同时抬头,不可思异地看着裴思远。 裴思齐脸上全是委屈,他从潘如意怀里挣开,跑到将军面前搂着受了伤的将军,“那你们把我跟将军一块送走,我不要再看到你们了,你们都是坏人。” 潘如意不知如何是好,抬头去看裴夫人,裴夫人冲抬了抬下巴。 潘如意心中不是个滋味,但裴思远的话既已说出了口,她不是裴思齐,他不懂事,她得懂事。 她正要说点什么,裴思齐又道。 “既然这个家这般容不下我们,那我们就搬出去,请爹娘还有哥哥嫂嫂放心,只要你们不进我的院子,你们绝对不会在别的地方看到将军一眼。找房子需要些时间,还望爹多给几天,等房子一找到我们就搬出去。” 裴行长不可思异地盯着裴思远,“你!” 裴夫人被裴思远的话惊得回不过神来,等醒过神来,不禁一边哭一边骂着道。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就为了条狗,爹娘不要了,兄长也不顾了,裴思远,我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了。” 裴思远不为所动,把裴夫人的话又原封不动的还给她。 “为了一个丫鬟,娘您连亲儿子亲孙子都可以往外推,我无话可说。” 裴思远说完又对潘如意道,“今日是将军伤了玲珑,如意,你去取些银两赔给玲珑,再给她当面赔个不是。” 裴思远盯着玲珑的眼神就跟要吃了她似的,玲珑心中一惊,连忙退了两步,摇着头道。 “不、不用,三少爷,奴婢没事。” 潘如意让杏儿取了些银两过来,她拿着上前,无视裴夫人看着她恶狠狠的眼神。 她走到玲珑跟前,拉过她的手,把银两放到她手上。 “玲珑,我今日就代将军给你赔不是了,对不起,吓着你了,这些钱你拿去治伤,若是不够,你再差人说一声,这院子你还是别进了,免得将军再伤着你。” 裴夫人憋着一口气,想要说什么,潘如意已经转过身子走到了裴思远身边。 裴思远盯着众人,“好了,事情也解决了,你们还有事吗?” 将军的背上跟腿上都留着血,也不知伤的怎么样了。 裴思远的二哥看了脸色铁青的裴行长一眼,又看着裴思远道。 “三弟,瞧你说的这般严肃,不过是件小事,一家人有什么话不好说的,你要觉得是我跟大哥的不是,我跟大哥给你道歉,我们也是听说将军扑了人,担心孩子们,这才慌了手脚,哪里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裴思远道,“二哥,你我日后还是兄弟,爹娘日后也还是爹娘,只是如意跟我一样,我们两个都是嘴笨的,不会为人处事,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也做不好,思来想去,我们还是搬出去住好了。 你瞧你们把我们家裴小胖给吓的,回头她小姨跟小姨父还不得心疼死。” 裴思齐早就搂着将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方才他还以为裴思远真要把将军给送走。 裴行长被裴思远的话气得一口气上不来,“你、、你、、逆子,你这是拿沈少校威胁我?” 裴思远脸上的神情有些悲伤地道,“父亲多虑了,只是做儿子的有一事不明,我们裴小胖去了别人府上别人都能待他好,哄着他惯着他,怎么您跟娘做爷爷奶奶的却这般容不下他的一条狗?” 裴行长被他问得一时语塞,待反应过来再要说什么,裴思齐已经转过了身子,去同裴思齐说话去了。 “好了,裴小胖,你别把将军搂得那么紧,让冬儿姐姐看看它伤得怎么样了。” 裴思齐也没太明白裴思齐当着众人的面说的那一堆话是什么意思,但也还是大概知道,将军是肯定不会送走了。 他松开将军,往后退了一步。 将军别看个子大,到底也还是小狗,估计也被吓得不轻,呜咽了一声,讨好地往裴思齐怀里钻了钻。 潘如意看着都心酸,偷偷地拿帕子掩了掩眼角,“这么乖巧的狗,哪里是裴夫人他们口中的恶犬?” 潘如意脸上带着笑,对着裴行长道。“父亲,您跟娘要不先回去吧,我再劝劝思齐,这事无论如何是我跟思齐不对,我们刚从司令府回来,院子里也乱着,等我们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再去跟爹娘赔不是。” 裴行长皱着眉盯了裴思远一眼,最后一甩手走了。 裴夫人也跟在他身后离开,裴思远的哥哥嫂嫂落在最后。 潘如意想了想,还是喊了一声。 “大嫂。” 裴思远的几位哥嫂一起回了头。 潘如意笑了笑道。 “大嫂,我听学堂里的先生说,朝阳一直是他们几个兄弟中最听话最为乖巧的,功课也学得最后,思齐也在我面前说过大堂哥有多厉害的话,都说了不止一次了。 朝阳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但无论怎么样,您是他亲娘,大嫂总比我了解他,朝阳哪里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合石头砸将军的人,将军刚来的时候,他也喜欢着呢。” 潘如意说话,又道,“上次的事,到底是将军扑了朝阳,我们去给您跟大哥赔不是也是应当。但怎么说我们也是家里人,二哥说的对,家里人这话怎么说都好说,赔礼便赔礼,我们是小的,也无话可说。 但到了外面,事非曲直总要断个分明才是,不能因了将军是条狗,便二话不说又是要送走又是要打死的,您说呢?况且这条狗我不说大哥二哥也应该明白,这一条狗的身价,可比咱们裴府半府的下人的身份都高。沈少校虽然是我妹夫,但他送来的东西也不是说送走就送走,说打死就打死的吧?” 潘如意的这话一说完,裴思远的几位哥哥嫂嫂脸都均是一变。 第223章 晾着 冬儿虽然会功夫,也会一些简单的包扎,但那也是对人而言。 将军身上的伤她根本无从下手。 裴思齐好不容易止了哭,一看到将军身上的伤就又开始哭起来。 潘如意示意裴思远想想办法。 裴思远道,“我去请梁医生过来一趟。” 潘如意连忙阻止他,“梁医生是给人看病的……他那么忙,你不要什么事都找他。” 潘如意说的也有道理,梁医生在医院都是一个人恨不得当成三个人来用的人,他们虽然是朋友,但哪里好事事都找他,况且找了他也不一定能行。 “那怎么办?” 潘如意想了想,问裴思齐,“思齐,你可知那个小孟叔叔住在哪里?” 裴思齐摇摇头,“我不知道……” 说完又哇的一声自责的哭出来。 裴思远一急,连忙道,“我去找赵副官问问,他肯定知道。” 那小孟是沈晏均找来教裴思齐训练将军的,将军身上的伤他肯定能治。 潘如意点点头,从他手上把裴朝煦接过来,“成,那你亲自去一趟吧,跟人好好说。” 裴思齐靠着墙搂着将军哭得直打嗝,潘如意叹了口气。 “思齐,咱们进屋,让将军也进屋。” 这么靠在墙角像什么样子? 裴思齐直摇头,“它疼。” 在潘如意怀里的裴朝煦也配和地嘶了一声,“疼。” 说着他还指了指自己上次被未未咬的地方,示意潘如意去看。 那里早没了痕迹,潘如意在那里摸了一把,“你疼什么疼,早好了。” 裴思朝伸手去指将军,“它疼。” 裴思齐不肯挪地方,潘如意也只得抱着裴朝煦让杏儿端了把椅子出来,坐在院子里陪着他等着。 她方才是有意阻止裴思远去找梁医生,他们只不过出了趟府,将军被锁在院子里都能出这样的事。 她本来还觉得这件事裴思齐有点反应过度,但仔细看了将军身上的伤之后,她便觉得自己不能忍了。 即便是被裴思齐抱着,将军也恨不得往墙里缩的样子简直让她喘不过气来,这得被打得多狠,它才这般害怕。 而且,她又不是没见过小孟训练将军时它的厉害之处,它若真要伤害谁,这府里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那玲珑岂止是破点皮的事?这狗都这么懂事,知道不能去伤害府里的人,可他们又做了些什么? 潘如意心里恨得牙痒痒,裴夫人跟那玲珑这是欺人太甚! 她自问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被人欺负成这样,她再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蠢了些。 裴思远去找赵副官,事关裴府,这事无论大小,赵副官都会让沈晏均知道。 说她仗势欺人也好,说她狐假虎威也罢,甭管最后这家搬不搬,那玲珑这般挑事,她又岂能让她全身而退。 将军伤成这样,裴思齐哭到现在,裴府的老老小小,包括裴思远的两个哥哥,总该给她一个交代! 裴行长跟裴思远的两个大哥从潘如意的院子里出去之后就一块去了书院。 裴思远的二哥一直盯着这边院子里的动静,听到下人手裴思远出府给将军找大夫去了之后就知道坏了。 他转过身看着书房里的裴行长跟裴家老大。 “坏了,这事肯定瞒不住,沈少校那边肯定要知道了。” 裴思远的大哥看了他一眼,比起沈少校知道裴府的事,他更担心的是裴思远说要搬出去住的事情。 “父亲,老三的事您……” 裴行长抬眼瞪了他一眼,他立即讨饶道。 “是是是,今日这事确实是我跟二弟犯了蠢,也没仔细想,只当这将军又发了狂……” 今日裴行长是最晚去的潘如意跟裴思远的院子,他过去的时候,裴思远的的大哥跟二哥正追着将军打,若不是他及时将二人喝止住,事情只怕是更严重。 裴思远的二哥立即跟踩了尾巴似的,“大哥,今天这事我可全都是听你的。” 将军上一次扑的是裴朝阳,裴思远的大哥今日一听到裴夫人嚷嚷便随手操起了根棍子,还拉着裴思远的二哥一块。 裴思远的二哥才觉得自己冤,他在府里是老二,爹不亲娘不爱的,平日里有好处也落不到他头上来。 怎么这等子事就到了他头上来了? 裴思远的二哥暗瞪了他一眼,“你我兄弟,还分什么你我。” 今日这事若是错了,那就是大家的错,可不是谁一个人的错。 裴行长敲了敲桌子,“要吵滚出去吵。” 裴思远的大哥立即认起怂来。 “父亲,可不能让老三这么搬出去。” 裴行长吸了口气,“这还用你说?” 裴思远这一搬,外面的人会如何看待裴府? 再者,裴府如今看似跟司令府没什么关系,实际上在这晋城,他们靠的还只能是司令府。 若不是有司令府,不是有潘如意跟潘玉良的那层关系,裴府会如何也说不定。 裴思远要真搬了,以后的裴府会是什么样子谁都说不好。 那潘府已是个先例在那里了,裴行长自问也不是事事都办得干净漂亮的人,这后面有人撑着总比没有人得强。 父子三人在书房里愁眉不展,搬肯定是不能让裴思远搬的,可裴思远那脾气,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只怕是劝也无用。 裴思远的大哥坐不住地书房里一顿乱走,裴思远的大哥烦躁地看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安静一会?” 裴思远的二哥摇头晃脑,“不行,我安静下来就没有办法思考。” 说完又是在书房一阵杂乱的鬼步走法,片刻后他一拍脑袋。 “爹、大哥,我们劝不动老三,可以让别人试试啊。” 裴行长不抱什么希望地问了一句,“你说的别人是谁?” 裴思远的二哥道,“沈少校!如果是沈少校来劝,一定能劝得动的。” 裴思远的大哥用一种你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的眼神看着他,“你是不是想尝尝勃郎宁的滋味了?这事我们瞒都来不及,你还跑去他跟前送死?” 裴思远的二哥小声地辩解道,“这事瞒肯定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咱们主动去赔礼道歉,咱们把姿态放低一点,那沈少校是什么人?咱们伏低做小了,他也不好太计较不是?。” 裴思远的大哥冷笑一声。 “你说的倒是挺好的,那你说说,谁去沈少校面前赔礼?” 裴思远的二哥立即缩了缩脖子,“我肯定是不行了,我一个做老二的,去了也失礼……” 他那意思太明显了,但他说的也对,这事若是要有人去,也只能是裴思远的大哥,裴府的长子过去了。 裴思远的大哥咬咬牙,“我嘴笨,去了若是事情没办法,反倒惹怒了沈少校可怎么办才好?” 不是他不愿意去,万一那沈少校当场要计较,他一定会吓到腿软,哪里还记得自己是要去干什么的。 他们这种文弱书生,沈少校那种人,一个眼神,他们就得跪下。 他们老三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平日里在裴府人对他这个做大哥的五人六的,在人沈少校面前还不是只有落下风的份。 裴思远的二哥嘟囔一句,“你要是不愿意去,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本来这打狗的事,也是他的主使,要他看,这一趟本就应该是他跑。 裴思远的大哥还欲再说什么,一直没有吱声的裴行长道。 “行了,沈少校那边,我去。” 裴思远先去找了赵副官,赵副官得知将军伤的不轻之后,就带着他一块急急忙忙去找了小孟。 小孟在营里是专门带着那批军犬的,平日里有什么事也是他负责。 找着小孟后,赵副官也跟着他们一块回了裴府。 他们进了府就直接回了裴思远的院子,连声招呼都没跟裴行长他们打。 裴思齐一看到小孟眼睛都亮了,高声喊了一句,“小孟叔叔!” 赵副官跟小孟一块往裴思齐跟将军走去。 潘如意站起来同他们打了声招呼,裴思远问她。 “怎么在院子里?” 潘如意叹了口气,“思齐不肯动,我这不没办法,只能陪着他一块等着你们。” 小孟揉了揉裴思齐的发顶,“别怕,让小孟叔叔给将军看看。” 将军的确伤的不轻,腿折了一只,其他地方也都有伤。 小孟解了它的链子,帮它把腿包扎好,又喂它吃了几粒药,拍了拍它的屁股。 “将军很棒,没有伤着人。” 裴府的事他管不着,只要将军没有无缘无故伤人就好。 将军在他手底下呜咽一声,裴思齐有些受不了地皱起眉,“小孟叔叔,将军是不是很疼。” 小孟冲他笑了笑,“受了伤肯定是会疼的,不过你也别担心,它会好的。” 裴思齐点点头,“那晚上我可以跟它一块睡吗?我要保护他,不让坏人再欺负他。” 小孟道,“那不成,将军现在伤着,你跟它受在一块,要是碰到了它的伤口,或者压到了它哪里,它不是更痛了?” 裴思齐不死心地又问了句,“我会很小心的也不行吗?” 小孟笑着道,“思齐,你是男子汉,不能因为你担心它就按着你的想法来,你真喜欢它就应该站在它的角度想,什么对它才是好的。你若是想它快点好起来,那就乖乖的,让它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那样它才会好得快。” 裴思齐抿抿唇,“那好吧,我会好好的。” 说着他又看着冬儿,“冬儿姐姐,明日我们一起去给将军买牛肉,它可喜欢吃好牛肉了。” 冬儿笑笑,“好,冬儿姐姐明日陪你去。” 将军身上的伤处理好,裴思齐说什么也不让它呆在院子里,不跟它睡在一块已经是他最大的妥协了。 潘如意只得又拜托小孟拿着旧的衣服给将军做了个软和的窝放在裴思齐的屋子里。 小孟做好后才同赵副官一块离开司令府,裴思远跟潘如意一块送着他们出了府。 潘如意道,“真是对不起,因为府里这点事,还让你们跑一趟。” 小孟没说话,赵副官道,“二小姐客气了。” 赵副官把小孟送到半路就让他自己回去了,他则直接去了司令府。 他方才趁着裴思远跟潘如意不注意,私下里问了冬儿几句。 将军受伤这事,在裴府闹的动静不小,以往他过来裴行长只要在府里,都会亲自出来见一见他。 今日去一直没有露面,不知是理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赵副官到了司令府,当着潘玉良的面把事情跟沈晏均说了一遍。 他知道冬儿是直接跟潘玉良报告的,这事即便他不说,潘玉良也能知道。 潘玉良急得当下就要去裴府,“他们也欺人太甚了!我还当思齐怎么这么急着回府,回来是裴府里有人不安好心。” 沈晏均连忙将人拦住,他挥了挥手让赵副官出去,在赵副官要退出去之前,他又把人给叫住了。 但叫住了又没说什么。 他本来是想问赵副官那李佳月的事,想了想,觉得这事还是放一放,先把裴府的事情处理了再说。 赵副官低着头退了出去。 潘玉良挣着沈晏均的手,“你拦着我做什么?他们也太过份了,这还没完没了了,我倒是要去好好问问他们,他们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一定得让我姐夫娶了那玲珑才肯罢休?” 沈晏均道,“你别急,赵副官方才不是说了吗,你姐夫都闹着要搬家了,这事他自己能处理好。” 潘玉良哼了声,“他能处理什么啊,他再护着我姐,他也姓裴,那也是他爹娘,是他亲哥嫂。” 裴思远再好,能为潘如意做的也有限。 潘玉良心里清楚,她也不怪裴思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那身份就像是一道枷锁。 她对那种感觉太熟了,所以这事她压根也不指望裴思远。 沈晏均的手揽着她的腰,“好了,这事你先别生气,这事怎么着也是裴府不对,他们总要给你姐一个交代,不然你姐夫那搬出去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他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为了面子他也会坚持的。” 潘玉良这才安生下来,“将军都伤成这样了,思齐一定很伤心。” 沈晏均嗯了一声,“没事的,赵副官不是说小孟去看过了,伤口也都包扎了吗?” 潘玉良仍然觉得气愤,“这事裴府也太过份了。” 沈晏均也觉得过份。 不过,裴府既然有问题,这问题早暴露倒比晚暴露得好。 至于裴思远跟潘如意要从裴府里搬出来这件事……他倒不是那么乐观。 “这事先看你姐跟裴思远的意思,他们若是坚持搬出来,我们再帮一帮,若是想讨个别的什么说法,我们到时候再去给他们做主也不迟,你若现在怒气匆匆地过去,你姐跟裴思远自己什么意思我们都还不清楚呢。” 潘玉良鼓着脸,“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 沈晏均耐着性子哄她,“忍不下咱就不忍,只是现在时间也晚了,我们明日再让人过去看看你姐的意思,再做打算可好?” 潘玉良这才点了点头。 “对了,那李小姐还说明日找我有事呢。” 沈晏均道,“她只是跟红衣提了提,又没有约你,你也没应她,且不用管她。” 潘玉良嗯了一声,赵副官过来之前,她本来就是在跟沈晏均讨论这李佳月的事来着。 赵副官一来,把裴府的事一说,潘玉良便立即忘了李佳月的事情了。 李佳月的事沈晏均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他信任赵副官,也相信他的能力,觉得他能把李佳月的事情处理好。 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红衣成了婚,连孩子都有了,李佳月那边却仍还是跟之前一样拖着。 潘玉良今日一说,他才觉得这是个事。 方才他就想提醒一下赵副官,他若是有什么自己的打算,也尽快,不要总这么拖着。 但当着潘玉良的面还是没有说,免得她又多想。 潘玉良因为潘如意的事一夜都没怎么睡好,裴府的人更是,个个都心烦意乱的。 裴思远的大哥回自己的院子之后,他大嫂还跟他闹了一声。 白日里她听完潘如意的话,回去之后就仔细问了裴朝阳一遍,这事果然如潘如意所说的那样,就是那玲珑干的好事。她原本以为那玲珑就是想进三房,这事跟他们大房八杆子打不着。 可她这还没进门呢,居然就攒着她儿子去干那么危险的事,得亏那狗被训得好,若是真咬着了,她定要扒了那玲珑的皮。 裴思远的大嫂闹着他大可要把那玲珑给送走,这次不许他再站在裴夫人那边。 裴思远的大哥都懒得跟她解释了,这事的事已经不是他站不站在裴夫人这边了,而是要怎么把裴思远跟潘如意劝下来。 裴思远的大哥也气自家儿子没脑子。 “你是长孙,你爷爷没指望你能聪明到哪里去,就指望你能承担起长孙的责任,爱护弟弟们,保护弟弟们,你倒好,听一个丫鬟的话,居然跑去干那种蠢事。你告诉我,你是还小还是脑子不好使?” 裴朝阳被骂了一通,又被罚了一顿,裴思远的大哥最后还让他跪了一个时辰才让他起来。 裴朝阳跪在那里冷静了通,仔细想着他爹说的话,觉得他爹说的很对。 裴朝阳已经十四了,都快是个大人了。 而且他是小字辈里最大的,裴行长平日里待他自家弟弟还有几个堂弟都有所不同,他爹也一直提醒他这种不同的原因。 砸将军的事,确实是他犯蠢,着了那玲珑的道。 “爹,明日我去跟思齐道歉。” 裴思远的大哥哼了声,“你是该跟他道个歉,不过这事还是要找个合适的机会。” 因为裴思远院子里的事,裴行长第二日也没去银行,裴思远更不可能去了,院子门被他关得紧紧的,他自己不出来,也不让别人去他的院子。 裴思远的大哥吃早饭前就去碰了个钉子,叹着气回到厅里跟大家一块吃了个索然无味的早饭。 他还指望他冷静了一晚上,事情能有所缓和呢,看样子是缓不了了。 裴行长大概也瞧出来了,裴思远这回是铁了心了。 他吃完早饭就逮着裴思远的大哥跟二哥,“你们跟我一块去司令府。” 裴思远的二哥道,“爹,昨日不是说好您去的吗?” 裴行长眼睛一瞪,他便立即道,“我去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今日的早饭裴行长特别厨房那边做的早些,他们要去司令府,自然要赶在沈晏均去司令部之前,免得扑了个空。 他们父子三人到司令府的时候,司令府的众人才刚用完早饭。 裴府的事除了沈晏均跟潘玉良之外司令府的其他人都不知晓。 沈司令带着沈晏庭还有沈晏回准备去营里,一回头就看到还抱着未未在玩的沈晏均,沈晏均似乎压根就没打算要去营里的意思。 沈司令还问了他一句,“你今日不去营里?” 沈晏均回道,“我早上有点事,晚点过去。” 这话才说完,裴行长领着裴思远的两个哥哥便进了府。 沈司令想着这大概就是沈晏均说的有事,也没多管,同裴行长打了招呼领着两个小的就去了司令部。 倒是沈夫人觉得奇怪,这潘如意跟裴思远是司令府的常客,但这裴行长去很少过来,更别说还是带着裴思远的两位哥哥一块过来了。 沈夫人客客气气地请他们落了坐,又上了茶。 沈晏均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抱着未未继续同他玩着。 潘玉良脸色不大好,若不是沈夫人在这里,她大概能转身走人。 裴思远的二哥一看潘玉良的脸色,跟他大哥交换了个这事果然没瞒住的眼神,想必他们昨日就知道了。 不然这司令府的少夫人的脸色不能臭成这样。 那边坐着的父子三人都没开口,沈夫人摸不着头脑,潘玉良又这副脸色,一时间厅里气氛怪异得很。 沈晏均把人晾了一会,才抬起头看着裴行长问道。 “不知今日裴行长过来是为何事?” 裴行长看了自家长子一眼,裴思远的大哥立即把带过来的东西奉上。 “这是从西洋过来的红茶,带过来给沈司令还有沈夫人尝一尝。” 沈夫人笑着让人把茶接下,“裴行长有心了。” 沈晏均看都没看那茶一眼,“裴行长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吧,您要有事不防直说。” 第224章 条件 裴行长笑了笑。 他大概是一辈子没怎么求过人,这求人也不知如何开口。 只是他不开口,沈晏均也一直不开口,大家就这么开巴巴地坐着。 这气氛这么一直拧巴着,沈夫人已经坐不住了,她让柳衣扶她起了身,留了沈晏均跟潘玉良在,自己则回了院子。 等沈夫人走后,潘玉良才看着裴思远的大哥道。 “我听说昨日裴府两位哥哥好生威风,我那外甥从我们府上回去后吓得都哭了一晚上,真可惜,我是没瞧见,不然也能开开眼了。” 潘玉良说这话沈晏均也不制止,待她说完他也不吱声。 裴思远的两个哥哥尴尬地赔着笑。 虽然来时就做好了那看人脸色的准备,但这临了了被潘玉良这一冷嘲热讽还是太尴尬了。 裴思远的二哥看了裴行长跟自家大哥一眼,最后深吸了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干脆道。 “少夫人说的是,今日父亲同我跟大哥过来,便是为了昨日之事来的,昨日的确是我们不对,所以今天特地来给沈少校还有少夫人赔礼。” 既然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他也没费力去复述昨日发现在裴府的事情。 潘玉良皮笑肉不不笑地道,“裴二哥这话说的就差了,你在自己府上耍威风,同我们来赔什么礼?你既没伤着我司令府的人,又没碰着我司令府的狗,同我们可挨不着,你说赔礼,赔的是哪门子的礼我倒是不懂了。” 裴家二哥摸摸鼻子,完全没法反驳潘玉良的话。 他心里想着,这理亏的事还是不能做,他就是长了一百张嘴,在这少夫人面前也不够他辩解的。他昨日提议他父亲来找沈晏均帮忙,是觉得以沈晏均的身份,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但他忘了,虽然沈晏均不会为难他们,但潘玉良会啊。 潘如意可是她亲姐,他们在她这里哪里能讨得着好。 沈晏均一直不说话,由着潘玉良对他们冷嘲热讽,像是没听见般,注意力都在怀里未未身上,一门心思地同他玩着。 裴家二哥只好去看他父亲跟他大哥,示意他们要是再不说话,今日这一趟,折了面子不说,更重要的是事还没办成。 裴行长这气一提再提。 “想必沈少校已经知晓了昨日之事。” 裴行长开了口,沈晏均才抬起头来,表示自己在听。 潘玉良正打算连裴行长也嘲讽几句,沈晏均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潘玉良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去看他们。 晾了他们这么久,沈晏均这才道,“关于昨日裴府的事,我跟良儿的确是知晓了,不过……我们这想着这事,再怎么着也是你们府上的家事,我跟良儿昨日才没有过去。 既然裴二哥说是为了昨日之事来的,我跟良儿倒是想听听,你们过来的缘由。” 沈晏均那言下之意几人都听出来了,若不是给裴行长几分面子,昨日他们就上他们府去兴师问罪了。 他这话说的像是顾全着大家的面子,却又谁的面子都经扒下来了。 他句句都带着潘玉良,这娘家人做主的姿态已经摆了起来了。 裴行长捏着椅把的手紧了紧,裴家大哥认命地闭了闭眼,他是长子,有些话裴行长不好说,只能他来说。 “昨日之事我们欠考虑了,只是当时府里还有孩子,心里着急也才会失了分寸。 思远回去发脾气也是应当,我们事后想想也是后悔万分,想着要给思远好好道个歉。这事本是我们的不对,思远跟弟妹若是有什么要求,我们自当也会照办。 只是昨日的事情发生的时候,父亲并不在府里。父亲回去的晚,他前脚刚到思远的院子,思远他们后脚就到了。 思远看见满院子的人,便有了误会,他……脾气一上来,竟说那要搬出府去的话。” 裴家大哥说着深吸了口气才接着把后面的话说完。 “思远的心情我们理解,他有什么火要发,冲着我跟他二哥都成。只是这搬出去的话……父母健在,思远跟我们兄弟间就闹成这样,这晋城里的人该如何议论?不说我们,就是对思远跟弟妹自己,这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 裴家大哥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把这番话说完,等他说完,潘玉良十分不给面子的呵了一声。 “名声?裴家大哥觉得谁是那在乎名声之人,这晋城的人哪个不是道我任性妄为,你可见我在乎过?” 这回轮到裴家大哥摸鼻子了。 沈晏均腾出一出手来拍了拍潘玉良,“好了,裴行长在这,我们做小辈的还是少说几句……” 裴家二哥心里一惊,心想沈晏均可不能少说啊,他们还指望着他劝人呢。 他忙道,“少夫人跟我们弟妹姐妹情深,心中有气,说几句气话我们自当受着,只是思远这事,还望沈少校看在两家往日的情份跟我父亲的面子上劝他几句。” 沈晏均听了他的话后笑了笑,视线落在裴行长身上,“不知裴行长想让我从何劝起?” 裴家二哥实在受不了这文绉绉的打哑迷的节奏。 “沈少校,咱明人不说暗话了吧……” 他这话才开了个头,潘主良便一巴掌拍在椅把上。 “裴二哥这话说的大气,你们在府上便是这样同我二姐说话的吗?” 裴家二哥恨不得拿自己脑袋去撞墙,觉得自己昨天脑子里一定是进了屎才会跟他大哥一块捡了根棍子,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的话,他一定会在自己捡起那根棍子后一棍子敲在自己脑袋上。 沈晏均抱歉地冲潘玉良裴行长笑了笑,低声喊了潘玉良一句。 “良儿……” 潘玉良抿抿唇,不高兴地闭了嘴。 沈晏均这才道。 “裴行长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只是你们昨日这么无理的一闹,如今想让裴思远继续留在府里,总要拿些诚意出来。” 裴家二哥立即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嘛,有什么话还是可以好好说的。” 沈晏均一边陪着怀里的未未玩着,一边漫不经意地道。 “这人我倒是可以帮你们劝一劝,就是不知你话裴府好说到什么份上?” 裴思远的两个哥哥齐齐看向裴行长,裴行长道,“不知沈少校……” 沈晏均淡淡地道,“三个条件,你们若是能答应我三个条件,这人我定然会帮你们劝。” 裴行长拧着眉,“沈少校请说。” 沈晏均道,“第一,府里那个丫鬟三日之内必须处理了,如若是裴行长念着什么情下不去手,把人交给司令府也是一样;第二,裴府上下给良儿的姐姐还有裴小胖道个歉,这歉要道得他们满意才行;第三,良儿她二姐当初嫁进裴府时带的嫁妆,田地和铺子什么的,裴府得一并交还到她手上。 如果这三个条件裴行长都能答应,这人我便帮您劝了。” 沈晏均提的这三个要求听着都不过份,但又十分怪异。 不过这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玲珑那丫鬟不用沈晏均说,裴行长自己也早就觉得留不得了,不说他,出了这样的事,便是裴思远的哥嫂也留不得她。 给潘如意跟裴思齐道歉的事,也实属应当,也就裴夫人需要费点口舌,别人都不是什么问题。 至于潘如意的嫁妆,沈晏均这条件提的突然,却也不是什么难事,裴府也不缺钱,潘如意的那嫁妆还了便还了。 裴行长沉吟了片刻便满口答应了沈晏均的要求。 “沈少校这三个要求都不算过份,裴某跟府里上下都能做到。” 沈晏均点点头,“有裴行长这句话,这人我会帮您劝的,不过白日我还要去营里,怕是只能晚上过去一趟了。” 裴家大哥连忙道,“沈少校先忙自己的事,我们不急。” 潘玉良忍了忍才没笑出声,她估摸着裴思远昨日的话可说的不好听,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一大早就过来了,不急?依她看,急着呢。 沈晏均又道,“那我就等裴行长的消息了。” 沈晏均摆出一副人他肯定是劝得动,但他提的这三个要求也必须做的姿态。 裴行长立即道。 “如意的嫁妆回去我就可以安排还给她,道歉的事也不难,至于玲珑,一定会依着沈少校所说的三日之内。” 沈晏均微微一笑,“既如此,那我就先去营里了,不能招呼几位了。” 裴行长跟裴思远的两位兄长也立即起了身,“是我们打扰了,我们也该走了。” 等裴行长他们走后,潘玉良才问他,“你不会真要劝我姐跟我姐夫留在裴府吧?” 他提的那三个条件还煞有其事,万一裴府的人真的都做到了,潘如意他们还真要留在府里不成? 沈晏均亲了未未的脑门一口,将他放到潘玉良的怀里,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回头再跟你解释,我先去营里。” 潘玉良点点头,“你先去忙正事吧。” 第225章 为什么不找赵副官 裴行长回去后立即就按沈晏均的意思,先让裴思远的大嫂裴夫人一块把潘如意的嫁妆单子拿了出来。 裴夫人少不了又是一阵闹,嘴里不依不挠。 “他们要搬出去就搬出去,我只当没生过这儿子,你们来我这里拿她什么嫁妆,他们不是很有骨气吗?看离了裴家他们在外面要怎么活?” 裴行长忍着怒气,在司令府他都是把这张老脸给豁出去了,裴夫人的蛮不讲理让他更是头痛。 裴思远的两位哥哥只能劝着,但裴夫人就是不听,说什么也不肯将单子拿出来。 裴行长的忍耐已在边缘,悲思远的二哥见状赶紧吓唬裴夫人。 “娘,那嫁妆是弟妹从娘家带过来的,给回弟妹也是应当,司令府可不是好惹的,说是晚上要过来看弟妹,咱得在那之前把事情给处理好。” 裴思远的二嫂也道,“是啊,娘,那单子一式两份,您就算是不拿出来,如意那里还有一份,到时候她拿着单子来找您要东西,您还不得给。” 裴夫人梗着脖子道,“我就是不给她又能拿我怎么样?” 裴行长突然扬声道,“今日这单子必须拿出来,如意的嫁妆一分不少的要还到她手上。” 裴思远的两个哥哥回来后就把他们在司令府答应沈晏均的事告诉了自己的夫人,两人虽然心里不大舒服,这潘如意的嫁妆一还,这家即便上明面上不分,也分得差不多了。 当家的潘家在晋城可是数一数二的,潘如意的嫁妆定然不少。 这家虽是裴夫人一手管着,但她们也不是傻子,每年光从潘如意名下那些田地跟铺子分下来的钱都不少。 裴夫人对裴行长还是有些顾及的,这才不情不愿地把潘如意的嫁妆清单拿出来给了裴思远的大嫂。 “你们那么怕他们做什么?他还能对我这个老太婆动手动脚不成?” 单子到了手上,裴思远的兄嫂也不管喋喋不休的裴夫人了。 几人出了裴夫人的屋子,只留下玲珑还在裴夫人的屋子小声地劝解着她。 众人也没管她,眼下还是要先解决这嫁妆的事才行。 裴思远的大嫂拿着清单仔细看了一眼,忍不住地抽了口气。 裴思远的大哥问了句,“怎么了?” 裴思远的大嫂欲言又止,把清单递给他。 裴思远的大哥一看,也明白她才方为何抽气,也明白他娘为什么不肯把这清单拿出来了。 裴思远的大哥把这单子递给裴行长,“爹……我们兄弟几个也没管过家,也不知府里到底有多少东西,但弟妹的这单子,这……怕是得拿出半个裴府出来吧?” 裴行长拿了单子看了一眼,脸色也不大好。 但他仍是说,“这事既已经答应了沈少校,也只能这么做了,老大媳妇你辛苦一些,田地跟铺子自是好说,其他的东西,你看着归整归整。” 裴思远的大嫂应了声是,接回单子,跟裴思远的二嫂对视了一眼。 不过就是件打狗的小事,如今却变成这样,两人对那玲珑越发的恼恨起来。 “爹,这玲珑,您打算……” 也不怕裴思远的大嫂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本来好端端的一桌子菜,大家一块吃着,她一个外来的八杆子打不着的丫鬟想要上桌吃饭,如果三房把桌子掀了,她大房跟二房还得把摔了一地的饭菜给捡起来。 眼见着从前的八菜一汤去了一半,这本是潘如意的东西,老爷子要还,他们这些做儿子儿媳的也没有立场反对,只是这心里可不大舒服。 裴行长抬头去看裴思远的大哥跟二哥,两人立即心神一凛,急忙撇清关系。 “爹,您别看我,那丫鬟就是个不安生的,只要在府里一日,谁都别想好,您可得想清楚了。” 不能老三不要就让他们收了。 裴行长剐了他一眼,“我说什么了?” 裴思远的二哥嘿嘿两声,“我们这不是怕爹一进糊涂吗?” 裴思远大嫂道,“我看送回去也未必行得通,这也不是没送回去过,回头娘再要有个头疼脑热的,这人不就又得接回来。” 裴思远的二嫂也接着她的话道,“大嫂说的没错,老三都说了这话了,这次我们既便是把人留住了,那下次再出点什么事,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裴行长皱着眉问,“那依你们看,这事该怎么办?” 裴思远的大嫂道,“这玲珑的年纪也不小了,依我看,不如就在这里给她找门亲事,这样三弟妹去了心病,娘也能放心。”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那玲珑即便是送回去,只要她一日没嫁人,老太太的心思随时都可能会变。 裴思远的大哥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可这么短的时间里……” 裴思远的大嫂心里想着,这时间短才好办,时间长了还不好办呢。 她笑笑道,“玲珑这身份,这么短的时间里,若是要给她找个什么少爷公子的确是不好找……” 裴思远的二嫂笑笑没说话,这大房的心思她哪里听不出来。 她这是想要泄私愤,把那玲珑随便找个人嫁了吧。 只是玲珑心那么大,她怎么会愿意? 裴思远的二哥道,“依我看,找个老实本份的就成了,谁家少爷公子瞧得上她的身份?这晋城多少小姐挤破头要往高门里嫁,她一个丫鬟还想登天不成?” 裴行长狠瞪了他一眼,他立即收了声。 但他这话裴行长却是听进去了,这玲珑虽是裴府的亲戚,可家里的确不怎么好,要想找个高门高户的,只怕是不易,再加上时间又这么紧。 “那老大媳妇可有合适的人选?” 裴思远的大嫂笑着道,“我前些日子还听厨房的秦姨说发愁她儿子的事呢,他那儿子来给府里送过柴,我见过的,长的又高又大,就是……年纪要比玲珑大一些。” 裴思远的二嫂立即道,“年纪大会疼人,你瞧那沈少校多疼如意那妹妹。” 她说完话风一转,又道,“不过,秦姨的儿子……玲珑心思那么大,只怕是不会同意,咱们也不能逼她嫁了。” 裴思远的大嫂心里冷笑,逼她怎么了? 不过她面色还是一副温婉的样子,“这事就让我试试吧,而且,那沈少校不是说了吗,如果玲珑的事咱们自己解决不了就要我们把人交给司令府,只怕到时候人一交过去,她还没这么好呢。” 裴行长本来有几分顾及,说到底也还是个亲戚,一个厨娘的儿子,下人身份,的确是低了些。 但裴思远的大嫂这话一说完,他想着也对,这人要是交给沈晏均了,只怕玲珑连个下人都没法嫁。 “那这事也交给你了,老二媳妇你也帮着点。” 裴思远的二嫂立即响亮地应了声是。 裴行长又道,“这事先瞒着你娘,沈少校晚上估计要过来,到时候咱们当着他的面给三房道个歉,再把老三媳妇的嫁妆还给她。” 众人齐齐点头。 裴行长想了想又问了一句,“思远院子里现在什么动静?” 裴思远的大嫂道,“爹您回来之前我还去看了眼,还不让我进门呢,思远今日没去银行,思齐今日也没去学堂,我让朝阳帮他跟先生请了假。” 裴行长点点头,本来还想去看看,不过估计他也进不去。 裴思远就是一副狗脾气,他是府里最小的,从小什么事都是尽力依着他,他那脾气就是这样,如今他这样也是他自己惯出来的。他一个当老子的,出了事还得装得跟孙子似的。 若不是银行那边也出了事,裴行长都想动家法了,他就不信掰不过来他。 只是事就是那么赶了巧了,这银行前脚出事,府里后脚也跟着闹上了。 裴思远的这事都是他的两个兄嫂说的多,裴行长哪里有心思细想,只是想尽快把这事给解决了。 这时候跟司令府僵起来,要是银行那边麻烦大起来,他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 “行了,那这事就这么办吧,我还要去趟银行。” 裴思远的大哥一愣,“父亲,都快中午了,您还要去银行?” 裴行长大叹了口气,“你当我是你弟弟那世事不管的?” 裴思远的大哥被顶了一句,只得乖乖闭嘴送裴行长出府。 等他走后才小声地道了句,“爹不高兴。” 裴思远的大嫂抖了抖手中的单子,斜了他一眼,“你高兴?” 他?这府里的人都不高兴,他也不敢高兴? 沈晏均去了营里,潘玉良本来准备了先来裴府看看潘如意跟裴小胖。 但这衣服刚换上,还没出门,那李小姐就找上了门。 潘玉良一想,便打消了去裴府的念头,还是等晚上跟沈晏均一起。 她原本以为李佳月找她是因为赵副官的事,没想到却是为了她父亲的事。 李参谋早年受过伤,到现在胸口还卡着颗子弹。 李佳月来找潘玉良就是为了这事的。 “有些年头了,父亲自己不当回事,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父亲现在年纪大了,这子弹还是得取出来才行。我知道少夫人跟医院里的医生都熟,特别是那梁医生,所以才大着胆子过来,想恳请少夫人帮帮忙。” 这事倒不是什么让人为难的事,况且她孝心一片,潘玉良随手也就帮了。 只是,若说跟医生熟的话。 “这事你怎么不找赵副官?他同那梁医生可比我熟。” 李佳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瞒少夫人,我总觉得赵副官对我不是那种心思,所以这种事不大好找他开口,免得欠了人情,将来还牵扯不清。” 第226章 挪地方 李佳月说这话的时候,红衣就在一边。 她昨日就听李佳月说今日要过来,所以一早注意着门房那边的动静。 这佳月一进府,她就到潘玉良这边来了。 李佳月的话音一落,她跟潘玉良都愣了。 这李小姐跟赵副官怎么纠缠这么久,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赵副官再怎么说也是沈晏均的人,潘玉良免不了还是想帮他说几句话。 “李小姐对赵副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这人是这样的,闷葫芦一个,心思比海还深,有什么话也不轻易说出口。要是跟王进比自然是没法比的,是不是因为赵副官不怎么会说那哄人的话,所以让李小姐有误会?” 李佳月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说。 “我感觉不到他对我与旁的人有什么不同,可能是我父亲一厢情愿了。” 红衣心里嘀咕着,怎么会没有不同?当初她可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还被嘲讽了一通。 潘玉良听孙艳菲说过,这李参谋十分看好赵副官。 潘玉良看了红衣一眼,忽然问她。 “那你呢?” 李佳月一愣,像是没明白过来潘玉良的问题。 潘玉良又问了一遍,“你觉得赵副对你没那种想法,那你呢,对他又是什么想法?” 李佳月被她问的脸一红,有些含糊不清地答道。 “女子不都是希望找个能对自己好的吗?” 这话有点答非所问,不过潘玉良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感情的事也不方便问得太深。 潘玉良笑笑,“这事你也别急着下结论,不管怎么样,你们男未婚女未嫁,还是有机会的。至于你父亲的事,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这事就算是求到沈晏均那里,他也会帮的。 李佳月感激地笑了笑,“多谢少夫人。” 潘玉良道,“哪里有什么谢不谢的,小事而已的,回头我摇个电话同梁医生说一声,你们自己去找他便是了,至于这手术怎么做,后面的事我就不管了。” 李佳月连忙道,“那是自然,少夫人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不过是摇个电话打声招呼的事,李佳月一走,潘玉良的电话就摇到了医院。 潘玉良亲自摇的电话,梁医生自是会想办法。 事后潘玉良才知道,那李佳月之所以会找过来,是因为现在医院里止疼的药已经比黄金还难得了,一般人根本没有办法用得到。 李参谋要动手术,这止疼药定是要用的,想必也是事先打听过了才找了过来。 这事是王进说的,李佳月的事当然不是潘玉良同他的说的。 说的人自然是红衣,潘玉良啧啧了两声,“红衣,你现在的黏糊劲可连我都甘拜下风了。” 红衣本是好意,也是怕那李佳月瞒着什么事,在她看来去趟医院的事不至于还特地过来找潘玉良才有用。 王进是营里的人,同赵副官同进同出的,跟那李参谋也熟,她这才把李佳月的事同他说了。 沈晏均回来得晚,潘玉良嫌红衣跟王进辣眼睛,把他们轰回去之后他才进院子。 潘玉良早就等着了。 沈晏均回来一看她早已准备好的样子,笑了笑,“等着呢?” 潘玉良鼓鼓脸,“先在府里用了饭再过去?” 沈晏均洗了个手,潘玉良在一边拿着干毛巾等着,等他洗完把毛巾递过去,沈晏均却伸手示意她给自己擦。 潘玉良一边细细地给他擦着一边等他回话。 沈晏均道,“不了,早上就说要过去,想必裴府已经准备了,我换身衣服咱们就过去。” 潘玉良点点头,沈晏均又道,“把未未也抱上吧。” 潘玉良连忙让阿板去沈夫人那里抱未未过来,自己跟着沈晏均一块去了里屋的屏风后面帮他换衣服。 春兰在屏风外面等着,潘玉良把沈晏均换好的衣服拿了给她。 “一会我们去裴府,你就在府里呆着吧,不用跟着了。去把红衣喊来,我找她有事。” 春兰点点头,拿着衣服退了出去。 潘玉良回到屏风后,伸手拢了拢沈晏均身上的衬衣,帮他扣着扣子。 沈晏均低头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带红衣过去?” 潘玉良嗯了一声,“红衣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那裴夫人若是敢在她面前耍什么无赖,她就让红衣骂她! 沈晏均失笑出声。 趁着房中无人耍着流氓将人搂着亲了半晌。 直到他把人放开,潘玉良才眼含水光地瞥着他,“还有正事呢。” 沈晏均执起她的手吻了吻,“那就回来再说。” 潘玉良捶了他一把,跟他一块从屏风出来。 阿板抱着未未跟阿衣差不多同时进门,未未一进屋子就朝潘玉良伸出了小短手,半路被沈晏均截了过去。 未未抬眼看了眼他的老父亲,又往潘玉良这里看了看,妥协地窝在沈晏均怀里,大概是知道这老父亲脾气比他还拧。 潘玉良把目光从两父子身上收回,拉着红衣道,“你陪我去趟裴府,要是他们哪个说话不中听,你就给我骂他们。” 红衣连连点头,一副要去英勇就义去的慷慨表情。 如沈晏均所说,裴府这边早就准备着迎接了。 他们几个一到裴府,裴行长就把他们迎进了厅里,并让裴家老大去裴思远的院子去喊裴思远。 沈晏均伸手拦了一下,“不忙,我跟良儿先过去看看吧,他那臭脾气,只怕是不一定给裴家大哥面子。” 裴思远的大哥笑了笑,心里想着还真让沈晏均给说对了,今天他们可在裴思远那里碰了一天的壁,别说瞧见人了,连院子门他们都没能进得去。 “还是得麻烦沈少校了。” 沈晏均点头示意,还没坐下就跟潘玉良一块又去了裴思远的院子。 裴思远的院子沈晏均自然是进得去的,潘如意见着潘玉良倒是有意外的样子。 “良儿,你们怎么来了?” 潘玉良疾步上前,拉着潘如意的手,“姐,我们来看看你们。” 潘玉良眼睛转了转,没瞧见裴小胖,“思齐呢?” 潘如意道,“昨夜没怎么睡,今天又一直陪着将军,你们来之前撑不住地睡下了。” 潘玉良道,“我去看看他。” 潘如意带着潘玉良去了裴小胖睡的屋子,裴小胖拧着眉在床上睡的歪七扭八的,将军就在床边的地上趴着,见潘如意进来,轻声地呜咽了一声,又埋下头去。 潘如意摸了摸它的脑袋,潘玉良看着睡着的裴小胖,又看了眼将军身上包着的纱布,心里憋着口气。 两人回到堂屋,沈晏均已经把未未放到了地上,不过他仍是懒得挪步,靠在沈晏均的腿上,裴朝煦过去牵他,他那屁股就跟长在沈晏均的腿上般,动都不动一下。 沈晏均就低头看着,也不干涉,她们两个一回来,裴朝煦就抬头看着潘玉良,一副苦恼的样子,好似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未未动一动。 潘玉良伸手吃力地将裴朝煦抱起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咱不理他,他就是个懒的。” 未未抬头去看沈晏均,后者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瞧我做什么?” 未未又去看红衣,红衣也连忙转过视线,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老父亲不靠谱,红衣又不理他,未未只能靠自己,他皱着眉头挣扎了一会,还是迈开了脚步,歪歪扭扭地往潘玉良走去。 不过几步路,硬是给他走出一副悲壮的样子,等走到潘玉良面前,他伸手扶住潘玉良的腿,一只手去扯潘玉良身上的裴朝煦,用着小奶音凶巴巴地道,“下来!” 众人哄笑,潘如意赶紧把裴朝煦从潘玉良身上抱过去。 “好了好了,知道是你娘。” 潘如意把裴朝煦一抱开,未未就抬起一条腿要往潘玉良身上爬,腿抬得高高的,好似一步就要跨上去搬。 潘玉良伸手暗暗用力帮着他,等到爬到了她腿上,她还听到未未轻轻地叹了口气。 潘玉良哭笑不得,“来了别人家你倒是也做做样子啊。” 众人陪着未未跟裴朝煦笑闹了一会,沈晏均才说正事。 “昨日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裴行长请我们过来劝劝你们。” 裴思远哼了一声,“有什么好劝的,这事没完没了,我都烦了。” 沈晏均笑笑,心想裴思远到底是小的,裴府的事大概都被裴行长跟他两个哥哥分走了,说话办事难免考虑得不多。 沈晏均又去看潘如意,“你也这么想的?” 潘如意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去看裴思远。 裴思远立即不乐意了。 “诶,你什么意思?不会是想站在我爹那边吧?我跟你说,这事可没得商量,你是没瞧见我家小胖哭的那个可怜劲……” 潘玉良虽然不知道沈晏均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还是道,“姐夫,你先别急啊,先听晏均哥哥把话说完。” 裴思远看了潘玉良一眼,忍了忍,把后面的话忍了回去。 沈晏均沉默了半晌后才开口。 “可能再过不久,司令部要挪地方了。” 第227章 没派上用场 沈晏均这话一出,别说裴思远跟潘如意愣住了,就连潘玉良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沈晏均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这事,怎么突然司令部就要挪地方了? 潘玉良不自觉地皱起眉,仔细想了想,记起沈晏均似乎说起过要打起来的事情。 莫非是真要打起来了? 沈晏均见自己一句话把他们三人都吓得不轻,笑了笑道。 “也没那么快,大概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 他这话也没能让潘玉良皱起的眉头松开。 “那司令府呢?” 沈晏均沉默了片刻,然后道,“这事我同父亲还在商量,晚些时候再说。” 潘玉良心里一急,眼睛都红了。 她了解沈晏均,司令府若是随着司令部动,他绝对现在就跟她说了,好让她放心。 沈晏均如今这反应,大概是司令府要留在晋城了。 沈晏均心里叹气,他知道潘玉良在担忧什么,他最近几个月以来也一直在担心这些问题。 他催着红衣跟王进成婚,答应裴行长劝裴思远留在裴府都是因为这个。 他看着裴思远道,“司令部一旦挪地方,可能就护不住你们了,你们留在裴府虽有些不痛快,但总比出去住安全。” 他想了想又把他让裴行长应他的三个要求同裴思远还有潘如意说了一遍。 “那丫鬟裴行长既然已经答应我要处理了,他应该会言而有信说到做到,裴夫人一个人怎么着也拧不过你们这一大家子,况且有思齐跟朝煦在,她不念着往日婆媳情份,也得给孙子留几分面子。那丫鬟的事,再怎么着也是个外人,等她冷静下来大概也就能想通了。 如意那些嫁妆我替你们要回来,也是防着万一,若是这裴府实在呆不下去,你们身上有钱,去哪里都好办。真到了那忍不了的时候,你们也不必忍。” 沈晏均的一番话让裴思远跟潘如意的都沉默下来。 沈晏均把事情考虑得十分周全,面子里子都替他们要了回来,连后路都给他们想好了。 只是一想到司令部要挪地方的事,众人都没法开怀起来。 这一挪无非就是要打仗了,这可不是能让人放心得下来的事。 沈晏均见他们个个如霜打了的茄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淡淡地道。 “这仗也不是第一次打,你们也别太担心,这事还没有个定数,也许去个几个月就回来了,也说不定……打不起来呢。” 潘如意看了潘玉良一眼,连忙道,“是啊,这事倒还真不好说,你瞧那报纸上,天天都说上海要打起来了,这不是打到现在还没打起来吗?” 潘玉良勉强一笑,她今日是来帮潘如意的,她将情绪收了收。 “那……二姐,姐夫,这离府的事你们怎么打算?” 沈晏均这都替他们想好了,怎么算都是为他们着想的,他们哪里会想不明白。 裴思远道,“那就先留下来吧。” 沈晏均好点点头,又问他,“你在银行那边做的怎么样?” 裴思远道,“就那样吧,我爹经常说我在那混日子,帮点小忙还成,大的事也干不成。” 沈晏均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裴思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反问他,“怎么,你有事?” 沈晏均摇摇头,“那倒没有。” 裴思远哦了一声,“银行那边还是我爹跟我大哥做主的。” 他就每天做着自己的事,连账本都不看的一个,说他不思进取也好,说他没出息也罢。 他在这个位置,其实也不好做的。 做得多了,兄弟之间会有猜忌,做得少了,免不了又被人诟病。 反正裴府的三少爷没出息惯了,他就这么着吧,守着老婆孩子,如今还加了条狗,这样也挺好。 沈晏均在裴思远这边坐了一会,便带着众人一块去了前厅。 他既是来劝人的,劝完了总要给裴行长一个交代。 裴行长见他们一块出来,连忙笑着迎上去。 “沈少校辛苦了。” 沈晏均笑说无事。 裴行长请沈晏均落了坐,又看了裴思远一眼,眼睛转了一圈后问,“思齐呢?” 潘如意忙道,“他睡着呢,昨天一宿没睡,这会正困着。” 其实是醒了的,潘如意特地去把他喊醒了,但一向脾气随和不与人计较的裴小胖这会却是真生气了,一听说要跟大家和好,屁股一撅,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怎么都不肯起来。 潘如意劝急了他,他就哭给她看。 若是以前,裴思远早就拿脚踹过去,但这次他却站在了裴思齐这边。 “他不去就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潘如意发真是拿他们父子没办法,没好气地拍了拍裴思齐的屁股,对着裴思远道,“呆会你家里人若是说什么,你顶着。” 裴思远道,“我顶着就我顶着,这点小事我还能顶不住吗?” 潘如意回完裴行长的话,看了他一眼,示意该是他顶着的时候了。 裴思远咳了一声,“不是说要给我们道歉吗?我们过来了,道歉吧。” 他这痞里痞气的语气让他那两位大哥牙都开始痒了。 裴思远正好站在坐着的沈晏均前面,沈晏均扫了一腿,他立即跳开。 裴思远的二哥立即道。 “三弟,你也适可而已啊。” 裴思远的大嫂跟二嫂也走到潘如意身,裴思远的大嫂去抱裴朝煦,裴思远的二嫂拉着潘如意坐下。 “弟妹,之前的事是我们不对,今个可是特地聚在一块来给三弟跟弟妹道歉的,你一向知人善意,别同我们计较。” 潘如意笑了笑顺势坐到椅子上没说话。 裴思远也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对着他二嫂道,“二嫂,你别给如意戴高帽子了,她性子软,可受不了你这个。” 裴思远的二嫂也没见尴尬,反倒是笑着说,“知道她性子软才跟她说的嘛,哪里像你这臭脾气,二嫂都不敢同你说话。” 裴思远扬扬眉,还欲再说什么,被沈晏均打断。 “好了,再说下去可就没完没了了。” 裴思远一副看在沈晏均的面子上才不同大家计较,他两个哥哥咬咬牙,趁机给他道了个歉。 裴思远本来还准备让裴行长也给他道个歉,被潘如意的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等道完歉,裴思远又道,“我老婆的嫁妆呢?” 裴思远的大嫂立即把单子给拿了出来。 “你别急啊,这不在我这呢吗?” 裴思远的大嫂拿着单子笑了笑说,“这田地跟铺子都没什么问题,以后的分红什么的,直接让账房交给三弟妹就是了,如意带过来的东西,我看了下,大部份都在库里。 不过……” 她迟疑了一下,看了众人一眼后才接着说。 “不过年数也多了,我跟二弟妹今日在库里翻了许久,有些东西怕是归至不整齐了。” 裴思远刚想说话,潘如意拉了拉他的胳膊。 潘如意道,“两位嫂嫂辛苦了,这归至不整齐的就不要了,还有我带过来的那些现银跟银票,我们也不要了。” 裴思远的大嫂笑了笑道,“还是弟妹好说话。” 潘如意嫁过来时现钱带的也不少,这现成的他们倒是能作主拿出来,可那钱一直是裴夫人管的,一下子要她拿那么多钱出来,估计可不像拿单子这么好说话了。 潘如意既然主动这么说,她也松了口气。 这三件事已经解决了两件,便只剩玲珑的事了。 沈晏均答应给他们三天时间,裴思远倒也不急。 沈晏均说的对,这嫁妆都要了回来,他们底气便也足了。 裴夫人到底是他亲娘,他也不想闹得这般不愉快,只是那玲珑一日在府里,这母子之情一日也没法续下去。 他若是不拿出点强硬的态度出来,以他爹那和稀泥的态度,这玲珑还不知道要在府里生事到什么时候。 玲珑的事裴思远没提,众人也没说。 不过在吃饭之前,裴思远的大嫂还是拉着潘如意说了会小话。 “弟妹你放心,玲珑的事我定给你办得满意。” 潘如意笑了笑,“累大嫂费心了。” 裴思远的大嫂道,“你昨日那番话说的对极了,咱们妯娌几个都多少年了,什么时候红过脸啊,便是跟公公婆婆,也是相处甚好,那玲珑一来就生出这么多事,以后还指不能闹什么妖出来呢。” 那穷惯了人,见了钱就忘乎所以了,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往上爬。 她们和善,还当她们是好欺负的。 为了让裴朝阳得到老爷子的喜欢,她在教养上面费了多少心思,她倒好,竟唆使裴朝阳去干那等子蠢事,她又怎么能饶她? 裴思远的大嫂一番话,把罪过都推到了玲珑头上,对于裴家大哥跟二哥一起干的蠢事只字不提。 潘如意今晚一直赔着笑,她不能跟裴思远那一般混,但又不想把态度放得太软。 因为沈晏均把事情考虑得周全,裴行长大概也是怕裴夫人在沈晏均面前说错什么话,也一直没让她出来。 在吃饭的时候甚至说出要让裴思远的大嫂掌家的话。 裴思远的大嫂可高兴不起来,如今潘如意的嫁妆一分,裴府也不是从前的裴府,这时候接下来,还不够她累的。 裴思远的大哥把话说得软,“爹,这事日后咱们再商量。” 裴行长这才没继续说下去。 红衣这一趟算是白来,裴府个个把态度放得低,潘玉良憋着一股气没处发,红衣也压根没上场。 潘玉良现在就等着裴府怎么处理玲珑那丫鬟了,若是让她不满意,她这火还是得撒出来。 不过这顿饭吃完,潘玉良也没心思去想潘如意的事了,而是满脑子想的都是沈晏均说的司令部要挪地方的事。 出了裴府她的脸就崩不住了,一路忧心忡忡地回了司令府。 她把未未送去了沈夫人那里,回来就把沈晏均抵在椅子上。 “你今日的话……骗我姐夫的吧?” 第228章 高兴 潘玉良欺身上前,与平日里的她与沈晏均换了过来。 但今日沈晏均也没有像往日那般欺负她,看着她发红的眼睛,沈晏均有些后悔今日那些话当着潘玉良的面说了。 “良儿……” 潘玉良扁扁嘴,露出个跟未未受了委屈时一模一样的表情。 “你骗我的对不对?” 沈晏均将人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哄着。 “没事,你不要想得那么可怕,打仗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潘玉良摇摇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又没有喜欢你。” 沈晏均弯弯唇,轻吻着她的眼角。 “不怕,司令部的那些人你又不是没见过,个个都很厉害。而且今日说的事也还没有定下来,你别担心。” 潘玉良仍旧是固执的摇头。 “万一真打起来,你带着我一起好不好?” 沈晏均认真地看着她,“那未未呢?司令府的这一府的人呢?” 潘玉良沉默下来。 沈晏均又道,“良儿,真到了那非走不可的时候,我会想个万全之策。” 潘玉良像整个人都蔫了下来,半晌才哦了一声。 她从沈晏均的怀里挪出来,“我去娘那里看看未未。” 沈晏均心里叹着气由着她逃避。 潘玉良送未未过去的时候,沈夫人就想问她裴府的事怎么样了,但看潘玉良脸色不怎么好,又来去匆匆,便忍了心中的疑问。 现在看她去而复返,脸色比方才更加不好了,不禁十分疑惑。 “怎么了?可是你姐的事有什么麻烦?” 未未正趴在沈夫人怀中打嗑睡,见着潘玉良抬了抬眼皮就朝她伸手。 潘玉良将未未抱进自己的怀里,对着沈夫人摇摇头,抱着未未的手紧了紧。 未未大概是感受到她的情绪,即便是困得睁不开眼了,还是趴在她身上,拿脸蹭着她,像在安慰她般。 “我姐姐那边无事了,裴行长不会让裴夫人再为难我姐了。” 沈夫人点点头,“这不挺好的么,怎么还不高兴了?” 潘玉良勉强地笑了笑,“娘,我没事,可能就是有些累了,我把未未抱过去了。” 沈夫人点点头,起身拍了拍她的胳膊,“去吧。” 方才潘玉良把未未送过来的时候,她还以为今晚未未会在这边睡下呢。 沈夫人心里疑惑得狠,等潘玉良走后问着身边的柳衣,“她这不会是跟晏均吵架了吧?” 柳衣愣了愣,“大少爷疼少夫人都来不及呢,怎么舍得跟她吵架,可能还是因为二小姐家的事吧,不是说大少校送去的那狗伤得不轻,思齐少爷哭得嗓子都哑了吗?少夫人定是去看了,心里不好受。” 沈夫人点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可能是吧。” 玲珑的事,裴思远的二嫂以为最后还是得把人交给司令府才行。 但大房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玲珑点了头,嫁给秦姨的那儿子。 她忍不住地跟裴思远的二哥说道,“你大嫂可以啊,玲珑那么难缠的人,她一下子就搞定了。” 裴思远的二哥呵了一声,“这要是换作是你,自己的儿子被人当傻子耍,你也能搞定。” 裴思远的二嫂撇撇嘴,想了想又道,“我还真是好奇大嫂是怎么搞定玲珑的。” 裴思远的二哥翘着二郎腿,“你要是想知道,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她还没说话,裴思远的二哥又道,“父亲都开口要让大嫂接管府里的事了,大嫂虽然没有应下来,不过也算是新官上任,这火总要烧一烧,第一被烧的,可不就是玲珑么。” 裴思远的二嫂哼笑了一声,“要怪也只能怪玲珑那丫鬟不会看人,老三是她盯着就能要得到的人么?她若是盯上的是你大哥或者是你,这事指不定她就成了。” 裴思远那混脾气裴府也就他一人,裴家大哥是长子,做事总有顾及,裴思远的二哥又没裴府老三得宠,耍不了裴思远的那混。 裴思远的二嫂真觉得,玲珑这要是挑的大房或者她,这事指不定就能成。 大房这么一招狠的,大概也是怕玲珑到时候反过身来,赖上大房她就得悔死了。 她不知想到什么,心情甚好地笑出声。 裴思远的二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裴思远的二嫂道,“你是没看到那玲珑,脸都绿了,往日在娘面前装出来的温柔也不见了,方才见着她,那脸色就跟要吃了谁似的。 我同她打招呼,她还不理我呢。” 裴思远的二哥好我语,“你说你,招她做什么?” 裴思远的二嫂哼了一声,“怎么着,看戏还不让。” 她二房向来没什么存在感,这好处落不到他们头上,只有跟着倒霉的份,看看戏怎么了。 裴思远的二嫂一门心思地看着戏,只是等裴思远的二哥一出门,大房便找上了门来。 裴思远的大嫂过来就是同她商议玲珑的事的。 “这玲珑家里那边,我想了想,还是送些银钱过去,也好堵一堵他们的嘴。” 听了大房的话,裴思远的二嫂笑得温婉,“大嫂说的是,是要给些银钱才对,日后有什么事也有个说头。” 裴思远的大嫂点点头,“我这不是来跟弟妹商量,这给多少才合适么。” 裴思远的二嫂心里笑了笑,面上道,“我看还是大嫂自己来拿主意的好,我也没做过这种事,可帮大嫂出不了什么主意。” 裴思远的大嫂道,“我想着,买个丫鬟多少钱,咱们翻一翻应该就差不多了。” 裴思远的二嫂差点笑出声,心道这大房这是故意打老太太的脸么? 买一个丫鬟才多少钱,别说翻一翻了,便是翻上好几翻也没多少。 老太太对玲珑那么好,大房把玲珑嫁给秦姨那三四十还没娶着媳妇目不识丁的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蠢货也就算了,还拿这么点钱打发玲珑的家人。老太太要是知道,只怕是要气吐血。 “我定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大嫂什么主意我都支持,不过,老太太那边能同意吗?” 裴思远的大嫂叹了口气,“父亲后来又找他大哥说了一次,想让我把府里的事接下来。你说现在府里这么个情况,如意的东西一分,府里还剩多少啊,咱不是得紧着点么?” 裴思远的二嫂笑着道,“大嫂说的是,那就按大嫂的意思办好了。” 反正事是大房办的,也落不着她二房的头上来。 裴思远的大嫂这才点头,“弟妹说的对,那我就这么来了。” 裴思远的二嫂一愣,她说的对?她说什么了? 那玲珑是老太太留着准备当儿媳的,如今要把她嫁给一下穷小子,还是个下人,老太太怎么会同意? 等到回头老太太一闹,裴思远的大嫂往老太太跟前一站,毕恭毕敬地道,“这事请示过父亲,也是我同二房一块商议出来的。” 老太太一个人拧不过一家子的大腿,闹归闹,也济无事。 二房这才明白过来,她想置身事外地看戏,可惜还是被大房摆了一道。 大房摆明了拉她一起下水,这府里的摊子不好接,与其她一个人犯难,不如大家一块扛着。 裴思远的二嫂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这大房原来是装作温良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她要是早出手,哪有那玲珑在府里作妖的份?府里也不会闹到今天这地步了。” 裴思远的二嫂不理解大房明明三两下的就能把玲珑那丫鬟给解决了,为何一直不出手,潘如意倒是理解。 人都是这样,什么事都是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只有等那火烧着自己了,才能想着扑一扑火。 她原本还觉得自己把嫁妆拿回来这事做的不地道,毕竟分了家产不分家的,她在这晋城只怕还是头例。 但现在看来,她做的也没错,人人都是这样,只会为着自己的。若不是这事裴思远跟她一条心,若不是她还有个妹妹可以靠一靠,今日为鱼肉的便是她,只能任人刀俎了。 让玲珑嫁人的事对裴思远的大嫂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玲珑最怕的是什么,一是被送回老家,二是被送到司令府。 她不愿意在乡下,否则不会被送回去后又想办法回到老太太身边。至于司令府,她要是不怕死,倒也不用怕。 裴思远的大嫂只用说几句话,吓唬吓唬她,玲珑便立即软了下来。 起先她还硬气得很,一直把老太太搬出来,“姨母不会这么对我的,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不能逼着我嫁人。” 裴思远的大嫂面不改色地道,“你若是不嫁,我们就只能把你送到司令府去给司令府的人处置了,你可知道思齐那一条狗值多少钱?都够买你十条命的了。 不瞒你说,你是老太太喜欢的,我何苦为难你,只是那沈少校放了话了,这事咱们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眼下你也就两条路,要么乖乖地给我嫁了,要么我直接让司令府的人来把你带走。那秦姨的儿子,人是长得不好看,年纪也大了些,但也没什么其他缺点的。” 玲珑心中明白,老太太护不住她了,只能咬牙答应了她。 裴思远的大嫂立即让人送了些钱给玲珑的家里人,还让人拿了字据一块过去,最后拿着画了押的字据回来。 至于玲珑这边,与其说是嫁,倒不如说是送。 老太太可怜她,给她添了些嫁妆。嫁衣却是来不及做的,大房去成衣店里给她买了身红衣服,什么都没办,找了几个下人把人往秦姨家一送,这事就算成了。 秦姨那儿子高不高兴大家不知道,但秦姨是十分高兴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第229章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 潘玉良跟沈晏均闹别扭了,司令府里人人都瞧出来了,但谁也不敢劝。 沈夫人跟红衣都试图劝过,这边刚起了个头,她就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沈夫人跟红衣只得在心里叹气,把话又吞回肚子里。 府里其他人哪里敢惹她哭,只能当作没看见。 沈晏均那边更是无人敢去劝,沈夫人试着提了句,却被他给搪塞了过去。 沈夫人一头雾水,这还是潘玉良跟沈晏均第一次这样,以往潘玉良若是使使小性子,闹闹脾气,沈晏均就像个惯孩子的家长似的,哪次不是哄着?怎么这次例了外? 沈夫人有些担心,柳衣劝着她,“夫人,您呀,就别操心了,哪有小夫妻不闹别扭的,没准大少爷跟少夫人当这是情趣呢。” 沈夫人觉得这情趣也太吓人了点,他们两个一闹脾气,这府里的温度都低了好几度。 潘玉良在冷了沈晏均几天后发现,她除了让自己更加难受之外,这场她单方面发起的冷战,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她本来还以为沈晏均会心软,到时候就会松口,答应带着她一起。 可这都几天了,沈晏均一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其他事他倒是仍像以前一样,吃饭的时候帮她布菜,吃完帮她擦手,走路的时候必须牵着,从营里回来第一件事也是先把未未从她身上抱开,怕累着她。 可也仅仅是如此,她暗暗跟他较着劲闹着脾气,他便由着她闹着,一点要哄的意思都没有。 潘玉良把自己气得直哭,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好像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的感觉。从前她无论惹了什么祸事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感觉过,太无力了。 潘玉良是躲起来哭的,她知道沈晏均也不好受,所以这脾气闹得也憋屈,明明自己难受得要命,还得顾着些他的感受。 想想潘玉良都替自己委屈,他为什么就不肯带着她一起? 潘玉良偷偷哭的事情,沈晏均是知道的。 但他也只能给时间她来慢慢消化。 他是军人,这一天总是会来的,不是现在也会是以后的某一天,她总是要理解,并学着去接受这样的事。 潘玉良这次冷战差点把自己给冻伤,沈晏均不哄她,她只得在心里替他找了个营里的事够他忙的借口,自己先没骨气的低了头,低头之前还在红衣面前说了一通沈晏均的坏话。 “红衣,我跟你说男人就不能惯着,你惯着他,他就不在乎你,不顾及你的感受了。” 红衣心里默默地道,她跟大少爷到底谁惯着谁啊? 但面上红衣还是站在潘玉良这边,同仇敌忾地道,“少夫人说的是,我绝对不会惯着王进的,他要敢在我面前拿乔,我就不让他进门。” 潘玉良本来想在红衣里这里找些认同感的,结果却适得其反地被她戳了心,她无语地看着红衣。 “算了,你跟王进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潘玉良是不可能像红衣那样不让沈晏均进门的,她也舍不得,只能红着眼睛找沈晏均低头去了。 潘玉良扁着嘴委委屈屈地站在沈晏均面前。 “我都这般难受了,你都不哄哄我。” 沈晏均眼里闪过心疼,将人带进怀里。 “想通了?” 潘玉良摇摇头,这让她怎么想得通?她只是……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闹别扭这件事上。 潘玉良这几天蔫得饭都吃不好,眼见的速度憔悴了不少。 “良儿,我答应你,若是可以,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可能不让你离开我身边。” 明知道他这是一句空话,潘玉良还是点点头。 “好。” 这场冷战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莫名其妙。 两人和好之后比起前更加黏糊了,沈夫人倒是十分高兴,对柳衣道。 “你说的倒是没错,瞧这两人,这会又好的跟蜜似的。” 柳衣笑笑道,“大少爷舍不得少夫人发的,这脾气闹不了多久。” 沈晏均跟潘玉良这一和好,未未明显待遇不如从前了。 沈晏均去哪都带着潘玉良,出门无论是去营里还是别的地方,都要把她给带上,未未大部份时间就扔给沈夫人带了。 导致未未现在一看到沈晏均眼神都变了,偶尔还带着脾气让他离自己远点。 但因为身高、年龄还有身份上的悬殊,未未几乎每次都是惨败。 沈晏庭跟沈晏回倒是十分乐意沈晏均带着潘玉良,他一带着潘玉良,盯着他们的时间就少了起来。 比起沈晏均起来,他们还更宁愿在沈司令的眼皮子底下。 毕竟沈司令对待沈晏回多少还带着些别人家的孩子的情绪,即便是他们哪里做得不好,他也只会指出来。 不像沈晏均那般毫无顾及,每次嘴里跟淬了毒似的,说出来的话总让他们两个抬不起头来,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如沈晏均口中说的那般无用。 沈晏庭跟沈晏回一致觉得,沈晏均在府里云淡风轻不过是因他把坏脾气都留在了营里。 这潘玉良一来,情况就好了很多。 潘玉良在营里也无事,大部份都是在沈晏均的办公室里呆着。 两人倒也没觉得腻。 不过沈晏均似乎有意让她认识营里那位唯一的好姑娘,沈天卓。 好几次沈晏均都当着那沈天卓的面跟潘玉良讨论营里的事。 潘玉良倒没觉得哪里不对,他说她便听着,他想听她的看法,她就说自己的看法,没把这事当成什么特殊的事情来看待。 但那沈天卓似乎有些抗拒,一副明显不想与她多说什么的样子。 潘玉良有些奇怪。 以往她带着红衣,有什么事还能跟红衣聊聊,现在红衣有了身子,她便没让她跟了。 阿板是个闷葫芦,那春兰虽然做事利索,却不如红衣会猜测她的心意,总是差了些。 这事她还只能问沈晏均。 “那沈天卓……她怎么一副不想看到我的样子?” 这营里对她避如蛇蝎的人还真只有她一个。 沈晏均笑笑,“这沈天卓跟她的名字一样,天资卓越,只可惜是个女儿身……我想把她留在晋城。” 甭管这仗什么时候打,他都要开始物色留在晋城里的人了。 潘玉良最近一直在纠结沈晏均不带着自己的事,倒没考虑过他真把她跟司令府的老老小小留在晋城,他们又该如何的事。 如今听他这么一说,不禁也认真起来。 “她倒是有志气。” 沈晏均点点头,这沈天卓如果是个男儿身,他倒是会允了她。 他倒不是瞧不起她的意思,只是他们一走,司令府不是孩子就是女眷,这沈天卓的身份再合适不过了。 他当初留着这沈天卓,便是想着或许有朝一日没准还真能用得上她。 只是没想到这沈天卓居然这么抗拒。 不过这事她抗拒也没用,她是他考虑留在晋城的第一个人选,这件事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改变。 他让沈天卓跟潘玉良接触,也是想让她们提前熟愁熟悉。 潘玉良又道,“那族里的其他人呢?” 想建功立业她能理解,不过,他们的家人或许还是希望他们留下来吧。 沈晏均道,“我在让王进跟赵副官跟他们接触,先看看他们自己的意愿。” 要留的话,他还是优先考虑把族里的人留在晋城。 潘玉良点点头,“那我下次对那沈天卓再客气些。” 沈晏均摇摇头,“那倒也不用,她也是个软硬不吃的人,对她好也无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军令如山,她只能听从。” 潘玉良好心里叹气,别说沈天卓了,她还不是得听着。 至于其他的人,沈晏均原是想在赵副官跟王进两人挑一个留在晋城,他们两个现在都在他身边,跟他配合倒也算是默契,留他们任何一个,他都能放心。 他私心是想留王进的,毕竟红衣现在有了孩子,潘玉良个人也更喜欢王进一些。 把王进留下无疑是个更好的选择,而且赵副官跟红衣之前的事,若是把赵副官留下,还是多少有些尴尬。 但他还是私下里问了他们两个的意愿,赵副官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双儿的事总是司令府亏了他。 如果赵副官要留下,他定然也是会答应他的。 结果这两人却都坚定地表示都不留在晋城。 赵副官沈晏均是知道的,他了无牵挂的一个人,他劝也无用,只能试图去劝王进。 但王进这次表现得也十分坚决。 “少校,您知道的,我娶红衣除了因为我真的喜欢她,还有一个原因不就是希望我能有更多的机会吗?” 沈晏均被他气笑,“你小子,也就你能把这么无耻的话说的理直气壮。” 王进嘿嘿笑了两声,“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沈晏均只好道,“这事你回去同红衣商量好,若是她能同意我便也同意,别等到回头她去良儿那里哭诉。” 第230章 男人的情谊 这事王进原本以为在红衣那里要费好些唇舌才能跟她说得通,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将这事一说完,红衣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甚至还问他,“所以前两天,少夫人跟大少爷闹别扭是因为这事?”? 王进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含糊地说了一唏,“大概是吧。” 不过这不是现在的重点。 哪知红衣却继续问他,“是不是大少爷连少夫人都不准备带在身边了?” 王进这次肯定地点了点头,他们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家属是一率不带的。 再说,沈晏均那边也的确没有准备带家属的打算。 红衣听了王进的话后只是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在晋城好好地等你回来的。” 说着她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补了一句,“跟我们的孩子一起。” 王进也说不清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上一刻还在想红衣为何是这反应,是不是在她心里他根本不重要?但这一刻,他又忽然明白了她为何是这反应了。 她懂他!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她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支持他。 王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深吸了口气,敛了敛要溢出的情绪。 “红衣,谢谢你。” 红衣笑了笑,“我们是夫妻啊,你好便是我好,你不好,不就是我不好吗?哪里有什么谢不谢的。” 他们两人用眼神腻歪了一会,红衣又问他。 “房子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王进点了点头,院子早就买好了,因为红衣有了身子,才把搬家的事给耽搁下来。 不过……他想了想道,“要不我们就在司令府住着吧,到时候我一走,你便是一个人了,在司令府怎么着也比你一个人住着强,人多也有个照应。” 红衣摇摇头,“这府里住着再舒服,夫人跟少夫人待我再好,这里也不是我家啊,我们有个自己的家多好,到时候我跟孩子就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王进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家人没的时候他没哭,自己一个人孤苦的时候他没哭,但是现在红衣几句话便让他一个大男人有了想哭的冲动。 不过感动归感动,正事还是做做的。 王进很快就找沈晏均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顺便提了下要搬出府的事情。 沈晏均有些奇怪,“你既已决定不留下,为何不让红衣留在府里,也好有个照应,你岂不是更放心一些?” 王进嘿嘿傻笑,炫耀似的把红衣的话说了一遍。 “红衣说哪都不如自己的家好,我们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家,她在家里等着我。” 沈晏均有辣眼睛般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回站在一边的赵副官身上。 咳了一声道,“难道红衣能她有这般眼光,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就随你们吧。” 说完他又道,“你跟赵副官还得看看留在晋城的人选。” 王进跟赵副官两人都应了声是。 沈晏均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你看你小子现在一颗心也跟长在红衣身上似的。” 王进又是傻笑了两声,两腿一夹,敬了个礼,准备下去。 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了头。 “少校,还有件事,我想在我们离开之前给办了。” 沈晏均看了他一眼,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你想办就去办吧,做得干净一点。” 王进响亮地应了声是,美滋滋地出去了。 等他走后,沈晏均才说了句,“这事我本来准备让你去办的。” 赵副官没有应声,沈晏均仿佛是在跟空气说话似的。 沈晏均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计较他的态度。 待回头他跟潘玉良提起王进跟红衣要搬出府的事,潘玉良有些意外。 “不是说好在府里先住着吗?” 沈晏均道,“他们要搬就让他们搬吧,红衣说的也对,这里再好也不是他们的家,他们住着也不自在。” 潘玉良点了点头,不过她意外的也不止是王进跟红衣要搬出去的事情。 “你为何对王进跟红衣这般有耐心?” 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了,沈晏均对赵副官都没那般耐心过。 沈晏均笑了笑,“你想知道?” 潘玉良翻了个白眼给他,不想知道她何必问。 沈晏均叹了口气,“因为赵副官。” 这么多年赵副官是怎么过的,沈晏均不是看不到,双儿的事他也一直觉得亏了赵副官 所以他才对王进跟红衣另眼相待。 潘玉良沉吟了片刻,“赵副官他……” 沈晏均淡淡地开口,“路是他自己选的。” 王进跟红衣开始忙着搬家的事,王进也没让人搬忙,反正也不是急着腾地方,自己动手每天有空的时候就搬一些东西。 倒是赵副官主动过来帮忙,红衣有身子,她也不上手,退在一边看着他们忙,再亲自去厨房做点好吃的给他们吃。 原本她对赵副官只是客气客气,毕竟人家是过来帮忙的。 没想到他还真连着几天晚饭都留下来吃了。 心衣心里泛着嘀咕,王进却道,“赵副官可怜一个人,回去也没人给他做饭,咱们就当是可怜他了。” 红衣哼了声,“不是很懂你们男人的情谊。” 王进笑而不语。 潘玉良这边则珍惜着跟沈晏均每一个相处的时间,也没心思去管其他。 几日后,金矿那边传来消息,那赵俊在矿上炸石头的时候,因为自己操作失误,点炸药包的时候,没来得及跑开,竟被炸死了。 赵家的人只接回了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矿上一年要死不少人,反正有钱,死了便赔钱。 晋城都道那是个吃人的地方,但也总有人受不了金钱的诱惑。 据说矿上那些管事的凶狠得狠,要是有谁不听话了,非打即骂。 而且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除了每个月往那些矿工家里发钱之外,发钱也是矿上管事的去发,他们根本见不到自己的亲人。 那些死了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死的,反正外面的人谁也看不见,全凭他们一张嘴来说。 矿上手续齐全,赚的多,给工人的工钱也多,死了人的给的安葬费也高。 民不告,官不究,再说那矿上的钱当官的也分走不少。 就是保卫局跟司令府这边也每年都能分到不少红利,谁会那么想不开跟这些人作对呢,还不如拿了钱了事。 赵红梅这边一得了消息就马上去了赵家,沈秋仁在她身后追都追不赢。 但让赵红梅没想到的了,都这个时候了,她到了赵府仍旧吃了个闭门羹。 赵红梅被赵母命人拦在了府门之外。 赵俊是独子,他这一死,赵母感觉天都塌了,好好的儿子说没就没了,都句遗言都没有,让她怎么能不怨怎么不能不恨? 赵母心中有满腔的怨恨又无处发泄,赵红梅这一来便是撞到了枪口上。 赵母把赵俊的死归咎到赵红梅的头上。 在赵府门口就她撕扯起来,赵父把赵俊的尸体接回来之后就病到了,对于府门外发生的事一点都不知情。 赵红梅既没见到赵俊,也没见到自家大哥。 沈秋仁赶到赵府的时候,只来得及将府门口纠缠在一块的两人拉开。 赵母被拉开后还欲再动手,沈秋仁立即呵斥了一声,“赵刘氏!” 沈秋仁对赵红梅的大哥大嫂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再加上赵红梅也经常在他们面前对他大呼小叫的,以至于大家都快忘了他姓沈的这回事了。 沈秋仁这一高声,赵母被他喝止住,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接着就在赵府门口哭闹起来,如市井泼妇般。 赵红梅的衣服跟头发都被赵母扯得乱七八糟,她伸手拔了拔自己的头发,她带过来的丫鬟方才根本拉不住她们,这会才上前帮她整了整衣服。 赵红梅一把将丫鬟推开,脸色铁青地看着赵母。 “我当你是失了俊儿心情悲痛,不与你计较,且问你一句,你今日让不让我见俊儿?” 赵母恶狠狠地瞪着赵红梅,“你要见俊儿?你有什么资格见俊儿,若不是你,我的俊儿又怎么会死,都是你害死他的,你想见俊儿?我告诉你,门都没有,除非我死,不然我不会让你见他的。” 赵红梅几乎是咬着牙看着赵母说着这些疯言疯语。 府门口已经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沈秋仁也怕她们再起冲突,揽着赵红梅要带她离开。 “红梅,我们先走吧。” 赵红梅最后看了赵母一眼,见她是真的没有让自己进府的打算,丢下一句,“你别后悔。”便离开了。 赵俊的死十分突然,连潘玉良跟红衣都没有料到。 这消息还是王进告诉她们的,红衣倒没说什么。 潘玉良淡淡地道了一句,“也算是报应了。” 赵红梅跟赵俊先前姑侄情谊深厚,如今赵俊死了,再加上她大嫂的胡搅蛮缠,赵红梅连来府里看沈晏回的心情都没了。 沈晏回晚上吃饭的时候嘀咕两回了。 其他人没作声,沈晏庭道,“你表哥死了,你娘伤心也是应该的。” 沈晏回不怎么高兴地道,“我听我爹说,我娘想要去看我表哥最后一眼,我舅妈现在都不让她进府,真是枉费我娘往日对他们对那么好了。” 第231章 帮忙 那赵家的确做的过份,把赵俊的死归咎到赵红梅头上完全没有道理。 而且赵红梅以前对赵俊可以说是疼到了骨子里,什么好事都想着她这亲侄儿,如今出了事,却把过错推到她头上来。 赵红梅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大家也都理解,只是现在大家各自都有各息的事情,也分不出神来顾她。 沈夫人让柳衣过去邀了她几次,哪怕是来府府里吃个饭什么的,但都被赵红梅给拒绝了。 沈夫人有些忧心忡忡,有点担心赵母能把赵俊的事赖到赵红梅的头上,赵红梅会不会又把这事牵怒到沈晏均头上。 再说,赵俊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红梅不知道,沈夫人却是知道的。 若是被她知道那赵俊是因为红衣…… 恐怕依她的性子,定会不依不挠。 而且沈司令跟沈晏均那不当回事的态度,让她更加放心不放。 等到吃完饭,她把两个小的撵回了院子,有些不安地同沈晏均道,“红衣的事营里知道内情的人不会说出去吧?你有没有交代好?可千万别让你二婶知道了,万一……她非得找红衣拼命不可。” 沈晏均道,“娘你放心,有赵副官跟王进盯着,营里传不出来消息的。” 沈夫人皱着眉,“我知道营里是不会传,这不是怕他们在外面传吗?” 这赵俊一直在矿上,她倒没想起这回事,如今赵俊一死,她不禁担心起来。 潘玉良本来不担心,毕竟红衣那事已经过去蛮长时间了,红衣现在也好好的,赵俊从司令部到保卫局再到矿上,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人。 但沈夫人这么一说,她不由得也把心给提了起来。 沈晏均道,“我会让让赵副官跟王进再盯紧一些的。” 沈夫人点点头,“那赵俊死了,我们府上要不要去吊唁。” 沈司令道,“这就不必了,二弟他们现在都进不去赵府,我们也不必去碰那个钉子。” 论起来,赵府跟司令府也算不上什么正经亲戚关系,本就可去可不去的,如今赵母对赵红梅这个态度,他们反倒省事了。 跟沈夫人他们散了之后潘玉良去看了眼红衣,她跟王进马上就要搬出去了,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因为这几日都在搬东西,红衣这边有些乱,潘玉良进屋,红衣都不知道该让她往哪里坐好。 红衣有些不好意思,潘玉良倒无所谓。 “搬得怎么样了?” 红衣指着屋子里剩下的不多的东西说,“没多少了,最晚后天就结束了。” 潘玉良笑笑,“搬出去了也要常回来看看。” 红衣点点头,“少夫人跟夫人对我这么好,我定然要常回来的。” 潘玉良回过头冲着阿板道,“还是跟以前一样会哄人。” 向来不苟言笑的阿板竟挤了个笑出来,倒让潘玉良跟红衣看得都惊了。 红衣知道阿板也舍不得自己,她上前,握住阿板的手,“还有阿板,我以后会常回来看你们的。” 阿板认真地道,“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王进不在府里,你尽量不要出门,你那房子附近也不知住的什么人,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 阿板利索地说了一大段话,惊得红衣跟潘玉良下巴都快掉了。 红衣感动地抱了抱她的胳膊,“好,都听你的。” 潘玉良环视了眼有些乱的屋子,“若是缺什么你就跟我说。” 红衣连忙道,“少夫人这个您放心,我是不会客气的。” 潘玉良失笑,“从前的你倒是不客气,不过自从你嫁了王进之后,你倒是学会客气了。” 红衣一副诚恳的样子道,“没办法,这不是当了官太太,得装一装吗?” 潘玉良连忙道,“成成成,让你装,装不下去了就跟我说。” 红衣打趣着说,“少夫人这可是打击我的积极性。” 潘玉良跟红衣两个彼此都没有提赵俊的事。 不过等回头分开,两人却又各自把赵俊的事放在了心上。 潘玉良是因为沈夫人的那番话。 她回到东院,沈晏均正跟未未玩猜东西的游戏,他拿出一幅画,先让未未观察一番。 然后每次都拿手掌盖住不同的地方,让未未来猜他盖住的是什么,甚至为免未未觉得没意思,他一般都是遮住什么人或者花鸟鱼虫之类的东西,试图来提升游戏的趣味性。 未未一惯的云淡风轻,为免沈晏均要他走路,做他不愿意做的需要消耗体力的游戏,他倒还是宁愿玩这种只要动动脑子的游戏。 他观察得仔细,十有八九能猜得准确。 他一副我是没法子才陪你玩这么无聊的游戏的样子,沈晏均这个老父亲倒是玩上瘾了的感觉,脚边扔了不少名画,都是未未已经猜过,或者是他觉得没什么难度的。 见她回来,沈晏均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地上的画,跟未未停了下来,让春兰动手把画都收拾了,然后随意地问了句。 “红衣怎么样?” 潘玉良道,“没事,也没跟我提赵俊的事。” 沈晏均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倒是潘玉良问他。 “二婶不会因为赵俊的事怪上你吧?” 沈晏均笑了笑,“你怎么也跟娘一样草木皆兵了起来?不会的,二婶是聪明人,她跟那赵俊的感情再好,那赵俊死了便是死了,二婶伤心归伤心,但她应该也不至于像赵府的人那样失去理智。 为了一个死人去做那些无谓的事情,这可不是二婶的做风,她不为别的,也得为晏回。” 潘玉良想了想赵红梅的为人,觉得他说的也对,这才把心往回落了落。 “我这不是听说二婶在赵府门口差点被赵母给打了吗,想想都怕,二婶那脾气,没当场还回去真是稀奇。” 沈晏均笑笑没说话。 潘玉良想了想忽然又问了一句,“那赵俊真是自己失误没躲好被炸死的?” 沈晏均知道瞒不过她,但也没有正面回她,只是道,“管他是怎么死的,反正人已经死了,矿上也已经赔了钱给赵家。” 虽然赵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不过沈晏均倒也没想到王进居然想了这么一招,他现在觉得自己低估了王进。 如果让赵副官去做这事,他都不一定能想得到这样的法子。 这一炸,赵俊身上的痕迹一点都看不出来了,就连之前打进他身体里的那颗子弹的痕迹也瞧不出来。 除裴赵家人找人把真俊给剖了,否则的话,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赵俊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王进看似比赵副官松散,行事却也周密,不比赵副官差。赵俊这事还是他主动提的,沈晏均哪里会不知道,他就是要在他们离开晋城之前把赵俊给解决了,免得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再生出什么事来。 得亏王进没什么坏心思,他这种人要是去干坏事,估计能坏透。 不过沈晏均倒是越来越看好他了,赵副官为人正直,本事也大。 但他身上却也有无法忽略的缺点,赵副官太过刚正不阿了,这有时候是天大的优点,有时候却也是致命的缺点。 王进倒是能屈能伸,心思活泛,倒还真是个做官的料,跟红衣也算是绝配了。 若此次他们出去,他真能立下功来,他倒是不介意再让他往上走一走。 那李佳月的父亲顺利的动了手术,人还在医院里做着康复。 因为潘玉良跟梁医生打起招呼,用了止疼药的李参谋不用像医院里有些用不上止疼药的人那样诶诶直叫,李佳月一大家子人都对潘玉良心存着感激。 等到李参谋一醒,便立即催着她带了东西来谢潘玉良。 潘玉良倒觉得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李小姐太客气了,不必放在心上。”又问她,“你父亲现在如何?” 李佳月道,“状态还不错,家里人照顾得细心,相信不久就能出院了。” 潘玉良点点头,“那就好,如果医院那边还有什么需要,你同梁医生直说就是了,他会帮你的。” 李佳月乖巧地说了声好,“还是得感谢少夫人,若不是您,我们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以后若是少夫人有什么需要佳月去做的,我定然会全力以赴。” 潘玉良本想说她哪里有需要李佳月去做的事。 但想了想,话到嘴边她又改了口。 “眼下倒还真有件事李小姐能帮得上我的。” 李佳月连忙道,“少夫人您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潘玉良只是觉得这李佳月先前跟赵红梅走得近,如今赵府出事,赵红梅心情不好,便想着让李佳月去陪陪她,也能省了沈夫人不少的心。 而且,赵红梅从赵府回来后,别人倒还好,沈晏回这两天因为这事都有点上火了,差点要去赵府找赵父理论去了,还是沈晏庭把他给拉住了。 潘玉良道,“想必赵府的事你也听说了,你跟二婶先前走得近,她那么喜欢你,你若是有空,就去陪她说说话。” 李佳月点头应好,又抱歉地笑了笑说,“这事我本就该去做的,现在反倒还让少夫人来提醒我了,我也是这几日因为我父亲的事忙昏了头。” 潘玉良对着她道,“你家里的事也是重要的事。” 第232章 警告 王进跟红衣正式乔迁那日,阿板跟柳衣都来帮她的忙。 东西前些日子就搬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小东西,一人手上提了一点,浩浩荡荡地就去了红衣的新院子。 那院子离司令府不远,众人走着就过去了。 院子虽小,但也是五脏俱全,而且这是红衣跟王进自己的家。 他们自己满意,别人也替他们高兴,一个劲地夸着。 “王进倒是真会找地方,这院子不错,离司令也近,以后红衣还可以常回府看我们。” 红衣像是自己被夸了一般高兴,脸上喜气洋洋的。 王进买了不少吃的,红衣拿出来给大家分着,倒真有几分女主人的样子。 潘玉良送了他们一份大礼,一套樟木的箱子,加上一套鸡翅木的桌椅,红衣乐得都合不扰嘴了,也没客气地就收下了。 潘玉良一早就为她准备好的,柳衣跟阿板也都准备了,虽不及潘玉良的礼大,但也是份心意。 不过,别的什么人送礼倒都不意外,让红衣跟潘玉良都意外的是,赵副官竟然也给她跟王进送了礼。他今日没去营里,出现在这本身就是件奇事了,他竟然还送了礼! 只是,这礼…… 赵副官送了一套小孩的纯银首饰,还有一套衣服跟鞋子,也是小孩的。 这哪里是什么乔迁之礼? 王进面上没露什么声色,让红衣收了礼物,跟赵副官哥俩好的搭着肩聊营里的事去了。 潘玉良却她分明看到王进的眼睛眯了眯,但很快又掩了过去。 红衣大概是被赵副官给惊到了,也没注意。她收了东西,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赵副官现在“体贴”得都让她有些不适应了。 “赵副官最近怎么感觉是从天上回到了人间?” 他以前哪里是会做这种暖心的事情的人? 潘玉良跟阿板对视了一眼,打着哈哈道,“他跟王进不是好兄弟吗?估计是想不出送什么东西比较好,你这有了身子,他干脆就送了小孩要用的东西,心意而已,他送了你就收着,不收不就亏了吗?” 红衣笑着点点头,“少夫人说的对,等回头他要是娶了太太生了孩子,我再把礼还了也一样。” 潘玉良笑笑没说话,在红衣的新院子里吃了个简单的饭就回了司令府。 最近她都跟着沈晏均同进同出的,今日是因为红衣乔迁才没有跟着沈晏均一块去营里,她还想着要不要让沈元送自己去营里呢,沈晏均居然就回了府。 正好,红衣的事她还要跟他好好说一说呢。 潘玉良磨着牙做了个凶狠的表情,逼着沈晏均去警告赵副官。 “他做的这么明显,是深怕别人看不出来吗?如今红衣可是有夫之发,他这么做只会给红衣招来闲话,你去告诉他,不管他有什么心思,都给我收了,以后不准再靠近红衣半步!” 若说一开始潘玉良还不明白赵副官在搞什么鬼,到现在也能看出来了。 她虽然想不通这赵副官后来的种种之举都说明他对红衣有意,先前却又自己作死地把红衣往外推是何道理,但他既然已经选择了放弃,那就该做得彻底一点,像个男人一点,这么来来回回的是想怎么样? 当断则断,对谁都好。 这坏人姻缘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这个不用潘玉良说,沈晏均也感觉出来,而且王进那边恐怕也是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现在还能忍着不翻脸,不代表他心中不介意。 即使潘玉良不提,沈晏均也准备赵副官谈一谈了,否则的话只怕是真要出乱子。 不过……潘玉良为了红衣对他凶巴巴的样子,沈晏均觉得他找赵副官谈之前,还是得先跟她谈一谈。 也不知身体跟心是哪个先不安份起来,总之这天还没黑,两人大白天的就动起手脚来。 大概是掺着些许即将分离的情绪,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缠着谁,但都想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两人很久都没有这般极致了,潘玉良到最后倦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了,最还是贴着他不愿意分开。 沈晏均看着怀中的人,心软得一塌糊涂,有那么一刻甚至想把那句让她跟着他一块走的话说出口。 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春兰最近倒是越发的机灵,早就守着院子门口不让任何人往这边来了。 本来被沈晏均叫过来有事要交代的赵副官,被春兰拦在了院子外等着。 赵副官跟春兰自然是无话说的,两个人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地别提有多傻了。 红衣的事上,赵副官做的实在是欠妥,沈晏均是故意晾着赵副官的,他一直等到潘玉良睡熟了才起身出了门。 沈晏均找自己有什么事,赵副官大概也能猜得到。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沉默地去了书房。 尽管方才身心都愉悦了,但看见赵副官沈晏均还是忍不住有些上火。 沈晏均从来不知道这闷不吭声的人气起人来能把人气死。 沈晏均才说了句,“你少干点蠢事,你可知你这样会给红衣惹来麻烦?” 赵副官就低着头一副死不人的样子,“少校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我并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情。” 沈晏均差点就要以为这么蠢的话是谁教他说的了,他的脑子是先前都用完了吗? 他敲了敲桌子,脸色一片阴沉,“你听听自己说的话,有意思吗?我看你现在做的每件事都逾矩了!” 本来赵俊的事,沈晏均既然已经交给了王进,就没打算去插手,但他没想到的是,他不管,赵副官倒插上手了。 当日红衣伤成那样,王进又来他这里主动要了动赵俊的权力。 不用想他也知道王进不会让赵俊那么便宜的就死了。 赵俊临死前被王进折磨得很惨,身上的骨头都被王进一根一根的敲碎了,肋骨扎进了肺里,而且这些都是在王俊清醒的状态下完成的,赵俊在他手底下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司令部从来没有这种折磨人的法子,就是先前对潘府的那个管事,沈晏均自问都没有王进做的这般狠,王进的这些手段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 当然,这些事沈晏均本来也不想知道,赵俊死有余辜,王进要替红衣出口恶气,这也没什么,他更不会去管。 若不是赵副官多管闲事的去插手,这些事只怕也没有人会在他面前提起。 沈晏均警告地道,“你跟王进都在我身边,他做他的,你做你的,你离他跟红衣都远一点,他的事你别插手!” 赵副官仍掉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样子,“赵俊的事王进没处理干净,我帮他也是为免落人口舌,怕给少校惹来麻烦,跟其他的没关系。至于其他的事,我也没做什么。” 赵俊的那事,要真算起来,赵副官做的也没错。 矿上的那些人虽然大多数都是保卫局从大牢里送过去的,他们这辈子大概也只能在那地方呆着出不来。但那些管事的却是随时都能出来的,那些人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向来只认钱不认人,什么都有可能干得出来,若是不处理干净,只怕日后会有什么麻烦。 王进那么大动静地动赵俊,矿上不可能一个人都不知道,他把人折磨完了,把炸药包一点就走了,剩下的事都是赵副官替他处理的。 但这件事错就错在赵副官不该自己去做,他若是王进哪里没做好可以提醒王进,而不是自己悄无声息地去帮他把事给做了。 赵副官的问心无愧在沈晏均眼里就是死不悔改。 合着他这还是替他着想? 沈晏均冷笑一声,气得操起桌上的纸镇就朝他扔了过去,赵副官也没躲,纸镇砸到他脑袋又顺着他的肩膀落到了地上。 赵副官弯腰把纸镇捡起放回到沈晏均的书桌上,起身时就看到他脑袋上被纸镇边缘划了道口子,血不停地从伤口处溢出来。 沈晏均看了之后更是生气。 “我看你是越活越没脑子了,你以为你那点心思还有你做的那些事王进不知道?不知道他能不动声色地让别人把事情捅到我这里来?” 所以沈晏均才说王进聪明,他让人把事情捅到他面前,而不是他自己来说,既保全了他跟赵副官还有红衣的面子,又能借他的手让赵副官适可而止。 王进做事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沈晏均对他也是越发的满意。 可恨的是赵副官不争气,他都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了,行事却突然地糊涂起来。 赵副官咬着牙没说话,头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也没管它。 沈晏均阴沉地盯着他,好一会才又接着开口。 “你想去死是不是?” 他的话音一落,就看到赵副官身形一震。 看他那反应,沈晏均就知道猜对了。赵副官的突然反常总是有原因的。 却没想到他竟存了这样的心思,这次离开晋城,他压根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沈晏均方才放下去的手又抬了起来,指着赵副官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他什么好了。 “你还当我治不了你了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把你调离司令部?你那么喜欢金矿,就去守矿好了!” 一直垂着头的赵副官猛然抬起头,“少校……” 沈晏均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收起你那些有的没的的心思,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赵副官的拳头捏了捏,下巴也紧了紧,但片刻之后还是道,“是,少校。” 潘玉良不知道沈晏均都跟赵副官说了些什么,但确实是起了作用。 先前红衣跟王进住在府里,赵副官见天的来给指导沈晏回。 如今红衣跟王进搬出去了,赵副官仍是每日都来,倒也没人看出什么。 他来了府里,自然就没功夫去红衣那了。 潘玉良对这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看到赵副官脑袋上的伤她还是有些意外的。 “你这是对他动粗了?” 沈晏均只嗯了一声,无欲多说。 潘玉良瞧了眼他的脸色,伸手按着他的大阳穴轻轻给他揉着。 “你也别太上火,我看王进也是个聪明人,实在不行就让他们两个私底下解决好了。” 沈晏均拿下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眼睛里盛满深意地看着她道,“没事,已经解决了。” 离他们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沈晏均跟潘玉良两人黏糊得紧,赵副官这个时候还给他找事,让沈晏均怎么能不上火。 潘玉良依着他,如无骨般,“那他跟李佳月的事真没戏了?” 潘玉良想起上次李佳月来找她帮忙时说的话,她把赵副官的态度说的直白,对自己的态度倒是含糊其词,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孙艳菲倒是在她面前说过,说若是赵副官心里没人,李佳月大概也不会在意他喜不喜欢她这件事。关健是赵副官不仅不喜欢他,心里还有别人,这事多半是要黄了。 潘玉良还是有些遗憾,不管怎么样,所有人都没有遗憾了,在她心里才是真正的好事。 沈晏均都快忘了李佳月这么个人,“赵副官自己不想好了,就别祸害人家姑娘了,由着他吧。” 潘玉良点点头,“好,不管他了。” 说起来那李佳月也的确是玲珑心思,潘玉良拜托她去多陪陪赵红梅,她也不过去赵红梅那里喝了两回茶,赵红梅的心情就好多了,吃得下睡得香的。 这两日来府里,也是有说有笑的,还亲自给沈晏回下厨做了好吃的。 沈晏回受宠弱惊,却一点也不敢吃赵红梅做的东西,深怕她给自己下毒。 毕竟他做贼心虚的认定,坑赵俊的那些人里,他也得算上一个。 他不吃,自然就便宜了沈晏庭。 潘玉良不禁十分好奇李佳月都同她说了些什么。 等到回头李佳月再过来的时候,她便没忍住好奇地问了问。 那李佳月道,“也没多说什么,二夫人心中之所以心中郁结,不过因为赵公子的死,还有赵夫人的态度,让她憋着一口气而已,想个办法,让她这气有地可以撒就没事了。” 李佳月这话潘玉良听得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赵红梅到底把气撒到哪里了。 不过那赵俊的父亲等缓过劲来后,倒是来给赵红梅赔了礼也道了歉。 这点沈晏均倒是说对了,赵父死了亲儿子,这亲妹妹也不能不要,况且这事本来也赖不到赵红梅的头上。 赵红梅难得大肚,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还十分贴心地表示理解赵父跟赵母的心情,未了还流了把眼泪,倒是真伤心的样子。 只是等到赵父第二次再来赵府的时候,赵红梅就皱着眉同他道。 “大哥,俊儿是你的独子,如今他去了……你怎么办?” 这话直接戳在赵父的心上,赵父半天缓不过气来,本来已经缓过来了些的情绪瞬间也低了下去。 赵红梅趁机道,“大哥,俊儿的事我虽也伤心,可他走了便是走了,咱们活着的人还是得把日子过起来。大哥自己不去想那件事,可咱们兄妹自小关系就好,如今俊儿一去,我这个做妹妹的实在是心疼你。” 赵红梅一番煽情,直接把赵父的眼泪都说了出来。 赵红梅又道,“大哥,我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得再生个孩子……” 赵父一愣,抬头去看赵红梅,“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红梅道,“大哥,咱们兄妹二人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俊儿这一去,你可就断了后,你再不生个儿子,这香火可就真要断了。” 赵父皱着眉,这话若是别人说的,他铁定是要翻脸的,但因为说的人是赵红梅,他知道赵红梅说这些话只会是替他着想,所以他反倒认真考虑起来。 “可是你嫂子生俊儿的时候亏了身子,哪里还能生得了?” 否则的话,他们也就不会只有赵俊一个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再添了。 赵红梅迟疑了一下道,“大哥,我知道你跟大嫂感情好,但到了如今这地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嫂生不了,别人也生不了吗?” 赵父被赵红梅的话惊得有些忘了反应,“小妹的意思是?” 赵红梅叹了口气说,“我的意思是,无论如何,大哥你都得再要一个!” 赵父自然是不想自己断了后的,赵家人多,但他们这边也只有他跟赵红梅两个,赵红梅是女儿家,赵俊这一死,这香火到他这就断了,他以前的那些忍辱负重全都白瞎了,而且他百年之后,他的东西也就全被赵家的其他人给分了,这让他又怎么能甘心?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再说你嫂子也不会同意的。” 赵红梅道,“大哥你岁数哪里大了?那新上任的廖局长跟你不也差不多,他家那孩子比未未还小月份呢。而且这时候你要是由着我大嫂,可就真要出大事了。” 赵父还是有些犹豫,赵红梅道,“不瞒大哥,这些天我虽伤心俊儿的事,但更多想的还是大哥,我都为大哥想好了,我去给大哥置个院子,再找个良家女儿,身份差些就差些,也只是为了生个孩子。 这孩子若没怀上,就让她在院子里住着,等有了孩子,这木已成舟,大嫂再反对也无济无事,她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大哥断了后啊。 若大嫂愿意,孩子生下来也可以给大嫂带着,让她当亲生的,她若不愿意,那咱就按不愿意的来。” 赵父看着她,不待他说,赵红梅就先道,“我知道大哥肯定觉得我这么做是不是对嫂子有什么怨气,即使你真这么认为,我也要这么做,我们小时候在赵家吃了多少苦头,咱们兄妹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不管怎么样,即便是日后大嫂怨我恨我,我都不能让大哥断了香火。” 赵父的心里早就动摇了,赵红梅这么一说,他便立即道。 “我知道小妹向来是为我这个大哥好,你对俊儿的好,做大哥的也看在眼里,又怎么会那么想你呢。既然如此,那就先依小妹的意思办吧。” 赵红梅像是料定了赵父会同意般,那小院早就找好了,姑娘也早就命人去找了,只等赵父这边一同意,她就把人接到那院子里住着了。 钱自然是要花上一些钱的,但赵红梅这钱花得乐意,也花得高兴。 这事儿一半一半,她是真心为赵父考虑,但也真心是泄自己的私愤,当日在赵府的门口她就同赵母说过了,她敢这般待她,就别后悔,她赵红梅可从来都不是让自己吃半点亏的人。 这事若不是李佳月提醒她,她还真想不到这个头上。 潘玉良知道这件事之后才明白了那日李佳月同她说的话的意思。 不过,说起潘玉良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就有点尴尬了。 这事本是赵红梅跟她大哥瞒着她大嫂做的,但不知是赵父那边没有瞒好漏了馅,还是赵红梅为解恨,故意让她知晓的。 总之,知道这件事后的赵母来闹了一场。 这司令府跟二老爷的府邸墙挨着墙,想不知道都难。 那赵母在赵红梅的府门口又是撒泼又是打滚,还是沈夫人派了人过去把人拉开的。 那赵母估计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沈夫人过去把赵红梅拉进司令府的时候,赵红梅也不管沈晏均跟潘玉良在场。 脸色不是很好地同沈夫人说着,“她自己生不出来就得让我哥断后吗?哪有这样的道理?我要是她我就自己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呆着去,还好意思来找我闹!她不是想想找不痛快吗?好啊,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我本还想着给她留几分面子,这才把人放在外面,既然已经闹成这样了,那我也没必要遮掩了。” 赵红梅一脸愤愤之色,沈夫人跟潘玉良也不好说什么。 赵红梅就是那性子,她在赵母那里吃了亏,不让她捅回来,她怎能痛快?况且这是赵府的家事。 潘玉良只能让她春兰去给赵红梅沏茶,劝着她不要生气。 “二婶,您别气坏了身子。” 赵红梅喝了茶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这事得亏了佳月提醒我。” 赵红梅估计还有得一通埋怨,沈晏均本来准备抱着未未离开,听到这句话便又停了下来。 第233章 单挑 沈晏均对李佳月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但对李佳月本人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 他不动声色地退回屋子,未未昴着脑袋看着他,眼神里透着不解,不是要出去玩? 沈晏均安抚地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坐到了潘玉良身边。 沈夫人对李佳月接触倒不多,赵红梅这样一说,她不禁有点奇怪地问。 “就是那个之前跟你一块来过府上的姑娘?前几日我还看到她来找过良儿。” 潘玉良点点表示确实有这件事,“的确是来找过我,为她父亲的事来的,现在不是药品短缺吗?李参谋要动手术,她为止疼药的事来的。” 李参谋要动手术的事沈晏均是知道的,李参谋是陈年旧伤了,此前沈晏均还曾劝过他赶紧动了,李参谋一直推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通了。 不过李佳月为了这事来找潘玉良他却是不知道的。 “这事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潘玉良道,“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随手给梁医生打了个电话,梁医生也没说不好办,我就没跟你说了。” 沈晏均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赵红梅也道,“这孩子,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嘛,她这次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定要好好谢谢她的。” 沈夫人不禁好奇地问,“她到底同你说了什么,你那大嫂都来府上闹了,我瞧着你倒还是挺开心的。” 赵红梅呵了一声,“她不痛快了我不就开心了吗?” 说着她又道,“俊儿意外而死,这事她竟怪到我这个做姑姑的头上,若是我跟俊儿的感情不好,这事我也就不计较了,反正我大哥能理解我就行了。 大嫂,这事你说说,俊儿从小到大,我是怎么待他的,可曾亏过他一星半点?如今她倒说俊儿是我害死的,她这简直就是往我心上扎刀子,我疼了,她也没想痛快。” 沈夫人跟潘玉良心中唏嘘,赵红梅不是善茬,那赵母也是自己想不明白。 不说别的,就是赵红梅现在的身份地位,她也该好好待赵红梅,而不是想着怎么激怒她。 如今这乱世,没关系还想着法子找关系呢,她倒好,现成的关系摆在这她还往外推。 赵红梅接着说,“佳月说的很对,人的目光还是得长远一点,俊儿死了,我们虽然伤心,便也要为以后的事考虑,我大哥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抓紧时间再生一个,就真要断后了。” 这话倒是事实,沈夫人倒是十分理解。 赵家也算是家大业大,这无后怕也是罪过。 “我给我大哥找个女人,让她给我大哥生个孩子,要是生了儿子岂不是皆大欢喜,就算生不了儿子,生个女儿,以后也可以找人入赘嘛。” 沈夫人点点头,没有指责赵红梅的做法。 “你这么做也对,只是这事,你当同你大哥还有大嫂好好商量着来才是,你这么藏着掖着,你大嫂自然是生气的。” 赵红梅呵了一声,“可不就是为了让她生气吗?之前我敬她几分,不过是因为我大哥跟俊儿,她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没了俊儿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潘玉良一直没有接赵红梅的腔,这事,还真不好说对或不对。 以她一个学习新派知识的人来说,赵红梅这事办的确实是不地道,可……这无后,也确实是大事。 她想了想,只说了句,“这李小姐倒是会想法子。” 潘玉良总觉得这事怪怪的。 那李小姐……她怎么会想到这样的法子? 赵红梅让赵母这般不痛快了,方才被赵母刺激出来的气愤,这会全都变成了笑意。 “谁说不是呢,这人哪,还是得多念书,像良儿你呀,还有佳月书读的多就很好嘛。我也是被她给气糊涂了,才没想到这头上来。” 潘玉良终于知道自己这不自在又奇怪的感觉来自哪里了。 当初孙艳菲跟这李佳月能成为朋友,不正是因为这李佳月无论是谈吐还是性情都跟孙艳菲相像么。 可这要是孙艳菲,她可能会当场揍赵母一顿,而不是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 这李佳月…… 她主动地问,“现在赵夫人已经知晓了这件事,那二婶打算怎么办?” 赵母只怕是不会轻易地妥协的吧,否则的话也不会闹到府上来了。 赵红梅哼了一声,“我还怕了她不成?你放心,佳月早就替我想好了,她既然同意了,我还省事了,明个儿我就让人把那院子里的人给我大哥送过去。” 说着她笑了笑,“我看我大哥对那姑娘还是挺满意的,我现在就盼着她能给我大哥生个孩子。” 潘玉良脸上陪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晏均听了一会,抱着未未出去玩了,潘玉良不好走,陪着赵红梅坐着。 等到沈晏回跟沈晏庭他们一块从营里回来,潘玉良才得以脱身,寻了个借口就从沈夫人的院子里离开了。 她回东院的时候,未未正搂着沈晏均的脖子,脑袋枕在他的肩上,一副离不开他的样子,脸上还挂着泪珠。 潘玉良一愣,迅速上前,“怎么了这是?” 在她的印象里,未未是极少哭的,有什么事也顶多装装委屈。 沈晏均道,“方才摔了一下,磕着脑袋了。” 潘玉良立即心疼地道,“磕着哪了?我瞧瞧?” 沈晏均侧了侧身子,把未未摔着的地方给潘玉良看着,“这些,刚好摔到桌角上去了,估计是疼得厉害了,不然他皮厚的程度是不会哭的。” 潘玉良看着未未脑袋上磕着的地方,又红又肿的,心疼得不得了。 她伸手摸了摸,未未立即重重地吸了口气,扁扁嘴,一副又要哭的样子。 潘玉良立即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娘不碰了,是不是疼了。” 未未张张嘴,带着哭音吐了个字,“疼。” 潘玉良拧了沈晏均的腰一把,有些责备地问道,“你怎么让他给摔着了?” 沈晏均斜了她一眼,“给你个机会重新组织一下你的语言。” 潘玉良立即认怂地改了口,“他怎么把自己给摔着了?” 沈晏均道,“本来想让他走路的,他走到椅子边就不肯再动了,抬着腿要上椅子,自己把自己给摔翻了。” 得,都是懒惹的祸。 未未哀怨地看了沈晏均一眼,像是有些不满他把过错都推到自己头上般,朝潘玉良伸着手,“娘抱。” 潘玉良正心疼呢,自然是满足他,没有半点犹豫地就从沈晏均身上把他接了过来。 沈晏均心里估计也心疼,没有像往日那般故意跟未未作对了,等潘玉良抱过未未后,他扶着潘玉良坐到椅子上。 “坐着吧,现在他也不轻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阿板跟春兰都出去,然后自己动手倒了杯茶,喂着潘玉良喝了两口,见未未看他,便道。 “你不能喝。” 未未鼓鼓脸,没什么精神地乖乖地趴在潘玉良的怀里。 沈晏均笑笑,捏了捏他的脸,“摔一下倒是给摔蔫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担忧,想着以后若是他不在府中…… 这话到了嘴边,他又给嗯了回去,而是改了口问。 “二婶怨气发完了?” 潘玉良道,“哪里,这不是沈回跟晏庭回来了吗,她就没再说了。” 说着她又笑了笑道,“二婶倒是也变了不少。” 这要是搁以前,不把肚子里的怨气都发泄完,她哪里能停的下来。 沈晏均道,“大概是赵俊的事对她有触动吧。” 潘玉良点点头。 沈晏均又问,“李参谋的事……李佳月怎么会来找你?” 潘玉良一愣,找她有什么问题吗? “她这不是觉得我们跟医生里医生熟吗?她不敢去找你,只好来找我了。” 那日李佳月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沈晏均倒不这么认为,“我记得你跟她好像也没有很熟。” 潘玉良道,“是啊,她虽然跟艳菲是朋友,不过……可能是因为赵副官的事吧,再怎么样我都是站在红衣这边的,所以这李小佳再怎么好,我这心里都有丝别扭。” 若是其他人,就仗着她跟孙艳菲关系这么好,大概也能成为朋友,但是这李佳月潘玉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朋友。 沈晏均想了想,“这李佳月你以后还是不要接触了。” 沈晏均说的认真,潘玉良不由得也有点紧张起来。 “怎么了?她有什么问题吗?” 沈晏均摇摇头,他说不上有什么问题,但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她跟赵副官的事,他虽然一直知道赵副官对她无意,但赵副官身边真有这么样一个人,他也是乐见其成的,再说感情的事也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但现在看来又不是这么回事。 这李佳月的目的好像也不是赵副官,否则的话,就冲她教赵红梅这损人的法子,她早就成了赵太太了。 赵副官那冻死人的言行,也就对红衣这种人有效果,对那心机深沉的人却是无用的。 想了想,沈晏均道,“李参谋这伤早不治晚不治,挑的这个时候,还不清楚他是不是有什么意图。” 李参谋这个时候动手术,这次他就肯定是跟不上司令部,要留在晋城的。 虽然他自己没表态,但他刚做完手术,他们若是还要他也跟着一块,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潘玉良吸了口气,被沈晏均的话弄得有些紧张兮兮的。 “那艳菲跟李佳月还是好朋友呢,我要不要提醒一下她?” 沈晏均连忙道,“不用,若那李佳月真有什么问题,你这么一提醒,反倒打草惊蛇了。” 孙艳菲跟重晓楼两人本身都是没什么利用价值的人,也不会有事。 潘玉良只好道,“那好吧。” 这几日未未每天晚上都会被送到沈夫人那边去睡,今天本来也打算送过去的,但未未一直搂着潘玉良不撒手,一动他就委屈给你看。 大概是他脑袋上的包唤醒了老父亲的良知,也没有强硬地把他往沈夫人那边送了。 只不过等到躺到床上后,未未又熟练地撅起了他的屁股对着沈晏均,老父亲不禁有些后悔了。 沈晏均叹着气拍拍他的屁股,任劳任怨地帮他将被子拉高了些。 不过,等到第二日沈晏均带着潘玉良要去营里的时候,未未一反常态地要跟着。 他还十分聪明地知道这件事的话语权在沈晏均这,出于讨好目的地要沈晏均抱着。 “昨天晚上谁拿屁股对着我的?” 未未不吭声地在他脸上连亲两口,这突如其来的天大的恩赐立即融化了老父亲的心,拖家带口的一只抱着未未,一手牵着潘玉良去了营里。 沈晏庭跟沈晏回两人离得远远的,表示这男人婆妈起来简直恶寒。 赵副官这几日收敛了许多,没有再在红衣面前出现过,也没有在王进面前表露过什么。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地各自处理着自己的事。 不过,沈晏均交代那件到底该哪些人留在晋城的事,两人还是商量着一起来的。 毕竟是做了多年兄弟,两人在公事上也十分有默契。 赵副官在核完王进给他的名单后,终于相信了沈晏均的话。 王进其实什么都知道,而且矿上的事,说不定还是他故意留下破绽引自己上勾的。 不过这事就此打处,他既已答应了沈晏均,便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 两人将最后敲定的名单交给沈晏均,沈天卓是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她再怎么抗议也无用。 至至其他人,沈晏均将名单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对每个人都了解了一番。 毕竟,他们这一离开,到时候晋城不在控制范围内,若是有什么事他们也是鞭长莫及,所以留下的人必须是万无一失才对。 沈晏均顺着名单往下,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李参谋的名字。 他忍不住去拿放在桌上的烟,但想到潘玉良跟未未还在他的办公室里,便拿烟的手又收了回去。 他起身,“良儿,你跟未未就在办公室里,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 潘玉良跟未未动作一致地抬头看他,潘玉良笑着道,“好。” 沈晏均去了赵副官的办公室,王进也在,正好,还省得他让找他了。 两人见沈晏均过来,不禁愣了愣。 沈晏均手上还拿着那份名单,赵副官面不改色,王进倒是看了赵副官一眼。 “少校,可是名单有什么问题?” 沈晏均坐到椅子上,想了想道,“这李参谋……” 王进立即道,“李参谋这两天动了手术,怕是还不能动。” 问题便是出在这里。 “这留下的人里,总得有个头头,到时候要真有什么事,也得有个主心骨,不然乱作一团很容易出事。” 王进跟赵副官相视了一眼,若说这留下的人里,谁适合做这头头,那还真只有这李参谋。 一来,他的资历最老,选他也不会有人不服。二来,他为司令部也是立过汗马功劳的,平时在营里为人处事也挑不出错来。 他不留下还好,他若是留下,这指挥权肯定是要给他的。 赵副官拢起眉,“少爷,可是这李参谋有什么不妥?” 沈晏均的手指放在桌边的名单上敲了敲,“李参谋这动手术的时间有点巧了。” 赵副官跟王进立刻意会过来沈晏均的意思。 王进道,“可是如是把指挥权交给别人,不管是李参谋,还是其他人,只怕都会有想法吧。” 沈晏均垂着眼睛摸了摸下巴,沉吟了片刻后说,“李参谋既然是以养伤为由留在晋城的,那就让他好好养伤吧,让沈天卓来一趟,我有事交代她。” 赵副官问,“少校是想让沈天卓拿这指挥权?” 沈晏均点点头,这沈天卓是个狠角色,看她训练就知道了,对自己比那些男人还狠。 沈天卓本来对沈晏均把她硬留在晋城的事十分不满,她进司令部是有自己的理想跟抱负的,可不是为了陪这些人的老婆孩子玩的。 不过当她听沈晏均说了李参谋的事后不禁变了脸色,她一副手痒痒的样子,笑了笑说,“这么刺激的吗?” 王进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忍不住地道。 “这事可不开玩笑的,你得防着李参谋私下里做什么动作。” 李参谋在司令部呆了这么多年,虽然面上没见过他跟谁走得近,但私底下的事可不好说。 若他真存了什么心思,这个一定得防住了。 沈天卓一愣,看着沈晏均道,“留的人不是大部份都是族里的人吗?” 沈晏均嗯了一声,王进继续道,“你得注意两点,一是防着族里有人心生异心,二是得防着李参谋越过你们直接跟底下的人接触。” 沈天卓这会脸上才表现出严峻来。 “我明白。” 王进以为她终于正经对待这件事,结果她又补了句,“我看族里哪个敢心生异心,我先打断他的腿!” 沈晏均又道,“你才进司令部没多久,我把晋城的指挥权给你,肯定会有人不服,这事你得自己解决。” 王进跟赵副官都有些不解地看向沈晏均。 别说这沈天卓是个女的了,就算她是个男人,她年纪小,又才入营没多久,营里还有一多半的人不认识得她呢。 这事只怕也不是那么好办的,何不直接下道命令? 沈天卓笑了笑,“好!” 沈天卓说完干净利落地敬了个礼便出去了。 王进跟赵副官还以为这沈天卓会有什么好法子,让那些人服气,结果下午就听说,沈天卓带着一帮人在操练场单挑。 这势头弄的有些大,就连在沈晏均的办公室里呆着的潘玉良都听到了动静。 一听是沈天卓,潘玉良不禁来了兴趣。 反正也是闲呆着,她便抱着未未一块去了操练场,看沈天跟人单挑去了。 王进跟赵副官怕出事,别这指挥权还没给她,她就把自己给玩死了,也一块去了操练场。 沈天卓这几个月在营里对自己跟对仇敌般的狠也不是没有效果的,在入营的时候,她的武力值跟伤害值可以说是拿不出手的,但现在连着挑倒了好几个人。 王进跟赵副官看得认真,这沈天卓不光是拳脚功夫进步大,脑子也转得快。 基本上场不过几个来回,她就能找到对手的弱点,然后再一击即中。 只不过她毕竟是女人,又是一个一个的单挑,体力还是有限的,她挑了十几个人后,王进跟赵副官都看出她脚步都开始发虚了,全靠一口气在硬撑着。 赵副官适时地站出来。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吧。” 说着他脸色不是很好地看着方才把沈天卓撂倒的那些人道,“你们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众人莫名其妙地被沈天卓拎到操练场揍了一顿,在赵副官强烈鄙视的目光中,哪里敢多呆,灰溜溜的都跑了。 等他们走后,潘玉良对怀里的未未道,“我们给天卓姐姐鼓掌好不好,天卓姐姐好厉害的。” 未未十分给面子的伸着手拍了几下。 沈天卓的脸黑了黑,姐姐?她更想别人叫她大爷。 不过对方是司令府的少夫人跟孙少爷,她也不好翻脸,只好应付似的冲潘玉良抱了抱拳头。 这沈天卓实在彪悍,王进跟赵副官这会倒觉得沈晏均让她来拿这指挥权的决定也许是对的。 “你高估你自己了,这种事做做样子就可以了,你拎着那么多人过来,到最后也是你的体力先耗尽,方才若不是我及时阻止,你可能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沈天卓呵了一声,轻蔑地看了赵副官一眼。 “你跟王进不是都在吗?这叫天时地利人和,傻大个,打架不是光用力气的,得动脑子。” 王进忍着笑看了黑了脸的赵副官一眼,对沈天卓道,“我原本以为那些人在你的算计里,没想到我们也是。” 沈天卓又冲王进抱了抱拳,“好说!” 王进摸摸鼻子,这人还真不客气。 他想了想又道,“看来我还得跟你套套近乎了,我妻子有了身子,你在晋城,多照顾一些。” 沈天卓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还真当她是老妈子给他们照顾老婆孩子的? 但想了想,她还是道,“我会安排的。” 王进说这话也不过是试试她现在对留在晋城这件事的反应,现在看来,她已经完全接受了。 第234章 土匪作风 沈天卓损了赵副官一通,赵副官也不能同她计较。 她冲着几人再次抱了抱拳头,“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潘玉良他们也没留她,阿板在她转身后说了句,“她的确是有几分本事。” 沈天卓走出去几十步远后,一直挺得笔直的背才弯了下来。 如果这时候有人在她面前,一定会看到她滋牙咧嘴痛苦的表情。 沈天卓咬咬牙,动了动肩膀,嘶嘶地抽了两口气,脚也是软的,跟踩着泥似的。 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真他妈的疼啊!” 见鬼的天时地利人和,她方才跟赵副官说的那番话全是瞎扯的。 她今日确实是失误了,她也没想到那帮混蛋,平时看上去软趴趴的没什么用,但真要打起来,却也是不好对付的。 她原本以为她挑的这些人,她能全部撂倒,结果却只有一半左右。 赵副官说的很对,今日若不是他跟王进在,她一定丢人丢大发了。 沈天卓晃着脑袋自我反省着,想着她下次一定不能这么鲁莽了,要用智慧,对!要用智慧! 不过沈天卓想的还是有点多,就算她最后也没能打赢所有人,她今天这个威也是立得够可以的了。 她那一招一式,一拳一脚,让一群大老爷们脸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潘玉良回到沈晏均的办公室后,还忍不住地把沈天卓夸了一通,顺便把沈天卓说赵副官是傻大个的事说了一遍。 沈晏均倒觉得她可能主要是想说傻大个这件事,再顺便夸夸人。 不过说起这沈天卓,沈晏均不禁也道,“她是个聪明人。” 这里是军营,她用武力值来立威,总比耍嘴皮子的好。 沈晏庭跟沈晏回在沈司令府眼皮子底下,沈天卓的热闹没看成,不过倒是抽空把未未抱到沈司令的办公室里同他玩了好一会,沈司令破天荒的没有斥责他们,反倒把自己珍藏的宣纸拿出来给未未乱涂乱画。 沈晏均过去的时候,未未已经糟践了不少纸了。 沈晏均把未未手中的毛笔抽走,看着他涂了不少墨汁的脸,“父亲,你也太惯着他了。” 沈司令呵了声,“你来找我有事?” 说的好像他没惯着一样。 沈晏均道,“没事,过来看看而已,怕未未在你这里捣蛋。” 沈司令挑着眉,“他才多大,能捣什么蛋?倒是你,昨天把未未给摔着了?” 沈晏均一愣,“父亲听谁说的?” 沈司令咳了一声,“我还用听谁说吗?有眼睛不会自己看啊,未未那脑袋上今天还有印子。” 沈晏均抱起未未仔细看了眼昨日他摔着的地方,还别说,你要真盯着猛看,还真是能看出点印子来。 沈晏均拍了拍他的屁股,“我抱他回去让良儿给他洗个脸。” 这臭小子,居然也学会告状了。 等沈晏均抱着未未一离开,沈晏庭立即道,“我看大家这是做贼心虚。” 沈晏均已经走到门口转了个弯的身子又往后退了两步。 “沈晏庭,晚上等着我。” 沈晏回立即吃吃地笑了起来,用口型对他说了声活该。 沈晏庭不满地对着沈司令道,“爹,你看大哥。” 沈司令才懒得管他们兄弟之间的事,“你要有本事就打他一顿,打不赢就别来烦我。” 打?他哪里打得过? 沈晏庭也只得忍了。 沈晏均抱着未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潘玉良一瞧未未脸上的墨汁,忍不住笑了笑,“怎么成小花猫了?” 沈晏均道,“在父亲那里糟蹋东西呢,我们小时候可不敢做这事。” 潘玉良让阿板去倒了热水拧了毛巾给他擦着,“要不怎么说隔代亲呢。” 沈晏均嗯了一声,潘玉良状似无意地问他,“父亲也会一块走吗?” 沈晏均点点头,“晏庭跟晏回会留下。” 潘玉良一口气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不过沈晏庭跟沈晏回留下,沈夫人跟赵红梅倒是能放些心了。 特别是沈晏回,他年纪最小,若是跟着沈晏均一块,她肯定是不放心的。 再说那赵家的事还没完呢。 潘玉良跟未未一直在营里呆到沈晏均下班,才同他一起从营里回了府。 赵红梅在给自己出气的这件事上,可以说是雷厉风行了,一点也没耽误。 潘玉良跟沈晏均他们一回府就听沈夫人说今日赵红梅去把赵府弗洛伊德闹得人仰马翻的事了。 赵红梅给她大哥找的那个女人,潘玉良问过沈夫人,毕竟这种没名没份的事,谁家好姑娘愿意做?而且……赵父的年纪可不小了。但若是太差了,赵红梅估计也不愿意,所以她才有些好奇。 沈夫人只说那姑娘家里是乡下的,因为家里穷所以才同意给赵父做小。 至于是那姑娘家里同意的,还是那姑娘本人同意的,沈夫人倒是没说。 沈夫人说完还道,“那姑娘我今日看了一眼,长的还挺可爱的,胆子有点小,见了人都不敢抬头,可小呢,看着比你还小,身子骨也瘦瘦小小的,跟没长开似的。 不过听你二婶说,她娘会生,家里生了七八个了,五个男孩子呢。你二婶说这当娘的这么能生,当女儿的也差不到哪里去,瘦小就瘦小些,反正赵府不差钱,能给她吃得白白胖胖的。” 潘玉良听后心中唏嘘得直叹气,这世道……便是这样。 无可奈何,且无力改变。 赵红梅让人抬着轿子把人送到赵府,赵夫人自然是不让人进门的。赵红梅也早有准备,带了不少人过去,强行地把人送了过去。 赵夫人哭闹也无用,一向护着她的赵父这次却站在了赵红梅这边。 赵红梅在赵府闹那么大的动静,赵夫人的娘家也去了人。 个个凶神恶煞的,好在沈夫人有先见之明,赵红梅去的时候就让沈元跟着了。 沈元手中有枪,万一赵红梅跟人冲突了,至少还能护一护人。 别说有沈元在了,即便是沈元不在,赵红梅也不觉得自己就怕了她大嫂的娘家人。 赵夫人又哭又闹,揪着赵父撕扯了一通,赵父衣服都被她扯烂了,脸上也划了几道口子。 赵红梅本来不打算理她,但看到她大哥脸上的伤口便有几人忍不了了。 指着赵夫人对她身后带过来的人道,“把她给我拉下去,跟个泼妇般,赵家的脸都被她给丢光了。” 起先只有赵夫人揪着赵父,赵红梅跟赵夫人娘家人这边谁也没动手。 但赵红梅这一声令下,这边的人一动,赵夫人的娘家人也跟着动了。 “沈二夫人,这里不是你沈府,你来这里耍什么威风?今日你若伤了我们小妹半分,我们也定不饶你。” 面对赵夫人的娘家人,赵红梅一点也不含糊,她呵了一声,眼神轻蔑地看了赵夫人的娘家人一眼。 赵红梅一张嘴不仅把赵夫人说了一通,还把赵夫人的娘家人也数落了一顿。 “我今日还叫你一声大嫂,便是还敬你三分,这丫头是用轿子抬着送进门的,否则的话,我早让我大哥去把人迎进门了。 你自己若是能生,这丫头我现在就可以带走,但你能吗?” 赵夫人被赵红梅说得牙咬得紧紧的,一副恨不得咬她一口的样子。 赵红梅一点也不怕,她说完又看着赵夫人的娘家几位哥哥道。 “我就这么一个大哥,你们刘家人今日若是拦着,便是要我大哥绝后,这事可搁哪都说不过去。惹急了我,才不管我大哥愿不愿意,我就直接报官了,到时候让那当官的把这事说个清楚分明。” 刘家人被赵红梅说得一句话都反驳不得。 沈秋仁就是沈司令的胞弟,沈晏均是他大侄子,这事还找什么官?他们就是官。 刘家人过来的时候也是脑子发热,方才也是情急,这会真跟赵红梅麦芒对针尖了,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毕竟这断后一事,哪个男人都忍不了。 赵夫人一肚子好委屈,这事却还一点都不占理。 刘家人只得咬着牙吃了这哑巴亏,拉着赵夫人退到了一边。 赵夫人自然是不愿意,“我不同意,这事我不同意,大哥,你们别拉我,我死也不会同意。” 赵夫人这会说话已经没有一个人听了。 赵父本来还对她抱着几分愧疚,但她当着众人的这一通闹,让他脸上不禁火辣辣的,那几分愧疚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红梅找的那丫鬟叫如秋,名字倒是秀气,不过赵红梅还是嫌她胆子小,今日若不是她在这,估计这如秋能被刘家人给生吞活剥了。 赵红梅让赵父把如秋带回了房,然后看着赵夫人还有她身后的刘家人道。 “大嫂,你也别怪我,我都是为了我大哥着想,那丫头若是生了孩子,她就是姨太太,若是生不了,那她就是个侍候人的丫鬟,你呀,就别太上火了。” 刘家人声势浩大地来到赵府,最后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忍着气走了。 赵夫人已是大势已去,她娘家来那么多人都拿赵红梅没办法,她一个人又能如何? 赵红梅让沈元带着一部份人先回了,自己则一直留在赵府,一直等到跟赵父还有如秋吃个晚饭才回来。 赵夫人气得把自己关在房里一直没出来,赵红梅巴不得呢,也没管她。 那如秋即便是对着赵红梅也是怯怯的,好似谁要拿她怎么样似的。 赵红梅实在忍不住,“你这胆子怎么这么小,以后便是生了孩子也带不好。” 之前她是急了,才找了这么个丫头,如今倒是越看越不满意。 不过赵父倒是护起人来了,“小妹你也别急,她这不还小吗?” 赵红梅本来还打算再说几句,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大哥这么快就怜惜了起来,看来,我离抱小侄子不远了。” 赵父不自在地道,“小妹,你就别打趣大哥了。” 赵红梅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吃饭吃饭,吃完我还得回去呢。对了,大哥,我留两个人给如秋吧,大嫂只怕是一时间还有些难接受,如秋你也放机灵点。” 她一直呆在赵府也是怕赵母再生什么事。 如秋木讷地点了点头。 赵红梅差点忍不住又要说她了,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赵红梅吃完晚饭从赵府回来后没有回自己的府里,而是直接来了司令府。 她一来就对着沈夫人道。 “大嫂,有件事还是得你帮我。” 沈夫人以为她又是为赵家的事来了,不禁头皮麻了麻,看了潘玉良一眼。 赵红梅道,“你托人再帮我看看有没有好一点的丫头。” 沈夫人眨眨眼,显然没听懂赵红梅的意思。 赵红梅道,“我看丫头还是不行,我大嫂那么厉害,便是她能给我大哥怀上孩子,也不一定能生下来。” 她又不让能她大哥休了她。 沈夫人问,“那你的意思?” 赵红梅道,“我得再找个厉害点的,能制得住我大嫂的。” 赵红梅的这个要求就有些让人犯难了。 她能找到如秋那样的已经不错了。 那青楼倡馆里倒是有她说的那样的人,可她肯定也不要啊。 “这可难了,我得上哪去给你找这样的姑娘?” 赵红梅想了想,“不是姑娘也行啊,找个寡妇什么的,不也成吗?” 沈夫人这会才明白,赵红梅就明显的就只是为了找赵夫人的不痛快。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成,我让人帮你找找,找着这样的人了,你再自己做决定。” 赵红梅摇着帕子笑着道,“那可就麻烦大嫂了,最好能帮我多找几个,我到时候还能挑一挑。” 沈夫人只能顺着她的话道,“行行行,到时候让你挑。” 赵红梅要是找清白姑娘的确是不好找的,不过要是找寡妇,就没那么难了。 所以这事沈夫人也没多说什么,回头就让柳衣安排人去找了。 如果说下午这场单挑让大家大开眼界的话,那晚上沈天卓请人吃饭的事,着实让大家又惊了一下。 沈晏均怕出事,得知沈天卓要请人吃饭的事,立即让他们跟个人过去。 红衣现在有了身子,在家里,这去的人自然是赵副官。 不过这沈天卓见着赵副官却显得不大高兴。 “赵副官,我们私下里吃个饭,不违反组织纪律吧?” 他们一堆姓沈的在一块吃饭,他一个姓赵的人来干嘛? 赵副官淡然地道,“不违反,你们今日一块吃饭,免不了喝酒,少校怕你们喝多出来,让我过来看着点,你们随意,醉了也无防,我会找人把你们送回去。” 沈天卓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招呼着其他人吃喝,至于赵副官,他爱干嘛干嘛。 赵副官本来以为晚上沈天卓请大家吃这顿饭,意在讨好。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营里那些人带兵惯用的伎俩。 结果几杯酒下肚,沈天卓居然掏了枪拍在桌上,然后从怀里掏出张纸来,居然还有印泥。 赵副官正猜着她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揪着别人的领子。 “沈小猴!你说,支不支持我!” 那被她揪着的人苦着脸很想纠正她,他那小名都多少年不叫了,但看了眼她拍在桌上的枪,还是把话给吞了回去。 他点了下头,道,“绝对支持你。” 沈天卓也不含糊,“那好,在这张纸上画个押。” 沈小猴抖了抖,万万没想到,吃顿饭还带签“卖身契”的。 他刚想说什么,沈天卓已经拉过他的手沾了印泥在纸上按了下去,红红的字印落上白色的纸上面,特别的扎眼。 饶是赵副官跟着沈晏均见惯了大场面,但也被沈天卓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土匪之举给惊着了。 那沈小猴的手印按完,沈天卓把人放开,推了把给推开了,又拉着别的人按手印去了。 她手里拿着纸,一只脚踩在凳子了,还指着众人道,“今天谁也别想跑,谁跑我打断谁的腿。” 土匪!太土匪了! 赵副官不动声色地坐在凳子上往后了靠了靠,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沈天卓忙活着拉着别人的手指按手印,也别忘回头跟大家招呼。 “你们吃好喝好,今日这顿赵副官请了,菜不够再点,酒不够再要。” 赵副官的下巴动了动,但到底也没有说什么。 沈天卓家中并不富裕,近二十来人,光酒钱估计就得让她脱衣服才爬着出去了。 那些人签了“卖身契”大概觉得也不能让自己太亏,反正大家都姓沈,这沈天卓也不能太坑他们,没心没肺地大吃大喝起来。 等到所有人都按完手指了,沈天卓转到赵副官面前。 赵副官等着她解释她自己的行为,结果她却是把纸折了折,往怀中一塞,又把桌上的枪收了回去。 “赵副官我还是很信任的,相信到时候你也一定是支持我的,你就不用画押了。” 赵副官忍了忍,才把自己的青筋给忍下去。 但他还是忍不住地道,“你这做法未免也太粗暴了些。” 沈天卓怂怂肩,“大家都是男人,就该用简单直接的法子,怎么?难不成还要我挨个给大家心里疏通一遍?” 大家……都是? 赵副官早该有自知之明,论说歪理,他应该是第一个被说死的。 他闭了嘴,冲沈天卓含首示意了一下,“你随意。” 沈天卓也不再管她,跟大家勾肩搭背喝酒去了。 最后自然是醉倒一大片,赵副官乖乖去付了钱,又安排人把众人都送回了营里。 别的人倒还好,就是沈天卓赵副官有点发愁,她自己不把自己当个女人,但他不能不啊。 就在赵副官把其他人都安排妥当,发愁该如何处置这沈天卓的时候,方才还趴在桌上一副醉死过去了的样子的沈天卓,竟直直地站了起来。 她除了脸色有些潮红,眼睛有些不是很清明之外,好像也没别的什么事。 赵副官纳闷地看着她,“你没醉?” 沈天卓呵了一声,又道了一句,“傻大个,下次吃饭的时候记得喂点给你的脑子。” 赵副官额迹的青筋欢快地跳了跳,“你既然无事,就自己回去吧,我也走了。” 沈天卓摆摆手,没有回搭赵副官的话,自己晃着身子下了楼。 赵副官都有点怀疑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来了。 这顿饭赵副官吃的有些抑郁,沈天卓倒是收获不少。 不过一日功夫,沈天卓就把这些人给收拾妥当了,虽然手段不怎么拿得出手,但结果总是没差的。 待第二日王进听了沈天卓干的这事后,当着沈晏均的面没忍住噗嗤就笑出了声。 赵副官本就黑的脸这下子更黑了。 沈晏均对沈天卓干出这种事,倒也没有太意外,否则的话,凭她一个小姑娘,又是如何说服她家里入了营呢? 沈天卓是女人这件事,有时候是劣势,有时候也是优势。 就看她自己如何用了。 族里的那些个少爷又不是傻的,沈天卓让他们按手指就乖乖按了? 退一万讲,他们单挑挑不过,群攻还攻不了吗? 沈晏均既然想着要把这晋城的指挥权交给她,就一点也不担心她扛不起来。 族里的那些个小子估计还没缓过神来她要干什么呢,就乖乖地成了她的小弟了。 沈晏均现在唯一担心的还是李参谋那边。 李参谋平时在营里,为人十分低调,不论是对上级或是平级,都是十分尊重,甚至是对下级,也从来没有粗暴过。 司令部到底是军营,全都是男人,众人行事做风难免简单粗暴,但李参谋却完全不是这样。 而且无论什么事,他也从来不邀功,别人要就让给别人。 好似对这些身外之物,并无明显欲望。 潘玉良也曾说过那李佳月,看上去是个无欲无求之人。 沈晏均也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李佳月这个人没什么太大印象了。 因为的确如潘玉良所说,这李佳月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露过有什么欲望,不管是对什么。 若是她有什么目的,不说一眼看穿,岂码他还是会留意这个人。 但李佳月却一次都没有,潘玉良在他面前不止提过一次她的名字了,但他一直没当回事,因为一个看似无害的人,你根本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可越是这样,沈晏均这心中越是觉得担扰。 第235章 打架 沈晏均在李佳月跟李参谋的事上费了些功夫,不过能查出的东西有限,他也只能提醒沈天卓将人盯紧一些。 至于其他的事情,他都是让王进或者赵副官直接带她去做的,也没怎么管她。 等他回过头来,却发现,这沈天卓跟潘玉良已经建立了某种连他都意想不到的友谊。 那沈天卓一开始不愿意留在晋城,是因为她觉得一旦她留在晋城,就与她最初的理想抱负都背道而驰了。她时刻提醒着自己,她进司令部可不是为了留在所谓的安全的地方给家属当老妈子的。 这个认知一旦被打破,她对留在晋城这件事也就没那么排拆了。 她要留在晋城,接下来的安排自然是去见晋城上上下下的大小神通,从官员到乡绅。 而且也不仅仅是露个脸那么简单,沈天卓还得从这帮老狐狸口中得到一些她想要的信息。 万一这晋城真跟着乱起来了,这些人说不定还能用得上。 沈天卓跟人单挑了一通,再加上饮酒导致的身体上的痛感还没消下去,就被赵副官轮流地安排了一堆的事情。 沈天卓这身心都不痛快起来。 王进倒还好,会主动告诉她一些事情,不必她没头没脑的硬玩烧脑游戏。但赵副官不知是他自己不清楚,还是记恨着沈天卓几次三番地骂他没脑子这件事,压根不会给她透露半句。 总之,沈天卓觉得自己掉进了个大坑里,还有种自己不想往外爬的感觉。 至于潘玉良跟她有些莫名其妙的友谊建立的契机,就有些让人意外了。 潘玉良虽然私心里一直想把裴夫人揍一顿,好给潘如意出出气。 但这件事她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她早过了做事不计后果的年纪跟身份。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在心里想的这件事,沈天卓居然帮她做了。 沈天卓要熟悉晋城里的大小官绅,这裴行长自然也在其列。 这事潘玉良也知道,沈天卓干了好几天这事,沈天卓一直在马不停蹄地见人,她也看出来沈天卓的吃力了。 沈天卓去裴府那天,王进还来同她打了声招呼。 但潘玉良想着,这裴府上下,即便是有个不着调的裴夫人,但其他人也是聪明人,也就没管了。 没想到她这一没理会,还真就出事了。 王进硬着头皮,顶着沈晏均跟赵副官异样的目光来找她的时候也是一脸的见鬼的表情。 “少夫人,沈天卓在裴府跟人打起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若是别人,王进就自己去解决了。这沈天卓手法的确蛮横,但她怎么着也是司令部的人,只要她还占着三分理,不管什么事肯定是要站在她这边的。 但现在是裴府,王进不禁犯了难起来。 看自然是要去看的,自上次因为将军的事去了趟裴府后,她就一直没有再去过,刚好顺便去看看潘如意。 潘玉良抱着未未起身,打算跟着王进一块去裴府。 沈晏均咳了两声,潘玉良立即顿了一下,她抱着未未走到他身边。 “我倒是忘了,打架呢,抱着未未去不合适。” 说着就把未未往沈晏均怀中一放,头也没回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同王进说着。 “我们快点,可别等事情闹大了。” 沈晏均看着怀里同样没有回过神的未未,叹了口气,对着一边的赵副官道。 “你也跟过去看看。” 赵副官应了声是,连忙出了沈晏均的办公室。 等他下楼的时候,潘玉良跟王进早就不见了踪影,他只来得及找了辆车跟在他们的车后。 潘玉良上了车才问王进,“沈天卓跟裴府的谁打起来了?” 她之所以没有在沈晏均面前问,就是怕这万一跟沈天卓打起来的是裴思远就麻烦了,毕竟以她对裴府的人的了解,也就裴思远的可能性大一点。 毕竟沈天卓跟裴思远两人都是脾气不好的人。 王进道,“来电话说是……裴夫人?” 潘玉良一愣,“她怎么会跟裴夫人打起来?” 王进摇摇头,具体的情况他也不清楚,是跟沈天卓一块去裴府的沈小猴摇的电话,电话里只是说沈天卓跟裴夫人打起来了,电话是裴府的三少夫人让他摇的。 潘如意让摇的电话,王进想着,那意思,大概是想让潘玉良过去一趟了。 潘玉良到裴府的时候,架是没有再打了,但气氛还是不太好。 沈天卓阴着脸坐在裴府的前厅,裴府的其他人陪着,裴行长跟裴夫人倒是不在。 众人见潘玉良跟王进过来,连忙起了身。 潘如意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良儿……” 潘玉良叫了声二姐,然后绷着脸环视了一眼厅里的众人,接着才问。 “怎么回事?” 潘如意刚准备开口,裴思远的大嫂连忙道。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潘玉良瞧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又把视线转到沈天卓脸上。 “沈天卓,让你来裴府不是让你来打架的,你说,若是不说过让人信服的理由来,你免不了受罚。” 潘玉良面色不善,语气也生硬,气氛一下子就更紧张了起来。 潘如意连忙拉着她去椅子上坐下,“良儿,你先坐下来,别着急,也……也没什么大事。” 那沈天卓也不给潘玉良面子,哼了声,然后道,“这就这要问裴府的人了,我代表司令部过来,裴夫人对我辱骂、撕扯……裴府若不是给我个交代,这保卫局的大牢怕是要进去呆一呆了。” 沈天卓大小也算个官了,若裴夫人真怎么着她了,她这么说倒也的确没错。 潘玉良看了眼她那破了一丁点皮的手,忍了忍才把脸给绷住。 她这才时候去又去问方才说话的裴思远的嫂。 “哦?她说的可是真的?这裴夫人因何做出这非常人、失心之举?” 潘玉良就差直接说裴夫人是个神经病了。 裴思远的大嫂尴尬地笑了笑,不知从何解释。 说来也巧,那玲珑嫁的那个男人,可不光是年纪大没什么出息,还浑身的臭毛病,所以才一直拖着没娶上媳妇。 玲珑才嫁过去没几日,就发现他好吃懒做,还爱喝酒赌钱。 玲珑那样的,自然不能忍,就跟他吵了起来。 但这有出息的男人各有各的优点,没出息的嘛,全底下的都一样,吃喝嫖赌打老婆。 那玲珑跟他吵,简直是把自己往死里送,她才伸手指着他的鼻子,接下来就被他一巴掌给甩得老远。 玲珑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秦姨就在家,但她也没管,在玲珑想要跑的时候,还把门给锁了起来。 玲珑来来回回地挨了好几顿打,装着服贴地装了几天,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直接就来裴夫人这里了。 裴思远的大嫂后悔没有吩咐门房,把玲珑给放了进来。 这不,玲珑前脚哭诉完,沈天卓后脚就进了府。 裴夫人哪里管得了沈天卓是什么人,只当她又是潘玉良这边的人,想着若不是潘如意的这个妹妹,玲珑也不会这么惨,这才跟沈天卓起了冲突。 沈天卓要来府里的事是一早就通知了的,但裴行长临时有事耽搁了一下,事前还命他们好生招呼她。 但裴行长不在,谁敢动裴夫人,这一没留神,事情就不可控制了。 别说在潘玉良跟沈晏均这里交代不了,就是在裴行长那里,他们也交代不了。 裴思远的大嫂心里也有几分怪异,这司令部怎么会派沈天卓过来,这要是换了其他人,那赵副官或者是王进,裴夫人哪里敢这样? 就算不是赵副官或者是王进,好歹也派过身手利索的男人过来啊,沈天卓这小身板,先前裴夫人一番撕扯,她看着都害怕,深怕把她给摇折了。 裴思远的大嫂不说话,潘如意只好道,“良儿,今日母亲心情不是很好,我们给沈小姐道歉,你同她说说,让她大人不计小人过。” 潘如意这话一出,裴思远的两个嫂嫂也连忙道,“是啊是啊,我们道歉。” 潘玉良还未说话,沈天卓便已经道,“三少夫人,按理,你们得唤我一声沈长官。” 什么小姐不小姐的! 潘如意连忙改口,“是我的口误,还请沈长官不要见怪。” 其他的人见这沈天卓也是个奇葩,谁的面子都不给,潘玉良来了都无用,裴思远又一直不说话,不禁有些头大。 这里正僵着,裴行长跟赵副官一块进了府。 裴行长见这厅里的气氛怪异,不禁愣了愣,裴思远的大哥连忙把裴行长拉到一边跟他说了先前的冲突情况,还把潘玉良过来本来想劝劝,却碰了一鼻子灰的事说了。 裴行长吸了口气,沉着脸对裴家老大道,“去请你娘出来。” 裴思远的大哥犹豫了一下,“父亲……” 裴行长沉声道,“去!” 潘玉良看着他离开,又去看沈天卓,“沈天卓,裴夫人是长辈,即使是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事你不也许再计较了。” 沈天卓依旧是方才那副样子,“我没计较啊,我这不是低声下气地来见裴行长来了吗?他不在府内,我自然是要等的。” 第236章 失心疯 她? 低声下气? 裴思远的二哥一副快要昏过去的样子。 潘玉良一脸抱歉地看着裴行长,表示该说的她都能说了,这沈天卓是营里的人,她不买账,她也没有办法。 裴行长被裴夫人气得牙都疼了,但也只能腼着脸跟沈天卓说着好话。 “沈长官先别急,这事我定然给你个交代,先坐下来喝杯茶吧。” 沈天卓倒是给了裴行长几分面子,没有像方才顶潘玉良他们那样当顶回去,而是施施然坐了下来。 裴行长又请潘玉良跟王进还有赵副官一块坐了下来,转头又去让丫鬟上茶。 一大家子全靠裴行长一个人主持着大局,裴行长眼睛都要冒火了,若不是有外人在,那一句一群废物都快要说出口了。 裴思远从头到尾就没吭过声,等到潘玉良坐下后才小声同她说了句。 “裴小胖这几日总念叨着你呢。” 潘玉良摸了摸额头,看了潘如意一眼,小声地回了句,“姐夫,你这是想吃拐子了吧。” 裴行长都快炸了,他还在这话起家常来了。 裴思远十分有眼色地闭了嘴,给了她一个一会再说的眼神。 裴家老大把裴夫人请了出来,沈天卓往她这边瞧了一眼,不轻不重地呵了一声,厅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分明。 潘玉良努力地做出一副我也很为难的表情。 裴行长看着沈天卓道,“今日不管是什么原因,我让内人给你道个歉意。”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说话处处透着陷阱。 但沈天卓这几日正被这种事弄得烦躁呢,个个说话跟猜迷似的,话里藏着话的,所以她一听裴行长这话立即不乐意了。 “裴行长哪里的话,道歉的事好说,但这事情还是要分个清红皂白。” 想给她挖坑,她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潘玉良这时候也道,“是啊,裴夫人,虽然您跟我们是亲戚关系,但沈……长官是营里的人,她可是有地方不周道,惹了您才……,沈长官若是哪里做错了,您说出来,这赵副官也在呢。” 裴夫人被潘玉良问的一噎,裴夫人找沈天卓麻烦的时候,哪里有什么理由,她就是单纯因为玲珑的事,对司令府有气而已。 但这话哪里能拿出来说? 裴夫人不说话,裴府的人也个个心知肚名裴夫人是为何。 裴思远的二哥一咬牙,干脆上前道。 “不瞒沈长官,我母亲近日精神状况不是很好,时常噩梦连连,有时候还不在认得人,今日定是她将你跟那梦境中的人弄错了,这才做了这惊人之举。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还望沈长官大人不计小人过。” 这司令府的少夫人不是说他娘失心疯吗?那就且当她是失心疯,要不然今日这事怕是圆不过去。 裴夫人胸膛起伏,眼睛瞪着裴家老二,脸上满是怒气。 裴思远的二哥给他大哥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一左一右地挡着她,“娘,是儿子们的疏忽,没照顾好您,今日沈长官有正事找父亲,您还需要控制些情绪,免得坏了正事。” 裴思远的二哥将那长官二字咬得特别重,裴夫人方才想说的话又吞回了肚子。 沈天卓冷眼看着裴府的人作戏,随后换成一副十分意外的样子。 “还有这等子事?你们这样一说倒是能说得通了,我就说嘛,我这人穿着军装呢,代表着司令部来府上,裴夫人不问缘由地就跟我揪上了,我差点都要拔枪了。我就觉得也不像是正常人会做出来的事,正常人哪有这么找死的?” 沈天卓的话说的裴行长的脸一阵青白,却又反驳不得,只能咬咬牙,顺着裴思远的二哥的话说。 “实在是抱歉,因为内人这病让沈长官受惊了。” 沈天卓方才还一副誓要讨个公道的样子,这会就变得通情达礼起来了。 “如果真如裴二少所说,那这事我倒是不该计较了。” 说着她又一副十分同情的样子看着裴行长,“唉呀,裴夫人这病……得治啊,我们族里,原也有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也像裴二少说的症状一样,最后竟把那院里的水井当脸盆了……啧啧,这可真不是开玩笑的呢,裴行长还是得重视。” 裴行长深吸了口气,陪着笑脸道,“是,沈长官说的是。” 沈天卓道,“既然如此,那这事我就不计较了,还劳烦少夫人跑一趟了。既然裴行长回了府,那我们还是来谈正事吧。” 这沈天卓一副大肚的样子,让裴夫人恨得牙痒痒。但裴思远的两个哥哥怕她再说错什么话,连忙将她又送回了房。 面上沈天卓看似是吃亏的一方,但实际上裴夫人伤的可比她严重多了,那腿走道都不大利索呢。 沈天卓是练家子,裴夫人一个老太太,她占了太多优势。裴夫人的光看到裴夫人不依不挠地揪着她,孰不知,裴夫人腰上腿上被沈天卓捅了好几下,而且她每次都很巧妙地挡了别人的视线,她下手的时候,别人压根没看到。 但裴夫人说的话已经没人信了,只当她是为了博同情才这么说的。 别说裴行长生气了,就连裴思远的两个哥哥都想捶胸顿足了,这银行里的事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他们还真怕老太太这么一闹,又要出问题。 沈天卓找裴行长谈正事,潘玉良就去了潘如意的院子。 别人不知道沈天卓的身手,她却是知道的,沈天卓哪里能在裴夫人那里吃得了亏。 等进了潘如意的院子,潘玉良才问,“二姐,今日怎么回事,你婆婆再怎么糊涂也不会来个人就动手吧?” 潘如意看了裴思远一眼,这才把那玲珑的事同她说了。 等潘如意说完,裴思远的脸上露出一丝寒意,“我娘别的事还好,只要一碰到这玲珑的事就跟没脑子似的,真不知道这玲珑给她惯了什么迷魂汤。” 老太太不在玲珑身上吃个大亏,怕是不知道疼。 所以今日这事他压根就不想掺合,甚至想着,让那沈天卓将老太太送去保卫局的大牢里呆几天就好了。 老二找的那破借口,他听着都嫌丢人。 潘夫人以前比他娘作多了,现在潘夫人不也什么都看开了吗? 不过这话她在潘玉良跟潘如意面前说,这可是忌讳,特别是潘玉良,潘夫人的事,潘如意都没在她面前说过。 潘如意道,“你先别管这个了,你爹跟你大哥他们在同人谈正事,你跑出来像话吗?”方才走的时候,她就在瞪他了,示意他留在那里,可他偏不。 裴思远挑了挑眉,“有什么不像话的,反正有什么事也轮不到我拿主意,他们看着办吧,我不管。” 潘如意无奈地道,“你得亏是娶了我这既不爱名也不贪利的,不然还不得跟你打架?” 裴思远耸耸肩,快走了几步,走到将军跟前疯了般地揉了它的脑袋一通。 将军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欢实了,一些时日不见,又长了些。 裴思远那么揉它,也不见它生气,乖顺得很,脾气真是好得没话说。等裴思远的手停了,还歪着脑袋裴思远的身后盯着潘玉良看着,倒也不上前。 裴小胖小跑着给了潘玉良一个熊抱,拉着她开始说起来。 “小姨,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将军身上的伤都好了,它现在又多学了几个本领,你一定要看看。” 潘如意摸了他的脑袋一把,“去去去,我跟你小姨还有话要说,你先去一边玩,晚点再让你小姨看将军新学的本领。” 裴小胖这才不情愿地走了,潘玉良跟着潘如意进了屋,裴思远跟裴思齐父子二人领着将军在院子里的玩。 杏儿在屋子里哄着裴朝煦睡觉,裴朝煦本来都快要睡着了,一听到潘如意的声音又清醒了,吵着要起来,杏儿只好把他抱了出来。 潘玉良逗了裴朝煦一会,才道。 “二姐,那玲珑的丈夫这么不是东西,老太太只怕不会让她再回去吧?” 潘如意点点头,“看她那样子似乎是了。” 她又道,“不过老太太那人我倒是了解,玲珑既已嫁了人,她应该也不会再想着让你姐夫收了她了。” 潘玉良道,“这事哪里是收不收的问题,你不怕她在府里生事?” 这倒的确是。 潘如意想了想说,“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又是因为那玲珑,我晚点让你姐夫在他父亲面前再提一嘴。” 潘玉良点点头,不过她觉得即使她不提醒,潘如意也能处理好这件事。 今日这通电话哪里是让她来劝架的,潘如意根本是让她来看戏的。 姐妹俩心照不宣,在裴思远面前没有露半点声色。 不过,潘如意倒是还有件事不明白。 “良儿,你可知沈天卓为何来府里?” 潘玉良知道倒是知道,只是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是为了营里的事,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只是沈天卓的事,营里还没有正式宣布,所以她也不太好说。 第237章 命不好 沈天卓来一趟裴府,收获可不小。 有意无意地让老太太吃了个暗亏,又借着裴夫人让裴行长答应了她点小要求。 这要求前几日在别人那里她还没提过,今日不过是因为裴府理亏,所以她才好意思开了口。 沈天卓提完要求,自己还一副我真是知书达礼的样子。 王进憋着难受,气都不敢大喘,深怕自己忍不住。 方才在厅里的时候他还纳闷呢,这沈天卓能跟裴夫人打起来已经是件奇事了,而且她居然还在老太太手底下吃了亏。 她可是单挑了十几个男人的人,她能在裴夫人手底下吃亏,本来就让王进懵了。 更诡异的是他跟潘玉良到了之后发生的事,沈天卓跟潘玉良两个人就跟唱戏似的。 这潘玉良就算了,她是司令府的少夫人,做什么倒不需要理由。这沈天卓就跟吃了熊胆似的,大有六亲不认的架式。 沈天卓这人,虽然有时候的确是无差别开枪,但她对潘玉良的态度最近明明变好了,不可能会突然恶劣起来。 先前在厅里王进就觉得不对劲,所以任由沈天卓装大尾巴狼,一直没出声。 现在看来,幸好他没出声,否则坏了沈天卓心里的如意算盘,他绝对死的很惨! 裴行长看似老狐狸一个,却没想到在沈天卓这里吃了憋。 沈天卓提的要求也够无理的。 “裴行长,你家是开很行的,钱多的是,这到时候真打起来,估计要用钱的地方可不少。” 裴行长这辈子最近的就是跟像沈天卓这样的外行人解决银行两个字的意思了。 “沈长官误会了,我虽然是银行的行长,但银行里的钱不等于是我的钱,那钱是存钱进去的人的钱,我不能用来私用的。” 沈天卓打着哈哈,“性质一样嘛,人家不取的时候,你偷偷用一用,也没人会知道。” 裴行长摇着头,“不可不可。” 她这想法可太危险了,按她说的,这中间的资金链一旦断开了,可就难办了。 更何况……把钱给他们这些兵痞子,那还有得回吗?裴行长万万不会去冒这个险。 裴行长不松口,沈天卓也有法子。 她笑着又把话题转回到裴夫人身上。 “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裴行长。既然公事没得谈,那我们就来聊聊私事吧,依我看,裴夫人这病还是得送到医院里去才行,这么放任她在府里,实在是危险。” 裴行长下巴紧了紧,“其实也还好,平日内人都在府里,也没有生人会入府。” 沈天卓一副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的表情,“诶,裴行长此言差矣,你这府里人也不少啊,还有一堆孩子呢。您放心,医院我熟,裴夫人在医院吃不了亏的。” 沈天卓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裴行长这钱的事情上不松口,那裴夫人只能去医院由专人看着了。 所谓的失心疯本来就是裴思远的二哥胡乱扯的,到了这会听了沈天卓的话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了。 他没想到这沈天卓还在这里等着呢。 裴思远的二哥压根不敢抬头,怕看到裴行长跟他大哥要吃了他的表情。 裴夫人再怎么样,裴行长跟裴思远的两个哥哥也不可能同意把裴夫人送到医院去。 而且据说这种病甭管怎么样,进了医院不是打针就是吃药,好好的人也能给你治疯了。 他们要是让裴夫人去那种地方,那才是真的得了失心疯。 裴行长忍了忍,只得松了口。 “这种小事就不麻烦沈长官了,不过银行的事,我倒是可以答应沈长官,如果你们真有什么麻烦,只要在裴某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裴某一定帮忙。” 裴行长这话一出,沈天卓立即就忘了裴夫人是谁了。 她拍了拍手,“还是裴行长痛快,我就说嘛,您跟我们少校好歹是亲戚,这关系亲着呢,你要是有什么麻烦事,我们少校定然不会忘了您。同样的,司令府若是有困难,我相信裴行长也一定不会不帮忙的。” 裴行长心里清楚自己答应沈天卓一个什么样的要求,心里苦着呢,但面上也只能说,“沈长官说的对,我们老三媳妇跟她妹妹关系向来十分要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沈天卓从裴行长这里得了个天大的好处,不禁有些后悔前几日自己在那帮老狐狸面前没有要点什么来。 简直就是浪费她的时间。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在您府上叨唠了,我先回营里复命。” 沈天卓说完,又对着一边的赵副官跟王进道,“我要回营里,你们呢?” 赵副官跟王进自然也是要回去的,王进道,“我去问问少夫人。” 裴行长让裴思远的二哥领着王进去了潘如意的院子。 潘玉良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这热闹看完了,人也该回去了,未未还在营里呢。 “二姐,改日我再来看你们,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潘如意知道她是从营里过来的,也没留她,倒是裴小胖知道她要走了,不怎么高兴。 “小姨,你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啊,将军新学的本领你还没看呢。” 潘玉娘摸了摸他的脸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小姨改天再来看,今天要先回去了。” 裴小胖擦了擦自己的脑门,“小姨你别随便亲我了,男女授受不亲。” 潘玉良忍俊不禁,“这又是谁教你的?” 潘如意道,“他爹教的,这不是看他大哥家的已经开始追女孩子了,怕他也学着乱来么,整天教他一些如何跟女孩子保持安全距离的话。” 潘玉良笑笑,“也没错。” 潘玉良又去亲了亲裴朝煦,“这个还小,没事。” 潘玉良跟沈天卓一块回的营,两人坐在一辆车里,王进开车,赵副官坐在副驾驶,赵副官来时开的那辆车让沈小猴他们开去了。 进了车里,潘玉良才问。 “怎么样,事情可顺利?” 沈天卓前几日每回见完人,都一副这些人恶心到我了的表情,怨念十分深,但今日心情似乎还不错。 沈天卓道,“多谢少夫人配合,今日顺利得很。” 潘玉良哦了一声,“看来是达到了你预期的效果了。” 沈天卓点点头,岂止是达到了她预期的效果,这还额外赠送了呢,不过话说回来,她还得好好感谢一下潘玉良。 若不是因为潘玉良跟裴府的关系,她事前了解了一下裴府的人,这才在裴夫人骂她的时候她配合地演了一出,否则的话,不说裴夫人骂她,起码在裴夫人动手的时候,她能一脚就把人给踢飞了。 “我还以为少夫人今日过来会帮着裴府呢。” 潘玉良笑笑,“你有理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若是无理取闹,那我自然是站在裴府那边。” 这理由还真他妈的冠冕堂皇! 不过沈天卓喜欢。 等回到营里,沈天卓又同潘玉良一块去了沈晏均的办公室。 之前沈天卓跟沈晏均汇报公事的时候,总是不太愿意当着潘玉良的面,现在倒是没这想法了。 她把裴行长答应他的事告诉了沈晏均。 “裴行长虽然不是很痛快,但这事他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这事沈天卓办的的确是漂亮,钱对军营来说就是消耗品,跟流水似的,特别打起仗来,短时间还好,要是打的时间长了,肯定是要后方补给的。 沈天卓倒是提醒了他件事。 “你回去准备准备,哪天我亲自带你去拜会一下廖局长。” 沈天卓连忙应是。 沈天卓这几日见的基本都是商会的人,官也见了几个,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等见了廖局长,她这身份自然就上去了,官职什么的对她来说,都是虚的了。 沈天卓美滋滋地走了,沈晏均这才看向同她一块回来的潘玉良。 “怎么样?心情畅快了?” 潘玉良本来还想卖个关子的,没想到被沈晏均点破。 “自然是畅快了,没想到这沈天卓真是有两下子,你是没看到裴府上下被她三两句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岂止是畅快,简直是痛快。” 谁让他们之前合着伙的欺负她姐,活该! 她进来的时候未未坐在沈晏均的怀里拿着钢笔在乱涂乱画,潘玉良进来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这会把钢笔往桌上一放,自己在沈晏均的怀里乱扭了一阵。 沈晏均既没帮他也没阻止他,就是想看他要做什么。 未未先在沈晏均的怀里调了个头,本来背对着他,费了不少力才面对着沈晏均,然后扶着他的手臂,先伸了一条腿,屁股往下沉…… 他做这些的时候也不吭声,等到下了地了,自己还大大地喘了口气,然后才迈着步子歪歪扭扭地往潘玉良这边走。 先是慢慢地走,等到离潘玉良只有几个小步子远的时候,还跑了起来,接着扑到潘玉良腿上,一把将她的腿给抱住了,抬着脑袋看她。 潘玉良眼睛都快笑没了,她弯着腰把未未抱了起来,然后冲着沈晏均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这么喜欢娘啊?平时走都懒得走一下,今天还跑上了。” 未未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嘴里说了句,“喜欢。” 潘玉良更加得意了。 沈晏均无奈地看着她得瑟,问了她一句,“裴夫人怎么样?没事吧?” 潘玉良摇摇头,“应该是没事的吧,要有事她还不早闹了?哪里会任由沈天卓数落。” 沈晏均点点头,“你姐他们呢?今天没吃什么亏吧?” 潘玉良道,“没事,别说我姐了,姐夫今天都一声没吭,就好像他不是裴府的人似的,沈天卓跟他家里人谈正事的时候他也不过去,我估计晚上他得挨训了。” 说完她又道,“对了,将军身上的伤也好了,思齐今天还一直要我看它新学的本领呢,不过我想着未未还在你这,所以就先回来了。” 沈晏均沉默了片刻,看着潘玉良低着头同未未说着小话,好似根本没在意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似的。 他忍不住放缓了语气,装似不在意地道,“要是未未今天不在我这,你还要留在裴府吗?” 潘玉良头也没抬地说,“好不容易去一次,自然是要多陪陪我姐的。” 沈晏均…… 沈晏均忍了忍,才让自己没在这把自己气死的话题上继续绕下去。 “我改天带沈天卓去见廖局长,你也一块去吧。” 潘玉良抬起头,“我?你们去谈正事,我去做什么?” 沈晏均道,“把未未也带上,他那小儿子同未未差不多大,还能在一块玩玩。” 潘玉良道,“成,那什么时候过去你再同我说。” 沈晏均点了点头,不过带沈天卓去见廖局长之前,这沈天卓的职位还是得升一升。 如潘玉良所料,等潘玉良跟沈天卓他们一离开,裴行长在府里发了好大一通火。 裴思远的大哥跟二哥都吓得不敢吱声,低着头不说话,裴行长指着裴家老大道。 “裴思远呢?他不姓裴是不是?让他给老子滚过来!” 裴思远的大哥去叫裴思远,裴行长又道,“等等,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就说我有事要说。” 裴家老大道,“娘也要叫吗?” 裴行长道,“一块叫过来!” 很快,除了几个孩子,裴府的主子都集中到了书房。 裴夫人一来就往椅子上一坐,裴思远和潘如意他们站在一边不吭声,今日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们早就有了被骂的准备。 裴行长脸色阴沉地在他们几个脸上看着,“都说说吧,你们对今天发生的事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众人还是不吭声,今天惹事的是裴夫人,他们哪里敢说什么,至于裴思远,从头到尾都觉得不关自己的事。 没一个人说话,裴行长咬着牙继续道,“都哑巴了?老三,你来说说,出事的时候你不帮忙,那沈天卓跟我们谈事的时候你甚至连出现都不出现,怎么?你现在姓沈不姓裴了是不是?” 裴思远不卑不亢地道,“父亲说的哪里的话,我只是觉得我出不出现都没什么关系,府里是母亲说了算,我们做儿女的劝都劝不得,至于银行的事,则是父亲您跟大哥抓主意,自然也用不到你。” 裴行长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裴夫人吓得一抖。 他道,“你说的这叫什么混仗话!不说我们做爹娘的对你怎么样,就是你两个兄长,又何曾亏过你?你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怨气?” 裴思远十分冷静地道,“父亲误会儿子的意思了,我不是在抱怨什么,我只是在说清楚立场。而且,父亲,您不觉得每回一扯到那玲珑,这事情就不对劲起来吗?” 裴夫人立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玲珑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这般容不下她?” 裴夫人一开口,裴思远又闭了嘴,一副完全不想跟她说什么的样子。 裴思远的大嫂忍不住抬起头,站在她身边的裴家老大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别火上浇油,但她挣开他的手,还是开口道。 “父亲,做儿媳的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行长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今日既然把你们都叫过来了,有什么话就都说出来,不要等到这个家散了再来说空话。” 裴思远的大嫂道,“父亲,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也没读什么书,有些话若是说错了,您也没见怪。” 裴行长不耐地道,“有话你直说,我说了今日没关系。” 她这才道,“有些话可能三弟妹不好说,只她我这个做大嫂的来说,我是觉得那玲珑是不是跟我们府上八字不合?那玲珑来之前咱们府上什么样,大家关系又如何,她来了之后又是怎么样?不用我说想必大家心里也有数。 再者,那秦姨的儿子,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此前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不好的毛病,那秦姨哪次提到她儿子不是欢欢喜喜的,说他儿子又能干又孝顺的,这玲珑怎么一嫁过去就一堆的毛病跑出来了?” 裴思远的大嫂说到这里还看了裴夫人一眼,然后才接着说,“还有这次的事……这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她一来府上出事,这要是闹闹府里谁,反正大家关起门来一家人,有什么话都好说。可这司令部的人哪里有那么好说话的,那营里的人可是个个手里都有枪的,今日那沈天卓还是克制了,估计是念着咱们府上跟司令府再怎么着也是个亲戚,她要真拔了枪,咱们府上连个习武的人都没有,谁拦得住?” 潘如意听了裴思远大嫂的这番话心里发着笑,她还真是个聪明人。 她这些听着似乎有道理,但都推敲不得。 就算裴府跟司令府没有亲戚关系,她婆婆好歹也是裴府的当家主母,哪里会说拔枪就拔枪的? 至于那什么八字不合……她倒还真是能想。 潘如意估计这大房是怕老太太追究起玲珑的事来才先下手为强吧。 那秦姨的儿子是她要玲珑嫁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虽然她也很痛快,但老太太真要追究起来,那不就是大房的责任吗? 她这一抬,先把过错推给玲珑,倒也是个高招。 这老太太也真是年纪大了糊涂了起来,这玲珑的事应该先追究,而不是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现在给了大房机会,玲珑这命中带煞的事怕是要坐实了。 不过……她乐见其成。 裴思远的大嫂一番话说完,半晌都没人吭声。 她只好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这么说可能有些愚昧,你们读书人应该不信这个。” 她话音一落,裴思远便开口说,“大嫂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十分有理。不然的话,怎么解释我一看到那丫鬟就忍不住地生气这件事?当我是那爱跟人置气的么?” 裴思的大哥这时候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该开口,他也道,“三弟虽然脾气不怎么样,但以往每回同我们置气倒的确是有正当理由,只是碰到玲珑的事就有些莫名其妙……这玲珑会不会真的是……” 有了这起头的,除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潘如意,裴思远的二哥跟二嫂也附和起来。 “大嫂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对劲起来,不说我们,单说几个孩子,玲珑来之前他们在一块玩的多好啊,你瞧现在……朝阳因为听了玲珑的话去欺负思齐的狗,思齐又因为这件事生朝阳的气,两人到现在都不怎么理睬对方。” 这话说到裴行长的心坎上了,裴思远他是懒得管了,但府里几个小的,他还是很看重的,裴思齐这段时间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这裴府要想长久下去,不就得一家子和和睦睦的才行么。 裴行长默不作声地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 就像裴思远的大嫂说的,裴府一大家子都是读圣贤书的,本是不信这些的人,但这越不信的人,遇到这邪门的事,就会越觉得是。 裴行长看着大家道,“行了,都别再说。” 说完他对着裴夫人道,“那玲珑马上送走,一刻都不能在府里呆。” 裴夫人自然是不肯,那玲珑浑身上下都是伤,在她面前哭得都快昏过去了,她哪里舍得她回去继续受苦。 裴夫人还欲再说什么,裴思远的大嫂立即道,“母亲,还望您能为这府里一大家子着想。” 裴行长道,“老大媳妇说的没错!这件事没得商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裴思远的大嫂道,“娘您要是担心玲珑,我让老大去找秦姨的儿子好好说说,再说,玲珑已经嫁过去了,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裴思远的大嫂这一张嘴皮子,只要是涉及到她自己,倒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那玲珑还以为进了裴府,在裴夫人面前哭一哭,裴夫人就会可怜她将她留下。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在裴府还没呆上一天,就被裴府的人给赶出去了。 她走之前裴夫人偷偷塞了一些钱给她,她护不住她,想着也只能给点钱给她。 玲珑本来打算裴府她不能呆,她就拿着裴夫人给她的钱逃到别的地方去,可她万万没想到,裴府的人不光是不让她裴府呆,而且还把她又送了回去。 第238章 落水 沈晏均本来打算回府后警醒一下潘玉良,在她的人生里谁更重要一些这个问题。 但没想到这个问题还没开始探讨,潘玉良就去了书房给潘如意摇电话去了,还带了未未一起。 沈晏均有一种自己正在迅速降级的危机感。 等到潘玉良电话说完了,她又带着未未去了沈夫人那里,说是沈夫人一天没见未未了,应该会想他。 沈晏均方才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他忍了忍,又觉得自己不需要忍,干脆也去了沈夫人的院子。 但他明显不是去陪沈夫人享受天伦的,沈晏均一过去同沈夫人打了声招呼,就直接拉起潘玉良要把人带走。 潘玉良被他拉着,一边走还一边回头。 “未未还在这呢。” 沈晏均用她先前的话堵她,“娘一天没见未未了,想必想念得紧,今天晚上就让未未在娘这里睡好了。” 等他们走后,柳衣才看着笑得一脸隐晦的沈夫人说,“大少爷跟少夫人又在玩什么呢?” 沈夫人一边陪着未未玩一边道,“年轻人的事,我这老太婆哪里知道。” 沈晏均跟潘玉良两人回去后就一直在院子里没有出来,连晚饭都没有出来吃,沈夫人吩咐厨房温了吃的在灶上,也没管他们。春兰跟阿板也早早就被沈晏均打发出了院子,说是不用侍候了。 由此可见,沈晏均对重振夫纲这件事还是很重视。 沈晏均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帮潘玉良深刻了一下这个问题,本来以为第二天自己的地位重回巅峰,但没想到的是,潘玉良带着未未跟他一块去了营里后,他还没来得及安排其他事情,潘玉良便要带着未未去找沈天卓。 沈晏均对此有些疑惑,拦着人。 “你们两个现在关系很要好?” 合着他昨天晚上费了一晚上的体力,全都无用? 潘玉良道,“你让我留在晋城,又想把晋城交给沈天卓来管,我总是要跟她关系搞好一点的,熟悉一下总是必要,若是日后有事,彼此行事也有个熟悉的章法。” 沈晏均脸色难明,潘玉良似乎也没太在意他的脸色这件事,冲他笑了笑,抱着未未就找沈天卓去了。 这段时间沈天卓在营里呆的少,基本都在外面,今日也是奇了,她居然呆在营里没出去。 沈晏均虽然不管她,但问问也没什么不妥。 王进正好来送文件,沈晏均便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沈天卓今日怎么没出去?她该见的人都见完了?” 王进愣了愣,一脸意外,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哦,早上倒是碰到她了,她说要好好计划一下,不能盲目,所以今日就不出营了。” 沈天卓大概是在裴府那里尝到了甜头,所以便想着后面也效仿起来。 不过王进意外的倒不是沈晏均忽然问起这事,而是那沈天卓简直神了,她居然会料到沈晏均会问他这事,早上他们的确是碰面了,而且这事还是沈天卓自己主动跟他说的。 如今沈晏均一问,他不禁有些怀疑这沈天卓是不是偷偷摸摸在干什么事? 不过这事他也不掺合,他说完就准备离开。 沈晏均却将他叫住,“等等,既然她今日在营里,你把这份文件拿给司令签上章,晚一点再宣布出去。” 沈晏均从抽屉里抽了份文件出来,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 王进接过一看,是沈天卓的升职令,他应了声是,拿着文件去了沈司令那边。 沈天卓的这升职令一发,营里不禁有些炸锅。 族里的那些人这会才明白过来她前几日的那番举动是为啥,纷纷表示这沈天卓太黑了,闷不吭声地就把大家都给吭了。 但这押都画了,不服还能怎么样。 话又说回来,这沈天卓升上去,总比其他人升上去强,她好歹也是族里人。 不过这命令一下,潘玉良在沈天卓那里呆不下去了倒是真的,不少人要找她。 潘玉良干脆带着未未回了沈晏均办公室。 只是这屁股还没坐热了,司令府就来了电话。 沈晏均一眼没看住,潘玉良就让王进送她回去了,沈晏均只能怨念颇深的冲着赵副官发了顿脾气。 司令府来的那通电话是沈夫人摇的,说是孙艳菲带着孩子去了府里。 潘玉良自上次去看了孙艳菲之后就一直忙着,也没时间过去,红衣倒是去了几次,同她说过,孙一一现在越长越好看了。 孙艳菲现在出了月子,潘玉良怕她找自己有事,就赶紧回去了,也没来得及同沈晏均说一声。 孙一一现在的确是比之前好看了许多,粉嘟嘟的,再加上又是女孩子,潘玉良稀罕得不得了。 见了她之后就把未未给了沈夫人,未未鼓着脸,不怎么高兴地看着潘玉良怀中的孙一一,倒没像上次那样说人家丑了。 孙艳菲找潘玉良的确是有事的,她们在沈夫人的院子里呆了一会,便抱着孙一一跟未未回了自己的院子。 孙艳菲向来爽快,这次来找潘玉良却有些支支唔唔的,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潘玉良好笑地看着她,“你若是有什么话,直接同我说就是,怎么?遇到什么困难了?还不好意思跟我开口了?” 孙艳菲笑笑,“的确是来找你帮忙的。” 潘玉良道,“你说。” 孙艳菲想了想说,“良儿,你帮我弄两张船票吧,我跟重晓楼打算离开晋城。” 潘玉良先是一愣,显然被孙艳菲说要离开的话给惊到了。 “怎么忽然就……要离开?” 孙艳菲道,“也不是忽然的,其实这个问题我一直都有想过,我跟他了无牵挂的,其实在哪也一样。” 她原本想着,她成了亲,又有了一一,潘玉良也在晋城,她留在晋城也算是有了个照应,但现在发生了一些事,她还是想离开。 潘玉良沉吟了片刻,然后道,“既然好我想好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船票的事好说,不过你们打算去哪?” 孙艳菲道,“去香港吧,那边总是要安全一些。” 潘玉良点点头,又说,“晋城没有直接去香港的船,可能你们要到上海,再从上海转过去。” 孙艳菲道,“这个我们已经想过了,到时候我们把这边的东西都处理了,院子里还能卖点钱,把钱都带上。” 潘玉良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看着她道,“你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孙艳菲点点头,她看着怀中的孙一一,又像是没有在看,“此去路途遥远,如果在那边生活得还不错的话,应该是不会再回来的。” 她不想说什么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假话,她这一离开,怕是一辈子都很难再相见了。 潘玉良被她说得有几分伤感起来。 但眼下这时局,她也不好把人留在晋城,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 “那你们想什么时候走?我帮你们安排,不过,一一还小,你们带着她要多注意些。” 孙艳菲点点头,“我知道的,这一个月以来,我跟重晓楼两个人可是跟奶娘学了不少的东西,带孩子完全没有问题了。” 潘玉良失笑,“那倒还真是让我意外。” 潘玉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让孙艳菲下定了决心要走,她也没问。 为了缓和气氛,潘玉良问她,“你要走的话,回头也跟红衣好好道个别,她拿你当朋友。” 孙艳菲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也舍不得小红衣的。” 潘玉良想了想,又问她,“那李佳月呢?你们最近怎么样?” 自从她知道李佳月给赵红梅出了那阴损的主意以后,潘玉良心里对这个名字多少有些发毛,孙艳菲要走,她反倒觉得是件好事。 孙艳莫显然没料到她会问李佳月,愣了一下后摇摇头说,“我有阵子没见过她了,听说她父亲动了手术,想必忙着。” 潘玉良倒不觉得那李佳月在忙着,毕竟她还经常在赵红梅那里见到她。 孙艳菲沉默了片刻后又说,“良儿,那李佳月本是我一心想结交的,我一走,你同她也没什么关系,还是少同她接触些。” 潘玉良心里一惊,面上倒是没露什么声色,“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 孙艳菲还是摇头,“我细细想了想她的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要真说出哪里不对劲来,她又说不上来。 这次她要离开,其实李佳月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只不过她占的分量很轻罢了。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这李佳月不是她想的那般单纯,她接近她或许有什么别的目的。 若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倒还好,她也能有个防范,可她不显山不露水,叫她无从防起。 正好报社又出了事,她心里一横,同重晓楼一商量,最后决定干脆离开晋城算了。 他们在晋城因为过去的身份,多少还有些束手束脚,特别是重晓楼。 他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生活,或许还是件好事。 潘玉良觉得奇了怪了,所有人都觉得这李佳月不对劲,而偏偏就是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你这么一说,这事还真就怪了起来,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觉得她不对劲吗?” 孙艳菲本来想说红衣的事的,她也是无意中从李佳月的口中得知,她似乎是知道红衣跟赵俊的事。 说起来也是李佳月自己说漏了嘴,这事本也没什么,李参谋是营里人,她能知道本身也不奇怪,但她既然说出了口,也没必要慌张地隐过去,她又不是不清楚她同潘玉良要好,同红衣关系也不错。 但她这话还没说出口,那边春兰就说裴府来电话了。 潘玉良只好将未未抱给阿板起了身,“今日倒是巧了,尽接电话了。” 电话是潘如意身边的丫鬟杏儿摇过来的,潘玉良本来以为是潘如意找她有什么事,结果一听是杏儿摇过来的电话,心里不禁慌了一下,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潘如意拿起电话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杏儿慌里慌张的声音。 “三小姐,不好了,朝煦少爷落了水。” 潘玉良听完电话后吓得魂都快没了,电话也抓不住了,还是春兰把电话接过去同杏儿说了几句,然后才挂了电话。 潘玉良身子都有些站不稳了,她用力地抓着春兰的手,“快,我们去裴府。” 春兰见她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连忙将她扶回院子,“少夫人,您先坐一会,奴婢这就去让人备车。” 孙艳菲跟阿板都不明所以,只能愣愣地看着春兰跑开。 而潘玉良则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良儿,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潘玉良就跟没听见似的,孙艳菲跟阿板不禁对视了一眼,彼此露出一个担忧的眼神。 春兰不愧是红衣一手调教的,虽然不及红衣会哄人,但人还是十分机灵的。她先去找赵官家让他安排出府的车子,想了想又去给司令部摇了电话。 电话是直接摇进沈晏均的办公室的,红衣只跟她说了一遍,她便记住了。 “大少爷,裴府出事了,朝煦表少爷落了水,目前人还没醒过来,少夫人现在要去裴府。” 方才杏儿就差说生死未卜了。 沈归均一刻也没耽误在电话里道,“你稳着少夫人,我现在立刻回去,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后再说,你们先擅作主张。” 沈晏均很快就带着赵副官一块回了府,回来的时候孙艳菲跟沈夫人都在潘玉良这陪着她。 事情她们都已经知道了,现在就等着沈晏均回来。 有孙艳菲跟沈夫人在,潘玉良的情绪倒还算是稳定,只是一见到沈晏均就没忍住地哭了出来。 未未大概是第一次见潘玉良哭,急得说了一长串的话。 “娘别哭,未未在,未未在这呢。娘不哭,欺负娘的坏人,未未去打他。” 他这些话大概是听沈晏庭跟沈晏回说得多了记住了,他们两个总是说以后要是有谁敢欺负他,他们就去帮他打架的话。 沈晏均上前将人一把搂住,“没事的,我回来之头疼脑热已经给梁医生摇了电话,让他跟丘医生一块过去了。有他们在,朝煦会没事的,你别慌。” 沈夫人听了裴朝煦落水的消息,心里也发着慌,这会也道,“你闪赶紧过去看看吧,未未这里有我呢。” 沈晏均冲沈夫人点了点头,就带着潘玉良一块去了裴府,他上次还说想见见孙艳菲的女儿,现在她在这,他却连看一眼都没来得及顾上。 沈晏均带着潘玉良去裴府可不是去做客的,他还让赵副官带着府兵。 等到了裴府,赵副官就让司令府的府兵把裴府的大门给堵住了。 裴府的门房见了这阵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乖乖让人进去了。 沈晏均牵着潘玉良一边往里走一边对着赵副官道,“给我把前后门都给我守住了,没有我的命令,连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潘如意那么仔细的一个人,最近裴思远又跟家里闹着,她平常压根就不会出自己的院子,裴朝煦又怎么会在裴府的花园里落了水? 赵副官一挥手,门口的府门便兵分两路,一部份留在了大门口,一部份去了裴府的后门,沈晏均带着潘玉良直接去了潘如意的院子,屋子里院子里都挤满了裴府的人。 他们一来,裴府的人纷纷给他们让了路,让他们上了前。 梁医生跟丘医生都在,裴朝煦已经吐了水,只是这会还昏迷着,一直没有醒。 沈晏均一进去,也不理会同他打招呼的裴家人,直接对着赵副官道,“赵副官,把人都请出去!” 裴思远的大嫂刚要说话,被她二嫂拉了一把。 赵副官的枪就别在腰上,他只做了个请的动作,裴府的人,包括裴行长跟裴夫人就都退了出去。 裴思远跟将军还留在屋子里,他搂着将军的脖子哭着,身子轻颤,到底是孩子,遇到事情第一反应还是害怕。 将军小声地呜咽着,像是在安慰他。 沈晏均往他那里看了眼,将到将军嘴上跟身上的血迹后不禁愣了一下。 潘玉良看着床上还在昏迷着的裴朝煦,一句话都还没说就先流起泪来。 沈晏均顾不得其他,上前问梁医生,“梁医生,怎么样了?” 梁医生皱着眉,看了丘医生一眼后说,“腿上有伤,呛了水,水已经吐出来了,只是……” 按理说吐了水后应该就会醒了,不知裴朝煦为何一直不醒。 方在裴府的人都在,冬儿一直没说话,这会她站出来往床边一站,冲着潘如意就跪了下来。 “二小姐,少夫人,朝煦少爷无事,奴婢将朝煦少爷拉起来的时候就让他把水给吐了出来,不过……后来我又喂了朝煦少爷一颗药,所以朝煦少爷才会一直没醒,再过上半个时辰应该就能醒了。” 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可思异地盯着冬了,潘如意一颗心悬了又悬,“冬儿,你……” 冬儿道,“三小姐,奴婢救朝煦少爷的时候察觉旁边有人,而且朝煦少爷腿上有伤,猜着这此落水应当不是意外,一时情急……” 潘如意大大地喘了口气,然后道,“你起来吧,你也是好心,况且是你救了朝煦,我万没有怪罪你的理由,你先下去把湿衣服给换了吧,小心生病。” 冬儿还跪在地上没动,沈晏均说了句,“你起来吧。” 冬儿这才起了身,转身换衣服去了。 梁医生这时候道,“如果是喂了药那道能解释了。” 潘玉良站在潘如意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无声地安慰她。 潘如意看着梁医生急急地问他,“那朝煦是不是没事了?” 梁医生眉头仍是没松,他道,“具体的还是要等朝煦少爷醒来后才清楚,朝煦少爷还小,落了水,受了凉,又免不了受惊……还是要等醒过来之后才知道。 而且朝煦少爷的腿伤的也不算是太重,只是骨折了,我已经把骨头接好了,一会我再给他固定好,用纱布缠起来。不过还是得注意,小孩子活泼好动的,能顺利地好起来自然是没事……但切记种伤不能来回折腾,落下残疾可就麻烦了。” 梁医生那句来回折腾说的隐晦,屋子里的人却都听得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从冬儿的话来看,裴朝煦落水根本不是意外,若是人为的,有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是私事,梁医生也不好多说,只是冲着裴思远跟他是跟朋友的份上,他才提醒的。 裴思远吸了口气,脸上发着寒。 冬儿很快换了衣服又回了屋子,她知道沈晏均肯定还有话要问她。 果然,她一进屋,沈晏均便问她,“冬儿,你说朝煦少爷浇水的时候,看到了有旁的人,可看到是谁了?” 冬儿看了裴思远一眼,然后说,“是秦姨,我给朝煦少爷喂下药后,将军就窜了出来,秦姨现在……已经断了气。” 将军脾气向来温顺,今日在池边见着秦姨就跟发了狂似的,上去就撕咬起来。 府里的人还没有见过将军真正咬人的样子,将军这一下把大家都给吓住了,无一人敢上前。 直到那秦姨浑身是血地断了气,将军才把嘴给松开,众人才赶紧上前去查看秦姨的情况,才发现她已经在将军嘴下断了气。 潘如意抹了抹眼泪,恨声道,“这事一定又跟玲珑脱不了干系,秦姨在裴府做了十几年了,她没有理由要害朝煦。府里的大房二房都生的儿子,我们朝煦最小,不管什么事,我们朝煦都挡不了别人,没有人会想要他。” 潘如意说的一点都没错,裴思远是个不顶事的老三,大房跟二房不可能对裴思齐还有裴朝煦怎么样,裴夫人虽然不喜欢潘如意,但也绝对不会害自己的亲孙子,裴行长更不可能。 潘如意能想到的就只能是玲珑了。 潘玉良握着她的手道,“姐,你先别急,这事总会查个清楚分明的,我们先等朝煦醒过来再说。” 第239章 改变主意 沈晏均他们在潘如意屋子里的时候,裴府的人都在前厅。 裴行长灌了好几杯浓茶都没把自己的焦躁给压下去,裴思远的大哥跟二哥也是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着。 这事比起之前的事可都严重得多,裴朝煦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今天的事谁也没料到,裴府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那花园里的池子平时也根本不会有孩子过去边上,那池子还从来没有人落下去过。 裴行长咬了咬牙,觉得这事太过奇怪了。 “朝煦怎么会落水?” 众人面面相觑,对这个问题完全没法回答。 裴朝煦落水是冬儿救起来的,当时旁边除了冬儿就只有一个秦姨,秦姨现在又被将军咬断了气。 冬儿是听到裴朝煦落水后赶过去的,对裴朝煦落水前发生的事情也不清楚,秦姨这一死,这事还能有谁知道? 看将军那反应,这事肯定跟秦姨脱不了干系。 可秦姨在裴府里干了几十年了,跟府里的人无怨无仇,更裴思远和潘如意两人更是没什么恩怨。 裴行长揉了揉头疼的眉心,瞪着裴夫人道,“你是不是又跟玲珑扯上关系了?” 裴夫人连忙摇头,裴朝煦落水她也吓得够呛,这回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们那日把她送走后我就没有再同她联系过了。” 裴思远的大哥也问,“娘,那玲珑走之前可有什么异常?” 不怪他们把这事往玲珑身上想,但他们实在想不出秦姨为什么会这么做的理由,这中间唯一一个可能会做这件事的只能是玲珑了。 裴夫人对玲珑向来只有疼的份,她眼里的玲珑哪里有什么异常。 玲珑走的时候身上还是一身的伤呢,她光顾着心疼了,哪里有注意到别的什么。 “你们会不会误会了,她那日走的时候我就塞了点银子给她,让她好好生活,她就光顾着哭,很是害怕的样子,什么异常也没有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这事也不一定是她……” 她这话还没说完,裴行长便呵斥了一句,“你住口。” 裴行长看着裴思远的大哥道,“你去把那玲珑带过来,我要好好问问她。” 裴思远的大哥道,“爹,现在沈少校让人把府门都给守住了,任何人都不得进出,我这……也出不去。” 裴思远的二哥也道,“是啊,爹,这件事如果是玲珑做的,那沈少校也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如冬儿所说,裴朝煦过了半个时辰后就醒了,他一醒过来就猛地咳嗽,咳完就开始哭,估计是给吓着了。 潘如意心疼地将他抱进怀里,一边哭一边安慰他。 “没事没事,朝煦不哭,爹跟娘都在这呢,你看,哥哥也在,姨姨也在,我们朝煦不怕。” 裴朝煦一边哭一边趴着潘如意的肩上,转着眼睛去看别人,看到屋子里一堆的人,最后眼神定在裴思齐脸上,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哥哥。” 裴思齐搂着将军不吭声。 裴思远冲他招招手,“思齐过来,弟弟喊你呢。” 裴思齐这才放开将军起了身,走到床边。 他方才哭得厉害,这会却忍住了。 “朝煦不哭,是哥哥不好,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裴朝煦脸上还挂着泪泡,吸着鼻子,继续喊着,“哥哥,怕……” 他这哭音说得大家心都快碎了,潘玉良有些受不了地把脑袋埋进沈晏均的怀里。 裴思齐站在床边哄了裴朝煦一会,等他不再哭了,梁医生跟丘医生又给他检查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留了点急用的药就离开了。 梁医生临走前还是把裴思远叫到了一边,再三跟他强调。 “思远,我先前说的话你可要重视,朝煦少爷腿上的伤大意不得,小孩不像大人,大人哪里不舒服了还能说得清楚明白。朝煦少爷还小,你们得看着点。” 裴思远咬着牙点点头,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一个人,今日如遭霜打了般。 裴朝煦方才估计只顾着害怕了,这会后知后觉地想起腿上的疼了。 他指着腿上伤着的地方,跟人挨个地告着状,从潘如意到潘玉良再到沈晏均,连冬儿跟杏儿都没放过,一定要每个人都单独安慰他一番才行。 裴思远送完梁医生跟丘医生,一回来,他又指着自己的腿冲着裴思远道。 “爹爹,疼。” 裴思远的眼睛红红的,沈晏均估计他才方出去送梁医生的时候自己偷偷地哭过了。 裴思远那么爱面子的人,他也没点破。 裴思远心疼地抱过裴朝煦,冲他笑了了笑,“我的傻儿子……” 裴朝煦现在已经能懂傻这个字不是什么好话了,脸上的泪还没干呢,就一本正经地反驳道,“宝宝不傻。” 裴思远忍着心酸逗他,“谁是宝宝啊,这里哪有什么宝宝?” 说着他还转过脑袋装模作样地四下寻了一番。 裴朝煦双手掰过他的脑袋,让他面对着自己,然后认认真真地告诉他,“我是宝宝,宝宝在这呢。” 裴思远对着他的脸亲了又亲,“哦,你是我们宝宝啊。” 裴朝煦严肃着小脸点头,“对哒。” 裴思远往下看了眼他被包起来的腿,“那宝宝还疼不疼?” 裴朝煦揉揉眼睛,有些困意地又怏怏地趴回到了裴思远的怀里。 “疼的,好疼的。” 潘如意看着他打了个哈欠,忍着又要往外流的眼泪说,“困了吧?把他给我吧,你陪晏均他们出去坐会吧,爹他们估计也在担心,你去跟他们说一声,朝煦已经醒了,让他们别担心。” 裴思远神情顿了一下,过了片刻才把裴朝煦放到潘如意的怀里,不舍地又亲了两口,才对着沈晏均道,“我们出去坐吧。” 潘玉良看了潘如意一眼,抿了抿唇说,“姐夫,我同你们一起。” 裴思远点了点头,三人一块去了前厅。 裴行长他们一直在前厅等着,裴思远他们一过去,裴行长立即站了起来,“怎么样?朝煦怎么样了?” 裴思远寒着脸道,“已经醒了,呛了点水,没什么大碍。不过他腿上有伤,梁医生说照顾不好,可能会落下残疾。” 裴行长听了他的话后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道,“腿上的伤是?” 裴思远看了裴夫人一眼,然后道,“是人为的。” 裴行长挠了把头,想说粗话又忍住了,他看着沈晏均跟潘玉良道,“哦,沈少校跟少夫人先坐,先坐。” 沈晏均拉着潘玉良坐下,然后才道,“我已经让赵副官通知保卫局的人过来了。” 众人齐齐抬头看他。 沈晏均不动声色地道,“这事虽然是裴府的家事,但落水的是朝煦,但良儿是他姨娘,我也把朝煦跟思齐当半个儿子,如今朝煦出了事,我定是要管一管的。” 他这话让裴行长既欣慰又发愁,欣慰的是,裴思齐跟裴朝煦两人怎么着也是他裴府的人,是他亲孙子,沈晏均对他们好,他这个做爷爷的自然高兴。发愁的是,沈晏均明显把三房从裴府摘了出来。 裴行长道,“沈少校说的哪里的话,这事就算你们不这么做,我们也会这么做的。” 裴行长方才就准备让裴思远的大哥去把玲珑带过来了,只不过……这种事通知保卫局,好像也不大对。 但沈晏均已经这么做了,裴行长只能顺着他的话这么说。 很快,赵副官就带着保卫局的人一起进了裴府,廖局长亲自带的人过来。 沈晏均起身,同他客气了一番,“廖局长怎么还亲自过来了,一点家事而已。” 廖局长道,“沈少校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我过来看看,也好放心一些。” 沈晏均看了赵副官一眼,赵副官从善如流地道,“玲珑跟她丈夫都已经被带去保卫局了……” 说着他往裴府的众人身上看了一眼,“至于裴府的人,可能就要委屈一下各位了。” 众人不明所以,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赵副官那句话的意思了。 裴府的人虽然没像玲珑一样被带到保卫局去,但保卫局的人直接在裴府开始审起人来,从裴府的主子到裴府的下人,一个都没有漏。 就连裴行长跟裴夫人都没有例外。 沈晏均跟廖局长在裴府里呆好一会,看着保卫局的人审着人。 不过裴府不少人,沈晏均也不可能等他们一个一个把人都审远。 他带着潘玉良跟裴思远和潘如意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潘玉良回了府。 潘玉良本来打算留下来陪潘如意的,但沈晏均却不让她留下来。 “你留在这,你姐还得分神来照顾你,你听话,让你姐好好照顾朝煦,等这一家子情绪都稳定下来了,你再过来。” 沈晏均说的也有道理,潘玉良只得跟他一块回了府。 他们回府的时候,孙艳菲还在司令府,孙一一已经哭了三回了,红衣也在,她本来是听说孙艳菲过来了,打过算过来陪她说说话,没想到一进府就听说裴府出事了,便陪着孙艳菲一块在这里等着了。 见他们回来,众人连忙上前。 沈晏均把沈夫人怀里的未未抱过去,未未在看了看他的脸色,又去看潘玉良的脸色。 沈晏均摸了摸他的脑袋,又亲了亲他的小脸。 沈夫人问,“怎么样了,朝煦可有事?” 潘玉良没什么精神地道,“没有性命之忧,吓着了,伤着腿了。” 沈夫人脸上闪过心疼,“怎么会这样?是意外还是?” 潘玉良摇摇头,春兰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沈晏均回着沈夫人,“保卫局的人还在查,晚点就知道了。” 知道裴朝煦没有生命危险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孙艳菲出来也快一天了,她才出月子没多久,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抱着孙一一起身,“那良儿等你这边有空了我再来看你,我就先回去了。” 潘玉良实在是没什么精力了,面色不是很好地点了点头,“你放心,船票的事我会帮你的。” 孙艳菲连忙道,“我的事不着急,你先忙别的。” 沈晏均这会才道,“等等,我看看你女儿。” 孙艳菲笑笑,把孙一一给了春兰,避嫌这种事她还是会的。 春兰把孙一一抱到沈晏均面前,孙一一这会睡着了,但小脸上也看得出来些孙一一的影子,他伸手摸了摸。 这还没说什么呢,在他怀里的未未就伸出爪子推了推,春兰边笑边配合地往后退了两步。 “孙少爷吃醋呢。” 孙一一大概不习惯陌生的地方,睡得浅,未未一堆,她便哼唧了两声。 沈晏均笑了笑,亲了亲怀中的未未,表示他最喜欢的还是他。 他对着眼孙艳菲道,“你女儿这小模样倒是标致。” 说完他又对着潘玉良道,“良儿,你让阿板去拿套金饰过来,就当是给她赔罪了。” 潘玉良这时候才恍过神来,“瞧我,倒反这事给忘了。 阿板,你去柜子里拿一套出来,我准备好了,就放在最外面,你直接拿过来就行了。” 孙艳菲连忙道,“你们这样一来,倒好像我是为了东西过来的。” 沈夫人笑笑道,“无事,礼数,讨个吉利。” 阿板很快就拿了东西过来,孙艳菲也没过多推迟,沈晏均又让沈元开车送她回去。 等孙艳菲回到家里,她才记起来,自己本来要跟潘玉良说的李佳月那事,竟然给忘了,看来只能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了。 孙艳菲一走,红衣也跟着离开了。 沈夫人看潘玉良实在是没什么精神,让沈晏均带她回院子休息去了。 “良儿定然心情不好,你陪着她,未未给我吧。” 沈晏均这回却道,“没关系,有未未在,她情绪说不定还能好点,我带着就是了。” 沈夫人只好点点头,“好吧,那你们回去休息吧,我看你们也累了。” 潘玉良的确是情绪不高,被裴朝煦落水的事一吓,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 入了院子进了屋,沈晏均让春兰泡了壶热茶,就让她跟阿板都退一下了。 沈晏均小声同她说着话,“你要不要睡一会?” 潘玉良摇摇头,“我缓缓就成了。” 沈晏均心疼将她有些乱了的长发拔弄好,试图说点别的什么让她转移注意力。 “孙艳菲今天过来找你有事?” 潘玉良啊了一声,然后道,“她跟重晓楼准备去香港,让我帮她弄两张船票,正好你问起来,这事你帮他们办一办吧。” 沈晏均点点头,说了声好,弄两张船票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说起孙艳菲,潘玉良不禁道,“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是不是他们在那边住的不舒服?” 孙艳菲跟重晓楼两个人的身份多少都会惹些闲话,潘玉良也听到了一些,但孙艳菲一直没当回事,没道理,现在忽然当回事了。 沈晏均倒是知道他们为什么忽然想要离开,但在潘玉良面前也没多说,只道,“可能是吧。” “可是之前……” 沈晏均看了眼怀里的未未,“之前是之前,现在她自己都是过一天算一天的人,哪里会在意那些,可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女儿,为了她女儿,她也得考虑这人间烟火了。” 潘玉良一想,觉得也是,孙艳菲的确是变了很多,性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今日她抱着孙一一从沈夫人的院子到她的院子的时候,孙艳菲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时不时地还要拉一拉孙一一身上盖着的小薄被,一副深怕她吹着风了的样子。 这么仔细的事,哪里是从前的孙艳菲会做的事情。 这生孩子对女人的改变还真是大。 她又道,“不知道红衣生了孩子后这性子会不会变。” 沈晏均没答她的话,她又自顾自地说了句,“不知道红衣会生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上次她还同我们说希望是个儿子呢,万一要是生了女儿,她肯定会哭的。” 沈晏均失笑,“说是这么说,要真生下来了,还不是块宝贝疙瘩。” 这倒也是。 两人聊了一会孙艳菲跟红衣的事,潘玉良的情绪已经好一些了,直到这会她才问出先前的疑问。 “晏均哥哥,你为什么会让保卫局的人插手裴府的事?” 明明这事他们可以做的,她定要那害裴朝煦的人付出代价! 沈晏均道,“这事也不一定是我们想的那样。” 潘玉良一愣,“什么意思?晏均哥哥是说,害朝煦落水的不一定是玲珑?” 沈晏均点点头,他今日之前会让保卫局的人插手裴府的事,还是潘如意的话提醒了他。 所有人都觉得这裴朝煦落水跟玲珑脱不了干系,但这么明显的事,他看倒未必。再说那玲珑刚被她丈夫打得狠逃到裴夫人那里,转眼又被送了回去。这一来回,她回去后哪里有好果子吃,估计自顾不暇呢,哪里有功夫唆使那叫秦姨的去害裴朝煦。 而且玲珑先前是逃出来的,在秦姨看来,她儿子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回去居然还敢跑了,估计心里正憋着火呢。她跟秦姨的关系能好到哪里去? 他让保卫局的人插手,一是在警告裴府的所有人,潘如意是司令府少夫人的亲姐姐,裴府三少爷跟三少奶奶的任何事都不是裴府说了算,出了事,他们也不能按家事来粉饰太平。 二来,他还是希望保卫局能查点什么出来,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那秦姨一死,已是死无对证。 裴朝煦落水这件事,如果真的不是玲珑做的,那做这件事的人可以说是十分会算计了。 他熟悉裴府的所有情况,还知道将军的习性。 否则的话,只要那秦姨活着,这事总能查出来。 沈晏均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裴府里的人,这外面的人不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潘玉良忽然道,“如果不是玲珑,那朝煦岂不还是很危险?” 沈晏均连忙道,“那也未必,或许那个人开始就不是要致人于死地,而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但这话沈晏均也只是说给潘玉良听的,事实如何,谁也不知道。 所以今是日在裴府,他跟裴思远去看保卫局的人审人的时候,趁机同他说了句。 “你们要是想搬出裴府,这倒是个好机会。” 他原本是觉得裴府要安全一些,但现在看来,裴府也并不安全,所以裴思远跟潘如意他们还不如搬出来。 今日在裴府的时候,看着裴朝煦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沈晏均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或许是因为他也做了父亲,所以才会有那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良儿,你和未未陪在我身边吧?” 潘玉良一愣,眼睛都瞪大了,像是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好半晌,她才不敢相信地问他,“晏均哥哥,你是想让我跟未未同你一块离开?” 沈晏均点点头,“对,我们要去成都,你跟未未同我一起。” 此前一直没有告诉潘玉良他们要去哪,是怕她脾气一来会不管不顾地跟着,现在他既然开了这个口,便也不用瞒着。 今天裴朝煦的事不仅是吓到了潘玉良,他其实也吓得够呛,他跟赵副官一块从营里回府,上车的时候都有点不知道该迈哪只脚好。 他做什么事都是运筹帷幄的,即便是在战场上也从来没有这样过这样的感觉,那种自己无力控制事态的感觉。 是的,他害怕了,他怕自己把潘玉良跟未未留在晋城,他看不到他们,但凡他们出点事,他都追悔莫及。 潘玉良眨眨眼,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 她这两日跟沈天卓腻在一块,其实为的也是这件事。 沈天卓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多晾晾沈晏均,而且还是要在不经意间,要让他有危机感…… 只是这方法还没用到两天,没想到裴朝煦就出了这样的事。 她深吸了口气,擦了擦眼泪,轻声说,“朝煦的事吓到你了吗?” 沈晏均也没有被戳破心事的窘迫,反倒是大方承认。 “是啊,被吓到了,所以我害怕了。” 第240章 问出什么 沈晏均是行动派,裴朝煦的事情闹得他心绪也乱了,等到晚上的时候,他便把要去成都的事情在府里说了。 沈司令原本以为他还要过段时间再说,裴府的事情他也听说了,起码没有料到他会在今天说这事。 今日沈晏均七早八早就回了府,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见到了,回来后沈夫人就将裴府的事情告诉了他,沈司令还以为他要抽时间去处理裴府的事。 两个小的被留在晋城,沈晏回倒还好,他年纪小,沈司令跟沈晏均安排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别人的话他不听,对沈司令跟沈晏均的话还是听的。 沈晏庭反应可大了,黑着脸问,“凭什么我不能跟着去?” 沈司令本也不打算让沈晏庭在这方面有多大的出息,把他带在身边调教,也不过是因为现在外边乱着,他又正好是热血比脑子成熟的年纪,怕别人鼓动他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再者,若是以后有个万一,他也能够顶上。 但这个……还是等以后有了万一再说。 司令府的么子,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让他真上战场,这或者对沈晏均来说有些不公平,这是一个做父亲的私心。 不过沈晏庭反应再大也无用,沈司令跟沈晏均都不会让他跟着的。 沈晏均对他只淡淡地扔了句,“这是命令。”连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沈晏庭似乎有点生气,“我不同意。” 沈晏均呵了一声,“我再重复一遍,这是命令,怎么,还当你自己还小,需要家里人哄着你?” 沈晏庭动动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耍了个脸色起身就走了。 沈晏回偷偷看了眼面色发寒的沈晏均,连忙起身跟上沈晏庭。 他是有点不懂沈晏庭的坚持,打仗有什么好的啊?吃不饱睡不好的,还得跟家里人分开,留在晋城不是很好么。 潘玉良看着沈晏庭不高兴地跑掉,心里叹了口气,悄悄地把手伸进沈晏均的手里,轻轻地握住,示意他别生气。 “我一会去劝劝他,他能想明白的。” 沈晏均道,“你别去,惯得他。” 沈夫人也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世上永远都没有仗要打。 潘玉良的事沈晏均并没有当着大家的面说,也幸亏没有说,否则的话沈晏庭估计会闹起来。 未未早就在潘玉良的屋子里睡下了,春兰跟阿板在屋子里看着。 沈司令跟沈晏均去了书房,他走的时候,潘玉良拉着他的手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沈晏均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你别担心,没事的。” 潘玉良道,“你好好说。” 沈晏均嗯了一声,笑了笑说,“你当父亲是晏庭么。” 潘玉良无语,催着他,“那你赶紧过去吧,父亲已经过去了,你别让他等。” 沈晏均放开她跟着沈司令去了书房,潘玉良干脆去了沈晏庭那里。 她过去的时候,沈晏庭还在生闷气,见了她也不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一边的沈晏回又是挠头又是抓手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潘玉良坐到他身边,戳了戳他的脸,“还生气呢。” 沈晏庭有些烦躁地避了避她的手。 潘玉良失笑出声,“跟个小孩子似的。” 沈晏庭立即道,“谁像小孩子了?” 潘玉良见他终于肯理自己,也不同他计较态度问题,顺着他的话道,“你呀,你现在不就像个小孩子么?” 沈晏庭哼了一声,“这话就差了,骑马打枪,我哪样差了,凭什么不能跟父亲一块去。” 潘玉良看着他道,“你以为把你留在晋城是因为嫌你?觉得你做的不够好?” 沈晏庭愣了一下,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潘玉良的笑容中透着股温婉,沈晏回也乖乖地坐在一边听她说话。 潘玉良瞧着面前的两颗脑袋道,“自然不是。” 沈晏庭的脸上写满不解,“那是为何?” 潘玉良道,“把你留在晋城不是因为你做的不够好,而是希望你能保护这个家,保护你娘。你父亲跟你大哥这么做不仅不是嫌弃你,反而是对你的信任,他们走了,这么大个司令府要靠谁,还有晋城的那些百姓又要靠谁?” 沈晏庭眨眨眼,继续问,“不是留了沈天卓吗?” 潘玉良道,“她是她,你是你,你是司令府的人,你才是最名正言顺的那一个,虽然沈天卓有官职,可有时候,她不一定有你管用,只要司令府还有个说话的人在,府里的人才安心,晋城的百姓才会安心。” 潘玉良说完这番话,沈晏庭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沉默的。 潘玉良等了好半晌,像是在给他思考时间,才又继续说。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理解的,为什么会觉得呆在晋城就是不好?在我看来,保家卫国,都是同等重要的。你总说自己发是大人了,晏庭,如果你真是一个大人了,那你就该用一个大人的方式去思考,你们都走了,司令府的人怎么办?你娘怎么办?” 沈晏庭低着头沉默不语,沈晏回看着潘玉良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潘玉良也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只是把她理解的沈晏均跟沈司令的用心说了出来,其他的,就靠沈晏庭自己去想通了。 本来她是一门心思地想跟着沈晏均离开晋城的。 可沈晏均后悔了,她心中也有几分动摇了。 潘玉良劝完人就离开了,沈晏庭听了她的那番话后就跟个木头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晏回送潘玉良了院子,“嫂子,你说的真好。” 潘玉良笑了笑,“等你再长大一点,也能像我说的一样好了。” 沈晏回不太相信地说了句,“是吗?” 潘玉良点点头,“是。” 又道,“你回去吧,今天晚上别招他,小心挨揍。” 沈晏回连忙道,“我才不敢招他呢,你没来之前,我都不敢同他说话的,可吓人了。” 潘玉良闷笑,“行了,他应该很快就能想通了,或许明天早上就没事了。” 沈晏回点点头,“那嫂子,你慢走了。” 潘玉良摆摆手,转身离开。 沈晏均跟沈司令两人在书房里一直呆到很晚,潘玉良本来十分疲惫,但因为担心沈晏均,也一直没睡,她让春兰下去休息了,留着阿板陪着。 等到沈晏均从书房回来,都已经过了亥时了。 他一推门,潘玉良立即就起了身迎了上去,“怎么那么久?” 沈晏均脸色有些发白,他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潘玉良挥手,让阿板出去,“你去休息吧,这边不用侍候了。” 阿板退了下去,顺手将门给他们带好。 沈晏均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眼床上睡得正香的未未,又伸手,示意潘玉良过来。 潘玉良走近,将手递给他,他一拉,潘玉良人就坐到了她怀里。 沈晏均抱着她没说话,潘玉良觉得到他情绪不高,轻声问,“可是父亲不同意你带着我跟未未?” 这事还真被潘玉良给说中了。 沈晏均跟沈司令在书房里就是谈论这件事,说是谈论,其实也算不上。 因为沈晏均一说完,沈司令就直接冲他拍了桌子。 沈司令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冲沈晏均这般过了。 沈司令这次实在是生气,他知道沈晏均跟潘玉良两人感情好,但却从来没想过沈晏均会是这么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你知道你在跟我说什么吗?” 沈晏均站在沈司令面前,点点头。 沈晏均早过了需要沈司令苦口婆心教育的年纪,他直接指着沈晏均道,“你给我跪下!” 沈晏均二话没说,冲着沈司令就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就是几个时辰,期间两父子在书房里一句交流的话都没有。 一个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另一个则坐在椅子上烦躁地抽着烟。 直到方才沈司令看时间已经晚上,再让沈晏均跪下去,大概府里的人都会惊动,这才让他起来了。 “这件事你要是同我商量,那我跟你说,没得商量,我不同意。 如果你是拿对晏庭那样的态度来对我,那我这个做老子的无话可说,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 离出发还有半个月时间,你自己好好想想。行了,你回去休息吧,别让良儿等着急。” 沈晏均在书房里跪了好几个时辰,在外面走了好一会才进了院子。 他一直不说话,潘玉良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看着沈晏均道,“晏均哥哥,我想过了,就算我不能跟你一块走,我留在晋城也没事的。” 今天裴朝煦的事触动的不止是沈晏均一个人,还有潘玉良。 沈晏均嗯了一声,“没事,这事还有的商量,你别担心。” 潘玉良点点头,“你别惹父亲生气,这个时候想必父亲忙得心烦。” 沈晏均笑笑,“你这做儿媳的倒是比我这做儿子的懂事。” 潘玉良斜了他一眼,“同你说正事呢。” 沈晏均长吐了口气,“好,正事说完了,休息吧,我去洗个澡。” 潘玉良连忙起身,“我帮你。” 沈晏均将她按回床上,“你先休息,乖。” 潘玉良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了声好。 等到第二日,沈天卓还等着潘玉良去找她呢,结果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人。 最后还是她自己忍不住地跑到沈晏均的办公室里去找人,正好沈晏均走开了,她跟做贼似的,四下看了眼,然后冲着潘玉良道。 “怎么?这才两天就你改了计划了?” 潘玉良笑了笑说,“虽然你那法子不错,但我想了想,你哪里是治他啊,分明是治我嘛。” 沈天卓想出的法子就是要潘玉良晾着沈晏均,让他自己察觉得到自己的地位下降,有危机意识。 潘玉良这话一说,沈天卓很快就意会过来。 她搓了搓胳膊,真受不了你们这些被爱冲昏了头脑的女人。 潘玉良笑着给她赔礼道歉,“是我的错,是我坚持不下来,浪费了你那么完美的计较。” 沈天卓倒也不在意这个,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她自己就是个特例,更没有道理要求别人也像自己一样。 她摆摆手,“算啦,天下有情人都一般的腻歪,你也不是特别腻歪的那一个。” 未未大概还记得沈天卓单挑的事情,她这话一落音,他便接了句,“特别厉害。” 沈天卓跟潘玉良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之后齐齐笑出声,“是特别好腻歪,不是特别厉害。” 未未还是坚持地道,“特别厉害。” 沈晏均正好回来,听见未未的这句,顺嘴问道,“什么特别厉害?” 潘玉良回道,“未未夸天卓呢,说她特别厉害。” 沈天卓厉害沈晏均认同,但也没有特别厉害。 “你来找我有事?” 沈天卓道,“我过来想问问少校,什么时候去见那廖局长。” 沈晏均挑挑眉,“你着急?” 沈天卓被他问得一噎,“也……不是很急,就……随便问问。” 她心里喊着,这沈少校今日怎么回事?被狗咬了吗? 沈天卓赶紧寻了个借口闪人,识时务者为俊杰,要是让沈晏均知道她唆使潘玉良晾着他,估计她会死的很惨。 潘玉良好笑地看着沈天卓被挤兑走,她抱着未未坐到沈晏均的办公桌前。 沈晏均也没顾得上她,一早就开始忙了起来。桌上有份报纸,他顺手就撕了揉进了垃圾桶。 潘玉良诶了一声,沈晏均抬头看她,“怎么?” 潘玉良道,“那报纸我还没看呢。” 沈晏均又继续忙自己,一边翻开桌上的文件一边道,“都不知道哪一天的了,你应该看过了。” 潘玉良点点头,又问,“这两天没出新的报纸吗?” 沈晏均随口说着,“报社这几日在整顿,应该没出吧。” 潘玉良一愣,“整顿?出了什么事?” 沈晏均摇摇头,“不清楚,你要是想知道,过两天去见廖局长的时候,可以顺便问一问,应该跟保卫局有关。” 潘玉良哦了一声,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想着,孙艳菲要离开,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不过看沈晏均一副很忙的样子,她便没有再继续了。 沈晏均一上午基本上没停过,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忙着,等到好不容易歇口气了,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他陪潘玉良跟未未吃完饭后又直接带着他们去了裴府。 潘玉良有些心疼地问,“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会?” 他昨夜虽然没说,但她也知道,他一定是被沈司令给罚了,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拒绝她帮忙。 只是他既然不想让她知道,她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沈晏均摇摇头,“没事,我们先过去看看,要是没什么事再回来休息也一样。” 两人去了裴府,今日倒是没有像昨天那样把整个裴府都封住了。 裴行长跟裴思远的两个哥哥去了银行,裴思远在府里,裴思齐也没去学堂,父子三人再加上条狗在院子里玩呢。 他们过去的时候先去了潘如意的院子,裴朝煦一见潘玉良,当下又伸手胖胖的小手指指着自己的腿。 “姨姨,疼。” 大家都没绷住地笑出声来,潘如意包着他的手指醒他。 “你昨天已经同姨姨说过了,姨姨已经知道了。” 裴朝煦想了想,似乎是想起自己说过这件事,从潘如意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又对着未未指着自己的腿。 “弟弟,疼。” 潘如意无语。 未未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他的腿,像是不理解他的腿为什么要包成那样般,但疼这个字还是能理解的。 他在沈晏均身上斜着身子,冲着裴朝煦张开手,沈晏均只好将他抱进了些。 未未抱了抱裴朝煦,奶声奶气地安慰他,“抱抱,不疼。” 潘玉良疼不住地亲了亲他,“我们未未真乖,还知道安慰哥哥呢。” 几个人在院子里站了会,沈晏均把未未放到地上,让他跟着裴思齐一块陪将军玩。 裴朝煦因为伤着腿,只能被潘如意抱着,不由得露出羡慕的眼神。 未未对裴思齐没什么兴趣,对将军倒是兴趣大得很,追着将军揪他的尾巴。 潘如意只好赶紧嘱咐裴思齐,“思齐你看着点弟弟,别让将军吓着他。” 裴思齐亦步亦趋地跟着,深怕未未给摔着了。 沈晏均有话要同裴思远说,两人转身进了屋。 沈晏均问他,“怎么样?保卫局的人查出了什么吗?” 裴思远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发现。” 沈晏均又问他,“你也觉得这事是那玲珑做的?” 裴思远摇摇头,“这事挺不合逻辑的。” 他是读书人,行起事来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这事他怎么也想不通。 不过,他倒是跟沈晏均想到一块去了。 沈晏均想了想说,“这事先放一边吧,我昨天同你说的事,你考虑了没有,你跟如意要不要搬出府去?” 裴思远皱着眉道,“本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是应门搬出去的,少些是非,但是……” 裴思远沉吟了片刻后才说,“我看了报纸了。” 这几日的报纸上登的都是批评指责的文章,大多数都是冲司令部去的。 大概是说他们占着那么个大个部队,却什么事都不做,现在世道乱成这样,这晋城里当官的却还是只顾自己享乐。 这当官的当然说的是沈司令跟沈晏均他们。 这事之所以还没有大规模的反应起来,是因为保卫局适时地出了手。 这次的事与其说是冲着司令部,倒不如说是直接冲着司令府去的。 他们要去成都的事一直都是保密的,只有营里的少部份人知道,这报纸上一通乱写,言语间有极大的煽动成份。 前几日就已经有学生开始要组织什么游行了。 这廖局长倒是帮了他不少的忙,这游行还没开始,就被保卫局的人给破坏了。 学校也因此放了假,现在因为没有学校这么好的聚集地,学生也是零零散散的,组织起来会相对困难些,不然早就闹了起来了。 沈晏均知道裴思远考虑的是什么,再怎么样,裴思远都是姓裴。 他点了点头,“这事随便你们,不过你们要注意安全,特别是两个孩子。” 裴思远点点头说,“我知道,银行那边我已经同我父亲说了,我会辞职,这段时间我就留在院子里陪着两个孩子,不然我也不放心。” 沈晏均道,“也好,你们安全了,我跟良儿也放心一些了。” 沈晏均跟裴思远聊了一会就起了身,府里还有保卫局的人,他既然来了,怎么着也要打个招呼。 他一起身,裴思远也跟着起了身,“我同你一块去?” 沈晏均摆摆手,“不用,我自己去就成了,我还有点别的事同他们说。” 裴思远说了声好,“那我去院子里看着孩子们。” 沈晏均同院子里的潘玉良说了一声,就出了院子。 今日廖局长倒是没有来,但裴府的前后厅都被保卫局的人给占了,裴府的人也不少,一个一个地审起来也要费不少时间。 沈晏均过来前厅的时候,小张正好审完厨房那边的最后一个人。 一见沈晏均他立即让大家停了下来。 “沈少校。” 沈晏均点点头,问他,“怎么样了?” 小张道,“问出的东西不多。” 沈晏均也没有太意外。 小张四下看了眼,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了出去,然后才跟沈晏均道。 “沈少校,我们局长让我若是见了您,就转告您一声,让您私下里找他一趟。” 沈晏均愣了愣,“你们还是发现了什么?” 小张没有明说,只笑了笑说,“这事我们还真不好说,少校您还是抽空去找下我们局长吧。” 沈晏均也没为难他,嗯了一声后说,“辛苦你们了。” 小张立即道,“沈少校言重了,这是我们的工作,本就该做的。” 沈晏均也没多说,直接就回了潘如意的院子。 他一回去,潘玉良便立即问他,“怎么样?他们可问出什么了?” 沈晏均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问出来,可能这事只跟那秦姨有关系。” 第241章 看红衣 保卫局的人在裴府应该是再问不出什么东西了,不过人也没有撤走的意思。 沈晏均一离开前厅,他们又开始继续将裴府的人一个一个地叫进去接着审问。 说是什么审问,其实就是把人叫进去胡乱吓唬一通,而且前厅里还放着从保卫局的审讯室里搬过来的一些刑具。 别说做什么坏事了,便是有那念头,这下也得给通通吓没了。 裴府的下人个个抖着腿进去,再抖着腿出来,活都干不好了,府里上下都乱了套。 老太太那里,裴行长是彻底不让她管事了,府里大小的事情都交给了裴思远的大嫂,就连库房的钥匙跟账本都一并给了她。 这事二房跟潘如意这边都没意见,潘如意自己的东西要过来了,府里的东西给不给她都无所谓了,她也不缺那一点。至于二房,她巴不得呢,现在这么个烂摊子,大房顶着了,她乐得轻松。 裴思远的大嫂觉得自己也是倒霉,碰着这么个时候接了手。 中午那顿饭都是她自己站在厨房盯着才做出来的,不然府里一众老小还得饿着肚子。 这午饭一吃完,她就钻到二房的屋子里跟她发牢骚去了。 裴思远的二嫂上次被她坑了一把,防她防得紧呢。 裴思远的大嫂说什么,她也不像上次那样,随随便便地就接话了,两人来来回回地,就跟打太极似的。 二房一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样子,裴思远的大嫂也看出来了,不过她也没在意。 这裴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掉。 这么简单的道理,就算老二媳妇不懂,老二也是懂的,她倒也不怕二房背后对她使什么绊子。 她现在唯一拉心的就是裴思远那边。 裴思远的大嫂接着连地叹了好几口气,问着二房,“你说这事真是玲珑做的?” 裴思远的二嫂笑笑道,“这我上哪知道去?现在保卫局的人不正在府里查吗?是谁做的总是能查出来的。” 裴思远的大嫂只是觉得事要真是玲珑做的,人都已经抓了,这保卫局的人又何必一直在府里面盘问,弄得大家都不得安全。 不过这话她也就敢在心里面发发牢骚,当着大家的面可不是不敢说的。 她又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些人要问到什么时候,这下闹得府里人心惶惶的。” 裴思远的二嫂连忙道,“大嫂你可别说这样的话,朝煦可是落了水,差点命都没了,这要是你家朝阳,你还不得心疼死,这老三媳妇已经够克制的了,从朝煦落水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 依我看,就该让保卫局的人好好地查一查,最好把这府里查个干净。” 反正她是主子,又没干什么缺德事,她知道是不怕的。 裴思远的大嫂尴尬地笑了笑,说了句,“你说的也对。” 她面上陪着笑,心里却道,二房那话她自然是张口就来,这府里不是她当家,她也不必担心乱不乱套的。 累的苦的都是她好吗? 早上她身边的丫鬟被保卫局的人叫过去,出来的时候都吓得哭了,她还反倒过来安慰了那丫鬟好一会才把人给安抚住。 唉,这都是什么事。 裴思远的二嫂明显不想跟她扯这些,免得自己又稀里糊涂地被她绕进去坑一把。 “如意她妹妹过来,你不去招呼一声?” 裴思远的大嫂不爱听什么,她偏挑什么说。 裴思远的大嫂正烦这个呢,她原本以为沈晏均他们过来看一眼就该走了,他们来去匆匆的,她不去招呼,也算不上失礼。 可这都过去一个时辰的时间了,他们还在府里。 这府里就只有女眷在,老太太那边,她只求她这时候别生事,别的也不指望了。 这裴夫人好像也被裴朝煦落水的事情吓得不轻,早上裴思远的大嫂过去看她的进修,老太太精神都不大对的样子,整个人都萎靡了。 但府中事多,她也顾不过来,只能吩咐丫鬟好生照顾着。 裴思远的大嫂在二房那里呆了一会,最后觉得这事她推脱不了,这才吸了口气,准备往裴思远的院子里去。 她这边刚出二房的院子,那边裴思远的大哥就从银行里回来了。 见着人她愣了愣,“你怎么回事了,可是银行那边有什么事?” 银行那边前阵子出了问题的事她是知道的,但裴思远的大哥也没跟她细说。 今天这个时间见着他回来,她不免又往那个方向去想。 裴思远的大哥摇摇头,“父亲让我回来的,他怕今日沈少校他们还会过来,就让我回来看看,他们若是过来,府中总得有个人才是。” 裴思远的大嫂松了口气,“正好,我刚准备去思远那边呢,沈少校跟如意她妹妹都过来了,还带着孩子,你赶紧过去看看。” 他过去了,她倒是省事了。 裴思远的大哥连连点头,气都还没喘匀就去了裴思远的院子。 沈晏均本来是没打算多呆的,她原本想着等解决完裴思远这边的事再带潘玉良跟沈天卓一块去见廖局长。 但他也没有想到廖局长居然约他私下里见面,他猜着廖局长应当是发现了什么,但又不好让裴府的人知道,所以才让这边的人假装什么都没问出来,没有在裴府的人面前透露半点口风。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还真得抽空去见一见廖局长了。 不过未未今日破天荒的十分给面子,玩了许久也没有要往他或者潘玉良身上爬的意思。以往他在府里,若是把他放下来玩,玩不到两刻钟,他就该一副快累得不行的样子,揪着人的大腿往人身上爬要抱才行。 沈晏均训练了他许久,走路没练熟,这爬的功力倒是日益渐深。 未未对揪将军尾巴这件事乐此不疲,还好他小,揪的力气小,揪着也不疼。将军跟他就像两个孩子在玩似的,未未一揪它就跑,等跑开了又在那等着未未追上去。偶尔还拿自己的尾巴去甩未未的脸,未未一边吐着不小心吃到嘴里的毛,一边大笑。 难得见未未这么高的兴致,沈晏均便干脆留了下来,其他的事情都抛到脑后了。 裴思远的大哥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又是狗又是孩子,满院子的跑着,不过跑的基本是裴思齐跟将军。将军一跑,裴思远就冲到前面去堵它,好让未未追上。 不难看出,将军也就是做做样子,它要是真跑起来,别说裴思齐了,就是赵副官也不一定能追得上他。 将军一看到裴思远的大哥,止住脚步,冲着他就声音洪亮地汪了一声。 裴思远的大哥被吓得一抖,也不是他胆子小,只是将军这一叫唤,他就不由得想起被咬得血肉模糊的秦姨来。这能让人不害怕吗? 未未听见将军的声音,站在原地眨了眨眼,认真地看了裴思远的大哥一会,忽然一张嘴,也冲着他喊了一声,“汪!” 院子这边的几个大人齐齐黑了脸。 裴朝煦因为腿伤不能跟他们一块疯跑,被潘如意抱在怀里正郁闷呢,这会也来了劲,紧跟着未未学了起来,也开始汪汪叫了。 将军配合地又汪了起来,裴思齐也觉得好玩,加入了阵队,一瞬间院子里全是汪汪声。 裴思远的大哥被他们叫得头皮发麻,脸上挤着笑,边往里走边道,“玩的真好呵。” 潘玉良过去把未未抱起来,招呼着裴思齐也不要再跑了。 “好了,大家休息一会,喝点水。” 潘如意赶紧让杏儿春兰去帮潘玉良。 裴思远见着他大哥,假装客气地说了句,“大哥怎么来了?” 裴思远的大哥道,“我刚从银行回来,得知沈少校来了,就过来看看。” 沈晏均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各部。 裴思远的大哥没有裴思远的皮厚,又没有他父亲那般阅历。 说出来丢人,虽然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比沈晏均也大了不少,但别说跟沈晏均闲聊什么了,就是多看他一眼,他也没那个勇气。 特别是裴思远这边接二连三的出事,明明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一面对沈晏均,他就跟自己有罪似的。 裴思远也看出他大哥的难受劲,再怎么样也是亲兄弟,便主动地问,“大哥,银行那边没什么事吧?” 裴思远的大哥抬头看了他一眼,明白过来他的用意后立即说。 “最近遇上些小麻烦,这不才让我回来了,父亲也是抽不开身,要不然他一定会自己回来了。” 裴思远一副感同深受的样子,“也怪我,要不是朝煦出事,也能帮帮你们。” 裴思远的大哥装模作样地道,“诶,亲兄弟说的这叫什么话,朝煦出事,我这做大伯的也心疼着呢。” 潘玉良抱着未未不说话,脸上忍着笑。 潘如意也是一副忍得辛苦的样子,只有沈晏均脸色还算正常,好似这兄弟二人说的什么话他都没听到似的。 裴思远看了眼沈晏均,又继续道,“银行的事可是棘手?” 裴思远的大哥点着头说,“有点棘手,父亲处理起来都有些吃力。” 潘玉良这边快要忍不住了,她偷偷地戳了戳沈晏均,示意他赶紧说句话阻止这兄弟二人,不然的话,她真要笑出声来了。 沈晏均咳了一声,一抬眼就见裴思远跟他大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看着裴思远道,“行了,你回头去找赵副官,有什么事能帮上的,赵副官会看着办的。” 裴思远的大哥脸上连忙堆起笑,“唉呀,真是太感谢了,实在是感谢啊,我们思远有沈少校这样的亲戚,真是三生有幸啊。” 沈晏均还没说什么,裴思远便道。 “行了,大哥,你就别再继续恶心我了,你回去啊,这边不用你陪着,父那里我会跟他说的。” 裴思远的大哥嘿嘿直笑,“那我走了哈,三弟,改天大哥请你喝酒。” 裴思远叹了口气,“大哥,你这是谢我还是害我呢。” 这种话当着潘如意的面说,这酒他还能喝得上吗? 裴思远的大哥正高兴呢,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请动了赵副官,虽然是裴思远帮忙的,但他也算是做了件大事了,他也没再管裴思远,嘿嘿地傻笑着走了。 等他一走,潘玉良就再也没忍住笑出声。 “姐夫,好啊你,同你大哥合着伙地坑晏均哥哥。” 裴思远扬扬眉,“这怎么能是坑呢,赵副官不过顺手帮个忙而已,不费什么力气的。” 沈晏均斜了他一眼,“有些人,平日里倒是会装,这到了关健时候还是能看得出来孰轻孰重了。” 这一出事,家也不搬了,还合着伙演戏让他帮忙。 潘玉良也点头附和,“晏均哥哥说的对。” 裴思远笑着道,“都亲都亲。” 沈晏均也没多说什么,就像裴思远所说的,不过顺手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帮了就帮了。 他把未未接过去,摸了摸他的脑门,低声问他。 “可还要玩?” 未未眼睛一亮,冲着沈晏均张了张嘴,然后又奶声奶气地汪了一声。 他这一开头,裴朝煦也开始了。 沈晏均脸色僵了僵,叹口气说,“你这院子还是得少来。” 他说完顺势抱着未未起了身,“我一会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你们要是有事就给我摇电话,我若是不在找赵副官也一样了。” 裴思远跟潘如意齐齐起了身,沈晏均抖了抖怀里的未未,“跟哥哥说再见。” 未未一扭头,直接冲着一边的将军摆了摆手。 潘如意哭笑不得,“真得赶紧走了,一会该要把将军给稍回去了。 他们今天从营里出来既没有带赵副官也没有带王进,只从营里叫了个会开车的。 沈晏均让他先将他们送回了府,他下车把潘玉良送进府后就没再往里走。 “我还要去办点别的事,你就在府里别出去。” 潘玉良不知道他担心什么,但还是依言道,“好。” 沈晏均又返回车里,直接回了营。 他回营之后先去处了点别的事,然后又带着赵副官去了廖局长那里。 现在的保卫局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只要一往里走,就明显感到不同。 陈局长在的时候,这保卫局哪里有个保卫局的样,里面的人个个都跟几天几夜没睡过似的,没有一点样子。 如今廖局长管得严,这气氛都不一样。 赵副官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廖局长管起人来倒是有一套。” 沈晏均嗯了一声,“廖局长可是上过军校的人。” 人的境界自然是不一样的。 等进了廖局长的办公室,廖局长先是同他客气了一番,然后将人都遣了出去。 等到他办公室里没人了,沈晏均才问,“廖局长这么神秘,是不是查出什么了?” 廖局长看了赵副官一眼,沈晏均有些奇怪,但还是道,“廖局长有什么话旦说无妨。” 廖局长这才道,“也不知道算不算查出什么,只是问来问句,别的什么没问出来,倒是从一个外面给裴府送菜的人那里得知……” 廖局长挠挠头,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 过了片刻,他再又继续说,“有人看到过那秦姨拿过别人的银子,我让人顺着这根线查了查,最后查到了二夫人头上。” 沈晏均跟赵副官都愣了愣,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廖局长口中的二夫人指的是谁。 廖局长又补了句,“沈府的二夫人。” 那是赵红梅无异了! 沈晏均的眉头皱起来,“廖局长没有弄错?” 廖局长摇摇头,“我的人只查到二夫人这里就没再敢往下查了……” 万一查出点什么不该查出来的东西,他后悔都来不及。 沈晏均看了赵副官一眼,赵副官也是十分不解。 这赵红梅跟裴府的人无怨无仇的,跟潘如意他们更谈不上有什么过节,而且赵红梅这人跟沈妙玉不同,她虽然一身的臭毛病,但也没干过什么坏事。 这也是沈司令跟沈晏均一直忍她的原因。 只是这害裴朝煦落水的事,那可是要人命的事…… 廖局长见沈晏均不语,又继续说,“还有那个丫鬟……现在还在牢里关着,不知沈少校有何打算?” 沈晏均想了想道,“那秦姨虽然死了,死无对证,但这事说不定跟他儿子儿媳都有关。” 他这话一句,廖局长便立意会过来,连忙道,“沈少校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顿了顿,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二夫人那里?” 沈晏均道,“这事我来处理就好了,辛苦廖局长了。” 廖局长连忙道,“哪里哪里,没有坏沈少校的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沈晏均既然来都来了,廖局长还想着要不要跟他说说报社的事。 不过这事他刚开了个头,沈晏均就打断他道。 “这事我改日带个人过来,廖局长同她细谈。” 沈天卓的事,廖局长也听说了,想着沈晏均要培养人才,他便也没继续往下说。 “那就按沈少校的意思办。” 沈晏均点点头,“这事让廖局长费心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廖局长道,“沈少校有事就先忙。” 沈晏均跟赵副官一脸凝重地从廖局长的办公室里出来,等上了车,赵副官起动车子。 “少校?接下来去哪?” 沈晏均一手放在身侧,一手撑在膝上,他揉揉发疼的眉心,良久后才说了句,“回府吧。” 赵副官将车子往司令府的方向开,他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眼沈晏均。 “少校,会不会是红衣的事情被二夫人知道了?” 但是若是赵红梅是知道了赵红梅的事,她找的人应该是红衣,怎么会找到潘如意头上去? 沈晏均道,“有可能。” 赵副官道,“那红衣岂不是有危险?” 沈晏均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眼,眉头越拧越深,“你能想到的就是这个?” 赵副官立即闭了嘴。 沈晏均叹了口气道,“红衣的事你看着办,你去给查一下,如果二夫人真知道了红衣的事,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赵副官立即应了声是。 赵副官把沈晏均送到司令府后,趁着沈晏均下车的时候,他赶紧问了句。 “少校……” 沈晏均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有话就直接说,别吞吞吐吐的。” 他现在可没心情陪他玩盲猜的游戏。 赵副官道,“少校,我能去看看红衣吗?” 自从上次沈晏均跟他说过红衣的事后,赵副官就再也没有去见过红衣。 只能偶尔从王进的口里得知红衣现在过的还不错。 沈晏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要是说不能,你就不去看了吗?” 赵副官的下巴动了动没说话。 沈晏均道,“你跟王进要是因为这种事情打起来,我就一枪毙了你。” 赵副官立直身子敬了个礼,“是。” 沈晏均没再多说,转身进了府。 赵副官开着车先去买了些米面,然后便去了红衣那里。 红衣见着他不禁有些意外。 赵副官道,“少夫人让我来给你送些米面。” 红衣有些奇怪,“我这还有得吃呢。” 见红衣这边无事,赵红梅也好像没找过她的样子,赵副官不禁松了口气。 他面不改色地道,“等过段时间忙起来,少夫人怕顾不上你,你屯着吧,总是用得上的。” 他样要去成都的事,红衣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有多想。 他点点头,“这种事你随便找个人送过来不就行了,做什么还自己送过来。” 赵副官只顾低头搬东西,一边搬一边道,“无事,我今日从营里回得早,就顺手做了。” 红衣现在有了身子,也不敢上前,站得远远地看着赵副官忙着,嘴里客气地道。 “那真是麻烦你了,改日让王进请你喝酒。” 赵副官笑笑,“你现在有了身子,喝酒的事以后再说吧。” 见着赵副官笑,红衣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但还是顺着赵副官的话道,“也成。” 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道,“对了,我今天兴血潮做了些饼,你反正是一个人,我做的多,拿油纸给你包一些你回去吃。” 赵副官点点头,“这个可以。” 第242章 互相吹捧 赵副官来回地搬了几趟,把米面都搬完了,红衣已经拿着包好的饼放到了一边,又给赵副官打了盆水,端到她面前。 “你先洗个手吧。” 等赵副官洗了手,她又递了条毛巾给他。 赵副官似乎有话要说,但红衣看他下巴动了动,话却没有说出口。 不仅没有说话,赵副官的脸色还突然变得很难看。 红衣有些莫名其妙,方才还笑了呢,怎么一会说变了脸。 赵副官来红衣这里一趟,好像就真的只是为了送些米面过来,送完拿了红衣给的饼就走了,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说,弄得红衣一头雾水。 等到王进从营里下了班回去,看了屋子里的米面,不待他问,红衣便跟他道。 “少夫人让赵副官送过来的,他今日怎么不在营里?” 王进愣了愣,那边红衣正把他手中的军帽接过去挂了起来,没有看到他异样的眼神。 王进敛了敛神色,“他今日跟少校出去办事去了,可能时间有早,所以少夫人才让他送过来。” 红衣点点头,状似无意地说,“总觉得赵副官哪里怪怪的。” 王进看着她问,“怎么了,他同你说什么了?” 红衣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他一会一个脸色,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最奇怪的是,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人情味了。” 王进笑了笑说,“赵副官这个人是这样的,一般的人跟他很难熟起来。不过熟起来就会发现他是个外冷内热之人了,我们这些个兄弟,之前经常一块去喝酒,每次都是他请客,从来没有让我们谁来付过钱。” 红衣先是一愣,然后突然恶狠狠地一把扯住王进的衣服,“你们以前那么爱喝酒啊,那我现在不让你跟他们出去喝酒,你岂不是很难受?” 王进非但没有一点难受的样子,反倒是一脸高兴地举着手道,“不难受不难受,我现在哪里能跟吴则他们比,他们是没有要的单身汉,我这不是家里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我,还有……美娇妻么。” 红衣把手放开,呸了他一声,红着脸转身去厨房,边走边道,“呸,不害臊。” 王进跟在她身侧,走一步扯一下她,跟小孩子似的逗着红衣,“跟自己的夫人说些情话,有什么可害臊的呀。” 红衣停下脚步来瞪他,装作凶巴巴的样子,“别闹了,还想不想吃饭了?” 王进连忙点头,“不闹了不闹了。”说着他一把将人拉到自己怀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亲了下去。 红衣后知后觉地推了他一把,没推动,只好用拧的,王进这才把人放开。 红衣的脸更红了,瞪着他道,“你干什么呢?突然耍什么疯?” 王进嘿嘿直笑,“我亲亲我夫人怎么了?” 红衣的脸眼看着就要由红转黑了,王进十分识时务地把她往回推,“好了,为夫的错,你去坐着吧,我来。” 红衣被他推得被动地走了几步,忽然笑出声,“好吧,今天就由你来吧,吃完饭还要洗碗哦。” 王进啊了一声,“这是什么苦差事?” 红衣刚准备插腰,王进便立即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洗碗洗碗。” 沈晏均回去的时候,潘玉良正在沈夫人那里陪着她说话。 在说今日未未在裴府里学将军汪汪叫的事情呢。 沈夫人乐得哈哈大笑,一点也没觉得有失身份,反倒觉得有趣得紧。 “唉呀,真是可惜,我没看到。” 潘玉良道,“幸亏娘没看到,思齐加上朝煦,还有他跟将军,一起汪汪叫,那场面,我都想昏过去了。” 沈夫人笑得肚子都快疼了,摸着未未的脑袋说,“你说他这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呢,真是有趣,居然学狗叫。” 潘玉良摇摇头,“谁知道呢,他今日跟思齐陪将军玩的时候,一点也觉得累,平日在府里要他走几步,就跟我们故意要累着他似的,今天玩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累的样子。” 沈夫人笑着点点头,“估计是孩子多,他觉得好玩,咱们府里都是大人,他觉得无趣也正常。” 潘玉良也觉得可能是,之前裴朝煦每次来陪他玩的时候,未未也比平时一个人的时候要活泼一些。可惜孙艳菲的女儿还小,红衣又还没生,要不然孩子多起来,倒是可以一块玩了。 沈晏均一回来,未未就朝他张开手。 沈晏均受宠若惊地把他从沈夫人手上接过去,沈夫人拍拍他的小屁股,装作吃味地说。 “你瞧,疼的有什么用,再疼也是跟你们亲。” 潘玉良嘿嘿直笑,沈晏均抱着未未理所当然地道,“我儿子自然是跟我亲。” 他这话才说完,未未就一手拉着他的衣领,一只手伸着指着外面也不知道在指哪里。 “汪汪……” 沈晏均的脸黑了黑,沈夫人跟潘玉良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夫人幸灾乐祸地道,“还当他是真的亲你呢,原来还是想跟将军玩呢。” 沈晏均看着未未道,“一条狗有什么好稀罕的,等你再长大一些,爹爹带你去好骑大马,到时候跨在马上比你叔叔还要威风。” 提到沈晏庭,沈夫人忍不住地问,“良儿,可是你同他说了什么了?我看他这两天虽然还是一副不愿意理他大哥的样子,但已经不再嚷嚷着要随军了。” 潘玉良点点头,“晏庭都这么大了,好好同他讲道理他自然就会自己想明白了,哪里能来硬的。” 沈晏均呵了一声,“小孩子才需要哄,他这个年纪正是欠管教的时候。” 沈夫人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做大哥的就不能有个做大哥的样儿,别动不动就训他,他现在有什么话都不愿意跟你还有你父亲说了。” 沈晏均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一个男孩子还有自己的小秘密了,惯得他。” 沈夫人还欲再说什么,潘玉良连忙冲她眨眨眼,示意沈夫人不要再说了,她会看着劝劝的。 虽然沈晏均掩饰地很好,但她还是看出来他不怎么高兴了。 沈夫人说什么,他自然是不会同沈夫人计较的,只是回头只怕是又要记到沈晏庭头上去,到时候两兄弟估计又要杠起来。 晚上赵红梅跟沈秋仁过来看沈晏回,顺便在府里吃了个晚饭。 因为沈晏回一直跟沈晏庭住着,赵红梅来是勤,沈秋仁相对来说来得少,而且每次来看看就回去了,也几乎不会留下来吃晚饭。 别说一块吃饭了,让他跟沈司令坐在一块喝个茶,他都觉得难受。 赵红梅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怕沈司令,气得说了他好几回,他要是跟沈司令把这兄弟关系搞得好了,得益的还是沈晏回。可他偏偏每次见了沈司令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沈司令又最烦他这性子。 沈司令让沈晏回住在司令府,也是顾及着沈秋仁跟好赵红梅的性子,怕沈晏回被他们夫妻给带歪。 今天沈秋仁之所以会留在司令府里吃饭,还是沈晏均留他的。 沈晏均是知道他这个二叔的,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开口留他的,免得他呆着难受。 今天之所以留他也是事出有因。 这在一块吃饭,也不单单只是吃个饭就拍屁股走人。 饭后,一大家子聚在一块说着话,沈夫人跟赵红梅问了几句沈晏庭跟沈晏回这两日在营里的情况。 沈司令一开始没说话,过了一会,他突然问沈晏均。 “裴府的事怎么样了?” 沈晏均道,“孩子没什么大事了,伤着的腿好好养着就行了。至于……” 他顿了顿他才又说,“至于这出事的原因,保卫局的人还在查,目前还没查出什么。不过也可能是查出什么了,但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廖局长那边也没给说法。 廖局长这个人做事还是很沉稳的,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下结论的。” 沈司令点点头,“孩子没事就好,其他的,雁过必留痕,只要是人做的,总是能查出来的。” 沈晏均笑了笑道,“父亲说的是。” 沈司令又道,“那裴思远他们要搬出来的事情呢?前段时间不是说要分开住,他们若是想搬出来,不如直接搬来司令府,反正是良儿的姐姐姐夫,还有两个孩子,搬过来也好有个照应,未未也喜欢同他们家那个小的玩嘛。” 沈司令这话一出,在坐的众人都十分意外。 沈晏均倒是明白沈司令的用意,他们一走,大家在一块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前提是裴思远他们想搬。 他道,“这事我问过裴思远了,他暂时还没这个想法,朝煦的事,也不一定是裴府里面的人做的,外面的人也有可能。” 沈晏均说完眼睛扫过沈秋仁跟赵红梅,然后接着道,“二叔跟二婶也要注意些,现在到处都乱着,大家对钱财都看得重,没准就有那为了钱不要命的人。” 毕竟到了关健时候,这钱还是能保命的东西。 沈秋仁表情有点害怕,“你别吓我。” 沈司令也点点头说,“晏均这话说的没错,是要注意些,都要注意些。” 就连沈司令都这么说了,沈秋仁心中不免更加害怕起来。 “那可就没有什么法子预防一下?” 现在是司令部在这,定然是出不了什么事,可再过不久他们就要走了,这司令府不是女人就是孩子,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分得了身来顾他们府上? 沈晏均顺着沈秋仁的话道,“二叔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也不是没有那预防的法子,不过可能有些兴师动众了。” 沈司令看着他道,“非常时期,还是安全第一,你有什么法子不防说说,要是能配合的,就让大家配合一下,总归是为了自己好。” 沈秋仁一副怕死的样子,“是啊是啊,晏均你有什么法子就快说。” 沈晏均倒是一惯的沉稳,“二叔您别急,我是想,趁着我跟父亲还在晋城,麻烦廖局长那边抽点人过来,也像裴府那样,把府里的下人都挨个审问一番,总是能找出点什么的。” 难怪他方才说兴师动众了。 沈夫人皱着眉说,“这样好吗,突然让保卫局的人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这一番下来,不得闹得人心惶惶。不能你们司令部抽点人过来吗?” 沈夫人的话音一落,赵红梅也连忙道,“是啊,这又没出什么事,你让保卫局的人一过来,还不得闹腾死,外面指不定得传成什么样呢。” 潘玉良也跟沈夫人想的一样,她连着两日在潘如意那里看着,乱着呢,那些个下人,个个面如土色的,平时干点撵个鸡的小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深怕跟那谋害主子的罪名扯上关系。 裴府才多大,这要是司令府也来这么一下子,沈夫人不得头疼死。 “是啊,晏均哥哥,我看二姐那里乱着呢。” 沈晏均冲潘玉良笑了笑,然后又转过头去看沈夫人。 “娘说的也是,可这司令部人的来哪里有保卫局的人有效果,都是自家人,这好说话就不好办事了。” 说完他又去看沈秋仁,“从营里调人过来,是能省不少事,但就不一定能查出什么了……” 沈秋仁一听他这话,连忙道,“那就让保卫局的人来嘛,晏均你跟廖局长这么熟,你去同他说,先查我们府上,赶紧查,这事太吓人了。良儿那小外甥的事我可是听说了,这可太危险了。不好好查个底朝天,我是安不了心。” 沈秋仁一副怕死怕得要命的样子,赵红梅寒着脸瞪了他一眼。 “你别给晏回丢人了,一个大老爷们这么怕死。” 沈秋仁道,“怕死有什么错,那长命的都是怕死的人。” 赵红梅哼了一声,咬了咬牙,没有再同她说什么。 沈夫人道,“既然如此,那就按晏均的意思办吧,乱就乱些,乱了这几日,后面就好了,大家也能安心。” 不过……沈夫人看了看赵红梅,见她一脸不愉之色,正想说要不赵红梅府里就按她自己的意思办,免得她心里不痛快。 这话还没说出口,沈晏均便道,“正好明日我要带沈天卓去见廖局长,顺便跟他说一说这事。” 沈司令道,“保卫局有那么多人吗?” 沈晏均回道,“没事,若是那边人手不够,就从司令部抽点人过去跟廖局长那边的人换一换。” 沈司令嗯了一声,“这事你看着办吧。” 他知道沈晏均做什么事都有他的用意,也不需要他多操心,只除了一件事。 沈晏均这么一说,沈秋仁才放心下来,他大大地松了口气,一副终于把小命给保了下来的样子。 沈晏回的眼神在几个大人身上来来回地瞧着,最后跟沈晏庭对视了一眼,表示今天这状况他怎么没看懂。 沈晏庭朝他摇摇头,示意他别找事,有什么事回院子再说。 一身轻松地沈秋仁带着一脸不悦的赵红梅回去了,其他人也都各自回了院子。 潘玉良跟沈晏均也带着未未回了东院。 等回了院子,潘玉良才问,“晏均哥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好端端地要保卫局的人过来? 沈晏均摇摇头,“没事,这不是以防万一吗,我跟爹一走,府里没个坐镇的人,我怕晏庭做事不够果断,他还未脱稚气,考虑事情难免不周全。不如趁着我们还在晋城,把能做的事就先都做了。” 潘玉良点点头,想着可能是裴朝煦的事吓着他了。 这样也好,防着点总是没错。 未未早就困了,这会在沈晏均怀里直打哈欠,沈晏均看着他笑笑说。 “今天倒是皮了一下。” 玩得累了,所以才会这么早就困了,平时吃过晚饭后还要玩一会的。 潘玉良道,“我觉得父亲那提议倒是不错,改天我再同姐夫说说,他们要是从裴府里搬出来,搬来我们这,到时候府里有孩子,娘就不会寂寞了。” 沈晏均笑了笑,“由他们吧,裴思远终究是姓裴,荣辱与共。你若是说了,你姐不好拒绝,反倒给他们心里造成负担。” 潘玉良道,“可是他们在裴府,我总担心,万一……。” 沈晏均想了想说,“等保卫局那边的人审完,我再调点府兵过去,你放心,没事的。” 潘玉良点点头,又问他,“怎么查了两天一点东西都没查出来。” 沈晏均道,“也有可能那秦姨是临时起意,没有逻辑没有道理可讲,自然是查不出什么。你别担心了,如果是临时起意的,反倒更好。父亲说的对,雁过必留痕,如果真的有别人参与其中,那必定能查出来的。” 潘玉良长舒了口气,“好吧。” 沈晏均发将已经睡着的未未放进被窝,潘玉良在一边帮着他,两个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低。 “孙艳菲要的船票我让王进去办了,就这两天的事。” 潘玉良嗯了一声,叹了口气说,“艳菲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想想还真有点不舍。” 沈晏均说这件事本来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好让她别一直想着裴府的事,换个心情。 结果只是从一件糟心的事中又到另一件糟心的事里。 他想了想到,“等局势稳定下来,我再让人去把他们接回来。” 潘玉良哪里听不出来他这是在安慰她,她笑了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第二日沈晏均便带着潘玉良跟未未去了廖局长府上,沈天卓跟王进则是直接从营里过去的。 之所以选择在廖局长家里,而不是保卫局,沈晏均跟廖局长都各自有着自己的用意。 王进倒是有些奇怪,昨天他回去听红衣说的那番话,本来想找赵副官说个清楚的,但一大早他去找赵副官的时候,赵副官就已经去忙别的了。 王进不是那公私不分的人,见赵副官忙着,他便也没有提这事。 廖局长那儿子比未未小了个把月,个子却窜得比未未高多了。 两个人站在一块,对比明显。 廖局长乐得大笑,“沈少校你这司令府吃的不行啊。” 廖局长也没有恶意,潘玉良哭笑不得地道,“那我们今日可要在廖局长府上好好吃一顿,好长高一些。” 廖局长的太太拉着潘玉良的手,没好气地道,“你别听他瞎说,有的孩子是先长,有的孩子是后长,这以后的事也说不定。我看沈少校个子高着呢,以后小少爷也定然是个个高的。” 廖局长的这小儿子是妾室生的,他太太就看不惯他那宠着小儿子的样子,平日里廖局长说个什么她就得反驳一下。 她这话有几分恭维的意思,但潘玉良却是爱听的。 她也道,“晏均哥哥都说廖局长了不起,我看哪,廖太太才是真了不起,这话说的我都想大笑了。” 沈晏均带着潘玉良来的时候,还以为她会拘束,毕竟这种场面她惯不喜欢。 没想到她要是打起精神来,也是应付得自如,倒是他多虑了。 廖局长那小儿子是个好奇宝宝,未未依着潘玉良的腿站着,半个身子靠在潘玉良的腿上。那小孩好奇地盯着他,盯了一会往未未这里迈了两步,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了拉未未的衣服,见未未不理他,又伸手拉了拉。 大人们光看着,也不阻止。 未未的眼睛四下转着,也不理他,等到他把自己的衣服拉歪了,他就伸手拉回来。 廖局长看了会扔着头道,“这光长个子也不行啊,沈少校你这儿子的气场十足啊,有你的分范。” 沈晏均笑笑,谦虚地道,“哪里,家里人宠着他宠惯了,他都习惯别人恭维他了,倒是廖局长的小公子,性子跟脾气都随和。” 沈天卓坐在一边,听着他们互相吹捧,当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些后悔自己今日跟着一块来了。 王进有些无语地看着她,示意她收敛一点,有个性也得看场合才行。 今天沈晏均可是找廖局长有事的,自然是要客气一点,别让她给搞砸了。 第243章 土匪 场面话自然是这样的,相互夸一夸孩子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再夸一夸对方的夫人知书达礼、端庄大方。 沈天卓觉得自己已经够无耻的了,没想到跟他们一比起来,她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简直不值得一提。 特别是廖局长那太太,一会的功夫,把司令府的少夫人跟孙少爷,来来回回的不重样地夸了个遍。 她夸的那叫一个仔细,未未皱皱眉她都能往什么虎父无犬子,孙少爷一看就是个有主意的上面扯…… 好在就在她觉得自己耐心快要用完的时候,这边沈晏均跟廖局长终于聊到正事上来了。 虽然……说的也不是沈天卓以为的正事。 沈晏均先同廖局长说了要借人的事。 他道,“今天过来找廖局长,既为公事,也为私事,有件事情还是要拜托廖局长的。” 廖局长收起方才说笑的神情,立刻正色道,“沈少校有事直说无妨,我们哥俩谁跟谁?” 沈晏均冲他点了个头继续说,“司令部的事,之前也同廖局长说过,我们这一走,府里多少有些顾不过来,所以想趁着离开之前把府里清个干净,自家人用起来总是有不便的地方,想从廖局长这边借些人过去。” 廖局长点点头,他是为数不多知道沈晏均他们要去成都的事,所以报社那边他也才敢顶着压力直接给封了,那帮学生可是天天在私底下给他找事,他都快烦死了。 等到司令部的事什么时候能往外说了,他这边压力自然也就小了。 “这个好说。” 他想了想,又问了句,“只是司令府?还是二老爷府上也要……一起?” 沈晏均不是突然想一出是一出的人,这事他之前也没同他透露过半点风声,想必是临时起意。 既是临时起意,应该跟裴府的那件事有关系了,所以廖局长便没忍住地问了这一句。 他们说话的时候,潘玉良跟廖太太这边也停了下来。 潘玉良一听廖局长居然主动说起沈秋仁府上的事,不禁抬头去看他。 廖局长心神一凛,连忙又补了一句,“我好计划一下人数。” 沈晏均道,“我二叔府上也一起,二叔那人,可怕死了,听说最近乱着,恨不得昨个晚上就来找廖局长要人。” 他这么一说,潘玉良想起沈秋仁昨天晚上怕死的样子,不禁也笑了起来。 她转过去对着廖太太小声地道,“二叔被我姐姐府上的事给吓着了。” 廖太太道,“能不吓着吗?孩子还那么小,我听我们家这位说的时候,心里都吓得够呛。对了,孩子没事了吧?” 潘玉良摇摇头,“没事了,劳您惦记。” 廖太太道,“少夫人哪里的话,哪天我得了空,去看看你姐姐。” 潘玉良也不知这廖太太说的真话假话,配合着她道,“廖太太能去,我姐姐定然会高兴的。” 这边沈晏均跟廖局长还在商议。 “因为是府邸,可能有些事还是要注意着些,晚点我让赵副官跟你这边的人细说。” 说完他又对着一边的王进道,“回头你跟赵副官说一声,这件事让他来跟进。” 王进应了声是。 廖局长等他们说完才接着话道,“这是当然,是要注意些。” 沈晏均突然说起这事,廖局长大概能知道他的用意。 这裴府的事,不管跟赵红梅有多大的关系,沈晏均借着这个由头让保卫局的人去司令府跟她府上把人一审。不管她之前做了什么,后面她想再做点什么,怕是难了。 沈晏均估计还是不想伤一家人和气,否则也不会拐这么个弯。 不过,他既然选择了把这事隐下来,想必潘玉良那边定然是瞒着的,那裴府出事的再怎么说也是她亲外甥。 两人打哑迷般地说完这借人的事,沈晏均对着潘玉良道,“良儿,听说廖太太是个打麻将的高手,你同廖太太去玩几把,免得我们在这里说话你觉得无聊。把未未抱给我,你去玩吧。” 潘玉良顺着他的话道,“是吗,那我定然是要跟廖太太好好学一学的,不是我吹牛,别的玩的我可厉害了,偏是这打麻将,怎么玩都玩不好。” 廖太大起了身,对着身后的丫鬟道,“把小少爷抱去给六姨太,再让二姨太跟三姨太出来陪少夫人打麻将。” 那丫鬟赶紧抱着廖局长的小儿子退出了客厅,潘玉良也把未未抱给了沈晏均。 廖太太过来拉起潘玉良的手,一边拉着她往偏厅走一边道,“我平时在家无聊就让她们陪我玩玩,我们府上女人多,总是能凑到一桌的。” 不知是不是潘玉良的错觉,她总觉得在廖太太的话里听出一些自嘲的意味。 她笑了笑道,“我打得不好,你们可不许嫌弃我。” 方才听廖太太说那什么二姨太三姨太,还有什么六姨太的,她这心里也不由得打了个突。 这廖局长看着为人正派,处事也公正,单看这人,她是万万想不到他竟娶了这么多房姨太太。 等潘玉良一走,廖局长看了沈晏均一眼,笑了笑说。 “沈少校倒是处处念着自家夫人。” 沈晏均看着未未,也笑了笑,“廖局长也说是自家夫人了,自然是要念着的。” 未未双脚踩在沈晏均的腿上,眼睛盯着旁边茶几上的一个花花绿绿的瓶子瞧着。 廖局长住的西式的小洋楼,无论是从格局还是屋内的装饰上,都与司令府大大的不同,未未看着感到好奇也正常。 廖局长接二连三地帮了沈晏均很多次,两人彼此心里都有数,沈晏均需要廖局长来帮他做一些他不方便做的事情,廖局长也不是完全没条件地帮他,他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沈少校,你们这一走,晋城可就空了。” 沈晏均道,“不是还有廖局长在这坐镇吗?” 廖局长诶了一声,“我这保卫局哪里能跟您的司令部比,你们这一走,我还真是有些担心。” 沈晏均怀中的未未瞧过多瓶子又别过眼瞧别的去了,沈晏均还以为他喜欢方才那瓶子,准备回去也给他找一个出来,没想到他表现出的兴趣并不大。 “廖局长有话直接说便是。” 廖局长这才道,“不知沈少校准备留多少人在晋城,说出来不好意思,我这保卫局实在是兵力有限,以前倒没发现,最近事情一多才发现人手根本不够用。 你看,先是报社的事,然后又是那帮学生的事,接着又是裴府的事……” 谁都听出来,这廖主任是在讨人呢。 沈晏均看了沈天卓一眼,沈天卓立即道。 “廖局长,这事您跟我来谈啊。” 沈天卓今日来的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因为有裴府的事在前,沈天卓早把这廖局长能伸手够到的地方查得一清二楚。 这最让她感兴趣的嘛,自然是那处金矿。 裴家的银行再有钱,那钱也是别人的。那处金矿可不一样,这种东西向来是谁的本事大归谁。 以前司令部不动这处矿山,那是因为还没到用它的时候,而且还能用它来制衡一些关系。 如今可不一样了。 廖局长看着沈天卓,又看了沈晏均一眼,怀疑地哦了一声。 沈晏均道,“日后晋城的大小事宜,我都交给她了。” 廖局长愣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冲着沈天卓拱了拱手,“廖某失敬,未料沈长官还是个女中豪杰。” 沈晏均带着王进跟沈天卓一块过来,廖局长还以为他上次说的人是王进,没想到居然是沈天卓,一个女人。 沈天卓把廖局长的反应看在眼里,心想一会定要叫他好看。 “廖局长哪里的话,只是沾了点家族的光罢了。” 廖局长哈哈两声,见沈晏均也没有打断的意思,便接着方才的话说,“那我就同沈长官说说。” 沈天卓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个请的动作,“您说。” 廖局长道,“那廖某就厚着脸皮说了,以往司令部在这,廖某倒也不用担心,只是如今……所以廖某想着找沈少校借点兵力。” 沈晏均一直低头关注着未未,对廖局长的话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倒是沈天卓听完廖局长的话后一拍手,“这个好说啊!不就是借点兵吗?我当是多大的难事,好说好说。” 廖局长被沈天卓的“豪爽”弄得一愣一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沈天卓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他找人要了一个饼,结果这人连锅都端给他了。 这沈天卓豪气完又接着说,“咱们是互帮互助的关系嘛,你没兵,要点兵,这太正常不过,太正常不过了。” 这廖局长的直觉告诉他,这沈天卓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话里有话。 果然,他这防备还没竖起来,沈天卓便接着道,“就像我们司令部,什么都不缺,就光缺钱……说来也还真是巧啊,廖局长您看,您缺兵,我们有,我们缺钱……你手里不就有吗?还真是巧啊。” 这廖局长若没先开口,沈天卓的这话他倒是能随便找个什么借口给回了,现在他既然已经开了口,反倒不好拒绝了。 廖局长干笑两声,“沈长官说笑了,我一个保卫局的小局长,能有什么钱,就是我整个保卫局也不值几个钱啊。” 沈天卓笑着指着他道,“廖局长,你这就是在跟我装傻了,你没钱,你不是有矿吗?” 廖局长被沈天卓堵得哑口无言,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矿……也不是他的啊? “这事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沈天卓啧了一声,“廖局长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您可代表的是官家,这普天之下,什么东西不是官家的啊?” 廖局长深吸了口气,知道是躲不过,只好问道,“那沈长官的意思是?” 沈天卓道,“我们是兵,为的是家国天下,为的是百姓,又不是土匪,您说是吧?” 廖局长点着头,“沈长官说的是。” 沈天卓一笑,“三七开怎么样?” 廖局长刚想开口,沈天卓便道,“司令部七,剩下的三你们看着分。” 廖局长一惊,“这……” 她还真敢说啊?这还不够土匪吗?这简直就是土匪头子了! 沈天卓又道,“我们拿钱好办事嘛,这也是特殊时期,逼不得已,等过了这该死的时期,我们自然不会再要。” 她嘴里说着该死,脸上表情可不是这么回事。 廖局长心里清楚,她这也就是面上同他客气客气,那金矿具体怎么回事,大家都心里清楚。 司令府这么多年没出来说什么,也的确是够给面子,问题是她这一下子也太狠了。 “沈长官,我这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这矿上的其他人恐怕……” 沈天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廖局长你别怕,你没什么意见就行了,其他人的意见不重要,回头要真哪个有意见了,您跟我说,我私下里再找他谈谈。” 听听,听听她这话,这不是土匪是什么? 廖局长只好咬咬牙道,“那这事我先同大家伙说说?” 沈天卓一副我很好说话的样子,“自然。” 廖局长吸了口凉气,才又继续道,“那沈长官,我们再商量商量报社的事情?” 沈天卓点点头,一副原闻其祥的样子。 “廖局长您说,我洗耳恭听。” 以往在别人那里,廖局长都是那个把控着话语权的人,都是他牵着别人的鼻子走,就是在沈晏均这,也是有商有量。 但碰到这个沈天卓,他第一次有了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真不知道这沈天卓是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 这方才还说商议呢,怎么这会就成了他说她听着了? 廖局长无奈,只好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通。 报社的人都是文人,报社也不能总封着,时间久了可是要出事的。所以他准备等沈晏均去了成都把报社还给那些人。 这事他有顾虑,报社下面的那群人的笔杆子可不得了,死人都能被他们给写活了,那群学生不就是成天看着报纸上的文章,成日里不安生么? 沈天卓当土匪一流,做这种事就没那么擅长了,不过,她也没让廖局长看出来,而是道,“我觉昨廖局长说的很对,这段时间还要感谢廖局长呢,若不是廖局长,这些人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抓吧,我们司令部师出无名,对着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还有一群半大不大的孩子,总不能把人抓起来打一顿屁股把他们赶回家去让他们父母把人看起来。” 沈天卓这一通胡言乱言,说得廖局长都晕头转向了,都忘了他本来是要同他们商议了。 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这样办了。” 沈天卓点点头,“办办办,就这样办。” 廖局长…… 未未大概是对廖局长这里的新奇玩意看腻了,站在沈晏均的腿上揪着他的衣服,皱着眉喊潘玉良,“娘,要娘……” 沈晏均顺势抱着未未起了身,对着廖局长跟沈天卓道,“你们继续聊,我带未未去看看良儿。” 廖局长还指望着他说点什么呢,没想到他竟然走了。 面对沈天卓,他竟有一种自己是那待宰的羊的错觉。 沈天卓目送着沈晏均离开,回过头冲廖主任笑了笑,开口道,“廖主任,听说您小舅子是商会的副会长?” 不,不是错觉,他就是只待宰的羊! 沈天卓在廖局长这里呆了半天,用王进的话说,羊毛都被她薅光了。 沈晏均抱着未未看着潘玉良打麻将,也不管她,潘玉良打了半天麻将,手包里带的钱输了个精光。 廖太太高兴得不得了,她也不是缺钱,只是喜欢赢钱的感觉罢了。 等到沈晏均他们在廖局长府上吃完午饭要走的时候,廖太太拿了好些东西出来,基本都是廖局长买来给他那小儿子玩的东西,廖太太一股恼的全给了未未。 廖局长痛上加痛。 沈天卓看了王进一眼,不怀好意地说。 “今日跟廖局长相谈甚欢,有时间定要再来同廖局长聊一聊。” 廖局长被扒了一身皮,摆摆手,“不劳烦沈长官跑一趟了,有什么事您派人知会我一声便是。” 从廖局长府上出来后,沈天卓直接回了营里,王进开车送沈晏均跟潘玉良回司令府。 路上的时候,潘玉良才问,“沈天卓似乎高兴得很,她怎么着廖局长了,我看廖局长一脸菜色。” 沈晏均跟王进同时笑了笑,肉都被挑光了,可不是一脸菜色么? 王进把沈天卓干的好事跟潘玉良说了一遍,潘玉良道,“虽然料到她能干出这事,便也没料到她能干得这么狠。” 沈晏均笑笑道,“她做的不错,回去再给她升一级。” 沈天卓这种魄力跟手段,再加上她的身份,简直就是无往不利。 今日这事便是赵副官或者王进,甚至是他自己,怕是也做不到如此。 一来顾及颜面开不了这口,沈天卓那半真半假的带着威胁的话,可不是一般人能说得出口的。 二来沈天卓一个女人,廖局长吃了哑巴亏还不好同她太计较。 沈晏均本来打算把潘玉良送回府里就回营里的,但想了想,还是陪她一块进去了。 果然,赵红梅知道他们今日去廖局长那里,早就来府里等着了,这会正在厅里陪着沈夫人说话。 见着他们回来,赵红梅连忙道,“唉呀,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你们要在那里呆一天呢。” 潘玉良笑笑道,“在廖局长府上陪廖太太她们打了半天的麻将,输了个精光,要呆上一天,只能把未未抵给他们了。” 未未在沈晏均怀里,抬头看了她一眼。 赵红梅笑着道,“未未听见没有,你娘要拿你换了钱打麻将呢。” 未未皱皱眉,严肃地说了句,“不要。” 潘玉良连忙哄他,“好好好,不要,娘说着玩的,哪里舍得把你给别人哦,娘最爱你了。” 说完她又亲未未两口。 未未立即被她哄得开心起来,也在她脸上亲了两口。 沈晏均看着他们亲来亲去,哼了声,“最?” 沈夫人跟赵红梅相视一眼,笑出声来。 “你们可放过我们这两个老太婆吧。” 赵红梅立即道,“诶,大嫂,你说你自己就算了,我可不承认自己是老太婆。” 沈夫人也不介意,笑着道,“成,你不是,我一个人是行了吧。” 潘玉良也笑着道,“娘也不是,娘瞧着多年轻啊,哪有这么年轻的老太婆。” 赵红梅看着她道,“这出去一趟,嘴就跟抹了蜜似的,怎么?事情很顺利?” 潘玉良看了沈晏均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道,“挺顺利的,事情廖局长已经答应了,明日就可以调人过来了。” 赵红梅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便很快掩饰过去。 她道,“那我还得先跟府上的人说一声,免得他们吓破胆。” 沈晏均状似无意地道,“吓一吓也好,正好绝一绝有些人的坏念头。” 赵红梅道,“你们呀,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都是府里做了些年头的人了,哪里有什么坏心思。你二叔也是,昨天一听你说那话,晚上回去睡觉起来好几次,说是总觉得门没锁好,我都被他弄得一晚上没睡好了。” 潘玉良扑哧笑出声,看来沈秋仁还真是怕死啊。 沈晏均道,“二叔小心为上也没什么错,左右这几天的事,这事二婶您就不要不乐意了,您就当图个心安,二叔放心,我这做侄子的也放心,不然我们出门在外,还总担心家里。” 赵红梅连忙道,“我哪里是不乐意,这不是怕麻烦你也怕家里乱套吗,既然你们都这样决定了,那就这样做。” 沈晏均点点头,又接着说,“不过倒是可以同府里的人打声招呼,这次来的保卫局的人,不是司令部的人,若是他们发现有什么异常,人就直接带到保卫局的大牢里去了。” 赵红梅脸色一变,“这么认真?” 潘玉良笑了笑说,“不认真哪里有什么作用?” 沈夫人也道,“认真些好,我这心里现在都七上八下的。” 第244章 失言 这事不管赵红梅同不同意,沈晏均都已经安排好了,况且,所有人都没有意见,她一个人不高兴也没有用。 保卫局的人很快就进了府,等到那些人在府里把架式一摆,沈夫人跟赵红梅都明白了沈晏均说的那句,保卫局的人跟司令部的人有什么不同了。 司令部的人在别处再怎么样,进了司令府那也只是一个小兵,便是见了司令府的下人,那也得是客客气气的,恭恭敬敬的。 但这保卫局的人就不一样了,虽然仔细算起来,他们在晋城不如司令部的人有话语权,但从行政划分上来说,他们却也不归司令部的任何人管事。 上面若是没有说什么,他们或许还会做下面上功夫,客气些。 但沈晏均让他们进府不是来客气的,目的就是借着他们的手吓一吓那些个胆大的。 这样一来,他们就更不用客气了。 这事是赵副官跟保卫局那边的人直接沟通的,赵红梅府上的人也是他亲自带过去的。 那些人往府里一进,府里气氛立刻就凝重起来。 沈夫人担心得很,虽然事先已经跟下面的人打过招呼了,但好好的,突然做这种事,大家心里也犯着嘀咕。 司令府还算好,之前因为潘玉良的事,沈晏均让沈夫人换过一批人了,现在府里的人,大多数都是筛选过的。 赵红梅那边就更乱了,就像她说的,她府上都是做了十几二十年的老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小问题。平日里赵红梅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但突然这么大张旗鼓地让人当成罪犯一审,个个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就像等着判刑般。 沈秋仁倒是高兴得很,他是真怕死,沈晏均那日一说,他就开始提心吊胆的。 外面什么情况他也看得到,他本以为府里是安全的,这段时间都不怎么出门。但裴府的事,还有沈晏均那话让他觉得这府里也不安全,终日疑神疑鬼的。 赵副官带着保卫局的人一来,沈秋仁高兴得又是给他们上茶,又是给他们拿吃的,当成客人般。 但人家明显不是来做客的,跟沈秋仁虚应了几句后就板着脸开始审人了。 沈秋仁非但没有一丁点的不高兴,反倒还直乐。 赵红梅为此还跟沈秋仁大吵了一架,两人在这件事上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我不理解你的不痛快,你不理解我的痛快。 最后还是赵副官看两人吵得实在是厉害,去司令府找了沈夫人过来,才把两人分开。 沈夫人虽然被府里这些人吵得有些头疼,但也不知道赵红梅这不痛快因何而来。 她把人拉到自己府上,“这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还不痛快起来了。” 潘玉良今日没有跟沈晏均去营里,孙艳菲要的船票沈晏均已经让人买好拿过来了。他本来准备找个人给他们送过去,但潘玉良觉得还是自己去一趟的好。 赵红梅过来的一脸的气愤加委屈,潘玉良猜着应该是跟今日保卫局的人进府的事有关。 她跟沈夫人对视了一眼,也道,“是啊,二婶,晏均哥哥要是哪里安排得不妥当,回头您好好说说他不就好了吗?做什么把自己气成这样?” 赵红梅红着眼睛道,“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我说的话没有一个人听,我也不也是为了府里好吗?” 潘玉良连忙道,“是是是,二婶是为了什么我们哪里会不清楚,只是现在是特殊时期,二婶还需忍耐忍耐。” 赵红梅本来就觉得沈晏均突然安排这事定然是针对她的,但听潘玉妨这口气,好像也不像那么回事,这气不禁消了些。 她道,“你们别理我,我就是有些生他爹的气,一副呆样,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了。” 沈夫人道,“他这么大个人谁卖他啊,他也不值钱,你就放宽些心吧,再说现在晏回也大了,以后有的是你享福的日子,你成日里跟他闹什么呢。” 赵红梅哼了声,“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明明干了蠢事还一副聪明样的样子。” 潘玉良故意说着趣话,“呀,我二叔是聪明样啊,我倒还真没看出来。” 赵红梅被潘玉良的等方面逗乐,拿着帕子抹了抹眼泪,把脸上的表情收了收,又问沈夫人。 “大嫂,你这里怎么样?” 沈夫人道,“也乱着,不过由着他们吧,总归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且忍一忍。” 沈夫人都这样说,赵红梅还能说什么,她吸了吸鼻子,冷静下来后人清醒不少。 “不行,我还得回去看着才行,不然得乱套。” 赵红梅又风风火火地走了,沈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直叹气,对着潘玉良道。 “你二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事又不是针对她,她好端端地生个什么气,这本来就乱糟糟的,她还为这事跟你闹腾,我方才去她那的时候,都在看热闹呢,这不是添乱吗?” 潘玉良本来没觉得赵红梅的反应奇怪,反正她平日里也那样,非要别人顺着她来,没有顺着便生气。 沈夫人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有些奇怪。 照理说这事可是好事,百利而无一害,她怎么这么不痛快? 不过潘玉良还要去送船票,也没时间去细想赵红梅的事。 她把未未留在府里,换了身衣服后带着阿板,跟红衣一块去了孙艳菲那里。 重晓楼已经有阵子没去学校了,听孙艳菲说学样那边他已经递了辞呈,正好遇到学生罢课的事,学校就干脆给批了。 他们学校的校长还给他写了封介绍信,让他若是在香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找他一个多年前的好友。 若是以往,重晓楼大概会拒绝别人的好意,但今日不同往日,那封介绍信他已经交给孙艳菲,让她收好了,还说以后说不定会用上。 孙艳菲把这中当作笑话般讲给潘玉良跟红衣听。 “真是想不到,这时间改变最大的居然是人。” 潘玉良有些现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别这么说,他这种改变不是好事么?还不是为了你跟孩子?” 他若是自己一个人,哪里需要什么改变? 孙艳菲一副受教的样子,“是是是,这改变好了,我也没说不好,这不就是随便聊聊吗?” 潘玉良看了蹲在井边任劳任怨地洗着菜,脸上却挂着淡淡笑意,听了孙艳菲的话也一点没介意的重晓楼一眼,心中还是有些感慨。 红衣也打担了重晓楼一眼,然后道,“我怎么觉得重先生胖了些?” 孙艳菲像是遇到知音般,连连点头,“我也说他胖了不少,他还嘴硬说只有一点点,哪里是一点点,你们瞧他身上的衣服,都紧了。” 潘玉良失笑,“胖就胖些,我看重先生现在精神气不错。” 不像她早前认识他的时候,活得不像个人样。 孙艳菲道,“也不能太胖了,再胖就得添新衣裳了。” 红衣笑着说,“合着说了半天,你就是舍不得钱给重先生买新衣服。” 孙艳菲耸耸肩,“这不是还得养孩子吗?” 红衣撇撇嘴,孙艳菲话虽是这么说,但她瞧着她的吃穿用度,可一点也不像是在节约的样子。 重晓楼洗好一篮子青菜,他站起身,对着她们笑了笑说,“是要控制些了。” 说着拎着菜去了厨房。 红衣见他把菜洗好了,也起了身,“我去给你们做饭,等着重先生一个人弄,估计我们得吃晚饭了。” 孙艳菲倒也不客气,“是你自己要做的啊,可不是我要求的。” 红衣道,“是,你说的都对,可不是我自己闲的发慌么。” 潘玉良有些不放心,“你小心些身子。” 阿板犹豫了一下,也往厨房走,“我去帮她。” 潘玉良跟孙艳菲坐着没动,她从随身带着的小手包里把沈晏均给她的船票给了孙艳菲,一并给她的还有从晋城去上海的车票。 车票是她后天出发的,船票上却只写了个船号。 潘玉良道,“船票上没有日期,只要是这个他们发船,你们随便哪天走都可以。” 孙艳菲把船票接过仔细收好。 潘玉良又同她说了些要注意的事情,“到了上海那边会有人来热门应你们,船上也有人,到时候见着人了你们就知道了,若是有什么问题,你们找他就好了。 还有,虽然晏均哥哥都安排好了,但你们自己也要注意,特别是钱财方面。出门在外,别轻易外露,对陌生人也要警惕些。还有香港那边,晏均哥哥没有熟人,没法给你们安排,你不是说那什么校长给了你们介绍信吗?你们去了也别客气,直接去找那人好了。 总之,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孙艳菲握着她的手,连连点头,她们可是同学,可现在潘玉良却像一个送小辈离家的长辈般,不停地嘱咐着这些话。 她的眼睛不禁红了红,“我知道了,你家沈少校安排得这么好,你还担心什么?我跟重晓楼这么大的人了,会看着办的,你放心吧,等到了那边,我就给你们写信。” 潘玉良心下叹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她,“你们去了上海会逗留吗?” 孙艳菲道,“看情况吧,如果那边不乱,我们就在那边玩两天。如果乱着,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好。” 潘玉良点点头,又道,“艳菲,如果你们在上海逗留,就帮我个忙……” 孙艳菲一愣,随即道,“你这话说的,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我们两个还要说帮这个字吗,要这么论我都不知道欠了你多少了。” 潘玉良笑了笑,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孙艳菲想了想,“你是想……打听你父亲的事?” 潘玉良点点头,嗯了一声,“还是想知道他在那边过的怎么样,是否平安。” 孙艳菲本来想说,这种事情让沈晏均安排一下,很快就知道了。 但想了想,她又吞下原本想说的话,点了点头道,“好,到时候我们若是在那边逗留,一定帮你打听。” 凭孙艳菲跟潘玉良的交情,这事无论上海那边情况如何,她定然是会去帮她打听的。 她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她不知道潘老爷在那边的情况。 近她对沈晏均的了解,即便是潘玉良不问,潘老爷如果人是安全的,他也会有意无意地透露给潘玉良,好让她安心。 现在潘玉良提这事,说明沈晏均那边没有提过,他之所以没提,只能说明潘老爷多半是出事了。 两人刚说完这事,院子门口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院子门没有关,反正人都在。 两人一抬头,就看到李佳月担着个食盒过来了。 孙艳菲愣了愣,有些意外,她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李佳月了,因为心里对她有了想法,所以她便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事,便现在她又出现,还这么巧的,潘玉良一来她就来了。 孙艳菲不自觉地皱起眉。 李佳月已经提着食盒进了院子,“艳菲,少夫人……” 孙艳菲站起身,挤了个笑出来,“你怎么来了?” 李佳月道,“最近一直在忙着照顾我父亲,也没空过来看看你,今日得了空就过来了。” 说着她把食盒拿上前,“我来的时候去了趟春满园,让那边的厨子做了些菜,也能省你们一点事。” 潘玉良笑笑,客气地说了句,“还是李小姐想的周道。” 李佳月手上提的食盒可不下,她方才提进院子的时候吃力得很,想必是有人送过来的,只是没有进院子。 孙艳菲也道,“你这可提了不少,早知道我们就不用做了。” 李佳月道,“是不少呢,够我们几个人吃的了。” 说着李佳月冲厨房喊了一声,让重晓楼把食盒拿进厨房。 潘玉良跟孙艳菲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透露着疑惑,她今日过来可没有跟外人说过,孙艳菲跟重晓楼就更不可能了,从潘玉良过来他们就一直没出过门。 李佳月拎这么多吃的过来,可不像是三人份。 李佳月这是知道她过来了? 潘玉良压下心底的疑惑,“对了,你父亲如何了?我最近也忙着,顾不上你。” 上次李佳月去谢过她后,后来又去找了她两次,但潘玉良都找了借口给推脱了。 连沈晏均都让她让这李佳月远一点,况且她自己也不怎么喜欢她,反正两人也没什么必要见面,便直接给推了。 李佳月笑了笑,像是没在意之前潘玉良找借口推脱见她的事。 她坐了下来,“劳少夫人惦记,我父亲没事,线都拆了,现在在家里养着。” 孙艳菲给她倒了杯茶,“你要是忙着,也不用过来看我,他现在不去学堂了,家中大小事都是他在做着,我反倒清闲了,也没什么事。” 李佳月道,“没事,不耽误事的。” 她话音才落,屋子里睡着的孙一一忽然大哭了起来,孙艳菲立即起身,“你们坐会,我去看看。” 正在厨房里忙着的重晓楼这时候也冲了出来,两人一起回了屋子。 潘玉良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红衣也从厨房里钻了出来。 “李小姐拿了不少菜过来呢,我看我们也不用怎么做了,倒省了事,可以吃现成的了。” 李佳月没说话,脸上含笑地看着红衣。 红衣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潘玉良也觉得有些诡异,她对着红衣道。 “那就别做那么多,简简单单吃一顿就好了。” 红衣点点头,又转身进了厨房,转身前还奇怪地看了李佳月一眼,不明白她为何那样地看着自己。 等红衣进了厨房,李佳月才收回视线。 她看着潘玉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少夫人,有件事佳月要跟您坦白。” 看着李佳月脸上的笑意,潘玉良心中那股怪异之感更甚。 “哦?你说说是什么事?怎么还要跟我坦白了?” 李佳月道,“上次在二夫人那里,二夫人说起她那侄子的事,我一时失口,不小心将红衣跟那赵俊在营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二夫人。” 潘玉良脑袋一嗡。 但她还是努力保持着冷静。 “不小心?” 李佳月点点头说,“是啊,您不是让我去陪二夫人多说说话吗?这话赶话的,话一多,免不了就失了言。” 是了,她说赵红梅的反应怎么那么奇怪,定是她知道了那件事,又做了什么,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潘玉良暗暗吸了口气,脸上仍带着淡淡地笑意,“是吗?李小姐既是不小心,那倒也没什么,我不会怪你的。” 不管她是真失言还是假失言,她说都说了。 李佳月又道,“我起初也没放在心上,反正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红衣跟赵公子的事,吃亏的是红衣,二夫人应当也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才是。不过……后来我听说少夫人的小外甥出了事,我刚好想起二夫人有阵子似乎在外面找什么人,还提到了裴府…… 所以佳月抖胆猜测,少夫人的小外甥的事会不会是二夫人做的,如果真的是,好地佳月的罪过可就大了。” 潘玉良放在桌下腿上的手握着拳头握得紧紧的,她克制着自己翻腾的情绪。 但面上仍是挂着淡笑,“这种事情,李小姐还是不要随意猜测的好,弄不好是要进大牢的,,毕竟你口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普通身份。” 李佳月连忙道,“少夫人说的是,瞧我,这不又失言了。” 潘玉良也顺着她的话道,“李小姐这么容易失言,以后还是少开口为妙,免得给自己招来什么祸患。” 李佳月道,“少夫人提醒的是,不过我父亲身体日益渐好,等他身子好了……” 李佳月的话还没说完,孙艳菲便抱着孙一一出来了,她一边往潘玉良她们这里走一边道。 “尿了呢,难怪哭的那么委屈。” 潘玉良连忙转身,“唉呀,让我抱抱我们一一。” 孙艳菲上前把孙一一抱给潘玉良,又扭头提醒准备再往厨房钻的重晓楼,“你刚孙一一换的尿布,洗手了吗?” 重晓楼连忙啊了一声,“我这就洗这就洗。” 孙艳菲瞪了他一眼,“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敢吃你做的饭?” 重晓楼连忙认错,“我以后一定记得。” 潘玉良抱着孙一一轻轻晃着,“你还准备把家务都丢给他,自己什么都不干啊。” 孙艳菲无所谓地道,“是他自己承诺的,我可没逼他。” 潘玉良努力保持着镇定,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孙艳菲聊着无关是要的话,心里却打着颤。 她不知道李佳月那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觉得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因为李佳月带了不少菜过来,红衣他们也就炒了两个素菜。 潘玉良食不吃味地吃了小半碗饭,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直同孙艳菲说着将军的事。 孙艳菲察觉出她的异常,却不知为何,只能配合着她聊着。 “我以后也给孙一一养条狗吧。” 重晓楼看了她一眼,“不了吧,一一是女孩子。” 孙艳菲看了他一眼,“我跟良儿说话呢,你吃你的。” 说完她又对潘玉良道,“以后……让沈少校也送我们一一一只将军一样的狗好了。” 潘玉良道,“那狗贵着呢,我可不敢答应你。” 孙艳菲说了声小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红衣偶尔搭个话,倒把李佳月晾在了一边。 但她似也不介意般,脸上带着淡淡地笑意自顾自地吃着饭。 潘玉良吃完饭就寻了个借口在李佳月离开之前走了。 回去的时候,红衣担忧地问,“少夫人,可是那李小姐同您说了什么?您怎么脸色不太好?” 潘玉良皱着眉看着红衣,半晌后才说了句,“她没说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点事情来,所以急着回去。” 红衣点点头,她是想在孙艳菲那里多留一会的,毕竟现在是见一面少一面了,等孙艳菲走后就不一定能再见到了。 潘玉良让府上的司机先送红衣去了她那个小院,她也跟着红衣下了车。 潘玉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红衣纳闷地问,“少夫人,您找什么呢?” 潘玉良看了又看,“红衣,要不你还是回府里住吧?” 红衣笑了笑说,“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前两天您还让赵副官给我送了米面过来,我这还没开始吃呢。” 第245章 留下来 红衣的话犹如一盆冷水,让潘玉良如热血上涌的脑子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僵硬地笑了笑,长长地吐了口气。 然后道,“瞧我,还不是府里那些事给闹的,现在司令府跟二婶府上都有保卫局的人,艳菲一走,就你这里我放心不下了。” 联想到沈晏均这几日做的事,潘玉良猜着或许他是已经察觉出了什么,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 沈晏均如果知道了,那赵副官应该也知道了,他打着自己的名号来给红衣送东西,想必只是为了来看看她吧。 潘玉良现在的心情无比复杂,好似本来什么都没有的脑子里,忽然被人强行塞了一大把信息进去。 理不清的那种。 但眼下她最担心的还是红衣的安全。 李佳月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潘玉良不大信裴府的事跟赵红梅有什么关系。 因为潘如意跟赵俊的事八杆子也打不着,赵红梅就算是心生怨恨,她也报复不到潘如意头上去。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赵红梅已经知道了赵俊为什么会被保卫局的人抓起来又为什么会被送到矿上去。 赵红梅那人,将她侄子看得极重。虽然说事情已经过去不少时日了,大家都快忘了赵俊这个人,但赵红梅肯定不会忘。 红衣这院子里就她一个人在,而且她还有着身子。 红衣看潘玉良从孙艳菲那里出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颇为担心地与阿板对视了一眼。 “少夫人,您放心,这晋城要是真乱起来,我保准第一时间就跑回司令府去,我才不会让自己吃亏呢。” 潘玉良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那你可千万记着,若是有什么事,或者发现哪不对劲,一定要告诉我。” 红衣连忙点头,“我知道的,少夫人您就不要为我的事操心了,我这性您还不了解吗。” 潘玉良本来还想继续说几句,但又怕把红衣给吓着,想起之前她怀未未的时候发生的事,她就有些后怕,所以想了想她还是算了。 沈晏均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事,他应该会想办法,不如先看看他有什么主意再说。 潘玉良带着阿板回了府,她回府的时候,赵红梅也在。 她看到赵红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愣,脸色也算不上好。 沈夫人跟赵红梅都以为她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 “良儿怎么了?不是给你那同学送船票去了吗?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潘玉良回过神,摇摇头,“没事,我就是想到艳菲要走了,有些难过。” 未未手脚并用地从沈夫人身上爬下来,走到潘玉良腿边,也不说话,闷不吭声地就要往她身上爬。 潘玉良伸手将他抱起,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她敛了心神,脸上带着笑,状似无意地问,“二婶不是说要在府里看着吗?” 赵红梅还没说话,沈夫人先她一步开口道,“你快别提了,下午又跟人吵起来了。” 沈夫人说着有些无奈地看了赵红梅一眼。 “你呀,这种时候,这脾气就不能收一收?” 赵红梅哼了一声,“这事可不赖我,那些人也太混账了,我府里的下人又不是什么作恶之徒,他们凭什么那样子?当我是死的吗?大嫂你是没看见,我那贴身的丫鬟都被他们给吓成什么样了。 问话就问话,好好问不行吗?他们说的话那叫一个难听,什么一过去就老实交代,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不老实的就等着去保卫局的大牢里交代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那丫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赵红梅上午跟沈秋仁吵,下午跟保卫局的人吵。 沈夫人理解她的心情,可她也没必要为了这种事同那些人吵。 沈夫人叹了口气,看了潘玉良一眼,示意她劝一劝。 潘玉良冲沈夫人笑了笑,然后道,“二婶,这些人是这样的,这还算是好的,我以前在俄国读书的时候,路上遇到检查的军官。他们都是直接拿着枪对着路人,你要一句话没答好,他们可就直接开枪了。 跟他们一比,保卫局的人也就嘴上耍耍威风,他们要这个面子,二婶你就给了他们这个面子,回头府里的人,咱再安抚安抚不就好了吗?他们这次过来,总归也是为了我们好。” 潘玉良说完沈夫人也连连点头,“是啊,良儿说的一点都没错,你就是太操心了,你像我,眼不见为净,等回头,再好好安抚府里的下人就是了,你去同他们吵,哪里能吵得个输赢来?他们也不听你的呀。” 沈秋仁嫌府里乱,上午跟赵红梅吵完之后人就不知道猫哪里去了,沈夫人只得再次去赵红梅那里把人拉过来,免得真吵出事来。 赵红梅不太相信地道,“真的假的啊,那些人眼中就没有王法了吗?合着我一肚子的气,我还得感谢他们给我面子了?” 潘玉良笑了笑,“二婶,你就别生气了,您要是嫌府里乱,我让人陪您上街,听说容翠阁新到了一批首饰,您去看看?” 赵红梅这话不是明知故问吗?她在晋城,那些个官家太太恭维她捧着她,还不是因为她头上顶着沈二夫人这头衔,往回退一退,她若只是赵府的小姐,她能有这待遇吗? 赵红梅没什么兴致地摆摆手,“被这么一闹,我现在哪里有心情。” 潘玉良想了想,又问,“对了,二婶,上次您不是说要给赵伯伯再找个?可找好了?” 说起这事,赵红梅连忙来了兴致。 “还没呢,还在看。” 沈夫人道,“我帮你找的你又嫌不好。” 赵红梅道,“哪里是嫌大嫂找的不好,大嫂找的固然是好的,只是……那不是先前那丫头太柔弱了点吗?我再给我大哥找肯定是要找个厉害点的,不然怎么能拿捏得住我大嫂?别回头我送过去的人,姨太太没当上,全成了侍候我大嫂的丫鬟。我要给我大哥找的可是能给他生孩子的,不是找过去给我那大嫂当丫鬟使的。” 沈夫人找的那几个,都是知书达礼的,说句话,你还得费力听才听得见,不是不好,就是跟赵红梅想要找的不一样。 潘玉良心中一边想着李佳月的那些话,一边听着赵红梅说着赵府的事情。 她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那李佳月在骗她,但具体哪一句是骗她的,她又说不上来。 潘玉良本来准备等沈晏均下班后跟他好好说说李佳月的事的,但没想到,今日最先从营里回来的居然是沈司令。 别说她了,连沈夫人都十分意外。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不是还没到时间?” 这也不怪沈夫人意外,沈司令向来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可从来没有过提前从营里回来的时候,不管是寒疼还是酷暑,就连沈夫人那生孩子的时候都没有过。 今天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沈司令背着手,淡淡地说了句,“有点事情。” 沈夫人让柳衣去给沈司令打水,沈司令一伸手,“不忙。” 说着又看着潘玉良道,“良儿,你跟我来书房。” 潘玉良愣了愣,但还是立即起了身。 沈司令神情严肃,她也不敢怠慢。 潘玉良正准备把未未给沈夫人,沈司令却先道,“把孩子给我。” 春兰连忙把未未抱给沈司令,司令府一大半的人都怕沈司令怕得要死,另一小半的人是敬重。 至于未未,被沈司令抱到怀里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揪他的胡子。 沈司令嘶了一声,看了未未一眼,未未连忙伸手摸了摸沈司令的下巴,像是在讨好般。 沈司令立即没了脾气,笑着道,“你这个小鬼精的。” 沈司令抱着未未走在前面,潘玉良不知道他要跟自己说什么,不由得去看沈夫人。 沈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去吧。 阿板陪着潘玉良去了书房,只不过潘玉良进去后,阿板站在书房门口。 未未一路揪着沈司令的胡子进了书房,潘玉良几次想开口制止,但看沈司令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便作了罢。 沈司令抱着未未坐到书桌后,对着潘玉良道。 “你也坐。” 潘玉良不安地坐下。 沈司令伸手将桌上一块和田纸针镇拿给未未玩着,未未坐在沈司令腿上,暂时放过了他的胡子,拿着那块玉质纸镇在桌上当石头敲着。 沈司令看着未未玩了一会,才抬头去看潘玉良。 “良儿,你可知我找你何事?” 潘玉良不安地摇摇头。 沈司令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生气地道,“晏均上次跟我说要带你跟未未一起去成都。” 潘玉良身子一僵,点了点头,这事她知道。 沈司令看着她问,“你呢,怎么想的?” 潘玉良过了半晌后才道,“我自然是想跟晏均哥哥一起去的。” 沈司令点点头,“如果我不准呢?” 潘玉良深吸了口气,“父亲这么做应当是有父亲的老师跟理由,如果这决定是父亲沈思熟虑后的做出来的,我听父亲的。” 沈司令笑了笑,他道,“你到底是比晏庭要通透些,有些道理不需要我来讲你自己就明白。” 他想了想,叹了口气,慢慢地说,“打仗这种事,是最无奈之举,你没上过战场,你在书里看一百次一千次,没有切身感受过,也无法体会那种残酷。” 潘玉良沉默地听着,沈司令又道。 “我们此去成都,不像是在晋城,到了之后就一直在那里,我们过去也许只会在那里呆上个把月,也可能只有三五天,接下来去哪也不清楚,也许要一直奔波。 我就不说你了,你们带着未未要怎么办? 也许一路上伴随着我们前行的会是死亡跟病疫……你读了那么多书,应当知道我在说什么。” 潘玉良点点头,其实从沈司令开口的时候,她就明白沈司令所说的话。 当初她想要跟着沈晏均一起离开,只是因为她不想跟他分开,但后来仔细想想。 晋城里的一切,她姐姐、裴思齐跟裴朝煦、红衣还有司令府的每一个人……这些,她咬一咬牙,也许也就放下了。 可接下来需要面对的,她又是否能把握面对? 沈司令说的对,这不是像她去读书,只需要适应适应陌生的环境就可以了。 很多未知潜在的危险的东西会伴随着她跟未未,甚至她跟未未的存在还有可能会给沈晏均带来危险。 她吸了口气,“我明白的,父亲,我会同晏均哥哥好好说的。” 其实朝煦的事情她冷静下来想的时候,她就已经动摇了。 朝煦落个水她都觉得心被谁狠狠地捏住了般,一想到未未也许也会遇到那样或者别的什么危险,她就没有办法继续往下想。 她也相信沈晏均一定会尽全力去保护她跟未未,可她同样也不愿意他牺牲自己的安全来保护他们。 沈司令点点头,“没有几天我们就要走了,到时候司令府还要靠你,晏庭做事可以,但一切行动听指挥,他的有些想法还是有局限,也许当初应该让他同你一块出去见识见识的。你出去两年,回来后见地都不一样了,跟他的差距明险拉开了。 古人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还是有道理的。” 沈司令知道当初潘玉良被送出去留学,是沈晏均目的不纯,但确实是有好处的。沈晏庭的转变不也是从南京回来后吗? 虽然潘玉良也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事,但每次有什么事,她的想法跟决定,跟沈晏庭一对比,还是要更成熟一些,更有格局一些。 沈司令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只是他本就把沈晏庭当小少爷养,抱着他会慢慢懂的想法,没有强行干涉。 只是时至今日,沈晏庭思考问题的角度,仍旧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沈晏庭今日在营里还为了那群学生的事同他吵了起来,沈司令想想就头疼。 真要把司令府交到沈晏庭手上,他是没法放心的,这也是他想把潘玉良留下来的原因之一。 潘玉良笑了笑,“晏庭也不差。” 只是经的事到底要比潘玉良少一些。 沈司令笑了笑,“他什么样我心里清楚,好了,你出去吧,让未未在这陪我呆一会。” 潘玉良点点头,站起身子。 她一起身,未未就抬头去看她,潘玉良冲他笑笑,“你在这里陪爷爷玩一会。” 未未抓着纸镇吐了个好字,倒是听话得很。 潘玉良从书房里出来,阿板连忙上前。 潘玉良深吸了口气,“回东院吧。” 大概是沈司令故意为之,今日沈晏庭跟沈晏庭他们从营里回来的时间都比平常要晚了一些。 他们一回来,沈夫人就让人摆了桌子准备吃饭。 赵红梅也在,她下午就干脆没回去了,一直在沈夫人院子里。 沈秋仁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赵红梅见了他就没气,“吃饭的时候你倒是来了。” 沈晏均给潘玉良舀了碗汤,抬头看了沈秋仁跟赵红梅一眼,潘玉良冲他暗暗摇摇头,示意他别开口,不然赵红梅又要没完没了了。 未未跟沈司令在书房里呆了近一个时辰,倒是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般,这会还窝在沈司令的怀里。 潘玉良准备把过来,沈司令却拒绝了,“难得他粘我一次,让他呆着。” 潘玉良只她由着他去了。 潘玉良心里想的事情多,没什么胃口,把沈晏均给她的那碗汤喝了个精光,又吃了点菜就没动筷子了。 沈晏均看着她问,“怎么才吃这么点?” 潘玉良笑了笑说,“可能是中午在艳菲那里吃太多了。” 沈晏均淡淡地道,“你在她那里还能吃多?也真是不挑。” 潘玉良失笑,“重先生跟红衣做的饭呢,也还不错。” 沈晏均弯了弯嘴角,没说什么,沈夫人倒是十分惊奇,“重先生还会做饭?” 潘玉良点点头,“简单的还是会些。” 沈夫人笑着道,“倒是没想到,艳菲倒是嫁了个好人。” 嫁的好不好潘玉良不好说,孙艳菲跟重晓楼现在给她的感觉更多的像是两相互相扶持的亲人多一点。 她也不知是不是好,这种事,冷暖自知,旁人哪里说得清。 等到吃完饭,潘玉良逗了未未一句,“未未今天晚上跟谁睡啊?” 未未正踩着沈司令的腿蹦呢,听了他的话立即停下来,伸坐在沈司令边上的沈晏均张了张手,“跟爹爹睡。” 沈晏均笑了笑,刮了刮他的鼻子,伸手将他抱过来。 “你倒是学会识时务了,知道讨好你爹比讨好你娘管用了是吧。” 一家人坐在一块聊了一会才散,自从沈晏均跟大家说了要离开的事情之后,这成了司令府一个固定的项目。 等到各自回了院子后,潘玉良把春兰跟阿板都遣了出去,先跟沈晏均说了她在孙艳菲那里碰到李佳月的事。 沈晏均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然后道。 “还好你没自乱阵脚。” 这李佳月的故意在潘玉良面前说这样一番话,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为了挑拔他们跟赵红梅的关系,她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真是让所有人都意外。 潘玉良其实压根没想明白李佳月想做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她别有目的,她不能让她得逞而已。 “她到底想做什么?” 沈晏均道,“想让我们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来吧。” 潘玉良皱着眉,“她说朝煦的事跟二婶有关……” 沈晏均想了想道,“从证据上来看的确是如此。” 赵副官去查了,给人银子的的确是赵红梅,那人又将银子给了秦姨,那人一口咬死赵红梅给他银子让他找秦姨去害裴府三房的孙少爷。而且现在秦姨也死了,死无对证。从表面上来看,这事无疑就是赵红梅做的。 潘玉良问她,“那到底是不是?” 沈晏均道,“如果李佳月没有多此一举跟你说这种,这件事我还觉得可能是二婶做的,不过,她这样一说,我倒不这么认为了。如果二婶真想做什么,第一个找的人是红衣,不会找到你姐头上去。” 潘玉良想起赵红梅今日说的话,是啊,她那么喜欢拿捏别人的一个人,这么好的机会,她不去拿捏红衣,不来找她,却把手伸到裴府里去,这根本不是赵红梅会做出的事情。 “朝煦这件事,我看八成是李佳月做的。” 如果是她做的这些,那李参谋在这个时候做手术的目的也不言而喻了。 司令部的人一离开,李参谋做为一个在司令部呆了这么多年的人,晋城所有大小官员要卖他几分面子,而且他还不用像沈天卓,需要自己去跟这些人主动打招呼,他人往那里一站,面子自然就在那里了。 没有人制约他,他在晋城无疑就成了土皇帝了。 到时候,沈氏一族里自己乱了起来,都不用他们来对付。 看来这件事,他还得提醒沈天卓才是。 潘玉良倒想不到沈晏均想的这些。 “那二婶到底知不知道红衣的事?” 沈晏均道,“应该是知道了。” 潘玉良一急,“那……” 沈晏均道,“你别急,二婶肯定是知道了,但她没第一时间来找父亲或是我来闹这件事,那就说明她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可能她也被李佳月说动了,想做点什么,所以才让李佳月有机可趁,在裴府闹了这么一出。”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二婶不会再追究了吗?” 这就更不像是赵红梅了。 沈晏均道,“不知道。” 这件事难就难在他们不能跟赵红梅直接挑明。 他想了想又道,“我让保卫局的人过来的目的也是如此,她若是想做什么,总得有人去帮她做才行,我让赵副官交代下去了,凡事有那苗头的,直接把人带走,二婶若是想做什么,短时间内也是不可能了。” 潘玉良松了口气。 “可是二婶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沈晏均点点头,“这件事我再想想办法,我猜着她之所以不想把事情闹大,还是顾及着晏回。只要她有这个顾及,事情就好办了。而且赵俊他母亲一闹,二婶应当也知道了孰轻孰重了,她就算心里有怨气,应该也不会胡来。” 潘玉良心里叹着气,只能希望最好是这样。 第246章 身体力行 李佳月这挑拔离间的手法其实并不高明。 以赵红梅的性子,她要是真的让人去裴府做了那害人的事,她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特别是在潘玉良面前,她还能表现得如此如常,那就真的太不正常了。 潘玉良仔细想了想,这李佳月或许一开始想直接从她这里入手的吧,只是她对李佳月并不热络,即便是帮了她,对她也没什么热情,没给她下手的机会,所以她才会想到从赵红梅那里着手吧。 也好在赵红梅没真的做这事,不然的话,潘玉良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潘如意交代。 这个时候,无论这事是不是赵红梅做的,想必沈司令跟沈晏均都会选择息事宁人。 两人聊完赵红梅的事,潘玉良正想着该怎么开口跟沈晏均说沈司令找她的事,未料沈晏均竟先她一步开口了。 “今日父亲回来同你说什么了?” 潘玉良抬头认真地看了,这一刻,她的眼睛里全是他,容不下别的。 她忽然一笑,“你跟父样倒是相互了解,知道他回来是找我的。” 沈晏均道,“我是父亲一手教出来的,他会做什么样的事情也不难猜。” 他要带着潘玉良一起离开的事,沈司令自是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改变主意,所以才会想到找潘玉良。 司令部那边,沈司令从来没有缺席过,今日忽然提前回了府。沈晏均猜着他应该是有什么事想避着他,这唯一需要避着他说的,大概就只有这一件事了。 再加上潘玉良方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晏均把未未放到床上,让他自个在床上玩着,他叹了口气,走到潘玉良身边将人拉进自己怀里。 “你答应父亲了?” 潘玉良抬着脑袋去看他,想把他每一个表情都记在自己脑袋里。 “我答应了。” 沈晏均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他了解她,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亦如潘玉良了解他一样,她知道这件事他不会改变主意,但若是她答应了沈司令,他也会尊重她的选择。 沈晏均拥着她的胳膊紧了紧,“也许父亲才是对的,是我自私了。” 潘玉良眨眨眼,忍下泪意,故作劝松地道,“这可如何是好,以后我们就要分隔两地,我要是想你了可怎么办?” “良儿,你要是想我就给我写信可好?” 潘玉良忍着心中酸涩,“可是父亲说你们这次去成都,行踪尚不明确,我的信要寄去哪里才好?” 沈晏均道,“你想我的时候就给我写信,等我们在那边定下来了,你再把这些信都寄给我,这样我想你的时候就可看着你的信了。” 潘玉良点了点头,笑了笑说,“怎么那么像戏文里的痴男怨女?” 沈晏均压下一声叹息,“我倒宁愿我们是那戏文中的痴男怨女,这样我就可以抛下那些所谓的责任,不管不顾地同你跟未未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潘玉良忍不住踮起脚,吻上他的唇。 沈晏均低下头配合着她,感受着她的情绪,抱着她的胳膊收得紧紧的,像是想要把她跟自己揉在一块般。 两人吻了许久,直到坐在床上的未未拍着被子喊了一声,“娘……” 两人这才分开。 沈晏均的额头抵着潘玉良的额,笑了笑说,“方才应该让父亲把他带回他们的院子才是。” 潘玉良也笑,“这时候好又嫌他碍眼了?” 沈晏均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放开拥着她的胳膊,牵着她走到床边,盯着床上梗着脖子看他的小人儿。 “碍眼也没办法,亲生的呢,总不能扔了。” 不知未未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脸都鼓起来了。 沈晏均伸手在他鼓起的脸上掐了一把,“沈曦,你已经一岁多了,这种时候就该装看不见才是,看人眼色这件事,还是得从小学起。” 潘玉良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你同他胡说些什么呢?” 沈晏均耸耸肩,“我不管,我走后,你得训练他一个人睡,我可不想等我回来后我们的就要上有别的人在。” 潘玉良摇摇头,“你可真的是……” 未未见他们两个只顾自己说话,压根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不满地又拍了拍床上的被子。 “娘抱。” 沈晏均拿手点了点他的脑袋,“抱什么抱,你该洗澡睡觉了。” 未未猝不及防地歪倒在被子上,潘玉良连忙将他扶起抱了起来。 “你用那么大力做什么?” 沈晏均道,“这小子装的吧?那能有多大力气?” 未未被潘玉良抱在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脖子,脑袋埋在她的颈边,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瞅着沈晏均。 沈晏均看着他肯定地道,“他就是装的。” 说着他也不顾未未的搞议,将他抱到怀里,“走,洗澡去。” 潘玉良跟在他身边,“你们两个要一起啊?” 沈晏均嗯了一声,头也没回地道,“你帮我们拿上衣服,来侍候我们爷俩。” 潘玉良笑着道,“是,我的大少爷。” 潘玉良拿了衣服跟他们一块浴室,潘玉良让府里的下人备了热水,试了试水温,又让他们留了两桶热水才让他们离开。 她将衣服整齐地放在一边的榻上,刚把自己的袖子卷完,一回头,那边父子二人已经把自己剥了个精光下了池子。 未未这还是第一次跟沈晏均一块来这边洗澡,以往潘玉良跟沈夫人都是直接在房间里给他洗。 未未大概是觉得有趣,一下水就咯咯地笑着爬到沈晏均的肩手,两只腿跪在沈晏均的胸口,撅着光溜溜的屁股。 沈晏均拍了拍他的屁股,把他按回水里,未未手脚并用地拍着水。两人脸上都被他拍了一脸的水,父子二人轮番吐着被他拍进嘴里的水,吐完后两个看着对方的样子,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沈晏均一手稳着未未,边下边往他身上泼着水,“小傻子,你笑什么?” 未未光顾着乐,估计也没听他说什么,只是依葫芦画瓢地也往他身上泼着水。 若是平时,潘玉良定要上前去阻止,但今日她却只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父亲二人嬉闹,她整颗心都被填得满满的。 父子二人在水中玩了一会,才齐齐转过头看向她这边。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不是说要侍候我们爷俩?” 父子二人转头的动作几乎是一致,潘玉良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一点也没介意沈晏均使唤她。 “这不是等你们闹完?” 沈晏均扶着未未在他脑门上大大地亲了一口,“儿子,洗澡咯,让你娘给我们擦背。” 未未的皮肤被泡得微微发红,小脸也红扑扑的,他用力地点点头,拿小手指着潘玉良,“擦背。” 侍候倒是没有什么问题,这是这父子两人都不太配合,惹得潘玉良板了好几次脸,但每次对上父子二人跟从偷了蜜的老鼠似的偷笑时,她自己就先破功了,脸也板不起来。 这个澡洗了不少时间,幸好潘玉良早有准备地让人备了两桶热水在一边。 直到两桶热水都加完了,潘玉良才强硬地让忽然幼稚到一块去了的两父子从澡池里出来。 她扔了条毛巾给沈晏均,把未未裹在大大的毛巾里擦着水,未未大概是玩得意犹未尽,在潘玉良手下扭着。 沈晏均赶紧擦干了身上的水,披上衣服过来帮潘玉良制住未未,免得他着凉。 “小皮猴,想挨揍么?” 未未才不怕他,仍旧不老实。潘玉良斜着眼睛去看他,沈晏均只好象征性地拿手拍了拍未未的屁股。 未未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方才结下的深厚的父子情意瞬间就破裂了,十分不解地盯着沈晏均看着。 沈晏均甩着锅,“是你娘让我这么做的。” 潘玉良迅速给未未擦干身子,又给他套好衣服,最后才拿着毛巾专心地给他擦着打湿的头发。 未未不敢相信去看潘玉良,又软又奶地唤了一声,“娘……” 潘玉良俯身亲了他一口,“娘最爱未未了。” 未未心满意足地回亲了潘玉良一口,冲她撒着娘,“娘……” 未未头发短很快就擦干了,潘玉良摸了摸,觉得差不多了,便放下毛巾,准备把未未抱回院子。 沈晏均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阿板。” 春兰跟阿板都在外面候着,怕他们还要用水,沈晏均一喊,阿板立即应了声是。 沈晏均系好衣服上的带子,“让人再打些热水过来,再把孙少爷把去先哄他睡下。” 阿板跟春兰两人立即一个去让人打水过来,一个进来抱未未。 未未不愿意,在阿板身上委屈地哼唧,沈晏均看着他道,“是不是屁股痒了?” 未未不情愿地趴到阿板肩上,不怎么高兴地拿屁股对着他。 阿板低着头把未未抱回东院,潘玉良看着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的沈晏均。 “晏均哥哥,你同未未先回去睡,我自己洗就好了。” 沈晏均笑笑,“你让我同未未回去睡,方才怎么不说?未未都已经被阿板抱回了。” 说着他又道,“不过你这口是心非的害羞劲,我喜欢。” 潘玉良刚准备说什么,就被提着水进来的下人们打断。 潘玉良只好闭了嘴等着他们换了水。 “都下去吧,这里不用留人侍候了,春兰你回东院帮阿板去哄孙少爷睡觉。” 春兰笑着应了声是,快速地挥着手让大家一块退了下去。 沈晏均自然是身体力行地向潘玉良证明了一番他喜欢的程度,潘玉良自然也是口是心非地说着讨厌。 到最后,潘玉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浴室的,只是感觉自己在昏沉间被人抱起,然后又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未未趴在她胸口呼呼地睡着,沈晏均已经起床了,就坐在床边拿着份什么东西在看着。 潘玉良一动,他立即就转过脸来看她。 “醒了?是起来还是再睡一会?” 潘玉良冲他一笑,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未未,表示自己要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潘玉良才觉得时间不够用起来。他们很快就要分开了,她哪里还舍得睡。 她现在恨不得每一刻都跟沈晏均在一块,看着他,陪着他。 沈司令也十分体贴地营里的事情都分给别人去做了,就是想让他好好地陪陪潘玉良。 但即便是这样,他们要做的事情仍有很多。 赵红梅的事情弄清楚了,沈晏均便让赵副官去把玲珑的事情处理了。 那丫鬟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赵副官上午去的保卫局,下午告示就出来了,说是裴府的事经查是秦姨一家三口做的,秦姨已死,加之裴府的孙少爷也没什么大事,裴府的人什么宅心仁厚,什么以德抱怨…… 反正大家是这么传的。 最后的结果便是玲珑跟他丈夫两人被赶出了晋城,永远都不能再回来。 这事廖局长有几分不解,裴府的事他多少有些知道,像玲珑那样的丫鬟,处理了就处理了,也不可惜。 赵副官道,“要处理就两个一起处理了,不然就两个都不处理。” 玲珑的丈夫这么多年才娶上老婆,他不会让玲珑跑了的,他们被赶出晋城,就算是讨饭,那男人也不会放过玲珑的,玲珑的日子只怕是比以前更加难过。 这事也没费沈晏均多少时间,他只跟赵副官交代了一声,剩下的事就都是赵副官去处理的。 比较费时间的是沈晏庭的事。 沈晏庭现在每日不是在府里就是在营里,也不知道他原来那些东西是怎么找到他的,以同他说了些有的没的。 他这个年纪的人是这样,别人说些什么,猛地一听不觉得有什么,仔细想想却觉得别人说的对极了。 沈晏庭跟沈司令吵起来也是因为这个,他跟沈司令吵起来的时候沈晏均并不知情,等他知道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吵完了。 虽然他昨日从营里回来后也表现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但沈晏均知道他心里还想着这事呢。 报社被查封的事,晋城的老百姓根本就不关心,报纸上写的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大事,对他们来说,还不如家里丢了只鸡鸭的事大,与其关心那些,他们更想知道张三李四家的闲事。 但这事在学生中却传得厉害,他们也大概是没有什么法子可想了,这才想到沈晏庭头上来。 沈晏庭都许久不去学堂了,跟他的那些同学也没什么联系,沈司令对他也管得紧,他根本没有机会去接触外面的人。 就这样他们还是找到了沈晏庭,那群半大不小的小子哪里能想到这些? 或许他们能想到要找沈晏庭,但找不到人大概也就会放弃,这般锲而不舍地背后定然是有人在给他们出主意。 第247章 跪祠堂 沈晏庭昨日跟沈司令在司令部吵完,今日在府里发脾气的时候,正好被沈晏均碰了个正着。 沈晏庭是不敢正面跟沈晏均顶的,谁让沈晏均这个当大哥的比沈司令对他要无情。 这事他气鼓鼓地跟沈司令吵了一通,在沈晏均面前吱都没吱一声。 今日发脾气也是自己在生闷气,然后失手扫了一个杯子下去。 好死不死的,那杯子里还装着热茶,他一扫,杯子直接朝坐在一边苦着脸犹豫着要劝他的沈晏回身上砸了过去。 滚烫的热茶就那么沷到身上,还带冒烟的,沈晏回哪里是个能忍痛的,当下被烫得嗷嗷直叫,在屋子里胡乱蹦着。 “烫烫烫,痛痛痛,啊啊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沈晏庭自己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扒沈晏回的衣服,一边扒一边寒着脸骂他。 “你是猪吗,不会躲啊?” 沈元也急了,“晏回少爷,严不严重?要不要去请大夫?” 沈晏均带着潘玉良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这一幕。 在沈晏均看来,沈晏庭犯了错可以忍,发脾气可以忍,但这种……他自己做错了事,沷了沈晏回一身的热水还反倒来怪他不躲开,就已经不是忍的事了。 他让沈元去请大夫,沈晏回衣服已经被拉开,胸口被汤得红红的,他一边疼痛难忍地继续蹦着,又觉得这么蹦实在太丢脸,于是在介于忍跟忍不住之间,憋出一个扭曲的姿势跟表情。 潘玉良赶紧让春兰跟阿板去拿凉水,拧了毛巾给他降温,好让他舒服一点。 又问一边呆着的沈晏庭,“你这有没有烫伤膏之类的药?” 沈晏庭看了黑着脸的沈晏均一眼,转身进去拿药去了。 春兰跟阿板轮番地帮沈晏回敷着毛巾,这会沈晏回已经没再蹦了,他的脸红红的,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疼的。 潘玉良让她们敷了一会,才拿着沈晏庭拿的药,“要是没那么疼了就把药给擦上。” 潘玉良看了眼沈晏回被烫的地方,还好只是红红的一片,没有起水泡,不然别说沈晏回吃顿苦头,赵红梅那里也不好交代。 沈元很快把大夫请了进来,那药还放在桌子上,春兰跟阿板还在给他拿凉毛巾敷着,一停下他就喊疼。 沈晏庭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一点疼都忍不了,又没破皮又没起泡的,他也太夸张了。 他这一眼正好被沈晏均看了正着,沈晏均对着沈元道,“把晏回少爷扶回里屋去,让大夫好生看看。” 几人拥着沈晏回进了里屋,潘玉良看了他们兄弟二人一眼,也转身进了里屋。 外厅瞬间就只剩沈晏均跟沈晏庭了,沈晏均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沈晏庭动都没动一下,一直站着。 沈晏均也不开口,由他站着。 最后还是沈晏庭自己受不了,他挪了挪脚下,“大哥。” 他一开口沈晏均就冷笑了一声。 “不错,还记得你有兄弟。” 沈晏庭抿了抿唇,低下头说了句,“对不起。” 沈晏均冷眼看他,“被你烫到的又不是我,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沈晏庭只好道,“我一会去跟晏回道歉。” 沈晏均道,“你又同他道什么歉?是他自己没躲开,他不是猪吗?” 沈晏庭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他那话就是急了脱口而出的,平时他跟沈晏回闹得惯了,话说得重一点也没什么,再加上他心情不佳,才会说这样的话。 沈晏庭苦着张脸说不出话来,他最怕沈晏均这样了,还不如揍他一顿来得痛快。 “是我不好,口不择言了。” 沈晏均眼睛眯了眯,“如乡野村夫般,开口也会说四个字,还真是难为你了。” 沈晏庭脸上就跟被人甩了一耳光似的。 他咬咬牙,干脆心一横,直接抬起头道。 “大哥,我有话要说。” 没几日他们就要走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晋城交给沈天卓,沈天卓那人太精,他根本讨不着好。 他原本想着这事等沈司令跟沈晏均走后,让沈天卓来办,再怎么说,他一个司令府的小少爷说话总是好使的。 但他试了试那沈天卓,压根没用,她面上恭维得很,一说正事就跟你打哈哈。 他算是看出来了,沈天卓还不如他老子好说话。 沈晏均看了他一眼,“我堵住你嘴了?” 沈晏庭深吸了口气,“大哥,报社的那件事我想不通,他们写那些有的没的,不过就是想要父亲跟您的一句话而已,反正都已经决定去成都了,为什么不直接跟他们把这件事说开。一来不用跟那些拿笔杆子的人闹的这么僵,二来还可以笼络人心,这明明是件好事……” 沈晏均道,“你是觉得我跟父亲的处置方式不妥?” 沈晏庭动了动唇,说了声,“是。” 那些人写来写去,那意思不就是想让司令部去干点做为一个军人该做的事,司令部现在正在做的不也正是这件事吗?这本是不冲突的事,他想不明白,怎么还给冲突起来了。 沈晏均道,“司令部做什么决定,那是司令部的事,外人无权干涉。至于你说的报社的事,那是保卫局的人动的手,你要是想不通,可以直接去跟廖局长理论,还有来找你的,是你同学吧?不是个个嘴皮子厉害吗? 这事怎么掰扯里面都没司令部什么事,报社是保卫局查封的,学堂是保卫局的人让放假的,你为了这事在营里同父亲吵,在府里耍威风,怎么?你跟他们是亲生的?” 沈晏庭张张嘴,“大哥,我只想同你讲道理,你别拿这些话来说我。” 沈晏均呵了一声,然后道,“我说了,有道理你同廖局长说去,拿了你司令府小少爷的身份,你以为自己的话有几分份量?” 沈晏庭深吸了口气,眉头紧皱,“大哥,你这是蛮不讲理。” 沈晏均淡淡地道,“就冲你今日伤着晏回了,晚上去跪祠堂吧。” 沈晏庭胸膛起伏,大声地道,“我伤着晏回是我的错,跪祠堂也没什么,但报社的事……” 大夫给沈晏回瞧了他胸口被烫着的地方,让春兰帮忙把药给他上了,对着潘玉良拱了拱手道。 “少夫人,堂少爷这伤没什么事,擦几次药就红肿就能消下去了,也不会留疤。” 沈晏回这会急痛过去,有些不好意思,他嘀咕一句,“谁在意留不留疤了。” 潘玉良听着外面的动静,对着大夫道,“他被烫的地方没什么事,你再给他把把脉,看看别的。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苦练功夫,我怕他身子吃不消,你给他瞧瞧,需不需要补一补。” 大夫依言行事,又坐回床边的椅子上,伸手搭上沈晏回的手腕。 沈晏回一阵感动,“嫂嫂,我没事,身体好着呢。” 潘玉良笑笑,“反正大夫来都来了,就让他看看。” 外面两兄弟还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寸步不让的。 “沈晏庭,我警告你,外面那些事你不要掺合。” 沈晏庭也豁出去了。 “你跟父亲让我去学堂读书,不就是为了让我知事吗?若你们只是想要个听话的儿子或是弟弟,就应该一棍子把我敲傻了。” 沈晏均差点被他气笑,他道,“这件事你在我这里没得谈。” 沈晏庭气极,“大哥!” 沈晏均嘲讽地开口,“说起来你这么积极也不过是因为你在你同学面前夸下海口了吧,怎么,怕事情没办成,损了你的面子?” 沈晏庭今日几次被沈晏均堵的说不出话来,“大哥,你怎么变成这样……这般不讲道理。” 沈晏均哼了一声,“道理都是强者讲的,就你这脑子,我同你没什么道理好讲的。” 沈晏庭气得快要晕过去了,他暴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一转身,甩手要走。 沈晏均问他,“去哪?” 沈晏庭道,“去跪祠堂。”说完伸腿踹了一脚椅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里屋那大夫已经给沈晏回把完脉,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连吃什么能长高都说了一通了,潘玉良还没有放人的意思。 那大夫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少夫人,您放心,堂少爷真的没事,一点毛病都没有。” 潘玉良听着外面踢椅子的声音而后一片平静,想着应该是说完了。 她笑了笑道,“真是麻烦大夫了,沈元,你送大夫出府。” 沈晏回对潘玉良让大夫把他由里至外瞧了个遍的事感动得都快哭了,“嫂嫂,以后你有什么要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潘玉良笑了笑道,“一点小事,今日晏庭也不是故意的,你别怪他。你们是兄弟,别因为这等子小事生出嫌隙。” 沈晏回点点头,“我知道的,晏庭哥哥是因为报社的事心情不好,我不会怪他的。” 潘玉良又嘱咐他几句,转身出了里屋。 沈晏庭早没了影,沈晏均一个人坐在外屋慢慢地喝着茶。 潘玉良看了眼倒在一边的椅子,“这是没谈好?” 沈晏均放下茶杯,“晏回怎么样?” 潘玉良道,“没什么事,不是很严重,这点小事,你也太小题大作了,他本就心情不好。” 沈晏均扬了扬眉,没说什么。 潘玉良又道,“这事你怎么不跟他实话实说。” 沈晏均道,“现在声音喊的越大,到时候脸就打得越狠,趁机让他长长教训也好,谁有那功夫一天到晚地给他的人生解惑。” 第248章 做戏 沈晏均对旁的事情还好,对沈晏庭的事似乎格外没有耐心。 潘玉良也不知道怎么劝,那些事情,要是细细说来,恐怕是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再者说,他们又哪里还有那个时间。 从沈晏庭的院子出去后,沈晏均牵着潘玉良直接回了东院。 “要不要让春兰去把未未抱过来?” 未未同沈晏均亲近了不少,他还太小,不懂别离。却也是能感受大人情绪的,他有时候能把沈晏均气得牙痒痒,这个时候却又让沈晏均暖到心里去了。 早上吃饭还硬要把自己吃的那份鸡蛋羹分一半出来给沈晏均,问他为什么,他却不答。 那鸡蛋羹是他平日里最喜欢吃的,别人哪里敢尝上一口,却独独对沈晏均这般大方。 沈夫人没想那么多,只道,“未未这是喜欢你呢。” 再看未未的表情,也的确像是那么回事。 众人哄笑,特别是沈晏庭跟沈晏回两人逗着未未要去吃他的鸡蛋羹,未未却护得紧,小手紧紧扒着自己的碗,脸都快埋到碗里去了,就是不给他们一丁点。 沈晏均看着未未跟他们两个闹着,心头又酸又涩。 如果可以,他也想留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一点一点长高。 沈晏均摇摇头,让春兰跟阿板退了下去。 “你陪着我吧。” 两人一直呆在东院,潘玉良依在沈晏均的身边坐着,陪他说着话。 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院子里的藤蔓绿了又黄,潘玉良心里着他们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心中总是泛着酸。 两人说起从前,讲到潘玉良以前可比沈晏庭不讲理多了。你若是什么事惹着她了,别说讲理了,话都不让你多说。不过她骄纵归骄纵,不讲理的时候还是少。 皮倒是真的皮,比沈晏庭皮得多,谁都不怕,哪里都敢闯。 想起她以前的样子,再看看现在。 沈晏均自认为他把潘玉良护得很好,可现在她日渐沉稳的性子,见了客人应付自如,还会同沈晏庭讲大道理,碰到赵红梅的事也是拼命的忍着…… 再看看沈晏庭今日那般,就是个不知事的孩子,这种强烈的对比对沈晏均来说,实际上是种冲击。 所以他对沈晏庭没有耐心,瞧不上他的幼稚。 这些……都是因为他没把人护好。 他忍不住叹息。 潘玉良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般,“我现在可是未未的娘了,我得要好好保护他才行。” 沈晏均将她的手牢牢抓在手里,“你做的很好。” 潘玉良摇摇头道,“也不好的,你是没瞧见红衣,自从知道王进要跟着你们一块去成都后,得了空就又是做衣服又是做鞋的。” 沈晏均轻笑出声,“你也给我备了不少了。” 潘玉良不知道哪里来的执念,“别人做的跟自己亲手做的哪里能比。” 沈晏均倒不在意这些,“哪里不能比?这里面的心意又不轻半分,再说,红衣那是闲着,我们可不一样,你这不是在陪着我吗?” 被他这样一说,潘玉良心里倒舒坦了些。 两人的手握在一块,彼此贴着,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很久般。 可惜这样的好光景也不过是一夜。 沈晏庭一直在祠堂跪着,沈司令得知后也没管他,他比沈晏均还要忙,晚饭也没吃几口,急匆匆地扒了几口就又出府去了。知道沈晏庭被沈晏均罚去祠堂跪着也仅仅说了句,“别闹出事。” 沈晏回晚饭也没出事吃,他倒不是为别的,单纯是因为怕疼。 被烫的事他压根没打算说出去,他就是怕自己万一忍不住在大家面前露了馅,估计也是一团乱。 沈夫人给他们留了饭,先给沈晏回送了过去,见他面没什么事就又去了祠堂那边。 沈晏庭直挺挺地跪着,沈夫人过去他动也没动一些,沈夫人喊他吃饭他也没反应。 沈夫人叹着气,“娘也不知道你们这是为何?只是晏庭,这个时候,你不该同你父亲还有你大哥闹的,他们面对的比你想像的要多。这种事情同你说你也不明白,只有等日后你有机会体会了,你才能明白。 不过,娘的私心还是希望你永远别有这种体会,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沈晏庭身形一震,沈夫人很少同他说这些话,在沈司令跟沈晏均对他的管教上面,她几乎从不插手。 沈晏庭也当她不懂,平日里跟沈晏回同她说起营里的事,也只是当笑话说给她听。 沈晏庭忽然就泄了气,脑袋也垂了下去,跟斗败的公鸡似的。 沈夫人也没再劝,把饭菜放那就出来了。 沈晏回被烫的事,潘玉良跟沈晏回自己本来都打算息事宁人,不准备跟赵红梅说这件事,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没想到沈晏均却让沈元过去把赵红梅请了过来,主动说了沈晏回被烫了的事。 而且,重点还说明了是被沈晏庭给烫了的事。 沈晏庭饿了一夜,未曾吃过一口饭,连口水都没喝,他原本是想挺一挺骨气的,后来就纯粹是为了面子。 早上他浑浑噩噩地被沈元从祠堂里扶出来,一进院子就听见赵红梅在里面大哭。 “我的儿……这是怎么了,你是怎么招你堂哥了啊,怎么就烫成这样了啊……” 沈晏庭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应该染了什么老年病,这会又是头疼又是眼花的,他转身想走,沈元却跟堵墙似的将人他堵住。 “小少爷,大少爷说今个儿给您放假,您跪了一夜,今个儿就在屋子里好好睡一觉。” 沈晏庭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好好睡一觉? 跑是跑不掉了,沈晏庭只好抖着腿往里走。 沈晏庭进屋的时候,赵红梅还在哭着,沈晏回躺在床上,衣衫大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沈晏回几次想从床上爬起,都被赵红梅给按回了床上。 “我可怜的孩子,你别动,疼不疼啊,你从小就怕疼,怎么遭这么大的罪啊……” 赵红梅的哭声里插着话,凄凄艾艾。 沈晏庭在边上站了好一会,才寻了个空档插了话进去。 “二婶,对不起,是我不好……” 这放才落音,潘玉良便扶着沈夫人也进了屋,沈晏均在她们身后。 赵红梅歇了哭声,擦了擦眼泪,起身跟沈夫人打了声招呼。 “大嫂……” 沈夫人心里叹息,“红梅,你别哭了,晏回的伤已经请大夫瞧过了,没什么大事的,就是让他白白受了顿苦。 你放心,昨天他大哥罚了晏庭去祠堂跪了一夜,这不早上才出来呢。” 赵红梅道,“大嫂放心,我没有怪晏庭,我就是心疼晏回,他从小就受不得疼。” 潘玉良扶着赵红梅跟沈夫人坐下,又走到床边问着沈晏回。 “可还疼?” 沈晏回一把将身上的衣服拉拢,连连摇头,“不疼了不疼了,很快就好了。” 说着他也皱着眉去看赵红梅,“娘,那茶也不烫,就是有点红,当时有点疼而已,现在都没什么感觉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赵红梅就又哭了起来,“你从小到大,娘哪里碰过你一根手指头啊,你瞧你那胸口,那么一大片,烫得通红的……” 沈晏庭被赵红梅说得无地自容,都想找个地鏠钻进去。 沈晏均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等赵红梅又哭了一会被沈夫人安抚下去后,他才道,“二婶,这事就是晏庭做错了,无可辩驳。晏回念着手足情不好意思,您是长辈,您说怎么罚他就怎么罚他,怎么罚都不为过。” 他这话一出,屋子里几人都愣了,连赵红梅都偏头去看他。 罚?他不是罚过了吗? 床上的沈晏回简直受宠若惊,昨日被潘玉良让大夫好生瞧了个遍,沈晏庭都跪了一夜了,沈晏均还要罚他。 这规格也太高了些,高到他有些受不住了。 “大堂哥,我没什么事,晏庭哥哥也不是故意的,这事就算了吧。” 沈晏均道,“你不同他计较,那是你大肚,该罚还是罚。” 说着他又去看赵红梅,“您说呢二婶?这事您想怎么罚晏庭?” 赵红梅本身是有几分不痛快的,但沈晏均这样一说,她反倒不好意思了。 她道,“算了算了,什么罚不罚的,都是自家兄弟。” 沈夫人跟潘玉良一直没吱声,沈晏均又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事或许在您看来只是件小事,但在我这里没那么好过去。别说晏庭,晏回也一样。都不小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出来,若是晏回犯了错,我也会替二婶好好管教他,所以这次晏庭不能轻饶。” 沈晏均意有所指,赵红梅脸色变了变,沈夫人听得云里雾里,潘玉良倒是听了个明白。 他这是借沈晏庭的事敲打赵红梅呢,让她行事顾及些,再怎么样,沈晏回还在这呢。 最苦的还是沈晏庭了。 他跪了一夜,到这会膝盖还疼着,要不是裤子穿的宽松,就能瞧见他两腿有节奏地打着颤了。 赵红梅道,“那这事……你看着办吧,二婶没意见。” 沈晏庭似乎听见了自己膝盖碎掉的声音,他往床上看了一眼,示意他给自己求求情。 沈晏回咽着口水,表示他娘都屈服了,他更不敢了。 沈晏回让沈元去拿了戒尺,当着赵红梅的面狠狠地抽着沈晏庭的手心。 足足抽了十下,那一下一下,戒尺闷在肉上的声音,抽得赵红梅心惊肉跳的。 到最后赵红梅跟沈夫人都不忍看,别过了眼。 沈晏庭一声不吭地让沈晏均抽着,到最后感觉自己的手都木掉了,一碰变火辣辣的。 他这十下挨的,比沈晏回胸口那片红看着严重多了。 沈晏均抽完还道,“你这是在家中犯了错,若是在司令部,便不是这样简单了。” 沈晏庭哼了一声,“错不错罚不罚的,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这话说得赵红梅的心又是跟着一跳。 沈晏均倒是笑了笑道,“知道就好,以后少惹我。” 沈晏庭又不说话了,抿着唇忍着疼的样子。 赵红梅低下头去瞧他的手,那手正不由自主地抖着呢,她看着都疼,这要是沈晏回,她能哭死。 但让赵红梅害怕的还是沈晏均跟沈晏庭说的那话。 沈晏均扔了戒尺,面对赵红梅又和颜悦色起来。 “二婶,要不要再找大夫过来给晏回瞧一瞧?” 赵红梅连忙摇头说不用,她抹了抹眼角,嘱咐沈晏回注意被烫的地方,寻了个借口就让丫鬟扶她回了府。 沈晏均打完人就牵着潘玉良离开了,孙艳菲跟重晓楼是今日去上海的火车,他们一会还要去车站送人。 沈夫人看着沈晏庭,叹了口气,嘱咐沈元给他好生把药上了,也离开了。 若是以往沈晏庭早就跳脚了,别的做不了,至少也是要大骂几句解气的。他再怎么蠢,也看得出来沈晏均打他是做给赵红梅看的。 只是这做戏就做戏,做什么打得这样狠?! 今日沈晏庭不知是被打傻了还是怎么了,不骂人也不喊疼,饭也不吃澡也不洗了,就那样和着衣服往床上爬。 沈晏回连忙退到一边。 “晏庭哥哥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元也问,“小少爷还是先把药给上了再睡吧,要不要先洗个澡?” 沈晏庭嫌他们烦,把被子拉得高高的盖住自己的脑袋。 等回了东院,潘玉良才问沈晏增多,“这有用吗?” 沈晏均道,“二婶是聪明人,会想明白的,到时候你再多留意一些,要是有问题就找沈天卓,她知道该怎么办的。” 潘玉良点点头,眼下这事也只能这么办了。 两人吃过早饭,抱着未未去了车站。 潘玉良还特地让沈元去接了红衣。 潘玉良跟红衣还有孙艳菲三人在车站依依不舍地惜别。 沈晏均抱着未未对重晓楼说了声保重。 重晓楼也郑重其事地跟他说了声谢谢。 早在他跟潘如芸的事情被发现之时,他就是一个有了死志之人,却没想到一直活到了现在,还有了自己的妻子跟女儿,这一切他都要好好感谢沈晏均。 趁着她们三个还抱作一团的时候,重晓楼对沈晏均道,“报社的事,可能跟你们营里的人有关。” 沈晏均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 重晓楼又道,“艳菲后来去跟报社的人打听过,不过她本来就没正儿八经地在里面呆过,人脉有限,能打听出来的事情不多,只知道,那几份文章的确是别人授意才发出来的。” 沈晏均点点头,“没事,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重晓楼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沈晏均这样一说,他便闭了嘴。 等到火车鸣了笛,重晓楼抱着孙一一走到孙艳菲跟前。 “艳菲,我们该走了。” 第249章 离别 送孙艳菲离开,潘玉良虽然不舍,但也没有太难过。 大概是因为抱着一种……她离开这里后,生活也许会更好的一种想法,所以除了不舍,她更多的是对孙艳菲新的生活的期待。 如果去了别的地方,能让她生活的更好更自在,那她还是很愿意送他们离开的。 孙艳菲上车的时候,潘玉良拉着她的手一直叮嘱她,“一定要给我写信,千万要记得!” 红衣在车站哭得都快晕过去了,还好王进跟了过来。 她这样子,王进不禁开始担心起自己离开的事了。 自孙艳菲走后,这离别的愁绪就一直笼罩在大家的心头上。 司令部去成都的事,从沈司令到沈晏均,也一直是能拖则拖。 这种事情看上去简单,他们做为军人,上阵杀敌,这是他们的天职。但仔细算起来,这里面其实也是这么回事。 司令部这么一直拖着,也经不住那边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从三天一份电报到一天一份电报,再到一天好一份电报。 在孙艳菲走后的第三日,司令部拔了营。 沈晏均这要走了,潘玉良急得偷偷地躲起来哭了一场,她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还有很多话没有同沈晏均说。 潘玉良看着一辆辆车从自己面前开过去,道路两边都是送行的人,处处都是压抑的哭声跟安慰声。 司令部要去成都的事本是一直瞒着的,他们这么突然地就要走,晋城就跟炸了锅似的。此刻再也无人关心张三李四家的那些闲事了,整个晋城都散发着一股愁云惨淡之色。 晋城的大小官员也都来了,沈司令跟沈晏均先跟那些人寒暄了一番,这才轮到潘玉良他们。 沈司令大概是不愿意同他们婆婆妈妈地道别,跟廖局长他们说了几句话后就早早地上了车。 赵红梅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晏回也要跟着去。 沈夫人本没想着哭的,被她一哭,反倒心烦起来。 沈晏庭的手已经消了肿,此刻正皱着眉站在潘玉良的身后。 再多的话到了这个时候也是无用,沈晏均轻轻抚着潘玉良的颊边,只道了一句,“等我回来。” 潘玉良用力地点点砂,伸手想要把未未从他身上抱回来,但未未今日却忽然来了脾气,小手紧紧拽着沈晏均的衣领,眉头皱得比沈晏庭还要深。 “要爹爹。” 潘玉良一直压制的情绪被他这一声击溃,她连忙低下头,忍了忍才笑着抬起头。 “未未乖,爹爹要去做大事,等爹爹回来给你买好玩的。” 未未撅着嘴摇头,小手仍是不肯放。 沈晏均在他脑门上亲了又亲,对他认真地道。 “未未,要听娘的话。” 还是沈晏均的话有用,潘玉良再伸手的时候,他便乖乖地放开了沈晏均的衣领。 潘如意在一边扶着着裴思齐的肩,早在未未开口的时候就忍不住地抹起眼泪来。 裴思齐牵着将军抬着脑袋,“姨父,你要快点回来,裴朝煦傻傻的,你是要离开太久,他会忘了你的。” 傻傻的裴朝煦冲沈晏均傻笑了一下,十分配合地道,“要快点。” 沈晏均伸手在他脑袋上撸了一把,应着他,“好,姨父快点回来。” 裴思齐上前朝着沈晏均的肩上打了一拳,“注意安全,等你的好消息。” 沈晏均冲他点了点头,伸手抱了抱沈夫人,最后在上车前拍了拍沈晏庭的胳膊。 沈晏庭本以为他会留几句训诫的话给自己,结果沈晏均什么都没说地就上了车。 沈晏庭心中有些小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主动说了句,“大哥,你跟父亲要注意安全。” 沈晏均看了他们一眼后关上了车门。 车子很快驶走,潘如意怕潘玉良抱着未未累着,想伸手帮她抱一会,潘玉良摇摇头。 “姐,我没事,你帮我看看红衣。” 红衣那日送孙艳菲的时候哭得都快晕过去了,她方才也没顾得上她,都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听到红衣的名字,柳衣立即喊了一声,“少夫人,您放心,红衣没事,奴婢在这里陪着她呢。” 红衣今日反倒冷静许多,好像也根本没哭,连滴眼泪都没掉。 潘玉良点点头,深吸了口气,“都回去吧。” 潘如意道,“良儿,我去陪你吧。” 潘玉良摇摇头,“二姐,不用,我昨个夜里没睡好,现在就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你去我那里我也顾不上你,改日我带未未去你府上。” 潘如意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好吧,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们说。” 潘玉良说是要回府睡觉,但沈晏均他们这一走,她哪里闲得下来。 潘玉良不知道沈晏均跟沈天卓都交代了些什么,但他们走前来不及处理的大小事情都交给了沈天卓。 沈小猴现在成了沈天卓的专职助手,用他自己的等方面说,他没名没份的就这么失了身,这话得沈天卓一脚。 沈司令他们一走,保卫局那边就把报社的封令给撤了,抓的人也给放了。 报社的人大概是连夜开了工,第二日一早,报纸上就登了司令部昨日拔营的事。 这种事自然是歌颂声一片。 这种事潘玉良跟沈天卓早就料到了,先前他们言辞激烈地批判了他们一通,字里行间都透着蔑视,这时候自然要找补些回来。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歌颂后面紧跟着的却是关于李参谋的文章。 大意是司令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了,但也念着眼晋城的百姓,特意把李参谋给留在了晋城,随后还附着李参谋的生平战绩。 字字句句,合情又合理地就这么把晋城拱手送到了李参谋手上。 沈天卓看完报纸后捏着报纸就去了司令府。 却没料到正好撞见赵红梅。 保卫局的人在司令府跟赵红梅府上呆了三日,杀鸡敬猴地抓了几个人。 赵红梅倒也不敢在沈晏均中沈司令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去烦他们。 他们这一走,刚好沈天卓来司令府,她便找上了沈天卓,要她放人。 沈天卓大概是仗着自己平日里鲜少在族里走动,跟赵红梅也没什么交情可言,的着太极道。 “二夫人这就是在为难我了,这事不是保卫局的事吗?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权力让他们放人,二夫人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沈晏庭听着这话莫名地觉得熟悉,上次沈晏均不就是拿这话来搪塞他的吗。 他抬眼看了沈天卓一眼,沈天卓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无辜。 沈晏庭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就跟个傻子般。 赵红梅哪里肯轻易放过她。 这些人抓了,府里人个个都心惊胆颤的,做个什么事也都小心翼翼的。若是不把人放出来,日后还有谁肯为她做事? “瞧你这话说的,保卫局放不放人,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那些人也没做什么事,一点点小过错,我又不追究。” 沈天卓笑着道,“二夫人此言差矣,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我说的对吧,晏回少爷。” 沈晏回啊了一声,愣愣地点头,“对,这话是这么说的。” 赵红梅板起脸,“我不是说我不追究了吗?” 沈天卓摊摊手,“二夫人这话同我说哪里有用?再说,好不容易把这些人找出来,您就这么轻易地把人放了,这不是浪费了沈少校的良苦用心吗?” 潘玉良揉了揉眉心,“是啊,二婶,这事你就放宽心吧,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关上些时日人自然就放了。晏均哥哥他们刚一走,天卓就冲到保卫局去要人,这也不好。” 潘玉良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眉头紧锁,眉宇间有一丝不耐。 赵红梅看了她一眼,只好又问,“这得关多久?” 沈天卓道,“二夫人放心,等过些时日,保卫局要是一直不放人,我再去托人问问。” 不等赵红梅再说什么,沈晏回便拉着赵红梅去沈晏庭的院子,“娘,走吧走吧,您别管他们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等赵红梅走后,沈天卓才看着潘玉良道,“少夫人,我有事同您说。” 潘玉良道,“去我的院子吧。” 沈晏庭立即道,“有什么事我不能听吗?” 潘玉良跟沈天卓看了他一眼,潘玉良道,“你也一起来吧。” 等去了潘玉良的院子,沈天卓把塞在袖子里的报纸抽出来,递给潘玉良,沈晏庭等不及地把脑袋凑上前同她一起看着。 等看完后,沈晏庭一拍桌子,“李参谋是什么意思?” 沈天卓哼了声,“什么意思,他想在晋城当土皇帝呗。” 第250章 吓唬人 沈天卓随即又摇摇头说,“少校他们的车子只怕还没开出晋城地界呢,这姓李的也太心急了!” 沈晏庭听完沈天卓的话也是又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真是岂有此理。” 潘玉良皱皱眉,“你这是被你打哥打过之后疼痛有瘾?” 沈天卓看着沈晏庭动了动唇,把手放了下去没再说话。 心道这小少爷倒还是挺好管束的。 潘玉良又去看沈天卓,“这报纸这么一写,本来假的事情会不会就成真的了,那些老百姓不会真的就相信了吧?” 司令部这一拔营,晋城的百姓本就人心惶惶,谁心里都清楚,这司令部的人好也罢坏也罢,真要打起来了,这些人是能保护他们的人。 如今他们一走,他们心里就没了底,自然就不安害怕了起来。 这个时候报纸上出现的李参谋无疑就是从天而降来解求他们的了。 别说这报纸上写的三分真七分假,就算全是假的,他们也肯定会相信。 这件事说起来可大可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特别是晋城里的那些大小官绅,他们要是也跟着相信那就完蛋了。 沈天卓低咒一声,“这老东西,都快入土了还作妖。”这报纸这么一写,她前面忍耐着自己跟那些人虚以萎蛇做的那些事可就全都白费了。 潘玉良垂着眼,心道,是啊,李参谋都是这么年纪的人了,他图什么? 沈晏庭也终于忍不住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在沈司令眼皮子底下呆了那么久,很多事情一点就通。 李参谋在营里呆了那么久,即便是沈天卓手上有权,他们也不能因为报纸上写的这些东西就对他怎么样。 沈天卓也学沈晏庭拍了拍桌子,“报社的这群人就不该放了,一放就生事,早知道就该让他们在保卫局的大牢里呆个够。” 她这话说得沈晏庭脸一红,别过脸不敢跟潘玉良对视。 潘玉良看了他一眼后说。 “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件事肯定是背后有人授意的,这授意的人大概就是李参谋自己了,保不齐他后面还能干出点什么,我们得防着点才行。” 沈天卓点点头,这事其实沈晏均离开之前就同她说过了,之前报社的那些文章也是,沈晏均已经猜到是李参谋做的。 只是他们无凭无据,李参谋顶着官职,而且他自己好好地在家里养着伤,他们也不能轻易动他。 沈晏均特意交代过她要留意李家父女,但沈天卓万万没想到他们的手脚竟然这么快。 沈天卓抓了抓自己脑袋上的短发,“让我想想……” 潘玉良低着头沉吟了片刻,然后道,“我要不要把李佳月找来探探虚实?” 沈天卓连忙摇头,“不行不行。” 潘玉良疑惑地皱起眉,“为何?” 为何? 因为沈晏均特地交代过,不能让潘玉良跟那李佳月私下里接触,那李佳月是个擅于攻心之人,保不齐她能对潘玉良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沈天卓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少夫人贸然跟李佳月见面,反而会打草惊蛇。” 沈天卓把报纸抓进手里,对着潘玉良道,“其实我过来就是想知会少夫人一声,一定要小心这李家人,不光是李参谋跟李佳月,司令府也要交代下去,任何人都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对了,还有二夫人那里……” 沈天卓说完抬了抬头脑袋,似自言自语地道,“不行,二夫人不像是那种我说了她就能乖乖听话的人,我得找个机会吓吓她,不然她肯定会坏事。” 沈晏庭颇为无语地看着她道,“你这种话当着我们的面说好吗?” 沈天卓毫不在意地道,“你可以当作没听到。” 潘玉良点点头,附和着沈天卓方才的话道,“你说的不错,司令府的人还好,但二婶先前跟李佳月关系本就不错,李佳月还帮过二婶的忙,二婶也一直说要谢谢她,若是李佳月有什么事来找二婶,她一定不会拒绝的。” 李佳月让赵红梅在赵夫人那里狠狠地出了口恶气,李佳月若是让赵红梅帮她做点什么,依赵红梅的性子,必定不会深究,直接就做了。 潘玉良这么一说,沈天卓跟沈晏庭都陷入了沉默。 潘玉良低头咬着手指,沈天卓起了身,在屋子里来回度着步子。 “少夫人这么一说,那得吓个狠的才行啊。” 似是沈天卓的话提醒了她,潘玉良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对着沈天卓道。 “二婶这边就交给我吧,我来解决,但是李参谋那边,你还得赶紧想想办法才是。” 这怕拖久了,那李参谋先一步想出什么法子来夺了沈天卓的权就麻烦了。 沈天卓停下拉磨的步子,“少夫人有好法子?” 潘玉良道,“法子好不好不知道,但总得试试,不能等到婶真替那李佳月做了什么我们再措手不及地后悔。” 沈天卓点点头,这倒也是。 她道,“那这事我就交给少夫人去做了,李参谋那边,我再好好想想办法。” 说完她又皱皱眉道,“对了,少夫人,您这边若是要做什么,一定要知会我一声,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沈晏均他们一走,他们留下的人可都是踩着绳子上,随时都有可能会翻掉。 沈天卓这话虽然是跟潘玉良说的,眼睛却是盯着沈晏庭。 沈晏庭十分有自知之名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沈天卓这才又把报纸塞回袖子。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我还要去办点别的事。” 潘玉良点点头,“好,你……要注意安全。” 她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姑娘家。 沈天卓连嗯了两声,“我知道的,多谢少夫人关心。” 沈天卓风风火火的离开,她一走,沈晏庭就泄了气,整个人跟霜打了的茄子般趴在桌子上。 潘玉良看了他一会,然后才道,“你现在知道你大哥为何当初做那样的决定了吧?” 沈晏庭脸埋在桌子上点了点脑袋。 沈晏庭也不小了,潘玉良觉得自己说多了也不好,可有些话还是要说。 “晏庭,有些事并不是像你看到的那样,除了今日发生的这种事情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司令部不像司令府,整个司令部上下多少人,又牵连着多少人的性命,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能那些人写几篇文章出来,司令部就得按照他们的意思办。在尚不明确他们想做什么之前,任何决定都可能是错的,至少我们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不能让那些人觉得,他们靠着几根笔杆子就能左右司令部的决定了。 况且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就跟小孩子吃到糖般,日后每次这般,你仔细想想这后果……” 沈晏庭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地,良久之后才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潘玉良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大哥之所以不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能吃一堑长一智,若是单纯跟你讲道理,你是不会明白的。” 沈晏庭心道,少来,他大哥让他吃一堑长一智是真,借机打他只怕也是真。 沈晏庭有种想大喊几声发泄发泄的冲动。 “我感觉自己好蠢。” 潘玉良倒不这么觉得,她笑了笑道,“良善之人从来不蠢。” 那些人只是会利用他们的良善而已。 沈晏庭自怨自艾了一会,深吸了口气抬头。 “对了,良儿,你方才说有能吓二婶的法子,是什么法子?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潘玉良斜了他一眼,“要叫嫂嫂,也不怕你大哥扒你的皮。” 沈晏庭哼了一声,“谁让他欺负人,反正他也听不到。” 说着他又去拉她的胳膊,“你快说是什么法子。” 潘玉良抿了抿唇说,“这事还真得你来帮忙才行。” 沈晏庭做好了愿闻其祥的准备,潘玉良顿了顿才又继续说。 “晏回之前一直跟你同住是因为他住在府里,跟你一块去营里方便,现在你们都不用营里了,他自然也不用在你这里住了,回头跟他说,让他搬回去。” 沈晏庭点点头,“好,这个不难。” 潘玉良继续道,“沈天卓不是说要吓一吓二婶吗,那咱们这回就好好地吓一吓她,这事还得晏回配合,这说服他的事就得交给你了。” 赵红梅前两日还邀着沈夫人一块去南山上的庙里,说要好好去拜一拜,去给沈晏均他们求他平安,顺便也去去近日的晦气。 但前两日大家一直都在忙着,这事就一直搁着,如今倒是可以去一去了。 潘玉良把自己的计划跟沈晏庭一说,沈晏庭立即像饮了鸡血般,“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给你办好。” 潘玉良道,“这事办好了,我让沈天卓记你一功,回头等你大哥回来,让他好好赏赏你。” 沈晏庭不是很有劲地道,“得了吧,在我大哥眼里,我已经蠢得跟猪没两样了。” 潘玉良失笑,“应该还没到那个程度。” 沈晏庭的脸垮得更厉害了,她这还不如不安慰呢。 沈天卓从司令府出去之后拎着沈小猴就把大家聚在了一起吃了个大餐,说是大餐,就是人多而已,现在这个时候,他们也不敢随意地胡吃海喝了,她边吃边恶狠狠地警告了大家一番。 “大家要管好自己手里的人,管得好了,等司令跟少校回来,自然论功行赏,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罚也是对应的。” 沈小猴最近一直跟着沈天卓左右,倒是知道些李参谋的事,觉得她这样光靠警告也是无用的,忍不住提醒她道。 “这样防你哪里防得住。” 沈天卓捧着脑袋道,“你说的对,防是防不住的!” 她想了想,问沈小猴,“那李参谋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沈小猴道,“那谁知道啊,李参谋一直在他自己府上养伤,原来谁也没当回事,也没人去看过,这是好是坏,不全凭他一张嘴吗?” 他说的也对,而且他们这时候去看他,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沈天卓沉吟了片刻,一拍大腿,“娘的,刻意也得去!” 沈小猴语重心长地道,“你是姑娘家,得温柔些。” 沈天卓甩了一句,“你才姑娘,你全家都是姑娘。”急匆匆地就走了。 前后不过几个时辰,沈天卓就又回了司令府。 沈晏庭已经回了他自己的院子,潘玉良这会正陪着未未玩着,见她又转了回来,心里打了个突,“可是出了什么事?”不会这么快吧? 沈天卓摸摸鼻子,她这般风风火火的,倒把人给吓到了。 “没有没有,我来是想跟少夫人商量商量,明天我们是不是该去探望一下李参谋?” 潘玉良看着她下意识地问了句,“该去?” 沈天卓点点头,“该去。” 潘玉良又说,“那就去吧。” 沈天卓被动地说了句,“好。”然后就准备走人了,心里想着这“商量”事情的方式是不是有些怪? 潘玉良喊住她,“既然要去,明天我带着二婶一块去吧。” 沈天卓挑挑眉,“该去?” 潘玉良点点头,“该去。” 沈天卓道,“那就一起去吧。” 于是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沈天卓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赵红梅这会还在沈晏庭的院子里,潘玉良想了想,抱着未未就走去了。 她过去的时候,沈晏回正在给赵红梅看小人书呢,那书是上次沈晏庭的同学送给他的,上面都是画,有趣得很,沈晏庭自己没多大兴趣了看了一眼就扔在了一边,倒被沈晏回捡了去哄赵红梅了。 潘玉良抱着未未上前,“你们看什么呢?” 赵红梅笑着道,“良儿你过来了,晏回给我看这个呢,好有意思。” 潘玉良笑笑,“我来是想问二婶一句,明日我跟沈天卓打算去看看李参谋,二婶上次不是说要好好谢谢李小姐吗?所以想问问二婶,明日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 沈晏庭闻言抬头看了潘玉良一眼,无声询问她什么情况。 潘玉良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赵红梅眼睛还盯着手里的小人书,笑着说,“好啊,反正左右无事,过去看看也行,一直说要谢谢她,还一直没机会呢,明日我同你一块去。” 说完她又抬头道,“现在晏庭跟晏回也不用去营里了,晏回还是回家里住吧。” 沈晏庭正准备等赵红梅走了之后同沈晏回说这事呢,没想到她先说了。 潘玉良点点头,“随晏回自己,反正这里一直欢迎他。” 沈晏回有些不太愿意回去,但赵红梅肯定不会同意。 沈晏庭适时地道,“那二婶,今天晚上就让晏回还在我这住着吧,我们兄弟二人好好说说话。” 沈晏回跟沈晏均还有沈晏庭他们兄友弟恭赵红梅还是很乐意看到的。 她道,“成,依着你们,你们兄弟还有什么小秘密要说不成?” 沈晏庭笑而不语,沈晏回的视线在沈晏庭身上转转又转到潘玉良身上,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事瞒着他。 赵红梅晚上吃过晚饭就回去了,心里想着明日同沈天卓一块,还可以再顺便跟她说说放人的事。 潘玉良准备吓唬赵红梅的事,沈晏庭晚上跟沈晏回说了一遍。 不过说之前他先把沈晏回吓了一通。 “你看了报纸没有?那报纸上就差把李参谋当救苦救难的大菩萨来写了,沈天卓多厉害啊,她看到报纸上写的后吓得腿都软了,报社的那些人有几个胆敢胡乱写这些东西,还有之前的事也是…… 你想想,你娘那个人,那李小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讨好了你娘了,若是她帮李佳月做了什么事,到时候李佳月什么事都没有,你娘保准得出事。” 沈晏回被他吓得冷汗都下来了,“这么严重?” 沈晏庭肯定地点点头,“自然是严重,李参谋趁着我爹跟我大哥不在搞这种事情,他若是事成了,我们会怎么样你想过没有?” 沈晏庭说着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还翻着白眼吐着舌头,沈晏回更害怕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沈晏庭跟沈晏回嘀嘀咕咕了一阵,两人还有商有量的,一会觉得这里该怎么样装才像一点,一会又道那里应该要怎么才能不被看出来。 沈晏庭心道,沈晏均还嫌他傻,沈晏回才是个大傻子呢,他们要做的事可是吓唬他亲娘,瞧他这跟打了鸡血似的劲。 次日吃过早饭,沈天卓便大摇大摆地进了司令府。 沈晏庭瞧见他忍不住地问,“你们不是要去看李参谋?你怎么空着手?” 沈天卓惊奇地道,“你得弄清楚,今日是我陪着少夫人代表少校去探望李参谋。” 司令府大门大户的,还要她来备礼? 潘玉良笑笑,这沈天卓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没事,我不空着手。” 沈天卓在司令府没呆一会赵红梅就来了,她倒是拿了不少的东西,沈秋仁跟在她身后帮她拿着。 沈夫人不管营里的事,也不知道她们要干什么,但看她们这架式,还是忍不住地道,“那李参谋不是说快好了?你们这般兴师动众是为何?需不需要我过去?” 潘玉良摇摇头说,“娘,没事,我跟天卓是去探望,二婶是这前承了李小姐的情,就当是还人情的,这不正好赶在一块吗?一起去还热闹些。” 沈夫人好点点头,“那行吧,路上注意安全。” 潘玉良在未未脑门上亲了一口,就跟沈天卓还有赵红梅一块出了门。 沈天卓带了几个司令部的人,潘玉良带着阿板跟好沈元,赵红梅就只带了个丫鬟。 赵红梅本来还准备真着机会跟沈天卓再说说府里被抓的那几人的事,结果沈天卓像是早有预料般,早早地就上了别的车,然后把车门一关,催着开车的人踩了油门就走了。 赵红梅不禁埋怨道,“她跑什么呀。” 潘玉良搂着赵红梅的胳膊一块上了车。 车上的时候赵红梅没话找着话,“对了,良儿,那红衣现在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生啊?她那丈夫是不是跟晏均他们一块离开了,那她不就是一个在家里了?” 潘玉良随意地搭着话,“王进做事可仔细了呢,他走之前特地拜托了沈天卓照顾红衣呢,沈天卓那边估计安排了人,我也没顾得上她,改天有时间再过去看看她,要不行就把她接到府里来。” 赵红梅点点头,“这样也好,女人生孩子还是要注意着呢。” 潘玉良笑着道,“二婶说的极是。” 一行人到了李府,潘玉良扶着赵红梅下了车。 赵红梅站车前打量着李参谋的住处,有些不可思异地道。 “这李参谋好歹也是个军官,就官这种地方啊?” 不怪赵红梅这样说,这李参谋的住的院子跟赵红梅的府上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太寒酸了。 赵红梅边打量边摇头,“真是难为佳月那孩子了。” 几人刚走到大门前,李佳月就满脸堆笑地从里面迎了出来。 “少夫人、二夫人、沈……长官,有失远迎有换远迎。” 赵红梅伸手,李佳月快走几步,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放进赵红梅的手上。 潘玉良挽着赵红梅胳膊的手放了下来,让她们走在了前面。 李佳月边往里走边道,“快往里请,知道少夫人跟二夫人要过来,府上的人都高兴着呢,我娘一早就命厨房的人杀了鸡发,只可惜家父的伤还没全好……” 赵红梅拍着她的手道,“不用忙活,我们来就是过来看看你父亲的,把你们府上弄得这样忙,这多不好。” 李佳月亲昵地牵着她的手道,“高兴嘛。” 走在她们身后的沈天卓跟潘玉良对视了一眼,又转过头跟上李佳月的步子。 佳月的母亲跟她几个兄长都在前厅里等着,她们一到,几人都站了起来。 李佳月的大哥李佳时道,“今少夫人跟二夫人还有沈长官过来,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啊,请上坐请上坐。” 潘玉良跟赵红梅让沈元跟阿板他们把带来的礼品呈了上来。 潘玉良道,“早就想来探望探望李参谋了,但一直不得空,拖到了现在,是我们失礼了。” 李佳时连忙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少夫人言重了言重了,家父也是陈年旧伤,医院的事还多亏了少夫人帮忙呢,是我们感谢才是。” 赵红梅拍着倚在她身边的李佳月的手,小声地跟她说了句,“我带的东西多数是给你的,回头记得收起来。” 李佳月甜甜地说了声,“谢谢二夫人。” 第251章 狐狸见狐狸 沈天卓跟潘玉良这次来探望李参谋,目的明显,就是来探个虚实的。 李家的人也不傻,潘玉良她们坐了半天,光上了茶跟点心,又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就是不往李参谋身上说。 李家人这般表现自是情理之中。 只是……一边的沈小猴都急了,沈天卓跟潘玉良似乎也不着急,那李佳时说什么,她们便也着说。 这李家虽然一大家子人,但说话的基本还是李佳时跟李佳月,地位一目了然。 沈天卓还好,同李佳时说的都是看上去正儿八经,实则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会问他们兄弟姐妹几人,一会又问多大了,读没读过书。 问到最后,沈天卓的口气不知怎么的就变得奇怪起来,“你们家人还真是不少呢,那都是在家歇着么?还是在外边工作?” 李佳时做为家中长子,自是一一作答。 沈天卓的说问的再没水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几个妹妹只是做不了什么的,除了两个小的弟弟还在读书外,其他人都在外边工作。” 沈天卓锲而不舍地继续问,“哦,不知道在做什么样的工作?” 李佳时道,“二弟跟人合伙开了个染坊,三弟在一家贸易公司帮别人管账,三弟……他还在找工作。” 沈天卓摇着头啧了几声,“这李参谋也真是,应该给家里人安排些好工作嘛,瞧瞧,这都是在做些什么,浪费人才嘛。” 说完她自己又是嫌弃地连啧了几声,“这哪里成。” 她这话说的让李佳时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潘玉良责怪地看了她一眼,出来打了个圆场。 “李少爷别介意,沈长官说话就是这般,平日里跟营里那些人直来直去惯了。” 是直话,也是实话。 李佳时笑了笑,“不碍事不碍事。” 好在沈天卓被潘玉良瞪了一眼后没有再说什么让他难堪的话,李佳时不禁松了口气。 沈天卓不再说话了,潘玉良只好开口。 “李小姐,我记得你说过你还有两个姐姐是吧?” 李佳月的两个姐姐是李参谋的妾室所生,就连李佳时都是庶出,李佳月虽是正儿八经的嫡女,在李府却只能排行第四,她还有两个亲弟弟,排的就更后了。 不过李家这一大家子似乎也并不介意这个事情,李佳月跟李佳时的关系看上去也还不错。 李佳月点点头,回着潘玉良的话,“是。” 潘玉良又问,“都嫁人了?” 李佳月又是点头。 潘玉良像是在拉家常般地随意问着,“可都生了孩子?家中可还好?” 沈天卓笑言,“少夫人,我看您这是自打有了孩子,见着谁都喜欢问孩子的问题。” 潘玉良笑笑道,“等你以后生了孩子也是这般了。” 沈天卓耸耸肩,没再言语。 潘玉良问这种问题,李佳时身为男儿,自是不好回答,基本都是李佳月一个人在答潘玉良的话,李夫人偶尔插上一两句。 潘玉良跟李佳月说话的时候,沈天卓就在一边喝着茶吃着点心,半点拘紧都没有,完全没有拿自己当外人。 潘玉良把李家的女眷挨个都问了个遍,事无巨细,最后又问她,“李参谋这次动手术,怕是要耽搁不少事吧?” 李佳月估计被潘玉良话赶话地问的有点发晕,还没反应过来,顺嘴就答道,“不打紧的,眼下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有事,父亲也吩咐我去做了,总归是不耽搁的。” 李佳月说这番话的意思是李参谋动这手术,压根不会耽搁他处理事情。 但这话由她嘴里说出来,就有些变味了。 潘玉良笑着道,“晏均哥哥先前就在我面前夸过李小姐聪明,看来还真是这样。这李参谋也很器重李小姐的嘛,只是可惜了些,李小姐是女儿身,若是男子,定然会有一番作为。” 李佳月这会才渐渐反应过来,她心神一凛,连忙补了句,“也不是,我只是帮父亲做些小事,重要的事,还是大哥去办的。” 沈天卓举着茶杯掩着唇,眼睛去瞄李佳时,果然见那李佳时已经变了脸色。 沈天卓笑了笑,顺着潘玉良方才的话说,“别说沈少校跟李参谋了,少夫人您瞧咱们二夫人,从进门开始,拉着李小姐的手就没放开过,我这姓沈的都没这么好的待遇。” 潘玉良也道,“可不是,二婶,你再这样我可要吃醋了。” 赵红梅撇了沈天卓一眼,心道,她要她放人的时候,她怎么不说自己姓沈,这会倒记起她姓沈了。 赵红梅一只手握着李佳月的手没放,一只手摇了摇帕子,笑着道,“你们就会编排我,我跟佳月难得见上一面,你们还不许我同她亲近亲近?说起来也是奇怪,我跟佳月啊,还就是投缘,良儿说的没错,就是可惜了,我家蜿回要是再大些,我定然要他把佳月给我娶回去。像佳月这么聪明伶俐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赵红梅的话听在众人耳里,各是滋味。 潘玉良笑了笑没说话,赵红梅这话也就是表面说的好听。要李佳月跟沈晏庭真一般大,赵红梅也一定不会让沈晏回娶她。 娶妻当娶贤,这么个心思深沉的人娶回府里去,赵红梅也没蠢到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的地步。 李夫人听见潘玉良跟赵红梅这般夸李佳月,心里面高兴得很。 她这么多年因为李参谋妾室的几个儿女,受了少闲气跟委屈,今日李佳月能被潘玉良跟赵红梅这般高看,她不禁有几分得意起来。 她道,“都是二夫人抬爱,我们佳月还是有很多不足,不过我们老爷倒的确是对我们佳月寄予了厚望。”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沈天卓要不是拿茶杯挡着自己的脸,估计她能笑翻,这李夫人的话补的真是时候。 那李佳时的脸色难看得都快跟地板一个颜色了。 她跟潘玉良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笑。 不让她们见李参谋也没什么,只是她们来总不能白来一趟。 李佳月察觉这话头已经不对,连忙转了话题道,“我去看看父亲醒了没有。” 潘玉良冲她点了点头,李佳月放开赵红梅的手,起身拐了出去。 等她一走,潘玉良抿了口茶,然后状似无意地问李夫人。 “李夫人,李参谋这平时都是谁在跟前侍候?我听着李少爷的意思,你们府里的小辈们个个都很忙的样子,虽然府里有丫鬟跟下人,但李参谋操劳了大半辈子,身边也总得有家里人在身侧,这心里才舒坦。” 李夫人挺了挺胸,笑着道,“少夫人说的极是,这平日里都是我跟佳月照顾的多,特别是佳月这孩子,也是难为她了。” 潘玉良听了李夫人的话后,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夫人说的对,回头我定要同李参谋好好说说,李小姐同他父女情深,他也不能亏了咱们的佳月小姐。” 李夫人喜出望外,她没想到这司令府的少夫人来一趟,还能有这等子作用。 这李夫人说李参谋看重李佳月的那句也不是空口说白话,得了潘玉良这么一句话,她自是高兴。 这府里其他人再怎么好,再怎么有出息,那也抵不上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好。 李佳月出去了好一会,才又扶着李参谋进了厅里。 潘玉良跟沈天卓相视一笑,立即起了身,她们本来还以为今日见不着这老狐狸了呢,没想到还能买一赠一。 “少夫人、沈长官……” “李参谋……” 李佳月扶着李参谋坐下,李参谋一副身体快不行勉强撑着的样子,示意大家都坐。 潘玉良给沈天卓使了个眼色,后者眨眨眼,她压根就没指望今日能见着李参谋,所以……她也没准备啊。 眨了一会眼后,沈天卓虚笑了两声,“李参谋……胃口可还行啊?” 众人一愣,李参谋摆了摆手,“大不如从前大不如从前哪。” 潘玉良伸手撑了撑额,笑着道,“李参谋应该还在用药吧?医院那边可顺利?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差人跟我说一声便是。” 李参谋点点头,连忙说,“这事还是得要好好谢谢少夫人啊。” 李参谋正说着,李佳月便拿了个小纸包出来,里面都是医院配的西药。 李佳月对着潘玉良跟沈天卓道,“父亲年纪大了,恢复得慢,药还一直在吃着。” 说着又低下头去给李参谋递了杯水,“爹,先把药吃了。” 沈天卓又嘿了几声,“吃药好啊,吃药很好啊。” 潘玉良又想伸手捂脸了,沈天卓心虚地看了她一眼,表示自己面对这老狐狸还是有些怵,完全没有方才对付那李佳时的气场了。 李参谋一边吃药一边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将她们的反应看在眼里,笑了笑没说话。 第252章 丢人 沈天卓面对李参谋时,跟她方才面对李家的其他人时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她好像还挺李参谋似的,坐在那里规规矩矩的,话也不敢乱说了。 李佳时调笑地看着她说了句,“沈长官似乎有些怕我父亲?” 他这话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沈天卓身上。 沈天卓一副憋得难受的样子,她道。 “我从小对长辈就怵得很,加之……我哪里能跟李参谋比嘛。” 她这表现在李家人看来就是一种心虚的表现。 她一个入营没几个月的小丫头,既无战功战绩,连真正的战场都不曾上过,其他方面表现虽是不错,但也没有到厉害到沈晏均能把整个晋城交到她手上的地步。 还不是占着沈这个姓氏的便宜。 李参谋没怎么跟沈天卓正面遇到过,李家的其他人更不曾。 他们在听闻沈晏均把剩在晋城里的人交给沈天卓管的时候,个个都吃了一惊。 原本还有点担心,毕竟不论沈天卓如何,沈晏均是不会做那种没把握的事。 但是今日一见…… 李佳时脸上出现几分嘲讽之意。 呵,她也就能在他们面前耍耍嘴皮子了,见了他父亲,还不是乖乖的。 沈天卓表现得太差,潘玉良深为内眷,这面子怎么挣也是替她挣不回来的。 连赵红梅心里都对沈天卓有几分失望,嫌她丢人。 沈小猴在一边急得都要跳起来了,他们今日不是来给别人下马威的吗?怎么她反倒被那老狐狸给吓住了。 这样下去还了得? 可惜的是沈天卓完全体会不到众人对她的期望,接下来的时间也一直保持着不敢跟李参谋说点什么的状态,稳定得令人发指。 赵红梅心里叹着气,不忍看地一直拉着李佳月说话,免得看沈天卓那没出息的样子看得心烦。 潘玉良不似赵红梅,赵红梅能眼不见为净,可她不能。 见沈天卓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她只好对着李参谋道。 “今日来见李参谋,实则也是有事要请李参谋帮忙。” 李参谋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不知少夫人所谓何事?” 潘玉良道,“司令跟少校走之前,关于这剩下的人交给谁来管这事,其实也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想着李参谋的身子要求,所以就把这权放给了天卓……不过……” 潘玉良说着迟疑地看了沈天卓一眼,沈天卓连忙一副对不起我给你给司令跟少校丢人的样子低下头去。 她又接着道,“日后若是有什么事,还得靠李参谋多多相帮才是。” 李参谋笑了笑道,“少夫人这话言重了,李某身为司令部的一员,此次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跟着司令他们一块,实在遗憾。不必少夫人说,我自是义不容辞,只是我这身子……怕是有心无力啊,到时候帮不忙事小,帮倒忙可就麻烦了。” 潘玉良笑笑,“李参谋谦虚了,天卓在您面前还要多多学习。” 沈天卓也连忙道,“多多学习多多学习。” 潘玉良这话说得李参谋跟李家人心里都十分舒坦。 等到探望完李参谋,一出李府的大门,赵红梅就横着沈天卓道。 “你今日怎么回事?这般丢人,早知道我就不同你一块出来了。” 这赵红梅再喜欢李佳月,沈天卓好歹也是族里人,还是沈晏均选上来的人。 沈天卓丢人,她也痛快不了。 沈天卓陪着笑,“二夫人,这也不能怪我,跟李参谋比起来,我毕竟还是差了。” 赵红梅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装不会吗?这世上差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沈天卓脸上忍得辛苦,弯着腰道,“是,二夫人教训得是,下次我一定记得。” 赵红梅被沈天卓这一气,也忘了找她要人的事,气呼呼地就上了车。 沈天卓伸长脖子看了她一眼,潘玉良笑着道,“你今日这戏可过了。” 沈天卓耸耸肩,“那老东西信了就成。” 她们还在李府的大门口,潘玉良嘘了一声,“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沈天卓点点头,潘玉良又道,“你同我一块回司令府吧,正好商量商量。” 沈天卓又是点头,想了想,“二夫人回去会不会让我去面壁啊?” 潘玉良道,“估计是顾不上你的。” 潘玉良说完也不等她,开了车门就上了车。 沈天卓也跟着上了后面的车子,几辆车一块回了司令府。 赵红梅回去的时候,沈晏回已经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回了自己的府里,沈晏庭帮着他一块。 因为昨天晚上商量的事,沈晏庭还许了他不少好东西,沈晏回一点也没客气地往自己家里搬。 沈夫人只找了两个人来帮他,也不管他搬什么。 倒是赵红梅在司令府没寻着人,回去一看沈晏回房间里堆着的东西,不禁道。 “你这是顺了你哥多少东西?” 沈晏回不乐意地道,“娘,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什么叫顺,这些都是晏庭哥哥送给我的。” 赵红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明显不信。 沈晏回也不管他信不信,转身去归置自己的东西。 赵红梅见他不理自己,还是不放心的特地去问了沈晏庭,待知道真是沈晏庭送的之后,才放心下来。 沈晏回不满地道,“娘,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还能偷晏庭哥哥的东西不成?” 赵红梅连忙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这不是怕……” 她就是被赵俊的事给吓到了,深怕他会学坏而已。 为了给沈晏回赔礼,赵红梅挽起袖子,“娘今日给你做好吃的。” 沈晏庭得了沈天卓进府的消息,立即就赶到了潘玉良的院子,为免让别人看着生疑,还特地去沈夫人那里把未未给捎上了。 他把未未架在脖子上,一路得瑟地进了东院。 潘玉良去抱未未下来的时候,发现他两只手紧紧拽着沈晏庭的手。 她失笑,“怎么,还怕你叔叔给你摔着啊。” 沈晏庭还当他这是跟自己亲近呢,得知真相后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潘玉良把未未抱进怀里,让阿板跟春兰都退了出去。 等他们一离开,沈晏庭立即问,“怎么样怎么样?你们今日去李参谋府上结果如何?” 潘玉良还没作声,沈天卓便道,“结果不错,我成功的在李参谋面前,扮演了一只弱鸡。” 沈晏庭没听懂她这话,一脸迷茫地问,“什么意思?” 未未倒是听懂了,附和着沈天卓的话,“咕咕咕咕咕……” 潘玉良的脸塌了塌,“你怎么对动物的叫声这么情有独钟。” 未未笑了笑,嘴里还在学着鸡叫,“咕咕……” 潘玉良摸了摸他的脑袋,去看沈晏庭,“这事以后再说,你呢,晏回那边怎么样?” 沈晏庭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都嘱咐好了,你们放心,这事绝对办的好,今天我还特地溜去梁医生那里了,观摩了一两个时辰,还讨了几颗药过来。” 潘玉良点点头,又问他,“没人发现吧?” 沈晏庭摇摇头,“我小心着呢。” 沈天卓忽然问,“什么药?” 沈晏庭道,“不清楚,反正吃了能发热。” 沈天卓皱起眉,“梁医生……不是治病救人的吗?怎么还有害人的药?” 潘玉良道,“这东西咱们也不懂,这害人的药,有时候害人,有时候也救人,并不是所有治病的药都是好的,也不是所有害人的药都是不好的。” 沈天卓听得云里雾里,“你说的我都懵了,不过这也不要紧,反正你们能吓住二夫人就成。今日去李参谋那里,二夫人对李佳月那态度,如果不吓个狠的,怕是日后真要坏事。” 潘玉良点点头,本来她还为这种心里有些小愧疚,但今日赵红梅对李佳月的态度,更让她忧心。 潘玉良又问沈天卓,“今日去了李府,虽然我们这一来二去的,起到了些作用,可真要治住李参谋,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说起李参谋,沈天卓也不自觉地严肃起来,她道,“你给我些时间。” 潘玉良点点,又问沈天卓,“报社那边呢?需不需要……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找廖局长,你要是不方便,我去也一样。” 沈天卓摇摇头,“这个时候报社那边是不能动的。” 潘玉良想了想也是,报社刚发了那样的文章,这时候动报社,无疑是在李参谋脸上打上一巴掌。 谁知道会不会激怒他,他们还是要小心些着才行。 沈天卓从司令府出去后又去了营里,虽然沈晏庭跟沈晏回不用再去了,但营里留下来的其他人还是该干嘛干嘛,沈天卓也不能一天到晚地都在外面。 潘玉良这边吃完了晚饭,给未未洗了个澡,等到无事了之后便觉得长夜漫漫了。 白日里还好,有事做便也不会想那么多,这这夜里一静下来,她便忍不住思念。 未未躺在床上,四肢朝天的,用自己的手玩着自己的脚。 潘玉良坐在床边轻轻摸着他的脑袋,未未玩了会,忽然转着脑袋在床上找了起来。 潘玉良被他的动作惊得回过神来。 “未未找什么呢?” 未未翻身身子,抬着脑袋看她,要哭不哭的样子。 “要爹爹。” 潘玉良差点没忍住地哭出来。 她将未未抱起来轻哄着他,“未未乖,跟娘一起在家里等爹爹回来好不好。” 未未揉着眼睛,趴在她的肩上,一副想睡的样子,嘴里还在哼着,“要爹爹。” 潘玉良只好抱着他起了身,在屋子里来回走着轻轻哄着他。 “娘在这啊,娘陪着我们未未,未未也陪着娘好不好?我们一起等爹爹。” 阿板跟春兰就在外面,听见动静都进了屋子。 “少夫人,我来哄孙少爷睡吧,您歇一会。” 潘玉良摇摇头,“没事,也没什么累的,你们也去休息吧,若是有事我会喊你们的。” 两人拗不过潘玉良,春兰先走了出去,阿板站着没动。 潘玉良一边轻轻拍着未未的背哄着他,抬眼去看阿板,“可是有事?” 阿板道,“少夫人,让红衣回来吧,奴婢跟春兰都是不会说话的,红衣回来还能陪少夫说说话。” 潘玉良想起赵红梅的事,点点头说,“你说的倒是没错,红衣若是在还能陪我说说话,她也最会哄未未了。” 阿板立即道,“那奴婢明日去接她过来。” 潘玉良笑笑说,“也得她愿意。” 让红衣回司令府住的事,潘玉良跟红衣不止提过一次,但红衣执意不肯,她也没办法。 这府里虽是万事皆好,但若是红衣住的不痛快,那还不如就让她在那小院子里呆着呢。 阿板道,“红衣跟少夫人这么好,她一定会愿意的。” 潘玉良笑着道,“行,这事明日你去办,你快去休息吧,等未未睡了我就歇下了。” 阿板伏了伏身,退了出去。 潘玉良叹了口气,听着未未越来越小的哼唧声,继续轻拍着。 等到未未完全睡熟后,潘玉良才把未未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 她伸了个懒腰,刚准备也躺下去,就听见外面一阵闹腾。 潘玉良一愣,还没喊人,阿板就已经冲进了屋子。 看她那样子,像是根本没睡。 潘玉良问,“怎么了?” 阿板摇摇头,“奴婢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少夫人这边有什么事。” 潘玉良想了想,“你去外面看看。” 阿板迟疑了一下,刚好春兰也慌慌张张进了屋,她连忙道,“春兰,你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我在这里陪着少夫人。” 春兰还没回过神来,又往院子外面跑。 潘玉良看着阿板道,“你也不必如此草木皆兵,这院里院外还有府兵呢。” 阿板没说话,也不知听没听进潘玉良的话。 过了一会,春兰才又进了院子。 未未还在睡着,春兰压低了声音说。 “少夫人,是二夫人那边出了事,晏回少爷生病了,二夫人急得来找夫人了。” 潘玉良点点头,又问,“娘过去了吗?” 她这话才问出来,柳衣也进了院子。 “少夫人……” 春兰一看屋里的情况,愣了一下,“少夫人,您这是还没歇下呢?” 潘玉良道,“刚准备休息,听到外面有动静,怎么?晏回白日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生病了?” 柳衣道,“不清楚呢,二夫人慌里慌张也说不清,只说晏回少爷烧得厉害,还说着胡话,夫人摇了电话给梁医生,这会跟小少爷一块去二夫人那边了。夫人让我来跟少夫人说一声,让少夫人别担心,您早些休息。” 赵红梅也是真急了,司令府的人都被吵醒了,看样子是挺严重的。 潘玉良本来也想过去看看,但想到未未还在睡着,也只好罢了。 “好,你去娘那边吧,我一会就歇了。” 柳衣笑了笑,冲着潘玉良伏了伏身,转身出去了。 等她一走,柳衣道,“少夫人,我今夜就在榻上睡吧,有什么事也方便。” 潘玉良知道也赶不走她,只好由着她,对着春兰道,“春兰,你去歇着吧,这里有阿板一个人就够了。” 春兰看了阿板一眼,“奴婢去拿床被子过来。” 潘玉良怕赵红梅那边夜里还有什么事,灯也一直没熄,未未睡得也不安稳,夜里哼唧了几次,潘玉良像是根本没睡般,未未一哼唧,便立即搂着他轻拍着他的背。 第253章 烧香 未未第二日醒得比潘玉良还早,他倒也没闹,醒了就枕在潘玉良的胳膊上,睁着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阿板几次想把他抱起来,又怕把潘玉良给吵醒,只好隔空无声地逗着他陪他玩着。 未未跟阿板玩了好一会,潘玉良才醒。 阿板立即让春兰去打了水,又帮未未穿起衣服来。 以往未未都不让沈夫人跟潘玉良的几个丫鬟给他穿衣,今日却是十分地乖,让他伸手就伸手,让他蹬腿就蹬腿。 他乖巧的样子惹得潘玉良捧着他的脸亲了好几口。 潘玉良洗漱完之后,给未未喂了些吃的,自己也吃了随意地扒了几口,然后便抱着未未带着阿板跟春兰去了赵红梅那里。 她过去的时候,沈夫人不在,赵红梅跟沈秋仁守在屋子里,一个趴在床边打嗑睡,一个趴在桌子上打嗑睡。 潘玉良一进来赵红梅跟沈秋仁就醒了。 潘玉良轻轻唤了一声,“二叔、二婶。” 她上前,看了眼床上的沈晏回,轻声问,“晏回怎么样了?” 赵红梅疲惫地叹了口气,“一直在发热,喂了药,但一直不见好转。” 潘玉良进来刚没一会,梁医生就进来了,看样子是根本就没回去歇在了这边。 潘玉良连忙让开让梁医生上前,赵红梅也起了身。 梁医生倾身探了探沈晏回的额头,又拿听诊器给他做了一番检查。 等到梁医生皱着眉把听诊器收进口袋,几人立即上前,“梁医生,怎么样了?” 梁医生像是碰到难题般,嘶了一声,“这药已经吃下去了,照理应该要有所好转才是,但看晏回少爷的情况,好像跟昨夜没什么区别。” 赵红梅急得眼睛都红了,“这该如何是好?” 梁医生沉吟了片刻,“二夫人,你可知晏回少爷为何会突然发热起来?是着凉了还是……?若是知晓原因,对治疗会有所帮助。” 赵红梅道,“这我哪里知道啊,昨天我回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晚饭是我亲手做的,他胃口还很好的吃了两碗呢,晚上他歇下后我来看他的时候就烧起来了。” 梁医生连忙问她,“饭菜没什么问题吧?” 他说完像是想起赵红梅说晚饭是她亲手做的,又补了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二夫人做的饭菜是否有相克之物,或是晏回少爷不能吃的食物?” 赵红梅摇摇头,“做的都是他爱吃的,相不相克我不知道,但这些菜以往也做过很多次了,我跟他爹也吃了啊。”要真是饭菜有问题,也不可能是沈晏回一个人出问题。 梁医生又嘶了一声,似懊恼地拍了拍手道,“这就奇了怪了。” 这边正说着,沈夫人吃完早饭也过来了。 一看到潘玉良抱着未未,她连忙道,“良儿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回府去吧,我在这陪着你二婶。” 潘玉良知道沈夫人是担心过了病气给未未,也不坚持,点了点头,“好,若是有什么事,您差人跟我说一声。” 潘玉良抱着未未回了府,回去后阿板让春兰陪着潘玉良,自己去了红衣那里。 等她回来的时候,带着红衣一块。 潘玉良看着红衣笑笑,“还是阿板有办法,我跟你说了几次你都不来。” 不过红衣只身前来,也没带东西,估计是不会在府里住了。 潘玉良不知道她在执拗什么,王进不在,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多寂寞,这府里好歹还能有人陪她说说话。 阿板去找红衣时候,潘玉良把未未放在一边,让春兰陪她玩着,本来想写封信的,但未未不愿意跟春兰玩,一直拽她的腿,让她没法安静下来。 红衣过来正好,潘玉良对着她道。 “呐,未未最喜欢你陪她玩了,你们在边上玩吧,我正好给晏均哥哥写封信。” 未未大概听懂了潘玉良口中的那个称呼是在说他的老父亲,抬着脑袋笑嘻嘻地道,“爹爹。” 潘玉良笑了笑说,“嗯,我要写信告诉你爹爹,说我们未未……”她顿了顿,看着未未认真看着她的大眼睛道,“说我们未未最乖最听娘的话了。” 因为有了红衣,春兰不用一个人对付未未,他们倒是在一块能玩好一会。 潘玉良坐在窗边伏案写着信,阿板在她边上站着,面对着未未跟红衣他们。 潘玉良本来拿起了毛笔,想了想又把毛笔放下,拿起了一边的钢笔。 等到把信写完,潘玉良拿信封把信装了起来,拿蜡将口封住。 红衣往她这边看了她一眼,见桌子上两个信封,便问道,“少夫人,你这么一会就写了两封信了?” 潘玉良笑笑道,“我本来想每天写一封的,昨日跟沈天卓出去了,这不你来了,我正好趁着有空给补上。” 阿板说的没错,红衣的确是比她跟春兰两人会说话,知道潘玉良爱听什么。 别说潘玉良了,连未未都被她逗得一直乐着。 沈夫人一直在赵红梅那里呆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回来,她还把赵红梅拉上了一起。 不到一天的功夫,赵红梅整个人都蔫了下去,神情憔悴,唇上都没一点血色了。 潘玉良看了眼沈夫人又看向赵红梅,“二婶,晏回怎么样了?” 赵红梅摇摇头,沈夫人道,“还是烧着,我让人又去外边请了大夫过来,也跟梁医生一样的说法。” 潘玉良想了想,迟疑了一下,然后道,“二婶,您前阵子不是让娘陪您去庙里拜拜吗?要不……你们一块看看?” 赵红梅一愣,抬头看着潘玉良,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你的意思是?” 这种事潘玉良这身份也不好明说,只是道,“这西医跟中医都看了……要不就去试试吧。” 沈夫人看了她一眼后也说,“是啊,要不我陪你去拜拜吧,反正也没坏处。” 赵红梅深吸了口气,点点头说,“好,我这就去发准备。” 说着她就要起身离开,沈夫人连忙一把拉住她,“这都什么时候了,要去也只能明天早上去,哪里有这个时辰过去的。” 赵红梅这才又坐了回去,“瞧我,一急什么都顾不上了。” 红衣一直陪着潘玉良呆到傍晚,等到天要黑了要回去,“少夫人,我明日再来看你。” 潘玉良点点头,“也不知道你这么较劲干什么,这来来回回的也不嫌累,你要是不愿意在府里住下,要是累也不用日日过来。” 红衣道,“现在月份还小,不累,少夫人您就放心吧,我还能让自个吃亏了不成吗?” 晚上等沈夫人从赵红梅那里回来后,潘玉良抱着未未过去同她商量。 “娘,明天您跟二婶把沈元跟阿板带上,他们两个都有功夫,带着安全些。我要顾着未未,就不陪你们一块去了,你们把沈元跟阿板带上,我也好放心。” 沈夫人道,“沈元我带着,阿板还是陪着你吧。” 潘玉良道,“我明日就在府里,哪都不去,您瞧这院子里外都有府兵呢,再说晏庭也在。沈元虽然身手不错,但总归是男人,你们把阿板带着方便些。” 沈夫人想想也是,点头同意地说,“那你在府里也要注意着些。” 潘玉良在沈夫人那里坐了一会,又让未未送了个亲吻出去,“娘,您明日还得早起,早些休息,我跟未未也回去休息了。” 沈夫人点点头,“去吧。” 夜里照常是阿板留夜,等春兰去睡了之后,潘玉良把白日里写的那两封信拿了出来,抽出了其中一封折了角的信,“你把这封信交到师太手上,你就说是为了晋城的百姓,师太会明白的。” 阿板点点头接过信,潘玉良又嘱咐她,“等师太看完信后你就把信给烧了,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 阿板道,“是,少夫人,奴婢一定会把事情办好。” 潘玉良嗯了一声,叹了口气说,“早点休息吧,你明日也还要早起呢。” 早上阿板跟着沈夫人她们一起离开的时候,潘玉良还没起床。 她估摸着赵红梅跟沈夫人夜里都没怎么睡,早上才那么早就走了。 等到红衣过来后,潘玉良便把未未留在给红衣看着,跟沈晏庭一块去了沈晏回那里。 赵红梅去了庙上,沈秋仁跟丫鬟在房间里守着,潘玉良看着沈秋仁眼底的浮肿,心里有些不好受。 “二叔,您去睡一会吧,我跟晏庭在替您一会。” 沈秋仁摇摇头,“你过来这边,未未呢?晏回这里有我呢,你好好照顾未未。” 潘玉良道,“没事,红衣在府里,未未在她那呢,我也帮不上什么别的忙,只能帮您看一会,您去休息吧。别晏回身子还没好,您跟二婶又把身子给熬垮了。” 沈晏庭也劝着,“是啊,二叔,您放心,我一定寸步不离地守着。” 沈秋仁想了想,点点头说,“那良儿,你也别待太久,让晏庭守在这里就行了。” 潘玉良勉强一笑,“二叔放心,您快去休息吧。” 沈秋仁走后,潘玉良又让沈晏回屋子里几个丫鬟侍候的都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潘玉良跟沈晏庭对视了一眼。 沈晏庭走到床边,轻轻地拍了拍沈晏回,似在跟他说话,又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真睡着还是假睡着啊,这……不会真给烧傻了吧。” 躺在床上的沈晏回似费力地睁开眼皮,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 他盯着沈晏庭看了好一会,看得沈晏庭心里直发虚。 “不会真出事吧?” 沈晏回张张嘴,吐了句,“儿子,你来看爹啦。” 沈晏庭先是一愣,转头去看潘玉良,满脸写着这是什么情况,待见到潘玉良没忍住笑出来后,他立即反应过来。 沈晏庭伸手就给了沈晏回一掌,沈晏回眼疾手快地挡了一下。 沈晏庭咬着牙道,“好啊你,敢占我便宜。” 沈晏回苦着脸道,“让我占占便宜怎么了,我都快受不了了,这还得躺多久啊?”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躺在床上装病也是一件令人难受的事,他说完又连连摇头说,“以后这种事情可千万别找我了,太难受了。” 沈晏庭撇撇嘴,“成了成了,知道你辛苦了,我不是已经提前给了你辛苦费么,拿人手短不知道啊,既然拿了东西,你就得好好演下去,演砸了看我怎么揍你。” 潘玉良笑着看他们闹了一会,“好了,不会太久的,你娘已经去了庙里,等她回来后,就差不多了。” 沈晏回点点头,松了口气,又对着沈晏庭道。 “等我好了之后,你得请我去春满楼吃顿好的。” 沈晏庭斜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 沈晏回连忙改了口,伸了两根手指出来,“那就两顿。” 潘玉良失笑,“嫂嫂请你吃,吃多少顿都成。” 沈晏回去看潘玉良,他还是有些担心,“嫂嫂,这能行吗?” 潘玉良点点头说,“行不行不知道,但至少应该能行一段时间吧。” 沈晏回煞有介事地点着头说,“千万不要让我白费功夫啊,不然我得怄死了。” 未未还在府里,潘玉良也没久呆,嘱咐他们,“你们小心着些,这府里还有丫鬟,你爹也随时可能过来,别露馅了。” 两人连连点头,沈晏回心里想着,他爹真可怜,什么都不知道跟着熬了一通。 沈夫人跟赵红梅一到庙里就去大殿里跪在菩萨面前言辞恳切地求了一通。 阿板趁着这会功夫去后边找了师太,阿板从怀里掏了个平安符出来,是之前潘玉良亲自找师太求的。 然后她又把潘玉良写的信交给了师太,“师太,少夫人这么做也实属无奈,师太在这清修之地,可能不知道外面局势。但少夫人这么做,绝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为了晋城的百姓。” 阿板有句话说错了,师太虽然是在这清修之地,但对外面的事情,也并非全然不知。 她拆了阿板的信看过之后说,“贫尼信沈少校,自然也信少夫人,阿板姑娘放心,贫尼知道该怎么做。” 说着也不等阿板开口,她便主动将那信连同信封一块引了火烧了个干净。 阿板对着师太行了个大礼,“阿板替少夫人谢谢师太,也替晋城的百姓谢谢师太。” 师太笑了笑,“你去吧,出来太久容易让人怀疑。” 阿板连忙退了出去。 等到沈夫人跟赵红梅从大殿里出来,阿板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见着她们出来,阿板上前,“夫人,师太方才来过,说是让夫人跟二夫人过去她的禅房一趟,她有话要说。” 赵红梅对师太还是很敬重的,她点点头,对着沈夫人道,“大嫂,走吧。” 两人一块去师太的禅房,禅房里东西不多,桌上焚着香。 到底是佛门之地,赵红梅进去之后,感觉自己平静了不少。 师太对着她们行了一礼,“两位夫人请坐。” 沈夫人跟师太有些交情,她先道,“不知师太找我二人有什么话要说。” 师太脸上带着温和的浅笑,她看了沈夫人一眼后,又去看赵红梅。 “府里有人生病?” 赵红梅惊了一下,连忙抬头去看她。 她的手都有些抖了,她转过头跟沈夫人对视了一眼。 沈夫人从进了庙之后就一直跟她在一起,这事不可能是沈夫人告诉师太的,带来的那些人更不可能。 “师太怎么知道的?” 师太淡淡道,“看二夫人印堂发黑,身上却并无病气,想必应当是府中之人了。” 赵红梅忍不住流起泪来,“不瞒大师,正是小儿。” 说完她又一脸急切地看着师态,若不是隔着桌子,她都能伸手去拉师太了。 “师太,既然您能看出来,那您一定有法子可解了?” 师太笑了笑,“一切有因才有果,万事循环,自然是有解法。” 赵红梅道,“师太可一定要救救我们晏回。” 沈夫人握着赵红梅激动的手,“红梅,你别急,师太既然主动找了我们,一定会帮我们的,你别激动,听师太说。” 赵红梅平复了一下心情,“对不起师太,我……我也是着急。” 师太脸色未变地道,“不打紧。” 说完她又道,“小少爷这病来的又急又怪,是邪气入体,二夫人最近应该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赵红梅心里想着,她最近也就去了李府一趟,难道是李府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成? 她皱着眉,“我倒是去过一个地方,且他府中有病人,可当日去的也不只我一个……” 沈夫人知她说的李参谋府中,不禁也有些着急。 师太道,“二位夫人别急,这种事情也是因人而异。听闻二夫人相信缘份,这事也是个缘份,有的人无事,有的人偏就有事。” 这倒也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神神鬼鬼的本就是玄乎的东西,再怪也不怪了。 赵红梅道,“这该如何是好?” 师太道,“二夫人放心,我已经给小少爷请了个平安符,回去后您给小少爷贴身戴上。” 赵红梅又问,“不用其他的了吗?” 师太道,“我虽能暂时把这邪气压制住,便后面的事还要二夫人来做才行。” 赵红梅道,“师太您请说,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做到。” 师太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因这邪气是二夫人带给小少爷的,所以这后边的事还得二夫人亲自来做才行。待小少爷身子好转之后,二夫人需连抄七七四十九天经书,吃斋念佛,不可中断,也不可假以他人之手,需心诚才行,否则将会前功尽弃。” 这种事虽不是什么难事,但对平日里不吃斋念佛不看经书的人,却也不易,特别是赵红梅这种静不下心来的人,更是不容易。 但为了沈晏回,赵红梅还是连忙道,“师太放心,我一定办到。” 师太又道,“另外,二夫人不可再去那不该去的地方,也不要接触不该接触之人,个中缘由皆是定数。” 赵红梅似懂非懂,不懂的是这个定数是个什么意思,懂的是,那李府是不能再去了,那李参谋也不能再见了。 她连连点头,“师太说的我一定会照做。” 师太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了本经书递给赵红梅。 “这是二夫人要抄的经书。” 赵红梅双手接过,心诚得很。 沈夫人不放心地问,“师太,那我这边需不需要也……” 师太摇摇头,“沈夫人放心。” 交代完该交代的事情,师太送沈夫人跟赵红梅下山。 等到回了府,赵红梅急匆匆地就钻进了沈晏回的屋子,将平安符拿红绳系到了他脖子上。 当天晚上沈晏回就退了热,赵红梅长长地松了口气,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沈晏回的烧一退,整个人都生龙活虎了,他这样倒真像师太说的那般,是邪气入体,而非生病,不禁对师太的话更信了几分。 第二日一早,赵红梅给沈晏回煨了鸡丝粥,看着他胃口甚是不错地吃了两大碗,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门房那边有人来报,说是李府的小姐听闻少爷病了,过来探望。 这李府的小姐说的便是李佳月了。 沈秋仁刚想让门房去请人进来,赵红梅却道。 “你跟李小姐说,少爷病还没好,府里忙着,又怕过了病气给她,暂时不见客。” 门房领了命离开。 沈晏回还在拿筷子挑着桌上的小菜,沈秋仁奇怪地看了赵红梅一眼。 “你同那李小姐不是素来关系不错?她来看晏回你怎么还不让她进来?” 赵红梅沉默了片刻,“晏回这一病,我这心力心力交瘁的,哪有心思跟精力见客。” 沈秋仁也不做他想,连忙说,“那你吃完早饭,赶紧去休息。” 这两日别说赵红梅了,他都快熬不住了。 沈晏回也放下筷子,“娘,都是儿子不好。” 赵红梅笑了笑,又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平平安安的娘就心满意足了。” 又叮嘱他道,“给你戴的平安符千万不能摘。” 沈晏回立即苦了张脸道,“要一直戴着啊?” 赵红梅点点头,“要一直戴着。” 为了让赵红梅放心,他只好道,“那好吧,我不摘。” 第254章 风流佳话 说是要休息,但赵红梅哪里又能真正的休息得了。 沈晏回的身体才刚好,为了安心,赵红梅还是把梁医生又请进了府里,再三确认了沈晏回是真的退了热之后,她这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 沈晏回看着赵红梅精神崩得紧紧的忙前忙后,心里愧疚得很。上次赵俊的事,是赵俊自己咎由自取,沈晏回虽然起了些煽风点火的作用,但他心里还是无半分愧疚。但这次却不同,毕竟赵红梅还什么都没做。 沈晏回深吸了口气,对着赵红梅道。 “娘,对不起,让您受累了。” 赵红梅欣慰又感动,“你这孩子,我是你娘,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沈晏回摇摇头,有口难言,心里想着,下次要是再有这种事,他一定不这么干了。 梁医生在赵红梅这里给沈晏回看完,又被潘玉良请进了司令府。 她想着,梁医生反正来都来了,刚好红衣也在,不如就请梁医生顺便帮过沈夫人还有红衣也看看。 梁医生也没推脱,沈司令跟沈晏均在府里什么样,他还是什么样。 只不过他进了府之后,才发现最近晋城百姓谈论得极多的沈天卓沈长官也在。 沈天卓来司令府也没事,她就是觉得脑子不太够,还没想出对付李参谋的法子,来潘玉良这里散散心,刺激刺激自己,看能不能刺激出什么好法子来而已。 梁医生给红衣把了脉,嘱咐了一些日常生活中要注意的饮食之类的小事,又挨个给沈夫人和潘玉良还有沈晏庭把了脉。沈夫人年纪在那,要注意的事情自然是多,梁医生每回来都要说一遍,这回也耐着性子丝毫没有觉得不耐烦地又嘱咐了一遍。 就连未未,梁医生都捏着他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了遍他的牙,惹得未未鼓着脸瞪了他好几眼,用实际行动表示梁医生是他到目前为止,最不喜欢的人。 等到都看完之后,梁医生又转头去看一边随意坐着,好似若不是沈夫人在场,估计都能把腿抖起来的沈天卓。 不等梁医生开口,潘玉良就先道,“梁医生要不顺便也帮沈长官看看?” 沈天卓先是一愣,接着说,“我不用,我健康着呢,不信蒙古大夫那一套。” 什么注意别凉着也别捂着,什么饮食既要清淡又要营养,这他娘的不是跟容翠阁门口,那个算命的假瞎子说的话一样? 掐指一算,不是半路夭折就是寿终正寝! 她才不信这些骗人的话! 梁医生的那句好的还卡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潘玉良瞪了沈天卓一眼,忘记自己也曾置疑过梁医生的事,义正辞严地说,“别瞎说,梁医生厉害着呢,多少人排着认地找他都排不上号的。” 沈夫人也笑着道,“是啊,梁医生可是非常厉害的。” 沈天卓摸摸鼻子,连忙改了态度,“失敬失敬,真是失敬,我胡说八道,您别往心里去。” 沈晏庭不忍直视地别过眼,对着沈夫人道,“娘,您这两日为了晏回的事也没怎么休息好,我送您回院子里去,您好好歇着吧。” 沈夫人的确是觉得倦,点了点头,“也好,沈长官跟梁医生若是无事,中午就在府里用饭吧,我去歇一会。” 两人都对沈夫人表现出十足的恭敬,“多谢夫人。” 等沈夫人一走,沈天卓的目光双转回到梁医生身上,她神情有些古怪,“要不……梁医生还是给我看看?” 说着她将袖子往上一撸,将手伸到梁医生面前。 梁医生也没功夫去注意沈天卓的表情,他行医这么久,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沈天卓这样的,大概还是头一次见,他硬生生地被沈天卓给吓得瞪了眼。 沈天卓那袖子都快撸到肩膀上去了,得亏她今天穿的衣服宽松,不然还得解扣子。 一边的红衣吓得连忙伸手将她的袖子往下拉了拉。 梁医生吸了口气道,“搭个脉而已。”又不是解剖。 梁医生闹了个大红脸,咳了两声,将手搭在沈天卓的手腕上。 片刻功夫后,梁医生收回手,推了推鼻上的眼镜,不温不火地道,“肝火有些旺,我正好带了些清热祛火的药,给沈长官留一点。” 肝火旺?她自己怎么一点也没有觉得,没病吃什么药? 是药三分毒,这梁医生拿药给她吃,一定是想害她!沈天卓心里道,没想到这梁医生是这么个坏东西。 沈天卓抿抿唇,不客气地说,“梁医生你这是不是挟私报复,公报私仇啊?” 梁医生一愣,抬头去看沈天卓,有些纳闷她的用词,挟私报复?公报私仇? 他仔细想了想,最后也跟沈天卓一样变了脸色。 潘玉良看梁医生似乎是有些生气,但又隐忍不发。 “梁医生?” 梁医生低头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想了想又从药箱里拿了两盒西药,配了几个小纸包出来。 “这是沈长官的药,沈长官若是不想吃,可以扔了。” 梁医生说着背上药箱就要走,潘玉良连忙留人。 “梁医生不在府里用午饭吗?” 梁医生摇摇头,“不了,医院里事情多,走不开,少夫人美意我心领了。” 梁医生说完就走,就跟这沈天卓是条恶犬般。 潘玉良跟红衣面面相觑,不明白梁医生怎么忽然变了脸,就算沈天卓不着四六,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用如此计较吧? 潘玉良狐疑地打量了沈天卓一眼,“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跟梁医生有过节?” 沈天卓长长地呃了一声,“这话说来就长了。” 潘玉良抬了抬眉,“我不着急,你慢慢说。” 这事说起来,还真的话长。 梁医生本人沈天卓的确是头一次见,不过…… 梁医生这名号她却并非头一次听说。 司令部去成都的事,有随军的医疗团队,本来这梁医生已经打了报告要随军的。 只是沈晏均拿到他报告在看的那天,正好沈天卓过去了,沈晏均便随口问了句。 “是不是该给良儿他们留个熟悉的医生在晋城才是。” 沈天卓不知道哪里起哪里止地随口就接了句,“是应该。” 于是梁医生的报告就这么被扣了下来。 梁医生自然不肯就此罢休,为此他还特地去营里找了沈晏均。 不过沈晏均那会正只争朝夕地跟潘玉良腻在一块,梁医生去找他,他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他。 他让赵副官告诉梁医生,这人员的去留问题,已经交到了沈天卓手上。 梁医生只好又去找沈天卓,沈天卓哪里还记得这档子事,别说沈晏均忙,她那会也正忙着呢,正跟那群老狐狸较劲的时候呢,自然也是不愿分神来理会梁医生的事,她连见都没见梁医生。 并扬言,“他一个小医生,我要他留他便留,要他走他就走,哪里那么多意见?” 这梁子……便是这么结下的。 本来梁医生都忘了这档子事,毕意姓沈的多,说到沈长官,他也没往眼前的人头上想去,但沈天卓自己作死地还给了他提示,梁医生这会想起这事来,心里自然不能痛快。 沈天卓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同潘玉良说了一遍,说完还一副我这也是被你男人给坑了的表情看着潘玉良。 潘玉良弯了弯嘴角,忍着笑道。 “以后要麻烦梁医生的地方还多着呢,不说你自己,这司令部也少不了要麻烦梁医生的,我觉得你还是找机会跟梁医生好好道个歉。” 沈天卓盯着潘玉良看了会,嘴里说着,“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心里却道,少夫人也是会挑软地方捏啊,她若只是自己,大概还能梗着脖子一辈子不求到那梁医生面前去,但潘玉良一提司令部,她就没辙了。 “我找个时间去给梁医生道歉去,今日就先走了。” 沈天卓带着一股自己真是一个正直勇敢、为了全城百姓操碎了心还能屈能伸的好人的自信,把桌子上梁医生留的药扫进自己的口袋里走人了。 本来说让他们两个人都留下来吃午饭的,结果两人都没留下。 潘玉良也没过多地去干涉她,沈天卓虽然有时候有些不着四六,但却是个十分有分寸的人,面上得寸进尺,心里却将方寸拿捏得很好。 比起沈天卓,潘玉良更担心沈晏均。 今日是第五天,别说信了,她连份电报都没收到。 但沈晏均他们此去路途遥远,除了干着急地等着,她也做不了别的。 沈天卓回了营里,吃过午饭后,肝火旺就体现了出来,口苦头晕的,要不是午饭是跟沈小猴他们一块吃的,她就要怀疑有人给她下毒了。 沈天卓下午熬不住地吞了包药,心里想着果然还是不能得罪医生。 沈天卓这肝火一发,等到傍晚的时候,潘玉良就听说她抓着沈小猴去医院给梁医生道歉去了。 沈小猴完全是受无妄之灾,明明这事跟他没有干系,但沈天卓为了面子,硬是把他给拖去了。 至于潘玉良为什么会知道这事,实则是因为沈天卓的道歉方式实在是……引人注目。 大概是沈天卓嘴巴里的苦,苦到了她的脑子里,她下午去给梁医生道歉的时候,竟然去买了束花,在一团白色的菊花跟一团火红的玫瑰中,沈天卓跟沈小猴还讨论了一番。 “送白的吧?白的干净。” “白的不吉利吧?还是红的吧?” “红的会不会娘了些?” “白的就不娘了吗?” “这么记仇,花还能有他本人娘?” “还是红的吧,他要是不收,我还能拿回去送给隔壁的春花姑娘。” 沈小猴觉得沈天卓这压根不是去给人道歉,而是去将人气死的。而且,她是不是一直对自己的属性有什么误解? 沈天卓买了束火红的玫瑰,让沈小猴抱着两人就去了医院。 沈天卓这分歉意来的突然,也没个准备,她也不知道梁医生具体在医院的那一间办公室里,总不能在医院里挨个办公室跟诊室地找。 于是她便让抱着花的沈小猴在医院的楼下高声喊着。 “梁医生,我们沈长官来给您道歉了,她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她吧。” “梁医生,我们沈长官再也不敢了,您就原谅她吧。” “梁医生,我们沈长官说了,只要您消气,她什么都愿意做,您就原谅她吧。” 沈天卓踹了沈小猴一脚,“谁让你私自加词的?” 沈小猴摸着屁股道,“道歉不就得这样么?” 沈小猴这么一喊,倒还真把梁医生给喊了出来。 只是梁医生咬着牙瞪着他们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是要原谅的意思。 沈小猴嗷嗷几嗓子,别说梁医生了,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就连那瘸着腿的病人都拄着拐杖出来看热闹了。 到了晚上,晋城的人都知道了,司令部的沈长官背着梁医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抱着花去医院给人道歉求人原谅去了。 这传言听在沈天卓耳里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她捂着发苦的嘴巴,跑去司令府凄凄艾艾地问潘玉良。 “我是不是该把这些散播谣言的人抓起来?” 潘玉良及时拉住她滥用职权的手。 “你是不是对了什么对不起梁医生的事?” 沈天卓点了点头。 潘玉良又问,“你是不是抱着花去医院给人道歉去求人原谅去了?” 沈天卓又是点头。 潘玉良道,“所以这怎么是谣言呢?” 一边的沈晏庭也连连点头,中肯地下着结论,“这顶多是传播事实。” 这件事其实说起来也是小事一件,既是私事,又是闲事,本不值得这么大肆地传播。 至于为什么会被大范围地传播开来?那是因为跟这件事一起传开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下午沈天卓跟沈小猴去医院给梁医生道歉的时候,码头那边出了乱子。 码头那边有商船,接散活干苦力的人自然也多。 平日里有活就干活,没活的时候,那些人要么聚在一块光着膀子喝酒打牌,满嘴荤话,要么就是抱着胸窝在哪里睡大觉。无论他们是哪种状态,都千万不要轻易地去惹他们。 贫困跟压榨都是苦闷的,正愁没地发泄呢。 大家也都约定成俗,若非有事,也没有人会去那边。 但下午的时候,也不知是谁先捅了马蜂窝,总之打起来的时候已经不分敌我了。 司令部这边因为是沈天卓在管着,沈天卓人不见了,底下的人找不着她人请示,虽然知道出了乱子,但也不好插手。 至于廖局长那边,好巧不巧地也被金矿那边的人拌住了手脚。 眼见着这乱子要闹大的时候,李时佳及时带人去了码头,这才把事态给平息了。 这事……单看着,也顶多是件暴力事件。 但这事跟沈天卓的事情同时发生,两件事一对比,这其中意味就有些不对了。 沈晏庭见出了这么大的事,潘玉良跟沈天卓还在讨论谣言的问题,不禁有些头大。 “你们不觉得这事有点巧么?” 沈天卓点点头,“是有点巧的。” 潘玉良看了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的沈天卓一眼,“明日指不定报纸上怎么写呢。” 沈天卓一拍脑袋,她倒把报社给忘了。 不过想起来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报社的人该怎么写还是会怎么写。 沈晏庭有些难受,“你们……就不想想法子?” 沈天卓摇摇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潘玉良接着她的话道,“难不成你还要送套嫁衣不成?” 沈天卓点点头,“正有此意。” 沈晏庭听着她们两个打哑迷,略显痛苦地抱着脑袋,“你们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一点?” 沈天卓淡淡地撇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只说了句,“你还年轻。” 等到隔日,不出潘玉良跟沈天卓的所料。 报纸一分为二,其一写留守晋城的沈天卓如何荒唐,竟在医院留下风流佳话,言词中多是戏谑之词,有几分看好戏之意。 其二写李参谋不仅自己身正,就连其长子李佳时都是虎父无犬子。又言昨日若非是李佳时,码头的事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总的来说,就是先把沈天卓狠狠地踩在地上拧了两脚,然后再把李参谋给捧到了天上。 沈天卓拿着报纸气得拍了桌子。 “我是去道歉,又不是去表白,什么风流佳话?这群人,就不怕我把他们抓起来……抓起来……” 写李参谋的词她倒是能想得到,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上了报,而且……这根本就不是事实啊。 谁风流了? 潘玉良还算镇定,“你别冲动,你想把他们抓起来做什么?”总不能因为写了篇文章就治人家的罪吧?况且这事本就是沈天卓办得欠妥了。道歉哪里有这种兴师动众的道法? 沈天卓皱着眉认真地说,“把他们抓起来也给我道个歉。” 沈晏庭提醒她,“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司令部坐镇,而且你更应该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吧?再这么发展下去,你手里的这点小权就真的要被李参谋给拿下去了。” 沈天卓这才收起玩笑之意坐好,“你提醒的对。” 沈晏庭有种孩子终于能听进去话的欣慰,为免沈天卓跟潘玉良两人再说自己听不懂的话,他先道。 “这事定是李参谋自己做的吧?再让报社这么一写,好让他顺理成章。” 潘玉良一边分神跟怀里的未未玩着,一边摇摇头,“未必。” 沈天卓附和着潘玉良的话说,“我跟少夫人想的一样,这件事应该是李天时做的,李参谋大概就是顺水推舟。” 那日她们去李府那般刺激李佳时,他正愁在李参谋面前没有表现的机会呢,这事多半是他擅做主张做给李参谋看的。 如果是李参谋做的,他大概会本人出现在码头平息事端,而不是让李佳时一个人过去。 潘玉良问她,“那你怎么打算的?” 沈天卓沉吟了片刻,然后道,“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好了,李佳时尝到了甜头,肯定还会做这种事情,这种闹的越大反倒对我们越有利。” 潘玉良想了想,点点头说,“前提是你得稳住营里的人。” 沈天卓偏过头看了沈晏庭一眼,笑了笑。 沈晏庭被她笑得有些渗得慌,“你想做什么?” 沈天卓道,“事情闹大了,不用我们做什么,该局长那边就该插手了。” 沈晏庭到这会才明白过来。 这种事情虽然司令部去管也没什么问题,但说到底,这种治安问题还是保卫局该管的事,既是他们的问题又是他们的责任。 李参谋大概光想着怎么拿捏沈天卓这边了,忘记了廖局长这个人。 他手伸这么长,报纸上写的对他再有利,打的还是保卫局的脸。 若是以前陈局长在,大概两人商量商量,这事就能过去,但廖局长可不同。 潘玉良想了想说,“你还是回营里吧,这事对营里肯定也有影响,你呆在营里比较好,我一会让沈元送点东西去廖局长那里,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他们还是不能太被动地等着,廖局长既然选择了站在司令部这边,那也该拿出些姿态来。 沈天卓点点头,走之前顺便把沈晏庭一块给抓去了。 沈晏庭嚷着,“你干嘛干嘛?拉着我做什么?” 沈天卓一边走一边道,“你是司令府的小少爷,有镇宅僻邪之用。” 潘玉良笑着看他们离开,结果笑着笑着,就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沈天卓旺盛的肝火给传染了,嘴里竟也发苦起来。 沈晏均的电报一日不过来,她这苦便是一日下不去了。 比起沈天卓来,沈晏庭才是真正的忧国忧民,一路上不停地问着沈天卓。 “要是李参谋那边见好就收怎么办?廖局长事后再发作岂不是师出无名。” 不仅师出无名,他还得感谢李佳时帮他们一个大忙呢。 沈天卓被他一路上不停地嘀嘀咕咕问得烦了,“那就让他不要收,再刺激刺激他好了。” 等到回了营里,沈天卓就让沈小猴又去买了束玫瑰,然后让他再送到医院去。 沈晏庭跟小猴都面露惊恐地看着她。 “你要做什么?” 沈天卓道,“表个白吧。” 第255章 我喜欢你呀 沈小猴被她吓得瑟瑟发抖,他试图劝阻看上去已经不冷静的沈天卓。 “沈天卓,你别这样,大家都姓沈,你犯了错搞不好我也会被连坐的。” 沈天卓直接照着他的屁股就踹了一脚上去。 “哪来那么多废话!” 为免沈小猴再去梁医生面前说什么怪话,沈天卓还特地拿了纸笔把自己要说的话给写了下来,然后将纸对折了几次后交给沈小猴。 “你去梁医生那里的时候照着这个念就是了,不许给自己加什么乱七八糟的词。” 沈小猴连连点头,刚准备把纸拆开看一眼,就被沈天卓给阻止了。 “你干什么?这是给梁医生写的,又不是给你写的。” 沈小猴做出了个为难的表情。 “你不是让我给梁医生念?” 那他现在看有什么关系? 沈天卓看了边上站着的沈晏庭一眼,理直气壮地道,“那你到了医院再拆,你当着我的面……我多难为情。” 沈小猴抖着身子赶紧跑了,他怕再听她鬼扯下去他就该吐了。 沈小猴把信捂在口袋里捂得紧紧的,深怕给弄丢了,半路上又去买了束火红的玫瑰。 这回他没在医院楼下扯着嗓门喊了,而是直接抱着花去了梁医生的诊室。 梁医生这会正在给患者讲注意事项,里面站着的坐着的,有五六个人。 沈小猴一进去,里面的人认出是昨天在楼下大喊的人,纷纷起了身退到一边,脸上速着有好戏看了的表情。 梁医生深吸了口气,尽量克制着自己,“这里是医院?你哪里不舒服跟外面的护士说,她会根据你哪里不舒服给你找医生。” 沈小猴也深吸了口气,觉得眼前这个斯斯文文救药扶伤的医生被沈天卓看上还真是造孽。 他恭敬地把花放到梁医生面前的办公桌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梁医生,您……我这也是听命行事,耽误您一小会。” 沈小猴说完低下头开始念。 “梁医生,我是沈天卓。关于那件事,我深刻地反省了许久,的确是我的错,为了此事,我吃不好睡不香的,心中实在是意难平。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我希望能日日看到梁医生俊郎的面庞,但又怕唐突了,只能让沈小猴替我跑一趟。不知梁医生的心意是否也如此,如若跟我一样,那就太好了,如果不是,那我就再努力努力。” 沈小猴念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耻感爬布全身。 “梁医生,这是我们沈长官写给您的,您听清楚了吗?沈长官说了,您要是没听清楚,我就再给您念一遍,直到您听清楚为止。” 梁医生诊室里的那几人憋着笑,低着头竖着耳朵。 梁医生眼神从他们身上扫过,咬着牙瞪着沈小猴。 “你回去告诉你们沈长官,我已经原谅她了,之前的事不计较了,让她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他本来想说蠢事,但转念一想,又怕自己把话说得狠了,那沈天卓指不定又会想出什么怪招来整他,只好改了口。 沈小猴把信带到,看了诊室的人一眼,又转过头去看聚在门口看热闹的众人。 他皱着眉心想,这医院里还是有不少女的嘛。 沈天卓虽然当土匪厉害,但做为女人,跟别人比就差远了。 别说差远了,在沈小猴眼里,她简直就快要不是女人了。 虽然被沈天卓看上不是什么好事,但不管怎么样,大家都姓沈,沈小猴觉得自己就是再羞耻也得帮帮她。 他再次沈吸了口气,对着脸色不是很好的梁医生道,“梁医生,既然我们沈长官看上您了,那您在医院里就多注意些,可千万别……别勾三搭四的。” 他话音一落,门口就响起了抽气声。 梁医生脸色铁青,忍得额上青筋都要暴起了。 “出去,你跟你那个沈长官要是再来医院胡说八道,我就给你们沈少校拍份电报过去!” 沈小猴心里嘁了一声,觉得这梁医生可真会吹牛,连司令部都没收到沈少校的电报,估计他们这会还在路上呢,他把电报发去哪啊? “反正您……您离其他女人远一点。” 沈小猴说完又转头去看了门口围观的护士跟病人一眼。 门口的人立即齐齐摆手,表示自己听清楚了,绝对不跟梁医生勾三搭四。 梁医生的手都忍不住要去拿手术刀了,“我再说一遍,出去!” 沈小猴看他似乎已经到了忍耐极限,也不敢久呆,“我先走了,梁医生再见,您千万别累着。” 沈小猴说完就跑,但他来医院里这么一闹,众人看梁医生的脸色都变了。 潘玉良跟沈晏庭想的没错,报纸上的事在营里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 毕竟营里留下的人也并非全是族里的人,沈天卓做出这种荒唐事,他们心里有什么想法也正常。 沈天卓毕竟年纪跟入营时间是无法改的,又是个女的,底下有多少人不服,沈天卓心里也清楚。 只是这事……也急不得。 沈天卓拉着沈晏庭在营里转着圈,沈晏庭背着皱着眉,宛如忧国忧民状。 众人还以为他过来会跟大家说些什么,至少出了这么个乱子,稳定军心的话总是要说的,或许罚沈天卓一顿。 沈晏庭虽没有官职,但毕竟是司令府的小少爷。 结果沈晏庭站了半天,最后却是沈天卓站了出来。 她手上捏着报纸,对着众人道,“人还是要多读书。” 众人不明所以,怎么她做了那荒唐事,还跟他们说教起来了? 沈天卓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压根连字都不认识,我今天就是拿着报纸对着你们念须菜谱,你也听不出什么不对来。” 众人一愣,沈天卓说的倒是真的,可怎么忽然说到这个?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那沈长官的事到底是真的假的啊?” 字的确是有人不认识,也是听别人说的,难道报纸上不是这么写的? 沈天卓咳了一声,“这不重要,从今天开始,凡是不识字的,全都开始给我学习认字!” 还是不能让他们太闲了,闲了就开始作妖。 这里除了沈晏庭,便是沈天卓最大,她的决定便是命令。 有人觉得没什么,有人觉得莫名其妙,有人觉得她是在转移大家的视线。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得听命令。 沈小猴在医院里给梁医生送花的事,第二天又上报了。 报纸上写得声情并茂的,把沈天卓跟梁医生两人之间写出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来,就好似写的人做为旁观者一直站在他们面前似的。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报纸上写的那些全都是……放屁。 潘玉良昨天晚上才抽空把事情原委写成信装进信封。 抽屉里压了六个信封,今日是第七天了。 没有来信,没有电报。 潘玉良一筹莫展。 沈晏回的身体好了之后,赵红梅开始兑现她在师太面前的承诺,每日抄写经书。 不过两日,潘玉良就觉得她整个人平和了不少。 她每日还是会过来司令府坐坐,陪沈夫人说说话,逗逗未未。 不过潘玉良知道她之所以会过来司令府,是因为沈晏回每日要来找沈晏庭。 潘玉良忍着心中酸涩跟感慨,心中无声地说着对不起。 李佳月后来又来了一次,但赵红梅还是没见她。 她大概也看出来赵红梅不想见她,之后便没有再过来了。 沈天卓给营里的人都找了事做,识字的就丢去习武,不识字的就丢去习字。 她虽然做着荒唐事,但脑子还是清楚的,这教在家识字跟习武的师傅都是营里挑出来的。 现在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哪个可靠哪个不可靠。 等到第十日,潘玉良终于收到了沈晏均的电报。 电报很简短,只有平安勿念四个字。 这对潘玉良跟沈夫人来说,已经比足够了,至少比什么都没的强。 潘玉良收到沈晏均的电报后,接着又收到孙艳菲从上海寄过来的信。 孙艳菲在信中写着,他们到害上海后,孙一一病了两天,上海又乱着,他们也不敢乱跑,等到孙一一的病一好,他们就要立即离开上海。 至于帮潘玉良打听潘老爷的事,孙艳菲只能表示自己真的无能为力。 这信同沈晏均的那份电报一样,都是没法回的。 潘玉良估计算着时间,想着孙艳菲或许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香港。 她将信跟电报一块放进了抽屉里,里面她写沈晏均写的信已经增加到了第九封。 那日码头发生的事,又发生了两次,过程大同小异,结果一模一样。 都是莫名其妙地起了乱子,然后李府的人带着人过去平息事端。 报纸上自然是日日歌功颂德,这报社就像是开在李府里一般,不是亲儿子就是亲孙子。 不过…… 李佳时第一次平息事端的时候,保卫局没有管,至于打架的那群人后来怎么样,报社上倒是没写。 潘玉良让沈元去给廖局长送了份礼,是小孩子玩用的东西。 等到第三四次发生乱子的时候,保卫局的人直接过去把所有人都带进了保卫局的大牢。 就连去平息事端的李佳时都一并被带进了保卫局。 李佳时不可思异地瞪着亲自去逮人的廖局长。 “廖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廖局长没接他的话,他看着关在牢里众人。 “寻衅滋事、聚众斗殴、故意伤人……等着做好坐牢的准备吧。” 众人被保卫局横插这一手弄得措手不及。 李佳时看着廖局长,“廖局长,你这么做,问过我父亲吗?” 廖局长仿佛这会才听见李佳时的话般。 “你父亲?你父亲是谁?怎么,我保卫局办公事还得跟你父亲请示?” 廖局长哪里会不认识李佳时,他这明显地装傻充愣,李佳时一时被廖局长堵的说不出话来。 “廖局长,我们可不是去惹事的,我们是去处理乱子的。” 廖局长咦了一声,“你们去处理乱子?那我保卫局是做什么的?” 说着廖局长背着手就走了。 把他们一群人,打架的,被打的,还有李佳时这种……去劝架的,全都关在了一块。 李佳时被廖局长气得脸色铁青,却也只能干瞪着眼看着廖局长离开。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沈天卓跟潘玉良这边毫无动静,别说事情发生的时候插手了,事后连个态度都没有。 只有沈晏庭心里七上八下的干着急着,觉得沈天卓这样放任不管不行。 沈天卓却不以为然,对着沈晏庭道,“要不小少爷跟营里的人一块学习学习?” 忙起来就不觉得不行了。 沈晏庭说话是好使,但也管不了沈天卓,况且潘玉良对此也放任不管。 沈夫人劝着他,“你嫂嫂跟沈长官不管大概是有她们自己的主意,你别添乱。” 沈晏庭气就气在这里,他自然知道沈天卓跟潘玉良定然是有什么应对之法,可她们又不跟他明说。 他觉得她们一定像他大哥一样嫌他笨了,这个认知可让人不太好受。 沈天卓的确是没功夫理会沈晏庭的怨念,她让营里的人忙起来了,自己倒是闲得可以去做别的了,于是她自己也忙起来。 连着几日,她也没再让沈小猴插手,而是自己去医院找梁医生去了。 现在医院里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是病人,都自动给梁医生贴上了沈长官看上的男人的标签,甭管男女,都离梁医生三尺远。 沈天卓去了也不干别的,也没再对着梁医生说什么羞耻的怪话。 毕竟那种话,写出来跟当面说还是有区别的。 她去了医院就坐在梁医生的诊室里供大家观摩,时不时地冲大家笑一笑,笑完又一脸痴样地去看梁医生。 梁医生被她看得起先是烦躁,最后成了暴躁。 他把来看戏的人都赶了出去,“沈天卓,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天卓道,“这么明显看不出来?我在同你示好啊。” 梁医生眼神阴郁地盯着她,“《尚书》里有句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沈天卓一副愿闻其祥的样子。 梁医生道,“玩人丧德,玩物丧志。” 沈天卓先是一愣,随即又挂上她那副无所谓的笑容,捧着自己的胸口说,“梁医生,你这么说多见外啊,我是真心的。” 梁医生抬起头,猛吸了好几口气。 “你玩了我这么多天不光是为了整我吧?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有什么地方能帮你的,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 沈天卓立即嘻皮笑有地放下架在椅子上的腿,“梁医生真是个爽快人。” 李佳时被保卫局关了几日,李参谋原本应该是打算让保卫局主动放人。 但从目前来看,廖局长那边似乎没有主动要放人的意思。 李参谋不得不主动去找了廖局长。 李参谋说明来意,又把李佳时的前因后果解决了一番。 人还在大牢里关着,李参谋也不敢跟廖局长硬碰硬,只是笑着说,“廖局长,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 廖局长也笑着道,“李参谋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只是希望廖局长转告李少爷,这种事还是少掺的好。 您看,这事本来是我们保卫局的事,李少爷这么一掺合,他既没穿着保卫局的衣服又没穿着司令部的衣服,打的正乱着呢,我哪里知道谁是谁,只能把人一起全带了回来。他说他是李参谋的儿子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骗子呢,差点让人给他用刑,还好没用刑,不然岂不是稀里糊涂地就把李参谋给得罪了。” 李参谋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过来。 “廖局长说笑了,这事是小儿做的不好,不得罪不得罪。” 李参谋过来保卫局的时候,还是李佳月扶着过来的,看上去伤还没好的样子。 他亲自过来,廖局长也没多为难他,直接把李佳时给放了。 不过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就那么好的运气了,廖局长装傻充愣,李参谋跟李佳时也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 廖局长虽没对李佳时动刑,但却饿了他两日。 他正饿得头昏眼花呢,一出保卫局,扶着廖局长的李佳月便脸色不悦地吐了句。 “草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什么意思?” 李佳月呵了一声,当初报社写的第一份关于李参谋的文章是她让写的,本来事情按着她跟李参谋的设想,应该是很顺利。 李佳时想学她,结果却东施效颦,不仅没把事情办好,反倒把自己玩进了保卫局的大牢,还把廖局长给得罪了。 李佳月不理会李佳时,有些忧心地跟李参谋小声地说。 “父亲,这回只怕是把廖局长给得罪狠了。” 李参谋脸色也是十分不好,他低低地说了声,“回去再说。”当初是看到第一次的效果不错,所以他才没有说李佳时什么,没想到他却接二连三地做这种事。 李佳月说的没错,李佳时确实蠢不可及。 李佳时虽然对李佳月不满,但看到李参谋的脸色后也不敢多说什么。 李佳时回去后受了顿罚,他连着两天没吃饭,又被李参谋抽了一顿。 但先倒下的却是李参谋。 李参谋本来养的差不多的伤口,因为李佳时竟然又裂口,还感染了起来。 李佳时身上那点伤也没伤到筋骨,反倒一点事都没有。 李佳月气得牙痒痒,但也没办法,只能尽心地照顾着李参谋,不让李佳时近前。 李佳时身份本就尴尬,这事一出,他在李府就更尴尬了。 李参谋伤着,李佳月同她母亲对李佳时没个好脸色,府里的其他人怕被牵连,也都纷纷避着他。 好歹报纸上这回是没再写什么出来,把李佳时被关大牢跟李参谋伤口复发的事一并隐了下来,大概是李佳月同他们打过了招呼。 沈天卓不满地道,“这报社里的人还真是……大小眼啊,怎么我这边屁大点的事,他们写得不亦乐呼的,李参谋府里那些事都够写本民间怪谈了,他们反倒只字不提。” 梁医生忍着胸口怒火,“沈长官,这种事情您不适合跟我说。” 沈天卓道,“这种事情怎么了,你喜欢你呀,别说这种事了,我连我家柜子里放了些什么都想跟你说个清楚明白呢,我们之间还分什么你我啊。” 梁医生有种自己迟早要英年早逝的感觉。 “您不必在我这里白费力气了,您说的那件事我不会同意的,我是医生,只救人,不害人。” 沈天卓的屁股像是长在梁医生诊室里的椅子上似的,“是吗?不知道梁医生给晏回少爷开的是什么药呢,也不知道究竟是治病救人的,还是害人的。” 梁医生脸色一变,“你……” 沈天卓说完这事又笑嘻嘻地说,“梁医生,您看看……我跟司令府是什么关系,同两位少爷又是什么关系啊,您帮我不就是帮司令府帮司令部吗?我答应您,下回若是再有仗打,我第一个把你送到前线去,让您顶着炮火救人去,满足您大慈大悲的菩萨心。” 梁医生哪里听不出沈天卓这番阴阳怪气的话里的嘲讽意味,他被沈天卓堵得哑口无言。 沈天卓继续道,“听说二夫人现在每日在家里吃斋念佛呢,若是让她知道晏回少爷的病是怎么回事,您猜二夫人会怎么着?” 梁医生捏着拳头,“这事你们也有份,你们就能逃得了?” 沈天卓摇摇头,“我们都姓沈啊,若是这么多人里挑一个出来扛的话,您猜二夫人挑谁?” 梁医生瞪着沈天卓不吭声。 沈天卓啧啧两声,继续不要脸地道,“梁医生,其实这件事咱们可以好好地商量着来的,一边谈谈情一边谈谈事,这多愉快,您看您非得把事情弄成这样,尴尬了吧? 不过,我不会怪您的,谁让我喜欢您呢,我真是拿自己这颗七巧玲珑心没有一点办法。” 梁医生闭闭眼,有点脱力地陷在椅子里。 “沈长官,我答应您,您别再说那些令人恶心的话了。” 沈天卓学着四楼病房门口的那个小姑娘嘤嘤了几声,“梁医生真是会伤人心。” “您还想不想说正事了?” 沈天卓立即收了嘤嘤声,“梁医生请。” 第256章 天真 等到第十五日。 潘玉良跟沈夫人终于收到了沈晏均的来信,原来他们一行刚走出晋城地界就碰上了大雨,被困了几日,原本计划到达成都的时间也因此晚了。 潘玉良抬头看了看窗外晴朗的天,心里想着,原来连天都不一样了。 沈晏均的信最后有一行地址,潘玉良看完信后按照那个地址,把她积了十四天的信,又新添了一封进去,然后一并往那个地址寄过去。 沈晏均的来信无疑是让大家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都落了下来。 这些日子虽然大家面上都不说,但其实也看得出来,每个人心里都暗暗着急着,特别是潘玉良跟沈夫人。 如今沈晏均的信一来,不禁都松了口气。 孙艳菲那边倒是自从收到她从上海那边寄过来的一封信之后,便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信了。 潘玉良将晋城里发生的这些事挑了几件重要的写在信里,其他的都是些零碎的小事,有写未未这两日顽皮磕到胳膊了,还有写沈晏庭这几日又暴躁了,还跟沈天卓吵了一架。 沈晏均走后第十六天。 司令府众人终于高兴起来,一大早沈夫人就让厨房里的下人备了好菜,那意思,跟庆祝也无差别了。 不过,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李参谋又因伤口感染住进了医院。 李佳月这回先去找了赵红梅,赵红梅倒没再让她吃闭门羹,而是让人请她进去了。 李佳月见到赵红梅后惊讶于她的变化,不过数日不见,赵红梅整个人气质都有些不一样了。 赵红梅看出她的惊讶,笑了笑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倒是看开了不少。” 李佳月勉强地笑了笑,“挺好的。” 赵红梅没有像往日那般热络,请她落了坐又让丫鬟上了茶,然后淡淡地问她,“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李佳月点了点头,“的确是有事,我父亲伤口感染,有几样药现在正是紧缺的药,医院那边根本不给随便用,我只好来求二夫人了。” 赵红梅倒也没太意外,她问道,“可是……我说话好使吗?” 赵红梅说话肯定是不好使的,这回要用药比上次还困难,医院那里非得要有司令部的章子才给用药。 赵红梅说话若是好使,李参谋说话也同样好使了。 李佳月本来去找了梁医生,但梁医生表示这回他也没办法了,现在医院里已经全面监管了起来。 这监管的自然是是司令部了。 从院长到梁医生都表示,他们手里有枪呢,医院也只能照办。 李参谋给沈天卓添了那么多堵,沈天卓现在在晋城里就是一个倒贴男人的轻浮之人。 这些都是拜他们所赐,李佳月哪里好去找沈天卓,只能救到赵红梅这里来。 李佳月没说几句便开始哭起来,“二夫人,求您一定要帮帮我,我这也是没法子了。” 赵红梅正犹豫着,沈晏庭跟沈晏回正从外面进来,两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着什么。 见了李佳月,两人都愣了一下,沈晏回先开了口,“娘,您有客人啊,那我跟晏回哥哥回我的院子。” 赵红梅冲他招招手,“李小姐你也见过的,不用避着。”说完又笑着道,“你们方才去哪里了?” 她本以为沈晏回去了司令府,方才还去找过人,但别说沈晏回不在,就连沈晏庭都出去了。 沈晏回看了李佳月眼,神秘兮兮地说,“我们去干大事了。” 赵红梅失笑,哦了一声,“你们能干什么大事?” 她让丫鬟给沈晏庭和沈晏回一人倒了杯茶,沈晏庭拿着桌子上的点心往嘴里塞,边塞边说,“哪里是什么大事,我们去营里了。” 赵红梅愣了愣,“不是说现在你们不用去营里了?” 沈晏庭点点头,“是这样没错,这不沈天卓天天被那些人传来传去的,传得都没有威严在了,我跟晏回去给她撑撑场子。” 沈天卓的事赵红梅也听到了一些,她也觉得沈天卓丢人,还曾跟潘玉良说过这事,不过她现在也没以前那般激动了,整个人平和了不少,这事她也就是随口提了提。 沈晏回附和着沈晏庭的话说。 “娘,你是不知道,沈天卓可生气了,说是要把那些乱写乱说的人全都抓起来打板子。” 赵红梅笑笑,“这种事哪里由得她乱来的。” 沈晏回点点头,“是啊,她就说说而已嘛,哪里真做得了什么,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憋着一肚子气呢。” 沈晏回一回来,赵红梅的注意力全到他身上去了,早就不记得李佳月方才说的什么话了。 李佳月看着他们这架式,还有他们口里说的话,也没有再提。 坐了一会后,她便要起身告辞。 赵红梅也没留她,她自己没起身,而是让丫鬟送李佳月出府。 李佳月看了她一眼,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等她走后,沈晏庭才问赵红梅,“二婶,她来做什么?” 赵红梅道,“来给她父亲求药。” 沈晏回立即问,“您没答应她吧?气沈天卓的可就是她们父女呢,沈天卓今日还说迟早要让他们吃吃被人编排非议的苦头。” 赵红梅摇摇头,“我没答应,这不正说着呢,就被你们打断了。” 沈晏回松了口气,“您没答应就好。” 说完他扯着赵红梅的袖子撒着娇说,“娘,您以后别跟那李小姐来往了,沈天卓那么小气,要是被她知道了,说不定就不让我去营里了,等晏均大哥回来,指不定她会怎么告我的状。” 沈晏庭被发腻的声音刺激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趁着赵红梅没注意,给他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李佳月从赵红梅那里出来后又直接去了司令府。 结果又撞上潘如意带着孩子来看潘玉良,李佳月暗骂了声倒霉,但为了李参谋,也只能尽力试试。 潘玉良倒没像赵红梅那样故意无视她,李佳月把这事跟她一提,她便道。 “我尽力试试。” 李佳月连声感谢。 潘玉良留李佳月在府里用饭,“我姐在这,红衣也在,人多热闹呢。” 因为收到了沈晏均的信,府里人人都高兴着呢。 李佳月想了想点点头便留下了。 未未不怎么搭理她,为免尴尬,李佳月只好陪裴朝煦玩着。 裴朝煦的腿还没好,只能让人抱着,她跟裴朝煦玩,挨得潘如意就近了。 玩了一会,潘如意抬头看了她一眼状似无意地问她。 “李小姐,你弟弟还小,你父亲……现在这身子,你就没想过做点准备。” 李佳月一愣,脸色都变了,她转过脸往一边的潘玉良看过去。 潘玉良这会正牵着未未跟红衣说着什么,注意力压根不在这边,也好像没有听到潘如意的话般。 “二小姐这话是何意?” 潘如意笑了笑,“李小姐别误会,你也知道我府里经的那些事,我只是觉得,做为一个女人,到底还是要为自己打算才行。” 潘如意说这话时,目光浅浅地落在裴朝煦那只伤了的腿上。 李佳月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裴朝煦的腿,忽然就觉得潘如意的话说的十分正确。 李佳月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二小姐要给我介绍个好人嫁了呢。” 潘如意也跟着笑起来,“要说好人,赵副官不就挺好的吗?可惜你们最后也没成。” 李佳月淡淡地说了句,“我同赵副官没缘份。”之后就没再说话,专说地逗着裴朝煦。 因为潘如意跟裴朝煦过来,他跟未未两人动不动就比着学各种动物叫唤,府里显得格外热闹。 李佳月在这就显得格格不入了,她看着潘玉良她们,想起她娘跟两个年幼的弟弟,不由得想起方才潘如意的话来。 潘如意的那意思她太明白了,她父亲若是挨不过去,她再有本事,一个女流这辈也奈何不得,这李府还是在李佳时手上。现在李佳时倒还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她知道,李佳时早就心生不满了,他若是真当家了,她娘跟她两个弟弟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李佳月在司令府用过午饭就匆匆离开了。 等她走后,潘玉良才问潘如意。 “姐,你同她说什么了?我看她脸色都变了。” 潘如意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问她可有中意的人。” 潘玉良哦了一声,“我还怕你忍不住要当场发作。” 裴朝煦的事潘玉良寻了个机会跟潘如意说了,裴朝煦到现在腿还没好,潘如意心里面恨着呢。 潘如意笑了笑,“你放心,二姐能忍,不会坏你们的事的。” 李佳月留了张药单在潘玉良这,只要单子上盖上司令部的章子就能拿到药了。 潘玉良也没耽误,很快就让沈天卓帮她给办好了,对此沈晏庭很是不解。 “沈天卓不是巴不得李参谋倒霉吗?怎么会盖这个章?” 潘玉良道,“我让沈元去请李小姐过来取药单了,等她来了,你在一边看着别说话就是了。” 沈元的确是去李府请李佳月去了,只是李佳月正好在医院里照顾李参谋。 李佳时一听是潘玉良为了药的事找李佳月便跟沈元道。 “我妹妹现在正在医院里照顾我父亲,只怕一时半会还走不开,如果是拿药单的话,我去不成吗?。” 沈元有些为难地说,“李少爷,您也知道现在物资紧缺,特别是药品,少夫人好不容易才让沈长官盖了章的,也正因为如此,少夫人才让我来请李小姐亲自过去拿,要是中间出了岔子可就麻烦了。要是不重要,别说您过去拿了,我给您送来都成啊。” 李佳时陪着笑说,“我了解沈先生的难处,只是我妹妹是真的走不开,再说,伤的是我父亲,这种事我难道不放在心上吗?沈先生放心,我同你走一趟,如若拿不到单子,我也不会怪沈先生的。” 沈元想了想,最后道,“好吧,那就麻烦李少爷同我走一趟了。” 李佳时过来拿单子,潘玉良似乎有几份意外。 “怎么是你?李小姐呢?” 李佳时把方才同沈元说的话又同潘玉良说了一遍,“佳月正在医院照顾我父亲,走不开,所以这单子我来替她拿。” 潘玉良有些迟疑,“可是单子是李小姐同我求的。” 李佳时道,“少夫人还能不放心我吗?虽然父亲多是佳月照顾得多,那也仅仅是因为她是女子的原因,我们做子女的,对父亲的心意都是一样的……” 潘玉良沉吟了片刻,“可是李小姐同我说要防着……” 李佳时一愣,“佳月同少夫人说什么?” 潘玉良似乎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摇摇头,“没什么,李少爷说的也在理,我把单子交给你跟交给李小姐应当也没什么区别。” 李佳时连忙道,“那是自然。” 潘玉良让阿板把药单递给他,“如此我便把这药单给你了,你可千万要收好了,要是弄丢了可没第二份。” 李佳时郑重地点了下头,“多谢少夫人,我一定会好好收着的。” 潘玉良嗯了一声,“那李少爷快拿着单子去医院吧。” 李佳时又是一番感谢,然后拿着单子出了司令府。 沈晏庭听了潘玉良的话,方才李佳时在这的时候,他一直没有吭声,等到这会人走了,他才道。 “嫂嫂,你这是何意。” 潘玉良看着他叹了口气,认真地说,“李参谋的事上,我们不能被动,这是生死问题。” 沈晏庭不解,“他还能对我们怎么样不成?” 潘玉良坐下来同他慢慢说道,“晏庭,看问题目光得放长远,假如明日便让李参谋夺了沈天卓的权,后果会如何?” 沈晏庭想了想说,“司令部留下的人就归李参谋管了,今日我们得听命于他,受制于人。” 潘玉良盯着他问,“还有呢?” 沈晏庭眉头皱起,“难道他真的会做出对伤害我们的事不成?” 潘玉良又叹了口气,继续说,“他拿了沈天卓的权,最怕的是什么?” 沈晏庭想了想,心中大骇,猛然地抽了口气,“最怕的自然是父亲跟大哥他们回来。” 潘玉良点点头,“你父亲同你大哥那边现在状况不明,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守住晋城,不能别人还没打进来,自己就乱起来。一旦你父亲跟你大哥那边有什么事,晋城只能是助力,不能是拖累。 你……可明白?” i沈晏庭艰涩地点了点头。 潘玉良的这番话对沈晏庭的冲击不小,他本以为李参谋现在同他们的关系也就是互相添添堵的事。 却没想到,这一出手,竟是人命关天。 有了沈天卓的章子,李参谋的这个药拿的很顺利,很快就把药给用上了。 李府的人齐齐松了口气。 李佳月虽然对李佳时再次自作主张心生不满,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同他吵。 李参谋一直在医院住着,药的事情解决了,李家人便一门心思地等着李参谋好起来。 只是过了几日,李参谋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恶化起来。 李府的人差点没反医院给掀了。 李佳月找来梁医生,梁医生也没料到李参谋会恶化的这么快,眼见着李参谋就要不行了。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道,“李小姐,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您跟您家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您也要相信我们,我们已经尽力了,您是读书了,治病不治命的道理应该懂。” 沈天卓天天去骚扰梁医生,这事她自然知晓。 她把这事告诉潘玉良的时候,潘玉良有些奇怪,“怎么会?不是已经用上药了吗?” 沈天卓才不管会不会,反正李参谋要真死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天卓也是心诚则灵,还真被她说中了,李参谋病情急剧恶化,没几日竟然因病去世了。 别说李府的人,整个晋城的人都懵了。 试想下,本来以为能救他们于水火的人却突然死了,这如何让人不慌。 李府的人把李参谋的尸体运回了李府,府里一片阴郁,李佳时同几个弟弟商量着为李参谋办丧事的事。 自李参谋去世后一直没开过口的李佳月,这时候却突然道,“丧事不能办,我要验尸。” 李佳月的这话在李府炸了锅。 别说李佳时了,李府上上下下包括李夫人都不同意。 “佳月,父亲平日里待你不薄,如今父亲一死,你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你让父亲如何冥目?” 李佳月阴沉地瞪着李佳时。 “大逆不道的指不定是谁呢,我怀疑父亲的死根本没那么简单。” 众人一愣,纷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佳月呵了一声,“说白了,我怀疑有人谋害父亲。” 李佳时最先反应过来,他睁大着眼睛看着李佳月。 “李佳月你疯了?” 李佳月只看着他不说话。 李佳时又道,“父亲生病,都是你跟母样侍候在左右,如果要说谋害父亲,你跟母亲的嫌疑最大。但我们从来没这么想过这事,我念你是因为父亲去世伤了心,不同你计较这些话……” 李佳月却仍是阴着脸,看着他又认真地说了一遍,“我要验尸。” 这回李佳时还没说什么,李夫人先哭了起来。 “佳月啊,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能忍心让那些人在你父亲身上动刀子?佳月,娘求求你了,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好不好?” 李佳月却固执地道,“不,我的怀疑没有错,一定是有人谋害父亲。” 见李佳月执意如此,不禁有人也跟着动摇起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证据?” 李佳月环视了众人一眼,“证据等验过尸后就有了。” 李参谋的丧事因为李佳月的固执,被暂时停了下来,但李佳时坚决不同意李佳月验尸的话,这回李夫人也站在了李佳时这边。 沈元隔日又来了李府一趟,这次他倒不是来找李佳月的,而是来找李佳时的。 “李少爷,少夫人有事找您。” 李佳时一愣,不明白潘玉良这个时候找他所为何事,但还是跟着沈元一块去了司令府。 见着潘玉良,李佳时行了一礼。 “不知少夫人找我所为何事?” 潘玉良道,“李府的事我都听说了,李少爷节哀。” 李佳时神情肃穆,“多谢少夫人。” 潘玉良叹了口气,“李少爷可知你妹妹为何突然要求验尸?” 李佳时想了想说,“佳月怀疑有人谋害父亲。”这的确是李佳月的原话。 潘玉良看着他笑了笑说,“她不是怀疑有人谋害李参谋,而是在明确地说你谋害了你父亲。” 李佳时脸上写着震惊,“少夫人,这、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潘玉良又是一笑,“李少爷,当日来我这拿药单的可是你,我听说后来在医院,药也是你去拿的,如果李参谋一死,你妹妹怀疑有人对你父亲做了什么,你说……她指的是谁?” 李佳时脸色一白,“我是清白的!”他可没做任何手脚。 潘玉良道,“李少爷这话我是信的,但我信可没什么用。” 李佳时又道,“根本没有人要害我父亲,就算她坚持验尸,我也不怕。” 潘玉良呵了一声,“李少爷怎么会这么天真?这一点跟你父亲还有你妹妹可一点都不像。” 李佳时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只因为潘玉良说的这话李参谋也说过。 李参谋一直嫌弃他不如李佳月,说他一点也没像到他,反倒是李佳月无论是性子还是行事都像极了他。 李佳时一直不服气,如今被潘玉良这样直白地一说,他不禁又想起他父亲说过的话。 潘玉良继续说,“你就不怕真的有人谋害你父亲?虽然你是没做过什么,但万一别人做了呢?又或者,本来什么都没有,验尸又验出些什么呢?” 李佳时脸上有几分动摇,潘玉良说的一点都没错,如果李佳月真的是冲他来的,那……潘玉良说的都可能会成真。 只是他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潘玉良道,“你父亲一死,你虽是庶出,却是长子,又是常年跟在李参谋身边,若是等司令他们回来,要子承父业的话,自然第一个考虑的是你……” 潘玉良顿了顿又道,“或许李小姐之前没什么想法,但沈天卓开了晋城的先河,难保她不会因此产生什么想法。” 第257章 很好用 潘玉良句句都说到了李佳时的心坎上。 他虽然知道潘玉良没那么好心地要帮他,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陷阱,但他依然只能选择往里跳。 李佳月如果真是冲他来的,那他现在就等于已经被刀架了脖子了。 潘玉良说的对,他父亲一死,这个家要么就是他来当,要么就是李佳月,只有他们两个。 他是长子,又是儿子,却又是庶出,若是李佳月跟李夫人拿这个来说事,他完全辩驳不得。 李佳月虽比他小,是女流之辈,却又占着嫡女的身份,而且府里就只有她平日里跟在他父亲前后,他父亲手上的事,李佳月处理得最多。 李佳月面上虽然对他这个做大哥的有几分尊重,但他心里也清楚,那只是假象而已。 李佳月跟她母亲一样,一直对他们几个庶出的打心眼里瞧不上。 说来可笑,这都什么年代了,她们居然还兴那一套。 最重要的是,李府一旦让李佳月当了家,就根本无他的立足之地了。 若李佳月是个女的,这口气他也就认了,可李佳月一个女人,她何德何能,竟妄想把他给挤下去? “少夫人既然都叫我过来了,应该不只是提醒我防着李佳月这么简单吧?少夫人可是有什么帮我的法子?” 潘玉良笑了笑说,“李少爷不愧是李参谋的长子,聪明。” 李佳时也没被夸得忘了自己是谁。 “愧疚。” 潘玉良问他,“那日给你的药单你可还留着?” 李佳时点了点头。 “还留着。” 那药单李佳月他拿完药后李佳月曾找他要过,他当时也不知怎么的就留了个心眼,将药单收了起来,对李佳月却说给扔了。 潘玉良道,“那药单上的药是梁医生开的,都是治病的。你拿着单子再让梁医生给你补一味药上去,到时候李佳月若真是冲着你来的,你将药单拿出来,把事情推回到她头上去,我倒是愿意为李少爷做个证,说那药一开始就在单子上,到时候就能保你一命了。 否则的话,你害你父亲性命,可不是简单的在李家无立足之地,弑父可是大罪,保卫局的大牢李少爷已经去过,到时候恐怖要在里面过一辈子了。” 李佳时抽了口气,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他原本以为李佳月只是想利用这件事,让他失去跟她争夺当家人的机会,潘玉良这话里的意思是……李佳月这是还想要他的命? “我同她到底是同出一脉,她有这么狠?” 潘玉良笑了笑,“不是有句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况且李小姐是你妹妹,她有没有那么狠李少爷心里应该比我清楚,我对李小姐倒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听说她要验尸后,想得比李少爷多些。李参谋为司令部操劳一生,现在他尸骨未寒,做为司令府的少夫人,司令跟少校又不在,怎么着我也得为李参谋保你一命。” 她这话说的堂皇,一听就是场面话,李佳时当然不会觉得潘玉良是真心为了他。 而且李佳月除了平日里在他父亲面前有些排挤他之外,也没对他做过什么。 李佳时有点不相信她真能做出那种事来。 李佳时脸上闪过犹豫之色,对于潘玉良的话别的也没多说,而是问她。 “少夫人,我能问您一句,您为什么要帮我吗?” 传闻司令府的少夫人天资聪慧,他父亲什么心思跟目的,这位少夫人应该也不会一点都看不出来。 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要帮他? 她这么做是真察觉出李佳月要对他做什么,还是……只是想挑拔他跟李佳月的关系,司令部好坐收渔翁之利? 潘玉良像是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般,一点也没有意外地笑了笑。 “你妹妹聪明,擅长揣测别人的心思,人又长得漂亮,这些都不用我多说吧?” 李佳时点点头,“的确如此。”李佳月的确是擅长揣测别人的心思,不然她一个女儿家,他父亲凭什么对她另眼相待? 潘玉良接着道,“若是她接替你父亲入了营……” 她顿了顿,看了李佳时一眼,才又接着说,“我就跟李少爷实话实说了吧,说出来可能会被李少爷笑话,就是女人的一点小心思而已。我丈夫喜欢聪明人,你看那沈天卓的提升速度就知道了,你妹妹又是个有野心的,若是把那么好的机会摆在她前面,她能不抓住?怎么着我也得防着点,李少爷你说呢? 毕竟像沈天卓那样,把自己弄得跟个男人似的那么辛苦,哪里及得了一步登天,直接坐上司令府少奶奶的位置强。沈天卓是姓沈,我自然是不用防的,可你妹妹就不同了。” 潘玉良这番话说完,果然见李佳时笑了笑,嘴角也明显多了丝嘲讽意味。 李佳时一直听说司令府的少夫人骑烈马饮烈酒,当初她知道陈立远负了她之后,她竟直接拿枪把人给废了。 这样一个人,的确是个不俗之人。 可如今看来,却也俗了。 潘玉良当作没看到他的嘲讽,“与把你妹妹送到我丈夫身边相比,我自然宁愿选择帮李少爷,李少爷放心,我帮你亦是在帮我自己,今日顺手帮你一把,可省了我日后不少事情,李少爷不必担心我会借此机会要求你替我做什么事。 若是李少爷想好了,我便跟梁医生打声招呼。” 李佳时沉默了片刻后才说,“我需要再想想。” 李佳时对于潘玉良的话倒没有什么怀疑,女人在他眼里,大概就是潘玉良这样的,喜欢没事找点事情,就像老样李夫人那般,李参谋若是哪天对他们这些庶出的好一点了,她便不是头疼就是脑热的。 况且她一个司令府的少夫人,能有什么事是需要他帮忙做的?他也不担心这个。 只是他总觉得他跟李佳月还没到那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而且……这些也仅仅是潘玉良的猜测之意,或许李佳月根本不是那么想的,在李府,的确是她同他父亲父女关系最好,如今他父亲过世,李佳月伤心过度,有所异常也是情理之中。 对李佳时的这反应,潘玉良也只是笑笑,“那李少爷自己好好想想,你快些回去吧,你父亲去世,想必你府中事情也多。” 李佳时拱手跟潘玉良行了一礼,随即离开。 李佳时回府后,才知道李夫人为了他父亲的事,又跟李佳月闹了起来。 大概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众人见着他回来,像是松了口气般,李佳时的二弟李佳良更是肯前来拉着他就往李夫人的院子里走。 “大哥你去哪里了?出事了。” 李佳时问,“怎么了?” 李佳良道,“是四姐,她跟母亲闹了起来,现在两人关在母亲的屋子里,我们也不敢闯。” 李佳时跟其他几人进了李夫人的院子,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接着是李夫人的哭声。 “佳月,你到底是怎么了?那是你父亲啊?你连个全尸都不给你父亲留,你到底在想什么?” 李佳月清冷的声音也从屋子里传来。 “比起这个,我更在乎父亲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屋子里又传来一阵砰砰砸东西声音。 李佳时伸手在门上拍了两下。 “佳月,你把门打开,兄弟姐妹们都在,有什么话你当着我们大家的面说,别为难母亲。” 李佳时身后的其他人也道,“是啊是啊,四姐,你先把门给打开,你们在那里动静那么大,千万别伤着。” 屋子里的李佳月听到李佳时的话不禁被气笑。 她为难谁?这是她亲娘,他们担心什么?她母亲才是元配,她才是李府嫡女,他们算老几? 但这话李佳月也只能闷在心口,不能说出来。 屋子里没有动静,李佳时又伸手在门上拍了几下。 “佳月,你把门打开。” 李佳月深深地看了哭泣的李夫人,吸了口气走到门边把门给打开了。 门一开,李佳时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李夫人。 “母亲,可有受伤?” 李夫人摇摇头,抓着他的胳膊,嘴里仍是道,“我不同意验尸,死也不同意。” 李夫人明显精神不大对了,李佳时连忙扶着她坐下。 “母亲,您先别急,我们好好跟佳月说。” 李佳时那副体贴的样子仿佛他才是李夫人的亲儿子,李佳月被这一幕刺激得心口直泛疼。 李佳月的兄弟姐妹全都挤在李夫人的屋子里,李佳时让他们把屋子里砸了一地的东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然后才跟李佳月说道。 “佳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执意认为父亲是被人害死的,这件事,我跟母亲的想法一样。” 李佳月冷哼了一声,“你自然巴不得我放弃。” 李佳时吸了口气,刚准备说话,李夫人就又起了身。 她抖着手指着李佳月道,“总之这件事我不许你再提。” 说着她又转头去看李佳时,“佳时,去,让人通知下去,准备给你父亲办丧事。” 李佳月冷着脸道,“我不同意。” 李夫人又激动起来。 “李佳月!你父亲一直是我在照顾,夜里也是我在医院里陪着,我根本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若是有人要害你父亲,也只能是我,你不用给你父亲验尸,你现在就去让保卫局的人来把我抓起来。” 李佳月脸上有些崩溃之意,“娘,您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李夫人捂着胸口哭道,“无理取闹的是你,佳月你到底是怎么了?是魔症了吗?你别犟了好不好,算娘求你了?” 李夫人真不能接受有人在李参谋的尸体上动刀子,她情绪激动,身子受不住地往地上滑。 李佳时跟站在一边的李佳良连忙将她架起,屋子里又是一团乱,都赶着上前去示好。 “母亲,您别激动,没事,我们兄弟姐妹们都在,这事儿我们也不同意。” 李夫人被众人围着,李佳月根本上不了前,她恨恨地看着李佳时一眼,甩了手就走了。 李佳时给李夫人倒了杯水,看着她喝下,又在屋子里陪了她一会,说来说去,李夫人嘴里念叨的还是不同意验尸的事。 李佳时让丫鬟好好地陪着李夫人,跟其他人一块退出了李夫人的院子。 他们从李夫人的院子出来后就直接去了灵堂,李佳月正跪在李参谋的棺材前烧纸,见他们过来,李佳月只抬眼看了他们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烧纸去了。 李佳时上前,“佳月……” 他才开口就被李佳月给打断,“你不用劝我,我不想在父亲面前跟你吵。” 李佳时转过身,给了其他人一个无奈的眼神。 李佳月连李佳时的面子都不给,他们这些人自然是更不敢上前。 李佳月也不管他们,“出去!” 众人脸色都变了变,却又各有不同。 李佳时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包容跟无奈,对着众人道,“我们都出去吧,让佳月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 一出灵堂众人就纷纷抱怨上了。 “大哥,李佳月也太过份了,她一个丫头片子也敢跟大哥叫板,凭什么?” 李佳时看了他一眼,“父亲过世,佳月心情不好,大家都多待担点。” 有人哧了一声,“好像谁心情就很好似的,凭什么让别人迁就她。” 李佳时道,“好了,一家人这个时候计较这些也不合适,我再去看看母亲,你们该去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若是累了就去休息。父亲这里……” 他回头看了一眼,又叹息了一声,“就让佳月在这里吧。” 李佳良跟上李佳时的步子,“大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李佳时冲他笑了笑,“不用,我看你眼下都泛青了,昨夜没睡吧?你去睡会,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 李佳良想了想道,“那好吧。” 李佳时先去厨房端了碗温热的米粥,然后才去了李夫人的院子。 他将粥端到李夫人的面前,“母亲,您吃点东西。” 李夫人拿帕子抹了抹眼角,“佳月若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李佳月面上笑了笑,心中却是冷笑。 李夫人以前怎么嫌他的他记得一清二楚,她这话他也不会往心里去,只是劝着她。 “母亲看开些……” 李夫人道,“我怎么看得开。” 李佳时自责地道,“是我们兄妹无能,您也知道佳月的脾气,我们也劝不动,若是她执意要……我们也只得依着她了。” 李夫人吸了口气,“怎么?她对你们说难听的话了?” 李佳时冲着李夫人苦笑了一下,“没事,佳月现在在灵堂,我们方才过去,她把我们都给赶了出来。我们也不想在父亲面前同她吵起来,都是兄弟姐妹,父亲若是泉下有知,怕是安不了心。” 李夫人咬咬牙,抖着手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劝不动她的,还是我来……我来。” 李佳时垂下眼,将粥端起。 “母亲,先把粥吃了吧。” 李佳时劝李夫人吃了粥,又让丫鬟扶她去休息。 李佳月那边他倒不急了,看李夫人这样子,说什么也会阻止李佳月,他倒不用去跟李佳月多费口舌。 而且李佳月这一闹,这李府的权落到谁上就不一定了。 到时候不说别人,就连李夫人都不一定会站在李佳月那边。 这样他跟李佳月不用正面硬碰硬,就能把事情圆满解决了。 潘玉良找李佳时的事,潘玉良特意嘱咐过沈元,让他别在沈晏庭那里说漏了嘴。 这种事情,潘玉良还没想好该不该让他知晓。 她一直试着用一直温和的方式让沈晏庭慢慢接受这世上的不温和,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去做这些事情。但她又必须去做,沈晏均那边自来了一封信之后,又没了消息,她不能冒任何的险。 等到隔日,还不见李佳时回话,潘玉良便让沈天卓入了府。 对李佳时那边的动静,沈天卓倒是比潘玉良更清楚一些。 “李府昨天闹得可凶了,李夫人在灵堂都给李佳月跪下了。” 沈天卓说着还抖了抖身子,“我还真怕李参谋被他们闹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潘玉良横了她一眼,沈天卓连忙道,“开个玩笑。” 潘玉良道,“那李佳月是放弃了?” 沈天卓道,“不放弃能怎么办,那可是她亲娘,都给她跪下了……” 潘玉良淡淡地道,“李夫人倒也真想得出来。” 潘玉良说完这句,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李佳月放弃对她们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论头脑,李佳月比李佳时强多了,而且通过赵府的事,潘玉良觉得李佳月有点……歪门邪道,这样的人万万留不得。 沈天卓想了好一会,“要不……我们试试报社那边,他们不是喜欢上报纸吗?我们再让李府上上报纸。” 潘玉良看着她问,“你是想?” 沈天卓道,“李参谋这从进医院到死亡的时间的确是短啊,外边的人有猜测也是正常。李参谋是谁啊,可是能救晋城百姓于水火的人,这么个人死的不明不白,百姓想知道他的死因也正常。” 沈天卓这法子好是好,可是…… “报社那边只怕是李佳月的人,他们会发这样的文章?” 沈天卓道,“李佳月不是本来就坚持要验尸?他们这么做也是在帮她而已。” 说完她又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去办。”回头找人吓一吓他们就是了,实在不行还有廖局长呢。 潘玉良点了点头,“好。” 两人刚把这事说完,院子里就传来阿板的声音。 “小少爷,少夫人跟沈长官在谈事情,您要有事找少夫人晚些时候再过来。” 接着沈晏庭的声音也传进屋子里。 “她们两个有什么事是我听不得的?你拦着我是什么意思?” 沈晏庭一直觉得潘玉良跟沈天卓还有事瞒着他,就连沈元也是,以往沈元那边他一番威逼利诱他也就半推半就地说了,但这次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沈元就是不开口。 今日听说沈天卓进了府,他便立即想过来,结果又被沈元故意给拖住了,耽误了一会。 他好不容易甩开沈元,没想到都到了潘玉良的院子里还被阿板给拦住了。 沈晏庭越发觉得自己想得没错,她们就是有事在瞒着他。 屋内的两人对视了一眼,潘玉良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对着阿板道。 “阿板,让小少爷进来。” 阿板退到一边,沈晏庭朝她哼了一声走进屋子。 “你们在说什么事,还要背着我。” 沈天卓还有求于他,也不好得罪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潘玉良,让她解释。 潘玉良倒也不见慌,她笑了笑说。 “哪里什么事都能让你听,你还小呢。” 沈晏庭翻着白眼气哼哼地坐下,“你越这样说,我越要知道了。” 潘玉良咳了一声后看着沈天卓问她,“能说吗?” 沈天卓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眼神在她跟沈晏庭之间来回看了眼。 “能说?吧。” 潘玉良点点头,“那行,那你跟他说说,你为什么还一直缠着梁医生?” 沈天卓捂了捂脸,吓了她一跳,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 沈晏庭脸上写着:你们关起门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潘玉良道,“她这不是怕人笑话她吗?” 说完她又催促着沈天卓,“你说说啊,怎么一个歉道了这么久,不是听说梁医生已经原谅了你,你怎么还老往医院里跑?” 说到这个,沈晏庭也的确是不解,他盯着沈天卓用眼神问她,不是说做戏给李参谋看?现在李参谋都死了,她还做什么戏? 沈天卓嘿嘿两声。 潘玉良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怀疑地问,“你不会是真喜欢上了梁医生吧?” 沈天卓立即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怎么可能?” 潘玉良本来只是猜测而已,但她这反应过度的样子就更像了。 “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为何?” 潘玉良跟沈晏庭两双眼睛都盯着她,见躲不过去,沈天卓只好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发现梁医生这个人很好用,不能让他落到别人手里而已。” 第258章 寻仇 沈天卓的话让潘玉良跟沈晏庭一阵无语,简直不知该如何评价,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俗称就是不要脸了。 沈晏庭瞅了她一眼说,“我还以为你们关起门来说什么事呢?就这事?那有什么好瞒着我的,也不看看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你若是不想让别人都知道,那就低调一些啊。” 沈天卓表示,她这人想要低调起来还真是有些困难。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受到的非议也就越多,没事,我已坦然接受这样的人生设定。” 她自己倒是挺坦然的,但沈晏庭表示他不能很坦然。 他转过眼睛去看潘玉良,示意她也管一管。 潘玉良看着随意胡咧咧的沈天卓,突然来了句。 “我陪你一块去报社。” 沈晏庭愣了愣,“你们去报社做什么?” 潘玉良道,“没事,之前的那些事需要澄清一下,我们去去就回了。” 沈晏庭哦了一声,那是得跟个人过去,不然以沈天卓的性子,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 不过他倒没要求要跟着一块去,他答应了沈晏回陪他一块去一趟赵府。 事情还是越早办越好,免得她们这边还没做什么,李参谋就已经下葬了,到时候再做什么就都来不及了。 沈天卓跟潘玉良这边说完立即就带着沈小猴他们一行十几人去了报社。 因为有潘玉良在,沈天卓也没太嚣张。 不过,他们一行十几人,本就引人注目。除了潘玉良,个个都穿着军装踩着军靴,往报社里一站,个个身上都发出一股,没错我们今天就是来砸场子的气势。 他们一进报社,还没跟报社的人打上招呼,沈小猴就拉了把椅子过来,“少夫人,您先请坐。” 潘玉良看了他们一眼,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报社里的众人看他们这群人进来又这般旁若无人,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眼前是什么情况。 沈天卓的眼睛在报社里转了一圈之后,才有个胆子大的站了起来看着他们问。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这里做什么?这里是报社,你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沈天卓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后说,“就是要来你们报社呀。” 那人一愣,随即又问,“那你们过来是?” 沈天卓可能是顾及潘玉良在场,没法说出什么狠话,显现不了她的气势,只好给沈小猴使了个眼色。 沈小猴立即往前迈了一步,“找个能做主的出来。” 那人又是一愣,“你们先说来这里做什么,你们……” 沈天卓忍不住不耐烦打断他说,“你不做主,我跟你可说不着。” 那人脸色不悦地闭了嘴,干脆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似乎打算不再理她。 潘玉良的眼睛一直看着报社众人的反应,也没说什么。 沈天卓把腰间的枪掏出来拿在手里把玩着,一边玩着一边道,“我今日来可不是来跟你们大眼瞪小眼的。”她心里憋着火呢,若不是潘玉良在这,她定要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她的八卦有那么容易写出来? 方才坐下去的人又站了起来,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人怕他跟沈天卓起冲突,连忙跟着站起身赶在他前面说。 “我们杨社长在楼上,我去给你们叫。” 正说着,在楼上的杨社长听见楼下的动静,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小孙,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杨社长这会正站在楼梯口往下探着脑袋。 沈天卓下意识地抬眼朝他看过去,只一眼又迅速别过了脸,有些辣眼睛地啧了一声。 沈小猴还以为她被虫子咬了,连忙悄声问,“怎么了?” 沈天卓小声地道,“同样是戴眼镜的,这人怎么这么丑?” 那梁医生戴眼镜怎么就那么好看? 沈小猴同情地往杨社长那边看了一眼。 潘玉良坐着,刚好视线又被沈天卓给挡得死死的,她看不见人,不过沈天卓的这话…… 她提醒她道,“我们今天是来办正事的。” 沈天卓咳了一声,“对对对,少夫人提醒的对,办正事。” 他们当着众人的面嘀咕着,把报社的人眼睛都看直了。 他们说话间,那杨社长已经下了楼梯往这边走了过来。 先前出声的那人道,“杨社长,这几位长官找您。” 杨社长冲他点了点头,又去看沈天卓。 沈天卓笑了笑道,“杨社长是吧?幸会幸会。” 杨社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沈天卓有点忍耐不了地又别过眼啧了一声。 潘玉良不得不再次提醒她,“正事。” 沈天卓夹着尾巴点了点头,看回杨社长。 杨社长看着沈天卓问,“请问您是?”他看着沈天卓这一行十几人,“你们这是……来找我可是有事?” 沈天卓笑了笑道,“杨社长,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我是沈天卓啊。别人可以不认识我,你们报社的人怎么能不认识我?毕竟我在你们这里应该也算得上是名人了吧?” 沈天卓说这话时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又轻飘飘地在报社里的众人头上落了落。 大家一听她自报家门,又被她这么一瞧,立即低下脑袋,装作在忙的样子。 潘玉良把他们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也忍不住地笑了笑。 杨社长也是一副十分意外还带着几分尴尬的样子。 “您……沈长官说笑了。” 沈天卓侧身让了让,“杨社长,这是我们司令府的少夫人。” 潘玉良方才被沈天卓给挡着了,杨社长没看到人,这会知道潘玉良也在报社里,心里一惊,脸上也有些慌乱,连忙道,“见过少夫人,见过少夫人,您……我……我们……” 见着潘玉良,杨社长都语无伦次了,沈天卓不满地皱起眉。 怎么?她才是那个有枪的人好吗?这杨社长见了她不怕,怎么见了潘玉良反倒怕成这样? 潘玉良也觉得这杨社长的反应有些奇怪,她看着杨社长的脸,确定自己并没见过此人,怎么他慌着这样? 报社里见杨社长这反应,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毕竟他们这些拿笔杆子的,虽然笔下言辞犀利,口诛笔伐的,但是见到真刀真枪还是怵的。 潘玉良对着杨社长笑了笑,“我今日陪沈长官过来看看,你们有事说事,不用顾及我。” 杨社长吐了口气,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又去看沈天卓,“沈长官,不知您这一行今日过来是?” 沈天卓十分欠扁地道,“你们这里是报社,我们来这总不是过来吃饭的,来这里嘛,自然是找你们写文章的。” 杨社长看着她问,“哦?不知道沈长官想让我们写什么样的文章。” 沈天卓呵呵了两声,“这样吧,我来说,你找个人给我记一下,回头按照我说的来写就好了。” 沈天卓手里还玩着枪,杨社长也没多言,指着报社的一个女同事说,“小孙,你给沈长官记一下。” 被点到名的小孙拿出纸笔,杨社长看她准备好了之后,对着沈天卓笑了笑道,“沈长官,您请说。” 沈天卓也拉了把椅子坐下,然后开始道。 “妻妾成群、儿孙绕膝,本是颐养天年之时,六旬老汉却惨死医院,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潘玉良一手手肘撑在椅子边上,头微侧低着,有些不忍去看众人的反应。 杨社长脸上的肉也抖了抖,忍不住地打断沈天卓。 “沈长官,您看要不这样吧,您跟我们说您想让我们写什么事,这斟词酌句就让我们来就好了。” 沈天卓嘶了一声,“我这满身的文学素养岂不是无用武之地?” 潘玉良低声又说了句,“正事。” 沈天卓连忙说了句,“好吧,你们来就你们来。” 她顿了顿,收起嘻皮笑脸,正了正脸色,看着杨社长道,“杨社长,想必李参谋过世的消息你们应该知道了,李参谋从进医院到去世,不过几日的的事情,这实在是太突然了,而且我还听说李参谋死的怪异,他的女儿李佳月也曾杨言要验尸,说是怀疑李参谋是被人谋害的,我觉得像李参谋这样对晋城来说十分重要的一个人,关于他的死因,我们还是需要好好的讨论讨论。” 杨社长脸色僵了僵,但又很快恢复过来。 他道,“沈长官真是说笑了,这种私事我们不好写的。” 沈天卓哧了一声,随手从堆在桌上的报纸里抽出一份念着。 “留守司令部最高长官,竟在医院公然追求男人。” 念完这份,她又拿起另外一份念道。 “司令部沈姓长官为私情弃公事于不顾,蹲守医院,是风流还是不入流?” 沈天卓念完两份还准备去拿别的,杨社长冷汗涟涟,连忙阻止她。 “沈长官,不是我们不写,只是这种事情我们真的不好写。” 第259章 做朋友 杨社长那话对付别人或许还行,但怎么能糊弄得过沈天卓去。 在沈天卓的眼里,事情没有什么能不能的,只有做不做。 沈天卓左手拿枪,右手上膛,发出那种特有的金属声,在无人出声的报社里,像从众人耳里闷到脑子里。 杨社长不敢去看她手中的枪,只能尽量试着试图把事情往严重了说。 “沈长官,您看,我们先前写您的那些,也不过是玩笑之言,哪里敢动真格的,于您也没什么损失。您说的这件事,牵连甚广,我们只是个小报社,不敢做这种事啊。” 沈天卓呵呵笑了两声,眉头挑得高高地看着杨社长。没什么损失?现在晋城的人恨不得把从营里拖出来扔到江里去了,免得她拽着那点小权在手里挡了李参谋的道。 她眯了眯眼,语带威胁地道,“玩笑?既然你们这么会开玩笑,那就给我把这个玩笑开下去。” 杨社长刚想说什么,潘玉良也道,“沈长官的话倒是没错,李参谋的事,你们也当是开玩笑好了。” 杨社长觉得自己的脚都站麻了,他想了片刻后,他的眼神落到潘玉良身上,“少夫人,您是饱读诗书懂情达礼知人,您可得帮我们说句话,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我们实在是不敢……弄不好要获罪的,李府的玩笑哪里敢开。” 潘玉良还没说话,沈天卓便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 “李府的玩笑你们不敢开,我沈天卓的玩笑你们倒是开得起劲,怎么?我司令部还不如李府?杨社长是觉得我的脾气好,还是觉得我枪里的子弹是泥做的?” 杨社长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了,他握着拳头的手狠握了几下才勉强立住身子。 潘玉良撇了他一眼,扬起一个温和的笑。 “杨社长,我今日只是陪沈长官过来看一看,不参与你们的事。 可能杨社长你只听说过我的为人如何,还没听地沈长官的为人如何。我们这位沈长官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你们报社编排了她这么久,拿她当笑米,她能忍到现在,我都有点吃惊。这不,我还以为她今日是来大开杀戒的呢,却没想到她居然是来讲道理的,老实说,我是既吃惊又意外。” 杨社长本来以为潘玉良至少比沈天卓好说话,却没想到是个更难说话的。 潘玉良的话才说完,一边的沈小猴便立即接道。 “少夫人、沈长官,我看这报社与其说是报社,不如说是李府自己养的园子。 同他废话什么,把这些人全都拿下,再换批人进来不就好了吗?我虽然没文化,但营里面要找几个文化人出来还不容易吗?” 潘玉良笑着说,“你瞧,我就不喜欢跟你们这些粗人说话,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这事啊,你们自己解决吧,我就不管了。” 报社里的众人听着他们的话,再看看旁边提着枪站着的面无表情的其他人,都暗暗地提着气。 天卓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杨社长,手上还在无意识地玩着枪。 片刻之后,她才道,“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了,小时候我养了只看门狗,养了很久,突然有天它咬了我一口,你们猜那狗最后怎么了?” 沈小猴不明白她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接道,“杀了吃了?” 沈天卓摇摇头,瞪了沈小猴一眼,“粗俗,我让我爹请的教书先生同它讲了一天的理,我这个人原来还是很喜欢讲道理的,可那狗后来还是咬人。” 真是个精彩绝伦的故事! 沈小猴又问,“后来那狗呢?” 沈天卓顿了一下,然后才道,“后来我就把它送给隔壁的屠夫了,晚上的时候,那屠夫给我娘送了一大块狗肉过来。” 杨社长深吸了口气,“沈长官,您大人有大量……” 沈天卓咳了一声,“高帽子就别给我扣了,杨社长,我虽然很愿意花时间同你讲道理,但你也知道,医院里的那梁医生还没应我呢,大家都很忙是吧,我哪时抽得出那么多时间来陪您呢。” 说着她给沈小猴使了个眼色,沈小猴手中的枪立即对准了先前记录的小孙。 沈天卓道,“杨社长,我手底下这些人,读书不行,打枪可个个都是好手,从来没有失手过,你说这一枪下去,往哪里打好一点?” 杨社长心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闭了闭眼,“我……我答应沈长官。” 沈天卓啧了两声,“你早点答应啊,我不就可以早点腾出时间去医院了看梁医生了吗?” 对着这杨社长的脸说话,她还真是越说心情越不好。 沈天卓往椅背上一靠,“那就现在写吧,写完给我过过目,我帮你们润润色。” 杨社长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沈长官,既然已经答应了您,我们便一定会做到,只是……这写文章也是需要时间。” 沈天卓想了想点点头说,“那好吧,那我们还是先走吧。” 说着沈天卓走到潘玉良身边扶着她的胳膊起了身,“我跟少夫人去春满楼吃个饭,你们慢慢写吧,我们晚些时候再来。” 沈天卓跟潘玉良出了报社,沈小猴留了几个人在报社门口,其他人便都随着沈天卓一块出了报社。 等沈天卓他们一走,报社的人便看着杨社长小声地问道。 “社长,现在该怎么办?” 杨社长咬着牙思考着,他哪里知道怎么办。如果可以,他是一辈子不愿意跟营里的人打交道的,打不过不说,还讲不清楚道理。 他往门口看了眼,对着问他的小孙道,“给李府摇电话。” 小孙迟疑了一下,“可是李府现在……” 他们自己都乱着,分得出神来管他们吗? “去!” 小孙连忙跑到电话边,给李府摇电话。 不过跟她想的一样,李府的电话压根就没有人接听,小孙连着摇了四五遍,电话光响根本没有人接听。 “社长,没有人听。” 杨社长推推眼镜又抓抓脑袋,最后道,“给保卫局打电话!” 众人一惊,“社长!” 杨社长道,“司令部再厉害,也不能乱来吧?” 反正人已经得罪了,那就不如得罪的更彻底一点。 小孙看了报社的众人一眼,见大家都不出声,又改摇保卫局的电话。 小孙直接把电话摇进了廖局长的办公室,这次廖局长倒是接了,杨社长走过去拿起电话。 “廖局长,您好,我这边是新民报社。” 电话里传来廖局长清冷的声音,“什么事?” 杨社长深吸了口气,“廖局长,是这样的,方才司令部的沈长官突然来我们报社……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哪里能跟他们比。廖局长,这种事情,你们保卫局还是要管一管啊,得保护老百姓的安全不是?” 廖局长耐着性子听了杨社长拉拉杂杂说了一堆,也没跟他废话,而是直接问他,“司令部的人现在还在吗?” 杨社长道,“沈长官他们已经离开了,留了几个人在门口,但是沈长官说他们吃完饭还要过来。廖局长,您一定得救救我们啊,我们报社里都是小年轻,还有女同事……” 廖局长打断他,“司令部的人又没对你们做什么,我们不好管的,不如这样吧,等你们报社真出事了,或者真死人了,你再来报官,我一定让人过去看看。” 杨社长一愣,不敢置信,“廖局长……” 可那边廖局长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杨社长盯着话筒久久没反应,还是边上的小孙喊了他一声,“杨社长。”才让他回过神来。 “杨社长,廖局长那边怎么说?” 杨社长重重地叹了口气,有点想骂人。 “廖局长把我电话给挂了。” 众人也没太意外,他们心里都清楚,从廖局长抓李佳时开始,就说明了保卫局跟司令部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至于李参谋……他们本来还以为押了个大宝,却没想到失算了。 众人心里暗骂着,这李参谋命也太短了,他若不死,这戏还能唱下去。可他这一死,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杨社长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抬着看了众人一眼。 “我去楼上再打个电话。” 有人赶在他上去之前问,“社长,那个沈长官吃完饭就要过来了,她要的文章还写吗?” 杨社长想了想,“先写着,以防万一。” 杨社长说完就往楼上走去,他走得又急又快,木质的老楼梯被他踩得发出吱吱的声音。 杨社长一上楼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办公室也有部电话,只是很少用,有什么事他也让底下人去办了。 杨社长薅着自己的头发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圈,最后还是叹着气走到了电话前。 说报社的人是李参谋的人,其实也不算,李参谋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养个报社出来,他一个粗人,也想不到这个。 杨社长是直接从南京过来的,底下的人也都是杨社长亲自挑选的,他们要在晋城做什么,一早就确认了目的的。 他们站在李参谋这边,也不是因为李参谋给他们许诺的一点蝇头小利。 当初南京那边来人劝说沈晏均,到后来南京那边的人在晋城做的那些事,一直到现在沈晏均他们去成都,还有报社先前抨击司令部的那些文章…… 这些,仅仅是因为上面有人想把手伸到晋城来。 大家都在分饼,沈司令跟沈晏均一直不表态不站队的司令部就成了心头大患。 做这些事的目的也不过是想瓦解司令部,既然不能留为己用,那就除掉,这是上面的一惯做风。 李参谋不是他们想到的第一个人选,却是最适合的一个人选,与其让他们费时费力,司令部自己内部打起来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如今李参谋一死,计划就得变了。 杨社长壮着胆子给上面摇了个电话,得到的却是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总之,有困难,他们也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杨社长,现在大家伙都忙着呢,关健是沈晏均去了成都之后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我们也不知道那边具体什么情况,如今李参谋已死,晋城暂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我们不适合出面。” 他们把宝全押在了李参谋一个人身上,如今倒是陷入了两难的地步。 上面的人跟杨社长打着大极,晓以大义了一番,让杨社长自己顶一顶。 杨社长心里知道是没有人会再管他们了,他咬着牙忍着撕破脸的冲动,听着对方说了一堆的废话,最后什么结果也没求到的把电话给挂了。 电话一挂,杨社长整个人都摊在了椅子上。 他在楼上坐了好一会,才又撑着身子下楼。 楼下的人都是他带出来的,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家一块死。 众人的心从杨社长上楼开始就一直提着,如今见他下来,不禁纷纷朝他看过来,眼神中带着希望的光芒。 杨社长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有些不忍,但还是道,“继续写文章吧。” 众人的眼神又暗了下去。 杨社长找了把椅子坐下,小孙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社长,上面的人也不肯帮我们吗?” 杨社长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小孙盯着自己的脚尖,忽然道。 “社长,我们唯一的生机大概是在李小姐身上了。” 众人包括杨社长在内都看向小孙。 小孙道,“我们做的很多事都是李参谋跟李小姐授意的,如今李参谋一死,便只剩李小姐了。如果说人能帮我们,那也只能是李小姐了。如今李府上闹成这样,李府很可能会易主。验尸是李小姐提出来的,她肯定是有什么证据,不然不会提这种事情。反正沈天卓也想让我们写那文章,我们不如此成全了她,还可以推一推李府的事,也顺了李小姐的意,我们倒也不必把事情想得太糟糕,这说不定是件好事。” 小孙说完众人好一会都没说话,似乎都在思考她的话。 良久之后才有人开了口,“是啊,社长,我觉得小孙说的有道理,您想想沈天卓要的这个结果不就是李小姐要的结果吗?我们之前就一直是在帮李小姐,如今也算是在帮李小姐。李府如果要选一个人的话,我们自然是要选李小姐,那大少爷我们可没接触过,若是他当了家,我们之前一直帮李小姐的事……” 这话不用说出来大家也都明白,这种成王败寇的事,接下来就是挨个收拾他们这些配角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表示对此的认可。 “是啊,我觉得这文章发出来,倒跟我们之前做的事不冲突。” “没错,我们这么做,说不定还能帮李小姐一把。” 杨社长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思索了良久后才道,“赶紧写文章吧,沈长官他们过来还要看。” 众人似得到了肯定般,立即埋头写文章去了,彼此间还小声讨论着。 这被动跟主动,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加之,这可是在救他们自己的命,自然会尽全力。 沈天卓跟潘玉良他们直接去了春满园,若是潘玉良没在,沈天卓倒是想去做点别的,但是现在就只能忍着了。 沈小猴看出沈天卓的蠢蠢欲动,小声地提醒着她,“头儿,你可得忍着。” 沈天卓烦躁地看了他一眼,“留在报社的人你吩咐了没有?” 沈小猴摇摇头,“少夫人在,我们哪里敢?” 本来他们是准备吓唬吓唬人的,但潘玉良在,他们也不知道这少夫人的底线在哪里,万一撞到枪口上了……他们也不敢冒这种险。 沈天卓给了他一个没出息的眼神。 潘玉良把沈天卓跟沈小猴一路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径直走进了春满园。 容翠阁门口那个算命的先生不知道怎么又摆到春满园门口来了,沈天卓忍着想过去把他的破桌子踢翻的冲动,对着沈小猴道,“送他一把锄头,让他回去种地去,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骗人。” 沈小猴缩缩脖子,“头儿,您还是先陪少夫人吃饭吧。” 管这等子闲事做什么? 今日有潘玉良在,沈天卓大点了不少好菜,顺便给她手底下的兄弟们谋点福利。 只是等到吃完后,潘玉良却等着她付钱。 沈天卓脸色僵了僵,“少夫人,你我同桌吃饭,怎么还能要我付钱呢?您可比我有钱多了。” 潘玉良笑了笑说,“你若是去了司令府,自然是我请你吃了。” 去了司令府那还叫请吃饭吗? 潘玉良看着沈天卓继续说,“其实,也不是我不请你饭的事,只是……” 沈天卓问,“只是什么?” 潘玉良认真地说,“只是我今日出门没带钱。” 沈天卓抿着唇,深吸了口气,还真他妈的理直气壮啊! 沈天卓忍痛花了她将近半个月的薪水付了这顿饭钱。 付完钱,潘玉良还对着手里拎着打包的吃食的沈小猴他们道,“没想到你们沈长官这般大方,居然在这请你们吃饭,你们可得好好感谢感谢沈长官。” 众人忍着笑,嘴里说着,“少夫人说的是,谢谢沈长官。” 沈小猴偷偷看了眼沈天卓的脸色,心里道,一会肯定有人要倒霉了。 为了避免那个倒霉的人是自己,沈小猴把手里的东西给了其他人,夹着尾巴先下了楼,把门口算命的先生轰走后便在那里等着。 沈天卓跟潘玉良他们又折回了报社。 沈小猴让先前留在报社的几人去吃饭,跟在沈天卓和潘玉良身后进了报社。 他们一进门,杨社长立即热情地迎了上来。 “唉呀,沈长官,你们这么快就吃完饭了,我们正在抓紧时间写呢,只是写文章的确是费时间的,还望沈长官再给我们点时间。” 他这前后差别明显的态度让沈天卓跟潘玉良不自觉地相视了一眼,但两人都没有说话。 沈天卓嗯了一声,“写到哪了,给我先瞧一瞧。” 杨社长也没推脱,找人要份正写的手稿,“沈长官,您过目。” 沈天卓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一遍,她原本还以为这杨社长是在拖延时间,拿话来糊弄她的,却没想到,真的是在认真在写。 沈天卓把报纸又递给潘玉良,潘玉良看过后道,“杨社长手底下的人文笔倒是不错。” 这遣词造句,倒跟写沈天卓的风流韵事一样,犀利又戏谑。 沈天卓皱了皱眉,把潘玉良看过后的报纸又抓在手里,像是找不到人发泄般,只能鸡蛋里挑骨头,“文笔是不错,可这字也太难看了些。” 杨社长连忙陪着笑道,“是是是,沈长官说的是,回头我就安排下去,让他们好好练练字。” 沈天卓嘴里嗯着,眉毛却越挑越高。 不管杨社长因为什么原因变了态度,反正看这架式,是已经打不起来了。 潘玉良便道,“沈长官,看来这事已经解决了,我便先回去了,你是继续留在报社还是?” 沈天卓道,“我送少夫人回府吧。” 沈天卓把沈小猴留在了报社,自己带了一个人送潘玉良回了司令府。 路上沈天卓收起玩笑,“那杨社长为何突然改了态度。” 潘玉良一点也没有因为杨社长态度的转态而开心,眉头反倒锁得更死。 “我们走后他们可能找救兵去了吧,这事,要么是能救他命的人授意他这么做的,要么就是他已经搬不动救兵,只能识实物都为俊杰了。”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好事。 因为无论是哪一种,都验证了她的猜测,这晋城……早被人盯上了。 她不知道自己寄出的信沈晏均有没有收到,她只能希望沈晏均是因为太忙,所以顾不上给她写信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沈天卓并没有打算进司令府,只是把潘玉良送到了府门口,看着她进府,又准备离开。 潘玉良想了想,又把她给喊住了。 沈天卓转身,不解地看着潘玉良。 潘玉良看着她笑了笑说,“你先前有句话说的对很,梁医生既然好用,那你可千万别让别人给用去了。” 沈天卓吸了口气,少夫人这是在开黄腔? 像她这种混在男人堆里的人听这种话虽然见怪不怪,但这话从潘玉良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有些乍舌。 潘玉良的话还没说完,她看着沈天卓的反应继续说,“这晋城里有用的人不少,沈长官还得费些心思,都留作己用才是。” 潘玉良说完转身进了府,留下沈天卓在原地跟鸡打鸣似的抽着气。 这也是在开黄腔? 这也太黄了吧? 沈天卓皱着眉回到车里,无意识地说了句,“去医院。” 然后便靠着车窗想着潘玉良的那句话。 沈天卓想了一路都没明白过来潘玉良那话是什么意思,等到了医院,她收起思绪下了车,又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对着车里的人道。 “你先回营里,不用等我了。” 沈天卓一路踩着军靴进了医院,医院的人对她已经熟悉起来,特别是那些小护士,见了她就笑了起来。 “沈长官又来啦?” 沈天卓笑着跟她们点头。 “沈长官,梁医生在诊室呢,今天病人比较少,沈长官可以跟梁医生好好呆一会了。” 沈天卓虽然经常到医院里来,但因为医院实在是忙,她过来其实跟梁医生私下里接触的时间也不多,大部份时间只能在诊室里看着梁医生接待病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觉得梁医生的确是有几分本事,他拿手术刀的时候,跟她拿枪的时候倒是一样。 手一点都不抖。 这一点沈天卓还是十分认可梁医生的。 沈天卓走到梁医生的诊室门口,伸手在门上敲了敲。 正在看病例的梁医生抬头看了门口一眼,随即又脸色不大好地低下头去继续看手中的病例。 沈天卓撇撇嘴,自顾自地往里走,“梁医生,你这个人也太没礼貌了,怎么不请我进来。” 梁医生呵了一声,“反正我不请你也会进来。” 沈天卓见他也不忙,便带着一种今日有空我要同你好好讲讲道理的神色,拉了把椅子坐到梁医生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仅隔了一个桌角。 “梁医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不能因为我的无赖,就降低你自己的自我要求标准啊。” 梁医生被她自杀式的讲道理方式惊得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还知道自己是个无赖?” 沈天卓无所谓地耸耸肩,她一个女人,别说进司令部了,就是在家族里面生存下来都是件难事,她总得有些过人之处才行,不然老天爷凭什么厚待她一人呢? 她从来不介意别人怎么说她,她要是像族里其他大家闺秀般,早在报纸上写出那样的文章时就捂着脸跳河去了。 “梁医生,有时候过程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结果。” 梁医生看了眼敞开的门一眼,沈天卓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他们两人又不是医生跟病人的关系,这样敞着门说话的确有些怪。 沈天卓起身,去将诊室的门关上。 只是这一关,比方才更怪了,好似他们两个要在诊室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般。 就在沈天卓纠结着要不要再去把门打开时,梁医生叹了口气道。 “算了,你别折腾那个门了,你今天来找我有事?” 沈天卓坐回椅子上,这回倒是把椅子拉开了些,两人间有了些距离。 “没事,来看看你。” 梁医生发现他自从认识了这个沈天卓之后,每日叹气的次数直线上升。 “沈长官,你让我帮忙的事我已经帮完了,我理解你的立场,你说的那些大道理我也懂,只是……我是个医生,这种事到底是违背了我从医的初衷,你放心,以后若是沈长官生病依然可以来找我,可我们两个到底不是一路人,也没必要成为朋友,你……” 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他的话说得是否过重了般。 但沈天卓这人,若是不把话说得重一些,她根本就不会把别人的话听进去。 果不其然,沈天卓一点也没把梁医生的话往心里去,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梁医生,你别这么说啊,你看啊,你们是做医生的,救死扶伤是吧,你再看看我,保家卫国的,本质上我们是同一类人,哪有什么不能成为朋友的?再说了,你跟我们少校不是很熟吗?怎么他官大我官小,你瞧不上我啊?” 梁医生扶了扶眼镜,有些无力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知道沈天卓做的那些事也是出于无奈,只是他做为一个医生,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沈天卓笑笑道,“梁医生,跟我做朋友还是好处很多的,你别忙着拒绝啊,试试总可以的嘛。” 梁医生沉默了一会,终于把话说软了些。 “沈长官,我觉得你可能说的对,我们是可以试着做朋友,不过做为朋友,你觉得你是不是不要在我工作的时候来打扰我的比较好。” 沈天卓很想拍桌子,不过想想还是忍了。 她好像有点明白过来潘玉良的话了,要留作己用,不能被别人用去了。 她咧开嘴笑着道,“梁医生说的极是,既然如此,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梁医生也冲她笑着道,“沈长官再见。” 沈天卓起身,转过背就捂着自己的心口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句非常有文化的话,“色令智昏。” 潘玉良回到司令府后,沈晏庭跟沈晏回也已经从赵府回了府。 准确地说,还不止他们两个,跟他们一块回来的还有两个跟沈晏庭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 她回来的时候,大家正在厅里陪未未玩着,人多,未未倒也玩得开心。 不过见了潘玉良,未未还是连忙把其他人都抛下,往潘玉良这边跑了过来。 潘玉良笑着弯腰将他抱起,未未身上的衣服又越穿越多,算下来,离过年又不远了。 瞧着这样子,今年过年大概就是现在府中这么些人了。 潘玉良抱着未未有点走神。 沈晏庭开口唤她,“嫂嫂。” 潘玉良回过神来看了他们一眼,“不是去了赵府?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晏庭看另外两人一眼,没说话,先给她介绍了起来。 “嫂嫂,这是我两个同学,跟刘立诚跟黄新,他们碰到点麻烦,我想让他们在我们这里住几天。” 潘玉良不动声音地打量了沈晏庭的那两个同学一眼,笑着道,“你们好。” 可能是因为年纪的关系,两人见了潘玉良都有些抱紧,潘玉良也没多说什么,只让赵管家带他们先去客房。 等他们走后,潘玉良才问沈晏庭,“把人往府里带,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一声。” 沈晏庭道,“他们只是我的同学。” 潘玉良看了沈夫人一眼,沈夫人道,“你嫂嫂的意思是,咱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把有隐患的人清出府去,他们虽是你同学,但你也不完全了解他们,你把人往府里带总是不安全的。” 沈晏庭虽然觉得沈夫人说的对,但也并不认为他那两个同学有什么问题。 “娘,他们跟差不多大,能做什么事,你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坏。” 潘玉良打断他,“他们遇到什么麻烦了?” 沈晏庭道,“是之前组织学生游行的事,听说廖局长那边在抓出头鸟,他们到底是我同学……” 潘玉良点点头哦了一声,“我倒是不知道廖局长在做这事。” 沈晏庭正欲说什么,潘玉良又说了句,“人你已经带回来了,我们也不能把人赶出去。” 沈晏庭连连点头,“是啊,我都答应了他们。” 潘玉良道,“不过娘说的也对,不如这样吧,孙艳菲之前住的那个小院,她把钥匙给我了,里面没人住,什么都是齐的,今日就让他们在府上住一晚上,明天让沈元带他们过去。 我知道那是你同学,不过,咱们同廖局长关系也不浅,他要抓的人我们藏在府里总归是不好。” 沈晏庭想了想,觉得潘玉良说的也对,他虽然觉得他的这些同学没什么错,但廖局长那边抓人也没什么错。 “那好吧,就按嫂嫂的意思办。” 潘玉良这才笑了笑又问他们,“你们去赵府可有什么事?” 方才一直没吭声的沈晏回道,“别提了,我舅娘简直就跟疯了一样,没有一刻安宁的。” 沈晏庭也道,我们给晏回他舅舅送完信就跑了,也没敢多呆。 潘玉良点点头,信大概是赵红梅让送的,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没对给她大哥找姨太太这件事死心。 两人对赵府的事都是一副不想多提的样子,潘玉良便也没多问。 倒是沈晏庭问她,“嫂嫂跟沈天卓去报社的事怎么样?” 潘玉良淡淡地道,“挺顺利的。” 这边正说着话,沈元从外面匆匆忙忙进了府,“夫人,少夫人,大少爷的信。” 两人连忙惊喜地起了身。 沈元手里拿着两封信,一封是给沈夫人的,一封是给潘玉良的。 潘玉良算算日子,离上次收到沈晏均的信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十日。 潘玉良抱着未未手里捏着信,“娘,我先回房了。” 沈夫人十分理解地笑着说,“你去吧。” 现在收到沈晏均跟沈司令的信是她们最大的盼头,沈夫人跟潘玉良都高兴着呢,倒是沈晏庭的脸色实在算不上愉快。 “大哥就不能顺手多写一封吗?” 沈夫人道,“你大哥写给我的信还不是你念的?里面不也提了你吗?” 沈晏道,“那不一样。” 沈晏均写给沈夫人的信里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沈晏庭觉得他写给潘玉良的信里才会有重要内容,但潘玉良的信又不给他看。 潘玉良回屋子后就等不及地拆了信,沈晏均在信里写了他们现在的情况。 他们人还在成都,对于接下来会去哪的事还在商议,可能就是这封信寄出来后几天的事,所以接下来的信可能要隔段时间才会寄给潘玉良,让她不要担心。 千言万语写到纸上也只是只言片语,再多的衷肠也诉不清。 潘玉良看着信一会哭一会笑的,未未窝在她怀里抬头看着她,伸着小手给她擦着眼泪。 “娘,不哭。” 其实沈晏庭想错了,沈晏均从成都寄回来的信,这一路上经过的地方多,根本不知道最终会落到谁手里,沈晏均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在信里根本不会写重要的事。 她方才拆信的时候分明看到信上的蜡特别的厚,分明是滴过两次的。 第260章 丧礼 潘玉良给沈晏均写的每封信里底下都标注了日期,沈晏均一封不少地全都收到了。 倒是沈晏均的信里只有落款,不知道他是不是写信的时候过于匆忙忘记了。 沈晏均出发之前去成都之前,其实交代了沈天卓不少的事情。 李参谋突然的动作因为时间匆忙来不及处理,但他也交代好了沈天卓。让她见机行事即可,对于司令部的权利,既然给了她,便由着她做主。 所以对于潘玉良在信中提到的事,沈晏均倒也没太担心。 以沈天卓的性子,跟李参谋即便是不能来软的,也能来硬的。 无论如何,沈天卓总不会让李参谋得逞了去,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硬碰硬。 李参谋虽然藏得深,老奸巨滑,但他给沈天卓留了不少人,足够应付。 而且从潘玉良的来信中看,这结果目前还在控制范围之内。 他不能在信里写太多东西,不过依潘玉良的聪慧,加之之前对李佳月的防范,她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才是。 至于沈晏均自己这边。 他们人一到成都就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也仅仅如此,沈晏均带的大军因为人多,不可能直接入城,他跟沈司令就带了赵副官他们几个随行人员,其他人则由王进带着,全都滞留在城外。 沈晏均他们就在城内这么呆着,什么也不用做,什么都做不了。 沈晏均跟沈司令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倒也不见着急。 城外的人由王进带着,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上面的人不动,他们便也不动,若是要动,沈晏均倒不认为自己会输。 大家表面上称兄道弟,可有不少人盼着他倒霉。 只是对于沈晏均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虽然将人困在了城内,但也实在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沈晏均一直把司令部按在晋城不动,很大一部份原因也是如此。 保家卫国、带兵打仗他不厌恶,却厌恶这种事情。 一个军人,没有死在战场,却有可能死在自己人的算计之下,这是他最厌恶的事情。 沈司令原本怕沈晏均这么被拘着会焦躁,让他无事便多给潘玉良写给信寄回晋城。 沈晏均却并不这么想,他隔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把第二封信给寄回去,也是他的有意为之。 这后面的情况尚不明确,他的信若是寄的太勤,日后若是生了变故,信断了,潘玉良他们一定会更加担心。 与其这样,还不如先让她适应了这种状态。 信沈晏均倒是写了不少,但其他的他写完便收了起来,只把没有写日期的两封寄回了晋城。 沈晏均无事的时候便把收到的潘玉良的那些信反复拿出来看着,掐算着潘玉良宁过来的最后一封信的时间,想着李参谋的事也应该有个结果了。 李府发了丧,请的大部份是李氏族里的人跟李府的亲戚,司令部跟司令府都收到了贴子。 沈夫人是不大想让潘玉良去的,“那地方晦气,让沈元把礼送过去就是了,也无人会说什么。” 潘玉良本想亲自过去看看,考虑到沈夫人的心情后便放弃了。 她把沈元找来,“沈天卓那边应该是直接代表司令部过去的,你跟她商量一下,跟在她后面一块去就成了。到时候沈长官那边若是有需要,你听她的便是。” 反正……这场吊唁,他们也不是主角。 沈元直接带着东西去司令部跟沈天卓汇合去了。 他们到李府的时间比较晚,去的时候李府便已经闹了起来。 李府的反正沈元是没分清谁是谁的吵在一块,眼见就要打起来了,沈天卓这爆脾气,站在李府的院子里直接举着枪,对着天就是一枪。 这一枪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方才吵闹的人群也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纷纷往沈天卓这里看过来,见是司令部的人,连忙往边上让去。 沈天卓严肃着脸,盯着最里面的李佳时跟李佳月问。 “怎么回事?” 李佳时跟李佳月相互看了眼,都没说话。 沈天卓的眼神缓缓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然后道,“不说话就是没事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既然没事就该干嘛干嘛去。” 她这话才说完,立即就有人道。 “有事,怎么可能没事。” 沈天卓的眼神朝说话的人看过去,只见那人捏着一份报纸,脸上全是气愤之色。 “小叔死的不明不白,这丧礼不能办,我们要知道真相!” 沈天卓给沈小猴使了个眼色,沈小猴走过去把报纸拿了过来递给沈天卓。 报纸上登的文章就是沈天卓昨日在报社看的那份,她装腔作势地看了一遍,咳了一声,抖了抖手中的报纸问。 “李少爷、李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李佳月不说话,李佳时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但又没说。 两人都寒着脸。 沈天卓无奈地道,“这李参谋是你父亲,你们这里大部份都是姓李的。但李参谋怎么说也是司令部的人,你们要有事,商量着来成,但要闹事,司令部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方才说话的人喊着,“我们不闹事,我们只想知道真相,不能让小叔死不冥目。” 先前被扶下去的李夫人又冲了出来,她哭倒在灵堂上。 “不能验尸,我不会让你们动我丈夫的,你们休想。”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佳月这时候喊了一声,“娘!” 接着又让府里的下人去扶她起来。 李夫人忽然就扑下李佳月,用力一挥手,一巴掌就打到了她脸上。 “是不是你做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非得让你爹死无全尸是不是?” 李佳月的脸上寒意更甚,她盯着李夫人,却说不出话来。 正说着廖局长也带人过来了。 他见了沈天卓两人先寒暄了一番,然后又些搞不清楚状况的看着李府的众人。 “这是?” 沈天卓对着廖局长笑了笑,然后对着李佳月跟李佳时问。 “不知道李少爷跟李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李佳月被李夫人打了一巴掌的脸通红一片,她忍着脸上的火辣道。 “验尸!” 这次李佳时倒没出声阻止,只是眼神凶狠地看了李佳月一眼。 李夫人哀号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沈天卓笑笑,“验尸的话,只能请廖局长的人出马了。” 廖局长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也只能保卫局来管这事了。” 沈天卓对着廖局长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廖局长,这种事情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就好了,我们去坐着等吧。” 李佳时忍了忍,走出灵堂,带着沈天卓跟廖局长他们去了正厅,似乎是不打算管李佳月怎么折腾了。 其他人胆子大的便留着看热闹了,胆子小的则有的跟着去了正厅,有的便去了李府的各处小院里休息去了。 李佳时一直在正厅里招呼着,给大家上着茶点。 沈天卓闲闲地坐在李府的正厅里,跟廖局长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他们在厅里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等得沈天卓都有点手痒想做点什么了,廖局长手底下的人终于从灵堂过来了。 李佳月跟李府的其他人也一块过来了。 沈天卓跟廖局长他们把手中的茶杯跟点心纷纷放下。 “验完了?可有结果?” 那人冲着众人弯了弯腰,然后道。 “李参谋确是中毒而亡。” 众人齐齐抽了口气,其中以沈天卓抽得最狠。 她抖着手,满脸的不可思异,“这、这怎么可能。” 沈小猴的脸抽了抽,悄悄地抽了抽沈天卓,提醒着她,她今是不是主角,不用这么用力。 沈天卓这才收敛了些。 李佳月抬眼冷冷地看着李佳时,“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佳时也沉着脸看着李佳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佳月道,“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父亲到底怎么死的,你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李佳时冷呵一声,眼神从李佳月身上移到沈天卓跟廖局长这里。 “沈长官、廖局长,今日你们在这,便帮着断一断这案子好了。” 说着他的眼神又回到李佳月身上。 “李佳月,你让我给大家一个交代,那我便交代交代。 父亲自动手术之日开始,便一直是母亲跟你照顾得多,直到后来父亲伤口感染重又住进医院,也一直是母亲陪在父亲身边寸步不离的。若说父亲怎么死的?我倒还想问一问你!” 李佳时说的是事实,李府的人都知道,他一说完,大家看李佳月的眼神都变了。 之前也只是猜测李参谋的死因不简单,如今证实李参谋是被人下毒致死的,这事情可就变得不一样了。 李佳月道,“你少在这血口喷人,父亲虽是我跟母亲在照顾,但你可别忘了,父亲最后用的药是你去拿的。” 李佳时从怀中掏出一张药单,“你说的可是这张药单上的药?” 李佳月脸色一变,她没想到李佳时还留着这张药单。 李佳时看着她继续说,“这张药单是你拿去司令府求少夫人帮忙时留给少夫人,后来我去拿回来的,我照着单子在医院拿的药,这些都可以找人对质。 至于……至于这单子上的药有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哪里,一问就知道了。” 第261章 你不仁我不义 李佳时这时候拿出这张药单,再加上他的这番话,这张药单李佳月不用看也知道有问题。 “李佳时,你阴我?当日你明明说这单子你给扔了!” 李佳时冷笑了一声,然后道,“不错,我当日是这般说的,只因那时候我忙着父亲的事,这单子塞在了哪里也不清楚,你又要得急,我只好跟你说我弄丢了。后来我又在那日穿的衣服里找到了药单,本想再拿去给你的,但一想父亲已经去了,这药单于你也没什么用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张药单今日却成了最有用的东西。 李佳月,或许在那日你就开始给我设了个圈套,当日我若是把单子给你了,你今日这般,我无凭无据,便是百口莫辩,就要稀里糊涂地成了你口中的杀人凶手了。 我死了不要紧,可我若这就么死了,日后与父亲泉下相见,又有何颜面。我死的毫无介值,而真正害死他的凶手却逍遥法外。” 李佳月咬着牙瞪视着李佳时。 “你胡说,父亲待我最好,我根本没有杀害父亲的理由,倒是你,上次做错了事,父亲对你失望至极,父亲病重,你害怕父亲把家交到我手上,所以干脆下手为强。” 李佳时反驳着她道,“这些都是你一个人说的而已。 我承认我不如你,可你终究是个女儿家,我才是李府的长子。我知道,一直以为,你觉得你是李府的嫡女,只有你跟你的两个弟弟才有资格继续李府的一切,我们这些庶出的你从来瞧不上眼。 但父亲无论如何,也不会把李府交你一个丫头手上,你日后终究是要嫁人的,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父亲又怎么会想不明白。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这种事情,杀害自己的亲生父亲,然后再嫁祸于我,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当日你要验尸,我还当你是伤心过度,如今想来,你便是一开始就给我做了个局。” 李佳时说完,身形晃了晃,脸上也一片凄惨之色。 他身后站着的几人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大哥!” 李佳时的这番话说到了他们这些人的心坎里去了。 李佳月平日在李府的确是对他们这些庶出不拿正眼瞧的,李佳时还算好的,他毕竟是长子,即使是庶出,李参谋对他也有几分厚待,他们这些小的就不同了,李参谋本来就不看重他们,李佳月跟她母亲对他们更是视若无睹,如今李佳时把他们憋在心中已久的话说出来,众人仿佛找到了出口般。 沈天卓跟廖局长一直都没有说话,冷眼看着李佳月跟李佳时你一言我一语的。 她说道,“李少爷、李小姐,你们也先别争论,这不还有廖局长在这吗?既然是人命关天的事,保卫局肯定是要管上一管的。” 说着她往旁边的廖局长看过去,“你说是吧?廖局长。” 廖局长点点头,“沈长官说的没错,既然李参谋是被下毒害死的,那就是命案了,保卫局是要管的。” 沈天卓给沈小猴使了个眼色,沈小猴立即心领神会地走到李佳时身边。 “李少爷,您手中的药单给我吧。” 李佳时一点也没有犹豫地把手中的药单给了沈小猴,沈小猴拿着药单又递给了沈天卓。 沈天卓将药单摊开看了一眼,然后道。 “别的我不知道,不过李少爷说的这个药单我倒是知道一二,当日少夫人便是拿着这张药单让人给的我,说是李府的佳月小姐替他父亲求的药,这药单上的章子还是我亲手盖上去的。” 她微眯了下眼睛,迟疑了一下又接着说,“说起来,我当日也有些奇怪,这药单上的最后一味药的字迹虽然看着跟前面几味药差不多,但这墨迹却又有所不同,不像是同一时间写上去的。不过我也不懂药,又瞧着字迹一样,便也没管地把章就盖上了去。如果真是药出了问题…… 唉,我当日应该找个懂医术的仔细看看的,不然李参谋也不会……” 沈天卓一脸自责,好像她当日仔细一些,李参谋便不用死了般。 坐在她边上的廖局长伸手,“沈长官,你手中的单子给我瞧瞧。” 又道,“沈长官你也不必自责,你哪里会想得到这药单会出问题嘛。” 廖局长细细地将药单拿在手里看了一遍,肯定地点了点头说,“不错,的确如沈长官所说,这单子上最后一味药的墨迹确实不同,我甚至觉得这笔迹也是模仿出来的。” 廖局长这么一说,众人吸着气看着李佳月,仿佛在看杀人凶手般。 廖局长站起身,让人把除了李府以外的人都清了出去。 “这事等我调查个水落石出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眼下还请各位先行离开。” 廖局长清了场,拿着单子走到李佳月跟李佳时面前。 “李少爷、李小姐,这事我们保卫局定会好好调查,二位就先不要互相指责了,李参谋尸骨未寒,想必也不想看到你们这样,眼下,你们还是要先把李参谋的葬礼给办了才是。” 李佳时深吸了口气,对着廖局长拱了拱手,“有劳廖局长了,还请廖局长一定要帮我们找出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廖局长点点头,语重心长地道,“李少爷言重了,这本是我们保卫局份内之事。” 沈天卓看完戏就走了,再呆下去也瞧不出个什么花了,她在李府坐了好几个时辰,屁股都坐疼了。 好在这事情还算是顺利,朝着她跟潘玉良想要的方向发展着。 李佳月的这事上,她跟潘玉良的想法一至,李佳月不能留,最后是连李参谋留下的那些人也顺便一锅端了最好不过。 沈天卓无事,廖局长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不少。 他很快让保卫局的把李府给围了起来,除了前来吊唁的人,其他人算是都把人身自由给限制了起来。 接下来自然是例行公事地审问了,这是保卫局最擅长的事。 李参谋手下还是有不少人的,只是廖局长借着替李参谋查杀害他的真凶为由把李府给围了,他们也不好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保卫局的人围府,然后把他们手中的武器都给缴了。 对此李佳月恨恨地看着李佳时,“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李佳月寸步不让地道,“这结果是你造成的。” 潘玉良说的没错,李佳月就是想至他于死地,若不是她提醒了他,他便只能坐以待毙了。 既然李佳月不仁,那也怪不得他不义了。 沈天卓他们去李府的时候,沈晏庭跟赵管家一块带着他的那两个同学去了孙艳菲原来住的那个小院子。 只是他原本答应了他们让他们住在司令府,如今却让他们住在这个没有人的小院子里,他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真是的抱歉,我侄子还小,不喜欢府里有陌生人,只能委屈你们暂时住在这里了。” 孙艳菲的这院子其实还算是很不错的,就是离司令府有些远。 沈晏庭那个叫黄新的同学道,“不委屈不委屈,你能收留我们,我们已经很感激了。你瞧我们这些个同学,现在除了你也没人能帮得了我们了,现在晋城人人自危着,我们也是没了法子才来找你……” 沈晏庭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没接他的话。 一边的赵管家立即道,“两位少爷看看这院子里可还缺什么,若是缺什么,二位跟我们这老头子直说便是,我让人给二位安排。” 方才没说话的刘立诚对着赵管家伏了伏身,“谢谢赵伯,这里很好,东西也挺齐的,麻烦赵伯跑一趟了。” 赵管家笑眯眯地道,“你们这些读书的孩子就是懂事,不妨事的。既然二位没有什么再需要的了,那便在这里安心住下。”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沈晏庭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站到他们面前,对着他们道。 “我跟赵伯就先回去了,你们也小心点,尽量别出门,我虽然能给你们找个地方住着,但若是你们被廖局长的人抓去了,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们也不好跟保卫局明着对着干。” 两人立即表示明白。 沈晏庭有些心不在焉,李府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他们一路上听到不少人在说这事。 他也觉得李参谋说死就死的这事有些奇怪,但若说是李佳时或者李佳月他们其中谁害死了李参谋,这也太…… 他赶回府里就去了潘玉良的院子。 “嫂嫂,李府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昨日不是去了报社,怎么今天报纸上写的全是李府的事情,没有沈天卓的名字啊,是不是你们昨日……” 潘玉良抬头看了他一眼,把他后边的话看了回去。 她淡淡地说,“沈元跟沈天卓过去了,具体怎么回事,你等沈元回来后问他看看。” 沈晏庭欲言又止,他想问的不是这个,他想问是不是她们昨日去报社做了什么?但看着潘玉良眉头微皱的样子,他又问不出口。 “嫂嫂,你跟沈天卓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潘玉良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我这边倒是没什么事,有也是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小事,说了你也不爱听。要说沈天卓那边,那么大个司令府事情倒是多,她也不可能事事跟你说明。” 潘玉良觉得就冲着他能把不跟府里人商量,就把他那两个同学往府里带来看,这些事还是瞒着吧。 他到底还是太意气用事了。 第262章 变故 李府那边,廖局长也只是把人都拘在了李府,不过,除了不能随意出府之外,倒也没对李府的人做别的什么。 李参谋的葬礼还是如常进行,保卫局的例行公事般的审问也十分温和,大概是顾及到大家的心情。 保卫局的这些举动,不禁让大家纷纷猜测,保卫局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过,如今是不是认定了李佳月就是那给李参谋下毒的人,所以在其他人这里也就是走走过场而已。 李佳月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对于外面吵闹的声音当作听不到。 李佳时则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副坦坦坦荡荡的样子,他跟李佳月两人相互指责,你说我是那下毒之人,我说你是那下毒之人。 如今两人表现得又如此差异明显,加上先前李佳时跟李佳月说的那番话,大家心里也几乎信了李佳时。 就连李佳时的二弟李佳良都忍不住地问,“大哥,佳月真的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来吗?” 他这话问别人或许还成,问到李佳时头上,等于就是默认了这事是李佳月做的了。 李佳时欲言又止,最后只拍了拍他的肩道,“现在保卫局的人都还没说什么,你别乱说话,以免惹祸上身。” 李佳时的另一个弟弟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不是有摆着的事吗?” 李佳时当作没听到他的嘀咕声,又忙着去跟前来吊唁的人说话去了。 李夫人醒来后一听说他们已经验过尸,而且李参谋确实是被人下毒害死的之后,抽了口气又快要晕过去了。 她拽着丫鬟的手,“是谁?是谁给老爷下的毒?” 也不知道李夫人突然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那丫鬟手都被李夫人拽疼了。 “夫、夫人,您先别激动。” 李夫人还是生拽着她,“你快说,到底是谁给老爷下的毒?” 那丫鬟挣脱不开,只好吭吭巴巴地道。 “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是……是小姐、是小姐给老爷下的毒。” 这个小姐自然指的是李佳月,李夫人身边的丫鬟平时称呼府里其他几位庶出的小姐才会加上别名字,只有称呼李佳月时才会直接喊小姐。 李夫人一激动,竟又晕过去了。 李佳月把自己关在房里,丫鬟只好匆匆忙忙地去找李佳时。 李佳时只得把一室的宾客扔下。 他一边走一边着急地喊着人,“快去把大夫请进府里来,母亲一直都没怎么吃过东西,让厨房做些粥过来。” 李佳时脚步飞快,着急的样子就好像晕过去的是他亲娘般。 不知道谁开了个头,“大少爷真是仁义啊。” 这么说也是没错,李佳月先前跟李佳时先前那般针尖对麦芒,听说李夫人晕过去了,李佳时还这么着急地让人去请大夫,的确算得上是个有胸襟之人。 这话开了头,后面的人也不落人后地夸了起来。 “是啊,佳时这孩子,的确是有长子风范,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李佳时去了李夫人院子,但他到底不是亲生的,也不好直接进去,便在院子里等着。 等到大夫进了府,去李夫人的屋子里给她把过了脉,又开了两幅药出来之后,李佳时连忙上前去。 “大夫,如何?” 大夫摸着自己的胡子道,“急火攻心,我给夫人开了两幅药,但还需劝夫人放宽心才是。” 家里办丧事,晕过去几个人也实属正常,老大夫见怪不怪。 李佳时送着大夫出门,之后又回了灵堂,他这么来来回回的,方才又一直站在李夫人院子里吹着冷风。 他一进灵堂,被里面的热气一冲,不禁连连咳嗽起来。 李佳时脸上惨白,两眼深凹,透着疲惫之态。 李佳良上前去帮他顺着气,“大哥,可要紧?你要不回去休息休息,这里还有我们呢。” 李佳时止住咳摆摆手,“没事,方才走得急,灌了口风而已。” 保卫局的人在李府里呆了两日,李佳月一直没出过屋子,李夫人也没出过屋子。 李佳时忙着前面的事,倒是去给李夫人请了几次安,但李夫人没有见他。 等到李参谋下葬之日,李参谋下葬之后,李府的众人从外面回来,李夫人忽然让丫鬟过来,说是要见李佳时。 李佳时揉了揉眉心,拖着疲惫的身体去见了李夫人。 李佳时还以为李夫人听了外面大家说的话,对他有什么想法了,这几日才一直不见他。 不过他倒也不怕,李夫人若是对他如往日,他也能把这孝子装下去,还能赚个好名声。 若是不成,李夫人要跟他撕破脸,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也不怕。 但他没想到,李夫人一见了他便拉住了他的手。 “佳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父亲怎么会是被人害死的?佳月……佳月她不可能会害你父亲的,他们父女感情最是深厚了,你知道的,你们都知道的,她万万不会害你父亲啊。” 李夫人没出屋子的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怎么想也想不通,怎么事情就从了她女儿怀疑她丈夫是被人害死的,成了她女儿就是害死她丈夫的凶手,这不可能! 那李佳时反握着李夫人的手,安慰着她,“母亲,您先别急,这事保卫局的人还在调果,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找出真凶的,如果不是佳月做的,那她定然也会没事,母亲且放宽心。” 李夫人今日找他,也不过是因为他父亲一下葬,保卫局的人大概就不会再顾及什么,给谁的面子,要该怎么办案就怎么办案了。 李夫人抽了口气说,“什么如果?这不可能是佳月做的,我是她娘,我知道的,她不会做出害她父亲的事的。” 到了眼下,不管李参谋是不是被人害死的,又究竟是被谁害死的,李佳时都没关心了,他只知道,李府这个家,他当定了,他日入司令部的,也只能是他李佳时。 李佳时道,“母亲,您别急,这事我们都管不了,现在是保卫局的人在查,孰是孰非,他们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不过……母亲,我现在就担心之件事真是佳月做的,您也知道,佳月她一直对我这个大哥颇有微词,觉得我虽是长子,却只是个庶出。 我听司令府的少夫人说,父亲曾在沈少校面前提过,父亲身体不好,可能就要退下来了,至于由谁来替他,佳铭跟佳豪年纪尚小,佳月又是姑娘家…… 她若是因为这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李佳时故意把语气放慢了下来,他看着李夫人越来越白的脸色,有种报复的快感,他继续道。 “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能说父亲的事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保卫局的人要怎么查我都是不怕的,至于佳月那边,我只能说希望这件事也不是她做的吧。” 李佳时的话像把刀子般扎在李夫人的心上。 因为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李佳月曾经不止一次在李夫人面前说过类似的话,说什么李佳时愚蠢,说他不配。 李佳时的话也让李夫人不确定起来。 廖局长的人一直在李府拖着时间,就等着李参谋下葬,等人一下葬,他们就打算把李佳月带回保卫局交差去。 这事也没什么好查的,人证物证都有了,李佳月自己又不吭声,都可以直接定案了。 李夫人是小张他们在例行公事询问的最后一个人。 因为接二连三的变故,李夫人身子有些熬不住,走路都是丫鬟扶着,好像随时要倒的样子。 小张客气地请人坐下,本打算问李夫人几个简单的问题就结束这场无聊的审问。 结果还没等他们的人开口,李夫人就先道,“毒是我下的,跟孩子们都没关系。” 小张一愣,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不是,李夫人,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李夫人身子都有些不听使唤了,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虚弱,但她去十分坚定地回视着小张,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毒是我下的,跟孩子们都没关系。” 大家都听得出来,李夫人其实想说的是跟李佳月没关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小张有些懵,一时间竟有点不知道拿这年纪大身子还虚的李夫人该如何是好。 想了想,他也只能去请示廖局长。 廖局长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沉吟片刻后命小张先把李夫人带回保卫局再说。 小张吐了口气,招呼着两个人扶着李夫人把她往外带。 外面的李府的丫鬟下人不明所以,只是见他们要把李夫人带走,连忙去通知了李佳时他们。 李佳时匆匆赶来,“怎么了张警官?你们这是?” 小张道,“李夫人说李参谋的毒是她下的,我们现在要把人带回保卫局。” 李佳月这时候却突然冲了出来,她像是看仇人一样地看着李夫人。 “你干什么?你以为你这是在帮你吗?你这是在害我,你会害死我,你会害死我的!” 第263章 抢钱 李佳月拦着小张他们,不让他们把李夫人带走。 她只知道李夫人一但被带走,她就完了。 “你们不能把我娘带走,她在胡说八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没有杀人,没有下毒,你们不能带走她!” 小张被李夫人跟李佳月弄得有些头大,他拦在李佳月跟李夫人中间。 “李小姐,我十分理解您的心情,只是李夫人自己亲口承认了罪行。至于她到底有没有罪这件事,我们还需要把人带回保卫局去仔细调查后才知道,也希望李小姐您能理解跟配合。” 理解跟配合李佳月显然都是拒绝的,她上前,伸手就想要去拉李夫人,小张只能连忙去拉她,拉扯之间小张被她挠了好几把过去,再好的脾气这时候不免也有些上火了。 李府的其他人也都看呆了,但却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劝说。” 小张让人将李佳月控制住,“李小姐,我方才是在劝说您,现在可就要警告你了,您再这样我就将您一块带走了。” 小张说完伸手摸了把被李佳抓破的脖子,又再看了她一眼后转过身,冲着手底下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李夫人带走。 等走了几步,他又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李府的众人道。 “李夫人虽然自己认罪了,但事情真相还没查明,府上的各位还得委屈委屈了,在事情彻底查清之前各位还是尽是呆在府上,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外出了,你们要是出去,我们不得派人陪着,浪费的是大家的时间跟精力。” 小张说完便走了,明显没了先前的客气。 小张带着人一走,李府的众人不禁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李佳月置若罔闻,她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李佳时。 “又是你?” 李佳时摇摇头,“佳月,你这就冤枉人了,我只是问过母亲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如若真是你,让她劝你去自首而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佳月怎么会听不听,李佳时这是在杀人诛心。 李夫人一定是被李佳时的话吓到了,以为杀李参谋的人真的是李佳月,所以这才想着要替她顶罪。 可她这一顶罪,非但帮不了李佳月,反倒更坐实了她的罪行。 李佳月大声喊道,“李佳时,你他妈的畜生,你去吓她?” 李佳时又是摇头,“佳月,看来你对我误会很大。” 李佳时说完冲几他几们道,“我有些累了,要去休息一会,你们若是有事差人喊我便是。” 这几日李佳时的确忙得够呛,李佳良先道,“大哥,你快去休息吧。” 其他几人跟着道,“是啊,大哥,你也累着了,赶紧去休息吧。” 李佳月咬着唇看着他们视她如无物般说着话,再一个一个地离开。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千算万算,到底算漏了哪一步,自己居然反被李佳时那个草包给算计了。 李佳月打死都不相信李佳时能那么聪明地未卜先知。 除非……李参谋真是他杀的。 又或者这背后有人给她出主意。 甭管是哪一种,李夫人这一认罪,李佳时可以说是高枕无忧了。 他也根本不需要什么东西来证明,李府的这个家俨然已经被他当成了,现在李府上下只听他一人的,根本没有人将李佳月放在眼里。 廖局长本来还想吓唬吓唬李夫人,让她知道替人顶罪的后果。 但无论保卫局的人怎么吓唬,李夫人都咬定毒是她下的,能是她杀的。 廖局长最后也没有法子,只能感叹着,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夫人的罪很快就定了。 李府的这团乱麻,谁也没料到,最后李佳月跟李佳时都没事,有事的却是李夫人。 等到李府的事情一结束,很快就到了年底,潘玉良又陆续收到了沈晏均那边寄过来的两封信。 比之前的那两封隔的时间还要更久。 不过有信总比没有的好,知道他们平安她就很感激了。 红衣那边收到的王进的来信比潘玉良更少,她前前后后的加起来也就收到了两封。 红衣识字不多,这信上有一大半的字她都不认得,王进每回来信,她就拿着信来司令府找潘玉良给她读信。 潘玉良每回都一副牙都快酸掉的样子。 只因为王进这人,平常瞧不出,这信里字字句句的,腻得不行。什么想你念你爱你,这类的话就跟吃饭喝水那般写的那叫一个顺手,信中一大半就是这种话。 别说潘玉良念的不好意思,红衣也是听得满脸通红。 潘玉良念完信将信收好塞回信封给红衣,“真是受不了你们家王进。” 红衣道,“王进在城外,又不像赵副官他们在城内还要以出去转一转,打发打发时间,他……他……” 红衣他了半天也没他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说,“少夫人您得理解。” 潘玉良笑着点头,“理解理解,十分理解。” 大家的信都寄得少,潘玉良的心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等到除夕这日,司令府这边跟赵红梅他们在一块,一起吃的年夜饭。 潘玉良还邀了红衣一块,大家在一块热热闹闹的。 虽然沈晏均跟沈司令不在府中,但因为年前那封及时收到的信,大家心情也都好了一些。 席间大家也都十分有默契地不提让人难受的事,一直逗着未未。 沈秋仁还拿着筷子沾了酒给未未舔着,被赵红梅拧了好几把。不过未未倒是对酒很有兴趣的样子,明显跟他平日里吃的喝的味道相去甚远,他竟然还觉得不错地舔着唇,示意着还要。 这东西哪里敢还给他,只能骗他说喝完了。 未未却不上当,指着沈秋仁身前的杯子,奶声奶气地道,“给我看看。” 众人哄堂大笑,沈夫人笑言,“完了,这机灵的,已经骗不到他了。” 沈晏庭拍了一巴掌,未未转头去看他,沈秋仁连忙把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净,然后才举着杯子给他看。 “你看,是真的没了。” 未未这才罢了休。 潘玉良本来也叫了沈天卓一块来府中过年。 不过营里虽然放了假,但那些无家可回的人或者家中无人的人也还是留在营里,大家聚在一块,自己做了做夜饭,沈天卓留在营里跟他们一块过年。 潘玉良听沈天卓要在营里过年后也没多说什么,只让沈元送了些东西过去。 沈天卓在营里跟他们喝了个半醉,又让他们注意火烛,然后开着车子就出了营。 沈天卓开着车子去了医院。 医院里本来人手就不够,这一过年,一放假,人手就更不够了,像梁医生这种的,都是恨不得一个人当成三个人用的。 这大过年的,自然是在值班。 沈天卓坐在车子里,盯着医院楼里的灯光,也没进去找梁医生。 她在车里坐了半天,后来又从车子里下来了。 梁医生一直到凌晨才从医院里出来,他一出医院的大门,就看到沈天卓停在医院门口的车。 而沈天卓本人站靠着车门站着,一只手上还夹着烟,仰着脑袋看着天。 梁医生也抬头看了眼天,一丁点的月牙儿挂在天上,这文化人或许还能看出些东西来,但像沈天卓这样的,梁医生不知道这天对她来说有什么好看的。 “沈天卓。” 沈天卓低下头,眨了眨眼睛,似乎有点回不过神来。 待看清眼前的人是梁医生后,沈天卓又换上了她那副流里流气的样子。 梁医生一走近,就看到地上数个烟头,呛人的烟味夹杂着酒味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沈天卓连忙把烟头扔在地上,拿脚踩熄。 “沈长官,今日除夕,你不在自己家里陪家人过年,怎么跑这来了?” 沈天卓嘻皮笑脸地道,“家里人哪里有你重要,我过来看你呀。” 梁医生想给自己一巴掌,他就不该多嘴问。 梁医生道,“那你现在看到了?” 沈天卓点点头,又问了句,“梁医生吃饭了吗?” 梁医生也点点头,“在医院里吃过了。” 他原本以为沈天卓过来找他定是又像以前一样,拉着他说一堆无用的废话,吵得人脑袋疼。 但今日沈天卓在问完他吃饭了没有后却沉默了下来。 她一沉默,梁医生也跟着沉默,以往沈天卓哪里是嘴巴闲得下来的人,梁医生不禁有些纳闷。 “沈长官,你没事吧?” 沈天卓啊了一声,“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你说的对,今日除夕,我该回去了,梁医生,祝你新年快乐。” 沈天卓说完就钻进了车子里,梁医生还来不及说什么,她就已经踩了油门将车子开了出去。 梁医生站在原地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沈天卓绝尘而去的车影,心想这沈天卓是被年夜饭给吃撑着了? 潘玉良这个正月过的还比较忙,陪着沈夫人一块见客,安排府里大小事情,还要带未未。 不过忙点也好,忙起来就不会想七想八了。 沈天卓也忙,她从初一就开始忙了。 不过忙的事情就让人有点匪夷所思了。 沈天卓大年初一就拉着沈小猴去找商会的人要钱去了,不出几日,沈天卓在晋城就有了个新的名号:讨债鬼。 潘玉良一直没顾得上她,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沈天卓的这名号在晋城已经是响当当了。 她连忙让沈元去请了沈天卓入府。 沈天卓给未未包了个大大的红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咱们孙少爷这脸上终于养了点肉起来了。” 未未被她捏得直往沈夫人怀里钻。 沈晏庭带着沈晏回去看他那两个同学了,府中只有沈夫人跟潘玉良带着未未在。 潘玉良看着被沈天卓塞在怀中的红包,“现在外面传的那些……可是出了什么事?” 第264章 照顾 沈天卓还往未未这边伸着的手僵了僵,不过她反应很快,倒是没有让潘玉良跟沈夫人发现她的异样。 她笑的随意,“哪里有什么事,我这不闲着也是闲着吗?这叫防患于未然,还是梁医生教我的呢。” 沈夫人大概是年纪大了,她也听说了沈天卓跟梁医生的事,不过她非旦没有觉得沈天卓在胡闹,反倒乐见其成,有情人终成眷属总是好的。 听沈天卓这样说,她高兴地道。 “梁医生还教你这个?” 沈天卓道,“他不是医生吗?还是个爱讲道理的医生,什么天冷就穿衣,不要等到生病了去吃找药,他管这个叫防患于未然。” 潘玉良撇了她一眼,“你这防患得也太早了些,大年初一就去防患去了,哪有你这么干的?” 沈天卓道,“少夫人,您可能不知道,商会的那些老奸巨滑个个都精着呢,这事就得提前,你等到要的时候再去找他们,可就来不及了。我可是特意挑的这个时候,你想想,这大过年的,手都在手里拽着等着显摆呢。等回过头来,指不定他们就把钱给藏哪里去了。” 沈夫人笑笑,“倒是什么都能被你说出些理来。” 潘玉良还是不放心地问,“真没事?” 沈天卓连忙道,“真无事,再说,我能有什么事瞒得过少夫人?” 潘玉良想想也是,若真有事,沈天卓应该也会跟她商量商量。 她点点头,“李府的事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沈天卓就觉得廖局长有些不厚道了。 “没办法,李夫人领了罪,廖局长不想把自己闹大,李佳月那边也只能这样了。” 潘玉良对她道,“你也别上火,廖局长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 沈天卓道,“我倒也不上火,保卫局那么一掺合,原来李参谋手里的那点人倒等于废了,即便是归整到李佳时手上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别的她不怕,就怕李佳月再玩什么阴的。 沈天卓在陪未未玩了一会,沈晏庭跟沈晏回从外面回来了。 沈夫人招呼着他们坐下,又让柳衣往他们一人手里塞了个手炉,“怎么没跟你同学多玩一会?” 沈晏庭没吱声,沈晏回道,“也不好玩。” 沈晏庭瞪了他一眼,沈晏回立即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陪未未玩去了。 见着沈天卓,沈晏庭脸色有些不大好。 潘玉良知道他是为外面传的那些事,便想着让沈天卓先走,免得沈晏庭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让你来也就是问问你,怕你这边有什么事我们不知晓,到时候坏了你的事反倒不好。” 沈天卓摇摇头,“若是真有事,我会跟少夫人通个气的。” 沈晏庭忍不住地道,“通什么气?要我们帮着你一块干那些事?” “晏庭!” 潘玉良跟沈夫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沈天卓笑了笑说,“没事没事,小少爷真性情。” 沈晏庭皱着眉,“什么性情我也要说,沈天卓,先前梁医生的事便算了,我当你是为了李府的事,可现在城里传的那些又是怎么回事?你不解释一下吗?你自己就没听听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吗?” 沈天卓道,“我管外面传成什么样了干嘛?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要说什么我还能拦着不是。” 沈晏庭被沈天卓的话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沈天卓,你代表的可不是你自己一个人,你现在是司令部的人,代表的是整个司令部,我们司令部什么时候成了土匪窝,我们姓沈的什么时候又成了强盗头子?” “沈晏庭!” 潘玉良一个高声,沈夫人怀中的未未吓得一抖,沈夫人连忙轻轻拍了拍他。 未未倒也没哭,只是有些紧张地去看潘玉良。 潘玉良这时候也顾不上未未了,她寒着脸看着沈晏庭,“你在说什么混账话?给沈长官道歉!” 他们平日里跟沈天卓熟,开开玩笑闹一闹也没什么,但沈天卓怎么说也是有官职的人,沈晏庭无论是身份还是年纪上,都不应该用这种口气跟沈天卓说话。 沈晏庭道,“道歉可以,你们倒是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告诉我,我到底哪一句话说错了?” 潘玉良刚准备说他,沈天卓摆摆手,“没事没事,小少爷说的也没错,不过我今日还真有点事,来不及跟小少爷解释了,相信少夫人应该能明白我的用心,这跟小少爷解释的事还得劳烦少夫人了。” 潘玉良狠瞪了沈晏庭一眼后才问沈天卓,“你要是有重要的事就先走吧。” 沈天卓道,“重要也不是多重要,不过我让沈小猴等着我呢,我一会去红衣那里看看。” 潘玉良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忽然想起来要去看红衣?” 沈天卓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不是先前答应了王进,结果我把这事给忘了,才想起来……” 潘玉良笑了笑,先前沈天卓跟王进还有赵副官他们三个走得勤,王进有什么事拜托她,也正常。 她点了点头,“行吧,红衣昨日才来过,我就不陪你一块去了,你自己去吧。” 沈天卓嗯嗯两声,顺了块点心在手上就走了,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把沈晏庭的话放在心上。 等沈天卓一走,潘玉良的脸便又黑了下来。 沈晏庭的脸色也没有多好看,方才从他那两个同学那里回来的时候,听了一路沈天卓的闲话,甚至他那两个同学也问了他,问他司令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找别人要钱? 司令府什么时候找别人要过钱? 沈晏庭反驳不得,憋着一肚子的气回了府,正好看见沈天卓在这便没忍住。 沈夫人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试图缓和气氛。 “晏庭,沈长官做事自有她的理由,你方才那么说话的确不适合,等下次沈长官过来,你还是要跟人家道个歉。” 沈晏庭道,“我不觉得我哪句话说的不对,她要有理由,干嘛不说她的理由。” 潘玉良呵了一声,“她自然是有理由的,但她凭什么跟你说她的理由?你是她的长辈还是她的上司?” 沈晏庭不可置信地瞪着潘玉良,像是不相信这番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般。 “良儿,你现在说话怎么跟大哥一样?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她长辈是她上司了,我这样不也是因为担心她做出什么有损司令部名声的事吗?” 潘玉良深吸了口气,“你要想我跟你好好说话,那就让你自己先好好说话是,沈天卓做的这些事是为了她自己吗?她从商会拿走的那些钱进了她私人的口袋吗?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的那话就足以让人家寒心?” “我……” 沈晏庭动了动唇,脸上尽是不服气的神色,但话却没有再说。 潘玉良挥手,让几个丫鬟都退了出去,然后才跟沈晏庭道。 “你以为父亲跟晏庭哥哥在的时候就没做过这些事?” 沈晏庭大惊,“你什么意思?” 沈夫人道,“你嫂嫂的意思是,军队开支大,找商会要钱这种事,是很正常的事。” 沈晏庭不大相信,“可我怎么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潘玉良缓了语气道,“父亲跟晏均哥哥在,自然不用他们去要,这钱就有人往军队里送,你又哪里看得到?可沈天卓是什么人?父亲跟晏均哥哥一走,多少人对她虎视眈眈,巴不得她露怯,巴不得她出错。 她在司令部坐着,人家会给她送钱?别说送了,她就是脾气表现得再好点,要都不一定能要得到。她一个姑娘家,豁出去自己的名声去做这种事,她愿意?她高兴? 你只看到了司令部的名声,嫌丢人了是不是?嫌她拖你下水了是不是?” 沈晏庭又我了一声,对潘玉良的话也反驳不得。 潘玉良闭了闭眼,“我今日以长嫂的身份对你说这番话,你好好想一想,还有你那两个同学的事……所有人都在极力地为父亲跟晏均哥哥解决后顾之忧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总觉得别人把你当小孩子,但你做的不就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吗?” 她说完这番话,起身对着沈夫人伏了伏身,“娘,我有些累,先带未未回去休息了。” 沈夫人冲她笑笑,“好,你别想太多,沈长官不是那般小气之人。” 潘玉良把未未抱了过去,嗯了一声后便走了。 一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沈晏回这会才喘了口气,他有些别扭地看着沈晏庭。 沈夫人也叹着气。 “你们两个也回院子里去吧。” 沈晏回拉着沈晏庭的胳膊就往外走,沈夫人又将他们给喊住。 “晏庭,你嫂嫂说的话,你要好好想想。” 沈晏庭小声地说了句,“知道了。” 沈晏回连忙拉着他离开。 沈天卓在潘玉良那里说的也的确是实话,她从司令府出来后就跟沈小猴拿了一堆的东西去了红衣那里。 红衣跟沈天卓也算不上熟,见她来看自己不禁有些意外。 加上沈天卓又买了不少的东西,不禁更是受宠若惊。 “沈长官,您这是……弄得我有些心慌。” 沈天卓示意沈小猴放下东西就离开,她冲红衣摆摆手,“不慌不慌,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来赔罪的。” 红衣一愣,赔罪?赔什么罪? “沈长官这话说的我都糊涂了。” 沈天卓道,“那不是那什么……” 沈天卓向来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今天倒是头次卡了壳。 “那个,你也知道我跟王进都是在司令部,当初少校决定让我留在晋城的时候,王进特地拜托过,要我多多照顾你……可你看,我这事情一多,一忙吧,就把这事给忘了。” 红衣被她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需要沈天卓亲自过来赔罪。 她笑了笑说,“沈长官言重了,不过一句玩笑话罢了。” 沈天卓道,“这可不是玩笑话,王进一走,你一个人在这,我本应该对你多加照顾的,可这脑子不记事,这么大的事竟然能忘了,是我的错……” 沈天卓咬咬牙,又加了句,“等回头王进回来,他要是知道我这么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兄弟可就没得做了。” 红衣失笑,不明白沈天卓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干嘛说话总用男人的口气。 “沈长官多虑了,无事的,再说,您这不就来照顾我来了吗?” 第265章 饼呢 红衣虽然大着肚子,但还是留沈天卓吃了个午饭。 沈天卓帮她打着下手,还在等着她的沈小猴早就被抛之脑后了。 红主虽然是在司令府过的年,但潘玉良跟沈夫人特地让人给她这院子里送了不少的东西,大部份都是吃的,菜基本都是做好了的,热一热就成。 红衣给沈天卓做了饼,面还是红衣教她揉的。 等好了之后,红衣连吃了两个后才空出嘴来说话,“你这饼做的倒是不错,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因揉的好。” 红衣整个人因为有了身子胖了不少,面色发着光的红润,笑起来也特别满足般。 红衣看着沈天卓狼吞虎咽,笑着说,“王进爱吃的。” 沈天卓嘴角抖了抖,她低头又大咬了一口饼在嘴里,边吃边说,“那我还真是沾了他的光了,王进这小子也太有口福了。” 红衣看她那吃相,怕她给噎着,连忙给她盛了碗汤,“沈长官,您慢点吃。” 沈天卓在红衣这里吃了个顶饱,临走前红衣还给她包了两份让她带走。 沈天卓叹着气说,“我这哪里是来照顾你的,分是是来受你照顾的。” 红衣道,“没事,做了这么多,你不带走,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沈天卓一点没客气地拿了饼离开。 沈小猴一直在车上等她,好不容易等她过来了,肚子也配合地唱起了空城计。 沈天卓拿了份红衣包好的饼拍在他怀里,自己则拿着另外一份绕到车的另外一边上了车。 沈小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顾不上别的,埋头猛吃。 等到几口下去,他觉得终于又活过来了之后,他才抬头去看沈天卓。 车子一直没开,沈小猴还觉得纳闷,待看到沈天旧盯着前方的眼睛有些红之后,他咽下嘴里的东西,轻声问了句。 “你跟她说了?” 沈天卓忽然回头,恶狠狠地看着沈小猴。 “这事你要是敢胡说让别人知道了,我就一枪崩了你!” 沈天卓这脸色可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沈小猴连忙道。 “一定不说一定不说。” 沈天卓这才吐了口气,握着方向盘,踩着油门离开。 车子开到街上她就一脚把沈小猴给踹了下去。 “你干嘛把我踹下来啊,你不回营里吗?” 沈天卓道,“不回,把车门给我关上!” 沈天卓今天跟吃了枪药似的,沈小猴也不敢惹她,只好乖乖地把车门关上,然后看着她把车子开走。 沈天卓又去了医院。 梁医生从病房回到诊室的时候,就看到他诊室里的桌子上放着包饼,那张为了方便看诊的窄窄的床上躺着一个人,鞋子都没脱。 梁医生愣了愣,走近一看,原来是沈天卓和衣倒在上面。 梁医生深吸了口气,“沈天卓。” 床上的人早就睡着了,这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梁医生的眼神在她身上看了眼,叹了口气,凭命地帮她把鞋子给脱了塞进被子里,又帮她把被子盖好。 他摇摇头,她也不嫌这床脏。 给沈天卓弄好后,他便拉上帘子回到了桌前。 下午去找梁医生看诊的人觉得今天的梁医生格外的温和,说话比平时还轻声细语,弄得他们也不好意思大声说话。 至于诊室里多了个人的事,拉着帘子,他们倒也没注意。 沈天卓这一觉睡到了天黑,要不是涵养好,梁医生都想叫她猪了,她可是真能睡。 沈天卓揉着脖子从帘子后面出来,外面天都已经黑了下来,诊室里没开灯,也是昏暗的。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光听到沈天卓这边发出的的声音,沈天卓伸手摸了摸口袋,掏出根烟,刚把火柴给点着,梁医生便开了口。 “这里是医院,不让抽烟。” 沈天卓只好扔了火柴,又把烟给塞了回去。 梁医生开了灯,沈天卓闭了闭眼,适应了下才又睁开眼。 梁医生这时候才问她,“你怎么过来了?”还睡了这么久。 梁医生上一次见沈天卓还是大年三十的时候。 沈天卓没答梁医生的话,而是咂了两下嘴,觉得嘴里没味。 “梁医生,你请我吃饭吧。” 梁医生看着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 沈天卓道,“那我们去春满园,你既然答应了请我吃饭,那我可要大吃一顿。上次跟少夫人一块吃饭,可是付了我不少的钱。” 虽然最后那钱潘玉良还是给了她,但她一想到那种一笔巨款付出去的感觉就肉疼,也难怪商会的那帮人会这般烦她了,换她自己,她自己也烦。 两人坐着沈天卓的车去了春满园,沈天卓说是要大吃一顿,点的菜却也不多,酒倒是要了好几壶。 等酒跟菜都上来了之后,她站起身,准备给梁医生倒酒。 梁医生却一伸手,盖住酒杯,笑了笑说。 “沈长官,请你吃饭喝酒都成,不过我是医生,拿手术刀的,不能饮酒,免得给病人做手术的时候手抖拿不稳刀。” 沈天卓笑了笑,也没强求。 “真是可惜,这么好的酒你喝不着。” 梁医生笑笑没说话。 梁医生不喝酒,沈天卓就自己喝,她倒也不觉得无趣。 只是她喝法生猛,动筷子的时候很少,基本都在喝酒,那生猛劲看得梁医生直皱眉,不知道她的胃是怎么受得了的。 而且平日里话多的沈天卓,喝起酒来却是沉默的。自除夕那日梁医生就觉得沈天卓不对劲,今日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沈长官心情不好?” 沈天卓一愣,然后道,“不啊。” “那……” 沈天卓又喝了口酒,“我只是有点起床气。” 还真是……合情合理。 梁医生不吱声了,沈天卓又是一顿猛喝。 梁医生正犹豫要不要劝她少喝点的时候,沈天卓先开了口。 “梁医生,你死过吗?” 梁医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这是……已经醉了? 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搭了把沈天卓的脉,心跳跟肪博都还算平稳,离喝死还远着。 他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好似他什么都没做过般。 沈天卓晃着脑袋,又饮下一杯,像是跟桌子有仇似的重重地放下酒杯。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死了就没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升官发财,统统成了屁。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沈天卓这明显说的醉话,她一只手提着酒壶,一只手按在梁医生的手腕上。拉拉杂杂地从蚩尤之死说到了隔壁春花她奶奶头七的时候回来吃贡品。 梁医生倒是会抓重点,趁着她醉到终于承认自己是个女人的时候问她。 “谁死了?” 只是他这话一出,方才还跟倒豆子似的往外倒着话的沈天卓忽然就闭了嘴,再不肯说一句话,只沉默地喝着酒。 梁医生想着要不等她再醉一些的时候问或许能问出点什么,沈天卓这时却一把将酒杯扣在了桌上,接着人也离开了酒桌。 沈天卓都喝成了这样,车子自然是梁医生开了。 他将沈天卓的送到她的住处车子再也开不进的地方,扶着她下了车,看着她步子还算稳,便也没打算再往里送。 “沈长官,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沈天卓没吱声,迈着腿往前走着。 月牙又壮了些,路上没有灯,昏暗中只能瞧得出沈天卓如影子般往前走着,走了几步又停了。 梁医生站在原地没有动,等了一会,看沈天卓似乎真不打算继续走了,他才叹了口气往沈天卓这边走来。 沈天卓靠墙立着,垂着脑袋很是丧气的样子。 “沈长官?” 沈天卓没应声,梁医生只好又走近了些。 “沈长官?” 月光洒在墙上,一半明一半暗。 沈天卓抬起头,盯着梁医生问他。 “梁医生,你还记得红衣吗?” 梁医生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记得,等到开河的时候,她就差不多要生了。”他给红衣诊过脉,一切正常。 她想了想,像是记起什么似的,“饼呢?” 嗯? “我放在你桌子上的饼呢?” 梁医生道,“我中午吃了。”他中午刚好没吃饭,看见桌上放着的饼就给吃了,怎么?不是给他的? 沈天卓又道,“那饼就是红衣做的。” 梁医生哦了一声说,“味道不错,有机会再见到她,我会谢谢她。” 沈天卓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又细细地抽了口气,“王进死了。” 梁医生一愣,他知道王进,是红衣的丈夫。 但梁医生对王进也不算熟,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天卓道,“王进这个人……这个人呐……” 她哽咽一声,停了停,才又接着开口。 “梁医生你一定想不到王进比赵副官小了近一轮呢,你看看赵副官,在他手上吃了多少暗亏,那红衣,赵副官面上不说,放在心尖尖上呢,最后还是被王进给娶了去。他这种聪明人,就是块升官发材的料! 可你看,这样聪明的一个人,最后却还是死了。他甚至不是死在真正的战场上,而是死在自己的人的算计里。 你说……你说……” 沈天卓一连说了好几个你说,声音有些颤抖,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让梁医生说点什么。 梁医生看着她,想起她之前找他要那害人性命的药时说过的话。 她说,“这世上有时候害人也是在救人,如果害一个人能救很多人的话,我愿意这么做。你们这些留过洋的人不是都相信人一旦做了恶,死后是要下地狱的吗?你瞧我这胆子,像是会怕地狱的人吗?大不了以后入了地狱,再同那些恶鬼斗一斗。” 第266章 吵架 梁医生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 出了这样的事,更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随过军,知道营里的那些事也不是随意问的,思来想去,他就这么干站着,也不开口。 沈天卓又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堆,她虽然入营时间不长,但跟王进还算相熟。 王进的事,她原本就没打算告诉谁,这几日她神经绷得紧紧的,睡觉都不敢睡沉,就怕自己在做梦的时候说出什么话来。 如今……也崩得厉害。 沈天卓不好受,也不全是因为王进是她的熟人。 她很难说清楚那种情绪,像他们这样的,如果王进是死在真正的战场上,或许她还能好受点。 两人在黑天黑地里,一个靠着墙自顾自地说着话,一个站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也不吭声。 沈天卓感觉把自己能记起来的那点关于王进的事都给说光了,站面她面前的人却一直没有再吱声。 沈天卓忍不住地道,“梁医生,你不会也死了吧?” 这大过年的,说这种话实在不吉利,不过梁医生却没有计较的意思。 他沉稳的声音穿透黑夜,“没有,我在这。” 沈天卓哦了一声,似乎安心了,身子靠在墙上,眼睛就要闭起来。 这回轮到梁医生忍不住了,“沈天卓,你不会是想在这里睡吧?” 得不到回答的梁医生认了命,伸手拉住沈天卓的胳膊,“我送你回去吧。” 沈天卓嗯了一声,费力地甩甩脑袋,推了推他,“不用,我自己回去。” 她嘴上这么说,脚下却一点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并且说完这句似乎又有要闭眼的打算。 梁医生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找我拿药的事我原谅你了。” 没人吱声,梁医生只好提高了嗓门,“沈天卓,你家在哪,我扶着你,你自己走。” 沈天卓抻了抻肩,“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我跟你说,你要是送我回家,你可就走不了了。” 梁医生道,“你家这么神秘。” 再神秘他也得把沈天卓送回去,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把一个喝醉酒的女人扔在这里。 沈天卓嘿嘿两声,这回倒是迈开腿走了。 梁医生长长地松了口气,扶着她就着不亮的月光往一堆房子里走。 梁医生松的这口气显然还是不够长。 等到第二日,宿醉的沈天卓悔得肠子都青了。 至于留宿在沈天卓家里的梁医生,则悔得脸都绿了。 他现在才明白过来沈天卓说的那句他走不了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梁医生看着沈天卓家里小院里满院子里的男女老少,进进出出的,目光全落在他身上,就跟看猴似的。 有点头的,有捂着嘴笑的,胆大的孩子干脆就站在他面前直直地盯着他。 梁医生头皮麻得一阵一阵的,手脚无处安放的感觉。 “那……” 他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屋子里的老娘大婶们就开始聊上了。 “这是天卓带回来的那个男的?” “是的是的,你瞧这模样,可俊了。” “确实俊,天卓这是走了什么大运啊,这一出手着实惊人啊。” “是是是,可得看住了,不能让他给跑了。” 梁医生…… 梁医生转头去看沈天卓,不过沈天卓显然也救不了他,她也正被一群人围着,情况似乎比他还要惨。 “天卓,我跟你讲,你年纪不小了,这回一定要看牢了。” “是是是,打断腿也得把人留住。” “就是,你虽然条件差了点,但既然人都跟你回来了,说明你还是有戏的。” 沈天卓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梁医生倒是头一次见,不过,到了这会,他们两个没有最惨,只有更惨,谁也同情不了谁。 “梁……梁医生?天卓说你是个医生。” 跟梁医生说话的这个是沈天卓的大伯,方才沈天卓给他介绍过。 梁医生点点头,“我是个医生。” 沈天卓的大伯脸上露出狂喜,那样子就像是穷到没钱过年一出门就捡到了块猪肉般。 梁医生还以为他家里哪个生病了,所以才会得知他是个医生后露出这般神情。 “你什么时候把我们天卓娶走啊?” 啊? 梁医生的脸由绿变青,跟沈天卓的肠子成了一个色。 “那个……沈……大伯,我跟沈长官……” 沈天卓的大伯满脸堆笑地打断他,“你放心放心,我们天卓很好娶的,别看我们人多,但我们不会为难你的,聘礼什么你要为难都可以不要……” 一边的被围住的沈天卓终于受不了地站了起来。 “你们!” 众人的眼神齐齐落在她身上,沈天卓瞬间就怂了起来。 “你们不要这样,他害羞。” 梁医生可不觉得自己的脸色能被称作害羞。 众人安静了片刻,然后像是没听到沈天卓的话般,又继续吵吵嚷嚷起来。 “梁医生,我跟你说,天卓这孩子可厉害了。” “是啊是啊,她三岁就能吃两大碗饭了。” “六岁的时候就能扒比她高一个头的男孩子的裤子了。” “九岁的时候被她爹追得围着那边的校场跑了十几圈不带喘气的。” “十四岁的时候就有姑娘上门要死要活的要嫁给她。” 梁医生此时后悔昨晚耐不住热情的沈家人留宿也已经晚了,觉得还不如放宽心听他们说点趣事。 “是吗,她小时候这么好玩?可还有什么趣事?” 梁医生听了沈天卓一堆的“趣事”又被热情地留下吃了个早饭。 屋子里院子里坐了好几桌,那规格就像是已经在嫁女儿般。 梁医生吃过早饭还要去医院,沈家人再热情也不好耽误他工作。 沈天卓拉着梁医生上车的时候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她吐了口气。 “梁医生,真是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梁医生的确笑了笑,“无事。” 沈天卓又道,“梁医生,你忘了吧,把从昨天下午到方才的事,全都忘了。” 沈天卓居然没有趁机让自己娶了她,这倒是让梁医生有些意外,他看着她,顺从地说了句,“好。” 沈天卓起动车子,先送梁医生去了医院,自己就去了营里。 不过沈天卓的车子开到营门口,她想了想直接打了方向盘,将车子调了个头,又去了司令府。 沈晏回昨天拉着沈晏庭离开后,在他院子里呆了一会就走了。 他也不知道沈晏庭想得怎么样了。 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晏庭反应会那么大,沈天卓做的那些事,在他看来也没那么严重嘛。 商会的那些人又不是什么好人,找他们要点钱怎么了呢? 他原本打算吃过早饭到司令府看看沈晏庭的,但一听说沈天卓来了之后就又回了头。 他怕又撞上昨日那火爆的场面。 沈晏回的担心不无道理。 沈晏庭想了一个晚上,显然是还没想明白。 今日见了沈天卓,这场面可比昨日还要猛。 “我觉得大嫂说的不对,你一个司令部的人,成天往外面跑,倒是不见你在营里呆着,我是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你做什么我都觉得不对。” 沈天卓知道自己被针对了,沈夫人不在,潘玉良刚才说要送未未去沈夫人那里,这会就只有她跟沈晏庭还在阿板在,她倒也没必太委屈自己。 她没有像昨日那般客气,而是直接了当地道,“我跟你个小屁孩子说得着吗?” 沈晏庭本来是故意那么说,想套套沈天卓的话,他没想到沈天卓居然是这个态度,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口不择言起来。 “沈天卓!亏我还觉得你有什么苦衷,现在看来,你就是个大骗子,骗了我父亲跟大哥,又骗了我大嫂,你就是个欺世盗名的大骗子,谁知道你现在拿了那点权想做什么?说不定还不如李参谋呢,早知如此,当初我大哥就不该把司令部交到你手上!” 潘玉良把阿板留下就是把沈晏庭跟沈天卓给打起来,这会打倒是没能打起来,话就开始说得难听了。 潘玉良一回来就听到沈晏庭说的这番话,她立即提着裙子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沈晏庭面前。 “沈晏庭,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你在说什么浑蛋话?” 沈晏庭被潘玉良推了一把,他满脸的不服气。 “你别被沈天卓给骗了,我大哥说的对,姓沈的人多了去了,保不齐就有人有什么别样的心思。” 潘玉良被他气得够呛,“沈晏庭!我再说一次,沈长官在外面说什么做什么,都跟你没有关系,你也管不着,你别以为自己是司令府的小少爷就什么话都能说。” 沈晏庭也不相让,“怎么?我一个司令府的小少爷为司令部说句话都不行吗?” 沈天卓摇着头道,“确实不行,无论从哪里来说,你都管不着我。” 说着她又道,“小少爷,我给司令跟少校面子,再者,我一个大人,你一个孩子,我就不跟你计较,但你要记住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没看出来她心情不好吗? 沈晏庭你了一声,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小孩子,这一急,往前迈了一个大步,像是要跟沈天卓动手的样子。 一边的阿板连忙上前想要拉住他,潘玉良已经眼疾手快地扯了他一把,然后只听到啪的一声,潘玉良已经一巴掌打到了沈晏庭的脸上。 第267章 身世 沈晏庭被潘玉良的这一巴掌给打懵了。 事实上沈天卓也懵了,“少夫人,你……” 沈晏庭脸上火辣辣的,比起这一巴掌实实在在的疼能,屈辱跟丢脸让他更加难受。 潘玉良打完这一巴掌,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她咬了咬牙才将微抖的手收回,“沈晏庭,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才能体谅别人的用心?” 沈晏庭低着头从喉咙里发出呵的一声,然后大步离开。 潘玉良闭了闭眼,对一边的阿板道。 “赶紧让沈元跟上小少爷。” 沈晏回看到沈天卓进了司令府后本来已经回去了,想了想又悄悄地回了司令府门口,他一直盯着府里的动静。 沈晏庭从司令府出来的时候,他连忙就跟了上去。 沈晏庭满身怒气,沈晏回也不敢喊他,只能悄悄跟着。 沈晏庭在街上拦了辆黄包车,沈晏回挠着脑袋犹豫不决想着要不要跟上的时候,人就已经被沈元拽上了一辆马车。 “沈元……” 沈元冲他点了点头,“堂少爷。” 沈晏庭坐的黄包车,他们坐的马车,自然不用提心把人跟丢。 沈晏回看着沈元问,“晏庭哥哥怎么了?” 沈元摇了摇头,“我们先跟着再说吧。”总不能告诉他沈晏庭被潘玉良给甩了一巴掌。 两人跟了一会,沈晏回反应过来,“晏庭哥哥是要去找他的那两个同学吧?” 沈元看着这路也熟悉,沈晏回说的没错,沈晏庭应该是要去孙艳菲的那个院子。 果然,沈晏庭的那辆黄包车一路拉着他到了孙艳菲的那个小院,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沈元跟沈晏回两人也没跟得太紧,反正知道他是去哪,知道他安全就是了。 沈晏庭到了地方,给了车夫几块大洋,只是车夫都走了好一会,他还在院子门口站着,犹犹豫豫的想着到底要不要进。 他还没想好,院门已经从里面打开,是他那个叫刘立诚的同学。 “晏庭?怎么来了也不进来?” 沈晏庭勉强地笑了笑,“我刚到。” 他一抬头,刘立诚就看到他被打的脸,不禁有些震惊。 “你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沈晏庭晃了下脑袋,刘立诚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让了让,“你先进来。” 沈晏庭进了院子,在屋子里的黄新见到沈晏庭,也跟方才刘立诚的反应如出一辙。 沈晏庭也不理他们,径直坐到桌边坐下,闷着脑袋不说话。 刘立诚跟黄新两人相视一眼,也走到桌边坐下。 “晏庭,你跟家里人闹矛盾了?” 刘立诚立即朝他看过去,无声问他,他怎么知道是跟家里人闹矛盾了。 黄新明显不想搭理刘立诚,这么明显的问题他都看不出来,他不禁有些后悔跟他一块了。 沈晏庭是司令府的小少爷,试问晋城有谁敢打他,打的还是脸。 就算是有人敢打他,那谁又能打了他还让这小少爷没还回去,而是顶着一张憋屈的脸跑到这里来了。 沈晏庭坐了许久才长长地吐了口气,然后嗯了一声。 黄新看着他似乎有想说的意思,于是问他。 “跟我跟立诚有关系?” 沈晏庭一愣,看着他道,“你怎么会这么问?”虽然的确是有关系,但他怎么知道? 黄新笑了笑说,“你让我们住到这里来我便猜到了一些。” 沈晏庭动了动唇,黄新立即道,“你别多想,我们都没有介意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们的关系,让你在你家里人面前为难了。” 沈晏庭皱起眉,“你们别不好意思,是我答应了你们,又出尔反尔。” 说着他脸上出现几分不愤之色,“你说我娘跟我大嫂是为什么,你们是我同学,府里那么多地方,你们住在府里怎么了?你们都是我的同学,又不是什么街上的二流子。” 黄新连忙安抚他,“你别激动啊,你要是为了我们的事跟你家里人吵架,我们多过意不去,别说你们司令府了,就是这个小院子我们也住的不安心。” 沈晏庭的情绪这才压了些下去。 他趴在桌上,又道,“也不全是为了你们的事。” 刘立诚方才一直搭不上话,好像显得自己很笨的样子,这时候赶紧问他。 “那还为了什么?” 沈晏庭欲言又止,似乎不太想说。 黄新跟刘立诚两人相视了一眼,刘立诚道,“晏庭,你还信不过我们吗,我们都同学多少年了,你对我们还不了解啊,以前我们在学堂的时候不经常在一块?你连我家都去过好多次了。” 黄新连忙拉了刘立诚的胳膊一把,“立诚,你别这么说话,晏庭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沈晏庭想了想,还是道,“算了,告诉你们也没关系,是因为沈天卓。” 黄觉扬起眉,“沈长官?你不会真因为外面传的那些事去质问她了吧?” 沈晏庭有些不解,“不可以吗?” 黄觉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沈长官好歹是个官,我去质问她,多少会让她有些没面子。” 没面子? 他挨了一巴掌他就有面子了? 刘立诚显然不同意黄觉的说法。 “我不认为有什么问不得的,那沈长官官再大,不也是司令部的人吗?说难听点,整个司令部都是晏庭他们家的,他问她几句怎么了?再说,那外面传的又不是什么好话,晏庭做为司令府的小少爷,质问她也是应该。” 沈晏庭看着刘立诚,脸上一脸赞同之色,他就是这么想的,才会问沈天卓那番话。 刘立诚道,“你家里人就因为这个打你?” 说着他的脸色出现些许气愤之色,好似被打的是他的脸般,他道。 “这也太过份了,沈天官自己做错事,别人问都不能问一句了?别说你能问了,就算是晋城随便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也能问问她吧?” 刘立诚越说越气愤,黄新连忙阻止他。 “立诚,你在晏庭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这司令部跟沈长官的事,我们哪里知道,或许她有自己的安排呢,你别说这种话,司令部跟司令府本就是连着的,你这么说让晏庭怎么想?” 刘立诚翻着白眼说,“你也说司令部跟司令府是连着了,沈天卓在司令部做出这种事,你看看晋城的百姓如今都是怎么看待司令部又是怎么看待司令府的?” 刘立诚说到激动之处,连沈长官都不叫了。黄新还欲跟他反驳几句,沈晏庭一拍桌子。 “立诚说的对,如果沈天卓做的是好事,我自然不会过问,可她现在做的……” 黄新打着圆场,“算了,晏庭,咱们都还小,这种事或许是我们不懂,你别管那么多,免得你跟家里人再吵起来。” 提起这个沈晏庭就生气,“我娘跟我嫂嫂怎么就那么信任沈天卓?好像她做什么都有道理一样,我问几句都是我的错了,难道我这个司令府的小少爷的心不比她沈天卓一个外人吗?” 黄新像是想到好才能,脸色忽然有些难看。 刘立诚看了他一眼后问他,“你怎么了?” 黄新连连摇头,“没,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他那个样子哪里像是什么都没有? 沈晏庭也看着他奇怪的反应问,“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黄新像被谁踩了一脚,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没、没有。” 沈晏庭跟刘立诚两人互看了一眼,刘立诚一把将黄新给按回了椅子上,“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沈长官的把柄?她难道真的在做不利于司令府的事?” 黄新神色慌张,只顾摇头。 刘立诚见他如此,不禁急了。 “黄新,你可别忘了晏庭帮了我们,要真有什么事,你藏着不说出来,可是在害他,你要是这样的话,我跟你没法做兄弟。” 这大冬天的,黄新汗都被逼出来了。 沈晏庭见他这样,更觉得他有事。 “黄新,你说吧,我把你当朋友。” 黄新看着盯着他的沈晏庭跟刘立诚,脸上闪过挣扎,最后咬了咬说。 “我只是忽然想到之前听到的一个事情,我也是听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万一要不是真的呢……这怎么好说,这怎么好说……” 黄新搓着说,一副自己知道了个大秘密的样子。 沈晏庭盯着他问,“是不是真的,你说出来我跟立诚两个人自会判断,你说就是了。” 黄新嘶了一声,然后道,“那我说了,晏庭你听完可一定得冷静。” 沈晏庭不耐地挑了挑眉,“你说就是了。” 黄新这才道,“我之前听别人说,说……说你好像并不是你爹娘亲生的。” 他这话一说完,沈晏庭跟刘立诚都愣住了。 黄新又道,“我真的是听说的,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沈晏庭愣了片刻功夫,猛然回过神来,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黄新大喝一声,“立诚,快拦住他!” 他不喊还好,他一喊,沈晏庭拔腿就跑,刘立诚跟黄新立即跟上,死死地将沈晏庭给抱住。 “晏庭,你冷静一点!” 第268章 办大事 沈晏庭像头牛般冲了出去,刘立诚跟黄新两人一左一右地将人架住。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两人哪里敢放,这么放他出去,指不定能出什么事。 刘立诚给黄新使了个眼色,黄新道,“晏庭,这事我们都还不知道真假,你别乱来。” 刘立诚也立即道,“是、是啊,这事我们觉得我们还是先查清楚比较好。” 沈晏回又被拉回了屋子,靠在方形墙柱后面的沈晏回沈元,听着屋子里传来的小声说话的声音。 沈晏回长舒了口气,吓死他了,要不是沈元反应快把他往柱子后面拉了一把,他就要被撞个正着了。 沈晏回张张嘴,沈元把食指放在唇前,冲他做了个嘘的动作,沈晏回点了点头,沈元直接把提着他从墙上开溜了,连正门都没走。 沈晏回摔得屁股都快开花了,还得死死咬着嘴巴不能发出声音。 等到两人拐了几次,离孙艳菲的那个院子有些距离了,沈晏回才捂着自己的屁股苦着张脸。 他这是倒了什么霉,居然被他听到了这么不得了的事情。 “沈元,他们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沈元道,“肯定不是真的。” 沈晏回纠结地看着他,“沈元啊,你多大年纪了?” 沈元脸色一脸疑问,怎么绕到这个问题上来了。 沈晏回道,“晏回哥哥出生的时候你可在府里?” 沈元拍了下他的脑袋,后知后觉得知道自己方才拍的是司令府的堂少爷后,他咳了一声,“想什么呢,我就算不是看着你晏回哥哥出生的,也可以十分确定他是司令亲生的。” 沈晏回又道,“那他们不是造谣吗?把真的事情说成假的,很容易拆穿吧?” 沈元脸色凝重地道,“重要的不是会不会被拆穿,重要的是小少爷会真信。” 沈晏回怕的可不就是这个吗? “不会吧,晏庭哥哥那么聪明,他能被这种小伎俩给骗了?” 沈元叹了口气道,“你方才不是也听着了吗?小少爷挨了少夫人一巴掌,现在正是失去理智的时候,别人说什么他都能信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那两个同学也太坏了,早知道他们是这么个坏东西,当时他们从赵府回来的路上他就应该直接拉着沈晏庭就跑的。 沈元看着沈晏回道,“这件事我回去跟夫人还有少夫人商量商量,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提起。” 沈晏回连连点头,他巴不得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们还要在这里等晏庭哥哥吗?” 沈元想了想,“不等了,我们回去吧,他在这里应该不会出事,要是晚了他还没回府,我再过来接,免得他发现我们跟过来了。” 沈晏回连连点头,“那好那好,我们快走吧。”他一点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呆着,太可怕了。 沈元跟沈晏回不动声色地回了司令府,沈晏庭走到门口又跑了,边跑边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回家睡觉去。” 沈元进了府,沈夫人跟潘玉良似乎正在等着他,就连沈天卓都没离开。 “小少爷呢?” 沈夫人在,沈元便道,“小少爷在他那两个同学那里,估计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我怕夫人担心,先回来跟夫人说一声。” 沈夫人松了口气,她听到潘玉良打了沈晏良一巴掌,沈晏庭就这么跑出去了的事后吓得心都慌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想了想她又问,“小少爷的情绪如何?” 沈元道,“小少爷在屋子里跟他那两个同学说话,他们都是差不多年纪的,把心中的烦闷说出来大概就好了。” 沈夫人想想也是,她看了潘玉良一眼,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人是潘玉良打的,但沈晏庭也的确过份了。 潘玉良看着沈夫人道,“娘,您别担心,等他回来我就跟他道个歉,今日是我冲动的。” 沈夫人心底慢慢松了口气,面上还是道,“这事你也没错,娘知道你是好意,不过晏庭毕竟还小,遇到事情没你考虑得那么周全也是正常,一家人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别把事情闹僵了,反倒不好处理了。” 潘玉良微笑着道,“娘说的是,这事的确是我没做好。” 沈夫人叹了口气,让柳衣扶着她离开了。 等她一走,沈元才把他在孙艳菲的院子里听到的事情跟潘玉良还有沈天卓说了一遍。 潘玉良没说什么,沈天卓道,“倒是有点本事,我们想来想去都还没想到这个头上来,看来做坏事的人的确还是有些资格的。” 潘玉良白了她一眼,“都这个时候,说的什么话。” 沈天卓扬扬眉,表示她是实话实话。 沈元说完就低着头站着,等着潘玉良的吩咐。 潘玉良想了想说,“沈元,这事我跟沈长官自有安排,你就当作没听到过这事,在晏庭那边没漏了陷。” 沈元点点头,“少夫人放心。” 潘玉良又道,“你下去吧,要是天黑之前晏庭还没回来,你就去接他回来。” 沈元又是点头,“是,少夫人。” 等沈元一离开,潘玉良又让阿板跟春兰抱着未未去院子里玩,屋子里就只剩下她跟沈天卓。 沈天卓道,“我还以为你把小少爷那两个同学支到别的地方住去,他们就兴不起什么事来了,没想到还能编出这等子事来。” 潘玉良也道,“是啊,真是难为他们了,这种事情也能想得到。” 潘玉良说完两人一阵沉默,他们倒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沈夫人那边。 沈夫人年纪大了,这种事情告诉她不好,不告诉她也不好,终究是担心她的身体受不得这刺激。 “夫人那边……” 潘玉良道,“还是先瞒着吧。” 沈天卓皱着眉说,“可这事总是会闹到夫人面前去。” 潘玉良闭了闭眼,脸上一片挣扎之色。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 沈天卓摇摇头,这事她还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 他们现在除了知道报社的人不是李府的人,知道晋城里应该还有别的人在,其他的都不清楚。 李参谋的事,他们没有真正担心过,是因为李参谋包括李佳月都在明处,找出三寸来打便是。 但对于不知道的敌人,盲打哪里打得准。 潘玉良叹了口气道,“那也只能这样办了。” 沈天卓道,“到时候真有什么,我去给夫人请罪吧。” 潘玉良笑了笑,“请罪哪里轮得到你。”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对了,我听梁医生说,他那里有一种药,就是在关健的时候能求人一命的,是西药,具体我也不清楚……你去帮我拿点过来,别到时候真出事了。” 沈天卓吱唔了一会,“我还有其他事呢,这事你让别人去办吧,要不我让沈小猴去。” 潘玉良一愣,看着她问,“怎么了?你跟梁医生吵架了?” 拿药是其一,这其二,她不是在给沈天卓制造接触梁医生的机会吗?怎么前些日子还热络得很,今天让她去她反倒不去了? “你不是还把人带回家里了?” 沈天卓拿手捂住脸,一副不想提这事的样子。 “没吵架,我就是突然觉得距离产生美,我不能天天往他面前凑。” 沈天卓跟梁医生的事潘玉良也不干涉,她要怎么办全由着她自己,所以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说。 “那你就别去了,我让沈元去。” 沈天卓暗暗地松了口气,“好好好,那我回去忙了。” 潘玉良嗯了一声又连名带姓地叫住她,“沈天卓。” 沈天卓回头看着她,“少夫人还有事?” 潘玉良道,“若是晏均哥哥那边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沈天卓笑了笑,“好!” 不管外面的人沸沸扬扬地传什么,也不管沈晏庭如何说她,沈天卓还是该干嘛干嘛。 时间不等人,她都恨不得一步到位,把商会的那群人搜刮个干净。 但她这么想,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特别是被她搜刮的人。 至于沈晏庭那边,突然就像个暴走的小獅子般,晚上回去后,潘玉良跟他道歉他也不听,在府里大闹了一场,沈夫人被他闹得头疼,别说潘玉良打他了,沈夫人都想上手了。 沈晏庭跟沈夫人还没有潘玉良晚上闹,白天就跑出去找他那两个同学。 关于他的身世的事,沈晏庭还真跑去查了。 司令府的人他肯定是不能用的,特别是沈元,他甩开沈元已经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了,哪里还敢让府里的人帮他去做什么,怕是一开始就得结束了。 能帮他的只有刘立诚跟黄新,两人查来查去,也只查到些模糊的东西。 “晏庭,说不定这事就是别人瞎说的。” 沈晏庭摇头,“越是这样我反倒越是相信。” 他在府里跟沈夫人还有潘玉良她们闹翻的事,也没瞒着刘立诚跟黄新,两人一副担忧的样子。 黄新说道,“若是像你说的,这件事是真的,那你娘跟你大嫂对你的态度倒是可以解释了,你总归是外人,他们要是防着你也情有可原。” 刘立诚也连连点头,“是啊,你也不小了,可你爹跟你大哥也没想着要在司令部给你安排个什么职位,甚至无意在把你往司令部安排。” 这倒的确是,沈司令不止一次明确地说过,不想沈晏庭在司令部,当初把他带在身边只不过历练历练他而已,并没有真想让他进司令部的意思。 刘立诚又道,“如果是这样,你娘跟你大嫂明显不信任你,那还不是任由那沈天卓胡作非为了。” 黄新道,“的确是这样了,如果晏庭的事是真的,他名不正言不顺的,沈夫人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儿子,那司令部的事可就麻烦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沈晏庭脸色情绪明显变了。 黄新还道,“晏庭,即便这事是真的,你也不能弃司令部跟司令府不顾啊,你想想,你爹娘虽然防着你,但他们怎么说也对你有养育之恩,若那沈天卓真是个好的,这事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可她分明是个浑的。” 沈晏庭脸上一阵纠结,“你们说的我都明白,可是这事……我要怎么管?我多说几句我娘跟我大嫂都不乐意,我还能怎么办?” 刘立诚忽然道,“要我说,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沈天卓的权给夺了。” 他的话一说完,沈晏庭跟黄新都看向他。 黄新道,“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这是大事。” 刘立诚道,“我知道是大事,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沈天卓继续犯浑?难道真等到司令部在她手底下变成那欺压百姓的地方?” 沈晏庭道,“那不行,我一定要阻止她!” 黄新道,“沈天卓那么聪明,这可不是件易事。” 刘立诚道,“我看不见得,那沈天卓除了干混蛋事之外,还做过什么?她那聪明也都是小聪明。” 沈晏庭点点头,沈天卓做的那些事的确也都是小聪明,上不了台面。 “可是就算她是个笨的,司令部的权可在她手上,哪里能那么容易就夺过来。” 刘立诚突然往前凑了凑,小声地道,“她手下有人,你也找点人,大家都有人,谁输谁赢就不知道了。” 黄新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要……”造反? 刘立诚嘘了一声。 沈晏庭摇摇头,“我哪里有什么人,司令府的那一点人,还都不一定听我的,光沈元就不听我的,他现在虽然是跟着我,可他终究是我大哥的人,要说能用的人,我还真半个都找不出来。” 刘立诚往后退了退,也一副苦恼的样子,“这倒是个问题了,没有人什么都干不成的。” 黄新忽然道,“如果是人的问题,我倒是有个法子。” 沈晏庭又改看向他,“你有什么法子?你们能不能别藏着掖着,没看到我现在快愁死了吗?” 刘立诚跟黄新两人对视了一眼,黄新安抚着他道,“你别急,我这不也是听立诚这样一说才想起来吗?” 说着他又道,“你还记得当初南京那边来了不少人,他们本来是想过来劝你大哥调兵的,不过都没你大哥给挡了回去。” 沈晏庭点点头,这事他记得,只是……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黄新道,“你别忘了我爹也是商会的人啊,再说了,你后来没去学堂,我们可是知道了不少的事。” 刘立诚也道,“是啊,学堂里人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知道的事情也就多了。” 沈晏庭点了点头,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你接着说。” 黄新接着道,“据我说知,他们并没有离开,还都在晋城。” 沈晏庭挑着眉,“他们留在晋城做什么?” 黄新道,“你大哥的事他们办砸了,或许是不敢回去吧。” 这么说倒是也说得过去,“他们手上有人。” 黄新点点头,“人自然是有的,难不成你以为他们是单枪匹马的过来的?那些人你还不知道啊,怕死得很,估计带的还是精兵,要不然谁愿意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说不定是过来送死呢。” “你说的也对,可他们的兵再精,那也是他们的,当日我大哥那般拒绝了他们,如今他们又怎么会帮我?” 黄新道,“这事倒是好办,他们留在晋城,即使手上有精兵,也做不了什么,也许一辈子就这么当个平头百姓。若是你许诺他们一点好处,或许就不一样了。” 沈晏庭问,“你觉得什么样的好处他们能看得上眼?” 黄新道,“我们原本就是有官职在身的,我觉得许诺他们事成之后,把他们安排进司令部,他们定然会答应的。人嘛,总是想升官发财的。与其把那些人烂在手里无用,还不如换点切实的利益。” 黄新分析的都很对,沈晏庭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不过…… “我大哥跟我父亲回来,定然是不会同意的,那些人我瞧着也是没什么真本事的人,否则也不会现在还窝在晋城了,我大哥跟我父亲都是极其讨厌无用之人。” 黄新道,“这你就想多了,晏庭,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自己在司令府甚至司令部说得上话,否则就真的要出大事情。至于以后的事,你大哥跟你父亲要把人从司令部踢出去,他们也奈何不了你大哥跟你父亲。” 说的也是,日后他大哥回来,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刘立诚这时候插了一句,“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黄新笑了笑说,“这事又不是晏庭做的,担心什么过河拆桥的,完全没有必要心里过意不去。” 沈晏庭被黄新说的有些心动,黄新看了他的脸色一眼,又趁热打铁地说。 “反正我觉得这事要真能成,对你对你们司令府甚至司令部,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沈晏庭还有些犹豫,“可是我娘跟我大嫂那边。” 黄新道,“这事你瞒着她们不就行了,等事成之后,她们再想怪你也已经晚了,反正你又不是做什么坏事,也是为了大家好。” 沈晏庭想了想,猛地吸了口气。 “可是我要上哪找他们去?” 黄新想了想道,“我去帮你想想办法,不过……可能需要点……需要点钱来打点。” 沈晏庭点了点头,“这个倒不怕,我可以给,不过为免我大嫂跟我娘发现,我能给的也不多。” 黄新道,“那这样吧,你能拿多少拿多少,我尽量去办。” 沈晏庭道,“好!那我明天就把钱给送过来。” 黄新点点头,又嘱咐他,“你回去还是跟之前一样表现,别露陷了。” 沈晏庭连连点头,“我知道。” 沈晏庭一连几天都往孙艳菲的院子里跑着,因为跟沈夫人还有潘玉良闹了好几次,现在潘玉良也不搭理他,对于他在做什么,也没过问,这倒是给了他不少方便,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瞒。 就连沈晏回这几日都不怎么找他了,他还以为是被他发现了什么,去了他府上一看。 原来沈晏回被赵红梅拘在府里了,陪着赵红梅一块抄经书呢。 见了沈晏庭过去,他也只能一边抄着经书,一边哀怨地看着他,表示自己活得真是没滋没味。 对此沈晏庭也只拍了拍他的肩,“好好抄。” 没几日,黄新就帮他把事情都给办好了,他给黄新的那些钱,居然还剩了些,沈晏庭也没要。 “你跟立诚拿着吧,这几日辛苦你们了,你们在躲在这里也需要用钱,就当是我感谢你们的。” 黄新要推脱,刘立诚一把给抢了过去,“我们跟晏庭客气什么。” 沈晏庭笑笑,“的确是不用客气,我什么时候能跟他们见面,他们要帮我,总不能躲在暗处吧?” 黄新点点头,“你放心,不过为了防止沈天卓发现,我们还是小心着些,要不我们找哪天晚上吧?” 沈晏庭皱皱眉道,“晚上啊,晚上可能有些困难,白天他们不管我,可晚上我还是要在府里的,要不然我娘会担心。” 黄新道,“你找个借口,就说过来跟我们一块住一晚不就好了,反正我们是同学,你娘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沈晏庭道,“那我试试吧。” 沈晏庭这一试还真成功了,他最近在沈夫人还有潘玉良面前就自己就跟坨火药似的,一副随时要炸的样子。 他说晚上要同学一块住,沈夫人怕他再发脾气,也只得依着他。 潘玉良则是完全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沈晏庭几次想把事情告诉她,但一想到她跟沈天卓亲密的样子,便又放弃了。 沈晏庭这边安排好了之后,黄新便带着他过去找人了。 沈晏庭完全没想到黄新居然把地点选在了原来的潘府,在那一片废墟之上。 “怎么选在这里?” 黄新道,“潘府荒了许久,这里没有人过来,谁也想不到。而且……地方也够大。” 等沈晏庭见了人,他才明白黄新说的够大是什么意思。 可不得够大吗?放眼望去,在月色之下,乌泱泱地站了一片,足有几千人。 沈晏庭一副没有料到的样子,“怎么、怎么会这么多人?” 黄新道,“我也没想到,这是老天在助你,这么多人,你还怕事不成吗?” 第269章 出门要看黄历 沈晏庭心里有些慌,他承认自己是没怎么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种情况他甚至在戏本子里都没见过。 他太紧张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他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发着抖,冷风就跟他有仇似的,一直往他衣服里灌,令人难受。 沈晏庭好想把自己缩成一团滚回司令府去,他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来做这种事? 沈天卓!等这件事过去了,他定要她好看的。 一边的黄新看着沈晏庭的这反应,还以为他是在害怕。 “瞧你这胆,你爹娘不是一直没跟你提过你的身世,估计也没打算提,你放心,这事就算不成功,你也还是司令府的小少爷,你娘那么疼你,你顶多也就挨顿小罚。” 黄新的话似乎起到了些作用,沈晏庭挺了挺背,借着月光看了他一眼,嗯着口水,“现在我要说点什么吗?” 黄新嘴角抽了抽,又忍住了。 他冲着他们对面的人群中喊了一声,“宇哥。” 人群里走出了个人,在他们面前站定。 黄新道,“这是宇哥,现在这些人都由他负责,他们也只听宇哥的。” 沈晏庭冲他点了点头,不是很情愿地喊了声,“宇哥。”又道,“听谁的倒没关系,能给我用就行。” 那叫宇哥的冲他抬了抬下巴,笑了笑,“这是自然的。” 沈晏庭想了想又道,“我还有一个要求,你们一定得答应我。” 宇哥没吱声,示意他说。 沈晏庭道,“不准伤人!” 黄新跟刘立诚没说什么,宇哥嘴角拉起个嘲讽意味道十足的笑,心想这小少爷果然是不识人间烟火的小少爷。 他看着沈晏庭道,“小少爷心善,弟兄们到时候会看着办的,能不伤人自然是好的,只是到时候……万不得已民,我们总是要自保的。” 沈晏庭鼓了鼓脸,“这我知道。” 他似乎无意深入讨论这件事,又问,“时间你们定了吗?” 宇哥摇摇头,“小少爷来定吧。” 沈晏庭沉吟了片刻,“等元宵吧,元宵那日,司令部人少,能不动干戈最好。” 宇哥不阴不阳地笑了笑,“一切听小少爷的便是。” 两人达成共识,宇哥又问沈晏庭,“小少爷要不要跟大伙讲几句?” 沈晏庭摇了摇头,“我不习惯这种场面,讲不出来,还是宇哥你来吧。” 宇哥也没推脱,往前一站,对着底下乌泱泱的一片大着声音道,“弟兄们,这位就是司令府的小少爷,小少爷答应我们了,以后我们就跟着小少爷吃香的喝辣的就行了。” 人群一阵欢呼,让沈晏庭不禁想起看过的戏文里写的那邪教。 沈晏庭尴尬得直想捂脸,这跟他想像中的场面相差太大,一时间竟不知从哪里开始后悔起。 因为怕动静太大被别人发现,那宇哥也没说太多,讲了几句就闭了嘴。 沈晏庭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元宵那日,午饭过后,到时候我找个借口,你们跟我一块去司令部。” 未了他又补了一句,似在给自己又似在给他们打气般,“争取一举将沈天卓给拿下!” 宇哥露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一切听小少爷的。” 沈晏庭摸了摸发寒的胳膊,“既然事情说完了,那就这样,大家也都赶紧散了回去睡觉吧,我先走了。” 沈晏庭说完就走,就像月色里有什么怪东西撵他似的。 黄新跟刘立诚两人在他后面小跑了一会才将他人追上。 黄新想着照着沈晏庭方才那反应,今晚肯定是个不眠之夜了,可没成想,沈晏庭回去之后倒头就睡,还睡得特别的香。 刘立诚倒没多想,“这事已经成了一半,他心里的大石落下来了,自然睡得香。” 黄新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跟刘立诚也睡觉去了。 十五前,沈晏庭在司令府又跟潘玉良吵了起来,这次还差点踢着未未。 他们吵起来的时候,司令府有不少客人,这回沈夫人也顾不得有谁在场了,没忍住地抖着手让他滚。 沈晏庭就这么滚出了司令府,找黄新跟刘立诚去了,还带了两身衣服。 黄新见他如此,有些担心,“这个节骨眼上了,你怎么还跟家里人吵起来了?” 沈晏庭道,“我故意的,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住到你们这里来,正好躲她们几天,不然我怕自己忍不住说漏嘴,再说,平时我找借口出来好找,元宵那天可是过节,这下不是连借口都不用找了吗?” 黄新本来还有些顾虑,沈晏庭的反应跟态度都太顺利了,完全是他们想什么沈晏庭就照着他们想的做什么,他很难不起疑心。 但这会见沈晏庭决心下得如此之大,便什么顾虑都打消了。 “你说的也对,那你就跟我们一块住两天吧,等到元宵过后再说。” 不过沈晏庭虽然跟黄新还有刘立诚住到了一块,但这几天跟宇哥联系的事还是黄新去做的。 他想到那天晚上的情形就觉得牙疼,一直推脱不想跟那宇哥打照面,“我胆子小,一看见那么多人就觉得这事或许不是这样的,我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为免我犹豫,在做这事之前我就不见他们了。” 黄新也想起那天晚上沈晏庭的表现,觉得他可能是嫌自己丢脸了。 不过也不要紧,事能成就行,随他怎么样,宇哥他不想见就不见了吧。 为了保险起见,黄新还是把自己先前的顾虑跟宇哥说了一遍。 这几日外面都在传司令府的小少爷跟司令府的少夫人不知道在闹什么,把司令夫人都给气着了。 宇哥笑了笑,“小屁孩一个,不用担心。” 他要是生在司令府,也定然忍受不了一个外人骑到自己头上。 宇哥都这么说了,黄新便也没再多想。 等到十五那日,沈天卓早上去了趟司令府,接着就回了司令部,一直在里里面没有出去过。 午饭过后,沈晏庭便带着一群人过去了。 今日元宵,虽然大部份人都回去过元宵去了,但值班的人还是有的。 见了沈晏庭,又见他带了一堆的人,自然是要拦着的。 “小少爷,您这是?” 沈晏庭看着拦着他的人笑了笑,问道,“沈天卓可在?” 那人点点头,“沈长官在里面。” 沈晏庭道,“哦,我给她带了些人过来给她用,跟她说好了的。” 那人挠挠头,“可是沈长官没跟我们打过招呼啊。” 沈晏庭道,“兴许是她忘记了吧,怎么,我带的人也不能进?” 那人一阵纠结,最后还是让开了,“好吧,小少爷,您请。” 沈晏庭带着宇哥他们大摇大摆进了司令部,他径直往里走着,走到办公楼前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宇哥不禁伸手拦了拦,“沈天卓难道不在这楼里?” 沈晏庭道,“今日元宵,她还能坐在办公室里不成?定是跟剩下的人混在一块不干正事,她最喜欢做这种事了。” 宇哥犹疑了一下,还是信了沈晏庭的话,跟着他继续往里走着。 走了没一会,果然见沈天卓跟一群人在一排宿舍楼前干着什么。 她那一群人,跟沈晏庭带进来的几千人相比,实在是少。 他们这一群人声势太过浩大,沈天卓很快发现了他们。 “小少爷,您这是?” 沈晏庭笑了笑,看了宇哥一眼,“宇哥,要不你来跟我们沈长官讲两句?” 宇哥奇怪地看了沈晏庭一眼,但也没有反驳,而是站出来看着沈天卓道。 “沈长官,小少爷心善,他不许我们伤人,我们也不想的,你也看见了我们这么多人过来,所以沈长官要不……就从了?” 沈天卓撇撇嘴,“真是只听话的狗。” “你!” “沈天卓,你别惹恼我。” 沈天卓不怕死地耸耸肩,“惹恼你怎么样?你还要汪我几声?” 沈晏庭悄悄往旁边移了几步,刘立诚小声地问,“怎么了?” 沈晏庭道,“论骂人,宇哥绝对不是沈天卓的对手。” 宇哥大概也看出来了,“呵,我同你一个女人较什么劲,今天这司令部就是我的了。” 沈天卓还没说什么,沈晏庭连忙道,“宇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司令部就成他的了? 宇哥看着他笑了笑,“等着小少爷给我论功行赏多麻烦啊,我们自己来就成了,至于小少爷,您继续当您的小少爷就成了。” 他话一说完,身后的人哄堂大笑。 宇哥伸了伸手,示意他们安静,然后又接着道,“还是要多谢小少爷带我们进来了,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们定会好好谢谢小少爷。” 沈晏庭又去看黄新跟刘立诚,刘立诚连忙别过眼,不敢回视,黄新倒是站得笔直没说什么。 沈晏庭的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来回看着,直到沈天卓道,“别看了,还不过来。” 沈晏庭哦了一声,几乎是用跑的跑到沈天卓身边,然后指着宇哥对她道,“你帮我再骂他几句。” 沈天卓看了他一眼,对着宇哥道,“你今日出门看黄历了吗?” 宇哥看看沈天卓,又看看沈晏庭,“小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沈晏庭冲他做了个鬼脸,指了指刘立诚跟黄新,“跟你的意思差不多,你这么不把我这个小少爷放在眼里,你在我眼里也就是个屁啦。在学堂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功课加起来都没我的厉害,你们怎么会认为我会被你们这种鬼把戏给骗了?我是不是我爹娘生的我不比你们清楚?敢编排起司令府的小少爷的身世来了,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还真当我是草包?” 在他对面的三人皆是一惊,“你耍我们?” 沈天卓咳了一声,“这位宇哥,你可以称之为调戏,小少爷最近跟我学的,我觉得他学的不错。” 沈晏庭跟宇哥的脸同时黑了黑。 宇哥咬着牙道,阴狠地看着他们道,“呵,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把我们带进来了?”司令部留下来的人本来就不多,再加上今日元宵,很多人都回了家,他还怕了不成? 沈天卓点了点头,“不把你们带进来,请怎么请你们吃枪子。” 沈天卓说完,拉着沈晏庭迅速退后,两边的宿舍楼里冲出一大批举着枪的士兵,迅速就把他们给围住了。 别说他们手上那些枪了,人数上也绝对碾压了宇哥带的人。 沈晏庭看着他道,“宇哥,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我是最不喜欢伤人的,今日你们束手就擒,我就保你们一命。” 宇哥没说话,他带的人却分明动摇了,发出一片嘈杂之声。 沈天卓身边的沈小猴趁机冲他们喊道,“这位宇哥怎么会这么没骨气呢?他肯定是要跟我们拼一把的,不然茶馆里那说书的先生都没什么好说的了,今日来都来了,不打一架不是说不过去? 不过后面的兄弟们,你们就别跟着你们宇哥一块送死了,他这么蠢,你们不如换个人跟跟。” 宇哥看着沈天卓跟沈小猴他们,“想单挑?怎么打法?” 他这话才说完,砰的一声,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沈天卓就一枪打在了宇哥身上,后者应声倒地。 就站在他身边的刘立诚吓得腿都腿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倒下的宇哥,不是说……怎么忽然就开枪了。 沈天卓举着枪冲着地上还没死透的宇哥道,“老子稳赢的局,谁他妈要跟你单挑?” 沈小猴有些不满,“那我方才说的话不就是放屁了?” 沈天卓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沈天卓这几日倒不是做戏,是真的心情不好,已经是瓮中捉鳖了,这一枪本来是可以不开的,但她还是开了。 沈小猴想着可能跟王进的事有关吧,他自觉地闭了嘴。 沈天卓又转头去看宇哥。 “你说的对,还是要谢谢你的,你瞧你这么多人,你们在晋城藏了这么久,我要是一个一个去揪出来,多费劲,你这一次性全给我带过来了,省了我们不少事儿。” 沈晏庭在一边道,“是我带过来的。” 沈天卓摸了他的脑袋一把,“乖,回头姐姐去司令那里给你申请个奖励。” 宇哥不知是被沈天卓气的还是那一枪的威力太大,倒在地上吐了几口血后便死透了。 宇哥这一死,跟着他过来的人不禁乱了套,沈小猴拿枪指着他们道。 “把身上的武器全他妈给我扔了,不然老子就把你们打成筛子!” 沈晏庭的嘴角抽了抽,怎么沈天卓带出来的人也跟她本人一样,一口一个老子的。 事情办完,沈晏庭一身轻松,再也没看他那黄新跟刘立诚一眼。 他伸了个懒腰,“扮了十来天叛逆少年,可累死我了,我要回府让我娘跟嫂嫂给我做顿好吃的。” 沈天卓把剩下的事交给沈小猴,她跟在沈晏庭身后,“带上我吧。” 沈晏庭扬扬眉,“今天可是元宵,你不回自己家,跑别人家去做什么?” 说起这个,沈天卓就觉得自己有点苦了。 自打那日梁医生不小心进了她家门之后,她就没有一天是清静的了,要不是家里没有谁能打得过她,只把是早就拿席子卷着她,送到梁医生家里去了。 她这几天躲都来不及呢,今日元宵,定是又有一大堆人在家中,她不想回去。 沈天卓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按理,我还得跟少夫人交代一声的。” 沈晏庭点了点头,也不做他想,正好沈天卓还能开车送他回去。 两人一块回了司令府。 潘玉良一早就等着了,沈晏庭跟沈天卓一刻没有消息,她的心里就一刻不得安宁。 再怎么说危险还是有的,就怕那些人突然对沈晏庭做什么,那她就难辞其咎了。 当日沈晏庭自己提出这个法子的时候,她就曾反对过。 只是沈晏庭铁了心要这么做,再加上那些人她跟沈天卓也的确没什么好法子来对付,经不住沈晏庭的软磨硬泡,她便也只能咬牙答应了。 等见了他们回府,潘玉良的心里才松了口气。 他们一进院子,潘玉良就连忙迎了上去,“事情可解决了?” 她问完还拉着沈晏庭前前后后地看了个仔细,就怕他少一根汗毛。他这几日跟他那几个同学住着她都没怎么睡好,总是提心吊胆的。 沈晏庭由她拉拽着,“嫂嫂,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说完他又道,“未未呢,那天我可吓着他了,我得修复一下我们的叔侄感情。” 潘玉良笑了笑说,“在屋里呢。” 沈晏庭三步并两步地进了屋,未未正抱着桌角转圈呢,见了沈晏庭也只抬了眼皮看了他一眼就不搭理他了。 沈晏庭苦着张脸,他们的叔侄感情果然受到了影响。 他蹲下身子,“未未,叔叔跟你说对不起,叔叔吓着你了,但叔叔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原谅我啊?” 未未睁着圆圆的眼睛瞪着他,对着他做了个打的动作,“打你哦。” 沈晏庭挤了满脸的笑,伸手将他抱起,“好好好,随你怎么打都成,只要我们未未肯原谅我。” 潘玉良已经让沈元去接红衣了,沈天卓过来,她便也顺嘴提了一句。 “今日要不要在我这过元宵?” 沈天卓求之不得呢。 “好啊。” 潘玉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今日答应的这般爽快?” 沈天卓咳了咳道,“少夫人邀了我好几次,我再不应一回,岂不是不识抬举?” 潘玉良才不信她这话,“你这是跟家里人闹别扭了还是跟梁医生闹别扭了?” 说别扭沈天卓的脸色就别扭了一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 “我这种属性的人还有别扭?” 潘玉良失笑,“你这种属性是什么属性?只要是女人总是有小女儿家的性子,你嘛……虽然藏得深了些,也是该有的。” 沈天卓抖了抖,“等哪天我挖出来再说。” 这话就这么被沈天卓给岔了过去,潘玉良看得出来沈天卓肯定有事,不过今日过节,她也不好问太多,万一是什么让人不愉快的事,节都没法过了。 沈夫人本来还担心沈晏庭,没想到他这一阵子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来的快去的也快,晚上吃饭的时候完全看不出他跟家里人闹得不可开交过。 还有潘玉良的态度也是,跟沈晏庭有说有笑的,沈夫人都看得糊涂了。 沈天卓见沈夫人一脸疑惑,边吃边把最近发生的事跟沈夫人说了一遍。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家都没事,可不是不能讲了。 当然,对于她开了枪的事,她还是没有说出来。 沈夫人听说拍着胸口,直呼他们胆大。 “你们这也太大胆了,特别是晏庭,这么危险的事你竟然瞒着我。” 沈晏庭道,“娘,这不也是怕您担心吗?再说要是不瞒着您,这戏要没唱好被他们看出什么,那样我才危险呢。” 沈夫人还是后怕不已。 “以后可不许做这种事了,太危险了,你还小。” 沈晏庭泄了气,他都干了这么大的事了,怎么还是被当小孩子? 为了转移沈夫人的注意力,沈晏庭直接把炮火转向沈天卓。 “沈长官,你跟梁医生的事怎么样了?” 沈天卓有点肝疼地看着沈晏庭,他也不能为了救他自己就把她给推出去啊。 沈晏庭这么一说,沈夫人果然就接了招。 “是啊,沈长官,我瞧着梁医生还不错,你要真喜欢,就赶紧定下来。” 沈天卓陪着笑,“那什么,的确还不错,不过梁医生好像不喜欢我,梁医生这么好的人才,日后司令部还需要他,弄得太尴尬了也不好。” 沈夫人一愣,“是吗?梁医生还这么挑?” 沈天卓猛地点头,“可挑了,夫人您瞧,我先前都那般缠人了,他对我还是不理不睬的,我怎么着也是个女人,唉……” 沈天卓一副被提起伤心事难过的样子,手下筷子却是一点都没耽误。 沈夫人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的事能成呢?” 说着她又道,“不过你也别难过,你放心,我帮你留意着,有好的定介绍给你。” 沈天卓这下夹不动筷子了,潘玉良也是一脸忍笑地看着她。 怎么着?信口开河砸自己的脚了吧? 第270章 始乱终弃 沈天卓吃过饭后就赖在司令府看月亮,还占了沈晏庭一张藤椅,总而言之就是不想走。 除了沈夫人,大家都在潘玉良的院子里。 沈天卓缠梁医生的时候,人尽皆知。 她现在躲梁医生,也是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现在只要一提梁医生,沈天卓就跟踩了尾巴似的,恨不得立刻消失。 潘玉良觉得她这反应太奇怪,原本她就觉得沈天卓对梁医生不像是动了真感情,反倒更像是在逗人的那种。 沈天卓那性子,有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即便是梁医生拒绝她了,落了她面子,她也不该是这反应。 除非…… “沈天卓,你不会真喜欢上梁医生了吧?” 沈天卓呵了两声,“什么喜不喜欢的,娘里娘气的,我是那种人?” 潘玉良都不知道说沈天卓什么好了。 “你这躲人的样子的确不娘,跟缩头乌龟似的。” 沈天卓动了动唇,却没反驳,乌龟就乌龟吧,怂就怂点。 若不是她家里逼成那样,她也不至于躲。 最重要的是……那姓梁的,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居然也掺合进来。 他不是嫌她烦吗?她都不缠着他了,他怎么反倒不习惯了?男人都属贱的? 她摆摆手,“我好不容易轻闲一会,少夫人就饶了我可好?” 潘玉良只好不再谈这事。 沈晏庭跟未未的叔侄感情还没修复完,两个人在院子里疯玩着,潘玉良跟红衣小声地说着话,沈天卓起初还插几句嘴,也不知是怕她们一再提起梁医生,还是怕自己在红衣面前说漏嘴。 沈天卓后来干脆就闭了嘴,整个人都缩在藤椅上,脑袋搁在椅背上,等到潘玉良再看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缩在椅子上睡着了。 晚饭时候喝的花雕,那酒估计后劲大。 她自己睡得不难受,潘玉良看着都难受,喊了她两声,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潘玉良看她睡得深沉,便让春兰跟阿板扶她去客房休息,“今晚就让她在府上歇着吧,她家里那边让沈元去说一声。” 沈晏均他们走后,沈天卓也实在是辛苦,既要顾着司令部那边,还要分心还顾着司令府。 沈元去沈天卓的家里送消息去了,他脚程快,又开着车,来回也就两刻钟。 不过回来的沈元一副憋得难受的样子,像是路上碰着了什么事,就连跟潘玉良说话时都差点没忍住。 潘玉良跟红衣两人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这是?” 沈元笑着道,“我去沈长官家中的时候,发现在梁医生竟然也在。” 潘玉良一愣,想了想方才沈天卓睡着的样子。 “她不会是知道,所以才故意躲着的吧?” 潘玉良被他们二人给弄得糊涂了,“梁医生怎么跑沈天卓家中去了?” 沈元摇摇头,“梁医生听到我说沈长官歇在了司令府,晚上不回去后脸色有几分难看。” 红衣没忍住地笑着说,“可不得难看吗?都这么明显了。” 潘玉良是真被沈天卓跟梁医生这猫捉老鼠的游戏给玩懵了,不过她就算知道沈天卓是装睡,眼下也不能去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 沈天卓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漏了陷,第二日一早起来就跑了。 潘玉良准备找她的时候,人早就没影了。 梁医生昨天去沈天卓家中没堵到人,倒是被塞了一肚子的元宵,他本就不是爱甜食的人,沈家人又热情,吃得他都快吐了。 这便算了,重点是沈天卓竟然躲他躲到家都不回了。 若不是白日里他还要去医院上班,他一早就要去司令部堵人了。 家她不回,司令部她还能不去? 梁医生本来准备下午要是病人少,他就找别人帮他顶一下,他去司令部找沈天卓。 结果等到下午的时候,病人不但没减少,反倒还更多了。 一惯温和、待人如春风般的梁医生,终于没忍住地寒了脸。 等不容易等到诊室里病人都走光了,能喘口气了,院里又下了值班的通知。 梁医生烦躁地扒了扒头发。 跟他一样忙到手软的白医生也寻着空闲,捧着茶杯靠着诊室的门看着他。 “梁医生,难得见你这么烦躁啊,以前再忙也没见你这样。” 梁医生靠着椅子上看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本来准备今天去处理点事的。” 白医生点点头表示理解,这年头,谁还能没点私事,但他也没办法,患者实在是太多,他也帮不了他,他自己都两脚不沾地了。 白医生捧着杯子走进诊室,“怎么了?家中出什么事了?” 梁医生皱着眉,略显苦恼地问,“你说……一个本来很热情的人,忽然冷淡下来……是为什么?” 白医生盯着他。 梁医生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盯着我做什么?” 白医生忽然一笑,“说我们的美女长官的吧?” 梁医生挑挑眉,“我们?” 白医生咳了一生,“那几个护士都这么说的,说顺嘴了。重点是你竟然没有反驳美女两个字,看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白医生那话也不是说沈天卓长得不好看,只是美女这个词跟她还是不搭的,她那一头利落的短发还有手中的枪就拒绝了这个词。 梁医生眯了眯眼,“我不是你的病人,收起你那窥探别人心思的那一套。” 白医生嘿了两声,“习惯了。不过你这么一说倒真是,好像有阵子没见你那个沈长官了。只是你这反应有点奇怪了,你先前不是说她烦吗?她不来了你不就清静了?怎么,你这是生理上的不习惯,还是心理上的不适应?” 梁医生瞅了他一眼,“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又是习惯?” 白医生道,“你我同为医生,我说什么你还能不懂啊?人在生理上是有惯性的,至于心理上的那反应,我还是更习惯中国人的老话的说法。” “老话怎么说的?” 白医生灌了口茶,“老话说,丢了心!” 梁医生身子一僵,很快掩饰过去,“我是西医,按照西医的说法,心没了人可就死了。” 说到死这个字,梁医生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 白医生看着他突然变了的脸色问,“怎么了?你这是累了还是哪不舒服?脸色怎么变得这么难看?” 梁医生摇摇头,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没事,有些累。” 白医生还想再跟他聊几句,走廊那边传来护士喊他的声音,得,又得忙起来了。 走廊里的人还在喊,白医生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这呢,梁医生这。” 那护士找到梁医生这边来,一边往里走一边埋怨,“白医生你真不自觉,这么忙你还跑来梁医生这里偷闲。” 白医生连忙站起身,“好了好了,这就来了。” 白医生一走,梁医生这边也跟着忙了起来,一直到下班都没什么空闲的时间。 晚上又要值班,梁医生以前倒不觉得自己忙,也没觉得工作累。 这会倒觉得疲惫上头了。 一直到一周之后,梁医生才抽出空来。 他跟沈天卓上次见面还是沈天卓喝醉那日。 沈天卓被他堵在司令部,沈小猴在一边看着好戏。 沈天卓暗骂了句大意了,她还以为这梁医生不正常了几日恢复正常了呢,怎么还是来堵她了。 沈天卓冲着梁医生摇摇手,滋了滋牙,“梁医生,好巧啊。” 梁医生淡淡地回了她一句,“不巧,我特意来找你的。” 沈天卓斜了站在一边忍着笑忍得辛苦的沈小猴,“你没事情可做?” 沈小猴立即挺了挺背,“有有有。” 沈小猴说完就溜了,一边溜一边念叨着,“老猎人这下被狐狸给叨了。” 他一走沈天卓就后悔了,她一个人对着梁医生更尴尬了。 沈天卓侧身让了让,让梁医生进了她的办公室,两个人堵在门口总不像话。 梁医生进了办公室后反手就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沈天卓差点跳起来。 她强装镇定的请梁医生落坐,然后一副赶人的姿态,“茶我就不请你喝了,我这也没什么好茶。梁医生过来找我有事?你瞧,你这么忙,摇个电话不就行了吗?干嘛还亲自跑一趟的?实在不行,让别人捎个话也成啊……” 梁医生带着淡笑看着她,沈天卓说着说着自己就停了下来。 “一个人话多,大部份原因是因为心虚。” 沈天卓心里骂了句娘,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她又没干什么缺德事。 “梁医生说笑了,我的意思是,梁医生你要有事跟我直说就是了。” 梁医生道,“我直说你就能好好听了?” 沈天卓别扭了一下,“这还是得要看你说什么吧,不过梁医生你放心,你们医院里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司令部帮忙的,我们绝对义不容辞。” 梁医生道,“那好,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沈天卓坐在椅子上的屁股就跟被烫着了般,“谁躲着你了?我这不是忙吗?再说,我们两个本来也没干什么关系,少见面不也正常,梁医生你这么说话好像我对你始乱终弃了似的。” 梁医生长长地哦了一声,“难道不是吗?” 第271章 生产 沈天卓有点想揍人,这要是一般人跟她耍无赖,她早打过去了。 大家都是无赖,这一个凭什么比她优秀? 但基于对方是被她骚扰过的,她又不好做得太过份,只好选择性地遗忘自己是曾经也无赖过的事实,试图跟梁医生讲道理。 沈天卓想了想他们先前的情况,组织了一下语言,“梁医生,你这就言重了。我怎么就始乱终弃了呢?我这顶多只能叫求而不得、知难而退。” 梁医生又哦了一声,“如果我让你得呢?” 沈天卓啊了一声,没明白过来梁医生的意思。 梁医生道,“我说,我让你求得。” 沈天卓脸色变了变,屁股底下的凳子似乎更烫了。 她也不知道这梁医生怎么忽然就变了,先前还一副见了她就头疼的样子,果然应了那句,男人都是善变的么? “梁、、梁医生,别开玩笑了。” 梁医生认真地道,“我没开玩笑,你躲我的那天我已经去你家里提亲了。” 沈天卓这回终于坐不住了,她站起身,“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梁医生眉眼有了些冷意,“我这也是跟你说学的。” 沈天卓瞬间萎靡了下来,“梁医生,你要是为之前的事生气,那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你看啊,我给你带了不少的麻烦,你呢,你这一……一提亲吧,给我也带来不少的麻烦,咱们两个这算扯平了行不行?” 梁医生看着沈天卓,认真地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沈天卓在原地打了个转,两只手在空中乱挥了一把,看得出她真的在克制揍人的冲动。 梁医生似乎也不怕揍,继续刺激她。 “沈长官,你是不是怕死啊?” 沈天卓抬着脑袋哈了一声,“我怕死?我怕什么死?” 她怕死跑到司令部做什么?在家里嫁人生子不就好了? 沈天卓又往墙边退了两步,梁医生皱了皱眉,像是忍着什么。 他又继续道,“你是怕死的。” 沈天卓一副受惊的样子,“梁医生,你们医生在跟别人聊天的时候也跟给病人诊病的时候一样,看两眼就下诊断了?” 梁医生嘴角弯了弯,但神情仍旧是认真的,他道,“你怕像王进那样死去。” 沈天卓这会觉得连脚底下的地板都是烫的了,根本站不住。 她左右脚换了几次都没换到一个让她觉得舒服的姿势。 她皱着眉,神情一点都不愉快,有几分凝重。 “我不是让你忘了这件事吗?” 梁医生笑了笑,“我忘了,你能忘吗?” 沈天卓又坐回椅子上,让自己跟梁医生对视,“梁医生,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跟王进算同袍,他的事我自然是不能忘了。”不仅不能忘,还得记在心里记清楚了,记清楚他是怎么死的。 梁医生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所以这便是你忽然躲我的理由是吗?” 这话怎么又绕了回来了? 沈天卓道,“其实不是,我原来是觉得梁医生很有用,难得见梁医生这么有才的人,想留为己用。现在嘛,我觉得天外有天,人外还是有人的。” “王进死了,你没打算告诉红衣?” 这个人就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了,怎么又扯到红衣了。 不过沈天卓还是顺着他的话道,“至少现在没这个打算。” 红衣现在大着肚子,她怕她说了,红衣受了刺激再出了什么事,她就是千古罪人了。 梁医生又问,“那你之后还是要告诉她?” 沈天卓点点头,“总是要说的,不然我上哪去给她变个活人出来。” 梁医生笑了笑,他是医生,见过太多的生死,医生里几乎每天都有人嚎啕,他习惯且麻木了。 他跟王进不熟,王进更不是在他眼前死去的,所以他无法有太多的体会跟感想。 “那你觉得红衣会因为王进死了,就后悔嫁给他吗?” 沈天卓摇摇头,应该不会,她看得出来,红衣很喜欢王进,王进死了,她会伤心会难过……甚至会绝望,但唯独不会有后悔。 梁医生又笑了笑,“你要是真死了,我也不会后悔的。” 沈天卓眉头深深拢起,她之前觉得自己还挺能说的,可这梁医生今日还真是让她无话可说。 他这也太…… “梁医生,你老实告诉我,我留洋学的不是医吧?你是不是去学了什么巫术,就是那种说话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目的是想把人绕晕的?” 梁医生也没生气沈天卓的胡说八道,反倒是问她,“那你被我绕晕了吗?” 沈天卓沉默了下来。 梁医生说的很对,他说的太对了,她怕死,最怕的还是有一天像王进那样死去,留下的活着的人,她舍不得……也不愿意。她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因为她犯了蠢,王进的死点醒了她,像他们自己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不应该拉着别人陪着自己一块。 孤独终老才是最酷的选择。 梁医生把她想的都猜了出来,又岂能不知道沈天卓的选择。 “沈长官,也许你是对的,你先前缠得我那么紧,又忽然一下子冷淡下来,我可能是不习惯。” 沈天卓连连点头,似乎想努力让他相信他真的只是不习惯。 “这个不习惯还让人挺难受的,怎么说这事也是因为你。” 沈天卓又心虚地点了下脑袋。 梁医生继续说,“所以我要你负责你没什么意见吧?” 意见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 “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梁医生道,“首先你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突然一下子就不理人了,我需要些时间来适应,比如你以前天天找我,你可以先改成两天找我一回,慢慢的再变成三天四天五天……等我适应了……” 沈天卓觉得这法子似乎也可行,“那你要多久才能适应?” 梁医生也一副困扰的样子,“这就不清楚了,毕竟人的感情这种事情不好说,况且这事又不是我的错。” 沈天卓捂着脸,被梁医生说得更心虚了,“你别说了,是我的错,就按你说的来。” 梁医生笑了笑,站起身,“这里是你工作的地方,我就不打扰你了。” 沈天卓也站起身准备送他出去。 梁医生又对着她道,“沈长官,期待我们后天的见面。” 沈天卓有种被谁拿了把刀子架在了脖子上的感觉,她认命地点了点头,“那我就不送梁医生了,你慢走。” 梁医生昂首阔步地离开司令部,他一走沈小猴就窜到了沈天卓的办公室。 “头儿,那梁医生来干嘛啊?医生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晏均走的时候可是让他们对医院那边也关照些,真出了事他们还是要管的。 沈天卓摆摆手,“没事。”医院里没事,她有事。 沈天卓也不知道自己这下是不是把自己给卖了,只是等到她再去医院找梁医生的时候,梁医生又恢复了先前的那副死样,对她爱搭不理的。 她就纳了闷了,既然大家都这么为难,那何不老死不相往来,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过看他工作的样子,沈天卓还是忍不住地在心里道,任何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最是好看了。 沈天卓跟梁医生的这一出,在潘玉良跟沈夫人她们眼里,就是闹了场别扭又好了。 沈夫人原本还托人去给沈天卓物色人选,见她跟梁医生又和好了,但打消了这个念头,盼着他们修成正果。 梁医生的这习惯一直到持续了好几个月,一直到红衣快生了他都还没有适应下来。 而他说的四天五天也像是骗人,他把最大的让步停在了三天。 “三天是我的极限了,你若是不来医院找我,那我去营里找你也一样。” “还是我找你吧,梁医生这么忙,怎么好意思。” 沈天卓哪能让他一直往营里跑,只能“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她知道自己现在就算是哭,那泪水也只能是当时脑子里进的水。 等到天又热起来的时候,离红衣生产大概还有个把月的时候,红衣突然肚子疼了起来,像是要生了。 若不是沈天卓托了隔壁的小姑娘留意着她那院子,红衣一个人在家里要出大事。 可好巧不巧的,潘玉良带着未未去了潘如意那里,沈夫人也去了别处。 那人只得找到赵红梅,把红衣的情况跟她一说。 也怪沈天卓不懂,只让人留意着,压根没跟人讲清楚,这真出了事该怎么办。 沈天卓没成过亲生过孩子,她托的人也是一样,谁都不懂。 赵红梅听说红衣肚子疼,也不敢大意,连忙带着丫鬟提着裙子赶了过去。 潘玉良是给红衣早就请好了产婆,但红衣临时出事,赵红梅又没过问过此事,谁也没个准备,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几人一到红衣的院子里,就听到红衣的呻吟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赵红梅咬了咬牙,吩咐自己的两个丫鬟,“你们赶紧去烧些热水,再准备水盆跟剪子,还有干净的毛巾,快去!要快!” 第272章 瞒不住 红衣躺在床上,疼得双手在床上胡乱抓着,身下的床单被她抓得乱糟糟的。 赵红梅上前,喊了两声。 “红衣、红衣……” 红衣疼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听见声音后才费力地睁开眼,“二、二夫人……二夫人,救救我的孩子……” 赵红梅脸色神色淡淡的,方才的慌乱过去,她就站在红衣的床边。 “红衣,你现在八个月了?” 红衣身上脸上全是汗,头发跟衣服都湿了,她答着赵红梅,“是。” 赵红梅笑了笑,“人家都说七活八不活,你这八个月,赶了巧了,这可真没挑对时候。” 红衣疼得精神都涣散了,对赵红梅的话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明白。 “二夫人,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赵红梅看着疼到说话都费力的红衣,脸色一变再变。 她带过来的两个丫鬟烧水的烧水,找东西的找东西,手忙脚乱地发出一阵阵的砰砰声。 赵红梅冷睁站在那里看了会红衣,又转身出去了。 在外面屋子里找剪子的丫鬟都快哭出来了,“夫人,没找着剪子。” 赵红梅脸色不是很好地道,“去里屋找找。” 那丫鬟又提着衣服跑进里屋,大概是被红衣给吓着了,她看也不敢看床上的红衣一眼,一边找一边问,“红衣姑娘,你家的剪子放在哪里?” 红衣不停地呻吟着,哪里还听得清别人的话,那丫鬟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把剪子。 好似找到了剪子就能救是了红衣跟她孩子的命似的,那丫鬟惊喜地嚷嚷着,“夫人,找到了找到了,剪子找到了。” 赵红梅皱着眉呵斥了一声,“嚷嚷什么!?” 那丫鬟连忙闭了嘴,也顾不得其他,又从红衣的衣箱里翻出几条新的毛巾出来,埋头钻进了厨房。 赵红衣在外面屋子坐了坐,两个丫鬟烧好水,洗了木盆,把水还有准备好的东西一并端了进来。 “夫、夫人,东西准备好了。” 赵红梅没吱声,起身又进了里屋。 赵红梅看着两个丫鬟,两个丫鬟也各自拿着东西看着她,谁也没动手。 “夫人,这……这该如何是好?” 赵红梅又转头去看看床上的红衣,红衣还是像放才那样,疼得直揪被子。 不,比刚才更差了些,她现在已经差不多是半昏迷的状态了。 赵红梅拿过丫鬟手上的剪子,盯着剪子瞧了一会,心底有个声音说,这一剪子下去,赵俊就不算白色了,她这做姑姑的就算是为了她侄子做了最后一点事了。 那两个丫鬟看着赵红梅面色发寒地盯着剪子看,相视了一眼又低下头,什么话都不敢说。 先前去找赵红梅的那个丫鬟把赵红梅找来后又立即去了营里,她想了想,拜托她的是沈天卓,现在红衣出了事,不管她找过来的这个二夫人能不能救得了红衣跟她的孩子,怎么着她也要去跟人说一声。 沈天卓一听红衣出事,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 潘玉良去了裴府的事情她知道,她连忙给裴府的摇了个电话。 她再怎么厉害也是个黄花大闺女,这种事除了慌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潘玉良在电话那头让她赶紧去给梁医生摇电话,她自己则去把稳婆给接上。 现在就看谁到红衣那里快了。 沈天卓听着潘玉良的话,一步一个指令,又给梁医生摇了个电话。 接着所有人都往红衣的小院子里去了。 可事发突然,就算是把所有人都喊上了,等他们到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沈天卓跟沈小猴到的最早,她到院子的时候就要往里面冲,赵红梅身边的一个丫鬟连忙拦住她。 “沈长官,这时候您不能进去,我们夫人在哪里,您还是等一会。” 沈天卓心里发着慌,里屋的门关着,她看不到里面的动静,只能听到红衣小声呻吟的声音,也不知道人到底怎么样了。 “红衣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那丫鬟哪里回答的上来,“沈长官,您别急,先等一会吧,奴婢也不知道。” 沈天卓只能跟拉磨似的在原地打着转,一边转一边拿脚踢着脚下的石板路,鞋子都快被她踢秃了。沈小猴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急得抓耳挠腮的,双手合十,嘴里小声嘀咕着,一会求着观音娘娘一会求着玉皇大帝。 潘玉良带着稳婆跟梁医生几乎是同时到的,梁医生把丘医生也给带上了,还带了两个护士,就准备要是有个万一,就直接把人往医院里送。 只是他们这脚刚踏进院子,就听到屋子里的红衣忽然大喊了一声,接着就传来了小孩细声细气的哭声。 沈天卓喜极而泣,“生了生了,生了。” 不过她很快又发现不对静,“怎么没有听到红衣的声音?” 沈小猴摇摇头,他哪里知道? 丘医生直接就往屋子里冲,这回那个丫鬟倒是没有再拦。 潘玉良还来不及跟沈天卓打上招呼,带着稳婆也进去了。 梁医生倒是没进去,跟沈天卓一块站在院子里。 梁医生看沈天卓抻着脑袋往屋子里瞧着,脸上都是泪。 没一会在稳婆又跑了出来,“快,再烧些水来。” 沈天卓啊了一声,连忙往厨房里跑,跟从屋子里冲出来往厨房跑着的丫鬟撞到了一块。 沈天卓捂着脑袋连退了几步,梁医生连忙扶住她,手抚上她被撞的地方轻轻揉着。 那丫鬟本来就慌,这一撞更慌了。 “沈长官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奴婢不长眼。” 沈天卓也慌,连忙道,“没事没事,你快去烧水,我来帮你。” 沈小猴有些捌扭地看着被梁医生揽在怀里的沈天卓,眼神又从沈天卓身上移到梁医生眼里,见梁医生凉凉地撇了他一眼后,连忙识趣地越过他们进了厨房。 “我来我来。” 梁医生揽着沈天卓退了几步,免得拦在门口挡着他们的路。 沈天卓这才发现不对劲,她将梁医生还揉着她的脑袋的手拉下来,脸有些发红地吱唔着道。 “没事没事,也不是很疼,不用揉了。” 梁医生也没说什么放下手,结果沈天卓发现更大的事情了。 “我撞到脑袋了,你搂着我的腰做什么?” 被发现了的梁医生也只能脸不红气不喘地把搂着沈天卓腰的手也放了下来,然后继续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我怕你被惯性带得摔倒,扶了你一把,一时情急也没顾得上那么多。” 沈天卓哦了一声,顺便检讨了一下自己思想的不纯洁。 红衣的事,沈天卓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看着其他人进进出出的,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不过……她帮不上忙是正常,怎么梁医生一个医生也陪她站着。 “你不去帮忙?” 梁医生道,“有丘医生跟护士在,若是要我帮忙,她会叫我的。” 沈天卓又哦了一声,也是,梁医生一个男的,能不进去还是不进去的好。 赵红梅没一会就出来了,两手的血,衣服上也有,脸色也很不好看。 沈天卓连忙去打了点水,“二夫人,您先洗洗。” 赵红梅沉默地点点头,洗了手。 干站着的二人组因为赵红梅的加入变成了三人组,沈天卓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她能想到的只能是赵红梅可能是被吓着了。 “二夫人,您坐一会?” 怎么着也是长辈。 赵红梅摇摇头,“我有些累了,先回府了。” 沈天卓立即对着厨房喊了一声,“沈小猴。” 沈小猴立即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沈天卓道,“你送二夫人回府。” 沈小猴点头应是,“二夫人,您请。” 赵红梅看了看厨房,又回头看了眼屋子,最后只说了句,“我那两个丫鬟先留在这里吧。” 其实人手也够了,潘玉良还带着阿板跟春兰呢,只是赵红梅这样说,沈天卓也没驳了她的一片好意。 等赵红梅走后,沈天卓皱了皱眉说,“二夫人怎么有些不对劲。” 梁医生也发现了,他若有思地往屋子的方向看了眼。 沈天卓很快就想起别的事情来,她一拍脑袋,“我还没问生的男孩还是女孩呢。” 梁医生看着她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沈天卓道,“男孩。”说完她瞪了梁医生一眼,“你这问的什么怪话,孩子是红衣的,得她喜欢才行。” 梁医生点点头,“你说的对。” 沈天卓跟梁医生站个把时辰,屋子里的众人才慢慢退出来。 沈天卓这才能进去。 她一进屋差点被一屋子的血腥气给呛出来,她敛了敛神色进屋,床上的红衣闭着眼睛躺着,应该是睡着了。 潘玉良抱着红衣的孩子坐在一边,向来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蹲在床边看着红衣偷偷抹着眼泪。 沈天卓上前,看了潘玉良怀中皱巴巴的孩子一眼,轻声问,“怎么样了?” 潘玉良摇摇头,沈天卓也不知道她摇头是什么意思,又改问道。 “男孩还是女孩?没什么事吧?” 潘玉良道,“女孩,丘医生说孩子没什么事,等过几天再带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丘医生还说红衣这次身子亏得严重,估计以后要孩子是不可能了。 不过这话丘医生只对潘玉良一个人说了,潘玉良也没打算告诉别人,眼睛孩子跟红衣都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沈天卓脸色露了个苦笑,本来想笑的,孩子健康地生下来总是好事,但却突然失了力气,嘴角怎么都拉不起来。 潘玉良也顾不上她,抱着怀中的孩子发着愣。 未未被潘玉良留在了潘如意那里,等到沈夫人回府后听了赵红梅说了红衣这边的事,才跟沈晏庭一块去把未未接了回去。又着急忙慌地去请了个奶娘,也顾不得像当初给潘玉良还有孙艳菲找奶娘那样挑来挑去了,临时能找着一个已经算不错了,急急地就让沈元把人给红衣送了过来。 潘玉良回去得晚,阿板还有春兰全被潘玉良留在红衣那里。沈天卓也留了下来,要不是如此,潘玉良也不会回去。 梁医生干脆也留了下来,沈天卓本来让他回去。 “你们医院那边忙,你要是没休息好,回头再给病人诊错了,看你们院长不剥了你的皮。” 梁医生跟看傻子似地看了她一眼,“我让丘医生帮我请假了。” 沈天卓哦了一声,还是道,“这边人够了,你一个男人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回去休息吧。” 梁医生跟红衣还有王进都不算熟,她没必要拉着他一块在这陪着。 梁医生沉默着,好一会他才开口。 “沈天卓?” 沈天卓口气不善地道,“干嘛?” 梁医生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想做的事情,我陪着你做。” “你你你……” 沈天卓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干脆恼羞成怒地道。 “你这人还有没有人性?这个时候你居然说这种话!” 梁医生笑了笑,被骂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你记得我说的话就是了。” 红衣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算真正的醒过来,她一醒来就流着泪问一边的阿板。 “孩子呢。” 春兰连忙把孩子抱上前,“在这呢,孩子健康着呢。” 红衣又问,“男孩女孩?” 春兰笑着道,“是个姑娘。” 红衣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阿板连忙给她擦眼泪,“红衣,你别哭啊,姑娘也很好的,你别哭。” 红衣摇摇头,再没有看孩子一眼,闭着眼睛眼泪不停地流。 潘玉良陪沈夫人吃完饭抱着未未再进来,就看到红衣如此。 沈夫人上前在床边坐下,“月子里哭不好的,红衣你怎么还这样呢?姑娘怎么了啊?你要是喜欢儿子,以后再跟王进生不就是了,多生几个……” 一边的沈天卓连忙喊了一声,“夫人……” 沈夫人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沈天卓看着床上只闭着眼睛流泪,对沈夫人的话充耳不闻,连眼睛都不肯再睁开的红衣,心里打着鼓,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事,红衣刚醒,估计还没回过神来,让她再休息休息。” 沈夫人点点头,“你说的也对。” 潘玉良抱着未未看了脸色难看的沈天卓一眼,还以为丘医生也把对她说的话告诉了沈天卓。 她哄着未未。 “未未,让红衣姨姨别哭。” 未未十分听话地从潘玉良身上下来,迈着小短腿走到床边,拿着潘玉良给他的帕子帮红衣擦着眼角的泪。 “姨姨,不哭,妹妹好看的,姨姨不哭。” 未未的安慰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红衣只哭,也不开口。 潘玉良站在沈天卓身边,忽然问她,“昨日丘医生是谁送回去的?” 沈天卓小声地道,“沈小猴送完二夫人又回来了,我让他送丘医生回去的,说起来都还没跟丘医生说上话,也忘记谢谢人家了,她说晚些时候还会再过来,到时候我再好好谢谢她。” 潘玉良的眉头拧起,隐隐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未未还站在床边跟红衣说着话,但一向待未未极好的红衣这次却连眼睛都没睁开。 沈天卓皱着眉把未未抱起来,“姨姨那是疼的,未未乖,我们让姨姨哭一会。” 谁知道她一开口,红衣就睁开了眼睛盯着她。 沈天卓头皮一麻,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红衣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沈长官,王进在哪?” 沈天卓张了张嘴,好半天都讲不出话来。 红衣又问了一遍,“王进在哪?” 沈天卓有些难受地眨眨眼,她别开眼,不敢去看红衣。 屋子里的人都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谁都没说话,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之后,众人才听到红衣长长地吐了口气,她似乎是放弃追问沈天卓答案了,“春兰,你把孩子给我。” 春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这气氛怪异,她看了看潘玉良,又看了看沈天卓,有些迟疑。 红衣道,“把孩子给我吧,你们放心,女儿我也喜欢的,那是我跟王进的孩子。” 春兰这才把孩子抱着放在她的身边。 沈天卓把未未抱给了潘玉良,有些忍受不了地出了里屋。 接着潘玉良跟沈夫人都出了屋子,就连阿板就跟了出来,留了春兰跟柳衣在屋子里。 沈天卓闷着头往院子里冲,潘玉良跟在她身后。 “沈天卓!” 一直在正厅里的梁医生察觉到不对劲,也跟着一块出来了。 潘玉良看着沈天卓问她,“红衣那是什么意思?王进出事了?” 梁医生皱了皱眉。 阿板扶着沈夫人在潘玉良身后,沈天卓回过头,露了个苦笑。 “王进……” 她只开了个口就说不下去了。 梁医生接着她的话道,“王进没了。” 潘玉良身子歪了歪,沈夫人吓了一跳,阿板手疾手快地放开沈夫人去扶她,伸手把未未接了下来。 好一会众人都没有出声,沈夫人听到沈天卓说王进没了,也忍不住地拿帕子抹了抹眼泪。 潘玉良缓了好一会深吸了口气后道,“这种事你居然瞒着我,你既然选择瞒着,那你就瞒好了,红衣是怎么知道的?” 看红衣那反应也能猜到她是知道了。 沈天卓摇摇头,这事她只跟梁医生说过,营里也就沈小猴知道。 她自己没说,梁医生更沈小猴更不可能跟红衣说,他们跟红衣都不熟,别说说这事了,连话都没机会说。 梁医生道,“我们来之前只有二夫人在这。”而且昨日二夫人那反应也似乎不大对劲。 沈天卓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着道,“可是二夫人应该也不知道这事。” 潘玉良闭了闭眼,又咬了咬唇,“这事你去查。” 她又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才接着说,“还有什么事你是瞒着我的?今日你一并跟我说了。” 红衣的院子这么多人全挤在一块就有点显小了,潘玉良看了她一眼。 “我们去车上说。” 沈夫人连忙喊住她,“良儿。” 潘玉良冲沈夫人笑了笑,“娘,您放心,有什么事我会跟您说清楚的。” 沈夫人点点头。 潘玉良跟沈天卓去了车了,沈天卓将沈晏均他们在成都发生的事跟潘玉良说了一遍。 从他们到成都被拘在城内开始,到他们策反王进不成,设了陷阱陷害王进,导致王进被困在城外被人暗杀。 至于现在,应该是打了起来。 沈晏均给沈天卓发的电报都是暗号,不然的话这种电报应该早就被拦了下来。 他之所以把实情告诉沈天卓,就是要她在晋城做好防范。 那些人把要他们过去,根本就只是要刮分他手上的势力而已。 什么攘外必先安内,这还没怎么样,自己人就对自己人刀剑相向了。 潘玉良静静地听完,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倒也没多说什么,现在说那些也已经晚上,她只庆幸跟沈天卓两人还算敏锐,城中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那现在如何?晏均哥哥他们可有危险。” 沈天卓道,“危险肯定是有的,不过司令跟少校经验丰富,他们应该没事的,而且少爷离开之前就跟我说好了,无论他那边发生什么情况,电报都会到我手上……” 即便是报丧。 潘玉良脸色凝重,“王进的事……” 沈天卓道,“我会查清楚的。” 不查清楚这事是谁说的,后面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红衣都快生了来告诉她这件事,摆明了是不想让红衣好过。 潘玉良问,“你觉得会是二婶说的吗?” 沈天卓皱皱眉,“应该……不是吧,红衣出事在前,二夫人来在后。” 潘玉良点点头,“那就别浪费时间查二婶了。” 如果真的不是赵红梅说的,被她知晓沈天卓查她,反倒是不好。 沈天卓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想了想又问,“现在红衣这边该怎么办?” 潘玉良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初未未早产,红衣这边她是格外地小心,最近连司令府都不让她跑了,就怕她路上磕着碰着。 可千防万防的,到底还是出事了。 别说红衣了,看着红衣皱巴巴的还没长开的女儿,她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第273章 归来 红衣的事情倒也不难查,这地方沈天卓事先打过招呼,这里来过什么人,很快就查清楚了。 的确是跟赵红梅没什么关系,来的人是李佳月。 沈天卓也十分纳闷,李佳月这个人,不去找潘玉良,不来找她,却挑上红衣一个有身子的人来捏。 她不得不说,李佳月这个人,她是打心眼里看不上。 同为女人,她这个时候跟红衣说王进的事,摆明了想看红衣出事。 她们之间的恩怨,跟红衣又有什么关系? 王进的死沈天卓本来就一直耿耿于怀,红衣这一出事,她更是憋着了口气无处宣泄。 沈天卓也顾不得合不合理,越不越权,直接就让沈小猴趁着无人的时候把李佳月带到了司令部关了起来。 李佳月擅察言观色,擅揣人心,她就连李佳月的面都不见,晾着她,让她对着黑漆漆的墙观察去。 司令部的禁闭室营里那些大男人都受不了,熬不过几天,她倒要看看她能在里面熬几天。 李家若是有人找,她便一直关着她以防万一,若是无人找她,找个时间处理掉就是了。 这种人,沈天卓不会留。 事实证明,李佳月跟李府众人的关系还真是不怎么样,这么个大活人说丢就丢了,李府一点动静都没有,意思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她那两个弟弟倒是在他几个兄长面前哭闹了一番,只是如今的李府已经不是李参谋在的时候的李府。 李佳时眼睛一瞪,李佳月的两个弟弟立时连话都不敢再说了,李参谋死了,李夫人进了保卫局的大牢,唯一能护得住他们的李佳月也不见了,他们在李府,如履薄冰。 李佳月跟自家的兄弟姐妹处到这份上,也算是少见了。 赵红梅自那日从红衣那里离开后就没再去过,在府里也没有在谁的面前提过红衣的事,沈秋仁倒是问了问,赵红梅也一副懒得回答的样子。 潘玉良特地为了红衣的事去感谢了她一番,赵红梅也是反应平淡,转过头就又接着抄她的经书去了,好似不曾发生过什么事似的。 赵红梅这是救了红衣跟她女儿两条命,是天大的恩,若是以前,她不说得整个晋城的人都知晓就不错了,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平静。 沈晏回觉得应该是上次自己的事把赵红梅跟吓得狠了,担心受怕了好几天,但看赵红梅除了人平和了不少,不怎么过问外边的事之外,也没出别的什么事,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沈天卓后来又去看过红衣几次,红衣也再也没有问过她关于王进的任何事,好似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叫王进的人的事。 沈天卓也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把自己那点工资全都搭进去了,红衣跟她女儿置办了一堆的东西。 潘玉良理解她的心情,虽然知道没必要。 红衣有她,哪里还缺什么东西,但总归是沈天卓的心意,也就由着她去了。 她这样做能让她心里好受些,就让她这么做吧,总不能每个人心里都苦着。 王进的事算起来跟她也一点关系都没有,何苦拉着她一直难受。 沈天卓送了几次东西后,红衣便让她不要再送了。 “东西也不怎么用得上,你总来,我便总想……” 红衣这话沈天卓也听不出来是不是在怪她,但红衣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就也不好再去了。 或许红衣说的对,沈天卓总去她面前晃,她难免会想起王进来。 孩子检查身体的事是潘玉良安排阿板亲自办的,红衣也没说什么,潘玉良怎么安排,她全都随意,连过问都没过问。 孩子一直没取名字,潘玉良每次一提,红衣便笑笑,也不说话。 潘玉良每次一见她笑就心酸得厉害。 沈天卓跟讨债鬼似的从商会里要上来的钱都存放了起来,除了营里必要的开支,剩下的钱一分都没动。 梁医生那边,沈天卓正值郁闷之时,便寻了个时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人揍了一顿,接着拉着鼻青脸肿的梁医生回家正式提亲去了。 家里的人也都有些怵现在的沈天卓,对梁医生的脸视而不见,热情地把他跟沈天卓的婚事给定了下来。 至于打架的事后来为什么会传到营里,就要归功于沈小猴了。 沈小猴在营里逢人就学着沈天卓在梁医生面前吃憋的模样,他捏着嗓子学沈天卓说话,“老子怎么觉得是被你阴了。” 沈小猴学会沈天卓的气急败坏,又学梁医生的大肚能容,放开手一本正经地道。 “你说是便是,算是我的错,只要你别生气。” 营里的人此后每次一见到梁医生,都一副同情的模样瞧着他。 只是这郎情妾意的事,也算不得是阴。 沈晏均那边的信时有时无,不过因为沈天卓不再瞒着潘玉良了,她若是收到了什么电报会在第一时间跟潘玉良说,知道人是安全的潘玉良也就放心了些。 等到红衣的女儿快半岁了,沈晏均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他们要回晋城了,仗不打了。 潘玉良没明白过来那仗不打了是什么意思,还是沈天卓跟她解释了一番。 沈晏均他们离开这么长时间,结果一直被自己人玩着,他们留在那边打了几次仗,也是跟自己人在打。 毫无意义的事,沈晏均要回晋城,没别的话说,让他走他便不动颗子弹地回,不让他走他便硬碰硬,他没那个耐心陪他们耗着,陪他们算计着。 这仗还没打,他们就开始算计着日后分江山的事,沈晏均不打算陪他们玩了。 潘玉良似懂非懂,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他们要回来,她总是高兴的,甚至可以说是欢天喜地了。 沈晏均他们行了半个月之外,等到回城那日,一早全城的百姓就去了城门口。 潘玉良跟沈夫人正在府中准备呢。 未未今日也穿着小西装小皮鞋,梳着由头,打扮得像个贵公子似的。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出门,门房的人就往里冲,一边冲一边喊着。 “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 潘玉良跟沈夫人听着这动静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直到沈晏均站在他们面前,笑着看着他们道,“怎么?不认识了?” 潘玉良跟沈夫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哭出来。 沈晏均上前,将潘玉良拥进怀里,在她耳边道,“良儿,我回来了。” 沈夫人跟几个丫鬟也在一边高兴得直抹眼泪。 沈晏均拥着潘玉良抱了一会,裤腿就被股力道扯了扯,沈晏均一低头,就看到未未站在他的腿边抬着脑袋认真地着他。 沈晏均弯腰将他抱起,在他脸上狠亲了两口,“我们未未长高了不少,也重了,可还认得爹爹?” 未未也捧着他的脸回亲了几下,嘴里喊着,“爹爹,是未未的爹爹啊。” 说完还特别稀罕似的搂着他的脖子,将脸贴着在他的肩头撅着屁股趴着。 沈晏均失笑地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见他如此,沈晏均也舍不得将他放下,只能抱着他一只手跟沈夫人抱了抱,“娘,儿子回来了。” 沈夫人喜极而泣,“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当着众人的面,潘玉良把眼泪抹了,见进府的只有沈晏均一人,问他,“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沈晏均道,“赵副官去了红衣那里,父亲带着其他人,估计这会被堵在城门口吧。” 跟着大家一块进城,估计没有半天时间怕是回不了府。他等不及,所以便先行带着赵副官入了城。 担到红衣,潘玉良心里叹了口气。 沈夫人对着沈晏均道,“你刚回来,先去洗个澡,我让厨房给你备些吃的,吃完了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晚些时候再说。” 沈晏均冲沈夫人笑了笑,点点头。“好,听娘的。” 说着他就准备抱着未未带潘玉良回东院,沈晏庭一看他似乎连招呼都不准备跟自己打便急了。 “大哥!” 还有没有点兄弟爱了? 沈晏均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沈晏庭都快哭了,说好的亲生的兄弟呢? 就不能友爱一点? 沈晏均绷着脸看了他片刻,忽然一笑。 沈晏庭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沈晏均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你的事你嫂嫂都写信告诉我了,装傻充愣倒是做的不错。” 方才还因为沈晏均没搭理他而不高兴的沈晏庭立即眉开眼笑起来。 “大哥你放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潘玉良看着他那高兴的劲,心想他要是有条尾巴,定能摇起来。 沈夫人他们还要去迎沈司令,沈晏均抱着未未带着潘玉良回了东院,阿板跟春兰早就去准备他洗澡要用的东西了。 等他离开,沈晏庭挽起沈夫人的手臂,“娘,娶了媳妇的儿子是指望不上的,您最疼爱的小儿子陪您一块去迎接您最爱的丈夫吧。” 沈夫人笑着拧了他一把,回头让柳衣去厨房吩咐一声,然后便同沈晏庭一块往府门口走着。 “说的什么怪话,整天都不知道学了些什么词。” 沈晏庭扭了下身子,“娘,您不懂,这是新词,您得跟着我们一块学习,跟着我们进步才行……” 未未才穿好的小西装小皮鞋又给脱了,像沈晏均离开之前那样,父子两人泡在池子里,潘玉良帮他们擦着背。 沈晏均的肩上跟后腰多了两道疤,看着倒不像是伤得很重。 潘玉良原本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可这会她反倒特别地平静。 沈晏均就在她眼前,看得差摸得差,她的心被塞得满满的,其他的事情就都不重要了。 她一边帮他擦着身子,一边问着他。 “晏均哥哥,这仗真的不打了吗?” 沈晏均跟未未玩着泼水的游戏的手停了停,他道。 “也许吧,不过我跟父亲商量好了,不再离开晋城了,外面的事情太多太乱,我们管不着也管不过来。” 若是有朝一日这仗打到晋城来,那便还是要打的。 潘玉良不太懂,但还是点点头,“那就好,那以后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沈晏均笑笑,伸手将她从自己的身后往前拉了拉,当着未未的面吻了上去。 潘玉良差点没把持住,但到底还是做母亲的,她拍着他的肩,示意他放开自己。 未未还在,沈晏均也没放肆,浅尝辄止了一番后将人放开。 未未歪着脑袋看着他们,似乎在想他们在做什么,片刻功夫后他双手拍着水喊着,“未未也要亲亲。” 沈晏均被溅了一脸的水,倒是一点都没介意,他笑着在未未的脑门上印下个响亮的吻。 “晚上去奶奶那里睡可好,爷爷也回来了。” 潘玉良脸红了红,她摸了自己的脸一把,又继续给沈晏均擦起背来。 未未听了沈晏均的话后,像是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然后回答道,“不好!” 沈晏均嗯了一声,扶着他的小短胳膊,淡淡地跟潘玉良道,“看来是时候教他什么是通知,什么是询问了。” 沈晏均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又吃了点东西,牵在未未在院子消了会食。 潘玉良就一直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父子二人,脸色带着掩不住的傻笑。 沈晏均走一会就跟未未两人往她这边看一眼,父子两人动作表情几乎一致。 他们走了一刻钟的样子,潘玉良就上前去牵起未未,然后看着沈晏均道。 “睡一会吧。” 沈晏均点点头,“你跟未未陪着我。” 潘玉良笑着说好。 一家三口躺在床上,未未整个人呈大字型地趴在沈晏均的身上,似乎是觉得好玩,耳朵贴着沈晏均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笑嘻嘻地学着。 “咚、咚、咚……” 沈晏均不由得想起他离开之前未未学将军一直汪个不停的事,他摸着未未的脑袋,眼底的笑意一直没停过。 潘玉良嫉妒得狠,但也不得不拿出当娘的姿态来,安份地躺在沈晏均的身边,只分开他一条胳膊,身子往他身上靠了靠。 沈晏均确实累着,他嘴角凝着笑,一手胳膊被潘玉良搂着,身上还趴着个未未,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等他睡着好,潘玉良轻手轻脚地把未未从他身上抱下来,未未早上也起得早,这会大概觉得老父亲的胸膛特别有安全感,也睡得昏天暗地。潘玉良抱他的时候,他哼唧了两声,眼睛都没睁。潘玉良轻轻拍着他,等他安静了将他放在自己跟沈晏均的中间。 她知道他们今天会到晋城,晚上虽然也没怎么睡,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困,她就这么一直撑着脑袋盯着自己的丈夫跟儿子。 她学的那些新派知识好像全都还给了老师,什么女性自强自立,这一刻她只觉得身边有他们,她的人生才完整,他们才是她的全部。 沈晏均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快吃饭的时候才醒,他一睁眼就对上潘玉良的视线,两人相视一笑。 潘玉良忍不住地越过未未,俯下身子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一会该吃午饭了,起来吃饭还是再睡一会?” 沈晏均睡了这么长时间觉得已经足够了,“起吧。” 潘玉良连忙下床去给他拿衣服,沈晏均下了床,潘玉良帮他穿好了衣服,然后才去抱未未。 沈晏均在一边帮着他,潘玉良忍不住地在心里感叹着,这样真好。 沈晏均抱着未未跟潘玉良去了前厅,沈司令已经回了府。 潘玉良上前给沈司令还有沈夫人行了一个礼,“爹、娘。” 沈司令点点头,冲未未招招手,“未未,来爷爷这。” 虽是许久未见,未未倒也不念生,沈晏均将他放下后,他便自己迈着小短腿朝沈司令走了过去。 沈夫人也笑得一脸满足,“正好准备开饭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个午饭,未未拿着自己的小勺热心地给大家舀着菜,特别是沈晏均跟沈司令。 不过他能力有限,再加上用的勺子,多数情况都扑了空,即便是这样沈司令也感动得不行,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唉呀,我们未未真棒,这么小就会疼人了。” 未未手上忙着,嘴里还念叨着,“爷爷吃。” 沈司令夹起一起未未舀过去的花生米,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吃了能长生不老般。 潘玉良笑着看着忙前忙后的,忍不住地道,“一顿饭数你最忙了。” 沈晏均笑着没说话,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未未大概是发现花生米比较好舀,也给沈晏均舀了一勺,“爹爹也吃。” 一边的沈晏庭眼红的很,“未未,叔叔也想吃。” 谁料未未只看了他一眼,然后板了板脸,“自己吃。” 众人哄堂大笑,除了有点想哭的沈晏庭,他怎么这么不招待见,唉。 吃过饭,沈晏庭对着潘玉良道。 “晚点给你二姐摇个电话,让她带着孩子过来吃晚饭吧,正好也见见他们。”他们刚回来,后边还有得忙。 潘玉良点点头,“好,我把沈天卓也叫上?” 沈晏均说了声好,沈天卓这段时间也辛苦,让她过来一块吃个饭也是应该。 潘玉良又笑着道,“她跟梁医生订婚了。” 沈晏均这倒有些意外,“还真假戏真做了?倒是没想到他们两个的性子能合得来。” 潘玉良笑着道,“沈天卓是个有趣之人。” 有趣是有趣,只是沈晏均没料到梁医生是能吃得消这么有趣的人。 过了片刻,潘玉良又问沈晏均,“红衣那边,要不要安排人……” 提到红衣沈晏均也有几分怅然,他叹了口气,“先不要吧,交给赵副官,让他去安排,后面如果需要我会安排,红衣跟她的孩子,我会好好安排的。” 潘玉良不知道该说什么,再好的安排也不是红衣想要的。 可这就是现实,逃不了避不开。 潘玉良电话摇过去没多久,潘如意跟裴思远两人就带着裴小胖跟裴朝煦过来了,几人身后还跟着摇着尾巴摇得正欢的将军。 未未一见将军就高兴得不得了,举着双手笑着冲将军跑过去。 将军也摇头晃脑地朝他跑过来,不出潘玉良所料,不消片刻功夫,府里便一片汪汪声,大部份还不是将军喊的。 一年左右的时间,裴小胖已经再没有胖的样子了,长高了不少,他冲着沈晏均喊了声,“姨父。” 沈晏均摸摸他的脑袋,跟他说了几句话。 裴朝煦没心没肺的,跟沈晏均离开时裴小胖说的那样,他早把沈晏均这号人物给忘了,正跟未未和将军玩得欢呢。 裴思远难得没跟沈晏均呛起来,而是拍拍他的肩,“欢迎回来。” 沈晏均笑了笑,“这话说的真没文化。” 裴思远委屈地看了潘如意一眼,显然是来的时候被警告过了,可他表现得十分友好并没有换来同等友好,不禁觉得委屈。 沈司令下午一直在休息,一直到晚饭的时候才出来。 沈天卓在沈晏均面前还算放得开,在沈司令面前就不行了,胆子再大也怕。 潘玉良还特地把梁医生也叫了过来,梁医生见沈天卓拘束的样子忍不住地笑。 沈天卓则在一边埋怨潘玉良为何把他也叫上了,这下好了,自己在他面前又多了个把柄。 家里热热闹闹的,沈晏均跟沈司令平安归来就比什么都好。 晚饭过后,把大家都送走后,沈晏均就把未未塞进沈夫人怀里,不顾未未跟乌龟似的手脚乱挥着。 “娘,未未晚上跟你们睡,让他跟父亲好好增进一下爷孙感情。” 沈夫人笑着道,“成成成,让未未跟我们睡多久都没关系。” 他们倒是愿意了,未未明显不愿意,哼哼唧唧地要娘。沈晏均走后他就一直跟潘玉良睡,这么突然地就把他给扔给沈夫人,他哪里能接受。 最后还是沈晏庭任命地学着将军汪了好久才把他给哄好。 春兰现在比阿板还会看人眼色,沈晏均回来的这一天,她就基本没怎么在两人面前出现过,还拉着阿板一块避着。 沈晏均拉着潘玉良急急地回了东院,潘玉良脸上发烫,“你……大家都会笑话的。” 沈晏均直接关了门,推着人就往里床边去,他倒是坦然,“你我夫妻,有什么好笑话的。” 番外 001 大概因为是女儿,孩子比未未差不多大的时候要娇气得多。 稍不顺她心不如她的意了,她便哭。 小家伙哭的时候总是用着全身的力气,好似要把心中的不满跟委屈都发泄出来,常常自己的脸都憋得紫了,哭声却是细声细气的,跟小猫似的。 她跟未未都是未足月便生下来的,未未这么大的时候,红衣就陪在潘玉良身边,两人的脾气却是有天壤之别。未未那会哪里有像她这样,总是乖得很。 孩子还太小,别说说话了,你说她都听不懂,脾气总是来得又急又怪,像是天生难以取悦,有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 红衣常常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只能尽量顺着她,她一哭就手忙脚忙地哄着。 潘玉良给她找了个奶娘,还找了个丫鬟。 两人都心疼红衣被折腾,表示孩子再宠也要有个度,不能这么由着她来,这么纵着只会把她脾气纵得越来越坏。 可红衣哪里舍得让她这么哭着,因为未足月,孩子身体本来就弱,一哭就一副要昏厥过去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奶娘跟丫鬟说得多了,红衣有什么事也都亲力亲为着,不怎么让她们碰孩子。 奶娘跟丫鬟都有些尴尬,也不知道红衣是嫌她们事情做的不够好,还是根本就不信任她们。 但红衣才是孩子的母亲,她不乐意她们碰孩子,她们便也只能少碰。 潘玉良来看她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却也没有办法,王进的事像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孩子半岁了,还没有取名字,每回问,红衣便笑笑不说话。 奶娘跟那丫鬟也只能姑娘姑娘地叫着。 一大早,孩子就被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吓得哭了起来,红衣哄了半天她才抽抽噎噎地停了哭声,窝在红衣怀里委委屈屈地打着嗝,红衣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红衣也没办法。 今日是沈晏均他们回来的日子。 是喜事,是好事,也是热闹事。 那些随军的人都要回来,家里有亲人随军的都去城门口接去了,热闹得像过年似的。 红衣身边侍候的那丫鬟一早也是满脸的喜气洋洋。 “红衣姐姐,我们也去看看好不好,我哥哥今日也会回来。我们给姑娘多穿一些,不怕的。” 孩子已经半岁了,也能出门,去瞧瞧热闹也不是不行,所以这丫鬟才会这么说。 只是红衣好像并不想去瞧这个热闹。 她摇摇头,“你跟奶娘去吧,我就不去了,你们接到人后就直接回家吧,我这边一个人也无事。” “可是……” 红衣道,“没事的,今日特殊情况,少夫人那边我会跟她说的,你们放心地去吧。” 那丫鬟点点头,又问,“那你真的不跟我们一块去看看吗?” 红衣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低声说,“不去了,她胆子小,出去会吓着她。” 那丫鬟看了眼红衣怀里还抽着鼻子的小家伙,点了点头,红衣说的也没错,小家伙的胆子可小了,她们平日里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红衣不去,丫鬟跟奶娘也没有再劝,给她做了些吃的留在桌子上,剩下的给她放在炉子上温着,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红衣给孩子先喂了奶,自己以也吃了些东西,然后便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慢慢散着步。 小家伙平日里喜欢红衣抱着她这么走着。 可今日却不知怎么回来,神情恹恹的,眼睛方才哭过还是湿的,怎么瞧怎么不高兴的样子,好像随时又要哭起来。 红衣用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忍不住地叹息了一声,略显愁苦地在问着怀中的孩子又似在喃喃自语,“你怎么总是不开心呢?” 她又叹了口气,接着道,“是不是因为别人都有爹,你没有,所以你才总是开心不起来?” 怀里的小家伙自然是没法回答她,她跟猫叫似地轻声哼了声,好似不乐意红衣说的话。 一阵风袭来,红衣将她抱进了些,转身进了屋子,准备拿件小袄子给她被了挡挡风。 小家伙一瞧见红衣手上拿着的那件小袄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喜欢,又哼上了,红衣只得连忙放下袄子去哄她。 结果却越哄越不是,方才还只是哼哼,没一会就已经哭了起来,红衣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她全部心神都在孩子身上,院子里进了人她都没有发觉。 等到她抬头时,就看到赵副官已经站到了门坎前。 红衣愣了一下神,但孩子的哭声很快把她拉回了现实。 赵副官手里拿着东西,孩子一哭,他差点全砸到脚上。 红衣没空理他,他便一直站在那里,等到红衣好不容易把孩子哄住了,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赵副官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放低,“她怎么了?” 红衣笑了笑,“女孩子,脾气难免大了些,也没怎么。” 赵副官也不懂,点了点头,仍是站着。 两人间又是一阵沉默。 小家伙趴在红衣的肩上,有那么一点点好奇地瞧着家中来的陌生人。 赵副官也在看着她。 那是王进的孩子,长的真小,但却很漂亮,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滴溜溜地瞧着他。 赵副官心中有些酸涩,试图冲她笑笑,结果惹得她又哼了起来,把脸转到了另一边。 赵副官悔得想给自己一巴掌。 红衣轻轻拍着她,又哄了她一会,她这才眼皮子打架地趴在红衣的胸前睡着了。 赵副官见红衣仍是抱着孩子,没有放下的意思,便道,“你要不要把她放到床上去睡?我去外面等一会。” 红衣摇摇头,“小丫头脾气大着,一放下她又得哭上了,你坐吧,你自己倒水喝,我就不招呼你了。” 桌上还有没收拾的碗筷,赵副官抱着东西坐下,自己倒了杯水,又给红衣倒了一杯。 他有些不太敢说话,怕吵醒红衣怀中的小人儿。 方才她哭的时候,赵副官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即便那是王进的孩子,但他仍是心疼得不得了。 他甚至想上前去抱抱她,哄哄她,但他更怕的是吓着她。 一年多了,如今再见着红衣,赵副官拿着东西的手紧了紧。 瘦,太瘦了…… 红衣没有了往日的聒噪,她整个都沉寂了下来。 赵副官心里头百转千回,一年多没见,想了想,也不知道从何开始说。 良久之前,他掀了掀唇,说了句,“对不起。” 当日他们一块到达成都,本来沈晏均想让赵副官带着人守在城外,让王进跟着他入城。 但赵副官觉得城内比城外要危险,毕竟相比起来,城外有他们的大批军队,他们入城的就那么几个人,而且沈晏均他们才是主帅,自然是更危险一些,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们肯定是要挡在最前面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却往着相反的方向发展着。 最后出事的人居然会是是王进。 如果当初不是他……也许今天回来的就是王进。 红衣抬头去看赵副官,对他的那句对不起倒没什么反应,只是问他,“他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赵副官点点头,“取了。” 红衣又问他,“叫什么?” 赵副官道,“他说……叫王强。” 很俗气的名字,关键是王进大概是认定了红衣怀的是个男孩,所以也只取了这么个名字。 若真是男孩子,倒也没关系。 如今……赵副官看着红衣怀中睡得拧着小眉的娇娃娃,有些犯难。 红衣克制似的深吸了几口气,好半天她才低低地说了句,“挺好的,就叫王嫱吧,改成女孩子叫的那个嫱。” 赵副官动了动唇,没说什么。 又把怀中抱着的东西放到桌子上,“这是王进的东西。” 里面有些什么赵副官打都没打开过,王进死的时候他根本不在他身边,这包袱也是吴则转交给他的。 把东西交给他的时候,吴则哭的像个孩子。 吴则有句话说的很对,他们这么多人里,最不该死的就是王进了。 他有妻子、有孩子,应该好好活着,待日后升官发财,老婆孩子热炕头。 可这最不该死的人却偏偏死了…… 赵副官把东西放到桌上后,就跟害怕似的连忙起了身,主动收拾起了桌子上红衣还未收拾的碗筷。 “我帮你把这些收拾了吧。” 红衣一惊,想要阻止他,“不用,我一会再收拾。” 赵副官已经端着碗筷转身往厨房去了,红衣抱着孩子,倒是不好阻止。 红衣坐在椅子上,搂着孩子,看着赵副官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发着愣,却始终不敢伸手去碰。 赵副官帮她收拾好碗筷之后,又在院子里找起了活。 接到人的奶娘已经回了自己家,倒是那丫鬟惦记着红衣,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又回了院子。 只是看到院子里正在修院墙的男人时,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你、、你是谁?” 赵副官看了她一眼,“你找红衣?她在屋子里,你进去吧。” 那丫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连忙往屋子里跑,见红衣抱着孩子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后才松了口气。 她拍了拍胸口,“红衣姐姐,院子里是谁?他在院子里做什么?” 红衣冲她笑了笑,“没事,他是……朋友。” 那丫鬟到底还是年纪小,哦了一声后也没往多处想。 “姑娘睡着了?我抱她进去睡吧。” 红衣点点头,轻手轻脚地把孩子放到丫鬟身上后,然后又说了句,“她叫王嫱,孩子的父亲取的。” 那丫鬟哦了一声,没有追问。 潘玉良事先早跟她跟奶娘说过,不许她们在红衣面前提孩子父亲的事。 她们心中虽有千万种疑问,但却始终不敢问出口。 那丫鬟把孩子把进里屋之后,红衣才去拿桌上赵副官送过来的小包裹。 她将包裹打开,里面有个放着在散钱的小钱袋,是红衣亲手缝的,剩下的就全是信了,足有几十封。 红衣抿了抿唇,拿着东西也进了里屋。 她把东西放好之后又出了屋子进了院子。 “赵副官……” 赵副官停下手中的活。 红衣看着他道,“赵副官,你别忙了,这些少夫人会找人帮我干的,我这也不方便,就不留你在我这吃饭了……你那么忙,以后应该也没时间过来,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帮我把王进的东西送过来。” 番外 002 赵副官放下修了一半的院墙,东西就堆在墙角,就这么离开了。 风比先前刮的更大了,红衣也转身进了屋子。 孩子在屋子里睡着,时不时地哼两声,等红衣进了里屋,那丫鬟陪着她坐了会就准备离开。 红衣拿了些钱给她,“你哥哥不是回了吗?你去街上买些糕点回去,是喜事呢。” 那丫鬟拿着钱她也想说点什么,最后也只道,“那就谢谢红衣姑娘了。” 红衣照顾孩子照顾得精细,可即便是那样,孩子也是三天两头的头疼脑热,动不动还咳嗽。 大概是因为吹了风,孩子哭着醒过来,红衣一摸她摸门才发现她又烧了起来。 她赶紧喂了点梁医生留的药,孩子总生病,梁医生给她留了不少救急的药。 王嫱喝了药后又挂着眼泪睡着了,红衣一直在照顾着她,一刻也不敢离了她身边。 下午的时候她再摸她的额头,热度似乎退了些,红衣便红了口气,整个人瘫在床边的椅子上,长长地松了口气。 红衣眨眨眼,眼皮子底下一片倦意,疲惫又迷茫。 她不知道她独自一人将这孩子养大要花费多少心神才够。 这也不是重要的,她累点苦头这些都不怕,她只是怕孩子受苦受难受委屈…… 孩子醒过来的时候缠着红衣陪她玩了会,红衣也没敢再把她抱到院子里去,就在屋子里呆着,衣服也穿得不少。 便即便是这样她注意得紧,到了晚上,她竟是又烧了起来。 而且来势汹汹,根本不是家里那点药那压得下去的。 红衣咬着牙忍着泪给她穿好衣服,又拿了件自己的袄子包在孩子身上,抱着她就往外面冲,一边走一边想着到底是先去司令府还是去医院。 这么晚了梁医生也不一定在医院里。 红衣脑子里一团糟,脚下胡乱走着,撞在院子门上发出砰的一声。 怀中的王嫱被这动静吓得直哭,再加上烧的难受,在红衣怀中不安份地动着。 红衣赶紧稳住自己,一边去摸门栓一边哄着她。 “嫱嫱,莫哭莫哭,娘这就带你去找医生伯伯,一会就不难受了,莫哭莫哭。” 等到院子门一拉开,红衣自己先灌了口冷风,接着眼前一暗。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一个声音问,“孩子怎么了?” 孩子还在哭着,红衣也顾不得赵副官为什么还在这,赶紧道,“病了。” 赵副官当机立断地接过红衣怀中的孩子,“走,车子就在附近,我送你们去医院。” 赵副官抱着孩子走得飞快,他哪里会抱孩子,再加上又是陌生的气息,孩子在他怀里哭得更狠了。 红衣勉强地跟上赵副官的步子,“赵副官,你托着她点,一只手放在她腋下一只手托着她屁股就好,你那样抱她不舒服。” 赵副官默不作声地换成红衣说的那个姿势抱着王嫱,没想到还真是有用。 赶路的两个人都同时松了口气。 很快到了车上,赵副官的一把拉开后面的车门,“你先上车,坐后边,安全些。” 等红衣坐好后他才把孩子抱进她怀里,然后自己也坐进了车里。 走了一会,红衣看着从眼前掠过的昏暗的灯光,“赵副官,这不是去医院的路?” 赵副官道,“我们先去梁医生那里,万一他要是在家……” 红衣那里没有电话,也只能这么办了,要是到了医院再回头来找梁医生,得耽误不少时间。 等到了梁医生的家门口,赵副官让红衣抱着孩子在车子里呆着,自己去敲梁医生家的门。 与其说是敲,不如说是砸。 梁医生就住在前街,他时常要被人紧急拉出去救命,住在这里方便。 赵副官砸了一会就听到里面梁医生传来,“来了来了,别砸了。” 梁医生将门打开,一见是赵副官就没好气。 “你回来一天了,挑了这么个尴尬的时间来找我,是来给我送礼?” 赵副官也没时间跟他叙旧,“晚点再给你赔罪,红衣的孩子病了,你家里可能看?” 梁医生收起玩笑之意,问他,“可以,孩子在哪?” 赵副官这才又回到车边把车门拉开伸手先把孩子接了过来,红衣也紧跟着下了车,三人步子飞快地往屋子里走。 等到了屋子里,赵副官看见坐在屋子里打哈欠的沈天卓,才反应过来梁医生先前说的那句尴尬的时间是什么意思。 孩子早已经交到了红衣手上,正哭闹不休。 梁医生的医药箱里放了些简单的西药,他先给孩子量了体温,看着居高不下的温度,又问了红衣一些其他的问题,比如今天都吃了些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烧起来的,还有没有其他的不舒服。 孩子是她一直陪着的,红衣倒也不抓瞎,认真地回答了梁医生的问题。 梁医生边听边皱眉,同样是不足月生的孩子,红衣这孩子可比司令府的孙少爷难养得多,大人跟着糟心不说,孩子也受罪。 “先打一针吧,把烧退了再说,孩子体弱,一直这么烧下去会引发其他并发症。” 红衣点点头,“听梁医生的。” 这一针下去,孩子又是一阵发狠的哭闹,还在红衣脸色抓了两把,红衣的脸上当下就被她抓出几道痕迹出来。 几人好光这么看着,这么小的孩子,正是不知该拿她如好的时候,打她大人比她还痛,讲道理也讲不通。 孩子大概是明白红衣带她来打了针,忽然来了脾气,怎么都不肯要红衣抱她,又是哭又是推的。 红衣气得也顾不得有其他人在场,哭着问她,“你就这么一个娘,你不要我要谁?你要谁啊?” 沈天卓跟梁医生一个低着头,一个偏过脸,谁都没吱声。 赵副官伸手,“我哄哄她吧,你冷静一下。” 红衣摇摇头,她没想指望谁,她谁也不指望,王进死了,她跟王嫱就是两个人了,她们娘俩相依为命就是。 沈天卓还曾在梁医生面前说过这孩子的驴脾气也不知像了谁,现在看来,这不是像了红衣吗? 这一大一小都是倔脾气。 梁医生看着孩子推着红衣,脸因为发力都涨红了,这一大一小这么倔着也不是个办法,便劝着道。 “红衣,你让赵副官抱一会,孩子正是发脾气的时候,她不舒服,咱们顺着她点来。” 红衣听了梁医生的话,这才清醒点过来,她看着孩子,又是心疼又是后悔。 她这么大个人了,还是当娘的,她跟这么小个人置什么气? 赵副官顺利地抱到孩子,红衣擦了把眼泪,教他怎么把孩子抱好。 赵副官手生,小心翼翼地,仿佛手中抱着的不是孩子,而是颗炮弹。 而他怀中的孩子竟奇迹般地慢慢停止了哭闹,只细细地抽着。 几人都松了口气,红衣在一边拿着帕子给她擦着眼泪跟脑门上闹脾气闹出的汗。 梁天卓给他们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红衣,你让他抱着吧,你休息一会,喝杯水。” 红衣每天只顾着孩子,哪里顾得上自己。 她刚想拒绝,梁天卓直接伸手将她按着坐了下来,然后又让梁医生给她把了个脉。 梁医生把完脉叹了口气,“红衣,依着你跟少夫人还有天卓的关系,我实话跟你说了,你这身体的情况可不比孩子乐观……不要仗着自己还年轻就忽略这些问题,你若是想把孩子照顾好,首先你自己得有副健康的身子。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红衣嗯了一声,笑了笑,也没拂了梁医生跟沈天卓的好意,只是……她哪里顾得上自己。 “我知道的梁医生,只是我就是个急性子,孩子每回一不舒服,我就着急,没顾得上。” 梁医生也只能从医生的角度连劝带吓唬,“顾不上也得顾,你若是想活到孩子长大,就必须顾,若是不想,那我也无话可说。” “我……” 红衣刚想开口,就被沈天卓给打断。 “红衣,你那不是有奶娘跟丫鬟吗?少夫人花了大价钱请她们来,她们会对孩子尽心的,你别总不放心,也别辜负了少夫人的一片美意,你的事我会同她们说的,让她们看着你点,若是她们看不住,我会让少夫人另外给你找人,总有人能看住你。” 沈天卓晚上在司令府吃晚饭的时候还跟潘玉良说到了红衣,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红衣的问题,也正在给她想办法。 红衣连忙道,“沈长官、梁医生,谢谢你们,不过也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我会注意的,你们说的对,我还得留着副健康的身子把孩子带大呢。” 两人的眉头仍是未松,梁医生道,“你能这么想最好。” 沈天卓又道,“这里还有两个房间,晚上你们就在这里歇下吧,等孩子烧退了再说。” 红衣看了眼在赵副官怀里已经慢慢睡着的孩子,点了点头,“给你们添麻烦了。” 沈天卓看着她道,“你这么怕给别人添麻烦,就该转念想一想,你的身体好了,再把孩子的身体也慢慢养好,就不用给别人添麻烦了。” 说着也不等红衣回话,她便又接着道,“我去给你们铺床。” 沈天卓一走,梁医生也迅速起了身,“我去给她找东西,她估计不知道放在哪里。” 沈天卓跟梁医生本也没成亲,今日之所以会在梁医生这也是因为她在司令府贪了几杯,梁医生本来准备送她回去的,沈天卓死活不肯,说是回去又得被家里人念叨。 她这么来他家里歇着,才是真的会被家里念叨。 但之前框她的事,沈天卓还记着仇呢,梁医生也只能依着她,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屋子里就剩红衣跟赵副官了,赵副官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小人儿,这种感觉很奇妙,没有一个他所能想得到的词来形容。 有些软,又有些酸涩,又觉得有几分感动。 红衣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才站起来,结果站起来就真的只站了会便又坐了回去。 她站起来是想把孩子接到自己怀中,但想到孩子的生活习性跟脾气,这么一动她,她肯定又会哭闹起来,便干脆算了。 赵副官稳稳地抱着王嫱,脚下挪着小步,来回地荡着。 以往在红衣怀中睡着的时候都会醒过来哼上一两次,竟然在赵副官的怀里睡得安安稳稳的。 她把周遭人闹得人仰马翻后,自己睡得特别安稳,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红衣起来后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好像已经退了。 为了保险起见,红衣还是梁医生再给她量了一次体温。 量完之后梁医生道,“退下去了。” 她这烧一退,精神也好了不少,当然对着梁医生还是不大高兴,却破天荒地冲着赵副官笑了笑。 沈天卓嫉妒得发狂,有些不太爽地道。 “你女儿这审美也真是太有问题了,赵副官那么一张脸,她都能笑得出来……” 说着她还摇摇头,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 梁医生笑着道,“孩子是很奇怪的,大人世界里的那一套在他们眼中不实用。” 沈天卓耸耸肩,也不与他争辩这个,只催着他们赶紧把早饭吃了。 “我一会要去营里,不能陪你们了,你们也赶紧吃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几人纷纷点头,吃完早饭后就分道扬镳了。 沈天卓去营里,梁医生去医院,赵副官则开着车子送红衣跟孩子回她的院子。 王嫱有几分病去如抽丝之势,在车子里的时候一直不安全,拿着满是口水的手一会摸摸这一会摸摸那,像是稀罕的样子。 赵副官抽空回头逗着她,“喜欢吗?” 王嫱眨眨眼,盯着赵副官看了会,等他转过去看前面的路了,她便伸着手指指着他,示意红衣看。 红衣笑了笑,拿着帕子给她把手上的口水擦干净。 等到了地方,赵副官帮红衣开了车门,像之前那样先把孩子接到了自己怀里。 王嫱这回直接上手去扯赵副官的头发,见他似乎没有对自己生气,反倒还冲着自己笑了笑,不禁扯得更用力了。 红衣下了车后连忙去把她抱回怀里,“嫱嫱,不可以……” 赵副官当作没听到般,大概是知道红衣不想看到自己,便笑笑道,“我送你进院子吧,我看着你进去就走了。” 红衣没作声,抱着孩子准备往院子那边走,忽然身后又转来车子的声音。 赵副官先回的头,他一看那车子便道,“是少校的车。” 待那车子停下,下车的果然是沈晏均跟潘玉良。 沈晏均把未未扛在肩上,一只手还牵着潘玉良,身后跟着柳衣跟阿板。 待他们走近,红衣扬了个笑脸。 “大少爷、少夫人……” 沈晏均嗯了一声,把未未放到地上,“我看看孩子。” 潘玉良连忙去把孩子抱过来,潘玉良经常来看她们,孩子对潘玉良也算熟,也有哭闹,只不过沈晏均准备朝她伸手的时候,她就开始扁嘴了。 沈晏均的手僵了僵,扬扬眉,“她这是要哭?” 潘玉良把孩子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笑着说,“你别招她,这小家伙脾气可大着呢。” 说着她又道,“别站在这了,去院子里吧。” 见潘玉良没把自己往陌生人怀里送,王嫱这才没扁嘴了。 沈晏均只好又把未未给扛了起来。 赵副官方才说要走,这会沈晏均他们一来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沈晏均回头见他在原地杵着,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跟过来。” 赵副官这才跟上他们。 众人走了片刻,进了红衣的院子。 倒也不用红衣招呼他们,红衣跟阿板直接帮她把事情做了。 潘玉良抱着孩子坐下后才问,“你们一大早的怎么在门口?” 红衣这才道,“嫱嫱昨夜烧起来了,多亏了赵副官把我们送到了梁医生那里,正巧沈长官也在那里,我们就在梁医生那里歇了一晚,早上才回来。” 潘玉良心里有点堵,点了点头,摸了摸怀中孩子的额头,一边道,“嫱嫱?孩子取名字了?” 红衣点点头说,“王进给取的,叫王嫱。” 潘玉良也没说名字怎么样,只盯着孩子看着。 未未从沈晏均腿上蹭下来,走到潘玉良的腿边,看了王嫱一眼,然后道。 “妹妹今天没哭。” 以往潘玉良带着未未过来,她总是要哭一哭闹一闹的,大家都习惯了,连带着未未也习惯了,如今见她这般高兴,反倒稀奇。 潘玉良失笑,“妹妹今天高兴。” 沈晏均喝了杯茶,慢慢开口道。 “红衣,王进的事我很遗憾,是我对不起你们……” 红衣有些惊恐,慌张地看了眼潘玉良后说,“大少爷说的哪里的话,人各有命,这种事怪不得别人,红衣明白的。” 沈晏均点了点头,“你明白是一回事,我愧对弟兄们又是一回事。” 红衣有点茫然地看着沈晏均,好似不太明白他的话。 她看了看潘玉良,又看了眼赵副官,潘玉良一直没作声,倒是赵副官的脸色突然变了变。 沈晏均淡淡地看了红衣一眼,又去看潘玉良怀中的孩子,然后道。 “孩子身子不好,良儿都跟我说了。红衣,王进的事是我对不起他,所以他的孩子我不会不管。 红衣,我不说你把孩子照顾得怎么样,便若是孩子的身子一直这样,她跟在你身边也是受苦,你又不愿意别人帮你……” 红衣心里咯噔一下,头皮一阵发麻。 沈晏均接着道,“我不能看着王进的孩子跟着你这般生活。” 红衣吓得直接冲着沈晏均跪了下来,“大少爷,您……您……您……” 红衣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哽咽着发不出声来,她张了几次口才把剩下的话说完。 “您不能这样!” 沈晏均道,“你若是能将孩子照顾得很好,我自然不愿意做这种事情,可眼下,别说孩子了,你看看你自己活成什么样子了,你我可以不管,但孩子我不会不管。你放心,孩子我接走,我便会当她是自己亲生的,她就是司令府的孙小姐,我跟良儿也一直想要个女儿,反正孩子还小,可能开始有些难接受,日子一久,她就不记得到底谁是她娘了……” 听了沈晏均的话,红衣几乎要晕过去了,“大少爷,您不能这样,我不能没有孩子,她是我的命……” 说着她又跪爬到潘玉良面前,“少夫人,您行行好,您跟大少爷说,我会好好照顾孩子的,我能照顾得好她……”她知道自己一个丫鬟,在沈晏均眼中什么都不是,她只能求潘玉良。 潘玉良把孩子抱着对着自己,不让她去看跪在地上的红衣。 她道,“红衣,我给人你你总不样,奶娘跟丫鬟你总也不用,我也是当娘的,知道你心中的所想,可事实确实如此,晏均哥哥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便劝过了,这件事我劝不动。” 红衣摇着头,“不,谁也不能把我跟孩子分开,大少爷、少夫人,我求求你们,我会好好照顾孩子的,少夫人,您放心,丫鬟跟奶娘我都会用的,您给我人我便用着,我会让嫱嫱好好的,不会让她受罪吃苦头的。” 潘玉良一脸为难,沈晏均则不为所动,柳衣跟阿板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急得不得了,便在沈晏均面前也没她们说话的份,只得跟着跪了下来,希望沈晏均能改变主意。王进已经死了,再把孩子也抱走,红衣哪里能活? 一边的赵副官想了想,咬了咬牙,也冲着沈晏均跪了下来。 “少校,求您开恩。” 沈晏均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好像我硬要拆散你们母子似的。” 红衣连连摇头,“大少爷,奴婢不敢这么想,奴婢知道您是为了孩子好,但我离不了孩子,求您了,我以后会乖乖听少夫人的话,会把孩子照顾得好好的……” 沈晏均叹了口所说,“红衣,我不怀疑你对孩子的心,相信你比任何人都希望孩子健康,但俗话说的好,人要量力而为。” 赵副官忽然开口。 “少校,您给红衣一点时间……” 红衣连连点头,“大少爷,您给奴婢一点时间,奴婢知道自己先前做的不好,总听不进劝,奴婢知错了,奴婢会改的……” 沈晏均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伸手摸了摸王嫱的后脑勺,然后幽幽地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些时间吧。” 番外 003 王嫱三岁了。 最喜欢的人是未未。 未未对王嫱也不算好,甚至有些嫌弃。女孩子总是扭扭捏捏,他不喜欢。 但未未每次去红衣那里,王嫱就能切身地体会到来自红衣强烈的母爱。 这种强烈在未未盯着她的时候,尤其。 她才三岁,哪里管得了前因后果,反正她娘对她如沐春风,她求之不得。 未未顺理成章就成了她最喜欢的人。 不过,未未排第一归排第一,在未未面前她还是不敢造次的。 红衣无数次警告过她,不可以在孙少爷面前顽皮,不可以在孙少爷面前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红衣在她面前说得多了,让她心里还是有些忌惮。 再者,有司令府孙少爷这身份的加持,王嫱在未未面前乖巧得不得了。 因为乖巧,让她在未未那里得了不少的好东西。 三岁的王嫱对此表示很满意,愿意继续乖巧。 王嫱第二喜欢的人是赵副官。 因为所有在红衣那里不能、不行、不可以……的事情,在赵副官那里都变成了可以。 她甚至背着红衣在赵副官的默许下,跟裴朝煦打了一架。 裴朝煦脖子上被她挠了一把,委屈得直想哭。 王嫱挠完人,看到他那副表情,又狠狠地嘲笑了他一把。 裴朝煦看着她身后的赵副官吸吸鼻子不作声。 王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东街小女侠! 并强制性地把裴朝煦给收编进了她的东街团。 裴朝煦继续委屈,“我又不住东街。” 三岁的王嫱举着细细的胳膊表示,“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裴朝煦每次想反抗,想想沉着脸的赵副官,就只得作罢。 他回家找潘如意告状,结果他娘也只是笑眯眯表示,嫱嫱是妹妹,得让着她。 裴朝煦超级委屈!他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为什么要受这份委屈?! 王嫱第三喜欢的是将军,将军成了她称霸东街的左膀右臂。 每回裴朝煦跟未未带着将军来看她,她总要央着俩人让她牵着将军出门溜达溜达。 未未是不想同她一个女孩子计较,她想干嘛也由着她去,而裴朝煦则是……害怕赵副官。 赵副官每回站在王嫱身后沉着脸看他的时候,他都腿发软,太吓人了。 这些大人吓唬他一个五岁的孩子,良心就不会痛吗? 将军身形高大,中气十足,它一张口,那声音,能让人一哆嗦。 看着别人又惊又怕的样子,王嫱得意得不行。 她最喜欢做的就是牵着将军去吓隔壁的王胖子,敢说她没爹,他是瞎了吗? 王嫱觉得赵叔叔就是她爹,只有爹才会对自己的孩子那么好啊。 她那么多叔叔,沈叔叔、裴叔叔、梁叔叔,可只有赵叔叔对她是最好的,她要什么赵叔叔都会答应。 他还让自己骑在他肩上骑大马。 这不是爹? 虽然她娘总说不是,这让她一个三岁的小孩倍感头痛。 大人真是难懂。 将军也从战斗神犬彻底沦为几个孩子的宠物,跟赵副官送给王嫱的那对兔子没有区别。 别看它往王嫱身前一站,威风凛凛,目光如炬。 谁又能想得到私下里,在几个孩子面前,它能滚得满身泥灰呢? 王嫱背着红衣,在赵副官的支持下作威作福,哪里是东街小女侠,简直就是东街小霸王。 王嫱第四喜欢的人是潘玉良。 王嫱觉得司令府的少夫人就像她的另一娘,对她好好。 每回来看她,总要带好些吃的穿的给她,都是她爱吃的,有好多东西都是她平日里吃不到的东西。 她娘每回都说少夫人太纵着她了,少夫人让她喊她姨姨,她娘也不准她喊,只准她喊少夫人。 但喊姨姨跟喊少夫人,潘玉良对她的好都是一样,王嫱只生了她娘一晚上的气就罢了。 而且少夫人除了自己对她好,还让别人对要对她好。 这让王嫱得意得不得了。 王嫱有时候去司令府玩,沈晏均若是板着脸了,潘玉良便不依了。 让他在小孩子面前收敛些,说王嫱是姑娘,胆子又小,身子也不大好,不许他吓人。 王嫱不懂她说的胆子小是谁,一定不是她东街小女侠。 但沈晏均对她和颜悦色,她还是很开心的,谁不喜欢全世界的人都喜欢自己呢。 三岁的小朋友也是哒。 王嫱把第五的位置留给了红衣。 虽然红衣对她也是顶顶的好。 不过,因为红衣是她娘,应该也不会计较她反第五的位置留给她。 至于为什么是第五。 王嫱掰着手指头想,因为她娘偶尔会凶一凶她。 诸如,她不肯好好吃饭的时候,她爬到赵叔叔肩上扯他头发的时候,她嘀嘀咕咕让将军去把隔壁的王胖子吃掉的时候…… 所以她娘也只能排到第五啦。 沈天卓对自己被排在第二只手这事,很是怨念。 她抢不过红衣跟潘玉良还有未未也就算了。 凭什么抢不过一条狗? 还有赵副官! 小孩子的评判标准也是令大人很头大。 她经常去红衣那跟王嫱吵架,拼了命的要挤进王嫱的第一只手里。 但王嫱表示,“天卓姨姨好幼稚,你只能排第六啦!不可以插队。” 沈天卓捧着心装难受。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孩子,可让她自己生,她却摇头。 “我这么酷的人,肩上可是家国天下。” 众人:…… 王嫱:“天卓姨姨又在吹牛皮。” 王嫱还是跟以前一样,隔三岔五的就要咳嗽几声,偶尔还要发个热。 几岁的小人,受的罪却不少。 周遭的人也因为这个,对她是格外的好。 只有红衣心里忐忑着,不知这是福是祸。 当初沈晏均说的那番话后来也没有再提过,他好像忘了这件事,其他人也都没有再提及。 但红衣不敢冒这个险,所以每回未未来她这,她总忍不住地一遍一遍地叮嘱王嫱,提醒她要表现得好一点。 王嫱喜欢跟未未他们在一块玩,未未过来还好。 让王嫱去司令府,红衣总是不大放心。 但潘玉良自己得不空过来的时候,就让沈元过来接,红衣也不好每次都推辞。 红衣心里总怕沈晏均旧事重提。 所以她默许了赵副官在她的院子里进进出出,默许了他帮忙照顾孩子。 说她卑鄙也好,自私也罢。 起码王嫱好好的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