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后72小时 001 黑暗的空间闭塞而沉闷,终年不见一束光,陆惜和与她一样的一群阿飘呆着这里,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月。这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眼睁睁地盯着一片黑沉沉的压抑,即使心智再坚定,也会受不了这种密闭的折磨,崩溃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她怕自己忘记了所有的事情,每天做的功课就是一遍遍地回忆。在这个感受不到时光流逝得地方,寂寞让人绝望。等到每天回忆也觉得往事模糊起来,久到直到连她有一天惊恐地发现记忆逐渐消散,她也开始和这里的“老人”一般,恨不得自己的灵魂也被湮灭。 “你想摆脱这里吗?”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响起,娓娓而来的语气带着一点傲慢,对于一个已经开始精神涣散的阿飘陆惜来说,这个难得的声音犹如福音,她难得地精神一震,灵魂也变得凝聚了一些。 “想。”她按捺不住心里强烈的念头。环顾了四周,其他的阿飘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现在你有一个机会,加入我们。通过测试,离开这里。反之……”他慢慢道来,停顿了一下:“魂飞魄散。” 陆惜早就恨不得求死,在这个鬼地方,死亡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突然有一天被告知可以离开这里,喜悦突如其来地让人觉得不真实。 “好。” “你有两个选择,两次机会。a或者b。完成我们要求的条件,就可以摆脱这里。aorb?”微微上扬的声音带着一点性感,像午间低沉的喃语。 “有什么区别吗?”机会来得太珍贵,陆惜一心求生的念头从来没有过的强烈,也愈发小心翼翼。 “a是一个c级世界,b是一个b级世界,能量不同。”话音刚落,关于世界的能量等级的划分的细则就涌入她的脑子。她考虑了片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a,c级世界的能量比b级世界低很多,在不知道难度的情况下a比b看起来更容易一些。 陆惜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关于这个世界的任务,以及属于原身的信息就涌入了她的脑子。 她变成了一个白人,凯茜·查普曼(cathychapman),金发碧眼,身材高挑匀称,172m,是一个联邦调查局学员。陆惜接收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几乎要忍不住抓着脑袋去撞地板。 运气背到了极点,选到了一个费脑子、棘手的任务。她有些泄气,发泄般地扯了扯自己的金色的短发。 凯茜的上司曼迪·伏恩目前正在处理一起女性连环杀人案件,除了尸体,目前毫无头绪。今年刚毕业,因为丰富的法医知识兼备犯罪学心理学双专业,成为初出茅庐的联邦调查局的学员。因为凶手残忍的连环作案,令人发指的折磨受害人的方式,已经引起了民众尤其是女性的愤怒和恐惧。为了安抚民众的恐慌,联邦调查局下达硬性指令,务必、以及用尽一切办法,阻止这个杀人狂魔的下一次虐杀。 巧合的是,凯茜的任务也是,阻止下一个受害人的被害。对于她这个突然被扔进来的人来说,这听起来是一件几乎不可能、机率极微小的事情。 但好在任务有时限,3日内,折合72小时。 “没有任何头绪吗?”西蒙问整理文件的曼迪。他的眼睛里面有些血丝,看起来像是熬了几夜。 “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曼迪递给凯茜两份文件,一:“两份文件,适用于几乎全部的凶手。编号k560是为调查员准备的,k561的是为凶手设计的一系列的问题。”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了,问凯茜:“做过明尼苏达多相人格类型测验吗?罗夏克墨迹测验呢?” 凯茜脑子瞬间空白了一秒,记忆慢了半拍,接上来之后,才对上曼迪的满是血丝的眼睛:“做过,明尼苏达多相人格类型测验。”她慢慢地说,“罗夏克墨迹测验很少。”凯茜一毕业就进入联邦调查局是有真本事的,现在她拥的记忆,就是能让她稍微镇定下来的最重要的因素。 曼迪呵地笑了一下:“现场发现的一点破布纤维里提取出了汗潜指印,有意思的是,拥有这个指印的家伙早三年前就已经关在了我们的牢里。” “那人是谁?”凯茜被他这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这件女性连环杀人案起于近两年内,去年夏天在艾奥瓦州锡达拉皮兹市的一条河流发现第一具女性尸体之后,随之在同年的11月份发现两起手法相同的女尸,一样抛尸与河流、12月份起、次年1、2、3、4月销声匿迹,5月份开始疯狂作案,同一月发生5起。 “马库斯·佩吉。”曼迪转了一下手里的黑碳素水性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潦草地勾勒出了一个简单的米国地图。用醒目的红色圈出了抛尸的地点。 凯茜沉默了一下,因为这个名字被提起,总是会引起一阵沉默。马库斯·佩吉,另外一个凶名可以与目前的女性杀手媲美,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凯茜提了一下心。 “我们去和这个老朋友做个调查。”曼迪用红水笔蘸着,重重地圈起了最近一起命案的抛尸点。 “别露出这个表情。”曼迪略有些轻蔑地看她一眼:“依我的推测,这个女性杀手,可能是佩吉的病人。” 马库斯·佩吉,变态连环杀手,他的凶名和他在心理学上面取得的成就一样昭彰,他狡猾而博学,在心理学的许多著名的刊物上面发表了许多他的论文,在没有被捕之前,任谁都没有料到这样一个人可以和那个令人闻风散胆的变态联系在一起。他拥有丰富的临床精神病经验,一群拥趸,即使他入狱之后,依旧有大量的信件寄来。 他被捕投入监狱之后,曾经利用看守松懈的警惕,在例行检查的时候,把一精神病院的护士撕裂了,还有一个想要调查他的人,他的肝最后被马库斯·佩吉拌着晚餐的蔬菜吞下。 凯茜跟着曼迪,穿越了500英尺的走廊,光线昏暗,她和前面的男人进来之后,身后沉重的钢门重重地关上,一路走过来,一道道门升起,再闭上,旁边一间间狱室高高的墙和狭小的窗子,无一不轻易地让人觉得有一种压抑。 凯茜是经历了死亡和连死都死不了的漫长的痛苦,所以在曼迪提议要来对这个臭名昭著的变态调查的时候,没有多少害怕。旁边的狱室的狭小的窗子,透出一双双狠厉、探究、新鲜的眼睛,她和前面的男人没有片刻迟疑,连目光都不曾偏移,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佩吉的狱室在角落的一间,他们可以看到两道屏障,神情麻木了的勤务兵,提醒过他们千万不能碰栅栏之后才放他们进去。一进去轻而易举地就看见两道严严实实的防护。两道屏障之间,隔着远远的,可以看到亚麻色头发,穿着简单破旧的统一囚衣,坐在凳子上漫不经心翻着一张张纸的马库斯。 他能接触到的东西,硬的全部都被滤去,连钉装纸张的订书针都被拆去才递给他。他狡猾聪明得用一只笔管也能打磨成解开锁铐的钥匙。 第2章 最后72小时 002 映入凯茜眼里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瘦削,指骨大,薄薄的皮贴在上面,显得指关节尤其的突兀。他应该是听见有人来探望他了,手上的动作不变,依旧在慢慢地翻着手里的纸,看完一张就撕掉一张。一个眼神也吝啬得不肯看来访的人。 他就是这样,脾气古怪,精神分裂。主人格是傲慢学识渊博的精神病医生,副人格是变态冷静的杀人狂魔。即使在把人的心脏挖出来的时候,脉搏跳动也不超过80。 曼迪在来之前叮嘱过凯茜,不要和他发生言语冲突,他让你干什么,不要听他的话,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他深谙人心,言语有一定的蛊惑性。 “曼迪·伏恩?”过去了很久,这个老头才肯直视他们,囚禁得久了,长时间没有说话的机会,一开口就像破锣一般的哑的嗓子。 曼迪让勤务兵找来两张凳子,视线穿过两道屏障,盯着最里面的那个坐在椅子上面的佩吉。 “想问你一些问题。”曼迪开门见山。 佩吉才轻蔑地嗤之以鼻,继续漫不经心地翻阅他手里的纸片,仿佛刚才说了那句话浪费了一般。 “去年去年夏天在艾奥瓦州锡达拉皮兹市河流发现第一具女性尸体,23、5岁左右,胸部被切割,腿部若干虐待伤痕,面容被利器划得模糊。同年类似的案件发生3起,今年迄今5起。”曼迪自顾地叙述起来,他知道他在听。 他经过看守的检查之后,把先前整理好的报道通过滑送器,传到马库斯那边。对方瞥了一眼,拿起来看了一下。曼迪松了一口气。 “不要拿这种眼神看着我。”马库斯撕掉纸片,漫不经心的眼神警告一般地扫过曼迪。 曼迪受教了一般地收敛了一下,也不多说废话:“在最近一案件当中,在抛尸现场我们提取出了你的指纹。” 他古怪地看了曼迪和凯茜一眼,鼻子嗅了嗅:“女人体.液的味道,还有一点兰蔻,金发女孩,长腿,想必那个杂种会喜欢。” 凯茜刚才被他那一眼几秒钟的注视,血液都低低地噗呲了一下。毛骨悚然。 “我不认得他。”佩吉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曼迪正欲说的话,似是知道他要问什么:“这很奇怪吗。”他伸出舌头,舔了嘴巴周围一圈,笑意森然,玻璃绿的眼瞳里倒映着凯茜的影子,接着沉浸在之前的嗅觉之中:“我也喜欢。真想撕裂你,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味道和你很像的小女孩。” 曼迪合上笔记,话也不多说半句,径直走出了狱室。一边走一边似在和凯茜说话:“推翻我之前的判断,他不是马库斯的病人。这个变态是想和richie玩一场游戏。”他擦了一下手,握紧了拳头。 凯茜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要仔细想一下,才能捋顺他话里藏着的信息。佩吉相当傲慢自负,不接受别人的调查,连询问都不行。他若是心情不错,也许肯和你说上两句话。这仅限于在他主人格控制之下的时候,这时候他说话不屑于欺骗。 他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曼迪盯着马库斯,他话语之中分明对那个变态杀手充满了不屑于嘲讽,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模仿杀人这一个词语。比起虐杀,佩吉凶残的程度远远超过如今的连环杀手。从去年起自今年,警方几乎一无所获。从整个连环杀人案,他冷静自持、心思缜密、行为恶劣,甚至有些故意留下一些障碍把警方骗得团团转。这一点破布纤维的汗潜指印—— “是在向richie挑衅示威?”凯茜不确定地说。 richie,华国人。聪明而睿智,头脑像计算机一般精密。从小对刑侦有浓厚的兴趣,以优秀的成绩毕业于马里兰大学帕克分校,双料博士。迄今仍旧在其母校开课,亲手把佩吉送入了监狱。 凯茜手里略有些汗津,掏出怀表来看,拇指湿黏,表盘精致,细长的指针显示,已经过去2个小时了,余下70小时。 她现在愈发觉得智商有些不够用了,到底也明白,阻止那个变态继续杀人最有效且直接的方法就是把他揪出来,可问题是,茫茫人海,一大批人共同努力,寻找了一年之久,杳无音讯。 她可以吗…… “现在richie在国内吗?”她问,阴暗的监狱各个狭小隐秘的窗子口有一双双眼睛盯着。 他拇指擦过唇边,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在的……” 联邦调查局的探员成功和richie取得了联系,在说明情况下,对方表示愿意跟进这个案子。下午,凯茜就被曼迪派去机场接richie。她拿着一份报纸,时不时抬起头来看一下周围。时间过去4个小时,余下68小时。 她静静地掏出怀表,看了上面的死亡倒计时,明亮的精钢盘面,映出她一点模糊的影子。一抹黑色擦入了表的边缘,她抬起头来,看到一个身高挺拔,约有一米九,肤质白皙如玉,东方面孔,英俊非凡的男人。 “查普曼小姐。”沉沉的嗓音带着一抹暗夜的迷惑,低沉带着一丝性感。他脸上没有别的表情,只是说着一个陈述句。 面瘫一般的英俊的男人。 凯茜点点头,站起身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手:“现在不便和您这这里细说。等到了局里再给你看详细的资料。” richie点头,没有必要的时候他不愿意说废话,只跟着凯茜指引上车,去联邦调查局。 一路上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莹光在暗处映在他英俊的脸上,英挺的眉头斜起,滑动着屏幕浏览,眉头时不时深锁起来。凯茜在开车,余光之中也看得到这个侦探先生争分夺秒地捣鼓他的电脑。 曼迪看到richie显得很高兴,郑重和他握了一次手之后就带他到办公室,取出连环杀人案件的机密文件供给他浏览。richie挑了一下眉,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翻了一下,速度极快,只是偶尔碰到有意思的地方停滞了片刻,再合上资料,兴致缺缺。 “我想见见佩吉。”richie沉静的眼眸里面闪烁着幽幽的光芒。 这个当然没问题,他们是不死不休的敌人,richie和佩吉的渊源比之任何人来说,更适合充当那个撬开那个精神分裂且狂妄骄傲的变态。佩吉不喜欢被人调查,其他人休想从他嘴巴里面索要什么有用的消息,探员们也不好轻举妄动。 一个纯粹自知犯罪却毫不在乎的人,看见richie玻璃绿的眼睛里也出现了愉悦的笑容。凯茜并不知道他怎么审问这个罪犯,过了约30分钟,richie走出来用手帕擦了一下手,扔进了垃圾桶。她分明看见了纯白色的棉质手帕里面粘着的血迹,趁着勤务兵打开门再度合上的缝隙中她看到了那个狂妄的老头躺趴在地上,以一种他绝对不屑的姿势。面朝布满尼龙绳网的天花板,眼睛剧烈地来回滚动,里面闪动着奇异的光。 “听着,今晚将会浮起另外一具尸体。”richie掏出手机,打开一个软件,滑动了几下,精确定位到了米国的某一个郡的河流。曼迪长了一下嘴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被米国人成为“侦探之灵”的男人。只是短短30分钟就得出了一个让人消化不良的信息。 凯茜支吾了一下,趁着没有人的时候和这个侦探说了一声:“有什么办法让他70小时之内不杀人吗?” richie扬了一下眉头,露出一丝笑容:“以最快的速度,抓住他。” 在他们赶到之前,地方的警察已经用警戒线围起了抛尸现场,几个小孩子到河里玩耍的时候捡到的一个大的塑料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泡得发白的手臂,一股浓烈的腐肉味道吓得人屁滚尿流,目前这几个小孩已经被送去接受心理辅导,希望这件事情不会让他们留下阴影。 凯茜摸了一下怀表,指针还在走,这个人是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被杀了。 法医将尸体拼好,richie带着手套跟着观察了好一会。 柔软的发丝柔顺地贴在他的额间,沉静的一双眼睛沉思的时候带起一片沉默,这个男人话不多,神情淡漠,唯独对着案子的时候偶尔会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曼迪已经不在他们这里,在richie审问过佩吉,撬开了他沉默的嘴巴,依照案件官方第一手绝密的资料,重新画了一张心理画像,男性、年龄30岁上下、高学历、冷静、孤僻、有些自命不凡。左撇子,有过虐待动物的历史,今年1月到4月谈过一次恋爱,5月分手。极端痛恨女性,尤其是漂亮的金发女人,richie让他去调查取证抛尸现场的车辙印,第一现场到河流处,装着尸体的不短的距离内奔波,附近的居民以及公路的摄像头或许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综合几起案件来看,这个杀手的行迹飘忽不定,遍布米国各大洲,必须至少有一辆汽车。 “可以检查出是否受过性侵犯吗?”richie沉默了一下问。 “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比较困难。”法医说。richie仔细地挑出死者的下.阴,记录下了几个数据。 “金色头发的白人女孩?”他的嘴唇溢出一丝冷笑。“你现在配合我去一个地方。” 第3章 最后72小时 003 凯茜一边跟着richie,一边思考着他提供给曼迪的心理画像。左撇子,从最近几具女尸分解的伤痕可以看得出来,刀切割的痕迹从右往左向下较多,右撇子的刀痕是从左往右朝下。今年一至四月份潜伏没有作案,很有可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情让他放弃了作案。 然而对比之下,谈恋爱了的可能性较大。其次是生病、被捕,这个计划缜密丧心病狂的凶手不会毫无告别迹象地中止作案。他五月份爆发式地频频作案,也进一步证明了,这段时间谈恋爱的可能性最大……至于,极端痛恨金发女郎,这个? richie开车,凯茜在后面吃东西。前面的richie停下车,她停止了思考。抬头看了一下richie走进去的地方。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差点连抓着吃的巧克力都要捏爆了。gay……gay吧?环顾四周,到处可见六色的彩虹旗,红、橙、黄、绿、青、紫六色,同性恋的标志旗帜,酒吧旁边赫然就是一间性.用品店,不过很显然专门服务于同性恋的。 richie目不斜视地大方地走了进去,门口一群男人向他吹起了口哨。他身姿颀长,俊容难掩,西方的gay一般看不上东方的sissyboys,因为太阴柔,配不上他们追求的阳光健美大胸肌。然而richie挺拔的身姿,夏季薄薄的衬衫,衣服底下强有力的肌肉,那一张英俊犹如上佳的雕塑一般立体的脸,在这种看脸看身材的地方,不要太引人注目。 凯茜犹豫了一下,是否该跟着他一起进去。gay吧混进了女人,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对上了richie扫过来的隐藏着寒霜一般的眼神,她还是选择跟紧他。 进到里面,凯茜一下子就觉得热了。台子上面的男人全部都是只着内.裤,紧绷,跳着热舞,不断有人朝里面塞大把的钞票。在昏暗处,光线低迷,隐约可见几对男人陷在沙发里基情四射。 “为什么不继续追查凶手的交通工具,这项工作似乎准备有了一点眉目。”凯茜边走边和richie说,“来gay吧消遣?” richie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唇边浮起一起莫名的笑意:“你不是要保证70小时之内抓到凶手吗,这是最快的方式。”他的眼中含着一点雪意,冷冰冰的表情也让人觉得不好接近。但是对凯茜却意外地温和。 相处不久,她知道richie是一个相当傲气的人,不会轻易和别人解释。他让曼迪做事,扔给他一个方向,连一句话的解释都没有,曼迪依旧意外地对他十分信服。 “会跳性感的舞吗,查普曼小姐?”昏暗的光线下,他低沉的嗓音犹如醇厚的红酒般醉人。一束柔和的光线突如其来地打在他的脸上,英俊得让人呼吸急促。 凯茜被他拉到了舞台之上,旁边大跳热舞的几个gay嘻哈地对着richie抛媚眼,说了一些极具挑战的引.诱的话,还要过来摸richie的胸,被他的一记冰冷的眼神给镇住了。 不知道在gay吧,一个女人跳热舞,会不会激起gay们的愤怒。因为这让他们会有一种,她是来和他们抢男人的感觉。她硬着头皮,跟着音乐慢慢跳了起来。 “你不要抓凶手了吗?”他随意地撇头,评价她的舞姿:“跳得可以和死鱼媲美。”他走近了一步,站在她旁边,低着头甚至可以直接碰到她的耳朵:“跳钢管.舞。” 凯茜听到他的话,她甩了一下满头的金色小卷发,用拇指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扭动了自己的身体。把亭亭地矗立在舞台上面,清俊冷静地处处透露着一股禁欲范的richie当成一根钢管,扶着他的身体跳了起来。 台下简直不要太热闹,一群gay恶狠狠地盯着她,嫉妒的目光火辣辣地要烤熟她的脸蛋。其中不免一些俊朗有大胸肌的,挺出来秀了一下,示威一般地看着她。 “跳,用力跳,使劲跳,不管他们。”richie清冷的声音缓缓传入他的耳朵,凯茜收回目光,眼观鼻,鼻关心地认真跳热舞。旁边一群男女通吃的双们很配合地打起了拍子。俊男靓女,不管看哪一个都很和胃口。尤其是凯茜傲人的雪白美丽的修长的腿,蜷曲在面色冷寂沉静的richie身上的那种姿势,看得他们都热得要脱.衣服。 终于在准备引起gay们的愤怒之前,richie拉着凯茜遁走了。 走出外面,还有几个gay追上来,吓得凯茜赶紧催着richie开车。 “打电话,让那帮家伙发布今天晚上开新闻发布会的消息,关于女性连环凶杀案。”richie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凯茜也不问为什么,依照他的指示,给曼迪打了电话。 “对,他是这样说的……好的,再见。”凯茜合上手机,安静地坐在车上。拇指轻轻一旋,划开了怀表的精钢盘扣,注视了一下上面的倒数计时。 5:00pm,时间已经过去了10小时,还有62小时…… 手指因为刚才的奔跑,微微泛冷。她对于自己抓到凶手一点信心都没有,但是看着前面专注地看着车的英俊不凡的男人,她觉得或许是他,才有资格在短短的时间内抓到困扰了民众一整年的变态杀手。 8:00pm,准时在发布会上,曼迪坐在首座,旁边坐着若干专案组的探员,有条不紊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自这几起女性恐怖时间之后,官方的消息总是贫乏地让人感觉到不安。这一次的关于女性连环凶杀案的新闻发布,对于各大媒体来说,犹如饥饿的狼渴望着香喷喷的肉。消息刚发出来,就集结了各大权威的媒体。紧急而仓促的时间也阻止不了他们的热情。 “请问,死者有没有受到性侵犯?” “你们何时才能给民众一记定心丸?何时才能抓到凶手?” “*……” 曼迪有准备的一个一个回答,作为官方的新闻发布人,他全程跟进这个案子,最有发言权的也是他。他既不肯透露内部的机密的消息,只能和这一帮人打太极,四两拨千斤地挡着一个个愈来愈火药味十足的提问。 8:30pm,richie和凯茜终于赶到现场。沉静英俊的面容,对于各大媒体新闻人来说,并不是很陌生,在前几年,他们之中的少部分人也是扛着摄像头追着他采访。 沉稳,冷峻,一贯的寡言,相当傲气。 他找了一个女记者,说了一句话:“请问,你有口红吗?” 女记者盯着眼前的英俊非凡的东方男人,他低沉性感的嗓音差点让她握不住话筒。她红着脸点点头,掏出了一只精致的口红,递给了richie。 richie修长的拇指轻轻旋开女记者的口红,目光逡巡了一圈,找到了cnn,踱步到那台笨重的摄影机子旁边,悠闲地仿佛如同信手涂鸦一般,用口红写下了一个近乎狂妄的单词。 旁边热闹的提问的记者,看到了他写下的单词,一片寂然。 f-u-c-k,*!全场采用直播,这个淡淡的粉玫瑰色口红写成的单词通过镜头,传到无线电视网络,同一时间被千千万万户人看到。 新闻记者像是盯着肉味的恶狼,眼睛之中泛着的幽幽的绿光不要太明显了……对于文字的敏感,以及这位曾经抓获了更加臭名昭著的恶犯佩吉,更让记者们对于他这次出现在这个连环案件之中感到兴致浓浓。谁知他一上来,就这样给他们扔下了这么一个重量级的炸弹。 richie挑起眉头,弯起嘴角,英俊难掩的面容,沉静似水,冰冷的目光直直地面对镜头。要不是场合不对,一些女记者都要为他迷死人的性感尖叫了,于是把更多的镜头不吝啬地分给了他。 凯茜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原来是这样,他一整天都在试图激怒那个凶手。可是他怎么知道对方是个gay? 曼迪和richie交换了一下视线,点了点头。回到调查局里,richie坐在沙发上面,闭着眼睛,柔软的头发掩盖着他的眼睛。 “吃了饭了吗?”凯茜问,向他扬了扬手里的晚餐。他摇头,很自然地接过凯茜递给他的盒饭。他的东方人,凯茜下意识得给他点了一份中餐,虽然华国人对那家中餐店的评价不高。她自己也下意识地点了一份中餐。 两个人守在办公室的休息间里,垫着桌子吃东西。一群人跟越好了似的,彻夜带在局里,也不睡觉,一个个熬得眼睛通红。 凌晨四点整,richie接到一个电话,凯茜一夜也没有睡,睡不着,正欲闭眼休息一番,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曼迪接下了电话,一名路人爆料,在74号州际公路公路约2公里的威尔逊湖畔,发现一具女尸,目测是被炸弹炸死。 richie露出一丝隐秘的笑容,早已经联系好的米国顶级计算机高手,在一边整装待发,五指噼里啪啦敲下键盘,电脑里面显示出了爆料人的地址,谷歌3d地图上面,一个明显的红点让在场的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狡猾的凶手。 richie来的第一天,就对曼迪说了一句话,最狂妄的凶手往往自信心爆棚,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数次蹲在抛尸点在暗处看你们被耍得团团转暗自偷笑? 凌晨四点整,死亡倒计时还有53小时,但是凯茜掏出怀表,看时间的时候,盘面的时针不合理地快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了起来,倒数计时还有,3个小时。她的心似是被人吊提在半空之中。 “准备要有下一个死者诞生了……”宁静的夜晚,凯茜的突如其来的声音显得突兀,那个把谷歌地图调出来的计算机高手,用手指了一下电脑屏幕,毫不掩饰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现在还没有死亡。你们看这个打电话的人,姑且称他为凶手?”他紧接着说:“我们入侵了道路监视系统,凌晨时分发现一辆黑色不起眼的皮卡驶入80号洲际公路,实际上他打电话来的时候点坐标依旧没有移动。从道路监视系统来看,他……”那位中年的计算机领域的高手播放了一段视频出来。一个带着口罩,头带着衣服连着的帽子,封得严实,看不见脸的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趁着四周无人开到隐蔽的桥头边的石板上,从车里掏出一个大的睡袋,扔到桥洞下边。 “从这里去到那最快多久?” “大约两个小时……” richie低低地笑了一下:“他是准备把大家都一起炸死吗?” 曼迪严肃地打了一个电话:“通知拆弹部队……” 凯茜声线有些颤抖地说:“可能来不及了,她身上的炸弹还有150分钟的倒计时,两个小时之内赶不到,再过半个小时部队拆除不了炸弹就会爆炸,部分桥段会崩塌,如果有车辆经过……” 死的就不止一个人了。 更何况,80号公路是米国最重要的洲际公路之一。 richie回头深深地看了凯茜一眼,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还剩150分钟的,只是抿了一下唇,快速走了出去。曼迪和一群人调动了直升机,第一阶队的人已经在10分钟之内快速正装好出发了。 凯茜掏出怀表,时针按照变化了的速度,做着匀速圆周运动。等指到最后的末端,精确到分钟,还剩下135分钟…… 她的背后的汗水,浸湿了薄薄的夏衣,richie看了一眼,挪开了视线:“不担心,时间够的。半个小时足够他们拆炸弹了。” 凯茜闭了闭眼睛,抓住凶手分明已经曙光在望,但是此刻她偏偏安定不下来,手也变得颤抖。 “那个家伙还想耍我们哩,手机发射信号的地址根本就是虚假的,好在他学得还不够精……”那个方才炫了一手高超的黑客技术的中年男人嘲笑了一下。 “他心思还是很灵巧的。要是没有一晚上的准备,等着他自投罗网。我们也许一点戒心都没有,匆匆赶去74号,联邦调查局就会彻底沦为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这个死gay……”曼迪咒骂了一声,声线里面掩饰不了的激动:“妈的耍了我们几个月。” 曼迪听着似乎已经和richie通过气了,在刚刚碰面的时候。 众人不得不佩服richie布下的精确的计划,连对方的心理这种最不确定的因素也考虑进去了,并且成为推动整个计划最关键的步骤。 “这个是佩吉告诉我的。”richie似是懂得凯茜的疑惑,注视着她浅蓝色的眼睛说。“他最擅长掌握人心,让他来猜凶手的心思最好不过……” 曼迪带着一些崇拜的目光看着richie。 约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几个人已经陆续抵达目的地。可惜的是用定位系统也找不到凶手的踪影。他已经嗅到不对劲了,抛弃了手机。 “不要担心,他用的是水果机,里面的home键有他的指纹,我入侵了他的手机。”中年男人嘿嘿地笑了起来,曼迪接着说:“只要把它传到警用指纹传送器,马上传回联邦调查局总部,我们有一个庞大的数据库,对比指纹,找到他是谁,发追缉令,不怕揪不出他来。” 凯茜跟着他们几个下了直升机,前方已经围上了警戒线,拆弹部队早他们十几分钟到,现在正在商讨方案。公路目前已经被封锁住了。 她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仪表的时针还在快速地走动,似乎越来越快,原本预计还剩下半个小时左右的,现在居然已经只剩下十分钟了。等走到桥面,还剩下五分钟…… 三分钟…… 凯茜停住了脚步,向四周环视,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物。 两分钟…… 她垂头,看见清澈的湖水,碧蓝犹如澄澈的碧空。怎么找也找不到…… “richie,你的中文名字叫什么?”凯茜突然之间用了中文和他说话。她想起在尸检结束的时候,那个法医在richie走了之后,摘下口罩,和她分享了一次他的私事。 你知道richie为什么一接到联邦调查局的电话,马上就愿意动身跟进这个案子吗?就算是无偿他也会乐意去干的。 一听凯茜就觉得很有八卦的味道。不等她有什么表示,那个法医接着说,因为他的爱人,在几年前被佩吉残忍地肢解了,只要有关于女性的凶杀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 凯茜看着richie修长的背影,他回过头来和她轻声说了一句:“韩致知。” “名字不错啊,格物致知……”依旧是用流利的中文和他说话,他挑了一下眉头。凯茜忽然看见怀表的时针分针秒针已经完完全全重合。她还算不错的视力,看见对面隐藏在人群之中,一双手握着枪,子弹穿越空气摩擦出声音,她手脚比脑子快一点,挡着richie前面,抽出了胯间的短.枪,快速地上膛。 这操蛋的变态!还易容混进了警察里! 凯茜退无可退,这发子弹发出,注定要死一个,何况她后面还有一群人。她打出的子弹也命中了对面的那个家伙。 清风划过她的碎发,带起一阵痒痒的感觉,richie扶住了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的身体,满手是血,她也听到他在讲些什么,只能看见他在不停和她说话。 “任务失败,请接收下一个任务。”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这个时候,一个俊美的少年浮现在了她的眼前。“任务一失败,根据你在任务里面的表现,可以和让你成为我们麾下的非正式员工,下一个任务属于你的新手任务。”她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突然多出了很多东西。 “以后你的灵魂,就属于我们了。”俊美的少年唇边浮起一丝冰冷的微笑。 第4章 谎言下的红颜枯骨 004 巨大的信息量让陆惜感觉到一股剧烈的疼痛,但是比起心里已经麻木的疼来说,这一点根本就不算什么。她强忍着疼痛,一点一点吃力地浏览有用的信息,然后记在心里。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这个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她必须要把握住了。 这个俊美的少年,让她出卖自己的灵魂的意思,也在信息之中体现出来。简单地说来,就是他会把她的灵魂输送到每一个世界里面,完成委托人的愿望。完成了,有相应的一点奖励。任务失败,大概……她就会彻底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她在里面扮演着执行者的身份,她迅速注册了自己的账号,打开信息列表,她看到了关于自己的信息。 执行者:陆惜 编号:m0064 性别:女 等级:白丁 武力值:20 幸运值:20 技能:(空) 属性:(空) 物品:(空) 本次任务完成度:空 历任委托人评价:空 执行者积分: 个性签言: 陆惜把自己可以填写的东西零零总总地填了一遍,看到个性签言的时候,沉思了片刻,写下了李白的名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把一切的准备捣鼓好之后,陆惜点击“进入任务大厅”,挂上了她的信息,看到人山人海的漂浮着的形形色.色的人,她依旧忍不住惊讶。这个行业大概比较照顾新手,看到冰冷的屏幕上面时不时换掉的一轮执行者,还有在原地犹豫着选要在任务大厅接受到任务的阿飘,要是马上接到任务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很多一般般的执行者才刚刚挂上屏幕马上就被刷下来了。 陆惜直接退出任务大厅,又看到俊美的少年,此时他慵懒地依靠在宝座之上,狭长的眼睛在黑暗之中流溢出宝石般的光泽。 “去吧,这一次给你降低点难度。”俊美少年一挥手,陆惜就被送入了任务之中。 陆惜马上惊喜地看到自己的个人信息那里,浮现了新任务对象那张美丽得让她呼吸停滞了一下的脸。虽然长得漂亮作用并不比有一颗聪明的脑袋重要,但是,无论在那个年代,长得漂亮就是一种资本。 但是很快陆惜就明白了为什么俊美少年单单要给她涨美貌值了。这一次她变成了苏州晚湘阁的头.牌名.妓。 这一世的原身,五岁的时候就被人贩子卖给了晚湘阁的老.鸨春妈妈,才五岁的原身就长得晶莹剔透,美似仙童了。春妈妈决定花大把的银子来栽培原身。随着年龄的增长,原身更是愈发美丽,出落得标致动人,虽说不上有倾国倾城之姿,但是也足以回眸一笑百媚生,她只要出场弹上一曲,保证座无虚席,惹得一干爷们挥金如土。 春妈妈深谙得不到才是最好的这个道理。一般的姑娘十二三岁就得开.苞了,但是对于原身,春妈妈却一直留到十五岁才肯给她开.苞。恰恰在准备满十五岁的时候,原身救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是武林御剑庄庄主,也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英俊年轻,一掷千金。为了报答原身的恩情,他用千金包下了原身,期间未尝不给原身许下了终身的诺言,必不负她。 然而男人的诺言都是不可以轻信的,见惯了情场的虚情假意名.妓出身的原身偏偏愿意相信这个男人。剧情发展到这里男主终于在遇见女主之后彻底沦陷,女主是武林正派所深恶痛绝的邪教女魔头,所谓正邪不两立,男主却为了女主冲破了世俗的偏见,放弃一切,甘愿和女主归隐山林,做一对平平淡淡的夫妻。 故事应该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偏偏女主发现了男主还有一位红颜知己的存在。魔教妖女从来就不是仁慈宽容的善茬,她对男主爱得疯狂,独占欲让她根本容忍不了原身的存在。于是在原身默默等待男主的时候,将她约至一处荒凉的地方,杀了她,再把她的尸体抛诸荒野,她知道,只要到了晚上就会有野兽出没,出来吃干净原身的尸体。原身被杀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死透,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野兽一点一点吃完自己,最后她是被疼死的。 虽然俊美少年说这个任务极其简单,但是对于生活在现代的陆惜来说,接收完剧情之后,也能深深体会到原身的不甘与痛苦,以及对女主狠辣的手段感到心凉。她和女主的立场决定了她永远不可能和女主融洽相处。 接受完剧情之后,陆惜缓缓睁开眼睛。剧情到这个时候,才刚刚开始拉开剧目。人贩子高兴地和老鸨春妈妈讨价还价。 “我这个闺女,还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才带过来给春妈妈掌掌眼的,孩子她爸都快病得下不了床了。这么些救命钱,春妈妈您财大气粗,还和老妇人讨价还价。”人贩子虚情假意地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 春妈妈在心底冷哼。一个月卖几十个“闺女”,倒也好意思来我跟前耍。但是斜眼又瞟了一眼那个女娃娃,长得叫一个晶莹剔透,浑身白嫩,小小年纪就出落得如此标致,也不知道长大得有多祸害人。 “不成不成,最多五十两。我这里买个女娃,最多就十两银子,这女娃活不活得成还是个问题。哪比得上现成的姑娘。买个女娃,妈妈我还要掏腰包,劳心劳力地教导她。再多我就不要了。”春妈妈狠心道。 “不成,至少六十两——春妈妈您发发善心,我家那口子吃药跟个无底洞似的。”说着人贩子就要跪下磕头。 哭泣了半天,旁边的人拉她也拉不起,硬是要跪着,一副凄凉到了极点的样子。春妈妈看得心更加烦躁了,压又压不下价钱,还要看她秀演技,装可怜,膈应死个人。 “六十两就六十两。拿着这个条子,下去找小厮带你去账房兑银子。”春妈妈一口的不耐烦地说道。倒是对着陆惜的时候笑容爬上了脸颊。 “姑娘,以后你就跟着春妈妈了。春妈妈这里好吃好喝,还有一堆姐妹陪着你。” 陆惜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给卖了,并没有太多的感悟。这个年代,人贱不值钱。 春妈妈买了陆惜之后,虽然花了一笔钱,但是看到陆惜这一张脸,就觉得买得值了。喜滋滋地带陆惜去洗澡。 两个粗使的老妈子扒掉了穿在陆惜身上又丑又脏的衣服,把她抓到浴桶里里里外外刷了个干干净净。老.鸨春妈妈在旁边满意地看着。 她强忍着自己的冲动,没有任何动作,乖乖地配合。 春妈妈伸手抚.摸了一下这女娃的身体,果然如所看见的一般,娇嫩得就像花一般。长着一身的好皮肉,骨骼清秀小巧,一双眼睛懵懂安静,这么直直地看着你的时候,看得人的心都软化掉了,恨不得把所有珍贵的东西都碰到她的面前。 她早就一眼看出来拉着她到这里卖的妇女不是她亲妈,长成她那样的,哪里像是能生的出这样粉嫩可人的女儿的人,还借着人情讨价还价。 春妈妈爱不释手地捏着陆惜的脸,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如何把这个女娃培养成风华绝代的江南名.妓。 陆惜也很听话,就像一块吸不饱水的海绵一般,拼命学习春妈妈教导的东西。五岁性子就沉静得讨人怜惜,她愈是专心致志地学习,春妈妈愈是教得来劲。 江南的名.妓,除了长着一张美人皮吸引男人之外,还必须得有能傍身的一技之长。不然,爷们花钱娶回去,本着红.袖添香的遐思,来点小情.趣,结果打开书大字不识一个,不提多扫兴。 如果能够弹得一手好琴,也是顶风流的一件雅事。文人骚客,独爱晓风残月,枫桥渔船,对酒当歌的时候,有流云似水的仙乐鸣奏。就算你弹的算不上仙乐,至少会弹,就能附庸风雅。 如果画的一手好画,更是极为难得。谁人不钦羡画中传情,缠绵的笔尖,隐晦地将儿女情长花在纸上。多少文人,因为画美人而得风流之名,借一副美人丹青,传世享誉。画得一手好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极为风雅之事,男人能因一手好画出名,女人也不外乎如是。 做得一首好诗,更是了不得了。陆惜一一看过去,内心不可谓不震撼。这古代的高级妓.院,竟也能做到如此境地。怪不得历史上,江南秦淮的香艳,那些婉转风雅的风月,能够经过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的冲刷,历久弥新。依旧牵动着后面数不尽的人梦乡寻觅痴想。 和它们比起来,那些高.级.会.所的清.纯.大学生,战斗力简直被秒成渣。 陆惜所受到的乐器的熏陶,不外乎是钢琴小提琴还有古筝。由此一来,陆惜学得愈发起劲。努力得让人侧目。 春妈妈自己水平有所局限,也舍得花大把的钱,高价请来师傅特地教导她。拖了陆惜的福,晚湘阁这一代长成的姑娘都有了比往常更好的待遇。春妈妈后来更是对待陆惜亲如女儿,这一点,让陆惜惊讶之余,有些哭笑不得。 第5章 谎言下的红颜枯骨 005 陆惜坚信,成功一定是要依靠充足的准备。有了准备,才能轻松上阵,无所顾忌。如果失去了厚实的准备作为基础,真正面临挑战的时候,也不免总是权衡得失,在机会来临之时犹豫不决,因害怕失去而徘徊,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把握得失。 所以,陆惜所付出的努力都是为了日后做准备。她犹如海绵一般汲取知识,就算是春妈妈教导的羞人的房.中.术她也咬着牙坚持学了下来。 时间如白驹过隙,陆惜在这个世界已经呆了十个年头,即将满十五岁。命运的齿轮也渐渐向着那个揭开原身悲剧的那一个豁口咬.合过去。 这一天,风和日丽,陆惜不紧不慢地在闺房里梳头,因为提前预知了即将发生的剧情,她并没有给自己梳一些麻烦的发髻,而是用简单的纱绑住了头发。 十年的时光流转,让这个小时候就貌比仙童晶莹剔透的女孩,变成了现在这个胸挺饱满,腰肢纤细,脸蛋色若春晓之花,明艳之中透露出书卷气息,一双黑眸似明珠一般璀璨明亮的女人。通身的气质加成,让她貌美之余,仿佛笼罩着一层令人忍不住沉迷的淡淡地光晕。 她比原身对于美貌更加执着,调制的寒香蜜露,让肌肤变得更加白嫩光滑。百香冷露缩阴丸,经期来之后用上一枚,让那一处变得更加洁净紧.致。配上现代的瑜伽运动,让这个身体,除了美貌之外,更加健康。浑身的肌肤除了白皙之外更添一层淡淡地自然的胭脂绯红,触手极具弹性。除此之外,更兼得腰肢若柳,纤细而有力道。 浑身上下都是经过她精心的调养,像一只熟透了的蜜桃。 一身美丽绝伦的衣裙,就是一个女人的战衣。换上了一袭绒绣羽缎月白宫制堆纱百褶裙,肩披银白秋板貂皮,远远看去,通身洁白,纤尘不染。连给她捧着暖炉的丫鬟如意都忍不住多瞧了了她几眼。 如意呆呆地看着小姐,她也是女的,但是依旧抵抗不住她的美色。 春妈妈极为宝贝陆惜这个金蛋蛋,陆惜自十二岁以来,因为偶然的一次登台献艺,蒙面围纱被风轻轻吹落,让众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张脸,看客们哑然大惊,呼吸都急促起来,场面几近失控。后来的轮到登台献艺,每一次都是人满为患,就算加了比平时多三倍的入场费,这些人依旧对陆惜兴趣不减。 传到后来,陆惜竟也上了江湖美人榜。江南苏州头牌虞姑娘名列第三,人称虞美人。往上数第一第二都是家世显赫的千金小姐,一个是冰蟾宫的冷双,呼吸之间至寒冰针独步武林,这个是一个冷艳的美人,追求者依旧如过江之鲫。列第一。一个是红庄女魔头暗香,浅笑梨涡,清纯俏佳人,温暖的脸庞之下杀伐果断,是一朵长了毒刺的阳光玫瑰,列第二。 前两者都是绝大部分人接触不到的,对比起来,虞美人更加受人欢迎。 虞美人陆惜今天要见的客人是江湖素有名气的凤萧。在这个世界凤萧拥有一副好皮相,有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之名。他爱慕着女主暗香,这次来,也是想看看这个江南虞美人凭什么有资格和暗香并提。 剧情之中,凤萧就是阻隔虞美人和男主御剑山庄庄主韩润之的最大阻力。她在青楼里苦苦等待韩润之,凤萧却两次三番阻止他去见虞美人。最过分的一次就是故意和虞美人亲热,给韩润之造成一种佳人心有所属。没有了虞美人终身顾忌的韩润之,更是和暗香感情急速升温。若是没有凤萧的欺骗,韩润之就算凭着责任感,也会照顾虞美人一辈子。 他一直以为虞美人和凤萧托付终身,于是虞美人人去楼空,加上妻子坚定地说她已经和凤萧浪迹天涯,后来韩润之也没有再多过问虞美人的事情。 原身最恨的暗香当属第一个,其次就是凤萧。他们两个联手,毁了她的一辈子。 剧情里的这一天,凤萧约见美人,韩润之被魔教高手追杀。身负重伤,还被下了毒。凤萧见到此景,生性潇洒,恣意妄为的他,身手正痒。也顾不上一旁的美人,上前和一众魔教残余打得不可开交。 那群魔教残余见大势已去,又兼着韩润之已身负重伤,还中了魔教独门的毒.药,必死无疑。也不敢恋战,打了几百个回合就扔下烟雾.弹,盾身而去。 凤萧只对女人和武道感兴趣,对韩润之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一点兴趣都没有。调戏了一下虞美人,用扇子支起对方的下巴,暧.昧地冲她轻吹一口气: “自古美人多爱英雄,美人你不会见死不救吧。”揩完油之后就人影都不见了。若是日后他知道暗香会爱这个男人爱得死去活来,甚至连命都不肯要,他一定会想起这个风和日丽的这一天,是他亲自把韩润之推向了虞美人,他定会悔得肠子都青了的。 陆惜轻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把在地上半昏不醒的韩润之扶了起来。韩润之,单听这个名字就让人感觉到一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之风。他的人也亦是如此。有君子之美,宝玉之灵气。 虽然他紧闭着一双眼睛,脸上也沾满了污浊干涸了的血液,还有中了毒之后脸色明显的加深,但是依旧不掩其英俊。犹如高山之竹一般的清俊,眉宇之间是清明朗润之气,落拓雅致。兼之匀称有致的身材,不愧为江湖美男榜榜首。 光这份颜值,足以秒杀其他男人于千里之外,真的是见之天下美男皆褪色。陆惜第一次见到如此英俊摄人的男人,也是第一次能光盯着一个男人就发呆。 难怪惹得第二第三的美人拜倒在他的月牙雪竹纹湘百色君子绣长袍之下,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那个第一美人的倾倒? 虽然韩润之半昏不醒,但是意识依旧存着几分清明。也知道是一个姑娘把他扶了起来。 “公子,若是您还醒着的话,你可以试着走一下路吗?我扛不动您。”一个温柔动听,缠绵婉转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朵,鼻尖萦绕着一股冷梅的幽香。悦耳的声音,以及好闻的香味,但是不知道怎么的,韩润之心底里冒出一股蠢蠢欲动的燥意,扰得他心绪不宁,血液乱窜,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趋势。 他猛然睁开眼睛,陆惜看到了他眼睛里面满是血丝。 他错愕地连忙推开陆惜,身体无甚支撑地倒退了数步。和陆惜拉开了距离。心里倒是清明了几分,但是偏偏血液躁动得愈发厉害,像是沸腾的水一般,迫不及待地奔涌而出。若要强行抑制下去,只怕要血管爆裂。然而韩润之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待陆惜靠近了他的时候,燥热的身体就感受到一股清冷的风拂过,在血管里面叫嚣着沸腾的血液也安分了几分。 韩润之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陆惜却知道。 韩润之中了魔教的七彩蜘蛛的绝顶至毒,但他本身所修炼的清新寡欲的君子六脉心经,却是可以抵御各种肮脏的魑魅魍魉的邪门东西。这一次也是托了君子六脉心经。但是一个是世间至清至洁的君子六脉,一个是魔教邪门的至毒至绝的毒.药,两个极致相冲击,互相抵消了。但是却留下了副作用,这便是一般狗血的武侠电视剧所特有的梗。那就是,此刻他极为渴望花间缠.绵,才能抵消两个极致在他体内所产生的热毒。 虞美人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英俊至极风华绝代的男人,同时也厌恶自己青.楼低贱的出身。在她的想法里,奉韩润之如神一般,不敢亵渎,只敢远远地看他。哪里会在第一次见到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之时,朝着那个邪恶的方向想。 韩润之更不必说,那是清清白白守身如玉,清心寡欲了二十多年不破功的大龄处男,宁愿死,也不会做出侮辱女子清白的事情。所以韩润之只能生生受着,不敢有半分旖.旎的念头,最后苦苦挨了一天一夜才扛过去,废掉了五年的内功。 现在陆惜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她扶着韩润之的手,身高和韩润之差了一个半头之多的距离,才堪堪到他的胸口处,连肩膀都达不到。只能伸手半圈着他的腰,把他的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处。这实在是一个很普通的扶着人的姿势。 但是韩润之只感觉美人胸前的绵软抵着着他的胸膛,她的手轻柔地半圈着他的腰。男人的腰不能轻易挑.拨,容易冲动。 韩润之的血液一下子往下冲。然而离开却让他加倍地难受,陆惜的靠近,让他觉得心里像是六月天里吃冰镇过的西瓜,自是全身舒适。此时君子六脉这种冰清玉洁的至尊内心功法也拯救不了他。 然而,陆惜只是微微地冲着韩润之一笑。 第6章 谎言下的红颜枯骨 006 凤萧出手阔绰,甩下五百两黄金包下虞美人七日。这件事情对于一贯以风流为名的公子哥来说,并不算一件稀罕的事情。春妈妈收下那沉甸甸的的金子的时候,眼睛都笑得睁不开了,眯成一条缝。走的时候一边叮嘱她要温柔小意地好好伺候这位金主,一边让她好好保护好自己。 陆惜微微一笑,她有七天的时间来慢慢让韩润之沦陷。 素来对女人不假辞色的韩润之发觉自己的心底关着一只蠢蠢欲动的恶魔,用力咬了一下舌尖,他的脑袋终于多了清醒几分。 “是景行冒犯姑娘了。”他拔出身侧的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后退了几步,离远了陆惜。 “你身上有重伤,若不嫌弃,到寒舍歇息可好?”纤纤玉指凭空点了一点前方的一处屋子。 那是春妈妈给虞美人在郊外安置的一处春闺,四面湖光山色,翠柳碧波荡漾,空濛的山色在冬季隐约看得到一点小雪,庭院内栽了几株腊梅,初冬降了几场小雪就打了几多花苞,颤颤巍巍的,在傍晚的时候瞧着颇有几分“月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味道。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韩润之倒也不拒绝了。只是双手抱拳,一片清风明月地向陆惜道谢。 韩润之一身的皎皎如月的浩然之风,端的是君子的行为。无论他内心如何痛苦煎熬,也决计不会显露出来,可见他的心是多么的坚韧,否则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闯出一番名堂来。 陆惜看他,眼睛幽深宛若一池寒潭,眉宇清俊,斜飞入鬓。不苟言笑的样子虽不显冷漠,但是却让人明显地感受到那一种闲庭信步的淡然。 此刻他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然而他的脸上依旧一片轻松。丝毫不肯将自己的煎熬表现出来。他的骨子里刻得的清风明月,是至臻佳境的完美,也是不容踏错一步的骄傲。 他的一辈子都在克制自己,从练武开始就完美得像一副模板,他是最具有希望的新一代武林盟主的接班人。一生之中可以追求的东西太多,无数人会被精彩的世界迷花了眼睛,汲汲钻营苟利,功名与富贵。但是偏偏他却二十几年如一日,犹如一株高山雪莲,耐得住寂寞,忍受得绝地的寒冷,他是克制的,更是骄傲的。 然而君子如韩润之,遇见了暗香,终究也会放弃他一生的信条,抛弃他的骄傲,无视众口铄金的指责,遁入山林。 “我……我只是想帮你擦擦脸。”陆惜打来了水,拧干毛巾,伸手覆在韩润之的脸上。触摸到他脸的时候,一双冰寒的眼睛顿时睁开,眼神沉沉如雾霭,浮着一层碎冰。 看到是她,他浑身的紧绷也放松下来,眼睛里的寒意散去,隐约有了一抹暖意。 “不必劳烦姑娘,景行自己动手便可。”韩润之似是礼貌,却依旧疏离。 任何人之间的交往甚为微妙,像是面对这种客气却疏离的人,一味地遵从或是羞涩只会错过一次又一次,白白占住绝佳的位置却永远游离在他坚守的心防之外。无论你内心痛苦煎熬,爱而不得,思念入髓,他也看不见半分,你的疼他感受不到,你的爱他也无从体会。 面对这样最好的方法就是直面自己的心,没有道理天时地利,却偏偏让机会溜走。 陆惜没有接他的话,继续拧干了热毛巾,把韩润之脸上干涸的血迹一点一点擦干净了。窗外的寒风呼啸,纸糊的窗纸沙沙作响。但是这里却是热腾腾的雾气升起,水汽缭绕中韩润之依稀可以看见陌生女子精致好看的眉眼。 他苦笑了一下,捏了捏眉头。什么时候昏迷了那么长的时间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没过一会,陆惜就把污血水端到外面倒了。走进来的时候,她穿得不像刚来时候的繁复华丽,而是换了一身的白色棉裙,只是脖子还围着一圈湘雪色狐裘,看起来整个人淡雅极了。一头的黑丝柔软,随意地任其散在腰间。皮肤白净如瓷,看起来就像屋外的雪团似的。 只是怀里捧着一堆的瓶瓶罐罐,大大小小的,几乎捧不住。看起来添了几分滑稽。 “你身上有伤,只是不知道哪一种适合你。”放下了药瓶,她也不征求他的意见,伸手就剥衣服。 韩润之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被女人解开衣服的一天。他就算身重剧毒,也是自小练武,没道理连一个弱女子都反抗不了。当下他就制止住了她的动作。额头冒出了津津的虚汗,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克制地说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女人飞了他一眼,原以为的白眼却嗔视之间眼波流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韩润之顿时觉得手下抓着的手也变得娇软无骨,烫也一般地丢开了。 就这样陆惜就这样轻松地解开了韩润之的衣裳,他的身体和他脸的脸一般,也是好看得要紧。白皙的皮肤不显得阴柔,身上的大块的腹肌匀称结实,还有清晰可见的迷人的人鱼线。 陆惜倒是一心一意地给韩润之擦起了药,中药独有的那一种芬芳轻轻地四溢开来。他身上倒是没有多少伤,但是有一道伤却是极深,连骨头都见到了。她轻轻地给那里擦药,唯恐弄疼了他。却还是弄得他轻轻地颤了几下。 “很疼吗?”陆惜停下来问。 韩润之却已经忍得眼睛都泛起了红色。江湖行走刀剑无眼,受伤是难免的。大大小小的刀伤他数不清挨了多少次。再怎么疼他也依旧能面不改色,谈笑风云。但是女人小心翼翼地抹药,细细密密地轻触他就受不了了,连骨头都好像被野兽啃噬了一般。 陆惜停下来就看到了那双寒冰似的眼睛冰火相交的可怕的样子,正欲再询问,就被躺着的男人压在了身下。 原剧情之中韩润之能生生抗□□内的两种极端的冲突,除了他意志坚定之外,还有一察觉到不对劲韩润之就把自己埋在了雪堆里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月落乌啼,大地一片洁白,他也被雪冻成了一团。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爱玩的小娃子堆砌的雪人。 这一次的境地完全不同于剧情,没有寒冷的刺激,旁边更是多了一位佳人软语温柔地给他上药,要是忍得住他也要经脉尽毁了。 陆惜只感觉到冷风灌入脖子,稍有凉意的唇落在她的额头。韩润之清澈如淙淙流水的嗓音变得干涩喑哑,他说:“对不起。” 有透明滚烫的泪水流到她的脖子。 第二天午后的时候,陆惜醒来才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瘫痪的零件一般,老旧,磨损得厉害。甚至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整整齐齐地穿好衣裳,连身体也是一片清洁。她不由地轻嘲,韩润之这个人古板地紧,连给她换衣服都是把全身上下都换上了封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君子如韩润之,是板着什么脸给她做清洗的。 过了一会,门吱呀地被推开了,韩润之长身玉立,如一株清俊的翠竹一般立在门边。看到陆惜醒过来,愣了一下,好半天才似恍然醒来一般走进她。 清浅的笑蕴含在眼睛里,深若寒潭般的眼睛似流淌着脉脉温情,暖意晕了这个风华无双的天之骄子一身。眉宇俊朗,斜飞入鬓。落拓有致的发丝稍微零乱,但衬着白皙的皮肤,黑白分明之间自成一种清俊雅致的风范。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形容韩润之再也贴切不过。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的奶饽饽,浓郁的香味顿时钻入了陆惜的鼻子。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听说这个女孩子喜欢吃。”淙淙似一管清泉的嗓音低沉道。 陆惜摸着微微热的奶饽饽,这是城里最大的一品轩的新品,讲究的就是一个趁热吃。小小一块,价钱贵得像金子。阁里的姑娘们都很喜欢。难怪见一向爱洁的韩润之头发略微凌乱。 她笑了一下:“城里离这里好几十里远呢。” 韩润之不说话,听出了她话里的戏谑,只是耳朵发红出卖了他。他从来没有干过这样讨好女孩子欢心的事情。只想着折腾了她整整一夜,醒来她定是饿了。加上他面对醒来的她恐怕也有尴尬,于是逃也一般地运着轻功飞去城里给她买点东西吃。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陆惜只是一点一点地吃奶饽饽,仔细地咀嚼,让人看着觉得她吃起来香极了,仿佛品尝着天地间的最美味的东西一般。 韩润之远本以为的尴尬也在这样的脉脉温情之中消失,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也不说些什么话,竟也让人觉得这样的平淡的时刻是如此的温暖。 陆惜绝口不提那一晚的事情,接下来的日子里韩润之也没有离开,而是陪着她。两个人相处融洽极了,渐渐变得亲密起来。 韩润之既然愿意要了她,便已经在心底里打定了照顾她一辈子的念头。而且对于守了二十几年处男身冰清玉洁的谦谦君子,雅致有利是他脱不掉的面具,咋一开荤,冲动得像毛头小子一般,只知道横冲直撞,愈是深入触碰愈是食髓知味。加上陆惜炉火纯青被教导着长大的房中术,一时之间水乳交融,身在山中不知年月。 陆惜叫他润之,他唤陆惜阿虞。 韩润之喜欢极了阿虞亲手做的饭菜,简简单单的食材,在她那双巧手之下能够调出让人恨不得吞掉舌头的美味。 阿虞也喜欢搬个板凳,坐在院子里撑着下巴看润之练剑。然后热情得像小狗一般,巴巴得拿着毛巾给他擦拭汗水。 “阿虞。”韩润之仰着下巴半蹲着给她帮自己擦拭汗珠,然后顺手将她带入怀里圈着抱住,低低地唤了一声她的小名。 “我在。”陆惜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沉溺在这无边的男色之.中。韩润之哭笑不得,长着一张过分引人注目的脸,给他惹来不少麻烦。却不想有一天,自己也需要用脸来迷惑心爱的人。 “阿虞……”他低头轻柔地噙着那如牛乳般白嫩柔软得耳垂。 渐渐地呼吸急促起来,韩润之轻轻地抱着阿虞回到了温暖的寝室里…… 第7章 谎言下的红颜枯骨 007 耳鬓厮磨过后,韩润之微微眯着眼睛,抱着阿虞,一片餍足之色。素日里的疏离略显冷峻的神色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湿润的柔软的青丝披散开,在雪白的棉绒毯上黑白分明。他的脸上有一片绯红,闭着眼睛的时候遮住了那双颇具气势的幽若寒潭的眼眸,少了几分清泠冰冷,多了几分温度。 陆惜伸手摸摸他的头,他便用脸过来蹭她的手。男性荷尔蒙在这种武痴身上总是极高的,才不到一日,下巴就隐隐冒出了青郁郁的胡子的影子。陆惜脑袋里面只有构想起江湖第一美男进入中年时期,不修边幅,胡子拉渣的样子,就觉得那个场景是分外好笑。 “笑什么?”韩润之吻了一下她的眼睛。阿虞最美的地方就是那双璀璨明亮的眼睛,微微弯起来笑,就能看到里面溢出来的碎光,充满了灵气,会说话一般。 阿虞却不说话,只是摸起他的发尾,慢慢把玩起来。他渐渐地困了,眯了一会。 等他醒来的时候,阿虞紧闭着眼睛,鸦羽般的睫毛细密微卷,呼吸绵长。过了一会,他弯起嘴角,眼里浮起淡淡的笑容,若是被旁人看到,只怕恨不得用笔立马描绘出来。 素日里不笑的好看的人,笑起来简直犯规。更何况是韩润之这种江湖传说中的“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级别的男人。 韩润之含笑地摸着阿虞睡前淘气地把两个人的头发变成的如意结。两个人的头发都是极顺极软的,阿虞的头发偏褐,他的则是纯黑色。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了一个精致小巧的如意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韩润之低沉的嗓音缓缓念来。毕竟总是要起床的,但是看着这个精致小巧的结,他心里竟也有些舍不得解开。 把玩了片刻,他出另一只手伸手,目光巡视着四周,找阿虞做针线时候用的剪刀,运了几分气,不动声色地把几步之遥的剪刀吸了过来。小心地把绑在一起的头发剪了下来。将柔软的如意结收在了怀里。 又开始了一天的晨练…… 阿虞起床之后照常到厨房里捣鼓早饭,韩润之这些年走南闯北,倒是几乎尝过了珍馐。御剑山庄资产雄厚,也经得起他挥霍。然,吃过山珍海味,最牵动人心的往往抵不过一玩简单的,朴素的、有家的味道的白粥。 不过陆惜是不会让韩庄主早上喝白粥的。这个武痴早上运动,消耗很大,一碗白粥喂不饱他。所以她弄了不少样吃食。等韩润之练完每日的剑之后,洗了个澡,换了件干净的衣裳才来吃饭。 陆惜给他先盛了一碗香菇鸡茸蔬菜粥垫垫肚子,暖胃。她轻摇着勺子,吹凉了一些才递给他。 “阿虞你也吃,别光看着我。” 韩润之很喜欢阿虞熬的各种粥,她做饭总是有很多奇怪的点子。连花瓣都可以入粥,吃起来齿颊留香,香软甜滑。 韩润之一口气吃完了早饭之后,发现阿虞还是没怎么动她碗里的东西。 刻骨铭心的爱情,从来就不可能如此平平顺顺,毫无波折。若要把一个女人的名字刻在男人的肋骨之上,必定要令其尝遍求而不得的苦,思之若狂的苦,不察之间擦肩错失的痛苦种种之坎坷,最后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之前韩润之为了暗香抛弃一切归隐,今日陆惜已经抓住机会提前占住了他的心,现在暗香若要韩润之移情别恋爱上她,难度不可谓不大。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细水长流地过下去,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是,陆惜没有忘记暗香还有凤萧那里还有帐没有算完。 种种想来,陆惜也到了要离开韩润之的时间了。 韩润之吃完之后,头一下子就昏昏沉沉的困得厉害。不一会,他就困得伏在饭桌上昏睡过去了。 陆惜给他披了一件暖和的狐裘大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惜为了这几天准备了长达几年之久,每一步都精心地推想了很多遍。连迷倒韩润之的“迷药”——神仙醉,也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弄到。 一甲子功力的人,就算沾上了一滴,也能睡上半个月。但是鉴于韩润之这种武侠鬼才,恐怕抗不了那么久。所以陆惜匆匆地回到了暗湘阁。 春妈妈见到虞美人安全地回来,脸上的笑都多了。 “虞姑娘,你可总算回来了。妈妈我可想死你了。你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多少才俊翘首望断了脖子。”春妈妈打趣道。 可惜虞姑娘依旧如平常一般,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告退了。 ………… 韩润之醒来是在七日之后,一醒来,心里沉了一下,像扔进水里的石头,直直往下坠。 一个字都没有留! 他怀着一点希望,找遍了每一个房间。阿虞的东西一点没动,安静地像是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找完了,他就静静地靠在门边,看着屋外又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不大的院落里,腊梅已经完全绽开了,不似初来他看到的花骨朵的样子。他的眼睛盯着晶莹的雪花,渐渐地眼睛里也结了一层冰霜。 他修炼的是君子六脉心经,至寒的心法。练到极致,就是连血液里都凝着碎冰。到了巅峰大圆满境界,可以完全融于冰雪,不畏世间的寒冷,就算是血肉之躯,也能存在于雪山之巅不畏严寒。 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是与冰雪为伴,冷寂为伍,好不容易出现了一抹温暖,却怎么可以如此轻易消失呢? 他失落地运功,遇到有人的地方,逢人便问:你见到过这个女子吗? 为了寻她,他画了一张她的画像。眉眼神情全都是她脸上曾经出现过的样子。每一笔每一画,都刻在他的心里。 陆惜也不指望小小的把戏能够困得住韩润之,不出几日,暗湘阁便迎来了满载风雪而来的他。 他淡漠的表情依旧疏离而雅致,光看一张脸,足以震住人。龟.公拦都不敢拦,就让他直直地走进来虞美人的香闺。 虞美人的香闺可是一个男人都没进过,虽说出身青楼,但是春妈妈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也不肯在她开.苞之前让她单独接.客。凤萧那次是因为一掷千金,数额之大直接闪瞎了春妈妈的眼。若是他愿意,要了虞美人也成。这么多钱,够赎一个虞美人了。龟.公当然不肯放人进去,但是看见他手持一把名剑,一派江湖人士的作风,光是那一身的气势就震慑住一干小厮,只好赔笑:“公子,我们虞美人不见客的。” 韩润之冷漠地瞥向龟.公,从怀里掏出一张票子,扔到他手上。 “公子,哎——您”憨憨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睁大眼睛看见了票子的数额,抹了一把汗,继而又扯着嗓子道:“春妈妈,又来贵人了!大贵人!” ……………… 韩润之淡淡地开口:“这就是你要离开的原因吗?” 面前的阿虞,穿着一身明烈耀眼的红裙,宛如灼灼的火焰一般耀眼刺目。和他印象里的大相径庭,原来她不仅是温柔娴静似水的娇花,也可以是现在灼热耀眼宛如燃烧的火焰一般的霸王花。 “很惊讶对吗?”陆惜淡淡地说道。 韩润之摇头。 “跟我走”他的声音有一丝涩然,“我……可以替你赎.身。”他不知道,他的阿虞原来受了这么多苦,在他触摸不到的地方。 “然后呢?把一个艳冠江淮的名.妓娶回家,甘愿让天下人耻笑吗?”她垂头自嘲:“你的家势、你的地位、你的亲人,都不会容许这么一个污点永远留在你身上。”你还年轻,你的路还很长,喜欢你的姑娘还有很多,实在没有……必要执着于一个妓.女。 “我不在乎。”韩润之的眼睛里开始结霜,陆惜忍不住摸了摸他的眼角。 “可是我在乎!我在乎我是一个‘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红唇万人尝’的妓.女;我在乎我不能堂堂正正和你站在一起;我不能容忍自己成为你的污点;我甚至不能容忍你的孩子以后有一个当妓.女的母亲!”她顿了顿,继续说:“你根本不什么也不懂……你现在不会后悔,但以后……” 陆惜咬了咬唇,最后说了一句:“你走吧。” 韩润之没有一点被说动的样子,他依旧摇摇头:“只要你跟我走,这些都不是问题。”清澈低沉的嗓音缓缓传入陆惜的耳朵,他的眼睛里面满是柔情。 她闭了闭眼睛,擦干了眼中的泪。 “韩润之,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她终于抛开了虚假的面具,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对着他讽刺地一笑:“你自以为的情投意合也不过是我虚假的欺骗,你沉溺的平淡的生活也是你的一厢情愿,你从来都不曾了解我,凭什么让我和你走。” 韩润之睁眼看着她,她脸上的不耐烦之色清清楚楚,一抹忽视不了的讽刺的笑容浮起。昔日眼里的情意绵绵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漠的嘲讽。 “不……我不相信。”韩润之摇头,语气之中坚定无比。但是坚定的神色骗得了别人却偏不了自己,他内心深处隐隐压制着的巨兽此刻咆哮着似欲冲出血脉。 “爱你的人,从不舍得伤你……”她低声着缓缓说道,有骨肉分离的声音,“你现在相信了吗?” “爱你,宁愿伤在自己的身上,也不愿你有半分疼痛。你就算血流干了,我也不会有半分心疼,你知道吗”陆惜低低地喃着,握着血流如注的匕首,上面全是韩润之的鲜血,冰冰凉凉的,没有温度。 “不……我不会相信。我不会相信……阿虞,你是我的……”韩润之摸着阿虞的脸,低头。 陆惜感觉到几颗冰珠自他的脸上滑落至她的脖颈之间。 “你只能是我的对不对……你一定是怨我没有把你马上娶回家。”语气减弱,韩润之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陆惜的匕首上面也沾了神仙醉…… 第8章 谎言下的红颜枯骨 008 韩润之高大修长的身体就这样晕倒在她的怀里。 自那次不告而别之后,她已经好多天没有看见他了。昨日的亲昵还历历在目,仿佛一场梦一般。半夜偶尔她醒来,睁开眼睛,还能看到他安静的英俊逼人的脸,还有胸膛沉稳的心跳,在冬日里被他抱着睡觉,暖和极了。 但是,几日不见,她却抱着他冰凉的身体,没有一丝暖意。 陆惜把手伸进脖子冰凉处,摸索了一下。摸出了滚落到里面的冰珠,硬硬的不规则的椭圆,透明。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怎么可以为了这个不值得的人哭呢……”悠悠地喟叹,话里有掩藏不住的疲惫。 “我很卑鄙,我利用你,我……”她想了一下,伸手摸摸他的睫毛上面冻住的冰霜,轻轻一触,小小的结晶粉末似地哗啦啦滑落下来。 “配不上你给的爱呢……”陆惜喃喃自语。 她早就不是自由的人了,她都已经不属于自己所有,灵魂出卖给了别人,又何尝能给别人许诺。 他不过是她漫长的征途之中一个渺小的站点,他的纯净的感情是她永远无法触碰的禁地。她连自己的感情都不能支配,又怎么会有资格拥有他的一片痴心…… 所以,韩润之,对不起…… 我不能爱你。 ……………… 陆惜站着发呆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觉得手酸脚酸脖子酸。韩润之的体重还有身高都不是她单薄的身子能承受得住的。 “春妈妈……”她试着唤了一声。 暗湘阁里热热闹闹一如往常,春妈妈此时并不在招呼客人,而是在大厅美滋滋地饮着茶,一双保养得还算不错的手得意地翘起兰花指。整个人简直变得容光焕发,趾高气扬。 她那么高兴的原因,还不是被韩润之阔绰的出手惊震住了。要是年轻个十几岁,她的一颗芳心怕是难以抵挡得住这一款财貌俱佳的美男子的魅力。 她听到了虞美人的呼唤,心里对这棵摇钱树简直恨不得掏心窝地补贴。 春妈妈闻声,来到虞美人的香闺。咋一打开门,嘴里笑骂了一句:“那群懒小子,皮紧实了,办事尽不认真,怎么今天妈妈进来跟掉冰窟窿里似的。冻坏了姑娘妈妈可要伤心了。” 眼睛瞥了一眼,“哎呀,不得了。这位款爷怎么了?” 走进了两步才瞧清楚,虞姑娘的脚下躺着一把沾血的匕首,她心心念的款爷紧闭着眼睛。春妈妈大惊失色,心跳加速。 “不得了了,姑娘你杀人了?”她瞪大了眼睛,颤巍巍地伸手摸了一下这位仙人似的款爷。 皮肤一片冰冷……她欲要探探他的呼吸,却被虞姑娘制止了。 “妈妈,您别担心。您上派几个人,找顶轿子,把他送到客栈,包个大夫去守着他。”陆惜对春妈妈说。 “依妈妈看,姑娘不如把他留在这里好生照顾。送去客栈可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妈妈看姑娘你心里也挺在意他的……” “妈妈送去吧。”陆惜不想多说废话,打断了春妈妈的话。 春妈妈欲言又止,但是欢场打滚了多年,也到底是看着那支沾血的匕首,没敢多问一句。只是吩咐了人,找了顶软和温暖的轿子,割肉一般花钱找了个靠谱的大夫守着这个款爷。 等到韩润之幽幽地在客栈里睁开眼睛的时候,摸着肋骨上面的刀伤,心似绞痛一般。 你就算血流干了,我也不会有半分心疼。他爱的那双美丽的眼睛,冷漠疏远之中染上一分嘲讽,白净的脸上终于再也找不到了半分爱意的存在。 她总是习惯着爱慕地看着他,也不说些什么话,但是他却觉得,游荡了二十多年,心里的空白终于找到了圆满。 你静静地看着我,也不说些什么,但我知道,为了这个我等待得已经久了。 阿虞,你怎么可以在我习惯了之后,再把给我的统统收回来,这样,何其残忍…… 韩润之没有犹豫地翻身,提剑又冲着暗湘阁去了。 “哎,公子,我家姑娘说不见你。”龟.公一脸赔笑地说,身子却挺挺地挡在韩润之面前。“虞姑娘说了不见,公子要硬闯不成?”见韩润之眉头都没有动一下,手推开他直直往里走。 “虞姑娘现在不方便见您。”龟.公不死心地又一溜身跑到韩润之前面再次拦住了他。 韩润之这一次波澜不惊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咬着牙:“什么叫不方便见我。”他身轻如燕,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虞美人的房间,心里有了一丝不服气的劲,一脚踢开门: “阿虞,这就是你说的不方便见我?”向来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韩润之也忍不住动了一丝森然的杀气。 一个男人正坐在虞美人的手边,含笑地向意外闯入的男人颔首,并不因他的打扰而恼怒,感觉到韩润之的杀气,依旧面不改色,镇定自若,教养自是好极了。 “于郊外一别,凤萧对虞美人是相当想念。”凤萧微微勾起嘴角,冲虞美人一笑。 韩润之听罢,手攥紧了剑把。脸上神色不变,但是眼睛凝结的冰霜已经逐渐变厚。凤萧站起身来: “韩庄主不必误会,凤某只是和虞姑娘聊了几句。”说完骨节分明的手指展开扇子,潇洒地从窗子里遁.走了。 “阿虞,我不知道有一天看到你和别的男人一起,我心里会这么难过。”韩润之攥紧手中的剑,闭着眼睛说:“你不和我说话,我难过;你不对我笑,我难过;你不在我身边,我难过;我心里难过得要死了,你却和别的人说话,对别的人笑,在别的人的身边……” 他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已经逐渐变成澄澈的蓝色,像天空一般的蓝色。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不信。”房间里的温度渐渐变得寒冷,连烧得红火的地龙使劲呼出的热也抵挡不住。 “这是你给我的,它一直收在我的胸口上。”韩润之掏出一个如意结,它缠绕着两个人合在一起的青丝。他还记得那天早上,醒来看到这个东西的愉悦。 虞美人看到韩润之掏出来的东西,眼睛闪了一下,心里慢慢地感觉到了一点痛。 “我早就忘记了。”虞美人抚着头发,缓缓道:“这个玩意倒是挺精致的。”眼睛依旧美丽得闪闪动人,但是却早已经不再是昔日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 韩润之的心却是缺了一大块的疼,他微笑了一下,面不显露,依旧让人觉得潇洒清泠如 同山巅之雪莲:“你忘记了没关系,我记得,它总要有一个人记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不相疑’我从未曾怀疑过你的感情,也不会……”他说不下去了,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眼瞳一片澄澈的蓝色,犹如梦幻般的碧空。 缓了一会,韩润之又微笑道:“我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呢,阿虞留我一顿饭可好?”他轻的嗓音柔低沉,犹如一缕柔和的清风。向来疏离冷漠的男人,温柔到了极致,总会让人忍不住心软。他流过汗,撒过血,却也曾为了心爱的女子流下过眼泪。他的温柔,体贴,还有穷追不舍,像一张密密的网,对所爱之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虞美人摇下铃,让丫鬟给他备下了饭菜。 韩润之吃饭一贯都是极为雅致的,食不言寝不语。然而他这一次却没有似以往一般安静地吃。 “我还记得阿虞的清蒸鲈鱼做得鲜美极了,让我恨不得吞下舌头。”他挟了一块雪蜜色的鱼肉说。 “阿虞做的花粥也是让我回味无穷……”韩润之轻轻说道:“也许是我的阿虞太辛苦了,所以……老天要把她收回去。” 韩润之没有再说话了,静静地一直吃,把桌上的菜全部都吃光了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筷子。 “别吃了。”虞美人冷冷地看他,制止住他手下的筷子。 “好”他的眼睛里的碎冰融化了,弯眸一笑,清浅得像一弯溪流“听你的。” 虞美人冷脸撇过去:“再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你以后都不要来了。” “好,也听你的。”韩润之含笑地应下。 之后,韩润之索性把暗湘阁虞美人旁边的的房间都包了下来,掷下千金包养江湖美人榜第三位的虞美人。并向江湖放出声言,御剑山庄韩润之求娶虞美人,以名下三十四星宿山庄为聘礼,拳拳诚意,表以心意,愿佳人怜景行一片赤诚,解景行相思之苦。 这个消息的威力如同一记响雷,顿时将武林炸得沸腾。除了消息的男女主人皆是赫赫有名之辈,更兼之新一代最具潜力的种子领袖与江淮花魁的天堑一般的鸿沟,这个消息着实让人震惊。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虞美人也拿韩润之没有办法。只能任其来去,却不会搭理。 月余,韩润之终于收到了御剑山庄发来的诏令,沉浸在温柔乡数日,也不得不动身前去,处理世俗事物。 韩润之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 “阿虞,润之答应过的,倾我之力,必定护你周全。” 换来虞美人讽刺地一笑,那双璀璨明亮的眼睛里面嘲讽之意明显。 第9章 谎言下的红颜枯骨 009 当爱被现实狰狞的手撕破时,最甜蜜的承诺,也会是最伤人的利器。 承诺本来就是男人与女人的一场角力,有时皆大欢喜,大部份的情况却两败俱伤。 他眼里有执着的温情,她却偏偏不置一词,笑而不语。不是不够珍惜,而是再也不会轻易相信。 男人的诺言,有时候是蜜糖,有时候却也是蚀骨的砒.霜。 韩润之走得匆忙,却不曾把虞美人抛诸脑后,一走足月有余,期间偶尔有信。用的是澄心堂的纸,薄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 “陌上花开,归心似箭。阿虞珍重,勿念”金墨点点,遒劲有力的字迹,潇洒得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严寒尚未从江南褪去,正值一年之中最冷的季节。腊梅已经怒放,冷冷幽香,沁人心脾。丝缕萦绕鼻尖,使人醉烂如饮佳酿。 隆冬腊月,江南下了几场润膏似的小雪,悠扬轻盈的雪花冰清精致如同花雕上工匠精心雕琢一般。准备到新年的时候,韩润之披着狐裘,湘色雪白的圈住了脖子,站在门口,亭亭如一株雪竹,苍翠挺拔。 “阿虞,我回来了。”沉沉的嗓音醉人如同绍兴美酒,漆黑的眼眸里面分明的温情流淌,让人看着只觉得岁月静好。 “嗯。”虞美人破天荒地回应了一句。 “我很想你。”韩润之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裹着它的丝绒。“戴着它好吗,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东西。” 没有等到她说话,他却已经自作主张把它戴到了她的脖子上。虞美人低头,那是一块精致美丽极了的通体纯白如羊脂的玉,手触有一股温热的感觉,细细的纹路复杂而漂亮。映着光线看,盈盈如乳滴,极蕴灵气。 韩润之伸手把她圈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柔软的乌发,细细的喟叹在她头上响起:“阿虞,我只愿你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她的心弦颤抖了一下,心脉深处的疼痛一点一点蔓延至全身。稍微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开着个宽厚踏实的怀抱。索性闭上眼睛,疲惫地放开心房,太温暖的感觉只让人沉陷。累了的心渴望找到可以避风的港湾。 “韩大哥,等你好久了。”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打开,惊醒了沉溺在静静的时光中的人。他们侧头望去,细碎的冬日光线里,一身嫩黄温暖得似夕阳,那流苏倾泻下来,摇动不知多少颜色,如泼似溅,细撒如同明媚的光。娇俏的女子,粲然一笑,眉眼如同少女,浑身充满了青春的味道。 “哎呀,打扰你们了……”她吐着舌头,迅速关上门。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跳动着雀跃的兴奋,看到屋里紧紧相拥的两人失落黯然,转瞬即逝,掩藏的很好。虞美人深深地冲着门看了一眼。 “她是一个叔伯的女儿,叫小香。救过我一命。”韩润之搂着她,眼里含笑。 小香,叔伯的女儿? 虞美人几乎要忍不住心底的笑了。方才的惊鸿一瞥,她万分肯定就是江湖人人喊打喊杀,杀人不眨眼的魔女暗香。原剧中根本没有什么韩润之叔伯的女儿这回事,还救了韩润之一命。 “那,我漂亮还是她漂亮?”她弯起嘴角笑。 韩润之几乎以为眼花,相隔数月,阿虞脸上再无笑容。现在静静地一笑,含笑地眼眸似有揶揄,狡黠。漆黑的目中,粲然若星,轻易流泻出夺目的光泽。 韩润之清吸一口气:“阿虞以后再也不要对着别人笑,只能笑给我看。”如此美景,忍不住让人呵护在手心里,严严地捂实了,不让别人多瞅一眼。 “说不说……”她却不肯呆在他的怀抱里了,不安分地挣扎了一下。 韩润之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胸口隐隐地颤动,忍不住愉悦的笑了:“阿虞问得一点都不公平。我爱你,就只能看到你,你美不美我知道,她的美我却是不知。”他绵长的声音宛如一管泠泠的泉水: “你在我心里,你是我最美好的梦。” 男人爱把心爱的女人虔诚地奉若神明,化为圣洁的白月光。萦绕在梦境中徘徊,每一次低低地吟着渴望,午夜轮回间偷偷臆想着令人羞耻的幻想。 你是我最美好的梦,绚丽夺目,踏着霞光而来,我虔诚地只愿低入尘埃,去亲吻你的脚趾。 理智清明如她,这一刻也不免有了半分的恍惚。如果这是一场梦,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地与他相爱,就算最后结果只是伤害她也不怕。但是这绝无可能是一场梦,她比谁都清楚。恍惚也只在半刻,清醒了就该拍拍身上的灰尘,目光坚定地迎接明天。 “可是,我是一个坏女人,爱上谁都行,偏偏不会爱你呢。”这一刻的美梦被打碎,这一刻的温情也被撕碎,梦境中的美好谁也不能贪心地留到现实。 韩润之弯起的嘴角渐平,眼睛里似有万分恻然:“阿虞,我说过我不信,你也不要再说这些话。” “润之总是不够清醒呢,阿虞不说,但是润之却总是不肯相信。”虞美人抬头,目似利刃,残忍地切割着他的心: “润之不相信,阿虞就做给润之看。” 韩润之深深地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里,压抑的声音模糊而沉痛:“阿虞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好不好,求你了。为什么你总是要骗我,你这个骗子。” “阿虞,我错了,我都改,求你不要不要我。你总是那么聪明,你为什么不肯看看我的心……” 何时他温润的声音里面也会有颤抖的嘶哑,何时他如春风般的声音也会有寒冬萧瑟的肃杀,这个宛如神明一般的男人,褪去一身的骄傲,流下了苦苦哀求的眼泪。 “是润之偏偏不信的呢,阿虞是一个坏女人,坏女人本就不值得信。我偷走了你的心,现在也还给你。” “你为什么就不肯看看我的心……你也看看你的心,看看你是真的爱着我……你总是不肯承认。”韩润之紧紧地攥着她的肩膀,用力地几乎要捏碎了一般。 虞美人却是唇边泛起一丝冷漠地笑:“我的心,你过去看不清楚,但是以后一定会让你看清楚的。” 之后的几天,香闺,人去楼空,没有一丝丝防备,如此错愕不及。韩润之突然就失去了她的踪影。 “总是那么狠心……”韩润之找红了眼睛,再也找不到虞美人的踪影,茫茫人海,她像是突然蒸发人间,寻觅不到一点消息。 “韩大哥,你别担心。虞姑娘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来了。”鹅黄色温暖得犹如阳光一般的女子,微微蹙着眉头,心疼地说。 这个男人,她心心念念,求而不得,明明知道不可靠近,却控制不住发了魔怔似地想他、念他。为了和他说话,她甘愿伪装成她心底里最不屑的虚伪至极的正派人士的女儿,只愿披着一身的光明,站在他的身边。 她时时刻刻都在贪婪地盯着他,或远或近,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卑鄙可耻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遇到他之前,她从未想过自诩骄傲的出入无人之境的轻功水上漂,竟会用来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看见他笑,看见他发呆,他的一举一动,连看见他黯然,心里都是甜的。隐秘而美好,羞耻而疯狂。 心有野兽,蠢蠢欲动。 脑海里构想有无数种和他甜蜜的时光,却从未想过他心底疯狂地爱着另外一个人。她痛苦地心都像被狠狠抛起,坠入地狱。嫉妒那个人能得到他的真心,也羡慕那个人能光明正大地拥有他。 她心底泛起愉悦的笑容,明媚如阳光灿烂的净瓷一般的脸抹上担忧: “韩大哥,也许她走了,是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韩润之的下巴长处了一茬青郁,眼睛含着碎冰,丝丝寒气浸入人的皮肤,连暗香都忍不住退后了几分,硬着头皮继续道: “可我看着,虞姑娘并不爱你……在乎你,怎么会舍得让你伤心。” 韩润之胸口泛起了剧烈的疼痛,苦涩的味道蔓延在他的口中,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何其相似的话,连旁人都懂得道理他偏偏不明白,也不愿意明白,他的眼睛里面有了一丝哀求。素日里何等意气风发,挥手之间指点江山,高山仰止一般丰神俊朗,谦谦君子,人润如玉,此刻竟然憔悴得令人动容。 “韩大哥,你要清醒一点,为了一个女人,何必……”他痛得愈是厉害,她愈是有把握。但是看见他痛苦地样子,她也跟着一块难受。 暗香知道,此刻韩润之苦苦寻找的虞美人,已经被凤萧请到了了千里之远的江北,若是有半分不愿,她不会乖乖的跟他走。 想起虞美人,暗香心里的恨意愈深了一刻。凭什么这个虚伪的女人能得到韩润之全部的爱。她心里对虞美人抛弃韩润之而怨恨,却偏偏又窃喜她终于和不自己抢韩润之。复杂而矛盾,偏偏她要把一切的憎恶都归咎在这个水性杨花的人身上,而她是最适合韩润之的,最好不过的人…… 所谓自私,贪婪,卑鄙也不过如是,利用凤萧带走虞美人,占着韩润之身边的位置。 做着卑鄙的事情,却又占着道德的至高点对别人指指点点。 “不要再说了。”韩润之疏离地和暗香说,阿虞的好他知道,阿虞的坏他也不容许别人多说一句。 “我总会找到她的,她是我的,天涯海角还能到哪里去……”幽幽的喟叹,里面道不尽的疲惫。 我总是不肯相信你的话,因为你是最狡猾的骗子。 我明明这么爱你,你怎么可能不爱我呢…… 第10章 谎言下的红颜枯骨 010 然而,让韩润之没有想到的是,虞美人真的就像突然之间在人间蒸发,寻找不到一点点踪迹。光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那么一个人,毕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韩润之发动了御剑山庄及其名下三十四星宿子山庄之力共同寻找,对外更是张贴英雄帖,找到虞美人者赠黄金五千两,提供可靠消息者赠黄金一千两。 数额之高,令人咋舌。一些在江湖之上的籍籍无名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段时间韩润之不是没有收到过虞美人的消息,然,几乎每一次都是败兴而归。 时光易逝,转眼间隆冬已过,冰雪消融,曾经满眼银装素裹的大地渐渐褪去荒凉。傲然独占枝头含霜吐艳,冷香幽幽的梅花早已不知踪影。郊外桃花已经挂满枝头,远目眺望,依旧能看到山腰间开得烂漫绚丽宛如云霞烧红成一片缠绵悱恻的粉红,如痴如醉。 又四月过去,溪水淙淙漂流,清澈见底,伴随着花香淌过,卷着零零碎碎的花瓣从大山深处奔流而下至山脚。夏花绚烂,阳光明媚。 韩润之终于收到一个消息,江北有一樵夫,进山狩猎,在溪边偶然遇见一女子,惊鸿一瞥,貌美无双。进城看到御剑山庄发布悬赏令,画中的女子俨然就是方才林中惊遇的女子。 韩润之心里不是没有几分激动的,然,收到太多的希望,最后空落落而归,每一次心里的失落愈发加深。 拇指摩挲着薄薄的纸,他沉默地坐在书房里,兀自枯坐,坐到太阳下山,坐到有暖黄的烛光亮起,摇曳着把他修长的背影拉得长长的,略显寂寥。 他漂泊二十多年一身冷寂,吃过苦,挨过疼,数次徘徊于生死关头。无父无母,半生孤寂,从未享受过一刻家庭的温馨。是别人眼里是顶天立地的存在,是精神依靠的支柱,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不会失败、也不会倒下的巨人。 唯有那个人,分明纤弱娇软,他才是那个强大的存在,在她眼里他却是可怜没人疼的孩子。怜他孤独寂寞,心疼他吃过太多的苦。 尽管有太多的失望,但是韩润之依旧不会放过任何有关虞美人的一丝消息。 第二天,他就动身启程赶去了江北。与此同时,暗香依旧与平时无甚二般,韩润之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 “韩大哥,你歇一会吧,你这一次一定能找到虞姑娘的。”暗香看着不知疲倦赶路的韩润之,心里极是心疼的。 韩润之星驰夜奔,只是在夜晚遇到客栈的时候停了下来。等他吃完了晚饭,再洗好了澡,暗香才堪堪赶到。 韩润之只是对着头发因赶路而略显凌乱,素白的脸颊两旁的婴儿肥渐渐消去,变成了瓜子脸的暗香略点头。却没有再和她多说一句话。 暗香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她对韩润之的心,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韩润之却不是那些可以糊弄的傻子。她可以故意笑着反驳,然这些苍白的争辩意义却不大。她的心意被心上人察觉,这本该是一件甜蜜的事情,然而事实上她的待遇并不比以前好,反而不如起来。 到底让不让对方知道你的心意,许多人或是徘徊不前犹豫不决,或是勇敢而上不畏艰辛,但是往往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条,在别人的爱情里,如果你始终扮演着配角,他们情比金坚,他们不弃不离,你的爱反倒只是点缀在别人的爱里面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要么是无关紧要,要么就只能是自取其辱。因为,三个人的路太拥挤,爱情小气地永远容不下第三者。 韩润之的风度在于他不会点破让人难堪,而在行动上保持自己的原则。这一点,暗香若是不懂,她也就白白将这个男人放在心上。 然而,爱情是理智的,也是疯狂的。道理人人都懂,但是大家偏偏揣着清明的心,面上装着糊涂。到底是欺骗自己还是欺骗别人也说不清楚了。 暗香勉强扬起笑脸:“韩大哥,你不会还要连夜赶路吧?” 声音湮灭在堂子里男人们喝酒吃菜闲聊调笑声之中,韩润之并没有注意。一身干爽地提步牵着马儿,跨上马背,流利得一气呵成的动作潇洒之中带有几分凌冽之姿,颇有江湖侠义之气。 暗香的脸一下子僵了起来,心里又是不甘又是气。何时高高在上,威风凛凛,让人闻之丧胆,心狠手辣的魔教座下特使也会变得卑微起来。偏偏这个让她甘愿变得卑微的男人却不把她放在心上,任意践踏她的真心。 有那么一瞬间,暗香的心是阴暗的。堂子里男人们喝酒吃菜的调笑之声听在耳朵里,也隐隐带有对她轻蔑的笑。 若不是怕节外生枝,她说不定会把心里的阴暗发泄出来。见到血,也许她的心会平静一点。看见别人的脸上因自己而产生的恐惧,她的心会愉悦一分。 暗香不甘心地又跑出去,骑上了自己的马儿。忍者赶路的疲惫,继续沿着韩润之的路线追去。出了客栈,又是一片荒郊野岭,黑幕布似的天空在空旷的地方显得尤其的宽阔寂寥,唯有上面漏下星光三三两两。 她这么拼命地追赶韩润之,除了想要呆在他的身边之外,她还怕他真的找到了虞美人。以前不是没有过虞美人的消息,暗香也偶尔追着韩润之走。没有哪一次的消息像这一次那么接近事实。追不上韩润之她心里烦躁,一想到韩润之终将找到虞美人她就受不了。 虞美人不在的时候她是没有占到半分便宜,但也好过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甜甜蜜蜜,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暗香不休不眠地追,若不是她的内力浑厚,也撑不住那么长时间的折磨,更何况她追赶的还是一个韩润之。这个人在武学上面的成就已经是少数可以数得上大宗师级别的人之一。 韩润之若是不想让人跟着那便没有几个人能跟得上,他到底厌烦了暗香的穷追不舍。 稍稍加快行程,暗香连韩润之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心急之下,她直接绕近路,去了凤萧的藏身之处。 两三千米高的山,在北方很寻常。暗香彻夜奔驰,从山脚运轻功,一口气奔到山顶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累晕过去。她心里担心韩润之找上门来,又是对虞美人暗自恨得牙痒痒。 自古情敌大概没有办法能够和睦友好得像姐妹一般,能够形同陌路已经算上不错了。更有甚者,还恨不得看到对方不好过。好似只有对方混得不好了,自己心里才会舒服一点。 暗香算不上一个心宽的人,但是要让她对着虞美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得样子根本是不可能的。她能忍住不对她下手,也是怕韩润之将来发现了会找她算账。她想要和韩润之有未来,虞美人她必是不能动的。 暗香想到对着虞美人假笑,她心里就不舒服。 韩润之此时也正在寻来的路上,他花了一点时间,细细地去问过了给他送消息的樵夫。所以从脚程上来说,他反而比暗香落下了。 待暗香提轻功到达山顶的时候,天也黑了。虽正直酷暑,但山里的温度却比别的地方要低上几度,又是晚上,气温低得就像秋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山顶的花花草草会凝结出一层白白的霜。 院子里打扫落叶的佣人看到暗香来了,也没有过多的惊讶。虞美人还没有睡,她来的时候,虞美人好好地端坐着,手里捧着一杯茶细细地抿着,身穿一袭浅色绿草百褶罗裙,披素色的翠水薄烟纱,露出一点圆润的肩头,肌肤白里透着淡淡地粉色,珠光粉颈,不施粉黛而自然清雅妍丽如同脱水芙蓉,天然去雕饰,浑然天成。 暗香星驰夜奔,疲惫万分,脱水得连嘴皮子起了小小的屑,轻功奔上山顶头发也凌乱得顾不上。此时看到虞美人悠闲自得,美丽地坐着,心里顿时涌上了自卑。她虽看不上江湖蟊贼擅自编排的江湖美人榜,但也多少添了几分对自己美貌的自信。她从不屑于和别人比较美貌,但起码这一秒钟,她有片刻的怔忪。 回过神来,她便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明人不说暗话,韩润之马上就要找过来了,你明天天一亮,就下山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爱,越远越好。”暗香恢复了原来的姿态,冷漠道。 虞美人笑吟吟地抿了抿茶,纤细如葱白的拇指摸了摸细瓷的茶杯,二者相映衬,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更加白。 “我为什么要躲润之,凤萧你说对不对?”她的话里隐隐有一丝笑意。 “对,虞姑娘自是不必躲的。”凤萧手挥了一下扇子,举手投足之间自成一股风流。 第11章 谎言下的红颜枯骨 011 暗香见两人语气之中的熟稔,心里有一丝不悦,面上却不表露出来。 “天都这么晚了,我都困了。”虞美人用手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呵欠,站起身来。此时暗香这才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怀孕了?”声音里面有多少震惊自是不必说。同时她的眼睛里面立即竖起了一丝尖锐。 虞美人腰身本细,怀孕之后除了肚子前面揣着半大的球,其他的地方没有和原来不一样。要是非要说出区别来,只能说比原来更有韵味了。皮肤变得更加健康,珠光粉颈,圆润了一点的脸,比原来增添了一分娇媚,少了一分纤弱。 “谁的?”她的声音冷淡了起来,身上的肌肉蓄势待地鼓起来,在看不见的地方攥紧了拳头。 “还能是谁的,不就是我的了?”凤萧含笑着双手抱肩,一双凤眸里面轻易地染上了几分愉悦。 顿时,暗香心里的巨石碎裂,全身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下来。看到虞美人鼓起来的肚子,她的心顿时塌陷了一片,浑身发冷。全身的杀意忍不住释放了出来,嗓音哑涩地抱着侥幸的心理问,是谁的孩子。 听到凤萧的话,被撕扯着啃噬着呗烈火烧着的嫉妒的心突然之间柳暗花明,巨大的喜悦不察之间向她涌来,犹如被浪水一波一波冲击的得荡漾的心,竟然有了几分轻松愉快。 她忍不住弯起嘴角,但依旧不肯轻易相信地再问了一遍:“我怎么相信这个孩子就是你的?”声音依旧冷漠,但是轻松兴奋之意跃上眉梢,却是不能掩饰的。 “这个孩子才五个月大,自然是我的。”凤萧轻声说道,也不向暗香告辞,直接和虞美人并肩走出客厅。 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的暗香,自然也空理会,转身之间,那一双凤眸里面,轻易染上的黯然。 月色溶溶似水,在庭院里似镀上了一层银波。缺了大块的月亮黯然失色,藏在云层之间,旁边点点的群星闪耀更衬得它的孤单寂寥。凤萧弯起的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 “多谢。”走得有一段距离之后,虞美人轻声言道。 “凤某将虞姑娘擅自劫来已是凤某的不对,倘若虞姑娘再因为凤某而生差池,凤某是再也不得安心。”柔和的声音似风间轻吟。 “但是,我却是不会原谅凤先生的。”虞美人的神色骤冷,头也不会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凤某身上罪孽深重,早已不求原谅了。”凤萧喃喃低语,狭长的凤眸染满了失落。 一步错,步步错。再回头,已经是万丈悬崖。要么粉身碎骨,要么助纣为虐。他自问过是否也曾后悔,然而走到今天,想起家中的父母长辈,一路走过来的仰望钦羡的目光,未尝是不后悔的。 他不怕自己以会后怎样的后果,如今他只求不要祸及亲族。他为了心中的挚爱,已经满身污浊,她怎么舍得那么吝啬,连一点点爱都不分给他。 脑海里想起在客厅里暗香听到他亲口承认虞美人怀里的孩子是他的时候,脸上突然绽放的愉快丝毫不能掩饰。一点点为了他而失落的表情都没有,凤萧的心一点一点地酸涩得厉害。 今夜一人辗转难眠,后来干脆点起烛光,伴着清冷的烛光一夜无眠;另一人却是一夜无梦,香甜地直到大天亮。 谁爱得多一点,谁就注定承受多一些的痛苦。 暗香知道了虞美人怀了凤萧的孩子,虽然怀疑,却也相信了。因为她的身子,顶多像是四五个月左右的孕妇,除了看得出隆起来的一点弧度之外,其余的根本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然而算算她离开韩润之的时间,至少也得有七个多月。 第二天,暗香没有和任何人说,不留只字片语,就离开了。也没有刚来的时候强迫虞美人一定要马上离开这里。让她看来,没有什么能让韩润之亲眼看到虞美人怀了别人的孩子,更能够令韩润之死心的事情了。韩润之找到虞美人,她现在求之不得。 暗香下了山,片刻不停地寻找韩润之的下落。 韩润之亲自登门拜访了那个据说亲眼见过虞美人的樵夫之后也马不停蹄地奔上山。两个人在途中擦肩而过,却同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存在。 这便是缘分…… 韩润之站在山脚,心情激扬。那樵夫说,他惊讶地在山间看见虞美人的时候,她正在溪水边用水擦拭着脖子系着的一块玉,他从来没有见过品相如此好的无暇古玉,浸在水里,好似泛着奶白色的荧光。 这个正是韩润之给虞美人亲手系上的历代御剑山庄庄主代代相传的白玉莲古玉。遇水遇冰则在玉身化出白莲,泛起奶白色的荧光。莲者,清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亭亭净植,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佩戴可化浊气,正清心,蕴灵气,练心法的时候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对浑浊之物有清化作用。 韩润之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足尖轻点,一跳一跳地跃上山顶。 走到山顶,俨然有一座简单而不掩精细的小庄子。布置精巧,庭院内栽有几株梅树,可惜冬日已逝,寻不到梅花一点影子。只有碧绿的叶子,苍苍郁郁。枝桠盘虬卧龙,颇有几分清姿。 阿虞爱极了梅花。这一点他自是清楚,她身上也有一股淡而雅的梅花冷幽的芬芳。 韩润之找了一圈庭院不见人影,正欲一间一间屋子找的时候,忽见一抹倩影缓缓消失在转角。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梅花的淡雅的味道一点一点萦绕在鼻尖,温软的触感,令思之欲狂他险些失控。 “阿虞,你就是这么折磨着我……”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颊,脸上有沉沉的笑意。 “我再也不愿离开你了。”你都不知道我这大半年是如何度过的……每一次听到你的消息,总要高兴一番,然后又失落一番。寻寻觅觅,辗转难眠。只要想着你可能遭遇的事情,一件一件,只要稍微想一下心里都受不了地疼。 终于找到你…… 韩润之难以抑制兴奋地更用力地抱着她,手下微微使劲,身体就突然僵硬住了。他不由自主地往下探到,摸到了圆圆的弧度。温软,手触下去恰好那里动了一下。 韩润之如遭雷劈一般呆愣住了。 “阿虞……”他启唇,微微颤抖。 虞美人缓缓转过身子来,脸微微圆润了一些,粉光细腻,比之更添一丝娇媚。眉宇之间如一夜展开的花一般,含着韵味,愈发美丽。 “我怀孕了。”她说着,葱白的手抚摸着肚子,脸上洋溢着笑容,犹如春天明媚的光。 韩润之顺着往下看,往日纤巧细腰不足盈盈一握,如今因为怀孕而变得鼓了起来,但是却不大明显。 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嘴唇渐渐褪去了红润的颜色,泛白。五指不禁攥在一起,骨关节噶几地响着。如坠地狱,像死了一般难受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即便在虞美人对他说不爱他的时候,也没有绝望成这般,他的眼睛顿时失去了光彩,迅速结成一层冰。僵硬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动起来,脸上分明是痛苦又不敢置信的。 虞美人后退了几步,韩润之身上突然之间透露出的寒气已经达到了可以伤人的地步,化气为利刃。稍微迟了半分,虞美人的裙摆就已经割破了。 看见她唯恐不及地后退,韩润之的心里淌着鲜血。他强行忍住体内的狂暴因子,不愿伤她半分。足尖一点,不见踪影。 不一会,从远方传来了犹如野兽嘶吼的咆哮声,接着一阵巨响,虞美人似有感觉这地震了几分。 刚下山脚,没走出几里路的暗香,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声含怒似悲的凄凉的吼叫,她认出来了,眼眶不察,流出了眼泪。 韩润之,你怎么就这么傻,这么傻…… 这一声男人的怒吼,饱含着实在太多太多的情绪,无奈之委屈,大悲之心酸,痛苦之欲绝,他又多么在乎那个人,就会有多痛苦。 暗香恨恨的加快脚步,运气轻功又重返山顶,气都不肯多换一口,憋着一股劲,发了狠一般地飞起来。那漂亮的身影如同鬼魅,飘逸,速度快得连眼前的景物都模糊起来,一件件飞速地向后扑来。 天,渐渐下起小雨。淅淅沥沥,然而夏天犹如娃娃般的脸,过了一阵,天空卷起大风,紫电闪过,翩然若游龙。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转为倾盆大,如泼如撒。 暗香不出两炷香的时间,发着狠,便赶到了山顶。 才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 他一身干净洁白月牙雪竹纹湘白色君子绣长袍,已经沾满了泥水,但是他却不在意了。他是多么爱洁的一个人,就算赶路也是一身清爽,绝不会给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像她。 他的手上流满了鲜血,被雨水打着,血水淋淋,在脚下汇成一片。暗香看到倒吸一口冷气,她发了疯似的,不顾一切地奔向前去,看到那只右手,那只骨节分明,修长好看得只愿让人仅仅攥在手里的手已经血肉模糊,深至骨头,想必刚才他便是用它来愤然击地。 暗香忍不住抱住了他的另外一只手,热撒眼泪:“韩大哥,你为什么看看我,我一直在你身边。”继续哽咽:“她不要你了,你到底清不清楚……她不要你了,她有别人了……你只有我,你还有我,你为什么不肯看看我……” 她使上了几分力气,要把他拉回屋檐下,不让他继续淋雨,只是即使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他依旧纹丝不动,屹立如山。修长高大的身体,在这雨水的泼洒下,也显得格外寂寥。他的眼神空洞,分明悲伤到了极致,却一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只有我了,我还在你身边,你为什么不肯看看我……”暴雨的侵袭,巨大的雨声把那一丝带哭腔的声音砸得零零落落。 吱呀地一声,对门的门开了,一顶油纸伞撑开,虞美人缓缓向韩润之走来。不大的伞遮不住两个人的身体,哗啦哗啦的雨水溅到她的身上,她的眼睛里面浓浓如墨,点化不开。但只要沉入进去,便能感受到里面深沉的悲恸。 “润之,阿虞带你进去可好?”她轻轻的声音不大,湮灭在雨声之中。但是耳力极佳的韩润之怎么可能听不到。 暗香见了这个让她嫉恨得欲杀之而后快的女人,此刻更因韩润之而添了几分恨。恨意激荡在胸臆,她用力地一把推过虞美人,使上了阴狠的魔教追命掌。 微小的动作不过半个呼吸之间,韩润之的冰眸一闪,终于有了反应。电光火石之间,一双手已经打到了暗香的肩膀,一记腿扫便把她踢至几米之远。所有的动作发生在不过一个呼吸之间。 韩润之欲碎的心脏相似被打手紧紧攥着,后怕地看着虞美人,双手搂住了她。 “伤阿虞者,死。”他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是如果有读心术,那么一定会知道他现在的心,究竟怎样快速地跳动,一片心悸之后,背部冒出了一片冷汗。 虞美人的脸依旧平静而秀美,没有被刚才的雷霆之势所吓倒:“润之,我们进屋说话可好?”她只是重复了方才的话。 韩润之呆呆的任由她牵着手,走进了屋子里。 虞美人进屋子之后,给韩润之找了干毛巾,替他擦了擦头发,然后找来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上。素手正欲褪下他的衣裳,韩润之止住了她的手。 “这样,不好。”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她却知道他的意思,她含笑着吻了一下他的手,沉沉地说:“没有,从来没有别人。” 他似是犹疑,“衣服……” 她含笑道:“怀孕的这段时间,想起你了,就绣一绣,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做得完。” 韩润之的眼睛泛红,冰雪早已融化,似有清澈的泪花。 “润之别哭,你为阿虞流过太多的眼泪,阿虞此生再不愿润之流泪。”虞美人缓缓说,说罢轻轻地吻了吻他的眼,轻柔地吸着,尝到一丝咸涩的味道。 “阿虞以后再也不离开我。”韩润之抱住她,轻轻环抱着她已经有些胖的腰。 “阿虞太瘦……” 能不瘦吗,怀孕九个多月,看起来几乎只是有了一点弧度。 虞美人轻笑:“这个可不关我的事,你们韩家的孩子,生下来就艰难体弱。” “是润之让阿虞受苦了。”他有些恻然,手指颤抖着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润之只愿阿虞一生,平安喜乐,无忧无虑。”他的吻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肚子之上。 ……………… 屋外大雨瓢泼,暗香仰翻在地上,大雨打着泥水,溅到她的脸上也不在意,只是朝着天疯狂地大笑起来。 旁边独独撑着一把伞,一双凤眸里面轻易地泻出了一丝悲恸。 你何尝不知,你也从未肯正眼看我。 我一直在你的身边…… …………………… 屋内温馨一片,虞美人给韩润之包扎好了伤口,接连数月未曾睡过一次好觉的韩润之轻易地就在她温暖的怀抱里熟睡了过去。只是这一次,他和她都知道,她再也不会离开了。 等韩润之熟睡过去之后,虞美人打开门,清泠的声音之中夹带着浑厚的内力:“冰蟾宫宫主冷双在此,奉劝一句,数日之前,江北玉行派联手各大名派杰士赶此围剿魔教爪牙暗香。” 说完,雕花木门已经阖上,阻绝了外面泼泼洒洒的倾盆大雨。 暗香笑得更加疯狂了,连眼泪都笑出来了,脸上扭曲,露出狠厉到:“枉我行走江湖数年,却不想一直栽在你的手中,好一个虞美人,好一个冷双!我暗香今日之仇,如若不报,誓不为人。” 杀气腾腾的眼睛似有毒液射出,暗香毒辣的目光灼热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阴狠的笑容犹如地狱里面爬出来的魂魄。 “好一个冷双!”她嘴里吐出一句话,飞也似地提起轻功腾跃至半米不到,却宛如折翼的风筝,直线坠落下来。她吐出一口血,捂着被韩润之击碎的肩胛骨,还有微微裂了的内脏,强撑着低低地跳跃,下了山。 凤萧自然是扔了油纸伞,也跟在她的后面。 江北名门伏击了数日,自然不会落下这个魔教毒牙暗香,凤萧拼死护住暗香一名,二人皆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从九死一生的围剿堵截之中侥幸逃生。之后的日子里面自然一直被名门正派喊打喊杀,之前江湖各大名派对暗香只是一般地仇恨。但是数十日之前,冰蟾宫宫主冷双,诚意奉上暗香手下沾上的命案罪证,掀起了一阵热潮,这个女人几乎把整个武林都得罪了,手段之阴狠,令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人人皆铲之而后快,更何况那些和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人…… 凤萧因为魔教妖女而背叛家族,他被凤氏逐出家门,革除祖籍,名声赫赫的凤家再不愿认他这个子孙,凤氏一族也因此蒙上了羞辱。 接触过凤萧之后,虞美人已经打算放过凤萧,不愿意追究他的罪过。不料,自是情字最难以一说,凤萧依旧愿意护着暗香,不离不弃,满身伤痕,在所不惜…… …………………… 基本后面的一年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隧道逐渐已经接通。虞美人不知暗地里垂过多少眼泪。 当初她一直执意不愿意承认韩润之的感情,数次拒绝他与千里之外的原因也在此: 她不愿在他感情已经深刻的时候生生地离开他,这样太痛苦了,也太难受了。她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把这个局精心地布好,料到了全部,却唯独没有料到韩润之仅仅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然爱她深入骨髓。 那天的暴雨淋在他的身上,痛在她的心里。煎熬徘徊,终于狠了心撑了把伞出去。 如果剩下的时间不多,那么他们就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然,在生下了儿子没有两年,隧道终于完全打开。 那一天晚霞烧得天边一片通红,绚烂浪漫地犹如一片翻滚的红浪,流霞如虹,晕着一圈梦幻般的光晕。 “润之,对不起,这辈子我不行了。”她轻声道。 “不要说了,求你。我们就静静地看看晚霞好不好?”他轻颤的声音有一丝不忍。 “好。”她含笑着把头转向了另一边,耳边是回荡着他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 “如果有下辈子,让我来找你好不好。”韩润之低沉的嗓音喑哑萧瑟。 “好”她继续笑,但是突然转过头来望他:“我要变成你胸口的一颗朱砂痣,你要记得带着这颗朱砂痣。等你下辈子来找我的时候,我就会认出来。不止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还有下下下下你都来找我好不好?”她清越的笑容绚烂得犹如天边的流霞。 “好。”他终于又再次为她流下了眼泪,他分明答应过她此生不再流泪的…… 第12章 这不平衡的爱(捉虫) 012 陆惜感觉到一阵轻盈的指引,回到了最初交接任务的地方。胸臆依旧萦绕一股解不开的钝钝的疼,但是她却欣喜得几欲掉泪,这真实的感受让她觉得韩润之是存在过的,不是一场梦,也不是一阵风,他来过她的世界,将她轻轻地呵护在手心里,妥善保藏。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能说出这句话的人,想必也是不得已而默默将心中的酸楚咽下,怀抱着无穷的希望,在心碎的日子里翻来覆去回味之前曾有过的朝朝暮暮。 陆惜顺着指引之光,一位穿着熨帖的西装,皮鞋擦得干干净净的男人朝着她微笑了一下:“欢迎回来,m0064。您已经完成了我们的新手任务,经本公司人事部下发文件,正式聘用您为123言情时空管理有限责任公司正式员工。” 陆惜的脑袋一晃,几个泛着金光的文件已经存入她的脑海之中。男人静静地站在一边,细金丝镜框,笑容得体,举止儒雅有礼。他静待了片刻,确认陆惜已经看完之后道:“我是时空管理员,代号3,您可以称呼我为管三,以后我就是您的负责人。请问您有什么疑问吗?” 管三的态度十分温和有礼,有绅士独有的良好素养。 公司将文件整理得十分细致,里面执行者会遇到的问题几乎都有罗列。陆惜拿到文件之后就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读完了一遍。 “谢谢,没有。”陆惜读完了文件后对管三说道。 123言情时空管理有限责任公司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时空运营公司。做完新手任务之后的执行者才算正式与123言情公司签合同,成为其中的一员。在123言情之中,时空任务的种类繁杂,依照任务的要求大体之上细分为三大类,虐渣,攻心,还有二者的混合。依照时空以及任务的性质细分之下,又可以分为:古代组,都市组,幻想组,玄幻组,科幻悬疑网游组,同人组。 还有执行者的等级不同,可以得到的权限也不同。像陆惜这一类的新手,是没有权限选择组类的,只能服从系统的安排。 与陆惜做的新手任务不同的是,等级没有达到高级的程度,以后执行的任务,都会消去所有关于123言情时空管理有限责任公司的一切记忆,以及执行者自己个人的经历的记忆。只保留历次任务之中获取的技能、能力以及完成任务的指引的记忆。否则,经历的任务一旦多起来,无论是对哪一个执行者来说,都是一种超负荷的精神负担,容易出现精神分裂之类的心理问题。进一步来说,消除了执行者的记忆,进入到任务之中,只会令执行者更加快速地融入任务之中,但之前积累下来的优秀的能力依旧存在。 只有高级的执行者,才拥有坚硬不催的精神,意志坚定,才不会因为经历太多世界的感情而精神崩溃。 这一点,倒是极为符合陆惜的胃口。原本继续做任务存在的顾虑也打消了。如果每一世的任务都像新手任务一样,她一定会忍受不住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使只是一次任务,她面对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地存在。她不可能硬着一颗心,逼迫自己成为没有感情的冰冷的机器。 如果对自己她足够狠,对别人足够狠,控制得住自己,完完全全把任何人隔绝在心房之外,她根本不会爱上韩润之,也不会为了他而伤心。 “m0064,您可以现在为自己设置一个代号。”管三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 “阿虞。”陆惜不假思索地往代号一栏里填上了这个称呼,看着这两个熟悉的字,陆惜心里是复杂的。 “好的,阿虞,您上一次的新手任务系统已经统计好数据了。您可以查阅一下。委托人支付的报酬是10个能量点。你可以选择保存到账户中,或者将其兑换成等价的四类属性值。不过在下对您的建议是,基于下一个初级任务,您暂时不需要兑换四类属性值。” “存起来吧。”陆惜道。 陆惜不期然地看了一下个人信息: 执行者:陆惜 编号:m0064 代号:阿虞 性别:女 等级:学徒 武力值:20 幸运值:20 技能:(空) 属性:【厨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一级 物品:白玉莲古玉 本次任务完成度:100% 历任委托人评价:优秀 执行者积分:20 “积分是可以与123言情商城购买相应商品的货币。”管三提醒。 然而陆惜只是痴痴地看着物品一栏的白玉莲古玉,眼神幽暗,清澈的光线映在脸上,一双宛若宝石一般黑亮的眼睛,更衬得脸蛋的素白。 “它是你的这次任务的意外收获,可在任务之中伴随着你,有自己的成长值,现在它的成长值6,白玉莲古玉进化的时候回伴随着属性的增长。”阿虞默默地摸着脖子上面唯一跟随着她到这里的白玉莲古玉,沉默了一会。 “我可以把我得到的10个能量点都拿来让它成长吗?”她仰起头看着他说道,眼神里似有哀求。 管三静默地看了一会她,似乎觉得她在哭,但却在那一瞬间含着笑的眼睛分明没有水光。 “当然可以,但是我暂时没有权限查得到它的资料。” “谢谢。”阿虞再一次对管三说,这一次她的眼睛里面包含着感激。 成为123言情正式的签约员工之后,会得到一个任务系统,里面可以自行完成自己需要的查询以及接受发布的任务。阿虞和管三道别之后,没有浪费时间,立刻接受了系统发布的任务。 阿虞走之后,管三默默地在原地喟叹了一番,原本的场景刹那间化成了亿万颗璀璨的群星,一个俊美的少年慵懒地倚靠在华丽繁复龙刻印浮雕宝座之上,那一双眼睛湛蓝得比天空还有澄澈,宛如美玉一般的右手维持着执权杖的姿态,随意而处处彰显着优雅的姿势让这个俊美的少年美得毫无边界。但若是直视他的目光,便会有一种迎面扑来的九天之上高寒不可触摸的玄冰之气,冻彻骨髓。伴随着那纹饰之下隐隐听得到的咆哮的龙吟之声,更令人对这个年龄看起来不大的少年畏惧三分,俯首称臣,连呼吸都谨慎一分,不敢轻举妄动。 神之右手。 “很好。”俊美少年启唇,一挥手道流光汇成巨大的白板,泛着晶莹的光芒,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它,亿万群星在他身后静默。 管三儒雅地站立在一旁,也不言语。 阿虞睁开眼睛,这一次任务的数据犹如电流一般输出到了她的脑袋里。 这一次,她变成了余婉。她有一个姐姐,叫做余娴。余婉的母亲在怀着余娴的时候,摔了一跤,八个月早产生女。导致余娴自打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娇娇弱弱,心脏发育不全。余娴是余父余母的第一个孩子,余母在生下女儿的时候又让她遭受了这几乎送了命的罪。 打余娴生下来之后,余父余母如同眼珠子一般地呵护这个亏欠良多的女儿。奈何体弱多病的余娴自小波折不断,悲伤笼罩在这个家庭之上。余父为了分散余母的悲伤,便让她怀上了第二胎。这便是余婉,比余娴小两岁。 然而实际上,这个孩子的到来并没有改变什么。余母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大女儿身上,余婉在襁褓之中就没喝过母亲的一滴奶水,全靠父亲冲的奶粉度日。时光如白驹过隙,两个女儿都渐渐长大了。余娴的身体在余父余母的精心照料之下逐渐有了好转,但依旧体弱。父母都把几乎所有的精力与爱投入到大女儿身上,尤其是余母。她对大女儿的爱与愧疚,让她把整颗心都寄托在余娴身上。 身为小女儿的余婉从小就没有享受过母爱。父亲也是百忙之中才抽出时间关心一下她的成长。余婉从小就开始一个人玩,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自己做家务。 余婉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这个家的不平衡的对待,她也曾渴望母亲温暖的怀抱,还有父亲宽厚的肩膀。小时候只要出去玩,余娴总是被父亲抱着在怀里,母亲给她提东西。余婉缀在他们后面,步伐凌乱歪歪扭扭的,但总是紧紧跟着。这个时候她特别希望父母能把脚步放慢一点,好让她跟上。最好再牵着她的手。 但是多年可怜的期待终成一场空梦,长大了进入小学,余婉再也不祈求父母的怀抱。余娴的身体不好,父母便希望余婉在学校多多照顾姐姐。为了照顾姐姐,余婉开蒙得早,跳了两级和姐姐同班。姐姐的每一次在学习之上取得的进步都令父母开心得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一般。 余婉也渴望得到这种温暖的关注,于是她也努力刻苦地学习。逐渐地,余婉的刻苦努力展露出来,数次轻易地夺下年级的桂冠。成功地在全年级十几个班近800人之中,名列前茅。但她所取得的骄傲的成绩并没有令父母开心,只有冷淡的一句:继续加油。姐姐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终于在一次考完试的点评大会之上,余娴哭着一路回到了家。父母惊讶极了,询问她原因。 余娴哭着说承受不了来自妹妹的压力,她干扰到了自己的学习进度,这一次她学习上的直线性大跌,就是余婉给她带来的。余婉回到家中,还没有等她掏出试卷和余母分享她这一次的满分,余母就给了她一巴掌,冷冷地说道:“你自己选个学校,过几天我给你转学。” 孩子的心灵是最纯净也是最敏感的,你对她好不好,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彼时余婉已经初中,懂了一些事情。遭遇过太多太多来自父母的冷暴力,从最初的期待以及渴望,经过一点一滴的失望、落寞,在夜里流过很多次眼泪,终于在这一次彻彻底底地醒悟过来,她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她一直渴望的爱了。 她冷静地选了一个离余娴最远的学校,甚至不用回家,就寄宿在学校。父母给她办好转学手续之后,自己收拾好东西就转去了新学校。在新学校里面,余婉沉沦过一段时间,不爱学习,也对任何事情提不起兴趣。后来,班主任和蔼地找她谈心,语重心长地劝导把她从迷途之中拉了回来。她才开始明白过来,只有自己的东西,才真正属于自己。与其祈求别人,不如依靠自己。余婉努力了一番,成绩迅速提了上来。 她也学聪明了,再也不会把学习上的事情告诉父母还有余娴,连开家长会都是请叔叔来开。她的成长,一路下来都是朋友还有师长给予的温暖,倒也没有成长成为阴郁、怨恨命运、报复社会型扭曲的人。反而坚强、乐观、独立、懂得感恩。 她从来不和余娴争吵,余娴看上的东西,她也不会和她争。余娴要什么,要怎样,都随她了。在这个家里,她一点地位都没有,一旦吵起来,不论谁对谁错,到最后错的总归都是她。她惹不起,所幸还是躲得起的。 高考余婉多年辛苦的付出得到回报,极高的分数直逼市状元,成为她们学校的第一名。她毫不犹豫地报了心仪的每一位理工学子的梦想之中的学府。 看到这里,阿虞极其不明白,这个已经算是人生一片光明的女孩,还能有什么不平的事情。 命运依旧让余婉与余娴狭路相逢,两姐妹长大之后同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姐姐看上了妹妹深爱的男朋友。余婉从来不曾跟余娴争过任何东西,但是这一次她是第一次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轻易让给余娴。余娴伤心得几欲昏倒,父母极为震怒,余婉依旧誓死也不会背叛自己的爱情。 但是现实总是比童话要来得残忍而直接,余婉几乎要为了那个男人与家里决裂,而那个男人却在这个时候背叛了她,和余娴滚上了床单…… 父母从来不算爱她,这一次也将一点点可怜的爱意折腾掉了,将她赶出了门。余婉潜伏在心里多年不冒出头的阴暗终于又一次击倒了她。在她的一生之中,从来没有逃得掉来自余娴的魔咒。她的辛勤,她的努力,她追求的,她拥有的,不过是余娴看不上,但只要她想要,自己就算拼了命也保不住,坚持了多年的信念终于崩塌…… 这个可怜的女孩也在姐姐大婚的时候,在放满了水的浴缸里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当冷水漫上她的鼻子的时候,她只渴望,下辈子不要活得那么辛苦,到头来依旧一无所有…… 阿虞读完余婉的一生,留下了轻轻的一叹。 第13章 这不平衡的爱〔捉虫〕 013 等阿虞闭上眼睛之后,已经忘记了属于自己的记忆,变成了今年清大的大三学生余婉。 她捂着睡得晕沉沉的头,强打起精神起床,天灰蒙蒙,还没有完全泛起鱼肚白,余婉独自在床上坐了起来。同宿舍的舍友还没有醒来。 暗室清幽,晨色迷离。雪白的墙边,余婉养了一株兰花,如碧玉一般的狭长的叶,疏落有致,间夹着数朵白玉似雪的花,极小的淡黄色的蕊,幽闭的卧室内,凉风游动,有暗香袭来,清而不浊,淡而芬芳。 日丽参差影,风传轻重香。会须君子折,佩裹作芬芳。她当初捧着这一株幼小脆弱的兰花的时候,极为羡慕它身上的那种君子的风骨,想起自己夹缝之中艰难地生存,也像植物一样,渴望一缕阳光,一滴甘露,一个温暖的注视。 世事难料,谁也不会想到曾经温暖的依靠突然崩析离会带来如此切肤的绝望。 余婉的眼角浸出一颗泪,迅速滚入了黑亮柔顺的发丝中,不见踪影。 她不会再哭泣,哭泣是最没有用的行为。没有了在乎你的人,你的眼泪哭给谁看。 忠诚如白瑞德,也终将会有离开他深爱的斯嘉丽的一天。他把过去的甜蜜留给了他深爱的女人,却再也不会愿意给她的未来,一双可以拭泪的无措的手。女人终于没有了在乎她流泪的人,除了坚强,再无它法。 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余婉回来了。 …………… 余婉在明明灭没的光线之中,阖上眼睛,躺着床上。 今天是周末,勤奋如余婉,今天也不打算如往日一般早早地奔赴食堂,解决完早餐再匆匆去图书馆占座。 等她再次起床,是被同宿舍的女生摇醒的。余婉睁开眼睛看,是江心妤。江心妤和她很有缘分,从高中到大学一直都是同学,关系也最好。她记得,自她离去,江心妤是唯一一个肯每年都捧着一束百合花去给她扫墓的人。 山风凌冽,风中的百合沾着露珠,纯白的花瓣一点一点被风,被阳光,被空气,蒸发水分,风干枯萎,最后被扫墓人当成垃圾扫走。 余婉爬起来,紧紧地给江心妤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谢谢你,纯洁如百合花一如既往的友谊。 宁有故人,可以相忘,曾不中心卷藏。宁有故人,可以相忘,曾不镌怀畴曩。 江心妤愣了好大一下,随即清秀的脸上也扬起笑容,摸摸她的头。 “快点起床吧,今天不去图书馆了?”这个时候去图书馆,自习室座位早已经占满,期中考试临近,这帮尖子生把刻苦勤奋这几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我今天去听物理学院的讲座,和我一块?”江心妤说道。余婉点了点头,爬起来洗漱。 晨光熹微,连清新的空气里面散发着青春充满活力的味道。男生穿着最干净亮眼的白衬衫,简单的黑色休闲裤。长腿一只蹬在单车脚踏上,另一只支在地上,干净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敲着车头的扶手,在微微凉意的流动的风间是那么恣意而鲜活。 他看到缓缓走来的两个女生,忽然之间抬起头来,漫不经心的脸也扬起笑意,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再也没有比18岁的男孩更加明媚的风景,单车,白衬衫,手上拎着凉掉的早餐,惊喜之后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委屈。 “原来是班长,久等了。”江心妤目光在余婉和许邵阳身上来回逡巡,露出一丝暧昧又揶揄的笑容。 余婉曾设想过无数次的重逢,不是恨,也不是爱,没有紧张,没有怨。就这样平平静静地,正如一个毫无相干的局外人一般。 真好。 “早。”没有刺耳的责骂,也没有泪流满面的倾诉,平平淡淡的一句早,没有进一步,也没有退一步,恰当好的距离,就像往日一切俱化成飞烟,不堪回首,也不再肯回忆。 “婉婉,你……”江心妤拉长了声音,似是犹豫。不知道该继续拉着余婉去听讲座还是给余婉和班长腾出空间。 毕竟,余婉似乎对班长的追求也不是无动于衷的。 “再不走就赶不上讲座了。”余婉握着她的手,一双眼眸璀璨明亮,纯净犹如上好的宝石,拥有最好的光泽,也最让人沉迷。 余婉不必多说,江心妤已然明白她的意思,冲着许邵阳礼貌地别过:“班长你继续等人,我们先走了。”也不会多说半分让人误会的话,拉着余婉便客气地走了。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会不知不觉让自己变得卑微。余婉的记忆之中早已经不记得许邵阳也曾经有过在她的宿舍下面早早地等待,等到热腾腾的早餐也凉掉,也不舍得打一个电话,满心满意地期待着对方看到自己的那一眼惊讶与欣喜…… 记忆里面,她只记得她苦苦守着烈日,给打篮球打得正酣,浑身热气腾腾的他递清凉的水,给他抱着衣服;每天风雨无阻地给他送早餐;帮他洗衣服、陪他听了一节又一节不属于她的课,每一分每一秒满满的甜蜜和满足。 往事不堪回首,因为只要细细回过头来品味,原来的那些令人感动令人流泪的时刻会变得经不起推敲,时间让它变得脆弱,变得不值一提。当人渐渐成熟之后,也终于会懂得,有些事情,有些感情,只适合尘封,过去的感动也只属于过去…… 没有一丝丝悲伤,没有一丝丝遗憾。 余婉和江心妤赶到学术报告厅的时候,已然是人山人海,两个人俱是吃了一惊。已经是周末了,这种冷门的学术报告也不至于让整个学院都轰然出动。但放眼看去,人头攒攒,黑压压的一片。两个人只好站到旁边靠墙的过道,不至于挡着别人的视线。 过了半个小时,等讲座的主角登场的时候,她们才终于明白,今天报告厅如此受欢迎其实是有原因的。 预期之中登场的年逾半百的花甲老人变成了风度翩翩,英俊年轻的教授,聚光灯之下,他清泠的气场令全场沸腾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余婉和江心妤因为是站着的缘故,反而位置更靠前,视角独佳。 年轻的教授,修长而笔直地立在上面,摄影师选择了一个极好的角度,将他英俊的脸映得清清楚楚。不一会麦克风传来他沉沉如流水的嗓音,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让他变得格外清俊雅致,沉沉的嗓音也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后面的女生捅了捅她们,是一个长得极为可爱的女孩子。 “男神说什么,听不懂,跪求学霸同声翻译。qaq……”女孩子举着手中写着这一行字的本子,渴求地盯着余婉和江心妤。 那目光之中包含的殷殷期待,似一簇小火苗,让人不忍拒绝。 一贯热心的江心妤也不好意思地做出来第一次在讲座上面偷偷讲话的不礼貌的事情: “高压诱导的磁性量子临界点……”江心妤用手捅了捅余婉,余婉不得已接了下去: “mnp超导电性的发现……常压下,mnp具有与cras类似的正交晶体结构,随着温度降低经历了两个磁相变:首先,在tc =291k附近发生从顺磁到铁磁转变,然后在ts =52k从铁磁态转变为双螺旋反铁磁结构。在ts <t<tc 的铁磁区,mn3+……沿着b轴平行排列,在低温时……达到~1.3μb/mn……”余婉吃力地翻译着,但可惜,她自己也听得零零碎碎,接不起来,回过头来看那个可爱的女生,已经是两眼迷茫状。 她抱歉地看着对方。女孩也颇为不好意思地道:“这些名词听得脑壳都疼,一句也没听懂。嘿嘿,算了,男神帅得突破天际,我就静静地看着他发呆就可以了。” 说着,她羞涩地把自己的本子翻到封面,扬起来给她们看,上面清晰地写着:清大美术学院视觉传达设计系。 江心妤和余婉两个人俱是无语地转过头来。 江心妤和余婉也不是物理系的,她们的专业是计算机。和物理稍微有些沾点边,有空的时候偶尔也会来听物理系的讲座。但是美术学院的也跑来听物理系的讲座就有点夸张了,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人也。 台上的男人是如此风采慑人,一个个晦涩难懂的单词从他的嘴中念出,也充满了韵味,变得耐人寻思。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也有像余婉江心妤碰上的这个女孩一般,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生。而且,不在少数。整个过程之中,她们不约而同做着同样的几件事情,疯狂地摁手机静音拍照,或者边听边发呆。 毕竟这样的学术讲座,难免高深晦涩,理解下来非常困难,更何况全过程纯英文,无同声翻译,更添难度。这个时候一看,光盯着表情就可以分得清出学霸和学渣。那些听到关键之处会心一笑,时而迷茫,深思片刻又继续听,一双眼睛亮亮的,崇拜之意毫不掩饰的就是学霸。那些全过程一直微笑,大家笑也跟着笑,不知所云,或者拍照,或者录音,也许就是听得不大懂的。 余婉静静地听着,素白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台上的年轻教授,沉静英俊,黑发柔顺整齐,穿着简简单单的深灰色衬衫,纯黑色西装裤,腕间一款江诗丹顿,简洁利落,沉稳之中带着一丝英俊迷人的魅力,他就像游走在康桥的学子,充满了英格兰剑桥诗意隽永的味道。 第14章 这不平衡的爱 014 听完讲座之后,学生们跟打了鸡血似的把这位年轻的教授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余婉也是临时才决定过来听讲座的,听完讲座之后,被人科普了这位教授的资料。 坐在江心妤和余婉后面的那个“求翻译”的女生,对于余婉两人竟然不知道教授的鼎鼎大名感觉到破天荒地惊讶,竟然连上去和教授求签名也不去了。捋起袖子,大有一副“必须要扫了你们两个的盲区”的架势。 余婉和江心妤都略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连连对这位忠诚的粉丝致歉,然后坐下听她的“扫盲”。 “我男神是男神中的战斗机,光看脸就帅得不要不要的。”视觉传达系女生扬起下巴,冲那个被众学生包围的年轻的教授看去。 即使身处人海之中,那一个修长而挺拔犹如玉人之姿的男人永远都是最吸引人视线的存在,他的身高占了优势,看过去在一群学生面前显得鹤立鸡群,偶尔也有几个和他身高相当的高高的男学生,却不及他半分吸引。 asashi-shenhan,美裔华人,中文名:韩景之。16岁被普林斯顿大学录取,21岁获得博士学位。24岁被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聘为正教授,成为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教授。他在杂志上发表学术论文8篇,在.杂志上发表学术论文50余篇 2000年,入选美国艺术与科学院(s)院士 2003年,获全球华人物理学会杰出青年科学家奖。 …… 2007年12月,当选中国科学院外籍院士。 这位视觉传达系的妹子,不愧是他的粉丝,尽心尽责,她说得嗓子都兴奋得哑了,余婉和江心妤当即对这位年轻的韩教授肃然起敬。 “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教授。”江心妤说。“只可惜连累了你这次拿不到他的签名了。”她不无感叹地说道。 这位韩教授就性格来说,是比较温和宽厚的,演讲完之后面对学生的热情并未选择马上离开,而是耐心地回答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他的中文说得有些慢,有几个学生直接用英文和他交流。对于学生们拿纸和笔递给他签名,他虽然感觉到惊讶,却也耐心地回应了学生的请求。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许多学生体谅韩教授,虽然仍有问题悬在脑中,也仍有未拿到他的签名,但也放弃,自发地散去了。 江心妤周末在外面得公司还有一个兼职,虽然谈得很起劲,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但到了时间三个人也不得不分道扬镳了。 余婉作息比较规律,到了饭点,吃完饭之后就回宿舍睡觉。走到宿舍楼下,许邵阳叫住了她。 “婉婉……”许邵阳咧开嘴唇,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俊逸的脸上带着微笑。做了几年的班长,连笑容也变得随和而极具感染力。计算机男女比例高得吓到人,是男生扎堆的聚集地。在一干男生之中,许邵阳也脱颖而出,脸蛋好成绩也好,很讨女孩子喜欢。 “班长有什么事情吗?”他叫得大声,余婉就是想装作听不见也不行。 许邵阳眉头皱了一下:“婉婉,你今天为什么不理我。” 余婉的唇边不期然地泛起了一丝冷笑,这个人给过她快乐,也给过她希望,是她最温暖的存在。但是,后来她一生之中最大的痛苦却也是他给予的。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余婉很感激,在孤寂的山岭之中,她也曾反反复复想过很多次,渐渐地对他无爱也无恨。也对许邵阳的背叛她曾经痛苦得自杀,但现在却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太傻太偏激。 有什么会比生命更加珍贵的。为了一个伤害你的人而死,是一件最不值得的事情。 余婉没有想过去特地报复他,一生之中可以做的事情太多,她却不想再将任何一秒钟浪费在他的身上。 “班长,如果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举动,那么我现在澄清。我和你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而且,请你以后叫我余婉。”余婉并没有和许邵阳纠缠的打算,说完话之后直接就刷卡进了宿舍。 许邵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滞在脸上,他本想着和余婉抱怨一下,等着她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他再和她说说,许邵阳今天是特地在楼下等她的,一大早就过来了。巴巴地等到了她终于下楼,却和舍友走了。 他一手捧着两个人的早餐,直到都凉了,他也没吃,等着陪她一块吃。 但是一切都不在预想之中,余婉平静地和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语气之中的疏离和陌生,是他始料未及的。明明前段时间她已经答应和他相处得很融洽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她的真心。怎么一下子就如此明显地划分了距离了? 这是余婉在暗示他,表白的事情吗? 男生和女生的思维构造一般都不大同,许邵阳想了想,最后一脸傻笑地回了自己的宿舍。 下午余婉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接到了江心妤的电话,今晚上加班她特别想念余婉做的饭,让余婉做点好吃的安慰安慰她。 余婉和江心妤关系很好,江心妤在外面有一套父母给的房子,余婉付了房租放假不回家的时候就住在那里,两个人周末偶尔也去那里。 余婉看完书之后就去菜市场买了江心妤喜欢吃的,回到公寓里给她做起饭来。高中的时候江心妤请她到家里做客,她和她妈妈都不是下得了厨房的人,反而到最后余婉露了一手,给她们做了一顿饭,之后江心妤就尤为稀罕余婉的手艺。 余婉做了一道江心妤最念念不忘的清蒸鲈鱼,做这个工序却不算得麻烦,江心妤也尤为爱吃。余婉先将鲈鱼打理干净,沥干水,用滚水泡开干香菇备用。将姜切丝,余婉刀法很娴熟,将几根葱打成结塞进鲈鱼的嘴里,肚子里。其他切成末。用两勺花雕酒、少许香菇水、半茶匙盐、半茶匙白砂糖、两勺蒸鱼豉油、葱末及半茶匙红花椒配成蒸鱼酱汁,鱼放蒸盘中,香菇放鱼身上,将蒸鱼汁洒在鱼上,锅内放水煮开后,将鱼下锅文火蒸制。 一边等待着鲈鱼鲜美的肉慢慢变得酥软滑腻,余婉一边又炒了一个青菜,还有一个排骨汤是早就开始用火炖着,等鱼肉酥软之后,汤也差不多好了。江心妤是一个明显的吃货,对于吃挺讲的,她的饭盒也不是随随便便买的,青花碧瓷的一只大碗,里面分有几大块,盖上盖子,漂亮极了。 大热天捧着热腾腾的盒子,里面是刚出炉新鲜的饭菜,挤着地铁真不可谓不是一次糟糕的经历。然而,重生回来的余婉却觉得,此刻为江心妤做的一点点事情也是格外的具有温情。 计划赶不上变化,等余婉准备到江心妤工作的地方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了她的电话: “婉婉,对不起。呜呜……我家来了个亲戚,让我今晚回家吃饭。真对不起你,下次,不不,这个月的家务活我都包了。” 余婉还能怎么说,嗯嗯了两下,抱着微微隔着盒子暖暖地泛着饭香味的江心妤的晚餐原路返回。 又经历了一次一手提饭盒,一手扶护栏和下班族一起挤地铁的事情,挤得像沙丁鱼一般。等下了地铁,余婉已经热得满头大汗,浑身没劲地微微喘气。 一来一回,原本还亮着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余婉走在回公寓的小路之上。月色溶溶,铺就一条银白色的路。路灯摇曳微微的灯光略有些昏暗。树影落下零零星星的光点,大片的阴影之下也让人觉得今晚的夜路有些黑。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余婉正准备从小路拐到大道上面的时候,一个女孩子跌跌撞撞地飞跑着,头发凌乱,衣衫不整。 她撞到了余婉,险些让余婉手里的饭盒撒了一地。还好她眼疾手快,稳住了。但是那个撞到了人的女孩却冲着她喊了一声,快跑。 余婉还没有反应得过来,却见到几个壮而且凶悍长相猥琐的男人拦住了她。月光落入那些人的脸上,将他们的隐晦的欲.望照映得清清楚楚,猥琐扭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余婉的身体不放,黏在了上面一般。 余婉的记忆力特别的好,电光火石之间,回忆起生前念大学的时候,学校附近的小路发生的一起抢劫性.侵事件,遇难的女生是距离清大不远的一所大专的女生,不忍受辱之后,当夜跳楼自杀。这一起案件轰动了当时的整个b市。毕竟这件事情过去得已经久了,久到如果不是今天晚上余婉碰上了,大概她这辈子也不会再想起来。 乍然一想起,她如坠冰窖。连刚才觉得闷热得窒息的身体,也冷得微微颤抖。湿哒哒的汗水经燥热的风一吹,也变得凉凉地挂在脸上。刘海的发丝黏在额头,有些挡住了视线,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来人看。 第15章 这不平衡的爱〔捉虫〕 015 余婉已经跑不了了,还没有开始跑就已经被那几个混.混似的人包围起来,几个男人看着她的眼神肆意而下流。张开双臂,几个人就围城了一个圈圈。让余婉往哪里跑都不是。 她用饭盒挡着手,伸进口袋摁报警,那几个混.混显然是有经验的,直接冲上来,抓住她的手一甩就甩掉了余婉的手机。 余婉把分量不轻的饭盒冲人头上一扔,那人躲闪开的时候,她扎头往出现的空隙里猛冲,那几个男人调笑着不动,等她跑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冲过去追人,像玩猫抓老鼠一般戏弄她。不一会余婉就被人擒住了,双手反扣。被人硬生生地扯了回来。 她的嘴巴里面一直大声地喊着“救——命”,一个男人见了,把口袋里面的布塞进了她的嘴里,堵住再也发不出声来。 余婉的眼眶通红,却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她的心已经犹如沉入地狱一般了,但是心里却依旧没有放弃反抗。 “刚刚跑了一个青涩的,又逮到了一个更漂亮的,哈。”一只粗手摸向余婉的脸,男人手上的一股怪味钻入她的鼻子。 她的脑袋里突然之间模糊地想起了一些东西,脚不由自主地上踢,再回旋踢,低下身体,翻了几个筋斗。挣脱了束缚,然而脚落地的时候,身体却没有脑子里面构想地协调,做出来的动作也多了几分生硬。 “不得了,原来还有两招。不过哥哥们可以和你玩一玩。”猥琐的笑容愈发扩大,男人们看见手下原本没有挣扎之力的女人使出了两招,心里更加觉得有意思。昏暗的光线之下,那柔软的翻腾的腰是那么的细,还有那双腿也是极为有劲的。光是想想,浑身都充满了劲儿。 “住手。”昏暗的光线的另一头,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那人像是怕别人看不到一般,掏出手机摁亮了照明灯,照在那几个流.氓身上。 “我已经报警了。”清冷的声音暗含警告之味。 余婉在昏暗之中被扯过来也是被吓了一跳,紧绷着的心沉下来,刚想反击的时候惊讶得看到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人——视觉传达系女生的男神,韩景之教授。 他伸出手,把余婉扯到身后之后,用高高的身体遮挡住那些人放肆的目光。安抚似的拍拍余婉的肩,似乎让她放心。 “小白脸,想英雄救美?”他们笑起来,语气之中带着的调笑之意风轻云淡,根本看不起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人,“还用报警来威胁哥哥们,你当哥几个是被吓大的?” “别以为长得好看哥几个就买你的帐,或者你和哥几个一起玩玩?”另外一个说着,其他俱哄笑了起来。这些人混不吝地男女通吃,看清楚那人的脸之后,也分明动了邪恶的念头。 韩景之英俊的脸在明明灭灭的昏暗的光下,眼睛沉沉若寒潭,墨眉如剑,斜飞入鬓,沉静尔雅,轻松淡然一片,高大挺拔的身姿给了余婉踏实安全的感觉,他的淡定如闲庭漫步一般的心态,感染了余婉,让她悬在云端的一颗心落到地上。 他的嘴角轻轻泻出一丝嘲弄:“这帮渣滓……” 韩景之挽起袖子,解开衬衫的几颗纽扣,扬起拳头,不再多说废话,打了起来。 对方有五个人,韩景之要以一人之力对抗五人。本应该处于劣势的一方,不出几分钟便可以明显地看到五个流.氓毫无招架之力,像沙包一样任韩景之打。那五人,皆是身强力壮,出手狠辣,经验丰富之人,然而对上韩景之却连多余的招式都没有使出来,全部被撂倒在地。 韩景之的身形在黑夜之中灵巧翩若游龙,打在那些人身上的拳头似有百斤之力,如果不是亲身感受到,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单薄的身体之中可以蕴藏如此惊人的力量。 这场面,就是力压千钧、势如破竹一面倒的被揍。 几个流.氓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微弱无力,余婉甚至觉得韩景之再不住手,这些人连命都没了。 “韩教授。”余婉喊了一声,“把他们留给警方处理吧。” 韩景之听到,落下的拳头猛然收住,压抑住心里略狂躁欲发泄出来的念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擦了擦占满了灰尘的手。 声音之中有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喑哑:“好。” 他的心里还有一丝后怕的余韵残留,若不是自己恰好多留了一个心眼,若是再晚一步…… 他不继续想下去了,再想想他就会压抑不住心里可怕的念头。 他带着心里的一丝狠劲,踩了那人的一只手,对方饱含着痛楚的呻.吟越来越大,韩景之才肯放脚。 那人刚才正是用这一只手摸过余婉的脸…… 等韩景之不紧不慢地擦完手之后,才掏出手机又一次打了报警电话,余婉离得太远,也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但是那几个流.氓却是圆目极瞪,呻.吟的声音更大了起来。 “我送你回去。”韩景之走到余婉旁边,淡淡地说了一句,轻闲的语气,却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余婉点点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她心里不是不害怕的。 韩景之领着余婉走出了小路,他是开车出来的。 他很绅士地帮余婉打开车门,上车之后,他摸索着找了一会,找出了他的一件纯白色的衬衫,展开,给余婉披上。然后俯下.身为她寄上安全带。 他的手温度极低,凉凉的。不经意之间碰到余婉的肩膀她才从恍惚之中醒过来,抬头恰好对上了他那一双沉沉如寒潭,眼神清冷的眼睛。 余婉报上了自己地址,目光落在了韩景之的手上。 那一双手若白玉一般的好看,修长而骨节分明,匀称而弧度优美,指甲修建得干干净净,指甲盖粉色反射着光。但是上面因为主人方才的打斗,而留下了几道青紫泛着血珠,交错地相衬,更让那几道疤痕显得刺眼。 “韩教授”余婉想了想,换了一个更加尊敬的称呼“韩老师,谢谢您,真的很感激您……如果今天没有您……”余婉眼眶一直都是红红的,此刻声音软软的,头发也凌乱,衣服也破,让她看起来可怜得就像一只流浪的小猫。“您救了我的命,我不能更感激您了。” 韩景之没有马上开车,而是耐心听完余婉说的话,沉默了片刻: “我不当老师很久了,你也不是我的学生,不必叫我老师。”他似是察觉自己的语气略为生硬,缓和了一下才开口: “也不要叫我教授。”看到余婉红着眼眶,不理解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灿灿地凝着柔和的光芒,柔波似水。 “工作之外,没有人喜欢别人用职业相关的称呼来称呼自己”他顿了顿说道:“反正,我是不喜欢的。” 说完之后,才觉得自己的一通话毫无逻辑可言,但是他还是冷着脸,继续把话说下去了,他的中文说得生涩,但是好在发音还算标准,除了有些慢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缺点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的年纪没有大到需要你用敬语的程度。”他低沉的嗓音用来说中文,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韩景之说了半天,就是在表达对余婉那一番话的称呼表示不满。 余婉和韩景之现在思维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愣了一会,才开口:“韩先生,谢谢您。” 韩景之不说话了,直接发动引擎,驱车朝着余婉报上的地址前进。 他们从小路出来,离余婉和江心妤的公寓本就不算远,不出两分钟就到了。今晚发生了那么糟糕的事情,余婉不打算回宿舍,一副糟糕的样子,反而让另外两个女生担心。 下了车之后,韩景之立在车旁,修长的身影,一双大长腿,看起来格外地吸引人的注意。 余婉很感激韩景之,而他为了救自己,手也伤了。于情于理之下,她都应该请他去医院或者帮他涂涂药水,但韩景之根本没有一丝意思注意自己的伤。 “韩先生,上去我给您涂一下药吧。”虽然韩景之已经说过了,但是余婉依旧对他尊敬得不得了,语气之中恭恭敬敬,比起他带过的学生,她更像他的学生。 韩景之没有说话,对余婉微微颔首。晚风之中,他英俊的脸上隐约地含着一丝笑意,眉毛微扬,斜飞入鬓,唇边漫不经心的弧度泛着一丝慵懒的味道。清俊疏离的气质变得温润宽和起来,如墨玉一般的眼睛宛若流水,潺潺着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清凉犹如清风。 第16章 这不平衡的爱 016 余婉回到公寓,打开门,映入韩景之眼里的是一个,一间两室一厅,收辍得整整洁洁的,尤带有女孩子温馨甜软的特点的房子。 余婉拘谨地请韩景之坐下,从冰箱里拿出给他泡一杯茶。夏天炎热,江心妤整天抱怨自己的皮肤干,痘痘长得多。余婉给她弄了果茶清热去火,还挺好喝的。 但是现在打开冰箱一看,除了之前做的木瓜奇异果美白养颜茶之外就是雪梨滋养排毒茶。以前她自己喝的还算正常的桂花茶、金银花茶、茉莉花茶全部都被喝完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韩先生,您喝果茶吗?” 果茶果然不是这个清冷的男人的口味,他淡淡地说:“给我来杯白开水就行了。” 余婉给他用少量的柠檬汁冲了一杯白开水,喝不出柠檬的酸味,但是水里面却可以闻到淡淡地柠檬芬芳的气味。 余婉递给他,一大杯柠檬味的白开水。 “韩先生,您先稍等片刻。”她也不说干什么,但是韩景之却点头。 余婉当然是回到房间里面换下了衣服,原来的衣服轻薄透气,禁不起折腾。若不是韩景之拿一件衬衫给她披着,她肯定要羞愧得不敢见人。房间里面就有试衣镜,她脱下外面宽大的米白色的衬衫。她里面穿了一件纯蓝色的蓝白相间碎花t恤,外面套短一件轻薄的白色针织开衫,下面深色牛仔短裤。经过一番拉扯,里面的t恤脖子边缘的部分都被扯松了,不是用手捂着恐怕胸前的一大片春光早就泻出。 余婉换了一件浅色格子衫的,把扣子扣到最后第二颗,下面是六分长的休闲裤,居家而随意。凌乱的头发也被梳理好了之后才肯出去。 她找来了平时用来应急的家庭急救箱,里面有各款应付突发情况的药。外伤药还算全。余婉顿了顿,不好意思地说:“您受伤了,我给您上药好吗?” 韩景之蜷着腿坐在低矮的沙发上,沙发和桌子的距离正好够她们放,但是韩景之却不行。他一双修长的腿半折着微微屈膝。 他刚刚喝过水的唇瓣,水润光泽,盈着薄薄一层水光,一双修长的手合拢握着水杯,里面的水清澈。他喝水的姿势很诱人,轻轻啜着,大概是有些累了的缘故,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水光便一点一点浸润了他的唇。 “嗯。”模糊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咽下水的声音,喉结缓缓滚了一下。英俊的侧脸被阴暗所笼罩,更显得立体。 余婉不好意思地撇过头,不去注意他的脸。现在她才真正地、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男人除了是惊艳才绝的年轻的教授,还是一个长得尤为英俊的男人。而他,刚才还恰好救了她一命。 她拿出消毒水,给他的手轻轻地涂抹了一遍,然后再涂一层碘酒,最后上紫药水,贴上创口贴。 紫药水有些刺激,触碰到伤口的时候特别疼,韩景之面不改色,好似上药水的人不是他一样,眉宇间依旧风轻云也淡,一点点的变化都没有。他的眼睛近了看,还有一层淡淡的蓝色,并不是纯黑色的。鼻子高挺,轮廓深邃。 江心妤很嫌弃余婉穿衬衫,除了她自己不喜欢衬衫对它有些偏见之外,就是余婉穿着衬衫,总能把正经的衬衫穿出一股禁欲味。胸大腰细肤白,胸前那个隆起的可观的弧度让人忍不住看,视线往上挪一点,却看到扣子解开最上面的一颗,只有隐约露出一点粉颈。呼吸的时候,胸口的起伏让紧贴的衬衫泄露得干干净净。 韩景之的眼睛避嫌似的并不往余婉身上看,而是转到另外一边。 擦完药水之后,那双手看起来,更难看了一些。但是余婉却觉得亲切。 在她心里,现在韩景之已经成为了她最崇敬的人。不是因为他的才学过人,而是他在最危险的时候救了她。虽然也许对于他来说这可能是一件轻易能办到的事情,但是于她来说,却是一条命的重量。 她才经历过一次死亡的滋味,不会轻易再去尝试。但是遇到那种事情,活着也会让她做一辈子的噩梦。韩景之的出现,也让上辈子那个含恨跳楼的女生这辈子逃过了厄运。 “韩先生,您吃过晚饭了吗?”余婉站起来,觉得肚子有些饿。才想起来自己也没有吃晚饭,而是急急忙忙地把江心妤的晚餐送到她。 韩景之将手放在身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才道:“没有。” 余婉粲然一笑,目似流光溢彩,泼洒着光,四溅起灿烂而温暖的色彩。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就美得让人忍不住私自珍藏起来。 韩景之的心蓦然一动,变得柔软。 “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吃吧。我的手艺还是可以的……”余婉利落地收拾好药箱,心情愉悦。 因为之前就做过了一次饭,之前给江心妤做的时候,还给自己留了一份。但是单人份的,两个人吃肯定是不够的。韩景之还是救了她的大恩人,她也不舍得只拿两道菜来请恩人吃。这样多寒酸…… 于是她从冰箱里又取出了明天午餐的材料,所幸今天手头有钱,她买了不少好吃的东西。之前做了清蒸鲈鱼,一个排骨汤。她打算再做两个肉菜,还有一个素菜。 冰箱里还有鸡肉,蛋,贝类。所以她就又做了两个肉菜。 一个是宫保鸡丁,将鸡肉切成小丁,再加入一汤匙料酒、半汤匙食用油、半茶匙白胡椒、半茶匙盐,一茶匙淀粉腌渍一会儿,再用水淀粉拌匀。将大葱洗净切段,干辣椒洗净,剪去两头去除辣椒籽,黄瓜切丁。在小碗中调入酱油、香醋、盐、姜汁、白砂糖和料酒,混合均匀制成调味料汁。锅中留底油,烧热后将花椒和干辣椒放入,用小火煸炸出香味,随后余婉放入大葱段。放入鸡丁,再放1汤匙料酒,熟练地将鸡丁滑炒变色,等了一会,她就倒入水淀粉。最后调入料汁,再放入熟花生米,翻炒均匀,用水淀粉勾芡,这道菜就完成了。 还有一个是芙蓉干贝,她也很久没有吃过这道菜了,也想趁这个机会吃吃。芙蓉干贝,软嫩甘美,清鲜适口。风味清淡、鲜美,既无浓汝艳饰,也无繁杂搭配。但是做法却不算得简单,有些复杂。 余婉先将将水发干贝盛入盆里,加入葱、姜少许。拌入黄酒、清水,开大火,用火蒸30分钟取出,滗去蒸汁,拣去葱、姜;再将鸡蛋清打散,加精盐、味精、牛奶调匀,倒入汤盘,用中火蒸5分钟取出;不待芙蓉面结硬,将干贝整齐地插于面上,再蒸5分钟取出;锅置旺火上,余婉把之前做的排骨汤,匀出一点作为高汤,烧沸,加入精盐、味精、黄酒调匀,淋于芙蓉干贝上。 因为平时在家的时候都是余婉掌勺,而且大家也爱吃她做的菜。大学三年练下来,她做菜愈发熟练。不一会,袅袅的香味就从厨房里扩散开来。只可惜江心妤不在,不然她肯定会垂涎三尺,早就忍不住道厨房里扒拉点填填肚子。 光是闻闻味道肚子就饿得受不了了。 韩景之静静地坐在客厅,偶尔抬头看看厨房里面那个隐隐约约忙碌着的身影,她系着一条浅绿色荷叶边的围裙,长发柔顺地挽得整整齐齐,和白皙的脖子相衬,更添一份婉约的温柔。 也没有等多久,她忙碌完了,像一只小松鼠一样勤劳地从厨房里一样一样地把食物搬到餐桌上。 韩景之也动手帮着她盛好了饭,然后一起两个人坐下,面对面地吃饭。这一刻的气氛,温馨得不可思议…… 第17章 这不平衡的爱 017 韩景之吃饭的样子很优雅,细嚼慢咽,从用餐礼仪之中就足见他的教养。也不说话,静静地吃着余婉做的饭,墨玉一般的眼睛潺潺若清流,明净而幽深,缓缓而来,细碎的发丝撩过额头,柔软得让人想摸一摸。 洁白的米粒,粒粒晶莹,饱满香软。韩景之修长的手指握着红木筷子,数次挟了清蒸鲈鱼。不免引来余婉的注意。 等用完饭之后,韩景之用餐巾纸擦嘴,嘴唇变得红润起来。浅浅的笑意似有若无,泛着暖意。 “谢谢你的晚餐,鱼,很喜欢。”韩景之告辞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 余婉微微一笑,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她并未马上阖上门,而是如以往的习惯一般,目送人至电梯。等电梯的门关了之后,她才关上门。 第二天中午江心妤回来的时候,累趴趴地喘着气:“婉婉,我要睡一觉,不到晚上不要叫我,累成狗了。” 过了一会,目光瞥向阳台,已经“累成狗”的江心妤一跃而起。 “婉婉,男士衬衫,这是怎么回事!”她夸张地指着在阳台晒着的白色衬衫,颤巍巍地说: “,还是今年的夏季新款。我一个月的工资……”她眼巴巴地看着余婉说。 余婉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江心妤亮晶晶的眼神,不免语塞了一下。 “昨天晚上遇到了一点事。”然后她把昨晚的经历一点点地告诉了江心妤,江心妤听得心惊肉跳的,而后用极为八卦的神色望她: “婉婉,男神,居然……坐过我家的凳子,吃过我家的饭,他的衣服还晾在我家阳台……”她不可思议地盯着余婉,捏了捏她的脸: “婉婉,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此刻竟不知道怎么办。”顿了顿又说:“男神救了你一命,你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我们周一去物理研究所还他衣服吧。他吃过你做的饭,一定会很想念。婉婉你一定要再给男神做一顿饭,表表感激之情。”江心妤越说眼睛越亮堂,还越说越兴奋。 余婉无语凝噎。 她怎么会知道,经过那一次高精尖的讲座之后,江心妤已经被科普得对韩景之路转粉,差点没有厚着脸皮追到别的粉丝那里要照片。 周一得课并不多,已经大三下学期了,专业课和选修课基本上修得差不多了。如果真要像江心妤说的那样要还衣服给韩景之,倒是可以空出时间。 余婉在周末的时候,试着给韩景之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这个电子邮箱是上回他在清大讲座的时候,给热情的学生用来提问。 余婉并不知道贸然去会不会打扰到他的日程安排,所以忐忑地发了一封邮件。内容大致如下:韩先生,您好。我是清大的学生余婉。十分感谢您周五的仗义相助,我已经将您借给我的衣服洗干净了,不知道周一下午的时候方便还给您吗? 余婉并不期待韩景之会回复她,毕竟那个邮箱既然她们都有,按照韩景之受欢迎的程度,她发的邮件估计可能早就被大家大量的邮件淹没了。 结果在当天晚上就收到了韩景之的回复:“不用谢。” 回复内容短小精悍,确实符合他的个人特点,干净利落。然后邮件的最末,附上了物理研究所的地址,精确到办公室,还有电话号码。 笔记本的荧光映在余婉的脸上,盈盈发光。江心妤看到余婉不经意之间挂上的微笑,问了一句:“婉婉你笑什么?” 余婉给她看了邮件,江心妤简直激动过了头,嘴里一直反复地念叨,男神居然主动交代了电话号码。 太不可思议了。 余婉拍拍她的肩膀:“江心妤同志,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了。小心你男人狠心挥刀斩、红、杏。” 江心妤收敛了一下,正色道:“我这是崇拜男神,和崇拜杨洋宁泽涛这些小鲜肉一样。” “…………” ………… 周一的时候,余婉用原木色硬纸袋把洗干净韩景之的衬衫装好。鉴于江心妤极力要求的要给韩景之做一顿饭,她想了想,那天晚上韩景之夸赞那顿饭,显然吃得很满意。 她不知道怎么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请他吃一顿饭似乎太轻了,所以请他吃两次? 虽然这个感觉有点不靠谱,但是做一顿饭不麻烦,她也喜欢下厨。 周一下午的课很少,大家聚在一起教授点了一下期末的课程设计之后,就下课了。不到4点的时间。江心妤和余婉的选修课不同,她下午没课,余婉下午有一小节的课。 江心妤早就带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开着车在校门口等她,上完课之后余婉去了一趟厕所,回到教室的时候,莫名地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下课之后,人居然没有走完。漂移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她身上。 余婉没有在意,收拾书包,没过多久,她的手停了下来。 余婉自己的东西一向收拾得整齐,有理有条。就算是摆的方向和顺序不对,她也能察觉出来。她蹙了蹙眉头,手指摸了一下硬纸袋。 许邵阳冷着一张脸,却又强忍着情绪,站在她的位置前。 许邵阳浓眉简直要竖起。他的剑眉如星,看起来有一股俊朗的英气,生起气来的时候眉毛末端扬起,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看起来似朱目含情,反而让人着迷。等渐渐成熟之后,又是喜怒不动声色,不威自怒。 余婉很多年没有见过年轻的许邵阳生气的模样,记忆也模糊了。 “婉婉……”他的声音里有着克制的压抑。 余婉心里些不舒服,摆了摆手:“班长,请叫我余婉。今天的事情你逾越了。”她把声音提高了一分: “还有,我很讨厌别人不经过同意,乱动我的东西。” 许邵阳的眉毛简直要纠到一块了,抿着唇挡着了余婉的路。 “为什么,你的书包里会有……”他把“男人的衣服”咽下了喉咙。因为余婉这个时候脸上已经明显出现了不耐烦的神色。 “许邵阳,我的事情你没有资格过问。”她伸手,拍落了搭在她肩膀上面的许邵阳的手。迈步绕过他走出了教室。 许邵阳一脸失落地怔怔站在原地,余婉刚才眼里不经意之间毫不掩饰的冷淡像一把利刃一般刺中他的心脏,他一直以为,他和她是心意相投的。他一直以为,她也是喜欢他的。他一直以为,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情,她总是会等着他回头。因为,他玩得再怎么疯狂,最后还是会回到她的身边。他以为,这些她都懂…… 最残忍的事情,不是她不懂你的爱。 而是,终有那么一天,他终于清醒过来。 人贵有自知自明,你看,多么真诚多么实际却又多么残忍的一句话。 那件白色的男士衬衫,像一张大网,落在他的身上,他挣扎、犹豫、怀疑,最终定格在余婉毫不留情地打落他伸出的手。 她,不喜欢,他的触碰…… 许邵阳犹如当头一棒喝,心似窒息一般的疼痛。过了好久,他恍惚过神来,风一般地跑出教室,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上几乎奔跑着跳跃下来。 使了劲浑身难受地追着差不多已经消失的身影。 他体育课的成绩那么好,他在篮球场上的步伐那么矫健,他是他们口中的像风一样的男人,他一定能追上她…… 最后,许邵阳跑得筋疲力尽,余婉早就坐上了江心妤的车。 他也不知道他心疼些什么,追不上而已,明天还可以看见余婉。但是,追不上他就难过得要命…… 许邵阳拧着眉头,心跳得厉害,胸口有一股辣辣的疼痛。 校园里四点多钟的太阳刺眼得让人忍不住闭上眼睛,许邵阳喘着气,胸口起起伏伏,攥起拳头用力地在墙上发泄似地用力锤了几拳头,终于觉得手疼得麻木之后才落寞地走了。 第18章 这不平衡的爱 018 余婉来到物理研究所的时候,有一个清秀的男人,坐在大厅。他浅棕色的头发微微卷起,眼睛是碧绿色的。亚洲人的特点比较多一些的混血。看到她们之后,站了起来,很热情地接待了她们。 “我是韩的助手,paul。韩还有一些数据没有处理好,等会就弄完了,麻烦你们稍等一会。”他指了指实验室的方向,又看了一下表说。他的年纪看起来不大,长得挺清秀的,很随和的一个人。一下子就和她们两个熟悉了,聊起天来。 没多久,姗姗来迟的韩景之出现了。他的身姿总是如此的显眼,一群人同时走出来也能让人很容易就看到他。 与以前不同的是,他这次带着眼镜,清俊的面庞更添儒雅,遮掩住了眼神的幽深锐利,显得柔和,更让人觉得斯文。这样子才更像是一个研究物理的学者,而不是一身清冷英俊得犹如刚刚才谈判桌走下来的商场精英,虽然依旧英俊,但毕竟没有那么锋芒毕露,疏远冷漠。 “韩老师您好。我叫江心妤。”江心妤站起来对韩景之微微鞠了一个躬。 韩景之微微颔首。 “韩先生,谢谢您。”余婉掏出他的衬衫,递给他。江心妤这时候也同时把余婉做的晚餐给韩景之,并骄傲地说道: “韩老师,为了表达我们对您的感激之情,特地做了好吃的给您。”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们余婉做的饭很好吃的。” “谢谢。”韩景之如墨一般黑的眼睛略过一丝深沉,paul心里无奈地耸耸肩,嘴角泛起一抹笑容:“江,我请你去吃饭吧。”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睛比较有魔力,澄澈干净的一片碧绿色,真诚地让人不忍拒绝,更何况是这种长得不错的混血男人。绵绵的声音充满了一片热忱。 江心妤瞥了一眼余婉,看了一下韩景之和余婉这两人,顿时get到了paul话里的深意,眼睛一亮,马上就答应了。 “婉婉,你和韩老师聊聊,我和paul去吃饭。” 韩景之把余婉带到研究所的饭堂,二楼,装修得挺不错的,环境淡雅舒适,开着空调,灯光柔和。余婉叫了一份橙汁,韩景之要了一瓶矿泉水。 余婉很少见到像韩景之这样的,到餐厅点矿泉水的男人。后来想了一下,他那天到她们公寓的时候,也是静静地喝开水,也觉得自然了。他一定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简单而克制,渴了就喝这样简单,没有掺杂任何东西的水。 这是余婉第二次和韩景之一起吃饭,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她莫名地有些忍不住总是偷偷看他。 白皙如玉的面庞,长长的睫毛垂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他摘下眼镜,宛如一池寒潭幽深的眼睛又回来了。他偶尔抬起头来夹菜的时候,柔顺的发丝短短的,掩不住那双如玉般耳朵。 韩景之停下来筷子,看她:“你不吃吗,味道很不错,我刚刚开始想念它的味道,今天你就送过来了。” “我来的时候吃得有些饱了。”韩景之的目光注视在她身上的时候,平静而祥和,有一种莫名的温柔。让余婉忍不住低下头,心虚之下,随便扯了一个借口。 “喝点汤。”韩景之给余婉点了一盅淮杞红枣乌鸡汤,淡淡道:“你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 所以,要吃乌鸡补补吗…… 余婉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红了。 她漫不经心地一口肉一口肉地咬着,淡黄色的汤汁升起的浓郁的香味萦绕鼻尖,但是也比不上眼前这个英俊得几乎可以去拍广告的男人来得吸引。他的手上的伤痕已经淡去了,有些地方结了痂,但是依旧掩盖不了那双手的魅力,骨节分明,修长有致。他吃完饭之后,把装饭的盒子放在袋子里,系上结。十指翻飞,灵巧得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后来是韩景之开车把她送回去的。 准备到宿舍楼的时候,一股强硬的力道拉着她,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泛起一阵疼。余婉皱着眉头,却看到许邵阳红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那冰冷的眼神就像是要直探她的灵魂一般,疯狂之中带着一丝沉痛的哀伤。 “你为什么会从他的车下来。”许邵阳不管不顾地用力地抵着她,双手禁锢在她的脖子两边,嘴唇颤抖,说完之后就把头垂在了余婉的肩头。 余婉用力挣扎,用手推开他的胸膛,但是压着她的男生的身体却像一座山一般,坚硬,沉默着带有执拗的固执,纹丝不动。 “许邵阳,你发什么疯!”余婉推搡着他,拍打着他的手臂。 “我是发疯了,婉婉。”他炽~热的呼吸撒在她的脖子上,一张一合的嘴唇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皮肤。引来了她更加激烈的反应,不长的指甲陷入他的肉里,印下月牙的痕迹。 “许邵阳,我没有呼喊是对你最后的容忍。你不要逼我……”余婉咬着牙,冷冷地说道。 他的眉眼近在咫尺,曾经有过多少次更加亲昵的时分。许邵阳骄傲得就像一轮耀眼炽~热的太阳,曾经温暖,轰轰烈烈地燃烧起他全部的青春,来给予她一场回忆里可以默默品尝的感动。 许邵阳是多么孩子气,委屈了会向你淘气,弄得你总是不忍心去安慰他,陪着他一块委屈。可以那么理直气壮、那么高调。 可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人心不是铁石,百折不饶。人心也是肉长的,再放纵的宽容也终究带着相应的底线。 从他始乱终弃,背离了她的那一刻起。他不会懂得他到底失去了什么,但是,时间总会一点点教会他,告诉他…… “你明明都肯给我亲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他漂亮的桃花眼带着迷惘的失望,一只手托起余婉的下巴,附身低头凑过去。 余婉侧过头,用手挡着他的嘴巴。再也不是疏离和冷漠,而是明晃晃地厌恶,冷冷的像一把刀子,扎进许邵阳的眼睛里,寒光似铁,坚硬冰冷之中带着没有感情的锐利。 许邵阳怔怔地松开了手,狼狈得就像被人揍了一顿,面对这样的余婉,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找不到理由去说服自己。他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依旧在沉默之中读懂了余婉那冷漠的眼神。 说是冷漠,却像是又在为自己找借口。岂止是冷漠! 如果能有办法,余婉根本就不想和他打交道吧。 许邵阳失魂落魄地退后了几步,华灯初上,校园里的行道树托着一盏盏明亮的小灯,五彩缤纷,黄的温暖如阳,绿的清新淡雅,橙的活泼鲜明,安安静静地垂下,白昼里的清晰和夜晚的迷离是不同的,美丽的灯光朦胧地将极为薄纱挂在每一双眼睛前。灿灿的光线朦胧迷离,却将余婉冷漠的表情照映得清清楚楚。 许邵阳的脸色变得很差,余婉被松开了也没有马上就逃走。而是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他,冷冷的眼神像是刺穿皮肉的利剑,那双他喜欢的眼睛里面,没有了缱绻的温柔,只有他痛恨的冷漠与无法逃避的厌恶。 许邵阳终于克制着咬着牙说:“所以,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你不爱我,但是你可以喜欢我。 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是一件多么让人痛心的事情。 因为,我会害怕…… 你的答案会让我更加心痛:原来你不止不爱我,也不喜欢我。 余婉终于动了动唇,许多年后的许邵阳和现在重合在一起,变成狰狞的噩梦。 “我一点都不喜欢你。谢谢你的抬爱,我要不起。如果可以,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让人误会的动作。”余婉冷冷地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许邵阳的视线范围。 许邵阳等了很久很久,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没有吃饭,没有打球,没有洗澡,一身的汗水,一心一意地守在她的宿舍不远的地方。只要她回来,他可以第一眼就看到她。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他抬头看到了多少个和她身形相似的人从这条路走过,才终于等到她。结果,她却告诉他: 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第19章 这不平衡的爱 019 许邵阳消沉了几天,大概真的是被余婉那一天的疏离而陌生的态度伤到了。之后见面也不像以前那样,围在余婉的身边转,眉宇飞扬,笑容灿烂。 一直对许邵阳不死心的女生开始对他超乎所以的热情,毕竟,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似乎是放弃余婉这棵歪脖子树了。 余婉每天下课之后从教学楼走到图书馆和实验室的路之中,经过篮球场偶尔会看到他和一帮男生打篮球,围观的人特别多,而且以女生居多,很是热闹。现在多得是漂亮的女孩子愿意给他买水喝,给他送东西吃。 有几次,在学校里面碰到他的时候,和他走在一起的女生还挑眉跟她打招呼,笑容明媚,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女。余婉也不认得对方,只是淡淡的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余婉这段时间算是渐渐地接上了正轨,花费了挺大的劲,才一点一点地把学业跟上来,好在没有影响学习。在这个学霸扎堆的学校里面,只有一直努力,才不会被人甩在后面。她看书的时候,不止看一些专业方面的书籍。很奇怪的是,有时候空闲下来,她会不由自主地挑一些人事管理、金融方面的书来看,而且原以为看不懂的一些复杂高深的符号,在她眼里也变得清楚起来。 静下心来,回首一下上辈子的就职经历,她居然能从客观的角度给自己做出评价,当然,算不得最好也不算差。然而她却觉得,很多事情,如果从另外一个方面解决,会得到更加出色的效果。并且,身为一个从清大走出去的学生,她最大的弊端,就是放着大好的校友资源而不愿意去用。在这一方面,闷头自己干,就她现在的眼光看来,即使做得再好,也算是失败的。 她本以为重生之后,面对许邵阳会觉得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实际上也算不得难。比起以往将大部分时间花在他的身上,现在她反而觉得,多看一些有用的书,走出去和同学多交流来得更加吸引人。 有些奇怪,她本来就是一个比较沉闷的人。但转而想想,也觉得自然。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过去的一切已经过去,拨开云雾,才恍然觉得,珍惜当下才是道理。 她没有想过报复许邵阳,就更加不会继续再掺入他的人生之中。 …… 五月份。 “婉婉,校队要开始选拔了,你这一次真的不去吗?”江心妤问的是ac的校内选拔比赛。三人组队,获胜者入选校代表队的资格,下半年代表学校参加中国大陆地区举办的亚洲区预选赛。 余婉每一年为了这个比赛都会做大量的准备,最好的一次成绩就是队伍在亚洲区域获得金奖,然而到了全球比赛,汇集世界各大名校顶尖的编程高手,却后劲不足。若是没有重生,原来的余婉肯定会参加这一次的比赛,但如今她却不会继续参加了。 太难,而且也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而她心里已经产生了一个关于未来的规划,势必要占用她大部分的时间。这次比赛她不会参加了。 不过她想了一下,动手整理了一份资料,送给了队长李眀叡。 在学生时代余婉就产生过要设计一款结合物流和饮食、娱乐、购物为一体的软件的念头,但是后来被各种竞赛和学习占据了时间,这个想法也无疾而终。如今市场上这一行业还处于黑暗之中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2013年~2015年中国将迎来智能机更新换代的高峰期,2008年时候中国还没有智能机的概念。后来随着智能机的发展,推动了这个行业爆发式地发展,赚得盆满钵满。如今余婉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迅速抢占市场的好机会。 整整一个六月份,余婉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弄这个网站的雏形,一起的还有江心妤和另外一个计算机编程高手莫澍。 七月份,期末考,考完最后一场试,大家都在陆陆续续收拾行李回家。家住本市的余婉却不着急走。不过后来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余父特地打电话过来,告诉她余娴的生日到了,让她回家一趟。 虽然余婉很忙,但是听到父亲电话里面的思念,在家里,他大概是唯一一个还惦记着她的人。好久没有回家了,余婉跟余父说了会回去。他听起来挺高兴地,还问了几句关于学习生活方面的事情。说起来也挺搞笑的,期末了他才想起问女儿这个学期过得如何,需不需要他的帮助。但,在余婉的回忆里,这是难得的温情。因为至少父亲还挂念着她。 回去的那一天,韩景之恰好开车走在她们学校的林荫道上,看见了她之后,靠路边停下来。 “回家吗?”韩景之问,他穿着很正式,打着深紫色的领带,皮鞋擦得油光滑亮,纤尘不染,他抬起手看了一下时间,沉沉的嗓音悦耳动听,低沉得很有质感。 他没有等余婉回答,就下了车,打开车门,为她提了行李装入后备箱。 余婉愣了一下,人都帮她把行李装箱了,没办法拒绝了。只好双手握拳于胸前,笑道:“多谢老师的关照啦。” 余父开了一家小公司,有点小钱,在郊外买了一套别墅。回家坐车确实要转几趟,地铁公交地轮番折腾。 韩景之的话并不多,甚至有些寡言。不过他是真正的有风度的男人,很照顾余婉。看到余婉额头上面浸着的汗珠,就递给她一盒餐巾纸,调高了一下原本车内挺低的温度。到了余婉家之后,也没有马上走人,而是主动帮着她提行李提到到门口。韩景之穿得一身的正装,怎么看都像是准备奔赴一场重要的会议的人。提着余婉的行李,确实有些不伦不类。 “谢谢,以后有空再请您吃饭了。”余婉和他道别的时候说。 韩景之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隐约的微笑,英俊的脸也添了一分柔和而俊雅:“只要你以后别叫我老师就行了。”话语之中带着一丝揶揄,让人惊讶。 “还有,我很喜欢吃鱼。”韩景之留下最后一句话,就走了。 余婉目送他的车子绝尘而去,渐渐看不到影子之后,掏出钥匙,开了门。 他们并不知道余婉今天回来,家里也是空空的,余父余母都不在家。余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完了之后,才看到余娴顶着一脸的黄瓜从楼上走下来。 两姐妹再次见面的场景有些滑稽。余娴似乎没有料到家里还有一个人,吓了一跳,把脸上的粘着的黄瓜抖掉了一地。 “余婉,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余娴嗤笑了一声,然后眼角上扬,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转身咚咚地跑上楼去。 余娴长得不算漂亮,顶多算是清秀而已。不过她非常爱美,青春期到了之后,就不停地弄她那张脸,勉强算得上一个清秀佳人。男朋友也换得挺勤快的,无一不是那种脸长得好看的男生。 余婉看到掉在地上的黄瓜,也没有想要打扫的念头。换在平时,她早就拿起扫把弄起来了。 她吃了一点水果,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搞了一下卫生,换下原来床单,被套,铺上干净的一套。她不在的时候,房间落了一层的灰尘,也不能指望余母会帮她收拾房间。收拾好之后,她累得躺在床上一点想动的心思都没有。 过了一会,余娴咚咚咚地敲响她的门:“余婉,开门——” 余婉还没有睡着,一把拉起被子,打开门。 “我的笔记本坏了,借一下你的用用。”余娴和她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余婉听惯了自然没有什么。但是此刻她却觉得不自然,余娴和她说话的语气就像是趾高气扬地召喝,她又不是她的仆人。 余婉双手交叉抱着肩倚靠在门口,闲闲的看着她,半晌没有回答。 “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余娴推了一下她,“我要用你的笔记本。” 余婉悠悠地换了一个姿势靠在门口,让余娴的手推空了。 “难道没有人教过你,求别人办事的时候态度要诚恳。”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好不容易睡着就被你吵醒,现在,我很不高兴,不借。”余婉也没有等她回答,直接关上了门。 第20章 这不平衡的爱 020 “余婉,你什么意思,你快给我开门。”余娴没有想到平时老实好欺负的妹妹,现在也学会了和她甩脸色看,倒是有些惊讶: “你出来,把话说清楚。”敲了一会,她就不敲了。这时候听到楼下钥匙开门的声音。余娴踩着木拖鞋,哒哒哒地跑到楼梯,探头过去看看。 “妈,你快来。余婉太过分了,你要帮帮我。”余娴扯着嗓子喊,“一回来就给我下脸,一点都不把我当成姐姐看。”余娴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和余婉不对付,两个女儿凑到一起,就会吵得不可开交。余母听到后心里有些烦。但是听到女儿的呼唤,又连忙赶过去。 余婉本来又累又困的,余娴吵着她睡不下去。对余娴是又多了一份厌恶…… 这么多年就用着同一招,一点新鲜感都没有。吵不过了就把余母请出来,反正有尊大佛罩着她,余娴怎么也吃不了亏。但是余婉却不会像以前一样,那么好说话,任她欺负,包子一样地任人揉捏…… “婉婉啊,你开门。”余母叩了一下余婉的门,“出来一下。” 余婉开门,看到了余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现在比回忆里更加老一点,少了几条皱纹,只是有几缕银发夹杂在两鬓。看到这个女人,以前她心里未尝不是没有一丝怨恨的,然而经历了那么多年的孤独,想也想通了,无爱也无恨。余婉现在看到她,就像看待一个陌生人一样,无论她如何指责她、嫌弃她,她再也不会难过了。 余婉露出一丝微笑:“妈妈,好久不见。” 余母没料到余婉接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皱了皱眉头:“我一回来,就听见娴娴说你不把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怎么回事?”她的眼睛盯着余婉看,说出来的话,虽然缓慢,却有一丝咄咄逼人的味道。虽然是询问的话,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我一回来又累又困,浑身都没有劲。想休息一会她却吵个不停,您说这是怎么回事?”余婉温温地看着余母,缓缓地说,不疾不徐,看起来柔顺极了。 余娴看着余婉这幅样子,觉得有些陌生,以前那么老实的包子,现在变得那么能装。她挑了一下眉:“妈,我说让她借一下笔记本给我用一会儿,她硬是不肯借。还……”余娴接着说:“骂人,指责我没教养。你看她现在连一点尊敬姐姐的样子都没有了。” 本来余母已经缓和的脸,听到“没教养”这三个字,脸色不好了。她最讨厌这三个字,当年余父和余母两人自由恋爱,余父的父母都同意两个人的事情。于是两个干脆先斩后奏,怀上了余娴才逼得两公婆拿出户口本给两个人领了结婚证。书香门第的出身的两个老人家一点好脸色都没有给她。那个时候的思想和风气都比现在保守,闹出这样的事情,两公婆对她一直都有意见,就是嫌弃她没有教养。 余婉直直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没有教养了,我不借你笔记本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你吵吵闹闹打扰我休息又算是什么多大的人了,不给你你就吵,你还是小孩子吗?” 余婉转过头来,看着余母说:“妈妈,你有空也管管余娴,不要那么三番两次地来找我麻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她的仇人。”她顿了顿说:“不就一个笔记本吗,出息……” 余娴被余婉哽了一下,生生停住了准备要说的话。 “妈妈买了芒果碎冰回来,娴娴下去吃吧。”余母拍了拍余娴的肩,眼神示意她。余娴哪里看不出来:“妈,我今晚要用笔记本哦。”说完之后,扬眉轻快地下楼去了。 “婉婉,你等下就把你的笔记本借给姐姐用一下。”余母淡淡地说,“这点事情都值得和姐姐吵,我看你那么多年的书也白读了。”她也不看余婉,说完了就直接走了,楼下客厅时不时隐约传来两母女说说笑笑的声音。 若不是余婉心大,说不定就要被这两母女一唱一和的表演给气到了。 余婉回到房间里,打开笔记本,打开了一个软件。这个是她空余的时间接私活,给一家小公司做的。所有的功能就是防盗,开启之后,可以安全有效地保护*文件,黑客攻击还能反追击。不是她心眼多,余娴那么明显的意向,她要是看不出来就白白在商场打滚那么多年了。删掉一些东西之后,运行了软件。等待了几分钟再把笔记本关了。 笔记本幽幽的光暗下去了之后,她扶着下巴仔细想了一下,她在放假前还未完成“美购网”建设,只是向上面提交了一份美购网的创业计划书,以及申请了大学生创业基金。现在一切都还只是刚刚起步,余娴知道这件事情的概率是极低的,除非她专门盯着她。 想想余婉就觉得老大不自在了。商业间谍有余娴一半的尽职也差不多了…… 余婉也懒得和余娴争,反正她要用电脑就借给她呗。 把自己的笔记本送出去之后,余婉就关上门蒙头大睡,这次谁来吵她,都吵不醒她了,睡得沉沉的,连梦都没有做,一觉睡到大晚上。果然一觉醒来,她打开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新短信。显示今天17:48:34ip123.112.154.236曾经攻击过您的xxx文件5次……下面一串类似的信息。 余婉回到家之后,平时都是她下厨,但是这一次她睡得沉沉的,到了点,家里请来的阿姨就做好了饭菜。 一家三口早就围坐在餐桌前,动手吃饭了。一点没有等她的意思。余父看到刚下来的余婉,亲切地冲她笑了一下:“婉婉,到爸爸这里来坐。” 余婉给自己盛了饭,坐下来慢慢咀嚼。余父说:“看到你挺累的,就没有叫你,让你好好休息。” 余母抬了一下眼皮子:“睡到饭点了也不起床。”余父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好好吃饭,提这个干什么。” 余娴喝着汤,朝余婉看了一下,和刚刚抬起头的余婉视线相撞。余婉弯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确实,要不是睡沉了,还不知道错过了什么呢……” 第21章 这不平衡的爱 余娴不知道听没有听出了余婉得弦外之音,略有些意味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余婉垂下眸:动手给自己盛好了一碗汤,慢慢地轻啜着,眉眼舒展,一个学期下来,她变得比以前好看一点了,和以前低眉顺眼的样子不太一样,却没有什么大的出入,只让人觉得犹如擦去灰尘的璞玉,脉脉地流溢着温润的光芒。 余娴心里有些膈应,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余婉就是一只闷兔子,不惹她的时候不会有什么事情,惹急了她还不知道会干什么事情。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不喜欢这个妹妹。从小就把她压得死死的。 余娴晚上睡前,终于还是把余婉的笔记本还给她了。余婉坐在床上,安静地看书,风哗啦哗啦地吹动着桌子上的书页,她一只手捂着被吹得凌乱的头发。黑发柔顺如光滑的锦缎,那一只白莹的手,穿过黑发,低垂下来的发丝凌乱却有了一种别样的妍丽。她起身啪的一声关住了窗。 “还给你。”余娴站在门口看了余婉一会。 “放桌面吧。”余婉头也没有抬,淡淡地说。 余娴把她的笔记本放在桌面。看到渐渐长大,出落得愈发.漂亮的妹妹,胸口有些闷,尤其还是看到她还一脸平静。 几天后,余娴的生日到了。余娴20岁整的生日要大办,余父余母花钱去明远大酒店包了一个几十桌。还特地请了司仪过来主持。生日宴现场装饰得很漂亮,灯红酒绿,衣香鬓影。余娴的同学大半都来捧场了,余父也请了余婉的一两个朋友一起。 余娴那天穿着浅绿色细丝肩小礼服,头发挽了起来,白皮肤,化过妆之后显出了几分秀气。她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笑得灿烂地在门口迎宾。 “她穿得那么高,我还担心她站不稳。”江心妤看了一眼余娴说。 “你管人家做什么,好好吃。”余婉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堵住她的嘴。 余娴的同学都是学艺术的,几个长得不错的女生和男生坐在一起,连路过的都会往他们那里多瞟几眼。余婉和江心妤以及另外一个室友一起喝余娴的同学坐在那一片区域。不久就有一个清秀的男生在几个人的撺掇下过来,坐在余婉旁边,时不时搭讪。 “妹妹,你喝不喝酒?”男生殷勤地说。“你不要不理人,冷冰冰地多不好玩。” 余婉的舍友蒋青捏住了酒杯,碰了一下,豪气地道:“我和你喝。”江心妤不厚道地笑了一下,她们的这个舍友千杯不醉,浙江绍兴人,喝着米酒长大的。 本来想灌余婉没灌成,一杯杯地和蒋青喝起来。旁边的男生不由得起哄:“人家请的可是这个妹子。”又有男的跑过来端着酒杯来劝余婉喝酒。 “请你喝是给你面子,不要……”另外一个男生盛满了杯子里的酒,把手里的一杯递给余婉。“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余婉看不下去了。 “坐下来喝。”余婉拍拍旁边的凳子,江心妤被这阵势弄得莫名其妙。看了一下两杯澄澈的酒红色的酒,电光火石之间,迅速夺过那个男生手里正欲喝下去的酒,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酒,递上自己的到他面前,向对方挑眉:“喝啊。”他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眼前酒红色泛着一点幽幽的香味的酒。 余婉眉头一拧,用空酒杯碰了碰他手里的酒杯,发出清脆的响声:“刚才说得那么厉害,怎么现在一句话都不说了?难不成这酒里还有些什么。”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他被噎了一下,其他的人也看过来了,听到余婉说的话,目光都变了。 “看这表情,还真的被你说中了?”蒋青看着余婉:“要验验要验验。”都被人这样说了,众目睽睽之下,那男生不喝下去也不行。 他喝完之后就借口上厕所,后来余婉整个晚上再也没见到这个男生再出场。闹过这一个红脸之后,也没有人再敢过来为难余婉。生日宴会进行到一半,父亲这边的亲戚,余婉的叔叔才刚刚到场,吃了几口饭。余婉过去和他打了一个招呼,叔叔余磊掏出了一个准备好的红包给她:“婉婉这个是你的。”他环视了一圈:“怪不得刚才找不到你,原来你和那帮小年轻坐在一起了。”他皱了一下眉毛。 “这座位谁安排的,放你一个到那边,没规没距。你就坐叔叔这里,陪陪叔叔。”余磊挥手,让服务员给加了一个座位。 “那我就陪叔叔吃一会。”余婉也不拒绝,坐下来朝他碗里添了菜。这一桌坐的差不多都是亲戚,过了一会余磊对面空出的两个座位的人也回来了。才一坐下,就看到自己对面坐着余婉。 “在原来的地方坐得好好的,怎么又跑过来了?”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余婉的姥姥江英。她斜着眼睛看着余婉,再看看余磊:“我早就说过这个孩子没个定性。” 如果说余婉的那个妈对她不闻不问,这个姥姥就是一点都不喜欢她,反倒是对余娴挺不错的。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的,坐不住。你要是让婉婉一个晚上都呆在那里倒是是要闷坏她了。”坐在余婉姥姥旁边的中年女人劝了一下江英。 余婉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这个女人几眼,不认识的人叫她婉婉却有些故作熟悉的变扭。她的皮肤挺白的,年纪大了眼底有些青影和皱纹,搁在年轻的时候倒还也长得清秀。 她被余婉看得有些不自然了:“这孩子光瞧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江英顾着余磊在没讲什么难听的话,撇撇嘴:“也不知道这样没礼貌。”本来她还想说“没教养”的,但话到嘴边也变了。 “只是觉得阿姨看着熟悉亲切,我想着是不是以前见过阿姨。”余婉收回视线,轻声道。然后就见到对方的脸变了一下。 宴会进行到最热闹的时候,司仪上台主持,余娴上去讲了一堆话。感恩父母,感谢他们把她带到这个世上,感谢朋友,还给了余父余母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些余娴矫情的动作,余婉看都不想看,就静静地吃着自己的饭。过了一会她看到余磊的脸色变了一下,她诧异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余娴的成长相册上面放了几张她的照片。 本来都是一家人,出现她的照片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从婴儿照开始,到蹒跚学步、进入小学、毕业照全部都有,父母也参与在其中。缓缓的音乐把里面的时光的变迁的那种喜悦和快烘托得很好。好像一眨眼昨天的婴儿就出落成现在的婷婷少女。余父和余母看得眼眶都微红了。 余婉惊讶了一下,看到自己穿着韩景之的白衬衫走下车,他的背影没有被拍全,只有一半,让人看不大清楚。但是遮遮掩掩的味道更加让人觉得不对劲。他把手搭在车门边,余婉站在旁边,看上去就好像一只手半圈着她一样。不认识的人倒是对这张照片没什么注意的,但是亲戚这边却不好了。 难怪余磊看到脸色会变。倒是余婉看着那张照片发了一下呆,过了一会心沉了下去,脸上显出了怒色。 “咦,这不是婉婉吗。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那个阿姨一副新奇地说。 “什么交男朋友,穿着男人的衣服从男人的车上下来,也不知道干了什么事情。难怪暑假寒假都不愿意回家,宁愿在外面租的房子住……”江英说起话来嘴巴一点都不饶人,也不管她嘴里的是外孙女,满满的恶意。 “姥姥,你年纪大了,该说什么话是要注意一点。”余婉站起来,冷淡地说,语气一点都不克制地不好:“长辈做事理应我们小的也不该说些什么,但是自己也要掂量着场合,回头老是让人提醒多掉面子。” 余磊也没有什么好脾气:“还当人家姥姥,啧——” 江英原本也没有想到平时任她搓揉的包子似的余婉也会有那么硬气的时候,从她那张嘴里说出的话听着就让人上火:“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后面骂骂咧咧余婉也没听到,因为她已经一手拿着盛满酒的杯子走到台上,冲着余娴去。 “祝你生日快乐。”余婉笑着和余娴说了一声,余娴也停下脚步,一脸轻松地笑容。余婉话音刚落,高高举起手里的杯子,把红色的液体自余娴的头倒下去:“你惊讶吗,不急。” 红酒的芬芳扩散到空气中,余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甩了两大巴掌。原本热闹的场面简直要沸腾起来,之前故意弄的感恩的一堆话没吸引人的目光,反而是现在余婉石破天惊的举动燃烧了整个会场的八卦。 余婉使了几分力在手里,用力扇过去余娴今晚精致的脸迅速红肿起来。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让人恶心,但是没想到人品也恶劣。我现在和你说清楚,以后别凑到我面前恶心我,见一次打一次。”余婉说完之后,把空酒杯朝地上一扔,清脆的响声拉回了缓不过劲来的理智。 余娴穿着的轻薄的浅绿色丝质礼服被酒淋成了深绿色,蜿蜒下来一路,精心做的头发粘着酒气,湿湿的黏糊糊。红色的液体还滴在她的下巴…… 第22章 这不平衡的爱 022 原本有些热闹吵杂的会场静默了十几秒,自头顶一路顺流而下的红酒误入眼睛,刺激得余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她捂着迅速变肿得脸颊眼眶里面强忍着一阵泪意,气得浑身一颤一颤的。 空调的冷气吹在皮肤上,引起一阵战栗,半湿的丝质轻薄的小礼服紧紧地黏在胸前,露出了尴尬的曲线。 余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死死地咬着牙才忍住了想要尖叫的冲动。她双手攥成拳头,面露恨意地冲着余婉说: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挤出来,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在她最重视的20岁生日宴,在许许多多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面前,这个她看不起又偏偏总是压人一头的妹妹狠狠地扇了她耳光。 余婉的理智稍稍被拉回来了,她看着眼前原本清秀的余娴,变得狼狈,浑身颤抖,克制地忍着巨大的怒意,脸却掩饰不了的恨意刺骨,扭曲的怒意让她脸色很难看。 她为什么那么生气,因为一个巴掌,因为一杯酒,因为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了她的脸! 可是,却有人因为她扭曲的心理,承受了原本不应该她承受的噩运! 余婉冷冷地看着余娴,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般,冰冷的眼神犹如一把利刃,直击心底。 原本余婉没有多余的想法,那一张照片犹如一扇突然敞开的门,将那掩藏在阴暗处的隐秘的丑陋暴露在阳光底下。她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穿着,远远看去,那天在阴暗的小路里面碰到的跌跌撞撞被逼得狼狈逃窜得女生,不就是和她穿得差不多? 上辈子,她原也应该经过那条路回公寓,但是许邵阳打了电话让她回学校帮他拿落在教室里的书,才恰恰避过这一劫难,然命运却亲手将那个无辜的路人推向深渊。她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当晚便跳楼自杀了。 究竟有多大的仇恨,才让余娴干得出这样畜生也不如的事情。 “婉婉,你干什么!”余父第一个走过来拉住余婉,面带怒容:“你怎么变得那么野蛮!跟爸爸出去说说话。”他拉着余婉欲要往外走。 无数次余婉被余娴欺负了,却被余娴诬陷的时候,父亲就是这样子以一种保护她的态度带她避开,这一退避,本来有理的也变得没有理了。所有的委屈都要咽下去,苦涩萦绕涨满了心。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认、错!也不会退避,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以前舍得让自己那么委屈,无非是为了心里的亲人,既然他们也不把她当做亲人看,那她又有何牵挂有何畏惧! 余婉定定地看着余父,余父拉着她的手,纹丝不动如山。 “还一个大学生,再高的文化,连做人的道理都不懂。”余母声音不大,却也让人听得清楚。高中毕业之后就工作了,遇到余父之后就顺利结婚,一生之中没有经历过大的波折,人情世故经历得少,但也不至于在这种人多的场合就贬低自己的女儿。连块遮羞布都不扯,明晃晃地让大家听她是怎么不喜这个女儿的。 “你少说两句。”余父用手扯了一下余母,示意她有话回家再说。 可是余母正在气头上,心头肉一般的女儿被打了,丢了那么大的脸,搁在平时,她不立马讨回去就不是她的性格。她结婚之后,做事仍是由着性子来,尤其是这十几年来余父对她百依百顺,愈发养得她性子大了起来。 “我怎么可以少说两句,为人父母,就是要教育好子女。我平时就是说得太少了,才让她现在随便打人,你看看她现在还服不服你的管教。两句不和,就动手打姐姐,我余家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后面还有许多话,但是已经被余叔叔打断了。 “我余家怎么样还轮不到你说话。”他走到余婉身边,“婉婉哪里劳驾您管,都是我和我家那口子拉扯大的。你这么说是怪我们没有素质,教不好你女儿?” 这个大帽子扣下来,大家可都不敢认。余父本事不算大,但是他余家的这个兄弟现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走到哪里都有人巴结。 余娴看到母亲帮她说话指责余婉,心里的怨恨也散了几分,但是又看到那个对她一直淡淡的不感冒的叔叔护着余婉,心里又多了几分恨。 “听清楚了。”余婉慢慢地说,丝毫不理会其他人,直直地盯着余娴:“以前给你欺负,是让着你,不和你计较。没有谁欠着你,一定要把你捧着。你那些恶心人的动作我这一次办不了你,下一次,你试试看。”她凑到余娴面前,犹如暗夜归来的恶魔: “你死不死得了。” 余娴不敢相信一般地看着余婉,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余婉这的凶狠的一面。 余婉缓缓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一样,幽幽地钻进余母的耳朵:“我一直以为,只要我是你的女儿,你总会有一天懂得护着我、疼我、耐心地一点点地教导我,像对待余娴那样。”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幽怨:“但是,从来没有,你从来没有记得,你还有另外一个女儿。你漠视她、忽略她、讨厌她。你就像后悔生过她一般,把她丢在角落,不闻不问。如果当初我知道,你日后会这样不负责任,我宁愿从来没有当过你的女儿。投胎投到另外一个家庭,也会比现在好。你眼里除了只有余娴,还有什么?她是你的女儿,你对她有亏欠,所以你把你的心都掏给了她,生怕对她有一丝丝的怠慢。可是、这、从来都不公平!你对我、一点、也不公平!” “你的爱不公平。”她幽幽地笑了一下,原来浑身温柔平顺变得有些阴森森,带着不甘心的怨恨,眼睛空洞洞地没有神采,声音悠扬而阴冷:“现在,我一点不在乎了。你怎样都行,你要把你的心掏出来给她,你要把她受过的苦统统加倍地补偿回来,你处处护着她……都很好。你一点也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我亲爱的妈妈。” 她冰凉的手抚着余娴的脸:“这里的鼻子、眼睛、还有嘴巴,怎么看我都觉得很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今天算是见到了,阿姨,你说她长得是不是跟你很像啊?”她用力地把余娴扯到江英旁边,那个女人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连连退后了几步。 “你作什么妖魔,别拿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和我说话。”江英梗着脖子,用手指粗鲁地点着余婉的肩膀说。 “妈妈,你看清楚了吗。”她桀桀地冷笑了一下,空落落的眼神没有焦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了。” “满嘴胡扯,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鬼话!”余娴竟然挣脱不了余婉扯着她的手,她狼狈地被她用大力,拖到她姥姥的旁边,那里站着一个中年妇女,余婉用冰凉的手抚摸着她的脸,直勾勾地看着对方,唇边浮起一丝笑。 余娴不经意地对上那个女人的视线,她目光似有游移,嘴唇微颤,听着余婉荒诞的言论,囫囵地看了一眼她的五官,对比之下,她的心,猛然地沉了一下。 她在打量着那个女人,旁人未尝不也在她们之间,目光来回逡巡。看着那两个略有差异但细细看过去,依旧可以看得出有些地方还是很相似的五官,对比之下,余母这个母亲倒是没有那个女人和女儿来得相像。八卦的因子愈烧愈烈。来喝一场喜酒,还能围观这么劲爆的事情,这比在家里看肥皂剧都来得生动而狗血。 原本嘴里还一直骂骂咧咧的江英吞了吞口水,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心虚了。 “这是……怎么回事?”余父抹了一下脸,犹豫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便是对余婉荒诞不经的话再不愿意相信,对比着着两张眉眼有些相似的脸,也不免怀疑了。 “啧——哥,你不会做了什么对不住人的事情吧?”余磊调侃着,但是语气却没有半分轻松,他的话像一记用力的耳光,打在余母的脸上,讽刺之意浓浓。 “什么对不住人……我根本就不认得这个女人。”余父反驳道。 将八卦推向了最高.潮…… 噢,原来人家连孩子她妈压根都不记得。余父看到周围异样的眼光,连余母都拿那张眼神看他,刺得他浑身的不自在。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我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住你妈妈的事情。”余父把目光放在余婉身上,板着一张脸正经严肃地说。 余婉轻轻地笑了笑:“看清楚了吗,看清楚了就好。”她仰头,看向另外一边的余磊,他穿着正式的西装,系着一根领带,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细细的纹路,两鬓染上了白霜,她的眼睛忍不住酸涩。多少年没有见过亦父亦友的叔叔。 “叔叔,谢谢你。”她走过去,抓住了他的手,像女儿拉着父亲的手一样。 “谢什么谢,等下和叔叔回家。”他漫不经心地说,丝毫没有在意她做了什么事情,不管别人怎么看她,他只是告诉她,回家。 “谢谢。”余婉嘴唇颤抖着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松开了他的手。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出了门。 江心妤追上去,抱了抱她,摸了摸她的脸,才发现她脸上一片冰凉,有泪水流下:“我给韩教授打了电话,他在外面等着你。”所以,别伤心…… 余婉用力抱紧了江心妤细瘦的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怀念似的说:“总还是你最有良心了。” 江心妤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走。 余婉一步一步地从楼上下去,下到一楼,宽敞的柏油马路边停着一辆车,车上那个男人开了窗,从窗外可以看到他坚毅的下巴,清俊的侧脸,他微微阖眼,感觉像是注意到什么一般,缓缓张开眼睛,转头看向另外一侧。 余婉轻松地笑了一下:“你比我幸运。” 然后弹出了身体,悬浮在半空中。 阿余才恍然似醒来一般:“系统,你能否回答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像是看不到她一般。 装死装得很成功的123言情7415,简称巴巴啦的系统沉默地说了一句:“委托人付出了极为大的代价,除去你的记忆。让你变成她。就好像她重生了一般。” 阿虞沉默了片刻:“所以,我现在记得了。任务完成了是吗?” 芭芭啦回答:“是的。”她才一仰头,夜色朦胧,温柔似水。灿灿的五颜六色的华灯初上,远处的温暖的路灯像一双双孩子深情的眼睛。 一个男人从车上走下来,他修长的身体靠在车门旁,白色的衬衫解开了两颗纽扣,露出漂亮精致的锁骨,他清冷的身影寂寥而高大,英俊而帅气,让街边路过的女孩子忍不住吹了口哨:“帅哥,你在等谁呢?” 阿虞露出一丝微笑,缓缓向他走了过去…… 第23章 这不平衡的爱 023 韩景之目光清澈似水,柔软的头发覆在额间,他的唇边泛起一丝难得的微笑,璀璨的星光也似揉入了他的眼睛里一般,熠熠生辉,粲然如初初绽放光泽的钻石,在黑夜里简直夺目得让人再也移不开视线,恨不得就注视着这个英俊的男人一生一世。 “嗨,我应该叫你润之,还是景之?”阿虞缓缓朝他走过来,来到他的身边,停住了脚步。 韩景之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愉悦一点都掩饰不了的,连眼睛都在笑,英挺如剑似的眉毛,微微扬起,斜飞入鬓,宛如墨玉般润泽的眼眸,里面满满都是她的样子,她的身影,都是她…… 你静静地居住在我的心里,如同满月居于夜空。 他一把揽过她的身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压低了的嗓音清澈如水:“终于等到你。”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背后却藏着一份沉甸甸的感情。我知道一定会再次遇见你,所以无论多久,我都在等你。 阿虞轻轻地笑了,也张开手抱住他强劲有力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这样子可以清晰地听得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的声音,那一记一记跳动的心,因为她的靠近而变得快起来。 “谢谢你,景之。”她安心地闭上眼睛,他的怀抱干爽而清新,有一股凉凉的感觉。在夏日抱着这个身体,怎么久都不会厌。 他沉沉的笑声荡漾在她的耳边,头发传来他修长的手指穿过的触觉。他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头发:“对,叫我景之。我们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不一样的珍贵的存在。” “嗯,不一样。”阿虞侧头,问他:“我们还是上车吧。”她扯了扯韩景之的衬衫,月光似水,溶溶地撒了一地,像碎银汞铺在地面一般,薄薄一层,又似泛着银光的水波,倒影着两个合在一起的身影,不分彼此。 韩景之罕见的英俊得完爆当下流行的青春偶像剧里迷死人若干粉丝的男主角,颀长而挺立犹如翩翩佳竹,清俊宛若神祗,难得的是他有一身的清贵,傲然出尘,含笑的面容清湛得皎皎如同一轮明月,虽不耀眼,却别有一番独特的魅力。 引得路人不由地驻足流连,频频观看。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有年轻人经过,不停地吹口哨。 “七夕都过了,还这么虐狗。”有人扼腕喟叹。 “颜值爆表,请告诉我怎么截屏保存!”有人咋舌,慌乱之下欲掏出手机来一张。 阿虞用手拧了他遒劲有力的腰,“你走不走?” 韩景之沉沉地笑出声来,他为阿虞打开车门,扣上安全带才绕过另外一边上车,坐好之后启动油门,他漫不经心地开着车,不一会就停了下来,靠在路边。 “没有人了。”他忽然来了一句。 阿虞倏尔一笑,露出洁白如珍珠的牙齿,黑亮的眼睛灿灿若星,蕴满了星辉璀璨的光芒,细细碎碎,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韩景之用力地吻住了她,反复地吮吸着她的唇,清凉的气息传入她的口中,他英俊的面庞近在咫尺。缓缓地,带着笃定,沉稳之中大气而霸道。不疾不徐,犹如初歇的暴雨,又似暴雨的前夕,淋淋洒洒。 最后两个人都气息不稳了起来,才不舍得放开。 阿虞的目中波光潋滟,眼眶微微的粉红像是细小的粉灿灿的桃花胭脂。她揉了揉发烫的脸蛋,才平复了呼吸。 “你为什么学物理?我以为,散打跆拳道之类的武术会更适合你。你这个武夫……”阿虞低低地笑起来。 韩景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细致地看着她,从容道:“那些不能称为武道,失去了代代相传的精髓,已经不能和我们那个时候相比了。而且……还有很多人围观。物理不一样,它诚实而有韵味,朴素并且美丽,安静地呆在一个角落就可以钻研它。最重要的是……时空和空间的奥秘,也是它的迷人的所在。” 他就这样诚实地看着她,近乎虔诚。说了那么一大段话,说得如此隐秘,最终要表达的也不过是,研究物理,是为了要寻找她存在的一个可能。既然他也来到了这个相异的时空,她的存在也变成了可能,即使只存在百分之一的机会…… 阿虞有些动容,伸手摸了摸他头上柔软的发丝,他英俊的脸庞沉静似水,面若冠玉,温雅如谦谦君子,无论何时总是能找到一种直达她心底最柔软的深处的方式。 这就是韩景之。 “我们回家吧。”阿虞握住了他的手,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他的眉眼舒展开来,反手摸了摸她的脸:“嗯,我们回家。” …………………… 韩景之把阿虞带回了他的公寓,闹市之中占了一大片地方的别墅,还有一个大大的游泳池和花园。面对b市寸土寸金高居不下的房间,阿虞也不禁要惊讶一会。 韩景之的风格很简单,打开门之后,房子装修得简约而不失时尚。韩景之牵着阿虞的手,一路没有碰上太多的塞车,简直堪称一路流畅。停下车之后,他已经迫不及待地一把抱起阿虞,引来她的一阵惊叫。然后她才双手搂住他的脖子,韩景之一路抱着她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她忍不住笑意,看着他单手抱着她,艰难的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进门之后,一脚把门关上,将阿虞压在门上,铺天盖地的吻就细细密密地落下来,沉沉的呼吸微微急促,手抓着她的手,十指紧扣,从额头细致而温柔地流连而下,温柔之中带着急迫的霸道,一直成熟稳重的韩景之这一刻也不免失去了一贯不疾不徐的作风,微微阖眼,发丝稍微凌乱,白皙如玉的脸露出浅浅的绯红,春.色如娆,看不到边际。 “我很想你。”阿虞说。 “鱼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他低沉的嗓音带上了一丝喑哑,吻了吻她的嘴角,信手解开她束起来的发丝,光滑如锦缎,乍一解开,发丝润滑,犹如瀑布一般散开,垂在胸前。衬着她莹白.粉颈,平添一股温柔婉约之美。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地解开她的衣裳,细细的动作,慢慢悠悠,不同于之前的急迫,带着一股笃定,寒潭似的眼眸已经化为了一池春水,紧紧地盯着她看。手下的动作却分毫不乱,井井有条。 每解开一颗纽扣,他就凑上去亲亲她。他稍带着凉意的手指触到她的皮肤,给心底带来一丝颤抖的兴奋,但是缓慢的动作却犹如小猫一般地挠着她的心。专注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像是细细地品味着她的每一个变化的表情,犹如轻啜佳酿,令他久久回味,不肯错过一丝一毫。 终于她忍受不了他这细细慢慢的折磨,一把推开他,迅速地自己把剩下的衣服剥了下来,免得他这样折磨她。 韩景之被她类似于彪悍的动作惊了惊,然后终于忍不住了放声笑了出来,倒在她莹润柔软的肩膀之上。看到她有些发红的脸蛋,犹如绽放的桃花,迎风含着清新的露珠,妍丽到了极致,绚烂得堪比漫山遍野的桃花齐放之姿。她柔润的肌肤有一种致命的魅力,处处都透露着青春的味道。黑发垂在胸前,黑白分明,视觉上很有冲击。此刻她窘了一下,盈盈的双眼因为方才的纠缠而含着水光,潋滟动人,明眸璀璨。 “阿虞,我很喜欢。”韩景之略带冰凉的手把一把把她抄起,步伐凝定地走到卧室。 他轻轻地把她平放在床上,青丝凌乱,铺了一地。韩景之果断地掏出手机,关了机之后随手一扔。 他没有记得开灯,黑暗得夜色,看不清,五感却愈发明显了起来。她感受到了他凉凉的躯体逐渐变得热,起初是暖暖的,后来温度渐渐上升,变得炽热得让人惊讶。 他平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扫方才慢慢悠悠的耐心,变得急促犹如骤然大雨,不一会硬邦邦的胸膛就浸出了湿热的汗水。她却一点也不嫌,偎依在他的怀抱下,跟着他的节奏,迎合着他。 最初的疼痛过后,她忍了忍捱了过去。他很顾及她的感受,感觉到她突然的紧绷,便停下来忍耐地凑上去吻了吻她,待她放松之后,又继续了征伐。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清新如兰香,幽幽地萦绕着她的鼻子。他身上的肌肉结实有致,若是她打开灯仔细看,一定可以看到那漂亮完美的八块腹肌,以及迷人的人鱼线。 骤雨大作,她迷迷糊糊地仿佛觉得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个人。摇摇晃晃地仿佛坐着一条小船,风吹起脆弱的桅杆,狂风暴雨席卷带来了更加猛烈的摇晃。他就像那个掌舵的人,掌控着节奏,两只手抚着风向标。 一下子冲上了云霄,仿佛烟花在脑子里绚烂地绽放,她的意识一片空白,只知道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第24章 这不平衡的爱 024 晨光熹微,阿虞醒过来,浑身像是用力跑了三千米一样,酸涨涨地疼。她被盛夏清晨的热烈的阳光微微刺到眼睛,朦胧之中看到韩景之恬静的睡颜。近距离看,他的皮肤没有一丝的瑕疵。眉眼舒展开来,即使在睡眠之中,这个以前都不大懂得笑的男人,嘴角也微微扬起,像是做了一场美梦。 韩景之积累多年的警觉与防备在阿虞温暖的怀抱之中消散,听到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立即清醒过来。所以,等他睁开眼睛,怀抱里心心念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一跃而下,赤.裸着脚探寻她的身影。终于拉开厨房滑动的门之后,便看到了她素手为他调羹做饭的温馨的场景。 “怎么不多睡了一会?”阿虞嗔视了他一番,伸手打掉他贴上来动手动脚的手。 “*苦短日高起,从此皇帝不早朝吗?”他凑过来,亲了一下她的脸颊:“美人如此勤奋,我睡在床上又何能安心?” 阿虞和韩景之吃完早餐之后,韩景之便去上班了。虽然他很不舍得她,恨不得一整天都和她呆在一块,但是却依旧听她的话,要努力工作,好好赚钱养家糊口。 “为夫有钱养夫人,不必担心。”韩景之下车的时候神情莫测地给她留下了一句话。“记得下班的时候来接我。” 虽然研究所的人不多,门口也没有多少人。但是依旧有眼尖的人发现了,paul和韩景之打招呼,“韩,我看到了。你让弯弯来接你。”一双眼睛好不八卦,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韩景之,撇撇嘴说:“让女人来接送,韩,你好不要脸。”鉴定完毕。他的c语不标准,婉婉都说成了弯弯。要是他跟得上c国的语言潮流,他肯定会换成,你的节操哪里去了? 话语之中饱含着浓浓的酸味,韩景之欣然受之。高深莫测得表情还没有撤下,回了他一句:“没有老婆的男人是享受不了这种福利的,你不懂。” paul受了会心一箭,默默地走进了研究所。 一万点恶意的伤害,七夕过了那么久了,还如此虐狗,真的好么…… 阿虞开着他的车又回到了他的别墅,打开了韩景之的电脑。虽然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是依旧想把事情做到最好。手头上的“美购网”,既是余婉的心愿,也是她亲手培养的“孩子”。所以剩下的时间,她一点都没有浪费,继续埋头和一帮人一起弄它。 以她的眼光来看,这个项目简直就是吸金神器,要知道,在后面的几年里面,同类型的“淘”网光是在双十一光棍节一天的交易额就高达上百亿,数目之庞大简直令人咋舌。而余婉的美购网的战略计划与发展方向虽然与它大相径庭,但是依旧是基于网络平台的购物交易,只不过侧重点于同城。像聚餐预定、快餐送货上门、美食促销、电影、酒店预定、娱乐、旅游抢购等等。这个在后面的几年里面,也是爆发式地蓬勃发展。 日子过得很快,开学了。 韩景之所在的研究所里有聚餐,可以带上家属。所以他把阿虞拉了过去,一群平均年龄有40+的中老年人里面,年轻英俊的韩景之鹤立鸡群,英剧得让人侧目。他牵着阿虞的手,坐下。 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谈论家常,也有做完实验余韵未消的犹在讨论问题,气氛轻松得很。 “我们一直在劝小韩成个家,好多人都来让我们拉拉红线,没想到后面他自己一声不吭地牵了个女孩子给我们瞧瞧。”大家笑了,他们上了年纪之后心态也变得平和,对待年轻人愈发宽容。 “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另外一个两鬓都花白的老人正了正眼镜,仔细地问道。 “不久了。”韩景之唇边露出一丝笑:“就等她够年龄。” 大家看着这个女孩子挺小的,但是没有想到那么小,有些惊讶住了:“还在念大学?” “明年毕业,不久了。”韩景之说。大家纷纷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等了那么多年,再等等。”这帮人不厚道地连掩饰都没有地笑起来。 等聚餐结束之后,阿虞找了张空桌子,立马把电脑掏出来,调试了一下。paul看着她这幅拼命的样子,有些同情韩景之:“她在家不会也是这幅模样吧?”说完故意地嘲笑了他一番,大仇得报。 韩景之无奈地耸耸肩。 “弯弯,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们不招聘多一些人来弄程序?”paul不解地看着她专心敲代码的样子,十指宛如飞,噼里啪啦一串长长的代码不间断地迫不及待地流淌出来,规律的敲击键盘的声音对于一个从事it行业的人来说不亚于美妙的音乐。paul数学学得好,计算机自然也不差。对她现在弄的这个东西也不算陌生。 “预算不够,没钱。”她抽出空来,抬头说了一声。 她为了把这个项目做得精益求精,已经花去了不少的启动资金。最初成立的时候只有三个人,江心妤,莫澍还有她。他们把能拿出来的钱全部都投入了进去,少少也凑够了一百多万。现在整个队伍已经扩充到十几人,但是面对整个项目来说,依旧缺人手。 paul惊讶地看了一下弯弯,又看了一下韩景之:“韩,你没告诉弯弯,你其实很有钱啊?” 他恍然大悟地挑了一下眉,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原来如此。” 托了paul的福,韩景之终于找到了把阿虞从电脑里拔.出来的方法…… ……………… 自那次余娴的生日宴会闹得不欢而散之后,余父和余母怄气怄了老半天,一边安慰余娴,一边面对亲戚好友异样的眼光。心里责备(厌恶)余婉的同时,又添了一丝头疼。 尤其是余娴听到余婉“诬陷”般的“恶毒”的言论,一直都没给他们好脸色看,埋怨余父为什么要请余婉回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埋怨余母为什么在那么难堪的时候,袖手旁观,一点都不肯为了自己的女儿出头。 总是,一个余娴弄得夫妻俩头疼不已。偏偏那个把事情搅得天翻地覆的余婉愣是自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回家,夫妻两个心里还有气,也不肯拉下脸来,打她的电话。 然而,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像童话那样,爱是无私的。父母的爱,是最伟大的爱之一。但是,饶是这样伟大的爱,也是基于血脉的基础之上诞生的。余娴对着余父余母没有好脸色,她虽然心虚,但是这个时候她却偏要理直气壮,愈是看着不把余婉荒诞的言论放在心里,她才愈有底气。 所以余娴表现出来的就是出离的愤怒,还把这些怨气多多少少撒在了父母的身上,一点都不心虚。 真的是不心虚吗? 不,余娴其实是很心虚的,现在的科技如此发达,只消一根发丝,便能鉴定血缘关系。她才不愿意去验,要是去了,才是证明她信了余婉的鬼话。反过来,真要是验出来不是,恐怕她幸福了二十多年的家庭,宠了她小半辈子的父母,也许便只是一场繁华的梦,梦醒了,就要面对残酷的事实。更何况,在那天,余婉表现出来的对母亲偏心宠爱她极为的失望和心碎,他们必定不会和以前一般,宠她爱她。 余娴越想越是心凉,作死作了一段时间之后,也渐渐收敛起来,不敢放肆了。 爱,也是有底线的。只想着索取,不想着付出,这样脆弱的感情,经不起那个“真相”的折腾。 余母虽然是心里依旧存在一丝的怀疑,但是见到女儿可怜兮兮的担惊受怕,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常大了几分,用故作的娇气掩盖她的担心,心里也未尝不是酸酸的。 这个是她宠了二十几年,捧在手心里摔坏,含着嘴里怕化。小心翼翼呵护着长大,担心她生病、担心她成长、为她的烦恼而烦恼的女儿。她甚至有了一种冲动,就算余娴最终不是她的女儿,她也必定爱她如宝如珠。 余婉必定是最了解余母的那个,所以那一天她才说出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了”这样的话。因为她永远懂得,自己再怎么努力,余母再怎么亏欠她,就算余娴也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也不会因为这个对自己多爱几分。习惯的力量是伟大的,她习惯了宠爱她的大女儿,习惯了忽视甚至不喜她的小女儿,那样的真相对于她来说真的不算重要。 看过蓝色生死恋的人,无不对里面的那个母亲十分不解。因为他们都不能体会她的想法,甚至觉得这样的人,真的是存在的吗?自己的亲生女儿受了那么多苦,吃尽了心酸,偏偏视而不见。反而对那个陪伴了她十几年的养女如宝如珠,恨不得所有的疼痛都替她受了。 这样的母爱多么伟大、多么无私、却又矛盾地多么自私、多么不负责任!你怀胎十月产下的女儿,她从来没有受过你的呵护,你除了生下她之外再也没有为她做过哪怕是洗洗衣服牵牵她的手这样简单的事情。然而她却因为你,在不知道的地方哭过多少次,又受了多少折磨,到头来你还是这里嫌弃她,那里又看她不顺眼。反正在你的眼里,只有你心目中的“女儿”,其他人的心酸,你,看在眼里,却,不愿意去懂得…… 夫妻两个也是小心翼翼了一段时间,家里的气氛终于变得轻松了之后,才刻意地将那件事情埋在心里,不愿提及。 但是,有人却偏偏不会那么如意地让他们圆过了这件事情,你们眼瞎,别人眼可不瞎。整天歪歪腻腻在那里,捧着一个“假千金”,看着人都倒尽了胃口。 你们不那么、矫情会死人哇? 可不可以智商正常点,不要、动不动就那么感人…… 看得他一把年纪,都忍不住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第25章 这不平衡的爱 025 过了没有几天,余父余母就接到了余家老两口的电话,受宠若惊一般地听到余奶奶让他们一家子回去吃一顿饭,余母心里虽然有些不喜婆婆,但是c国的传统就是这样,做儿媳的,即便婆婆再刁难,她也必须要做好明面上的事情。与这个不喜欢她的婆婆相处,相安无事就好,也不再期望她能讨婆婆喜欢。 饶是余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早上梳头发都把掉发捡得干干净净,在几天之后到爷爷奶奶家里聚餐的时候,一份dna鉴定书催命符一般被甩在她的面前。 “你们有什么话要说说吗?”余磊挑着眉,似笑非笑地说。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坐在沙发上,两手交握,正紧严肃的样子,就像对待下属一样。 余父余母面面相觑,那叠不算厚的鉴定书拿在手上,似感觉千斤一般沉甸甸。 任谁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一朝被告知她其实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心里也会难受,辗转反侧。更何况,她还是他们的心头肉一般的存在,那种心疼如绞痛一般的感觉是加倍的。 余磊看到他们这一幅样子简直想冷笑,他倒是要看看接下来他们还维持得下那张虚伪的脸没有。 “余森,这些年你是愈发糊涂了。”余爷爷久久,才叹了一口气。余父被自己的父亲这样说,心里也不好受。只是,他抬起头来,眼眶微红,声音有些颤抖:“我糊涂,是,我是糊涂。你们不喜欢我的妻子,如此便厌弃我这个儿子,现在连我的女儿也不讨你们喜欢,您是不是也准备一辈子也不肯和我们打交道了!” 余父有些哽咽地说:“我的女儿,我自己心疼。不管你们怎么不喜欢也好,她就是我女儿。我没什么本事,也不及二弟那样,是你们的骄傲,但作为一个父亲和一个丈夫,我不会让她们受委屈的。” 余磊噗地一下笑了,好险他没有喝水,否则一把年纪了还呛水,多丢人。 “说得好听,一个父亲和一个丈夫。然而你却曾经把一个六岁的小孩扔到街上,差点回不来。”余磊一针见血地刺道:“她不是你女儿啊!所以你一点都心疼。丢了就丢了,不是她叔叔把她捡回来她现在连命都没有了。” 余磊说的是余婉六岁那年,他们一家出去玩,余父抱着余娴,余母给他们拎东西。余婉跟在他们后面,一家四口,三个人说说笑笑,她一个人担惊受怕地紧跟着他们,不敢放松。她甚至不敢伸手去抓母亲的衣服,游乐园里面人山人海,两个父母也不在意女儿会不会跟丢。 她才六岁……哪家的父母不会紧紧盯着自己的孩子,手牵手一起去玩。余娴被余父带去玩碰碰车,余母也加入了。他们让余婉好好在旁边的长凳下坐一会,他们很快就来接她。父母两带着女儿玩得尽兴了,玩完了碰碰车之后,又去和余娴去玩打地鼠,划船……到最后玩累了,才猛然记起来小女儿还在最初玩碰碰车的地方等着他们…… 游乐园里面人山人海,找一个六岁大的小女孩多么不容易,更何况那段时间被拐卖的儿童数不胜数,警察也忙得要命,不够二十四小时,人家根本不接案。 “话说得顺溜,之前也不打打草稿,听着我都觉得害臊。”余磊的嘴巴很不饶人,听得余森的老脸没有地方搁了,慢慢红了起来: “那……那时只是,不小心……”他勉强地说。 “一次是不小心,几次三番的不小心是怎么回事,得了,我也懒得和你们翻旧账,你们到底对得住谁,对不住谁我也不说了。你们该不会觉得我今天就是给你看看这些东西吧?”余磊声调扬起,平时戏谑也变得严厉起来:“我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心大的父母!还好余娴不在这里,否则死了也要被你们再气死一回!” 余磊类似于愤怒地一吼,吓了大家一大跳。尤其是离他最近的余父,唾沫都喷到他脸上了。他被吓得连忙退后了一步,却见到余磊用手抹了一下脸,眼睛红红地像发怒的前兆。 余母哆嗦地说:“余娴,死……什么死不死?你说清楚,你说清楚点。” 余磊笑了一下,眼角的纹路越发深了,笑起来就像一只笑面虎:“我还当你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帽,傻不拉几的!分明怀疑她不是自己的女儿,却又不仔细想想你们的亲生女儿去哪里了。” 是啊,正常人的思维不就是,发现了现在宠着的这个不是自己的女儿,那……亲女儿哪里去了?赶紧去找…… 他们夫妻俩倒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女儿”,又是担心她闹脾气,又是害怕那个可怕的真相,两个人倒是默契地缄口,只字不提。余磊说他们脑子有问题,真不是在贬低他们。他们实实在在的,就是脑子有问题。 “我从来都不叫你嫂子,因为,你根本就不配!”余磊轻蔑地说:“现在看来,岂止是做不好一个妻子,一个媳妇,你连一个母亲都不配做。你顾影自怜、懦弱、欺软怕硬,因为余娴产下来病弱,你愧疚难当,你差点没有得抑郁症,让我哥整天围着你们娘两转。手段倒是高超得让我敬佩。怎么,你的脑子怎么回到女儿身上,就跟被狗吃了似的?”余磊似疑惑地沉思,一副不解的样子。 他说的话难听到余母的脸顿时青了又红了,只能拿手指颤巍巍地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余爷爷拄拐杖,不客气地敲了敲她的手:“你别插嘴,好好听磊子的话。” “爸,你还是回房避开一下,我怕等下说出来气到您。”余磊过去扶起了老人家,让他避开,毕竟他年纪也大了,听到这些恶心的事情,恐怕一下子缓不过劲来。等来日再慢慢和他说,让他一点点接受过来。 送走了余爷爷之后,余磊拍了拍衣服,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刚才还是略显戏谑,现在也变成了完完全全的严肃了。 “我今天就让你们好好认识认识自己有多蠢,省得总是一副别人欠了你们的样子。”余磊拍了拍手,这时从有两个人从外面被人不客气地推了进来。 “哎哟!要死了——你们也不尊敬尊敬老人家!我要是摔伤了,你赔得起吗!”尖利的声音传进余母的耳朵里,她疑惑地问:“妈,你怎么在这里?” 余娴从刚才就一直手心冒汗,浑身像是泡在冰水里似的,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叔叔,生怕他朝着自己发难。面对这个叔叔,她不是一点都不心虚的…… 怕得她忍不住牙齿轻轻地颤抖起来,她仔细地想了好半天,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迷住了眼睛,心里反复确认了好多次才觉得那些事情……应该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余磊又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才缓缓开口介绍出现的一位陌生的女人:“这位是吴艳华女士,也就是她的亲生母亲。”余磊看了一眼余娴,现在他连名字都不肯叫她。在他心里,余娴这个名字属于那个没有福气来到他们家的亲侄女。而这个人只不过是卑劣阴暗的抢走了他侄女幸福的人。 饶是余娴心里有准备,听到余磊不善的语气,心里也吊起来一般,咯噔了一下,心速加快。 余母浑身哆嗦起来,盯着吴艳华:“为什么你……”她停顿了一下,把欲从嘴里吐出的“女儿”两个字咽下去:“娴娴会跑到我家里来,我女儿呢?我的亲生女儿呢?”她的眼神似要在吴艳华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吴艳华皮肤透露出一股不健康的青白色,有些瘦削,颧骨高高地隆起,看起来一副福薄、命途多舛的样子。 她不愿意面对的真相,终于即将要在余磊的推动下血肉模糊地被揭开。她看了看女儿余娴,一脸得苍白,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心疼不已,但余磊的话就像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得她头晕目眩,现在心还砰砰地狂跳。她狐疑地看了一眼母亲江英,不明白为什么江英会被余磊找过来。她……和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有关系? 余母的嘴唇发白:“妈,您说,我亲女儿呢?为什么好好的,我女儿会不见了?” 江英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自己女儿近乎*裸的控诉的眼神。余母做了她几十年的女儿,看到她躲闪心虚的表情,哪里还不明白,她心猛地一沉。 转过去看着一向看不起她的小叔子似笑非笑的表情,恨恨地道:“我的亲生女儿呢?你刚才说她……‘死了也要被你们再气死一回’是怎么回事!说啊!为什么不说了!你找我们来不就是想看我们愚蠢疯狂的样子,我让你看!看完了你可以和我说了吗!”余母经受不住可怕的猜测,疯也似地冲着余磊吼起来,一点也不要素日里端着的斯文的样子了。 余父红着眼睛,安慰一般地把妻子搂在怀里,按住。 “二弟,你就和我们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他悠悠地长叹一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我们确实不是合格的父母……” 第26章 这不平衡的爱 026 余磊弯起嘴角,略显出冷漠的弧度:“现在一个个倒是都跑来问我,你们都是为人父母的吗?整天围着她屁股后面转就够了,你们还要什么亲女儿?我看她们两个都抵不上眼前的这个的一个拇指。当你们的女儿真是可怜,死的死,没死的那个没有我,也被你们折腾死了。” 余磊微笑着说,但是浑身却没有一点笑意,冷漠的表情让余娴如坠冰窟。 余母听到“死的死”这三个字的时候,差点没有晕过去,只是强掐了一下自己腰间的肉,痛意涌上来才不至于晕过去。她心爱的女儿、她最最愧对的女儿、她从她出生起就对不住的那个可怜的女儿!她的母亲从来都不知道她的离开,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死去……她连补偿都来不及。 她怎么会对得起“娴娴”呢?发现余娴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回她,她被长期的安逸蒙蔽了双眼,她差点就为了眼前的养女,抛弃了她…… 如果不是小叔提起来,她这个做母亲的要拖到何时才肯想起她?她从来都对不起她!以前对不起,现在也对不起。余母倒在余父的怀里,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这么一点就哭了,等下还有得你哭的。”余磊轻蔑地说,一点都没有可怜她的意思。她今日所受的痛,都是她自己亲手造成的。让余磊最痛恨的是,没有这个女人,一切的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他呵护如亲生女儿的余婉,在她眼前,从来都是被弃之如蔽的那个,从来都是被她挑刺看不起嫌弃的那个,熟不知,她自己那么多年来却一直宠着那个亲手杀了自己女儿的女人的孩子。 这多么可笑…… 如果他不是留了一个心眼去查,抽丝剥茧,一点一点摸索,这么一个惊天的秘密会不会就永无见光之日? “你仔细想想,你还记得这个女人吗?”他扬起下巴问余母,余母抬起头来,泪眼朦胧,仔细看了很久,也没有印象,反而是余父眉头越皱越紧,好半天才想起:“这个……不就是你生娴娴的时候,住在你隔壁的人吗?” 余母那段时间都是浑浑噩噩地度过,差点得了抑郁症。经过余父提醒,她怎么也不记得这个女人,反倒是想起那时候有个女人经常和她聊天,说一些:“你这样也挺好的,家境富裕,孩子得了病也有钱治……” “我女儿生下来就没有爹,命苦,身体也差。她的手术钱还不知道去哪里凑呢……” 她言语之间不乏羡慕之意,经常在余母耳边哭,一天到晚哭个不停。两个女孩几乎是同一天生产的,初为人母的余母对着那个小孩也是不忍心。她出院的时候,还让余父给了她一些钱。 余母电光火石之间把这些信息联系到了一起,心绞痛得她几乎忍不住冲上去扇死这个不要脸得女人。她不是个笨的人,结合余磊说的话,哪里还会想不到。 “所以,你……趁着我们不在的时候,亲手……亲……手把我的娴娴杀了?”余母恨得挣脱了余父的手,冲上去也不顾脸面了,照着吴艳华的脸就厮打起来,把她的头发都抓掉了一地。这种疯狂,把其他人都吓楞住了。她的指甲在厮打的过程中断掉了,也不甚在意。拼了命一般地揍吴艳华。 这时候江英跳起来,听完之后,也怒了:“你这黑寡妇,死浪蹄子,把我外孙女杀了。”她这时候也不心虚了,叫得特别大声,一脸的悲愤就是看起来和余母的恨也相差无几。 余父和余磊当然不能任由人继续打下去。 余父悲痛之余并没有发现岳母的异常,但是从开始就一直对母亲被余磊压过来满心疑问的余母却发现了:“妈,你在这里面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她的喉咙嘶哑,眼睛布满血丝,阴冷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江英被自己的女儿看得浑身起毛,原本还心虚的她,现在反倒一身轻松了:“没……没有。” 余磊冷笑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这个母亲,真是蠢到家,被人家坑了返回来再坑你们这两个更蠢的人。” 二十一年前,女儿精神反复异常,女婿送她去看病,让江英来看娴娴,结果外孙女在她熟睡的时候给人弄死了,她一觉醒来,就被人当场抓住,吴艳华指正她晚上见娴娴哭得太厉害捂死她了。 那时她也半夜爬起来给小孩换尿布,娴娴也有一两个月了,做过手术,身体还很弱,恢复得还不错,她迷糊之间也觉得自己给她擦鼻涕擦着擦着把这个娇弱的外孙女窒息死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被隔壁床的女人抓个正着的时候,她的手还捂着外孙女的鼻口。 女儿那段时间心理治疗了好一段时间,女婿也陪着她。她惊慌之下,向那女人吴艳华给了她一笔钱,讨要了她的孩子。那段时间里江英整天照顾着“外孙女”,支唤着女婿去照顾女儿,骗他说,女儿不适宜再见到外孙女,这样她的病会更加严重的。 余父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就劝着大家都不要把女儿抱给妻子看见。等妻子的病恢复之后,才肯让她见女儿。等日子久了,孩子长得开了一点江英再也不担心了。反观那个女人,三番两次来找她,让她对自己的女儿好一点,甚至不惜让她在女儿面前说余婉的坏话,让他们两口子厌恶余婉,独宠她的女儿。 这心机不可谓不毒…… 余磊把话说到这里,两个大男人都哭了,他抹了一下自己的脸,冰冰凉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的大哥,余森懊悔地蹲在地板,用力砸自己的腿,扇自己的耳光,痛哭着对自己两个女儿一直说对不起。 而“余娴”小小年纪,已经会花父母的钱,找流氓来强.暴自己的妹妹。 罪状太多,两父母心已经痛得麻木了,对“余娴”昔日有多宠溺,如今就有多痛恨。新仇加上旧恨,余母已经打得吴艳华,浑身脱力了,却也不忘记走到余娴跟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扇了她一个耳光:“我们宠爱你,不是为了让你用我们的爱,去伤害婉婉。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们全都是恶毒的人……” 余磊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手,露出一丝冷厉的光。 …………………… 韩景之真的要好好感谢paul,他给阿虞的项目投资了一个亿,注册了一个公司——“yu”,财大气粗地让夫人直接在今年的招聘会上招揽了一大批人才,才准大四的她穿着一身标准的西装,旁边是江心妤和莫澍,还有几个跟进项目的负责人,坐在清大的招聘会上,面试自己的学长学姐,那种感觉不要太酸爽。 他们班过来取经验,提前感受毕业的就业需求的同学,看到那一溜的职业装,正紧严肃地坐在那里,也不要提心里有多惊讶。除了到清大,他们还去了各大高校去弄了招聘。 打出的广告就是:趁着年轻出发。让每一个进入“yu”的人都拥有公司的一点股份,自己当家做主。这个公司大部分是年轻有为,在专业领域当面拔尖的人才,虽然工资不算多,甚至比不上一些中小型的公司,但是处于创业初期,有眼光的人都可以看到这个公司蓬勃发展的前景。整个团队干劲十足,因为管理上赋予了每一个“yu”人股份,所以他们的队伍的凝聚力以及工作上,远远甩了一些自主创业刚起步的公司一大截。 在即将面临3g的时代,“yu”的创新力以及对于行业前景敏锐的嗅觉,让这个公司迅速在别人还未发觉这个行业拥有的巨大的市场前景的时候,已经早早地迅速抢占了市场。在他们壮大了队伍,遍及全国之后,等大家反应过来,“yu”已经赚得钵满盆满。 阿虞大四的时候真的很忙,要不是大四还有少得可怜的几门课,她的同学根本就看不见她。自从那一次余娴的生日宴会之后,她整个人就有了明显的变化,肤质白里透着一点粉红,把头发扎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嘴边因为近日和谐的生活,溢出笑意,那双明灿灿的眼眸,愈发有灵气,黑亮夺目,笑起来的时候宛如切好了的钻石,笑意如暖阳,明媚得如泼似溅,摇动着不知多少璀璨的光芒。 她毕业的那一天,穿着纯黑色的学士服,带着方正的黑帽子,黑发白皮肤,因为天气炎热,摘下帽子擦汗水的时候,又涌来好几个同学一起来求合照,男生女生都有。原本因为余婉素日里比较清冷甚至于孤僻的性子,因为最近一年来似乎趋于软化,更具有亲和力。让原本就挺崇拜她的同学愈发喜欢她,甚至很多在毕业之前就已经把投名状投到“yu”的名下。 相机咔擦一声,将明媚的阳光连同灿烂堪比日光的笑脸一起镌刻下来,拍照的路过的未毕业的同学不无钦羡地看着这些高高兴兴毕业,在大学里面安然而健康地度过了四年甚至更久的毕业生。岁月的激流,冲击到了青春最美丽好的悬崖边,前方是忐忐忑忑未知的迷惘,携带着勇气上路,无论前方是万丈深渊抑或是奔涌的大海,谁知道也许下一秒激荡的急流就会奏出最美妙的乐章呢…… “婉……余婉,今晚有班级聚会,记得来参加。”一年之后的许邵阳变得愈发挺拔了,葱郁郁得嫩得就像一株漂亮的白桦树,清傲,运动细胞强大,也让他变得更加男人。成长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他褪去了原本的玩票似的漫不经心,沉默得久了,会变得更加稳重一点。他在阿虞创业的时候,也接手了家里的生意,不乏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那些商业谈判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然而面对眼前的这个女孩,却觉得肚子里太多的话也挤不出来,分明有很多感情要表达,欲言却又止。 她变得更加温柔了,像被人小心翼翼地擦去了尖锐的棱角,眉梢轻而易举跃上的喜意让他觉得陌生。 时间变化得太快,一转眼熟悉的人也会感觉到陌生。只是胸腔里还在跳动的心脏微微的苦涩却是熟悉的。许邵阳恍惚了一下,就让她笑着玩耍一般地扔起了学士帽,缓缓走向了另外一个男人。他认得那个人是谁,正因如此,他才会发狠了一般地在毕业之前到公司里磨砺。 “淘气。”韩景之眼疾手快地接过她手里的帽子,搂着她的腰把她接回了家。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不够有耐心、不够细致、不够体贴,这些缺点无伤风雅,爱是容忍也是包容,爱,便不会让真心的人感到委屈。 他不够专一,纵然有再多的优点,也抵不过这一条缺点。爱情也许并不适合他这一类的人,他也许可以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炽热得像火焰,连血脉里跳动的血液也分分秒秒地呼唤着对她的爱。但是,当爱情的热度退散,他又重新变回了原本漫不经心的游戏丛林。 原本他想在晚上的聚会的时候,为她唱一首歌。即使她的心已经给了别人,他也要真真正正地正式地给他喜欢了那么久的女孩告一次白。他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第一次就献给了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但是,看到她眉眼里面满满的都是笑,溢出来了就宛如流霞一般醉人,轻而易举地让人看得见她的眼里装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装得满满的,再也不会将别人放进去,他只余下长长的一声喟叹。 略显沙哑却柔和的嗓音慢慢地在草地上面蔓延开: 如果你眼神能够为我片刻的降临,如果你能听到心碎的声音。沉默的守护着你,沉默的等奇迹。沉默的让自己像是空气,大家都吃着聊着笑着今晚多开心。最角落里的我笑得多合群盘底的洋葱像我永远是调味品,偷偷的看着你偷偷的隐藏着自己。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你会发现你会讶异,你是我最压抑,最深处的秘密…… 他静静地看着她牵着另外一个人的手,轻快的步伐犹如兴奋归林的乳燕,终于消失在他的目之所及…… 第27章 兵临城下(入V第一更) 027 余父和余母自余磊家回来之后,对余娴再也没有了好脸色。尤其是余母,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把这个当做心肝宝贝宠溺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亲手掐死。吴艳华除了亲手捂死了真正的余娴之外,这些年来还陆陆续续做了一下黑心的事情,包括以不正当的名义勒索江英巨额的“封口费”。心歪了,胃口被养大了,做起那些缺德的事情没有一丝愧疚。余磊把收集起来的吴艳华的罪证递交给警方,等待着她的将是监狱里不见天日的后半辈子。 余娴也不是一个傻的,自然明白父母已经完完全全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把她当做女儿。她原本想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亲生女儿变回养女,现在隔着那么大的一份弑女的仇恨,要想再相安无事地过日子,白日梦做太多了,没睡醒吧…… 余娴一回到家,就把这些年来余母余母堆积在她身上的财产,包括他们提前交给她的一些公司的股份,房产,以及余爷爷余奶奶交给余父的祖传的珠宝、祖宅的地契这一些给她当做嫁妆的东西,统统都席卷走了,刮得干干净净,甚至连不属于她的东西也一并偷走。她过够了有钱优渥的生活,在学校也只是勉强混得个毕业证,什么真的本事也没有学到,要是让她一穷二白地被赶出家里,她是绝对不可能忍受得了那种贫穷的生活。余父余母等缓过心里的悲伤之后发现家里的财产被余娴洗劫一空,那种被养不熟的白眼狼反咬了一口的滋味,险些气得两口子吐血。报了警之后,追缉迟迟没有下文,余娴早就卷着巨额的财产已经跑到国外去了。 余父损失了大半的身家,加上心思不振,接连受到打击,终日萎靡,经营的公司渐渐走了下坡路。余母成天沉浸在悲痛与自责之中,曾经动过去找余婉的念头,但是亲生的女儿根本不原谅她。余婉看待她的目光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她的悔恨也换不回女儿的原谅,她甚至连自己的大女儿的尸骨都找不到。种种加起来,终于刺激得余母疯了,清醒的时候她自己心里痛苦,疯癫的时候折磨周围的人。余磊的评价很准确,她是一个失败又懦弱的人,顾影自怜,受不了一点挫折。 卷走了一大笔财产的余娴,韩景之和阿虞怎么可能会让她从此悠闲地凭借着这份偷来的财产安享余生?才跑到异国的余娴起初日子过得很好,花钱大手大脚,连小白脸也包养得起。后来,她爱上的一个小白脸哄着她骗走了她的钱,还把她卖给了暴发户。余娴脾气大又娇贵,得了好也不记恩,长得也不算漂亮,勉强算得上清秀佳人,那张脸看久了也觉得寡淡。人家受不了她,不久她又被转手买给了别人。辗转几次,跑了几次又被抓回来,脾气暴躁的抓回一次就暴打一次,被打得怕了余娴也老实了。受尽了折磨,苍老得很快,痛苦又战战兢兢地度过了一辈子…… 余婉的心愿阿虞也帮她完成得很好,“yu”正式成立之后,创新的理念,让人耳目一新的营销手段,采用最新的技术,“yu”的迅速崛起,也带动起了这个行业的快速发展。因为它的发展计划侧重于城市,通过“yu”的pc端或者手机客户端订单,即可享受快速的送货□□,这一点极大地便利了国民的生活。公司蒸蒸日上,最初加入了“yu”的那一批年轻、有干劲的人,也事业丰收,工资待遇丰厚,还能拥有公司的股份。 阿虞受到一阵轻盈的指引,她所拥有的系统,巴巴拉幻化成一只小犬,温柔柔地看着她:“这一次的任务完成的等级评定是s,你可以得到委托人支付的报酬,20个能量点。” 阿虞打开个人信息版面,发现自己的属性一栏多了一个【学霸光环】,这是余婉留给她的一个祝福: 编号:m0064 代号:阿虞 性别:女 等级:学徒 武力值:20 幸运值:20 技能:(空) 属性:【厨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一级、【学霸光环】学霸带你飞 物品:白玉莲古玉【成长值15】 本次任务完成度:100% 执行者积分:30 白玉莲古玉在系统的营养池之中,渐渐产生了变化,由原来的块状的玉石,渐渐变成了一颗圆润的种子,晶莹剔透的一小颗,在透明的营养液之中,忽闪着莹光,摸上去,触手的清凉,脑海之中仿佛察觉到一股清澈的碧波,冲击着每一根神经,刺激而又温柔,凉意过后,浑身上下觉得暖暖的,脑子也变得灵活了一些。 果然是个好东西。阿虞摸着已经缩小成一个奶白色剔透可爱的小种子的古玉。 “这一次的能量点要加在哪里呢?”巴巴拉适时地提醒道。 “加在这颗古玉上面,可以吗?”她对这颗可爱的小石头简直爱不释手,真想一直揣在怀里。 “不行,它上面的能量还没有吸收完,再加上去这些能量也是浪费了。还不如加到其他地方,我好像记得,你在这次的任务里面还被人追着欺负,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巴巴拉嫌弃地说。 回忆起那个场景来,阿虞不能更心塞了,在成为虞美人的那个世界里面,她的武力值是通过她一点一滴地修炼来的,谁也欺负不了她,换到余婉的世界,几个体魄强壮的混.混就能随便欺压她了。 “全部都加到武力值上面。”她同意了巴巴拉的说法,毫不犹疑地把20个能量点都加了到了武力值上面。 “我们来看看下一个任务的资料吧。”巴巴拉说完,阿虞就感觉到一大堆的数据涌入了她的脑子里。 这是一个c级世界,古代。 阿虞这次的任务是【修正剧情】,由系统分配了一个炮灰路人给了她。 这是一个穿越女重生大开金手指,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遍地美男开花的升级流苏爽傻白甜的剧本。现代的白领被车撞死,一朝魂穿,变成了养在深闺人未识,初绽光芒却被继室妹妹抢走的柔弱的原配嫡女。 她有着无比凄惨坎坷的命运,她冬天穿着单薄的衣裳,吃着厨房下人待遇的饭食; 她出门带寒酸的首饰,母亲的财产被继母贪婪地攫取; 她的仆人如草芥一般低贱,被继母任意磋磨打杀,待她温暖如至亲的人她继母统统要踩在脚底; 她被京城贵女圈所排斥,好不容易削尖脑袋刻苦读书,呕血不止,悬梁刺股,考取京华女学的甲等却被继妹无耻地夺去了她的才名; 她被花心渣父所厌弃,转手给她订了一门不堪的亲事,用年轻貌美的女儿来换取上峰的赏识; 她年纪轻轻,嫁给给一个比亲爹年龄还大的男人做继室,最终她走投无路,赶赴黄泉…… 没有人比她更惨了!所以她又活了过来,重新回到了小时候!她要报复那些人! 凭什么一个现代人穿越要混得那么惨!为什么她以前如此蠢笨蒙受恶人的甜言蜜语引狼入室!那些曾经欺辱、折磨她的人,一个她都不会放过! 以前她想得太简单了,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面甜心苦的人哪里是她一个初来乍到的现代人看得穿的。她拼命读书的那十几年,人家辗转后宅,从小就浸淫在宅斗之中,小小的细节也能琢磨得出一堆阴谋诡计。吃尽了苦头之后,她终于醒悟。 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昔日你欺我、辱我、轻贱我,待我今日加倍还给你欺你、辱你、轻贱你…… 金手指女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纳昔日的继室为妾,败坏庶女的名声;把京城一连串的和她不对付的贵女都算计了,从小就做起了生意,有钱腰杆子硬,渣爹也对她看重起来。 咦,这个剧情不错哇。 为什么还要修正?看到这里,阿虞一点都不觉得有啥问题。 但是,耐心看下去,阿虞觉得自己三观都要裂掉了。 这个苦命的金手指女主上辈子被欺压得太可怜了,这辈子黑化起来,简直不要太夸张了。 她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这辈子凭借着历史的轨迹也混得很好,她拉拢上辈子给过她一些帮助的皇子,打压未来崛起的帝星。她把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告诉那个很有好感的皇子,出谋献策,利用在现代所学的知识,帮那位皇子解决了很多烦恼,让他迅速在众皇子之中脱颖而出,博得了皇帝的喜爱。 至于为什么她要舍弃那些命定的帝星,因为他曾经在公共的场合训斥够她,让她沦为了京城众贵女的笑柄,彻彻底底被家族所抛弃。没有用的人,要不是长得还算不错,除了送给年纪大的上峰,还能有什么用? 重生回来的她心里对那个帝星是恨得牙痒痒的,那些有用的知识和手段,她就是抛弃了不用或者让给别人用,也不会拿出来给他分忧。哪怕是她知道他管辖的地方有地动,也不会告诉他。他因为失职被冷落,她才高兴呢。 她除了把欺辱她的继室母女弄得身败名裂,还打压了一连串的昔日京华女学看不起她的同窗。有些人根本就没有针对过她,譬如几个比较出名的才女,人家清高也是有资本的。不过在上辈子对她轻飘飘的一眼无视,这辈子就换来女主无差别的攻击,踏着别人的名气, 她苏爽的升级流剧本,本来也没有什么天怒人愤的事情。 第28章 兵临城下(入V第二更) 028 但是她对那位命定的帝星绝对是真爱,她把人家轨迹里的牛逼的师傅都蝴蝶掉了,处处给他添堵。没有了那位师傅的教导,他错过了迅速成长的启蒙的童年。那位师傅教他行兵、打仗,若是没有什么意外,他必定将是日后举国上下受人尊敬的将帅,战场之上,所向披靡。抛洒热血,决胜千里之外。 日后的笑谈渴饮匈奴血,壮志饥餐胡虏肉的豪情万丈全部被重生女弄成了宫廷一部兄弟阋墙的阴谋大戏。这个未来能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带领着国家穷苦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好皇帝最终也没有能继位。而是疲于奔命,岌岌可危地死守疆土。没有了上辈子那一点一滴的金玉良言的教诲、没有了上辈子征战沙场数载的深厚的积淀,这个年轻的皇子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也没能挡得住匈奴人迅猛的进攻。 国破山河何在?国家不保,小家焉存?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最后大家一起玩完了。 顾一己私欲,将所有人的命弃之角落,她看到了自己因为他的训斥被人厌弃沦为笑柄,却看不见这个命运之子身上负担的历史使命,自己没有那份能力,找不到顶替他的人才,又执着于毁灭他。每一步历史的齿轮,都是紧密地环环相扣的。缺少了一个关键的零件,整个国家的轨迹就会偏离。 究竟这个重生女是聪明是傻,她自己最后明白了没有…… 到后来重生女的结局怎么样阿虞在资料里没有看到,反正她是觉得这次任务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没错,这一次【修正剧情】的任务就是,培养新一代帝星计划。 “亲爱的,我们先进入系统学习过一段时间再接受任务吧。”巴巴拉犬状的脸毛绒绒的一团,憨厚的样子可爱得不得了。它这是故意变成小狗来卖萌的吗。 阿虞也觉得每一次自己的能力都有所局限,无论哪一个世界,她不是全能的人,也不是运气好的那一类人,每一次做任务她都是要点点滴滴地积累才能顺利完成任务。在过去的那几个世界里,她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对于巴巴拉说的学习的机会,她是巴不得多来几回。 “咳咳……进入系统学习的机会不是免费的,一次要花费5积分,学习的时间很漫长,随时都可以出来。”巴巴拉糊着一脸的狗毛说,爪子轻划了一下,学习系统的大门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做一次任务才10积分,一下子就花去了5积分,阿虞有些肉痛,和那只小狗道了别就进入了系统里面接受学习。 在系统里面呆了漫长的时间,也不见她被踢出来。花了她那么多的积分,她更加心安理得地抓紧时间学习。研究兵书布阵,推测天气勘察地形,多学些东西,未来也许总会有一天用得到的,技多不压身。 等她快要连耐心都耗尽,看到书就要吐的程度,学习系统才把她提了出来。她闭上眼睛,进入到任务之中。 之前她知道要进入的角色是这个世界里的一个炮灰,至于炮灰到什么程度。她接受完了原主的记忆,合着剧本对照一下就知道了。 原来她就是被重生女无差别攻击的一群贵女的其中一个。她是梁国的丞相之女,卫明静。有一个在朝里横着走的奸相之父,她在贵女圈子里向来是鼻孔朝天看的人物。家庭人口简单,她的丞相亲爹在妻子死后没有再娶,而是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了。因为原主以前嚣张跋扈,明晃晃地对别人说不喜欢看到这个重生女,想要巴结她的人自然也不会对重生女有好脸色看。结果后来在夺取皇位之后,那个重生女支持的新帝灭的第一个就是原主的父亲。 不得不说,当这个嚣张跋扈的奸相之女,太合阿虞的胃口了。 她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群漂亮的十四岁上下的闺秀们文雅地坐在席上,她坐在靠在前面一点的位置上,感觉到浑身都僵硬了。卫明静虽然名字里面带着一个静字,但是这种宴会向来是不耐烦参加的。她最爱的事情就是策马奔腾,舞枪弄剑。偏偏她看中的男人——武阳侯的嫡次子、当今的新科探花杨士元,他的母亲弄了一场赏花宴,邀请了京中待字闺中的闺秀们参加。 这个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武阳侯夫人弄这个赏花宴,明里说是赏花,实际上却是在准备给儿子选媳妇。武阳侯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名动京城的一代才女。在这个时代,女子娴静恭谦为上佳,品德和才气比容貌更让人看重。原主品行不说有没有问题,光是那份动如脱兔的性子,早就上了武阳侯夫人的选媳妇黑名单了。 偏偏她却不自知,眼巴巴地凑上去讨好她,把自己的棱角都磨平了,丢开了傲气,拾起那些琴棋书画风雅的东西,在这场赏花宴上可是丢尽了脸面。武阳侯夫人哪里不知道这个丞相之女的才艺不行,她偏偏要弄这么一场赏花宴,邀请众名媛淑女参加,在才女们的精湛吸睛的献艺之后,卫明静可算是丢脸丢大发了。 她拜名师,只学了短短两年的箜篌,自然比不上武阳侯夫人看上的御史大夫的千金,卢珩芷的才艺。正巧,两个人展示的乐器的都是箜篌,珠玉在前,卫明静的演奏就像粗制滥造的消遣的小曲一般,比不上卢珩芷阳春白雪、意境悠远、余音绕梁的曲子。 事实上,卫明静在看到卢珩芷拿出箜篌的那一刻,眼都忍不住黑了一下,闭目休息了一会,阿虞就进入了任务之中。 阿虞不是卫明静,自然可以舒舒服服地端端正正地坐好了,摆正身体,仔细去欣赏这个连重生女也要忍不住嫉妒的才女的演奏。 卢珩芷还是十四岁上下的少女,身量已经开始抽条了,纤弱绮丽,乌发白肤,看起来就像牛奶一样的小女孩,让阿虞都有一种忍不住捧在手心里亲吻的冲动。 她芊芊玉指,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箜篌,大家的目光被吸引着随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底座髹黑漆,描绘兰花细金纹,琴柱为娇莺玉嗽泉图景,让人见之,已觉得不凡。她准备演奏的时候将其置于桌上,双手抱弹。 指尖轻拢慢捻,流淌出的音调清澈如溪流,渐渐慢下来,又似露珠下滴,大家微微阖眼,优美悦耳的弦声只觉得空旷的山野上浮云也要为止凝滞。左手低,右手举,素婉似盈清香,让人听着她指尖流淌的弦声也觉得闻到了郊外的野花的芬芳。 大弦长,小弦段,小弦紧快大弦缓。初调锵锵,似鸳鸯水上弄新声。动静结合,令人闻之竟也觉得赶上了春日明媚的光,穿着美丽的新衣,一起踩着软泥拈花,戏看春水之中鸳鸯扑棱…… 武阳侯夫人满意地多看了她几眼,卢珩芷羞涩地朝着大家行了一个闺秀的礼仪,下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收她的箜篌。大家觉得余韵未绝,有些可惜没有听个饱。 阿虞的视线扫了一圈,咦,重生女也在啊…… 第29章 兵临城下(入V第三更) 029 重生女是侍御史魏光学的嫡长女——魏雪,她这辈子可算是在贵女圈子里混得比上辈子好的太多了,首先,她没有惹过卫明静,也没有惹过那些她惹不起的人,闷声发大财,经营了几个加起来月收入足有千两的胭脂香粉铺子和饭店,手头经济宽裕。 其次,她把那个坏她名声的继母——现在她渣爹的妾室,虐得暗无天日,那个夺她心血,毁她前程的继妹也被养得怯怯弱弱的,根本不成什么气候。 最后,她目前的目标就是虐虐渣爹,再伸伸手,摸到宫里,去给未来的帝星--梁珏,膈应一下。现在要膈应他的不算一件难事。因为这个未来的帝星,目前还是一个饱受冷落的小皇子,10岁。母亲是小小的一个美人,产下皇子难产死后才追封为容华。母族势弱,根本就护不了他。他生下来就是一个小透明,他爹也没有想起要把这个小娃娃记在别的妃子名下,就这样不尴不尬地由几个忠仆抚养着长大。 这个时候年幼的梁珏应该碰上了他精通行军布阵的师傅,但是很可惜,因为魏雪的蝴蝶的翅膀扇动的缘故,这个师傅并没有和梁珏相遇。 “真好听……”几个娇娇软软的声音在阿虞的耳边响起,旁边一个脸圆圆的闺秀,一脸亲密地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在桌子下掐了一下她的大腿。 阿虞才回过神来,她就这样看着别人的才艺展示看出神了,武阳侯夫人漫不经心地用余光看着她。雍容清高的脸上没有透露出一丝变化,但是阿虞却看见了她眼底对卫明静的轻视。她心气高,眼界也高,自然看不上卫明静这样的闺秀,文采谈吐和诗书礼仪,没有一样能配得上她的儿子。但是她的身份却是除了皇室贵胄公主郡主之外,在这群名门闺秀之中是最高的。 阿虞呵地轻轻地哂笑了一下,卫明静似火一般明艳,她这么一笑,也笑出了几分清辉,明眸皓齿,眼眸盈盈似一水银波。似乎系统每次让她做任务,美貌值都是max的。即使不是最漂亮的那个,也是独具风格。 美人似火,如沐暖阳。 她漫不经心地敛着如鸦羽的睫,不咸不淡地看着表演,别人喝彩的时候,她的表情也是淡淡地,虽然也跟着一起鼓掌,但是并不如别的闺秀一样,一双眼睛简直就要亮得发光了。 坐在首席的武阳侯夫人已经不再关注她了。 卫明静在这次赏花宴上,一群贵女之中她是最后才展示自己的才艺的。别的对她释放善意的闺秀,只是小声和她说:“静姐压轴,让我们开开眼界。” 阿虞嘴角泛起一个温暖的笑。 卫明静穿着白底大红领子对襟印花褙子,袖口及领子都有饰着点撒如泼的犹如雪地里怒放的红梅,一身大红撒花百褶裙,腰间系着一根洁白的腰带,绣着梅花的印子,让她看起来既兼有灵气又美丽得耀眼。 她并是卫明静,所以一点都不在意武阳侯夫人对她的看法。她要放肆地给她们演奏一回。 削葱一般嫩白的纤手,指剥葱,腕如玉,拨动丝弦,十指翻飞犹如轻蝶,一开始就高音吊起,似欲怒吼,急促弦音如旋风,琴音泠泠,宛如碎玉撞如盘中,锵锵的弦音震鸣不止。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势如千钧,极高的频率让舞动的手指飞起如骤雨,密集而急促,似欲扼住人的咽喉,把心高高地抛到九霄之外,除了耳边急速掠过的劲风,还有如万马奔腾的咆哮,响遏行云。 时而众弦齐鸣,时而又一弦独响,待石破天惊之际再狠狠地把人的心抛掷,急转而下,呼吸急促。 有兵临池下,金戈铁马的壮志、也有残骑裂甲,铺红天涯的悲恸。最末了,弦音畅快…… 犹如策马奔腾,活得潇潇洒洒,照着月光对酒当歌,共享人世繁华。 坐在凳子上沉浸在抚曲的卫明静有一种超乎的疯狂,指尖似要流血也停不下来急促的拨动。四周围数十双眼眸盯着她,她身上火红的百褶裙炽热得宛如烈焰。 谁说箜篌只能奏出婉约风雅,柔美清澈的调调,这样一曲让人不能呼吸的曲调,没有词配着,也能让人窒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能不能接受这种疯狂。 展示完毕,周围的人才如梦方醒,稀稀落落地响起掌声,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心里已然是震撼。 武阳侯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宴会持续了一段时间,赏花,品茶,闺秀们聊了一段时间的亲密的话,宴会才陆陆续续散了。 魏雪怔怔地看着阿虞,失魂落魄。卫明静的一曲,把她内心最强烈的呐喊奏出来了,她几乎要引为知己,但是这样和她心意相同的女子竟然就是昔日她痛恨的人。 她们都不能欣赏这种狂野的魅力,这势如千钧的咆哮,就是生命不屈服的最强音。 卢珩芷淡淡地笑意挂在嘴边:“静姐深藏不露,恭喜了。”她婉转的声音柔似极了江南的女子,一身洁白美丽得像绮丽的小诗一般,活脱脱一个从画里掉下来的美人儿。 阿虞也回敬一般地笑笑:“何喜之有……”笑意却淡了下来。看来卢珩芷对于杨士元当真是钦慕得很,宴会散了,便迫不及待地过来探卫明静。 阿虞不过初初露了一手,卢珩芷就有了危机感。 阿虞出门,利落地翻身,蹬上了马,丝毫不理会小厮瞠目结舌哑然的目光,手执缰绳,顺着记忆自个打道回府。原本卫明静的马车也白白准备了。 她边走边看看路两旁的小摊,闻到有味道不错的小吃就停下来买上一个尝尝,觉得好吃了,才让小贩再打包一份新鲜的。 甩掉了后面跟着的尾巴之后,她绕着皇宫的墙跑了近半个时辰,估摸着大约是这个地方了,她把马系在隐蔽的地方,纵身翻过不算矮的围墙。 梁珏的母亲原就不受宠,住的宫殿也处于皇宫里面偏僻的地方。一年到头皇帝也不招幸几次,反而方便了阿虞去找这个小徒儿。 她依照着卫明静的记忆,寻了几处,才终于堪堪绕到这座有些陈旧的宫殿。朱红色的漆添了一层岁月侵蚀的痕迹,雨水流下的水印隐约可见。她小心地翻到宫殿的院子里,差点没有被吓得掉到地上。 只见一张瘦巴巴的脸,有些脏兮兮,唯独那双璀璨的眼睛掩饰不住的光泽,熠熠生辉,像镶在这种脸上的两颗黑宝石一般,纯净澄澈,不染杂质。 “姐姐,你爬墙好玩吗……” 阿虞的中指竖在唇间,和他比了一个不要叫的动作。 “你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叫梁珏?”她忍不住摸了摸他有些空荡荡的衣裳,手腕细小得和根黄瓜似的,看样子跟没吃过顿饱饭似的,已经有了半分确定。 第30章 兵临城下 030 他快速地打量了一下阿虞,然后垂着大大的眼睛:“你这样直呼一个皇子的名讳,可是大不敬的事情噢。”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格外地清澈如溪: “你看起来也不像哪个宫的宫女,穿得起这样子的衣服,偷偷摸摸潜入皇宫,想干什么坏事吗?”他伸出瘦骨如柴的手,推了一下阿虞:“我这次不会告诉别人,下次你可别干这样的事情了,很危险。” 他手上得劲儿不小,不过阿虞还是纹丝不动地蹲在墙上。他看起来柔弱,性子却不像他看起来的样子。人小鬼大,脸上的告诫她的认真的表情,和他的年龄一点也不相符。 突然,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到阿虞那干净的脸,再看看自己混着一些泥土的手,也不好意思用自己的手去捂她的嘴巴,只是对她做出一个“不要说话”的动作。 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近了,一个穿着深蓝色太监服样子的男人,目露狠厉,偷偷在庭院里绕了一圈找人,找不到之后又不动声色地离去了。 阿虞似笑非笑,目光意味深长:“你在躲他?” 他嗫嚅了一下,瘦小的脸撇过去:“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太多了吗?” 他被阿虞毫不留情地揭穿了,脸上也绷不住严肃的表情。撇过脸的傲娇的动作和他稚嫩的面容让人感觉到心都被萌化了。阿虞伸出手,拍拍他脏兮兮的脸:“还有,你为了爬上这墙,脸花弄得和猫一样脏。真狼狈……” 他的脸简直要裂了,除了乳母,还没有哪个女的这样子摸过他的脸。他脸上唯一没有被弄脏的耳朵白皙如玉,渐渐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 “让我猜猜你干嘛要躲他,嗯……他要揍你一顿,你打不过他,所以躲起来了。”阿虞唇边含着笑,注视着他。 他扭过头,黑亮如擦去灰尘的墨玉一般的眼睛好似一道漩涡:“总有一天,我会把他踩在脚底。”他平静的叙述没有多大的感情波澜,但是却让人愈发觉得他心智成熟得已经超越了同龄人。 他没有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类的话,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个,给他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痛苦的人放在眼里。他清楚自己和他云泥的差别。总会有一天,他不会这样狼狈地爬到墙头,就为了躲过一个奴才的毒打。 阿虞笑了笑:“有时候,忍耐不是唯一的方法。这样讨人厌的牛虻,还是一巴掌拍死比较好。” 梁珏没有说话。 阿虞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之前逛大街的时候,专门买来讨好熊孩子的吃食。不过,现在看样子,梁珏比她想得有出息多了。他才不会像这个年龄的小孩,这点零嘴就可以讨好他。 唉,真伤脑筋,关键时候,还是要看人格魅力。 她依旧嘴角含笑地把买来的吃食递到了他的面前,也不再把他当做一个小孩子,而是平等地、尊重地和他沟通。他能感受到这个姐姐对他释放的善意,但是他不会因为这个而放松自己的警惕。 “我给亲戚家的小孩子买的零嘴,你也尝尝。”谁知道她家有没有那个亲戚家的小孩。 梁珏的黑眸低垂,闻到她手里的肉干香喷喷的味道,肚子也不争气地冒着酸水。但是却忍着没有看。 阿虞把身上能吃的都掏了出来:“带着这些东西也不好翻墙,你帮我解决了吧。不能把它们扔了……”她看了梁珏一眼,眼神略带威胁地说:“浪费食物是可耻的行为。” 说完之后,她也没有打招呼就腾起身子,纵身一跃而下,翻下墙下去了。 梁珏看着被她扔到怀里打包装得严实的吃食:“……”,她自己觉得带着东西不好翻墙,怎么就觉得他一个瘦小的孩子拖着这一堆东西就比较方便呢…… 他一个一个扔了下去,然后再跳到地上,身姿没有什么美感可言,只能保证跳下去受到的伤害减到最小。然后再一个一个把它们捡了起来,抱在怀里,上面带有还有她微微的体温。 回到冰冷的宫殿里,他自己去井里打了一桶冷水。幽深的井倒映着他的脸,不甚清晰,但是依旧可以看得到,确实很脏。 他就在院子里,脱下衣服,合着冷水洗起了澡。白皙的皮肤,上面却骨瘦嶙峋,头发也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得黄黄的。 宫殿里面伺候着他的除了一个乳母,就剩下一个粗使的宫女,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这些都是他母亲留下的老人。白天他们被别人支唤着忙碌地干重活,到了晚上才疲惫地回来。但是只有这样子,他们才能赚到月钱,才可以寄回家里,剩下的全用在了他的身上。 是这些忠仆把他拉扯长大的,他自己能干的事情,都不会假手于人,很少用到他们来伺候自己。 ………… 阿虞回到卫府,卫明静的爹果然是一个有钱人,府邸装潢得比侯府都要大气。 一水绕园,假山嶙峋,亭亭落于水中,曲曲折折的长廊蜿蜒如带,走至拱门,又见石山,山上古木参天,有清流自上顺流而下,远处可见箬竹苍茫。卫明静的院落里还有一池面积相当大的荷花,春天,一池的新绿,夏天满院子都是荷花的清香。在秋天的时候,还可以留的残荷听雨声。冬天湖上结了冰,卫明静还经常去凿冰块,抓下面肥厚的鱼来吃。 而他自己则相当喜欢养花,尤其是菊花,从各地收集了很多新奇的品种,让人栽了养在温房里,五颜六色的相当的雅致。他也不像那些夫人一样,弄了什么珍稀的花卉品种就开个宴会赏花。要是让他来开个赏花宴,绝对要眼馋死那些贵妇人和闺秀们的。 奸相的品味还是很高的啊…… “静姐儿。”阿虞听到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唤她,转过身去。只见到一个穿着紫色官服的男子,腰间配挂着金鱼袋,赫然就是卫明静的那个丞相老爹。 他看起来不老,年近四旬,眼角有深深的笑纹,看起来很温和。 “爹爹。”阿虞给他行了一个礼,他微微颔首,匆匆地提步走去了书房,头上的乌纱帽被他像个球似地单手拦在怀里。跟在他身后的幕僚同卫明静行了个礼,目不斜视地匆匆地跟着卫相踱步至书房。 看卫相急急地召集幕僚到书房商讨,阿虞像是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她搜索了一下剧本的资料,反复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用过晚饭之后,卫相看起来正常得很,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他为官数十载,极少会有情绪上脸。对着同僚和对着皇帝用的是两张脸,以严肃对待下属,宽容对待同僚,在皇帝面前则是一只笑面虎。唯独回到了家里,才肯放松,淡淡地什么表情也没有。 晚饭时分,卫相和女儿一起享用晚餐。他是一个会享受生活的人,两个人就上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肴。他每个菜都只尝一两口,阿虞吃惯美食,也觉得卫府的吃食比别的地方精致一些。 卫相似漫不经心地有一句没有一句地和女儿聊话,卫明静没有母亲,他待女儿也比别人家的宽容了几分。往常有事没事都会和女儿说上几句话,虽然大多数是问她的功课。 过了一会,关键的亮点来了。 “你的同窗,魏侍御史的嫡长女,近来可是有什么异人之处?”卫相喝着饭后的清茶,问女儿。 阿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卫相这个政治家的嗅觉果然不同凡响,居然连魏雪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她想了一下,卫相最后的下场。原来觉得,魏雪要灭了卫相,无外乎就是看不顺眼卫明静,重生之后才一直记着,收拾她。现在想来,魏雪那么迫不及待地怂恿新帝把卫相给灭了,除了上辈子和卫明静有些渊源之外,卫相恐怕自己也惹到了魏雪。这样一想,阿虞就深深地怀疑上了:卫相该不会是发现了一些她的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进而知道了一些她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惹得魏雪恼羞成怒,欲除之而后快? 卫相虽然确确实实是一个奸相,但是他手腕高超,滑溜得人家抓不到把柄。工作能力杠杠的强。综合他在任的履历来说,也担得起一个恪尽职守的名头。新登基的皇帝,连位置都没有坐稳,就马上抄了他爹也极为信任的丞相,这里面不是有问题,才见了鬼。 若不是魏雪一直和卫相不对付,怎么会让卫家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要是论阴谋手段,魏雪重生三次都比不过他。卫相就失败在她不知道魏雪是重生的人。而魏雪靠着预知历史,拉拢了新帝,最后把卫相给玩死了。 如此说来,这辈子还是得要让卫相和魏雪好好磕着,不过,不同得是,她这一次好好在旁边提醒着卫相,让这个一朝丞相,防着魏雪。看看她还有那么多怪心思膈应梁珏,耍些小阴谋才怪…… 阿虞不厚道地浮起了一个笑容:“爹爹……” 第31章 兵临城下 031 卫相对女儿也不设防,察觉魏雪有问题了就询问女儿。毕竟女儿在女学里,接触到魏雪也比较多。他最近只是碰巧发现了这个魏侍御史的嫡长女行事有些古怪。派人查了一下她,情况还没有报上来。 本来他堂堂一朝丞相,根本就不会注意这么一个后宅的女子。然,最近却发现这个和他女儿年龄相近的闺阁女子,居然怂恿六皇子屯粮。他的动作不可谓不隐秘,若不是卫相这种权倾朝野,情报网密密麻麻的奸相,别人恐怕也看不出来。他发现六皇子派人手去南方的乡下大量收购粮食。不管陈米还是新米,给出的价钱是极为合理的,统统都收。又不是丰收季,春天这个播种的季节,去收购粮食,怎么看都透露出一点诡异。 阿虞翻剧本之所以也没有找到不对劲的地方,是因为这件事情在魏雪彪炳的崛起史上,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一点都不起眼。今年夏天北方雨水开始变少,粮食的收成比往年要少一半。在地方上粮价翻了一倍多,到了京城的粮食的价钱就比以往翻上三倍都不止。 南方却是雨水充足。一些有见识的商人,下手快的,从南方低价收购粮食卖到北方,就可以赚上一笔丰厚的差额。意识得晚的,后面的连汤汁都不剩。而且从遥远的南方运粮食,成本也是很大的。 魏雪有上辈子的记忆,那年的冬天,粮食飞涨,她受冻挨饿。所以这辈子突然记起来,提醒六皇子到南方存粮,给六皇子赚了一笔钱。 于是阿虞斟酌了一下,引导着说:“女儿也觉得这个魏小姐有些问题。我们去郊外玩,遇上了山贼的那次。她偏就没有去,以前她都是不落下一次。她自己不去,也告诉两三个和她要好的不去。过后我私底下问那几人,她们就说魏小姐是怕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好似就肯定,那个子虚乌有的事情一定会发生。要不是我知道她的为人,恐怕还要去查查那些山贼到底是不是她派来的呢。” 她把真话拌着假话一起说了,没有提到魏雪就是重生的,也不说魏雪能够预知未来,反正这些话里面的曲曲绕绕就让卫相这个喜欢琢磨的人,慢慢琢磨吧。 卫相听罢,沉吟片刻,和女儿说:“以后离她远一点。” 阿虞点点头,再接再厉:“他们一下子收了那么多粮食,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这天晚上,阿虞合着柔柔的月光,心满意足的睡了。 卫相果然不愧是有魄力的人,就是不明白六皇子为什么大量收购粮食,他也敢跟着投入巨额的银两,去南方收购粮食。他的财产比六皇子多,名下的铺子遍布全国,收购的渠道比他们多,成本也低廉。阿虞几乎可以预想到,秋天粮价飞涨,卫相豪气地按比市价还低的价格卖粮食,魏雪一口银牙咬碎的样子。 ………… 同样的夜空,阿虞已经在沉浸在黑香甜之中。梁珏的仆人们才腰酸背痛地回到破旧的宫殿里。他神色淡淡地掏出一堆吃食,递给乳母:“吃。” 乳母似是不敢相信地接到手里来,她们每天的口粮也有限,每天都吃不饱,到了深夜饿了也得忍着。她兴奋地又似是犹豫,这几个人能拉扯大一个孩子,也是不容易的。从他的母妃怀着他的时候,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护着躲过不知多少暗算。这个时候饿得慌了,也不敢随便吃。 “我吃过了,没事。”他安抚似地握了一下乳母的手。 “多谢殿下,我这就拿去让他们也尝尝。”乳母高兴地给梁珏磕了个头,双手接过他赐予的食物,深夜去敲另外两个下人的房门。这一晚,凝芳殿的几个人也睡得很香甜。 阿虞第二天下了女学之后,又摸去了梁珏的宫殿。这一次她找了一圈也没有见人影,反而碰上了昨日来找梁珏麻烦的太监。他找不到梁珏,便把梁珏的仆人拉来发泄,上了年纪的老太监,哪里是眼前这个身强力壮的太监的对手。 他被揍得鼻青脸肿,口齿都不清了,连连嚷着饶命饶命,也没见那个太监肯放过他。 “我呸……让那个小杂.碎出来,爷爷就饶了你。”他吐了一口痰到老太监的脸上,手下越是发狠,把自己的负面的情绪全部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他骂梁珏的词语简直不堪入耳,一点都没有遮掩,好像是根本就不怕人降罪。可见这个弱小的帝星现在的处境有多艰辛。 阿虞原想解决了这个惹人厌烦的太监,忽而见到从角落里忍受不了跑出来的梁珏,手抓着一块砖板,用力朝对方脑袋砸去。 那人手里也有几分功夫,险险地躲了过去。见了梁珏,脸上露出几分狠笑,把拳头的关节拧得嘎啦嘎啦作响,粗壮的手臂爆出几条青筋,看起来充满了力量。 瘦弱的梁珏哪里是这种练家子的对手,都不够人家一拳,就被拍飞在冰凉的地板上,衣服也摔裂开了。他的拳头落在梁珏的身上,都听得见骨头错位的声音。那个老太监见到主子被打,拖着身子,挡在他前面。两个人跌在地上,屈辱而狼狈地任人辱打。老太监的手圈着,护着他的脑袋。梁珏的眼眶都发红了,也硬是不流一滴眼泪。他紧紧地咬着牙,攥着拳头,清澈的眼睛里面恨意蔓延。 阿虞觉得差不多了,再也看不下去了。轻轻跃起,伸腿用力朝着打得正凶狠的那人的心窝子,速度极快地甚至他都没有注意到,就被踢飞倒在地,牛高马大的身子,翻滚了两下才挺得住这股力道。她又上去专门挑疼的地方踢了几脚,直到他再无反抗之力,才收脚。 这不过是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形势就急转直下。梁珏抱着头,等了半天也没有拳头再落下来,才抬起头来,看到那个恶霸如破抹布一般,躺翻在地上,嘴里大吐鲜血。 昨日见到的那个姐姐,唇边含着笑把他拉起来,问他:“疼不疼?”她用手帕给他擦鼻子流出来的血,继续婉婉道来: “这就是你昨天对我说的,总有一天,会把他踩在脚底吗?” “你是一个皇子,你身上流淌着皇室高贵的血。你的母妃用命,把你带到这个世界来,难道是为了让你来受苦受难的吗?你愿意忍受这种一辈子都要这样仰人鼻息度日,随便一个奴才也能骑到你的头上来撒野,扬武扬威的生活吗?你愿意这样碌碌无为,在角落里当一个小可怜,做一个连饭都吃不饱、连下人都护不住的主子吗?你愿意这样子活着,你却不觉得是对你的一种侮辱吗?” 她抑扬顿挫的声调极具感染力:“告诉我——你、不、愿、意!” “忍耐得够久了,你应该像一个男人一样站起来。” 第32章 兵临城下 032 梁珏仰头,黑亮清澈的眼睛里面全部都是她。 她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眉宇之间落落的清雅,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得一股自信的光芒简直要耀眼刺目得他不敢直视。她字字如重锤,叩响他的心扉,短短的几句话,似训诫,却亲切醒豁,似责怪,却也让他忍不住觉得眼睛热热的。 他真讨厌这种感觉…… 多久没有感受到了? 他艰难地在夹缝之中生存,小小年纪,还没有开始读书识字,先学会的就是保护自己。他不知道有多么羡慕那些受宠的兄弟们,不是因为他们的锦衣玉食,也不是因为他们优越高人一等的地位。 而是,他们磕着了、碰着了、着了凉,哪怕是只露出委屈不开心的表情,就会有一群人哄着、惦记着、心疼着。 他最难以忘记的,就是去年冬天。乳母病了,没有人照顾他的三餐。他跑到御膳房里拿些吃的东西,却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扔到外面的地上。冰雪冻彻骨头,他单薄的衣服根本挡不住寒冷的风。刺骨的风灌进脖子来,本来疼痛得要命的骨头,也被冻得没有知觉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了一路,滑到了,四肢僵硬,挣扎着也站不起来。这个时候,他看见比他大几个月的十皇子,穿得和雪球似的,白嫩干净,面色红润像年画里的小仙童。他发脾气了,甩手就把奴才双手恭敬地捧着的精致可口的吃食打翻在地上。也不理后面一串跟着的尾巴,跑了两步,被绊倒在地上。放声嚎啕大哭,一群人手脚无措地又是说笑话逗他,又是给他吹着磕到的膝盖。 最后他漂亮温柔的母妃,把他搂在怀里,小心肝、祖宗一堆甜蜜的好话跟不要钱似的从嘴里蹦出来,终于惹得他破涕为零,笑了起来…… 风灌得他感觉脖子的血液也要僵硬掉了。他拍拍身上的污雪,拾起不远处的地上,那盒被人嫌弃的精致可口的吃食。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这样的生活,好难过,好难过,难过得他的眼睛都忍不住起了雾气…… 没有对比,真的不会那么伤心。 他不哭,才不要哭,哭泣也没有人安慰,哭瞎了也没人心疼,还白白浪费钱去看病,母妃的首饰早就卖光了,乳母他们已经拿不出再多的钱来给他折腾。 没有人发现角落里的摔倒的他,其实他也很痛,他还很饿,他躺在雪地里难过得要命,等四肢没有那么僵硬了才慢慢爬起来,去捡那盒别人不要的吃食。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是一个没有人会可怜的孩子。既然没有人会关心他,他只有加倍地关心自己才对得起过得那么心酸的自己。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有一天被人放在心里关心原来是那么甜蜜、那么好的感觉…… 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有些讨厌这个关心他的人。让他忽然地觉得她带给她的这种享受是一种不能被原谅的事情。如果只能奢侈地享受一回,他宁愿永远都没有懂得过这种感受。 她不会懂得他的心是多么的贪婪、她会厌烦他、讨厌他…… 梁珏闪烁着眼睛,敛下睫毛,不想再沉浸其中。他默默地转过身,去扶起躺在地上的老太监徐公公。他吐了一口血,脸上挂的彩不比他少。 阿虞提高了声音再说了一次:“如果你不是一个懦夫,请告诉我,你会好好努力,让世人知道梁珏其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碌碌无为,得过且过的日子,只会销蚀你的雄心壮志。我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而我遇到了你,注定了我以后也会变得不平凡。我很高兴地告诉你,碰上你,我觉得很幸运。因为你是一个注定要改变历史的人。”她的声音柔和得不可思议:“一个人默默地努力,寂寞会让人绝望。一个人孤军奋战,比不上许许多多人的倾力合作。我,愿意帮你。梁珏,你愿意让我,帮助你吗?” 梁珏蓦然地顿住脚步,一颗带着热意的眼泪砸了下来。他不敢回过头去,让她看到他软弱的样子。 她的语气几乎虔诚,而他却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皇子。在皇宫一角,受尽欺凌。他其实也有自己的梦想,他不想一辈子呆在这个寒陋的宫殿,悄悄的来到这个世上,再悄悄地死去,一辈子寂寂无闻。他痛恨他的父皇,除了他吝啬的爱之外,他还是一个昏君,终日沉溺于丹药寻找可笑的长生。若不是他愚昧的迷信,又怎么会被人所迷惑冷落于他? 他出生的那一日,除了克死了他的母妃之外,还害得他父皇的丹药也炸开了炉,便有人断言,他是个不详的皇子。背上了这个名头,他的处境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梁珏沉默了好一会,阿虞只能看到他挺得笔直的背影,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瘦削的肩头,轮廓好看的下巴,皮肤因为营养不良,苍白弱小。 他过了好一会,才犹疑地低声说道:“你会一直帮我,是吗?”轻得仿佛连风都可以吹走,阿虞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对,只帮你,会一直帮你。”她肯定地说道。 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培养他,将他拉扯长大、教他方法、尽力让他避过摧毁他的死劫。她能活多久,就会帮他多久。他死了,她也一起玩完。 梁珏转过身来直视他,一双黑色的眼眸清澈透亮,眼眶发红,目光坚定有神,透露着一分早慧的灵气,这么聪颖毓秀的孩子,本就不应该那么无情地被摧毁。 “你现在马上拜我为师。从今天起,我就可以教你本领。”阿虞注视着他,认真地说道。 她温柔地伫立在原地,等着他。一身火红色的衣裳,衣襟翻飞,蹁跹如碟。在风中一双灿烂耀眼如繁星的眼睛沉默而包容地看着他,时光也抢不走那一份从容。美人如梦,愈清晰愈是迷蒙,让梁珏只觉得不真实,如置梦中,愈是珍惜,愈是不肯醒来。 他的身体僵住了半天,才恍惚过神来,走到她的跟前,跪下,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一拜,谢师傅怜我身若浮萍,扶持相助,赐饭退恶奴之恩;二拜,谢师傅不嫌我寂寂无闻、身无依傍、寒室知遇之恩;三拜,谢师傅日后苦心孤诣,倾囊相授,教我识事察礼、明辨世事之恩。梁珏无以为报,盼日后出人头地,衔环以报师恩……” 阿虞满意地点点头,扶他起来。梁珏的身子瘦弱得她几乎可以一手就把他毫不费劲地提起来。 她让徐公公把他带下去好好清洗了一边,换上干净的衣裳。趁着梁珏在净室里洗澡,她警告了一下这个老太监,不该说什么话、不该记得什么事情。说漏嘴了,看她饶不了他。 她简单地考校了一下梁珏,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蒙学,但是阿虞却见他小小年纪,却能在拜师的时候说出那一番话,却也是识得几个字的。梁珏红了一下脸,刚刚洗完澡的他,脸上还带着一丝水汽,稚嫩的面孔就好像一只水蜜桃一般,带着一点绯色。 “我……我会翻墙。他们上课的时候,我蹲在墙角里听,大概……知道一些。”没有人管束他,他便偷溜到其他皇子的课堂。风雨寒暑,只要没有别的阻碍,他都会一节不落地偷听。没有纸笔,光是听着,长期下来,聚精会神地听着,然后默记于心,练得他的记性也好了很多。 第33章 兵临城下 033 阿虞听得都有些心疼这个孩子。萤囊映雪、凿壁偷光,古之人勤奋苦读,至少还有书看,梁珏却连书都看不起。他果然不愧为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有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上天给他制造的坎坷简直太惨无人寰了,这几点,他一个人全占了。 他就像立在山上,从石缝里生长出来的野草,顽强又坚韧。阿虞才初初认识这个孩子,就已经舍不得他再继续过得那么艰辛。 她问了梁珏几个问题,他都答得上来,还挺机灵的。让他写下来,却是为难他,连笔都握不好。 阿虞摸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关系,以后我教你写字。阿珏以后也不要再去翻墙偷听别人上课了,他们教得没有师傅好。师傅还可以教你武艺、教你骑马、射箭。你想学什么,师傅都可以教你。” 梁珏愣了愣,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这个一个女子,身上有那么多的本领。阿虞淡淡地一笑,也不在意。 阿虞自己也有一个女学的坑等着她填。为了腾出时间教导梁珏,她最近发了狠,发挥毕生所学,绞尽脑汁通过了结业考试。磨得卫相答应了她提前从女学里面毕业。她肩负着教导下一代帝星的任务,才没有那个劳什子功夫安安静静地坐在学堂里面听女先生反复强调妇德、妇言、妇容、妇工这些东西。想必魏雪也不想看到她成天膈应人。 “静姐儿,你近来……”卫相抚着大拇指的祖母绿翡翠指环,犹犹豫豫地和阿虞说话。她最近的动作,休想瞒得过卫相这密密麻麻的情报网,所以也没有花心思去故意隐瞒。反而好几次办完事,她都看到有后面小尾巴帮她清理留下的痕迹。 有个权倾朝野的爹,办起事来就是不一样的爽,腰杆子都能硬起来。 “爹爹,你有没有想过,当今圣上……”并非明君。阿虞话不用说完,卫相就已经明了。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翡翠指环,淡淡地打断她的话:“臣事君以忠。” 阿虞眯着眼睛,含着笑说:“非也,爹爹并不明白女儿的意思。当今主不贤,沉迷长生之道。身体亏损,如今的安定,并非长久的安定,若不在安定之中思及日后的危险,只怕那一天我们父女两个都要成为他人刀下的肥羊。” 可不是,等魏雪扶植的新帝一上位,卫家满门抄斩。卫相最大的优点也是他最致命的缺点,他太能干了。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自己的臣子发展得如此迅速。当今的皇帝虽然昏庸,却也不傻。留着卫相不除,怕也是打着日后拿他给自己的接班人宰掉的算盘。 “爹爹要忠心效君,如今培养一个日后能够贤明为百姓的皇帝,也算是为国做了贡献。”阿虞慢慢地说道,手执一茶盏,茶雾袅袅,卫相的脸朦胧,深邃的眼睛似要把她看透了去。 阿虞并不担心被看穿的问题,因为系统把她放到卫明静的身上,她就彻彻底底变成卫明静。没有伪装、也不用担心她的亲人会觉得卫明静不是她,因为她就是卫明静。 卫相沉默不语,阿虞却也不再说话了。她和卫相说开了之后,去梁珏那里也变得大大方方起来。虽然还是要掩住他人耳目,但是却比以前自由得多了。 阿虞去梁珏那里去得勤快,呆在他的那座破宫殿,觉得不舒服,便派了人偷偷送了很多她用的东西到那里。一来二去,连梁珏的生活也不知不觉被她改善了很多。梁珏的一日三餐已经不像以往那样,吃得比个奴才都不如。脸上的肉渐渐养了回去。 原本阿虞有些担心,突然改善了梁珏的生长环境,去掉了他那些磨难,会不会把他给养歪了。但后来发现,她是想得太多了。梁珏就是梁珏,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下一任的帝星。只要给他创造一个好的环境,他便会加倍地给还你惊喜。 尼玛,这简直就是天才少年好不好…… 阿虞教他打套拳,他眼睛不眨地一节一节看下来,一次就可以像模像样地照着她的姿势打了下来。虽只有形态而不具其神,但是梁珏不分昼夜地练,练得有几次都吐血了也咬牙坚持了下来。几个月之后,再打出来,要闪瞎人的眼睛了简直…… “宝贝你真棒!”阿虞高兴得破天荒地有了一种在菜园子辛苦播种收获了一大堆东西,想到处拿出去和别人炫耀炫耀。就跟现代的父母差不多,有了孩子,见了面能炫娃的就使劲炫。拉不拉仇恨才不管,炫完了自己爽够了就行。 她忍不住双手把梁珏抱起,把他抛了抛,又接住,又抛了抛,像玩玩具一样,掂了掂才放开。梁珏这个小娃娃,脚接触到地上的时候,还有些软。以往白玉一般的耳朵红红的似欲滴血,烫烫的让人羞涩。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新奇的感受,只要认真学习,师傅就会特别高兴,笑容愈发灿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被感染得笑了多少次。他都快忘记了上一次被人抱着的时候是什么感觉。长大后,因为尊卑有别,乳母不敢抱他。别人就更加没有机会接触到他。 其实,他对这样的外向的表达,不是一点都不喜欢的。只是没有人会抱抱他,夸夸他。师傅每次都劝他,不用那么逼自己,连晚上都在练功。应该顺其自然,该睡就睡,早点起床。但是他一点都不觉得辛苦,觉得这样的日子,是以前连想都不敢想,跟掉进了蜜罐子一样,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唯有愈发努力,累了、疼了、痛了,这样真真切切的感受,才让他稍微安心一些。 要是阿虞知道梁珏这个不成熟的想法,怕是要笑上一阵子,太傻冒了好不好。 几个月的光阴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就从每天的读书识字、打拳练功、吃饭睡觉里面偷偷流逝。梁珏从来都没有像这几个月里面一样,那么单纯、那么纯粹地生活。不用偷偷摸摸去在墙角蹭课、不用躲到角落里担心被恶奴毒打、不用挨饿不用受冻不用卑微不用难过。这些全部都是师傅给他带来的。 几个月过去,阿虞与魏雪同样期待的秋季到来了。京城里冷风扫过落叶,气氛变得压抑起来。人的笑容也少了许多,尤其是下层的劳苦百姓,摸着干瘪的粮食,笑起来几乎像是哭。粮食涨价是必然的趋势,粮食贵了,那些喂着饲料养大的家畜禽类自然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这些东西之间有着一环扣一环、紧密相连的关系。 千万不要说一些脑残的类似于百姓无栗米充饥,何不食肉糜之类的话。连米都吃不起,还能吃肉? 卫相的眼光比魏雪放得要长远一些,他觉得粮价既然都涨了,其他必然不会便宜。所以买粮食的同时,也加大了牲畜禽类的养殖。在秋天,那些养猪养鸡鸭养不起的农民,供不起往年的量,他们受到的波及是最严重的,连往年十之一层都供不起。 肉类的价格变得贵得吃不起,一些小富的人家餐桌上还能有肉,但是像捕快士兵之类的吃上一顿肉恐怕都舍不得花钱。 时间一到,卫相豪气地把积存了许久的粮食并同肉类源源不断地供应到京,解决了京城人民的燃眉之急。魏雪的那一批粮食原本想等着在过些日子等价格炒得再高一些抛售,结果被卫相的雷霆之击打得措手不及。再投入已经晚了,他们原本进货的途径就没有卫相广,成本自然高。卫相可以卖的便宜些,可是他们卖便宜了本钱都赚不回来。 卖的越多亏得越多,不卖偏偏连血本都亏完。魏雪简直就咬碎了一口银牙,帕子都被抓得面目全非、恨得咬牙切齿、只欲除之后快。 第34章 兵临城下 034 梁珏的悟性很不错,在习武方面的灵性一点都不比阿虞差。假以时日,她必定也不是他的对手。他现在就像一块海绵一样,努力地吸收阿虞教导的东西。要不是在虞美人那个世界里,她学了十几年的上乘的武艺,恐怕也教不了梁珏。 等他再大一点,她就可以带他去骑马、射箭、甚至再再大一点,就可以上战场,去肩负起他原本的重任。她对梁珏很很严厉,她一点也不希望,他日后会拖着一身的伤回来,更不想看到他连命都丢了。有了坚硬的武艺作为自保的底牌,他就可以免去很多后顾之忧。 “小姐,不好了,我家主子又吐血了。”徐公公急急地跑过来告诉阿虞,给她看了一方带血的丝绢。 洁白的丝绢上面,鲜血簇簇,如同绽放在雪地里的腊梅一般,看着人都觉得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练个武都能吐成这样?”阿虞的脸色已经沉下来,语气不好地问道:“你们殿下吐过几回血了?” “奴才……奴才也不大仔细,大概是,隔天吐,练得刻苦了就吐……小姐,您也明白……殿下他不希望您知道的。”徐公公有些结巴,断断续续地说着。 她就知道,梁珏不会肯告诉她这些事情。他巴不得再多使上几分劲,哪里愿意让她担心。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是能瞒着她的吗…… 阿虞连忙跑回卫府,用卫相的令牌,请了卫府的老大夫,让人背着大夫,不动声色地将他弄进梁珏的宫殿里面。 鹤发童颜的老大夫捋了捋胡子,抚脉,看舌苔、然后又瞧了瞧眼睑,一双手按了梁珏身上的好几个穴位,一边按一边问他有没有什么感觉。 寻思了片刻,方才开口和阿虞道:“殿下中了一种毒,长年累月,时间久了,怕是已经深入骨髓。切记不能大动干戈,血液流的快,毒就会涌到心上。” 阿虞仿若被人当头一棒喝,愣了半天,硬是没有反应过来。她转头,看到梁珏低敛着睫毛,苍白的脸似褪尽颜色的白纸,无力地垂在被子上面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他看起来那么小、那么柔弱,却又带着一丝坚韧。 这段时间,梁珏的饮食都是由卫府照料的,不可能会出问题。梁珏只是一个微不足道,连一点威胁都没有的小透明,谁会这么处心积虑,长年累月、风吹雨打都不动地给一个小孩下毒…… 阿虞想着,脸上的怒色已经连掩饰都没有,双手交叉并拢,把指关节掰得嘎啦作响。 魏雪,你很好! 在阿虞觉得已经狠狠教打了魏雪的脸,断她财路之后,魏雪就给了她无比窝火的一脚。平时不显山露水,做出的却都是一些让人措不及防的事情! 她忍着怒气,问老大夫:“可以根治吗?” 老大夫摸了一下胡子,思考了片刻,犹豫地说:“根治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减轻一些,至于是多少,就看个人的体质差异了。然,还是那句话,切记不要大动干戈。” 听完这句话的时候阿虞甚至觉得心里也吐了一口血,忍不住眼前黑了一下。有一种心神俱碎的难受的感觉遍布全身…… “老夫就给开个药房,定时过来察看殿下的病情。”他顿了顿,继续道:“小姐不必忧心,殿下日常的活动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只要不能太过于剧烈。” 阿虞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他哪里可能知道,他手下的这个孩子以后将会是战功彪炳、赫赫有名受人尊崇的战神?他注定了戎马倥偬、征战沙场的一生,就被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女人给毁了,这让她如何接受!他将是拯救无数人的英雄,却毁在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女人手里,又让她如何不恨! 她此刻要恨死魏雪了! 送走了老大夫,阿虞安慰梁珏,摸摸他散在床上柔软的发丝,不像以前那么黄枯,已经变得有些黑得发亮。 “阿珏,没关系,咱们把武艺先缓一缓。学点别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小小少年,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你实在很喜欢它,师傅教你内功心法,练好了,体质也强一些……”她看见他懊丧的表情,有点说不下去了。 “师傅……我前段时间听您讲故事,我才真正明白了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一战摧大敌,顿使何宇平……苻融、谢玄淝水以少胜多翻身大败秦军、诸葛亮神机妙算巧用天时火烧连营、巨鹿之上敢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我虽不知他们,但心里却是钦佩的。我也想着,要是我们梁国有这样的大将,何苦要被匈奴人逼得割地赔银,受人屈辱?”他的眼睛里闪过了激愤,眼眶红着,却并不肯哭。 他就是这样优秀的将领! 她明白,他在难受着什么。心里也有点戚戚然,对魏雪的恨又多了一分。 他这样纯正、直得和根木头似的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在众人面前出口训斥魏雪,只怕是看不得她的行为,出言提醒。但是却无意让一个女子处境艰辛。可是,这和他又有多大的关系?她受到的折磨全部都是来自别人,亲手把她推入火坑的是他的父亲,厌弃她的贵女本就不喜她这个人,那些因为梁珏的话排挤魏雪的都是欺上媚下,想讨好他的人。 连句训斥都说不得,那些满大街说粗口话骂人的是不是要死上三次才够!她魏雪不是脑子有毛病的人吧!上辈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那么大一个人不知道?她已经是处境困难的小透明,分不清形势,撞上梁珏的枪口还怪他咯?上位者凭什么瞧你的脸色,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阿虞觉得魏雪就是有些公主病的蛇精病,她和魏雪相处几天都受不了。目空一切,狂妄自大,重生回来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是心胸却让人不敢苟同。 就拿卖粮食这件事说说,她运回的大批的粮食按着不动,就等着价格炒到极点,才肯放出来大卖,发难财,别人的死活她不管,满大街饿死的难民她也看不见。人家死不死关她什么事情,她又不是朝廷命官,又不领朝廷的俸禄。 光这一点卫相这个奸相就甩她八条大街了!心胸狭窄,目光短浅,拿着未来发生的事情做自己翻身的资本,却又在一路上踏过了不知多少尸体。 这样的人还好不是当权者,不然百姓也要心寒死。 阿虞越想越气,越发觉得梁珏真是命苦,怎么就上辈子嘴管不住,惹了这个小气的人。这辈子命都快被她折腾掉了!惹谁不好,去惹这睚眦必报的女人! 重生真是可怕,上辈子惹到了重生的人更加可怕,ta会默默潜在暗处,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出手弄死你。她还掌握天机,顺应天命,老天都选择让她再活一辈子,你还能拗得过老天爷?你惹到了她,被她弄死也是活该,谁让你导致了她一辈子的悲剧? 可是,难道上辈子的悲剧,她自己身上就没有一点责任吗?怪别人、恨别人,自己包子似的任人揉捏,有没有想过那些人其实也是很无辜的? 第35章 兵临城下 035 阿虞让卫相把粮食全一次性都投入市场,价格比素日里京城的高一点,却比日日攀升的粮价生生少便宜了两三倍。堪堪收回了长途运输运费和人力消耗,但是因为量多,所以也算薄利多销,赚了一点点不算亏。 原本卫记粮行以强势低价空降北方市场,已经是一个惊喜的消息了,没想到惊喜还在后边,一些比较穷的人家也可以屯粮,卫记粮行旗下几百间遍布北方各大城镇的粮食铺子被挤得水泄不通。 南方的大部分存货都转移到北方来,光是大米吃不饱,还有很多副食诸如玉蜀黍(玉米)这种高产量足便宜的混在一起吃。只可惜土豆不耐保存运输,否则这种更加高产的粮食也可以运过来。反正能运的卫相都弄过来了,花费之大,让阿虞也有些咋舌。 卫明静这个爹爹堪称富比陶朱、富可敌国。他要是振臂一呼反了,用钱打仗也能让梁国国君头疼。户部拨款赈灾,几十万贯压下来,也是不容小觑的一笔。相比之下,六皇子和魏雪的那十几万贯的投入就显得渺小,关键是,这是他们几乎全部的身家。 接连遭受到打击,六皇子和魏雪的粮食被迫连连降价,否则根本就无人问津,只能烂在仓库里。这段时间两个人几乎脸阴沉得几乎能渗出水来。 尤其是六皇子,他得了几次魏雪指点的甜头,愈发地信任她。她总是能给他惊喜,想法也异乎常人。所以这一次关于卖粮食的提议,他觉得魏雪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女子,胸间有沟壑,可以成大事。 谁知道,他几乎把大半的身家都投进去,结果却血本无归,生生被这一次的粮售卷入其中,它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只要踏进去,根本就无法脱身。一时间转主动为被动,人家降多少,他们咬牙和血,也跟着降。价格一点都没有回升的迹象,反而越来越便宜。 当然了,到了这个时间,一些零散商户也掺和进来了。市场的调节是自发的,供求引起价格涨落,一些商人看见其中巨大的利益,纷纷投入进去,演变到后来,粮荒就变成了他们之间的价格战,最后受利最多的就是百姓。在饥荒之年也没有出现饿殍遍地,伏尸千里的惨状。户部经济压力减缓之后有了余钱赈灾施粥,卫相也可以把盈利投入进去给难民赠饭。 最后损失得最多的反而是愣头愣脑,没有摸清形势就入局的六皇子和魏雪。尤其是魏雪,连六皇子都愿意投进去大半身家,她这个献计策的人自然不会落下,这一次她重生回来所赚到的几乎全部都亏进去了。失眠了大半个月,何止是咬碎一口银牙,简直连饭都吃不下,食之无味,似有一块骨头卡在喉咙,咽之不下…… 阿虞在重阳节太后赐宴集各命妇和贵女于皇宫之时,看见魏雪面上扑着的脂粉,风吹过,走进了隐约可以看到簌簌的粉落下来,难掩憔悴之色。 虽然看到很心里很痛快,但是,比起日日看到那个可怜的梁珏,咬着牙,默默地背着她吞下血的样子,阿虞就一点都不觉得过瘾。这点算什么! 阿珏连武功都练不了,全是这个可恶的重生女害的! 阿珏那么聪颖毓秀,天资骄纵的一个孩子,她就那么一点都不羞愧地摧毁他。不愧是从现代来的人,硬着心肠冷漠起来连小孩都不会放过。她的那个爹爹,阿虞默默地为他点了个蜡烛。若不是他死了,魏雪以后行事困难处处受牵制,不然他早就没命了。 那个上辈子的继室早就被弄得缠绵床榻,神志不清。“继妹”今后的婚事怕也是魏雪一个人操纵了,上辈子她什么命运,这辈子就让她这个继妹也尝尝。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去嫁给一个比自己父亲还老上许多的男人。想想也是一件极为痛快的事情。 但是这样的痛快在最近愈来愈少了,她心烦的时间愈来愈长。诸事不顺,连六皇子也冷落起了她。之前对她毫不掩饰的欣赏,现在淡漠地对待她,给魏雪一种,她只是他的一个下属那么简单。 魏雪咬了咬牙,她手上握着那么多的底牌,还是穿越过来的,她就不信,她不能活得轰轰烈烈,随心所欲。 “静姐儿,近来可不大见得到你的人了。”上次在侯夫人府上,那个脸圆圆的和卫明静关系挺好的贵女,京城副都指挥使嫡长女徐思婳打趣她,见了阿虞很高兴,杏眼似含着一丝埋怨,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动作,否则早就暴露本性给她来上一掌了。 她的父亲是武官,性子也直爽……和卫明静的性子超级对胃口。 “是啊,忙得很,忙着成名呢。”阿虞含笑着说。等阿珏成为一代明君,她可不就是牛逼哄哄、逼格极高的帝师?苍发如雪、阅书无数的鸿儒知道也怕要被她这个女子帝师气到吹胡子瞪眼,也只有阿珏那样的孩子,才会毫不介怀地一点都不犹豫地拜一个女子为师。 徐思婳差点被她近似不要脸的言语给惊呆了,过了片刻,看着阿虞一本正经的脸,终于绷不住了,用帕子捂了一下嘴巴,掩住她不雅的窃笑。但是肩膀微微的颤抖也是藏也藏不住。 “我那么高调地从女学里面结业,不就是扬了一下小名么。”阿虞有一搭没有一搭和徐思婳闲扯,宴会的主要人物也散了,贵女和命妇也不拘束着正襟危坐,闲着无事聊上几句,期间她们暗剑利刃无形之间不在话下,阿虞也不耐烦和一堆人带着面具和稀泥,倒还不如在角落里坐坐,和徐思婳这个爽妞调戏几句。 徐思婳忍不住了噗呲地一下笑了出来:“静姐儿,你怎么说话变得那么有意思了。你可不知道,女先生的脸都要被你掀下去了,还有院长那个表情,想想都要觉得回味无穷,你以后的女儿要是进京华女学,怕是不容易了。” “哦……” 徐思婳:“……” 阿虞闲闲的视线扫了一圈,看到魏雪正坐着和武阳侯夫人说话,娴静的性子,很受那些儿子到了适婚年纪的命妇的喜欢。在宴会上忙得不得了,这个拉她说几句话,那个又赠她华美的簪子饰物,但也看得出她对武阳侯夫人热情更为多一点。 京城第一才女卢珩芷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了,淡淡地扫了那里几次。魏雪身上的那份娴静,和这个纯正的大家闺秀比起来就和盗版与正品的区别。犹是这样,卢珩芷心里也是没有底。她对杨士元钦慕已久,任何与他扯得上边的女子,她都要难受一会。 不一会儿,命妇们按礼去各宫的娘娘处拜访,尤其是里面那几个有女儿在宫里当娘娘的。宴会散了之后各自散去。贵女们倒是没有那么快散去,还留着几个要好的说上几句逗留一会。 阿虞早就看魏雪不爽了,在宴会上淡淡的菊花酿有一杯没一杯地浅浅地喝着,甜甜的却不浓烈,齿颊生香。这会脸上露出一点淡淡的绯色,见了魏雪执起丝帕,掩着嘴淡淡地笑,心里很不舒服。 这个动作,她想起了晚上不放心阿珏,偷偷潜入宫里去探望他,却发现他口捂着一块方巾,剧烈地咳嗽,那个声音隔着远远的她都听得见。她几乎冲上去想教训他几句,却忍住了。如果阿珏肯听她的话,他也不会一直瞒着她。他小小年纪,对武艺有着近乎忘我的痴迷。阿虞就是为他打开这个新世界的钥匙,他迈出了这个门,便沉浸其中…… 然而却不料命途多舛。 “思婳,静姐儿还知道另外一种成就名声的最佳途径。”阿虞含笑着对徐思婳说。 她有些婴儿肥上的脸上,眼睛闪过求知的表情,不要提多讨喜了。 阿虞走到魏雪面前,一脚踢翻了她的凳子,魏雪尖叫了一声,没有防备地狼狈地翻滚到地上,头发首饰全部都散乱了。巨大的动静吓得周围的贵女都纷纷看向她们这边,惊呼声不绝于耳。徐思婳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你们给我听好了,我卫明静,十分不喜这个人,以后谁和她好,就是和我卫明静过不去!” 阿虞冷冷的表情吓住了那些只会拿绣花针依窗刺绣,念着女戒女德、闲来无事吟风对月、弹琴取乐的乖乖牌贵女,她们知道卫明静的悍名,很清楚卫明静不可动摇的地位。平日里都是捧着卫明静,集结在她周围的。这时候大家也被她的动作震住了,都没有记起要过去扶起滚刀地上的魏雪。 魏雪她不就是记恨这阿珏上辈子训斥了她、让她被众人不喜吗! 她不是发誓要把坑过她、害过她、折磨过她的人全部都加倍报复回去吗! 她不就是发誓要好好过这一辈子,血洗耻辱的吗! 这辈子,她偏偏要把卫明静这个名字,钉在她的耻辱柱上,让她来报复啊!有本事过来挑硬柿子来捏啊,找个小孩欺负顶个卵用…… 阿珏吐血,你也不要好过了…… 第36章 兵临城下 036 魏雪的脸上不敢置信、震惊、以及因猝不及防的丢脸而产生的恨,交织在一起,变幻莫测,凌乱的头发散乱开来,显得分外的狼狈。更兼之卫明静的那一番话,没有人过来扶起她,她姿态不雅地滚在地上,再爬起来,已经彻彻底底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了。 她苦心维持的形象…… 平日里和她玩得好的那几个贵女,现在也是噤若寒蝉,不敢有什么动作。主子们都不敢有什么动作,那些个奴才哪里会敢出头贸然去扶起那个被踢翻在地上的贵女。他们此刻简直恨不得自插双目,只愿自己没看到这荒唐的事情。魏雪他们不认得,但是卫相的女儿卫明静他们却是认得,在宫廷里也能横着走的人物,把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哪里是他们能惹得起的。惹恼了这朵霸王花,砍头还不跟切西瓜似的一样简单。 魏雪只得慢慢地用手撑起身体,抓着桌角一点一点站起来。她方才滚到地上还翻了一圈,肩膀撞到地上痛得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魏雪嘴角渐渐地泛起冷冷的笑,卫明静,你好得很! “卫小姐,在下并不知有何地方得罪于你。纵然在下多有不敬,为父也是朝中堂堂命官。卫小姐你如此折辱我,却是也要给在下一个说法才行!”魏雪面上一片清冷,态度不卑不亢,并不因卫明静的身份而低声下气。也是让人不禁地敬佩的。至少那些贵女有一部分还是看不大惯卫明静这种嚣张的性子,她们自己本身也是名门闺秀,熟读诗书,很是有文人的风骨。然她们却也没有那种勇气对抗卫明静,自然是很佩服魏雪这种不随波逐流、不卑不亢对待卫明静的态度。 阿虞轻蔑一笑:“说法?那也得等你爹爬上我爹这个位置再向我讨吧。” 这句话简直太不要脸了,阿虞话音一落,卫明静怔了怔,似是要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卫明静这近似于赤.裸裸的炫权拼爹的说法,魏雪有片刻的恼羞成怒。如果这不是讲究权势尊卑、封建皇权统治的时代,她定是要把卫明静这种引起公愤的以权压人的行径举报。她实在太看不顺眼卫明静了!她要忍不下去了!目光短浅又粗鄙、除了一张可以看的脸,有什么资格列贵女之流?又有什么资格恬不知耻地要求别人疏离冷落她! 上辈子种种的阴影,这一刻都涌了上来,让魏雪的脸出现片刻的扭曲。 “卫小姐,你……”魏雪扬起音调,眉目之中含着愤怒。 “我什么我,魏雪,你听着,人的自尊是自己给自己的,别整天装得一副清高得像朵水仙花似的,心肠却比蛇蝎都恶心人。我卫明静生平最不喜你这种人,有什么大家都明着来,省得成天暗箭伤人,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阿虞说完抚着沉香木质地的雕祥云浮纹的桌子,用力一掌就把质硬的木桌拍碎了,话都不屑于多和魏雪说一句,转身就走。 众人一片哗然,原来以为卫明静太嚣张,但是现在听着却又嗅出了浓浓的□□。连打量魏雪的目光都变得不对味了起来。 魏雪感觉到血液都上涌到脸上,*辣地,嘴唇哆哆嗦嗦,从牙间挤出几个字:“卫明静,我魏雪记下了……” 卫明静气离宴场,让大家怀疑的目光都纷纷落到了她的脸上。人都是这样的,听见什么狗血的事情,好奇的心都会被刺激得不要不要的,尤其是这样无异于重磅的炸弹一般的八卦。 清傲如魏雪这一刻也觉得挂不住脸,恨不得把卫明静拉出来大卸八块。 这一天,出了皇宫还晕乎乎的贵女们,之前热闹的宴会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唯独深刻地记得卫明静和魏雪彻底闹翻的这一件事。宫里的消息最是廉价,耳目众多,前脚人才散去,后脚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第二天宣澄帝在御书房听卫相商讨完国事之后,眯着眼睛似漫不经心地问起他:“听说令嫒昨日打了侍御史的千金?”常年服用朱砂这一类的含汞和铅的毒丹,宣澄帝的内里其实早已经被掏空。眼睛终日无神,好在皮囊生得不错,眯起眼来,倒也是有几分凌厉之色。 卫相面不改色地说道:“臣教女无方,养得这孩子实在顽劣。”他摇了一下头,继续道:“然这孩子却是一个喜恶憎恶分明的,她若是打了侍御史的千金,定是极恶她。”他余光中瞥到宣澄帝拉下来的脸,仍是顿了顿道:“这孩子也是倔,若是让她去跟别人低头,怕是我这个父亲她也是不服的。” 话说到这里,简直就是赤.裸裸地包庇了。宣澄帝面色不大好看。 卫相似忧愁地道:“我早年丧妻,只得了这一独苗。我虽自认读书大半辈子,也算得门生遍及。育人无数却教不好自己的女儿,实在惭愧矣……若是让她学得半分规矩,我是闭了眼睛也情愿了。” 听见这番自省的话,还有瞅见卫相这拉着的脸,宣澄帝却也觉得不那么不舒服了。人家都说承认了自己教不好女儿,堂堂一方鸿儒,做到这份子上实在也是丢人。宣澄帝就是这样对待卫相的,看不顺眼,却偏偏好用,只能捏着鼻子继续用下去。自己难受了,也要让他难受难受。 宣澄帝兴致缺缺地让卫相退了下去。 几日之后,整个京城都流传着卫相千金卫明静嚣张跋扈、粗鲁无状,竟将侍御史的嫡女打得卧床不起,分明夜叉。坊间谈起这人,皆是一阵喟叹。这样的女子还能娶回家? 阿虞在府里听下人娓娓道来的消息,也是动动脚趾都知道了这是谁的手笔。可惜魏雪本以为坏她名声,能重重伤到她,却分明不知道阿虞这辈子根本就不打算嫁人。名声好坏,她不痛不痒,耳边风过过就够了,哪里是她想象之中的怒极攻心,只怕魏雪要失望了。 魏雪“缠绵病榻”,势要她过去赔礼道歉这样的非分之想也是想想就洗洗睡了吧。阿虞很忙,没有功夫和魏雪玩宅斗。 ………… 梁珏知道自己中毒之后,也是不敢轻慢。按照师傅的要求去练内功心法。阿虞思考了很久,才决定让梁珏练韩润之的独门心法君子六脉心经。这个心经,是韩润之亲自教授给她的,只可惜她却大适合。太难,也太高深。 非心志纯正且坚韧的人练不成,光是那种极寒冻彻透骨的痛苦,就不是一般人能挨得过去。但是这种功法至清至圣,强悍地以一种霸道地姿态不容世间毒物的特点,却又是梁珏的救命良药。 犹豫了很久,阿虞才肯下定决心让梁珏学习这种几乎残酷的高乘心经。她很认真地和梁珏沟通过君子六脉心经,说起它的深奥以及付出的代价,梁珏却只是平静。 他不怕,在变强的道路上,他从来都是忍耐力最好的行者。 第37章 兵临城下 037 梁珏开始练君子六脉心经的时候,确实从一开始就犹如在雪白的一片冰川里里迷失方向人。除了看见冰川一角,别的景色都不复存在。也找不到任何踪迹可循。它是关于每一个武者的领悟,一千个人面对同一部经法,就会有成千上万种不同的感悟。年轻时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成熟了之后,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待历经沧桑,从头再细细研读,又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心态不同,自然看见的、所感受到的也不一样。这就是独步武林的高乘内功心法。 阿虞摸了摸梁珏被冻得发紫的脸,发现一阵冰寒。用手使劲搓了搓他的手脚,把他拖到太阳底下晒一晒,好半天他才缓得过来,然而手脚却已经冰冻僵了,动弹不得。阿虞把他背了起来,嘴角微微扬起一抹不易见到的弧度:“阿珏,你今天真棒。都能使凝出冰刃了。只是可惜有些控制不住。” 梁珏被阿虞冷不丁地背起来,还有些冷意的脸慢慢地发起热来,他害羞地垂头,手也僵住不敢搂住她的脖子。缓了好一会,才慢慢地说道:“师傅,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其实这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里。百思不得其解,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如果不是她在他如此困顿,几乎要承受不住绝望的时候,伸手把他从那个封闭的、冰冷的世界里拉出来,像暖和的阳光一样温暖着他的心窝子,他就不会如此患得患失,最怕有一天,他一睁开眼睛,就看不到师傅了。 她一点都不会明白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受。他也表现得一点都不让她看得出来。他想象过那种感受,那一定是犹如置身万劫不复的地狱,即使知道他身负剧毒,一辈子都不能大动干戈,这样也比不上她。 梁珏不由自主地伸手环住了她的脖子,还有一些冷冻的手触摸到阿虞的皮肤,让她夸张地抖了一下,差点把梁珏摔下去。然后又紧紧地抓住他:“让你淘气。” 阳光正灿,梁珏紧紧地靠在她的身上,从侧面偷偷地看她。只觉得她盛光之下的笑容愈发灿烂如阳,白净如瓷一般的皮肤似透着一点粉色的莹白的剥了壳的鸡蛋,她柔顺如泼墨,滑得比锦缎还触手滑溜的秀发,调皮地在风中随着她笃定而沉稳的步伐一跳一跳。 梁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面全部都是萦绕在她身上清冷却让他觉得温馨的梅花味,这一刻的光阴,如画一般美得令人无法生出打碎的念头。梁珏过了许久,也舍不得提醒她,师傅,你忘记回答我的问题了…… 在适当的时候,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弄不明白,又不敢深究,索性不要困扰。害怕让人失落,反复的猜测终有一天会让人走进死胡同。难道一个人对你好不好你感受不出来? 这一条路,梁珏恨不得永远没有尽头,只可惜,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阿虞就把梁珏送回了他的宫殿。 阿虞回到卫府的时候,有人通报,武阳侯嫡次子新科探花杨士元递帖子拜访卫相,恳求卫相指导。 阿虞随意地边走边听,不期然地脸上露出一丝“哦……”的表情。通报的小厮特别仔细地偷偷趁着她不注意地时候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地垂下头。 还能让她有什么表情,二月份放榜,杨士元探花早已享受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京都花的风光,现在才来和卫相讨教求指点,请告诉她这人莫不是逻辑有问题? 杨士元逻辑当然没有问题,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等与他卫相拉扯着,拽了一堆文,一个一个的问题抛出,等着卫相和他详细地探讨完了之后,看着日头,也差不多到了时候。此时估摸着卫明静已经回府,便匆匆告别。他不能进后院,只在前院守着,等着和卫明静偶遇。 阿虞招招手让通报的小厮退下之后,果真见杨士元恭敬有礼地候在莲池边上的小亭子里像是等着人。她自然不会那么自恋得凑上去当作杨士元特意在等着她。 实际上,杨士元就是在特地地等着她。阿虞偏偏故意地目不斜视地从旁边走过去,杨士元端着读书人的清贵,也以为卫明静一见到她就像闻到肉味的狗狗,会迫不及待地扑上来。 结果,杨士元:“……” 好一会,终于见卫明静的衣服的一角也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假山之后,也憋得满脸通红地追上去,从嘴里支支吾吾地唤道:“卫小姐,请留步……” 好一会,阿虞才反应过来:“你这是在唤我?” 这是阿虞第一次与杨士元打交道,这个卫明静最钦羡仰慕的才华横溢的男子,书卷在手、衣襟凛凛,一双眉目如刀削,丰神俊朗,好一个子都卫阶一般翩翩的人物。 阿虞第一眼看过去,也觉得美色令人心旷神怡,的确有几分让人倾倒的容姿。清隽的面容,看上去就像一朵亭亭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可惜,现实是,无论多么美貌的面孔,也要有与之相衬的品德和修养见识,才能让人见之心生钦仰。那些光看面皮的,却是肤浅。红颜迟早面临垂暮,阿虞识人便不是只看一张脸皮。 杨士元一开口,印象全毁。 “卫小姐,士元听闻前段时间,卫小姐您和侍御史长女魏小姐有冲突。近日小可却是听闻魏小姐已然重病在床,郁郁寡欢。在下恳请卫小姐,既然当日敢于做下那等事情,今日却不肯拾起这责任,却是让区区在下不耻了。卫小姐不顾名声,却也得为着卫相如实着想才是应当……” 美男子还是静静地在一旁不要说话为好,一说话就忍不住暴露智商。阿虞头一次觉得面对这样的人,也是一种修养,你偏偏听着他的歪理,在一旁忍受他的指指点点是何等内伤的事情。 世界观不同,养出形形色.色的人。虽说观念不合,难以探讨,但是阿虞仍是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若不要不制止他,也许凭着他满肚子的墨水,可以给你来一篇辞藻华丽、感人肺腑、不带一个脏字、却让你羞愧地无地自容的《论责任赋》 “杨公子,你这番话说来可是真让人惭愧。我却是不知道杨公子一介探花,也仍要执着于为后宅妇女伸张正义,这是为何?有冤屈、肚中有不平自可去击鼓鸣怨,然而我却是不知道何时这事情轮到你一个男人来指指点点。且不论是否对错,杨公子怕已经有定论。我在这里却是要问问你,敢、问、你、从哪里得知我欺辱了魏小姐!凡是讲究证据,她魏雪缠绵病榻你看见了?她重病在身你探过她的脉?我只看见她散播谣言,毁伤我的名誉,这你却只字未提。” 阿虞提高了声音一个接着一个问他:“凡是欲要探知究竟,请从源头来。人云亦云,也是一介读书人干的事情?你的学问是教会你去伸手管这等污遭的事情?你的家教就是让你特地打着求学的幌子来堵一个弱女子?你的教养就是去做一个推动谣言的傀儡,不分青红皂白去为难一个女子?” 杨士元欲辩,听到阿虞这一个扣着一个的问题,似炮弹一般问得他哑口无言,阿虞却并不以为这就是他的退让。他眼睛里面闪过的神色,分明就是觉得唯小人与女子难养,阿虞轻笑着继续接着说: “若是今天你只是听了一番话,就头脑发热地过来与我说上这一番话,请杨公子自重自持,卫府以后坚决不会欢迎你这种冠着虚伪的名声,来假惺惺为难主人的客。我爹蒙羞不蒙羞不知道,我却觉得,杨公子这么多年的书却是白读了,读也无用!请你不要毁了读书人的清名!” (接下面^_^) 第38章 兵临城下 038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几个字落在杨士元的耳边,让他几乎是震惊得连连退了几步,目光打量卫明静,似是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人一般。跻身于读书人钦羡的翰林院,他的人生可谓顺风顺水,在他这个年纪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算得上很成功的男人。加上长相在整个京城也算得上排的上号的美男子,属于那种走到哪里都几乎有人捧着的那种。 卫明静曾经是其中最狂热的人之一。但杨士元对于她这种超脱了一个大家闺秀准则的行为很吃不消,反而很欣赏魏雪的性子,她素日里遇事不慌不乱、沉静得几乎不像属于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稳重。杨士元得知了她小小年纪已经在打理着好多间铺子,护着自己的嫡母,饱受妾室的欺压,饶是他这个男人也是自叹不如。 渐渐地杨士元的心不可避免地为之悸动了。于是,愈发地忍不住多关注一下这个特别得女子、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忍不住多照顾一下她。在得知魏雪被卫相的那个嚣张跋扈的女儿卫明静所伤之后,一颗心简直如同投入沸水之中,煎熬得他几乎坐不住,匆匆就赶来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谁想,这卫明静却如此狡辩!杨士元脸色也不大好看了,她这番话,几乎就差指着鼻子质问他。他哪里有卫明静指责的那样不堪,这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说不清。 “巧言令色,扭曲事实。卫小姐,不管你怎么狡辩,但是为了你的名声,怕还是要走这么一趟罢。错而能改,善也。”杨士元带着几分不解的目光打量着她,似乎对之前她的指责所困扰,想了一会才终于露出明了的笑容:“对于卫小姐长期以来对杨某的行为,已经对杨某造成困扰,以后还望卫小姐自重。因为,杨某早已心有所属……”杨士元想起了那个人,脸上不由得荡漾起暖暖的笑意。 那张白如包子面皮的脸上露出一丝的笑容,分明是明晃晃地在张扬,方才阿虞的那一番话,不过是在以某种特别的方式欲图吸引他的注意。 明显得阿虞都看得出来,让她看着就觉得胸闷气短。 有时候分明说的话大家都听得懂,就是无法互相理解。观念不同,说破嘴皮子也是鸡同鸭讲,关键是杨士元还拒绝倾听她的话,他有自己的判断,他的判断差不多就是,卫明静嚣张跋扈惯了,这种事自然错在她,魏雪那么静而沉稳的一个人,怎么会故意惹到卫明静。分明就是卫明静因爱生恨,求而不得…… 结合在那次宫廷宴会上的情况,杨士元的母亲甚至都没有搭理过卫明静,反而对魏雪有几分亲热…… 阿虞脑补出杨士元的推断,整个人都不好了。 杨士元又欲开口:“若是卫小姐觉得不好意思,在下可以和她商量一下,让你……” 阿虞没有心思继续再和杨士元扯下去了,:“这就不必劳烦杨公子了,门在前边,慢走。以后也请杨公子不要再来拜访家父了,恐家父才学微薄,教不起杨公子这样龙章凤姿的人物。”她淡淡的话里,不无讽刺之味,却让杨士元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阿虞懒散地随意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芊芊玉指,如葱似玉,因为在梁珏那里折腾了一天,有些凌乱的秀发还未来得及整理散落在鬓间,多了几分不同于平时的随意的美,眼里也不见素日里对他的那种炽热的迷恋,让杨士元都感到陌生,居然有些不适应了。 主人既然已经不客气地发话了,他只好狼狈地甩袖子,愤然离去。 ………… 梁珏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每天阿虞教他写字,因为他启蒙太晚了,抓着笔练了好久写出来的东西就像毛毛虫爬行。这个时候阿虞就会耐心地握着他的手,她温软的大手包着他的小手,一笔一划地带着他写,鼻尖萦绕着她芬芳甜蜜的气味,让梁珏写得都心不在焉。 于是练了好久也没有写得好,反而是后来阿虞灵光一闪,过了好几天之后,给梁珏带了一本特殊的临摹的字帖给他,他才肯老老实实地闷头苦写。没有办法!那本字帖两边细细地描好,中间空心,只要按照纹路哪怕是涂墨水涂匀了那个字也能把它写得漂亮来。 这么奇葩的学写字的方式也就只有他师傅能想得出来。qaq…… 光阴飞逝,梁珏守着这不起眼的破落的宫殿,和阿虞相守着渡过了甜蜜的时光。一年一年,哪怕是练武再寂寞如雪,只有他回过头来往四周瞧瞧,就能看到她的身影。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他渐渐长大,渐渐长高,每一次特殊的日子都会量一量他的身高。起初阿虞还会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没事,以后多吃一碗饭,总会比师父长得要高的。 到了后来,他慢慢长到和她的肩膀的高度,时光再偷偷流转,他又蹭到了与她齐肩,最后终于高过了她。 阿虞无意在这个世界里再找个人成亲,所以魏雪几年前的那一次诋毁中伤,她也未曾解释,顶着这样的悍名,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卫相当然也看不上那些歪瓜裂枣,或是别有用心的人。是以18岁阿虞仍旧未嫁出去。 然而魏雪呢,因为后来参加那一次宴会的名媛渐渐把那一天的事情传了出来,大家也觉得即使不知道真相,但是看上去这个和卫相千金有冲突,还闹得沸沸扬扬的侍御史长女也不是个好的。那些内宅妇人,哪个不是混迹在后院里面手段磨砺得炉火纯青的。光看圈子里,就没有多少贵女肯和魏雪交往,诗会茶会也不下帖子,就琢磨出了几分味道。要她们看,这个魏雪做了自家的儿媳也是闹心。光是帮她拾起闺中的那份情谊,就是一件费脑子的事情。哪天带上这个儿媳妇,还要被别人冷落,她们可不干这样的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是以,魏雪装病装了一段时间也琢磨过味儿了。等意识过来,那些京中世代簪缨的名门贵女,也疏远了她。本来魏雪给她们的印象就不算好,又加上她和卫明静起了冲突,卫明静虽有错,但是看上去她也不是没有一点不无辜的。人家还在气头上,你这边就装起了病。你以为你有一个权倾朝野的爹爹啊?这得多矫情的人才做得出来?这点伎俩,连她们都看不下去了。 然后卫明静果真当她犹如空气,凭魏雪怎么装可怜,重病在床,满京城都知道卫明静的凶名,人家愣是不理你。原本她们就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心静观期待,同时也觉得魏雪这一招真是太狠了,动不动就坏人名声。没想到卫明静才是最硬气的那一个,任凭流言蜚语她自岿然不动。到最后魏雪还不是灰头土脸地爬下床,走出魏府大门,和那些贵女重新聚到一块,拈诗断韵,附庸风雅。 只可惜,事情发展到后面,也没有几个愿意和魏雪交往的。那些官职低微的小户之女和商户之女倒是愿意和魏雪交往,但是人家魏雪压根看不上。 (下面的三个自然段送给你们啦~^_^早来早得呀~~~) 只可惜,事情发展到后面,也没有几个愿意和魏雪交往的。那些官职低微的小户之女和商户之女倒是愿意和魏雪交往,但是人家魏雪压根看不上。 是以到后来,魏雪也没有顺利嫁出去,她比卫明静小了半岁多,二八年华又添一岁。高不成低不就,反正在现代三十多岁也才算剩女,如今不那么早嫁人她也能勉强接受。好在六皇子曾经许过她,当以妻室之礼聘她。若是六皇子顺利登基,她就是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皇后。 杨士元呢,他虽心心念着魏雪,但是武阳侯夫人更加意属于京华的第一才女卢珩芷,加上后来魏雪的名声变差之后,更是对她没有那份意思了。杨士元也算得上一个硬气的,跑去和卢珩芷说了个清楚,把人家弄哭之后又回家绝食了三日,武阳侯夫人才勉强答应了他。谁想圣上适逢佳节,心中愉悦,颇为赏识这个探花郎,圣旨一点,仍是把卢珩芷许给了他。 宣澄帝脾气忽冷忽热,阴晴不定地让人抓狂。要是武逆他的意思,你就自求多福吧。杨士元只能憋着一股气,感觉到心都在滴着血。面上欣喜地接受了圣旨。绕来绕去,卢珩芷最终还是许给了杨士元。不得不令人感叹,姻缘天注定。 —————————— 每日小采访: 主持人:爱卖萌的初哥 特邀嘉宾:木木,小玺,沧海 阿珏: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 初哥: ? 阿珏:终于可以谈恋爱了,跪求追妞指南 木木:咳……咳,少年请你默默地矜持下去 小玺:所以告诉你,接下来就是残酷的虐狗? 那还是让你继续蠢下去好了 初哥:咳……咳,阿珏你感受到了来自她们深深的恶意了吗? 沧海:(大手一挥)阿珏来来来,听好了,已婚少妇告诉你,首先…… 阿珏:嗯嗯 沧海:你得够持久…… 阿珏:嗯嗯 沧海:其次,你得够粗长…… 阿珏:“……” 小玺&木木:初哥,现在可以给她消音了。 第39章 兵临城下 039 又是一年中秋,秋光明月悬,犹似白玉盘。皎洁的月光如华,今夜清光似往年。然而最爱热闹的宣澄帝却一点都不开心,最近朝内笼罩着一股低气压。谁撞到了宣澄帝的枪口,谁就倒霉。已经有几个太监和宫女因为一些小失误,惹得宣澄帝大动肝火,直接拉下去砍了。近日朝内的诸大臣也是惶惶不安,唯恐惹到了宣澄帝。 边关漠北那边接连失地,城池沦陷,让他的眉毛皱得可以夹死蚊子。本来就孤僻易怒的性子因不断发来的连连败退的讯息让宣澄帝愈发烦躁。今年的中秋节非但不热闹,还一片冷清。中秋宫廷聚会受邀在列的重臣无不是心事重重,感忧国事。聚会没有多久,宣澄帝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地散了聚会。 各重臣各怀心事,带着复杂的心情败兴回府,过节的喜悦也冲不淡这些人的忧思。 中秋过后,梁国发起求和。匈奴人派使者前来京城,商讨赔款事宜。卫相作为一代名相,协同宣澄帝比较喜欢的六皇子梁璃、九皇子梁玹一同招待匈奴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京城,吃喝玩乐,倚红偎翠,鲁莽凶野,还发生过当街强抢民女的事情,让卫相很是恼怒。然而却偏偏得憋屈地跟着人家后面帮着擦屁.股。梁玹性较为耿直,若不是卫相拦着,早就拔剑砍了这几人。 匈奴使者在京城一共呆了月余,期间花费无数,皆记在宣澄帝的账上。合约签署好之后,还要求宣澄帝让他们感受一下梁国礼仪之邦的待遇。 匈奴人从小便自马背上长大,便令宣澄帝到清山皇家园林里面来一场欢送他们离开的狩猎。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不断地有热汗流下,惹的人心烦意乱。卫相不大高兴地看着跟着前来的阿虞,皱着眉头说:“没有什么事情,凑合什么热闹?” 卫相这种资历深厚的名臣,但凡朝中有些风吹草动,也是冷眼看得出名堂的人,他并不希望女儿来这里凑热闹,虽说也有不少的贵女参加了这一次的皇家狩猎,然,人多是非多,何况他们接待的还是仇人。他就怕自己宝贝的女儿被谁看上,强抢了去。 近段时间,这群自戈壁荒漠的流.氓不是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 “爹,别担心。”阿虞捏了捏他的手,似是明白他的担忧:“我不会乱跑的。” 梁珏渐渐地长大了,宫人也不好一辈子拘着这个皇子,偶然和宣澄帝提起一下这个角落里不受宠的十一皇子。宣澄帝想了好半天,宫人提醒了几句,他才想起梁珏是当年那个一出生就炸了他的一炉丹药的晦气的小子。他也有些惊讶梁珏还活着。没有母亲的照护,也没有有权势的母族的照料,就凭着几个奴才拉扯到那么大。宣澄帝沉默了好一会,才让派奴才去送些赏赐给梁珏,这回才算是真正地把梁珏记住了。 因为他的身体并不好,亏虚了好多年,越到后面,精子的质量越差。宣澄帝成活下来的皇子并不算多,小时候夭折的夭折,怀在娘胎里流产的流产,相比之下,能长得那么大的梁珏也就显得有些可贵了。 这一次的梁珏,也俨然出现在皇家林园里。他的身体过了十二岁,就像一夜吸饱了水的豆芽一般,疯狂地长。再加上他日日勤于练武,身体颀长匀称,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显肌肉的那种人。 才十五岁,已经英俊犹如清俊的一株玉竹,之前藏在深宫里无人瞧见,今日出来,和几个尊贵的皇子并列站到一块,平时那些俊美优质,让贵女们心生钦慕的皇子,都被他一人衬得沦为了背景。 几个皇子之中,以梁璃最为出众。近年来频频代宣澄帝执行命令,在军营里练得一身的好武艺,那健美的身材,在阳光的照耀下岂止让人挪不开眼,简直就让那些贵女心砰砰跳,恨不得扑上去。 然而,这样的人物,走到梁珏面前,也是被自动过滤掉的那个。他英俊的脸,眉宇如剑,英挺帅气。一双寒潭似的眼眸漫不经心,目光凝定而随意。光光是站在那里,没有什么表情,也让人见之心旌摇荡,神魂颠倒。才十五岁的年纪,在人家分明还是稚嫩的豆芽菜的时候,这个十一皇子,已经成熟得像一颗红苹果,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阿虞在一边欣赏着那些娇软漂亮的贵女,一边揶揄地看她们脸红扑扑地时不时往梁珏那里偷瞄几眼。心里舒畅,有一种与有荣焉,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 她养大的孩子,果然就是魅力值max,走到哪里都是杠杠的男神级人物。她已经准备十九岁了,也不大适合和一帮才十四五岁的小女孩们一起说说笑笑。她就和徐思婳,一起在大本营里说说话。 京城副都指挥使嫡长女徐思婳自然也在列,她是贵女之中极少能把马 骑得很好的一个,虽然已经嫁了人,但是并不妨碍她偕同夫婿一起来。她的夫婿也是一个武官江越,浓眉大眼,很是硬朗雄伟的一个男人,虎背熊腰,站起来如一座山似的,让人不禁有压迫感。 阿虞见了,也不禁要夸一声徐思婳的眼光独特。爽妞果然挑夫婿的性子也爽快,江越对徐思婳背地里是百依百顺,连阿虞见了他们交汇的眼神,也不禁觉得甜蜜。扯着她说了半天,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当着电灯泡,默默溜去找梁珏了。 外面宣澄帝先前已经和使者达成了求和赔款的交涉,匈奴一方狮子大开口。宣澄帝也忍辱应下了这不公平的合约。然而今日,匈奴人偏生让宣澄帝在他们离去的时候,来一场狩猎。其中个中含义不言而喻。乃是在临走前,仍不忘记要在骑射上羞辱了一番梁国人。 素日里善骑射的梁璃,自然少不得他上场。 匈奴使者感谢宣澄帝的“热情招待”,在比试之前送了他们一份礼物:匈奴人制成的头骨器皿。匈奴人凶猛好战,以斩获敌人的首级为荣,经常可以看见他们把割下的脑袋绑在马上欢腾地奔跑以示庆祝。喜欢把斩获的首级作为战利品,收集起来,沿着眉骨割开,取头上的部分作为器皿,外面再裹上皮毛,或镶上宝石,等级越高,装饰得越华美。 那只头骨上面包裹着轻软的皮毛,镶了一圈金子和宝石,看起来竟也是奢豪至极。梁国的大将,因死守疆土而战死的不知凡几。最为有前途的领帅李鹤也是屈辱地战死,梁国至今未曾抢得回他的遗体。 宣澄帝起初并不知这是什么玩意,但是卫相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勃然大怒。几乎控制不住欲要杀戮的怒意。席下的大臣,有些见识的当然也面色不好,国恨家仇在里面,恨不得拔剑把那群洋洋得意炫耀的来使砍了。 于是宣澄帝咬着牙发怒一般地命令六皇子定要完胜他们,梁璃点点头。 然而真正上了场之后,比骑马、比射奕、比武力,梁国一方皆是完败。宣澄帝脑仁都气疼了,在舒服柔软的座椅上面,几乎坐不住,看着自己的儿子跟个窝囊废似的,被这群人耍的团团转。蠢得他都不看不下去,血管都要气爆了。 座下的大臣谁人不是这样的心情,分明看着仇人,在自己的地盘上面耀武扬威、重创梁国。在前线,战死的士兵不知凡几,屈辱地求和,忍着气把这些仇人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偏偏他们带走了大量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反过来还在这里撒野。狂妄得简直要气死这些肝胆耿直得武将,和那些诗书礼仪清流的文臣。 阿虞在梁珏的帐篷里没有找到他,然后又瞧瞧地跑到了前面,梁国众臣与宣澄帝招待匈奴使者的地方。她看了一眼远方,两个模糊的身影踏着宝马飞驰而来。六皇子梁珏分明人家甩得远远地,灰头土脸地死命地赶着。 那使者翻身跃下马背,和宣澄帝挑了一下眼:“还是我匈奴的好男儿有血性,你们大梁国的男人体质太弱了。”语气之中分明不屑,嘲讽之意让卫相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阿虞打量了一下那个使者,他眼睛深邃,鼻子高挺略微勾起,似鹰鼻。腿上有劲,走起路来看得出轻盈,下盘稳,是个武艺不浅的。阿虞反观梁璃,健美有余,却没有根基,也难怪会输给这个人。 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年纪比梁璃大几岁,约二十岁上下。这个人明显武力就高出别人一大截,然而却只是一个普通的使者?阿虞略微一思索,想了一会,有些怀疑,面前那个不留余地挑衅梁国的人,正是梁珏日后的死对头。匈奴人尊敬的大王子,梁国人闻风丧胆的恶魔一般的将军。 阿虞并没有似别的人一样,看比赛看到血管忍不住爆,而是认真地一场一场看下来。三场梁璃完败…… 她把目光投向了梁珏,只见他眼神淡漠,寒潭一般的眼眸里无甚感情。但是日日相处,她也能感受得到他隐藏在深处的不平与愤怒…… 第40章 兵临城下 040 那个使者轻轻拍了一下身上的灰尘,望着六皇子梁璃策马奔来:“贵国的皇子承让了,输给区区在下也是全靠了这匹汗血宝马。胜之不武,不若再换个人,我把这匹宝马让出去,贵国再换一个人,我们再比比?” 这个大匈奴的王子显然对梁国的文化挺有研究的,分明是还开化的游牧民族,他也能脱口说出这样流利而且有条理的梁国话。这样的敌人实际上更加危险。他们常年居于落后贫穷的地区,已经不满足于守着荒凉的土地,过着漂泊的生活。他们羡慕梁人的文明,安居乐业,物产丰饶,百姓生活富足。在漠北,匈奴人的生活贫瘠,常年的天灾*,以及边疆梁人过着的安稳的生活已经让他们嫉妒得眼红。他们也逐渐萌生着骑着铁骑,踏破中原,到京城里也做做皇帝。 那个使者话音刚落,众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那匹马生得剽悍,腿部肌肉匀称健壮,浑身雪白无一丝杂毛,分明纯种马。眼睛炯炯有神,桀骜不驯,这样的烈马,岂是那种可以事二主的?方才大家也见到了它风驰电掣的容姿,说个不好听的,要是硬要骑上去,它万一发起疯来谁救得了? 这分明是在明晃晃地打梁国人的脸。 闻罢,梁璃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缰绳,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怒意。这个使者分明就是故意令他难堪,他方才比赛的时候,还故意朝他的马吹了一下口哨,马儿腿突然止住,险些没有害得他落马摔下来。 现在镇定下来,才觉得背后一阵冷汗。 武臣当然愿意以身试之,把目光投向宣澄帝,然而探花郎,现在的内阁学士杨士元首先站了出来,他从小就习武,很有几分功夫,若不是家里的亲长不愿意让他入伍,他早就投入军营里了。而不是十几年如一日地寒窗苦读。 这个时候,卫相也出列,出声打断了他欲准备脱口的话:“陛下,臣以为,十一皇子可以一试之。”他慢慢道来的话,正好截住了杨士元的毛遂自荐,他噎了一下,也拜了一下宣澄帝,表示愿意一试。 卫相说话,还是有很有几分份量的。绝不是那种无的放矢,说废话的那种庸臣。宣澄帝把目光投到十一皇子梁珏那里,只觉得他年纪尚且还小,虽然看着也不弱,但是比他有肌肉,看起来更为健美壮的梁璃都轻易败北,梁国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他寻思着,还是从武将那里去合适的稳妥一点,实在不行就回绝了那个来使的请求。 尼玛,让我们比我们就和你比,你老几?宣澄帝脸色不好地坐在皮毛软垫上,斟了一杯酒,准备回绝了那个实在嚣张的要求。他还在肚子里寻思着怎么说才是既不丢脸,又合情合理。 还没等他想完,下面众重臣就已经发出一阵感叹,宣澄帝抬起眼皮,困倦地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梁珏那抹雪色蚕丝的袍子在空中宛如疾速掠过的流水击石所漾起的水花。才瞬间的功夫,就已经骑上了马背,那匹马也是烈性子,顿时蹬起马蹄子撒了胆似的狂奔,前后蹄子乱扬,似要把胆敢骑在他背上的狂妄的人狠狠地摔到地上,摔成肉饼。 梁珏早有预备,不慌不乱地攥紧缰绳,双腿使劲夹紧马肚子,抽出一条鞭子,不客气地朝它挥去。总算折腾了半天,它终于明白了无法摆脱背上的这人,才肯老老实实。 在女席上的贵女与贵妇,已经被他那飘逸潇洒的身姿所折服了。大仇未报,梁国的面子里子都被这群野蛮人折了,这时候梁珏的表现,无异于顶着压力,为国争光。 那来使眼瞳缩了一下,然后翻身上了另外一匹马,微笑道:“原来这才是真人不露相。” 梁珏淡淡地道:“小玩意而已,不敢在大家面前夸耀。” 大王子有些不善地道:“真本领就是真本领,你们梁国人就是虚伪,好的也非要说成不好。” 梁珏不期然地弯起嘴角,淡淡的笑容似有讥讽。 大王子见了有些不满道:“你这又是在笑些什么?” 梁珏执起马缰绳,调转好方向:“我在笑你,既然不懂梁国的文化,却非要标榜夸耀,一副自己非常懂得我们梁国的样子。我们梁国人素来谦虚好让,既然你非要用你的那一套标准来,那我也不客气了。” 大王子嗤笑地拍了马背,似是轻蔑地朝他做了一个动作。落拓不羁,野性的面孔深邃,不过很快他就是知道这个十一皇子口里所说的那句不客气是什么意思了。 简直就是单方面被虐,梁珏从十岁起就在日夜刻苦练武,骑术和射奕也是日常训练的内容。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没有几个人像他那样才十岁就学习了那么多系统化的东西。加上他还有深厚的武力作为基础。 一声令下,梁珏骑着他驯服的烈马,风驰电掣,原本因为给比赛设置的一些障碍,也给他争取了很多的时间,相比起来,刚才那个把六皇子梁璃虐得灰头土脸,几乎让人不敢置信的大王子,现在反而变成了单方面被虐的那个。让匈奴的那几个使者,看得几乎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梁国那一方的重臣,还有宣澄帝,则是手都拍红了,扬眉吐气地欣赏着那个嚣张得让人忍不住跺几脚到他脸上的匈奴使者。 宣澄帝最高兴,他实在是忍了很久这些野蛮人很久了。另外一个儿子丢了脸,现在这个儿子又去把它重新捡了回来。而且,梁珏毫不客气地辣手摧花一般地狂虐的方式,看得人不要太爽快,真是太解气了!太解气了!谁说梁国没有好男儿!让他们洗干净眼睛再来好好瞅瞅!别什么都不懂就在那里嚣张狂妄,唧唧歪歪! 大王子下了马之后,双股都有些颤。他们比试的路程较长,有很长一段路众人完全是看不到的。梁国的十一皇子,淡出众人的视线之后,那马就跟撒了欢似的狂奔,他咬着牙,拼命地甩鞭子也赶不上。等他赶上了之后,才发现梁珏在前边等着他,似笑非笑,他们并驾齐驱重新开始又同一□□,等再次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的时候,梁珏依旧以压倒性的速度再一次碾压了他。 最可怜的不是失败,是对手给你的怜悯和退让。然而对方已经让成这样,放了很多水给他,那个大王子依旧被碾压得毫无反抗之力。 那大王子腿都有些软了,下了马依旧彻底服气了。看向梁珏的眼神俨然已经不同于之前的轻视,而是换上了一种严肃和探究。 其他的匈奴使者则是讪讪地迎接了他们的王子。接下来还有两场,对方的十一皇子眼看着实力就不是个一般的,可以欺负的软蛋。但是相比之下,他们依旧是相信一如既往强大的大王子。 大王子本人也不服气,草原荒漠的汉子,最是崇敬英雄。何况他极少会输给别人,头一回以如此丢脸的方式,在别人的地盘上数百双眼睛盯着,不在这里找回场子,匈奴人以后还怎么树立威信! 第二轮是射奕,不过狡猾的匈奴人并不继续了上一次和梁璃比试的时候的射移动的靶子,而是明确要求了梁国的十一皇子必须得和他们用同样的弓箭,射中天上飞过的大雁。 秋高气爽,正值北雁归南。弯弓射大雁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臂力不足,连射都射不到那个高度。那些以肉眼看到才拳头大的雁,飞得也是极快的。若是两个人,谁先射了,惊住了雁群,剩下的那个人要想再射也更难了。 更何况,对方还非得要为难梁珏,让他用他们的弓箭。那些武将听着都不大爽快了,用弓箭还是自己的顺手。换上你们的弓箭,想要为难人家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很快递上来的弓箭就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看到那张要两人和抬的一张铁制巨型弓,约莫一个成人及肩的高度,梁国人鼻孔里都要喷出气来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不要脸成这样的。 那大王子轻轻一笑:“我们便用这样的弓来射大雁,十一皇子没有意见吧?毕竟,不够力气也是打不下这高空的雁的。” 梁珏也微笑了一下:“弓是好弓,只是珏不明白,凭什么要应了贵方的挑战。”他顿了顿继续说:“手下败将,何足挂齿!你没有资格和我再比一次。” 宣澄帝真是要为这个小子鼓个掌!够狂妄! “我梁国分明已经和你比完了,三场一场都不落,方才只是珏自作主张要和你比试,现在……” 那大王子被梁珏噎了一下,像是抓到了梁珏的短处,但是梁珏偏偏不肯再和他再比下去了。这不是软蛋是什么,太让人恼火了。 “这么说,你是承认输了?”他阴沉着脸说道。 梁珏静静地挥着扇子,举手投足间贵气天成。不紧不慢地说:“非也。珏是一国皇子,毕竟不同什么戏子伶人一般,你点了我,我就必须得迎合着你来,这莫不是在玩笑?何况就是戏子伶人,你点了他,还得付出足够的钱财。你,有什么?不过是一个手下败将。” 他那份悠闲地回答,简直就是骚到了宣澄帝的痒处,不能更爽快了。就是,凭什么。你输了就唧唧歪歪地嚷着再比一场,连输都输不起,未免太让人看不起了。输了不服气,让人和你比,人家就非得应了,万一你输到天黑了,也要拉着一帮人陪着你,等到你终于赢了才能走? 你的脸有那么大啊?这也太不要脸了。 大王子被梁珏气到了,黑着脸问他:“那你要怎样才和我比?这莫不是你故意逃避的借口?” 梁珏含笑道:“非也非也,我只是让大王子三思后行。既然你非要珏陪着你来一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无痛无痒的比赛珏也认为好没味道,要比就要有点彩头。一场黄金一百万两,敢不敢比,就看贵方的了。” (早来早得呀~~~) 第41章 兵临城下 041 他略一沉思,刚想开头,两边的使者拉着他低声地劝道:“大王子,别中了他们的诡计。我们看那十一皇子分明有些名堂,不要答应他们” 这么一劝,大王子青筋都暴起来了,咬着牙低声地说:“所以,就让那群大梁人看我匈奴的热闹?人家已经就差指着鼻子说匈奴孬。呸——” 几个使者喏喏的不敢再多加劝阻。 大王子朗声豪气地应道:“那便依了你,只怕到时候大梁国怕是国库虚空。” 梁国那一边的重臣包括宣澄帝,也对梁珏这个擅自的主张颇有微词。拒就拒了,干嘛还承诺下那么多真金白银。万一要是输了怎么办?于是脸色也变得莫测起来,匈奴人看着也觉得胸口没有那么堵了。 毕竟,关键的时候还是要信任大王子。 大王子拾回了一点信心,连他们大梁的人都不大相信梁珏能赢得过他。然而转过头去,看到他依旧唇边含着淡淡的笑,和之前在前边故意停下来等着他挂着的笑一模一样,让大王子看了心塞不已。 “空口无凭,还请贵方签下字据为证,比试过后输了的立即派人取来一百万两黄金。” 梁珏与大王子两人亲自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字为证,便是过后输了,也赖不得账。 阿虞在不起眼的地方看着梁珏,唇边不经意地露出一丝微笑。果然不愧是她教出来的孩子,坑起人来也是一把好手。小时候就那么聪明了,长大了更是内敛,一肚子诡计耍起来蔫坏蔫坏的。 梁珏依旧是那身不大方便的长衫袍子,大王子为了表示郑重,还特地回营,换了一身轻便的短打,在阳光下露出了结实的大肌肉,有着犹如大理石一般光泽。羞得一干女人不敢朝他那边看。 梁珏走到那张堪比孩童身高的巨型弓,轻抚弓弦,只觉得这只弓不是凡物。试着微微拉了一下,并没有拉开它,这个举动换来匈奴一方的嘲笑。他让了开来,给对方试了一下这张弓。 梁珏淡淡地目光移向另一边,大王子绷紧了肌肉,奋力拉起弓来,堪堪拉开了那张弓。匈奴人无不骄傲道:“整个草原,能拉得开这只弓的不超过这个数。”那人扬了扬一个巴掌,打量着梁珏似是不认为他可以算在其中。 梁珏含笑道:“这是梁国,容珏尽地主之谊,让贵方先行一射。”大家都惊讶了一下,匈奴那边的人觉得这个梁国的皇子口气真是狂妄,梁国这一边的也觉得这个十一皇子这个年轻人容易冲动。 大王子也不多说废话,被梁珏三番五次地轻视,他早就憋着一股子劲儿了。一手拉弦,一手抓着弓身,势如千钧,拉到了他力所能及的极致之后,松手放开,众人只看见一只几乎快得看不见的箭,冲上云霄,一声尖利的啸声响起,不到片刻,一只大雁已然掉落在地,摔了好大一声,脑袋摔得破了,血肉模糊。 匈奴一方的舒了一口气,纷纷露出爽快的笑声,他们几乎已经可以探到躺在国库里的一百万辆黄金了。纷纷涌上前去拍大王子的马.屁。 梁国的那一边上了年纪的大臣,看到这样的局势,皱着眉头,深深的纹路,几乎能夹死蚊子。自从匈奴入侵梁国边疆,连年的战争已经把国库都拖得空虚了,更加上这一次巨额的赔款,要是十一皇子再输,梁国的国库怕是禁不起这样的挥霍。 宣澄帝更加是心烦意乱,既想着要让匈奴人好看,又担心梁珏输得他都没有银子大练仙丹,追求长生之道。 梁珏走到那张大弓前面,梁国的众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只见他一腿踏着弓身之上,右手拉起弓来。这张沉重得要两个大汉才能抬上来得巨弓,竟然被这个明显看着单薄的年轻皇子拉了起来。 犹如满月,被拉弯的弓,蓄满了力量,一只宛如白玉的手搭在上边,不算得上粗壮的手腕,却有着如此惊人的力量,纷纷惊住了众人。 嗖地一声,弓弦还漾着嗡嗡的声音,颤动不止。大家瞪大了眼睛,看到自天上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掉下来的大雁,比拳头还大的黑点一点一点地放大。 最后摔到地上。 分明是两只大雁!一只箭,穿透了两只大雁。交叠着掉下来,负责去捡战利品的那个小官,兴奋地报着:“十一皇子射中了两只大雁!是两只!两只!” 顿时梁国一方再也忍不住了,武将们拍着桌子狂灌着酒,犹如饮水。文臣们恨不得马上跑去书房,用笔记下来此刻无法言语的激动。 那是一百万两黄金啊!一百万两黄金!就这样被十一皇子轻松地从匈奴人手里拿了回来! 匈奴那边,上一刻还洋洋得意地轻蔑地看不起梁国人,这一刻也变得灰扑扑的脸上阴沉似能滴下水来。 梁珏微微地颔首道:“还要比试吗?当然,这一次还是一百万两……” 他含蓄的表现,让人容易轻视。说出来的话,分明平淡,却让人无地自容。就是这种并不算得高明的表现,也把这个大王子唬得一愣一愣的,甘愿签下了天价的比试。 席上的贵女,今天见了名不经传的十一皇子,已然是深深被他的风姿所折服。他身穿雪色蚕丝绣竹长袍,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如墨的长发。即使经过了激烈的比试,也是一身干干净净,温文儒雅得像一代鸿儒,山水之间的灵气全部都蕴藏在他的眼眸之中,灵气逼人。 英俊的面庞即使是几年之前红极京城的杨士元也是比不上的。 大王子胸间像是堵着一口血,被梁珏这样的笑容惹得气血翻腾。白白给他拿走了整整一百万两黄金,他还不知道回回到漠北,应该如何与他的父亲交代。 他忍着气,咬牙和梁珏说:“日后我们战场见,下一次就是真枪真刀,不见血不是好男儿!” 梁珏含笑道:“这是自然,我们大梁国也该是时候讨回这笔血债了。血债血偿,大王子日后可莫要如今日一般,冲动莽撞,三思后行罢。” 大梁国的众人纷纷笑之,摩拳擦掌。 第42章 兵临城下 042 从皇家园林回来之后,十一皇子对抗匈奴使者,巧计斗恶使,一战值千金的威名渐渐传开。当时在场的文臣后去之后难掩胸腔激荡,豪情万丈地挥洒书墨,将那一日之事铸成锦绣文章,传阅士林。读书人、说书的在书会之间口耳相传,不出月余,“一战千金”的典故便被收入书阁,从前一只默默无闻的十一皇子渐渐地被梁国人所知。 宣澄帝龙心大悦,从梁珏赢回来的那笔一百万两黄金之中,抽出一万两金赠予梁珏。并赐之华服美屋,然而梁珏却淡淡地谢绝了搬去新的豪华的宫殿赏赐。对他来说,母妃那座破落偏远的宫殿,里面承载着他所有美丽的回忆。他就是在那个宫殿、那个院子、那一座墙上,第一次遇见了阿虞。 彼时少年落魄,她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裙,耀眼夺目,美得不似凡人。她怜悯他,赠他饭食。而后又在那里收他为徒,教他才学,护着他一路长大。这是千金都换不来的珍贵的回忆。 砚池薄薄冰初结,庭院深深雪未翻。他顶着严寒练武,她亦裹着狐裘冻着呵气成雾,默默在旁观看。寒暑易节,春秋交替,他终于能长成了可以与她并肩的人。 所幸,他还有机会可以陪着她一辈子…… 梁珏沉静的黑眸之中,旋露出一抹笑意,眉宇舒展,意气扬扬,英俊的脸让人难以忽视。宛如暗室里蒙尘的玉石,擦去灰尘之后难掩光华。连宣澄帝也觉得,这个孩子皮相长得委实不错,有他高祖之风。想当年,高祖皇帝成婚之时,举国的阁中千金芳心暗碎。偏偏高祖一生只娶了一位妻子,后宫别无他人,帝后相携百年、伉俪情深,未免不羡煞众人。 梁珏依旧勤恳地日夜习武,到了十五岁,梁珏哪怕是练不到韩润之的十分之一的程度,积攒的内力也是足够让他横扫数十名而丝毫不费劲。阿虞也渐渐觉得他练到这个程度,在君子六脉心经上的造诣,她已经不能再继续指导他了。因为他们两个人在这个心经上所选择的方式不同,感悟也相异。她坚持一直守着阿珏,只是为了免他练武之时走火入魔。 如今以他的感悟,已经完全入得其法门,不怕走火入魔。她自然也不用再一直跟着阿珏了。 “阿珏,你听到了吗?”阿虞说了一遍,表示梁珏已经可以出师,日后要勤勉不要松懈。她也可以稍微喘口气,逛逛这梁国的大好山河,探寻古迹,询察风土人情,为自己增加阅历。 梁珏打坐,双腿交叠,面上一片沉静,如玉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穿着一袭雪色长衫,领口绣着一株兰蕙,飘逸似谪仙,气质清雅如兰,清俊之中带着一丝贵气。他闭着眼睛,对阿虞的话恍若未觉。 阿虞不再说话,梁珏这沉浸的样子,怕是听不到她的声音。她也背过去,静静地坐着。 “师傅。”过了半晌梁珏低低的嗓音传入阿虞的耳朵,她回头,梁珏却不知在何时已经不动声色地挪到她的身后,离的很近,低着身子,似俯身看她。 阿虞无意识地一番转身回头,柔软的唇不经意之间从他的脸侧擦过,停在他的唇边。梁珏似被她突然的转身惊住,脸微微侧动了一下,正好亲到了她芬芳柔软的唇。 那温温的触觉,带着甜蜜的芬芳,一如他在梦中幻想的一样。他忍着身体压抑了多年的情愫,与渴望一亲芳泽的冲动,生生地拧开了头,退后了一小半步。 阿虞犹似还沉浸在方才的如遭雷劈的念头之中,恍然回过神来,才发觉昔日那个经常要她背着的萌萌软软的小孩,已经在不经意之间长成了一株苍翠挺秀的大树。他微微侧着头,俯身凝视着她,沉静的黑瞳犹如一个漩涡,英俊的面容,漂亮的嘴唇,还有英挺的眉宇。梁珏身上那熟悉的气味包裹住了她,让阿虞微微地数年来头一次发觉,梁珏也是一个男人,有着宽厚的胸膛,紧实有劲的肌肉,还有这几年来疯狂拔高的颀长的身材。 就如现在,他俯着身,也比她高。 现在她不小心亲到了这个萌软的小梁珏,不,应该是已经英俊漂亮得令人见之倾心的梁珏,她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懊悔和尴尬。虽说以前她高兴了,会抱着梁珏抛来抛去,然后又亲亲他软软的白净的脸。但是,脸和唇分明不同。她也从来不是那个朝三暮四的女人,她心里还默默地守着一个人,让她如何不尴尬,如何不懊悔,如何不觉得无颜面对他。 阿虞仔细地瞧了瞧梁珏的脸,发现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表情,似是一点都不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然而阿虞却觉得笼罩在他们之间的气氛却分明暧昧得令人尴尬。 她咳嗽似地清了清嗓子,和梁珏说道:“今天师傅先回去了,阿珏在这里继续练一会。”她说完正欲走出去,却被梁珏拉住了手。 他落落雅致的面上,风光霁月,一派清明,眉宇微扬,斜飞入鬓。他微微含笑道:“阿珏送一送师傅。” 阿虞也不好拒绝,再多说了会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嫌疑,她正准备避开着点梁珏。谁知梁珏走了几步,却伸出手来把她搂在怀里,足尖清点,飞越过宫檐,脚下如轻踩浮云,有清风擦过脸颊,吹起阿虞的头发。 很久以前,阿虞带着梁珏去练功,总是跑到宫外去,因为那时候梁珏还控制不好,一不小心弄出点动静就会分外地引人注目。现在梁珏摸到了心经的法门,已经日趋收敛,可以收放自如。所以又回到了宫里。那个时候阿虞总是背着冻得手脚僵硬的小梁珏回宫,现在梁珏要送她回去,似乎也说得过去…… 然而,若是一开始拒绝就好了。就不必有现在的尴尬,他有力的臂膀,怀抱着她。鼻尖闻到的满满的全是梁珏的味道,她不用把耳朵贴到他的胸膛上,也能听得到他清晰可闻的心跳声,平稳而有力。他身体的热度,隔着衣服,也能传到她的皮肤上,烫烫的,但是看梁珏的表情,分明还是素日里清冷的那副模样,不见半分异常。 阿虞便咬着唇,忍着这不适的感觉,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来到相府。梁珏直接翻墙进入,阿虞不喜欢使唤下人,她的院子里除了必要的洒扫除尘之外,基本没有下人。梁珏直接一脚踢开了阿虞的房间的门,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 阿虞的脸已经红得似要滴血了。 她站起来,移步到桌边,和梁珏说道:“阿珏,师傅觉得你的武艺已经练得差不多了,以后自是不必师傅在多加束缚,你可以……” 梁珏淡淡地说道:“珏并不认为师傅的管教是束缚。” 阿虞继续道:“不……阿珏,我的意思是,你已经优秀得可以出师了,今后也不必让师傅……” 梁珏再次打断她的话:“师傅,你知道吗。从皇家园林回来之后,父皇龙心大悦,赏了阿珏很多东西。” 阿虞默默地听着,点点头。 梁珏继续说道:“除了很多金银珠宝,还有宫人数十、各色珍贵的绫罗绸缎等等,末了,他还问珏,要不要赐婚?” 阿虞听着听着,就觉得今天的梁珏有不同以往的执拗。 梁珏轻轻地笑了,英俊的面庞也变得格外地耀眼,素日里的清冷之中带着一丝融化的迹象,温和得不像他这个人。 第43章 兵临城下 043 梁珏修长的手指,轻轻擦过他漂亮的嘴唇,半眯着眼睛,然后注视着阿虞,目光分明灼热。他缓缓张开眼睛,里面一片朦胧,似晕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白皙如玉的脸庞,稍微露出一丝绯色,看起来格外的迷惑人心。 “阿珏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和她说。如果阿珏告诉她,阿珏心悦她,会不会让她恼怒。这实在让阿珏很苦恼……”说完梁珏含住了刚才擦过嘴角的手指,漂亮的嘴唇轻轻地贴着,宛如在虔诚地亲吻着爱人一般。 向来清冷的阿珏,露出这样的表情,着实是吓坏了阿虞。 她定定的看了梁珏一眼,发现他眼里一片赤忱,并没有找出一丝开玩笑的可疑的行径。 两人俱是沉默了一下,梁珏执意不肯退后一步,定定地看着她,不错一眼。就在等她回答。 阿虞双手摊开,似无奈地和梁珏说道:“我只能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你知道,师傅对阿珏,是从来都不忍心伤害半分。倘若今天换了一个人,师傅定会毫不留情地拒绝。”阿虞双手抱肩,目光清澈地继续道:“阿珏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只是对师傅有一种莫名的依赖。因为……阿珏的生活中,除了师傅,再也没有遇到过别的女子。” 梁珏仍是定定地望着她,目光灼热得让人无法忽视:“不……”他的声音带了一丝低沉的性感:“你不肯相信我心悦你吗?”连“师傅”这个称呼都不用了,现在他是完完全全地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在和她倾述。 阿虞有些斟酌地用词,尽量不说一些让他难受的话:“阿珏,你几乎是师傅看着长大的。” 梁珏轻轻地扯开了一丝笑,眼眸如一潭温柔的春水,眉宇微微淡化了素日里的清冷,嘴角微微扬起的一抹笑容,风月无边,只让人觉得有一种拒绝他,也是一种罪过。 “你最了解我,我也懂你,知你。这样的熟悉,难道我们不是最适合的人吗?”他含笑着说。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相信阿珏是真的心悦于你……”梁珏低沉的嗓音宛如潺潺清流,沁人心脾。 阿虞扶额,直直地看着梁珏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一直都等着他。所以,阿珏,你回去吧。” “你已经长大了,不再像需要呵护的幼鸟,而是一只雄鹰。未来,还有广阔的天空等着你。”阿虞说完,略停顿了一下:“阿珏,你,可以出师了。” 说完,她推开那扇门,也不欲和他再多说,走进了自己的闺房。还没来得及转身阖上门,便被人抓住手腕,他另外一只手转而阖上门。挺拔修长的身体立在阿虞的眼前,极具压迫性。不带阿虞来得及反应,梁珏突然把她压制在了墙边。 他脸上伸手摸了一下她肤润如凝脂的脸,轻轻地凑上去吻了一下:“你知道阿珏最害怕什么吗?”他顿了顿,低头看着她,突然露出一丝危险的笑容:“阿珏以前最怕,师傅不要阿珏。” 语毕,他宽大的手掌捧着她的脸,鼻子贴着她的鼻子,亲昵地蹭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陶醉地说道:“怎么办呢,师傅,父皇已经答应,把你许给阿珏了。”他如剑的眉宇清扬,如墨一般化不开,想必是肩负得太多,脸上轻易不肯露出愉快的表情。但是现在,他脸上的愉悦简直抑制不住,眼眸之中隐约的笑意闪过。 阿虞一对明灿如星的眼睛,顿时积蓄了怒气。 梁珏点住了她的穴道,像小狗一样慢慢地蹭她的脸:“师傅别生气,阿珏最舍不得你不开心了。”他做着以前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用他略显冰凉的嘴唇,轻轻地攫住了她灿烂耀眼地让人移不开的眼睛。 “阿珏知道,这样很卑鄙。你可以怎么样惩罚我都行,但是,倘若阿珏不这么做,我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和你在一起。”他说着说着,又亲亲她的脸,温柔地注视着她:“你说,你有喜欢的人。我听到了心里很难过很不开心,但是,阿珏……也可以不在意的。你可以喜欢别人,也可以不喜欢阿珏,但是阿珏却喜欢你。” 梁珏沉默了片刻,把她眼睛里的失望、愤怒看在眼里,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有些难过。 “师傅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阿珏,不然阿珏会控制不住的。”他炽热的呼吸洒在阿虞的耳边,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跳急促而混乱。“阿珏很嫉妒能让师傅喜欢的人,你为什么总是不嫁人、也不说亲?你是在等他吗?”他仿佛在问她,然而阿虞却说不了话。被一手养大的孩子这么对待,她除了失望之外,还有愤怒和伤心。连看也不想看他,闭上了眼睛。 “阿珏猜,师傅你喜欢的人,定是不会回来了。”他悠悠地说着,口气可恶地让人想捂住耳朵再也听不见:“他回不来了,你也等不到他了。”他像小时候那样,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似一副沉睡的模样。 “我是不是长得很像他?”半晌,梁珏才慢慢地说出一句话来,那句话,仿佛如一记重锤,砸在阿虞的心里。 “那套心经一定是他常练的,否则师傅就不会经常看着阿珏练武就发呆了。”梁珏闭上眼睛,轻轻地自嘲地笑道:“像他也挺好的,起码你可以装作他回来了。只是,阿珏想求求师傅,你能不能再陪阿珏多几年,就几年……” 他不紧不慢的话,轻柔得就像在和她聊天。 “可好?阿珏绝对不会像今日一样,再对师傅有半分逾越的。”梁珏似疲惫地说:“嫁给阿珏……师傅不可能一辈子不成亲,与其让别人利用师傅,来拉拢卫相,不如嫁给阿珏,起码阿珏可以给师傅一份保证,阿珏不会踏入权势的争夺之中。” 他松开了他的手,温柔地看着她:“我会竭尽所能,护着师傅,护着卫相……” ………… 六皇子这段时间肯定是过得最不顺心的那一个,自从他上次狼狈地全数败在匈奴人的手上之后,他手下管着的西山大营的人就不服从他的管教了。之前那些武将,嫌他一个皇子细皮嫩肉,凭着军营里的资历,根本就不拿他的话放在眼里。若不是他咬着牙和行伍同吃同住,并不拿身份说事,也不像那些公侯子弟,一身骄纵之气。才渐渐有人肯服了他。 但是,一次比试,便把他的努力打付之东流。他们那些粗鲁的武将,已经上报朝廷,请求宣澄帝将十一皇子派到军中。这样的好苗子,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即便成不了将领,也会是一个优秀的前锋。 看过那天的比试的武将,都快要闪瞎眼了。那臂力,那个眼力,射一箭便击中两只雁,要是放到战场上,那得是多有力的一个大杀器。反正,也总会比这个娇贵的六皇子好。同样是皇子,宣澄帝你就不能那么区别对待。国难当前,能用的将领都上了。要是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入了伍,日后定是不凡。 宣澄帝看到这群大老粗的奏折,不能更加赞成了。不过,前段时间,老十一才求得他同意颁旨赐婚,还没来得及写圣旨,就把人家弄到战场上似乎有些不好,他也在考虑着。 第44章 兵临城下 044 梁璃慢悠悠地坐着马车,突然前方停了一下,他支着手撑着的下巴磕到了车窗,他皱了一下眉头,语气颇为不喜地问:“怎么回事?” 那赶马的马夫呐呐地支吾着:“十一皇子突然冲过来,怕撞到了他。”梁璃撩起了另外一边的车窗帘子,果然见梁珏穿着紫袍,贵气英挺,然而却跌跌撞撞地避开了马车,梁璃顺着他的目光,竟然看见了卫明静盛气凌人的目光,如寒光一般地瞥了一眼梁珏。 梁珏只是扯开唇一笑,追了上去。 梁璃抚着被磕着有些疼了的下巴,略有所思。 若不是这里遍布眼线,阿虞早就提着轻功溜了,哪里能让梁珏追得上。这天皇后下旨让卫明静进宫陪陪她解闷。 因梁珏现在已经记在了她的名下,虽说梁珏的年纪已经大了,完全不需要再像小孩一样记在哪位妃子名下看管,然而皇后多年膝下空虚,幼子早年夭折,又小产过一次。已经完全没有希望再有自己的孩子。现在,梁璃的呼声最高,然而梁璃的生母贤妃与她多年有隙,一山不容二虎,两人争斗,皇后弄死了贤妃,梁璃登基之后定不会放过她。以皇后的眼光看来,这个出乎意料的默默无名的十一皇子日后必有大作为。皇后心也热了。求了宣澄帝一段时间,才让梁珏记在她名下。 一方面梁珏前不久已和宣澄帝表明要求娶卫相的千金,另外一方面她也想考量一番卫明静值不值得梁珏求娶。 于是阿虞就一声不吭地任皇后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一个一个刁钻的问题把她嫌弃到九霄云外,全身上下就没有能让皇后满意的地方。起先她还不大懂得皇后的意思,两个完全没有什么干系的人,突然聚到一起除了眼观鼻鼻观心之外,也没有什么可以交流的。直到皇后最后一锤定音,话里话外表明配十一皇子是她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积来的福分,虽然她不大满意这个媳妇,但是谁让十一皇子看上了。如果她能好好努力,改一下性子,或许皇后也能高看她一眼。 阿虞面上莫无表情,一片平静。等出了宸宫之后,憋得都要内伤了。看到梁珏更加是冷眼以待,觉得荒谬,又好笑又好气。 “师傅,你不要不理阿珏。”梁珏大步迈向前,捉住了她的手,露出很无辜的表情。他看见阿虞依旧不理他,他才厚着脸皮抓起她的手亲了起来:“你不说话,我就继续了。” 阿虞差点被他气到了,甩了甩手,梁珏用了几分力道握住,带着一股子执拗和危险:“你看,师傅,阿珏已经比师傅厉害了。如果师傅不肯嫁给阿珏,阿珏就会继续这样下去。” 他扬起的眉宇,微微地皱着,英俊的脸蛋露出一抹性感的笑容,漂亮的嘴唇含住她纤细如葱的手指,阿虞感觉到手上一阵暖暖的濡湿,英俊又透露着雅致的脸上一片淡定的神色,丝毫不觉得这样子有逾越。 阿虞差点被梁珏膈应到了,伸出脚带了几分劲朝他踢去,梁珏灵巧地一翻身,速度极快地从她头上跃过,躲开了一击。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厉害了?”阿虞几乎震惊地看着梁珏轻松地躲开了她的袭击。 梁珏在她背后沉沉地笑了,低沉的声音带着一抹醇厚:“青于出蓝胜于蓝,还要感谢师傅的苦心教导。阿珏难以报答师傅的恩情,只有以身相许了。” “你放开我。” 梁珏闻声,双手乖乖地放开,清俊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犹豫着说:“师傅,阿珏平时不是这样的。但是只要一想到师傅要离开阿珏,阿珏就控制不住自己。如果师傅还像以前一样一直呆在阿珏身边,阿珏就会和以前一样乖乖地,什么都听师傅的,绝对不会忤逆师傅。” “嗯。”阿虞回答。 嗯是什么意思,梁珏一向聪明的脑袋也转不过来了。但是梁珏看到了师傅略有退后的迹象,也不再逼她。 “师傅,我送你回去吧。”梁珏清越的声音里面含着愉悦,强有力的胳膊抱住了她。阿虞才想着拒绝,而且这里人太多,不像梁珏那个破旧的宫殿那样人烟稀少。 结果梁珏速度快得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别人看到也只觉得眼花,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想的。 梁珏身上一片清爽,他这个人也是极为爱干净的,决不会乱熏什么香,但是身上却有一股幽幽的清凉的味道。他十几息之后就已经移步到了卫府,温柔地把阿虞放下。衣服也是整整齐齐地,没有一丝皱褶。 阿虞发现梁珏真的和他说的一样,只要顺着他来,他就会乖乖地,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不安地对她动手动脚。梁珏安静地站在一边,风姿绰约。沉静的眼睛柔顺地看着她,就像是以前那个乖巧可爱的萌软的小梁珏一样,目送着她走了,身影也消失了,才肯转身离开。 阿虞晚上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浮现起梁珏那双眼睛。时而变成一个小小的孩子,趴在她的背上,时而又突然长大,身材颀长面带微笑,抓着她不肯放手。意识模糊之后渐渐地才睡下了。 ………… 梁璃那天在皇宫里与梁珏偶然撞见一面,后来回去和幕僚谈起,久久都没有能出了书房。近来局势显得有些朦胧不清,梁璃过得并不算好。给他添了最大堵的就是梁珏,这个落魄没有存在感的皇子,摇身一变,居然就成了正统的嫡子。这个身份的转化,几乎有些打破这几年来的平衡,让六皇子党也不得不心急了。 尤其是有人看到梁珏和卫相的千金走得近,这个更加是被冠上了阴谋论,梁璃是最不希望梁珏得到卫相支持的人。于是便也急急向宣澄帝求旨赐婚,没想到梁珏竟然那么心急,早就和宣澄求过了。 梁璃无奈空手而归,不久他的这番动作,魏雪也知道了,气得她片刻也坐不住了,咬着牙登门。眼睛明亮地要喷出火一样,直接质问梁璃:“你要求娶卫明静?”亏她等他那么久,还巴巴地以为梁璃孝期一过,他就果真要以正妻之礼聘她。结果等得差不多了,这个成果却要被她的死对头摘走,怎么能让她不被气得吐血。 “雪儿不气,暂时让卫明静占着个名分。若是让梁珏得到了卫相的势力,咱们今后怕是步履维艰。”梁璃握着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魏雪咬着唇,拍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然而却是对梁璃的想法默认了,她已经在梁璃身上浪费了太多的岁月,也经不起再换一个人。和她年龄相配的不是娶了妻就是她看不上的。最后也不得不对梁璃妥协。转念一想,要是能够把平时骄傲狂妄的卫明静狠狠踩在脚底,等到梁璃登位之后她就成了皇后,她可以再慢慢收拾卫明静。 素来想法就多的魏雪也替梁璃想到了主意。 杨士元和卢珩芷成亲近三年,才终于肯让武阳侯夫妇抱上了孙子。长得白白胖胖的,生下来就有七斤多,挺沉的。孩子百日的时候,卢珩芷请了昔日常聚的闺中手帕交,她们之中很多都已经为人父母,聚在一块交谈育儿经验。 魏雪和卫明静这两个女学的同窗也不会落下。卢珩芷本来就不想请魏雪的,但是她知道魏雪就是丈夫心中的白月光,就是故意请过来让她看看她和杨士元的儿子。不管魏雪在意不在意,总之卢珩芷请了她,也是存了几分和杨士元怄气在里面。 阿虞又是一人在不起眼的地方浅浅地喝着酒,梁珏趁着人多不注意的时候凑上去夺过了她的酒瓶子,一饮而尽。眉毛轻扬着笑容灿灿地暖和得可以融化碎冰。 她转身去别的地方吹吹风,散了身上酒味,清醒一下。梁珏也不好意思继续跟着她。阿虞转悠好了一会,看见前边有不少人,且面容古怪,正想凑上去看个究竟,却被梁珏捂着眼睛,他清了一下嗓子说道:“师傅,不好看,不要看。” 还远着呢,什么东西都没瞧见,就被梁珏捂着眼睛了。阿虞后头看了一下梁珏,发现他面上有不自然的潮红,一缕发丝粘在脸上,额间有汗水渗出。 她摸了一下梁珏的额头,发现烫得厉害。耳边梁珏呼吸有些沉重,手上的汗水黏乎乎的。他半睁着眼睛,似埋怨地看了她一眼,狭长的眼睛流泻出委屈的表情,一抹绯红飞上了他的脸颊,春.色妖娆。 梁珏压抑着有些粗重的呼吸,尽力维持着清冷的表情,身上运转着心经,过了一会,一股冷流传遍了全身,才微微好受一些。然而他方才却在情志不清的情况下抓着阿虞的手挠了一下胸口,此刻衣襟半敞,露出了半片胸膛,原本还微微露着些粉色的胸膛现在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白皙如玉,结实性感的肌肉漂亮极了。 梁珏朦胧的眼睛,晕着一丝水雾,是眼睛那些融化了的薄冰。有些委屈地看着阿虞:“我……不是故意的。”他对上阿虞震惊的表情,烫也似的松开了她柔弱无骨的手,赶紧收拾整齐自己的着装。 咳……咳…… 第45章 兵临城下 045 梁珏声音低沉之中带着一抹喑哑,完全没有意料到阿虞会主动亲他。而且还是唇抵着唇这样直接的方式,她柔软的嘴唇带着一丝清凉的甜味,可能是刚才贪杯,喝了些甘甜的果子酒,带着果子芬芳的味道。梁珏顿时感觉身上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感觉尾椎骨一股酥麻涌了上来,让他的脸上褪去的粉绯色又重新涌了上来,狭长的眼睛半眯着,眼角边像是染上了几朵粉色的小花。 他指了指额头,又指了指眼睛,素日里清冷的眼睛蒙着水汽,看上去平添了一分艳色。 阿虞依言,又亲了亲他的额头和眼睛。最后绕了半天,她的手带着几分认真地解开了梁珏的衣襟,拉出里面的贴身的衣服,柔软的手抚着梁珏的的朱砂痣。突然侵入的冰凉,让梁珏享受一般地半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而后才呐呐地捉住了她的手。 “师傅……” “原来一直都是你。”阿虞低沉轻轻喃呢,然后才沉沉地一笑。拈着拇指,摸了一下梁珏心口的一颗鲜艳的红似血的朱砂,它个头不大,却边缘有微微的凹凸,仔细看上去,竟然也像一朵纤小的梅花。她从来没有见过长得那么奇形怪状的朱砂痣。 梁珏的理智早就回来了,只是贪恋地抱着她纤细的腰肢,暖暖的体温不烫人,然而那掩饰不了的灼热的目光却能烫得人脸上露出羞色。 他们靠着假山上,梁珏背后是坚硬略带冰凉的石头,怀里贴着的是柔软温馨的躯体,而且是日思夜想,魂牵梦萦了好久的心上人,若不是他的定力足够好,早就控制不住了。哪里有现在他这样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一般的行为。 而且,怀里这个人却仿佛一下子换了一个人一般,亲昵得让他招架不住,却又舍不得放开。如此反复地压抑着,梁珏忍得额上的青筋都欲有爆出来的趋势。 “乖一点,嗯?”梁珏已经变得沙哑的声音温柔地传入阿虞的耳朵,阿虞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流泪了。梁珏微烫的指尖,摸到一股湿意,低头才发觉她脸颊边盈满了泪水。 梁珏略有一层薄薄的茧的大手,摸过她白嫩的脸,皱着眉头似乎不大懂得她为什么要哭,难道是不喜欢他这样的举止? 他才刚想放开他不听使唤的手,就被她抓住…… ………… 梁珏回到自己的寝宫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如梦似幻的神色,恍恍惚惚地脚上也感觉踩着浮云一般。夜凉如水,他躺在床上,脑海里还回味着之前的那个滋味,脑海里想着念着的人都是她,反反复复不知疲倦地勾勒着。 他伸出自己的大手,比划了一下,轻轻地像托着月光一样,慢慢地收拢起来。清泠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如披清辉,浑身光华让人也觉得踏月而来的仙人也不过如是俊美。 然而他却在回味着阿虞那柔软的小手,握在那个地方,滋味销.魂蚀.骨,刺激得他忍不住浑身战栗。闭上眼睛,耳边还能听到她低低的幽咽的抽噎的声音,如梦如幻,再也真实不过,却又让人觉得美妙得近乎不存在一般。 梁珏闭上眼睛躺在床上,身体却兴奋得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折腾到后半夜胸膛里有力地跳动着的心脏依旧兴奋无法入眠,干脆想着她的样子,嘴里低低地唤着她,待到天渐渐翻起了鱼肚白,梁珏才睡下。 等伺候梁珏的小太监来给他端盆倒水的时候,才惊觉他眉眼舒展地躺睡在床上,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大片胸膛。头发凌乱,额头上浸出的汗水让人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性感,嘴里还念在听不懂的话。 素来严苛作息规律的殿下,今日也赖床了。懵懂的小太监并不懂,然而徐公公见了却默默地让人退下,吩咐下人多弄点清凉下火的饭食给殿下。布满皱纹的脸上却是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 梁珏一觉醒来,发现亵裤一片冰凉的濡湿,俊脸难掩尴尬,去净室洗了一个澡,取出一件崭新的衣裳穿上才觉得缓过劲儿来。 阿虞回到府上,第二天才听说那天在杨士元的儿子百日宴上闹出了一件丑事,因为看见的人多,第二天这件事情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据说那魏雪与六皇子梁璃,两人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别人的府上*,行苟且之事。实在让人提起就觉得像吞了苍蝇一样的恶心。 没想到一派风光霁月的六皇子,私底下却是这样放得开、玩得混吝不忌的主儿。几个红袖添香,个中道人的浪荡之子,谈起梁璃也是羡慕以及佩服的。能引得那么一个眼界高、性子冷的魏小姐,在床笫之间大尺度讨好也是本事。那时那群人听着声音,就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门都没有掩上,直直地看过去,就能把全景尽收眼底。 阿虞结合昨天梁珏的异样,想了一下,哪里没有想到其中搀着的曲曲绕绕。只觉得魏雪的账她还没有算完,她就自己作死地跳出来蹦跶,不料让梁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悉数还了回去。 落得这样的下场,除了绞了头发去家庙终身青灯侍奉也只有乖乖地去给梁璃做妾了。 但是,凭她这样心气高的人,灰溜溜地顶着骂名去当妾,不难受死她才怪。她上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妾室这样的玩物,这辈子却要沦落成妾室,和她当初构想的十里红妆、顶着人人的钦羡在文武百官面前嫁给梁璃,登上后位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那天她耻辱地裹着在杨府里借来的衣服,丢尽颜面地一步一步从杨府里走出,这便是此生再也不敢回忆的黑暗,心里恨不得把卫明静和梁珏碎尸万段,手心都抓破了一片血肉模糊。 梁璃也不好过,那天做下的荒唐的事情,成为了文臣攻击他的箭靶,一时之间上疏弹奏梁璃行迹放荡分明不知恬耻的奏折整齐地码在宣澄帝的书桌上。不过,再怎么惨,毕竟梁璃也是一个男人,这等风流的事情对他来说只是闹过了一阵,人家提起来只会对梁璃有一个风流的印象,但是对于身为女人的魏雪就不同了,那些责骂和不耻在她身上是数十倍地加诸,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闹出这样的事情,连同家族未出嫁的女子也一起受到她的牵连。 魏家对她有多痛恨,自是不必再提。 与此同时,宣澄帝下旨给十一皇子赐婚,钦点了卫相嫡长女卫明静与十一皇子的锦绣良缘。 这一天,是上半年难得的吉日,宜嫁娶,宜出行,百无禁忌。诸事皆宜。虽然婚期短,卫相饶是给阿虞准备了许多的嫁妆,一般小富的人家大约备上十几抬嫁妆,但是阿虞成亲的那日整个游行的队伍宛若一条长龙,那个汉子抬着的一箱箱沉重的嫁妆大家饶是有准备仍被闪瞎了眼睛。 梁珏穿着一身火红的喜袍,艳红色给他增添了几分俊美,抹去了几分清冷,白皙如玉的皮肤被这一身的火红衬得唇红齿白,唇边漾起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竟也让人觉得满室生辉。 他背着心上人,跨过火盆,那笃定的步伐沉稳而平和,背上背着人似乎让他有一种一辈子背着该会是一种多么甜蜜的事情,一刻也觉得地久天长。 阿虞耐心地坐在床上,过了好一会,才听见热闹的脚步涌进来。梁珏突然掀开红盖头,刺眼的光让她眯着眼睛,满室的钦羡的声音。新娘子漂亮得好似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那一身精致的红衣,仿佛就是量身为她打造的,鲜艳如火,明烈耀眼,美人如画,倾城相顾。 梁珏也是英俊不凡,高大挺拔的身材站在那里,便成了最吸睛的存在,那如剑似墨一般的俊逸的眉毛斜飞入鬓,沉沉的眼底如一池春水,温暖清澈。那漂亮的唇形,恨不得让人一遍一遍地细细描绘。 梁珏含笑着和阿虞喝了交杯酒,那缠绕着的姿势,以及近在咫尺的呼吸,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他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等我”,那醇厚的声音让阿虞感觉到耳朵都怀孕了。 月上柳梢,梁珏才带着一身的酒气地回来,他朦胧的醉眼关上门后才变得清明回来。匆匆进了净室把自己洗刷干净了之后才裹着半敞的亵衣滚到床上。 他带着笑容温柔地看着阿虞,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扯开她的腰带,手指灵巧翻飞如蝶蹁跹。然后忍不住把脸贴在她的脸上,她明艳的笑容彷如映着绚烂的阳光的玫瑰,那么娇那么艳,梁珏深吸一口气,柔软的唇瓣带着暖意细细密密地落下,亲吻着她的唇,辗转深吮,然后亲亲她的额头,眼睛,还有鼻子,痒得阿虞忍不住往他怀里缩。 梁珏长手一伸,勾下金丝束着的帷幔,把怀里的用力一带,两个人都滚到了一起,尤其是阿虞,方才解开了衣襟,衣襟凌乱,白嫩的肤色衬着如锻般光滑的发丝,黑白分明,盈盈的眼睛似蓄满了星光一般灿灿得让人忍不住沉浸在里面,梁珏的心脏不可遏制地猛地跳了一下,忍不住用手抚摸了一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忍不住捂住它,太漂亮了 芙蓉作帐锦重重,比翼和鸣玉漏中。共道瑶池春似海,月明飞下一双鸿。 一对如婴儿臂粗的喜烛,摇曳着迷蒙的光,彷如低低吟唱着星光。室内春意融融…… 第46章 兵临城下 046 梁珏这个愣头青,头一回开荤,得了趣味,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早晨醒来之后,难免磨磨蹭蹭,亲着亲着,梁珏又兴致勃勃地厚着脸皮地拉着她来了一次晨间的运动。事毕之后,连梁珏吩咐下人备水的时候,阿虞都钻到被窝里,颜面尽失。白日宣.淫,梁珏这个土著皇子,做得比她这个穿越者都要自然。 梁珏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眉眼隐约含笑道:“以前都没有发现你那么容易害羞,要我抱你出来洗澡吗?” 好巧,以前我也没有发现你那么厚脸皮。 阿虞郁闷地发现,以前那么抱一下就会害羞得不得了的梁珏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还有,当然不能一起洗!再逗下去,今天谁都不用出门了。 她裹着梁珏的衣服,迅速地一溜烟跑到净室洗澡,她洗完之后才轮到梁珏洗。等她坐在梳妆台上擦着自己的头发的时候,梁珏也从净室里出来了。他松松垮垮的衣服,随意地露出一小片胸膛,那性感的喉结,往下的锁骨,还有一小抹可见的肌肉,修长的大腿迈步之间,那挺翘的臀部隐约可见。他看到她停下了手中擦拭着湿发的手,冲她微微一笑,漂亮的嘴唇微微扬起。 阿虞脸有些发烫地转回过身,突然觉得自己脑子里充满了一些不健康的画面。梁珏走到她身边,夺过她手里的毛巾,把她抱在怀里,不紧不慢地给她擦头发。修长的手穿插过她柔滑似锦缎的秀发,带着微微的幽香。还可以摸摸她的脸,顺便蹭点豆腐吃。 新婚的夫妻就是这样,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黏在一起。甜得可以蜜里调油,甜得也不嫌齁鼻。磨蹭了半天,花了比平时的两倍的时间,才把头发擦得半干。然而两个人的气息已经不稳,眼看着梁珏眼神已经微微变化了,她才清醒过来,像火烧屁.股一般从他怀里蹦下来。她这些日子,就像块肉一样,被梁珏红烧、蒸、煎、炒、不带重复的花样吃,床现在都变成她的噩梦了。 连最近养成的给梁珏穿衣服这个习惯她都省掉了。 阿虞是极喜欢给梁珏穿衣服的,他的身体颀长而高挺,浑身透露着年轻的味道,青嫩得让她突然有一种不小心吃了嫩草的感觉。 他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天生的衣架子,衣服下面有着让人着迷的漂亮的腹肌,修长的大腿。帮他系着衣服的时候,他偶尔露出来的羞涩的表情,更加让阿虞喜欢得不得了。以前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经历了很多事情,不像现在的他,相遇得太早了,她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的,看着他渐渐变得稳重变得成熟,但此刻完全不能和十年之后的他相比。 和他在一起,阿虞有一种可以照顾他的成就感。 梁珏现在还是一个空有头衔的皇子,宣澄帝其实本来就是打算把他扔到军营里去的,然而现在他成亲了,索性放他个把星期,再让他奔赴那个寒苦的不毛之地。 他们夫妻俩都有这个预感,所以,便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时光。于是乎,就变得格外地虐狗。 阿虞最喜欢逛街,梁珏便牵着她的手,牵着一匹马,也不用人跟着,穿件简单点的衣裳,兜里揣着钱说走就走。他左手牵着马,右手牵着阿虞,等她走累了,便让她坐在马上,他走在下面牵着马,两个人慢慢逛。 阿虞穿得很嫩,一身鹅黄色的暖如朝阳的纱裙,坠下的流苏如泼溅下的阳光,走动之间,不知摇动多少光芒。 上巳节,梁珏亲手织了一直灯笼,梅花灯。糊在外面的一层纸薄如蝉翼,点亮了里面的蜡烛,纸上画着的梅花便徐徐盛开,不知道梁珏去哪里弄来了这样神奇的料子,原来纸上绘着的一片空茫茫一望无垠的雪地,等点着了里面的蜡烛之后,朵朵淡梅便犹如怒放一般绽开,粉的淡如绯,红的似簇簇烈火,着实把阿虞惊喜了一番。 她对这盏灯笼简直爱不释手,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她最喜欢梅花,但是每一世,他都会牢牢地记着。 阿虞差点就感动地都不想出去看热闹了,干脆把梁珏往床上摁倒,脱光了献身给他。但是他对上她眼眸里燃烧的热情,掩饰一般地咳嗽了一下,清俊的脸上隐约含着一丝揶揄:“夫人,天色还早,不妨出去逛逛?” 阿虞脸颊像染了胭脂一般,拉了他的手,两夫妻一起去逛夜市。 河畔边站了很多秀美的姑娘和清秀的小伙子,不少小伙子红着脸,把怀里带着体温的花偷偷扔在姑娘的身上。也有大胆的姑娘,勇敢地截住心上人,羞涩地扔下一方手帕。 “哎,可惜我们阿珏已经有主了,不然站过去,今晚光是捡手帕子,恐怕腰都直不起来。”阿虞捂嘴偷笑,瞥了一眼他日渐英俊的脸,在月光之下,那修长挺拔的身姿,好看得似那清冷的遥坐九天的仙人。 梁珏含笑道:“恐怕今晚阿珏也要防着点,跟紧夫人。不然夫人被花砸了,也是阿珏的损失。” 两人均是相视一笑,然后默默地绕过了那条未婚男女互诉情愫的河。他们对花灯和灯谜也没有什么兴趣,阿虞是觉得,手里已经提着一只最漂亮的灯笼了,也不必浪费时间去看别人家的灯笼,倒不如和梁珏一起看看热闹,买些诱人的美食。什么灯谜的,只有学霸才感兴趣的东西,她就不去凑热闹了。 梁珏是觉得,只要陪着阿虞,做什么事情,都是最美妙的。 只是他们偶然一瞥,却看见魏雪顶着众人钦羡的目光,笔下如飞,解完了大串灯谜,旁边宫装的丽人,清秀甜美的脸上却明显气着黛眉都皱起了,却是卢珩芷。杨士元在旁边拉着她,嘴里不断地说些什么,卢珩芷出乎意料地扇了他一巴掌,抹着泪提着裙子跑了,众人一片哗然。 阿虞漫不经心地说道:“啧,吃着碗里,望着锅里。” 梁珏含笑道:“阿珏的碗里、锅里……还有嘴里,都是阿虞的。” “………” 怎么办,阿虞已经觉得梁珏的脸皮厚得超越常人了。她默默地闭上了嘴巴,拉着梁珏继续逛别的地方。 魏雪纵然得到了别人艳羡的目光又怎么样,还不是在这个日子里孤零零地一个人,还不如卢珩芷,起码她还有人陪着。陪着她的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阿虞笑笑着,奖励一般地趁着天黑,把梁珏拉到没有人的地方,给了他一次缠绵长久的深吻。梁珏的吻技,在这段时间里经过反复地实践,反复地琢磨,抱着一颗求知若渴的谦虚的心,现在早就突飞猛进了。阿虞才微微启着唇瓣,他就把舌头伸了进去,婉转而游刃有余,肺活量好得可以跑去水下憋个把分钟不是问题。反而后来是自诩是老手的阿虞,被吻得头晕目眩,胸口起起伏伏地大喘着气,脸蛋因为缺氧泛起了粉红色,一双眼睛盈盈地分明浸出了水光。在夜色之下,格外地娇艳。那盏泛着莹光的精巧美丽的灯笼,被放在地上,幽幽的光线映着两人的交融在一起的身影。 果然,吻技这种东西,不能光看经验,前天的条件足以秒杀人于千里之外。 阿虞一路买了很多的吃食,自己吃也投喂了梁珏,看他乖乖地张开那漂亮的嘴唇,她喂什么,梁珏就吃什么,配合得不得了,阿虞的心情格外地好。 小摊子里的别的夫妻,看到了都默默地转过脸去,真讨厌,吃个馄饨,你们要不要那么肉麻。 他们花样式虐狗的功力,连人家夫妻俩都无差别地虐到了。更何况是单身狗…… 最后阿虞逛得累了,脚酸,埋怨了几句,还是梁珏把她背回去的。阿虞一只手提着灯笼,另外一只手挽着梁珏的脖子,过了不久,这样的动作手也变得很酸很酸,那么大一只灯笼,除了吃东西那会还有到墙边黑黑的地方玩亲亲放了下来之外,整个晚上都是她提着的。梁珏发现她的手无力地垂下来之后,又把她放下了,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她抱起来,还外带着也把灯笼提了起来。 映着朦胧的月光,清辉撒了一地,街上的夜市渐渐歇了原本的热闹,除了远处还有几簇烟花绽放之外,路也变得空旷了几分。他稳稳的步伐,脑袋靠着他宽阔的温暖的胸膛,阿虞眯着眼睛舒服得几乎昏昏欲睡。起先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梁珏聊天,到后面渐渐地就没有了声音。梁珏垂头,看到怀里的爱人卷翘的睫毛安谧地舒展着,平稳的呼吸洒在他的胸膛上,他放轻了步伐,轻轻地笑了一下。 第47章 兵临城下(完) 047 渐渐地,京城人就知道了,“一战千金”的十一皇子的属性就是宠妻子。宠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真真是羡煞了一干未出阁或者已经为人妇为人母的妇女。见过十一皇子天人之姿的人,更加是对他这样独宠卫氏这样的行为感到惊讶。不乏有官员为了讨好他,给他进献美人。然而从未见过他收用过哪一个,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后来他们就渐渐地歇了这个讨好十一皇子的方式。又不能讨好他,还惹了十一皇妃,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到后来也没有人愿意干了。 阿虞表示梁珏这样有节操的行为让她很喜欢,很满意。于是会忍不住对他更加好。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梁珏对她比较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梁珏和她之间的身份造成的问题,两个人相处久了,总会让她若有似无地感受到,梁珏会患得患失,他会时不时半夜惊醒过来,突然抱着她不肯撒手,偶尔迷糊之间还会听到梁珏硬是要她亲口向他表白。阿虞有时候摸着他汗涔涔的额头,有些心疼。 阿虞给他擦拭着额间的汗水,蹙着眉头,软言安慰着他:“阿珏,我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她也不嫌弃梁珏出了一身的臭汗,就搂着他的脖子,把头偎依在他的胸膛间。 梁珏疲惫着说:“我知道。” 阿虞抱着他的腰,仰头给了他一个轻轻的吻,幽夜晦暗不明,只隐约见得到他的轮廓。四周一片沉静,清晰得可闻见心跳的声音。 “师傅……”梁珏低沉的声音带着一抹喑哑,突然之间唤道。梁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叫过她师傅了,自从他上门提亲之后。实在是这样安谧的氛围太好,以致于让梁珏松懈了心防。 “你能不能告诉阿珏,阿珏真的和……和他长得很像吗?”梁珏有些涩然地开口,这些日子的甜蜜让他窃喜也让他欢愉,却也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这些原本,可能是属于另外一个男人的。而他……很有可能是凭着和他相似的面容,讨得爱人的欢心。 梁珏这句话毫无迹象地突如其来,但是仔细想想,却又确是梁珏在意的地方。 阿虞沉默了一下。短暂的时间,她不肯回答,梁珏已经觉得身子也变冷了许多。他用力地收紧双臂,将她一捞,完完全全地抱住了她,没有一丝间隙。清冷的声音在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和梁珏细细交代的时候,已经响在她的耳边: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阿虞,你要记住,现在,还有以后,你都是我一个人的……”梁珏的眼神已经变得清醒过来,情绪的波动让阿虞也感受到他的体温渐渐下降,冷得她打了一个哆嗦,以往最在意她的感受的梁珏却没有发现,也没有心疼,依旧是固执地用强硬的态度搂着她。 但是现在不同以往,她如今身体娇贵得受不了他冻得和冰块一样的身体,挣扎了一下。 “阿珏你放开我,好冷。” “阿珏,你再不放开我就生气了!”阿虞好气又好笑,这根小木头,吃起醋来真是会折磨人,自己不开心也要让她陪着一起不开心。和当初那个宁愿伤着自己也不愿意让她受半点委屈的他一点也不像。 阿虞用力地拉开了一些距离,迅速用被子裹住了身体。梁珏低头把中间隔着的锦被揪出来,扔到了另外一边,拿他冷冷的身体贴着她。 低头,虽然四周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夜视能力极佳的他依旧准确地找到了她的唇瓣,夹杂着几分气地用力地吻着她,手也不老实地探进了她的衣服里,冰凉的手摸索着她温软的身体的时候,阿虞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一股反胃的感觉涌到了嗓子眼。她立马推开梁珏,趴在床边吐了起来。 闹腾了那么久,梁珏终于起身去把室内的灯点了,莹莹的微光,照在阿虞娇柔的脸上,更衬出了几分素白。他终究是走过去,用被子圈住了她,安慰的语气明显还带着一份不开心:“别气了,是我不对。” 他变扭地把目光转向另外一边,运功让自己浑身变得暖和起来,阿虞才肯弃了被子贴着他,在他身上汲取暖意。 “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你对我那么凶……”阿虞拉出了衣服的下摆,莹白的肌肤上面赫然就是他留在上面的使了劲留下的红痕。盈盈的眼睛含着几分水意,梁珏看到了既是心疼,又觉得眼前的景色分明香.艳得很。 “我亲你,你还吐了……”梁珏很介意地说着,也故意使了几分劲地隔着衣服揉了一下那对他喜欢的大白馒头。 “醋缸子……”阿虞漫不经心地说道。 梁珏分明很介意刚才提起的话题,但是突然清醒过来,才不愿意逼她继续说下去。他就是害怕逼急了她,之前她对他的那些情意,都会化为泡影,他所做的努力全部都会付诸于东流。她却不知道,原来他这些日子面上甜蜜,也会将痛苦藏于心中。 “阿珏,你加冠之后会取什么字?”她窝成一团,略有疲倦地打着呵欠。男子到了二十岁,就会举行加冠礼,并会为自己取一个字。 “行之……”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阿虞顿了顿,忍着困意说道:“阿珏,你知不知道,我以前遇到过你。只不过,那时你叫润之和景之,阿虞原本也未曾想过,这辈子何其有幸,才能再次和你重逢你。” 遇见你,三生有幸…… “阿虞以前说过的心上人,就是行之呢……”她的声音渐渐变弱,头有一搭没有一搭地点着。 这是什么鬼……梁珏突然觉得妻子的话,很甜蜜,很让他高兴,但是很明显就是骗人的。 “我就知道说了阿珏你也不肯相信,只有我还记得,我还记得你……”阿虞略有些委屈地说,她平时绝对不是那么爱撒娇的娇气的包子,这段日子被梁珏宠得太厉害了,竟然一点点小感触,都能让她伤感得想哭。 当然,也可能有一部分的原因,得归咎到她的肚子。 阿虞突然才想起了这一件重要的事情,甜蜜地笑着,搂着他的脖子,让他低下头来听她说话。她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轻启着嘴唇,冲着他分明白皙如玉质的耳朵说了一句小小声的话。 梁珏的身子顿时僵住了,好半天都没有缓得过劲来,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想了半天,才终于傻笑出声音来:“阿虞,阿虞,我的阿虞……”他心疼地犹如珍宝一般抱着她,想了半天,语言都快要退化到了不知道说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的词语,只有反反复复地叫着她的小名:“阿虞,阿虞……” “阿虞,谢谢你……” 谢谢你,有生之年,给了我一个完整美满的家。 ………… 时间总是嫌不够一般,分明感觉成亲不过才是昨天的事情,今天就已经要面对梁珏和她分离的事实然而,她确是最明白梁珏的使命的一个人,等到真正身临其境,才会发觉,让他一个人独自去到那么遥远、那么危险的地方,是何等令人牵肠挂肚的事情。 梁珏不愿意带着阿虞走,就算是皇子有特权带上家眷入住驻地,但是,阿虞才有孕才堪堪月余,行军打仗,不说有多危险,就是连夜赶路的颠簸,他也是半分都不舍得让阿虞去吃苦的。 那天,阿虞登上城门,目送着梁珏披着一身铠甲,英姿飒爽,骑上一匹马,走在队伍的前方,协同北征元帅一起在城门下,号令三军,豪爽地饮下故乡的酒水,头也不回地朝着西北方向前行。她看不到他的目光,却依旧能够想象得到他那清澈的眼睛里是何等凝定。 如同银丝一般的细雨不久就洋洋洒洒地落下,梁珏的身影早就看的不清楚了,但是烟雨之中依旧可以朦胧地看见长龙一般的队伍那一两粒如同砂砾一般小的黑点,等到阿虞眼睛也看得痛了,再努力也见不到人之后,才肯慢慢地走下城垣。 梁珏说过,不让她来送,担心她磕着碰着了,她便躲着不让他看见,让他开开心心地带着家人温暖的叮嘱出发。 六月份,日夜行军数十日,才赶到西北疆界。李鹤,那个遗体被匈奴人夺走的赫赫英名的先元帅,早前对匈奴人便有定论,万不可相信那般穷凶极恶的悍匪的人。求和并非长久之计,拿着梁国的财宝修生养息,缓过劲来必是梁国大难之时。此时距离当日匈奴使者来京求和不过一年多,边疆已经遭受了数次骚扰。 并非匈奴人,却是和梁国一直相安共处的云国。国力不比梁国,几代下来却也从未和梁国刀剑相对过。梁珏听着众将士在营里商讨对策,作为京城之中武将极力举荐的人才,他来到西北先干的却只是认真地听他们地方军数次商讨的对策。 过了月余,耐着心摸清楚情况之后,梁珏才渐渐展露头角,锋芒擦亮了,犹如一支利剑,泛着寒光,直直地刺入入侵者的胸膛。从原本虚空的可有可无,只是一个从朝廷里空降到军中,负责上疏秘奏,代表朝廷协理军务,督察将帅的监军,一跃成为前锋。并在战场之上揭露了匈奴人暗中勾结云国,撕毁合约的无耻行为。 云国地处贫寒,自然是不比得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的梁国。匈奴人和梁国打了几仗,便从梁国那里载回了长长一条装满宝贝的车,自然眼红。匈奴王子表示可以一助云国皇帝之后,云国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打一场仗,需要耗费的物资巨大。轻车千辆,重车千辆,全副武装的兵士十万。梁珏熟读兵法,得到了指挥权便率军闪电作战,速战速决。他鼓动军心的决策十分有效,使士兵拼死杀敌便必须怒之、激励之。是士兵勇于夺去地方的军需五指,就将缴获的财产作为奖励。十分鼓动在苦寒之地数十年未曾归家的戍边将士。 在战争打起来之后,梁珏指挥的军队,滑得就像一条泥鳅,完全让人抓不到方向。战术上面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才不到半年,就把云国折腾得够呛,匈奴这边的承诺的援军迟迟不到,匈奴人天性狡诈,善战不错,却人口稀少,必定是不愿折损自己去帮助云国。苦无援助,云国被梁国的军士打得倒退两千里,到最后反而是梁国一口气占领了他们的数十座城池。 第48章 三千弱水 048 阿珏回来了,一去四年多,阿虞看到他熟悉的脸庞,也觉得忍不住眼窝子就酸了起来。小肉团得以地看着她,挥舞着肉呼呼的小手嘴巴甜得和不要钱一样:“爹爹,爹爹,你真帅……” 阿珏看到妻子,准备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听到儿子这句夸奖,心软得都快化成一滩水了,于是继续让他玩骑马。他又吭哧吭哧地继续给小肉团爬了几圈。阿虞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不客气地说:“就知道折腾你爹爹,卖萌可耻你知道吗……” 小肉团盈盈的眼睛似包了一团水,委屈地拿小肥手护住脑袋,赶紧一溜烟从他爹身上蹭下来。梁珏宛如墨玉漆黑的眼睛扫了一下儿子,果真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恨不得上了发条,再让他骑上十圈…… 阿虞不好意思地和梁珏说道:“你别被这臭小子坑了,就会讨好人。包了一团眼泪,谁看了都心软。”她轻轻地又附上了一句:“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梁珏被噎了一下,他貌似记得,他小时候,也是这样萌软的,就缠着阿虞背着他……梁珏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呐呐地默默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 战乱的年代是英雄的年代,百姓受够了战乱的威胁渴望安定起来的时候,就会对给及他安定的人献上最炽热的崇拜。梁珏一回京,俨然就成为了人们口中最津津乐道的炙手可热的人。他的岳家经常给边疆资助军饷,给流离失所的百姓搭建房子、施予粮食、生活用品。梁珏嫡子的身份,很快就被众臣接受,民心所向。宣澄帝生机耗尽之时,只是抓着梁珏的手,一泡眼泪流了下来,叮嘱他好好守着祖宗打下的江山。 一点都不记得梁璃这个昔日曾经他最喜爱的皇子。梁璃不甘心地发动了政变,六皇子党派的人伪造圣旨,拥护梁璃登基。调派御林军团团围住皇宫,欲抓了阿虞和小肉团威胁梁珏。然而这点小伎俩在梁珏这个战场上耍计谋,坑得狡诈虚伪的匈奴人和云国苦不堪言的军事家面前,这种纯粹的夺位大战他还看不过眼。 振臂一呼,原本早应该受赏之后回返回边疆的几万驻守城外的大军,如铁桶一般围得皇宫水泄不通。阿虞又哪里是梁璃那么好抓的,虽然现在她比不过梁珏,但是起码她还是梁珏的开蒙的师傅,抱着小肉团,撒丫子遁走的速度一般人追都追不上。 梁珏顺利登基,牵着他的王妃的手接受登基大典,并立长子梁烨为储。 小肉团出生的时候梁珏在千里之外给他取下了这个名字。烨者,光辉灿烂。梁烨长大后继承了父亲的志向,也是梁国不可多得的一代明君,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光辉而灿烂地闪烁在史书之中。后人在考据梁国中期的繁华昌盛,国力强大,同时涌现的大量灿烂文化的时候,提起得最多的就是从宣景帝梁行开始往下数的三代。宣景帝做的最大的贡献就是驱逐侵略者,将梁国的疆土极大地扩展。一时间万国朝奉,尊梁国为宗主国。 …… 梁珏并非一个良善之人,梁璃和魏雪数次三番地欲害他的妻儿,尤其是魏雪,从他小时候就对他下黑手,还在那次杨士元儿子的满月酒中陷害阿虞,等他羽翼渐丰之后,后过头来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们。 魏雪陷害阿虞不成,反倒身败名裂,一顶轿子从侧门抬进,做了梁璃的妾。后来梁璃给她争取了之后,才变成侧妃。但是顶着这样的名声,当皇妃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梁璃夺位失败之后,被梁珏削了他在朝中的职,派遣去了黄陵守墓。并让他成亲之后再动身去守墓。这样几乎温顺的处理,还得到了众臣的赞赏,纷纷称新帝顾念手足之情,宽厚温良。 梁珏给梁璃钦点的妻子极为善妒,除了一个妻子之外,还点了几个女人去陪他。一时间魏雪的生活可称水深火热,成天呆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山岭之中,一群善妒的女人排挤得她如履薄冰,处境艰难。她这两辈子,生平最恨妾室,最后她给心爱的男人做了妾。她自认为手握重生的机遇,把别人都玩弄于掌心,梁珏就弄了女人去陪着她继续她的宅斗。接下来的大半辈子,只要梁璃不死,她就要日夜面对着争宠,接连不断的陷害。男人没有了事业心,寄情于声色之中,颇有才情却面容寡淡的魏雪也就渐渐地被抛在脑后,和梁珏赏赐的那几个美人终日厮混在一起…… 杨士元呢,一辈子从来就没有被魏雪放在心上,却偏偏执着钟情于她。看不见身边的人,也看不见自己的温馨的家。起初西北和匈奴与云国人联手,打得梁国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边城的人纷纷弃城而逃,卢珩芷不要命了一般地犹如逆行一般来到边城。陪着他,他要是死了,她也不活了。等到战争胜利之后,卢珩芷却在众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平静地和杨士元和离。 不管后来杨士元做到了多大的官,再也没有遇上一个能像卢珩芷一样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甚至愿意陪他一起死的女人。卢珩芷才情和容姿皆在上乘,京城人大多也知道杨士元和魏雪那笔烂账,知道卢珩芷和离之后,不乏青年才俊登门提亲。她已经不是昔日艳贯京城,才情倾城的闺秀,但是仍旧找到了肯把她妥帖地放在心上,小心翼翼呵护的男人。他对她极好,好得她都忍不住骂自己以前愚蠢的行为。要是一早就认得他,她是否依旧会像当初那样对一个不爱她的人执着下去…… 又是一年上巳节,梁珏穿着粗布麻衣,和妻子逛街看热闹,小肉团和小汤圆已经被抛弃在皇宫里,早就睡得和一头小猪没有什么区别。阿虞逛了很久,又吃了很多东西,摸着肚子满意地和梁珏看烟花。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梁珏依旧习惯地把她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地踩着清辉,回到皇宫。 杨士元忙得忘记了时间,等天黑了之后才肯放下笔合上书,肚子空空地打道回府。街上人群早已经散去了,黑夜点缀着稀稀落落的星光,漏下几点清辉,月亮弯弯细若黛眉。街上偶尔飘过的香味让杨士元停了下来,吃了一碗面。看到远处河里三两盏仍未飘远了的漂亮的莲花灯,才恍然过来,又是一年上巳节。 梁珏抱着熟睡的阿虞,从杨士元身边经过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个愣愣地看着他们,眼睛却忍不住落下泪的臣子,一个大男人,嘴里吃着烫烫的面,看着梁珏穿着粗布麻衣,堪称简陋的衣服,眉眼温柔地满意地抱着熟睡的妻子,一点也不嫌麻烦地走了长长的一路,眼泪滚滚地落到了碗里。 今夜的风景,和几年前何其相似。梁珏依旧抱着阿虞,然而杨士元再也找不到他的卢珩芷了…… ……………… 阿虞回到系统的时候是心满意足地回来的,梁珏等小肉团满了十八岁就带着她游山玩水,出海访遍异国风情。过得很美满,最后是没有一点遗憾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巴巴拉和温柔地和她说道:“现在你的等级已经变化了,以后的世界如果耗费的能量不是很多的话,可以选择延长停留的时间。我看你过得那么开心,就忍不住替你提前花了5个能量点,买下了你可以停留的时间。” 阿虞:“……” 阿虞打开个人信息版面,这次【修正剧情】的任务,给她多了一个鸡肋的属性【小天使的好感】,这是什么鬼…… 巴巴拉解释道:“这是增加亲和力的属性,是这个世界的帝星梁珏和小肉团、小汤圆这三个你看着长大的孩子给你增加的,尤其对小孩子有效哦。” 阿虞把做任务的20个能量点都加到了武力值上面,并设置了以后得来的能量点都加到武力值上,等古玉的能量吸收完了再加到古玉上面。 编号:m0064 代号:阿虞 性别:女 等级:学徒一级 武力值:40 幸运值:20 技能:(空) 属性:【厨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一级、【学霸光环】学霸带你飞【小天使的好感】 物品:白玉莲古玉【成长值15】 本次任务完成度:100% 执行者积分:35 “我们来看看这一次任务的资料。这次的任务有选择,一个是【攻略】,另外一个依旧是【修正剧情】。” 阿虞看到【攻略】两个字的时候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我要做一个有节操的人。【攻略】不适合我。”巴巴拉噢了一声,神色略有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闭上嘴,乖乖地帮她选择了【修正剧情】。 这是一个穿越女心地善良,美丽清新,受到众男人欢心,各色美男皆拜倒在她的裙下,表示愿意分享她一人,女主勉勉强强被np的故事。 阿虞看到这个资料,三观都要碎掉了。女主长得清丽无双,胸大腰细有名.器。小时候被长寒川收留,做了一介地位低微的扫地的女婢。长大之后天资展露,被川主的亲传弟子收为徒儿。然后被师兄看上,被夺去贞洁,结果有一天不巧和师兄一起缠.绵的时候,被师傅撞见,也被绑在床上展开禁忌之爱……一气之下下山,女扮男装,结交了各种豪侠,被妖艳的魔教护法禁锢,成为禁脔,受尽折磨,逃出来之后被一介正派的名门公子相爱,之后过了一段美满的生活,然而之前疯狂地爱着她的师兄、师傅、护法、还有一个皇室的王爷,找上门来,逼死了她的丈夫,几个人又展开了虐恋情深。最后居然美满幸福地在一起了…… 阿虞极其叹服这快被玩坏了的剧情。 “进入任务还是休息一下?” “不休息了……”阿虞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感觉到一阵轻盈的指引,是魂魄被引导灌入了别的身体上。 第49章 三千弱水 049 阿虞感觉到身体被冻成一块冰,呼吸都变得微弱了起来。她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望不到边的银装素裹。 心里连埋怨的力气都没有了,四肢被冻得无力,唯有脑子还可以转转,于是她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想着,这次不会就这样窝囊地死在这里吧? “啊呀,好像有一个人。”扑扑的脚步声微弱地几乎听不见,阿虞勉强睁开眼睛,映出一个极为清秀脸颊粉粉的小女孩。她伸出手抹去了盖在她脸上的雪,看见她还能睁开的眼睛,露出莞尔一笑:“还活着……” 根据阿虞的记忆,认出了她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李清卿。她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像葡萄一般。容她开会小差,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这个世界的女主李青卿有着一颗温暖善良的心,顺手救下的人不知凡几。连只兔子伤了趴在路边半死不活她都不忍心见死不救。 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温暖的屋子里。李青卿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女童,来到长寒川不过短短的一年半,还在做着低微的扫地的活计。不过因为长寒川的人极为富裕,李青卿这个小小的婢女也有一间不算大的单人间,虽然破旧,但是仍是被她收拾得整整齐齐。 “喝药……”李青卿捧着一碗浓浓的药汁端到她的床前,阿虞感激地道了一声谢。 她肥肥的小手捧着海碗大的药,眉眼皱成了一团。李青卿笑了一下:“好萌啊……”然后用手捏了捏她的脸,阿虞无语地任她揉捏自己的大脸,黑黑的浓药汤,倒映出她的那张大饼脸,像发了酵的馒头,圆乎乎的…… 没错,她变成了一个小胖子。难怪躺在雪地里那么久都没有一命呜呼,都是这一身的肥肉拯救了她。 李青卿现在大约九岁,虽然有着孩童的容颜,但是壳子里却是一个成人的灵魂,能够独自住在一个屋子里,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特点之一就是,很喜欢小动物,其次就是小孩子。阿虞的到来,满足了她玩人肉玩偶的乐趣。晚上和她睡在一起的时候,抱着阿虞肥乎乎的身子,暖和得不得了,像小暖炉一样。这个是瘦子在冬天享受不到的福利。 整整好几天,李青卿去庄子里干活,然后再拿工钱去药童那里换来廉价的草药,每天耐心地给阿虞熬药,又给她做饭。虽然她的手艺绝对不算好,但是阿虞显而易见地并没有变瘦,她捏了捏肚子上面的肥肉,想着以前纤秾合度的身材,就有些心塞。 阿虞连续几天被李青卿灌耗子一样,灌了好几海碗的药汤,才渐渐觉得身体有劲起来。 过了几日,阿虞恢复了健康,可以到屋子外面看雪花的时候,李青卿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那个大叔过来端详了片刻阿虞。然后给掏出怀里的东西,递给了她,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阿虞等打开看了一下之后,看着她在长寒川的户籍,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被奴婢了…… 长寒川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外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阵法,宛如一个世外桃源,一般人进不来,里面的人轻易也出不去。进来的人只要踏进这土地的第一步开始就会被人秘密观察,查清楚无害之后,自然该干嘛干嘛。别想着进来了又那么简单地出去。 凭阿虞这种小孩子,也只够在这里当一个奴婢,这回阿虞和李青卿的遭遇何其相似。 李青卿看着阿虞顿时受到了惊吓的脸,忍不住捏了一下:“其实在这里当一个奴婢比在外面好混很多,外面很乱,这里风景很美呢……” 她看到阿虞继续耷拉着的脑袋,毛绒绒的,手痒又忍不住摸了摸:“只要做到低眉顺眼的,不惹到那些大人们,我们自然会相安无事的……” 其实她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里面带着一丝遗憾,她叹了一口气,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阿虞想了想,垂头捏了捏自己的肉,做奴婢就做奴婢吧……谁让自己这一世的任务,就是修正李青卿扭曲而又悲惨的一生。不陪着她做奴婢,哪天这个小姑娘被大灰狼叼走了,她哭都来不及。 她皱着眉头把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从胃里蔓延到喉咙,久久都没有散去。 第二天阿虞就穿着一身湖绿色简单的裙装,外面披着一小件水红色短的大棉夹袄,虽然那件裙子看着挺漂亮的,棉质的布料也厚实,但是这么冷的天气,实在是冻得阿虞走一步颤一下。 她和李青卿分到的是一块湖,冬天湖早就结上了厚厚的冰,但是依旧要人踩在上面清扫。她本来就肥的手,这么一冻,红得喜人。 尼玛,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嫌钱太多,支唤人去扫湖面……一不留神,吨位有些分量的阿虞脚底打滑,翻了了四脚朝天,重重地摔在冰面上。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仔细看看冰面有没有被她摔裂了。 “阿虞,这里是外门弟子练功的场所之一,咳咳……要扫认真一点。”李青卿像拔萝卜一下,扯着阿虞的衣服领子艰难地把她揪起来。 她打死都不会承认,是她太重了,才让李青卿清秀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发现拉不起来,扔掉了扫把,两只手拉她,额边青筋都出来了。 然后阿虞伸着小短腿,蹭了两下,艰难地从冰面爬起来,才发现平时最讲义气的李青卿脚底像抹上了油一样,一溜烟影子都不见了。 从远方一抹黑影袭来,脚尖一点声音都没有,阿虞连人都没有看到,刚刚艰难地爬起来,就被人一脚踹飞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那个肥成球一般的身躯,有一天竟然也能享受到飞起来的感觉…… 阿虞闭上眼睛想了想,这么狠的一脚,估计摔倒地上,她的命还能在否。李青卿从不知道的角落,飞出来,用瘦弱的手接住了她。明显是阿虞的质量太大,强大的冲力把李青卿也带得在也滚了几圈,直到撞到树丫上面,折断了好几根树丫,才被挂在树上停了下来。 阿虞疼得眼睛都忍不住飙泪了,抹了一下眼角,一颗冰冷的泪水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凝成了小冰珠。她终于感受到之之流泪的时候的那种感觉了。 “别哭……”李青卿抹了一下她的脸,不好意思地顿了顿说:“刚才那个是川主,不喜欢女人,他下意识踢你不是故意的。” 阿虞脸都快裂了,她不是女人好么!就一个小奶娃!连胸都没有!以后他打一辈子光棍好了! “我很怕川主,以前差点被他弄死……再也不敢再看到他……”李青卿继续说:“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对不起了。以后你要记得,离他远一点,不然一不小心都会被他弄死了。来来来,我跟你说,你怎么分辨……” 李青卿发挥了她唠叨的本质,和她靠在一颗光秃秃的树丫上面,分享论如何离川主这种可怕的生物百米远。她们两个都疼得浑身没劲,李青卿还好一点,阿虞的背估计都清淤了好大一块,钻心窝地疼。 第50章 三千弱水 050 阿虞拖着受伤的躯体,默默地牢牢记住了李青卿的苦口婆心的磕叨。李青卿卖力地干完活之后,吃力地把阿虞扛回家了。阿虞上一次被她从雪地里扛回来是昏过去的,没有什么感受,但是这一次真的是印象太深刻了。李青卿那么清秀的一个姑娘家,拖着她肥成球的身躯,走走歇歇,最后一不小心手滑把她摔到地上,阿虞滚了几圈,终于爬起来,忍着疼自己慢慢走了回去。 阿虞回去之后,李青卿给她涂上了伤药。揭开她的衣服,看到下面白嫩嫩的皮肉,一大片变得青紫,就像完美的艺术品有了一道不可忽视的大大的裂痕一样,看着怪渗人的。 “忍着点,别哭,我以前可比你惨多了。”李青卿给她吹了吹涂了药水的伤口,慢吞吞地说道。 “…………”阿虞汪着一抹泪花,有些同情地看着她:“你怎么惹到那个煞星了?” “呸呸呸——”李青卿惊恐地捂住她的嘴巴,向四周看了看:“别这样乱称呼川主,不知者无罪……阿虞,川主是这里最尊贵的人,要是让别人听到你这样不敬的称谓,会没命的。” “噢……”阿虞撇撇嘴,开了一下小差,点开存储在记忆里面的资料看了一下这个路人配一般存在的长寒川的“最尊贵”的人的资料。这么一看不得了了,她偷偷看了一下李青卿。 李青卿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被长寒川的川主——秦容……的侍卫秦鸣捡到的,给她喂了几天的饭,发现她居然是一个小女孩,于是秦鸣安排了李青卿去伺候秦容的日常起居,一来,秦容根本不喜女人,所以根本就没有侍女这样的生物存在,但是小女孩应该不能算在女人之列,想来川主不会排斥的吧。二来,让秦容多接触一点女孩,说不定以后他讨厌女人的病就渐渐好了呢? 于是秦鸣把李青卿收拾得漂漂亮亮的,才八岁一张脸蛋就长得很讨喜,这样可爱的小女孩,调到了秦容的容园,就像小嫩肉掉进了狼窝里。别提多讨人喜欢了,秦容的亲传弟子,之后成为李青卿的极具天赋的师傅姬扶云就很喜欢逗她玩。因为秦鸣这个不着调的侍卫的唯恐不乱的意图明晃晃地摆在那里,大家渐渐地就都把李青卿当做秦容的小通房养着。 直到有一天,李青卿不小心撞见了秦容沐浴,差点当场就血溅三尺。被姬扶云护着,才捡回了一条命。饶是如此,秦容释放出来的杀意凝成的实体,却刺穿了李青卿的胸膛。姬扶云怜惜她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白白送了命,废掉了自己宠爱的宠物虫熬成灵药,救回了她。 多么精彩的故事,才刚刚开了个头,李青卿就卷进了长寒川的上层阶级,原来她之后被姬扶云收为徒弟也并非偶然的事情。 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主体质,就算低微如一介扫地婢女,走的也是女主不同寻常的路线。 她又偷偷瞄了李青卿一眼,李青卿今年不过九岁多,过了年就十岁了。身穿着一袭简单朴素的衣裳,仍是掩不住她的秀丽,梳着两个梨花包,清凌凌的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皮肤嫩,眼睛大,朦朦胧胧的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好满足。加上这段时间的相处,阿虞也觉得李青卿真的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温和善良又略粗神经,柔弱的身体下有一颗女汉子一般的心。 她磨了磨牙,抬起了自己的小肥手,感觉到压力更加大了。李青卿才九岁,就有烂桃花萌芽了。能不能让她歇一会,存够了实力,缓口气再去和李青卿的男人们撕…… ………… 阿虞又在床上躺了几天的才养好病,卧在床上的时候,慢慢地捡起了君子六脉心经,练内功。这种天寒地冻的鬼天气,最适合练习这种变态的功法了,越冷越好。等到后来,李青卿发现阿虞这个肉团子晚上居然不盖被子睡觉的时候,都会再捡起被子给她盖上。谁想后来她又默默地踢掉。然而不到一个星期,阿虞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 她练了一段时间的心法,感受到一股清凉的气流流淌在她身上,周围一片彻骨的寒冷也觉得只不过是微微冷而已。摆脱了走一步颤两下的畏冷,她高兴得恨不得晚上回去再加练两个时辰。 李青卿和阿虞扫完了湖面之后,一帮穿着统一的白衣服的人才陆续地如群鸟一般落到湖面,摩拳擦掌地开始互相练习。热过身之后,穿着灰色衣服的男人才足尖轻轻点着枝桠,置身于湖心,指导他们的训练。每当这个时候,李青卿都会默默地在一边偷师学艺,阿虞爬到不远处的山上面,把自己埋在冰雪里,睡懒觉。 日子一天天流淌过去,转眼两年已经过去,李青卿有她的进步,阿虞也有自己的感悟。置身在一片纯洁无垢的白雪里,睁开眼睛就能望到无垠的天空,皑皑白雪,终年缭绕着雾气的雪山。感受到自然的博大的同时,也分明觉得自己的渺小,如砂砾如尘埃。 她晒着日光,盖着雪棉被,舒服地沉入感悟之后,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睛发现雾霭沉沉,太阳又升了起来,一轮如蛋黄的旭日,周围蒙着淡淡的金光,灿烂却不灼眼。她从昨天下午下了工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李青卿想必找她要找疯了吧。 她足尖轻轻点着,跑到她们上工的地方,四周绕了一圈,根本没见到李青卿的影子。然而却有新的小姑娘代替了她扫这一片区域,阿虞认得她,她是附近清理院子里的扫雪的茶茶。她冲着阿虞露出羞涩的笑:“青卿姐现在被姬大人收为徒弟啦……” 然后想到什么,又垂着头说道:“不过她现在不太好,你可以抽空去看看她,她现在大概在紫光殿的院子里,养伤。你去见她,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下阿虞就听得皱起了眉头,姬扶云的主殿在熹微殿,然而紫光殿……却是秦容的主殿?李青卿成了姬扶云的徒弟,怎么这会又跑到秦容的地盘上了?受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虞带着满腹的雾水,翘掉了今天的班,给茶茶塞了一两银子之后,小姑娘露出满意的笑容表示愿意帮她做工。她运起了轻功,两年来默默地盖着雪被子拾起来的心经,虽然勉强堪堪够上了摸到入门的级别,但是隐藏起自己的气息,掩住那些半吊子的徒弟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她从来都没有去过紫光殿,一派庄严而古朴却掩藏不住的低调大气、不输给皇宫的气势。完全用白玉雕琢而成的麒麟栩栩如生地盘在石座上,那铜铃般睁得大大的眼睛里面冰冷而凶悍,触手摸上去,仿佛能感受到一股凶悍的咆哮。 阿虞赶紧松掉了手,摇了摇头,这具死物怎么可能有这种威力,她莫不是觉睡傻了,头昏眼花了吧。 她打量了一下,感受一般地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大约里面不超过十个人,才轻轻踩着积雪,纵身跃起。方才地上留下的那一层薄薄的软雪,却毫无痕迹。这才是传说中的踏雪无痕…… 这时候李青卿闭着眼睛,惨白着一张脸,不大安稳地睡着。阿虞才刚落到她床边,李青卿就睁开了眼睛,她露出了害怕的目光,似惊喜又似担忧:“你怎么来了?” 她蹙着眉头,十二岁的李青卿已经初初有了些姿色,面庞如云一般柔和,微微的嗔怪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特别的韵味,而阿虞也渐渐瘦回了正常的小孩子的体型,但是仍旧有些肉,但是五官也清晰了起来,不难看出以后也是一个罕见的美人。 “啊呀……这里是川主的主殿,要是让他碰上了,你就惨了……”李青卿弯弯的眉毛如远山的画一般,轻而淡,细细如柳叶。皱起来,恨不得让人去抚平了她的眉毛。美人胚子的势头初初成型。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溜得快。别担心,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青卿苍白的脸不自然地露出一抹嫣红,水灵灵的眼睛如山雨灌洗过的葡萄一般,黑亮之中带着一抹动人的光泽。阿虞原本略沉重的心,这回一看,愈发沉重了。 “你……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阿虞有些迟疑地问,后知后觉地觉得这问题问得真是傻透了。她一个都有了几个孩子的已婚妇女,谈过了少说也有三次恋爱,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坠入情网中的人的神色。 只不过,才十二岁,这个年龄看起来也略嫩了点…… 她听见阿虞嫩嫩的嗓音,脸蛋愈发地红了起来,连白嫩纤细的脖子一下子都变得粉粉的,一抹娇羞上了脸。 阿虞看着李青卿的这个模样,更加显得有些心神不定,对上了李青卿突然变得明亮的眼睛,她震惊地回头,一抹黑色的身影不知不觉地出现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那冷若寒潭的深眸不带一丝温度,他才淡淡地瞥过一眼阿虞,就已经让她感觉到浑身犹如掉进了冰窟子。再看看李青卿,她原本明亮的眼睛这一刻却变得痴迷一般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淡去了血色的嘴唇无意识地呐呐地轻轻说道:“川主……” 李青卿贪恋地看着秦容,彷如看不够一般,秦容只是皱了皱眉头,眼神寒色愈深,清泠的声音对着阿虞说:“你是……” 阿虞才恍惚过神来,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他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来问李青卿:“川主?” 第51章 三千弱水 051 那种感觉太相像了,若不是长得不一样,阿虞几乎就觉得是他站在了她的面前。但是那种奇妙的感觉,似相似看得久了又不一样。阿虞不敢久盯着这个长寒川的川主,那浑身冒出来的可怕的杀气,真让人忍不住心颤。 他淡漠的视线扫过:“既然是无名的蝼蚁,就不要来脏了我的地方。”而后冷冷地瞥了躺在床上的李青卿,冰冷的眼神几乎让她原本稍微羞红的脸蛋变得苍白。 “你也一起滚出去。” 阿虞和李青卿面面相觑,过了一会,李青卿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阿虞去扶了一把她。李青卿的身体很虚弱,不知道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才一会不见到人,原本活泼乱跳的她就变得这般病怏怏。 阿虞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问她:“你……喜欢川主?” 她也不是很确定秦容就是他,然而,万一秦容就是他,那么,李青卿怎么办?看她刚才那副表情,分明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模样。她的命,认真算起来还是李青卿救的。李青卿根本就不知道她和秦容之间的渊源…… 怎么每次任务都有他……他还准备扮演女主的男人吗!阿虞想着想着就有一种想让他跪墙角的冲动…… 李青卿的脸上染上了几分胭脂的颜色,不好意思地捂了一下自己的脸,烫烫的温度让她不好意思对上好友打量的目光。 “也……也不是啦……”她咳嗽了一下,胸腔里的气仿佛都被她压榨出来了。“你也知道川主是什么样的人……”她伸出葱白的手指,指了一下,阿虞顺着看过去,一群下人,把衾被、枕头,还有刚才李青卿睡过的那一整张床都搬了出来,后面的一干人又忙碌地抬了新的换上。 阿虞呆了一下,对秦容的厌女症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李青卿继续剧烈地咳嗽了一下,露出一抹笑容。迎面而来一抹蓝色的影子,走进了阿虞才看清他的面容。他温雅和顺的笑容如暖阳一般和煦,唇边微微勾起:“青卿……” 李青卿的耳尖隐约地红了,然而脸上却收起了方才与阿虞调侃的随意,换上郑重而平静的表情:“姬大人。”她微微地行了一个奴婢的礼,阿虞也跟着她一起行礼。姬扶云微微颔首,那白衣胜雪,穿在他身上,似乎更加显得耀眼,更何况这个男人唇边还挂着温暖的微笑。 他乌发简单地用一根白玉束起,袖口宽敞,后面走动的时候,宽大的衣摆会逶迤着跟随着飘动,若是飞起来,必定自带一种飘飘欲仙的味道。他那份宁静平和的气质,也让人忍不住心生崇拜。 阿虞看到姬扶云本尊,几乎有些怀疑自己看过的资料,这样子的人,怎么会让自己去忍受那么污遭的事情。 姬扶云没有别的更多的话和李青卿说,只是微微颔首然后与她们擦肩而过。李青卿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下,让耳尖的阿虞听见了。她看见李青卿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发白,几乎像纸片一般。 “阿虞……”她突然把头伏在阿虞的肩上,豆大的眼泪落了下来,沉默地哭着。 阿虞也不说话,只是安慰地顺了顺她的头发。 “我……”她咬了一下唇,呜咽了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 “其实你喜欢姬大人?” 她捂了一下阿虞的嘴巴,一双含着眼泪的眼睛央求地看着她。 “咳咳……”阿虞清了一下嗓子:“这样说来,你就不应该去给他当徒弟,当了他的徒弟,以后辈分就是你不可跨越的鸿沟了。嗯?还有,刚才你那样看着川主是故意的?” “除了这个,我已经没有办法接近他了”李青卿抹了一把眼泪:“为了打消他的疑心,我连命都不要了得罪了川主……” 换来阿虞更大的咳嗽声:“所以刚才姬大人在门外?” 她拍了拍李青卿的肩膀:“卿卿,这个徒弟你一定不能当了。” 李青卿渐渐止住了眼泪,垂头丧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种事情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由我的心情,这种话说说就好啦,我只是一个低下的扫地婢,姬大人肯收我为徒,就已经是我上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了。” 说完,她自己也苦涩地笑了一下,她终于可以接近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了,然而却一辈子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师徒伦理,即使她这个现代人也是不敢轻易去挑战的,何况姬扶云还是这样名声响亮的人物。 阿虞展颜一笑,舒展的眉眼清亮亮宛如桃花绽开一般娇艳:“要当就当她的小师妹啊……师兄和师妹,多好的开端,包在我身上了。”说完,阿虞使劲揉了揉她的嫩嫩的脸蛋,一把将李青卿拉了起来。 留下李青卿一人空落落地站在雪地里,怔怔地对阿虞方才的话略有些接受不过来。 师……师妹?姬大人的师妹? 姬大人的师傅要变成她的师傅吗……她的脑海里浮现起秦容那张终年不见表情的冰冷的脸,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 阿虞在秦容的容园里面晃荡了好几圈,心里纠结着怎么去见秦容。 脑海里想了想阿珏温柔的容颜,还有包容的溺爱,怎么对她好都不够的样子,就立马信心满满。不管时空怎么变化,他依旧是她的爱人,不管身份怎么变化,不就是重头再来过吗,他对她拳拳的诚意,浓浓的爱,只要有他在,她就不会轻易抛开他…… 秦容再冷血,就算像对待李青卿一样残忍,但是她也会逃的……比起李青卿当年那个手无傅鸡之力的小女孩来说,她再怎么也是练过高乘心法的,秦容要是打她,她就逃,她躺在长寒川的雪地里几年,整日看着天上飘的浮云,又感悟到了新的一层,在轻功方面也有了精益。 然后阿虞深吸一口气,爬上秦容的屋顶。秦容住的地方占地宽敞得丝毫不逊色于皇帝的寝宫,在长寒川这个地方,他就是权力至高无上的主宰。琉璃瓦片合着积雪踩着一不小心就容易脚底打滑。 她才点着雪轻盈地飘过屋檐,然后大腿就中了一击,那略肥重的身子往下一摔,数百片瓦片被一阵气掀起,她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屋宇内氤氲着一片腾腾的雾气,暖雾缭绕,阿虞没想到下面居然是一大片的池子,兰汤漂浮着几朵奇异的花草,随着她的摔落溅起几米高的水花。她直直地沉到池底,划动了一下四肢才浮上来。 蒙蒙的水汽之中,她看到岸上一双白皙的大脚。 “好玩吗。”冷冷的声音宛如碎玉珠滚落一般响在她的头顶,秦容披着一件狐裘大衣,光滑雪亮不掺杂一丝杂色的雪狐裘一圈地围住他的脖子,顺着微微敞开的胸膛落下去。他冷漠的面庞闪过一抹厉色,伸手便将阿虞抓了过去。 宽厚的手掌掐着她的脖子,像拎小鸡一般地撑起她这个小娃娃,然后用力地摔在地上。 阿虞滚了一下,散掉了他大部分的力,没有受伤。她分明看见了他心口上面那一粒鲜艳的颜色,然而他眼底的冰寒,还有杀意,却让她忍不住后退。 “呵……”他幽幽地吐出了一个音节,黑而深邃不见地的眼睛犹如漩涡一般。 怎么办,阿虞突然觉得这样子的秦容好可怕,完全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残忍而又嗜血,英俊的脸上因戾气而露出一分邪气。相比之下刚才的姬扶云都比他,更像以前的他,会不会认错人了…… 然而对上秦容那双眼睛,就算那里面含着的感情是陌生的,然而确确实实就是它。上一次不认得,经过携手共度半生,朝朝暮暮在一起,她对他那双眼睛就熟悉得化成了灰也不会认错。 有没有人来告诉一下她,为什么她温柔体贴、英俊会疼人的爱人变成这样子…… 阿虞心疼得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眼泪如滚珠一般落到地上,白玉堆砌成的岸垣被一颗颗冰珠子敲出清脆的声音。 秦容的戾气一闪而过,走到她前面,不客气地问:“长寒川的绝密功法你怎么盗取的?”他大手毫不怜香惜玉地掐住她细嫩的脖颈,似乎她要是说谎,他下一秒就会掐断它一般…… 只见秦容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厌弃,似乎连摸到她都感觉到脏了手一般。阿虞含着眼泪,水光盈盈地看着他的眼睛,嘴里缓缓地唱着道:悠悠着,悠悠着,把卜着悠了着,悠悠着。狼来了虎来了,马猴跳过墙来了。宝贝宝贝怕不怕,闭上眼睛别哭了。 那时候阿珏躺在草原上,和那些汉子喝酒,喝醉了便挠着要阿虞唱上几句这里的摇篮曲才肯入睡。大大的蚊子叮得他满身是包,但是只要她唱了摇篮曲他就肯乖乖地闭上眼睛,沉睡过去…… 第52章 三千弱水 052 阿虞的童音含嫩嫩的,柔和得宛如轻轻扬起的羽绒,犹如一曲奇妙的催眠曲。常年被梦魇困扰的秦容,这一刻面对这个裹得红红的一小团的小娃娃,眼皮竟也头一次觉得似千金重。 她的唇边含着笑容,白瓷一般的肌肤像被牛乳冲洗过一般。秦容高大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阿虞的身上倒下,阿虞吃力地扶住了他,慢慢将他放到地上。她有些心疼地用手指触摸了一下他的轮廓,深邃而又棱角分明,即使睡着了也紧紧地抿起的嘴唇。他穿着昂贵的狐裘织成的轻而暖和的大衣,金丝线绣成缕缕精美而简洁的云纹。雪白的绒毛圈着他的脖子,衬着白皙的皮肤,四周仿佛轻轻拢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面对秦容八尺多高的庞大的身躯,阿虞才十岁的小身板实在有些吃力。她稍稍运了一下功,鼓起腮帮,把秦容抱了起来,移到了他的寝室。轻轻地把他放在床上,再妥帖地给他盖上被子。她看了一会秦容,然后才叹了一口气,放开抓着他的手正欲离去。 谁知秦容却翻了一个身,恰好把她抱在怀里,像抱着衾被一般。 阿虞颇有些无奈地推了推他,没动。他强有劲的臂膀充满了力量,暖和的怀抱让阿虞怀恋了一下,渐渐地也觉得困了,闭上了眼睛。 等到晚上,睡饱了的秦容餍足地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小娃娃白净的素脸,微微酡红的脸颊乖乖地闭着眼睛,长长翘翘的睫毛如鸦羽一般静谧地垂着,他的手抱着她的肩膀,黑眸顿时如沉郁着浓浓的化不开的墨汁一般,怒色渐积蓄起来。 阿虞感觉到动静,睁开眼睛,看到秦容手掌下渐渐带起的内力,翻了一个身,盖在她身上的被子顿时就被撕扯成一片片碎布,那棉絮犹如春天风吹起的柳絮一般,撒在空中。 阿虞惊险地舒了一口气,精致的脸蛋皱成一团,像是准备要哭的样子:“秦容,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秦容唇边勾起一丝冷冷的笑,抓住这个裹得似球一般的小奶娃,像是厌恶一般地甩出去。阿虞快速地滚了一下,灵巧得和她球一般的小身躯明显不符合实际。她滚到秦容的怀里,露出一丝威胁而得逞的笑: “你再这样子,你信不信我就亲你!”她作势要凑上去,贴近秦容的脸。 秦容冷不防地扭过了头,双手托着她的小身体用力地掰了开来。若是阿虞看得到秦容的表情,那一定能看到他脸上出现的片刻的扭曲。他把阿虞硬生生地从他身上掰下来,扔到床上,他则是冷冷地立在地上,离她三米远,眼神冻彻骨髓,让人不敢再去看他: “你偷盗了我长寒川的冰玉诀。”那肯定的语气没有丝毫怀疑,虽然声音是犹如金石相击的淋漓悦耳,但是任谁听了也不会产生美妙的感受。那语气冰冷可怕得就像是在宣判死亡。 阿虞听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她有些委屈地继续道:“容容,你怎么可以这么凶。你对阿虞这么凶,你明明不讨厌阿虞的,还搂着阿虞睡得那么香甜,一点都没有要醒的意思,一边睡一边笑。” 秦容的冷脸有那么一瞬变得阴厉了,他觉得这个小女娃真是惹人厌烦得很,聒噪的声音不绝于耳,连周围清净的空气都被她污染了,恨不得马上让她消音。 “你真讨厌……还吓我,我不喜欢你的冷脸。”阿虞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他的身上,小手搂着他的脖子,软软的嘴唇像棉花糖一样甜甜地贴到他的脸上。 世界突然变得宁静了…… 唯有胸膛的心脏还在砰砰砰地跳动,秦容咬着牙,额边露出一丝青筋,艰难地吐出字来:“你是不是觉得、本座不杀你,你便可为、所、欲、为。” 她身上的奶香味温馨地萦绕在秦容的鼻尖,他讨厌一切的味道,讨厌女人、讨厌女孩,唯独,破天荒地没有立马杀了她。 阿虞暖盈盈地呵呵地笑着,嫩嫩的小肥手搂着他的脖子,有些得意,又有些后怕,看着秦容冷漠阴戾的脸,小心脏还砰砰砰地狂跳不止,额间也浸出了些许汗水,终于赌对了…… “我手都酸了,容容,你好高啊……”她嫩软的嗓音像拌了三公斤的蜜糖一般,甜得不可思议。话音刚落,她的小肥身躯就犹如抛物线一般地被扔到了床上。 虽然撞得她眼泪都差点飚出来了,但是,摸着身下垫着的厚厚的棉被,还是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容容不要那么凶……”阿虞蹙着眉头,淡淡的峨眉如柳叶一般细,弯弯如月,她撇了一下嘴:“体直口嫌,容容你是不是特别想抱抱阿虞……来吧,我不会拒绝你的。” 秦容听到这个小奶娃的胡言乱语,心里按捺着一股蠢蠢欲动的杀气,然而却生生忍住了,头也不转地将她抛与身后,走进了外面落满雪花,分外宁静的世界里。 阿虞将他眼底满满的嫌弃和厌恶看在眼里,心里有些钝钝的疼,躺在秦容的床上缓了好一会,才拍拍身,转身提起轻功,飞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抱歉地和李青卿说:“青卿,对不起,暂时不能让秦容收你为徒。” 李青卿意料之中地摇摇头:“本来那个就是可望不可即的事情,川主,那就是天上挂着的月亮。你知不知道川主多厉害,他可是几年前就只身灭了听雪阁的存在……” 巴拉巴拉,李青卿唠叨了好大一串秦容的轶事,说起他,她浑身都精神了,脸上充满的骄傲之色闪亮地让人移不开眼,手指并用地和阿虞磕叨着,好似秦容就是她的骄傲一般。 秦容当年以十一岁的稚龄,单挑了北少林的八大金刚,顺利从金刚罗汉阵里逃脱,十六岁重返故地,与当时的缘了方丈鏖战一天一夜干掉了对方。只身来到长寒川,继承了川主之位。数十年来,每一次重返江湖,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江湖正派人士,对秦容可谓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拆骨入腹。然而没有人敢去围剿长寒川,在世人眼中,长寒川已经成为了一个邪恶又危险的地方。多数豪杰还未踏进长寒川,就已经不见尸骨。加上秦容成年之后,作风愈发狠厉,武力也愈发深厚,渐渐地就没有人敢和秦容拍板了。只盼着没有惹过这个煞星,各扫门前雪,哪里还管别人的死活。 那些召集各大豪杰成天叫嚣着要踏平长寒川的都是群脑子有问题的,自己死也要拉着大家一块陪葬。看看实力,明显就不相当,还喊着要灭秦容,想来也是徒惹人笑话。有那么多精力,不去灭魔教,去惹秦容干什么。 秦容手下的长寒川可不是吃素的,长寒川的寒楼,是江湖之中一个不灭的神话。高手云集,暗杀、刺探、收集情报、买卖奇珍异宝……不少人都要花钱找秦容的寒楼帮忙。长寒川可谓亦正亦邪,秦容性情乖戾,似乎就是灭了几个名门之外,也没有干别的罪恶满贯的事情。比起魔教,长寒川也不算最邪恶的存在。 所以,不灭魔教,叫嚣着去灭长寒川,不是吃饱了撑着吗。拉着大家一起去给秦容开杀戒,你这么够义气大家知道吗…… 李青卿还在激情澎湃地说着秦容的光辉事迹的时候,已经完完全全被长寒川给洗脑了,和这里的人一样,对秦容有着神一般的敬畏,习惯性地仰视。她瞥了一眼阿虞,满眼的落寞寂寂的模样,嘴里的话在唇边绕了一圈,生生停住了。 “唉……我去给他当弟子其实也挺好,真的,我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呢。以后走到哪里,说出来姐是川主的徒孙,是多风光的一件事情。” 阿虞难得地挣开了不开心的情绪,略有些毒舌地说道:“是啊,走到哪里都会变成别人的筛子,确实也是一件挺荣幸的事情……” 李青卿难得地被噎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素日里多么温柔可爱的阿虞,颤巍巍地捂着胸口说:“阿虞,你伤害了我弱小的心灵。” 阿虞敷衍地笑笑,无精打采地滚回自己的床上用被子埋住了自己,里面透出来她闷闷的声音:“青卿,你一定会变成秦容的徒弟的。” 阿虞不是没有想过就任李青卿按照轨迹走下去,但是只要一想到,她以后会无距离地接触到那么鬼畜师兄,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才破天荒地知道了原来李青卿喜欢的是姬扶云,结果却和师兄赵渝有了关系,最后又被姬扶云那样子对待,难怪会失望死心地逃出了长寒川,开始真正地踏入了她悲惨的命运。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撮合真心相爱的两个人,还会有后来那么多的事情吗? 如果让李青卿成为姬扶云的徒弟,他们的爱情还会顺利地开出绚丽的花吗? 她没有信心去让李青卿挑战长寒川的权威,所以,她一定要让她成为秦容的徒弟。 然而一想到秦容,那双冷冷地看着她的完全陌生的眼睛,阿虞就心绪不宁了。她听着李青卿骄傲地细数秦容的丰功战绩,有的只剩下心疼。秦容这么小,这么小就要去面对血雨腥风,到现在连觉都睡不安稳,连女人都恶心得不想看见,他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 怎么办,只要稍微一想想,她就受不了。她连阿珏受人冷眼吃不饱穿不暖都心疼,面对秦容却不知道要如何心疼成什么样才够…… 第53章 三千弱水 053 第二天,阿虞又用一两银子收买了茶茶,翘了班去秦容那里。她漫无目的地在容园里晃荡了有一会,也不知道秦容去哪里了。于是等着等着,就打起了瞌睡。秦容回到容园的时候,看到昨日的那个小女孩,又跑到他的地盘上,心里那种说不来的那股怒气简直要支使他去把这个讨人厌的小鬼抓了扔出去。 但是,他看了一会,步子就迈不动了。在光秃秃的树下,她油亮光滑的小短发覆盖着额头,露出瓷白干净的脸。日光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宛如树之精灵,若是那双眼睛睁开了,一定美得惊人。秦容拂袖而去,懒得清理她。 阿虞打了一会的瞌睡,睁开眼睛一看,秦容的浴池那边的屋子,已经升起了缕缕白雾,肯定是他又沐浴了。她掩着唇,微微笑了一下,拂了一下身上的泥土灰尘,揭了一点干净的雪,洗了一下手和脸。他那么爱干净,肯定不喜欢看到她满脸灰尘的样子。阿虞溜到秦容的屋子里,坐着他的蟠龙红沉木椅子,支着脑袋,坐着等他。 秦容系着宽松的亵衣,衣带子稀稀落落地绑着,怎么舒服怎么来。那有些敞开的雪蚕丝亵衣,隐约露出一抹白皙的胸膛,头发湿湿的带着水汽。沐浴过后的秦容,透着一丝慵懒的味道。却不料回到自己的寝室的时候,却意外地看见阿虞翘着小短腿,小手撑着脑袋,一脸笑盈盈地看着他。转身听到动静之后,见了他的人,那双眼睛里突然噌的亮起来的光芒,着实让秦容皱了一下眉毛。 他的手无意识地系好了身上的衣襟,然后拎着阿虞的衣角,像提小鸡一般。眉宇似剑,斜飞入鬓,寒潭一般的眼眸冻得人忍不住打颤。他沉沉的声音如流水一般入了阿虞的耳朵:“下次,本座,会杀了你。” 威胁的口气丝毫没有半分怜惜,他甩了一下手,准备又把这个麻烦精扔出去。不料阿虞却张开了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胸膛。小脑袋埋在上面,不住地摇头,蹭来蹭去。那小短发,来回地甩着,痒痒的,刮着他的皮肤。 “容容,不要再把阿虞丢开。”她如樱花一般淡绯色的嘴唇,缓缓地唱起了吟诵的歌,眉宇之间是挥不去的落拓的雅致,一点也不讨人厌,反而那双灵澈动人的眼眸,像吸饱了灵气一般的宝玉,光华流淌,让秦容忍不住拿手捂着她的眼睛,不想再看到。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她柔软娇嫩的嗓音清澈犹如春风,能让人感受到一股浓得化不开爱和追忆的味道。但是看着她稚嫩的面容,却又只觉得是眼花。秦容渐渐地就觉得有些困了,他稍稍定了一下神,清冷的面容冷峻严肃: “你又想迷惑人?” 阿虞摇摇头,摸了摸他的脸,秦容扭了一下头,避开了她的手,她才尴尬地收回爪子,勉强一笑: “容容好久没有睡觉了,阿虞让容容睡得好一点。阿虞不会害容容的……你相信阿虞一回,嗯?”她把头靠在了秦容的胸膛上,乖巧地偎依着,闭上了眼睛,脸上的恬淡和愉悦掩饰不住。 秦容简直要发飙了,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人,尸体都不知道要被他分成几块,扔到外面做了花肥。但是怀里的这个,仿佛不怕他一般,怎么粘人都不够,一见到他就紧紧地粘在他身上,他有一刻的怀疑,她莫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令人闻之丧胆的煞星,手上粘的鲜血积起来,可以给人泡上一池子的澡了。然而秦容却是每次都强忍着没有杀了她,他片刻之间,动起的杀念,早已经够阿虞死上几十次了。 然而,现在,她依旧完好地黏在他身上。 秦容觉得愤怒得同时,也感觉到了一种新奇。奇怪的感觉让人讨厌,又让人忍不住探索。他终于用两只手托住了这个小女娃的身体,轻轻的分量,几乎让他感受不到,似乎觉得只要稍微一用力,这个小娃娃就要被他揉碎。 阿虞反复吟诵的歌声继续响起: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渐渐地,秦容的眼皮就沉了下来,二十多年来几乎没有感受过多少次渴望酣眠的感受冲刷了他的每一个毛孔,他舒服得搂住了小棉袄一般的小娃娃,闭上眼睛合衣躺在了床上。阿虞睁开眼睛,拿了一条棉被,盖住了他的身体,然后自己在滚了进去,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她并不像秦容一样,缺少睡眠,但是她可以假寐,进入修炼的状态。周围虽然不冷,但是旁边有一个浑身充满了君子六脉心经的灵气的秦容,他们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秦容的气引导着她慢慢进入状态。 一觉醒来,又是星星洒满了天空,星河璀璨。外面风雪愈发大了,时不时听到枝桠被承受不住厚雪断掉的声音。没有人敢来打扰秦容,阿虞可以任她高兴地趁着秦容没有醒过来的时候,亲亲他的脸,用嫩嫩的脸去感受他下巴一夜之间冒起的青郁。 秦容被阿虞蹭着蹭着,突然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看着她。阿虞笑盈盈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他,带着温暖的手覆盖住了他的眼睛:“再睡一会儿?” 秦容闭上了眼睛,没有动静了。阿虞慢慢地想着,他一定是累惨了。怎么睡都睡不够。秦容到底是多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 秦容没有吃饭,睡觉也睡得可以沉得和猪有得一拼。但是她却不行,她还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两顿不吃,小肥球就像泄了气一般干瘪。肚子唱了几回空城计之后,阿虞再也忍不住了,把秦容搂着她的手拿开,小心翼翼地跑回去取了一些调料,然后又跑到河里,凿了冰,手上提着一盏小灯。 莹莹的火光照在冰面,有一丝暖意,河里的鱼看见亮光,以为春天来了,暖意让它们汲着,向那个小洞游去。在冰上的阿虞早就准备好了,等河里的鱼探头出来,就迅速地用气包裹着把底下的肥美的鱼卷了上来。她用布包裹着拎着几条肥鱼,足尖轻点,飞回了秦容的寝宫。 却看见秦容披着狐裘大衣,通身雪白地倚靠在椅子上,那修长入玉质般弧线优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有一搭没有一搭地点着椅臂,沉静的面容褪去了几分戾色,看着竟也让人觉得就像人间的清贵公子一般,如诗如画。然而秦容毕竟是秦容,他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头不是白白得来的。那扫过阿虞的淡淡的一眼,便让阿虞觉得压力巨大,口齿也不甚清楚了: “容容……饿、饿不饿?我、我……去给你做好吃的啊……”她扬了扬手里的大肥鱼,秦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转过头去。 不理她了……阿虞悻悻地绕了几圈容园,她想得太天真了,秦容是什么身份!秦容是什么人!让他的寝宫出现厨房这种接地气的玩意这几乎本不可能的事情。 阿虞绕了一圈,无奈地到外面的空地,折了树枝,用内力烘干了上面的水分,用石头垒砌了一个粗糙的灶头,升起了火。然后厚着脸皮,钻到秦容那里,和他借了一只缠花枝浮云呈祥金粉白瓷大海碗,深深的,用来观赏的。她用雪水洗干净了之后,折了几只梅花,撒了一大把盐,煮成水,用来清洗了一次碗。然后宰了那条大肥鱼清理了干净,片成薄薄的一层,肉眼几乎可以朦胧地透过肉片看见前面的景色,过冬的鱼,肉质鲜美,滑嫩可口。她勺了几许花雕酒,还有准备好的生姜,油盐,这鱼,只要用少许的料来把它的鲜美发挥出来就行,根本不用放太多的东西,就已经鲜地不得了。水滚咕噜咕噜地响起,粒粒米饱满黏滑,阿虞迅速放了葱和片好的鱼肉,不到片刻,薄薄的一层鱼肉泛起实质的白色,阿虞就用厚厚的布包裹着碗,等冷却了一会,才用雪擦干净了外面熏黑的地方。这时候温度正好,不太烫口。她捧着一只大碗,笑眼弯弯地跑到秦容前面,鱼片粥放在桌上,插了一只勺子。 “很好吃的,吃一点?” 秦容刚刚睡醒的脸,还尚余一分绯色,头发稍微凌乱,他淡淡地瞟了一眼阿虞,没有说话。阿虞吃了一口,眯着眼睛,似是极为享受道:“真的很美味。”然后勺了一勺,喂给秦容。秦容黑着脸,冷冷地看了一下她。 “好吧好吧,给你自己吃。”她又掏出了一只崭新的勺子,递给秦容。她就知道,以他这种龟毛挑剔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忍别人的口水。果然秦容皱着的眉头被顺平了,吃了几口她熬的鱼片粥,青青的小葱还有奶白色的鱼肉点缀着,看起来特别开胃,还有唇间淡淡的花雕酒的醇厚的香味,简直对睡醒了,饿着肚子的人来说也是一道开胃的美味。秦容居然没有拒绝。 阿虞有些开心地趁着他吃东西的时候,到处动手动脚,钻到他的怀里,摸摸他的腹肌,又蹭蹭他的左手。秦容不耐烦了,就甩开她,却没有动起杀气,这真是一个好兆头,她扬起一丝愉悦的笑容。秦容吃不完那么一大海碗的粥,剩下的全部都进入阿虞的肚子里。 吃完之后,秦容困倦地拎起阿虞,让她和他平视,清泠的声音寂极如雪:“继续唱,本座要睡觉。” 阿虞还没有吞完口里含着的粥,差点没有被噎到。她一点都不知道,她还自带催眠的功效。 阿虞如小鸡啄米一般地点点头,悦耳而温柔似水的歌声响起: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秦容渐渐地闭上了眼睛,睡颜沉静而安谧,若是一直是这么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也是可以如画若诗一般的美好的存在。他紧紧抿着的嘴唇,有着最美好的线条。让人忍不住凑上去一亲芳泽。他颀长高挺的身材,不说话静静地立着的时候,自带一股慑人的气场,吓死人不偿命。没有人敢肖想这个煞星,还像阿虞这样不怕死地动手动脚。 十日之后,便是姬扶云正式收李青卿为徒的日子。 第54章 三千弱水 054 秦鸣有要事禀报川主,直接叩响了秦容的寝室的门。他寻思着川主是不是在处理着重要的事情,否则以他聪颖的耳目,早就听到了自己的动静,往常都是直接让他进来的。如今他已经在门外站了片刻,仍是没有动静,他疑惑地敲了一下门。 熟睡之中的秦容才睁开眼睛,烛光摇曳,投下淡淡的光辉,夜深人静。怀里的小娃娃,凑着他睡得正香,眉眼舒展开来,呼吸绵长而匀称。 他披上外衣,系好扣子,去把门开了。秦鸣方方正正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秦容皱了一下眉头,明显有一丝被打扰睡眠的烦躁。 “说。”清冷如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戾气,秦鸣的心脏被小小地吓了一下,川主明显心情不好,所以说话也斟酌着小心翼翼了几分。虽然他平时在川主面前大大咧咧的样子,却是一个极为会揣测川主心情的人。 他恭敬地递上一卷羊皮纸,沉吟道:“近来有所异动。” 秦容修长如玉的手指夹着羊皮纸,一副不大爱搭理人的样子:“下去吧。” 什……什么,下去,吧? 准备等着川主迎他进去,继续详谈的秦鸣脸上的肌肉明显有些绷不住了,他一脸的有事情需详细和川主禀报的样子,川主竟然让他下去了? 他犹豫道:“川主,属下需要细细……” 话还没有说完,秦容居高临下地漠然地扫了他一眼,他话全部都噎在了喉咙里。 不能更加心塞…… 他满腹苦水地和川主跪安,川主连眼神都吝啬地赐他,直接关了门,把他隔绝在风雪之外。秦鸣慢慢站起来,走在长廊上,眼睛不受控制地偷偷瞄了一眼,透过川主寝室里微微打开,只留下一条小缝的窗子,看到水红色明艳的小棉袄,还有被窝里明显隆起的一小团可疑的弧度。秦鸣觉得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震惊地连脖子都不会转了,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那窗子看。 秦容手一挥,关掉了窗子。顺便给了秦鸣一记警告,在外面兴奋得打了鸡血一般的秦鸣闷哼了一声,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马上撤离了容园。 虽然腿瘸了,但是挡不住心里那种八卦的爽快啊!挡不住! 秦容收回视线,冷着一张脸地把熟睡中的阿虞推醒了。阿虞皱着眉头,抿着唇,一时间迷迷糊糊的,踢了秦容一脚,坐在床边的秦容没有一丝防备地被这个“毫无杀伤力”的弱女娃踢下了床,脸上破天荒地出现了不敢置信的表情,不过片刻便换上了阴云笼罩,不能更黑的脸。他站起来,发现她又翻了一个身,睡得和猪一样熟。冷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揪住她的小短发,扯了一下。 阿虞疼得睁开了眼睛,小肥球一般的身体鲤鱼打挺一般地坐了起来,捂着头眼泪巴巴地委屈地冲秦容喊道:“秦容,你发什么脾气。好疼啊!!!” 阿虞细嫩的声音,叫起来带着几分萌软,像撒娇,红圈圈的眼睛,看得秦容这个阴戾的川主,唇边居然泛起了几分冷笑。他凑过去,带着一丝恶劣地掐了掐她的皮肤,阿虞的皮肤柔软白嫩,裹着一圈水红色的小棉袄,宛如一个粉妆玉砌的小仙童。让秦容按捺了很久的想要□□的想法,在这一刻烦躁的情绪下控制不住了。 阿虞吃痛了,就咬住了他的手不放开,泪眼朦胧得看着秦容。等咬出了血迹,尝到了血腥味才松口。秦容这个变态,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唱歌。”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了两个字,拍了拍阿虞的小短发。面对这样黑化的秦容,阿虞实在开不了那个嘴继续喊他容容这个可爱的昵称。本来她也是有起床气的,大半夜被吵醒,谁能高兴得起来。她梗着脖子,抓着被子,把整个身体都埋了进去,还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 秦容简直要被阿虞气笑了,冷着脸把被子掀开,如玉一般漂亮的手指按着她的喉咙,眼睛不眨一下,冷漠地不嫌腻地重复刚才那两个字:“唱歌。” 阿虞本来也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却忍不住委屈了。她分明感受到秦容平静的视线之中暗藏的杀意,眼睛热热的,控制不住地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擦在了秦容的衾被上边。秦容略嫌弃地把她从床上捞起来,发现自己已经有些适应了和她接触,没有那种恶心的感觉。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呃……”她打了一个嗝,抽泣着捂着嘴巴,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唱道:“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秦容皱着眉头,吐出两个字:“闭嘴。”他终于是取了一块平时用来净手的帕子,给她擦拭鼻涕眼泪,手劲有些大,阿虞白嫩的皮肤都被他擦红了。 秦容寡淡的面容,有些疲倦,但是近距离俯下身来帮她擦鼻涕的时候,那深邃的眼睛却让阿虞看得忍不住沉浸进去,他有着最英俊的轮廓,落拓有致,随意的一件披衣,慵懒随意地系着,斜斜垮垮的精致的衣领下露出一抹白皙的胸肌,犹如精心打磨出来的工艺品一般,那么性感那么迷人。浑身充满了掩藏不住的致命的吸引力。阿虞这种见识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秦容淡淡地移开了目光,因为她的年龄摆在那里,他根本就不会往那个方向想。只是危险地凑到她的耳边:“本座的耐心有限。”他摆正了阿虞的小身子,自己却侧卧下来,微微地眯着眼睛,一副准备好享受的样子。 阿虞止住了抽泣,用小手拍了拍他的脸:“我天天给你唱歌,你可以收李青卿为徒吗?” “我会唱得很好听的。” 秦容眯着眼睛,头一回那么有耐心地搭理人,他淡淡地道:“本座不收废物。” 阿虞换上了一张笑盈盈的脸,突如其来地啄了一下他白皙得看不见一丝毛孔的脸:“让你徒弟姬大人去教,她不用那么麻烦容容的。” 秦容危险地睁开了眼睛,擦了一下被亲过的脸,反复擦了几回,才压制着怒气道:“放肆。” 阿虞止住他的动作,莞尔一笑道:“以后容容会习惯的,亲一下,代表阿虞很喜欢容容。” 换来了秦容那里,长久的沉默,均匀的呼吸声,让阿虞有些绷不住脸,滚了几圈,最后滚到他身边,秦容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才没有让她撞上来。 “以后阿虞是要给容容蒸小肉团的……”她顿了顿,继续道:“要蒸一大窝,冬天挤在一块睡觉,多舒服啊。”她用手比划了一下,秦容沉默地用手捂住了她一脸蠢蠢的样子。 她笑了笑,用清澈的声音对着他唱道: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 她的声音太兴奋了,突然戛然而止,本来准备昏昏欲睡的秦容不满意地揪了一下阿虞的头发,让她继续。阿虞厚着脸皮和秦容说:“容容,阿虞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容容收一个徒儿,阿虞就每天给你唱歌。刚才的是试听……” 秦容掐了一下她嫩得出水的皮肤,懒懒地道:“本座不收废物。” “不收女人。” “我可以和你打一个商量吗,就是挂一个名。就算让阿虞去教她也成……阿虞也很厉害的,好不好啊……”阿虞拼命地冲秦容撒娇,无奈秦容自动漠视的功力太深厚,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予她。 她撇着嘴,不高兴地坐起来。伸脚踢踢他,秦容握住了她肆意落在他身上的小脚,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冻彻骨髓一般能让人忍不住跪下来直打哆嗦。 然而阿虞又伸出另外一只脚,老大不高兴地嚷着:“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幅臭表情……”说完了,还用手不客气地拍打了一下他如玉修长好看的手,硬邦邦地还拍得她疼。 第55章 三千弱水 055 秦容也不知道这个小女娃怎么可以那么不怕他,说踢就踢。虽然那小短腿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不疼不痒的小雨滴一般的存在。但是他依旧黑着脸,扯了一下她的小短发,她疼得精致白嫩的小脸都皱起来了,用委屈的表情望着秦容,他才肯放过她。 她就像一块白云糕,松松软软,像一捧白雪,触手滑腻,香甜,带着浓郁的牛乳的味道。秦容因她年纪小,也就难得地宽容了她放肆又没有规矩的举止。 不过他却忘记了,当年他可不是这样宽容地对待他的那个小婢女的。那时候李青卿的年纪可比阿虞小一点,瘦瘦弱弱的,看起来可怜极了。如果不是姬扶云,那个小婢女早就命丧黄泉了。 阿虞眯起眼睛,把头缩到了他的胸膛边,慢慢地就睡着了。秦容按捺下一丝不满,没有继续扯她的头发让她起来给他唱歌。而是略有些新奇地捻起修长的食指,骨节分明而如玉一般漂亮无暇。轻轻触摸了一下她的脸蛋,睡得和只猪一样沉。秦容戳了很多次都没有醒过来。 最后他戳着戳着,渐渐地也觉得眼皮沉重,阖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秦鸣大侍卫很高兴,回去让大夫来看他的腿的时候,还是带着笑把人家送出门的,让给他们看了十几年病的老大夫有些浑身不自在。传说常年寒着脸,只有沾了血才会吝啬地冷笑的秦大侍卫,寒楼的金牌探子,一笑要吓尿忠厚老实本分做人的滕老大夫。滕老大夫赶紧给他上好药,夹紧了药箱子,连连谢绝了秦鸣送他回家的想法。出了秦鸣的门,两条腿从来没有如此利索地奔跑起来。 再怎么暗搓搓地想着,秦鸣也不敢去容园瞅瞅那位,不敢去打探,身为金牌探子的秦鸣,手痒技痒浑身痒,愣是没有敢去触川主的逆鳞。只有眼巴巴地伸长了脖子,翘首盼着哪天川主把她带出来,让大伙瞧瞧。 第二天,秦鸣去巡逻,便看见姬大人的徒弟,赵渝的那张白脸上明晃晃地挂着一个红红的、略刺眼的痕迹,疑似……他扫了一眼旁边的两个人,其中一个瞅着有些眼熟,他仔细想了一下,便认出来了,不就是青卿丫头么。另外一个裹着一水嫩红的小棉袄,颈边围着一条雪绒的貂皮。那皮子毛色滑亮,映着光线亮油油的,整齐得不掺杂一根杂毛。见之也是扎眼得紧,秦鸣又感觉到一阵眼熟。 然而赵渝已经怒色难掩,拔起剑便要挥舞起来。秦鸣马上护住了青卿,转身才发现赵渝要战的不是青卿,而是另外一个小丫头,便舒了一口气。 赵渝天资不凡,曾经想要拜川主为师,结果惨遭拒绝,之后姬扶云才收他为徒。数年如一日苦练,一套虹练剑法,已经学得炉火纯青,便是放到整个江湖之中,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而今却未及弱冠,年仅十六而已。 赵渝冷笑道:“今日赵某便要讨回这一笔账。” 阿虞有些狼狈地躲过了赵渝的利刃,这个“师兄”真有两把刷子,绝对不是吃素的。饶是她练了几年的君子六脉心经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六脉心经只是内功的心法,她手上根本没有别的什么招式,一打起架来只有逃命的份。 她也冷冷地笑回去:“不要脸,以大欺小。欺负一个弱女子。” 李青卿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求着秦鸣去帮帮阿虞,然而秦鸣只是喊了几下,见赵渝压根没有理会他,便作罢了。他看赵渝一脸怒意,必是要从那丫头身上讨回一口气才肯罢休。 “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臭不要脸。”阿虞飞起来赵渝也是使足了力,才堪堪够得上,哪里还有那么多空去使出剑法。没有一会,两个人影子都没有了。 李青卿跪在地上,哭着求秦鸣带她跟上去。秦大侍卫才肯拎起她,追着两人提起轻功飞起来。 阿虞停在一片空地上,赵渝也停了下来。 赵渝分明已经被阿虞气得半死。 她不客气地说道:“只有野蛮没有开化的人才会动手动脚,一个男人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证明我是错的,我马上跪下给你磕几个响头。有本事干那种怂事,没本事承认,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了吗!” “我好怕怕啊!” 赵渝脸上还明晃晃地挂着阿虞的手印子,俊脸难掩怒容。心脏跳得极快,听到这个小女孩从嘴里吐出来的字,几乎没有吐出血来。 原来是阿虞今天去找李青卿,压根没有想到,一个长得青葱水嫩如一棵小白桦的小帅哥,居然压着李青卿亲过去,李青卿都已经被吓得哭出来了。她肾上腺立马暴涨,一脚踢过了他的心窝子,扬起手给了他一耳光。 原本气氛正好,以为郎情妾意的甜甜蜜蜜的赵渝,心花怒放,本以为可以一亲芳泽,结果却被一个暴力的女孩,一脚踹到几米远,紫色袍子上还粘着她鞋上的印子,脸上挂着一巴掌,怎么也是堂堂一个年少有为,走到哪里都被人用崇拜的眼光洗礼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性的对待。 起初赵渝还能冷冷一笑,认为这个是因爱生恨,见不得他和青卿亲密。长寒川里爱慕他的人不在少数,简直犹如过江之鲫,他不一点都不认得这个女孩。结果一句比一句更加难听的话从她嘴里吐出来,他眼底积蓄起怒气。 他会让狂妄的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的。赵渝并非良善之辈,对待李青卿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但是让他因为这个而受到侮辱,他却是接受不了。李青卿是谁,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女婢,就算给他送上一大车,都不过是一句话交代的事情。就凭这一点,赵渝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对的。 阿虞险些要被这个小种马气得一窍升天,嘴巴也忍不住愈发地毒了起来:“你以为你做了川主的徒孙就很了不起吗,眼睛长在脑门上看着天空是不是已经觉得自己是造物主,别人就该跪下臣服在你的脚下?我呸……小小年纪就如此不要脸,我真不知道姬大人是怎么看上你这的,姬大人的精华你没去好好学学,偏偏学了别人破烂的玩意,你以为这样很酷啊?” 赵渝突然抹着嘴巴,不期然地浮上了一丝笑:“小小年纪,嘴巴也是挺厉害的。” 他扯开一丝随意的笑,伸出手指点着阿虞的方向:“我,要你臣服于我” “到时候听听你嘴里能吐出什么样的话来。” 阿虞一个趔趄,差点脚滑摔下来,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定睛一看赵渝,那紫色的袍子,在雪地里显得分外的张扬,就像他这个人一般。赵渝这一款,难不成是走“霸道师兄”花心招惹小师妹,然后虐恋情深,百般折磨,最后至死不渝的? 好怕怕啊…… 阿虞抖了抖肩膀,忍不住被他的语气逗乐了,要是换上一个二十多、三十岁的成熟型男说出这样的话来,或许能说出一股邪魅狷狂的范来,这样毛都没有长开的小年轻,说这样的话,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阿虞有些庆幸地撞见了刚才的那一幕,不然她都不知道赵渝怎么那么早就和李青卿搭上了。 “对不起,我对你没有兴趣。”阿虞正经地板着脸说道,嘴巴撇撇嫌弃之意分明。赵渝额间凸起青筋,剑锋游走起虹练,一股寒意从剑身上面溢了出来。 阿虞三跳两跳,险险地躲了过去,一缕头发不小心被剑气割断了,落在雪地上。 “说不过了,恼羞成怒又开打了?我说你可不可以文明一点,要点脸成不成啊?”阿虞落在远方的屋顶,嫩嫩的嗓音简直要穿破赵渝的耳朵。要是比内力,她不会输的。不管跑多远,内力都没有枯竭的迹象,就是有些狼狈。 秦容刚刚赶过来,听到阿虞这番话,要被这个小丫头逗乐了。他忖掌微笑,放下李青卿。 李青卿脚一落地,便急急地挡在阿虞前面,冷着脸对着赵渝。赵渝轻蔑一笑,掌中握着剑,直直刺去,这个时候他才没有对李青卿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杀了一个婢女也没有一丝犹豫。 阿虞额头差点冒出冷汗,看到李青卿这块人肉挡在她前面。她拎起了李青卿,飞了起来,扔给秦鸣。然而毕竟拎着一个人,动作不免迟缓,赵渝的剑气已经直击阿虞的门面。 “干什么。”冷漠犹如极寂的雪的声音幽幽地响起,阿虞感受到一股冰寒之气,席卷着她,避过了那一道剑气。她眉眼像是沐浴在阳光下一般,灿烂地弯着,甜灿灿地喊道: “容容……” 秦鸣远远地看见那穿着雪蚕丝配着寸尺寸金的冰川独产的寒锦织成的昂贵的衣料,眼皮忍不住一跳。再看看阿虞脖间围着的那一水无杂毛的雪貂,难怪如此眼熟,这不就是川主用着的那一条的缩小版吗。 秦鸣袋顿时觉得愈发地大了起来。还有这水红色的小棉袄啊! 阿虞有些得意地回头冲着赵渝笑,姐也是有靠山的。 第56章 三千弱水 056 光从声音听去,就能听出秦容的心情不是很好。再一抬眼,看到他寒着一张脸,幽深的眼睛里的冷漠毫不掩饰。但是这个穿着水红色围城一团可喜的球一般的小丫头,居然就这么被他出手接过。虽然马上就将她放到地上了,但是那种维护的姿态要硬生生闪到秦鸣的眼睛。 平生最厌恶女人的川主,什么时候变得会主动出手维护一个女娃了? 阿虞突然觉得这样子的秦容好有安全感。她试探性地拉了一下他隐藏在宽大的衣袖口的手,秦容只是皱了一下眉头,视线淡淡地扫过她一眼,却没有甩开她。阿虞甜甜地笑了,再侧头看向眼珠子要掉一地的三个人。 她对秦容说:“容容,那个人刚才说,要我臣服于他。”脸上那喜滋滋的表情,简直明晃晃地左脸刻着告状,有脸刻着求安慰。秦容眯起眼睛,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脸却阴沉了下来。宽大的袖口下的手攥紧了阿虞的手,疼得阿虞眉眼都皱了起来。 秦容半天没有说话,忍不住疼的阿虞甩了一下,没甩开,秦容莫测的心思真难捉摸。 “去冰室。”秦容淡淡地扔下一句话,然后扯着阿虞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赵渝震惊地抬起头来看川主,他衣襟凛凛,寒目似剑,沉默锐利。那扫过他的淡漠的一眼,犹如剑割过皮肤一般的刺痛。他愣愣地跪了下来,浑浑噩噩地垂下头来:“弟子遵命。” 秦鸣有些怜悯地看着赵渝,冰室那个地方,是用来处罚寒楼那些违背长寒川的手下的地方。一般人进了一次,此生都不会再敢进去第二次。 秦鸣好歹还有一丝缓冲,因为他之前就知道了阿虞的存在。然而和阿虞朝夕相处的李青卿却是整个人走路都像是脚在打着漂。她永远都不会把川主和阿虞联系在一块想,然而这一幕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眼前。 阿虞被秦容的冰寒的脸吓到了,他攥着她的手腕,都攥出了一圈青紫的痕迹。才一松开手,阿虞就忍不住退后了几步,然而看到他莫测的神色,心底却叹了一口气,大步迈向前,抱住他。亲昵地用脸贴在他的腿上,用软软的声音说: “容容今天好威风啊,救了阿虞呢。” 秦容冰寒的脸才有一丝缓和,然而却依旧冷漠。 “阿虞会一直陪着容容的。” 秦容解开了披风,靠坐在一排非常宽大的铺着软垫的躺椅上,柔软顺滑的毛绒毯,雪一般的白。阿虞爬上去,坐在他的腿上,小眼看着大眼,有些肉感的小手摸着他的脸,叹了一下: “容容为什么不开心?阿虞说的都是真的。”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容容是阿虞最喜欢最爱的人。” 秦容唇边浮起了一丝冷笑,然后抿着嘴唇,并不说话。阿虞继续说着:“如果可以,我会一直陪着你。” 沉默了半天的秦容冷冷地说道:“最爱的人?”他发出一丝隐约的嘲笑:“李青卿对你很重要么。”他的漂亮无暇的手指拧着她的脖子,轻蔑的声音落在阿虞的耳边:“为了她,来接近本座?” “别整天对本座说这些无用之话。”秦容面上似笑非笑,唇边还留着嘲讽的笑,他随意地拍了拍阿虞,把她扔下来。疏离的眼睛里不见一丝温度。 阿虞突然有些难过,秦容却拧着她的脸,随意地说着:“阿虞,难得本座不讨厌你。”他扯了扯她的头发,如玉的手指拈着她的发丝:“好好做自己本分的事情。” 阿虞沉默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腿上,并不说话。秦容也躺了下来,微微阖着眼睛。他解开了头发,如瀑的发很柔软,如墨汁一般黑。衬着他如冰雪般的面容,平添一分脱尘之味。 可他却是满手血腥、脾气飘忽不定的魔头。 秦容今天头一回和她说了那么多的话,他心跳有力而又沉稳,怀抱也是温暖的。但是却让阿虞暖不起来,秦容不信她,一点都不信她。原来这些天她掏心窝地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他眼里的玩笑而已。 她撇过头去,闭上眼睛。秦容却不放过她,捏了捏她的脸颊:“生气了?” 他对待自己,不过是对待着一个小辈。阿虞头一回这么痛恨自己的年龄,她说的要好好爱秦容,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很生气。”阿虞干脆闭嘴,也不说话了。 秦容淡淡道:“唱歌——” 阿虞抓了一条小绒披风,盖住了自己的身体,用沉默的背,抗拒了秦容的召唤。阴晴不定的秦容居然也不恼,把她连人带着披风卷起来,隔着大半个寝室,轻轻地扔到了床上。然后自己才躺上去。 唔,其实,好像她不唱歌,秦容也睡得着了…… 阿虞郁闷地想,这样秦容接下来该不会要过河拆桥吧? 几天之后,李青卿的拜师大礼没有能按期执行,因为川主秦容偕同姬扶云以及寒楼一批高手去围剿暗月神教,江湖上人人闻之丧胆的魔教。 阿虞很奇怪为什么秦容要去围剿魔教,他们长寒川本身又不是自诩名门正派。魔教教主,玄郯就是一个凶名比之秦容还要可怕的存在。很多年前,秦容没有出名的时候,玄郯已经威震武林。跺一脚,江湖都要震一震。 据说他痴迷于武道,年过半百却容姿鲜嫩,俨然堪破大乘功法,容颜不老。这种存在,让暗月神教愈发肆虐,没有可以和暗月神教抗衡的力量。如今长寒川却要倾巢出动,去灭暗月,阿虞忧心忡忡地在容园里等着秦容的消息。 半月有余,容园人去楼空,不得一丝消息。连秦鸣都不在,阿虞连一个消息都等不到。 三月后,长寒川才迎会了川主。秦鸣抱着一身是血的秦容,面色冷寂,飞奔到钟谷山,一个大男人拼了命一般气都不换一口地冲到山顶,去找神医。 阿虞知道之后,才提起气来飞上钟谷山。 她看到秦鸣跪在地上,流着血,给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人不停的磕头。秦容身上的黑袍全部都被血浸湿了,一滴一滴地流淌到洁白晶莹的雪地上,蜿蜒成一线。他英俊的面容如雪,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求求神医,救救我们川主……”素日骄傲冷脸的秦鸣此刻却是跪下了,眼睛布满血丝地不管不顾地哀求着华发老人。 只见他轻蔑地连话也不说地把门关上,徒留秦鸣跪在雪地上。他咬着牙,抄起放在雪地里的川主,秦鸣克制着怒气没有发出,失意的赶紧抱着他又飞下山去。 阿虞才赶到山顶,秦鸣便要下去。姬扶云也赶到了,握了一下秦鸣,接过自己的师傅。 “带川主去药医那里。” 紫光殿里围满了人,秦容被放到特制的一张冰床之上,姬扶云和药医给他清理了一下血渍,擦掉了血渍,躺在冰床上的秦容愈发显得毫无生气,冰雪一般的面容似长睡不醒的人一般。 阿虞终于忍不住眼泪蹦了出来,捂着嘴没有声音地流着泪。秦鸣出来看到呆在门角边的阿虞,咬咬牙才领了她进来。 药医用冰蟾蜍,吸着秦容的伤口,玉质一般颜色的蟾蜍腮帮一鼓一鼓,渐渐变得通体红黑,然后突然四肢僵硬,没有了生机。他又拿出金目蚕,这种全天下估计难以找到十条的宝贝,贴上去。那宝贝蚕爬了几圈,压根就对那个伤口避之不及,没有像蟾蜍一样愿意凑上去吸。 他又试了几种,几乎把身家都掏光了,最后无奈地摇摇头。 “去请药神吧,这样吊着川主的命,他也醒不来。” 姬扶云和秦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皆是摇了摇头。阿虞转身就跑出来紫光殿,飞去钟谷山。 那个华发老者,正是药医口中的药神。开了门,见了一个红色一团的小姑娘,慈眉善目的。一听阿虞是为秦容求医来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甩了门就不理人了。 “老夫一脉三个弟子,皆死在秦容手下,救秦容?” 阿虞拼命地拍着厚重的大门,手都拍红了,再也没有了一丝声音。她强硬地闯了进去,冷着脸说:“一定要救。” 华发老者眯着眼睛,冷冷地打量了一下她:“秦容死有余辜。” 阿虞知道秦容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他,心里就难受得受不了。他曾经是受人尊敬的武林种子领袖,也曾经是救人无数的战争英雄,充满智慧爱民如子的帝王,如今他身负重伤,危在旦夕,却没人去救他。 阿虞抹了一下眼睛,讽刺地说道:“所谓的医者父母心,却宁愿看着人死在面前也不会去管。吃着秦容的,用着秦容的,穿的还是秦容的,住着那么大那么奢华的宫殿,一个人占着一座山。” “既然那么痛恨秦容,怎么不干脆硬气点,宁愿饿死也不失大节?” 阿虞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我一点都不觉得你值得尊敬,但是我却依旧会跪下来,求你去救秦容。因为他是一个值得我尊敬的人,一个不应该去死的人。” 她又磕了一个头: “他曾经救过很多人,也帮助过很多人,他绝对不是你口中应该去死的那个。求你救救他……” 一身风拂过,姬扶云清澈平和的声音响起来,也跪在了阿虞的旁边: “师傅每年都会从寒楼拨出百万两白银去救济难民,得到过他的帮助的人数以万计。寒楼也没有杀害过无辜的人。” 秦鸣也来了,重重地跪在地上的膝盖发出一记闷响。 姬扶云提起秦容的时候,华发老者眼中出现闪烁,然而很快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漠视:“我的徒儿便不无辜?他们何错之有!” 姬扶云磕头,清澈的声音,语气不容置疑:“助纣为虐,□□害人,勾结魔教。这样够不够?” 三个人跪了一个上午也没有得到回音,姬扶云和秦鸣失望而去,阿虞神色愈发坚定地站起身来…… 第57章 三千弱水 057 秦容缓缓地睁开眼睛,夕阳余晖溶溶,宛如金粉般的阳光映着他微微摇动的睫毛。深邃的眼睛带着一丝如梦初醒的犹疑。他的手摸了一下旁边,并没有那副柔软温馨的小躯体,不知怎么的心里塌陷了一块。 他抿着唇,双手捂了一下头,犹如浮光掠影一般的画面仅留下那一个温柔却模糊的倩影,是一个女人。她摇摇晃晃地擦着天河飞,脚踏着云彩,姿势笨拙略显滑稽,他却觉得可爱。万千星海璀璨地闪烁在她的身后,他看见她的眼睛比星星还漂亮,星星也不能让她黯淡半分。 姬扶云轻轻扣了一下门:“师傅,您醒了吗?” 秦容咳嗽了一下,察觉身子有些虚弱。 姬扶云推门进来,如清风明月一般平和的面容,一介青袍让他更显儒雅。他掏出了一张略有简陋的纸,边缘凹凸不平,一眼就看出来是被人随意撕下来的。大概是浸了雪花,又融化了,才变成如今这幅皱又老旧的样子。 “师傅还记得虞姑娘吗?”姬扶云递给了他,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闭上了嘴巴:“是她救了师傅呢。”话却没有再多说,转身出去把门带上了。 秦容皱着眉头,打开了那张糙得连厕纸都比不上纸。斜斜的字体,看得出是用了心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批阅了十几年寒楼信件的川主,头一次看到如此丑的字。 看到那句“每天都对你说一句阿虞喜欢容容”,秦容深邃的眼睛眨了一下,继续接着看,“阿虞是心甘情愿,去为容容做一些事情的。” “待我回归之日,盼君依旧。” 不要失落,不要伤心,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难过。曾经你用以沉默如海般宽阔的爱,包容着我的任性,包容着我的不成熟。现在,阿虞也会想要为你做一点事。 我依旧相信,是宿命让我们相遇,让我们相爱。 阿虞给秦容留下了一封信,便不辞而别了。秦鸣说,那天虞姑娘从山脚的石阶,一层一步一磕头,散尽内力,顶着严寒,踏过四千多级石阶,也跪下磕了四千多次头,坚持着走到山顶。雪花落满了她的一身,一路跪着、磕着、来到药神面前,为秦容死在手里的几条命赎罪。药神勉强脸色缓和了一些,又向阿虞提出了几个几乎苛刻的要求,才肯去为秦容治疗。 彼时她已经嘴唇发紫,浑身近乎冻成一块冰,浑身僵硬地姬扶云给她运功取暖也说不出话来,却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着机械一般地一步一跪一磕头慢慢地爬上山的。 等她缓过劲来之后,没有片刻犹豫地便答应了药神的要求。匆匆撕了张纸,给秦容留下了几句话,便被药神带走了。 李青卿哭得跟个泪人没有什么两样,看到手脚几乎动不了的阿虞,勉强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僵硬地迎着风雪走出了长寒川,默默地跟在药神后面,心酸得泪都止不住。 她不知道自己情同妹妹一样的阿虞是怎么变得很厉害,又在不知道的时候,一朝被打回原形。她只能一直扮演着那个最后才知情的人,一股悲凉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秦容最后终究还是收了李青卿为徒,转转绕绕,阿虞终究是没有失了言,让她顺顺利利地当上了川主的徒弟。然而李青卿却一点都没有喜悦的心情,没有一丝丝的激动。 姬扶云受了阿虞的委托,对李青卿颇为照顾,秦容本身就对女人有些厌恶,教导弟子的任务就落到了姬扶云一人的身上。李青卿自从那一年受到了刺激之后,便发誓要好好练武,比谁都努力。她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自己如此渺小、卑微、什么忙都帮不上。原来得过且过,唯一肯努力练武也不过是为了暗恋的男人才肯用功,现在却不是了,阿虞对她那么好,她却不能保护她。她饱受赵渝的欺辱,也是阿虞挺身而出。这一份恩情她却还不上了。 李青卿沉默地日复一日地练习着枯燥的动作,也不嫌弃每天浑身酸痛,一脸的臭汗。 光阴似箭,李青卿穿着灰扑扑的衣服,也难掩出色的容姿,十八岁之后便随了师兄姬扶云出了长寒川,拜入寒楼。她原本是极为钦慕姬扶云的,但是十二岁的那犹如觉醒的一棒喝,让她把这一份感情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李青卿或许觉得,也许如果那日没有告诉阿虞那个傻妞,自己其实心悦姬大人。阿虞便不会去接触川主,也不会有后来几近濒死的磨难,一定会平平安安地长大。 她漫不经心地舞着剑,目光似随意德掠过,腰肢软如杨柳,不经意地瞥到一抹水红色,明艳灿烂,犹如迎着阳光盛开的牡丹。脚底彻底踩空打滑了,愣愣地不知道躲开。 腰间有清风拂过,姬扶云平静祥和的面容近在咫尺,一手揽着她的细腰,足尖打了一个旋,才缓缓地抱着她落到地上。 “青卿,练武莫分心。”姬扶云潺潺如流水的嗓音令人如沐春风。 李青卿贴着他温暖的胸怀,心跳得有些快,脑子还有些混乱口齿不清地说:“阿虞……是阿虞,她回来了……我看见她了。”她掌心浸出了汗水,紧张地攥着他的衣襟,瞪着一双如葡萄般光泽的眼睛,头一回那么急切地看着他。 姬扶云分明见了她急需肯定的眼神,平和地松开了李青卿的手,露出一抹微微含蓄的笑:“嗯。” 却并没有忍心打碎她的希望。几年来不说朝夕相处,但是姬扶云却是一招一式带着她,一点一滴地看着她如何从少女出落得如今的讨人怜爱的模样。看着她宛如小兔子一般的红红的眼圈,姬扶云并不想说残忍的话。 …… 阿虞真的回来了,看到秦容犹如一尊俊美的神祗雕塑一般地立在雪地里,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秦容却比她还快地转过头去,轻轻地蹙起了剑眉。似乎是闻到略有些熟悉的味道,并没有似往常一般发怒,而是沉默着盯着阿虞看。纤秾合度,皮肤嫩得如一剥了壳得鸡蛋,宛如捧雪的肌肤透着淡淡地粉色,珠光粉颈,不施粉黛而自然清雅妍丽如同脱水芙蓉,天然去雕饰,浑然天成。一抹柳眉弯弯似新月,顾盼流兮,水红色的绸衣则更添了她的几分容姿艳盛。 她微微启唇,似是委屈地同秦容撒娇着:“容容,阿虞的脚都快走断了。”旋即愤愤地跺跺脚,把已经坏掉的鞋子踢飞了,赤.裸着一双白莹莹露出粉嫩光泽的脚趾,等着秦容过去抱她。 阿虞蹙着眉头,等了一会,秦容才终于有了表情:“穿上鞋。” 然后自己话音刚落,抿了抿唇,又迈了几步,把她抱了起来。阿虞才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哼哼了两下表示还算满意。 阿虞的嘴角忍不住渐渐地弯起来,亲了亲秦容的脸,虽然他一如既往地表示了自己的嫌弃,但是却没有放下她,擦了又擦被偷袭了的那个地方。阿虞身上冷梅的幽香萦绕着秦容的鼻尖,他深邃的面容添了一丝俊美,显得似乎愈发水嫩年轻。 “我还以为你不认得我了,半天都不理我……” 秦容沉默了一会:“阿虞,我记得了,记得你。” 第58章 三千弱水 058 阿虞听着秦容的话,差点没有震惊得翻下来。若不是秦容收紧了手臂,往外一捞,她怕是要往后摔下去。 她眼睛一瞬都不错地认真地看着秦容,略微紧张地问他:“你说什么,再、再说一遍……” 秦容如冰雪寂极而愈显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从唇边溢出了一个模糊的“嗯”的音节。阿虞撅起嘴巴,有些甜蜜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芬芳的气息撒在他如玉一般白皙的皮肤上面。 “容容,记得就好。” 秦容深邃的眼睛宛如寒潭,幽深不见底,冒着冻人的目光。他抱着阿虞,回到寝宫内,坐在他素日里常坐的那张超大的长软椅上。紧紧地搂住了阿虞,强硬地令阿虞几乎呼吸不过来。他的力气尤其地大,似要把她嵌到他身上,融入骨血一般。 他清冷地嗓音宛宛犹如一管泠泠的泉水,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让阿虞忍不住觉得奇怪。 “阿虞,你现在要记住,你是我的。” 她眯起眼睛,盈盈如水,精致的容姿让她看起来格外地迷人,那脸颊蒸腾着的不知是憋的还是热的而起了的绯红,就像醉烂在夕阳边的红霞。 她忍不住,试探地吻了一下他那严肃地抿起来的嘴唇,冰冰凉凉的,软软的,见了他没有什么别的多余的表情,扫兴地退了下来。秦容都不像以前一样,见她主动亲他,会兴奋得就像吃了天底下最美味的蜜糖一样。 谁知秦容眼底却扫过一丝幽暗,搂着她的手臂一捞,再次把她抱在腿上坐着。修长的手指泛着如玉的光泽,似随意地抚摸着她的秀发,眼神暗暗的,压低了嗓音说道:“刚才的游戏,再来一次。” 阿虞看着秦容危险而又一脸新奇却跃跃欲试的表情,越来越觉得奇怪:“游戏……刚才容容不是说了,你是记得阿虞的吗。” 秦容冰冷的表情又上了脸,别扭地用手抬起了她的下巴,闭上眼睛,睫毛投下一抹浅浅的暗影,掩住了明亮如墨玉的眼眸,掩住了那抹掠过的危险的光芒。 阿虞觉得嘴唇都要被秦容拙劣的吻磕破了,然而他却不留余力地兴致勃勃地追逐着她的唇舌,一点都不温柔,一点都不耐心。她忍不住推了一下秦容,咬了一下他的嘴唇,他才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她,那目光似是在责怪她。 “不,不是这样的。”阿虞推开他,秦容剑眉深深地皱得更加紧了,看着她色若春花一般娇媚的绯红的脸颊,冰玉一般的肌肤冒出了一丝汗,喉咙忍不住滚动了一下,然后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用臂膀禁锢住了她。 不要问为什么一向避女人如蛇蝎的秦容此刻一点都不忌讳怀里的这个人,他回味似地想了一下,脑海之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愤懑和焦躁不安的感觉,因为怀里的这个人,淡去了几分。然而就是方才,彼此亲密的时候,那种感受也未曾能散去。 秦容一边厌弃着自己失控的行为,一边又不舍得放开她。于是只有如剑一般的眉宇,一股慑人的气势,有些让阿虞惴惴不安。 她实在是觉得,几年不见,秦容脾气变得更加古怪了。一会晴,一会阴,不一会他就把她推开,整理了一下被压得皱巴巴的衣服。她撇着嘴巴,也和他一样,装作一脸嫌弃的样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抬头看到秦容,那冰寒着的脸,阿虞更加心塞了,胡乱地用手擦了擦嘴巴,动作幅度大得夸张。果然眼看着正欲离开的秦容危险地一下子黯了一下黑眸,略有些怒意地说道:“不许擦。” 阿虞却抹了抹嘴巴,把嫣红色淡淡的一层被秦容吮吸得差不多的稀稀落落的口脂都全部擦没了,留下的嘴唇色泽鲜亮,犹如茱萸一般红润。 秦容面色略冷地盯着她的嘴唇看:“你这是怪本座没有帮你吗?”他俯下嘴巴,漂亮的唇边溢出一丝轻轻的笑,声音模糊而低沉:“来,抬起头。” 他如玉修长的手指冲她弯了弯,冰凉的嘴唇俯下来,辗转地用唇舌细细密密地把她嘴唇上的口脂都吞了下去。半晌,皱着眉头略有不满地含糊道:“本座不喜欢这玩意。” 阿虞脸都要裂了,秦容高傲冷酷的样子还深深地印在她脑海挥之不去,此刻却不留余力地做着如此没有节操的事情。 “你骗人,你骗人……”阿虞有些委屈地皱着眉头,心疼地摸着自己被磕破的嘴唇。她嗔怨道“记得我,你还这样对我……” 秦容的脸略有些冷,拇指抚着她白嫩如凝脂的脸蛋,生硬地说道:“我怎样对你?这些都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为什么我听不懂你说的话?”她盈盈的目光如炬,盯着他的脸,一丝表情也不放过地看着。 秦容看着她色娆如娇花,绯红一片的脸,两只眼睛宛如璨璨的明珠,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他变扭地把头侧过另外一边:“听不懂,又如何?” “阿虞,你只要记住你答应过本座什么事情,就好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肩膀,略微一用力,就疼得让阿虞皱了皱眉头,他舒展着眉头,唇边含着淡淡的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笑:“那年,你为本座散尽了内力了,对吗?” “如此也好。”他寡淡的面容敛尽了笑意,深深地看她一眼,金粉一般的日光斜斜地笼罩在他身上,他伸出的两只手,就像展开翅膀一般,不是为了远飞,而是为了收拢起羽翼,似欲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让她插翅也难逃。 “既然你愿意为了本座,散了这一身的功力,这辈子便这样吧。”他抿着唇,冷漠着脸,不笑也不威胁她,只是似是随意地说了一句:“毕竟,本座是不会再放走已经吞进去的肉了。” 阿虞蹙着眉头,一脸认真地观摩着秦容的表情,越来越觉得这样子的秦容,越发往不受控制的方向狂奔。那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能明显感受到压抑着的力量。 “容容,你是不是心里有事故意瞒着阿虞?”她犹豫着说着。 果然见了秦容丝毫不加掩饰的嘴角浮起一个笑,他抱着她走了回来,坐到方才的位置上,似怀念地,犹豫着,试探地头一次主动地那么认真地亲了她的脸,温暖而干燥的大手,揉着她的发丝,淡淡的类似于满足的表情,洋溢在脸上,他回味似地餍足地深吸了一口阿虞身上的味道,凑近了她的耳朵,低沉道: “阿虞不需要问那么多。反正,阿虞也是有很多事情瞒着我的对不对?” 秦容头一回说话没有用“本座”这个自称,似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却犹如一支利刃,刺破了阿虞的心事。她愣愣地抬起头来,看着秦容。 “你一定是想起了什么对不对。”阿虞顿了顿,有些期盼地盯着他,一脸认真地道:“容容……” 秦容笑了笑,拧了拧她的脸:“阿虞,你又用这种表情来骗人,是吗?” 说完,秦容却是转身离开了,阿虞盘坐在软绸垫上,托着下巴,苦思冥想,脑袋里不断地想着秦容奇怪得堪称为诡异的行为。待她觉得肚子饿了,穿好鞋子,推开门之后,却发现犹如天降奇兵一般的陌生的侍卫,面无表情地垂着头,语气诚恳却不容拒绝地说道: “虞小姐,川主让您好好地呆在寝宫内,稍会儿川主便会回来。” 阿虞不知道是如何震惊地对上他们的眼睛的,什么时候秦容变得连她的行动都要管束了? 第59章 三千弱水 059 阿虞被气得有些话都说不出来了,她身上的内力,早就在六年前的钟谷山脚,废得一干二净,那日她就明白,药神虽是为人处世极为和蔼宽容的人。然而无论多么良善之人,被踩到底线,都会撕破脸皮,变得心狠面恶。姬扶云告知他引以为荣的徒弟犯下的恶事,他剩下的不过一肚子的仇恨。她就像不要命了一般从山脚一级一级台阶地磕着头爬上去,恳求药神原谅。 至今还落下了病根,天气冷,骨头就疼得受不了。披着厚厚的衣服,还是手脚冰凉,连最简单的轻功都聚不起来,更何况是想要反抗秦容这不讲道理的对待。 面对黑化程度那么高的之之,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拥有压过他一回的机会。阿虞气,也只能自己生生地憋着这一股闷气。她转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和那两个侍卫说道: “去给我备几个暖炉来,还有,把你们川主的寝宫的地龙烧起来。”说完,外面太冷,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天又开始下雪了,冷冷的,她转身便原路返回了秦容的寝宫。 她托着下巴,裹着秦容的皮绒大披风,卷成一团,细细想来秦容的言行。阿虞虽然不算聪明,然而直觉却还算敏锐,爱人虽然换了脾气,性子也变了,但是最本质的依旧留了下来,没有改变。她有时候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情,读懂他的情绪。没有想多久,门被打开了,一股冷风,席卷着冰寒吹进来,秦容通身雪白无暇地立着,后面跟着几个奴才。手里捧着东西,鱼贯一般地走了进来。 阿虞定睛一看,漂亮料子又昂贵的衣服首饰,生活起居用到的盆、桶、春凳、屏风、朱漆靠背椅红橱各类,连梳妆台都扛了过来,后面还有更加惊人的,秦容连他原来的那张床都换了,十几个人合力搬着一张通体玉质泛着莹莹清光的床。那些人明显身怀内力,搬着床的时候,脚还略显沉重。 秦容走过来,没有顾忌地把她抱起来,触到了她冰冷的手,皱了一下眉头:“冷不冷?” 阿虞撇撇嘴,有些恶劣地拿冰冰的手去摸他的脖子。脖子这种危险又敏感的部位,对于秦容这种行走江湖多年的人来说不次于脑袋一样重要。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却并没有露出杀意。阿虞挺有摸到他可以堪称无暇的皮肤,温热的跳动的血脉。他扯下了阿虞的手,握在他大大的掌心里,随后一股暖流就融进了她的身体。 像冬日里泡温泉一般,舒服得阿虞舒展了一下眉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片刻,面前便有人摆好了餐食。精致的菜式,一看,阿虞就觉得,那时候让秦容生生地吃了一大碗她在外面雪地里熬出来的鱼片粥,似乎有些委屈他。 秦容一定是一个标准的暴发户,这样光看着就很垂涎欲滴,尝了一口又觉得口水都忍不住的精致美味的菜,一定是宗师级的厨师才能做得出来的。 她想起在【属性】一栏里,快要落了灰尘的厨艺一级,有些心虚。她这样的水平,大约停留在在长寒川里给秦容的厨子打个下手的级别。 秦容却淡淡地喝了一碗粥,然后看她光吃菜,不吃饭也不喝粥,皱了一下眉头,盛了一碗粥,把她抱过来,修长的手指摇动,等温度略合适之后,夹起那一枚精致的勺子,送入她的口中。 阿虞简直受宠若惊、不敢置信地张开了嘴。秦容那几根摇动着的灵巧的手指,比拈着的小巧精致的勺子还要吸引人。宛如玉质一般,匀称而骨节分明,漂亮无暇。 阿虞缓过劲来之后,连忙朝着秦容摆了摆手,摇摇头,接过了他一手托着的碗,使劲吃了起来。 秦容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完全不能把气场庞大阴沉狠厉的长寒川川主和眼前这个耐心地给他喂粥的男人联系在一起。秦容发起脾气来,挺有几分吓破人胆子的气势,让他温柔起来,更加让阿虞被他吓到了。完全止不住那双手去恭敬地接过他手里的碗的动作。 虽然她挺娇气的,但是也就是故意让他多在意她一点,这样的秦容有些让她切换不过频道来。 秦容显然是看穿了阿虞的表情,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寒潭似的眼眸,泛着寒光,抿着嘴唇,生硬地抢过她吃着的碗,像抱娃娃一样,又拎过她,放在他的大腿上,手指捻着那只勺子,一勺一勺地舀了粥,送到她嘴里。 “阿虞,你要听话。”秦容的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在看不见的地方,唇边泛起一丝危险的笑容:“不听话,本座会不高兴。” “本座会对你很好,所以,你要一直乖乖地,不准乱跑,也不准离开本座的视线范围。” 阿虞木着脸,听完秦容的话,果然这样略有变态的话才是秦川主的风格。真温柔起来,要吓坏人。她眨了一下眼睛,盈盈似水,有些无奈地说道:“容容,前面的很容易办到,但是不离开你的视线,这个……” 秦容放下了瓷碗,攥紧了她的手。犹豫了一下,似是需要勇气一般地亲了一下她。 阿虞突然愣了一下,略带着凉意的柔软的唇落在她的脸颊边,柔软的唇瓣带着他独有的气息。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明白他以前确实是真的很讨厌女人。主动亲她一下都需要思量一番,做好心理建设。 秦容淡淡地说道:“如果本座没有记错的话,阿虞之前说过,亲一下,就代表阿虞很喜欢本座。” 阿虞真是恨不得马上把秦容这时候脸上的表情复制保存下来,太太……太可爱了。一下子就戳中了她的心,让她分分钟化身哈士奇,去舔脸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她使劲克制住了,微笑了一下,厚着脸皮,手指指了另外一边脸,眼睛泛着光芒:“这边也要。” 秦容看见她一脸笑意地回望着他,有些沉默,用带着暖意的手指划了一下她嫩如凝脂的脸,略咳嗽了一下,然后脸变黑了,眼底如寒潭一般,此刻带着小小的漩涡。 “你,在取笑本座?”秦容抿着唇,语气明显不高兴,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一下她的脸。 他刚才是想说,“你敢取笑本座”? 阿虞乐了,含了一口大大的粥,凑过去堵住了他的嘴。 唔,虽然他不喜欢亲她,但是好像他不是那么抗拒被她亲呢。 秦容有些接受不了阿虞这么快的……节奏,但是她犹如挥着爪子的猫,傲娇地表示要是不顺着她的意思来,她会挠你一脸的样子,秦容还是勉勉强强地张开了嘴唇。 第60章 三千弱水 060 秦容处理完寒楼的密件,闲闲地坐在那里,抬眼便看到阿虞柔和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带着一脸的痴迷。这种眼神,估计、大概全天下也就只有她敢释放在他身上。上一次有这种眼神亵渎幻想秦容的,坟头的草都长三尺高了。 他漂亮的食指冲她勾一勾,阿虞就屁颠屁颠地滚到了他怀里。 阿虞微醺着脸,有一种被撞破的不好意思,把脸埋在秦容肩膀上。秦容不吓人不生气的时候,太帅啦。他长得可真好看,怎么都看不厌,仿佛就是天生的完美无瑕。他有一双漂亮的手,有好听的声音,还有匀称颀长的身体,英俊得让她忍不住多看几眼。看着看着,就被他抓包了。 “饿了吗?”他还记着她的午饭没有吃多少。 阿虞摇摇头,一双璨璨的眼眸露出一抹光芒。又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她看着秦容的英俊的脸,趁他不防备,摸了下去。 秦容的身体顿时僵硬住了,寒潭般的眼睛似是抗拒,又多了一抹火焰。额边浸出了细细的汗。阿虞坐在他的腿上,水红色的绸衣外面裹着他的大衣。只见得到她唇边愈发灿烂的笑容,带着一股坏意,肆意地挥霍着她的美丽。 阿虞看着秦容如冰雪般的面容,渐渐地抹上一层绯色,额间冒出了汗水,被他微微灼热的目光看得脸都烧起来了。 她心里乱糟糟地,下意识松开了,秦容抓住了她调皮的手。低沉的嗓音带着一抹掩饰不住的喑哑:“继续……” 秦容享受了一回,这回大方地主动凑过去亲了亲阿虞的唇,这回他熟练了一些,懂得以柔化刚,不那么横冲直撞,用牙磕破唇了。阿虞感受着秦容的小心翼翼,还有难得一见的温柔,被秦容这样子对待,她感觉就像被他捧在手心里一样,心软软的化成一一滩水。 他一直都是那么合格的爱人。每一次都让她爱得不行,尝过被他宠爱的滋味,就会觉得再美也不过他温柔的眼神,再甜蜜也不过他包容的爱。 两个人闹腾了一会之后,秦容便放阿虞出去玩了。毕竟他还是一川之主,还有一些机密的事情要处理。 阿虞眯起眼睛,迎着尚有微微暖意的日光,觉得有必要去李青卿那里晃一晃了。现在李青卿已经十八岁了,原本这个时候,她已经负气带着一身的伤,逃出长寒川。然而,如今的她却是顶着川主的弟子这个光芒四射的身份,武艺日臻完善,还有姬扶云的照料。 那个鬼畜花心的师兄赵渝,现在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她。 想想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好,阿虞弯了弯嘴唇,出来容园,转了一个大弯,去了李青卿的岚园。李青卿见到阿虞和开心,两只眼睛水汪汪的,一别经年,她渐渐地长开了,出落得水灵灵,一双含情的星眸,杨柳般的纤细若扶风的腰,虽穿着堪称简单得不起眼的弟子的练功服,灰扑扑地,也难掩容姿。 她见了阿虞十分兴奋,拉着她叨叨絮絮地说了很久的话,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阿虞含笑地听着。 李青卿提起了她尊敬的师傅,秦容这几年在江湖迅速崛起的地位。自从六年前他打败了玄郯,并重伤之,江湖上那些时不时像惹人厌的臭虫一样骚扰寒楼的人也识相了。暗月神教这几年修生养息,并不敢再像以往那样嚣张。正派人士反倒是去讨伐暗月,这几年都没有安静过。他们对待秦容,反倒是多了一份忌惮的尊敬。 秦容不缺他们的尊敬,他们反倒是常把他挂在嘴边,口口声声地推秦容来做这个头领,去讨伐魔教。 李青卿越说眼睛愈发明亮,嘴炮的功力倒是愈发深厚了。 “这些人虚伪得紧,之前把咱们寒楼寒川视为洪水野兽,异端。现在得了甜,又想让我们去给他们卖力,他们脸有那么大么。咱们川主去打暗月也是我们自己看不爽它,关他们什么事,好像我们打了暗月,就立马圣水浇灌,变成大善人一样。啧啧,这奇怪的思维。” 阿虞仍是听多说少,和李青卿在一起,总是能听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阿虞,我真崇拜川主。你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名门正派的闺秀美人成天在‘武林奇闻’上边喊着要求嫁川主。”她终于肯停下来喝了一口茶,然后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看着阿虞: “妹啊,姐知道你以后必定不凡。先收买收买你,等你哪天收服了川主,卿姐给你包份厚厚的礼金。” 阿虞这时候破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李青卿,她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文雅娴静的佳人,一旦点亮了她唠叨的技能,立马能朝嘴炮的方向狂奔。 她虽然不如姬扶云和秦鸣知道的她和秦容的事情多一点,但是嗅觉却挺灵敏的。阿虞没有一回来就过来找她,她大约也能隐隐地知道了阿虞去了哪里。 虽然说秦容的消息,没有几个人敢去打探。 不过……李青卿只是犹不敢直视,长寒川天神一般存在的川主,能和阿虞扯上关系。李青卿轻轻啜了一口浓茶,不知道从哪来的一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 阿虞看了几眼,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上面记载了秦容每一次出长寒川,穿了什么,吃了什么,然后从这些琐碎的方面,推测了他的喜好。写得栩栩如生,煞有其事一般。兼之字里行间,文采飞扬,考据详实,有理有据,很让人信服。不难看出写得出这本书的人,功力之深厚。 李青卿叨叨絮絮地说着:“这一本册子,刚出来的时候,印了好几版。我们寒楼的听见风声去缴书的时候,缴了满满一仓库。啧啧。追回卖出的印本,差点累死我。现在这个可是绝版的独家了啊。虞妹,它,就给你了。” 阿虞仔细看了几眼,发现,唔,还真的有几条可以对得上秦容的性格。 她觉得李青卿的嘴巴一直叨叨絮絮地没有停过,她见阿虞有兴趣看,愈发觉得找到了知己:“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和川主沾边的东西都卖得脱销了。寒楼缴书都缴得手软,什么‘秦李氏花间韵事’‘佳人与秦川主闲碎录’,我们抄都抄不完。后来寒楼斩了几个嚣张的写书意.淫川主的人才渐渐地没有人敢继续写了。” “这个是里面写得最出色的一本。加油!”李青卿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阿虞恍恍惚惚地貌似听到她还小声地说了一句“fighting”。 她拿着这本书,被李青卿送出了门槛,脸上还有些郁闷。 阿虞慢慢地走出了岚园,走远了偶然回头,见了姬扶云青蓝色飘飘欲飞的衣襟,才露出了然的微笑。然后她迫不及待地找了一个亭子,坐在石凳子上,蹙着眉头,慢慢地翻了一下这本册子,方才她在岚园里才匆匆地看了一眼,初初看了一眼,不过是一本哗众取宠的玩意。而后又翻了几页,便觉得自己必定要向李青卿讨要这一本抄本。 李青卿当然万分愿意,本来她偷偷收着这玩意,就是帮阿虞存着的。 阿虞翻开了这一本小册子,对照了年历,它是秦容大战玄郯名声大噪之后才写的。她细细地看了年份,还有秦容的位置,那些年她跟着药神走南闯北,吃了不少苦头,混迹在下层,自然对那些门派有所了解。看着秦容出行领着寒楼一干人血洗的门派,渐渐地蹙起了眉头。 她的眼睛看得吃力,滤去了一大堆描写秦容的段落,反复读了几次他的事迹,心里愈发疑惑。 黄昏的余晖落在她身上,她手脚已经变得冰冷冻僵了,她时不时把手凑到嘴边,轻轻呵出一朵如云的雾气,带着一丝暖意,手指捻着书页,坚持着看完了最后一页,她阖上书,眼睛轻轻眨了一下,酸涩无比。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容园走去。 里面的秦容合衣,闭眼躺在贵妃椅上。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如小刷子一般的睫毛摇动了一下,像被余晖粉饰一层金粉一般的面容清俊,带着一股年轻的味道。白皙得堪称无暇的皮肤,宛如净瓷,如剑一般凌厉的眉宇褪去了几分锐气,多了一分柔和。他像是感应到了她回来一般,嘴角略有些弯起,抹上了淡淡的笑。 其实他比姬扶云还要长了几岁,姬扶云这些年,已经将近而立之年,多了几分成熟,而秦容却还是当年那个样子。或许,比当年看起来还年轻几分。 阿虞紧了紧手里的小册子,喉咙有些干涩。她望着秦容,沉默了一会,眼睛里面抹上了一丝复杂。 第61章 三千弱水 061 秦容不愧是一川之主,他在北地的地位可以算得上绝无仅有的。连皇室都避开了长寒川的风头,迁都到温暖的南方。他淡淡地看了阿虞一眼,便知道她现在脑子里在想着什么事情。 他低沉的嗓音犹如金石相击,带着淋漓的质感,唇边漫不经心的扯开的一抹笑意,让他冰雪一般的容姿焕发了光芒一般。实际上,他整个人就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之中,浑身似抹了一层金粉,他那一身雪白的袍子,让他多了几分可望不可即的距离之感。看起来多么遥远的一个人,他应该是坐在高而远的地方,冷眼睥睨别人的挣扎。 阿虞攥紧了手里的小册子,抿了抿唇,走到秦容旁边。扯着他的金丝绣着雅兰的领子,打开那本小册子给他看。秦容轻眨着睫毛,寒潭般幽深的眼睛略有闪烁,用手扶住了她的腰。用力地把她抱在怀里,那有力的臂膀,是那么的强势。他蹙着眉头,嘴唇贴着她的脖颈,隐约而模糊的声音透过衣服,温热的呼吸撒在她的面上。 “嗯,生气了?”他弯着唇,似回味一般地使劲地吸了一口她身上的味道。如玉一般漂亮的手指,夹着那本并不算厚的小册子,随意地翻了起来。 “让本座看看,是什么让本座的阿虞那么生气。”他眯了一下眼睛,寒冷的目光似射线一般快速地来回扫了一轮。另外一只手环着她的腰,紧紧地搂住并不放开。 “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玩意。”他淡淡地评价了一下,从背后搂紧了阿虞,如玉质般无暇的食指弹了弹,把小册子给扔出了门外,远得阿虞都看不见影子。 阿虞抿了抿唇,沉默着并不说话。 秦容的手探到她的衣服里,触摸到了她如凝脂一般的皮肤。温暖的躯体感受到冷风的侵入,阿虞缩了一下。用手抓住了他随意游走的手。 “是吃醋了吗?”秦容蹙着眉头,冰雪般无暇的面容抹上了一层诱人的绯色。他已经能毫不介意地凑过去噙住了她的唇,柔软的舌头辗转细细地游转于她的唇边,描绘起来。 她沉默不语,背对着秦容,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此刻无声的抗拒。他故意握了一下那里,阿虞轻声唤了一下。 “还在想着什么,还要分心吗?”他稍稍加大了力度,柔软的触感让他心颤不止,像得到了一个爱不释手的玩具。 阿虞拉出他的手,转身面对着他,眼泪一颗一颗地砸下来,砸到他雪白的衣服上,泅开一朵朵水花。 “秦容,秦容,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她发了狠一般地咬着他的嘴唇,突然冲上来的力度,让秦容没有防备地身体直直撞到了沉香木质的躺椅。 她咸涩的眼泪流到了他的嘴巴里,味蕾也似乎贯通了她的心,让他的心也跟着她紧紧地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一般,泛起了从未有过的异样的感觉。他抬眼,看到她红圈圈的眼睛,水洗过一般,璨璨地亮得逼人的眼睛。 他沉沉地笑了,从唇边溢出一个模糊的“嗯”。抱着她柔软温馨的身体,把下巴抵在她顺滑犹如锦缎的秀发上面。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的秀发,解开了她系着的发丝。三千发丝,犹如墨色的瀑布一般流泻出来,披在肩上。衬着她柔嫩白皙的皮肤,愈发显得她犹如吸饱了灵气的小仙女一般,纤尘不染,灵气逼人。尤其是那双看着你的眼眸,亮得逼人的眼睛,亮得让他忍不住用布把它蒙上。她总是那么让他心软,让他难过,让他恨也恨不起,只想着一口一口地啃着她的骨头,把她完全融入自己的身体之中才好。 秦容破天荒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吻住了她的眼。宛如蝴蝶轻盈地落在花上一般,痒痒的。 “阿虞,你总是那么聪明。”他紧紧地搂住了她,呼吸间充满了她的味道,是他喜欢的,他想念的,他发了疯一般地想要永远留住不肯放手的。 阿虞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声音有些哑地说:“秦容,你一点都不肯相信我。一点都不。”她握着拳头,砸了他的胸膛很多下。硬硬的,一点都不见他表情有所变化。 他轻轻地用大手包住她的小手,温暖而又干燥。 秦容眼睛从来没有过那么温和,活了那么久,头一次可以那么温暖得犹如一池春水,就算外面是凛凛寒风,也挡不住他灼灼的目光。阿虞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眉眼,鼻子,还有嘴唇,左边的脸颊,还有右边的脸颊。一次一次地慢慢地亲着,秦容也不嫌她烦,冰雪般的面容犹挂在静默而又鼓励的浅浅的笑容。 阿虞眼睛泛起了一抹温暖的亮色,灿烂而有明艳,粲然如绚丽的烟花一般。她害羞地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用手推推他。秦容起初犹是不解,后来对上了她眼里的期盼,他慢慢地耳朵像泅开了一朵艳艳的红花一般,热得发烫。 “要……要吗?” 阿虞害羞地握住了他的手,得到肯定的回答的秦容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明净的笑容纯澈得犹如高山之雪一般。让他冰雪般的面容,刹那间犹如千树万树梨花开一般的荡漾。 他抚着阿虞柔腻的脸颊,满足地舔了一下。然后轻松地把她整个人抱起来,走向内室。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阿虞羞得脸蛋宛如桃花盈盈地开着,水润的眼眸亮晶晶地,把秦容的动作收于眼底。他灵巧的手指慢慢吞吞地解开衣带,化成春水一般得眼睛含笑揶揄地回望着她。 水与火交缠,月升群星黯淡。 东方浮起一丝鱼肚白,金鸡啼晓…… 阿虞困倦地躺在他的温暖的怀里,哑着嗓子说道:“好饿……” 秦容寒潭般幽深的眼眸浮起一丝揶揄的笑意:“还没有喂饱?” 阿虞惊恐地摇摇头,咬了他一口。发丝凌乱地铺陈在他的身上,黑白分明,极具视觉冲击。秦容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披起了衣服,推开门去让人备下饭食。 阿虞已经困倦地一头扎在被窝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秦容看着她沉静的睡容,有些贪恋地一遍一遍地用手描绘着她的轮廓。回想起那年他刚刚醒来,万念俱灰的破灭一般的感受,恨不得把全部的人都毁灭的暴躁感一遍一遍地冲刷着他的心。 再也没有人敢伤害你了,我可以,保护你。 秦容就这样坐在旁边,也不嫌看腻一般地,寂寂地守着她枯坐了一个上午,中午。等到下午阿虞醒来的时候,看到秦容那分外寂寥的背影,从后面拥住了他。 舒展着眉眼,娇娇软软地问他:“有没有吃的,饿死了……” 第62章 三千弱水 062 秦容的拇指抚着她的发丝,挑起几条别在她的耳后,露出了她白皙如玉的耳朵。他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衣裳放在她的床头,用食指点了点,然后阿虞便害羞地迅速抓起衣裳蒙着被子悉悉索索地穿起来。秦容寒潭似的幽深的眼睛抹上了一丝揶揄的愉悦: “该看的都看过了,有什么好遮掩的。” 阿虞闭着眼睛,嫣红的脸蛋犹如熏烤一般。太无耻了,简直太无耻了…… 回想起昨晚上秦容的表现,她腰都感觉被人生生折断了好几回,现在摸着还有一股酸涨的疼。她只是贪图秦容的美色,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挑逗了他一下,后来的就犹如油桶里溅上了一点火星子,砰地爆炸似地燃烧起来。她哭都没有用。 越哭秦容还越兴奋,他骨子里充满了恶劣的因子。尤为喜欢看她崩溃的样子,失控的表情。自己尤为爱悠悠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挣扎。掌握窍门之后,他便不紧不慢,一点点折磨地她。 阿虞饿得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瞟了秦容一眼。谁知那无力的一眼,却像是娇媚含嗔带喜,眉梢之间的春意盈盈,灌满了惹人怜爱的娇柔,恨不得让秦容再把她欺负个够才叫好。 秦容淡淡地撇开了头,将目光落在一处静物上,半晌不动。 阿虞穿好衣服,严严实实地,好暖和好有安全感。她慢慢地蠕动了一下,用脚丫子踢了踢他,秦容便把她抱在怀里。她几乎一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除了昨天晚上匆匆喂了一碗肉糜粥之外,今天是粒米未进。秦容可以一连几天滴水未进都没有问题,但是阿虞却不行。 她身子软软地无力地躺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睫毛蜷曲,脸颊上还余着*初歇的红晕。秦容心像是被温泉泡过一样,暖暖涨涨的,尤为有成就感,连抱着的动作她都下意识轻了很多。 阿虞张嘴,嚼着他喂的菜,胡乱吃了个半饱,才慢吞吞地算起以前的账来。 “容容。”她疲倦地打了一个哈欠,又大又亮的眼睛都溢出了水光。 秦容身体稍稍坐正了些,拈着玉著筷子的手也顿了一下。 “你是愿意让我继续猜下去,还是告诉我?”她咬字清晰地说,清越的声音犹如滚落玉盘的珠子。她的眉眼似蹙非蹙,有一丝埋怨地看着他。 秦容垂头,抱紧了她的身躯。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她柔滑似上佳的锦缎一般的秀发。 “二十几年前,冰神诀重现江湖。”他沉沉的嗓音宛如美妙的乐音,字字娓娓道来,似在说书一般,那语气是漫不经心地随意。 “暗月联合千水、少林、青山、昆仑、聚贤等数十门的高人,逼迫当时的身怀冰神诀的逍遥庄秦黎交出秘法。连同秦氏一族近千口人,悉数惨烈火活生生烧死。” “逍遥庄的管事把自己的孙子推出顶替了秦彦之,秦氏得以幸存得一人。杀人、夺财、放火、偌大的山庄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仅仅留下天火焚烧的痕迹。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想到,秦黎却将秘而不宣,至死都不愿交出的秘法绣在了他独子秦彦之衣褂夹层之内。” 阿虞静静地听完了秦容得叙述,自是不用他继续说下去,她也能大致推测得完了。 她吻了吻秦容地唇,安慰之意虽不言说,却也让默契的人懂得。他握了握阿虞的柔弱无骨的手,愈发用力地搂紧了她,似是要把她一辈子嵌入他的骨血之中一般。 “所谓的正派,也不过是一群虚伪至极之徒。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或早或晚,总得有人要付出代价。”秦容低沉的嗓音已经变得冰寒,他继续说下去:“所以,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都被我长寒川灭了。”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若是会有报应,也该报在我一人身上。”他紧紧地搂着阿虞,凉凉的嘴唇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脸上,一点一点地濡湿她的唇。 “阿虞,以前我活在黑暗里,一生都在报复,双手染满了血。”秦容淡淡的眉宇缭绕着一股戾气,冰寒的目光能让人心惊胆战。阿虞却温柔地笑笑,回握住了手,声音似水一般地柔和: “容容。” “阿虞,我不要你再离开我。”他隐隐地泛起一丝笑,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就算是死,也不行。秦容不让你死,你便要好好活着。” 阿虞听了,忆及那本小册子,拇指戳了戳他胸膛的肌肉,拇指的指甲莹莹地泛着粉粉的光泽,很是可爱。她的睫毛不觉的颤动了一下,蹙着眉头,看着秦容的眼睛,直视深处: “那么,阿虞离开长寒川的这几年容容的活动,也应该解释解释才行呢……”阿虞低声地轻喃着,软软的话语才秦容忍不住颔首,含住了她绵软白皙的耳珠。 阿虞挣扎了一下,捂住了耳朵,秦容才肯吐出来。她面色不愉地皱着眉头看着秦容: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和我说。告诉我难道这么困难吗秦容!” “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会高兴你为我做的这些事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了什么,到现在你却还想要瞒着我一个人……”阿虞说着说着,就委屈地红了眼圈。 她并不算聪明的人,但是饶是这样,看着那本小册子,也会忍不住眉头跳了几下。 秦容这些年没有少去和他的仇人火拼,然而却是有那么几个不起眼却又不相干的人夹杂在其间,别人或许不懂,她却是看得触目惊心,字字都仿佛被朱红色的笔圈起来了一般地醒目刺眼。那几个人,不全都是以后李青卿即将碰上的后宫的几个男人吗? 她倒是想要抱着这一本书,雀跃得几乎恨不得躺到地上打几个滚才行。但是事实上,她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暗月的护法、名门五岳剑派的豪侠、皇室的淮安王、除了姬扶云还有赵渝两个人,就剩下那么零星的几个不成火候,虽有暧昧关系却没有加入李青卿后宫的拥护者。 秦容沉默地抚摸着她的头,低沉地道:“没事,不要胡思乱想。那些人都是本座看不惯的。” 他又用了“本座”这个称呼,避开了阿虞打量的目光。 “阿虞。”秦容修长的手摸着摸着就有些不对味了,他唇边隐约地挂着揶揄。 “我记得你小时候长得好圆一团,可沉了。”他握住了她那绵软如凝脂大白兔,使了几分劲揉了几回。 “肉都长哪里去了,本座要好好找找。”他另外一只手拧了拧她鹅蛋一般的脸,消去了孩童时期的肉,又白又软,滑腻酥香。阿虞明显地感觉到秦容故意回避着她的话题,然而他的攻势愈来愈强,脑子也被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还想着回以横眉冷对的凌厉,然而秦容解开他的袍子,略带着凉意的拇指探下去,摸索了片刻,阿虞便感觉到一股凌厉之意贯穿了她。 秦容略有些享受地亲亲她的唇,动了动,阿虞忍不住脸烧成一片,第一次也就算了,这一次才过了多久,秦容就马上立地回复元气,生龙活虎。 她困倦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腰身还酸涩得不得了呢。 “秦容!”她腮带微怒,含怒带嗔地推着他的身体。秦容闲闲地抱着她软成一团的身子,带了恶劣地顶了顶,阿虞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忍着脖颈边都浸出了香汗。 “阿虞,我不喜欢你问那么多,嗯?”尾音稍稍带着一股颤颤的酥麻之意,他低沉的笑声,从胸腔闷闷的透出来。 秦容还能一点一点地帮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阿虞已经软成了一滩水,咬着嘴唇忍着不轻易地唤出来,让他听了更加得意。 饭菜又一次冷掉了,不过这回还是和上一次一样,依旧没有人去在意。秦容只是侧躺在横排的长椅之中,雪色的蚕丝里衣用金丝线绣着一株兰花,长发披肩,搂着阿虞坐在他的腿上。 夕阳西下,西山的薄暮喷涌出最后一抹绚烂的光晕,烧得那轮蛋黄一般的夕阳周边的云层,都镀上了醉人的紫色。庭院里光秃秃的枝桠,似张着干枯皱巴的大掌,托着那轮温暖的蛋黄,渐渐地夺走了大地最后一丝温暖的光。 清凌凌的月光如浸在水里一般,星星稀稀落落地散缀在黑色的无边无际的幕布之中。云朵被呼啸的寒风吹着,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留了几段送你们了^_^老规矩,国庆期间留言超过15条加更。) 第63章 三千弱水 063 李青卿这个磕叨货,一脸愤愤地来找阿虞的时候,看到她沉沉地睡着。伸手探到里面,冰得阿虞皱着眉头醒了过来。她迷糊着眼睛,不高兴地模糊地嘟哝了一句: “秦容,你干嘛……” 等了一会,意识稍微清醒了过来,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她垂眸,掀开被子看了一下,幸好幸好,秦容还记得给她穿好了衣服,不然就这样给李青卿截在床上,她不气死才怪。 其实,就是李青卿大清早地来找阿虞,才吵醒了秦容,慢吞吞地给她穿好了衣服。清晨难免心猿意马,然而外面却有一只不停地叫嚷的惹人厌的大油灯。 秦容对李青卿是很讨厌的,非常讨厌,六年前醒来的时候,恨不得一掌把她打穿了。但是想起阿虞,他才生生地忍了下来。他隐约地知道,若是李青卿没了,阿虞可能也会跟着没了的。 秦容冷着一张脸,推开门,斜眼睨了一下他这个挂名的弟子,眼底露出一抹不喜。李青卿讪讪地给师傅磕了一个头,恭恭敬敬地让出了一条道。秦容拂袖而去。 李青卿额头浸出一个豆大的汗珠,没办法,每一次见到这个师傅,总让她有一种极具压迫的感觉,战战兢兢,不敢直视。他凌冽如寒冰的眼神,像是寒刃一般,被他看着,皮肤都感觉到紧紧地刺痛。她觉得自己那个和川主朝夕相处地妹子,简直就*炸天,冲着这一份能耐,也要疯狂点赞。 阿虞系紧了扣子,此刻在这里,面对着李青卿难免多了一份尴尬。尤其是和秦容那样子胡乱地闹过了之后,面对着秦容的寝室,她有一种羞.耻的感觉。 秦容的尺度升级的速度太快,她都切换不过来。前几天还是青涩纯洁的连玩亲亲都要犹豫半天的,现在已经一跃千里,十匹马拉都拉不回来了。 李青卿自己也有着急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阿虞的异样,她急得满头都是汗,白莹莹的瓜子脸都要皱成一团了。 “虞妹,怎么办,川主要把我许给姬师兄了。”她纤细的手指不断地绞着自己垂在胸前的长长的发丝,阿虞的视线光注意着她苗条曼妙的躯体,上面可观的大容量了。 抿了抿唇,亮晶晶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揶揄:“不错啊,姬大人有福了。”阿虞挤了挤眉,瞟了瞟她的那里。李青卿见了,脸蓦然地红了起来。 “你……你,可是我并不想嫁给师兄。”她闷闷地说:“这样被川主逼迫着,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他不会高兴的。” 阿虞听了,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原来也不过是她的一点闺中的甜蜜的小烦恼。 “高不高兴秦容可管不了,说真的,难道,你对姬大人一点感觉都没有了?”阿虞娓娓道来:“既然是个机会,就应该抓住。我问你,要是他以后娶了别人,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你会不会珠心挠肺地难过。” 李青卿沉默了一会,阿虞难得地在这个话唠面前多说了几句:“秦容也是这样子的,性子特别冷,但是我就爱闹着他,我就是要让他经常把我放在心上。要是他哪天娶了别人,生了别人的娃儿,我一定是难过得要死了,难过得呕血,恨不得亲手把他给砍了。” 咳咳……其实她还真的没有想过之之会和别人在一起过。这么在嘴上提提,不过是要提点提点这个不大开窍的女主角。他们之间就是爱横生波折,就是爱折腾人。没有秦容的推动,真的不会可能有机会一对一完满地结合。 她也可惜像姬扶云这样优秀又长情的人,秦容若不是为了她,才不会舍得让姬扶云这棵小白菜,被李青卿这只不识货的给拱了。他是知道的,所以,才会这样一点一点地代她完成任务。 秦容的拳拳苦心,她焉能不知。 她说的话虽然糙,但是李青卿却难得地点了点头,葡萄般黑亮的大眼睛露出一丝深意。她突然地指着阿虞的领口,一脸神秘而又震惊地说道:“你……你、你和川主……” 阿虞悠闲地似神清气爽,皮肤白里透着一抹粉意,翻下床。——>实则腿窝子忍不住酸软了一下,硬撑着。 露出一抹盈盈的笑,从秦容的沉黑红漆金雕花立柜子里找出一件衣服围在身上,那雪白的毛绒绒的裘子,亮得逼人。 “若是不主动一点,以后姬大人的衣服你就穿不了了。”她小小地掩着唇,笑了一下,这般花样式的隐晦地秀恩爱,居然虐得李青卿无话可说。她得了阿虞的指点,心颇为塞地走出了容园。 阿虞紧了紧衣服,上面还留有秦容干净好闻的味道。 中午秦容回来的时候,见了她垂眸,拿着针线。颇为好奇地看了两眼,不免多说了一句:“其实本座还缺件亵衣。” 阿虞收起了东西,有些奇怪地看着秦容,没有说话。 秦容含着一丝略有坏意的笑,扶过她的肩,沉沉地说道:“其实如果,哪天本座若是娶了别的女人,你也不必拿刀来砍。寄一把刀来,本座自行了断便是,女人家的,太粗鲁了也不美。” 阿虞震惊地回过头来,发觉堂堂北地的霸主,也是不要脸得紧的,连两个女人的闺房话都要听墙角。 秦容的手捏住了她的肩,凉凉的唇划过她的脸颊:“阿虞,本座可是说过,不容许你离开视线范围的。” 阿虞有些奇异地回握住了一下他的手:“容容,你如此紧张的。”然后搂着他的劲腰,鼓着嘴巴说: “我身上有一条线,绑在了你的手里。哪也去不了。明明是你不肯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又总是一遍一遍的要求着我该怎么样。就算是一只猫,也会好奇得不得了的。” “你在埋怨。”秦容有些不大高兴地说着。 “如果我和你说,后来你死了,阿虞也相信?” 阿虞震惊地对上了秦容的眼睛,这句话他虽然带着戏谑的语气说着,但是仍旧能感受得到他心里冰冷的寒意。她从看了那本小册子之后,一直就怀疑,秦容是那年她走了之后重生的。 他的性格突然变化了那么多,对她也包容克制了许多。不嫌她烦也不嫌她粘人,好像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一般。直到看到那些李青卿的后宫,几乎全部都被秦容清理干净了,心底才深深地体会到了一股控制不住的无力的感觉,抓不住任何依靠,从脚底冒出了一丝冷气。 阿虞搂紧了他的腰,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似沉入回忆一般地又艰难地问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哇。还是老规矩,明天加不加更,看你们酷爱不酷爱刷屏般的留言啦^_^有几个和初哥一样萌蠢的看到这里看得懂了吧?) 第64章 三千弱水(小修) 064 阿虞心有些乱,呆呆地靠在秦容的怀里。秦容难得有这样吐露心迹的时候,她却一点都不解风.情。等到秦容拇指拧了一下她的脸,才回过神来。 “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不要胡思乱想,嗯?”秦容垂头,捧着她的脸说:“以前我不懂你的心思,所以错过了很多。” 他温暖而干燥的手指,带着一丝薄薄的茧,轻轻地刮着她如剥壳的鸡蛋的嫩嫩的脸,弄得阿虞有些羞腆着脸,才沉沉地笑了。她以前与秦容呆在以前那么久,从来都不见他笑过,只有这一次她重新回到长寒川,真正地和他在一起之后,才渐渐地见他展颜露笑。 她有那么大的魅力,让这个阴戾凶残的男人,变得那么温暖贴心起来吗? 阿虞心里有些甜地吃吃地笑了一下,踮起脚,凑上去亲吻了一下他的下巴。秦容要垂下头来才能让她亲到。他的寒潭一般的目中,含了一丝隐约的笑。 “笑什么笑,以后我一定还会再长个的。”她捻起拇指,比划了一截距离。“都是药神,那个穷老头,跟着他吃都吃不饱。” 阿虞被药神带走了,日子自然也不会太好过这几年陪着这个老头走南闯北,简直和玩命一样,阿虞感觉自己就像是陪着这个臭老头玩荒野逃生、极限挑战。为了几味稀有的灵药,钻过火山,淌过沼泽,穿过沙漠、溜过冰川、爬过毒障缭绕的山陵,阿虞被折腾得够呛,能好好地活下来是一种运气。 秦容目中含着揶揄的笑,他温暖的手托着她的身体,让她可以与自己平视: “不用你长那么高,这样就够了。”因为,我可以抱着你,让你足以和我比肩。 “其实那个臭老头也把你养得挺好的,要感谢他。”秦容缓缓地说着,垂头视线落在了某一处上。 “这里就很不错。” 阿虞羞恼地瞪了他一眼:“秦容容,你脑子能不能装点清澈点的东西。” 秦容厚着脸皮,毫不介意地说道:“不能。” 说完,便把清晨积攒下来的精华全部都浇灌到她身上了。开了一餐,心里十分餍足满意的秦容,默默地把李青卿拉进了黑名单,以后一定不能让李青卿再来打搅他们和谐的晨间生活。 阿虞累累地咬了秦容几口,心里想着以后绝对不能再这么纵容他了。突然她感觉到秦容眼神冰冷了一下,翻身把她安抚地按到被窝里,披了衣服走下床去,推开了门。 阿虞抱着被子,摸索了一下,悉悉索索地穿好了衣服。她有些腿软地走下床去,倚着门边,冷风灌进脖子里,令她忍不住缩了一下。看到好久没有见到的老熟人,赵渝。 他前面的雪地,泅着一滩鲜血,余光瞥见了阿虞,他的拇指轻轻地抹去了唇边的最后一丝血渍,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 “是弟子逾僭了。”他掸了一下了衣袍,跪在地上,目中是拓拓的磊落,秦容皱了一下眉,给阿虞披了他的狐裘大氅,系好了带子。淡漠地吐出一个字。 “滚。” 目光并不看向赵渝,赵渝脸上露出一丝羞窘,丹凤眼轻轻地阖了一下,磕了一个头,便捂着伤口退去了。 阿虞有些惊讶地问:“生气了?” 她白嫩的脸上含着淡淡的绯色,犹如玉质一般的精巧美丽的锁骨上面晕着一抹极为淡的红。柔软的声音带着甜蜜,犹如浸润在糖水里甜丝丝地让人心暖。秦容抚了一下她的脸,还仍带着一丝尚未褪去了阴戾。 “没事。”语气淡淡地,并不想继续说。他伸出大掌,揉了揉她如云的墨发,挑起几缕别在耳朵后。她的耳朵白白的,可爱极了。秦容摸一下,阿虞便痒得躲了一下。秦容皱了一下眉头,抓着她的肩膀狠狠地吻了下去,啃了又啃,啜得阿虞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抚摸着他的背,安抚了一下他。 秦容目色才缓和了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姬扶云大婚,长寒川多年都没有遇上过这样的喜事,不免办得尤为的隆重。这个时候,阿虞就能看得出来,背倚着寒楼这样的敛金盆的长寒川到底有多有钱。 阿虞陪着李青卿,光是数她的嫁妆就已经够让阿虞咋舌了。 嫁妆皇帝的女儿撑死了也就一百来抬,但是李青卿的嫁妆也有那么多。每一抬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光是绫罗绸缎就有近千匹。阿虞匆匆看了一眼那单子,也不禁咋舌了。 绣五彩缎袍料五匹、绣五彩缎袍料二十三匹、绣五彩纱袍料二匹、大卷八丝缎一百六十四匹……上用缎六匹、大卷宫蚰二十五匹、大卷纱二十二匹、大卷五丝缎一百六十匹、小卷五丝缎七十五匹、宫纱二十匹、绫一百匹……细细数来达九百四十匹…… 除此之外,陪嫁的还有各色的金银珠宝,拳头大的东珠点缀其中都毫不起眼,各色首饰珍稀,不一而足。 秦容现身当场,特意换去了平时不是一身雪白就是黑色的衣服,难得地穿了一件赤色的长衫,外面披着雪色的狐裘,看起来很是亮眼,玉质的皮肤,衬得那通身的气质更显英俊绝伦。并不鲜艳,很给姬扶云面子地穿得那么喜庆。没有新郎那一身红色那么夺目耀眼,然而他这样的穿着,着实让阿虞眼睛狠狠地闪了一眼。 长寒川还来了很多寒楼的长老,有几个年纪挺大,鹤发童颜,却并不敢坐到堂前,受不住姬扶云夫妻的跪拜。只有秦容有资格坦然地坐在那里。那平静如雪的面容,本就穿着一身黑色都英俊得惊人,如今穿得那么漂亮,更是帅出了一个新的境界,阿虞都看见有几个陌生的女子止不住地偷偷打量他了。 她没有好意思厚着脸皮和秦容坐在一块,接受新人的跪拜之礼。所以只是站在人群里默默看热闹。 闹洞房的时候,阿虞笑着挂了一颗苹果让两人一起吃,姬扶云淡定地稳稳地咬住它,把一侧的苹果都啃完了。剩下的留给李青卿啃,阿虞无趣地耸耸肩,高手不是她这样的一般人能调戏得过来的。 新房内金玉珠宝,富丽堂皇,一对美丽双喜宫灯,彻夜不熄,李青卿含羞垂头坐在新床上,姬扶云也有些面色晕红地坐在旁边。那朱红锦缎喜被喜枕头,图案精巧美丽,绣工精细。阿虞看了一轮,便觉得整个屋子,都冒着粉红的泡泡,那恋爱的味道都要令人陶醉了。 她和秦容牵着手,从喧闹之中慢慢地走回到宁静得容园,回望那随处都挂着红锻红灯笼的屋宇,竟然头一回被别人秀恩爱虐到了。 秦容淡淡的眉宇,皱了起来,他握着阿虞有些冷的手,慢慢地送了一股暖流进去。 阿虞目含期待地看着秦容,秦容垂头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沉沉地笑了,拇指摸着她柔软滑嫩的脸蛋。 “羡慕了?” 阿虞不好意思地垂了头,隔着不算厚的衣服,拧了一下秦容的腰。秦容脱下了狐裘大氅,把她裹了起来,慢慢地给她系好。那漂亮如玉的拇指,修长又匀称,带着一点温暖。 “你的大氅落在那里了?”秦容半天才注意到,皱了一下眉头。 阿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刚才在屋子里太热了,就脱了下来。出来也不觉得冷,待秦容脱下衣服给她穿上,才回味过来。 “秦容容,你岔开话头了。”阿虞有些窘地把秦容的注意力拉回来。秦容一把将她抱起来,看着她缩成一团,乖巧安静地靠在她怀里,心被涨得满满的。 “会有的。你的一切,都会有的。”秦容含了笑,附在她的耳边又轻声说了一句话,阿虞听完之后,面色都涨红了,张开嘴露出牙齿,咬了一口他身上的肉。 “牙尖嘴利,省着点力气。”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只留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 赵渝吹灭了灯,抚摸着那水红色的大氅,闻了一下它上面的味道,低喃了一声。 “虞虞。” 一双丹凤眼垂了下来,悉悉索索地过了一阵安静了下来,窗外的树梢,背后是一轮清冷的月亮。赵渝突然闷哼了一声,呼吸沉重,翻身去净室洗了一个澡。 第65章 三千弱水 065 月色清冷,赵渝发丝滴着几滴水珠。狭长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他抱着那绵软温暖的水红衣服,目中带着一丝眷恋。他犹记得那天撞见的画面,心里犹如刀割一般地难以抑制住从心底冒出的恨意。 他闭上了眼睛,梦里有一个不谙世事的小花精,临溪照水,美丽而不自知。 虞虞捉着他的尾巴,扑打着掀起一阵水花。 …… 秦容团了团手掌,略有疑惑地看着阿虞,比划了一下,羞得阿虞钻到被子里,背对着他睡下了。秦容淡淡地笑了一下,把她拥到怀里也睡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秦容模糊的声线透过衣服,隐隐约约地传到阿虞的耳朵。 “真的变大了……”然后他的嘴巴就被阿虞拿着衣服堵了一嘴。他扔开衣服,愉悦地搂住她的细腰,低低地说:“都是我的功劳。” “秦容,你的脸皮呢。”阿虞拍打了一下他的肩,恨不得咬死他。 “被你偷走了。”秦容淡淡地说。阿虞无语凝噎了一下,默默地钻到被子里摸索着穿好衣服。 现在她真的好怀念那个又凶又冰冷的秦川主,快点把这个披了秦容的皮的这个换回去,她要退货!! 秦容自知自己前段时间闹得阿虞有些狠了,所以这段时间收敛了很多。于是就动动嘴皮子调戏阿虞。看着她羞涩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畅快。 秦容拉着阿虞起来洗漱,然后自己慢吞吞地换上了比较正式的玄色的衣裳,暗色蟠纹绣于滑亮的衣衫之上,看起来贵气十足。他摸出了一枚遮面的轻巧银翼,带上会遮住眼睛和鼻子,只留下一张漂亮的唇。 他周身的气场立刻变得冰冷起来,如玉的手指摸着银面,弯起嘴角,细细的泛着冷光。阿虞惊讶地问了一句: “容容,你要出远门吗,穿得那么……”帅,这个字噎在她的喉咙里,她才不想一大早就夸他。免得他太得意了。 秦容灵巧的手指迎着日光,玉质莹莹犹如透明。他掀开面具,目色略带冷峻,却带着一丝暖意地抱抱阿虞,亲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带你出川玩一玩,等回来,我们就成亲,可好?”秦容本来不想带着阿虞一起的,但是一想到要把她一个人扔在长寒川里,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心里就不免难以抑制地闹腾。 阿虞亮了亮眼睛,盈盈地泛着光,拿脸蹭了蹭他。 “好的啊……”甜甜的声音像轻柔的棉,擦过秦容的心,痒痒的。他搓了搓她嫩嫩的脸,才肯放过她。 不管上辈子如何,这辈子他吃到了嘴里,就不要想着再让他吐出来。他微微地冷了一下寒潭般的眼睛,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他抱着阿虞,摸了摸她的肚子,一股暖流自他的手传入到她的身体,拿出她的衣服,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和一个小球差不多。 “还冷吗?”长寒川的天气并不适合她,她的手脚经常变得冰冰冷冷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以后他会带她到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每天都不用穿厚厚的衣服,轻轻的一件春衫就足矣。 阿虞摇摇头,嘴角有些略苍白地摸了摸肚子:“没有那么疼了。” 秦容摸了一下她的头,蹙了一下如剑一般的眉宇,轻轻一下,就抱起了她。 “抱着你走会不会好一点?” 天呐,秦容你不要那么夸张,阿虞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抗拒了一下。要是出去,让寒楼那些千里迢迢赶来长寒川喝姬扶云喜酒的长老们看到,不知道他们的脸会不会裂一裂。 那年她散尽了内力,根本抵挡不住彻骨的寒风。每到来月事的时候,都会疼得半天都说不了话,吃不下饭。后来药神帮她用药调理了多年,才渐渐有起色的。现在也只不过是前段时间被秦容闹地太厉害了,现在又会疼了。 秦容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依旧抱着她推开了门走出去。她的如瀑布一般的秀发自秦容的肩膀垂下,光亮如上佳的锦缎一般,上面并不着任何首饰,只是梳了一个简单的髻,系着一根如雪絮一般的红毛绒。 门前的车马早已经等待多时,有几个人见怪不怪,目不斜视。然而那些来自寒楼,并未见过阿虞的却是眼珠子都要掉到雪里,捡都捡不起来。 阿虞抓着秦容的衣服,面色绯红地把脸埋在他怀里。 这人真是太讨厌了。 唔,也有一点让她感觉到很甜蜜。 秦容淡漠的脸上无任何表情,淡淡地扫过那群人一眼,便蹬上了马车。 我屮艸芔茻……川主什么时候坐过马车,给他牵着雪云骑的秦石侍卫,手略滑了一下,差点抓不住川主的宝骑。雪云见了秦容,前蹄都欢腾地跺了好多下,矜持地站在原地等待着秦容的临.幸,铜铃大的眼睛却直直地看着他。 结果…… 秦鸣拍了拍手下的秦石,淡淡得吩咐了一句:“你牵着云爷吧。” 雪云眨了一下铜铃一般大的眼睛,褐色的眼眸淡淡地望了一下牵着它的侍卫,大大的鼻孔冲着他喘了一下粗气,嫌弃之意毫不掩饰。 这年头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虐狗就算了连匹马都不放过,太没人性了。打了多年光棍的秦鸣,安抚似的摸了一下云爷,默默地决定出了长寒川给它来一块秦容厨房专门为它特制的方糖吃,抚慰抚慰它受伤的心灵。嗯,自己也来一块。 云爷的那糖好吃啊。 阿虞上到马车里,果然就觉得暖和了好多。极为宽敞的空间,暖炉烧得旺旺的,暖意熏人。铺上极为暖和软的皮子,沉木做的桌子还摆着香茗,沸腾的水腾起缕缕缭绕的香意。上面还可以摆上一张小床,阿虞滚进去,觉得好软好舒服,也不怪秦容为啥那么急地出行了。 “秦容。” “嗯?” 你不能老是抱着我。这句话羞耻度太高了,她没好意思开得了嘴。想了想,然后温吞地说道: “你这样,让你的下属看到会不会不大好?” 秦容蹙了一下眉头,思绪从泡茶里□□,问:“哪样?” “就刚才那样。”阿虞卷着锦被的一角,不大好意思地说着。 “哦,那以后谁看本座就挖了他眼睛。”秦容弯着嘴角,含了淡淡的笑道:“谁让他们看了本座的小娇妻。” 阿虞撇着唇,脱了鞋踢了他一脚,被他这个“小娇妻”这个形容雷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秦容亲亲她的嘴,低沉而悦耳的嗓音钻进她的耳朵: “难道说得不对吗,小娇妻,哪里都娇。”他舔了舔她的唇,暖溶溶的目光似水: “声音娇,性子娇,身也娇。” 阿虞真是受不了秦容口不择言的胡言乱语,堵住了他讨人厌的嘴巴。秦容扯下她柔弱无骨的手,放到嘴里轻轻地咬了一下。 “我最爱你的娇气。” 阿虞伸出手臂,够到远处的桌上,从果盘里揪下几颗红枣,全部都塞到了秦容的嘴里,鼓着嘴巴反驳道: “不对就是不对,我还没嫁给你呢,娇你妹的妻!” 秦容头一次听到阿虞说粗话,有些愣了一下。腮边的咬肌滚动了一下,吐出了几个核。渐渐地才笑出声音来,闷闷地忍着,头一次笑得那么欢乐。 “娘子啊娘子,你怎么那么可爱。你以为外面那帮人对你如此低眉顺眼,恭恭敬敬,是凭为夫区区的一个宠姬就能让他们这样的吗?”秦容掩饰一般地咳嗽了一下。 “本座就纳闷了,怎么扶云的大婚上不见你与为夫坐一块呢。”他露出弯弯的笑眼:“本座还当你跑去玩了,原来是……” 话音戛然而止,却余韵未消。他含笑着,正正经经地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正襟危坐。 “本座可是,有名、有份的。”他把后面的几个字咬得极为地清晰,如玉的手指摸索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份洒金质硬暗色的纸。英俊的脸上揶揄之意毫不掩饰,阿虞一把夺过了那东西。 我屮艸芔茻…… 又是长寒川的户籍,不过这一份是,秦容的。 而她的名字跟在后面,秦虞氏…… 阿虞卒,闷头闷脑地闹了一个大红脸,埋在被窝里装死。 秦容的声音彻彻如皎洁的月光一般清泠。 “好在本座留了个心眼,带着它,不然可冤枉了。哪天秦虞氏跑了,都不知道上哪里讨回公道哩。” 秦容,你就继续装吧。阿虞腹诽着。 “不过本座有寒楼,抓也得把秦虞氏抓回来。”秦容似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本座好像忘记了,你似乎说过你要绑在本座身上。噢,本座便也不必担心了。”他熟练地把阿虞从被子里面挖出来,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辗转吮吸,缠绵悱恻,温柔似水。 (下面送你们几段^_^) 第66章 三千弱水 066 赶了几天的路,秦容的车队来到一个繁华的小城里,阔气地包下了一整个客栈。老板圆滚滚的肚腩都笑得颤了两颤,立马去给他们烧水备饭菜。秦容带了自己的厨子,他自己嘴挑,却不会在平时出门的时候带厨子的,这一次完全是因为还拖了一个小娇包,喂饱了她,他才愉快。 秦容下马车的时候,依旧是用一条小毛毯包着阿虞抱着她走进了客房里,因为她睡着了。睡得脸蛋晕红,呼吸绵长又匀称,眼睛闭着,看起来特别的乖巧。 好像他见过无数次似的,他以前也这样抱着睡熟了的她,不嫌累也不嫌丢人。 至于秦容的下属,有了一段时间的缓冲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路过的人,不要提有多诧异了。大庭广众之下,还光天化日的搂搂抱抱,简直要有老学究扯着胡子念叨世风日下。这帮江湖汉子到底有多么不知礼数,不讲廉耻。 不过看到秦容那一水慑人的黑衣长靴披坚执锐,各个面容冷漠的下属,腿都迈不动了。 秦容那慑人的风华,并没有因为带了银面遮挡而减少丝毫。现在长寒川川主喜带银面,结果发展到现在都形成了一股风潮,行走江湖的纷纷效仿之,不带个银面,都显得落伍。 秦石牵着雪云去吃草料,它一路上都没有驮人,撒丫子跑得飞快,似要发泄秦容对它的冷遇。可苦了秦石,骑着马也追不上云爷。雪云带着秦石绕了许多山路,才终于赶上了大队伍。 赵渝走到秦石面前,凝声道:“我来。” 秦石疲惫地摇摇手:“怎么好意思劳驾您。” 赵渝不由他客气地牵了雪云就往后院走,雪云的马厩既要干净又要干爽,不然就跺着蹄子,整晚地嚎着唱歌烦死你。不过赵渝牵了马过去了之后,漆黑的眼睛盯着它,幽深而锐利,威胁地道:“你最好老实一点。” 雪云被他吓得缩到了角落,赵渝满意地看了一眼。然后便纵身一跃,飞到了二楼,摸索了一会打开了窗子钻进去。 秦容回到房间里放下了阿虞,吻了一下她的唇,然后去叫人备好热水洗澡,还有阿虞爱吃的酒酿丸子,酸冰山楂。 赵渝从窗户爬进来,看到睡得香甜的阿虞,唇边浮起了一丝笑。他凑上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触手的娇嫩柔滑,让他舍不得放手,贪婪似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阿虞觉得不舒服地皱了一下眉头,赵渝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秦容的脚步声渐近,赵渝只得马上离去了。 秦容推开门,拿手背冰了一下阿虞的脸,她睁开朦胧的眼,有些揉了揉泛着雾水的眼睛,嘟囔着: “秦容,我怎么在这里啊。” 秦容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阿虞卷住了被子,坐起来。有些不大高兴地嗅了嗅秦容:“有一股别的味道。” 药神那臭老头,嘴上不说,实际上却还是把他的衣钵传授给了她。练得最辛苦的就是她的嗅觉,嗅得精细,上百种药粉混合起来也要她能一味一味药的分辨得出来。 秦容剥了她的被子,抱住她放在腿上。低头也闻了一下,面色变了一下,手劲不自觉地变大了,目光突然之间变得冷冻起来。 “怎么了?”阿虞瞥见了他冷漠的表情问道。 “没事。”他掏出手帕,放下了她,去取了一瓶水回来,浸湿了之后用它擦了一下阿虞的脸。手劲略有些大,把她的脸都擦红了。 “我的脸不脏。”阿虞捂着脸钻到他怀里,不让他继续摧残它。 秦容冷凝着脸,依旧抓住她擦了一遍又一遍,一边擦还一边仔细地端详,看得她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擦完了之后,秦容便不容拒绝地手脚压住了她,用力地贯穿了她。 秦容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疯狂,眼睛灼热地看着她,不容许她拒绝,阿虞哭得嗓子都哑了也不见他肯放松一点。 厨子给秦容备下的饭食也不敢去上,等到了晚上秦容才抱着阿虞匆匆地洗了一个澡,才带她下楼吃晚饭。 赵渝坐在角落里,手里的玉筷顿了顿,放了下来。他见到了阿虞,然后又沉默地垂下了头,却在看不见的地方攥紧了拳头。看着她一脸的倦容,脸蛋微微带着水汽,发丝湿润,眉梢带着隐约的妩媚。嫉妒的火几乎要吞噬掉他的心了。 秦鸣过来和秦容低声地说了几句话,目色凝重。秦容面色依旧淡淡地,他英俊的脸含着一丝绯色,目色却淡漠,漫不经心地听着秦鸣的报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喂阿虞吃东西。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夹着菜,时不时又拿了勺子,喂她一点粥,自己却不吃。 那雪白的衣衫,衬得他如雪一般寂的面容更添了一分疏离之感,举手投足之间的漫不经心也变得优雅而落拓,看起来就像从诗画之中掉下来的仙人一般。 秦鸣挑了一下眉头,耳朵动了一下,旋即拍了一下手,外面便传来一阵打杀的声音,压得很低,只能听见劲风破空还有闷哼。 一个清秀的男人便被下属按压了上来。 秦容漠不关心地继续喂着阿虞吃东西,她疲倦地靠在秦容的怀里,摇了摇头,不大想吃。秦容亲了亲她的额头,也不再逼她继续吃,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她的柔发。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宵小之徒的身上。 秦鸣冲秦容使了一个眼神,便让下属压着那人走下去,让他慢慢审。 谁知那人却挣脱了压制,跑到秦容面前跪下,头上戴着的一管帽子滚落了下来,三千青丝飘逸地滑落颈间。 同时,疲倦得睁不开眼睛的阿虞突然听到了装死装了半天的系统的声音。 “叮——因为执行者以不合理地方式完成主线任务,现在随机发布系统支线任务……” 秦容似笑非笑地垂下头看了阿虞一眼,两人心意想通得几乎是一个眼神就能看懂对方在想什么。 但是也不用那么夸张吧,阿虞似乎觉得秦容就听到了刚才系统说的那句话了。然而静默了一下,等着它继续说下去,却没有了后文。秦容的拇指摸着阿虞的眉,滑动了一下,似漫不经心地对秦鸣说: “让她继续。” 那人咬着唇,目似蓄满了水光,犹犹豫豫地说道:“能不能让他们都退下?” 秦鸣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一眼,撇了撇嘴。这种女人不要让他见了太多,他们川主每次出去都会遇见这样的一打,惹毛了他们,直接拖出去杀了扔乱葬岗也算清净。 秦容含了似笑非笑的眼神,专注地看着阿虞,看见她突然精神起来,绯红的脸蛋褪去了几分疲倦,忍不住抱着她亲了几口。 那女人见似乎没有人理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小声地抽泣。 秦容皱着眉头,忍住了心中的那股烦躁,朝秦鸣招了招手,下属强硬地拖着那个女人走了下去,她还一步三回头,嘴里细细碎碎地叫着: “彦之哥哥,彦之哥哥……” 秦容拧了拧阿虞的鼻子,有些意味深长地和她四眼相对,贴着她的额头说:“小麻烦精,净给本座添麻烦。” 阿虞撇撇嘴,戳了戳了他胸膛的肌肉,掐着嗓子学着刚才听到的那样冲秦容甜甜地叫道:“彦之哥哥……彦之哥哥。” 那声音娇软又甜丝丝的,听得秦容目色变得幽深了起来,心里像是泡了温泉一样熨帖极了。 “再叫,本座就让你继续叫一晚上。”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唇边浮起一抹淡笑。 阿虞闭了嘴巴,过了一会又说:“好嘛,果然还是‘容容’比较好听对不对?” 第67章 三千弱水 067 阿虞甜甜的嗓子又软又娇,她嫩白的脸蛋蹭着秦容的手:“容哥哥……” 秦容大手摁住了她光滑油亮的脑袋,让她安分一点。 “容哥哥,你跟我说说,刚才那个姑娘怎么回事呀……”阿虞唇齿间将那个“呀”字拉得长长的,闪着眼睛巴巴地问他。 秦容掐了一下她的挺直的鼻子,意味深长地道: “都是你这个麻烦精惹来的。” 阿虞觉得突然之间莫名其妙了起来,又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心虚,索性便不继续追问下去了,只是打着呵欠让秦容赶紧吃他的,秦容含了一丝深远的笑意,一点点慢慢地咀嚼起来,很是文雅。也不挑,就着她吃过的碗继续吃,弄得阿虞有些脸红,四处望了一下,没有人敢朝秦容看的,俱是低头用自己的晚饭。 赵渝默默地垂下头来,余光之中瞥见秦容唇边泛起的一抹冲着他的冷笑,目中黯了一下。 阿虞回去之后,虽然很疲倦,却并不想那么早就睡下。趁着秦容阖着眼,睡着了时候,她在心底呼叫了几声。 “巴巴拉?”没有应答。 “巴巴……”没有声音。 “狗狗……”够了,它平时听到阿虞这样叫它,它一定会不高兴地打滚了。 “出来,今天怎么回事啊……” 阿虞叫了好多次,发出的呼叫犹如石沉大海,得到的俱是一片寂静。 突然,秦容翻了一个身,手臂圈住了她,黑暗之中流溢出一抹暗光。透过衣料,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模糊。 “阿虞,你要听话。”秦容沉沉的声音犹如低喃,微温的呼吸撒在她的脖颈,阿虞停住了对巴巴拉的呼叫。她顺了一下秦容的背,秦容哼了一下,带着一点暖意的手顺着摸过去,自己讨了一点福利吃。 阿虞略有些无奈地松开了系好的衣带。 秦容边吻着她,边说: “阿虞,我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全都是假的……” 阿虞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上秦容的话,莫名其妙,所以有些微微屏住呼吸,等着他继续说。 “我想要你真正地,属于我。” 阿虞感受着秦容带着魔力的手。 “呵……”秦容叹了一声,继续道:“你不要听它们的话。” 汉语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此。秦容说它们,阿虞却自然而然地听到了他们她们,于是愈发听不懂秦容的话。大概是梦里说着梦话,还没清醒吧…… 秦容吻了一下她的脸,明亮如墨玉的眼睛浸润着清凌凌的月光,英俊的面容只看得到一点模糊的轮廓。阿虞睁大了眼睛看他,也没看清楚秦容的表情。 秦容突然用了一下力,阿虞闷哼了一声。然后、然后,她发现秦容居然睡着了…… 亏她还竖直了耳朵仔细听他说话。好郁闷! 果然是在说梦话。 她怏怏不乐地拉出了秦容的手,系好衣带,困意袭来,搂着秦容的劲腰,不一会她也睡着了。 第二天,阿虞在洗漱的时候,昨天那个含情脉脉叫着秦容“彦之哥哥”的小美女又来了,她换回了一身素雅的衣裙,上边穿了一个淡石绿斜花内袄子,外面披着如云的短夹袄,脖子围着一条锦毛鼠裘子,下边是淡粉色的百褶裙。看起来清丽有余,妍丽动人。 她打量了几番阿虞,带着一丝醋意:“你就是彦之哥哥的宠姬?” 她小巧的鼻翼缩了一下,从里面哼了一声,头一甩,那垂泻下的长发险些打到阿虞的脸。阿虞退后了一步,面不改色地拧干了热毛巾,擦了一下脸。 她又说道:“彦之哥哥连个婢女都不给你,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得宠。” “唉,什么都得自己干,手都粗了。” 阿虞颇有些礼貌地忍住了没有打断她的高谈阔论。于是她便伸出了自己的手,光洁白嫩,确实是一双好手。可是,关她什么事呢。这样巴巴地伸出手来,给她看未免不是太让人好笑了,这莫不是传说中的脑残体质? 她见阿虞并未对她的手露出一种赞美的眼神,也并不唯唯诺诺地低眉颔首,表明自己只是一介区区卑贱的侍女。 她撇撇嘴,似乎是从鼻子里面哼了一下,扇了扇手:“你下去吧。”她顿了顿继续说:“还有,以后见到我,要称李小姐。该有的礼数不能免,毕竟我以后也是……” 阿虞擦了一下脸之后,顺手把毛巾扔到水盆子里,溅起了水花,撒了李小姐一脸。 呵呵,她不会要说毕竟我以后也是做正室的人,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着秦容身边待不下去吧…… “大清早的,洗洗脸,不用谢我。”阿虞移步,叫了秦容一声,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 “毕竟你以后也是要蹲马厩的,多洗洗免得臭到人。” 她噎住了,昨天她被人硬押着下去,的确刚开始被软禁在一间客房里,只不过后来闹腾了许久一张嘴巴一直喊着秦容。秦石觉得烦,便抓了她去马厩,雪云冲着她跺蹄子吓得她也呆不下去,天没亮就逃了出去。泡了许久的澡,匆匆换了一身衣裳,打扮得美美的,香香的。居然被阿虞闻出了马厩的味道,她脸热了一下。 神色变化了一下。 能逃得出去,又溜进来,功底毕竟不差。此时走到门边的秦容才一拂袖,便把她扔到门外去了。毫不怜惜,突如其来得让她没有一丝丝防备。 外面撕心裂肺地痛呼声,还有摔裂了几块木板的声音。她哭着爬起来,额头浸着血,头发凌乱地拍着门说道: “彦之哥哥,我是倾晴,你不记得我了吗。” 李倾晴 阿虞皱着眉头,回味了一下这个名字,顿时觉得有些古怪。搞定了一个李青卿,又来一个李倾晴 秦容淡淡地拍了拍衣服,去把门打开,寒着脸。 李倾晴便止住了哭闹,不敢有任何的动作了。一颗偌大的冷汗从脸上滚了下来,抽噎着闭上了嘴巴,眼泪都忍得像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 阿虞有些好笑地和秦容说: “好了,别吓唬人了。让秦鸣把她送出去吧。” 李倾晴瞪大了眼睛,痛心地看着秦容,不敢置信地说道: “彦之哥哥,你不记得晴儿便罢了,你连莲姨都不要了吗……”她伤心失落地抹着眼泪,头一回见到自己流了那么多血,不免愈发伤心,哭出了声音。 秦容的脸已经完全黑下去了,直接一拂袖,便把她扇出了饭店,滚到对面的大街上。他冰冷的声音响起: “滚。” 阿虞有些怕怕地开了窗子,看了被秦容扇到外面的李倾晴,她捂着胸口喷了一口血,却立马从身上掏出一块铜镜子,慌乱地打量着自己得,然后阿虞便默默地关上了窗子。 她看着秦容,疑惑地问了一句:“容容以前认得她吗?” 秦容走到阿虞的身边,牵了她的手,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带你看一样东西。” 待她下楼,秦鸣抱着一条小狗,已经洗得很干净了。它挣扎了一下,不愿意让秦鸣抱着它。仰头露出凶悍的表情。然后听见了脚步声,转头见了阿虞,尾巴摇了起来,捏着爪子,蹑手蹑脚地犹豫地奔到她的怀里。 阿虞有些迟疑地伸手接过它,它通身雪白,毛茸茸的,团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只雪球,肥嘟嘟的身子圆得不得了。 它用茶褐色的眼睛巴巴地看着阿虞,伸手爪子刮了一下阿虞的掌心。 阿虞险些就把“巴巴拉”这三个字喊了出口。它拿脸使劲地蹭着阿虞的手,有些怕怕地躲开了秦容,身子有些发抖。 秦容含了一丝笑:“阿虞,喜欢吗?” 第68章 三千弱水 068 阿虞听见了秦容的话,差点没有把手里抱着的巴巴拉扔出去。她略显得心慌意乱地地看了秦容一眼,他抿着唇,微微上扬。坦然地接受了她的探寻的打量。 身似雪球一般的巴巴拉却糊着一脸的毛,用爪子遮掩一般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敢直视秦容。 秦容走过去,抓过它的毛,将它扔到地上。垂下头来附在阿虞的耳边: “以后不许抱着玩意。”说完之后用脚轻轻地踢了一下它,它雪白的绒毛就印上了秦容的脚印,但是,它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地耷拉着脑袋,跟着他们走。 “带你出去逛逛。” 秦容走在前面,阿虞跟在后面,两人俱上了马车。巴巴拉靠在阿虞的脚边,好不凄凉的样子,扯着自己的毛。它伸出爪子,心里急着想写点什么字给阿虞看,但是看到秦容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后,便什么念头都没有了,老老实实地团着靠在阿虞的脚边。 阿虞经过起初的震惊,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明显地感到秦容和巴巴拉之间微妙的气氛,但是之前一直没有和秦容说过关于自己的那个秘密,现在自然也纠结着无从开口。说到底,秦容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普通的人,他何以能够把虚渺的穿梭在时空里的巴巴拉揪出来。又为何会拥有重生之力。 想到这里,阿虞不禁对这前路的茫茫产生了莫名的害怕。 秦容顺了顺她的头发,把她抱过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怕我?”秦容淡淡地说道。 阿虞摇摇头。 “阿虞,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到底谁才是你应该信任的人。”秦容略有些阴戾地道,有些不满意地睥睨了巴巴拉一眼,吓得它浑身哆嗦起来。 阿虞有些不忍地扯了扯秦容,巴巴拉委屈地垂下耳朵,吐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身体。 秦容露出洁白的牙齿,呵呵地笑了,这冷漠的笑让巴巴拉哆嗦得更加厉害了。他攥着阿虞的手,眉宇阴沉地说道: “可怜它?”秦容皱了眉头,嘴里喃喃地继续道:“我觉得,阿虞才更应该可怜可怜我。” 他略有些讽刺地感叹道: “你什么都不明白。”一双温暖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所以……这件事你要听我的。”秦容用力地抱着她的腰,几乎要把她胸腔里的空气都要挤出来一般,阿虞张开手安慰似地抱抱秦容,他才慢慢地放开她。 秦容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用手捂住了它。嘴唇俯首贴在她圆软白皙的耳朵边轻轻地说: “让我,带你去毁了这个世界。” “打破这藩篱,挣开这束缚,以后再也没有错过,也再也不会有失控。” “我可以真正地娶你,还有我们的小肉团……” 阿虞的身体微微地颤了一下,从内心深处不可抑制地冒出了一股悲凉之意。她不明就里地开始慢慢地啜泣,大颗的眼泪落在秦容的面上。他拿出手指,接下了一颗,放入嘴里,凉凉的,苦涩的。 阿虞抱着秦容,意外地感觉到好难过好难过,秦容说那一句话的时候,心不可遏制地疼了。 秦容掏出手帕,一点一点地擦掉了她的眼泪。 “乖,不哭。坚强点阿虞……” “我不想哭的。”阿虞夺过了他手里的手帕,用力地擦掉了眼泪,有些伤感地捂住了心口。 一边的巴巴拉缩着身体,默默地滚到了角落,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秦容的余光瞥见了巴巴拉,见了阿虞的眼泪,心里自是不舒服,看见这只狗,于是便愈发难受。他抓着巴巴拉的皮,把小小一只的它提了起来,视线相平,四目相对。他冷冷的眼神刺穿了它的眼底,大手威胁一般地掐住了它的脖子,巴巴拉耷拉了一下耳朵。讨好一般地哼了一下,摇动着自己的尾巴。 “不要试图破坏本座的行动。”得到它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之后,秦容才把它放下来。 虽是小镇,却也繁华。熙熙攘攘,往来之间谈笑吆喝声不绝于耳。阿虞时不时听到摊子小贩各式各样的吆喝。 “槐叶泠淘咧——” “又大又香,糯米卷——管饱——” “新鲜咧——便宜啦——五个铜子来一碗——” 阿虞擦干了眼泪,有些眼巴巴地看着秦容。秦容摸摸她的头发,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 “想下去走走?” 阿虞点了两份槐叶泠淘,用一个大白瓷碗装着,虽不够精致,却青白分明,香味缕缕,沁人心脾。杂此青青色,芳香敌兰荪。阿虞使劲吃了好多口,冲秦容眨了几下眼睛,秦容才肯勉强夹了几根吃下肚。然后便不再吃了。 但是他却肯等着陪着阿虞慢慢地逛了又逛,除了吃了泠陶之外,阿虞还吃了几块一品轩的椰蓉乳糕、不到十个铜子一大包的毛豆,边走边吃、金玉堂的炸得酥脆的开口笑、豌豆黄、拔丝凉薯…… 直到吃不下了才肯停下来,和秦容慢慢走,边走边看沿途的热闹。秦容长得英俊极了,不乏有在路边看着腿迈不动的,还有小摊子的姑娘看得痴了都不要阿虞的饭钱的。秦容只是淡漠地扫过一眼,便不敢有人再放肆。阿虞笑得圆滚滚的肚子都疼了才赶紧扯着秦容上马车。 秦容并不马上回去,而是让车夫赶着马驶到了郊外。一处青山连绵,碧水绕山的十万大山之中。他让马夫回去了,自己赶着马,慢慢悠悠地走。阿虞也被这充满了灵韵的山色所迷住了,只有巴巴拉一脸惊恐地看着秦容出神。 秦容漫不经心地停了喝停了马,招呼着阿虞同他一起坐在车前。 他浓浓的眉毛如染墨汁,如剑凌厉。含着笑的时候斜飞入鬓,自有一股如诗若画的气质。皱起来的时候,则是宛如冰雪一般寂极而冰冷。他倚靠在车门边,眼镜看着远方的十万大山,连绵不绝,偶尔有几只飞鸟涉水而过,留下一道剪影。 “六年前,我在此地亲手了结了玄郯。” 秦容淡淡地开口。 “玄郯很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只不过,那时候他……”秦容闭上了嘴巴,看着阿虞。 阿虞玩了一整个上午,刚开始的烦恼现在已经退却,偕同爱人,来到这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心也放松了很多。她不明白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秦容今天说了一些话弄得她心神不宁,连以前依赖着的系统,以及助她穿越的巴巴拉,似乎一夜之间,也变得不可靠了起来。 当你赖以生存的信念,和你的爱相悖之时,到底如何选择。 阿虞缓缓地开口: “我是时空管理公司的一名执行者,穿越很多个世界去完成我的任务。虽然我不知道它的意义何在,但是每一次都能遇到你,便也觉得庆幸,还有窃喜。” 秦容含了笑地看着她:“阿虞,让我带你出去可好?” 他伸出如白玉一般的手,手心一片雪白,拇指莹莹修长,骨肉匀称,一点都不像在刀口舔血度日的人。 “我不想每一次见到你,都必须为此忍受漫长的寂寞。为什么它们要如此把活生生的人剥离到这些虚幻的世界之中。” 阿虞怔了怔,忍受、虚……幻? 浑身像是被雷打醒了一般,转过头去看了巴巴拉。 “容容……” 秦容抓着巴巴拉,用手按着它的身体,笑意盈满了寒潭一般的眼眸中,如片片冰雪融化成春水一般: “来,阿虞,把你的古玉给我。” 巴巴拉汪汪叫了几声,挣扎无力,一双茶褐色的大眼珠闪了闪,似震惊,又似意料之中。 古、古玉?是他指的那一块泡在空间里的白玉莲古玉吗?她闪了闪眼眸,望着秦容,又看了看巴巴拉。 她不知道还可以在任务进行的时候进入任务发布系统之中。可、可以吗…… 秦容用手指点了一下巴巴拉,它的额头闪了光,复杂的浮纹如金光闪烁在空气之中。阿虞心念一动,一颗濯着灵气白莹似乳的古玉已经出现在手中。 秦容喃呢了一下: “阿虞真乖……” 气喘吁吁赶来的赵渝,惊天动地一般地怒吼了一声: “虞虞,别给他——” 巴巴拉似死心地闭上了眼睛,用大蒲扇一般的耳朵盖住了眼睛。阿虞手转了一圈,把那小小的一颗玉石攥到手中,面上含了一丝疑惑地道: “容容?” 第69章 及尔偕老 069 阿虞听到了赵渝的声音,手腕转了一下,把那颗玉石攥在手里。 赵渝满头大汗,终于奔到了她的面前。他来不及擦拭额间的汗水,直接和阿虞说道: “虞虞,不能给他。”然后被秦容一袖子,冷漠地扇到了地上,吐出了好大一口血。他冲秦容喊道: “秦容,你不要做那么愚蠢的事情!你不要再祸害虞虞了……” 秦容继续含着微笑,面对着阿虞,半晌才轻轻启唇:“和我一起死,阿虞可怕?” 听到秦容说出来的话,赵渝简直要把心肝脾肺都吐出来了。他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阿虞面前: “虞虞,你不要再相信他了。我是你的小鱼哥哥啊……你不记得我了。”他苦涩地咳嗽了一下: “没关系,以后我会早一点来到你身边,再也不会把你扔下,让你孤零零一个人了。”赵渝额间亮起了一抹幽蓝之色,他的周身,顿时起了一缕缕风,把阿虞的衣襟都吹得飘飘扬扬。巴巴拉黯淡的目光变得明亮起来。 秦容淡淡地道: “本座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 赵渝的光芒没有发出多久,便被秦容莹莹一指戳破了。秦容含了笑对阿虞说: “我没有告诉过你上辈子我是怎么回来的。”他顿了顿继续说:“玄郯得了不老之术,并非他能堪破大乘。而是在此寻得了结界的罅隙,汲取天地精华,穿越各个空间,我是杀了他之后才得以回来的。阿虞,我不记得了很多事情。然而,当一个人连最基本的记忆都不能拥有,却也是一件极为可悲的事情。阿虞,你看,你还认得他吗。” “不记得了,对不对?”阿虞除了那点从系统里面得知的剧本,压根就对赵渝没有任何印象。一股凉气从她的脚底板冒了上来。 秦容含笑着,长身玉立,衣襟随着微风凛凛飘扬,他微微地笑着看她,让阿虞莫名地感觉到了一阵鼻酸,忍不住去投入他的怀抱之中,永远都不愿意离开他。 赵渝有些怒意地冲着秦容说: “我不要阿虞记得,这些都不重要了。秦容,你妄想凭借一己之力,去逆了这天,你可曾想过她会如何……”赵渝试图去抢阿虞的白玉,阿虞却把它扔到了秦容的手里。 “你真自私——” 秦容淡淡地说道: “既然不能堂堂正正地活着,这些虚伪的光阴不要也罢。宁可烈火焚骨,也不愿生生世世成为别人操纵的傀儡。” 他划破了手掌,用鲜血将白玉莲古玉浸润了,那犹如剪断了水管一般的鲜血狂涌不停,让阿虞看得微微刺痛。 “容容……” 他口中念念不停地泛出一道道光晕,阿虞从来都不知道何时,秦容已经跳出了这个世界,拥有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她听不懂秦容在念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只是感觉到一种力量支撑着她永远都不回头,勇敢地站在他身边。无论结局如何,她都甘之如饴。 秦容,下个世界再见。 阿虞终于支撑不住了,狂喷了一口血,地动山摇,太阳消失了,大地伸手不见五指,天空被撕下几道狰狞的裂痕,犹如轻而脆的纸一般,轻易地被秦容手里的法宝划破。裂口巨大的漩涡把他们都卷了进去…… …… 光屏另外一边,那个慵懒地侧躺着在宝座上假寐的俊美少年,睁开了眼睛,唇边泛起一抹笑。 “这些测试用例,开始反抗了呢。” “需要格式化吗?” “不……继续记录。” “他越来越强大了,一组数据也能拥有这样的力量?”旁边的男子疑惑道。 少年眯起眼睛:“且再看看吧。稍作修整便可。” …… 阿虞不知道呆在这个鬼地方多少年月了,时间一旦漫长起来,便会觉得连空间都是静止的,缓慢得一点都没有发生变化。等年月一久,原来鲜明的记忆也逐渐变得模糊,她惊恐地发现有一天,也会忘记一个人的音容相貌,只留下空落落的心,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一只小犬温柔地踏着七彩的光芒,驱散了她赖以为常的黑暗。 “一起来和系统玩游戏吧,修正、虐渣、攻略、复仇……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你好,我叫巴巴拉。” 阿虞听了半天,沉默地说了一句:“我可以离开这里吗?” 巴巴拉略沉吟道:“完成了一定数量的任务就可以永远离开这里。努力加油噢,亲爱的。” 阿虞犹豫道:“好……” 巴巴拉很高兴地给她传递了资料,一阵数据流入到她的脑海里,阿虞略有些头疼了一会。 “亲爱的,给自己取一个编号吧。” 阿虞沉默了一会,然后才道:“我不知取什么名字,要不就叫一号吧。感觉很大气……” 巴巴拉脸裂了一下:“要不叫阿虞?” 阿虞点点头,并不在意。阿虞就阿虞吧,感觉一号听起来也挺怂的。 空中浮起了泛着沧桑的文字,是一个女人憔悴瘦如骷髅的脸,她手中执着笔,一字一句地凭空写下了自己如同泣血的心愿。她通过意念,同意了接受任务,便进入到任务中去了,也没有挑巴巴拉给她分配了什么任务。 等看到任务之后,阿虞才黑了一下脸。 有一朵大莲花,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多少好儿郎将她奉为心中的白月光。 她亭亭净植,不蔓不枝,香远益清,随便一个笑容就足以倾国倾城。 她有邪魅霸道的异国王子护航,有痴心犹沉如磐石不转移的天之骄子一国皇帝等她十年。 她区区一介庶女,低调收敛光芒,却又高调得连天王老子都敢惹。 最重要的是,阿虞穿成了和她抢青梅竹马的花心贪色,强抢民男的长公主。 长公主的愿望就是,势要抢回自己的男人,揭穿大莲花虚伪的面目,让她身败名裂,遭万人唾弃。好好辅佐皇帝,让他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君主,再也不要像上一辈子一般,落得一个国破家亡的悲惨的结局…… 阿虞顿时感到压力无比的巨大,如此艰巨的任务,臣妾真的做不到哇。 喂,系统,我们打个商量,新手任务能不能来点简单的,坑死人了…… 巴巴拉没有理会阿虞的呼叫,直接把她送到了任务之中。满脸是毛的脸,一双茶褐色的眸子显得格外的明亮。它松了一口气,抚慰了一下自己吓破的小心肝。 阿虞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几个姿色清丽的梳着双丫髻的着淡绿色的丫鬟,她们一律穿着绿纱裙,上边穿着黄绫掐丝金花的小衫,外面一片炎热,里面却是一片冰爽。她勉强地睁开眼睛,看到偌大的冰块置于盆中,冒着缕缕寒气,不免咋舌。 那丫鬟见了她睁开了眼,便颊边含了一丝笑容地道:“公主,您要的俊俏的小倌都在外面候着了。” 阿虞听完便心里便浮起了一丝尴尬。她的资料里这位长公主的彪炳的功绩还赫赫地印在她的脑海里。这时候才十二岁含苞欲放的长公主,偶然得了一副美人图,看得如痴如醉,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开始对鱼.水之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毕竟年纪尚小,这股念头只存于心中蠢蠢欲动,暂时按下。 直到…… 有一天,公主在连绵的青山佛门圣地,诚信礼佛,给兄长祈福,下山之后,丢开了后面跟随的奴才,一人跑到深山之中,脱下鞋袜,把脚浸在凉凉的溪水之中。偶然看见了给采果子解渴的青梅竹马,那英俊非凡的容姿,惊为天人,他才淡淡地一瞥,看向远处一直盯着他得人,小公主顿时连腿都忘记拔了,差点没有如痴如醉得一个倒栽葱扎进溪流之中。心里愈看愈发蠢蠢欲动,口水都忘记擦掉了,还不等回来,便急急地跑回去找人抢了女主多年以来心生艾慕的青梅竹马。 青梅当然不肯屈服,于是公主便软禁他,死心塌地地追求他。把金银珠宝都捧到他的面前,强迫他做了她的侍卫。他就犹如那天上皎洁的月华一般,清泠而冷峻。她使劲了各种手段,最后落得一个被强大起来的女主心狠手辣地废掉名声,被兄长驱逐皇室,背上了叛国求荣的罪名,最后被愤怒的百姓群起而攻之,活生生地踩死在□□之中。 她想了想,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好可怕的结局。 现在,阿虞的这个壳子,已经是把女主的青梅绑了过来,软禁了很久,拿女主来威胁他,逼迫他做自己的侍卫。昨天,侍卫终于惹恼了公主,公主便逼他顶着炎炎的烈日,跪了整整一天,现在公主已经睡了一整个午觉,睡得满脸绯红,满足极了,豪爽地包了一家冰人馆,去点了一大票美貌惹人怜爱的小倌去羞辱那个青梅。她一听到丫鬟的声音,整个人都不好了,身子差点翻下床来。 “公主,您去哪里啊,慢点慢点……会磕到的。”唠叨的丫鬟追在阿虞后面,双腿使尽了力气都赶不上公主。 第70章 及尔偕老 070 阿虞疾走了快有一炷香,才惊觉公主府占地之辽阔,真是睡傻了,连叫顶轿子都不会。她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仪容,循着记忆,摆出了皇家公主应有的骄傲。 她移步,漫步如莲,犹如闲庭漫步,一身缕金绣凤明黄色的长裙,蹁跹如蝶,纤细的腰系着一根洒金如意凤腰封,显得不足盈盈一握。她淡然的眉目,似远山如在水墨画中,虽着美衣华服,却难掩出色的气质。 皇室最怕的就是,穿得一身的华服却压不住那份雍容,生生把人作弄成了徒有其表的衣服架和首饰架,让人光注意着看她戴了什么美丽精致的簪子,又穿了什么时兴流行的衣服样式。 阿虞堪堪走到那人的面前,心忍不住嘭地猛地跳了一下:卧槽,能让阅历丰富的公主死心塌地地迷恋上的男人可真是英俊极了。 她默不作声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地把原身这不属于她的情绪压制了下去。 “徐疏怀,你可知罪?”她似漫不经心地站立在他旁边,却不曾像以前一般地见了他便像见了美味的肉,还没有入口,便垂涎三尺。光是那幅痴相,便已经足以让人心生不喜,更何况是这等皎洁如月华的男子,更何况是她还一度以他青梅竹马长大的商宛晴作为要挟,迫他屈身于这区区的公主府。 徐疏怀抿唇不语,从清晨到现在,是一粒米都未曾入腹,炎炎烈日,晒得他白皙如玉的皮肤都红了一层,嘴上起了一层干涩的皮。但是眉宇之间毫不掩饰的凝着着的意气,却让这个虽跪在地上的男人,并未屈服。 阿虞慢悠悠地说道:“你以为,凭借你的一点姿色,便能让本宫晕头转向了吗。”她轻轻地扯开了唇,漫起了一抹微笑: “徐疏怀,本宫只问你一次,最后一次。”她又迈了一小步,彻底地拉近了她与徐疏怀之间的距离,俯下身来,目光难得的清澈犹如潺潺溪水,盈盈之间自然含着一股温柔。 “如今,你可愿意,呆在本宫身边?” 徐疏怀紧紧地抿着自己干涩的嘴唇,对阿虞的话,不可置否,也未曾理睬。清泠的目光落在另外一处,不愿直视她。他不是那等天真的人,慕无双也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他不过是一区区平民,身为帝姬,又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姊妹,万千宠爱集一身,这样的珠玉,自然不是他这样的瓦砾般的平民能够抗衡的。 阿虞慢慢地笑了,笑容灿烂犹如泼溅的光,明黄色的刺金凤裙,刺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好,好得很。徐疏怀,你若是依旧如此缄默无言,无双便可以认为,这是你的默认。”她顿了顿继续说: “从今往后,你是自愿呆在公主府,没有人逼迫你。我慕无双也自认不是那等卑鄙之人,你,从今往后,只是区区一介暗卫。碧丝——” 在旁边累得不着痕迹的喘着气的丫鬟碧丝应了一下:“奴婢在。” “命本宫命你将徐侍卫的户籍取来,入编公主府,按照暗卫的规格对待他,记住,往后,徐疏怀,只是我公主府区区一介暗卫,起来。”她又着重地和碧丝提起了区区一介暗卫这个点,似是跟徐疏怀强调一般。话末了的最后两字,分明带着一抹凌厉,却是对着徐疏怀说的,说完之后阿虞拂袖而去,坦然的模样似乎真的对这根木头已然放弃。 碧丝认命地小碎步跟在公主后面,打伞,扇绢扇。 就、就……这样。徐疏怀如墨玉似的眼眸,似是抹上了一层不解,以及隐约地松了一口气。他僵硬着双腿,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其实这半日的折磨,对于他这样自小练武的人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然而却让这个他唯恐不及的公主的态度似有松懈,隐隐透露出放弃他的意思。 但愿这不会是他的多想。 他返回到自己的庭院,有家丁把他的行李吭哧吭哧地抬出来,其实他哪里有什么行李,不过几件简单的衣服。有很多却是来了这里之后,公主所赐的。慕无双才放下话,让他当一名真正的暗卫,这一边立马就行动了起来。看来,她的心意,大约是已经坚定了吧…… 毕竟,没有哪个姑娘家,面对这样生硬得几乎可以称之为不客气的拒绝,而丝毫未动的。他虽承认,自己有些不尽人意,也不是没有过姑娘大胆热情地和他表明心迹,每每他都是不动声色地拒绝,也不会声扬,更不会令人难堪。他总是能做到温文尔雅,柔和而又具君子之风。然而,这一次,却是让徐疏怀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屈辱,话语也不觉地变得凌厉起来,更兼之他对权贵,天然有一股退避三舍的行为,也看不惯那些以权压人的贪官污吏,自然慕无双强行把他压来,以商宛晴威胁,逼迫他,更是让他不喜。 出口……也不免激烈难听。 一个憨直的身穿黑色肃穆的侍卫打扮的人,拍了一下徐疏怀的肩。 “兄弟,以后跟哥混吧。”钱良民豪爽地冲他说着。他领了徐疏怀来到暗卫居住的院子,和公主的寝宫并不远,因为暗卫时刻都是犹如影子一般地跟随着公主,护她平安。 一间并不算宽敞,当然了,也不算得狭小的屋子,两人住。公主府养的暗卫,是当今圣上从他的暗卫之中拨调来的,不是哪个随随便便就能轻易当上皇室的暗卫。很多人都是从小便开始地狱般的训练,一路踏着血,走到至今。 徐疏怀这个从公主的“面首”,降到暗卫连里的空降兵,便让那群暗卫心里复杂了。 公主貌美如花,是他们连肖想都不敢的天仙一般的人物,如今他们之间却混进了一个曾经和公主如今亲密过的人。尼玛,还是一个脾气硬的,死活不肯被公主收用,才被调到他们暗卫连里的。 刚开始那几天,其他暗卫们不敢妄动,过了一段时间,见到公主似乎真的对徐暗卫彻底没有什么想法之后,便也开始摩拳擦掌,和徐疏怀混得熟了。什么荤.色不禁的话也敢私底下悄悄地问他: “小徐,你怎么能拒绝咱公主!”这是义愤填膺型。 “过段日子,兄弟便靠你了。”这是意味深长型。 “苟富贵,勿相忘。等明儿,公主还会想起你的。”这是预测帝…… “老老实实干活,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这是,咳咳……暗卫队的队长,钱良民语重心长的告诫。 第71章 及尔偕老 071 徐疏怀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这帮新兄弟的调侃,只得冷着一张脸,掩饰自己的大窘。他咳嗽了一下,对良民说: “怀定当不负众望。”这么一说,大家都乐了。琢磨了一会,徐疏怀才回味过来,可是再怎么多说,都被大家认为太多的解释就是掩饰啦…… 厚道一点,我们还可以当朋友。 徐疏怀只得继续冷着脸,和大家一起训练。这帮人大多数都腰膀粗壮,很有几分力气。素来沉重的训练压抑住了本性,各个都是面上无太多表情的。无奈徐疏怀却是那么明显又八卦的存在,泱泱的一国公主,还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嫡亲的姊妹,中宫未立,慕无双几乎可以算是这香泽国的最尊贵的女人,没有之一。这个最尊贵的女人,也即将长大,兼之容貌得了当年嘉柔太后的真传,现在想要尚公主的大好青年早就翘首以盼,伸长了脖子等着业已十四岁的慕无双成年。 这么好的事情,那徐疏怀宁愿屈为一名暗卫,也不愿伺候公主,有觉得可惜的,也有觉得敬佩的。总之,徐疏怀是免不了被同僚拿这件事来调侃的。起初还会觉得窘,到了后来也就慢慢地适应了。任人家怎么说,他依旧岿然不动,面色不变,清冷的表情人家看多了,也就认为他无趣自行散去了。 徐疏怀蹙了一下眉头,这些公主府的暗卫,除了钱良民看上去稳重之外,其他的徐疏怀觉得,却有些轻浮了。 阿虞顶着慕无双的壳子,每天起床照着镜子,那精致得犹如一笔笔细细描绘出来的五官,增一分则太艳,减一分却也寡淡,恰恰好既有似火焰一般灼热的耀眼,又有恬静犹如青莲的淡雅。 阿虞愉悦地弯起了嘴角,拒绝了燕草的敷粉,只是简单地让丫鬟扎了一个髻。 每天起床本宫都是被自己美醒的。 这一段时间,阿虞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让徐疏怀有一种被步步紧迫的感觉。对他不闻也不问,似乎慕无双公主便真的把曾经痴迷如狂的徐疏怀抛之脑后了。 在众人眼中,公主确实真的把徐侍抛诸脑后了。因为,尊贵美丽的公主又迷恋上了冰人馆的小倌。暗卫们虽然绝大多数情况之下,各个都是悄无声息的影子,但是回到私底下,面对徐疏怀却忍不住和他说了很多那个冰人馆的小倌怎么受宠。 咳咳…… 阿虞只是发现,慕无双这个壳子,似乎真的很喜欢美男,越是美貌,越是英俊,无论是纤弱精致如同柳翌这一款的,还是英俊清冷如徐疏怀这一款的,还是俊朗阳光如这一款的范原这一款的,都深得她的胃口。 当然,还是徐疏怀最和她的胃口的。徐疏怀之于慕无双,就是一道美味的山珍海味,可望不可缺,兜里没有足够的钱,买不起也要等在旁边多看几眼不舍得离去,以后吃到了好吃的,都会想起以前自己曾经买不起的山珍海味。 柳翌和范原就是那口味独特的小清粥,饿的时候尝一尝也是难得的美味。 阿虞那天去和徐疏怀端了一回公主傲气的架子,又折回去,打算把那帮亭亭玉立的美少年们解散了,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但是,看到柳翌和范原苦苦哀求不肯回去,还望公主大发慈悲收留他们。柳翌那楚楚动人的模样,让阿虞控制不住地从内心深处强烈地涌出了一股怜惜之意。 于是,他们便留下来了。 阿虞若是哪天看不到他们,心里就痒得不舒服,起初还觉得是自己贪恋男色,到了后来,分明心底里厌恶自己的行为,身体上却是极为享受,眼睛总是忍不住追寻着他们的身影。让柳翌和范原得意了好长一段时间。彻底震惊了的阿虞,心里狠狠地从头到尾地把慕无双批了一轮。 尼玛,好坑爹。冒着生命的危险帮你完成心愿,临了还要帮你擦屁股。这种酸爽的滋味,只有阿虞自己能够体会得到。 她第二日便不召唤柳翌和范原了,自己锁在屋子里,和身体深处涌出来的意念做抗争。 徐疏怀却是有一次轮到他守着公主的时候,看见了柳翌公子,和公主一起玩得不亦乐乎。他的行为放肆,公主也不治他的罪。短短的一个时辰,公主频频看柳翌公子的次数,都已经让徐疏怀默默地转过头去,看平静的湖面,还有清凌凌的芙蕖。 阿虞却不知道自己这般毁形象的举止,早就被徐疏怀看在眼底了。要是早知道,她便也会早一点警觉过来。 总之,一言难尽,无形之中,追徐疏怀的道路又变得坎坷漫长了一大截。 阿虞每一次心里涌上来强烈的想一直盯着柳翌看的念头,就马上念清心咒,想一次,念一次。起初害怕控制不住自己产生邪恶的念头,便有一段时间不召唤柳翌范原,让柳翌嘴巴都翘得可以挂葫芦了,范原只是贴心的表示,公主一定很忙他们不应该去烦扰公主云云。等后来渐渐觉得躲着他们也不是办法,治标不治本,于是便又重新对他们熟络了起来。 小人得志便是柳翌这种样子的,偶然一天听见有人说起其实公主之前对徐侍卫艾慕极了,他们这些人,也不过是公主用来气徐侍卫的,结果徐侍卫真的一气之下就去默默地当了公主本本分分的暗卫。还说瞧着公主以前对徐侍卫的热乎的劲儿,以后就算有了驸马,也会破格立徐侍卫为侧夫,并不是他们这一种卑贱的面首。 气得柳翌这个直脾气又得意忘形的小倌,趁着公主不在,就大大咧咧地领着几个人,去找徐疏怀的麻烦了。 阿虞从皇宫之中回来,脑海里余着被当今皇帝慕无殇的俊美的面容震荡的余波,马上就听到了“□□失火”的消息,更加要命的是,被波及的那个人,还是阿虞这段时间思来想去,不得法门要追的终极目标——徐疏怀。 阿虞心里那个郁闷,那个吐血,自是不必再提。只觉得连如遭雷劈,老天都在和她作对。赶紧让人牵了一匹马,连慢悠悠的舒服的轿子也不要了,执起缰绳,便策马奔回去。 男人之间也会争风吃醋,真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了。然而,更加令她震惊的还在后面…… 第72章 及尔偕老 072 阿虞浑身都感觉发冷,若不是她这几天一直在练习着如何克制自己的情绪,恐怕此刻已经要愤怒地浑身发抖。然而她现在却是攥紧了拳头,藏于宽大的广袖之中。 她马上招呼了下人,去宫里请御医过来,立刻!一点都不要耽误! 柳翌的眼泪宛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下来,晶莹剔透,配上他如粉妆玉砌般娇嫩的面容,很是楚楚可怜,就算是男人看了,也忍不住搂到怀里,好好安慰,更何况是女子? 柳翌在冰人馆,就已经能惹得女人和男人为他大打出手,这样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模样,就算是不用照镜子,凭他的自信,不会有人能对这样的他无动于衷。 “公主,他偷了您送给我的明珠,翌儿最爱的那颗明珠。翌儿原想他若是交出来就罢了,不料他却反咬翌儿一口。要翌儿还给他……”他呜咽着,抽泣声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凄凉无助。 “他不仅打了翌儿,还出口辱骂了公主。若不是翌儿跑得快,找了黄侍卫,恐怕翌儿就见不到您了……”哽咽的声音,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呵呵…… 只要不是在徐疏怀犹如破布一般,口吐鲜血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的情况下。 柳翌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于公主的冷漠,他瑟缩了一下身子,硬着头皮说:“徐侍卫当时是真的想杀了翌儿……翌儿、翌儿……” “够了,闭嘴!”阿虞摆了摆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再也没有耐心听柳翌苍白的辩解。以前觉得悦耳动听的声音变得如同苍蝇一样惹人厌烦,那张曾经痴迷的脸,此刻竟也让阿虞感到狰狞。 若是真的被柳翌的外貌所迷惑的人,碰见了他泪声俱下的哭诉,哪里还会管区区一介侍卫的死活,最多一副棺材厚葬之,拂拂袖过几天便把这条人命抛诸脑后,不见得一点波澜。 但是,阿虞却觉得无比的愤怒,是头一次没有思考自己身在任务之中,把徐疏怀当做一个任务对象的一种彻彻底底地发自内心的愤怒。 阿虞有一刻,心里满满的都是负面的能量。 若是徐疏怀死了,那你们也别想好好地活在世上了! 但是,阿虞毕竟还是克制住了,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面无表情,把心头涌出来的怒火悉数又按压了回去。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御医还不到!”她这话不是对着柳翌说,却是对身边的下人说的。难为柳翌哭诉了半天,除了那一句让他闭嘴恼怒的话,公主都没有给他多说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他不禁哆嗦了一下,眼泪流得更加真实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公主会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去劳驾宫里的御医。 “回禀公主,正在赶来的路上,一会就到……一会就到……”家丁诚惶诚恐地回答。 此刻碧丝和燕草已经利索地让人把徐疏怀抬起来。 “放开他。”阿虞冷着脸,去把抬起徐疏怀的人推开,自己慢慢地将他从地上抱起来。虽然皇家自小培养皇子公主,都是采用精英教学,射奕骑马武艺,这些基本的都是不会放过的。但是慕无双人略惫懒,让阿虞抱起徐疏怀的时候,竟然有些吃力。 她惊讶了一下,她潜意识里是觉得,自己一定可以轻松地将他抱起来。阿虞咬了一下唇,脚步一点点地迈着,发现抱不动,于是让肯让人将他轻轻地背起他。 “送回他的院子吧。”阿虞摆了摆手,徐疏怀醒来看到自己在她的寝宫里,怕是也不会高兴的。 她不知道他伤得有多严重,不敢有太大的动静。他背上的血迹,已经浸透了外衫。她跟随着背着徐疏怀的人。不去理会柳翌,还有其他人,也不去理会,那些人究竟有多么震惊,和几乎瞪大了眼睛。 阿虞一点一点地拿干净的毛巾,擦去了他脸上的污浊。等了半天,姗姗来迟的御医终于出现了,阿虞这一刻才觉得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她走出了徐疏怀的房间。 “我只问一句,是谁有这个权利,擅动私刑?” 俱是沉默无语,阿虞冷冷地笑了,派人稍微查了一下。柳翌原本就是出身自那污遭的地方,惯用阴私,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能把手伸到公主府,却惹得阿虞雷霆大怒。 细细查了一下,暗卫便查得一清二楚,想要遮掩都没有办法。原来是一个二线的暗卫,气恼徐疏怀顶了他的原本应该得到的位置,最近很得公主宠爱的柳公子去找人教训徐疏怀,自然求之不得。徐疏怀没有什么防备,便着了柳翌的道,压根没有抵抗之力。 阿虞冷冷地笑了一下。 …… 待徐疏怀是被一点点痒痒的、湿而量的感觉痒醒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床上,背部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他心下一惊,发觉自己并没有穿好衣服。 “别动——”一记强硬,却分明温软娇媚的女声,喝住了他的行为。徐疏怀顿时僵硬住了身体。 他这段时间,十分熟悉的声音。徐疏怀忍住了暴躁的心绪,咬了咬牙道: “不知公主如此,可曾知道,廉耻二字?” 阿虞听到他毫不客气的讥讽,原本应该心里不悦的,此刻嘴角却有些微微地扬了起来。有力气讽刺人,应该问题不大了。她手下的动作,丝毫未曾因为他的厌恶而凌乱。依旧一点一点点地替他涂抹着并不好闻的药膏,那药膏清清凉凉的,触到皮肤上,便觉得很舒服。 “廉耻啊,本公主的廉耻,被狗吃了……”阿虞满不在乎地调侃道。 徐疏怀的身体,一直僵硬着绷得紧紧的,没有多久,刚刚结起的薄薄的痂,一下子就绽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肉。阿虞几乎心疼得下不去那个手,声音有些硬邦邦的: “徐疏怀,你就如此憎恶我?” “疏怀不敢……”虚弱的声音带了一丝执拗。 阿虞只觉得那轻轻的一声,似乎是在往她的心上插了一把刀,而徐疏怀就是那个面冷心也冷的屠夫。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全部都是属于慕无双的,不是她自己愿意的。 但是,一遍一遍地在徐疏怀看不见的地方,近乎一个偏执狂一般地注视着他,努力用别的男人,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连自己都不曾料到,那根名叫理智的弦,终于在看到他犹如破布一般地躺在地上流血的时候,断掉了…… 全部,都断掉了…… 阿虞只恨不得自己替代了他受这样的苦才够,见不得他吃一点点的苦,受任何委屈。 如果慕无双能影响到她如斯境界,阿虞也只能苦笑着认栽了。阿虞的声音略有些涩意: “不敢?又是不敢,好一个不敢,你徐疏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吗……” 徐疏怀苍白着脸,背对着阿虞,他身上的衣服,全部都褪至臀.部,用被子小心翼翼地遮掩着前面,光洁白皙如玉一般的背部,面对着阿虞。他咬着牙,扯了被子掩住自己此刻依旧血肉模糊的背部,直坐了起来,额头布满了汗水,几乎可以称之为咬牙切齿地道: “疏怀,不必公主担忧。还请公主马、上、离去,顾及着点自己的名声……” 徐疏怀宁愿让自己伤得更加严重,也不愿意让她留在这里。阿虞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阴暗的负面的情绪又一次袭击了她。 (下面还有几段哇^_^) 第73章 及尔偕老 073 “徐疏怀,你好自为之……”阿虞纵使心里有一千种不堪入耳的话,可以毫不客气地把徐疏怀的羞辱还回去,然而,也许是看到他苍白的脸于心不忍,又或是自己已经习惯了忍耐,最终绕到嘴边,只剩下了这轻飘飘的一句,便也就顺着他的意愿离开了。 比较活跃的碧丝,忍不住趁着公主离去了,探头到窗里,瞪着眼睛气愤道: “徐公子,你好没良心。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是公主衣带不解地照料着你的!”说完小姑娘也气得拎起了裙子便追着自己的主子操起小碎步跑去。 徐疏怀忍着疼,如剑一般的眉宇皱了一下。背部不断地有血流出,是他又崩开了伤口。他淡淡地把视线移到了慕无双走时留下的那个精致的小药瓶,慢慢地移动了一下身体,伸手艰难地够上了它,有些力有不足地碰倒了药瓶。 钱良民眼疾手快地从半空中掠过,稳稳地接住了它。送了好大一口气地和徐疏怀道: “你这牛嚼牡丹。你知不知道,它是什么——”钱良民犹有余惊地道: “紫玉生肌膏,一般给毁容的人用的。就算是利刃划破,也能令肌肤光滑如初。啧啧,这等神药,连整个皇宫就皇帝那儿存了三瓶,还是上一次万朝觐见的时候,雪域国进贡的。配置雪域国极为珍稀难寻的高山雪莲结成的上等雪莲果,百年结一次,一颗炼制一瓶,价值岂止千金。三瓶全部都被公主弄到你这里来了。” 钱良民不无感叹地说。都说他们这些粗汉子,不在乎刀光剑影,个把伤疤也是荣誉的象征。但是,也扛不住,心里渴望有那么一个温柔娴雅的女子,妥帖地把他放在心上。记着、惦念着…… 徐疏怀淡淡地看了一眼被钱良民珍惜地捧在手心里的碧玉外壳包裹着的几近透明的药膏。 “无功不受禄,请大哥帮在下还给公主吧。” 换来钱良民的狠狠地一瞪:“你以为神药是想还就还的,一旦开启,碰见了光,不用就坏掉了。”他顿了顿,憨直的脸,略有一丝不自然地打量着徐疏怀,发觉他真的长得很不错,嗯,一个顶十,他们村里,不不不,他们那里九乡十八湾,都找不着比徐疏怀长得更加俊俏的男子。 徐疏怀蹙了一下眉宇,抿了一下唇:“那便把尚未开启的全部都还给……公主。”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想欠着她的,即使他知道自己受的飞来横祸,是因她而起,也丝毫不想再和她有任何联系。 钱良民冲他使了一下眼:“怕只怕,神药易还,人情难还啊……” 徐疏怀直接沉默,不与他说话了。钱良民掩饰一般地咳嗽了一下,他也是知道徐疏怀素日里便不喜大家拿他和公主开玩笑,今天是他逾越了。 “咳咳……我这就给你上药。大老爷们,手粗,兄弟别嫌弃……” ………… 慕无双向慕无殇求来的那三瓶紫玉生肌膏,徐疏怀只用了一瓶,那一瓶还是因为开启了,还不回去了,才作罢的。 午夜之间,徐疏怀满头是汗地醒来,英俊至极的脸上突然飞起了几片绯色,宽阔的衣襟敞开,胸口的一颗朱砂痣也仿佛微微羞涩地缩了一下。他于昏暗迷乱的梦中,感受到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慢慢地抚摸着他的身体,指尖犹如带着蚀.骨的魅力,一股强烈地酥麻的感觉一遍遍地冲刷着他的尾椎骨。 他甩了甩额间的汗水,努力地将脑海之中这不堪的感觉忘却。 然而却略有怅然若失地愣愣地侧躺在床上,窗外清凌凌如同浸泡在冷水中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迷迷糊糊之间,徐疏怀闭上了眼睛,感受到那双温柔的手,眼底却出现了慕无双清雅妍丽的面容,顿时吓得神色涣散,直直地睁开了眼睛。 冷峻的脸庞,一双寒潭似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又厌恶一般地闭上了。 如慕无双这般的女子,却是他唯恐不及想要躲开却躲不开的。他宁愿从未见过她,也不会落得如今被困,身不由己。 不出几日,徐疏怀便已经伤口结好了痂,效果好得让人惊讶,若是到了时候,恐怕真的是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寸寸如玉的肌肤,不留瑕疵。 连帮他上药的小厮,都不禁感叹,好奇地问徐疏怀,用了什么秘药。徐疏怀客气地和他说了一遍自己用的药,不过是城里那家悬壶堂卖的不到一两银子的活肤生肌的药膏。也有可能是前面用的慕无双求来的神药的功效,只不过,自从那一天起,徐疏怀宁愿药变质了,还不了给慕无双,也不再肯愿意用它,至今还留有大半瓶未用的被徐疏怀锁在箱子底,他不愿再去开启。 若是被慕无双知道了,只怕要轻蔑地嘲讽他一番才够。 然,好似那一天,徐疏怀和慕无双的那一番不客气的讥讽,真的也让她彻底对他厌弃了。徐疏怀是公主的暗卫,领着公主府每月的俸例,虽然并不算多,却让他觉得心里踏实。他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往常像他似的暗卫,也应该开始轮流交班。可是,徐疏怀却迟迟没有被安排去保护公主。 是该问问了…… 今天并不是轮到徐疏怀的工作,然而他却穿好了暗卫的黑色的特制的服饰,配好大刀。去顶了别人的活计。那人也乐得让他去,总归,还是不忍心让他就这样被晾在一边,既不是暗卫,也不是公主的……的面首。 此时的阿虞真正府里的一处避暑的好地方,最大的荷花池中乘着一只小船,船上点着一炉袅袅的青烟,是用来驱蚊虫的。她悠闲地躺下。窄窄的船身,并不容得下几个人。阿虞也闲的一人的乐趣,可以脱下厚重的面具,不用再压抑自己的情绪。 她想起徐疏怀会觉得莫名地亲近,忍不住多和他呆一会,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刻,也觉得心里甜得像喝了蜜汁一般。见不到他,会忍不住想念,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徐疏怀见到慕无双,绝对不会有好脸色的,却忍不住去偷偷看他。 时间久了,阿虞竟也觉得,自己便是真正的慕无双了,同样地对徐疏怀如此痴迷,拔出不得,又靠近不了。似乎,怎么走都是一盘乱。 强迫得来的感情,终究不是自己的。阿虞悠悠地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清楚,来自于徐疏怀的抗拒呢。想要自欺欺人,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一池菡萏,初绽清雅,亭亭袅袅地立在水中,水汽朦胧,小船顺着水流,慢慢地飘荡着,也不用阿虞理会,偶尔鼻尖会闻到有淡淡的幽香。她睡了一觉,摘了莲叶来遮住面,挡住耀眼的日光。 大梦一场,不知年月。从正午睡到傍晚,如梦初醒的时分,阿虞觉得似乎拼命想要抓住的东西,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心头残留着一种惆怅的空落落的感觉,如同缺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眼角忍不住有眼泪流出来,心头想起徐疏怀,却哭得愈发厉害了。 她一点都不想哭,没有在乎你的人,哭又有什么意义? 只不过是证明自己的脆弱而已。 她回想起梦中美丽的画面,却又如何努力,一切都化成了一场泡影。 “阿虞,一个人没有记忆其实是很可悲的……”是谁的眼睛充满了温柔与悲悯? 阿虞坐了起来,脱掉了鞋袜,将脚伸入湖中。伸一伸,白嫩的脚丫可以触碰到莲叶。 徐疏怀就在不远处盯梢,隐在树上,不见人影。他突然心一紧,便看到慕无双披的乌黑柔亮的头发散落在湖面,自己是已经沉入水中,不出一瞬,连黑亮的发丝都不见了。 他鬼魅一般的身影立刻扎进了湖中,努力地睁开眼睛,却寻觅不见慕无双的影子。徐疏怀心一沉,继续往更加深的地方沉下去。实在憋不住气了才破水而出,心却焦急犹如火烤。 他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他寻思着:“公主水性不佳,那么长时间怕也……”的时候,却猛然看见慕无双*地游到了船边,微微地喘了几口气,面色微红,凌乱的发丝滴着水,蹙着眉头,拇指拈着几块莲蓬,略不满意。 徐疏怀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心态面对慕无双,只觉得一瞬间心头的火气立刻喷涌到了最高点。怒意已经支配着身体,游过去,掐住了慕无双的手腕,将她用力地甩到船上。 又一次咬牙切齿,并且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控制不住的一张俊脸都扭曲了。 “慕无双,你这样耍着人好玩么。”这是徐疏怀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可想而知心里会有多么愤怒。 阿虞吃痛地额头撞到船板上,咚地一记闷沉的声音,却被徐疏怀愤怒的声音盖住了。她蜷曲着腰,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起了好大一个包,然而身体的疼痛却比不上心里的疼痛。 她勉强地笑了笑:“本公主想吃莲子,徐侍卫也要管着不成?” 徐疏怀听见了慕无双笑着说出的话,额间青筋都暴起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充满了失望。 堂堂公主,千金之躯,什么珍馐没有尝过?便是这一整池子的莲蓬全都摘下来不都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阿虞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徐疏怀眼底的失望,心不知道怎么的不可避免地疼了起来。她呵呵地笑了起来,也不顾他如何看待她了,把自己采来的莲蓬使气一般地一个一个全部都扔入了水中,扑通扑通,配着徐疏怀愈来愈难看的脸色。 她渐渐地泛起了笑容,在如同金粉般的余晖下,肆意而张扬,美丽得犹如一朵怒放的牡丹,清雅妍丽,殊色无双。 我为什么一定要强求这份虚幻的感情,慕无双的愿望既然是抢回徐疏怀,她斗到商宛晴不敢和她抢徐疏怀不行吗? 她困徐疏怀一辈子不行吗? 她……不要他的爱了,不行吗? 告诉她,行不行!行不行…… 第74章 及尔偕老 074 徐疏怀只见慕无双一个一个地把采来的莲蓬扔入水中,然后笑着和他说: “没错,本宫便是耍着你玩。”这样气死人不偿命的回答,竟然不是出自一个稚童之口,而是出自堂堂的乐嘉公主,慕无双之口。徐疏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闭了闭眼睛,才缓过气来。克制住自己心里的气,过了一会,才清醒过来。 “属下逾僭无状,请公主责罚。”徐疏怀终于才能面不改色地跪在船上,眉宇之间,是一种落落的雅致,即使刚才他是如何发怒。 阿虞才慢慢地抿唇笑了,漫不经心,虽然身上的衣裳湿哒哒地滴淌着水珠,看起来实在不怎么雅观。她却不在意,自顾自地穿好鞋子,然后托着下巴对着徐疏怀说: “本宫想回去了。”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徐疏怀,见他的愣了一下,旋即迅速恢复。 “你也可以让别的人来。”话虽没头没尾,但是徐疏怀却明白了。视线落在慕无双的身上,即使是他,现在也不便直视慕无双。她一身明黄色的裙衫,虽不算薄,却不厚。泡在水里上来之后,吸了水的衣裳,没有变的透明,却也紧紧地贴在身上,露出了纤秾合度的曼妙的身躯,他皱了一下眉头,淡淡地道: “不必,有属下就够了。”随即便走过去,一把抄起慕无双,淡淡地巡视了一眼周围,然后轻轻点了几次水,落到岸上。 “啧啧啧,徐侍卫的武艺不错。”阿虞躺在他的怀里,两个人都是湿漉漉的,不同的是,他的身体的温度却透过衣服,传递到她的身上。她揶揄地说道: “所以,不让别人看到你这样抱着本宫,否则,本宫便是有一千张嘴,也是说不清了。”阿虞淡淡地说道,果不其然,徐疏怀的额边的青筋便凸了起来。 徐疏怀提起了一口气,速度更加快了,没有几瞬,便马上落到了公主的寝宫附近。他遵照阿虞的话,没有被人看到,只是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放下了她。 阿虞脚底沾到地,马上就走了,也没有更多的话。 在徐疏怀看来,却是慕无双对他的避之不及。他不知道应该是好笑,还是应该苦笑。只是,刚才力用过了头,加上碰了水之后,背部一片剧痛,应该是伤口又裂开了。徐疏怀淡淡地皱了一下眉头,目送着慕无双慢吞吞地回到寝宫之中。 作为一名合格的侍卫,他一天的任务还不算完,有人来给他接替他守个把时辰。他便匆匆地去厨房领了一份东西狼吞虎咽地吃完之后,他换下了今天白天穿的衣服,雪白色的亵衣,后面溢出了片片红色,宛若一朵朵雪地里怒放的红梅。他夜里还要继续守护着公主,夜里即使公主睡了,他也不能睡,只不过,后半夜会有人接替他的活。 后半夜,徐疏怀让小厮上好药之后才沉沉地睡下。素日里他一贯是入睡地比较快的,只是,今天白天遇上的事情,一幕一幕,犹如浮光掠影一般,浮现在他的眼底,慕无双气而克制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样子,还有从水中浮起的那一刻,他的心头,竟然是卸下了一块压迫的巨石一般的轻松,说不出来是高兴多一点,还是惊吓多一点。 然后便是随之即来的愤怒,徐疏怀也不知道怎么的素日里一贯平静如井水的心,也能拥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只恨不得把慕无双提起来好好地教训一番,让她再也不能再吓唬人才好。 这么复杂的情绪,对于二十多年来生活几乎简单平静犹如一潭死水的徐疏怀来说,无异于一颗石子,投入了湖中,让寂静犹如一面镜子般的湖也泛起了圈圈涟漪,还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徐疏怀不愿再去多想,却又克制不住地心里复杂极了。多想把这个令他烦躁不安的人,远远地丢开,或者自己远远地避开,却又……不得不和她共处一地,即使见不着面,也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侍卫们都将他看做了慕无双的人,或早或晚,终归是的。 徐疏怀思及此,心里腾起一股说不出来的不知是厌恶,还是……复杂。厌恶,却还不到那个地步,说不大上,但是,他确确实实是极为不喜别人视他为慕无双的囊中之物。对她这个人,却还论不上。否则,今天他自己也不会在慕无双提起要他送她会寝宫的时候,丝毫拒绝之意都没有。 反而是,眼睛淡淡地往她湿漉漉的身扫过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披在身上也好遮掩一二。哪里还会再肯去找另外一个侍卫如此亲密地抱着她,送她回去? 想到这里,徐疏怀心头又涌起了一丝怒气。 辗转难眠…… 忽然,一个轻而细的脚步声惊醒了迷迷糊糊的徐疏怀,一股清幽的冷冷的梅花的极为淡的味道钻入徐疏怀的鼻子,虽然轻而淡,却是足够徐疏怀那灵敏的鼻子所察觉到了。 他心一惊,识得这味道的主人。今日有过如此贴近的肢体的接触,徐疏怀不会认不出慕无双的味道。 他虽疑惑,却依旧保持着熟睡的姿态,连犹如一把小刷子一般的睫毛都纹丝不动。 阿虞的脚步极为轻,却不复从前犹如空气一般的来无影去无踪。 徐疏怀感受到她慢慢地靠近,缕缕幽香更近了。他努力地平复着呼吸,让它看起来是如此绵长而匀称,丝毫不乱。 过来一会儿,等到徐疏怀感觉到血液都静止了之后,唇边感受到一阵温柔的濡湿。不一会,灵巧的舌头慢慢地轻而温柔地描绘着他的唇,一点一点濡湿。 徐疏怀全身静止的血液都要逆流而上,沸腾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慕无双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此刻,他是睁开眼睛也觉得尴尬,继续装睡,也觉得大为不妥。 她的唇很快便撤离了徐疏怀的唇。 随后伸出纤纤玉指,点住了徐疏怀的睡穴。徐疏怀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慕无双竟然敢轻薄了他之后,又点住了他的睡穴。不出一瞬,装睡的徐疏怀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地睡死过去。 那个久违的迷乱的梦,又一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只不过,原来模糊的人,却变成了清晰可见的佳人。 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小棉袄,在雪地里笑意盈盈,一双明亮的眼眸,韵不尽的灵气,璨璨地犹如揉碎了星星,撒落其中。她温柔地吻着他的眼睛、鼻子、嘴巴。 细细密密地一直吻下去。 没过多久,徐疏怀便感觉到浑身犹如喝了羊血一般的沸腾,心里充满了甜蜜,温温地犹如浸泡在温泉之中一般的,熨帖极了。 身心愉悦。 徐疏怀被清晨的阳光,刺得眼睛动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心里感觉到满足的同时,面对眼前空荡荡的屋子,不见了梦中的佳人,心里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空荡荡的感觉。 他稍微怔了一会,才终于清醒过来。 思及昨晚最后的意识,咬着牙脱下了亵衣,嗅了一下那上面沾着的差不多已经散去的味道,控制不住地沉下了脸。 这分明是紫玉生肌膏的味道,亏他还以为是那不到一两银子买来的药发挥了作用。原来他一直是用着它的! 如此…… 徐疏怀的俊脸,微微地变了色,泛起丝丝绯色,那张清泠英俊的脸,破天荒地出现了类似于被看光了的羞窘表情。 这几天以来,是慕无双每天都偷偷地来给他上了药,还是…… ? 徐疏怀咬着牙,白玉一般无暇的手,紧紧地攥紧了被子。 原本已经差不多好了的徐疏怀,一连几天都沉寂了下来,白天增加了睡眠,晚上专门用来练功,练不到金鸡报晓,旭日东升,不会回去睡觉。暗卫以及一干侍卫,纷纷觉得,这徐侍卫,是不是受太多刺激了,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纷纷都报之以怜悯。 阿虞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找到徐疏怀,好久不见,她变得更加美丽动人了。纤秾合度,高挑亮丽,日光都不能让她变得黯淡,一双璨璨的眼眸,如同揉碎了碎星一般,明灿动人。一袭明黄色,暖意逼人,乌黑的发丝垂泻于腰间,柔顺光滑似上佳的锦缎。再也不会有比她更加夺目的东西存在了,天地之间,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你,你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只光愣愣地看着她。 阿虞抿了抿嘴说:“徐疏怀,你不必这样了。” 她说,你不必这样了…… 第75章 及尔偕老 075 徐疏怀只是专注地、视线落在她一张一合的淡如绯樱的唇瓣,眼神放空,有些神色恍惚,而不去看慕无双。 阿虞见了他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似乎连她说话也懒得听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说不上来的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巴巴地来这么一趟,凑到徐疏怀面前继续犯傻。但是,他这几天的举动无疑不是在说明了他已经知道…… 想到这里,她心头既有一些酸涩,也有一丝甜蜜。是了,他没有拒绝…… 他还给她留了面子。 只不过,到底阿虞还是有些落寞地阖了阖眼皮,头有些疼。她白如削葱的纤细的手指按住了略有些跳的额头,语气冷淡地道: “本宫不缺你一个。” 话虽隐晦,并未说全,但是徐疏怀却懂了。任谁哪个男人听到这句话,面色都不会好。徐疏怀变了变脸色,原本白皙如玉的脸,微微涨红了。他紧紧地抿着唇,注视着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阿虞轻轻地笑了。 “皇兄经常说,无双是一个善良的人。路上遇见一只小猫小狗也不舍得瞧见它饿死,小时候宫里养了一大堆,经常让母后头疼。现在,也是恰好碰见了一只长得尤其漂亮的,瞧着可爱可怜的,想着以后都养着,就算乐乐,也是值得了。当然,如果它伤了、死了,自然也会觉得不开心。” 徐疏怀不说话,一双漂亮的眼睛静静地流淌脉脉光芒。忽而眨了一下眼睛,垂下了睫毛。 “你好好养伤,毕竟,留着这张赏心悦目的脸,时不时给本宫看看,也是一件大功劳。”阿虞含笑着说道,徐疏怀平静的面色忽而沉了下来。 阿虞打了一个响指,只觉得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心中的浊气都吐了出来。 她是公主,她就是那么任性,就是那么好色,为什么要压抑本性,为什么要干那等夜潜香闺偷香窃玉之事,真是亏,亏死了…… “伤好了吧?伤好了就搬回霜殿……不用这么看着本宫,放过你太久了。”阿虞喟叹道,一下子凑近了徐疏怀的脸,近距离地盯着看,发现他白净的面,似蒙上了一层微红一般。要怒不敢怒的样子,确实很迷人。 她动了动手指,终究是没有敢伸出去,摸一下他的脸,感受一下那一种刺激的感觉。 阿虞每一次靠近徐疏怀的时候,不知道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勉强自己没有使劲地凑上去,亲吻他的唇,抚摸他的肌肤,用力地撕开他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衣服。连血液都像是沸腾的,闻到他的气味,就和吃了兴奋剂一样冲动…… 阿虞小心翼翼地迈出了这一小步,心里像是放下一块大石头一样轻松,她瞥了一眼徐疏怀,见他现在反而平静下来了,不喜也不怒,寒潭一般的眼睛,幽深得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拔不出来。 阿虞反而松了一口气,就怕徐疏怀这个犟脾气,还和上次一样,立马就跪在她面前,一天都不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掏出了一个东西,用手帕包着的。 “这个,赏给你了。”阿虞略有一丝羞涩,堪称风姿妖娆地冲他吹了一口气:“绷着脸,多难看。” 徐疏怀起初了疑惑地接过了它,然后看到慕无双灿烂的容颜,还有这暧昧的举止…… 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泛疼,微微地沉下了脸。 慕无双说了几句混账话之后,徐疏怀沉默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目之所及。 他慢慢地用手帕包好了这个东西,眼睛有些微微的酸涩。 那天,他确实是见了柳翌挂在脖子的一颗好大的明珠,不过样式不似普通的珠子,色泽不算好,甚至有些粗陋,却隐隐泛着白光,略有一丝暖意包裹其上。他好奇地摸了一下,便被柳翌捉拿到把柄,硬是按着他的手,指责他偷自己的宝贝…… 现在,属于他的那一颗,却被阿虞找了回来。徐疏怀以为,自己穷尽一生,也不会再有机会能够再摸到它的…… 这颗珠子,兜兜转转十余年,又回到了他身上。 这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异的感觉,不是现在的徐疏怀能够明白的,他只知道,它对于自己来说,意义非凡,找到它自己才完完全全地松了一口气。 …… 慕无双再一次被慕无殇召唤到宫里,她对这个“亲兄长”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身为一个皇帝,却很勤奋,不沉溺于酒色,也不爱享乐,头一回见他的时候,自己还被他晾在御书房外面很久,等处理完公务之后才召见她。 匆匆地和皇妹吃了个简单的饭,又有人来找他了。 他见了阿虞,紧缩的眉头才舒展开,冲她微微一笑: “无双。” 说了几句话之后,这个素日里的大忙人,召见她,居然只是拉她到皇家御花园里泛泛舟,唯一的船夫,还是这个千金之躯的皇帝。他的身材很是英挺,眉宇自成一股凌厉的霸气。 阿虞有些微微的略有不适,脚还没有踩上船,便连连拒绝。 慕无殇也不勉强,只是面上不免有些遗憾。阿虞硬着头皮和他慢慢地聊天,散步一般地闲逛了很久。慕无殇的见识广阔,谈吐文雅,有很多独特的见解,一点也不会让人感觉到不适应,反而天生就是一个引导者,只要他有那个意愿,一定能让人忍不住被他的话题牢牢地吸引着的。 只不过,阿虞现在,满心痒痒的,想着的全部都是徐疏怀那张如诗如画不染半分俗气的脸,他的高挺的鼻梁如精心雕琢过一般,漂亮的嘴唇,柔软而又温暖…… 只要想一想,就忍不住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了。哎呦喂…… 哪里还会注意到这个天生的演说家的魅力。 慕无殇神色黯了黯,很自然地问道:“无双可是看上了哪家的俊俏公子?” 造虐哟…… 怎么亲兄长一眼就看穿了慕无双的本质,难为他还一本正经地关切地问着她,丝毫没有半分不妥。 阿虞不知道脸皮够不够厚,自然而然地想到徐疏怀,面上擦的脂粉,遮住冒出来的红没有。 她老老实实地和慕无殇说:“有,又怎么样?赐给我?” 换来慕无殇扯开的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阿虞有些被刺到一般地略微闭了一下眼睛,还好徐疏怀够英俊,否则,成天看着慕无殇的脸,天下美色皆成浮云的节奏啊…… “呵呵,公主可不就是看上了她的侍卫,不过是区区一介贱仆,皇上连赐都不必赐,公主自己就能搞定了……”不知道这个略显得阴阳怪气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阿虞转了一圈,才发现屋顶上坐着一个青衣女子,长发披肩,长得……很有个性。 她搜索了一下慕无双的记忆,得了…… 这个原来是慕无双从小到大一直看不爽,又拿她没有办法的表姐郑念蓉。她的父皇,因在一次刺杀之中救下慕无殇和慕无双的父皇,英年早逝,留下一个寡母和一个女儿,原本身子就弱的柔嘉皇后为这个亲哥哥没少掉过眼泪。先帝很是愧疚,对待郑念蓉比自己的女儿还好几分。有她在前面衬着,慕无双都算是比较正常而且低调的那一个了。 (下面还有几段^_^) 第76章 及尔偕老 076 留下身后的慕无殇幽深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郑念蓉忽而打了一个冷颤,此刻的慕无殇突然变得有些吓人,表情也是阴郁,黑着脸,双手拧在一起,骨关节嘎啦嘎啦地响。慕无殇未曾想在郑念蓉面前收敛情绪。 “说说,是谁让你走这一趟的?”半晌,慕无殇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面对如此俊美的男人,郑念蓉既怕又带着一丝艾慕。 “没……没有谁。” 慕无殇从喉咙里轻蔑地哼了一声,表示心情很不好。 他心情能好才怪了。 第一世,他找到了徐疏怀,认出了他,便满心满意地守株待兔,等着阿虞。结果等了十几年也不见她的出现,慕无殇(渝?)按下耐心,继续等。 终于等到一个和徐疏怀意外地走得近的女人,那一张脸,还挺有几分阿虞的模样。于是他便默默地将她纳入羽翼,结果后来发现这个只是一个冒牌货,这个冒牌货最后还卖了他的国家,气得他差点没有一佛升天二佛出窍。 当皇帝业务不熟练的慕渝,第一世惨败收场,第二世励精图治。反正这里有徐疏怀,也不怕等不到阿虞。 终于等到了,结果只有坑爹没有更加坑爹,阿虞成了他亲生的妹子。看得到,吃不着。 慕渝眼睁睁地看着阿虞一步一步把徐疏怀勾到手里,个中酸爽喂。 郑念蓉若娇嗔地斜视了他一眼:“皇帝哥哥……” “蠢。”慕渝淡淡地说了一句,随意地睨了一眼郑念蓉。眼里嫌弃之意浓浓,而后便头都不回地摆驾回宫。郑念蓉脸青了又白了,回府之后气得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玉儿……缓口气,别气坏了自己。”一声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面前的俨然便是商宛晴。 郑念蓉砸得更加厉害了:“小贱人,都是那个小贱人。” 一只青花缠纹大花瓶,碎瓷顿时溅落一地,落到尚婉晴的脚边,顿时让她红了眼圈,抬起眼睛泪光盈盈地看着郑念蓉,配着一张犹如出水芙蓉一般的脸,很是招人怜惜。 气头之上的郑念蓉手也收住了,仍是气得嘴巴都没有停下来:“你的青梅竹马都被她抢走了,连我的皇帝哥哥都不放过。我呸……” 一边的下人,早就习惯了郡主的豪放的浪语,只是听到之后,不免带着眼色扫了一眼商宛晴。商宛晴顿时止住了泪花,变了变脸色,脸上一阵青又一阵白的,郑念蓉这满口的喷毒液,好在她还明白郑念蓉说话不经过脑子,否则她要羞愤欲死。 什么时候,疏怀哥便……便被人冠上“她的”了?这个大帽子扣下来,她都不要嫁人了。 “不是,疏怀哥……他,他只是我的兄长。”商宛晴含羞带怯地垂下了头,亭亭袅袅犹如风中一朵柔弱的花。偏偏很多人都很吃商宛晴这一套,郑念蓉便缓和了一下语气: “你也别操心,本郡主从来就没有怕过她。那个徐公子,他必定也是极为厌恶慕无双的。她哪里有你漂亮。”说完之后,脑海里出现了慕无双今天容姿焕发,灿烂明艳的样子,自觉地心塞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呸—— 那窈窕妖精的模样分明就次了几个档,哪里有商宛晴这一身书卷气味,羸弱纤细来得更清贵,当然,更加比不上她。 呵呵…… 香泽国的审美观早就应该淘汰了,丰盈肤白,面色红润的为读书人所不喜,反而羸弱苍白如弱柳扶风的模样才是他们追求的。 香泽国水乡多,撑一根杆,窄窄的船灵巧地从水里游过,这时探出一抹纤细的身影,柔弱而纤细,腰盈盈不足一握,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眼欲穿,欲语还休地隔着湖凝望你,该是多美丽的事情。 所以,郑念蓉便鼓励商宛晴去试一试,假装偶遇徐公子,顺便膈应膈应慕无双。 ………… 阿虞洗了一个花瓣澡,奢侈地用牛乳兑了水,滴了几滴香露,慕无双的底子原本养得就好,这段时间被她精心的调养,变得愈发娇嫩了起来。加上饮食上面的注意,处于发育期的阿虞正觉得胸前的几两肉又蠢蠢欲动,鼓涨起来。穿衣服也觉得紧了很多,走路胸闷闷的,碧丝和燕草还打趣地给她多做了几套尺寸大一点的肚兜这些贴身的衣服。 她洗完一个澡之后,躺在床上。慢慢地,等了半天,也不见徐疏怀的影子。心里也不气,慢慢地扬起了一个笑容。 第二天,原本徐疏怀合衣躺在他空落落的床榻之上的,缓缓地张开了眼睛,一张放大的精致的脸出现在他的怀里,她的三千柔发,凌乱地散落一床,一层轻柔的蚕丝凉被覆盖在他们身上,徐疏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推醒了慕无双。 阿虞眯起眼睛,蹭了一下徐疏怀。徐疏怀平静地用手隔开了她和自己,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穿得整齐的衣襟早已经散开,露出了胸膛上几块结实的肌肉。他眯着眼睛,用手夹起了几根沾在自己身上的长发扔了。见了初醒的公主,拿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看,徐疏怀索性也不动了,让她看个够。 他沉着嗓子,带着几分沙哑地问:“公主可曾知道,这样很危险?”他攥紧了阿虞的手,手心湿湿的汗水还有炽热的温度,让阿虞下意识缩了一下。 徐疏怀慢慢地笑了。 然后,阿虞突然扑地一下,跳到了他的怀里。露出一节白凝的小腿,搭在他的脚上。徐疏怀着实被她冷不丁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差点不备地被她撞到床角。 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初醒的软糯:“不怕你。” 徐疏怀觉得自己一定是发疯了,才会对慕无双的容忍度高得如此发指。他听见了她柔软的声音,宛如拌了蜜糖一般,冷硬平静的心像是被轻轻地挠了一下。 怀里传来她温馨的味道,柔软的身体,这样抱着,似乎…… 感觉到意外的舒适和愉快。 徐疏怀硬是楞了好一会,才推开窝在他怀里的阿虞。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和一个人如此亲近过。阿虞就这样看着他慢慢地穿好衣服,洗漱完毕。 徐疏怀大方地搂过她,足尖轻点,将她送回了霜殿。此时,公主府的下人们还没有醒来洒扫除尘,东方初初露出熹微,阿虞闭着眼睛,连连打呵欠,心安理得地在徐疏怀的怀里睡着了。 公主昨晚没有回来安寝,燕草碧丝一干侍女,自然心知肚明。守在寝室门口的燕草,见了徐疏怀抱着公主,眼底不可避免的多了一份诧异,但性子一管沉稳,不似碧丝一般跳脱的燕草,只是默默地垂下头。 徐疏怀原本见了慕无双的侍女,会有几分尴尬的。但是见她并没有要过来接着慕无双的意思,自己便走到床榻上,将怀里的人放下。 阿虞突然睁开眼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猝不及防地吻了一下徐疏怀的下巴,软糯地道:“谢谢。” 徐疏怀别过了头,阿虞柔软的唇划过他的脸,清晨冒出的青郁,嗝得阿虞柔嫩的脸有些痒。徐疏怀只感觉到一阵温馨的味道留在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他顿时松开了手,阿虞咚地一声仰到在床榻上,徐疏怀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却被阿虞带得扑了下去。 阿虞疼得眼泪都要飚出来了,徐疏怀硬邦邦的胸膛结实地压着她,四目相对。 “好疼……疼……”两行眼泪便滚了下来,说掉就掉。 第77章 及尔偕老 077 徐疏怀晕乎乎地,脚踩在地上如踩浮云,软绵绵的。一张清俊的脸已经不复素日里的冷清。虽然是面不改色,依旧那副表情,可是那平静之下,暗藏着波涛汹涌。 如无例外,徐疏怀今晚怕是要失眠了。 翌日清晨,徐疏怀醒来,没有如昨天一般,看见床上莫名其妙地躺了一个公主,悠悠地松了一口气。然而几天过去之后,徐疏怀仍是不敢直视阿虞的目光。他只要一看见阿虞璨璨的眼睛,便觉得心砰砰地乱跳,莫名其妙,耳根微红地不由自主地垂下头,遮掩住自己也许带着一点慌乱的眼神。 这一天。 阿虞淡淡地将目光收回去,目光缩成一个焦点,望向远处。走得累了,便停至一凉亭里,便有侍女迅速垫上软垫,待她坐下,另一边马上便沏好了香茗。 阿虞等了一会,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道:“让徐疏怀出来,本宫要见。”。 耳力极佳的徐疏怀侍卫,公主的话音未落,便嗖地一下,从隐蔽的地方凭空而现。 “徐疏怀,你……”阿虞的眼梢微微斜上,带着一抹隐约的勾人。炎热的夏季,穿着薄薄的纱裙,雪一般亮眼的白色,浸泡在日光之中,刺眼得让人无法忽视。因为热,她如瀑的秀发倒是束了起来,但是却留下了一截粉颈,□□的肌肤并未戴着什么首饰,却意外地美丽。 徐疏怀错了一下视线,投到了凉亭外远方的莲花池上。 “还不肯搬么。”阿虞勾起嘴角,摆了摆手,把侍女和仆人都屏退了。她微微移动步伐,群裾摇动,蹁跹如蝶,微微地笑起来仿佛整个人都亮了起来,落落清雅,真正的不施粉黛却容姿慑人。她仿佛女王一般,将身高约八尺的徐疏怀推到在了石凳上。高大的身躯,背部是冰凉的石桌,徐疏怀蹙了一下眉头,抬起眼看了一下阿虞。 徐疏怀不由得耳根继续红了起来,他稍不注意,目光扫到了阿虞的身上。她披着一层淡金色的纱质帔帛,袖口宽松,裙子大,坐下来的时候宛如一朵花开。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 最重要的是,徐疏怀不经意地看见了她今天穿了含胸的裙子,半掩着宛如凝脂一般的胸,这样推倒他,坐在他腿上的时候,露出了雪白的一抹。徐疏怀的性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这个时候的女子,衣着空前的大胆,完全遗忘了几十年前,连脖子都恨不得立马裹得紧紧的,密不透风才算好的时候。然而如今已经可以坦然地穿着低胸的裙子。否则怎么会有“慢束群腰半露胸”,“粉胸半掩凝雪晴”这样大胆的诗文。也正因为这股风气,读书人反而欣赏起数代之前的含蓄纤弱,羸弱如娇花一般的美丽。 阿虞扯开唇笑了一下,看着清冷的徐疏怀此刻犹如毫无抵抗之力的羔羊一般仰道在石凳和石桌之上,窘迫,嘴唇微微翕动,宛如缺水的鱼一般,任人宰割,于是便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含着一抹故作的坏笑: “你在……看什么呀?”她细细地咬着那个“呀”字,微微上扬的语调,配合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去,顿时,徐疏怀的脸轰地一下泛起了绯色,他剧烈地,猛然地跳了起来。阿虞眼疾手快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还好他这回得了上次的教训,稳稳地抱住了她。 虽然惊险万分,阿虞脸吓得白了一下,花容失色,然后发现徐疏怀根本就心不在焉,眼神躲闪。 徐疏怀沉默地松手,放她下来,再将她的手从他身上拿下了。 “你,心悦……”阿虞语气淡淡地,却掩饰不住地微微上扬的语气里,带着的一抹骄傲:“本宫。”眼睛忍不住仔细地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任何的表情。 徐疏怀极力地冷却了一下噗噗跳动的心,刚欲启唇,便被她拉着垂下了头,用力地带着一股急促地吻住了。 不像那晚温柔缱绻,辗转吮吸,而是汹涌地夹杂着怒意地惩罚一般地咬了上来,牙齿碰嘴唇。徐疏怀只觉得脑子轰地一下,空白了…… 她的舌头婉转灵巧得犹如一条抓不住的泥鳅,追逐,躲闪,又进攻。 最后,她才气喘吁吁地松开了徐疏怀,纤细如削葱一般的手指,抹掉了唇边的水迹,胸口呼吸起伏,满脸晕红。 徐疏怀在她松开手的一刹那,心头似有如无地升起一抹餍足,以及,蠢蠢欲动。 “你分明喜欢得……不得了呢”阿虞呐呐地彷如自言自语。 徐疏怀的身体一僵,心里似有一根弦断掉,浑身如置火炉,一股热流以磅礴之势,奔涌到了心头,又急转直下,倾泻了全身,浑身炽热而战栗。他甩了一下头,总算了稍稍清醒了一下。脚一踏地,便飞得老远,阿虞闪了一下眼,便连人影都不见了。卖了半天苦力,还没有得到回复的阿虞,微微张着粉唇,气喘吁吁,愣是被这个初尝滋味的愣头青抛在了原地,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笑,还是又气又笑地被徐疏怀这样的仓皇逃命一般的阵势折服了。 渐渐地,下了一场大雨,不远处的莲池,水汽濛濛,朵朵菡萏,墨绿的如亭盖一般的莲叶,雨打翻腰,空气之中飘散着缕缕芬芳…… 不管外面有多喧嚣,倚靠在假山边,狼狈地躲着雨的徐疏怀,心里的喧闹恐怕已经掩过了雨声,砰——砰——砰,似非要跳出来才肯老实。 他掏出了一条洁白的绢,按在嘴唇上,取下了俨然一抹血丝,眼睛抹上了一层复杂的神色:“真是牙尖嘴利……” …… 夏季雨水丰沛,似香泽国这样的,更是几乎两三天一场大雨,下得厉害的还有几天都在下雨的。 大雨过后,一阵泥土清香的味道,阳光微微灼热人眼。 御书房里执着一杆毛笔,专注得批阅着奏折的慕无殇皱了一下眉头,被探子打断了,耐心地听着低声的传语,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待探子退下之后,蓦然沉下脸,黑如墨汁一般的眼睛,抹上了一层薄怒。 撕掉了蝇头小字密密麻麻的奏章,大手一挥,将桌子上的一干物品全部都扫落了下来。 第78章 及尔偕老 078 他将手里的硬质的奏章揉成一团纸,咚地扔到了外面。呵地冷笑了一下: 总是让你走运。 慕无殇,字子渝。上一个世界突然醒过来的赵渝。生于上古洪荒时代,盘古的血肉化成了大地、海洋、还有森林,渐渐地,有了人,大地变得热闹起来…… 从他有意识起,便日夜汲取着日月精华,花费了漫长的时光,才拥有了双腿,游过无数的河流,最后选择了一处蕴满天地灵气的地儿,一潭灵泉之中。 日夜伴着山间的草木精灵,春华秋实,走过一季又一季,聆听着一群蠢蠢的草木喋喋不休。 终于…… 慕无殇闭了一下眼睛,略有些疲惫地坐在西域进贡的紫羊绒毯上。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了,不上不下地卡着,为什么不能是他?陪了她那么久是他,最后却还是让别人给叼走了。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总是来得如此的晚。 在这个奇怪的轮回里,他们相恋无数次,他只是一个无干的陌生人。哪怕知道那人痛恨身上加诸的种种束缚,他也没有一点暗喜。如果是她,哪怕是刀山火海,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不会遗憾。 这一次,就算他没有资格,他也不会让“他”,如此顺畅好过的…… 慕无殇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 过去了几天。 阿虞终于又等到了徐疏怀值守的日子。 以前阿虞叫唤徐疏怀,若是轮到他看守,便马上可以看到他的身影。现在,阿虞唤了几声,也不见徐疏怀。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生气的表情,坐下喝了几口闷茶,润了润嗓子。 徐疏怀隐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对公主的呼唤充耳不闻。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之后,他哪里肯再出去,只是偷偷地拿眼睛,去看她。看见了她蹙着的眉头,那淡淡的一笔,宛如远山的黛眉。精致的脸上挂着生气的表情,徐疏怀看到她的唇触着杯的壁沿,瓷白如乳的细瓷茶杯衬着她粉嫩如淡绯的樱唇,便觉得只消一眼,心砰砰砰的不得安宁的感觉又回来了。 阿虞轻轻啜了几口茶,思来想去,是不是昨天太过孟浪了,吓到了徐疏怀。 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去想它了,做都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反正再怎么坏,也不过相见两相厌。 入夜,徐疏怀微微感到不适,触手摸到了一个绵软的身体,顿时睡意马上被惊倒了九霄云外,他睁开眼睛,凌凌的月光散在他如寒潭一般的眼睛里,足以令他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惊魂未定,哪怕是有过了一次,但是上次分明没有什么异样,除了避她唯恐不及和一些不自然的反应,别的感觉倒是没有多少。现在,徐疏怀手如触电一般,推开了贴着他的温软的娇躯。 阿虞迷糊地张开眼睛,如鸦羽一般的睫毛垂着,投下淡淡的一抹阴影,她裹着徐疏怀的凉被,带着一丝模糊地道: “徐疏怀?” 徐疏怀把被子全部都给了她,见她抱着一团被子在旁边沉沉地睡着了,心里不知是落了一块石头的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的轻松。 他知道她长得很美丽的,柔嘉皇后当年艳冠京城,公主继承了她的美貌。嫩白如美瓷一般的肌肤,因为熟睡透着一抹粉色。长长的秀发铺散在身下,紧闭的眉眼,脱去了白日的骄傲和清雅,变得柔和而温婉,安静又乖巧,全然没有戏弄他的那副……样子。 徐疏怀的手,不知不觉地触摸到了她柔软的发丝,护养得非常好的头发柔软而又光滑,带着一丝凉意,如绸缎一般。他如触电了一般地快速地收回自己的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阿虞睁开了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微微弯起的嘴角带着一抹揶揄的痕迹。 “怀怀。”她滚了几圈,一点都不客气地将头枕在他的大腿上,肆意地捋了一下秀发:“你可以继续摸摸。”全然不顾浑身僵硬的徐疏怀,那一脸呆滞的表情。 半天都没有反应,阿虞忍着困意,眼睛忍不住闪出了一层薄薄的水光,月光之下显得格外地诱人。她软软地叫道: “怀怀……”徐疏怀脸上已经分辨不出什么神色了,猛然地抖了一下大腿,如触电一般。阿虞的脑袋不受控制地翻向了一侧。 鼻子撞到了什么东西,她吃力地睁了睁眼,这时才算睡意全无,清醒了过来。徐疏怀浑身僵硬住了,阿虞眨眨眼睛,看到鼻子抵着的那一团东西,抬头看到徐疏怀梗着脖子,眼神幽深地盯着她,一脸羞愤欲死的表情,这才浑身一个激灵,立马主动滚了下去。 徐疏怀硬着声音道:“夜深了,劳请公主移驾。” 阿虞也梗着脖子,闭了眼睛,这么一惊一吓地早就出了一身的汗,拉开裹着的凉被。 “不回不回本宫不要回去……”她用手无意识地扇着,带起了一丝微弱的风。徐疏怀眼瞳猛地一缩,他看到了什么…… 阿虞穿着轻薄的亵衣,不不不,这个根本就不算亵衣,抹胸只在脖子上系着,露出了圆润的如玉肩和一双线条匀称美丽的手,顺着那优美的线条,看向那一处,圆润饱满形状很美,露出一抹雪白的肌肤,一块绣着精美的凤凰的小抹胸裹着了胸和肚子,下面穿着半截裤子,仅及膝盖。 如果在现代,这样的穿着不过是吊带和短裤,清凉一点的夏季穿出门根本不会有什么人回头注意。但是……但是,这里毕竟不是现代啊喂! 这样的女子闺中的模样,已经让徐疏怀这个素了半辈子的男人视觉上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加上方才被阿虞隐隐地拨.撩过的地上隐隐地胀痛。 徐疏怀咬着牙,一字一字地挤出:“公主,难道你不觉得孤男寡女,极伤风化么。” 阿虞含笑地挺了挺胸:“早晚都得是我的人,伤风化?”尾部自带呵呵音…… 还没有笑出来,阿虞便感觉徐疏怀巨大的身躯覆盖在了他身上,手毫无章法地游走,让她感觉到有刺激又疼。呼疼的嘴巴刚刚张开,便被他凌厉地堵住…… 过了半晌,阿虞才哭出声音来。 徐疏怀淡淡地瞥过她脸上滴下的晶莹的泪珠,用拇指轻轻地划了一下,带着一点的薄茧,在她嫩嫩的脸蛋上也收了几分力气。 “男人都是这般,你怕了吗?” 以后还敢这样半夜爬男人的床吗……话还没有吐出嘴,便看到阿虞鼓着嘴,眼圈微微红: “徐疏怀有本事你继续……”她翻了一下身,捉住他还未松开的手,一口咬住了,洁白的牙齿用了几分狠劲,渐渐地咬出了血迹。 第79章 及尔偕老 079 徐疏怀却是想歪了,阿虞她红着眼圈,眼睛里还泛着水光,但是却不是委屈地哭了,反而是一副兴致勃勃,眼睛发亮。心脏噗咚噗咚地像是打着擂鼓一样的热闹,简直跳个不停。徐疏怀略带一点温暖的嘴唇吻在她的皮肤之上,带起了一股战栗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既害怕有带着一点期待。 然而,徐疏怀只是一张纸老虎,故意吓唬吓唬她而已。除了掐掐她的手臂还有似随意其实不敢逾越雷池一般地蜻蜓点水,偏偏弄得她忍不住流泪了。心头有一股酸酸的味道,连他主动亲她,也让她忍不住想哭。而徐疏怀却以为她害怕了,停了下来。 月凉如水,徐疏怀原本燥热的心,见了她的眼泪,慢慢地平静下来,手任她咬却没有缩回来。 “解气了?” 阿虞摇摇头,但是看着他手上冒出的血珠,就松开了嘴巴。 “属下送……”徐疏怀说着,阿虞噙住了他的嘴唇。 阿虞弯着眼睛,用手捧着他的脸,用嘴唇去慢慢地触碰他的眉毛还有脸颊。 “徐疏怀,我嫁给你,好不好?”这一刻缱绻温柔的气氛,让她心里软成一片,而一直都很抵触她的清冷的侍卫,也静静地搂着她,虽不说话,却让她觉得很安心。 徐疏怀似是僵了一下身子,随后捋了一下她的头发,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阿虞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笑出了声来: “你会不会在想,公主也许是最可怕最令人讨厌的女人,有强大的靠山,反抗不了也逃不开。我强迫了你,你会不会怨我。让你以这样一点都不光明、不磊落的方式,顺从于我。但凡我变了心,过几日便把你抛诸脑后,而你也见不着我,也不能离开我……” 阿虞嘻嘻地笑了出来: “所以,徐疏怀,你不趁着我现在对你如痴如狂的时候,要一个承诺吗?” 徐疏怀继续僵硬住了身体,随后听到她的笑声,在静静的夜里,清晰极了,连她的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如此的清晰,还有她身上的暖意,带着一点凉意的肌肤贴在他的怀里。他没有去看她,因为他知道她现在身上也许已经光裸一片了。 他的手很是温暖,在这样炎热的盛夏却是极为地热。覆在她的肩头,阿虞感觉到那里就像是被火舌舔着一般,滚滚的炽热。 阿虞等着他回答,这样几乎是明显的试探,等待的时间里,她几乎有些微微地屏住了呼吸。然而徐疏怀只是摸索着给她穿好了衣服。 “送你回去。”徐疏怀真的是抱起了她,仅随意地披了一件衣服,便运气轻功,凌空飞了起来。 阿虞心里微微地失落地叹息…… 他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连站在门口守夜的侍女也未曾惊动。阿虞看着站在门边也能打着瞌睡的沉鱼,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徐疏怀就抱着她从沉鱼的身边走过,不带出一点声音,连推开门都未曾发出声音。 阿虞还是有一点脸皮的,虽然节操感觉已经论斤贱卖光了。徐疏怀已经送她回来了,也到底没有好意思再揪着他不让他离开。只是用一双璨璨的眼眸凝视着他,看起来颇有几分委屈的模样,欲语还休。 可惜,这样的眼神都抛给了徐疏怀的背影了。徐疏怀一放开她转身便走了,走得更加迅速而干净,一点痕迹都没有。 夜深人静,徐疏怀一抹白色的身影在暗夜之中是如此明显。月影沉壁,水凌凌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走时眼里还尚存温柔,表情也是那么的和煦,温暖。过了一会却微微地泛起了一丝冷笑。 他绕了一圈,停下脚步。出其不意地抓住了悄无声息地偷窥了他一晚上的人,蒙着脸,并不是府里的暗卫,也不是府里的任何人,那个人初初还以为徐疏怀不过是仅有几下子,权当公主的面首,空有几个招式的衣架子,谁知交起手来不出十招便被打得头昏眼花。 最后自己咬牙中毒身亡了。徐疏怀微微地抿起了唇,心知此时他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但他也不想让这人脏了公主府,抓着奄奄一息的那人跑了几里地扔到了乱葬岗。临了那人还尚余一丝气息,有一丝颤抖地张了张嘴: 别…… 没气了。他也没有指望着那个蒙面人临死之前感激他,终于没有让自己抛尸街头,说出一点有用的话。 徐疏怀回去洗了个澡,回到榻上,一去几里地又奔回来,此时天色稍明,黑而沉的天空被微弱的光线划破了宁静,渐渐地黑色变成深沉的紫黑色。徐疏怀黑着脸,看见了一抹暖黄色的小小件的布料,静静地躺在他的床上。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微微地将它勾起来,利落地扔到了柜子里,锁上。然后闭着眼睛,抓紧时间休息。 …… 商宛晴特意在公主府外绕了几圈,郡主告诉她,今天长公主一定会带着他出去划船,过清水节的。清水节是香泽国独有的节日,夏季百姓为了祈祷今年不会出现洪涝,纷纷穿上鲜艳的衣服,将粽子糯米糕这些吃食扔到江、湖里,期望龙王吃完他们的贡品之后,能够大发慈悲,少打几个喷嚏。这一天,也会有不少男女,到河边划船赏莲花,吹着河风,赏景作画。不少民间的乐坊还会弄几条大船,里面漂亮的姑娘,载歌载舞。 阿虞觉得很是新鲜,她的印象里,她的家乡可是没有过这样的节日。大概,可能端午节还有一点相似,不过它是为了纪念一个伟大的诗人,而这个却是百姓为了全年的丰收而弄的节日。 慕无殇早就和阿虞打过招呼了,让她上皇家的船队,看船队的比赛。不过这样的公侯重臣、簪缨世族弄出来的船队比赛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是偷偷地溜了出来,在河边等着徐疏怀。 徐疏怀没有上皇家的船,因为阿虞私心里并不想让这个便宜的皇兄看见他。这个皇兄,怎么说…… 唔,有点妹控。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妹妹和一个侍卫在厮混,估计阿虞还没嫁人,就成了寡妇了。 不管哪个朝代的男人,尚公主即使一种福气也是一种不幸,不够强大的,尚了公主连官都做不成。强一点的,诸如外嫁别国的皇子皇帝之类的,却又是增添了一股助力。 不管哪一种,徐疏怀都不是属于这些范围之内。他无官无职,也不是从累世簪缨之族出来的世家公子,不管哪一点都是配不上公主的。慕无殇看不惯,想悄悄弄死徐疏怀也不是一件难事。 阿虞无聊地摘了一片莲叶,顶在头上遮阳,虽然后来弄得脖子有些痒,但是却极为有趣。映着清澈的河水,她看见了一个俏丽的女子带着宛如绿帽的荷叶。她拨弄了很久水,拇指都有些泡得发白了,转了转僵硬的脖子。 尼玛! 还真戴了一顶绿帽子。 不远处的另外一条船上,徐疏怀穿着一袭雪白得几乎有些亮眼的新衣裳,绣着几株青翠的碧竹,双手负在身后。一个漂亮的姑娘站在他旁边,甚至伸出了手去抓着他的衣裳,泫然欲泣,仿佛弱不禁风。阿虞眯着眼睛,定睛一看。 这不是女主么,她抓着我男人的手要干什么干什么…… 阿虞镇定了一下,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看了一下商宛晴一身美丽的衣裳,默默地把头上那顶拉低了她逼格的莲叶摘了下来。 呸…… 第80章 及尔偕老 080 阿虞自己是不认得女主的,奈何原主对于女主的怨念实在太强烈,让阿虞看到她的第一瞬间,浑身就生出了一股恨不得撕碎她的冲动。 徐疏怀今天真是帅出了一个境界,他穿着一身明亮的雪白色的衣衫,广袖长襟,在微风之中衣带凛凛飘动颇有几分乘风而去飘飘欲仙的味道,胯间配着一把长剑。长身玉立,如玉的面庞淡漠而又清俊,让人心中平添一股可望而不可即的念头。 阿虞站在另外一只船,平静的流水缓缓地让两条原本就不靠近的船渐渐拉开距离。她还未动,拿一双眼睛盈盈地凝视着对面。也不知道对面的徐疏怀看到没有。她在心里默默地想:徐疏怀,你要是自己乖乖过来,本宫就不吃醋了。 结果,徐疏怀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往这边看。 一点默契都没有。阿虞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怨,难道女主商宛晴呆在他身边,他便任何人都容不下了吗。她知道慕无双影响她的地方太多了,但是,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的负面情绪尤为的强烈,特别是看到商宛晴又一次凑近了他,抓住他的手的时候。 她用力地跺了一下脚,河风吹得脸有些冷,气死了气死了…… 正当她打算转回船里让船夫调转方向,靠近对面反方向驶去的船的时候,一个轻轻的宛如清澈的流水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有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转过身来,眼睛不由得被突然之间彷如从天而降的徐疏怀闪了一下,面如冠玉,似剑一般墨眉轻轻挑起,嘴角微微扬,扯开一个淡淡温暖的笑,让整张脸都变得鲜活起来。 阿虞微微冷的手反过去握住了他,又大又暖和,干燥带着一层薄茧,她细嫩的拇指微微地在他的手心挠了一下,微微地蹙着眉头,吃了好大的醋地说着: “我想着要多久你才能看到我。”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的眼睛专注地盛着另外一个人…… 徐疏怀嘴角微微地勾起,为她捋了几缕发丝别于耳后,靠近了轻声地道:“冷不冷?” 日子渐渐地转凉,转眼翻过了一年之中最热的夏季,而她穿得还是和以前一样单薄,无非就是贪凉,怕出汗。徐疏怀默默地用大手包住了她的另外一只手,柔腻雪白,软玉生香。原本只是毫无杂念地握着她的一双手,温暖渐渐地转移到她的手上,垂下的眼睛撞入了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盈盈的眸子的时候,心跳漏了几下。 就在他们一个兴趣盎然地盯着看,另外一个狼狈地躲闪不及的时候,商宛晴已经落到了旁边。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她一改方才弱柳扶风的模样,而是用一双凌厉的眼睛睨着徐疏怀,嘴里冷漠地吐出几个字: “放开她。” 阿虞听到这样冰冷得犹如蛇吐出信子的话,浑身忍不住如坠冰窟,从原主内心深处涌出的恐惧让她缩了一下,徐疏怀扶住了她。 商宛晴哈哈地笑了两下:“你看到了吗,果然他还是选择了这个人,废物就应该像老鼠永远缩在暗处。”说完她的眼神挣扎了一下,露出了一丝哀求: “疏怀哥哥,求你不要这样,你放开她,放开她。” 商宛晴冲上来,用力地扒着徐疏怀的手臂,徐疏怀哪里能让突然类似魔怔了的她伤到了公主,把阿虞往怀里轻轻一带,便拉开了好大的距离。商宛晴流着眼泪,痛苦而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样护着另外一个女人。 她最痛苦的时刻来临了,眼神从挣扎着苦苦哀求变为了渐渐冷凝: “我才是对你最好的那个。” 阿虞脸贴着徐疏怀温暖宽大的胸膛,心渐渐地安定了下来,按捺住从身体深处涌来的恐惧,开口问徐疏怀: “她怎么了?” 徐疏怀摇摇头,捂住了阿虞的眼睛还有耳朵,用手把她伸出来的脑袋又按了回去,用手把她圈在怀里。 等阿虞再次探出头来看商宛晴的时候,她已经虚脱地躺在地上,汗水黏糊糊地将头发粘到了脸上,看上去筋疲力尽的样子。 “本来不想让你看到的,但是又担心你的脑子里胡思乱想。”徐疏怀让下人去把商宛晴弄回了船舱,梳妆整理。 “撞邪。”徐疏怀慢慢地说着。“然,不能声张。”他是看着商宛晴长大的,自然是希望她顺顺利利,一生无忧,但是这样的事情传开了,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阿虞不知为什么,和他对视了一眼,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猛地摇了一下头。 不不不…… 这哪里是撞邪了,这分明就是人格分裂!商宛晴自小受到了来自家庭的虐待,久而久之便滋生了另外一个与她完全相反的第二人格,这个人格拥有了她所羡慕又畏忌的能力。 阿虞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一定是第二人格,也有可能是…… 她摸了摸跳得厉害的心,细思极恐。 上辈子该不会是慕无双直接抢了徐疏怀,结果让真正的商宛晴爆发了,阴暗了,彻彻底底放了出来,往死里折磨慕无双。足智多谋又擅长诡计,连兄长慕无殇都比不过她。 这辈子,她做出来的事情,好像和上辈子没有什么两样,除了让徐疏怀爱上她,心甘情愿地呆在她的身边。 阿虞猛地摇了一下头,白了一张脸。也许这样对商宛晴的打击恐怕会比上辈子还要深刻吧?她所珍惜的,最后选择了离开。徐疏怀若是和没有缘分商宛晴还可以暗自安慰,他是被逼的。可是……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她怎么还可以自欺欺人。 琢磨着越久,阿虞的身体变愈发冷,她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后来竟是想不起徐疏怀在慕无双最后的记忆里是什么下场。只剩下一片空白…… 为什么连她都不知道慕无双的记忆里面出现了空白?徐疏怀这个关键的人,除了前期被慕无双强行禁锢,后来便没有了关于他的记忆?从慕无双的愿望来看,徐疏怀几乎应该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人,除了兄长。为什么慕无双都能清楚地记得慕无殇的下场,却完全没有了徐疏怀的记忆? 阿虞抬起眼皮,看了一下近在咫尺的徐疏怀,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徐疏怀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发现有些热意,把她拉到了船里,挡住了冷飕飕的河风,她才渐渐地暖了起来。她看着温润如玉的徐疏怀,褪去了清冷,即使脸上并没有别的表情,她也能感受到他软化了的眉宇,宛如春风般和煦。 除了刚才徐疏怀担心突然撞了邪的商宛晴伤了阿虞,半步也不离地紧紧地抱着她。解除了危机之后,便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和她保持丈余远的距离。阿虞蹙了一下眉头,越看徐疏怀越觉得,他身上充满了秘密,犹如一团迷雾一般。 但是疑惑归疑惑,她对于徐疏怀这样避之不及的样子很是不满,船驶到了偏僻的河段,船上的全部都是自己的人,这样徐疏怀还离她那么远,让她担惊受怕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涌上了一丝不愉快,仿佛就觉得,他天生就应该抱着她好好地哄,用最温柔的声音让她慢慢地镇定下来,让她觉得,他是那么的强大又可靠,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实际上,徐疏怀也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受,他见了公主吓得脸色苍白,久久不能缓过来,红润的樱唇也褪尽了颜色,整个人耷拉着脑袋,黑色柔亮的头发凌乱地覆盖着,衬得那张莹莹如玉的脸,更像一朵被霜打得蔫了的晶莹的小花一样。他就恨不得让那些威胁到她的一切都消失,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头里,好好地带在身边,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到她。 一定是他魔怔了。徐疏怀瞥下眼,状若一副淡然,按捺下一颗躁动不安想要发泄的心。 他让下人给公主泡了一盏茶,压压惊。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托着茶壶,另一只手托着瓷白的茶盏,缕缕白雾散开,凝住了他的表情,似是雪山常年不化的冰雪一般。 阿虞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他递来的茶,掀起沏几下,含了一口。她看见徐疏怀转身便要离开她,扯住了他的衣袖,看见他诧异的表情,心里的弦和断了似的。 徐疏怀只是想,不能再和她呆在一个狭窄的地方,不然他只会控制不住地涌出一些更加莫名其妙的念头,只是他才迈出了第一步,便看见她鼓着嘴巴,似是委屈的模样,看起来既让人心软又让人舍不得。 他什么时候会对女人有过这样的想法!徐疏怀略有些头疼地闭了一下眼睛,心里简直要痛苦地呻.吟了。 阿虞继续看着他,凝睇着,一双眼睛似蕴含了千万璀璨的星光一般,闪闪璨璨地夺人心魄,移不开眼睛。 在幽暗的船舱里,两个侍女被派来为浑身脏乱的商宛晴梳洗干净,她出了一身的汗水,嘴唇都咬出血痕也没有放开,待她们准备伸出手来为她宽衣解带的时候,商宛晴慢慢地睁开眼睛,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们,腮帮的肌肉咬着滚动了一下,慢慢地吐出一个字: “滚。” 第81章 及尔偕老 081 商宛晴眯了一下眼睛,略有些不能适应阳光一般,那两个侍女被她的冷漠吓住了,不敢多言,退了下去。商宛晴慢慢地笑了:“我说总有一天你会需要我的,你这个废物。睁大你的眼睛,乖乖的,好好看……嗯?” 商宛晴没有多加逗留,掀开了船窗,稍微停滞了一下身子,将目光投向另外一处,然后便毫不犹豫地噗咚一声便跳了下去。 她不愿意在哪里呆着,便没有人能禁锢她。慕无双,属于我的,总有一天,都会一件一件地讨回来。冰冷的河水涌进了她的衣裳里,在太阳的照射下,商宛晴宛如一尾灵巧的鱼,水光一闪,便沉下了水底。 阿虞抓着徐疏怀的宽大的广袖,看见了他眼底的静静的温柔,然后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徐疏怀。” “我在。”徐疏怀温暖的手在广袖的遮掩下,终于回握住了她。 “徐疏怀”她弯着眉毛,又一次叫道。 “嗯。”徐疏怀眼睛里浮起浅浅的笑意,大手包住了她的手。 一声噗咚的微弱的声音响起,他们谁也没有去理会。阿虞慢慢抱住了他的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总是觉得,你离我很远,只要一不小心,就会弄丢了你似的。” 徐疏怀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脑袋上,摩挲着她顺滑的发丝。 “不会的。”徐疏怀慢慢地说着,似是要给她一个郑重的承诺。 温柔缱绻的气氛美妙得不可思议,两个人俱都缄默不语,彼此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徐疏怀怔忪了一下,好似他对于这样的场景,已经熟悉了不能再熟了一般。双手会自然而然地从她的肩两侧包抄搂过她的身体,而她可以把脑袋贴在他的胸膛,抱着他的腰。 船咚地一声,停了下来,徐疏怀和阿虞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松开了对方。 一只手挽起如撒流金的帘子,外面的阳光射进来两三缕,背对着光线,来人半张脸沉浸在阴影之中。 “无双。”慕无殇淡淡地动了一下嘴,视线落在两人身上,露出一抹精光。似是在仔细地端详徐疏怀一般,微微上扬的丹凤眼,带着一点慵懒的味道。 阿虞有些窘地微微地避开了慕无殇投来的目光,感觉落在她脸上,火辣辣地。 她能不窘吗,如果不是慕无殇突如其来,她大约,准备仰起头亲一口徐疏怀…… 慕无殇看见阿虞躲闪避开的目光,漆黑的眼睛微微地缩了一下,嘴角泛起一抹冷冷的笑: “无双,你又淘气了。方才皇兄不是才让你去看船赛,怎么这会便躲起来了?皇兄可是找你找得好辛苦……”慕无殇漫不经心地说道。 然而阿虞却可以听出慕无殇话里,明显的冷意。 “若说是这样,皇兄倒不如把这人赐给你,省得你总是惦记。皇家的公主,没得那么不知礼数……” 这样讽刺的话,让阿虞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听着就已经觉得很刺耳了,但是现在她心里唯一惦记的就是徐疏怀,这样明显的讽刺的话,不知道这样铁骨铮铮的徐疏怀听到之后,会不会觉得羞辱。 但是徐疏怀只是面无表情,淡漠而又坦然地接受了慕无殇讽刺的目光。 “无双长大了,到了皇兄是该操心婚事的年龄了。”慕无殇实则咬紧了牙,背后的手攥成了拳头,藏于衣袖之中。 “福寿……”慕无殇淡淡地唤了一声。 “奴才在。”恭敬地站在外面听候宣唤的总管公公麻溜地走到慕无殇身边。 “回去之后……”慕无殇伸出了手,落在徐疏怀身上。 阿虞的眼瞳猛然地一缩:“皇兄——” 她喝住了慕无殇的话,眼睛睨了一眼福寿公公:“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下去。” 她这样生气,脸都急得微微地泛起了红色,一点也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福寿镇定地看着她,没有动,慕无殇淡淡地笑了,挥了挥手。福寿才肯依了慕无双的话,退了出去。 “无双,长大了,要懂事。”慕无殇沉下气来说道。 阿虞扬起头来,定定地看他:“皇兄,他,我的。”这样简单而又有力的话,生生地像是一记闷棍,打在慕无殇的心里。这样直白地一点都不客气的话,让徐疏怀心里略有些好笑。但是旋即又担心起她和兄长闹冲突。 他是素来不太看得惯皇室的,自然不会对慕无殇有什么好感,他甚至隐隐地觉得,慕无殇对他有隐隐的敌意。徐疏怀唇边浮起一丝嘲讽的笑。 都是男人,他不会看不懂慕无殇眼里的情愫。他心里受到了震惊,面色依旧淡漠。 拿这样的眼神看自己的亲妹妹,未免……想到这里,徐疏怀眼神也冷了一下,唇边止不住的溢出更多的嘲讽,眼睛直直的看向慕无殇,冷冷地泛着寒光,犹如透骨的冰雪。 慕无殇指头冲徐疏怀点了一下:“你下去。” 然而徐疏怀纹丝不动,定定地站在原地。气氛一下子僵持了下来。 慢慢地,慕无殇忖掌微微地笑了:“皇兄也没有说他不是你的。无双,你想到哪里去了。”慕无殇放松了语气,带着一点柔和,似是在哄着小孩一样。 “只是毕竟,皇家尊贵的公主,也不是谁想娶便娶的。否则,皇兄百年之后见到了父皇和母后也没有脸向他们交代。皇兄这一片真心,都让无双伤透了。”慕无殇静静地弯着嘴角,似是自嘲着说道: “也只有你,从小到大,敢这样对皇兄胡乱闹脾气。” “我不是在闹脾气。”阿虞认真地说着。 慕无殇漆黑的丹凤眼浮起一丝玩味的笑:“若是无双再如此,就真的要辜负皇兄的一番苦心了。福寿——” “奴才在。”原本在外面听候旨意的福寿公公立马出现在慕无殇身边。 “徐疏怀,本非将种,又非豪门。斛决风云,以至于此。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终。封,归德郎将。”慕无殇一字一句地念着,犹如吟诵,声音带着一抹天生的慵懒,若是光听着,也是极为享受的。 福寿在旁边默默地记着。 阿虞脑袋有些嗡嗡地响了一下,僵塞的思维像老旧的机器一般,吃力地转动着,她瞬间有些听不懂这区区绕绕的话,运用了慕无双的记忆之后,才明白过来,归德郎将是什么意思。 归德郎将,从五品下的武官。 阿虞既带着一点担忧,又有一丝惊讶地直愣愣地看着慕无殇,只见慕无殇攥住了拳头,咳嗽了一下: “无双该不会期盼着为兄直接给他封官加爵吧?”他的唇边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机会已经给了他,若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为兄也不敢放心将你交付予他,是吗?”慕无殇的视线落在徐疏怀身上,微微地挑起眉毛。 徐疏怀自然双膝跪下,接受慕无殇的册封。 他淡淡地看着徐疏怀,看到这个骄傲的男人跪于他的面前,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复杂的情绪。他虽然跪于自己的面前,也会让他有一种,他依旧骄傲、宁折不屈的感觉。风朗气清,面若冠玉,疏离的眉宇之间凝着一股朗朗的落拓之气,慕无殇好似能够从他平凡的肉躯之中,看见他的那一颗不愿意受到束缚,想要挣破天际的骄傲的心。 慕无殇在心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他一点都不愿意于他为敌,“他”其实一直都是自己尊敬而又强大的存在。他能够帮“他”的就到这里了,只要,离开了这里,虞虞之于“他”,也不过只是一个擦肩而过,芸芸众生之中毫不起眼的一颗砂砾。 只有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他”不属于他们这个世界,“他”和她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要,“他”能够出去。 慕无殇闪了闪眼睛,随后便兴致怏怏地离开了。 阿虞有些惴惴不安地摸了一下徐疏怀的脸,蹲在他身边: “我总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虽然这样,你就可以用拥有我的资格。” 徐疏怀含笑,软化的眉宇带着微微上扬的意气:“起来吧。” “嗯。” 徐疏怀无言地挽了一下阿虞的发丝,她俏皮地回过头来,亲住了他的手,那宛如美玉一般修长而又漂亮的手指,早就被她觊觎了很久了。 “胡闹。”徐疏怀抽出了自己被她含住的手指,略为不满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这样不干净的手指,入了她的口中,怕是要闹肚子,但是看见了她粉色的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酥麻的痒意从他的指间传递了过来,徐疏怀对她是又爱又恨。 徐疏怀有些头疼地拉开了她,对她说道: “阿虞,皇上说得没有错。我们是应该注意一些。”徐疏怀专注地看着她,唇边慢慢地浮起一丝微笑: “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的时间,来日方长。不急。”他含笑地看着人的样子,带了一丝揶揄,令阿虞不由得窘了一下。 徐疏怀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犹如一擦亮了的锋刃,刺入的眼底,似乎她不同意就不肯撤退。直到阿虞乖乖地点了点头,徐疏怀才肯放过她。 他修长的手指挑了一下她的肩膀上面单薄的纱质帔帛,将露出了一抹雪白的肌肤的掩盖住,嘴角方才肯弯了弯,微微上扬。 那挑落帔帛的手指,犹如一只蹁跹的蝶,轻轻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的触碰让阿虞忍不住“呀”地唤了一声,抬眼撞入了徐疏怀的眼睛里。 “天冷,记得多穿一点。”这样温柔的声音,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温暖的手帮她将衣服理整齐,阿虞的心从来没有觉得过如此的安定。她的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知道了,怀怀。”徐疏怀第二次从她的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有些僵了僵手指。眼前明媚的女子,似乎和那些朦胧纷乱的记忆混合在了一起: “知道了知道了,容容你好啰嗦。”谁的声音娇软而又甜蜜……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阿珏!”谁又用这种无奈而又宠溺的语气和他说话。 “知道了!”这样理直气壮的赖皮,让他心里冒出一丝恨不得抓了她过来打上一顿才好。 …… 徐疏怀突然有些吃痛地用手捂住了脑袋,把阿虞吓得不轻。天旋地转,徐疏怀高大的身躯倒了下来,双腿无力地跪在地上。将头靠在阿虞的脖颈处。 “徐疏怀,你怎么了,不要吓我——”阿虞的手抚了一下他的额头,拇指下意识地摁住了徐疏怀的手腕,寻找他的脉搏,细细地寻找着他突然痛苦的源头。 切脉之后没有发现丝毫迹象,她又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撑开他的眼皮,仔细地看了一下,又看了他的舌头。徐疏怀额间的冷汗一颗颗地冒了出来,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英俊的面庞流入衣领。 阿虞突然之间被自己无意识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怔忪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意识里静静地潜伏着的能力。然而,她一点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她有学过医术。 她就这样地眼睁睁地看着徐疏怀陷入了昏迷。只有在他腰间的地方,闪起一捧光,四周随之散发着莹莹的光芒。她眨了眨眼睛,一颗颗眼泪似滚珠一般掉下来。 过了好一会,徐疏怀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双幽深的眼睛清冷若寒潭,一滴滴汗水从下巴淌下,然而神情却是清冷而又镇定的。他略有一丝吃力地摸阿虞的脸,拇指微微划动了一下,略显粗粝的指腹划过她嫩滑的脸蛋。 “别哭。”徐疏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吞下了从胸腔里涌出的腥甜,含笑着继续说道: “哭,丑得很,一点都不美了,像小花猫。”阿虞才发现自己已经忍不住泪落满面,凉凉地一颗泪珠躺在他的指腹中。似泛着晶莹的光嘲笑着她。 他身上随身不离的明珠烫烫地发着热,阿虞也感受到了,一颗硬硬的东西别在他的腰间。烫烫地烙着她的皮肤。阿虞迟疑着用手将它掏了出来。 徐疏怀静静地看着她,缄默不语,平静的目光之下掩藏着惊涛骇浪一般汹涌的情绪。 阿虞攥紧了那颗硕大的明珠,即使它烫手得很。 “我真讨厌你……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她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颤抖的喑哑,流着眼泪似断线的珠子一般。她白嫩的手心被那个东西烫得起了水泡。徐疏怀只能按住了她的手,用力得从她手里抠了下来,扔到的木质地板上,刺溜一声,冒起一阵刺眼的光芒。 “对不起,对不起。”徐疏怀只能吻了一下她的眼睛,依次地落下温暖的吻。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阿虞声音有点硬。 “对不起。”徐疏怀在心底默默地继续说了一声。 对不起,让你一直陪我一起受罪。 对不起,一直不能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 对不起…… 我总是忘记你。 “我爱你。”徐疏怀用力得抱住了她,他用力地汲取她身上独有的熟悉的味道。 阿虞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徐疏怀这样露骨的表达,心里蓦然地涌起了一种复杂的交织着欣喜与辛酸的感觉。 徐疏怀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那颗朱砂痣静静地躺在那里。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阿虞,你还记得它吗?”他微微地敞开了领口,露出了它,见了她不解的眼神便不再问了。 徐疏怀轻轻地安抚似的一搭一搭地顺着她的秀发,另外一只手将那颗明珠捉了回来。攥成拳头,用力地捏了一下,咔嚓一声脆响,徐疏怀遮住了她的眼睛,一道刺眼得如白昼一般耀眼的光芒刹那间疯狂溢出,从徐疏怀的指缝里漏进去的光,都晃到了阿虞的眼睛。 等阿虞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刚才那颗圆溜溜的明珠已经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块不平整的石头……碧玉? “阿虞,拿着它,不要再随便给别人了……”徐疏怀声音带了一股涩意,用手攥紧了它。 阿虞略疑惑地看着他,迟疑地问道:“为什么?” 徐疏怀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它是你的,谁也不能抢走,记住了吗。” “为什么?”阿虞再次问了一回,为什么你会突然昏迷,为什么它会发亮,为什么你…… 但是抬眼看到徐疏怀那若寒潭一般的眼睛,里面是沉沉的哀伤,还有挣扎,她便心疼了…… 她轻轻地用脸蹭了一下他的手,挑起眉毛鼓起嘴巴说道:“徐疏怀,你也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徐疏怀揉了揉她的发丝,没有再多说什么。 …… 商宛晴的离去似乎悄无声息,然而却并不知道除了慕无双和徐疏怀之外,还有第三个人会对她的行踪密切关注。 这厢方才湿哒哒地游上岸,那里便早已经有人等候已久。 “活捉。”领头的人一声令下,其余人便齐齐冲上前,耳朵露出,连眼睛都给蒙住了。 商宛晴心下大骇,现在她只是一副区区的*凡胎,除了强大的灵魂力量配以摄魂之术,别的还没有来得及修炼。 对方竟是对她了如指掌,痛下杀手么! 狼狈地闪躲,商宛晴冷冷地一笑,抹了一下残留着血迹的嘴角: “一群蝼蚁,哈哈哈哈哈哈。”这样刺耳的魔音竟然让几个黑衣人顿时口吐鲜血,抱着耳朵在地上打滚,痛苦地呻.吟。商宛晴并不比他们好过,甚至更加狼狈,她原本就虚弱的灵魂,经过毁灭式地燃烧,发出了摧毁灵魂的力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吐出了一口血沫,扯下了其中一个人的遮面,缓缓地问道: “谁,派你们来的?” 那轻轻的声音,似带着充满了极致的魅惑,让人只想顺从于这个声音的主人。 “皇……皇上……”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然后终于断气了。 商宛晴冷冷地朝着远处看了一下,墨黑的眼睛缩成了一个漩涡。 呵呵,很好,慕氏兄妹。既然本尊来了,便一起收拾了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报之。 慕无双,你抢了我的男人,我会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地失去你的所有。 慕无殇,你对我赶尽杀绝,我也不会客气,十倍报偿,挫骨扬灰,才对得起你今天的作为。 商宛晴冷冷的目光盯了一下剩下的苟延残喘的人: “回去吧,告诉你们的主子,商宛晴已死。” 第82章 及尔偕老 083 那些黑衣人的确便是慕无殇派来的,实际上,从慕无殇盯上了商宛晴之始,她便一直在慕无殇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皆有专门的暗卫,盯梢着。 不是慕无殇过于小心,而是,商宛晴这个人的存在,的确是一种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存在。慕无殇自己本便是从仙界出来的,对于这种怪力牛神的事情,向来是不忌讳。只是,这个商宛晴路数太过于蹊跷。谁来到这个地方,不是受到压制的?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这里的人便是什么样子。 除了“那位”时不时摆脱规则的束缚之外。 然而慕无殇却是亲眼见过商宛晴…… 上辈子商宛晴让他栽了一个大跟头。得到了这个教训之后,他才不敢掉以轻心。 “死了……”慕无殇闲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跪在地上的暗卫脸上神色莫名,对上慕无殇似有若无的目光,他的心紧了一下,忽而大惊地突忽其来地不确定了起来,原本斩钉截铁的肯定现在已经觉得似乎就像做了一场梦,在皇上的目光之下,他无处躲藏。 眼神变得游移起来,努力回忆了一下,心里略才大定了下来。反而变得有些惴惴不安:皇上命令我们活捉商宛晴,然而她却死了,这,如何交代…… 慕无殇虽然从刚刚开始没有找到阿虞,胡乱地穿了几个世界,但是根据那些世界的经历来看,他总算是感悟到了一点点规律:每一个世界都是有主角的,支撑着世界正常的运转的就是那些背负着使命的主角。然而,从上辈子栽过的跟头来看,他大概确定了,商宛晴便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他不是没有弄死过世界的主角,但是,这里有虞虞在,他……便不敢肆意妄为,而是愈发的小心。而且从上一次的教训来看,这个商宛晴并不是他碰到过的胸大无脑傻白甜的女主,整个世界都围着她一个人的虐恋转,商宛晴,走的是…… 女强路线。 她的使命便是,吞并,杀伐果决,登上皇位,成为千古第一女皇。 世界没有崩溃,商宛晴便不会死。 慕无殇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 …… 商宛晴一路走,一路吐着血,衣服脏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像一团垃圾一样地躺在巷子里的角落。她望着天空,眼眸诡异地泛起一抹紫光。她原本是西大陆的精神系武士,沦落到这个鸟不拉屎、一点能量都没有的世界,却还被一个黄毛小子玩弄于股掌,弄得这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徐疏怀认真地算起来,是她朦胧神智未开全之时喜欢过的。她的魂魄尚存于躯体之中滋养、存于微末之间,是徐疏怀让她的处境不是那么窘迫,在嫡母刁难她的时候,他会悄悄地帮她避开许多的难堪。 所以,凭商宛晴素来霸道的习惯,早就已经将徐疏怀划为自己人。 然而,突然有一天徐疏怀却在她真正现身于世的时候,用一种仿佛如见怪物的眼神看待她,怀里却紧紧地护着另外一个女人,商宛晴疯涨的怒意于怨气,似潮水一般袭上心头。 既然感情无用,那便毫不犹豫丢弃。 商宛晴眼瞳里泛出奇异的颜色,慢慢地勾起嘴角。 …… 阿虞有些呆呆地看着那颗明珠,裂成几块,白色的部分化成粉末,一块碧玉,说是碧玉,其实已经近乎乳白色,只着一两点翡色,嫩绿犹如碧水。她不会不知道它对于徐疏怀的重要程度。 重要到了,几乎寸步不离,贴身携带。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将它放在枕边,当清澈的夜光撒满一室的时候,它就通体清辉,透彻莹亮,好似一件稀罕的宝物一样,浑身都泛着绝世的光芒。 阿虞见惯了宝贝,自然不会对它觊觎。但是,柳翌,那个时候却对它起了不苟之心。 饶是徐疏怀只剩下半条命,也绝对不会肯松开手,把它双手奉上。 只是,这时候,徐疏怀却捻起了修长如玉的手指,一块透亮带着温热的碧玉便落入了阿虞的手里。阿虞抬眼看见了徐疏怀宛如寒潭般的眼睛,熠熠生辉,泛起一丝涟漪,里面是不容拒绝的神色。 徐疏怀以前也并不知道它,只当它是一件祖辈传下来的宝贝。与他有缘,只要见了它,他的心就会变得格外的安定。它神上似拥有一股魔力,让他舍不得将它当做一件物件,而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离开了它,便浑身不舒服。 现在,他知道了。也就…… 不会那么在意了。 最初,他只记得自己受了很重的伤,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知在何方。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虚弱,身体再也不能承受住一身的功力。就像一个被戳破的瓶子,任凭里面装了再多的水,最后也不免面对干涸的结局。真要那个时候,他就是纵使有九条命,都难逃一死。于是他抛弃了身体,将自己的灵魂和功力分离开,将功力和灵魂注入封印到了这块轩辕石上,等待慢慢滋养,还没有等灵魂进入它里面的时候,却出乎意料地被卷入到了这个莫名的世界之中。 辗转数次轮回,他遇见了她。 上一辈子,他以为它是可以带他打破这个藩篱,回去的契机。可惜…… 徐疏怀努力地理清了一下碎乱的回忆,除了这个世界,他依稀记得,在秦容的那一世之中,他隐约地想起了一点关于世界之外的她的模样。一如此刻,那么恬静,那么柔和,一双美丽的眼睛,温柔婉转,璀璨夺目。 徐疏怀捏了一下她的脸,她的脸蛋便红了。 “现在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她嘴里轻轻地哼了一声:“等你有钱了,出息了,再来……” 下聘礼。 徐疏怀清咳了一下,看了一眼她,显然是领会了她没说完的话。目光淡淡地凝在她身上,缓缓地开口说道: “属下会好好努力,争取早日给公主……” 后面的几个字徐疏怀没有说了,只是他黢黑的眼睛宛如盛满了星光一样,流淌着温情。 阿虞默默地闭嘴了,徐疏怀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让她莫名地觉得面红耳赤。 当船停靠,上岸了之后,徐疏怀是第一个发现商宛晴不见的人。派去看管她的丫鬟,早已经昏迷不醒,徐疏怀用手指探查了一下那丫鬟的情况,还留有气。又撑开了她的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如此下来一番动作下来,气氛不免凝重了几分。等他扬起脖子来的时候,意外地对上了阿虞担忧的眼神。 阿虞莫名地觉得心乱乱的,她知道,又是慕无双的情绪在影响她了。她摸着砰砰乱跳的心,头一回觉得有些厌烦地蹙起了眉头,拧成了小丘。徐疏怀带着温意的拇指抚平了它们。 “不怕。” 虽然是轻松的语气,温热的词语还带着自他身上而来的淡定。但是,阿虞却觉察出了一丝不平静的味道。 那个丫鬟,当晚没有撑过去,死了…… 大夫找不到原因,只推说是心悸郁结而死。阿虞迈着碎步,走在长长的回廊之上,跟在后面的四个侍女举着的灯笼泛出一点雪意的白莹,风吹起满庭的梧桐,跳跃的簇簇火焰,映在用汉白玉堆砌成的柱子,护栏之上。 浮光掠影,光滑的护栏映着荡漾的波澜,像是跳跃的火焰。风吹得阿虞及腰的青丝凌乱,更深夜重,秋露正浓。从后面跟上来的碧丝步子略显急,漆黑的眼珠,视线落到了阿虞的身上,亮了一下。然后凑近她的耳朵,低声禀报了阿虞想知道的消息。 阿虞紧了紧身上穿得已经不算少的衣服,紧实却又不失亮色、鲜丽逼人。 后面握着灯笼的四侍女,低头,守紧了自己的耳朵。燕草离得最近,余光微微扫过去,从碧丝蠕动的唇中泄露出来的词,让燕草的心尖颤了一下。 她看见她的主子,螓首微仰,露出一段粉颈,隔空遥望明月,眼神之中蕴着莫名之色,一身暖黄色流苏靓丽的宫装,一轮皎月当空照,她却觉得,看起来却让人觉得明月近而人遥远。 燕草垂下头来,五个侍女静静地立在公主的身边,谁也没有出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83章 及尔偕老 一阵秋雨一阵凉。 秋收时节,在香泽国东南方向的赤焰国,内部爆发了一场动乱。赤焰国皇帝于九月初九祭祀祖先,刻着龙纹守护了百年的巨擘石柱突然坍塌,几个官员血溅当场,砸得那真不是一个惨字了得。 民间流传着的一种说法,这个不详的预兆,是老天爷对皇室的不满。 无独有偶,赤焰国出海的渔夫,抓到的号称千年的巨龟,破腹之后,赫赫一块石头,石上书有:宇文江山气数已尽。 这么一来,民间变得愈发地蠢蠢欲动。蒙昧未化的百姓肚子里没有油水,抻着脖子羡慕地看着邻国的百姓丰富的菜篮子,想了一想,天黑了又琢磨了一下:咦,这么没有用的皇帝,吞了我们多少血汗钱,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吧? 于是,民间草寇土匪一时之间,一人振臂一呼,万人蜂拥而来。 只是可惜,这些人也不过是利用借机制造鬼神之说,煽动民众,组织起义,揭竿为旗,所到之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危及社稷。 赤焰国与香泽国毗邻,往来贸易,互通有无,倒是不曾有过罅隙。故而慕无殇也较为关注这一件事情。 慕无殇作为一个赤焰国的邻国的皇帝只静观其变,不上去踩几脚趁人之危已经是修养极好的了。 结果他们那边倒是临危不乱,委任了一个新国师,迅速平定了祸乱。将这一帮土匪引到了香泽国边境。慕无殇本着一颗想看热闹,看着看着,热闹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这酸爽的感觉,只有自己知道了。 “你要出征了是吗?”慕无双毫无意识地摸了摸心脏,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似乎,徐疏怀人还没有走,自己就能够体味到那种漫长的等待中一遍又一遍的思念的味道。 慕无双甩了甩脑子里乱乱的思绪。 “到那边天气天气大概凉了,你以前落下的毛病,天一冷骨头就疼。”上次那个小男宠欺负他的事情,现在回味起来,似乎已经很遥远的一件事了了。 那个时候,他一点都不肯理她,脾气硬得要命。 “你多带点衣服,哥哥给我的那一块白虎皮给你拿来做衣服好不好,那个好暖和的……” “徐疏怀,我让人给你换把趁手的兵器好不好,你原来的那把剑我早就让人扔了。” 她清澈的眼瞳里倒映着这个雅致的男人,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就像是送丈夫出征的怨妇一样的口吻,叨叨絮絮个不停。旁边如清风明月一般的男子,只是静静地含笑,认真地听着她的细碎的唠叨,时不时颔首。 “哦,嘻嘻,要是皇兄不派你去就好了。你说,我如果去求皇兄,他会不会答应我,你知道,他最疼我了……”慕无双终于停下来了,对着坐在她身边的男人说。 徐疏怀摇摇头,用温暖大手包住了她的柔软的小手。 “好好保重。”四个字,像是石头一样地塞进她的心,让它变得沉甸甸的。慕无双眼睛泛出了水光。 “嗯,好好保重。”慕无双仰着脑袋,眨了眨眼睛,故作开心地说: “好高兴啊,以后我们徐疏怀要变成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了。” “好。”他眼里漾出一抹笑容。 送走了徐疏怀之后,慕无双的日子也变得冷清了起来。不过经常能收到他在前线的寄来的信件。可是等过了半年之后,再也没有收到徐疏怀的信件了。等来等去,慕无双又等了三个月,数一数,都已经快一整年没有见到徐疏怀了。慕无双直接出发去找他了。 徐疏怀在边疆这边的日子也不好过,本来原以为只是边疆叛乱,去了才知道这动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渐渐地成了气候,隐隐有威胁香泽的趋势。 这段时间春夏之交,爆发了一股瘟疫,让徐疏怀焦头烂额。一边派人寻找神医,另一边还要对抗时不时的攻击。徐疏怀敏锐的嗅觉,已经意料到这背后支撑的势力,绝对不会是一支小小的民间的叛乱的队伍。 慕无双沿途走过来,也发现了好多家畜牲口患病的情况。渐渐地人也变得终日无力,两眼畏光。队伍里的侍卫感染了一两个,拖慢了行进的速度。慕无双心里浮起了一丝的担忧,和御医商量了良久,才知道碰上了几十年不遇的瘟疫,前线的情况要更为严重。 顺利走到徐疏怀的大营的时候,慕无双已经让人在当地大量采购了药材。 慕无双见到徐疏怀的时候,他点着一盏灯,弯着腰在捣鼓着一个沙盘。 原本纤尘不染皎皎如月的男子已经不见了,他变得风尘仆仆,但却精神奕奕,半夜三更帐篷还点着灯。 “徐疏怀。” 徐疏怀抬起眼皮,熬得起了血丝的眼睛见到了慕无双,以为是犯了思念,看了一眼,便匆匆低下头,继续摆弄着自己的沙盘。捏好的地形是他派人千辛万苦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走过的,每一处的溪流和岩洞都被摸得清清楚楚。和敌人作战了半年之久,徐疏怀耐着心一点点地坐到了现在总指挥的位置。 “徐疏怀。”慕无双又叫了一次,这一次他才猛然地抬起头来,见到心底里的女子近在咫尺。 手指触摸到她温软的肌肤,带着流连的暖意。 慕无双原以为见到了她,徐疏怀会十分惊喜。却不想,他抿起了嘴唇,皱着眉头,变得严肃: “谁让你这样贸然地跑出来,你以为……” 慕无双堵住他的嘴: “我知道我做得不对,我不应该来找你。战争这样的事情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们女人不应该来添乱对不对。”她弯起嘴角,轻轻地笑了一下: “徐疏怀,这次没了我,你还真要焦头烂额上一段时间……” 慕无双把徐疏怀拉了出去,外面漆黑的夜色星光点点,赶路的队伍已经陆陆续续抵达了军营。人手上执着的火把一点一点地缀着,远远看去就像流动的水一般。 “我来了,带来了很多的药材,还有粮食。让你打一场没有后顾之忧的仗……” 夜色隐去了慕无双盈盈闪亮的眼睛,徐疏怀感觉到她温暖滑腻的手牵住了他。 第84章 及尔偕老 慕无双轻轻地揽在他的腰上,像是在极力地汲取来自他身上的温暖。徐疏怀见到这个任性不远万里而来的姑娘,心里分明是惊诧之中带着一抹高兴。可是,他却压低了眉头,沉沉地看着她。嘴里想要脱口而出的训斥,此刻见了她宛如小猫一般地窝在自己的怀里,脸上那深深的依恋,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徐疏怀最终抬起了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 这是他爱了几辈子,也最终放不下的人啊。 即使他们在命运的颠沛流离之中,相遇又错过,分分合合,但是最终相爱的人,总是能够顺着心,找到彼此。 慕无双在徐疏怀的掌心蹭了蹭,脸上终于浮起了一抹开心的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依旧弯着嘴唇: “徐疏怀,你说你怎么那么坏啊。明明都走那么远了,还每天都跑到我的梦里,让我为你成天牵肠挂肚……”慕无双没有继续说下去。 徐疏怀后来每次入她的梦,都是一身狼狈的血污,全身没有一处好的,分明那么惨,脸上见到她的时候,却还挂着最从容的笑: “阿虞别哭,我一直在啊。这次我要先走一步了……” 任凭慕无双喊得多么声嘶力竭,徐疏怀也没有再理她,只是一遍一遍地让她别哭。 徐疏怀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的清疏落拓,宁静美好,连死也是这么的从容淡定,梦境真得几乎让慕无双险些崩溃。 她摸着徐疏怀温暖而硬的身体,默默地抹去了流出来的眼泪。慕无双并不相信鬼神,几乎有些逆反,但是她自己却冥冥中好似与生俱来的害怕甚至抵触注定的命运。 所以慕无双一刻也等不了了,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风尘仆仆,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俱都叫嚣着疲惫,但是见到了这个夜里挑灯,附身看沙盘的男人,身上只剩下踏实与高兴,一颗心都重新落回了地面。他穿着一件棉布长袍,浑身素淡,淡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专注的凝视之间偶尔流光一展的模样,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岁月如此美好,徐疏怀。 徐疏怀用骨节分明的手敲了一下她的头: “什么也别说了,抓紧时间睡个觉吧,等明天一早我叫你。我再看研究一会,现在这个时节,恐怕是抽不出空来搭理你了,自己乖乖的,懂吗?”夜里徐疏怀用着低而沙哑的嗓音说着话,也许是白天跟武将们探讨太久,此刻开口有一种让人心疼得紧的感觉。 慕无双乖巧地点点头,微弱的灯光并不像她华丽的寝宫一般,把所有的灯盏能把黑夜照成白昼。在黑暗之中,她泪光盈盈的模样,让徐疏怀心头一软,他素来便是夜视比常人更胜一筹的,她悄悄地收紧了眼泪乖乖地点头的模样,徐疏怀看了变觉得心软。 他抱紧了慕无双,然后把她放在自己的行军床上,替她盖上了被子,轻怜地吻在她的耳边。 “睡吧,我守着你。” 慕无双以为自己这一夜会睡不着的,谁想脑袋沾到枕头上就沉入了黑香甜之中,梦里倒是没了徐疏怀一身血污的模样,而是她穿得漂亮极了,一身像燃烧的石榴花一样红得耀眼,被徐疏怀背在背上。她搂着他的脖子,笑得正欢,一副被他宠溺着的模样。 这绝对不可能是自己,但是却又无疑是自己。虽然相貌有些细微的出入,更加妍丽动人、美得慕无双也不能承认这个就是现在的自己。 …… 慕无双醒来之后,已经日上三竿了,肚子很饿。侍女也不能随便出入徐疏怀的帐篷。 现在徐疏怀已经不是那个匆匆便被慕无殇临时点过来的虾兵蟹将可有可无的存在了。他的怀疑以及精准的判断,让相泽国的大军能够安村至今,没有被慕无殇错误的指示而葬送。军中素来便是凭着本事看地位,徐疏怀指挥若定、诡计多端的奇招百出,负责本次出征的将领周将军早就推荐他做副帅,话语权绝不是一个文将可以媲美的。 别人咋舌于徐疏怀第一次上战场如此娴熟的指挥,却是更加信服他的本事了。同在一个军队里,最忌就是人心不齐。徐疏怀把军心稳定了,腾出手来才好对付敌人。 只是这个商宛晴却着实是个歹毒的女子,前方战场稍微失利,就立马给他弄了场瘟疫来。徐疏怀派去征收药材的队伍已经出发了半月余,至今还未曾有过消息。徐疏怀心里开始忧虑之时,慕无双便载着一车车的草药来支援他了…… 徐疏怀嘴角泛起一抹难得的笑,甚至让身边的副将惊住了。徐疏怀在战场上的铁腕手段,还有永远冲在兄弟们前面,每次都染红了一身血归来,敌方的哪一个见了不是要面如土色,吓得屁滚尿流的。 如今……这是,笑……笑……了? 副将收回了目光,见到徐将军拿着一碗粥,捧回了帐篷。 副将的消息并不灵通,这也得益于徐疏怀治下的严厉,把整个军营军事重地围的水泄不通,宛如铁桶,商宛晴从来也没有想到这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暗卫,却是块硬骨头。 徐疏怀端着的粥,味道很快就钻进了慕无双的鼻子里。 他含笑着绕过她的手,淡定地挑挑眉头: “去洗漱之后再吃。” 自己却是抽出了一张地图,施施然地走了。他今天召集了各陆军,每一路的时间都错开,把自己一整天的时间安排满了。还有慕无双带来的草药,也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现在是得要安排人熬制解药,安排分发。药方子得益于徐疏怀那上几辈子的身份,能够马上配得出来。慕无双怕也是收到了他征集这几种药材的消息,才正正好带回了它们。 徐疏怀是这样想的。 却不想慕无双却是有意无意地想起了零零碎碎的一些当过神医的记忆,凭着直觉采购的。这两人,也多亏是想法都跑到同一处了,才没有买错药材。 第85章 与尔偕老 慕无双喝完粥之后抿了抿唇,满嘴都是粥的香甜。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好吃,而是只在这一刻,她的心才是真正地落到了实处。见到徐疏怀,喝水都是甜的。 徐疏怀手握成拳,听着下属的意见,目含笑意地咳嗽了一下: “诸位……” 徐疏怀平时便是不笑,也让人心生亲近。但是大家对他心里都莫名地存在一分莫名的敬畏,偏觉得这样的将领这样忽然含笑起来,真让人背后一冷。 他们知道,徐疏怀不笑的。笑的时候便是沙场上血流成河凯旋的时候,那样的笑,爽朗而又豪迈,半分不似他雅致如玉的外表。初来乍到的时候,还有人不服气这个公主的“男宠”,凭着裙底关系上位。可是现在那可是,这个忽如其来的笑得莫名,真是让人忍不住侧目。 周英是天子钦点的元帅,也是本次征战的主指挥人。徐疏怀还是他亲手拔起来的亲兵,见了这个年轻的部下握拳清咳便知道他有话要说,便抚着胡子忖掌大笑: “徐副将有话快说,每次老夫见了你这样笑,就知道你这肚子里又有什么蔫坏的主意了。” “对对对,笑得蔫坏。” 徐疏怀抿了抿唇,正经地跟周英交换了位置,换到了众人注视的主位,他只简单地穿了一件白衫,黑发如瀑只用一枚白玉束发,不着盔甲战衣的时候浑身儒雅的样子,不像个将士只像书生。怕是敌军见了,也认不出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便是素日里让他们心肝胆裂的战神徐。 “反击的时机已到!兵刃可擦亮否?”徐疏怀上来便是这样一句,只一句便让人听得心热不已。 “虽我疆土辽阔,必寸土不可侵。虽我将士众多,滴血可贵。每一个香泽人为守护疆土流过的血,必让赤焰血债血偿。现在,我们等待已久的机会已到。” 徐疏怀于是便细细规划了治疗疫病的计划,香泽军队面临的最大的难题便是赤炎投下的这个瘟疫。原本徐疏怀这个料事如神的战神的加盟,双方势均力敌,眼见形势一片大好,突然而来的瘟疫令人措手不及。 徐疏怀说完这个对付的方法之后,若干将领表示心情激动,但是仍有部分人保持怀疑: “以前我方并不是没有钻研过这个对付疫病的方法,皇上派来的御医们眼下谁也不敢保证能够控制得住这个瘟疫,徐将军……这个?” 徐疏怀微微扯起唇来: “这个不必担心。不出七日,情况会有转机。”这样笃定的表情,剩下怀疑的人面面相觑,但是想起徐将军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他给的这一份信心让人心渐渐笃定下来。 周元帅看见余下的部下便是不确定听了徐疏怀的话,也闭上了嘴巴。要知道,在军中能有这样彻底的压制和威信、一句话便能给人信仰之力的除徐疏怀之外,别无他人。心里便是欣慰,我香泽后继有人。 徐疏怀说完之后,继续说了第二件事情。随着他修长的拇指徐徐展开的纸张,这下才是让众人哑然一片。方才提起控制疫病,这帮大老粗们即便心热,心潮澎湃,也是对前景一片茫然,心有戚戚焉。 但是随着一张纸完完全全地展开完全之后,那炽热的目光便是再也抵挡不住了。 刚开始瘟疫在蔓延的时候,徐疏怀可以调配的人员便骤然减少。瘟疫一下子夺走了香泽十之四五的兵力,短短两三个月,香泽早已经遭受了敌军的十八次强攻,幸亏城池牢固还兼有徐疏怀周英等的坐镇,否则赤焰的铁骑早已经破城长驱而入。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徐疏怀意识到兵力战斗力减小,便已经开始考虑改良作战武器。军中的兵器常见□□、长刀、狼牙棒、箭。而枪伤害面积为点,刀为面,枪便是再好使,也只靠尖头的那一点,而刀也是,挥去一面,砍不着人反手过来又一面不便操作,狼牙棒伤害面积最大,可是对于力量的要求也大。 这些都是适合近身攻击,可是香泽的能与之一战的士兵也骤减,徐疏怀便不得不考虑箭。当初作为一川之主的时候,手下召唤来的江湖能人异士绝对不少。川内的安定和平的环境,免不了机关暗箭的防御。何况有那么一世,徐疏怀还是物理学家,精通机械零件。 稍稍那么一转变思路,便着手绘制了一系列的远程兵器——弩~弓。 这样专业绘制出来的改良弩~弓,乍一出现便是称夺走了众人的心跳也不为过。 “最大的床子弩,射程可达1500米。三公床弩,力量也可以达到射入坚壁,追月连弩,轻便速度快,精确度高,可以大量配备……” 徐疏怀缓缓道来,每一句都落到了人的心里,把每一种类的弩~弓都分析了一遍,有些看不懂的将士,他也有解释。 这样的精致的武器,短期是不太可能大量配备,徐疏怀原本也只打算从队伍中抽出一支□□队,专门练习配以阵法,这样少少也能追得上人员骤减产生的差距。 这样一番讲解下来,众人心服口服。 然而看着徐疏怀的眼神,也更加敬畏,还夹杂着一丝惶恐。虽然碍于军事保密徐疏怀不可能把最核心的图纸展示出来,只单单说了用途,还有手上的图纸,便已经能让这帮大老爷们折服。 若是这些弓~弩都能做出来,差距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也能发挥出力拉百石弓的大汉的威力。 这么一比较,大家看着图纸也愈发的眼热。 讲完了第二部分,徐疏怀展开地图,讲起了另外的一件事情。便是周英这样见识老辣的元帅,也是不得不承认徐疏怀这个后起之秀的天赋。 虽一眼看着像是养在风月中雅致的公子哥,但是穿上了一身军装打起仗来,一点都不含糊。既有天赋,也有实力。他打算这场仗打完便推举徐疏怀接任。 慕无双带来的药很充足,她堪堪拉了几十车的药材,足足几万斤的药。每个人都有份,便是无病的,也有喝。无它,喝了防着生病。除此之外,还有皇室派下的御寒的衣物、粮食,让每一个士兵都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季。这一场仗,原本打得已经有些疲惫了,战线拖得太长,时间也太久。 每个戍边的将士,过年的时候无一不思念家乡。 周英评价徐疏怀为一肚子蔫坏注意也是没有错的,他把人治好了,弓~弩队也秘密训练好了,但是却一点也不透露风声。生病的人依旧让人继续装着病,赤焰来挑衅的时候,也城门紧关,一副气息奄奄日薄西山的样子。甚至连赤焰的敌军喝酒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对的时候,也是沉默以对。好似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新年的第二天,赤焰的阵营里当天喝酒昏醉不醒的士兵惊恐地发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香泽国士兵的沉默脸。自己变成了待宰的牲口,只要反抗就要被宰。沉默了太久的人,被侵略了太久的人,当沉默爆发的时候,便将是惊天动地。 徐疏怀原本的计划便是麻痹敌人出其不意,大年初一天未亮便发兵强攻。兵强力足,而且又是被侵略的一方,配以优秀的将领精良的武器,很快赤焰便势如破竹,被周英徐疏怀带领的军队长驱直入。 …… 徐疏怀并不满足于打退敌人,而是一口气带着部下把赤焰国给灭了。当他踏上赤焰的金銮殿的时候,看见上面坐着的女人,眼睛里并未有何惊讶。手下的情报早已把她的底细分析得清清楚楚,挑起赤焰内乱的是她,发兵侵略香泽的也是她。 “认输了吗?”徐疏怀冷漠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商宛晴看着这个气势如山的男人,虽一身的铠甲军装却不沾染血腥,这是她苦苦追求却从来没有被认真对待看过一眼的男人。 商宛晴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内心已经开始翻滚愤怒。这是属于她的世界,她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但是却因为这个男人,一切都被打破了。 而他,也原本只应该属于自己。 “其实我应该一早就把慕无双杀了的。”早在发现她慕无双不对劲的时候。 “你没有机会了。”徐疏怀抿唇说。 商宛晴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交出了世界的掌控权。而徐疏怀也是第一次当上了世界的掌控者,他拿出了当初自己留在身边的那块玉。 他想起在这个世界里的新年,这是他们第一次一块过新年。 他的小姑娘乖乖地把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记得来娶我。” 声音娇软,甜甜的沾了蜜汁一样的轻易就甜入心底。徐疏怀摸了摸她如锻的发,含笑点头。在她的脸侧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好。”等我来娶你。 金銮殿站立着的徐疏怀,只是摸了摸手里的玉,轻轻地说了一声: “阿虞,世界之外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