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嫡女逆袭(一) 夜风呼啸。 战火烧红了半边的天际。 呐喊与厮杀声在深沉的月色之下响彻,连头顶的月亮,都似乎被染成了血红。 破败染满了鲜血的城头,倒下的旌旗与无数的尸骨之中,她看着不远处那个眉目俊美,衣裳翻飞如同天上谪仙的清俊的青年,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 他带着夺目的笑容,单手向前,对她张开了怀抱。 她如同轻盈的舞蝶,投入他那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息的怀中,仰头,笑得无限美好。 双目交汇,情浓意重。 他对她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这笑容僵死在脸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一把雪亮锋利的袖刀,深深地捅入了他的小腹,翻搅出更多的鲜血,猩红刺目的血光里,这个锦衣秀雅,深情无限,仿佛一缕春风般温柔的青年,艰难地扣住了她的手臂,喃喃地问道,“为什么?” “本公主该问你,为什么。”她脸上不知何时变成了淡淡的冷漠,并未拿刀的手,伸向他背在的身后的那只手,同样摸出了一把尖锐的刀子来。 她一边撑着这俊美青年那变得沉重的身体,一边再也没有了一点柔情蜜意,漫不经心地翻看着那柄小刀,仿佛是在谈论天气如何一般不在意地说道,“如果不是本公主先发制人,只怕如今,该是你捅了本公主了。”她嗤笑了一声,回头摸了摸这青年的脸。 “真以为本公主叫你迷得晕头转向了?蠢货!”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堂堂燕国的皇子,却愿意隐姓埋名,投入本公主门下当一个清客,这段时间对着你不爱的人海誓山盟的,委屈你了。”她笑容之中带着甜美的毒,充满了叫这青年心头发冷的恶意,低声说道,“你不该骗我!” 一面与她柔情蜜意,一面与他身份低微的那个随身侍女共叙终身,还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为不能相守,要对敌国公主虚情假意痛苦得抱头痛哭,实在是叫她看了一场好戏。她一把将这青年推在了地上,振衣,寒风之中,身上华美精致的宫裙在猎猎作响。 “你从本公主处偷取的魏国全境各军驻守布防图,是假的。只怕今夜,你燕国的这些将士就要埋骨魏国。不过你还算幸运,死在了魏国,不然就算回去,魏国因你的失误死了这么多人,等着你的,也只是千夫所指了。” 她一脚踩在了这个青年的脖子上,慢慢地碾动,看他眼中露出了痛苦的模样儿,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终于露出一个解脱畅快的笑容来说道,“本公主要感谢你。糊弄你一次,燕国国力大损,本公主此番功劳,只怕在魏国青史留名。” 一个在燕国遗臭万年,一个在魏国名垂青史。 这个结果,她很满意。 那青年身上都是刺目的血水,奄奄一息,已然说不出话来。 “本公主不爱对女人下手,看在你之前娱乐过本公主,你的心肝儿已经送回你的燕国去,你是不是死都不能瞑目了?”她扭头,只见城下的厮杀声慢慢地消散,只有静静的火光,燃烧着最后的温度。 许多的侍卫簇拥而来,将她众星捧月地拥在中央。 她立于人群之中,依旧是最璀璨的那一个。 他倒在地上,看着风华绝代的女子,努力挣扎着想要最后握住她的衣角,却到底失去了力气,合上了一双不甘的眼睛。 “走罢!”她无情地扫过这对她说过无数情话的青年,转身离去。 她再也没有回头…… 沈望舒眼前重新感受到光明,张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是坐在一处金光闪闪的空间之后,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 她的头上飞舞着无数的金光闪闪的书籍,其中一本降落在她的面前,仿佛是最后的挣扎一般闪动了几下,在沈望舒的面前光华闪烁片刻,慢慢地消失不见。 灰飞烟灭,再没有留下一点的痕迹。 沈望舒望着头上那些依旧看起来无穷无尽的书籍,轻轻地擦掉了自己头上的冷汗。 似乎每一次,当她撼动了书中的主线,将书中世界搅和得与剧本之中不同之后,就会摧毁一本书籍,使她眼前的空间变得更开阔一些。 甚至她隐隐地觉得,如果当她将所有的书籍都摧毁,那么就会得到自己能够回家的道路。她经历了很多世界,最初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甚至记不清自己为何这样执着地想要回到初时的地方去,可是唯一记得的,就是她一定要回家。 她真正的家乡。 这一次她经历的世界,乃是一个皇子与侍女之间在国与国之间穿梭,因身份的卑贱与尊贵,分离与相守的艰辛故事。 论书中走向,她本不过是个小小的炮灰。 身为魏国公主,被来自燕国的皇子迷惑,她深深地爱慕着他,完全看不出他的敷衍与哄骗,听了他的话,偷出了魏国全国的布防图与京城各处隐秘通道的分布图来给他,只想和他一同寻找一条安稳的路,荣华富贵都不要,抛弃一切跟他逃走。 只因公主与清客身份悬殊,她不能嫁给他。 她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可是他骗了她,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了许多宝贵的机密,甚至伪造了她的手书骗开了城门,里应外合,与一只燕国的精锐奇袭魏国京城。 魏王死在这场动荡里,魏国从此依附燕国,而这个愚蠢的害了整个国家的有罪的公主,死在了心爱的男人的刀下。 “你从不是我爱的人。”曾经说起了无数甜蜜的嘴里,最后吐出的,却是这样冰冷的一句话。 她只是在他为了她努力争夺功劳,想要和另一个女子长相厮守的道路上的一个愚蠢的傻瓜。 当然,当沈望舒穿越到书中之后,就不再是那个傻傻的相信虚情假意,甚至为了爱情没有理智没有责任地出卖了自己祖国的傻公主。 既然生为公主,就要有庇护国家,守护国家百姓的责任。 享受得越多,责任就越大。 家国面前,情爱太过微不足道。 只是燕国皇子送上门来,她若不顺势利用,实在是浪费了大好的时机。 她此计之后,燕国虽未伤元气,却受惊退走,被魏国大军追击千里,几乎被打到了都城,不得不与魏国签订城下之盟,魏国未来三十年,都保住了平静。 她杀了燕国的皇子,把叫燕国皇子不顾安危前来魏国的主因,那个只在当初那青年动手刺死公主时释然地说了一句“她终于死了”的侍女,交还给了燕王。 为了她,燕王失去了儿子,谁知道那女子最后会如何呢? 她只知道自己立下了功勋,又不过是个公主,无法动摇魏王的威望,不必受到帝王的猜忌,此后直到她死,都是魏国最有权势的女子之一。 她以镇国大长公主的封号,葬在了皇陵之中。 只是大抵是她一刀捅死燕国皇子的事迹太过彪悍,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男子,敢向她提亲。 可是那又怎样呢? 她这一生过得很快活,很自在,这就足够了。 沈望舒满意地回顾了自己那几十年的荣华富贵,说一不二的赫赫威势,这才悠闲地躺了下来,仰头看着头顶上那无数的书籍凌乱地冲撞飞舞了一会儿,之后,一本书籍突然向着她飞了过来,在她的头顶飞舞。 这样的画面沈望舒十分熟悉,她习以为常地伸出手,翻看起了这本带着淡淡流光的书籍,之后轻叹了一声,为难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将这书籍重新丢回了头顶,看它似乎留恋地蹭了蹭自己的手指。 书亦有灵。 “我知道了。”她看着仿佛恋恋不舍的书册,温声说道。 仿佛是得到了她的承诺,书册快活地飞回了头顶上去。 似乎被她打乱了书中轨迹,会彻底湮灭在这方天地之间,对它来说,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沈望舒不明白这个空间到底是什么,可是却似乎被这快乐感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听见周围充满了女子们受惊的叫声,还有胭脂水粉的浓重的香气。她心中微微一动,就感到自己的身边都是一些柔软香喷喷的女子,她们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在她身边挤来挤去。 她张开眼睛看去,就见自己正身处在一处十分恢弘奢华的宫殿之中,到处都是闪耀的宝石与绫罗,这似乎是个宴席,可是场中却已经大乱,几个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容的人正提着长剑肆虐。 地上都是桌椅翻倒,酒菜泥泞,她被几个花容失色的少女挤来挤去,似乎每个人都想躲在别人的身后,仿佛会更安全一样。 宫殿之外,一群银甲侍卫正在奋力想要冲杀进来,却被几名黑衣人给拦住。 殿中,一名修长俊美,玉带银冠的华衣青年,正与黑衣人们搏杀,他似乎武艺高强,手中长剑银光一闪,那些黑衣人都倒在了地上。 余下的黑衣人看都不看她们这些女孩儿,其中一个提剑冲向了不远处,一位就算在这般混乱,危机临头之中依旧岿然不动的宫装年老的贵妇。 “杀了太后!”他高声叫道。 电光火石之下,沈望舒就见那个华衣青年脸色骤变,顾不得面前的几个黑衣人,翻身向着太后扑去,用自己的身体将太后护得严严实实。 沈望舒就在不远处,只见到那青年一张俊美夺目的脸孔,之后扫过了那殿外冲进门的侍卫,正在心中揣度,却只觉得身后,仿佛伸来了一双颤抖的手,在她后背用力一推! 她踉跄地向前几步放在站稳,然而眼见太后就在自己不远,垂目,脚下微转,向着太后扑去。 一柄冰凉的剑锋,冲入了她的小腹。 她捂住了受伤的小腹,仰天倒在了那震惊地张开了一双潋滟凤眸的青年的怀里,嗤笑了一声。 真是因果循环。 才捅了别人一刀…… 这一回,换她挨刀了。 第2章 嫡女逆袭(二) 少女尚且温热的鲜血飞溅了魏王满身。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接住了这个仰面倒在他怀中在这个身若轻蝶的清丽少女。 她脸色苍白,楚楚可怜,小腹上那深深的伤口鲜血纵横,触目惊心。 魏王的手颤抖了起来,不知为何,这个不知是谁家的女孩儿,眉宇安宁,却叫他心中感到莫名感到心酸。 “太后!王爷!”几名银甲侍卫就在这凌乱紧张的时刻冲到了近前,将那几个黑衣人尽皆斩杀之后,快步到了太后的面前,将那几个尖叫的少女统统拦在了众人之外,这才看到了魏王的怀中还无声无息地躺着一个美丽的少女。 她生得脆弱美丽,双目微微地合起,脸色苍白无力,单薄得似乎随时都会消散,那样静静地倒在魏王的怀中,看似仿佛只是静静地睡去。魏王几乎是失魂落魄地看着她,眼见他这般失态,侍卫们都不敢抬头。 “速传太医。”魏王的身后,方才淡定起身的太后沉声说道。 沈望舒看似昏迷,实则在紧张地听着,待听到太后的话,这才心中安稳了起来。 太后认账就好。 只是抱着她的这个俊美的青年似乎有些异样,他抓得自己有些疼,不过为了维持重伤昏迷的模样,沈望舒艰难地忍住了。 她被这青年快步送到了隔壁的侧殿,躺在了柔软的床上,只觉得这青年小心翼翼将自己安放在床上,还很贴心地给自己理了理衣裳。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照顾过别人,笨手笨脚,笨拙得叫沈望舒觉得有趣。 她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微微张开了眼,目光就落在了一双波光潋滟的美丽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的主人看到她醒来,似乎松了一口气,嘴角微微勾起,然而目光落在她与他贴近的身体上,又仓促地起身退开了些,白皙俊美的脸上生出了薄红。 看似风流多情的容颜,却意外地纯情。 两个医女上前请众人离开,给沈望舒解了衣裳好生包扎了伤口,待她不再流血,这才请太医进来诊脉。 沈望舒一边被折腾得厉害,一边回想书中的剧情,正在心中揣度,就见眼前缓缓地走来了一个气质尊贵,目光深沉的老妇。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威仪逼人而来,沈望舒看见太后竟然亲自而来,努力撑起了自己的身体,低声请安道,“娘娘无恙罢?” “你护住本宫,居功至伟。”太后看向床上这个羸弱却没有半点叫苦叫痛的少女,露出淡淡的欣赏。 她救了自己,可是却没有刻意做出痛苦的样子来,博取她更多的好感。 太后很喜欢内敛恭谨的女孩儿。 “臣女本就该保护娘娘。”沈望舒并不多说奉承的话,努力说完这个,头上已经有密密麻麻的汗珠儿流淌下来。 太后已经是世间最尊贵的女人,什么奉承话没有听过,何必做出丑态来?且她为太后重伤,只这一件,已经会叫太后对她另眼相看。 看起来,她似乎还应该感谢那个一开始,推了她一把的姑娘。 想到这里的沈望舒,一双似笑非笑的眼,越过了拍了拍她的手叫她安心养伤,留在宫中静养的太后,落在了侧殿门口,无数花儿一样美丽的少女之后,一个柔弱可人的女孩儿的身上。 这个女孩儿是书中的女主角,和她如今这具身体,名为宋岚的少女同是出身相府,只是宋岚乃是相府嫡出,而那个清丽的少女宋婉儿,却是相府的庶出。只是虽然是庶出,宋婉儿却是宋丞相挚爱女子所出之女,因此在相府之中,能与宋岚平起平坐。 就算是太后宴请,宋丞相都敢将小小的庶出之女塞到宫中来面见太后,可见爱女如斯。 更何况宋岚生母早逝,如今乃是宋婉儿之母柔姨娘管家,宋婉儿的身份越发水涨船高。 只可惜再高的身份,也只是一个婢妾所出的庶女之女,寻常的高门自然不会要一个庶女来家中为正室。 宋婉儿心中已经有了想要交付终身的爱人,只可惜爱人出身侯爵之家,家中母亲并不肯要一个庶女的儿媳妇儿。沈望舒看到书中时,宋婉儿为了能够嫁给自己喜爱的男人,因此说服他去向宋岚提亲,只等宋岚进门之后,便如同自己的母亲柔姨娘一般,嫁给这个男人为妾。 英俊斯文的男子谁不喜欢呢? 宋岚被提亲之时茫然不知内情,心中还很欢喜,想着日后夫妻举案齐眉,可当成亲不过三日,这男人便纳了自己庶出的妹妹为妾时才终于明白,原来他娶了自己,不过是娶给别人看的摆设。 他有了一个出身尊贵的妻子,可以和家族母亲交待,就将她摔在一旁,与宋婉儿双宿双栖。可是若只是摔在一旁冷落她也就罢了,每每与宋婉儿怄气时,却又来与她同房刺激她,待宋婉儿与他和好,又将宋岚忘在了脑后去。 直到宋岚有孕,宋婉儿崩溃大哭哭着自己的爱情被辜负的时候,这个男人用仇恨的眼神,看向了宋岚。 这个叫他喜欢的女子伤心落泪的女人。 一碗堕胎药,宋岚没有了孩子,宋婉儿这才破涕为笑,两个人再次和好,这一回,把奄奄一息的宋岚忘在了脑后。 在他们的眼里,宋岚本就是那个插足他们其中的第三者。 可是当初迎娶宋岚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对她说过一句,他们之间有情。 花儿一样年纪的相府嫡女,就这样凋零在了侯府之中。 沈望舒安静地撑起身体送太后离去,扫过了宋婉儿那张紧张得苍白可怜的脸,却突然笑了笑。 此时她穿过来的时候还不晚,那个男人还没有向相府提亲,宋婉儿还没有经历侯府太夫人的拒绝与羞辱,还在做着美梦呢。 她并不觉得庶女与侯府公子的爱情有什么错,可是若为了狗屁爱情,连累了另一个无辜女孩儿的一生,肆意践踏她,还骗婚,那就是畜生了。 “你无事罢?”魏王看着病榻上的少女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他皱了皱眉,知道论起规矩,自己本应该退出侧殿来方才不会有损这女孩儿的清名,可是他看着安静垂目的少女,看她露出笑容,看她羸弱单薄的身体瑟缩在绣着百蝶穿花的大红刺绣锦被之中,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一般,不由自主地上前,垂头看这个,第一个落在自己怀中过的美丽的少女,感到喉间有些嘶哑。 他本是机智百变的皇族,可是看到她挑起了娥眉看来时,却什么都想不到了。 他的眼前,只有她那双濯濯如同星辰一般的眼睛。 他从未在旁人眼中,看到过这样神采璀璨的眼睛。 “王爷被捅一剑,就知道有事无事了。”沈望舒笑了笑,仰头看着他诚实地说道。 她很疼,又何必一定要委屈自己,说自己不疼呢? 本等着她坚强地说“不疼”的魏王嘴角动了动,本要“疼就不必忍着”的劝慰憋在嘴边,再也吐不出来。 “你原来很疼啊。”许久,他勉强地说道。 “自然是疼的。”沈望舒看着门口,那些被太后招入宫中,经历了一场变故变得十分慌乱的勋贵小姐们都被宫女们劝走,连宋婉儿都不甘愿地走了。 她回味了一番宋婉儿临走前那嫉妒得眼睛都红了的样子,哼笑了一声,想到书中宋岚其实是一位一板一眼没有什么风情的姑娘,勉强地正容与魏王说道,“王爷不必担心,我护住太后娘娘,就算疼了些,可比起娘娘的安慰,又算得了什么?” 她看起来理所当然,魏王脸色慢慢和缓,又找回了皇族的矜持尊贵。 他不再有方才的无措,反而觉得自在了起来,不由露出一抹笑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里笑道,“你与寻常女子不一样。” “不过是王爷见识得少罢了。”沈望舒不以为然,沉声说道。 她似乎疼极了,慢慢地靠在了床头,长长的黑发柔顺地披散在她的肩头,可是那双眼,却格外地清亮。 魏王似乎恢复了精明,用审视的眼神看着这个敢于冲出来保护太后,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及的女孩子,仿佛是在怀疑她的用心,然而一双手,却忍不住伸出来,扶住她的肩膀,帮着她靠得舒适一些。 他一双凤目仿佛能望进她的眼里,试探地问道,“你今日救了太后,只怕会有重赏,你想要些什么,来与本王说说,回头本王去与太后求情。”他依旧怀疑,她保护太后,定然有自己的小心思。 小心思宋岚自然是有的,她垂目,抚开了魏王落在自己手臂上,修长的手。 这位魏王,才不过是初见,似乎有些…… “有人推了我一把。”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什么?!”正等她提一些要求的魏王,屏住了呼吸却只听到了这个,顿时一脸诧异。 “我是被人推出来的。当然,后面扑向太后,是我自己的主意。”沈望舒坦然地看着默然不语的魏王,破颜一笑。 “今上与太后母子情深,太后若有事,只怕殿中的女孩儿都要落罪。”她垂目,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坚毅与理智地说道,“我虽无德,却不敢连累家中老父一同获罪。想要护住太后安危,自然是我的私心。” 她如此磊落,魏王竟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眼前诚实地道出自己私心,一板一眼的少女,许久,默默伸出手,将她那双漆黑得动人心神的眼睛盖住。 “出的你口,入得我耳,不要再诉于第三人了。”他轻叹一声。 他落在这少女浅淡的笑靥之间,又生出几分操心与牵挂。 她太过纯良,若他不费心多多提点照拂,还不叫人给吃了? 第3章 嫡女逆袭(三) 沈望舒淡淡扫过魏王那有些惆怅的眼睛,微微合了双目。 她并不是真的愚蠢得什么真心话都说。 救了太后,是大功一件,只是在这些人精子的眼睛里,她一个臣下之女,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护卫太后呢? 忠心? 仰慕太后威仪? 还是……挟功有所图? 不如实话实说,不仅太后与魏王的疑虑顿消,还会看在她诚实多为青眼一些。 她的伤势不轻,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已经不能支持,又觉魏王碍眼,便垂头咳嗽了几声。 魏王用一双俊目扫过她透了淡淡薄汗的苍白的脸,见她似乎对自己方才的劝慰不以为意,抿了抿嘴角,亲手将她放平这才快步地离开了侧殿。这侧殿乃是太后的宫中,自然奢华无比,沈望舒本就是个功臣,又在养伤,因此在侧殿休息得十分安逸,且太后遇刺却被臣女所救之事已经在京中沸沸扬扬,甚至连皇帝都来见了她一面。 皇帝是个十分敦厚的中年人,与太后母子情深,对沈望舒格外温煦。 此时不知什么缘故,魏王突然求情于皇帝,要求给予沈望舒一定的赏赐,因此皇帝与太后,赐给沈望舒一个爵位。 乡君。 为官容易,封爵却难。 这虽然是女子爵位之中最微小的一个爵位,然而却也是寻常官家之女所不能得到的,说不好听些,连沈望舒这便宜生父宋丞相都未必有这个乡君尊贵。且太后很喜欢沈望舒的恭顺诚实,因此还赐了封地。 皇帝在前朝,温言嘉奖了宋丞相,举京侧目。 沈望舒却有些遗憾。 她与宋丞相父女之间并不十分和睦,反倒有些冷落,盖因宋丞相专宠柔姨娘,如今不仅叫柔姨娘一个婢妾管家,甚至宠爱庶女宋婉儿几乎逾越了嫡女的程度。 若不是宋丞相的嫡妻年轻轻就病死,只怕如今看见了也得被气死。有皇帝嘉奖宋丞相的好处,还不如全都给了她自己,也叫她能够不要依靠宋丞相就能不被人践踏。她带了几分唉声叹气地坐在御花园精致华丽的石亭之中,托腮看着不远处碧绿清凉的大湖。 湖面上有微风而来,清爽怡人。 远远地如花的窈窕宫女嬉笑成群,叫人看着心都欢喜起来。 又有一个俊美高挑的锦衣青年分花拂柳而来,他仰头逆着天光看到凉亭里的沈望舒,那双有些冰冷的凤目变得温和了许多。 “你身子还没有好,怎能在这里吹风?”魏王上前习惯地将身上的赤红披风解下来,披在了沈望舒的身上。 他的态度理所当然,显然是因最近这十几日在宫中,经常看顾沈望舒熟练了的缘故。 沈望舒也并未有什么不妥。 她身为大长公主的前世,众人侍奉,早就习惯了被人如此精心照料。 魏王见她理所当然地倚靠自己的样子,安静地抿了抿嘴角。 他当日将沈望舒的直言说与太后,太后听了就笑了,还与他说宋家这姑娘真是一个聪明爽快的姑娘。 他自然也明白这女孩儿坦诚之中却又十分精明,可是看着她在宫中安静地闭门养病,从不肯出门去奉承太后,或是在皇帝面前露脸,又忍不住心里生出复杂的情绪,想要更加照顾她,叫她过的好一些。所幸这名为宋岚的少女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不过几日,就与他熟悉了起来。 “我已与太后娘娘告辞,今日就会出宫,因此最后看看这宫中的风景。” 只怕这一次出宫,她就没有什么机会再前来宫中谒见了。 她给太后挡了一刀,太后赏了她乡君的爵位与封地,这买卖已经两清了。 “太后与我说了。”魏王的手紧了紧,见沈望舒对自己笑了,也不再多说什么。他本就是一个十分沉默的青年,越过了沈望舒的肩头向着面前的石桌上看去,就见上头是一张棋盘,其上黑白棋子交错纵横,厮杀得难解难分。 他双手压在这少女纤弱的肩头,贴近了她的后背,感到她轻微地动了动,知道自己是有些失礼,却还是倾身压在她的背上,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持起了眼前的一枚白玉棋子。 一声清脆的响声,白玉棋子点在了棋盘上。 沈望舒眼前一亮,顾不得这青年近在咫尺的泛着淡淡灼热的呼吸,拿起一枚黑子,顺势点在另一处。 魏王的眼,落在她白皙的手指与漆黑的棋子上。 黑白分明。 “该你了。”沈望舒扭头与魏王笑道。 魏王虽然并不是太后所出,然而很得太后与皇帝的信任,他既然愿意对自己示好,自己自然不介意寻一个靠山。 特别是如今,没准儿什么时候宋丞相就要把自己给卖了的时候。 魏王只见眼前的少女笑靥如花,美不胜收,然而看见她那双清明的眼睛,却又觉得自己内心龌蹉,默默地放开了她的肩膀,坐在她的对面与她对弈。 他心不在此,不过不久,就败在了沈望舒的手下。 “棋散了,我们也该走了。”魏王既然前来,显然是太后要他送自己离宫,沈望舒见魏王认输之后安静地坐在自己的面前,垂着浓密漆黑的睫羽看着眼前的棋盘,不知为何,看着这个银环束发,身姿如同优雅的青松一般笔直的俊美青年,看他静默的样子,心里生出淡淡地惆怅来。 她起身对魏王笑了笑,就不再留恋地自己下了凉亭,往给自己预备的宫车前走去。 她走到宫车前,正要上车,却叫魏王从身后扣住,转眼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你伤了,不要折腾了。”魏王把她抱起来,亲自送到了车里,这才解释说道。 沈望舒看着他一双乌黑的眼看着自己,突然皱了皱眉头。 “多谢王爷。” 她再三谢了谢,抬头看着魏王。 魏王看出她的抗拒,从善如流地退出宫车,上马护卫在一旁。 这显然是要送自己回家的意思了,沈望舒不再多看,只歪在了宫车之中,感到宫车稳稳地向着宫外而去。 论起来,她并不想回到家中去看宋丞相的那张偏心的脸。 宋丞相府中妻妾成群,可是子女缘却浅薄,只有宋岚与宋婉儿两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 只是如今他被柔姨娘迷住了心,早就将其余的姬妾都撇在了一旁,看着这个样子,显然是以后未必会有儿子了。如此,两个女儿就是他唯二的血脉,他自然会越发珍重。只可惜叫沈望舒看来,这份爱惜珍重全都给了宋婉儿,与宋岚是一点儿都没有。不然宋岚嫁入侯府之后,也不会求告无门,最后亡故在了侯府。 又或者……将宋岚嫁过去当个摆设,宋丞相是知道的? 沈望舒并不会小看偏心这种玩意儿,已经在心中带了几分疑虑。 她正在思忖,却感到宫车停下,眼前的轻纱纱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挑起,露出魏王那双狭长威严的眼睛。 “到了。”他对沈望舒伸出手。 沈望舒安静地看着他,片刻,避开了魏王的手,自己跳下了车。 魏王收回手,侧立在宫车旁,只是垂目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望舒的伤口因跳下来有些生疼,只是她飞快地拂过自己的伤口,就见丞相府中角门开了,一个目中含泪柔顺婉约的女子正带着几个丫鬟立在门口。 看见沈望舒出现,这女子急忙拿雪白的帕子掩了掩眼角,露出几分欣喜来上前就要握住沈望舒的手,带着几分哀愁地说道,“大姑娘回来了?可叫咱们担心坏了,只是也都怪老爷,沸沸扬扬说大姑娘伤得重叫人担心极了,如今妾身瞧着,仿佛并未伤重,也就放心了。” 她笑容温顺,可是却句句带着几分心机。 沈望舒平静地看着这个女子。 这就是宋丞相的爱妾柔姨娘了。 她出身卑微,就算做宋丞相的妾室都是高攀,因此当年就算宋岚的生母过世,宋丞相想要将她扶正,却受到了家族的反对。 出身卑贱的东西,做个妾室还算不过分,可若是做正妻,就是给丞相府蒙羞了。 宋丞相也有此顾虑,因此虽然独宠她,却没有办法将她扶正。 “待你挨了一刀以后,再来与本乡君说一说什么叫‘并未伤重’。”沈望舒冷淡地说道。 她完全没有把自己的手递给柔姨娘的意思。 柔姨娘的脸微微一白,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魏王本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听到沈望舒的话,忍不住在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妾身也是担心大姑娘,因此关心则乱,求大姑娘原谅妾身一回罢。”柔姨娘叫平日里就对自己十分冷淡疏远的宋岚给堵了嘴,本脸上不好看,美丽的脸已经皱了起来。 然而当她目光落在了立在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女身边气势清贵傲然的魏王时,目光一闪,深深地福了下去,示弱得倒有了几分可怜。她论起来乃是宋丞相的姬妾,却在宋岚这个小辈的面前折腰,若是叫有心人看到,只怕就有一个不敬长辈的罪过了。 沈望舒却坦然受了这一礼。 柔姨娘保持着蹲礼的姿态许久,头上都冒汗了,方才听到宋岚平静的声音。 “一个婢妾……罢了,看在你服侍父亲也有几分功劳,罚你三个月的月钱。只是下次再犯,就不要怪我家法处置了你!” 她竟真的将她当成奴才! 柔姨娘的脸腾地涨红了。 羞愤莫名。 第4章 嫡女逆袭(四) 她得宠多年,虽然是妾室,可是在丞相府中却一直都威风八面,哪里有这样被人扒了面子的时候呢? 宋岚看得起她,她才是个长辈,受了她一礼才叫无礼。 可若宋岚眼里,她只是一个在宋丞相眼前服侍的人,那也不过是个奴才秧子,如眼下受了她一拜又算得了什么呢? 奴才不就天生该跪着跟主子说话么?! “大,大姑娘……”柔姨娘柔弱胆怯地退后了一步,眼角已经带了一点晶莹的泪花儿。 她隐隐感到宋岚有些不同了,可是仔细想来,又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日后知道些规矩。父亲抬举你,你也不要忘了你的本分。”沈望舒沉着脸慢吞吞地说道,“素日里给你几分体面,莫非是叫你得意忘形的?恃宠而骄的东西。”她微微抬了抬自己的下颚,在柔姨娘那悲愤的目光里不悦地说道,“一个妾室出入角门也就罢了,本乡君才得了太后娘娘与陛下的赏赐,还不开了中门?莫非连陛下与娘娘,你都不放在眼里了不成?!” 她声音并不尖锐,也不严厉,可是却叫柔姨娘浑身都在颤抖。 魏王缓步到了沈望舒的身边,眼里带着轻微的笑意,开口说道,“婢妾大不敬。只不知是没见识,还是宋丞相有意对陛下娘娘怠慢。” “你说呢?”沈望舒与柔姨娘问道。 柔姨娘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她自然不敢给宋丞相招惹祸端,虽不知这为宋岚张目的端贵青年是谁,可也见他一身威仪很不好惹,只好垂头告罪道,“是婢妾……没有见识……” 她实在丢脸到了极点,虽然勉强承认了自己的罪过,却还是忍不住捂嘴柔弱地哭了起来。 比起方才领着无数丫头婆子立在丞相府门前的威风凛凛,简直是天壤之别。 就算是婆子与丫头们,眼见从前不大喜欢说笑的大姑娘变了样子,也都讷讷不敢言起来。 “乡君刚刚出宫回府,就已经被人哭丧,倒是晦气。”魏王这段时间对宋岚的家事十分在意,自然也知道宋丞相府中是个什么境况,且那日宋岚坦言自己是叫人推了一把,就叫魏王在心中起了心思暗中查访。 那日在宫中的勋贵官宦家的小姐虽然不少,可是与宋岚都没有什么冲突,只有宋岚的庶出妹妹宋婉儿有几分嫌疑。大家之中的嫡庶之争魏王十分清楚,本就在心中怀疑,再看到眼前这个柔姨娘暗中败坏宋岚的样子,已然对宋婉儿起了恶感。 他记得宋婉儿就是这柔姨娘之女。 母亲是如此,只怕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说如今宋丞相独宠这个姨娘,怜爱庶女,这对母女日夜诋毁之下,宋丞相又对宋岚能有几分慈爱? 魏王想到宋岚耿直坦然,却又带了几分心机的模样,到底有些心疼。 他从前还担心她被人给吃了。 可是如今看着她费尽心机地抵御着来自家中的恶意,却更希望的是,她是个单纯的女孩儿。 不是他不喜欢心机女子,而是想着,只有吃了苦头,被人算计因此吃了亏,方才会不复单纯。 她吃过多少暗算? “还不开中门?!堂堂乡君,难道是你一个婢妾能随意摆布的?!”魏王扬了扬头冷冷地说道。 “这位是魏王。”沈望舒感觉到魏王的维护,若是平常,她不介意狐假虎威,可是魏王对她的态度太热络,她愿意将眼前这个人当做自己的靠山,可是却并不愿意魏王对自己多出什么多余的感情。 出身王族,又生得俊美绝伦,甚至还在朝中威势赫赫,这样的一个皇族,又怎么会是良配?她连侯府的畜生都不愿意有一点的瓜葛,更何况是一个皇家子弟?难道她还要去王府的后院儿去与无数女子争宠不成? 乡君这封号能糊弄寻常人家,在皇家面前可不值一提。 她心中嗤笑了一声,脸上就冷淡了几分。 魏王不明白她的神色为何变得有些清冷,心里却忍不住一紧。 “是。”柔姨娘听到这竟然是一位王爷,顿时露出几分畏惧,起身叫人开了中门。 她见魏王隐隐将宋岚护在身后的样子,忍不住露出几分嫉妒。 她的女儿宋婉儿生得清丽可人,可是却连一个侯府子弟都得不到,可宋岚却已经叫一位王爷刮目相看。 何其不公?! 她感到宋岚的冷淡的眼扫过来,急忙垂了头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等着宋岚进门,却见宋岚走到自己身边,微微停顿了一下。 “宋婉儿在府里没有?”宋岚冷淡的声音传来,叫柔姨娘心头顿时炸开了。 宋婉儿回府就与她坦白推了宋岚一把,她就知道,宋岚回府之后,一定不会罢休的。 只是想到宋丞相处已经被自己哭得心软,柔姨娘心中又一松,抬头看了眼前少女一眼,方才柔柔地说道,“婉儿在宫里受了惊吓,还在将养身子。” “惊吓?”宋岚仿佛笑了一声。 “她又胆小又柔弱,宫里那么大的事儿,自然是害怕的。”柔姨娘抿嘴轻声说道,“老爷也心疼婉儿,知道婉儿吃了苦,因此不叫她出来呢。”她说完了这个,就算明知不妥,可还是用示威的眼神看了宋岚一眼。 宋婉儿有宋丞相庇护,宋岚难道还能抗衡不成? “叫本王说,是畏罪心虚才是。”魏王厌恶地看着柔姨娘有恃无恐的样子,见她霍然抬头看着自己,弹了弹自己的衣袖漫不经心地说道,“她当日推了乡君一把,欲将她置之死地,如今反倒恶人先告状起来?丞相府就是这样的规矩?本王真是长了见识。” 他这才明白,那日宋岚为何坦言自己乃是被人推出来,显然是要在此时发作此事的。若当日她不这样诚实,只说自己是去保护太后,那今日如何给宋婉儿落罪? 若那般,她回府之后反口说宋婉儿推了她,那之前保护太后什么的话,就会叫人在心里掂量掂量真心了。 可若是不叫破,叫宋婉儿逍遥法外,也会叫人心里憋闷。 魏王想明白这一切,又忍不住去看那个脸色冷淡的美丽的少女。 她本该才是那个最柔弱可怜,身上还带着伤的人,可是一袭宫裙,却立得格外笔直。 沈望舒叫魏王这一眼看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绷着脸扫过魏王,有些不自在地冷哼了一声。 魏王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凤眸之中流光一闪,落在了被自己一句话吓得脸色顿变的柔姨娘的身上。 “乡君得了娘娘的赏赐与爵位,本王没有什么贺仪,如今只有几个王府侍卫,赠与乡君护身,聊表心意。” 宋岚在丞相府中只怕是艰难,魏王只希望自己的侍卫,能够护住她不要吃了委屈,不要被柔姨娘母女作践。他见宋岚迟疑着不肯接受,微微挑眉说道,“不然,本王时时过府看望乡君,乡君会安心一些?” “多谢王爷的侍卫。”沈望舒飞快地说道。 比起魏王,她还是选择王府的侍卫。 只是难道她看错了? 初见时那个碰了她一下都会脸红的皇家青年,怎么变得这样难缠? 她就仿佛被人逼得吞了黄连一样,魏王抹了抹自己勾起的优美的嘴角,微微摆手,果然就有一队银甲侍卫上前给沈望舒行礼。 “她既然躲在屋子里,那就拖出来晒晒太阳。”沈望舒不得不承认,魏王的这些侍卫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不然凭柔姨娘在丞相府中的宠爱,府中的下人如何敢忤逆她的意思呢? 可是在杀气腾腾的侍卫的催逼之下,却已经有那等脸色惨白恐惧的下人被拿刀逼着往丞相府的后院儿去了。她也不觉得不耐,慢条斯理地立在丞相府开阔的外院之中,看着柔姨娘瑟瑟发抖,又笑了起来。 “你说她病了,我猜想。莫非还有别的心思?”这个时候,宋婉儿该叫侯府老太君给了一个天大的没脸了罢? “没有!”她说中了柔姨娘的心事,柔姨娘顿时尖声否认道。 她心中又忍不住怨恨。 若是没有宋岚,只凭宋婉儿丞相独女的身份,又有什么配不上? “有没有,你心里知道。”沈望舒眼色微微一黯,心里却更加感激魏王的侍卫,不然柔姨娘母女如今只怕已经在算计自己,自己无力反抗,只怕也是要不好。 她想到这个,便微微缓和了眉目,与魏王感激地说道,“王爷已经送了我回府,多有辛苦,小女就不耽误王爷的时间了。” 她摆出送客的架势,魏王沉吟了片刻,却看向了不愿有些担心地踮脚看向后宅的柔姨娘。 “当日遇刺,乡君不仅是救了太后,也是救了本王。” 她挡在他的身前,鲜血淋漓,如今想来都叫人心生恐惧,魏王见柔姨娘畏惧地看着自己,沉声道,“日后好生侍候乡君!不然本王可不会看宋丞相的体面!”见柔姨娘垂头不敢看向自己,他方才侧身,将薄红的唇凑到了沈望舒的耳边,轻声说道,“你不要忘记,你救了本王一命。” “顺便的。”沈望舒不以为然地说道。 她那时只想救太后来着。 “……”魏王被噎得窒息了一瞬,方才继续顽强地说道,“救……命之恩,本王也该以身相许!” 第5章 嫡女逆袭(五) “不必了。”沈望舒为魏王的厚脸皮惊讶了片刻,淡淡地说道。 “你有喜欢的人?”魏王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没有。” “本王也没有。”魏王顿了顿,继续说道,“遇到你之前。” 沈望舒不说话了。 “有婚约?”魏王又再次问道。 “没有。”沈望舒目光闪了闪,想到了一个还没来得及提亲的侯府畜生。 “本王也没有。”魏王紧张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见眼前的少女不说话了,低声说道,“遇到你之前。” “我与王爷不合适。”俊美绝伦,身份高贵的青年皇族向她提亲,沈望舒到底是个女子,自然很有些虚荣,只是世上哪里有这么多的一见钟情,铭心刻骨呢? 有的只是片刻的喜爱之后,激情褪去后,男人的抽身退步,女子却只能在后宅被禁锢一生。她不会再重蹈覆辙地嫁给一个侯府的畜生,也不会挑战魏王这样的高难度姻缘。作为皇族,魏王有大把的选择。 若是不再喜爱她,只将她丢在王府,再去喜爱另一个叫他愉悦的女子就是。 可是她该怎么办? 若是之前的宋岚,只怕会再次抑郁而终。 若是如今的沈望舒…… 上辈子的燕国皇子,就是魏王的下场。 “你怀疑我的真心。”魏王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他不知宋岚遇到过什么,可是却已经看破了她的防备。 她把自己缩在一个小小的壳子里,不愿意探出头来,唯恐自己受到伤害。 “王府之中姬妾成群的日子,我过不了。王爷也不必说什么立誓的誓言。”沈望舒抬头止住了魏王的话语,突然笑了笑和声说道,“我与王爷不过认识几日,哪里有这么多的深刻的感情?今日脑子发热,待回头,王爷就知道什么叫做——不过如此。” 她笑了笑,见魏王垂头,仰头却撞进了这青年的一双怜惜的眼睛里。她经历了不知几世,也从未见过哪个男子,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眼神。 似乎他们都总是很害怕她。 “本王不是那样的人。”她吃了多少苦,才会不再相信真心? 魏王不知该说些什么,可是却忍不住伸手扣住了沈望舒的手腕,见她冰冷看来,又默默地垂下了眼睛。 “本王会做给你看,你就知道,本王并不是一时冲动。”他松开了他的手,感受到残余在手中属于她的温度,轻声说道,“本王府中并无姬妾,只愿一心人,日后亦不会再有。” 他明白沈望舒不会相信自己此时虚妄之言,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出府,径直往后宫的方向去了。沈望舒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少女害怕的痛哭挣扎声,顿时顾不得魏王,沉了脸扭头看去。 一个柔弱单薄,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家常衣裳,头上随意挽起的美丽少女,哭着被两个侍卫给拖了过来。 她吓得花容失色,被丢在地上滚了满身的尘土,顿时大哭了起来。 柔姨娘哀哀地叫了一声扑到了她的身上,母女两个抱头痛哭,仿佛眼前的沈望舒是那个最恶毒专横的人。 沈望舒突然笑了。 “就算婉儿有再多的不是,可是她也没有坏心眼儿,求大姑娘饶了她罢!”柔姨娘松开了宋婉儿爬到了沈望舒的脚下,哭着磕头叫道,“再如何,你们也是亲姐妹呀!大姑娘为何要赶尽杀绝,一定要迫害婉儿呢?!” 她回头看着哭声一团的宋婉儿声嘶力竭地叫道,“婉儿就足够可怜的了!大姑娘为何依依不饶?!难道大姑娘的心,就这么狠,一定要婉儿的命?她是你的妹妹,也是老爷的女儿呀!” 最后一句话哭着叫完,她如同无力的天鹅一般优美地伏在了地上。 “这是在做什么?!”院子里这般吵闹,沈望舒就听见了一声威严的吼声。 她扭头漫不经心看去,就见门口,宋丞相一脸惊怒地大步而来。 他见了沈望舒微微一怔,脸色有些缓和,然而目光落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柔姨娘,还有那个哭得怯怯可怜的宋婉儿时,脸上又阴沉起来。 “这是怎么了?你连姨娘和妹妹都要作践?”他带着几分怒火地质问道。 沈望舒一双冷淡的眼,扫过宋丞相的官服,突然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以为,就算对我身上的伤势不感兴趣,可是父亲得陛下嘉奖也是因我之故,总该知道和颜悦色一些?” “你一回府就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我如何能和颜悦色?”宋丞相脸色僵硬地说道。 他就是这样偏心,因此当宋岚嫁到侯府被人作践,回了娘家央求宋丞相护她一护,可是为了宋婉儿,他狠心地将宋岚赶回了侯府。 他到她死,未发一言。 “若我早就回府,早就处置了这丫头。”沈望舒如今并不是宋岚那般无依无靠的可怜姑娘,她在太后面前依旧有两分体面,又有了一个小小的爵位与封地,只要她想,甚至可以破家而出,自立门户,守着爵位过自己的日子,哪里会畏惧宋丞相的怒火。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不悦的宋丞相,缓缓地说道,“魏王都已经知道,当日太后遇刺之时,宋婉儿推了我一把,这是要将我置于死地!既然她要我死,为何我不能清算她?” “此事婉儿与我说过,她只是太害怕,害怕叫人伤了,所以推了你一把。”宋丞相沉声说道。 “难道我不怕?” “你因此还得了陛下与太后娘娘的赏赐,难道……” “这是我的功劳,可是要害我性命的,我也不能饶恕。”难道她还得谢谢宋婉儿?沈望舒突然低低笑了,抬手,就有两个银甲侍卫将宋婉儿给压住。 她的眼角泛着冷酷的光,看着宋丞相恼怒的眼神说道,“她做初一,我自然就做十五,礼尚往来。我只是太生气了,请父亲谅解我的心情,与谅解她的心情一样罢。” 她缓缓地说完,脸色一沉指着宋婉儿吩咐道,“按规矩给我打!”她止住了宋丞相的话笑这说道,“如今我可是乡君,这是御赐的,想要打一个卑贱的庶女的权力还是有的。父亲若心疼,只往宫中告我去。” “你!” “只是父亲若闹得沸沸扬扬,我自然是嚣张跋扈的恶人,只是您这个庶女,也是谋害嫡女的毒妇了。”沈望舒柔声提醒说道。 她的名声宋丞相并不在意,可是想到会连累宋婉儿,顿时就叫他迟疑起来。 她迟疑的时候,魏王留下的侍卫已经提了板子摁着宋婉儿打了起来。 宋婉儿本是最柔弱的女孩儿,又娇生惯养娇嫩可人,叫几板子全力打在了身上,顿时背上腿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发出了尖锐的哭声。 柔姨娘顾不得自己的“昏迷”,扑到了宋丞相的面前哭着叫道,“老爷救命!” “住手!” 只是这些侍卫都是魏王的属下,哪里会听从宋丞相的愤怒喝止,充耳不闻,不过十几板子,就将宋婉儿打得没有了声息。 “你莫非要打死你妹妹?”宋丞相扭头与沈望舒怒吼道。 “她要害死我,这之前,我只好先弄死她了。”宋婉儿作践的,当初并不是她,可是她想到了那时宋岚遭遇的一切,却还是会为宋岚感到痛恨。 宋岚又有什么错呢?她本该嫁给一个很好的男人,或许依旧会有妻妾之争,可是却不会那样惨烈,连自己的孩子都被丈夫亲手夺走。她看着宋婉儿身子底下流下了鲜血来,奄奄一息,含笑欣赏了一番,却见宋丞相竟扑到了宋婉儿的身前。 “要打,就连我一起打!”宋丞相厉声道。 若打了他,就是自己忤逆,沈望舒也并未想过叫宋婉儿这样简单就死了,微微颔首,叫侍卫们停手。 柔姨娘已经扑到了宋婉儿的身上大哭。 “你好狠的心呐!”宋丞相也担忧地去看宋婉儿,见她已经厥了过去,背上都被打出了森然的白骨,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回头指责道。 柔姨娘也含恨看向沈望舒,只是顾忌魏王的威胁,只好垂头默默流泪。 “这次给她一个教训罢了,若下回再敢谋害我,不要怨我扒了她的皮!”沈望舒小腹隐隐作痛,也知道自己伤势未愈。 她心中忖思,见宋丞相对自己没有一点关切,只去看宋婉儿的安危,也不在意,只仰头与宋丞相缓缓地说道,“还有一事。”见宋丞相侧目看来,她满脸温煦,半点儿没有看到宋婉儿满身是血的恐惧,和声说道,“当年母亲亡故,曾留给了我一张她的嫁妆单子,我记得这些嫁妆在父亲手中,说是为我保管?” 她笑容讥讽起来。 宋岚当年嫁人,可没有看见她母亲的嫁妆,反而宋婉儿入门为妾时,嫁妆赫赫扬扬,十里红妆。 也是因她嫁妆风光体面,因此虽然只是妾室,却在侯府格外有脸面。 宋丞相的脸色僵硬了一瞬。 “我已经是乡君,又有陛下的封地,如今正好一同管了,不必父亲再费心。”沈望舒仿佛没有看见宋丞相的脸色,和气地说道,“嫁妆里都有什么,嫁妆单子写得明明白白,父亲不必担心分不开嫁妆与府中公中之物。只是……” 她微笑着扯起了太后的虎皮,毫不亏心地说道,“若与嫁妆单子上少了什么……我也只好……舍了自己这张脸,去宫里哭求太后给我做主了。” 第6章 嫡女逆袭(六) “不过是一点嫁妆,你倒斤斤计较起来。”宋丞相老脸僵硬地说道。 “父亲只说给不给。” “谁稀罕不成?!”宋丞相从未想过,宋岚的手里会有她生母留下的嫁妆单子。 他本叫柔姨娘央求得心软,因此想要将这些嫁妆留给宋婉儿的。 宋婉儿是庶女,本就出身差了一层,若是想在夫家安稳立足,没有一副富庶的嫁妆怎么行? 别看宋丞相高位显赫,可是越显赫就越发如履薄冰,不敢为了一点财物就叫政敌拿住把柄。 宋丞相小心翼翼地在朝中经营几十年,好不容易爬到了丞相之位,自然越发地谨慎,只领着俸禄过日子,自诩清高清廉,府中是没有什么多余银钱的。 宋岚的生母乃是大家出身,当年亡故之后留下了许多的财产,这才是丞相府到了如今还过得很舒坦的原因,只是宋岚此时要收回嫁妆,宋丞相顿时迟疑起来。 只是宋岚的威胁也叫他心里生出几分忌惮。 长女护驾有功,已在御前挂了号了。若是太后知道他克扣亡妻的嫁妆,薄待长女,到时候对他不喜,叫他没了前程就不妙了。 因此,虽然见柔姨娘欲言又止,一双水眸脉脉含情叫人心生怜爱,他也知道若没有了嫁妆只怕宋婉儿的婚事就要艰难,他想到宋婉儿渴望嫁给一个疼惜自己的良人时那憧憬的眼神,心中顿时一痛。 他勉强压抑了心中的痛心,与越发不孝的长女冷冷地说道,“嫁妆可以给你!只是你妹妹是个可怜的。她本是庶出,在外头就叫人嘲笑低人一等,又没有什么嫁妆,只怕日后会叫人欺凌。你们到底是姐妹,你母亲的嫁妆,你们就一人一半儿罢。” 他还露出十分公平的表情来。 沈望舒打从上辈子做了几十年的大长公主,很久没见过这样理所当然的无耻之徒了。 当然,就算上辈子有这等无耻之人,也落不到公主殿下的眼前,早就叫人给灭了。 “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嫁妆凭什么分给她呢?以德报怨,那是圣人,可不是我。且……”沈望舒见宋婉儿嘤咛了一声幽幽醒转,疼得痛哭缩成一团,一脸要晕过去的表情,便戏谑地看着她笑道,“难道她做了庶女,妾室所出,没有嫁妆为人轻贱,是我的错不成?早知道庶出的叫人嘲笑,当日姨娘为何入府为妾?若你在外头做了正室,你的闺女就也托生了嫡女,如今怪得了谁?” 她句句都是往人心窝子里捅,宋婉儿想到侯府老太君对自己的不屑与侮辱,再听见这样的话,顿时呕出一口血来。 “婉儿!”柔姨娘见她呕血,顿时心里一沉。 年少呕血,这可不是长命之兆啊! “嫁妆我不分,且,若少了一点半点,我都绝不忍气吞声的。”沈望舒脸上的笑容一沉,见宋丞相仿佛对自己的变脸反应不过来,扫过了奄奄一息的宋婉儿,扬长而去。 她如今有自己的爵位体面,自然不再是从前的寻常的官宦小姐,且她回府之后,太后又数次从宫中赐下了滋补的药材来,垂怜之意昭然,越发引人注目。 她正是风口浪尖的显赫,宋丞相也无可奈何,且宋婉儿重伤垂危,他也没有时间与长女争执,不得不将亡妻的嫁妆都还给了长女。 沈望舒一概在众人面前清点,见其中虽然少了几件古董字画,知道只怕是宋丞相这些年钻营送人,也不在意。 她只拢住了要紧的房契地契与金银,余下的统统收在自己的房中。 大抵是她一入府就将宋婉儿给打得重伤,如今丞相府中再也无人与她作对,她本歇息了几日,就听见魏王来访。 魏王最近一段时间并未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是宫中屡次赏赐,沈望舒过得风光无限,她心里知道,只怕是魏王在太后面前说了好话。 对于魏王的执着,她有些无奈,可是却又忍不住多出几分期待。 若他真的对自己不是一炷香热度,她也不介意与他认真地开始一段感情。 左右若他对她一心一意一日,她就对他全心全意,若他有一日移情别恋,到时也不过是捅一刀罢了。 因已经在心中有了计较,因此她对魏王这次前来,就多了几分温和。 魏王显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喜爱的姑娘已经在心里惦记搞死自己的了,他多日不见,却依旧是一副沉着俊美的威严模样,因宋丞相不在府中,他便坐在上房等候,不过多久就见了宋岚缓步而来。 她生得美丽端庄,双目清明,并未有她那个庶出的妹妹那般风流妩媚,可是在魏王的眼中却比旁人都要好看。见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魏王眼前一亮上前,一双漆黑的眼仿佛能望到她的心底。 “我来瞧瞧你的伤势。”他恐她对自己不喜,规矩地说道。 “并无大碍,且我也要谢你在太后面前为我出言。”沈望舒含笑说道。 魏王抿了抿自己的嘴角。 他见她坐下,便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并不是一时冲动。” 沈望舒没有拒绝他开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般的态度就叫魏王惊喜了几分,他自然知道机不可失的道理,飞快地说道,“我心悦于你。” “日后,我愿立誓,此生不纳二色,你可愿……”魏王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注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可愿嫁给我?” “若你一直不变,我愿与你一试。”沈望舒看到魏王热切的眼,突然有了一点淡淡的心动,仿佛被他这样喜爱着,全心系在自己的身上,心里也很欢喜。 她并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心里对魏王有了不同,自然不会拒绝叫魏王这片深情,见魏王一怔,继而惊喜地露出一个笑容,容光姣姣,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与他温声说道,“我并不是一个无心人,只是既然你我定情,日后,只望你不变此心。” “我愿立誓。” “若此心不变,誓言与否不过是锦上添花。若君有二意,立誓也变了初心,何苦来哉。”沈望舒对立誓不感兴趣,淡淡地说道。 她提及此时,神色有些寂寞冷清,魏王忍不住越矩,探身握住了她微冷的手。 “我不会变的。”他从未有过这样认真的表情。 “你不变,我就不会变。” 那么,若他变了,她就会变了? 魏王心里生出极致的恐慌,就算握住了她的手,可是依旧觉得不安。 他唯恐自己不小心松了手,就会叫她毫不犹豫地离自己而去。 到底是什么时候,这样喜欢了这个姑娘? 魏王自己都不记得了。 也或许……是她倒在他的怀里,他看到她那带着旁人都看不出的疲惫与清冷的时候…… “私相授受,总是不美。”他身为皇子自然可以肆意,可是却不愿叫宋岚背上为人嘲笑的名声,他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宋岚微冷的指尖儿,见她露出几分诧异,便轻声说道,“你既然愿意与我在一处,我就不能委屈了你。你等着我,我……” 他忍不住在脸上露出一个令人目眩的笑容来,怜惜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轻声说道,“我入宫去求太后赐婚,叫你风风光光,名正言顺。” 他都是在为她打算,沈望舒的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欢喜。 原来,这就是被人喜欢着,小心翼翼地守护着的感觉。 “好。”她心里有陌生的欢喜与酸涩的甜蜜,看向魏王的眼神越发柔和了起来。 魏王得了她的允诺,顿时就再也忍不得,几乎是怕她反悔一般就离了丞相府,往宫中去了。 沈望舒看他步履匆匆,没有一点身为王爷的沉稳庄重,头也不回很怕自己喊一声“后悔!”地去请旨赐婚,又忍不住心中愉悦了起来。 她忍不住憧憬起了自己若嫁给这个男人之后,会有怎样的快乐与欢喜。 她正是欢喜之上,自然顾不得什么柔姨娘母女,且如今有魏王的侍卫将她护住,等闲连宋丞相都无法在她面前横行。或许是女为悦己者容,她还生出了几分兴味儿来,去寻自己新做的衣裳与首饰来。 只是她这方快活欢喜,正等着魏王入宫之后的好消息,然而丞相府的一处精致华美的小院儿里,却已经是凄风凄雨,宋婉儿已经哭着倒在了柔姨娘的怀里,哭得没有了一点的美丽。 “母亲,我该怎么办?”她抓着柔姨娘的手臂绝望地问道。 与她有情的那人是个孝顺的人,不敢忤逆老太君,又如何敢迎娶她呢? 她是个庶出,因此正经的勋贵官宦家都不愿要她一个庶出的正妻,好不容易有一个不在意她出身的男人,却被家中拘束,也不能叫她圆满。 难道她愿意自己是个庶出?! 难道她愿意托生到一个姨娘的肚子里去? 宋婉儿就算抱着柔姨娘哭得可怜,可是也忍不住想到了宋岚的讥讽,不由自主对柔姨娘生出几分埋怨。 若不是她一定要给宋丞相做妾,会不会…… “如今可这么办呢?”柔姨娘也六神无主起来,试探地与宋婉儿问道,“要不……你先生米煮成熟饭?”只要那人做下了事,凭着宋丞相的门楣,侯府也得认了这笔账! 宋婉儿却有些瑟缩。 这虽然是个极好的主意,可是她却唯恐侯府老太君狠心不认账,因此有些踌躇。 她又想到宋岚那张清高傲慢的脸,心中生出几分愤恨来。 “我还有一计,若不成,再按母亲说的做。”她压低了声音,眼神怨毒地说道。 第7章 嫡女逆袭(七) “什么办法?”柔姨娘急忙问道。 宋婉儿从小儿就聪明伶俐,讨喜可爱,她自然很看重女儿的想法。 “叫他与姐姐提亲去。”宋婉儿抓着柔姨娘的手,柔媚的脸上露出几分扭曲的神色。 “什么?!”这算什么好办法,柔姨娘顿时意兴阑珊。 与宋婉儿交好的那人乃是侯门子弟,虽然只是幼子并不能袭爵,可是却是正经的侯府嫡枝,一生都荣华富贵,安安稳稳,这样好的男子哪里是那样多见的呢? 若便宜了宋岚实在叫柔姨娘舍不得,且叫柔姨娘说,宋岚嫁过去了,还有宋婉儿什么事儿呢?她觉得这个主意不好,就与闺女皱眉说道,“这可不行!她占了正室之位,往后风风光光的,你怎么办?去做妾么?!” 就算是柔姨娘,也不愿意宋婉儿去做妾服侍仇人。 “占了正妻之位有如何呢?”宋婉儿柔柔一叹,本没有好利索疼得浑身抽搐,越发在心中怨恨宋岚,伏在柔姨娘的耳边带着几分兴奋地说道,“就算我做了妾又如何?那府里老太君想要一个身份高贵的儿媳妇儿,我就给她一个!左右男人的心在我的身上,就如母亲,不也过得风风光光,与正妻有有什么不同?!” 她伸出瘦弱的手指轻轻一握,露出几分笑意说道,“且她到时候就是落在了我的手里,想如何叫她被作践,都是我说了算!” 宋岚如今仗着嫡女之名欺凌于她,日后,做庶女的都还给她! “等老太君归了西,无人掣肘,那时再把她踩下去,我扶正,不依旧是正妻?”宋婉儿这个主意并不是突然想成,而是早有打算,因此与柔姨娘说起是十分流畅。 “妾室扶正可不容易呀。”柔姨娘自己还没扶正呢。 不过她与宋婉儿又如何能一样儿呢? 宋婉儿虽然叫人笑话出身,可到底是丞相之女,凭这个也算是很有身份儿了。 除了这个主意,柔姨娘也是一筹莫展,且她更相信闺女的本事,更信男人那愚蠢的怜香惜玉,自然知道宋岚这等没有风情只知道厉害嚣张的不讨男人喜欢,因此迟疑了一番也就应了。 宋婉儿的动作却很快。 还未到晚上,宋丞相刚刚下朝回府,丞相府里就已经坐着不速之客了。 今日上门的乃是临西侯府的老太君与她的幼子张有容,平日里与宋丞相来往并不多,不过后宅女眷走动之时,倒是有些联系。 宋丞相见了老太君笑着起身,心中微微一动,也有了几分揣测,虽在心中暗叹张有容这等出身世家的子弟不能留给爱女宋婉儿,不过能与临西侯府联姻也叫他心中惊喜极了,因此格外和气地让了老太君在面前,请奉茶之后办笑问道,“老太君为何今日有空过府?” 丞相府中没有主母,只得妾室管家,实在是很不方便。 如同临西侯老太君这般的身份,柔姨娘显然就不够看了,叫她出来见客都是侮辱了人家,因此竟只能宋丞相作陪。 这样带着外男的拜访,连嫡女宋岚都不能出来招呼一二。 临西侯老太君的眼角眉梢儿,就带了几分笑意,意味深长地扫过身边安静陪坐的幼子。 宋丞相也将目光落在了张有容的身上,不由在心中赞了一声好。 不过弱冠的年纪,这青年生得白皙俊俏,眉目秀致温和,显然十分纯良,虽然面容之中带了几分忧愁哀怨,不过却都不过是些小问题罢了。 他心中有谱儿了,便愈发温煦起来,与张有容问起了学问功课,虽觉得这青年言谈有些天真烂漫,不过只出身侯爵府,又何必有许多的烦恼与心眼儿呢? “今日上门,实在是这小子自己的心意。”临西侯老太君满意地拍了拍儿子的手,见他勉强微笑也只做不见,与淡笑的宋丞相笑着说道,“贵府的大姑娘端庄贤良,护卫太后十分忠心,谁不在心中赞一声好呢?这小子心里就十分仰慕,只说,若丞相大人给他这个体面,咱们就做一回亲家,也有叫他不负相思的意思。” 张有容愿意舍了宋婉儿来娶宋岚,实在叫老太君心中称愿。 宋岚出身尊贵,乃是原配嫡女,如今在太后与帝王面前都有了体面,还封了乡君,这样的儿媳妇儿不管放在哪里,都很有面子。 且临西侯老太太不喜女子柔媚,自然更喜欢端庄的宋岚。 果然是为了亲事上门,宋丞相自然心怀大快,虽在心中遗憾几分,不过到底笑道,“贵府何等体面人家,看重了我家,自然没有不妥。” 他微微一笑,就要定下这门亲事。 然而还未应准,却见门口传来了很快的脚步声,之后,就见长女沉着脸大步进来。 沈望舒的额头还带着几分薄汗,她面色有些红润地进门,见了正坐在堂上的临西侯老太君与张有容,面上就带了几分冷笑。 她听丫头与自己禀告临西侯府来人了,就知道只怕是为了求亲之事,她既然知道那是个火坑,自然不会傻乎乎往里跳。 且魏王正在宫中请旨,她为什么不嫁给自己想要嫁给的人? 她大步进来,看着皱眉起身呵斥自己没规矩的宋丞相,就轻笑了一声。 宋丞相叫她笑得心头有火儿。 这门亲事宋丞相应得并没有亏心,为何宋岚还要对他横眉立目,仿佛是个敌人一般? 他心中恼怒起来,便与面上露出几分满意的临西侯老太君笑道,“小女无状,她小小年纪母亲就没了,平日里也没有个人教导她。”他顿了顿,还是有些不甘地说道,“倒是小女婉儿,天真可爱,孝顺贤良,自幼养在她生母的膝下,最是个伶俐的孩子。”他见张有容死气沉沉的眼听了宋婉儿就亮了,心中也是惊喜。 “这个就算了。”从小儿养在姨娘膝下莫非是很荣耀的事情么?临西侯老太君的脸都僵硬了。 若眼前的不是丞相,敢给她介绍一个庶女,老太君非唾他满脸唾沫星子不可! 她不由看向眼前的宋岚。 她生得端庄挺直,生来带了几分尊贵的气息,如今封了乡君越发与众不同的气势,远远看去,不说给幼子做媳妇,就是给她长子,临西侯做侯夫人也没得挑的。 虽然是丧妇长女,乃五不娶之列,不过只凭着这浑然天成的威仪气派,什么不足也都抹平了。 她心里喜欢,又见宋岚身上衣裳郑重,首饰插戴无一不精心妥帖,越发满意,看向宋岚的眼神就带了几分慈爱。 然而沈望舒却对老太君并么有什么想法。 她看似喜爱宋岚,可是当初当张有容对宋岚种种作践的时候,在她的心里,还是儿子的喜乐更要紧。 她对张有容与宋婉儿之间之事什么都知道,却还来向另一个女孩儿求亲,最后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侯府之中,不过是掉几滴廉价的眼泪,就继续过日子罢了。这样看似慈爱和蔼的老太君,心肠却更加冷漠,沈望舒哪里会叫她这点小小的慈爱蒙骗,只垂目,走到了张有容的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就是这个男人,造成了宋岚的悲剧。 她如今气势日盛,几乎叫张有容喘不过气来,忍不住抬眼去看与宋婉儿完全不同的这个少女。 宋婉儿柔媚顺从,贴心懂事,可是眼前的少女却冰冷端贵,浑身的气派叫他自惭形秽。 也叫他突然在心里觉得……若娶了这样的女子,大抵会在京中叫他很有体面。 他到底是勋贵子弟,哪怕是爱极了宋婉儿,也明白出身与气势仪态的重要。 “我听说,你是来求亲的。”沈望舒看着不由自主对自己笑了笑的张有容,心中终于生出几分杀意。 不论是什么时候,她都非常厌恶这样只有自己爱情最伟大,叫人牺牲叫人痛苦的男人。 若正有承担,坚持只娶自己的心上人又怎么了?为何要去毁灭另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 “是。”她的眼神太过犀利,仿佛能看破一切,张有容垂了垂头,默默握紧了自己的手。 从前宋岚他远远地见过几次,并没有如今的气势与飞扬的神采,他本以为要迎娶的是一个叫自己不欢喜的妻子,可是如今在宋岚的面前,他又有了几分安稳。 娶了她,也并没有想象中的不愿意。 只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叫他有些惭愧竟然对宋婉儿有了二心,急忙勉强压住了。 “是来向宋婉儿提亲的?”沈望舒并未打算给他留面子,嗤笑了一声突然问道。 她这一句问得突兀,顿时叫张有容脸色顿变。 他张皇地抬头,动了动嘴角,努力地辩解道,“不是。” “那是谁?” “我来与乡君求亲。”张有容顿了顿,突然有些恐惧,可是却不明白自己在畏惧什么,勉强地露出几分真挚与仰慕来说道,“乡君大概不知,我从前就远远地见过乡君几面,我,我心里是有乡君的,所以才想要来求亲。”他说得顺畅了,那双温柔的眼就落在了眼前垂头看他,不辨喜怒的少女的身上,轻柔地说道,“请乡君不要怀疑我的真心。” 沈望舒看着他温柔缱绻的样子,若不是早就知道,只怕也会在心中生出动容喜悦。 怨不得宋岚会欢欢喜喜地嫁给他。 “我不会嫁给你。”沈望舒冷淡了脸色,缓缓地说道。 “为什么?!” “我心里可没有你,且……”沈望舒冷笑看着他说道,“你心里有的,不是宋婉儿么?你的这真心,可真黑啊。” “娶了我当个摆设,回头再纳宋婉儿为妾双宿双飞,是也不是?” 张有容叫她一口叫破,顿时仰头呆住了。 这幅模样,就算不说话,谁又不明白这是叫沈望舒说中了歹意呢? “贱人!”沈望舒冷笑一声,劈手一个耳光! 第8章 嫡女逆袭(八) “等等!”临西侯老太君见宋岚提起宋婉儿,顿时脸色一变。 只是她才出言这一句,就已经听到了响亮的耳光声! 她就听一声痛呼,幼子白皙俊俏的脸上,已经印上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儿。 “说你是个贱人,你还真贱!”沈望舒只觉得这耳光下去,自己方才痛快了许多,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她本就带了几分气势,一时众人都惊呆了,却没有一个人起身阻止,直到临西侯老太君回过味儿来,已然气得浑身乱抖! “这,这是做什么?!”她再喜欢宋岚,那也是最爱惜自己儿子的呀,眼见张有容还不过两句话就叫人抽了耳光,哪里还能忍得住,霍然起身怒道,“好无礼的丫头!” “有礼是对着好人儿,骗婚的畜生可不在其中,你们打得好算盘,要不咱们闹出去叫人评评理儿?” 沈望舒可不怕一个临西侯府的老太君,既然敢上门,自然有要被打脸的觉悟,她微微一挥手,魏王赠与自己的几个银甲侍卫已经把老太君给阻拦住,这才好整以暇地伸手掐住了张有容的下颚,见他脸色苍白地抬头,惊恐看着自己,哪里还有那曾经一碗堕胎药灌到宋岚嘴里的威风,顿时就笑了。 “瞧瞧你的德行,你也配来上门求娶本乡君?”她伸手拍拍张有容的脸颊,不由笑了。 这样的一个人,畏畏缩缩,连魏王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你怎敢如此?!这就是丞相府中的教养?!”见她把玩张有容仿佛就跟玩具似的,临西侯老太君只气得肝儿疼,高声叫道。 “这个您该问我的父亲。我生母早逝,余下的教养如何,都是父亲教的。”沈望舒头也不回地又是一个耳光抽在张有容的脸上,看他从自己是手中被抽在一旁,伏在桌上半天没有动弹,仿佛是没脸看自己,便笑了。 “但凡你有几分血性,敢娶自己要娶的那个,也能叫本乡君另眼相看。骗婚时你倒有勇气了。” “我,我……”张有容讷讷了几声。 不知为何,他就是不能对眼前这个笑容恶意冷酷的姑娘动手,就算是挨了她的耳光,却没有一点的恼怒。 “滚罢!宋婉儿与你想要如何,我管不着,只是我也告诉你,你信不信下回往别处骗婚,想骗了别家的姑娘,我还打你?”沈望舒嫌弃地拿一张雪白的帕子给自己擦了擦手指,将帕子摔在了张有容的脸上。 她一双眼睛目光流转,落在了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宋丞相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讥讽之色。 她嫁不成临西侯府,宋丞相若知道宋婉儿与这张有容有情,一定会为庶女筹谋这桩姻缘的。 到时,自然有这对儿有情人的好处。 她眯着眼睛笑了片刻,方才退开了几步,对面带愤怒的临西侯老太君微微地笑着说道,“老太君若是有话,说我跋扈霸道,只往外头吵吵去。”她淡定地笑着,温煦道,“只是为了辩驳,只怕我嘴里要有不好听的出来,老太君若是受不住,可就不是我的不是了。” 堂堂侯府骗婚,名声很好么?不怕名声烂大街,沈望舒随意她如何在外头吵嚷她给了张有容耳光之事。 她既然敢动手,自然已经掐住了临西侯府的命脉,叫这群人投鼠忌器。 “好,好,好!”这满嘴都是她的道理,临西侯老太君也算是开了眼界了,怒极反笑道,“丞相府门第高贵,乡君是个出身高贵的人,我家不敢高攀!” “既然老太君有自知之明,我就不必说得十分明白了。”沈望舒很体贴地说道。 她一言一行都叫老太君气得半死,又见张有容被抽得俊面浮肿不堪,越发恼怒。 “只望乡君日后,也能嫁得良人。”她带着几分讥讽地说道。 “承老太君吉言。”沈望舒微笑和气地说道。 她与方才威风凛凛几乎变了一个人,温煦宽和,几乎叫人想不到方才那个劈头盖脸就给人耳光的是同一个姑娘,说一句两张脸皮都差不多了。老太君默默地捂了捂自己发疼的胸口,踉跄了一下。 她才振作了精神想要继续讥讽,就听到丞相府门外传来了很大的喧哗之声,正在疑惑,却见丞相府的下人匆匆进门。 “宫里来旨意了,要老爷乡君一同出去接旨!” 这也不知是福是祸,只是长女才给太后挡刀,应该不是坏事,宋丞相用力地瞪了一眼转眼就把临西侯府给得罪了的沈望舒,摔袖大步地过去了。 他走到院子里,就见另一处院中,柔姨娘扶着一个气息柔弱的少女走了出来,一脸迷惑的样子。 见宋婉儿今日形容憔悴虚弱,一袭白衣青丝披散,无端地有了几分可怜,宋丞相心中不免怜惜,也越发不喜强势的长女。他见宋婉儿这一出来,一双含情脉脉的秋水般的眼睛就往张有容的方向望去,目光一闪便与她柔声说道,“傻孩子,怎么不早告诉我?若我早知道,自然为你筹谋。” “姐姐为妻,我做妾,能留在公子的身边,哪怕委屈也心甘情愿。”宋婉儿见了宋丞相声色,就知道只怕是张有容事败了,心中一紧,急忙柔弱地说道。 她一脸不争不抢,很懂事退让的模样,宋丞相都心酸了几分。 柔姨娘也急忙垂泪,又好奇问道,“不知宫中是何旨意,仿佛十分郑重。” 最近往丞相府,太后赏赐沈望舒许多的药材补品,也没有这般郑重的时候。 宋丞相心中也十分疑惑,只带着好奇的爱妾庶女一同到了前门处,带着家眷一同拜下。 他仰头,见是魏王仪态端丽地立在前方,不由有些疑惑,然而待听到了旨意之后,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是赐婚的旨意! 还是将长女赐给了魏王为正妃的旨意! 怎会如此? 宋丞相心中升起了一丝喜悦,盖因魏王乃是皇帝面前最信任的皇弟,手握重权,与他联姻自然比临西侯府好了一万倍,然而他想到长女若嫁给了魏王这样显赫的皇族,那日后整个丞相府在她眼里也只怕都是个奴才,又与他有几分心结,只怕会挑唆魏王厌恶他。 这种种的猜忌自然叫宋丞相心中的欢喜消减了许多,他正颤巍巍地起身,就见前方的魏王已经快步走过了自己。 “不要跪了。”魏王亲手将沈望舒扶起来,俯身给她拍打身上的灰尘,轻声说道,“你还在养身子呢。” 他贵为王爷,却对沈望舒这般妥帖温柔,顿时就叫人眼红起来。 临西侯老太君才“祝福”了沈望舒一回,却叫圣旨与魏王的态度打了脸,顿时面红耳赤。 “怎么入宫这么久?”沈望舒一边扶着魏王,一边轻声问道。 “太后与陛下听说我愿意成亲,太欢喜了些,因此留了我问话。”魏王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寻常的皇家子弟,如今只怕是妻妾成群,就算没有正妃,王府之中服侍的美人儿也少不了。 只是魏王看似俊美风流,实则颇有几分乖僻,到了如今身边还没有一个女人。他早就被太后与皇帝担心极了,如今听说他亲自开口说相中了一个姑娘,自然欢喜无限,别说沈望舒在太后心中印象极好,就是坏到了极点,太后也只有叫好的份儿。 魏王与太后皇帝似乎十分亲近,沈望舒挑眉搜过了他身后的那些宫中赏赐的名贵的宝物,就笑了笑。 魏王见她笑了,本有些紧绷的脸也缓和了起来。 “往后,你就是魏王府的主子,连我都不会忤逆你。”他将圣旨郑重地放进沈望舒的手中,用力用自己的大掌,将沈望舒柔软的小手与圣旨一同握在掌中。 他眼里哪里还有别人?只看着来之不易,似乎眼下也还得继续努力的赐婚之后的未婚妻子。 “王爷不必担心,她若是不贤德,我就……”宋丞相见魏王对沈望舒如此迁就,顿时就在心中破口大骂。 这是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着? 摆出一张听话的脸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她素来贤德,若是不贤德,也是有人作祟。”魏王劈口打断,冷冷地说道。 宋丞相闭嘴了。 “可是公子的婚事怎么办?”宋婉儿再没有想过宋岚竟然有这样的造化,竟然能嫁给魏王为正妃,她心中嫉妒极了,眼睛一转,柔柔地担心地说道,“公子不是来求亲了么?姐姐难道要为了魏王殿下,就要舍弃公子,就因为他不及殿下……哎呀!” 她话音未落,只觉得脸上剧痛,竟是被劈头一个耳光,抽得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撞到了一旁的一处柱子上,头破血流。 “辱及本王王妃的,本王都不会放过。”魏王垂目,淡淡地说道,“拖下去给三十板子,打不死的,就关到柴房去,好好儿学学规矩。” “至于你……也配来求亲?”他信步走到了眼见宋婉儿被抽飞,脸上露出几分心痛的张有容,突然笑了。 “做人,得有些自知之明。”他目光流转,拍了拍张有容的英俊的脸蛋儿,轻声说道,“你比得上本王么!。” 第9章 嫡女逆袭(九) 这般的羞辱,偏偏不能反驳。 魏王势大,小小的临西侯府,在魏王眼里完全不够看。 一个没出息的侯门子弟,自然比不上高高在上的尊贵魏王。 临西侯老太君可不敢问候魏王的“家教”,死死地咬着牙,看着魏王侮辱无辜的幼子。 她心中痛恨宋岚,又更加痛恨宋婉儿。 所以她才感到奇怪,为何幼子喜欢宋婉儿喜欢得什么似的,突然就愿意去跟宋岚求亲了,原来这都是宋婉儿撺掇的。 若没有宋婉儿撺掇幼子,眼下张有容也不会被宋岚与魏王连番作践羞辱,且因提亲之事恶了魏王,日后张有容还有什么前程可言?不连累侯府就不错了! 宋婉儿这狐狸精竟祸害了幼子一生的前程,简直叫老太君恨不能一口咬死她算了!且这么个时候,她甚至不敢在魏王面前给幼子求情。 魏王出了这口气也就罢了。 若是魏王恼怒临西侯府与他争抢宋岚,进而迁怒整个临西侯府,那就是倾门之祸。 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疼爱的幼子被魏王翻过来倒过去地折腾,心中悲凉屈辱,却还是只能给幼子使眼色叫他要为了家族忍耐。 这般委屈求全,老太君眼角都是晶莹的泪花儿,却不敢露出什么多余的神色来,不由看向沈望舒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央求、沈望舒哪里会理睬老太君有什么委屈,且魏王是在为自己张目,她心里欢喜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出手阻拦,只见魏王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就露出一个笑容。 魏王本担心她看不下去自己欺凌旁人,见她笑了,凤眸微微一亮。 他扭头专心地欺负张有容。 沈望舒却在欣赏不远处宋婉儿的惨叫,这个被魏王抽了一耳光的少女就在心上人面前杖责,她见张有容被魏王贬低到了泥土里,里子面子都被扒了个干净,还知道不安地去看宋婉儿的方向,嘴角不由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不要打坏了她。”她与魏王和声说道。 魏王自然不会反驳她的话,虽心中不愿叫这庶女这么便宜脱罪,却还是从善如流叫人停手,见宋婉儿不过几板子就已经不知生死,便与宋丞相冷冷地说道,“这等卑贱的庶女,时常心怀恶毒,不时时敲打,只怕都要翻天了!本王前几日才打了她的板子,没想到伤还没有好,她却知道陷害自己的嫡姐!这等心性实在叫本王厌恶,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不欲多做杀孽,饶了她这一回。不过她一个庶女竟然谋害嫡女,这都是她生母挑唆教导的不是!府上的姨娘,也得需要教导。” 他并不是善言谈的人,却洋洋洒洒说了许多。 “王爷这是!”宋丞相断断没有想到魏王竟然还敢在自己府中逞威风,顿时大怒。 “再给四十板子长长记性。”魏王指着柔弱美丽,一双美眸恐惧地睁大的柔姨娘淡淡地说道。 他带来的侍卫更加彪悍,上前就摁住了柔姨娘。 “老爷救我!”柔姨娘只挨了一板子,就尖声惨叫了起来。 她的哭叫就在眼前,宋丞相出离地愤怒了。 在他的府中打他的爱妾,岂不是在打丞相大人的脸么! “大人不必说了,今日四十板子了结了也就罢了,不然,只怕本王要往朝中弹劾一二,坏了两府的和气。” “什么?!”魏王平静淡定如斯,宋丞相气得五内俱焚,眼前一阵一阵地发花。 “婢妾管家,内帷不修,嫡庶不分……”魏王如数家珍地在宋丞相老脸惨白里头淡淡地说道,“虽本王与贵府有亲,只是却不敢因私废公,说不得就要大义灭亲了。” 这年头儿大义灭亲还能说得理所当然的,宋丞相也只听见过眼前这一个了。 他心都要被气炸了,然而魏王乃是皇族,他虽然位极人臣,却也没有魏王的腰杆子硬,自然更恐惧魏王是真的弹劾自己一番。 因此柔姨娘哪怕在哭叫叫他救自己一番,他心中心疼得厉害,却为了自己的前程,不得不含泪扭过了头去。柔姨娘再没有想过宋丞相竟然只因魏王的几句话,就对自己见死不救,她本就疼得厉害,顿时就大哭了起来,混合着她身上被打裂的伤口,越发地喧闹起来。 “堵住她的嘴。”魏王淡淡吩咐道。 “宋婉儿受了伤,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只可惜被关在柴房无人看望,也是十分凄凉。”沈望舒就在一旁轻声叹息了一声,看着不远处微微一动的张有容就笑了。 她一脸的悲悯,魏王猝不及防地扫过她的脸,忍不住目光温和了起来。 “一会儿洗洗这地,全是血,叫人看了笑话。”沈望舒与一旁噤若寒蝉的丫头柔声道。 她已经得了赐婚,日后就是魏王妃,谁敢不听她的话呢?连宋丞相都被魏王压制,几个丫头自然也不敢反抗她。 有几个丫头讷讷地应了,又忍不住去看不远处被摁在地上,就跟猪狗一般给打得全身开花儿的柔姨娘。 柔姨娘威风的时候,府里谁不害怕她呢?那般威风风光,姬妾丫头们都拜服,可是魏王发作她,想要了她的命的时候,连丞相都不敢拦着。 柔姨娘在主子们的眼里……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又与她们有什么不同? 因想到这些,有几个丫头就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脯儿。 “此地太乱,我就不看了。”沈望舒听柔姨娘鬼哭狼嚎的,耳朵都被震得发疼,且她欣赏了一番也就罢了,见一旁的临西侯老太君母子正脸色苍白地立在一旁,心中哼笑了一声,摇摇摆摆地走了。 她才走,魏王就拔脚追了过去。他如今是正经赐婚之后,有了皇家认证后的有名分的人了,自然不会再有什么顾忌。且他越殷勤妥帖,就是越发给沈望舒做脸,叫众人都知道,他是爱重这个王妃的。 想叫京中世人尊重他的王妃,就得从他做起,他先尊重她。 魏王明白这个道理,虽身若青松,可是看向沈望舒的眼神却热切。 “这丞相府中太没有规矩,我真是担心你。”他抿了抿嘴角,见沈望舒抬头安静地看着自己,福至心灵一般地说道,“太后还很挂念你,不如,你搬回太后宫中去罢。”太后虽然是更看重他的体面,可也并不是没心肝的人。沈望舒替她挨了那一刀是实打实的,太后自然对她刮目相看,且如今又亲近了一层,往后说句更亲近的话,沈望舒也要管太后叫“母后”的。 想必“母后”不会拒绝一点小小的合理的请求。 “若我入宫,只怕就有人要说我仗着你跋扈了。”沈望舒有些意动,然而到底摇了摇头。 “我愿意叫你仗着我跋扈。”魏王轻声说道。 他眉目俊美夺目,可是神情却真诚认真,沈望舒看着这对自己很好,好得叫自己心生愧疚的青年,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是真的在用心喜爱着她,想要对她好,可是她却并没有如同他喜欢自己那样深刻地去喜欢他。 她是喜欢他的,可是却远远不及他对自己的感情。 她的心底还有各种退路,更爱的,只有自己。 “我还想瞧瞧宋婉儿的好戏。”她沉默了片刻,把自己不那么光明磊落的心情分享给他。 她这一刻,是屏住了呼吸,生出莫名的紧张。 “别伤了你自己。”魏王一怔,见沈望舒霍然抬头,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仿佛不认识自己,在重新打量一般。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想了想方才与沈望舒不安地说道,“这两个都心肠狠毒,不然,我再给你留几个侍卫?” 他感到沈望舒神色之中的变化,还有那双冷淡的眼睛里有什么在舒展缓和,虽然不知缘故,可是心中却忍不住生出几分莫名的欢喜,叫他轻轻走到了沈望舒的身边,垂头看这个有着这世间最复杂感情的眼睛的少女。 “你……不觉得我的心肠,其实也很狠毒?”沈望舒艰难地问道。 她本以为魏王,是喜欢着她刻意表现给他看的那个虽然颇有心机,可是却纯善的女孩子。 他喜欢的那个,难道不是为了自保而艰难算计的无依无靠的姑娘? “我喜欢的是全部的你。”纯善的,狠毒的,只要是她,就足够了。 魏王见沈望舒一脸无措的样子,突然笑了笑。 他对着眼前这个目光复杂又茫然的少女伸出修长的手,看她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中。 她的手柔软,又有些冷,他不由轻轻握住,垂目说道,“你在我的面前没有隐瞒,我很欢喜,也要感激你。”这是不是代表,她是信任着他的? 魏王心中愉悦了起来,想到太后与自己戏谑的笑言,默默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一个金光闪闪的金环,飞快地扣在了沈望舒纤细的手腕上。 冰冷的触感落在沈望舒的腕间,她诧异地垂头,看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只细细的绞丝金镯,金镯上还有一只精致玲珑,雕工复杂的的小金锁。 “我听说,喜爱一个人,想要与她缘定三生,不论经历多少轮回都想和她在一起,就用这金锁,将她锁住,叫她记得,不管分离还是……我都永远不会离开她,不管到了哪里,都会找到她,回到她的身边。” “你……” “不管多少轮回,奈何桥上走过几遍,我都不会忘记你,你也不能忘记我。”魏王优雅地拨弄着小小的金锁,眼里是满足的笑意。 “锁住你了。” 第10章 嫡女逆袭(十) 在魏王内敛却炙热的注视之下,沈望舒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心中乱成一团,对魏王的存在生出一份恐慌,可是却没有将这小小的金锁从手腕上取下来。 她仿佛不由自主,就默认了魏王的这些话语。 可是她突然又有些伤感。 她不过是在书中穿越,魏王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书中的一个人物。 他们或许并没有轮回转世,这一世结束之后,她重新踏上了另一端征途,而他……奈何桥上等待她,只怕不会再等到了。 她沉默地摸着手腕上的金锁,心里酸涩了几分。 只是既然知道,她与他只有这一世的缘分,沈望舒就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这一世,他对她这样好,那么她就用尽全力去爱他一次,不叫他与她之间有任何的遗憾。 似乎想通了这一点,她的心里也觉得爽快了许多,忍不住憧憬起日后成亲之后,两个人会过的幸福日子。 说起来很丢脸,虽然在书中不知穿梭了多少次,可是沈望舒竟然还没有与任何一个男子有情。 从前是世界,每当她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做下了事端来,那些男人也都被自己吓跑了。 难得遇上一个不畏惧自己的冤大头。 她忍不住又在心中沾沾自喜起来。 她正顾不得自己还要绷着端庄的脸在房中打滚儿偷着乐,就见魏王给自己留下了的一名女侍卫快步上前。 这侍卫乃是她安排去看着宋婉儿的,见她来给自己复命,沈望舒沉吟了片刻便起身叫她上前,挑眉问道,“真的来了?”宋婉儿挨了这么一顿好打,又被关在了柴房,张有容若不“情不自禁”来探望一回,岂不是对不住这多年的真爱?她早就等着呢,只是没有想到丞相府这样宽松,一个身手不怎么敏捷的勋贵子弟,都能摸到后院儿来。 不过想必这两个从前该经常私会,不叫人发现,也是寻常。 沈望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笑了笑,决定以德报怨,成全一次两个有情人。 她又叫人去请宋丞相往柴房去,自己也跟着侍卫簇拥着去了。 此时的柴房之中,宋婉儿并不知道沈望舒正有意成全她的一番痴心,此时她背上还带着伤,就算上了药也疼得厉害,忍不住伏在爱人的怀里压低了声音哭泣。 她晶莹的眼泪滴落在张有容的手背上,灼热得叫他心中剧痛。 “委屈你了。”他想到白日里的那通好打,心疼地与怀里怯生生柔弱的少女说道。 “魏王冷酷,我不过是为你说一句话,却叫他如此□□。”宋婉儿一双柔软的手抱着张有容的脖子,委屈地低声说道,“原是我的一片痴心。我配不上你,想着叫你娶门当户对的女子,只要你心里有我,真心喜欢的是我,不喜欢姐姐,就算是吃了委屈我也认了。可是魏王出手抢夺,倒叫你失了脸面,就算他是王爷,我也,也看不得他这样欺负你。” 她满心的痴恋,仰头仿佛自己的性命都在爱人的身上。 张有容深深地被触动了。 这样的深情,他如何能辜负呢? “你都是为了我。”他有些惭愧地说道。 今日回了临西侯府,老太君就勃然大怒,痛骂了魏王与宋家姐妹两个一番,逼着他不许再与宋婉儿有一点的亲近。 可是他哪里舍得呢? 宋婉儿又受了这样的重伤,他若是不来,岂不是如同禽兽一般? “如今,我们可怎么办呢?”叫宋岚去做一个摆设只怕是不成了,宋婉儿心里失望极了,知道今日老太君恼火成这样儿,只怕就算自己是宋丞相嫡女也不好使了。 临西侯府的荣华富贵叫她万分不舍,她心里明白,若是没有了临西侯府,只怕自己是高攀不上张有容这般的世家子弟的,就算她仗着宋丞相的威势勉强嫁人,也只能嫁个庶子,或是旁支,那还有什么风光荣华可言? 她紧紧地抓住了张有容的手臂,霍然想到了柔姨娘的话。 生米煮成熟饭。 只要张有容做下了事,老太君就算再不喜欢她,也得认了。 她也并不是没有来历的人呀。 丞相庶女,是能随便睡完不认账的么?! 想到了这个,宋婉儿的目光就越发地妩媚,脸上也带了几分薄红地去拉扯张有容的衣裳,这青年本就与她有情,且还在这样旖旎无人的气氛之下,嗅着宋婉儿身上淡淡的药香与脂粉香,感受到她身上的那份柔软,哪里还按捺得住呢? 他也早就将宋婉儿当做自己的女人,不管如何都想要迎娶她的,顿时就不再忍耐,对着宋婉儿嫣红的嘴唇俯下了身去,不大一会儿,两个人就滚在了一处。 本是情浓,又是初次,因此两个都很投入,甚至连有人进了柴房,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沈望舒一声轻轻的笑声,方才叫两人霍然清明起来。 宋婉儿听见嫡姐的笑声,几乎是魂飞魄散,她一抬头,就见了一张温煦的笑脸,沈望舒的身后,还立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宋丞相。 宋丞相本不快长女夜半折腾,非要他往柴房来,谁知道竟然看见这么一出戏,顿时眼前一黑,踉跄了几步,若不是手快扶住了门扉,只怕就要坐在地上。 柴房里,一对儿青年男女衣裳全无,赤/裸裸地纠缠在一起,其中那个一脸迷醉呻/吟的女子还是自己的爱女,谁见了都得晕过去不是? “你们,你们……”宋丞相的手都哆嗦了,指着宋婉儿半晌竟说不出话来。 宋婉儿再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被这么许多人围观的,羞恼之下顿时把一旁的衣裳抱起来遮住了胸前,嚎啕大哭。 “丞相大人。”张有容也断断想不到自己竟然在最要紧,最需要释放的时候被人撞破。 他叫沈望舒方才那笑声吓得脸色苍白,竟连自己萎靡了都顾不得,急忙转身给宋婉儿披上了一件衣裳,这才手忙脚乱地穿了一件衣裳挡住自己一身雪白的皮肉,战战兢兢地起身,见宋丞相眼睛都直了,显然受了很大的打击,急忙上前跪在地上谢罪道,“是我无礼,我,我愿意对婉儿负责的!” 宋丞相从未想过,败坏自家清誉的竟然是自己疼爱的庶女,已经气得心口剧痛! 他身为丞相,在朝中如履薄冰,恨不能名声清如水!没有想到自己家中,还有这么一个坑了自己的庶女! 若此事叫人知晓,他岂不是要叫人笑话死?他靠着名声吃饭的,那时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长女的身上,一口气越发上不来了。 若不是这丫头非要撞破此事,他,他,他,他宁愿不知道哇! “你怎么负责呢?”沈望舒哪里顾得上宋丞相心里的苦水呢?在一旁笑问道。 “我愿意迎娶婉儿。”张有容深情款款地回头说道。 他心中也有几分窃喜。 临西侯老太君不同意这么亲事,可是如今他已经被宋丞相人赃并获,就算老太君不愿意,宋丞相到底是朝中重臣,也一定会叫她愿意的。 如此想来,似乎此事也并不都是坏事了。 “父亲觉得呢?”临西侯府老太君心心念念想叫儿子迎娶一个高贵的正妻,如今,沈望舒就把丞相庶女塞给她,她也该知足了,她心满意足地扭头与宋丞相问道。 那还用说么?! 若宋婉儿不嫁给张有容,日后还能嫁给谁?!且若叫破了,他这张老脸全都没了! 宋丞相只觉得喉咙之中全是腥甜的血腥味儿,暗道了一声不好,知道自己这是要坏事儿,急忙将喉间那口血勉强咽下,狰狞着老脸点头。 他看向宋婉儿又有些失望。 这个庶女得了他的宠爱,却叫他被她连累么名声,还不及宋岚这个长女贴心。 至少这丫头还知道保护太后,叫皇帝皇后都夸奖他不是? 他心中十分痛心疾首,不过张有容愿意认了这婚事就是极好的,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嫌弃呢?他顿时就点了头。 张有容得了他的点头应许,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光彩,几乎是惊喜地回头看了看方才被自己抱在怀中的少女,一阵风似的跑了。 宋丞相见他跑得飞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撑着一口气起身厉声何凌今日目睹此事的丫头婆子闭嘴,这才走到了怯生生穿好了衣裳起身的宋婉儿的面前。 “逆女!”他心中已然是怒火熊熊,哪里忍得住,抬手就是一记大耳瓜子! 宋婉儿一声尖叫,又重新伏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你这个下贱的货色!”宋丞相恨死宋婉儿了,哪里还有从前的一点儿的疼爱怜惜,也顾不得一旁长女正在看好戏了,抬脚就用力地踹在了宋婉儿的小腹上,见她哀叫翻滚,厉声道,“你就好好儿求神拜佛,求临西侯府认了这门亲事!若那府里不娶你,我亲手了结了你!” 他怎能放任一个庶女做出这等丢人之事?私相授受他能忍,可是捉奸在床,再厚的脸皮,也忍不了哇! 宋婉儿叫他踹了几脚,哭得丧气不接下去,可怜极了。 她自然也是真心祈祷,老太君千万要点头的。 大概是此事闹得有些大,第二日,侯府就有人上门传话儿。 既然做下了事儿,自然是要负责。 老太君愿意认了宋婉儿这个儿媳妇儿。 然而正待宋丞相松了一口气,柔姨娘母女惊喜欣慰的三日后,侯府却再次上门。 这回就是晴天霹雳了。 暗通曲款,实在低贱,这样下贱给儿子做正妻实在没脸。 临西侯老太君反口不认账了,只问宋丞相,这庶女别做正妻,给做个妾,可否。 第11章 嫡女逆袭(十一) 临西侯府这说好了不算话,实在叫人大吃一惊。 不说宋丞相震惊了,连柔姨娘母女都震惊了。 柔姨娘几乎是立刻就病倒,仿佛很快就要去死一死。 沈望舒也不明白为何临西侯府答应得好好儿的,转脸就不认账。不过宋婉儿一脸天打雷劈,天都塌了的样子,她觉得还挺好看的。 宋婉儿自从事发就叫宋丞相给关在了屋子里安心备嫁,如今听见临西侯府变卦,已然哭得不省人事。 “父亲!”今日宋丞相来看她,她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扑上来紧紧地抓住了宋丞相的衣襟哭着叫道,“您要给女儿做主啊!” 做什么主呢?难道宋丞相要舔着老脸去跟临西侯府说好话儿,叫他们赶紧接手一下已经是残花败柳的庶女? 府中出了这等丑事已经叫宋丞相感到很丢脸,再为这个上门,宋丞相觉得脸都叫人给扒下来了。 可是更叫他感到生气的,却是临西侯府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但凡觉得丞相大人是个人物什么的,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呀。 “你还有脸说!”宋丞相从前多喜欢宋婉儿,如今就多么厌恶她。 若只是与张有容有情,他还能感慨高歌一番“天若有情天亦老”,只是这是□□,还是无媒苟合,宋丞相气都要气死了,哪里还有什么温柔慈爱,一把就把宋婉儿给扒拉开来厉声道,“都是你这个逆女!叫我落得如今为难的境地!”丞相的庶女去给侯府公子做妾,很好听么?可是宋丞相也硬气不起来了。 若宋婉儿还是完璧,他大可以冷笑一声傲慢地说一句“不是良缘!”回头把宋婉儿嫁给别人家去做正妻。 可是如今……就算是做妾,他也只能认了。 只是临西侯府也欺人太甚了! 宋丞相气得哼哼,见宋婉儿柔弱地伏在地上哭泣,顿时冷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纳妾之事,我已经应了!左右之前,你还说要做妾的,想必并无大碍。” 之前宋婉儿还十分柔弱地要与宋岚共侍一夫,那多懂事啊,宋丞相想想觉得宋婉儿的心不高,也就放心地继续说道,“你嫁到那府里的来路不正,日后多奉承着些,免得叫人笑话丞相府中的家教!”他觉得自己说得差不多了,转身就走。 “父亲!”宋婉儿哪里肯叫他走,急忙抱住了他的大腿痛哭失声。 “明明说好是做正妻的,如此反复,女儿嫁过去如何自处呢?”只怕临西侯府的主子都知道自己是怎么嫁给张有容的。 若是嫁给张有容做正妻,她至少还有些体面,叫人有些敬畏之意,可是若只是一个妾室…… 谁会把妾室的尊严放在眼里,只怕冷嘲热讽看不起她,轻贱她的与张有容有了那些不堪首尾的笑话儿,就要满侯府晃荡了。 宋丞相如今对她大不如前,她若是又不能在侯府立足,只凭张有容,只怕是要艰难度日。 那个青年……完全不敢忤逆老太君,若他日后再迎娶一个厉害些的妻室,哪里还有自己的活路? 不知为何,宋婉儿总觉得冥冥之中自己是不该这样凄惨的,可是她却又想不明白,见宋丞相一脸的冷酷,显然是不肯转圜了,她泪流满面,哽咽地喃喃道,“婉儿知道,行事不检伤了父亲的心,只是情到深处……婉儿只是情不自禁。”她抹了一把眼泪抱着宋丞相的腿流泪央求道,“泱泱侯府,最尊贵不过,女儿若身无长物嫁过去,只怕也会叫人笑话,至少,嫁妆……” “给你五千两。”宋丞相冷淡地说道。 就算是在京中勋贵之间,一个庶女能有五千两的嫁妆,也不少了。 到底只是一个庶女。 宋婉儿却很不甘。 当初宋岚生母的嫁妆扣在宋尚书手中时,她就已经见识过那无数的财物,更何况前些时候宋岚清点嫁妆,说一句金山银海也不为过了。 那些贵重珍贵的古董字画,厚厚的地契房契,那么多的嫁妆,叫人心生贪念。 “大姐姐手里的嫁妆……”她央求地仰头,柔柔地流泪道,“大姐姐日后是做王妃的人,又是乡君本就尊贵,哪里需要嫁妆锦上添花呢?女儿却……” 她扭头,只将自己的话说了一半儿,就呜咽起来。她本是最柔弱婀娜的美丽女孩儿,如今如同稚嫩的青柳一般,仿佛转眼就会被摧残衰败,宋丞相虽然讨厌了这个庶女,可是还是忍不住心中一软,轻声叹息道,“我去问问看。” 他也觉得宋岚这嫁妆太多,有吃独食的意思,见宋婉儿用感激孺慕的眼神看着自己,又觉得自己在这丫头面前才像一个父亲。 在宋岚面前,她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看肮脏东西似的。 他心中顿时有些不快,快步就往长女的院中去了,然而才走到了院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了青年男子平稳有力的声音。 这声音颇耳熟,他急忙进门一看,却见院中一个精巧干净的石桌两旁,正对坐着一对儿青年男女。 一个身上穿着一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金碧辉煌摇曳流转,本就美丽的容颜光彩到了十二分。一个一身修长的青色锦衣,头戴玉冠,俊眉修目,俊美端贵。 这两个坐在一处的时候,叫人生出自惭形秽的高贵与威仪。 连宋丞相都忍不住却步了几分,然而想到宋岚是自己的女儿,魏王如今也是自己的女婿,他心中虽不满魏王来丞相府却不来与自己见面,却还是露出一个笑容来进门说道,“王爷驾临府中,岚儿一个只怕也疏于招待了。”他见宋岚竟敢不起身给自己请安,魏王就跟看不见自己一般,顿时心生恼怒,看向魏王的眼神也带了几分不满地说道,“王爷这是何意?” “本王来见自己的王妃,何必通知丞相。”魏王垂头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 “茶如何?”沈望舒见他喝了,开口问道。 她柔弱雪白的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紫砂茶壶,顺势给魏王添茶。 “你沏的茶,自然是极好的。”今日沈望舒亲手给他泡茶,魏王就见眼前的少女素手轻抬,手下如同行云流水,神态安逸超然,只觉得那是自己说见过的最美的画面。 他喝着心上人给自己的茶水,心里也柔软得一塌糊涂,只觉得岁月静好不过如斯,正在欢喜,却见了宋丞相进门,已经在心中有所不快,不由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缓缓起身,用一双冰冷的眼,看住了宋丞相。 “王爷这是何意?”宋丞相并不是没有来历的人,自然对魏王对自己的不敬感到恼怒。 “本王来此,一则是来见岚儿,一则,是来与丞相说一句有趣的事。”魏王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宋丞相,想到他对沈望舒的怠慢,双目微微眯了起来。 “有趣的事?” “十八年前,丞相大人还在杭州为巡抚时,曾经做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本王想给丞相说说。”魏王漫不经心地将桌上一件刺金披风给好奇的沈望舒披上,见宋丞相脸色大变,这才缓缓地说道,“那时杭州府生了一出盗窃案,乃是一家富户之中,一个心高的婢女偷窃了主人家的全部的家财被人赃并获。”他眉目都不抬地继续说道,“可巧大人对那婢女一见钟情,本是该以罪奴之身将那婢女流放为罪奴,可是丞相大人却暗中将她换了出来,藏在了自己的府中。” 他打从知道宋丞相待沈望舒不好,就一直在寻宋丞相的短处。 此事时代久远,又早就没有了证据,可是他却偶然翻了出来。 “王爷真喜欢开玩笑!”宋丞相吓得腿都软了。 “是不是开玩笑,只怕贵府柔姨娘背后,是不是有罪奴烙印就是。”魏王不动声色地说道。 他既然已经肯定,宋丞相只踉跄了一步,魂不守舍起来。 他断然没有想到,当初对柔姨娘的一见钟情,如今成了魏王逼迫自己的罪状。 “王爷要什么?!”柔姨娘不能留了!再喜欢的女人,也比不过自己的前程,宋丞相眼神已经冷厉了起来,“王爷是要杀了她,给岚儿出气?” “本王懒得与一个奴才计较,她算个什么东西。”魏王看着宋丞相,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是若十日后,丞相大人依旧是丞相大人,就不要怪御史出头弹劾了。” 他顿了顿,见沈望舒又给自己续茶,凤眸潋滟,带着几分不耐地说道,“本王已使侍卫将柔姨娘看管起来,该怎么做,丞相大人懂的。”他不再理会宋丞相,这一次不再坐在沈望舒的对面,而是仿佛不经意地坐在了她的身边,眉目之间带了笑意。 “王爷好狠的心!”宋丞相终于知道魏王叫自己干什么了。 他叫自己告老! 他还是盛年,前途一片光明,可是却不得不被逼着告老还乡! 若他不肯告老,只怕魏王就要扒了他这好名声的皮,到时他又落罪,只怕就是身败名裂。 他竟然宠爱了一个如今害了自己前程,叫自己前程尽毁的女人! 魏王如此狠心,原来要的不是柔姨娘的命,而是要他的命! 他惨笑了一声,哪里还顾得上给庶女要什么狗屁嫁妆,踉踉跄跄地走了。 沈望舒沉默了片刻,看着扭头正用期待表扬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魏王,默默地用手捂住了额头。 她要干的活儿,他都抢着干了。 第12章 嫡女逆袭(十二) “为什么……”沈望舒轻声问道。 “他对你不好。”魏王用很坦然的语气与她说道。 他逼迫宋丞相告老,毁了他的仕途,跟杀父仇人也差不多了,却仿佛喝了一口凉水一般简单。 “就因为这个?”沈望舒抬头,用濯濯的眼神看着他。 她的眼睛那样明亮光彩,叫魏王目眩神迷,他紧紧地抿起了凉薄的嘴唇,点了点头。 “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这样的男人。”沈望舒从未想过自己也会遇到一个不计一切对自己好,所有慢待自己的都是自己敌人的男子。 她垂头静静地笑了两声,抬起头,起身缓缓地走到了魏王的面前,见这青年俊面通红,勉强绷住了脸上的表情看着自己,她突然一笑,伸出自己一双柔软的手,捧住了魏王俊美的脸,垂头看着他的一双眼睛,仿佛要把他看到心里去。 手下的皮肤慢慢地升高了温度,沈望舒探身,在这青年白皙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 魏王突然扭头,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一滴一滴的鲜血,从他优美的指间流淌下来,绽开了一朵一朵小小的花瓣。 沈望舒惊呆了。 她看了看魏王通红的耳根子,再看看他默默擦鼻血,不时羞愧扭头看自己一眼的窘迫样子。 堂堂皇族,怎能如此…… 沈望舒都觉得自己似乎罪大恶极了。 “我,我只是在宫中滋补多了。”魏王似乎要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快快地擦了自己的鼻子,这才扭头闷闷地说道,“秋高气爽……心浮气躁……我只是身子不爽快。”他见沈望舒沉默地看着自己,突然脸上越发地涨红了起来,低声说道,“不信,你可以再试试。”他用严谨端方的模样,将俊美的脸凑到了沈望舒的面前,目光游弋地说道,“一定不叫你失望了。” 他一双漆黑的眼里,又带着几分期待。 沈望舒从善如流,捧着他的脸又叼了一口。 魏王突然扭头,轻轻用自己的嘴唇,在她的脸上碰了碰。 沈望舒笑了一声,目光之中露出几分跃跃欲试,可是却叫魏王握住了自己的手臂,轻轻摇了摇自己的头。 “大婚以后,我随意如何,只是如今……我想把这些留给最美的大婚之夜。”他红着脸严肃地说道。 他一双眼睛流光溢彩,说不出的美丽,可是沈望舒却觉得他说出的话实在叫自己无言以对。 这些话……本该是她说与他的罢? “知道了。”她不知为何,又有些遗憾,那些宋丞相柔姨娘宋婉儿的,远远都不及眼前的这个青年重要。 她带着温柔的情意看着他,他回眸,仿佛看到她在为自己动心,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纹,却还是将她扶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与她坐在一起就觉得满心欢喜,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他还记得自己要说与她的话,覆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不必担心陛下与太后不喜我为你逼迫你父亲告老。”他一双眼睛里闪动的都是真切的感情与爱惜,握着她的手垂头说道,“太后与陛下,想必也愿意我迎娶的,是一位告老后,没有外戚的王妃。” 他得太后与皇帝信任,也忠心耿耿,可是上位者,却想得更多。 宋丞相告老,在朝中再也没有对他的支持,太后与皇帝才会放心。 才会加倍地对自己的王妃青眼,全然不必担心地宠爱她。 她会是太后与皇后宫中的座上宾,会是皇家最得宠的王妃。 那样的尊荣与光彩,才配的上她。 魏王听见沈望舒含笑的回应,突然自己也想要笑起来。 “亲王大婚,只怕要筹备许久,一丝一毫,我都不想怠慢了你。”他忍不住垂头,轻轻地将嘴唇碰触着她柔软清香的掌心,一时心里不知为何总是想要一根一根地舔遍她的手指,可是他却不敢叫沈望舒知道,只勉强压抑着心头的躁动,默默地想着大婚之事,方才平和地与沈望舒说道,“那个庶女,左右不过是个妾室,叫她先往临西侯府中去,不要碍了你的眼。” 提到宋婉儿,魏王的眼中有难以压制的厌恶。 “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妾?”沈望舒不在意地应了一声,突然问道。 魏王呼吸一窒。 “说话。”魏王的脸总是何有吸引力,沈望舒忍不住又探头亲了一口,捏了捏他的耳朵说道。 手指间的微冷的耳垂柔软极了,她又轻轻地捻了捻,吹了一口气,弯起眼睛笑了。 她经历过许多轮回,自然行事不与寻常家规矩的小姐等同,有些叫人感到离经叛道。 魏王的耳朵越发地红了,他想要把耳朵从那甜蜜的折磨里拯救出来,却又十分舍不得。 “我只是与临西侯说了两句话。”临西侯乃是前来攀关系的。 幼弟要迎娶的乃是宋丞相的庶女,魏王未来的王妃却是宋丞相的嫡女,这已经是十分亲近的姻亲,临西侯自然满怀喜悦地上前来攀亲戚,想要与魏王交好。 然而魏王却对张有容并不十分满意,听见了这些,便冷淡着脸表示对阴谋陷害自家王妃的那个宋婉儿的不满与厌恶。他言谈之中都带着不悦,顿时就叫临西侯感到了危机,哪里还敢叫得罪了魏王的宋婉儿为弟弟正妻呢? 且一个庶女,做妾也足够了。 “你什么都为我做了,我实在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沈望舒听了魏王的话,轻声叹息了一声。 这仿佛是她经历过的最简单的轮回。 不管什么,魏王都走在自己之前,都为自己做了圆满。 “要的就是叫你什么都不必费心,”魏王却觉得满足极了,见沈望舒看着自己笑了,眼中仿佛有星光流转,只将自己另一只耳朵凑到了她的手边。 “揉揉。”他的眼里,也带了几分笑意。 他在沈望舒的面前温柔又多情,又频频带着沈望舒往宫中去表现一番,越发叫沈望舒在宫中光鲜起来,然而宋丞相却并没有这样的好运。 他自然知道魏王是说到做到的,不得不捏着鼻子自己告老,本以为皇帝看在自己多年为丞相的份儿上会不舍地挽留一二,却没有想到皇帝对他并没有什么留恋之情,许了他告老不说,还收回了赐给他的丞相的府邸,无情得和负心汉也差不多了。 宋丞相叫皇帝的无情给深深地伤害了,顿时明白,自己在帝王面前原来也不算什么,只感到万分的沮丧,一时几乎苍老了十岁。 丞相府被收走,他不得不带着家人搬了出来,此时太后下了懿旨命沈望舒进宫陪伴,他便带着病得奄奄一息的柔姨娘母女一同住到了一处简陋的院子里。 他本来没有什么银钱,朝廷给的那点儿银子乃是要他回乡的,一时也动不得。 柔姨娘病得奄奄一息,宋丞相愤恨她的存在,竟不给她寻大夫来,只看着她等死。 宋婉儿被宋丞相的冷酷吓坏了,哪里还顾得上生母,临西侯府虽然在宋丞相告老之后越发冷淡,她却几乎是央求一般嫁到了侯府之中。 这一回她并没有十里红妆,也没有一个显赫为官的父亲来给自己撑腰,因此竟只能安安静静地过了侯府的后门,一顶小轿往张有容的院子去了。侯府之中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什么喜乐喜宴,她委委屈屈地被送到了一间偏僻的屋子里。 她是侧室,连正房都住不得。 不过好在她还有个与她两情相悦的男人。 可是在她还想要用自己的柔情拢住张有容,叫自己过得好的时候,却只见到了一张阴沉的脸。 “贱人!”张有容没有穿什么成亲的吉服,只穿着寻常的衣裳走进来,却劈头就是一个耳光! 他脸色憔悴,许久不见整个人都消瘦得不成样子,带着病容,身上还带着药的苦涩的气息。 宋婉儿被这一耳光打得歪在床上,不敢置信,从前将她捧在手心儿宠爱的男人,竟然会用这样仇恨的眼神看着她。她捂着脸梨花带雨地看去,就见俊俏的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她不明白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儿,却还是柔弱地哭着问道,“公子为何这般无情?!” “无情?”张有容声音嘶哑地笑了一声。 他衣裳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单薄得仿佛吹一口气都会散去,用仇恨的眼神看着这个害了他的女人。 若不是因她,他怎会在丞相府中被吓得萎靡不振,如今还不能重振雄风?! 临西侯老太君暗中寻来了最好的大夫,看了他也只能摇头,说一句尽人事听天命。 他还年轻,却要把希望寄托给老天爷?! 老太君早就厥过去了,他如今还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叫这个害了自己的女人进门,然后报仇! “若不是你,我怎会……”大夫说了,若调养之后还不能好,那他只怕这辈子就废了,不必说女色,连子嗣都不会有。 断子绝孙。 为什么……会是他有这样的命运? 哪怕只有一个孩儿……他也想要亲手抱一抱自己的骨肉啊…… 张有容的眼睛顿时就红了,只觉得酸涩万分,看着毁灭了自己人生的宋婉儿,突然阴沉地笑了起来。 “纳了你,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儿待你。”他把挣扎的宋婉儿摁在床上,轻声说道。 第13章 嫡女逆袭(十三) 沈望舒待宋婉儿出嫁之后,便不再理睬。 前生是妾,今生也是妾,宋婉儿也该圆满,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此时正沉静地立在太后的面前,默默地承受这位后宫之主的打量。 她感到太后的目光仔细地扫过自己簇新精致的宫裙,扫过自己头上并不十分奢华的首饰,也似乎在心中掂量自己的分量,许久之后方才听太后满意地说道,“坐到我的身边来。”沈望舒缓步走到太后的身侧,微微抬起了自己的一双细密的睫羽,就见这个冰冷端贵的老年宫中贵妇,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她的手扶在了沈望舒的手上,温声说道,“你是个明白姑娘。” “魏王,就交给你了。”太后见沈望舒对自己微微一福,便满意地说道。 “能嫁给他,本是我没有想过的快活的事情。”沈望舒想到魏王,目光柔软地说道。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收获一份叫自己感到幸福的爱恋。 “那孩子说要娶你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罢了,都是你们的缘分。” 太后为何要叫沈望舒在宫中往来,除了魏王的求情,也是想要将沈望舒与他的感情看得真切一切,如今见她提起魏王时的温柔缱绻,这才放下了心来,和声说道,“日后你们两个,要相敬相爱,你也要记得,他对你的心,从未有一点的褪色。” 太后虽然很喜欢沈望舒谨慎端庄,可是心里更疼爱的,却是魏王。 在她看来,魏王做的,远远要比沈望舒为他做得要多得多。 只是魏王甘之如饴,就算是为沈望舒做了那么多事,却感到欢喜幸福,太后就知道,魏王是真的把沈望舒放在心里了。 她想到魏王跪在自己面前,轻声央求她日后不要再给自己赐下侧室,目光微微一黯。 “他是你的福气,你要明白,他为你究竟舍弃了什么。” 出身皇族的青年,舍弃的本是他最应该享乐愉悦轻松的人生,他的眼只看得见心爱的姑娘,除了她谁都不要。 太后从未想过魏王还是一个痴情种子,再见沈望舒,虽见她对魏王恋慕欢喜,却也一眼看出,她对魏王的心意,是不及魏王待她的。这或许叫太后感到有些不快,不过她却并不会在这个时候露出痕迹来。 “他说,日后不叫我们赐侧室给他,只守着你。”太后想了想,还是觉得魏王的心,该叫眼前这个女孩儿知道。 沈望舒果然霍然抬头,对上了太后那双清明得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 “他此生不负我,我定然全心相报。”她认真地说道。 摇曳的珠光宝气中,她仿佛看见太后笑了,这个在她为她挡了一刀时也只是温煦有余的太后娘娘,对她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 “好好过日子罢。”她伸出手,将沈望舒鬓角一抹凌乱的青丝,轻轻地挽在了她的耳后。 不过几日,太后就赐了沈望舒一座乡君府邸,这其实并不十分和规矩。 一个小小的乡君,一个女子,并没有资格独自开府,只是太后对沈望舒另眼相看,宠爱有加是京中众所周知的事情,因此竟无人敢提出异议。待沈望舒搬到了乡君的府邸,还未几日,就开始筹备自己的大婚之事。礼部出面筹办的大婚,待她一切稳妥只等嫁人的时候,却愕然地发现,自己的嫁衣,竟然是魏王亲手捧了过来。 他虔诚又带着几分期待地捧了火红的嫁衣而来,狭长的凤目之中都是潋滟的笑意。 “大婚之前不是说不好见面的么。”沈望舒心里却欢喜起来,目光落在这嫁衣上那些火红的珠帘之上。 “礼部忙得很,我只是来帮个忙罢了。”魏王嘴里说着义正言辞的话,却忍不住勾住了沈望舒的手指。 他抬起自己优美的小指,轻轻地勾了勾沈望舒手腕上不曾取下的金锁。 “试试看?”他比划了一下嫁衣,眼睛都是亮的。 沈望舒对他眼中的期待完全不能抵御,只好去换了一身儿的火红的衣裳。她穿着这大红绣着鸾凤图案的精致的嫁衣,只觉得冰凉的衣裳如水一般在自己的身上倾泻而下,精致的绣纹,还有闪烁的红色的水晶的珠子在自己举手投足之中流光溢彩,可是最鲜明的,却是魏王惊艳的眼睛。 她垂头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头上摇曳晃动的红宝步摇,再也没有了一贯的从容。 她这是第一次嫁给一个男人。 “如何?”她微红了脸颊,带了几分羞涩地问道。 “很……”魏王本脸上带了笑容,沉默了一下,上前将沈望舒头上的那顶大红水晶的珠帘放了下来,之后仿佛是放弃了什么,又挽了上去,露出了沈望舒那张光洁美丽的脸。 “太美丽了些。”他有些迟疑地说道。 天底下还有嫌弃妻子过于美丽的么? 沈望舒有些不明白。 “不想叫她们看见你的美丽。”眼前的这个笑容潋滟温情的姑娘,应该全都是属于自己的,魏王竟然对日后谁会看到沈望舒,感到了几分嫉妒。 男人的心思真是海底针,沈望舒笑容僵硬地看着魏王,觉得自己竟然猜不透他的套路了。 “便宜她们了。”魏王垂头轻声说道,他忍不住将自己的嘴唇,轻轻地向着沈望舒的唇边触碰了一下。 轻触,即分。 “咱们大婚时,只怕你父亲不能前来,你不要感到遗憾。”宋丞相已经告老,不过魏王却不打算叫他为了东山再起再来叨扰沈望舒,因此只将宋丞相与奄奄一息的柔姨娘就地一捆,一同送出了京去。 想必宋丞相不可能在五大三粗的侍卫手中再次逃回来,他嘴边是心爱的姑娘那甜蜜的气息,忍不住与她贴近,仿佛是在献宝,又仿佛是在安慰她地喃喃地说道,“那个庶女,如今……” 张有容不能人道了,可是却没有打算饶了宋婉儿,人心想要作践谁的时候,自然有无数的办法。 宋婉儿在临西侯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满府的主子都痛恨她为侯府招惹的祸端,奴才们也不将这个不得势又没有钱的主子放在眼里。 她与张有容这对儿有情人,日后只怕也只会变成怨偶。 “他既然不能人道,就不要叫他在祸害别家的姑娘。”临西侯老太君心心念念想要一个高贵的儿媳妇儿,岂不是毁了别家女子一生? “明天他不能人道之事,就举京皆知。”魏王含糊地说道,“那庶女……” “那是个无关的人,与咱们有什么相干?”沈望舒心中的痛恨尽皆化去,她轻笑了一声,捧住了魏王那张俊美夺目的脸,踮起脚尖儿将自己的嘴唇送上去,喃喃地说道,“与咱们无关。”她的一生,从此只会将目光与全部都落在眼前这个青年的身上,再也不会为了旁人移开她的眼神。她只会爱着他,嫁给他,和他在一处,圆满这一世的缘分。 …… 她是爱着他的。 直到他躺在病榻之上,那张虽然染满了时光的痕迹,可是依旧俊美的憔悴的脸上,露出对自己的不舍,她终于落下了泪来。 他一双眼谁都看不见,专注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记到心里去。 他真的如同承诺,到死都爱着她。 “下辈子,咱们还做夫妻。”他握着那只已经褪色的小小的金锁头,眼里带着的,却是欣慰的笑容。 她在他在自己面前闭上眼的那一瞬,也在他的身边没有了呼吸,再次睁眼,就已经是那个特别的空间。可是这一次她没有感到愉快,只是安静地抱膝坐在地上,捂着不知为何能随着自己一同进入空间的小小的金锁头,泪流满面。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她仿佛看到的,依旧是自己爱着的那个男人的脸。她伸出一直纤细的手,在地面上划出了他的名字。 季玄。 不是魏王,而是……季玄。 他曾经无数次将她拥在怀里,握着她的手一同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 她怔怔地看着这个已经开始模糊的名字,耳边却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她一抬头,却见那本曾经落在自己面前的书籍飞舞在自己的眼前,如同从前的每一本书一样,慢慢消失。 “不要!”沈望舒突然失声阻拦。 这本书里,有季玄生存留下的痕迹,她不想叫他最后的痕迹,都湮灭在自己的眼前。 那书籍固执地消失,最后,却化作了一道金光,落在了沈望舒的眼前,将那个名字慢慢地镀上了一层不能磨灭的金色痕迹。 沈望舒看着这最后的痕迹,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只觉得那上面,还带着炙热的温度。 金光流动,仿佛是季玄看向她时,那欢喜爱惜的眼波。 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年少女孩儿可怜恐惧的细微哭声,还有一声比一声尖锐的呵斥。 “哎哟喂我的贵妃娘娘!”她睁开眼,却见自己的眼前,现出的是一张谄媚讨好的脸来。 那人殷勤地扶着她,讨好地说道,“这小蹄子竟敢勾引陛下,娘娘一定不能放过,杀鸡儆猴,也叫人知道,谁才是这后宫的主子啊!” 第14章 嫡女逆袭(十四) 房间阴暗。 阴冷的屋子里,带着几分泥土的潮湿与古怪的气味。 宋婉儿浑身颤抖地缩在被子里,脸色苍白惊恐。 她神经质地在被子里哆嗦成了一团,眼睛里布满了惊恐,仿佛外头一点小小的响动都会叫她吓得跳起来一样。 她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双全是烫伤的手上,发出了呜咽的声音,仿佛还能听到外头那些丫头婆子们嘲笑与鄙视的眼神与笑声。 她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作为一个小小的姨娘,谁又会把她没有吃饭放在心上呢?可是她没有时间愤怒,只是紧张地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响动,在听到了缓缓而来的脚步声时,她的眼睛恐惧地张大了,努力想要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进被子里。 门吱呀一声开了,苦涩的汤药的味道飘了进来。 宋婉儿恨不能把自己缩进床里头去,可是就在她挣扎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扣在了她的肩头。 她一震,知道自己不能在没有动作了,哆哆嗦嗦地扭头,入目的,是一张青年的英俊白皙的脸。 他俊俏秀致,白皙干净,本就是世家出身最尊贵的子弟,人品风流。 只是那张脸上隐隐带着的阴郁,叫宋婉儿只觉得浑身冰凉。 “该喝药了。”他优雅的手扣住了手中的一碗热腾腾黑漆漆的汤药,对宋婉儿笑了。 可是那笑容在宋婉儿眼里,却比厉鬼还要可怕。 她泪流满面,早就忘记什么是当初那个美丽多情的少女梨花带雨的哭泣方式,只猛地扑过来紧紧地抓着这慢慢没有了表情的青年的手哭叫道,“公子!公子饶了我吧!看在……”她急忙拢了拢自己一头蓬乱的头发,紧张地看着张有容哭泣道,“就看在,妾身与公子从前的情分上!”她嫁给了自己处心积虑想要嫁给的人,可是却觉得堕入了地狱。 “情分?”那锦衣青年轻笑了一声,掐住了她尖尖的下颚,眼神危险怨毒,声音却十分温柔怜惜地说道,“就是为了婉儿的身子,才叫你喝药啊。” “公子……”宋婉儿几乎是痛哭流涕了,可是一只手,却叫这青年抓着一同抓住了滚烫的药碗,她还未反应过来,嘴巴已经被撬开,那笑容温柔的青年已经将那滚烫的汤药灌进了她的喉咙。 滚烫的汤药过后,她趴在床上,喉咙被烫得麻木,再也说不出话来,那青年却似乎满意地笑了,毫不怜惜地抓住了她的头发用力拉扯地说道,“好好儿吃药,给本公子生个一男半女,也不负咱们一场情爱了!” 一男半女? 宋婉儿几乎要哭出来。 打从几年前柴房中他俩被宋丞相撞破,张有容就再也不能人道,她已经多年没有与他亲近,何时能生出儿女来? 不知从何时起,张有容不能人道的流言就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她作为张有容的心肝儿不能有孕,也叫这流言雪上加霜。 别说京中没有人家儿敢将自家的闺女给张有容做正妻,就是连张有容的前程,也因这等丑闻没有了指望。虽然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姻缘,还成功地成为了张有容身边唯一的女人,没有女子能与她争抢张有容,可是她毁了张有容的名声与仕途,这府里谁不痛恨她? 她又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无子妾室,还没有银钱傍身,老太君与张有容都不把她当人看,奴才们就可劲儿地作践她。 想到这里,宋婉儿不由痛哭出声儿。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的命运,本不该这样。 她本该风风光光,一双两好,过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她在床上抽搐,这些年不知保养,被张有容折磨得人都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早就没有了从前的美丽婉转。 张有容似乎也觉得她又邋遢又难看,看她浑身上下都淹没在了汤药和黑漆漆散发着古怪味道的被子里,他嫌弃地哼了一声,用力用帕子给自己擦干净了手指,仿佛曾经一往情深的爱人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完全没有再多看宋婉儿一眼。 他也去吃药了。 可是这么多年,似乎总不见好。 宋婉儿哀嚎了一声,在他离开之后,努力地趴下了床。 她知道,再不求救,只怕自己就要死在张有容的手里了。 可是向谁求救呢? 宋丞相告老之后便离京,之后据说是遇到了山贼,连着柔姨娘一起都死了,尸体都被剁烂了。 她神经质地在地上爬动了许久,眼前终于一亮。 还有一个人……她…… 她到底还算是个主子,因此偷偷儿赔笑讨好地拿着两只沉甸甸的赤金镯子给了院子里的一个胆大的婆子,这婆子见钱眼开,终于同意放她出去,她艰难地等到了侯府中的主子们都忙碌得顾不上自己了,便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裳逃出了侯府。 她还记得宋岚嫁给了魏王的所在,一路直奔魏王府的方向而去,眼神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甚至,也或许是同归于尽! 宋岚过得那样幸福,做姐姐的,自然也该拉拔自己的妹妹! 不是都说,魏王妃得太后与皇后的爱重,显赫风光么?不是连临西侯府老太君,都在日日惋惜,没有娶到这样好的女子么? 若是过得这样好,却对自己的妹妹见死不救,那宋岚还有什么风光可言?或许……连魏王都会畏惧她的狠毒,对她疏远。 凭什么,她能独宠魏王府,凭什么,她能叫魏王拒了所有的爱慕他的女子? 宋岚,也不过是个…… 宋婉儿正趴在魏王府门外想着这些,眼前一亮,就见那远远地过来了一辆奢华富丽的宫车,车停在了王府门前,无数花枝招展的丫鬟纷纷簇拥而来,然而从车上下来的却是一个俊美端贵的华衣青年。 这青年生得俊美绝伦,眉眼之间还带着叫人心折的威仪气度,他挥开了殷勤的丫头,亲自对着车上伸出手,见一只素白的手没有犹豫地落在他的手臂上,破颜露出了一个绝丽的笑容。 宋婉儿看呆了,终于发现,自己从前当做宝贝的张有容,在魏王面前,如同土鸡一样。 然而她看到了魏王笑看的那个优雅沉稳的美丽女子,却又露出愤恨。 化成灰她也认识她。 这是宋岚! 她竟然过得这样好。 叫宋岚脸上那习以为常的模样儿刺激了心中的怨恨,宋婉儿想都不想,只哭着扑向了宫车的方向! “姐姐!” 然而魏王府中的侍卫不是吃干饭的,哪里能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接近魏王夫妻,还隔着老远,宋婉儿就被侍卫一脚踹了出去。 她如今本就羸弱,又用了多年不知是什么熬制的汤药,叫这一脚下去顿时嘴里喷出了鲜血,滚在了地上。她五脏六腑都在作痛,看到那穿得雍容华美,美丽无比的宋岚,垂头看了看自己的狼狈,恨意顿生,只哭着叫声叫嚷道,“姐姐救我!” “救救妹妹!给我一条活路吧!” 她顾不得别的,只将自己吵嚷得可怜极了,仿佛不被宋岚解救,自己就会死去一样。 可是她哭叫了许久,却没有宋岚的只言片语。 “她是谁?”宋岚问道。 “临西侯府的疯婆子,不要见她,脏了你的眼。”魏王漫不经心的声音说道,在宋婉儿呆滞得不知该如何动作的时候,这个尊贵的皇族,仿佛对一个弱女子完全没有同情心地指着她说道,“连个疯子都管不住。既然出身临西侯府,去,叫临西侯亲自过来领人,也叫他与本王说说,本王王府前,是他该撒泼的地方?!” 他再也不看宋婉儿一眼,巴巴儿地与宋岚说道,“宫里我怎么见你只用了一个银丝卷儿?点心不合胃口?饿了没有?” 宋岚不知说了什么,魏王突然笑了起来,看向宋岚的眼里,仿佛带着星光。 宋婉儿却如堕冰窟。 魏王不怜惜她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叫临西侯来接人? 临西侯是张有容的长兄,素有威严,连张有容都畏惧这个兄长。 她还没有想明白,就被气急败坏的临西侯给提回了侯府,府中仿佛大难临头,所有的主子都聚集,只将她丢在地上。 临西侯夫人已经哭着去魏王府赔罪,带着不知多少的赔礼,可是就算是这样却还是吓得仿佛倾门之祸就在眼前。她趴在地上听着临西侯对自己的痛骂与践踏,还有原原本本自己去魏王府生事之事,最后,临西侯却只有疲惫的一句话,“母亲,分家吧。” 分家?! “分家?!”不仅宋婉儿心生恐惧,连老太君都跳了起来,脸色惨白。 这是要赶张有容出府,要断了兄弟情分啊! “他是你弟弟!”老太君是宠爱幼子的,见长子无情,顿时老泪纵横。 宋婉儿也拼命摇头。 仕途完了,名声也没有了,若是在没有了家族侯府做依靠,张有容这辈子岂不是只是一个废人? 连张有容自己都惊呆了,软软地跪在了地上。 “容弟恶了魏王,频频生事,这贱妇今日哭闹,还坏了侯府的名声,母亲想叫侯府都跟着陪葬不成?” 从来孝顺听话的临西侯,却对老太君的哭泣视而不见,用无情的眼神扫过了弟弟,淡淡地弹着衣裳上看不见的灰尘说道,“儿子也有妻子儿女,恕不能陪着容弟胡闹了!”他摆了摆手,什么都不听地走了,连老太君在他的身后仰头翻倒人事不知都毫不在意,只有宋婉儿,看着老太君在丫头们惊恐的搀扶下一动不动,眼前一片的恍惚。 她嫁给了一个人,本以为会风光显赫,在侯府享受荣华富贵,把嫡姐踩在脚下,会生儿育女一生顺遂,可是却只是一场美梦。 张有容怨恨的拳头落在她的身上时,她突然笑了。 这个男人从此以后,一无所有。 她也是。 第15章 贵妃金安(一) 沈望舒冷冷地看着眼前对自己殷勤的内监。 她的目光,又缓缓地落在了不远处,一个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宫女的身上。 这小宫女不过十四五岁,生得稚嫩可爱,一双水润可人的眼睛,叫泪水洗刷之后,生出楚楚动人的可怜。 她的身边是一个摔碎的茶碗,身上还挂着茶叶沫子,显然是方才叫沈望舒一茶杯砸在了身上。 “叫她起来。”沈望舒心里没有什么经历又一次轮回的喜悦,只有满心的倦怠,与对魏王季玄的思念。 她意兴阑珊地看着那内监仿佛是呆住了立在自己身边,又皱眉看了看那个缩着头害怕极了的小姑娘,一双冷厉的眼扫过去冷笑说道,“怎么着,你这奴才眼里,我这个贵妃的话也不顶用了?!把她扶起来!”见那内监身上一瑟缩,她便冷笑了一声,一双手指轻轻地彼此敲打起来。 她这一世所占据的,乃是一位深受皇宠的贵妃。 说是深受皇宠,实则不过是她自以为如此,在帝王的眼中,万千宠爱,在后宫与前朝都声名卓著的贵妃,不过是为自己心爱的女子树下的一个靶子。 皇帝年轻不能亲政,前朝为摄政王把持,因此不敢暴露自己的弱点,恐叫真心喜爱的那个女子被人谋害了去,因此将贵妃高高捧起。 他把无上的宠爱与赏赐都加注在贵妃的身上,叫所有人都知道贵妃是皇帝的命根子,只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 说起来可笑……贵妃入宫得宠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次侍寝,还是个黄花闺女。 皇帝为真爱守身如玉,还对她甜言蜜语,只说待日后将她封后之后,做了真正的夫妻,才来与她圆房。 这个傻姑娘竟然真的相信了,得了皇帝的话,知道他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傲气不惧怕任何人的贵妃,因此跋扈宫中,为他压制着后宫之中,摄政王送给皇帝的所有的妃子。 可是她却从未想过,为何口口声声的封后,可是到了如今,她却依旧只是一个贵妃。 眼前的小宫女倒是无辜,那狗皇帝对真爱的女人一往情深,怎么会看上一个小小的宫女,不过是有心看了她一眼,将这个命如草芥的小宫女的命运交到了贵妃的手里。 贵妃一心爱他,十分善妒,连寻常他看别人一眼都不能容忍,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胆敢勾引皇帝的宫女。宫女的命不值钱,可是却可以毁了贵妃仁慈的名声,又是一个极大的把柄,皇帝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怕贵妃到死都不明白,为何小惩大诫的十个板子,却会要了这小宫女的命。 她没想杀死这小姑娘,可是皇帝却在后头叫人下了重手。 沈望舒记得书中的这一段,因此格外清晰。 贵妃被治罪废为宫女子的十八项大罪之中,这就是其中一条。 从前的贵妃,自然是做错了很多事,只是皇帝的无情与冷酷,却更叫人心寒。 沈望舒不会为从前的贵妃辩解,可是却也不会延续贵妃的老路,她安静地抚摸着自己手腕上那冰冷的小金锁,只觉得心中安稳又有些难过,一时看着眼前这个生了一双秋水剪剪双眸的宫女仿佛痴住了。 许久,她方才缓和了脸色,叫这宫女走到自己面前,伸出手,摸了摸她雪白的脸颊。 “可怜见的,还是个孩子。”她温声说道。 这宫女无辜,她就救她这一次。 “贵妃娘娘?”那内监只见过神采飞扬,跋扈嚣张的贵妃,哪里见过这样温柔的贵妃呢? 就算在皇帝的面前,贵妃也热烈得如同一团火,炙热得仿佛能够灼伤旁人,没有如此的温柔如水。 “滚!”他的声音叫沈望舒的耳朵疼,她想到这内监究竟是谁,顿时脸色一冷,劈手就将一个茶杯砸在了他的头上。 她动作太快,那内监还未反应过来,茶杯就已经到了自己的头上,只觉得头上刺痛,鲜血顺着他的额头蜿蜒而下。 “仗着本宫的权势,你竟敢如此放肆!”贵妃的那些罪过之中,至少一半儿都是这奴才卖给了皇帝,待贵妃落罪,这奴才又摇身一变,成了御前的总管太监。 沈望舒若还不知这内监是皇帝派来撺掇监视自己的人,那就太愚蠢了。她想到这内监从前在贵妃面前的挑唆,叫她越发自鸣得意,将妃嫔与前朝的官宦不放在眼里,内里兴风作浪使得天怒人怨,当贵妃获罪的时候,竟无一人为贵妃求情。 她们都恨透了这个跋扈的贵妃。 可是又有多少,是贵妃亲手做下的事情呢? “本宫面前,你都敢如此放肆,只怕本宫看不见处,你还不知如何嚣张生事!”沈望舒见这内监哀叫了一声扑到自己的面前,漫不经心地翻看自己涂着大红蔻丹的娇嫩的手,面不改色地说道,“按规矩,赏你八十板子。八十板子打不死你,就从本宫的宫里滚出去!” 她突然冷笑说道,“本宫宫里,可不敢用奴心欺天的狗奴才!”她见此言一出,顿时就有人给这内监求情,顿时就笑了。 “既然情深,自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也是八十板子,一起给本宫滚。”她挑眉说道。 她如今还是皇帝最宠爱的贵妃,自然言出法随,为人听从。 且这内监仗着贵妃作恶多端,如今失势自然叫人大快,见沈望舒并不是随意说说,而是真心要处置了这内监与他亲近之人,顿时宫中就沸腾了。 宫外有脸色严峻的侍卫将这内监与他的同伴一同压住,就拖到了外头的空地上。 沈望舒漠然地抬头,透过了敞开的宫门,就见日光照耀的空地上,一排奴才被捆在了地上,嘴里哀嚎求饶了起来。 “娘娘?”她面前那个胆怯的宫女,小声唤了一声,仿佛在沈望舒那双冷淡的眼落在自己的身上时,不安地缩了缩自己的肩膀。 “若不是他,你也落不到如今的狼狈。”就是这内监引着贵妃去看皇帝特意看向这宫女的目光,沈望舒并不想知道这宫女心里是不是真的想要侍奉皇帝,是不是对自己真心,救了她,不过是不想给自己添一个要命的罪名,也是为了她上辈子的无辜。 且若皇帝真的临幸这个宫女,这个宫女也愿意,那难过的也轮不着从未承宠的贵妃,前头还有皇帝那真爱排着呢。她嘴角勾起淡淡的冷笑,看着这宫女说道,“你自然该恨他。” 那宫女茫然地看着眼前脸色冰冷端贵的宫装女子,片刻,脸上露出淡淡的红晕。 她呆呆地点了点自己的头,又忍不住把眼睛落在了贵妃的身上。 贵妃真的很好看,美艳绝伦,艳冠群芳,她的眼睛仿佛透着淡淡的冰,可是却又叫人觉得温暖可靠。 她只看着贵妃,就觉得什么都不必害怕。 “日后,你就专门侍候陛下茶水。”若这宫女想要飞上枝头,沈望舒并不介意帮她一把。 “求娘娘不要叫奴婢侍奉陛下。”这宫女正在发呆,听到这清冷的话,却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急忙跪在了沈望舒的脚下,一双眼睛里雾蒙蒙的磕头叫道,“陛下尊贵,奴婢卑贱,奴婢不敢污了陛下的眼!” 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贵妃那冰冷华贵的袍子,知道自己是越矩,可是却又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贵妃并不会因为这小小的不敬来惩罚自己,磕头道,“奴婢只想服侍贵妃娘娘。” “服侍我?”沈望舒哼笑了一声。 这小宫女才挨了她一茶杯,竟然还不知死活地往她身边来,叫她有些趣味地垂头,就见这宫女怯生生地抬头看了过来。 “你就不怕污了我的眼?”她戏谑地问道。 “奴婢,奴婢只要在后头远远地服侍娘娘,不上前来碍眼就好了。”这宫女讷讷地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阿香。”这宫女的眼睛顿时就明亮起来,透过了那还泛着点点水光的眼睛,格外地好看。 沈望舒看着她眼里那真切的仰慕,也并无所谓,又觉得她十分有趣,点头应了。 她似乎是真的对自己十分忠心,既然如此,留在身边又如何呢?左右最坏也不过是接收一个白眼狼,日后夺了皇帝的宠爱,或是陷害她一番。 可是这些对于沈望舒而言,都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那宫女见沈望舒点头,俏丽年少的脸上顿时露出无尽的光彩来,再看外头那些内监,听着他们尖锐的求饶声,不安地扭捏了一下,小声儿问道,“娘娘会不会觉得刺耳?不然,堵住他们的嘴罢?” 她似乎十分开心,已经抹了脸上的泪珠儿,在满宫宫人都叫沈望舒的冷酷震慑的时候,无知无觉地忙碌着给沈望舒倒茶端茶来。沈望舒没有想到这小宫女转眼就胆子大了起来,捧了她的茶,却并不喝,一双清冷的眼,落在了殿前的内监身上。 “本宫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刺耳。”她垂目说道。 她摆了摆手,外头正等着她号令的侍卫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重棍,呼啸着向着那几人打了下去! 血肉横飞,哀嚎哭嚎声之中,沈望舒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拿她当挡箭牌? 吓了他的狗眼! 第16章 贵妃金安(二) 来而不往非礼也。 既然拿她当作挡箭牌,不要怪她还施彼身了。 沈望舒摸了摸自己身上精致奢华的宫装,眼里带了一份冰冷的流光。 她听着内监们的哀嚎,心里方才感到舒坦了几分,仿佛是打得狠了,那内监的声音也慢慢地低了下去。她眉头都不抬,却只见宫中侍奉自己的宫女内监们都脸色紧绷,仿佛被自己的冷血与无情给吓住了,却并不以为意。 她抬抬手,就有伶俐的宫女阿香将茶水欢欢喜喜地奉在自己的面前,又何必去理会这些看着就对自己生出恐惧的宫女呢?她正在心底打算,就见一个侍卫大步进来禀告。 “晕过去了?”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内监们从前没少得罪侍卫大人们,这假公济私一时打得狠了,侍卫们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呢。 “既然没死,是他们的造化,如此就丢出本宫的宫中,自生自灭罢。”沈望舒缓缓地将目光落在宫外,艳红的嘴角微微勾起,温声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宫自然网开一面。” 从前得罪了那么多宫中人,失势之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贵妃这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知道呢? 真的只是好心放过罢了。 “是。”侍卫见贵妃并没有计较的心思,急忙垂头去了。 他才踏出宫门,就听见外头另有尖声传来,之后响鞭响起,还未待宫中的血腥味儿散去,也还未待那奄奄一息的内监被拖下去,就见门口处明黄的旋风闪过,一个英俊的气势汹汹的青年,满面怒色地冲了进来。 他一身龙袍明黄刺眼,不过是二十左右岁的年纪,然而眉宇之间已经颇见城府,可是就算是有城府,他脸上的怒色也触目惊心,叫人感到不安,不知是谁,竟敢叫天子感到愤怒。 至尊的帝王冲到了沈望舒的身边坐下,抬手就将桌上的茶壶茶杯全都扫落在地上。 瓷器落地时的刺耳的响声之中,宫女内监们噤若寒蝉,都恐被殃及池鱼,一时之间宫中寂静无比,帝王看到谁,谁就会垂下自己的眼睛惶恐不安。 沈望舒却并没有感到害怕,也对身边这皇帝的盛怒满不在乎,也不问他为何去而复返,漫不经心地翻看自己鲜红的手指,惬意安稳。 这就是贵妃所深爱,爱到极致,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与安全,愿意出头与帝王最忌惮的摄政王对着干的皇帝。 惠帝。 也是这位帝王,拿她当做急先锋,只要与摄政王在前朝发生冲突,就会盛怒到她宫中来吐苦水,甚至泪流满面,叫她心疼他,出头与摄政王针锋相对。 她不过是个女人,摄政王或许不能拿一个女人怎么样,不过厌恶她却是一定的。 也因此,当她失宠于惠帝,又叫摄政王对她厌恶到了极点,这天下,竟再无一人,敢为她说一句好话。 如今惠帝大怒而归,气得眼睛通红,显然是摄政王方才在前朝给他脸子看了。 对于惠帝这种无用的货色,沈望舒只觉得鄙夷透顶,甚至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只知道算计一个女人的,竟然是尊贵的帝王。他明明有着最尊贵的身份,有着天下最强大的权势,却叫一个摄政王压制得束手无策,甚至没有一点的魄力。若只是被摄政王□□,只能做个傀儡,沈望舒都不会这样看不起惠帝。 谁敢不将皇帝面前放在眼里,杀了就是,只做妇人心机之态,怨不得只能当一个摆设。 古往今来,那等成就了霸业的千古大帝,那气势与威严乃是天生,卧榻之侧岂容人酣睡?就算不能剿灭摄政王党羽,然只困杀他一个,难道没有法子? 只是胆小懦弱,不敢罢了。 沈望舒一双美目流转,更加懒得看身边那个气喘吁吁的惠帝,她见宫女阿香似乎在惠帝进门时往自己的身后躲了躲,挑眉戏谑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后者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急忙从一旁捧来了一面精致的银镜。沈望舒望向银镜,第一次看清楚了自己这一世的脸。 银镜之中,是一张艳丽逼人,锋芒毕露的美人的脸。 她乌发如墨,香腮似雪,红唇乌发带着烈烈的风情,刺目的艳质光彩。 就连沈望舒,都被银镜之中那张美丽得惊心动魄,一颦一笑都带着极致的美丽的脸打动了心神。 然而这美丽太过刺目,仿佛烈阳将人灼伤,随时随地似乎都在准备着攻击的样子。这个样子的女子,男子或是这回被那容颜迷惑一时,然而若连性情都烈性,那只怕不及温柔如水的女子了。想到惠帝那真爱的女子正是一个素淡柔和的女子,沈望舒勾起了嘴角儿。 银镜之中的美人,也露出一个极致艳丽傲慢的笑容。 “娘娘真好看。”阿香小心翼翼地捧着银镜,看向沈望舒的眼神仰慕极了。 “你在做什么?!”阿香的话音未落,惠帝已经在一旁忍耐地问道。 他气得眼睛里恨不能流血,可是贵妃却只知道揽镜自照!这等没心肝的女人,若不是如今还有用,他早就废了她了! “照镜子,陛下看不见?”沈望舒对惠帝可没有情分,抚了抚自己的精致的鬓角,对自己这张脸其实十分满意。 她素来喜欢美人。 “照镜子?!”惠帝被这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气坏了,顿时起身,用恨恨的眼神看着对自己毫不在意的沈望舒,再也忍耐不住咆哮道,“朕在你的面前,你还照镜子?!” 他气得浑身乱抖,伸手就要抢了银镜,摔了这讨厌的镜子! 不知为何,他心里又生出一丝难明的痛楚。 似乎有什么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在不久之前失去了。 只是这种感觉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地忽略,见沈望舒用一双漆黑濯濯的眼睛看着他,他正要发火训斥,却听见这有着世间最艳丽美貌的贵妃,转着手腕上一个精致的八宝手镯,仿佛还带着几分奇怪地说道,“陛下从前就说过,陛下生了气,因爱惜我,就不愿叫我也与陛下一同生气伤了身子。从前的劝慰还在眼前,如今我不过是照着陛下的吩咐做,陛下却恼怒起来,莫非……” 她顿了顿,方才若有所思地问道,“陛下是在哄骗我?” 惠帝顿时语塞。 每次他叫摄政王冲撞来贵妃宫中,只要露出怒火之色,贵妃总是比他还生气,痛骂摄政王,且还会在摄政王入宫的时候,对他百般呵斥。 他心里自然愿意贵妃顶在前头顺便给自己报仇,然而嘴里却总是劝她息事宁人,这等示弱的样子露出来,贵妃只会更心疼他,怨恨摄政王。 她会为了他被折辱的尊严,与摄政王更加冲突。 可是什么时候,她,她竟然还知道听自己的话了呢? “自然你的身子要紧。”惠帝僵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见贵妃满意地又去照镜子,只觉得天底下最讨厌的就是镜子。 若不是如今他要拿贵妃做靶子,做个此生不渝的人,他一定要将贵妃给关到冷宫去!只是为了自己的大计,为了除了贵妃竟无人敢与摄政王对着干吸引摄政王的目光,惠帝脸色扭曲地沉默了片刻,默默地坐回了座位,这一次却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憋得肝儿疼。 “陛下爱重本宫,自然不会在本宫面前发火,给本宫没脸。”沈望舒看着镜中女子眯起的眼睛,头也不回地说道。 宫门处,那内监似乎醒了,知道惠帝在此,发出了惨叫。 “朕怎么舍得跟你发火儿。”惠帝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顾不得心腹的生死,干笑道。 他这才发现,自己怒极的时候,甚至忘记贵妃是自己该“宠爱”的女人,对于一个爱到骨子里的女人,自然是要盛宠加身,万般珍爱无所不应,哪里舍得发火儿呢? 他叫沈望舒提醒了一番,急忙收敛了自己的不快,露出了一张柔情刻骨的脸来,伸手要去握住贵妃的手,却见她仿佛不经意地抬手,香风浮动,叫他的手抓了个空,只好柔声说道,“你别担心,虽摄政王……朕会护着你的。” “那就有劳陛下了。”沈望舒见惠帝一怔,便撑着香腮很无趣地说道,“本宫听说,缅甸进贡了一座十分稀罕的翡翠雕像,价值连城,稀世的珍宝。本宫很喜欢,陛下不会舍不得小小的贡品罢?” 既然她是宠妃,天底下最好的东西,自然是该给她的。 “那座雕像?荷妃说她也喜……”惠帝才说到这里,见贵妃一双华彩艳丽的眼扫过来,似乎露出警惕之色,急忙吞了嘴里的话,强笑道,“她是什么牌位上的人,敢与你争锋?!朕做主了!那雕像回头就送你宫里来,好不好?” 他痴情地看着眼前缓缓露出一个惊艳笑容的贵妃,仿佛心神都在她的身上,这宫中的妃嫔在他的心里,全都不及她一个重要,叫他全心全意。 沈望舒自然是要笑的。 荷妃……惠帝的真爱啊。 早就许诺要给她的心爱物件儿反手被惠帝给了贵妃,也不知荷妃娘娘知道了,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看着心爱的男人,万般宠爱另一个女人,将无尽的荣光加诸其身,哪怕明知是做戏,也不那么好受吧? 那也憋着! 第17章 贵妃金安(三) 不过沈望舒暂时懒得去理睬荷妃。 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扫过了眼前一尊雕工十分精致,栩栩如生的翡翠雕像,只见这尊佛像尊严肃穆,拈花而笑慈悲地看向前方,不由笑了笑。 “好生收着吧。”她懒懒地坐在椅子里,不在意地说道。 我佛慈悲……心怀善念,还是不要叫佛珠看见这人间后宫之中,最龌蹉的一群玩意儿了。 “多好看,白放着在库房多可惜呀,娘娘?”阿香也在她的身边围着这高大的雕像转圈儿,见沈望舒这是要将雕像束之高阁,便有些舍不得地说道,“满后宫都寻不出这一个边角儿来,娘娘这儿有,别的娘娘处没有,不是才是娘娘的风光么?” 她眼睛里带着几分不解,这几日似乎是被沈望舒的温煦娇惯,平日里也十分活泼讨喜。她才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豆蔻年华可爱纯良,沈望舒很喜欢她。 这雕像乃是今日一早儿惠帝叫人送来的,听说是惠帝专门儿给她。 “好东西多了去了,过了贱人的手,再好的东西也污浊了。”沈望舒哼笑了一声,想到惠帝里里外外在自己面前说着他被摄政王压制的委屈,眉目之间就带了几分冷淡。 她顿了顿,又觉得后宫的生活很没有意思。 惠帝还觉得自己能糊弄她呢,只在她的宫里喝了一回茶,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可是……”阿香崇拜地看着对什么都淡如水,仿佛什么都不能叫她动容的贵妃,眼睛里都带着憧憬。 她本以为贵妃是个狠毒的人,只不过是帝王看了她一眼,就要打死她。 可是原来贵妃娘娘只是吓唬她,逗弄她罢了。她对她那样好,还摸着她的头发,说她还是个孩子。 从她进宫当宫女,从未有人对她这样温柔。 阿香的心里酸酸涩涩,越发不明白,为何宫中都说贵妃是个坏人,可是她却觉得,只有自己看到贵妃的温柔真是太好了。 她忍不住在沈望舒漫不经心的目光里走到了她的身边,捏住了她的一点点衣角,小心翼翼地偷眼看她,见这美艳得如同天光云霞,仿若神仙妃子一般的贵妃娘娘只是横了她一眼,并没有呵斥她越矩,忍不住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来,小声儿说道,“娘娘是最好的人,奴婢,能一辈子都服侍娘娘就好了。” 沈望舒侧目,看着阿香那憧憬的眼神,垂目淡淡地说道,“果然年纪小。”年纪大一些的,谁不愿意出宫嫁人呢? 不过今日拿了惠帝的好处,沈望舒的心情很不错,就对叫惠帝都一筹莫展的那位摄政王有了几分兴致。 书中也有摄政王的一些描述,这位摄政王可不是如贵妃这般兔死狗烹的炮灰,这是真正的强势的人物,就算是到了最后,惠帝与荷妃真正地团聚,废了她这个贵妃之后,前朝之中的泰半势力,也依旧掌握在摄政王的手中。 沈望舒虽然不明白这位摄政王为何不废了惠帝自己登基,不过这等强悍的皇族,连惠帝都不得不喊他一声“堂兄”的亲王,一生大权在握,却又有最大的不足之处。 无妻无子……也是因这个,虽然惠帝忌惮他,却并不感到担心,担心他废帝自立。 只是那是书中的摄政王,沈望舒对于现实中的这位王爷,倒是有了几分兴趣。 据说……贵妃屡屡冲撞摄政王,与摄政王势同水火,摄政王非常厌恶不知礼数的贵妃。 “摄政王?”阿香偏头好奇地问道。 “我听到的,都是陛下嘴里的摄政王。你们眼里,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沈望舒一边笑着喝茶,一边问道。 她眼角的柔媚的光彩在宫室明亮的日光之下荡漾,阿香心里赞叹着世间难寻的美丽,听到这个,却似乎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怎么了?”难道摄政王真的这样一言难尽? “娘娘您忘了?”阿香小心翼翼地问道。 “忘记什么?”她压根儿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书中一些含糊的记载罢了,不过阿香这样为难的表情,沈望舒却又觉得好笑起来。 她如今本就是四面楚歌,何必还去惧怕一个摄政王呢?既做着贵妃,她就做着这风风光光的后宫第一人,给惠帝与荷妃这对儿苦情人添堵,若真的有那一天,惠帝胆敢过河拆桥,她捅人的技巧还没有荒废呢,左右给惠帝一刀,同归于尽也就罢了。 因此,摄政王究竟如何,她并没有如何在意。 “摄政王,王爷……”阿香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抬头怯生生地观察着沈望舒的脸色,小声说道,“娘娘您忘了,王爷还给过你一耳光。” 沈望舒猛地咳嗽了一声,嘴里的茶水差点儿喷出来,将茶杯顿在桌上,见阿香惊慌地给自己擦宫裙上的水渍,顾不得这个,只诧异道,“他打我?!” 贵妃竟然挨过打? 摄政王竟然打女人?! 很好……这很摄政王…… “要不是您躲得快,摄政王都要拔刀了,您都忘了?”阿香虽然疑惑贵妃连这样的大事都不记得,可是在贵妃的面前,她是知无不言的,带着几分愤慨地说道,“王爷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您不过顶撞了他两句,他便喊打喊杀非要治罪,骂您的话好难听。若不是陛下求情,娘娘真是要被摄政王给祭刀了。” 她那时还是贵妃身边最微末的宫人,远远不及如今能立在贵妃的左右,只是在宫女队伍的最后头立着。 可是那场大乱,也依旧叫她惊心动魄。 她想到这些还心有余悸,小声儿说道,“摄政王真是可怕极了。”本是英俊高贵的皇族,可是却如□□罗一样,叫人畏惧他。 “他这样可怕,我竟然还屡屡与他作对,真是不怕死。”沈望舒为贵妃的执着震惊了。 连死都不怕非要与摄政王对着干,就只是为了那个惠帝。 这样的痴情叫人酸涩,待她在回头想到贵妃那凄凉被抛弃的结局,只觉得心酸痛心。 这不是在看书中情节时的难过,而是身临其境,感受到贵妃的悲剧。 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放过惠帝与荷妃,沈望舒目光落在一旁的茶盏上,嘴角微微抿起。 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悲伤,阿香一时竟不敢说话。 “日后,避开他些。”沈望舒决定弄死惠帝与荷妃之前,离摄政王远点儿。 万万不要还没有灭了这对贱人之前,却叫摄政王把她给灭了。 “是。”阿香自然也是不愿意贵妃被摄政王伤害的,见她突然明白起来,不再拿自己往石头上碰,顿时欢欢喜喜地应了。 她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沈望舒看见她,烦心的事情倒是忘记了许多,只是想到惠帝与荷妃,她从前的懒散与失去了自己爱人时的那懈怠就都不见了,伸出了雪白的手指,指点着对面的那面翡翠佛像缓缓地说道,“收起来前,叫各宫都过来瞧瞧。” 她嘴角微微勾起,目光却凉薄如冰,轻声呢喃道,“谁敢不来,只告诉她一句话!”她哼笑道,“贵妃的话都不听,是不是不想在这后宫过了?!” “娘娘?” “就说是我的话,去罢。”沈望舒合目不在意地说道。 贵妃从来跋扈厉害,若是惹恼了她,她又身负皇宠,说一句不想在后宫过了实在不是说笑,因此得了她的话的各宫妃嫔,别管心里如何怨恨她诅咒她,却都忙不迭地往她的宫中来了。 贵妃虽然是后宫之中最风光显赫的那一个,住得也是这宫中最奢华富丽的殿宇,可是说起来惠帝后宫的妃嫔并不少,只是这些妃嫔的身后都连着各自的家族与势力,大多与惠帝也并不是一条心。 更多的妃嫔,因家族对摄政王效忠的缘故,是对摄政王比惠帝还恭敬几分。 从前,贵妃就很厌恶这些妃嫔不知谁是正经主子,很给了几个妃嫔没脸,可是今日,嚣张跋扈,号称美艳冠绝后宫的贵妃,却只是在御花园中设宴,宴请宫中妃嫔。 当然,顺便显摆一下惠帝给她的佛像。 因这是很难得的珍宝,因此看见了这个的妃嫔脸色都很不好看,不过是畏惧贵妃,不得不强笑忍耐。 沈望舒的目光,却落在了一个有些羸弱哀愁,又似乎委屈隐忍的清秀佳人的身上。 与贵妃的艳丽绝色不同,这女子生得十分秀雅,眉目之间都仿佛拢着氤氲的雾气,柔柔坐在那里,叫人说笑的声音都恐惊扰她一般。她身上穿着简单素雅,与贵妃的赫赫扬扬大红大紫完全不一样,真真正正的一位江南烟雨中走出的仕女。 沈望舒含笑扫过她清淡的眉眼儿,突然笑了。 见她含义不明地笑了,众妃嫔都心中微颤,恐得罪了她。 沈望舒才要开口缓和一下气氛,至少叫这些妃嫔不必如此畏惧自己,却见不远处阿香脸色惨白地快步过来,见了她仿佛吓得眼睛里要落下泪来,伏在她的耳边哆哆嗦嗦地说道,“娘娘不好了!摄政王,摄政王往这边儿过来了!” 她话音刚落,沈望舒不由下意识地顺着她指点的方向看去,就不远处,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沿着一条小路与她设宴之处擦肩而过,还未待她收回目光,却对上了一双冷淡漠然的眼。 那双眼本不过是漫不经心地扫过,仿佛贵妃不值一提,可是扫过她的眼便收回的目光,猛地停顿了一下,又落在了沈望舒的双目之中。 那道人影忽地立住了。 第18章 贵妃金安(四) 还未待沈望舒回过神来,那远远的身影,竟向此处快步而来! 那身影飞快地靠近,华衣翻飞,一张英俊逼人的青年的脸,转眼就显露在沈望舒的眼前。 那青年生得眉目冷峻,可是那双眼睛,却不知为何,熟悉得沈望舒想要落泪。 那是季玄的眼。 她心中不知受到多大的触动,竟不能动作,只听见自己的心在剧烈地狂跳,连这御花园之中泛着淡淡花香的风都寂静了下来。 她本可以机灵百变,可是此时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浑身无力地看着那英俊的青年几步到了自己的面前,用一双她曾经日夜相对,熟悉得仿佛是她自己的眼睛一般的黑瞳看向她,那双眼中带着几分迷茫,还有几分疑惑,可是最后,却化作了执着。 “你……”他沉声道。 沈望舒依旧不能动作,不知他是不是还记得自己的誓言。 她不能忘记他,他也不能忘记她,不管到了哪里,他总是会认出她来。 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对这个人,抬起自己的手臂,晃一晃他亲手给她戴上的小小的金锁。 她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幸运,她与他的缘分,竟然从未断绝,还可以重头再来。 哪怕明知道不合适,会叫人疑虑,可是沈望舒的眼泪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艳丽夺目的美人儿,两行清泪从她妩媚的眼角落下,竟带了几分脆弱。 “摄政王!”见贵妃竟然被摄政王这气势汹汹而来给吓哭了,且摄政王这漆黑的眼就坚决地落在了贵妃的身上,这显然是不知为了什么不肯善罢甘休的意思。 阿香这个小宫女顿时就滚了出来,扑到了沈望舒的膝盖上,用自己柔弱的身体将沈望舒给挡住,拼命扭头叫道,“这是在,在后宫!摄政王不能欺负我家娘娘!”她还带着几分稚气与一往无前的无知无畏,仿佛贵妃是她最重要的人。 摄政王的眼落在她与沈望舒抱在一起的模样,露出几分不悦。 他微微偏头,身后就有默不作声的侍卫上前,将阿香提走。 他抿唇走到了沈望舒的面前。 他曾经给过贵妃一耳光,还差点儿把贵妃给剁了之事,后宫皆知,如今见他一脸要来找茬的样子,宫妃们都兴奋起来,连一旁默不作声,只用无声的不舍去看着那雕像不知在伤怀什么的荷妃,都忍不住期待地看住了这个端贵英俊的青年。 见他的手抬了起来,贵妃却仿佛被吓软了,只知道哭,荷妃的眼里露出几分解气的感觉,一双手扭着,正要看好戏,却见摄政王优美修长的手,伸进了自己的怀中。 他取出了一条锦帕,伸手去给贵妃擦了眼泪。 “别哭。”他轻声说道,又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她这样熟悉,熟悉得叫他眼睛酸涩,又觉得仿佛总是在寻找的空落落的感觉,全都不见。 她伤心落泪,他却觉得,自己的心里更难过。 他眼前恍恍惚惚一片,不明白这熟悉的感觉从何而起,毕竟这不是第一次与贵妃相见,可是这种感觉却来的突兀,叫他甚至不愿意离开她。 “我记得你。”他的声音轻微,可是却十分坚决地说道,“你也该记得我。” 他不明白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却脱口而出,他见眼前的这个女子捂着脸失声痛哭,心里难过得几乎无法忍耐。 他几乎克制不住地想要把她抱在怀里,他会很熟悉地安慰她,爱惜她,可是却在他抬起了自己的双手时,见那个方才跳出来的小宫女,挣脱了侍卫重新滚进了贵妃的怀里。 她抱着呜咽得弯下了高傲的腰肢的贵妃,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摄政王阴沉着脸盯着这找死的小宫女,正要叫她从贵妃的怀里滚出去,却听见一旁传来了妃嫔们的窃窃私语。 他心中一醒,顾不得自己心动与满腹的爱惜,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离贵妃更远一些。 他忘记了,他突然发现这世间还有一见钟情的这个女子,她是惠帝的后宫,是惠帝最宠爱的妃子。他当然知道整个后宫之中,贵妃荣宠最盛,可是他远离她一些,不是因厌弃了她是别的男人的贵妃,而是因为,她这样得宠,这宫中妃嫔又有哪一个不痛恨她? 若叫她与自己有了暧昧,只怕风言风语都会叫她的清名有损,那时只怕是会害死她。她已经在宫中这样艰难,他怎能由着自己的感情来伤害她? 摄政王皱了皱眉头。 他想到从前贵妃对自己的冲撞,依旧满怀厌恶,可是看到眼前的贵妃,却觉得满心的爱惜…… 不管她对自己做什么,哪怕是伤害他,他都会觉得幸福。 这真是一种可怕突兀的感情,可是他看着这女子那双熟悉得仿佛叫自己落泪的眼睛,却又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只要能叫她一笑,什么都是值得的。 “季玄。”她的嘴里吐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嗯。”这明明不是他的名字,可是他却鬼使神差地应了这一声。 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带着泪水的笑容,沐浴在日光之下,美丽得叫他不能自持。 “王爷与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仿佛是……”一旁荷妃见贵妃异状,目中一闪,柔柔地笑着说道,“化干戈为玉帛?” 她手中美人团扇轻摇,眉目温柔秀致,连说出的话都文绉绉的。 可是沈望舒却听明白了。 这是在提醒摄政王,他还跟贵妃带着仇儿呢。 只是荷妃在宫中素来是个小透明儿,惠帝恐自己的宠爱叫她被后宫的妃嫔围攻,因此素来在外对她淡淡的,荷妃自己也只老老实实,从不多言,因此妃嫔们对她都不过是寻常。 她从来轻易不开口,此时却忍不住跳了出来,只怕当日惠帝从她手里又把佛像要出来给了自己,叫她按捺不住了。只是能将惠帝把住,爱惜她为她筹谋前程,自然不会真是一个纯良简单的女子。 她说出这话,就叫沈望舒觉得有趣儿了。 摄政王的眼角,微微地眯了起来,看向了笑容清雅的荷妃。 “你是谁?”他也不急着走了,只立在沈望舒身旁不远之处,居高临下地问道。 他生得英俊,俊眉修目,且气势逼人,是个世间难寻的美男子,可是在他的面前,叫人第一样留意的,却并不是他的英俊的脸。 而是那叫人自惭形秽的威严与气势,这是浸淫权势十几年后天然的气度,浑然天成,令人心折。 这气势比有时软弱的惠帝要强出几座山去,荷妃虽然对摄政王压制惠帝,连累得自己竟然不能封后,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立在惠帝的身边心生怨恨,可是却还是忍不住眼神恍惚了一下。她正红了脸,却在对上了摄政王那双不耐无情的眼时,浑身叫人泼了冷水一般,努力地忍耐了畏惧,方才将心中的情绪全都压制下来,勉强起身福了福说道,“荷妃,见过摄政王。” “荷妃是什么东西?”英俊的青年傲然地问道。 这说得还是人话么? 荷妃,那怎么能是个东西…… 她不是个东西呀…… 不对! 荷妃叫摄政王这仿佛羞辱一般的问题给问住了,竟立在原地张了张嘴,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她今日竟然在摄政王面前出言要强,本就叫余下的妃嫔不快,此时见摄政王似乎很看不上她,还亲口折辱了她,顿时都嬉笑讥讽地向着她看去。 荷妃从来清雅,哪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过这样的侮辱,且妃嫔们异样的目光与窃窃私语叫她气得浑身乱抖,几乎因摄政王这一句话,就丢人丢得满宫都知道了。她自然知道,只怕今日之后,荷妃谄媚摄政王,摄政王却看不上她的流言,就要宫中皆知了。 她从来看重自己的名声,把自己当做未来的后宫之主,没有想到竟然吃了这么大的委屈。 虽然习惯了韬光养略,不过荷妃还没有修炼成圣人呢,气得浑身乱抖片刻,便忍不住冲着摄政王厉声道,“王爷可知罪?!” 她眼角眉梢都带了怒色,声势不同往昔,竟叫平日里只当她是个软弱女人的妃嫔们,都露出几分诧异。 摄政王眯起了眼睛,上前一步冷冷地看着她。 荷妃却扬起了自己的头,义正言辞地说道,“后宫本是陛下妃嫔的所在,王爷不顾礼法擅闯禁中,这岂不是大逆不道?!陛下对王爷素来看重,可是王爷也不该仗着陛下的这份宠爱无法无天,横行肆意!” 她心里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十分正义,颇有风骨与不畏摄政王强权的厉害,这对于女子都是美名,越发沉声说道,“本宫是陛下的妃嫔,虽无德,却不是王爷能够羞辱……哎呀!” 她话音未落,只觉得脸上传来重重的力道,剧痛无比,竟顺着这力道撞在了地上! “就羞辱你了,你能拿本王如何?”英俊的青年慢条斯理地收手,一脸不耐。 第19章 贵妃金安(五) 是啊。 能怎么着呢? 受着呗! 荷妃叫摄政王一个耳光打得眼前发黑,缓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趴在地上看着冷漠看来,仿佛方才那一耳光完全不算什么的青年,只觉得嗓子眼儿里都是血腥味儿。 因这响亮的耳光,妃嫔们全都颤抖起身,噤若寒蝉。 也有那好事的妃嫔,用嘲笑的声音低声跟同伴讥笑道,“你看她那样儿!” 荷妃虽然不得宠,在宫中是个小透明儿,可是她浑身那股子世人皆醉我独醒,你们都很龌蹉只有本宫最高洁不屑尔等凡人的清高样儿,在宫中也不十分招人待见。寻常无人懒得与她生事,如今见摄政王出手抽她,自然也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随着摄政王对一旁的议论并不阻止,就越发有妃嫔嘲笑起来。 那刺目讥笑的眼落在荷妃红肿的脸蛋儿上,叫她恨不能钻到地里去! 前儿贵妃挨了摄政王一耳光的时候,她还嘲笑贵妃丢人现眼,叫人笑话,可是如今,这耳光她也挨了。 那时还有人来劝住,有惠帝为贵妃说话,可是如今她四面楚歌,竟无一人敢支持她。 “瞧瞧你的人缘儿,为你求情的竟一个都没有,可见方才原是你的错处,这一耳光,没有冤枉了你。” 沈望舒才擦干了眼泪,身边这青年电光火石的已经给了荷妃一个大耳瓜子,实在叫她意外。她扭头,就见这青年正用一双黑沉静默的眼睛看着她,心里微微叹息,她便扭头与羞愤莫名的荷妃抬了抬自己精致的下颚,冷淡地说道,“还不快起来!陛下的脸,都叫你这没规矩的给丢尽了!” 她这就是恶人先告状了。 摄政王公然给皇帝后宫妃嫔耳光,却成了荷妃没理。 不过再有理又能如何呢? 早前贵妃挨了耳光也得受着,更何况是区区一荷妃。 因此,妃嫔们也不将荷妃放在心上,见她捂着脸滚下了委屈的泪水,颇有些梨花带雨,湖上清荷一般秀雅的品格,就有妃嫔醋道,“倒是个可怜儿的,只是这副模样儿,做给谁看?!” 那妃嫔还知道挑拨离间,只上前来与沈望舒逢迎道,“荷妃也是旷得久了,娘娘若叫她这么哭着,想必陛下过来,该怜惜她了。”贵妃前头挨耳光,惠帝怜惜她为自己吃了委屈,好生安抚,盛宠无比。 这荷妃只怕是东施效颦,是学着贵妃,想要与帝王邀宠了。 想必陛下见了她挨了耳光,想到之前的贵妃,爱屋及乌也会怜惜她几分。 真是好深的心机! 从前荷妃只消消停停地过日子,旁人没注意她也就罢了,可是如今现出来了自己的心机,顿时就叫几个妃嫔给记在了心中。 谁旷得久,荷妃也旷不着啊,惠帝那天天儿跟她*一刻呢,只是沈望舒只是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扫过了荷妃。 荷妃也是个十分有风骨的女子,自然不愿叫人看了笑话去。她知道自己今日算是往死里丢人了,想要离开回自己宫中等惠帝安慰,可是贵妃并未开口叫她离开,她竟不能走,只好努力扬起了自己骄傲的美丽的脸,露出了不屈傲然的模样。 只是她雪白的脸映照在了日光之下,越发地现出了那个鲜红的巴掌印儿来,倒更有些可笑。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伤得这样鲜明,依旧如同天鹅一般。 沈望舒只看了她一眼,就忍不住去看摄政王。 这个青年此时已经仿佛漠不关心地坐在了自己的对面,垂目,谁都不看,可是沈望舒却知道,他是在守着自己。 她只觉得安心极了,又满心的欢喜,脸上就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那青年抬头看到她的笑靥如花,目光温和了一瞬,之后扫过了形态各异的妃嫔,皱了皱眉头。 “那是什么?”他指了指不远处翡翠雕像。 “陛下赏给娘娘的。娘娘好心,叫咱们也开开眼界。”摄政王这是对贵妃另眼相看的意思,从前什么抽耳光大概都只是神话故事了。 妃嫔们见摄政王对贵妃没有了从前的疾言厉色,都知道贵妃这是时来运转,一时都嫉妒她嫉妒得不行,只觉得苍天无眼,帝王与摄政王都对贵妃格外青眼,然而此时却只有奉承的份儿,纷纷赞起了沈望舒的好心与宽和,顺便夸了一下眼前的稀世珍宝。 摄政王若有所思地扫过那雕像,微微颔首。 “王爷?”他身后的内监都快哭了,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儿。 抽了一个不怎么得宠的妃嫔也就罢了,怎么还坐下来了呢? 惠帝可还在御书房等着呢! “本王喝口茶。”摄政王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沈望舒面前剔透精致的绿玉茶盏,见一旁一个内监十分殷勤地给自己端了新茶,用冷漠的眼神瞪了这内监一眼。 内监感到十分无辜,不知何处叫摄政王不快了,几乎要哭了出来。 “走了。”摄政王哪里想喝茶呢?本要不悦,然而却见沈望舒看着自己破颜笑了,只觉得心里也莫名地欢喜了起来。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贵妃变了心情,只知道这心情,从前对任何女人,甚至连对贵妃都没有过。他并不是洁身自好的人,可是从幼年起,他的心里就仿佛记得,要寻找一个人。这些年他风光于高位,见得多了,从前许多旧事也都忘记,可是唯一没有忘记的,就是他要寻一个人。 什么都能忘,只这个,至死不能忘。 为了这个,他甚至没有成亲,也不愿临幸其余的男子与女子。 完全没有那样的心情。 他不知道该去寻谁,寻找的是男是女,可是见到她的那一瞬,他就知道,这就是他要寻找的人。 “我走了。”他随意将茶杯放在桌上,与沈望舒说道。 那随意的姿态,仿佛还是从前,他要上朝去,她在家里等他,他习惯地说出的话。 “去罢。”沈望舒也十分平常地说道。 这样的对话叫人侧目,摄政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回头对着坚强的荷妃说道,“再敢在宫中生事,本王要你的命!” 他对荷妃的厌恶几乎不加掩饰,这些妃嫔都在心惊为何荷妃一句话,就叫摄政王厌恶到了这个份儿上,只是却都不敢随意开口,纷纷施礼目送摄政王扬长而去,这才消停了下来。只是此时谁心里还有心情看什么稀世珍宝呢? 荷妃被打,可比贵妃被打叫人觉得有趣儿多了,她又没有贵妃的威仪厉害,被打了众人不敢议论,此时已经都谈笑之中叫荷妃丢脸到了极点。 沈望舒今日见了自己心爱的人,自然也懒得与荷妃纠缠,立时就叫人散了。 她带着宝贝浩浩荡荡地回宫,回了宫中便露出了忍耐不住的笑容来,又摸着手腕儿上的金锁喜不自胜。 他竟然真的还在,也还是从前爱惜她的模样。 这样就足够了。 “娘娘今儿心情真好。”阿香叫人收了那佛像,见沈望舒的嘴角是缱绻温柔的笑意,比面对惠帝时的笑容温柔百倍,忍不住也欢喜地说道。 “荷妃如何了?”沈望舒挑眉问道。 “还能怎么着?回宫就不出来了,她这样丢人,奴婢都替她臊得慌。” 荷妃的出身寻常,又无宠,阿香也小看她几分,她抚掌绘声绘色地与沈望舒说了一回荷妃在宫中最新的流言,短短不过半日,就已经有荷妃爱慕摄政王在御花园特立独行想要博取摄政王的注意,却叫摄政王厌弃地抽了耳光的闲话了。 这故事里头,荷妃就成了一个为了想叫摄政王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因此有心计地反其道而行。 可惜摄政王并不是“很好你引起本王主意”的王爷,而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耳光就抽碎了荷妃的七巧玲珑心。 据说荷妃美梦碎了,那哭的呀…… 阿香一边说一边眉飞色舞的,就跟这事儿是真的一样。 “竟还有这样的传闻。”宫里的八卦这偏得也太快了,若不是沈望舒亲眼所见,几乎都要相信了。她倒是觉得这八卦十分有趣,只是可怜了惠帝。 听见心肝儿叫人这样作践非议,还不气炸了肺? 她才想着惠帝只怕是要感到心痛了,就听见外头又传来了惠帝相似的暴怒的喝骂,之后,这个清秀的帝王已经满脸怒色地冲入了她的宫中。 她才穿越到贵妃的身上几日,惠帝就怒气冲冲地来寻她好几次,简直当这里是灭火的地方呢。沈望舒也不在意惠帝会不会被气死,叫阿香下去传晚膳,就看惠帝自己在诺大的宫舍之中转圈儿,朝天怒吼,发泄了一通,这才愤怒地对她厉声道,“他真是欺人太甚!” 欺负贵妃也就罢了,竟然敢欺负荷妃! 惠帝想到今日见到的荷妃脸上的巴掌印,再听见宫里的传闻,几乎是要出离地愤怒了! “陛下说得是荷妃之事?”沈望舒话音未落,就见门口,又有几个内监怯怯地进来。 “摄政王说,娘娘似乎喜欢翡翠雕像,因此给娘娘抬来了几尊,给娘娘赏玩。”一个见了满面怒吼的惠帝,头也不敢抬地说道,“摄政王说了,这才是最好的。前头那尊,不过是个他没看上,挑剩下的下脚料。” 惠帝微微一愣,见了迎面抬进来的三尊翡翠雕像,白皙的脸顿时涨红了! 果然比自己那尊精致许多。 他摇晃了一下,摇摇欲坠。 第20章 贵妃金安(六) 这可真是欺人太甚呐。 就算是冷眼旁观的沈望舒,都觉得惠帝这是有点儿被打脸打得狠了。 当成宝贝又给真爱又给贵妃的翡翠,原来是摄政王挑剩下来的,这叫惠帝情何以堪呢? 还是在自己后宫的妃嫔的面前丢脸。 “抬过来我瞧瞧.。”这是摄政王给自己的心意呢,沈望舒心里就十分甜蜜,肯定是跟惠帝的心情天南海北了。 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探身含笑去摸了摸面前的一尊果然精致许多,颜色也更剔透水润的翡翠雕像,眼角就带了几分赞赏地说道,“果然是好东西。”翡翠触之微凉,她满意地摸了摸,就叫一旁的内监把其中一尊摆在了自己的宫中,能在自己一抬眼就看见的地方,这才赏了几个内监,叫他们下去。 那几个内监见惠帝还在一旁摇摇欲坠却怎么都不肯倒,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敢动弹。 惠帝到底是帝王,虽然被摄政王压制得狠了,可是也没到了叫奴才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程度。 “他,他……”惠帝好半天才勉强压住了心里的一口血,回头用愤怒的模样儿看向上首,一点儿都没有安慰他的意思的贵妃。 这女子今日穿得极美,容貌倾城,可是惠帝不知为何,却在她对自己漫不经心里,感到了一股子失落与怒火。 若从前,她早就扑上来安慰她,与他一起骂摄政王了。 “都是摄政王的心意,本宫也挺喜欢的。” “他这是在羞辱朕!”惠帝清秀的脸扭曲得跟恶鬼一样,与沈望舒咆哮。 他唾沫星子差点儿喷到自己的脸上,沈望舒嫌弃地往后躲了躲,想了想便不在意地说道,“陛下也不是这一次被羞辱,莫非还没有习惯不成?” “什么?!” “陛下若真的不快,只去寻摄政王去质问,与本宫处说这个,本宫也无能为力不是?”沈望舒顿了顿,见惠帝仇恨地看着自己,摊手慢吞吞地说道,“连荷妃今日都挨了摄政王一个耳光,本宫是个胆小的人,且这是摄政王的心意,既然给了本宫好东西,本宫自然不会再去骂人,是不是?”她一双含笑如同秋水般妩媚的眼,安静地落在了那雕像上,专注极了。 惠帝叫她说得一怔,之后脸色猛地一变。 比起摄政王打了他的脸,他更记得他打了荷妃的脸。 “他不是不喜你?怎么还会送你东西!?”他质问道。 “摄政王心怀若谷,怎会计较本宫小小的冲撞,陛下这话本宫可不明白。”明知道摄政王不喜贵妃,还叫贵妃在摄政王面前上蹿下跳地作死,惠帝这王八羔子实在叫沈望舒厌恶极了。 她懒得应付惠帝,扬声叫人进来,迟疑了片刻,叫人去与摄政王亲自道谢,又见晚膳已经端了上来,便抬头去看惠帝,颇有些送客之意。只是惠帝仿佛并没有感到她的意思,恨恨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他愿意在这里吃饭,沈望舒正求之不得,就笑了。 她笑得艳丽夺目,惠帝的眼神闪了闪,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他打了荷妃,朕就想到当日他打了你,因此竟怒不可遏。” 他见沈望舒漫不经心的,再想到摄政王似乎待她另眼相看,虽然心里疑惑,不过对于贵妃对自己的心,他还是很有信心的,目光一转便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荷妃虽然微不足道,只是到底是朕宫中的嫔妃,他接二连三地打朕的后宫,朕如今在他的心里,只怕也只是……” 他说着忍不住泪流满面。 “哦。”沈望舒哪里还听这些,已经命人给自己夹菜。 惠帝自己哭了半晌,竟没有人来捧场,顿时哭不下去了。 “朕……” “吃不吃肉?”沈望舒从一旁的一份汤羹之中,夹了一块肉,落在惠帝的碗里。 她看似冷清的许多,可是却还顾及自己的身子与喜好,惠帝一瞬间,竟生出几分欢喜来。 他见贵妃那双美艳的眼扫了过来,心中一荡,竟急忙将这肉给吃了,只觉得美味无比。 “喜欢就多吃些。”沈望舒又给他夹了几块,见他都满意地吃了,小脸儿红扑扑的似乎很受用,心里冷笑了一声,却只是垂头吃碗里的一点清淡的饮食。 她垂头用膳就不与人多说话,惠帝几次想与她说说话,却都叫她的冷淡给拒绝,一时宫室之中除了如花的宫女在布菜,竟无一人开口,只是这份寂静还未有多久,就听见宫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之后,一个高挑英俊的青年,举步而来。 沈望舒见了他,眼睛微微一亮。 “你怎么来了?”惠帝抬头就看见摄政王了,顿时十分不快地将筷子给放下。 他才叫摄政王打了脸,此时见了他自然心情很不好。 “本王来见陛下,听说陛下在贵妃宫中,因此前来。”摄政王一双冷厉的眼扫过沈望舒与惠帝之间疏远的距离,带了几分满意,也不必惠帝招呼,自己便坐在了沈望舒的上首淡淡地说道,“本王还未用膳,就在这一起用罢。” 他话音未落,就已经听见沈望舒招呼宫女给他上了新的碗筷,还命人去热汤换了新的未动过的饭菜,那双冷淡的眼睛里就带了几分笑意。 “用膳之前先喝些汤水。”沈望舒将宫女端上来的温热的鸡汤放在摄政王的面前。 “阿玄。”这青年接过了汤水,修长的手指与沈望舒的手指触碰了一瞬,突然说道。 “什么?” “你可唤我阿玄。”他垂头喝汤,仿佛只是寻常的闲话。 他是所有人眼里的摄政王,可是却并不愿意在她的眼里,自己依旧是那个摄政王。 他只是阿玄。 “阿玄这个名字,王兄许久不用了。”惠帝被摄政王当成小透明,心都恨得要裂开了,见沈望舒冷冷地看着自己,便憋闷说道,“这是王兄的名讳,不过贵妃大概是不知道的。”他勉强笑了两声,虽然方才骂得厉害,可是在摄政王的眼前却软弱得不敢呵斥,只好软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他心中屈辱,也知道自己失了帝王的尊严,又不得不勉强想给自己找个场子。 “王兄今日怎能在宫中打朕的荷妃。”他勉强笑道。 “打就打了,她与陛下抱怨了?”阿玄喝了汤,见沈望舒垂头吃自己的,也顺着沈望舒的筷子夹了几口。 “她哭了。”惠帝这是真的很心疼地说道。 “挨了打就告状,这可不是一个好女人。”阿玄十分不悦地说道。 莫非挨打了憋着不说就是好女人?好女人是这么定义的? 惠帝正要说一说荷妃的可怜,顿时瞠目结舌。 “挨了打算什么,本宫前些时候也挨了耳光。”沈望舒顿了顿,抬头去看阿玄,却见这青年正一脸坦然地看着自己,完全没有个心虚什么的,顿时十分无奈,掩着嘴角冷冷地说道,“只是本宫冷眼瞧着,陛下对本宫可没有对荷妃的心疼呢!” 她冷笑了一声,眯着眼睛说道,“荷妃出言不逊,阿玄不打,本宫也是要责罚的!只是挨了一耳光就在宫中兴风作浪,挑拨离间,莫非……” “她是哪个牌位上的人,能与贵妃比肩呢?”恐阿玄知道荷妃才是自己心爱的人,越发作践伤害她,惠帝心里咯噔一声,含情脉脉地说道。 “她自然是地上的泥,不能与本宫相比。”沈望舒冷笑说道。 “可是她到底也是妃嫔,这叫王兄折辱,日后在宫中怎么过日子呢?”惠帝只看着贵妃傲然美艳,仿佛理所当然的脸,竟不能反驳她,只好缓和了声音说道,“她也得有几分体面不是?今日之事她也吃了委屈了,这宫里的妃嫔都以你马首是瞻,你去她宫里看看她,劝慰她些,这宫中就知道,她不是一个叫人小觑的人了。” 连贵妃都护着她,高看她一眼,今日之事,就该能抹平了。 “本宫不去。”沈望舒断然拒绝。 “什么?!” “她说她不去。”阿玄恐惠帝没听清,在一旁淡淡地说道。 “她是什么东西,叫本宫纡尊降贵?!陛下处处为她筹谋,不是与她有什么罢?”沈望舒疑虑地看着惠帝。 惠帝心都要叫她看出来了,突突直跳,强笑道,“怎么可能!” “既然她在陛下心里什么都不是,那就叫她没脸又能如何?”沈望舒见惠帝缩着头不敢承认,只觉得可笑极了,淡淡地说道,“且盛宠之下必然招人嫉妒,她如今丢脸闭门,还能避过些风波,不然本宫与陛下对她另眼相看,只怕对她才是杀身之祸!” 见惠帝一个机灵,凉凉点头,沈望舒缓缓收回自己讥讽的目光,慢吞吞地说道,“不仅如此,要保全她,本宫还要劝陛下,治她的罪过!” “什么?!”惠帝今天没听清的真是太多了。 “今日还有妃嫔怀疑她借着可怜邀宠,已然警惕针对她。我若是陛下,就亲自下旨呵斥她,厌弃她,不然日后,她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沈望舒说着说着,就笑了。 “若降为嫔以儆效尤,就更好了。” 惠帝迟疑了一下,在沈望舒含笑的眼睛里,终于点了头。 第21章 贵妃金安(七) “也是给阿玄一个公道。”沈望舒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 她虽然眉目温柔,可是惠帝顿时就想明白了。 这是叫他对摄政王示好! 贵妃这全心可真的都在自己的身上啊。 惠帝被贵妃处处为自己着想,虽然叫摄政王压制却千方百计给他想办法的高尚的真情给感动了,顿时就觉得沈望舒说得很有道理。 且荷妃已经暴露在了阿玄的面前,惠帝很担心阿玄会看出什么端倪。这家伙在前朝就目光如炬,看出他的心思只怕也不是没有可能。为了保全自己心爱的人,惠帝忍痛想了想,便用力地点头说道,“本就该如此!确实是荷妃的错!” 如今,只能委屈荷妃了。 “陛下下旨罢。”沈望舒顿时就笑眯眯地叫人去取了空白的圣旨来说道,“封号有什么打紧的,人还是那个人,就足够了。” 亲手废了她的位份,那才叫真爱呢! 惠帝虽然疑惑她仿佛知道些什么,只是见沈望舒挑眉看着自己,心里一横,咬牙写了圣旨。 圣旨里把荷妃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又呵斥她各种的罪过,之后降为了荷嫔。 沈望舒叫人去将圣旨在荷嫔面前大声宣读一番,见惠帝喘息得激烈了,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震荡,便摆手与他说道,“若荷嫔是个明白陛下心思的人,只会叩谢陛下的良苦用心,是不是?”她见阿玄安静地看着她使坏,心里却没有一点被他看破的恐慌,她也知道,阿玄与自己的身份不同,不能如同前世那般肆意相处,一时十分遗憾,只觉得造化弄人,又觉得有些难过。 阿玄见她眉眼之间都带着几分倦怠,抿了抿嘴角,冷冷地看着惠帝。 他本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在沈望舒面前安静沉默,不过是不想吓坏了她,面对惠帝,却并没有什么顾虑。 惠帝叫他看得心里发麻,忍不住垂了头。 “今日的翡翠雕像,你可喜欢?”阿玄并不理睬惠帝。他虽然是惠帝的堂兄,也受命辅佐他,可是却对惠帝并不十分亲近。 他用自己的忠诚来辅佐帝王,可是帝王却并不信任他,也没有宽阔的胸怀来相信他,对于阿玄来说只觉得厌恶。他素日里也不将惠帝放在眼里,前朝也被他把持,如今就不必顾忌惠帝的心情与沈望舒缓和了脸色说道,“若你不喜欢,我那里还有许多的贡品,你喜欢什么,我叫人送进来。” “王兄待贵妃倒是极好。”惠帝被气得胃疼,努力憋气地说道。 阿玄顺势看向沈望舒,掠过她的美艳逼人的容颜,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能看到她的心里去。 “之前,王兄还打了贵妃,朕真是心疼极了。”惠帝恐贵妃被小恩小惠收买,在一旁笑着说道。 他与荷嫔都很喜欢戳这个伤口,沈望舒也好奇地看向阿玄,忍不住问道,“你当日打了我……”如今,会不会有些不安与愧疚呢? “打了你,我的心里很出了一口气,也并没有什么后悔。”阿玄坦然地说道。 他既然这般说,但凡是个有血性的人,只怕都要翻脸的,惠帝知道贵妃的性子,顿时松了一口气。 沈望舒也说不出话来。 “我打的是那时的你,如今的你……”阿玄敏锐地能把眼前这个女子与从前的那个分辨开来,他自然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东西名叫穿越,可是却知道,自己打了从前的贵妃心里很高兴,可是当下,却不会舍得碰贵妃一根手指头。 他有些不悦地看了看惠帝,听说方才她还给惠帝夹菜,便握紧了自己的手,勉强忍耐着说道,“这宫里侍卫太少,你是千金之躯,怎能如此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眼里?” “不少了。”贵妃的宫里侍卫百人,这是后宫侍卫最多的一处,惠帝十分忍耐地说道。 “我送你些侍卫。”阿玄充耳不闻,只与沈望舒认真地说道。 他当初也是赠给自己侍卫的,沈望舒眉目温柔起来,轻轻地应了一声。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该设宴款待我。”阿玄满意地点头,继续说道。 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莫非就是为了在自己身边吃个饭? 沈望舒哭笑不得,不得不笑着应了,见他虽然努力保持着沉稳,可是嘴角却微微勾起,不由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天色不早,你也该休息,我出宫去了。”阿玄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此时一脸心满意足地起身,又看似不经意地说道,“八宝鸭子滋味不错。” “还有桂花鸭是不是?”上一世季玄出身皇族,世间珍馐尝了个遍,可是最喜欢的却是鸭子,怎么做都喜欢。 沈望舒目光柔软起来,见阿玄微微点头,明明想要露出笑容,却努力绷住了自己的脸,一时只觉得无奈极了。他既然在前朝后宫都有很大的权势,那她有何必在在惠帝面前小心翼翼呢?名声于她来说,也不及自己真正的爱人更要紧,见阿玄起身,自己便也起身,走到他的面前。 他英俊的脸近在咫尺,沈望舒敏锐地感到,在自己与他接近之后,他屏住了呼吸。 “你自己也是,多带着些侍卫,别叫人担心你。”她伸手,眉目温柔地给他理了理衣裳,柔声说道。 若说她刚刚穿越的时候,还想着将摄政王困杀,那么如今,她只希望他越安全越好。 “我知道了。”阿玄的眼睛里有明显的克制与忍耐。 他似乎很想与沈望舒亲近,可是却又顾忌她的名声,不愿她在旁人的嘴里有一点的不清白。他见沈望舒对自己亲昵,心里欢喜却又不忍,又万分地舍不得。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叫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沉沉地看了她良久,这才也不与惠帝请安转身就走了。 沈望舒一双眼怔怔地看着他命人真的守在自己的宫门,眼睛有些酸涩。 “陛下也该走了。”虽然贵妃号称独宠,惠帝与她的封后以后再同房的约定也没有人知道,众人只以为惠帝每天都是歇息在贵妃的宫中,可是没有人知道,惠帝每夜都不会留宿贵妃的宫中。 他对贵妃说乃是去睡了御书房,可是沈望舒更知道的是,他每夜都秘密地前往荷嫔的宫中,与她夜夜缠绵。且荷嫔今日被打了脸又被降位,惠帝只怕心疼坏了,必然还要去安慰一二的。 身体力行的抚慰,想必会叫荷嫔十分荣幸。 “你安置罢。”惠帝虽见贵妃对摄政王十分殷勤,不过他在摄政王面前也蛮殷勤的,自然也不大在意,此时正沉浸在异样之中。 不知为何,他浑身仿佛在燃烧,血液都滚烫,似乎有一种想要将女子压倒在地的灼热。 他身体也变得有些敏感起来,他并不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人,从前没有荷嫔的时候,也曾经宠幸过别的女子,自然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状况。 他心中疑惑自己为何这一次竟仿佛忍不住似的,忍不住拿眼去看贵妃,见她笑吟吟的,美艳如花的脸上似乎带着几分柔情妩媚,心里顿时就一颤,知道自己只怕是着了贵妃的道儿了。贵妃想要承宠,他却一直压着她,如今,莫非是贵妃忍不住了,想要做他真正的女人?! 若是平日,惠帝只怕会为了大计委屈自己一把,可是今日不行。 荷嫔处正需要他安慰,他怎能不去安慰她呢? 他越发感到自己难耐的冲动,恐真的叫贵妃给扣在宫中,呼吸都急促起来,哆哆嗦嗦地带着几个内监,小心翼翼地出了贵妃宫中的后门儿走了。 沈望舒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不屑地笑了一声,半点儿也不在意。 惠帝今日吃了些大补之物,她还传了药膳,都是务必要叫惠帝龙精虎猛的,只怕到了荷嫔处,就要尽兴,想必荷嫔也该高兴了。 她想到了荷嫔与惠帝,就有几分不耐,又忍不住想到了阿玄,心里就柔软了起来。 这一日经历了不知多少的风云,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方才起身,然而心中还是有难以压制的快乐与喜悦,叫她一边吩咐宫中的小厨房去预备全鸭宴,一边命阿香给自己取了簇新华美的宫装,将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这才带着一群宫人往御花园去散心。 昨日的冲突还在眼前,荷妃被打,帝王震怒将她降位,自然宫中都十分不安,沈望舒就觉得今日御花园十分冷清。 她带着宫人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到了一处假山旁,就听见假山之后,传来了有些熟悉的伤心的女子哭泣声。 另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低声说道,“娘娘,昨日陛下没有回来咱们宫里,今早儿那样儿回来,还支支吾吾的,是不是,是不是……”她吞吞吐吐地说道,“陛下幸了贵妃娘娘了?” 她话音刚落,那抽噎声越发地大了,沈望舒却脚下一顿。 嗯? 第22章 贵妃金安(八) 惠帝昨夜竟然没有回宫。 那他去哪儿了? 沈望舒可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情况,不由立住了,挥手叫宫女们都散开,侧耳倾听。 荷嫔的哭声已经变得难以压制,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 她昨日吃了那样的屈辱,只叫宫中妃嫔与宫人都笑话成了丑角,可是这样丢脸,惠帝气冲冲地去寻那个挡箭牌的贵妃要个公道,可是转眼儿不知贵妃说了什么,降位的圣旨就已经昭告宫中。 这可是帝王亲自下的降位的诏书,那厌弃她的态度昭然若揭,不仅她宫中的心腹们人心惶惶,就连宫里的奴才都变了嘴脸,不说别的,就今天一早上,已经有三四个妃嫔带着人在她宫外嘲笑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甚至连宫女内监都不听使唤了,今日她命人往御膳房去要点心,竟只给了一盘子煎饼。 煎饼! 堂堂荷妃,花朵儿一般清雅的人,怎么能吃什么煎饼? 没有帝宠,在这宫中是活不下去的,从前惠帝总是明里暗里地护着她,可是不知怎么了,最近总是有些疏忽,还会时不时恍惚。 他嘴里提起贵妃的时候,也多了起来。 如今,明知道她伤身伤心需要安慰,需要他的垂怜,可是他却不着急,清晨才到了她的宫里,含糊地说了一句贵妃什么就倒头就睡,之后便匆匆上朝去了。 他累成那个样子,身上还带着女子柔媚的脂粉香气,显然是与旁人亲昵过的,这叫她情何以堪?! 更叫人伤心的,却是他直到离开,也没有与她解释一下为何夺了她的妃位。 荷嫔不敢在自己的宫中哭泣,恐叫宫中那些奴才看见越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只好躲在了假山之后。 她见眼前自己从家中带进宫的心腹丫头用担心的眼神看着自己,便低声哽咽地说道,“陛下变了,他,他……”她想到贵妃那张艳丽动人,艳冠群芳的脸,心里不由生出极致的恐慌来,伸手就抓住了这丫头的手臂颤抖着问道,“他是不是真的爱上她了?”不然,为何会那样听贵妃的话? 他说保护她,给她树个靶子来,她是为这份心意感动的,却并不感到欢喜。 哪个女子,不希望被自己的夫君光明正大地宠爱,将这份宠爱炫耀给别人呢? 贵妃虽然是个靶子,可是实打实的宠爱与帝宠,她是享受到了呀! 她又算什么? 明明有了帝宠,可是谁都不知道不说,在众人眼里,她只是一个没有势力的失宠的妃嫔,连个内监宫女儿都能作践她,这帝宠要了还有什么用? 她明明可以过得如同贵妃一般显赫,威风凛凛无拘无束,可是却只能按捺着自己,从长计议。帝王总是跟她说再等等,再等等,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等到她年老色衰,等到他移情别恋?!荷嫔心中本就感到恐惧,如今被降位,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她只担心惠帝真的变心,直接转身走了,她竟人财两空了。 既没有叫人知道的盛宠,也没有了恩爱的男人。 “娘娘别慌,陛下待娘娘的心,您还有什么怀疑的呢?”那丫头见荷妃惊慌,心里也对惠帝有些犯嘀咕,嘴里却努力安慰。 凭良心说,美艳冠绝后宫的贵妃,显然不是清汤寡水的荷嫔能够媲美的。 不过这世上不是还有人说过一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大抵惠帝,就喜欢荷嫔这样清淡的姑娘呢。 “可是他昨天为何留宿贵妃宫中?!”这话问丫头,丫头也不知道呀,只是荷嫔却神经质地抓着丫头的手臂,一脸要问个明白的样子。 她昨天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今早见了惠帝,就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昨天与贵妃颠鸾倒凤,每每想到就心痛难忍,一时连惠帝都恨上了,咬着牙冷笑流泪道,“他是皇帝,是天子!自然想宠爱谁就宠爱谁!只是贵妃得意什么?她就是一个靶子!” 贵妃还自己不知道,还得意着呢。 有她哭的时候! “可不是么。”那丫头急忙赔笑说道。 “日后若她落到我的手里,我一定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叫她尝尝我的苦楚!”荷嫔自然不会想贵妃给她当个靶子,忍受着宫中无数的阴谋算计还有摄政王的厌恶才是最苦逼的那个,只咬牙切齿地诅咒了一番,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叫你偷偷从宫外带进来的砒/霜,你买回来没有?” 她拧着自己的帕子喃喃地说道,“我等不了了!他在一日,陛下就不能肆意宠爱我,我一定……” “兹事体大,那可是摄政王。若陛下不能成功,只怕咱们就完了。”这丫头悉悉索索地点头说道。 “怕什么,一杯毒酒下去,他再是摄政王,也不能翻身!” 惠帝早就恨极了摄政王,她是帝王真正的爱人,自然知道他所有的秘密,惠帝想要毒杀摄政王,她也全都知道。 连剧毒的砒/霜,都是惠帝叫她命心腹的丫头避开了众人的耳目,偷偷儿从宫外买回来的。 这宫中到处都是摄政王的人,连惠帝都很不放心,因此将此事托给了她,自然在他的心里,她是与他一体,绝对不会背叛的人。 荷嫔想到这些,又觉得十分得意,也知道惠帝忌惮身边的内监,恐有奸细,因此暗中吩咐她之后,便叫她自己收着砒/霜,回头给倒进摄政王的酒水里。她本就心里藏着这心事,如今也知道,若摄政王不死,惠帝只怕不敢叫她显露人前,还要继续宠爱贵妃。 她不能忍耐这个,如今比惠帝还希望摄政王早死。 “娘娘放心,砒/霜叫奴婢收在妥善的地方,绝不会出纰漏。”那丫头得意地说道。 “那就好。”说好了日后她要做皇后的,荷妃犹带泪痕的脸上,就露出几分满意。 沈望舒却脸色阴沉起来。 她立在假山一侧,听着这其中的算计,惊怒交加。 她没有想到,惠帝还真的起了心思要杀了阿玄。 她心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烧得她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只恨不能将荷嫔连着惠帝一起给送下黄泉。这是在惠帝对她只有利用之心的时候完全没有的感觉。 她一直冷眼旁观,虽然在报仇,可是却一直在随心所欲,从未有此时,想要将惠帝与荷嫔剁成肉酱的愤怒。她这才明白阿玄在自己的心里究竟有多么重要,顾不得还没有证据,挺了挺自己的脊背,就要出去摁住荷嫔。 她才踏前一步,正要高声,却感到肩膀上落下了一只优美的男子的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后一带。 她踉跄了一下,倒在身后一个坚硬的男子的怀里,才要喝骂,最却被另一只手给捂住,仰头,就对上了阿玄的眼。 他垂头静静地看着她,看到她脸上的愤怒,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就这样扣着她没有动作,甚至对隔壁想要毒死他的阴谋完全无动于衷,仿佛时间都永远地停留在了这一刻。 他环着她柔软的身体,可是却一动不动,直到荷嫔带着自己的丫头心满意足地走了,这才松开了禁锢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自己退后了一步。他垂目不语,在沈望舒惊怒的目光里只垂了手,轻声说道,“不要因她,叫你心里不快活。” 他长袖一抖,一只美丽精致的凤钗,落在他的手中。 日光之下,金钗耀眼,栩栩如生。 “她要害你。”沈望舒见他仿佛并不在意,顿时变了脸色。 “我早就知道,你放心就是。”阿玄见她美丽的眼睛里都是为自己的担心,露出一个笑容来温声道,“不要为我担心。” “放任她,你不怕阴沟翻船?”沈望舒见他心里有数,心里微微一松,还是忍不住讥讽地问道。 “放任她,陛下就要阴沟翻船了。”阿玄顿了顿,将沈望舒冷笑,忍不住上前两步,将金钗给她插在如云的发间,见那凤凰展翅,振翅欲飞,那美人娇艳,虽在盛怒,可是就算在发怒,那双眼睛里的濯濯的光辉都叫他移不开目光。 他看着沈望舒凝视着自己,眼里都是关切,却只是很有礼地束手说道,“陛下不知道,那砒/霜我早就知道,早就盯着那宫里。若陛下要毒死我,我只好先下手为强。” 沈望舒示意他继续。 “人证物证都在我的手里,荷嫔的宫女买了砒/霜,陛下若死了,凶手都找着了。”阿玄这就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黑锅人选摄政王都给找好了,可不是不甘失宠因此谋害了惠帝的荷嫔么。 只是当初他本是想一杯毒酒送惠帝与荷嫔外加贵妃一起上西天,再抚一个老实听话的皇家子弟上位,不过如今,就不好叫眼前的心上人知道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只怕她要动手了。”沈望舒见他打算得不错,方才松了一口气。 “我心里明白。若他驾崩,你愿不愿出宫?” 阿玄对她虽然十分爱惜,可是总是十分克制,显然是因她是惠帝贵妃,不想叫她背上恶名的缘故。不过若惠帝死了,沈望舒想要出宫就简单了许多,换个身份,自然就能给他做个摄政王妃。至于摄政王妃为何酷似先帝贵妃…… 大抵都是缘分来的。 沈望舒见他心心念念为自己打算,眼里露出温情的笑容来。 她正要点头,却见一个宫女匆匆而来,到了她的面前连礼都来不及施了,匆匆道,“娘娘可不好了!荷嫔与容妃娘娘闹起来了!陛下还挨了荷嫔一耳光,如今,如今……” 她说到最后,想到那方才的画面,吓得乱颤。 再没有想过,荷嫔能跟疯子一样,连陛下都着了毒手,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这正是看好戏的时候,沈望舒眼睛微微亮起,只用力对阿玄点了点头,兴冲冲地走了。 摄政王素来尊重心上人,也不会忘情,用规矩克制的眼神看着她赶去看去,左右无人了,垂头咳了一声、 他翻开自己垂落的手心,就见优美的掌中,有一个鲜红的唇印。 她方才留在他掌中的。 阿玄想到她柔软的嘴唇触碰在自己掌心时的酥麻与战栗,默默地看着这唇印良久,四处逡巡。 无人,寂静。 他满意垂头,舔了舔自己的掌心。 第23章 贵妃金安(九) 沈望舒赶到好戏现场的时候,正听见了荷嫔的痛哭之声。 她就见素来优雅从容的荷妃,正捂着脸趴在地上,眼前是个怒气冲冲的美丽的宫嫔。 就是容妃了。 容妃一脸恼怒地立在捂着脸不语,仿佛十分愧疚的惠帝的面前,一边柔了眉目希望给惠帝摸摸他脸上的伤口,一边指着胆大包天竟敢伤了惠帝龙体的荷嫔破口大骂。 她骂得太厉害了,神采飞扬带了几分骄傲,显然是昨日被惠帝宠幸之后,觉得自己能够翻身了。沈望舒对惠帝的后宫没有多大印象,也不知道容妃是哪根儿葱,虽然曾经宴请过这些妃嫔,不过那时她的目光都在阿玄的身上,又知道容妃是谁呢? 只是当贵妃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莫大的威胁。 傲慢善妒的贵妃一出场,容妃顿时没声儿了,眼中露出几分恐惧,看着一脸漫不经心的贵妃,踏着优美的脚步缓缓而来。 她想到自己得了惠帝宠爱,只怕会叫贵妃呵斥,顿时脸就白了。 “娘,娘娘。”容妃并不敢因一日的宠爱就对贵妃跋扈,也不敢如对无宠的荷嫔一般对贵妃侮辱,只讷讷了两声,立在了一旁。 她似乎昨日得了惠帝的宠爱,因此容颜格外娇媚水嫩,沈望舒见她也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微微颔首。 既然惠帝阴差阳错宠爱了容妃,她自然也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容妃也是妃嫔,为何不能承宠呢? “昨日你服侍的陛下?”她抬了抬下颚,淡淡地问道。 “是。”容妃规规矩矩,头上冒汗地说道。 “陛下喜欢你,自然是你的好处,虽陛下不说想要瞒着,只是再没有叫你吃委屈的道理。” 惠帝就是把后宫都睡了沈望舒都觉得无所谓,且叫她说,既然睡了容妃,自然该给容妃一个交待不是?总不能当做事情没发生,继续跟真爱相依相偎。 她心里多少也可怜这些入宫却被惠帝撇在一旁的妃嫔,只觉得与贵妃没差什么,横了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看着荷嫔的惠帝一眼,温煦地说道,“你也是妃位,自然也该有几分尊荣,如此,陛下的翡翠玉雕,本宫就借花献佛,赠与你,只当做本宫的贺喜。” 有阿玄给自己的雕像,还要惠帝的做什么? 沈望舒也不稀罕了。 “娘娘?!”容妃本以为会是暴雨雷霆,没想到贵妃竟对自己这般温柔,还赠予珍宝,顿时惊喜起来。 她见清朗的日光之中,贵妃淡淡地笑着,虽依旧美艳高傲,可是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温和。 这与宫中传闻的那个善妒狠毒的贵妃,完全不同。 她既然得了宠,自然是心中忐忑的,没想到没有被帝王承认了自己的承宠,却被贵妃承认。她忍不住在眼里滚下了泪水来,真心地给沈望舒施礼,低声说道,“嫔妾,多谢贵妃提拔。” 她自然是真心感激沈望舒,竟觉得比起惠帝来,沈望舒更正直了许多。毕竟敢作敢当不是?比惠帝强多了。这皇帝陛下昨天晚上撞见了在御花园夜游的自己,扑上来就宠幸了,可是早上起来却匆匆跑了,颇有些不认账的意思。 不是为了这个,容妃不会拖着酸疼的身体,非要出来与惠帝纠缠不休。 “等等!”惠帝才叫荷嫔抽了一耳光,这脸上疼得厉害,听见沈望舒这就给自己定下了,顿时叫了一声。 “陛下还有话说?莫非本宫处事不公?”沈望舒见惠帝雪白的脸上红肿一片,颇有些不耐地说道。 “娘娘处事公允,妾身拜服的。”容妃喜笑颜开,又给沈望舒福了福,仰头真心地说道,“日后嫔妾也需娘娘教导,娘娘行事,颇有母仪天下之风。” 谁不知道惠帝爱重贵妃,要封贵妃为皇后呢?提前讨好一下,她才有好日子过呢。 她这声赞誉,却叫荷嫔听见,哭得更加厉害了。 惠帝的脸色也带了几分惨白,见沈望舒今时不同往日的冷淡,并没有因自己宠爱了其他妃嫔,如荷嫔一般依依不饶地哭闹,竟觉得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到底心疼荷嫔,也知道是自己的错,叫荷嫔伤了心,急忙说道,“何必这样大张旗鼓?朕,朕只是一时……”他讷讷几声,又拿眼睛去看荷嫔,见她依旧哭得伤心欲绝,不知为何竟有几分不耐与烦躁,却只默默地忍耐着说道,“并不是大事。” “比起荷嫔冲撞高位妃嫔,还抓伤了陛下,确实不是大事。”沈望舒扫过荷嫔那张“为何辜负我?!”的脸,不屑地说道。 若真的爱惜荷嫔,怎么就憋不住宠爱了别的女人? 别跟她说药膳那玩意儿真的那么好使啊。 “朕无事。”惠帝其实脸很疼,绝对是叫荷嫔这一爪子给抓破相了,因此回答得十分艰难。 “就算无事,只是心怀对陛下的愤懑,陛下不过宠爱容妃,她却闹了起来。陛下瞧瞧,还伤心成这样儿,就跟陛下与她有什么格外的情分似的。” 沈望舒很遗憾没有看见方才的那场好戏,不过此时见荷嫔哭得浑身都软了,一脸崩溃的样子,也很有趣。她不知惠帝与荷嫔允诺了什么,可是却猜着,只怕惠帝曾与她约定,不会再宠幸别的女子了。想到这个,沈望舒就忍不住微笑起来。 “陛下莫非也想宠幸荷嫔?既然如此,本宫就提一提她的位份?”她笑着问道,一脸的戏谑。 “不不不!”惠帝顿时不敢看荷嫔哭泣的脸了,用力摇头。 如今后宫之中又多了一个容妃,若叫这些狠毒的女人知道自己深爱荷嫔,那日后荷嫔只怕都会叫人害死! “朕最厌恶这等贱婢!”他心里怀着对荷嫔的爱意,痛苦地在荷嫔伤心欲绝的目光里指着她骂道,“不过是一个嫔妾!竟敢在朕的面前生事!这等贱婢……” 他心中剧痛,血泪交加声音嘶哑地厉声道,“禁足宫中!没有朕的话,不许叫这贱婢出来!”见贵妃与容妃都冷着脸看着荷嫔,显然是这事儿没完,他闭了闭眼,双手颤抖地低声说道,“仗责三十,就当做是冲撞容妃的惩罚。” 他说完这个,喉间一甜,几乎要呕出血来。 “陛下!”荷嫔的声音凄厉尖锐。 她再没有想过,有一日会叫惠帝亲口发话打在自己的身上。 还是在他的新欢旧爱面前这般□□。 他宠爱了贵妃,宠爱了容妃,还要在这两个女人面前打她,还口口声声是对她好。 天底下有这么悲惨的帝王的真爱没有?! “多谢陛下为妾身张目。”容妃就觉得荷嫔是个疯子,这女人方才一下子就冲出来了,把容妃吓得心肝儿都差点儿跳出来了。 且她没有想到从来清高的荷嫔竟然敢因承恩之事对自己与惠帝上爪子,一时恼怒万分,也顾不得别的,上前俯身,重重地一个耳光抽在了荷嫔的脸上,见那张雪白清秀的容颜之上多了几道深深的血痕,她便冷笑唾了一口道,“贱婢!” 她一口唾在了荷嫔的脸上,荷嫔都惊呆了,脸上的剧痛都几乎顾不得。 沈望舒冷眼旁观,见容妃并不是一个省事的性子,挑了挑眉尖儿。 “陛下发话儿,还不去打?”她淡淡地吩咐道。 她不动声色,可是不知为何却越发叫人畏惧,顿时就有几个内监上前,摁住了荷嫔。 内监们都不必啰嗦的,盖因荷嫔并不是得宠的主子,打了也是白打,因此这三十板子结结实实,一点儿都没放水。 第一下板子落下去的时候,荷嫔就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惨叫,声嘶力竭,在御花园之中响彻。 惠帝眼里几乎要滚下泪来,不忍直视,然而才要转头,却对上了沈望舒一双冰冷的眼。 那双眼中仿佛看破了什么,叫惠帝心中发慌,唯恐她真的看出自己的心意,只好强迫自己看着荷嫔行刑。 可是沈望舒想到的,却只不过是自己看到过的书本里,当贵妃落罪被废,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半点不顾忌多年的夫妻之情,对她杖责一百。 那一百棍,几乎打烂了贵妃的身体,就算是没死,可是却再也不能动弹,一辈子都要瘫痪在冷宫之中。 再做挡箭牌,也没有无情到这个份儿上的,沈望舒只觉得惠帝比荷嫔恶心一万倍。 比起同是女子的争执,那个可恶的男人,才是沈望舒最厌恶的存在。 她冷冷地扫过惠帝努力憋着眼泪的眼,安静地看着荷嫔将三十板子被打完。她柔弱清瘦,乃是超凡脱俗的品格,只是在重棍之下却已经血花四溅。她背上的柔软的锦衣已经沾满了鲜血,皮肉绽开鲜血淋漓,看着十分可怖。 可是看着她的凄惨,沈望舒不由想着,三十板子就已经是如此,那么一百板子,又该是如何? 但凡荷嫔是个有良心的人,想到贵妃为她挡了多少灾祸,也该在惠帝面前求情一二。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大抵贵妃被废,她还觉得出了一口恶气罢。 “下一次,你当谨言慎行。”她冷冷地说道,又看向惠帝。 惠帝满心的怜惜,却不能露出来,只低低地垂了头,飞快地抹了自己的眼角。 荷嫔已经厥过去了,哪里能听见沈望舒的话。 “娘娘我?”容妃赔笑问道。 “自己与陛下说罢。”沈望舒懒得理会她与惠帝之间的破事儿,见荷嫔被拖走,转身也走了。 不过她自然记得该把惠帝的玉雕给了容妃,叫人抬了去,倒叫阿香有些舍不得。 “那玉雕虽不是最好的了,可到底是陛下给娘娘的,娘娘怎么送给容妃娘娘呢?”阿香立在沈望舒的身边嘀嘀咕咕地舍不得,她抱着玉雕,见沈望舒眉眼清淡,垂头看宴席的单子,便失落地说道,“不过是宴请摄政王罢了,娘娘这单子都看了好久了。” 都不像从前那样温柔地跟她说话了。 宴席的单子乃是贵妃亲自拟定,阿香就见她每一样儿菜都很精心,比面对陛下时还精心,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请柬给了他没有?”沈望舒头也不抬地问道。 “给了。”阿香急忙说道。 她顿了顿,明知道做宫女的该谨言慎行,却还是忍不住说道,“娘娘待摄政王真的很好。” “应该的。” “您是陛下的妃嫔,与摄政王来往密切,奴婢怕……”阿香迟疑了一下,见沈望舒抬头专注地看着自己,垂头讷讷地说道,“有人说闲话。” “想要说闲话,随意说去。”沈望舒并不害怕闲话,她也并不想要很贤惠的名声,若为了这些就委屈自己的感情,那还有什么快乐可言? 憋着憋着,憋成了惠帝那样的倒霉蛋儿怎么办? “娘娘是不是对摄政王?”阿香心里一跳,却管不住自己的嘴。 她就看着在自己面前依旧美艳绝伦,双目如同重墨一般的女子沉默地看着她,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眼前的贵妃却只是转着手腕儿上的一个金锁坦然道,“是。” “可是,可是您已经是陛下的贵妃了呀。”阿香没有想到贵妃竟然真的对摄政王生出了情分来,她一心都是自己的主子,眼里急出了眼泪来,抓着她的手哭着说道,“若被人知道了,娘娘只有死路一条了!且摄政王,摄政王……” 若真的被人知道,摄政王手握重权自然无人敢与他发难,可是贵妃名声尽毁,只怕不能见容于宫中,说一句死无葬身之地也差不多了。 阿香眼睛里,几乎要哭出血泪来。 “我喜欢他,也只喜欢他,若你想要告发我,只管去。”沈望舒淡淡地说道。 “我怎能告发娘娘!”阿香顿足哭道。 沈望舒看着这个哭得打嗝儿的小小的宫女儿,眼里透出几分笑纹来,摸了摸她的脸,叹息道,“真是个小孩子。” 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悲悯慈爱,阿香看到了她的执着,一时竟哭得说不出话来。 “娘娘既然一定要喜欢他,奴婢自然没有二话的,只是,只是……”她抹着眼泪说不出什么,可是却还是低声喃喃地说道,“左右陛下对娘娘不好,娘娘也该寻一个自己心爱的人。”沈望舒躲在假山后头偷听荷嫔说话的时候,阿香虽叫她挥退,可是其实也躲了起来。她自然听到了荷嫔主仆的话,才明白风光显赫,宠冠后宫的贵妃,原来只是一个挡箭牌。 她心中怨恨起了待贵妃如此冷酷的惠帝与荷嫔,因此,虽然难过,可是却并不愿意阻拦贵妃去钦慕摄政王。 “没有陛下,是不是就好了?”她抽噎地问道。 这句问话声音微小,沈望舒并没有听清,不由露出疑惑的表情。 “没有什么。”阿香却只是用力抹了眼泪,对沈望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别对阿玄使脸色。”沈望舒见她全心全意对待自己,就算不赞同,就算若日后事发只怕会连累她,她却依旧不在意,便笑着拍拍她的头。 “王爷不要对奴婢使脸色就不错了。”阿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似乎轻松了起来,又打了一个嗝儿,却莞尔一笑。 她的直觉自然是十分准确的,因此,当阿玄应邀往沈望舒的宴席,坐在微风徐动,鸟语花香的御花园中,看见阿香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望舒的身后,还狗胆包天拿小爪子揪着贵妃华丽的衣摆探头探脑,脸色就十分难看了。 “没断奶么?远着些!”他黑着脸冷冷地说道。 第24章 贵妃金安(十) 阿香瘪了瘪嘴儿,却还是与沈望舒福了福,往一旁等着去了。 只是还不老实,不是偷偷儿往这头看一眼,唯恐贵妃吃亏。 “她倒是个忠心的。”若阿香当日敢去与惠帝告状,沈望舒会做出什么来,连她自己都不愿去想。 她的心在屡次的轮回之中变得坚硬,却没有坚硬到去弄死一个颇无辜的小宫女儿的程度。 “还好。”阿玄来见沈望舒,并不是为了与她谈论什么小宫女儿的,他收起了自己不悦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的菜肴上,就见自己特特儿要的八宝鸭子果然有,嘴角便忍不住慢慢地扬起,也不说客套的话,夹了一筷子先给了沈望舒,自己方才慢慢地吃了起来。 他安静地吃着眼前的鸭子,头也不抬仿佛看不到沈望舒的脸,可是却抖着耳朵,片刻抬头问道,“你怎么不吃?” 沈望舒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这一脸认真,仿佛真的是为了吃鸭子才来见自己的青年。 她咬着牙咬了一口鸭子肉儿,跟咬阿玄的肉差不多了。 青年冷峻的眼角,缓缓地勾起了淡淡的笑纹。 “你瘦了。”他轻声说道。 他身边跟着几个侍卫,可是似乎没有看见他对贵妃如此温柔,仰头看天。 “宫里生出了些事端,因此忙碌。”惠帝如今焦头烂额,几乎要哭出血来。 他不过是宠幸了容妃一次,后者就日日来与他请安,不是送个汤水就是给他跳个舞什么的,柔情万种,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可怜惠帝总是想去瞧瞧被打了之后就被关禁闭的荷嫔,这么久竟然没有寻出个空儿来。 也不知伤身伤心的荷嫔久等爱人不来,还听着宫中容妃的歌舞是个什么心情。 至少沈望舒与太医院问过,荷嫔的病似乎沉痛了起来。 “陛下是个没有魄力的人。”惠帝当阿玄是个傻子糊弄,其实阿玄门儿清,从前不理会,不过是厌恶贵妃,想看贵妃的笑话。 如今他倾慕贵妃,自然不乐意叫贵妃为惠帝算计,喝了一口鸭子汤,感到身上暖洋洋的,忍不住眯着眼睛懒懒地说道,“若他直言自己爱重荷嫔,或是叫容妃滚蛋为荷嫔报仇,我都能高看他一眼。一个男人,”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看着含笑不语的沈望舒。 他英俊的脸,露出极致的认真。 “一个男人,若不能护住自己心爱的女人,不能给她荣光,那还做什么男人?”他轻声说道。 “男子总是有许多的不得已。”沈望舒温声说道。 “再多的不得已,也不能委屈自己的爱人。”阿玄盯着沈望舒随意放在案上的纤细的手,却并不敢在此时握住。 他得给她更多的尊重,不是叫她与自己私通,而是真真正正,名正言顺地嫁给他。 “你说了陛下,有没有想过,有没有委屈了我?”沈望舒见阿玄一脸克制,便笑问道。 “我委屈你了,所以本就是我的错。”阿玄收回自己的目光,俊脸微红,有些不自在地说道,“用我的下半辈子来陪你。” 他抿了抿嘴角,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与沈望舒轻声说道,“你也心悦我,我很欢喜。” 他知道自己与贵妃有情罪大恶极,只是所有的罪过,他都愿意背负,所有的责难,他也愿意承担,他愿意将一切都自己背负下来,来叫眼前这个有着一双叫自己做梦都无法忘记的眼睛的女子,来快快乐乐地在自己的羽翼下过下半辈子。 若惠帝待她好,他总是会忍耐,可是惠帝只将她视作草芥。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能爱惜她? “你为我做得够多的了。”沈望舒轻声叹息道。 她如今在宫中越发松快,后宫内监宫女没有一个敢怠慢她,这其中阿玄没有出力,她自己都不相信。 阿玄只是摇头,顺便给沈望舒的碗里添菜。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正好,却陡然听到了御花园不远处,传来了惠帝的声音。 这个一脸狼狈的青年帝王带着人就往此处来了,频频后顾,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他一般,眼神惊慌。 见了沈望舒与阿玄对坐用膳,惠帝微微一怔,之后露出了几分不快。 他的心里,贵妃总是一心为他,从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况且阿玄与惠帝之间势同水火,虽然面上还有几分平和,实则惠帝恨死他了,见沈望舒与阿玄亲近,惠帝自然万分不快,只是如今他还没有什么势力,竟不能露出什么,一转眼就挤出了几分笑容坐在了两人的中间,看了看阿玄,又看了看沈望舒,这才强笑问道,“今日,你们两个怎么倒聚在了一处?” “前些时候本宫与陛下说过,宴请阿玄。” 惠帝哪里还记得这么许多的话呢,眼角抽搐了一下,含糊地点头表示自己没忘,然见沈望舒冷艳的眼角,又有几分心虚。 容妃热情火辣,又花样儿繁多,惠帝被她纠缠得厉害,这些日子颇有几次被她缠到了床上去。 他每每意乱情迷,又时时在后悔,一时间竟不敢面对容妃了。 他也不敢想荷嫔知道这些是那崩溃的哭泣,只觉得只有贵妃处,才能叫自己心安。 有贵妃在的地方,总是叫人感到安稳,仿佛有她,什么都不必畏惧,可以叫他放心地歇一歇。 那是柔弱的,还需要他来保护的荷嫔所不能给他的安全感。 “贵妃怎么知道王兄喜欢的菜色?”惠帝也曾经研究过阿玄的喜好,当然这研究可没安好心,不过他自然是不能说的,只看了看这桌上的菜色,就知道是为阿玄特别预备,心里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来。 早前贵妃的心都在他的身上,他的喜好贵妃全都知道,可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发现,贵妃宫中的菜色,变得与从前不同了。这种难言的失落叫惠帝感到很不舒坦。 他可以利用贵妃,可是当贵妃开始疏忽他,他又觉得失去了什么。 莫非……是因他幸了容妃? 嫉妒了? 可是他也不是故意的呀! 惠帝十分无辜,委屈地看着沈望舒,见这个今日打扮得美艳绝伦,虽妆容素淡,可是依旧艳光四射的女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抿了抿嘴角。 他的心里又有些怨恨阿玄。 “阿玄的喜恶,我都知道。”沈望舒在惠帝的目光里,突然说道。 阿玄的眼睛突然微微一跳,迎上了沈望舒一双坦然的眼睛。 “我若是什么都不说,又与荷嫔有什么两样?”沈望舒并不预备隐瞒惠帝。她也不愿意披着惠帝的一身儿贵妃的皮,与他虚与委蛇,模糊了自己的心意,倒叫她与阿玄之间的感情也跟着龌蹉起来。 她对阿玄明艳一笑,那刹那的荣光叫天地都失去了颜色,后者仿佛明白了她的心意,眼中的紧绷与怜惜都慢慢地化作了柔软的爱惜,她就看着这样的阿玄,不客气地扭头,看住了惠帝。 “什么?”惠帝竟觉得,自己肯定不愿意听沈望舒接下来的话。 他甚至都没有留意,贵妃的嘴里,吐出荷嫔来。 “我与阿玄有情,请陛下成全。”沈望舒直率地说道。 惠帝呆坐,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甚至想不到,自己不过是来见见贵妃,竟然听到了这个! “什,什么?!”他几乎不能相信一般地高声叫道。 “我仰慕贵妃,左右陛下宫中妃嫔众多,不差贵妃这一个。”阿玄见沈望舒张口,伸手摁住她的手不必她开口,坦然地与惠帝说道,“陛下也知道,我那王府之中没有个女人,凄凉得紧,陛下若可怜我,就将贵妃赐给我做王妃,日后,也叫我过些有人爱惜的好日子。” 他说得无耻坦然极了,仿佛叫皇帝把自己的贵妃给了臣下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顿时就叫惠帝气得浑身发抖了起来。 “你!”惠帝终于听明白了,眼里恨不能冒出鲜血来,霍然起身。 他转身就要找把刀把阿玄给捅死,可是找了半天,侍卫们都一同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怎么能,怎么敢?!”阿玄竟然觊觎自己的贵妃,惠帝只觉得心口都叫人捅了一刀,鲜血淋漓。 他从前不在意贵妃,可是当贵妃要被人夺走,却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不愿离开贵妃的。 明明是他的妻子,为何却要被人抢走?! 惠帝眼睛都红了,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哆哆嗦嗦地指着阿玄咆哮道,“放肆!” “陛下只说应不应。”跳脚儿有什么用呢?沈望舒便有些不耐。 这时候做出舍不得她的样子来,还以为她会相信不成? “我明明白白给陛下一个交待,总比背着陛下,与阿玄私下往来干净许多。”沈望舒仰头淡淡地说道,“各自放手罢。” 左右她就担了一个贵妃的虚名,完全没有贵妃之实,从前也给惠帝做了挡箭牌,总是有些功劳不是? 世间男婚女嫁,总有不睦和离休弃,为何皇家不行? 她不想给惠帝做贵妃了,和离,或是休了他,又怎么了? 一刀两断,干干脆脆,莫非罪大恶极了不成? “你住口!”她的那双总是映照出他清晰影子的漆黑的眼睛里,那样冰冷,仿佛自己已经成了陌生人。 惠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变了,或是他总是匆匆地离开,从未有过仔细看她一眼的时候。可是他此时心里霍然生出的尖锐酸楚与痛苦是做不了假的。他心里疼得厉害,似乎最重要的什么在失去,叫他就算心中暴怒,却还是上前去抓沈望舒的衣摆。 他没有了从前在沈望舒面前的高高在上,也没有了半分不耐。 他英俊的脸上,露出几分央求。 “今日这话,朕只当做没有听见。”她总是在得,所以他知道自己可以肆意伤害她,算计她,却总是不会失去她。 可是为什么,变成如今这样? “陛下一日没有听见,我只好日日都与陛下说一遍了。”沈望舒避开他的手,缓缓地说道。 “你是朕的妻子。” “她不是。”阿玄沉声说道。 “你住口!”惠帝再也不能压制对阿玄的怨恨,尖声叫道,“她是朕的贵妃!” “可是你待她不好。”阿玄起身,用居高临下压迫的气势去看着瑟缩了的惠帝,冷冷地说道,“是你先不要她的。” “朕没有。”惠帝想到自己这些时候的算计,有些无力,眼里却透出了几分可怜。 他看起来几乎要缩成一团,可是沈望舒却并不可怜他,只想叫真正的贵妃,来看看他心爱的这个男人。 如今知道舍不得了,可是当初,为何能毫不怜惜地将她打得瘫痪? 就因为她爱着他?所以就可以被他肆意地践踏自己的爱情? “今日告知陛下,是因我从不会刻意隐瞒。我喜欢谁,就一定得叫天底下都知道。”沈望舒对惠帝突然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来,轻声说道,“与陛下完全相反。” 惠帝看着她那双清明的眼睛,不知为何,陡然心里冒出了凉气。 她都知道了? 所以……才会想要离开他,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谁跟你说的?”怨不得贵妃对他冷淡起来,原来是因她知道自己对她并没有那么真心,所以才叫摄政王趁虚而入。 惠帝的心里生出恐慌与痛苦,他从前都没有想过,竟然会因此感到痛苦。贵妃对他而言,总是叫他不耐,叫他厌恶,是他为了守护荷妃的挡箭牌,他轻贱她的愚蠢,总是想着要摆脱她。可是当她真的比他还要更早地抽身而去,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了。 惠帝舍不得的,并不是如今的沈望舒,而是从前那么已经烟消云散,一心为他的贵妃。 沈望舒明白这是什么感情。 这就是贱! 她对他没有半点怜惜,只是冷淡地看着他。 “是荷嫔?”贵妃并没有回答他,可是惠帝却觉得自己猜到了。 贵妃之事,只有他与荷嫔知道,除了荷嫔,谁还会与贵妃说得那样明白? 他想到这个,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生出一团怒火来! “陛下……”沈望舒张了张嘴。 “不必说,朕不想听!”惠帝掩耳盗铃一般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见阿玄立在沈望舒的身前,仿佛是在护卫她,那个位置,本就该是他的,不由双目赤红地瞪了阿玄一眼,尖声叫道,“朕绝不成全你们两个!” 他扭头就走,心里烧得慌,只恨不能将这天地都撕碎,可是在这之前,他脚下一顿,笔直地走到了荷嫔的有些偏僻冷清的宫中,大步而去,一脸的兴师问罪。 他不明白,为何荷嫔一定要去伤了贵妃的心,叫她对自己心灰意冷,甚至转头去爱慕起了阿玄。 他气势汹汹,疾言厉色,荷嫔宫中的宫女见难得他来了本欢喜,却见了他的雷霆之色,纷纷露出了畏惧。 “陛下?”他匆匆而来,这是自己被打之后第一次来看望她,荷嫔本一脸惊喜,不过想到他对自己的冷落,又扭头做漠视状。 两情相悦的时候,她娇嗔起来,他总是会满怀柔情地哄着她的。 “贱人!”她还在等着惠帝温柔的抚慰,却陡然感到头皮一痛,竟是叫人将满头的长发都用力抓起。 她诧异扭头,只感到脸上剧痛,竟是叫一个耳光抽在了脸上,双目恍惚间,只看到了惠帝一双赤红的眼。 “你与贵妃,到底说了什么?!” 第25章 贵妃金安(十一) 荷嫔被这一耳光抽得晕头转向,好半天回不过神儿来。 她不敢置信地捂着脸,努力地去看眼前的帝王。 若不是长发还在帝王的手中,若不是疼得受不住了,荷嫔甚至都不能相信,自己被惠帝给打了! 若她被旁人掌捂,就算是摄政王,她都不会有这样的惊怒。 可是眼下打她的是惠帝,荷嫔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裂成了无数块儿,虽然不知为何缘故,可是她却心中剧痛! 从来爱惜她,恨不能将她放在手心儿宠爱,甚至连碰掉了一根头发丝儿都会比她还伤心心疼的惠帝,竟然出手打了她。 还用这样一种仿佛是在看仇人的目光看着她。 荷嫔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她这几日在宫中十分难捱,不提宫中的奴才们越发地不听话,竟敢克扣自己,只说她被摄政王打了耳光,又被惠帝降位,之后又在宫中得罪了容妃,这些挫折加在一起,她哪里还有脸出去呢?只闭门在这有些偏僻,当初是惠帝为了不叫她引人注目,因此格外选择的远离后宫繁华,说得不好听点儿就是偏僻荒凉的宫中,本等着惠帝来安抚,与她赔罪。 可是才一见面,她脸上就挨了这个。 荷嫔的眼泪顿时就出来了,滚烫的眼泪就大滴大滴地落在了惠帝的手腕儿上。 可是惠帝盛怒,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只这一点点的不忍心,也都叫想到贵妃要与自己什么“和离”的时候,化作了怒火。 “陛下这是为什么?”荷嫔顾不得自己的长发还在惠帝的手中,她心中悲痛无法言说,哽咽了许久,方才露出几分衰败地自嘲笑道,“莫非是容妃在陛下面前说了臣妾什么?只见新人笑,她如今是新宠,陛下自然是向着她的。” 她见惠帝的脸色因自己的伤心与悲痛变得缓和了些,心中松了一口气,却越发哀怨地偏头,露出了自己苍白有些消瘦的脸颊来,强笑道,“还是……陛下觉得贵妃不服管教,想换个人宠宠?” 莫非惠帝是为了她,想要换一个挡箭牌? 想到贵妃若因此失宠,荷嫔心里又生出几分快意。 不知为何,她总是忍不住怨恨贵妃,甚至想着,若贵妃万劫不复,不再绷得住那张傲慢艳丽的脸,该是叫人多么痛快。 至于容妃……蠢物一个,就算得宠,只怕也是不如她在惠帝心中地位的。 荷嫔想得很好,却没有见到,惠帝在她提及贵妃的时候,脸色顿时铁青一片。 “果然是你!”惠帝默默地回想着方才贵妃与自己的决绝,还有阿玄看向自己的讥讽的眼神,此时看着荷嫔,只恨得双目流血,哪里还知道好坏,竟手中用力,在荷嫔的一声惨叫中抓着她的长发,将她硬生生地拖下了床榻。 看荷嫔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地上哀叫,他不知怎么,心中竟生出一股子痛快,仿佛看荷嫔痛苦,自己心里叫阿玄压制的那些沉重的负担都不见了。 这个女人完全没有反抗力气地在他的手下挣扎,生死都在他的手上。 惠帝的心里有些异样的快意,然而听着荷嫔的哀叫,却想到了今日自己来的目的。 “朕对你还不够好么?!”他想到这个一肚子气,贵妃要离开他,不仅叫他心中失落,却古往今来,也没有个皇家后宫的妃嫔要休了皇帝的呀。 休了皇帝也就罢了,还转头要去嫁给摄政王,这叫惠帝的脸往哪儿搁?说句不好听的,这头顶上的绿帽子都够惠帝名垂青史的了!一想到日后的后人,在提及他的时候不是英明神武的帝王,而是鼎鼎大名的绿帽子王,惠帝眼前就是一黑! 他更恨害得他落到今时今日窘迫之地的荷嫔。 没有她,贵妃还安心当个摆设呢! “你为何败坏朕?!” “臣妾怎么了?”荷嫔或许干了不少坏事儿,可是这一回是真冤枉。 她是真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贵妃什么都知道了。”惠帝眯着眼盯着荷嫔,见她面上果然一喜,心里越发认定了就是她在从中做耗,抬起了自己的靴子用力地踹在了荷嫔的身上,阴郁地说道,“你该知道贵妃的性子!最是高傲眼睛里不揉沙子!你挑唆了她,她如今怎还会对朕真心爱慕?!” 他从前是不耐贵妃对自己的痴心的,可是当这痴心不见了,他心里却失落得空荡一片。他默默地握住了自己的胸口,踩着痛呼的荷嫔轻声说道,“她不爱朕了,要离开朕了,你高兴了?!” 荷嫔确实听高兴的,不过小腹剧痛,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明明,是朕的啊。”比她身上伤口更痛的,却是惠帝的怀念的模样儿。 荷嫔与惠帝之间感情深厚,哪里看不出这是真的为贵妃动心了呢?一颗心拧着劲儿地疼。 “你觉得没了贵妃,你就上来了?!”惠帝轻轻地冷笑了一声,摸了摸眼角,却又有些湿润。 不过这样的眼泪,他不想在荷嫔的面前流下来,他蹲了下来,用从未有过的陌生的眼神,看着荷嫔。 “还是,你从未相信朕,所以才会去在贵妃面前下舌头?”他一心一意地为荷嫔筹谋,什么都是为了她,若荷嫔相信他不会伤害她,怎么会忍不住去告诉贵妃那些话? 一场爱情之中,若带了怀疑与猜忌,那还纯粹什么?惠帝看着地上艰难地抱着他的手,扬起了一场清雅秀致的脸的荷嫔,突然笑了笑,轻声说道,“怎会如此?!”他爱着的女人,竟然不相信他爱着她! 她不相信他的心! 惠帝的一颗心都叫荷嫔伤得淋漓尽致。 一片真爱喂了狗啊!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忍不住掐住了荷嫔柔弱纤细的脖子,目光凶狠地用力掐了下去。 荷嫔哪里肯就这样死了,顿时在地上用力挣扎,就感到窒息的时候,她一双手乱摸,就摸到了一旁一片冰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用力向着惠帝的身上刺去! 惠帝一声惨叫,血花飞溅,转眼之间肩膀处就已经是喷出了鲜血,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肩膀处一片尖锐的瓷器碎片,再看向荷嫔,一双眼睁大了。 “你想朕死?!”他从未受过这样的伤势,几乎是震惊了。 “臣妾没有!”这原来是她方才被惠帝拽到地上后摔碎的瓷器,荷嫔再没有想过伤了惠帝,这行刺帝王是要灭九族的呀,虽然荷嫔的家中不过是寻常,里里外外加一起三族也差不多了,不过这也很够呛了不是? 她泪如雨下,柔弱的身子在地上恐惧地颤抖,正要指着自己的脖子说事儿,却见惠帝一言不发,用冷漠的眼神扫过她,一双眼睛回复了清明,却离开了她,转身走了。 他来去如风,又并未治罪,荷嫔心中安心了片刻,之后又忍不住忐忑了起来。 她自然也并不知道,惠帝这是觉得自己最后的感情都被这要命的一瓷片给捅碎了,也不知道惠帝出了她的宫中之后,摸着自己肩膀的伤口,竟什么都不管,不顾身边内监的慌乱,一路往沈望舒的宫中去了。 他一路踉踉跄跄,可怜脆弱地冲到了沈望舒的宫中,却见阿玄并不在,偌大的华贵奢侈,聚集了天下最华美一切的贵妃的殿宇之中,竟是鸦雀无声。惠帝走过这熟悉的,天天都走动的宫殿,又觉得这里才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他肩膀疼得厉害,忍耐着摇摇晃晃地进了宫中,却见沈望舒正托着一碗茶,听身边一个小宫女说话。 他看见她眉目惬意,永远都不会有悲切的脸,眼泪就落下来了。 他性情偏阴柔,本就是软软的性子。 “陛下?”沈望舒才不管惠帝怎么死呢,见了他竟然去而复返,便皱了皱眉。 “朕,朕没有地方可以去。”惠帝有些茫然地说道。 他是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叫自己感到心安。 荷嫔处不要说了,后宫这么大,可是其实那么多的妃嫔,真的一心为他,将他看的比命还要珍重,又能够护住他的,也只有贵妃一人了。 “朕很疼啊。”他心里疼得甚至不能呼吸,捂着肩膀小心翼翼地走向第一次,在他落泪却眉头都没抬一下的贵妃,看她漫不经心是用美艳的眼只翻看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他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可是却绝不肯就这样失去,试图用自己的狼狈与可怜,来换贵妃对他曾经的感情。 只要曾经有过感情,那就是存在过,总是会又重新回复从前的对不对?惠帝的眼里就充满了希望。 “本宫又不是太医,陛下若疼了,该去宣太医。”沈望舒已经与惠帝撕破了脸,自然不会再与他纠缠,摆了摆手,就有阿玄留下的侍卫护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敢与惠帝这样冷言冷语,全都是因阿玄在给自己撑腰的缘故。 若连帝王都能压制的摄政王不是阿玄,她真的敢对他这样肆意? 若是从前的轮回,她只会用更多的筹谋的办法,来收拾这两个。 “太医?”贵妃竟然冷酷到了这个份儿上,惠帝的眼里越发地有泪水在酝酿了。他看着就在自己三尺之外的贵妃,却叫许许多多的侍卫给拦着,只能勉强看见贵妃一个晃动的身影。 他听着贵妃对自己无情到了极点,突然叫道,“荷嫔都是骗你的!”他似乎看到贵妃那双上挑的,神采奕奕的眼鄙夷地看过来,却顾不得这个,抓着自己的衣襟伤心地说道,“你在朕的心里,不是没有位置的人。” 沈望舒连抽他一耳光的力气都懒得有了,只觉得龌蹉透顶,碰他一下都脏了自己的手。 “阿玄,阿玄都是在骗你!”惠帝却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他眼神急切地看着沈望舒,呼吸困难了许多,却还是急促地说道,“他是为了败坏朕,是为了将你置之死地,在哄骗你!你忘了,他从前多讨厌你?从前讨厌,如今怎么还会心悦你?不过是看朕的笑话,然后再处置了你!” 他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儿,眼里都露出了光彩来,殷切地看着不远的自己的贵妃,目光不自觉地露出几分央求,仿佛在等着她不要给自己那么多的伤害。 “若陛下从前将我当做靶子,如今还来倾诉衷肠,那阿玄突然心悦我,自然并不奇怪。”沈望舒不以为然地说道。 “他既然喜欢你,为何不日日守着你?!” “他尊重我,自然会爱惜我,护着我,与陛下珍重荷嫔,又有什么不同?”沈望舒见惠帝的眼里希望在湮灭,不耐地说道,“陛下不必在我的面前作态。今日,你就算血在我的面前流尽了,我也不会有一点的在意。” 她笑了笑,不愿再看惠帝那张伤心欲绝的脸,摇摇摆摆地就往后方的寝殿去了。虽然她要与惠帝决绝,日后也不再做这见鬼的贵妃,不过叫沈望舒说,这宫中的宝贝财物,那也是要一起带走的。 这可都是贵妃当了靶子这么多年的辛苦钱。 她也知道惠帝从她宫中回去大病一场,肩膀的伤口似乎还化脓不好痊愈,可是对她而言,惠帝不过是个陌生人,也不爱去打听。 如今惠帝的面前,因贵妃不去见他,他又不乐意见哭哭啼啼请罪的荷嫔,因此到是容妃在照顾。 容妃如今在帝王面前颇为风光,不过她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贵妃宫里宫外那是叫摄政王的侍卫守着的,自然是不能得罪。 她也在惠帝昏昏沉沉之中听他唤过贵妃,醒来之后还问过贵妃有没有来看望过他,知道贵妃没有来过,还十分失望消沉。 容妃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肯定有事儿,不过比起不好惹的贵妃,她如今忙着欺负荷嫔。 据说惠帝的伤口就是荷嫔给捅的,容妃哪里能饶得了她,什么都不必说的,只暗示御膳房浣衣局等处怠慢些,不过几日,就将荷嫔给磋磨得干枯起来。 荷嫔在宫中养尊处优久了,吃用都是最好,可是一转眼,送来的饭菜都是馊的,衣裳没人洗,送回来的还带着刺鼻的怪味儿,这谁受得了呢?只是从前若惠帝还好,自然有荷嫔告状的地方,如今她求告无门,只觉得这宫中竟是一个地府一般。 就算使了银子,这些宫人银子照拿,却不给办事儿。 因此,当沈望舒听精通后宫八卦技巧的阿香绘声绘色地与自己学着这里头的话的时候,也觉得荷嫔的日子过得真是不坏。 她既然过得不好,沈望舒也就放心了,因此一心一意打包自己的行礼。 只是她心中却忐忑,不知自己这和离,该如何不会连累了阿玄的名声。 毕竟,贵妃出宫再嫁,多少会叫人用龌蹉的猜想,来猜测她与阿玄的一切。 摄政王帮贵妃娘娘解决了这个天大的难题。 不过一日,就有朝臣上书,说及惠帝后宫妃嫔三千,只是帝王实则心中独爱一个荷嫔,因此繁华凋零,女子的花期都被蹉跎,这是多么不人道的事情呀。 既然皇帝陛下只想睡那一个女人,那就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耽误那么多美丽姑娘们的青春年华了。 只是想来宫中妃嫔们都胆小,不知宫外世界如何,那就不必都出来,依旧继续在宫中生活,只叫一个胆子特别大的妃嫔出宫再嫁试试,若过得不好,就那么算了。若有幸过得好,才好叫妃嫔效仿不是? 胆子大的是哪位? 别瞅了贵妃娘娘,就是你! 第26章 贵妃金安(十二) “这就是你的主意?”沈望舒知道的时候,真是哭笑不得。 她看着在自己面前垂头喝茶,侧脸冷峻的青年,忍不住想要掐一掐他的耳朵。 贵妃娘娘自然是个能想敢做的人,伸手,果然用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掐住了阿玄的耳朵。 堂堂摄政王,看尽了世间美色,都能对美人儿们毫不怜香惜玉抽耳光,显然是能做大事的人,突然就脸红了。 他抬了抬手,想说于理不合,可是到底舍不得叫沈望舒的手指从自己的耳朵上下来。 他嗅着独属于女子的芳香,绷住了脸,却耳朵滚烫,只垂目努力平静地说道,“总不能叫你坏了名声。” 若贵妃与帝王和离,就算是她有理,可是世人也都只说骂贵妃大逆不道的。 沈望舒又是要嫁给他,若叫人说一句贵妃在宫中与摄政王早有首尾,那沈望舒的名声只怕往后到死都沾上了污秽。阿玄是不肯叫她没了好名声的,也不会为了自己一时的欢愉将沈望舒放在一个千夫所指的位置。 他好不容易想到了这个办法,自然是十分用心的。 左右也是前朝发难,谁会想到贵妃是否真的想要与惠帝和离呢? 且日后若贵妃要嫁给摄政王,叫人知道了,只会说摄政王居心叵测,与贵妃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又能把荷嫔给拱出来,也得叫惠帝尝尝焦头烂额的滋味。 还有荷嫔,凭什么躲在贵妃的羽翼之下安稳度日? 阿玄的眼角温和起来,见眼前美艳的女子笑靥如花,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都是自己的影子,就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终于还是抬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儿,看她微微一怔,之后温柔地看着自己,又觉得满心的欢喜。前朝之中对叫贵妃出宫“试试”的话题倒是十分火爆,盖因贵妃得宠,虽如今都沸沸扬扬说惠帝宠爱的不是贵妃,而是荷嫔,不过荷嫔从来名不见经传,是否有宠,真的难说。 贵妃横行宫中,乃是盛宠加身,惠帝宠爱她宠爱得看不进去别的女人,这叫已经送了女孩儿们入宫的朝臣们情何以堪呢? 如今好容易有个理由将贵妃从宫中赶出来,给自家女孩儿们腾地方,因此朝臣们就顾不得荷嫔是不是得宠,十分踊跃,积极先干掉贵妃。 惠帝病怏怏地上朝了一把,听说此事如被雷劈,知道这是阿玄在使坏,断然拒绝,也叫朝臣们坚定地认为,贵妃这是必须要出宫不可了! 不出宫,宫里的其他嫔妃都只能上吊去了! 因此,虽然是阿玄暗中挑头儿,不过这沸沸扬扬到了如今,都要求贵妃出宫之事,就已经是有人兴风作浪了。 他们并不在意荷嫔是否有宠,只在意真正被惠帝爱护的贵妃,是不是能不要继续碍眼。阿玄虽然已经将那些暗中闹事的一一记下,不过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只好等日后再清算。他见沈望舒笑了,忍不住拿自己优美却带着薄茧子的拇指,去摩挲这女子柔软细致的手腕处的肌肤。 他只觉得滑腻柔软,只摩挲了一下,就咳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不经意般地拿手指搓了搓自己的脸,却又觉得一股子细致的香气,从自己的手指之中透了过来。 阿玄的目光游弋,想要将手指凑到自己的鼻间,又恐唐突了沈望舒,不得不勉强忍耐。 沈望舒却只是含笑看着他。 他一直都为自己在筹谋,她不知该用怎样的感情来描述心中的感情,此时此刻,当她知道阿玄为自己想到了这么多,也只有将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掌中,见他一惊,明明舍不得,却飞快地放开了自己的手,忍不住心中酸涩。 她勉强忍耐眼中的泪意,仰头看着这个英俊端贵的青年,轻声说道,“待我出宫,你可愿娶我?”她静静地看着阿玄,一笑,露出了几分真切的情意。 “不必大操大办,风风光光。只是,我想堂堂正正嫁给你。” 那时,他们两个可以无所顾忌地手挽着手,立在众人的面前。 叫世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妻子。 “好。”阿玄认真地应了。 他木讷得不知怎样告诉沈望舒,当她说想要嫁给他的时候,他是多么欢喜。 “陛下处,你不必担心。”他想了想,恐沈望舒为惠帝与荷嫔为难,俯身给沈望舒倒了一杯茶,看她含笑喝了,便和声说道,“陛下虽是天下之主,只是在我的面前总不能抬头,不必担心他为难你。至于荷嫔,”他脸色微微冷淡了起来说道,“我已经将她宫中人都扣住,陛下与她亲近日久,宫中只怕都知道她许多得宠的痕迹,把柄不少。日后就为了这个,她也不敢来寻你生事。” “你这样强势,怨不得陛下……”沈望舒便叹了一声。 哪个皇帝希望身边有个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呢? “他若容不得,左右皇家子弟多得是,换个人做皇帝也就罢了。”阿玄垂目说道。 若真的要换个皇帝,这一回,摄政王阁下决定选一个才出娘胎的,省的没几年就要再换一个没野心的皇帝。 沈望舒自然不在意他会不会搞死惠帝,只是迟疑地问道,“为何你不登基呢?” 阿玄比皇帝还要掌权,既然如此,为何不自己做了皇帝,好名正言顺,也不会叫头上有嫉妒想要毒死他的呢?沈望舒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做皇后,却在意阿玄的安危,见他对自己挑眉一笑,英俊落拓,便嗔道,“这是为了你,不然,谁知道哪一日会不会又是一碗砒/霜呢?”荷嫔还想毒死阿玄,可叫她气坏了。 “我就算废了他,自己也没法登基。”阿玄理智极了,显然也是想过这么个坑爹的问题的,压低了声音说道,“皇位人人盯着,我以摄政王辅佐的身份独揽朝纲也就罢了,若敢废帝自立,宗室里那起自人,只怕立时就敢喊一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打着为先帝报仇的旗号来撵我去死,回头,他们还要自己做一做皇帝了。” 与其那般给别人当踏脚石,还不如眼下。且阿玄对当皇帝并没有什么兴趣,想当初没遇上沈望舒,他连家都不愿成一个。 他想到那时对女人总是没有什么兴趣,便垂了垂眼睛。 无妻无子,做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 ……摄政王多年不肯娶亲,又没有名声在外的红颜知己啥的,许多朝臣都觉得自己“懂了”。 他们送给了摄政王许多的美少年。 当然……这个就不要与贵妃娘娘说了,那些美少年们阿玄没要,后就坊间传闻摄政王不喜美少年,乃是喜欢美大叔来着。 没见某某某大人生得极好,因此被赞学问,如今已经是某部侍郎了么,又有谁谁谁的,如今也都因生得斯文温润,得摄政王青眼因此官运恒通了。阿玄那时还不以为意,觉得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如今想到已经是一后背的冷汗,努力用深情的眼神去看沈望舒。 他都顾不得什么刻板的规矩了。 沈望舒叫他那漆黑的眼看到毛骨悚然,一点儿都想不明白,为何问了一句登基,就叫阿玄这样直愣愣地看着自己。 她还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不由有些疑惑。 “日后若有流言,万万不要相信。”阿玄认真地叮嘱着自己的心上人,显然一颗心已经不知发散到何处去了。 沈望舒哭笑不得,想不明白,自然就不再多想,正与阿玄说着在宫中打包了许多的珍珠宝贝,日后也是个豪富的人了,却听见外头传来了请安的声音,之后,一脸大病初愈的惠帝带着两个内监进门。 他本无精打采,又带着几分烦恼,只是一抬眼就看见阿玄正坐在沈望舒的对面,这两个人的一双手,还彼此交握在一处。贵妃美艳绝伦,阿玄英俊挺拔,两人亲昵地在一处,那美满的画面晃疼了惠帝的眼。 他眼睛顿时就红了,用仇恨的眼神怒视阿玄。 阿玄淡淡地扫过他,却并不松开沈望舒的手。 在这个伤害过沈望舒的男人的面前,只有沈望舒松手的份儿,他是绝对不会先撒手的。 “你,你放肆!”任谁发现自家后院儿一枝红杏出墙来也受不了哇,惠帝眼眶通红,厉声呵斥道,“欺人太甚!” “诸大臣已经与陛下决议贵妃出宫之事,且已经说破,贵妃并未对不住陛下,本王不明白陛下的话。”阿玄冷淡中,又有几分莫名的痛恨。 惠帝待贵妃不好,因此叫她改了心意,将一颗心放在了如今的阿玄的身上,阿玄本应该有几分感激惠帝对自己的成全,可是不知为何,每每阿玄想到自己心上人是在用怎样的痛苦来度过发现惠帝辜负她,欺骗她伤害她的艰难的时光,都会在心中生出极致的痛恨。 他恨不能捧在手心儿的珍宝,却被惠帝这样作践,已经叫他有些忍耐不住。阿玄眯了眯眼睛,看着惠帝那似乎幡然悔悟的脸。 “本王听说,陛下妥协了。”阿玄带着几分厌恶地说道。 前朝声势太大,惠帝只拒绝了两次都撑不下去了,含糊地应了要贵妃出宫之事。 这其中有多少“不得已”,阿玄不想知道,只知道懦弱的惠帝,并不能配得上她。 “只是从长计议。”惠帝从来都很擅长这个,前头还有一个荷嫔在默默守的云开着不是? 他心里恨阿玄叫破自己的软弱无能,见沈望舒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眼眶一红,却急忙忍住了,与沈望舒轻声说道,“就算你出宫去,可是往后,朕还是会接你回来!”他仇恨地扫过阿玄,顿足,再也看不得眼前这两个越发亲密的样子,飞快地转身走了。 他走了一路已经难掩对阿玄的种种的仇恨,待走过了御花园,他猛地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他眯了眯眼,想到了什么,转身往荷嫔的宫中去了。 荷嫔的宫中越发人迹稀少,几乎算上是死寂了。 阿玄抢了她几个心腹的仆人,虽给她留下了一个最忠心的,不过荷嫔却已经十分艰难。 宫人少了,平日里的服侍本就寻常,如今越发地没人干活儿,有一次荷嫔竟是自己来烧的水喝。 她也终于明白,自己在宫中过得那样舒坦都是仰赖了惠帝对自己的宠爱,因此对从前怀疑惠帝越发感到自责。她本想去与惠帝赔罪,之后化干戈为玉帛,还如从前一般恩爱,不过她的宫中叫阿玄命人给关了,往惠帝面前递话儿,惠帝却不肯见她,叫她惊惧,恐惠帝真的远了她。 且还有个容妃据说日日在惠帝眼前谄媚,荷嫔只觉得担心极了。 今日见惠帝竟来见自己,荷嫔惊喜交加,眼里的光彩与痴恋叫人动容。 “陛下!”她只喊了一声,眼泪就已经滚滚落下。 她也跟自己说,惠帝是真的爱慕着自己,如同贵妃与容妃,宠了也就宠了吧,左右不过是帝王无趣的时候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日后等她做了皇后,有大把的时间与规矩来治这两个贱人。 因心中已经想到了这些,荷嫔的身段儿就越发地柔软顺从,她本就知道惠帝的喜好,因此一言一语都叫惠帝心里舒坦,不过今日惠帝可不是来在她的面前寻舒心的,见她柔弱地往自己的怀里靠来,到底是多年的真心爱恋了,惠帝熟悉荷嫔就如荷嫔熟悉自己一般,就知道荷嫔这是旷得久了,想要与自己先颠鸾倒凤一下。 这年头儿大多床头打架床尾和,只要他与荷嫔缠绵一次,再多的龃龉也都过去了。 然惠帝如今没有什么心情,冷淡地将荷嫔推开。 荷嫔脸色一僵,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惠帝。 他来自己的宫里,又不与自己同房,难道来逛园子啊?! “陛下?”她心里有些惶恐地唤了一声。 “朕今日来,就是来问你一事。”惠帝满心都是阿玄给自己的屈辱,与若贵妃离宫自己要被坏掉的名声, 他舍不得贵妃是其一,不能叫贵妃给自己戴绿帽子才是更要紧的,如今也只有釜底抽薪了。眯了眯眼,惠帝便挥退了宫中仅有的几个宫人,见无人方才与荷嫔冷冷地问道,“从前,朕叫你预备的砒/霜,你还收着罢?”他的脸色阴沉,显然已经动了杀机。 荷嫔心中一跳,急忙点头道,“陛下的吩咐,臣妾自然全心……” “预备着,回头朕设宴,你叫人放进他的酒水里。”惠帝打断她的话,阴沉地说道。 “是。”若摄政王死了,惠帝就再无忌惮,就能叫她做皇后了,荷嫔脸上一喜,觉得惠帝的心还在自己身上,脸上就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 “敢与朕抢夺贵妃,朕一定要他的命!”惠帝听见荷嫔应了,这才满意,忍不住喃喃地说道,“贵妃,只是朕的!” 他的声音细微,可是在空旷寂静的宫殿之中,却清晰极了。 荷嫔脸上的笑容,顿时僵死在了脸上! 打死荷嫔都不会想到,总是厌倦贵妃,总是在她的面前声音冷厉地要废了贵妃的惠帝,竟然会说出今日这话。 他从来都不喜贵妃,可是为什么如今贵妃要走了,他却舍不得起来? 荷妃浑身冰冷地看着眼前英俊的帝王,明明她还在他的眼前,可是他的那双眼睛里,却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他心心念念要把贵妃留在身边,哪里还有当初那咬着牙一定叫贵妃去死的样子呢? 荷嫔不知道贵妃到底给惠帝灌了什么迷/魂汤,她只知道,自己的男人,似乎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被夺走了。 清秀脱俗的美丽妃嫔眼眶一红,潸然泪下,她拧着惠帝的衣裳,一双水一般的眼瞳里有千言万语在涌动,那缠绵的情意与柔情似水,都是惠帝最喜欢的,可是眼下,帝王却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脑海里都是要离开自己,叫他竟生出惶恐的贵妃,只有那可恶的夺走了那个美艳绝伦的女子的摄政王,却半点儿都没有眼前自己深深怜惜的荷嫔的影子,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角还露出一抹温情的笑意。 “贵妃只是与朕置气罢了。摄政王想要抢走她,还早得很!”贵妃是爱着他的,用自己的性命去爱着。 不然,她不会为了自己,与摄政王那样争执,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 “朕回去了。”想到贵妃对自己满腔的痴情是因什么冷了心,惠帝嘴角的笑容就落下来了。 他不得不重新回到了现实中来,那是贵妃看向自己的冷酷冰冷的眼神,还有决绝的转身。这一切都是荷嫔做的,虽然荷嫔自己不承认,可是拿贵妃当靶子的事情只有惠帝与荷嫔知道,因此惠帝已经将荷嫔定了罪的。想到她为了那叫人厌倦的嫉妒心就去贵妃面前搬弄是非,惠帝就说不出的厌倦。 “陛下!”惠帝许久不来了,来了却只是为了贵妃,荷嫔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她是真心爱慕着惠帝的呀! “朕没有心情。”惠帝对荷嫔还是有情分的,只是这情分叫他却觉得越来越稀薄,他心里都被要离开的贵妃充满,再见荷嫔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顿了顿,便在荷嫔的哭泣声中,将她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从自己的手臂上扳开,淡淡地说道,“你最近不要到朕的面前来了,朕看见你,心里不痛快。贵妃看见了你,也会不痛快。” 他是第一次说这样无情的话,可是说起来却流利极了,在荷嫔不敢置信之中只留给她一个冷酷的背影。 “朕没法对你说笑。” “陛下!”荷嫔见他这一次是真的要决绝,眼睛都吓直了。 她如今四面楚歌,外有容妃不知吃了什么药处处与她为难,内又有宫人内监慢待她,若惠帝就这样走了,日后宫中就没法儿过了。 这宫中的宫女内监都是眼睛毒辣的,当初她暗中承宠,这些宫人虽不敢在外胡说叫贵妃忌惮恼怒,可是在自己宫里,把她当祖宗一样服侍。 可是她才露出一点失宠的势头,也是这群宫女内监,顿时就不听使唤了。 哪怕只有一晚上,只要惠帝留在自己宫里一晚上就足够了。 她只要承宠,在自己宫里的日子就好过许多,荷嫔心里急迫起来,见惠帝站住了身,背对着自己,急忙用力拉扯开了自己身上簇新精致的宫裙,露出自己皎洁美丽,曾经叫惠帝眷恋的身体来,梨花带雨地说道,“臣妾许久不见陛下了,臣妾的心里头,实在想念着陛下呀!” 她见惠帝缓缓扭头,正要露出一个深情的笑容,却被惠帝那眼中的震惊给呆住了。 “朕的心情这么差,你还只知道承宠?!你还有没有良心?!”惠帝用不能置信的眼神看着在自己身后,转身就脱光了,没有半点尊严的荷嫔。 她依旧清秀柔弱,可是满身的清高脱俗,却不见了。 她急着与他承恩,又与外头的容妃与其他妃嫔有什么不同?! “贵妃从来不会这样没有自尊!”他说将洞房留到以后,贵妃就真的安心地守着,没有一点的焦急。 那样的高贵与自尊,与眼前的荷嫔比起来,实在叫惠帝感到天差地别。惠帝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厌恶了,可是看在多年的情分,荷嫔到底还是自己深爱的女人,他闭了闭眼,扭过头看着外头日光强烈的宫门口冷冷地说道,“穿上你的衣裳!别叫奴才们都看不起你!” 他说完了,又觉得有些恶心,大步走了。 他不愿相信,也不愿承认,自己宠爱了多年的女人,与外头的容妃之流,并没有什么不同。 “陛下!”荷嫔见他竟然在自己脱光了之后,半点儿都没有留情地就走了,顿时大哭着去拉他的衣裳。 可是惠帝走得太快了,她才奔出了宫门口儿,就已经见惠帝走得更远了。 她满心只想要抓住惠帝,可是到了如今才觉出来自己身上冰凉,愕然发现自己紧张之下竟然忘记穿上衣裳就追了出来。 迎着自己宫中那些宫女内监不屑与兴致勃勃观赏的眼神,荷嫔只觉得浑身发冷,正想要拿一旁心腹宫女追出来捧过来的衣裳,却眼见宫门对面,一个眼神诧异的美丽妃嫔带着许多的奴才浩浩荡荡而来。那妃嫔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身体上,扫过她脸上的泪痕,目光又看向已经走远的惠帝。 她的嘴角就勾起了一个渗人的冷笑。 “荷嫔这为了承宠,真是脸都不要了。”她还使唤一旁的内监与宫女一同欣赏荷嫔的身体。 荷嫔的脸顿时一片惨白,哆哆嗦嗦急忙抢过了衣裳给自己围住,用愤恨的眼神去看这美丽的妃嫔。 “容妃,你又来这里做什么?!”她仰头冷冷地说道。 “本是来瞧瞧你日子过得怎么样,谁知道竟看了一场好戏。”容妃自打承宠,那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除了在沈望舒面前,因畏惧摄政王不敢扎刺儿,谁还在她的眼里呢? 她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也多少能拿住惠帝的心思,因此对荷嫔也只有轻视的,抚掌仰头,眼角眉梢都带着艳色嬉笑着说道,“瞧瞧,咱们的荷嫔娘娘还假清高呢!有能耐,你耐得住的,别在陛下面前把自己脱个精光呀!” “最难过的是,荷嫔娘娘脱光了,陛下却走了。”因有要奉承容妃的,便在一旁嬉笑着说道。 这话中的轻贱就是个聋子都听出来了,荷嫔目眦欲裂,又觉得自己丢人到了极点,有无地自容的窘迫。 奴才们也没说错,她脱光了,惠帝却看都不看一眼。 “没错儿,比起荷嫔,本宫还是更得陛下心意呢。”容妃很看不上荷嫔那清高自诩的样子,都是服侍陛下的妃嫔,用尽手段也不丢人不是?凭什么荷嫔要用“你们都很肮脏”的眼神看不起她呢? 且贵妃就要出宫之事宫中已经都知道了,若贵妃真的出宫,就跟惠帝没有什么关系,容妃就是争宠也不会去跟贵妃争,自然不会拿贵妃当敌人。且帝王身边就没有了真爱,那满宫的妃嫔谁能上位? 惠帝总得再寻一个知心人不是? 容妃自然觉得自己当仁不让的。 她的出身也很尊贵,还是累世的勋贵之女,平日里眼高于顶,看得起的也不多。 碰巧,横行后宫,艳冠群芳的贵妃,就是唯一叫她看得上,或是说畏惧的。 “娘娘与她比,她倒是得了娘娘的脸。”荷嫔气得浑身发抖中,还有人踩着她说话。 “可不是么,陛下当日见了娘娘,那火热劲儿奴婢说起来都脸红,那才是宠爱喜欢。荷嫔娘娘倒是自荐枕席,只是陛下看不上,白脱了一把,却给宫中妃嫔一点警醒呢。” 就有一个宫女兴致勃勃地与抚了抚鬓角的凤钗的容妃笑道,“想要得陛下宠爱,也不瞧瞧自己是哪根葱儿,可别白白失了体统,倒成了这宫里的大笑话!”她一席话顿时就叫容妃笑得花枝乱颤了。 “胡说!到底也是陛下的女人呢。”容妃见那宫女装模作样地谢罪,看了看摇摇欲坠的荷嫔,这才娇笑道,“陛下只怕是吃了惊吓,回头,本宫来得去看望陛下,叫陛下别叫人吓坏了去。”她看都不再看荷嫔,慢悠悠地说道,“今日咱们去给贵妃请安,日后贵妃娘娘出宫去了,只怕相见也难了。” 她知道独占盛宠的贵妃要出宫,都不知道谢了多少漫天的神佛了。 能叫贵妃出宫,自然也叫余下的妃嫔称愿,一时都聚集在沈望舒的宫中,竟都还落下泪来。 沈望舒自然知道这里头并没有什么真心,自己都替这些还要抹眼泪的女人们累得慌。 她自己是忍不住嘴角的笑容的,看着下头的妃嫔,轻轻地笑了。 她一笑,下头的妃嫔哭得更厉害了。 “本宫出宫去,本以为你们会很开心。”沈望舒火红的指甲儿在光线之下闪过了淡淡的流光,那一瞬,下头的妃嫔都屏住了呼吸,恐这个美艳绝伦的贵妃会恼羞成怒送她们去死一死。 只是沈望舒自己是没有什么心情的,虽然她也知道背后这群妃嫔不知如何诅咒怨恨自己,可是看着这满宫的如花美眷,却要凋零在这个无情的后宫之中,她心里依旧是有些叹息的。 “散了吧。”她意兴阑珊地说道。 她急着想要出去,可是天底下又有多少女人,为了那万分之一的恩宠,就想要进来呢? “今日你们愿意送本宫一程,是你们的心意。”沈望舒冷淡地垂目说道,“往后,都好自为之就是。” 她已经将自己的行装整理得差不多了,这些年的那些惠帝赏赐的无价的珍宝,都被她好生带着预备日后做个嫁妆,余下的下人,除了阿香磕头一定要跟着自己,旁人她也就不愿意带着在自己面前碍眼。 她有些唏嘘地在妃嫔们噤若寒蝉之中最后一次打量眼前这奢华的宫殿,却仿佛是看到了曾经那个贵妃,她一个人住在冰冷华贵的殿宇之中,守着自己的痴心,最后不得好死。 沈望舒的眼角露出淡淡的冰冷,又觉得有些伤感。 痴心错付,就是如此伤人,甚至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当初的贵妃离世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在后悔,把自己的真心,掏给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 “荷嫔,”她声音清冷地说道,“是个不老实的,你们好好看着她。” “娘娘这话说着了,今日臣妾还看见她引诱陛下,只是陛下没看上她呢。”容妃早就不耐烦露出舍不得的样子了,且若贵妃真的被感动了,不出宫了怎么办? 她急忙挤出一个笑容,将荷嫔如何如何赤身*就追着惠帝跑的不堪说重到了十二分,这才在妃嫔们小声骂荷嫔不要脸的议论声中心满意足地说道,“大抵是她旷得久了,只是如此放荡,实在叫人耻笑!” 沈望舒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特意描述荷嫔如何如何引诱惠帝的容妃。 容妃前些时候承宠,之后也日日在惠帝面前晃悠,很得了些嘲笑,如今,是要拿荷嫔还给自己垫背了。 “水滴石穿。若日日都脱光了在陛下面前试试,谁知道她会不会真的得了宠呢?”见容妃脸色微变,对自己轻轻俯身,沈望舒决定帮她一把,含笑说道。 “荷嫔那不要脸的,还真干得出来!”容妃立意要先踩死荷嫔,至少也得叫荷嫔的名声在宫里声名狼藉,比自己更坏,急忙赔笑说道。 她见沈望舒提到荷嫔一脸厌倦,又话锋一转说起了其余的闲话,短短的说笑之中,就听见了外头传来了内监的高声,之后,就见一袭龙袍的惠帝一脸伤心地进来。 他看着高高在上,慵懒艳丽的沈望舒,只觉得心痛难忍,一时忍不住,竟落下了泪水来。至尊的帝王在贵妃面前不舍地落泪,叫妃嫔们都嫉妒坏了,可是更叫人腹诽的,却是高高在上的贵妃,眉目十分冷淡。 她就看着帝王在自己面前哭泣,没有半点不舍。 “朕,朕……” “我该离宫了。”沈望舒看都不看惠帝一眼,只觉得他如今的依依不舍,实在是可笑之极。 她才穿越到贵妃的身上没有几天,可见惠帝如今不舍的,本就是从前的贵妃。 可是既然舍不得,当初为何能那样冷酷残忍地践踏贵妃的真心? 为何能为了讨好荷嫔,就将贵妃置于死地? 如今知道舍不得,真是叫人恶心。 “别走。”惠帝被沈望舒的漠视与厌恶伤害了,心里有些胆怯,却还抱着一点希望轻声央求道。 沈望舒充耳不闻,只带着垂头的阿香,越过了惠帝踏出了宫门。 她快步行走在御花园暖洋洋的日光之中,眼前的只有那越来越近,代表了自己自由与阿玄存在的宫门,她也知道身后惠帝正无助地亦步亦趋跟着自己哭泣,还有那些想要讨好帝王的妃嫔,也都在随着她走向宫门,可是她的心里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满心的轻松与喜悦,叫她忍不住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 她走得飞快,却并不觉得劳累,跨步走到了宫门口,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她猛地捂住了嘴。 火红的宫门,长街之外,英俊高挑的青年带着火红的宫车,还有赫赫扬扬,喜气洋洋的无数的人,立在日光之下,看见她来,对她破颜一笑。 “该回家了。”他对他唯一的王妃轻声说道。 第27章 贵妃金安(十三) “这,这是……” 沈望舒看着满目的大红,还有沸沸扬扬的喜乐,竟觉得眼睛酸涩起来。 “你既然出宫,我自然不能辜负你,叫你难堪。”贵妃出宫之后该往何处去? 对不住,朝中的大臣们只在乎的是贵妃赶紧出宫给自家在宫中讨生活的女孩儿腾地方,哪里管得了贵妃在哪儿呢?可是阿玄却不能叫沈望舒落在一个尴尬的境地。他今日大张旗鼓地带着迎亲的队伍大张旗鼓地来迎接沈望舒,就是要叫朝臣们都看清楚,自己重视爱惜着沈望舒的态度。 她并不是无所容身。 他恋慕着她,连一点小小的委屈,都不愿意她有。 他赫赫扬扬地来迎娶她,什么都是最好的,什么都不敢有一点的懈怠。 只有被摄政王珍重的王妃,才是这京中宫里宫外的第一人。 比在宫中做一个莫名其妙的贵妃,还要风光。 “可是你的名声……”摄政王看上了帝王的贵妃,千方百计地给弄出宫娶走,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热热闹闹来娶,这只怕会叫天下人都非议他了。 他的名声可怎么办? 如此迫不及待,不是更昭显了摄政王的狼子野心? 以臣谋君……觊觎后宫…… “只有你是最要紧的。”阿玄见沈望舒眼眶微红,从袖子里取出了帕子来给她轻轻地擦着眼角,认真地说道,“旁人说什么,我都不在意,我只在意你的心。”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方才红了脸,再也没有了一个叱咤朝堂的摄政王的威仪,只有一个无措的爱惜着心上人的寻常男子那般地说道,“我也得不及想要见你。”叫沈望舒出宫之后等着他,他慢慢儿筹备盛大的婚事确实稳妥,可是他却辗转反侧,总觉得夜长梦多。 他得把她娶过来,叫她在天下人眼里只是自己的王妃了,才能安心。 给他这种不安的,正是沈望舒身后,正扶着宫门口泪流满面的惠帝。 他满眼的痴望,可怜无助,只等着沈望舒回头看一看自己。 摄政王阁下的脸顿时就阴沉了下来,伸出了修长的手,覆在了沈望舒颤动温热的眼睛上,亲手扶着她就往宫车上走。 宫车上已经下来了许多美丽喜气洋洋的宫女,围拢在沈望舒的身边请安拜见,又急忙将许多的首饰给沈望舒戴起来,又将一串儿摇曳的红水晶垂帘戴在了沈望舒的头上。 只见珠光流动,流光溢彩,本就艳绝的女子,那刹那的光彩叫天光都失色。不过是带了几分喜气,可是这前贵妃,如今该称呼一声摄政王妃的女子确实美丽得艳冠群芳,许多拜在摄政王麾下的朝臣们见了,都忍不住在心中唏嘘了起来。 这般绝色,威风凛凛,怨不得叫摄政王丢不开手,宁愿千夫所指,也要费尽心机地抢过来宠着护着了。 此时此刻,谁还记得被夺了贵妃的惠帝呢? 阿玄只是含笑看着沈望舒上了宫车,看着鲜红的珠帘哗啦啦地垂落,露出隐隐约约端坐的那个心爱的女子,招了招手,自己上马。 他用阴沉警告的眼神看过了惠帝,对他那双眼中的怨恨视而不见。 是惠帝先辜负了他心爱的女子,既然如此,如今这幅样子做给谁看?! 他既然丢了她,他就不会再给惠帝第一次机会,叫他抢走自己的爱人。 他心里却又感激惠帝,将沈望舒推到了自己的怀里,又觉得惠帝有些可笑。 他的目光落在惠帝身后匆匆而来,露出了一个轻松笑容的荷嫔的身上,心里冷笑一声,知道沈望舒曾被这两个算计,已经在心里记恨,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带着贺喜的朝臣与仆人们浩浩荡荡地向着摄政王府而去。 沈望舒从未来过摄政王府,可是当宫车穿过了一处宽阔的朱门,行到了一处华丽奢侈不让后宫的庭院之中,看着毕恭毕敬的下人请自己下车,沈望舒却觉得,自己没有一点的不安心。 这里是阿玄住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 她笑了笑,想将手放在面前奴婢的手中,却看着那个似乎大气都不敢喘的下人,被一只修长的都扒拉开了。 阿玄身姿修长,玉树临风地占据了方才下人站立的地方,眼睛里露出隐蔽的得意。 他伸出手,对沈望舒微微一笑。 沈望舒看着那下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这才握住了阿玄温热的手,跳下了车来。 阿香委委屈屈地上前,却叫阿玄给示意一边儿呆着去。 一个笑嘻嘻的英俊侍卫提走了这小宫女儿。 “你怎么看起来倒十分怕人?”沈望舒早就听人说过摄政王的威名,那以前还给过贵妃耳光呢不是?只是她没有想到,阿玄竟叫人这样畏惧。 “谁知道,其实本王十分和善。”阿玄咳了一声,目光游弋地说道。 沈望舒哪里会相信这个,偏头微微笑了一声,伸出手捏了捏阿玄的耳朵。 阿玄猝不及防地扭头,咬了咬她的指尖儿,目光火热。 似乎是因在自己的王府之中,他竟然变得胆子大了起来,沈望舒被咬得脸上微微一红,竟觉得自己比不得这个在宫里还对自己十分规矩的青年的厚脸皮。 只是她与阿玄沸沸扬扬地在京城之中绕了一圈儿,如今天色将晚,她只看见了王府中不要钱地点着许多的红灯笼,还有更多的下人们流水一般将宴席都端到了院子里的宴桌上,不由急忙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阿玄却坦然地抬手握住了她的,带着她立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今日大婚,虽沈望舒在宫中不知道,可是京中有些身份的,却无不知晓。 那时勋贵世家与宗室都不知摄政王要迎娶谁,只是从不怜香惜玉,都被怀疑都断袖之癖的摄政王竟要迎娶王妃,这可真是一件大事了。 也是因为这个,今日摄政王府的宫车出门,跟着来看热闹的勋贵宗室才这样多。 都想瞧瞧迷住了摄政王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只是看着阿玄与沈望舒十指相扣地立在众人面前,看着阿玄脸上要昭告天下的坚决,一时也没有人再说些扫兴的话。 惠帝虽然被夺了贵妃十分无辜,可是这世道哪里是能讲理的地方呢?贵妃出宫,也有这些勋贵世家的私心所在,比起他们想要叫贵妃消失的龌蹉,摄政王只爱着这一个女子的心似乎干净了许多。 左右各取所需,摄政王得到自己的王妃,后宫少了一个跋扈的贵妃,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因此,面对沈望舒,竟无人再说一句不是。 “日后,你们见摄政王妃,该如见本王。”阿玄与眼前所有的勋贵宗室说道。 这是头上又多了一个祖宗的意思,不过自然无人敢反驳的,一时,又有人羡慕贵妃……摄政王妃命好。 “不必如此。”沈望舒轻声与阿玄说道。 阿玄安静地看着她,眼里的执着,却叫沈望舒忍不住心里酸涩一片。 “我知道你待我的心。”她握着阿玄的手认真地说道。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这是我对你的心。”阿玄摇了摇头,见眼前京中的勋贵宗室的人物都对沈望舒不敢露出轻视与鄙夷,这才将心里的担心放下来。 他本还想要杀鸡儆猴来给沈望舒树一树威风,谁知道这群家伙缩得这样快,竟叫自己拿捏不住。有些遗憾地扫过了这群“摄政王果然不怀好意!”,满头大汗的勋贵,阿玄憋着心里的坏主意,对着一旁瑟瑟发抖的喜婆招了招手。 亲王娶妻自然是十分庄重的,沈望舒与他拜了不知多少的祖宗,方才一同往后院儿去了。 她被迎到了王府的正院,端坐在一处铺着十分柔软绫罗的紫檀木雕着鸾鸟的大床上,与阿玄喝了交杯酒,却不知自己的脸上生出淡淡的薄红,一双艳丽的艳丽波光潋滟生辉,在珠光之下越发娇艳欲滴。 她目光流转,就生出无边的风情,对似乎愣住了的阿玄微微一笑,见这青年执着酒杯看着自己,却看见他的一双眼,只看着自己的眼睛。她的绝艳的美色对他来说,似乎都比不过她的那双眼睛。 他看了很久,俯下身来,将温柔泛着淡淡酒香的薄唇,印在了她的眼睛上。 “找到你了。”他带着几分释然地说道。 沈望舒却叫他这一句,几乎掉下了泪来。 她声音有些嘶哑地应了一声,伸出手臂抱住了阿玄的脖子一瞬,感到他低沉地笑了一声,这才舍不得地松开了手。 她不知道阿玄有没有记起自己的前世,可是从他的眼睛里,她只看到了对于寻找她的执着。她有些心疼地看着阿玄,却觉得就算自己不询问,也知道若是她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他会是什么样子。 他就会像书中的摄政王一样,无妻无子,孤零零地在这空荡荡的王府里一个人过完一生,得到了许多人的畏惧与恐惧,却没有一个人真心地在意他的喜乐与冷暖。沈望舒把额头抵在阿玄的额头上,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往后,你都有我了。” 阿玄的大手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腕儿,滚烫,叫她感到有些痛楚。 他看她许久,方才松开了手,小心地扶她歪在床边,带着那些意犹未尽,觉得贵妃果然很会迷惑人的女眷们都走了,不许她们打搅。 沈望舒经过了这一天已经十分疲惫,又惊喜又忐忑,就在屋里昏昏欲睡,直到自己被人轻轻地放倒,又感到重重的身体压住了自己,叫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由急忙睁开眼睛,却见明亮的烛火之下,阿玄一双眼睛放光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似乎是要吃人,沈望舒顿时就一个机灵,那点儿睡意全都不见了,推了推阿玄强笑道,“你素来是个规矩人,你别忘了,在宫里你可规矩得很。” “在自家王府还规矩什么。”规矩是叫人知道沈望舒是个好女子的,如今好女子已经嫁给他,阿玄哪里还忍得住? 他抱着怀里柔软的妻子,小心地解开她的衣裳,看她红了脸,觉得如今的她美丽极了。 “我的望舒。”他喃喃地说道。 沈望舒本在等待他继续,听到了这个,却突然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这一世,贵妃的名字并不是望舒,可是阿玄的口中,却唤出了这样的名字。 “你怎么……” “我只是觉得,该这样唤你。”阿玄也有些迷茫,可是比起迷茫的,却是他空荡荡的心,慢慢地因眼前这个女子的存在变得圆满起来。 他垂头看着身下的沈望舒,看她一脸复杂地望着自己,垂目低声说道,“我只是,找了你太久。”他从幼年起就开始寻找她,哪怕不知她的容颜,不知她的身份,可是在见到每一个女子的时候,他都可以立时就知道,都不是她。 他看到沈望舒的眼里落下泪来,全是对自己的心疼,低下头将那些泪珠儿都卷到自己的舌尖儿。 “你找了太久了。”她只是来了这么短短的时间,可是他却找了她这么多年,沈望舒心疼他,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 “我不觉得辛苦。”阿玄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听着她的抽噎,却并不觉得难过。 他从未感到寻找她是一件很叫自己难过的事情,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永远地寻找下去。只为了找到自己的心爱的人。这仿佛是天命的爱人,叫他永远都不能改变的恋慕,在她落在他的眼里第一眼,就能叫他知道她是谁。 望舒,就该是她的名字。 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他满心的怜爱,伸出自己的手将沈望舒脸上的眼泪都擦干净,方才对她一笑。 “该安寝了。”他垂头,覆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沈望舒身躯一颤,可是想到了他为自己那么多年的寻找与独处,又忍不住怜惜他几分,因此在他冒着绿光的眼睛里,主动凑了过去,轻轻地咬在他精致的锁骨上。 这仿佛是放开了一只十分可怕猛兽的信号,沈望舒就听见这青年一声低沉得叫自己头皮发麻的笑声,又被他重重地压住,火热的手在自己的身体上到处逡巡起来。直到他真正地与她缠绵在了一处,沈望舒才不得不承认,不论是那一世的阿玄,体力都相当不错。 也或许……是当了太久的和尚? 原谅摄政王妃这点小小的恶毒吧,至少当沈望舒辗转在青年有力的身下,几乎要断了自己的气的时候,是真的需要怜惜的。 那青年的汗水一滴一滴都落在她的身上,又被他亲自伸出舌尖儿卷走,沈望舒紧紧地抓着摇曳的床幔,发出了求饶的呜咽。 她伏在火红的锦被里,感到这青年的吻,顺着自己的脊背一路向下,延伸出一片的战栗。 她的眼角微红,不知是欢愉,还是难过。 “最后一次。”这青年在她耳边信誓旦旦地保证,沈望舒看不见他的脸,却感到他炙热的呼吸与喘息,都在自己的耳边。 他的声音里带着极致的满足,沈望舒却只想回头给他一下子。 这是今晚地四次“最后一次”了! 不过事实证明,这一回,摄政王的信誉还是能够保障的。 就在沈望舒要掀开新婚夫君罢工的时候,这青年用力地抱着她一瞬,将她柔软的身子揽在了怀里,满足地抱着她一起睡了。 这一觉睡到天亮,沈望舒就迷迷蒙蒙中就感到阿玄的嘴唇在自己的发间逡巡,她勉强睁开眼睛,却见阿玄正将整个脸都埋在自己的发间。他的模样又餍足又快活,还带着几分余下的清明。看到沈望舒看过来,阿玄亲了亲她的眼角,翻身将她搂在怀里。 沈望舒趴在这青年宽阔坚硬的胸膛上,只觉得安心极了。 “叫你累着了。”阿玄伸出修长的手指,绕着沈望舒的青丝柔声说道。 “确实很累,今天叫我歇歇吧。”沈望舒再强悍的人也架不住这么折腾了。 “……”阿玄垂头绕着她的头发,假装没有听见。 他却在心里骂了一声惠帝混账。 沈望舒还是完璧,只要洞房他就试出来了,却在心中越发痛恨惠帝。 要怎样的算计,才会叫惠帝连碰都不碰沈望舒一下,叫她在后宫之中凋零,只为了在他的面前树个靶子?! 想到沈望舒吃的苦,阿玄没有自己是她第一个男人的愉悦,只有对沈望舒的怜惜。 他不在意她是不是完璧,只在意她会不会难过。 “往后,我一定替你报仇。”他轻声叹息了一声,抱着自己心爱的妻子,不由想到昨天梦里,他看到的那一段梦中的景象。 他似乎端坐在堂中,对面却是一个陌生端庄的女子,她生得不及怀里的女子美艳绝伦,可是他却看到那双相同的眼睛的时候,就敏锐地知道,那就是自己心爱的姑娘。他看着梦中的女子与自己的点点滴滴,却又觉得熟悉极了,仿佛那个他附身看着一切的那个人,本就是他。 那个女子在梦里,唤他一声“季玄”。 阿玄的手微微用力,却飞快地放开。 “望舒啊。”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如同梦里季玄唤着他的妻子,也如同如今,他唤着自己心爱的王妃。 沈望舒察觉到他心绪之中莫名的悸动,心有所感,听到他轻声唤自己的名字,抬头蹭了蹭这青年的脖颈,模样儿懒散。 阿玄眼里带了几分笑意,翻身把这女子压在床上,却并不再动作只是将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轻声说道,“往后,别忘了我。” 沈望舒迎着他温柔深情的眼睛,有些迷茫,不知他为何说出这样一句十分无关的话来,可是隐隐约约,却又觉得自己听懂了。 “经历百世,我也绝不会忘记你。”她轻声保证说道。 仿佛是因她的保证,阿玄眼里的笑意越发地盛大,他忍不住俯身在沈望舒的眼睛上亲吻了片刻,直到自己呼吸急促,沈望舒的脸色有些勉强,方才不舍地松开了自己的手,翻身穿上了衣裳。 他穿戴好了,方才叫屋外的侍女进来服侍沈望舒,见打头的就是在沈望舒面前十分得用的宫女阿香,想了想方才对阿香吩咐道,“日后,好好服侍王妃!”不再是贵妃,而是他的王妃。 阿香素来有些畏惧他,想到昨天被提走,瘪着嘴委屈地应了。 沈望舒并不在意。 她救了阿香一命,她的命运比从前被宫中争斗暗害而死有个鲜明的不同,也算是被她改变的一段人生。 她还是豆蔻年华,可以嫁给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夫君,生几个可爱的小孩子,叫自己的人生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不过似乎阿香对她还有几分依恋,又年纪小,因此沈望舒并不急着将她嫁出去,只是叫她跟在自己的身边。 她穿上了簇新的大红色的衣裳,与阿玄一同到了王府,坦然地在这王府下人们畏惧的目光里接了管家权,方才与阿玄一同去前院用膳。虽然她是第一次和阿玄用膳,可是叫人惊讶的是,阿玄似乎知道她喜欢的每一样儿的膳食,不管是小菜还是汤水,都是她极爱的口味。 “和阿香问过了?”她笑问道。 阿玄安静地看着她满足地用膳,笑了笑,轻声说道,“梦里我知道的。” 这个笑话倒是颇有趣,沈望舒就微笑点头笑道,“多梦着些。” 她也是知道自己喜欢吃鸭子的,阿玄却觉得心里没有半点不痛快,仿佛自己经历的那些也不过是一场梦。如今这个女子,她坐在他的身边,眼里心里的是他,就足够了。 他安静地陪着沈望舒用膳,时不时地吃掉一些沈望舒不喜欢的菜色,待吃得差不多了,方才与她和声说道,“这上京里头,咱们就是规矩!往后你不必与任何人赔笑,不喜欢的人,也就不必见。” 他比皇帝还风光,自然他的王妃,也得是女人里头的头一份儿。 至于什么还没影儿的皇后…… 阿玄心里冷哼了一声,垂目,覆在沈望舒的耳边,将自己的大头沉甸甸地枕在沈望舒的肩膀,有些无赖,又仿佛是一只吃饱餍足了的大猫。 “至于宫里,不去也罢。”他并不喜欢宫里的那些妃嫔,虽然里头的妃嫔不少都是走了他的门路入宫,不过也都只是交易罢了。 他见沈望舒微微颔首,便抱着她轻声说道,“你放心,我总是会给你报仇!”惠帝竟敢把她当做弃子,想想阿玄都觉得恼怒,他感到沈望舒摇头,便轻声说道,“听我的。他们不该脏了你的手。”他知道沈望舒是个有仇就报的性子,却不愿她再因惠帝费心。 就算是费心报仇,也叫他不乐意。 “你想怎么报仇?”沈望舒捏了捏近在咫尺的耳朵,笑问道。 她的笑靥如花,就在眼前,摄政王哪里还想到别的,仰头就吻住了她的嘴。 只是虽然他并不喜欢叫沈望舒再与后宫有什么牵连,然而惠帝却再三地邀请阿玄与沈望舒入宫。待知道沈望舒真的与阿玄圆房,他竟称病,三日没有上朝。 不过朝中并不需要惠帝决断朝政,因此他上不上朝的,意义不大。 他再三下旨邀请阿玄与沈望舒入宫,然而阿玄却并不理睬,沈望舒与他正新婚燕尔,自然也顾不上寻惠帝的麻烦,也不知阿玄究竟在外头做了什么,直到他脸上带了几分轻松地与她说要一同入宫,沈望舒方才盛装打扮一番,与他一同往宫中去了。 如今的宫中百花齐放,大抵是沈望舒离宫之后,惠帝几乎大病一场,因此如今帝王在妃嫔的眼里就跟小可怜儿差不了多少了。 汤汤水水嘘寒问暖的,一群殷勤的妃嫔围在惠帝的面前,真是百花齐放。 荷嫔早就不知道被挤兑到哪块儿茄子地里去了,自然别想在这个时候出风头。 不过这大抵是惠帝心中所愿。如今后宫姹紫嫣红的,自然也显不出他真心疼爱的人儿了。 他在后宫设宴,口口声声款待沈望舒,然而沈望舒与阿玄见了他,却几乎叫他那双含情脉脉失去所爱的眼神给恶心死。 她也不看惠帝对自己的爱慕的眼神,见妃嫔之中最上手还有一个空位,容妃十分恭敬地从一旁走来,扶着她就往那空位去。这空位凌驾在所有的妃嫔之上,与皇后的位置也差不多了,不过沈望舒却知道,这是阿玄的体面,也不客气,径直坐了那位置。 她坐在最上首,下头的妃嫔都不敢在她的面前高声嬉笑。 光彩夺目的美艳女子,也确实艳冠群芳,无人能比。 容妃最近因在惠帝面前“怀念”贵妃,因此颇有几分得宠,她默默地拂过了自己还十分平坦的小腹,眼角闪过一抹得意之色,看向了坐在最角落的荷嫔。 荷嫔越发地消瘦了,苍白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了去,她对容妃看向自己的目光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怔怔地看向那高高在上,就算出宫之后,依旧风光无限,叫人侍奉的沈望舒。她的眼里闪过几分愤恨。 那个位置,本来该是她的。 “王妃坐在我等上手,于理不合。”荷嫔明明知道不该在惠帝面前攻击如今的摄政王妃,可是却忍不住。 她想到惠帝这段时间对贵妃的怀念,就觉得心肝儿疼。 “荷嫔这话就错了。”容妃单手压住了自己的小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用讨好的语气说道,“不必说王爷的身份体面,只说王妃,”她见荷嫔的目光也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如被雷劈一般看着她的小腹脸色都扭曲了,这才含笑奉茶与沈望舒说道,“王妃乃是正妃,我等却只是陛下的嫔妾!王妃自然该坐在我等上首,独享尊荣。” 她果然感到阿玄满意的目光。 她如今有了身孕,却要想得更多。 只有得到了摄政王支持的妃嫔与皇子,才能在后宫立足,或许日后会有更远大的前程。 摄政王并不是一个容易讨好的人,可是却对自家王妃爱惜到了极点,讨好了摄政王妃,岂不就是讨好了摄政王? 果然,她赌对了。 “什么?!”荷嫔顿时秀目圆睁! 她的心就如同被捅了一刀一般。 只做个嫔妾,不能光明正大地与惠帝在一处昭告天下,本就是她心中的暗伤。她没法儿承认自己如今对于帝王面前,只是一个妃妾,更叫她难过的是,她甚至比不上容妃,只是一个小小的嫔妾。 她想到最近惠帝对她的冷落,还有对后宫妃嫔的眷顾就觉得心肝儿疼,且不知从何时开始,惠帝,再也不提将她立后的事情了。她前些时候又堵着了惠帝一回,哭泣哀求,叫惠帝对她怜惜了几分。 可是当她隐隐地提起封后之事,惠帝却避而不谈。 仿佛当初的承诺,全都是镜花水月。 荷嫔忍不住露出一个惨笑,看向上手那个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的女人。 都是因为她,惠帝的心,如今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甚至转变了心意,想要将后位从她的手中抢走。 他如今想要将自己所能给予的双手奉上,可是这个女人却不稀罕了。 她唾手可得的,却是她拼命想,却再也得不到的东西。 帝宠,摄政王的宠爱,妃嫔们的敬畏与讨好,凭什么这些都叫眼前这个女人得到,可是她却一无所有? 她白白用青春在暗地里当了帝王多年的真爱,可是却如同锦衣夜行,没有一个人知道,就算她吵嚷出来,可是谁又会相信? 荷嫔只觉得自己多年的期盼都成了一场空,叫容妃挤兑之后,又见她得意地拂过小腹,顿时眼中生出了绝望。摄政王妃占了帝心,容妃有了惠帝的血脉,到头来,她也不过是一场空罢了。她想到这里,只觉得喉间一片腥甜,眼前发黑。 “容妃说得对,也只……配坐在上头。”惠帝急着想要沈望舒看到自己的真心,急忙在一旁说道。 这一句如同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顿时就叫荷嫔呕出一口血来。 “晦气。”阿玄坐在惠帝的下手,见惠帝还在用深情的眼神去看沈望舒,便十分不客气地与惠帝冷冷说道,“陛下不必讨好我家王妃。她是本王的妻子,日后,可与陛下没有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用很无耻的嘴脸,仿佛忘记这个王妃是怎么从帝王手中抢过来的一般说道,“觊觎臣下之妻,可不是明君所为。陛下是畜生不成?!”他义正言辞地指责了一番,就听见噗嗤一声。 沈望舒笑容艳丽,目光潋滟,正撑着下颚笑得花枝乱颤,显然阿玄的话很对她的胃口。 惠帝却被深深地伤害了。 他怨恨地看着明明夺走了自己的贵妃,却还在自己面前如此张狂昭示贵妃不属于自己了的摄政王,眼中露出几分冷厉。 他不耐地去看正伏在小案上呕血的荷嫔,抬了抬自己的下颚。 荷嫔本因他的这一句话心神都被动摇,痛苦得几乎死掉,可是看到他对自己露出的表情,又努力地振作了精神。她自然是得了惠帝的意思,要在宴席之中要了摄政王的命。 砒/霜她都下到了酒水里,如今得了惠帝的命令,她就见自己的心腹宫人小心翼翼地给众人上了清冽清香的酒水,目光一闪,缓缓起身,在妃嫔们诧异的目光里,捧着自己的酒杯,袅袅走到了沈望舒的面前。 “喝啊。”惠帝双手捧着酒杯,也对阿玄示意。 阿玄只是冷冷地看他,在惠帝以为自己就要暴露的瞬间,仰头喝了自己杯中的酒水。 见他喝了酒,惠帝的眼中就是一喜,努力地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喜悦,急忙将自己的酒一口喝下。 荷嫔见摄政王喝了酒,越发露出喜色,对沈望舒越发柔和地说道,“嫔妾冲撞了王妃,这一杯酒,就当做嫔妾的赔罪!”她仰头先干为敬。 沈望舒却并不预备原谅她,也不接这酒杯,由着小脸儿绷得紧紧的阿香将那酒杯夺下,泼在了地上。 阿玄本在荷嫔敬酒时起身,见小宫女还算有用,露出几分满意。 “贱妇的酒,脏了本王妃的眼。”沈望舒心中微动,一脸漫不经心地说道。 荷嫔脸色微变正要开口,却突然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声酒杯落地的的脆响。 与其同时,传来了宫人们的尖叫! 第28章 贵妃金安(十四) “陛下!” 刺耳的尖叫声中,惠帝用不能置信的眼神缓缓倒下。 他的身侧,脸色冷淡的阿玄弹了弹身上被惠帝喷出的鲜血,扭头十分平静地说道,“宣太医。” 他垂头,用冷漠的眼神去看嘴里涌出了鲜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的惠帝,一双俊目之中,露出讥讽的神色。 “不,不可……”惠帝眼下还有意识,他艰难地倒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阿玄,又呕着鲜血地看着自己面前摔得稀碎的酒杯,露出诧异于迷惑之色。 他不知道有什么地方生出了错误,竟然叫原本给阿玄的毒酒落在了他的嘴里,可是他看着对自己没有一点恭敬之意,对自己中毒似乎乐见其成的阿玄,却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来,努力虚弱地去抓他的衣裳央求道,“救,救朕!”他是皇帝,是天下之主,这天下的权柄还没有享受舒坦,怎能就这样死去? 就算是对自己的仇人央求,他也希望自己继续活着。 可是他肺腑之间都是剧痛,甚至感到自己的内脏在融化一般,嘴里都是腥甜的血气。 他就知道,自己只怕是要不好了。 “陛下放心,臣是一个忠心的人,自然会救陛下。”阿玄垂目淡淡地看着这个已经羸弱到了极点的帝王,想到他多年的猜忌,却只觉得无所谓。 若不是因沈望舒,他只会叫惠帝继续坐在这个龙椅上做一个可笑的傀儡,慢慢儿耍着这蠢货玩儿,叫自己平淡枯燥的人生过得有意思些。不仅是当初看惠帝糊弄贵妃,还是看惠帝小心翼翼地守住了荷嫔,只以为自己的爱人谁都不知道时的有趣,可是他到底不耐烦了。 惠帝,觊觎他的王妃,这就该死。 可是该死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 “臣对陛下生死没有什么在意,只是今日,是有人要谋害陛下。”他嘴角微微勾起,俯身对着惠帝微笑说道。 惠帝用震惊的眼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看见了荷嫔的心腹的侍女。 那个侍女惊慌失措地抱着一壶酒,那酒正是方才给惠帝斟满了的。 “荷嫔想要陛下的命,陛下若死在荷嫔的手中,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不过摄政王是个有良心的忠心的臣子,怎么可能叫惠帝就这么被毒杀了呢? 他半点儿都没有表现出对惠帝其实想要弄死自己的愤慨,见惠帝的眼中露出恍然大悟,露出痛恨,露出后悔,看向荷嫔的眼神已经成了仇人,这才心满意足地命人将惠帝抬到了惠帝的寝宫,命急忙赶来的太医去诊脉。 眼前的慌乱都平静之后,他才将冷酷的目光,落在了荷嫔的身上。 虽然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可是荷嫔还是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她一贯的清高温柔,云淡风轻全都不见了,只留下了惶恐之色。 显然她也明白,今日没有毒死摄政王,就该是摄政王弄死她了! 这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可是作为帝王的真爱,无论如何都是要有风骨的。就算是在最艰难的时候,荷嫔也要用自己的气势与姿态来震撼这些心怀叵测的恶人。 她努力地扬起了自己清秀皎洁的脸来,用看贼子的眼神瞪着阿玄厉声叫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今日事败,是老天开眼,我认了!王爷以为杀了我,就能堵住世人的悠悠之口么?!”她不屈的舍生忘死,在天光之下濯濯生辉,自有一番高贵的品格,然而阿玄只是偏了偏头。 一个强壮的侍卫大步上前,抡起蒲扇大的大手,冲着荷嫔就是一个大耳瓜子。 荷嫔叫这一耳光抽得眼冒金星,仰天翻倒,半点没有醒过神儿来。 半晌,她吐出两颗沾满了鲜血的后槽牙。 “贱婢,脏了本王的眼。”阿玄拒绝亲自去抽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妃,盖因如今摄政王是个有王妃的人了,自己高贵的手只能去摸自己的妻子不是? 他见荷嫔养尊处优的脸都叫这一耳光抽裂了,鲜血崩裂再也没有了方才的秀致,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谋害陛下,竟然还敢狡辩?”他快步越过了一双眼睛露出惊恐的荷嫔,上前扶住了看好戏的沈望舒,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沈望舒没有受惊,这才满意。 “吓着你了。”他温情地说道。 “那酒,你有没有……”沈望舒恐阿玄也喝了毒酒,不由担忧地问道。 “荷嫔想谋害的只有陛下,怎会将那剧毒浪费在我的身上。”阿玄见沈望舒为了自己松了一口气,目光越发柔软。 他也懒得看一旁正抚着小腹露出惊容的容妃,叫碍眼的小宫女阿香滚到一旁,自己护在了沈望舒的身侧,一同居高临下,向着狼狈不堪的荷嫔看去。 荷嫔的脸都惨白一片,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 她本以为摄政王是要治她的意图谋害朝中重臣的罪名,惠帝不过是误伤,至少她还有个贞烈,为了惠帝不怕死的名声,可是方才摄政王的一言一行,竟是要将谋害帝王的屎盆子扣在她的头上。 这还了得?若谋害摄政王,有惠帝的相助,她至少还能脱罪,可谋害惠帝,又有摄政王对她如此厌弃,岂不是死定了?四面楚歌说的就是此时的荷嫔了,不仅如此,荷嫔绝望地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为她出言。 这被众人冷眼旁观,被所有人放弃的画面,仿佛她曾经经历过。 她似乎看到另一个女人,也曾经遭受过这样的绝境。 荷嫔再也顾不得别的,对阿玄露出几分央求,梨花带雨地摇着头,希望他放自己一马。 楚楚动人,虽然脸上全是血水有些狰狞,可是却依旧窈窕的美人儿,多少叫人感到可怜。 阿玄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突然低沉一笑。 这点绝境,又算得了什么? 若沈望舒没有遇到他,若还是那个傻乎乎被蒙骗的贵妃,那遇到的,会是比这更恐怖千倍百倍的绝境与绝望。 她会被惠帝当做弃子,会被心爱的帝王废弃,会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女子得意地走向帝王的身边,知道原来一切都不过是虚假。 宠爱是假的,爱人是假的,真心是假的,人生就是笑话一场。那是怎样的痛苦,阿玄不想替沈望舒去想,此时只庆幸,自己出现在她的身边,可以有无上的权势来保护她,不叫她被人伤害。他看着荷嫔此时才露出的可怜,只觉得无趣头顶,扭头,用严肃的语气对沈望舒说道,“你不可以心软。” “我并不心软。”沈望舒见他担心自己,不由笑了。 见她真的没有心软到想要放荷嫔一马,阿玄才露出几分满意,回头先叫人将那侍女给捆了。 “荷嫔谋害陛下,叫陛下亲自治罪好了。”他看着尖叫着不许侍卫也来拉扯自己的荷嫔,淡淡地说道。 他眯了眯眼,扫过了容妃,在后者脸色微白之中,笑了笑。 容妃在他露出笑容的那一瞬,终于松了一口气,对他与沈望舒福了福。 沈望舒历经不知多少的世界,自然明白阿玄是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她对在皇位上坐着的那人是谁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看着荷嫔尖声对阿玄求饶,可是阿玄却无动于衷地叫人将她捆了,一同向着惠帝的寝宫而去。 此时的寝宫之中各处的宫人与太医都乱成了一团,几乎是末世的景色,脸上都带着对未来的迷茫与绝望。虽然有一两个忠心的宫人依旧守着惠帝,可是沈望舒却敏锐地发现,更多的,都跪在了阿玄的面前。 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几乎要断气,却似乎被抛弃了一样孤零零的。 她看着仰天躺在床上,每呼出一口气都要吐出一口血,每小小地动弹一下都要哀嚎的惠帝,心里没有一点的恐惧与害怕,只有排揎不去的痛快。 她喜欢看惠帝落到这个地步,从未有一点的可怜与不忍。 或许她本就是一个心中狠毒的女子,也许也是因这个缘故,历经无数轮回,她只得到了一个心爱的男人。 可是这一个,就足够了。 她满足地握着阿玄的大手,那温柔的温度顺着他的手流动到自己的手上,叫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欢喜与幸福。 她再也不是一个人,孤零零机关算尽地在争斗了。 “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阿玄似乎感受到沈望舒心情的激烈,用力握紧了她的手,轻声说道。 “奴婢也是的。”阿香也跟着沈望舒一同入了这寝宫。 她十分鄙夷那些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宫人,只觉得太没有忠诚,又鄙夷又心凉,见沈望舒看着惠帝不动了,她恐她心里伤感,急忙拱到沈望舒的身边,怯生生拉着她的衣袖,用纯净的眼神仰慕地看着自己一定会忠心一辈子的王妃,认真地说道,“奴婢,奴婢一辈子都守着王妃,王妃在哪里,奴婢,奴婢也在哪……”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不动声色的阿玄给挤到了身后去,正要揪住沈望舒的衣角,却叫一个笑嘻嘻的侍卫捂着嘴,提到了一旁去。 沈望舒无奈地看着一脸义正言辞的阿玄。 “太聒噪。”阿玄批判道。 沈望舒哭笑不得,实在不明白阿玄为何一定要和一个年纪还小的小宫女较劲儿,不过似乎嫁给他这些日子,阿玄比从前更活泼了些。 “你也不差。”阿玄其实也很聒噪,沈望舒因在外头,竟不能去捏一捏他的耳朵,只好遗憾地记在心中。 她见后宫的妃嫔们都脸色惶恐地进来,也都不敢去亲近惠帝,只觉得那床榻之上的青年,真是凄凉得叫人心生愉悦。 他众叛亲离,连自己的姬妾们都不愿意在这样要紧的时候与他有什么瓜葛,显然在他的妃嫔心中,比起他的安危,摄政王才是最应该被讨好的那一个。 显然惠帝也想到了。 从前为了帝宠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为了他的宠爱什么都愿意做的妃嫔们,竟然都离开他了。 他看到自己的床榻前只有几个浑身哆嗦的太医,只有几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宫人,余者什么都没有,不由挣扎着扭头去看一旁,就见宫门投射进来的阳光之中,有一个美艳绝伦,神采飞扬的艳绝的女子。 她依旧那样的光彩照人,依旧那样的高傲贵气。她看着他,手里却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她看向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一点的情意,只有漠然的戏谑与冷酷,叫人心疼。 若贵妃还在他的身边,这个时候,一定会第一个扑到自己的身边,就算死,也会陪着自己一起。 愿意与他同生共死的女人离开了他,直到她离开,他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的逢场作戏,他早就将她放在了心里。 可是似乎已经晚了,她不会再回头,看曾经欺骗了她的自己。 惠帝只觉得心痛莫名,这心痛,比中毒之后的剧痛,还要叫自己感到痛苦。 他张了张嘴,却已经再也说不出话来。 “陛下如何了?”阿玄对惠帝此时的心路历程没有什么兴趣,只去问那几个太医、 “陛下,陛下只怕是……”那太医见摄政王垂询,哪里敢有一点的隐瞒,只是救不活帝王,只怕会被摄政王给殉葬,急忙祸水东引地告状道,“荷嫔娘娘一心要陛下的命,这毒就下得很重,不要说陛下,就是更多人,只怕一口下去,都救不了了。” 浓烈的毒/药已经将惠帝的肺腑都化开了,神仙也救不活。不过惠帝这样清晰地听到自己没救儿了,还是露出了绝望。 不是谁都能安心面对死亡的。 “陛下听见了?”阿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叫这几个太医下去,这才施施然扶着沈望舒走到了惠帝的床前,看他泪流满面,混着鲜血狼狈不堪,便不客气地说道,“太医说了,陛下只怕活不了了,如今陛下还未驾崩,是不是该预备后事,另立新君?”他见惠帝闭着眼睛装作听不见,这才哼了一声说道,“臣一心为了陛下,陛下临死,是不是想要见一见害死了自己的女人?” 惠帝的眼睛猛地张开了,仿佛能冒出仇恨的火焰。 曾经他倾心爱怜的心爱的女子,竟然一心要毒死他! 难道,就是因为他那些时候的冷落? 就是死到临头,惠帝也不想叫辜负了自己爱情,还要自己命的女人好过,双目怒睁,狰狞可怖。 可是阿玄却看懂了,对惠帝的识相十分满意,挥手,叫人将被捆在外头待罪的荷嫔进来。 荷嫔被侍卫毫不怜香惜玉地丢在了惠帝的病榻前,抬头就看到了惠帝一双血红的眼睛。这是出事之后她与惠帝最亲近的一次,也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艰难地在地上打滚儿,挣扎着扭到了惠帝的眼前无助地哭泣道,“陛下救我!”她涕泪横流,惶恐到了极点,可是却忘记问一句,惠帝如今的情况。 她对他的生死完全不在意,惠帝的心都凉透了,越发相信就是她下的毒。 女子狠毒起来,甚至不会计较后果。 这是一个毒妇! “贱人。”惠帝嘴里都是鲜血,吐字艰难,可是这两个字声音虽然微小,却格外清晰。 荷嫔本在哭泣,听到惠帝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惊呆了。 “陛下?!”惠帝那样疼爱她,荷嫔几乎不能相信,他竟然有一日,会用这样仇恨的眼神看着她。 “陛下说你是个贱人。”沈望舒觉得反目成仇的大戏不错,好整以暇在一旁含笑说道,“不过陛下没说错,你确实是。” “你!”荷嫔出离地愤怒了,怒视兴风作浪的摄政王妃。 不过此时,她也只能怒视一下了。 沈望舒对于她叫天天不应的模样儿,颇为满意,挑眉笑了笑,便不再理睬。 这个时候,也不是她能插手其中的时候不是? 没见惠帝都要把荷嫔给活吃了呢! “陛下,臣妾怎么会谋害陛下?”荷嫔到底与惠帝相知相爱了许多年,哪里会看不出惠帝的眼神。她断断没有想到,情深似海,曾经海誓山盟的爱人,竟然宁愿相信仇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不会伤害他。 或许……当帝王的口中更多地提到贵妃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怨恨过他的,可是她从未想过叫他死呀。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荷嫔将头用力地磕在了床头上哭叫道,“臣妾愿意与任何人对质!臣妾要毒死的,只有贵妃,没有陛下呀!” 她怀着紧张的心情,给了贵妃一杯酒,本以为会斩草除根,可是却没有想到,贵妃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有事的却是惠帝。 “贱人!”阿玄脸上骤然露出了暴怒之色,上前照着荷嫔柔弱的后背就是一脚! 荷嫔叫这一脚踏得向前冲去,一头撞上了硬木雕花儿的龙床,头破血流。 沈望舒甚至听到,当阿玄盛怒地踹在了荷嫔的身上,这柔弱女子的背上,传来了骨头被踏碎的声音。 “我无事,你不要为我担心。”就算惠帝想要毒死阿玄,这个青年依旧云淡风轻,可是当涉及到她的时候,阿玄却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沈望舒却觉得心里很快活,拉住了阿玄的手,冷眼看着荷嫔伏在地上□□,这才扭头淡淡地说道,“都听清楚了?不论别人,只谋害本王妃,就已经令人心寒,罪大恶极!”她给荷嫔的罪过里毫不怜悯地记上这一条,这才继续说道,“荷嫔也自己承认,毒确实是她下的,是不是?” 这个可是荷嫔亲口说出来的,容妃见惠帝就要驾崩,心里已经有了别的念头,急忙抢先赔笑道,“都是荷嫔的罪过。” 摄政王妃看起来很不喜欢荷嫔,这时候不踩上几脚,那才是蠢货。 荷嫔再没有想过沈望舒要对自己赶尽杀绝,可是她此时身受重伤,是真没有力气来与沈望舒纠缠了,只呜咽着趴在地上,如同一条虫子一般地扭动。 她身上狼藉一片,哪里还有一点儿的清纯美丽,惠帝恨她欲死,见她自己都承认下毒,早就忘记那毒还是自己命荷嫔去买来要毒死阿玄的。他沉浸在自己竟然阴沟翻船的暴躁里,看了地上的荷嫔许久,突然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不知是不是因仇恨的缘故,他觉得自己有力气了,还比方才少了许多的疼痛,甚至能够开口说话了。 “这贱人!”他努力地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咽了嘴里的鲜血颤巍巍地指着仰头期待地看着他的荷嫔,虚弱地说道,“谋害朕,罪不容诛,该,该……”他眼神里闪过往昔与荷嫔恩爱的画面,可是更多的,却是这个女人如今对自己的杀意,心中恨到了极点,咬着牙说道,“废了她身上的尊荣,贬为贱奴!千刀万剐,永远,永远……就是死,朕也与她两厢断绝!” 沈望舒突然哼笑了一声。 贵妃从前是废了的,如今荷嫔也是被废。 惠帝似乎只有废了身边女人封号这一个手段了。 “陛下!?”荷嫔呆滞地看着要把自己千刀万剐的惠帝。 “朕怎么要了你这个毒妇!”惠帝真是追悔莫及。 他欺骗过贵妃,可是再怨恨,贵妃也没说要了他的命。 女人与女人之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早知道,他为何还要宠爱一个毒妇…… “朕对不住你。”惠帝是真的后悔了。他想到从前与贵妃的点点滴滴,眼里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想要去拉住沈望舒就在自己眼前的手,可是突兀地看到自己的手上那被自己染上的鲜血的痕迹,却又自惭形秽地缩了缩,用胆怯与不敢接近的眼神,伤感地看着垂目看他的沈望舒,许久,微微苦笑着说道,“不要弄脏了你。”他那珍惜得小心翼翼的样子,叫荷嫔惊呆了。 那是从前,帝王看她的眼神。 荷嫔突然想明白了,尖声哭着,又突然笑了起来。 “不要弄脏了?”她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丈夫,终于嘴里说着逢场作戏,却真的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只觉得心里被一把刀子来回地捅来捅去。 她不在意被惠帝误解,不在意被人治罪,唯一在意的,就是这人的心只要还在她的身上,她就是这场感情争夺中的胜利者,是高高在上的。可是唯一能够赢了贵妃的,却也都被惠帝无情地湮灭,她绝望得终于露出了心底那隐藏多年的怨恨。 “陛下只说她干净,不过是个幌子罢了!陛下口口声声都是我的罪过,其实不过是个借口!”她尖声控诉惠帝的变心。 惠帝没有想到她竟然此时还在大放厥词,顿时大怒。 “陛下厌倦了我,移情别恋,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话就错了。”沈望舒看荷嫔几乎疯狂的样子,便漫不经心地扶着阿玄的手说道,“陛下从未宠爱过你,有什么移情别恋的?少往脸上贴金!一个无宠的嫔妃,心怀怨恨,被陛下拒绝了你的自荐枕席,就恶向胆边生?” 她在荷嫔怨恨的目光里哼笑道,“你的大名在宫中谁人不知?只是再没有哪宫的妃嫔,再没有如你一般丧心病狂,不过是被陛下冷落日久,就敢下毒谋害陛下。” 惠帝从前宠爱荷嫔都是静悄悄没什么声息,如今,就叫荷嫔顶着一个无宠的毒妇的名声,一直到死也好。 “没错!”惠帝眼前有些发晕,耳朵轰隆隆作响,对荷嫔此时倒打一耙恨得咬牙切齿,几乎没有听到沈望舒的话,便厉声道,“都听贵妃的!”他甚至都忘记,她再也不是他的贵妃。 阿玄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沈望舒摸了摸他的手指,戏谑地看着惠帝与荷嫔互相指责。 这两个日夜相伴,彼此不知知道多少的隐秘之事,此时都翻了出来。惠帝虽然越战越勇,不过却越发地气虚起来,他看着对自己露出了怨恨的荷嫔,终于再也忍不住呕出了一口鲜血。这口鲜血似乎是一个征兆,几乎是转眼之间,惠帝就重新跌回了龙床之上。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能睁开自己的眼睛,甚至都来不及再多说一句话,就完全地没有了声息。 沈望舒一怔,便叹气道,“荷嫔竟然气死了陛下。” 荷嫔惊恐莫名,却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惠帝确实是在与她争执的时候咽了气。 “如此贱人,若留着就对不住陛下了。”容妃早就不喜荷嫔,此时拼命地掩饰着自己的喜悦,露出了哀容走到沈望舒的身边,看惠帝那铁青发黑流血,变得狰狞无比的脸,却忍不住在心中生出了无边的喜悦来。 她讨好地对沈望舒说道,“陛下也知这是个祸水!驾崩之前到底留了话儿,将她贬为贱奴。只是臣妾的意思,她入了奴籍,这一辈子只是贱奴,若千刀万剐之后,只丢到乱葬岗去,不要叫她脏了皇家的地儿。” “既然是谋害陛下的主谋,千刀万剐……”沈望舒凉薄地看着缩成一团的荷嫔,温声道,“也是应该的。” “王爷的意思呢?”她到底有些狠毒了,容妃都觉得心惊,不由看向阿玄。 也不知摄政王,知道不知道自己欢欢喜喜迎娶的王妃,是一个这样狠毒的女子。 “既然是王妃的吩咐,那么说了千刀万剐,就得千刀万剐。若她少挨了一刀就死了,剩下多少刀,本王都算在你们的身上。”阿玄只是用自己修长的身体挡住了这殿宇之内看向沈望舒的那莫名的目光,淡淡地说道。 容妃看着沈望舒掩在摄政王身后那安然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羡慕。 “此地气味儿不好,咱们走罢。”左右惠帝都已经死了,荷嫔又叫人给拖了下去等死,恐荷嫔寻死,容妃急着讨好阿玄,还命人堵住了荷嫔的嘴恐她自尽。 可是荷嫔的境况沈望舒并不在意,更叫她感到快意的,是惠帝死得这样凄凉,死后,众人也没有人再对他有一点的兴趣,只叫他冰冷的尸身躺在龙床之上,连一个宫人都不愿意将他那张扭曲变形的脸,重新收拾一下。 他这样屈辱没有半点尊严地被人遗忘。 如同当年,贵妃死在冷宫里冰凉凉无人收葬的凄凉。 那本书中并未写明贵妃的结局,不过也该是如此罢。 直到几日之后,在前朝群臣为了新君争执出了一个结果之后,前朝后宫,才又想起了这位帝王。 这个时候惠帝的尸身都臭了,沈望舒没有再入宫,只听说惠帝的寝宫被人关得紧紧的,过往之人都捂着鼻子走路,当群臣要将驾崩的帝王下葬的时候,惠帝早就烂了一半儿。 因太恶心了,因此众人将他往棺椁之中仓促地一丢,下葬之后便不再理会。至于荷嫔,沈望舒再也没有听过她的消息,她也对她的下场不再在意。对于她来说,荷嫔固然可恨,可是她更厌恶的,本就是身为男人的惠帝。 惠帝连死了都很凄凉,她就满足了。 “谁是新君?”她坐在阳光灿烂的午后,嗅着扑鼻的花香,眼前姹紫嫣红,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与自在。 “容妃肚子里那个。”好容易给惠帝封了皇陵,阿玄就不想再跟一群前朝的糟老头子耽搁废话,匆匆回家。 他心满意足地坐在沈望舒的身边,伸开手臂将他的妻子收在怀中,感到她依恋地依偎着自己,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沈望舒一怔。 容妃有孕,只是想要生下来还有大半年呢,且是男是女,都未可知。 “是男就为帝王,是女……”阿玄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沈望舒的手指,悠闲地说道,“就在宗室里寻一个孩子来登基。”他自然更希望容妃肚子里那个是个儿子。 刚刚降生的小婴孩儿,想要长成到与他分庭抗礼,至少还有二十年时间,那个时候,只怕他已经功成身退,带着沈望舒远走天涯,不再勾心斗角。二十年的安稳,已经叫他感到足够了。阿玄目中露出憧憬之色,握着沈望舒纤细的皓腕,凑到自己的嘴边。 “过几年,咱们就去海外,逍遥自在,一样儿的说一不二。”他在海外也打下了一片的势力,那才是他与沈望舒真正的退路。 所以,他才对自己称帝,没有半点儿兴趣。 谁愿意一辈子被困在这个勾心斗角的上京呢? “多带些亲近的人,才好安心呢。”沈望舒也露出几分期待,她的目光落在前头的那片开得灿烂的花园里,看着里头,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宫女儿,瞪着眼睛对一个正对她憨笑的英俊的银甲侍卫,指责着他竟然敢在王妃娘娘需要她的时候捂住她的嘴,不由露出了一个温情的笑容,带着几分坏心地偏头,摇晃着手腕儿说道,“到时候,带着阿香一同去。她说她还有个姐姐在宫外,以后也带上,她也能一家团聚。” 雪白的皓腕袒露在天光之下,露出了一只精致的小金锁,挥动之中,带出了一片璀璨的金色的光辉。 阿玄哼了一声,从来无所不应,这一次却只是上前,用温热的嘴唇,碰了碰那个冰冷的金锁。 他的眼里是一片的安然,与执着。 他真的信守着自己的承诺,不过十年,就在小皇帝与太后的真切的挽留之下,带着她一同出海。他们在海上看遍了美景,悠闲惬意地度过了一生。 沈望舒在最后的最后,在阿玄的怀里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感到有温热的泪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还有那个年华老去,可是依旧英俊的男子,一遍一遍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仿佛她会忘记。 “望舒……你别忘了我。我是阿玄,是……季玄。” 她很满足,在知道,她还有机会和他相见,他并不是湮灭在了那一段段书中的世界之中,终于感到了一点期望。 因此,当她再一次张开眼睛,只觉得眼前微微眩晕,之后眼前缓缓地清明了起来,只听喧哗吵嚷,男女的嬉笑还有浓烈的香烟缭绕。 她的眼前,站着一个青春靓丽的女人,她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双眼不知是不是沈望舒的幻觉,清亮得叫人目眩神迷。 这女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俊美高挑的青年,他穿着银灰色的西装,修长优雅,映衬着那双眼里的淡淡的忧郁,仿佛童话之中走出的王子一样。他就站在那女人的身边,看向沈望舒的眼神有几分不认同,还有几分异样的心虚。 “沈小姐该出价了。”那女人傲慢地抬了抬自己的下颚,看向沈望舒的眼神露出几分不屑。 沈望舒的目光,落在她身边一块漆黑的石头上,那石头不小,漆黑的表面全是裂缝,可是却在边角的两处,露出巴掌大的两块绿色。 水意盎然,碧绿清透,仿佛一层淡淡的薄冰。 只看水头,只怕已经到了冰种了。 沈望舒的眼里露出淡淡的笑意,扫过了那色厉内荏的女人,含笑问道,“之前又有哪位出价呢?” “高小姐出价三千万。”一旁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笑眯眯地说道。 他的目光在沈望舒和那对男女之间逡巡,显然赌石的魅力,远远不及两女一男的八卦。 这两位小姐竞争一块毛料,那价格飞涨得叫作为赌石店老板的他心花怒放。 “三千万?”沈望舒戏谑地笑了笑,看了看那块毛料,挑眉说道,“恭喜你,这赌石归你了。” “什么?!”那女人没有想到沈望舒竟然不再和自己赌气竞争,本是想叫她吃个厉害的大亏,却没有想到结局不对,尖声叫道,“为什么?!你不是为了欧阳公子……”她下意识地看向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的俊美青年。 “这有什么为什么。”沈望舒漫不经心地说道,“一个男人,能值三千万么?你当他镶了金啊!” 第29章 贵妃金安(十五) “皇后娘娘?” 她从假寐中醒来,就看到自己心腹的侍女立在自己面前,垂着眼睛大气都不敢出,仿佛叫自己受惊。 可是她知道其实不是,她只是怕她恼怒,用她来撒气。 这空荡荡只剩下了奢华与冰冷的端贵的宫里头没有一点儿的人气儿,安静得就跟坟墓一样。 她不想骂人,也不想高声,可是却忍不住。她总是想,若她还没有一点儿的鲜活气儿,那这冰凉凉的皇后寝宫,就真的是个坟墓了。可是她脾气越坏,这宫里就越安静,从前荷妃的温柔贤德,如今都化作了当她成为皇后的跋扈粗俗,都化作了她的小人得志和不堪尊贵。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 她如愿以偿地成为了皇后,逼死了贵妃,可是却发现自己过的日子,还不及当年在惠帝爱护之下逍遥自在的荷妃。 她出身并不尊贵,得到了惠帝的青睐成为了皇后,却没法儿压制后宫那些有摄政王撑腰的后宫嫔妃。 她们在贵妃在时,一个个安静如鸡,恨不能跪着说话,处处带着小心。 可是当那个跋扈得叫人厌恶的贵妃死了,面对她这个皇后的时候,这些妖精们就再也没有了敬畏之心。 她们毫无忌惮地在宫中勾引惠帝,穿得花枝招展,放肆谄媚,半点儿没有将她看在眼里,就算她发火儿愤怒,指着妃嫔喝骂,命人杖责,可是却只招来了嘲笑与不屑的打量与排挤。 贵妃在时,她们敢碰惠帝一根手指头?! 她不明白,温顺聪慧的自己,怎么就比不过那个除了一张脸招人喜欢,没有一点儿的贵妃,只是她想到当年是有惠帝的撑腰,贵妃才能够那样跋扈嚣张,随心所欲,因此便哭诉到了惠帝的眼前。 惠帝从前多心疼她呀,想她要锦衣夜行,要守着他的宠爱却不能昭告天下,因此恨不能将所有的爱惜都放在她的眼前,维护她,保护她。可是当她成为皇后,统率后宫之后,再想得到他的支持,却只看到他厌倦的眼神。 “你已经是皇后了,莫非还要朕来给你看着后宫?!”惠帝也觉得没意思极了。 摄政王嘴里说着大政奉还,其实不过是个说法儿,如今依旧把持朝政,与从前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从前还有个贵妃会什么都不顾地指着摄政王骂他乱臣贼子,可是如今,唯一一个会在他四面楚歌无人相助的时候,死都不怕,旗帜鲜明地和他站在一起的人,都没有了。 摄政王在前朝把他当一个摆设,这后宫的嫔妃们没有了贵妃的压制,从各处冒出来叫他身心俱疲。他本以为荷妃有了皇后的封号尊荣,就可以给他帮一点点的小忙,不必如何强势,只要压住后宫这些野心勃勃的妃嫔就好。 别以为惠帝不知道。 这些嫔妃哪里是对帝王感兴趣呢? 她们是对帝王的血脉有兴趣。 惠帝即位多年却没有子嗣,若有了皇子,就是皇长子,不仅如此,比起一个什么都不知道,想要反抗还得十几年的婴孩儿,惠帝这个时时想要翻身的皇帝,对摄政王来说威胁就太大了。 若有皇子诞生,只怕就是惠帝的死期。 因此惠帝苦不堪言,不仅不敢碰这些后宫的嫔妃,连自己真心爱怜着的皇后都不敢碰了。 他小心翼翼地活着,不仅要拒绝如花美眷的柔情似水,还要抵抗那些汤汤水水里叫自己躁动不安的助兴的药。他一个人躲在帝王的寝宫里,却不敢宣召任何一个女人,憋得不行的时候,却只能自己解决问题。堂堂帝王,却要自己动手,惠帝不仅是羞愧,还有压抑的绝望。 只要摄政王不死,他怎敢去睡女人呢? 若贵妃还在,若是贵妃生下皇子,只凭着贵妃跟自己一条心又厉害泼辣,摄政王只怕是不敢用她的皇子的。 惠帝心里的苦楚与怀念,又有谁知道呢? 可是这些他都没有对皇后说过,不过是不想叫自己心爱的女人多心,只有自己疲倦地守着,可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哭,皇后却哭着要他做主。 她怎么能这样没用?! “可是……”那时皇后就对惠帝辩解道,“她们眼里,皇后算得了什么?” “那是你自己没用!”惠帝心烦意乱,颇有些口不择言地说道,“贵妃在时,她们敢多说一个字!?她还不是皇后呢!你自己想想,她在时朕多清净?怎么到了你,明明有朕的宠爱,有朕做靠山,还压不住几个女人?” 他本不想这样和皇后说话,可是不知为何,他总是越发地想到了贵妃。那时他不喜贵妃的强势嫉妒,可是现在才发现,这是多么叫自己怀念的美德。 “还要朕来教你不成?!贵妃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他说完了,看皇后哭得梨花带雨,心里憋闷极了,沉沉的压力压在心头,摔袖走了。 皇后泪眼朦胧地听着他越发频繁地提到了贵妃,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贵妃在时,他一天在她的面前骂贵妃无数遍,可是当贵妃被废,当她如愿以偿成为了皇后,本以为会两厢厮守,却愕然地发现,帝王的嘴里,贵妃的名字还是如同从前一样频繁。 不再是嫌弃厌恶,而是怀着愧疚的怀念与怜惜。 那个刚烈愚蠢的女人,被贬到冷宫不过几日就一把火把自己连同冷宫一同烧了个干净,如此决绝,连尸体都不肯留给惠帝。 那场在冷宫的大火在夜里烧透了后宫的半边天空,她看着在夜色里刺目的火光,心里安慰的同时,却见惠帝疯了一样想要冲到火海里去。他嘴里叫着贵妃的名字,泪流满面,在她拼命拉住他阻拦他的时候,他回头看她的那一眼,叫她心里冰凉。 或许是那时起,从她拦着惠帝不叫他去救贵妃的时候,他的心就变了。 死了的人成了天仙儿,活着的真心的爱人,却成了没意思的女人。 他怀念她,从前一切的不好全都忘记,只有她对他的好,对他的深刻的感情。 那她算什么? 他总是说对贵妃不过是利用,那些宠爱与盛宠都是假的,可是他们都忘记,当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时时刻刻放在心上那么多年,就算是假的,却也变成了真的。 弄假成真。 她为了自己的威严,真的在容妃妖娆地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御花园闲逛的侍候压住她,给了她两个耳光叫她日后消停一些。可是却没有想到惹来了那样大的麻烦。 容妃出身十分高贵,母族乃是摄政王麾下得力的,从前在贵妃面前折腰罢了,她一个没有根基还没有本事,只靠着宠爱成为皇后的女人竟然敢折辱她,顿时就捅了马蜂窝。不仅前朝弹劾皇后善妒殴打无辜妃嫔,就连后宫的嫔妃们都一同跪到了惠帝的面前,求惠帝做主。 都说皇后戕害嫔妃,不给人活路。 那些妃嫔哭得可怜极了,从前叫她厉害起来的惠帝,又跑过来将她臭骂一顿。 她被焦头烂额,因此脾气坏到了极点的惠帝给骂得狗血淋头,所有的奴婢与宫人妃嫔都在看着,没有留一点的脸面。 她看到了那些妃嫔得逞的嘲笑,却不明白,她到底该怎么做。 她还没有从皇后的春风得意之中回过神儿来,却发现自己没有了一点的尊严。 尊严与威势,是惠帝亲手给她扒下来的。 从此皇后在后宫的地位一落千丈,这些可恶的女人们,甚至都敢不再来给她请安,面对惠帝的时候,越发地肆无忌惮。 她想要出手,却唯恐惠帝再一次喝骂她。她想要树立自己的尊严,却没人吃她这一套。她关在宫中悲伤春秋,对月流泪,怀念的是当年那些悠然惬意的时光,然而方才惊恐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惠帝已经不再与她同床共枕了。最后的那一次缠绵,还是她刚刚怂恿惠帝废了贵妃,成为皇后之后的那一夜。 她从清高秀雅的仙女儿,变成了一个时时警惕的深宫的怨妇。 怎么会如此? 皇后捂着脸,连双手都在颤抖。 她身上沉沉的织金的凤袍华丽刺眼,可是她从银镜之中看到的,却是一个已经失了灵气的目光茫然的女人。 她当年多羡慕贵妃可以穿着奢华昂贵的宫装艳冠群芳呀,可是自己穿上了才发现,这样贵重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只露出了老气。 可是她必须得这么穿,因为她已经是皇后,皇后怎么能穿轻飘飘的单薄的衣裳呢?还有没有体统?! “陛下呢?”回想了这么多,皇后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赶紧把惠帝的心拉回来,就算惠帝的心里还有贵妃,只怕还叫宫里的那些妖精们给迷住了心窍,叫她心痛欲裂,可她已经是皇后,她还要名声,就不能露出嫉妒来。 她得赶紧生个儿子,到时候皇后与皇后嫡皇子,就能在后宫稳住了。这些筹谋,她当年都不必自己去想,可是如今,却要来拼命地算计,拼命地打算。 “娘娘……”那侍女还是迟疑地唤了一声。 “陛下又在容妃宫里了?”皇后嗤笑了一声。 贵妃死了,容妃却起来了,这妖精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惠帝怀念贵妃,因此嘴里都是从前贵妃的点点滴滴。 惠帝正缺个人与他一同怀念贵妃,自然对她更看重一些。 不过,这宫里谁不知道贵妃才是帝王的心上人,皇后不过是小人得志,是惠帝不在意的人呢? 帝王可以把自己孤零零地关在贵妃那已经没有了主人的凤仪宫中,一关就是好几天。 他命凤仪宫中,当初服侍贵妃的宫人们依旧在那宫中做事,就算贵妃不在了,却依旧叫她们将凤仪宫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当贵妃一回来,就和从前一样。 他写了许多的诗词,画了许多的画来怀念贵妃的音容笑貌,怀念贵妃对他的维护与一心一意,却连皇后的生辰都能忘记。 他空着宫中最华贵的凤仪宫,却只叫皇后去住更偏僻的花容宫。 他被摄政王在前朝折辱,丢脸到了护城河的时候,不会在她面前露出脆弱,却会在凤仪宫之中痛哭。 他那么痛苦,甚至都叫她怀疑,当年他爱着的,到底是谁。 “陛下带着人去了凤仪宫了。”那侍女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家主子打从封后之后,就再也听不得贵妃了。 大抵是从前被贵妃压制得狠了。 “还有什么?”皇后见她脸上带着愁容,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忍不住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儿。 那侍女支支吾吾起来。 “快说!”皇后尖锐地厉声道。 “容妃,容妃进了个丫头给陛下。”那侍女知道此事是瞒不住的,急忙跪下顺便躲开了皇后的大耳瓜子,哆哆嗦嗦地说道,“那丫头眉眼儿,像极了,像极了贵妃。”她说完,半天都没有得到皇后的回应,急忙抬头,却见皇后呆若木鸡,一脸的绝望。 “皇后娘娘!”见皇后突然泪流满面,那侍女吓坏了,急忙去扶住她。 可是她能说什么呢? “像贵妃?”皇后的声音哽咽,心里没有了一点的快乐,她正想对自己说,就算贵妃重生,惠帝只怕都不会多看一样,可是心里的难过却是因为什么呢? 她努力想要笑,却只流下了泪水来,泪眼迷茫之中,却看见惠帝兴冲冲地拉着一个垂头的女子进门。他多么高兴呀,似乎从她封后之后,就很少在见他这样真切的开心与欢喜,可是这些都不是为了她,而是另一个女子。 那女子抬头,皇后心就凉了。 的确很像,一举一动都有贵妃的影子,只怕容妃已经□□很久了。 “瞧瞧她,是不是很像贵妃?”惠帝与皇后分享道。 “朕想将凤仪宫偏殿给她住,就封贵妃罢。”惠帝温柔地扭头,对那垂头安静的女子露出了怜惜说道,“看她,似乎怕了,多可怜。” “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怎能越过诸妃呢?”贵妃与皇后只差一步,一个冒牌货,却几乎要与她并肩。 皇后心里拧着劲儿地疼,在惠帝诧异的目光里拒绝说道,“她是个什么身份!一个被从上御前的没来路的丫头罢了,叫臣妾的话,她……”她才说到这里,却见惠帝猛地起身,用失望与厌恶的眼神看着她,许久,方才说道,“朕没有想到,你竟成了这么一个庸碌的模样!” 他看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冷笑说道,“看看你的嘴脸,你怎么能……”他拉着那女子出去,再也不肯看她。 她拒绝都没用,惠帝亲手下了圣旨,封了那女子为贵妃。 皇后的宫中成了冷宫,凤仪宫恢复了从前的风采。 后宫嫔妃,都是奉承那个贵妃,她的眼前,再也没有一个人,连惠帝都不再看她了。 她走在空荡荡的宫里,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失宠与厌弃。 可是惠帝呢? 他满怀愉悦与欢喜地寻了良辰吉日,与那个女子洞房,就在缠绵在那女子柔软的身体上的时候,感到自己的心重新活过来,感到了自己变得鲜活的爱意的时候,却感到心口一凉。 一截冰冷的刀尖儿,从他后背而入,从胸前透出。 那个在他身下□□,眼神却清明的女人,慢慢地拔出了手里的刀,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笑着一刀一刀割在脸上。 “臣妾,叫人在脸上动刀子,一点一点变成贵妃娘娘的脸的时候,每挨一下,就在心里念一句陛下。”这个血肉狰狞,却满脸是血泪的女子,在惠帝惊恐惊骇的目光里俯下了身,捂住他的嘴,叫他不能呼救,眼神变得疯狂起来,轻轻地说道,“臣妾脸上疼,可是心里更疼,全是为了陛下!” “臣妾的妹妹,叫阿香。” 她狰狞地微笑,一刀抹过惠帝的喉咙,却只抹开一个口子,看着惠帝半死不活,痛苦无比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第30章 翡翠眼(一) “什么?”沈望舒一张嘴,就叫人措手不及了。 高小姐十分震撼地看着一脸文明相,嘴里却似乎很不文明的沈家大小姐。 “舒雅。”欧阳公子似乎也被冲击得不清,动了动嘴角,却只叫了沈望舒的名字。 他是一个十分温和的人,就算沈望舒对他恶言相向,可是他却没有半分反驳。 他有些失神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突然变得神采飞扬的女子。她只画了一个淡妆,微笑都十分淑女,可是嘴里的话却很不客气。 那句话对他而言是羞辱,可是他此时的心里对她是有愧疚的,也是他还记得从前的情分,所以不愿再和她争执下去。只是他身边的这位高小姐似乎很愤慨,很惊慌的样子,他忍不住去看她,看到她那双画着重重眼线的眼都愤怒地睁大,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沈舒雅总是很温吞淑女,秉承着笑不露齿的仪态,在上流社会里都说是一句名媛淑女,可是他却觉得很假。 如果连微笑都还在心里默默演算要露出几颗牙,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他在那个全是戴着假面具生活的圈子里生活得很累,直到遇上了顽强如同杂草一样生活,却依旧每天都很神采奕奕的高婉宁,才发现生活原来还可以过得这样痛快轻松。 因此,他今天在高婉宁的央求下带她来赌石,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了沈舒雅。 他和沈舒雅身上还贴着男女朋友的标签呢,这个时候撞见,确实对沈舒雅伤害很大。 也因为这个,所以沈舒雅说什么,他都不会计较的。 “可是!”高婉宁急忙转头,想要和他说些什么,却看到了身边正围拢着的大大小小珠宝公司的人之后,艰难地闭嘴了。 沈望舒哼笑了一声,缓缓上前,看了看这个高婉宁,又去看自己名义上的男朋友,欧阳玉。 如果不是她穿越过来得及时,此时已经在高婉宁的恶意抬价与挤兑中花四千万买下眼前的这块不小的赌石了。 虽然四千万对于这辈子的沈望舒并不伤筋动骨,可是却是开启高婉宁一路风光的踏脚石。 这个名为高婉宁的女人前几日被一块巨石砸到了眼睛,之后眼睛就能看破石中的翡翠,从此在赌石界一发不可收拾。她发家就是在今日,在这块赌石之前,已经解开了一块十分罕见的紫罗兰色高冰种的玉料,卖给了欧阳玉赚了两千万。 她还凭着这两千万,买下了这家赌石店里的几块毛料,都解出了极品的翡翠。 虽然沈望舒不明白,为什么难得的极品翡翠会扎堆儿出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店里,不过想到高婉宁是主角,就见怪不怪了。 女主角们,总是运气不错。 只是运气不错,和沈望舒并没有关系,伤害到她的利益就不怎么令人愉快了。 她如今附身的沈舒雅本来和高婉宁没有什么瓜葛,如果没有纠葛,或许也会对总是能够解出极品翡翠的高婉宁亲近一二。可是她却没有这样幸运,而是成为了高婉宁的对立面。原因就是在这个欧阳玉的身上了。 欧阳玉和沈舒雅本是一对很快就要订婚的未婚夫妻,沈舒雅是s市沈氏珠宝的独生女,欧阳玉是欧阳珠宝集团的二公子,这本是一件门当户对,双方家长都乐见其成的好事。 而且欧阳玉对这门婚事并没有抵触,也认可了这门婚事。 欧阳玉俊美高挑,风度翩翩,沈舒雅自然也是芳心暗许,一心想要嫁给他。 谁知道就要订婚的时候,欧阳玉却带着别的女人来赌石,还十分亲密,看见这一幕的女人不生气,那是死人。 偏偏高婉宁伶牙俐齿,还在沈舒雅的面前和欧阳玉十分刻意地亲密,彼此挽着手说笑,显然是示威,还挑衅起沈舒雅,一同竞标眼前的这块赌石。 沈望舒想到了这里,就懒得再理睬在自己身边欲言又止的欧阳玉,上前俯身,摸了摸这块赌石的表面,又打着强光手电对着那两个擦开的小窗看了看。 这巨大的赌石品相非常好,不仅如此,开出的小窗上那透出的盈盈的碧绿之色水意盎然,还颜色相同,显然是同一块翡翠上的样子。如果真是如此,只要这片翡翠向下吃进去两三寸,那这块料子就是赌涨了,三千万,或许转眼就会翻个翻儿。 不过没有什么可是。 这就是个靠皮绿,不知是哪个高手这么有技巧将这两个小窗都擦在了有翡翠的地方,给人一种错觉,这赌石可赌性很大。 其实也就这么一片翡翠,再向下,都是石头。 高婉宁就是看透了这片翡翠,所以恶意地挑起了沈舒雅的愤怒,挑唆她破财买下了这块赌石,赔了四千万。 她一次一次地和沈舒雅竞价,把价格哄抬起来,吓退了其余对这毛料有兴趣的商人,其实自己也没有那么多的钱,可是却知道,如果是自己的男朋友,或是未婚夫被别的女人拉着,这口气一定要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在这位沈氏珠宝的大小姐眼里,欧阳玉……不值三千万? 高婉宁是知道这赌石内里是个什么情况的,她本想把价抬到三千万就收手,叫这个笑容精致的沈舒雅多损失一点,没有想到如今却砸在了自己的手里。 她别说没有三千万,就是有,也不能傻乎乎地去买一块破石头,顿时额头就冒出了冷汗,看着沈舒雅在这赌石前摸来摸去,心里还带着几分侥幸地冷笑道,“没有钱就直说!说什么不值得!欧阳公子是你能随便侮辱的人么?!” 她还拉着欧阳玉,想叫他对沈舒雅感到不喜。 “那你有钱么?”沈望舒看了这赌石一样,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表示对这赌石不看好,这才回头淡笑。 她一举一动都优雅高贵,越发显得高婉宁粗俗。 “我当然有!”高婉宁握着方才卖出翡翠的两千万,高傲地说道, “既然你有,觉得这男人值得,你就买了罢。”这话语焉不详,也不知是买了这个男人还是买了这块赌石,顿时就叫人忍不住轰然笑了。 在场的珠宝公司的老板都是竞争对手,有看乐子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放过,而且欧阳珠宝在s市和沈氏珠宝乃是最大的两家珠宝公司,这两家扬言要联姻的时候,余下的珠宝公司都在担心s市的珠宝生意会因这两家练手受到冲击。 没有想到欧阳家这位二公子倒是一个猪队友,这就帮着大家伙儿有一线生机呢。 因此,这些珠宝公司的老板们笑得更大声了。 高婉宁虽然牙尖嘴利,可是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阵仗,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沈小姐不看好这石头?”一旁一个笑得眼泪花儿都出来的中年男人,抹着眼角凑过来问道。 比起独断专行,一心想要垄断s市珠宝市场的欧阳家,低调的沈氏珠宝在大家的印象里其实更好一点。 “表现得太好,倒有一种刻意的感觉了。”沈望舒感慨了一个当初给这赌石擦了两个窗的高手,这才笑吟吟地说道,“说来不怕各位取笑,我看这赌石的时候,就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心慌得很。半赌的料子就算了,如果这料子解成明料,不说四千万,八千万我也愿意出手。”所谓明料,就是将赌石全部解开后的翡翠了,这样的料子不存在任何风险,不过想要买下来,也得花更多的金钱。 沈望舒不缺钱,却不喜欢被人当傻瓜。 “确实是。”之所以方才只有高婉宁和沈望舒竞价,就是这赌石的表现太好。 那中年男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沈望舒礼貌地笑了笑,和几个人一起又重新凑在赌石前仔细地专研了起来。 高婉宁紧张万分,唯恐这些人不再出价,自己就要买了这赌石,就在一旁卖力地说道,“这有什么刻意的!这说明这里头全是翡翠,随便擦一擦,就看见里头的翡翠了。” “我再看看。”那中年男人看了她一样,皱了皱眉。 如果这么好的赌石,那这个高小姐应该恨不得没有人注意,自己赶紧买下才是,怎么还似乎在怂恿别人买? 她刚刚运气极好地解开了一块紫罗兰色的稀罕翡翠,说明并不是没有眼力的人,可就是这样,才更叫人疑虑。 “能不能在这里再擦一下?”那中年男人也觉得这半赌的毛料品相好得叫人心慌意乱,就对一旁笑呵呵看着的赌石店老板高声叫道。 “这都擦了两个窗,如果再擦,还不如当明料卖了。”那胖嘟嘟的老板一边摸着身边一只威风凛凛的藏獒,一边笑眯眯地踱上前来,扫过了脸色不好看的高婉宁说道,“要不各位老板再看看别的毛料?这块料子高小姐可是已经出到了三千万了。” 他其实是十分看好这块毛料的,只是当初给他擦开这两个小窗的高人说了,不能再碰这料子一下,他不得不遗憾地听了。 如果不是心里也没底儿,他就自己解开当明料卖了。 “那也行。”虽然明料更贵,不过没有风险,对于一般的中等珠宝公司,没有欧阳珠宝与沈氏珠宝赌垮也不会伤筋动骨的资本,还是更倾向购买明料的。 这个中年男人似乎是余下的珠宝公司里领头的,他一点头,余下的人也都不说话了,都用眼巴巴的眼神看住了高婉宁。 高婉宁的手都抖了,艳红的嘴唇颤抖,看着眼前的赌石说不出话。 “高小姐不是要反悔吧?”赌石店的老板就有些不悦地看向欧阳玉道,“欧阳公子没说说咱们这儿的规矩?” 一旦开口竞价,就不可以反悔。 欧阳玉显然是知道的,他顾不得沈舒雅的异样,急忙轻轻拍了拍高婉宁的肩膀。 高婉宁用绝望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欧阳玉也觉出不对了,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旁若无人,那中年男人眼珠子一转,又凑到了沈望舒的身边轻声说道,“沈小姐是不是……” 他心里自然有小算盘,不过沈望舒却只是笑了笑,看似随意地在十分宽敞的赌石店的库房之中走动了起来。 这库房极大,不过到处都摆满了大小不一的赌石,沈望舒一看两眼黑,看什么都不过是石头。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当初她看到那本书的时候,还记得高婉宁在这赌石店中买走的几块赌石都解出了极品翡翠,大小形状和位置也都有些印象,因此,她走了一圈,见果然那些赌石还在,这才满意地走了回去。 空入宝山却空手而归,可不是她的作风。 这时候欧阳玉也知道高婉宁还差一千万的窟窿,顿时也露出几分为难。 他虽然是欧阳珠宝的二公子,不过头上还有一个堂兄掌管着公司的大权,他虽然也在公司帮忙,却并没有调动巨款的权力的。 不过他那位堂兄还算大方,因为知道他今天来采购赌石,因此给了他三千万。 两千万买了高婉宁那块紫罗兰色的明料,还正好剩下了一千万。 他不忍看高婉宁丢脸,也知道这赌石店的老板看着是个笑眯眯的,其实是个厉害的角色,背景听说很不干净。高婉宁如果敢反悔,回头还不定是个什么下场,因此他咬了咬牙,取了支票塞进了高婉宁的手里。 “欧阳公子!”高婉宁感动地看着面前的俊美青年。 她从前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和这样风度翩翩的富二代有任何的交集,而且欧阳玉性格温柔,对她总是面面俱到十分绅士,和她身边那些计较还粗俗的男人天差地别,自然已经叫她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有了他的影子。 如今看他竟然舍得给自己一千万,她也顾不得这一千万只怕要喂了狗了,感激地接过来说道,“多谢欧阳公子。”她虽然欠了欧阳玉一千万,不过想着往后,多解开几块翡翠就能还给他了。 毕竟,她有了一双能看破翡翠的眼睛。 欧阳玉微笑点头。 他心里还有一点自己的小算计。 这块毛料品相这么好,只要能解开掏出翡翠来,他接二连三出手为集团拿下稀罕的翡翠,日后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虽然如今家里都默认了堂兄是集团的继承人,不过他也是欧阳家的子弟,为什么不能争一争呢? 高婉宁却没有时间理会别的,忍着心里的不舍,看了看这库房中的其余的毛料。 若是没有花了这冤枉钱,这库房里她看中的那几块毛料,她就都可以出手买下了。 也不知道一会儿,是不是还可以和欧阳公子借些钱,把那几块毛料买下来。 她一边想一边把支票和银/行卡交给那老板转账,又忍不住嫉恨地怒视沈望舒。 她真是想不到,这个沈氏珠宝的大小姐,心机这么重! “舒雅,咱们别闹了。”她正在心里嫉恨,却看见欧阳玉一脸倦怠地走到了沈望舒的面前,轻声叹气道,“你不要多心,我和婉宁只是普通……” “敢做不敢当,你真是个男人?”沈望舒靠在三千万的赌石上,不屑地笑了。 “对不住,我不消受没种的货色。” 第31章 翡翠眼(二) “舒雅!” “欧阳公子还是先来看看这毛料?”对于一个有了未婚妻还要公然在外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的男人,中年男人也十分鄙夷,他就在一旁笑着拦了欧阳玉一下,见高婉宁果然在后头十分幽怨地看着欧阳玉,便调笑道,“高小姐心里不痛快了!欧阳公子还不哄哄?” 他心里鄙夷,不过欧阳玉是欧阳珠宝的二公子,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扭头和沈望舒笑问道,“沈小姐对其他毛料还有兴致没有?” “这些料子怎么卖?”一群珠宝公司的老板已经一窝蜂地把高婉宁重重包围了。 他们都希望高婉宁把买下的这块毛料给解开,想要分一杯羹。 高婉宁哪里敢在这里解石。 这石头一解开大家就都得知道,这就是块石头罢了,到时候不仅是她白白花了三千万赌垮了毛料,连大家对她的肯定和信任,都会一落千丈。 当她第一次就解开了极品毛料的时候,这些珠宝公司的老板都纷纷称赞她赌石的能力。 这样的赞美,只要经历过一次失败,就不会再有了。 而且高婉宁再傻也知道,她方才还在怂恿别人来买这块毛料,如果一旦解垮,只怕就会叫人怀疑她方才的居心了。 她连连摇头断然拒绝,无论这些珠宝商人如何央求,都不肯解石,也不肯将这毛料拱手相让。 这样吝啬小气,仿佛真怕自己吃亏不想叫大家得到翡翠的样子,顿时叫人打心里恼火起来。 “我还有几块料子想买。”高婉宁这一回没钱不说,还倒欠欧阳玉一千万,心里就跟火烧了似的,心底惦记着那几块真正的好料子,急忙拉住失魂落魄的欧阳玉小声儿说道,“欧阳公子,你能不能……” 她心里对欧阳玉是有好感的,因此本不愿意向他借钱,唯恐在他的眼里自己成了一个叫人鄙夷的拜金的女人。只是此时她也没有了办法,那几块翡翠的璀璨的色彩迷住了她的心,不得不屈辱地说道,“能不能再借我点钱?” 欧阳玉正看着沈望舒纤细的身影在库房那些乌蒙蒙杂乱的毛料之间穿行,听到她这句话,顿时苦笑了一声。 他也没有钱了。 他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知道高婉宁没有钱了,十分体贴地问道,“要不然你把这料子给解了?” 解出翡翠不就有钱了么? 他这话出口,那些珠宝商人的眼睛顿时都亮了,可是看到高婉宁依旧摇头,都皱了皱眉,觉得高婉宁十分小心眼,纷纷散开。 有能力,却吝啬,人品不好! 沈望舒却并没有时间关注欧阳玉与高婉宁因这块毛料的纠结,她叫赌石店的老板给自己取了一个手推车,悠闲地搬起自己挑拣出的料子来搬到手推车上。 那个中年男人对于奉承沈氏珠宝的大小姐倒是十分殷勤,跟在一旁,看到一些沉重的毛料,也不必沈望舒出手,便帮她搬到手推车上去。沈望舒虽然知道他想要讨好沈氏珠宝,可是却不能无视他的心意,想了想,从手推车上抱起了一块篮球大小的椭圆毛料,递给这中年男子。 这是黑乌沙的料子,入手细腻,据说里头是有翡翠的,虽然只是冰种,不过颜色极正,几近祖母绿的料子。 一块老坑出的料子,而且这毛料品相不错,虽然是全赌没有开窗的料子,不过也不便宜。 不过里头的翡翠价值更高,这中年男人也没有亏本就是了。 只凭这块毛料中的翡翠,自家用来雕琢镯子和挂坠,应该能有几百万的好处。 她见那中年男人对自己道谢,就笑着说道,“我也只是胡乱看的。” “神仙难断寸玉,咱们谁不是随便看的。”这中年男人感受到了沈望舒的善意,比得到一块翡翠还高兴一些,一边说笑一边又将沈望舒看中的几块毛料搬到了车上。 沈望舒也觉得自己搜罗得差不多了,这才推着小车和这赌石店的老板结账。这些赌石都是明码标价,她也懒得还价,这样大方,那老板的笑容越发地谄媚起来,沈望舒百无聊赖地摸了摸这些赌石,就见那些方才围拢在高婉宁身边的珠宝商人,又围到了自己的面前。 “沈小姐,解石么?”赌石店的老板笑着问道。 如果在能在他的店里解开一块稀罕的赌石,那他这店只怕就要火了。 因高婉宁赌涨了之前的那块紫罗兰翡翠,这老板十分有信心。 “我回家里解。”沈望舒客气地说道。 她是沈氏珠宝的大小姐,就算解出翡翠来,只怕也是要用给自家,一时这些珠宝商人都不再央求。 只有那个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手中的毛料,转了转自己的眼睛,在一旁笑道,“沈小姐出手帮我挑了一块,我这块就解开看看。” 黑乌沙的料子,品相也很好,应该不会垮,正好还能讨好一下沈氏珠宝。他满心的盘算,笑容满面地带着大家到了解石机面前,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石头压住,小心翼翼地对沈望舒问道,“沈小姐,这料子是擦,还是……”他一时有些踌躇。 “直接切就行了。”沈望舒含笑扫过高婉宁的烈火熊熊的眼睛,笑着说道。 如果不是高婉宁的那些描写,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料理这些赌石。 那男人听了,点了点头,就听一声声尖锐的牙酸的切石声里,那石头顿时少了一半儿。 他听到有人惊呼,急忙丢了解石机去看那石头,见切口出出现了一层绿色,脸上一喜急忙取了一旁的清水轻轻地浇在了切口处,顿时一抹深绿映入他的眼底,夺目的美丽。 这是赌涨了! 这中年男人顿时露出了惊喜,哪里还顾得上感激沈望舒,又急忙小心地解开了余下的地方,之后,托着一块方方正正的料子,对沈望舒感激道谢起来。 沈望舒只是笑了笑,然而高婉宁却已经气得发疯了! 这本该是她的翡翠,怎么能落在别人的手里,还是给沈舒雅增添光彩! 她气得浑身发抖,越发用充满了怨恨的眼神瞪着沈望舒,那中年男人正在对沈望舒道谢,见了她的眼神就一皱眉,对沈望舒轻声说道,“沈小姐小心些。” “她算什么东西。”沈望舒嗤笑了一声,知道高婉宁这是在s市珠宝商人心里的评价不大好了,也只是冷淡。 商人趋利,今日虽然不喜高婉宁,可是高婉宁的异能一天还在,她还能够看到毛料中的翡翠,就依旧会叫人捧着她。 她含笑摸着手下一块微微发涩的白沙皮毛料,戏谑地看着高婉宁。 不管是什么异能,哪怕能上天呢,用眼过度总是过有一些毛病出来的。高婉宁虽然能看破毛料,不过那也是耗费的自己的眼睛,且虽然她能够看破毛料下的石头,不过却能力有限,如果是大块的毛料,她就不能一看到底。 沈望舒记得,当她用得厉害了,眼睛几乎都要失明,最后救了她的,似乎就是当初她在这间赌石店中买下的一块翡翠毛料,吸取了那毛料中的一片奇异的灵气之后,才重见光明,异能甚至更上一层楼。 那时,她才是真正的被称为翡翠女神。 也是从那时起,她拉拔了许多的珠宝商人,压制沈氏珠宝,还挤兑欧阳珠宝,占据了s市的珠宝市场,并雄心勃勃地向着全国辐射自己的势力。 只是当日她吸取灵气的毛料,却落在了沈望舒的手里,除非高婉宁有运气再去寻一块有灵气的毛料,不然,只能默默祈祷了。 至少沈望舒直到那书中的结局,也没有再看到第二块这样有灵气的毛料。 她断了她的后路,却并不觉对不起高婉宁。 上一世,沈氏珠宝被高婉宁挤兑得没有立锥之地,本想撤出s市出国,可是高婉宁却不依不饶,用尽了手段将沈氏珠宝逼得破产背负了巨债,沈氏一家走投无路,全家跳海自杀。 沈氏破产时,欧阳玉本和沈舒雅本已经订婚,在准备结婚,可是却在这个时候悔婚,闹着要和高婉宁在一起。 沈氏既然已经破产,就没有了利用价值,欧阳家的长辈也对欧阳玉悔婚视而不见,生生叫沈舒雅承担了这个重大的打击。 她家族破产,被未婚夫退婚,还被高婉宁羞辱,哪里还能想得开,跟着沈父沈母一起死了。 倒是欧阳家的长辈偷鸡不成蚀把米,欧阳玉和高婉宁在一起之后,却并没有把这位翡翠女神给拉到自己的集团来,反而叫欧阳玉破家而出,为高婉宁忠心耿耿地管理起了自己的公司,最后衰败。 沈望舒记得那其中的一切,也记得,欧阳玉与高婉宁,欠了沈家一家的性命。商场如战场,你死我活并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叫沈家破产的原因,却是因欧阳玉而起。 就是这个温柔俊美的男人,他深情款款地把自己扮成一个深情的未婚夫,一个为沈家上心的好女婿,拍着胸脯打包票,替沈氏买入了一批毛料,切断了沈氏珠宝的资金链。 那批毛料是高婉宁“精挑细选”,没有一点的翡翠。 沈父轻信了自己未来的女婿。 为什么不呢? 沈舒雅是个女儿,沈氏珠宝日后总是欧阳玉打理的,女婿怎么能害了自己的产业呢? 沈望舒想到这里,眼神就晦暗了起来,看着欧阳玉抿着嘴唇,眼神忧郁地看着自己,突然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放过他。 轻描淡写地放过这个男人,再去寻她的阿玄过自己的人生,她不能这样做。 “你过来。”她指了指欧阳玉。 她从一开始就对人十分冷淡,如今却露出了一点温和,欧阳玉本在心里担心如何安抚她,毕竟欧阳珠宝和沈氏珠宝的联姻是他不能拒绝的,甚至为了叫人看到这种联系,沈舒雅已经到了欧阳珠宝上班。 她虽然不会赌石,可是大学的时候主修的是珠宝设计,在全国也得到了好几个很有名气的奖项,因此在欧阳珠宝的地位很高。她又很得欧阳家长辈的喜欢,如果她回头说些什么,那就真的麻烦了。 他虽然不喜沈舒雅那端庄温柔,没有一点活力与鲜活的样子,可是却不能拒绝联姻。 因此,他收回了想要安慰高婉宁的手,走到了沈望舒的面前。 他俊美白皙的脸,就在沈望舒的面前,轻声问道,“有事?” “贱人!”沈望舒笑了笑,之后脸色一变,猛地抽在他的脸上! 她身上脏兮兮的,都是在搬动毛料时蹭上的灰尘,手上也全是石头碎片,这抽在了欧阳玉的脸上,顿时就刮出了血痕! “欧阳公子!”这耳光太响亮了,不仅正在挑选毛料的珠宝商人们惊愕,高婉宁也扑了过来。 她抱着欧阳玉那张震惊的脸,看着那俊美的脸都歪了,顿时向沈望舒扑来。 “滚开!”沈望舒哪里怕一个女人,一把将高婉宁推到一旁。高婉宁穿着细细的高跟鞋,叫这一推顿时就坐在了地上目瞪口呆,只看着这本该优雅的女人缓缓地走到了欧阳玉的面前,突然抬脚,一脚就踹在了欧阳玉的下身! 沈望舒脚下的鞋子上还带着尖锐的铁皮,只一脚就叫欧阳玉捂着小腹跪在了地上,正跪在了沈望舒的面前。他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却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尖尖的女款皮鞋踩住。 沈望舒踩着欧阳玉那修长优美的手,笑着用力一碾。 欧阳玉顿时就趴在了沈望舒的脚下。 这一系列的动作电光火石,待这些珠宝商人回过神儿来,沈氏大小姐已经收工了。 大抵是这动作太过彪悍,竟无人敢来劝架,唯恐也挨这沈家大小姐一断子绝孙脚。 “真是个贱人。”沈望舒悠然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赌石店中响起,她哼笑了一声说道,“不过是一个男人,不要了就不要了,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你不该哄骗我,也不该丢我的脸。” 她垂头,掐着欧阳玉冷汗淋漓的脸轻声说道,“你是我未婚夫一日,却敢跟别的女子在外头招摇过市,当我沈舒雅是死人?!贱人!”她又抽了他一耳光,这才漫不经心地丢开他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为了联姻,你以为堂堂沈家大小姐,能看上你?!” 这话就带了几分羞辱的意味儿了。 欧阳玉本想说如果她不是沈家大小姐,他也不会愿意和她结婚,可是却疼得说不出话来。 “就你这德行,还想脚踩两条船,还看中的是这种货色,连我的格调都低了。”沈望舒哼笑说道,“回去告诉欧阳老爷子,这婚事往后别提了,咱们一拍两散。” “舒雅!”欧阳玉顿时惊慌起来。 他在他爷爷眼里本就不如堂兄,如果沈望舒不和他结婚,起因还是因为他,那只怕在爷爷的眼里,他就再也没有什么好值得看重的了。 “怎么着?还想和我结婚?不想想你的心肝儿了?”沈望舒见了高婉宁在一旁绝望的眼睛,就决定帮她一把,给她一点动力。 只有心怀怨恨,才会更卖力地去赌石,用她那双值钱的眼睛啊。 她想了想,就笑了,走到高婉宁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么一个男人你都要,你也真是一个贱人。”她温煦地说道。 “你不要侮辱人!”高婉宁被众人看着,顿时觉得羞愤起来。 “对一个第三者,我为什么不能侮辱她?”沈望舒不由笑了。 她鄙夷地看着脸上涨得通红的高婉宁,感到十分有趣。 “你血口喷人!”高婉宁对欧阳玉确实是有几分心思的,任谁遇到一个俊美温柔的男人,心里总是会有爱慕的不是么? 而且她觉得自己才是能懂得欧阳玉的那个人,欧阳玉和她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两个人虽然是以朋友相称,不过却都觉得十分快活。也因为这个,她才厌恶沈舒雅这个欧阳玉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也是因为知道,欧阳玉喜欢她更甚于沈舒雅,所以才敢在这里折沈舒雅的面子。 她心里还有隐秘的恶意。 如果沈舒雅丢了脸,欧阳玉更不喜欢她了,或许会和家里提出不和沈舒雅结婚,而是和她结婚。 能嫁给白马王子一样的男人,过上富贵的生活,谁心里会不憧憬呢? “明知道一个男人有未婚妻,还在外头和他吊膀子,你不是第三者,难道是三陪啊?”沈望舒戏谑地问道。 她手里占有了许多本来是自己看中的毛料,还在这里侮辱她,高婉宁已经感到那些珠宝商人的眼神变了,气得浑身发抖。 “行了,就算是三陪,自己赚得也是辛苦钱,咱们不丢人。”沈望舒对女子总是十分宽容的,见高婉宁的眼里滚出泪水来,笑了笑,取了一旁擦毛料的抹布给她胡乱擦了擦脸,看着她一脸的花里胡哨,这才将抹布往高婉宁的脸上一丢,冷了脸冷冷地说道,“嘴里说得无辜,你可恶的事情都干了!明知道我是他的未婚妻,你难道没有刻意亲密?如此嚣张,说你是贱人,都是抬举了你!” 高婉宁叫抹布的馊味儿熏得呼吸都几乎要没了,顿时抽噎起来。 “只是日后你不必如此作态了。劈腿的男人我不稀罕,你当个宝儿,就给你了。”沈望舒顿了顿,看高婉宁抽下了抹布仇恨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又笑了。 “别担心,这男人不要钱,不会再花你三千万了。”她十分大方地说道。 高婉宁这才想到自己的钱,一双眼睛顿时通红。 不过沈望舒也懒得再说些多余的话,她想到了沈父沈母的枉死,心里一阵抽痛,捂了捂自己的心口,这才缓缓地退后了些,仿佛是要记住高婉宁和欧阳玉这两个人一般用力地看了几样,这才沉了脸推了自己的小车就走。 她手里有这么多的毛料,那中年男人自然十分殷勤地护送她出门,到了外头又帮她将所有的毛料都送上了沈家的车,这才搓了搓手,却不知该说什么。 沈望舒微微颔首。 “虽然有些唐突,只是还是想求沈小姐帮忙。”这中年男人双手递给沈望舒一张精美的名片,赔笑说道。 沈望舒垂头看了这名片,果然这人也是一家中等珠宝公司的老板,便笑着说道,“闵老板有什么说来听听?” “还是这宝石的事。”这中年男人姓闵,此时便有些尴尬地搓手说道,“沈小姐也知道,最近各处都在打仗,这国际市场上红蓝宝石的价格越来越高,而且缅甸泰国都不稳当,咱们这家当小的,都不敢去续货。” 这个世界国际形态更加复杂,各处都在打仗,特别是缅甸泰国,庙小妖风大,豆子大小的地方天天炮火连天的。虽然在s市乃至全国,翡翠更加畅销走俏,不过其他的宝石也不能断了货不是? 他只是一家中等的宝石公司的老板,也没有实力穿越炮火去购买宝石,况且也担心,就算买到宝石,也没命带回来。 倒是沈氏珠宝,听说宝石的供货渠道十分稳定,因此他想求一求,就算高价购买,也心甘情愿。 人无我有,那才会客似云来。 “家里的生意我知道的不多,只能给闵老板问问。”沈望舒对这中年男人的人情方才已经还了,便温声说道。 沈舒雅一心想要嫁给欧阳玉,几乎要把命都卖个欧阳珠宝了,哪里在意过自家的经营呢?只是沈父沈母还是盛年,又十分疼爱她,因此凭着她的喜好做事,从来没有一点的阻拦。 她想到了高婉宁上辈子的所谓的联盟。 翡翠联盟。 如果家中的宝石宽裕,并不影响自己的市场,那么供货给这些珠宝公司一些宝石又算什么呢? 如果可以,沈望舒决定要把这联盟命名为宝石联盟! 虽然沈望舒被这个名字雷得浑身发抖。 “就这已经多谢沈小姐了。”沈望舒没有拒绝,这中年男人的精神就振奋了许多,他感激了一番,便十分有眼色地告辞而去。沈望舒见他走了,便自己上车回家。 这一路十分平稳,沈望舒一路闭目养神,好叫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到了沈家的别墅前,她下车的时候已经有了笑容来。她叫人把自己的那些赌石都抬到了库房,这才一路顺着沈氏别墅的小路向着大门去。 才走到一半,她就见沈母正从另一侧走出来,见了她不由露出疑惑来。 “今天怎么回家了?”沈舒雅为了欧阳珠宝一件秋季主打的珠宝设计已经在公司睡了两天了,沈母没有想到她会回来。 看到女儿消瘦了一些的脸,沈母便心疼地将手里端的茶盘交给身后的佣人,拉着沈望舒的手叹气道,“好好儿的,这么拼命做什么?难道欧阳珠宝就你一个设计师?” 她摸着沈望舒那有些消瘦的手,连声说道,“这几天我去跟欧阳家老爷子说说,叫你好好儿歇歇,都要订婚的人了,新娘子瘦得像个鬼,多难看呐。”说完,沈母倒有些伤心了,摇头道,“你也太死心眼儿。” 她和沈父只有沈舒雅一个女儿,沈父又是个正派的人,从不在外与女人有什么纠葛,自然没有别人家那乱糟糟的私生子私生女的。 虽然沈母感到自己很幸福,只是想到女儿孤零零没个兄弟姐妹帮衬,性子还很天真,就觉得很放不下。 如果不是沈舒雅喜欢欧阳玉,欧阳玉还是个性子温柔没有什么心机的人,沈母也不会和欧阳家联姻。 比起那些在外花天酒地,还算计妻子家产的那些花花公子,沈母觉得没有什么坏名声的欧阳玉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沈氏珠宝可不是欧阳家那种为了什么市场就不顾儿女感情联姻的家庭。 “您别为我担心。”沈望舒心里暖洋洋的,轻声说道。 她看着沈母风韵犹存的脸,心里酸涩起来。 就算是被沈舒雅连累败光了沈氏珠宝的家底,就算是走投入路,沈父沈母都没有对女儿有一点的埋怨,而是在宽慰她。 这是世间最好的父亲和母亲,她怎么舍得叫他们再重蹈覆辙? “怎么能不担心,欧阳家可不是好想与的,幸亏你嫁的是欧阳玉,如果是他大哥……”沈母叹了一声,到底没有多说什么,摆手说道,“等你们小两口结婚了,这公司就叫你爸交给你老公,你们都不必在欧阳家跟他们抢家产,你就不必过得那么辛苦。”她微微一笑,眼角就有细密的鱼尾纹出现,可是沈望舒却觉得那是最美的皱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母亲眼角的纹路。 “母亲老了,你父亲也老了。”所以,才想找到一个好人,老照顾女儿的一生。 “爸妈一点都不老。”沈望舒不着痕迹地抹过了自己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 她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语气与神态,之后便笑着揽住了沈母的肩膀,撒娇一般地赖在她的身上笑着说道,“您不要担心我了,我已经要从欧阳家辞职了。” “真是个孩子。”沈母许久没有被女儿这样撒娇了,正无奈地带着她一起向别墅走,听到这个顿时一怔,“辞职?” “做事不开心啊?有人欺负你了?”她眼里就露出怒火来。 “欧阳玉那王……混账,看着老实,竟然还敢劈腿。劈腿不说,还敢光明正大带着女人出街,正叫我看见。”沈望舒见沈母听着听着脸都沉了,急忙笑着说道,“不过是个男人。从前我想他还算听话,嫁给他勉强划算。不过他竟然这样不堪,这婚咱们就不必结了。” 她伸手安抚着盛怒的沈母,笑嘻嘻地说道,“幸亏这是结婚前发现的,如果结婚之后,岂不是更亏本?” “欧阳家欺人太甚!”前些时候女儿都要卖给欧阳家了,那拼命劲儿沈母心疼得都睡不着觉,没想到女儿对欧阳家挖心掏肺,欧阳玉竟敢劈腿。 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这不是打沈家的脸么! “这样的畜生,咱们还要了做什么?!”沈母顿了顿,又迟疑地看着沈望舒,留意她的表情说道,“你还喜欢他?” “从前,是喜欢他的。”从前的沈舒雅,是真的在用全部的心来爱着欧阳玉,可是如今在这身体里的是沈望舒了。她有些怅然,也有些心疼那个为了爱情一无所有的女孩子,轻声说道,“如今,只剩下恨了。” 她笑了笑,抱着沈母依旧温暖的肩头,如同沈舒雅一样在母亲的身上安静地蹭了蹭,认真地说道,“往后,我也会保护爸妈的。”不会再有上辈子的凄凉了。 “爸爸妈妈保护你才对。”沈母不知为何,有些感伤,轻轻地摸着这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不复天真的小女儿。 想到是谁叫自己的爱女蜕变,沈母的眼里就闪过一抹厉色。 “你放心,欧阳家欺人太甚,咱们不会善罢甘休!” “和他纠缠,那是浪费时间。”沈望舒便笑着说道,“这回我买了几块极好的毛料,想必能解出不少的料子来,咱们赚钱是正经。” 沈氏珠宝本就实力雄厚,又有她这一个新锐的设计师,这叫珠联璧合,往后只会越来越好。至于欧阳家,内乱就在眼前,还不至于她出手。而且沈望舒只等着高婉宁为了欧阳玉卖命地去赌石,那时她大概会有一段时间的春风得意,只是站得越高,从云端跌落的时候,才会越疼。 欧阳家那老爷子人老成精,高婉宁那点不对劲儿,只怕很快就能看出来。 她笑了笑,这才抱着沈母一同上了别墅的台阶。 “好好走路。”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沈母却叫沈望舒把自己放开, 沈望舒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 “家里来了贵客,不要叫人笑话。”沈母无奈地看着沈望舒那脏兮兮的高档女装,叹了一声,却纵容地牵住了她的手。 “贵客?”能被沈母称一声“贵”的,只怕来历不小,毕竟,连欧阳家那位老爷子,都没有得这么一个称呼呢。 沈母的眼里却露出一抹畏惧,之后恢复了笑容,轻声说道,“不要乱说话。” 她牵着沈望舒的手,拉着她走近了沈氏别墅充满了欧洲风格的正厅,就见大厅之中,从门口处便立着两排冷峻肃杀的西装男子,一直延伸着到了大厅中央去。 沈望舒顺着这杀气腾腾的两排人向着里头走去,就见沈父正笑容满面地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里,正在与一个背对自己的,坐在高背真皮高椅里的人说话,见了沈望舒,沈父的眼睛一亮,之后看到她脏兮兮的衣裳脸上一抽,却无奈地笑了。 他对沈望舒招了招手,没有一点的不快。 沈望舒走到沈父的身边抬眼看去,突然怔住了。 黑发黑眼,一身黑衣,一个青年坐在日光照不到的地方,神态冰冷阴郁,如同暗夜的帝王。 “这是小女舒雅,本来该去换件衣裳,不过还是先来打个招呼,不然就是怠慢了薛爷了。”沈父舌灿如花地笑道。 他一边说,一边把沈望舒拉在自己的身边笑着说道,“薛爷还给你预备了礼物,既然你回家了,就亲口谢谢薛爷。” 他指了指桌上一个敞开了的天鹅绒的小盒子,就见里头光芒流转璀璨,正有一颗剔透的红宝石,安静地躺在其中。他说了半天,却没有得到女儿的回应,疑惑地抬头,就见自己的女儿已经看着那个连他都畏惧的青年,露出了一个复杂的微笑。 一切的复杂过去,只化作了喜悦。 这薛爷最讨厌的就是女人妄图引诱他,沈父心里一颤,将女儿拉在身后,急忙对面前的青年赔笑道,“小女这是……” 他才要解释一下自己的女儿不是刻意勾引,却见那本恹恹垂目的青年,那双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笔直地落在爱女的脸上。 他就那样看着她,一阵迷茫与恍惚之后,化作了执着。 “薛爷?”沈父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试探地问道。 那英俊的青年阴沉地看他一眼,伸手,将那装着见面礼的小盒子啪地合上,丢在了一旁说道,“这不是给你的礼物。” 这动作仿佛是对自己女儿的不喜,沈父顿时心里一紧,恐他出手伤人正要起身护住爱女,却见这青年顿了顿,抹下了自己中指上,一枚硕大的宝石戒指。 “这才是给你的。”他起身,举着自己的戒指,冷厉的脸上努力露出诚恳来。 沈父沉默了。 第32章 翡翠眼(三) 戒指可不是随便给人的。 沈父满头是汗,正要帮女儿拒绝,却听见女儿在身后突然笑了一声。 他一扭头,就见沈望舒已经上前,将那戒指给握在了手里。 戒指也不是随便受收呀。 沈父大抵是人到中年,很有些中气不足,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他眼睁睁看着这傻姑娘没心没肺就把戒指给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努力了半点才抹着头上的冷汗讷讷地对那青年赔笑说道,“这孩子没见识,薛爷的东西都随便拿,招待不周……”他几乎语无伦次,又努力对沈望舒挤眼睛,叫她把烫手的戒指还给这青年,可是见爱女偏头当做没看见,不由叹气,低头往把已经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就是她的。”那青年淡淡地说道。 “呵呵……”如果不是知道这青年的来头,沈父也想叫女儿与他做个好朋友,可是不行啊。 这人来历太要命,沈父只想叫女儿接触一个平凡的人,不需要有什么精彩的人生。 “这是你的?”沈望舒对他笑问道。 “现在是你的了。”这青年认真地说道。 打从记事起,他就总是会梦到一些古怪的画面,那里面会有两个不同的男子,他们交错地出现,会迎娶一个面目模糊,只有一双眼睛美丽得叫人不能忘却的女子。 他看着这两个男子慢慢儿地似乎变成了同一个人,他爱护着自己的妻子,用全部的力量去保护她。他就算是在梦境,可是依旧能感到那男子的幸福,耳边也总是在有人告诉他,不能忘,也要找到自己心爱的女子。 他想,那是前世的姻缘,叫他寻找自己的爱人。 他并没有觉得不好。 因为他似乎从在有梦境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那个女子。 他看不清她的脸,可是却直觉地知道,就算不知道她的模样,可是当他看见她,他就会知道,这就是他要找到的爱人。 看到眼前笑靥如花,用温柔幸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沈家大小姐,他就知道自己找到了。 “不不不……”沈父是想讨好一下这青年,不过也没想过要赔上自己的女儿。他一边对沈望舒挤眼睛,一边赔笑道,“小女不懂事。”他心里发苦,却不敢在这青年的面前表露出来,一时间恨不得愁得头发都白了。 这青年在缅甸的势力很大,掌握着最强悍的武装,据说和缅甸军方来往密切。如果只是这样,沈父是不愿意和他接触的。可是这青年手下却拥有缅甸最大的数个翡翠矿坑,还有几处宝石矿和金矿,叫沈父不得不巴结他。 他和这青年也有过一些交易,知道一旦惹怒了他,只怕沈氏珠宝就要断货了。 不仅是各种宝石,还有翡翠,惹怒了这人,谁还敢把翡翠毛料卖给他。 一想到这些年缅甸翡翠毛料的价格跟坐了火箭似的嗖嗖涨,沈父的心就嗖嗖地凉。 只是再担心原料的问题,他也不想叫沈望舒和这青年太亲近了。 而且女儿就要和欧阳家的小子结婚,沈父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乱子来。 “这戒指只给过我么?”沈望舒不理解老父那颗担惊受怕的老心,没心没肺地坐在了这青年面前的沙发里托腮问道。 “我贴身的。”那青年应了一声,坐在她的对面,不再理会脸色扭曲的沈父。 他自然知道沈父在担心什么,可是对他来说,这些担心都不算什么大事。 真的不同意他和沈家大小姐交朋友,大不了抢了就跑。 他抢过枪抢过炮抢过各种宝石矿坑,想来抢人技巧也跟这些差不多。 “有点大了。”沈望舒转了转虚虚地套在手指间的这枚戒指,感到这青年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自己的指间,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今天见到欧阳玉和高婉宁的那点憎恨都烟消云散了许多。她温柔地看着这样快就能相见的自己的爱人,看到他的眼里还有迷茫,可是更多的却是熟悉。她急忙掩了掩自己酸涩的眼角,心里却满足踏实了起来,从脖子上把一条白金链子解下来,套上了这戒指,又重新戴回了脖子上。 这青年默默地看着那沉甸甸的宝石戒指隐没进她敞开的衣领里,交换了一下交叠的双腿。 “阿玄。”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 “我知道,你是阿玄。”沈望舒笑着点头。 “望舒。”他垂目,嘴角勾起了一个微微的弧度,轻声说道。 沈家大小姐并不是这个名字,可是他却知道,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她不是宋岚,也不是贵妃,只是望舒。 “这,这……”沈父这一个没留神儿,这两个已经大咧咧地交换了自己的姓名,他急坏了,也没有听清楚更多,搓着手半天,灵光一现对沈望舒笑着问道,“薛爷看重你,是你的运气,赶明儿你和欧阳家那小子结婚的时候,一定不要忘记请薛爷赏脸莅临啊!” 他一边说一边去看青年的脸色,看到他一双黑沉的眼睛突然暗潮涌动,心里暗暗地叫了一声不妙。 不过再强势,也不好抢别人的未婚妻吧? 沈父心里十分忐忑,见沈母重新端了茶水进来,急忙对她使眼色。 沈母正沉浸在欧阳玉这畜生有了沈望舒却还去勾搭别的女人上呢,恍恍惚惚,也没看见沈父的脸色,心事重重地坐在了沈父的身边。 如果不是来了贵客,她已经开始骂人了。 “结婚?”英俊的青年顿时脸色就黑了。 “分手了。”沈望舒看他嫉妒得脸都黑了,一脸想要去崩了欧阳玉的样子,噗呲一声笑了。 她眉眼安逸,完全没有把那个结婚对象放在眼里的姿态,顿时就取悦了杀气腾腾的“薛爷”。 这青年眼里露出淡淡的满意,见沈望舒坐在自己对面,偷偷儿刮着自己的脸,顿时心里痒痒了起来。他坐在格外孤单的真皮椅子里看着沈望舒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板着脸,眼里却盛开了笑意的波纹,走到了沈望舒的身边坐下,顺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扣住。 扣住她的手,他心里才踏实起来。 “分手?!”沈父竖着耳朵正听着,顿时惊呼了一声,从沙发里跳了起来, 订婚的喜帖他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过两天就广发英雄……咳……喜帖来给爱女办一个风风光光的订婚仪式,可怎么一转眼就分手了呢? 女儿不是很爱那个欧阳玉么? “他欺负你了?!”顾不得薛爷还在场了,沈父就气势汹汹地问道。 他气得眼睛都红了,似乎只要沈望舒点头,他就能冲到欧阳家去叫欧阳玉好看。 前世也是这样子的。 当欧阳玉带着高婉宁气哭了沈舒雅,害她损失了几千万不说,还丢了很大的面子,叫她哭着回家之后,沈父就上门和欧阳老爷子亲自理论,一定要给沈舒雅讨一个公道。 这固然是一番慈父疼爱女儿,不想叫她受到一点的委屈,想叫女婿珍惜女儿的心意,可是他却不明白,当欧阳玉被强压着对沈舒雅道歉,还保证以后要爱护沈舒雅,不再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不叫她再有一点不开心的时候,男人的心就已经变了。 就算欧阳玉性子温和,他也是个男人,众目睽睽被压着对未婚妻低头,心里怎么会没有一点的生气呢? 而且他在外面还有个能和他谈得来,更鲜活的高婉宁,叫他再也不会对沈舒雅动心了。 沈望舒痛恨欧阳玉就在此。 他可以不喜欢沈舒雅,可以去喜欢别的女子,毕竟这并不是教条守礼的古代,女人离开男人,并不是不能活。 沈舒雅离开他,或许会有另一个男人来疼爱她,有属于自己的美满的婚姻。 他只需要告诉她,对她没有感情,不愿意和她结婚,这很难么? 可是欧阳玉却并不,他嘴里喊着为欧阳珠宝奉献自己的婚姻和幸福,把自己比喻成了一个伟大的牺牲的悲情的人,明明已经变心,却非要给沈舒雅希望,叫她以为他还是喜欢她的。 他用温柔困住她,为了的只是沈氏珠宝。他甚至为了另一个女人,来摧毁沈氏一家。沈望舒不知道背负了沈家人命之后,欧阳玉是怎么有脸快乐地和高婉宁生活在一起的,可是既然她来了,他就别想再幸福了。 “那畜生劈腿,舒舒和他分手了。”沈母不愿意女儿总是提起伤心事,叹气说道。 她的女儿有才有貌,怎么就遇上了那么一个小畜生!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劈腿?!”沈父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气得连薛爷握着沈望舒的手,都顾不得出手阻拦了。 沈家和欧阳家算是门当户对,沈望舒并么有高攀欧阳玉,那小子竟然还不知足。 他给爱女陪嫁了整个沈氏珠宝,欧阳家竟然还这样欺负人。 “就算他不劈腿,我也会分手。”沈望舒温情地看着她这一世的父母,亲手给他们倒了一些香喷喷的红茶,自己捡了一块小小的姜饼咬在嘴里,含糊地说道,“我有喜欢的人,比那个没用的二世主强出百倍千倍。” 她觉得沈母亲手烤的姜饼味道不错,奶香怡人香脆可口,还入口即化,吃到了嘴里一股淡淡的甜味儿就蔓延开,仿佛连心里都变得甜起来。她眼睛一亮,又抓了一块,递给阿玄。 他这辈子,该叫薛玄了。 薛玄安静地看她,之后垂头用威严冷峻的眼神看那姜饼,也不接过,探头就着沈望舒的手指吃了。 他咬着姜饼,伸出红舌来,还舔了舔沈望舒的手指尖。 指尖上沾染的那点糖粉都被他卷在了嘴里。 沈父突然不咒骂欧阳玉了,看着薛玄目瞪口呆。 沈母的眼睛却亮了。 她不在意沈父的那些担心,只在意的是,当自己的女儿看向薛玄的时候,那眼里的光彩,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璀璨。 就算是从前面对欧阳玉,也没有那样的光亮。 薛玄比欧阳玉强出一个银河系去,如果沈望舒喜欢的是薛玄,沈母心里更放心。 她早就听说过薛玄不近女色的传闻,如果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女儿,就一定会爱护她,不会再如同欧阳玉一样叫她伤心。这个青年太高傲,他高高在上,那样的龌蹉的事情,他甚至都会不屑去做。 真正强势的男人,也不会用身边女人的多寡来昭显自己的成功与地位。他们会更爱惜羽毛,会用更严苛的教条来束缚自己,或是当这样的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他的眼里就不会再有别的女人的身影。 她不管未来的女婿是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只要对她的女儿好,就算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在她眼里,也是最大的好人。 “薛爷如果喜欢这姜饼,往后叫舒舒做给薛爷吃。”沈母微笑说道。 “阿玄。”薛玄心满意足地吞了姜饼,方才淡淡地说道。 “也好,阿玄叫起来也亲近。”沈母就微笑了。 沈父才要说话,腰间的软肉顿时被一双铁钳拧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眼睛都直了。 沈母一边猛掐沈父,一边露出没有波澜的笑容。 薛玄黑沉的眼睛扫过正小口小口倒吸凉气的沈父,抿了抿嘴角,扭头当做没有看见。 “你的眼光不错。”他觉得沈望舒能够看得出自己比那什么欧阳家的小子强出千倍百倍,真是十分有眼光,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见沈望舒侧头对他微笑,甜腻腻的姜饼和暖暖的红茶的香气弥漫,温暖的午后的阳光之下,他心里有什么被触动了。他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可是这一刻想到的,却是想要抱着沈望舒一同到一个能晒到太阳的花园里,抱着她一起睡一个午觉。 那一定会是一个好梦。 薛玄想到那样静谧安然的时刻,眼里都闪动着淡淡的光彩。 “劈腿那小子,是欧阳家的?”他顿了顿,突然有些不悦地问道。 “你要替我报仇?”沈望舒对薛玄为自己报仇完全没有抵触。 他们是夫妻,是最亲密的人,为什么不能为她报仇呢? “断了他们的货。”薛玄侧头冷冷地吩咐道。 他身后一个安静站着的壮硕青年露出诧异之色,只是看到了笑容潋滟愉悦的沈望舒,目中露出几分了然,转身出去打电话了。 “会不会损失大了点?” “不会,货不愁卖。”不然他不会是各处珠宝公司都想巴结的座上宾。不过薛玄并不是一个喜欢交际的人,对这些珠宝公司的邀请从来不屑一顾。 就连沈父,也是搭上了很多的人情和精力,机缘巧合才能请到他。 不过此时沈父的心里有没有后悔就不知道了,他瞪着眼睛看着和薛玄特别亲近的女儿,再看看地薛玄也十分亲热,已经唤起了“阿玄”的沈母,不由败下阵来。 不过他是家里管理公司买卖的人,对薛玄身后的势力有更直观的认识,努力了半天,也没能跟自家两个傻女人一样把“阿玄”叫出口。可是看到薛玄对沈望舒那纵容的样子,沈父的目光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罢了,看在他断了欧阳珠宝的货。 薛玄虽然没有掌握缅甸所有的翡翠矿坑,不过他势力最大,亲自开口说不要卖货给欧阳珠宝,在缅甸卖原料的商人,一般都不敢卖给他们家了。 不仅是翡翠,还有各种宝石。 一想到欧阳珠宝要濒临窘境,沈父就愉悦起来,痛痛快快地吃起了小姜饼。 看到自己短短时间就叫沈父沈母满意了,薛玄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在沈望舒看过来的瞬间,飞快地落下,做出面无表情的冷峻模样儿。 “装模作样。”他最喜欢搞鬼,沈望舒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 依旧十分熟稔。 沈父看见了,一颗心顿时就提起来了。 这也太大胆了。 然而叫沈父感到惊恐的,却是薛玄动了动,凑近了沈望舒,要求“再掐掐”。 沈父吭哧吭哧,想要说点儿什么,可是腰间一痛,还是没敢开口。 “外头阳光正好,你带阿玄在别墅走走。”沈母因对欧阳玉厌恶透顶,倒觉得薛玄是个不错的人。虽然小伙子一见面就太热情了,不过这年头儿都有一见钟情的话呢。 她本以为在丈夫嘴里十分恐怖的薛爷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可是看他对沈望舒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纵容,脾气很不错,脸上的笑容便扩大了起来,她并不是一个老古板,也知道年轻人独自在一处的时候才会更亲近,因此想叫这两个单独呆着。 “不好吧。”沈父还是没有忍住,咳嗽着说道。 怎么像卖女求荣似的。 他虽然已经是个中年人,不过素来懂得保养,不吸烟只喝一点酒,又不喜欢在外勾搭女人,因此看起来格外年轻些。 只是他一脸的苦相,生生地皱起了满脸的褶子。 他明白沈母是担心女儿结婚的事,可是这世上不是哪一个男人都能来娶他爱女的啊,一边在心里暗暗地腹诽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没见识还偏要作死,沈父却不敢在嘴里说出来,不然只怕今晚就得尝尝女人的厉害。 他只好对沈母小声儿说道,“才第一次见面,舒舒只怕会怠慢,薛爷好容易来一趟,怎么能叫薛爷费心一些小事呢?”他嘀咕了一番,见沈母无动于衷,就推她道,“快去做饭。” 虽然别墅有佣人,可是一日三餐,都是沈母亲手料理。 “炖个鸭子。”沈望舒急忙说道。 “你不吃鸭子的。”沈母怎么会不知道女儿的口味。 “阿玄喜欢吃。”沈望舒理所当然地说道。 沈父又忍了一会儿,方才嫉妒地问道,“爸爸喜欢什么,舒舒还记得不?” “再清蒸一条鱼。”沈望舒见沈父急了,抿嘴儿笑了。 沈父顿时隐蔽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膛,他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 “挺大的年纪,还吃醋了。”沈母无奈地弹了一记在沈父的额头上,就觉得这个在商场上笑里藏刀勾心斗角的男人,一回到家里就变得幼稚起来。 不过她可不是个幼稚的人,只当没听见女儿“妈妈喜欢拌菜,我也最喜欢”的甜言蜜语,也拒绝承认自己的眼睛也笑得弯了起来,脚步轻盈地去厨房做饭。沈父得意了一会儿,本想和薛玄炫耀一下其乐融融的幸福家庭生活,不过还是没有那么亲近,就在一边自己笑自己的。 他眉开眼笑的,沈望舒也觉得开心起来,正要带安静的薛玄出去走走,却见门外一个佣人走进来。 她还没有走到近前,就被薛玄带来的那些精锐的大汉给拦住。 “怎么了?”沈望舒扬声问道。 那个佣人被拦着不能走过来,只好和一个黑衣大汉说了几句话,就等在门边上,那大汉大步走过来,看着安安静静被沈望舒掐着耳朵,一脸从容看他的薛玄,坚硬没有表情的脸突然抽搐了一下。 不过他应该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表情,沉声说道,“外面有客,说是欧阳珠宝的人。”他说完,似乎对首领如今的形象很不忍目睹,偏过了头去不忍再看了。 什么时候凶狠阴厉的首领,变得这么听话了? “欧阳?!”沈父正偷着乐,听见这个顿时又怒了。 “还敢上门!”沈父只恨现在是法治社会,打人犯法,不然非剁了欧阳玉不可! 他才想叫人关门不叫人进来,却听见外头传来了老年人的高声的笑声,“沈老弟不会不见我这个老头子吧?”竟是还没有请进来,就自己进来。 沈望舒就见门口,一个虽然年纪很大,不过精神极好的老头子笑眯眯地进门。他穿着一身着红色的唐装,看起来十分和气,他的身后跟着两个青年,一个西装革履一脸的精英范儿,另一个俊美精致,风度翩翩,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脚步有些踉跄。 当然,这个可以理解,毕竟沈望舒那一脚踹得不轻,这么短的时间能走路过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沈父的脸顿时阴沉了。 那老头儿自然就是欧阳珠宝的掌舵人,欧阳老爷子,这位也是一个传奇的人物,据说当年一穷二白,拼着掉脑袋的危险来往中缅边境,生生地攒下了偌大的家财,而且似乎从缅甸的土人处学了很多辨认毛料的技巧,他选中的毛料很少有失手的时候,又懂得钻营,一来二去就将欧阳珠宝做大。 他如今虽然已经很老了,连孙子都在公司里担任要职,不过却并没有放开手中的大权,涉及珠宝公司的一切的变动,都需要经过他的同意。 不过他比沈父年长许多,之前还要欧阳玉和沈氏联姻,如今喊了一声沈老弟实在有点儿差辈分。 他仗着自己年纪大,因此也不在意沈父的脸色,一边笑一边往里走,却叫薛玄带来的大汉给拦住。 “这是?”他年老成精,自然看出这些大汉的气势不同,浑身的杀气和血腥味儿是做不得假的,脸上也露出了惊容。 沈父解气地看着欧阳老头儿被拦在外头,突然觉得没有开口叫人放欧阳老头儿过来的薛玄也挺好的。 沈望舒见有外人进来,已经松开了薛玄的耳朵,只握着他的手。 “不管如何,结婚的事也该最后给个交代,彻底了结。”联姻可不是沈望舒一个小辈嘴上说不结了就不结了,这是涉及到了两家人的大事。 沈望舒今日必须得要个了断,和欧阳一家都断得干干净净,免得日后欧阳家又来攀扯自己。她见薛玄皱眉,似乎有些不乐意,凑在他的耳边含笑笑意说道,“断干净了,我才能嫁给你。”这又不是古代,因此她很大胆地冲着薛玄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薛玄的耳朵尖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他用几乎能吃人的眼神盯了坏笑的沈望舒许久,方才勉强动了动,再一次交叠自己的双腿。 他把沈望舒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叫她感觉自己沸腾的温度。 虽然有些不乐意,不过他还是轻轻点头,叫人放了这三个进来。 欧阳老爷子这才大笑了两声。 他声如洪钟,老当益壮,看起来比孙子欧阳玉还要结实一点,快步走到了沈父的身边不客气地坐下,看到和沈望舒坐在一起的竟然是薛玄,他眼里露出惊愕,却不敢用面对沈父一样轻慢的态度来看待薛玄,脸上也恭敬地笑道,“薛爷也在,沈家今日真是蓬荜生辉。”他似乎还不知道薛玄断了欧阳珠宝的货,十分热情地要求道,“薛爷如果不嫌弃,欧阳家……” “我很嫌弃。”薛玄打断了欧阳老爷子的话,很不客气地说道。 好好儿的正在被人舒舒服服地掐耳朵,谁知道冒出一个糟老头子来,薛爷心里很不高兴。 欧阳老爷子一噎,却不敢发作,只好客气地笑了笑,扭头和沈父叹气道,“今天老头子过来,是厚着脸皮来给沈老弟赔个罪!这小子!”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俊美的脸有些黯然,因此变得暗淡的欧阳玉说道,“心太善良,看到一个可怜的人,就想要帮帮她。沈老弟也知道,他心最正,没有什么弯弯绕绕,被外头的女人一时哄骗了,也是有的。不过老头子已经骂过他了,叫他上门来给沈老弟和沈小姐赔罪。” 他年纪不小,姿态放得很低,如果是心软的人,只怕会叫他的求情给说动了。 可是沈父面对女儿的事情,那是寸步不让的,他如今有了薛玄的底气,虽然不承认,不过不得不说,还是有胆子说不了的。 至少有薛玄兜底儿,沈望舒总是能嫁出去的。 “他这么个善心的人,今天被哄骗一回,叫舒舒伤心,明天再带回来个女人,再叫舒舒伤心,这还有个头儿?老哥儿说得也太轻松了,这样善良的好人留给别人去消受,我家舒舒不敢高攀。” 他也不客气地给自己长了辈分。 既然不能联姻,那凭什么要矮欧阳老头子一个辈分?因此沈父对欧阳老爷子僵硬的老脸视而不见,不客气地数落了一番欧阳玉,这才摆手道,“订婚的喜帖反正还没有发出去,叫我说,这婚事就算了。” “这怎么行!”欧阳老爷子的脸微微一变,隐蔽地瞪了欧阳玉一眼,这才诚恳地说道,“孩子们还是有感情的。” 沈氏珠宝只有沈舒雅一个继承人,还是个女儿,只要欧阳玉和她结婚,等沈父沈母过世,这沈氏珠宝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欧阳家的手里。 这样的便宜,欧阳老爷子怎么会叫它跑掉。 “什么感情,舒舒对这小子没有什么感情。”沈父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早就知道欧阳家这点小算计,只是他想着,如果冲着沈家这么大的家业,欧阳玉白白得了这样的好处,应该会好好儿对待自己的女儿了。 谁知道他还没死呢,这沈氏珠宝还没落在欧阳家的手里,欧阳玉就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爱女没脸。公然带着一个女人来耀武扬威,还站在那个女人的一边,这还是人干的事儿? 沈父都觉得沈望舒给欧阳玉那几脚,真是很解恨。 他反口不认账了,欧阳老爷子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不过来赔罪!”他不得不冲着欧阳玉喝骂道。 欧阳玉脸上还带着细微的血痕,虽然已经结痂,不过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他俊美的脸上闪过屈辱,可是看了一眼打从进门就闭嘴当空气,面无表情的堂兄,还是起身走到了沈父的面前。他见沈父看都不看自己,显然是对自己十分不满,抿了抿嘴角,方才消沉地说道,“是我的错,沈伯父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计较。”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挨了打,却还要来赔罪。 沈舒雅在s市所有的珠宝商人面前对他劈头盖脸的打骂,叫他成了笑话,可是他却要来赔罪。 就因为沈氏珠宝么? 他走起路来还是会隐隐地作痛,脸都惨白一片,可是想到被严密地保管在欧阳家金库的那块三千万的毛料,还是心头一振。 只要对爷爷证明,他能够为欧阳珠宝做出更多的贡献,是不是就不必联姻了? 高婉宁已经被他安然地送到了自己名下的一间小公寓里,她今天丢了脸,也十分消沉,他也聚得很对不起他。 “解除婚约吧。”沈父看都看的看这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赔罪,冷冷地说道。 他一定要求解除婚约,欧阳老爷子见他说不通,顿时露出几分不满,想了想转头对沈望舒笑道,“舒丫头呢?” 沈望舒深爱着欧阳玉,什么都愿意为他做,想必会原谅欧阳玉这一次的。 欧阳老爷子充满了信心,眼里还带着几分笑意。 “解除婚约也是我的意思。我一个沈氏珠宝的大小姐,可没有为了一个男人和别的女人争抢的道理。” 沈望舒见欧阳老爷子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了,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年头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男人。又不是仙人下凡,这个不好,我就换一个好的,何必费心。”她见欧阳玉脸色惨白地看着自己,笑了笑便说道,“有女人愿意捡我用剩下的,那就拿去用就是,左右她不嫌弃就行。” 真当离了他孙子就不能活呢? 她这样不客气,欧阳老爷子的眼里也闪过几分怒色。 只是他也知道今日确实是欧阳玉行事不检点,这就算想要劈腿,也得等结婚之后,拿到了沈氏珠宝的不是?知道沈氏父女还在气头儿上,此时是说不同的,欧阳老爷子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舒丫头这是还恼着,算了,小孩子们的感情,叫他们自己解决去。只是我和沈老弟说句心里话,我是真喜欢舒丫头,实在是舍不得她,订婚咱们日后再商量,解除婚约,也从长计议,往后别叫孩子们再后悔。” “不会后悔,今天就解除婚约。”薛玄沉默着听到这里,突然淡淡地说道。 他突然开口,顿时叫人侧目,欧阳老爷子霍然转头看他,之后一双老眼就落在了这两个交握的手上,顿时脸皮一抽。 “她已经不喜欢你了,你为什么非要纠缠不放?”“薛爷”还记得沈望舒的话,解除婚约就能嫁给他了,此时便板着脸,在欧阳玉苍白的脸色里说道,“她喜欢的是我,就算勉强,她心里的也人只有我,你们也不会幸福的。” 真是好大的脸呐。 跟在原配面前耀武扬威的逼宫外室一个调调儿。 沈父偷偷儿捂住了脸。 他笑了。 第33章 翡翠眼(四) “沈老弟?”欧阳老爷子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沈父。 去过缅甸的宝石商人,就没有不认识这位神秘的薛爷的。 就算没有见过面,不过听那是绝对听过的。 欧阳家的老爷子曾经在缅甸为家中赌石很多年,自然知道有这么一位惹不起的薛爷。他虽然被这人的口气气得浑身微微发抖,不过到底是老而成精的人,也不去对薛玄露出什么不快,只拿眼去看向白净的脸皮通红的沈父,眼里就带着几分猜忌了。 他自然看到了薛玄与沈望舒交握的双手,已然在心中凛然起来,只担心沈父这是把自己的女儿贡献出去,换取薛玄的宝石。 “解除婚约吧。”沈父还能说什么呢?叹了一口气冷淡地说道。 看着欧阳老爷子那怀疑的眼神,沈父就知道自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哪怕他拿着扩音筒满世界嚷嚷自己跟薛爷没关系,信了他的才叫见鬼。 沈父恍惚间,都觉得自己也都要不相信自家的清白无辜了。 “呵呵……”欧阳老爷子说不出什么,只好干笑。 他用力对失魂落魄的欧阳玉使眼色,叫他赶紧说点好听的话,可是却见这个平日里还算机灵的孙子,正用震惊的眼神去看着薛玄。 欧阳玉只是个孙子辈,还没有接手公司的大权,因此对薛玄并不了解,只是再不了解,一个觊觎自己未婚妻,还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叫他滚蛋的存在,也很叫人侧目了。 欧阳玉俊美的脸露出几分迷茫,看向沈望舒的眼神充满了忧郁,沉默了片刻,方才轻声问道,“舒雅,就算是报复我,也请不要糟蹋了你自己!” 一定是因他和高婉宁手挽手相亲相爱伤了这位未婚妻的心,所以她拿一个陌生的男人来跟自己赌气。欧阳玉是个善良的人,就算对沈舒雅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却不愿见她自甘堕落,不由用恳切的语气劝说道,“你还有大好的未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等等。”沈望舒听得耳朵疼,摆了摆手。 欧阳玉继续用忧郁的目光看着沈望舒。 “这小两口儿拌嘴吵架赌气,闹得厉害了点,不过小夫妻俩哪有不吵架的?咱们就不要参合了。”欧阳老爷子心里憋着火儿,眼瞅着沈氏珠宝就这么飞了,恨不得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孙子打死一万遍,不过虽然薛爷的威望叫他担心,这里到底是s市,不是缅甸。 他心里定了定,就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茬儿对沈父笑着说道,“老头子就倚老卖老,跟沈老弟讨一个人情,这两个孩子的事情,咱们也别参合了。” 他沉了沉心,脸上露出淡淡的冷酷,对瑟缩了一下的欧阳玉招了招手。 这个俊美的青年并不是一个小孩子了,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可是在这个老头子的面前,却依旧有些惧怕。 他讷讷地走到祖父的身边,俯身唤道,“爷爷。” 欧阳老爷子脸上笑了笑,脸色顿时一变,劈手就是一个大耳瓜子! 他年轻时就是做粗活儿的,在缅甸讨生活的时候也日日跟翡翠毛料作伴,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哪天不关在库房里搬动那些巨大的毛料颠来倒去地研究呢? 说起来,欧阳家的小辈就没有比他力气还大的。他的手上又都是粗糙的老茧,一耳光下去抽得欧阳玉双耳轰鸣眼前发黑,脸儿一歪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沈家一个高高的花瓶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比沈望舒那一巴掌要命多了。见他白皙的脸都被抽得见了血,欧阳老爷子这才对沈父笑了笑。 这就是对沈家的交代了。 只是沈望舒却并不觉得足够。 一个耳刮子算得了什么?比得上欧阳玉带给沈家的羞辱么? 她漠然地看着欧阳玉没脸面对自己的样子,对欧阳老爷子淡淡地说道,“说起来,解除婚约这个说法,并不合适。” 见这老头子精神一震,她心里冷笑,握了握不悦的薛玄的手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和欧阳玉没有什么交情,若说单独吃过几次饭就要嫁给一个男人,那只怕我要结婚的对象要排到缅甸去。”她脸色十分宁静地说道,“订婚之事,只是长辈们嘴里说说,一个意向而已,又没有真正地订婚,何必闹得这么麻烦。” 她一脸和欧阳玉没有瓜葛的样子,绝情到了极点。 欧阳老爷子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这么说,舒雅是真的不喜欢我家小玉了?”他慢吞吞地问道。 “我喜欢阿玄。”沈望舒直率地说道。 阴沉着脸在一旁死死顶着欧阳玉的薛玄,凉薄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瞬。 “既然如此,那老头子往后就祝你心想事成。” 做梦去吧!欧阳老爷子心里把不识抬举的沈舒雅给骂了一万遍,而且他也知道,薛玄对女人是没有一点的兴趣的,那拒绝过的名媛淑女不知多少,眼下这看着是喜欢沈舒雅,改日里把她撇在一旁,也不知道这沈舒雅去跟谁哭去。或是惹怒了薛爷,连累了沈氏珠宝,那往后还有个好儿? 既然沈望舒已经口口声声对薛爷一见钟情,欧阳老爷子就并不逼迫。 他虽然对沈氏珠宝有兴趣,不过也不想要一个声名狼藉,会给欧阳家丢脸的孙媳妇儿。 沈舒雅跟了薛爷一场,就不要再想嫁到欧阳家来! 不过做生意的人都是一张和气的脸,虽然欧阳老爷子对沈家充满了愤怒,不过却依旧在脸上露出温煦和慈爱,还命一旁默不作声的欧阳家长孙取了一枚古香古色的凤凰翡翠玉佩来送给沈舒雅,做足了礼数,这才叹了一声没有缘分,从此婚事就算完了,方憋着火气带着两个孙子一起走了。 他走得虎虎生风,还在沈父送他出门的时候,盛情邀请他参加自己八十岁的寿宴。 这老头子活了八十多还不放权,沈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知该同情这老头子苦逼等待的儿子们,还是两个长成还预备苦逼等待的孙子。 不过他也对欧阳家的干脆松了一口气,哼了一声,这才回了客厅,就见沈望舒的手,重新落在了薛玄的耳朵上。 这个画面有些伤害感情,沈父不能直视,用力地叹了一声。 他只觉得把这一辈子要叹的气,都给叹完了。 “讨厌的人走了,爸爸怎么还这么不高兴?”沈望舒最满意的就是解除了和欧阳玉的婚约,她想了想就从薛玄的身边起身,走到沈父的身边坐下,歪在沙发软软的扶手上殷勤地给沈父捏起了两边的额头,见他露出很受用的表情,方才笑嘻嘻地说道,“欧阳玉不是个好人,看似善良温和,其实是个心肠歹毒的人。以后爸爸看见他,不要相信他的话,也别叫他给骗了。” 沈父继续叹气。 比起薛爷,他觉得任何男人都能被成为道德的典范。 自己选了一个天大的坏蛋,竟然还有脸说前未婚夫不是个好人。 他叫爱女揉得很舒服,天伦之乐也叫心里舒坦,本要拍拍沈望舒的手叮嘱一句人心险恶,一抬头就看见薛玄还在道貌岸然地点头符合沈望舒。 把乱得叫人肝儿疼的缅甸当做自家菜地似的的薛爷,竟然还认为别人很坏。 沈父发愁得要命,握住了沈望舒温温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爸爸别为我担心,你放心,我自己选的人,我就一定相信他。”沈望舒知道沈父的一切的担忧都是对自己的慈父心肠,心里暖洋洋的,不过她更相信的,是阿玄对自己的感情,不管经历多少的时光与轮回,都不会改变。 她伏在沈父的肩膀上讨好的时候,顺势看向薛玄的方向,就看到他正用隐藏着深深的温柔的漆黑眼睛,安静地看着自己。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夸夸其谈,可是只要在那里,就令人感到安心。 沈望舒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你啊。”沈父是倔不过自己的女儿的,虽然心里担心,可是还是无奈地笑了。 他既然知道沈望舒的心都在薛玄的身上,那么就不再在薛玄的面前露出自己半分的不满与不乐意。 他用更温和的表情和声音对薛玄说话,又笑着对沈望舒说道,“瞧瞧你这身儿失礼的衣服,叫薛爷看了成什么样子,赶紧去换一套儿。”他对从来精致干净的爱女突然变得脏兮兮的就感到奇怪,听她说花了一千多万买了一车的毛料回来,不由笑了一声,纵容地说道,“你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赌石。” 他心底这一千多万已经是打了水漂了,不过他却并不在意。 沈望舒败家也就败家了,他就当这些钱给爱女买一个乐子。 “您不相信我?不信就解开,我跟您保证,都是极品。”这可是高婉宁那双翡翠眼亲自鉴定过的,如果不是那块见鬼的靠皮绿,单单高婉宁买下的这些毛料加在一块儿,价值至少上亿的。 沈望舒只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变得活泼了许多,在呵呵笑的沈父肩头撒娇了一会儿,这才看他点了头,要和自己一起过去瞧瞧她嘴里的极品翡翠。她才笑着扶起沈父,就见阿玄也起身看着自己。 “你也会赌石?”沈望舒笑问道。 多新鲜呀,被暗中成为翡翠王的男人会不知道赌石? 当薛爷家里的翡翠坑白挖的呀! “略通一二。”薛玄矜持了一下,之后隐蔽地挺直了自己的脊背说道,“我的眼光很不错。” 他上前,就在沈父腿软的表情里扶住了沈父,垂目淡淡地说道,“我扶伯父去。” 沈父本想诚惶诚恐叫一句“不敢!”的,不过想到了要给沈望舒撑起自己的气势,不得不沉默地被他扶着,万分纠结地向着库房的方向移动。 沈望舒站在一旁看着,却见这个高大的青年扭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瞳里闪过淡淡的笑意,对她提了提自己空起没有搀扶沈父的那条手臂。沈望舒顿时就明白了,笑嘻嘻地上前双手挽住了他的手臂,顺便看着衣服上的灰尘都沾在了他的身上。 薛玄并不在意,努力向着沈望舒的方向倾斜。 沈父叫他拐着胳膊歪歪扭扭地走着,三个人用奇怪的姿势走到了库房,沈父松开了薛玄,这才觉得活过来了。 “买了这么多?”沈父上前看了看,就对沈望舒笑问道,“是老陈的店?” 沈望舒点了点头。 “那老小子糊弄别人还凑合,糊弄……”沈父顿了顿,不愿叫女儿失望,就含糊地说道,“他那店里的赌石都不知道过了几道手,过了多少眼睛,好的早就被挑走了。” 他早就知道那店里来了一批毛料,不过却懒得去看。况且那些中小的珠宝商人大多在老陈的店里看货,他多少都要给人一点活路,不要把毛料都断绝了。不过他看了看沈望舒挑的这几块,倒觉得还算不错。 “往后咱们要挑毛料,爸爸带你去大些的地方,平洲缅甸有的是,别跟人家抢。”沈父虽然是做生意的,却不想叫别人生意做不成。 s市的珠宝商人,能有实力去公盘跟人硬碰硬的并不多,如果连老陈的赌石店都被搜刮一空,他们店里就要断货了。 “知道了。”沈望舒笑嘻嘻地说道。 “不过这几块料子感觉不错,”沈父也是赌石起家的,摸了摸这几块料子心里就有数,虽然对其中几块看不准,不过没赔钱就是了。 “这里头是玻璃种红翡。”薛玄走到白沙皮的毛料前,看了看就淡淡地说道。 “你能看出来?”沈望舒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块毛料里确实是极品的玻璃种红翡,绯色怡人,如同鲜血一般,还剔透冰冷,据说中间有一块最通透的,号称血翡,价值连城。 沈望舒从前做过王妃,做过贵妃,天底下好东西见的多了,对血翡并不在意,不过却知道,在现代这是最难得的极品。 她想不到薛玄竟然也会知道。 薛玄摸了摸,由着沈望舒靠在这块巨大的毛料上,想了想说道,“咱们家坑里出的。” 咱们家? 沈父的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 沈望舒一愣,之后诧异地看住了阿玄。 “出了几块还可以的翡翠,我就随意丢在毛料里,反正这也不是最好的。”绝世的红翡在薛玄的眼里也并不算什么,他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些话,却见沈望舒还好,沈父却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皱眉想了想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试探地对沈父说道,“伯父还想要红翡?家里有很多,过几天我叫人都给送过来。” 他见沈父扶着墙靠在边儿上大喘气,一脸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目光闪了闪,方才伏在沈望舒的耳边低声说道,“这翡翠也就是灵气不错。” “什么气?” “灵气。”薛玄镇定地说道。 沈望舒不想叫这个世界从赌石再变成玄幻了,干巴巴地看着薛玄。 “对眼睛好。”薛玄继续补充说道,“天生地养的东西,很滋润身体。” 原来灵气是这个意思,沈望舒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不过想到了这红翡中确实会叫人的眼睛受到滋润的气息,迟疑了一下。 ……不是她多心……上一世高婉宁千方百计想要再寻找一块充满了灵气,能颐养她双眼的翡翠却不得…… 不会是都被阿玄给收藏起来了吧? 大概是这个原因。 不过说起这块毛料,沈望舒也生出了几分兴趣。 她弯腰,把自己的眼睛贴在了毛料有些粗糙的表面。 薛玄愣了愣,低头想了想,对站在库房外头不敢进来的一个西装青年做了一个手势,后者露出几分诧异,不过看了看兴致勃勃的沈望舒,他点了点头,转身出去打电话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望舒真的感觉到,当自己合起的双眼贴在这石头表面的时候,感到一股淡淡的轻灵的气息,顺着自己接触的地方流入到了自己的一双眼睛。,那种格外叫人感到舒服的清凉,还有叫自己感到舒适的滋润,都叫她露出了一种十分愉悦的表情。 她闭着眼睛不知过了许久,却又仿佛眼前真的慢慢地出现了一团浓烈的绯色。这色彩艳丽清透,仿佛一片冰凉的河水被冻在了眼前。 她诧异地直起身,有些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就算离开了这毛料,可是她却依旧感到自己看到了其中的大团的红翡,而且十分清晰。 她甚至忍不住去又看一旁的另一块毛料,虽然没有再感到如同方才的那种灵气,可是却敏锐地感觉到,当自己的视线触及到那毛料中翠绿的翡翠的时候,自己的眼睛似乎感到有淡淡的清凉水润划过,叫她不由自主地□□了一声。 她也没有想过,独属于高婉宁的异能会在自己不过是玩笑的举动之中也被她一同获取,不过她对赌石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看了两块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用眼过度可不好啊。”她对薛玄玩笑说道。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担心。”薛玄轻声说道。 “你能不能看到……”沈望舒对薛玄是没有隐瞒的,况且薛玄格外收藏存在灵气的翡翠,也叫她心里生出几分好奇,好奇薛玄是不是也能够看到石中的翡翠。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翡翠,好奇地问道,“这里面的翡翠?” 如果薛玄也能看到,那这异能其实挺不值钱的。沈望舒不得不替这传说中的翡翠掬一把同情的眼泪,之后就摇头笑道,“就算有这个能力,我也不会把天下最好的都搜罗一空的。” 捕鸟尚且网开一面,万事留一线,也给别人一点生机。 天下的珍宝何其多,何必全都拼命收罗在自己的手中。 “我没有。”薛玄摇头说道。 他能够准确判断翡翠,都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 “看到翡翠?”沈父好容易扶墙回来,听到这话一怔,疑惑地看了看沈望舒,又看了看毛料。 “我看见了。”沈望舒不愿隐瞒对自己好得恨不得挖心掏费的沈父,指着自己的眼睛轻声说道。 沈父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急忙止住了沈望舒的话,跨步出去探头,见无人听见,这才走回来埋怨道,“这么这么不小心!这个是随便能说的么?!”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兴奋于自己的女儿能够看破毛料中的翡翠,沈氏珠宝会跟着发财,反而有些忧心忡忡地对沈望舒叮嘱道,“就算这样,往后这个你也不要随便用。都是眼明的人,发现你有这本事,那可不得了!” “好。”沈望舒柔顺地应了。 “也不可用眼过度。”沈父还记得沈望舒方才的话呢,絮絮叨叨地说道,“眼睛是多金贵的东西!你也真是乱来。” 他又不放心地叮嘱了沈望舒一番,这一回却不敢再叫沈望舒留在库房里了,生拉硬拽地把她拉出来不许她再进来看这些个翡翠,心底还惦记着回头把这些毛料抱走全给解开,叫沈望舒没有毛料可以看。对自己保护她眼睛的招数,沈父暗中得意了一会儿,方才叫沈望舒去换衣裳。 “老沈!”沈母从厨房叫了一声。 本要和薛玄推心置腹一番的沈父为难地看了看气势凌人的薛玄,回头看了看自己老婆的所在,咳了一声,脚下生风地跑了。 薛玄眯了眯眼,转身向沈望舒的房间信步而去。 沈望舒的房间在二楼的最里端,薛玄走到了门外,转动了一下把手,见沈望舒并没有锁门,垂头沉默了片刻,四处逡巡,见除了跟随自己一路上楼的几个保镖之外就没有别人,就在那几个保镖异样的目光里,用灵巧的转身闪进了沈望舒的房里,顺手咔擦一声锁了门。 他一扭头,却见沈望舒已经换了一身儿简单的居家服,戏谑地看着他。这浑身气势逼人的青年坦然地看她,没有半分窘迫。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堂堂正正地进来的。 “为什么落锁?”沈望舒笑问道。 “这别墅里人这么多,我帮你落锁,叫你安全一点。”薛玄厚颜无耻地说道,“就算是在家中,也不能有片刻放松!” 他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一个镜框上,哼了一声。 那里头,沈舒雅抱着一脸温润的欧阳玉,笑容清浅,那双眼睛里,却闪动着幸福。 薛玄看了一眼,却觉得没有兴趣,仿佛那带着幸福的眼神,对他而言并不能触动他内心的嫉妒。 他只是看欧阳玉不大顺眼罢了,见沈望舒坐在软软的欧式大床上,也走到她的身边坐下,这才绕着她的长发轻声说道,“我也想和你单独相处,不想被你爸打搅。”他知道沈父对自己的忧虑,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能给人安全感的男人,可是却希望用自己的一切来讨好她。 “你爸担心的都是多余,嫁给我,并不会那么危险,我心里也只有你。”他俯身在沈望舒的耳边轻声说道。 男子带着侵略感的气息就在沈望舒的眼前,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透不过气。 “你真的在缅甸很有势力?”别的行业对薛玄在缅甸的势力只怕并不会这样在意,不过珠宝公司对顶级珠宝的需求是格外巨大的。 都说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说的就都是顶级的珠宝,只要能做一件这种极品珠宝的生意,那销售额其实就差不多了,其中的暴利也是普通低档珠宝不能相提并论的,因此薛玄才在全国的珠宝公司之中地位如此超然。不过沈望舒好奇的,却是薛玄的经历。 一个华裔,该付出了多少,才在烽火连天的国外站稳了脚跟? “缅甸有很多的矿坑都是我的。”薛玄揽着沈望舒的肩膀,顺便面无表情地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这才对沈望舒解释说道,“从前也就算了,这些年我已经是正经商人。” 他顿了顿,方才轻声说道,“我有钱,有钱在哪里都吃得开。”如果说他一开始是在用武力树立自己的权威,那么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有意识地洗白自己,并用自己通过翡翠和宝石赚取的财富,换一种方式昭显自己的强大。 财神爷,到哪里都是座上宾,而不是被人警惕仇视的对象。 沈望舒嫁给他,会很安全,也会很风光。 他这个时候万分庆幸,自己一时仿佛是鬼迷心窍的转身洗白,在自己遇到真心爱慕的女子的时候,叫他可以放心大胆地追求她。 “那就好。”沈望舒并不在意薛玄是好人还是坏人,却鼓励地点了点头。 薛玄的眼睛亮了。 “缅甸艰苦,还很乱,不过如果你愿意,我陪着你去看看咱们的矿坑。”薛玄忍不住轻轻咬了咬沈望舒的耳朵,他感到沈望舒的带着淡淡清香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耳边,顿时呼吸有些急促地说道,“我的就都是你的。以后,都交给你做主。”他就为了心里一个不知寻找什么人的执念,这些年素得厉害,说句不好听的,都有当他高僧转世的了,真是苦得一言难尽。 如今和沈望舒在一起,叫他忍不住想要把她压在这张软软的床上。 他轻轻地,试探地推了推沈望舒的肩膀,没有想到,心上人竟然真的顺势倒在了床上。 她躺在雪白的天鹅绒的被子里,对他笑起来,眼睛里似乎还带着钩子。 薛爷再一次为自己给房间落了锁点了一个赞。 他眼睛都亮起来了,几乎忍不住要扑到沈望舒的身上去,然而就在他一跃而起的瞬间,沈望舒手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就算是死掉也不应该接手机,“薛爷”用千言万语的表情来叫沈望舒拒绝接听,然而那铃声却锲而不舍起来,叫沈望舒笑着在床上翻滚了一圈,这才打开了手机,一边摸着薛玄颇为气愤地蹭在自己脖子边的头,一边心情不错地问道,“哪位?” 电话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电话里传来了良久的沉默,就在沈望舒不耐要挂断电话的时候,传来了高婉宁的声音。 “沈小姐。”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有些叫人心疼的疲惫。 沈望舒跟高婉宁没有什么好说的,飞快地摁了电话,把电话撇在一旁,双手抱住了薛玄的头。 这青年漆黑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此时电话再次响起,依旧是高婉宁的号码,沈望舒是懒得和她纠缠的,伸手把电话关机,掐了掐薛玄的耳朵叹气道,“这人烦得很。” “是谁?”薛玄抱着她柔软的腰肢,把自己修长精瘦的身体压在她的身上问道。 “欧阳玉劈腿的那个。”沈望舒见他修长的双腿都垂在床外,十分辛苦的样子,急忙把他往自己的床上拽了拽,这才淡淡地说道,“她也能看见毛料里的翡翠。” 对于这么一个旁人趋之若鹜,会叫人一夜暴富的异能,薛玄的表现却很平静。 “日后,她大概会被称作翡翠女神?”想到那个称呼,沈望舒就觉得可笑极了,垂目冷淡地说道,“她可是真正的点石成金!” “那算什么,日后你可是拥有所有翡翠矿坑的女人!”阿玄对得到了一两块极品翡翠就上天的女人不感兴趣,十分不在意地说道,“往后好的都是你的,她在你面前,连一根小手指头都比不上。” 所有毛料在出矿坑之前,都被他手底下那些赌石高手过了一遍眼儿,极品稀罕的都被挑走了,虽然剩下的里头难免有些被看走了眼,或是其他原因被一同运走的极品翡翠,不过在薛玄的眼里,那都不算什么。 国内的市场这么大,那点儿极品翡翠,还溅不起一个水花。 如果不是担心极品翡翠太多,一下子冲垮市场,他早就卖了那些库房里冷冰冰的料子了。 “你舍得啊?”沈望舒捏着他的耳朵,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我整个人都是你的,那些当然都是你的。”薛玄飞快地说道。 沈望舒却觉得这句话很耳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偏头,却见薛玄撑在自己耳边的手里,握着一只荧光闪闪的手机,上面正连接着千度网页。 “三百六十五句情话?”沈望舒念着这网页的名头,重新扭头打量近在咫尺的英俊青年。 青年默默扭头,不肯看她。 “挺好的,每天说一句,咱们十年不重样,啊!”沈望舒笑眯眯地说道。 英俊的,气势逼人仿佛暗夜帝王,总之十分酷炫的翡翠矿主,脸红了一瞬,之后慢慢地白了。 显然沈望舒这一句叫人压力很大。 沈望舒已经抱着这青年的脖子笑得直喘气儿,就在她咬了咬他的下巴的时候,却听见门外突然传来了紧张兮兮的声音连声道,“舒舒!你在不在?是爸爸啊!舒舒?!” 伴随这个而来的,是沈父紧张兮兮的敲门声,还有沈母无奈的叫吃饭的声音。显然沈父沈母已经发现,十分危险的薛玄薛爷已经消失得不见踪影,显然是趁着两口子事忙来妄图做一些不能容忍的坏事儿了。 沈望舒的房门,被敲得震天响,还有沈父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叫道,“舒舒给爸爸答应一声啊!” 沈望舒听着门外沈父的声音,再看看依旧撑在自己身上的薛玄,叹了一声装模作样地说道,“真是不走运。” 岂止是不走运呢?薛玄浑身胀痛得厉害,不过作为一个茹素了快三十年经验丰富的男人,他自然知道,如何在热血沸腾的时候,叫自己平静下来。 他阴沉着脸爬下床,在沈望舒笑得花枝乱颤里给她理了理散乱的衣裳,顺便给自己整理了一番,这才打开门,露出了沈父沈母紧张的脸。 沈父见沈望舒衣裳干净整齐,松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有些不善地说道,“薛爷怎能擅入小女的卧房?!”欧阳玉那都要订婚的人,也没有福气进来过! 沈父沈母是非常传统的人,虽然沈母觉得薛玄是个很好的女婿人选,可是却希望能够循序渐进,而不是太快。 热情来的太快,总是会叫两口子心中不安,唯恐这热情消退得也迅速,到时女儿伤身伤心。 “我提前熟悉熟悉环境。”薛玄隐约猜到沈父沈母担心自己不过是一时玩玩,却无从辩解,想了想,决定叫他们看到自己的真心。 “什么?!” 薛玄挤出了一个勉强的善意的表情。 “小侄国内已经没有亲人,无家可归,既然伯父伯母盛情邀请,就厚颜住下了。” “是你们邀请我来的!”薛爷郑重提醒。 第34章 翡翠眼(五) 这个提醒很给力。 至少沈父是败给这厚脸皮了。 他深深地感到了引狼入室的痛悔。 s市是国际级的贸易金融都市,五星六星七星酒店不计其数,怎么就无家可归了呢? 之前是谁冷着脸用很厌倦的语气表示不爱跟人住在一起,要去睡酒店的呢? 沈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薛玄,希望他想起来自己说过了什么。 然而薛玄转身就站在了沈望舒的身边,隐忍而沉默地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不仅他要住在沈家别墅,就连那些西装强壮的保镖,也要一起住。 沈父因自己的别墅被人占领,连晚上的饭都吃不香了,虽然这是沈母精心亲手做的,却没有了食欲。 沈望舒的胃口却很不错。 沈母是个温柔贤惠的人,这些年,只要沈母在家,就一定是亲手下厨,她的手艺不能说最好,可是饭菜里却有叫人怀念,感到温馨的家的味道。 这是沈望舒很久都没有感受过的家庭的温馨,叫她忍不住吃了许多的饭菜,有些撑得走不动路,还是叫薛玄抱着自己给抱回了房间。后者在沈父亦步亦趋的跟随里不得不去了客房休息,沈望舒在房间里打了一个滚儿,就见沈母端着水果进门。 她笑着指了指一杯助消化的果汁,递给了沈望舒。 沈望舒接过,垂头喝着酸酸甜甜的果汁。 “你真的很喜欢他?”沈母慈爱地坐在一旁,看着沈望舒吸溜着果汁,摸着她柔软的头发问道。 “我是真的喜欢他。”沈望舒把喝光了的杯子放在一旁,握住了母亲温暖的手。这个时候,她还鲜活地活在她的面前。书中的世界总是和她真实面对时感受到的不同。当看到那书中的故事的时候,沈望舒只感到愤怒,可是当她直面温柔的母亲与父亲,感受到他们对唯一的女儿那无条件的纵容与爱惜的时候,才在心里感觉到,那无法排揎的仇恨与怨恨。 那是对高婉宁和欧阳玉极致的仇恨。 这样温柔的人,为什么会有那样凄凉的下场? 就因碍了高婉宁的路,就要被无情地抹去他们的生命? 可是他们又到底做错过什么呢? “既然你喜欢他,妈妈就不说什么了。”沈母摸了摸沈望舒的脸,目光柔软地说道,“妈看得出,阿玄很在意你,你爸也是担心你而已。” 见沈望舒乖巧地点头,沈母便笑着说道,“不用为了讨好阿玄就卑躬屈膝,他什么样儿的谄媚女人没有见过?如果只是喜欢讨好他的,也轮不到你。做你自己就好。”她唯恐女儿为了喜欢一个人,再变成之前为了欧阳玉,什么都愿意做,连自我都放弃了的傻女人。 之前她什么都为欧阳玉做,得来的,也不过是背叛与抛弃。 沈母希望女儿做一个无拘无束,肆意飞扬的人。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很幸福的。”沈望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自己依偎进沈母温暖的怀里,认真地说道,“白头到老。” “不害臊。”沈母拍了拍她。 “一定会的。”他们每一次在一起,都会白头到老。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沈母虽然有些忧虑薛玄对这孩子的真心,不过却不会把自己的担忧暴露在脸上。她又叮嘱了一番,方才离开。 沈望舒目送她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这才躺回了自己的床上,或许是这么快就找到了阿玄,也或是因知道阿玄就在她的身边守护着她,这一次,她休息得格外安心。 第二日,沈望舒又想起在赌石店遇到的那个中年珠宝商人,将他想要购买自家红蓝宝石之事说了,沈父沉吟了片刻,就同意了。 他一边同意,一边若有若无地撇了薛玄一眼。 “货源充足,不必担心。”薛玄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宝石市场涨得也太离谱了。”沈父虽然得了薛玄的好处,却不会一味地做好人来叫薛玄损失,他已经预备用略高的价格来卖给外头的这些珠宝商人了,才说了几句话,就见佣人进来说有人造访。待知道是欧阳玉的堂兄,沈父露出诧异的表情,本想要不见,不过想到欧阳玉这堂兄似乎和他不是一路人,到底叫人请进来,让到了客厅,远远地叫沈望舒边吃早饭边听着。 沈望舒就见欧阳玉的那位沉默寡言的堂兄大步进来,对众人点了点头。 他身材高大强壮,阳刚有力,如果和欧阳玉站在一起,明显不是同一个级别的对手。 沈望舒记得,欧阳玉对这个堂兄十分忌惮。 上一世,当欧阳玉和高婉宁离开了欧阳家自立门户,之后靠着赌出的昂贵的翡翠将欧阳家逼得步步败退的时候,高婉宁逼迫这青年辞职,之后他就没有了音讯。 他叫什么来着? 沈望舒一边低头喝粥,一边努力地歪着头想。 薛玄看到她歪头露出几分茫然,夹了一个咸鸭蛋,流油的黄儿夹出来给了她,见她吃得满足,眼里就带了深深的笑意。 他看了看剩下的鸭蛋白,沉默着把蛋白重新塞进了装了五六个咸鸭蛋的碟子里,顺手拿过来一个,继续夹开。 “阿玄不替舒舒吃了?”沈母看他把几个咸鸭蛋都夹开,不由心疼地问道。 “太咸了。”薛玄理直气壮地说道。 “可是多浪费。”沈母有些心疼东西。 “给他们吃。”薛玄指了指身后面无表情冷血肃杀的保镖们,伸手去给沈望舒擦了嘴边的粥水。 沈母沉默了片刻,仰头怜悯地看了看这些也不容易的保镖,点了点头。 很好,这很薛爷。 沈望舒就感到,阿玄如果是在自己的身边,总是会比之前的形象更活泼许多。 她握住了阿玄的手指,笑得很满足,当然,也或许是吃了很多蛋黄之后的满足。 客厅就在不远,餐厅里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人的眼里。 那个高大的青年其实叫做欧阳堂,他本性沉稳干练,虽然沉默寡言,不过能够越过父辈将欧阳珠宝的一部分权力从祖父手里接过来,自然不是一个无能的废物。他早年是远远见过薛玄一面的,对他有十分深刻的印象,最大的印象就是这人的冷酷与阴郁,可是眼下,他看见他认真地照顾一个女人的时候,眼里忍不住露出诧异的神色。 然而想到沈望舒的身份,还有之前欧阳玉捅的篓子,这青年又忍不住用力皱了皱眉头。 “小侄今日过来,是想和薛爷见个面。”他知道了自家祸从天降的缘故,开口直率地说道。 “你找薛爷?”沈父诧异地问道。 “沈氏珠宝突然进不到毛料了。”欧阳堂声音低沉地说道,“小侄知道缘故,不知此事,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今天一早上到公司上班,就迎来了这么一个叫人很不高兴的消息。薛爷发话要求所有的翡翠卖家都不许卖翡翠和毛料给欧阳珠宝,就叫人十分担心。虽然欧阳珠宝的存货充足,不过现在的翡翠销售量非常大,不定哪天就卖断了货。不仅是这样,其余的各色的宝石,虽然没有翡翠卖得好,不过也需要补充的。 这等于是断了欧阳珠宝的财路。 “你们既然心里明白,就该知道,此事当然没有回旋余地。”薛玄远远地坐着,冷冷地说道。 他态度冷淡,仿佛欧阳堂今天跪在他面前哭出血也不会动容,后者听到他的回答微微一怔,便起身,礼貌地告辞。 “这倒是个人才。”沈父见欧阳堂走得干脆,不由感慨地说道。 以后被夺走了公司,还被驱逐出欧阳家,才叫倒霉呢。沈望舒是立志叫欧阳玉倒霉的,就想着回头该去给欧阳堂提个醒儿,叫他小心点儿一点小算计。 薛玄却并不在意一个没有多少权力的欧阳堂,一颗心都用来陪伴沈望舒。沈望舒在家休息了两天,又沈父沈母与薛玄的陪伴,似乎还有些丰腴了起来。 只是沈父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一招手就叫人将库房里的毛料全都搬走,又送来了许多各色的明料来堆在沈望舒的眼前,在沈望舒被翡翠的各色的光霞刺得眼睛疼的时候,苦口婆心地劝她日后不要多看毛料,想要翡翠…… “爸爸这里有的是。”沈父捧着被解出来的翡翠对沈望舒说道。 沈望舒哭笑不得地接受了沈父的好意,又觉得翡翠的色彩十分艳丽,倒是更合适给沈父沈母设计首饰。 她还是第一次给长辈设计首饰,沈父沈母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沈望舒被期待的目光刺得在家里天天闭门,好容易画好了设计图,只剩下叫人送到公司去制作,这才去安慰被冷落的薛玄,还有听一听外头的八卦。 她这才知道,在她不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s市出了一位点石成金的翡翠女神,这位女神不仅容貌美丽,还眼力非凡,短短时间里在s市的各家赌石店里频频赌涨,虽然没有传说中的第一次解开紫罗兰色翡翠那么邪乎,不过手头确实有几块好料子。 更叫人侧目的,却是这位翡翠女神解出的翡翠一块没有卖给别人,都卖给了四面楚歌的欧阳珠宝。 她赚了一大笔钱。 不过知道此事之后,各家珠宝公司都离她远了许多。 薛爷不再供给欧阳家翡翠的话,s市谁不知道呢?甚至连一些隔壁城市的珠宝公司,也都知道了此事。 这位翡翠女神顶着薛爷的禁令非要和欧阳家走近,惹怒了薛爷,往后还不一定是个什么下场。 那一位,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沈望舒知道高婉宁已经开始给欧阳玉搜罗翡翠,便冷哼了一声。她自然对高婉宁这般心思能猜到几分。 欧阳玉喜欢和她在一起,感到轻松自在,无拘无束,她从前看书的时候,听说高婉宁还带着欧阳玉去跳广场舞,这对欧阳玉来说是最新鲜有趣的体验,叫他感到很快乐。 从前也就罢了,还有个沈舒雅碍眼,这眼下沈家的婚事黄了,欧阳玉身边只有高婉宁自己,这个时候如果不拼命,那怎么有叫欧阳家老爷子点头认可的资格呢?高婉宁必须展现出她的价值,才能叫欧阳家接纳她。 想必,高婉宁是要用自己的一双价值连城的眼睛来上位了。 沈望舒只希望欧阳玉和高婉宁心想事成,好好儿给欧阳家找翡翠,辛辛苦苦,兢兢业业。 她这般想着的时候,高婉宁正浑身无力地瘫软在了公寓的沙发里,就算身边有乱糟糟的杂物,可是她现在也真的没有力气收拾了。 她疲惫地揉着自己的眼睛,摸索出欧阳家老爷子特意给自己从国外买来的眼药水来,滴了两滴,感到那难得的清凉与滋润,干涸的眼睛也不再酸痛流泪,这才小心地收好了这据说十分昂贵的眼药水,有些疲倦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些天一直在赌石,不知是不是错觉,眼睛的视力似乎变差了许多。 可是她也顾不上这个了。 欧阳玉和沈舒雅解除了婚约,对于高婉宁来说是最大的鼓励。 她看了看这个不大却装潢精致华美的公寓,用力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欧阳家老爷子对她十分和蔼慈爱,可是她更明白的是,她的身份,远远达不到欧阳玉身边的妻子的高度。 她听说解除婚约,本想去向沈舒雅示威,可是她却挂断了电话,叫她满心的幸灾乐祸都没有用上。 高婉宁都要憋死了,可是比起嫁给欧阳玉,成为欧阳珠宝的孙媳妇儿,这些小小的憋屈并不算什么。 欧阳珠宝正在困顿中,她这个时候的雪中送炭,会叫欧阳家老爷子铭记一生的。 而且高婉宁还有自己的考量。 她在给欧阳家赌石的时候,暗中截留了几块非常稀罕的毛料藏了起来。 她最近所有的钱都拿去还给欧阳家,好能够补回欧阳玉借给她的那公司账上的那一千万了,所以手上是真的没钱。不过没钱有没钱的办法,只要在沈氏珠宝购买那些毛料时把这几块当添头搭上去,她就不必花费一分钱就得到了这些翡翠。 所以这些日子,她赌石很勤快,真是搜遍了s市所有的赌石店,可是却遗憾地发现,真正有价值的不多。 这些毛料商人更加可恶的是,当知道她是为了帮助欧阳珠宝,都拒绝了她继续在赌石店里买毛料之事。 她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也感到有些慌乱,想着是不是暂时不要把料子卖给欧阳珠宝了。 欧阳玉闯了大祸,被欧阳老爷子关了禁闭,高婉宁隐隐约约知道是因她和欧阳玉之事惹恼了沈氏珠宝,方才遭此一劫。 可是她冷眼瞧着,欧阳老爷子不像是对自己有心结的样子,她上门时对她很是慈祥,就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沈舒雅真是特别恶毒,就因为未婚夫喜欢了别的女子,就要对未婚夫的全家赶尽杀绝。她本就是一个百折不挠的人,如今嫁给欧阳玉只差一步,她想来想去,还是咬了咬牙,摸出了自己留下的一块极品的翡翠。 这翡翠有点小,解出来是个椭圆的蛋面,只能做个戒指,不过颜色是极浓郁的绿色,水头也好,,她看过一些赌石的书,这是难得的玻璃种帝王绿,价值千金,也是十分难得了。 高婉宁看着这价值不菲的翡翠,咬了咬牙。 虽然她眼下付出得多,可是等日后嫁到欧阳珠宝,帮助欧阳玉掌管整个公司,那时,她自然会拥有得更多! 只是欧阳玉并不是独子,头上还有一个堂兄呢。 想到那个对自己十分冷淡,横竖看不上眼的欧阳堂,高婉宁就咬了咬牙。 她现在住的就是欧阳玉名下的一间小公寓,比从前自己的那个租来的小房子要强出百倍,这明明是欧阳玉的产业,可是欧阳堂却偏偏要狗拿耗子。他还在欧阳家的饭桌上提出要把自己给撵走,不叫自己再和欧阳玉接触,只是为了讨好沈舒雅,为了给什么莫名其妙的“薛爷”赔罪。 这等市侩狠毒,高婉宁恨死这个欧阳堂了,立志日后如果能够翻身,一定不能放过他。 不过此时说这些有些天方夜谭了。 欧阳玉还被关着,似乎在欧阳老爷子的心里的地位,还远远比不上自己的堂兄。 就是想到了这个,高婉宁才一定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欧阳老爷子对她十分疼爱,并不是那种狗眼看人低的人,欧阳堂提出要把她撵走的时候,欧阳老爷子还骂了这个孙子,这就给高婉宁更多的希望了。 她想到自己的异能,嘴角勾起淡淡的得意,再一次把玩着手里一块小小的毛料陷入了沉思。 她所知道的,是沈舒雅自从那一天在赌石店和欧阳玉起了冲突之后,就从欧阳珠宝辞职,并解除了两家的婚约。 这是个十分愚蠢的女人,如果不是命好会投胎,叫高婉宁说,也就是个炮灰的命。不过既然她把欧阳玉拱手相让,那高婉宁自然就不会客气。她把自己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讨好欧阳家的事情上,虽然名声鹊起,不过背靠欧阳珠宝,她也不屑和一般的小珠宝公司来往。 有请她赌石的,她唯恐欧阳老爷子不高兴,都断然拒绝了。 因此,这位翡翠女□□声在s市虽然传播广泛,可是却并不大好听。 沈望舒知道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冷淡地一笑,撇在一旁。 她给沈母设计的珠宝已经完工送来,正叫沈母试戴做最后的一点调整。那是一套有着几分古韵,当然,如今都称为中国风的首饰。 虽然近些年国人的眼光一直在向国际化进步,不过泱泱大国几千年积累的文明与底蕴也是十分出色的,沈望舒做了不知多少轮回的古人,大多都是最顶级的贵族,自然对古代的皇家首饰了如指掌。 她又学习了现代的首饰的常识,完美地把古风融入到了现代的风格色彩中去,因此当沈母眼里带着满意的笑纹,戴着一整套的珠宝走出来的时候,那现代感的整体设计,还有古风的风韵之下,整个人更加的美丽了。 沈望舒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古代的女人并不是每一个都能都佩戴凤纹的首饰,在现代却没有这个阻碍,因此以凤为主题设计的珠宝格外贵气起来。 “还真的挺好看的。”沈父就在一旁有些嫉妒地说道。 沈望舒给他设计的就不过是很平常的袖扣领带夹什么的了,远远没有沈母的好看。 可是做商人的眼光,叫他发现,这其中似乎大有可为。 再国际化,可是国人的眼光,还是更偏向国粹的。 沈望舒设计的珠宝古风盎然,天然就带了几分贵气,又有现代感夹在其中,而且绿翠通透,红翡鲜艳。格外引人眼球。 更叫沈父满意的,是这样雕琢出的珠宝,并不会更多地浪费翡翠,反而沈望舒是个十分会过日子的人,把那些切割翡翠时浪费的一些细小的碎片全都收集在一起,点缀在整个珠宝的各处细小的地方,更加濯濯生辉,也更加美丽多彩。 他心里转着许多的念头,见沈望舒给沈母好好调整了一下首饰,又亲手挑出了一件修长的绣着大朵牡丹,艳丽到了极点的旗袍叫沈母穿上,一时眼睛都直了。 看起来本来就十分年轻的沈母穿了掐腰的旗袍,配上了华贵的首饰,顿时惊艳得叫沈父移不开眼。 “我想着,叫妈去参加欧阳老爷子的寿宴的时候,就穿这一身儿,也是给咱们家的新产品打个广告。” 沈望舒知道沈父是不得不去欧阳老爷子的寿宴,虽然叫她来说,两家都撕破脸了,何必交好往来呢?只是沈父有自己的道理,她不愿在这点小事上忤逆沈父。不过她心里不悦也是真的,就不想便宜了欧阳家。欧阳老爷子在s市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的寿宴,整个s市的上层都会前来。 沈母这一亮相,就是在给沈氏珠宝拉拢客人了。 “你要卖这套首饰?”沈父急忙问道。 沈母既然戴着好看,就算再值钱,沈父也不愿意卖给别人了。 “再设计几款简单点儿的,只要咱们用的宝石都是极品,工艺原料都用最好的,自然会有识货的不吝啬价钱。” 沈望舒脑海里的首饰不知道有多少,自然不在意这个,见沈父连连点头,她就笑着说道,“以后沈氏珠宝的珠宝设计师,都叫我管着,也叫爸爸在公司轻松一些。”她不想再如沈舒雅一样不懂事地胡闹,叫沈父担心她,也叫沈父一个人在外打拼。 或许……是当初的沈舒雅太过天真纯善,所以沈父才那么不放心她,认定了要把她嫁给看起来十分温柔和气的欧阳玉。 沈父不敢把女儿嫁给看起来就心机深沉的人。 “咱们不急,你可别再熬夜了。”沈父心疼爱女,就殷殷地叮嘱道。 这孩子一遇到工作就拼命极了,沈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十分心疼的。 “知道了。”沈舒雅嘴角动了动,笑着应了 她见薛玄只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守着她,她走到哪里,他的眼睛就跟到哪里,就算不说话,可是却一定要知道她的点点滴滴。 沈望舒心里的甜蜜仿佛满得要从浑身的毛孔冒出来一样。她快步走到了薛玄的身边,和他坐在一起一同隐没进了阴影里,这才满足地抱着他精瘦的腰肢叹了一声。她还真是几天没有休息好,感到薛玄的大手轻轻地拍在了自己的背上,似乎在哄自己入睡,忍不住笑着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这个男人的怀里。 他又温暖又可靠,把沈望舒冰冷的心都给焐热了。 沈父见她对做生意有了兴趣,眼睛都一亮的时候,却见她重新躲进了阿玄的怀里,顿时恨铁不成钢地唉声叹气。 “回头叫你爸带你去公司转转,”沈母试了一回美美的衣裳,这重新换了在家的衣裳,走到沈望舒身边一板脸说道,“只是不许再去看石头。” “看了其实也没事儿。”高婉宁得到这翡翠里的灵气之后,后半段儿一直在大肆使用异能,可是却一点事儿都没有,显然是因这翡翠中的灵气滋润她的眼睛的缘故。 沈望舒并没有当做一回事儿,不过却感到薛玄的胸口传来了沉闷的应声,她一抬头,却见这个青年正在同意地点头,显然是也不同意自己过度使用眼睛的了,自己在意的人也在意着自己,世间没有比这在叫人感到快乐的事情。 “你说欧阳玉喜欢的女人,眼睛也能看出翡翠来?”沈父福至心灵地说道,“怪不得什么翡翠女神沸沸扬扬的,欧阳珠宝也抖起来了,原来是有这个故事。”他却更加鄙夷欧阳玉了,哼笑道,“欧阳家老头子奸似鬼!你当他是好人,其实他就是叫你玩儿命!” 别看欧阳家老爷子嘴里说的都是甜甜蜜蜜的好话,其实最不是东西的就是他了,沈父哼了一声,对爱女说道,“以后离他远点。” “那您还参加他的寿宴!?”沈望舒依依不饶地说道。 沈父就苦笑抹了一把额头叹气道,“我不想得罪他们狠了,以后叫他们说出你一点不好听的话。” 沈舒雅从前对欧阳家真是费了不知多少的心力,和欧阳玉之间自然也有些讨好逢迎的地方,如从前工作忙了,夜宿在欧阳家也是有的。虽然沈舒雅家教严格,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不过如果欧阳家编排她,难道沈家还能一个一个地提着耳朵告诉自家女儿的清白不成? 欧阳玉劈腿确实过分,可是沈望舒差点儿把他给废了,才解除婚约就搭上了薛玄,叫人知道也是要诟病的。 没准儿水性杨花的话都要出来。 因此,欧阳老爷子需要和沈父做出和睦的样子来摆脱眼下被解除婚约的丢脸,沈父也需要用欧阳老爷子的善待,来表达沈望舒并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 沈望舒年纪小,只知道报仇痛快,叫沈父说,还是有些太刚烈了。 不过女孩子,脊背挺得强硬一些,并没有什么不好。 他一点一滴地给沈望舒掰扯明白,见她虽然不甘愿还是点了点头,这才笑了笑,又对着沈母开始了自己的殷勤的恭维。 大概是沈母难得的艳丽叫沈父心里又有了不同的感情,这几天沈望舒就觉得沈母格外地白皙水润,反倒是沈父有些萎靡不振,连眼眶底下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黑眼圈。她自己就是个过来人,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只是不好嘲笑,只好叫人买了许多滋补养身的食物来,给这两位人到中年却又焕发第二春的两口子好好儿补补。 她一门心地在家闭关,不是设计放在沈氏珠宝里卖的珠宝,还要观察沈父沈母,更要照顾薛玄。 这青年几天没有睡好觉了,眼底也是透着淡淡的青色。 沈父沈母的房间虽然在一楼,可好死不死地就在薛玄的楼下,这一开着窗户,什么都落进了薛玄的耳朵,就算拿被子堵住了耳朵都不行。 薛玄脸都是僵硬的,却不肯在沈望舒的面前抱怨。 沈望舒却舍不得叫他吃苦,时不时地叫他在自己的卧房歇着。一个暖洋洋的房间,她在忙碌地工作,他在安静地休息,阳光正好暖意融融,沈望舒看见这一幕都觉得身上暖了起来。或许是薛玄就在她的身边,因此她的效率十分惊人,短短不过半个月就将所有的设计图都交给了沈氏,自己快活地叫了一声,扑进了有薛玄在的床上,抱着他开心地打滚儿 薛玄一边揽着她的腰不叫她跌下去,一边偷偷儿摸着她纤瘦的腰肢占便宜。 “你这么天天陪着我,会不会耽误你的生意?”薛玄是个做大事的人,沈望舒喜欢被他陪着,也喜欢他做事的样子。 “有人打理。”薛玄能有什么生意,早年还有一些打地盘拼搏过,如今,他就是一个珠宝原料商人,虽然跺跺脚整个缅甸都要震上几震,可是薛玄在沈望舒的眼前可不爱显摆这个,环着她的腰,叫她伏在自己的胸前方才淡淡地说道,“早年命都不要,现在我年纪大了,只想安稳些。” 就算他放手不管,也不敢有人打他的主意,这就足够了。他这些年一直在边境,也是因为不知道该去哪儿。 漂泊不定,不过是因为没有了家。 可是现在好了,他又有家了。 他的心爱的人在哪里,他的家就在哪里。 “这么清闲?”沈望舒笑着从他的胸口抬起身,看进他的眼睛里。 “再清闲,也不会给你打理沈氏珠宝。”薛玄见沈望舒一脸阴谋败露的模样,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这次含笑说道,“我可以辅助你。” 沈望舒并不是一个甘愿隐藏在男人之后的女子,既然这样,他就扶着她往前走。他不做那个决断的人,只会给沈望舒出主意,叫她慢慢地成长起来。他知道沈望舒是有自己对未来的期望的,因为她最近一直在空闲的时候,看着管理学的书籍。 “沈氏珠宝是你的,你就亲手管着。”薛玄认真地说道。 他处处都为自己打算好了,沈望舒心里酸酸甜甜的,露出一个很明亮的笑容,之后又趴在了这青年的心口,听那其中有力的充满了生机的跳动。 她还不时地在薛玄的胸口蹭一蹭,如果不是沈父冒死在门外挠墙,擦枪走火也不是不可能。 也因为这个,阿玄看向沈父的眼神就更幽深了,特别是当沈父要带着沈望舒去参加欧阳老爷子的寿宴,努力地给解除婚约其实也元气大伤了的爱女刷上更多的明亮的好名声后,沉默的青年站在阴影里,看着同样无精打采觉得没意思的沈望舒穿上了高级漂亮的衣裳,看她露出了半截雪白的后背,忍耐了半天,终于没有忍住,提了一件雪白的披肩,给沈望舒披上了。 沈望舒就觉得身上一热,再看见自己肩头的披肩,不由无奈了。 都捂冒汗了。 “算了。”显然薛玄也觉得有点热,垂了垂眼,到底舍不得沈望舒吃苦,给她解了下来。 “我也没有想只穿这个。”沈望舒掐了掐这个爱吃醋的青年的耳朵,叫佣人给自己取了放在一旁的一件小小的薄纱披肩,拢在了肩头。 薛玄的眼睛亮了。 “回头单独给你穿。”沈望舒对他挤了挤眼睛。 薛玄轻轻地咳了一声,一脸的道貌岸然,只是那双眼睛都绿了,叫一旁冷眼看着的沈父心里都哆嗦,唯恐一个不留神,自己的闺女就被这人给一口吃了。 沈望舒调戏了一把看似邪魅其实十分单纯的薛爷,这才心情好了许多,和沈父沈母一同到了欧阳家的老宅。 果然沈母一亮相,顿时就惊艳全场,许多的贵妇都在询问她首饰的来源,待知道是沈望舒设计的,顿时把沈望舒夸了又夸。 其中一个就忍不住在一旁笑道,“听说沈小姐是个能干的人,脾气也大,前一阵子在外头抽了欧阳家二公子好几个耳光不说,还踹了人家的……”她微微一顿,便笑着说道,“闹得欧阳家非要跟沈家退亲,听说欧阳家的长辈对沈小姐都很不满,叫我说,沈小姐做事太不知分寸了!” 沈望舒一顿,这才明白,沈父一定要她来欧阳家露个脸的用意。 还真有吃饱了撑的,在这儿唧唧歪歪啊。 第35章 翡翠眼(六) “这错儿也不在咱们舒舒身上,谁知道那孩子还是个不定性的性子。” 沈母在一旁仪态万般地笑着说道,“欧阳家老爷子亲自上门赔礼,只是咱们舒舒说呀,感情的事儿,说不在了就不在了,勉强了也没有意思。况且她眼下精力都在咱们公司上,哪儿有那么多的时间谈情说爱?欧阳老爷子也是个明理的人,这解除了婚约,不过你瞧瞧,还对舒舒没有什么心结,可见舒舒并没有多放肆,做错了事儿。” 她笑着说着这个,果然一群贵妇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的确,如果只是沈家大小姐无礼,那欧阳家也不是吃素的,也不会还对沈氏珠宝这么亲近。 想必,这婚事闹剧里,做错的泰半应该是欧阳家的公子了。 一时间,看向沈望舒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温和。 “这些长舌妇真讨厌!”沈母带着沈望舒不着痕迹地离开了这群女人,就在沈望舒的耳边气愤地说道。 欧阳家和沈家的婚事不成了,在外头风言风语的都有,一开始还是欧阳玉被诟病多一些,到了最后,却成了沈家大小姐跋扈打人,欧阳家的少爷十分无辜。 沈母也才真正地明白,沈父为什么都要跟欧阳家翻脸了,还要今日前来。 她们在这里,如果有人对她们发难,大可以把欧阳家顶在前头说事儿。 欧阳家那起子小人如果敢说是沈望舒的错,那两家就彻底撕破脸皮,想必这是欧阳家老爷子不愿意看到的。如果欧阳家默认了是欧阳玉的错,还对沈望舒十分和气,叫外人看起来,自然就没有沈望舒什么不好听的话了。不要以为上流社会就不八卦了,实则这些平日里只知道逛街购物旅游打麻将的太太小姐的,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八卦。 “都是小事而已。”沈望舒就笑着劝说道。 “如果阿玄在这儿,谁敢说你半个字!”薛玄还不吓死她们? 沈母又忍不住有些得意这个好女婿了。 沈望舒就笑了笑。 不得不承认,薛玄确实是一个狐假虎威的最好的对象。 这个点儿,这人应该正抱着她的枕头在家里打滚儿吧?想到薛玄,沈望舒一时都觉得有些归心似箭,不愿意在无聊的地方浪费时间。 “你瞧瞧,今天来的人少了很多,只怕是之前阿玄的话,叫人害怕了。” 今天来欧阳家寿宴的大多是其他行业的商人,真正的珠宝商人来的并不多,只怕是被薛玄给吓坏了。连欧阳珠宝都扛不住薛玄的一句话,其他的中小珠宝公司更是畏惧薛玄。一句断货,就是薛玄对欧阳家的不喜,谁敢凑上来找死?沈母四处看了看,心里有些感慨,却又很满意地说道,“还得是阿玄,不然别人都得叫这老头子欺负死。” 虽然薛玄在翡翠界一言九鼎,不过肯定有对他不满,或是想要从中牟利的人。 沈望舒也知道,国内这么大,欧阳家想要进毛料只会艰难,却并不会完全没有办法,薛玄表露的,只是他重要的态度。 “我还想着叫阿玄偷偷儿卖欧阳家一批毛料。”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了自己。 卖给谁不是卖。 沈母是不大理会生意经的,只叫沈望舒自己拿主意,就又露出了笑容,与几个结交的好友一同说话去了。 这一回说到沈望舒的就不大多了,更多的却是据说被关了禁闭的欧阳家的二公子。这更说明婚事里头还是欧阳家的错更多一些,不然心虚地关起来做什么? 想到那位欧阳家的二公子温润如玉的俊秀模样,一时就有人感慨了起来。然而说话没有多久,就听见有欧阳老爷子中气十足的说话的动静儿传来,之后欧阳家的老老少少簇拥着今日格外喜气洋洋,对着四处拱手道谢的欧阳家老爷子进门。 他一进门,沈望舒就感到四周的吊灯都越发调得明亮了。 “舒丫头也来了?”欧阳老爷子最能耐的就是,就算叫薛玄给断了货,可是面对沈望舒却没有一点的埋怨,依旧和气。 他用慈爱的表情对沈望舒微笑。 沈望舒知道他是什么人,这是吃人都不吐骨头的主儿,自然不会相信这似乎十分诚恳的慈爱。她微微颔首,目光就落在了欧阳老爷子的身后,一个有些憔悴,失魂落魄的青年的身上。 欧阳玉虽然穿着一身雪白的修身西装,越发风度翩翩俊美绝伦,不过沈望舒却很轻松地就看出了他的疲惫和惊慌。见了沈望舒看过来,欧阳玉忍不住退后了一步,还隐蔽地捂住了小腹。 沈望舒那天穿的可是尖头皮鞋,踢上一下,差点儿把欧阳玉踢得断了气。 “既然来了,就好好儿玩儿,就当是从前在自己家里一样儿。”欧阳老爷子专门和沈望舒说了几句话,见她总是淡淡的,就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狼崽子养不熟,然而脸上却不动声色,再三谢过了这来给他贺寿的众人,推了欧阳玉一把,这才去举杯和在场的众人喝酒。 沈望舒见沈父手里握着的是一杯果汁,这才放心,扭头,却见欧阳玉正忧郁地看着自己,脸上的神情叫人看了都会心疼。 “舒雅。”欧阳玉苦笑了一声。 他没有想过,竟然会和沈舒雅走到这个境地。 他也没有想过,沈舒雅会对他这么无情。 “你好自为之吧。”沈母担心沈望舒看到欧阳玉的狼狈又心软了,沉了脸冷冷地说道。 “伯母。”欧阳玉这些天被关在家里并没有什么好日子过。因他的原因,沈家大小姐和他的婚约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解除,还上了那个什么薛爷的黑名单,连累了公司。 他最近被家里人普及了一下薛爷是什么人物,已经在心里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也知道自己给欧阳家带来了什么麻烦。更叫他感到身心俱疲的,是祖父对在这段时间闷头办事的堂兄更加的看重,也对成事不足的自己更加不满。 为了这个,他母亲,欧阳家的二夫人已经抱着他不知哭过一回了。 欧阳家老爷子一生有两个儿子,长房就是堂兄欧阳堂了,自己是出身二房,对继承权本来就没有大伯堂兄一家来的硬气。 可是他母亲二夫人担心得也很有道理。 老爷子在的时候,欧阳珠宝不分家,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继承人,可是老爷子已经老了,如果一个不小心哪天突然没了,这全部的家当就都是大伯和堂兄的,那时他父亲和自己还有什么脸留在欧阳家的老宅里? 或许那时为了一点的兄弟情分,大伯父不会赶尽杀绝,会给他们相应的股份,可是那时他们就只是客,而不是主人。他也是老爷子的孙子,为什么不能掌管欧阳家呢? 难道日后,要仓皇地从欧阳家搬出去? 欧阳玉想到这里,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本来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敏感的人,此时想得多了,一时就露出了哀容。 不过…… 这可是欧阳老爷子的寿宴,大喜的日子偏偏露出哭丧的表情,就算俊美成了天仙儿……也是不能被原谅的事情啊! 沈望舒讥讽地看着欧阳玉垂头擦了擦眼睛,再看到四周看向这青年的异样的眼神,嘴角微微勾起。 “日后请称呼我为沈小姐,不过,”沈望舒冷淡地说道,“我更希望以后,你当做不认识我。” 她这么无情,欧阳玉的嘴角就露出苦笑。 二夫人还叫他好好儿把沈家大小姐给哄回来,叫祖父高兴高兴,可是看她这个样子,又怎么可能会回头呢? 如果早知道沈氏珠宝对祖父这样重要,他还会不会带着高婉宁,叫她看见? “别跟他说话。”沈母恨死欧阳玉了,用警告的眼神叫欧阳玉往后离自家闺女远点儿,才要拉着沈望舒离开,却见另一侧,一个风韵犹存的绝美妇人,带着一个头发短短,一脸倔强的女孩子过来。 那个绝美的妇人已经到了中年,不过却并没有露出多少的老态,反而多了几分岁月留下的风韵,那个女孩子也一张十分美丽张扬的脸孔,不过就是在这种郑重的场合,她还穿着一身儿的豹皮纹,几乎到了大腿根儿的短裤,还有只盖住了胸部的背心儿。 沈望舒挑眉看这个特立独行的女孩儿。 这一身儿充满了野性的美感,如果上街上走一圈,自然是十分美丽靓丽的风景。 不过这是在宴会……穿这么一身儿,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 在宴会上特立独行,这不是有性格,是有病! 这女孩儿的眼里有对她的愤怒,还有轻视,不过沈望舒却觉得莫名其妙。 “妈,欢欢。”她正在疑虑,是不是欧阳玉的哪个小情人在对她表达不满,听到欧阳玉叫了一声,就恍然大悟。 这就是欧阳玉的亲妈二夫人,还有他的亲妹妹欧阳欢了。 从前,沈氏珠宝还没有败落的时候,二夫人对沈舒雅十分疼爱,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可是当沈氏珠宝败落了,她就翻脸不认账了不说,还为了叫心爱的儿子娶上真正喜欢的女人,对沈望舒十分冷酷地亲口提出了解除婚约。后者不同意,她还数落了沈舒雅不知多少的缺点,还有不好的地方,口口声声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还有欧阳欢,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循规蹈矩的沈舒雅,更亲近的是活泼的高婉宁。 她的眼里,高婉宁那样肆意的过法儿才叫人生,沈舒雅的那种,只叫做庸碌地活着。 所以当高婉宁和欧阳玉算计了沈氏珠宝,害得沈家破产之后,欧阳欢最高兴了,还特特儿地在沈舒雅的面前耀武扬威,给她栩栩如生地描绘了欧阳玉怎么爱惜高婉宁的。 沈舒雅不想活了,也和这接二连三的逼迫有着很大的关系。 这一家子畜生…… 沈望舒脸上没有笑容,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对道貌岸然的母女。 “舒丫头也瘦了,瞧着叫人心疼,回头来伯母这儿,伯母给你好好儿补补。”二夫人伸手去拉沈望舒的手,眼角晶莹的泪珠儿欲落不落的,带着几分绰约的风情。 她就见沈望舒冷淡地退后了一步,从前对自己的亲近都不见了,顿时在心底咯噔了一声。她从来都能拿捏住沈家大小姐的,没想到这一回竟然都不好使了,不由叹息说道,“舒丫头这是心里还怨我呢。” “把不住自己的未婚夫,是自己没能耐,还有脸怨别人。”欧阳欢见不得二夫人对沈望舒温柔,顿时冷笑了一声。 一个木讷循规蹈矩的淑女样本罢了,哪里有一点的鲜活,怎能配得上她最好的亲哥哥。 为了争风吃醋,还敢对她哥动手,这样的泼妇简直叫欧阳欢痛恨极了。 她不由想到了前些时候和欧阳玉一同认识的高婉宁,想到她在欧阳玉被关着的时候,拼命地去赌石,好在欧阳老爷子的面前有立场说话把欧阳玉放出来,眼里就露出几分感慨和亲近。 况且赌石这样刺激,高婉宁从来有大将之风,不管落到怎样的境地都不会变一下脸色,还频频在逆境中赌涨了那些表现并不优秀的毛料,解出了许多姹紫嫣红的极品翡翠,这才欧阳欢的眼里,就如同传奇一样。 她喜欢高婉宁这样传奇的人生。 “我怨你了么?”沈望舒理都不理欧阳欢,侧头对欧阳玉问道。 “我只是打你了。”在欧阳玉通红的脸色里,沈望舒突然笑了笑,十分和气地说道,“我也有自己喜欢的男人了,你也见过,是不是?” “水性杨花!”欧阳欢家她这么不要脸,顿时大怒。 “把不住自己的未婚妻,是自己没能耐,唧唧歪歪真不像个男人。”沈望舒就瞥着欧阳玉笑着说道。 她将方才的话原路奉还,虽然离得远,不过几个人说话并没有压低了声音,顿时就清晰地落进了周围人的耳朵。 沈望舒就听到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噗嗤噗嗤的笑声。 “回去好好儿安慰安慰你哥,虽然他也就一张脸能看,不过这年头儿喜欢这张脸的也有不少。”沈望舒这才对欧阳欢笑着说道,“你这么有能耐,以后也得看好自己的未婚夫,最好脖子上套个绳子,好好把住,才是你的本事。” 她话语之中就带了几分羞辱,见欧阳欢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愤愤地看着自己,就哼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有一句,就是你眼中别人是个什么样儿,别人眼中,你就是什么样儿。” 欧阳欢侮辱别人的时候,又怎知别人没有在看她的笑话呢? “你祖父叫你过来,想必是叫你讨好我,好叫阿玄的禁令取消的。只是你这么一张讨债的脸,只怕那禁令,你们还得继续受着。”沈望舒淡淡地说道。 想要她出手帮忙,还要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样子来吩咐她,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把差事办砸了,等着回去挨耳光去罢! 欧阳欢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欧阳老爷子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相反,十分强势。 她从小儿没少挨耳光。 欧阳欢瑟缩了一下,心里又十分愤慨。 一个木头一样的女人,竟然还敢威胁她?! 这么个女人,不娶才是对她哥哥好呢,她也幸亏哥哥没有喜欢她,而是喜欢着高婉宁。 欧阳欢本想说点别的什么,可是却担心真的被欧阳老爷子往死里打,不得不忍住了。她狠狠地盯着沈望舒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这才用力地扒开了一旁看好戏的众人大步走了。 只是她还不敢在老爷子没有发话之前就离开,只好走到了一旁几个和自己要好的闺蜜的地方,一边恶意地看着沈望舒,一边不知再和那几个女孩子说了什么。沈母跟要发怒,却被沈望舒握住了手,眼睁睁地看着沈望舒吃委屈。 她冷笑了一声,对二夫人不善地说道,“有这么个姑娘,幸亏舒舒没看上你家儿子!” 沈舒雅从来报喜不报忧,沈母竟然不知道,欧阳家这个小姑子,竟然这样刻薄。 看她牙尖嘴利地挤兑沈望舒的样子那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沈母这才知道女儿吃了多少的委屈,心疼女儿的难堪,又忍不住在心里埋怨她。 早知道欧阳家都是这种货色,她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可是沈舒雅什么都不说,叫她还傻乎乎地把欧阳家当做好人。她是第一次看见欧阳欢这么无礼,虽然平常也听人说起过欧阳欢离经叛道,可是她是长辈,又是沈氏珠宝的女主人,平日里来往的圈子都是成年贵妇,竟然不知道这些小辈之间竟然是这样。 沈舒雅又总是什么都不说,她还本以为欧阳欢的那些传言,都是这些小人在嫉妒的流言。 “沈夫人误会了。”二夫人汗都出来了,急忙说道,“这孩子这段时间有点不痛快,所以才……” “不痛快就拿我家舒舒撒气?”沈母哼笑了一声,冷淡地说道,“从前的事儿,咱们没完!往后,舒舒跟你们就没有一点关系,少来攀扯!” 她说得声色俱厉,声音也提高了,把心虚的二夫人训得垂头丧气,一时大家都侧目。欧阳老爷子本对沈望舒没有了什么想法,只是不想结仇罢了,见二夫人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叫沈母盛怒,老脸顿时微微一变,之后挤出一个笑容,努力粉饰太平。 今天可是他的寿宴,可不能搞砸了。 沈父听见沈母的声音心都乱了,哪里还忍得住,急忙踮脚去看,见沈母怒气冲冲地握着沈望舒的手,急忙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你不知道,欧阳家欺人太甚!”沈母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勉强忍住了,声音却嘶哑得厉害,把方才欧阳欢出言不逊都说了,这才哽咽地说道,“这个傻丫头!怎么能这么委屈自己?” 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是当做掌心的宝儿来爱惜的,可是自己的宝贝,却在别人眼里不值得一提。沈母本有些惆怅最近女儿的性子变得厉害了许多,可是现在想想,反而觉得还是厉害些更好。 沈父听了沈母的告状脸色顿时微微一沉,之后垂了垂自己的眼睛,握紧了自己的手。 “今天给咱们舒舒正了名,往后咱们跟欧阳家就没什么牵扯了。”沈父崇尚的一向是和气生财,可是这一刻,却格外地想和欧阳家拼个你死我活。 他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脸上却不动声色,懒得去和欧阳老爷子假惺惺作态,就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这一家子正站在一起,用眼神就叫欧阳玉母子也跟着尴尬地退去,就见门口突然走进来了一个高挑靓丽的女人来。 她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眉眼精致,穿着一件十分华丽的晚礼服,美丽夺目。 沈望舒见是高婉宁,就挑了挑眉。 “你怎么来了?”欧阳玉最近被关着,还不知道高婉宁给自家赌石的事情,急忙走过来问道。 “我来给老爷子贺寿。”高婉宁笑容明媚地对他说道。 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与张扬,叫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欧阳玉眼里露出几分感动。 这都是为了他。 “就是这个丫头?”沈父看到欧阳玉对这个女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就一动,急忙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个高什么的?” “高婉宁。”沈母没好气地说道。 “也不怎么样。”沈父嫌弃地说道。 “欧阳家那小子觉得她好,那她才是真的好。”沈母心里十分不痛快,看到高婉宁直奔欧阳老头儿就去了,那老头儿脸上还笑开了花儿,顿时大怒。她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对沈父不快地说道,“你非要来,这个时候,咱们也跟着丢脸!” 欧阳家的二公子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未婚妻都不要了。这很好看么?沈母看着欧阳老头儿打开了盒子,露出里面剔透水润的极品翡翠,顿时冷哼了一声。 “宁丫头破费了。”欧阳老头儿人老眼不老,看了一眼就发现是帝王绿,十分满意。 高婉宁这次的寿礼,送得十分贵重。 “老爷子喜欢就好。”高婉宁赔笑说道。 她站在欧阳老爷子的身边,被无数人聚拢仿佛众星捧月,顿时就感到了一股虚荣。她见欧阳老爷子十分喜欢自己的翡翠,这才松了一口气,来得及对欧阳玉笑了笑。 只是这时候她就见到顶级的水晶吊灯之下,沈望舒正漫不经心地看来,顿时脸色僵硬了起来。她急忙去看欧阳玉,见他时不时地扭头去看沈望舒一眼,更加担心,拉着欧阳玉的手说笑起来。这是他们两个独处时的常态,可是看在别人眼里,就很不顺眼了。 欧阳玉才解除婚约,就和另一个女人来往甚密,傻子都能看得出这两个的关系。 偏偏欧阳欢看到高婉宁,顿时高兴地跳了过来,嘴里叫道,“高姐姐!” “欢欢!”高婉宁也热情招呼道。 “我可想你了,可是上回我哥带我去过你家一次,我就再也没有时间多看看你。”欧阳欢就拉着高婉宁的手腕笑着说道,“我听说你现在住我哥的房子?这真是太好了!以后咱们能天天在一起玩儿!” 她也想跟高婉宁学一学赌石的技巧,至少有能叫欧阳老爷子对她另眼相看的地方。只是她肆意惯了,声音不小,几乎是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位送出一块翡翠的高小姐,目光正跟欧阳小公子同居。 或者说……是被包养? 高婉宁脸色微微一变,只是欧阳欢从来都是口无遮拦的,她也不好呵斥,只好强笑笑了笑。 作为一个有骨气的人,她不希望叫人以为自己被包养了,也不希望被这些人用龌龊的眼光看待自己。 “我哥天天都跟我提起你呢。”欧阳欢撇了远远的沈望舒一眼,声音越发地大了起来。 欧阳玉叫这个妹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白皙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看着四周了然的眼神,有心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解释。 这真是坐实了他筹备订婚,却暗中还养着一个女人的事实。 他从来都循规蹈矩,也对自己十分严格,如果不论高婉宁这个生命中的意外,那在外是被人交口称赞的小辈。 比起那些只知道赛车风流快活的同龄人,他总是被人在训自家孩子的时候被频繁提起,俨然就是邻居家的孩子。可是邻居家的孩子现在也知道五毒俱全,还知道养女人了,这从神坛跌落的时候,那光辉的形象被摔得稀巴烂。欧阳玉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茫然地站在一旁,感到视线都在自己的身上聚拢。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窘迫,一时哪里想得出办法来。 欧阳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老当益壮,当场死过去都有可能。 这么丢人的家丑,不遮掩就已经很叫人生气,哪里有这种什么都大声嚷嚷的。 “闭嘴!”还是欧阳堂这个做堂兄的更有威严,对欧阳欢冷冷地呵斥了一声。 他是长兄,威严极了,欧阳欢打小儿怕这个不苟言笑的堂兄,顿时就不敢说话了,嘴里嘀咕了两句,就叫堂兄命她去换正经的衣裳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欧阳堂见欧阳欢走了,这才将冷峻的目光落在了高婉宁的身上,审视她片刻,冷冷地说道,“小玉平日里最看不得别人落魄,看见你可怜,收养了你几天,你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声音不大,可是却比方才欧阳欢的大声嚷嚷还叫人羞愤。 高婉宁哪里被人用癞蛤/蟆形容过,顿时就气出了眼泪,而且深深地觉得,欧阳堂就是一个养不熟的野狼。 她为欧阳珠宝解石,费尽了心思与眼力,可是欧阳堂得了好处,却从来都没有给她一个好脸色。 “行了,来者是客,你怎么能这么刻薄。”欧阳老爷子到了现在,方才颤巍巍地说道。 他把手里装着翡翠的盒子收好,这才对受宠若惊的高婉宁笑着说道,“宁丫头不要跟这头倔驴一般见识,这小子……”不过既然已经被叫破,就不好在对高婉宁有什么亲近,不然只怕欧阳家就真要背上一个不好听的名声了。 这些做珠宝商人的,如果没有好名声,不叫人信任,那谁还敢上门来买昂贵的珠宝?他心中急转,就越过了高婉宁,走到了众人之前。 颤巍巍的老头儿,把一旁的酒杯举起来,对众人示意,一饮而尽之后,便拱手感激地说道,“多谢诸位赏脸,来参加老头子的寿宴,今日真是多谢了。”只是他也看到,今天同是珠宝公司的同行来的不多,心里就咯噔一声。 欧阳珠宝在s市执牛耳多年,跺跺脚,那是多少人都跟随的,可是就因为薛爷的一句话,却叫这么多同行都不敢来了。他心里有愤怒,也有无奈,更多的是放在心底的筹谋。 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根基的人。 当年在中缅边境,他认识那些土人的时候,那个什么薛爷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呢! 欧阳老爷子眼里闪过一抹狠戾,之后又收敛了起来,笑呵呵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他心里是憋着一口气的。 欧阳珠宝被挤兑得不轻,这叫一直以来称霸s市珠宝时常的老头儿心里憋着一股子不能排揎的气,他又有些想要立威的意思,表示自己不是没有底气的,想了想,便趁着众人同自己一样将酒水干杯之后,笑着大声招呼道,“”前些时候,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子给老头子买回来一块料子,说是孝敬我,我瞧着虽然寻常,不过当个乐子也好。咱们解开看看热闹?“” 他想要解石,自然大家都十分赞成。 那种价值连城的翡翠从不起眼的石头里被挖出来的画面,真的会叫人热血沸腾的。 “沈老弟一起来?”欧阳老头儿招呼道。 “不用了。”沈父可不会去拿自己的身份给欧阳老头儿当踏脚石,他见这老东西说干就干,转眼之间就叫人架上了解石机,就知道他早就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解石。 如果他真的解出了极品的翡翠料子,就说明他的店中翡翠货源十分充足,对于薛玄的封锁完全不放在心上。这样的小算计沈父的心里也忐忑了起来,担心有高婉宁在,这个老东西真的解出好的翡翠来。 他虽然表现得很不在意,却还是往前凑了凑。 欧阳老爷子笑呵呵站在高台上,红光满面叫人把今天要解开的毛料给抬上来。 不大一会儿,就见三个壮汉气喘吁吁地把一块十分巨大的毛料抬了上来,这料子色泽漆黑,典型的黑乌沙的料子,巧的是上头叫人擦开了两个小窗,露出了其中碧绿沁人的清凉绿意来。 那浓郁的色泽,叫人心旷神怡,剔透的水头仿佛是冻住的河水一般剔透晶莹。这料子一出场,顿时就把在场的人都给镇住了,或许这里的人并不缺钱,可是看到这么大块的毛料和翡翠,还是叫人忍不住兴奋。 沈望舒只看了一样,就收回了目光,笑了。 这不是那坑爹的靠皮率么。 看起来欧阳老爷子的神眼,也没看出来这料子是个坑货。 “这是我家不成器的二孙子买回来的。这小子不把钱当钱,看这料子好,当机立断,和人竞价眼睛都红了,拼着赔本儿也要把这料子买回来。我就说他败家,只是咱们也瞧瞧,这个败家的小兔崽子,他眼光怎么样!”欧阳老爷子看似贬低,实则是在炫耀。 只要这块料子赌涨了,那他嘴里的什么当机立断,豪爽有魄力的就真的落在他的头上了。他这有为欧阳玉铺路的意思。 高婉宁的脸一片苍白。 “老爷子……”这料子一解开,她都得跟着被连累,毕竟,拼死抬高了价格的,正是她。 而且这料子是她买的,怎么成了欧阳家的了? 欧阳家老爷子却是一个性急的人,摆了摆手,笑着叫人从一旁薄薄地切了过去,嘴里就笑着说道,“这料子的品相不错,我很看好!你瞧瞧这石皮儿,薄得很!可不敢切得太厚,不然只怕会伤了里头的玉肉,就是损失了!” 第36章 翡翠眼(七) 锋利的齿轮摩擦在原石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欧阳老爷子笑呵呵地站在边上,红光满面一点儿都不像个干巴巴的老头儿。他正沉浸在一回儿叫人奉承“后继有人”的得意里,却看到高婉宁偷偷地拉扯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欧阳玉,一双泛着精光的老眼里,露出几分不喜。 不过是个运气好的丫头,竟然在这里对他不满。 看这样子,显然是高婉宁不忿自己买的毛料却算在欧阳玉的头上,心里有不满意,所以拉扯心软好说话的欧阳玉为她撑腰了。可是她能跟欧阳玉比么? 欧阳玉是他的亲孙子,虽然性子柔弱一些,不过欧阳老爷子老了,手里还掌控着欧阳珠宝,其实对底下这些野心勃勃的儿孙都有警惕心的。豪门里可没有父慈子孝!别看他很重用长孙欧阳堂,可是也知道欧阳堂能力不错,在集团里已经很有威望, 他又是自己的长孙,想必在大家的眼里,就是自己的继承人了。 或许自己百年之后,会把欧阳珠宝交给欧阳堂,可不是现在。 欧阳老爷子觉得自己还没有老到不能掌控公司,所以,这个时候把欧阳玉提拔起来和欧阳堂分庭抗礼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欧阳珠宝的管理层欧阳玉是插手不进去了,欧阳老爷子知道这个孙子性子软弱天真,不是那些在商场打滚儿一辈子的老狐狸们的对手。 那么他就另辟蹊径,给欧阳玉铺另一条路。 从前,他是想借助沈氏珠宝来为欧阳玉提升筹码,可是这条路被沈氏珠宝给堵住了,欧阳老爷子正在发愁,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 高婉宁对翡翠毛料的锐利,叫欧阳老爷子眼前一亮。 欧阳玉不适合做管理层,那就掌握翡翠毛料好了。 原料是珠宝公司的命脉,只要欧阳玉真的有本事,能够在茫茫多的翡翠原石里挑选到真正的好料子,那么他就是珠宝公司的中心人物!管理层随时可以被替换,可是能够挑选到更多翡翠,为公司创造财富的人才是不多的。欧阳玉既然和高婉宁要好,那想必高婉宁一定会帮衬自己这个孙子,在欧阳珠宝站稳脚肯。 欧阳玉又听话乖巧,比起越发内敛却颇有主见的长孙,更依赖祖父的支持。 因此,今日寿宴,在众目睽睽之下,欧阳老爷子当众解石,就是为了把欧阳玉推到前台来。 只要赌涨了一块毛料,欧阳玉就算是有了自己的威名了。 可是高婉宁却似乎很不乐意的样子,这样自私不知道为自己男人考虑,就叫欧阳老爷子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儿。 不过欧阳玉还需要高婉宁的辅助,因此欧阳老爷子只当没看见,正对四处抱拳,却听到身后传来了石头被擦动的声音。 沙沙的声音传来,欧阳老爷子就皱了皱眉头。 他是赌石赌了一辈子,手里恨不能握着翡翠原石到死的人,只听身后的擦石的声音,就听出来了,听这声音就是没擦到翡翠。 他对这块毛料的期望很高,自己也好好儿地看过,断定这毛料的石皮很薄,里头该是大块的翡翠,可是却只听到砂轮摩擦到了石头的干涩声音。他心里突然有一种深切的不安,转头看去,却见曾干涩雪白的石皮簌簌落下粉末,可是擦面上却没有一点的绿色。 白花花的都是石头。 甚至连雾都没有。 正等着鼓掌叫好的人群都沉默了一瞬。 “再往里切一点。”欧阳老爷子皱了皱眉,低声吩咐道。 这回他不叫擦石了,不过却叫解石的人薄薄地切,试试下面的成色。 虽然失败了一次,不过他并没有将隐约的不安放在心上。 切割毛料时切到石头,之后切到翡翠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薄一点。”他唯恐伤到里头价值不菲的玉肉,继续说道。 “你觉得怎么样?”沈父兴致勃勃地在人群里,看到第一刀没有解出毛料来,顿时幸灾乐祸了。 他其实心眼儿不大,眼看着欧阳老头儿这是有点儿不高兴了,顿时心里就乐了。不过他也知道这毛料虽然第一刀不怎么样,不过只怕下头都是好东西,可是能看一眼乐子就不错了。他从看热闹的人群里退出来,走到沈望舒和沈母的身边,对那料子再也没有什么兴趣了。左右不是自家的,就算价值连城,也跟自己没有关系。 而且知道欧阳珠宝竟然又起来了,沈父其实心里很生气。 “靠皮绿。”沈望舒温和地说道。 “真是好料……”沈父有些遗憾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 “靠皮绿?”他压低了声音,眼睛都放光了。 “高婉宁要坑我那块。”没想到没坑到沈望舒,却坑了她自己。好不容易赚到的钱都买了靠皮绿血本无归,滋味不好受吧? 沈父已经很振奋了,他用力地握了握自己的手,又摆出了十分淡定沉稳,成功的商人典范的模样,走到了欧阳玉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欧阳玉微微一笑。 打从解除婚约,沈父对欧阳玉就很冷淡,欧阳玉正迷茫呢,见了沈父难得的和蔼,顿时受宠若惊。 “欧阳老爷子对你真是没话说,处处提携。可是……”沈父一脸的慈爱,见欧阳玉疑惑地看着自己,再看看和他牵扯不清的高婉宁,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却还是和气地说道,“可是老爷子这说的话叫我听了,为高小姐不值得。”他顿了顿,便叹气说道,“舒舒都跟我说了,这料子明明是高小姐买来的,怎么老爷子说是贤侄买的?这对高小姐也太不公平了,也叫人心寒,你说是不是?” “的确是婉宁的料子,我当初只是借给她钱。”佳人还在自己身边目光潋滟地看着,欧阳玉自然不能梗着脖子说谎,讷讷地说道。 “给高小姐澄清一下吧。”沈父叹了一口气,深深地表达着自己的正义。 “对不起,叫你受委屈了。”欧阳玉自然也看到高婉宁那有些不同的眼神,他对高婉宁是真心喜欢的,喜欢得不得了,当然不能叫自己的心上人受委屈。 虽然欧阳老爷子在他眼里很可怕,不过为了心上人,欧阳玉心里又生出了无比的勇气。这样的勇气之下,叫他忍不住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对着正被人群围住,传来了解石的声音之处高声说道,“这料子不是我买下来的,是婉宁的!都是婉宁的!” 他叫出这一句,觉得自己仿佛一个无畏的英雄,转头去看高婉宁。 完了! 高婉宁心里生出无比的绝望。 她知道这料子是个什么货色,其实在欧阳老爷子算计她的时候,心里有些不快,又松了一口气。 欧阳老爷子口口声声说这是欧阳玉的毛料,虽然叫她生气,不过等一会儿这料子切垮了,也不会叫她的解石高手的金字招牌有损,只会扣在欧阳玉的头上。他又不需要解石,因此有没有赌垮并不算什么。 虽然她本想把这块该死的毛料等风头过了再给卖出去骗钱,毕竟这毛料看起来表象极好,如果卖出去一定能把本钱收回来,可是她打算得再好,却被欧阳老爷子这突如其来的一笔给搞乱,不过高婉宁心里心疼一下也就算了。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欧阳玉会为她“做主”! “不是我的!”她条件反射地说道。 “婉宁,你别怕,有我在,就算是爷爷也不能叫你受委屈。”欧阳玉柔情地握着她的手说道。 “我哥说的对!就算是爷爷,也不能贪污别人的功劳,不能不讲道理!”另一个正义使者欧阳欢,也在一旁大声说道,“爷爷就是错了!明明是高姐姐的毛料,这么做,叫人怎么看我们欧阳珠宝?!” 她本来就是个快人快语的性子,才不情不愿换了礼服回来就听到了沈父的话,已经在心里对欧阳老爷子十分失望,没想到慈爱的爷爷会抢夺别人的功劳,更何况她还要讨好高婉宁去赌石,想到爷爷老了,顿时在心里生出了叛逆的想法。 如果能够打击到老爷子的名誉与威严,是不是……他就能不要把公司掌管得跟一言堂一样? 欧阳玉虽然年纪还小,可是也知道家里被爷爷压得抬不起头,只能干吃一些分红,不能掌握大权。 “还有大哥,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爷爷这么做!”堂兄欧阳堂也是欧阳欢敌视的目标,虽然她很畏惧欧阳堂,不过这在名流云集的宴会里喊上一嗓子,可比在外头说欧阳堂的坏话效果好得多。 欧阳欢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她被欧阳堂强迫换了自己一身死气沉沉的衣服已经在心里暗恨,见聚拢在欧阳老爷子面前的那些各界名流都扭头诧异地看着自己,心里一横就高声叫道,“爷爷和大哥太叫人失望了!” 欧阳玉俊美如玉的脸,在吊灯光滑璀璨的灯光照耀之下,露出惊心动魄的美感。 沈父早就施施然地回了妻女的身边,一脸的沉稳,中年人的风度翩翩在他的身上昭显。 只有沈望舒才知道他干了什么坏事儿。 “爸爸。”她真是哭笑不得,没有想到沈父为了她千辛万苦也要弄死欧阳玉,可是心里又有温暖的暖流流过,叫她忍不住挽住了沈父的手臂,垂头安静地笑了。 “叫他欺负我家舒舒!这回叫他名声坏透!”沈父压低了声音冷笑道,“一家子蠢货!欧阳家这回是要内讧了!” 他说完这一句话,就仰起头来,依旧是一副很儒雅的派头,不过他现在更想去看欧阳老爷子那张被小辈顶撞反叛之后铁青的脸,慢吞吞就拉着妻女走过去看热闹,到了解石中心,眼睛就微微一亮,之后露出迟疑的表情对欧阳老爷子皱眉说道,“老哥儿,这是……” 中心处一堆白花花的石头,被切成了极大块。 这回可不是“薄薄”地切一下了,而是欧阳老爷子横着心从中间下刀,横竖地切开。 可是切开之后,却依然只有石头,不见翡翠。 欧阳老爷子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并不是为了区区的几千万的毛料解垮。 神仙难断寸玉,又有一刀穷一刀富的说法,谁家的珠宝公司里没有切垮过高价买来的毛料呢? 几千万并不能叫欧阳家伤筋动骨,没准儿回头解出来一块好的,这亏了的都能赚回来。欧阳老爷子心里不高兴的,是自己才在众人面前说自己看好这料子,就被这料子给打了脸。这一下,只怕就会有人质疑他的眼光了。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叫他恼火的是,欧阳玉和欧阳欢竟然公然跟他叫板! 这么一吵吵,他还有什么诚信?! 他的老脸都被这两个畜生给丢尽了! 他含怒看了拨开人群拉着高婉宁走过来,非要给她个说法的欧阳玉,如果不是眼下高朋满座,非给欧阳玉一个耳光不可! “老哥儿别着急,小孩子么,哪儿有老哥儿的经验,看走眼是常有的事。”沈父就一脸与人为善地笑着劝道,“虽然这料子解开了,不过解开得粗糙,咱们一点一点解,没准儿能解出帝王绿玻璃种呢,那时候欧阳贤惠侄的眼光还是那么好,也不用把这些都推给……” 他似乎感到自己失言了,就笑了笑,回头拍了拍沈望舒的手含笑说道,“咱们解除婚约,果然是对的。”他虽然说得和气,不过隐藏的话都听懂了,顿时众人的目光都意味不明起来。 他们都默默地看向了欧阳玉。 这个俊美如玉,仿佛尘世佳公子的青年,从前叫人都感慨一声公子如玉,如今,却叫人鄙夷了起来。 明明是他购买了一块毛料,好么,这是块好料子的时候,就是他果断出手买下来的,这眼瞅着解垮了,就推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一点的责任担待都没有,小小三千万都经不起,可见人品是多么低劣。 从前没有经过事还看不出来,这一遇到一点点小事就暴露出来,怎能不叫人鄙夷呢? 只不过是三千万,在这些成功的商人眼里虽然不少,可是也没有多到去推卸责任的程度。 一时间,对沈氏珠宝与欧阳珠宝解除婚约还有些怪话的人,都露出了恍然之色,复杂的目光落在了安安静静地站在沈父身边,就算是这个时候,也没有露出幸灾乐祸,或是落井下石的沈家大小姐身上。 她就这样无声却清高地站在众人面前,明明或许从前被欧阳玉伤害或是诋毁过,可是却并不会将自己的身份拉低到和欧阳玉一样卑劣的地步,清高傲然得叫人动容。 或许有点傻,可是却更见高贵的品格。 “怨不得沈家大小姐不嫁给他。” 欧阳玉相貌出众,之前婚约解除的时候都笑话沈家大小姐,可是如今想来,只怕是不屑嫁给这样卑劣的人。 沈家大小姐就这么踩着欧阳家二公子的肩膀,站起来了。 欧阳老爷子显然也想到了,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得亏他虽然年纪大了,身体不错,就算这个时候也没有晕过去。他知道今天沈父是踩着欧阳家把自家给洗白了,心里暗恨,可是却无从反驳。不管怎么样,方才确实是欧阳玉兄妹高声的那几嗓子闹得不像话。他知道今天欧阳玉懦弱没有承担人品不好因此被沈家大小姐看不上是跑不了了,然而就算他年老成精,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高婉宁这丫头方才喊的那句“不是”,干净利落地把欧阳玉陷入了绝境。 推卸责任给个女人,那女人也不承认,这该怎么办? “再切切。”他虽然恼火沈父的阴阳怪气,可是还寄希望在这块料子上,颤抖着手指着那块被擦开两个翡翠小窗的地方说道。 解石机的声音再次在沉默中沙沙地开始,这一次,连欧阳珠宝解石的员工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再惹火欧阳老爷子了。 “切成麻将你也够呛了。”沈父压低了声音,非常洋洋得意地说道。 小人得志说的就是沈父了,可是沈望舒却觉得他很可爱。 她知道自己被亲人维护者,不用自己动手,就有人护在自己的面前。 自己的形象更加光辉,都是因为有这些人在。 “一会儿管他要,咱们回去做麻将。”沈望舒也忍不住揶揄地说道。 “你们两个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沈母都看见欧阳老爷子的脸青了。 “活该。”沈父冷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以后这老头就有乐子看了。”欧阳玉和欧阳欢这嗷嗷的一嗓子,那是挑战欧阳老爷子的权威,不仅如此,还挑衅堂兄,显然是为了财产兄弟阋墙了,能不叫他生气? “咱们就看个乐子,不过我想,咱们公司可以预备起来了。”沈望舒觉得这正是沈氏开拓业绩的时候,趁着欧阳家的动乱,自己先咬一口肉下来,当然,虽然s市是很重要的市场,不过沈望舒并没有准备吃独食。 全国这么大,国人的生活日渐好了,珠宝行业的前景一直都很不错,有了她的这双眼睛,走出s市在全国开出一条路来并不是很艰难的事情,何必和欧阳家纠缠不休。 她的眼前是金光闪闪的市场,哪里还有欧阳珠宝的位置。 s市的市场,她也不会做绝,至少也得给那些中小珠宝公司一点活路。 钱是赚不完的,何必泯灭良心,一定要一统某某市场呢? “对对对,看个乐子。”沈父正眉开眼笑地看着那余下的原石被一点一点地解开,只解出了两片薄薄的翡翠片子,顿时很放心地说道。 欧阳老爷子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火,摔袖而去。 “你看什么?!”沈望舒见主角走了,自然没有什么心再在这里做别人的谈资,更何况薛玄还在家里等着她,她更加想念的自然是薛玄,然而她漫不经心地扫过脸色苍白的欧阳玉和高婉宁,却听见了一旁欧阳欢愤怒的呵斥。 这个被欧阳堂逼着穿了一件雪白的小礼服的女孩儿怒气冲冲地冲到了沈望舒的眼前,指着她厉声道,“你以为你的阴谋得逞了?!幸灾乐祸?!看见我哥不好了,你可开心了,是不是?!” 沈望舒眯着眼睛看着她。 她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才要抬起来给这东西一耳光,却见眼前闪过了一道美丽宝石的光彩,一声脆响。 一记耳光,抽在了欧阳欢的脸上! “欧阳家自己不知道管教孩子,我们来。”沈母淡淡地收回自己带着宝石链子的手,看着这个曾经欺负过自己爱女,如今还嚣张的欧阳欢。 见欧阳家的一家子大惊失色地冲过来扶住了捂着脸,大滴大滴眼泪委屈滚出来的欧阳欢,她抬起手翻看沈望舒给她设计的美丽的首饰,露出高傲的神色冷淡地说道,“当沈家是什么!?如此无礼,日后,沈家和欧阳珠宝之间,不会再……” “不必再提!”沈父冷笑了一声,扶着妻女冷冷地说道,“没家教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外头的野丫头!” “那你也不能打人呐。”欧阳二夫人见女儿被打了,顿时眼泪也跟着落下来了。 “打的就是你。”沈母握紧了沈望舒的手,看着她冷笑说道,“子不教父母之过!看看她的态度,就知道从前没少这么对待舒舒,舒舒为人好不跟她计较,你们就蹬鼻子上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欧阳老爷子和我家老沈平辈论交,说句不好听的,你也就是个……”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欧阳二夫人,不屑地说道,“你也就是个没掌权的没用的货色,什么时候,你做了总裁夫人,跟我平起平坐了,再来跟我说话!” 她还摆出一副十分高贵的模样来,璀璨的珠宝映衬着她,更加贵气不凡了。 二夫人瑟缩了一下,不安地去看自己的嫂子,欧阳堂的母亲。 她自然是想做总裁夫人一呼百应的,不过就算是欧阳老爷子没了,能做总裁夫人的也是大房的嫂子,轮不着她呀。 “好好管教你的儿子女儿!这么两个东西,你都没□□个人样儿来就放出来,亏了是遇上我,就这么一耳光算了,如果遇上别人……” 沈母冷笑着看着二夫人那惨白柔弱的脸,还有欧阳家长媳若有所思的表情,淡淡地说道,“儿女都养不好,可见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说完了,觉得自己心里的一口气出来,目光落在了咬着牙恨恨地看着自己的高婉宁身上。 “高小姐是罢?”沈母笑着说道。 这是沈舒雅的父亲母亲,一定是会折辱她的,高婉宁顿时绷紧了自己的神经。 “我得多谢你。” “什么?!”高婉宁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不是你做了第三者,我家舒舒都不知道,什么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沈母温和地说道。 一下骂了两个,还是在这么多的成功人士面前,高婉宁都不敢想象日后该怎么做人。只怕明天上流社会最大的笑料,就是欧阳家和她了。 她是想要嫁到豪门的人,可是沈母这样败坏她的清白,就算她以后和欧阳玉结婚,身上也要背负不名誉的名声。 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却束手无策。 她的眼睛确实能够看破原石下的翡翠,可是在这个人与人交际的场合,有这个能耐是没有用的。 她被沈母挤兑得眼眶通红,也看到了一群贵妇人围拢在沈母的身边,都用嘲笑和不屑的眼神看着自己。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上流社会的贵妇,这种宴会也不会有人没有眼色地带个外室过来,可是就算不说,这宴会中有外室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这些贵妇最恨的就是外头妖娆的狐狸精。 高婉宁插足沈舒雅和欧阳玉之间成功上位,是最被她们敌视警惕的。 “高小姐有手段有心机,欧阳贤侄就送给你,祝你们百年好合。”沈父眯着眼睛说道。 左右欧阳老爷子都被气走了,眼下他也不必再担心沈望舒的名声而和欧阳家口是心非,自然嘴里就不留情了起来。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高婉宁一番,冷笑了一声,又指了指趴在二夫人的怀里嚎啕大哭的欧阳欢,示意这事儿没完,这才施施然地带着沈母与沈望舒一起走出了宴会。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宴会,冷笑了一声,这才一起上了车回了沈家。他今天终于出了心头的恶气,只觉得能睡一个好觉了,拉着沈母高高兴兴地进了家门,一抬眼顿时吓了一个哆嗦,瞪着眼睛看着黑乎乎的客厅。 黑乎乎的客厅里,隐隐约约地坐着一个人,安静得没有一点的声息。 沈父一颗老心都差点儿被吓得停了,本想叫一声,然而想到家里还是有人在的,顿时停住了。 “薛爷?”他想到最近这家伙住在自己家里,那别墅必然是安全的,试探地问道。 那人影岿然不动。 许久,他缓缓起身,仿佛破开了黑暗,走到了沈父的面前。 沈父嘴角抽搐了一下。 大半夜黑漆漆的,穿一身黑色的西装坐在黑暗里,这是要做什么哟! “一直这么坐着?”沈望舒看着从黑暗之中孤零零地走出来的薛玄,心里顿时心疼得不行。 她顾不得在沈父沈母面前了,急忙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只觉得入手就是一片的冰冷。她一抬眼,就看见薛玄安静地看着自己,那双眼里的想念和自己想念他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又忍不住心里有些甜甜的感觉,叫她在只透出一点月光之下对薛玄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来。 薛玄看着她对自己粲然微笑,漆黑沉沉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亮。 他微微弯下了身,一双手臂穿过了沈望舒的膝盖,打横把她抱了起来,转身就走。 “等等!”沈父心里顿时急了,一把抓住了薛玄的衣角。 这家伙竟然敢在他的面前,这么大咧咧地抱走他的女儿?! 看这样子是要上楼去卧房的节奏。 眼里还有没有他们老两口没有?! 沈父虽然最近看薛玄越发满意,可是只要一天没结婚,他是不允许薛玄做出伤害自己女儿的事情的。 薛玄被紧紧地抓住了衣角,本歪了歪身要挣脱,却没有想到执拗的沈父竟然没有撒开手。 沈望舒只感到自己忽悠一下就被抱起来了,此时正揽着他的脖子,一低头看见沈父一脸同归于尽地揪着薛玄的衣角,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 “爸爸放心吧,他最老实了,什么都不会做的。”沈望舒为沈父待自己的心感动,又忍不住笑着捏了捏薛玄的耳朵,眼里都是笑意地说道,“一天没结婚,他都老实一天。他最是一个规矩人了。” 从第一世起,他就看重自己的名声比自己看得还重,规矩得不得了。沈望舒无奈过,却又感到欢喜过。捏着薛玄耳朵在他的耳边轻笑问道,“我说得对不对?”她笑着吹了一口气。 “对。”薛玄抱着她的手臂用力收紧,一双坚实的手臂紧绷。 “不结婚,我什么都不会做。”他扭头对沈父认真地说道。 “那你抱着舒舒做什么?”其实未婚男女在一起也不算什么,只不过沈父是个古板的人,还曾经因为这个被人笑话过。 他也知道自己是有些过分了,这年头儿感情到了的青年男女,情到浓时在一起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薛玄这么说还是叫沈父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恳切的笑容说道,“不是我老古板,舒舒这年纪还小呢,等你们长大了,就……”他脸上的笑容十分慈爱。 薛玄看着皮笑肉不笑的沈父,眯了眯眼睛。 他都三十多了,还“等你们长大……” “嗯。”他含糊地应了,微微一顿说道,“那就结婚。” “要预备婚礼,这个也需要时间,舒舒的婚礼必须要风风光光的。”沈父吃了欧阳玉这么一个大教训,此时真不敢随随便便把爱女给嫁出去,含糊地说道。 沈望舒噗嗤一声笑了。 “爸爸这是同意咱们结婚了,你还不谢谢他?”她推了推薛玄。 “多谢伯父。”薛玄也是个就坡下驴的人,飞快地说道。 沈父瞪着女大不中留的丫头,心里真是特别心酸。 “行了行了,叫你为难人。”沈母已经扶着墙笑了好一会儿了,看着沈父被两个小的挤兑得哑口无言,笑得不行了,半天方才努力忍耐着对沈望舒说道,“今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她看着薛玄沉稳的样子,心里倒是十分满意,对薛玄笑着说道,“她爸爸最心疼她,阿玄不要往心里去。”说完,又点了点有些委屈的沈父的额头笑着说道,“小题大做!” 谈恋爱的小两口,抱着上楼多平常啊。 “他突然抱人。”沈父低声哼了一声。 “舒舒今天累了,我才抱着她。”薛玄解释着说道。 他看了看沈望舒脚下细长的高跟鞋,抿了抿嘴角。 “上去吧。”沈母摆手叫他们上楼,这才回头,对今天表现不错的沈父嫣然一笑。 沈父倒吸了一口凉气,见沈母摇摇摆摆地往卧室去了,自己也脚下发飘地跟着走了。 薛玄抱着沈望舒站在楼梯的拐角,看着没出息的沈父消失在卧房,哼了一声,对沈望舒说道,“还不如我。”这定力,不过是笑了笑魂儿都飞了,真是没见过世面。 薛爷面无表情地认为沈父这是没见识。 “你忍得住?” “忍得住。” “那就继续忍着好了。”沈望舒笑着凑过去咬了咬薛玄的脖子。 薛玄沉默地站在阴影里,绷着脸想自己应该不应该收回自己方才那句话。 隐藏在沈家别墅各处阴影里把守值夜的保镖们,看着自家老大隐忍得头上爆青筋的模样,都深深地对上沈家大小姐表示了一下钦佩。 “还忍得住么?”沈望舒抱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问道。 “忍不住。”薛爷这回说着老实话,转身抱着自己心爱的人冲进她的房间,如同一阵风地将房门刮开又关紧,却用与方才那暴风骤雨一般完全不同的小心翼翼把沈望舒放在床边,坐在她的柔软的床上,看着沈望舒对自己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 他沉默着垂头,将大手落在了她白皙细腻的小腿上,沿着小腿逡巡着游走到了她精致纤细的脚踝,细细地摩挲了一下,搭在了她的高跟鞋上。 他手指一挑,解开了这美丽的鞋子,随意丢在了地上。 灯光之下气氛正好,若有似无的暧昧在密闭的房间里流淌,沈望舒挑眉,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薛玄的眼,落在她潋滟的眼眸里,粗糙的手,慢慢地回到她的脚踝,轻轻地凑了过来。 “下回穿平底鞋就不累了。”呼吸交缠间,他突然垂头,顺便捏着她的脚踝按摩起来。 特别正人君子。 沈望舒妩媚的笑容裂开了。 第37章 翡翠眼(八) “睡吧。”薛玄给沈望舒捏好了脚踝,咳了一声,目光游弋地说道。 如果不是他在刹那间的自制力起了作用,方才就把她给扑倒了。 只是感受到方才那微冷的细腻,薛玄还是忍不住搓了搓变得空落落的指尖,压低了声音。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也不像是无动于衷的,沈望舒的嘴角这才又勾起了一瞬。 “你也睡去吧。”不解风情的样子也很可爱,沈家大小姐随便给薛玄寻了一个理由好好安慰了一下自己,这才弯起眼睛笑道。 昏暗的灯光之下美人如玉,薛玄默默地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站在沈望舒的床边,看她缩进了雪白的被子里背对自己睡了,再一次有些后悔。 “你怕黑么?”他声音嘶哑低沉地问道。 “谢谢我不怕。”沈望舒揶揄地笑了一声,啪地把床头的小灯关掉,十分无情地说道。 想后悔,晚了! “……”怕的话我陪你睡。这句话没说出口,就被无情地憋住了。 薛玄垂着头,用充满了期待的姿势等了一会儿,感到沈望舒是肯定不理睬自己了,伸手给她的被子抹平了一些,这才没有精神地走了。 他走出了沈望舒的卧房,靠在房门上许久,又不舍地扭头趴在房门上听了一会儿里头的动静,到底还是舍不得,不得不坐在了房门外的地上。 今天因沈家去参加寿宴本回来的就很晚,因此薛玄只觉得自己坐在沈望舒门外不过多久天就亮了起来。他并不是一个贪睡的人,早年打拼自己的事业的时候几天没合眼也是有的,因此并不感到疲惫,见天亮了起身,正要开了沈望舒的房门看看心上人的睡颜,就见楼梯口,自己的贴身保镖正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己。 那是个总是一脸彪悍杀气腾腾的彪形大汉,不过此时的表情特别丰富。 简直跟见了鬼似的。 薛玄目光落在这大汉的身上,眯起了眼睛。 薛爷不喜欢自己的二人世界被打搅。 “老大……”这大汉是和薛玄出生入死走过来的,情同兄弟,他硬着头皮走到了薛玄的面前,想要凑到薛玄的耳边压低声音说话,却被薛玄嫌弃地推在一旁,不由有些伤感地看着这个无情的老大低声说道,“欧阳家来人了,还是上回那个小子。” 他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扫过沈望舒紧闭的房门,哀叹了一声一物降一物,自家老大被吃得死死的,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说道,“您叫咱们运来的翡翠,就快到了。” 老大折磨他们许多年了,如今有个姑娘能降服他,真是喜闻乐见。 而且最近老大威严森冷的气场都被破得一干二净,众兄弟看得很乐呵啊。 “欧阳堂?”欧阳家这些小辈里,欧阳堂还算是个不错的,薛玄眼神一闪低声问道。 “就是他,瞧着跟您似的,也一晚上没睡……”这大汉有点儿得意忘形了,说到这里,讷讷地不敢说话了。 薛爷用威严的眼神看了他许久,见他头上冒汗,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他摸了摸沈望舒的房门,又用手背蹭了蹭,这才收回手,脸色平静地向着楼下走去,走到半路,回头看那大汉,目光炯炯。 那大汉本想瞻仰一下沈家大小姐的房门,见了这目光心里一抖,走得比薛玄还快。 薛玄满意地点了点头,待踏着悠然的脚步走到了楼下,就见欧阳堂果然正坐在沙发里等着他。他的表情十分严肃,薛玄却并不在意,走到他对面坐下,脸色冷淡冰冷。 他的气势令人感到畏惧,欧阳堂也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起身恭敬地叫了一声,“薛爷。” “你又来做什么。”薛玄漫不经心地问道。 欧阳堂想到昨天宴会上发生的一切,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他是欧阳珠宝的长孙,是默认的继承人,一直勤勤恳恳地为公司做事。他也并不是一个不能容人的人,对堂弟堂妹虽然并不亲热,却从来都没过对付他们的坏心,可是没有想到,昨天欧阳欢的那几句话,却暴露了二房的野心。 他并不知道欧阳老爷子的计划,但是却明白老爷子要把欧阳玉扶起来跟他在公司打擂台,这也不算什么,欧阳玉如果能为公司做事,兄弟齐心也是好事。 可是欧阳欢对他针锋相对,顿时就叫他心里生出警惕。 那是对整个公司的野心,如果不是昨天那毛料解垮了,只怕欧阳欢这屎盆子真要扣在他的头上。 而且祖父的偏心,也叫他心寒。 欧阳玉昨天丢人丢成那样,叫人议论纷纷甚至牵连欧阳珠宝,还因此得罪了沈氏珠宝和薛爷,可是老爷子却一定要保着欧阳玉。 还有那个牙尖嘴利的高婉宁,口口声声说他容不得自己的堂弟,老爷子却不呵斥她,反倒似乎是默认了的意思。 再有心,心也冷了。 欧阳堂想到那个一遇到事情就哭得稀里哗啦,仿佛自己真的怎么着了二房似的婶子,眼里忍不住透出几分决心来,走到薛玄的面前躬身说道,“欧阳家惹薛爷不快,都是小玉的不是。”他抿了抿嘴角,见薛玄懒懒地抬起眼扫过自己,那目光锐利得直指人心,也不敢隐瞒,认真地说道,“小玉给欧阳家惹了这么大的祸事,还有高婉宁,也同样有错。” “有错?”薛玄哼笑了一声。 “不仅是有错,而是无耻。”欧阳堂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 他从来不喜欧阳玉的天真,更不能理解的是,既然有了未婚妻,为什么还要招惹别的女人。 特别是高婉宁这种,看起来就知道很有心机的女人。 “如果小玉和高婉宁离开欧阳珠宝,薛爷能否原谅……”欧阳堂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我?” 他说的并不是欧阳珠宝,也不是欧阳老爷子,而只是他本身,想必是对欧阳珠宝有了自己的想法了。 “可以。”薛玄本在考虑,然而却见楼梯口,沈望舒正含笑站着,对他点了点头。 她显然听到了欧阳堂的话,对欧阳堂的建议很感兴趣。 薛玄是不会反驳她的,况且也觉得欧阳珠宝内乱起来更有趣。 欧阳堂是个识时务的人,日后和他合作也没有什么不好,看他如何能把欧阳老爷子给拉下马也很有趣。况且他虽然发话不许任何翡翠商人卖毛料给欧阳珠宝,不过为了重金阳奉阴违的只怕不少,暗中偷偷卖给欧阳家,他总不可能一个一个找过去。与其这样,不如扶持欧阳堂,这小子只要听话,薛玄不吝啬给他一点好处。 “日后,我会以沈伯父马首是瞻。”欧阳堂是个明白人,低声说道。 沈父总是有些心软的,就看他做买卖还给同行一点生机就知道。 这并不是不好,不过薛玄却明白这种心软有些提不起来,如果有欧阳堂帮衬,日后沈父会轻松许多。 他赞许地点了点头。 “欧阳玉以后负责你们公司的采购了?”欧阳堂一大早就来,还带着几分破釜沉舟,沈望舒听到这里,就下楼笑着问道。 她一夜好梦,不知为何总觉得昨晚睡得特别安稳,仿佛被人守护着,因此今日格外神采奕奕。 她虽然没有化妆,不过她却依然很美丽,欧阳堂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她毫不拘束地坐在薛玄的身边,大名鼎鼎的薛爷竟然亲手给她倒了一杯水哄着她喝了,心头已经一凛,知道沈家这位差点儿成了他弟妹的大小姐只怕在薛爷的心里很重要。他心里从前是惋惜,然而想到欧阳玉,却又有些庆幸。 幸亏这是没结成这个婚,不然沈舒雅带着沈氏珠宝嫁到欧阳家,欧阳玉有了这么大的支持,那就真的要翻天了。 “是。”他见沈望舒喝了水,剩下一点却被薛玄并不嫌弃地喝了,点了点头。 欧阳玉出了丑,他本以为老爷子会叫他歇一歇,至少等风头过去,可是欧阳老爷子却似乎等不及一样,一定安排欧阳玉主管采购。 采购是公司的重中之重,握有大量的资金,欧阳堂就十分不快。 他也看出来那个高婉宁有些怪异,不过他是个内敛的人,因此并不会表露出自己的怀疑。 不过就算有一点邪魔外道,可是在欧阳堂的眼里,分量是远远不能和薛玄相提并论的。他对欧阳老爷子这样的偏心十分不解,更知道的是,自己不能放弃公司的大权。此时被沈望舒叫破,他点了点头,见这两个似乎要腻歪在一起,想了想,就有礼貌地起身告辞。 “什么时候欧阳玉从公司滚蛋,什么时候,我卖你原料。”薛玄淡淡地说道。 这也是符合欧阳堂的利益的,因此他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 “有了他,欧阳家就自顾不暇了。”薛玄对欧阳堂并没有什么恶感,对于沈望舒来着,这人的倒霉程度跟上辈子的沈舒雅也没差什么了,都是十分悲惨地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不过欧阳堂比沈舒雅幸运一些,至少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凭他的本事,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并不难。她痛恨的是欧阳老爷子和二房那一家子,顿了顿便继续说道,“欧阳家最近在暗中重金购买毛料?” 因为有薛玄的禁令,因此敢卖给欧阳珠宝的毛料,都贵了五成。 因为明料太贵了,因此欧阳家舍不得再用高昂的价格来购买明料,所以都选择了毛料。 这个时候高婉宁的作用就显露了出来,也大概是欧阳老爷子不愿意放弃高婉宁的原因。 “找个人,卖给他一点,你还有大块的料子吧?” “她看大料子费事?”薛玄敏锐地问道。 “小的还能看清,大的大概只能看到一部分。”沈望舒想了想说道。 薛玄点了点头,摸着沈望舒的手不说话了。 既然知道高婉宁的本事不过如此,他自然就不会客气,因此不过几天,欧阳珠宝就被人通知有一批毛料想要偷偷儿卖来。因此,最近焦头烂额的欧阳珠宝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敢顶风作案的翡翠商人不多。 听说这商人的手里有很多的毛料,虽然比平常的价格要贵上一些,不过欧阳老爷子有了高婉宁这个杀手锏,自然也不会在乎那小小的昂贵。他对高婉宁有信心,因此就叫欧阳玉和高婉宁一起过去采购。 欧阳玉知道高婉宁的身世和自己并不般配,如今他没有婚约在身,很担心又被祖父拿去去联姻,因此将高婉宁的能力隐晦地透露给了欧阳老爷子知道。 待知道高婉宁竟然能看破毛料,欧阳老爷子心里惊喜万分! 这和手握一个翡翠矿的价值也差不多了! 他也看出高婉宁迫切想要嫁到欧阳家的意愿,更加放心她不敢在这个时候祸害欧阳珠宝,为了叫她发挥所长,因此在她面前叹息了一番欧阳珠宝的窘迫的境地,这才给了欧阳玉大笔的资金叫他们去了。 唯恐高婉宁的能力被旁人知道心生觊觎,挖了欧阳家的墙角,因此这次选购毛料,欧阳老爷子只叫欧阳玉和高婉宁两个人去,不许带上外人。这般维护,高婉宁倒是受宠若惊。 她虽然对欧阳老爷子说那毛料是欧阳玉的有些不满,不过老爷子已经对她道歉,还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因此这事就算是揭过了。 从那以后老爷子对她十分和气,叫她看到能嫁到欧阳家的希望,如今这么信任地托付重金,正叫她觉得这是自己被承认了。 虽然那个欧阳堂对她很冷淡,不过高婉宁并不在意。 她和欧阳玉把持着最重要的采购部,日后连欧阳堂也得看他们的脸色,何必在此时和他针锋相对,叫老爷子不满呢? 只有示弱,才会叫老爷子更加同情他们。 因此,几天高婉宁是带着几分心气儿来的。她本对自己的眼睛格外有信心,因此一路和愁眉不展的欧阳玉说说笑笑,总算叫欧阳玉把心里的那些难过都忘记了,这才到了一处十分昏暗偏偏的地方。 她都不知道s市竟然还有这么肮脏的地方,到处都流着漆黑散发着臭气的污水,地上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叫人看了就恶心,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车停在了一处低矮黑暗的院子前头,里头传来了隐约的狗叫声。 高婉宁一下车就踩在了污泥里,昂贵的鞋子顿时就脏了。 她心疼地看着这二夫人专门买给她的鞋子,心里默默诅咒那个翡翠商人。 欧阳玉显然也有点儿受不了,勉强下车被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大汉领着一同到了院子里,进了门,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露出了震撼。 摇曳晃动的黯淡灯光之下,无数的巨大的原石散落,堆积如山。 如果这其中能够有一半都是翡翠,不要说在s市,就是在全国也是能够独占鳌头的了。 欧阳玉俊美的脸在昏暗的光鲜之下濯濯生辉,将整个房间都点亮了。 高婉宁却脸色苍白,迎着欧阳玉充满了希望看向自己的眼神,她想要笑一笑,可是却觉得自己一点都笑不出来,反而全身发冷。 这些毛料……都太大了…… 这么大的毛料,她是不能看到最中心的位置的。 可是高婉宁却不知道怎么对欧阳玉说。 这个俊美得有些忧郁的青年,正用期待的眼神安静地看着自己。他是喜欢她的,也希望她能对他有同样的心情。 这个时候她说看不见,他得多失望?不仅这样,如果不能在欧阳老爷子面前证明自己,还挑挑拣拣的,那她怎么才能嫁给欧阳玉? 高婉宁沉了沉心,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一块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巨大的原石前方,只觉得这巨大的原石如同一座山一般压在自己的头顶,叫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明白这么大的原石怎么运来的,这种看起来更合适去当做建筑材料的石头外表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能叫她用最近学会的那些赌石的常识来判断其中的翡翠。不仅这样,高婉宁左右看了看,就发现这屋里的毛料,这块还是算小的。 这么大的毛料,为什么不切开卖?! 谁能买得起?! 她心里恨恨的,努力将目光专注地落在了这原石上,顺着这原石的外皮向里头看去,就见眼前只是一片白花花的石头,目光延伸到了很深的地方,依旧没有什么起色,就在她想要放弃这块原石的时候,却突然感到眼前现出了一片妖艳的艳绿之色,绿得惊心动魄,却剔透得叫人心生摇曳。这片绿意透着一股子当仁不让的尊贵之气,叫高婉宁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片艳绿横在她的眼前,打横至少有一条手臂那么宽。 而且那通透的碧绿,显然超过了冰种。 就算没有玻璃种的剔透,也至少到了高冰种了,又是帝王绿。 高婉宁心里惊叹起来,心知这么大片的翡翠,只要在向下延伸更多,价值非凡。 她心中虽然可惜,若不是替欧阳珠宝赌石,自己又没有钱,那么自己买下来也是好的,不过精神却振奋了起来,努力运足了眼里更加向下看去,就见这片喜人的绿意向着毛料的底部延伸,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 她只向下看到了五六寸,就感到双目刺痛,红肿得流下了眼泪,显然是眼睛不能再坚持下去了,可她的心底已经断定,这看似寻常的原石里,应该有着大块的高冰种帝王绿。 说一句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了。 这么大的高档翡翠,也是世所罕见的。 “怎么样?”欧阳玉见高婉宁半天没有动作,急忙问道。 高婉宁抿了抿嘴角,见那个大汉并没有注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欧阳玉顿时松了一口气。 因为欧阳欢在宴会上的那几声嚷嚷,大伯父一家已经对自己家里生出芥蒂,虽然在老爷子面前依旧十分亲密,不过他看得出来,大伯父一家是对自己存了心结的了。 他心里的负担很重,很担心这个时候反目,当老爷子百年之后,大伯父会对自家翻脸无情,因此如今就算他不想争,也不得不去争夺家中的权势了。可是这怎么是容易的事情呢?欧阳堂在公司的地位,是他不能相比的。 只有靠着赌石,才能和欧阳堂一决高下。 他已经和高婉宁住在了一起,当他知道高婉宁的秘密后,心里是隐秘的狂喜。 有了高婉宁的这双眼睛,他就可以心想事成了。 “这块怎么卖?”他努力不要在敏锐的翡翠商人面前露出自己的急迫,唯恐他看出这原石的价值涨价。 “这块不卖。”这大汉咧嘴笑了,一笑,脸上的刀疤跟着扭动,露出几分狰狞。 他在欧阳玉的面前走了几步,对欧阳玉咧嘴一笑,就跟野兽一样龇出了尖利的牙齿。 “不卖?!”高婉宁顿时尖叫了起来。 “不卖。”这大汉爽快地说着,一双牛眼却露出几分精明之色,“都说高小姐眼光极好,一眼万金,既然这么喜欢这块毛料,想必是好东西。” 他见高婉宁气得红唇颤动,仿佛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呵呵地说道,“高小姐继续看着,咱们一个一个来,不着急。”他脸色狰狞,自然不敢叫欧阳玉反驳,这个时候欧阳玉方才后悔,为了有这次的功劳,没有多带几个人手。 这些翡翠商人有几个是真正手里干净的。 如果这个时候翻脸…… 他突然不寒而栗,这才发现,这充满了肮脏和血色的地方不是从前自己经历过的那光明正大的赌石,也不是觥筹交错,最喜欢和人虚伪说理的上流社会的宴会厅。 他心里虽然恼火,不过只不过是一块毛料,也不算什么,因此拉着高婉宁的手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算了,咱们再看看别的。”他知道高婉宁看中的只怕是真的好,可是天底下的好东西多得是,他只能妥协。 “可是!”高婉宁并不是一个柔和的性子,顿时露出几分不甘。 这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大汉,明显是把她当做免费鉴定器了,这也太欺负人了。 况且如果下一块他还不卖,又该怎么办? “说好的毛料买卖,你却言而无信,这真是无耻!”她还是忍不住骂道。 “你可以不买。”大汉更无耻地翻着眼睛说道。 高婉宁顿时被噎住了。 她知道欧阳珠宝眼下的境况不怎么样,极度缺货,在这个时候敢顶着那个什么薛爷的禁令卖翡翠的真的很少,如果她搞砸了,老爷子还不吃了她? 她是见过和蔼可亲的老爷子打人耳光的,就比如欧阳欢在宴会上公然对沈舒雅发难,回到家里欧阳老爷子听说之后抬手就给了欧阳欢一个大耳瓜子,把一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从屋子这头抽到了对面去,牙都差点儿被抽掉了。 那可是欧阳老爷子的亲孙女儿。 想到这个,高婉宁就不寒而栗,咬着艳红的红唇瞪了那大汉许久,方才默默地走到了另一块原石前头。 这原石跟方才的差不多,表面全是苔藓,似乎被放置了很久,她觉得眼睛有些酸疼,不过从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因此并不在意,顺着这石头向里头看去,一直看到最中间,实在不能再看下去了,依旧是一片的石头。 她顿时失望透了,正要对欧阳玉摇头,却见那个大汉正隐蔽地搓着手偷看自己,心中一动,还是对欧阳玉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也故意做出了满意的表情。 “这块怎么卖?”欧阳玉和她还没有修炼出心有灵犀来,见她点头,以为是真的好,顿时喜上眉梢,顿了顿,作为一个世家子弟,还礼貌地说道,“这一次的料子都很好。” “欧阳公子也不看看是谁的货。”这大汉顿时爽快地大笑了两声,豪爽地一巴掌拍在了欧阳玉单薄的肩膀上,见这个俊美的青年踉跄了一下差点儿被排到一旁的一块毛料上撞个头破血流,这才搓手说道,“之前占了欧阳公子的便宜,这块咱就不跟你们抢了,归你!”他似乎还很大方的样子,上前就在这原石上画了一个记号,迎着欧阳玉惊喜的眼神笑道,“咱们不说虚的,作为补偿,这料子只要六千万,如何?” 他顿了顿,揶揄地对迟疑的欧阳玉笑道,“这可比欧阳公子那三千万的料子,划算多了。” “还是贵了。”欧阳玉心里是认同这个价钱的,只看这么大的料子,就不是之前那块可比,却还是故作为难地说道。 高婉宁没有想到自己一个愣神儿的功夫,那大汉的手竟然这么快,急忙上前拉了拉欧阳玉的手。 “那就五千五百五十五万,吉利些,就当和欧阳公子交个朋友。”那大汉顿时说道。 欧阳玉想了想,轻轻点头,见高婉宁正急切地拉着自己,就笑了笑,轻声说道,“不贵。” 他也是珠宝公司出身的子弟,自幼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这块大毛料是给自己算得便宜了,一时之间,欧阳玉就觉得这大汉其实是个十分友好的人,对高婉宁低声说道,“再讲价,咱们就有些过分了。”而且这大汉已经让了这么多的价格,高婉宁的性子是个尖刻的,欧阳玉也担心会发生什么冲突。 高婉宁眼见五千多完竟然买了块石头,眼前发晕急忙扶住这原石,一时双腿发软。 她也知道,如果此时说不买了,言而无信,只怕这大汉是要翻脸的。 可是怎么和欧阳家交待呢? 她亲手给挑选了一块没有翡翠的料子。 高婉宁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敏锐地感到这大汉是故意的,可是却找不出什么理由来,不得不在扶着那原石许久之后,踉踉跄跄地起身继续去看下一块石头。 她也知道,如果自己再找不着一块可以补偿方才损失的料子,自己就算是在欧阳家完了,可是这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多的极品翡翠呢?她一连看了几块毛料,只看的眼前模糊一片,都有些看不真切人影了,方才勉强地找出了一块巨大的油青种的料子。 可是她也知道油青种不值钱,也不敢用大价钱去买了来,走过了这么一大片的原石,终于在最后一块的时候,又看见了喜人的翠色。 这片翠色之中还夹杂着细腻温和的黄色和明艳俏丽的红色,显然是传说中的三色翡翠,高婉宁顿时精神一震。 可是她方才看到了太多的毛料,这个时候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因此只看到了一片的夹杂着三色的翡翠,又看到这是玻璃种,就收回了目光,扶着原石轻轻点头。 那大汉快步走过来的时候,高婉宁的心都提起来了,真担心他又不卖了。 不过看起来这大汉的信誉还是不错的,不过是扫过这料子,就对同样紧张的欧阳玉笑道,“这是我家老板从前收集的,一直留着没卖,正经老坑出的,品相也好。” 翡翠的新坑和老坑差别极大,老坑更容易出极品的翡翠,玉料也比新坑的细腻,价值更高,他似乎迟疑了一下,这才在眼前这对男女紧张得屏住了呼吸的时候,裂开了大嘴摆手说道,“算了,卖给你们了!不过这个价钱……” “不管多少都买下来。”三色翡翠又有福禄寿的说法,这种翡翠是很罕见的,雕琢出的成品价值更高,在一般的小珠宝公司是能当做镇店之宝的,高婉宁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么大的料子,不多见了啊……”这大汉继续感慨。 “八千万。”欧阳玉狠了狠心说道。 那大汉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欧阳公子是不是今年没有去翡翠公盘?”他不屑地笑着比了比手指说道,“今年的暗标,品相还不如这个呢,你知道是多少钱么?几乎九千万了。” 他卡巴卡巴地捏着手指说道,“如果不是欧阳珠宝付钱痛快,咱们也不会冒险走这一趟。兄弟们搬了这么多料子来,你们就选了两块!”他暴力十足的脸上就露出几分威胁来说道,“九千万,欧阳公子觉得怎么样?” 今年的各处翡翠公盘,确实毛料价格飙升,欧阳玉虽然觉得九千万有些多了,不过他是相信高婉宁的,又担心这大汉翻脸,不得不点了点头。 “爽快!”这大汉狰狞的脸色褪去,顿时大笑再一次拍了拍欧阳玉的肩膀,这回是真将文弱的青年给拍到原石上去了。 欧阳玉额头猛地磕在了粗糙的石头上,只觉得头上一痛,之后一股温热的湿润,顺着额头流淌下来。 他呆呆地抬起手抹了一把,全是血。 “阿玉!”高婉宁顿时惊叫了一声。 “哎呀欧阳公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大汉很没有诚意地叫了一声,见高婉宁扶着欧阳玉愤恨地看着自己,也只当做看不见,蒲扇大的手伸到了欧阳玉的面前,抬了抬下颚说道,“给钱。”如果换一个地方,明显就是土匪拦路时的画面。欧阳玉却只是苦笑,知道这些人都不是良善的,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了支票来,填上了数字之后,老老实实地递给了这个大汉。 这大汉见了这么多的零,笑得满嘴利齿,收了支票就忙着将两块毛料搬车。 虽然这两个大老远地跑来,却只买走了两块毛料,对于更多的毛料看都不看,可是这大汉似乎很满足的样子,目送脸色恢复了一些元气,只期待福禄寿翡翠能够补回之前那块料子损失的高婉宁和一脸虚弱的欧阳玉走了,这才收了脸上的笑容,转身回到了堆满了毛料的屋子里。 此时这屋子里,却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仔细地看高婉宁看中的那块高冰种帝王绿的料子,微微颔首。 “这料子不错,玉肉不少,如果解开只做镯子有些可惜了。”这么大的翡翠,难得的是颜色正,种水也好,更适合做摆件。 “你喜欢咱们就带回去。”薛玄单手撑着原石的表面,长身玉立,凑在沈望舒的耳边轻声说道。 他几乎将沈望舒压在了原石上,浑身都散发着侵略的气息。 那大汉咧了咧嘴,咳了一声。 还有人呢! “走了?”薛玄扭头,并不放开与沈望舒之间几乎贴在一起的距离,面无表情地问道。 方才那么温柔的语气,对兄弟们用上点能死啊?! 这大汉心里腹诽,不甘愿地点了点头,顺便将那支票递给薛玄。 薛玄一只手撑在笑嘻嘻的沈望舒的耳边,一手抢过支票,看了看这上头的数字,递到了沈望舒的面前。 “拿去花!”他霸道冷酷地说道。 第38章 翡翠眼(九) 这么爽快地上交给人随便花,那大汉都不忍心看了。 实在太丢人了。 说好的一方霸主,精明睿智强势霸道呢? “老大你是不是……”理智点儿? 谁能一下花出去一个亿啊?! 这么迫不及待的,还以为他家老大娶不上媳妇。 那大汉看见沈望舒笑得花枝乱颤,抱着薛玄的手臂直抹眼泪,顿时就觉得连自己都在沈家大小姐面前丢人了。 “以后赚的钱也都给我花?”沈望舒笑着问道。 “什么都给你。”薛玄微微一顿,这才低声说道,“能结婚了么?” “什么?” “我的身家都是你的了,身无分文,只能娶了你有口饭吃。”薛玄十分无耻地说道。 “爸爸点头,咱们就结婚。”沈望舒当然是想要嫁给薛玄的,不过沈父这段时间每次看到她都眼泪汪汪的,一脸舍不得,叫沈望舒能说什么呢?虽然女大不中留,不过自己亲口说要嫁人,这太不矜持,沈望舒想了想,接过了这张支票忍不住笑着说道,“这个就当是聘礼了。” 一个多亿的支票,就算是在欧阳珠宝也不是一笔小钱了,至少能叫欧阳老爷子的脸都绿了。 那两块被带走的毛料,一块是石头,拉到工地去都被人嫌弃不平整,另一块虽然有翡翠,不过却只是一个正片,薄薄的并不多。 沈望舒没有想到高婉宁会这样没有耐心,竟然不往下看看玉肉吃下去多少,就带走了那块毛料。 都说宁买一线,不买一片,就是这个道理了。 “伯父……很舍不得你。”薛玄沉默了许久,方才继续说道,“当你零花钱就算了,当聘礼这个有点少。” “不少了,你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你娶了我,我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已经很满足了。”沈望舒捏了捏他的耳朵轻声说道。 薛玄的脸继续严肃。 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爱人是不是也看过“情话三百六十五句”,不然怎么说出的话,叫自己心里热乎乎的很欢喜呢? “剩下的怎么办?”他红了耳根,为了隐瞒自己还是个纯情的没有经历过大世面的人,急忙指着四周的翡翠原石问道。 这些所谓的翡翠原石其实都是他叫那大汉从建筑市场拉来充数的,本想骗点钱花花,没有想到还真的骗到了,一时就觉得欧阳珠宝真是天该衰落,见沈望舒摸着自己的下颚想着,灵光一现说道,“不然拉回去,给你做个假山?”顺便讨好一下未来岳父。 “也好。”沈父最近日日和沈母坐在别墅的空地上重新焕发第二春,想必多个假山的景色,这二位会更有诗情画意的。 沈望舒笑着应了,又推了推薛玄,见他不甘愿地起身退后给自己让开地方,这才笑着拉着他回家,至于那些石头,自然是叫那大汉给拉走。 待沈父知道沈望舒把没用的废材卖了一个多亿,顿时瞠目结舌。他算是对这个女儿放下心来,不担心她以后吃亏了,又觉得欧阳家很倒霉,在背后偷笑了一声。 如是过了一个多月,就在薛玄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叫沈父急得跳脚的时间里,沈氏珠宝最近一段时间新面世的古风首饰受到了很热烈的欢迎。这些首饰又分不同的价位,一些描金画凤的自然昂贵,可是一些款式简单的,一般人也消费得起。 沈氏珠宝用的又都是最好的宝石料子,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又有些不愿和人同款的,特别要求定制,一时之间沈望舒就忙碌了起来。 看在那价格不菲的定制费用,她又设计出几种十分新颖的首饰,更何况有薛玄在,各种宝石原料都十分充足,叫她没有后顾之忧。 这一忙碌,就忙碌得几乎忘记了时间,也叫沈望舒几乎忘记了欧阳家。 最近沈氏珠宝在s市风靡,寻常的中小珠宝公司还好,欧阳珠宝却被挤兑得不轻,虽然也有一些变革,不过因为缺乏毛料,因此不得不眼看着沈氏珠宝大赚特赚。 高婉宁与欧阳玉买下来的那两块买料已经被解开了,解开之后,顿时就叫欧阳老爷子吐了血。 两块废材却花了一个多亿,再败家也没有这个败法儿,欧阳老爷子就算经过大风大浪也撑不住了,不仅自己住了院,还打得欧阳玉也跟着住了院。 至于之前被吹得很神奇,却亏得欧阳珠宝几乎吐了血的高婉宁,欧阳老爷子都不想提到这人的名字。 他深深地觉得高婉宁大概是跟自家有仇,不然怎么有脸亏了欧阳珠宝这么多钱。 也因欧阳玉的失败,因此欧阳珠宝公司中,欧阳堂的风头很盛,他到底掌管公司很多年,就算欧阳老爷子病重主院,可公司在他的手中却依旧很稳。 他对欧阳玉也并不会赶尽杀绝,只叫他重新安心在家多读一些赌石之类的书籍,又削减了他手里采购毛料的最高金额,之后就把堂弟放在一旁专心地打理公司的事务。他对堂弟并没有赶尽杀绝,因此公司中的老人,都在背后称赞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兄长。 对堂弟自然可以迁就,可是对一个害的欧阳珠宝破财的高婉宁,欧阳堂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他得了欧阳老爷子的默许,干净利落地请高婉宁离开欧阳玉的公寓,自己找地方住去。 欧阳玉这个时候正主院,高婉宁没法儿跟他见面,打电话又总是被人挂断,一时救助无门,不得不先从公寓搬回了自己的家里。她本想要继续赌石,可是却发现自己的眼睛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不仅是看眼前的人,在赌石的时候,甚至看不清那些原石之下翡翠的颜色和种水。 在一次将干青种的料子看成了冰种,亏了一大笔积蓄之后,高婉宁就不敢再继续赌石了。 更何况那些曾经的中小珠宝公司的老板,当初都被眼高于顶的高婉宁拒绝过,也同样对她几次失败津津乐道,宣扬得沸沸扬扬。 等沈望舒知道的时候,都传说翡翠女神其实就是个骗人的玩意儿,欧阳珠宝相信了她,几乎血本无归了。 不过沈望舒却并不在意高婉宁如今过得如何,这个女人是一个很有韧性的人,就算眼下境地艰难,可是只要她还和欧阳玉要好,总是会翻身的。 她如今的注意力,都在沈父兴致勃勃要给自己筹备的庆功宴上。她的设计叫沈氏珠宝大赚,风头很盛,主打的几款珠宝一面世就脱销,还擦亮了沈氏珠宝的招牌,连s市之外的人都对沈氏珠宝有了几分了解和兴趣。 沈望舒和沈父商讨过,在s之外又试探地开设了两家分店,也是供不应求。 就跟他们卖的不是珠宝,而是大白菜一样。 沈父如今春风得意,自然是希望把爱女推到众人的眼前。 因此,虽然或许会被人笑话小人得志,不过沈父还是张罗着举办庆功宴,给沈望舒庆功。他是说到做到的人,大包大揽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待沈望舒哭笑得想要帮忙的时候,却被薛玄拦住了。 这人在沈家住了这么久,前段时间沈望舒忙碌得厉害,因此多少疏忽了他,薛玄那时只是贴心地没有什么不快,可是眼下沈望舒空闲了下来,他就露出了几分哀怨。 冷着脸的冷峻青年究竟是怎么用那张英俊的脸做出哀怨表情的,沈望舒想想都觉得有趣。 “这回忙完了,我好好儿陪你。”她被薛玄堵在通往自己房间的走廊上,笑着对薛玄承诺。 薛玄垂了垂眼睛,对沈望舒比了一个三的手势。 “第三次这么说了。”他幽幽地说道。 他手中握着那么多的生意,本该是最忙碌的,可是看起来却似乎是沈家最清闲的人。 沈望舒就忍不住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她知道这段时间冷落了薛玄,也知道薛玄明白自己,不会对自己抱怨,可是这并不是自己能够肆意无视薛玄心情的理由。她对薛玄是有愧疚的感情的,见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抬起了手,用手指勾勒他脸上那冰冷的线条,轻声说道,“这一次,不会再食言了。”她见薛玄黑沉的眼睛顿时就亮起来,自己的心情也忍不住愉悦起来。 “庆功宴上,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她抬眼笑着问道。 她和薛玄在谈恋爱,这个沈父知道,沈母知道,薛玄的保镖们知道,可是外界知道的却并不多。 欧阳老爷子倒是知道,可是他又不是缺心眼儿,嚷嚷出去叫沈家扬名。 因此,沈望舒十分想叫自己和薛玄的感情,也叫大家知道。 “好!”薛玄的眼睛明亮光彩得叫人心神摇曳,其中的喜悦,叫沈望舒的心里隐隐酸涩。 “叫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她眼前晃动的是阿玄几世的深情,忍不住将额头抵在这个对自己痴心不改,执着得叫人心疼的青年的肩膀上,轻轻地说道,“咱们的感情,叫他们都知道。” 她希望她和薛玄之间的爱情被人所知,叫所有人都知道,她身边站着的这个男人,是她最心爱的人。她希望给感情一个明确的交待,希望薛玄可以得到自己公平的爱情。 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薛玄的眼睛落在她手腕上那个小小的金锁上,轻声却满足地说道。 她承认了自己是她的爱人,这比什么都叫他高兴。 薛玄忍不住俯身,握住了沈望舒的手将她压在墙壁上,垂头看她的嘴唇近在咫尺,不再迟疑,俯身就吻了上去。 她身上似乎还带着方才晒了太阳之后暖暖的香气,叫浸淫黑暗太多年的薛玄,感到温暖。 他把自己微冷的嘴唇在她柔软的红唇上研磨辗转,想要更多更深切的拥有,不由将手落在她的腰间轻轻地摩挲了起来,感到手下的娇躯都在轻轻地颤抖,他的嘴角迸出低低的笑声和喘息,正要得寸进尺地再进一步,却听到楼梯口传来了上楼的声音,急忙松开了自己的手,飞快地给沈望舒整理凌乱了的衣裳。 他一边给沈望舒拉扯被自己掀开的衣角,一边见沈望舒的眼角发红,嘴唇水润,一张脸艳若桃花,又忍不住有些得意。 她的目光潋滟多情,却都是因他而起。 “你们怎么站在这儿?”沈父最近十分风光惬意,脚底下走路都虎虎生风,见了薛玄与沈望舒站在走廊上默默看着自己,顿时露出几分疑惑。 他的眼睛落在沈望舒格外红润的嘴唇上一瞬,顿时冷哼了一声,却什么都没有说。 “伯父在忙什么?”薛玄问道。 沈父是个不喜欢占便宜的人,就算他在追求他的女儿,可是沈氏珠宝从薛玄手上取货,却从都不肯白拿。 沈父坚持明算账,应该多少钱,就给薛玄多少钱。 这样的品性,还是很叫薛玄佩服的,况且他要娶走的是沈父多年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自然是该恭敬一些。 “庆功宴上要用的东西。”沈父一提这个顿时眼睛微微一亮,对沈望舒说道,“我要邀请了欧阳珠宝的人,上回咱们看他们风光,这回礼尚往来,叫他们知道,他们失去了多么珍贵的珍宝!” 不把他的女儿当回事儿,拿金玉做顽石的睁眼瞎们!这一回沈氏珠宝大出风头,首席设计师却偏偏是当初这些混账不屑一顾的人。他得叫他们过来亲眼看到沈望舒的风光,叫他们都知道,他们究竟失去了什么。 沈父要叫他们后悔,叫他们回头一想到,就捶胸顿足。 比起那个什么高婉宁,他的女儿才是真正的明珠。 “什么?!”薛玄顿时脸色就不高兴了。 他可是还记得呢,欧阳玉曾经差点儿和沈望舒订婚。 不过他不过是小小地嫉妒了一下,眼睛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反驳。 “算了,何必见他们叫自己看了碍眼。”沈望舒理解薛玄的心情,就对沈父温声说道,“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叫他们知道咱们过得好,就足够了。” 她并不希望欧阳玉冒出来妨碍薛玄的心情。 “这……”沈父迟疑了一下,见沈望舒美丽的眼睛不时地落在薛玄的身上,知道这是女儿心疼薛玄,心里嫉妒地继续哼哼了两声,不过显然未来女婿的心情比什么都重要,点了点头就说道,“那就算了。欧阳老头最近对我很不客气,我也懒得叫他们来,万一搞砸了你的庆功宴怎么办?” 他心里正将欧阳家的人都抹去,想着多邀请几个有名望的人家来,却见薛玄低低地咳了一声。 “怎么了?”沈望舒笑问道。 “叫他们来。”薛玄说道。 “会叫你不开心的。”沈望舒不愿薛玄勉强。 “谁都可以不来,那个欧阳玉,一定叫他来。”什么叫念念不忘呢?薛爷如今还记得欧阳玉的名字,就是念念不忘了。 他眯起了眼睛,似乎这个名字会被他刻骨铭心记住一辈子,压了声音在沈望舒的耳边低沉地说道,“叫他知道他失去的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叫他看见我站在你的身边,”他微微一顿,这才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有些得意地说道,“叫他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说了算。”沈望舒忍着笑说道。 她明媚的脸仰头看着自己,有些纵容,又有些宠溺,薛玄忍不住露出几分得意,更想看见那个什么欧阳玉了。 就得叫那小子知道,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感到沈望舒对自己的纵容与亲近,心里更开心的是,她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 “一会儿咱们出去说话。”他拉着沈望舒的手低声说道,顺便目视沈父,见这未来岳父正用呆滞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觉得岳父很没有眼力见儿。 不过作为一个有涵养又孝顺的女婿,薛爷默默地容忍了,与沈望舒并肩靠在一起,隐蔽地挤开了沈父一些,这才对沈望舒建议道,“我叫人在院子里又搭了一个小亭子,咱们出去喝喝咖啡,吃点点心好不好?”他眼里充满了期待。 “好。”沈望舒最近也累的不轻,有时间轻松点,自然是愿意的。 “伯父去么?”薛玄客气地问道。 不过他的眼神充满了“你别来”的意思。 “去。”宴会该怎么办沈父还没有问完呢,自然不肯放这两个独自相处,咬着后槽牙说道。 “伯父如果忙的话……”薛玄真的只是客气客气,如果平日里谁敢这么不识相,早就被他丢出去喂狼了。 不过再次想到这是自己未来岳父,薛爷再次沉默地隐忍了,只是目光之中充满了阴森晦暗的光,隐蔽地对沈父露出几分森然,他见沈父梗着自己的脖子拉扯沈望舒叫她看自己的表情,转脸,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对沈望舒说道,“咱们不要耽误伯父的正事。” “我不忙!”这人竟敢背着女儿威胁自己,沈父气坏了,顿时提高了声音说道。 “其实爸爸您挺忙的。”沈望舒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孝顺地说道,“如果真的不忙,就去睡个午觉,好好儿歇歇吧?” 薛玄的嘴角微微勾起,隐蔽地用得意的眼神去看沈父。 沈父的心都被伤得透透儿的了,伤心欲绝地看着被薛玄拐走,如今都跟自己不要好的了爱女。 他的眼神充满了伤心,连沈望舒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不过想到薛玄是多么可怜孤单地等待自己空闲,寂寞得只有一个人,沈大小姐的心顿时就偏到了天边儿去,昧着良心说道,“这段时间爸爸也辛苦极了,别累着伤了身子。”她还笑着对沈父说道,“您今天好好儿歇着,阿玄家里还收藏着虎骨,回头叫他拿来给您泡酒喝。” 薛玄在缅甸只手遮天的,不说外人送的,就说自己进山打的,也有不少珍贵的动物。 当然,也可以侧面反映出,薛爷真是一个保护动物的冷血杀手。 “还有虎鞭。”薛玄一脸孝顺地说道。 他揽着沈望舒的肩膀,顺着后背心发凉的沈父的视线向着他的下方看去,颇有些不怀好意。 沈父下意识地夹紧了腿,他想到最近和沈母日渐恩爱,这感情到位了,又是自家老婆自然没有什么好害臊的,因此夜间活动就多了起来,真的有点儿力不从心。 不过出于男人的那隐晦的尊严,这是谁都不知道的,连沈母都没有发觉,怎么这人似乎知道了什么呢?出于长辈的傲气,他很想拒绝,可是想到了最近对自己十分风情万种,难以抵抗的沈母,沈父吭哧了半天,还是没有“婉拒”。 “我倒是不稀罕这个,不过有一些老朋友正好需要虎鞭,如果薛爷有多的,多给我几根送人情。”良久,沈父道貌岸然地说道,“都是一些老朋友了!” 沈望舒哭笑不得地看着沈父,许久,捂着脸推了薛玄一把。 “伯父放心,要多少有多少。”薛玄见沈父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看他许久,拉扯着沈望舒就走。 这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情,沈父自然不好意思再留他,不得不目送他带着沈望舒快步下楼走到院子里,两个人坐在崭新的凉亭里惬意地说笑。他扒着二楼的窗户羡慕地看了一会儿,想到了薛玄允诺自己的虎鞭和虎骨,又不由浑身发热地搓了搓手,眉开眼笑地忙去了。 “你怎么这么坏呀?”薛玄又是挤兑,又是利诱地搞定了沈父,沈望舒吃着点心想想都觉得好笑。 “他脚步虚浮,目光无神,是得补补。”薛玄诚实地说道。 他坐在凉亭里,外头有淡淡的阳光照在对面惬意的沈望舒的脸上,叫他心里也跟着痒痒的。他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在,就起身撑着小小的红木桌子凑到了她的面前,看她近在咫尺,连脸上细细的绒毛都看得见,抿了抿嘴角,歪头轻轻咬住了她的嘴唇。 他顿了顿,试探地探出自己柔软的舌尖儿,感到眼前的女子轻笑一声张开了嘴唇,迫不及待地将舌尖儿叹了进去。 她的气息里还带着点心的甜香与奶香,叫薛玄沉迷着越发与她纠缠在了一起。 他细细地在她的口中逡巡缠绕,扫过每一处的柔软,眼睛都忍不住快活地眯了起来。 他感到沈望舒的手依赖地握住了自己撑在桌面上的手臂,与自己更加地贴近,也忍不住抬起一只手臂,将她柔软的身体往自己的身上更加地贴近。 “老大!”就在他心里生出另一种很难以压制的感觉,想要将怀里这个女子吞吃入腹的时候,就听到一旁传来了一个大嗓门。 这大嗓门叫了一声就发现自己似乎出现得不是时候,啊地叫了一声就要跑,然而沈望舒反应更快,她含笑推开了薛玄,见他不甘愿地依旧贴着自己的脸颊,这一口那一口地舔舐,无奈地低声说道,“真是,看起来得赶紧结婚才行。” “嗯。”薛玄觉得这句话最有道理了。 他抱着沈望舒的肩膀,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喘息许久,这才用冰冷的眼神去看一旁大声的大汉,目光充满了杀意。 这大汉最近经常被杀机笼罩,笑嘻嘻地看着自家老大从桌面上退回自己的座位,并且再次交叠自己修长有力的双腿。 他要装模作样地捧着一杯茶,双手拢着茶杯,似乎很随意地将茶杯与双手都放在小腹上。 一看到这一幕,这大汉就对杀机什么的没有什么想法了,左右被憋得要死,不想杀人才见了鬼。 “您要的东西都运过来了。”大汉心里深深地同情自家的大哥,见沈家大小姐还没心没肺地坐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顿时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多少女人想爬薛爷的床,恨不能把自己扒光了赶紧成就好事,可是这位沈家大小姐偏偏有本事只撩动薛爷的心,却慢吞吞地不急着住在一起。 也不知这是不是薛爷无情拒绝了那么多女人的报应呢。 “什么东西?”沈望舒笑问道。 薛玄一动不动地转着身前的茶杯,他似乎有些躁动,却又不得不忍耐,听见沈望舒的话,就僵硬地侧身说道,“沈氏珠宝最近出货量不小,我叫他们又去送了点翡翠宝石。” 沈氏珠宝翡翠首饰的火爆也带动了其余的宝石珠宝的销量,虽然不及翡翠的销量,不过合在一起也很可观了。他又叫人运了一批红蓝宝石送到沈氏珠宝的库房,眼下叫人送来的,是专门留给沈望舒的。 “都是不错的翡翠,留给你收藏,或是做首饰都很好。”薛玄招了招手,叫那大汉赶紧过来。 那大汉手里提了一个不小的箱子,沉甸甸地抬起来放在了桌面上,一打开,珠光宝气透着清透的凉气,叫沈望舒眼前发花。 紫罗兰色,黄色,绿色红色的翡翠堆在箱子里头,那剔透的美感,叫沈望舒露出一抹惊讶。 这都是十分难得的异色翡翠,而且种水至少都是高冰种,如今已经十分罕见了。 其中还有几颗核桃大小的圆形的紫色翡翠,幽深神秘,仿佛美人的眼睛,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紫眼睛?”沈望舒诧异地问道,“你解出来的?”薛玄真的没有异能么?他赌石的能力和有异能也差不多了。 “喜欢你所看到的么?”薛玄矜持庄重地点了点头,微微一顿,倾身压在沈望舒白皙的耳边倾身问道。 “……”沈望舒忍了片刻,才没有笑出声儿来,一转头见了薛玄那双充满了期待的眼神,忍笑点了点头,飞快地在他薄红的嘴唇上叼了一口,“谢谢你。” 薛玄脸色镇定,不过显然心情很好。 “我那里还有很多这样的料子,你喜欢,都是你的。”他见沈望舒含笑看着自己,期待地说道,“再亲亲。” “噗……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这大汉看着自家大哥败家得把家当都贡献出来,还黏糊糊的,哪里还有什么冷厉强悍,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见薛玄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急忙把箱子放在桌上叫这二位自己欣赏,捧着肚子就跑了。 他跑得太快,虽然人消失了,可是远远的却又有巨大的笑声传来,顿时就叫薛玄的脸黑了,冷冷地说道,“这段时间,叫他们太轻松了!” 一个个都是光棍,竟然有脸笑话老大?! “可见是真的把你当做大哥,而不是老板。”沈望舒却觉得这大汉不错。 看着挺吓人的,其实为人倒是很好,性情也很爽快。 “出生入死一起过来的。”说起这个,薛玄也有些得意,他捏了捏沈望舒的手,见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轻声说道,“我的这些兄弟……”他垂目轻声说道,“之所以洗白,也是为了他们。总不能总是打打杀杀,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活着。” 他得为这些兄弟们的生命考虑,因此,虽然知道洗白之后,或许自己会变得不及从前强势,可是那种刀头舔血的日子,他不愿意带着他们继续过下去了。 他们相信他,把命交给他,他就得为他们的人生负责。 既然已经富可敌国,那何必抓着那点叫人心神不安的权势日夜戒备呢? 沈望舒知道,薛玄从来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她突然想知道这个人从前究竟经历着什么样的生活,而不是如今这个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无事的人。 “他脸上的伤是?”那大汉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贯脸而下,仿佛再用力一些,连脑袋都被劈成两断。沈望舒看到那伤疤就知道,从前薛玄的生活过得有多危险。 她看到这大汉,就忍不住心疼她的阿玄,握着薛玄的手轻声说道,“那你呢?你有没有受过伤?”这段时间她真的很自私,只在意她和薛玄重逢的快乐,安心地享受着薛玄对自己的纵容与庇护,可是她却忘记问一句,他一直以来,过得好不好。 “对不起。”她轻声说道。 薛玄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道歉,可是却又觉得心里酸酸涩涩,又充满了温暖的喜悦。 “没关系。”他虽然不知道原因,却还是握住了沈望舒柔软的手。 “我是不是……”很自私? “你是最好的。”薛玄打断了她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 沈望舒仰头静静地看着他,许久,露出一个笑容来,点了点头,反手握着薛玄的手轻声说道,“我以后,也会护着你。” 她的声音充满了认真与爱惜,薛玄从不是一个需要被女人或是任何人保护与维护的人,可是这一刻,他的心里却柔软得仿佛一汪春水。 他忍不住勾起了自己似乎依旧萦绕着沈望舒唇舌间那甜甜暖暖的气息的薄唇,轻轻地应了一声,微微一顿方才轻声说道,“我也受过伤,在那种地方,不受伤是不可能的。”炮火纷飞的地方,到处都是枪声和炮灰,那时候谁还分得清谁是老大,谁是小弟? 那时也因他是老大,因此受到的关照更多一些,子弹不要钱地向着他身上招呼。 不是他命大,为人狠戾强势,又睚眦必报叫人怕了他,他早就不知在哪儿埋了。 所幸,如今都不必过那样的日子。 “很多伤么?”沈望舒心疼地问道。 薛玄迟疑了一下,轻声应了。 “叫我看看。”沈望舒的声音都变得轻柔了起来,似乎声音大了,就会惊扰到什么。 “不要吓着你。” “我不怕,叫我看看。”沈望舒坚持道。 薛玄抿了抿嘴角,他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将身前的茶杯挪开,又放开了自己修长的双腿,霍然起身。 他身材很高,猿背蜂腰,看起来很消瘦,其实却充满了力量的美感。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十分精致的西装,修身却又隐约可见内里那似乎要喷薄而出的肌肉。沈望舒欣赏着自家男人这强壮的身体,正在心里赞叹,却见这青年修长有力的手,搭在了西装的口子上。 他的手指似乎带着魅惑,一颗扣子,一颗扣子地解开了西装。 沈望舒突然感到浑身发烫,眼睁睁地看着他随手利落地将西装甩在桌子上,又去解里面薄薄的,似乎透出这青年热气的衬衫。 “等等!”她好容易才从手脚发软的境地回过神儿来,勉强抬手压在了他炙热的手指上。 短短时间,他已经解开了三个衬衫口子,露出了大片精壮的胸膛。 “你在做什么?”她口干舌燥地看着他敞开露出的胸膛问道。 “是你说,想看我的身体的。”薛玄一顿,义正言辞地说道。 第39章 翡翠眼(十) 沈望舒仰着头,努力想要从薛玄的脸上找到一点开玩笑的表情。 可是没有。 他是认真想把自己在朗朗乾坤之下脱光了给自己看看。 “我什么时候说要看你的身体了?”这话叫沈父听见还了得啊?沈望舒嘴角抽搐地说道。 此时阳光正好,可是什么柔情蜜意都没了。 “你说要看我身上的伤口。”薛玄看见沈望舒无力地撑着头,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指似乎不经意地在沈望舒的指尖儿摩挲,感觉着这细腻的触感,他的脸上更加无辜地说道,“伤口都在身上,你想看,我就给你看。” 他很诚实的样子,脚下动了动,转眼就到了沈望舒的眼前,也不急着松开她还搭在自己纽扣上的手指,轻声说道,“只是别吓坏了你。” “很多伤口么?”沈望舒听见这个,顿时顾不得心里的异样,有些心疼地说道。 “嗯。”薛玄垂了垂眼睛。 “叫我看看。”沈望舒急忙说道。 她这次才不再在意薛玄脱衣裳的举动,自己也给薛玄解起口子,就见转眼这个青年的衣裳都敞开,半遮半掩地露出了里面强壮的身体。 他的胸膛与小腹都坦露在自己的面前,小腹平坦有力,一块一块强壮的线条在小腹上隆起,那消瘦的腰肢顺着那些肌肉延伸而下,沈望舒的目光,却落在了那小腹之上,一个狰狞纠结的一指多宽的伤疤上。那颜色依旧暗红,可是却依旧惊心动魄。 “这是怎么伤的?”这显然是陈年的伤口,却依然这么清晰,沈望舒不由伸出手,轻柔地抚摸那个伤口。 薛玄在她的手抚摸伤疤的那一瞬,小腹顿时绷紧,他脸上露出忍耐,胸膛激烈地起伏,声音带着几分忍耐地说道,“叫人捅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还压着她的手在自己小腹的伤疤上,眼角泛红,却扣着沈望舒的额头不叫她抬眼,看到自己眼中翻滚的欲/望,低声说道,“早就忘了,你别难受。” 他感到沈望舒的眼泪冰凉地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那一瞬间,浑身涌动咆哮的炙热,竟全部都退去,只留下了眼前这个女人的眼泪与怜惜。当她将自己的额头抵在自己的小腹上的时候,他没有想到那些欲/望,只有自己心里隐秘的安宁。 “舒舒。”他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唤道。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我都陪着你。”好的坏的,她都陪着他。 “好。”薛玄轻声应了。 他松开她的手,感到她的手,在他的身体上一寸一寸地逡巡,冰冷柔软,遇到伤疤,就温柔地抚摸。 他的每一处伤口,她都看到。他也就一个一个地告诉她,那些伤口的来历。 那是充斥着血与火的世界,他说起来的时候漫不经心,沈望舒听得也安静极了,可是他们这样轻描淡写地说话,却似乎心贴得更亲近了。 “这是做什么呢?”就在沈望舒与薛玄依偎在一起安静地说话的时候,就听见一旁有个惊疑不定的声音响了起来,沈望舒扭头,就见沈父正捧着一个点心盘子,里头全是热气腾腾的各色的小蛋糕。 他脸上那幸福的笑容还没有落下,看见沈望舒与薛玄的造型却似乎惊呆了。眼前这对青年男女,一个上半身袒露,衬衫歪歪地挂在手臂间,赤.裸出精壮得叫沈父眼红的线条,一个正用手压在他不能言明的地方,看起来也很…… “做什么呢?”沈父的眼眶顿时红了。 他努力嗅了嗅自己盘子里沈母特意给他烤的蛋糕的香气,十分委屈。 他还没有和沈母这么亲昵过呢。 “看看阿玄身上的伤口。”沈望舒看似平常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对沈父起身笑着说道。 她的眼睛还带着泪意的红色,沈父的目光落在薛玄身上那交错的伤疤上一瞬,哼了一声。 竟然拿伤疤博取同情,不过看起来确实触目惊心,也是辛苦了。 他想到薛玄的来历,从前对他的敬畏与羡慕都化作了怜惜,上前把点心盘在放在了沈望舒的面前恶声恶气地说道,“你妈做的。” “偷吃了没有?”沈母的手艺极好,沈望舒嗅到蛋糕香甜的气息,急忙捏起一个,顺手塞到了薛玄的嘴里。 “爸爸还需要偷吃?开玩笑。”沈父眼巴巴地看着女儿。 沈望舒眼看沈母笑吟吟地走过来,姿态优雅,总觉得沈母最近似乎更年轻美丽了许多。似乎是彼此的感情更加亲昵,叫沈母容光焕发。 因此沈望舒也不去看沈父迫切要求投喂的表情,自己捡了一块小点心咬了一口,剩下一半正要继续吃掉,却见眼前凑过来一颗头来,薛玄一口叼走了剩下的那半儿,见她诧异地看着自己,一边吞了点心,一边含糊地说道,“你这块好吃。” 沈父咬牙切齿地看着对自己露出一个隐晦得意的薛玄。 “行了行了啊,别跟孩子们闹腾。”沈母走过来利落地塞了一块点心给沈父,见他憋屈地吃了,这才和薛玄笑着说道,“这老东西就是这么一个别扭的脾气,阿玄你是不知道,口是心非得很!打从你来了,他睡觉都安稳了。” 从前为了女儿,这两口气其实是挺担心的。父母老迈,不能总是保护着自己的儿女,沈舒雅的性子太单纯天真,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所托非人。 那时沈父总是睡不着觉。 虽然欧阳玉看起来不错,可是欧阳老爷子是个老狐狸,沈父担心往后他吞了沈氏珠宝,却对自己的女儿不好。 后来的纷争果然证实了沈父的担心,欧阳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可是如今有了薛玄,对他们的女儿一心一意,沈母和沈父就安心了许多,连心情都松快了起来。 “明明是……”明明自己是被压榨得很了,累得不轻所以才睡得好的。 沈父想要嘀咕两句,叫沈母含笑在手臂上拧了一把,不敢说什么了。 “庆功宴那天,阿玄和舒舒一起进门,叫大家都看见,有个见证。”沈母如今越看薛玄越满意,看这青年弯腰将不知何时落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穿好,规规矩矩的样子,便含笑说道,“礼服的颜色,舒舒用白色,阿玄就用黑色好不好。” 黑白分明,却又和睦地交融在一起,又醒目又亲密。薛玄是个衣服架子,无论什么衣服都能穿出一副贵气霸道的样子,沈望舒也是一个美人,在薛玄的气势下,柔软中还带着几分小鸟依人,柔中带刚真是天生绝配。 这都是沈母的主意,沈望舒并无不可,和薛玄一起应了。 沈母得了这两个孩子的点头,顿时就忙碌了起来。 女人哪里有不喜欢打扮的呢?给别人打扮也特别乐意,她召集了许多的服装设计师来沈家,为沈望舒和薛玄设计礼服。 一开始沈望舒还好,可是这么两三天之后,已经累得眼前发黑,比设计珠宝的时候还要疲惫。 她看着沈母依旧神采奕奕的样子终于败下阵来,央求着在沈母不情愿下随便挑了一件精致的白色礼服。至于薛玄却没有这个烦恼,这个浑身上下充满了压制气势的青年,不过是冰冷的一个眼神,就把设计师们吓得浑身发抖,本着职业道德飞快地量了身材,就消失不见了。 不过虽然辛苦,沈母的钱却没白花,沈望舒的礼服果然十分好看。 纯白的礼服,有些保守地竖着领子,可是背后的一片却又有一片空白,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脊背。 纤细的腰肢被一条宽宽的皮带束得更紧,却多出了一份不同的时尚感, 她站在一身漆黑的薛玄的身边,仿佛能够发出光辉来。 薛玄的手揽在她的肩膀,把她轻柔地搂紧了。 庆功宴就设在沈家别墅,沈家别墅不小,楼下已经觥筹交错,十分热闹,灯光璀璨之中,还有许多人的笑声。沈父沈母已经在别墅外面迎接那些宾客,沈望舒自然也不能怠慢,整理好了自己的礼服,就对薛玄轻声说道,“我也要也过去迎一迎。” 这是基本的礼貌问题,况且今日能前来的都是沈家亲近的人家,她自然不会摆架子来叫人非议。她踩着高跟鞋下楼,却见薛玄安静地跟着自己。 “我跟你一起去。” 他愿意在夜色里陪着自己,沈望舒当然是喜欢的,点了点头,由着他跟在自己的身边。 只是这样一个卓然不同的青年和她站在沈父沈母的身后,就算是在夜色里,可是沈家别墅灯火通明,看到薛玄的人都露出几分诧异。 不认识薛玄的是在心里赞叹这个青年的气势和那仿佛凌驾众人之上的气场,可是认识薛玄的人,看到这位人人口中的薛爷和沈家大小姐亲昵地站在一起,从来不让人的人物,却甘愿站在已经笑开花儿的沈父沈母的身后,没有一点的不悦。 他就那么平常地站在沈父沈母的身后,似乎自己真的是个小辈。 “欢迎。”他还对一个正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珠宝公司老板微微颔首。 那人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用一种充满了梦幻的表情轻飘飘地飘进了沈家别墅。 “我就说……”沈父压低了声音对沈母得意地说道,“真长脸呐!” “都是阿玄对舒舒的真心。不然换了你,你能放下你的臭架子?”沈母也觉得扬眉吐气,不过她含笑看着薛玄没有一点不耐地和沈望舒站在一起,明明是被人敬畏尊敬的人,却愿意和自己一样迎接客人,心里算是对女儿没有一点担心的了。 她心里熨帖,就感慨地说道,“舒舒命好,阿玄是个能托付终身的,我也放心了。”不仅是这样,前些时候沈家大小姐闹着和欧阳珠宝的二公子解除婚约,虽然理在沈家,可是说怪话的并不多。 欧阳二公子虽然有点儿毛病,不过也不至于闹分手不是? 离了欧阳家的公子,难道沈大小姐还能找着更好的男人? 别以后后悔。 沈母在外头听了几句,顿时气得倒仰,因此得知薛玄要求和沈望舒一起过来,她求之不得。 她得叫人都看见,她的女儿离了欧阳家的二公子,过得更好,找着的男人,比那小畜生优秀千倍万倍! 欧阳玉,连薛玄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她的心里正咬牙切齿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就看见远远地过来了一长串儿的车队。这一溜儿的豪车到了沈家别墅的大门前,一开门第一个就露出了欧阳家老爷子的那张老脸。 这位老爷子的脸色比之从前就不好看了许多,看起来也苍老了许多。他脸上带着笑容颤巍巍地走着,沈望舒的目光落在了扶着他的人身上,见竟然是有些憔悴的欧阳玉,反而欧阳老爷子的长孙欧阳堂面无表情地从第二辆车上下来,似乎被祖父冷淡了。 欧阳老爷子前些时候吐过血,大病一场,似乎身子骨儿就不大康健,缓缓地走到了沈父的面前,勉强拱手笑道,“恭喜沈老弟。” 沈氏珠宝最近抢得最多的就是欧阳珠宝的客户,这老头竟然还能露出笑脸来,沈父心里顿时就冷哼了一声。 不过商人的虚伪是沈父的必修课,他同样笑容满面对欧阳老爷子拱手笑道,“欧阳老哥儿真是老当益壮啊!”他看都不看一旁的欧阳玉,对着欧阳堂笑道,“前些时候欧阳珠宝办的那个和田玉专场,听说很火爆,是你策划的?” 玉料分硬玉软玉,翡翠这等硬玉自然是被薛玄掌控许多,然而软玉如和田玉,却更多的出自新疆等处,那不是薛玄的势力范围,自然没法儿控制。 欧阳堂能想到摆脱翡翠原料的困境转而专注和田玉市场,脑筋还转得挺快的。 这几年虽然翡翠走俏,不过千百年来国人更喜欢的却是软玉。 都说温润如玉,说的就是软玉中的极品,自然很受推崇。 “他还小,沈老弟太抬举他了。”欧阳老爷子笑容中就带了几分不悦,他拍了拍不安的欧阳玉的手,转头看向自己的长孙。 长孙是个有能力的人,可是太有能力了,这一次在软玉市场上的大获全胜,叫他在公司里得到了很多的拥护。 也有人说,欧阳老爷子后继有人,可以放心地将公司交给长孙了。 这是什么话?! 他还能动弹呢,怎么能把公司交给别人?就是亲孙子也不行。 欧阳老爷子的心里露出几分戒备之色,然而目光落在和沈望舒站在一起,冷眉冷眼看过来的薛玄,脸上微微发青。 他没有想到,孙子欧阳玉嘴里平淡得跟个假人一样,也确实从前没有看出有什么优秀的沈舒雅,竟然真的叫薛爷这么喜欢。这明显是喜欢得不得了,才会放下自己的威严一起来迎接这些客人。 他又想到最近沈氏珠宝大获全胜的珠宝设计,全都是出自沈舒雅的手笔,那惊艳的才华与才思都叫人震撼,听说其中的几件已经送到国际上参加一个很有名气的珠宝设计大赛了。 他的心里不由生出几分遗憾。 早知道沈舒雅有这样的才华,又能继承沈氏珠宝,他当初,就不该那么轻易地松口,解除婚约。 至少沈舒雅,是比高婉宁有价值多了。 欧阳老爷子的目光太有穿透力,薛玄不悦地冷哼了一声。 他显然不喜欢有人用异样的眼神去看沈望舒,欧阳老爷子眯了眯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脸上却还是露出笑容来。 他颤巍巍地用手握住沈父一会儿,目光又看到了许多正在沈家别墅中的珠宝公司的老板的身上。 这些中小型珠宝公司的老板,在他寿宴的时候都不出现,一个沈舒雅,小辈的庆功宴,却都出场了。 一个人,怎么能势利到这个地步?! 欧阳老爷子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自然知道商场之上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利益才能叫人趋之若鹜。然而对于最近得到了爷爷原谅,因此能够一同过来的欧阳欢的眼里,这就是无耻的小人行径! 她气得脸都红了,恨不得把那些背叛了欧阳珠宝的坏蛋都骂得狗血淋头,她还看到从前那些围拢在自己身边讨好的珠宝商人家的女儿,正围拢在沈母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讨好着。 如同从前讨好她的样子。 她本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想要上前把那几个假装看不见自己的死丫头给叫出来,却被一只大手用力地压住了肩膀。 他一转头,就看到堂兄欧阳堂那张冷峻冰冷的脸,顿时打了一个寒战,不敢动作了。 “你敢闹事,别怪我亲手把你丢出去!”欧阳堂虽然拓展了软玉市场,不过对于薛玄却是从心底重视敬畏的,今天可是沈家大小姐的庆功宴,欧阳欢真敢在这个时候闹事,那位薛爷是肯定翻脸的。 他并不担心薛爷厌恶这个堂妹,可是却担心被薛玄迁怒,连累到自己。就比如之前与沈家大小姐的婚约,明明是欧阳玉自己的错,可是连累的却是整个欧阳珠宝。 欧阳欢如果丢人,丢得也是整个欧阳家的脸,欧阳堂还要脸呢。 他目光晦暗地看着前方更加宠爱欧阳玉,忙着架空自己的祖父,垂目轻叹。 那是他的祖父,难道他得到了珠宝公司,还会对祖父不孝不成?可是老爷子如今却防备他防备得跟个外人似的。 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不过到底挺直了自己的脊背跟着欧阳老爷子一起进了别墅的正厅,就见极大的客厅之下衣香鬓影,各处的角落里还有许多冷硬强悍的黑衣大汉把守。 那强势的样子,显然是薛玄的人手,叫他心底更加叹息起来。他不着痕迹的将目光落在了前方,今天穿得格外靓丽鲜活,姿态美妙的堂妹欧阳欢的身上,下意识去顺着黑沉的夜色,去看别墅外的薛玄。 那个仿佛融入了夜色的男人,眉眼冷酷坚硬,可是目光落在身边那个踮起脚对他微笑的沈家大小姐的时候,目光却那么温柔。 那一点的温柔,都化去了他的冷酷。 他那个二婶儿的心思只怕是要落空了,没准儿还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欧阳堂皱了皱眉,不过他对沈家大小姐的印象不错,也不愿意为了看二房的笑话,就叫二房给人家添堵。他只是个小辈,不能做长辈的主,因此径直走到了正目光游弋的欧阳欢的身边,看她转头似乎吓了一跳的样子,表情就严厉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的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老老实实的,你敢做一点坏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他顺着欧阳欢的目光,看了远处的薛玄一眼。 “你凭什么命令我?!”欧阳欢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被堂兄威胁顿时就恼了。 她见欧阳堂的目光看向别墅之外,顿时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原来大哥看上她了!”她有些嫉妒地说道,“沈舒雅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就因为她有沈氏珠宝当陪嫁么!?” 她心里早就存在着对沈舒雅意味难明的嫉妒。并不是因为沈舒雅和自己脾气不和,而是因为嫉妒。她只是二房的孙女儿,就算以后衣食无忧,得一份不菲的嫁妆,可是哪儿有沈舒雅那么风光。而且沈家夫妻疼爱女儿是出了名的,谁看了不眼热? 欧阳家重男轻女,二夫人虽然宠爱女儿,可是更宠爱的是儿子欧阳玉,这样的对比,更叫欧阳欢厌恶天真无知的沈舒雅。 “早知道大哥喜欢她,还推给我哥做什么?白白叫高姐姐跟着受委屈。”她红着眼睛冷笑道。 高婉宁的日子最近很不好过,她在欧阳家过惯了奢华的日子,就再也不能回到从前贫寒的生活中去。 而且她和欧阳玉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这段时间一直精神恹恹的,欧阳欢怀疑她可能是怀孕了。 看着高婉宁可怜的样子,欧阳欢就心里有些不自在。而且高婉宁借口自己不舒服,已经很久不肯陪着自己偷偷儿去赌石了。 高婉宁赚过一些钱,可是之前亏了的那三千万实在太要命了,她拼死拼活赚到的钱都在补打从欧阳玉手里借到的那一千万的亏空,如今手里也没有什么钱了。欧阳欢自己一个人不服气去赌石,结果赔得血本无归,这才明白,一个赌字,真是害人不浅。 她这些年攒得那点儿零花钱都亏进去了。 要不是最近老爷子又重新宠爱起了她哥哥欧阳玉,欧阳欢只凭着自己手里的那点儿零花钱,都觉得不敢出门了。 “你再敢胡说八道,别怪我抽你。”欧阳堂感到欧阳欢的恶意,顿时皱眉。 从小机灵古怪的堂妹,竟然变成了这么恶毒的人,简直叫他不认识了。 “我……”欧阳欢还是畏惧堂兄的,因此闭嘴不语。 她想到高婉宁在自己耳边对欧阳堂的咒骂,心里生出同仇敌忾的感觉。 高婉宁说欧阳堂是一条毒蛇,是个心中狠毒的人,以后欧阳珠宝落在他的手里,一定会对他们二房赶尽杀绝,如今果然有这个征兆了。 为了个外人,就要打自己的堂妹。 还是高婉宁说得对,就该叫堂兄从欧阳珠宝滚出去,方才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欧阳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去看那正被许多人簇拥着进门的那个一身黑衣的英俊男人。 他面无表情地走在沈舒雅的身边,身前身后都是围着他讨好的人。他们把沈家簇拥在中间,用最肉麻的奉承来捧着他们说话,时不时用敬畏的眼神去看那个高大的男人。看到他微微点头似乎满意的样子,就露出兴奋,用更甜蜜的语言去围着沈家的人转来转去。那些甜言蜜语听得人眼红,可是欧阳欢知道,那并不是对沈家人的承认。 那是对那个男人,那个“薛爷”的敬畏与讨好。 薛爷的光彩,被沈家无耻地享受着。 得到了薛爷的宠爱,就能将自己的家族扶持起来,这个想法二夫人灌输给欧阳欢许多次,可是她在眼下,方才有了清晰的认识。 这个男人能够呼风唤雨,得到他的青睐,欧阳珠宝就能焕发生机,得到他的支持,也能把欧阳堂这个碍眼的人从公司赶走! 之前欧阳欢很厌恶包办婚约,因此一直同情着不得不和沈家大小姐结婚的哥哥欧阳玉。她本也抗拒着二夫人的建议,本着为家人牺牲的想法前来。 可是在看到那个强悍的男人的时候,欧阳欢只觉得心里噗通噗通直跳,自己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竟然都不能转移开。可是他的眼睛却从不曾落在别人的身上,只是专注地看着那个沈舒雅。他似乎眼里只有她,这样的表情,叫欧阳欢嫉妒极了。 她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看到沈舒雅风光的样子,也不愿意看到薛爷宠爱沈舒雅的表情,气呼呼地转过身去。 欧阳堂见她老实了,这才放心,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走过去问好。 薛玄对他的印象不坏,况且能另辟蹊径,寻找软玉市场,这是个人才,自然对他高看一眼。 “你好。”欧阳堂果然是个人才,沈望舒早就猜测过,前世他被赶出欧阳珠宝,只怕日子也不会很坏,如今更有些把握了。 “沈小姐今日光彩照人。”欧阳堂干巴巴地恭维了一下,本着不要热情夸赞叫薛爷心生不喜的思想,见果然薛爷的目光由警惕转变成为满意,顿时抽搐了一下嘴角。 这位紧张的薛爷,是不是以为自己的心上人是万人迷呢? “多谢。”沈望舒偷偷儿捏了捏薛玄的手指,叫他的目光收敛些。 欧阳堂又不是情敌,不必用“情敌必须死!”的眼神去看人。 “今天家里来了不少人。”欧阳堂轻轻地咳了一声,叫这两个似乎很习惯地就手挽手叫人莫名地眼睛疼的家伙看向自己,一边板着脸想着是不是自己也该找个女朋友了,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薛爷的身份不比寻常,今天来了不少仰慕薛爷的小姐。” 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继续说道,“舍妹对薛爷心存仰慕,她年纪小不懂事,薛爷不要理会她就是。”他想了想去,还是决定跟这二位说一声。 既然沈家大小姐在薛爷面前给他说过好话,叫薛爷没有对欧阳家赶尽杀绝,他当然要还了这个人情。 “谁?”沈望舒忍不住笑问道。 “舍妹。”欧阳堂自己没有妹妹,说的自然是欧阳欢了。 “丑人多作怪。” 欧阳堂沉默了起来。 如果说这句话的是妒意大发的沈家大小姐,他还是能理解的,可是为什么沈小姐还没有说话,这位薛爷就冷笑着开口了? 欧阳欢虽然不是极美,不过年轻活泼,生机勃勃是个很靓丽的姑娘,怎么就不入薛爷的眼,成了丑人多作怪了呢?他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能跟着一起骂自己的堂妹,不得不默默地站在沈望舒的对面,用静默的眼神表达自己的心情和态度。 “好了,不就是个小姑娘么,你又不喜欢她,何必生气呢?” “她觊觎我,这是对你的轻视!” “一会儿咱们不理她就是了,啊!” 欧阳堂看着沈家大小姐温柔地安慰着脸色冰冷的青年,动了动嘴角。 这对话似乎有哪里不对。 “多谢你过来告诉我们。”沈望舒温和地说道。 她既然开了口,欧阳堂自然有了台阶儿下,几乎是立即点了点头,之后转身走了。 沈望舒笑着看着欧阳堂脚步飞快地远离了自己,笑了笑,又把目光落在了远处的欧阳欢的身上,看她的目光果然落在薛玄的身上,目光沉了沉。 她心里其实很厌恶有人喜欢薛玄,可是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像别的女人那样娇嗔嫉妒?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她的爱人一直以来,总是叫她无比的安心,从来没有一个女人闯敢到她的面前。 不论是季玄,还是摄政王阿玄,他们在那些女人冲到她眼前告诉她对自己丈夫觊觎之前,已经将那些女人排除到了她的生活之外。她安然地住在他们用权势打造的世界里,没有一点的波澜。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直白地暴露在她面前的,对她的阿玄的觊觎。 她动了动嘴角,有些茫然地将目光落在明亮的吊灯上。 她心里不高兴,可是如果这么说,会不会有很难看的嘴脸? 薛玄的心在她这里,他并不喜欢那些女人,这不是就应该足够了么?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不满足? 她安静地握着薛玄的手陷入了沉思,后者似乎感到她心里翻滚的奇异的情绪,只是安静地陪在她的身边,然而一双黑沉的眼里,却隐隐地露出几分杀机。 他抬头去看那个欧阳堂的妹妹,看她几乎惊喜地对自己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不由打心里生出了厌恶与痛恨。这种负面黑暗的情绪,叫他几乎想要将那个引起了沈望舒心里难过的女人给撕碎,叫他几乎不能忍耐。 “舒舒。”他顾不得收拾那个女人,只不安地握住沈望舒的手。 他更在意的,是沈望舒的心情。 “我……”沈望舒动了动自己的嘴角,抬头静静地卡着薛玄。 此时沈父已经红光满面地走到了人群的最中央,人们纷纷散开,露出了很大的空间来叫沈父说话。高高的吊灯就在沈父的头顶,将他照耀得醒目极了。他大声地笑着,中气十足,脸上带着叫人不能忽视的光彩与自豪。 他说着沈氏珠宝的成功,说着自己女儿的成就,说着她无与伦比的才华与优秀,说了许多许多,方才终于对着大家笑着说道,“日后,还请各位关照我家舒舒!” “舒舒,过来。”他站在众目睽睽之下,满足得似乎得到了全世界一样地说道,“我最优秀的女儿!” 人们纷纷让开一条路,叫沈望舒能够走到那最光明耀眼的地方去。 沈父沈母的笑容,还有豪门之家的人们,都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沈望舒的心突然跳动了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看着那光明的中央,又慢慢转身,对身后的爱人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 她对他伸出手,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走下去?” 她想要握着他的手,永远都握着,叫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她的爱人。 谁都不能从她的身边夺走他,谁都不能觊觎他,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行! 她的笑容盛开在璀璨的灯火之下,那双本迷茫中带着难过的眼神,变得坚定,充满了对他的爱意。 薛玄这一刻,眼角变得酸涩,说不出话来。 幸福离他这样近。 第40章 翡翠眼(十一) 他伸出手,握住沈望舒的。 沈望舒的眉眼温柔起来,反手和他十指相扣。 “走吧。”她仰头笑着说道。 薛玄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带着比方才还要明亮坚定的光彩,他的心也变得更加坚定。 他什么都不说,就这样在众人的目光里,牵着自己爱人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了沈父的身边。 沈父用三角眼嫉妒地看着薛玄。 “你怎么把他带上来了?”还没到薛玄出场的时候呢。 沈父本想等把闺女炫耀完了,再在大家面前郑重介绍一下薛玄,顺便看一看欧阳家那一家子的表情,可是沈望舒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带着人上来,顿时就叫沈父有些措手不及。他目光落在四周那些好奇或是猜测的视线里,纠结地低声说道,“真是便宜他了。” 是沈望舒先对薛玄伸出了自己的手,在大家眼里,自然是沈望舒喜欢薛玄喜欢得不得了。 “宣告主权,我不喜欢我的男人被人觊觎。”沈望舒笑眯眯地说道。 “我也不喜欢!”薛玄心里柔软一片,侧身看着沈望舒轻声说道。 “呵呵……”沈父勉强笑了两声,他终于明白了传说中“呵呵他一脸”是个什么心情。 不过这个时候是不能垮了沈望舒的台的,就算沈父有些不乐意,不过还是不自在地扫过沈望舒与薛玄扣得紧紧的手,心里摇头,闪身把沈望舒和薛玄推到最前,笑着说道,“这就是小女。沈氏珠宝设计部,眼下都由她管理。”沈氏珠宝大出风头,沈望舒立刻就得到了交口称赞,沈父得意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向薛玄,笑着说道,“这是小女的……”他抿了抿嘴角。 “未婚夫。”薛玄沉稳地说道。 “呵呵……”沈父再次艰难地笑了,本想说个“追求者”的,没想到这家伙蹬鼻子上脸,不过这个时候不认账,坏了的就是沈望舒的形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望舒是个私生活混乱的女孩儿。他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含着委屈的目光叹气说道,“来日小女订婚,还请大家赏脸。” 他又介绍了一下薛玄的身份,这说的就是比较合法的身份了,只说是缅甸华人,手里有许多的矿坑, 就是这么合法的身份,也叫人趋之若鹜了。 珠宝是暴利行业,这薛玄手中有这么多的矿坑,说一句富可敌国的财神爷也差不多了,顿时就叫人心中赞叹起来。 更不必提早就听说过薛爷传说的珠宝商人,眼睛也都亮了。 要不是这位薛爷的手紧紧地抓着沈家大小姐,一脸的忠贞不二,而且看向旁人的目光都冷得叫人骨头缝儿里冒凉气,一时间想要冲到薛玄面前的就不知有多少。 然而就算是这样,沈望舒和薛玄依旧被人团团围住,什么天作之合郎才女貌有缘千里来相会等等都冒出来了,沈望舒带着温和的笑容和人说话,时不时扭头看薛玄一眼,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多么看重这个男人。 这个高大的青年,什么都不说,也不去抢夺爱人的风头,站在她的身边谁都不理会,只用一双眼睛安静地看着她。 他只专注地看着沈家大小姐,一时间众人看向沈望舒的目光,就复杂了起来。 这显然不是家族联姻,而是真心相爱,在上流社会之中虽然不少,可是亲密得昭然若揭,喜欢得毫不掩饰的,却只有这一对儿。 看着他们的样子,就叫人心生感慨。 “这才是真爱呀,”一旁就有人窃窃私语地说道,“怨不得沈家大小姐不嫁给欧阳家二公子了,谁遇上这样的男人,还嫁给……”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看到欧阳家的人脸色都很不好看地站在一旁,急忙笑着走了。然而他的想法显然是大家的想法,至少那场中隐蔽的同情与嘲笑,都落在了欧阳玉的身上。欧阳玉本是一个温柔的人,哪里被这样恶意的眼神看过,顿时就红了脸。 他也看到了沈望舒与薛玄两情相悦的样子,用力地握了握自己的手。 高婉宁最近连续几次失手,甚至都不再出去赌石,整天躲在屋子里哭泣,他不知为何,心里就感到有些烦躁。 他喜欢的那个鲜活明媚的高婉宁,似乎变得软弱了起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再笑得灿烂,而是多了很多的诅咒。 她诅咒他的堂兄,诅咒沈舒雅,诅咒每一个对她不好的人,那沉甸甸的负面情绪,几乎压垮了他。 可是她有了他的孩子,叫他不得不承担起对她的责任。 “过去贺一声喜。”欧阳老爷子倒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表现得越大方,才会叫自己的形象越好,如果露出愤怒,反而叫人笑话自家被人抢走了妻子什么的,他心里其实也十分愤怒,努力忍着对沈家这样侮辱自己的恼火推了欧阳玉一把。 见这个孙子踉跄着走到沈家人的面前,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他心里冷哼了一声,又把目光落在了欧阳欢这个孙女的身上。 欧阳欢有一种热烈的野性之美,这在温吞的沈家大小姐面前,格外地惹人注目。 “你也去。”薛爷既然能看上沈舒雅,自然也能看上他的孙女儿。 想必缅甸那种乱七八糟的穷山恶水,没有什么好姑娘。 欧阳欢正嫉妒地看着被围在中间的沈舒雅,听了祖父的话,顿时眼睛就亮了。只是她更要矜持一些,顿足羞恼了一会儿,方才追着欧阳玉的方向去了。 她快步走到了欧阳玉的身边,几乎是用热切的眼神去看那个叫自己心动的男人。她看得毫不避讳,完全没有把沈望舒放在眼里。这样的神色顿时叫薛玄露出了阴沉之色,只是一只手被沈望舒紧紧地扣在身边,便冷笑了一声。 “薛爷!”欧阳欢是个大胆的女孩儿,立时就叫了一声。 她美丽的脸在灯光之下,更加耀眼了。 “这位小姐?”薛玄看都不看欧阳欢一眼,一旁的别墅的角落阴影里,却走出了一个彪形大汉来。 这大汉脸上一条狰狞可怖的伤疤,对着欧阳欢一笑,露出了满嘴锋利的牙齿,一手就扣在了她的肩膀上笑着说道,“想跟薛爷说话,得过咱们兄弟这关,你过来排队。”他一只熊掌般的大手捏在欧阳欢单薄精致的肩膀上,微微一用力,几乎叫人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欧阳欢顿时一声哀叫。 “弄疼你了吧?老……我温柔点。”如果不是不敢搅和了沈望舒的庆功宴,这大汉早就露出血盆大口咆哮了,此时努力露出和气的笑容。 只是再和气,也和气不到哪里去,在场的都是良家商人,哪里见识过这等脱了衣裳就能变身土匪的货色,顿时吓得瑟瑟发抖。 还有几个想要到薛玄面前展现自己美丽的女孩儿,都吓得脸色发白,静悄悄地躲到了家人后头。 “走罢小姐!”大汉瞪着牛眼,一把揽住欧阳欢的脖子往角落里拖。 他的力气很大,也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在欧阳欢惊慌的挣扎里,将她的半边小礼服都拉扯了下来,露出了欧阳欢内里雪白的酥胸。 “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眼看欧阳欢衣裳半褪地要被拖走,躲在一旁想要给女儿鼓劲儿的二夫人顿时就坐不住了。 她看那大汉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也知道这些缅甸出身的野蛮人眼里是没有王法的,娇滴滴的大姑娘落在他们的手里只怕没个好儿。就算不会怎么样,可是就这么叫个强壮的男人拖走,还露出这么多的胸口,据说和他的兄弟们“谈心”,回头这名声也清白不了了呀。 她急的不行,忍不住说上前对薛玄可怜巴巴地央求道,“她小孩子不懂事,仰慕薛爷,如果叫薛爷不快,请薛爷原谅她罢。” “这话说的,她看起来缺男人,我也是男人,莫非满足不了她的要求?怎么成了我家老板的不是?你不就是送上来叫男人看的么?!” 那大汉显然看出薛玄是不爱理睬二夫人的,笑嘻嘻地咧嘴上前说道,“从前到我家薛爷面前的女人,都是这个待遇。她也没吃亏。”他用力地用大爪子抓着欧阳欢赤/裸的肩膀,想到这女人似乎曾经挤兑过沈家大小姐,顿时再次用力,抓得欧阳欢痛哭流涕,这才慢吞吞地说道,“这位小姐记住了,往后看见咱们,先跟沈小姐问好,然而才是咱们薛爷。” 他说完这话,顿时就感到了自家老大满意的目光,知道拍对了马屁,一时得意洋洋。 只是他此时的身份说好了也只是一个保镖,把一个豪门小姐这么不礼貌地撕扯成这样,也十分无礼,一时就有人议论纷纷,觉得薛玄这有些管教不严了。 “舒雅。”欧阳玉也吓坏了,而且更叫他震惊的,是这大汉他是认识的。 那日来和他交易毛料,卖给自己两块坑爹货,害得自己差点儿不能翻身的大汉,可不就是眼前这个么。这披上了一身西装欧阳玉照样儿认识他。他脸上顿时露出了震撼的表情,瞪着这个壮汉,心里已经想到上次的事情,只怕是薛玄在恶意坑害自己。 他看着正被薛玄扣着手指漫不经心的沈望舒,见她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发一言,不由抿了抿嘴角,低声说道,“就算你讨厌我,可是我要说,你被骗了。” 沈望舒和他早就没有什么关系,充耳不闻,只当做没有听见。 “这个人……”欧阳玉用不安的忧郁表情轻声说道,“上一次恶意卖给我家两块原石,害我们赔了一个亿!” “话不能这么说,难道是阿玄逼着你们买了?”沈望舒劈口打断他的话,哼笑了一声说道,“神仙难断寸玉,赚钱的时候没有见你们称赞阿玄,这解垮了几块石头,不说自己没有眼力,反倒埋怨阿玄卖给你们原石。” 她仰起头冷冷地看着哑口无言的欧阳玉,不屑地说道,“放下碗就骂娘说的就是你这种小人!今日你抱怨的是阿玄,日后谁卖了你家不如意的材料,难道你还要大张旗鼓地跟外头人说,卖你货的都是恶人!?” 她说得干脆爽快,就在欧阳老爷子知道不好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全都说完了。 欧阳玉脸色惨白。 今日应邀而来的大多有些身份,闻言也都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欧阳玉。 沈家大小姐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明显是得罪一大片的意思,欧阳玉只是想挑拨沈望舒与薛玄之间的关系,没有想到沈望舒竟然对薛玄为恶半点都不在意,反而把罪过都推在了他的身上。他浑身发软,几乎不敢去看身后欧阳老爷子那张铁青的脸了。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善言谈的人,一时间俊美的脸涨得通红,露出几分无助。他生得实在是俊美逼人,一时间的茫然,也叫人感到可怜。 “以后少在舒舒面前出现。”薛玄享受了一下被维护的特权,这才淡淡地说道,“无耻到你这个程度的,真是罕见。” “你!” “既然你不稀罕我家的原石,以后不卖给你。”薛玄冷冷地说道,“你当日劈腿,舒舒没有一点的吵闹就和你解除婚约,成全了你,这样的侮辱,时时在我的心上!你竟然还有脸出现在舒舒的面前?看看你那样儿,”他缓缓拉着沈望舒走到欧阳玉的面前,居高临下,鄙视地说道,“小白脸一个,你配得上舒舒一根手指头?!在我的面前,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的面前生事?” 这可不是当初在人家面前口口声声“不是真爱不幸福”,赶紧叫欧阳玉退位让贤的时候了,沈父看着薛玄就这么把欧阳玉比成了弱鸡,兴奋得两眼放光。 就冲着这么强势的气场,也得认了这个女婿! 他竟然还因此对薛玄生出几分好感来,也不计较方才薛玄对自己小小的算计了。 “你看看他没出息的样儿,幸亏舒舒和他没成,不然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欧阳玉太软弱了,沈母看着都觉得不可靠,也不明白当初怎么就看欧阳玉好了,就跟鬼迷心窍了一样。不过眼下她自然不担心薛玄和沈望舒,也见识过了薛玄对女人的漠视。那是真正的漠视,完全不放在眼里,话都说不了一句就被保镖给拖走了,这样的冷酷,却叫她心里很高兴。 看女儿的样子,显然也是开心的。 “薛爷!”儿子叫薛玄的气势压制得瑟瑟发抖,更叫不堪,二夫人就冲上来哭着叫嚷道,“您大人大量……” “这是来砸场子呢?”沈父见她这么好的日子竟然还哭了,顿时就对欧阳老爷子淡定冷笑。 “闭嘴,走!”知道今天是得不着好处了,本想叫人看到自家与沈氏珠宝的和睦,或是叫欧阳欢讨好了薛爷,重新打通翡翠原料的购货源。只要能重新买到翡翠原料,那么欧阳堂在软玉市场上的成功就不那么显眼,欧阳玉也可以乘势而上,和欧阳堂分庭抗礼。 谁知道薛爷完全不吃欧阳欢这一套,看这样子还得罪了薛爷,欧阳老爷子一时没有办法,叫人堵住了二夫人的嘴,脸色铁青地走了。 欧阳堂顿了顿,对薛玄微微颔首。 他看了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慌张地整理自己衣裳的欧阳欢,眼里露出几分讥诮,却什么都没有多说。 公然自荐枕席,却叫人弃之如敝屣,好悬叫人丢给手下作践,欧阳欢这次丢脸简直丢出新境界了。 自取其辱! s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怕过不了几天,她的丑事就得漫天横飞了。 欧阳欢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一路上哭个不停。 “妈,我怎么办?”她是真心喜欢上了薛玄,可是佳人芳心一片,可是心上人却冷血无情,想到薛玄的眼睛只看着沈舒雅,欧阳欢就忍不住骂道,“那个狐狸精,装什么纯情,她都忘了当初我哥面前,她怎么讨好我们的了?!” 沈舒雅当初喜欢欧阳玉喜欢得恨不能跪舔整个欧阳家,没脸没皮的叫人瞧见都觉得烦人,欧阳欢自然是看不起她的。可是看不起的女人,却抢走了她喜欢的男人。 “这话你叫薛爷听见,你就别想活了。”欧阳堂突然皱了皱眉头。 他突然觉得,放任这几个作死,那是真的要连累自己的。 他大好的前程,本想兄弟情深,不过看二房这个意思,还有老爷子如今的偏心,只怕是不能善了的了。 “大哥你就向着她说话!”欧阳欢顿时指控叫道。 “不知好歹。”欧阳堂冷冷地说道,不再理睬这个没有脑子的堂妹了。 他一脸的冷然还带着几分厌烦,二夫人看见他这样冷清心里就咯噔一声,拉住了欧阳欢不许她说话。 欧阳老爷子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本来就病着,今天勉强起身来参加沈家的宴会,就是为了叫人看看自己还没死呢,老当益壮。可是在宴会上这么一闹,他的脸色又不好看了起来。不提那发青的脸色,只看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诡异的红润,就叫人心里害怕。他强撑着一路回了欧阳家的老宅,就再也忍不住踉跄了一下,软软地倒在了陪着他从车上下来的欧阳玉的手臂上。 他的嘴角透出一抹刺目的红色,触目惊心。 “爷爷!”欧阳玉顿时惊呼了一声,不安地看向自己的堂兄。 如果老爷子有个好歹,只凭着最近他出的风头,堂兄怎么能容忍他留在公司? “回去说话。”欧阳老爷子勉强提起一口气,嘴里全是血腥味儿,他老眼昏花奄奄一息,抹了一把嘴,看见都是猩红的鲜血,不由心里生出恐慌来。 他见欧阳堂什么都不说,立在欧阳玉的身边向着自己看了一眼,就去拨打私人医生的电话,叫医生过来,心里就满意了几分,不由努力严厉地看向给自己丢了脸的欧阳玉兄妹。他从没有想过这两个竟然是抹不上墙的烂泥,他这么拉拔,都不能扶起来。 “爷爷。”欧阳玉被欧阳老爷子看得心里发冷,讷讷地唤了一声。 “送爷爷进去。”欧阳堂目光闪烁,又往外打了几个电话,这才上前说道。 欧阳玉如梦方醒,急忙扶着浑身发软的祖父一起进了屋子,就见欧阳家古朴陈旧的老宅里,正不安地坐着一个俏丽的女人。 她一双眼睛有些暗淡,神经质地拧着自己的一双手指,本来艳丽的脸憔悴不堪,似乎失去了精神劲儿。 “高姐姐。”欧阳欢见到是高婉宁,心里倒是有些欢喜的,急忙唤了一声。 “大家好。”高婉宁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自己以后的生活,她没有想到今天欧阳家的人都去沈家参加宴会,因此扑了个空,却舍不得就这么走了,因此留在这里等人回来。 可是她孤零零地坐在这空旷的老宅里,那些仆人都不和自己说话,越发叫她喜欢胡思乱想起来。她想到了最近风头正盛的沈舒雅,心里生出的不仅是嫉妒,更多的却是无力。当她当初挽着欧阳玉的手臂耀武扬威地站在沈舒雅的面前,看到她伤心气愤的样子的时候,是多么痛快呀。 就算是豪门之女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她踩在脚下? 可是一转眼,曾经连男人都输给她的沈舒雅,却风光无限,可是明明该有大好前程的自己,却困顿不堪。 曾经她以为可以很接近沈舒雅,然而转眼,却依旧是云泥之别。 就算她现在想和沈舒雅攀比,也只会叫人嘲笑自己自不量力。 她不敢再去用眼睛赌石,因为如今的视线已经模糊起来,如果连赌石都不能做到,那她还怎么和沈舒雅想比? 她已经不能开创自己的事业,那就一定要紧紧地抓住欧阳家,成为欧阳家的儿媳妇。 “你怎么来了?”欧阳玉见高婉宁竟然追到自己家里来,顿时感到有一种被逼得透不过气的压抑。 他许诺过会娶她,她就应该相信他,为什么一点时间都不给他,要这样步步紧逼,不给他一点的时间? 就算是从前的沈舒雅,也只是温温柔柔地站在他的身后等待,从来没有这样勉强他的时候。 “你几天没来了,我担心你。”高婉宁眼前模糊,当然看不到欧阳玉脸上的僵硬,不过她是个精明的人,唯恐欧阳玉对自己不满,急忙走过去抱着他的手臂亲昵地说道,“而且我也想过来看看老爷子和伯母。” 她心里突然就想到,今天沈舒雅一定十分光彩,那么看到了那样光彩照人的沈舒雅,欧阳玉的心里会变得有什么不同?她怀疑起欧阳玉的心,却只将心底的猜忌都压住不敢露出来。 欧阳老爷子今天是真的不好了,实在不能招待高婉宁,含糊的摆了摆手,叫欧阳玉把她送走。 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他怎么能看在眼里? 不要说区区一个来路不明的高婉宁,就算沈舒雅,如果沈家衰败,他也不会有一点的怜悯的。 “老爷子这是这么了?”高婉宁急忙问道。 “还不是沈舒雅给气的。”欧阳欢眼眶还是红肿的,含恨说道。 “沈家大小姐心肠这么坏!”高婉宁见她对沈舒雅有心结,顿时心里一喜,又陪着欧阳欢骂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这才羞涩地拉着欧阳玉的衣摆对老爷子说道,“您别生气,那就是个外人,为了她生气实在不值得。”她见欧阳老爷子双目无神地看着自己,不由红着脸说道,“您还要看您的曾孙出生呢,这才是喜事,何必为沈舒雅费心。”她紧张地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老爷子。 欧阳老爷子一怔,无神的老眼之中闪过一抹厉色。 “什么?!”比他还激动的,却是二夫人。 这个柔弱地哭泣着的女人哪里还记得仪态,踩着高高的鞋子就扑过来抓着高婉宁的手惊慌地问道,“你,你怀孕了?!” 她被这个事实刺激得浑身发抖,见高婉宁羞涩地点头,顿时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伯母?”二夫人曾经对高婉宁十分慈爱,最温柔的就是她了,高婉宁也觉得二夫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不高兴,可是没想到自己说出了这个喜事,二夫人却仿佛要死掉了一样。 她心里有些惶恐,想要扶住往后仰倒的二夫人,却叫她涂着长长美甲的手用力推开,指着她尖声叫道,“你可真有心机!什么时候的事儿?你竟然敢偷偷怀孕?你想毁了我家小玉是不是?!” 二夫人惊怒到了极点,声嘶力竭,精致的妆容都变得扭曲起来。 她从前对高婉宁温柔,是因为她的儿子说,高婉宁对赌石很有一套,比沈舒雅的价值还大,是能够撑起一个大型珠宝公司的人才。 可是高婉宁接二连三地赌垮了翡翠,完全是个废物,这样的女人,她何必继续疼爱,又怎么能叫她耽误了儿子的前程? 想要在欧阳珠宝占据一席之地,就一定要联姻。 虽然沈氏珠宝是不行了,可是凭着欧阳玉那俊美绝伦的脸孔,还有那翩翩温润的气质,s市有大把的名媛淑女愿意嫁给他。欧阳欢今天丢尽了脸,以后只怕不能在名媛之中立足,她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儿子一个,那是万万不能叫儿子被人拖累的。高婉宁想要用肚子里的孩子上位,就算欧阳玉愿意,她也绝对不能同意! “我……”二夫人几乎是决然不同的样子,顿时叫高婉宁惊呆了。 早前那恨不能把她当亲女儿宠疼的二夫人,怎么会用那样可怕的眼神看她? 她不是一个蠢笨的人,顿时就知道这才是二夫人的本性,虽然心里恐慌,可是到了这一步,已经叫她不能回头。 她咬了咬牙,顾不得二夫人对自己憎恨的眼神,扶着自己的小腹仰头冷笑道,“不管您今天说什么,这都是我和阿玉的骨肉!” 她顿了顿,便冷笑说道,“欧阳家不要想不承认这个孩子!不然,我是个光脚的,可是什么都不怕!”她就见二夫人一声尖叫向着自己扑过来,不知道为何她今天激动成这样,可是却急忙架住了她。二夫人养尊处优,哪里是高婉宁的对手,不过扭打了几下,就被高婉宁推在了地上。 她的头发散开,仰头看着敢对自己动手的高婉宁。 “你怎么能推我妈!?”欧阳欢之前还觉得高婉宁是个很好的朋友,可是看她竟然凶恶地推倒了自己的母亲,顿时大叫起来。 “她不承认这个孩子,我还和她讲理不成?!”高婉宁尖声叫道。 她一把拨拉开呆滞得不知该如何劝阻两人的欧阳玉,上前就跪在了欧阳老爷子的面前哭道,“求老爷子做主!我和阿玉是真心相爱的呀!” 年纪大了的人,怎么能忍心叫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呢?二夫人不是欧阳家能做主的人,高婉宁也一点儿都不怕她。 自己病得就要死了,可是眼前却只有一出闹剧,欧阳老爷子叫这吵吵闹闹刺激得头颅剧痛,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有人把高婉宁给收拾了,反而这个时候一个个哑口无言等着他做主了。 他心里本就憋着一口怒气,顿时气喘吁吁浑身抽搐起来,好容易艰难地喘了一口气,方才勉强地指了指废物一样的欧阳玉,眼里闪过厌恶,喃喃地说道,“拖走!”高婉宁害沈氏珠宝亏了那么多钱,竟然还敢来他面前叫他做主? 还想嫁入欧阳家。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的好事。 “爷爷,她怀孕了。”欧阳玉不安地说道。 高婉宁见欧阳老爷子都对自己无情,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听到欧阳玉的声音,顿时仰头紧张起来。 “你还年轻,往后结婚了,随便生。”欧阳老爷子几乎被天真的孙子气笑了,虚弱地咳嗽了两声,还是没有压住喉咙里的腥甜,呕出一口血来低声说道,“她可以做外室!” 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生一个血统高贵的继承人,之后欧阳玉爱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欧阳老爷子才不会管这些破事。可是高婉宁这样贪婪的女人嫁到欧阳家,那是绝对不行的。见欧阳玉优柔寡断的样子,老头的眼里就闪过一抹失望。 不能成大事的废物! “这女人……”他扭头叫欧阳堂给自己擦了嘴里的血迹,虚弱却清晰地说道,“偷偷昧下咱们的原石据为己有,还当我不知道!” 这是人品问题。 高婉宁当初从为欧阳家赌石时买下的毛料中偷偷取走了几块料子的事情,欧阳老爷子其实门儿清,不过当初高婉宁的眼睛好使,他犯不着为了一块两块小小的毛料和她反目,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他的心里,却对胆大包天的高婉宁存了几分警惕。到了如今,高婉宁接二连三失误,显然是眼睛出了问题,那么新账旧账就得一起算了。在欧阳玉震惊的目光里,欧阳老爷子无力地摆了摆手。 “回头从她那里,把那几块料子拿回来。” “那是我的!”高婉宁确实留下了几块内里有好翡翠的毛料,可是她也知道,那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了。 “你真的拿了?”欧阳玉震惊地看着本以为从来都很光明正大,没有坏心眼的高婉宁。 高婉宁目光游弋,然而表情却暴露了一切。 她当初想要买毛料,可是手上的钱都被沈舒雅坑去买了那块靠皮绿,她没有钱买毛料,因此欧阳珠宝选购的时候她就把自己挑中的毛料一起算在里面,之后又取走了。她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却没想到全都在欧阳老爷子的眼里,更叫人不寒而栗的是,这老头子全都知道,可是却什么都不说,还对她十分慈祥。 这得是多重的心机?高婉宁浑身发抖,见欧阳玉失望不已,顿时就尖声叫道,“拿了又怎么了?!你们利用我赌石,难道我就不能拿我的报酬?!” 她想到老爷子无情的话,竟然说自己去做外室,不由越发地冷笑叫道,“你想娶个好妻子,做梦!我告诉你,以后谁敢嫁给你,我都一个一个去告诉她,你还有个私生子!” 她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有那么蠢的人,会嫁给一个已经有个老大不小的私生子的男人。 “你!”欧阳玉从没有想过,高婉宁竟然这么狠毒。 沈舒雅的狠毒,在她毫不留情地践踏他的尊严,可是高婉宁的狠毒,却是要毁了他的一生。 “还有你这个老不死的!”高婉宁算是破罐子破摔了,指着虚弱地歪在沙发上等着私人医生过来的老爷子厉声道,“你别想……”她才要放狠话,却见门口传来了快速的脚步声。 之后,许多人进门,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幕目瞪口呆。 欧阳玉也呆住了。 这些人都是欧阳珠宝大大小小的股东和律师,大晚上的来欧阳家做什么? “阿玉这回太不像话了。”欧阳堂领着这些股东进门,在欧阳老爷子惊讶的目光里淡定地说道,“为了一个女人,把爷爷气得吐了血,这么不孝真是叫人心寒。还有爷爷,各位叔伯看看,虚弱成什么样了?再操心公司的事情,只怕身体更不能恢复。”他上前恭敬地对欧阳老爷子说道,“大家在外头刚刚开了一个临时股东大会,爷爷您往后安心静养,这公司里的事情……” “我替您代劳就够了。”他孝顺地说道。 第41章 翡翠眼(十二) 欧阳老爷子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长孙。 他还没死呢,这小子就敢□□,从前真是没有防备错他! “你,你怎么敢……”老头儿呼哧呼哧,两只眼睛都翻白眼儿了,一旁的私人医生就担心他被直接气死,急忙把小型呼吸器给他扣上,不着痕迹地看着带着人来逼宫的欧阳家大少。 只是欧阳堂似乎对眼前这一幕很有心理准备,扶住了推不开他的欧阳老爷子,对正用惊恐眼神看着自己的堂弟一家视而不见,转身就和身后的股东淡淡地说道,“爷爷身体不好,咱们长话短说。” 看起来真是一个孝顺的孙子。 不过谁家孝顺孙子摆出一副要逼死人的架势呢?那几个股东讪笑了一会儿,目光却坚定起来。 老爷子老了,眼光也大不如前,为了防备孙子,还想要扶持废物,想要在欧阳珠宝内部搞分化。 一个诺大的公司,内里如果相争起来,离破产也不远了,而且欧阳玉这个废物什么好处都没有为公司带来,反而亏了公司一个多亿,这放在哪里都是绝世败家子的货。 公司是有他们的利益的,他们不可能由着老爷子胡闹坏了公司的利益,更何况欧阳堂很有本事,也有眼光,这是已经思想落后不知变通的欧阳老爷子不能比的。就为了公司的以后,他们也得走这一趟。 就算欧阳老爷子从前对他们不错,可是……他们又不是要命,只不过是请老爷子退下来罢了。 颐养天年,其实也是对老爷子的一片真心呐。 给自己找了一个心安理得的解释,余下的话就都好说了。 “阿堂是个人才,您也享享儿孙的福,不比如今操心受累的强?”就有人赔笑对露出悲愤眼神的老爷子说道,“阿堂又是您的长孙,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这些做叔伯的,以后也肯定听他的,您不必担心。” 欧阳堂这么有本事,自然是要跟着他走的。这个股东说了一会儿,微微一顿就笑着继续说道,“往后老爷子您空闲了,咱们在一起钓钓鱼养养花,这日子过的才叫有滋有味。” 他努力宽慰了一番用被背叛后愤怒眼神看着自己的欧阳老爷子,转身就躲到了欧阳堂的身后。 “大哥,你,你怎么能?”公然□□,这阵仗超出了欧阳玉的思考范围,叫他整个人都被吓到了。 他想到的最激烈的时候,也只不多是欧阳堂会和老爷子争吵,会发生争执而已。 “无耻!”高婉宁用正义使者的表情尖声叫道,“谁给你的权力叫你夺走欧阳珠宝!?这明明是,明明是阿玉的……” 她捂住自己的小腹,感受到那小腹中隐隐的抽痛,却顾不得别的了,转身抓着欧阳玉的手叫道,“他们无法无天,咱们告他去!”如果欧阳珠宝成了欧阳堂当家,她以后还混个什么劲儿?欧阳堂那么不喜欢她,想必之后一定会更加欺负她的。 那样,她就算嫁给欧阳玉,也没有什么好日子了。 “这是股东会的决定。”欧阳堂淡淡地说道。 他筹谋这一日很久了,只是还是不忍心叫老爷子伤心,只是二房一家闹得太厉害,叫他不得不如此行事。 “你带着这个女人吵吵嚷嚷,连累爷爷吐血,这笔账我还没有跟你算!”欧阳堂想放过高婉宁都不行,这女人太吵闹,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露出一抹鄙夷的神色来说道,“一个第三者,有这么脸在欧阳家吵嚷?!” 他看不起高婉宁明知欧阳玉有未婚妻还来破坏人家的感情,虽然这年头儿都说只要没结婚就不算什么插足人家感情,可是对于欧阳堂来说,这就是第三者。 插足别人感情还肆无忌惮洋洋得意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好品性。 他鄙夷极了,就算高婉宁有赌石天赋也不能挽救这种鄙夷,况且看这样子,高婉宁是想借着怀孕嫁进门,他就更不愿说什么了。 “你气病了爷爷,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交恶沈氏珠宝,还连累咱们公司现在都买不到翡翠料子。”欧阳堂在堂弟惨白的目光里一桩一桩地数着他的罪过,冷冷地说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欧阳家都叫你祸害了!你是我弟弟,我不会对你赶尽杀绝,只是往后,咱们分家吧。” 他垂了垂眼睛在欧阳玉才震惊的目光里说道,“公司的股份,爷爷当初给了我们的,我从你手里买来,你以后就和公司没有关系。” 他必须得叫欧阳玉和欧阳珠宝彻底分割开,不然薛玄那头儿肯定不会松口的。 所幸股份大头都在欧阳老爷子的手里,如今大局已定,凭老爷子对欧阳珠宝的感情,不会再继续帮扶二房了。 “不……”欧阳玉没有想到堂兄要赶自己出门,拼命摇头。 “我们不卖!”二夫人也尖叫道。 “不卖就不卖,只是过些时间公司可能要增持股份和注册资金,你明白是什么意思么?” 欧阳堂早就知道二房是不甘心把股份卖掉的,看着一张俊美的脸孔完全没有了血色的堂弟说道,“到时候希望你能拿出资金来,不然不要回头埋怨我,说我稀释你手里的股份。”一旦增发股份资金,那么如果不用更多的资金来买下更多的股份,二房在公司所占的比重就会降低,这显然就是股份被稀释了。 那时,二房只怕连话语权都保不住。 欧阳玉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好好儿的去参加一个宴会回来,一夜之间世界都颠覆了。 “我们卖。”欧阳堂如果稀释他手里的股份,到时候他们不仅股份没了,连钱都没了,欧阳玉失魂落魄地点头应了。 “别怪我心狠,你和小欢得罪了薛爷。再和你纠缠不清,欧阳珠宝就要损失更多。”欧阳堂不愿叫人说自己威逼堂弟没有一点的感情,顿了顿就用温和的眼神对欧阳玉说道,“咱们不能总是做软玉市场,把翡翠珠宝拱手相让。这是为了公司的利益,阿玉你也不必担心,我不会亏待你。” 他会给堂弟可以叫他富足一生的金钱来补偿,反正这个堂弟没有管理公司的本事,还不如守着钱过日子。 因他这一席话,本有些可怜欧阳玉的,都微微点头,觉得欧阳堂还是很仁义的。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况且今天的变革实在叫人震惊,老爷子被送到了医院好生看护,二房拿到了一笔巨款,仓皇地搬出了欧阳老宅。 沈望舒并不知道欧阳堂还有这样的手段,昨天一晚上的宴会叫她精疲力尽,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她窝在被子里努力了半天才爬起来,一下楼就见欧阳堂正坐在薛玄的面前。 薛玄的精神倒是不错,看沈望舒下楼,招呼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抬手给她捏着额头轻声问道,“有没有很难受?”他见沈望舒依赖地靠在自己的肩膀,脸上露出一抹柔和,冷硬的线条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欧阳堂垂目,权当看不见。 “怎么了这是?”沈望舒感到粗糙的手指在自己的头上轻轻地捏着,感到十分舒服,眯着眼睛懒散地问道。 “今天是来和薛爷说说欧阳家的家事。”欧阳堂见沈望舒好奇地睁开眼睛,沉默了半晌方才面无表情地说道,“爷爷被小玉和姓高的女人气病进了医院,医生说要好好修养,所以把公司的管理权暂时交给了我。”虽然他愿意和薛玄合作,可是却没有家丑外扬的想法,含糊地说了一句就飞快地说道,“小玉心里很愧疚,所以带着二叔二婶和我们分了家,股份也不要了,如今……” 他顿了顿,目视薛玄。 “明天可以去看货了。”薛玄很爽快地说道,“欧阳玉只要不在你家,我和你没仇。” “多谢薛爷。”欧阳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恭敬地说道。 “高婉宁怎么气着老爷子了?”说起来高婉宁才是沈望舒的大仇人,前些时候她才废了高婉宁的那双眼睛,没想到这才多久,高婉宁又冒了出来。她也想看看高婉宁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了,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不要在意。” 她虽然在笑,然而提起高婉宁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冰冷与厌恶几乎刺目,欧阳堂心里咯噔一声,突然心里生出奇怪的情绪。 这可不像是只和沈舒雅抢夺未婚夫的仇恨。 沈家大小姐,似乎有对高婉宁赶尽杀绝的意思。 “她怀孕了。”欧阳堂动了动嘴角,轻声说道。 “欧阳玉的?” 这多新鲜呀,难道不是欧阳玉的,还能是别人的?欧阳堂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可得赶紧结婚,总不能叫孩子没有名分。”沈望舒淡淡地说道。 她并没有再露出什么意思,欧阳堂今天也不是来跟她家长里短的,得了薛玄的承诺,急忙起身告辞,忙着去进货。 “你不喜欢她的话,我……”薛玄见沈望舒的脸色淡淡的,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你想看她落到什么境地,就是什么境地。”收拾一个女人,还不放在他的眼里。 “等她生下来的,我没有对孩子出手的习惯。”高婉宁和欧阳玉的确可恶,可是沈望舒不会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婴孩儿,就算他们的父母十恶不赦,可是这个时候,谁能决定一个孩子的生命? 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笑着捏了捏薛玄的耳朵笑吟吟地说道,“算她的运气好,不过不忙着收拾她,这个时候,咱们也该说说自己的事。”她柔和地看着顿时精神起来的薛玄,勾唇轻声说道,“咱们是不是该结婚了?” 不是订婚,而是结婚。 谁愿意把一场婚礼办成两回呀。 “结婚?!”薛玄眼睛都亮了,认真地问道,“你愿意嫁给我?” 他那双黑沉的眼睛明亮得刺目,英俊的脸顿时就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竟然是我来求婚。”沈望舒小声嘀咕了一声,见薛玄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哼笑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耳朵,目光怜惜地说道,“这么久,辛苦你了。” 他一直在等着她,不是她就谁都不要,这样的痴情,那么谁求婚,又有什么要紧呢? 最重要的是,她和他要永远在一起。 “我答应了。”薛玄狂喜了片刻,努力收敛着自己的喜悦,理所当然地说道。 “答应什么了?”沈父打着哈气从卧室里出来,走到客厅就感到一股极端的亲密的气息。他直觉得有些不好,况且看薛玄此时伸长了一双手臂,似乎把娇小的沈望舒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顿时哼哼了一声。 不过昨天对薛玄的好感还在,他信手从桌上拿起水杯来喝水,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这段时间也太忙了,要不舒舒,你出去度个假,好好儿歇歇?”他觉得自己是个开明和气的未来岳父,还对薛玄颔首道,“阿玄也辛苦了,和舒舒一起去。” 小两口儿自己出去度假,这是做岳父多么大的诚意与信任呐。 他不再管薛玄叫“薛爷”,而是“阿玄”,显然是真的接受了这个女婿,沈望舒也为薛玄感到高兴。 她见沈父这么通情达理,就放心地笑着说道,“我和阿玄求婚,他答应了。” “噗……咳咳咳……”沈父正喝水呢,听到这句话顿时就咳嗽起来! “求,求什么婚?!”他差点被这口水给呛死,可是此时却顾不得这些了,跳脚就跟火烧屁股了一般蹦着高儿叫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能不和爸爸商量?!” 他虽然认同了未来女婿,可是没想把女儿这么早就嫁给他啊!他乖乖的女儿年纪还小呢,还能多陪他们夫妻几年,怎么能这么急着就嫁人呢?一提起这个沈父就心酸极了,用愤怒的眼睛去看拐走了自己爱女的坏蛋。 昨天的好感度,对不起,都清零了。 而且…… “为什么是你求婚?!”沈父忍不住咆哮道。 这明明是男人的活儿! “大概是阿玄太抢手,我要把他套牢。”沈望舒笑得不行,看着沈父穿着睡衣在自己面前跳脚,完全没有一点的良心了。她笑得直摇头,看沈父精神抖擞地摇头,就笑着说道,“难道阿玄跟我求婚,爸爸你就同意了?” 她目光狡黠,见沈父点了点头,反应过来之后又飞快地摇了摇头,就喷笑地将头抵在了薛玄的肩膀,不敢再去看沈父一眼了。这动作更叫沈父伤心了。 “舒舒长大了,不爱爸爸了。”沈父垂头缩进了阴影里。 他看起来可怜极了,薛玄垂头想了想,拍怕沈望舒的肩膀,起身走到沈父的身边,俯身将自己有力的手,落在了沈父的肩膀上。 “伯父不要失落,她还是爱你的。”他干巴巴地说道。 沈父感受到来自女婿的安慰与温暖,脸色缓和了许多,正要感激他对自己的关心,却听见这个青年用沉稳的声音继续说道,“只不过是,她现在更爱我而已。” 薛爷确信,爱人的心底什么沈父沈母都不如自己的位置,这种莫名的自我感觉良好叫他的眼角露出淡淡的笑意,这本是十分和气的笑容,可是在沈父的眼里,明显是炫耀了。沈父顿时愤怒地起身,看着薛玄磨牙。 “不要太过分。”他压低了声音,很担心被不远处的沈望舒听见。 薛玄沉默地看着他。 “我们还没同意呢!”沈父努力地抓着头发想了想,瞪着眼睛无所畏惧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有私定终身的道理!” 薛玄冷冷地看着化身封建父母的沈父,继续沉默。 “说什么呢?”沈母才出了房间要去做早饭,就看见角落里沈父和薛玄正在彼此深情对望。这样子叫她诧异了一下,又见沈望舒抱着一个软软的枕头正兴致勃勃地窝在沙发上看戏,顿时就无奈了起来。 也不知道沈父是不是老了老了成了老小孩儿,这最近还活泼了许多,似乎什么愁事儿都不见了。只是这种变化沈母还是很高兴的,她笑吟吟地走到沈望舒的身边问道,“你爸又抽什么疯?” 一个“又”字,就可以看出许多事情了。 沈父顿时用很委屈的表情看了沈母一眼。 “没事儿,交流感情呢。”沈望舒抱着沈母温暖的手臂笑嘻嘻地说道, 她依偎着这个女人,感到她温柔的手拍在自己的背上,仿佛在哄着自己入睡一样。 “舒舒跟他求婚了!”沈父已经在边上告状了。 温柔的拍打停顿了。 沈望舒感到威胁的气息,嘴角抽搐地抬头,看到沈母正对自己露出格外柔和的笑容。 “求婚?”沈母笑眯眯地问道。 “我想早点嫁给阿玄。”沈望舒拱了拱沈母的手,带着几分撒娇,几分讨好地说道,“爸爸不愿意,您不会的,是不是?” 她隐蔽地偷偷儿对沈父露出了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似乎对他竟然告状十分生气,沈父抖了抖自己的身子,又努力地挺了起来,露出一个十分奸佞的表情对在沈家最能做主的沈母小声儿说道,“舒舒可是咱们的宝贝,怎么能这么简单就便宜了别人!” “不经历磨砺,就不知道珍惜。”沈父继续进谗言。 “结婚呢,是肯定有的。他们也大了,没有只谈恋爱不结婚的道理。”结婚才是对一个女人的保障,沈母当然是愿意叫沈望舒尽早和薛玄结婚的。 不过她和沈父一样,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的,想了想就对薛玄说道,“结婚这事儿,我同意了。”她伸手摸了摸沈父垂头丧气的发顶,斟酌地说道,“只是她爸爸说得没错,太简单嫁给你,反倒叫舒舒少了矜持。赶紧预备求婚,还有婚礼,我们要最热闹的。” 沈家的大小姐,当然要有最盛大的婚礼。 “多谢伯母。”这才是明理的长辈,薛玄感激地应了,起身走出去。 “你真的愿意嫁给他?”沈母见他出去打电话吩咐人做事,摸着沈望舒的额头温柔地问道。 “您看到了,他对我的心。”沈望舒笑着说道。 薛玄对其他女人的冷血无情,确实是叫沈母喜欢的,她也相信薛玄会保护自己疼爱的女儿,只是沈母还是有些伤感地说道,“你长大了,也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主,爸爸妈妈不会耽误你的幸福,只是,”她笑着低声说道,“等你结婚了,这房子就真的空了。” 沈望舒以后嫁人搬走,这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就只剩下她们老两口儿了,沈母感到无法言说的难过,叫她的目光都暗淡起来。 曾经小小的孩子,长大了。 “妈妈。”沈望舒心里有些愧疚,低声叫道。 她只顾着自己和薛玄的爱情和快乐,却忘记了这么仓促,沈父沈母的心情会是什么样。 “没事儿,以后多来看看爸爸妈妈就好。”沈父和薛玄曾经有过几回对话,听那意思,薛玄是不准备回缅甸,而是想要留在国内。想必到时他会定居s市,那时就算沈望舒结婚搬走,同在一个城市,想女儿了就叫她回家看看就是了。 沈父心里唏嘘了一声,却更担心女儿不安,妻子难过,急忙努力挤出了一个凶巴巴的表情来说道,“往后他敢对你不好,爸爸揍他!” 他还不够薛玄一根手指头碾的,沈望舒噗嗤一声笑了,点头说道,“有爸爸在,他哪儿敢对我不好。” “舒舒真会说话。”沈父顿时又有些得意。 这一家三口正在开心地说话,就见薛玄快步进来。他似乎是什么都吩咐完了,脚步都加快了许多,走到了沈望舒的面前微微颔首。 只是他脸上的春风得意太过刺眼,沈父看得心里嫉妒极了,更何况也想叫沈望舒放松一下心情,就起身对薛玄说道,“今天天气不错,叫舒舒带你出去转转。结婚的事情咱们同意了,不过你也得拿出诚意来。”他哼哼了一声说道,“别想拐舒舒偷偷儿跟你结婚啊,这都是我和她妈玩儿剩下的!” 想当年沈母家里不许她嫁给沈父这个穷小子,坚决不允许两个人结婚,还是沈母偷偷偷了自己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儿结的婚。 也因那时沈母的义无反顾,陪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因此就算沈父发达了,也没有在外头对别的女人起过心思。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沈父顿时心生警惕。 “户口本早就被我藏起来了,你别想找到。”他得意洋洋地说道。 当然,当初藏起户口本不是为了防备薛玄,是为了防备女儿爱欧阳玉入骨,偷偷儿跟欧阳玉结婚。 虽然那时沈父沈母认了欧阳玉这个女婿,可是还是要矜持些,继续考验欧阳玉,很担心女儿脑子发热便宜了欧阳家。 “胡说什么呢!”沈父这么丢人,沈母顿时就受不了了,又狠狠地捏了沈父一把。 这一把叫沈父翻了半天白眼儿,讪讪地闭嘴不说话了。 沈母见他老实了,却担心再跟孩子们说出别的黑历史,捏着他腰间的软肉就一起去了厨房做早饭,吃过了丰富的早饭,就忙不迭地把沈望舒与薛玄丢出了家门。 沈望舒对逛街并没有什么兴趣,不过在路上走走还是很乐意的,和薛玄一路走一路逛着,顺便吃吃喝喝,绝口不提结婚的事情。这叫薛玄很担心她说话不算话了,向外拨打的电话更加频繁,似乎很焦急的样子。 过了几日,沈望舒歇够了,和薛玄一起去沈氏珠宝看人解石。 新近的一批毛料都是薛玄叫进运过来的,沉甸甸地摆满了整个库房。 这批毛料的价格不低,沈父几乎是按着明料的价钱略微降低了一些算的钱。 他知道薛玄的眼力,也知道薛玄叫人送给沈氏珠宝的绝不会有不好的料子,因此不能心安理得地按着从前的价格来购买。 薛玄没有拒绝沈父的这个举动,只是转手就把支票塞进了沈望舒的手里。 “我家她管钱。”他对瞠目结舌的沈父简单地说道。 当然,这个就算是沈大小姐的私房钱了,沈望舒也不还给沈父,笑眯眯地叫这笔钱流进了自己的小金库。不过她对薛玄运来的这批料子很感兴趣,一块一块地好奇地看着。虽然她的眼睛似乎更高级一点,看毛料不会叫眼睛不舒服,可是沈望舒却依然有节制地不随意动用这种本就不属于人类的能力。 她只是好奇地看了两块,见里面都是最常见的冰种翠绿的翡翠,碧绿怡人,清凉入骨。 这是普通的料子,可是盛在块头大,可以掏出不少的玉肉,打磨出几十个镯子,余下的边角料还可以做吊坠戒面。 虽然看起来不及传说中的玻璃种,也不是稀罕的颜色,不过这种颜色的翡翠最受欢迎,也不会昂贵得叫人望而却步,因此销售得很火爆。 沈氏珠宝之前这种档次的珠宝已经卖断了货,有了这个补充,确实十分及时。 “你亲手挑的?”沈望舒笑问了一句,又觉得不可能。 薛玄在她身边恨不得寸步不离,哪里有时间去挑翡翠。 “叫人挑的。”那些赌石的老手艺人其实都有自己的本事,经验丰富很少有打眼的时候,跟有异能也差不多了。薛玄早就不大管事了,这也是他能放心和沈望舒居住在s市的原因。他揽了揽沈望舒纤细的肩膀,心里有些满足,扶着她指着一块一块的毛料说着都是什么翡翠,大多*不离十的样子。沈望舒本身对赌石并没有什么兴趣,她除了这双眼睛并不懂太多。 什么场口,咎,裂,白雾等等她都不是很明白,然而被薛玄揽在怀里,听着他低沉的声音落在自己的耳边,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她却觉得听多久都不会不耐烦。 她微微仰头,就看到薛玄线条分明的侧脸,还有那坚硬的下颚,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她忍不住在他的怀里踮起脚,轻轻地吻了吻他的下颚。 薛玄正在集中精神介绍,受到突然袭击,突然愣了愣。 他紧了紧怀里缩回头笑得浑身发抖的爱人,四处看了看,咳了一声。 人太多了,不然他一定加倍讨回来。 “还有什么?”沈望舒还没心没肺地捏着嗓子问他。 “没有什么了。”其实还剩下好多的毛料,不过薛爷这个时候哪儿还有心和怀里的爱人说什么毛料呢?他浑身都绷紧,发胀到了疼痛,却只能默默地忍耐,用十分严肃的脸来不叫人看出破绽。 这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镇定大气叫人敬畏,虽然大家都很想继续知道这些毛料里头都是什么翡翠,不过还是纷纷让开了一条路,叫沈望舒和薛玄离开。薛玄用自己的全部的忍耐力带着沈望舒出了库房,突然手臂用力。 他把沈望舒带着揽进了阴影里,带着叫人战栗的气势压住了她的嘴唇。 他太过急切,几乎带着要把沈望舒吞吃入费的凶猛。 沈望舒叫这逼人的吻逼得喘不过气来,却不肯推开薛玄,努力地迎合他。 反而是薛玄,将沈望舒扣在自己的怀里,喘息了许久,不舍地放开了她的嘴唇,却还是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两个人几乎纠缠在一起,沈望舒明显感到他某一处明显的变化,转了转自己的眼睛,不怀好意地动了动。 薛玄顿时僵硬了,额头密密麻麻全是汗水,努力忍耐,可是一双眼睛却似乎要吃人。 “这个时候,你该说……”沈望舒勾人地贴着他的身体笑嘻嘻地说道,“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少看乱七八糟的小说。” “霸道总裁的,很好看的。”沈望舒抗议说道。 “你还没有低吼……”她提醒地说道。 “结婚以后吼给你看。”回头就把她的总裁文统一打包卖掉! “还动得了么?”沈望舒不知自己的宝贝藏书就要大难临头,还在笑嘻嘻地使坏。 薛玄把这个确实很磨人的小妖精抵在怀里许久,方才不甘不愿地放开,却感到自己的后背全都湿透了,简直比从前在缅甸时面对枪炮的时候还要叫自己辛苦。 不过他看到沈望舒笑得弯起自己美丽的眼睛,抱着自己的脖子把自己整个人都依偎在他的怀里,嘴角还是忍不住勾了起来,温柔地给她整理了衣裳,看着她柔软的嘴唇很满意地说道,“水果味儿的。” 沈望舒嘴唇上有淡淡的水果的味道,显然是润唇膏的气味,薛玄觉得连润唇膏沾染了沈望舒的气息都香甜得不得了,忍不住垂头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地叼了一口含糊地说道,“下次用草莓味儿。” “有的吃你还挑啊。”沈望舒抿了抿嘴唇笑了。 她满足地拱了拱薛玄坚实的胸膛,把自己满足地拱进他的怀里。 似乎有这个胸膛在,她就什么都不在意了。 “快嫁给我吧。”薛玄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 有了爱人还要憋着,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这简直考验人类的定力,只是可怜薛爷如今也是寄人篱下,每每想要干点*的事情,身边总是有两双炯炯的目光。 沈父沈母给人的压力太大了。 “嫁给你,就要离开我爸妈了。”沈望舒想到沈母的暗淡,不由有些不舍地说道。 “我来想办法。”薛玄觉得这个不是问题,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 恰巧今天沈父沈母也来公司转转,薛玄就带着沈望舒一起过去。 沈父的办公室奢华宽敞,充斥着珠宝公司特有的珠光宝气,沈望舒和薛玄坐在一起,看沈父哼哼。 沈父当然看到沈望舒的嘴唇肿了,默默地翻白眼。 这么明显,想装傻都不行,罢了,看起来这个闺女是肯定要嫁人了。 “结婚可以,可是你还没房子呢。”这年头儿,是个男人就得买房儿结婚,不然还不叫人鄙视死?沈父就对薛玄说道,“我最近看了看附近的房子,有一家愿意卖,离咱们家不……”沈家住在别墅区,都是有钱人谁都不缺钱,因此不轻易有卖房子的情况,不过沈父运气好,正有一家要出国投奔美帝,不准备回来了,所以空下来一套别墅,离沈家别墅不远。 都住在一起,女儿回娘家也方便呢,沈父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买房?我不买房。”薛玄打断了沈父美好的想法。 “不买房?!”房子都不买,这还是真爱不是?沈父顿时怒了。 “伯父家现成的房子,我住得很舒服,不用买了。”薛爷顿了顿,坦然地说道,“我没有钱。” 第42章 翡翠眼(十三) 堂堂薛爷,大名鼎鼎的人物,竟然有脸说自己没钱买房! 沈父简直要被这人的无耻惊呆了,哆哆嗦嗦地抖着手说不出话来。 “没,没钱?” “没钱。”薛玄努力用真诚的眼神看着沈父。 “没钱挺好的。”沈母正笑眯眯地坐着,安全没有沈父的一惊一乍,很有大将之风地说道,“阿玄你愿意,就住在咱们家里,都是一家人,谁的房子不是住呢?”她的目光却更加温柔了起来,用一种格外慈爱欣慰的眼神看着薛玄。她又看了看躲在薛玄身后偷着乐的沈望舒,风韵犹存的脸上,盛开了的是满足的笑容。她当然明白,这是薛玄对自己女儿的爱护。 女儿不愿意离开父母,所以薛玄索性就也跟着住,不搬走了。 沈母当然是愿意的。 而且就算薛玄住在沈家,谁又能说什么呢? 难道还会有人笑话他吃软饭? 沈父哼哼两声,也跟着点头小声儿说道,“这房价确实一天比一天高,你没钱,也挺好的。” 其实,他也是愿意薛玄住在家里的,不过他不能当做什么都理所当然,哼哧了一声不甘不愿地说道,“多谢你的体贴。” 他看的明白,薛玄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他本想有骨气地拒绝,却又舍不得。 那是他最心爱,最放心不下的女儿,就算她长大了,嫁人了,以后会有自己的家庭生下自己的儿女,也成为一个母亲,可是在他们老两口的心里,依旧是个叫人担心的小姑娘。 “应该的。”薛玄顿了顿,问道,“房子没有问题了,什么时候能结婚?”如果沈父一定咬着牙不肯叫他和沈望舒尽快结婚,不要怪薛爷摸到这两口子屋里去偷户口本儿了。 作为无所不能的薛爷,沈家有什么早就被他摸透了,当然知道那传说中的户口本被沈父小心地收藏在床底下贴墙五厘米外的地板底下。虽然对沈父这贼兮兮的收藏方式感到不解,不过薛玄眼里,这都不是问题。 什么时候能结婚才是最大的问题。 “急什么啊。”既然沈望舒结婚也不离开家,沈父就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了,矜持地嘀咕了一声,就摆出岳父的谱儿来问道,“婚礼预备得怎么样了?” “伯父放心。”薛玄颔首说道。 他素来是个有谱儿的人,沈父就放下心来。又说了有些闲话,听了一些薛玄对婚后生活的设想,沈父更加满意了。薛玄是比沈家还要有钱的人,对沈氏珠宝也没有什么觊觎,沈父请他来公司看顾些,薛玄却只推出了沈望舒,沈父心里更放心了一些。 这心情好了,就振奋起来,想要带着这两个年轻人去看看婚庆的东西。四个人一路说笑着出了沈氏珠宝的大门,就见不远处的一条街上,似乎在重新装修着一个店面。 “那是谁家?”沈父好奇地拉过一个上前打招呼的人问道。 沈望舒见这位正是自己穿越那天见到的那个中年人,便微微颔首。 虽然沈氏珠宝供给了市内几家珠宝公司的宝石,可是沈家大小姐到底没混上宝石女神的称呼。 不过对于沈氏珠宝的举动,对沈家感激亲近的珠宝公司就更多了。 这中年人见沈望舒对自己颔首,顿时露出几分感激。听了沈父的话就笑着摇头说道,“能是谁家,就是欧阳家那位二公子!” 欧阳玉一家被堂兄买断了股份赶出家门,在s市传得沸沸扬扬,又说欧阳堂不顾兄弟情分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又有说欧阳玉败家的,更何况欧阳老爷子还在医院躺着呢,谁都分不清究竟是这兄弟俩哪一个给气成那样儿的。不过欧阳堂是上位了的那个,敢议论他的到底少了些。 欧阳玉是败落的那个,当然不会叫人畏惧。 “他开珠宝公司?”沈父顿时就笑了,充满了蔑视。 不是他看不起那个小畜生,珠宝公司是说说就能开起来的? “大概是不甘心。”这中年人一针见血地说道。 欧阳玉一家虽然得了不少钱,足够几辈子衣食无忧了,可是光有钱有什么用呢?他们还是希望能够重新建立属于自己的事业的。 论起别的大概不行,不过欧阳家做了多年的珠宝生意,对这个还是很熟悉的,欧阳堂有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就叫二房心思活动了起来。 欧阳玉最近才和高婉宁领了结婚证,身心俱疲,天天听着高婉宁和二夫人的争吵在家里烦闷,也想开创自己的公司,至少不会憋在家里听母亲和妻子争吵。 他倒是雄心勃勃的,只是这中年人知道的更多一些,就很不看好。他见沈父眯着眼看着那个珠宝公司的位置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低声问道,“沈总,要不要……”他的脸上露出几分阴沉,轻声说道,“您一句话的事儿。” 所有的珠宝公司捆在一起,还挤兑不死一个欧阳玉?那才是天方夜谭呢。 “不想看见他。”沈父没有半点儿看人可怜网开一面的意思,垂目淡淡地说道。 他的意思就很分明了,这中年也知道欧阳玉真是把沈父给得罪惨了,急忙点头走了。 如果欧阳玉空守着他的那些钱不冒头,沈父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他想干点儿坏事儿,没准儿自己也都赔进去。不过既然欧阳玉从商,那沈父就不需要客气了。只凭着正当的商业竞争都能叫欧阳玉血本无归。 他冷冷地看了欧阳玉的公司许久,拉着不说话的沈望舒要走,却见另一侧,走过来一个脸色苍白的高挑女人。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冲着她正大喊大叫的女孩儿。 一个是高婉宁,一个是欧阳欢。 “你怎么这么自私啊?!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都不能叫我哥跟你结婚!”欧阳欢依旧十分狂野的打扮,瞪着眼睛,似乎要去用力推高婉宁一把。 她几乎用仇恨的眼神看着高婉宁。 这个女人从前装着一副温柔和气的样子,其实都是假的! 这才结婚多久,就对她妈动手不说,还对她阴阳怪气的。 不仅这样,她哥欧阳玉的珠宝公司就要开起来了,可是原料还是没有什么头绪。虽然当初欧阳玉是在采购部门,可是时间太短,并不知道该怎么进货。前些时候捏着鼻子高价进了一批玉料,可是那都是别人不要的低档货,就算卖出去也没有多大的利润。 欧阳玉也想进一些好玉,可是他得罪了沈家,得罪了自己的堂兄,翡翠毛料是不要想了,连宝石原料,如今都捏在沈家的手里。 想从沈家买宝石,那是做梦呢,欧阳玉也想学堂兄做软玉市场,可是却茫然极了。 他不知道去跟谁进货,难道要他千里迢迢去新疆么? 前两天欧阳玉好不容易弯下了自己的腰,偷偷儿跟人约定要看一批翡翠毛料,虽然那家出的价格贵,可是至少有人愿意卖给他。 他请高婉宁出山,不管如何勉强,只需要给他看一块两块的就好了,可是怎么简单的要求,却被高婉宁断然拒绝。 她担心自己的眼睛。 欧阳欢也是听到了这两个人的争吵,才知道高婉宁明明能帮助自己的哥哥,却说什么都不愿意,这叫她恨得咬牙切齿。 不是高婉宁上门吵闹,堂兄怎么有机会抓住他们的错处,把他们赶出欧阳家! “你闭嘴!”高婉宁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厌恶地呵斥说道。 她没有想到自己千方百计地嫁进来,却没过上好日子,反而到了眼下这等艰难的局面。不过她是个牙尖嘴利的人,如今也不必和欧阳欢假装和气,冷笑说道,“他一个大男人,却要来要求我,难道不是他没用么?!我还没有看不起他,他凭什么来要求我为他做这做那?!我还怀着孩子呢!” 她挺了挺自己的小腹,目光又有些心虚,见欧阳欢没有把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不由松了一口气。 “你会赌石,就不能帮帮我哥?那是你的丈夫!”欧阳欢指责道。 从高婉宁和欧阳玉领了证,就一直对她很不客气,还总是说她是女儿,没有继承权什么的。 这叫霸道的欧阳欢很不高兴。 高婉宁不想说自己看不清毛料了,她的那几块藏起来的翡翠都被欧阳堂带走了。那个可恶的男人只对她说,不把翡翠还回来就报警。高婉宁当然被吓住了,不得不把自己仅剩的那几块极品还给了欧阳珠宝,如今想起来都心疼得不行。只是虽然欧阳玉不再是欧阳家那个风光的二公子,可是还是很有钱的。他又是自己中意的男人,所以结婚也是心甘情愿。 不过欧阳欢就叫她很不顺眼。 欧阳欢的脾气很霸道不让人,就算对她也大呼小叫的,不仅如此,明明是个女儿,却理所当然地住在家里。 她花钱的速度简直叫人看了眼花缭乱,再多的钱也架不住这么花呀,更何况在高婉宁心里,这些钱都是她和欧阳玉的,凭什么叫欧阳欢这么花钱? 她本想把欧阳欢给嫁出去算了,可是欧阳欢如今不再是欧阳珠宝的大小姐,名声又不好,谁会娶她,竟然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高婉宁恨得牙根儿痒痒,只是还是勉强忍耐着,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对面的沈家四个人,顿时怔住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沈大小姐了,只是从欧阳玉和欧阳欢的嘴里听说过她。她想象里那个离开了欧阳玉就会一蹶不振的女人,正站在一个高大强壮,充满了气势的男人的身边,笑道那么幸福快乐。那个男人看起来有力可靠极了,虽然并没有欧阳玉的俊美,却有着欧阳玉没有的坚实的臂膀。 那是个风雨飘摇的时候,最叫人觉得可靠的男人。 欧阳玉虽然很俊美,很好看,也很懂得女人的心,可是又有什么用? 当他离开了欧阳家的庇护,甚至不能给自己的家人支撑风雨。 高婉宁的脚步顿时就停顿了下来,不由自主地盯着那个男人看。 这并不是她对这个男人一见钟情,而是女人本能地对能够庇护自己的男人的专注。 “薛爷。”欧阳欢的声音,在高婉宁的耳边响起。 原来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薛爷,高婉宁看欧阳欢明明很渴望,却不敢靠近的样子,顿时冷笑了一声。 欧阳欢对这位薛爷念念不忘,可是据说被收拾得很惨,名声都毁了,竟然都不敢走过去对沈舒雅挑衅一番。 当然,她显然也不敢了,听说欧阳欢差点儿被薛爷给丢给很多的男人,这叫人想一想都心生恐惧。她也是害怕这样狠戾起来什么都敢干的男人的,在这种男人的心里,是没有男人女人的区别的。只是她还是十分不甘地看着沈舒雅在那个薛爷的怀里,安然浅笑,美好得无忧无虑。 她是那么快乐轻松,仿佛生活的重担,从来没有在她的身上。 高婉宁摸了摸自己带了皱纹的眼角。 和欧阳家纠缠的这段日子,叫她日夜辗转思量,耗费了她那么多的心力。 她的目光似乎很明显,叫那个男人冷着脸看过来,似乎是变脸一样,对着沈舒雅的宠溺,一抬头,就变成了厌恶与冷酷。 高婉宁打了一个寒战。 “别看她,脏了你的眼睛。”男人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高婉宁看着这个男人抬手盖在沈舒雅的眼睛上,一张脸腾地就红了。 “没有礼貌!”她高声,带着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之前,她就是这样无所畏惧,入了欧阳玉的眼,他曾经说过,自己不畏惧任何人的样子,美丽极了。 “走吧。”薛玄却似乎对她不屑一顾,看都不看她一眼,揽着沈望舒就走。 他并不会对一个女人多费口舌,然而他的身后,不知从哪里就窜出了一个彪形大汉,对诧异的沈望舒露出一个“没错还是我”的谄媚笑容,之后脸上扭曲起来,露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大步就走向了尖叫了一声的高婉宁和欧阳欢。 沈望舒被薛玄揽着自己的肩膀,看着那个大汉抬起熊掌一样的大手啪地就抽在了高婉宁的脸上,那个一脸倔强傲然的女人叫这一个耳光顿时抽翻在地,半天爬不起来,抽了抽嘴角。 “他有分寸。”薛玄低声说道。 “你霸道的名声,这回算是大家都知道了。”沈望舒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算什么,她插足你的感情,咱们还不能打她了?”沈父解气地说道,“舒舒还是心太软,叫我说,该掀了她的狐狸皮!”方才那样子难道是还想勾引一下薛玄?呵呵…… 沈父自信地笑了,觉得安心极了。 薛玄可不是那个欧阳玉,怎么可能看上别的女人,叫他的女儿伤心? 一想到这个,沈父看向薛玄的目光,就变得格外地温和。 “你爸现在一定特别喜欢我。”薛玄一顿,压在沈望舒的耳边低声说道。 “厚脸皮。”身后传来了高婉宁和欧阳玉刺耳的哭声,似乎还有议论声,还有那个大汉大炮一样的声音,精彩地说着自家老板被这两个女人看得上了火,所以叫他来给败败火的故事。这条长街上都是珠宝公司,哪里有不认识高婉宁和欧阳欢的,顿时就议论纷纷,鄙夷和嘲笑纷纷传到沈望舒的耳朵里,之后又传来了一声诧异的呼声,还有那大汉十分震惊的叫声。 “老大你不知道!”那大汉回来的时候眉飞色舞的。 薛玄懒得理睬这个长了一张彪悍的脸,却偏偏喜欢八卦的家伙。 “怎么了?”沈望舒很捧场地问道。 “那个姓高的真会骗人,听说早就流产了,还装着怀孕骗婚,方才我打了她一巴掌,嘿!撞到地上肚子就歪了,掉出来一个小枕头。” 那个闻讯赶来的欧阳玉眼瞅着人都傻了,看着抱着自己的腿哭着说是因为太爱他所以小小地欺骗了他一下的高婉宁整个人都呆呆的,似乎反应不过来的样子。还有那个欧阳欢跳着脚骂人,虽然看起来很解气的样子,不过欧阳家还有什么脸呢? 欧阳玉算是叫这一个媳妇一个妹妹给毁了一把了。 这闹得太不像话,现在还有看热闹,顺便说一说欧阳公子的可怜故事的呢。 沈望舒想到那时初见欧阳玉,他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模样,回头,远远地看去。 模糊的人影在晃动,她看不到欧阳玉究竟是个什么表情,可是想来,应该不会有好脸色。 那个青年本就是一个柔弱的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那样沉重的打击。 他把高婉宁当做心灵的爱人,可是这爱人却骗得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亲妹妹还在大声嚷嚷,把这样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 不过……活该就是了。 她笑了笑,从前曾经遗憾在这个现代的社会,不如在古代的皇权统治之下,自己可以随意的杀人放火,可是如今看到欧阳玉眼前的模样,又觉得和利落地捅人几刀没有什么分别。她收回了目光,感到薛玄有力的手臂用力揽住了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低声说道,“这才该是他的下场。” 他就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辈子过下去,这是他选择的路,也是他选择的人。 全心为他的沈舒雅他不要,就和高婉宁好好儿地厮混。 “痛快了?”薛玄低声问道。 “痛快了。”沈望舒仰头安静地笑了。 她的眉眼更加光彩夺目,似乎少了一层淡淡的叫人迷惑的阴鹜,薛玄的心也变得柔软了起来。 “以后还有那小畜生的好日子呢!”沈父哼了一声,听着远处高婉宁尖锐的哭嚎,小心眼地说道,“敢在s市开珠宝公司,这是找死,想必他是不想要他的家当了!” 他说出这样的话,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不必说如今s市珠宝市场是沈家占了大头,就说沈父的人缘,就不是欧阳玉可比。虽然欧阳玉的珠宝公司开起来了,可是却照人挤兑得不轻。他并不是一个做生意的料子,欧阳珠宝也不许他打着欧阳家的招牌招揽客人。 不过是最初的时候,欧阳玉赚到了一点钱,可是之后补货,却发现自己束手无策。 宝石市场整个s市都要指着沈父,欧阳玉是不要想了。只说最大头的翡翠,就出了问题。 因高婉宁竟然哄骗自己,还振振有词,欧阳玉简直不认识这个自己曾经喜欢着的女人了。他每天回家对着高婉宁总是生不出从前的快乐,每每想到,就会想到她为了嫁给自己,连没了孩子都能装模作样的嘴脸。 因为这个,他更加不愿意和高婉宁说话,因此当有毛料商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不再试图请高婉宁去和自己一起去赌石,而是自己去了。那一批毛料看起来极好,几乎都是开了窗的半明料,只是价格不菲。 欧阳玉花了一个多亿,方才将所有的毛料吃下。 就在他松了口气,认为总算摆脱了没有原料的困境,不必再看那些珠宝公司脸色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毛料被人斗转星移了。 明明他亲眼看到运上车的毛料,回到公司库房之后卸下来才惊恐地发现,不知何时被人掉包,变成了一堆建筑材料。 这一个多亿是欧阳堂当初买点股份之后给了欧阳玉的所有的资金,欧阳玉也不是财大气粗的欧阳珠宝,亏了这么多钱,顿时陷入了困境。虽然他报了案,可是那几个来路不明的毛料商人早就不知踪影,连身份都不知是真是假。他只得到了这么一车的假毛料,一筹莫展。 更叫欧阳玉无法安稳的,是他为了这批好不容易得到的毛料,从地下钱庄借了一笔款子,如今也还不上了。还有珠宝公司的那些工作人员的工资……当欧阳玉回过神儿来的时候,不得不把公司里唯一的一点珠宝都典当,给了这些员工工资,之后雄心勃勃开起来的珠宝公司,就这样关门大吉。 然而这些都是小头,最叫他感到恐惧的,是地下钱庄的那笔钱款,那笔钱利滚利翻着翻儿地往上涨,就算卖掉家里的别墅和公司也只能填补利息,沉重的压力,顿时就压垮了欧阳玉。 他四处借钱却无能为力,甚至把钱借到了沈望舒的面前。 他知道沈望舒不会想看见他,因此也不通报,躲在角落里,当沈望舒笑吟吟和薛玄一同去公司上班的时候,在公司门口闯到了她的面前。 他顿时就被薛玄的手下给摁在了地上,可是却一直在挣扎。沈望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无忧无虑的贵公子满脸憔悴,额头眼角都是细密的皱纹,连一头乌黑的头发都变得斑白。她甚至都忍不出,这是曾经那个俊美的欧阳家的二公子了。 “舒雅,舒雅……”欧阳玉勉强挣动地看着近在咫尺,却似乎如同晨星一样美丽耀眼的沈望舒,落下了泪来。 他从未想过原来他本以为并不鲜活的沈舒雅,其实是这样光彩照人,鲜活美丽的女孩儿,她高贵地站在哪里,所有的人都成为了她的陪衬。 “只有你能帮我了。”他记得她对自己曾经的爱情,仿佛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低声央求。 连他的堂兄欧阳堂都不肯借钱给他,欧阳老爷子还在养病,病房门口都是保镖大汉,他甚至没法见老爷子一面。可是他心里却又有最后的希望,那就是沈舒雅。 他如今才感到她对自己那无声的好,还有对自己的支持与守望,他几乎是热切地流着泪看着她,因为她是自己最后的活路。 “帮你?”沈望舒看着这个几乎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青年,嘴角怪异地挑了起来。她顿了顿,松开了薛玄的手走到他的面前,蹲下来仔细地看他狼狈的样子,却又一种叫她无法排解的快意与喜悦,叫她轻轻勾起红唇,轻声说道,“你这个样子,可真难看。” 这是上一世,沈舒雅哭着扑到欧阳玉的面前,求他帮帮沈氏珠宝,求他不要抛弃自己时,他对沈舒雅说出的话。 那时,他也应该向这样,高高在上,俯身看着跌落云端的未婚妻吧? 当沈舒雅听到他说“你这个样子,可真难看”的时候,是怎样崩溃的心情? 一定和现在一样吧? “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的心里真高兴。”欧阳玉怔怔地看着自己,似乎不能相信会说出这样的话,沈望舒却感到心底有沉甸甸的东西在慢慢地消失,轻笑了一声说道,“你就该万劫不复,就该沦落到这个地步!畜生,这个时候,你想到沈舒雅了,如果你春风得意,沈舒雅却只会叫你丢到角落里!”她起身踢了踢这个曾经沈舒雅最爱,爱到连性命都没有了的青年,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就背着你的巨债,一辈子别想翻身。” 自己作死去借地下钱庄的钱,还被骗光了,这真是报应。 “再敢来沈氏珠宝闹事,就送你去警/察局!”沈望舒踩着高高的高跟鞋,挽着默不作声的薛玄撇下了欧阳玉走了。 她的背影再无情,也比不过这个男人当初在沈舒雅走投无路时的决绝转身。他再可怜,也不及沈舒雅被众叛亲离的悲惨。 “是不是你做的?”欧阳玉这败落得太快,过于戏剧化,沈望舒就捏着薛玄的耳朵问道。 她的眼睛里只有柔和的笑意,完全没有对自己的不喜,薛玄偷偷观察了一下,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 不过和他脱不了关系。他断了欧阳玉公司的货,明摆着要对欧阳玉赶尽杀绝,这其中自然有浑水摸鱼的人,看出欧阳玉急需翡翠来镇店撑场子,况且欧阳堂分家时没有亏待欧阳玉,这在商场几乎人尽皆知,欧阳玉手里有多少钱,他们问一问就都知道了。 一个小小的局,谁知道欧阳玉真的这么傻就撞进来,而且那么贪心,手上的资金不够,还敢去地下钱庄借钱。 他只做了推波助澜的手,真正动手的却并不是他。 “不管谁做的,他的下场还真是叫我高兴。”沈父还憋着一口气想要挤垮欧阳玉的公司,谁知道这人的公司自己就垮了,沈望舒都能想到沈父挫败的心情。 “别说他,说咱们的婚礼。”薛玄前些时候郑重其事地对沈望舒求了婚,非常盛大的求婚,他在沈氏珠宝公司的大门前,在无数人的鉴证之下捧着玫瑰举着戒指,如同那些总裁小说里的情节一样单膝跪地和沈望舒求婚,头顶是无数的花瓣和飘荡的气球。 这个画面虽然叫沈望舒觉得很有喜感,可是身临其境的时候才会明白,那被自己心爱的男人当众求婚时不能压抑的幸福。 她立刻就答应了他,很快就要举办最盛大的婚礼。 沈父最近已经不来公司上班了,红着眼睛天天蹲在家里筹备她的婚礼。 “有什么好说的。”沈望舒笑着说道。 “结完婚,咱们去度蜜月。”薛玄眼角隐蔽地抽搐了一下,抱着沈望舒轻声说道。 “好啊。” “那要不要去……” “爸妈说也想跟咱们一起去。”沈望舒笑吟吟地说道。 薛玄眼角不跳了,他的整个面部肌肉都在抽搐。 度蜜月带上岳父岳母是几个意思?! “太挤了。”他艰难地说道。 未来岳父想要和他作对的心,真是一点儿都没有消停的时候,薛爷都不必想,闹着要跟着一起去度蜜月的,一定不是善解人意的老岳母! “要不,叫他们晚一天飞过来?”至少给个洞房花烛夜的时间好不好?薛玄觉得自己十分深明大义。 “我已经拒绝了。”沈望舒看着薛玄咬着牙齿用吞黄连一样的表情点头默默容忍岳父岳母的样子,坏心眼地笑弯了自己的眼睛,却抱着他的脖子低声说道,“我舍不得你受委屈。咱们的蜜月,咱们自己过。” 她只是想要逗逗他,看他纵容自己到了没有底线的样子,可是却不愿意叫他失望为难。她满足地叹了一声,抱住了自己的爱人轻声说道,“我只想和你单独在一起。” 她的声音甜蜜,薛玄忍不住搂紧了自己的爱人。 他感到她对自己的喜爱,满足得如同得到了全世界。 他和她安静地依偎在一起,听到外头隐隐有人叫嚷,之后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巨响。 沈望舒推开薛玄好奇地走到窗边,她站在沈氏珠宝的高层窗台上向下看去,就看到许多人将一个扭曲的人形围在中间。 大片大片的鲜血从他的身下蔓延,还有人指指点点。 那是欧阳玉,这个心理脆弱,多愁善感的青年,终于穷途末路,从高高的楼上跳了下去,如同前世的沈舒雅。 他死的倒是容易,却忘记自己欠了的那笔巨款,地下钱庄依然要从他的父母妹妹和妻子高婉宁的身上讨还。 她面无表情地合上了窗,将那个青年抛在脑后,回眸看到的,是立在阳光之下,她真正的爱人。 她微微地笑了起来,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再也不会分离。 她和他结了婚,无数的名流云集,是最美好盛大的婚礼,她被沈父郑重地牵着手走到薛玄的面前,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手中。 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很幸福地渡过一生,再也没有波澜。 可是当这一世结束,当她看到高婉宁和欧阳玉的家人为了偿还巨款穷困潦倒之后,当她握着薛玄的手陷入了永恒的沉睡,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光鲜昏暗暧昧,散发着情/欲气息的憋闷包房里的时候,只看到昏暗的灯光之下,有各色的光线在眼前交错滚动,自己的对面,一个大腹便便的秃顶男人正对自己恶心地笑着,一旁,一个英俊不凡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她手边的一杯红酒。 “小容,赶紧敬宋总一杯。或许下部戏,宋总就能捧你当女主角了。”这个男人用紧张的表情,眼睛都不眨地催促道。 沈望舒面无表情地扭头,看着身边和自己坐在一起,一双手紧张得拧在一起的男人,背后慢慢地透出冷汗。 这是这个身体的男朋友,未来的国际影帝,如今却只是一个连接戏都困难的小明星。 明明这位荤素不忌更喜欢男人的宋总,看上的是这个男人,可是他为了自己不要被恶心的男人压在身下,又舍不得宋总手里的角色,就把她给骗了来。 信任着自己爱人的女演员被自己的爱人哄着喝下了一杯参了催/情药的红酒,酸软无力又放荡地在这个宋总的面前敞开了自己的身体。 这个男人却借口解手逃掉,叫本来对女人没有什么兴趣的投资商,在她的身上发泄了愤怒。 他虽然并不高兴,可是却还是事后在她苦苦的央求下,将这个角色给了这个男人,从此他一飞冲天。 就是眼下这杯酒。 沈望舒突然露出了一个娇艳的笑容。 她对其实对女人没有什么兴趣的宋总微微点头,伸手,猛地掐住了身边英俊男人的下颚,强迫他张开了嘴。 在他诧异不知反抗的瞬间,她含笑举起了这杯红酒,利落地灌进他的嘴里。 “和宋总玩得开心点。”她在这男人惊恐得想要把酒呕出来时,覆在他的耳边温柔说道。 第43章 英俊的青年眼睛顿时就瞪圆了。 “抱歉,去个洗手间。” 沈望舒松开这个男人,在宋总诧异的目光里反手握住的面前的红酒瓶子,冰冷的酒瓶子入手,她背后的冷汗方才慢慢地散去,那一瞬间的凛冽化作了安心,对面前这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微微笑着说道,“请宋总见谅。” 她的笑容在暧昧昏暗的灯光下妖冶到了极点,叫人心里惊艳,可是那一双眼底带着破釜沉舟一般的疯狂,叫蠢蠢欲动的宋总到底缩了缩自己粗大的脖子。 看这美人的样子,似乎想要做点什么,就能拿这酒瓶子帮人开个瓢儿。 算了,反正他更喜欢的是这个男人。 虽然很遗憾不能男女通吃,不过这个宋总是来找乐子,不是玩儿命的。他还是被沈望舒的极端的气势所摄,知道女人如果被逼到极点也是玩儿命的,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沈望舒握着酒瓶,脸上方才带了淡淡的笑容。 这屋子里人不少,就算宋总对她没有兴趣,可是如果她不表现得凶狠一些,也会叫别人给拖走。 只怪她穿来的时间不对,如果再早点,她不会傻乎乎地跟着来这种地方。 她嗅了嗅这屋子里污浊的空气,起身也不在意身上的衣裳被身边的男人给沾染上了酒水,就这样施施然地抓着酒瓶子要离开。 “小容!”见她要走,那男人大惊失色,虚弱地握住了沈望舒艳红的裙摆,露出几分哀求。 沈望舒冷冷地垂头看着他,这个在光影之下越发英俊精致的男人,这个怀着雄心大志想要在演艺圈闯出一番天下的男人,这个曾经握着自己原身,名为吕容的女孩儿的手,信誓旦旦地说要给她一个最美满家庭的人,却在关系到自己前途的时候,丧心病狂地把她出卖给了一个恶心的男人。 他对她做出的牺牲只是流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之后就风风光光地做他的大明星。 他在最终成名了之后,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 如果只是抛弃了她,吕容不会走投无路,可是他为了自己的名誉,却给了吕容沉重的一击。 虽然他打着唯恐被粉丝不高兴的旗号一直在否认自己有个女朋友,可是吕容曾经和他形影不离,是他在落魄的时候相互扶持许多年的女人,有许多的圈内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这个男人不仅想要抛弃吕容,更想保持的是自己干净的名声。 为了叫大家都不会认为他一成名就抛弃了从前的爱人,他将今天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以视频的方式传播到了网络上。 视频里那个放荡荒唐,和一个恶心得浑身都是肥肉的老男人纠缠在一起的吕容,终于身败名裂。 是她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于是这个男人干净清白地在大家面前流泪,说着无法相信她会背叛自己的话,之后毫不犹豫地转身。 吕容就这样什么都失去。 她再也没有脸见人,用自己的一切来爱着的男人,也离开了自己,她也不敢出门,因为一出门,就会被人指指点点。 她的视频在网络上扩散,身体被每一个人看到。 她就这样在自己的公寓里割腕,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如今,轮到沈望舒了。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英俊的脸上已经生出了异样的绯红,看他的身体在颤抖,看他露出央求的样子,突然笑了笑,冰冷的酒瓶贴在他的脸上,这一瞬间,这个男人就急切地贴了过去,似乎已经热得没有了理智。 她看着他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地上,再也说不出求自己带他出去的话,再看看那个宋总带了绿光的眼睛,笑着温柔说道,“好好儿陪着宋总,回头,宋总能叫你当男主角。” 这么想要这个角色,用什么女朋友,自己上就是了。 “抱歉。”她再次道歉,转身走了。 离开前,她贴心地给宋总合上了门。 门外还站着两个高大的保镖,沈望舒走过这两个保镖时,突然顿了顿,对其中一个温和地说道,“周晨在屋里装了一个摄像头,接收端就在隔壁,想必宋总会有兴趣收藏,两位大哥回头可以问一问。” 那个英俊的男人名叫周晨,摄像头也确有其事,不知是他早就想要在吕容经历过这地狱一般的苦难之后就要甩掉她,还是为了威胁宋总,总之他在方才的房间里录下了所有的一切。 沈望舒没有兴趣收藏这招惹祸事的东西,不过想必宋总很有兴趣回味。 不过是个顺水人情罢了,沈望舒也不必有人对自己说一声感谢。 那两个保镖的眼睛落在她手里紧紧攥着的红酒瓶子上,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统一退后了一步。 沈望舒快步从包房沿着长长的走廊向前,走到了这个会所的光明处,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会所十分宽敞豪华,到处金碧辉煌,四壁上还有许多的雕塑和画像,到处都彰显着“我很贵”的气场。这里出入的富豪和权贵很多,这个会所也号称不管是什么要求都能够满足,不管是什么娱乐都会叫人感受,因此格外受到富豪们的欢迎。 不过如同周晨能将摄像头安放在隔壁的做法,她不知道是怎么成功的,只是她却知道,这会所在宋总呆着的那层包房里,是完全没有监视器的。 不管怎么玩儿,都不会留下证据,这才是这些类似宋总们最喜欢这个会所的原因。 那是彻头彻尾的黑暗,沈望舒能从那里完整地出来,回到前方这个会所最光明的地方,唯一要感激的就是…… 宋总更喜欢男人。 也是有周晨的存在,所以宋总顾不得她,也不愿因为她的闹腾破坏了好心情,因此方才给了她一条生路。沈望舒心里庆幸了一下,方才来得及打理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今天听了周晨的话,穿了一件袒露着后背前胸的艳红的长裙,雪背丰胸,妖冶之间都是逼人的风情万种。这裙子薄薄的,有从外面吹进来的晚风,就叫沈望舒猛地打了一个寒战,之后她努力不叫自己狼狈一些,迟疑了一下,想要离开。 她一边走,一边打开手包,取出了里面的手机。 果然,手机不知何时关了机,想必是周晨很担心她和外面联系。 她用长长的鲜艳的指甲划开了手机,看着手机才亮起了屏幕,之后就疯脸地响了起来。 沈望舒看到上面闪烁不停的名字,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接通了电话。 “吕容!你死哪儿去了?!”她还没有说话,里面就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女高音,这高音在电话里飙出了一个极高的度数,之后就是连番的数落和骂人声,那犀利的喝骂简直叫人狗血淋头,却叫沈望舒的眼角眉梢都带了笑容。 大概是因为她很久都没有说话,对面的女高音突然停了停,之后急切地问道,“你在哪儿?有没有出什么事?小容你听着啊,不管发生什么……总之你在哪儿!?” 说到后面,她又开始发飙。 “我在云端会所。”沈望舒温声说道。 “你去哪里做什么?等等……是为了周晨?!”对面敏锐地问道。 “过来接我吧。”沈望舒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对面又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你,你没有……” “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就是累了。”沈望舒听到对面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眼角有些酸涩,仰头努力把不知是吕容,还是自己的眼泪憋回去,含着眼泪笑了。 这是吕容最好的朋友,是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的好朋友。她们两个一起在孤儿院长大,一个追随着自己的爱人进了这个看似风光无限的演艺圈,一个为了护着自己唯一的朋友,跟在她身边做了她的经纪人。 她入行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跌跌撞撞地成长,从一个迷茫的女孩子,成为了一个脾气火爆敢和制作人叫板的经纪人。吕容并不是一个大明星,叫板都没有底气,可是叫这个女孩儿叫板的勇气,只是为了不叫她和投资商喝酒。 她就这么护着她,一路风风雨雨,就算有更好的前途,也没有丢下吕容。 吕容自杀以后,她默默地操办了吕容的后事,然后在周晨一次通告之后堵住他,给了他一刀。 往脸上的一刀。 她不是想要他的命,而只是想要他的脸,她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大声又哭又笑。 她为了吕容付出了一切,却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局,沈望舒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心里剧痛,难受得无法呼吸。 她知道她的好朋友正在向着云端会所赶来,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在这会所里的人并不都是宋总那样好色的人,在光明的前半段也没有什么危险。她默默地走到会所门口的角落里,坐在一个有些凉意的台阶上,手里抱着不知算不算救了自己一命的酒瓶子,呆呆地看着会所的方向。这家会所在市郊,远离城市的浮华光明,因此她并不敢在好友没有来接她的时候就走到门外去。 那是人烟罕至的一片空地,或许比这会所更加危险。 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冷,可是沈望舒却并不在意。 她看向会所大门的目光专注极了,却并不知道,落魄的自己也成为别人眼里的风景。 吕容是一个美艳得有些狐媚的女人,身材妖娆,又穿了一件有些单薄的红色长裙,更加的丰满多情。 她长长的头发烫成大波浪都随意地拢在肩膀上,就算目光呆滞,可是却依旧魅惑,烈焰红唇在黑夜的光影之下闪烁出无边的光彩,她就那样坐在那里,就吸引着人们的眼球。这是一张极为美丽的脸孔,可是因为太过艳丽妖冶,因此在镜头前总是不由自主地露出狐媚的气息。 吕容扮演过很多的坏女人的角色,几乎是不用演就栩栩如生,可是想要更进一步,却非常困难。 她并不是被大多数观众接受的容貌,如今流行的,是清纯可人的类型。 那当然是极好的类型,赏心悦目叫人心里喜欢,可是吕容却无法成为那样的人。 就算她的性格本就是十分温顺,可是看到她的脸,所有人的第一印象就只有狐狸精。 对于沈望舒来说,这并不算什么难题。她对演艺圈并没有什么兴趣,如果不能做明星,那就去做别的好了。她经历过这么多的世界,学会了很多的技能,并不会饿死。可是她的心底,却又有不知是吕容的执念,还是别的什么,在叫她决不放弃眼前的事业。 那是她也不明白的执着,可是沈望舒的心里却并不拒绝。如果她继续留在演艺圈,那就一定要演到最好,最后成为光辉璀璨的那个。 她要站在周晨永远都到达不了的高度,叫他仰头看着自己。 沈望舒垂了垂自己的眼睛。 她的电话响了起来,看到上面闪烁的“吕可”,嘴唇勾起了一瞬,急忙起身踩着穿起来很不舒服的系带高跟鞋,踢踢踏踏地向着会所的大门走去。 大门之外,一辆姜黄色□□停在外头,看到沈望舒出来,里面一个梳着利落短发的女人冲出来,跑到沈望舒的面前来不及说别的,先把一件外套套在了沈望舒的肩膀上,之后脸上方才露出了怒色猛地就一巴掌拍在了沈望舒的脸上。 看着沈望舒抓着自己的手笑,她的眼眶突然红了,嚷嚷着问道,“你为什么关机!?”她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却只听到关机的提示音,那时候心里的害怕叫她几乎跳楼去了。 “是不是为了周晨?”她知道好友瞒着自己的事情大半都是为了周晨,瞪着眼睛问道。 “那贱人呢?!”她从来不看好口花花的周晨,可是好友却执迷不悟,这一次为了他,连自己都瞒着,如果发生什么事情,那就追悔莫及了。 “在里头玩儿呢。”沈望舒笑了笑,丢了手里的酒瓶子,伸出手臂压在了吕可的肩膀上,蹭了蹭她的脸,小声儿说道,“还是可可暖和。” “我跟你说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原谅你啊!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这里是你能随便来的么?……”虽然这么说,可是吕可的脸慢慢地红了,声音也微弱了起来。 她不知道好友发生了什么,却感到她的身躯似乎在颤抖,迟疑了一下,还是哼了一声抱住了她的肩膀,努力温柔地说道,“没事了,我在这儿呢。”她感到吕容在自己的肩膀上依赖地点头,和小时候一样听话,到底舍不得再骂她了。 吕容是她的家人,是她一起长大的唯一的亲人,就连这个姓氏,都是吕容给她的。 所以她得好好儿地保护她。 “咱们回家。”这个会所叫吕可的感觉很不好,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曾经在这里失去过最重要的东西。 她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感觉,似乎这个会所里藏着的什么,会在日后,从她的手里抢走自己唯一的家人。 这里不是她们该来的地方,吕可又给沈望舒好好儿理了理肩膀上的外套,看她和童年一样露出惬意的懒洋洋的样子,这种神态从长大之后很久都不再出现了,不由露出几分怀念,眼神也更加柔和,揽着沈望舒的肩膀把她推进了小车子里。 她看沈望舒几乎是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又笑了笑,捏着她的脸低声说道,“没吃亏就好!”周晨不是一个好的,吕可很担心他会把吕容给卖了。 吕容有着一张狐狸精的脸,内里却是个傻白甜,真是叫吕可糟心坏了。 就是担心这个好朋友,她才一咬牙进了娱乐圈。 进了娱乐圈之后,吕可就更担心了。 ……真是没有一刻不在担心着,不过吕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除了在周晨的身上和吕可有一点点不同的见解,余下的都很听话。 因此两个好朋友一路在娱乐圈风风雨雨走了几年,还没有碰上什么不好的事儿。 “累了就歇会儿,最近你没有什么工作,正好休个假。”说起来没有工作其实是比较叫人伤心的,那代表吕容最近没接到戏,没有通告连个活动都没有,完全没有前途。 她们的娱乐公司虽然不大,不过吕容也不是其中最红的那个,一直都是个小透明,又因为合约马上就到期,如今公司还没有续约的意思,实在叫吕可愁坏了。不过她不会在好友的面前说这些,侧身给沈望舒披了一张毯子。 “好。”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沈望舒嘴角动了动,点了点头。 这真是穷途末路的一个世界。 “周晨不出来了?” “他起码三天都得起不来。”沈望舒张开红唇打了一个慵懒的哈欠,把自己的头枕在吕可的肩膀上含糊地说道,“这王八蛋,敢给我喝催/情的药。” 感到吕可又要跳起来,她笑眯眯地压住她说道,“都被我灌他的嘴里去了,他这回该爽了。咱们回去,明天就和他分手。”吕容爱周晨至深,可是却并没有和周晨同居,这个功劳就都仰赖吕可的坚决不许了。她压着吕容不许和周晨同居不说,还天天晚上打电话,催着吕容回家睡。 就算周晨想要把吕容拐上床,也撑不住吕可天天的电话像追命一样。 “这畜生!”吕可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看清他的为人,我都不伤心了,你伤心什么。”沈望舒哼笑了一声。 宋总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只怕周晨得辛苦些了,不过这年头儿辛苦都是有回报的,叫周晨一炮而红的那部戏,应该会交给他了。 这才叫等价交换呢。 “反正他那里也没有你的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云端会所把守森严,吕可一定冲进去给周晨一刀了,不过她没能耐冲进去,只好暗自骂了一声,又担心说得多了沈望舒会伤心,因此闭口不言,冷着脸预备开车。 这辆小车算是她们上工时的专车,虽然不大,不过两个女人用是很合适的。吕可却觉得沈望舒用这样的车有些辛苦,因此最近一直在攒钱,想要买一辆宽敞一些,至少能叫她在车上换戏服的车。 她一边打火,一边漫不经心地向着车外扫过一眼。 一辆漆黑的车从会所雕花大门之内驶出来,高高的车顶,尊贵的气势,看起来就价格昂贵。 这车的车窗都是用黑色的玻璃贴纸遮挡,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可是吕可却皱了皱眉。 她似乎感到车里有锐利视线,一直在盯着这里。 她又回头去看了看已经抱着毯子睡得没心没肺的沈望舒,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这车叫人心生觊觎,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不过吕可却没有什么想法,自发地先开了车想要离开。然而就在她打火开车的那一刹那,却见那辆本还在会所门口的车猛地就窜了出来,咆哮了一声就窜到了自己的车前。 这速度太快了,吕可一个反应不及急忙刹车,却还是绝望地看到自己的小□□和那辆说不出多贵的豪车擦到了一起。牙酸的摩擦声一响起来,吕可顿时脸上的汗就下来了。 卖了她和吕容,也赔不起这车的车漆! “怎么了?”沈望舒一侧歪,抹了一把脸迷茫地问道。 她的眼里带着氤氲懵懂的雾气,绝艳的脸孔也变得模糊了几分,艳若桃花叫人透不过气。 吕可看了一眼就抽了抽嘴角,压住沈望舒的脑袋把她压在车窗底下不叫她冒头,自己沉默了一下,开了车门下车。 “不许出来啊!”她警告地对沈望舒说道。 沈望舒长成这个样子,如果外面是有坏心的,只怕没个好儿, 沈望舒听话地点了点头,把自己缩成一团,只是见吕可背过身去,还是从车窗往外看去。 看到那辆车,她就皱了皱眉头。 她上辈子就是出身豪门,自然看得清楚,这辆车起码也得几百万。 几百万对于曾经的沈舒雅不算什么,可是对一个小明星来说,就是一笔巨款了。她心里正在想着办法,耳边就传来了吕可和那辆车的车主人道歉的声音。她没有听到多余的声音,只听到那个司机在和吕可说话,那似乎是个十分通情达理的人,并没有对吕可有什么指责,而是先道了歉,说自己不该突然开车。 对于吕可要赔偿,那个司机也并没有同意。 沈望舒松了一口气,放开了紧紧握住车门的手。 如果这司机要赔偿,她就只能跟着下车了。 “这怎么好意思。”吕可的心里本来很担心,可是没有想到对方并没有盛气凌人,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为自己的钱包庆幸了一回,然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觉得那车中还有一道锐利得似乎要刺痛她的目光,盯得她后背冒汗。 那目光盯住她很久,目光之中的冰冷叫她忍不住发抖,可是她却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急忙再次道歉,之后就回了车里,忙不迭地发车跑了。 开车之后,她又往下按了按沈望舒的脑袋。 “沈总在看什么?”小小的姜黄色的□□用光速消失,原地寂静了许久,那辆漆黑的车中,传来了好奇的问话。 一个带着金丝边眼睛,镜片后藏着一双桃花眼无时无刻不在诠释什么叫人面兽心的斯文青年,正好奇地顺着一个男人的目光向那□□看去。 他想到方才的那辆小车的司机,不过是一个精神些的短发女人,却叫身边的男人这样念念不忘,一时不得不在心里默默腹诽了一下这个男人的审美,之后却有了几分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想着怨不得无数柔情万种的美女在这沈总的面前都不能叫他脸上动容,原来喜欢的是这一款。 真是奇异的审美。 “沈总似乎很关注她。”这青年理了理身上一身十分炫目的紫色西装,微微一笑,脸上桃花盛开。 那男人一身黑色的西装,浑身都带着生人勿扰的气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的眼睛,依旧落在早就空无一人的路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总如果有兴趣,回头我问问是什么人。”打从这辆小车出现在会所的门口,身边这位和他一起坐在会所包房里的沈总的目光就转不开了,不仅自己转不开,还不叫人看,拦着他不许他去看一看究竟。 只是不知为何,这沈总看了一会儿就浑身升起了磅礴的怒气,怒气之中还带着翻滚的嫉妒,那个样子叫看多了这人面无表情的自己都感到很诧异了。之后他不得不跟着突然快步下楼的男人,一起莫名其妙地坐在了车里。 更莫名其妙的是,这沈总还命令司机去刮碰一下小□□。 这简直是史上最丧心病狂的碰瓷行为。 “嗯。”沈总出声儿了。 “沈总?”“嗯”是什么意思? 面无表情的男人沉默地看了青年一样,当真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青年恍然大悟。 “您有兴趣?”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个闷骚的男人眼下是他见过的最大的财神爷,手下的资产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眼下他正在邀请男人投资自己的娱乐公司,当然会有求必应。 况且能被沈总看上,这个女人的命不错,这青年觉得自己其实是做了一件好事,没准儿日后那女人还会感谢自己一把,便笑着打了一个电话去云端会所。这会所里有他的股份,他当然不会被隐瞒什么,听完下属的回复,脸上就露出诧异的表情。 “她是来接人的。”他转头对正帝王一般坐在空荡荡的后排,旁若无人望向窗外的沈总说道。 沈总的眼神飘了过来,之后淡淡地收回。 斯文青年深深地回头吸了一口气,转头,又是笑容满面。 他一定没有看到沈总眼里对他的不屑! “然后?”低沉的声音响起来,沈总皱眉道,“废话真多。” “……她过来接的是一个小明星,名叫吕容。沈总看过之前热播过的《豪门婆婆豪门妈》么?她演里面一个心机女,演的……还不错。” 这青年见识沈总的目光果然看过来,微微一笑带了几分胸有成竹地说道,“只要叫吕容过来一问,您就知道那位小姐是谁了。到时候……”他笑了笑,其实对那么一个播放了一百集的狗血剧完全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沈总的兴趣似乎很高。 这个……审美真是一个奇怪的话题。 “豪门婆婆豪门妈?”沈总用格外沉稳的语气,说着一个狗血的剧名。 “是的。”要不是为了投资,这青年脸上不会带着温柔的笑容。 “好看么?” “什么?” “她演的心机女,好看么?” “呵呵……”他怎么知道?如果不是自家公司在那部戏里有一点点的投资,连这个剧名他都不会记得。况且只不过是一个戏份不过的小配角,加速男主女主感情进程的炮灰,那俩感情到位了,这心机女就没什么可蹦跶的,转眼就被安排了一场误会大揭发最后消失不见。 这青年沉默了片刻,见识沈总还在耐心地等着自己,心里默念为了投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挺好看的。”他昧着良心说道。 “给我看!”沈总命令道。 “什么?!” “豪门婆婆豪门妈。”男人面不改色,仿佛端坐在王座之上发号着命令。 他一脸的平静淡定,斯文青年默默地沉默了许久,艰难地点了点自己的头。 “沈总要看这部戏,回头我叫人给您把碟片送过去。”真是不了解这些有钱人的品味。 “要全集。”沈总满意了,继续命令。 “您还需要看什么剧,一起给您送去?”这青年强笑问道。 “她都演过什么戏?”沈总突然问道。 “吕容?”这青年试探地问道。 不是看中了吕容的朋友么?怎么沈总似乎对吕容也有点兴趣?他想到了方才下属告诉自己吕容是从哪里出来的,脸上就带了几分异色。 云端会所的后半段儿并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里面的不堪的交易数不胜数,不过牺牲得多,似乎回报的就越多,有许多的小明星为了成名在那里寻找机会。吕容从那里出来,只怕也不是什么纯洁的姑娘,这样有野心又什么都能放得下的女人,实在叫他喜欢不起来。 不过这和他无关,左右他也不会碰像吕容这样的小明星,因此并不十分在意。 不在意,其实就是一种冷漠。 沈总不知他心里在翻滚着什么想法,只用傲然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所有的。”他沉默了一下,再次开口说道。 吕容这种小明星谁知道都演过什么呢?如果不是《豪门婆婆豪门妈》热播,这青年也不会知道吕容参演过这部戏。不过看在投资的份儿上,他还是点了点头,见那男人似乎没有了什么兴趣,整个人又重新恢复了冷漠内敛的样子,心里暗叹了一声果然不好侍候,却还是脸上带笑地和沈总说话。 他一路送了沈总回了他在市内的豪宅,这才叫人去收集了吕容所有的片子,全都送到了沈总的面前。 这位沈总来头很大,在m国崛起,建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这次回国投资,受到了很多人的追捧。 他大把地撒钱,投资了许多的实体业,如今目光投向了娱乐圈。 这青年本就是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板,正要雄心勃勃把公司做大,当然不会错过沈总。 就算沈总的爱好不是天雷狗血剧,就算是要现场有人演真人秀,他也能做到叫沈总高兴的。 他送上了这么多的碟片之后,刻意地隔了很多天,等着沈总能把这些片子看完了,这才再次上门谈合作投资的事情。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眼下带着乌黑,虽然如此,却依旧具有十分威严冷漠气场的英俊男人。 这个男人正看着客厅里一个挂满了整整一堵墙的电视,里面一个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下的女人,正看着一个美艳妖冶的女人怒吼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女人尖利的嘶吼刺激得这青年顿时耳鸣。 “她不是。”沈总却死死地看着那个在电视里笑得张扬得意的女人,手边散落着无数的碟片,垂头喃喃地说道,“这些,都不是。” 他的话叫这青年迷惑极了,他勉强忍耐着走过了这些碟片坐在沈总的面前,努力地露出了一个亲和的笑容。 “沈总?”什么是不是的? “我可以给你投资。”这个一张冷硬的脸棱角分明的男人抬头,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嘶哑地在青年惊喜的目光里淡淡说道,“八千万,先期投资,之后,我会追加更多。只是……” 他冷冷地抬眼,“你给我开一部戏。”他垂头把那些碟片都扫到地上,慢吞吞地说道,“女主角,叫她来演。”他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指,安静地点在碟片封面,一个美艳入骨的女人的脸上。 这青年顿时感到冰火两重天。 有投资是好事,只是…… “她的形象不适合当女主角。”他为难地说道。 “那是你该考虑的问题。”男人傲慢地看着他,冷冷说道,“八千万!” 这青年一顿,转过身努力深呼吸,顺便掩饰脸上微微的扭曲。 有钱了不起啊? 土豪真讨厌! 第44章 重生娱乐圈(二) 沈望舒关在家里吃泡面。 对于一个没有什么名气,还不会来事儿的三流小演员,叫一声明星都是在自夸了。她躲在家里好几天了,一个通告都没有,不过她并不着急,看了看自己的存折,上面还有两万块,如果省吃俭用还是能够好好儿过一段时间的。 她并不急着去给自己找工作,毕竟作为一个演员,虽然工作重要,可是剧本更重要。一旦演出什么不好的角色定型,日后想要转型就很难了。 就如同眼下的吕容,几乎定型成了狐狸精心机女的角色,幸亏她并没有因此一炮而红,不然才发愁呢。 “你的合约到期了,看起来公司是不想和你续签。”吕可也趴在她的身边西里呼噜地吃着泡面,顺手把煮得烂烂一起的牛肉块丢进沈望舒的碗里,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后怎么办?” “总是有办法的。”沈望舒如今这个小小的身份,连被演艺公司续签的资格都没有了。她吃了香喷喷的牛肉,如同吕容记忆里一样蹭了蹭吕可的脖子,这才满足地眯着眼睛说道,“天无绝人之路。” 实在不行,她就去卖剧本好了。 她经历过那么多的世界,就算是把那些人生都写下来,应该也很精彩,虽然卖剧本也是靠运气的,不过她总不会叫自己和吕可一起饿死。 “周晨给你打电话没有?”吕可揉了揉眼角,突然问道。 “他这个时候大概正在回味,哪儿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一连好几天,周晨连个电话都没有,仿佛消失了一样,不过那位宋总那么喜欢周晨,想必是要好好疼爱的。沈望舒哼笑了一声端着泡面含糊地说道,“不见他更好,省得恶心咱们。” 她没有和周晨住在一起,因此省掉了很多的麻烦,彼此说分手,也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只是沈望舒有些遗憾,之前吕容借给周晨的几万块钱,是别想要回来了。 那时吕容傻乎乎地爱着周晨,对他的所有的话深信不疑,甚至连他说什么“借点钱做慈善”的话都信了。 算了……就当交学费。 “如果他找你,你可别再心软。”吕可珍重地警告着。 周晨竟然丧心病狂地把吕容推出去献给一个老男人,就算这一次没有成功,可是谁能保证会次次这样幸运呢? 如果出事,那就是追悔莫及了。 “知道了。”沈望舒笑着说道。 她一双妩媚的眼睛微微上挑起了一个弯弯的弧度,眼角有些发红,生出了异样的魅惑。 吕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看怎么像个狐狸精。 这样的形象虽然美艳,可是太不良家,形象真是叫人发愁。 “我前些时候认识了几家娱乐公司的人,回头给你问问。”她知道好朋友是不想离开娱乐圈的,见她信赖地点了点头,之后就探着脑袋对着自己碗里的牛肉垂涎不已,一脸的没心没肺,顿时就抽了抽嘴角。 她伸手弹了沈望舒的额头一记,见她那带着流光的眼哀怨地扫过自己,顿时哼了一声,才要掐一掐这张祸水的脸,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她低头看了,见是个陌生的号码,就把饭碗放在桌上,自己起身走到窗边接电话。 沈望舒趁着这个时候,利落地夹走她碗里的肉。 吕可一边对沈望舒横眉冷对,一边用严谨的语气问道,“请问哪位?” “吕小姐?”一把青年沙哑之中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吕可一边应了,一边听着里面青年的自我介绍,不大一会儿,脸上就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她似乎被电话内容震撼住了,钉在了窗边几乎说不出话来,可是脸上却慢慢地露出夹杂着怀疑的喜悦与振奋。 她连连应声,最后用陈恳的语气保证沈望舒的合约已经到期,这才和对方约定了见面时间,把电话放下,快步走到了沈望舒的面前惊喜道,“真是没有想到,你也有时来运转的这一天!” 沈望舒两只脸颊鼓鼓的,茫然地抬头看着她,嘴巴不停地嚼动。 “又吃我的肉!”吕可见自己的泡面里只剩下面条了,顿时气呼呼地戳了戳沈望舒的额头。 沈望舒急忙讨好地拱了拱她。 这似乎是吕容与吕可的相处模式,虽然沈望舒有些不习惯,可是却觉得十分熟悉,不过三十分钟,已经会和吕容一样拱进吕可的怀里抓着薯片吃得眉开眼笑了。 她觉得很自在,见吕可更加熟练地抱着她,手里却打开了一个笔记本浏览起一些信息,不由好奇地问道,“时来运转是什么意思?难道有公司愿意签我了?”看吕可的样子,想要和她签约的公司,应该来头不小。 “是星光悦乐。”吕可飞快地看着电脑里的一些资料,笑着说道。 她的眼睛似乎在发光,沈望舒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星光娱乐是今年崛起得很快的一家公司,旗下艺人虽然不多,不过却各有特色,不仅如此,这家公司这几年陆续推出的几部电视剧都收益极好,虽然口碑不怎么样,收视却很火爆,就比如之前那部天雷狗血剧《豪门婆婆豪门妈》,一举就捧红了其中柔弱坎坷,不管怎么摧残都屹立不倒的女主角的形象。吕 容从前也在这部戏里出演了一个想要嫁入豪门因此处处陷害女主角的心机女,不过戏份不多,才暴露就被干掉了。 她嘴角抽了抽。 “难道是因为在那部戏里,星光娱乐看中了你的演技?”吕可眉飞色舞地说道。 沈望舒干笑了一声,摸了摸自己这一世格外妖艳的脸。 “不管怎么样,星光娱乐还是很靠谱的,而且咱们在这行儿这么久,我没有听说过星光娱乐一点不好的传闻。” 有一些不靠谱的中小娱乐公司,旗下的女艺人总是会有各种的骚扰,甚至被公司逼着去参加一些不大规矩的宴会。这样的娱乐公司都不怎么地道,吕可的眼光很高,知道这不是正道,因此虽然沈望舒合约到期也有几家过来要求签约,她都一一婉拒了。 因为眼光高挑剔得厉害,所以她才对沈望舒说没有愿意和她签约的公司。 大公司星光璀璨,哪儿有那么多的功夫关注一个三流小演员。 “我跟对方约定的是明天,你好好打扮一下,到时候不管他们问什么,都不要说话。”大抵是吕容的傻白甜叫吕可放不下心,她点了点抱着自己腰昏昏欲睡的沈望舒笑了,又急忙去给她洗脸贴面膜要求早睡容光焕发,这才去了自己房间睡了。 沈望舒有她在忙前忙后,自然没心没肺地睡到天亮,第二天早上,就叫吕可叫到了客厅里,着手为她打扮起来。沈望舒这一世依旧是个美人,不需要浓妆艳抹的打扮。 吕可也致力于把她打扮成一个良家,只是轻轻地给打了粉底,又修了修眉,依旧叹气。 尖尖的下巴狐狸眼儿,这样的美人生来带着魅惑的风情,怎么打扮都有一种“我在勾引你”的感觉。 “算了。”她垂头丧气地给沈望舒找了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这本是清纯的打扮,可是穿在沈望舒的身上,连那解开了领口后露出的精致锁骨,都带了难言的风情。 沈望舒却很满意地看着镜子里那个腰肢纤细,丰胸肥臀的美艳女人。 这是她经历过的世界里,身材最好的一世,至于上一辈子的沈家大小姐……真是不提也罢。 “走吧。”吕可见沈望舒对着自己媚眼横飞,心里累得不行,拉着她一起坐上自己的黄色小□□一路向星光娱乐去了,沿路上幸亏没有堵车,两个人到了星光娱乐的门口倒提前了一些,吕可一边给沈望舒的嘴唇上补了一点靓丽的色彩,一边叮嘱说道,“虽然星光娱乐口碑很好,不过你不许见人就笑!” 她脸色严厉起来,看着沈望舒乖乖地点头,这才吐出一口气来,带着她进了公司大门。 似乎前台被叮嘱过,因此沈望舒很顺利地和吕容到了约定的楼层。 “总经理办公室?”吕容看着这层楼唯一的一个牌子,揉了揉眼睛,又垂头看昨日自己记录的约定地点。 什么时候和一个三流小演员签约,要出动总经理级别的人员了? 沈望舒也皱了皱眉,完全没有感到受宠若惊,只感到了一种阴谋的感觉,只是她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星光娱乐这是在觊觎什么,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却似乎感到一股热烈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猛地抬头看过去,却见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斯文的狐狸眼青年。这青年长相不俗,笑容满面,不过一双狐狸眼里却精光四射,显然是个十分精明的人。 他快步走到沈望舒的面前笑道,“吕小姐?”他伸手递给沈望舒一张名片。 “星光娱乐,张同舟。” “张总?”沈望舒脸上露出客气的笑容,用面对前世客户一样的笑容对他微微一笑。 这笑容叫张同舟微微一怔,他似乎想要回头看一眼,却勉强地忍耐住了,只对沈望舒笑着说道,“快请进。” 他见吕可在沈望舒的身边亦步亦趋,脸上也带着职业化的笑容,仿佛在蹲守沈望舒一样,不由忍了忍眼里的笑容,侧身请这两位进门。他关了门这才走到了沈望舒与吕可的对面,从红木书桌上取了一本文件递给沈望舒笑着说道,“咱们不说客套的话,如果吕小姐觉得可以,咱们就签约。” 他干净利落极了,坐在红木书桌之后,拱手在下颚上笑着看沈望舒。 吕可也凑过来,和沈望舒一起看签约的合约,只是越看脸上的表情越诧异迷茫,和沈望舒对视了一样,都沉默了下来。 这合约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合约上列明了如果沈望舒签约,星光娱乐每年固定为沈望舒开戏,剧本也可以得到沈望舒的点头之后再开拍,还列明了会为她挑选代言,通告和各种真人秀等等,这个合约很宽松,收取的分成也并不很苛刻,甚至还给沈望舒预备了公司的住宿,允许她搬进去。 只这一项就叫沈望舒忍不住心动,毕竟她和吕可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每个月的租金都是一笔十分高昂的费用了。 “对不起,我不能签。”沈望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合上了这份文件礼貌地说道。 张同舟的眼睛落在她起伏不定的胸前一瞬,挑了挑眉。 “吕小姐如果还有要求,可以和我提,咱们再商议。”他亲手给沈望舒和吕可泡了咖啡,推到她们的面前。 经历过周晨这家伙干的好事儿,沈望舒是不会随便往嘴里喝东西的,她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什么要求,只是这合约的内容对我来说太好了。” 她笑了笑,点着骨瓷的咖啡杯温和地说道,“无功不受禄,我也有自知之明,这样的合约,我不能接受。”她的样子理智极了,完全没有一个小明星骤然翻身之后的狂喜,顿时就叫张同舟的眼里露出几分赞赏。 “吕小姐严重了,你很有潜力,值得这份合约。”他顿了顿,迎着沈望舒妩媚的眼睛,有些心虚地说道。 好敏锐的小姐。 不过他是一定要签下沈望舒的,毕竟还有了沈总在虎视眈眈地等着呢,虽然觉得很对不起这个聪明的小姐,不过张同舟还是笑着说道,“吕小姐的演技很不错,你出演的那部《豪门婆婆豪门妈》……” 他见沈望舒嫣红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自己也忍不住跟着抽搐嘴角,垂头掩饰着说道,“我看了好几遍,深深地为吕小姐的演技倾倒。你从前没有出头,是因为没有得到力捧。”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蛊惑地说道,“有星光娱乐的鼎力支持,您很快就会崭露头角。” “张总喜欢看那部戏?”沈望舒哽咽了一下,勉强问道。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特别喜欢!”张同舟捂着心口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一副精英的派头,信誓旦旦,沈望舒看着这个斯文得叫人想到了一个衣冠禽兽的形容词的男人,皱眉说道,“我还是要考虑一下。” “不要考虑了。”张同舟不着痕迹地扫过一旁的一扇红木小门,笑着说道,“吕小姐也看到了,这合约上并没有对你的自由有什么约束,如果你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随时可以解约。”他再次沉默了一下,深深地感慨了一下堂堂星光娱乐的总经理变成了一个舌灿莲花的人,卖力地说道,“如果你担心,咱们可以不设置解约金,想走你就走,这就是我对吕小姐的诚意。” “就算是一线明星也没有这个待遇吧?”吕可忍不住问道。 “她们都没有吕小姐的潜力!”张同舟断然地说道。 那些一线明星有哪一个得到了沈总的青睐呢?这就是潜力股! “我不想被定型。”沈望舒沉默了一下,想到张同舟对自己的演技的印象,突然说道。 “……可以。”不演狐狸精演什么呢?张同舟沉默了片刻,觉得这该是沈总该操心的话题,断然点头说道。 “日后还希望张总多多指教。”沈望舒用几辈子积累起来的法律的经验,一点一点地看完了这份合约,看到这其中都是对自己有利的条款,自己也随时可以无条件解约,这才松了一口气,拿起笔签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星光悦乐对自己的态度太过热情,不过她审视了张同舟很久,这人的眼睛十分清明,并没有包含对自己的恶意,更何况除了星光娱乐,还有哪一家公司,会对自己一个小明星有这样热情的态度呢? 她签了字,看着张同舟也飞快地签字盖印,彼此一人一份收好,这才微笑起来。 “那么,咱们来谈谈接下来的工作?”张同舟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和气的笑容。 他飞快地将合约收好,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有了吕容这份合约,沈总那传说中追加的一个亿,应该也能到账了。 因此,张同舟看向沈望舒的眼神更加和气,就跟看财神爷也差不多了。 天知道沈总怎么会看上一个小明星,还躲在他的办公室里偷看人家。 “张总有什么安排?”沈望舒笑问道。 “既然咱们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张同舟推了推眼镜露出几分精明,笑着说道,“小容……我能叫你小……算了我还是叫你吕小姐。” 他被从一旁的角落突如其来地芒刺在背感到浑身发麻,断然拒绝了这个更加亲近的称呼,抬头看着天花板交叉手指说道,“你的形象和眼下的观众喜欢的形象不大相同。”现在的观众喜欢的是清纯善良无怨无悔型,就吕容这张脸,就算出去演这个戏份,也得叫人在心里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单纯。 那简直就是毁形象了,不过叫张同舟感到欣慰的是,吕容出道多年,没有什么丑闻。 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日后才好操作。 “你最近休息休息,过些日子有一部戏,里面缺一个女三号。”张同舟笔直地看向沈望舒,见她没有一点的不快,为她的心性感到欣慰,这才露出几分真切的笑容说道,“虽然是女三号,不过戏份很重,形象也出彩,如果演得好,在观众面前留下印象并不困难。”他微微一顿,还是和声说道,“这部戏的导演是宋一河,很精良的制作。”宋一河是国内最顶尖的电视剧导演,每年拍摄的电视剧,都会捧红许多的明星。 而且他的剧组从来光明正大,更没有什么潜规则,因此张同舟才费心叫沈望舒去这个剧组。 “宋一河?是不是那部《深宫美人》?”吕可顿时眼睛就亮了。 “你知道?”这部戏知道的人并不多,宋一河拿这部戏是当做冲击来年的牡丹奖的,因此只邀请了几个自己中意的演员试镜。 如果不是星光娱乐在这部戏里有投资,张同舟也是不知道的,他诧异吕可的消息灵通,更加重视了一些,想了想就说道,“既然你知道,就该明白,拿下这个绝色,我们也费了很多的心思。”这部戏的演员本来已经被宋一河定好了,谁知道正要试镜就出了意外,人进了医院起码半年都不能出来了。 这个角色一空缺的消息传过来,差点儿被沈总逼得上吊的张同舟,终于眼前一亮。 真是太合适吕容了! 这个角色扮演的是一个绝艳妖娆的贵妃,她心狠手辣,仗着帝王的宠爱铲除异己,拉拢宫中的内监与朝臣,做尽了坏事。 可以说是这部女人戏里终极的反派也差不多了。 如果只是这么一个负面的角色,张同舟不会把这个角色抢过来交给沈望舒,而是当这部戏的最终,当女主角历经一切的背叛与失去终于成为了这后宫之主的时候,她和贵妃面面相对,方才愕然地发现,原来贵妃做了这一切,都不过是为她成为皇后扫清一切的障碍。 她终于记起来,当年和贵妃一同入宫,两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弱小无助的时候,她护着贵妃不被人欺凌,贵妃握着她的手,认真地说着以后要强大,姐妹同心,一起在宫中活下去。 这依旧是一部如今最流行的纯善女主的戏,可是张同舟却觉得贵妃的戏很讨喜。 她是个坏人,偏偏心底却依旧有一份执着与守望,只要演得好,这年头儿这种角色应该更出彩才对。 他简单地给沈望舒说了说戏,这才问道,“吕小姐觉得怎么样?能不能演?”他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宋一河的眼光很高,如果……” “本色演出而已。”沈望舒又不是没有当过恶毒贵妃,就笑了笑。 “那就好。”张同舟就放心了一些,他为难地看了沈望舒一会儿方才说道,“除了这部戏,最近吕小姐的工作不多。” 就算是和星光娱乐签约,那也没有一跃龙门通告大把大把地来的,张同舟唯一的希望就是当沈望舒演好了宋一河这部戏之后,知名度上升,顺理成章地拿下几个好的通告活动。更何况他眼下心怀鬼胎,见沈望舒点头毫不焦躁,就笑着说道。“这段时间,吕小姐可以考虑搬家了。” 他一嘴一个吕小姐实在叫沈望舒头皮发麻。 沈望舒忍了又忍,还是笑着说道,“日后我是张总旗下的艺人,张总叫我小吕就好。” 这个称呼不是很亲密,叫起来也方便一些,张同舟应了一声,把一张纸递到沈望舒的面前。 上面是一个地址。 “以后你住在这里。这里的安保很严格,你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拍到*。”张同舟温声说道,“以后你成名,一般的小区只怕拦不住那些娱乐记着。这个小区住着很多的大明星,所以很看重人员的往来的。”他又对沈望舒好生勉励了一番,见她起身礼貌地告辞,也起身送了她和吕可出去。等两个女人走了,这才浑身发软地重新走回椅子里,叹了一口气说道,“沈总觉得怎么样?” “是她。”一旁的门突然打开了,走出来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他走到张同舟的对面坐下,只吐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是她是她还是她的,张同舟觉得累得不行,不过看见沈总丢在自己面前的支票,数了数上面的零儿,眼睛顿时就亮了。 他眉开眼笑地把支票收好,这才笑眯眯地问道,“要不要我去和宋一河打个招呼?” 虽然宋导很龟毛,不过也不是喝花露水长大的,投资商想要塞一个女三号,也不是什么非要拒绝的事情。他怀着沈总对自己的深厚的情意,满心都在为沈望舒考虑地说道,“之后还有一个真人娱乐秀,类似男女配对彼此诉说好感的那种,这节目的收视率很高,还有话题性,咱们……” “不行!”沈总的脸黑了。 他起身,用压迫的气势走到了默默贴在了真皮转椅上的张同舟,俯身,几乎和他脸贴着脸地说道,“不要这种花样!” “知道了。”张同舟汗慢慢地出来了。 这种恐怖的杀意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不是说沈总是个合法商人么? “曝光率的问题,我能解决。”沈总仔细地看着张同舟的眼睛,见他没有敷衍自己,这才满意地起身走到了一旁坐下,慢吞吞地说道,“嘉实地产最近在做一个豪华公寓的广告,她的气质高贵,很适合这个广告。”他抢过张同舟手里的合约,手指静静地摩挲着合约上沈望舒签字的地方,摩挲得叫张同舟浑身发冷,这才淡淡地说道,“怎么做广告,不需要我教你,嗯?!” “好。”左右都是自己赚钱,张同舟就笑了。 他终于发现,叫沈总感兴趣的,不是那个吕可,而是吕容。 既然如此,他也就乘风破浪,搭着吕小姐这顺风船,好好儿赚点小钱就是。 “您放心,吕小姐在星光娱乐,不会有半点委屈。”他保证了一番,才看到这男人满意地走了。 “咱们能搬家了?”吕可恍恍惚惚地从星光娱乐出来,坐在了车子里才回过神儿来。她的眼睛都瞪得圆圆的,看到沈望舒含笑看着自己,满脸的兴奋之后又埋怨说道,“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签约了?如果他打着坏主意,咱们可玩不过他们。” 她又为沈望舒担心,一时间方才的快乐就不见了,重新精明起来,皱眉说道,“这又给搬家又给工作机会,还是在宋一河的戏里当女三号。” 宋一河是国内顶尖的导演,可不是之前的那种天雷狗血剧的导演。 从前的吕容,想要进宋一河的戏,能演一个没台词的小宫女都算了不起了。 “兵来将挡,咱们也不必防备太过。”沈望舒不以为意地说道。 虽然她对张同舟对自己的殷勤有些迷惑,可是也没有到了草木皆兵的时候。 “反正有你陪着我,我能吃什么亏?”别小看了吕可,这姑娘为了能在娱乐圈保护好了自己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那是练过几年空手道的,别说区区一个张同舟,就是几个大汉捆起来只怕也不是吕可的对手。 沈望舒安心极了,见吕可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合掌央求道,“没有小可,我会死的,所以千万不要抛下我。”她从自己的座位里爬出来扑到吕可的身上蹭了蹭。 “你从小就只会这招儿!”吕可束手无策,愤怒地说道。 就因为这家伙会撒娇,所以她才会不得不跟这个家伙绑定了人生。 不过她虽然嘴里嫌弃,却没有推开自己,沈望舒抱着她的肩膀笑了。 她笑了一会儿,突然感到似乎车窗外有人在盯着自己看,急忙向外看去,却不见一个人影。 然而那种如同实质的目光,还是叫沈望舒警惕了起来。 “走了走了。”吕可虽然后背莫名地一寒,不过她却并不在意,手忙脚乱地把扒着自己的黏糊糊的沈望舒给塞进一旁的座位里,又熟练地塞给她一桶薯片叫她抱着吃,这才一路回了自己租住的公寓。 她和吕容并没有多少的东西,更多的就只是一些衣服和化妆品,这些沈望舒本想自告奋勇地帮忙收拾,不过吕可是知道她添乱的性子的,也不叫她动手,自己利落地收拾好了行李。 她想要瞧瞧张同舟给沈望舒预备的是什么样的房子,兴冲冲地就到了地址上的位置。 这是一片十分豪华的公寓,把守也十分严格,吕可和沈望舒的脸在门卫的电脑里出现,方才放行。 沈望舒一路走,一路就见到这公寓园区里来去匆匆的有几个在屏幕上十分眼熟的大明星,就知道这片公寓只怕真的不是一般人能住进来的。她心里更加好奇张同舟对自己的礼遇,心里也生出一个连自己都有些好笑的想法,那就是她的阿玄第一时间找到了她,为她收拾了如今的一切,铺平了她的道路。 可是她又觉得并不可能,毕竟这一世,她还没有遇到阿玄。 想到阿玄,沈望舒有些失落地垂了垂眼睛。 “真是和从前咱们住的地方不一样。”连房卡都是特制的,吕可心里却更不安了。 她迟疑了一下,拉着沈望舒的手下了电梯一起站在了宽敞的电梯间前,小声儿说道,“要不,咱们还是别住了。” 这公寓豪华得太不像话,虽然这一层里有三户人家,不过彼此门与门之间却离得很远,中间的空地就占了很大的面积,不仅是这样,这公寓到处都装潢得十分奢华,看得吕可眼花缭乱。她虽然也希望能过得好,却不希望为了这种生活付出不能付出的代价。 更何况她才发现,张同舟给自己的地址,其实是这层中的两户。一个才签约的小明星,却占了两个公寓,这叫人心生恐惧。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沈望舒吃了多少,只怕来日就要还回去多少。 不然难道叫星光娱乐做赔本买卖? 沈望舒也收了笑,皱眉站在两间公寓的门前。 这明显是自己和吕可一人一间,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把她和吕可分开? “那就算了。”她觉得这事儿不对,拉着吕可转身,然而才转身,却听见电梯停在这个楼层的声音清脆地响起,之后,一个身材高大脸色严峻的男人走出了电梯,他西装革履,身后还跟着笑容满面的张同舟。 看到沈望舒和吕可,张同舟就带了几分热情地招呼道,“搬过来了?觉得怎么样?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和我说。”他微微一顿,就让出了身旁的不能叫人忽视的男人。 “这位是沈……玄,也住这一层,以后你们是邻居,互相关照一些。”张同舟笑眯眯地摸着怀里的一份广告合约,对沈望舒笑着说道。 沈望舒霍然抬头。 她看着面前的那个笔直安静地看向她,眼里有不容错辨的感情的男人,动了动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个充满无边风情的笑容。 “沈玄?”她看着他,终于把方才的不安,全都化作了安心。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明明是第一次和这个名为吕容的明星遇到,可是看着她的那双潋滟的眼睛,却觉得自己已经熟悉了很多年。 那熟悉叫他落泪。那是这么多年午夜梦回,自己总是会梦见,念念不忘的一双眼睛。 就算什么都忘记,唯一不能忘记的,就是这双眼睛,还有隐藏在这双眼睛之后的那个,他深爱着的灵魂。 “以后,我叫你阿玄好不好?”沈望舒踩着虚软的脚步,几乎是梦游一样走到这个高大的男人的面前,她伸出手,踮起脚来艰难地捧住他的脸问道。 她似乎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男人弯腰,将自己向她亲近而来,叫她可以捧着自己的脸对自己微笑。 “嗯。”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张同舟默默地揉了揉眼睛,快要不认识这个沈总了。 说好的冷酷总裁呢? 他的目光又忍不住看向一见面就搞定了沈总的这个绝艳的女人。 真是个…… 狐狸精啊…… 第45章 重生娱乐圈(三) “这就是真爱啊。”亲眼见证了一见钟情的美妙画面,张同舟微笑感慨。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把抽搐的心情都默默地掩饰住。 没见过这么快就真爱了的。 “这是……”吕可从未见过好友有这样妖娆的时候,眼睛顿时就直了。她看着沈望舒抱住了这沈玄的脖子蹭了蹭,很自在的样子,动了动嘴角终于反应过来了,急忙上前将沈望舒从沈玄的身上艰难地扒下来护在身后,这才对这个有着一声尊贵气场的青年赔礼说道,“小容冒犯了您,真是太对不起了。” 虽然张同舟并没有说过沈玄的身份,不过能走在张同舟的前面,还被毕恭毕敬看待,显然不是一个无名之辈。 吕可心里怀着对好友的担忧,脸色更加郑重。 “没什么,我很乐意。”沈玄的目光犀利地落在两个女孩子交握的手上,慢吞吞地说道。 废话! 你当然很乐意。 被吃豆腐的又不是你! 吕可担心坏了。 她早就知道好友是个傻白甜,恋爱脑,之前还为好友利落地摆脱了周晨心里很欣慰了一下,可是眼下这一转眼,这傻白甜竟然跟她玩儿一见钟情,看这样子情分还升级得挺快的,不是她阻止,只怕都要滚到一起去了。 谁知道这沈玄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呢?他看起来身家不菲,可是这样的男人更加捉摸不定,怎么会喜欢吕容这样的小明星?没准儿就是看吕容好上手,想要玩一玩。 他是乐呵了,等以后腻歪了甩了吕容,那她这个好朋友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吕可就紧张地看了张同舟一眼。 堂堂星光娱乐的总经理,不会干拉皮条的事情对不对? “我也很乐意的。”沈望舒扒着吕可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 “闭嘴。”吕可从牙根里挤出两个字来。 沈望舒默默地闭嘴了。 “你怎么这么听她的话?”沈玄见沈望舒抱着吕可的脖子不说话了,顿时不悦。 他脸上露出淡淡的威严,走到吕可的身边看着这个紧张地护着沈望舒的女人,淡淡地说道,“她是我的,不许你觊觎。”他理直气壮地说着话,见沈望舒弯起一双妩媚的眼风情万种地笑了,脸上就柔软了起来,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是她的好友,我不会对你动手。只是你要有分寸。” “呵呵……” “阿玄人很好的。”沈望舒急忙说道。 这傻白甜又在犯蠢,吕可的眼睛都气红了,回头怒视她。 “以后可可就知道了,阿玄是天下最爱我的人,永远都不会伤害我。”沈望舒收住脸上的玩笑,认真地对吕可轻声说道,“阿玄护着我的心意,和可可对我的心意是一样的。我相信阿玄,就像我相信可可一样。” 她不想叫阿玄受委屈,可是也不想叫吕可为自己担心,为自己紧张警惕。她妩媚的眼扫过沈玄,抿嘴笑着说道,“我和星光娱乐签约,是不是阿玄的主意?” “是。”沈玄虽然觉得冒出来一个女人叫沈望舒放在心底在意很不爽,可是还是认真地点头说道。 “你看,我就说阿玄什么都为我安排好了。”沈望舒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阿玄对我这么好,难道你不为我开心?难道我只能去喜欢周晨那王八蛋?”沈望舒见吕可的脸色犹豫了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走过去和沈玄站在一起。 这个世界的阿玄更加沉默威严,少了前世薛玄身上的那股子彪悍的杀气,可是却又多了几分内敛。他依旧很高大,身体硬得跟铁一样,她柔软的身体贴在他的手臂上,偏头,就看到沈玄侧头安静地看着自己。 她嫣然一笑。 “不如咱们进去坐坐?”没想到这位吕小姐还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一出手就搞定了一个男人,接着又搞定了一个女人。 张同舟心里感慨,不过没有兴趣在外头吹风,便建议道。 三个公寓联在一起,沈望舒毫不犹豫地选了中间的那一间,带着自己的行礼走进去,就看见这很大的公寓里装潢得十分美观豪华,不仅电器齐全,还在窗子上贴了反光玻璃纸。 她抬头看着头顶那华美的水晶吊灯,再垂头看看脚下厚厚的羊绒毯子,顿时找回了上辈子的生活品质,一点儿都不客气地跳进了沙发里,顺便对沈玄招手。她看着这男人沉默地走到自己的身边坐下,摸了摸他没有一点褶皱的西装。 她笑眯眯地抱着他的手臂,把自己埋进了他的怀里,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你都把我惯坏了。”从前没有阿玄的那么多的世界,她靠着自己坚强的一个一个走过来,完成了所有的复仇。可是有了阿玄,她才愕然地发现,自己变得软弱起来。 她会期待看到他,会想念他,会一边想着复仇,一边在想着,阿玄什么时候会回到她的身边,会帮着她欺负人。这样的软弱叫沈望舒心里不安,可是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好,她愿意叫自己变得软弱,来换取阿玄在自己的身边。 “以后都惯着你。”沈玄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说道。 他明知道这不过是和她的第一次见面,从前不过是陌生人,可是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熟稔。 他看她在自己的怀里撒娇,就觉得理所当然,她天生就该被他保护着,无忧无虑什么都不必担心。 “这就是真爱啊。”张同舟喝了一杯吕可去泡的速溶咖啡,笑了笑,道貌岸然地对吕可说道。 吕可沉默了一下,静静地看着沈望舒和沈玄。 她从沈玄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容错辨的珍惜和宠溺,那是周晨面对她这个好友的时候,从来都没有的。 只那样的眼神,就叫吕可不想再阻挠这两个人的亲近,不过该拦着的她还是要拦着的,绷着脸把咖啡推给了这转眼之间就黏糊糊的两个人,她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就见张同舟笑眯眯地递给了自己一份合约。 她好奇地打开看了一眼,顿时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来问道,“地产广告?!”她飞快地翻着后面的合约,扫过所有的条款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最后的酬劳上,顿时睁大了眼睛。 “一千万?”就算是一线明星也没有这个身价啊! “沈总自己的产业,大家开心就好。”张同舟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不行。”吕可合了合约,皱眉说道,“会有麻烦。” “谁还会说什么不成?” “如果小容习惯了这个身价,以后会很艰难。”沈望舒的地位身价远远没有这一千万的程度,如果被沈玄养大了心,把这个身价当成理所当然,或是恃宠而骄,会有更大的麻烦的。 吕可更不想好友好好儿谈一场恋爱却成了包养,也不想叫好友对自己的定位出错,认真地说道,“小容不出名,如果给嘉实地产做广告,也会拖累嘉实地产的销售,希望沈总能三思而行。” “可可说得对。”沈望舒就笑着说道。 “没关系。”沈玄轻声说道。 “等以后我成名了,再拿这一千万的身价。”沈望舒笑着摸了摸沈玄的脸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想叫我手里有钱自在一些,不过就算没有这个钱,难道你的钱就不是我的钱了么?” 她完全没有一点害臊地蹭了蹭沈玄的下颚,眼神妩媚地说道,“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就好了。”她仰头眼巴巴地看着沈玄微笑道,“你什么都愿意给我的,是不是?”她嫣然一笑,妩媚入骨。 沈总显然被迷得晕头转向了,认真地点头说道,“我有的,全都是你的。” 张同舟微笑坐在一旁,真心觉得自己怀里的一亿一点儿分量都没有了。 他甚至想看看这位吕小姐的背后,是不是有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都说男人统治世界,女人统治男人,这句话真是很有道理。至少在沈玄一脸为沈望舒肝脑涂地的时候,张同舟是真的在心里考虑过…… 现在去当个女人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这可真是真爱啊。”他第三次感慨地说道。 纵横娱乐圈,什么都见识过的星光娱乐总经理,第一次相信这世上还有真爱这玩意儿。 “吕小姐从前也是这么……豪爽?”一口气吃掉人家的全部家当,能不豪爽么?如果可以,张同舟也想这么爽一下。 他心里感慨了一番,见吕可已经垂下头去,一脸的没脸见人,终于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奇葩,奇葩的是对面那黏黏糊糊的两个。因为这个,他就对吕可生出几分好感地说道,“既然吕小姐不愿意,那么这合约咱们就暂时搁置,等以后吕小姐红了,咱们再来谈谈广告的事情。” 沈望舒不同意这笔合约,他少赚了很多。 “麻烦张总了。”吕可总算明白为什么不过是签一个小演员,却要堂堂娱乐公司的总经理出马了。 “不算什么。”张同舟顿了顿,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对面沙发里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的身上,见这二位似乎是激情完了,又变得平静了起来,这才笑着从身边的黑漆漆的皮包里取出厚厚的一打纸来递给沈望舒,狐狸眼眯起来精明地说道,“宋一河这部戏的女三号,咱们已经拿下来了。吕小姐不用去试镜,半个月以后这部戏开机,沈小姐直接去报道就行了。”他又转向吕可说道,“公司……沈总给吕小姐配备了房车和司机,到时候你接收一下。” “不用试镜?”沈望舒接过了剧本,笑着问道,“太草率了吧?”她可没有什么名气。 “宋导也是要吃饭的。”张同舟笑了笑说道。 他给宋一河这部新戏里又追加了投资,虽然宋一河作为一个名导演并不缺投资,不过白来的谁不愿意? 又不是女主角,只不过是一个女三号,宋一河还是愿意卖给他这个人情的。 “这部戏我看了,虽然是后宫戏,不过里面没有什么暴露戏份,都是女人们在勾心斗角。” 这其中贵妃的戏份其实颇有亮点,毕竟当所有的妃嫔都在花枝招展地彼此用言语来针锋相对,勾心斗角展现后宫的阴谋的时候,贵妃却直白地展现了什么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她坏得醒目,毫不掩饰,鲜活肆意得成为这晦暗的女子中的那一点明亮的光彩。更何况就这么一个角色,张同舟认为吕小姐完全可以本色演出。 只要用现在这张脸去演戏,就可以了。 沈望舒也在飞快地翻着剧本,轻轻点了点头。 “有没有侍寝的戏?”她笑问道。 说起来她当过贵妃,却从未给皇帝侍寝过,想想都觉得有趣。 “……没有。”宋一河都在玩儿女人战争了,哪儿有皇帝现眼的份儿啊。 “可惜了。”沈望舒笑了一声,听身边的沈玄哼了一声,不由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这个男人的身上充满了时间沉淀之后的沉稳,他英俊得不可思议,却又冷淡得不可思议。 他只在她的面前露出几分柔软,之后看向张同舟和吕可的目光,都十分冷漠,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沈望舒甚至看不到他们的影子。 “没有最好。”沈玄握着沈望舒的手,垂目说道。 他把自己沉重的身体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试探地压在沈望舒柔软的身上,看她只是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顿时就扑棱起来自己的耳朵殷勤地送上门去。他看着沈望舒没有嫌弃自己,默许了自己的亲近,顿时就顺理成章起来,伸出自己的手臂,环过了沈望舒柔软纤细的腰肢,轻轻地将头埋在她的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闻到充满了沈望舒气息的味道,他的眼睛里露出一抹安然。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一直在寻找一个人。 他找不到她,就觉得心里空荡荡,似乎整个人生,都只是一场很荒诞的虚幻。 他不知道该怎样找到她,只知道,他愿意付出一切,去寻找那个梦里面,有一双叫自己永远都无法忘怀的眼睛的人。 他梦到了很多的事情,模模糊糊,仿佛只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他并不是梦中人,可是却随着那些梦里的男子,目睹他们的人生。 那些遇到她之前的平静无趣,干涸如同死水一样的生活。遇到她之后变得鲜活幸福,变得似乎有了自己的思想与鲜明的日子。他看着那些男人一个一个在他眼前变换着身份,唯一记住的,是他们和她牵着的手。时光的流转,沧海桑田,历经千年百年,连世界都换了模样,可是唯一不变的,只有她,在他的身边。 “望舒。”他喃喃地唤了一声。 “我在。”沈望舒目光温柔起来,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发。 他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把她认出来。 沈望舒觉得眼眶里很酸涩,轻声说道,“你辛苦了。” 每一次轮回,都是他在努力地寻找,是他先找到她。 她只需要站在原地什么都不用做,就寻回了自己的爱人。 “不辛苦。”沈玄压在她的肩膀上,垂目说道。 他的前半生都在建立属于自己的金融帝国,他每天都在忙碌着赚着数不清的金钱,机械得似乎自己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人物,可是有一天,当他开始回想,开始奢望着寻找她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依旧在拼搏事业,可是却又有了自己更多的思想。他的世界不再只是金钱的单调的颜色,他的眼里有了更多的色彩,似乎连他眼里的这个世界,都在变得更加的美丽多姿。 “你在我的身边才是最好的。”沈玄的声音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这一世名叫沈玄,沈望舒默默地记住心底,觉得这似乎也是一种缘分。 他们有着共同的姓氏,似乎真的更亲近了起来。 “吕小姐去拍戏,沈总的日程怎么安排?”张同舟的眼睛都要瞎了,虽然他见多识广,也没有见过这么张扬地凑在一起很亲密的不是?他见沈玄揽着沈望舒的腰肢看过来,微微一笑说道,“这部戏的拍摄时间不短,沈总如果想要探班,不如……” 他本想说这一次去拍戏,带着沈玄一起在宋一河的面前介绍一下,宋导不仅是个好导演,而且从来不清高,很喜欢和有钱人做个朋友。 因为这样的朋友,总能被宋导骗出点资金来,去投资他坑爹的电影事业。 说来奇怪,在电视剧圈子里呼风唤雨的宋导,几次三番地冲击电影圈子,却都扑街得妈妈都不认识。 最凄惨的一次,就算宋导带上了电影圈子里有名的票房灵药一起合作,依然只上映了三天。 上映时间不能再延长了,整个电影院里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这再延长会连累院线也赔掉内裤的。 张同舟对这位宋导是很有印象的,因此知道,宋导一定会很喜欢沈总。 没准儿做了好朋友,还能叫吕小姐在宋导的扑街电影里演个不错的角色。 别笑!扑街电影,那也是电影,多么高大的身份呢。 “我不探班。”沈玄皱了皱眉头,抱着沈望舒说道。 他随手从沈望舒一旁微微敞开了的行礼里翻出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小刀,垂头给沈望舒削果皮。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好看极了,灵巧地转动着手里银光闪闪的小刀,利落地将苹果的果皮长长地削了下来。 白嫩的苹果,水灵灵地露在沈望舒的眼前,沈玄又一块一块地切开,信手捏了一块喂在沈望舒的嘴边。 沈望舒张开嘴满足地一口咬住。 “……”究竟是什么样的诡异想法,才会叫一个总裁衣服兜儿里揣着一把小刀子? 张同舟沉默了起来,佩服地看着没心没肺安心享受沈玄照顾的这位吕小姐,犹豫了一下方才笑着说道,“没想到沈总还会削平果。” 这不仅是削平果,简直就是一门艺术。长长的果皮一点都没有断开,完整地堆在沈玄的脚下,苹果饱满水灵,透着叫人垂涎的甜香,更丧心病狂的是,沈总竟然还知道把苹果削成块儿喂给身边的美人。 张总经理突然觉得,如果一定要做到这个程度才能得到美人的青睐,只怕他这辈子是没机会结婚了。 “先吃点水果,晚上想吃什么?”沈玄见到沈望舒心满意足地伸出柔软的香舌来舔了舔自己指尖儿的苹果汁,目光一黯,然而忌惮地看了一眼无声正坐在一旁研究剧本的吕可,他眼里露出一点失望来,仿佛自己没有在这个短发的女人面前炫耀成功,不得不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对沈望舒期待地说道,“我什么都会做,你签约星光娱乐,以后会是个大明星,一个经纪人真是太少了。” “可可很能干的,而且我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做我的经纪人。”沈望舒坏心地咬了咬这人的指尖儿。 “能干?呵呵……”张同舟见沈总的眼神都不对了,顿时抽了抽嘴角。 这仇恨拉得有点儿深刻了。 “一个人分/身乏术,再说咱们也不用不熟的人,你觉得我怎么样?”沈总深深地觉得吕可这么名字真是自己人生路上的碍脚石,毛遂自荐地问道。 沈望舒眨了眨眼睛。 “你?” “就是我。”沈玄又喂给她一块苹果,十分认真地说道,“我会做饭,可以照顾你。会功夫,可以保护你。会法律,可以不叫你被人骗。有身份,会叫你安心地拍戏。”他数着自己的优点,越发觉得自己真是十项全能,见沈望舒笑着点头,眼睛微微一亮说道,“其实还会暖床,每天你回来,被子里一定暖……” “咳咳咳……”吕可早就知道这家伙心怀不轨,现在听见了真是果然如此,顿时咳了几声严肃地说道,“沈总这些,我都会。” 沈望舒认同地点头。 沈总拒绝理睬吕可这个女人。 怎么能有真讨厌的人呢?虽然他很有竞争力不怕被比较,可是吕可也不能这么对待一个迫切要求上岗的男人。 “你说得也对,只是平常你一个人忙起来真是太累了。”沈望舒看着这两个针锋相对彼此看不顺眼的样子,伏在沈玄的脸颊边有趣地笑了。 她笑得妩媚入骨,叫人打心眼里生出火热的心思,却被她之后的一盆冷水泼了下来说道,“以后叫阿玄跟着咱们吧?如果只是探班,阿玄来回奔波也很累,而且……”她红了脸,一双上挑的微微勾起妩媚弧度的眼睛里,却带着璀璨的光彩。 “见不到阿玄,我会想他的。” 沈玄默默地挺了挺自己的脊背。 很好……这很真爱。 “你……”吕可从未见过沈望舒这样坚持,咬了咬牙,不得不点了头。 “既然这样,就劳烦沈总给咱们吕小姐做一段时间的经纪人。”这年头儿经纪人也争抢起来了,如果这是一线影后什么的倒是见怪不怪,可这明明是个三线小演员。 张总经理算是长了见识了,不过他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出这吕小姐哪儿那么招人喜欢的。他深深地感慨了一下不同的审美观,这才起身笑着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告辞。沈小姐也早点休息,咱们以后合作的时候多着呢。” 他礼貌地告辞,之后毫不犹豫地捂着胸口的支票走了。 沈望舒见他走了,这才软软地扑进了沈玄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小声儿哼哼。 她撒赖的样子叫人眼睛疼,吕可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气都要叹完了,更叫她气愤的是,沈玄沈总脸上那得意炫耀的小人得志真是太明显了。 这明显是针对她的,完全不需要掩饰,连当初虚伪小人周晨都不敢在她面前摆出这样的脸孔。她哼了一声,也知道自己在沈望舒的面前只怕说话不如从前好使,磨着牙默默地抓挠了一会儿沙发上长长的绒毛,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沈总是哪里人?” 张同舟对沈玄毕恭毕敬,她能猜到他的身份不比寻常,而且方才听张同舟的意思,嘉实地产也是沈玄的资产。 嘉实地产是全国有名的高级地产商,遍布全国,卖的就是一个精良昂贵范儿,却偏偏叫人趋之若鹜,实力雄厚。 这样的成功的男人,更叫吕可担心好友没法儿长时间地收住他的心。 “m国。”沈玄摸了摸自己的西装口袋,从里面掏出了几个精致的首饰盒来,一边抱着沈望舒,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他打开了这几个精致的首饰盒,露出剔透鲜艳的宝石来。就见这里面有一对儿鲜艳如血的红宝石耳环,一只红宝石白金戒指,之后就是一条白金钻石手链儿。这些珠宝在灯光之下发出了璀璨诱人的光芒,显然都是最顶级的珠宝首饰,连沈望舒都眼前一亮。 简单却精致,优雅之中又带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奢华,看似简洁的设计其实更加烘托出珠宝的尊贵。 “你带着好看。”沈玄伸手把耳环戴在沈望舒的耳朵上,只觉得宝石美人交映生辉。 他的眼里越发地露出满足的神色,似乎打扮着沈望舒,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 “沈总今年贵庚?”吕可嘴角抽搐地问道。 这可真像拿破首饰砸人的暴发户啊。 “三十二。”沈玄一双眼睛专注地落在沈望舒的脸上。 “三十二……”吕容才二十四岁,虽然相差了八岁,不过沈玄正当壮年,吕容也是花一样的年纪,其实还是很相配的。 不过三十二岁这个年纪叫吕可警惕了起来,她急忙探身问道,“沈总一直单身?您这样的成功人士,想必想要做您女朋友的一定很多,也不知您从前的女友都是什么性子,咱们小容也可以学习一下。”三十二岁的富豪,那一定感情史很丰富了? “我没有过女朋友。”沈玄毫不犹豫地说道。 吕可沉默了。 “那……男朋友?”她试探地问道。 三十二岁如果真的没有过女朋友,就真的很叫人怀疑了。 “没有。”沈玄觉得这个问题简直在侮辱自己智商。 “真乖。”沈望舒才不承认自己在抖着耳朵偷听呢,听到这里,顿时眉开眼笑地凑过去,捧着沈玄的大脑袋啃了一口。 沈玄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如果不是我,阿玄是不会喜欢的,换了谁都不行。”沈望舒对吕可很炫耀地说道。 这种迷之自信叫吕可瞠目结舌,不过这种话还真是傻白甜能说得出来的。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是心里又为好友感到喜悦。她安静地看了沈玄对沈望舒的点点的呵护一会儿,这才放心了一些点头,愿意承认,这场一见钟情里面,不仅是她的好友一个人在自在地欢喜,而是两情相悦。不是简单的玩玩就算,而是在认真地对彼此好。只是她虽然放了心,该坚持的依旧坚持。 一个楼层三户公寓,每个人住一间,谁都不能睡到别人的房间里去。 因此沈玄住在沈望舒的隔壁半个月,竟然没有一次能在吕可的目光炯炯之下,和心上人睡在一起。 虽然能和沈望舒亲昵地坐在一起你侬我侬,不过三十二岁的老男人憋了许多年,真的已经十分辛苦。沈玄的脸一天比一天变得干巴巴的,他知道沈望舒是在对自己使坏,可是却舍不得抱怨她,不由用静默的眼神去看兴冲冲过来带着他们几个一起去见宋一河宋导的张同舟。 张总经理被这幽幽的视线看得头皮发麻,不过一贯的见多识广,叫他笑起来的时候,已然十分斯文。 “沈总?”这种想要把人一口吞掉的目光是个什么情况? “你挡住我的视线了。”沈玄正在看沈望舒穿着一件飞扬的长裙和吕可走在前头,恨不得要去把沈望舒一口一口地吃掉,却被讨厌的男人给挡住目光。 被挡住目光已经很叫人生气,挡光对象是个男人就更过分了! …… 看在投资的份儿上,张总经理狐狸眼里闪过一朵朵的桃花,礼貌让开了自己的位置。 沈玄继续静静地看着沈望舒。 “咱们该去见宋导了。”剧组才开机,该进场的都已经进场了,张同舟是不会叫沈望舒在这个时候就弄出一个小小三流演员却敢耍大牌的坏名声的,更何况也要和宋导沟通一下,不要为难自己旗下的艺人,因此带着沈望舒早早就到了剧组。 他一边请沈玄和自己一道,一边带着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宋导这个人很喜欢交朋友,不过拍戏的时候很认真,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沈总您还得多担待。” 宋一河是出了名的狗脾气,要求也高,谁演得不好,别管男女,那都是要破口大骂的。 如果不是冲着他执导的电视剧总是能够收视大爆,还能在国内奖项上屡有斩获,谁还上他的片子啊! “我对舒舒有信心。”区区一个小角色,沈玄觉得自家爱人一定能演得很出色。 张同舟沉默了一下。 他最近和沈望舒来往得多,知道这是沈玄给她取的一个小名儿,因此不在意这个。他在意的是,沈玄沈总对沈望舒的这种奇异的信心。 “宋导在这里。”他被沈玄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看过了《豪门婆婆豪门妈》的自己,实在不能昧着良心夸吕小姐的演技。 他目光转了转,就落在了远处一个戴着帽子的胖老头儿的身上。这老头儿胖嘟嘟挺着一个比孕妇还大的肚子,正坐在椅子里呼哧呼哧吐着舌头喘气,似乎热的不轻。不过这时候还是春天,都说春寒料峭的,这老头儿还能冒汗,也算是火力旺盛了。 张同舟引着沈玄,招呼着沈望舒去见这位宋导。 老头儿正忙着吐气,见了沈望舒,先是皱了皱眉,之后却专注在她美艳的脸上,点了点头。 带资进组的,算了,就为了投资,就算演得不行,做个花瓶还是可以的。 反正也就是个女三号。 他对沈望舒点了点头,之后面对沈玄,这老头儿犀利地扫过沈总那低调却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还有那颜色深沉,却是全球限量的顶级手表,顿时就热情了起来。 “你好你好。”老头儿伸手握住了沈玄的手,用力摇动。 他的眼睛里,金光闪闪。 “这位是沈总。”张同舟介绍道。 “如雷贯耳,如雷贯耳!”老头儿继续摇动。 沈玄冷着脸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有抽动。 宋导对他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容,问道,“沈总喜欢艺术?” 他微微一顿,便笑呵呵地自卖自夸说道,“不是老宋吹牛,咱当导演的剧组,那从来都硕果累累,收益喜人,想必张总跟你说过?”他见张同舟微笑点头,精神振奋地说道,“沈总看着眼生,以前是圈外人?” “沈总才从m国回国。” 这么说,还不知道宋导的根底,宋导大喜,深情地握着沈总的手笑呵呵地说道,“沈总投资我的剧组,真是慧眼视珍!正好儿,”他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之后我还投拍一部电影,正需要沈总这样有实力的朋友鼎力相助,您看看是不是……”他搓了搓手,本想继续舌灿莲花坑蒙拐骗,却见面前高大英俊,浑身洋溢着精英范儿的男人挑眉问道,“扑街电影?” “……”伤疤被戳得好疼。 好讨厌的人哦。 “她演女主角,我就投资。”沈玄拉过偷笑的沈望舒的手,看着气哼哼黯然神伤的宋一河淡淡地说道,“所有的投资,我都包了。” “这个……这位小姐没什么名气啊。”宋导为难地说道。 扑街电影也是有尊严…… “八千万。”沈玄犀利地说道。 这真是一个无往不利的数字。 宋导可耻地沉默了。 “您是……” “我是她的经纪人。”沈总矜持地理了理自己的西装,挤开嘴角抽搐的吕可,很有职业风范。 “专属的。” 第46章 重生娱乐圈(四) “原来这年头儿的经纪人,都怎么有实力了?” 能轻轻松松就掏出几千万的有钱人,非要给一个小演员当个经纪人,这是什么意思? 宋导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感兴趣,他看沈玄的眼神炙热,就如同看一座金山! 能漫不经心拿出八千万的,必须和他做朋友! 沈望舒也笑了笑,握住了沈玄的手,由着宋一河打量完了沈玄,又摸着双层下巴继续研究自己。 她就看着这老头儿先是皱眉,之后退后了几步打量她,再之后嘴里念念有词十分神神鬼鬼的,就对宋一河和气地说道,“如果宋导为难,那就算了。”她知道沈玄是一心想叫自己一飞冲天,有他在自己身边护着自己成长,沈望舒一点都不觉得厌烦,而是感到幸福。 不过再幸福,勉强人家接受自己,也不大合适的。 “不为难,不为难。”为了八千万,宋导决定暂时抛弃自己的节操。 打从上一部电影扑街到了姥姥家,圈子里就再也没有人敢给他投资了。 奈何宋一河的一颗火热的心偏偏对电影事业情有独钟,电视剧算什么呢?调节心情来的,电影才是宋导的真爱。 没钱拍电影,实在叫宋导痛彻心扉。 “你的形象还不错,回头我研究一下剧本。你是……”宋一河显然没有记住沈望舒的名字。 “吕容,日后请宋导多多关照。”宋一河虽然看起来眼下十分讨好,可是沈望舒却听吕可对自己说过,这位宋导拍戏的时候非常严格,很有六亲不认逮谁骂谁的霸道导演精神。 她对宋一河记不住自己的名字也并不在意,而是给了宋一河一个台阶下,看他喊了自己一声“小吕”,这才笑着问道,“我们今天进组,能不能先去收拾收拾?”她看过这部戏的演员名单,知道这部戏里,都是一些在演艺圈很有些名气的演员。 “行,你收拾好了,明天我介绍你给大家认识。”宋一河这就是冲着沈玄的面子了。 他再次看了一眼这位十分金光闪闪的经纪人。 “麻烦你。”沈玄提了沈望舒的行礼,面无表情地跟着她往宿舍走。 宋一河想要拍摄电视剧的时候,就不是电影时的无人问津了,给他投资的大把大把的,不仅有星光悦乐,还有几家娱乐公司,因此宋导不差钱,更加愿意享受,也冲着剧组里这么多的明星,定住的都是最高档的酒店。 沈望舒一行人进了宽敞奢华的酒店,一路到了十八楼。这座酒店的整个十八楼都被宋一河的剧组包了下来,还有更多的幕后人员居住在下面的几层。 “咱们几间房?”沈望舒看着看起来就很贵的房间问道。 “我定了四间。”张同舟在一旁露出了善意的微笑,顺便展现了一下张总经理的贴心服务。 吕容这么一个女三号从前并没有什么名气,当然不可能有分量到叫宋一河给她订了四间房的程度。这显然是张同舟为了照顾沈望舒因此额外出了钱的缘故。 沈望舒虽然觉得这青年十分狡猾,不过却还是很感激地道谢。她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沈玄提着自己巨大行李箱的手,咳了一声说道,“我睡中间的房间,可可你和阿玄自己挑房间好了。”另一间房据说张同舟自己要用。 沈望舒不明白堂堂星光娱乐的总经理,怎么这么有空闲跟着自己转。 “小容是公众人物,和男人住在一个房间,就算你现在是经纪人,也会闹绯闻的。”吕可对沈玄的出现感到了深深的压力,她心里磨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说道,“绯闻可不是什么好事,会连累小容,你最近克制一点。” 她左右看了看,见酒店的走廊上静悄悄的,迟疑了一下才对沈望舒说道,“你也是,你现在根基不稳,不好太炫耀得意,不然这剧组里会有你耍大牌的闲话的。” 她一心为沈望舒打算,自然时刻把这些记在心上。 “知道了。”沈望舒笑着答应了,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沈玄在她的门边停住了许久,扭头冷冷地看着吕可。 吕可对他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不是看在他对沈望舒真心照顾,吕可心里他算什么呢?她背过身去对沈玄视而不见,快步打开了一侧的房间走了进去。 眼见空荡荡的走廊上没有了外人,张同舟这才笑眯眯地推了推自己的眼睛,凑到了沈玄的面前微笑说道,“沈总住在这里的时候,多关心一下吕小姐。”他见沈玄的眼果然飞快地看了过来,微微一顿便继续说道,“影视城里现在还有另一部戏要开机,男主角是……” “叫周晨。”张同舟顿了顿,脸色异样地说道。 一步登天的明星多得是,今年却特别多,一个吕容能在宋一河的剧组做女三号,眼瞅着还要出演宋导的扑街电影。 再有一个不知哪儿来的三线男明星,能在投资过亿的剧组里做男一号,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张同舟奇怪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这个什么周晨叫他好奇地打听了一下,就有了不得的叫他打听出来了。 这个周晨竟然是吕容的男朋友,之前在云端会所,有人就看见这二位一起进了会所的大门。可是他记得当初出来的只有吕容一个,周晨却不见踪影,到底是在娱乐圈打滚儿多年的人,张同舟什么没有见过,顿时就想明白周晨这个男主角是怎么来的了。 他相信吕容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如何选择,可是想到周晨那张英俊精致的脸,张同舟瞥了瞥沈玄的阎王脸。 沈总不大讨喜啊。 “周晨是谁?”沈玄皱眉问道。 “和吕小姐之前很亲近,不过我想,他能上那部戏只怕也付出了点什么,吕小姐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应该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张同舟不屑做一个背后说人闲话的小人,更何况沈望舒签在他的公司,他疯了才会拆自家旗下艺人的台,笑着劝说道,“这段时间我看吕小姐绝口不提周晨,想必在她的心里,周晨没有什么分量。”他见沈玄的嘴角微微勾起,就知道这位爷爽了。 “我知道了。”沈玄顿了顿,垂目说道,“多谢你。” 多么不容易的一句道谢啊,张同舟顿时生出苦尽甘来的泪意,煽情地摘下自己的眼镜给自己擦了擦水汪汪的狐狸眼。 沈玄哼了一声,快步走进了房间。 “等等!”张同舟伸出了一只注定扑空的手。 这位沈总怎么进了吕小姐的房间,还关上了门?! 这显然也是沈望舒的问题,她正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地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放在即将要住上几乎半年的房间衣柜里,就听见房间门口咔吧一声打开又关上了。之后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踏着危险的脚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倾身看着沈望舒忙碌,伸手也帮她整理衣服,只是却更添乱,叫沈望舒忍不住无奈地把他推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塞给他一个柔软的枕头笑道,“等等我。” 一脸精英风范的男人抱着一个枕头仰头逆着阳光看她,无辜极了。 他很听话地点头,抱着枕头看着沈望舒,目光顺着她的动作,不时地移动, “怎么不去休息?”沈望舒被他看得浑身发软,脸颊都是热的,她觉得自己变得对阿玄更加没有抵抗力了,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声,把手头的活儿都放下走到沈玄的面前,熟练地坐在了他修长笔直的长腿上,抱着他的脖子问道,“你不累啊?” 见沈玄摇头,她想到了宋一河就笑眯眯地说道,“宋导都被你给吓住了,你也太财大气粗了。”只怕宋导看自己的老婆,都没有看沈玄时那么含情脉脉的。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沈玄用沉稳淡定的语气,说着十分霸道总裁的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如果八千万宋导还不同意呢?”沈望舒觉得沈玄的胸有成竹可爱极了。 “那就两个八千万。”沈总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省着花。 “别担心,我有钱。”他真是穷的就剩下钱了,迫切要求爱人为自己败家。 就算宋导是个扑街货又怎么样?一部电影不行,他就再投第二部,总能把沈望舒给捧起来。 “先拍好这个贵妃吧。”沈望舒笑着从方才的行礼里翻出了自己的剧本,她饰演的虽然只是一个女三号,不过这个贵妃的角色却是从这部戏的一开始,一直延续到了最后,并且和女主角的对手戏非常多,因此剧本中非常连贯详细。 虽然这不是完整的剧本,可是沈望舒还是能够推测出很多的内容。这剧本她已经看过很多次,对贵妃这个角色也有很多的揣摩,因此并不担心自己演不好。 她演过那么多的人,只有遇到阿玄之后才真正地做回自己几分,从前,都是完全扮演着别人,走着别人的人生。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对于沈望舒而言,这句话真是再合适不过。 她捏了捏这个剧本,把剧本放在一旁。 她又拿起了一旁另一个有些单薄的本子。 这是这部戏里所有的演员名单,是方才张同舟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提前给了沈望舒,就是叫她有些准备,也提前熟悉一下这些比自己更有名的明星。 毕竟沈望舒根基尚浅,知己知彼,打交道的时候方才能不要得罪人,或是知道谁可以亲近一些,谁可以疏远冷淡。 打头第一个,就是这部戏的女主角孟芳菲。 这位一位在演艺圈摸爬滚打了很多年的一线女星,资格老,历年拿到的奖项拿到手软,她和宋一河的关系十分亲近,很多宋一河的戏里都有她参演,就算女主角不合适她,也会客串一些角色来捧场。 吕容还在当个小艺人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在演艺圈很有名气的女星,听说她为人很好,拍戏的态度也很认真,并且很喜欢提携后辈,没有什么打压排斥。 有些小艺人对自己角色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不敢去问宋一河,她也会耐心地讲解。 这是一位口碑很好的明星,算起来,在戏中扮演历经磨难不改初心的女主角,也算是本色演出了。 余下的女二号是在这部戏的后期才能出场,因此演员还忙着去拍摄另一部戏,没有进组。 女三号是沈望舒,她又看了看余下的角色,这部戏本就是一部后宫戏,就算宋导拍出花儿来,也依然是后宫戏。 既然是后宫戏,就是女性的角色非常多,有皇帝的后宫的妃嫔,还有一些宫女外命妇的形象,沈望舒看得眼花缭乱,然而目光落在最后的几个名字之中时,突然皱了皱眉,目光冰冷了起来。她纤细的手指安静地点住了其中的一个名字,很久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沈玄正注意她,探身问道。 “看到了令人厌恶的人。”沈望舒看着这个名字,淡淡地说道。 她一直以来在沈玄的面前都笑嘻嘻的,此时露出了厌恶,却浓烈得不愿掩饰。 “是谁?”沈玄忍不住问道。 “这只是个名字罢了,以后你就见到了。只是我没有想过,她竟然也能进这个剧组。”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宫女的形象,不过对方出头的速度也很快了,沈望舒目光有些恍然地想到了很多,之后露出冷笑,轻声说道,“只不过是一个贱人。”她不能掩饰自己的痛恨,自然是因对方曾经对她有过伤害,沈玄的眼里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之后试探地问道,“为了周晨?” 女人和女人起了纷争,大半都是为了男人罢? 只是沈玄却并不感到嫉妒。 张同舟想错了,他其实完全不在意之前吕容和周晨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只要眼前有着自己最深爱的灵魂,她对周晨不在意,就足够了。 “谁?”沈望舒顿时笑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张同舟说的。”沈总顿时就卖了张总经理,干脆得完全不需要考虑。 “那也是个贱人。”张同舟就是沈玄的狗腿子,沈望舒对这个看似斯文的青年已经很了解了,闻言便哼笑说道,“张同舟倒是知道得快,我还以为他不会对这种小事感兴趣。 ”她靠近了沈玄的怀里,趴在他强壮的胸膛上眯着眼睛说道,“从前交往过的人。这畜生,把我骗去云端会所,差点我就出不来了。”她把周晨对自己做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说了,却又嗤笑了一声。 “自己卖了自己,想必这段时间,他爽得很。” 不过周晨能用这一回换一次声名大噪,也不知算不算划算。 “他死定了。”沈玄的脸上微微一沉。 他想到那天沈望舒有些凌乱的头发,和狼狈得踉踉跄跄走出云端会所的样子,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他那时的目光只顾着追着她的背影,却不知道,原来她差点遭受了那样的劫难。 不是吕容遭受,而是她遭受。 沈玄一想到这个,一双眼睛就赤红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会给你报仇。”他微微一顿便说道,“他也在附近拍戏,你别怕,我给你讨回这个公道!” 至于沈望舒嘴里的宋总,那又算得了什么?沈玄的身家地位,不是一个宋总能够相提并论的,他就算在m国,也是最顶尖的富豪之一,自然不会把一个只能在云端会所里作威作福的宋总放在眼里,冷声道,“我叫他死!” “不必急着弄死他。”沈望舒却摇头笑道。 沈玄抿了抿嘴角。 他也不反抗,只是用自己的沉默,表达自己不想听话的心情。 “叫他起来得高高的,然后再叫他跌下来,一定很疼。”这时候收拾了周晨有什么意思呢?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明星,叫沈望舒连收拾他的兴趣都没有。 只有等周晨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当他尝到了万众瞩目的滋味儿,然后再叫他身败名裂,叫他从高高的云端跌落,叫从前喜爱着他的那无数的人亲口唾骂他,有多喜欢就有多厌恶他,那个时候,沈望舒才觉得安心。 她要的,是再也翻不了身的周晨。 “好。”见沈望舒不是要心软放过周晨,沈玄这才点了点头。 那个什么……宋总?似乎有视频? 沈玄面无表情地想着。 “咱们不说这个畜生。”沈望舒摸了摸沈玄棱角分明的脸,含着淡淡的笑意凑到他的嘴边轻笑道,“你方才锁了门,说,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 “嗯。”沈玄直接咬住了沈望舒的嘴唇,毫不掩饰自己罪恶的想法。 他把沈望舒用力地扣在自己的怀里,压在了沙发上,他想到沈望舒经历的危险就忍不住心中恐惧,只有怀里真切地抱着自己的爱人,看她在自己的怀里轻笑,他才感到了踏实与安稳。他的身躯坚硬得如同岩石,可是身下的女人,却又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伏在她的身上,心里却更加烦躁,想要得到更多。 只是明天还要沈望舒上镜,沈玄一边咬着沈望舒柔软的嘴唇,一边努力地把自己的手从她的裙子底下拿出来。 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进去的。 沈总很无辜地微微抬头,看着身下眼神迷离潋滟的爱人。 他想到手下那滑腻柔软的触感,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爆炸了,只好用最后的意志力从沈望舒的身上起身,声音嘶哑地说道,“你好点休息。” 左右来日方长,沈总目光沉重地看着自己带着老茧的右手。 他真是没有想过,从前也就算了,可是当他有了女朋友,竟然还要和老朋友相亲相爱。 “百忍成金。”沈望舒看他眼睛都微微发红,还用小枕头盖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由揶揄地看了看他的小腹,见沈玄咳了一声把枕头压得更紧了,这才凑过去叼了叼他的脸颊笑眯眯地说道,“忍着忍着,就习惯了,是不是?” 她笑得花枝乱颤,艳丽无比,沈玄觉得这女人真是没心没肺,有心叫她知道金子的坚硬程度,到底默默地起身,压着小枕头用很奇异的姿势向门口走去。 “不要忘了给我关门。”沈望舒坏心眼儿地对他的背影笑道。 背影停顿了一下,继续慢吞吞地走了。 沈望舒笑得不行,她趴在沙发上,却忍不住把自己放进了沈玄方才靠着的那个位置里。她把自己的脸贴在沙发毛茸茸的靠背上,又觉得沈玄的温度,依旧停留在她的身边。 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从遇到沈玄,她才开始真正地可以安心入睡,鼻间是沈玄的气息,她闭上了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到了第二天,沈望舒很早就起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前往片场。她虽然只是新人,也知道不要耍脾气,不过却并不会做一个被人可以随意欺负的小可怜。 更何况沈玄和吕可陪在她的身边,张同舟昨天也没走,笑眯眯地带着她一起去和宋一河问好。见到宋一河正在和一个端庄秀美,眉目弯弯很有古风韵味的女人说话,张同舟就笑着等了一会儿,见宋一河看过来,就指着沈望舒笑道,“以后请宋导多多关照。” 那个女人也看过来,善意地对沈望舒点头。 这张脸沈望舒自然是认识的,家喻户晓的一线女星孟芳菲。 她似乎和宋一河真的十分熟稔,说话都带着几分随意地笑道,“宋导说昨天吕小姐进组,日后咱们多多交流。”她很大方地说道。 她虽然眼里对沈望舒身边跟着星光娱乐的总经理有些好奇,可是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八卦的意思,显然是出自良好的教养。 沈望舒心里感慨了一下,这才对孟芳菲笑着说道,“我在宋导的剧组里是个新人,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孟……”她顿了顿,自然地说道,“姐以后多提点我一些。”她对于自己参演的这部戏合作的演员是和气的孟芳菲,心里很满意。 不是每一个成名的明星,都会如同孟芳菲一样和气的。 如果剧组不和,就算沈玄愿意投资宋导的扑街电影,可是吃亏的只怕也是根基不稳的沈望舒。 娱乐圈论资排辈很严重,她公然和前辈顶撞,只会说没有规矩。 “一起交流,咱们不必这样客套。我就叫你小容吧?”孟芳菲微微一顿,眨了眨眼睛笑道,“很快咱们或许会再次合作。” “呵呵……芳菲愿意半价演出我的下一部电影。”宋一河尴尬地说道。 以孟芳菲的地位和票房号召力,愿意屡次扑街在宋导脚下之后不屈不挠再次参演,这肯定得是真爱。 连宋导都想不明白,明明在其他电影里面只要演出就会大受好评顺便票房大卖的孟芳菲,怎么一拍他的戏就会扑街。宋导悲伤地感到自己被扑街的光环套牢了,不过眼下冒出来一个冤大头愿意投资八千万,顿时就叫宋一河的心里升起了期待的小火苗儿。 八千万不是一个小数目了,毕竟他拍的也不是什么大片,剧情大多也很简单,不过为了八千万,他不得不叫沈望舒做女主角,再邀请孟芳菲,就是唯恐沈望舒不能扛起整部电影,所以加个保险。 然而孟芳菲要给一个不如自己的女明星配戏,能够答应,可见和宋一河的关系是真的好。 “宋导是我的伯乐,这不算什么。”孟芳菲就对沈望舒笑着说道,“如果不是宋导当初邀请我拍戏,我不会红得这么快。” 这是她和宋一河之间的渊源了,沈望舒并不会多问什么。她对内情完全没有兴趣的样子,却叫孟芳菲的眼神变得温和了许多。她笑了笑,对沈望舒笑着指着一旁的一个化妆间说道,“你和我的戏服都在那里,以后咱们用一个换衣间方便一点。”她迟疑了一下,这才对沈望舒说道,“化妆师的话,我们也可以……”她作为顶级女星,自然是有专属化妆师的,不过担心沈望舒没有。 她当然也从宋一河的嘴里知道沈望舒有个八千万经纪人,为了宋导电影能开拍,她对沈望舒满怀善意。 “可可最会化妆了。”沈望舒感谢了孟芳菲的好意。 她能够想到这些,她已经很感激。 不过化妆师还是用自己熟悉可信的才好,吕可一直都是她的专属化妆师,化妆技能简直满点。 沈望舒觉得孟芳菲的为人不错,毕竟这年头儿,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心怀恶意的。那只不过是一小片害群之马,真正有良善之心的女人其实才是更多。她也不愿意在这条明星的道路上和每一个人都勾心斗角,没有一点的信任,因此和孟芳菲谈得来,就理所当然地亲近了几分。 她们共用一个化妆间,也是孟芳菲的照顾。 孟芳菲的化妆间很大,今天是剧本第一天开拍,一开拍就是两个女孩儿一起满怀憧憬和畏惧地入宫,成为后宫之中最低等的妃嫔。 沈望舒穿着一件简单得连花样都没有的单薄的裙子,头上因为品级,只能插了一只小小的金簪子,有些寒酸可怜,可是一张脸却无法被这寒酸的衣裳掩盖,在鬓角的一朵鲜艳的红色宫花之下,盛开着最娇艳妖冶的风情。 她瑟瑟发抖地躲在自己的好姐妹的身后,胆怯得眼眶发红,那一双充满了剔透泪水的眼睛,却映照得她那双潋滟的眼,更加的春意盎然。她信任着护在自己身前的姐妹。 她也用仰慕的眼神,去看着她。 “沅沅。”她低低地唤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个安然的笑容。 她的眼神清澈单纯,与那妖艳的美色,有着鲜明的对比。 她将头,轻轻地抵在好友的背上,一双白皙手软的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摆。 她安心地闭上自己的眼睛的时候,身前的那个柔弱却坚强,同样寒酸单薄的女孩子,仿佛感受到她全心的信任,微微侧头,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她再看向前方欺凌她们的几个妃嫔,温柔的眼神,慢慢地变得坚定起来。 “卡!”宋一河喊了一声,之后努力地回看了几遍这场戏,咂了咂嘴巴。 他总觉得哪里似乎怪怪的,可是却又说不出来,不过孟芳菲也就算了,沈望舒却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他本以为完全没有演技的这个关系户,竟然演的很不错,把刚刚入宫的贵妃那单纯天真的眼神,演绎得淋漓尽致。 亏他昨天还熬夜看了几集《豪门婆婆豪门妈》,以为这关系户只会给自己演出一个充满了心机的狐狸精。 天真又妖冶,纯良却已经带了无边的风情,这才是宋一河心中最初的贵妃,也只有最初的这一幕,因此当日后姐妹决裂,贵妃死在好友的手里,才会更加惨烈悲凉。 宋导扭了扭胖嘟嘟的身体,犹豫了一下喃喃地说道,“什么地方怪怪的。”当然怪了,沈玄脸色铁青地看着镜头里两个相依相伴的美丽女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水儿来。 “不好看!”他评价道。 外行人了不是?宋导心里这就是不懂艺术的冤大头,装作没听见,挥手过了这一条。 之后的几场戏就是一些后宫妃嫔们的明争暗斗了,沈望舒穿着这一身的寒酸的衣服躲在孟芳菲的身后,她对那些高高在上,华贵奢华的妃嫔口中的明争暗斗一片茫然,因为听不懂,所以对那笑里藏刀的话语没有一点的触动。 她把那些口蜜腹剑的妃嫔,当做好人,天真地以为这后宫之中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坏,她被人称赞自己的美丽,却只知道害羞地躲在好友的身后。 她甚至不会自谦地说一句,“各位娘娘才是人间绝色。” 她也看不到,这些妃嫔眼里的不悦与嫉妒。 嫉妒她的青春年少,嫉妒她的娇艳如花。 她的好友将她半掩在身后,回头露出一个忧虑的表情。 “卡!”宋导再一次喊停,默默地回放方才的一幕。 方才那一场是群戏,后宫嫔妃们的明争暗斗,笑里藏刀被饰演得淋漓尽致,眼神与表情都非常到位,就是这样的争奇斗艳之中,关系户却依旧没有被掩盖了风采,把初入宫廷依旧对后宫抱有天真幻想的小妃嫔扮演得很出色。 只是宋导摸着自己的肥下巴看了一会儿,还是小声儿说道,“似乎哪里不对。”这场戏真的很完美,也很顺利,只是他就是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不好看!”沈玄依旧站在他的身边,绷着脸冷冷地说道。 “……”宋一河坚定地没有听见,喊道,“过了!”他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日头,见是中午了,就叫吃午饭。 剧组里也不可能有什么满汉全席,剧组的后勤叫了一堆的盒饭,一个一个送到大家的手上。沈望舒一上午的感觉还不错,她表现得很好,孟芳菲也对她另眼相看,觉得她并不是一个靠着钱进来的没有才华的人。 孟芳菲在娱乐圈多年,看到沈望舒这一张艳丽的脸,就知道她为什么之前籍籍无名,不过她对沈望舒的演技很有肯定,因此并不在意自己和沈望舒之间的地位相差许多,和她凑在一起讨论之后的剧情。 努力认真地工作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 她并没有吝啬,对沈望舒之前的一些不足也一一指出,完全没有敝帚自珍的意思。 因为这个,沈望舒和她更加亲近起来。 沈玄默默地坐到了沈望舒身边,目光落在沈望舒与孟芳菲十分接近的距离上。 “对了。”孟芳菲和沈望舒说了接下来的戏份,似乎也被沈望舒的一些神来之笔提点,眼里的光彩更甚。 她对沈望舒笑了笑,顺手突然揽住了沈望舒的肩膀,和她的脸贴在一起,另一只手神奇地从戏服之中,摸出了一只手机。 沈望舒迎着那突如其来的闪光,职业性地微笑,顺便剪刀手。 “拍得不错啊!”窄窄的屏幕里,两个穿着同样素淡的宫装,却美丽得叫人心旷神怡的女子,亲密地凑在一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虽然一个柔美秀雅,一个却艳光四射,完全是不同的类型,可是只要看到这张照片,都会看出,照片中的两个人之间有着十分亲近的友情。孟芳菲显然也这么觉得,满意地欣赏了一下,低头噼里啪啦开始编辑起来,不大一会儿,沈望舒看到她把这张照片上传到了微博。 “我家的贵妃。”孟芳菲在下面很得意地写着。 沈望舒噗嗤一声笑了,然后…… 她听到身边沈玄的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脆响。 两根筷子落在地上,身首异处! 第47章 重生娱乐圈(五) “怎么了这是?”吕可风风火火地抱着一兜子的冰水回来,就见沈玄安静地坐在阴影里。 那叫一个阴郁呀,黑烟滚滚,向着四处扩散。 沈总身边方圆三米没有人烟。 “呵呵……”张同舟高深莫测地看了吕可一眼,又看看不远处,正和孟芳菲一同坐在一旁,笑着说话的沈望舒。 此时沈望舒已经说起了孟芳菲的名字好听,很有古风之意。 “人间四月芳菲尽,韵味十足,美不胜收。”沈望舒和孟芳菲相处得不错,方才的那条微博短短时间就被热情的粉丝们顶到了首页去。 很久之前还没有什么名气的吕小姐顿时就叫许多人知晓了,更何况带她上头条的是个女星,也不存在绯闻问题,因此她好好地欣赏了一下孟芳菲的微博,看着上面的那些留言直乐,对孟芳菲感谢地说道,“多谢孟姐的提携。” 孟芳菲此举,是真正在提携她上位了。 她的微博粉丝破千万,一条微博刷下来,沈望舒的曝光率大增。 更何况孟芳菲的人品大家都知道,和她亲密,还被称作“我家的”,显然是孟芳菲的好朋友。 虽然有人在微博下面酸溜溜地说什么炒作,可是沈望舒却并不在乎。 明星不炒作,那还叫明星么。 “没关系,只是帮帮宋导。”孟芳菲对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宋一河可不是清高的那种只知道埋头拍戏的傻导演,宋导的花花肠子可不少了,每回新剧开拍,都会默许剧组里的演员将不重要的一些花絮片段持续地上传到网络上去,增加观众对自己这部戏的好奇心与期待,更有宋导还会炒作一些八卦等等,因此很多戏都在未播出之前就有了一些名气。 孟芳菲是宋一河剧组里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这个规矩,将沈望舒带着上微博,也是有这个缘故。 一则贵妃是剧里的女三号,戏份吃重。二则沈望舒也不叫人讨厌,孟芳菲为什么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宋导……很有头脑。”沈望舒抿嘴笑道。 孟芳菲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凑到沈望舒的耳边笑道,“宋导……不要在他面前这么说。” 宋导在电视剧方面无往不利,杀得同圈子的导演们丢盔卸甲,只是在电影圈子里所有的手段都不好使了。 最苦逼的一次,是宋导骗……邀请到了一笔投资拍摄了自己有生之年最满意的一部电影,为了电影不要扑街还赤膊上阵,毫不犹豫地炒作了一下自己的绯闻,爆料自己很丧失地潜规则了一个可怜的幕后抬摄影机的小青年,炒得沸沸扬扬,谁知道人家小青年红了,宋导的电影照旧扑街。 而那摄影机小哥儿已经在其他电影里出演男二号了。 前不久亲自过来,郑重地感谢了宋导的提携。 宋一河的脸都绿了。 “这么炒作是不是不大好?”沈望舒想到宋一河那个胖子竟然还往自己身上放绯闻,顿时乐不可支。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电影扑街了。 大家都喜欢俊男美女,要么就是俊男俊男的绯闻,谁喜欢看一个胖老头儿儿女情长啊。 “那小子自己提出来的,宋导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孟芳菲也忍不住失笑,对沈望舒笑着说道,“宋导最恨别人说他的电影扑街了,以后你小心一点,就算说,也别叫他听见。”听见了还了得?肯定是要给你小鞋穿的。 宋导别看人胖,一点儿没有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气魄,心眼儿小得可怜。孟芳菲又想了想宋一河这老头儿那张异常苦逼的脸,闷笑了起来。 她垂头拉着沈望舒一起看自己的微博,此时微博的留言更多了。 大多都是在说沈望舒脸生,有认出她的,就说了几部她有些印象的电视剧。 《豪门婆婆豪门妈》赫然在列。 关注孟芳菲的粉丝大多都是对孟芳菲的眼光有些好奇。 孟芳菲温婉大气,竟然和一个看起来就像是狐狸精的女星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 不过更多的留言,都表示沈望舒看起来确实很有贵妃的姿态。 她眼下的妆还化得有些年纪小的样子,一张艳光四射的脸,可是一双眼却清澈单纯,生出别样的美丽。 孟芳菲满意地翻看了一下留言,对里面一些恶意的留言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显然是看多了就淡定起来。沈望舒和她一起看,就看到里面还有对孟芳菲破口大骂的,不由摇了摇头,又好奇地看下面的一些留言。她虽然名气不大,不过孟芳菲的资格却很能压住剧组里的人,虽然都在休息,不过也没有什么人打搅,吕可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急忙上前把怀里的冰水分给大家。 她一路忙碌着,见沈玄还是一副低气压的样子,顿时心里生出异样的满足。 打从这家伙出现在好友的身边,自己的地位就一再下降,如今连经纪人的活儿都被抢走了,真是叫吕可嫉妒死了。 不过沈玄到底是个大男人,心也不细,总算没有叫吕经纪人失业。 她买了水给大家,就是为了叫沈望舒在剧组里好过一点,分了一圈儿,又送到了正捧着剧本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宋一河的面前,见宋导正又皱眉又龇牙的,胖嘟嘟的热得直喘气,急忙给他一瓶水。 吕可就见这老头儿疑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之后握着冰凉的水眼睛都亮了,仰头喝了一口,对她满意地说道,“不错,你很有前途,”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了胖胖的手,又从吕可的怀里抓了几瓶水。 吕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小吕很会做人么。”宋一河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还在满意地说道。 天杀的这些明星真是夭寿啊,一个一个还有经纪人跑前跑后,可怜宋导这么大一个大导演,连给买冰水的都没有。 吕容那种身边自带八千万的女艺人,就更过分了! 宋导摇头晃脑越想越气,又从吕可的怀里抢了两瓶水,凶巴巴挥手把她赶走。 神经病啊这是! 吕可嘴角抽搐地走开了。 沈望舒和孟芳菲说笑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了,顿时笑得不行,她的目光落在吕可的身上,孟芳菲也跟着看过来,看到利落精神的吕可顿时眼睛就一亮笑道,“形象很好。” 吕可虽然没有沈望舒美艳,可是却有一种十分干脆利落的风采。 她一头短发精神得不行,神采飞扬的,又穿着一身的职业套装,更加干练起来。这个形象说实话古装戏就不怎么合适,可是现代戏里却很普遍,孟芳菲对吕可的印象也很不错,对沈望舒笑着说道,“如果她来拍戏,比你红不敢说,可是戏路一定比你宽。”她留心沈望舒的眼睛,见她的眼里没有不快和嫉妒,就在心里默默点头。 “可可是最好的。”沈望舒骄傲地说道。 “你们都姓吕……是姐妹么?”沈望舒显然对吕可十分信任,她递过来的扭开的水,仰头就喝了。 “是。”沈望舒干脆地点头说道。 吕可的眼神温柔起来,给沈望舒擦了擦嘴角,也没有反驳。 她和沈望舒并没有血缘关系,甚至连姓氏,都是吕容给她的。 那时她们都在孤儿院挣扎活命,她连个姓儿都没有,还是小小的吕容对她开心地笑,露出自己的两颗小豁牙。 “可可可以跟我姓。”她开开心心地说道。 就为了这一句,不管吕容走到哪里,她都会跟着她,保护她的。 “吕可是吕容最好的姐妹。”沈望舒知道,自己是在享受着吕容的好处,心里有些叹息,认真地对孟芳菲说道,“是一辈子的姐妹。” “很难得。”孟芳菲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眼前这两个,看着一起专心地被保护着,另一个似乎随时都能为了自己的好友做任何事,不知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感慨。 “回头你也开通一个微博,这部戏以后你大约就能红了,没有微博怎么圈粉?”别看孟芳菲年纪也不小了,对这些熟悉得很,又叮嘱吕可好好把握沈望舒的微博不要胡乱说话,这才听见宋一河在远处高声喊继续开拍。 下午的拍摄依旧十分顺利,虽然宋一河确实很严格,不过也没有故意找茬的意思,更何况虽然沈望舒的戏份是女三号,不过这部后宫戏中算是一部很大的戏份,还有许多的别人的戏。 沈望舒虽然被喊了几句“ng”,不过并不多,没有触到宋一河的底线。 她当然也看到几个女明星的演技不合格被宋一河破口大骂,然而没兴趣看热闹,也不参合这些闲事,今天的拍摄结束就去找寻沈玄的身影,见这个西装革履,把一个小小的摄影棚愣是坐出总裁办公室气场的沈总脸色黑黑的,想到中午的那两根无辜的筷子,沈望舒顿时就忍不住笑了。 她快步走到沈玄的身边笑问道,“还不高兴呢?只是随便写写,孟姐也是提携我。” 明显沈玄是嫉妒了。 沈望舒忍不住想到之前的那个世界,摄政王深深地嫉妒着在自家王妃面前转来转去的小宫女阿香,等她姐姐一找来,就借口姐妹团聚,送了好多的金银送她滚蛋。 摄政王过了几年好日子,只是再也没有想到,满意地觉得自家王府里少了碍眼的人,碍眼的讨厌宫女又王者归来了。 她羞答答地嫁给了自家只会傻笑的贴身护卫,又围着自家王妃转,一转就是一辈子。 沈望舒想到摄政王和小宫女之间延续了一辈子的战争,再看看眼前的沈玄,忍不住笑着弯腰,将柔软的嘴唇贴在了沈玄的额头,轻轻叼了一口。 “我就喜欢你。”她甜言蜜语地说道。 沈总显然很高兴,也被哄得很开心,仰头看着沈望舒,要求被再亲一口。 “回酒店再说。”众目睽睽的,多害臊啊,沈望舒弯起眼睛笑着说道。 她从没有想过要因为自己的演员身份,就忌讳得不在外人的面前表现自己和沈玄的亲密。 既然她和沈玄在一起,那么就算被人知道,会被人不再喜欢了又怎么样呢?沈玄对于她来说很重要,她想要成为大明星,可是也不想隐瞒的沈玄的关系。她希望就算自己成就了自己的事业,也可以堂堂正正地和沈玄走到阳光之下,得到所有人的祝福,而不是偷偷儿地谈恋爱。 沈玄起身,轻轻揽住了沈望舒的腰肢。 “你的戏服很好看。”他咬着沈望舒耳朵,想到一整天她站在镜头前光芒万丈的样子,低声说道。 镜头前还有别人,可是他的眼里,却只能看到她的影子。 他心爱的人,天生就知道怎么做一个优秀的演员。 “只有戏服好看?” “你更好看。”沈玄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热。” 他的眼睛都炙热了几分,沈望舒沐浴在他通红的目光里,忍不住咬着唇角笑了。 “这部戏拍完,咱们就结婚吧?”她不想蹉跎自己和沈玄之间的时光,只想好好儿的,尽早地在一起。 沈玄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真的?” “真的。”沈望舒摸了摸沈玄的耳朵,又有趣地笑了。 看他的样子,仿佛是捡了便宜的样子,可是其实明明就是沈望舒更占便宜一些。 她享受着他的庇护和照顾,可是他却从不觉得自己做得太多了。 “先领结婚证。”沈玄迅速地说道。 “什么?” “婚礼不着急,要盛大风光,可是先领结婚证,咱们也算结婚了。”沈玄忌惮地看了看远处正在和宋一河说话的孟芳菲,再看看不远处正被张同舟一脸斯文笑拦住走不过来,咬牙切齿的吕可,对沈望舒认真地说道,“你先跟我领结婚证,我才能放心。” 沈总显然忘记,这年头儿除了结婚之外还有个词儿叫离婚,一心一意地盘算先把沈望舒给套牢,他眨了眨眼睛,回身对张同舟招了招手。 吕可跟着笑容满面的张同舟一起过来。 “舒舒说要和我结婚。”沈玄对张同舟绷着脸说道。 他着重地看了愣了一下的吕可。 “结婚?”果然下一刻,吕可就尖叫了起来,她看起来生气极了,恨不能撬开傻白甜的脑子好好儿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水。 “你们才认识几天?!”一点善意就感动了?谁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性?吕可觉得自己要疯。 “阿玄对我可好了。”沈望舒不能说其实都认识几辈子了,只好可怜巴巴地揪着吕可的衣袖小声辩解。 “图什么都别图他对你好!”吕可尖声道。 “阿玄不是那种人。”沈望舒见沈玄的脸黑了,也知道吕可是担心自己被沈玄欺骗,会在以后伤心,更加温柔地说道,“我知道可可是为了我好,可是阿玄一定不会叫我失望,我们一定会很幸福。而且……” 她顿了顿,趴在吕可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嫁给他也不吃亏,他那么有钱,结婚了就全都是我的,以后咱们就能过好日子了!”她板着手指头说道,“别墅,私人飞机,钻石首饰,名车来两辆……” 她眼睛里全都金光闪闪的。 吕可看着这傻白甜,真是无语凝噎。 “醒醒!就算结婚了,这些也都不是你的。” 知道啥叫婚前协议不? 知道啥叫婚前财产不? 吕可真的很担心,好友会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我的都是舒舒的。”沈玄不以为然地说道。 正微笑着想建议沈总先来个婚前协议的张同舟,斯文地推了推眼镜,默默地闭嘴了。 “这真是真爱。”他微笑地感慨说道。 当然,如果换了他自己,不签婚前协议的婚姻……那他哪儿敢结婚! “你们看,阿玄对我多一心一意啊。”沈望舒抱着沈玄的手臂,看吕可叹了一口气摆手不说话了,这才满足地抱着沈玄蹭了蹭。她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显然心情很好,沈玄目光温柔地垂头看着她的侧脸,轻声说道,“你喜欢别墅?” “嗯。” “咱们家的别墅有在美国的,在英国的,在希腊的,在……”沈玄顿了顿,问道,“你喜欢哪里的别墅?” ……好讨厌的有钱人。 张同舟和吕可同时感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钻石首饰,你喜欢粉钻,还是蓝钻,还是血钻?你喜欢英国女王头上的那……” ……炫富真的该遭雷劈。 张总和吕经纪人的思想再一次同步了。 “私人飞机的话,你喜欢……” “已经很好了。”沈望舒也听得满头是汗,她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沈总竟然是个喜欢炫富的人。 虽然这年头儿炫富不犯法,不过会被套麻袋的,捂脸说道,“都随便一点就行了,你不必大张旗鼓。”她板着手指头说道,“房子足够我们自己住就够了,首饰够自己戴就好,车子也不需要很高级,实用就行。”不管是哪一辈子,她也不是一个喜欢奢侈得享受的人。 “有钱。”沈玄认真地对她说道。 “咱们攒着,啊!” “沈总的心意真是难得,如果是我,只怕不会这么大方。”张同舟恨不能抢这炫富的家伙一把算了,用力地呼吸了一下,深深地感慨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女人,不然还有沈望舒什么事儿呢?他指定自己就玩命儿上去扑倒沈总了。 第一次在心里埋怨自家爸妈把自己生成一个男人,老大不小还得为自己下半辈子能吃上饭奋斗,张同舟的眼里就带着几分笑意地对沈望舒说道,“当初沈总对吕小姐,可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了。” “那当然。”沈望舒抚了抚自己的古装发髻,很自信地说道。 她完全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张同舟顿时就被惊呆了。 这脸皮可真厚。 “能结婚了么?”沈玄期待地问道。 “结吧。”迎着沈望舒同样期待的目光,吕可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我们结婚,你还问她的意思?”沈玄顿时就不干了。 “因为可可是家人,从前没有你,都是可可护着我。”见沈玄微微一怔不说话了,沈望舒也不预备叫这两位彼此看不顺眼的有什么和平共处的无理要求,不掐起来就谢天谢地了。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宫装,拉着吕可去换了自己的衣服,这才笑嘻嘻地说道,“等以后我和阿玄结婚了,咱们还住在一起。到时候咱们住在有可大可大窗户的屋子里晒太阳,吃甜甜的点心。” 她一边换衣服一边说着话,吕可抱着她的戏服,眼眶红了起来。 这是她们童年时,住在饿不死人却也吃不饱饭的孤儿院时,一起憧憬的未来。 有一个大大的院子,里面种满好看的花儿,躲在大大玻璃窗户后面晒太阳,吃好吃的点心,还可以养一只小小的宠物,对她们撒娇。 “好。”她抹了眼泪轻轻地点头,目光里闪过一抹笑意,却又似乎想要伤心地哭出来。 “怎么了?”沈望舒换好了自己的衣服,走到吕可的面前笑着问道。 她神采飞扬,穿着精致的衣服,一双美丽上挑的眼睛里都是潋滟的光彩,吕可深深地看了沈望舒一眼,喃喃了一句。 “小容。”她唤了一声。 “嗯?” “我也叫你舒舒吧?”吕可轻声说道。 沈望舒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她看着吕可,不知为什么,却又有些不愿意。 她不想叫唯一记得当初那个吕容的最重要的人,也被自己夺走。 “我喜欢你叫我小容。”沈望舒垂目低声说道。 吕可沉默了很久,笑了笑,抬起手来摸了摸沈望舒的头发。 她没有再说什么,垂头给沈望舒打理着她身上的衣服,看见都整齐没有失礼的地方,这才拉着她走出来。 这个时候剧组已经都散了,宋一河正满脸红光地和沈玄坐在一起说着什么。难为宋导两百二十斤的体格还勉强要跟沈玄同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他脸上都是笑容,卖力地对沈玄说着什么,一扭头看见沈望舒过来,就对沈玄笑着说道,“小吕的演技很不错,是个可造之材,我觉得可以培养一下。” 沈玄眯着眼睛看他。 宋导报以诚恳的目光。 “怎么培养?”沈玄声音低沉地问道。 他见沈望舒走过来,就起身让出了自己的板凳,一起身另一侧的宋一河顿时一个侧歪,差点儿在板凳上翻了车。 他厚着脸皮拱了拱,把整个板凳都占据住了,这才仰头对正站着复杂看着他的沈望舒笑眯眯地说道,“小吕应该不喜欢做板凳的哦?多不吉利的话。”冷板凳什么的,还是给宋导做吧。宋一河微微一顿,心里默念投资,更加有精神地说道,“多进几个剧组,一个是磨砺演技,一个是多刷刷自己的曝光率啊。” “宋导有什么建议?”吕可顿时眼睛就亮了,抹了一把自己的红眼圈问道。 也只有宋一河才会把“多进几个剧组”说得和喝凉水一样容易。 吕可作为沈望舒的经纪人,有着沈玄没有的专业经验,自然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咱们这个影视城里多得是剧组,虽然不能做女一号,不过捞一个重要角色还是没有问题的,老宋我的人缘好着呢。” 宋一河很不要脸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打包票地说道,“我一个好朋友也在这开机,就是前几天的事儿,我听说前一阵子有个女二号吊威亚的时候摔下来了,人没事儿,不过伤不轻,似乎很合适小吕。”他板着自己胖胖的手指头,看着沈玄目光诚恳。 “……”沈望舒这个贵妃的角色之前的演员就是受伤,这又是个受伤的,简直就是诅咒。 “角色怎么样?”沈玄就很有兴趣地问道。 他顿了顿,又皱眉问道,“威亚是什么?” “……”果然是个小白,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经纪人,宋一河心里鄙夷了一下,依旧笑呵呵地说道,“就是用钢丝把人吊起来。” 这么通俗易懂的说法,这小白应该明白了吧?不过其实宋导就喜欢这样的小白,好忽悠不是?见沈玄沉默了起来,宋一河就卖力地说道,“我这老朋友这部戏是武侠剧,很火的那位武侠大师的巅峰之作,不说观众,书迷就海了去了,收视率一定很可观。” “太危险了。”沈玄犹豫地看着沈望舒说道,“风险太大。”如果小说真的那么深入人心,那么如果沈望舒无法演绎出那个角色的精彩,只怕就要受到很多人的批评。 “小吕不说演技,形象其实很贴切的,一个风情万种的魔教妖女,简直是量身定做。”宋导为了投资顿时急了。 “是《天山剑侠》?”沈望舒突然问道。 张同舟本是在看笑话,突然皱了皱眉头。 “就是这部,据说拉到了大投资,财大气粗极了。”宋一河就笑着说道。 “我觉得不合适。”张同舟就笑着拒绝。 “我觉得合适极了。”宋一河想不明白张同舟为什么要拒绝自己。 “周晨当男主角的那部戏。”沈望舒想起来了,据说那时周晨将其中那个侠肝义胆又柔情刻骨的剑客演绎得缠绵悱恻,为侠时器宇轩昂,将那书中的剑侠几乎演活了,因此得到了很大的簇拥。 只是可惜的是,那部戏中的两个女性角色,一个最后和剑侠终成眷属的正道圣女,一个黯然远走天涯,最后成为剑侠心中永不磨灭的伤口的魔教妖女,却都没有红起来,最后湮灭在了娱乐圈之中。 她没有想到,宋一河叫自己上的是这部戏。 “如果是女二号,我只能拒绝了。”沈望舒理智地说道,“同时开拍两部戏,还是两个比较重要的角色,我只怕不能胜任。” 她只能专心地演绎其中一个角色,如果逞强,只怕一个角色都演不好。她也希望自己专注一点,而不是得陇望蜀,因此拒绝立宋一河的好意,在他失望的目光里礼貌地说道,“如果宋导方便,可以叫我客串一个其中的角色,也算是增加曝光率了。” “这……”宋一河迟疑了一下。 “投资会增加。”沈玄站在一旁说道。 “可以,回头我去问问有没有好角色。”宋一河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他觉得沈玄还是很大方的,也觉得沈望舒不是一个盛气凌人的人,因此对沈望舒更加有好感了。更何况他更希望沈望舒磨砺好了自己的演技,好在自己下一部戏里挑大梁,因此就对沈望舒报以了很大的期望。 他确实是一个很有人脉的人,不过是几天之后,就神秘地对沈望舒招了招手,带着一行人出了自己的剧组,上车向着影视城的另一处去了。这个影视城不小,沈望舒就见到里面熟悉的古代的建筑,看得兴致勃勃。 孟芳菲跟她坐在一起,看了一眼就笑道,“现在你看得新鲜,等拍戏拍多了你就知道了,看得都要吐了。” “要我到了能吐出来的境界,还早得很呢。”孟芳菲是一线女星,每年接戏接到手软,才会说出这样的感慨。 沈望舒却并不觉得孟芳菲是在炫耀。 拍戏有什么好炫耀的。 “你说得有道理。”孟芳菲今天是跟着过来看热闹的,她虽然为人温和不摆架子,不过也不是由着被人占便宜的傻白甜,剧组里最近有两个小演员天天跟在她的身边转来转去,嘴里口口声声说着什么讨教问题,可是却一直期待地想跟她合影。 她当然知道,只怕是那一天和沈望舒的合影刺激到了她们,以为她这顺风车很好上的样子,以为讨好了自己,就可以跟着如同沈望舒一样上一个头条。 沈望舒确实很占便宜,能在孟芳菲的微博上混个脸熟,最近她的曝光率确实上涨,还有几个小公司送来了广告合约。 吕可一一礼貌地拒绝。 沈望舒的人气不过是靠着孟芳菲,根基不稳很容易翻车的,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嚣张为好。 那些广告合约虽然能赚钱,不过如果沈望舒就这么接了,实在太像一朝翻身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小人得志了。 沈望舒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依旧和孟芳菲搭戏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因此孟芳菲对沈望舒更加亲近了几分,更加活跃地炫耀着自己家的贵妃。 就连昨天晚上沈望舒送她一碗宵夜,都要炫耀地放到微博上去显摆一下。 当然沈总看到之后,十分愤怒地替自家未婚妻的账号取关了这个喜欢炫耀的女人! 前些天沈望舒悄无声息地开通了自己的微博,顺便关注了孟芳菲,这叫沈总不爽很久了。 “我听说那部戏的男一号是个新人,真是便宜他了。”孟芳菲已经偷偷串通吕可又把沈望舒的微博关注了自己了,这就像是一场战争,短短时间孟芳菲就找到了自己的同盟,一直在暗中和沈玄在沈望舒的微博这个战场上展开一场激烈的战斗。 她熟练地搭着沈望舒的肩膀拍了一张照片,脸上带着恶狠狠的笑容把这张照片上传,标明“日常”之后,再一次看到沈望舒的微博取消关注了自己,不由笑了笑。 她探头看了看前排正襟危坐,正被热情的宋一河堵住脸色阴郁的沈玄,偷偷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应该是有点来头,不过……”孟芳菲不屑地笑了笑。 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一跃担纲武侠大戏,真以为大家都不知道里头有什么猫腻呢? 当然,她身边这位也是带资进组的,不过沈望舒为人没得挑,孟芳菲对她并没有什么轻蔑。 只单看沈玄紧张沈望舒的程度就知道,这两个是有真感情的。 有真感情所以男朋友拿出一点资金帮扶女朋友的事业,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也不会叫人看不起。 “他会红。”沈望舒淡淡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宋导看过那剧本,男一号的设定讨喜极了,听说贴合原著,只要有点演技,长得帅,红是没有问题的。”孟芳菲叹息了一声说道,“有舍有得罢了,说起来算是一条捷径。”她感慨了一下,也知道娱乐圈是不好混的,就比如自己,如果不是幸运的遇到了宋一河这个伯乐,在这个美女如云,偶像更新换代飞快地娱乐圈,想要守住自己的底线该如何艰难? “沈总对你太好了。”沈望舒被沈玄这么护着,孟芳菲心里是羡慕的。 “他一直都对我很好。”沈望舒看着远处被唾沫横飞的宋一河肥胖的身体挡住的沈玄,目光温柔地说道。 她下意识地笑了笑,扭头向着车外看去,却见远远地,一辆豪华跑车飞驰而过,在前方停了下来,之后走出了一个英俊的青年。 那青年英俊夺目,只是不知为何,走起路来踉跄无力,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有点瘸。 第48章 重生娱乐圈(六) 那不是周晨么。 沈望舒眯了眯眼睛。 他变得更消瘦了一些,脸上的轮廓也精致了许多,可是脸色惨白,带着一些不健康的青色。 这和从前那个英俊活跃的青年,有了本质的区别。 他看起来精神很不好,垂头快步向不远处的剧组里走去,脚步踉踉跄跄,却努力地忍着不要停下自己的脚步。沈望舒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他的那辆跑车上,目光闪了闪,再看周晨的高挑的背影,脸上就勾起一个淡淡的冷笑。 那辆跑车至少几百万,哪里是周晨能买得起的,只怕是那位宋总给他的好处。只是沈望舒冷眼看着周晨那有些虚浮的脚步,就知道这段时间,周晨应该过得很水深火热。 什么都是等价交换,他想得到男一号的位置,想要高级跑车,自然得用自己拥有的东西来交换。 周晨除了自己的身体,还能有什么呢? 看那难受的样子,想必奉献得不轻。 怨不得沈望舒和他分手,他没有时间纠缠呢。 上一世,被宋总折磨得几乎没有了人形的是吕容,周晨一点都没有受到伤害,所以在拍戏的时候发挥得特别好,演技爆发被观众承认,连剧组里的人都在夸奖他。可是这辈子没有了吕容,周晨自己承受了之前的一切,连神色都萎靡了许多,哪里还有什么绝世剑客的英俊风采。 沈望舒觉得他这么个状态去演戏,只怕会引起剧组不满。虽然大概看在投资商的面子上不会有人多说什么,不过风言风语是少不了的。 “那车可真不错。”孟芳菲不认识周晨,感慨了一下。 她虽然也有钱,不过也没有这么昂贵的跑车。 这个时候车停了下来,宋一河在前面眉开眼笑,挺着自己的胖肚子摇摇晃晃领路,带着众人下车一起进了别人家的剧组,就跟逛自家菜地似的。 沈玄好容易不必被宋导堵在座位里出不来了,停了停,等到沈望舒走到自己的身边方才问道,“宋一河说希望你客串这部戏里的一个小角色,镜头不多,不过形象不错。” 据说是什么魔教第一代的妖女,不过是这部戏里历史里的点缀人物,有几个画面,连个台词都没有,不过听说打扮得很好,他觉得还不错,就跟沈望舒提了提说道,“不会花费你多少时间,如果快的话,今天一天就差不多了。” 只需要摆几个魅惑世间的造型就足够了。 沈玄觉得很满意。 张同舟之前就告诉他了,这个剧组里有吕容的前男友,顿时就叫他警惕起来。 他当然不担心沈望舒旧情复燃,唯一担心的是前男友纠缠不休。他只听沈望舒的种种描述就知道,那个名叫周晨的王八蛋是一个无耻的小人,这种小人如果不要脸起来,沈玄担心他会牵连沈望舒的名声。 在娱乐圈如果名声坏了,前途也肯定跟着完了。他一边凑在沈望舒的耳边说话,一边隐蔽地把孟芳菲挤到了一旁,看这个讨厌的女明星笑着去前面和宋一河说话,这才满意地说道,“算她识相。”他真是看这女明星不顺眼。 “你又取关了孟姐?”沈望舒无奈地问道。 “哼!” “重新关注上,不然有注意我和孟姐关系的,看见我总是取关她,会有很多麻烦。”一个小明星还经常取关一个对自己十分关照的前辈,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沈望舒并不愿意叫这些事情给自己和孟芳菲带来麻烦,见沈玄哼了一声却听话地点了点头,眼睛就弯了起来,缩在大家的身后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不过,咱们可以建一个只有亲近人才知道的小号,那时随便你取关好不好?” 到时候爱取关谁就取关谁。 “这个可以考虑。”沈玄的眼睛亮了,偏头见沈望舒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由目光温柔起来。 多为他着想呢。 孟芳菲虽然有一搭没一搭和宋一河说话,耳朵却扑棱棱听着后面的对话,顿时嘴角抽搐了一下。 男人……就是这样被宠坏的。 宋一河觉得孟芳菲的表情很怪,不过他急着在沈玄的面前卖好,哪儿有时间理会孟芳菲的心里活动呢? 沈总说了,只要人设讨喜,招人喜欢,事成之后追加五千万的投资呢。 五千万顿时就叫宋导热血沸腾了! 他带着必胜的信心快步走到了剧组里,找着了自己的老朋友,却见老友正在大声咆哮。 大半做导演的总有个大嗓门和坏脾气,不过如眼下这么暴怒的还真没有多少。宋一河早就忘了自己在剧组是怎么骂哭女演员的了,心里好奇了一下,顺着老友的目光就看见前面有一个脸色有些发白,十分不健康的男人。 他双腿有些颤抖,似乎不太舒服,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什么都不敢说,显然是十分理亏。宋一河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了。 在这一行做事,谁没见过十个八个的帅哥呢? “怎么了?”他凑过来问道。 “整个剧组都等他一个开工!给我迟到四个小时!”他的好友啪地把剧本往面前一摔骂道,“真是没法拍了!” “耍大牌啊。”宋导顿时觉得自己懂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青年,觉得很不眼熟,竟然想不起来这是哪个明星。 他这个好朋友也是个很有名气的导演,与他极端的坑不同的是,在电视剧和电影方面都很均衡,没有大爆的电视剧,可是也没有扑街到火星的电影。 很中庸,却很稳当,当然也很有实力,敢在他的剧组里耍大牌,真是自己作死。 “大牌?!他算个屁的大牌!”好朋友显然是个脾气不大好的家伙,听见了宋一河的话顿时就指着面前面无土色的青年骂道,“一个三流小明星,也敢在我的剧组里充大牌?!你自己出去看看,去看看!跑龙套的都比你有名!” 他破口大骂,骂得口若悬河,声音向着四周扩散,把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吸引了过来看他骂人,其中有不少看不顺眼周晨骤然蹿上来的,都在幸灾乐祸。 一个没名气的小明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压在他们的头上,他们早就憋着一口气,如今得罪了导演,谁不心里乐呢? “算了,看在他的靠山上。”既然没名气还能演男一号,那肯定是有金主了,宋一河就很没有诚心地劝了一句,小声儿说道,“看在投资的份儿上。” 宋导不也是看在投资的份儿上玩儿命讨好金主么。 “下次你再迟到,就滚出剧组!”宋导的好朋友已经骂得爽了,理智回笼顿时就想起来这小明星是有靠山的,不耐地摆了摆手叫他去换衣服,这才扭头脸色不善地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两天来得太频了点儿吧?” 这老家伙捧着个胖肚皮贼眉鼠眼的,顿时叫人家导演警惕起来了。他皱着眉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撵人道,“剧组拍摄,闲人免进。” 宋导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我给你送一个好苗子。”他的胖脸笑成一朵花儿,对老朋友笑呵呵地说道,“你不是缺一个那个什么……魔教历史上第一妖女么?” “怎么了?” “小吕,过来。”宋一河用甜蜜的声音把沈望舒叫到跟前,见老朋友愣了一下,顿时就指着沈望舒卖力地说道,“看看这个形象!是不是很合适?!小吕是我们剧组里的人才啊,演技特别好,特别能吃苦!如果咱俩不是好朋友,我也舍不得把她借给你。” 他接连叹息一脸为老朋友着想的样子,见沈望舒对自己的老友礼貌问好,顿时感慨地说道,“多有礼貌的好孩子,这年月可不多了啊!” 他自以为自己笑得特别和气,其实充满了猥琐。 不过那导演看了看沈望舒,迟疑了一下。 “形象是没有问题,只是你这个老家伙从来都不为别人牵线搭桥的,怎么这么郑重推荐她?” 沈望舒长得太美艳,活脱脱一个狐狸精,这导演看向宋一河的目光顿时就带了几分怀疑。 不会是这胖子潜规则吧? “为了下一代的成长,为了艺术啊……”当然也是为了投资,不过宋导是个害羞的人,特别喜欢含蓄。 好朋友顿时抽了抽嘴角,不过他和宋一河也是很多年的朋友了,又不是十分重要的角色,自然愿意给宋一河一个面子,更何况沈望舒的形象确实不错,妩媚妖娆,如果拍的好,那确实是一个能够魅惑人间的妖冶美人。 又不是很重要的戏份,他打量了沈望舒一会儿,这才说道,“先换一下服装看看造型,如果可以,就是她了。”他顿了顿就和宋一河抱怨道,“剧组里最近事情多,我这女二号还没有着落,心里不开心。” 不开心,就要骂人。 他见周晨还傻乎乎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似乎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样失魂落魄地看着沈望舒,半点儿没有听自己的命令去换衣裳的意思,顿时勃然大怒。 “做什么呢?!”他骂道,“我说的话不好使是不是?!”他就和宋一河继续抱怨道,“剧组开机十天,迟到八天,早退两天,还这个演不了那个演不了,麻烦死了!” 他说了一番自己的辛苦,抹了一把脸不想说别的什么了,叹气说道,“早知道就不要宋总的投资了,也不知道我这招牌还能不能保得住。”这么一个要演技没演技,要态度没态度的家伙,简直没有一点的优点。 比起这个男主角,同样带资进组的沈望舒简直就是天使! 宋一河顿时骄傲地挺了挺自己的肚皮,看沈望舒都顺眼了好些。 周晨正看着沈望舒惊讶,不敢相信沈望舒怎么会被宋一河亲自带来要塞进自己的剧组,听到了导演的抱怨,顿时脸色通红。 他也不想迟到早退,可是宋总现在特别迷恋他,每天都要和他见面不说,还肯定要把他压在房间里缠绵,把他作弄得欲生欲死,浑身都疼得厉害。 也不知宋总是从哪里找来了那么多花样,他每天都这么辛苦,当然状态不好,又不敢顶撞宋总,一旦宋总求欢,他就算已经疼得厉害不能承受,也得咬着牙根儿张开自己的腿。宋总并不是体谅人的,就算知道他要上工,也不会放开他。 他每天服侍好了宋总,奔波着来剧组,当然会迟到。 更何况这部戏里不仅有文戏,还有打戏,周晨走一步都觉得疼得厉害,哪里能演得出来。 他一时被骂得满心的羞愧,还有那些剧组工作人员的眼神也叫自己脸红,况且都是在沈望舒的面前,顿时就忍不住涨红了脸。 “还不快去?!”导演的咆哮还在继续。 周晨顿时被吓得浑身一个机灵,顾不得对沈望舒为什么在这里的疑惑,僵硬着身体走了。 “什么东西。”那导演顿时呸了一声。 “我陪你去换衣服。”孟芳菲对沈望舒笑着说道。 沈望舒一个没有名气,只在这部戏里只露几个脸的跑龙套的如果独自去换戏服,管道具的那些人员哪里会把她放在眼里,不说刻意刁难,冷落也是有的,可是如果有孟芳菲这个一线女星镇场子,那些后勤就会老实许多。 沈望舒感激地对孟芳菲点了点头,见沈玄遥遥地站在宋一河的身后看过来,就对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叫他不必为自己担心,这才和孟芳菲一起走了。 她们走到道具间,正看见周晨脚步踉跄虚弱地捧着一件雪白的长衫走出来。 天山剑侠中的剑客,白衣如雪,笑如春风,与其说是侠客,不如说是富贵人家出身的翩翩的贵公子。 所以这个角色的服装都很精致美丽,务必要衬托出男一号的风流潇洒。 不过看周晨的脸色,总是更像是纵欲过度啊。 沈望舒和周晨无话可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要从他的身边走过,然而才走过这个男人,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小容!” 周晨回过身来,拦在了沈望舒和孟芳菲的眼前,一张憔悴的脸上都是痛楚,含情脉脉地说道,“小容,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我和周先生应该已经分手了。”沈望舒淡淡地说道。 她的脸上完全没有一点对周晨的感情,周晨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沈望舒会对自己真的这样无情。 他还没有名气,虽然跟了宋总,不过宋总是个喜新厌旧的人,谁知道多段时间对他腻歪了会不会还继续捧他?而且沈望舒是跟着宋一河一起来的,显然是要翻身了,就算不能翻身,而是只要以后在宋一河的面前美言几句,想得到角色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周晨又看了看和沈望舒并肩的女人。 这是孟芳菲,是一线女星。 周晨的眼睛顿时就闪烁了起来。 “小,小容!”他两行眼泪滑落,颤抖地说道,“我知道我从前不是人,伤了你的心,我以后都不敢了。” 他想到那天晚上,沈望舒把那杯掺了料的红酒灌进自己嘴里时的冷酷眼神,顿时打了一个寒战磕磕绊绊地说道,“我以后都会改!你可以生我的气,可是千万不要说分手!我们毫不容易一起走到今天的啊!”他泪流满面,痛哭道,“我这么爱你,没有你,我可怎么活下去?!” 他哭得几乎没有了形象,叫人心疼极了。 如果是从前,吕容看到,只怕不管他做了什么,都会原谅他。 可不就是么。 吕容被这畜生暗算,被宋总糟蹋得不成人形之后,这个男人也是这么哭了一场,叫吕容对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再也没有提过。 她对他什么都能原谅,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一直相信他爱着她。 可是他给予她的回报,却只有冷冰冰的抛弃,还有带着另一个女人走到她面前,鄙夷地说着她肮脏。 亲手把吕容送到别人床上的男人,竟然说她肮脏。 沈望舒看着眼前憔悴可怜,泪流满面的青年,突然笑了笑。 如果上了宋总的床就是肮脏,那么如今,周晨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很肮脏,很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他是……?”孟芳菲好奇地看着周晨在沈望舒面前哭着求她原谅,侧头看到沈望舒那一双眼中明明灭灭,忍不住低声问道,“是你从前的……” 她没有说什么,打量了一下沈望舒,想到方才和沈望舒说着这个剧组的八卦,沈望舒只是笑笑,这才有些恍然大悟,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人看起来可不怎么样,咱们走吧,别叫他连累上新闻。”沈望舒正是有大好前程的时候,可不能被人给毁了。 孟芳菲在娱乐圈见的多了,看了周晨一眼,就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而且能进这个剧组,显然周晨身后有金主,孟芳菲想到周晨是开着一辆高级跑车来的,顿时露出几分鄙夷。 不管金主是男是女,这个周晨一看就是纵欲过度,实在叫人恶心。 “你和他分手分得挺对的。”孟芳菲最近和沈望舒关系不错,这才说了过分的话。 如果不是和沈望舒交情好,她只会冷眼旁观,不会多说这些把自己也搅和到里面去。 “我当然要和他分手,你瞧瞧他。”沈望舒哼笑了一声,走到了周晨的面前,见这个英俊的男人仰起头来期待地看着自己,阳光的照射之下,这个男人英俊白皙的脸仿佛能够发光,生出了夺目的光彩。 可是这份英俊,却只叫沈望舒厌恶得恨不能叫他立刻去死。只是想到当初吕容的身败名裂,沈望舒沉默了很久,看着他轻笑道,“你后悔了?”她突然一笑,艳光照人。 周晨看着格外美艳的沈望舒,呆呆地点了点头。 “你后悔的,不是没有带我去云端会所,而是叫我跑了,是不是?”沈望舒继续笑着问道。 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之下泛出冷冽的光来。 周晨在这双仿佛什么都能看透的眼里,讷讷地说不出话了,急忙低下了头,不敢叫沈望舒看到自己怨恨的眼睛。 当天要不是她跑了,自己又喝了那杯酒,怎么会…… 更叫周晨不寒而栗的是,第二天他勉强拖着酸软的身体去隔壁想要把摄像器收起来,却惊恐地发现,那个摄像器不见了! 谁拿走了? 周晨有些单薄的身体,在沈望舒面前颤抖了一下。 “和好就不必了。你这种小人,之前能害我一次,以后就能害我第二次,这不是谈恋爱,这是要命呢。” 沈望舒摆了摆手,看着道具间的人员把自己的服装拿出来,信手接了道谢,这才冷笑着看向周晨,鄙夷地说道,“而且我哪儿敢在和你交往?你啊……”她想到了从前周晨对吕容的台词,笑着走到他身边柔声说道,“这么脏,怎么配得上我呢?”她上下打量着周晨,之后哼笑了一声。 “宋总叫你爽么?”这是视频传开之后,周晨对吕容问出的话。 今天,沈望舒还给他。 “小容?!”周晨吓得浑身乱抖。 “好好儿拍戏吧。好不容易服侍好了宋总,你这回演得不好,下一回就没有这个好机会了。” 沈望舒是迫切希望周晨成名家喻户晓的,她对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什么在意,也不担心他日后会提及自己和他交往过。又不是封建社会,谁家规定不能多谈几次恋爱呢?这年头儿女孩儿们大多会遇上一两个渣,如果周晨想要毁她的前途,沈望舒也不会坐以待毙就是了。 “他是我前男友,差点儿送我上了投资商的床。”沈望舒拉着孟芳菲走过周晨,走得远了,方才轻声说道。 孟芳菲人不错,日后如果周晨要陷害她,孟芳菲大概会帮她说话的。 “真无耻。”孟芳菲顿时鄙夷地说道。 “我跑了,他就自己上了,你明白的,这部戏……”沈望舒就笑了笑。 孟芳菲了然,她回头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周晨,就笑着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有他干的这坏事,你和沈总也不会看对眼。” 这么一比,沈玄简直和圣人也差不多了,想到沈玄对沈望舒的维护,孟芳菲就默默地羡慕了一下。不过周晨已经是“前男友”了,当然不算什么,沈望舒快速地穿了戏服走出来,顿时就叫孟芳菲眼前一亮笑道,“果然很合适啊。” 修长玲珑的红裙女子,头上高高地晚起了一个灵动的发髻,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艳红纸扇插在她的发髻上,余下没有一件首饰,却红衣如雪,青丝如墨。 她香肩半露,透出白嫩的肌肤,红裙之下,一颦一笑都带着极致的风情和魔魅,果然是一个绝世的妖女。 仿佛她一个妩媚的眼光之下,就会叫人什么都听从她。 沈望舒被两个导演来来回回地围观,嘴角抽搐,缓缓地放下了轻笑时绕着一缕黑发的优雅的手,看着这两个导演不由退后了一步,礼貌地问道,“您觉得怎么样?” 她就见沈玄远远地走过来,一双眼里仿佛能放出光芒来,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这服装很精良。”也不知是不是金主给的投资不少,这身儿衣裳特别地精致,材料也很好,可不是那种随意给人穿穿的破烂货。 她就见宋一河的好朋友抬头看天。 显然是假公济私,仗着有钱使劲儿败家。 “多少钱?”比他还败家的是沈玄。 他走到了沈望舒的面前,目光炙热地看着她穿得这一身儿的衣裳,突然扭头问道,“谁还穿过?” “什么?”导演有些茫然。 “除了我家舒舒,这裙子还有谁穿过?”沈玄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家舒舒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导演默默深呼吸,眼看就要河东狮吼。 “误会误会误会。”宋一河心里想要流泪,一边给不称职的经纪人使眼色,一边安抚自己就要火山爆发的好朋友说道,“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他顿了顿,拉着朋友走到一旁方才小声儿说道,“小吕的男朋友,才上岗还不懂事,你多担待一些。”宋导为了投资也是很拼了,伤心地摸着自己似乎发愁愁得消瘦了的肚子叹气道,“帮帮忙,好人一生平安啊!” 他一脸苦逼却还是很妥协的样子,顿时就叫对方明白,这里头应该有些问题。 导演决定忍了。 “没人穿过。”他用最后的忍耐走到了沈玄和沈望舒的面前,耷拉着自己的老脸说道,“这个角色她是第一个过来演的。” “多少钱,我买。”沈玄继续说道。 “什么?!” “我家舒舒穿过的衣服,怎么能被别人继续穿?”沈总很自然地说道。 “他有钱,有钱!”宋一河恨死讨厌的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家伙了,他拉着继续要咆哮的好朋友说道,“大富豪,人傻,钱多,忍他今天,明天大把钞票的!” 他见沈望舒还很知道好歹地上前礼貌道歉,就放心了许多笑着说道,“你看看!小吕还是很礼貌的,可不是目中无人的人。”他知道好朋友对投资也很欢迎的,虽然明知道沈玄不可能去给人当冤大头,还是许了很多的好处。 看在沈总人傻钱多的份儿上,大家都默默地忍了。 沈望舒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声,又觉得很无奈。 得亏这是宋一河朋友的剧组,不然换个人,还不把她从剧组骂出去? 她勾着沈玄的手指叫他不要再多说什么,沈玄沉默了片刻,给导演道歉。 他素来是高高在上的人,看也知道从来只说上句的人,可是现在却会为了沈望舒能够不被人挤兑俯下了自己的身份道歉,顿时就叫宋一河的目光变得温和了起来。 “算了。”和人傻钱多的家伙计较太没意思,那导演哼了一声就继续开拍。 沈望舒客串的角色并没有很多的戏份,也没有台词,只算做一个背影一样露了几个脸。 这是很轻松的事情,本色演出就可以了,她按着要求拍完自己的戏份,得到了一件十分美丽的衣裳,换下来包好就塞进了沈玄的怀里。只是她不过是换好了衣服回来,就见沈玄正在和两个导演一起说话,两个老头儿都笑容满面的,不知沈玄说了什么,看沈玄的眼神特别含情脉脉。 沈望舒嘴角抽搐了一下。 方才那导演还一脸“老子看你不顺眼”呢,怎么一转眼对沈玄这么亲热? “这件衣裳,就小吕配穿。”这可不是方才的暴躁导演了。 “你们俩是……”他看了看沈玄亲热地握住了沈望舒的手,顺便接收她手里的包裹,顿时露出心领神会来笑着说道,“郎才女貌,很般配啊。” 他顿了顿就对沈玄笑道,“小吕的形象不错,以后如果可以,或许能深入合作一下。”他笑了两声又去拍戏,只留下了沈望舒一行人,沈望舒看着远远的似乎要开打的戏份,压低了声音对沈玄问道,“你不是也许了要给他投资吧?” 沈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比较起来,沈总确实算是人傻钱多的典范。 “这次没有。”他顿了顿方才说道,“他下半年有个拍摄计划,是个现代剧,我提供了一栋办公楼给他做布景。” 他摸了摸沈望舒的头发轻声说道,“还能帮我的公司打广告,双赢而已。”他不会在圈子里留下人傻钱多的名声,也不是谁的戏都会投资的。 他被张同舟恶补过演艺圈的常识,知道宋一河是国内顶尖的导演之一,方才愿意给他投资,他也知道宋一河虽然电影扑街,不过口碑却一直都很不错,这才把沈望舒塞进宋一河的剧组。至于宋一河的好朋友,既然能和宋一河结交,应该人品不差。 不然,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那就好,钱是你辛辛苦苦赚的,不能这么浪费。”沈望舒温柔地说道。 “不辛苦,赚钱很轻松。”沈玄沉默了片刻,决定还是要对爱人诚实,轻声说道,“几个简单的决策就赚到了。” “……”这人真讨厌。 孟芳菲坐在沈望舒的身边,脸上带着温婉端庄的笑容,心里默默腹诽。 沈望舒也被镇住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耳朵咬着牙说道,“这是在炫耀是吧?” “再捏捏。”沈玄抖了抖自己空出来的那只耳朵,殷勤地凑了过来。 他浑身都散发着精英范儿,稳重内敛,可是坐在沈望舒的身边,却老实极了。 沈望舒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正要应沈玄的要求好好儿掐一掐他的耳朵,却见远处传来了一阵的惊呼,之后哗然大乱。 她看见宋一河肥胖的身体还在里面挤来挤去,孟芳菲已经跑过去看什么情况,急忙也和沈玄跑过去。这看起来明显是出了事故,作为在场的人员,沈望舒并不只想看热闹,而是想看看是否有能够帮忙的地方。她拉着沈玄跑到了现场,顿时就愣住了。 宋一河和他的好朋友两个名导演脸色铁青地看着地上一个晕厥过去的英俊白衣青年。 他腰间配着宝剑,风姿不凡,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身上还绑着威亚。 “掉下来了?”沈望舒诧异地低声问道。 这个昏迷的青年正是周晨,他脸色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胡说八道!”剧组导演咆哮道,“才吊起来不到两米,是他自己晕的!”他回头脸色狰狞地对宋一河问道,“你说他是不是给我上眼药,嗯?!区区两米,才吊上去就惨叫,难道是对我不满?!” 他指着结结实实的威压怒吼道,“这威压才换过!”之前就掉下来过一个女二号,他怎么可能还继续用有危险的威亚?周晨叫得太凄厉了,剧组人员忙不迭地把他放了下来,下来了就跟他玩儿晕倒。 “剧组导演无视人身安全,造成明星晕厥?”这么狗屁新闻啊! “是不是太疼了?”沈望舒看了看周晨凄惨的样子,还有剧组导演厌恶的脸,突然轻声问道。 “谁吊威亚不疼?!” “赶紧松开松开,人没气儿了就完了。”宋一河急忙叫一旁的人去给周晨解开身上的威压,迟疑了一下,见周晨还没有清醒,摸了摸鼻子很有经验地叫人解开周晨的衣服叫他能轻松呼吸,这才回头安慰自己苦逼的老朋友。 只是他才安稳了两句,就听见身后有人一声惊呼,一扭头,就看见所有的围观的人,目光都落在了地上那个被解开了大半胸膛的男明星的身上。 “看什么看啊?”宋导纳闷儿地说道。 只不过是脱个衣服而已,如果是个女人还有看点,一个男人…… 男人…… 他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周晨的胸膛目光闪烁,之后,老脸红了。 白皙消瘦的胸膛之下,几道鲜明交叠的鞭痕,勾勒出了一个淫/靡的画面。 很火爆啊。 第49章 重生娱乐圈(七) “不要看。”沈玄捂着沈望舒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的目光落在周晨的身上,皱了皱眉头。 “给他把衣服穿起来。”宋一河见自己的老朋友一脸瞠目结舌,只好越俎代庖地说道。 这个小明星身上的伤痕一看就知道是怎么造成的,他虽然不想管这其中的龌蹉事情,不过这也算是不好的丑闻,毕竟这个小明星是男一号不是? 他急忙叫人给周晨穿衣服,又叫人去警告那些兴奋围观的人不许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还抢了几个家伙手里的手机,这才抱怨地说道,“真是世风日下啊!”好好儿的,走什么歪门邪道呢?就算走,也不能太拼了是不是?这一晕倒,把自己的丑事暴露在大家的面前,还怎么在这个剧组混下去呢? 那种异样的目光,想想都觉得头疼。 “可是他还没醒呢。”就有人高声叫道。 “没醒也穿上。”宋一河叹了一口气,看着周晨身上的痕迹被掩盖住了,这才吐出一口气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金主,可真会玩儿啊。 沈望舒被沈玄捂着自己的眼睛许久,方才重获光明。 她看见虽然周晨的身上盖了一件衣裳,可是一旁的演员和幕后看向周晨的目光,都很从前不同了起来。 “他就是周晨。”沈望舒不愿意隐瞒沈玄,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放心,现在的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她感到沈玄握着自己的手猛地收紧,不由摸摸他的手指温柔地说道,“只不过是一个小人,你看见了,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折腾死。”周晨自己给自己来了这一回,日后的风言风语是不会少的,如今也是网络时代了,随便谁发到网络上去,都能叫周晨喝一壶。 她笑了笑,摇了摇沈玄的手说道,“咱们就看着他去死。” “你说了算。”沈玄眯了眯眼睛,却没有拒绝沈望舒的话。 他目光有些闪烁,却并不会在沈望舒的面前露出痕迹,对宋一河微微示意。 这剧组都乱了套了,周晨这显然短时间是不要想醒过来,谁愿意在乱糟糟的剧组里给人添乱呢?况且沈望舒的戏份已经拍完了,众人就一起上车回了自己的地盘。 一下车沈望舒就觉得还是自己剧组里的气氛比较好,宋一河到底是有能力的导演,就算是带资进组,也不敢在他的面前耍大牌。她一下车就看见吕可和张同舟一起快步过来,吕可的眼睛亮亮的,连声问道,“拍得怎么样?” 那是武侠大戏,风声早就透出去了,沈望舒能在那部戏里露脸,对以后的星途帮助很大。 “还行。”沈望舒笑眯眯地牵着沈玄的手下车。 “我听说那部戏比咱们这部戏杀青早两个多月,过不了过久,你就能在那部戏里出场了。”宋一河拍戏出了名的龟毛,拖拖拉拉的,更何况这部戏是一出后宫大戏,暂定了八十多集,想要拍完都得等到年底了。 吕可在心底默默腹诽了一下宋导的拍摄速度,见沈望舒精神不错,这才在心里放心了许多笑着说道,“张总给你接了一个节目,访谈类型的,我看了挺不错的。” “你给我安排就行。”沈望舒觉得张同舟太殷勤了。 这会儿这位张总已经凑到沈玄的身边说笑了。 “我看见周晨了。”沈望舒和一脸疲惫的孟芳菲告别,一边往酒店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跟你说什么了?”吕可脚下顿了顿,之后快步跟上轻声说道,“你本……你已经不喜欢他了,就不要和他接触。这小子最会花言巧语,还会炒作,你别被他骗了。” 她垂了垂眼睛方才轻声说道,“你现在喜欢的人是沈总,就好好儿地喜欢下去,不要三心二意,最后一场空。”她握了握沈望舒的手,回头见沈玄果然目光锐利地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松开。 “我和阿玄说过,他不在意。”沈望舒完全不放在心上地说道,“他最近只怕要倒霉,咱们可沾不上他。”她笑嘻嘻地把周晨今天晕倒的事情说了,见吕可的脸上露出厌恶之色。 “以后不要提这个恶心的人。”吕可铁青着脸说道。 沈望舒也不爱提这个东西,笑眯眯地应承了,又回头去看沈玄,对沈玄招了招自己的手。 沈玄快步走过来,和她十指相扣。 “节目录制是什么时候?”沈望舒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有一个多月。”沈总已经很熟练经纪人的工作了,毫不迟疑地说道。 他抱着沈望舒在武侠剧组里的服装,只觉得手臂上炙热得叫自己感到口干舌燥,他想到沈望舒放才在镜头前的妖娆一笑,自己红了耳根,用力地握了握沈望舒纤细的手指方才说道,“张同舟想问问你想不想发唱片,我替你拒绝了。” 摊子铺得太大,很容易自顾不暇,沈望舒专注演戏就已经很卖力了,况且她在娱乐圈的根基不稳,不应该这样急于求成。沈玄看沈望舒同意的点头,嘴角轻轻勾起了一瞬。 他本想趁着今天的好机会和沈望舒来个二人世界什么的,却走到门口,看见了一个抱膝坐在沈望舒门前的女人。 她听到脚步声一抬头,露出了一张楚楚动人的脸来,细细的娥眉,柔和的眼睛,一双眼里似乎有水光在流动。 这是一张十分清纯温柔的脸,和沈望舒热烈到了极致的美丽完全不同,春风化雨,叫人心里看着就舒坦极了。 她看见沈望舒过来,眼睛顿时就亮了,站起来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叫道,“容姐姐。” 沈望舒将她视作无物。 “容姐姐,我是罗心呀。”这女人明明快三十岁的人了,可是一把柔弱的声音仿佛十七八岁的小孩子一样。 她见沈望舒不理睬自己,脸上露出一份惊慌,却还是上前来拉着沈望舒的手含着委屈的眼泪说道,“容姐姐是因为现在是女三号,所以看不起我了么?我们从前不是说过,不管以后身份怎么样,都是一辈子的好姐妹么?”她口口声声都是自己的委屈,声音柔弱,却将沈望舒顿时形容成了一个得志就看不起从前朋友的小人。 沈望舒被她拦住,冷冷地看着她。 她当然不会忘记罗心。 这个丫头刚刚进入演艺圈的时候,只是一个小龙套,被人往死里欺负,那时虽然吕容也没有成名,不过论资排辈也有些地位了,经常出手护着这个连反抗都不敢的小姑娘。 她知道她一个人孤零零在演艺圈闯荡,还十分同情她,经常邀请她到自己的家里来吃顿好吃的补补。如果自己接到了哪个剧组的戏份,一定会把罗心也推荐去这剧组,和她要好得众人皆知。甚至连在微博上,也经常和罗心互动,十分亲密。 那时所有人都知道,罗心是她很要好的朋友。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么好的朋友,背地里勾引她的男朋友。 她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罗心和周晨搅和到了一起去,然后在最后,周晨给了她致命一击,痛哭流涕的时候,罗心在她的身上踩了一脚。 这个一脸清纯无辜的女人,在媒体采访到她的时候,哭着捂着自己的脸说着吕容的许多的事情,然而摇着头说她早就知道吕容和许多的投资商纠缠不轻,说她劝说过吕容,可是吕容不听她的话,也不把周晨放在心上。 她在吕容死后和周晨毫不掩饰地走到了一起,在周晨的扶持之下,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她的心里,只怕早就忘记了曾经的那个愚蠢的吕容,曾经把她当做最要好的朋友。 沈望舒安静地看着罗心。 沈玄也看了过来。 剧组里来了一个富豪,把宋导都镇住了的新闻在整个剧组都传遍了,罗心自然也知道,这个富豪是沈望舒带来的,口口声声是经纪人。 她迎着沈玄冰冷审视的目光,更加羞涩地垂下了自己的头,一双小小的手紧张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角。 “走开。”沈玄顿了顿,冷冷地说道,“好狗不挡路。” 他话音刚落,羞答答的罗心顿时震惊地抬起了自己的头,几乎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一个男人这样不客气地对自己说话。 “听见了么?还不走开?”吕可之前并不喜欢罗心,也冷冷地说道。 沈望舒被护在这两个人的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罗心。 这个时候似乎罗心就和周晨有了首尾,可是却能毫不愧疚地又走到她的面前来姐妹情深,这种演技沈望舒是相当佩服的,不过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叫碍眼的人都消失,挑眉说道,“少在我的面前攀亲,你是谁啊?从前看在你可怜,给了你一些帮助,只是也没有叫你把我当冤大头的道理。我跟你可不熟,想要借着我往上爬,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将罗心的心思全都暴露出来。 “容姐姐怎么能这么想我?” “别叫得这么亲热,算了,看见你心情都不好了。”罗心在这部戏里也出演了一个没有台词的小角色。 她的脸很合观众的眼缘,是标准的温柔如水的类型,因此后期已经开始有了走红的迹象。 沈望舒记得,打从罗心开始走红,就再也不再吕容的面前出现,也不在微博上和吕容互动,就算都知道她似乎和吕容的关系不错,却从不主动在采访的时候提起她。 这明显是个白眼狼,而且这么喜欢和周晨在一起是,沈望舒不成全她都觉得对不起她。 算了……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她就再帮她一把,至少叫她和周晨朝朝暮暮,日也相对啊。 “别理她,哭哭啼啼的晦气死了。”吕可一边打开房门,一边冷冷地说道。 一打开房间,里面温暖的气息就透了出来,罗心下意识地向着房间看去,顿时就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她也和沈望舒一样跟着剧组住在这个酒店里,不过她住的是四人间,和另外三个小演员住在一起,整天吵吵闹闹休息得都不好。不是为了一瓶洗发水被人偷偷用了,就是有人大清早上起床动静大的把其余的人都吵醒,哪里有沈望舒这样一人一个房间,不管做什么都没人管来的自在呢? 罗心一边在心里嫉妒,一边看着屋里的明显装修豪华得多的房间,抿了抿嘴角,更加楚楚可怜了。 她不去看沈望舒,只用一双水意朦胧的眼睛,看向沈玄。 她当然知道,沈望舒有如今这一切,都是沈玄带来的。 连这么一个妖艳却庸俗的女人都会喜欢,她是连周晨都征服了的,自然对沈玄也志在必得。 从傻乎乎的狐狸精手里抢男人,其实简单得很。 沈玄懒得理睬一个小明星,如果每一个都自己动手,沈总早就累死在茫茫多自荐枕席的女人之中了,他只是冷冷地看了看热闹的张同舟一眼。 这一眼冷厉,张同舟顿时嘴角抽搐。 堂堂星光娱乐的总经理,不是用来做这个的啊。 “再不走,我就叫宋导送你。”张同舟推了推自己的眼睛,笑得斯文,嘴里却冰冷极了。 这一句话才是最有威力的,罗心顿时吓得浑身发抖。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宋一河剧组里这个绝色,怎么能被宋一河对自己生出厌恶之心呢?她抖了抖自己的嘴角,委屈地用盈盈的眼扫过沈玄,却只见眼前一道门拍了过来,差点儿撞到自己的鼻子上,那个英俊内敛的男人竟毫不客气地甩上了门,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这样无情得近乎冷酷,罗心就十分失望地垂了垂头,有些黯然失色地低声说道,“我,我只是想容姐姐了。” 她之前在剧组知道沈望舒是女三号的时候,惊讶极了。 可是她不敢贸然出现,唯恐自己说出什么叫人疑惑的话来,因此躲在一旁很久,什么都打听明白了,才来堵沈望舒,希望自己能和沈望舒一样,一飞冲天。 幸亏她只是一个出场戏份不多的小角色,缩着头这么多天,似乎沈望舒并没有注意到她,叫她松了一口气。 她和周晨暗地里在一起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她很心虚,也唯恐周晨露出痕迹里叫吕容察觉,可是如今看起来,似乎她并不知道。 不知道才好,才能叫她利用不是么 张同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眼前冰凉凉的大门。 沈玄这么甩上了门,连张总经理都给关在外面了好么? 张总经理默默地诅咒了一下过河拆桥的沈总,不耐地看了罗心一眼。 有心机手段,在娱乐圈并不算什么,也不会叫人鄙夷,可是明明人家都看透她了,偏偏还要送上门考验人家的智商,这就太过分了啊。 更何况,看着罗心,张同舟目光一闪。 这个罗心的形象路线,和自己公司旗下的一个新人的规划简直一模一样,都是清纯温柔路线啊! 那新人眼下连个角色都不能在宋一河的剧组里找到,张同舟几乎是白养着一个吃干饭的,已经惆怅很久了。 可是看到罗心,张同舟的心里就活泛了起来,想了想,对罗心和气地一笑。 “这位小姐……” “我叫罗心。”罗心看着同样西装革履的张同舟,怯生生地说道。 “这真是一个好名字。”张总毫不犹豫地赞美了一下,见罗心偏头对自己弯起眼睛笑了,也斯文地笑了。 “罗小姐在宋导的剧里出演的是哪个角色来着?”他似乎不经意地问道。 “一个小角色而已。”罗心急忙小声儿羞涩地说道。 她随手把眼前的一缕长发别在了耳后,动作优美温顺。 张同舟就笑了笑。 “罗小姐这样的形象,只演一个小角色真是太可惜了。”他温和地对仰头用盈盈目光看着自己的罗心笑道,“我才从隔壁剧组出来,听说那剧组里缺一个女二号,虽然设定是一个魔教妖女,不过罗小姐演技惊人,想必能适应这个角色是不是?” 他想了想就继续说道,“那可是武侠大戏,比宋导这部戏精良很多。罗小姐如果感兴趣的话,可是过去试试看。” 左右隔壁那导演最近焦头烂额的,应该没有时间再去找个女演员来拍戏。 就算那个角色已经被人拿下了,张同舟也觉得无所谓。 他又不是真的为了叫罗心去得到那个角色的。 他只想叫罗心送宋一河的剧组里滚蛋,把角色空出来便宜自家旗下的艺人罢了。 “多谢您,您真的是一个好人。”罗心眼睛顿时就亮了。 她虽然更合适出言纯情的路线,不过想要演一个魔教妖女,也不是不能胜任。 更何况一个小龙套和一个女二号,如何取舍傻子都知道。 “多谢您。”她对张同舟柔柔地一笑,迟疑了一下,如同轻盈的蝴蝶一样扑上来抱了抱张同舟的腰,这才感激地走了。 张同舟被这一下抱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转头,看见吕可鄙夷地看着自己。 “误会,误会。”他勉强笑了笑,抖了抖自己方才被抱得弄出了褶皱的西装,不知怎么就觉得有点心虚。 吕可自然不在意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冷哼了一声打开了沈望舒的房门走进去,就见沈望舒正把头枕在沈玄修长的大腿上。 她悠闲地枕着沈玄的腿,闭着眼睛,感到沈玄修长微冷的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地给自己揉捏着。 “走了?” “走了。”张同舟必须要表功,笑眯眯地走过来,他看着沈玄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份地给沈望舒捏着额头,取了眼镜揉了揉自己的眼角。 “重不重?”沈玄俯身压在沈望舒的耳边问道。 “力道正合适。”沈望舒蹭了蹭他的手指,哼了一声轻声问道,“别捏了,你也累坏了。” 沈玄这段时间一直陪着她,他也是有自己事业的人,而且比起沈望舒这微不足道的事业,沈玄手中的显然是一个产业遍及各处的商业帝国。她有好几次都看见沈玄在空暇的时间抓紧一切的机会来审阅文件了,幸亏现在是网络化的时代,所有的文件沈玄都可以在网络上浏览。 不然每天来回送文件的都会累死人的。 “我不累。”沈玄见沈望舒按住了自己的手不叫自己动弹,目光一软,忍不住倾身将自己微冷的嘴唇,压在了沈望舒的额头上。 …… “沈总?”当众秀恩爱什么的,有没有考虑过单身人事究竟是个什么心情?张同舟眼睛都要瞎了,懒得戴上眼镜清晰地看这两个家伙,笑眯眯地问道,“那个罗心是不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可是显然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了。他早就看出沈望舒对罗心很不待见的样子,自然胆子就大了起来,征询着等了一会儿,果然就听到沈望舒冷淡地说道,“我很不喜欢她。” “叫她不要出现在舒舒面前。”沈玄淡淡地说道,“从这个剧组里消失。” “她的角色我觉得很合适咱们公司的艺人,沈总您觉得呢?” “随便。”沈玄记得沈望舒在看到一个人名之后眼里露出的厌恶,如今想来,应该就是因为这个罗心了。 他很不喜欢沈望舒为了别人心里不痛快,更加厌恶的是罗心这个女人眼神很轻浮,明明长了一张清纯的脸,却偏偏总是要勾引谁一样。 沈玄心里冷哼了一声方才继续说道,“你引着她去隔壁剧组?不管成不成,她都不必再回来。”一个小艺人的任免,他还是能在宋一河的面前说上话的,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提出来,只怕日后会有人说沈望舒仗着自己欺凌小艺人,可是凭什么就为了不叫别人议论,就要委屈自己的心情呢? 沈玄宁愿沈望舒有个霸道的名声,也不愿她吃委屈。 如果被人非议,日后洗白了就是,沈总做了一段时间经纪人,一定多少知道了演艺圈的操作手法。 “太简单粗暴,没有技术含量了。”沈玄毫不犹豫地要赶走罗心,沈望舒心里很欢喜,她抱了抱沈玄的脖子,这才笑着对张同舟说道,“张总叫人盯着一点就好了。罗心什么时候去试镜,什么时候咱们提醒宋导一声,叫他心里有数,余下的,宋导自己就帮着咱们办了。” 罗心如果真敢自己找过去试镜,那对宋一河来说就是一场冒犯了。如同沈望舒这样被宋一河带过去的也就算了,可是如果没有通知宋一河,身上背着宋一河剧组演员的身份去试镜,只怕宋一河心里肯定不痛快。 当然,沈望舒是衷心希望罗心能试镜成功的。 不仅是张同舟莫名其妙的要送自家艺人进组,更重要的是,周晨在隔壁剧组。 罗心既然和周晨早就好上了,那以后也不需要遮遮掩掩的,好好儿和周晨相处就可以了。 周晨今天伤得那么厉害,触目惊心极了,沈望舒都觉得很不忍呢。如果有罗心的悉心照顾,沈望舒自然会为前男友很放心。 她这样以德报怨的前女友,这世上真的是不多了。沈望舒感慨了一番自己的善良,嘴角就露出了一个艳丽的笑容来。 她笑得勾魂夺魄的,沈玄明显是愣了一下。 张同舟眼睛转了转,侧身对一言不发的吕可笑着说道,“小吕跟我出来一趟,我有重要的话叮嘱你。” 他对吕可一头雾水的样子只笑呵呵当做没看见,带着吕可出了房间,体贴地带上了门。沈望舒无语地看着张同舟自作聪明,回头看着沈玄叹气道,“张总真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的特点就是,总是想太多,总觉得自己特别地体贴。这大白天的,就算她想做点什么,也不可能叫他在这儿听墙角啊。 “他很得力。”沈玄公允地说道。 他起身把沈望舒放在沙发上,长身玉立,一双腿格外修长有力,站在沈望舒的身边,投落的阴影叫沈望舒红了自己的脸。 他身上炙热的气息几乎把沈望舒全都笼罩在了其中,带着逼人的侵略的气息。 “你等等。”沈玄垂头,在沈望舒默许垂头的动作里,摸了摸沈望舒的头发,走进了一旁的一个小房间。 走了! 沈望舒正羞涩地咬着自己的红唇预备发生一点什么,这个家伙走了! 她愤愤抬头,看着寂静的小房间目光凶狠,然而一转眼,却见薛玄再一次走了过来,他的手上握着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走到沈望舒的身边,单膝跪地,把小小的盒子打开送到侧身用肩膀撑起身体的沈望舒的面前,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我们结婚吧?” 他手中的小盒子里,一枚硕大的白金钻戒在沈望舒的视线里濯濯生辉,逼人的璀璨。沈望舒看着这光芒流转的粉色钻石,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难得的带了美丽颜色的钻石,只怕价值连城。 “结婚?”她看沈玄是一副不答应就不起来的表情,笑着问道。 “领证。”沈总对结婚证充满了执念。 沈望舒笑着对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毫不犹豫地。 “给我戴上罢。”她笑吟吟地说道。 沈玄紧绷着的一口气顿时就吐了出来,他勾了勾自己的嘴角,眼里露出淡淡的笑纹,飞快地握住了手,把钻戒戴在了沈望舒的手上。 他的目光落在沈望舒手腕上一个做工古朴的金锁手镯上,眼里闪过了一抹迷茫,却还是转移开了目光,把自己全部的感情,都投在沈望舒的身上。 他握着沈望舒的手,看着她被自己的钻戒套牢的手说不出话来。 “你是我的了。”他声音变得愉悦起来。 沈望舒点了点头,扶着沈玄的肩膀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自己的房间翻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户口本,这才满足地走到他的身边对他晃了晃自己手上的东西。 然而叫她意外的是,沈玄对她这么快速就翻出了证件完全没有反应,利落地摸进西装,之后就摸出了他自己的所有的证件,把这些证件都压在了沈望舒的怀里问道,“证件齐全,随时都可以结婚。” “你这些证件天天随身携带?”沈望舒瞠目结舌。 沈玄是m国华人,可是沈望舒都不知道,沈玄连使馆的证明都已经拿回来了。 “我说了,张同舟是个很得力的人。”沈玄满足地碰了碰沈望舒呆滞的脸,见她无奈地看着自己,心里却很得意地小声说道,“你说结婚的时候,我就预备着了。” 他梗了梗自己的脖子,严肃地说道,“有句古话说得好,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他什么都准备好了,当然可以随时就结婚。想到了婚后的生活,沈玄的眼睛亮得叫人心惊,骨节分明的大手,不着痕迹地在沈望舒的手腕间摩挲。 沈望舒哭笑不得。 “这么急啊?”她戏谑地问道。 “我很急。”沈玄严肃着脸说道。 他的黑色的西装外套已经脱掉,只露出里面一件雪白的衬衫,此时解开了两个纽扣,露出修长的脖子。 沈望舒静静地看着他挽起的袖口许久,抬头,看着这个黑发黑眼,然而却有着精壮胸膛隐藏在那薄薄的衬衫之下的男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也很急,咱们真是心有灵犀。”她愉悦地说道。 沈玄眼里露出笑意,探身过去,把她柔软的身体揽在了自己的怀里,侧头吻了吻她的头发。 沈望舒心里发软,就算是立刻去和沈玄结婚也是愿意的。她想到了就希望能够做到,迟疑了一下,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发现没有听到声音就松了一口气,垫手垫脚地带着沈玄一起出了酒店,开车踏上了民政局的漫漫长路。 这座影视城是在市郊很偏僻的地方,离市内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沈望舒却觉得心里快活得厉害,看着沈玄亲自开车,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化了妆,穿上了一件红色的很喜庆的裙子,把自己的头发高高地挽起。 沈玄穿着自己的黑色的西装,眉目英俊,叫人移不开眼去。 两个人直到民政局快要下班,才领到了属于自己的结婚证。 沈望舒看着结婚证上那个美艳妩媚,眼角眉梢都带着幸福笑容的自己,忍不住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能够在遇到阿玄之后立刻就嫁给他,不再蹉跎他们之间的时光,她觉得很幸福。 沈玄似乎也看着结婚证上的自己愣住了,很久之后,他转身,把沈望舒整个人都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谢谢你。”他对沈望舒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嘶哑和颤抖,压着沈望舒的头不叫她看到此时的表情,可是沈望舒却感到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发顶。 沈望舒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抱住了沈玄有力的腰,把自己更认真地埋进他的怀里。 “应该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他这不离不弃的爱,也谢谢他总是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到她的身边。 沈望舒顿了顿,在沈玄的眼里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道,“我爱你。”她很少会表达这样的感情,可是不知为什么,只想叫自己的心意,叫沈玄知道。 “我也是。”沈玄压低了声音,声音里带起了一丝笑意。 他修长的手,在她的脑后抚弄了几下。 “我看的几本书里说,当女人说我爱你的时候,男人不说我也爱你,而是说我也是,其实是一种很敷衍的表现,证明他其实不爱那个女人,所以这句我爱你才说不出口。”沈望舒声音变得有些怪异地说道,“一般这样的女人,都是炮灰的命。” 她蹭了蹭沈玄的胸口,就感到摸着自己头发的大手停住了,片刻,方才传来沈玄勉强的声音问道,“你听谁说的?” 叫沈总知道,非灭了他不可! “总裁文里都是这么说的。”沈望舒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还看总裁文?!” “等以后我还能写呢。”就写一篇《我的老公是总裁》好了。 沈玄沉默了很久,方才慢吞吞地说道,“我爱你。” “好勉强哦。我看过的几本书里说,勉强得来的这句我爱你,一般都……” “又是总裁文?” “喜欢你听到的么?” “哪家出版社的?” “什么?” “天凉了,明天就叫他破产!” 许久之后,沈总威严霸气地说道。 第50章 重生娱乐圈(八) “你就这么结婚了?!”吕可的咆哮震得沈望舒耳朵好疼。 她无辜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抱着枕头坐在沙发里仰头,用纯洁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好友。 “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吕可被张同舟叫去说沈望舒以后的事业规划,回来就发现沈望舒不见了。 她本以为沈望舒是和沈玄遛弯儿去了,没想到这遛弯儿遛得有点儿远,一遛就遛去了民政局!吕可都要被气死了,又觉得心里很失落,可是看见沈望舒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又觉得很无奈,揉着眼角坐在对面叹气道,“怎么这么急?多交往一段时间不好么?” 闪婚是个流行的东西,不过总是会叫人感觉不牢靠。 “你还正在打拼事业的时候,这么早结婚,会掉粉儿的。” “我有粉儿么?”三流小艺人沈望舒迷茫地问道。 吕可顿时被噎住了,沉默了很久方才继续说道,“等这部戏你红了,你就有粉了。” “没份的时候结婚,有粉的时候打拼事业,我觉得自己没耽误。”沈望舒知道吕可是在担心自己,笑眯眯地抱着枕头蹭到吕可的身边,拱了拱她的脸讨好地说道,“可可你看哈,这娱乐圈偶像才怕掉粉儿,咱不是实力派么,拼实力拼演技的,结婚不结婚关系不大。” 她说得理所当然极了,这种迷之自信顿时叫吕可噎住了。她用一种难掩复杂的表情看着自我感觉良好的沈望舒。 还实力派…… 呵呵…… 吕可都要为傻白甜冷笑了。 “算了,婚都结了,我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能压着沈望舒去离婚?别开玩笑了! 吕可气得胃疼,不过她知道,沈望舒是真的很想早点嫁给沈玄,一时目中就露出几分精明地说道,“你早早结婚也好。” 她伸手摸了摸沈望舒长长的头发,目光温和地说道,“既然你结婚了,这消息就应该早点放出去,以后有什么闲言碎语,你也好应付了。”沈望舒上升的速度有点快,只怕已经被人盯上了。这年月儿潜规则什么的对男星不算什么,可是对沈望舒来说,就是可以毁了她的丑闻。 沈望舒和沈玄结婚,日后谁再拿她带资进组来说事儿,也不是包养金主关系,而是人家是两口子好么。 做丈夫的为了妻子的事业给钱给人什么的,没准儿还能刷一下真爱论。 吕可的眼里精光直冒,又觉得沈望舒这婚结的对。 这样,以后沈望舒就是真正清清白白了。 “这个……”沈望舒却犹豫起来。 成为公众人物就是把自己一切的生活都曝光在大众目光之下,完全没有一点隐/私,她自己曝光不要紧,可是却会打破沈玄的平静生活。 到时候沈玄也会暴露在镁光灯下,一举一动都不自由,那还有什么意思? “可以。”沈玄从自己房间过来,听见吕可的话,点头认可了她的计划。 “如果真的曝光,虽然我不红,不过你也没有清闲了。”沈望舒犹豫地说道。 “没关系。”沈玄并不是一个喜欢露脸的人,他更喜欢坐在幕后决策一切,而不是风风光光地叫人看着自己的生活。可是他却希望和沈望舒能够手拉手一起毫无顾忌地走在阳光底下,也希望自己能够名正言顺地在所有人面前护着她。 他今天的心情不错,俯身看着沈望舒认真地说道,“我希望叫所有人都知道,你有丈夫,你的丈夫是我。”他要宣告自己的主权,叫别人都知道沈望舒是自己的妻子。 谁都不能觊觎。 没人有比他更有资格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沈总既然没有问题,你还顾忌什么。”吕可哼了一声,目光落在沈玄的怀里,什么一瞬突然问道,“这是什么?” “嗯?”沈望舒就看见沈玄的怀里抱着他自己的几件衣服,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我已经和舒舒结婚了,以后当然要住在一起。”沈玄用理所当然的表情对脸色发青的吕可说道,“我们是夫妻,必须住在一起。” 他眼里带着几分炫耀和占领主权的得意,打量了吕可一番,这才慢吞吞地抱着自己的东西进了沈望舒的房间。他的背影挺拔,可是沈望舒却看出了一股子小人得志的感觉,忍不住笑着捂脸说道,“阿玄说得挺对的,咱们都结婚了,做什么两房分居啊?” “那床又不是不够大。”她眨着眼睛觉得自己很顽皮地说道。 “你!”吕可觉得这丫头的厚脸皮都无敌了。 不过这个情况她还能说什么呢?婚都结了也没有不叫人住在一起的,至少吕可觉得,同在一起之前还知道领个证,一定是很大的进步了。 她又莫名欣慰了一下,深深地唾弃了一下自己也变蠢了,看外面天色将晚,再三警告沈望舒不要和沈玄闹得太晚耽误了明天的拍摄,这才悻悻地走了。 当然,她一边急着回房间默默诅咒助纣为虐,绝对是故意拖住自己的张同舟,一边想着找一个恰当的时间向外放出一点沈望舒结婚的消息。因为沈望舒没有什么名气,放消息大概也没有多少记着会主意,吕可犹豫了一下,回头又去拍沈望舒的房间的门。 大门隔了很久方才打开,露出了一个风情万种的沈望舒。 她红色的裙子这么短的时间已经皱巴巴的,一条纤细的吊带滑落在肩膀上,露出雪白的香肩,魅惑逼人。 “可可?”她的声音带着嘶哑和低沉,目光流转潋滟。 吕可抽搐了一下嘴角,顺着门缝儿就看见沈玄黑着脸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看,衬衫的口子都被扯开,头发凌乱得不像一个总裁了。 “结婚证给我看看。”这是打搅两个没羞没臊的好事了,吕可也有些尴尬,哼了一声说道。 沈望舒急忙回头去找到了自己的结婚证,巴巴儿地送到吕可的面前。 吕可啪啪地拍了两张照片,利落地上传到了沈望舒的微博上,操作完了,这才欲言又止,喃喃地说道,“你节制点。” 她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个经纪人真是更加操心了,一边刷着沈望舒的微博,看着微博最新的那条“我们结婚了!”的微博不由有些心酸。 不过看到沈望舒方才那幸福的样子,她又忍不住微笑起来,看到沈望舒微博下那寥寥无几的几个祝福的留言,还有对沈望舒结婚大大方方公布天下的赞赏,她又笑了笑,捧着自己的手机去规划沈望舒日后的形象问题。当然,吕可坚决不承认自己那张照片里,沈玄也很帅。 难看死了,碍眼得很。 “可可这回真的回去了。”沈望舒目送吕可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间后,这才回头关上门,摆弄着手里的结婚证笑着说道。 她走到沈玄的身边坐下,看了看他的某处十分精神的地方,挑眉问道,“继续?” “明天有你的戏。”沈玄沉默了一下,艰难地说道。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爆炸了一样,可是此时在沈望舒的面前一动都不敢动。 “你能忍住?”简直就是忍者,还一定是精英上忍!沈望舒眼睛笑得眯了起来,摸了摸那个地方。 沈玄猛地一颤,几乎要跳出来。 “要不要我帮帮你?”沈望舒笑着凑近,此时天色将晚,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个缓缓靠近的美艳无比的女人,她□□着自己的肩膀,柔软的身体带着蛊惑的意味,她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一只手顺着他的膝盖缓缓地向上蔓延,在这难熬的气氛之中慢慢地覆在他的坚硬上,轻轻地揉捏了一下,压在他的耳边轻咬舔舐,声音里带着甜蜜的气息小声说道,“好不好?” 寂静得几乎能叫沈玄听到心跳的房间里,传来拉链滑动的响声,明明是细微的声音,却在无限地放大。 一只柔软的小手滑了进去。 …… “你……”沈望舒看着自己的手,嘴角抽搐了一下。 碰了一下就丢盔卸甲什么的……沈望舒决定什么都不明白,收回手,咳了一声说道,“最近是不是身体虚?” 沈玄沉默了,默默垂头看着自己确实不怎么争气的小伙伴。 他觉得需要冷静一下。 “看起来,从前你老实得很,果然没有过女朋友,或者……男朋友。”沈望舒却不觉得失望,第一次么,这么喜欢她难免激动,这算什么呢? 她心里对沈玄的老实果然满意,轻轻地咬了咬他的耳朵,叼在嘴里很揶揄地说道,“这样很好,你的所有第一次,都是我的。”她才说了这十分满意的一句话,却感到自己被一双手猛地握住了双臂,一股巨大的力气将自己摁在了沙发上。 她迷茫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就看到眼前的男人向自己压来,几乎叫人窒息的热烈的亲吻落在她的嘴唇上。 那仿佛要把人吞吃入费的凶猛,叫沈望舒顿时就透不过气来。 她方才感受到女子和男人的差距。 她方才轻笑调戏这个男人的时候,总觉得他是软弱的,可是当他咬住自己的嘴唇之后,坚硬强壮的身体压在自己柔软的身上,她才发现自己不能挣脱。 沈望舒浑身颤抖,感受着身上沈玄火热的充满了侵略性的气息,却又觉得从骨头缝儿里生出酥麻与空虚,叫她忍不住将自己的身体缠绕在沈玄的身上。 她低声呻/吟,难耐地在沈玄的身下扭动,想要得更多。 不知什么时候,沈玄的衬衫已经不知去了哪里,露出了强壮结实的胸膛,他起身急促地呼吸,看着自己身下那个目光迷茫潋滟,充满了水意的女人,再次垂下了自己的头,将自己的嘴唇沿着她的洁白的脖颈向下延伸。 他坏心地咬了咬,听见沈望舒发出了小声儿的央求,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向下。沈望舒只觉得在这火热的亲吻和双手之中身体都不属于自己,连自己的思维都变得不能再思考。 她在沈玄的身下软成一滩水,由着他抱自己抱起来,丢在了洁白柔软的床上。 她的裙子从肩膀滑落,褪在腰间,才接触到床单的柔软,就被沈玄从上面压下来。 “舒舒。”沈玄嘶哑地唤了一声,和她合二为一。 刹那的水乳交融,叫沈望舒扬起了自己雪白的脖颈,愉悦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感到男人的嘴唇一点一点将她的眼泪都舔舐而去,之后是更猛烈的攻势。 沈望舒只支持了一次,就彻底地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还能感受到沈玄似乎永不满足地压在自己身上到处摩挲索求,还有他一遍一遍唤着自己的名字。 她再一次清醒的时候,瞪着无神的眼睛看着自己头上的天花板,还有外面隐隐透出来的清晨微亮的晨光。 屋子里却几乎是寂静到了极点,屋子里昏暗得厉害,到处都被厚厚的窗帘挡住,唯一的那一点的晨光透着微小的缝隙照进来,才叫沈望舒知道现在已经是白天了。她的身体很干爽,还穿着一件干净的睡衣,显然是沈玄给自己打理过。她感到身上酸疼得厉害,似乎叫巨型卡车反复碾压过,还有一个地方,隐隐有酸涩的感觉。 沈望舒抽了抽自己的嘴角。 真是不该在男人的面前嘲笑他们的能力。 她也真没有想到,第一次被自己撩拨得丢盔卸甲的家伙,竟然这么生猛。 她被累得求饶,可是他却依旧坚硬得不像话。 这大概是憋得狠了吧? 只是这屋子里静悄悄的,沈望舒摸了摸自己的床,发现空荡荡的,沈玄并不在自己的身边。 她挑了挑自己的眉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子,看着地上之前凌乱得被扔了一地的衣服都被收拾好了放在一边,这才试探地唤道。“阿玄?” 睡了就跑,还不一起相拥到天亮,这个总裁不合格啊。 她才唤了一声,就见外面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似乎刚刚洗了澡,黑色的头发上滴落了几滴水滴,身上也带着清爽的水意,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粥进来,见沈望舒抬眼默默地看着他。 沈玄的脸红了,可是与脸色不同的是,他的那双眼里又仿佛放着叫沈望舒不寒而栗的光。沈望舒默默地把自己卷起来,看着沈玄走到自己的面前轻声说道,“喝点粥,养胃。” 他坐在床头,把沈望舒柔软的身体抱在自己的怀里,叫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沈望舒无语地看着他修长的手在自己的腰间摩挲了一下。 “我今天要拍戏。”她郑重地说道。 “我知道。”沈玄很正经地说道。 他的手放了下来,直接去拿勺子,舀了温热的粥水来喂给沈望舒低声说道,“对不起。” “呵呵……”睡完了才说对不起? “我没有想到。”沈玄昨天其实一开始什么都没想做,如果不是沈望舒撩拨他,又把他笑得心里痒痒,沈玄不会控制不住自己。更何况沈玄本以为浅尝辄止就够了,可是最后却停不下来,他觉得自己很无辜,一边看着沈望舒红润的嘴唇小口吞咽着粥水,还伸出小舌来舔舐勺子,他又觉得自己的嘴里发干,轻声说道,“你太美味了。”说完这话,他默默地偏过头去。 “你看我的总裁文了!”美味都出来了,必须是总裁文,沈望舒吞了粥,犀利地说道。 “没看。”沈玄迟疑了一下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他还觉得,这句话很熟悉。 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可是沈玄确定,自己从没有看过什么总裁文。 上一世的薛玄,是磨着牙跟她一起看过的,沈望舒侧身,摸了摸沈玄的脸。 沈玄就把这有些叫人迷惑的事情放在一旁,他满足地抱着怀里的妻子,看她伸手艰难地把手机打开,似乎是看时间,便柔和了眼角轻声说道,“今天剧组不开工。”他见沈望舒诧异地看着自己,脸上露出淡淡的满意说道,“宋一河今天心情不好。” 他本要去给沈望舒请假好好休息,谁知道宋导正躲在房间里骂娘,还没等沈玄说出自己要请假的话,宋导已经黑着脸表示今天导演不开心,不要开工了。 宋导很任性。 “怎么了?”宋一河很敬业的,有这种不开工的时候还是很稀罕的。 “昨天过来找你的那个女人,真去隔壁试镜了。”沈玄漫不经心地抱着沈望舒说道。 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沈望舒晶莹剔透的肌肤上,哪里还对别人感兴趣。 “罗心?她真的去了?”张同舟给了罗心一个这么好的消息,想必罗心是不会错过的,虽然那个角色和罗心的形象并不匹配,不过那可是女二号呢。 沈望舒嗤笑了一声。 “隔壁剧组导演给宋一河打电话了。”都是老朋友了,突然从宋一河的剧组里偷偷儿跑过来一个小艺人要求试镜,听说那个角色戏份很重只怕不能叫她同时应付两个剧组,顿时就表示可以从宋一河的剧组里退出专心女二号。 虽然罗心的演技也就是马马虎虎,不过隔壁那位武侠剧组的导演并不想找一个演技很好的女二号。男一号的周晨演技已经惨不忍睹,如果女二号出彩,那到底是在捧谁呢? 更何况罗心碰上了周晨,周晨为她说了几句话,周晨背后有人,导演也不愿为这点小事争执。 不过因为撬了宋一河的墙角,那位导演特别打电话给宋一河说了一下这个事情。 宋一河顿时就怒了。 他并不会介意有人跑几个剧组串戏,只要把自己的戏份做好了,其他随意,可是他不能忍受的是罗心还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就跑去试镜别的戏份,回来之后也没有说把自己的戏份提前演完,而是直接退出了剧组。 罗心并不是重要的角色,如果想要演完也不会浪费她多少时间,可是这么少的戏份,如果想要重新挑选演员,这个戏份还要从头重新拍摄,都需要再次花费精力,这是宋一河不能忍受的。 罗心算是把宋一河得罪得狠了,只是她并不在意,今天早上就拖着自己的行礼奔赴自己的大好前程。 不过她似乎并不知道,新剧组的导演,和宋一河是很要好的好朋友。 宋一河气得不轻,哪儿还有心情拍戏啊,正好给大家放了假。 “之前张总不是说星光悦乐有个艺人很合适么?”沈望舒刷刷地翻着自己的微博。 她结婚的消息并不是很重要,不过和她亲近的人都有留言,孟芳菲还给她点赞顺便祝福了她一下。 孟芳菲还转发了她的微博,在她的微博上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当然夸奖沈望舒很务实结婚看起来是个好女人的留言不多,更多的海一样的留言都是在问孟芳菲什么时候结婚的。沈望舒虽然很感谢孟芳菲无时无刻不在提携自己,不过却并不愿在微博上和孟芳菲频繁互动,给自己增加曝光率。 孟芳菲就在隔壁,想说什么都可以很方便,这个时候互动就有作秀的嫌疑。 她知道不会炒作作秀的艺人是走不远的,不过她对自己的事业也没有很强烈的企图心。 她演戏,也是为了快乐,而不是每天都在考虑更多的事情。 “张同舟打电话叫人过来了。”沈玄摸着沈望舒的头发轻声说道。 张同舟正虎视眈眈呢,见罗心真的走了大喜,急忙叫旗下的艺人过来试镜,算是捡了一个便宜。 沈望舒真心觉得张同舟是个奸商,不过这年月似乎奸商才过得好一些。她伸出自己的手指,看着手指上那枚硕大的粉色钻戒傻笑了一下,又想到昨天的缠绵和沈玄火热的胸膛,忍不住红了自己的脸颊把自己埋进了沈玄的怀里。她觉得自己很幸福,也很快乐,人生都变得满足没有遗憾了。她安静地听着沈玄胸口出有力的跳动,还有他的低沉的呼吸,又一次睡了过去。 她实在太累,好不容可以休息,理直气壮地睡到了下午。 沈玄陪着她一起睡,直到沈望舒醒来,依旧抱着她,一双眼睛睁开,清明清冽。 “你没睡啊?”体力真不错,沈望舒突然有点担忧自己日后的婚姻生活。 “不困。”沈玄抱了抱沈望舒的身体,见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知道她还没有恢复,也不闹她,安静地抱着她不做更多的动作。 沈望舒把自己压在沈玄的身上打了一个哈欠,这才慢吞吞地起身。 “别下床了。”沈玄拉她。 “没事儿,睡得骨头疼,我出去走走。”沈望舒换了一件有着高高领口的衣服,把所有暧昧的痕迹都隐藏在了自己的衣服底下,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格外水润妩媚,仿佛生出了另一种娇艳勾魂的美人,笑了笑,目光更加潋滟多情。 她把头发都放下来,掩饰住了耳根后的那些赤红的痕迹,看见沈玄走到自己的身后伸出手,从自己的身后把自己抱住,摸着他压在自己肩膀上大脑袋叹气道,“下去别留痕迹啊。” “……”沈总装作没听见。 “你啊。”沈望舒无奈地戳了戳他的额头。 沈望舒顿了顿,这才叫沈玄松开了自己,开了自己房门。 她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是不是该去和吕可说话。 才迟疑了一下,沈望舒就听见不远处宋一河的房间传来这老头儿的大笑声,之后他拍着张同舟的肩膀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艺人。 那个艺人羞答答的,年轻单纯,被宋一河夸了两句顿时就红了脸,张同舟却只是斯文地笑着,看了看这艺人,又对宋一河笑着说了两句话。宋导的心情大概已经很不错了,看见门口的沈望舒眼睛一亮招呼道,“小吕这是要出门啊?!” “宋导。”那个小艺人好奇地看了看沈望舒就走了,沈望舒就对宋一河礼貌一笑。 剧组换了演员,只怕罗心之前拍摄的戏份都要重拍,算是浪费了,宋一河只怕恨死罗心了。 “听说你结婚了。”宋一河没有微博,不过沈玄来找他的时候信口说了一句,可惜那时宋导正在气头上,沈望舒结婚算个屁啊,他自己结婚都没心情! 不过如今及时雨张同舟从来了一个不错的小艺人,不管到底那羞涩单纯是性格还是演技,宋一河也不在意这些,只在意的是这小艺人会不会再放自己的鸽子。得到了张同舟的保证,宋一河更加满意了,对沈望舒笑着说道,“结婚可是人生大事,咱们应该庆祝一下。” “我和阿玄想自家人一起吃个饭,宋导和孟姐如果有空就来坐坐?”沈望舒笑问道。 她和剧组里其他人并不熟,又不是冤大头,何必结个婚就闹得沸沸扬扬仿佛是在炫耀呢? “好好好!”宋一河有了心情,顿时就觉得自己饿了。 说着话的时候孟芳菲也走了过来,看见沈望舒手上的钻戒眼睛一亮叫道,“这钻戒很难得啊。”粉钻确实很罕见的,特别是这么剔透的粉钻,确实难得一见。 孟芳菲急忙握住沈望舒的手上下翻看了一会儿,这才羡慕地说道,“你的气色也不错,看你这个样子,我都想结婚了。”她并不是不想结婚,而是没有遇到自己心动的男人,从前还不觉得什么,可是看多了沈玄对沈望舒的呵护,又觉得羡慕极了。 “孟姐想要结婚,多少俊杰排着队等着呢。”沈望舒笑着感谢她转发自己的微博。 “虽然俊杰很多,可是合适我的却不多。”孟芳菲叹了一口气说道,“更何况我是艺人,和我谈恋爱很辛苦的。”只怕那时身边都是娱乐记者了。 沈望舒回头看了沈玄一眼,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小吕请咱们吃饭,我觉得咱们得出去吃个好的。”宋一河对吃大户完全没有一点的心理障碍,反而觉得很兴奋的样子。 沈望舒看他搓着手一脸要去吃大户的样子,抿嘴笑起来,拉住了沈玄的手。宋一河想要吃大户,对于人生第一次结婚的沈总来说,吃大户就吃大户,沈总别的没有,就钱很多,也不在意,一行人一起去了市内的一家很有名的私家菜馆。 宋一河毫不客气地点了一桌子的特色菜,拍着自己面前的桌子叫道,“不点对的,只点贵的!”这沈总才结婚,大约就算心疼,也不敢在媳妇面前表现出来吧? 他胖胖的脸都笑得皱了起来。 沈望舒忍俊不禁,在服务人员嘴角抽搐地走了,这才举杯笑着说道,“多谢大家的祝福。” 她一饮而尽,沈玄看了看他,迟疑了一下给她倒了一杯果汁。 “不喝酒怎么能乐呵。”宋一河顿时哼了两声。 “有我。”沈玄倒了一杯酒,对众人示意,之后仰头喝了,再次倒上一杯酒。 “看多了你们俩,我有生之年还能嫁人么?”孟芳菲都要被这两个闪瞎了眼了,看见沈望舒笑眯眯地夹着菜叫沈玄垫垫,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对咱们真是伤害。”她抬手啪啪地照了两张相,把沈玄和沈望舒腻歪在一起一个给夹菜一个偏头吃,吃完了还亲了亲沈望舒脸颊的画面连贯地拍摄了一下,全都上传到了自己的微博里写道,“秀恩爱遭雷劈。” 这一条微博引发了很大的反响,不过十几分钟,就有很多的留言了。 “虐死单身狗。”这条留言瞬间被顶成了热门。 当然还有许多的粉丝在询问孟芳菲,最近关于吕容的微博是不是有点太多,有炒作的嫌疑,孟芳菲却都没有在意。 她笑着看了一会儿,笑眯眯地对沈望舒说道,“以后你们两个可得幸福,不然我这可是要被打脸的。” “没错啊。”宋一河大口大口地吃着菜,顿了顿就含糊地对沈玄说道,“这个大喜的日子,沈总不说点什么?咱们之后的那部电影。”他呵呵地搓着手说道,“八千万不够啊,咱们还得加点。”见沈玄沉默地看着自己,宋导一缩脖子一狠心,梗着脖子说道,“现代剧本,咱们还得再加两千万。”他说得有些心虚,咳了一声说道,“制作得精良一点,沈总懂的。” 又不是古装戏,也不是大片,还想要那么多的投资,宋一河真的很心虚。 沈玄果然也沉默了一下。 “可以。”他淡淡地说道。 “可以?” “制作成本和宣发都算在一起。” 宋一河想要后期想要继续要钱的阴谋顿时被揭穿了,不过这也不少了,他搓着手赔笑同意了。 这个买卖做下来,宋一河果然就豪气了起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转眼之间整个席面犹如台风过境一片狼藉,沈望舒艰难地提着筷子摸着自己依旧空荡荡的肚子,再叫人上了几个菜方才勉强把众人填饱了肚皮。 然而宋导是一个不知道害臊的人,又从酒店里打包了一份儿蟹黄烧饼吃不了兜着走。大概是因为有了同桌吃饭的情谊,因此宋一河对沈望舒的态度更温和了几分。 整部戏在慢慢地成型,到了后期,女二号也进驻剧组,进行最后的拍摄。 此时沈望舒饰演的角色,已经脱离了先期的纯良胆小,变成了一个得到宠爱之中,嚣张跋扈的贵妃。 她穿着最美丽奢华的盛装,站在后宫三千的面前,然而那无边的美艳依旧将所有的妃嫔的光彩全都压制夺去,繁华的后宫都在她的面前黯然失色。 她一颦一笑都带着热烈的美艳,可是那双上挑的早就不复懵懂年少的眼里,却带着几乎疯狂的毁灭的光。她把从前曾经欺凌过自己的妃嫔一个一个打下尘埃,叫她们跌进泥土之中,放肆地嘲笑她们的可怜,可是那双艳丽的脸上,总是露出一抹茫然。 沈望舒演得很轻松,几乎没有被人指摘的地方。 宋一河出了名的拍戏慢,整个剧组还没有完结,隔壁剧组里的戏份已经杀青了。 那部武侠大戏,经过长时间的宣传之后,开始播出。 沈望舒扮演的角色只在第一集中出现,因此她特别请假和沈玄关着门自己看。 魔教的第一代妖女,存在在传说中的女人。 天山剑侠负剑下山,听到有年纪很大的武林泰斗,感慨地说着当年的旧事,也在提醒这位剑侠,不要被魔教的妖女迷惑,要守住本心。 过往的画面飞快地闪过,最后停留在一个红裙翻飞的高挑的美人的身影上。 她在山崖之上临风而立,红衣束腰,侧脸一笑,只露出潋滟妖冶的眼,还有戏谑勾起的那一抹红唇。 妖气横生。 只有这一个镜头。 沈望舒想到自己苦逼地摆了不知多少的造型,顿时抽了抽嘴角。 多给个镜头会扑街啊?! 第51章 重生娱乐圈(九) 沈望舒感到自己很受伤,然而媒体对她的评价却不错。 这部武侠剧前期历史介绍带有一点江湖恩怨,你死我活的沉重,最后出场的魔教的妖女,算得上是唯一的一点亮色。 鲜明的红衣热烈张扬,妖艳的美人绝世无双,确实很叫人眼前一亮。 因此第二天网络上有很多网友都在搜索妖女的扮演者,不仅翻出了沈望舒从前演的那些电视剧,还被人翻出沈望舒如今正在宋一河的剧组里做女三号,更多的通过孟芳菲的微博认识沈望舒的网友纷纷关注起了沈望舒,一时间沈望舒的名气大涨,粉丝数量刷刷地上去了不说,连微博下方的留言都活跃了起来。 然而更多的被被剧中那个妖女迷住了心神的人兴冲冲到了沈望舒的微博之后,发出了更大的哀嚎。 沈望舒的微博不多,置顶的一条,就晒着自己的结婚证。 又一个美人结婚了,还能不能好好给人当梦中情人了?! 这条微博下面一片哀鸿遍野,顺便嫉妒了一下不知是哪个家伙下手这么快。 沈望舒抱着自己的手机,又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她只有一个镜头,可是似乎效果不错,对她有了印象的观众也多了起来,这都是意外之喜。 宋一河更开心一点。 沈望舒正在他的剧组里,如今有了一点的名气,自然也带动了自己剧组的人气。 沈望舒只算是小红,只是红的是时候,正好是《深宫美人》需要曝光的时候。 他还特意打电话给自己的老朋友,感谢他将沈望舒剪得这么美。 后面的高山绿树什么都是后期加上的,沈望舒那一个侧脸比整张脸露出来的效果都好,宋一河觉得照这个速度下去,叫沈望舒出演电影的女一号,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心情好了,对沈望舒更加和颜悦色,虽然剧组里有人不满,不过也知道沈望舒和宋一河的关系不错,身边据说是经纪人,其实是她新婚丈夫的那个男人来头不小。 更何况沈望舒还有孟芳菲明里暗里护着,除了背后的几句酸话,谁也说不出什么。沈望舒也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性子,因此剧组的气氛还算是和睦。然而宋一河意气风发,对这部戏充满了信心,却知道自己那位老朋友的心情并不好。 《天山剑侠》虽然初期收视不错,可是其实是砸锅了。 想也知道,当一部戏开始播出,观众们的目光没有聚焦男一号,也没有聚焦剧情,而是把目光都关注在了一个客串的角色,这部戏就有点悲剧了。 虽然还可以安慰自己女一号和女二号都没有出场,可是男一号干什么吃的?1 这部戏是一场武侠大戏,男一号是要撑起大半个剧的,可是周晨在其中不仅表现得毫无亮点,更被人吐糟只有一张脸能看,没有原著中那剑侠的英姿勃勃,意气风发。 这是当然的,周晨在剧组拍戏的时候就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死样子,大家都知道是因为什么,可是这上了银屏才发现,情况很糟糕,已经有人在这部戏的官网吐槽男主是不是没有吃饭这么一个叫人伤感的话题了。 沈望舒在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了几个吐槽的帖子,都觉得周晨就是一个小白脸,谈情说爱的时候还过得去,一把剑打架的时候,就很无力的样子。 根本没有演绎出一个剑侠的风采。 当然,沈望舒也明白为了什么。 上辈子周晨没有被宋总压倒,当然有力气好好儿演这个角色,不过这辈子他要应付周总,只看那一天他身上的鞭痕就知道周总不是一个消停的人,这么一个情况如果还能专心演出,那也蛮拼的。她知道这部曾经叫周晨成名的剧集算是叫周晨演废了,勾了勾嘴角,又信手去看《天山剑侠》的官网,如今这部戏的官网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已经有对这部戏不满的原著党在喷了。 不仅喷男一号周晨,还有喷两个女性角色的。 女一号也就罢了,罗心出演的女二号简直被人喷成狗。 “看了十集,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女性角色,竟然是初代的魔教妖女!” “一个妖女,你演得比圣女还纯洁,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初代妖女会哭的:看我不争气的后辈!” 沈望舒笑得不行,看着定妆照上也穿着一件红裙,可是目光楚楚可怜的罗心,再看看一旁正义凛然的女一号,忍不住笑了笑。 “看她们做什么。”沈玄侧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揽着她的腰肢厌恶地说道,“这种女人,看了都恶心。”他的目光闪了闪,轻声说道,“看了实在碍眼。” “你又做了什么?”自家这部戏也进入到了尾声了,沈望舒突然有些不舍,回头抱着沈玄的脖子笑着说道,“别叫人拿住咱们的把柄。” 她并不厌恶沈玄为她报仇,沈玄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前些时候那个宋总找上门了。”沈玄喝了一口沈望舒手边的咖啡,觉得有些甜,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方才轻声说道,“我们有些合作,我稍稍提了两句。” 他来国内投资了很多的行业,也希望在国内扎根的,毕竟如今的国内经济正好,市场上有很多的商机。他挑选了几个有前景的行业,自然就有人找上了门。那个宋总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掌控者,虽然没有上市,然而实力雄厚。 沈玄虽然手中已经有地产公司,却并不介意和其他公司合作。 他在宋总找上门来的时候,隐晦地表达了对周晨的不满。 顺便和宋总提了提,自家新婚妻子差点儿被周晨暗算喝了一杯加料的酒的事情。 宋总虽然夜夜笙歌的,也没有沦落到老年痴呆的地步,顿时就想起那天晚上敢玩儿命的女人了。 那个女人的脸宋总早就记不得了,只是这件事情叫他很在意,如今还有印象。 宋总是满头大汗地走了的。 “我问宋总要了一点东西。”沈玄压在沈望舒的肩膀上,有些献宝地说道,“等宋总给了我,我给你看。” “那天晚上的视频是吧?”沈望舒笑着问道。 “一想到那个,我就觉得后怕。”沈玄手臂忍不住绷紧用力,把笑起来的沈望舒用力地抱紧,嗅着她身上安宁的香气淡淡地说道,“我不在意你的从前,只在意你会不会被人伤害。” 就算沈望舒遭了暗算,他的心意也不会改变,可是那对沈望舒身心的伤害太大了。沈玄垂了垂眼睛,掩饰着眼睛里的杀机轻轻地说道,“他竟然敢这样作践我的珍宝。”他恨不能把沈望舒捧在手心儿的时候,却有另一个男人,想要丧心病狂地伤害她。 “我没事。”沈望舒其实心里也很后怕。 如果那时宋总没有被自己吓唬住,如果他就喜欢这样的女人,如果他是个更喜欢强迫别人的人,她都不会有好下场。 那天门外还有两个保镖,屋里还有别人,他如果一定要留下她,她也是没有办法反抗的。 她不想再回想那一天当自己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坐在那个包房里时穷途末路,却色厉内荏的心情,也不想告诉沈玄,那个时候自己的想法。 如果不能逃走,一定要被宋总强迫,那只红酒瓶子她一定不会浪费在宋总的身上,而是会反手送周晨去死。 可是伏在沈玄可靠的怀抱里,沈望舒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激烈的心情变得安宁了起来。 “没事了。”沈玄笨拙地拍着沈望舒的肩膀低声说道。 “这部戏算是完了。”沈望舒看都不看这部戏的网页了,对她来说,亲眼看见周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是依旧叫人怀疑他的演技,说他毁了整部戏后已经叫她感到满意。 她笑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急忙起身穿起了衣服说道,“我记得今天有一个采访?”说是采访,就是电视台的一个娱乐节目,沈望舒大概长时间微笑点头就可以了。最近她有了一点名气,所以这样的采访就多了起来。 不同的是这次的娱乐节目收视率很高,如果不是孟芳菲在背后推了沈望舒一把,沈望舒是上不去的。 “孟姐今天也上这个节目,咱们快走吧。”沈望舒穿了一件高挑修身的衣服,并没有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对沈玄笑道,“宋导还希望咱们好好儿介绍一下新剧。”至少也得多提一提新剧是不是?宋导虽然对自己拍的电视剧有信心,不过也不敢轻视,孟芳菲拉着沈望舒一起上节目顿时就叫他高兴坏了,连沈望舒来不及拍接下来的几场戏,都点头可以补拍。 “哼!”沈玄不提孟芳菲还好,提了顿时脸色一沉。 宋一河也不知在哪儿入了邪教,鬼迷心窍地重新改了改剧本,把孟芳菲和沈望舒之间的姐妹情改得面目全非,怎么看都带了几分隐隐的暧昧。 不管是孟芳菲抱着贵妃的尸体哭得悲痛欲绝,还是贵妃看向孟芳菲的眼神,都…… 可恨宋一河还口口声声说这是最纯洁的姐妹之情,如果看出有暧昧……那一定是姐妹之间感情太感人了。 他说什么都不承认,可是却暗戳戳地照着这个路线拍,美其名曰响应如今大众的口味,沈总很生气。 如果不是拿撤资做威胁,宋导一定能上天! “你才吃完可可的醋,现在还吃孟姐的醋?”多奇怪呀,沈玄不去吃男人的醋,偏偏对上沈望舒身边的朋友都很看不顺眼。 这部戏里并不是没有男性的角色,什么皇帝侍卫太医的满后宫乱窜,沈望舒都觉得这后宫满乱套的。这其中不乏英俊的当红艺人,可是沈玄对这些人完全没有什么在意的,每天只蹲在她的身边留意吕可和孟芳菲,还吓哭了星光娱乐那个想要和沈望舒搭话的小艺人。 天知道,沈望舒看着哭喊着“对不起”飞奔跑走的那个想和公司前辈问好的小姑娘,心里是多么哭笑不得。 “她们都对你心怀叵测。”沈玄眯着眼睛犀利地说道。 “有你在,谁敢觊觎我啊?”沈望舒迎着沈玄警惕得恨不能抖着耳朵四处查看的模样,摸了摸他的额角,柔声说道,“我只爱你。” 沈玄默默地抖了抖自己的耳朵,不说话了。 “不许跟孟姐摆脸色啊,她对我很用心了。”孟芳菲虽然对别人也很和气,不过和沈望舒却格外要好,沈望舒知道大约自己的性格叫孟芳菲亲近放心,也对孟芳菲对自己的照拂很感激。 沈玄虽然有钱有资源,可是在娱乐圈里,有钱有资源却红不了的大有人在。她一直被孟芳菲提携,这是她不能否认的,如果只当做理所当然,那就太无耻了。她知道沈玄只是在自己面前抱怨一下,拉着他就出了门。 孟芳菲和她一起走,见她打扮得颇为中性,更加高挑靓丽,眼前一亮。 “这个形象也很好。”沈望舒气势起来的时候很有高高在上的气场,和从前那种心机女狐狸精的形象就不是那么相符了。她的脸偏艳丽,充满现代气息的镜头感。 沈望舒也觉得孟芳菲的一身长裙温柔端庄,也笑着说道,“如果我也能穿孟姐的这件裙子,还打扮成这样做什么。” 她就是穿上了孟芳菲这柔软清丽的裙子也不像是个好女人,自然不会自爆其短。更何况宋一河说了,新电影自己要扮演的是一个性格强硬铁面无私的女侦探,她十分机警强悍,从不露出笑容,对同一个侦探社的下属和案犯都带着压制和居高临下的气势。 不屑同僚的愚蠢,却对罪恶嫉恶如仇。 她锐利的眼仿佛什么都能看透,叫罪犯无所遁形的同时,却又被周围的人疏远。 她从未演过这样的角色,也希望提前感受一下。 顺便先帮宋导的扑街电影做一个形象宣传。 孟芳菲显然也想到了,忍不住摆手笑了。 她和沈望舒想到一块儿去了,所以才会穿得这么温柔如水。 她在新剧里扮演的就是这么一个形象,清新温柔,笑容可爱,短短时间就成为女侦探最亲近的人。 她笑了一会儿,揶揄地看了看和沈望舒寸步不离的沈玄,这才上了沈望舒和沈玄的车。 这一路她和沈望舒一直在探讨宋一河的新剧,揣摩剧中的人物性格,感到很快就到了摄影棚。两个各有千秋的女人一下车,顿时就冲过来了许多的记着,把沈望舒和孟芳菲团团围住。 沈望舒虽然名气上和孟芳菲不能相提并论,不过最近她在网络上正红,又和孟芳菲很要好的样子,耳边也传来了许多乱七八糟的问题,更有甚者,还在大声问道,“吕小姐,听说您结婚了?!” “是的。”沈望舒全程躲在孟芳菲的身后没有开口,听见这个停住了。 她微微一笑,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顿时叫人露出了惊艳。 “您现在出名了,会不会觉得从前挑选的丈夫已经配不上您?” 更有不客气的就问道,“您会不会离婚?” 连个绯闻都没有,却被人天马行空地想到离婚,沈望舒不得不佩服这些娱乐记者。 “绝不。”她脸上的笑容缓了缓了,正容说道,“我很爱我的丈夫,而且……”她冷淡了脸色说道,“我不喜欢这种问题!” 她有些不客气地推开了眼前那个还在叫嚷“是不是担心被人非议您成名之后就抛弃……”的记着,转身伸出手,把沈玄拉在自己的身边,在镁光灯闪耀中认真地说道,“这是我的丈夫,我只爱他一个!” “而且怎么能是糟糠呢?” 沈望舒微笑着顿了顿,在记着们亮晶晶的眼睛里笑着介绍自家的沈总。 “他可是总裁!” 此话一出,顿时暴击一片,记者们都沉默了。 现场顿时一片的寂静。 这真是一个清纯不做作的回答啊。 “没错儿。不仅是这样,沈总还是我们舒舒的经纪人,还是《深宫美人》的投资商。”孟芳菲都要笑死了,她就知道,有沈玄和沈望舒的地方一定有乐子看。 她看了看得意地炫耀自家总裁老公,一张美艳的脸仿佛生出光彩的沈望舒,再看看保持着冷峻的脸色,可是嘴角微微勾起,一只手还牵住沈望舒手指的沈玄,努力憋着笑了一会儿,这才把沈望舒护在身后笑道,“沈总知道舒舒要参演《深宫美人》,为了舒舒,可投入了不少的资金。” 她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女人。 不仅把记者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宋一河的新剧上面,还隐隐地将沈望舒进剧组的顺序给颠倒了。 明明是沈玄为了捧沈望舒因此投入资金叫宋一河不得不给出一个角色来,可是如今一说,倒成了宋一河慧眼识珠,沈望舒进入剧组之后,沈玄为了妻子投资了。 沈望舒感激地看了孟芳菲一眼。 孟芳菲微微一笑,勾住了沈望舒的胳膊迎着闪烁的镁光灯,两个各有春秋的美人开始摆造型。 好不容易才成了一下主角的沈总顿时黯然地被排挤到了阴影里。 “孟小姐说说宋导的新戏!”比起沈望舒一个新人,还是宋一河和孟芳菲更有名一些,更何况宋一河早早就开始炒作《深宫美人》了,口口声声什么虐恋情深深宫孽海美人心计等等说得天花乱坠的。 记者们也对这部戏很感兴趣,特别是之前一部很被观众期待的武侠大戏不大叫好之后,宋一河顿时成为了挽救收视率的救世主!只是宋导还是很狡猾地,知道半遮半掩最*,因此虽然有演员们一些定妆照被发布,可是真正的剧情一点儿不给看。 这是宋一河开戏之后第一次叫剧组里的艺人进行采访,谁不想知道第一手消息呢? “只能说,宋导的水平大家应该都有数。”孟芳菲才不把新剧夸成花儿呢,万一扑街了岂不是很打脸?笑着说道。 “吕小姐呢?” “学到了很多的东西。”沈望舒也含蓄微笑。 “……这位总裁先生呢?”还有一个不怕死的,几乎把话筒塞进沈玄的嘴里。 沈玄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小记者,目光冰凉。 “不剧透。”他垂目淡淡地说道。 小记者顿时被噎得直瞪眼,看着这个一脸打死也不说的家伙,扭头,一脸求助。 沈望舒都觉得沈玄实在可爱极了,如果不是有记者在,她一定好好儿掐着沈玄的耳朵亲一口。只是沈玄这狡猾的样子她实在爱得不行,忍不住目光潋滟地总是回头看沈玄一眼。 这么恋恋不舍,孟芳菲都觉得眼睛要瞎了。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挽着沈望舒微笑,嘴角不动,从牙齿里挤出来小声儿说道,“天天看!还看!这么好看?!”她一偏头,就见沈望舒认真地点头。 孟芳菲沉默了一会儿,继续挤着声音说道,“你真是没救儿了。” “我只对我家阿玄无可救药。”沈望舒笑眯眯地说道。 孟芳菲摸了摸自己的手包。 “做什么?”沈望舒警惕地问道。 “怒取关啊。”孟芳菲哼哼了两声,见远处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出来,把那些急着都排挤到了外面,不必担心自己的形象问题了,这才摸出了手机不客气地说道,“从前你取关我那么多次,我好吃亏啊!这回我得讨回来。”她刷刷地刷着自己的微博,扭头威胁地把涂着透明甲油,更加剔透水润的手指点在了沈望舒的微博上,笑眯眯地说道,“我很生气,很生气哦。” “一个仇孟姐你要记半年?”沈望舒顿时抽着嘴角说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孟芳菲点了点沈望舒的微博,哼了一声,得意地说道。 “难道要我置顶一个道歉信?”沈望舒一边和她往里走,一边笑着说道。 “你家沈总做的,你来道歉做什么?男人不是这么宠的。”孟芳菲觉得沈望舒对沈玄真是包容到了极点,又嫉妒起来,不过见沈望舒笑着看自己,唯恐这人又说出什么刺激人心灵的炫耀恩爱的话来,抬头捂住沈望舒的嘴叹气道,“别说!给我一个光明的心情。” 不然总是被“恩爱”,会报复社会的。孟芳菲把手机塞进了自己的包包里,迎着对面的摄制组露出了一个笑容。 沈望舒条件反射,一起微笑。 才微笑了一下,沈望舒和孟芳菲脸上的笑容就淡下来了。 摄制组里已经坐好了几排观众,还有主持人和嘉宾,嘉宾沈望舒很熟悉,竟然是周晨还有罗心。 罗心打扮得清纯可人,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又乖巧又单纯,她睁着水意盎然的眼睛,似乎有些怯生生的。沈望舒敏锐地看到她握着周晨的手,两个人彼此坐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这显然是情投意合了,沈望舒乐见其成,目光又落在一旁一个有些沉默的女艺人的身上。这是《天山剑侠》的女一号,虽然在剧中评价不怎么样,不过和罗心对比起来就要好得多了。 她形单影只地坐在一旁,隐隐离周晨和罗心远了点儿,似乎怕被粘上似的。 这大概就是周晨那天暴露了一下身上鞭痕后的后遗症了。然而沈望舒更好奇的是,罗心去的晚,知不知道她身边的男人不仅有她一个女人,其实还有宋总这一个男人呢? 她就笑了笑。 “你还笑得出来?长不长心啊?!”孟芳菲脸色沉了沉,捅了一下沈望舒就带了几分不悦地对一旁的工作人员问道,“怎么还有别人?” 她是国内的一线女星,能上这个节目就已经很给面子,如果对手嘉宾的身份太低,是一件对她很冒犯的事情。沈望舒的地位就很低,说好听了现在有了知名度,可是想要和孟芳菲相提并论简直就是笑话。别看孟芳菲笑嘻嘻愿意提携沈望舒,可是叫她给别人当踏脚石,那她是要翻脸的。 《天山剑侠》所有的艺人捆一块儿,也不够孟芳菲一个手指头的。 更何况沈望舒记得,这个节目当时说好的嘉宾,并不是周晨这几个。 “孟小姐,孟小姐这里面有些误会。”工作人员也苦逼死了好么,谁愿意叫一群没有名气的上台得罪人呢?可是人家来头很大啊。 “有人给节目组投资,投资了一笔资金。”投资了大笔的资金之后,这捆绑着的就上来了几个小明星。当然这个还不是重点,这人迟疑了一下就压低了声音对孟芳菲说道,“宋导刚才也同意了,您要不打个电话?”他觉得自己的后背滚烫极了,一扭头,就见一个冷着脸的英俊黑发男人冷冷地看着自己。看看那卓然不同的气势,还有那尊贵的定制西装,这工作人员欲哭无泪。 好模板的土豪啊。 “我给你投资,叫他们滚。”沈玄财大气粗地说道。 “等等。”孟芳菲才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快,就接到了宋一河的电话,宋一河似乎简短地说了几句,孟芳菲虽然有些不悦,还是低声说道,“看在宋导的面上。” “宋导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沈望舒不由诧异地问道。 “那部戏的导演不是宋导的好朋友么,特意求了宋导叫几个剧里的主角跟咱们一起上节目,想抬一抬他的那部戏的人气。”这部《天山剑侠》简直就是一场悲剧,在开播还是一个很高的收视率之后,第二天当女一号和女二号一起露了脸之后,整个戏的收视率就开始以跳楼机的速度直线下滑,把平直的下降线条差点儿叫剧组导演的心跳都跟着一起忽悠下去了。 大概是对主要角色太过失望,因此连网络平台的收视率也很不好看,唯一喜欢看的平台上,各种吐槽总是茫茫多。 还有一些更极端的,留下的弹幕就更叫人吐血了。 “只想看第一代妖女。”的弹幕等狂刷屏。 当然,沈望舒也知道,这后面有张同舟在不予余力地推她往上走。 在发现区区一个只有一个镜头的小龙套却成了整部戏的亮点,连主角都压制了,张总已经做梦笑醒好多天了。 这时候不刷沈望舒的知名度,张总还能叫星光娱乐的掌舵人么! 这里面多少水军兴风作浪,张总只会会心一笑。 沈望舒笑着看孟芳菲不悦,却只是笑了笑。 “既然是宋导发话,带上就带上吧。”她也在心里感激宋导的朋友把自己在镜头前拍成了一个叫人眼前一亮,津津乐道的美人,这对于沈望舒来说也是提携之恩了。 她不会提携周晨,可是剧组导演对自己的照顾还是要报答的。《天山剑侠》已经骂声一片,就算周晨上了很多的节目,难道不依旧还是要被骂么?她握了握沈玄的大手,心里安稳了一些说道,“看在两位导演的友谊。” 孟芳菲皱了皱眉,还是勉强点头。 “沈总坐在观众席上好么?”她侧头对沉默的沈玄说道。 “你在台下看着我,我就觉得被你注视着,心里特别幸福。”沈望舒扭头对沈玄笑着说道。 沈总不愿意的眼神顿时就亮了。 “这么短时间你还要见缝插针秀恩爱?”孟芳菲不可思议地问道。 真是丧心病狂啊! 有没有考虑过单身人士的心情?! 沈望舒拉着沈玄的手,用可怜巴巴的无辜表情看着孟芳菲,艳丽的美人,眼睛却湿漉漉的,似乎在闪着光。 孟芳菲默默捂脸。 “现在怒取关还来不来的及?”她深深地受到了伤害,奄奄一息地问道。 “孟姐这不是就笑了么?笑一笑,更漂亮的。”沈望舒对孟芳菲眨了眨眼睛,一时无辜的上挑的妩媚的眼角,又透出了几分略带风情的狡黠。 她送了沈玄去了下面的观众席,这才笑眯眯地挽着无奈微笑,然而脸色好了许多,不会因为黑脸被人拍到传一个“看不起小艺人”新闻的孟芳菲。后者暗中捏了捏她的手背一起上了台,对下面发出了兴奋欢呼的观众招手,坐在了一起。 孟芳菲是不屑和周晨罗心坐在一起的,和沈望舒坐在了一个长长的真皮沙发里,依旧手挽着手。 “孟小姐和吕小姐的感情很不错啊。”这两个人是真心亲密,主持人就笑着揶揄了一下。 “我和舒舒一见面就很投缘,在一个剧组里时间久了,她和我的对手戏也多,感情就更好了。”孟芳菲笑着说道。 “吕小姐呢?孟小姐是一线明星,和她做朋友会不会压力很大?”这话问的就有些刁钻了,不过沈望舒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笑着说道,“压力没有,反而很兴奋的。”她抚掌笑着说道,“那时的心情就是‘哇!大明星喜欢我要和我做朋友!’‘要红的节奏”这个样子。”她坦荡荡地说着这个话题,对自己借助孟芳菲上位没有一点的晦涩,反而得意洋洋的。 “真的嘛?”孟芳菲顿时吐槽说道,“那为什么从不和我互动?总是我主动很巴结你的样子?” “大概是孟姐把我想要炫耀的,都炫耀得叫我无话可说。”沈望舒叹气说道。 “你最喜欢炫耀的,不是你的结婚证么?”孟芳菲顿时冷笑起来。 “你不是点赞了么?现在难道是在羡慕嫉妒恨?”沈望舒笑眯眯地问道。 孟芳菲哼了哼,之后又笑了,指着沈望舒笑着说道,“炫夫狂魔啦!” 她们两个看似在斗嘴,可是感情却很好的样子,彼此说话十分默契,活泼亲昵,显然是平时也是这样,顿时就叫主持人笑了起来。 孟芳菲自从成了一线女星,自持身份已经很久不会这样活泼跳脱地和人在公众场合这样说笑了,可是和沈望舒却很亲密的样子,顿时就叫人羡慕起来。 “说起微博,其实有有心人发现,吕小姐曾经多次取关孟小姐,虽然之后很快就重新关注,只是……”这主持人就笑着问道,“两位的感情是不是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好,或者说,两位不合的时候,也总是会感情出现问题?”两个女星外表和睦,内里翻脸的话题总是被人津津乐道的,孟芳菲闻言就揶揄地看了沈望舒一眼,笑着问道,“是你说,还是我说?” “还是我说吧,不然舒舒又要开始炫了。”孟芳菲顿了顿,目光落在了在第一排正襟危坐,气势逼人导致前后左右座位都没人敢坐的沈玄的身上。 沈望舒笑吟吟地摆了摆手,之后单手捂脸表达自己的羞涩。 “舒舒的微博确实取关了我几次。”孟芳菲探身拉开沈望舒的脸,果然没见脸红只有满脸的笑容,扭头叫摄影赶紧给沈望舒一个特写,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取关我的都是沈总,你们知道为什么么?” 她一脸神秘地看了看主持人和下方的观众,在大家屏息等待答案的寂静里突然笑着说道,“嫉妒啊。”她笑着叹息道,“嫉妒的老公,真是洪水猛兽,招惹不起啊。” “这个一定要炫耀一下。”沈望舒眼里仿佛闪烁着星光,笑着说道。 她家总裁必须炫。 第52章 重生娱乐圈(十) 一个还在成名路上的女星,坦言自己有了丈夫,还一副特别想要炫耀丈夫的表情,连主持人都呆住了。 他干笑了两声,实在不明白沈望舒怎么能这么坦然地炫耀自己的丈夫。 艺人不是都尽量隐瞒自己的婚史,希望不要被粉丝们伤心抛弃的么? “嫉妒?”他今天请孟芳菲上节目不是来找茬的。虽然可以问一些过分的问题,可是还是有一定的保留。 主持人也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瞎,看见孟芳菲正暗搓搓对沈望舒瞪眼睛,他急忙笑了一声,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兴致勃勃地问道,“为什么……”他顿了顿,想到孟芳菲对沈玄的称呼,就笑着问道,“沈总会嫉妒孟小姐?”堂堂总裁,嫉妒妻子的好朋友是几个意思? “大概是因为我和舒舒的感情太好了。”孟芳菲叹气道。 “太好了有什么问题?”谁家没有一两个闺蜜呢? 虽然这世道闺蜜二字已经不能直视, “男人的嫉妒心深不见底,谁知道呢。”孟芳菲笑着摊手说道,“沈总还是舒舒的专属经纪人,全程陪同,一眼都不能少看的。” 她说了几个剧组里发生的有趣儿的事情,见场上的气氛活跃起来,这才摆手笑着说道,“其实我也很羡慕的,舒舒和沈总的感情特别好。宋导之后还会有电影开拍,舒舒如果进组,我们就又要和沈总共事了。”她看似不经意地,提了提宋导计划里的电影。 这是宋导的郑重哭求。 没办法,为了不叫电影扑街,现在就可以炒作起来了。 “呵呵我们再来继续别的话题。”宋导的电影叫人特别不感兴趣,主持人顿时笑着转移话题。 他偷偷抬了抬手,摄影机就扫过沈玄的脸,重点照顾了一下沈总。 “说起宋导的《深宫美人》我们都很期待哈,不过最近热播的《天山剑侠》才是进行时,今天我们邀请来了这部戏的主要角色,来参与咱们的节目。” 这话就说得很亏心了,《天山剑侠》热播个屁啊,早就跌破收视率了,两家首播这部戏的电视台眼睛都红了,几乎不能相信,明明服装制作都很精良,剧本也很精彩,还有这许多书粉儿的电视剧竟然能扑街到这个地步。 明明也是俊男美女的组合,怎么不给力呢? “吕小姐也在剧中客串了一个角色,这可真是缘分啊。” “能客串这部戏,我感到很荣幸。”沈望舒客气地说着,扫过了周晨,心里哼笑了一声。 周晨确实英俊精致,可是他的名气不大,演出角色的时候又很不在状态,当然无法掌控那个角色。 扑街被骂都是活该,只是看周晨那隐隐的憔悴,看起来似乎宋总还对他颇为喜欢。 什么时候宋总才会把视频交给沈玄呢? 她下意识地向着下方看去,就见沈玄正安静地坐在观众席上,看到她看过来,正对上她的一双眼睛。 他一直在看着她,所以总是能第一时间对上她的目光。 沈望舒心里暖洋洋的,感觉就算自己坐在这个嬉笑怒骂都是在演戏,其实没有一点真正自我情感的台上,却依然感到自己是被保护着的踏实。 她看向沈玄的目光太过专注,就叫孟芳菲轻轻地捅了一下,急忙扭头眨了眨眼睛,就看见那位穿着一身时尚服装的主持人正带着几分兴致地访问周晨。这位主持人面对孟芳菲和沈望舒的时候就很不客气,这个节目也是以犀利见长,周晨正被问得哑口无言。 “之前你只是一个三线小艺人,是什么原因,能叫你出演了咱们这部戏的男一号呢?你真的觉得自己能够胜任么?”主持人笑眯眯地问道。 周晨的目光正默默地落在沈望舒的脸上,神色有些恍惚,闻言顿时脸色一僵。 “呵呵……”他没有想到主持人竟然问出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台本上完全没有提到啊。 怎么可以不按剧本出牌?! 他心里愤愤,可是看到摄像机转向自己,急忙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大概是剧组觉得我的形象合适。” “你的形象真的合适?”《天山剑侠》扑街了啊! 主持人的眼神顿时就不对了。 沈望舒简直要笑出声儿来,觉得这主持人有趣极了。 “别看他犀利专门捅人伤疤,这就是人家的风格,还挺受欢迎的。”孟芳菲一派雍容地坐在一旁,端着一线女星的架子躲在沈望舒的身后,避开了摄像机小声儿说道,“观众们最喜欢明星被他问得恼羞成怒的糗样儿了。我真是不明白,宋导要帮朋友可以,怎么叫人上这个节目。” 黄连水都要被问出来了好么?孟芳菲看着周晨脸色通红不知所措,就笑眯眯地说道,“看见他这样,我心里就舒坦了。” 周晨不必说了,孟芳菲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至于另一个罗心,孟芳菲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背叛了宋一河去了别的剧组,还拍摄到了一半儿浪费了那么多的精力,罗心形同背叛,孟芳菲厌恶她到了极点。 她是被宋一河一手捧起来的,当然对背叛宋一河的艺人都带了不喜。 “这风格不错。”沈望舒压低了声音和孟芳菲咬耳朵。 “你是没被问倒,还炫耀了一把,当然说他的好话。”孟芳菲哼了一声说道。 主持人方才的话题其实十分犀利,一个不好,她俩挚友闺蜜的人设就得崩。 一味儿的只会说取关只是误会其实她们的交情很好,只会叫人觉得很假作秀,还不如方才的嬉笑更来的真实。 “两位又在咬耳朵了,感情真好啊。”主持人几乎把周晨给问哭了,转头看见沈望舒和孟芳菲咬耳朵,眼睛一亮挥手叫道,“请看沈总!” 果然,观众席上沈总的脸,正默默地黑着。 孟芳菲方才的笑言,就更真实了。 沈望舒看了沈玄一眼,揉着眼角笑着说道,“拍得英俊点。” “沈总真的很帅啊。”主持人吸了一口口水,露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来对沈望舒笑着说道,“吕小姐平时不会担心么?有才有貌的男人,有很多的诱惑啊。” “他当然只爱我。”这主持人又在犀利了,沈望舒十分炫耀地说道。 她上挑的妩媚的眼角带着几分红晕,流露出逼人的妩媚与自信,容光濯濯,艳色逼人,仿佛将整个摄影棚都照亮了。 “沈总呢?”主持人机灵地问道。 “我当然只爱舒舒。”一个话筒塞到沈玄的嘴边,他垂头看了看话筒,斩钉截铁地说道。 主持人捧心,面露痛楚,“心都碎了。” “突然理解了孟小姐的痛苦。每天和这两位在一起,不好过吧?”孟芳菲和沈望舒都是玩笑开得起的人,连赠送的沈玄都十分配合,这主持人心满意足。 他哪里还喜欢跟一旁开不起玩笑已经黑了脸,小小的三线小明星却敢在他面前摆脸色的周晨说话,专注地对孟芳菲压低了声音说道,“天怒人怨啊!怪不得孟小姐的微博上总是在抱怨被伤害了。不过话说回来,最近吕小姐怎么不取关你了?” “沈总不吃醋了?” “结婚了,有了名分,就觉得咱们都不算威胁了。”孟芳菲摊手笑道。 “观众朋友们,由此可见,男人也是需要名分的。”主持人一脸严肃地对着镜头说道。 “沈总说呢?”他一边搞笑,一边还在去问沈玄。 “名分必须有。”沈玄挺了挺自己有了名分之后更加挺拔的脊背,内敛沉稳地说道。 不过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有刻意撑在脸颊边的那左手无名指上上闪亮的钻戒,暴露了沈总炫耀的内心。 他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动作,展现了一下自家的结婚钻戒。 沈望舒抽了抽嘴角,觉得沈玄完全乐在其中。 当然,沈总能有一个机会能在全国观众面前昭告自己的名分,心里其实特别满意,也特别配合。 主持人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缩在椅子上默默地哽咽单身狗没狗权。 他一脸八卦地扒着孟芳菲询问沈望舒和沈玄之间的话题,也不冷落孟芳菲,在沈望舒面前询问孟芳菲的日常,顺便卖力刷着宋一河的新剧,一时之间气氛火爆极了。 不过这个节目并不是只跟孟芳菲和沈望舒说话就可以的,当节目组导演已经第三次气急败坏地竖起了白板,叫他去留意已经被挤兑成了壁花儿的周晨三个,他方才不甘不愿地把椅子转到了周晨的方向。 周晨现在已经缓过来了,此前正看着侃侃而谈的沈望舒目光十分复杂。 他的记忆里,吕容总是傻乎乎的,只知道对他言听计从,可是他从未见过她有这样舌灿莲花,笑容自信的时候。 那么光彩照人,就算在一线女星孟芳芳的身边,也没有被压制了风采。 还有她看向下方那个什么沈总的眼神,那么炙热,充满了爱意,那是从前在吕容面对他的时候,都没有过的。 周晨用力地抿了抿嘴角。 《天山剑侠》已经完了,他不仅没有凭着这部戏火起来,反而受到了很多的嘲笑。 有笑他不自量力挑战经典的,有笑他演技只配三流的,更多的是剧组里那些嘲笑的眼睛,虽然不敢在明里说,可是背后却嘲笑他把自己卖了也没有一飞冲天的。 不知为了什么,周晨总觉得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也总是迷茫地感到,他本不该落到这个地步。 这种莫名的焦灼叫他心里很不安,仿佛什么都改变了。他在被人嘲笑之中和罗心走到一起,毕竟之前他们就已经有了感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罗心对自己小心翼翼地讨好,话里话外地想要出演更多的戏份,想要在剧组里得到更好的待遇的时候,就觉得十分疲惫。 他那时能在剧组有不同的地位,是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罗心虽然并不知道,可是为什么不能如同吕容一样,坚强地自己寻找机会? 和吕容在一起的时候,她从不需要他关心她的事业,反而努力不要给他增添负担。 现在……吕容红了…… 如果她还是自己的女朋友,是不是方才被主持人玩笑重视的,就不再是台下的那个陌生的男人,而是他自己了? 周晨默默地握住了手。 罗心正在留意他,看到他的眼神,眼睛里露出了几分警惕和怨恨,无声地把自己的手塞进了周晨的手里,示威地看向沈望舒的方向。 她妙语连珠又能怎样? 她最爱的男人,自己接收了。 一旁剧组的女一号眼里闪过一抹讽刺,默默地再次坐远了一些。 “你们在谈恋爱啊?”罗心可配不上一声罗小姐,主持人对她就随意了许多,笑着问道。 “我们在一起。”周晨一惊就甩脱了罗心的手,然而罗心却锲而不舍地再次紧紧地抓住了周晨的手,露出一副亲昵的样子。 这是做节目呢,周晨当然不敢用力地把她甩开。罗心柔弱单纯的脸上就露出一个忧伤的表情小声儿说道,“我们是在戏组里开始交往的,感情很好的。”她想到沈望舒方才和沈玄走的夫妻情深的路线似乎很吃得开,急忙弯起眼睛幸福地说道,“我们感情很好。” 周晨脸色铁青。 《天山剑侠》虽然有点儿扑,不过他到底是刷了一遍脸,凭着英俊的相貌很是收拢了一些颜粉。 根基不稳却爆出自己谈恋爱的消息,掉粉儿都是小事,一旦粉转黑就哭去吧! 他的心里就对自作主张的罗心多了几分不满。 当初的吕容多么的听话啊,说不曝光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时时刻刻都守着这个秘密,从不给他造成妨碍。 可是罗心却…… 周晨的目光微微一黯,然而罗心已经设定了人设,他也不得不露出深情款款的表情来。 他一瞬间的僵硬,顿时就被镜头扑捉到,可是他却一无所知。 “原来这部戏,还成就了一段良缘。”罗心和周晨既然都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以后如果全国播出,那这两个的情侣形象就家喻户晓了。 主持人对炒作恋爱绯闻什么的欢迎得很,这年头儿就绯闻叫人关注啊。他大喜,顿时方才的没精打采都不见了,精神抖擞地问道,“在剧组结缘的么?日久深情?不过怎么是你们两个?明明咱们的剑侠和圣女的对手戏更多啊!” “剑侠和妖女在一起了,毁原著啊。”他扼腕地说道。 “我们感情更好一点。”罗心的脸色顿时就白了。 “而且……”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似乎是在挣扎一样小声儿说道,“那时候周哥刚刚失恋,正需要人安慰的时候,我,我就想要帮帮他,叫他不要那么难受了。” 她怯生生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百无聊赖的沈望舒,红了眼眶哽咽地说道,“容姐姐你知道么?你和周哥说分手,周哥心里多难过?他天天晚上睡不着觉,念着你想着你,知道你和有钱人结婚,他哭得……” 她偏过了头去,再也不说话了。 可是意思却明白了。 沈望舒为了和有钱人结婚,甩了自己的男朋友。 方才沈望舒和沈玄的互动,顿时就讽刺了起来。 那真的是真感情么? 还是拜金女演的一场戏? 沈望舒的眼睛,沉静地落在了罗心的身上。 这个柔弱美丽的女人,仿佛有些瑟缩,又猛地挺直了自己的脊背。 方才还十分欢乐的摄影棚里,顿时鸦雀无声。 连主持人都尴尬起来。 虽然他的节目主打犀利,可是却从不曝光丑闻的。 罗心这一嗓子,岂不是在说沈望舒是一个为了钱什么都愿意抛弃的女人? “这个……”他就干笑了起来。 “她说得没错,我确实和周晨交往过,这大概就是大家嘴里的缘分了。”沈望舒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坦荡地看着周晨缓缓地问道,“当初我和你分手,是因为什么?” 见周晨哑口无言,眼里露出几分害怕,知道他是不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把自己惹火的,不然逼急了自己,难道暴露出周晨和周总的事情会叫他很好过么?沈望舒心里稳妥,就笑道,“我和周晨分手在前,认识我老公在后,大概罗小姐和我不熟,所以什么都不清楚。” “什么都不清楚的话,就不要胡乱说话,叫人困扰。”孟芳菲对罗心露出不敢掩饰的鄙夷。“既然不清楚始末,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曝光这些不实的言论,罗小姐这一张嘴不亚于杀人,人心之卑劣,我也算是见识到了。” 她本就很不喜欢罗心,眼下看罗心这么有心机,更加厌恶起来。更何况她更知道沈望舒和周晨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儿,只是这事儿不好听,她不好多说什么。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冷意,大方温和的脸沉了下来,显然已经不悦。她才是这个节目的大牌,因此主持人也急忙打圆场笑道,“孟小姐说的没错,不负责任的流言,确实是伤害他人的武器,罗心你……” 他意味深长地没有多说什么。 “你说呢?”他就笑眯眯地对周晨问道。 周晨能说什么呢? 罗心对沈望舒发难的时候,他的心都要被吓得跳出来了。 他那一瞬间,真的很想把坏事儿的罗心给一刀捅死算了,正紧张地看着沈望舒,听到她什么都没有曝光,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和小容早就分手了。彼此工作都忙,感情就淡下来了,与其做情人不如做朋友。”周晨英俊的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在罗心不可置信的目光里温顺地说道,“我夜半哭泣,也不是为了小容,而是压力太大。大家都知道的,能够成为这部戏的男主角,我很担心不能演绎出经典,叫大家失望,所以感情崩溃哭了几次,” 他十分聪明地把观众对自己的同情心拉过来,黯淡着脸色低沉地说道,“我也很感激罗心,是她在这段时候一直陪着我,安慰我。从前的感情都过去了,珍惜眼前人,才是我最该做的事情。” 他一扭头,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捂着嘴惊喜的罗心。 能够在短时间内把自己的形象刷得这么高大,沈望舒觉得怪不得上辈子这人能成为影帝呢。 不仅是宋总初期的支持,只怕还有这人与生俱来的圆滑与狡猾。 “周哥!”罗心继续要喜极而泣了。 她从没有想过,周晨会这么轻易地就张嘴认可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日后有了周晨给她做庇护,那她在娱乐圈就会走得更远了。 “看起来分手未必是件坏事,各自幸福不是么?”主持人看见罗心哭着扑进了周晨的怀里,十分忘情的样子,周晨笑容英俊地抱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可是看起来却做作极了。 他哈哈地笑了两声,都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物,怎么可能完全听不出罗心针对沈望舒的话呢?他觉得罗心心机很重,不过是随口祝福了一下,这才转头对沈望舒笑着说道,“吕小姐看起来也很幸福。” “能嫁给阿玄,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沈望舒笑吟吟地说道。 镜头又转到沈玄的身上,这个英俊的男人,已经起身,如果不是被工作人员拦住,早就冲到台上来。 “还是叫沈总上来坐,不然看起来很不安啊。”这主持人戏谑地笑道。 沈望舒含笑,目视孟芳菲。 孟芳菲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起身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坐在了主持人的对面。 “孟小姐?” “给沈总让座。”孟芳菲咬着牙根儿淑女微笑。 沈玄得了许可,顿时大步上台,快步走到了沈望舒的身边坐下,顺便熟练地对孟芳菲露出一个“你很讨厌”的眼神,目光冷冷地落在了周晨和罗心的身上。 “看起来是真的感情很好。”主持人虽然没有看见这两个的互动,可是一举一动都十分熟稔的气息叫人知道,这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一定十分自在。 他兴致勃勃地看了沈望舒和沈玄一会儿,这才好奇地笑着问道,“我听说吕小姐拍戏的时候,沈总是全程陪同的?怎么,这么不放心吕小姐么?还有投资,您给剧组投资,真的不怕投资收不回来?”他顿了顿,八卦一样凑在沈玄的面前小声儿说道,“沈总和我透露一下,你和吕小姐谁追求的谁?” “一见钟情。”沈玄顿时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十分自信地说道。 “当然,逼婚在我。”他停了停缓缓地说道。 “为什么逼婚?” “我爱她,她爱我,为什么不快点结婚?”沈玄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皱眉问道。 他问得太过理所当然,顿时就叫人无语了起来。 □□的人很多,可是急着结婚的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沈玄的话,顿时引起了大家的思考。 既然相爱,为什么不结婚呢? 结婚了,原来可以比从前更幸福快乐,更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爱人的身边,宣告自己的主权。 这么简单的回答,却叫人无言以对,这主持人强笑了一声,不由羡慕地看着不知何时,沈望舒和沈玄交握的手,两枚钻戒闪耀生辉,这一刻,闪烁的并不是罕见的价值连城的钻石,而是更璀璨的叫人动容的感情。 他甚至想到了自己的感情,不由有些迷茫,又变得有些清明。之后的时间就更多地在一些剧组的笑话中度过了,这个节目宋一河是为了照顾老朋友的,因此后半段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周晨的身上。 在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之后,周晨在主持人问道,“什么时候结婚。”的时候,不得不含糊地说了一句“再交往彼此熟悉一点。” 如果没有沈望舒和沈玄的毫不犹豫,这个回答其实特别正常合适,因为周晨是明星,明星结婚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会影响自己的星途。 然而有了沈望舒珠玉在前,周晨的话就多了几分敷衍与不负责任,他脸上的不悦与不耐也隐隐地被拍摄了下来。不过这个节目并不是现场直播,之后肯定是要剪掉一部分的。 周晨也知道类似的节目不会刻意刁难人,因此也不在意,由着罗心抱着自己的手臂在一旁侃侃而谈,又说了剧组里许多的趣事。当节目结束之后,彼此都客气地告辞,沈望舒这才和孟芳菲一起出了摄影棚。 “小容。”周晨见四周没有摄像机了,急忙甩开了罗心快步走过来。 他支支吾吾的,看着沈望舒说不出话来。 沈望舒淡淡地看着这个男人,沉默了一下,突然一笑。 “你的那些事,我不会对别人说,说了都脏了我的嘴。”罗心一头雾水地被抛在脑后,正红着眼眶一脸的被辜负之后的伤心。沈望舒戏谑地看着周晨,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讷讷地吐出一口气,似乎很放心的样子,这才垂目缓缓地说道,“好好把握这部戏吧,娱乐圈漂亮的男人这么多,你说,如果宋总有了新欢,还会不会记得你,花钱捧你?”她退后了一步,靠在了沈玄的身上。 “宋总不会再宠他。”沈玄一直躲在阴影里不知在说些什么,这个时候挂断了手机,握着沈望舒的手淡淡说道。 “为什么?”沈望舒觉得十分疑惑。 “我给宋总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说这个人的事情。”沈玄确实对娱乐圈完全没有办法,就算有钱,在娱乐圈也未必吃得开的。不过沈总显然对宋总很有办法,他直接打了一个电话,告诫宋总好好管着自己的小白脸,顺便再次表示自己对周晨的不满。 他刚刚握住沈望舒的手,就听见手机顿时就响起来了,接通之后里面传来了宋总那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说道,“沈总,沈总不要挂电话!” 沈玄才表达完对周晨的不满就挂断电话,显然深蕴兵家虚虚实实三十六计。 “宋总。”话筒的声音带了扩音功能,沈玄将手机摊开在手中,声音有些平淡地开口。 孟芳菲正躲在沈望舒身后给宋一河打电话,痛骂了一百遍这次节目特别讨厌,听见这个,急忙挂断了宋一河强烈要求“走近点叫我也听听!”的电话走了过去。 其间她的手机响了无数次,深刻地反应出了宋导迫切要求加入这场八卦的心情。 孟芳菲果断地都掐掉,利落地把宋导拖进了黑名单。 对于这种大义灭亲,沈望舒沉默回头,顺便给孟芳菲点了一个赞。 片刻,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宋一河的头像疯狂闪动。 她沉吟了片刻,不好意思地同样把宋导拖进黑名单。 “沈总,咱们谈谈。”宋总显然不知道这世道还有个扑街电影导演迫切地要参与自己的八卦话题,声音急切地说道,“您不要生气,我……”他顿了顿,默默地在心里诅咒着给自己拖后腿的周晨,飞快地说道,“一个小明星而已,你情我愿的事儿,我跟那小子也不熟。” 沈玄和他之前谈合作的项目如果能够成功签约,起码会叫他的身家翻一倍。别说一个叫他有些迷恋的小明星,亲老公都不能留了! 他也知道沈玄因云端会所的事情对自己隐约不满,之前没有当一回事儿,是以己度人,以为沈玄的心里,吕容这个小明星不算什么。 如今看来,冲冠一怒为红颜啊这是! 周晨听到宋总撇清的话,顿时脸就白了。 “宋,宋总。”他讷讷地唤了一声。 宋总在电话里沉默了起来,许久,方才冷淡地应了一声。 “小周,你以后不用来找我了。”他充满了威严地说道,“角色我已经给你了,咱们也算是两清。”他顿了顿,想到周晨到底跟了自己一场,无奈地说道,“你开的那部跑车,和s市的那栋别墅都给你,也算是咱们相识一场,留个纪念。”他不在意跑车别墅,因此格外大方,更何况周晨虽然叫他很喜欢,不过他更喜欢的是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漂亮男孩子。 好聚好散,他也没亏了周晨。 因此,他觉得自己断得干净利落,又重新试探地问道,“那……沈总?” “合约继续。”沈玄的目光缓缓地掠过脸色苍白的周晨,淡淡地说道。 还挺大方,跑车别墅不要钱啊?! 宋总果然就松了一口气,又和沈玄客套了两句,这才放下了电话,觉得自己可以安心地玩耍了。 沈玄收了电话,目光落在了脸色恍惚的周晨的脸上,不由露出厌恶的神色。他冷笑了一声,知道周晨这算是被打击得狠了,又去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个罗心。 这两个有恃无恐地在节目里对沈望舒阴阳怪气,人身攻击,不就是觉得他只是一个投资商,不能左右他们的命运么?可是沈玄就偏偏要叫这两个人看看,就算是不混娱乐圈,他依然能把他们给踩在脚底下。 “周哥?”罗心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周晨和一个……宋总? 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宋总要给周晨跑车别墅? 她只觉得心都是冷的,想到周晨这顿时间和她住在一起,难免缠绵,可是却在激情的时候有些中气不足,顿时脸就白了。 她当时以为周晨是累的。 没想错。 果然是累的呀! “闭嘴!跟我回家!”周晨脸色恍惚了一会儿,突然回过神儿来,用力地抓住了罗心的手腕儿,完全不在意她哀叫出声拖着她就走。 他眼睛都被气得通红。 如果不是罗心一定要招惹吕容,沈总怎么会勃然大怒,去宋总面前告状,叫他失宠?! 如果《天山剑侠》火了,他肯定不会在意宋总会不会继续捧他,可是如今他依旧没有火起来,以后,还是要需要宋总力捧的啊。 他的双腿发软,回头看了看罗心,又闪过一抹一样的情绪。 “他们走了,咱们也走吧。”幸亏这场争执在角落里,不然周晨肯定得火遍大江南北。沈望舒不在意地看了这人一样,握了握沈玄的手。 沈玄的嘴角微微勾起,俯身过去,轻轻吻了吻沈望舒的额头。 孟芳菲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两个人恩爱,揉了揉胸口。 看多了恶心! 沈玄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沈玄一边揽住沈望舒的肩膀,一边随手接听。 宋导悲愤的大嗓门窜了出来,嗷嗷地叫道,“你们搞排挤!我告诉你们,本导演……” “聒噪。”沈总信手关掉,熟练地拖入黑名单。 特别冷酷霸道。 第53章 重生娱乐圈(十一) 宋导感到自己被深深地伤害了。 被小团体搞排挤的创伤谁能懂? 因此,当大家回到了剧组,宋导用冷酷肥胖的背影,作为自己的抗议。 “今天你也累了,咱们该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沈总冷酷地对宋导黯然失色不时回头观察的眼神视而不见,他把沈望舒扣在自己的怀里,用警惕的眼神瞪走了脸色发青的吕可,大摇大摆地和沈望舒一起回来房间,反手用力地关上了房门,完全没有看到宋导的身影,在狂风骤雨之中颤抖。 “你是不是对宋导太绝情了?”沈望舒趴在门板上,听着宋导悲愤地指责。 “叛徒!”宋导控诉着负心的世界。 八卦都不给看,怎么能叫宋导那聪明的脑袋里,想到不扑街的剧情呢? “叫他网开一面,拿你做人情。”沈玄记恨着宋一河竟然把周晨和罗心送到了节目去给沈望舒添堵,冷哼了一声,看见沈望舒打开了房间的电视,陪着她坐在沙发里一起看,顺便给沈望舒倒水。 今天的节目才录制完毕,想要播出还得有几天的时间。不过沈望舒等得了,《天山剑侠》剧组等不了,剧组的导演为了这部戏焦头烂额,什么招儿都用上了,不仅把周晨给塞进了孟芳菲的节目,甚至更没有下线地把沈望舒的形象重新编辑进去。 不是说这个角色火么? 好啊,那就再放出来一点。 什么?剧本上没有?! 蠢货啊,还不赶紧添段戏! 沈望舒只拍了半天,实实在在不过是几个造型罢了,剧组导演把这几个造型穿插在了剧本里,剧情特别地流畅。 沈望舒此时看见的,就是一个穿着红裙笑容且笑且妖的女子,她美目横斜,素手轻抬,之后…… 这集到了尾声。 “……这是什么意思?”沈望舒无语地问道。 “钓鱼。”如果对沈望舒这个妖女的形象感兴趣,一定会愿意收看下一集来看一看这位魔教历史上第一位妖女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又有什么故事的。 沈望舒复杂地想到了这些,不由感慨地说道,“真是难为导演了。”人才啊,怪不得那导演的头上不长头发了呢,看起来这是愁的啊,顺便绞尽脑汁,因此秃头的节奏。她哼笑了一声,看着下集预告,果然自己的镜头又出现了一个。 这一次是在无尽的扬花之下,凌空反手一剑,蓦然回首,妖娆而笑,不似争斗,反而像是撩拨。 沈望舒停了停,默默地转去了别的台。 她的微博一直都是沈玄和吕可在管理,据说打从《天山剑侠》播出之后自己就多了很多的粉丝。她满足地看着微博上越来越多的粉丝,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太炫耀自家的阿玄了,默默地在沈玄的背上打了一个滚儿,下颚压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儿说道,“累得动弹不了了。”她可怜巴巴地伸出雪白的一双玉臂,勾住了沈玄的脖子,坏心眼儿地往他的耳朵上吹气。 显然她已经忘记,自己这么多天是怎么哭着和沈玄求饶的。 沈玄的身子一僵。 他沉默扭头,看见沈望舒笑吟吟地趴在自己的肩头,柔软的身体压在自己的背上,叫他的身体忍不住滚烫起来。 他不由想到了昏暗的房间,这个美丽妖艳的女人,她软软地躺在自己的身子底下,一双妩媚的眼里都是迷蒙的泪水,上挑的眼角里,带着淡淡的红晕…… 好了不能再想了。 沈玄冷冷起身,抱着沈望舒进了房间,看她立时就滚着被子睡了过去,沉默地垂头看了看自己坚硬紧绷的身体,默默地去洗了一个冷水澡。 这个冷水澡洗得时间有点久,直到沈玄满身都是清凉水汽地出来已经夜色笼罩,他安静地走到床边,透过隐隐的昏暗的光线看着床上安心熟睡的女人,不由露出一个无奈纵容的表情,翻身上床把她收在自己的怀里,这才满足地相拥而眠。 沈望舒一觉睡到天亮。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把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嘟着嘴巴在他的嘴角轻轻吻了一下。 闭目沉睡的男人瞬间清醒。 “看起来你很累的样子。”沈玄的眼睛有淡淡的黑眼圈,沈望舒仔细地看过,好奇地问道,“没睡好啊?” 昨天晚上抱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却不得不洗了三次冷水澡的沈总无言地看着一脸无辜的妻子。 “看文件。”他抿了抿嘴角,真诚地说道。 “文件比我好看啊?”沈望舒看他一脸心虚的样子,忍不住逗了逗自家的总裁。 沈总都不必考虑的,就直接地摇了摇头。 有了妻子,谁还去看枯燥的文件呢? 不过看文件多总裁啊,沈总也是有家有业的人了,务必得叫妻子知道,自己在专心工作养家呢。 “今天晚上别看文件了,看我,好不好?”清晨的沈望舒更加妖娆,她起身轻轻地撑了一个懒腰,动作之间一根细细的丝质睡衣带子就滑落在了手臂之间,露出了半片雪白的肌肤和起伏。 沈总顿时眼睛就定住了,看着妻子那丰腴的身体目不转睛,才伸出手想要来个拥抱,却见沈望舒狡黠一笑,从床上跳了下去,雪白的小脚都隐没在厚厚的毛毯之中笑嘻嘻地说道,“我去看看可可,你快穿衣服。” 她蹦蹦跳跳地走了。 沈玄默默地爬起来,去洗第四次冷水澡。 “昨天的节目怎么样?”这是沈望舒有了一点名气之后第一次上节目,吕可担心坏了,拉着沈望舒急切地问道。 “有沈总在,咱们什么都不必担心。”张同舟优雅地抹了一片面包,上面涂着厚厚的果酱笑眯眯地递给吕可。 吕可本想拒绝这个讨厌的沈玄的狗腿子,可是看到面包上涂着的自己喜欢的草莓果酱,不得不接过道谢。 张同舟的狐狸眼里,闪过了一抹精光。 沈望舒垂头看了看自己亲手给吕可抹的面包,瘪了瘪嘴巴,看见吕可三口两口吃掉了手里的那块,急忙殷勤地送到吕可的面前。 “有虫!”张同舟指了指她手上的面包片,一脸严肃地夺走,塞进了跟着而来的沈玄的手里笑眯眯地借花献佛道,“沈总快来尝尝吕小姐的面包片儿!” 吕可默默运气,用仇恨的脸怒视张同舟。 张总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再吃一片?”他笑眯眯地抽出一片面包,再次涂上了厚厚的草莓酱,转眼之间,一瓶子果酱消失在了吕可的面包片上。 吕可本要严厉拒绝,可是看着那厚厚的,几乎要流淌出来的果酱,客气地说了一句“不要”,可是一只手却很诚实地接过了面包,抑郁地塞进了嘴里。 果酱控憋不住啊。 张同舟笑眯眯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他看了看桌上已经被自己消灭的草莓果酱,转身叫服务生给自己重新上了两罐,正颇有兴致地涂了果酱想要塞给吕可,却被一只胖嘟嘟的爪子摸走。 刚刚经历了抢走别人面包片事件的张同舟眯起了一双精明的眼睛,就见体型已经严重超标的宋一河呼哧呼哧艰难地坐在了自己的身边,顿时把高挑修长的张总给挤出了椅子。宋一河满足地独自占据半个桌子,抱着面包片吃得吭哧吭哧的。 孟芳菲雍容而来,看着这老头儿嘴角抽搐了一下。 “宋导,您三高呢,少吃甜食。”看宋导装作没听见,伸爪子去抓油汪汪香喷喷的小烤肠,孟芳菲努力维持脸上的微笑说道,“少吃油腻的食物。” 宋一河觉得自家女一号好讨厌哦。 他扭动着大屁股哼哼了两声,飞快地把一盘子小烤肠扫荡一空,很听话地点头说道,“不吃了,听小孟的。” 他一边拿着一杯牛奶溜缝儿,一边对沈望舒打着嗝儿抱怨道,“小吕昨天竟然不接我的电话,是不是不把我当导演了?”他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昨天晚上发生的八卦,扼腕道,“早知道这么精彩,我就应该跟着你们去看看,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是他,竟是他!” 他兴奋得小眼珠子都鼓出来了,嘿嘿地说道,“原来是宋总。” 宋总不是沈玄这样的初哥,从前也出手捧过几个小艺人来着。 宋导就对这位宋总很有印象,顺便羡慕了一下宋导的各种艳福。 “宋导?”这别样的兴奋,叫人很担心啊。 “早知道周晨这小子这么给力,还上什么节目啊,直接一个潜规则的绯闻,这电视剧立马就红啊。” 宋导是炒作过潜规则的一代名导了,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流程,经验丰富地对瞠目结舌的大家传授自己的心得道,“这么有话题性,多合适啊!只要周晨做出点牺牲,那《天山剑侠》收视率还不爆表?大不了回头再给他洗白嘛。”他捧着自己的胖肚皮摇头晃脑。 “我家舒舒不炒作!”沈玄看到宋一河这么没有下线,顿时警惕起来。 这货这么熟练炒作,回头《深宫美人》不要炒到沈望舒的头上啊。 “你放心,我的剧组,没有歪门邪道。”宋导显然忘记当初的灯光小哥儿了。 不过胖导演确实遗憾了一下。 他本是要炒作沈望舒和沈玄夫妻档战江湖,刷一刷真爱论来的。 “《天山剑侠》快剧终了,咱们接档他们的戏。”《天山剑侠》本来预计五十多集,不过收视率太坑爹,就算他那个好朋友绞尽脑汁,甚至连沈望舒的那莫名其妙的小火都利用上了,不过也无力回天了,五十多集的电视剧顿时被剪成了四十集,如果不是全剧买断,人家电视台已经花了钱,早就下了这部戏了。 宋一河新戏接档《天山剑侠》其实并不划算,因为之前的剧观众太少。 到时候能拉回来多少收视率,宋导觉得有些担心。 虽然电视剧上宋一河从不扑街,不过压力很大啊。 “可以在网络上剪出一些花絮来。”沈望舒想了想就笑着说道,“宋导自己也能想到的,现在网络大火,很多年轻人都喜欢在网络上找新鲜的话题,咱们的电视剧制作精良,不过也得宣传出去叫人知道咱们好看是不是?您剪出来一个长长的预告片,卡一些经典的桥段,什么姐妹反目争宠宫心计的,什么妃嫔侍卫太医三角恋的,不必狗血淋头降低您的审美,只需要有争议话题就好了。” “嗯?”宋一河眼睛就亮了。 “特别是咱们这部戏这么多的美人,服装也都是最精良的,各个都展现一下,还愁不吸引到观众的目光?”孟芳菲也笑着说道。 “没错儿,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宋导小眼睛放光,喃喃了两声“争议性”,捧着肚皮跑了。 “有阴谋!”沈总犀利地说道。 沈望舒摸了摸他的脸,笑而不语。 没阴谋那还叫宋一河么? 果然第三天的下午,网络上出现了《深宫美人》的预告片。 壮丽奢华的古代宫廷,亭台楼阁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尽头,花开花落,无数的宫装美人的脸孔在交替,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妖娆高傲的美人的脸上。 她艳冠群芳,宠冠六宫,肆意地在这华美的后宫之中跋扈着,然后…… “宋一河!”沈玄一把捏碎了手里的鼠标,脸色发青。 沈望舒在这部戏里很出彩可以有,可是为什么花絮里面,贵妃出场的地方,孟芳菲这个女人也一定会存在。 初期的相互扶持,什么时候还多了一个拉钩约定永远的剧情?!还有贵妃决绝转身,孟芳菲饰演的淑妃黯然落泪等等的剧情,这都是什么鬼?! “宋一河呢?”他起身,在沈望舒的大笑里冷冷地问道。 宋导,宋导早就跑了,唯恐沈总看到撤资,拐着新电影先期投入的两千万美其名曰看场地去了。孟芳菲看着那在国内最大视频网站上发布的官方预告片,闷笑出声。 “我觉得贵妃和淑妃肯定有事!”的话题,已经在网络上刷屏了。 “炒作,都是炒作啊。”沈望舒也被宋一河的胆大包天给惊呆了,看起来宋导是真不怕沈总撤资啊,她笑得不行,只是看沈玄脸色僵硬地坐回了自己的身边,用“情敌必须死”的目光盯着孟芳菲,急忙摸着他的耳朵笑嘻嘻地说道,“不要这么小气么,这种话题炒作炒作自己就不新鲜了,你看看我在这部戏里美不美?” 贵妃在这部美女如云的后宫戏中,也是最美丽的风景。 宋一河为了这部戏也是拼了,其实说起来,他这样给自己上戏,甚至叫自己压住了女二号的风光。 沈望舒不是一个得志猖狂的人,虽然和女二号的那位女星并不熟悉,不过还是很和睦的,并没有想要压过她一头。 只是女二号的炒作性没有她和孟芳菲这样有爆点,孟芳菲曾经和她说过,宋一河亲自和女二号谈过。 想必宋一河不会叫人难做。 沈玄看着剧中一颦一笑都是风情,美艳高傲得目中无人的贵妃,半晌,默默地点头。 “美。”他垂头抑郁地说道。 就是太美了。 “比起和男星炒作,是不是和孟姐炒作更合适?”沈望舒笑着问道。 “你等着。”沈玄沉默了片刻,转身,看向后背陡然一个激灵的张同舟。 “明天就炒我和舒舒的绯闻!” “沈总?”正兴致勃勃看戏的张同舟顿时脸就僵硬了。 “我和舒舒的绯闻!”沈总用霸气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表情高高在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特别叫人生气。 张总默默在心底运气,上挑的狐狸眼里酝酿着怒火,仿佛能焚尽天下的不公,焚尽天下的土豪!焚尽这讨厌的沈总!只是默默地想到这沈总答应要给自己继续投资,张总为了大局决定忍耐,吞了怒火,脸上就露出了为难的笑容。 “这个……难度很大啊。”他愁眉不展地说道。 讨厌的沈总又不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就算炒作绯闻,那也不招人注意啊。 更何况这两个都结婚了,又不是出轨这样的爆点,有什么可炒的? 真以为大家都很喜欢看这两个丧心病狂的在那儿炫恩爱啊?! “那是你的问题。”沈玄昂然地说道。 沈望舒抽了抽嘴角,努力不要爆笑出声。 张同舟的表情太过扭曲,笑出来挺不厚道的。 “你们都结婚了,还炒作什么?不怕被炒成包养啊?!”吕可实在看不下去沈玄那炫耀的样子了。更何况在吕可的心里,孟芳菲人不错,对沈望舒的帮助很大,有什么不能炒作的?不和女星炒绯闻,难道和男星炒? 她颇为不耐,更何况早就看沈玄很不顺眼,一边看着电脑上沈望舒一颦一笑都极艳的风情,不耐地说道,“宋导还是很有分寸的。不然换个人试试?拿小容炒作的就不是和孟姐的了。”如果来个剧中生情和某个男星炒作,那才有沈玄哭的呢。 不过是炒作绯闻罢了,过后不承认不依旧是一条好汉? 可是宋一河并没有这么做,可见还是有点节操的。 沈望舒如今是已婚身份,真爆料和男星炒绯闻,会叫她的名声很不好听。 就为了宋一河的这份维护,吕可都会感激他。 因此,投桃报李,吕经纪人决定为宋导说一句好话。 只是宋导不在,眼下只有一位感动得狐狸精晶莹流转的张总。 “多谢你。”他小声压在吕可的耳边感激地说道。 没有想到吕可竟然会主动为他说话,张同舟的心里非常温暖,感受到了被人维护的幸福。 吕可莫名其妙地看了抽风儿跟自己道谢的张总一眼。 她对他做什么了? 沈玄被人围攻,顿时脸色一沉。 霸道总裁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反驳过! “不开心。”他阴沉着脸压在沈望舒的肩膀上,看了看剧中,这时候正好儿演到鹅毛大雪纷飞的冬天,孟芳菲被人诬陷被皇帝贬到了冷宫,沈望舒这个贵妃穿着一件艳红的狐皮大氅站在大门紧闭的冷宫之外。 衰败暗淡的宫墙,只有她是唯一的亮色。 她站在宫墙之外,冷嘲热讽着里面衣裳破旧的曾经的好友,讥讽她那愚蠢的良心在这后宫是如何被人作践,是如何害了自己的。她嘲笑她的天真,厌恶她在吃人的后宫还这么伪善,可是那双在火焰跳跃之下的一双明明灭灭的眼睛里,却慢慢地滚下眼泪来。 两个曾经的好朋友,一个在冷宫里靠着宫门静静地听着,一个立在宫墙之外,冷冷地流泪。 一墙之隔。 咫尺天涯。 她转身就走,火红的大氅在风雪里旋转出一个气势逼人的弧度。 她留下了很多保暖的衣服和炭火,却告诉她,这是为了叫她活着,叫她看着,没有良心的自己,是怎么在这后宫走到巅峰的。 她没有说一句温柔的话,可是网友已经开始疯狂刷屏了。 “宋导拍得不错啊。”为了叫贵妃走得更潇洒飘逸,沈望舒转身的时候,好大的风扇在她身上吹啊,不然那大氅能摆动得那么优雅大气么。沈望舒觉得宋导的煽情功力还是有的,正在和沈玄微笑,却见他冷冷地关上了电脑。 “不开心。”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沈总恨死宋导了。 如果宋导就在眼前,沈总已经夺走他的两千万! “其实这样也好。”张同舟本人是不赞同沈望舒和沈玄这么经常在大众的面前炫耀恩爱的。不是因为大众不爱看,也不是为了沈玄的名气不够,而是因这是在娱乐圈。 娱乐圈里的分分合合总是太多,今天爱得如同一团火,明天就两厢决绝老死不相往来。 张同舟看得太多,因此就不希望沈望舒的婚姻在大众的心里留下痕迹。 不然今日的恩爱炫耀,当有一天这相爱不再,又该如何收场?都只会变成双方尴尬的局面,还会叫人感慨一下“再也不相信爱情”什么的了。更有甚者,真的离婚,沈望舒头上还不背个“豪门弃妇”的标签啊。 对于诱惑,沈望舒也就算了,沈玄是很有身份的富豪,身边遇到的女人多不胜数。 或许,沈总某天就发现对狐狸精只是一时激情,自己喜欢的其实是清粥小菜了。 虽然最初签下沈望舒的动机并不纯粹,可是如今沈望舒已经是他旗下的艺人,他有责任维护她的形象。 “绯闻都是假的,咱们俩才是真的。”沈望舒就笑眯眯地摸沈玄的脸。 她凑近了叼了他的耳朵一口,微微拉开彼此的距离,看了看沈玄。 英俊沉默的男人果然脸上缓和了许多。 “真乖。”沈望舒抱着沈玄的大脑袋,又亲了一口笑道,“奖励你。” “我说……”这丧心病狂的恩爱真是叫人眼睛都要瞎了,孟芳菲正刷着自己的手机看自己微博下面那些粉丝嗷嗷叫着“真爱”呢,一抬头就看见这两个又黏糊上了。她嘴角默默地抽搐了一下,二话不说,上前利落地拍照。 之后她上传,留下了长长的一段十分悲愤的话。 “沈总不开心,舒舒在安慰他。说好的对淑妃是真爱呢?”照片上,眼里都是宠爱的沈望舒,正安抚地亲吻着歪在沙发上的英俊男人的额头,灯光之下,那男人眼里不容错辨的爱意明晃晃地昭示着。 他双手握着身上美艳女人的手臂,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手心里。 沈总很乖的样子。 不得不说,孟芳菲一系列的抓拍,还是很有技术的。 至少微博之上cp粉哀鸿遍野,不过对沈望舒夫妻感兴趣的更多了。 还有人说沈总很萌。 很萌?! 张同舟也在看孟芳菲最新微博下海一样的留言,顿时冷笑。 这是萌么?这么霸道冷酷的总裁,这些愚蠢粉丝什么眼神儿啊?! 不过目光更犀利的粉丝,又觉得孟芳菲跟沈望舒没准儿真的是真爱。 没见孟芳菲几乎成了沈望舒炫恩爱的官方发言人了么。 沈望舒自己的微博几乎没有动静,可是一系列的恩爱,都是孟芳菲给上传的。 这是什么意思? 必须是孟小姐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沈望舒,她一举一动都知道啊! 果断是真爱! 特别是孟芳菲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在真爱下方默默给点了个赞。 得亏沈总正闭着眼睛,将头枕在沈望舒的膝盖上,任凭她笑眯眯地给自己抚头发,不然看见了这条儿,一定回头就叫孟芳菲破产……叫她不许在宋导的电影里当女二号!作为一个投资人,沈总必须有这样的霸气。 张同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利落地跟着孟芳菲也在真爱论下面点了个赞。 “你在做什么?!”吕可看见了顿时惊呆了。 “炒炒热度。”张同舟狐狸眼里流光潋滟,柔声问道,“要不要吃面包片?全是果酱的?” 吕可拒绝和智障说话。 才吃完早饭的家伙说什么梦话呢! 只是她看着自己用手机观看着的视频,看着里面那光彩夺目得不能被人压制的美丽女子,目光又忍不住温柔了起来。她看着手机里小小的那个一颦一笑都带着风情与高傲的贵妃,伸出自己的手指,摸了摸那里面的小小的好友。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又幸福又安宁。 她又忍不住抬头去看依偎在一起的沈望舒和沈玄,笑了笑,觉得眼睛酸涩。 “可可?”沈望舒被沈玄抱着腰肢,却飞快地转过头来,露出一抹迷惑。 “没什么。”沈望舒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担忧,那双茫然却顾盼生情的眼睛看着她,叫吕可的喉咙都哽咽起来。她的好友看起来幸福极了,她沉默很久,方才笑着说道,“只是想着,你这次一定能红。” 不知是不是直觉,她觉得《深宫美人》,一定能把沈望舒捧红。 “她现在已经红了。”宋一河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孟芳菲心里却知道,这老头儿其实偷偷给沈望舒加了戏。不仅是因沈玄给宋一河投资的缘故,还是因为宋导发现,原来形象简单单薄的贵妃被沈望舒演绎起来,可以发挥出更多的东西。 他没有对沈望舒多说什么表功,不过孟芳菲是宋一河一手捧出来的,自然看得出宋导对沈望舒的喜爱。 只从这个预告片里沈望舒占的戏份就知道,她甚至比女二号的戏份还要吃重。 更何况,只看预告出来,只有她和沈望舒的话题性最高就知道,沈望舒是被重点关注的。 她笑了笑,这才对沈望舒笑着说道,“等宋导的电影也拍完,你的身价就可以更高了。” 当然,如果电影依旧扑街……宋导肯定没完! 左右沈总有钱,宋导抱上了大腿,一定会继续要求投资开新戏,什么时候不扑街什么时候放过金大腿的。 她笑了笑,再次看了看微博。 前些时候拍摄的节目刚刚播出,正好也是有热度的时候,里面那个一脸冷漠,全程黑脸又十分喜欢炫耀恩爱的沈总其实很被关注着。本来观众们还觉得沈总的镜头有点儿少,可是她的微博一出来,顿时就引爆了大众的热情。 豪富,深情,独占欲,还会嫉妒。 这是梦想级别的老公啊! 其实张总方才是糊弄人来着,沈总如今在网络上的热度真的很高。 全程黑脸对孟芳菲隐蔽报以仇恨眼神的动态照片,转发得十分可观。 如果不是宋导对下部电影暗戳戳有自己的阴谋,都想叫沈总上阵演一个男一号了。 夫妻档岂不是更有看点? 不过宋导最近找到了更好的看点,才不稀罕沈总呢。 只要给钱就好了。 “宋导这部戏……”沈望舒皱了皱眉头方才无奈地说道,“女一号什么的开个玩笑就差不多了,我的名气是撑不住整部电影的,更何况叫你演女二号,我还没有这么大的脸。”孟芳菲是一线女星,影后拿了好几个了,却被她压在头上,这是说不过去的。 当然,孟芳菲的影后,都不是出自宋一河的电影角色。 “其实是双女主。”孟芳菲亲近地拍了拍沈望舒的发顶。 “双女主?”沈望舒张大了眼睛。 她只知道宋一河这回不玩儿文艺片儿了,那太扑街,走流行要拍破案片。 她饰演的是一个毒舌强势没有朋友的女侦探。 孟芳菲饰演的是报案人。 余下的剧情她什么都不知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孟芳菲笑着喝了一口咖啡,十分淡定地说道。 “双女主?”沈玄突然觉得这个设定,有什么叫自己很不开心的事情会发生。 “孟小姐多带带我们小吕。”张同舟对双女主的设定其实更喜欢一些。这样拍出来的电影,不会在咖位上压过孟芳菲叫人质疑沈望舒是不是仗着老公有钱就嚣张起来,也不会因不公叫孟芳菲的粉丝对沈望舒不满,还可以利用孟芳菲的名气把沈望舒给带起来。 张同舟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心里知道沈望舒这回就算电影扑街,也是要火起来的,急忙凑在吕可的耳边低声说道,“多跟孟小姐的助理多学习学习,以后小吕身边工作多,要注意的更多,不能再用小艺人的方式来照顾她。” “我知道。”这是工作良言,吕可认真地听了,之后推开了张同舟。 “你坐得太近了。”呼吸都喷在自己的脸上是个什么情况? 真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呢! “你害臊了?”张同舟狐狸眼里精光四射,压低了笑声,用充满了魅力的声线问道。 他风度翩翩,斯文有型,又是个成功人士,看起来叫人心跳不已。 “可可。”沈望舒扬声叫了一声,。 正眯着眼睛看着张同舟慢慢凑近自己的吕可一顿,之后起身坐到沈望舒的身边。 不是沈望舒叫她,她非叫张总尝尝什么叫跆拳道不可。 “坐到那边去!”沈玄抱着沈望舒的腰,警惕地看着和沈望舒坐在一起的吕可。 他伸出一只修长的手,严肃地在空气里挥了挥。 吕可沉默着,懒得和沈玄计较。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信手接收,传出来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的声音。 “吕可……”有些疲惫的周晨的声音传来,嘶哑地说道,“我想见见小容。”他压抑的哭声从手机话筒里传来,仿佛有说不尽的悲伤与恋慕在其中。吕可面无表情地挂断,顺便给自己机智换掉沈望舒从前手机号码的行动点了一个赞。 当谁不知道呢? 《天山剑侠》最后几集已经跌破了收视最低线,犀利的采访节目和秀恩爱都挽救不了周晨了。 更可笑的是,前脚才和周晨秀完恩爱的罗心罗小姐,后脚就柔情万种地投奔了宋总。 头上绿了,能不哭么? 娱乐圈没有秘密! 第54章 重生娱乐圈(十二) 沈望舒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罗心竟然还有这个花花肠子。 说好的和周晨是真爱呢? 不过比起上辈子这女人背叛吕容,沈望舒觉得还是叫她背叛周晨更叫人痛快些。 她并不在意罗心是怎么和宋总撞见的,只默默地开心了一下周晨头上变色儿了,想了想就笑着说道,“他不是就喜欢头上变绿么?” 当初亲手把吕容送到宋总的面前,那时吕容可还是周晨的女朋友呢,也没见他有一点的手软,可见对于这件事,周晨也算是百无禁忌。 一个女朋友不够绿,罗心再叫他头上变得绿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他得感谢罗心。”叫他头上变色儿了啊! “《天山剑侠》这么扑街,他以为罗心能安心跟着他?”吕可脸上就痛快极了。她听到沈望舒说起周晨将她送给宋总的时候,一双强势的眼睛里露出深切的痛楚,这种痛楚叫她不由自主地移开了沈望舒的目光轻轻地说道,“如果……当初是小容遭遇了这一切……”她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可是又飞快地擦干,扬起了自己的头冷笑道,“这畜生就活该众叛亲离!” “都过去了,小吕不是没事么。”张同舟尾随而来,修长的的手压在她肩膀上轻声安慰。 吕可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说道,“是啊。” 沈望舒看不到她的表情,又觉得心里闷闷的。 “他可把剧组导演得罪得不轻。”好好儿的一部刷身价名气的大戏,却硬生生给拍成了垃圾,收视率扑街扑成了狗。 宋一河的那位好朋友也算是有名气有身份的导演了,这一回阴沟翻船还在网络上被书粉们骂得狗血淋头,说不生气那是假的。这部戏服装剧本都精良,只是演员不给力。女角色也就算了,周晨这个男一号那发挥得简直叫人不能直视,如果观众的评价好就算了,评价惨不忍睹。 老导演一世英名都被坑进去了,已经在公共场合公然表达了对周晨演技的不满。 他当然不能说周晨背后有金主,不过也直接说了,周晨不是自己挑选的男一号。 一时间导演和演员之间不和的话题在各家媒体迅速报道,周晨又不是大明星,当然不必被人放在心上,因此之前在剧组工作的人员中就隐隐有人透露周晨耍大牌。 迟到早退摆脸色坑导演,简直五毒俱全,铺天盖地几乎淹没了周晨。 当然,也有一些周晨的粉丝反驳,不过蝼蚁撼树,不过一击就溃不成军了。 娱乐圈里如果一个明星有了这么多不好的消息,那基本就已经算是完了,更何况《天山剑侠》的导演是娱乐圈的老资格了,得罪了他一个,更多的导演看在他的面子上,就不会再和周晨有任何的关系。 就比如宋一河,别说他看不上周晨,就是看上了,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也绝不会再找周晨拍戏。毕竟没有哪一部戏,是非谁睡不可的。周晨从结束了《天山剑侠》,就再也没有接过戏,如今只靠着宋总分手时的老本在赋闲在家吃自己。 他想要红,难度也蛮大的。 “别说他了。”沈望舒突然不愿意提起周晨。 或许,是因为吕可脸上,那难以压制的悲痛和痛快交织的表情。 “没错儿,还不如说说咱们的新电影。”吕可定定地看了沈望舒很久,转移开目光声音嘶哑,可是声音却努力地活跃笑道,“也不知道宋导的剧本完成了没有。我听说宋导对这部戏期望挺大的,还特意找了国内最好的悬疑作家写的剧本,周密精彩,宋导很满意的。”宋一河为了电影不要扑街也是拼了,从前拍了那么多年的扑街文艺片,宋导终于发现这年头儿想要票房,就别绷着自己的逼格。 悬疑侦探算什么? 宋导下一部戏都想好了,如果悬疑电影扑街,下一回他就拍搞笑喜剧片! 片名就叫做《胖在囧途》! 什么? 电影名字和某某高票房电影差不多有蹭热度嫌疑? 呵呵……宋导才不要听这些和票房无关的话呢。 当然,如果不是现在的内地不许拍摄纯鬼片,宋一河都想挽着袖子来一个恶鬼惊魂了。 就叫《盗墓日记》! 名导演么……什么都尝试过的,才叫名导演…… “宋导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沈望舒客气地说道。 这话完全是看在孟芳菲的面子上说的,说得沈望舒完全没有底气。不过宋一河这一次倒是真的挺下功夫的,为了不要继续扑街真的混到去跟风,他对这部戏还是很重视的。 不过几天,鬼鬼祟祟捧着胖肚皮的宋导就溜回了酒店。他贼眉鼠眼地先在三更半夜去拍了孟芳菲的房门,被孟芳菲笑眯眯地接过了剧本甩上门差点儿脸都被拍扁,又哆嗦了一下,继续去拍沈望舒的房门。 门开,一个高大的,穿着一件浴衣的黑发男人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 “送剧本的。”宋导的表情和打酱油一样纯洁。 不过他胖嘟嘟的老脸实在不适合做这个卖萌表情,沈玄抿了抿嘴角,就要甩门。 “剧本,剧本!”宋一河急忙把剧本顺着门缝儿塞进去。 沈望舒今天晚上和沈玄闹了一晚上,才要甜甜蜜蜜地相拥而眠就叫宋一河的拍门声给打搅,躲在沈玄的身后目光复杂地接过了剧本。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叫沈玄敞开了大门,看着对沈玄露出一个讨好笑容的宋一河,无奈地说道,“宋导,你不用这么着急送剧本的。” 谁大晚上的看剧本啊,更何况一个大导演,大半夜的敲女明星的房门,这是不是有点不大合适? 沈望舒隐晦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观点。 “怪不得小孟不叫我进屋去喝杯咖啡聊聊天。”宋导用恍然大悟的表情说着特别邪恶的话。 沈望舒突然觉得孟芳菲甩门甩得蛮解气的。 “您还有什么事情么?”沈望舒站在一旁忍着睡意,随意翻看了一下剧本,发现这次的电影剧本十分精细,大概是悬疑电影的特点,丝丝入扣精密紧凑,不大一会儿就叫她陷入了紧张的剧情之中。这剧本算得上是难得的良心了,也表达着宋一河对这部戏的重视。沈望舒又看了一会儿,想着明天好好儿揣摩剧情,就见宋一河还在门口,捧着胖肚皮对沈玄深情微笑。 “宋导?” “你想要资金?”沈玄先期只给了宋一河两千万,看宋导的样子,似乎不够了。 可是戏还没有开拍呢,这么花钱如流水,是不是不合适? 沈总有钱,可是不是冤大头。 更何况沈总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可以给外人这么多钱呢? 给一个胖老头儿那就更过分了! “再给点,再给点,好人一生平安。”宋导胖爪子合在一起虔诚地说道,“回头我给小吕加戏。” 说起这个沈玄就来气! 《深宫美人》这胖老头儿确实给沈望舒加戏了,可是都给拍成了什么哟! 扑街《天山剑侠》已经下档了,《深宫美人》正在热播中。这部被看作是挽救收视率的大导演作品在开拍之前就攥足了眼球,开播初期的收视率就已经完爆《天山剑侠》了,并且收视率和话题性日渐火爆。先期两小无猜的淑妃与贵妃入宫时的懵懂就已经叫人会心一笑,之后宫中的波澜更加叫人欲罢不能。 当戏中还是纯善天真的贵妃,被本以为要和自己做朋友的妃嫔们陷害,被上位妃嫔摁在地上打得皮开肉绽,当孟芳菲饰演的淑妃求救无门的时候,镜头前贵妃的眼神变了。 她终于发现这宫中是不需要真心的,只有站在顶端,才可以随心所欲,保住自己的性命。 她努力地活了下来,在伤口都好了之后,慢慢地走进了皇帝的眼里。 一跃成为宠妃。 皇帝喜欢她的肆无忌惮,还有那热烈的无所顾忌,在这处处都循规蹈矩的深宫,是完全不同的亮色。 她打死了当初陷害过自己的妃嫔,若无其事地要带着自己的好朋友一起去这宫中最奢侈美丽的宫里住。 她一直都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说要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有福同享。 可是她拒绝了她,不能接受她轻描淡写就处死另一个妃嫔,不能接受她为了报仇就脏了自己的手和心。 两姐妹的价值观完全不同,最终分道扬镳。 贵妃在自己最好的朋友,就算遇到了无数的波折之后还向往着良心的朋友尖声叫道,“什么好心?!别傻了!宫里有什么真心?想要活下去,就得变得比她们还狠!” 她一双妖艳的眼睛里充满了疯狂和不能掩饰的痛苦,逼人的艳色之下,是她的脆弱和色厉内荏。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看着好友为自己流眼泪,可是从前只知道躲在她背后怯生生的贵妃,这一次却再也没有流一滴眼泪。 “我等着你后悔……”回头来着她。 可是没人听到,贵妃这话之下的期待。 她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臂,眼神疯狂极了。 那种被人抛弃之后的绝望,和孟芳菲饰演的淑妃的眼睛里的深切的痛楚,叫人难以忘怀。 特别是,这两个实在都是美人啊! 已经有人在看过这一集之后,深深地感慨孟芳菲的铁石心肠和虐恋情深了。 明明贵妃离开的脚步那么缓慢艰难,只需要淑妃一声呼唤,就能转身回到她身边的! 孟芳菲的微博已经被刷屏了。 “对她好!”被顶成了热门。 沈玄被气得睡不着觉,这才半夜的把沈望舒骚扰醒了,一起做了运动。 “你还有脸要投资?”他看着宋一河,冷笑问道。 当初这部戏是补拍,之前贵妃离开淑妃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戏,显然是宋一河为了广大观众的口味好好儿地扩充了一下。可是这一扩充整个味道都不对了,沈望舒和孟芳菲那双目交缠情意绵绵的,明明是贵妃背离,可是却都在刷贵妃是被淑妃给虐了。 虽然沈玄很满意沈望舒越来越火爆的人气,可是“在一起!”是几个意思?这个“在一起”,说的是他妻子和孟芳菲啊! “这个……沈总,难道咱们当初不是说好的么?”宋一河急忙说道。 “说好什么?”沈玄冷冷地问道。 “你叫小吕红,她红了,难道还不对么?”宋一河眨着眼睛问道。 在宋导的眼里,只要红了,谁管是怎么红的呢。 不和孟芳菲闹cp,难道和宋导闹cp啊?当然宋导自己是不反对的,就怕这人傻钱多的沈总掀桌子啊。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 “客气客气了,都是朋友,咱们不必说谢,伤感情。再给三千万就行了,都是朋友。”宋导赔笑说道 沈望舒都要笑死了。 如果这不是大半夜的,她还真想好好儿看戏,不过这半夜黑漆漆的,她实在是累得不行,急忙在沈玄的身后捅了捅他,叫他赶紧把宋一河送走。怎么送走呢?沈总憋着气签了一张三千万的支票给了自己的“好朋友”宋导,看他圆滚滚地就跑了,这才铁青着脸和沈望舒一起回了卧室。 他越想越不能安心,知道宋一河为了电影票房什么都能卖的,为了不出现《深宫美人》里糟心的剧情,他彻夜看完了剧本。 “剧本怎么样?”沈望舒清早起床,和沈玄一起下楼吃早餐,一边问道。 沈玄昨天一天没睡为她看剧本,说起来真是经纪人中的良心! “不错。”沈玄虽然一晚上没睡,却精神不错,微微颔首说道。 他难得对宋一河表达满意,沈望舒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酒店外的太阳。 别是打西边出来的吧? “真的。”沈玄一边给她倒了一杯温牛奶,一边真挚地说道。 他看起来更有阴谋了。 “说说。”她捏了捏沈玄的耳朵。 沈玄默默地把耳朵送到了她的手里,手里抓着剧本含糊地说道,“剧情很不错,推理也很精妙,人设鲜明,特别是……” “特别是这里面倒是有个男一号,可是出场四十分钟就炮灰被人干掉了,这更好了。”孟芳菲的笑声在沈望舒的耳边传来,她看起来也很精神,不过看样子已经都看过了剧本。这么敬业仔细的精神,顿时就叫昨天睡得人事不省的沈望舒十分汗颜。她急忙松开脸色发黑的沈玄,拉着孟芳菲在自己身边坐下笑着问道,“孟姐看过了?宋导昨天那么晚才送来,何必急着看呢?” 孟芳菲优雅地笑了。 亏沈总那三千万支票的福,宋导夜半在酒店高唱了一晚上“我和土豪是朋友”歌声嘹亮雄浑,感情充沛有力,唱得孟芳菲几乎要夜半报警。 她睡不着觉,当然不如爬起来看剧本催眠,谁知道这剧本不赖,看着看着就都看完了。 她对这部戏颇有心得,打开了自己的剧本对沈望舒招了招手笑着说道,“这部戏还真是不错,你看看,如果不看最后的剧透,之前的细节,你能看出凶手究竟是谁?” 她和沈望舒的剧本都是完整的剧本,因此对整部戏都十分了解,指着其中一些十分细微,如果不刻意指出来或是最后揭露的时候都不会发现的细节给沈望舒说戏,也是叫她把握好其中那细微的感情转变。 电影拍摄和电视剧完全不同,要求得更高,孟芳菲一点一点给沈望舒说戏,几乎算得上是在教导她了。 沈望舒当然知道这是为自己好,认真地听着孟芳菲给自己讲解。 她当然知道宋一河对这部电影很重视。 堂堂一个大导演,自己玩儿命地亲自上阵跑来跑去地沟通所有的拍摄事宜,就已经很能看出问题了。 她在孟芳菲的细心的讲解之下,再结合自己理解的这个聪明毒舌,明明需要朋友却总是搞砸的女侦探,就已经能大概地能够在心里揣摩这个角色了。 沈玄在这个时候当然绝不会打搅她,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一声不吭地陪着她看戏。 大概是宋导对土豪朋友的补偿,这一回男性角色很少,而且大半都是炮灰。 坚持时间最长的一个就是男一号了,可是也就坚持了四十分钟。 当然,后期还有回忆杀什么的继续露脸,不过宋导心狠手辣,干掉了一个又一个帅哥。 为了收视率,宋一河忍痛花了高价,请了国内刚刚拿下影帝称号的,眼下正红的一线男星来做这个男一号,亲手打造俊男美女都市悬疑剧。 沈望舒笑了笑,回头看了沈玄一眼。 宋一河可千万别败她家总裁的钱啊。 不过宋一河的新剧集结得很快,《深宫美人》正在热播,沈望舒一行人还没有从酒店里撤出来,宋一河就迫不及待地宣布要开拍新剧。 这部新剧正赶上天时地利的好时候,沈望舒眼下正火,随着剧中贵妃和淑妃激烈的争锋,《深宫美人》的收视率正在飙上一个难以奇迹的高度。大概这年头儿大家都很喜欢姐妹内讧这种狗血剧情,不仅是孟芳菲在娱乐圈的地位更加稳固,宋一河还带红了一批的艺人。 不提沈望舒,就是倒霉被宋一河砍了戏的女二号,也稳稳地再上一层楼。 因此,当宋一河宣布新电影拍摄计划,而且两位女主还是孟芳菲和沈望舒的时候,确实很有关注力。 宋一河得意洋洋地召开了记者发布会,挺着胖肚皮特别地得意。 沈玄答应该他八千万作为投资,虽然和之前答应的少了很多,不过他已经很满意了。 一个现代悬疑剧,也确实不需要很多的资金,反正沈总答应他了,等以后拍摄特效仙侠大片,叫他家舒舒做仙女的时候,沈总给他请好莱坞特效团队! 不过宋导春风得意,记者们就不是很客气友爱了,一个看起来还很鲜嫩的记者起身就问道,“宋导,据说您历年拍摄的电影都会扑街,为什么您有勇气有开了这么一部很小众的电影呢?”悬疑侦探剧确实很小众,虽然宋一河直觉这部戏可能红,不过宋导是扑街老鸟了,他看重的剧本还真的蛮难说的。沈望舒今天也作为主角坐在台上,她的资历不够,坐在了孟芳菲的下首。 宋一河脸上的得意都僵硬了。 他心里骂娘,也不知道谁把这么一个小菜鸟给弄来采访的,这不是打宋导的脸么,此时就呵呵地笑道,“这部戏,我有信心。” 沈望舒和孟芳菲忍笑鼓掌,为宋导送上支持。 “屡败屡战,对么?”小记者顿时被宋导不屈的精神动容了。 宋导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这部戏我和舒舒还是很看好的。”宋一河年纪不小了,如果被气出个好歹来,这部电影还拍不拍?孟芳菲本着决不能叫沈总的投资打水漂的敬业精神接过了话筒笑着说道,“关于这部戏,宋导付出了很多年的心血。” 她无视了剧本是两个月就完成的实情,睁眼说瞎话地说道,“我和舒舒都亲眼看着宋导忙前忙后,也都看了这剧本,都觉得很合适我们,也会很合适观众们。” “之前的那些电影只是宋导为了完成这一部戏的预热和积累,精彩不容错过。”沈望舒比了一个剪刀手,努力叫自己萌萌哒。 不过她生得太过艳丽,今天又穿了一件中性风的服装,卖萌不大成功,只有沈玄坐在下面,很给面子地拍手。 即将的发布现场,沈总面无表情地正襟危坐,清脆地鼓掌。 记者们都停顿了一下,用含义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个英俊冷峻,看起来身价不菲的男人。 “舒舒说的好。”沈玄淡淡地说道。 孟芳菲嘴角一抽,压在沈望舒的耳边小声儿说道,“这真是妇唱夫随啊。”有这么追捧自家妻子的没有?沈玄竟然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孟芳菲也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沈望舒一双笑盈盈的眼睛,满满地落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持自己的沈玄的身上,哪儿听得见孟芳菲了说什么。 不过这一打岔,宋一河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他笑呵呵地请给自己拆台的讨厌小记者坐下,又指了两个看起来经验丰富,和自己关系不错的记者提问,果然没有再有什么幺蛾子。 不过记者发布会上还有一些不和谐的话题,到了尾声的时候,就有一个不客气的记者起身对沈望舒发问道,“吕小姐,之前你只能在一些狗血剧里出演小角色,可是自从你和沈总结婚之后,就能够出演重要的绝色,现在还在宋导的电影里做女一号,你的成功,都是沈总在背后支持么?” 之前的访谈节目已经播出,沈望舒和沈玄的互动有很多人关注,有心人自然能看出这个问题。 沈望舒有了沈玄的支持,才能够出演重要角色。 “我的成功有我丈夫的支持,这个是当然的。”沈望舒笑容不变,笑着说道,“不过,难道你们觉得,宋导是为了资金,就对一个角色完全没有挑选的人么?我能够得到这个角色,当然也是因为我有这个实力。”她厚脸皮地眨着眼睛不客气地问道,“贵妃演得不好看?可是观众们不是这么说的呀。” 她的回答俏皮可爱极了,又从容大气,顿时就叫人轻声赞扬了起来。 那记者一窒,之后有些不甘地问道,“听说吕小姐和周晨交往过?” “你现在有交往对象么?”沈望舒没头没脑地问道。 “这和发布会没有关系吧?” “我的感情史,也和发布会没有关系。”沈望舒笑眯眯地说道。 不知是收了谁的钱想要捅她肺管子的小记者,道行还差得远呢。 “没错儿,这可是我的电影发布会。”宋导正心虚呢,毕竟之前叫沈望舒演贵妃,确实是为了资金,不是有什么狗屁演技啊,不过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话题了,叫往事随风才是最要紧的。 他心里对这个小记者有些不满,笑呵呵地接过了沈望舒手里的话筒,又巧妙地将话题转回了自己的电影上面。他是个老油条不假,可是扑街太久,记者们给面子的都问完了,之后开始和宋导大眼瞪小眼。 沈玄一边垂目听着记者们的提问,一边对坐在自己身边的张同舟摆了摆手。 星光娱乐总经理张总嘴角抽搐了起来。 不过他早有经验,隐蔽地对坐在后面的助手挥了挥自己的手,就重新带着斯文的笑容欣赏发布会。托宋导扑街历史的福,这次电影的投资商就只有沈玄和星光悦乐。他亲自担任制作人,算是厚着脸皮继续和沈玄能够坐在一起。 他看了看身边眼神恍惚的吕可,担心地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看她警惕地看着自己,就笑着说道,“今天是小吕的好日子,你可不要生病叫她担心。” 吕可抿了抿嘴角,然而目光清明了起来。 “如果你心里有什么憋闷的,可以和我说,我是个很好的聆听者。”张同舟斯文笑,贴着吕可的耳朵小声儿说道。 “你靠得太近了。”吕可冷冷地拒绝道。 “……哦。”张同舟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坐了回去。 沈玄鄙夷看他一眼,同样冷冷扭头。 这么长时间还搞不定一个女人,也配长了一双狐狸眼?!狐狸精的脸都被丢尽了! 沈望舒并不是最红的那一个,除了一开始的小记者问过她一些叫人不开心的问题,余下的都在关注孟芳菲和宋一河花了大价钱请来的一线影帝。 她百无聊赖地坐着,正好看见下面的互动,忍不住憋在心里好笑极了,等发布会一结束,就走下来拉住了吕可的手,仿佛是在保护她。这个动作沈玄看得碍眼极了,正要走过来扒拉开吕可,就见张同舟的助理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怎么了?”沈玄见张同舟脸色不好看,突然问道。 “那小记者还真是收了钱来捣乱的。”张同舟皱了皱眉,低声说道。 “谁捣乱?”宋一河威严地捧着自己的胖肚皮走过来问道。 沈望舒看了看在微笑的孟芳菲身前身后殷勤讨好的那位国当红影帝,挑了挑眉。这位可是国内最出名,号称身价最高的男星,虽然和孟芳菲都是一线,不过说实话,男星和女星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这人的地位要远远超过孟芳菲。 更何况他虽然同样年轻,不过也在国内几乎拿全了所有的奖项,在国外也有很大的知名度,可是看在孟芳菲面前的讨好样子,一点都不像一个大明星。 那动作自然熟练的讨好,明显是习以为常了。 她笑嘻嘻地躲在沈玄的身后对孟芳菲挤了挤眼睛。 孟芳菲嘴角抽搐,一抬头,对上了影帝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她好说歹说才把这人劝走,默默地看着宋一河。 宋导抬头看天。 “宋导?”孟芳菲磨着牙冷笑问道。 “那个什么……他便宜,你懂的。”宋导被孟芳菲看得浑身发抖,对着自己的胖手指小声儿说道。 土豪朋友给的资金有点儿少,这影帝送上门,还说不要钱友情出演,这个……不收下就太对不起这拳拳心意了是不是? 有名气有脸蛋有演技有话题有粉丝……他还免费…… 据说还自愿随意宋导炒绯闻! “不错。”沈总见到那影帝离开前对沈望舒十分警惕的眼神,满意颔首,对宋一河说道,“你的眼光很好。” 有了这个什么影帝,看孟芳菲怎么纠缠总裁家的舒舒的。更何况宋一河这么喜欢炒绯闻,这一回就叫孟芳菲和影帝炒一下,没有沈望舒什么事儿了。沈玄顿时十分满意。他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孟芳菲,冷笑了一声对宋一河说道,“再给你补充一千万的投资。” 宋导大喜! “还是沈总有眼光。”他受到了奖励,顿时美滋滋地搓了搓自己的手。 “对了,什么小记者?”他得意完了,急忙问道。 张同舟目光一闪,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方才淡淡地说道,“他收了那个罗心的好处,在发布会上为难一下我们小吕。” 虽然看似淡定,不过张同舟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了。他真是没有想到,这年头儿连一个小艺人都不能小看了,竟然还能使坏。不过张总不是吃干饭的,想了想就笑着对沈望舒说道,“这件事就交给公司。总不能你们在前面给咱们赚钱,咱们一点力都用不上。” “带上我。”吕可忍着怒气说道。 她早就知道罗心不是个好东西,只是没想到竟然阴险到这个地步。 她一边安抚沈望舒,一边冷笑道,“她以为自己干净得跟水似的呢?” “她这么想出名,那就帮她一把。”张同舟轻飘飘地说道。 他看起来衣冠禽兽极了,沈望舒却觉得安心极了。 沈玄已经走到一旁继续打电话去了。 她当然知道沈玄只怕是又去威胁宋总去了,不过也觉得宋总蛮倒霉的,怎么才看中了一个周晨被沈玄讨厌,看中了一个罗心,又被沈玄讨厌了呢?她自然不知道都是为了什么,想必宋总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当然,想必周晨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他现在正紧张地在宋总豪华奢侈的别墅里,坐在沙发上坐立不安,不知道等一会儿看到宋总,自己是该怎么做。他恐惧宋总对自己做的一切,可是却不得不自己送上门来。 《天山剑侠》捧红了一个魔教妖女沈望舒,他这个男一号却并没有红起来。 他最近都没有接到戏,虽然手里有钱,可是他知道,娱乐圈更新换代很快如果自己躲在家里不露脸,很快就会被观众遗忘了。 宋总看似大方,可是别墅跑车都是撑着他颜面的,不能卖,也换不了钱啊! 更何况宋总手里有关于他的视频,叫周晨苦不堪言。 大概是从他在云端会所中得到了提点,他才知道,宋总在他们颠鸾倒凤的时候拍下了不少的视频。 这个真的挺要命的,如果传播出去他就完了,他今天来就是想求宋总把那些视频还给他,就算不能还,至少也要保证妥善保管,日后不要传播出去。他正坐在沙发里紧张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想得脸梢儿都白了,就听见了一道温柔纯良的女声从门口而来,一个纤细美丽的女人,提着一个保温壶,含着柔媚羞涩的笑容,走进了别墅。 看见她,周晨脸色顿时就变了。 是罗心! 他的目光落在罗心手里的保温壶,看着罗心一脸贤惠的样子,只觉得气冲丹田。 他已经分不清,眼前这个女人,究竟算是自己的情人,还是自己的情敌…… 第55章 重生娱乐圈(十三) 他又不是和傻瓜,难道看不出罗心在打什么算盘? 虽然之前他听说了一些流言蜚语,不过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说起来,罗心还是自己介绍给宋总的! 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周晨气得简直要发狂,他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满面春风的罗心,仿佛要把她一根骨头一根骨头地嚼碎! “周哥。”罗心也诧异不已。她垂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提着的保温杯,目光就变得坚定了起来。 说起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英俊的周晨,他对她那么好,就如同真正的王子一样,可是这年头儿真爱不能当饭吃,这王子明显是贫穷贵公子的节奏,如果火了也就算了,这眼看不能翻身,她也不得不和真爱说一声对不起了。她不由想到吕容,这个狡猾的女人想必就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因此甩了周晨和富豪结婚。如今靠着富豪丈夫的钱和人脉,在短短的时间就成就了自己的事业。 别说吕容引得各位导演青睐是有人格魅力啊,不就是看在沈总的钱上面么。 吕容能靠着金主上位,她罗心自然也能。 只要她嫁给宋总,就可以成为第二个吕容。 到时候,她也和名导影后做朋友。 她理直气壮起来,抚弄了一下自己的长发,见宋总不在,不必表现得十分娇弱胆怯了,眉眼之间就带了几分锋芒,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周晨娇笑道,“周哥怎么来找宋总了?宋总不喜欢你了,你已经下堂,就别痴心妄想了。” 她想到周晨竟然曾经雌伏在宋总的身下就觉得恶心透顶,挺了挺自己不大的胸脯傲然地说道,“宋总怎么会和一个男人当真!跟你只是玩玩儿罢了。” 她说得轻蔑极了,哪里有从前的柔弱可爱,善解人意呢? 周晨惊呆了。 他一张英俊的脸都僵硬了,呆呆地看着仿佛大变活人的罗心。 这个美丽温柔的女人,早前还对他一往情深仿佛没了他就活不下去。 她善良纯洁得如同天山的雪莲,又懂事又乖巧,比之前的吕容强出不知多少去。他就是喜欢罗心的这份清纯,因此对他格外爱惜,甚至为了她背叛了吕容。他以为她是他的真命天女,可是他现在听到了什么?这个女人不仅背叛他,甚至还在看不起他,用最恶毒的语言来辱骂他,仿佛他就是天下最大的垃圾。 她竟然是这样恶毒的女人! 周晨看着这口蜜腹剑的女人,不由想到总是嘴上凶巴巴,可是从来都愚蠢得叫人不耐的吕容。 吕容曾经用一颗真心对他,可是罗心呢? 她真的爱过他么? 周晨在罗心得意的娇笑里几乎透不过气来。他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突然觉得酸涩得厉害。 他想到从前和吕容那清贫却很快乐的日子,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可是吕容早就决绝转身离开了他,就算他后悔,她也绝不会再回头。他用怨恨的眼睛看着罗心,突然露出了一个阴沉的笑容,轻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宋总就喜欢男人?”他见罗心脸色微变,就知道这女人还没有爬上宋总的床。 不然,她就不是这样胆战心惊的样子了。 “你胡说!”白白送上门的美丽女人,宋总怎么可能不吃呢?罗心是断断不肯相信的。 然而宋总还真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快步走进来的时候,看见正在自己别墅里针锋相对的青年男女,脸上就露出几分不耐。周晨也就算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买卖不成仁义在。可是这个罗心就很莫名其妙了。之前跟着周晨过来了一次,就似乎对宋总有了点儿想法,天天打着“求宋总再给周哥一个机会”的楚楚可怜的样子上门,还贤妻良母地炖汤水补品给他,眼里的温柔仿佛能滴出水来。 可是不巧,性别不对啊。 宋总不喜欢女人的。 更何况宋总平常也是照镜子的,知道自己的形象,也知道自己和周晨之间容貌上的差距。 这个女人舍了俊俏的男友想要讨好自己,不就是冲着宋总的钱么? 很抱歉的是,宋总也不大喜欢给女人花钱。 只不过免费保姆什么的宋总很享受,罗心既然愿意卑躬屈膝服侍他,他就勉强接受。他本想享受两天,谁知道今天又接到了沈玄的电话,黑名单上不仅有周晨的大名,罗心小姐也光荣上榜。对于宋总来说,一个两个的都连累他真是冤枉的不行。 周晨也就算了,他确实跟他有点儿关系,不过这个罗心他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到,却被沈玄迁怒,这世上还有天理没有? 宋总憋着一口气,顿时脸色就阴沉了起来。 “宋总。”周晨惊喜地叫了一声。 罗心也用柔柔的滴出水来的眼神看着他。 宋总什么都不说,走到沙发上做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摆手道,“都滚。”跟这些人多说一句话都晦气。 “宋总!”周晨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如今已经不能再回头,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这样走下去。他扑过去没有尊严地跪在宋总的脚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腿仰头深情地说道,“不在宋总身边的日子,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到底是演员,他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依旧英俊深情,喃喃地说道。“我想念你,就算知道不合适,会害了宋总,也忍不住回头来找您。” “知道害我还来找我?!”宋总不是真爱论的忠实信徒,不懂得千难万难也要在一起的幸福,几乎要气笑了。 “你不要脸!”罗心看见周晨竟然和自己争夺宋总的宠爱,顿时扑了过来。 宋总对她如此冷酷,一定是因为周晨的原因。 她死死地抓着周晨的手,尖声叫道,“你撒手!” “走开!” 宋总木然地看着这两个小艺人争夺自己的裤腿儿,转眼功夫,三万一条的西装裤顿时被撕得粉碎。他看了看自己粗胖的大腿,再看着眼前在地上扭打成一团,早就没有什么你侬我侬了的周晨和罗心,怒从心头起,起身向着这两个人一脚踹了上去! 一声哀叫,罗心抱着周晨狼狈地滚在地上。她柔软顺滑的头发都散乱开了,乱糟糟地被周晨揪在手里,仰头呆呆地看着宋总。 她断断想不到,宋总竟然真的对她这样无情。 “脏了我家的别墅!”宋总骂了一声,转身走了。 下次再潜规则小明星什么的,他可得把眼睛好好儿擦亮点儿,不然撞见一个周晨这种货色,简直短寿十年。 “您如果一定要分手,至少叫我把您卧室里我的东西都带走。”周晨摸着自己脸上一道疼痛的伤疤,一摸就是一脸血,暗恨罗心竟然伤了自己最珍贵的脸,可是现在不是和罗心争执的时候。 他知道宋总是肯定要和自己分手的了,目光一闪露出了宋总最喜欢他的忧郁与脆弱的眼神低声说道,“求您了,这是最后一次。”他清泪滚落,风姿不凡,宋总对他还算念旧情,点了点头方才离开。 周晨撒开了已经呆滞不知所措的罗心,冷笑了一声,进了宋总的卧房。 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一个不小的袋子,里面露出几件他的衣服。 他看都不看罗心一眼,径直离开,罗心却顾不得别的,急忙追了出去拉住了周晨的手臂。 “还有什么好说的。”周晨被罗心哭着抱住了手臂,听她忏悔鬼迷心窍,说着其实最爱的还是他,目光却很冷漠。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冷酷地将罗心推倒在地上,却被她抱住了大腿嚎啕大哭。 她看起来狼狈极了,身上精致的裙子都歪歪斜斜地散开,不由用力地踹了她几脚,纠缠了很久,方才努力地解开了这个女人的桎梏抱着自己的行李走了。他胡乱地跑了几步,就见一旁隐隐约约冒出了一个镜头来。 狗仔队! 他心里一突,摸了摸自己散乱的行李,感到里面一个冰冷的小小的u盘还在,顿时安心,回头伤心地流泪道,“没有想到,你竟然为了钱背叛我!” 他的伤情与痛楚,在身后那个柔弱的女人追上来的画面里,格外地叫人为之心痛。 他隐隐地听到了相机拍照的清脆响声,嘴角微微勾起。 刚刚在访谈节目里和罗心刷完真爱论,如果这个时候他和罗心分手,外界大多会更同情女性一些。可是如今却不同了,罗心这么个模样从宋总的别墅里跑出来,想也知道她过来时为了什么。 一个被爱人背叛了的,事业上经历了挫折的男人,这个人物设定还是很能赚到同情分的。更何况,他找到了宋总的一段视频,正好是云端会所那天发生的一切。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宋总把这段视频给取出来放在一旁,可是顺手牵羊,日后总会安心下来。 他没有了这段视频,也不会再担心被人泄露威胁。 罗心又扑了上来,对他拼命地哭着喊对不起,周晨由着那狗仔队拍摄罗心对自己忏悔的样子,还跟她纠缠了很久。 之后,他用决绝的眼神看了罗心一眼,流着眼泪离开。 罗心见他真的不再对自己动心,顿时崩溃大哭,转身也走了。 一个狗仔从角落里兴奋地走出来,看了看罗心,再看了看周晨,知道自己算是撞见大新闻了。 虽然罗心和周晨并不是一线艺人,不过《天山剑侠》才下档,这两个人还算有点热度,总能赚到一些点击率。他兴奋了一会儿,又看见地上有一个小小的u盘,心里好奇极了,弯腰给捡起来揣走。 狗仔们的效率总是非常惊人的,当宋一河正是宣布新电影《玫瑰女侦探》开机之后,有关罗心劈腿富商,被周晨捉奸在床的新闻就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这一回可正是有图有真相,那一张张清晰的照片,叫罗心不能反驳。 一时间,罗心在网络上红了。 她当初能在《天山剑侠》里出演女二号,也被人扒出是靠着周晨给她说话,可是一转眼,她却又去攀附更有钱的土豪了。 这种行为是最被人唾弃的,更何况周晨在记者采访的时候泪流满面,伤情得难以自已,顿时就叫罗心成为人人喊打的人物。 已经有网友在网络上纷纷高喊“罗心滚出娱乐圈”了。 她本靠着在《天山剑侠》里微薄的人气和与周晨卖真感情接到了一个小小的剧本,可是现在却被人结束了这个角色。从前她的形象有多么温柔娴熟,如今都变成了心机女的代名词。她当初在节目里对周晨是那么真切的爱着,爱得痴恋仿佛没有了周晨不能活一样,可是却能劈腿。 这简直是侮辱了粉丝们对她的祝福和真心的喜爱,连为数不多的粉丝,都彻底地抛弃了她。 沈望舒这些天就靠着刷罗心的新闻过日子呢,看到罗心最新的消息是据“可靠人士”爆料,被人捅出之前插足吕容和周晨的感情,不由眯了眯眼睛。 她回头看了一眼“可靠人士”。 此人正坐在吕可的身边,奋力笑眯眯地给一片面包片上涂满了果酱,狐狸眼里都是笑意。 “推波助澜,张总真是一个好手。”罗心这种小艺人,就算闹丑闻有个一两天的热度也就差不多了,可是这回网络上咄咄逼人就是死不原谅她的架势,还将她清纯的形象全都毁灭,显然是背后有人做推手。 这个推手这么熟练,一看就是惯犯,不必想就知道是星光娱乐的张总干的这好事儿。不过沈望舒觉得他做得好,见沈玄默默地坐在自己的身边陪着自己看新闻,就笑着说道,“还有你为我出气,我很开心。” 大抵沈总就是那提供财力支持的人了。 “她要用你和周晨的过去来诽谤你,我就先叫她尝尝这滋味儿。”沈玄淡淡地说道。 罗心能找着小记者对沈望舒发难,想要败坏她,沈总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反正罗心是真有黑料,他也没有污蔑她。只不过宋总火急火燎地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是那天在云端会所的视频不见了,就叫沈玄不是那么愉快了。 他本想把这视频上传到网络,好好儿给周晨扬个名的。 “不说他们了,反正看见他们过得人人喊打,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沈望舒刷了罗心的几条新闻,见里面都是各类的爆料,罗心早就被脏水给泼得浑身漆黑了,就挑眉一笑。 娱乐圈开放又保守,粉丝们包容却又计较。他们或许会原谅很多小小的瑕疵,可是对于出轨插足的容忍度却非常低,一般有了这个名声的女星,星途也就到头儿了,罗心如今名声坏成这样,谁还会用她拍戏呢? 她不能再演自己习惯的善良的形象,可是如果演坏女人…… 本色演出的话,会被骂得更厉害,顺便在她演的剧集播出的时候,总会带上她的各种之前不堪的新闻。 多来几次,那就真的人人喊打了。 沈望舒心情愉悦,顺手打开了手里的剧本,表情郑重了起来。 宋一河对这部电影真的非常重视,就连片名都改了好几回。 最先的《玫瑰杀人事件》被和谐枪毙了,之后的《玫瑰如血》太过文艺被宋导自己毙掉,再之后的《玫瑰庄园》不知所云,最后宋导急了,大手一挥,决定给起个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类型的片名。 就叫《玫瑰女侦探》。 虽然沈望舒实在搞不懂,宋导为什么对玫瑰二字情有独钟。 而且这电影名字听起来就是个恶俗扑街货啊。 她认真地看着手里的剧本,沈玄坐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 她看起来全神贯注,连认真的样子,也叫他喜欢得不得了。 他甚至都舍不得转移开自己的眼睛。 “沈总?”张同舟又在吕可的身上碰了钉子,揉着自己的鼻子悻悻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嫉妒地看着才见一面就收服了狐狸精的沈总,又看了看自己。 沈玄看了他一眼,起身,又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这显然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张同舟见沈望舒并不在意的样子,笑了笑,走到了一旁,就见沈玄将自己精良的西装袖子高高地挽起,露出了精壮的手臂。他眯着眼睛看着张同舟,在后者莫名其妙的目光里淡淡地说道,“你是个聪明人。” 见眼前斯文的青年一脸迷茫,他垂了垂眼睛慢慢地说道,“对吕可嘘寒问暖,你打的主意,我看得出一些。如果你不是真心,就离吕可远一点。” “沈总?”张同舟抽了抽自己的嘴角。 沈玄和吕可之间简直要掐得狗血淋头,怎么这个时候反倒为吕可说话了呢? “她是她最好的朋友。”沈玄冷着脸慢吞吞地说道。 只这一句话,张同舟就什么都明白了。 还是吕容的身影无时无刻地贯穿了所有人之间的联系。 沈玄不喜欢吕可,可是吕可却是吕容最重要最在意的好朋友,如果吕可受到伤害,那么吕容也会跟着伤心。沈玄竟然连这样的伤心,都无法忍受。张同舟突然心里有些难以压制的奇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从未见过一个男人,会将一个女人这样放在心上。 他只好笑了笑,习惯地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笑着说道,“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如果这兔子真的吃了窝边草的话,我想,大概是因为它真的太爱这根草的缘故。” 一开始,或许只是觉得吕可十分有趣。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心意改变了,连张同舟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这个精干精明,却总是在大家背后,露出伤心表情的女人。 “我是认真的。”他正容说道。 “别叫舒舒为她烦恼。”沈玄叫过来张同舟,只为了这一句。 他见张同舟点头,又去围着吕可献殷勤了,这才坐回了沈望舒的身边。 “问清楚了?”白皙柔软的手指翻过了一页书页,沈望舒漫不经心地问道。 沈玄的目光停留在白皙的指尖儿上片刻,默默吞了一口口水,这才压低了声音嗯了一声。 “他是真心的就好。”沈望舒合上了剧本,看见远远的宋一河冲着自己招手,知道是到了自己的戏份了,方才缓缓起身,一边和沈玄冲着宋一河走去,一边轻轻地说道,“吕容……不能一直留在可可的身边,她就希望可可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她可以有自己的爱人,有自己的生活,别再什么都为她着想,为她伤心了。她就只可以小小地,”她用手指小小地比划了一下,声音嘶哑地说道,“小小地想着她就够了。” 别忘记吕容,也不要再为吕容伤心,不要为吕容毁了她自己。 她的话语里带着莫名的违和,可是沈玄却只当做没有听见。 “你是舒舒。”他握着沈望舒的手,轻声说道。 沈望舒轻轻地回握他的手。 她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走到宋一河的面前之后,就已经露出几分强势与高傲。这部戏里的女侦探聪明得令人心生恐惧。 她的眼睛里没有秘密,看得到所有人心里的晦暗。她看破凶案现场所有的蛛丝马迹,却从不给人留下余地。她总是把别人问得哑口无言,轻松地完成别人艰难地做着的事情,最终把自己和别人分成了两个世界。她的世界别人进不来,可是别人的世界,也在默默地排斥她。 她看似洒脱地生活,其实十分孤独。 所有的寂寞,在一天清晨,一个闯到她家门前的柔弱女人全都改变。 她目睹了一场凶案的发生,虽然没有看到凶犯的脸,可是却被凶犯无情地追杀着,她逃了很远,最后逃到了这个女侦探的面前。 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阻止接二连三发生在家族中的凶案发生,她接受着警方的调查,加入了女侦探领导的专案小组寻求庇护。 两个完全不同的女人,开始了一段奇妙的友谊。 一个高高在上,聪明得没有朋友的女侦探,一个是富家千金,柔弱善良和每一个人都可以聊得来。 她开始在这个女人的帮助下,开始改变自己说话行事的方式,开始不用刺伤人,而是缓和自己的态度和姿态,叫自己变得平易近人。她为了保护证人和这个女人住在一起,每天都不再发愁自己要点什么外卖,因为这个女人她精通一切的美食。 她管着她的胃,管着她的作息,管着她的衣着和为人处世,短短时间就侵入了她的生活,可是女侦探却并不讨厌。她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努力地追查着凶手,并且锁定了疑犯。 她松了一口气。 这个女人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不希望有一天自己回家,看到的只是她的尸体。 沈望舒一边回想自己的戏和台词,一边想着一会儿该如何酝酿情绪。 她和孟芳菲也不是第一次搭戏了,因此没有什么迟疑的地方,只是在看到一个影帝警惕地和沈玄坐在了一起,瞪着一双眼睛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时候,终于明白了孟芳菲在和自己搭戏的时候,被沈玄紧紧盯住的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她看了一眼穿着一件雪白的裙子,明明年纪不小却清纯无辜的孟芳菲,咳了一声。 “嗯?”孟芳菲扭头看她。 沈望舒目视她去看英俊的影帝先生。 孟芳菲冲天翻了一个白眼,当做没看见。 这是一栋民居之外,沈望舒饰演的女侦探正面无表情地抱着一袋法式面包快步地走在回家的街道上,此时正是初夏,有些炎热,可是绿意之下却有几分清凉。她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数着自己的脚步。 从面包店到自己的家,一共需要三百步,她已经寂寞到了这个程度,可是却依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表情。当她数到二百九十步的时候,惯例被打破了。 纤细的女人,如同一只蝴蝶一样,轻飘飘地从天而降。 她从一旁惊慌失色地冲出来,撞进了女侦探的怀里。 “对不起!”她慌乱地叫了一声,之后想到了什么,急忙推开她飞快地说道,“不要和我一起跑。” 女侦探顺着她的来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飞快地逃开。 她用力收了收自己的手臂,看着这个单薄纤细的女人轻呼一声跌落落进自己的手臂,扭头,惊慌无措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 “咔!”宋一河十分满意地叫了一声,探头回放之前的镜头。 这一回,两颗大头凑过来,和宋导一起看。 “非常不错!”镜头的最后定格在了女侦探和受害人的第一次目光相对上,宋一河觉得这眼神很入戏啊。 《玫瑰女侦探》虽然带有紧张的破案色彩,可是更多的是在讲述人和人之间珍贵的友情。 不管是女侦探因为好友的改变,还是好友变得坚强,这中间的温馨的日常如同暖暖的阳光,温吞却叫人会心一笑。 因此,这部戏才会被称作双女主的剧情。 除了这两个在破案道路上的相互帮助,还有美好的友情以及信任。 宋一河就觉得沈望舒和孟芳菲都演得很好,不需要ng的演员,简直是导演心里的爱啊。 “不好看。”沈玄看了一会儿,阴沉着脸说道。 “不好看。”一旁,一个探头半晌的影帝,也皱眉说道。 两只菜鸟知道个屁!在剧组大权在握的宋导装作没听见。 反正投资也给了,影帝免费参演的合同也签了,宋导已经无所畏惧! “继续拍。”他带着不成功就成仁的气魄叫道。 这一回他肯定不扑街! 实在不行,就炒一炒电影里孟芳菲沈望舒和某影帝那三个角色隐隐约约的三角恋情好了。 他在心底默默地嘀咕,看见沈望舒正笑嘻嘻地俯身从地上把方才散落的面包捡起来,不由露出几分满意的表情。 沈玄冷冷地看着沈望舒和孟芳菲一起回到宋一河的面前,一起翻看方才的片子,不由有些委屈。 他可是正经的领了结婚证的,当然有权力走到妻子的身边抗议,凑到沈望舒的身边轻声说道,“剧本上没有这么多戏。” 方才沈望舒和孟芳菲就是超纲演出了,剧本上根本就没有撞入怀中手臂收紧等等等么,最初的剧本只不过是孟芳菲慌不择路地逃跑的时候,撞散了沈望舒怀里的面包,继而晕倒。 哪儿有什么四目相对啊! “突然变的戏份,说起来我和舒舒也真是心有灵犀。”孟芳菲突然变了剧本台词,沈望舒竟然能顺势跟上,而且发挥得极好,孟芳菲的眼里就露出赞赏。 她没有想到沈望舒第一次拍电影,就可以这么从容。 “这么拍起来,咱们两个似乎就暧昧了。”沈望舒咳了一声。 她真的就是被孟芳菲的演技一激,也跟着飙起来了。 现在回看之后,果然有点儿不对劲儿。 “好好好!”宋导却连叫了三个好字,之后埋怨地对沈望舒说道,“思想纯洁点嘛。” 他好无辜的样子,沈望舒抽搐着嘴看着他。 这胖导演是怎么有脸叫别人纯洁点的? 不过这场戏确实很有张力,不管是两个女主角的神态还是动作,都满满的都是戏和说不出的韵味,仿佛电光火石擦出了火花。就算沈玄十分抗议,不过抗议无效,宋导决定就按着这个模式来拍。 他完全忘记金大腿如果不爽下一部电影的投资大概就遥遥无期了,跳着脚儿红着眼睛叫人赶紧拍摄。沈望舒的戏份过了大半之后,就到了几场凶案的戏份,她就看着某影帝接二连三地惨死,可就是不肯死。 最叫宋一河头疼的就是影帝惨死这场戏了。 明明是演技派,只要按照惯例死一死就可以了,谁知道总是ng。 当孟芳菲眯着眼睛在一起被ng,顺手丢开抱在怀里嘴边吐着番茄酱的影帝,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之后,她揉着眼角沉默了。 为了能蹭在她的怀里多埋胸几次,影帝也是拼了。 沈望舒都笑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完全没有想到,这倒霉影帝ng这么多,败的可是自家总裁的钱! 她笑了一会儿,想明白了,顿时脸就黑了。 她家总裁兢兢业业赚钱,怎么能被一个男人这么败家呢? 为了赶紧过了这一条,沈望舒就对一旁也跟着皱眉的宋一河建议叫自己上阵把影帝换下来,她躺到孟芳菲的怀里去。反正镜头是分开拍的,回头补拍影帝临死的特写好了。 这个建议被沈玄和影帝断然拒绝,之后影帝演技爆发,一条就全过了。 孟芳菲对沈望舒竖了竖大拇指。 不过这部戏并不是十分复杂的戏份,更多的是对友谊的诠释和对案件缜密的推理和侦破。宋一河这一回靠着自己在娱乐圈的好人缘汇聚的都是一些自己满意的艺人,演技上都没有什么问题,因此拍摄起来的速度就非常快,几乎是沈望舒还沉浸在这部戏里的时候,电影就已经杀青。 之后的工作就是宋一河如何剪辑的问题了,一部电影,如果剪得好了,会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宋一河神神秘秘地抱走了所有的带子,预备自己闭关开剪。 沈望舒紧绷的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她从忙碌的电影拍摄情绪里走出来,方才发现,在自己不经意的时候,原来时间过得飞快。 她突然对沈玄有些歉意。 艺人是一个忙碌的工作,一忙起来似乎就会忽略身边的人,她拍摄电影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拍摄和等待拍摄之中度过。 可是沈玄却对这完全没有一点的不满。 他就这样陪在自己的身边,寸步不离,永远在她能看得到的地方。 她抬脚,抱了抱自己的阿玄。 “阿玄……”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不管在什么地方,你都一定要找到我。”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却宁愿自私,也要永远牵住这个男人的手。 “一定要很快很快地找到我。” “好。”沈玄认真点头,说着自己的承诺,“不管你在哪里,我一定会很快找到你。”他抱着突然笑起来的妻子,眼前晃动着许多的画面,这些画面纷纷破碎,只露出他唯一的爱人。 他垂头抱紧了她,忍不住勾起了自己的嘴角,柔和了目光。 然而沈总的嘴角只勾起了三个月,就狠狠地落下来了。 《玫瑰女侦探》全国上映。 “你知道玫瑰代表着什么么?”柔弱精致的女人,含笑将一只血红的玫瑰放在女侦探的面前,她的背后,大片的玫瑰花海,碧蓝的天空和雪白的云朵。她的笑容干净得一如晴空。 聪明却不通人情世故的女侦探迟疑了一下,仰头,露出她美艳张扬,却犹豫的脸。 “……我爱你?”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迷惑和茫然,声音慢慢地淡去,最后化作了女人诧异却忍俊不禁的笑声,镜头拉远,只剩下那只玫瑰之上,两个人相互触碰到的指尖儿。 片头过去,露出几个大字。 《玫瑰女侦探》! “这俩肯定有事儿!”电影院里顿时有人窃窃私语。 沈总微服私访,坐在乌泱泱的观众席里,脸上漆黑一片! 第56章 重生娱乐圈(十四) 不得不说,宋一河的画面拍摄得十分细腻唯美。 特别是这部电影全都是俊男美女,只凭着精良的剧本和高颜值,就已经十分赏心悦目。 沈望舒笑着倒在沈玄的怀里,看着沈总全程黑脸。 不远处孟芳菲同样把自己打扮成路人甲,和宋一河与一个巴巴儿跟上来的影帝一起偷看影迷们对这部戏的评价。当听到观众们议论女侦探和她的好朋友的时候,影帝也全程黑脸并且默默地撕碎了手里的电影票。 不过除了两个心存嫉妒的男人,随着电影的逐步深入,方才细微的说话声都不见了,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电影的剧情上,随着案件的展开,扑朔迷离,观众们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慢慢地,再也没有议论侦探的感情问题,而是开始讨论……案犯是谁。 这是一部发生在豪门家族之中的案件,当从前的大家长过世之后,公布在遗嘱上的继承人一个一个地死去,每一个都有犯罪的理由,背后也有各自更多的故事。 女侦探收到邀请,带着自己的破案小组住进了满是玫瑰的庄园里,搜查着真正的案犯,也在尽力地保护每一个人。 她保护着自己最好的朋友,也被自己的朋友鼓励着,坚定着信心进行案件的侦破。 她在朋友的鼓励下,努力缓和改善着自己的态度和做法,叫大家接受自己。 她在庄园之中细微的地方发现了蛛丝马迹,眼里露出清明之色。 每一个豪门的继承人,都有属于自己悲伤的故事,这些故事连成了一条线,最后全都指向了一个叫她意想不到的人。 当所有人都认为的罪犯最终死去之后,当所有人以为一切的罪恶都已经终结,女侦探静静地站在玫瑰庄园那无尽的花海前方,目光疲惫。 她的身后站着她虽然相遇没有多久,却成为她最好朋友的女人。这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好奇地在询问她,为什么叫她来到这里。她扭头,镜头慢慢地接近,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带着的痛楚与难过,还有压抑的重负,几乎叫人透不过气来。 “没想到凶手竟然是她。”女人柔柔的叹息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一向坚强的眼睛里,慢慢地闪过晶莹的泪光。 “我也没有想到。”她想用对待凡人的一贯的冷漠与厌恶态度来面对她,可是却变得软弱。 “什么意思?”女人似乎不明白,明亮的眼睛里全都是迷茫。 女侦探什么都不说,从随身的大大的提包里,把一件件被人忽略的细微的证据,摆在好友的面前。 “去自首吧。”最后的最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真正的凶手,是最温柔包容的豪门的幼女。 她有着天使一样美丽的容貌,有着天使一样的温柔和纯洁,可是一双手上却沾满了鲜血。她把所有的家族的兄弟姐妹全都终结,脸上却依然能够若无其事地露出无辜的笑容。就算是证据摆在她的眼前,可是她的眼睛依旧清朗得仿佛浩瀚的天空。她看着隐忍央求的女侦探,突然笑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代表着承认自己是凶手的话出口,顿时电影院里传来了一阵的惊呼。 没有人想到,凶手竟然不是大家都以为的那个凶手,而是这部电影之中,最纯善的那个女人。 惊呼之后,看着女侦探第一次落下了泪水,电影院里又传来了女观众的呜咽声。 唯一走近自己心灵的好朋友,她跟在她的身边,到底是为了友情,还是为了随时可以知道侦探们已经发现了什么证据,随时可以误导他们的思绪?她究竟对女侦探有多少的真心,一切真的是利用,还是其实她对她也是有真正的友谊?当两个在这个庄园有着最美好回忆的好友变成了对立,是女侦探放弃自己一直坚持的正义,对凶手视而不见,还是她的好友…… 一把雪亮的小刀,划过女侦探的眼前,血光飞溅。 她以为自己要死在好友刀下,并且认命的时候,只见到美丽温柔的女人微笑着将小刀送进了她自己的身体。 “对不起,可是我对你……”她倒在女侦探的怀里,微笑着闭目逝去,安然得仿佛和从前一样,在午后的玫瑰园,倒在好友的怀里安静地午睡。 她到死,也没有提起,自己为什么杀死了这么多的人。 只留下一本日记,和提着行装再也不曾回头的女侦探一同离开这座美丽的玫瑰庄园。 “很多年过去,我也依旧无法忘记她。她对我说,只要我多笑一笑,就会有很多的朋友。” 画面在滚动,一页一页的日记在翻动,仿佛翻动的是那个美丽女人的旧时时光。女侦探的画外音慢慢地传来,她的声音依旧清越,可是却多出了很多的感情与柔软,她的声音之后,传来了很多男男女女的笑闹的声音,之后画面一转,变成了一处很大的花园。 许多人围拢在一起说笑嬉闹,女侦探被围在最中间,她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被许多人簇拥着,崇拜着,争抢着和她说话。 她有了很多的朋友。 她再也不寂寞。 她笑着对身边一个天真的少女说了什么,引来了她的大笑,跟着笑起来之后,她不知为何突然一顿,缓缓地转头。 镜头拉远,她本该充实的眼睛,却越来越茫然。 “你知道玫瑰代表着什么么?” “……我爱你?” 镜头慢慢地黑暗了下来。 整个电影完结,整个电影院里,静默一片,许久之后,有女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女侦探最后有了很多的朋友,可是她真的开心么? 她成为了一个被人喜欢的人,可是为什么眼神那么寂寞? 受欢迎的女侦探,还是真实的那个人么? 唯一触及她心灵的好朋友,可以包容她一切的女人,再也不在了。 沈玄看了这部电影,完全没有得到这些小丫头片子们究竟在感动什么,只是直觉地感觉到这事儿有点儿不妙了。他拉着沈望舒飞奔回了车子里,看见车子里吕可和张同舟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起。 张同舟笑眯眯地凑近,被吕可掐着脖子给捅到一旁,沈玄冷哼一声,把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张同舟给丢到前面去坐,自己冷着脸抱着沈望舒开始刷网络。托自家妻子是个明星的福,沈总如今混迹各种论坛,精通各种语言符号。 果然,论坛已经被屠版。 很多影迷都觉得宋一河的这部新电影虽然名字不怎么样,可是内容十分经典,不管是剧情还是感情都很到位,赞誉纷纷。 国内一个很大的电影评分网站上,《玫瑰女侦探》的评分非常高,几乎没有什么黑点,虽然大概会因时间的关系分数下降一些,可是对于目前国内的电影来说,有这个分数的电影真的很不多了。 有了口碑,又有眼下正如火如荼播放的《深宫美人》做加成,外加免费的影帝倾情加盟,因此之后的几天《玫瑰女侦探》的上座率一直居高不下,几乎场场爆满。这部电影大收票房的同时,电影中的演员,也开始被人更多的提及。 《深宫美人》里淑妃虐了贵妃一把,贵妃死在了淑妃的怀里。 可是为毛《玫瑰女侦探》里柔弱的女人死在女侦探的怀里,还要虐女侦探一把?! 长得美不怕虐啊?! 而且沈望舒和孟芳菲的各种互动,各种默契微笑依偎什么的,太甜了好么?! 最先的甜,之后的生死离别才震撼,才叫大虐好么?! 两部戏里男一号就跟路人甲了一样好么?! 难道宋导这是突然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从此走向了百合花开的正义之路? 已经有人在网络上把两部戏各种剪辑,剪辑成了一个《前世今生》,从古代到现代的轮回转世,相遇相知相……总之如果沈望舒不是意志坚定,都得觉得自己跟孟芳菲有点什么了。 就在她哭笑不得的时候,她无语地发现,孟芳菲的微博开始对自己开启了取消关注—关注—取消关注的道路。 她默默地腹诽了一个心存嫉妒,偷偷偷了孟芳菲手机暗戳戳使坏的影帝一下,这才继续浏览网络上对这部电影的评价。 这一回宋一河算是扬眉吐气了,《玫瑰女侦探》叫好又叫座,是名副其实的高票房电影,宋导扑街电影导演的帽子终于可以摘下去了。不仅是宋一河咸鱼翻身,就连电影中的演员都大火了一把,这最近各家媒体报纸上如果没有这部电影或是演员的报导,都不好意思印出来卖。 她的名气一下子就变得家喻户晓了起来。 不仅是在电视机前,也开始被更多的人熟知。 她甚至有了属于自己的粉丝团体。 这些都很叫她开心,不过唯一叫她很无奈的是,自己的微博之下已经沦为了一片的战场。 总裁党和芳菲党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次大战,战争十分激烈。 总裁党大多是看过那期节目之后被沈总的深情感动,坚定地认为沈望舒和沈玄是真爱。 芳菲党就格外高冷了,用呵呵的笑声告诉这些愚蠢的没有看过宫斗的小粉丝,什么总裁……那就是自家贵妃娘娘为了维护自己心爱的女人,竖起的一个挡箭牌啊! 沈望舒几乎被微博下方的乱斗震撼得目瞪口呆。 沈总……沈总早就气得几天没睡好了,没日没夜地亲身上阵,带领自己旗下的所有粉丝共同抵御邪教! 至于造成这一切的宋一河宋导…… 沈总用冷酷的摔门,告诉美滋滋来讨要下一部电影投资的宋导,投资什么的,做梦去吧! 宋导哭着在别墅外挠门,悲苦地问了一万句为什么。 他的下一部戏都想好了,就拍摄一部仙侠大片,沈望舒饰演为祸人间的魔道魔女,孟芳菲饰演匡扶正义的正道大弟子,开启一段在祥云淼淼的修真界斩妖除魔,御剑同游的友情故事! 这故事宋导都构思得差不多了,要剧情有剧情,要狗血有狗血,要特效有特效,总之就是要啥有啥只欠沈总的八千万了,可是没想到沈总翻了脸,宋导很迷茫啊。虽然他咸鱼翻身之后有许多的投资商愿意投钱,可是宋导的心里只有沈总! 只管给钱永远都不管钱花哪儿了,需要追加投资也从不问为什么的傻多……土豪真的不多了。 得亏沈总不知道宋导接下来究竟想拍个什么剧本,不然就不是客气地摔门了。 不过虽然《玫瑰女侦探》大火,飞向沈望舒的试镜邀请多不胜数,可是沈望舒却都一一礼貌地拒绝,也短时间内不想再加入某个剧组了。 对于她来说,事业很重要,成名为人注目喜爱很重要,可是沈玄却更加重要。她不想为了自己的事业,就忽略了一直都在默默陪伴自己的沈玄。她已经连续拍摄了《深宫美人》《玫瑰女侦探》两部戏,是时候休息一段时间,也叫自己从之前的角色里挣脱出来,好好地调整心态再去进入下一个角色了。 她得到了宋一河的邀请,觉得之后的那部仙侠电影,自己还是很感兴趣的。 那部电影不仅场面宏大,而且还有各种特效,前期准备时间也很长,正要叫她休息之后就可以参加拍摄。 更何况听宋一河的意思,这部戏里依然有孟芳菲,都是合作习惯了的,沈望舒也觉得很适应。 “休息休息,咱们再拍宋导的下部电影。”沈望舒显然还不知道宋导的剧本是个什么情况,笑吟吟地趴在沈玄的肩膀上低声说道,“叫我好好儿陪陪你。” 她偏头看着沈玄,眼里还带着潋滟的笑意,沈玄看着她,眼睛变得酸涩。 “你才是最重要的。”沈望舒抱着自己的爱人,轻轻地说道。 她什么都可以没有,什么都可以忽略,只有自己爱着的这个男人,是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一个。 “明天就给投资。”沈玄把自己的头枕在沈望舒的肩膀上,安然地说道。 他的心里变得很踏实,因为他知道,不管他怎么任性,总是会被她包容着。 她总是以为他为她付出得更多,可是她不明白,她对他的迁就与纵容,比什么都要多。 “宋导这回不会半夜挠咱们家的门了吧?” 胖乎乎十分猥琐的老头儿半夜在别人家奢华的别墅门前挠门,不是最近宋导出风头上了几次媒体家喻户晓的,早就被保安给扭送派出所蹲着去了。不过就算保安认识宋导,知道这年头儿导演们为了点儿投资也是蛮拼的,不过沈望舒还是觉得夜半无人的,一个老头儿嘤嘤嘤地在门外哭泣实在是智商感人,如果投资能解决这个问题,沈望舒决定立刻就解决掉。 能用八千万就解决宋导,土豪他媳妇是不会吝啬的。 如果一个八千万不行…… 宋导我们会查账的! 宋导被比土豪还要精明吝啬百倍的未来他电影女一号给惊呆了,抱着八千万的支票撒腿就跑,很久都没有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国内最有名的金花奖公布了今年的提名名单。 《玫瑰女侦探》一举拿下了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和最佳女主角在内的九项提名,独领风骚。 沈望舒拿到了两项很有分量的提名。 最佳新人,和最佳女主角。 沈望舒得到最佳新人,并没有意外。 她在电影之中的演技受到很广泛的好评,在新人里,算是拔尖出众的了。 可是能得到最佳女主角,却叫沈望舒始料未及。 金花奖每年最佳女主角的角逐只会有五个提名,每年的电影何其多,这其中有资历有演技的女明星不知多少,更何况在她的心里,自己这个角色其实并没有孟芳菲的角色出众,算起来只不过是女二号而已。 如果真的要提名,最佳女配角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宋导得了八千万唯恐被查账因此卖力讨好,不知怎么的她就成了最佳女主角的提名。不过她也知道,这次提名自己只算得上是陪跑。 孟芳菲也凭着这部电影提名了最佳女主角。 宋一河一部戏把两个女星送进了最佳女主角的提名,如今都成香饽饽了。 不过比起女侦探的那种外露得一目了然的演技,孟芳菲饰演的那个角色显然更有张力,沈望舒先给孟芳菲发送了一个恭喜她提名的短信。 最近孟芳菲的电话打不通,也不知道是不是某影帝偷偷儿把沈望舒的电话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不大一会儿,孟芳菲的电话打了过来,恭喜了沈望舒一下子拿了两个提名,之后笑着叫沈望舒去看最新的头条。 她神神秘秘的,不过最近的头条都和金花奖有关,沈望舒一边漫不经心地打开网页,一边和孟芳菲抱怨自己被取关的事情。 孟芳菲的微博就跟抽了疯儿似的,有心人一看就能看到,沈望舒的微博上孟芳菲这抽风的态度。 没准儿过几天沈望舒和孟芳菲面和心不合的新闻,就得铺天盖地了。 孟芳菲假装自己没听懂,顿时叫沈望舒坏笑了起来。 “男人呐,你的名字叫嫉妒。”她用充满了魅力的声音笑吟吟地说道。 “客气了,这都是沈总当年玩儿剩下的。”这年头儿见色忘义为了男人跟好姐妹拜拜的真的不要太多,显然孟影后就决定抛弃前些时候还和自己闹“前世今生”绯闻的小伙伴儿,也早就忘记自己曾经在贵妃和淑妃是真爱的留言上点赞的感情,出手为影帝抵挡住了这充满了嘲讽的揶揄。 不过她还是用仅剩的良心笑眯眯地说道,“咱们明人不做暗事,从不拿小号怒取关,要取关,就用大号!” 孟芳菲的大号,从此成了影帝手里的道具。 “为什么他不用自己的微博取关我?”影帝早就关注了沈望舒,好好儿的在那儿呆着,从不取关。 沈望舒不理解这是什么心态。 “他对你没意见。”孟芳菲笑着说道, 影帝只对孟芳菲关注沈望舒有很大的意见。 “你也取关她!”沈望舒的身边,还有个坏心眼儿的沈总在撺掇。 真是女明星们背后的男人们…… 孟芳菲听到沈玄在一旁说话,想到前些时候宋一河专门不顾影帝黑脸手舞足蹈地找上门来说了说那部仙侠大作的剧情,顿时心虚地关上了电话。沈望舒也不在意,随手打开了电脑网页,听见别墅的门铃响起,叫沈玄去开门,才看到那置顶的最新头条,顿时眼睛瞪圆了。 这是一个时间很长的视频,里面出现的是一个昏暗的有些熟悉的房间,那房间里坐着的,正是当初的吕容和周晨。 这是云端会所那天的视频! 这视频大概已经上传了一段时间,下面网友已经炸了锅了。 这段视频并没有经过剪辑,从一开始怯生生却努力鼓足勇气牵着自己男朋友的手的吕容走进来,就已经十分清晰。 镜头前,明明很胆怯,却努力地笑,笑得讨好的吕容,看向周晨眼睛里的,是不容错辨的深情。 她明明很害怕这种地方,可是还是强撑着不要给周晨丢脸。她看着周晨在宋总的面前卑躬屈膝地讨好谄媚,露出狗一样摇尾乞怜的表情,却没有一点的鄙夷,只有满满的心疼。仿佛不管这个男人什么样子,她都深深地爱着他。 就算看到周晨明明是个男人,却对宋总露出妩媚诱惑的样子,依旧不改变自己的感情,可是高清镜头前,周晨将一包粉末偷偷倒进了吕容的酒杯里,却清晰地展现在所有的眼睛之前。 他亲手把加了料的酒,塞进了深爱着他的女人的手里。 “人渣!” “怪不得吕容和他分手,这简直就是一个畜生!” “简直不是人!” “贱人啊!” 视频之下的留言更加激烈了,所有的人,都在骂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并对视频中的吕容充满了同情。 当看到画面里有着最精致美艳面容的女人目光清明,终于绝望于周晨的绝情,抬手把那杯酒灌进了周晨的嘴里,提着酒杯用所有人都不敢阻拦的玩命的气场离开,下面的留言就变得赞赏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说着这个女人的厉害与倔强,还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更有人想起之前的节目,当罗心质问沈望舒的时候,沈望舒却并没有对周晨恶言相向。就算是被人伤害辜负,可是她却不会用恶毒的语言来攻击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多么善良高洁的女人。 “我现在就想知道,周晨是有多大的脸,来面对吕容的!”网友们气愤地在下面留言。 沈望舒哼笑了一声,觉得那个隐忍善良的女人,自己肯定不认识。 针锋相对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周晨的名声坏了,难道和他撕扯得很难看的自己就好看了?现在多好,大家都帮她把周晨踩进尘埃里一万遍。 不过她更想知道自己离开了房间之后,周晨究竟发生了什么,再次播放视频,就看见那个英俊的男人,开始一件一件地脱下了自己的衣裳,把自己袒露在急不可耐的宋总的面前。他就仿佛没有了尊严一样纠缠到了宋总的身上,主动抱住了那个肥胖秃头的男人。之后的一切不堪入目,已经不知多少的网友,把周晨给骂得猪狗不如,也都终于知道,看似高洁,前些天还在刷被罗心背叛的周晨,原来比罗心还要恶心一万倍。 不是罗心爬上了宋总的床,而是他自己。 《天山剑侠》的男一号,是他用配一个秃顶老男人换来的。 怪不得演技那么差! 不过这小白脸儿的一身皮肉倒是挺白的。 周晨的一切,都在视频里暴露无余,那放荡的声音,透过了耳机传进沈望舒的手里。 他下贱得叫人瞠目结舌。 如今,轮到周晨身败名裂了。 沈望舒含笑看着下面那些对周晨的侮辱和诅咒,还有那些色眯眯的戏谑和对周晨这里那里的描写。她看着周晨被所有人都轻贱,才要微笑,目光却落在了最后的一个留言。 “虽然看周晨自食其果挺解气的,不过我突然想到,如果吕容喝了那杯酒,会不会遭受这一切苦难的,就是她了。” 沈望舒静静地看了这留言许久,垂了垂眼睛,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她听见外头传来了哭声,起身去看,就见沈玄正冷淡地站在门口,两个保安正压住了一个落魄憔悴的男人。他消瘦得不像样子,看到沈望舒走到自己面前,眼睛就亮起来哭着叫道,“小容!”他带着穷途末路的恐惧,看着沈望舒央求道,“小容,救救我,帮帮我!” 他没有了从前英俊潇洒的样子,看着沈望舒的眼神,仿佛沈望舒如果摇头,他立刻就会死去。 不过也真的要被逼死了。 沈望舒漠然地看着周晨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 “我不认识这个恶心的男人。”她笑了笑,对保安们说道。 周晨的视频在网络上传播得很快,他以沈望舒都难以企及的速度,在国内一炮而红。 有几家电脑里,没有收藏过这段视频的呢? 看看这视频,就知道什么叫碎三观,什么叫人渣了。 “小容,给我一个机会……”周晨听到那两个保安一边压住自己,一边很嫌弃地小声儿说“真特么脏”的时候,心都要碎了。 他成了名人,可是这个成名,却叫他不论走到哪里,都被人嘲笑轻贱,还有很多人特意走到他的面前,询问宋总能不能叫他满足。 在那些恶意的笑容里,周晨几乎要崩溃了。 特别是宋总知道是他偷走并遗失了视频,造成宋总的脸和那并不好看的身材跟着他一起暴露在全国人民的面前,陪着他一起红透了半边天,已经气得发狂,绝情地收走了别墅和跑车,还叫人到处在抓他。 他知道如果落到宋总的手里,自己肯定是不得好死的,一边疯狂地诅咒不知哪个混账记者,上传视频也不知道给宋总打个马赛克,一边苦苦央求道,“小容,我知道对不起你,求你,求你叫沈总和宋总说一句话,放过我吧!” 他穷途末路,只能来求沈望舒给他一条活路。 可是当年的吕容,谁又给她活路了呢? “你等死吧。”沈望舒漠然地转身,再也不去看周晨那张令人痛恨的脸。 宋总竟然这样恼怒,那么上一世,想必周晨就算功成名就,可是在网络上放出了宋总和吕容的视频掀起了轩然大波,那么之后,同样暴露了自己的宋总,也不会放过周晨。 她知道他上辈子也不得好死,就足够了。 不然,吕容死了,周晨却风风光光的过他的下半辈子,总是叫沈望舒不能释怀。 她听着周晨疯狂的大叫,看到沈玄拿起手机,拨通宋总的电话。 不大一会儿,她就看到气急败坏的宋总亲自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保镖开车而来,把那个还在大叫的周晨堵住了嘴,他看见那几个保镖提着□□劈头盖脸地打在周晨的身上,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被打得脸上皮开肉绽,看他被打断了腿,最后被捆着塞进了车里离开,心里满足,慢慢地靠在沈玄的肩膀上,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畅快的笑容。 她回头抱住沈玄蹭了蹭,轻声道,“谢谢你。” 她家总裁,为了她做了多少坏事儿呀。 “以后不要再想他。”沈玄哼了一声,眼里却慢慢地流淌出了真切的笑容。 沈望舒听话地点了点头,将头安心地枕在他有力的肩膀上。 她没有再听到周晨和罗心的任何消息,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去了哪里。 不过宋总是开煤矿起家,听说似乎为了避风头,带着很多的保镖还有保姆,搬去了自己的煤矿,亲自监督采煤事业。 对煤矿事业沈望舒不大感兴趣,一转眼,就到了金花奖的当天。她第一次走这星光璀璨的红毯,走在这上面,才知道脚下的路其实还长得很,她的前方,还有许多的前辈需要她去追寻,她脚下的路只不过是一个起点。 沈玄作为电影的投资人和她一起走红毯,红毯之上闪光灯闪烁成了一片的白光,她穿着鲜艳的大红裙子风情万种地挽着一身黑衣的沈玄的手,笑吟吟地将自己和沈玄的合影全都记录在这些照片里。 那些照片,代表着她和沈玄最默契的感情。 孟芳菲当然也在,同一个剧组当然是要一起走红地毯的,宋导挺着胖肚皮雄赳赳走在最前方,沈望舒一偏头,就看见孟芳菲正挽着电影中的男一号,影帝阁下。 看到沈望舒的目光,孟芳菲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沈望舒下意识对她微微一笑。 四目相对的时候,下面影迷开始迷之尖叫。 沈总和影帝同时黑脸,奋力把两个女人警惕地隔离拖走。 闪光灯又在疯狂闪烁,沈望舒觉得标题都给记者们起好了。 “双姝惊艳金花,总裁影帝全程黑脸!” 不过这个新闻汇聚了一个总裁一个最佳新人提名两个最佳女主角提名外加一个影帝,十分有看点,没准儿还能混个头条,顺便刷一刷宋导的新剧。 沈望舒已经被宋导带得没有了下线。 她笑着看着台上一个一个奖项颁发出去,最后到了最佳新人。 “吕容!”台上的嘉宾,高声叫出了手上纸条的名字。 她看着那片最璀璨明亮的地方在自己面前展开,所有人都笑着对自己表达祝贺,灯光照耀在自己的身上,如在梦中一样地起身,却忍不住转头,轻轻吻上了沈玄的脸。 她听到嘉宾们的惊呼,还有那些影迷的尖叫,可是眼睛里没有那近在咫尺的奖杯,只有自己心爱的男人。 他仰头看着她,眼睛里是一片璀璨的星光。 她得到了人生之中第一个奖杯,却与最佳女主角失之交臂。可是她并不觉得失落,反而更加有了前行的目标。她出演了宋一河的新剧,这一次凭借着魔道之女的角色,得到了最佳女主角。沈玄一直陪伴着她走过这漫长的星光之路,从未有一刻的背离。她的每一部戏的背后,都有这个男人的影子。她过得很美满,有形影不离的丈夫,有要好的真心朋友,她们都过得很好。 她看着吕可嫁给张同舟,得到属于她的幸福。 这一次吕容的好朋友,没有疯狂得连自己都毁灭。 她在很多的剧集里留下了自己最美好的身影。 当她再也演不动了的时候,满足地在沈玄的怀里停止了呼吸,她感到沈玄的冰冷的嘴唇,轻轻地落在自己的额头。 “舒舒……你再等等我。”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里仿佛有很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叫她几乎不愿意睁开自己的眼睛。 可是鼻间的浓烈的血腥味儿,还有诡异的嘶吼,却叫她不得不张开了自己的眼睛。 一个浑身鲜血,半边身体撕裂腐烂的扭曲人形,嘶吼着向她扑了过来,她觉得自己的身后,被人猛地推了一把。 带着尸体恶臭的血盆大口咬向她。 沈望舒抬脚,一脚将这人形踹开,扭头戏谑地看向身后。 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头也不回地向着满是鲜血的和倒塌商品的商场出口冲去。 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不过她要不要提醒一下,出口外的丧尸茫茫多? 第57章 至死不渝的爱(一) 沈望舒穿越过很多的世界。 每一个世界里,她都是一个炮灰。 可是这个世界的炮灰,她特别炮灰。 谁见过才出场三分钟就被炮灰掉的女人呢? 只差一步,沈望舒就要圆润地滚回金色的空间去了。 她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发现自己的手柔嫩雪白,细腻得一看就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千金。 她身上还穿着一件雪白飘逸的裙子,脚下踩着一双尖尖的绑着精致缎带的鞋子,如果不是那个还在侍候着向她重新扑了过来的丧尸很煞风景,她一定觉得这是一身十分美丽适合逛街的打扮。可是这个时候,她懒得理睬恐惧地逃跑的了男人,眯着眼睛顺着视线看去,见那个丧尸扑过来,用尽全力,从一旁的货架上抓起了一把剪刀。 她握紧了剪刀,在丧尸咬向自己的瞬间,将这剪刀锋利的前段,刺进了它的额头。 丧尸的头颅爆裂,倒在了沈望舒的面前,她雪白的裙子上全是乌黑的血液。 沈望舒只觉得双手疼痛,哆哆嗦嗦地握着手里的剪刀,向着双手看去。 她并不害怕,可是这个身体太过柔弱,方才的用力叫她的手承受不了。 幸亏这家商场的顶楼都是一些很昂贵的国际品牌,因此客户不多。 她这个品牌店里,只有眼前这一个似乎是导购转变成的丧尸,还是个娇小的女人,因此她没有多耗费什么力气。 可是她不能一直停留在这里,外面的情况她就算是闭着眼睛都知道,想必十分不好。她站在这里都听见下面的楼层传来了人们尖锐的嘶喊,他们都没有想到冲到楼上来避难,而是都想着快速地向下方商场的一楼出口跑。 这在任何时候都是第一选择,可是却并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之下。这里是市区最繁华的街道和商场,不知有多少人在,如果一起向着一个方向逃离,很可能会发生拥堵和踩踏。 到时候遇到丧尸,只怕普通人只会害怕混乱,安全逃离的希望很渺茫。 丧尸病毒又是传染的,被咬到一口,就一定会变成丧尸的同类。 就连日后出现的传说中的异能者,同样不能幸免。 沈望舒握着剪刀垂着眼睛,想着这本故事之中的剧情,脸上阴晴不定,努力寻找着自己的逃生之路。 她应该庆幸她出现的时间是丧尸病毒刚刚爆发的第一时间,那些刚刚转化的丧尸还不能灵巧地上楼梯,所以可以叫她镇定地想着自己的办法。她忍不住握了握自己脖子上一枚温润的羊脂玉挂坠,什么都不想,先将手指咬破,把自己的血涂抹在了这枚挂坠上。 她感到自己的眼前有些失血过后的眩晕和模糊,之后,就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很大的空间。 当这个空间真的出现,沈望舒的精神方才松弛了下来。 这是书中最大的金手指,一枚可以拓展得无穷大的储物空间,虽然没有什么种田或是洗涤人根骨的功能,可是只看在它能够装运更多的物资,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个空间,本来就是属于她,这个世界名为宁柔的女孩子的。 她在末世的初期就不小心把自己的血沾染在了自己的挂坠上,并且得到了一个储物空间,在初期寻找生路的时候搜集了很多的物资保证了自己和同伴的基本生活,并且在和几个好朋友一起在末世逃生的途中救下过很多的人,也得到了很多人的保护。 可是她对别人的帮助,在同伴的眼里却像一个恶心的圣母,她以为的最好的朋友觉得她就是一个白莲花,并且深深地厌恶着在途中费心去帮助别人的宁柔。 这个最好的朋友,在丧尸潮中死去,然后重生回了末世之前。 这才是这本书真正的开始。 在这本书里,女主角是个杀伐决断,有着理智与坚强的女人。她从末世回到末世还没有开始的时间,对总是拉后腿救下一个又一个没用的废物的同伴十分厌恶。 宁柔有一个很大的储物空间的事情并没有隐瞒自己最好的朋友。因此,这个女主角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她不想再为宁柔烦心,只想得到宁柔手里的空间戒指。她欺骗宁柔买下了很多的物资放在商场顶层的独立的库房里,并且叫宁柔留在商场等着她。 她不需要手上沾染宁柔的鲜血,因为商场中的丧尸就可以把她撕成碎片。 她最后就可以轻松地得到宁柔的空间和物资。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主意,宁柔在这个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挂坠是一个储物空间。她也相信着自己的好友,不知道好友其实已经对自己心生杀意。 她也不知道末世即将到来,所以听话地和自己交往的豪门男友停留在商场里。她从未想过好友会将自己置于死地,可是迎来的,却是丧尸的血盆大口。她死在末世的初期,不知道自己的好友拿走了自己的空间,和自己买下的数量庞大的物资。 这一次,她的好友成为了呼风唤雨,被人敬仰的女神。 她却连骨头都已经腐烂在了这里。 沈望舒沉了沉自己的眼睛,起身摸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给家里打电话。 如果说宁柔的好友真的是一个杀伐决断的女人,那么就算对宁柔不喜,她也不该送她去死。宁柔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就算她无理要求地要她花了很多钱去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却什么都没有问过。 她如果想要这枚空间挂坠,其实只要说一句,宁柔就真的会交给她。她信任依赖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她却一点活路都不给她。这就算了。可是从前对那个女人疼爱如同亲生女儿的宁柔的父母,又有什么错? 他们在末世的初期就被家里变成保姆的丧尸咬死,那个女人明明知道,这一世却从没有提醒过一句。 可是沈望舒却不能坐视不理。 她拨打着家里的电话,听着电话的忙音,心里慢慢地变冷。 这个时候宁柔的父母都应该在家里,却没有人接电话。 沈望舒看了看这层商场的尽头。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库房,修建得仿佛只是一堵墙,很少有人会留意墙后巨大的空间,那里面装满了各种宁柔购买的物质。 食物,水,节能手电,武器,保暖结实的衣服,绳索,食盐还有药品,还有烟酒之物等等,这批物资花费了至少五百万,是宁柔所有的私房钱,她还和自己的父母借了很大一笔钱按着好友所说买下了一辆坚固的越野车,还通过家里的关系买进了很多的汽油和柴油。 汽车和汽油都被放在宁家别墅的地下车库里,余下的那些物资就都在这个商场里。沈望舒知道这个好友为什么要把物资放在这个商场。 那个商场的下方还有一个规模很大的超市,末世的初期大家只会慌不择路地逃命,并不会想到去超市搜集物资。 那女人是想搂草打兔子,带走物资之后就将那超市打劫一空,零零碎碎的那些稀罕的物资加在一起,她就不必担心短缺什么。 那个库房很近,可是沈望舒却来不及想更多,顺着另一侧的小通道跑去。 要把那些物资收集起来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可是她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家里的电话打不通,她只能趁着混乱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开车回家。她知道可能来不及,也知道放弃那些物资很愚蠢,可是她总是觉得,这世上,还有比性命和收集物资更重要的东西。她不想再看那间库房动摇自己的心神,也知道这件商场还有一条安全直接通往外界的活路。宁柔的好朋友肯定不会把自己也陷入死路之中去,因此她早就叫宁柔把自己的车停在了通道外。 那是一个无人的空间,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丧尸。 如今都便宜了沈望舒。 她正要顺着楼梯往下跑,却听见手中紧握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到手机上是来自自家的号码,心里突然一松。 “妈?”她接起电话急切地叫了一声。 “柔柔啊。”宁母的声音还有些惊魂未定,还透着几分恐惧,然而声音却比沈望舒还要急切地叫道,“你在哪儿?!外面什么样了?你有没有事?要不妈妈去接你?!” 她一味地担心着自己的女儿,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方才也在惊魂一线上。她害怕极了,可是却有勇气要出来寻找自己的女儿。沈望舒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听着宁母在电话里担心得哭起来,急忙安慰地劝说道,“您别担心,我没事。” “你在哪儿?”宁母哭着问道。 她的身边,传来了宁父急切的叫声。 “我在商场,正准备回家。”知道宁父宁母没事,沈望舒放下心,急忙叮嘱道,“家里的保姆是不是病了?赶紧把她锁在屋子里。妈,这病毒感染,你和爸别叫她咬到。”她唯恐自己说得晚了叫宁父宁母受伤,听见宁母说那个保姆方才真的要咬她的时候,老两口却被人给救下,这才松了一口气,又不安地问道,“救人?陌生人?” 这个末世,陌生人也叫人很担心。 “没事儿,是个热心的小伙子,还叫咱们把别墅外的电子门都给拉上了。”宁母感激地说道。 沈望舒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听宁母的意思,那人去处理保姆的尸体去了,迟疑了一下地说道,“您替我感谢他。” 她虽然觉得陌生人都很可疑,也会在心底生出戒备,可是在自己的父母被人救了之后,她只会在心底感激他。或者他想要得更多。物资,金钱,可是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宁父宁母的生命更珍贵的东西呢?她什么都愿意给那个救了自己父母的人。 她的心里一松,看了看天色,突然扭头,看着那件库房眼睛明亮了起来。 “如果宋希去找您,您别给她开门。”宋希就是宁柔的那个好朋友,那真是一个敢下毒手的女人,沈望舒唯恐宁父宁母着了毒手,听见宁母有些诧异,眯着眼睛说道。“就是她把我坑进丧尸堆儿里去的,这女人现在就是我的大仇人,她心狠手辣的,您和爸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心软。”她听到宁母的惊呼,之后怒骂宋希的良心被狗吃了,笑了笑,知道宁母心里已经起了戒备,这才放下了电话。 宋希本就是狼心狗肺。 她生来贫寒,连上学的钱都是宁父宁母的帮助,却眼睁睁看着宁父宁母去死。 不过这一回,她肯定不会这样简单地就放过宋希。 沈望舒快步走到了这个隐蔽的库房,拿钥匙打开了大门,就见这极大的库房里各种物资堆得满满登登的。 她仰望了一下这些小山一样的食物,挥手不厌其烦地将所有的东西都收在了空间戒指里。虽然她的动作很快,可是当最后一把斧头被她收下之后,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她从空间里取出一把很短小锋利的刀子开/山刀握在手里,挥舞了一下觉得很合适自己,可以防备意外,这才走出库房。 她想了想,重新将库房上锁。 如果宋希不甘心想要进去看看里面还有没有物资,没有钥匙的话,想必要花费很多的时间了。 她顺着通道离开的时候犹豫很久,还是没有将超市里的物资收走,而是只将堆放在通道旁的口香糖和薄荷糖收走了一半。 她的空间戒指里不缺少物资,如果只是她和宁父宁母外加一个新鲜出炉的救命恩人,想要用完至少也得几年。既然物资丰富,她又何必将所有的物资都收走,不给别人一点希望呢? 沈望舒不想去想当有幸存者历经千辛万苦冲破丧尸进入这个商场,却发现超市里什么都没有的崩溃与绝望。她或许这么做真的有些圣母,可是她却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宋希是从末世回来的,末世里短缺什么,她早就叫宁柔都配齐了。 连卫生纸都买了三百箱,沈望舒真的不觉得自己还缺少什么。 做人留一线。 她拿走口香糖,只不过是因为唯恐以后水源珍贵,大家不好经常刷牙,嘴里会有味道。 她把一颗口香糖塞进了嘴里,从通道快速跑下,这一路果然没有遇到丧尸。她从通道冲入停靠在外的车子里,发动起来就看见电话上闪动。担心手机声音引来丧尸,她已经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偏头一看,看到是宋希在给自己打电话。她哼笑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接。宋希想必也是在试探,就如同她给宁父宁母打电话一样。如果有人接听,那就是人还活着。 如果没有人接听,那就是人已经死了。 这个时候宁柔应该还信任着自己的好友,当然不会怀疑她,拒接她的电话。 她不接,宋希就该想到,她是死了,可以来接手她的空间和物资了。 希望宋希快点过来。 到时候,可没有一辆加满油的车子停在安全通道外面供她逃离了。 沈望舒把手机丢在一旁随它震动,开动了汽车冲出了商场的停车位。这个时候街上已经混乱一片,这个商场虽然是在最繁华的市中心,不过却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宁家在郊区的别墅。 沈望舒却不敢往小路上开,唯恐小路被其他车辆堵住去路,自己退都退不出来。她上了大路,一路横冲直撞,直到面前所有停得乱七八糟的车辆都撞到大路的两旁,连自己的汽车挡风玻璃都碎了,这才狼狈地回到了家里。 宁家别墅地处郊区。 这是一大片的别墅区,彼此的间隔十分宽阔,人也不多。 沈望舒冲出市中心回到了这里,就知道自己算是逃出来了。 她急忙给家里打电话,看着电子大门缓缓开启,看着外面零零星星几个丧尸摇摇晃晃地冲这边来了,急忙开车进门,顺便叫家里把大门关上。 车子一进家门就彻底坏掉了,沈望舒只觉得背后密密麻麻的全是冷汗。 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撞坏了多少车子,也幸亏自己的车十分坚固,不然如果坏掉,自己就只能从一旁的路上开一辆无主的车回来了。 如果要在市内全是丧尸的地方下车,那跟自杀也差不多了。她觉得宋希也真是疯狂,就为了弄死宁柔,竟然就把物资地点定在了市中心,也不怕自己跟宁柔同归于尽了。她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快步进了别墅,就看见宁母冲了出来。 宁母的年纪不小了,头发染上了斑白的痕迹,似乎是因为担心女儿的原因,她的一双眼睛红肿不堪,人也憔悴了很多。 看见沈望舒站在门口对自己微笑,宁母的目光落在了她满是血迹的裙子上,顿时泪流满面。 “我没事儿,这是别人的血。”沈望舒温和地看着在自己面前落泪的宁母。 这是宁柔的母亲,她取代了宁柔,就得如同宁柔那样孝顺她。她也并不讨厌这类感情,上前摸了摸宁母的手臂,却看见她的母亲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身上的血污用力地把自己抱住。她被抱在这位母亲怀里的时候,眼神有些怔忡,想到了从前自己被沈母,被吕可抱着的那种很满足的幸福。 “我回来了妈。”她把自己的脸埋进宁母的头发里,低声说道。 宁母顿时嚎啕起来。 当知道外头乱起来,人吃起了人的时候,宁母几乎要崩溃了。 她想,如果自己唯一的女儿出了什么事,自己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所幸她回来了。 “快进来。”宁母抱着沈望舒哭了很久,这才抹了眼泪拉着她进门。她紧紧地握着沈望舒的手,脸上还带着后怕,仿佛很担心下一刻沈望舒就会消失了一样。她一边带着沈望舒进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回来了就好,咱们一家人,到哪里都在一起。” 宁家是市里最有名的富商,住在这里当然之前已经考虑过安全问题,因此别墅外墙十分坚固,更何况这场乱子虽然很恐怖,不过宁母并不是很担心。 等国家反应过来,自然会有援救,他们只需要安心等待救援,不要在这个时候乱跑就可以了。 沈望舒听到这个,苦笑了一声。 宁母还是太乐观了。 丧尸病毒的扩散才是一个开始,很快才会进入到全面爆发的时间,到了那个时候,全世界各地都在爆发这种传染性很强的病毒,国家也有心无力了。 不过宁家的别墅确实是初期很好的一处避难点,沈望舒还清楚地记得,用不了多久,国家就会开始建立东南西北几大安全区,供幸存者居住,统一保护幸存者。 她也知道应该在第一时间前往那里,听见宁母在忙碌着给自己预备吃饭,看见宁父踉踉跄跄地冲出来抱着自己又哭了一回,好好儿把宁父安慰好了,看着宁母去做饭,这才对宁父轻声说道,“外面太乱了。咱们别墅虽然坚固,挡得住丧尸,不过这世道乱起来,人心叵测,挡得住丧尸,挡不住人心的。” 秩序的崩溃,会叫人的心也变得扭曲可怕。沈望舒知道所谓的安全区是为了保护平民的安全。 这个安全,不仅是来自丧尸的威胁,也有人类的威胁。 所以她才会建议宁父提前前往安全区基地的地点,争取第一时间就加入进去。 更何况虽然丧尸是一场灾难,不过对于人类来说也是一场进化,在这场灾难里有很多人觉醒各种能力,成为能和丧尸抗衡的异能者。 “你觉得去哪里合适?”宁父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除了担心女儿之外,一向精明,听见沈望舒说起安全基地,不由思考了起来。 “如果真的建立基地,到时候选离咱们最近的那个就够了。离得越远,这一路上就越危险。”沈望舒想了想就说道。 宁父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看见沈望舒沉静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咱们柔柔也长大了。” 沈望舒垂了垂自己的眼睛,低低地应了一声, “宋希那丫头,真的害了你?”宁母端了一盘子小炒肉片和一碗白饭放在沈望舒的面前,看她扒着白饭就大口地吃,显然是饿坏了,急忙给她倒了一杯果汁,看她几口就给喝光,又饿又渴的样子可怜极了,不由更加心疼。 因为宁家平常住在郊区,买菜什么的不大方便,因此别墅里总是会预备至少半个月的粮食。宁母听沈望舒说起外面的混乱,还有那些吃人的丧尸,就开始清点家里的食物了。 “什么声音?”沈望舒一边吃一边抖着耳朵问道。 她是真的饿坏了。 宁柔并不是一个喜欢锻炼的人,身体柔弱单薄,沈望舒一路上虽然是坐在车里,可是注意力高度集中,精神紧绷,对身体的消耗很大。 她精神紧张的时候不觉得,可是闻到饭菜的味道,顿时就饿得不行。 “我在放水,存储一点。”宁母担心地说道,“如果停水的话,咱们可怎么办?” 她见沈望舒要说话,压住她叫她继续吃饭,这才对宁父说道,“家里还有五袋大米,两袋白面,还有点玉米面小米儿什么的,咸菜腌肉火腿还有一点,倒是不缺什么了。”只要有食物在,宁母就不担心生活问题。她算了算家里零零碎碎的东西,摸着沈望舒柔软的头发叹气道,“如果咱们四个省着点儿吃,也能支撑两个月。”这时间已经不算短了,她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够。 她担心的是食物吃完,该怎么办。 总不能出去搜索食物吧? 外头丧尸那么多,家里老的老,沈望舒又是个柔弱的女孩儿,只怕一出去就得送到丧尸的嘴里去。 “四个?”沈望舒突然问道。 她本是想告诉宁母自己空间里有的是吃的,完全不用担心,可是听到这个顿时把这个话题丢在脑后,急忙问道,“怎么是四个?……”她突然诧异道,“那位恩人还没走?” 之前救了宁父宁母一条命的那位陌生人,沈望舒进门以后就没有见到,还以为早就走了,没想到人还在宁家。如果家里有外人在,空间这个秘密就不好这样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了。她当然感谢那个人,也会报答他,可是属于自己的秘密,她不想草率地暴露在别人的眼前。 “没有。”宁母就指了指宁父说道,“你爸不叫人家走,那孩子我瞧着也似乎没有个家的样子,还不如留在咱们家里呢。” 宁母是好心,宁父低低地咳了一声。 他也确实是好心,不过更多的,是看中那那人的身手。 敏捷强悍,当时家里的保姆变成了丧尸扑过来,牙齿都碰到宁父的脸了,都以为死定了,可是这青年横空出世,勒着丧尸的脖子摁在地上,一拳头就砸烂了丧尸的脑袋。 有了这人的庇护,宁家这老的老弱的弱,才能在乱世保住性命。 “我是看他似乎很想留在这里的样子。”说起来奇怪,这个青年一身的军旅打扮,听说是刚刚退伍的特种兵。不过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城市。 虽然这个青年沉默寡言,可是宁父还是和他交谈的时候敏锐地听出了一些什么来,正在对沈望舒说道,“你说奇怪不奇怪,他说他在找一个人,不知道那个人的长相姓名,什么都不知道,天天儿找,一直找到咱们家里来了。” 沈望舒手里的碗突然摔在了地上。 “找人?”她觉得心跳得厉害,轻声问道。 “他说他就感觉自己要找的人在这里,可是又说不明白,看着你的相片说什么不是不是的。”宁母也觉得那青年有些奇怪,看沈望舒捂住了嘴浑身都在颤抖,急忙揽住沈望舒的肩膀柔声说道,“柔柔别怕,我看那孩子是个正经人,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 那人一身磊落正气,看起来确实像军中的精锐。宁母心里对那青年十分感谢,想到他不感兴趣地把宁柔的照片往桌上一丢的样子,就无奈地笑了。 宁柔纯美动人,可是那青年却似乎不屑一顾的样子。 更何况,如果真的可以,宁母倒希望沈望舒和那个青年之间发生一点感情。 比起沈望舒嘴里那个推了她去挡丧尸的死鬼门当户对的男朋友,宁母显然更喜欢家里的那个小伙子。 以后沈望舒有人保护,宁母才能更放心。 “我想去看看他。”沈望舒知道,这大概就是自己的阿玄了。他真的遵守着和自己的约定,很快就来找到她。 她也不知道阿玄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可是她更庆幸的是,因为有阿玄在,才叫宁父宁母免于上辈子那凄惨的命运。她想要露出一个开心的笑脸,可是一张嘴,却觉得脸上一片的冰凉。她怔怔地抹了脸上的泪水,看宁母担心地看着自己,急忙勉强笑了笑,央求道,“叫我看看他。” “咱们确实应该郑重道谢。”宁父点头说道。 他觉得用钱来感谢那个青年,似乎是侮辱了他。 “他在哪儿?”沈望舒急切地问道。 “他看起来特别累,饭都不吃就去客房休息了。”宁母想到那青年的冷淡,不由微微摇头,对沈望舒说道,“你去敲门试试,如果他休息了,咱们不要打搅人家,明天再道谢也不晚。”她看见沈望舒狼狈的样子,本是建议她去清洗干净再去见人,可是沈望舒却等不及,几乎是飞奔了起来一样跑到了客房的门口,才要抬起自己的手去瞧一瞧房门,却见房门自己打开了。 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黑发男人,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 他的容貌陌生得厉害,可是一双安静的眼睛,却叫沈望舒那么熟悉。 沈望舒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对这个男人露出一个最灿烂的笑容。 他看起来有些惊讶,又似乎有些茫然,可是看到沈望舒后那长时间的僵硬之后,全都变成了熟悉。他似乎并不记得沈望舒,可是却会下意识地用最温柔的模样来看着沈望舒。 “……舒舒。”他压低了声音,喃喃地说道。 那声音细微却肯定,又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 “是我。”沈望舒点了点头,想要把自己塞进这青年的怀抱里,却见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几乎不能察觉的笑容,之后,却慢慢地退后了一步。 当沈望舒上前的时候,他却后退了。 “你要走?”沈望舒觉得失落极了,明明他认出了自己,明明那双漆黑内敛的眼睛里,都是对自己的深刻的感情,可是当她主动走向他的时候,阿玄却冷淡地退后,叫她落空。 她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这一世的阿玄冷淡得似乎和从前都不一样。如果不是那双眼依旧炙热,她甚至会怀疑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她的阿玄。她的心里本来就疑惑,然而目光落在这青年的手上,顿时微微变色。 青年粗糙的大手上,提着一个军用手提袋。 “……嗯。”这青年靠在门边,低沉地承认了。 他脸色冷漠,似乎不喜欢和沈望舒说话,可是那双眼睛却贪婪地看着沈望舒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他似乎要把她记在心上。 “为什么?”沈望舒觉得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很可怕,心里疼得厉害,可是她就又想到,这么久以来,都是阿玄在走向她,先把自己的心意对她表达。 她终于有些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了不能离开他,那么就算是她先把自己的感情说出口,也并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从前她在阿玄的嫉妒或是深切的感情里,用高高在上,仿佛是赐予的样子来回应他的爱情,可是如今她却想,为什么自己不可以更放低自己的姿态? 就比如此时,她想要先拉住他的手。 “我爱你。”她从前以为,在没有得到阿玄心意的时候先把这句话说出口,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可是原来说出这句,叫她心里这样坦然。 高大的男人动了动嘴角,他在沈望舒深情的眼睛里,似乎变得动摇,却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是在拒绝她,可是拒绝她的时候,他却偏头不敢去看沈望舒的眼睛。 他明明依旧对她有着深刻的爱情,可是却不肯回应,也不敢答应。 为什么? 沈望舒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看到他提着行李的大手用力得青筋毕露,不由露出几分倔强,执着地把自己的手覆盖在这男人温柔的手背上。 他躲了躲,沈望舒却用力地抓住他的手。 之后,沈望舒的脸色就变了。 她看着这个男人停下了挣扎沉默地看着自己,不敢相信地在他的手腕上摸了摸,收回手,手上是一片鲜艳的血。 “你被咬了?” 第58章 至死不渝的爱(二) 被感染的人,没有一个不变成丧尸的。 沈望舒看着眼前安静看着自己的高大男人,眼睛突然变得酸涩。 “被,被咬了?”宁父正快步走来想要感谢一下救命恩人,听到这个脸色顿时就变了。他听沈望舒说的话,知道这种病毒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更何况之前保姆的异变已经把宁父给吓坏了,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见他沉默不语,果然身后有滴滴答答的血液滴落在原木地板上,下意识地护住了沈望舒和宁母。 他的表情变得纠结,身上也颤抖着,显然恐惧到了极点。 如果这青年变成了丧尸,第一个吃的就的是宁家三口! 宁父虽然有钱,可是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可能在丧尸的嘴里保护住妻女。 不然他也不会差点被保姆咬死。 “我走了。”阿玄看到了宁父眼里的恐惧,顿了顿,低声说道。 “等等。”这么叫人出去,宁父觉得自己不就是一个白眼狼么。 他虽然很害怕,可是却忍不住伸出手来拦住了这个沉默寡言的青年,看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平静得厉害,仿佛没有一点对于死亡的恐惧,沉默了很久,方才叹气道,“外头这么乱,你能去哪里哟!咱们家虽然简陋,不过屋子有的是,你先住着,没准儿咱们是自己吓唬自己呢。”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叫这青年立刻离开。 可是他却干不出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 “别走。”沈望舒握住了男人的手,轻声央求。 “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她绕过宁父,踮脚,摸着男人线条冷硬的脸轻轻地说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我们都在一起。” 就算阿玄变成了丧尸,她也不想离开他。如果要死去,那就死在一起。她好不容易比阿玄还要早地说出自己的心意,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扭头对宁父强笑说道,“我记得二楼最里边的小库房用钢门锁着的,回头我和阿玄搬进去,您别乱开门。” 她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和阿玄马上搬进去,如果出不来……”她想到了自己的空间,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她把吊坠取出来,虽然知道自己如果不死,这吊坠就不能给宁父和宁母使用,还是放在了宁父的手里。 她想要保护宁父和宁母,却想陪着阿玄一起死去。 “这是……”宁父听见沈望舒竟然是要和阿玄同生共死的意思,顿时眼前发黑。 他颤抖着看着自己的女儿,再看了看其实只不过是第一次上门的男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叹气点头说道,“这孩子对咱们有恩,你做得对。”他宽心地笑了笑,慈爱地看着泪眼朦胧的沈望舒说道,“如果不是这个小伙子,我和你妈早就死了。就算发生什么危险,也就是晚了一步的事儿。” “不用去小库房了,就在这屋里吧。”他摸了摸沈望舒的头。 “爸爸。”沈望舒不知道该对宁父说些什么。 “咱们老的老,弱的弱,没有这孩子的保护,以后进来了坏人或是丧尸,也是死路一条。”宁父就很有理智地说道,“就算是死,咱们也得死得有点良心。” 他脸色平静,转头和微笑的宁母手握着手站在沈望舒的面前,没有一点的勉强。他们都用慈爱的眼神看着沈望舒,宁母还把吊坠还给沈望舒笑着说道,“是你的东西,你就好好放着。你在,咱们就都在。你不在了,我和你爸爸要什么东西都没用。” 虽然沈望舒来不及说这吊坠究竟是什么,可是宁母也猜出来了一些。 “这里面有很多的物资,是个很大的空间。” “好好儿留着。”宁父顿了顿就笑眯眯地说道,“咱们最近是不必担心挨饿了。”他脸上坦然,完全没有了对阿玄的畏惧。他摆了摆手,晃晃悠悠地转身往客厅走小声儿说道,“趁着还有电,咱们得多充电。你要菜刀么?”他没头没脑地对宁母来了这一句,见宁母平静温柔的脸上露出几分呆滞,这才哈哈一笑笑着说道,“可防身切菜,真是出行的必备之物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宁母忍不住笑着摇头对沈望舒说道,“也不知看了什么小说,着了魔似的。” “《雨中菜刀行》这么经典的名著都没听过,真是没文化。”宁父批评地说道。 沈望舒也读书少……真的没看过这本名著。 可是她看着仿佛恢复了一贯家常说笑的宁父宁母,看他们对阿玄没有一点的排斥,又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她握了握阿玄的手,努力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觉得自己穿越到了这个柔柔的富家千金的身上之后,自己也被她从前的情绪感染,变得柔软了起来。不过她明白,这是宁父和宁母对阿玄的默默的认可,哪怕他或许很快就会变成一个丧尸,却已经认同了他。 阿玄的眼睛落在那对互相嘲讽的老夫妻的身上,侧头,默默地看住了沈望舒。 他的手指僵硬了一瞬,紧紧地握住了沈望舒的手。 “听说你从前是特种兵啊?”沈望舒看着这一世阿玄强壮的身体,他浑身充满了力量的线条,用柔软的小手掐一掐,就硬邦邦的,仿佛是掐在了石头上。 她看阿玄的身上还穿着陈旧的迷彩军装,嗅着他身上传来的那充满了男子汉气息的味道,忍不住喟叹着把自己的脸放在了他坚硬的手臂上。她看到这个似乎对自己很沉默冷淡的青年,不着痕迹地抬了抬自己的手臂,叫自己枕得舒服一些。 她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冷酷,可是那颗心,还是那么柔软。 “嗯。”很久,阿玄嘶哑地说道。 他看着在自己的手臂上安心地闭上眼睛的沈望舒,心里的空洞都满足起来。 “从前是。”他轻声说道,“刚退下来。” “然后就来找我了?”沈望舒侧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阿玄每一世都不会有从前的记忆,这辈子显然也是一样的。她看着阿玄那双黑沉的眼睛,突然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的身手很好,怎么会受伤的?”末世的初期,只要克服心里的恐惧,注意不要被病毒感染,其实丧尸并不是不能战胜的。沈望舒当然知道泱泱大国的特种兵都是精锐的存在,不敢相信阿玄会输给一些初级丧尸。 “这里告诉我。你在这里。”阿玄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看着沈望舒认真地说道。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叫他向着一个地方去寻找,那里有他最重要的人,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他随着自己的心而来,果然找到了自己珍惜的爱人。 可是这份相遇,又似乎太短暂了。 阿玄的眼沉了沉,默默地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低声说道,“救……”他却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刻意用恩情来要求回报,摇了摇头不说了。 “是那个保姆咬的?”沈望舒敏锐地问道。 那个保姆的丧尸扑到宁父身上的时候,阿玄已经来不及去阻拦,只好用自己的手臂插在了丧尸的嘴和宁父之间。不知是因为什么,明明人类的牙齿并不会那样锋利,可是那个丧尸的嘴里,却都是尖利的利齿。阿玄的手转眼就被咬破了,可是他当时并没有说些什么,而是反手抽碎了丧尸的头,把自己受伤的实情给掩盖下来。他明明嘴角,垂目轻声说道,“对不起。” 他隐瞒自己被咬,并不是怕宁父自责,而是因为自私。 他知道自己心爱的人一定会回到这里,因此,不敢叫宁父知道,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丧尸。 他担心宁父把自己赶走,自己就看不到自己的爱人了。 “这个时候,难道还要我说没关系?”沈望舒无奈地笑了笑,虽然知道并没有用处,依然从空间里翻出了消□□水来给沈玄清洗伤口。 她的表情认真极了,仿佛所有的目光都专注地落在沈玄的手腕上。她长发垂落,露出一张皎洁柔弱的脸来,阿玄就靠在墙壁上,垂头静静地看着她。他垂了垂自己的头,在沈望舒披散的长发里轻轻地嗅了一下,顿了顿,偏头亲了亲沈望舒的脸。 他见沈望舒抬头,露出淡淡的笑意。 “你真好看。”他轻声说道。 他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想要好好地在有活着的时候,拥抱她,亲吻她。 可是他不想说“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样的话,叫她伤心。 “你的队伍里,是不是女性很少。”沈望舒看着这特别忍不住的高大男人,抽着嘴角问道。 “一个。”阿玄竖起了自己的手指。 “一个队伍里只有一个女性?”沈望舒眼睛都瞪圆了,不由同情了一下令人尊敬的特种兵们。 阿玄点了点头,他垂头,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沈望舒的指尖儿,又似乎很满足的样子,摸了摸沈望舒的雪白的手背。 “你最好看。”他带着几分炫耀地说道。 他仿佛很得意的样子,似乎沈望舒长得好看叫自己特别骄傲。 沈望舒不由好笑起来,看阿玄似乎比方才要活泼了许多,又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就算和阿玄相处的时间不会更多,可是她依旧希望自己能和阿玄有一段最值得回味的回忆。她正想问阿玄这辈子姓什么,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更尖锐的惨叫和更多丧尸的嘶吼。她隐隐约约听到有发动机的响声,不由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有了动静,只怕是这片别墅区的人发现事态紧急,开车想要逃离这里。 可是除了家里,他们还能去哪里呢? 千里迢迢冒着危险去奔波,还不如把自己的别墅都改造得安全一些,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活路。 她并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不过这个时候她无能为力,不可能有能力从无数的丧尸的手里救人,她也不想叫阿玄过去。他再强悍,也只有一个人,还被传染了病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她迟疑的时候,就听见外面的惨叫微弱了起来,抬头看着阿玄,努力强笑说道,“我不是见死不救。”她垂头抿了抿嘴角,轻声说道,“我只是没有更多的力量,而且比起他们,我爸妈更重要。” 她的心肠,还没有经历末世,就已经变得冷酷了起来。 “很好。”阿玄伸手摸了摸沈望舒的额头。 他垂下了眼睛似乎在想些什么,嘴里飞快地报出了很多的材料来询问沈望舒是不是有。沈望舒的空间里这些东西应有尽有,点头之后,刚刚方才就知道了沈望舒有一个空间的阿玄完全没有对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些物资有什么怀疑的表情,轻松地把各种锋利的铁钉,铜线还有各种小型器械提起来往别墅外的围墙和大门走去。 沈望舒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男人跳上了好几米高的墙头。 他对墙外纷纷仰头发出垂涎嘶吼的丧尸视而不见,专心地把所有的铁钉都镶嵌在了墙头上。 他又调整着长长的铜丝,在各处半空来回缠绕,另一端和那些小型射钉枪等等连在一起。 他把十多把射钉枪用不同的角度牢牢地架在了别墅的各处,不仅这样,还在别墅的各处隐蔽的地面上挖起了一个一个的小坑。 那坑里都放着钉子。 “叫伯父伯母小心不要踩到。”阿玄忙碌了很久,头上却不见汗水,只有病态的嫣红。 沈望舒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 这个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却依旧在忙碌,想要她能够更安全地活下去的男人。 “你歇歇吧?”她看见别墅里,宁父与宁母神态复杂地看着阿玄忙碌的这一切,宁父的表情里的感激与感慨叫沈望舒忍不住在心底怜惜阿玄。 她看着阿玄明显地摇晃了一下,走过去抱住他强壮的腰轻声说道,“你做得足够好了。如果没有你……”她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只知道拉着阿玄的手不想和他放开。阿玄显然也是不想的,正握着沈望舒的手,看宁父宁母似乎不见了,急忙挠了挠沈望舒的手心。 他依旧是一副精英冷硬的样子,可是背后竟然是这样的闷骚。 沈望舒不甘示弱,探出自己的小手指来,勾了勾阿玄的手指。 两人的尾指纠缠在一起,谁都没有放开。 “阿……玄来喝点水。”宁母笑眯眯地走过来,手里捧着的是一杯清透甜蜜的果汁。 她听到了方才别墅外传来的惨叫,虽然离大门还很远,可是她依旧看得见有大泼的发黑的鲜血从外面渗透进了别墅的门里面。她也知道自己是无能为力的,见阿玄道谢仰头喝了,这才对沈望舒叮嘱道,“外头乱,你一个小丫头,不要出去招惹是非。”宁母也没有勉强阿玄去救人。 “出了一身汗,看这脸儿红的,回去好好儿擦擦。”宁母对阿玄笑着说道。 沈望舒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就见高大的男人那小麦色的脸孔上,正红得刺眼。 她伸手摸了摸,脸色骤变。 阿玄已经开始发烧了。 所有的丧尸,都是在被感染者发烧昏迷之后转变的,它们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从前的记忆。 沈望舒不安地看着阿玄。 宁母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暗淡了起来。 阿玄什么都没有说,俯身将地上剩下的铁钉都收好放在沈望舒的手里,定定地看了她很久,转身向着别墅的二楼走去。 他要过去的方向,显然是沈望舒之前说起过的那个有着厚厚钢门的小库房。 那从前曾经是宁父收藏古玩的房间,曾经堆满了宁父从广大收藏家手里购买到的珍贵的古董。 虽然后来事实证明这些古董都是赝品,叫宁父苦逼地交了不少的学费,不过当赝品还没有暴露自己的真相的时候,宁父把这些当做可以流传千古的传家宝,因此特别安装了厚厚的钢门,在里面还放了一张小床预备时刻和自己的古董生活在一起。这个库房是通风的,不过却有些昏暗。 沈望舒追着阿玄到了库房前,看了看他的眼睛。 “保护好自己。”宁父叹了一声,却没有阻止沈望舒和阿玄一起进去。 沈望舒回头愧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这回的眼光很好。”宁父摸着沈望舒的头发说道,“比那个推开你的小子强。” 宁柔之前的那个男朋友,正是方才在商场把沈望舒推闲了丧尸的那个。那曾经是一个妙语连珠,俊俏讨喜的青年人,他的话语里总是充满了甜蜜的柔情,可是在真正危机的时候,他却做出了本心的选择。不过那时他顺着楼梯往商场下方的出口逃去了,那么多的丧尸和惊慌尖叫的人群混杂在一起,沈望舒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推开她,然后他死了,就这么简单。 比起另一个女人险恶的用心,显然都不算什么。 沈望舒不由看向了别墅大门的方向。 宋希一直都没有出现,也不知道是被商场里的丧尸淹没了,还是出了状况,不能来接收别墅里的物资。 毕竟,别墅里可还有越野车和汽油呢。 宋希既然这个时候没有出现,如果没有死,应该就顾不得这点小小的物资,而是应该前往幸存者基地所在的城市了。 沈望舒记得那本书里的几大基地都有最顶级的异能强者,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一人之力就能够庇护整个基地的存在。当宋希重生之后,她带着物资就去寻找当时还在初期并没有崭露头角的几个强者,她和他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然后赢得了他们每一个人的爱。 她幸福地和几个强者生活在一起。 沈望舒隐隐约约地记得,宋希本来就计划在得到空间之后,就前往隔壁城市,那里有一位日后被成为光明者的强大的异能者。 据说男人举手投足之间,就能用光系异能将大片的高级丧尸给完全融化掉。 她有些可惜,不然如果宋希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一定不会吝啬给她一刀的。 然而宋希是一个心思狡猾的人,她唯恐宁父宁母又心软,在自己守着阿玄的时候又放财狼进门,不得不再三叮嘱宁父宁母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末世的初期虽然秩序崩坏,不过最基本的规矩依旧存在。就算有人跑到这里来,看见这栋别墅的大门紧闭,也不会冲进来胡作非为。沈望舒听宁父宁母对自己的保证,这才拉着阿玄要走进小库房里。 阿玄已经露出几分虚弱,靠在墙壁上,却不肯动。 他艰难地对沈望舒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地说道,“我一个人……” 他不想叫沈望舒跟在自己的身边,发生不可挽回的危险。 “你放心,丧尸刚刚醒来的时候,会有一个很短的衰弱期。”沈望舒本想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说出来,可是却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她温柔地给阿玄擦了擦头上的细密的汗水,柔和地说道,“我从这屋里里逃跑还是能做到的。” 阿玄如果真的变成了丧尸,她也不会杀死他。这个库房的钢门这样坚固,可以任凭阿玄在里面不必担心他抱出来。他如果想吃肉,喝血…… 空间里还有很多新鲜的生肉。 阿玄还是摇头,可是强壮得在方才忙上忙下的男人,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了下去。 他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和清明,看向沈望舒的眼睛里依旧带着不容错辨的爱意。沈望舒心里有些疼,走过去扶住了这个本应该英姿勃勃的男人,艰难地架着他走进了库房里去。 她想要阖上门,却被宁父阻止了。他笑了笑,摆了摆手,却不去看沈望舒羞愧的目光,和宁母一起搬了小椅子坐在门边上,一边扒着门框往里看阿玄的情况,一边扭头对宁母吩咐道,“赶紧去拿菜刀。” 宁母看着特别傲然的宁父,冷笑了一声。 “别偷懒儿啊,不听话,回头叫你下堂。”宁父絮絮叨叨地威胁道。 宁母一只手顿时掐在了宁父的老脸上。 “宁总是吧?”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以前太平盛世,有钱就有美女,我人老珠黄的当然不稀罕了。你知道现在不太平啊,你那点儿钱还不如人家一块面包呢,真以为自己老鼻子老脸的还能糊弄住别人呐?!” 她见宁父惨叫了两声,显然是发现这个世道变了,宁总已经不值钱了,看他无精打采地抱着一本小说看起来,这才胜利地一笑,去厨房去了菜刀来说道,“看谁不长眼!” 谁要是敢进宁家别墅的门,她就给谁一菜刀! 沈望舒安静地看着宁父和宁母。 她知道,宁父和宁母在这里说笑,是为了叫她不要害怕孤独。 就算知道会有危险,可是他们却不会为了安全就把女儿一个人放在一个危险的地方。 哪怕她是自愿的。 父母之爱,如同山一般厚重。 沈望舒觉得自己很幸福,她对着宁父宁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之后就把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阿玄的身上。 他的身体里发起了剧烈的高烧,浑身上下都在冒汗,迷彩服都被汗水浸透了。所有的丧尸都是在高烧里转变的,沈望舒看着阿玄难受却默默隐忍的样子,看他陷入了昏迷却握紧了自己的手,默默地看了两个人紧紧相握的手,忍不住去勾勒阿玄棱角分明的脸庞。 她的手微冷,轻轻覆盖在阿玄的头上。 她不知道该如何抵御丧尸病毒,可是却知道怎么退烧。 她也知道退烧这个办法早就已经被无数人试验并且失败过,可是为了渺茫的希望,还是从空间里找出了几个冰袋来放在了阿玄的身上。 她拿了毛巾和水一遍一遍给阿玄降温,给他擦掉脸上的汗水,迟疑了一下,解开了阿玄身上的迷彩服,看见他在迷彩服之下,竟然什么都没有穿,坦然地露出了精壮有力的胸膛。他的肤色很漂亮,是健康的小麦色,和汗水混杂在一起,变得更加诱人。 阿玄经历过这么多的世界,这一世的阿玄,似乎是最强壮,也是肤色最性感的一次。 可是沈望舒却没有时间去欣赏,只来得及把阿玄褪掉了上衣,给他降低身上的热度。 她一遍一遍覆盖在阿玄的耳边,叫他的名字。 宁父和宁母坐在门口昏昏欲睡,连沈望舒都不记得究竟守着阿玄过了多久。她没有停息地给阿玄擦拭着身上头上的汗水,另一只手还被他紧紧地握在手里。 她看着阿玄无声无息的样子,忍不住将自己的脸贴在他尚且还有心跳的胸膛上,喃喃地说道,“你说过的,不论到了哪里,都不会丢下我。不论变成什么样子,都会找到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她蹭了蹭他的胸膛,将自己的嘴唇压在了阿玄的心口的位置。 她静静地贴在阿玄的身上,转头,却见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宁父,正眨着眼睛看着自己微笑。 她下意识地笑了一下,之后垂下了自己的眼睛。 宁父和宁母,还不知道占据这具躯壳的另有其人,他们真正疼爱宠溺的女儿,早就已经不在了。 如果他们有一天知道了,会不会很伤心? 看着宁父小心翼翼地把宁母往怀里揽了揽,又对沈望舒露出担忧的表情,沈望舒不由想到了上一世。 她那时功成名就,刚刚凭着一部修仙大片问鼎金花奖的影后宝座,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可是吕可却对她提出了辞职。她对沈望舒的挽留只是微笑,背着一个小小的双肩背包,提着行李箱回到了她和吕容梦想开始的地方。 她把这么多年赚到的钱都捐献给了自己和吕容生活过的孤儿院。 她不再做风风火火的明星经纪人,而是坐在一群孩子们中间,笑得那样美好。 面对闻讯赶来劝说她跟自己回家的沈望舒,吕可却笑着摇头。 “我看见你站在最高的位置,就已经没有遗憾了。”吕可笑着捧着几个孩子送给自己的简陋的玩具,那双眼睛里带着了然,“有沈总在你身边,其实我已经不能帮你什么。” “谢谢你,舒舒。”她抱了抱沈望舒的肩膀,轻声说道。 那个时候,沈望舒甚至不能明白,吕可为什么要感谢她。 她看着吕可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看着她抱着曾经和吕容一起拥有过的东西痛哭失声,她为了什么在感谢自己?沈望舒那个时候真的不明白,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当她终于能想明白的时候,忍不住心里有细密的刺痛感。 吕可之后的很多年,都没有再和沈望舒见面。她每年都会给沈望舒寄来自己的祝福,还有一些简单的照片和自己织的有些简陋的毛衣。花色颜色都是沈望舒喜欢的,可并不是吕容喜欢的。 直到很多年后,她才接受了一直不肯放弃的张同舟。 她站在简单却温煦的婚礼上,对沈望舒道谢。 “那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小容经历过那一切,她受过的伤有多深?”周晨早就音讯全无,宋总虽然是被他连累,可是也身败名裂,不得不退出了商场而去恢复了自己挖煤老板的本行。 吕可说起周晨的时候,脸色变得平静,对想要给她当伴娘无奈却是已婚身份的沈望舒轻轻地说道,“一切都没有发生,真的太好了。”她的笑容安静,沈望舒站在她的对面,看她对着婚礼外地天空微笑。 原来,吕可早就知道,她不再是她。 她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质问和怀疑,就这样默许她停留在吕容的身体里。 可是她也不再叫她小容。 因为大概吕可的心里,她唯一的小容,并不是如今的这个。 最亲近的人,总是会更多地留意你,对你的一举一动都熟悉万分。 一旦有一点的改变,外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是真正疼爱着她们的亲人,真的看不出来么? 沈望舒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可是现在想到,又觉得自己被发现,并不是一件不能理解的事情。可是她却忍不住想到吕可那时的泪水。如果她能够更像吕容一点,如果她没有懈怠得不愿去掩饰自己,会不会吕可不会发现她的异状,不会就那样伤心欲绝,却还要强颜欢笑? 已经有了一个吕可,难道还要叫宁父和宁母再次伤心?沈望舒看到宁父装睡,却偷偷守着自己的小心翼翼的样子,终于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她穿越到了谁的身上,就要真正地把自己融入到这个人的人生。 她也要真正地演绎出那些女子的人生,而不是如同之前那样放肆。 没有遇到阿玄之前,她从来都很小心地不要叫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异状。 可是遇到阿玄之后,或许是炫耀,或许是一种傲慢,她就不再约束自己的行为,叫人们的眼中,更像是“沈望舒”,而不是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的那个女人。 她不应该再这样放肆下去了。 沈望舒柔软了自己的眉眼,那柔弱之中楚楚可怜,似乎叫宁父怔忡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似乎是女儿变得正常了,他还对沈望舒招手,似乎真的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似乎沈望舒之前的性情不同,真的叫宁父担心过。 他担心骤然变化的世界,叫自己的女儿变得偏激。 可是现在她“好”了,宁父才露出之前的担心。 沈望舒知道这是宁父对宁柔的爱,她变得更加温柔,在宁父宁母都露出放松,宁母眼里的怀疑也都消失不见了的时候,就感到身边一直无声无息的男人,手指轻轻地一动。她心里狂跳,突然转头看去,就见不知何时,阿玄的一双眼已经睁开,用呆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他僵硬地转头看着就在自己身边和自己靠在一起的沈望舒,脸上扭曲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 他的眼睛变成了灰白,瞳孔尖锐没有一点的感情,咆哮了一声,扣紧了沈望舒的手,扑到她的身上。 他张开了嘴,露出了尖利森白的牙齿。 电光火石之下,沈望舒竟推不动身上的阿玄,眼睁睁地看着他向自己的脸上咬下来。 他变成了丧尸,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不会知道,唯一知道的,恐怕就只有身边叫他垂涎的食欲。 沈望舒看着嘶吼着咬向自己的阿玄,听见宁父宁母惊慌的阻拦,不知为什么,就算阿玄变成这个样子,却没有一点的害怕。 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阿玄啊……”她轻声唤道。 他的尖利的牙齿,停留在她的脸颊旁,他依旧用力地扣着她的手,眼里是野兽一样饥饿没有人的理智的光。 他在颤抖。 可是他没有再咬下去。 第59章 至死不渝的爱(三) 可是他也没有放开她。 沈望舒就感到冰冷得令人感到僵硬的皮肤,慢慢地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和阿玄四目相对。 那双总是安稳温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陌生没有感情的眼睛。 他灰白的眼睛盯着她,就如同盯着一个自己的猎物。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令人恐惧的,垂涎欲滴的欲/望。 他依然想要吃了她。 “阿玄……”沈望舒用力挣动了一下,感到压制着自己的冰冷僵硬的手再次缩紧,身上的丧尸威胁地咆哮了一声。 他似乎警告了一下身子底下这个不安稳的食物,可是看到沈望舒脸上不容错辨的痛苦之后,眼里没有感情,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他动了动,垂下头轻轻地压在沈望舒的身上,贴在了她的颈子旁,看了看这雪白柔嫩的皮肤,和那隐隐的露出一点青色的血管,他凑过去嗅了嗅,又舔了舔,想要张口一口咬下去,却到底只是将尖利的牙齿停留在沈望舒的脖子旁。 沈望舒一动不动,就算转眼就会被丧尸咬断脖子,还是没有再动弹。 “吃我,吃我!”宁母扑了过来,推不动这丧尸,急忙把自己的手伸到了丧尸的嘴边。 她的眼里都是泪水,喃喃地抓着丧尸身上的衣服说道,“放过我家的柔柔吧。”她看见宁父手里抓着菜刀扑过来,怒吼着叫她退后,不知为了什么泪流满面。低声说道,“都是我们,都是我们害了这孩子啊!” 她这些天看着阿玄挣扎,终于知道阿玄是为了什么受了伤,就觉得心里愧疚得厉害。那时那个变成丧尸的保姆本来扑倒的是她,是宁父扑到她的身前挡住了那个丧尸。 然后是阿玄出现,救下了宁父。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阿玄会因此被丧尸咬了。 宁父举着菜刀冲到了阿玄的面前,双手高高地举起,看向阿玄的目光带着几分愧疚。 他不想伤害曾经的救命恩人,可是和他的妻子和女儿比起来,他也只能对恩人说声抱歉了。他一把把宁母拉扯到自己的身后,一刀向阿玄劈了过去。然后那丧尸仿佛听到了这威胁自己的动作带出的风声,他扭头,睁着无机质的眼睛狰狞地看着宁父,放开了沈望舒的一只手,一巴掌就把宁父给挥了出去。 他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沈望舒,对宁父和宁母发出了威胁的嘶吼。 “出去。”沈望舒奋力叫道。 她声音凄厉又充满了央求,被压在地上偏头看着倒在一旁喊她名字的宁父,央求道,“我没事,妈,带着爸爸出去。” “不行!”宁母痛哭失声。 “阿玄不会伤害我,您先出去。”沈望舒看着阿玄明明很想要吃人,却努力地压制着自己,只把自己给抓住,心里充满了希望。 她用恳切肯定的眼神看着宁父宁母,低声说道,“您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您看到了,爸爸也救不了我。”宁父和宁母已经老了,怎么可能是丧尸的对手,沈望舒却觉得阿玄是手下留情了,不然宁父方才扑到他嘴里的动作,简直就是送菜。 阿玄只要张开嘴,就能收获一个宁父。 “我和阿玄好好儿谈谈。”什么是谈谈呢?丧尸现在根本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了。 宁父和宁母哪里肯,可是沈望舒央求,只好走到了门外,却没有关上那厚重的钢门。 显然,如果沈望舒出了什么事情,老两口也不准备活下去了。 沈望舒眼角有些湿润,她扭头看着依旧压在自己身上的丧尸,看见他焦躁得厉害,那双大手已经长出了尖锐的指甲,他看沈望舒一眼,想要吃掉她,可是却又努力地在躲开沈望舒的样子。他看见沈望舒动了动,威胁地叫了一声,用自己的手掌压住了她,却避开了自己那尖锐的指甲不要划破她的皮肤。 他扭曲着自己的脸,沈望舒看着他依旧完好,只是变得青白僵硬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了凶狠。 “阿玄,我是舒舒。”沈望舒把自己主动地依偎在阿玄的身边,轻轻地说道。 她的耳朵压在他的胸膛上,那里已经没有了跳动,平静得厉害。 她的眼泪滴落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喃喃地说道,“你找到我了。” 那丧尸本来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食欲,在宁父宁母的痛哭中向怀里的沈望舒咬了下来,却在那晶莹的眼泪落在他的心口的时候,再次停了下来。 他僵硬机械地垂头,看着那滴眼泪从心口婉转地流淌下去,消失在他和沈望舒纠缠的衣服里。 他已经没有了人类的痛感和温度,也不明白这个食物为什么在自己的身上流泪。 他很饿,只想吃掉这个充满了新鲜气味的食物,可是这滴水落在他的心口的时候,却又仿佛叫他感到灼热。他瑟缩了一下,仿佛被烫到了一样,明明简单的头脑里,不知为何总是闪过零碎的画面。他对这些画面不感兴趣,那不能叫他吃饱,也没有新鲜的血气。可是他却对怀里这个食物下不去嘴。 她很香,他想吃掉她,可是身体却本能地在拒绝。 他在抗拒自己伤害她。 他死死地看着沈望舒,长大了自己的嘴巴,慢慢地发出了嘶吼,把牙齿在她的脸上轻轻地研磨。 “真乖。”沈望舒却感到阿玄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他依旧垂涎欲滴地看着她,可是却又变得克制挣扎。她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伸手抱住了丧尸的大脑袋,听他似乎不满地嘶吼了两声,也不在意他的威胁,用被放开的那只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耳朵。 耳朵冰冷,没有了柔软和温度,可是沈望舒却觉得和从前并没有不一样。她看到丧尸偏了偏自己的头,似乎把自己的耳朵塞进她的手里。 他动了动,龇牙咧嘴冲沈望舒嘶吼。 他觉得食物捏着他耳朵,叫他感到很舒服。 不知为了什么,他觉得这个食物更熟悉起来,叫自己变得有点舍不得。 他觉得舍不得吃掉这个可以乖乖留在自己怀里,捏他耳朵抱着他的头微笑的食物。 可以暂时留下这个食物。 他抽了抽自己的鼻子,眼睛看向门口那两个食物的身上。那种食物链顶端择人而噬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宁父和宁母泪流满面,全都瑟缩了一下。可是不知为什么,宁父和宁母却慢慢地走到了房间里。 他们看着沈望舒被丧尸压在了怀里,突然就对沈望舒笑了笑。宁父颤抖了一下,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紧紧地握住自己手里的菜刀,却没有面向丧尸,只冲着自己的手腕儿来了一刀。 腥甜的血气透出来的瞬间,丧尸的眼神变得兴奋起来。 “爸爸!”沈望舒急忙扑到了丧尸的身上,扭头惊呼了一声。 “爸爸老了,如果吃掉爸爸,能叫他放过你,爸爸就没有遗憾了。”宁父身体在恐惧,却用最温柔的眼神看着沈望舒。他看出丧尸不想吃掉自己的女儿,可是丧尸怎么可能不吃人呢? 他愿意叫丧尸吃掉自己,放过自己的女儿。他心里很害怕,就算从前在商场上最危险,濒临破产的时候,都没有这样恐惧。可是他却不敢退后,反而走向了阿玄。他眼里带着坚定的决心,却看见沈望舒抱住了阿玄的脖子。 “别吃我爸。”沈望舒低声说道。 丧尸兴奋地想要扑到食物身上去,听到沈望舒的央求,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却看见她的眼睛里全是眼泪。 他不满地嘶吼了一声,明明馋得浑身乱抖,却冲着宁父咆哮了一声。 他一只手压在沈望舒的腿上,威胁了一会儿,见宁父吓得退后了一步,抱着沈望舒向方才的小床的方向缩了过去。 “谢谢你。”看到丧尸眼睛里泛起了蒙蒙的血色,抓着自己的手都在用力,明显是在保持着克制。他看起来很生气,明明丧尸已经没有了情绪,可是沈望舒却还是觉得自己能够看出他的情绪。 她的手还盘绕在丧尸的脖子上,可是眼睛里却透出了淡淡的笑意,用自己温热的脸慢慢地蹭着这个丧尸冰冷的脸。她顿了顿,从自己的空间戒指里翻出了一块新鲜的牛肉,递到丧尸的嘴边喂给他。 丧尸似乎是在生闷气,高大的黑发丧尸把自己的食物禁锢在怀里,一双修长僵硬的腿长长地伸着。 看到嘴边的牛肉,丧尸偏头,嗅了嗅,大怒。 虽然也有新鲜的血气,可是这气味和方才食物的甜美完全不一样。 连丧尸都糊弄,人干事?! 他咆哮了一声,冲沈望舒龇起了锋利的牙齿,伸手抢过了这块牛肉,用力向一旁丢去。 鲜嫩的牛肉在半空之中划过了一道醒目的痕迹,准确地砸在了正担忧地看着女儿的宁父的脸上! 宁父默默地从自己的头上把牛肉摸下来,傻了。 “赶紧给爸爸包扎吧。”沈望舒明知道这样紧绷的时候不应该笑,可是看了看抱着牛肉一脸茫然的宁父,再看了看喉咙里发出不明含义的嘶吼,仿佛是在闹脾气的阿玄,又觉得很有喜感。 她见宁父呆呆的,不由叹气对宁母说道,“别再做傻事。丧尸对血很敏/感,明明人家不想吃,看到爸爸这么主动,也不得不吃了。”宁母在宁父扑向阿玄的时候已经扑倒在地上,手脚都软了,听到这里,不由懵了。 她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把肉炖了,咱们自己吃吧。”阿玄竟然不吃牛肉,沈望舒皱了皱眉。 如果阿玄只吃人该怎么办? 丧尸虽然没有饥饿感,不过她也不能肯定,不吃人的阿玄,会不会在消耗了所有的血气与能量之后就再次死去。 如果阿玄必须吃人怎么办? 沈望舒安静地垂了垂自己的眼睛。 她伸手,看丧尸依旧偏头嘶吼,可是那只与她十指相扣的手却不肯放开,忍不住微笑起来。 真的很好选择。 “以后咱们不吃好人,只吃坏人。”秩序的崩坏叫人心都在变得扭曲,所谓的末世,说的并不只是出现了吃人的丧尸,而是在这个环境之下出现的坏人。 那些在灾难的时候伤害着无辜平常人的歹人,那些几乎人吃人的道德败坏之徒。沈望舒不介意自己的爱人是能吃人的丧尸,因为在这个世界,有的是吃人的人类。她温柔地摸着丧尸的头,这个男人的黑发粗硬得刺手。 丧尸似乎听懂了,满意地吼叫了一声。 “柔柔?”宁母本能地感到丧尸依旧很恐怖,小声唤了一声,唯恐惊扰了丧尸。 “没事,您别担心。”沈望舒就微笑起来。 她催促宁母与宁父去做饭,等到屋里没有了别人,这才满足地笑了。 阿玄变成这个样子,她很难过,可是却又感到庆幸。就算他变成了另一种样子,可是只要能留在她的身边,她就很满足了。他不再记得她,也不再爱着她,可是却依旧本能地在对她好。她知道能叫丧尸忍住不要吃人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可是阿玄却做到了。只要他有了这一次忍耐,哪怕下一刻她就死在他的嘴里,也不会再有遗憾。 她轻轻地凑过去,把自己温软的嘴唇,压在丧尸冰冷的嘴唇上。 她嗅到他身上那隐隐透出来的不属于活人的味道,却并不在意。 丧尸好奇地舔了舔食物的嘴唇,一顿之后,用力地压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舔着食物的柔软的红唇,他知道她弱不禁风,努力不要将自己的牙齿咬到她的嘴唇,只用冰冷的舌头□□起来。 沈望舒就觉得仿佛有一根冰棍,在自己的嘴唇上刷来刷去。 她张开嘴,伸出舌头想要舔一舔这个男人的舌头。 可是似乎感到了这个举动,丧尸嘶吼着把头退后了一些,收回了自己的舌头。他看着沈望舒诧异的样子,偏头小小地嘶吼了起来。 他变得焦躁起来。 沈望舒看到他把自己默默地缩成了一团,有些艰难地躲开她。 “又想吃掉我?”阿玄真的很有食欲呢。 丧尸似乎听出她的戏谑,抬头对她大声嘶吼,把自己僵硬的脸扭曲成了一个可怖的模样。 可是看到沈望舒想要让开,他又用力地握住了沈望舒的手,把她扣在自己的身边。 他伸出自己不能蜷缩起来的长腿,岔开,把沈望舒压在自己的双腿之间,看她温润地看着他,似乎被自己吓住了不敢动弹,这才心满意足地把她夹在自己的双腿之间。他看到食物伸出手,在自己双腿之间好奇地摸了摸,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摸自己那个地方,又觉得摸就摸了,很无所谓的样子。 他没有感觉,当然也没有什么可激动,更没有什么羞涩。 沈望舒摸完了,看了看没有动静的地方,伸手把自己的手在这个丧尸的裤子上摸了摸。 “擦擦手。”她微笑地说道。 食物对于自己没有一点的敬畏,还用很可恶的笑容看着自己,丧尸的尊严被蔑视了,顿时张开了血盆大口。 他把食物小心地圈在自己的身边,不许她离开自己。 就连宁父和宁母小心翼翼地进来说饭做好了,叫沈望舒去吃饭,似乎知道这两个老食物要拐走怀里的人,丧尸再次发出了愤怒的声音。 他对有人敢对自己的食物觊觎感到很愤怒。 可是沈望舒还是要吃饭的,又能怎么办呢?她轻轻地揉着丧尸的头发,温柔地保证吃完饭就回了和他继续在一起,可是丧尸无动于衷,只用一双灰白的眼睛愤怒地看着她。 他张大了自己的嘴巴,觉得自己还是把这个食物吃掉算了。可是他却又觉得万分的不舍,希望她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可以叫自己舔舔她,可以掐一掐他的耳朵。他色厉内荏地嘶吼了很久,却变得有些惊慌起来。 她要跑了! 他又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宁父和宁母。 或许吃掉这两个,就不会有人和自己抢夺怀里的温暖了。 可是他敏锐地感到,如果自己吃掉这两个食物,怀里的这份柔软一定会很不高兴。 他用丧尸很不善于思考的大脑纠结了一下,决定开恩不要理会面前这两个食物。 “柔柔啊?”这可怎么办呢? 宁母看出来这丧尸对沈望舒另眼相看,起码短时间呢女儿是不会有危险了。可是这份不同,总不能叫女儿饿死啊。她无奈地看着,不知所措。 沈望舒摸了摸丧尸的头。 他没有动容,坚决地抓着沈望舒的手,扭头无动于衷。 “算了,一起在这里吃吧。”宁父顿了顿,叹气说道。 他的胆子还真的不小,真的把热腾腾的饭菜全都端到了这个小房间里。沈望舒看着这香喷喷的四菜一汤,扭头看了看阿玄,看这个丧尸看都不看这些饭菜一眼,也不松开自己,只好用一只手吃饭。 她用得笨手笨脚的,显然一只手很不方便。宁母欲言又止,本想叫阿玄松开至少叫沈望舒好好儿吃饭,可是才想到丧失是听不懂自己的话的,只好自己动手,给沈望舒夹菜,又伸手把沈望舒眼前地上的饭碗捧在了沈望舒的嘴边。 她端着饭碗,对沈望舒慈爱地微笑。 这样沈望舒就可以正常地吃饭了,她挥动自己的筷子,夹起眼前的饭菜来吃得很开心。 她下意识地垂头蹭了蹭宁母的手,仿佛撒娇。 秀丽柔弱的女孩子长发披肩,她的美丽的眼睛弯起来,如同一只小猫儿一样在母亲的手边撒娇,她的笑容又满足又可爱,在有些暗淡的光线里,她的笑容是那么的安静。 不知何时丧尸扭过头来看着她亲昵地蹭着自己母亲的手,那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女人正露出疼爱的笑容。丧尸顿时很不开心。他伸出手推了推沈望舒,看她偏头,眼睛里还有方才笑容的痕迹,顿时吼叫起来。 他气势汹汹地看着宁母,伸出自己没有握住沈望舒的那只手,嘶吼了一声。 宁母茫然地看着丧尸。 他并不像外面那些遭受过啃食或是冲撞的丧尸那样血肉模糊,除了脸色是不同活人的苍白,依旧是一个英俊冷硬的男人。可是他脸上的扭曲却叫人不得不正视,这是一个早就没有了活人理智,随时随地可以将他们置于死地的丧尸。 他嘴里那森白的牙齿,还有灰白的眼白以及那恐怖的针尖一样的瞳孔都叫人感到畏惧,可就是这么恐怖的丧尸,却没有吃掉他们。 见宁母发呆,丧尸不耐地再次伸了伸自己的手臂。 “把碗给他。”宁父迟疑了一下,对宁母小声儿说道。 宁母下意识地把端在沈望舒眼前的饭碗送给了丧尸。 他看了看自己大手里的小饭碗,那手指僵硬青筋毕露,握住这滑溜溜的饭碗都很艰难,可是他似乎很满意的样子,把这小小的饭碗仿效着宁母送到了沈望舒的嘴边。 他端得稳稳的,作为丧尸也不会觉得劳累,在沈望舒试探地顺着他的手吃饭,他又把饭碗往沈望舒的手边送了送。看她依旧没有表示,丧尸顿时暴躁起来。他冲着饭碗愤怒咆哮,几乎下一刻就要扑到沈望舒的身上。 沈望舒顿了顿。 她试探地用自己的脸蹭了蹭丧尸的手指。 如同方才蹭着宁母的样子。 嘶吼顿时偃旗息鼓。 阿玄再次恢复了平静,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食物如同方才一样蹭着自己的手指,虽然没有感觉,却又觉得自己那空荡荡的身体里,又什么在慢慢地软化。 他挑剔地看着沈望舒在自己的手上轻轻地咬了一下,觉得比方才她在宁母的面前要温顺得多,这才心满意足。沈望舒简直哭笑不得,看着这个有着成年男人模样,可是却似乎变得幼稚的丧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顿饭吃得叫她很艰难。 她吃完了饭,可是阿玄却不肯放下自己手里的碗。 还是沈望舒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脸,他才允许宁母把手里的碗给拿走。 宁母去洗碗去了,她不知怎么,就觉得这个丧尸简直就像一只圈地自划的动物一样。这样的阿玄,就算是危险的丧尸,可是宁母却不能狠下心来谋划要将他彻底杀死。她回头看着正坐在一起的两个孩子。秀丽如水的女孩子正坐在黑发男人的腿上,她伸出雪白的手,笑着环绕着他漆黑的头发,仿佛是在玩耍。高大的男人低着头,顺从地由着她玩弄着自己的头发。 如果不是一个为人,一个是丧尸,那是多么幸福的画面。 宁母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去忙着做家务了。 宁父却没有动。他把家里的一个小电视给搬过来放在屋里。电视虽然还有信号,不过很多的电视台已经不再工作了。只有国家最大的那个电视台循环地播放着叫大家注意,不要接近看起来怪异的人,还有如何在家中保护自己,如何制作简单的武器,要储备什么生活必须的物资等等。 他看了一会儿,这才叹了一口气,又打开了家里的监控电视的频道。 宁家别墅外面有很多的摄像头,当初是为了安全,如今却成为重要的眼睛。 一打开,就是一片刺目的血色和尸骸。 那惨烈的画面,和此时这个小屋子里的温馨成为了强烈的对比。 宁父看着自家别墅大门之外那许多相撞在一起变得乱七八糟的车子,还有车子里透出的血色,还有那些摇摇晃晃在别墅外茫然地徘徊,血肉模糊的踉踉跄跄的人影,不由露出黯然之色。那里面他看到了很多从前认识的人,都是一些老朋友了,当初还曾经一起合作过。可以说在这片别墅区里生活的都是一些功成名就的人,可是现在却都变成了丧尸,或者是丧尸的食物。 和他们一家这么幸运的,真的很少了。 “等等。”沈望舒正摸着阿玄的大头,看他用尖锐的牙齿一下一下地磕碰自己的手指,扭头看到突然叫了一声。 她眯着眼睛看着高清镜头里,那忽然闪烁的光亮。 “那是什么?”她轻声说道。 可是她心里却已经了然了。 初期的丧尸虽然很容易被击倒,可是随着时间日久,丧尸们却自动开始了进化。他们的行动更加敏捷,力量也变得巨大,甚至还有一些丧尸学会了简单的思维。并且这些丧尸的大脑里会出现一些结晶状物体,人类将这些结晶叫做晶核,并发现里面充满了能量。 这种能量没有更多的用处,却可以被异能者吸收之后,使异能者进化。这是一个很可笑的怪圈,丧尸吃人,可是人却可以用丧尸进化。于是丧尸吃人,而人类又狩猎丧尸。 虽然宁家没有异能者,不过如果以后宁父宁母要前往基地,收集到的晶核还可以和人交换各种物资。 镜头前的这枚晶核看起来不是很精纯,只不过闪了闪,和普通的玻璃差不多。 宁父也看见了。 “那个是丧尸脑袋里的东西?”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地问道。 那个晶核就在别墅门前两辆撞击在一起的车的地上。似乎是逃跑的慌不择路,这两辆车就这么撞在了一起,甚至中间还夹住了一只丧尸。这丧尸的头被挤碎了,耷拉在车辆的中间已经开始腐烂了,两辆车上都有血迹,还有两个丧尸在啃食着车上的尸体。显然那个晶核是被挤碎了脑袋的丧尸的所有物,宁父都不能相信这个世界了。出现丧尸还好说,可是出现晶核是什么意思。 “听说人类进化出了异能者。”沈望舒看着那晶核,又看了看门口的丧尸,皱眉说道。 虽然晶核很有用,不过她不准备去拿那枚晶核。 那里守着两个丧尸,如果来不及退回别墅,只怕会被这两只丧尸包围。 一旦这里发生了激烈的打斗,动静就会把更多的丧尸吸引过来。那样会更加危险。更何况想要出去取那枚晶核,就要打开别墅的大门,这和放丧尸进来自杀也没有什么分别了。沈望舒觉得还是不要挑战这个难度。因此,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却没有看到正在兴致勃勃舔着她的手指给自己解馋的丧尸,看到沈望舒眼里的兴趣之后,也抬头看了看那枚晶核。 “吼!”他叫了一声。 沈望舒摸了摸他的头。 丧尸下意识地蹭了蹭,之后不高兴地躲开。 他看了看镜头前的晶核,再次对沈望舒咆哮了一声。 “我不想要那个,乖啊。”沈望舒敏锐地感到丧尸的意思,她嘴角微微勾起,看着这个可怕的阿玄。 他很可怕,可是她又觉得很安全。她爬到他的腿上坐好,他现在已经是丧尸了,一点都不必担心他的腿麻,一边把空间里一些日常需要的物资给腾出来。她搬出两袋子雪白的大米,看阿玄伸出一只手指头噗嗤一下捅在了袋子上,沉默了一下,扭头对宁父露出求助的表情。 大米顺着破洞哗哗地流淌到了地上。 丧尸似乎觉得这个游戏很有趣,带着尖利的指甲的手指,噗嗤噗嗤戳在口袋上面。 “别玩这个。”沈望舒看着千疮百孔的米袋子,沉默了一下,随手从身边的一个小架子上抓了一个木雕来塞进阿玄的手里。 “那是康熙大帝曾经把玩过的木雕啊!”宁父才从晶核和进化者这种很玄幻的称呼里回过神儿来,看到那个木雕被阿玄很顺利地戳了又戳,顿时惨叫了一声,“这可是古董!” “八千块的古董?”沈望舒眉眼弯弯地微笑问道。 “捡漏啊这是。”宁父心疼得直哆嗦。 “不是早就鉴定过了么,专家都说这个就是公园外头卖的那种小木雕,五十一个。”宁父在古董上总是交学费,还觉得自己很目光犀利的样子。 沈望舒微笑着看宁父垂头丧气,又觉得很有趣。她心爱的人还在自己的身边,宁父宁母也没有发生悲剧,已经叫她满足得不得了。只是她也知道,阿玄变成了丧尸,自己就不能再前往幸存者基地了。那种基地阿玄进不去,她也不预备带阿玄进去。 他到底是丧尸,如果伤害了里面的平民,沈望舒觉得自己一定会很愧疚。 她也不能抱着侥幸心理,担保阿玄不会伤害人类。 既然如此,她就留在外面,只叫宁父宁母得到基地的庇护就好了。 她心里想着自己的心事,有些感到遗憾,这个空间只有自己能够使用。不过这个可以日后考虑清楚就是,她此时并没有其他的思考,只眯着眼睛想着宋希的事情。 这个女人曾经是宁柔最好的朋友,却蓄意地将她推向死亡,还抢走了本属于宁柔的空间。她还对宁父与宁母见死不救,这样的背信弃义,她当然不能放过她。如果宁柔已经死在了商场也就算了,如果她没有死去…… 沈望舒记得宋希并没有觉醒异能,也因为这,才会这样觊觎宁柔的空间。 她也确实靠着难得的空间“异能”,成为各大基地争相争取的人物。 更何况她在几个最强异能者还很弱小的时候就交好,寻常的阴谋根本不能动她一下。 如果宋希没死,想要送她去死,就只能先压制她身边的异能者。 沈望舒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双手白皙柔弱,保养得十分精致,可是如果能够再强大一点,能够保护家人就好了。 她压低了声音叹息了一声。 异能者的觉醒十分没有规律,有人是在战斗的时候生死一线觉醒异能,有的……睡了一觉,早上醒来就发现自己不一样了。 要不然自己也睡一觉试试?宁柔从未觉醒过异能,不过沈望舒还是想要试一试。 如果真的不行,她就要开始锻炼自己的身体,好能够抗衡丧尸了。 说睡了试试就睡了试试,沈望舒就睡在了这个小库房的床上,依旧被阿玄紧紧抓着陷入了梦乡。 她今天受到的冲击很大,情绪崩溃了几次,更何况之前照顾阿玄不敢合眼已经叫她精疲力尽,因此挨在阿玄冰冷的肩膀上就睡了过去。她睡得没心没肺,完全没有担心自己半夜会被狂性大发的丧尸给吃掉。也完全不知道,不需要睡觉的丧尸松开了她的手,僵硬迟缓地走出了别墅。 她只知道自己一张开眼,看到的是一个对自己嘶吼的高大丧尸。 他看她醒过来,顿时冲着她龇牙咧嘴。 沈望舒顺着丧尸的示意垂头,微微一怔。 一枚晶核在她的眼前濯濯生辉。 第60章 至死不渝的爱(四) “你出去了?”沈望舒顿时就清醒了。 丧尸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看她似乎对晶核看都不看,顿时不满地吼叫了起来。 他抓着她的手,把它摁在晶核上。 “……”沈望舒看了看把尖利的指甲都收在自己的手里不要划伤自己的阿玄,又看了看这枚晶核,沉默了一下先掐了掐他的耳朵,看丧尸满意了,不再对自己吼叫,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晶核给拿起来。 这个级别的晶核很低级,还不是那么晶莹剔透,沈望舒举在半空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受,真的隐隐地感受到了一股很精粹的能量。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不应该感觉到这里面有能量的。 沈望舒呆滞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了。 她张开眼睛,惊喜地感应自己的身体。 她感到一股清凉温润的气息在自己的身体里流淌,很舒服,也很温和。 她细细地感受了一下,试探地激发这道气息。 一只小小的水球,悬在她摊开的手上。 水球不大,可是晶莹剔透,透着水源特有的轻灵与水润泽,叫沈望舒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她觉得自己点亮了金手指,真的一觉醒来就成为了很难得的异能者。虽然水系异能在杀伤力上很薄弱,可是却算得上是一个移动的水源。 在末世的后期,大半的水源都被丧尸污染之后,水系异能者就十分重要起来。更何况异能者制造出来的水清澈干净,不需要进一步的清洁,因此格外受到欢迎。沈望舒也更知道的是,水系异能虽然杀伤力不及格,可是如果另辟蹊径,却是更强大的战力。 人体之中百分之七十都是水来组成,只要运用得当,绞杀一个人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或是造出一个巨大的水球来笼罩住人的头颅,叫人溺毙,都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当然,面对丧尸时这种手段就完全不够用了。 丧尸可不怕自己身体里的水将自己绞得更加破烂一些,对于丧尸来说,只要没有被爆头,就永远都不会彻底死去。 因此水系异能是一种更合适来伤害活人的异能。 不过对于沈望舒来说,从来没有觉醒过异能的宁柔的身体竟然能激发一个异能,已经叫她很惊喜了。她翻看了自己雪白的手很久,知道自己算是有了自保,以及保护宁父和宁母的能力。她这才看到阿玄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他似乎对出现在面前的突兀的水球很好奇,戒备地看了它一会儿,伸出锋利的手指来戳了戳,看到自己的手指陷入到了水球里,他顿时咆哮了一声。 沈望舒温柔地看着他。 她看了看那枚晶核,迟疑了一下。 她的身体里似乎对晶核有着与众不同的渴望,想要将里面的能量全都吸收。 她却不由想到阿玄。 她不知道有没有人用丧尸来试验过晶核的效用,可是她的心底总是充满了怀疑。 丧尸是如何进化呢?后期的丧尸除了吃人,又怎么会进化成不同的等级?那些高级的丧尸是怎么进阶的?异能者需要晶核,那么丧尸呢?她曾经看过的一本书里,曾经说起过丧尸在行动的时候彼此不会发生内讧,可是一旦有高级丧尸被消灭,剩下的身体却会被丧尸同样争抢。因为高级丧尸的身体里存在着叫丧尸进化的契机。 那么晶核,算不算这种契机? 如果晶核能给阿玄补充能量,是不是他就不必再吃人? 只不过是一个晶核,沈望舒觉得自己还消耗的起,不过在这之前,她更想做的是先知道这枚晶核的来历。 “出去捡的?”她拿着晶核问道。 阿玄僵硬地爬上床,把沈望舒圈在自己的怀抱里,满足地舔了舔她的脸,发出了细微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对血肉充满了不能压抑的渴望,可是却要努力地压制这种本能,不得不先舔舔来解馋。 他看到沈望舒对晶核很看重,不由在脸上努力露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 他似乎是要叫沈望舒好好儿看看自己是多么强大的丧尸,恋恋不舍地在沈望舒的脸上舔了很久,听到她清越的笑声似乎很纵容,就觉得自己的食物真的很好,起身,将她拦腰抱起,在她下意识地拦住自己的脖子之后摇摇晃晃地向着别墅的大门口走去。 沈望舒敏锐地发现,才刚刚转化为丧尸的阿玄在短短一夜过后变得灵活了很多,虽然手臂身体依旧僵硬,可是却敏捷了起来。 他抱着她走到了大门口,沈望舒看着依旧紧闭的通电大门的门口,看了看阿玄。 “怎么出去的?”她掐了掐阿玄的耳朵问道。 丧尸对大门完全没有兴趣,又不能吃。他用力地抱着沈望舒,偏了偏头,看向一旁六七米高的墙壁。 沈望舒眼前一花,感到身体霍然升高,转眼之间,视野就变得广阔了起来。 高大的丧尸一跃而起,准确地站到了墙头上。 沈望舒看到自己就被阿玄抱在墙头上,向着下方看去,满目的荒凉与凄惨的景象。 她看的更远,没有被摄像头涉及到的地方也看到,就看到这片别墅区已经寂静没有一点的活人的气息,到处都是汽车的碎片,还有从车厢里蔓延出的血迹。更多的是丧尸,他们漫无目的地在这片区域里走动,似乎在寻找食物,有的丧尸看起来破碎极了,显然是被丧尸吃掉了很多之后,就也变成了丧尸爬了起来。 不过沈望舒也看到更远处明显也有几家别墅的大门紧闭,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人。 不过如果没有储备食物的话,就算别墅里安全,也不可能总是要留在别墅里。 如果要去补充物资,只怕就要去市里。市郊这样偏僻的地方都有这么多丧尸,更不必提市内的密集人口会变成什么样子。 听到墙头的动静,有几个离得很近的丧尸似乎闻到了沈望舒的血肉的气息,顿时向墙头围拢了过来。 他们仰起头,伸出手,哪怕不能抓到沈望舒,却依旧锲而不舍地动作着。 阿玄察觉了这些丧尸对沈望舒的觊觎,顿时大怒。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沈望舒,将她密密麻麻地包裹在自己的怀里,不许她有一点露在外面,顺便对着下面的丧尸大声咆哮。 看他愤怒的样子,似乎如果不是抱着沈望舒,不肯叫她被这些丧尸看到,都要跳下去教训一下这些丧尸了。 他似乎有着很强大的威压,也或许是沈望舒活人的气息被他包裹住察觉不到,那几个丧尸似乎没有如同阿玄一样的智商,慢慢地散去了。 沈望舒敏锐地感到这些丧尸似乎在畏惧阿玄。 警惕地抱着沈望舒,看到没有丧尸敢凑过来,阿玄这才满意地抱住她从墙头跳了下来。他重新跳回了别墅的院子,仔细地嗅了嗅沈望舒的味道,又抱着她往别墅里去。 他看起来似乎不想再把沈望舒送到外面去了。 沈望舒看着这个变成丧尸依旧很小心眼儿的爱人,无奈地笑了。 她算是知道阿玄是怎么拿到的那枚晶核,不过心里更加惊讶的是阿玄和普通丧尸的不同。 他更敏捷,也似乎能够简单的思考,甚至可以轻松地跳上高高的墙壁。如果所有的丧尸都是这个水平的话,那人类就不要混了,早就被丧尸跳上墙头给吃得差不多了。不过阿玄作为丧尸的时间还不长,就已经叫普通丧尸畏惧,沈望舒甚至怀疑他已经开始进阶了。进阶之后的丧尸分成很多种。 精神系,力量系,敏捷系还有庞大系,丧尸进化的路数不一样,看阿玄的样子,似乎是敏捷系丧尸。 她迟疑了一下,把晶核送到阿玄的嘴边。 丧尸似乎没有吃过这玩意儿,因此表现得很抗拒,可是他看了看沈望舒期待的眼睛,咕噜了一声。 沈望舒急忙掐了掐他的耳朵。 阿玄觉得自己满意了,张开满是利齿的嘴,把晶核叼进了自己的嘴里。他不开心地咔嚓一声将晶核嚼碎,本要呸呸地吐出来,可是却微微一顿,更快速地嚼动起来。 这一回沈望舒就看到他的表情不一样了。作为一个丧尸也是有表情的,阿玄的脸上明显有满足的表情,和看向宁父宁母那种垂涎十分相似。他很快地吃掉了这枚晶核,又对沈望舒嘶吼了起来,张开嘴,表示吃光了。 沈望舒看他喜欢吃,眼睛微微一亮。 “外头有的是,自己去找了吃,不要随便吃人。”沈望舒摸着阿玄的头说道。 阿玄已经扭头,用一种毛骨悚然的表情看着别墅外面。 他又回头看了看沈望舒。 “别被人看见你的不一样。”沈望舒迟疑了一下,再次说道。 阿玄表现得和普通丧尸不一样,只怕会是幸存者优先打击的对象,更叫她担心的,是如果阿玄表现得太过怪异,会被人蓄意捉起来做研究。 反正外面有很多丧尸,叫阿玄不要和人遭遇就好了。 丧尸伸出舌头舔了舔沈望舒的嘴唇,似乎知道她在为自己担心。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很干净的衬衫,下面穿着一件干净的牛仔裤,看起来却精干极了。他似乎对沈望舒的气息很喜欢,在她的身边挨挨蹭蹭,左右时间还早,似乎宁父宁母都没有起床,沈望舒索性就和阿玄坐在别墅的草地上。 这个世界安静得厉害,她和阿玄依偎在一起,看着他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又把自己扑倒。如果是从前,沈望舒一定会笑着骂一句“色狼”。 可是她知道如今的阿玄,心灵一定特别纯洁。 这辈子的阿玄如果说要吃了她,那就肯定就是吃了她。 不过爱人在身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抱着阿玄嬉闹了一会儿,见宁父和宁母走出来,急忙推开阿玄要起身。 这个动作叫丧尸很不高兴,他嘶吼了一声,把沈望舒扑倒。 “你们玩儿吧。”宁父看着就是不放开沈望舒,还对自己露出杀意的阿玄,无奈极了。他对沈望舒摆了摆手,叫宁母去做饭,迟疑了一下走到了沈望舒的身边说道,“吃完饭,咱们在院子里锻炼锻炼。”他看沈望舒似乎要说些什么,摆了摆手说道,“就算不能保护你们娘儿俩,也不要拖后腿。” 他自诩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不过看到正看过来的阿玄,嘴角抽搐了一下。 丧尸修长的腿正在踹他。 他默默地退后了一步,有些哀怨。 明明是他的女儿,怎么有一种被丧尸霸占了的感觉? 特别是这丧尸还知不知道岳父必须要郑重尊敬的啊?! “我觉醒了异能,还有阿玄在,您和妈什么都不要担心。”沈望舒就笑着说道。 “异能?真的有异能?”宁父惊讶地问道。 沈望舒笑着点了点头,她手心向上放开,一个晶莹的小水球出现在手掌的上空。 宁父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来,顾不得阿玄的夺命连环脚和威胁的嘶吼凑过来。 他是看过很多“名著”的饱学之士了,因此对沈望舒的异能先有些好奇,之后就变得平静了起来。他又询问沈望舒如何补充异能,听到她说需要晶核,也理所当然地认同了。不过他也知道自家三口是废柴,想要晶核无异难于登天,犹豫了很久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要不然,咱们出去看看?” 只有进化才能叫沈望舒更加强大,宁父希望沈望舒能强大到保护她自己。 这个乱世,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等锻炼好了咱们就出去。” 他们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别墅里,就算别墅里目前很安全,可是当丧尸进化到一定程度,就不好说了。 阿玄能够跳上墙头,别的进化丧尸难道不能? 更何况末世后期经常会爆发丧尸潮,无数坚固的小型基地都被挤垮,更何况小小的一个别墅呢? 沈望舒轻轻点头,认同了宁父的话。 她需要努力适应这个末世的。 “阿玄也能吃晶核,刚才他抱着我跳上墙头看了。”看宁父露出惊讶的表情,沈望舒就温和地说道,“我想了一个办法,现在的丧尸都很弱,正好是咱们练手的好机会。” 不是什么人都能第一次砍丧尸就平常心的。到底是人形,肯定之后会有不同的感觉,沈望舒是在墙头上想到这个主意的,她指着墙头说道,“咱们在墙上往下打丧尸,丧尸下不来,知道我们能吃也不会离开,正好是个靶子。” 打出来的晶核,就叫阿玄去捡。 不过宁父不大合适这个办法,只有沈望舒的异能才能做到。 到时候一个小水球一个小水球地打下去就可以了。 “阿玄下去,都是丧尸的话,丧尸不会伤害他,正好把晶核捡回来。”沈望舒顿了顿,笑眯眯地亲了亲阿玄坚硬冰冷的脸。 “我家阿玄特别能干!”她夸奖道。 阿玄没有听懂,不过却知道沈望舒是喜欢自己的意思,顿时仰头嘶吼了一声,踹了踹宁父的腿。 丧尸特别得意。 宁父沉默了一下,看在这是个救命恩尸的份儿上,往后退后了一步。 “进去吃饭。”阿玄吃饱了,沈望舒还饿着呢,她努力把阿玄给推开笑吟吟地说道。 既然如今家里已经稳定,连物资都不必担心,她的心情就轻松了起来。 阿玄被推到地上很不高兴,紧紧地抓着沈望舒的裤腿不松手。 “进去吃饭。”沈望舒想到阿玄是听不懂自己说话的,垂头看着他,见这个丧尸对自己用力做出了凶狠的表情,可是却不肯松开自己,她想了想就忍不住笑着用手比划了一下,对阿玄轻声说道,“你可以给我端着饭碗。” 她做出一个端碗的动作,又做出一个吃饭的样子,丧尸侧头用灰白的眼睛看着她,慢慢地起身。他用力地握紧了沈望舒的手,嘶吼了一声。 宁父安静地看着。 比起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豪门人类男友,他更偏心这个对女儿很好的丧尸。 虽然丧尸危险,可是他却从未伤害过他们。 他也隐约地知道,女儿是想过一段时间之后把他们送到安全基地去,然后和阿玄离开。 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丧尸是不能和人类光明正大在阳光下生活的。 他正看着这两个不知道该怎么是好,陡然听到了别墅外面传来了巨大的汽车的轰鸣声。那巨大的音浪顿时就叫寂静的空间都变得震耳欲聋起来,还隐约有开枪的声音。 在这个全民禁枪的国度,有枪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的情况,不管枪是从哪里来的,都可以叫人明白,来的人不是善类。更何况叫宁父担忧的是,这些人这个时候冲入别墅小区做什么?他紧紧地闭上了嘴,就算知道墙外不可能听到,却不敢发出声音。 沈望舒霍然回头。 阿玄低声咆哮了一声,对着墙外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他抬起了自己的利爪,跑到了墙根底下就要跳上去。沈望舒急忙拉住蠢蠢欲动的阿玄,看他对自己不满地低声嘶吼,不由摸了摸他的手轻声说道,“你想要保护我,我知道。”她笑了笑,踮脚轻轻亲了亲他的眼睛,看他重新变得安静起来。这才贴在墙壁上。 如果这些人只不过是路过,没有必要对他们发生冲突。她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发现外面似乎是在清缴丧尸。 她顿了顿,隐约地听到外面有男有女,似乎分工还很明确。 就在众人默不作声的时候,宁家别墅的院子的大门被拍响了。 沈望舒手里开始有一个巨大水球转动起来。 她还摸了摸阿玄的头。 如果真有人敢破门而入,就不要怪她开门放阿玄了。 宁父也不敢去开门,就站在沈望舒身边屏气装死,然而院子里没有动静,外面就传来了一个男人巨大的嗓门,叫着说道,“我说老大,宁家人是不是早就死绝了?这都多长时间了,如果活着早就给咱们开门来了。”他似乎有些抱怨地说道,“咱们大老远就为了救人?为了这几个你也太不值得了!”这个男人叫嚷着,似乎很有力气的样子,还似乎在门外做什么动作。 “闭嘴。”门外一个清越的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个声音冷静冰冷,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的声音变得嘶哑了起来。 沈望舒疑惑地皱了皱自己的眉头,觉得自己对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她扭头,见宁父似乎也在思考什么。 就在这时候,她就见门口传来了激烈的红光,之后一个女人竟然一跃而起,跳到了大门上。她蹲在门上脸色紧绷地四处扫过,看到墙根底下正呆呆看着她的宁家父女,顿时一怔。 她英姿飒爽,身上穿着一身利落的服装,手里提着一把巨大的斧头,背上背着一把枪。看到沈望舒看到自己的呆样儿,她冷峻的脸却缓和了起来,蹲在墙头向门外招了招手。 沈望舒和宁父用愚蠢的仰头看着这个女人。 这世道难道正常人都活不了了么?怎么一个两个的,不管丧尸还是人类都能跳上墙头? 这不科学啊! 然而这个有着一张极美容貌,看起来十分精悍能干的女人,沈望舒却认了出来。 这是当初宁柔最好的朋友之一,和宋希一样都曾经得到过宁家的资助。她记得宋希还没有重生的那一世里,这个名为南岚的女人一直都跟在宁柔的身边保护她。当宋希重生之后,大概是因为宁柔早早地就死在了商场里的缘故,南岚就没有和宋希走到一起。她后来也成为几个最有名的异能强者之一。 她一直都和宋希很不对盘,就算宋希在后来呼风唤雨,南岚却一直没有理睬过这个曾经的友人。 看到南岚出现,沈望舒不由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竟然为了渺茫的希望,就不顾自己的危险来宁家寻找他们。 想必上一世,南岚也经历过眼前的一切,之后却只能失望地发现宁柔生死不知,而宁父和宁母已经被丧尸吃掉了。 “南岚。”沈望舒唤了一声。 那个站在大门上英姿勃勃的女人看到沈望舒目光顿时温柔起来。她点了点头,从门上一跃而下,快步向沈望舒走来。 她随手把巨大的斧头给丢在地上,张开了自己有力的双臂要去拥抱沈望舒。她虽然看着冷眼镇定,可是似乎是看到沈望舒一家没有事情,因此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然而她风一般而来,做出要把沈望舒抱在怀里的动作,顿时就惹怒了阿玄。 他一手抓着沈望舒,一边跳出来,冲着南岚大声咆哮。 “丧尸!”南岚目光一缩,手中升起了一片炙热的火光。 “等等。”沈望舒急忙拉在阿玄的面前,飞快地说道,“这是个误会。” 她回头摸了摸警惕的阿玄的头,看他用饥饿的眼神看着南岚,似乎想要吃掉她,温柔地说道,“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要伤人好不好?”有的人,如同宋希一样可以对善待她的人无情无义。有的人,却可以如同南岚一样,得到过一次的帮助,就可以不顾危险和她自己的生命,过来寻找他们。沈望舒扭头,对南岚一笑。 “这是我丈夫阿玄。”她轻声说道。 南岚诧异了一瞬,之后皱眉,手中的火焰跳动道,“他是个丧尸。” “他是我的丈夫。”沈望舒安静地说道。 她的脸色平静极了,看向阿玄的目光有不能忽视的真情,南岚顿时犹豫了起来。 “他没有吃过人,也没有伤过人。”沈望舒轻声说道,“这段时间,都是他在保护我们。” 她知道阿玄努力地保持着克制,可是活人的味道叫他焦躁不安,那双眼睛里充满了野兽的光。唯恐阿玄真的伤害到别人,沈望舒对阿玄指了指别墅。看他不情愿地动了动自己的脚步,轻声对他说道,“我不会离开你,回去等着我。”她知道南岚只怕是来接她们走的,回头看了看宁父。 丧尸小声嘶吼着,却听话地走进了别墅。 他回头,用暴戾的眼神看了看南岚。 “他救过你,我很感谢他,可是他太危险了。”南岚似乎对丧尸能够压制自己视作平常,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变得再也不认识你。” 她一边说一边双手摁在沈望舒的肩膀上仔细地检查,见沈望舒没有事,宁父看起来也很精神的样子,松一口气镇定地说道,“收拾收拾,我们赶紧走。”她看到宁母也从别墅里走过来,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 她从身后的背包里翻出一个牛肉罐头,放在宁母的手上。 “您先把门打开,叫我外头的兄弟也进来休息休息。”她对宁母比面对沈望舒更加温柔。 沈望舒知道是为什么。 南岚没有母亲,只有一个只知道赌博败家的父亲,多年前连这个唯一的父亲也都为了逃避债务跑掉,那时候起南岚一直住在宁家。 宁柔是一个喜欢帮助朋友的人,南岚那时遭了难,所以她就带着她回了自己的家。宁家为她偿还了赌债,叫她可以安心地念书,还给她供应了学费。 宁母怜惜南岚,一直对她很照拂,南岚是把宁母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仰慕的。这份仰慕比宁柔的帮助要亲切多了,宁母这么多年过生日,就算南岚不知在做些什么不能回来,可是却都有礼物送到,比给宁父和沈望舒的礼物走心多了。 南岚这时候已经走到宁母的身边,很自然地给她打开了罐头,先喂了宁母一口。 “车上还有补品,这段时间您受惊了。”她温柔地说道。 沈望舒沉默了一下。 短短时间,南岚把自己这个亲生女儿顿时就比进了苞米地里去了。 “岚岚吃,你在外头奔波才得吃得营养点。”宁母看见熟悉的孩子眼睛就眯起了来,她吃了一口罐头就不肯再吃,摸了摸南岚消瘦了的脸。 她也看出来南岚之前只怕干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买卖,不然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被人叫老大,不过她对这些也不在意,开了别墅的门就看见一辆越野车冲了进来,里面跳下来了一个大汉,还有一个笑容很羞涩的清秀的少年。 只有这三个人,却在外面有了这么大的动静,沈望舒默默地抽了抽自己的嘴角。 外头恢复了寂静,只有一两个丧尸的吼声,想必丧尸们是被人清理干净了。 “我在咱们别墅外头修了一道土墙,那帮丧尸想要进来还不知道得爬到什么时候!”那大汉兴致勃勃地对南岚献宝道。 他看到了用震撼表情看着自己的宁父,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拍着自己光溜溜的大脑袋豪爽地说道,“您就是咱们老大要救的宁伯父吧?久仰久仰。”可不是久仰大名么,为了这一家子,南岚千里迢迢地过来,中间穿越过了好几个城市,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好。”这大汉几乎是宁父的两个高,顿时叫宁父感到深深的压力。 “土系异能者,您叫他阿土就行。”南岚对宁母介绍道。 她快步上车,从车上抱下来两箱营养品,打开就往宁母的手里塞。 她的表情十分执拗,宁母叹了一口气,喝了一瓶,之后的都叫南岚拿着。 “这一路上,是不是很危险?”她看着南岚满脸风霜的样子,不由心疼地说道,“你不该来。如果要我们过得好,是你出了危险换来的,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宁可就……”她摆了摆手,看着一脸冷硬的南岚,就想到已经变成丧尸的阿玄,不由落下泪来,声音嘶哑地说道,“你们这些孩子,就为了我们两个!”该死的明明是他们两个,可是总是孩子们在受伤。 南岚沉默着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这是阿光。”她就当没有听见宁母的话,继续介绍。 那个笑容羞涩,看起来就很稚嫩的少年,对沈望舒和宁父宁母很有礼貌地问好。 长辈们都比较喜欢这种乖乖的孩子,看见这个少年,宁父和宁母的表情就更加温柔了。 “都是好孩子。”宁父不想再说伤心的话了,见南岚冷冷点头,就招呼着笑道,“咱们进屋去说。”他话音刚落,就见南岚忌惮的目光落在了别墅门口。 门口,正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发的男人。他离得很远,并不能叫人看得真切,可是南岚却已经眯起了眼睛。名字就叫阿土的大汉好奇地看了一眼,虽然觉得那个男人有点儿太安静了,不过却并没有在意,只疑惑地看着南岚。 能住在宁家的,想必是宁家的人了。 “我在隔壁市郊收拾出一个安全屋,很安全,也有不少的食物,咱们之后过去。”南岚收回看向阿玄的忌惮的目光,侧头对宁母温和地说道,“您放心,有我一天,就保护您一天,什么都不必担心。”她顿了顿方才说道,“我和阿土阿光之外没有陌生人,您也不会不自在。”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显然是知道宁母不愿意拖累自己的,压低了声音说道,“物资多得是,您吃十年也吃不完。” “那也不能去拖累你。”那些物资只怕是南岚用性命搜集来的,宁母就摇头说道。 “不是拖累。”南岚和声道,“两老住在这里,我不放心。” 她锐利的眼睛扫过不放心的对象。 宁母的目光也落在阿玄的身上。 她本有些犹豫的表情,慢慢地变得坚定了起来。 “咱们就不和你回去了。”她笑了笑,在南岚不能理解的目光里轻声说道,“老骨头了,不管发生什么,都在自己家里。你们还年轻,走自己的路就好。” 她停下了脚步,拍了拍南岚的手。 “你有这个心,我就很满足了。” 远远地,阿玄正在警惕地看着这边的动静,他觉得出现的这个女人叫自己很不开心,会夺走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他本要嘶吼着把这个女人给吃掉,却见家里的那个老太太摇着头,似乎是在拒绝什么。 他僵硬地跟着晃了晃自己的头,在原地徘徊了一下,从别墅的另一侧越过了墙头消失不见。 片刻,他跳进别墅里,大步走到了沈望舒的面前,摊开自己满是血迹的大手。 好几枚晶核,在他僵硬冰冷的大手上滚动。 “我们家阿玄,也能养家的。”宁父在阿土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里,笑眯眯地说道。 第61章 至死不渝的爱(五) “丧尸!”阿土好容易把嘴里的气倒吸完了,惊叫了一声。 他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和丧尸住在一起还似乎很开心的宁父。 如果说一开始对于宁父的印象不过是个糟老头儿而已,现在阿土就觉得自己面前瘦小的宁父很有勇气了。他的形象都变得巍峨起来,充满了叫人敬仰的味道。 不过这时候不是敬仰宁父的,他退后了一步,脚下就开始凝聚一道坚实的土墙。沈望舒无奈地看了看非要出来献宝刷存在感的阿玄,拉住他的手叫他不要发狂,这才对南岚低声说道,“你看到了,其实阿玄对我们很好。” “因为他,你们才不走?”南岚顿了顿突然问道。 “这孩子是为了救我们才成了这个样子。”宁母温柔地说道。 “不能把他一个人留下来是不是?”宁父也轻声笑道。 老两口对视了一眼,笑了。 更何况……女儿爱着他…… 沈望舒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为宁父宁母不肯放弃阿玄很感动,可是理智却告诉她,如果宁父和宁母被南岚保护,才是最安全的。 南岚是末世后期有名的强者。 被她庇护的人,就不会再有一点的危险和颠沛流离,宁父和宁母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你觉得呢?”南岚没有多说什么,目光落在沈望舒的身上。 她敏锐地感到总是很柔弱的宁柔变得似乎坚强了一些,不过她的性格还是很柔软,想必在末世里为了活下去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她看见沈望舒为难的样子,也不再逼迫她,垂目想了想方才说道,“我不走了。”她弹了弹自己衣袖上不知何时沾染上的血迹,头也不抬地说道,“别墅也很坚固,和安全屋没什么两样。” “老大!”阿土顿时惨叫一声。 安全屋里还有很多的物资呢。 而且和丧尸同居是个什么思路? “就当以后给过路的人当补给了。”南岚对于放弃物资出人意料地洒脱,她似乎在阿土和阿光的面前很有威信,说出了这一句,这两个都没有反对。她冷冷地看了阿玄一眼,看他正聚精会神地垂头舔着沈望舒的手指,脸上有些不悦,却还是慢吞吞地说道,“这地方敞亮,给咱们当基地正合适。物资什么的……”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回头去市里去搬一点回来。” 沈望舒沉默着看了看阿土和阿光。 如果只有南岚,她不会吝啬将自己的空间告诉她。 可是阿土和阿光虽然是南岚身边很亲密的人,对于她来说,却只是不熟悉的陌生人。 她感谢他们陪着南岚来救自己,却不会告诉他们这最重要的秘密。 或许日后,都知道彼此的为人,她就可以真正地信任他们。 宁母并没有想那么多,她知道家里有空间,因此对南岚留在别墅不要去冒险觉得很好,笑着说道,“家里吃的都够用,你才回来,不要出去了。外面吃人呢。”她的眼里露出恐惧,显然是被末世吓坏了。 南岚并不反驳她,送了宁母进了别墅,转身就开始从车里往外搬各种的物资。 这辆越野车十分宽敞,外面看起来不大显眼,然而内里却装了很多的东西。沈望舒看着南岚从车上搬下来了大箱的泡面饼干之类的东西,还有几桶纯净水和衣服,也跟着去帮忙。只是宁柔这个身体太柔弱了些,她用尽了全力,也只搬得起半箱的泡面。南岚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从她的手上接过。 “千金大小姐。”她点了点沈望舒的头。 跟在沈望舒身边亦步亦趋的阿玄顿时大声咆哮起来。 “这谁啊?”阿土和丧尸离得这么近,没有一刀砍过去真需要很大的勇气了,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丈夫。”沈望舒听见了,侧头微笑。 敢和丧尸谈恋爱,这时候需要什么? 必须是个大拇指。 阿土对沈望舒露出一个服气的表情。不过他似乎感到阿玄很不好惹,却不去刺激他,嘴里嘀咕着一把扛起了一个沉甸甸的修理箱就走进了别墅。 南岚怀里抬着几个箱子,看了看一旁正抬了一桶水回来,坐在车上默默擦汗喘粗气的阿光,不耐地说道,“还有一个千金大少爷。”她也不看脸色通红的阿光,漫不经心地抬起了两桶水走了进去,临走前,她鄙夷的看了看阿玄。 丧尸感到了挑衅,顿时压低了身体,做出扑击的动作。 沈望舒顺手把一个面口袋塞进丧尸的手里。 “拖进去。”她笑眯眯地指了指别墅。 阿玄回头对她不满地吼叫了一声,蹭了蹭她的身体似乎不想离开她,可是在沈望舒微笑的表情里,垂头丧气地拖着面口袋进门去了。 南岚安静地看着他们互动,看到阿玄很听话,眼神方才温和了起来。 阿光似乎察觉到南岚和沈望舒有话要说,看到阿玄走进别墅,他迟疑了一下就追了过去。看到此地只剩下自己和沈望舒,南岚把怀里的东西往地上一丢,靠在了越野车上淡淡地说道,“你是不是疯了?一个丧尸,你还真想跟他天长地久?!” 她不能理解沈望舒,却不会用激烈的手段来逼迫她。不过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从怀里摸出了一根香烟叼在嘴里说道,“你还算幸运。”这叫阿玄的丧尸似乎还能克制住自己,她这一路上,见多了人间的悲剧。 扑在被咬了的丈夫身上希求奇迹的妻子,回头被啃得只剩下骨头,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这几年你在外面做什么了?”沈望舒咳嗽了两声,就见南岚把香烟给掐了。 “什么都做。你应该明白,我不想再过穷日子。”南岚扭头,叹息道,“现在是不想过也得过了。”末世,将所有人平静的生活都摧毁了。 “你有很多的兄弟么?” “都死了,就剩下一个阿土。”提起末世的□□南岚就意兴阑珊,她看见阿玄似乎干完了活儿重新冲到了沈望舒的身边,把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哼笑了一声。 “家里物资还有不少,而且我有一个空间。”沈望舒顿了顿,见南岚一怔之后就不大感兴趣,脸上就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记得宁柔和南岚都活着的那一世,南岚同样知道宁柔的空间,可是从来都没有觊觎过。她只是更用心地保护宁柔,不要叫她被心怀叵测的坏人伤害。她板着手指头说了说自己空间里都有什么,这才轻笑着说道,“这都该得感谢宋希,都是她对我的心意。” “什么意思?”提起宋希,南岚就皱了皱眉头。 沈望舒不大在意地把宋希暗算自己的事情说了。 “我早就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还真是。”听到沈望舒被暗算,南岚的脸上就露出深切的厌恶。 沈望舒并没有说关于宋希对宁父和宁母见死不救的事情,不过只凭着之前的一件,已经叫南岚深恶痛绝。 宁家对她们有恩,恩将仇报,不配为人。 “她人呢?”她抬了抬自己的下颚问道。 “不知道。”沈望舒老实地说道。 “她的事,日后我给你解决,不管是死是活,都得有个交代。”南岚沉默了一下,对沈望舒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有空间的事情,不要和别人说。物资这种东西,你好好儿地收着,咱们需要的自己去市里收集,也是锻炼锻炼你。”她见沈望舒诧异地看着自己,抿了抿嘴角,目光落在了别墅里轻声道,“阿土是跟着我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可是那个阿光……” “他不是你兄弟?” “从路上捡来的。这小子有点能耐,不过心眼儿很多。”南岚淡淡地说道,“不是看在他是个光系异能者,我根本不会浪费物资在他身上!” “光系?”沈望舒顿时一怔。 “治疗伤口挺管用的,这就是个移动药库。而且战斗力也不错,丧尸一碰上他的光就会被融化一样,我瞧着如果不是异能等级还不高,这小子自己就能过得很滋润。” 南岚摆了摆手不再多说什么,显然是看到那个阿光笑眯眯地从别墅里出来。沈望舒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阿光,看这个清秀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白皙清秀,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还很精致地在领口别了一条方巾。 这个模样的描述,叫她忍不住想到了一个人。 传说中光系顶级的异能者,那个什么光明者就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虽然看起来很单薄,不过却是异能者中的顶尖强者。 她记得书里,宋希就是第一个去寻找到了这个人,费尽心机,成为他的同伴。 “你不是从路边的车顶上把他救下来的吧?”沈望舒回想着宋希和光明者最初的邂逅,不由嘴角抽搐地说道,“他是不是还饿得够呛,看见你就喊救命?” 异能者异能耗尽之后和一般人就差不多了。光明者曾经的来历宋希都记在心里,重生之后就直奔光明者所在的地方。她顺利地找到了光明者,把他从车顶给救下来,又给了他很多的食物,两个人就结伴而行,成为了亲密的伙伴。 南岚想了想,点头承认了。 阿光确实是她从车顶救下来的。 沈望舒不由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如果宋希还活着,当她千辛万苦地去寻找光明者,却不见人影,也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表情。 她觉得很有趣,就真的笑了起来。阿玄正压在她的身上,看她笑着看着南岚,顿时就不高兴了起来。 他用自己尖锐的牙齿轻轻磕碰沈望舒的头发,嘴里发出了不满的嘶吼。这种很霸道的占有欲简直叫南岚看得眼睛疼。她虽然满意阿玄不会去咬沈望舒,可是却对这丧尸充满了警惕。当阿玄露出自己牙齿的时候,沈望舒虽然在和阿玄笑闹,却敏锐地看到南岚手指之间闪过一片火光。 她对南岚安抚地笑了笑。 阿玄还是有分寸的,从不会用牙齿去咬自己的皮肤。 最多也就是咬一咬头发而已, “你的空间不要暴露,之后有什么,听我的安排。”南岚哼了一声,戒备着走在沈望舒的身边,不去看阿玄的脸。她一边走一边对沈望舒低声吩咐,显然是在心底忌惮阿光。不过阿光似乎并不在意南岚的冷淡,他对南岚总是亦步亦趋,时时刻刻都带着羞涩的笑容跟在她的身边。 他虽然看着很秀气,也没有什么力气,不过对于电脑却很有研究,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入侵到了市内的内部网站。 他在电脑前打开了全市的摄像网络。 各处的血色,叫沈望舒黯然地垂了垂眼睛。 “这里是距离咱们最近,丧尸最少的一个超市了。”宁家的食物如果只是一家三口来用是足够的。沈望舒的空间不许动,因此南岚就预备带着人一起去附近搜索物资。 她看起来干练极了,也对冒着生命危险出门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沈望舒和她站在一起一起看着电脑,看到确实有些地方有人类活动的痕迹,这类的地点都被南岚一一否定,显然南岚也并不很相信同是人类的幸存者。 她眯着眼睛在屋里走了几圈,指了指阿土叫他留下保护宁父和宁母。 这一回连沈望舒都要出去搜索物资。 沈望舒虽然这具身体是千金大小姐,不过也没想过在末世里还过尊贵的生活,满不在乎地点头用意了。 南岚似乎对阿光不大放心,将他带在身边。 至于阿玄,南岚毫不客气地征用了他。 丧尸可是最好用的东西了。 沈望舒更喜欢阿玄和自己在一起,更何况阿玄的战力很强大。在别墅休整的这些天,似乎是在身体里的特种兵的技能在慢慢地苏醒,阿玄日复一日地变得强悍了起来。他的动作更加敏捷,大概是因为最近吃下了很多的晶核,他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甚至连南岚都不是他的对手。 当他一只手就拍飞了南岚挥向他的大片的火光之后,南岚对于他的存在就警惕了起来。 如果不是有沈望舒在,南岚一定不会和这个丧尸生活在同一个屋檐底下。 更何况,阿玄很适合成为先锋探索的人员。 他是丧尸,不会被丧尸们伤害,顺利地走过那密密麻麻的丧尸群。他可以轻松地拿到很多的物资,却不必担心有任何的危险。不过沈望舒是舍不得叫阿玄一个人去犯险的,她也不觉得阿玄不会受伤就应该什么危险都交给他。 她回头笑嘻嘻地蹭了蹭阿玄冰冷的脸,感到他静静地由着自己撒娇,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们一起去,你去哪里,我也跟着你去哪里。” 阿玄嘴里发出轻轻的吼声。 他更加能够克制自己对沈望舒的*,不会伤害她。 他也更懂的压制和谨慎,如果不是眼睛的异样和不能说话,和正常人也没有什么分别。 南岚看着这样的丧尸,没有阻拦沈望舒和他的亲近。 她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越野车,准备一起去市内看一看情况。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丧尸的海洋,虽然没有停水停电,不过电视和网络的信号却很差劲,虽然阿光提取的视频可以看到一些市内的景象,不过沈望舒也不得不承认,亲眼所见之后,才能够真正地断定如今事态已经到了什么程度。她等了很久,却没有听到国家要建立幸存者基地的消息。如果没有基地,那么宁家的别墅就需要进一步的强化,好能够在日后丧尸进化的时候更加坚固。 她没有想过要前往别处。 因为就算是别处,也没有完全保证安全的地方。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叫你出来多看看这个末世么?”南岚正在开车,她的身边坐着笑容满面的阿光,侧头对后排的沈望舒淡淡地说道,“一直停留在安稳的环境里,你不会成长起来。”没有人是谁的救世主。她当然会在自己活着的时候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沈望舒,可是末世里谁知道下一刻会活着还是死去呢?南岚不愿去想如果自己死了,宁父一家会遭遇到什么。 他们身边有一个强悍的丧尸,可是如果丧尸也死了,又该怎么办? 南岚这一路上看过了弱者的悲剧,也看多了那些美丽的女孩子最后无力保护自己,是什么样凄惨的境况,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空间与物资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如果只知道吃老本,而不是真正地适应这个残酷的世界,总有一天也会被世界抛弃的。 “我知道。”因为有阿光在,沈望舒只是笑着点头。 她和有些躁动的阿玄一起坐在后排,阿玄似乎不喜欢在密闭的空间里安静地坐着,恶狠狠地盯着前方南岚的后脑勺。 阿光回头对沈望舒羞涩地微笑,然而沈望舒却看到这少年的手指之间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似乎阿光在戒备着阿玄。 他看起来很害羞,还带着几分年少人的清纯,可是沈望舒真不会小看他。她拉住阿玄的手,亲亲他的脸,掐掐他的耳朵,看阿玄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安分地趴在了自己的肩膀傻瓜,用尖锐的指甲勾着沈望舒的衣角。 她忍不住垂头笑了笑。 今天阿玄穿了一件利落整洁的t恤,他的脸依旧线条冷硬,又多了几分残酷的感觉。沈望舒静静地看着目无表情的阿玄,又想到他对自己似乎撒娇的样子。 她摸着阿玄的头发,眼角都是笑意。 南岚从后视镜里看到,哼了一声。这一路上越野车开得很快,在市郊的时候还算顺利,可是当开到市内之后,路就艰难了起来,不仅是地上的各种狼藉,还有在各处乱七八糟熄火后的车辆。这些车辆把整个道路都拥堵上,里面还缓缓地蠕动着一些人影。 南岚有几次不得不从一旁的车辆少一些的地方加速撞开,她虽然有很强悍的异能和枪械,也不敢在这个地方停下来。 巨大的撞击声吸引来了很多的丧尸,他们摇摇晃晃地跟在越野车的后面。 “这样跟着不大好呢。”阿光向后看了看,对南岚温顺地说道。 虽然这些丧尸的速度跟不上越野车,不过依旧很危险。南岚已经不敢再继续撞开那些拦路的车辆,又几次被几乎逼得从一旁的窄小的通道侧着车来过去。 她听见阿光的话就点了点头,就在沈望舒以为阿光是要用枪来扫射丧尸的时候,却看见这少年的手中升起了大片刺目的光团,他从车窗探身,将这很大的光团向着车外甩去,很快就将后面的丧尸笼罩在了其中。 沈望舒听到阿玄发出尖锐的嘶吼,死死地看住了那个清秀的微笑少年。 她扭头,眼中缩了缩。 后面的丧尸在光团之中真的在湮灭。 那并不是什么融化,而是被光团分解成了尘埃。 她看了看那个少年,看到他正对自己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之后他的目光落在阿玄的身上。 方才那一击是在警告,也是在示威。 大概是因为……阿玄对南岚有敌意? 沈望舒沉默了一下,在这个少年有些得意的目光里,雪白的手翻开,看着一个水球在半空成型。 她笑得十分温柔乖巧,把这个水球递给阿光,努力憋红了自己的脸柔和地说道,“阿光辛苦了,来喝点水,补充一下你身体里的水分。”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变得意味深长,果然就看见这个笑得很腼腆的少年脸色变了。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当然听得懂沈望舒在说些什么。 水分…… 他到底是个少年人,嘴角抽搐了一下,颤抖着接过了沈望舒的水球。 南岚的嘴角微微勾起,却没有多说什么。 阿光后面就老实了起来。 沈望舒看着这个看笑里藏刀的少年人有些垂头丧气,这才觉得解气。 她对于少年人的小心思完全不放在心上,可是威胁到阿玄就叫人很不高兴了。她只不过是给阿光一些小小的警告,作为同伴,并不想对他做多余的事情。阿光变得老实之后,就一直在看着手里的地图,给南岚指示道路。南岚在努力地避让着各种挡路的车辆,很久的颠簸之后,沈望舒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占地很广的超市。 不过她看了看超市外那徘徊的密密麻麻的丧尸,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疼。 南岚显然也没有发现有这么多的丧尸,皱了皱眉头。 这样密集的丧尸中很容易出现进阶的丧尸,更何况现在丧尸的速度更加敏捷,早就不是之前可以轻松解决的事情了。 不过他们几个都是异能者,更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阿玄下车之后看了看前方的无数的丧尸,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 他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看着那些丧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南岚和阿光下车之后开始给自己调整身上厚厚的衣服,为了防止不小心在丧尸的手中受伤,因此南岚和沈望舒都很小心不要叫皮肤露在外面。她的背后背着刀和枪械,手里却运足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向着超市的门口砸去。 火球轰然落在丧尸之中,转眼之间,剧烈的高温就将丧尸们燃烧成了尘埃。 密密麻麻的丧尸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白。 南岚领头向着超市之中冲去。 阿光和沈望舒飞快跟上,阿玄在最后面,一爪就扒拉开一个想要去撕扯沈望舒的丧尸。 他尖锐的指甲准确地刺入丧尸的头颅中,时不时抓出一枚晶核来塞进自己的衣服里,还不时往嘴里塞一个。 他不仅自己吃,还往沈望舒的嘴里塞。 托南岚清缴别墅区丧尸的福,沈望舒得到了很多的晶核用于进化自己的异能。她的异能已经很顺利地冲入了二阶,已经算是不错的能力。不过人类吸收晶核的方式显然和丧尸完全不同,她不能和牙口很好的阿玄一样把晶核塞进嘴里嚼碎,而是放在手心里透过皮肤来吸收晶核。 对于阿玄希望自己吃好的,沈望舒很感动,然而面对坚硬的晶核,她还是不得不拒绝了他。 她看着前方冲击的南岚,自己的手里也提着一把唐刀。 这些天她一直都被南岚训练着争增强自己的实力,有了很大的进步。 不过她是第一次进入丧尸这么密集的地方,心里总是会有一种紧迫的不安。丧尸的进化会很快,这么久了,她都可以猜到,丧尸里一定会有和阿玄一样进化了的丧尸。她谨慎地一边冲入了超市,一边四处看着。货架后有零星的丧尸扑过来,沈望舒几刀将丧尸都砍翻在地。 这个超市之前似乎被人冲击搜罗过,到处都是血迹和尸骸。也没有太多的物资,显然都被人抢走。 她没有在超市的一楼停留多久,就向着二楼而去。 丧尸们有很多顺着楼梯爬到了二楼,不过数量还是比一楼少了很多,南岚在前早就将楼梯清扫一空,沈望舒上了二楼,迟疑了一下。 二楼都是一些零食和面包饼干一类的食物,一旁的大箱子里都是已经腐烂了的水果和肉类。沈望舒向里面看了看,努力翻找出了几个柠檬来。 柠檬是补充维生素的好东西,她想了想,还是留了两个在冰柜里,又去翻找一些食物。她对食物的需求不大,而且南岚一定会把食物都收集好,因此她躲在阿玄的身后去了厨具区,把锅子碗搬进了空间很多,又把几套床上用品收好。 她正在用心地收集物资,陡然感到脖子后头生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感到一股冷风从身后而来,之后传来了阿玄愤怒的咆哮。 她下意识地向一旁滚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艰难地握住唐刀看去。 她的敏锐救了她的命。 一个矮小的丧尸正和阿玄厮打在一起。那个丧尸用贪婪的眼神看着沈望舒,那种看食物的眼神叫人心生恐惧。他被阿玄缠着,可是对阿玄似乎并不感兴趣,如果不是被他拦住,只怕立刻就要扑到沈望舒的身上。 他的速度很快,沈望舒艰难地才能用眼睛跟得上他的速度。这个矮小的丧尸跳来跳去,他似乎被阿玄阻拦得格外恼怒,也不明白为什么阿玄拦着自己不叫他吃掉食物。 他不耐烦起来,挥起自己的手,用力地刺向阿玄的头颅。 阿玄退后了一步,可是衣服却被扯住,传来了一声撕拉的声音,被撕裂开来。 那个矮小的丧尸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拟人化的得意的表情。 沈望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阿玄再次扑了上去。 他的动作虽然同样很快,可是却不如这丧尸的速度。这叫阿玄十分愤怒,他微微一顿,身体微妙地转动,那一系列的动作显然是特种兵的技能。沈望舒趁着这个时候远远地对那个丧尸丢了两个水球,看他手忙脚乱地躲避,在这个时候被阿玄一把摁在了地上。这个丧尸发出刺耳的尖叫,仿佛是在求饶,然而阿玄却无动于衷,一爪抓碎了他的脑袋。 他从这儿矮小的丧尸的头里抓出了一枚晶核。 这枚晶核更加晶莹剔透,看起来比从前的品质都要好了许多。 阿玄用自己的鼻子嗅了嗅手上的晶核,馋嘴地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却爬起来,走到了沈望舒的面前。 他蹲下来,对沈望舒嘶吼了一声,伸过来了他的手掌。 沈望舒却对这枚晶核不在意,她关切地看阿玄的丧尸。方才的丧尸的速度快得惊人,阿玄确实受到了一点伤。她明知道他不会感到疼痛,却已然心疼得厉害。 她看着他的身上伤口里流淌下来一些乌黑的血液,看着他上身的衣服都被撕碎,显得狼狈又凄惨,顾不得什么物资,用一旁的床单给阿玄的伤口擦拭干净,看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她取了晶核,放在阿玄的嘴边。 丧尸垂涎地舔了舔,却没有动。 “给阿玄的。以后要变得更强大,才能好好儿保护我,保护你自己。”沈望舒柔声说道。 他本听不懂,可是看着沈望舒坚持的眼神,却似乎觉得自己听懂了。 他吃了这枚晶核,青白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不过却似乎有一种很享受的表情。 沈望舒看到他吃了这枚晶核之后,似乎更加对外面的丧尸感兴趣,显然是吃到了甜头。 能够消灭丧尸,还能增强自己实力的好事她当然不会拒绝,放了阿玄出去打野食,她去和南岚会和,一起收集物资。南岚显然是个务实的人,收集最多的就是大米和面粉。她还提着几袋食盐和火腿,把所有的香肠都丢在大米袋子上。阿光正在勤快地打包,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一个个巨大的登山包里。 他们身边都是被砍倒的丧尸,似乎唯一一个厉害的,就被沈望舒倒霉地遇到。 沈望舒一个一个辛苦地破开丧尸的头,寻找里面的晶核。 她把晶核收集在了一起,收在自己的小包里,这才一同打包。 虽然超市已经被清空,不过丧尸这么密集,很快就会再次围拢上来,沈望舒的时间很紧张。 宁柔的这个身体虽然已经开始锻炼,不过还是有些虚弱,在躲避开了那个矮小的丧尸之后就开始哆嗦起来。 她好不容易整理好了几个登山包,看着南岚面不改色地背起一个提了两个嘴里还叼了一个,顿时眼里露出了敬仰的表情。 阿光和她蹲在一起,仰头,眼睛里闪动着光芒。 这个时候阿玄从超市的窗户跳进来。他的身上全都是血迹,可是跳进来动作很潇洒。他的嘴角还有血迹,似乎是又吃到了晶核的缘故,走到了沈望舒的面前,他把一把晶核塞进沈望舒的手里。 这批晶核的品质很好,显然阿玄是端了一个很高级的丧尸窝点。沈望舒被自己的形容逗乐了一下,摸了摸还知道给自己带回来吃的阿玄的额头,看了看他赤/裸的上身。 她和南岚打了一个招呼,带着阿玄来到了空荡荡的服装区。 地上是一片的丧尸,统一都是脑袋碎开。 沈望舒看了看动手很利索的阿玄。 丧尸正转这头看着四周的衣裳,沈望舒挑了一件纯黑色的衬衫,把阿玄叫到自己的面前,给他穿上,系好纽扣。 她把他推到穿衣镜前,和他一起看着镜子里那个苍白高大,英俊的男人。 “真帅。”她笑着称赞道。 阿玄似乎知道她在夸奖自己。 他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脸色苍白僵硬的英俊男人,骄傲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膛。 可以,这很丧尸! 第62章 至死不渝的爱(六) “老大要回去了。”阿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笑眯眯的说道。 他看了看正照镜子的阿玄,眼里闪过的却是淡淡的羡慕。 “这几件阿玄都能穿。”沈望舒用欣赏的眼神看着高大英俊的丧尸。 他长得这么英俊,就算是丧尸也很招人喜欢。她从一旁的衣架子上拿下来了很多件衣裳,卷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阿玄似乎是知道这是给自己的衣服,凑在沈望舒的身边东张西望,蹭了蹭沈望舒的手,嘶吼了一声,指了指一旁的一件很修长的风衣。 那风衣是铁灰色,修身笔挺,明显穿起来会很好看。 “阿玄真会挑衣裳。”沈望舒踮脚亲了亲阿玄冰冷的脸。 丧尸顿时洋洋得意,他如同帝王逡巡领土一样,在这片不大的衣架区域到处看了起来。 阿光抿了抿嘴角。 “那件老大穿不错。”因为超市里的丧尸被消灭得差不多了,他就心情放松了起来,虽然手里还不断地环绕着光芒,可是眼神却游弋在衣架里。 衣架上不仅有男装,还有许多的女装,这个时代主打中性风,因此有很多女性的衣服看起来都很利落干爽。沈望舒正看着其中一套牛仔服,就听见身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一转头,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无语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丧尸和阿光一人一只手抓在同一件女装上,彼此正在角力。 就像是在拔河。 不过显然阿光的力气远远不如阿玄,他头上冒出了青筋,身体努力地向后拉拽。 阿玄僵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一只青白的手抓着衣服不放,对着阿光威胁地吼叫了一声。 “你们在做什么?”沈望舒走过来问道。 阿玄扭头,对沈望舒嘶吼,仿佛是在告状。 “是我先拿到这衣服的。”这件烈火一般的大红风衣十分适合风风火火的南岚,阿光第一眼就看见了,他满心欢喜地想要把衣服带走,谁知道从一旁窜出一只不要脸的丧尸,非要跟自己抢。他手里萦绕着淡淡的光芒,很想就这么拍到丧尸的脸上,可是回头看了看南岚离开的方向,磨着牙齿,清秀的脸蛋儿露出一抹威胁地说道,“不要逼我!” 他手中的流光更耀眼了起来。 丧尸完全不在意这点威胁,冲着阿光嗷嗷叫,似乎叫他有种就拍自己一光系异能。 这真是一件衣服引发的血案。 沈望舒扶额,虽然觉得阿玄想着自己很不错,不过这事儿真是丧尸不占理。 明明是人家先看中的,总得有点儿先来后到是不是?更何况……这位可是未来鼎鼎大名,呼风唤雨的光明者呢…… “我不喜欢红色,你看那件就更好看。”沈望舒无奈地摸了摸丧尸铁青的脸,见他偏头看了看一旁的一件纯白色的小外套,又看了看手里这件,继续握着这件红色风衣,却拉着风衣和力气很弱的阿光一起走到了白色外套旁,一只爪子抓着白色外套,一只手抓着红色风衣,对沈望舒嗷嗷地叫了两声。 虽然他不能说话,可是沈望舒还是无语地听明白了,不得不歉意地看着气得发抖的阿光。 丧尸说……一个都不能少…… “可恶!”清秀少年顿时勃然大怒。 “误会误会。”沈望舒看着洋洋得意的丧尸,再看了看仇深似海的光明者。 她一把抓过红色风衣,看阿玄松了爪子,急忙塞进阿光的怀里,抱住了阿玄低声安慰。 她软语轻声,温柔入骨,不时亲昵地亲一亲阿玄的脸,看他果然不再在意这件风衣,这才扭头对阿光微微一笑。 “南岚确实很合适这件衣服。”她见阿光的脸腾地就红了,一双清秀的眼睛里都是流动的光泽,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她觉得这个阿光很有趣,怪不得上一世的宋希只能给光明者做好朋友,而不是将光明者收纳为自己的男人,原来这么一个少年,大抵是下不去手的。她不知道南岚能不能下得去手,不过显然阿光是心里有些想法的。她看见阿光满意地冷哼了一声,把风衣放在自己的手臂上。 在这里耽误了很久,沈望舒担心南岚在外面有危险,一同往超市外面走去。 她和阿光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余下的背包,阿玄仿效南岚,用手提着肩上背着嘴里叼着,甚至脖子上还挂了一长串儿的香肠,走到了外面。 南岚正站在越野车边抱臂神情凝重地看着远方。 她漫不经心地看了这边一样,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挂着香肠的丧尸什么的…… “快走。”等阿玄跳上车,不开心地被香肠簇拥着,抱着沈望舒舔她的脖子,看着那有些晶亮的水痕在沈望舒雪白的脖子上蔓延,南岚闭了闭眼,仿佛是在忍耐,沉默了一下把阿光也推到车上来,飞快地开动了越野车。越野车漂移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咆哮了一声就向着市郊冲去。 沈望舒坐在车上由着阿玄在自己的耳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回头,眼睛微微一缩。 不远处,正有密密麻麻的丧尸向着超市的方向移动。 沈望舒毫不怀疑,如果被这么多丧尸包围,自己几个只怕就要陷入其中,逃生不能了。 “市内只怕是真沦陷了。”南岚凝重地说道。 这座城市的人口太过密集,丧尸病毒的爆发,叫来不及反应过来的人都变成丧尸,整个城市都成为了死城。 看到这些丧尸,沈望舒的目光微微一黯。 他们曾经也是活人,曾经也有生命,可是现在变成丧尸,她没法儿感到开心。 她摸了摸阿玄的脸。 她的爱人,不也是变成了这样么? “别想太多,能够活着的我们已经很幸运,能做的,就是保护更多的人,不要再死去。”已经逝去的人无法挽回,可是沈望舒也不会颓唐下去。 她愿意尽自己所能地保护活下去的人,给他们带来希望。这大概也是当初的那个宁柔的想法,她有空间,有了更多的资源,因此想要帮助更多活着的人。或许这些人里面有些确实很讨厌,也叫人厌恶,可是这少少的一些讨厌的人,却不代表全部。 末世带来了改变,可是却并不是叫人心都堕落。 南岚目光温柔地从后视镜里看了沈望舒一眼。 这才是她认识的宁柔。虽然性格有些改变,可是心却是不变的。 她忙里偷闲,从前座伸出手来,摸了摸沈望舒的头。 阿玄顿时就要给南岚一口。 “我会保护你。”南岚飞快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误会,误会。”沈望舒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 阿光坐在南岚的身边,捧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急忙捧起怀里的红色风衣。 “他特意给你挑的,还差点儿和阿玄打起来。”沈望舒见南岚对阿光点了点头,清秀的少年似乎就可以开心一整天的样子,眨了眨眼睛,默默地计算了一下这二位的年龄差距,这才咳了一声。 她看到阿玄委屈地蜷缩在车子里。他本来就高大修长,腿长有力,成为丧尸之后,就算再敏捷,可是身体却依然僵化得厉害。他在车里坐得很不舒坦,一双灰白的眼睛里带着压抑。 “出去给我收集点晶核。”她想了想,指着市区里的丧尸说道。 丧尸太密集了,虽然来时他们已经冲出了一条通路,可是短短时间,通路再次被丧尸挤满。 南岚无情地开动越野车不知道撞碎了多少的丧尸,整个车身都变成了鲜血淋漓的颜色。 巨大的丧尸被撞到的撞击声碰碰地传来,沈望舒叹了一声,手里浮现出一个水球,从车窗甩到了车子的前面。 水球把南岚面前车窗上的血迹都冲刷掉了一些,开拓了一些视野。 似乎明白沈望舒的意思,南岚略停了停,沈望舒趁着这个时候,飞快地打开了车门。 阿玄扒拉开脖子上的香肠,利落地冲了出去。 他本来就是丧尸,因此就算身边是尸山尸海,可是却没有半点危险。 那些丧尸对阿玄不感兴趣,更奇怪的是,似乎是在畏惧他,纷纷离他远了一些,还有几个踉踉跄跄地跟在了阿玄的身后。阿玄站在丧尸堆儿里,远远地看着快速开走的越野车。他吸了吸自己的鼻子,看到沈望舒给自己系在手边的一个不小的布口袋。这个布口袋他很熟悉,是沈望舒之前抱在怀里的。 专门用来放晶核的。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衣服。 这是沈望舒给他挑的。 丧尸高兴起来,他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尖锐气息的声响,这声音如同一道音波,那些丧尸都呆滞了一下,有一些留在原地,围着阿玄走来走去。 另一些却置之不理,依旧执着着越野车想要追上去。 这显然激怒了阿玄,他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一双针尖儿一样的瞳孔再次压缩。他腾空跃起,一巴掌就抓碎了敢不听从自己的一个丧尸的头,从里面扒拉出一枚晶核。他垂涎地看了看这晶核,却把他塞进了小布袋里。 那布口袋里面显然还有一些,可是他都视而不见。一个一个把那些不听话的丧尸拍碎,他扭头,就看到远远的,有更叫自己战栗的气息飞快地而来。 一眨眼,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三道高矮不同的身影。 阿玄看到这气息与平常丧尸不同的家伙,灰白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饥饿与兴奋。 沈望舒发现自己越野车的后面跟着的丧尸越来越稀少,虽然也有几十个,可是却不会叫人看了就生出绝望的感觉。她看着阿光播撒着大片的明亮光芒,将那些丧尸净化,不得不承认光系异能者不愧是传说中的顶级异能者。 不过阿光显然还不是日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强者,他的异能消耗得太快,不大会儿的时间就已经汗水淋淋,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几乎不能呼吸。 这是异能使用过度的后果,沈望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怀里的晶核。 “别死了。”南岚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摸出两枚晶核丢给清秀的少年,鄙夷地说道,“呆头呆脑。” “谢谢老大。”阿光捧着晶核,眼睛比晶核更明亮。 南岚摇了摇头,并不在意,继续开车。 阿光已经美滋滋地吸收起了晶核里的能量。 沈望舒代替他坐在车窗旁,专心地往外砸水球,顺便担心着阿玄的方向。她听到一声愤怒巨大的嘶吼,就算离得很遥远,可是她却依旧肯定那是阿玄的声音,远处的地面似乎是在震动,还与更多丧尸的吼声与爆炸声。 她的脸色顿时就苍白了起来,几乎从车窗里把自己探出去叫道,“阿玄!”她觉得后悔极了,不应该因为阿玄是丧尸,就叫他陷入到危险的境地。 “你太小看他了。”南岚淡淡地在沈望舒紧张的目光里说道,“他可不是一般的丧尸。” “什么?” “我来的路上,见过的最怪异的丧尸,就是你的阿玄。”南岚又撞飞了一个丧尸,冷冷地说道,“他是以后要保护你的,现在不成长,以后怎么做你的保护者?”她看起来,是认同了阿玄的身份了。 这很好,可是沈望舒却摇了摇头。 “我不在意他能不能成为我的保护者,我只希望他一直在我身边。” “他强大起来,还可以保护他自己。”南岚皱眉看了沈望舒一眼,无奈地说道,“你太宠着他了。说到底,他也就是一个……” 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消耗的丧尸而已。又没有疼痛感,也不畏惧死亡,她这个好友对这个丧尸太上心了。 “他是我的丈夫。”沈望舒认真地说道。 “他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沈望舒抿了抿嘴角,轻声说道。 南岚叹了一口气。 她说服不了自己的好友,只好认同她。既然宁柔这么喜欢这个名叫阿玄的丧尸,她也只好把他当做真正的伙伴,而不是一个很好用,却随时可以替活人去牺牲的工具。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角,见沈望舒眼巴巴地看着阿玄离开的方向,沉默了一下,转动了方向盘,向着阿玄的方向开去。她转向的瞬间,阿光似乎很吃惊的眼睛,可是他想了想,眼里却又有了更多的笑意。 南岚直面很多的丧尸,手中发出了一连几个巨大的火球,看见丧尸在火海之中翻滚,面无表情。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不过她正准备反悔的时候,却看见更远的地方,飞快地奔过来一道高大的人影。那人影浑身浴血,看起来狼狈极了,一侧的手臂上有三道巨大的划痕,深可见骨。 可是他却很兴奋,窜到越野车旁,跳上了越野车的车顶。 南岚冷哼了一声,再次转向,正要面对四面八方的丧尸,却听见车顶,传来一声巨大的吼叫。 那些丧尸一顿,化为一股洪流,摇摇晃晃地绕过了越野车向着别处走去。 南岚瞠目结舌,几乎忘了怎么开车。 一颗血淋淋的脑袋从车顶垂下,对她龇牙咧嘴。 “阿玄。”沈望舒看到他没事,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那血淋淋的脸看到沈望舒,缩了回去,不再出现了。 沈望舒一愣,之后不得不捂住了脸。 “你就这么高兴?”南岚看见她在笑,不由无奈地问道。 “阿玄变得不一样了。”竟然会因为脸上有血不英俊了就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沈望舒觉得自己的爱人可爱极了。 她侧头看向车窗,就见阿玄正悉悉索索地探头看下来,对上沈望舒清澈温柔的眼睛,他一呆,飞快地又缩回去。他似乎觉得车顶上的风光不错,在上面发出了声声的嘶吼,令那些丧尸都远远地离开了这辆越野车。南岚趁着这个机会用力打轮,驾驶这车冲出了丧尸的包围圈。 越野车一路疾驰,颠簸着回到了京郊的别墅区。 别墅区里丧尸不多,沈望舒还看到别墅区的外墙大门,被高高的土堆给严严实实地挡住。 这似乎也是丧尸没有涌入别墅区的原因。 越野车停了下来,不大一会儿,传来阿土的叫声。 高大的光头大汉兴奋地从土堆上头看下来,看到沈望舒几个,吭哧吭哧叫了几声,土堆慢慢地从中间分开。 越野车开进来之后,土堆又合拢了起来,把丧尸挡在外面。 “别墅区里我清缴了一遍,还有几个幸存者。”阿土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很狰狞的大汉,不过还是很热心的,不然他不会一个人就在别墅区清缴丧尸。 不过这个热心的大块头目前正有些失落地对开进宁家别墅后,纷纷从车上下来,默默埋头搬运物资的众人说道,“真是好心没好报!大爷我救了他们,他们竟然不知道感恩,还害怕我!”他发现有几家别墅里还有幸存者,因此就热情地请大家出来聊聊天,没想到回应他的都是紧闭的大门。 阿土觉得自己被深深地伤害了。 沈望舒正哄车顶的阿玄从上头下来,闻言抽了抽嘴角,看了看阿土因为黯然神伤更加狰狞的大脸。 她觉得面对这么一张很暴力,看起来很不怀好意的大脸,谨慎些是没有坏处的。 “没有出来的话,想必是因为还有食物。”沈望舒好容易把阿玄从车顶上拉下来,转头温声说道,“或许他们知道你是好心,可是却不敢拿家人的安全做赌注。”她顿了顿,笑着说道,“我要感谢阿土,如果不是他守着爸妈,我都不会安心。”她的声音很温柔,眉眼中都带着秀气,阿土一呆,似乎被治愈了,哈哈地笑了起来。他声如洪钟,看起来确实更像是个暴徒。 沈望舒笑着看了南岚一眼。 收拢着这样的手下,南岚从前大概真没干什么好事儿。 南岚默默扭头。 “不管你做过什么,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沈望舒温声说道。 “别告诉伯母。”南岚顿了顿,慢吞吞地说道。 她在宁母的面前又老实又可靠,沈望舒觉得自己都被比下去了,哼了一声。 她正再和南岚说话,却感到自己的衣角被用力地扯了一下,扭头,看到一张血迹满满的脸。 阿玄不高兴地看着她。 “不害臊了?”沈望舒看到阿玄后哪里还想得到别人,笑眯眯地摸了摸阿玄的头发。 南岚已经嘴角抽搐地提着一包奶粉走进了别墅,阿光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倒是阿土兴趣盎然地看了看沈望舒和阿玄。他似乎很好奇人类和丧尸是怎么谈恋爱的,不过被丧尸威胁地吼叫了一声,抖了抖讪讪地离开了。沈望舒等着大家都走开,手里就浮现出一个大大的水球。 她把水球凑近了阿玄,给他清洗着身上的血迹。 转眼之间,清澈的水球就变成了红色,沈望舒丢在一旁,又给阿玄用干净的水清洗。 几次清洗过后,阿玄重新变得英俊干净起来。 沈望舒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眼角抽搐了一下。 手臂上之前狰狞的伤口已经只剩下浅浅的痕迹。 “怎么好的?”丧尸有这么强大的恢复功能么?沈望舒不由疑惑地指了指他的手臂。 阿玄正眯着眼等着沈望舒再给自己洗洗,听见这个,偏了偏头似乎在思考,又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布口袋。 他打开,叫里面的晶核都滚出来,落在自己僵硬的手心里。 里面有几枚晶莹剔透的晶核在滚动,只是沈望舒目光更敏锐一些,从里面挑出了更剔透的两枚。 这两枚晶核呈规则的棱角,边缘处闪烁着更闪耀的光芒,内里似乎各自有一种能量在流动。沈望舒感到这种能量非常充沛,远远地超过了之前在超市里遇到的那只丧尸。她想到之前阿玄发出的那声吼叫,眼角微微一跳掐着这两枚晶核诧异问道,“这是你受伤的原因?” 阿玄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话,只是把晶核往沈望舒的手里推了推。 他嘴里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把自己压在沈望舒的肩膀上,冰冷的脸埋进沈望舒温暖的脖子里。 他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依旧想着沈望舒。 沈望舒握住了这两枚晶核,回头摸了摸阿玄的头发。 这个人……已经死了,可是却还是会把自己觉得重要的东西留给自己。 她的眼里露出了细微的笑意,想了想,揉着阿玄的头发侧头亲了亲他的耳朵。 他没有了感觉,一动不动地趴在沈望舒的肩膀上,没有察觉到沈望舒对他的亲昵,可是沈望舒却一点都不觉得失落。她播弄着阿玄的头发,看他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脸,也不在意这个浑身都是血水的青年,把自己的衣服也给弄脏了。她和阿玄依偎了一会儿,这才拉着他一起回了别墅。 别墅里,宁父和宁母正无奈地喝着一杯牛奶。 还有一杯升腾着淡淡的热气,显然是留给沈望舒的。 “我都多大了,我不喝。”沈望舒哭笑不得地说道。 “爸爸都多大了,爸爸难道没喝?”宁父是文化人儿,从来只喝一杯清茶两枚茶点的,此时十分幽怨地说道。 “我也喝了,味道很不赖。”阿土耿直地把一杯牛奶一饮而尽。 “趁着有,赶紧喝。以后或许喝不到了。”南岚自己不喝,把自己那杯丢给最矮小的阿光,看这少年一脸感动地捧着牛奶杯,她不明白这少年为什么用星星眼看自己,却觉得这眼神有点儿刺眼,扭头对沈望舒皱眉说道,“我和伯父伯母问过,他们知道那几家别墅里住的是谁,里面有几家为人听说不错,咱们有物资……”她顿了顿,就对沈望舒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她见沈望舒身上都是血迹,咳了一声说道,“先去换衣服。” “阿玄跟我一起。”阿玄的身上也有血迹,沈望舒点头对他说道。 丧尸似乎偏了偏自己的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窜出了别墅。 他打从成为丧尸之后就活跃了很多,不过经历过市内,沈望舒知道自己不必很担心阿玄,收回目光上楼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她迟疑了一下,穿上了从超市带回来的白雪的小外套。 “我觉得,帮助可以有,不过不可以一味的帮助,那不是在帮忙,而是害了他们。”沈望舒坐在南岚的对面,见她抿着嘴角点头,看不出她的心里在想些社么,却含笑说道,“如果他们真的走投无路,咱们可以救命,却不能一直保护他们。难道咱们的物资,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的么?” 她不会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空间,那么分出去的就只会是从外面带回来的。 那也是南岚带回来的,叫她圣母地送出去,她都会恶心这样的自己。 更何况,在末世里,如果不能适应丧尸,不能坚强起来,就算有食物,又能活到什么时候? 一味的保护,有时只会叫人软弱。 “柔柔说的对,更何况他们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宁父点了点头认同了沈望舒,见女儿弯起眼睛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依旧觉得自己的女儿很善良,可是这善良之中又多了几分思考,不会再如同从前一样有些傻乎乎的纯良。这种改变叫他放心,可是却又叫他有点心酸。如果可以,他宁愿叫自己的女儿善良到有些愚蠢,那代表着她生活在一个安逸得不需要思考更多的环境里。 他叹了一口气,却知道这才是对孩子最好的。 “阿玄这一次拿回来很多晶核。”沈望舒把小布口袋丢在桌上,鼓鼓囊囊的小口袋里,全是晶莹的晶核。 就算现在应该也会有异能者能够狩猎丧尸取得晶核,不过想必也没有这样的豪富。 毕竟,没有人敢如同阿玄一样深入丧尸的密集的地方,还能从容地打丧尸,取晶核。 阿玄不知做了什么,几乎把布口袋全部塞满了。 看他的样子,还吃掉了不少。 “外面的丧尸那么多,尽快升级异能吧。”沈望舒不会在这个方面吝啬。 南岚和阿光都是她能够记得住名字的强者,一旦异能升级,就会成为最强力的丧尸杀手,那时候晶核千倍百倍地可以还回来。还有阿土,虽然名不见经传,可是他的异能非常实惠,修建土墙或是防护带都是可以保护他们安全的存在。沈望舒只是把那两枚格外不同的晶核从布袋子里取出来,放在手上微笑。 “阿玄大概是因为这个受了伤,所以不能给你们。” “这些已经足够了。”南岚明白不是推辞的时候,沉声说道。 “我家阿玄是不是最厉害?”沈望舒犹如天外飞仙一般地问道。 南岚压在布口袋上的手僵硬了。 她努力地忍耐了一会儿,抬头,正对着宁母笑眯眯点头的脸。 “对。”许久,她憋出了一个字来。 沈望舒顿时心满意足,得意洋洋地看着南岚。 “记住我家阿玄的好。”她颇有些小人得志地说道。 “行。”南岚再一次憋出一个字来。 她的表情异常的有趣,什么沉稳淡然都不见了,宁母却笑起来,揉了揉南岚短短的头发。 “不要欺负岚岚。”她对沈望舒嗔怪道。 “我只是炫耀一下而已。”沈望舒仰着头用一种十分得意的表情说道。 这显然已经不是“而已”的程度了。 “炫耀什么?” “当然是炫耀我家阿玄,必须炫耀。”沈望舒总是喜欢炫耀自家的阿玄的,她板着手指头眉开眼笑,似乎说到阿玄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快乐从心底透出来,笑眯眯地说道,“我家阿玄的优点太多,说多了会叫你们嫉妒,还是我默默知道他的好就行了。” 她垂着头,却没有看到宁母飞快地抹了一把眼角,兴致勃勃地说道,“当然了。护着我,爱着我,想着我,听我的话,不吃我,还知道给我带晶核什么的,不需要我炫耀,你们就都知道了。” 她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了笑容。 南岚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怎么了这是?”宁母沉默了一会儿,见她起身不由问道。 “恶心。”英姿飒爽的短发女人捂着嘴,脸色铁青,显然被恶心得够呛。 “我也是。”清秀的少年笑眯眯地站起来,秀丽的眼睛里明显嫉妒万分。 只有宁父在艰难地吞着最后一口牛奶,顺便羡慕地看着食欲很好,大口吃香肠的阿土。 “嫉妒真是可怕。”有了家室的空间异能者用优越感十足的目光看了看眼前这些单身异能者,仰头,理了理自己的雪白外套,掩嘴,发出了一声柔弱的笑声,袅袅地走了。 她心情确实不错,用一种十分优雅的脚步走到了自己和阿玄休息的房间。 她和阿玄现在睡在小库房里,这是自己给自己修建的最后一道屏障了,虽然打从一开始,这房间就不怎么锁门,不过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和阿玄为家人的安全负责。她想到阿玄今天身上的血迹,笑了笑,见左右无人,就从空间里取出一套干净的男人的衣裤来,托腮坐在一张传说中的黄花梨,其实就是外面贴了一层黄花梨的皮,里头是糟木头的坑爹货旁。 她等了一会儿,就见阿玄从外面跳进来。 他又把一把晶核丢给沈望舒,死死地看住了她。 “真能干。”沈望舒觉得自己就是用甜言蜜语糊弄傻小子……丧尸给她卖命的恶毒女配。 她揉了揉阿玄的耳朵,勾了勾他的下颚,看他蹭到自己的面前。 她忍着笑意收起了这些晶核当做自己的私房,看了看阿玄身上又变得血迹斑斑,如同凶案现场的衣服,无奈地升起了一个大大的水球来给阿玄洗干净脸,迟疑了一下,动手给他脱衣服。 她小心地把他的上衣脱下来,想到那么多世界里阿玄总是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剥个精光,觉得这是自己最主动给他脱衣服的一个世界了。丧尸的身体僵硬,脱衣服很困难,沈望舒艰难地给阿玄脱了上衣,修长的手指,点在了他的腰带上。 她点了点一脸茫然的阿玄的脸,伸手去解开他的腰带。 腰带应声而落。 沈望舒双手压在他的裤腰上,慢慢地把他的裤子向下褪去。 她还信手摸了摸他线条分明的有力腹肌。 “手感不……”她正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就看见门口,出现了南岚瞠目结舌的脸。 沈望舒看了看阿玄已经被自己褪到了某个不可言说位置的裤子,再看看南岚变得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可以解释。”许久,她干巴巴地在“禽兽!”的目光里,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第63章 至死不渝的爱(七) 南岚的目光一言难尽。 “听我解释……”沈望舒有一种被人撞破□□现场的心虚。 可是天知道,她方才目的是多么的纯洁。 她只是想给丧尸脱裤子! “丧尸你都不放过?”南岚在沈望舒弱弱的声音里沉默了很久,她撇了撇嘴角,看着沈望舒下意识地给丧尸提上了裤子,用无法表达的表情慢吞吞地说道,“小心点,别流血。”她说了这个,又从自己的衣裳口袋里摸了摸,什么都没有摸出来,喃喃地说道,“竟然忘记带回一点套子。” 她似乎十分遗憾的样子,对沈望舒叮嘱地说道,“保护好自己,别玩儿得太厉害。” “不是……”沈望舒想说自己真的没有要和阿玄真的怎么样。 阿玄偏头看了看脸色扭曲的南岚,再看了看纠结的沈望舒,嘶吼了一声。 他利落地把沈望舒的手抓起来,压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他对南岚露出一个威胁的表情。 丧尸就喜欢被摸下肚子怎么了?! 虽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他觉得很开心。 好好做丧尸的食物,不许叽叽歪歪。 “这真是一个误会。”沈望舒干巴巴地挣动了一下,没有一点表情地说道。 南岚没有和她刨根问底的意思,见沈望舒脸都歪了,哼了一声。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含糊地说道,“我过来这一次,就是想和你说声谢谢。”她笑了笑,目光温柔地看着沈望舒说道,“我总是说要保护你,保护伯父伯母,可是如果没有你和你家丧尸,想必已经死了。”她虽然是强大的异能者,可是却没有从丧尸海里冲杀出来的能耐,市里的一行,已经叫她充分地明白了这个事实。 丧尸进化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人类的异能者,这对于人类来说,真的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因为人类怕死,而丧尸完全不知道害怕。 “这别墅咱们也待不久,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你提前收起来。”已经进化的丧尸是何种强度,南岚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不过看阿玄的狼狈就知道的。她的心里有些发堵,不过还是努力地忍耐着没有叫人看出来。 她笑了笑,看沈望舒抱着阿玄对自己微笑,她不是一个能坦率说出心情的人,因此叼着香烟转身,临走前,沈望舒含笑叫住了她,抬手飞给她一包香烟笑道,“我这里有不少,没有什么用处。” 收集物资的人大多只会看重食物药品这样可以活命的东西,香烟与酒水虽然为人喜爱,不过太占地方,谁会多余带这种东西回来。 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多带回两包泡面填饱肚皮。 如果不是沈望舒有一个巨大的空间,香烟真算得上是奢侈品了。 南岚准确地接过,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她走得利落潇洒,沈望舒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离开,转头无奈地看着阿玄。 丧尸用无辜的表情看着她,握着她的手在他的小腹上来回揉搓。 “为了你,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南岚显然误会了什么,沈望舒用力地掐了这丧尸的小腹一把,看他依旧一脸茫然,叹息了一声收回了手。 她叫阿玄坐在一旁的床上,把他的脏兮兮的裤子给脱掉,用湿润的毛巾给他擦干净腿上的污浊,探身去取干净的裤子,却被丧尸从身后扑倒在床上。他嘴里发出小声的嘶吼,把沈望舒压在自己的身子底下这儿嗅嗅那儿嗅嗅,嘴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蹭着沈望舒的脖子。 他的衣裳被向上蹭开,露出精壮的胸膛,几乎是不着寸缕地把沈望舒压在自己的身子底下。 他好奇地戳了戳沈望舒的衣裳,看了看自己,动手去撕沈望舒的衣裳。 沈望舒嘴角抽搐着握住他的手。 他的力气虽然大,却不会和沈望舒拔河,老老实实地压着沈望舒,扭动自己修长有力的身体。 “也不怕感冒。”丧尸确实是不担心感冒的,沈望舒喃喃了一句,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伸手把床上的床单掀起来,盖在自己和阿玄的身上,抱住了他精壮冰冷的腰肢。 她把自己温热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没有跳动的心口,蹭了蹭低声说道,“睡觉!”她今天很疲惫,感到阿玄可靠地在自己的身边,就觉得自己可以安心地入睡。她抱着这个丧尸,叹气道,“为什么不抱抱我?” 之前的几个世界,阿玄总是会抱着她睡觉。 可是丧尸是懵懂的,只会老实地保持一个姿势被自己抱着,从不会那么贴心。 除了他占有欲十足地把她扣在怀里时候,可那却并不是温柔的抚慰。 她的心底正有些失落,却感到身边的僵硬的手缓缓地抬起,慢吞吞地把自己整个圈在了这个冰冷的身体里。她正以为丧尸又要蹭蹭咬咬自己,却感到自己的背上,一只冰冷的手试探地,犹豫地拍了拍。 她一怔,仰头看向阿玄的脸,就见这个丧尸的脸上带着几分迷惑,却小声嘀咕着,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手拍着自己的后背,仿佛是在叫自己好好儿地睡觉。她的眼睛有些湿润。 阿玄拍着她的后背,又摸了她两下,这才把她抱在怀里。 她和他纠缠着相拥在被子里,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沈望舒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轻柔的笑容,把自己的头枕在阿玄的手臂上,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安心又香甜,沈望舒一夜好梦,梦里总是有人在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自己。她觉得这确实是个梦,可是在快要清醒的时候,微微动弹哼了一声的时候,就感到自己的背上被轻轻地拍了拍。 她一下子就清醒起来,觉得自己是感觉错了,停顿了一下,试探地动了动自己的身子,这一次,又感到自己被人拍了拍后背,轻柔小心,似乎是在安抚。她张开眼,就看到丧尸一双灰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全神贯注,目光都在沈望舒的身上。 看到沈望舒睁开眼,他偏了偏头,凑了过来。 沈望舒没有动作,由着他靠近。 冰冷的嘴唇,印在沈望舒温热的额头。 丧尸的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在和沈望舒问好。 “阿玄也早。”沈望舒不知道阿玄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个动作,或许是活着时候的记忆,也或许是沈望舒这些天经常对他亲亲抱抱学到的。可是不管什么,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阿玄□□的胸膛,看他用无辜的表情看着自己,突然捂着嘴无奈地笑叹道,“我都觉得我是一个怪阿姨了。” 阿玄这么纯良天真,什么都不懂,她都觉得自己把他给带坏了。 不过带坏了也好,纯洁的阿玄虽然很好,不过沈望舒更喜欢坏坏的。 她愉悦地笑了,起身给自己换了一身平整的衣裳,又给阿玄穿了一身利落的衣裳。 这个高大英俊,短短的黑发有些刺手的男人,站在她的身边,仿佛一座山一样。 她拉着阿玄从房间里走出来,就闻到了一股热腾腾香喷喷的气味儿。她对这香味已经很习惯了,走过去坐在宁父的身边,就看见饭桌上十分丰盛,一盆牛肉罐头炖的肉汤,里面是西红柿罐头,虽然看起来颜色怪怪的,不过吃起来倒是很美味。桌上是雪白的馒头,还有切成薄片的火腿,似乎是被油煎过,上面又洒上了一些干巴巴的香菜,看起来好看了很多。 宁父已经吃得稀里呼噜,头也不抬了。 他啃掉了大半个馒头,满足地喝了一口热腾腾的牛肉汤。 “阿土真是能干啊。”他感慨地说道。 谁能想象得出,看起来像个暴徒的光头大汉,竟然这么贤惠呢? 从阿土来,宁母就从厨房解放了,因为她竟然在厨艺上败给了很粗犷的阿土。 她瞥了说了大实话的宁父一眼,哼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眯眯地给老实乖巧的阿光夹菜。这个少年看起来清澈单纯极了,正是老年人喜欢的小孩子类型。她叮嘱阿光多吃一点,见阿光点着头对自己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还细声细气羞涩地道谢,就慈爱地笑了。她又看着沈望舒,看她打了一个哈欠歪在了阿玄的肩膀,不由默默地转过了头去。 现在的女儿,不归他们管了。 果然,阿玄已经端起了面前的牛肉汤,稳稳地放在了沈望舒的嘴边。 沈望舒弯起眼睛笑了,拿了一个馒头咬着,顺便喝一口汤。 “咱们多做点馒头,回头路上吃。”她吃着这馒头觉得很香甜,再一次感到很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对南岚温柔地说道,“世道这么乱,谁都不知道咱们下一刻会不会上车跑路,馒头多做出来一些,如果有什么意外,带着食物咱们就可以走了。”她见南岚连连点头,这才对阿土笑眯眯地说道,“这个就都需要阿土帮忙了。”做饭这么有天分,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 “没问题。”阿土爽快地笑着说道。 “我可以多吃一根香肠么?”他顿了顿,试探地问道。 和厨艺成正比的,是这大汉的食量。 “可以。”真是生命都在于吃啊,沈望舒点头微笑。 光头大汉就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对沈望舒竖了竖大拇指。 “大方!”他赞美了一下,本来想要拍更多的马屁,不过看到阿玄正恶狠狠地趴在桌子的对面看着自己,哽咽了一声默默地抱着馒头火腿往厨房去了。他眉飞色舞的,显然心情很好,沈望舒也觉得好笑极了。 她觉得南岚的朋友不论是阿土还是阿光都很有趣,虽然阿光只知道围着南岚转,可是得到了很多的晶核,还是对着沈望舒感激地道谢。这次升级是一件很要紧的大事,沈望舒和阿玄一起关上了库房的门。 阿土护卫南岚和阿光升级顺便保护手无寸铁的宁父宁母,阿玄和沈望舒在一起,也不必担心会被人打搅。 沈家别墅周围升起了高高的土墙,把整个别墅都封闭住。 一旦有活人或是丧尸进入别墅,阿土都会察觉,也会叫醒南岚和阿光。 沈望舒抱着很多的晶核坐在床上,她的面前是歪着头看着自己的丧尸。她笑了笑,把那两枚最晶莹剔透的晶核分给阿玄一枚,自己拿起一枚放在了手心儿上。 她感到巨大的能量在这枚小小的晶核里,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裂开来。她沉下心,开始吸取这枚晶核里的力量。她感到巨大的能量似乎在冲击着异能的瓶颈,能够清醒地感受到能量在自己的身体里席卷。 这种奇妙的感觉,叫她有些陌生,也叫她不知所措。 她感到异能在自己的身体里变得激烈,却在狂暴了一瞬间之后,变得服帖。 她感到自己被一个僵硬的身体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拍打着她。 巨大的能量,变成了温润服帖的水汽,叫她感到很舒服。 她把这巨大的能量消化得差不多才睁开眼睛,有些疲倦地看着正抱着自己有些无措的丧尸,看着阿玄蹭蹭自己的脸,蹭蹭自己的头发,似乎有些慌张,不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艰难地伸出手摸了摸阿玄的头,看他安然地把头放在自己的手上,还伸出手把许多的晶核推给自己,迟疑了一下,还是又吸收了两枚低阶的晶核。余下的那些沈望舒知道自己一时间是不可能吸取的了,便递给阿玄。 他试探地看了看沈望舒,看她不吃,就大把大把地抓起来塞进了嘴里。 “舒……”他含糊地叫了一声,似乎很满足地蹭了蹭沈望舒。 “好吃……吧……”沈望舒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大块而已的阿玄,知道他其实是很需要吃这些晶核的。然而笑了笑之后猛地震动了一下,诧异地看住了眼前的丧尸。 他发出了方才的声音之后,依旧埋头继续吃着晶核,还挑挑拣拣的把不那么纯粹的挑出来嫌弃地丢在一旁,可是沈望舒却觉得自己的眼睛突然变得湿润了。她双手用力地抓住了阿玄的手臂,捧着他的脸轻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丧尸正吃得高兴,被打搅了就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可是发现自己是被沈望舒阻拦,又往她的身上蹭去。 “舒……”他有些欢快地叫道。 他看着沈望舒,用肯定的表情指着她叫道,“舒!” 他似乎不会再说别的话,声音也嘶哑难听得厉害,可是却叫沈望舒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 她看了看他的手边,发现那枚晶莹的晶核已经不见,应该是被阿玄吃掉了,不由抬头认真地打量阿玄。他依旧懵懂,身体也依旧冰冷僵硬,可是在这僵硬之外,沈望舒又敏锐地感到阿玄什么地方真的不一样了。他冷硬的脸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瞳孔也变得不再如同野兽一般的细小,看向沈望舒的目光,多了一份真切的熟悉。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干涩,可是却叫出了她的名字。 这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沈望舒哽咽了一声,心里却生出了无法排揎的喜悦。 看到沈望舒流泪,阿玄僵硬地伸出手,抹去这滴眼泪。 他垂头好奇地看着手指上的泪珠儿,偏头,然后把这泪珠舔到了嘴里去,吧嗒了一下。 他眯起了眼睛。 “……”就算为这是自己的真爱感动,可是沈望舒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儿不能直视这个举动,她嘴角颤动了片刻,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最后却只化作了噗嗤一个笑声。她把头压在茫然的阿玄的肩膀上,与他十指相扣,看着他微微发青的手无奈地说道,“算了,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 她把自己依偎在阿玄的怀里,心里却生出了另一种无法排解的希望,叫她忍不住将目光落在那些晶核上。 能够出声,是阿玄本身的进化,还是晶核能量的帮助,她现在还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阿玄能够说话了, 虽然只能说出一个字,可这就是希望。 不仅如此,阿玄唯一能叫出来的,是她的名字。 那是不是代表,他的心里,其实还记得她? 他会越记越多,最后把一切都想起来,重新变成那个爱着她的阿玄? 她想到这个可能,眼睛就亮了起来。她把晶核一枚一枚喂给阿玄,丧尸似乎不用自己动手很享受的样子。 他把自己的头枕在沈望舒的腿上,眯着眼睛张开了牙齿森白锋利的大嘴,由着沈望舒投喂他。如果不看他的样子,这显然是一个醉卧美人膝的幸福男人。他的肚皮似乎是个无底洞,把沈望舒面前的晶核全都一扫而光,都不觉得撑到了。不过阿玄不是一个要求很多的丧尸。 没有了晶核,他舔了舔嘴角,看向了别墅外面。 外面的天色刚刚有了晨光,沈望舒伸手看了看床边的电子万年历,发现就在自己感到一瞬间的时候,其实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天。她心里震惊于时间的流逝,不过想到自己进阶之后成为更高级的异能者,就释然了。她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怪味儿,忍不住起身打开了小库房的钢门走出来。 亏了她是个水系异能者,水源无穷无尽,不然在这个末世里,如果没有了水,都不能叫自己变得干净了。 阿玄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我去洗澡。”丧尸跟得太紧密了,沈望舒无奈地对他说道。 “舒!”阿玄用手勾着她的衣角看着她。 “伯伯都不行!”沈望舒一想到要在阿玄的面前洗澡就觉得浑身燥热,就算阿玄现在什么都不明白,她却依旧忍不住红了脸。她想到阿玄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自己的身体,看着水流在自己的身体上冲刷,从身体里就生出战栗与羞涩。她低低地喘息了一声,勉强扶住了阿玄的手臂,泄愤地拍了他一下,目光晶莹流转,仿佛是嗔怪,却更像是在对阿玄*。 “舒。”阿玄讨好地蹭了蹭沈望舒的身体,还把她的手往自己的小腹上带去。 似乎她很喜欢摸自己这里。 摸了以后如果开心了,就不要把他一个丧尸丢在外面了。 “不行,不过你可以在外面守着我。”沈望舒被他讨好地蹭着,几乎要心软,可是唯恐自己真的忍不住和阿玄滚成一团,到时候被南岚知道,还不鄙视死她?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定了情绪,从客厅里搬出一个小小的板凳来带着阿玄走到了自己从前住过的房间。这个房间里有一个不大的洗澡间,她把板凳放在洗澡间的毛玻璃门门口,叫阿玄老老实实地坐在上面,看着这个男人把长长的腿伸得笔直,有些委屈地抬头看着自己。 “好好给我看门,谁都不许放进来。”她俯身亲了亲阿玄的额头。 阿玄小声嘶吼了一声,抬头亲了亲沈望舒的下巴。 沈望舒看着他把双手放在腿上,规规矩矩等着自己的样子,脸上露出笑容。 她走到洗澡间,打开了花洒果然不出水了,就往浴盆里砸了两个水球,看着浴盆满满的都是水,小心地试探了一下,觉得有些凉。 这个时候如果有南岚的火系异能给加热一下就好了。 沈望舒一边想着这不着边际的想法,一边开始脱衣服。宁柔的这个身体虽然羸弱,不过这些时间的锻炼,还有身为异能者的能量若有若无的强化,虽然依旧会觉得水冷,不过沈望舒还是可以用冷水洗澡的。 她脱掉了外套,正只剩下最后的内衣的时候,心有所感,突然回头。 一颗探头探脑的脑袋,正扒着毛玻璃门的门缝探进来。 沈望舒嘴角抽搐一下,手压在了内衣带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 阿玄对上她的目光,飞快地缩回了自己的头,伪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望舒顿了顿,眯着眼睛没有动作。 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果然,就见阿玄似乎觉得自己不会留意了,重新鬼鬼祟祟地探进来自己的头。 他一探头进来,就发现沈望舒坐在浴缸的边缘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他的目光落在她纤细洁白的腿,还有平坦雪白的小腹上,那柔软与雪白的肌肤在昏暗的浴室里变得格外暧昧。丧尸下意识地挑起了自己的衬衣看了看自己的皮肤。 他似乎觉得有很大的不同,两只手扒在玻璃门上探头看进来。不过他似乎感受到沈望舒戏谑的情绪,小声儿嘶吼着咔吧一声捏碎了脆弱的玻璃门。声音脆响,他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抓着小板凳站在门外看着沈望舒。 “好的,这次你可以出去等了。”沈望舒拿了外套披在自己的肩膀,把丧尸丢出了门。 丧尸在门外疯狂挠门。 沈望舒完全不在意,飞快地把自己清洗干净,清清爽爽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洗过澡之后,她柔弱的眉眼之间都带着清灵湿润的水汽。 房间单薄的木门已经被抓出了一个大洞。 阿玄还在继续努力把这个大洞扩大。 沈望舒哭笑不得,打开了门看着正趴在地上对木门进行惨无人道的摧残的阿玄,她俯身,对他伸出了手。 这只手伸在丧尸的面前,莹白水润,吸引了丧尸全部的注意。他再也不去看一旁的木门,低声发出了一声似乎很满意的嘶吼,把自己冰冷的手伸进了沈望舒的手心,紧紧地握住。他握住沈望舒的手,就似乎对什么都不再感兴趣,沈望舒也忍不住笑了,和他一起起身。 她的脚下踢动了什么,看到给阿玄的小板凳已经四分五裂。 她也没心没肺地踢了踢,把小板凳的碎片收拾好了拿在手里,预备丢出别墅。 她和阿玄手拉手走到客厅的时候,就看见华美的水晶大吊灯之下,所有人都在。 南岚和阿光虽然神色平静,也看不出究竟异能有没有提升,不过沈望舒却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 果然,南岚看过来,微微颔首说道,“升级了。” “我也是。”阿光羞涩地一笑,看见沈望舒握着阿玄的手,偷偷儿把自己的手指往南岚的方向偷渡。 不过南岚下一秒已经起身,向沈望舒走过来。 清秀的少年若无其事地微笑,纯良地啃着自己手里的一只馒头。 “你看起来气色也不错。”南岚仔细地看了沈望舒一会儿,见她精神气十足,眉眼之间都带着笑意,就知道她闭关的结果不错。她抓了抓头,对沈望舒和阿玄供给自己大批的晶核道谢,又从一旁取过来一个巨大的登山包。 她哗啦一声面无表情地打开,晶核的光芒几乎刺疼了沈望舒的眼睛。就见登山包里满满登登都是晶核,数量多得叫人吃惊。可是南岚似乎无动于衷,把登山包丢给沈望舒。 “还有一份,我给阿土叫他吸收去了,这些给你。”她抬了抬下颚,见沈望舒点头,慢吞吞地问道,“还喜欢你看到的么?” 沈望舒非常复杂地点了点自己的头。 “我和老大之前又去了一回市里。”这可是单独约……行动,阿光矜持地啃了一口馒头,隐蔽地炫耀了一下,这才微笑说道,“我和老大联手清剿了一批丧尸,老大的火系异能很好用。” 他的光系异能之下几乎所有的丧尸都被分解了,不过叫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晶核似乎足够坚硬,在丧尸被光系异能溶解之后,晶核都留在了原地。虽然有几个厉害的高级丧尸出没,不过南岚随后又补了两个火球,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简单又成功地清剿了大堆丧尸,叫阿光充满了信心。 他终于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废材了。 “如果不是宁小姐给的晶核,我不会进阶。日后,我会认真保护你的。”他对沈望舒认真地说道。 如果这少年的目光不要时不时地偷看一眼南岚的态度,沈望舒觉得自己还是愿意相信他的诚心的,她哼笑了一声,也不和南岚客气,把登山包的拉链拉上,就给阿玄背了起来。 她虽然不知道南岚和阿光已经厉害到什么程度,不过能从外面收集来这么多的晶核,就已经能说明他们的实力。既然这么有实力,想必不会很在意这些晶核,沈望舒为什么不要呢?有借有还才是硬道理。 “我们又搬回来一批物资,用不了那么多,分了吧。”南岚淡淡地说道。 “你们几个孩子,日后会有福报的。”宁母对要把食物分出去没有一点的不舍,温柔地说道。 “您二位就不要出去了,我和柔柔去就行。”这个末世光有善良可不够。 南岚虽然愿意给予幸存者一些帮忙,不过她也不想叫宁父和宁母真正地直面这些困境中心态各异的幸存者。她和沈望舒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微微点头,一同安抚住宁父和宁母,这才从客厅的一角拖出了十多个袋子。沈望舒看到这些袋子里大多都是饼干面包和糕点,迟疑了一下就对南岚问道,“要不要送他们一些大米?” “停水停电了,给他们也没用。”南岚皱眉说道。 别墅区刚刚开始停水停电,就发生了一次混乱。 水和电对于幸存者生活是很重要的东西,代表着最后的退路,停电停水之后,就有人崩溃,还有人起了坏心思。 宁家别墅的土墙太醒目了,真的有不知死活的人冒出来想要冲进宁家别墅来。 这么大张旗鼓的,还防备得这么严密,显然是还有物资。 南岚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从长计议,抬手就是一枪,把兴奋地要爬进来的那个幸存者给一枪爆头,这才没人再敢冒头。 “有人来?”沈望舒停住了翻看物资的动作,把手里的那几块板凳碎片丢在了地上,绕着物资走了两圈这才皱眉说道,“那还给他们送什么物资?以德报怨?” 她愿意对幸存者出手帮助,可是前提是这些幸存者不要对自家心怀叵测,不然这都不是圣母了,简直就是愚蠢。她见南岚对自己笑了笑,就不悦地说道,“我不是狠心,而是不愿叫坏人得意。”她的脸色严峻了起来。 “我知道。”南岚顿了顿,严肃了自己的脸色不再笑了。 “那几个小子跑的快,我都在后头盯着,回头他们又串联了几家,有的没有参与,有的要跟他们拼一把。”南岚的声音有些冷酷地说道,“我和阿光把他们全都抓起来了,叫阿土从土墙隔绝在了别墅区的另一边,既然这么喜欢抢劫别人,那就彼此抢劫好了。”她并不是手下留情留下了那些人的性命,而是想看看,当这群人饥寒交迫却没有物资的时候,会不会内讧。 窝里厮杀起来,才看的有趣。 沈望舒听着南岚的处置,满意地点了点头。 “剩下别墅区的这几家都很老实,也没有响应,伯父也说看在邻居多年的份儿上能帮一把是一把。”南岚回头看了看宁父。 宁父的眼珠子正黏在沈望舒脚边地上的板凳碎片上。 “这是唐明皇曾经做过的板凳啊!”宁父指了指这些碎片,再指了指一脸无辜的沈望舒,惨叫了一声晕倒在地。 沈望舒和南岚的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 “那就分一点吧。”沈望舒看宁父悠悠醒转,扑到了唐明皇的板凳儿上流下痛心的泪水,捂着眼角乱蹦的青筋含糊地说道。 南岚也不去看宁父充满了血泪的脸,提着口袋快步地走了。 沈望舒和南岚一起给别墅区的幸存者送了一次食物。食物并不多,只够一家三口一个星期的口粮,沈望舒不想被人当成冤大头,她也救不来所有人。 她只是和南岚一遍又一遍地给幸存者们普及外面的丧尸的弱点还有如何战斗,如何逃生,以及面对丧尸时的一些禁忌。比如不要被丧尸咬到等等。她还告诉这些幸存者丧尸脑袋里晶核的用处,以及如何自己制作简单的武器等等。 她希望幸存者可以自己强大起来。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她收获了很多的感谢,觉得很满足,也很快乐。 在这末世,不是独善其身才是明智的选择的。 她忙碌着又教导了这些幸存者如何锻炼自己的身手两天,阿光在家里又鼓弄出一个电台。 撕拉撕拉的声音里,一个消息传过来。 几大幸存者安全基地相继建成,号召所有附近的幸存者,就近前往基地,可以得到全面的保护。 沈望舒的目光,忍不住落在戳着电台的阿玄的身上。 “咱们也去吧。”她和声说道。 怎么能这么自私,为了她自己的爱情,对父母好友的安全视而不见? 第64章 至死不渝的爱(八) “怎么,你又愿意了?”沈望舒一直以来都很抗拒带着阿玄前往幸存者基地。 不仅是担心阿玄伤害人类,更多的其实是担心人类伤害阿玄。 南岚觉得自己都看透这个自私的小丫头片子了。 因此,当沈望舒亲口提出要带着阿玄一起过去,南岚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望舒微微笑了,把阿玄的手从可怜的被戳得歪歪斜斜的电台上拿下来握在手里,很淡定地说道,“只不过是去看看情况。如果管理宽松的话,可是带着阿玄去住,如果查得严,我和阿玄就住在外面。”她见识到了高级丧尸的能力,就知道别墅是不足以抵抗丧尸的。 阿玄虽然可以和高级丧尸战斗不落下风,可是别墅里的人太多了。只护着沈望舒一个还可以,想要护住全部…… 真以为阿玄是丧尸皇啊?! 更何况,沈望舒也舍不得叫父母为了自己,担惊受怕地过日子。 虽然幸存者基地的生活也不是很完美,可是安全性来说,确实是坚不可摧的堡垒。 至少这个世界的最后,基地都没有被丧尸摧毁。 她心存侥幸,想要试一试,能不能和大家住在一起。 “不怕他吃人了?”南岚叼着香烟漫不经心地问道。 “阿玄不吃人。”沈望舒淡然地说道,“更何况,他想要吃人,和在不在基地关系不大。” “什么?” “这世上还有几个能阻拦阿玄的异能者?你不也不是阿玄的对手么。”阿玄现在不吃人全靠自己本身的压抑,沈望舒对阿玄的信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进化的速度比人类更快,连南岚都不是阿玄的对手。如果阿玄真的要吃人,那就算不进入基地,想吃饱了也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更何况,阿玄能够说话了,虽然只能说出一个字,可是沈望舒还是看到了希望。 她只觉得如果有可能,会不会阿玄会恢复理智? 她希望阿玄能够重新清醒过来。 南岚也噎得够呛,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那什么……异能者打不过丧尸,在丧尸的爪子底下苟延残喘,还在抱丧尸的大腿吃软饭什么的…… 真的太不异能者了! 不过她对阿玄早就改观,也没有什么敌意,在心底是把阿玄当做沈望舒的丈夫的,因此就点了点头。 她看了一眼似乎听懂了沈望舒的话,已经扑过去压住沈望舒舔来舔去的丧尸,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个异样的表情,趁着宁父宁母在一旁说话没有留意的时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小东西塞进了沈望舒的怀里,含糊地说道,“给你的,好好儿收着,”她又露出一点尴尬来。 沈望舒下意识地垂头,嘴角一抽。 是一把套子。 似乎南岚搜集的时候很马虎随意,那什么关于形状颜色颗粒的……应有尽有。 “你真贴心。”她厚着脸皮收好了。 南岚沉默了一下,竟然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只需要微笑就可以了。”沈望舒好心地提点她,从容可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只会当南岚给她的是一包口香糖。 南岚冷着脸看着曾经温柔羞涩的好朋友变成了一个厚脸皮的家伙,心情十分复杂地扭过了头。 她看见阿光趴在自己的沙发扶手上,尖尖的下颚压在软软的沙发上,清秀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沈望舒,那失望与留恋明显得想不忽视都难,顿时皱了皱眉头,压低了声音对阿光说道,“她已经有丈夫了!”当第三者是没有前途的,南岚的表情就十分严厉,警告着阿光。 清秀的少年抬头,用茫然的表情看着她。 “天涯何处无芳草。”南岚伸出手安慰了一下恋慕了自己好友的少年。 说起来宁柔长得清丽如水,为人又温柔可爱,确实很招人喜欢。 只可惜在丧尸这一棵树上吊死了。 “不是啊老大……”阿光是个聪明的少年,顿时就想明白南岚误会了什么,弱弱地伸手说道,“我就是心疼她……” 他才指了指沈望舒,就见南岚用怜悯的表情看着自己,秀丽的眼睛一转,顿时黯然神伤地说道,“老大,我很难过。”他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套子竟然全都被送出去了,能不心疼么!少年的眼里闪过了晶莹的泪花儿,哽咽着扑进了南岚的怀里,用力地蹭来蹭去。 如果换个时候,这么不爷们儿的样子一定会惨遭殴打。 不过南岚想到少年刚刚失恋,忍了忍,容忍了这少年在自己的怀里磨蹭。 阿光的眼睛幸福地眯了起来。 一旁的阿玄看到,很鄙夷地嘶吼了一声,趴在沈望舒的怀里,一动不动。 沈望舒含笑给他顺毛,白皙的指尖儿搓弄他的黑发,不时地垂头亲一口。 丧尸得意地对清秀少年嘶吼着。 “可恶!”这明显是示威,阿光顿时磨牙,如果不是实力不够,一定一光系异能拍在这丧尸的脸上! “小人得志,管管你老公。”少年才失恋,都怎么惨了,这只丧尸还穷追猛打的,南岚顿时就看不下去了。 虽然她对阿光淡淡的,觉得这小子心眼儿特多,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小弟,小弟被人欺负,做老大的必须要出头是不是?她哼了一声,伸出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见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把头埋进了自己的怀里,虽然隐约觉得这哭声浮夸的厉害,还是勉强挤出了一点温柔给他。 “阿玄其实很懂事的。”沈望舒揣着一口袋的套子,心满意足。她戏谑地看了从南岚的怀里露出一只干打雷不下雨的眼睛的少年,挑眉,却没有戳穿,只是施施然地带着起身之后挺起胸膛格外英挺的丧尸回去休息了。 她愿意带着阿玄去基地看一看,并不是随意想到的。她也想到,如果基地真的很严格地排查幸存者,那么就不要带着阿玄一起去涉险,她既然都点头了,家里也没有反对的声音。 说到底,宁父和宁母坚持留在别墅,也是为了她和阿玄。 这一世的幸存者基地和上一世的没有两样,连地点都没有改变,沈望舒和南岚研究了一下地图,就选择了离别墅最近,出了别墅就有一条公路直通那里的旭日基地。 这么名字带着几分生机,沈望舒也很喜欢。 临行前,她和南岚一起再次去和别墅区的幸存者见面,将基地的事情告知,这些幸存者大多都不愿离开安全的别墅区前往更远的基地,更何况虽然旭日基地听起来很近,可是这一路上丧尸的袭击是不可避免的,死在路上的概率很大,许多人宁愿守着别墅区,也不愿去冒险。沈望舒并没有多劝说这些要留在别墅区的幸存者。 虽然她和南岚都是异能者,可是也不能完全保证,一定会保护好他们。 一旦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她不能担保自己不会失误,就绝不会信誓旦旦地对人打包票。 不过如果留在别墅区,当丧尸越来越密集,食物紧缺得厉害,令幸存者生存的空间就会越来越小。 她提了提这个问题,见这些幸存者都不愿听自己的话,就不再多说。 只有两家和宁父从前走得很近的邻居,考虑了一下愿意和沈望舒一家一起前往基地。 他们自己有车,也有一点食物,也言明如果真的丧尸太多不能分心的话,沈望舒可以不救助他们,生死凭天命。不过是两家人,沈望舒和南岚都觉得人数少还能够护住,然而想到阿玄的不同,只不过是含糊地答应,却不会叫他们和自己走得太近,以免叫阿玄暴露。沈望舒之后就整理了一番别墅。 她把所有能够利用的物资都放进了空间,连之前宋希要宁柔买下来的汽油也都收好。 她开出了宋希当时要买的越野车。 南岚和阿光带着宁父宁母一辆车,刚刚吸收完毕晶核的能量,似乎又变得更强壮了的阿土和沈望舒与阿玄开另一辆。 阿玄被沈望舒换了一身儿黑色的运动装,面无表情地牵着沈望舒的手,没有多余的动作。 看在别人的眼里,也只是一个冷淡寡言有些苍白的普通男人而已。 那两家幸存者已经上了各自的车等待出发,阿土坐在驾驶位上,偏头就看见冷漠冰冷的男人上车以后就变身,撒泼打滚儿地在沈望舒的怀里要求表扬。他感兴趣地看了一会儿,这才运用自己的异能将遮蔽了别墅区外的土堆分开,几辆车穿行过后,就又将土堆闭合。他一边开车一边看阿玄揪着沈望舒的衣袖比比划划的样子,凶巴巴的大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很好笑么?”阿玄比从前更听话一些,沈望舒叫他不要在幸存者面前露出异样,他就真的忍得住不要动弹,沈望舒就笑着喂了他一枚晶核。 丧尸吃了晶核意犹未尽,冰冷的舌尖儿卷着沈望舒纤细的指尖儿,不停地□□。 沈望舒觉得有些痒,笑着动了动手指,丧尸立刻抱着她的腰跟上来继续舔。 “不是,就是觉得我能活着,挺感谢阿玄的。”阿土就笑呵呵地说道,“要不是那么多的晶核,我可不是老大和阿光那样的天才,没准儿早就死了。” 他异能升级后也有了信心,拍着胸脯说道,“宁小姐,你和老大是朋友,对我也好,你放心,以后有老土护着你,肯定不叫人欺负你!”他就和一个暴徒一样,似乎土系异能者还能自动长高,配合脸上扭曲的表情,真的特别吓人。 “那以后就麻烦你了。”沈望舒最喜欢这种送上门的打手,笑眯眯地说道。 前方南岚在开头车,沈望舒的车在中间,最后是那两家幸存者。最前方的越野车承受的压力很大,虽然公路上的撞碎的各种车辆已经被清到了一旁的农田里,可以叫人通行,不过两侧蜂拥而来的丧尸也把道路拥堵得水泄不通。最前方的越野车直面丧尸,沈望舒眯起了眼睛,就看见前方有大片大片的光芒在向着各处播撒,将四面八方的丧尸全都净化成了尘埃。 她一路上看着地上那些亮晶晶散落的晶核,心疼得无以复加。 不过这个时候是不能停车把晶核都收集起来的,她偏了偏头,叫阿土继续开车。 “舒。”阿玄留意沈望舒的表情,发现沈望舒很心疼的样子,戳了戳她,又指了指外面的晶核。 他表示自己可以跳下去把晶核收集起来再追上来,那些丧尸又不会围住他把他吃掉,可是沈望舒想到后面还有两家幸存者,就笑眯眯地摇了摇头。她拍了拍丧尸怀里一个大大的背包说道,“已经足够了。以后缺了晶核咱们再收集就好。”阿光异能这么强悍,以后就不需要他家丧尸奔波劳累了。 都交给光明者,叫他威名远播不好么? 当然,未来的光明者大人还在卖力地工作,完全想不到日后自己悲催的生活。 丧尸没有做出自己的贡献,有些不高兴。 他推了推沈望舒,见她偏头亲了自己一下之后就专注地看起了手里的地图,顿时就感到被无视了。 他吼叫了两声。 蹭了蹭沈望舒。 又讨好地把晶核送到沈望舒的嘴边,却没有得到回应,顿时嚎叫了起来。 他把沈望舒抱在怀里,紧紧地不肯松开,见她无奈地微笑看过来,却又嘶吼着偏过头去表示自己生气了。 他用灰白的眼睛不时地看沈望舒一眼,见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更加用力地偏头。对于要求被重视的丧尸,沈望舒当然愿意答应他,把地图丢给前方的阿土,她就把自己蜷缩进了阿玄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肢闭上了眼睛。她安然地睡在自己的怀里,丧尸顿时得意洋洋,垂头小心地用手指勾起一旁的毯子给她盖上。 她安静的睡颜就在他的眼前,丧尸高兴地看着,不知为何,突然呆滞了一下。 他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陌生的女人穿着一件很单薄的衣裳勾着一个男人脖子安睡的画面。 那女人很陌生,可是却有一种气息,叫丧尸感到很熟悉。 和怀里的沈望舒一模一样。 丧尸呆滞了一下,他似乎感到很奇怪,在那画面消失之后,还四处张望着在车里寻找了一下。他什么都没有找到,似乎凭空出现的画面,叫他有些不安地抱住了怀里的温热。他小声儿地咕噜咕噜地叫着,却不敢把沈望舒吵醒,唯恐她张开自己的眼睛,也那样消失不见了。前面的阿土正在专心致志地开车,丧尸偏头想了想,用自己修长的腿揣了揣阿土的座位。 没有叫他离自己远点儿,丧尸的脸就扭曲了一下。 他有些躁动,有些不安,抱着沈望舒的时候会安心,可是却又有莫名的焦躁。 阿土的车座被他踹了两脚,不敢招惹,默默地往前动了动,安静如鸡。 天知道……这丧尸不会突然大发雷霆,想要吃个异能者溜个缝儿吧? 阿土老实得不能再老实。 他大气儿都不敢喘,一直憋到沈望舒醒过来。 柔弱的女子在冷硬的丧尸的怀里醒过来,如果不是丧尸正恶狠狠地看着自己,阿土其实觉得这画面还挺美的。 “怎么了?”看阿玄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沈望舒睡眼朦胧,很习惯地抬头亲了亲这人冰冷的下巴。 她早就在和阿玄的几世亲昵之中习以为常,却忘记丧尸似乎对这个很陌生。他的眼里闪过一抹不属于丧尸的迷惑,之后委屈地把自己的大脑袋蹭进了沈望舒的怀里,听到她温柔的笑声在耳边传来,丧尸的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他知道方才画面里的那个陌生女人是自己怀里的“舒”。 可是那个男人是谁?! 他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默默地磨着自己尖利的牙齿。 他的眼里凶光闪烁,阿土看见了差点儿把车开到沟里去。 “怎么了?”沈望舒一侧歪,急忙问道。 “没什么。”看到丧尸威胁地对自己龇牙咧嘴,还偷偷儿从缝隙里用尖利的指甲捅自己的后背叫他闭嘴,阿土满头是汗,更加伤感地远眺前方的越野车。 天知道……老大是不是知道丧尸很难缠,才把他给丢在这个车上了?! “不许欺负人。”沈望舒见阿土脸色很苦恼,目光一转就看到了丧尸正暗戳戳使坏。 她有心想笑,不过觉得对阿土很不地道,因此勉强忍住了,握住了阿玄的手。她的态度悠然,丧尸迟疑了一下,想着自己方才看到的画面,探头,把自己冰冷的嘴唇,一下一下地在雪白温暖的手指上轻啄。他看起来认真极了,沈望舒感到熟悉的触感,垂头看着面前这个丧尸。 他英俊冷硬的侧脸,在触碰自己手指的时候,似乎软化了很多。 她的嘴角忍不住勾起来,由着他亲吻自己的手指。 她还捏了捏随身携带的几个粉红色很有梦幻气息的套子,捂嘴咳了一声。 阿土看到阿玄安静了下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并对能把丧尸都用爱给驯服的沈望舒生出深深的崇拜。 他是南岚信任的人,虽然看起来心直口快,可是内心也十分谨慎。他知道阿玄是丧尸,和人类不同,因此一路上一直都没有停车,也不和后面的两家幸存者接触。这一路车开得很快,并且没有停顿的时候,阿土开了一整天之后就缩在后车座上睡觉,沈望舒和阿玄坐在前面开车。 沈望舒全神贯注开车的时候,阿玄似乎知道不能打搅,也不吵闹,缩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沈望舒。 他的眼睛变得更清澈了一些,可是沈望舒却没有留意到。 她一心开车,和阿土交换了几次,一直到了旭日基地的附近,还有一天车程就可以进入基地,这才放松了精神。作为活人当然需要休息,更何况虽然吃饭喝水可以在车上进行,可是人都需要方便的,这个就不合适在车上做了。前方的南岚寻找到了一个丧尸不多的田地,里面的植物大多枯死,剩下茂盛的都是一些人高的杂草。她随手咋出去两个小小的火球,把这片地都烧得干干净净。 露出的丧尸,都被阿光净化后,方才停下了车。 宁父和宁母颤巍巍地下来,坐在扑了整洁餐布的地上喘气,脸色有些惨淡。 他们年纪大了,一直坐在车上真的很辛苦,只是一直都不肯说出来,默默地挺着。 南岚的脸上露出几分愧疚。她坐在宁母的身边小心给给她捏着双腿,看她摆手不要自己动手也不理会。她真心地把宁母当做自己的母亲,因此做什么都自然极了。可是宁母知道她有多辛苦,摸了摸她变得暗淡的脸色笑着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正要安慰自责的南岚,就看见沈望舒也把越野车停在了一旁。两辆越野车拱卫出一个不小的弧度,将他们的背后都用车辆给遮挡住。 阿玄从车上跳下来,看着更远处的田地,小声嘶吼,跃跃欲试、 他感到那里面还有丧尸的存在,想要去收集晶核。 可是他越过宁母身边的时候停住了脚步,歪头看了看宁母和宁父有些灰败的脸色,还有正捏着宁母双腿给她活血的南岚。 他看到宁母正温柔地摸着南岚的脸,很慈爱很认同的样子。 丧尸似乎在思考什么。 片刻,他蹲在了嘴角抽搐的宁父的身边,和宁父对望了一下。 他的身体虽然不像从前一样僵硬,不过蹲下这个动作还是很艰难,因此他不耐地把自己修长有力的腿放平坐下,顿了顿,对宁父吼叫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双腿。宁父对宁母求救地看了一下,可是却感到自己被丧尸无情地踹了两脚似乎是在催促,不得不把自己的老腿儿给搭在了丧尸硬邦邦的大腿上,和他接近。 丧尸看到近在咫尺的宁父,满意地吼叫了一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救救救命……”没轻没重的爪子捏在宁父的腿上,老头儿顿时热泪盈眶了。 沈望舒笑着走过来,看见了宁父小声哀嚎,丧尸卖力给他按摩,顿时喷笑。 她笑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很没有良心,不得不憋着嘴角的笑容走到阿玄的身边,弯腰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按摩需要用多大的力气。 阿玄是个很聪明的丧尸,立刻就知道该用多大的手劲儿,他又不知道疲倦,捏了宁父两下,就叫宁父舒服地哼哼了起来。他看起来享受极了,显然这年月儿能得到丧尸按摩待遇的人类不多见的。只是宁父还没有享受多久,就感到自己的老腿儿又被用力地捏了一下。 他张开了眼睛,看见丧尸气愤地看着自己。 他看了看宁母,又看了看宁父,小声威胁起来。 宁父脸色僵硬了一下,回头去看宁母,就看到老妻正摸着着南岚的手,慈爱无比。 显然丧尸觉得不公平。 “阿玄也辛苦了。”宁父没想到阿玄竟然是这么一只需要表扬满足内心的丧尸,不得不在脸上挤出一个慈爱的表情,摸了摸阿玄的手背,好言好语地表扬了一番,见丧尸还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又硬着头皮把自己的女儿叫到身边来,指着突然垂头特别卖力重新给自己按摩的丧尸说道,“阿玄真是特别贴心,还知道孝顺我,这么优秀的小伙……丧尸可不多了,你一定要珍惜阿玄,不要做伤他心的事情啊!” 宁父委屈得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天底下被女婿威胁不得不说许多好话的岳父真的不多见了呢。 “我就知道阿玄是最好的。”沈望舒哪里看不出丧尸的小伎俩,见他偷偷儿看自己,有一下没一下地叽里咕噜,就上前亲了一口这丧尸的脸。 她看他这一回满意了,重新老老实实地给宁父揉着老胳膊老腿儿,这才笑着把从车上拿下来的馒头和罐头分给大家。南岚从超市拿回来的面粉都做成了馒头,虽然干巴巴的又凉又硬,不过这年头儿有的吃就不错了,再矫情真是天理不容。 跟着他们出来的那两家幸存者也小心地围拢过来。 有陌生人在的时候,阿玄十分冷漠安静。 他垂着头给宁父捏着手臂,看起来不好亲近极了。 他身上带着叫人畏惧的气势,看起来也很冷酷,因此无人敢招惹他。沈望舒小心地把他隐藏在自己的身后,看到车上的食物还有很多,就笑着分给这两家人。 两家人都是中年夫妻,各自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大人都有些消瘦憔悴,两个孩子却被保护得很好,还在用好奇的眼神去看只比他们大了两三岁,却很厉害的阿光。这两个孩子也都很懂事,就算看到阿光的面前有肉罐头,也都没有讨要。 他们看到南岚和阿玄在给老人揉腿,都笨手笨脚地也帮父母揉搓起来、 沈望舒看到这一幕,目光就柔和了许多。 她又从车上拿了两盒罐头,递给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许久没有吃到肉了,咕噜一声吞着口水,却垂下头不要。 “就剩下这最后两盒了,马上就到基地,咱们也吃顿好的。”沈望舒当然不会叫人觉得物资很多很冤大头,因此只是笑眯眯地解释了一下。她看到这两家人都红了脸推辞,推辞不过,又心疼地看了看孩子,其中一家就叹气道,“宁老哥儿什么都不缺,我就借花献佛了。”他从衣兜里摸出几枚晶核说道,“前些天偶然捡到的,宁小姐说过这个东西有用,不过对咱们没用,就当是我们的感谢了。” 虽然晶核不多,不过沈望舒还是接到手里。 两盒罐头打开,两家人凑在一起吃得香喷喷的。 他们吃得狼吞虎咽,可是沈望舒却并不觉得好笑。 如果没有阿玄,没有南岚,没有空间,她吃罐头的时候,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微笑着看着两家家长把更多的肉夹给孩子,两个孩子却把肉往父母的嘴里塞,又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黑暗得叫人看不到前方的道路。 她看到这些普通人,就会感到希望的存在。 就算是绝境,更多的人内心的美好,也不会泯灭。 她笑了笑,把馒头就当免费赠送了,得到了真心的感激,这才走回南岚的身边。这个短发利落的女人正默默地看着她,对于她送出食物没有一点的不快,反而眼神都变得柔和了。 她已经松开宁母开始吃饭,顿了顿,方才低声说道,“这才是我……的你。”她含糊地说了一句,用力揉了揉沈望舒一头柔软的长发,脸上带了真切的笑意。她看到沈望舒脸上帮助了别人后明亮开心的脸,就想到从前的自己。 走投无路的女学生,差一点儿就要被债务逼得要退学去当陪酒小姐,却在深陷泥潭的前一刻,被一双柔弱却干净的手拉了出来。 宁家给她的,是另一段人生,改变了她的命运。 他们挽救了她,却似乎是一件很应该的事情,就如同此时这样干净地笑着。 没有高高在上的施舍,只有理所当然的帮助,似乎她本来就是她的家人。 南岚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阿光平常总是会对沈望舒露出嫉妒的表情的,可是此时却默默地坐在南岚的身边。 他垂头看着南岚垂在地上的有些粗糙的手,紧张了一下,一蹭一蹭地把自己的手指给蹭过去。 就在他的手指就要勾到南岚的手的时候,猛地被人从身后捅了一下! 他吓得几乎要跳起来,一转头,就看到阿玄正龇牙咧嘴地看着自己。 “可恶!”光明者气得浑身发抖,用力地瞪着坏自己好事的丧尸。 丧尸才不不理会他呢,他看到有陌生人在,高大的身影藏在少年单薄的身体后面,威胁他掩护自己,偷偷儿地拉扯沈望舒的衣襟,看她回头对自己点了点头,阿玄顿时就振奋起来。 他身形一闪就闪进了一旁的农家地里去,沈望舒就看见植物摇晃,转眼丧尸就不见了踪影。她从来不阻拦丧尸撒欢儿,更何况阿玄不在,就少了一些暴露的可能。她看到那两户人家都变得疲倦,就送他们回车里休息。 反正都有南岚和阿光警戒,也不需要他们清醒。 看到阿玄欢快地离开,阿光也很嫉妒,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对南岚欲言又止。 “不要乱走。”阿光可不是阿玄。人家阿玄是丧尸,可不怕什么时候都存在的那些吃人的怪物,阿光就算是异能者,一个不小心被咬一口就完了。南岚阻拦了他,正起身走动了两下,想要和沈望舒再次讨论一下到了旭日基地该做什么,就听见远远的另一头的田地里,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和车子巨大的轰鸣声。 远处火光冲天,还有各色的异能在半空横飞,显然是有异能者在战斗。 沈望舒脸色微变,看着那激烈的战斗的痕迹,急切地问道,“阿玄呢?!” 她担心那些异能者要对付的,是阿玄。 她快步向着那边的田地冲过去,却听到那一段传来有人疑惑的惊讶,之后枪声和异能都消散了。 不大一会儿,一个敏捷的身影从野草里窜了出来,蹦跳到了沈望舒的面前。 沈望舒看到阿玄好端端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脸上这才露出安心的表情,却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了阿玄精壮的蜂腰。 当以为是阿玄要被人杀死的时候,她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似乎感到沈望舒的心有余悸,丧尸垂头戳了戳她的脸,安慰地嘶吼了一声。 “这个……”有些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阿玄的身后传来,沈望舒下意识地看去,却见到一个黑发黑眼,衣裳笔挺的英俊男人,迟疑地走了过来。 沈望舒的目光落在这男人的身上后微微一怔。 ……这男人的脸,酷似上一世她的丈夫沈玄。 不过这男人显然和阿玄没有什么关系,沈望舒看到他的时候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悸动,因此应该只是长得相像罢了。 她对他就不再感兴趣,偏开了头,将阿玄的头压在了自己的脖颈边,不许他露出异状。 丧尸哼哼了两声,开心地趴在沈望舒的肩膀上舔她的脖子,舔了舔,突然扭头从沈望舒的发间看住了那个男人。 他觉得这个男人很眼熟。 他仔细想了想,顿时大怒。 这不是他之前看到的画面里,那个抱着沈望舒的男人么? 竟敢和丧尸抢舒舒…… 必须吃了他! 第65章 至死不渝的爱(九) 阿玄凶狠的目光,叫那个男人停顿了一下,进而敏锐地顺着目光看向沈望舒的方向。 他的脸上露出不可察觉的疑惑,又带着几分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沈望舒一家人。 不管是那个看起来很奇怪的男人,还是面前几个虽然风尘仆仆,可是精神很好,似乎在末世也没有吃过苦头的男男女女,看起来都很奇怪。 他的表情沉稳,不知为了礼貌,还是为了警戒,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南岚看向沈望舒的方向。 沈望舒这个时候没有时间理会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她正哄着阿玄戴上了一副大大的墨镜。 似乎戴上墨镜之后丧尸很不舒服,他用力地揪着沈望舒的衣角作为抗议,不许她的目光落在别人的身上。这样撒娇叫沈望舒觉得可爱极了,她忍不住踮起脚尖儿来亲了阿玄的嘴角一下,见他被安抚了一样压在自己的肩膀,也不闹脾气要摘下墨镜了,这才转头对南岚微微一笑。 见了这丧尸的男色就什么都忘了,南岚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指望沈望舒了。 她脸上抽搐一下,把嘴里叼着的香烟揣进兜里,上前对这个男人微微颔首。 这男人看起来虽然有些狼狈,不过沉稳有力,态度从容,看起来就不好惹。更何况他身上带着的东西都很简单,这里离旭日基地又很近,南岚心里就猜想这男人只怕来自那个基地。 她对基地有很大的兴趣,更想知道的是基地中的内情,因此对这个男人就看重了几分。她是在社会上混了很久的人物,当然知道如何和人沟通,虽然脸色冷淡,不过用不了多久,就已经和这个男人搭上了话。 阿光憋着一张清秀的小脸蛋儿在南岚的身边亦步亦趋,仇深似海地看着格外强壮英挺的男人。 他垂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再看了看对面男人那属于成熟男子的英俊,默默磨牙。 “可恶!”他偷偷儿地揪着地上的杂草,决定在自己的心里把第一仇人的位置交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 阿玄正带着墨镜压着沈望舒的肩膀向这里看着,看见阿光愤愤,不知是什么仇什么怨,顿时嘲笑起来。 他英俊苍白,猿背蜂腰,有着叫人不能忽视的容貌,在高档墨镜的遮掩下更加冷酷,可是一举一动又像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他嘴里小声儿发出嘶吼,还扒拉沈望舒的手臂叫她去看阿光苦逼的脸,那样子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和南岚交谈的男人看向他,目光顿时生出几分疑惑与警惕。 他怀疑的目光落在阿玄有些僵硬的手足上流连不去。 南岚不动声色地压住了腰间的□□。 “这位先生是……”这男人突然问道。 “她丈夫。”南岚慢吞吞地说道。 她对阿光使了一个眼色,正惆怅的少年眼睛顿时就亮了,和笑呵呵摸着光头十分憨厚的阿土一起堵死了这个男人的后路。 阿光兴奋地舔了舔自己在嘴唇。 成熟稳重英俊完美的成年男人什么的……都是异教徒! 光明者决定净化这些异端! “宋兄觉得有什么不对么?”这个男人方才自我介绍名叫宋磊,南岚才不管这个名字是真是假,若无其事地说道,“那两个一向喜欢秀恩爱,如果叫宋兄看不下去,咱们不如谈谈基地。”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选择杀人。不过如果阿玄真的暴露,作为取舍,她就只能对这位走路不长眼睛的宋磊说声抱歉了。她知道阿玄的举动有些怪异,沉默了一下,努力在冷峻的脸上挤出真诚的表情。 “他这里撞坏过,你懂的。”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宋磊眯着眼睛慎重地看着阿玄。 打从末世开始,他就和丧尸战斗在第一线,经验丰富,因此看这个举动怪异小声嘶吼的男人特别像是…… “舒!舒!”看到沈望舒神情有些凝重,阿玄急忙蹭了蹭沈望舒白皙的脸。 他知道对面那个长着一张叫自己曾经见过,可能会夺走他的舒舒的脸的男人叫沈望舒心情不好了,顿时用杀气腾腾的样子想要扑向那个男人。 他看起来凶残极了,可是宋磊的目光一下子就松懈了起来,收回了看向沈望舒与阿玄的目光,礼貌地说道,“这真的很不幸。”他熟悉丧尸的一切,当然知道丧尸不会说话。这个看起来很怪异的男人既然会说话,那种种不同,大概真的是…… 撞坏脑子了。 南岚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她抚弄着腰间的□□,含笑说道,“这世道,只要能在一起,不管变成什么都很幸运了。” 她的这话似乎是有感而发,又或者是意有所指,令沈望舒感激地看过来。 沈望舒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认同了自己和阿玄的感情,也是对自己的这份感情做出了评价。 没错儿……只要能在一起,阿玄变成什么样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侧身温柔地摸了摸阿玄冷硬的侧脸,脸上露出了一个柔美的笑容。 阿玄愣愣地看着她,他的脑海里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又出现了奇怪的画面。可是这一次画面里的男人变成了他自己。他脸色很冷淡,看起来很冷酷,可是却总是不能转移开看向沈望舒的目光。他由着她扑进自己的怀里泪流满面,本应该推开她,却怎么也舍不得。他看着画面里的自己露出挣扎,最后却还是俯身把她抱在怀里。 他的一只手在滴血。 阿玄哼哼着,和画面里一样俯身紧紧地抱住了沈望舒。 她满满地依偎在他的怀里的时候,真的很幸福。 哪怕他并不懂的幸福是什么。 “舒!舒!”他磕磕巴巴地叫道。 他看见沈望舒从他的怀里仰头,纵容而宠爱地看着自己,这一刻很多他不懂的画面在脑海之中冲击,他唯一想起来的,就是画面里的女孩儿,她含泪扬起头来呼唤他。 “……嘶……”他艰难地在喉咙间用力,努力了很久,方才艰难地指着自己说道,“……玄!”她在记忆里,叫他阿玄。 他觉得自己表现得好极了,用讨好的眼神从墨镜之后看着她,看她呆住了,顿时得意洋洋地露出了一个龇牙咧嘴的笑容。 “对,你是阿玄。”沈望舒几乎是惊喜地看着努力的丧尸,看他嘶嘶地发声,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却有一滴眼泪突兀地落在她的手背上。 丧尸不喜欢她落泪,因为每次看见,他总是会觉得不开心,伸出冰冷的手,给她擦干。 “舒……玄……”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蹭着沈望舒的脸一遍一遍地重复。 他看起来兴高采烈,沈望舒心中惊喜莫名,她发现阿玄变得更加灵动,心里的希望也在与日俱增。她没有想到阿玄会说的第二个字就是他的名字,心中激荡得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喃喃地说道,“谢谢你。” 谢谢这个男人,他一直都没有放弃,也没有忘记。她把自己的脸埋进丧尸冰冷的怀里,却觉得满心都很温暖。南岚也听到了,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笨拙地用手轻轻拍打沈望舒后背的丧尸,抿了抿嘴角。 “从前傻惯了,现在想起来点东西,正喜极而泣呢。”她平静地对宋磊说道。 宋磊看向沈望舒的目光,有着毋容置疑的欣赏。 在这个末世,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有耐心与爱心,守着一个脑子不好的丈夫的。 特别是……这还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美丽的女人想在末世生活得更好,其实有更方便快捷的办法,可是看起来这个柔弱纤瘦的美丽女人,她选择的却是一条艰难的不放弃的路。 这就很难得了。 宋磊的眼里露出对沈望舒的欣赏与动容。他一双黑沉的眼睛下意识地落在沈望舒的身上,目光有着自己没有察觉的专注。 这份专注令南岚眯起了眼睛,又在默默地摸着腰间的□□。她冷冷地扫过嘴里叽里咕噜的愚蠢丧尸阿玄,再看了看宋磊。宋磊这个人看起来深沉稳重,还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显然身份不凡。一个危险不知何时暴走的丧尸,一个是英姿勃勃颇有地位的活人,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 当然是选择……丧尸了! 南岚嘴角歪了一下,默默扶额,顺便咳了一声叫沈望舒收敛点儿,这才对宋磊问道,“我们收到广播,说附近有一个旭日基地,因此过来投奔。宋兄可知道基地的情况?”她笑了笑说道,“如果基地真的很安全,我们也能安心一些。”她的目光落在更远处方才爆炸的地方,漫不经心地问道,“宋兄也带着人出来搜索物资?” 方才她看到远处有异能者的异能横飞,不过没有放在心上。 那些异能者看起来就很弱。 “基地很安全,可是百废待兴,刚刚建立有些人手不足。”宋磊深沉的目光从沈望舒的身上收回来,他对南岚几个也很感兴趣,毕竟在基地建立初期,情况还不明朗的时候,很多人不会贸贸然地冒着危险赶来基地的。他看到南岚好整以暇的样子,就知道这几个人中间只怕有高手,也不迟疑,继续说道,“这片农家地,基地准备清剿之后圈起来种植庄稼,保障口粮问题。” 坐吃山空。总是去基地相邻的几个市区去收罗食物,不仅危险,而且总有一天会吃空的。 他沉默了一下,就对南岚做出邀请道,“不如几位和我们一起回基地去。” 南岚正有此意,笑着问道,“基地里会不会有感染者?”她露出几分懊恼地说道,“抱歉,我们总是有些担心。” “不会有感染者,”宋磊说道,“有人发明了一种小仪器,可以筛选被感染的人。”他见南岚有些不悦,似乎不喜欢被人搜索,想到方才阿玄的身手目光就闪了闪说道,“当然,几位都是强者,和我们同路观察几天就可以,我可以为几位作担保。” 强者当然有强者的自尊,想必不喜欢被人用仪器在身上来来回回地扫描。宋磊就很不喜欢,以己度人,对南岚的心态自认很了解。 这一回南岚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多谢宋兄。”如果一定要用仪器筛选,说不得南岚只能带着沈望舒去人烟稀少的地方建个安全屋什么的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进入基地,却把沈望舒给丢在外面。 至于阿玄,南岚不知为什么,竟然有无比的自信,相信他绝对不会吃人。 这真是奇怪。她竟然会相信一个丧尸。 她和宋磊重新询问了一下基地的情况,知道基地里有不少异能者,还知道异能者竟然也分等级,不由有些诧异。她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应该归属于哪一等级,不过却觉得有点儿意思了。她询问了一下,因为并不算是机密,因此宋磊并没有隐瞒她。 旭日基地里的异能者很多,大多出自军方,整个基地也是军方在护卫把守。宋磊也是军方的人员,他觉醒了风系异能,是军方中的强者。 因此才被派来清剿农田里的丧尸。 谁知道出来就惨遭滑铁卢,谁都没有想到,这看起来空荡荡的农田里,竟然会出现高阶丧尸。 想到那个强悍得令人无法抵御的丧尸,宋磊的目光就阴沉起来,顺势看向了阿玄。 “那位先生很强悍。”他公正地对南岚说道,“我要感谢这位先生,如果不是他,我们应该已经死了。” 那个丧尸简直刀枪不入,子弹和异能打在丧尸的身上竟然没有伤害到他一星半点,反而激怒了那个本来就凶残的丧尸。宋磊自负异能觉醒之后已经是个强者,却在丧尸强势的袭击之下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等死,谁知道这个时候阿玄窜了出来,一把就抓碎了那个丧尸的头颅。 宋磊目瞪口呆,为了搞清楚状况,才一路追着阿玄的踪影到了这里。 原来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更远远不及阿玄了。 南岚脸上微笑,心里默默鄙夷了一下。 她对阿玄露出一个赞赏的表情。 丧尸最讨厌她了,扭头,当做没看见,还自学成才,推了推自己的墨镜。 “这么厉害啊?”沈望舒与有荣焉,笑眯眯地问道。 阿玄咕噜了两声,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急忙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枚晶核来。 这枚晶核晶莹剔透,虽然品质不及沈望舒升级吸纳的那枚,不过也差不了太多了。 晶核璀璨干净,没有一点的血迹,显然在拿给沈望舒之前,已经被丧尸殷勤地擦干净了。 阿玄献宝一样捧着晶核递给沈望舒,看见她笑着收到怀里,顿时脑袋兴致勃勃地转来转去。 他喜欢看沈望舒的笑脸,她既然喜欢晶核,他可以去收集更多。 只要……她一直对自己微笑。 丧尸小声吼叫了一声。 他毫不犹豫地就把晶核塞给了沈望舒,没有一点的迟疑,宋磊愣了一下,之后低声说道,“几位大概不知道,晶核可以进阶异能。” 他唯恐这几个人不知道晶核的用处浪费了宝贵的东西,可是见南岚无动于衷的样子,就猜到这几个人应该都知道了。他看到沈望舒的目光只落在阿玄的身上,似乎对别人一点兴趣都没有,眼里就露出几分兴味。他深深地看了沈望舒一眼,对南岚说道,“我们就要返回基地,不如一起走。” “那就麻烦宋兄了。”南岚慢吞吞地说道。 她对沈望舒微微颔首,显然是有自己的主意。 沈望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跟着这位似乎很有背景的宋磊一起进入基地,还能免去对阿玄的搜查,真是太划算不过了。 只有阿玄小声儿咆哮了一声 他敏锐地感到这个讨厌的食物叫自己有危机感。 不过他偏了偏头,没有对宋磊做什么,而是迷茫地扫视着四周。 他觉得这样的场面有些熟悉,那些荒芜的杂草也叫他不知怎么就手心痒痒。他蹭了蹭沈望舒的脸,看她点头,这才窜了出去。沈望舒几乎见人影一晃他就不见了人影,活泼得可爱极了。她用充满了柔情的目光看着阿玄消失的方向,感受到宋磊的目光,她下意识地转头,皱了皱眉,用自己的后背对着这个男人。 他长得太像沈玄,勾起了她很多关于沈玄的回忆。 可是她看到这张相似的脸,心里却完全没有触动。 她喜爱的,本不是阿玄的容貌,而是他的灵魂。 这话说起来很矫情,可是沈望舒却又觉得是自己的真心。 “宁小姐。”宋磊走到沈望舒的身边温和了脸色自我介绍道,“你可以叫我宋磊。” “你好你好你好!”他专注的目光叫沈望舒有些不快,也没有和他说话的想法,就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宁父责无旁贷地从一旁挺身而出。 他摸了摸丧尸女婿给自己揉搓得好疼的大腿,脸上带着客套却虚伪的笑容市侩地说道,“我是柔柔的爸爸,宋贤侄可以叫我宁伯父。”他隐蔽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脯在宋磊微微皱起的眉头里搓着手问道,“那个什么……不知道基地里,能不能管饱吃饭啊?有没有大房子啊?” 他一脸为温饱的担心,几句话就把宋磊拉在了一旁。 沈望舒嘴角抽搐地看着拼了的老爹,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确实有些不礼貌,可是在看到阿玄不高兴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不礼貌也无所谓了。 难道要为了虚伪的人情,叫阿玄不舒坦,觉得被抛弃了么? “伯父不必担心,基地里物资很全面。”沈望舒的冷淡与疏远,却叫宋磊的目光更加深沉。 他似乎从未见过这样只把目光投注在自己丈夫身上,不喜欢和其他优秀男人调笑,不喜欢被仰慕的女人,可是他却明白,有着一颗坚贞的心的女人,她最厌恶的大概就是对自己死缠烂打的男人。他的目光闪了闪,退后了几步不再和沈望舒接近,更何况这世道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末世的丧尸几乎淹没了整个世界,人类苟延残喘还来不及,哪儿有时间争风吃醋。 他的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在这儿这么久也不见有丧尸出现,不过却也没有在意。 “稳固么?”宁父擦了一把汗,这才好奇地问道。 “您去了就知道了。”他说话的声音和方才的声响叫另外两家幸存者也好奇地出来询问,他似乎很有耐心地讲解了一番,对宁家愿意带着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一起上路更加赞赏,却对南岚几个人的异能有了几分兴趣。 到了基地之后只怕随时随地都会用到异能,因此南岚并不打算隐瞒,她更知道的是,末世之中,不管到哪里,成为强者才会被人尊重,因此回答得格外干脆。 当知道这一家里有四个异能者的时候,宋磊目光之中露出诧异的表情。 “玄兄不是异能者么?”他试探地问道。 阿玄一爪子抓碎丧尸坚硬的头颅,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他身手比较好。”南岚简单地说道。 “有这个身手的,在军中也是顶尖的。”宋磊称赞着说道。 他夸赞了阿玄几声,显然对阿玄很感兴趣,不过他想到阿玄的彪悍,也不愿意轻易去招惹他,招呼了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就见一道黑色的人影飞快地从地里冲出来,扑到了沈望舒的身上。这个身手很好的高大男人似乎有皮肤饥渴症一样,总是要贴在自己妻子的身边,宋磊就看到他的手里黑漆漆的,提着一个干净的登山包,里面胡乱地塞着很多的晶核,还有…… “红薯?”他诧异地说道。 大大的登山包里,几个还沾着泥巴的大红薯,肥肥胖胖地把登山包的一角都给塞满了。 璀璨的晶核和大红薯交映生辉,看起来诡异极了。 “这是哪儿来的?”沈望舒很早之前就吃不到红薯了。 这种东西当初宋希根本不屑一顾,完全没有收集,进入超市之后倒是发现了一些,不过早就烂得差不多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这片地里还有红薯,更想不到阿玄是怎么把红薯给挖出来的。不过红薯对于人类来说是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她想了想就对阿玄温柔地问道,“还有多少?在哪里?”她想要挖一些红薯一起前往基地。 毕竟如果不把红薯挖出来,这些也都会烂在地里。 宋磊的目光也霍然落在阿玄的身上。 他是带着任务出来的,不仅开荒,也有为基地寻找更多食物的责任。 基地目前人还不多,可是等幸存者陆陆续续进入基地,基地的压力就会很大。 虽然有国家的支援,不过也只是杯水车薪,更多的需要他们自己来筹备物资。 阿玄偏了偏头,看到沈望舒似乎对红薯很感兴趣的样子,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的闷吼,指了指更远处的一片田地。 他也不知道自己手里的是什么,可是似乎是身体的本能,他就知道这东西可以刨出来,也知道应该带回什么部分。他垂头看了看引起沈望舒兴趣的红薯,伸出坚硬的手戳了戳。他依旧带着墨镜,因此宋磊看不到他灰白的眼睛,对他更加看重了几分。 阿玄玩儿了一会儿红薯,拉着沈望舒的手仰首挺胸地走在最前面带路。 他走在田地里似乎走在宫殿里一样,也完全没有丧尸出现。 宋磊不知道这是阿玄升级之后,那些低阶的丧尸直觉地不敢靠近他的底盘,只是觉得安全极了。 他打开了手里的对讲机,把远处停留的队员都召集起来一起来开采红薯。走了一段时间,他的脸上就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看到一大片红薯地隐藏在大片的杂草之后,与此同时,还有十几具丧尸的尸体倒在田埂上。 他们的头都碎开,似乎被什么用力地抓碎,里面动荡荡的。宋磊下意识地看向阿玄手里提着的登山包,看到里面那些晶核,眼角抽搐了一下,心里更加重视这一行人。 更有能力大面积收割晶核,如同吃饭一样简单的存在,对于基地来说更为重要。 普通的异能者和军队如果说是守卫基地,那么高阶的异能强者,就是基地决定生死存亡的守护神。 特别是在丧尸已经变得更加强大的现在。 他心里已经决定不管用任何手段都要把阿玄等人留在旭日基地,哪怕享受特权也要保住这几个强者,就看见他心中的强者已经做出了一个扑击的动作,在田埂里开始打滚儿。 他僵硬地滚动了几下,见沈望舒笑着走过来给他擦脸,乖乖地扬起了头,由着沈望舒用湿润的手帕给他英俊的脸擦干净,这才把手指用力地插到了泥土里,之后轻松地拽了一条红薯藤一下,高高地把它举到沈望舒的面前。 大大的红薯就在沈望舒的面前晃悠。 “今年的红薯长得不错啊。”沈望舒诧异道。 红薯的个头儿很大,看起来胖嘟嘟的,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阿玄见她喜欢,急忙坐在地上,把身边的红薯一个一个挖出来,捧在沈望舒面前。 他期待地看着沈望舒。 “我家阿玄真能干。”沈望舒不负丧尸的希望,笑吟吟地俯身亲了亲他的左脸。 丧尸被亲了左脸,满意地哼哼了两声,又把自己的右脸凑了过来。 沈望舒纵容地亲了亲他的右脸。 丧尸激动了,他不知疲倦地把附近一片的红薯都利落地挖出来,充满了动力。 “……不需要工具么?”阿玄就这么轻松地把红薯都从硬邦邦的地里用手挖出来,宋磊顿时露出诧异的表情。 “铁砂掌。”沈望舒慢吞吞地说道。 宋磊直觉这个美丽的女人是在忽悠自己,可是看着阿玄那轻松的举动,又不得不相信了她。 除了铁砂掌,谁有这份儿能耐。 或许九阴白骨爪可以媲美一下? 沈望舒没有看到宋磊英俊稳重的脸有一瞬间的凌乱,看到阿玄已经翻出了不少的红薯,没有兴趣叫自己的爱人给别人做苦力,扬声叫他回到自己的身边。 她看了看短短时间就被翻出很多的红薯,转头就让有些局促的两家邻居跟着自己一起捡。这两家幸存者虽然一路上并没有帮到自己什么,却也不是讨厌的人,基地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自己多储备一些食物也是好的。 红薯耐饿,保存得好的话可以吃很久,味道也不错,很合适作为储备食物。 更何况红薯地是无主的,虽然是阿玄发现挖出来的,可凭什么不叫人家去捡红薯? 沈望舒还没有小气到那个份儿上。 两家人和她郑重道谢,这才去捡红薯。只是沈望舒看到他们都避开了更饱满水灵的红薯,把那些小一些,或是被阿玄不耐烦地掰断的都收了起来。 虽然是这样,不过也可以算是大丰收了,至少两家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沈望舒喜欢这发自内心的笑容,也喜欢他们焕发的生机,顿了顿方才对阿土微微一笑。这个光头大汉正看着红薯流口水,嘴里喃喃默念“烤红薯”,看到沈望舒的眼神,急忙点了点头。 他一跺脚,地面就开始裂开,面前的整个红薯地面都碎裂翻开,涌动的泥土,把红薯都卷到了地面之上。 南岚瞠目结舌。 “我这才知道,土系异能原来还有这个用法。”她喃喃地说道。 发明了这个快捷不必挖坑的好办法的沈望舒露出一个羞涩柔弱的笑容,她垂头,如同莲花一样娇羞。 光头大汉已经扑到了红薯地里,抱着大红薯很快乐的样子。他看到那两家幸存者已经把各自车上的后备箱都装满,不肯再拿地里的红薯,急忙把自家的越野车开了过来,疯狂地搬运。 他眼神很毒辣,专门挑最大最好没有虫子啃咬过的红薯,似乎是食物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他就一个人在越野车和红薯地之间折腾,比阿玄还要精力充沛。等到把越野车几乎都塞满,他这才对眼角抽搐的宋磊露出一个凶巴巴的笑容。 “你吃红薯么?”他热情地问道,“回头烤给你吃。” 这红薯地都是阿玄发现的,宋磊无法开口叫阿土不许拿这么多,更何况地里还有很多。 他一边看着光头狰狞的大汉从地里摸出一只细长的红薯,就在衣服上胡乱擦了两下就塞进了血盆大口里,咔嚓咔嚓吃得凶残极了,看在这大汉方才展露了很强悍的土系异能,宋磊没有说什么,脸色冷峻地命听从他而来的队员将地里余下的红薯都搬到自己的车上去。 搬运了很久,已经快到天黑方才结束,宋磊看了看天色,再看了看满载而归变得欢欣的队员,脸色缓和了许多,邀请大家和自己一起走。 南岚当然同意,开着越野车跟着宋磊的车队一起前往旭日基地。 旭日基地路程不近,沈望舒等人开了整整一天,才开到了地方。 直到到了基地,沈望舒才感到真正的震撼。 那高耸坚固的城墙起码有三十米,人影晃动,高高的城墙上有尖锐的冷光蓄势待发,充满了冰冷的杀气。 阿玄感受到这沉沉的杀气,浑身汗毛几乎竖起来,焦躁地握住了沈望舒的手。 “这就是咱们的基地。”宋磊从前方的车里回头,英俊的脸上露出几分自豪,显然对这巍峨的城墙感到骄傲。他开了对讲机说了几句话,就看见基地厚重的大门缓缓地落了下来,他带着沈望舒等人进了基地,和守卫城门的守卫低声说了几句话,就对沈望舒几个摆了摆手,叫他们直接进门。沈望舒好奇地看着这传说中的幸存者基地,就看到巨大的城墙包围着的,和一个小型的城镇没有区别。 有一座高高的塔楼建立在基地的最中央。 “那里是基地高层决策的地方。”宋磊指了指那里,又指了指基地里一片片的房子。 “你们不如住在异能者聚集的地方。”他负责地说道,“基地经常会组织异能者交流或是出一些任务,回报大多会很丰厚。” “我们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南岚客气地说道,“我们更喜欢安静。” 宋磊在她冷淡的目光里沉默了片刻,招手叫一旁的一个队员过来,带路这一群喜欢安静的怪人找个僻静的住所。 他顿了顿,见这几个人就要跟着那个小队员离开,迟疑了一下,明知不妥,还是忍不住对沈望舒邀请道,“宁小姐如果有空,我可以做向导……” “对不起,我没空。”沈望舒干脆地拒绝。 冷酷得完全没有一点的余地。 宋磊目光黯淡,礼貌地颔首。 阿玄正充满了敌意地看着这个男人,听到沈望舒很冷酷,显然是和对丧尸说话时温柔完全不同的语气对这个男人说话,还有那个男人的黯然失色,顿时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他矜持地伸出僵硬苍白的手指,推了推自己冷酷的墨镜。 丧尸这么帅,区区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是丧尸的对手?! 舒舒真的很有眼光。 第66章 至死不渝的爱(十) 沈望舒的断然拒绝,似乎在宋磊的意料之中。 英俊的男人有些失望,可是表情很平常,对沈望舒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很绅士的作风。 比一旁小人得意,炫耀得几乎要上天的丧尸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底下。 可是沈望舒却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阿玄一些。 宋磊毕竟很忙,他自称是军方中的高层,一同跟他回来的异能者们也确实听从他的命令。 这一次开荒了农田,还从农田里挖出不少的红薯做储备的功劳说起来都是宁家一家的。不说南岚随手播撒出去的大片火海将无用的杂草都烧得一干二净,顺便成为了日后种田的肥料,就只说阿土笑呵呵地在火烧农田之前运用自己的技能将农田里所有的红薯飞快地翻出来,就省却了很多的时间和力气。 更不要提笑眯眯,在宋磊面前格外挺直了自己小胸脯的阿光,抬手一片光明异能下去,所有的丧尸都不见了。 当然,收获的晶核阿光没有给宋磊,都收起来献宝地送给了南岚。 南岚转手给了沈望舒。 沈望舒觉得阿光心里大概在疯狂诅咒自己,虽然他看起来又乖巧又清纯。 不过宁家一行人真是太能干了,宋磊当然不好意思抢夺这份功劳。而且他不是一个短视的人,当然不会为了小小的功劳就得罪沈望舒。他急着走,顺便保证会有基地的奖励争取,风度翩翩就叫南岚的心里生出对比。 她斜眼看了把沈望舒抱在怀里仿佛示威的丧尸,再看看匆匆离开,高大英俊的宋磊,哼了一声小声儿说道,“对外人要有点礼貌。”她看起来是在嫌弃丧尸,可是内外却分得很清楚。 宋磊是外人。 丧尸是……自家尸。 沈望舒觉得南岚说得对极了,不过也舍不得叫阿玄不开心。她一边拍着丧尸毛茸茸的脑袋,来不及看一旁那个得到宋磊吩咐,要领他们去住处的基地队员是多么的惊悚。 毕竟,看起来很高大冷酷,浑身气势逼人叫人不寒而栗……当然这就是丧尸对食物的天然威压了,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却老老实实地被拍着脑袋,还时不时讨好地蹭蹭沈望舒的手。这太伤眼了啊,基地队员不忍直视,扭过头去,却没有听见沈望舒在一旁和南岚调笑说道,“你觉得舍不得,你去对他好言好语。”她戏谑地对一旁笑着磨牙的阿光眨了眨眼睛。 “宋磊倒是个能干的。”宁父就点头说道。 “柔柔也就算了,岚岚你岁数儿也不小了,什么时候也找个男朋友。” 宁母当然是对女孩儿们的婚姻十分在意的。沈望舒有了阿玄,宁母当然不要管她,可是南岚一直单身一个人,就叫宁母好担心的。她觉得南岚孤零零的叫人看着心疼,虽然有一群兄弟,可是兄弟怎么能比爱人还贴心呢?她觉得宋磊又英俊又有能力,还看起来很有地位,和南岚很相配,就劝说道,“我看宋磊就很好。” 末世里活人少,更不要提宋磊这样有才有貌的男人。 别以为末世就好女人少,好男人也不多,宁母就觉得机会难得。 “他太弱了,还不如我呢。”阿光急忙在一旁探头说道。 宋磊虽然是很稀罕的异能者,可在阿光的眼里简直就是废柴,几个丧尸都搞不定,还敢和阿光抢南岚? “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南岚沉默了一下,对宁母说道。 “为什么?”宁母觉得宋磊挺不错的。 “太强势了,我不喜欢。”南岚淡淡地说道,“男人,该听话一点才好。”她脸上的表情特别真正认真,显然是真心这么想的。 宁母用碎三观的表情看着她。 阿光一愣,咳了一声露出柔弱的表情,随时随地都可能小鸟依人地晕倒,羞涩地说道,“老大说得真对。” 他两只秀气的眼睛崇拜地看着南岚,双手捧在胸口细声细气地说道,“男人做什么那么强势呢?好不安分的。”他本就是个清秀单薄的少年,因此说起这话的神情完全不会被人觉得娘娘腔或是扭捏,只觉得少年的感情真挚单纯,对自己的老大真心的迎合。 南岚觉得这马屁不错,欣赏地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清秀的少年幸福地眯起眼睛。 这一回连宁父都在用碎三观的表情看人了。 老两口都觉得几十年的人生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这,这是怎么说的?”宁母从来不知道南岚的择偶观歪成这样,呆呆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求助地看着沈望舒,希望乖女儿帮自己说一句话,好好儿叫南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男人。后者正在看热闹,见火烧到了自己这里,想了想方才忍笑对南岚说道,“听话的男人有什么好,言听计从的,可没意思了。”她话音刚落,似乎在认同她的丧尸就赞同地嘶吼了一声。 “最没有立场说我的就是你!”南岚扫过勾住一只特别听话狗腿的丧尸的好友冷笑说道。 丧尸威胁地对她龇牙咧嘴。 “喜欢不喜欢的,是南岚自己的事,随她的心意吧。”沈望舒耸了耸肩笑着说道。 做父母的,最担心儿女的就是婚事了,宁父宁母拿南岚当女儿一样,唉声叹气地摇头。 “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宁父觉得宋磊可惜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阿光急忙微笑说道。 南岚再次欣赏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少年仰头乖乖巧巧地要求多摸一会儿。 这回换沈望舒的眼睛疼了。 她揉了揉自己被恶心得不轻的胸口,对一旁没有半分不耐烦的基地队员微笑,请他带着一家人去入住的地方。大概是宋磊之前叫人郑重查找了房子,因此领路人把沈望舒一家带去了一处确实很偏僻,可是很干净安静的单独的小院子。 这个院子不大,有两排平房,中间的一个小院子当然不能和宁家别墅的院子相提并论,可是却有一株很高的大树立在中间。 碧绿的树影和斑驳的阳光,将这个寂静的小院子镀上了淡淡的温馨。 沈望舒知道这是格外安排了,对领路人感谢了一番,在登山包离装模作样地摸索了一会儿,递给他一包香烟。 香烟在末世确实是很稀罕的东西,那人眼睛顿时就亮了,表情也更加热情,更加给大家说起了基地的情况,还有一些禁忌和规则。 他似乎对沈望舒的大方很看重,忙前忙后,并且保证日后就算基地的人多,也保证不会再让更多的人住进来。 沈望舒笑着送走了他,回头看了看这个院子。 院子不大,不过住下自己一家人是绝对足够了。宁父宁母看到院子很干净,简单地打扫了一番就把行李都送进了屋子。老夫妻俩住在正中间的房子里,沈望舒和南岚各自住在两侧,随时戒备。阿土已经在运用土系异能重新加固院子的围墙和打造墙角下的一些小陷阱了。至于宁父,在宁母忙着去做饭的时候,觉得自己又恢复了末世前在家的悠闲。 他没事儿可做,就在院子里溜溜达达,觉得这院子不小,白放着有些浪费了。 他拉过阿土把院子过道两侧的土都翻开,变得松松软软的,顺便从车上把红薯都给搬下来。 他虽然没有种过地,不过也隐约地知道红薯是怎么种的,把红薯切成方方正正的无数块,像模像样儿地把红薯块一个一个埋进了地里去。沈望舒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不过也觉得宁父做得没什么错,就点了点头。阿玄在一旁看着,他好奇的看了宁父一会儿,看到他埋红薯的样子,对沈望舒咆哮了一声。他窜进了一旁的红薯堆儿里,挑拣出一个伸出大手放在沈望舒面前。 他指了指红薯上一个看起来是芽孔的地方。 “阿玄还会种地?”沈望舒知道阿玄似乎想到了之前的一些记忆,不过没有想到他对种红薯还有经验。 特种兵难道还得会种地?真是全能啊。 阿玄哼哼了两声,很粗鲁地坐在地上,在地上扒开一个小坑,把红薯塞进去,露出芽孔的地方在外面,余下的都埋起来,利落地洒土。 沈望舒笑眯眯地坐在他的身边,学着他种红薯。 阿玄被取悦了,高兴地蹭了蹭她。 “你还不如阿玄呢。”宁母出来嫌弃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宁父,看阿土翻过地建了墙又从她的手里夺过了饭勺去做饭,顿时觉得阿土很贤惠。 几个孩子都还小,又没有亲人在身边,当初宁母逼着人偷偷儿问过南岚阿光和阿土的家人在哪里,想着沈望舒的空间资源很充足,就算多两家人也养得起,可是南岚只是摇了摇头,就叫宁母明白过来,进而更心疼阿光和阿土了。 他们的亲人应该都不在了。 不过沈望舒知道得更多一些,阿土本来就是个孤儿,当初遇到在社会上打拼的南岚就跟在她的身边成为心腹,至于阿光…… 真是不提也罢。 富家小少爷被老爸抛弃带着外室和外室生的儿子撒丫子跑了,把他丢给变成丧尸的母亲这种事情,说了叫人难过。 “我看一眼就学会了!”宁父还忙着和宁母拌嘴说道,“我多会过日子!还知道种红薯呢!” 好大的地方从前宁父只会养养花什么的,不过这世道种什么都不如种粮食来得正经,沈望舒虽然有空间,不过宁父也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托付在空间上头。他忙着学着阿玄把一些长了芽孔的红薯切开塞进小坑里,看见阿光乖巧地要帮忙,就笑着说道,“阿光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 又乖巧又能干,宁父可喜欢这少年了。 清秀少年的脸还假模假样地红了,怯生生微笑。 沈望舒哼笑了一声,看着大家钟完了地,用自己的水系异能开始浇水。 她突然觉得,自己一家的异能,还真的蛮合适种地的。 一家人才忙碌完,阿土已经探头用大嗓门儿来叫大家一起进去吃饭,余下的两家幸存者登门拜访。他们被安排到了基地统一的居所去,由军方统一安顿管理,虽然有些不自由,不过就在军方的眼皮子底下,作为普通人至少很安全,也不会被同是人类的一些坏人伤害。 他们觉得很满意,也更加感谢宁家人带着他们安全地前来基地。更何况从路上收集来的这么多的红薯,也足够他们不会过挨饿的生活。 他们再三感谢,之后就告辞。 宁父没有挽留,也没有留他们吃饭。 作为一个还算有良心的人,宁父不能眼看着他们都死在末世,所以带着他们千里迢迢前来基地,也愿意分出一些精力照顾他们。 可是更多的,宁父回头看了正站在一起微笑的几个青年男女,笑着摇了摇头。 他当然可以将这两家人收留,甚至可以养着他们叫他们不会挨饿或是生活紧迫,他也相信,只要自己开口,沈望舒一定不会反驳他。 可是这么做,是叫他的良心安稳,对几个在末世辛苦挣命的孩子,又是多么不公平? 他们两个老的一路安全安稳,没有一点波澜,也不需要操心生活和食物,和末世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可是这些都是孩子们的牺牲换回来的。 阿玄变成了丧尸,南岚穿越几个城市玩命一样来寻找他们。他们的女儿失去了爱人,阿土和阿光本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却一路用心地保护着他们。他们已经叫孩子们很劳累了,这个时候,怎么能给人增添更多的负担呢? 更何况,这个基地很正式,并不是不给人活路。 不仅异能者有活儿干,就是普通人,只要能吃苦,能努力,有的是工作可以去养活自己。 似乎是感受到宁父的目光,沈望舒下意识转头,对宁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宁父疼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宁母对视了一眼。 前头孩子们打拼,后面,老两口儿就不要找麻烦,也不要教孩子们操心。 他们吃了一顿这些天最热气腾腾的饭菜。 之前南岚清扫市区超市的时候搜罗了不少的罐头,这年头儿也只有罐头不会很快地腐烂了。她知道沈望舒空间里有很多的物资,因此只拿了一些就收手,更多地是拿了各种调料和烟酒糖茶。当然她顺手还拿了一些奶酪淡奶油什么的,阿土大喜,和红薯一起做了几样儿味道很不错的点心。沈望舒觉得阿土的手艺非常好,几乎要把一份儿拔丝地瓜扫荡一空。 宁父抱着一只烤红薯沾桂花酱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热气腾腾香甜可口的红薯,叫整个紧张的末世气氛都暂时远去,变成了暖暖的幸福。 阿土把红薯做成了很多种口味,几乎所有人都在关照几道红薯,连雪白的馒头都没人理会了。 阿玄左看看吃得香喷喷的宁父,右看了看咬着清脆甜润的糖衣,晶亮的糖衣落在红润嘴唇上的沈望舒,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丧尸不开心,垂头丧气地趴在沈望舒的肩膀上。 他的墨镜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露出一双灰白的眼睛。 沈望舒笑着摸了摸他的脸,亲一口,从南岚的面前抢走了一份儿奶酪红薯。 “我记得你不吃甜的。”南岚眯着眼睛看过来,沈望舒用关切的表情看着她。 南岚不说话,冷冷地看着她。 沈望舒厚着脸皮笑了笑,垂头把两枚晶核塞进红薯里,满意地把夹心红薯端给阿玄。 红薯与奶酪的香甜味道显然对丧尸来说什么都不是,他嗅了嗅,很嫌弃地嘶吼了一声,不过看在是沈望舒端给自己,仿佛很在意自己的份儿上,丧尸矜持地扭动了一下,用自己的大手塞进红薯里,掏了一块儿连那枚晶核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一瞬间晶核的美味叫丧尸眯起了眼睛,仿佛很享受的样子。他很满意地蹭了蹭沈望舒的脸,看着红薯碗,又看了看沈望舒。 “看看你,吃了满手都是。”沈望舒不以为意,拿出手帕给阿玄擦干净手。 她不再叫阿玄自己吃,拿起自己面前的勺子,舀了一勺子红薯,上面放一枚晶核,喂给阿玄。 阿玄看着自动送上门的勺子,似乎呆了呆。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食物还可以这么送到自己的嘴里,更何况沈望舒脸上的笑容,叫阿玄觉得浑身痒痒。 似乎想要蹭一蹭,抱一抱,亲一亲,然后做更…… 更什么的事情呢? 丧尸觉得脑海里有什么画面在呼之欲出,却怎么都不清晰,可是一种与从前忍耐不要吃人的不同的焦躁在他的身体里蔓延。 他伸出没有血色的舌头舔了舔勺子,这一次就似乎看见一道道不是很清晰的画面。那里面依旧有陌生的女人和陌生的男人,男人阿玄很讨厌不要看,可是那个女人,虽然和眼前笑着看他的人不一样,他却直觉地知道,那就是自己的舒舒。 她笑得风情万种,也是举着一个勺子,把食物喂给抱着自己的男人,然后拿出来又目光潋滟地舔了舔这个勺子,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她的笑容那么妩媚,叫阿玄觉得更饥饿了。 他隐隐约约地看着陌生的男人,一把就扯开了自己的衣服,将美丽的女人压在了自己的身子底下。 剩下的画面阿玄看不到,也想不起来,他只是一口吞了勺子上的红薯和晶核,松开勺子期待地看着沈望舒。 沈望舒笑着又舀了一勺红薯。 ……这个丧尸看过的画面不一样啊! 阿玄不高兴,他觉得自己一定要相同的待遇,推了推自己眼前的勺子,对沈望舒吼叫了一声,看了看她嫣红的嘴唇。 沈望舒早就忘记自己前几世都干过什么亏心事了,迷茫地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怎么不吃了?” “丧尸能吃红薯?”南岚冷眼旁观很久了,发出一声突兀的冷笑,慢吞吞地问道,“你确定不会叫他吃坏肚子?” “吃人都没问题,吃个红薯怎么会坏肚子。”沈望舒不以为然地说道。 宁父捧着红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乖女儿。 “……我是说,”沈望舒咳了一声,很温柔地说道,“阿玄吃什么都不会有问题的。” 她对宁父很温柔乖巧地微笑,见宁父点着头不看自己了,这才对南岚笑了起来,后者对她这么宠着丧尸很看不顺眼,更何况对甜丝丝的东西确实不感兴趣,在沈望舒的衣带里翻找了一会儿,翻出一包香烟看了看丢边儿上皱眉说道,“给包圣罗兰!”见沈望舒乖乖地给了,叼了一颗,手指打了一个响指。 一道火光跳起来,香烟就被点燃。 “男人可不是这么宠的。”她浅浅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圈圈的浅白色的眼圈。 沈望舒觉得这个造型和渣男十分仿佛。 “老大说得特别对。”阿光正在奋力消灭一个和他半个脑袋一样大的红薯,小脸儿红扑扑的,拨冗说道。 “我也不是什么男人都宠的。”沈望舒看了看活该以后被渣的阿光,淡笑说道。 丧尸等了半天,没有等来舔勺子什么的,顿时不满地嗷嗷叫起来。 既然沈望舒不做这个动作,丧尸厚脸皮地放过了这个步骤,尖锐有力的大手一把就撕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噼里啪啦滚在地上,他赤/裸着有力的胸膛扑到了沈望舒的身上。 沈望舒举着勺子,被压在椅子里傻眼了。 一只冰冷热情的大手生涩地揉搓她的腰肢,可是似乎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做,很茫然地继续摸着,摸着,摸着…… 南岚手里的香烟掉了下来。 宁父宁母都惊呆了,看着阿玄和沈望舒说不出话来。 “柔柔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独处的时候……”宁父看着丧尸,突然语塞了。 “你都对阿玄做过什么哟。”宁母也震惊地说道。 显然比起自己的女儿,什么都不懂,一切只凭本能和记忆的阿玄更被人相信一些。 如果不是沈望舒从前对阿玄怎么做过,难道丧尸会自行领悟怎么扒掉衣服顺便扑倒这样那样? 不过阿玄也就会到这里了。 他虽然还是觉得身体有什么地方在焦躁,可是感到自己的待遇和画面里的男人一样了,就不再动作,而是心满意足地压住了瞠目结舌的沈望舒,一动不动。他身材高大沉重,完全把重量压在沈望舒这一世格外柔弱单薄的身体上,几乎叫沈望舒闭过气去。可是她来不及反应,只是震惊阿玄的举动,用手捧住阿玄的脸惊喜问道,“这个都想起来了?” 她惊喜之后,重新把目光投在宁父宁母的身上,喜悦褪去,顿时脸色发青。 “这个不是……听我解释。”她颤抖地伸手说道。 “我肯定是在做梦。”宁父宁母一脸梦游的表情摇摇晃晃地走了。 “节制点。”南岚觉得自己不该和好朋友纠结一个破红薯了,起身走了。 阿光捡起她的香烟亦步亦趋地跟着跑了。 只有阿土还在扒着烤红薯吃。 天知道,这年头儿很少有红薯,更少的是有南岚的火系异能给拷出来的红薯了。这红薯简直稀罕得不得了,阿土一手一个左右开弓,他吃得满脸幸福,看见沈望舒正期待地看着自己,打了一个饱嗝儿才说道,“别管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老头儿老太太老大的都被恶心跑了,所有的红薯都是阿土的,光头大汉觉得自己似乎还应该感谢一下宁小姐。 他也没什么好震惊的。 眼前这两个是夫妻,做点儿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有什么叫人接受不了的呢? 沈望舒一言难尽地看了看没心没肺的阿土,顿了顿,方才把阿玄给推开,拉着他走了。 可是她却从阿玄的举动之中,看到了一条叫自己豁然开朗的道路。似乎是自己从前对阿玄做过的熟悉的事情,都会叫阿玄回忆到一些什么。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可是却觉得有些道理。毕竟她所记得的那些失忆的人,亲近的人总会用一些从前熟悉的片段叫他想起来什么。因为这个,之后的时间里,沈望舒就用一些从前和阿玄经常做的事情,试图唤醒阿玄更多的神智。 她敏锐地感觉到,阿玄似乎想起了更多。 不过她并不能时时刻刻在阿玄的身边唤醒他。 基地在继续完善建设,宁家一家人虽然不是基地的高层,可是作为日后要生活在基地的一份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阿土被再次上门的宋磊邀请去修建城墙,他本来就是土系异能者,对如何修建更坚固的城墙有着自己的经验。南岚和沈望舒本是要连番留在家里保护宁父和宁母,可是却被宁父宁母拒绝。他们觉得不需要被孩子们这样严密地守着,只叫他们去帮助基地。 宋磊为这份深明大义动容,特意留了两个士兵来保护宁父宁母。 因为陆陆续续进入基地的幸存者越来越多,良莠不齐,其中不乏心怀叵测的人。 宁家的位置又偏颇,如果只留老两口,或许会被人趁机生出什么坏事来。 沈望舒欣然接受了宋磊的安排,放心地和同伴一起加入了基地的建设。如果说阿土的价值更在于防御,那么南岚和阿光阿玄的价值就在于扫荡丧尸了,基地里有专门探测异能的仪器,南岚和阿光在所有异能者检测后高居榜首。 在丧尸还在肆虐升级,异能者的升级却并不是很理想的现在,南岚和阿光是仅有的两个四阶异能者。沈望舒不知道四阶异能者究竟是什么概念,不过总算抱了一回金大腿。 因为检测结果出来之后,宋磊很遗憾地告诉“宁小姐”,她只有三阶。 虽然这也算是高级异能者,不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南岚与阿光相比,沈望舒只能说一句没啥用了。 她还只是一个软趴趴的水系异能者。 不过没人敢小看她,因为她那位总是带着墨镜,冷酷得从不和任何人说话的丈夫,虽然不是异能者,不过就连南岚和阿光都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阿玄的强悍,在一次丧尸突然袭击,只用一拳就将南岚打飞的丧尸出现的时候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个冷酷英挺的男人,也只用了一巴掌,就把那只丧尸拍碎了脑袋。 他很熟练地给丧尸开颅取晶核擦干净血迹和污浊的液体,然后兴冲冲地双手奉到沈望舒的面前。 所有人都不敢招惹沈望舒这个笑容温柔的女人。 当一个强者用全部的热情在讨好一个女人的时候,这个女人不需要自己强大,只需要掌握强大的男人,就可以笑傲天下了。 特别是沈望舒还与南岚和阿光交好。 他们的人数不多,在基地数百的异能者中几乎不值得一提,可是却几乎在碾压着所有的异能者,甚至因为畏惧这股锋芒毕露的势力,连宁家的小院子都无人敢于靠近。 不过南岚和沈望舒都不是跋扈嚣张的性子,在基地非常安分,甚至比一些傲然自得的低阶异能者都要温和。她们按时救助在通往基地的路上发出求救的幸存者,按时跟着基地的大部队前往临近的市区收集各种基地生存的物资,并且对每一个处于险境的同伴伸出援救的手。 她们从没有抛弃或是嫌弃过任何一个人。 虽然这个末世并不是很美好,可是人类更多的是在称赞想往着美好,人心也没有人想象中变得黑暗。 不计报答的救助与回报,虽然会被有些人嗤笑圣母,可是更多的人,却是在感激。 当落在困境中几乎绝望的时候,有人能伸出手帮助他,没有人会不在心里感激。 沈望舒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很冷酷的人,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身体宁柔天性善良的原因,她在帮助别人的时候感到非常的快乐。 她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人帮助,并不是为了那些感谢,而是为了自己的本心。南岚也在帮助她,虽然阿光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可是却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这个清秀少年眼里那隐藏得很深的戾气在慢慢地消退,重新变得光明起来。 阿玄陪着沈望舒救助幸存者。 他在一路上扫荡丧尸中得到了很多的晶核,沈望舒也不吝啬地全都塞进他的嘴里,他变得更加稳重,就算在许多人围住他的时候,也不会露出叫人怀疑的异状。 他不会在沈望舒忙碌的时候添乱,可是却会在沈望舒停下工作之后,更加黏在她的身边。 沈望舒再一次将一队幸存者从很远的地方接到基地之后,看着这些劫后余生的幸存者看着坚固安全的基地嚎啕大哭,不由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通往基地的道路,赶来的幸存者越多,被吸引来的丧尸也就越多。基地的军方一直在不停地将所有的士兵和异能者都向着四面八方的路上派出去,接应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她和阿玄是很强悍的战力,自然被基地求上了门。 这一次知道有一大队幸存者被无穷无尽的丧尸堵在了一个村庄,她和阿玄就也跟着过去解救。 阿玄对低阶丧尸存在着明显的威压,不动声色之间,就可以驱逐那些丧尸。 他也总是冲杀在前,将那些脆弱的,被丧尸伤害就会感染的人类留在自己的身后。 “帮助人总是快乐的。”沈望舒靠在阿玄的身上,看着那些幸存者中有一个梳着羊角辫儿的小女孩儿,她撇着小腿儿跑过来,塞给自己一个什么就转头就跑,跑进了一个女人的怀里羞涩地只留给沈望舒一个后脑勺。 沈望舒垂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一小包密封的糖果,看到那个女人抱着小女孩儿对自己郑重地行礼,看到那些幸存者看向自己的感激的眼睛,轻声说道。 她打开吃了一口糖,淡淡的香甜在她的口腔里蔓延。 这只是普通的糖果,是沈望舒吃过的最廉价的糖果。 可是她却觉得特别美味。 她满足地咬着糖果和阿玄回到车上准备回家,却在上了越野车之后,突然被一直沉默的丧尸推在了车座上。 他咕咕噜噜地对她撒娇,讨好地蹭着她的脸,把自己冰冷的嘴唇凑到沈望舒的嘴唇上。他在沈望舒微笑的时候,飞快地伸出冰冷的舌尖儿,将她咬着的糖果卷到自己的嘴里,伸出舌头很习以为常地舔着她的耳垂和柔软纤细的脖颈。他的一双手在她的腰间逡巡,不知何时伸进她的衣服里,向着她的丰盈探索。 他冰冷的嘴里,喷薄着水果糖的香甜。 沈望舒突然眯了眯眼睛。 第67章 至死不渝的爱(十一) 冰冷的手触碰在她的皮肤上,带起了一阵阵的酥麻。 还有细微的战栗。 沈望舒感到自己的身上有被冰到的颤抖,却又从这有些熟悉的动作里,感到身体在慢慢地变热。 压在自己身上的丧尸急切地在□□她的耳垂,明明已经不再呼吸,可是沈望舒却感到他似乎发出了激烈的喘息。 那熟悉的抚摸,叫沈望舒抱住丧尸的头,之后隔着衣服压住了丧尸的手。 他停了下来,似乎停顿了一下,之后蹭了蹭自己的脸,努力探出头来对自己小声儿嘶吼起来。 可是沈望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丧尸在这几乎有如实质的目光里,仰头,伪装无辜。 可是他却心虚地想要从沈望舒的身上爬下来。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那熟悉的触碰,每一世的阿玄都几乎是一样的,简直不可能被丧尸这么熟练地使用出来。 沈望舒冷笑了一声伸出手,掐住了丧尸冰冷的耳朵,看他垂头丧气地被拎到了自己的面前,可怜巴巴又茫然地看着自己,眼神恍惚了一下几乎要被这丧尸忽悠过去了,然而她猛地清醒过来,磨着牙问道,“说不说?!别装傻!”这段时间丧尸日复一日地灵动,可是也没有机灵到这个份儿上。 她审视地看着阿玄。 “舒!”丧尸探头过来舔舔她的嘴角,意图逃避责罚。 “还装傻!”沈望舒拍拍他的脸,笑了。 看见她用了然的目光看着自己,丧尸沉默了一下,垂头做认罪状。 “一……点……点……”他艰难地,用干涩的声线低声说道。 他冰冷宽大的手,默默地握住了沈望舒的手。 沈望舒吸了一口气。 虽然阿玄一直以来会叫她和自己的名字,可是余下的话却都不能再说,不管他变得如何灵动,身体几乎不再僵硬,可是却始终不能如同一个清醒的活人一样思考。 他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就跟一个复读机一样没有自己的思维,当然也一直不会和她对话。可是方才,明显是阿玄在回答她的问题。这样清晰清楚,叫沈望舒几乎不敢相信。她伸出手,把阿玄的脸捧起来。 他的眼睛依旧灰白,可是中间的瞳孔,却变得清澈起来。 那里面显然闪烁的是理智的光彩。 少了择人而噬的凶狠,多了人性的温和。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沈望舒眼角酸涩,低声问道。 “不,长。”阿玄眼睛里有不容错辨的心疼,他伸出自己青白的手,艰难地和沈望舒十指相扣。 他依旧不能正常地说话,可是沈望舒却感到他在一直努力。他努力想在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可是脸上僵硬冰冷,却叫这个笑容变得很可怕。他下意识地蹭了蹭沈望舒的脸,和之前丧尸的习惯没有什么不一样,显然是之前的习惯叫他也变得和活着的时候不同。虽然他恢复了活着时的一点点理智,却保持了更多丧尸的习惯。 他似乎很想舔一舔沈望舒的脸。 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 “舒!”他叫了一声。 “为什么不告诉我?”沈望舒没有被他刻意讨好感动,冷着脸突然问道,“叫我为你操心,为你不安,你觉得很有趣么?” 阿玄有些不安,他想要解释,可是似乎是不知道怎么用简短的,能用自己残破的音带来解释自己为什么隐瞒。 他抿了抿自己的嘴角,冷硬的身体探过来,他趴在沈望舒的身上,把她满满地抱在怀里,仿佛满足地发出一声嘶吼。他蹭了蹭,这才低声说道,“离,你,近……”他没有再说别的,可是沈望舒的嘴角却突然抽搐起来,把这个冰冷的家伙从身上推开,拎着他的耳朵震惊道,“你是色狼么?!” 她终于明白阿玄恢复了一些理智,却没有告诉她的原因了。 显然丧尸那只有核桃大的脑子里,觉得如果变成了正常人,就不会再被沈望舒抱在怀里舔舔蹭蹭了。 就为了多占点儿便宜,竟然就伪装自己什么都没想起来。 很好……这真的很阿玄。 沈望舒想到阿玄一直以来最喜欢,最充满热情并且喜欢搜搜各种花样的运动,看了看怀里埋头小声儿哼哼的阿玄。 他什么都记起来,可是还是习惯对她撒娇。 沈望舒用复杂的表情抱住了前特种兵,现丧尸心虚的大脑袋。 “既然你什么都想起来了……”她慢吞吞地说道。 “不!分,床!”阿玄猛地抬头,用力地用凶狠狰狞的表情说道。 他抬头的速度太快,僵硬的脖子都发出咔吧一声。他的表情太扭曲,似乎沈望舒拒绝就要把她吃掉。 沈望舒无语地看着这个高大沉重的黑发男人。她感到这丧尸似乎是为了讨好自己,脸上露出灵机一动的表情,一双冰冷的手在她的身上轻柔地抚摸起来。他垂头,隔着自己的衣服亲吻她的身体,将自己强壮的身体在她的身上磨磨蹭蹭。他挤进她的双腿间,用力地分开她的腿。 沈望舒看着卖力讨好自己的丧尸。 她默默地怀疑了一下之前严峻沉默的特种兵。 理智和回忆是不能做假的,只能说……这辈子的阿玄,就算是活着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么一个喜欢讨好人的家伙。 大概是他和沈望舒相处的时间太短,也或者是死亡就在眼前,叫他压抑了本性,也或者是这家伙本来就希望……死前给沈望舒留下一个好形象。 所以才会那么稳妥可靠, 如今重新恢复,本性就透过丧尸本不多的自制力,暴露无形。 不过这还是外头呢,越野车的车窗也是透明的,沈望舒虽然被丧尸撩拨得浑身发软,也没有想法在基地外面就上演一场活春宫。 丧尸冰冷的嘴唇已经一啄一啄地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沈望舒看着这个狗胆包天竟然敢掀起自己衣摆探头进去,还伸出舌头来舔/舐,用舌尖儿在她的小腹上转圈并且发出轻微声响的丧尸,突然冷笑了一声,从一旁抓过来一件外套摁住了这家伙的脑袋。 她踹了这丧尸一脚,把他从自己身上一脚踹开,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服。 阿玄很小心,没有咬破自己的皮肤,显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不能轻易叫她受伤感染的了。 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阿玄默默地垂着自己的大脑袋做认罪状。 他就知道,果然,一旦开始恢复从前的记忆,就会被一脚踹开的。 “不会分床。”沈望舒坚决否认这丧尸有些粗糙的舌尖儿舔舐自己小腹的时候叫她身体里生出一种不能磨灭的火,她哼了一声,看阿玄老实地看着自己,很无辜很良尸的样子,又觉得不能这么简单饶了他。 她微笑了一下,在丧尸又要兴高采烈地甩着看不见的尾巴扑过来的时候,双手握住方向盘猛地踩下了油门,无情地说道,“咱们还住在一起,不过我睡床,你……” 她扭头妩媚一笑,伸出手指点了点丧尸冰冷的额头。 “你睡地板。” 阿玄正要握住沈望舒的手指塞进嘴里舔舔,听到这个顿时僵硬了。 他急得脸上狰狞,还说不出来,不得不大声嚎叫抗议起来。 “不听话啊。”沈望舒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丧尸猛地打了一个寒战,这一回是真的垂头丧气了。 舒舒的话……他怎么可能不听呢? “地……冷……”很久,他努力憋出一句话来,试图用哀兵政策博取同情。 “没关系,反正你已经是尸体了。”沈望舒轻快地说道。 丧尸继续垂头丧气,垂着大脑袋小声儿哼哼,却没有看到沈望舒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真心欢喜的笑容。 他恢复了神智,可是和他这样轻松地对话,沈望舒觉得自己的生命都变得明亮起来,那幸福和喜悦,叫她几乎忍不住地露出最大的笑容。 可是她笑容满面,却不肯叫阿玄看见,不然这个更加狡猾还会伪装自己天真纯良的丧尸一定会得寸进尺的。 她侧头看丧尸一脸认罪的样子,仿佛是在认真反省,忍不住眼睛都弯起来。她唯一的遗憾都已经不在了,那还有什么不幸福的事情呢?她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阿玄的头发,这丧尸似乎感觉到了自己被触碰,抬头,对上了沈望舒温柔缱绻的目光,眼睛霍然一亮。 “再也,不,敢!”他用力,努力在僵硬的脸上挤出真诚的表情。 “真的?”沈望舒问道。 丧尸不说话,三根手指头竖起,虔诚指天。 沈望舒忍不住笑了。 看见她笑了,阿玄更加兴奋,他抱住沈望舒,却连累越野车在基地的道路上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几乎撞上一旁的垃圾箱。 沈望舒一边推着他热情的大脑袋,一边急忙认真开车,一直回了家里,方才跳下车。她推开车门就看见今天南岚和阿光已经回了家里,两个人正在帮宁父和宁母收拾红薯苗。红薯苗有些参差不齐,看起来卖相不怎么好,不过宁家从前是富商,哪儿种过地呢? 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叫人很惊喜了。 沈望舒急忙走过去,用异能给红薯地浇水。 “今天怎么样?”南岚从红薯苗里走出来,一边用沈望舒给她的水系异能洗手,一边问道。 她和阿光也在和沈望舒一样忙着救人,她又比沈望舒更可靠沉稳,因此在基地被很多人推崇。 已经有人偷偷儿管南岚叫烈火女王了。 当然,只有沈望舒知道,南岚听到这么个称呼之后,脸色是多么铁青。 她似乎很不喜欢中二风,被这个称呼刺激得几乎要吐出来。 倒是阿光还正常一些,光明者这个称呼,确实少了几分装得太过会被人抽的感觉。 沈望舒只庆幸基地里的幸存者没有给自己安一个清水女神的称呼。 她被人称作“宁小姐”。或许这个基地姓宁的女孩子很多,可是如果提到宁小姐,总是不会被人认错。 至于阿玄,被人称作玄王,一个王字代表了他在基地无人是敌手的地位,更代表着基地里的人对他的认同。 他总是冲杀在和丧尸战斗的第一线,从不退缩,从不畏惧,也从来会站在所有人的前方守护着众人,这就如同一个王者,率领着自己的麾下,成为他们的敬仰的存在。 沈望舒觉得这个称呼好极了,虽然南岚总是嫌弃这个称呼比烈火女王还恶心,不过沈望舒觉得这是发自内心的深深的嫉妒,并且坚决地不肯理会。在这个连阿土都有“山岳者”的名号的末世,玄王怎么了?! 更何况,阿玄确实救了很多人。 没有阿玄,只凭着南岚和阿光,可以和高阶丧尸相抗衡,可是基地也不会有如今的规模。 没有他们大胆地更多占据丧尸的空间,甚至远离基地去接收幸存者,基地也不会这么短的时间就会这么繁荣。 如果没有阿玄,基地会更加龟缩,而不是主动出击。 有阿玄在的时候,也确实会叫和丧尸战斗的人们生出更多的勇气。 沈望舒觉得阿玄实至名归。 “有人在外面求救,还知道燃烧衣物用烟来给咱们指路,挺聪明的。一个小姑娘给的,你尝尝。”沈望舒笑着把那包糖果塞进南岚的手里,看她纠结了一下忍着不喜欢吃了一个,知道她是在珍惜那些幸存者的心意,就笑着说道,“这可比抽烟强多了。” 南岚的烟瘾不大,不过思考或是清闲的时候总是喜欢叼一颗。虽然沈望舒觉得南岚吸烟的样子很好看,不过能不吸烟就不吸烟是不是? 她收集了很多的香烟,不过那都是为了日后卖钱的。 “呵……”阿光殷勤地从自己的口袋里翻出香烟,顺便躲在沈望舒的背后露出得意的笑容。 果然,南岚赞赏地摸了摸他的头。 她和阿光这段时间一起行动,对这个从前救下来的小子多了几分认同,当做可以交托后背的同伴。 阿光羞涩了,扭着自己的衣角,顺便对沈望舒露出“你很不识相”的表情。 这个时候,电灯泡不是应该自动退散的么? “没受伤吧?”宁父和宁母也擦了手从红薯苗中央小心翼翼地走出来,他看到阿玄正从越野车上跳下来,就笑着招呼道,“阿玄是不是也没有受伤?” 丧尸是不需要担心受伤的,特别是阿玄的伤口还可以在吸取晶核能量之后痊愈,可是每次他回来,宁父总是要挂心地问一句,和询问沈望舒几个没有不同,沈望舒几个成为基地的顶级战力,宁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可是他推辞了所有热情的邀请。 他最近就关门在家侍弄这些红薯。 “……谢,伯,父……”阿玄用沈望舒所见过的最稳妥的脚步走过来,礼貌地说道。 他看起来身体挺拔,高大威严,充满了叫人信任的沉稳有力,脸上的表情也严肃极了。 完全没有在沈望舒面前的讨好和跳脱。 他甚至弯了望自己僵硬的身体,仿佛是在对宁父致敬。 还是个演技派。 沈望舒无语扭头,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个丧尸很狡猾啊! “哦,完全不……”宁父正下意识地摆手回答这个问题,突然手停住了。 他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呆呆地看住眼前身材高大内敛的黑发男人。 “你你你!”怎么会说话了? 突兀而来的回应叫宁父当场就凌乱了,脸手上的小铲子都当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阿玄会说话对人的冲击太大了,虽然末世之后什么都变得玄幻起来,宁父也自认见多识广什么都不会惊讶,可是一个丧尸能说话,还会彬彬有礼顿时就叫宁父无法思考。他不知道身后的南岚几个也都用扭曲的眼神看着阿玄,张着一张嘴很愚蠢地看了阿玄很久,方才十分纠结地问道,“你怎么会说话了呢?” “岳父。”丧尸这一句叫得字正腔圆极了。 从一开始的伯父,顿时就变成了更亲近的岳父。 沈望舒噗嗤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啊,啊……”宁父没有意识地回应了两声,之后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这个……”被一个丧尸礼貌恭敬地叫着岳父的心情,没有经历过的人一定不会知道。 宁父觉得自己苦逼死了,然而看到自己面前虽然依旧眼睛灰白,嘴里的牙齿尖利,可是立在那里如同一座山岳一般威势赫赫的黑发男人,又觉得他似乎和从前那个只会打滚儿的丧尸又不一样了。他能思考,也知道人类的礼仪,更有从前的记忆,那这个人和从前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宁父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 “哎!”他纠结了一下,就认了阿玄对自己的称呼。 反正在他的心里,阿玄确实是他女儿的丈夫。 从前那么恶劣的丧尸都忍受了,如今这么孝顺恭敬的女婿怎么能撒手呢? 他眉开眼笑起来,还伸手拍了拍阿玄的肩膀,露出一个慈爱的表情。 “……妈。”阿玄对宁父微微躬身,之后又冲着宁母唤道。 “哎!”宁母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觉得自家闺女真是守得云开了,她才不管阿玄是丧尸还是人类,只知道他对自己的女儿好,就比什么都重要。 她比宁父答应得还快,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拉着阿玄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这些时间的感激,见阿玄礼貌地听着,没有半分不耐,懂事得叫人心都化了。都说岳母看女婿怎么看怎么喜欢,宁母越看阿玄越觉得喜悦。 院子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他嗓子不好,别叫他说太多的话。”见阿玄时不时嘶哑地应一声听着宁父宁母的话,沈望舒虽然知道丧尸狡猾,还是笑着说道。 “对对对。”宁母连连点头。 “他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这个也太快了,似乎一下子就开窍了似的,南岚总觉得这里头怪怪的,压在沈望舒的肩膀上好奇地问道,“看起来还真是人模狗样儿的。” 她随意地将有力的手臂搭在沈望舒柔弱的肩膀上,阿玄只是含笑看了一眼,在宁父宁母的面前很老实的样子。可是他却不肯叫南岚和阿光几个的名字,看到宁父宁母开开心心带着他往屋里去,看到两个老人在前面,他突然转头。 他用最凶狠的表情,龇牙最南岚露出一个威胁的动作。 那种凶狠,还和丧尸一模一样。 南岚把手臂从沈望舒的肩膀上拿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对自己冷笑的阿玄。 “我觉得,这丧尸有了脑子,不是一件叫人愉快的事情。”特别是眼前这个,在长辈们面前装乖巧孝顺,回头竟然敢对南岚更加凶狠,这两面派也没有这样离谱的是不是?南岚觉得糟心极了,见沈望舒脸上带着笑意,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别太宠着他。” 再宠着护着,这丧尸简直就要上天! 南岚心里冷哼了一声,快步上前走在宁母的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 “岚岚怎么了?”宁母喜气洋洋地问道。 “没什么。”南岚本要叫宁母去看表里不一的丧尸,突然觉得告状没意思,垂目说道。 “阿玄的牙真白。”阿光急忙拉着宁母去看阿玄对自己龇牙要吃了自己的样子。 “牙好,胃口就好。”沈望舒走过来拦住宁母的目光,叫丧尸僵硬的脸上因威胁太过一时收不回去的表情被自己隐藏,意味深长地看着阿光。 光明者遭受到人生中最大的威胁,默默地闭嘴,眼里带着晶莹的泪花儿躲到了南岚的身后,顺便一双白皙的手,拉住了南岚的衣摆仿佛在寻求庇护。 “别太过分啊。”南岚当然要挺身而出关照小弟。 沈望舒笑着看了一眼阿光,又有趣地看了看南岚。 南岚一身鸡皮疙瘩差点儿被她看出来,她直觉沈望舒不怀好意,可是却不知哪里不对。她下意识地垂头看了看阿光,就见这个清秀的少年正仰头看着自己,眼里仿佛有星光坠落。她皱了皱眉,摸了摸阿光柔软的头发,回头看了看正在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笑容的阿玄,突然打了一个寒战快步走进了屋子里。 脸色僵硬的男人偏偏要微笑,那笑容真是难看极了。 不过阿玄恢复记忆与理智对于宁家来说确实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事,这天晚上,阿土回家之后就开始了自己伟大的厨房生涯。 沈望舒贡献出了很多的空间里储备的食材,阿土大喜,也不问这些食材的来源,就做了一桌儿很丰盛的菜色。他显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对于沈望舒给自己的这些基地不常见的食材完全不问来历。连阿光也只顾着扒着桌子看着晚饭流口水。 沈望舒和南岚对视了一眼,都很无奈。 她拿出这些食材,就是和南岚讨论过的。 这些时间阿土和阿光是很可靠的人,已经清楚地知道了,既然这样,瞒着一个空间的事情也挺没有意思的。 不过突兀地告诉两个人自己有个空间,南岚想得多,觉得很唐突,提议绕个弯子,叫阿土提问。 沈望舒觉得南岚想得多,不过也不在意这些,却没有想到阿土除了吃,真的完全没有好奇心。 还有心眼儿很多的阿光,为什么也不问? 她咳了一声,和一家人坐在饭桌旁,看着阿玄身姿笔挺地坐在自己的身边。她觉得空间也不需要隐瞒了。因为对于强者来说,空间的用处也不过是能多储备一点东西罢了。她张了张嘴,正要对把眼睛都专注地落在一盘清蒸鱼上的阿土说说关于空间的问题,就听见小院子外的门铃响起来,阿光急忙去开门,就见宋磊穿着一件漆黑的战斗服英姿勃勃地走了进来。 沈望舒顺手给阿玄戴上墨镜,后者还熟练地推了推眼镜腿。 “伯父伯母,我过来蹭饭。”宋磊觉得阿玄特别奇怪。 这个男人就算是在家里,吃着饭还戴着墨镜? 这不是有病么。 他心里腹诽,又觉得仿佛有一双眼睛透过那双墨镜恶狠狠地看着自己。不过他多少心虚,盖因之前试图有那么一刹那想要挖这位的墙角来着。 不过宋磊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被沈望舒拒绝,就不再纠缠,英俊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尴尬,然而在宁父叫他落座的时候,就坐在了离沈望舒最远的一个座位上。他的身边正坐着南岚,他便对南岚微微颔首说道,“之前你的战斗我看了,巾帼不让须眉!” 虽然沈望舒也是异能者,不过只能算是后勤,而南岚却是战斗的主力。 烈烈燃烧,仿佛永不熄灭的火焰,照亮了很多人的心。 “我家岚岚不仅会打丧尸,还很孝顺,和气。”宁母就笑着说道。 她始终觉得宋磊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宋磊在宁父宁母期待的目光里飞快地点了点头,全程和南岚的表情保持同步。 全都面无表情。 “呵……”阿玄就在一旁发出一声嘶哑的笑声。 南岚继续面无表情,可是手里已经开始酝酿火光了。 “闭嘴吃饭。”沈望舒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口清蒸鱼,左右这丧尸连晶核都能消化,吃点儿鱼也不算什么。不过她感到丧尸的委屈巴巴的表情透过墨镜几乎成为实质地落在自己的脸上,顿时无奈捂脸。 她不得不伸手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脸,看他凑过来,又亲了一口,才把这丧尸给哄得重新高兴起来。她叫这丧尸在桌子底下勾着自己的衣摆,吃了两口菜才对宋磊问道,“难道有我们要出的任务?” 宋磊可不是一个什么时候都来蹭饭的人。 宋磊的目光在桌子上一份白糖西红柿上专注了一下,这才点头,露出几分认真。 “基地的人越来越多了,人一多就爱生病。”他见宁父露出惊容,急忙安慰地说道,“不是丧尸病毒,而是各种普通的疾病。”看到宁父安心,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夹了一块新鲜水灵的西红柿塞进嘴里。 酸甜可口的果子被他咬出了一嘴的水,他很久没吃水果了,对从前看都不会看的西红柿都觉得转不开眼睛,绷住了脸用严峻的表情不着痕迹地再次夹了一块放在碗里,这才继续说道,“基地的医生够用,不过药品短缺,还有人病得很严重,需要有些医疗器材,基地也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垂了垂眼睛。 沈望舒顿时懂了。 “你们要去市里的医院?”她皱眉问道。 基地当初建立的时候,不敢建立在人口密集的一线城市,不然一个丧尸潮过来,整个基地也就毁了。 基地坐落在几个三线小城市的中间位置,因为人口不多,因此丧尸的压力也小了很多,平常去搜索的城市也只不过是这几个小城市。 不过小城市的医疗条件显然不能和大城市相比,沈望舒敏锐地察觉宋磊这回只怕是要去大城市了。大城市的药品和医疗器械都更丰富一些,不过危险也大得多。在这个小城市都诞生了高阶丧尸的末世,大城市里都不用想就知道多危险。 因此,沈望舒和南岚的表情都凝重起来。 “如果可以,我们想去看看。”这几个小城市里连简单的手术台上的设备都不齐全,宋磊咬着牙说道。 他几乎不敢看倒吸了一口气的宁父和宁母。 “如果可以,玄兄是不是可以……”阿玄干掉丧尸的干脆利落,还有他在丧尸中如鱼得水的穿行,都叫宋磊很重视。 虽然阿玄在竭力隐瞒,可是他已经发现,似乎丧尸很畏惧阿玄的样子,当他出现甚至会不自觉地退开。 大城市的丧尸铺天盖地,宋磊也希望能借助阿玄的能力。 在他看来,阿玄这份能力,或许就是他所具备的异能。 阿玄不承认自己这种异能,大概是因为很担心被人看重这异能,把他当做敢死队。 沈望舒得感谢宋磊的脑补,把阿玄的诡异都用科学来解释了一番,不过这个时候却沉着脸不说话。 “不行。”她垂目冷淡地说道。 “什么?”宋磊震惊地看着她。 他从没想过,在幸存者嘴里口耳相传,有着最仁爱之心的宁柔,竟然断然拒绝帮助他们。 他嘴角动了动,见阿玄扭头安静地看着沈望舒,就知道她才是能做主的人。她如果同意,阿玄一定会跟着自己去搜索物资。如果沈望舒不同意,阿玄就绝不会迈出这个院子一步。他顾不得吃西红柿,放下筷子皱眉说道,“宁小姐,这件事是为了所有的幸存者,是为了很多人的生命。” “那又怎么样?”沈望舒的反问却凉薄极了。 她不笑了,看着宋磊,柔弱如水的脸变得冰冷。 “那又怎么样?”宋磊几乎要被这个问题气得站起来。 “那是人命!许许多多的人命!”他压低了声音,在寂静的气氛里吼道。 “难道我家阿玄的就不是命?”沈望舒讥讽地看着诧异的宋磊,轻声说道,“医疗器械,药品,怎么就不能去小城市搜索?这是末世了,什么不能凑合着用?非要用最好最先进的?前些年那些医生,没有最好的设备,依然能做最好的手术。明明知道那是一条死路,你们却在拿人命往里填。不仅是阿玄的,还有更多人的。”她淡淡地说道,“难道那些去搜索药品的不是命?如果生死关头,非那些医疗器材不可,我什么都不会说。可是这么矫情,恕我不能同意。” 如果只有前往大城市这一条路,沈望舒或许会考虑,可是看看宋磊说的这是什么话。 小地方的医疗器械看不上,要去大城市送死。 这是有病么? “玄兄觉得呢?”宋磊闭了闭眼,有些失望。 他出身军方,习惯了命令和以平民为先,从没想过竟然还有沈望舒这样只考虑自己的人。 可是他更明白的是,这几位都不是军方的人,也没有义务跟着自己去送死。 他有些期待地看着阿玄。 一个男人,被女人做主这种事,难道真的不会在心里不痛快? “不……去!”阿玄用嘶哑的声音回答了他的期待,完全没有被女人支配的丢脸感觉。 正相反,丧尸被墨镜掩盖了大半张脸的俊容,还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 “心疼,我!”他指了指脸色顿时扭曲的宋磊,虽然声音沙沙的很难听,却流畅到了极点。 “嫉妒去吧!”丧尸恶狠狠地说道。 第68章 至死不渝的爱(十二) 宁父用震惊的表情看住了方才还很沉稳的阿玄。 丧尸猛地一抖,努力压制脸上的得意。 “嘶……被,关,心……开心!”他对宁父稳重地颔首说道。 宁父在他肃容……当然丧尸也做不出什么高难度的表情,不过宁父还是觉得,已经恢复意识的阿玄,不会再如同之前那样小气。 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说实话,谁愿意叫自家女婿去出很危险的任务呢?特别是阿玄现在已经开始好转了,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谁愿意叫女婿去送死?在宁父看来,这并不是自私,而是人之常情。 虽然阿玄是丧尸,对普通的丧尸有天然的压制,可是宁父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高等级的丧尸中似乎也有争斗,就如同在别墅区的时候,阿玄不就是在和南岚一行人前往市里的超市,和丧尸战斗之后受了很严重的伤么?阿玄并不是一定能够在面对丧尸的时候占到便宜的,那么宁父就不愿意叫阿玄去这么危险的任务。而且沈望舒说的有道理极了。想要收集药品,并不是只能去大城市。 更何况,各地的药厂大部分都会设在城市的郊区,厂区的人员会更少,想必会更容易收集药品。 还有医疗器械,也并不是大城市的医院里才有。 多下点功夫,通过资料或是保存的网络,查一查哪里有药材器械的库房,难道很难么? 就算很难,难道不比人命更轻松一些? 每次基地要酝酿大型的任务,都会有人牺牲,那都是人命,为什么不去珍惜? 不管是平民,还是士兵,或是异能者,没有分别,那都是生命。 宁父觉得自己老了,不能明白这些人的想法,可是他却不能眼看着自家的几个孩子因为这些过分的任务被送去经历危险。 他叹了一声,见宋磊很不自在,便摇头说道,“这么个末世,活下来的人本来就不容易,何必自己要去送命?我知道你们这些保家卫国的从来不怕死,可是无谓的牺牲,看起来也很不值得。”他把自己的想法和宋磊说了,见这个英俊的青年沉思了一番和自己道谢,便笑了。 宋磊从前没有想过那么多,只觉得缺了什么就去搜索,没有想过,还有药厂或者一些医疗库房可以选择。 他也不是天生爱玩儿命的,有了更好的选择,当然不会再继续纠结,郑重和宁父道谢,匆匆地走了。 “你和宋磊不太合适。”宁母沉默了片刻,就对南岚说道。 南岚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和他没有关系。”她温顺地说道。 “那就好。”宁母就微笑地摸了摸南岚的手背儿,轻声说道,“这孩子是个一心为普通人的,也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一心为公,他会是个英雄,不过却不会是一个好丈夫。” 她有些感慨,见南岚做出侧耳倾听的样子,就叹气说道,“护得住妻子,爱护妻子,能撑起一个家的,才是一个好丈夫。”就和阿玄一样,他是个丧尸,还有很多的缺点,还喜欢和沈望舒闹脾气,可是宁母却觉得阿玄是一个很好的丈夫。 宋磊就算了。 “以后还有更好的。”她摆手说道。 南岚隐蔽地松了一口气。 大龄女青年被逼婚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阿光的脸上就露出一抹得意,很有心机地说道,“老大这么优秀,一般男人配不上她,咱们得慢慢儿找。”最好找个七八年的,等光明者长大了,绝对是一个好丈夫。 他狡猾地微笑,趴在桌上安静地看着南岚,眼睛里满满地都是她,似乎少看一眼都不能。沈望舒扫过他,却把目光落在了绷着脸维持一张正义表情的阿玄的身上。 她今天经历了很大的刺激,因此也不和家人客套,拉着阿玄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回到房间,挺拔而沉稳的男人就一下子把她扑倒在床上,蹭来蹭去,还伸出自己的舌头热情地给沈望舒洗脸。这种绝对的反差叫沈望舒惊呆了。 “舒!舒!”阿玄抱着沈望舒,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今天沈望舒为了他的安危可以拒绝宋磊的样子,叫他特别喜欢。 他忍不住蹭着沈望舒柔软的身体,见她义正言辞地要推开自己,灰白的眼睛里露出一抹狡猾。 他艰难地在沈望舒的身上动了动,握住她的手,沿着自己的小腹往下探去。 “做什么?!”沈望舒摸到一处禁忌之处,顿时震惊了。 丧尸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把沈望舒的手再次压了压。 别以为丧尸脑子小就记不住,想当初是谁坐在懵懂的丧尸腿上,就这么摸来摸去的呢? 阿玄知道自己是个丧尸,可是明明他已经是身体冰冷的丧尸,却在沈望舒的手按下来的时候,变得充满了难耐的渴望。 他不明白自己一个丧尸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渴望,可是看到自己微微颤动的身体,却又觉得什么都可以理解。他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在沈望舒已经不能言语的表情里握着她的手,按照记忆里的样子,在那里揉搓抚弄,本来没有感觉的身体仿佛是有什么在复苏。 可是片刻之后,丧尸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他一把抓下脸上的墨镜,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某处。 他的身上有感觉,也有想要将沈望舒揉搓到自己身体里的冲动,可是那里却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 丧尸惊呆了。 沈望舒却噗嗤一声笑了。 “没事儿,大概是能量不足,等你再升级两次,大概就可以了。”这个……这个时候笑真的很对不住丧尸,可是看到阿玄脸上那莫名的震惊与狰狞的时候,沈望舒实在是忍不住了。她笑得扑在床上,笑得哽咽地说道,“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阿玄似乎是想要做一点少儿不宜的事情,谁知道自己硬件跟不上呢?她看着阿玄不敢置信地艰难脱了长裤,顿时大笑出声。 阿玄耳边都是沈望舒的笑声,慢慢地,脸上露出一抹羞愤。 有什么,是在和妻子洞房的时候被嘲笑更叫人生气的呢? 大概只有……他不行可以比拟了。 “很,快!”他恶狠狠地握住僵硬的拳头,表示很快就会重振雄风。 为了这个,他决定去多清剿高级丧尸,吞噬晶核早日升级。 这可关系到他一生的幸福。 “这个真不急,慢慢来,啊!”沈望舒看到阿玄委屈地扑倒了自己,遗憾地摸了摸储备了不少套子却用不上的空间,抱住阿玄的头用力地亲了两下表示自己没有嫌弃他。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因为阿玄受到格外大的打击,因此沈望舒没有再提叫他睡地板,丧尸自然也不会主动放弃自己的福利,一转头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抱着沈望舒一同睡了。他并不需要睡觉,只是抱着趴在自己怀里可以安心入睡的沈望舒,目光温柔。 他垂下自己的头,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 就算沈望舒的眼角没有眼泪,可是他还是伸出手抹过她的眼角。 他记得她抱着自己哭泣的样子,也知道自己成为丧尸,她是多么痛苦。 可是他还是会一直守着她,叫她什么都不必害怕。 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小心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叫沈望舒睡得更舒服一些。 沈望舒果然一觉睡到天亮。 她才起床,还不知道要和阿玄今天做什么,就听说基地的不远处又有幸存者发来了求救的信号。 对于幸存者,沈望舒还是愿意去解救的,特别是在经历过昨天的挫折之后,阿玄已经对外面的晶核跃跃欲试,非常想要干掉更多的丧尸给自己升级一下了。这次的信号很急切,似乎很快就要坚持不住,沈望舒记得那里还有一个城镇,里面还有一些物资可以收集,因此接下了这个任务。 南岚和阿光今天没有什么事情,和她一起去散心。 说起来,他们已经是高阶异能者,对付那些丧尸并不算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阿土依旧留在家里守着宁父和宁母。 沈望舒给他留下了一袋子的排骨,看到光头大汉眼睛亮了。 他殷勤地追出来叫沈望舒早点儿回家吃糖醋排骨,捧着这一口袋就虔诚地往厨房去了。沈望舒笑着和南岚同车,三人一丧尸只开了一辆越野车,风驰电掣地向着目标而去。 这一路阿玄的威压开路,很少有低阶的丧尸冒出来找死,只有那些自持和阿玄差不多的丧尸才会对这威压不感冒,被人类的香味给吸引出来。不过迎接他们的当头就是一记光系异能,阿光的异能不久前再次升级,就算是高阶丧尸碰到,也难逃被分解。 从阿光的光系异能之下死里逃生的,还会挨南岚的一个火球。 南岚将从前很大的火球压缩得更小,可是能量却更加爆烈,充斥着沈望舒感到畏惧的灼热高温。 一火球之下,几乎所有已经艰难挨过光系异能的丧尸,都得被烧成骨灰。 只是救人如救火,来不及收集晶核,沈望舒将这条路记下来,等着回程的时候收集。 这次救援的幸存者都躲在城镇的一个库房里,这个库房很结实,大门是自动铁门,如今已经被放下来。唯二的两扇窗户外都是很粗的铁栅栏,因此就算库房的外面围拢着很多的丧尸,可是却不得起门而入。 沈望舒看到四处都是低阶的丧尸,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是却隐隐觉得哪里叫她坐立不安。似乎从越野车开向这个库房的方向,自己这辆车就被死死地盯住。 她从车里探出身来四处戒备,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只有库房处那密密麻麻的丧尸在晃动。 阿玄皱着眉头,微微侧头似乎在搜索什么。 “怎么了?”南岚直觉地感到很不舒坦。 “感觉有人看着咱们似的。”沈望舒坐回车子里,喃喃地说道。 “阿玄发现什么没有?”南岚侧头问道。 这个时候不是和南岚闹脾气的,阿玄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察觉,可是却嘶哑地说道,“有,人。” 他没有发现有人,可是自己的每一处神经,都在反馈告诉他,他们被盯上了。 “小心点,没准儿是个难缠的货色。”不管究竟是丧尸还是活人盯住他们,可是能叫阿玄都察觉不出来,那就很叫人警惕了。 南岚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阿光已经在手里环绕着一个明明灭灭的光团,越野车转眼就到了库房的门前。情况还不明朗,因此沈望舒压住了阿光的手,自己的手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球。她是几个人里最弱的那一个,在这个时候就该出面,顺便保证南岚的战力。 水系异能对丧尸来说很少有杀伤性的办法,沈望舒唯一的办法,就是冲击。 巨大的水球化作以高速向着丧尸之中冲击而去,呼啸着将他们冲击到了墙上。 她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丧尸一时站不起来,彼此踩踏,才要继续动手,却见阿光抬手砸出去一个光团。 在挣扎想要爬起来的丧尸们瞬间消失。 沈望舒转头看着阿光。 清秀的少年一边吸取晶核里的能量,一边对沈望舒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太慢了。”他小声儿说道。 沈望舒才不和只敢暗恋的小鬼头一般计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微笑来回答他。 阿玄正在警惕地警戒四周,威胁地对阿光嘶吼了一声,就见库房的自动铁门一下子就打开了,之后,有几十个活人兴奋地跑了出来。 他们看到了阿光方才的英姿,感激涕零地围在车边对阿光道谢。他们的精神都不是很好,人也消瘦,显然在末世里的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好。不过似乎是经历过生死,他们都对沈望舒一行人报以感谢,甚至有人热情地往阿光的手里塞一些过期的食物。 对于他们来说,食物是最好的感激礼物了。 阿光打从自己被南岚从车顶上救下来就没吃过过期食品,当然不会吃这种东西,不过他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坚决地拒绝了幸存者的感激。 “都是我应该做的。”他羞涩一笑,充满了圣洁的感情。 一时对阿光的称赞从四面八方传来,沈望舒听得眼角抽搐,几乎不认识这些赞美里的人了。 她正听着四周的赞美,却突然听到一个充满了诧异的女子的声音传来。这女子的声音清越熟悉,透过了那些嗡嗡的赞美传入沈望舒的耳朵。 “光明者?!” 这声惊呼叫沈望舒霍然抬眼。 她顺着这个声音看了过去,就看见远远的正有一个梳着利落马尾的女子,她手里扶着一个纤弱单薄的女人,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仿佛不敢相信的样子。这个女人有着一张坚定而妍丽的脸孔,熟悉得叫沈望舒想无视都难。她安静地看了那个脸上惊疑不定,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光明者会出现在这里的女人,突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竟然是宋希。 她竟然没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虽然沈望舒嘴上不说,可是一直都在惦记着宋希这个好朋友。 这姑娘对她一往情深,非要弄死她的狠绝,叫她到死都不能忘记。 末世之后宋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直都叫沈望舒把她的生死放在心上,她甚至之后和南岚阿玄一起前往了一次当初的那个商场搜寻宋希的下落。 只可惜时间过得太久,宋希的踪影全无,也不知是逃离了商场还是变成丧尸跟着丧尸潮离开,又或者是被丧尸给吃了。不过沈望舒发现之前的库房有被撬压过的痕迹,然而那把很大很结实的锁头抵御住了,没有被撬开。 她还看到有一个铁棍被胡乱地丢在地上,显然是被人仓促地丢下。 看这个样子,大概宋希是跑了。 她还活着,可是沈望舒却不知去哪里找她。 国家这么大,丧尸这么密集,基地还有这么多,如果不是自投罗网,她真的不好查到宋希到底去了哪里。 然而她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简单地就和宋希重逢。 她坐在越野车里,身边是戒备警惕的阿玄,前面是两个高阶异能者南岚和阿光,她躲在最安全的堡垒之后,用好整以暇的目光看着曾经用高高在上,总是看不起自己软弱的女人。 她看起来过得很不好,消瘦得厉害,蓬头垢面似乎很久都没有洗过澡了。她的衣服也很破旧,整个人狼狈得似乎像个乞丐一样。她的神色很仓皇,虽然努力露出镇定的表情,可是神经质地握着一把长刀的手却出卖了她。 那只刀子上的手青筋毕露。 她正用惊讶的目光看向越野车,看了看笑容腼腆羞涩的阿光,目光落在了阿光身边一脸镇定的南岚身上,微微一怔。 她的脸上露出久别重逢的笑容,然而刚刚要走过来,却看到了坐在南岚身后,趴在她的车靠背上的沈望舒。 笑容如水的女人,她趴在前方那个一头短发精明干练的女人的肩膀上说着什么,那个女人微微侧头,脸上有不容错辨的纵容和维护。 宋希正要前行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了下来,用惊恐的眼神看着那个温柔柔顺的女人。 竟然是宁柔。 她没死! 她想到将宁柔骗到商场的事情,再看看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曾经的朋友,眼里露出几分震惊。 当初在商场找不到宁柔的时候,她就担心过宁柔没死。不过宁柔是个软弱胆小的家伙,就算没有被丧尸一口咬死在末世爆发的第一时间,想要从人员密集的商场逃脱安全回到自己的家里也太难了。宋希完全没有想过宁柔没死的问题,只是遗憾她不知道死在哪里,连空间和商场仓库的钥匙都不见了。 她只是遗憾了一下,本想把物资撬开多带一些前往宁家的别墅,没有想到那库房那么结实,没等她撬开,更大的丧尸潮就爆发了。 她仓皇地从商场逃离,本想要去宁家别墅,可是当她想到自己没有空间也没有异能,那么更重要的就不是宁家别墅的越野车和汽油,而是寻找一个靠山。 她匆匆去解救光明者,想要在光明者强大之前就和他结交友谊,成为自己的保护者。 因为所有高阶的异能者里,光明者的评价最为极端。 这个传说中笑容羞涩的清秀少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把自己的性命双手奉上,可是痛恨一个人的时候,却可以笑着痛下杀手。宋希上辈子还远远没有达到光明者的高度,只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她只知道他睚眦必报,亲手弄死了自己的生父和生父的外室母子。可是他对朋友却有很好,只要是他承认的朋友,都被他保护得严密。 宋希也知道,光明者就被他的父亲抛弃在离这里不远的公路上。 她急切地去救人,可是叫她诧异的,是她赶在光明者曾经说过自己被救下的时间之前赶到,可是光明者却不见踪影。 他已经被人带走了。 那时巨大的恐惧几乎击垮了宋希,她没有异能,也没有空间,只有自己在路上随意开着的一辆车子,还有路上收集的一点物资。 唯一幸运的,是她早就经历过一次末世,因此在第一时间就从面对从地上爬起来的尸体时不再恐惧,也可以很干脆地把丧尸打碎脑袋。她收集了不少的晶核,不过因为她不喜欢弱者,因此一路上没有什么同行的同伴,紧赶慢赶地带着最后的希望前来旭日基地。 这是她生存下来的最后的希望。 她觉得重生之后什么都变得更糟糕了。 上辈子虽然也很艰苦,可是有宁柔的空间叫他们吃穿不愁,又南岚的火系异能保护着他们,宋希其实过得很安稳。 可是这辈子的颠沛流离,叫宋希吃遍了苦头。她又是一个孤身的女人,在路上几乎差点儿被几个男人抓住,如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如果被抓住,她只怕也会变成那些公路荒野里的一具尸体,受尽□□之后连命都保不住。 她一路战战兢兢地前往基地,最后在半路遇到了这群幸存者。这群人就是她所不屑的普通人,是没用的弱者,不过他们人数很多,那些在末世胡作非为的人总是不愿意招惹太多的人。因此她勉强加入了他们。可是这群弱者甚至连普通的丧尸都抵抗不了,如果不是其中一个精通电信,发送了求救信号,团灭也是分分钟的事情。不过宋希手里扶着的这个女人却有些来历。 她和丈夫是富商之家,储备非常充足,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化妆打扮,连儿子都养得水灵灵的。 宋希小心翼翼地讨好,从她的手里得了一些食物,没有叫自己饿肚子。 此时,她扶着这个女人,看到沈望舒之后,忍不住在颤抖。 “怎么了?”这个女人年纪不小了,可是却有一把好嗓子,转头询问脸色铁青的宋希。 “没什么,遇到两个朋友。”宋希说完这个,脸色豁然开朗。 她算计宁柔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别人,凭着宁柔那种单纯到几乎愚蠢的脑子,也想不到自己是在算计她。 毕竟,谁会想到自己能提前知道末世,然后利用末世来杀死自己的好朋友呢?宁柔离开商场,也只不过是因为发现出现了丧尸,而不是看穿了她。想到这里,宋希的表情就镇定了起来。她的性子就很果断,其实和南岚的性格很像。大概是宁柔是个温顺单纯的人,她本能地喜欢和自己截然相反的女孩子。 宋希是如此,南岚也是如此。 宋希的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推开了眼前的那些幸存者扑到了越野车前,眼里带着晶莹的泪水。 “柔柔!”她突然就哭了出来。 “宋希!”沈望舒只是靠在阿玄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然而南岚怫然变色。她总是很镇定沉稳的表情顿时就化作了一个憎恨的表情。 如果说宋希陷害宁柔去死叫她无法原谅,那么当末日来临,宋希却没有通知宁父宁母,差点儿叫他们死在丧尸的嘴里,就是南岚最憎恨的事情。 她曾经辗转反侧,只想把宋希找出来,把她千刀万剐。 “岚岚。”宋希察觉南岚的表情不对。上辈子南岚就是高阶异能者,被人敬仰看重。可是她却并不在意南岚的敌意,只用急切与惊喜的眼神去看着沈望舒。 她和南岚的性格相似,相处得很不好,如果不是有宁柔这个共同的朋友,平时根本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望舒。这个柔弱单纯的女人,这个时候还穿着十分干净轻便的衣服,虽然没有打扮,可是细微处却精心极了。 她的头发和脸都干净丰满,红润可爱的样子就知道过得很好。她安全地躲在南岚的身后,用天真无邪的表情和虚伪的善良面对那些艰难的幸存者。这种对生活的天真叫宋希厌恶得几乎要吐出来,更叫她气愤的是,光明者竟然和宁柔坐在一个车里,看起来关系很亲密。 为什么宁柔总是要和她作对,一定要抢走她的机会? 连光明者都被宁柔救走,难道宁柔想对她赶尽杀绝不成? 宋希很好地把恨意掩盖在自己的喜悦之下。 可是她还没有握住沈望舒的手,就被一支□□顶住了脑袋。 “我找你找得多辛苦,你知道么?”南岚的声音变得嘶哑,她的眼角泛红,也不在意那些幸存者在她用枪指住了宋希之后发出的尖叫和远离,压低了声音说道,“没良心的畜生!柔柔怎么会把你当做好朋友?”她看见宋希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是想不到自己敢当众杀人,冷酷地笑了一声,就要扣动扳机。可是宋希却在这个时候尖叫了一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宋希的表情变得震惊,她尖声叫道,“就因为我是个没用的普通人,所以你看不起普通人,连朋友都能杀?!” 她的尖叫,令幸存者们都对南岚露出畏惧与隐隐的谴责。 “跟我玩花样?”宋希的一句话就把南岚推到幸存者的对立面,然而南岚却只是冷笑了一声。 她从车窗伸出手,一把扣住了宋希的下颚低声说道,“我以为你早就明白,这是末世。”末世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就算宋希拉拢这么多幸存者又怎么样呢?只要南岚一天是高阶异能者,她就一天高高在上,不会在意这些普通人的话。这是个强者说了算的世界,弱者得到庇护,就不要对强者指手画脚。 就算有南岚的风言风语流传出去,又能怎么样? 难道她还担心自己的名誉? “这女人。”阿光一开始只是微笑看着,听到宋希指责南岚,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死死地看住了宋希一瞬,在她用求救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指尖儿一挑。 一道明光向着宋希打去,在她惊叫着躲避的瞬间猛地被一道风刃打偏! “住手!”远远地宋磊带着人驾车赶来,他站在车顶上,高高地举起自己的手,手上还有一道成型的风刃。 他的脸色严峻,在阿光陡然变得恼怒的表情里从刚刚停稳的车上跳下来,看了看惊叫倒地的宋希,再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南岚和阿光,怒声道,“你怎么能随便杀人?!”他一直以来都对宁家报以很大的好感,也愿意对他们的一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不代表他们可以随意杀害幸存者。 他并不知道宋希和沈望舒的纠葛,因此更加不明白阿光为什么要杀人。 “我以为时间过得这么久,宋先生应该相信我们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沈望舒坐在后排的车上,淡淡地说道。 宋磊一怔,下意识地松开了身后的宋希,并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宋希。 宁家人虽然有些不爱冒险,不过他和宁家人共事的时间更久,当然知道他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有冲突,那么…… 宋磊沉默起来,天性的沉稳和理智在他脑海里占据上风,叫他让出了背后的宋希。 “不要!”看到自己的保护者就因为沈望舒的一句话退开,宋希简直不能相信宁柔已经有了这样大的威信。 她当然认识宋磊,这个军方的代表在异能上永远不是第一位的,可是他在军方高层有着很大的势力,是最高层的直系子孙。这样的身份叫他的地位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异能者,并且能左右基地的很大一部分的权柄。他曾经也是宋希在意的人物,今天好不容易看到,她本以为能交上朋友,却被沈望舒的一句话就给逼退了。 宋希双脚发软,在沈望舒冷淡的目光里,第一次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亲手杀了宁柔。 她只不过想借刀杀人,没想到却留下了后患。 “柔柔,你为什么要杀我?”她不得不做最后的一次努力,战战兢兢地问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把我丢进丧尸堆儿里去的误会?末世来了,你连个电话都懒得给我爸妈打的误会?”沈望舒反问道。 “丧尸爆发我也不知道啊。”谁能想到这世上还有重生呢?宋希用茫然无辜的表情说道,“那天我只是想约你逛街,可是你不知道,为了找你,我也去过商场的啊!”她说的情真意切,可是沈望舒却觉得有趣极了。 那个几辈子加起来永远都说着最尖锐的话,从来不知道软化的宋希,竟然会示弱。她看着这个将宁柔置于死地的女人,微微地笑了一声。 “你说得不错。”她柔和了眉目,在宋希惊喜的目光里柔软地说道,“末日来了,你确实也不知道。” “你当然也不是故意要把我丢在商场,和丧尸独处的,是不是?”沈望舒温柔地问道。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宋希用力点头说道。 沈望舒叹了一口气,用温情的眼神看着宋希,摸了摸阿玄的手。 他脸色冷酷地从车上跳下来,一把扣住了宋希的手臂,把她踉踉跄跄地拖进了方才那个密闭的库房。 他伸手扣住铁门,将宋希踹进去,之后将铁门拉下一半,之后飞快地窜到更远处去,拖过来两个等级很高,奋力嘶吼的丧尸。 将这两个丧尸摁进库房,阿玄干脆地拉下了面前的铁门,将宋希惊恐到了扭曲的表情,遮挡在了铁门之后。 “我也不是故意的。”沈望舒笑了笑,无辜地说道。 第69章 至死不渝的爱(十三) “你想做什么?”南岚指尖儿火光点点,冷冷地指住了动了动身的宋磊。 她的眼里压抑着冰冷的火焰,仿佛如果宋磊敢为宋希说话,就要送他去死。 高大英俊的男人沉默地扫过笑得无辜的沈望舒,还有同时看向他的阿玄三个。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呵斥沈望舒当众杀人,下一刻就得下去陪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他沉默了很久,大手压在腰间,慢慢地放开了自己的□□摆了摆手,招呼一旁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幸存者跟自己上了后面基地的车,又想了想跳下了基地的车叫他们带着幸存者回去,一脸无奈地走过来。 “下一次不要影响这么坏。”他无奈地说道,“避着点人。” “知道了长官。”沈望舒不介意表示自己是个良民。 反正和她有仇的宋希已经被阿玄塞丧尸的嘴里了。 “她真的……”宋磊迟疑地问道,“真的害过你?” “不然我要她的命做什么?你当我是杀人狂?”沈望舒微微一顿,疑惑地看向阿光。 这个清秀的少年虽然嘴角在勾起一个纯洁的笑容,然而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那是一家三口正在瑟瑟发抖地看着他,就算宋磊方才叫幸存者上车,这三口竟然也没有跟着过去,而是用惊恐的眼神看住了这个笑吟吟的清秀少年。沈望舒感到阿光眼里慢慢地露出戾气,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你的家人?” “是呀。”阿光偏头,露出一个纯洁的微笑。 “把你丢在路上那个?”南岚突然问道。 阿光笑着点了点头,对远处正迟疑不安的三口之家招呼了一声。 富态的父亲,美丽的母亲,养得油光水滑的小少爷……真的看起来很幸福。 沈望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宋磊的目光一下子就警惕了。 这么久的相处,他终于发现,温柔如水善良和气的宁柔只不过是一个假象,真正的宁柔,拥有着一颗狠戾果断的心。他不由皱眉道,“这三个不是也和你有仇吧?” “不巧,还真是。”沈望舒笑着看了阿光一眼,温柔地说道。 她垂头露出半截雪白的颈子,柔弱得仿佛风中摇曳的花枝,然而宋磊的眼睛都疼了起来。他捂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库房里宋希的惨叫还在凄厉地传出来。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摆了摆手,转过了身去当做眼不见心不烦。 这简直就是默许和纵容了,沈望舒眼睛微微一亮,戳了戳坐在前排的阿光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你想怎么弄死,赶紧的。宋长官暂时看不见。” 宋磊再次发出一声叹息。 他觉得头更疼了。 干坏事儿小点儿声儿啊! 阿光的眼睛霍然一亮,然而他看到身边面无表情的南岚,眼里的兴奋却变得无措起来。 如果……他想要弄死亲生父亲,会不会叫南岚觉得自己很狠毒?他家老大,会不会不喜欢狠毒的人,不喜欢…… “他丢下你,丢下你母亲,出轨养外室,还和外室有了一个孩子?”南岚吐出嘴里的一个烟圈,把香烟随意地丢在车外,转头,用安静的眼神看着点头承认的阿光,哼笑一声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他为了救那个女人,把你母亲推到丧尸的嘴里,害的她被咬。这真是伟大的感情,令人感动。” 她不再看阿光,对立在库房外的阿玄使了一个眼神,漫不经心地说道,“考验着感情的机会又来了,这回可以鉴证他们是不是真爱。” “怎么鉴证呢?”沈望舒很捧场地问道。 阿玄不屑地嘶吼了一声,觉得南岚竟然大出风头,叫丧尸很不高兴。 “库房里不是有两个丧尸么,送这二位进去,如果生死关头这位先生还愿意护着这位女士,宁愿自己去死,那就是真爱了。”南岚慢吞吞地说道。 “老大?!”阿光惊呆了。 “那个小儿的……”南岚嗤笑了一声说道,“别说什么孩子是无辜的啊。” “你们自己决定就是。”那是阿光的家事,沈望舒不会置喙,只是叫阿玄走到自己的面前。 高高大大的丧尸飞快地走过来在她的身边蹭来蹭去,看见南岚把沈望舒和阿光都从车上带下来,急忙把南岚用力挤开,自己趴在沈望舒的肩膀一起去看那三个吓得不轻的一家人。他看了看阿光,再看了看那一家三口,第一次没有嘲笑这个少年,只是嘶吼了一声,指着已经没有声息的库房嘶哑地说道,“没,饱。” 两只高级丧尸的食欲可好了。 阿光沉默地看向那个和自己同年纪的少年。他想到了很多,想到母亲因这母子俩登堂入室的痛苦,想到这个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兄弟把自己推到在地,催促父亲赶紧逃跑,想到他洋洋得意地坐在车后座上对自己露出嘲笑的表情,仿佛是在对自己告别。他想到了很多很多,嘴角却慢慢地勾起了一个笑容,轻声说道,“不送他去喂丧尸,把他留下来,自己讨生活。” 他不叫这个兄弟去死,就叫他感受一无所有在末世挣命的痛苦。 就算他以后有奇遇,可以和现在的自己一样有了绝顶的力量,可是他也不会害怕。 他叫他在末世苟延残喘,担惊受怕地过每一天,一如他的从前。 至于他的父亲和那个外室,阿光的嘴角勾起一个单纯的笑容,轻声说道,“这二位还是送给丧尸好了。”他们亲手推了他的母亲入丧尸的嘴,那就享受一样的待遇才公平。他们造成了他的母亲十几年的痛苦,那自然该偿还,他这个做儿子的也没有立场替母亲说一句原谅。他也从没有想过要原谅这两个人。他的手指指住了那个少年,看向用力颤抖的那两个男女。 “要么你自己驾车离开,要么你自己和你爸妈一起喂丧尸,你自己选。”他笑眯眯地说道。 那个柔弱精致的女人霍然将目光投在自己唯一的儿子身上。 那个少年吓得已经浑身无力,几乎要跪到在地,用惊恐的眼睛看着那传来丧尸嘶吼的库房,再看看面露央求的父亲和母亲。 仿佛他的决定,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 他哆嗦了一下,在阿光阴柔的目光里不再多说什么,抢过了他父亲手里的车钥匙转身就跑。 那个富态的男人似乎被这个结果惊呆了,震惊地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在生死关头丢弃了自己,头也不回地上车开动了汽车一溜烟儿地跑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叫住自己的儿子,可是最后却绝望地看向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儿子。那个女人已经无助地瘫软在了地上,握着他的衣角低低地哭泣。 她泪流满面,依旧妆容精致,叫人怜惜极了。 “看起来,你们儿子替你们做了决定。”什么才是最刺伤人心的呢?沈望舒觉得眼前的就是了。 这被儿子抛弃的父亲与母亲,也算是活该倒霉。 阿玄已经大步走到了这两个人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颤抖的两个人一眼,伸出僵硬冰冷的手,拖着这两个人就往库房里走去。 走到半路,那个男人突然冲着阿光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地叫道,“阿光,阿光!爸爸错了!是爸爸的错,爸爸被她们给骗了!”富态的保养得很好的男人嚎啕大哭,鼻涕眼泪都流下来嚷嚷着叫道,“爸爸是爱你的,是爱你妈妈的!爸爸知道错了!” 他口不择言,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放自己一马,完全不在意一旁眼神呆滞的女人。 “这句话,妈妈曾经多么想听到啊。”阿光姣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似乎变得脆弱了很多,叫了南岚一声,把自己埋进了南岚冷硬的怀抱里。 沈望舒眯了眯眼。 这少年看似无比哀伤需要人安慰,可是她恍惚看到的那个勾起的嘴角是怎么回事儿? “老大,我心里难受。”阿光蹭着南岚的肩膀哽咽地说道。 南岚很少看到这少年这样无助害怕,沉默了一下,主动伸出手把他环抱在怀里,淡淡地说道,“别怕,以后有我在。” “嗯!”少年仰头,眼里泪光点点,可是看向南岚的目光充满了依赖。 沈望舒被恶心坏了,听着一个男人刺耳的尖叫,再听着少年伪装无助的声音,踉跄了一下扶住了越野车。她看到阿玄很轻松地就把那两个人给提到了库房门外,哗啦一声拉开了铁门,就看见里面两个丧尸被阿玄的威压压制得不敢动弹,丧尸不远处的地上,正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她的身上脸上都被丧尸啃食出了很大的伤口,皮开肉绽,露出森白的骨头,可是却还没有死,仰面朝天地在地上抽搐。 阿玄把那对男女都丢进了库房,对那两个跃跃欲试的丧尸嘶吼了一声,也不在意那两个人在互相推搡,忘记多年的恩爱要把对方推到丧尸的跟前,俯身任劳任怨地把奄奄一息的宋希拖到沈望舒的面前。 曾经精明干练的女人,躺在地上,用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居高临下看来的沈望舒,几乎不能喘气了。 “你!”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发生变化,剧痛之中又有一种很难过的感觉,那是自己要变成丧尸的感觉。 “被丧尸一口一口吃掉的感觉怎么样?”沈望舒看着眼角迸溅出了血迹,用恐惧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宋希。 她就站在宋希的身边,也不在意自己被她的血沾染自己的裙子,俯身欣赏地看着她残破痛苦的样子。她微微一笑,笑得如同晨露一般清澈动人,眼神又天真又无辜,和宋希记忆里的宁柔完全没有两样。这个总是清纯乖巧的女人伸出手挑起她的头发,压低了声音问道,“知道自己就要变成丧尸的感觉怎么样?” “真疼啊。”沈望舒想到上一世宁柔被丧尸咬死在商场时的感觉,低声说道。 那个时候的宁柔,有多么害怕?有多疼? 她也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丧尸扑上来吃掉,想要求救,可是没有人会来救她。 她以为最好的朋友,把她送进丧尸的嘴里。 “你想叫宁柔经历过的一切,我全都还给你。”沈望舒看着面露哀求的宋希,轻笑,用最动人的声音温柔地说道,“你从没有想过,她……我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什么空间,什么异能,只要你想要,宁柔其实什么都能给你。”她静静地看着身体颤抖,用惊恐的眼睛看着她的宋希,侧头看了看正在全神贯注安慰阿光的南岚,微笑说道,“你当然很疼,可是你才被吃了几口?你知道身体被活生生全都吃光的痛苦么?” 她想到这些,就觉得不论自己做什么,宋希都是罪有应得。 她辜负了的,本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信任与感情。 “多亏了你,才有现在的宁柔。”沈望舒笑着起身说道。 可是宋希的目光却变得扭曲起来。她不知道宁柔的身体里已经换了灵魂,只以为沈望舒这样说,是在说宁柔因为她的陷害变得有了心机。 她用仇恨的眼神看着把自己变成这样凄惨的宁柔。她想到方才被丧尸一口一口咬在身体上的剧痛,想到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肉被丧尸兴奋吞咽的恐惧,感到自己的生命在这难以忍受的剧痛里流逝。她知道自己会变成丑陋的丧尸,会成为人人喊打的怪物,更加绝望。 “你!” 宁柔凭什么拥有这一切?! 是因为她长得美丽么?还是因为她是千金大小姐,就有无数的男人推崇她? 那个把她拖进库房的男人真强大呀,还那么听宁柔的话,可见一定是宁柔的追求者。 她有了最强悍的南岚做朋友,还有了那么英俊冷硬的男人□□人,这真的很幸福。 宋希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狰狞不甘的表情,死死地看着惬意的沈望舒,突然用自己最有的力气大声尖叫道,“你们都知道什么?!她就是一个自私鬼!”她扭着头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好整以暇的沈望舒嘶吼道,“她有空间!物资无穷无尽,你们都知道么?都知道么?!”她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人上前走到沈望舒的身边,仿佛是护着她一样将沈望舒拉在自己的怀里,还飞出一脚。 这个男人一脚踹在宋希满身是血的身上,把她踹飞了出去。 宋希奄奄一息地在尘土里滚动,狼狈不堪。 她挣扎着,用自己最后的清明与理智,看向那个男人。 他戴着墨镜,看不到眼里究竟是什么情绪,可是却只鼓着把沈望舒护在怀里,还僵硬着手拍着那个美丽女人单薄的后背安慰着。 那刺目的怜惜,叫宋希仇恨。 她也曾幻想过自己被无数的强者簇拥,可是重生之后一路走到现在,她却一无所有。 可是她变得模糊的眼睛,却敏锐地看到阿光从南岚的怀里探头,露出诧异的表情。 宋希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看阿光的表情就知道,宁柔并没有把空间的事情告诉他,这样的秘密,想必会叫阿光和宁柔之间产生心结。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光明者生性乖僻,心眼儿很小…… 光明者如宋希所愿,果然从南岚的怀里扑棱出一颗脑袋。 “哦,你有空间啊。”他翻着白眼儿看着尴尬的沈望舒。 “是啊。”沈望舒勉强镇定微笑。 最近忙,还没有来得及把空间的事情告诉阿光和阿土。 “你看,她承认了。”阿光笑眯眯地对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宋希摊开了一双手,十分优雅可爱。 他的笑容宋希已经看不真切了,可是那种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却叫宋希几乎疯狂。 “她隐瞒你,欺骗你,她没有把你当成真正的同伴啊!”宋希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全都是鲜血,几乎是用绝望的声音在嘶吼。 她声音里有着叫自己都恐惧的悲愤,那种曾经智珠在握,可是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的悲愤叫她猛地吐出一口漆黑的鲜血。她的耳朵里都是巨大的轰鸣,从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切的算计竟然都被这几个人全不在意。这还是人么?这简直不是人! 正常人谁能承受被人隐瞒,被人排挤?! “我又不是她的谁,她没有义务告诉我,对不对?”阿光一脸被吓到的样子,躲进了南岚的怀里。 他感到南岚安慰地拍着自己的肩膀,眼睛一亮,却装模作样地说道,“你可真恶毒。宁小姐可从来都没有少了我的吃喝,更何况,作为异能强者,一个空间不过是锦上添花,算得了什么?”他还笑眯眯地掩饰着自己的表情,觉得沈望舒连阿玄是丧尸都告诉他,那有没有空间真的关系不大。 丧尸的秘密可比空间的大多了。 少年清越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那早就寂静无声的库房。 他的同伴甚至可以毫不动容地将那两个畜生和丧尸关在一起,为他报仇,那曾经的一点小小的隐瞒又算得了什么? 南岚在护着他,就什么都足够了。 他抱着南岚的腰,趴在南岚的耳边低声轻叹道,“这真是一条毒蛇。我真庆幸,没有这样的朋友。” 据说这个女人和南岚与宁柔是最好的朋友,可是却可以毫不犹豫地陷害她们,伤害她们,他一想到自己身边如果有这样的朋友就不寒而栗。在宋希绝望的眼里,少年的声音冰凉,却在给她的一切都盖棺定论,轻声说道,“这样的女人,不配做老大的朋友。”他的冷酷,叫宋希眼前一片血色。 原来在光明者的眼里,宋希是这样令他厌恶的存在。 她再也承受不住,意识也变得模糊,浑身剧痛之外还似乎滚烫,慢慢地,变得僵硬起来。 沈望舒退后了一步,躲在了阿玄的背后警惕地看着她。 这个曾经在重生之后呼风唤雨,有了很多男人喜欢她的女人,终于出师未捷,连一个上辈子的情人都没有看到就死在了这里。 沈望舒看着宋希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的眼睛变成了丧尸的样子,嘴角流着黑色的血迹,身体残破不堪,却似乎完全没有感觉一样摇摇晃晃地嘶吼着。似乎是因阿玄的威压,这具丧尸不敢往这里过来,而是站在那里似乎在不知所措,呆滞无力。 南岚叼着烟打开□□,指住了宋希这具丧尸。 她的手指里运转火光,侧头看了看阿玄的方向。 高大的黑发男人微微颔首,之后猛地把沈望舒推了出去! 电光火石之下,一声怒吼在沈望舒的背后响起。 她震惊地转头,就看见一道漆黑瘦长的影子和阿玄抵抗在了一起。那道影子被阿玄拦住,露出了一张漆黑干枯的脸,那双带着血光的眼睛里充满了暴虐与狡猾。他有一双枯瘦漆黑的手,此时正从阿玄的肩膀上慢吞吞地□□。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攻击会被发现,看到墨镜摔碎在地上的阿玄,发出了威胁与愤怒的吼叫。 这是一个丧尸,令人不寒而栗的丧尸。 沈望舒想到自己差一点被这丧尸一爪掏心,顿时浑身都是冷汗。 南岚二话不说,抬手对那丧尸就是一枪。 一颗被火光缭绕的子弹冲向这丧尸的头部,丧尸偏头霍然抓住了高速运转的子弹,却发出一声尖啸。 子弹上灼热的火系异能爆发,将丧尸的手炸裂了一块,熊熊燃烧着烧向了丧尸的脸。 这丧尸惊怒异常,可是却更加垂涎地看向南岚的方向。 和异能者狩猎高阶丧尸进阶一样,高阶丧尸同样对高级异能者的血肉充满了与众不同的食欲。他甚至愿意为了这极其美味的气息,很有理智地将那些普通人放过,不动声色地隐藏在一旁想着一击即中。这种理智对于丧尸来说是一种进步,可是对人类来说却并不是一件好事。他并不喜欢阿玄身上和自己相同的味道,而是更垂涎南岚的血肉。 他用力一跳,越过了阿玄向着南岚扑去。 “老大!”阿光看到南岚退无可退,俊秀的脸上露出惊慌,飞快地扑在了南岚的怀里,用自己的后背迎向了这具丧尸。 他或许可以用自己光系异能,可是在南岚有危险的时候,他却担心自己的异能不能阻拦丧尸。 这是和阿玄势均力敌的丧尸,他没有把握将丧尸净化分解,一旦丧尸没有被净化,那么南岚依旧会有危险。他惶急地把南岚护在自己的身前,却感到一个巨大的水球冲着自己而来,把自己和南岚砸飞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水球将丧尸的目标全都击退,那丧尸一击不中,扭头恶狠狠地看住了沈望舒。这也是一个很美味的食物,可是不及那两个甜美。丧尸偏头想了想,慢慢地转向沈望舒。 沈望舒眯起了眼睛。 另一侧,宋希转化的丧尸,嘶吼着向她扑了过来。 似乎是对沈望舒的怨恨太过浓烈,就算死去,她也依然记得要杀了沈望舒。 与其同时,高阶丧尸也向沈望舒扑来,一道飞快的光影之下,沈望舒被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拦腰抱起,向一旁滚去。丧尸的势头停不住,沈望舒就看到一道血光,宋希的头颅被高级丧尸一把抓碎。 那丧尸本来正露出得意,看到自己抓错了猎物,顿时咆哮起来。他将宋希无头的身体愤怒地甩在一旁,转头,用狰狞的表情看住沈望舒的方向。沈望舒感到自己被放了下来。 阿玄仰头嘶吼了一声,撕碎了身上碍事的衣服,露出苍白满是伤疤的上身。 他向那丧尸奋力扑去,转眼之间就和丧尸滚成一团。 同样用爪子撕裂对方的身体,同样相互啃咬,同样被一爪爪碎了血肉,依然能够战斗。 那个丧尸是沈望舒打从末世后见过的最强悍的一个,和阿玄相比竟然不落下风。沈望舒看到两只丧尸在被撞碎了的瓦砾之中咆哮翻滚,看到他们一爪子下去,就有一片的墙壁或是房屋被打碎。 她急切地向前两步,可是阿玄却扭头奋力对她嘶吼了两声,不许她过来冒险。他担心她在这样危险的时候受伤,更担心的是她会被这个丧尸伤到感染。他有意识地抱着这个丧尸向着更远处的方向扭打。 巨大的属于高阶丧尸的压制力之下,丧尸的巨大嘶吼中,无数的低阶丧尸从各个街道逃出来,聚集在一起瑟瑟发抖。 沈望舒看着那无边的丧尸群,手脚冰凉。 她一动不动。 这是阿玄最危险的关头,她不能以关心阿玄的名义去拉他的后腿。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分心来保护她,那或许会叫他被那高阶丧尸撕碎。 她什么都明白,可是心却疼得厉害,忍不住捂着嘴哽咽出声。 “你们走吧。”她的脸上滚落下晶莹的泪水,听着远处阿玄的嘶吼声,还有街道都在战栗的倒塌声,转头,对正将阿光护在身前的南岚,和一旁已经目瞪口呆的宋磊笑了笑,轻声说道,“我陪着阿玄。” 她的目光投向远方,轻声说道,“我永远陪着他。”他胜利,她在他的身边。如果他失败,被毁灭,她也依旧会追随他,陪在他的身边。她的表情变得平静安宁,南岚却红着眼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陪着他,那你爸妈怎么办?!”她凶狠地问道。 “爸爸妈妈有你,有阿土,有阿光。”沈望舒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对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住自己的南岚微笑说道,“可是阿玄只有我。”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她了。 她知道或许会叫宁父宁母伤心,可是她最先想到的,却是阿玄惶惶不安寻找她的样子。 她将自己的头轻轻抵在南岚的肩膀上,感到自己最好的朋友的身体在颤抖。她笑了笑,从自己的脖子上把那个带着空间的玉石挂坠摘下来,就和当初将这个交给宁父宁母一样,安静地说道,“如果我死了,滴血认主你总是会的,是不是?”她对踉踉跄跄走过来的阿光笑着说道,“这回你连空间的用法都知道了,你明白了?我没有把你当外人。” 她看到阿光眼眶红了,就笑了。 “快走吧,趁阿玄还能拦得住。” “你和我一起走!” “如果阿玄赢了,我就去找你,反正他也未必会输。”沈望舒拉开南岚的手臂笑着说道。 她看向一旁已经目瞪口呆,似乎没有从这巨大的打击里回过味儿来的宋磊。 这个沉默俊朗的青年今天遭受到了很多信息的冲击。 从沈望舒翻脸弄死自己的好朋友,到阿光把自己老爸喂了丧尸,再到温柔纯美的女人竟然还有一个非常罕见,从末世以来就没有出现过的空间,最后,最为叫他惊恐的是,他竟然和一只丧尸称兄道弟了很久! 阿玄是丧尸,这群没心没肺的宁家人竟然将这么一个强悍危险的丧尸带在身边,更叫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丧尸还会说话,会援救普通人,还在基地得到了一个玄王的称号。 怪不得他从来不摘下墨镜。 怪不得他从墨镜之后透出,看向他的目光总是叫人不寒而栗。 宋磊一想到自己竟然在丧尸的嘴里死里逃生无数次,就觉得背后都是冷汗。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 “闭嘴。”南岚头也不回地呵斥了一声,转头凝重地看着沈望舒。 她明明有着最柔弱的身体,可最温柔的性情,可是却可以为了自己的爱人,爆发这样巨大的勇气。 “这个时候走,算什么同伴。”她把玉石挂坠重新挂在沈望舒的脖子上,慢吞吞地靠在了越野车上淡淡地说道,“一起出来,当然一起回来,难道我们是抛弃同伴苟且偷生的人?如果那样,”她笑着点燃了或许是这辈子最后的一根烟,含糊地说道,“我都要看不起自己。” 她一脸的坚决,而阿光目光晶莹地看着她,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将自己塞进了她的怀里。 “老大不走,我也不走。”他只剩下她了,也只想留在她的身边,不管是生,还是死。 “千金小少爷。”南岚冷硬的脸柔和了,摸了摸阿光的脑袋。 宋磊左看右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和南岚靠在一起,侧身问道,“能不能给我一支烟?” “不能。”南岚断然拒绝。 阿光从她的怀里警惕地看着他。 这青年觉得光明者的眼神比丧尸还恐怖,沉默着靠得远了一些。 “我爸妈怎么办?”沈望舒震惊地看着这群死心眼儿。 “还有阿土呢。”南岚满不在乎地说道。 她一脸的撂挑子,沈望舒也低头看着每次送出去都要被丢回来的空间挂坠儿,万万想不到这年头儿空间是这么不招人待见。 她虽然一脸震惊,可是心里却暖和起来。她用自己这辈子最温情的眼神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听见远处的房屋大片地倒塌,之后声音全无,寂静起来。她下意识地向着那片寂静看去,看到无数的丧尸蜂拥而去,满心慌张的时候,看到漫天的尘土里,一道高大的影子缓缓走来。 他高大强壮,□□的上身全都是血迹,黑色的头发上染满了血污,那张英俊的脸,还有大片的伤口。 无数的丧尸隐藏在他身后的倒塌的尘埃里,晃动如同鬼影。 沈望舒的心猛地抽搐起来。 她一动不能动,看着那高大的丧尸用压迫得她不能动弹的气势走到自己面前,眼里是狰狞与冷酷。 “阿玄?”她试探地问道。 丧尸眼里的冰冷,在这声呼唤之中霍然褪去,他裂开森森的牙齿,合着血迹,对她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 沉重冰冷的身体,压在她的肩膀上。 “舒舒!舒舒!”他叫了两声,扭头对身后发出了嘶吼,在沈望舒震惊的目光里,那些影影绰绰的丧尸纷纷退后,消失在了街道之中。 “你能命令他们了?”沈望舒诧异地摸着他冰冷的脸。 他的伤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愈合,她几乎不能相信,从前只是压制丧尸的阿玄,已经可以命令丧尸。 “吃掉晶核,进化了。”丧尸显然想要收敛脸上的洋洋得意,可是却没有成功,趴在沈望舒的耳边嘶哑却美滋滋地说道,“进化,可以做了!” 他垂头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某处。 到死都在孜孜追求的,原来就是这个! 沈望舒被丧尸的追求惊呆了,她茫然地回头,却看见南岚和阿光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之后,又不怀好意地看向脸色微微一变的宋磊。 “我觉得咱们得谈谈。”她看了看一脸“吃了你!”的阿玄,意味深长地看住了军方高层的未来之星宋磊。 青年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 沈望舒却拉着正叽叽咕咕要求她摸摸自己已经可精神了的地方的丧尸,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她的笑容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还有乌云很快散去的阳光。 这份希望永远不会磨灭,当她再次恍惚地睁开眼睛,却听见一声声清越悠远的洪钟声中,缭绕的云霞与漫天的霞光倒垂而下,一个年老的白衣修士,喜气洋洋地指着她面前说道,“回道尊的话,这就是这一届选拔出的最优秀的弟子,掌教真人说,您可以先挑选他,作为您的真传弟子。” 他的手指之下,一个面容俊秀,如同一把剑一般充满了锐气的少年,抬起头来,紧张地看住了她。 沈望舒端坐云端,俯瞰这顾盼生辉的少年。 “我拒绝。”她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说道。 第70章 论种马男主的倒掉(一) “拒绝?”喜气洋洋的老者,突然被噎住了。 他似乎有些不明白该如何面对这个回答,回头看了看自己手边,那个露出几分诧异的俊秀少年,再迷茫地看向沈望舒。他动了动嘴角,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地说道,“道尊,这可是咱们广明宗能招收到的资质最好的一个弟子了。”他顿了顿,试探地问道,“您不再想想?” 他胡子花白的脸可怜巴巴的,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云台上高座,漫不经心的沈望舒。 他的动作,叫沈望舒成为左右人汇聚的焦点。 “他的资质,的确很好。”沈望舒的声音清冷淡漠,仿佛天上那琢磨不定的云朵。 她俯瞰着下方跪在自己面前的数名少年少女,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资质这么好,我当然不该和诸位师兄师姐抢夺这个优秀的弟子。” 她的周围正一并坐着几名年纪各自不同的修士,听了她的话,都露出淡淡的诧异。 显然,沈望舒如今扮演的这个女子,并不是一个这样会为别人着想的人。 “我知道掌教师兄是为了我好,不过我并没有收弟子的意思。”沈望舒毫不可惜地看着下方垂头,正抿嘴神情不明的少年,慢慢地说道,“这个弟子资质超凡,归在哪位同门的门下,都会得到悉心的教导。” 她收回自己漠然冰冷的目光,再也不看下方那个一身锦衣,身背一把灵光环绕的长剑的弟子,仿佛他绝世惊艳的天资在自己的眼里不值得一提,靠在了宝座之中不再说话,而是在这悠然的钟声之中想到了自己的上一世。 阿玄后期成为了可以压制无数丧尸的顶级丧尸。 他恢复了神智,还恢复了语言,一直和沈望舒生活在一起。 宋磊虽然脑子有些不好,大英雄主义,不过倒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他不知为了什么目的,或是是担心激怒阿玄,犯下不可弥补的后果,因此隐瞒了阿玄是个丧尸的秘密。 基地中的幸存者,都把阿玄当做最仰慕的人,把他当做英雄。 她和阿玄有了一个很盛大的婚礼,她嫁给他,成为他广为人知的妻子。 只不过阿玄作为丧尸,唯一的坏处就是不好卿卿我我,不过玄王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丧尸,他聪明得很,堵住了宋磊用“吃了你!”的威胁恶狠狠地命令他去研制一种厚厚的不会破损的套子,并且费力的从城市里搬来了很多的仪器一同研制这种稀罕的发明。为了全人类不要被欲求不满的丧尸给吃掉,宋磊妥协了。 他真的亲自敦促基地中的研究人员,研制了一种很坚韧的套子。 从此丧尸过上了开开心心的婚姻生活,决定暂时不要吃掉讨厌的人类。 在他的威压之下,绝大部分丧尸都远离了基地的位置。 沈望舒为人类的生存做出了难以磨灭的贡献。 她一直和阿玄生活在一起,送走了安慰女儿一生有人陪伴的宁父宁母,看着南岚终于和阿光结婚,看着阿土笑呵呵地娶了一个可爱伶俐的小姑娘。他们生活在一起,都很幸福。阿玄不会变老,沈望舒不知道是不是因水系异能的原因,也苍老得很缓慢。 在她安然地阖上双眼的时候,她的年华仿佛永远都停留在风华最盛的那个时间。她仅有的一点所知道的后续,是阿玄抱着她离开了生活了几十年的幸存者基地。 他抱着她回到他们相遇的地方,然后和她永远地沉睡在一起。 他自己刺破了自己的头颅,破坏了永生不死的丧尸的真正的生命核心。 想到最后的时刻,阿玄抱着自己小声嘶吼,仿佛还在和自己撒娇的样子,沈望舒默默地垂了垂眼睛。 她下意识地看着自己手腕儿上那个小小的金锁。 她已经越来越不敢在金色的空间停留,越来越急迫地前往各个世界,因为她知道,阿玄一定在等待着她。 从前叫她可以留恋停歇的金色空间,她已经很久没有在意了。那些书册燃烧之后化成虚无,唯一的阿玄留下的痕迹,却更加地璀璨起来。她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金色空间里面对寂寞,所以这么快,这么早地前来下一个世界,总是想要用最快的速度看到阿玄,和他在一起。 “道尊!”就在她心生期待的时候,下方清朗少年的声音,无畏地传来。 沈望舒淡淡地张开双眸看下去,就看到那个被自己拒绝的少年,站起身意气飞扬地看向自己。 “为何道尊不肯收我为徒?!”他大声要问个明白。 因为他本就是个锐气无限,从不退缩的人。 沈望舒对这少年没有一点的兴趣,冷冷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没规矩。”她冷淡地说道。 “算了师妹,”一旁一个笑吟吟的华衣青年刷地就打开了自己手中的折扇,也不嫌云空之上冷冽入骨,优雅风流地扇着凉风笑眯眯地说道,“看在他是混沌灵体,是冠绝天下的天才资质,你也得体谅些,是不是?” 他感兴趣的用一双狭长的眼看向那个少年,脸上的笑容却古怪地说道,“只是确实没有规矩,当众喧哗逼问宗门长老,非常恶劣。罢了,”他阖上了自己的折扇托腮笑道,“这个弟子,我也就不和诸位争夺了。” 他的一双风流入骨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的笑意。 “既然灵霄和羲梧都不喜欢,那咱们……”听到沈望舒和青年拒绝了这个弟子,一旁一个容颜娇艳的女子猛地眼睛就亮了。 她本在那老者说到掌教真人将这天资绝顶的少年交给沈望舒的时候,眼里露出对沈望舒毫不掩饰的痛恨与厌恶,可是这个时候,她已经喜笑颜开。 那少年的天资确实令人侧目,她的话音未落,已经有人在一旁冷笑着嘲讽她。 沈望舒就看着自己各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同门师兄弟,为了这个少年争夺起来。大概是这个少年太过抢手,甚至有两个人动了兵器,不过最终,头疼不已的广明宗掌教命这少年自己选择师尊。 这少年不甘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看向毫不在意的沈望舒片刻,这才不甘愿地指了指那个方才娇笑的艳丽女修。那女修大喜,示威地扫过沈望舒之后,得意洋洋地起身对坐在众人之上的一名青衣老者娇笑道,“掌教师兄!如此,这孩子就归在我的名下了!” 她似乎很担心沈望舒反悔一样,卷了这少年,脚下灵光一闪,踏起一道剑光转眼就不见了影子。 “余下的,你们自己挑吧。”剩下的几个弟子虽然也是天赋出众,不过却没有那少年惊艳,广明宗掌教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余下的几个弟子就被已经在一旁查看了很久的高阶修士挑选一空。 众人都很满意,广明宗掌教苦笑了一声,看着这些同门纷纷离开,前往各自的修炼之处,这才叫也冷然起身的沈望舒停下脚步,无奈地说道,“宗门之中,灵霄你的修为冠绝宗门,那个孩子是个好苗子,天性也坚韧,我以为你能收下他,叫他成为日后宗门的支柱。”就是因为对那少年充满了期待,所以广明宗掌教才会叫沈望舒收下他作为弟子。更何况沈望舒的修为高深,是宗门的最高战力。 她带着这个少年,日后会将少年教导得更加出色。 “我不喜欢他。”沈望舒冷淡地说道。 这一世她名为灵霄,乃是宗门的太上长老,修为已入化神,号灵霄道尊,不仅是在宗门,甚至在整个修真界之中都难逢敌手。 她修炼的乃是《太上冰心诀》,性情因功法的缘故万分冷淡,对所有人或是感情都很不在意,冰封着自己的心境一直孤零零地修炼。大概是因她心无旁骛一心修炼,永远都对外界的事情没有一点的兴趣,因此她的修炼速度很快,短短时间成为修真界最强悍的修士,清冷无情,冰雪道法之下可以冰封万里。 整个修真界之中比她修为还要强大的已经寥寥无几,因此她是宗最大的靠山。 她修炼日久,生性更加冷漠,除了与身边的师弟羲梧道君还有些联系,和宗门之中其他的修士都关系冷淡。 这也为她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没错儿,就是这么强大到可以守护宗门的女修,她依旧是一枚炮灰。 虽然连沈望舒都莫名其妙,怎么她就从一个天性冰冷淡漠的女子,变成了一个为爱痴狂的女人。 她爱上了自己唯一的弟子,比她还要天赋出众的少年。 他在选拔弟子的时候被她选中,收入自己的门下,本只是为了应付掌教真人的差事,可是却在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对,还有那少年炙热的感情与追求之下沉沦。她本不是一个在意外界评价的人,因此对师徒相恋全然没有困扰。那少年对她的爱慕与热情,叫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不仅是一个强大的修士,还是一个渴望着被爱着的女人。 她投入到这场爱恋里,用自己全部的心血在培养自己的弟子和爱人。 这少年也不负众望,真的短短时间就崭露头角,成为修真界皆知的天才修士,成为许多女子爱慕的天才。 他在自己的冒险里遇到了很多个性不同,或热情如火,或心机百变,或狡黠可爱,或痴心柔情的女子。他为她们不同的面容感到惊喜,为她们对自己的不计回报的爱而感动,因此虽然心里依旧记得宗门中还有他的师尊在默默地等着他回家,却被更多的女子所俘获。 他把自己的心分成了无数块儿,口口声声最爱的还是自己的师尊,却在外与无数的女子定下了海誓山盟。 那些女子对彼此都很敌视,然而统一痛恨的,却是在他心里与众不同的灵霄道尊。 女子的嫉妒是不可理喻的。 一夕之间灵霄爱上自己弟子的风言风语传遍修真界,之后,灵霄和羲梧被撞到在宗门的圣地无媒苟合,叫灵霄身败名裂。 她不知该如何辩解,因为周遭的同门早就忘记她曾经庇护了这个宗门近千年,只用痛快解恨的眼神,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仙子从云端跌落。 他们用最无情的话语来侮辱她,嘲笑她,用最厌恶的表情看着她,诋毁她,将她说成不堪下贱,和无数男修有了首尾的下贱的女子。 他们将她的弟子彻底洗白,那个风华正盛的少年只是年幼无知,被心怀叵测的下贱女子蛊惑,而她这个师尊,才是罪大恶极。 她玷污了广明宗的万年的清名,不堪为广明宗弟子,被驱逐出了宗门。 可是就算这样风雨逼迫摧残,她依旧没有绝望,而是并不在意。她不在意任何人的诋毁,也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厌恶,唯一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弟子。 她觉得自己自由了,自己成为了自由身,可以不在意这世间对自己的看法,和自己的弟子永远在一起。可是她千里迢迢找到那个已经锋芒毕露,在修真界闯下诺大名头的俊秀青年的时候,却看见他在抱着另一个身姿妖娆的女修颠鸾倒凤。 她就浮空在门外,听着他曾经对她说过的爱语,在对另一个女子倾诉。 原来他的心里,有那么多女人存在。 可是她还是想和这个青年问个明白,在怀抱着最后的期待等在门外,在一个也从一旁出现,天真无辜的少女出现的时候,她单纯地真的当这个少女是弟子的“小妹妹”,和她走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她也没有想到,这个少女是最强大的魔宗宗主的爱女,手中的魔器在她心神都在弟子身上的时候,捅入她的丹田。她一身的修为都成为魔器的养料,被那个笑容甜美的少女转眼之间就将身体与灵魂都灰飞烟灭。 她就这么死去,不知道自己的弟子在最后统一了这个修真界,和自己的无数的爱侣,一同享受着漫长的生命。 沈望舒想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灵霄的弟子,就是方才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名为岳羲之,身负一界气运,不仅天资非凡,而且运气极好,不论什么奇遇,都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好处。 “你啊,太任性了。”广明宗掌教叹气说道。 沈望舒看向这位为宗门殚精竭虑的掌教,目光温柔了很多。 在灵霄众叛亲离的时候,唯一站在她的身边,为他说话的就是这位掌教师兄了。 可是他一个人不能左右所有的宗门高阶修士,因此被无情地撵下了掌教的宝座,最后只成为一个无权无势的长老。 他在灵霄被赶出宗门的时候千里相送,劝说她不要再去找岳羲之,泪流满面。 可是灵霄却没有听他的话,最后身陨道消。 说起来,这掌教真人也是一枚炮灰。 “只不过是一个小娃娃,不喜欢就不喜欢,天底下天资出众的多了去了。”一旁正风流地翻出一把小小的银镜摆出风流倜傥身形的青年修士羲梧,目光流转潋滟地笑着说道,“掌教见多识广也该明白,天才哪年不出几个。我等修士,踏上修真路的谁不是天才?” 沈望舒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沉默了。 风流倜傥,风情万种,多么精彩绝艳的人呀。 这才是最大的炮灰来着。 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被未婚妻子下药,陷害到身败名裂更苦逼的人呢? 沈望舒如果不是绷着一张冰雪冷淡的脸,都要用同情的眼神看一眼身边这个风流倜傥的青年了。 羲梧道君,元婴后期的大修士,成名百年之后好不容易定下了一个粉嫩嫩的小娇妻。 本来兴高采烈桃花朵朵开地预备成亲,谁知道这里面还有一个巨大的问题。 小娇妻不乐意嫁给他呀! 那只是家族为了能够得到元婴期大修时的庇护和照拂,因此将自家最为出众的女儿贡献给了这位道君,本以为能当个侍妾就了不得了,谁知道看似风流的大修士其实还是一个纯情派,对娇滴滴的小女修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就非她不娶了。 他不仅将她接到了宗门放在手心儿宠疼,甚至还用自己千年积攒的无数的灵药去给未婚妻的家族来增加实力,任劳任怨指哪儿打哪儿,特别听话。 就是这么听话,小娇妻还是觉得他是在用自己的身份来勉强她。 她觉得这道君的爱太不自由,太自私了,就算喜欢她,可是只要将她捧在手心儿宠着就是,为什么一定要她嫁给他呢? 目的这样污秽,只是想要霸占她,充满了叫她厌恶的心机。 她爱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灵霄道尊的爱徒,岳羲之。 她为了得到他,天天在他的面前哭诉着自己被羲梧道君禁锢的苦楚,哭得可怜巴巴的,终于得到了岳羲之的怜惜。 她也知道岳羲之心里更喜欢灵霄,因此对灵霄充满了怨恨。在魔宗宗主的爱女找上她,出了如何毁灭灵霄的主意之后,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并在羲梧道君的灵酒里下了叫元婴道君都会昏迷的药物。 她知道灵霄和羲梧是百年来唯一亲近的朋友,如果发生什么才会叫人相信。也在一箭双雕,不仅毁了灵霄的清名,还将羲梧也同样置于死地。她成功了,羲梧道君身败名裂,一夜之间不知去向。 她得到了自由身,带着自己的所有从羲梧道君处得到的法宝与珍藏,去投奔自己真正的爱人。 她从此成为他的红颜知己中的一个,得到了他的眷顾。 沈望舒想到这里,冰冷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真是一个我爱你你不爱我你爱他的修真界最强伦理大戏。 此时羲梧还在春风得意,因为他刚刚把自己喜欢的小姑娘接到了宗门,并且在考虑和她双修的事情。 他看重这个女孩子,因此对她格外郑重,不愿意她有一点的勉强,因此给了她很多天考虑,如果不愿意,那他就把她送回宗门之下的小家族去,叫她以后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如果她愿意,他就向那个小家族提亲,然后耐心地等着她成长到可以和他并肩的地步,和她永远在一起。 大抵是心中充满了喜悦,因此羲梧眼下连对收徒都不大感兴趣了。 “你们两个!”羲梧是仅次于灵霄的大修士,广明宗掌教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他白胡子颤巍巍地抖了抖,指了指面前一双有着世间最出色美貌的男女。 他们如同日月双辉,交相辉映,立在云霞之中,翩然仿佛随时可以羽化登仙。 那绝世的风姿与翩翩脱尘的气息,叫人都不忍心去呵斥这两个人。 “您放心,有我们在,宗门千年之内都不必担心传承,何必在意一个小子,叫灵霄心里不高兴呢?”羲梧就很自信地说道。 灵霄为化神修士,他为元婴后期的大修士,两人联手,都不必宗门之中余下的高阶修士出手,就可以庇护住整个宗门了。 虽然修真界之中并不是广明宗一家独大,不过广明宗也可以说是最大的正道宗门了。 余下的如魔宗妖族,虽然势大,也和正道屡有冲突,不过正道最为团结,守望互助之下,就算野心勃勃的魔宗与凶残的妖族,都不是正道的对手。灵霄这位化神修士在修真界赫赫有名,因为她是正道仅有的几个化神修士之一。在这个化神修士乃是顶点,即将飞升大乘修士只是传说的修真界,确实可以傲然全界。 “算了,你们知道分寸就好。”广明宗掌教叹了一口气,揉着眼角疲惫地说道,“有灵霄和你在,我确实少了很多的忧虑,只是……” 他皱了皱眉,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几分凝重。 “都传说狐族族长,那只化神期的九尾天狐开始冲击大乘期,一旦他成功,那整个修真界就这么一个大乘修士,妖族的崛起不可避免,对我等修士来说,就是最大的浩劫。” 妖族和人族为了争夺最好的资源争执了不下万年,那些妖族吞噬修士,而修士们也在觊觎妖族的姚丹与一身的血肉,双方早已经不死不休。不是彼此都有顶级的战力不能将对方赶尽杀绝,早就爆发更大的冲突。 掌教口中说的,就是妖族之中最负盛名的天才,九尾天狐。 传说这天狐生有一张天生魅惑的绝世容颜,在蛊惑人心的方面,有着令人不能抵御的魔力。 他天资绝顶,也专注修炼,短短几百年就已经成为化神期的高手。 如今他竟然冲击大乘期,实在叫人很担心。 “不会有事。”沈望舒就垂目淡淡地安慰道。 她的记忆里,这个世界里可没有什么九尾天狐冒出头的故事。 冲击大乘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功败垂成,进而丹田破碎,因此很少会有化神修士敢于冲击大乘期。 她倒是很佩服这位妖族的勇气,不过从书中没有描写到这么一只惊世绝艳的狐狸来看,天狐只怕在冲击大乘期期间出了什么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陨落了。陨落了的妖狐在沈望舒心里就不算什么了,她的指尖儿闪过一道道清冷的流光,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足为虑。” 她这样有把握,广明宗掌教的脸却突然皱了起来。 “灵霄,你可不要随意尝试冲击大乘……”他担心地说道。 “不会。”沈望舒还没有弄死这个世界的男主和他的一连串儿后宫呢,怎么可能去冒险。 或许,当她报了该报的仇,找到阿玄之后,才会考虑这个问题。 沈望舒心里轻声叹息了一瞬。 方才,她是真的想要出手直接宰了岳羲之算了,可是想到灵霄受到的背叛与身败名裂,她又努力地压抑住了心中的杀意。 岳羲之和他的女人们给过灵霄什么,她沈望舒就还给他们什么,这才叫等价交换。 这世上,死是最简单的事情,而活着承受,才是惩罚。 广明宗掌教正在耐心地看着沈望舒,见她答应不会冲击大乘,这才放心,又殷殷地叮嘱她多和同门走动,不要太过疏远,这才走了。 “掌教师兄还是很关心你的。”羲梧和灵霄的感情不错,换而言之,是脸皮很厚的羲梧道君十分喜欢对灵霄道尊的冷脸与拒绝视而不见,跟在这位身具冰雪之姿的同门师妹身边找虐。 他也知道自己在沈望舒面前是别想得到一句回话的,一边架起一道璀璨的剑光笑嘻嘻地跟在沈望舒的身边,在云海之中飞掠,一边忽闪忽闪自己的绘着大片桃花的折扇笑眯眯地说道,“他担心你被同门非议。” 这么多年,非议灵霄恃才傲物,看不起同门的一直不少。 “得到我的庇护,就该闭嘴。”沈望舒沐浴在冰冷的云海之中,却觉得身体很是清爽。 她修炼的功法偏于清冷,因此连性情都不由自主地变得冰冷起来。 羲梧被噎了一下,半晌无言以对。 被灵霄庇护又来嫌弃灵霄什么的,确实挺白眼狼的。 “非议我之人,小人行径罢了,这等小人我为何要与他结交?小人就是小人,就算我对他亲热,待我落难之时,也只会落井下石,而不是雪中送炭。” 沈望舒艰难地在给确实很冷漠无情的灵霄洗白,见羲梧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冷着脸继续慢吞吞地说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宁愿有一个平日里疏远却对我施以援手的朋友,也不要虚情假意,用假面具待我的朋友。” “与其浪费时间,”她抬了抬自己的下颚淡淡说道,“还不如多多去修炼。” “你说得很有道理。”羲梧道君摸着自己光滑的下颚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两只眼睛亮晶晶地问道,“灵霄心中,我算不算一个朋友?” 沈望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说是……炮灰联盟的难兄难弟啊! 羲梧被沈望舒一眼看得浑身汗毛竖起,若不是顾忌自己身为大修士的形象,一定要抱臂哆嗦一下。 “我听说你即将定下婚约。”羲梧对灵霄一向和善,算是不多真心照顾灵霄,对她的冰冷完全不在意的同门。 沈望舒想到他的那个未婚的妻子,目光闪过淡淡的冷芒,声音冰寒地说道,“太急促,万事就想不周全。你已经老了,”她扫过羲梧那张俊美优雅,风流倜傥的年轻容颜,在他抽搐的嘴角里毫不留情地说道,“披着一张年轻的皮,也挡不住你和人家相差几百年的事实。” “等等灵霄……” “多观察一段时间,你也多看看她,若她真心喜爱你,再娶她不迟。” 羲梧呆呆地看着沈望舒。 这道友的意思是……叫他暂时不要定下婚事的意思么? 还带着几分阻挠之意呢。 羲梧道君就从这隐晦的阻挠之中,看出了更多。 “那个什么……你不是暗恋我吧?”他甚至从沈望舒冰冷无情的脸上,看到那隐隐“爱人要娶亲道侣不是我”的苦楚了。 “什么?”沈望舒绷着的一张冷酷脸都要裂了。 “其实吧,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虽然俊美无双难免叫人爱慕,不过我心里只当你是小师妹的。”羲梧小心翼翼地看着沈望舒的手。 他很担心这位宗门最强悍的女修会恼羞成怒,由爱生恨,一剑破空把自己当场斩成两段啊。 “你真是想得太多了。”沈望舒或许还得感谢这青年,没有当场发自己一张好人卡。 不过沈道尊终于也明白什么叫好人没好报了。她深深地看了羲梧道君一眼,就看见这个俊美无双的青年正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那种很担心伤害自己,可是却不得不拒绝自己的样子,叫沈望舒脚下一顿,剑光突然大盛,冰雪霜凌之下,将她全部包裹在其中,向着远方电射而去。 就算离开得飞快,她还是听到了羲梧一声幽幽的叹息。 她也可算知道什么是好心没好报了。 不过羲梧是个聪明人,被自己提点两句,应该不会急着和那娇滴滴的小女修定亲。 这辈子,沈望舒会看着那个女修,和岳羲之更加亲密。 这或许就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到时候,当岳羲之在外邂逅了魔宗妖女之后,妖女这一次怨恨的,又会是谁? 当然不是事不关己的灵霄道尊。 而是青梅竹马的小师妹了。 沈望舒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瞬,就将岳羲之和他的女人们都丢在一旁。 她是宗门最强大的修士,因此虽然孤僻冷漠,却可以独占一个山峰作为自己修炼的道场。她选择的修炼之地也在宗门最偏僻的角落,罕有人至。更何况这座山峰被灵霄用绝大的法力打入了一枚冰雪之核,终年都环绕着不化的冷冽的冰雪。这种冰雪甚至可以将低阶修士的丹田冻结,因此这周围已经成为一个禁地。 灵霄不喜生人,她的修炼之地,也没有一般的执事弟子服侍。 整个道场,只有灵霄一个,日复一日地忍耐着寂寞,修炼自己,叫自己更加强大。 因为她知道,只有更加强大,才可以庇护这个宗门。 沈望舒立在云端向下看去,就见冰雪与云海缭绕的这座山峰寂静无声,除了风雪料峭的冰寒什么都没有。 她伸出手,化作了一张冰镜,映照出了这一世的容颜。 这是一张极为清丽的脸,可是似乎因百年千年的冰寒,那张淡妆素净的脸上,没有一点的表情,冷硬得如同冰雪。 她有一双浅褐色的眼,在冰雪才映衬之下,更加透明。 这个清丽冷淡的女子,整个人仿佛都可以融入到那一片的素白之中去。 沈望舒由着这冰镜在自己的手上碎裂成了冰尘,将自己一双漠然的眼看向自己未来或许几百年,几千年的居所。 她当然不会原谅那些得到了灵霄庇护,却在最后舍弃她的同门,她更想要看一看,当日后灵霄无情地率先抛弃他们,主动离开宗门以后,当他们曾经仗着灵霄在修真界呼风唤雨却被打落尘埃的时候,究竟会有多么有趣的表情。沈望舒想了想,清冷的脸上就勾起淡淡的笑容。 她下意识地将神识蔓延逡巡自己的道场,却轻咦了一声。 雪白的冰峰之上,似乎飞快地闪过什么,延续下了一连串的血迹。 她眯了眯眼,信手向着那团白色一抓,只觉得转眼之间一道毛茸茸的触感落入手中。 一只雪白蓬松的毛团子,毛茸茸地蜷缩着被她提着尾巴拎在半空摇晃,一脸呆滞。 “狐狸?”沈望舒抖了抖这毛团子,诧异道。 第71章 论种马男主的倒掉(二) 狐狸在沈望舒的手上继续晃悠。 它保持着呆滞,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瞪大了。 半晌,它方才发现自己被人类抓住了,尖叫了一声,在沈望舒的面前用力挥舞着自己四只短短胖胖的小爪子。 沈望舒觉得这狐狸很可爱。 她把狐狸揪住尾巴提起来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就是一只普通的刚出生不久的小小的妖狐,虽然是妖族,不过身体里的灵气非常微弱,看起来也呆呆的。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狐狸后腿上一连串的血迹,沉吟了片刻,压住狐狸毛茸茸的小脑袋先用不会伤害它的办法搜魂了一番,发现它神识还没有完全开启,一切都懵懵懂懂的,不由笑叹了一声,揉着这小东西软趴趴的耳朵叹气道,“谁这么缺德啊!” 把只小狐狸丢在她这大雪纷飞的苦寒之地,不是故意要狐狸的命么。 毛儿再厚也得冻成狐狸冰棍啊。 她的手微冷,可是揉起耳朵来却温柔得很,那狐狸抖了抖,眼里露出一抹迷茫。 它舒服地小声哼哼着,把自己的小脑袋往沈望舒的手心儿里蹭。 不过蹭了蹭,狐狸又觉得这很丢妖狐的脸,顿时吱吱地叫起来,对沈望舒龇牙咧嘴。 它一脸愤愤,似乎对人类可讨厌了。 “本道尊救了你,你也不知道感恩。”不是沈望舒发现了它,这狐狸幼崽儿非冻死在冰峰之上不可。 沈望舒就提着这狐狸胖嘟嘟毛茸茸的尾巴,在半空一甩一甩的。 她的笑容恶劣,显然是故意欺负狐狸,那小狐狸眼睛都闪出晶莹的泪花,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冲着沈望舒叫得非常愤怒。 它毛茸茸的身子都炸成了一颗球儿,还在半空勉强地蜷缩起来,用自己两只前爪抱住自己受难的尾巴,吭哧吭哧妄图从沈望舒手里拯救自己的大尾巴。它专注极了,圆滚滚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毛爪子,时不时吱吱地叫一声,似乎这是它最重要的事情了。 沈望舒看着它抖来抖去的耳朵,无奈地笑了。 她另一只手压在这狐狸的后腿上。 狐狸警惕地抬头看着她。 可是它不知为何,总是目光有些迷蒙,本可以露出一嘴小奶牙咬在沈望舒近在咫尺的白皙的手上,却没有这么做。 它抖着耳朵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清艳的女修将手压在他它的后腿上,那只手上灵光闪动,吓了这狐狸一跳,可是一转眼,它后腿的伤口就消失在了灵光里。它似乎惊奇极了,顾不得抱着自己的大尾巴,急忙挣扎着挥舞自己的小爪子在后腿的皮毛上拨弄了一下,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伤口不见了,不由仰头对沈望舒吱吱地叫起来。 这一次它的叫声里透出对沈望舒的亲近,还试探地舔了舔沈望舒在它眼前的手指。 它舔了舔白皙的指尖儿,似乎觉得味道很好,又贪心地咬了咬。 它把沈望舒的手指当成新的发现,惊奇极了。 沈望舒看到这狐狸记吃不记打,显然忘记自己可怜的尾巴,不由笑着揉弄它软趴趴毛茸茸的耳朵。 尖尖的狐耳被雪白的手压得趴了下来,叫这狐狸可怜巴巴的。 可是狐狸却似乎很享受的样子,仰头眯起了自己的狐狸眼儿。 “以后……”沈望舒本想将这狐狸放在身边,却迟疑了一下。 她这道场太过寂寞,也没有更多的景色,到处都是素白与寒冷,她实在不愿意叫狐狸也跟着自己住在这寂寞的地方。 “给你送到宗门的灵兽园去吧。” 广明宗的灵兽园中大多是宗门修士豢养的各种灵兽,由宗门统一饲养,条件不错。这狐狸在那里还能寻到玩伴,更多的是,它或许在灵兽园里会觉得更自在一些。沈望舒犹豫了一下,看着这毛茸茸美滋滋吊在自己面前的狐狸正舔着自己的手指,心里不知为何,有一种非常莫名的不舍,仿佛这狐狸对自己来说很重要似的。她对这种心情诧异了一下。 “莫非是本道尊的命定灵兽?”她看着雪白的毛团子低声喃喃。 狐狸抖了抖耳朵,仰头滴溜溜地转着眼睛看她。 它似乎知道她要把自己丢到别处去,突然挥着毛爪子吱吱地叫了起来,抱着沈望舒的手指不放。 它看起来把沈望舒当做很重要的存在,沈望舒心软了一下,垂头笑着问道,“如果要跟我留在这里,你会寂寞很多。” 狐狸听不懂这样复杂的话,抱着沈望舒的手指纹丝不动,似乎赖上了她。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沈望舒就决定笑纳了。毕竟她觉得寂寞的修炼生涯之中,有一只会和自己玩耍的狐狸也是别样的趣味。她笑着取出了一个玉符,在狐狸的面前晃了晃。 “日后,你就做我的灵兽。”她把自己的灵气打入这玉符,对狐狸说道。 她已经是这世间最强大的修士,不必有一个强大的灵兽为她锦上添花,随缘,她蛮喜欢这狐狸,就和它签订契约又有什么损失呢? 她把狐狸的尾巴松开,把这毛茸茸一团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叫它去看手中的玉符。 狐狸咬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尖儿,懵懂的看了这玉符一会儿,对沈望舒吱吱叫了两声,咬破自己的爪子,把自己的血印在了玉符上。 它似乎疼了,委屈地举着受伤的爪子对沈望舒嗷嗷叫。 那玉符上灵光一现,整个卷轴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沈望舒觉得自己似乎和狐狸之间有了一份隐约的联系,心生亲近,更够感到狐狸那委屈怕疼的感觉。 它还是个幼崽儿,可以随意和主人撒娇,沈望舒抿嘴笑了笑,给它治好了爪子上的小伤口。 她从来都对毛茸茸的小动物没辙,此时看见这狐狸嗷嗷地在自己手臂上打滚儿,把自己蜷缩成毛茸茸的一团,忍不住把它托起来凑到面前,一口轻轻地亲在这狐狸的背上。温热柔软,叫沈望舒眼睛都眯起来,这狐狸也是身子一颤,回头茫然又疑惑地看了沈望舒一眼,又觉得沈望舒和自己很亲近,急忙撅着自己的狐狸嘴凑过来,在沈望舒的脸上啃来啃去。 它和沈望舒嬉闹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累了,就滚进沈望舒清冷的怀里睡觉。 沈望舒见它冻得一抖一抖的,不由心疼地抱着它回了自己的洞府。 灵霄道尊的洞府非常清净素淡。 偌大的洞府里,只有一个简单的石桌,三把石椅,一张修炼之用的万年寒冰打造的冰床,灵光旋转的阵法,除此之外,几乎一无所有。 灵霄为了修炼至高的法诀,几乎是用虐待的方式在苦苦修炼。 沈望舒不明白,她看似冷清,万般尘埃不染心间,为何却可以对宗门这样时时刻刻刻在心中。 灵霄分明是这么无情无血的女子,却可以在这千百年间,用全部来守卫自己的宗门,可以这样简单地将一颗心都交付给第一个对她温存的男子。可以就算在身败名裂,被驱逐嘲笑之后,依然不会对往日的同门翻脸相向。 她明明一颗心是炙热得难以名说,可是真正看破了她的,又有谁呢?她用自己的心爱着这世上的一切,可是他们却都只会在说,灵霄道尊是个无情的人。 沈望舒忍不住对灵霄生出几分怜惜。 “你太苦了,若有轮回,若有来世,我希望你不要再这样困住你自己。”她喃喃地说道。 她的话似乎触动了什么,又似乎在有什么在回应,她背后的一把一直寂静无声的长剑,霍然发出了一道直入云端的剑鸣。 清越悲怆,又似乎浴火重生。 这把在沈望舒穿越之后,就算她可以所以调用灵霄灵力与法宝之后,却依然不肯对她回应的冰冷长剑,终于承认了她。 在这一刻,沈望舒方才知道,自己真正地成为了灵霄。 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把小声儿哼哼,睡得直吧嗒嘴儿的狐狸放在了石桌上,她转动着手腕上一枚流光溢彩的手镯,就见霞光之中,一样一样的东西飞了出来。 挑选了最柔软丰厚的妖兽的皮毛,沈望舒用几枚灵石搭成了一个小窝,将皮毛放进去,又将毛茸茸的狐狸塞了进去。这狐狸虽然看似狼狈,还受了伤,可是出乎沈望舒意料,这狐狸其实油光水滑,还胖嘟嘟的,显然之前的生活不错。 这大概是一个被宠爱的幼崽,无忧无虑,还很天真。 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把这么可怜的幼崽丢在了她的雪峰上。 安置了这狐狸,沈望舒方才扫过这间洞府。 她并不觉得自己不能忍受这洞府中的寡淡与简陋。 她对生活与奢华没有什么必要的要求,看到如今这个样子就觉得很好,更重要的是,她以后就是灵霄,灵霄怎么生活,她也会怎么生活。 抬手将洞府中各处活跃的阵法和阵眼都调整到了最佳状态,沈望舒也不急着修炼。 到了灵霄这个程度的修士,修炼与否已经不再有什么意义,更多的是该游历更多的地方,增加自己的见识,磨砺自己的心性,更何况她的修为已经到了瓶颈,再修炼只怕就要冲击大乘。大乘期对于沈望舒来说还很遥远,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她目前也没有想过。她整理了自己的洞府和储物手镯,坐在了冰床上。 冰冷入骨的灵气蔓延在沈望舒的身体里,叫她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灵霄的手中有非常多的天才地宝和灵器灵物。 这是她千年的积累,也是她为广明宗出生入死之后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上辈子,灵霄所有的财产都耗费在了岳羲之的身上。 她为自己的爱人搜罗了天下最好的修炼法诀,最好的灵剑,最好的灵丹。她几乎倾家荡产地将他的修为在短时间提升到了最高,还耗费自己的本源之力稳固他的修为,不叫他修为增长太快进而走火入魔。她牺牲了一切,换来一个光华万丈的弟子,看着他锋芒毕露,成为修真界中的焦点。所有人都在称颂另一个天才,却无人看到她的心血。 甚至岳羲之的眼里,她的牺牲都是理所当然。 因为她爱着他嘛。 沈望舒冷冷地笑了一声,摸着自己如今非常丰厚的储物手镯。 她确实拥有很多的宝物,灵霄甚至还是一名非常优秀的炼丹师,可是这和岳羲之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有这个能力,她还不如炼制更多的灵丹,去拉拢更知道感恩的修真者。 她悠然地弹着灵光流转的储物手镯,目光有些怔忡。 阿玄每一世都是人杰,这一世应该也不例外。 他总是在用最快的速度来找到她,叫她安心地停留在原地等待就是。 可是这一世,他会用多久找到她呢? 如果他回到自己身边,沈望舒就更愿意炼丹,来滋养自己的丈夫了。 她不担心阿玄不会过来寻找自己,只是在心里猜想这一世他什么时候出现,会是用一个什么样子,她想着想着就憧憬地笑了起来。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绝丽的弧度,一贯冷清淡漠的脸破颜一笑,甚至比春华还要娇艳。她微笑的样子很美,那只毛茸茸的白狐狸似乎睡饱了,从自己的小窝里抖着耳朵爬起来。它似乎觉得自己的新窝很新奇,伸出爪子好奇地抓挠了一下暖暖的皮毛,就惊慌地吱吱叫了起来。 它醒过神儿来,发现自己不在沈望舒的身边,急切地寻找她。 在发现沈望舒就在对面,它不高兴地蹭了蹭自己的小窝。 它在小窝里打了一个滚儿表示自己生气了,可是却没有得到沈望舒暖暖的哄疼,甚至都没有被亲亲,顿时从窝里站起来。 它正对上沈望舒的笑容,在那个绝美的笑容里,不由变得呆呆的。 小小的狐狸把尾巴压在肚皮底下,一双毛爪子小心翼翼地搭在窝边儿,把小脑袋放在爪子上,默默地看着这个笑容。 它不懂这个笑容是什么含义,可是却舍不得转移开自己的目光。 “醒过来了?”沈望舒看到狐狸从窝里探头探脑,笑着把它从窝里拎出来。 把它放在自己的怀里,沈望舒笑着捏了捏它尖尖的耳朵。 狐狸舒服地哼哼唧唧,伸着自己的小脑袋把耳朵往沈望舒的手里塞,似乎要被多掐一下。 沈望舒看着它娇气的样子,笑着垂头亲了亲它的小脑袋,却见这狐狸哼哼了一声,得寸进尺地翻身,露出自己毛茸茸软绵绵的小肚皮。 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羞涩地搭在肚皮上,左摆右摆。 “叫我亲你的肚皮?”迎着狐狸期待的目光,沈望舒笑着问道。 尾巴摆动得更热切了。 “不行。”沈望舒毫不脸红地拉开这狐狸的后腿儿看了看,哼了一声,在狐狸疑惑的吱吱声里重新用尾巴把它给盖好,严肃地说道,“怎么能叫本仙子亲你的肚皮呢?你可是个男孩子!” 她断然拒绝,眼里却带着戏谑的笑意,看着这狐狸迷茫无辜地用小爪子拉开自己的尾巴也探头去看自己的后腿儿下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笑容清丽非常,狐狸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 它顾不得后腿有什么了,支起脑袋想要舔舔沈望舒的脸。 沈望舒正垂头,狐狸鲜红的小舌头就舔在她的嘴角。 沈望舒不以为然,点了点它的小脑袋。 狐狸却意犹未尽,一双圆滚滚黑漆漆的狐狸眼,紧紧地看住她的嘴角。 似乎是……甜的,舔一舔,打心里开心暖和…… 沈望舒对于狐狸显然非常纵容。 甚至当毛团子和她挥着爪子抗议了一番之后,狐狸的小窝就挪到了她的冰床上。 毛茸茸的狐狸从小窝里探出头来。满意地逡巡了一番自己未来的领地,看到自己就睡在沈望舒的身边,满意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它还扒拉着沈望舒一起睡。 沈望舒作为修士,早就不会困倦,不过狐狸期待的圆眼睛水润地看着自己,她觉得拒绝会伤害这狐狸幼小的心灵。她笑着靠在冰床上假寐,感到小窝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睁眼,就见毛团子艰难地从小窝里爬出来,在冰床上一蹭一蹭地蹭到了她的身边,吭哧吭哧甩着尾巴爬上来,心满意足地蜷缩在它的怀里。 或许是因为沈望舒是救下它的人,狐狸把她当做很亲近的存在。 沈望舒没有把这在自己怀里呼呼大睡的狐狸丢回小窝,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似乎被自己养了一个小麻烦。 她安然地抱着狐狸坐在冰床上,待第二日昊日升起,就抱着狐狸走到洞府外。 洞府之外依旧是一片的荒芜,只有漫天的冰雪映照在沈望舒的眼底。 沈望舒立在这无人的冰峰之顶,满目的空旷,不由叹息了一声。 毛团子感受到她的寂寞,急忙用自己的小爪子在沈望舒的手背上抓了抓。 “师妹!”就在毛团子奋力在用自己的温暖安慰沈望舒的时候,远远的天边就传来了一声含情脉脉的呼唤。 转眼之间一道流光划破天空,自云空之中坠落在沈望舒的面前。灵光散去,羲梧道君华衣翩翩,风情万种地对沈望舒微微一笑。他的身姿优雅翩然,眉目含笑,俊美得满室生辉。他刷地打开了折扇,遮住了自己精致的下颚,只有一双光华流转的眼露了出来。 “你来做什么?”沈望舒觉得羲梧道君来得太频繁了。 明明昨天才见过。 灵霄的冷淡叫沈望舒的性情也变得不喜烦躁起来。 “师妹好无情啊。”这一点都不被待见太伤羲梧道君的心了,他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走到沈望舒的身边无力地说道,“苦闷的很。” 他身上传来淡淡清幽的清香,清冽怡人。 毛团子趴在沈望舒的怀里正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人,嗅到这淡淡的幽香,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它抖了抖自己的耳朵,看到这个高挑俊美的青年立在沈望舒的身边,不知怎么,小小的狐狸心里生出巨大的怒气。 它愤怒地嗷嗷叫了两声,白毛儿炸开,伸出短短的小爪子要去推开羲梧道君、 只是狐狸爪子太短,它的毛爪子徒劳地挥舞在半空,就是挨不着羲梧道君的一片衣角。 狐狸更生气了。 它愤愤收回爪子,把自己在沈望舒的怀里团成一团,默默地愤怒。 沈望舒就好笑地看着这只占有欲很强大的狐狸。 “这哪儿来的?”羲梧道君显然也看见这只气性很大的狐狸了。 他几乎是日日来灵霄的面前报道的,当然知道灵霄的冰峰之上从前是没有活物的,因此,他就对能被这位同门师妹容忍的小活物儿很好奇。他看了看皮毛在激烈起伏,显然气得够呛的毛团子,一边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要去戳一戳这狐狸的小身子,一边笑着对沈望舒问道,“你这是改主意要热闹热闹了?竟然知道养灵兽?” 这师妹连活人都不爱见,竟然还知道养狐狸。 沈望舒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指,皱眉道,“它还小,别戳疼了它。” “……”羲梧道君被这无情的话伤害得心都疼了。 毛团子听到沈望舒为自己撑腰,得意地从尾巴里露出一只圆滚滚的狐狸眼儿。 “它肯定是在鄙视我。”羲梧道君沉默了一下,敏锐地说道。 “你看错了。”沈望舒也沉默了一下,冷淡地说道。 她一双冷淡的眼扫过眯着眼睛琢磨这只正叼着毛爪子发出噗嗤噗嗤笑声的狐狸的青年,有些不耐地问道,“你来我的洞府,就是为了问这只狐狸?”她侧目见羲梧道君怔忡之后露出苦笑,哼了一声,长长的云袖扫过一旁的空地,露出两把石椅来,坐在上面很不客气地说道,“怎么着?发现你的心肝儿不把你放在心上了?” 她对羲梧道君的倒霉情史其实还算有点兴趣,挑眉说道,“说出来大家开心一下。” “师妹你的嘴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口德。”羲梧道君早习惯了沈望舒的性子,坐在了她一旁的椅子里。 毛团子警惕探头,再次伸出毛爪子来试图推开他。 羲梧道君这一次很懂事,自动就离沈望舒远了些。 狐狸满意地缩回沈望舒的怀里,圆滚滚的眼睛却警惕地看着这个修真者,担心他趁自己不注意,重新坐得近了。 “她还真是……”羲梧也顾不上这只狐狸了,坐在沈望舒的身边低声苦笑道,“我明白了千年,竟然差点叫一个小姑娘给糊弄住。” 那些不耐和躲避,他从前只当是少女的羞涩,可是如今他重新审视这个小小的女修,却发现原来她的眼里都透着对自己的厌恶。可是她在勉强自己接受他,在忍耐着心里的厌倦和他往来,她只有在管他要更多的灵丹功法的时候,才会对他笑一笑。 羲梧道君确实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可他身为大修士千年,有自己的自尊。 一旦发现对方不爱,就自动退步抽身,不会再将自己放在卑贱的地位上。 “你想怎么办?”沈望舒摸着狐狸柔软的皮毛,看它满足地拱着自己,淡淡地说道。 羲梧道君沉吟了片刻,看到沈望舒一贯平静的脸,又觉得自己的愤怒与难过都很多余。 他嘲笑自己的难得的愚蠢心动,摇了摇头扇着扇子斟酌着说道,“到底是我倾心过的,总有些缘分。她也并没有骗得我有什么不妥,既然她进入广明宗,那就留在宗门当个弟子,日后就说是我看重了一个天资不错的小丫头带回来给宗门当弟子的,不会坏了她的清名。” 他依旧在为那个小姑娘打算,虽然被欺骗了感情,不过他年纪大看的开,不会和小丫头计较什么。 “若如此,当心她打着你的旗号作威作福。”沈望舒哼笑道。 羲梧道君忍不住笑着说道,“怎会如此?她不喜欢我,怎么会顶着我的名号生事?” “她不也是不喜欢你,却骗了你很多的灵丹?” 沈望舒这话,叫羲梧道君沉默了。 他摸着自己光洁的下颚,若有所思地思考起来。 不过他今日来就是来和沈望舒吐苦水,如今苦水吐完,心情就好了许多。 因他动情的时间尚浅,还没有到了对那个小姑娘情根深种不可自拔的地步,因此虽然伤心,也没有伤筋动骨。他修长的手在半空划过一道道的痕迹,不大一会儿,就有一个传音玉简成型,之后向着冰峰之下飞去。他不似灵霄一般冷漠,自己的洞府之中有很多的弟子服侍,因此传令这些弟子,将那小女修送出自己的道场。 他命人去和掌教真人传话,否认自己和那个女修所有的关系。 一切都结束,他才笑着看向沈望舒,并失望地发现,这么冰冷的女子,对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兴趣。 沈望舒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怀里那颗毛团子的身上。 她那温柔劲儿,叫羲梧道君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看见这狐狸,我倒是想起今天有人说起了一件有趣的稀罕事儿。”羲梧道君笑着,很自来熟地从虚空之中抓出一壶灵茶,弹了弹手指,面前就出现了一张玉桌。 他是精于享受的修士,自然不会如灵霄一般干巴巴的只弄出个石头桌子来,再次一甩,就有数道灵影从他的袖子中飞出,落在一旁,化作了面容清俊的盛装男女,男子手中都持乐器,乐声响起,那些彩衣女子就纷纷作舞。 沈望舒看了看这些看似与生人无异的傀儡,扫过击节赞叹的羲梧道君。 “专门儿从别人手里换来给你看的。”羲梧道君对沈望舒微笑道,“你不喜生人踏入你的道场,傀儡总没有关系是不是?” 他似乎很希望沈望舒的生活,不要那么枯燥。 这纯然的关切,叫沈望舒心中微微一暖。 “多谢。”她淡淡地说道。 她从前何曾对自己说过谢字呢?羲梧道君受宠若惊,然而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这可是纯兄长的关心啊。” “滚吧!” 羲梧道君才不会滚呢,他厚着脸皮当没听见,一边喝着灵茶,一边笑着说道,“妖族那儿现在都乱了套了。” 他看到沈望舒的眼感兴趣地转过来,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神秘地对沈望舒低声说道,“都说正冲击大乘期的天狐失踪了,现在下落不明。叫我说,只怕这里头还有别的事情。”他眯着眼睛说道,“新的狐王已经上位,听说是一只玄狐,这么快就选出狐王,只怕天狐之事,另有玄机。” “这是一件好事。”沈望舒身为人族修士,淡淡地说道。 “这倒是,新狐王不过是元婴期,与我的修为差不多,日后狐族只怕要衰落。”羲梧道君敏锐地说道。 不过对于妖族实力大减,突然少了一只化神还敢冲击大乘期的天狐,沈望舒乐见其成。 她摸着怀里懵懂哼哼的毛团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只可惜妖族示弱,人族内部就要有纷争。” 妖族强盛的时候,人族修士为了生存当然联合在一起,一些龃龉也不会在意。可是如今妖族势力被削减,只怕人族的内部矛盾就要不停歇地出现了。沈望舒翻看自己修长的手,低声说道,“正道魔宗从前联手,只是为了抵御妖族。若没有妖族,正魔当势不两立。” 她一想到灵霄被魔宗宗主之女给暗算,就心生恼火。 “掌教也有这个忧虑。”羲梧道君皱眉说道。 正魔相争,不仅高阶大修士们势同水火,就连各自门下的小修士之间都会争斗不休。 也不知该有多少的小修士,陨落在这些纷争之中。 他压低了声音有些黯然,显然自家门下的弟子若是生出什么会叫他非常难过。不过他而是心性坚韧之人,因此只将这些都丢在一旁,坚持将那些歌舞傀儡送给沈望舒之后,又和她请教一些修炼上的问题。 沈望舒的修为境界比他高,拥有的感悟也比他多得多,因此有些晦涩的疑问,问过沈望舒之后就会豁然开朗。羲梧道君和灵霄从前是经常如此,沈望舒也耐心地回答他。 羲梧道君的天资本就惊才绝艳,得到这些回答,会在修炼之路上少走很多的弯路。 她慢吞吞地教导了一番,觉得今日说得差不多了,就将羲梧道君踹下了山。 怀里的毛团子看见这俊美青年转眼就消失,顿时喜笑颜开,用力地拍着自己的毛爪子表示开心。 它的眼睛乐得眯成一条缝儿,毛茸茸的大尾巴呼扇呼扇地摆动,沈望舒看着这没心没肺的狐狸,想到之前羲梧道君对自己说起的倒霉的那只天狐,便笑眯眯地揉着它的毛耳朵说道,“看看你,可比天狐差远了。” 天狐一心修炼,心智必然坚定。可是这只狐狸却只知道玩耍,一点儿都不知道修炼。似乎是听到沈望舒对自己的小嫌弃,狐狸急忙扭头讨好地舔了舔她的指尖儿。 它摆着尾巴叫了两声,似乎在说自己比什么天狐强多了。 天天修炼不知道玩耍的狐狸,一定不是好狐狸! 它得意得抖着毛耳朵,似乎很骄傲。 沈望舒看着这活泼的小东西,心情果然愉悦了很多。她到底对毛团子更另眼相看,唯恐它在自己的冰峰上寂寞,因此许它可以随意下山玩耍。唯恐它被宗门中的弟子伤害,还在它的脖子上挂了属于自己的标志。 可是这只狐狸却不肯离开她,哪怕在冰峰上萎靡得无精打采,也不肯一只狐狸下山玩耍。沈望舒看到它舍不得和自己分离的样子,心里又忍不住生出莫名的异样。 她不明白为何心绪总是在颤动,便带着这狐狸下山游玩。 她本是大修士,素日又清冷淡漠惯了,突然抱着一只吱吱叫的狐狸出现在同门面前,几乎吓掉了无数修士的眼睛。 几乎所有的同门,都知道灵霄道君看不上绝世的天才弟子,倒是更喜欢一只昂着小脑袋耀武扬威的狐狸。 沈望舒从来不在意什么流言,只带着狐狸天天在宗门打转,看它发出惊讶的叫声,就觉得心里愉悦极了。 这一日她带着兴致勃勃的狐狸飞过一处宗门的药园,却突然收住了灵光停了下来。 下方正有两个女弟子发生争执,其中一个,一耳光就把对面娇滴滴的少女抽在了地上,得意洋洋地指着她骂道,“少往脸上贴金!羲梧道君都说只把你当成晚辈,你还真以为自己万人迷,迷住了道君的心呢?!”她一口唾在那个仰头的少女脸上,哈哈地笑了。 第72章 论种马男主的倒掉(三) 那少女被打得抬不起头,努力爬起来,却又被踹倒。 “当初说着你是道君的未来道侣,你是怎么扇我耳光的?”那女修将少女一脚踏在地上,脸色扭曲痛恨,双目赤红地说道,“那么多同门面前,你扇了我二十个耳光!你觉得今日自己被我侮辱,可有想过那日我的痛苦?” 她的脸在同门面前丢尽,却无处诉说自己的委屈。因为那时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骄傲得如同一只小凤凰的少女,都有隐隐的传闻,说她要嫁给羲梧道君。 那是宗门的骄傲,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连带着这个女孩儿也鸡犬升天。 连对她的侮辱,都被那些谄媚的修士说成是性情洒脱直爽。 她那时被无数同门讥笑的眼看着,羞愤欲死。 “你也有今天!”她恶狠狠地看着突然哭了起来的少女。 沈望舒就抱着狐狸站在云端向下看着,本以为那少女是在羲梧道君退亲之后墙倒众人推,没想到短短时间,她就给自己修下一个大仇人,这其实是来报仇的。 她摸着狐狸软乎乎的皮毛,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从云端跌落,被人践踏再无从前的众星捧月,滋味儿一定不好受。 慢慢儿受着吧,不然岂不是辜负了羲梧道君从前的一番真心? 狐狸歪着脑袋看着沈望舒,看到她的脸上有笑容,探头探脑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嘴角。 沈望舒僵硬了一下,无奈地垂头看用毛爪子捧脸做可爱状的狐狸。 从开始养这只狐狸之后,她就敏锐地感到,这狐狸特别喜欢舔她的脸,还一副很美味的样子。 难道这是最近修真界普遍灵兽表达自己对主人的爱的方式? 她无奈地擦了擦嘴角,往狐狸的嘴巴里塞了一枚灵丹,看它一边抱着灵丹,一边对自己愤怒地叫了起来。 “吱吱吱!” 沈望舒没听懂,就当做没听见,不过除了上辈子阿玄喜欢舔自己的脸以外,她还是很少与活生生的生物亲昵,叫她很在意地再次擦了擦自己似乎痒痒的嘴角。 狐狸气得把灵丹往一旁一吐,对着沈望舒更加生气地叫起来,奋力挥舞自己的毛爪子。 狐狸大人的口水,怎么能擦掉?!应该留着! 它叫了几声,见沈望舒虽然总是很喜欢自己,却似乎有些嫌弃自己,顿时垂了自己的小脑袋,垂头丧气地把自己的脑袋塞进了爪子里不吭声了。 沈望舒一只白皙的手好笑地压在它微微起伏的小肚皮上,暖融融叫自己感到心里都暖和起来,不由笑着亲了亲它的小脑袋妥协说道,“真是个磨人精,心里不高兴了?回头我带你出去好好儿玩儿好不好?就咱们两个,不带别人。” 这仿佛是宠爱的纵容,叫狐狸的耳朵绷直了,偷偷儿抖了抖。 “到时候都听你的。”是爬树还是掏鸟蛋,沈望舒都陪着这狐狸就是。 狐狸矜持地抖了抖自己的尾巴。 “师妹又惯着它了?”就在毛团子决定大狐狸不计小人过,这一次不和沈望舒计较了的时候,就听到云端之外传来一声优雅的笑声,转眼羲梧道君就到了沈望舒的身侧。 他的身上霞光流转,眉目之间潋滟生辉,显然心情不错,并没有因失恋而受到很大的打击。看在这个修士送给沈望舒许多的傀儡,那些傀儡如今都被狐狸收藏在自己的小窝里当做战利品,毛团子哼哼了一声。 “它跟在我的身边,是委屈了些。”沈望舒淡淡地说道。 “跟在化神修士身边还委屈?你这狐狸就差上天了!” 灵霄道尊身边的这只灵兽早就在广明宗赫赫有名,别看出现的时间不长,不过最近灵霄道尊总是抱着它出现,顿时就叫它的重要性刷刷地就上去了,连掌教真人提到此狐狸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地唤一声“灵狐”,颇有敬畏之意。 羲梧道君就没看出来这狐狸哪里像是个灵狐,只觉得就是一只野狐狸,顺便还特别调皮。 不过这狐狸能在这广明宗横着走是真的。 狐假虎威,谁敢为了一只狐狸,得罪灵霄道尊呢? “它现在已经在天上了。”沈望舒冷着脸说着冷笑话。 一点都不好笑。 羲梧道君果然被冻得打了一个寒战。 他勉强捧场地笑了两声,见沈望舒神色专注,忍不住也好奇地向下看去。 看到下方,他微微一怔,之后皱了皱眉,低声道,“灵儿怎么会……”他虽然对从前的恋人再也没有想法,不过看到她被人欺负,心里总要有些怜惜。 他手中折扇挥动,一道道灵光酝酿出现,就要出手将那踩住少女的女修给扇飞,却猛地听到那名为灵儿,生得灵气逼人,灵动活泼的少女尖声叫道,“是不是羲梧叫你来的?!他以为我不喜欢他,所以叫你来□□我?!他想叫你逼着我去给他赔罪,好嫁给他,他是做梦!”她大声尖叫道,“我真是瞎了眼,以前竟然都不知道他是这么恶毒的人!你回去告诉他,我讨厌他,绝对不会嫁给他的!” “你还救她么?”沈望舒同情地看了一眼震惊的羲梧道君。 下方的女修显然也惊呆了,被这灵儿的自我感觉良好惊吓得不行,竟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放开了灵儿。 这在灵儿看起来就是心虚了,她更加痛恨地高声叫道,“无耻败类!不配为人!” 羲梧道君已经在云端呆呆地说不出话来,手中的灵光流转灵动,却似乎是在嘲笑他一样。 他茫然地看住了沈望舒。 “我劝你不要去救她。”沈望舒好心地对他说道,“不然好好儿的英雄救美,就变成了早有准备图谋不轨。” 那个小姑娘的心里,羲梧道君就是这天下最大的反派,不管做什么都有别的目的。若他出手相救,只怕在这灵儿看来,就是羲梧道君联手那个女修做的一场好戏,他在最紧要的关头英雄救美,其实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就为了博取少女的感恩和爱慕之心。不然,他怎么会出现得这么巧呢? 当然,被误解的心情肯定很不好受,特别是心高气傲的大修士。 羲梧道君千年中只有被人恭敬的份儿,虽然在婚事上有些小挫折,不过修真界想要嫁给大修士的女修能从广明宗排到妖族去。 英俊风雅,仪态翩翩,又实力强大,这还有什么缺憾呢? 羲梧道君不缺想要嫁给他的女修,因此也并不是一蹶不振,离了谁就不能活。 他只是转动着灵光在迟疑,喃喃地说道,“她怎么会如此想我?” 若他真想逼迫她,还需要这么麻烦?一道法旨。这姑娘肯定就已经送到他的榻上去了。 沈望舒不能和他解释关于脑补的问题,事不关己地提着狐狸的尾巴玩耍。 毛茸茸的大尾巴蓬松可爱,沈望舒一把抓下去,都是暖烘烘的皮毛,特别是这尾巴还会自己羞涩地扭动,实在比看羲梧道君的爱恨情仇有意思多了。 就在她要抱着自家的灵兽回洞府去休息,就听见下方,传来一声怒喝,一道少年修长,英姿勃发的身影,从一侧穿越了林间而来。 “住手!” 那身影来得很快,显然精通遁法,他跃到灵儿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背后的灵剑传来一声铿然剑鸣,飞舞在他的左右。 他回头看了地上无助可怜的少女一眼,看到她雪白的小脸儿上带着好几个鲜红的巴掌印,叫整个脸都红肿了一圈,顿时脸色一冷,扭头对那皱眉的女修说道,“光天化日,师姐怎敢这样欺辱同门?!宗门法度中严禁同门相残,若师姐再欺负灵儿,说不得师弟我只好和师姐走一次执法殿了。” 他面容英俊夺目,如同一把锋芒毕露的灵剑一般在阳光之下闪耀,那女修见这是最近最出风头的岳羲之,咬了咬牙,不敢冲撞他,转身走了。 岳羲之自从拜入宗门之后,就得到了自己师尊的全力爱护,这份从未有过的爱护,叫他成为宗门的焦点。 他也确实很争气,虽然修为依旧不高,可是过人的气势,却叫人折腰。 “羲之!”灵儿见对自己百般欺辱的女修就这么走了,顿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扑进了岳羲之的怀里。 她抱着他,仿佛他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是自己唯一的靠山。 “你终于来了,没有你,我一定会被她打死的!”她仰头,泪眼朦胧,可是眼里有不容错辨的爱意与仰慕。 显然岳羲之英雄救美,美果然倾心了。 羲梧道君看到这个眼神,默默地咽下心里的一口小血。 这个……他若出手相救,就是心怀叵测,这少年相救,就是英雄救美…… 若到了现在他还看不出来其中的奥妙,那就太小看羲梧道君了。 “她喜欢他?”他侧头与沈望舒说道。 “你不是看见了。”沈望舒头也不抬地和狐狸玩儿石头剪子布。 狐狸初时喜滋滋的,对于玩耍兴奋得把两只小爪子都从沈望舒的怀里探出来,吱吱叫着努力挥舞毛爪子。 只是它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爪子,怎么都只能使出“布”来,连输了几把,已经被欺负得满眼是泪。 它还不知道沈望舒如此狡猾,只觉得自己是运气不济,屡败屡战,非拉着沈望舒一遍一遍地玩耍。 它认真得两只眼睛都瞪圆了,头上尖尖的毛耳朵不时抖动,沈望舒看着它如此专注,心里莫名地生出几分怜惜。 这种非常莫名其妙的感觉,叫她在下一次的出招时,出了一个拳头。 布包住拳头,狐狸终于赢了,毛爪子都金贵了许多,吱吱地在沈望舒的怀里开心得打滚儿。 “我说,师妹你是不是太宠着它了?”羲梧道君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不过看到沈望舒眼里那微微的笑意,他一怔,心里一叹,看着这活泼的毛团子一眼,再看看清冷淡漠的同门师妹,眼里生出几分不忍,不再多说什么,只将目光投在了下方。 这个师妹太过寂寞,也没人敢于靠近她,走到她的心里去。如今,一只小小的狐狸都可以得到她的注意,可见她平日里是真的寂寞。 不过……也或许是因为这只是一只狐狸,灵霄道尊才可以放肆地宠爱。 他心中感慨了一下,再看看下方自己曾经想过要万般宠爱的少女,垂了垂眼睛。 比起复杂的人心,还是妖兽单纯。 要不……他也去深山老林里逮一只狐狸回来养着宠着? 羲梧道君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他觉得自己真的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 沈望舒被他突然变得兴奋起来的情绪带累得一怔,下意识习惯地在下一次玩耍的时候赢了狐狸。 狐狸哼哼唧唧地抱怨起来。 它软绵绵地趴在沈望舒的怀里,对沈望舒撒娇一般,要求再赢一次。 沈望舒被毛茸茸的触感勾动了心神,转头看羲梧道君俊美的脸上不知怎么就露出一抹傻笑,皱眉片刻,清冷的目光扫过下方的两个少年少女。 清越高傲的少年伸出自己并不强壮的双臂,小心地将趴在他怀里的少女护着,迟疑了一下,还伸出手来拍着她的后背作为安慰。 少女泣不成声,一双柔嫩的手紧紧地抓着少年的衣襟,将他的衣襟抓出了很多的褶皱。 “别怕,以后我保护你。”岳羲之的目光温柔小心,在这少女仰头对他露出一个含泪的笑容的时候,目光更加怜惜。他正抱着少女小心地安慰,却听到自己的头上传来了一声狐狸稚嫩的叫声。 这叫声仿佛是在云端,微不可闻,可是他还是敏锐地仰头向着天空看去,就见苍穹之上,翻滚的波澜云海之中,一个清丽脱俗,目光比冰雪还冰冷的女子,立在云端。她的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用宠爱的目光,看着在自己怀里撒娇打滚儿的一只毛团子。 她的面容清冷,可是嘴角的笑容,却温暖得不可思议。 那仿佛什么都能包容的微笑,叫岳羲之的眼神一下子就凝固住。 他仰头安静地看着云端之上若隐若现的女子,甚至屏住了呼吸,唯恐发出声音,惊扰了她。 “羲之你在看什么?”灵儿正满心的欢欣,似乎是得到了少年的看重而喜悦,看到他仰头看向天边,似乎被什么牵动了心神,急忙也向着那里看去。 在看到沈望舒的时候,她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后看到她身边的羲梧道君,灵儿勃然大怒。 她看着正和传闻中名震正道的化神修士灵霄道尊并肩,高高在上仿佛别人都很渺小的羲梧道君,看他侧身也看着从灵霄道尊怀里勉强坐起,还不耐烦地一爪子拍开他的手的狐狸,眼里不由露出几分鄙夷。 她早就知道,羲梧道君是个马屁精。明明自己也是一个元婴期的大修士,却可以去奉承比自己强大的灵霄道尊,如今连灵霄道尊的灵兽都去讨好,完全没有一点大修士的尊严。她目光更加厌恶,之后脸色猛地一沉。 “你好无耻!”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气得银牙几乎咬碎,指着天空之上的俊美青年怒斥道,“我不从你,你竟然指使别人来侮辱我,然后看我的笑话!” “幸亏我没有嫁给你!”她奋力地叫道。 羲梧道君正在狐狸不耐的吱吱声里跃跃欲试,想要捅一捅它的小肚皮,听到这声震云霄的怒骂,顿时惊呆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羲和道君的脸色非常茫然。 他垂头,看着下方横眉立目的少女,偏开了自己的眼睛。 大概……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本来就是一场错觉,只是他心里的臆想。 他只是笑了笑,就不再计较。 这个性情可比沈望舒宽容多了。 灵霄道尊的个性非常小心眼儿,一旦被得罪,那就一定要报复回来的。 不过灵儿得罪的显然不是自己,沈望舒横了自己师兄一眼,看见狐狸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手里探出小脑袋来往下看,不由摸了摸它被风吹得歪歪斜斜的白毛。 狐狸小小地叫了一声,之后目光落在下方,忽略了那个不如沈望舒好看的小女修,目光落在岳羲之的脸上后,突然愤怒地叫了起来。 它很不喜欢岳羲之看向沈望舒的眼神。 那夹杂着喜爱与热情的眼神,叫狐狸凛然生出危机,回头两只爪子抱住了沈望舒的手指,紧张得绷紧了尾巴。 沈望舒看着紧张兮兮的狐狸,不由莞尔一笑。 她的目光恢复冷淡,看向了下方那个剑气冲天的少年,不过是多日不见,这少年的修为就更进一步,神采奕奕,显然在宗门过得日子很不错。 沈望舒看到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精致的高阶灵袍,手中的长剑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似乎是岳羲之那位师尊珍藏,就知道他确实很得宠爱。她看了看岳羲之,见他对上自己的目光之后霍然变得更加明亮,不由冷冽地抬手,向岳羲之的面前丢下一道玉简。 “道尊?!”岳羲之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他天赋出众,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为众人簇拥,就算到了修真界依旧是万众瞩目,唯一的失意,就是头顶的这位灵霄道尊。 那才是广明宗最为天才强悍的大修士,是名震诸宗的强者,是最好的那一个。 她本应该成为他的师尊,那才是和他珠联璧合。 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连掌教真人都默许了她招收自己为徒之后,她满不在意地拒绝了自己,仿佛在她的心里,自己的天资完全不能叫她动容。 那种轻慢与鄙视是他心里的刺,叫他感到被践踏了自己的尊严,就算如今的师尊对自己很好,无所不应,还耗费很多资源来栽培他,可是他的心里却总是对灵霄道尊念念不忘,总是在想,若灵霄道尊是他的师尊,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得到更多。 为什么不肯收下他呢? 岳羲之隐藏在心中的愤怒,却在看到灵霄道尊清冷娇颜上的笑意的时候,烟消云散。 那仿佛是冰与火的交融,清冷与温柔这样和谐地交融在一起,叫她充满了叫人不能移开眼去的风华。 因此他的目光是带着几分放肆的。 灵儿的高声呵斥,虽然叫他有些被打搅了这份美好的不悦,可是在看到灵霄道尊的目光落下之后,又变得愉悦起来。 他捧着沈望舒丢在他手里的玉简,眉目生辉,惊艳而卓然。 “带着这个去执法殿领罚。我与羲梧面前高声无礼,放肆无状,知道是什么罪过么?”沈望舒可不会用自己的手去抽岳羲之的脸,她只是冷淡地看着下方似乎被雷劈了一般的岳羲之,看着这少年仰头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垂目抚摸着狐狸柔软的皮毛,漫不经心地说道,“就算你是天才,也该遵守宗门的戒律。更何况,天才算什么东西?你当自己很了不起?” 她冰冷的羞辱,就在岳羲之的面前,叫他似乎回到了收徒那天,她也是用这样看不起的表情在说话。 他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火热的情感一下子就变得冰凉。 他此时正是炙手可热,被同门师兄弟簇拥讨好的时候,可是如果被灵霄道尊处罚去了执法殿,那什么面子都被扒下来了。 为什么送他去执法殿? 就算是灵霄道尊亲自对他动手惩戒,都不会叫他这样丢脸。 她不屑惩罚他,打发他去执法殿,叫他更加被人看到他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道尊为何不立时处置弟子?!”岳羲之忍不住大声问道。 “你也配本道尊动手?”这高高在上,被人蔑视的声音,从云端淡淡地落了下来,落在了岳羲之的心里。 羲梧道君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眼睛,不由失笑, 他就知道,灵霄道尊的这张嘴,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留德。 可是下方的那个方才还意气飞扬的少年,已经露出一抹悲愤。他的双眼赤红,背上的灵剑传来一声声剑鸣,似乎在宣告主人心中的愤怒。 他死死地看着恢复了冰冷的女子,看着一只毛团子在她的怀里开心得来回打滚儿,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摆得跟风车似的,而那女子冷漠的眼里,分明带着对狐狸的纵容,不由忍不住高声问道,“弟子不知,究竟哪里叫道尊不喜!?” “去执法殿的时候,再加一道罪过。”沈望舒挥了挥自己的衣袖,转眼就消失在了云空之中。 她衣裳翩然飞舞,凌空御风,却又带着与寻常女修不同的高傲和凛然生威。 羲梧道君看了看那个立在地上仰头,面露不甘的少年,看到他静静地盯着沈望舒离去的方向,甚至连自己怀里的少女灵儿都忘记,想到沈望舒对这少年的不假辞色,虽然觉得有些不厚道,却又觉得心里很舒泰。 他看都不看那个正示威一般抱住岳羲之的灵儿,无奈地追上了前方的沈望舒,踏空而行,身姿优美地叹息说道,“这小子确实天赋出众,若不中途夭折,百年之后只怕又是一个化神修士,你为何已经要与他结怨?” 待岳羲之长成,还能有不报复的? “那你就得祈祷他不要英年早逝,才能来寻我算账了。”沈望舒冷冷地说道。 “我是关心师妹你。”羲梧道君顿了顿,微笑道,“以兄长的名义。” 沈望舒冷冷地看了这自我感觉良好的青年一眼,收回了目光。 许久,她冷冷地说道,“以德报怨,你真是一个圣人。” “那丫头喜欢他,就喜欢好了。”左右又没有给羲梧道君扣上绿帽子,他懒得对岳羲之喊打喊杀的、 不然换灵儿成为羲梧的道侣之后试试,他非把他剁成饺子馅儿不可。 他这么看得开,沈望舒也是蛮佩服的。她嘴角抽搐地扫过羲梧无辜的脸,想到方才看到岳羲之那锋芒毕露的样子,勾了勾自己的嘴角。 “他的修为倒是增长得很快。”转眼之间,岳羲之已经可以开始冲击筑基了。 他拜入宗门的时候还是实力最低微的练气期弟子,可是就这么短短几日,就开始冲击筑基,也难怪宗门中的修士都把岳羲之当做未来的大修士一般看待。 可是沈望舒却更清楚地明白,修为增长得越快,根基就会越虚浮。根基都垒不实,日复一日地在这没有站稳的根基上修炼,修炼的前期看不出来,当岳羲之的修为越高,他的修为就越会摇摇欲坠。一旦修为溃散,神仙都救不了他。 上辈子,如果不是灵霄道尊为了爱人深入东海十万丈之下去寻找固本培元的万年水精,岳羲之也不会根基那样稳固,完全没有危害。 不过可惜了,这辈子,这少年只怕是没有这个福气了。 沈望舒方才的那一眼,就已经看出岳羲之的修为有隐隐的不妥,似乎是太过仓促,因此根基虚浮。 这个时候去执法殿挨几十鞭子,当然也会动摇他的根基。 她微微一笑,摸了摸狐狸的耳朵,轻轻地揉搓了一下。 “修炼的初期,还是老实修炼才好。”羲梧道君皱眉说了一句,便摇头笑道,“又不是你我的弟子,何必担心。” 他自然很洒脱,看到沈望舒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就笑着说道,“多谢师妹点醒我,不然,当局者迷,我只怕看不出灵儿竟然对我有这么大的怨恨。” 他光风霁月,坦然地承认自己的失败,虽然有些优柔寡断,不过又何尝不是一种非常礼貌的做法呢?至少可比几辈子都一个德行,往死里欺负女人的阿玄优雅无数倍。沈望舒哼了一声,摇头说道,“下一次擦亮眼睛才是。” “你放心,一定擦亮了。”羲梧道君含笑扫过正窝成小团舔爪子的狐狸,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种似乎被觊觎的感觉很不好,狐狸感到很大的危机,猛地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 它威胁地龇牙咧嘴,之后埋进沈望舒温暖强大的怀里。 沈望舒觉得羲梧道君的笑容略有些猥琐,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来,护住了狐狸在外颤动的屁股。 羲梧道君哈哈一笑,对沈望舒微微颔首,转身化作一道灵光,向着自己的道场而去。 沈望舒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回到自己的道场,带着自己洞府里的弟子们说笑,想到天资绝顶却青涩得完全没有羲梧道君通雍容之气的岳羲之,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灵儿竟然会喜爱上一个和自己一般的少年。 不过这大概是岳羲之的金手指,她不感兴趣,抱着狐狸回到自己的洞府。看着毛团子从自己的怀里滚出来,开心地在石桌上打滚儿,笑着点了点它,也不去管它,留了两颗灵丹在石桌上就走到了后方。 洞府之后是一个绝大的冰泉,寒气逼人,修为略低一等的入这冰泉,只需一息时间,就会被冻成冰棍儿。 然而这里却是沈望舒最喜欢的修炼之地。 她坐在冰泉边上,扬手一个个繁复的阵盘向四处飞去,将整个洞府都严严实实地笼罩在里面,这才愉悦地喟叹了一声,一点一点地解开自己的衣裳。 她虽然打从成为化神修士之后就不再需要沐浴,不过却保持了凡人沐浴的习惯。更何况冰泉和她的功法相合,沐浴其中,那刺骨的冰冷会慢慢地淬炼她的血肉。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改变,非常缓慢,可是坚持下去却会有很好的效果。 又或许是功法的缘故,沈望舒一只手探入冰泉之中,并不会觉得这是折磨,而是一种很享受的感觉。 长长的白衫从她光滑的肩膀滑落,落在她的脚下。 冰峰无人,也无人能闯入她的洞府,因此沈望舒很放心,解开了自己的里衣。 里衣微微敞开,露出她雪白起伏的柔软,继续向下,是单薄纤瘦的腰肢,和一双修长的腿。 沈望舒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一世的身体。 修士乃是吸取天地之间的灵气来修炼,得到灵气的滋养,因此大部分都生得格外完美。 灵霄道尊这具身体,说一句不客气地话,除了胸小了点儿,其余都很完美。 沈望舒不由默默地想到自己作为影后的那一世,丰满妩媚的尺寸,再看看如今这具,不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她全然不在意自己暴露在冰泉旁,有淡淡的光线落进来,落在她的美好的身体上,有些暖意,又有些叫她慵懒得恨不能蜷起身体好好儿地睡上一觉。 她只把全部注意力都落在自己洁白如玉的身体上,却忘记洞府里还有自己一只刚刚签订契约的灵兽。小小的毛团子在石桌上打滚儿,追着尾巴玩耍了一会儿。它知道主人没有走远,因此并不惊慌,而是叼起了面前的一枚灵丹美滋滋地啃咬。 这是沈望舒特意留给它的,味道真是特别美味。 狐狸吃得口水滴滴答答的,它虽然是修士的灵兽,不过也是一只妖狐,是知道分辨好坏的。 感到自己吃掉的灵丹叫自己身体里充满了力量,毛团子小声儿呜咽了一声。 它觉得很饿,沈望舒留下的灵丹完全不顶饿,它歪着头咬着尾巴尖儿想了想,眼睛一亮,艰难地从石桌上跳下来,灵巧地爬上了沈望舒的冰床。 冰床的一侧,正胡乱地丢着几瓶子不同的灵丹。 狐狸不知道这些灵丹有什么用处,不过里面传出的磅礴精纯的灵气,叫它垂涎欲滴。 它毫不客气地张大嘴巴,一口吞了这些灵丹,仰头得意地叫了两声,似乎是一个恶作剧的孩子。 可是几乎是同时,它的眼睛猛地就瞪圆了,雪白的皮毛都炸开,如怒涛一般的灵气从它的身体里透了出来。 这灵气似乎是巨大的压力,叫毛团子哀叫了一声,身体发出了咯吱咯吱的胀裂声,在灵气挤压中,它的血肉似乎承受不住这份巨大的力量,开始破碎,血泉从它的皮毛里喷溅出来,这狐狸惨叫了一声死死地蜷缩成一团,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死去了的狐狸才抬起了自己的头。 它的目光中,透出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理智与清明。 它垂头看了看自己染血的皮毛,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气。 它正蹲在地上脸色厌恶地想着自己最近都干了什么蠢事的时候,就听到洞府后面,传来隐隐的水声。 想到自己竟然成为人修的灵兽,狐狸冷冽的眼睛里露出冰冷的杀气,踏着无声的狐步,眯着眼睛向着后方走去。 穿过洞府,眼前豁然开朗,冰冷的泉水的酷寒之气扑面而来。 杀气腾腾的狐狸一抬眼,身体僵硬了。 第73章 论种马男主的倒掉(四) 冰泉之中,正立着一个美丽脱尘的女子。 她面容清冷,轻轻地掬起冰冷的泉水,倾倒在自己的身上。 碎玉一般的阳光落在她光洁的肩膀上,映照晶莹剔透的水珠儿,生出无尽的光辉。 狐狸站在那里,目光不能转移开。 它本应该是最冷漠没有感情的性情,可是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一双流光溢彩的狐狸眼儿里,却有一抹莫名的熟悉。 它提着自己悬空的爪子静静地看着那个美丽的女人,看着这个女子,她微微垂头,看到洞口的毛茸茸的白团子,先是怔忡了一下,之后宠溺地笑了起来。她笑得那么温柔,熟悉得叫狐狸的眼角变得湿润,仿佛不知何时,它曾经看到过与这一般无二的笑靥。 它收了杀气腾腾的爪子,默默地压在地上。 它觉得自己,应该是什么地方见过她的。 那么熟悉,熟悉得完全就是那时,在它梦里,就算是修炼的时候,也会突兀出现的女子。 它的梦里,她有着不同的容貌与姿态,可是不变的,却是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还有灵魂。 它忍不住一步一步走到冰泉边上,讨厌的泉水将它的皮毛弄得湿漉漉的也不在意,只是仰着自己的小脑袋默默地看着她,在她擦了擦脸上的水迹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的时候,它动了动自己尖尖的小嘴巴,小声喃喃道,“吱……” 这个声音一出口,它猛地呆住了,再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毛团子蠢像,顿时无力地趴在了地上。 虽然无精打采,可是它却支起后腿努力踢动,把自己的小身子往沈望舒的身边蹭去。 “吱吱!” 看见狐狸这么难过的样子,仿佛有什么话想和自己说,却说不出来,沈望舒不由走过去,摸了摸狐狸的小脑袋。 “等你能化形了,你就能说话了。”她含笑安慰。 狐狸看起来似乎更沮丧了。 它抑郁地看着自己短短胖胖的小爪子,小声儿呜咽。 “你不是不喜欢水么?”狐狸不喜欢自己毛茸茸的皮毛被打湿,所以对冰泉一直敬谢不敏,这回竟然还跑了进来。 沈望舒看它无精打采,似乎离开了自己就不舒坦,心里怜惜更甚,拎起它的小爪子笑着说道,“舍不得我么?”她身上只披着一件里衣,那狐狸抬头看了眼,顿时就呆住了。方才情绪震动的时候,它的目光只专注在沈望舒的脸上,可是看到这里,它的目光就落在她雪白的酥胸。 微微起伏的曲线,隐没在被冰泉泉水浸透的半遮半掩的里衣里,若隐若现,其实还能看见那淡淡的樱红…… “噗嗤……”狐狸猛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它一向都冷清平静,如同万年冰峰的身体在激烈地鼓动,有灼热的血液在身体里流动。 一滴一滴的血迹,从狐狸的毛爪子下,滴落在地上。 狐狸抖着耳朵垂头,看见这一滴一滴的血迹,隐蔽地抽了抽自己尖尖的嘴巴,抬头就紧张地看住了无声的沈望舒。 “噗嗤!”它抬头,看见沈望舒正担忧地俯身看过来,玉臂伸过来,那白皙的柔软在她俯身的时候,变得更加清晰。 沈望舒无奈地看着自家毛茸茸的小狐狸再三地喷出鼻血,整只狐狸似乎变成了一只乍起的团子,那圆滚滚的眼睛都变得发红了起来。 这个变化叫沈望舒突然眯了眯眼睛,无声地将手压在了狐狸的头顶,一股浩瀚的灵气从她的手中发出,没入了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冰冷,看向这狐狸的目光也变得戒备,显然生出了怀疑。毕竟她家的狐狸年幼无知,天真可爱,可没有看见人沐浴就流鼻血的。 她并未想过别的,只担心自己的灵兽被人夺舍。 若有人想要通过她这唯一的灵兽对她算计阴谋,那么夺舍就很正常了。 虽然沈望舒没有感到自己和狐狸之间的灵兽契约有什么改变,灵魂也没有波澜,不过却还是很戒备。 狐狸在看到沈望舒变得冷漠的眼里,陡然僵硬了一下。 它不安地动了动自己的爪子,尾巴绷直,仰头看着沈望舒,迟疑了一下,歪头,恢复了一贯的懵懂。 那亮晶晶的狐狸眼里还带着点委屈,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主人会这样对待自己。 如果是平常,这个时候沈望舒就该亲亲抱抱了。不过她现在却没有这个心情,压低了自己的视线看着它,灵气细细地搜索它的经脉,感到有一股激烈的灵气隐隐潜伏在它的血脉之中,却没有夺舍的痕迹。 为那海量的灵气诧异了一下,沈望舒很快地就想到了什么,提住这狐狸的尾巴拎到自己的面前,凑在这狐狸的嘴巴前,轻轻地嗅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皱眉道,“偷吃灵丹了?” 狐狸四只毛爪子蜷缩在肚皮前,垂头耷拉脑,打定主意装死。 可是当沈望舒靠近它的时候,它的身体更加紧张,似乎在努力压制着自己想要扑过去舔舔她的欲/望。 它垂着头,耳朵都软软地趴在了小脑袋上,大尾巴垂在地上,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望舒看着这闯了祸就跟自己装可怜的狐狸,叹了一声,揉了揉它的耳朵。 狐狸依旧装死,却默默地扑棱起自己的耳朵,叫沈望舒再捏捏。 “那些灵丹不是不给你吃,是不合适你吃的,吃多了撑死你。”这狐狸只是一只小小的幼崽,骤然吃到那么强力的灵丹,没准儿就得被灵丹里的灵气给撑碎了。 沈望舒翻看它的皮毛,果然看到它的白毛里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不由嗔道,“这次是你运气好,下一次……”她心有余悸地点着狐狸的脑袋,看它可怜巴巴地哼哼唧唧,还偏头胆怯地舔着自己的手指,又忍不住心软了。 “算了,你是运气好。”那么巨量的灵气,足够一只妖狐修炼出妖丹了。 如果不是狐狸吃错了药,沈望舒本是不愿意叫它这样早就凝结灵丹的、 太过迅速,容易根基不稳,也容易叫年幼的幼崽把握不好其中的力量。 不过那些灵气隐藏在他的经脉里确实是隐患,沈望舒哪里还顾得上沐浴,从冰泉中缓缓踏出,里衣紧紧地贴着她纤细婀娜的身体,变得透明而单薄。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垂在沈望舒的胸前,狐狸顿时眼睛就睁大了。 它偷眼去看沈望舒并没有因为自己偷吃灵丹而恼怒,也似乎是发现自己没有夺舍的痕迹又变得温柔起来,顿时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伸出一双毛爪子来,吧嗒一下印在沈望舒的胸口。 沈望舒胸口被压住,垂头,看悬在半空的狐狸仰头看着她。 它似乎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虽然看起来依旧懵懂单纯,可是那种眼神…… 莫非她的灵丹有开启灵智的效果? 她无奈地看着对自己噘嘴巴的狐狸,看它哼唧哼唧往自己的怀里爬,只好把它抱在怀里。 狐狸在她冰冷的身体里打了一个滚儿,看她正在看着自己,圆滚滚的眼睛不着痕迹地转了转,像模像样儿地打了一个寒战,就吱吱叫着,心安理得地往她的胸前乱拱。它毛茸茸的,不仅毛爪子在轻轻的抓挠,见沈望舒纵容,又把嘴巴凑过去,轻轻地在沈望舒精致的下颚上舔了一口。 舔了一口,狐狸停了停,似乎在观察沈望舒的表情。 灵霄道尊有个屁的表情。 之前狐狸又不是没舔过自己的脸。 她随手拍拍狐狸的耳朵,俯身捡起了外衫披在了身上,带着狐狸就回了洞府之中。 狐狸见她对自己如此温柔,顿时洋洋得意了一下,胆大包天地舔了舔她的嘴唇。 见她哭笑不得地垂头张嘴想要说话,它还想把自己的舌头探进去。 “这都跟谁学的。”如果不是再三检查,这狐狸没有什么问题,沈望舒都得扒了这狐狸的皮看看里头究竟是个什么了。 她把狐狸丢在冰床上,看它利落地翻滚了几下就在冰床上端端正正地坐好,再看看自己冰床上那几个翻倒的空瓶子,不由叹了一声说道,“换了个人,敢来偷吃本道尊的灵丹,非扒了它的皮做围脖不可!”这可都是高阶灵丹,一枚灵丹就能造就一个高阶修士的。 就算上一世灵霄道尊面对岳羲之,也没有这么大方。 狐狸扭动了一下自己毛茸茸的小身体。 这个……舒舒对它与众不同是挺好的事情,可是这种如果自己不是从前的狐狸,就要被扒皮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它眼巴巴地看着在一旁光霞一转,被笼罩在一团光雾之中看不真切,之后探出身来已经换了干爽白衣的沈望舒,看她走过来对自己招手,急忙起身迈着自己的小狐步走过来,吸着鼻子看着她。 它感到自己被一双温柔的手抱起来,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后背,把自己很不舒服的皮毛同样擦拭得干爽。它舒服地把小脑袋放在她的手上,一点都不想再杀死她了。甚至它都不愿意去想,方才的杀机。 它想杀很多的人,可是这里面,永远都不会有她。 “吱吱。”它小声叫了一声。 背上的手停顿了一下。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叫我。”头上女子清冷却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狐狸没有说话,它伸出两只小爪子,紧紧地勾住这女子身前的衣襟。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它到底在用什么样的感情在寻找她。 它寻找她千年,妖界,人间界,修真界,一点一点地探索,却什么都找不到。找不到她的时候,它觉得自己的心里是空的,连生命都无趣得几乎死寂。它找不到她,它心里藏着这么一个人,甚至对这个世界都带了仇恨,想要愤怒地将这个不知将她隐藏在何处的世界都给撕裂。 它想到这么多年的等待,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感到心里踏实了。 它找着她了,生命都变得明亮起来。 可是……如果一旦暴露自己不是一只单纯的狐狸,会不会被扒皮做围脖? 狐狸一僵,之后觉得自己的舒舒一向对自己温柔,它对她有信心,不会把自己给宰了。 不过如果知道自己一点儿都不小,大概就不会叫自己这样舒服地拱在她的怀里了。 这些修士它最知道了,特别地看重自己的清誉,怎么能叫一只什么都懂的狐狸在她的胸口蹭蹭呢?这点就不如妖族干脆了,自家妖族,只要看对眼儿,立刻就滚一起来一场爱的交流了, 狐狸默默地把毛爪子按在沈望舒的胸口,深沉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一仰头,露出一双纯洁无辜的狐狸眼儿来。它小声儿叫了两声,见沈望舒看着自己笑了,急忙凑过去去蹭沈望舒的头发。 “大概是我想错了。”沈望舒失笑,摸了摸它的耳朵。 她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一种很失落,似乎和重要的人擦肩而过的感觉。 不过这个时候还是狐狸的身体更要紧。她把狐狸放在冰床上,叫它窝成一个团子,自己就将灵气缓缓地推进它的身体里。她感到小小的身体在自己的手下震动,知道它大概会有些疼,却还是帮助它化开了那庞大的灵气,将这些灵气都运转在它的丹田里。 不知什么原因,狐狸空荡荡的丹田里拓宽得非常迅速,似乎从前真的有庞大的丹田。小小的妖丹在以沈望舒都觉得诧异的速度在成型。 那枚妖丹滴溜溜旋转在狐狸的丹田里,服服帖帖,还灵动逼人。 沈望舒轻轻地疑惑了一声。 狐狸抖了抖耳朵,仰头看她。 “没想到我家的狐狸还是一个天才。”这年头儿真是天才遍地走,前些时候才出现了一个天才少年岳羲之,之后又出来了只根骨绝佳的狐狸。 沈望舒敏锐地感到当妖丹成型,就开始自动地吸纳着四周的天地灵气,将狐狸的身体在用灵气滋养着,忍不住笑着说道,“幸亏你遇上了我。”如果不是遇到沈望舒,只怕这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洞府外的狐狸,早就死了。或许它上一世,也是这样死去。 如果她不曾和它相处过,沈望舒只会庆幸妖族少了一个天才。 可是如今,她却觉得有些后怕。 羸弱还受了伤的小狐狸,如果她晚来一步,或许就真的死去了。 狐狸讨好地仰起头舔了舔她的手指,见她弯起眼睛对自己笑,转了转自己的眼睛,进而将她的手指含进嘴里。 它眯起眼睛,柔软的舌头在她的手指上绕圈圈。 沈望舒一愣,继而审视着狐狸,看它只在用亲昵感激的纯真眼神看着自己,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或许,这就是妖狐一族表达亲近的普遍方式? 她把自己的手指从狐狸的嘴巴里抽出来,看见亮晶晶的都是狐狸的口水,抽了抽嘴角,拿出帕子来给自己擦手。 “你还小,不好吃那种爆烈的灵丹,很伤身体。”沈望舒擦了手,就感到毛茸茸的团子拱进自己的怀里,心里忍不住生出愉悦之心,又觉得心里软软的。 她虽然为人很温和,不过却很少会对什么有这样发自内心的纵容与柔软,甚至舍不得呵斥一下这依赖着自己的狐狸。她看见它幸福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忍不住摸着它笑道,“回头我亲自开炉给你炼丹,都是合适你修炼的。” 专门儿的?! 狐狸骄傲地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 狐狸的魅力就是这么大。 它家舒舒,给它专门炼丹! 谁还有它这个待遇呢? 沈望舒看着洋洋得意的狐狸,垂目浅笑。 她伸手招出一道清泉,将狐狸皮毛里的血迹都擦干净,又将它给擦干。 不知是不是因长居冰峰上的原因,这狐狸的身上充满了清冷的冰雪之气。 沈望舒忍不住将鼻子埋在柔软的皮毛里嗅了嗅。 狐狸僵硬了一下,四处探头看了看,把自己的小肚皮往沈望舒的脸上蹭。 它努力地探出自己的小脑袋,也要去嗅嗅沈望舒的怀里。 那种香气相似,气息交融的感觉,叫它满意地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沈望舒不过是玩笑罢了,见狐狸果然也很喜欢自己,想了想就笑着说道,“你在我身边这么久,还没有名字,不如就叫你……” 她垂头就看到狐狸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流光溢彩生出十足的魅惑,不由自主地喃喃地说道,“就叫你……小玄。”她希望叫着这狐狸的名字,把自己的爱人早日唤回来。她不明白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可是阿玄迟迟不见,她觉得很难过。 她这才知道,原来她习惯阿玄从一开始就在自己的身边,竟然连他不在,都觉得这个世界窒息无比。 “你是小玄,日后,还会有阿玄,你们要做好朋友。”沈望舒点着突然怔住了的狐狸。 毛团子呆呆地仰头看着她,突然眼角湿润了。 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心里那的满足情绪与满怀的不想见她笑着,却仿佛是难过的感觉,在它的心里充斥。 它眼睛湿漉漉的,泛着一抹水光,无声地凑上来,舔了舔沈望舒的眼睛。 明明没有眼泪,可是它却觉得沈望舒似乎是在哭泣一样。 它本不想对她说它找到她了,因为这样可以天真地窝在她的怀里。可是看到她眼睛里的眼泪,它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 它贪恋她的怀抱,就为了这个就不告诉她自己就在她的身边,是多么坏的一件事情。它挺了挺自己的小肚皮,指着自己才吱吱地叫了两声,努力用诚恳的眼神看着她,却见她破颜一笑,揉着它的小脑袋笑道,“你怎么也哭了?难道是因为……” 因为明明是白毛儿,却叫了小玄? 玄者,黑也…… 她这个名字确实挺没有水平的。 狐狸百口莫辩,伸着毛爪子想要再次证明自己,却听到洞府门口,有一个精疲力尽的声音在低声说道,“拜见道尊!” 那少年的声音清越熟悉,叫沈望舒挑了挑眉。 狐狸总是被打搅不能说出自己身份,探头探脑,想了想,不屑地喷了一口气。 不过是一个小修士,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它显然想起自己神识蒙蔽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少年了,虽然那时少年在地上,它高高地和沈望舒在云端,不过还是能记得他的。 它噗嗤了一声,哼哼唧唧地拿毛爪子去推沈望舒的手臂,不许她见那个少年。显然沈望舒也没有兴趣见岳羲之,见狐狸嫉妒地对自己嗷嗷叫,心里一动就笑着说道,“那是个讨厌的人,以后我们不要理会他。” 她亲口表达对岳羲之的厌恶,顿时就叫狐狸眼睛亮了起来。 它用力地点着自己的小脑袋,哼哼唧唧蹭着沈望舒的手指。 那个少年看向沈望舒的眼神总是叫狐狸生气,它嫉妒起来。 因为那少年有着人类的形象。 可是它现在却…… 沈望舒纵容地摸着身边的毛团子,一边笑着柔声说道,“总是觉得,没有阿玄在,有你在我的心里也很快活。” 她感到狐狸呆住了一下,继而更依赖地往自己的怀里爬,哪里还在意外面的岳羲之,只扬手,一道灵光向着洞府之外而去,将跪在自己洞府前的少年打下了山峰。她收回目光看着更加得意,却似乎不知为了什么,焕发了一种很精神感觉的狐狸,低声笑道,“真是往脸上贴金呐。” 岳羲之是不是真以为,灵霄道尊是想见就见的? 他以为他自己是谁? 她能够想明白,岳羲之被执法殿执行了惩罚之后为何来见自己。 这个性格格外倔强的少年,是赌着一口气想叫自己看到他的风骨。他被自己责罚,可是依旧骄傲轻狂,那是与一贯的修真者完全不同的骄傲。他以为这个样子可以叫她对他另眼相看,可是岳羲之永远都不会明白,沈望舒对他,只会有厌恶,不会有一点的欣赏。 她不过是随手如同扫落一个蚂蚁一般将岳羲之扫下自己的山峰,却不知这少年头破血流地摔了下去,在冰峰之下奄奄一息。 执法殿虽然忌惮他得宗门各位高阶修士的看重,可是他和灵霄道尊是不能比的。 那是庇护了宗门千年的大修士,是宗门弟子眼中,最光芒万丈的存在。 岳羲之竟叫灵霄道尊动怒,显然在双方选择上,执法殿选择了讨好灵霄道尊。 岳羲之被打得皮开肉绽,几乎被打死,如果不是忌惮他背后的高阶修士,也担心将他打死惹出麻烦,岳羲之也不会还有精神往沈望舒的洞府爬。 他趴在地上血流了一地,视线都模糊了的时候,就见一道娇小的倩影扑了过来。同样被打了几鞭子的灵儿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呜咽着扑到了他的身上。那压在自己身上的沉重,令岳羲之差点闭过气去,可是他感受到少女那纯然的担忧,目光又温柔起来。 勉强将灵儿推在身边,他气喘吁吁地爬起来靠在了树上,目光却执着地落在了寂静无声,只有冰霜呼啸的山峰上。 他没有想到,灵霄道尊竟然这样绝情。 “这个时候你也想着她?”灵儿感到他的目光还在痴痴地看着冰峰,不由心痛地说道。 她心里喜欢这个少年,也知道这少年对她很好,可是这好,却远远比不过他对灵霄道尊的关注。 他被鞭打受伤之后还要前来,是为了什么? 或许,更多的是为了叫灵霄道尊怜惜他受到的伤害。 “要不,咱们回去告诉你师尊,叫她给你做主!灵霄道尊虽然是宗门第一人,你师尊也不是吃干饭的呀!” 岳羲之拜的师尊也是一位大修士,修为不及沈望舒和羲梧道君,不过元婴期的修士,也可以在宗门笑傲群雄了。岳羲之的这位师尊虽然自负又有些傲慢,不过对岳羲之一直都很照拂,灵儿迟疑了一下,忍着心如刀绞的痛苦对岳羲之说道,“你被这样折辱,若一声不吭,就在宗门无立足之地了!” “她为什么讨厌我?”岳羲之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喃喃地问道。 “羲之!” 灵儿心痛莫名,痛呼了一声。 可是那少年却推开了她,踉踉跄跄地走了。 他的身后滴落了无数的血迹,犹如灵儿自己的心伤。 可是她知道岳羲之是个心软的人,咬了咬牙,冲过去扶住了他。果然,岳羲之对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漆黑的眼睛里,也开始有了她清晰的影子。 他被她对自己的心意感动了,不由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我不会辜负你的。”这么深情一心为他的女孩子,他怎么能辜负呢?他心里确实有那个狠心的人,可是少女这纯粹而真诚的感情,也叫他不忍,也不能辜负。 特别是灵儿当初哭着对他说,为了他,她自愿和羲梧道君退亲。 她为了他舍弃了那么多,甚至连大修士都可以得罪,都愿意离开放弃,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从那时起,灵儿就是他的责任了。 灵儿的眼睛亮起来,在少年真诚坚定的目光里,觉得自己终于守得云开,充满了幸福。 他和她并肩一同离去,将一切的风雪都丢在了身后。 沈望舒当然不知道自己冰峰之下还有这么多狗屁倒灶的破事儿,只知道第二日岳羲之的师尊亲自上门吵闹,盖因灵儿在她面前告了沈望舒一状,将她的恶形恶状都栩栩如生地描绘了一遍。 沈望舒当然成了一个心怀恶毒,自己没有得到优秀的弟子,因此也看不顺眼别人有了好弟子想要毁了岳羲之的无耻修士。沈望舒对于她的吵闹完全不在意,只将这个同门师姐拒之门外,半点不理。 她只在洞府给小玄炼制灵丹,才收炉,就看到羲梧道君大步进来。 “你还有闲心给狐狸炼丹?”羲梧道君虽然在炼丹上没什么天分,不过大修士更加见多识广,闻一闻就发现,这灵丹是给灵兽吃的。 而且还是最好的灵兽灵丹。 他满心的急切,没想到沈望舒完全没有将那些烦心事放在心上。他焦头烂额地看着沈望舒打开了炼丹炉,一股清香之后,十几枚圆滚滚绿盈盈的灵丹就滚落在她雪白的手心儿里。 那只好命的狐狸正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凑在沈望舒的手边,伸出毛爪子试探地捅了捅那滴溜溜转的灵丹,之后扑进了沈望舒的怀里幸福地摇尾巴,似乎连沈望舒手里的灵丹都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它两只爪子巴在沈望舒的肩头,撑起自己的小身子,去舔沈望舒的嘴角。 羲梧道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丢了手里的桃花折扇,坐在沈望舒的对面幽幽叹气。 狐狸甩了甩尾巴,见沈望舒笑着看向羲梧道君的方向,顿时不高兴,拿爪子把沈望舒的脸扳过来面对自己。 从它知道,沈望舒虽然对看不到阿玄很遗憾,可是有它在身边一样很幸福,就再也不会焦躁地妄图告诉她自己的身份。 它觉得这样才是沈望舒喜欢自己的标志。那些记忆它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可是身在修真界,它却更知道的是灵魂存在轮回。它的那些记忆,或许是从前轮回中的故事,每一个轮回之中,都是它和沈望舒。可是沈望舒是一样的,那些被她爱着的男人,它绝不承认就是自己。 她不需要怀念那么多轮回里的阿玄,只要在意她的小玄就够了。 它不要有那些阿玄参合进来。 现在,她不知道它是阿玄,却依旧宠爱它,纵容它,才是对它的唯一的爱。 “这狐狸都要上天了。”都说狐族善妒,果然如此,羲梧道君见这狐狸都不能忍受沈望舒关注自己,小心眼儿的令人发指,就叹气说道,“我还没有混上你亲手炼制的灵丹呢。”这狐狸油光水滑的,明显日子过得舒心极了。 “因为你不是我的灵兽啊。”沈望舒冷着脸。摸着怀里的狐狸淡淡地说道。 羲梧道君被噎得够呛,他指了指沈望舒,继而无奈地说道,“你这态度越发地冷淡了。前些时候,红月师妹往掌教真人面前告了你一状,如今掌教真人正费心地劝说她,半个宗门都知道你欺凌弟子,压制天才,嫉妒人家的才能了。” 红月仙子就是岳羲之这一世的师尊,在沈望舒面前吃了闭门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因此将沈望舒告到广明宗掌教的面前,发誓要给弟子讨回一个公道。 她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当然闹得沸沸扬扬,叫沈望舒被人诟病。 “那又怎样?”沈望舒看狐狸垂头叼着灵丹吧嗒吧嗒吃着,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的名声可是被……” “化神修士还需要名声?”沈望舒顿时冷笑。 化神修士是修真界的顶点,是修士们心中的最强者,只有化神修士欺负别人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难道名声坏了,就能叫化神修士修为降低不成? “她若有种,只来和我打过一场,我还能佩服她一些。只知道告状……”沈望舒托腮笑道,“随意告去,难道宗门还能拿我怎么样?” “掌教真人很难做的。”灵霄道尊确实不在意,可是广明宗掌教就苦逼了。 他当然是偏心沈望舒的,不过红月仙子这么闹下去,他也压不住下面的同门啊。他作为一宗掌教,满心都是叫宗门更加和睦,将宗门兴盛,若广明宗在他的手上衰落,他又该怎么去见宗门的无数先辈呢? 羲梧道君皱了皱眉头,看着狐狸哼哼唧唧,很挑剔地用毛爪子在沈望舒手心扒拉那几枚灵丹,不圆润的一爪踢开不要,不光亮的一爪踢开不要,挑剔得叫人恨不能套了这狐狸的麻袋。 “岳羲之为何进了执法殿,这件事我已经说明白了,红月无话可说。”他看着沈望舒轻声道,“可是他负伤而来,为何你将他扫下道场?” 沈望舒冷笑了一声。 “一个小弟子,想见我就见我?谁家化神修士如此廉价?” “宗门也是够了!我庇护宗门,殚精竭虑千年,如今为了一个小小的练气期弟子,就来诟病与我?” 沈望舒见羲梧道君无言以对,垂目淡淡地说道,“这样的宗门,对我还有什么情分?!这么多年的庇护,都当做理所当然?与其这样……”她方才说到这里,却叫羲梧道君一脸紧张地捂住了嘴。这个身上香气怡人的青年紧张地丢出一张符箓封住了洞口,看向沈望舒的目光充满了紧张。 “叫人听到还了得?” 沈望舒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可是她只是挑了挑眉。 她早就不是会为广明宗的态度担惊受怕的小修士了。 她经历过广明宗的背叛,所以对广明宗充满了不屑,可是却忘记,羲梧道君并不知道,广明宗曾经对他们做过什么。 无数的鄙夷与辱骂,还有“废了他们的修为”的无情建议,铺天盖地而来。 那时,眼前这个还对宗门充满感情,不愿意生出干戈的青年,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她心里叹息了一声,正要说点儿什么,却听见这俊美青年,发出一声闷哼。 他猛地收回压在沈望舒嘴上的修长优美的手,白皙的手背上,正吊着一只毛茸茸的狐狸。 狐狸咬着这讨厌修士的贼手,悬在半空晃晃悠悠,死不撒嘴,狐狸眼里杀气腾腾。 竟敢勾引舒舒。 当狐狸是死的啊?! 第74章 论种马男主的倒掉(五) 得亏元婴大修士皮糙肉厚,没有被狐狸咬下一口肉来。 不过就算这样,羲梧道君的手上依旧血流不止,被狐狸咬得鲜血淋漓。 他本在用感兴趣的眼神看着对自己死不撒嘴的狐狸,看到自己的手竟然被咬破,却低低地发出了疑惑的一声。 俊美温润的青年伸手将狐狸胖嘟嘟的小爪子给握在手里,看它不耐烦地一爪踢开,也不恼,更不在意自己在流血的手背,只是晃着还吊在眼前的狐狸对脸色冷淡的沈望舒疑惑地说道,“这小狐狸怎么能破开我的法体?” 他可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不仅丹田之中的元婴稳固无比,就是一身的血肉也在灵气的滋养之中千锤百炼,说能硬撼飞剑法宝那是天方夜谭,不过一只小小的狐狸幼崽儿,可咬不开他的皮肤。就算是妖狐,也不可能啊。 可是他的手却在流血,顿时就叫羲梧道君疑惑起来。 这狐狸明显有古怪。 狐狸本皮毛乍起,目光凶煞,听到这个小身子一僵,尾巴慢吞吞地向着地面耷拉下去。 它偷偷儿去看沈望舒身上的表情,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不知该不该撒嘴,顿时为难起来。 “本道尊养的狐狸,当然与众不同。”沈望舒不动声色地将狐狸抱过来。 小玄飞快撒嘴,乖巧无比。 只是羲梧道君看看自己流血的手,再去看沈望舒,迟疑了一下小声儿说道,“是不是有古怪。” 他看见沈望舒伸出雪白的手,勾了勾狐狸的下巴颏儿,这毛茸茸的团子下意识地眯眼抬头张嘴,如果不是沈望舒压住了它,似乎还要翻过肚皮来,顿时嘴角抽搐了一下。沈望舒却不理睬他,只垂头掰开狐狸的嘴,看了看它的小尖牙,见淡淡地说道,“它天资绝伦,当然和外头的狐狸不一样。” “那你在干什么?”羲梧道君不耻下问。 “你皮糙肉厚,我瞧瞧有没有咯碎了我家小玄的牙。”沈望舒很平静地说道。 这显然是偏袒,小玄听到了,歪头用得意的眼神看了脸色发青的羲梧道君一眼,高高地竖起了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 “吱吱!”愚蠢的凡人它家舒舒肯定看不上!还不退散! 这狐狸还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抬起自己的小身子一门心思去推开羲梧道君。 “受伤的是我好吧?”羲梧道君苦笑看了看自己的手,见沈望舒无动于衷,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径直起身走到她身后的冰床旁,从上头挑了几瓶不同的灵丹收入怀中,这才回身坐在她的对面,手中发出白光将伤口医治妥当。 他再看看那只正对自己横眉立目,比这同门师妹还要小气,拿了两枚灵丹跟要了它命似的狐狸,看它气的小肚皮一起一伏的,皱眉喃喃地说道,“这狐狸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再聪明的妖狐,也没有伶俐到这个份儿上吧? “小玄有分寸。”沈望舒摸着狐狸的小脑袋轻声笑道。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目光温和地看着转身对自己吱吱告状,要求拿住小贼的狐狸。 这狐狸确实有些古怪,可是又怎么样呢? 妖族生性警惕,对人修充满了敌意,不是真正信任,放在心上的人,它们绝不会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这狐狸却坦然地将自己最柔软单薄的小肚皮和丹田露出来,随她想要做什么。 它既然是真心依赖她,那沈望舒也不会在意一点点的古怪。 羲梧道君终于发现自己在师妹的心里是远远不及狐狸的。只是看着这短短时间就变得油光水滑,软乎乎还会撒娇的狐狸,又觉得确实很招人喜欢。 那毛茸茸的大尾巴,胖嘟嘟的小短腿儿,一翻身还有一个暖融融的小肚皮,看着沈望舒雪白的手放上去在皮毛里抚弄,狐狸还发出舒服的哼哼声,叫羲梧道君都觉得心里痒痒。只是这狐狸素来是不许被别人碰一下的,羲梧道君想了想,心中更加生出了期待。 他决定也寻一只狐狸去。 当然,不要白毛,一点儿都不好看,怎么着也得找一只火狐,如火娇艳灿烂,那才美丽,配得上道君的绝世风姿不是? 他心里已经决定,就对自己未来的灵兽有了几分期待,不由对沈望舒好奇地问道,“这狐狸你从哪儿捡的?” 沈望舒指了指自己的门外。 狐狸一边眯着眼睛享受沈望舒给挠肚皮,转头鄙夷地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它四只小爪子都缩在自己的肚皮上,老老实实地享受。 羲梧道君已经跃跃欲试,也懒得看沈望舒和这狐狸的相处,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师妹处可还有给这狐狸炼制的那种灵丹?” 那是妖兽修炼特别用的灵丹,不是沈望舒宠这只狐狸,寻常非常难得。羲梧道君这时候为未来的灵兽打算,厚着脸皮地说道,“小玄吃不完的给我一些就行。”他看到狐狸警惕地扭头看着自己,对他笑了笑,果然见这狐狸勃然大怒。 它两只爪子抱住沈望舒的手,用力摇动自己的小脑袋。 舒舒给炼制的丹药,就只是小玄一只狐狸的! 沈望舒看到狐狸小心眼儿的样子,掐了掐它的耳朵,看了看地上。 被小玄踹飞的灵丹正有几枚在地上滚着。 可是就是小玄不要的也不给人!狐狸从桌上跳下来,炸成一颗毛团子,对羲梧道君发出威胁的叫声。 元婴大修士哪儿有功夫和一只狐狸对掐啊,羲梧道君更担心自己碰这狐狸一根白毛儿都得被偏心的师妹捅一刀,不过宽容一笑,伸手霞光一招,将地上的灵丹全都卷走。 他一边嫌弃这是地上埋汰了的,一边又对气得肚皮鼓鼓的狐狸露出挑衅的笑容,笑着对沈望舒说道,“掌教真人处,你还是去看一眼,就算不给红月的脸,至少别叫她闹腾掌教真人。”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道,“红月最近也不像样儿,为了她那个弟子,咱们这些师兄弟处没有不被她上门讨要东西的,你压压她也好。” 红月仙子得了岳羲之这么一个好苗子,当然要全力照顾。 不仅她亲自给岳羲之传功,还上门对同门师兄弟讨要所有有助修炼的宝贝。 功法,灵丹,法宝,灵器,只要红月仙子看中的,就非要不可。 只要谁不乐意,她就闹着说人家嫉妒她有个好弟子,不给法宝就是嫉妒岳羲之的才能不愿意叫他出头。这么闹当然怨声载道,只是红月仙子总是一副很有理的样子,还闹得沸沸扬扬,叫人不得不捏着鼻子吃亏。 羲梧道君和红月仙子之间的关系很不好,他素来不喜红月霸道,因此红月仙子来和他讨要一件高阶护体的防御法袍的时候,被他一口拒绝,如今已经算是结了仇了。羲梧道君看似风流不羁,其实为人非常温和。 就算与红月仙子不和,却不会在外诋毁她,口出恶言。 “我知道了。”沈望舒脸色平静地说道。 俊美的青年这才飞快地走了,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当日沈望舒发现小玄的地方。 既然那里能发现一只狐狸,没准儿还能发现第二只是不是? 当然,不要什么白毛儿狐狸,只要火红的,最美丽的狐狸。 沈望舒自然不知道羲梧道君心中渴望一只狐狸的急切,她看着小玄气得浑身乱抖,之后看了她一眼,耳朵都趴了下来,沮丧地走到了洞府的角落里面壁,只将一个很失望伤心的小背影留给自己,忍不住低声笑了。 她就看着那只狐狸把毛茸茸的尾巴和屁股留给自己,可怜极了,还时不时偷偷回头看一眼自己,不由心里生出莫名的怜爱,走到这狐狸的身边伸出手去抱它毛茸茸的小身子。 狐狸装模作样地推拒了一下,就满意地回到她的怀里。 看在舒舒这么离不得它,它就勉强接受她这一次的道歉。 “地上的灵丹都脏了,我可舍不得给你吃。”沈望舒看狐狸看似不在意,其实竖着耳朵在听,就笑眯眯地说道。 这等甜言蜜语,生性直来直去,看上就滚成一团从不知人类还要虚伪地表达感情达到更邪恶目的的狐狸哪里见识过呢?它的尾巴果然翘起来一些。 “他家的灵兽就只配吃你不要的,省了咱们还要清扫。而且你看看。”沈望舒温柔地摸着狐狸的大尾巴,却听到一声微小的喘息,这狐狸竟小身子一软就无力地趴在了自己的手上,耳朵轻轻抖动,那双狐狸眼儿里泛起了潋滟的水光,不由疑惑地又揉了揉它的尾巴喃喃地说道,“难道我太用力了。” 她就看到这狐狸小声儿喘息,勉强起身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不由摸了摸它。 毛茸茸的皮毛之下,竟是滚烫一片。 沈望舒又压住它查看它的气血,却见狐狸扭着小身子不肯。 她看它神气活现的,知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目光温柔地说道,“更何况……羲梧待我一向真心。”不是冲着这真心,谁敢从她的冰床上拿走那么多的灵丹? 那些灵丹虽然是沈望舒自己炼制的,可是价值连城,是高阶修士修炼用最重要的东西。 小玄仰头看着她脸上淡淡的温情,想了想,冷哼了一声。 不过这一次,它没有生气,而是轻轻地将只小爪子压在沈望舒的手上。 它没有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人住在这冰峰之上,守着漫天的风雪和寂寞。 那些同门对她没有一点的感激,对她的庇护理所当然。没有人能和她亲近,只有羲梧道君对她还算有些真心。一想到这里,小玄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觉得那里疼得厉害,连对羲梧道君的不喜欢,都慢慢地化作了对他的一点感激。 它把自己温热的小身子都放在沈望舒的手上,轻轻地叫了两声。 以后,它再也不离开她,叫她如此孤单。 小玄变得这么老实,沈望舒倒是意料之外,她垂头看着安静地闭上眼睛趴在手上的狐狸,笑了笑就起身。 “吱吱?” “去见见红月。”沈望舒温声说道。 小玄忍不住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 这显然是看不上红月仙子做派的样子,沈望舒笑了笑,抱着这灵气逼人的狐狸就走到了洞府之外。外面的风雪依旧铺天盖地,沈望舒的脸上恢复了清冷淡漠,她抱着小玄驾着剑光向着广明宗掌教的方向而去,却远远地就听到了大声的吵闹。 她叫迎过来的宗门弟子都纷纷避开,脚下一踏,几乎是转眼就驾着遁光到了宗门的大殿。此时大殿之中正有一个容貌艳丽,咄咄逼人的女修,在对广明宗掌教纠缠说话。 广明宗掌教看起来头疼极了,不管她在闹什么,全都摇头。 “掌教师兄偏心!”见广明宗掌教不肯应承自己,这艳丽的女修顿时顿足嚷嚷道。 “胡说!”广明宗掌教并未看到沈望舒,只对面前的女修怒道,“红月,你还敢纠缠不休!?你为了岳羲之,最近闹得还少了不成?不必说岳羲之是不是真的犯错,就是他没有犯错,难道灵霄这个做尊上的,就不能责罚他?!” 他的目光落在默默立在一旁,脸色苍白却依旧身姿挺拔的岳羲之身上,目中难掩失望地说道,“就算吃了委屈,可从未有撺掇师尊来大闹的!这个先例一开,执法殿日后如何行事?!”他没想到这少年竟然是这样的脾气。 到时候宗门的法度,难道要看弟子受不受宠,而不是是不是触犯门规? 若受宠了,挨了惩戒就闹到掌教真人处,日后那些得宠的弟子谁还会依照法度做事? 越加得宠,越加万众瞩目的弟子,也该当谨言慎行,为弟子表率才是。 这岳羲之怎么还唯恐天下不乱? 因这个,广明宗掌教之前对岳羲之的好感都变得稀少了。 岳羲之感到他的不喜,垂了垂自己的眼睛没有说话,身形却晃动了一下。 沈望舒漠然地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 上一世,畏惧灵霄道君的威名,谁不高看岳羲之一眼,从没有人敢冒犯他。更何况就算岳羲之吃了委屈,灵霄道尊也不是大吵大闹的性子。 她和红月仙子不同,只问根源,若是岳羲之的错,她不会庇护,可若不是岳羲之的错,她也一定会为岳羲之讨回公道。 因她公正,因此岳羲之也不敢行事偏颇,因此在广明宗的声誉极好。 可是如今换了一个师尊,只怕他就不会如同上一世那般循规蹈矩了。 “好好儿约束你的弟子!”广明宗掌教也烦了,这些天和红月仙子为了此事再三争执,他少办了多少的大事?他虽然为人平庸,不过到底是一宗掌教,见红月仙子依旧不肯罢休地大吵大闹,脸色更加冷淡地说道,“不许再去冒犯灵霄道尊!道尊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留你一条性命就是看在你是门下弟子,再敢生事,我先处置了你!” 他虽然疾言厉色乃是对岳羲之怒吼,可是却都是说给红月仙子的。 “难道化神就是就能无法无天了不成?”红月仙子尖叫道。 “她为什么不能?”广明宗掌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冷地问道。 “她为什么能?”红月仙子大声反问道。 “就凭她身为化身修士,镇守宗门,为宗门不被外宗欺凌!”广明宗掌教恨不能拍着桌子怒声道,“你们在后头享受安逸,可知道灵霄的辛苦?三百年前诸宗争锋,十位化神修士齐聚东海,东海被打得半边儿海域万里冰峰,海退山出,那时候你在哪里?若不是灵霄,那次宗门划分的时候,广明宗可能安享这三百年的太平,可能有三百年无数的资源?!你还做梦呢!” 一个宗门,若没有化神修士坐镇,只会成为其他宗门嘴里的肥肉。 真以为修真界都是善男信女不成? 这些宗门,与天相争,资源就这么多,不去用强力的修士去争抢,谁会给你那么多的资源? “可是……”红月仙子语塞,之后顿足道,“这是她应该做的!” “什么?” “她也是宗门的一份子,当年修炼的时候得了宗门多少资源,难道不应该效死回报么?!” 广明宗掌教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他竟然有些不明白,为何有人能把这些事情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宗门再栽培她,这么多年她也千倍百倍地回报回来了。千年安逸舒泰,你还想怎样?”他沉默了很久,苍老的脸上变得疲惫而难过,踉踉跄跄地跌坐在一旁的椅子里掩面,仿佛不想去看红月仙子那张理直气壮的脸。 他也明白,红月仙子叫破的,是很多同门心里的想法,这宗门里,对一直都冷漠的灵霄道尊或许敬畏,却并没有太多认同感,总觉得她为人高傲孤冷,看不起别人,还享受宗门的供奉。他苦笑了一声。 “你也享受了宗门最好的资源,你又为宗门做过什么?”他抬头反问道。 红月仙子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她愤恨地看着广明宗掌教,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虽然是元婴修士,可是在这修真界之中却并不是最强悍的那个,当然做不到如同当初灵霄道尊做的。 她甚至远远不如羲梧道君。 “行了,你走吧。”看到红月仙子依旧很不服气,广明宗掌教感到身心俱疲。他心里叹息了一声,只觉得眼前竟无路可走,宗门的压抑叫自己透不过气来。 他摆了摆手叫红月仙子离开,正摆手却见沈望舒抱着狐狸平静地走了进来。就算亲眼目睹了这样激烈的争执,可是这女子美丽的脸上却没有一点的表情,还是她怀里的狐狸目中露出了冰冷的愤怒,趴在沈望舒的怀里,死死地看着红月仙子。 红月仙子堂堂元婴修士,却被一只狐狸看得背后冰凉。 她心里生出几分不安,动了动嘴角,却抿嘴冷冷地看着沈望舒。 同是女修,她在宗门或是外面处处不及凌霄,因此心里充满了敌意。 “我听说掌教真人处有人闹事,因此过来看看。”沈望舒坐在广明宗掌教的身边,淡淡地说道。 她挑起冷淡的眼看了红月仙子一眼,之后漠然地忽略过去。 这般目中无人,比公然呵斥还要侮辱人,顿时就叫对面那艳丽的女修涨红了脸。 她也是大修士,是修真界最顶端的人,可是却永远在灵霄道尊的面前低人一等。就如同收录弟子,得是灵霄道尊不要的,才会轮到她。这是一根刺,刺在红月仙子的心里不知多久,若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会在岳羲之被沈望舒责罚之后,就闹得不可开交。她喜欢在同门的帮助之下,看着灵霄道尊孤立无援的样子。 就算为宗门做了那么多,可她在宗门却永远不是被人喜欢的那一个。 “灵霄!” “我与掌教说话,有你什么事?滚!”沈望舒指了指大殿门口。 “你!” 红月仙子本就大怒,然而看到沈望舒冷冷地看向自己,那双眼睛泛着冰冷的杀机,手中闪过一道道的灵光,顿时心中一凛。她退后了一步,脚下闪过一抹赤色的火焰,将自己死死护住,然而逼人的火焰,却在殿宇之中那开始一寸寸冰冻之中呜咽了一声,化为了须有。 整个大殿都爬上了一层雪白的冰霜,红月仙子半张脸陡然碎裂,鲜血淋漓,岳羲之闷哼了一声,跪到在地,半边身体已经化作了冰像。 他身在生死关头,却努力用惊喜的眼睛看住了淡淡端坐,眉头都不眨的沈望舒。 这样举手投足,就可以压制所有修士的强者,才该是教导自己的师尊。 “羲之!”红月仙子见他脸色惨白,在短短数息中显然已经伤了道基,急忙上前护住他。 她顾不得自己脸上的剧痛伤口,将一颗火红的灵丹塞进岳羲之的嘴里,看他脸色红润,冰霜褪去,这才吐出一口气来。 “你好狠毒的心!”她回头指着沈望舒怒斥道。 沈望舒手指之间冰霜缭绕,她仰头,看着无数繁星汇聚的穹宇顶端,面容冷清地说道,“再不滚,你就不要走了。” 她并不是在说笑,霍然抬眼冷冷地看住了红月仙子。她身上充斥着肃杀的威压,一瞬间爆发强悍的灵气竟将红月仙子彻底压倒跪在地上。仿佛在大礼参拜沈望舒,后者浑身发抖,终于知道自己在化神修士面前如此渺小,竟不敢说话。她的沉默叫岳羲之更加失望,这少年伏在地上调和了气息,抬头看住了风暴眼里的白衣女子。 “请道尊收我为徒!”他高声喊道。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这个清俊的少年对沈望舒郑重地磕下了头去。 “羲之?!”红月仙子再也没有想过,心爱的弟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双目圆睁,不知所错。 打从岳羲之拜入她的门下,她就一直倾心爱护。 她虽然有很多的缺点,霸道嚣张,还与沈望舒不和,可是却是真心地爱护着岳羲之。她将他当做自己的传承之人,是想要将一身的道法领悟都交给这个少年的。 为他,她得罪了多少的同门?厚着脸皮管同门讨要宝物,难道她就不丢脸么?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却为了岳羲之将一切都抛下,只为了叫弟子能够安然地成长,可是如今,自己这爱重的弟子在自己面前说了什么? 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要拜入别人的门下? 做人怎么可以这样?! “你这个逆徒!”红月仙子今日上门都是为了给岳羲之讨回公道,却没有想到一片真心全喂了白眼狼,气得眼里都泛起了晶莹的泪光,伤口变得更加狰狞。 岳羲之侧头,用愧疚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复又变得坚定。 他虽然修为尚浅,可是也知道有个好师尊是最重要的。他还要在宗门修炼不知多少年,难道自己所需要的资源,都要红月仙子厚着脸皮去和别人讨要? 这短短时间就已经叫红月仙子怨声载道,叫他暗地里被人嘲笑,或是被人敌视,因为红月仙子同门手里的,本是要培养自己弟子的,他却横空出世抢走了那些灵丹法宝,那些同样心高气傲的弟子怎么可能在心里没有怨言? 他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灵霄道尊却不同。 她修为高深,在道法上有独道的见解,可是叫他修行得更快。 身为化神修士,应该会有很多的资源供给他修炼,那不必去得罪那些同门,也不会再为自己修炼所需的灵丹头疼。想到这里,岳羲之不由自主地看向沈望舒的方向,见她听到这话脸色都没变,雍容大度,有上位修士的风采,远远不是方才蹦跳尖酸的红月仙子能比拟的。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她怀里那只狐狸。那狐狸被养得油光水滑儿,脖子上挂着一个玉佩,那是最高级的护身玉符,化神之下全力一击,都击不碎那防御。 这狐狸正歪着头蹲坐在沈望舒的怀里,潋滟的狐狸眼儿里,充满对他的不屑。 它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碧绿的灵丹,两只爪子抱着捧在自己的嘴边,啃一口看他一眼,看他一眼不屑地喷一下气,喷一下气,再啃一口灵丹。 连那灵丹,都充满了最充盈的灵气。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如此了。 岳羲之闭了闭眼,深深地拜了下去。 红月仙子已经泪流满面。 她最是要强的一个人,却在沈望舒面前丢尽了脸,之前的争执仿佛就是一场笑话。更重要的是……若那冰冷的女修真的收下岳羲之,那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我拒绝。”沈望舒在岳羲之热切的叩拜里,垂目揉了揉怀里的狐狸。 看它哼了一声,小小地挣动了一下,似乎在和自己置气,显然岳羲之的举动叫它很不高兴,她不由摸了摸它的尖耳朵,转头看着脸色铁青的广明宗掌教淡淡地说道。“我从前就对师兄说过,弟子根骨重要,心性却更重要。今日这弟子可以为我比红月出众拜入我的门下,来日,若我广明宗衰落,只怕他不会为宗门支撑尊严,而是立时改换门庭!” 她字字诛心,广明宗掌教的眼里果然也生出几分忌惮。 仰慕强者没有错,可是将自己的师尊撇在一旁……特别是,红月有错,却从未亏待过岳羲之。 “为何道尊要拒绝我?!”岳羲之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再次被沈望舒拒绝。 不知为何,他心里生出难以言喻的痛楚。 仿佛冥冥中,他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他看着沈望舒,却觉得自己熟悉极了,仿佛眼前这个女子,本就该是他的师尊。 她应该对自己很温柔,会对自己微笑,会一心一意地对待他,宠爱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可是这份宠爱,她宁愿给一只莫名其妙的狐狸,也不给自己。 “不配为人。”沈望舒淡淡地下了结论。 “凌霄不屑夺人弟子。他依旧是你的弟子,带下去好生管教。”广明宗掌教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下方那锐气无限的清俊少年,眯了眯眼,对忍不住捂住嘴发出呜咽的红月仙子冷冷地说道,“怨不得灵霄不愿见他。这样的弟子,还能留一条命,就是给你体面了!” 他摆手,再也不理会面前的两人,对沈望舒侧身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本还有事情要寻你说说看。” 红月仙子哪里受得了这个,她愤愤地看了依旧执着地看着沈望舒的岳羲之,拂袖而去。 那少年顿时就被广明宗掌教扫出了大殿,消失不见。 “又怎么了?”沈望舒看小玄似乎很懂事地趴在自己的怀里,可是小身子却紧绷着,不由飞快地露出淡淡的笑纹。 这种在外人面前给你面子,等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的样子,还蛮有趣儿的。 显然狐狸很生气自己被一个少年孜孜不倦地追求。 “你不知道,狐族又出大事了。”广明宗掌教长长叹息一声,拍案低声说道,“妖族都乱套了。” “又怎么了?”沈望舒漫不经心地问道。 趴在她怀里的狐狸纹丝不动,可是一只耳朵扑棱棱竖了起来。 “狐王失踪了。”广明宗掌教叹气说道。 “这个您说过了。”早就大家都知道了,九尾天狐失踪了么。沈望舒并未放在心上。 “新狐王失踪了,就是那只玄狐。”广明宗掌教扶额。 沈望舒沉默了起来,一时大殿之中寂静无比,只有狐狸哼哼唧唧地扒拉她的衣摆的声音。 “狐王这位置是不是受了诅咒?”沈望舒突然问道。 除了这个,她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狐王都这么倒霉。左失踪一只天狐,右失踪一只玄狐,这是干了天打雷劈的坏事儿,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谁知道!只是你也知道,狐族是妖族之中的大族,如今狐族动乱,妖族内部乱套自顾不暇,魔修已经蠢蠢欲动。” 广明宗掌教对狐王受不受诅咒完全没有兴趣,他见沈望舒看着自己沉默,红着老脸低声说道,“魔宗宗主不日会前来广明宗,说是有要事相商,只是我瞧着却居心叵测,到时候就全都靠你了。”魔宗宗主正是一位化神修士,若没有沈望舒坐镇,到时候就是血洗了广明宗,也没处说理去。 魔宗心狠手辣,就跟狼一样,只要看出谁虚弱了,一定会往死里咬的。 沈望舒冷哼了一声。 “你不要听红月胡说八道。”广明宗掌教见她目光落在红月仙子离去的方向,不由沉沉地叹息了一声,喃喃地说道,“可是……这个宗门……” 享受了太多的安逸,只知道拉帮结派还自鸣得意,还有多少修士拥有真正的修炼之心呢?他一时忧心忡忡,又不知该如何改变,身心俱疲地缩在椅子里茫然地说道,“在我的手上,宗门怎么能……”他不再说下去,目光暗淡到了极点。 沈望舒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叫她说,广明宗气数已尽,还有什么好说的? 公然排挤庇护宗门的化神修士,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能够把化神修士踩在脚底下。这得是多蠢的人才干得出来的? 她漫不经心地点头,起身告辞。 广明宗宗主并没有挽留她,显然是无颜面对她。 她走出恢弘寂静的殿宇,慢慢转头,看向殿宇之上剔透的飞檐,听着悠扬的醒神钟声,转移开目光,径直离去。 狐狸小玄安静乖巧地把两只小爪子搭在她的手臂上,一声不吭。 直到回了寂静冰冷的洞府,乖乖巧巧的毛团子霍然从沈望舒的怀里一跃而出,直奔洞府的角落。 它奋力摇了摇毛茸茸的大尾巴,留给沈望舒一个冷酷的背影! 第75章 论种马男主的倒掉(六) “小玄?”这爱吃醋的狐狸竟然能忍住回了洞府才翻脸,沈望舒觉得有趣儿极了。 它这么娇气,还知道在外人面前给主人面子。 乖乖巧巧的小灵兽儿,多给主人提气呀。 狐狸哼了一声,坚定面壁。 只是它抖着耳朵,显然等着沈望舒来哄自己。 如果自己不过去,这狐狸肯定得勃然大怒。 沈望舒觉得这狐狸的举动叫自己很熟悉,仿佛是……阿玄的作风,虽然这么多转世里,阿玄是王爷,是总裁,是丧尸的,大多不同,可是那从骨子里叫自己熟悉的味道,却叫她看着狐狸的背影恍惚了起来。特别是当她看到那狐狸担忧地回头,唯恐自己真的不理睬它,担心得耳朵扑棱棱的,更加叫她的眼角带了几分笑意。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这狐狸。 “阿玄?”她轻声唤道。 狐狸小身子一僵,持续装作没听见,可是呼扇呼扇的大尾巴暴露了它心里的心虚。 沈望舒眯了眯眼,却没有点破,更何况她也不知此事究竟是不是自己多心,因此想要多等几天看看。 然心里有了这样的计划,掩在心中不提,见狐狸似乎对自己不追究松了一口气,她就走过去俯下身,见狐狸噗嗤了一声扭头,笑眯眯地将它抱起来问道,“吃醋了?是因为那个小弟子?” 岳羲之公然在小玄的面前表示对自己的觊觎,还想给自己当个徒弟,还有不叫小玄恼火的?狐狸这种生物最喜欢干的就是吃醋,占有欲也特别强,不管这小东西到底是不是阿玄,总是会生气的。 狐狸似乎漫不经心地把爪子印在她的胸口。 它高高地翘着尾巴,斜眼看微笑的沈望舒。 它隐蔽地撅了撅嘴巴。 沈望舒从善如流,亲了亲它毛茸茸的大脑袋。 狐狸白撅了一回嘴巴,却只被亲了耳朵,不甘地哼哼了两声。 “除了阿玄,我只有你这一只灵兽,也不会收徒。”沈望舒见狐狸听到阿玄两个字又不高兴了,也不逼迫它,笑眯眯地把它抱开。 狐狸本来对面壁就没有什么兴趣,谁喜欢冲着冷冰冰的破石头啊,又不是受虐狂! 它又见沈望舒在自己面前低了头,显然已经被自己吃定了,更加不在意那区区小修士了,伏在沈望舒的怀里轻轻咬了咬她的指尖儿,小声叫了两声道,“吱吱!”再不许对别人比对狐狸好!它讨价还价,见沈望舒纵容点头,满足了,舒舒服服地在沈望舒的怀里打了一个滚儿,又若有所思起来。 它想到那个清俊凛冽的少年,再想到俊美风流的羲梧道君,垂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爪子。 正面看毛茸茸,翻过来,胖嘟嘟的小肉垫儿。 它的眼里生出几分挫败,愤愤地往嘴巴里塞大把的灵丹,连爪子上的毛儿被咬住都不在意。 等它更够重新化形,它一定叫舒舒知道,谁才是最好看的人! 因有这样的动力,因此狐狸开始挥着小爪子卖力修炼。 沈望舒看它不再玩耍,而是天天躲在聚灵阵里修炼,更加怜惜它。她这么多天已经看明白了很多,当然知道,自己面前的这只毛茸茸的狐狸幼崽儿,就是自己的阿玄。她隐约明白它为何不肯暴露身份,也知道狐狸这种喜欢吃醋的动物,只怕妒性比任何一世的阿玄都要来的强烈。 它只怕只想做自己的小玄,而不是那个和她有很多世姻缘的阿玄。 沈望舒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它原来一早就在她的身边,是她看不到眼前的景色,抱着它,却在怀念自己的爱人。 它愿意做小玄,就做它的小玄。 至于阿玄,在她的心里已经足够了。 她爱着的,本就是这个灵魂。 她开始给小玄开炉炼丹,炼制了许多的灵丹喂给这只狐狸。 小玄并没有对她透露过自己的来头,可是沈望舒却觉得它的来历一定很不简单,因为不管她炼制了多少的灵丹,小玄竟然都能够吸纳,完全没有一点的障碍。 她亲眼看着它短短时间就已经连续跳阶,不仅妖丹更加稳固,甚至连修为都直逼元婴。这样的速度不仅是有沈望舒源源不断的灵丹作为基础,更重要的是,有小玄本身的天资与实力。她闭门不见人,只把小玄和自己关在洞府里。 直到一日聚灵阵中灵光大盛,蜷缩其中的狐狸抖了抖自己的白毛,从聚灵阵里缓缓迈着狐步出来。 似乎是知道沈望舒正在看着它,因此狐狸这几步走得更加风情万种。 沈望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看一只狐狸风情万种,这种感觉还是蛮叫人感觉新奇的。 只是就算是一只狐狸,她也得表现得含情脉脉不是? 她忍着心里的笑意,上前捧起这矜持地仰头的毛团子,把它举起来,亲了亲它的额头笑着说道,“果然看起来更好看了。” 修为高了,连皮毛都更加油光水滑儿起来,沈望舒摸着这狐狸毛茸茸的耳朵,看它凑过来两只眼睛放光地亲自己的嘴角,看见沈望舒露出疑惑,还歪头露出懵懂纯洁的眼神,演技特别出众,不由弯了望眼角。 她摸着狐狸的后背,带着几分恶趣味地喃喃道,“谁叫你亲嘴唇的?” 狐狸垂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不过他雪白蓬松的尾巴迟疑了一下,轻轻地勾住了沈望舒的手腕儿。 尾巴尖儿在沈望舒的手腕上轻轻地划动,叫沈望舒心里痒痒。 “只差一线,你就可以进阶大妖,真是难得。”沈望舒看到狐狸的尾巴挠了挠自己,还环住自己的手腕儿,偷偷看她一眼,见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还妄图扑过来用两只爪子塞进自己的衣襟儿里,顿时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想到这狐狸早先出现的时候,什么都对自己做过,顿时眯了眯眼睛,掩住目中的寒光,摸着狐狸的头笑得越发温柔,轻声说道,“看起来,你可以多在聚灵阵里待几天了。” 狐狸歪头看她。 “最近不许上床睡觉。”沈望舒冷酷地沉了脸说道。 狐狸上挑妩媚的眼睛里,泛起了晶莹的泪花儿。 它仿佛在问为什么。 不过沈望舒可不会被这个迷惑,上辈子丧尸阿玄的那点儿道行她已经免疫了。她颠了颠更加沉甸甸的狐狸,掐了它的耳朵一把,看它两只毛爪子抱住耳朵,贼兮兮往怀里钻,一脸贼心不死,仰头看了看洞府的顶端,竟想不到为何总是发现,阿玄几世下来似乎脸皮更厚了。 这只伪装懵懂纯良的狐狸被她提着尾巴悬在半空,正不知道如何来处置它,就看到洞府外,传来一道道灵光。 她抬手散去洞府外的阵法,就见羲梧道君喜气洋洋地走进来。 这个风流俊美的青年,似乎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起来整个人都非常精神,而且充满了愉悦,显然与之前与灵儿之间争执的时候完全不同。 “你怎么闭关这么久。”他笑着坐在沈望舒的面前说道。 “修士闭关十年八载都很正常,这几日算什么。”沈望舒觉得羲梧道君这欢喜得有些怪异,忍不住关切地问道,“你不是又一见钟情了吧?” 这青年看似精明,实则是个糊涂鬼,别再喜欢上和岳羲之有首尾的姑娘,到时候再被坑害一把。沈望舒虽然闭关,也知道外头的一些流言,知道羲梧道君其实之前被灵儿给骗得不轻,很多珍藏的法宝和灵丹都在他用心追求灵儿的时候被灵儿讨要走了。 沈望舒都想不到羲梧道君这么心宽,被哄了这么多的宝贝,竟然都没想弄死灵儿。 毕竟,灵儿也算是欺骗感情了。 她更听说的是,最近灵儿更拿着自己的灵丹,去救济岳羲之。 这就更尴尬了啊。 羲梧道君还能笑出来,心理素质不错。 “我哪儿还敢喜欢女人。”羲梧道君听到就露出一抹苦笑。他从未想过,看似单纯直爽全无心机的年少女孩儿,竟然也有那样的心机,不仅哄住了他,叫他以为彼此两情相悦,甚至还真的打着他的旗号在宗门作威作福。 他命座下的几个弟子在宗门探访,知道有很多弟子都被灵儿折辱过。这姑娘当初摆出自己未婚妻子的身份,仗势欺人,干了不少叫人生气的事情。不说这些事都算在他的头上,羲梧道君更不喜女子跋扈欺人。 特别是打着他的旗号跋扈。 因心中到底有些愧疚,他命弟子赏赐了那些被灵儿欺负过的宗门弟子,又破了大财。 沈望舒沉默了。 “你现在喜欢男人了?”她突然问道。 羲梧道君顿时咳了一声,目光幽怨深沉,喃喃地说道,“当然不,我以后都不敢喜欢人了。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你看!” 他的脸上又露出光亮来,一双清亮的眼睛里泛出喜悦之色,霍然提出一个黑漆漆的小影子来,在沈望舒的面前抖了抖开心地笑道,“我以后学你,就喜欢狐狸!”他的手上吱了一声,一只乌漆嘛黑的小东西在拼命地挣扎,看起来真是特别生机勃勃。 沈望舒却惊呆了。 连在她怀里漫不经心舔爪子的小玄都惊呆了。 一人一狐看着羲梧道君,都说不出话来。 “你看,是不是很可爱?”羲梧道君对小身影的挣扎全然不在意,充满了怜爱地摸了那小东西一把。 小东西挣扎得更厉害了。 看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如果不是羲梧道君吊着它的尾巴,说不得就得给他一口。 “这是……”沈望舒试探地问道。 “狐狸,”羲梧道君很骄傲地隆重推荐自己的灵兽,桃花眼就弯起来了,抖着手上的狐狸微笑道。“天生异种,玄狐!” 这是一只浑身漆黑,皮毛如同夜色的小狐狸。 它看起来消瘦到了极点,可是一双眼却充满了不羁与野性,此时就算知道自己不是羲梧道君的对手,依旧龇牙上爪子和羲梧道君搏斗。它看起来凶狠极了,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敌意,一点儿都没有羲梧道君嘴里说的可爱。特别是当青年修长优美的手压在它的后背上,顺着脊背一遛儿地摸下来,一直摸到了尾巴尖儿,这黑狐狸打了一个寒战,更加愤怒了。 “吱吱吱,吱吱吱!”它挥着毛爪子尖叫。 “它说什么?” “再摸摸?”羲梧道君摸了摸光滑的下颚,笑眯眯地说道。 小玄鄙夷地看了这青年一眼。 “我怎么觉得,是在说咬死你?”沈望舒迟疑地说道。 她总是觉得,摸狐狸尾巴这件事有些不妥。 “怎么可能,我家小黑怎么会对我这样无情。”羲梧道君顿时笑了,摆了摆手说道,“你不知它多乖巧。” 显然在乖巧这个问题上,沈望舒和羲梧道君的定义完全不同。 她深深地看了正乐在其中,逗弄玄狐的羲梧道君,再看那黑狐狸精疲力尽地垂在他的手上,已经成了一只死狐狸,忍不住笑了笑。她嗅到玄狐身上有自己灵丹淡淡的清香之气,显然羲梧道君是把珍贵的灵丹给这狐狸吃了。她沉吟了片刻,这才慢吞吞地说道,“强扭的瓜不甜,若它不愿意,你就放它自由吧。” 哪儿有霸王硬上弓的呢? 硬上一只狐狸就更过分了! 签订契约,怎么也得像她和小玄一样两情相悦的是不是? 不能仗着自己是大修士就为非作歹,强抢良狐啊。 羲梧道君笑眯眯地看了沈望舒一眼。 他这个师妹看似无情,其实最为心软,也从不强迫别人,如今只怕看出这玄狐不是自愿留在自己身边的了。 “这个不愿我。”他笑着把玄狐放在石桌上,见它软趴趴无精打采地蜷缩成一团,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泼辣,伸手试图摸摸它的脑袋,却被它一爪子给拍下来,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实在是它主动和我签了灵兽契约,还是血契,放不开它。” 这青年见沈望舒露出几分诧异,似乎对自己签订不能拆散的血契感到不解,垂目,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枚碧绿的灵丹放在玄狐的小脑袋旁。 玄狐一下子就精神来,抢过这只灵丹藏在肚皮底下,继续对羲梧道君吱吱叫。 青年不以为意,含笑又给了它一枚灵丹。 “你的冰峰似乎招狐狸,它还是我那天在你的道场外看见的,那时就剩一口气儿了,浑身都是血,看见我还冲我使劲儿叫唤。我只是想给它两枚灵丹救它一命就完的,谁知道阴差阳错,成就了血契。” 说实话,这黑漆漆一团的狐狸,羲梧道君一开始是真没看上。人家道君也是有审美的,就喜欢火狐好不好?鲜艳靓丽,那也符合元婴大修士的身份儿呀,谁喜欢黑了吧唧的,谁知道血契一成,不想要也得要了。 羲梧道君自认自己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既然有了这只玄狐,就不再肖想火狐了。 更何况和这只狐狸相处久了,羲梧道君又觉得,这浑身油亮顺滑的黑狐狸,其实也蛮好看的。 特别是它的性格,野性狠戾,叫他更加喜欢了。 想到这里,这青年的脸上更见喜爱,一只手撑着自己精致的下颚,看着埋头咬灵丹,看起来非常没良心的玄狐笑了。 就是那只白眼狼白狐小玄,还知道吃着灵丹冲他师妹摇尾巴呢。 这只狐狸可真是…… 没有良心啊。 他伸出手,摸了摸玄狐的毛儿。 黑狐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爪子。 沈望舒对于这种自动找虐的精神实在无法理解,这大概是羲梧道君从小儿就惊才绝艳,没受到过什么挫折,因此才对这如此凶狠非跟他对着干的黑狐这般纵容。 若是沈望舒自己,早就扒了这狐狸的皮给自己当围脖儿了。她的目光专注,正埋头啃着灵丹的黑狐抖了抖耳朵,敏锐地抬头用凶神恶煞的眼神去看沈望舒,看见沈望舒就龇牙威胁,嘴里发出一声声压抑的吼叫,然后才要上前给沈望舒一爪子,却见沈望舒的怀里钻出一只雪白的狐狸。 这狐狸拦在沈望舒面前,浑身皮毛炸开,露出了威胁的表情。 显然,黑狐想要伤害沈望舒,叫小玄很生气。 它刷地亮出自己的一只小爪子,上面锋利的光芒在闪耀。 黑狐看着小玄,突然惊呆了。 它一直在和羲梧道君扭打,之后又专注啃着灵丹补充自己的灵气,竟然没有注意一身白衣的沈望舒怀里还拱着一只雪白的狐狸。 看到这白狐的瞬间,黑狐的眼睛剧烈收缩,之后跳后了一些,摆出了杀气腾腾的表情。 它似乎看到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小玄对自己发出低低的嘶吼的时候,同样在眼里露出杀气,仿佛面前的白团子是自己决不能放过的仇人一样。 它也顾不得这是在哪里,两只后腿用力一撑,就向小玄嗷嗷地扑了过去!它亮出自己雪白的尖牙,似乎要咬开小玄的喉咙,亮出锋利的爪子,似乎要撕裂小玄的皮毛,气势汹汹,还有点儿不死不休的意思,不仅是它,小玄同样充满了杀机,向它迎去。 两只个头儿差不多的狐狸,顿时就掐成了一团。 大概是因小玄在沈望舒处养尊处优,因此比黑狐大了一些,它愤怒地在黑狐的身上撕咬,不过几下,就撕开了黑狐的一只前爪,顿时沈望舒的面前迸溅出了几滴鲜血。 黑狐就算受伤,却死不吭声,闷头在小玄的皮毛挥舞自己的爪子。 狐狸们掐得浑然忘我,掐得不知今夕是何年,就跟生死仇敌一样,不大一会儿,就白毛黑毛儿横飞,黑色白色的爪子在沈望舒的眼前交错。 不过虽然小玄如今已经半步元婴,却似乎和这黑狐势均力敌,彼此只挠出了一些不大的伤口,却不能把彼此怎么样。沈望舒托腮看着这两只狐狸,看了看自家的小玄,再看看那只能和半步元婴的白狐对抗的黑狐,眯了眯眼,伸手漫不经心地一个弹指,一道灵光就向着黑狐打去。 那黑狐看到灵光也不在意,完全不理,似乎宁愿挨了沈望舒一灵光,也要先在白狐的身上挠下块肉来。 白狐赤红的眼里却露出淡淡的得意,炫耀地叫了一声。 “师妹息怒。”灵光就要打在黑狐身上的时候,羲梧道君急忙化解了这攻击,对沈望舒微微一笑。 “师兄这狐狸气性真够大的。”沈望舒淡淡地说道。 她面无表情,显然有些不悦。 当然,自己的心肝儿灵兽受了伤,不心疼那是假的,羲梧道君也心疼得直喘气儿,听了这个就急忙笑着说道,“平日里特别可爱,今天有些逾越,大概是……” 他迟疑地看了看还在厮杀的两只狐狸,犹豫地说道,“大概是因为……”因为什么呢?难道是黑狐嫉妒小玄的一身白毛儿?可是羲梧道君觉得这黑毛可爱极了,又深沉又优雅,又低调又有内涵,如同神秘的夜色,真是整个修真界都找不出这么美丽的狐狸了。 “大概是因为……”沈望舒哼笑一声,慢吞吞地说道,“王不见王?” 她的笑声意味深长,两只正人立而起,挥着小爪子厮打的狐狸,同时僵硬了。 毛茸茸的爪子停留在半空,黑狐白狐同时屏住了呼吸,尾巴都不安地摆动起来, 那只黑狐更加警惕一些,放下自己的两只爪子,一点一点把屁股挪到了羲梧道君的手边。 它虽然看起来对羲梧道君很不友好,可是这个警惕的时候,却理智地将自己蹭进了温柔的青年的怀里,尾巴卷起,将青年的手举起来,黑乎乎的小身子藏进去,仿佛这样做,就可以避开沈望舒那仿佛寒冰一样的目光。羲梧道君笑叹了一声,手心化出灵光,将手下那黑黝黝的毛团子笼罩在其中。 不大一会儿,黑狐身上的皮外伤就好得差不多了。 黑狐冷哼了一声,一张嘴,一只灵丹被塞进它的嘴里。 沈望舒有趣地看着它。 “不打了?”她垂头,对蔫搭搭垂着尾巴蹭过来的小玄问道。 毛团子讨好地舔了舔她的手指,伪装清纯无辜。 它这样做是习惯了的,可是看在黑狐的眼里,却叫它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它奋力地跳出来,冲着小玄就是大声地尖叫了起来。 小玄完全不理会它,径直抬头蹭了蹭沈望舒的手腕儿,见她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厚着脸皮就往她的怀里拱。 它美滋滋地拱到沈望舒的怀里,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几道浅浅的伤口,顿时举起来委屈地对沈望舒叫了起来。它的声音可怜极了,还小声儿呜咽,沈望舒明知道它是装可怜博取同情,却还是无奈地捏碎了一枚高阶灵丹撒在它的身上,用一旁的冰蚕帕子来给狐狸擦拭身上的血迹。 雪白的狐狸得意洋洋,惬意地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扬起了头。 黑狐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瞪着它,之后,几乎是用仇恨的声音对它咆哮,似乎这个时候真的想要咬死它。 小玄置之不理,回头蹭了蹭沈望舒的脸,小身子一拱一拱的。 羲梧道君羡慕得都要晕过去了,看着那只乖巧可爱会撒娇的白狐狸,垂头再看看面前那只暴躁的黑狐狸,忧伤地叹了一声。 “这两个孩子看起来感情不好。”他本以为能给自家黑狐找个玩伴,毕竟都是狐狸是不是?没想到狐狸彼此是不能放在一起的,就凭放在这两只毛团子的架势,放在外头不管肯定得同归于尽啊。 羲梧道君刷地打开了手里的桃花折扇挥了挥,隐隐的桃花虚影在他面前纷纷散落,化作了一道道的花影将黑狐笼罩其中,显然是很担心自家的狐狸被伤着了,嘴里就对沈望舒继续说道,“你家小玄这么大,怎么还欺负我家小黑呢?” 既然是一只玄狐,那就叫小黑好了。 羲梧道君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呢。 “可笑,明明是它先动的爪子。”沈望舒擦干净怀里的小玄,顿时冷笑。 “那也该让着一些啊。” “怎么让?叫它挠它?” “避开就好了啊。” “欺辱上门,还避开,黑狐狸长得黑就能霸道么?!” “黑怎么了?黑得多美!” “跟烧了半截儿的木炭似的,哪里美?也好意思在我家小玄面前出现,也不回去照照镜子。”沈望舒冷冷地摸着在自己怀里连连点头的狐狸,看着那只龇牙咧嘴的黑狐,傲然地说道,“长得难看极了,我家阿玄教训它,那是给它整容!” 她家的狐狸是世上最美的狐狸。一只小小黑狐,竟敢在她面前吃着她的灵丹打她的灵兽,当灵霄道尊是死人呐?!沈望舒决定再也不给羲梧道君灵兽服用的灵丹了。 “你家这狐狸也不是好狐狸,一身白毛儿,装什么纯啊!”羲梧道君顿时被气笑了。 “至少你的黑狐是最难看的。”沈望舒呛声说道。 她带着一点威胁的意思,手里灵光闪动,冷冽的冰雪之气,在她的身上蔓延。 “那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家小黑,它可是女孩子。”羲梧道君双脚麻木冰寒,垂头一看,不知何时已经被冻上了双腿,凭元婴期大修士的修为竟然不能撼动这冰封。 他头上的汗顿时就下来了,唯恐发生两只狐狸引发的血案,急忙露出几分怜惜,在黑狐猛地一呆的表情里轻声说道,“小玄怎么还和女孩子计较这么多?!”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狐狸以后是不是不想娶母狐狸了? 这么说打就打,以后哪只母狐狸愿意嫁给它! 他服了软,沈望舒这才满意,收功放过羲梧道君,哼了一声说道,“谁都不能在我的面前欺辱小玄。” 雪白的狐狸顿时狐假虎威,仰首挺胸。 羲梧道君心情复杂地看着这只很快就要上天了的狐狸。 “不过……女孩子……你怎么知道的?”沈望舒想到这个严肃的问题,突然问道。 黑狐也想知道,霍然扭头看向羲梧道君。 俊美绝伦的青年桃花眼里闪过淡淡的羞涩,之后轻轻地咳了一声,微笑,笑得天光失色地说道,“它昏迷的时候,我总要检查一下它的来历,你懂的。”他神秘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似乎也蛮不好意思。 黑狐的眼睛顿时就直了,不敢置信地努力回头去看了看自己的尾巴处,再抬头看住羲梧道君。 毛茸茸的脸上,露出崩溃与扭曲,之后黑狐仰头翻倒,撅了过去。 “看看,你把这小东西给吓的。”见黑狐四爪朝天双目紧闭似乎是在抽搐,沈望舒忍笑说道。 小玄也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孩子爱害臊。”羲梧道君趁着人家狐事不省,怜惜地摸了摸正在昏迷中的黑狐的小肚皮,觉得毛茸茸真的触感好极了,急忙把黑狐捧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蹭得恨不能满脸桃花开,也顾不得沈望舒了,摸着这狐狸一脸宝贝地就走了。 似乎对黑狐吃瘪很开心,小玄的嘴里发出噗嗤噗嗤的笑声,它笑得恨不能满地打滚儿,然而猛地想到了什么,颤巍巍地扭头,就对上了沈望舒一双了然的眼睛。 小玄挤出了一个天真可爱的表情。 “狐王?”沈望舒突然微笑着问道。 狐狸看天,装作什么都听不懂,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扫来扫去。 “九尾天狐?”沈望舒继续问道。 狐狸跳上她的肩膀,把自己团成一只团子,尾巴环绕在沈望舒纤细的脖子上,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噜。 它睡得很香,沈望舒侧头看着似乎什么都听不到的狐狸,再看看羲梧道君离开的方向,慢悠悠地笑着说道,“那一位,应该是继任你的那只玄狐吧?” 看着毛团子打定一切主意装死,她哼笑了一声,白皙的手轻轻地划过粗糙的石桌桌面,低声喃喃自语道,“两任狐王相继出事,看来,狐族真不是个好地方,不过狐族如今正空虚,要不,我送你回去抢一把狐王之位?” 她看见这回狐狸不装睡了,抬头呆呆地看着自己。 “你也是半步元婴,在狐族算得上是高手了。”她笑眯眯地说道。 狐狸用力摇头,嗷嗷直叫,拿小身子卖力地蹭着沈望舒的脸颊。 “是不是狐王?”沈望舒眯着眼睛问道。 狐狸迟疑了一下,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它并不担心沈望舒真的把它送走,因为狐狸有自信她绝对舍不得,可是它最担心的是…… 九尾天狐成名千年,赫赫有名,哪里懵懂天真过呢?它仗着自己是只幼崽儿占了沈望舒许多的便宜,这如果暴露了,不知会不会被扒皮直接做围脖儿啊! 它心虚地哼哼唧唧的。 沈望舒含笑看着它一脸认罪的样子,挑起的狐狸眼儿都耷拉下来,不由笑了一声,扛着这等着挨抽的狐狸就走到了冰床边儿上,把它放在冰床上,淡淡地说道,“你……” 狐狸疯狂摇头,奔到冰床的角落绝不出来,吱吱直叫,绝不分床! “你能不能化作人形?”这狐狸吱吱乱叫叫得沈望舒头都大了,见它警惕地回头看着自己,毛茸茸的脸都皱成一团,似乎很担心被自己丢开,目光就温柔了几分,坐在狐狸的身边温声说道,“化作人形,和我说说话,你能做到吧?” 她却见这狐狸似乎很犹豫,很羞涩的样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吱吱地叫了两声。它既然能够化形,沈望舒就不在意别的,命令它如果不想分床,就赶紧化形。 狐狸毛茸茸的耳朵无精打采地垂下来,似乎很难决断,半晌,它的身上传来一*灵气波动,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一团白光升起,白光之中,模糊的人影慢慢地凝结,之后,一只优美的手,从灵光之中探出,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个人落在沈望舒的面前,双手扣住她的肩膀,目光潋滟地和她面对面,低声唤道,“舒舒。” 沈望舒猛地窒息了一瞬。 这是一个极美的青年,妖媚上挑的眼线勾起一个诱人的弧度,与挑起的红唇融合出多情的风情,那魅惑众生的身姿,仿佛是最靡艳的光影,又似乎是…… 沈望舒心中震动的时候,突然感到手边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下意识地伸手握住,捞到面前一看,却见一条毛茸茸丰润的大尾巴,被自己攥在手里。她不由轻轻地一抓,就听见眼前的青年闷哼了一声,向着自己的怀里倒去,目光潋滟,水光淋淋。 第76章 论种马男主的倒掉(七) 沈望舒被突兀出现的重量,压在了冰冷的冰床上。 后背冰冷入骨的寒气慢慢地渗透进她的身体,可是她的目光,却只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艳若桃花的青年。 他目光潋滟,风情万种,乌黑的发丝垂落在自己雪白的皮肤上,那张微微颤动的嫣红的薄唇,正泛起了水光。 难以压制的热度从他的身上传递到沈望舒的身上,压过了那万年寒冰的酷寒。 沈望舒看着在自己身上难耐地扭动着修长身躯,发出低低的呻/吟似乎很难过的青年,被那灼热几乎灼伤了冰冷的身体,心里也紧张了起来。 她不是第一次和阿玄纠缠在一起,可是这个时候却依旧青涩,只被他贴在身上,就会感到不能呼吸的战栗。她感到身上灼热的身体在慢慢地变化,那双手在她的身上挑动着她心里最深处的渴望,一时间紧张地握住了手里那毛茸茸的尾巴。 她握了握,又握了握。 青年雪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润,将自己的嘴唇轻轻地压在她的脖子上辗转吮吸。 可是他全身都压在沈望舒的身上,一点都不肯起身。 “起来!”沈望舒堂堂化神修士差点儿被压得去见了祖宗,推了推他。 “别捏我的尾巴。”青年嘶哑充满了魅惑的声音,虚弱地轻声说道。 他蹭了蹭沈望舒的身体,叫沈望舒感到自己炽烈的渴望,看她身体一僵,嘴角就勾起一个绝美的笑容。 “舒舒。”他在沈望舒的耳边喘息着唤道。 沈望舒被这一声呼唤几乎抽走了全部的理智,下意识伸出手,抱住了他修长有力的身体。 这个身体修长而单薄,翩然而优美,沈望舒抱着他,甚至都怀疑这人的腰肢和自己的一样纤细。 那青年似乎感受到她的难以自持,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笑容,伸出自己的红舌,在她的耳边很有技巧地舔/弄,他似乎对沈望舒的耳后与脖颈充满了兴趣,轻轻地舔/舐,嘴里发出了清晰的水声。沈望舒顿时脸就红了,感到这青年的手正在慢吞吞往自己的衣裙里探去,急忙用力握了握这青年的尾巴。 青年喘息了一声,眼角泛起淡淡的红色与水光,压在沈望舒的身上喘息。 虽然看起来很危险,不过沈望舒却对这效果很满意。 似乎被捏了尾巴,这青年就没力气做坏事儿了。 不过……“尾巴?” 妖修化形虽然有很多会保留一部分鲜明的特征,不过狐族显然不算在内。 这种在妖族之中都赫赫有名的一族,最喜欢的就是把自己全部化作人形,并且得意洋洋地进入修真界去搅动风雨,欺骗人家人族的纯洁美好的感情。当然这其中有很多被人族那真诚的感情打动,心甘情愿地留在人族之中,生下人妖的子嗣。也因狐族多情,因此修真界,人妖混血最多的,就是狐族的混血。 沈望舒可是很少听说过,有妖族化形还留一条尾巴的,等等…… 沈望舒又看着青年头上尖尖的两只狐狸耳朵,呆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顾不得身体的悸动,推了他一把。 小玄俊美昳丽的脸上,露出几分犹豫。 “说说看。”沈望舒才不相信天狐在狐族的时候,也拖着一条大尾巴呢。 虽然这大尾巴毛茸茸,暖烘烘的,还在自己勾动尾巴尖儿,不过沈望舒还是很在意。 “化形不完全。”两只尖尖的毛耳朵抖了抖,这绝美的青年顶着这两只毛耳朵,将自己的头压在沈望舒的肩膀上,声音清越之中泛着淡淡的魅意,轻声说道,“我重塑丹田,灵气都用在滋养妖丹上,更何况想要化形本也要等到元婴期。你懂的。” 他委屈地把自己的大尾巴绕在沈望舒的腰间,见她眯着眼睛沉默,似乎没有留意自己,眼里闪过一抹水光,偷偷儿地挪动自己的尾巴,试图将尾巴尖儿探入她的裙底。 他的脸红艳夺目,一双手也不老实。 沈望舒猛地掐了一把他的尾巴! 小玄垂头丧气地把尾巴从裙底拖出来,低声说道,“尾巴不能碰,狐族喜动情,尾巴是最敏/感的地方。” 他想到沈望舒方才与自己纠缠的样子,侧头轻轻地在沈望舒的脸颊边撕咬,喃喃地说道,“不过,你想要怎么玩,我都随你。”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妩媚的笑容,柔声说道,“尾巴也有不同的……”他还没有说完,就被震惊的沈望舒一把糊住了嘴,委屈地眨了眨眼睛,探出舌尖儿舔/弄沈望舒的掌心。 沈望舒霍然收手,用刮目相看的目光看着这只似乎随时随地都在破她下线的妖狐。 “我真是小看了狐族的节操。”她一言难尽地看着趴在自己身边,鲜艳的小舌在红唇边暧昧扫过的狐狸。 连尾巴都不放过,狐狸们可真是…… “都是狐族的记忆传承,我还没有双修过,不如都试试,长些经验。”小玄理所当然地说道。 他似乎完全不知道廉耻是个什么东西。 “没有双修过?”狐族多情,更何况这狐狸生地风情万种,沈望舒顿时就笑了。 “我在找你。”狐耳青年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 他仰头,有细碎的光影在他潋滟的眼睛里闪过,那瞬间的明亮叫沈望舒心里有酥麻的酸疼。 他安静地和沈望舒对视,方才的妖媚都不见,只有诚挚的感情在他的眼里流淌,他双手伸过来,压在沈望舒的手上,目光变得悠远,似乎在回忆,轻轻地说道,“我从灵智开启,就一直都知道,我有一个爱人。”他感到沈望舒的手在颤动,握住,轻笑说道,“我看着她,每时每刻,有了她,就再也看不进去别人。” “我只会爱你一个,也只会和你双修。”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沈望舒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哽咽住了。 “你找了多久?”她艰难地问道。 和前几世完全不同,这个修真界,短短时光匆匆而过,就已是百年。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寻找了自己多少年,忍受了多少年的寂寞。 “两千多年吧。”狐耳青年却不以为意,眼角还带着淡淡的笑纹,似乎对自己寻找千年没有觉得不正常,轻笑说道,“重要的是,我找着你了。” 他绝口不提那些前世,沈望舒也明白是什么原因,就算这青年有些痴缠,可是沈望舒还是把自己靠近他的怀里。他身上只披着一件雪白的冰蚕丝袍,在方才的纠缠中,丝袍从如玉的肩头滑落在臂弯上,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大片雪白细腻的胸膛。 沈望舒靠在身上,感到他倾身将自己抱住压在那滚烫的肌肤上,却生不出欲/望。 她静静地听着他身上的心跳。 “……小玄。”她妥协地伸出手,环抱他的腰肢。 狐耳青年嘴角勾起了一个得意的弧度,却不叫沈望舒看见,头上两只耳朵却满意地抖了抖。 不是阿玄,是小玄! 他对于她来说,果然是独一无二的! 叫那些阿玄嫉妒去罢! 他舔了舔水润的薄唇,就算身体想念她想念得几乎要爆炸,却努力地压制着自己心里的悸动。他不想和沈望舒表功,也不想用自己那么多年的苦修与寂寞来博取沈望舒对自己的愧疚,所以他不会告诉怀里的爱人,狐族对于他不肯临幸族人,留下天狐的血脉是多么的恼火。 他也不会说起,那些年他为了在狐族站稳脚跟,不再叫自己被人指手画脚,做了多少冷酷的事情。 他只会对她说,他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修真界的修士到了他们这一个境界,只要不是中途陨落,就可以千年万年地活下去。 两千年算什么?他和她还有很多的两千年可以一起生活。 他侧头,亲了亲沈望舒冰冷的发顶,眼里带着几分满足。 “变成幼崽是怎么回事?”沈望舒安静地和他拥抱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冲击大乘?” 狐耳青年默默地抖了抖自己的耳朵,咳了一声小声儿说道,“我在修真界找不着你,以为你会在仙界。” 他几乎疯狂地寻找着自己的爱人,可是她不见了。他一直找不着她,只觉得心里生出不能压制的恐慌与疯狂。既然她不在这个修真界,那他就去仙界去找。就算粉身碎骨,就算明明知道,想要成仙是一条九死一生的道路,他也想要试一试。 他闭门冲击大乘修为,就为了自己的爱人。 可是在冲击大乘的最紧要的关头,他总是冰冷的心境,突然跳动了一下。 “这一下就差点要了我的命。”他老老实实地在沈望舒的耳边轻声说道,“丹田当场就碎了,化作幼崽,是我保命的手段。”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撕开了空间裂缝,在感到那熟悉的灵魂波动的时候追了过去,却还没有找到她就彻底被封闭了神识。他没有想到会幸运地被爱人救起,想到这里,脸上就泛起了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就算懵懂,身体也依然记得她。 就如同他的舒舒,就算认不出他,却愿意将他留在身边。 他感到沈望舒捏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变得青白,急忙抚平她的手温柔地说道,“重塑丹田而已,如今妖丹成型,只要修炼跟得上,很快我就可以恢复境界。” 当然,这一回恢复之后,他就不要玩儿命冲击大乘了。 反正爱人找到了,他还折腾什么? “我曾经远远地见过你一次,只是那时的你却不是你。”见沈望舒起身就忙着整理自己的储物手镯,似乎想要把所有最好的灵丹都塞进自己的嘴里,小玄目光柔和,起身将她重新压在自己的怀里笑眯眯地说道,“真奇怪,你们不一样,可是却融合得非常完整。” 所有的修士,都会在宗门的长明殿里点燃一只本命元神灯,一旦陨落,或是被人夺舍,本命元神灯当场就会熄灭。 长明殿中,常年都会有一位弟子,随时随地在留意那些元神灯。 一旦熄灭,就会立刻被宗门知晓。 可是从广明宗这么久都没有什么反应,显然灵霄道君的本命元神灯依旧燃烧着。 也或许,是从前灵霄道君的灵魂,也承认了沈望舒,将她接纳为一体。 当然,天狐大人对自家舒舒夺舍完全没有意见。 沈望舒听到小玄这样说着,忍不住对灵霄道尊生出淡淡的怜惜。 “她太辛苦,这条路走不动了。”她垂了垂眼睛,掩住眼里的一抹杀机,轻声说道,“接下来的路,我替她走下去。” 她抬头就看到小玄嘴角挑起妩媚地看着自己,这个绝美风情的青年,是沈望舒生平仅见的绝色。她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他的胸膛,却在触及他光滑的皮肤的时候,被这青年握住了手,压在他的心口。 她感到那激烈的心跳,仿佛明白他对自己有多么的渴望,沉默了片刻,没有拒绝他凑过来的吻。泛着灵丹清香的吻落在她的嘴唇上,辗转啃咬,温柔中却又有不容拒绝的坚定。 沈望舒合上双目,默认了这个吻。 青年的呼吸顿时有些不稳。 “舒舒。”他轻轻地唤了一声,一双手掐住她的腰肢,身后飞出一条雪白的尾巴,勾起她的腰带将她的衣裳解开。 他看着沈望舒默许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意,尾巴灵活地一件一件地将她的衣裳都敞开,时不时用毛茸茸的尾巴划过她雪白的皮肤,看她在自己的身下轻轻地战栗颤动。他似乎发现沈望舒对自己的敏/感,尾巴在各处划动,看那雪白的皮肤上,渲染上了鲜艳的红色。 她完全敞开了自己的身体,叫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阿玄压低了声音轻轻地笑了一声,雪白的狐尾垂落,看着躺在散开堆在一处的白衣之中,微微张开了一双迷茫的眼睛的爱人,倾身过去。 沈望舒只感到一道毛茸茸的触感,连同一只温柔却炙热的手,探向自己更空虚的地方,一道沉沉的身体,覆盖着凑过来,压在自己…… 她突然睁开了眼,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身上。 一只毛茸茸的毛团子,用同样震惊的眼神,和她面面相觑。 它正四爪摊开,趴在沈望舒的胸前,嘴角勾起的邪魅笑容还没有散去,在毛茸茸的脸上无比的诡异。 “你!”一转眼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就变成了一只狐狸,这个就太刺激了。 沈望舒都不知道再这么来几次,自己和狐狸之间究竟哪一个会先有点儿心理阴影。沈望舒见狐狸正不敢置信地抬起自己一只胖胖的毛爪子死命地看,眼里都被气出了晶莹的泪花儿,想到方才那青年的急切和难以压制的火热,再看看这明显不能再继续,只好憋着的狐狸,忍了忍,又忍了忍,拢住自己的衣裳,发出了大笑的声音。 在这个时刻,爱人没有失望,而是笑了。 狐狸被虐得两只狐狸眼都泛起了泪光。 “好了,以后等你能维持化形的时候再说。”沈望舒系上腰带,靠在冰床上,把毛爪子抱在两只耳朵上伪装鸵鸟的狐狸举在半空,看他萎靡得尾巴软软地耷拉下来,又忍不住笑着说道,“咱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要过呢。” 狐狸还没有维持人形的能力和修为,沈望舒也并不着急。她看到了修真界的奇妙,感到了这其中的力量,还知道自己拥有了几乎无穷的生命,在心里生出了不能压制的希望。 她觉得这一世,她可以永远和阿玄在一起。 这会是她无数轮回的终点。 她对这样的生活充满了希望与憧憬,心里也更加愉悦,难以压制。 狐狸探头探脑偷偷儿看她,见她没有失望,更加萎靡了。 没有双修成功,难道不应该觉得很不爽么? 它试探地伸出自己的小爪子,去扒拉沈望舒的手臂。 被举在半空的毛团子默默地扑腾着。 “我想和你双修,不过急不来。”沈望舒见狐狸冲自己吱吱叫,还露出渴望的表情,笑着安慰说道,“你不要仓促修炼,不要伤了自己的道基。” 她想了想,把狐狸收在自己的胸口,见它踩着自己的柔软有气无力地起身,想到之前这狐狸风情万种花样儿百出的妩媚,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更喜欢哪一个样子更多一些。她目光温柔地亲了亲狐狸的小脑袋,看它扑棱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回头给你开炉炼丹。”见狐狸翘着大尾巴摇摇摆摆地看着自己,她就笑着说道。 狐狸想了想,觉得很满意,用力点头。 它受伤的心都被沈望舒治愈了,踮着脚尖儿走到沈望舒的锁骨上,趴下,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那只玄狐是怎么回事儿?”沈望舒摸着它油光水滑的皮毛,突然问道。 那只玄狐明显对人修充满了敌意,那股子野性与暴躁简直连沈望舒都侧目。她想到之前小玄和黑狐掐在一起掐得浑然忘我的样子,就眯着眼睛突然说道,“你失踪受伤,不会有它插了一脚吧?”如果是那样,她就真的得考虑把那玄狐给扒皮当围脖儿了。她心里正想怎么收拾那只玄狐,却见小玄不屑地哼哼了一声。 它似乎对玄狐嗤之以鼻。 “你从不把它放在眼里?”沈望舒好奇地问道。 狐狸的表情更加不屑了。 一只黑乎乎的狐狸罢了,难看死了,还总是跳出来和它作对,看起来就特别愚蠢。 特别是这只狐狸现在也是灵兽了,若是传到妖族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九尾天狐陛下显然也忘记,自己也成了人修的灵兽,传出去只怕妖兽的兽牙都得笑掉。 它突然想到了什么,用力推了推沈望舒的手臂,人立而起,嗷嗷地比划着自己的小爪子,似乎觉得自己的样子太蠢,它讪讪地放下自己的小爪子,讨好地在沈望舒的身上蹭来蹭去。 毛茸茸的触感,叫沈望舒心里柔软起来。 “我知道,不会给玄狐炼丹的。”知道这狐狸特别小心眼儿,沈望舒就笑着答应道。 狐狸果然满意地重新趴了下来。 它似乎是因化形折损了太多的灵气与精力,因此不大一会儿,就拿爪子揉着自己的眼睛昏昏欲睡。它当然是舍不得沈望舒的,一只爪子紧紧地勾住沈望舒的衣角,趴在她的身上把自己蜷缩成了一颗球。 沈望舒在洞府里透进来的淡淡的光线里,看着这只睡得美滋滋的狐狸,嘴角就轻轻勾起了一个笑容。她既然已经知道爱人就在身边,就打定主意,不再叫他元婴期前,再在自己面前化形。 这种强行化形,就算她担心得毫无道理,可是也唯恐伤了他的本源。 她愿意忍耐,更何况他在她的身边,不管是什么样子,她都已经很幸福。 想到天狐是丹田破碎,沈望舒心有余悸,开始整理自己的灵丹。对于曾经已经能够化形的妖修,人族修士的灵丹对与他们就没有什么不同了,虽然这些强悍的妖修想要进阶更方便的捷径就是吞噬妖族的妖丹。 沈望舒对于妖修也没有太多的好感,可是她并不会为了叫阿玄痊愈,就去凶残地剥夺另一条无辜的生命。不管是妖族还是人修,修炼到高阶万般不易,如果不是不长眼行恶事犯在沈望舒的手里,她不会下手。 沈望舒也不可能满天下去找坏妖修,还不如给小玄炼丹来的轻松容易。 她扫过自己所有的灵草,发现灵草还算丰富,并没有短缺。 这些灵丹她为了小玄一直炼制了月余,又是闭关不理世事,也不知外界的争锋到底多了什么改变。她最后将一瓶灵气逼人的高阶灵丹塞进狐狸毛茸茸的爪子里,动了动自己的肩膀,就觉得疼得厉害。 这是全神贯注太久了的缘故,沈望舒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起身,发出了一声淡淡的痛呼,小玄正好奇地勾着灵丹看着,听见沈望舒不舒服,顿时就丢了灵丹在一旁,蹲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沈望舒。 它吱吱叫了两声,目光严肃。 “短时间我不会再炼丹了。”沈望舒知道它在担心什么,笑着捏了捏它的耳朵。 小玄满意地点了点自己的头,一跃而起,准确地跳进了沈望舒的怀里,拿毛茸茸的小脑袋幸福地蹭了蹭沈望舒的胸口,如果不是被沈望舒警惕地摁住爪子,还想探头探脑去舔一舔。 柔软的触感,叫狐狸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它把两只毛爪子搭在沈望舒的肩膀,翘着尾巴嘿咻嘿咻给她捏肩膀。 沈望舒微笑了一声,打开了自己的洞府,就见有几道飞剑传书在洞口门前沉浮,其中几道来自广明宗掌教,余下的都是羲梧道君。 沈望舒挑了挑眉,不理会羲梧道君的传书,向着掌教的大殿而去。此时大殿之上已经是端坐着十几名高阶的修士,修为最弱的一人也已经是金丹后期。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们的脸上依旧愁容满面,似乎在忌惮什么,看到沈望舒怀抱一只狐狸前来,这些人隐蔽地松了一口气。 只有岳羲之的师尊红月仙子,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沈望舒半点儿没有将她看在眼里,越过她走到了广明宗掌教的下首坐下。 只看排位,就已经知道沈望舒的地位。 “我以为师妹还会继续闭关。”广明宗掌教见沈望舒前来,明显也振奋了一些。 “赶巧儿罢了,方才出了洞府就看到掌教真人的飞剑传书,因此才前来,可是魔宗之事?”沈望舒摸着小玄的小身子问道。 狐狸老老实实地趴在她的膝头,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慢吞吞扫过下方面对沈望舒表情不一的修士,最后默默地落在红月仙子的身上。 它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毛爪子。 沈望舒垂头看着它微笑。 这当然是一副很优美的画卷,清冷妍丽的白衣女子,笑得温柔宠溺,她的膝头毛茸茸的狐狸天真懵懂,小小一团可爱极了。 可是广明宗宗主不是来欣赏这美好的,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失望地扫过下方脸色各异的同门师兄弟,对沈望舒轻声说道,“魔宗宗主过些日子就来了,如今魔道上都纷纷传说,这魔宗宗主,已经半步大乘了。”化神期和半步大乘,听起来其实都是一样儿的,都是化神修士。 可是这其中太不同了。 半步大乘的修士对天道感悟得更多,对这天地灵气的调用与吸纳都更加随心所欲,可以说,对化神修士有着强力的压制。 魔宗宗主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如今修为有了,想要的,只怕就是这修真界的权力了。 这个时候他前来广明宗,顿时叫广明宗紧张起来。 “进阶半步大乘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这是很早就有了这修为,为何咱们不知道?”沈望舒觉得棘手,皱了皱自己的眉头。 小玄仰头看见她蹙眉,急忙爬起来伸出自己的小爪子,给沈望舒抚平了这皱纹。 它用力拍着自己的小胸膛,表示这里有它。 虽然如今修为重头再来,不过它到底是曾经冲击过大乘期的,对于天地之间的感悟也有所了解,当然觉得自己当仁不让了。 它喜欢被沈望舒宠爱着纵容着,也喜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成为沈望舒的支持,因此十分殷勤,如果不是有广明宗讨厌的修士们在,自己就要吱吱叫起来了。它就看到沈望舒对自己微微一笑,之后这清冷美丽的女人淡淡地说道,“我只能勉力一试,不敢大包大揽。” 谁会和半步大乘死磕啊。 当然,沈望舒是一定要弄死这宗主他闺女的,想必不想冲突也很难。 “你不要勉强,如果不行,广明宗开启护山大阵,也能护住咱们的安全。”每个宗门都有压箱底儿的好货色,广明宗的护山大阵,显然就是很好的东西。 这种可以抵挡大乘修士攻击的大阵,是宗门最后的底牌了。 “之前傲得跟什么似的,遇到半步大乘,还不是当了缩头乌龟。”红月仙子就在一旁冷笑说道。 “你喜欢玩儿命,你别去当缩头乌龟。”沈望舒极笑了笑淡淡地说道。 “如果我是化神修士,我还用得着……” “你天性蠢笨,当不上化神修士,难道还是我的过错?”沈望舒反问,见红月仙子气得浑身乱抖,艳丽的脸扭曲成了一团,再想想之前的岳羲之,就起身抱着怀里笑着说道,“好好儿修炼,不然,自己的弟子都看不起自己。” 她怀里的狐狸还在装模作样地点头,一脸很同意的样子。一人一狐顿时就将红月仙子气得差点儿走火入魔,她愤怒地看着沈望舒,咬牙切齿。 广明宗掌教头疼地揉着眼角。 他看见沈望舒宠爱那只狐狸,那只狐狸投桃报李什么都和她站在一起,还有眼前这些心思不同的同门,心里生出疲惫的叹息。 有的时候,人甚至都不及妖兽来的真心。 他已经为宗门精疲力尽,一时也不想再给红月仙子和余下的同门打圆场,对沈望舒温和地说道,“你才闭关完,赶紧回去休息吧。过些日子魔宗宗主前来,你不必担心。” 他见沈望舒微微颔首头也不回地走了,虽然明知道灵霄一贯都是面冷心热,嘴上冷淡可是心系宗门,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却觉得灵霄和从前不一样了。这种叫他感到奇异的感觉,似乎是突然就从心里生出来。 从前的他,不管灵霄被如何讥讽,都会认定她不会离开宗门。 可是如今,他却从她的背影上,看到决绝之意。 广明宗掌教动了动嘴角,却将心事都深深地压在心底。 若她真的要舍弃宗门……他也会放她离开的…… 沈望舒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了苍老的叹息,忍不住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正抱着小玄走在宗门的一座仙山的小径上。广明宗到底是正道大宗,颇有底蕴,不说宗门内外三十六峰的道场,在这高阶修士汇聚的宗门正中,还悬浮着数座浮空的仙山,在云海之中若隐若现,隐隐地化作了一个大阵的雏形。这些仙山之上都是稀罕的琼花灵草,内外还有灵鹤灵猿,鲜活无比。 沈望舒走过小路,正要走到一贯与羲梧道君闲坐的一处小亭子里,却听到寂静的仙山上,传来了少女尖锐的声音。 “不就是管你要几枚灵丹,你怎么这么小气?!”沈望舒就看见琼花之下,一个灵动的少女,正对俊美的青年横眉立目。 如果不知道她是在讨要东西,还以为她是来收债的。 对于这少女颐指气使,一脸吃定了青年的样子,沈望舒挑了挑眉,走到羲梧道君的对面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一侧愤愤不平的灵儿。 这个姑娘似乎完全没有得到教训,还摆出一副“要你东西是给你面子”的表情,只是羲梧道君又不是受虐狂,只是笑了笑,侧头对灵儿视而不见。他显然是在忍耐,沈望舒已经看到他眼中有深深的不耐,不由露出淡淡的戏谑,想要知道他到底会怎么做。 “我以为你知道我的身份。”许久,羲梧道君温和地说道。 “什么?!你在拿身份压我?!”灵儿高声道。 当初,她就是不畏惧这人的身份,才会被他另眼相看,放在心上的。 羲梧道君只是笑了笑,扬手将一枚玉简丢在灵儿的面前温柔地说道,“去执法殿领三百鞭子,日后,对长老们都恭敬些,不然遇上脾气不好的,就不是鞭子的事情了。” 正经有点儿脾气的,谁不是直接打死?在灵儿呆滞的目光里,羲梧道君侧身对沈望舒笑着说道,“你说得对,不要脏了我的手,她也不值得我动手,叫执法殿代劳吧。”温柔的声音与冰冷的疏远蔑视,顿时就叫灵儿眼睛红了。 “你这个混账!”她心里不由自主生出恐慌,将玉简砸向羲梧道君。 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向着她扑去,就听一声惨叫,娇俏的少女捂着脸倒在地上,鲜血从指缝儿里透出来。 一只浑身黑漆漆的狐狸跳回桌子上,不屑地舔了舔爪子上的血迹。 “哎呀,有没有伤着……”青年焦虑的声音突然响起,灵儿的心里一喜,之后,却见这青年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捧起了黑狐狸的爪子,怜惜地问道,“伤着你的爪子?” 第77章 论种马男主的倒掉(八) 沈望舒没有什么表情地给小玄梳理着雪白的皮毛。 小玄最近又胖了,肥嘟嘟都看不出小短腿儿了。 这狐狸正眯着眼睛摊在沈望舒面前,把自己摊开成一张狐狸皮,哼哼唧唧地享受着沈望舒的照顾。 它还鄙夷地看着桌子上被羲梧道君抱着,得意洋洋舔爪子的黑狐。 那黑狐也胖了一些,皮毛更加油亮顺滑,还在尾巴尖儿上绑着一只小小的金色小铃铛。 尾巴甩动一下,铃铛就稀里哗啦地脆响,简直俗不可耐! 本来就黑漆漆,竟然还戴金子,这审美令小玄不能直视。 可是看黑狐的样子,还似乎挺得意的。 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狐狸罢了。 天狐大人鄙夷地小小地哼了一声,矜持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小玉牌儿。 温润通透的绝世好玉,还是一件极品的防御法宝,这才配得上狐狸高贵的身份呢。 “疼不疼啊?都说了,你这么高贵,怎么能见血呢?”羲梧道君还在唧唧歪歪,捧着黑狐一只黑漆漆的爪子叹了一声。 他俊美的脸上都是对黑狐的心疼,看都不看正倒在地上捂着受伤的脸哭叫的灵儿。仿佛在他的心里,灵儿的死活都和自己无关,只有黑狐的一举一动才能勾动他的心神。这种无情的冷漠叫灵儿的心都凉了,她悲惨地哭了一会儿,见羲梧道君对自己置之不理,就再也哭不下去,而是露出惊恐的表情。 被爱才会有恃无恐,可是当那个疼爱着她,允许她任何无礼的男人转身离去,她总不会是感到松了一口气。 而是会感到绝望。 灵儿之所以敢在羲梧道君的面前颐指气使,实在是因知道羲梧道君爱慕她,什么都觉得她是最好的,愿意什么都给她来讨她的欢欣,可是当这个男人不再爱着她,那她还剩下什么呢? 鲜血从她的指缝儿里疯狂地涌出来,她觉得剧痛无比,皮肉都裂开了,可怜巴巴地看着羲梧道君,然而当羲梧道君终于对她不似从前那般在意,她忍不住哭着叫了一声道,“羲梧!”为什么不问问她伤成什么样子了呢? 黑狐正在眯着眼睛享受羲梧道君的崇拜,听到这柔弱悲情的声音,顿时暴躁起来。 它甚至对羲梧道君都生出巨大的怒气,抬起黑乎乎的毛爪子,左右开弓抽了羲梧道君的肩膀几下,一脸凶神恶煞。 “我不理她。”羲梧道君目光温柔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他知道最近他和灵儿之间的闲言碎语传到过小黑的耳朵,这黑狐对灵儿这样无情,显然是深恨灵儿骗了自己,因此出手这么重。这是在为自己抱不平,羲梧道君感动坏了,再一次感受到了人和妖的不同。 他觉得人心复杂,永远不知道人真正的心意,远远不及眼前这黑狐来的堂堂正正,侧头看了灵儿一眼。这个生得傲气靓丽的少女,满脸是血,看到他看过来,用充满了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似乎连灵儿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看着羲梧道君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厌恶。 羲梧道君也从不明白,为何灵儿会厌恶他。他的爱很恶心么? “伤了本君的灵狐,真是罪该万死。”羲梧道君冷淡地扫过她的脸,慢吞吞地说道,“再加三百鞭子,然后去宗门门口跪着,三天三夜,好好儿明白明白,本君身边的灵狐,比你高贵一万倍!”他说罢,随手一甩,一道灵光就地卷起,将口中发出哭叫的灵儿破开虚空,直接卷到了执法殿,这才转头对一脸冷漠的沈望舒笑着说道,“叫师妹看笑话了。” 他一只手紧紧护住了手里的黑狐。 盖因短短时间,黑狐又差点儿扑过去给小玄一爪子。 他笑如春风,沈望舒却无动于衷。 她觉得没意思透了。 堂堂元婴期的大修士,不喜欢一个小修士就往死里打就是,整这么多幺蛾子实在没意思。 看似解气,实则总是留了灵儿一命,如果不是羲梧道君这个决定会叫灵儿彻底丢了颜面,会在宗门墙倒众人推,她都想处置了这姑娘算了。 这姑娘就是属小强的,不弄死,总是会时不时从哪里跳出来恶心人一把。 羲梧道君从沈望舒的脸上看出她的想法,只是笑了笑,目光流转地给黑狐擦爪子,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和一个小丫头依依不饶算什么?大修士,这点心胸还是有的。左右我不娶她,她也会被家族塞给陌生的修士做妻子,到时候……” 他的嘴角冷冽起来,目光温煦地从虚空之中招出一杯灵茶放在沈望舒面前,微笑说道,“她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后悔。” 如同羲梧道君这等俊美强悍的修士又有几个呢? 灵儿被他爱护的久了,是不是早就忘记,她是她那个小家族哭着喊着要送给自己当个侍妾的? 既然拢不住羲梧道君,下一回也不知道送给哪个修士。 “你可真狠毒。”黑狐抓花了灵儿的脸,还怎么嫁人? 这黑狐狸可不是一般的狐狸啊! 这一爪子下去,留下的伤口简直药石无灵。 沈望舒觉得自己得对羲梧道君刮目相看了,她伸手接过羲梧道君手里的玉盏,就看见里面是乳白色的液体,嗅了嗅灵气逼人,竟是难得的万年种乳液。这东西是固本培元的最好的灵药,修士服用都有很大的效果。 她心中微动,若有所思地看了羲梧道君一眼,见他正笑得温和,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地也取了一盏喂给傲气仰头的黑狐狸,见那黑狐抖着耳朵摆着尾巴喝得喷香,不由眯了眯眼。 羲梧道君微笑抚摸黑狐狸的皮毛,见它不耐地扒拉了他一下,却没有咬他,就看了沈望舒一眼。 沈望舒垂下目光,把手里的灵液喂给小玄。 这狐狸喝了一小半儿,拿爪子推了推玉盏,叫沈望舒也喝。 “等你以后恢复了神通,多少都能给我找着。”沈望舒笑着对它说道。 天材地宝难得,可是却不及小玄在她心里重要。 狐狸摇了摇小脑袋,坚持地看着沈望舒。 它舔着嘴角的灵液,看沈望舒不过一笑就将剩下的灵液一饮而尽,探头伸出大舌头在沈望舒的嘴角舔了两下,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羲梧道君托腮看着,看着自家这黑狐狸一边凶神恶煞地不时扭头看沈望舒与小玄腻歪,一边喝了半盏,仿佛发脾气一样将玉盏踹开。 “小黑是留给我的么?”羲梧道君顿时惊喜脸。 黑狐用呸的一声回答了他,不耐地钻进他的衣摆,只探出一颗毛茸茸的黑脑袋耷拉在衣襟外,开始睡觉。 羲梧道君微笑喝了灵液,看向沈望舒,见雪白的毛团子美滋滋地甩尾巴,不由笑着说道,“这狐狸的修为进展真快,如果不是师妹养着,我都以为是一只大妖了。” 他见沈望舒无奈地看着自己,仿佛在说人艰不拆,拿折扇遮在脸上,露出一双潋滟如同春水的多情眼睛来,柔声说道,“其实大妖也很好,最好来一只听师妹话的化神大妖,好叫魔宗宗主不敢生事。” “不靠着自己,难道还要靠着别人?”沈望舒淡淡地问道。 “广明宗一向不都是喜欢靠着师妹么?”羲梧道君笑着问道。 他的神情有些怪异,又似乎是有些失望。 “就为了这个,你连掌教面前都不爱去了?”方才大殿之中高阶修士齐聚,羲梧道君却不见踪影,还有心在这儿和黑狐狸玩耍。 沈望舒才不管羲梧道君心里在想些什么,淡淡地说道,“我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我。”羲梧道君似乎看出了什么,不过就看他什么都没说,沈望舒就很感谢他。她最近一直非常孤僻,还经常闭关,对同门也少了几分从前的容忍,当然是因为这个广明宗,她不爱待了。 她当然会破宗而出,不过在这之前,还应该最后昭显一下化神修士真正的实力,叫广明宗这群被养得都要上天的修士知道,失去灵霄,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 就算是上辈子,广明宗驱赶走了灵霄道尊与羲梧道君,莫非又有什么好下场不成? 虽然有岳羲之依旧是宗门的强者,可是这位心里是海纳百川来的,还和魔宗宗主之女相恋,哪里可能偏心从前的宗门?广明宗没有大修士撑腰,当然会败落,剩下的那几个元婴修士听着唬人,其实算得了什么?还不够化神修士一根手指头捏的。这样的宗门就像一块肥肉,谁不想啃一口? 败落都是好的,倾宗被灭,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她将广明宗败落的时间提前一些,宗门应该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有怨言也只好哭着忍着了。 她嘴角微微勾起,心情也十分愉悦,小玄看见她开心,眨巴了一下水灵灵的狐狸眼儿,羞涩地往沈望舒的怀里拱了拱。 这个……琼花绿树云海天光正盛微风舒泰,正合适……给狐狸挠肚皮啊。 毛团子转眼就翻倒在沈望舒的怀里,缩着小爪子期待地看着她。它不时地摆了摆毛茸茸的大尾巴,偷眼,偷偷地将尾巴挪出来一些,露出更往下的小肚皮。 沈望舒看了一眼脸就青了,显然对这狐狸的节操完全没有了期待。她用力地将尾巴重新盖回去,见狐狸哼哧了一声,两只前爪自己开始揉搓自己肚皮上的毛儿,努力做出风情万种,看着这胖成一颗球的毛团子,沉默地扶额。 好吧,如果是一个旷世美男衣裳半推,自己抚弄自己的胸口,那真的会叫沈望舒觉得热血沸腾。 可是一颗毛团子…… “真诱人。”她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垂头在狐狸的肚皮上亲了一口。 这个……得在羲梧道君这外人还有黑狐这敌人的面前,给小玄面子啊。 果然,小玄毛茸茸的脸上顿时得意洋洋,示威地翻过身,趴在沈望舒的手臂上对羲梧道君露出挑衅的表情。 就算是一颗毛团子,那魅力也是杠杠的,这得多么狐狸精啊! 不愧是狐族之主! 它得意地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蹭了蹭沈望舒的脸颊,被沈望舒对自己的纵容感动了。不过它不是不知好歹的狐狸,趴在沈望舒的手臂上抱着一只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灵丹开心地啃咬。它吃得香喷喷的,黑狐顿时睁开了眼睛就要扑上来抢夺,然而却被羲梧道君一把摁住。 他摁着龇牙咧嘴的黑狐,对沈望舒叹了一声说道,“你这狐狸怎么总是欺负我家小黑啊?” 简直要上天的节奏。 沈望舒哼笑了一声,微笑道,“不欺负它,欺负谁呢?” 羲梧道君沉默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岳羲之最近怎么样了?”他突然问道。 岳羲之公然在掌教面前嚷嚷着要换个师尊,叫红月仙子里子面子都丢得精光,还能有好儿? 沈望舒有些遗憾,没有了凌霄这痴心姑娘全心辅助,这小子这辈子只怕是无法到达上辈子那名震修真界的高度了,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他被红月从洞府撵出来了,如今住在内门的弟子道场里。”广明宗内门弟子无数,若没有师尊的宠爱,想出头简直是要命的事情。 就比如从前,岳羲之想要得到灵丹提升自己的修为,不必有什么烦恼,从红月处取来就是。然而寻常的弟子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想要得到灵丹,就得用灵石去购买,然而灵石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宗门有各种任务,完成任务,才会得到少少的灵石。 岳羲之再想得到灵丹,就得去做很多的任务,换取灵石购买灵丹了。 羲梧道君听自家门下的弟子说,最近岳羲之疲于奔波各种任务,因此修为没有增长。 天才也得经历苦修才行的。 这也是灵儿急着跑来管他要灵丹法宝的原因。 这姑娘还想从他的手里要了好处,去接济自己的爱人。 羲梧道君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突然想照照镜子。 他就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张冤大头的脸。 “他的运气很好,只怕会有奇遇。”岳羲之天资绝伦,气运也非常旺盛,没准儿就从什么地方得到好处了。 沈望舒沉吟了片刻,眼里就带了淡淡的笑意。 “我记得,魔宗宗主前来,宗门会有人接引?”见羲梧道君微微颔首,她便轻声说道,“叫他去迎接魔宗宗主吧。”一个天资绝伦的少年修士,遇到了魔宗的宗主,也不知会是个什么景象。她也不知道。 她微笑了一瞬,将手中的玉盏丢在桌上,起身心情不错地看住了羲梧道君。 这青年目光濯濯生辉,指着她笑道,“你可真坏啊。” 他笑得太过亲昵,正在他手下拼命挣扎的黑狐突然不高兴了,张嘴就给了他一口。 黑狐狸用愤愤的眼神看了沈望舒一眼。 羲梧道君捧着被咬破了皮的手,轻轻地痛呼了一声。 黑狐狸的尾巴顿时僵硬了,看似不屑,扭头默默地看了一眼。 见果然鲜血淋漓,它倔强地不肯动弹,却不由自主地踏前了一步。 羲梧道君的表情顿时就跟被剁了手似的。 沈望舒真是看不下去了,抱着自家的小玄扬长而去。 她听不见羲梧道君装着很疼的哀哀的轻呼,更看不得黑狐那试探地蹭了蹭青年手指的样子。 人类狡猾,狐狸哪儿是对手啊! 怪不得那么多的狐狸精都被人族给拿下了。 不过看在黑狐狸也乐在其中,沈望舒决定什么都不说。 她带着小玄一起回了自己的洞府,再次闭关。 因有魔宗宗主虎视眈眈,因此沈望舒最近被高度关注,一干同门虽然不喜她性情孤傲,不过这个时候不得不赔笑,随沈望舒行事。 开玩笑!命还指望灵霄道尊给力挽救呢。 魔宗宗主心狠手辣,真满门落在这位的手上,说一句神魂俱灭那都是运气,别叫人给练成傀儡,千年万年被魔宗驱使,那就倒了血霉了。 有广明宗掌教提议,一时广明宗的珍惜法宝源源不断地涌入沈望舒的洞府,这一回大家全都闭嘴了。 沈望舒当然笑纳,毕竟这年头儿想叫人玩儿命,总得有点甜头是不是? 只是她手里握着一只玲珑的储物戒,脸上有些复杂地看着打着给自己送东西的广明宗掌教。 这位老者脸上的皱纹又变得多了,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他的背都岣嵝起来,目光中也带着几分暗淡。他的神色有些不对,沈望舒迟疑了一下,对这位从未对灵霄有过算计的掌教师兄关切地说道,“师兄是为了魔宗宗主之事头疼?你不必担心,我总是会……”她破宗而出,总是会叫天下哗然。 为了不叫日后被这群欺软怕硬的修士们非议,沈望舒只能先下手为强,先收拾一个强悍的魔宗宗主,给自己立威。 到时候,就该无人敢唧唧歪歪,她日后的生活才会太平安静。 不然谁愿意天天有人在自己面前指责自己不顾及宗门安慰,罔顾宗门的栽培,是个叛徒呢? “魔宗之事,你尽力就好。”广明宗掌教轻叹了一声。 他看着沈望舒手里的储物戒,喃喃地说道,“这里是你历年为宗门分忧的报酬,也该给你了。” “师兄?”广明宗掌教的修为不过是元婴初期,还是不知耗费了多少天才地宝堆积出来的。盖因他忙碌宗门的琐事殚精竭虑,因此耽搁了自己的修炼。 不过他这元婴期来的有点儿虚,宗门之中有点修为的都看不上他,也不记得若不是这位掌教真人,广明宗哪里能有那么多年的惬意与不操心的舒泰。沈望舒沉默地看了这老者一会儿,方才慢吞吞地说道,“从前师兄可从未说过要给我报酬。” 广明宗掌教温和地看了她一眼。 他摇了摇头,苍老的脸上露出细微的笑意。 “这里面还有广明宗的大半的道法,你是宗门的长老,也该给你一份。”他笑着拍了拍手,沈望舒竟然从这位本和她年岁相当,却比她老了不知多少的同门师兄眼里看到了慈爱,顿时抖了抖,然而看见他对自己微笑,沈望舒还是垂目淡淡地说道,“宗门若还在,我就不会动这些道法。” 只要广明宗没有被灭宗,她就当收着道法,这也算是承诺,自己是广明宗最后的道统。 若真的灭宗,她也会将道法传下去。 “多谢你了。”广明宗掌教起身告辞。 他什么都没有问,沈望舒也什么都没有提及,可是似乎两个人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沈望舒叹息了一声,将储物戒收下了。 狐狸迈着优雅的狐步走过来,趴在沈望舒的手边,将毛茸茸的小脑袋搁在沈望舒的手臂上,懒洋洋地摇尾巴。 “看见这宗门,我就觉得厌恶。可是到底还有些希望。”沈望舒冷哼了一声,翻看了一下广明宗掌教给自己的那无数的宝物,翻看了一把就闭门修炼。 这一回她依旧炼丹无数。小玄的修为已经直逼元婴,狐族似乎有特殊的修炼法门。每天都在吞噬海量的天地灵气,沈望舒的道场之外几乎灵气绝迹。然而就算如此,小玄依旧感到饥饿,沈望舒不停地炼制灵丹供给它修炼。 一旦开始修炼,就不知人间日月,沈望舒直到将手中的灵草全都炼化为灵丹,方才收手。 她的面前,正托腮侧卧着一个修长的美貌青年。 他笑意妩媚,潋滟多情,长长的白衣微微翻开,露出精致的锁骨,目光顾盼之间,已经是极致的美色。 他的手里捏着一只灵丹,放在唇边看着沈望舒,含笑舔了舔,这才纳入口中。 沈望舒觉得自己心好累。 她揉着眼角,收了丹炉,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狐耳青年。 他的修为已经全部恢复,托了沈望舒的福,甚至已经和那魔宗宗主一般半步大乘,如此的修为早就能化形为完全的人族,然而这绝美的青年却依旧顶着一双毛茸茸的狐耳,不仅如此,这青年的身后,正优雅地散开了一地的尾巴。 没错儿,就是一地……毛茸茸胖嘟嘟,沈望舒数了数,一共九条。 果然是九尾天狐呢。 “你的尾巴是怎么回事?”沈望舒头疼地问道。 美貌妩媚的青年眼角泛起笑意,探身伏在沈望舒的膝上,白皙的颈子勾起了一个美丽的弧度,仰头柔声问道,“喜欢你看的的么?” 他一条尾巴延伸到了沈望舒的耳边,另一条尾巴勾住她纤细的腰肢,还有一条尾巴妄图伸到沈望舒的衣襟里去,正得意得耳朵扑棱棱地抖,就看见沈望舒对他展颜一笑,神魂掉的时就感到尾巴们一疼,叫一道道寒冰将张牙舞爪的尾巴全都冻住。 沈望舒看着冻成冰坨儿的九条尾巴僵硬地砸在地上,小玄已经惊呆了。 “为什么不收起来?” “你不是喜欢么。”小玄委屈地说道。 “什么?” “你最喜欢摸我的尾巴,这回能摸个够。”狐狸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狐狸绝对是在装傻,沈望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偏过头去。 似乎感到她的默许,小玄妩媚的眼角流露出淡淡的得意,化开冰雪,扑上去把沈望舒压倒。 不过他知道好歹,广明宗掌教之前飞剑传书,道是魔宗宗主已经带着门人弟子一起到了广明宗的外院。此时正被弟子们接待着一同进入山门。 他在心底默默地诅咒了一下魔宗宗主,不甘地蹭了蹭沈望舒的脸,这才爬起来摇身一变,重新变成了一只雪白的毛团子。这毛团子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叫了一声跳进沈望舒的怀里端坐好,一脸洋洋得意额样子,还挺了挺自己的小肚皮。 它对沈望舒拍拍自己的肚皮。 “你保护我?”沈望舒翻身坐起,笑问道。 半步大乘的九尾天狐咧嘴笑了。 它美滋滋地拿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沈望舒的下颚,用力地挥着毛爪子做杀气腾腾状,顺便期待地看着沈望舒。 沈望舒觉得自己竟然看懂了这狐狸的意思。 她沉吟了片刻,摸了摸狐狸的头。 这家伙满脑子都是干掉魔宗宗主以后就可以双修,简直比魔宗宗主还要可怕。 沈望舒想到它那九条尾巴就头疼极了。 不过既然要狐狸给自己做靠山,甜头还是需要有点儿的。沈望舒垂头亲了亲狐狸的头,看狐狸被自己迷得顿时找不着北,顿时觉得狐族的狐狸精们真是太好糊弄了。 她今日没准儿就要和魔宗宗主火拼,自然穿得格外利落。身上也换了一件极品的法衣作为防御。她背后的灵剑隐隐地传来一声声尖锐的剑鸣,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战意,因此也在震动不休。将自己整理好了,沈望舒就前往宗门的正殿。 今日整个宗门都充满了紧绷的情绪。 山门之外灵光缭绕,冲天而起的灵光直刺青冥,无数的弟子都隐隐地出现在各处的阵眼之前。 各类灵兽隐没在云海之中若隐若现,宗门的高阶修士全都飞舞在半空,御剑飞行,看似迎接,实则是在防备。 沈望舒乃是化神大修士,自然不必直降身份去迎接与自己同阶的魔宗宗主,驾着灵光落进了大殿之中。 也不知她是否太过敏锐,当她出现,神态清冷地进去大殿之中,整个宗门的各处,都传来了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一个人的吐气声十分轻微,然而无数修士同时吐出一口气,却叫沈望舒听得真切。 显然,沈望舒的出现,叫他们心里有了主心骨儿。 沈望舒垂了垂眼睛,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却没有多说什么。 她和宗门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师妹。”广明宗掌教正一脸肃容地等在大殿之中,看到沈望舒进门,眼里就露出复杂的表情。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没有对沈望舒出现的喜悦,只有深切的担忧,上前压低了声音,脸色有些苍白地说道,“魔宗宗主确实半步大乘了,你不知道,最近魔道被他搅合得厉害,已经有三个宗门被灭门了。” 魔道素来是一盘散沙,魔功更加强悍,魔道的修士也比正道修士多了血腥与桀骜。 魔道内部纠缠不休,魔宗宗主虽号称统领魔道,然而也只算是一个名头而已。 可是魔宗宗主最近摆出顺着生逆者亡的架势,连续灭了三个魔道门派,叫广明宗掌教连觉都睡不好了。 如果不是魔道对魔宗宗主的意见很大,显然掌教真人就得厥过去。 盖因正道门派这么多,魔宗宗主第一个找上的就是广明宗啊! 这家伙一个不爽,灭了广明宗都没账算。 “师兄不必担心。”沈望舒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托着毛团子,清冷的脸上还露出一个笑容。 广明宗掌教苍老的脸上,露出淡淡地晦涩,他指间灵光一动,隔绝了此地的空间,这才声音干涩地说道,“若是……若是不能力敌,师妹就走吧。” “师兄。” “你是化神修士,打不过他,逃还是逃得走的。”广明宗掌教叹息说道,“总不能全都死在这里,叫道统都绝了。”他拍了拍沈望舒的肩膀温声说道,“有你在,宗门就保存着一颗种子。这宗门对不住你,你就当做是……是为了当年的一点情谊吧。” 他看到更远处有流光向着此地坠落,还传来了猖狂的大笑声,飞快地收了法诀迎头而上,脸上露出了职业性的笑容。 “宗主请进。”他亲手迎接魔宗宗主进门。 沈望舒立在大殿之中,看向那个魔宗宗主。 这是一个高大壮硕的中年男子,一身漆黑的战甲,其上都是狰狞的骨刺与扭曲的人脸,从中透出了凶煞幽冥之气,那些人脸仿佛还有声音在尖锐地哀嚎,他身后一件披风上缭绕着黑烟滚滚,所到之处就夺取了鲜活。 这男子生得虽然寻常,然而眉宇之间都充斥着厉色,看到沈望舒抱着狐狸冷漠看来,这男子顿时大笑了两声,意味深长地说道,“三百年一别,能再见灵霄,真是缘分。” 沈望舒漠然自行坐在一旁的座位上。 “父亲与这位前辈认识?”一旁,一个看起来聪慧机敏的少女,拉着他的衣服问道, 她似乎十分得宠,在魔宗宗主的面前完全没有一点的畏惧。 她叫着魔宗宗主父亲,可并不是上一世用魔器捅死了灵霄道尊的那一个,沈望舒忍不住在心里敬佩了魔宗宗主一番。 高阶修士很难留下血脉,一个都很不容易,这位宗主却至少有两个。 “当然,三百年前的东海,灵霄一剑冰峰万里,本尊的一条手臂,也是那时断在了东海。” 魔宗宗主笑了两声,伸出自己的右臂,翻转开来,现出了一只消瘦冷硬的铁爪。 那是一条兽爪,而不是人的手臂。 显然被灵霄道尊斩断了手臂之后,魔宗宗主没能修复自己的伤口,不得不用妖兽的兽爪来代替自己的手臂。 那少女发出了一声诧异的惊呼,捂住了嘴,用敬畏的眼神去看沈望舒清冷的容颜。她被那极清丽的面容恍惚了一瞬,之后抱住了魔宗宗主的手小声儿说道,“道尊真是一位强者。” 魔道修士最崇敬强者,因此在魔道修士的眼中,沈望舒斩断过魔宗宗主的手臂并不会叫他们露出敌意,而是更加崇敬。 强者为尊,乃是魔道修士的修为理念。 然而一旁正紧张进门的广明宗高阶修士的眼里,却露出了不同的神色。 这些修士听说灵霄道尊曾经斩断了魔宗宗主的手臂,都纷纷皱眉,露出几分为难。红月仙子本来就忧心忡忡的脸上,顿时露出对沈望舒的不满,如果不是魔宗宗主太过凶悍,她早就高声指责沈望舒为宗门结下如此强敌。然而她的脸上露出对沈望舒的不满,退后了一步与几个同门站在一起就笑着说道,“宗主怜惜女子,灵霄那时承让了。” 魔宗宗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看了看沈望舒,哼笑了一声。 他并没有回答红月仙子的客气话,而是看着沈望舒挑眉说道,“原来这条手臂,是我相让。” 装什么惺惺相惜心胸开阔啊,将前仇提起,不就是叫广明宗修士对她不满? 什么东西! “技不如人,愿意自欺欺人才能好过的话,我也无话可说。”沈望舒头也不抬,摸着怀里的狐狸,漫不经心地说道。 ……好噎人呐。 魔宗宗主沉默了。 第78章 论种马男主的倒掉(九) 公然打脸也需要修为实力的。 至少两个化神修士彼此对话,就没有人敢在这其中插一杠子。 许久的沉默,方才还充满了热情的大殿之中,只有呼啸的风吹过,吹过魔宗宗主那并不好看的脸。 他眯着眼睛看着沈望舒,双手紧握了一瞬,陡然爆发了一道灵气,却又努力按捺住,有些犹豫不定。 他进阶半步大乘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修真界,更何况灭了几个魔道宗门,正是威风凛凛的时候,为了给自己立威并未隐瞒天下修士,早就沸沸扬扬了。 可是在这个时候,这灵霄道尊却依旧冷淡,只怕是另有后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那只兽爪,眼里露出几分忌惮,盖因当初那个冷酷无情的女修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她一剑破空,万里海域冰封,整个世界都仿佛变成了冰雪之地,连苍芎与昊日都被冻结。 凛冽一剑,转眼之间就可以叫化神修士断臂。 那个时候,若不是他跑的快,早就被灵霄道尊给一剑斩了。 这女人杀魔道修士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一点心理障碍。 如今又是这般漫不经心,还口出狂言,莫不是存心挑起他的怒火,想要和他一战? 摸不清沈望舒的根底,魔宗宗主就不敢随意出手。 毕竟眼前这女人看似依旧是在化神期,可怎么看都有点热邪门儿。 半步大乘的大修士就是想得太多,他心中顾忌,因此不再对沈望舒挑衅。不过这静默的气氛令人感到不安,广明宗掌教立在一旁,苍老的眼里却泛起了淡淡的笑纹,盖因沈望舒不卑不亢,傲然的气度,彰显着一位大修士的气魄与整个广明宗不畏强力修士的风骨。 他心里有些喜悦,对沈望舒微微颔首,正要开口打个圆场,就看到自己对面,红月仙子腰间的红菱浮动,走到自己的身边,比他这个掌教还更早张开了嘴。 她露出一个极美的笑容,对魔宗宗主笑着说道,“宗主大人大量……” “呵……”沈望舒讥讽地笑了,仿佛在嘲笑魔宗宗主的心胸狭窄。 “看在我等皆为天下道门……” “正邪势不两立。”沈望舒曼声说道。 红月仙子脸色扭曲,怨恨地瞪了沈望舒一眼,勉强笑着说道,“宗主如今是天下修士之首……” “我还没死呢!”沈望舒摸着小玄毛茸茸的皮毛,淡淡地说道。 红月仙子的笑声,和女子清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大殿之中更加寂静了。 魔宗宗主身上的战甲上,各色的人形扭动,仿佛要透体而出,身后的披风黑光大盛,仿佛活物一般聚散咆哮。 “宗主请坐。”如果说广明宗掌教对红月仙子恭维魔宗宗主有些不虞,眼下就真的没有什么脾气了。 他心里都要笑死了,见魔宗宗主死死地看了红月仙子一眼,后者美艳的脸上一脸茫然,仿佛不知自己究竟冒犯到了这位魔宗大修士的哪里,不由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蠢货,苍老的脸上笑得虚伪极了,伸手招呼道,“宗主大驾光临,我广明宗对待同道,自然是倾心欢迎。” “你也太打脸了。”看着自家掌教真人正皮笑肉不笑寒暄,羲梧道君含笑坐在沈望舒的下首。 他的怀里,同样蜷缩着一只狐狸,这狐狸毛茸茸黑漆漆一团,不知最近被羲梧道君喂了什么,黑乎乎的皮毛油光发亮,如同一匹缎子一般。 这狐狸把自己团成一只圆滚滚的毛团子,小身子却在不停地颤动,沈望舒敏锐地向这狐狸看去,就见这狐狸黑漆漆的小爪子下头,压着好几枚灵丹,它小脑袋压在肚皮底下,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专心致志地啃着自己爪子下头的灵丹。 “小黑是不是很可爱?”羲梧道君怜爱地摸了摸狐狸毛茸茸的耳朵尖儿。 黑狐不高兴地抖了抖爪子,想要抬起头,然而看到爪子底下还有灵丹,哼哼了一声,没有露头。 “哪里来的灵丹?”沈望舒为了自家小玄的心情,早就不给羲梧道君灵丹了。 “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炼制的。”羲梧道君桃花眼里泛起了点点的柔光。 “我记得你炼丹从来都炸炉的!”沈望舒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 俊美的青年矜持地弹了弹自己绣着银丝暗纹的衣角,一双眼里柔情万种,用沈望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的声音柔柔地说道,“为了小黑,还有什么不能达到的呢?” 他知道黑狐没吃完灵丹是舍不得分心做别的的,笑眯眯地又摸了摸黑狐的小爪子,看自己没有被抓,侧身对沈望舒炫耀道,“你看!它对我多亲近!”因得到黑狐的另眼相看,羲梧道君又从自己的手心,翻出了几枚圆滚滚的灵丹,塞进黑狐的肚皮底下。 修长的手指尖儿探入黑狐软绵绵的小肚皮,在皮毛上轻轻地挠了挠。 肚皮被动了土,黑狐想要发怒,可是看见灵丹,默默地忍了。 沈望舒看着这只为了灵丹都要卖了自己的狐狸,再看看自家正舔着爪子摇尾巴的小玄,觉得还是自家狐狸更聪明。 迟疑地看了羲梧道君一眼,她忍住了没有询问这位师兄究竟炸了几个炼丹炉,身上还有多少家底儿,收回了目光,落在了大殿之上。就在她和羲梧道君窃窃私语,一同交流豢养狐狸的心得的时候,广明宗与魔宗的修士,已经纷纷落座。此时正坐在沈望舒对面的,是魔宗宗主那个看起来很得宠的女儿。 广明宗掌教到底担心沈望舒吃不住魔宗宗主,因此将他安排在羲梧道君的对面。 羲梧道君素来温和,不会与魔宗宗主冲突。 此时,魔宗宗主正冷着脸喝茶。 因魔宗乃是魔道大宗,自然不同寻常,因此广明宗准备得十分用心,小小的万年长青木桌上,正摆着几个碧玉的玉盘,其上寒气隐隐,将几枚灵果全都笼罩其中。 魔宗宗主的脸色有些阴沉,他一边喝茶,一边更加揣测广明宗的实力,就在他心中暴躁的时候,就听见对面,那个方才笑容艳丽,红衣冶艳的女修笑着对他说道,“宗主莅临我宗,实在是我宗的福气,不知我宗可有怠慢之处?” 她这一开口,魔宗宗主心里就隐怒顿生。 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女修,方才与灵霄一唱一和,看似谦卑,实则对他冷嘲热讽左右开弓打他的脸,还问可有怠慢之处? 这是不是故意的? 他的心中已然生出杀心,况灵霄道尊还能叫他忌惮,这女修又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元婴修士,竟敢再三挑衅,他顿时仰头傲慢地覰了她一眼,不屑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你能代表广明宗?!” 他的蔑视,顿时就叫红月仙子脸色涨红。 她为了宗门不要和魔宗结怨,如此谦和友善,还极力转圜着气氛,已经与方才灵霄往死里得罪强敌高下立判。可是为什么这魔宗宗主竟然会对她这般侮辱? 看他的样子,似乎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却可以对灵霄念念不忘三百年!明明她在广明宗比灵霄来的被人尊敬多了,为什么这魔宗宗主,对她不屑一顾?她并没有攀附魔道修士的心思,可是却想在同门面前,叫他们都知道自己和沈望舒的差距。 灵霄道尊如此不友好,传入天下修士的耳朵,也是她的过错呀! 可是此时魔宗宗主的一句话,就叫红月仙子自取其辱。她也是元婴修士,哪里吃过这样的呵斥,几乎无颜见人。 沈望舒却置之不理。 她从未想和魔道交好。 不说正邪不两立,就说魔道野心勃勃,你想和他做朋友,这帮魔道崽子们想的却是炼了你当傀儡呢。 就比如魔宗宗主身上的那件铠甲,上头的人脸,沈望舒敏锐地感觉到,竟然都是修士的魂魄生生炼化。 还交好个屁啊!回头掀了桌子就等着开片儿了。 “想不想吃?”红月仙子蠢得以为对魔宗尊敬就能叫宗门逃过魔道的魔掌,沈望舒又不是掌教真人,当然不予置喙。 她此时正怜爱地看着怀里的狐狸。 狐狸已经从她的怀里探出半个小身子,两只前爪扒在她的手臂上,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默默地看着桌上的灵果。 它看的全神贯注,毛茸茸的耳朵扑棱棱地抖动着。 听见沈望舒问自己,狐狸急切地叫了两声,还讨好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沈望舒笑着从寒气逼人的玉盘之中取了一枚拳头大,乳白色的灵果。她塞进狐狸的手里,看它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下去,鲜嫩的汁水与灵气就从这果子里溢出来,离得近,都闻得到那灵果清甜甘洌的气息。 狐狸吃得摇头晃脑的,自己吃还不算,两只毛爪子捧着这灵果献宝一样捧给沈望舒,身后的尾巴摇得跟风车儿似的。沈望舒看着它就笑了,也不嫌弃狐狸的口水,在它咬过的地方轻轻地咬了一口。 “吱吱!”狐狸眼睛亮了,扑上去再咬了一口,看着沈望舒目光炯炯。 沈望舒无奈地再咬了一口,只觉得这灵果入口寒凉,心里却甜蜜极了。 “为什么不叫我吃第一口?”她捏着狐狸的尖耳朵笑着问道。 狐狸想都不想地叫了两声,指了指这灵果,又指了指自己,吱吱乱叫。 果子酸怎么办?不能叫它家舒舒吃不好吃的果子呢。 它又探头看了看玉盘里余下的几枚果子,瘪了瘪自己的嘴巴,似乎想每一枚上都咬一口给沈望舒先尝尝味儿。 比它还快的是羲梧道君,这青年修长的手拂过玉盘,转眼之间,仅有的三个灵果都不见了。 黑狐的肚皮底下,满意地出现了三只冰凉的灵果。 三只果子放在一起比黑狐都大,再长的毛儿都遮不住果子。 小玄呆滞了一下,之后勃然大怒,浑身气得变成一颗毛团子! “算了,虽然难得,不过都是给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狐……人吃的,回头咱们吃更好的。”这还有魔宗修士在呢,沈望舒默默记下羲梧道君狗胆包天,等着回头就把他抽成猪头,面上却带着几分疼爱地摸着小玄的尾巴说道,“就当可怜那狐……家伙了。” 一只黑狐狸罢了,看起来也没怎么吃过好的,不然怎么会长得那么黑?沈望舒冷哼了一声,却见羲梧道君托腮,将隔壁小案上的四只纯属摆设的灵果也一扫而空。 黑狐趴在果子堆儿里,满意得直哼哼。 魔宗宗主正咬着一只灵果静心,听见沈望舒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骂他乡下人? 他闭了闭眼,灵果在他的嘴边湮灭不见。 他很宠爱的那个爱女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看着沈望舒不知在想些什么。 广明宗掌教的嘴角也勾起,然而看到在座的诸高阶修士都脸色不虞,似乎对沈望舒的言行颇为不快,压在心底的叹息慢慢地又升起来。 几十个高阶修士捆在一起,都不及灵霄道尊一个人来的明白。 正道魔道之争亘古就纷争不休,哪里有真正的和睦?想要和平,不过是与虎谋皮而已。 他的眼有些黯淡,默默地扫过下方那些脸色不一,然而眼底的颜色都露出不喜的同门,再看看自己身上宗门掌教传承万年的掌教长袍,到底闭了闭眼,抬眼就对魔宗宗主慢吞吞地说道,“按理说,宗主行事,本无本宗置喙之处,只是最近宗主接连在修真界掀起血雨腥风,实在令我等修士忧心忡忡。”他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妖族外敌虎视眈眈,宗主却在内屠戮人族修士,令我等人心惶惶,实在叫人费解。” 他一开口就是批评,顿时叫大殿之中哗然。 “掌教师兄!”红月仙子脸色苍白地阻拦道,“宗主心事自有道理,我等何必……” “广明宗虽不是魔道,也是正道大宗,会影响人族生死存亡之事,当然要问个明白。”广明宗掌教扬声说道。 他苍老干瘪的身体,在这一刻,似乎挺直了,生出令人侧目的风骨。 魔宗宗主眼中闪过淡淡的凶煞之气,然而他扫过勾唇一笑的沈望舒,还是哼笑了一声说道,“不服本座的,杀了也就杀了!妖族?狐族动乱,妖族自顾不暇,算得了什么!” 提起狐族动乱,小玄抖了抖耳朵,黑狐默默地从羲梧道君的怀里爬出来,连喜欢的灵丹与灵果都提不起它的精神了。 它仇恨地瞪了小玄一眼,一双毛爪子抱住了自己的小脑袋。 “妖族再凶残,内部却团结得很。”羲梧道君伸手安慰地摸着黑狐的小身子,俊美的脸上没有表情,淡淡地说道,“自相残杀,还是宗主干的多一些。” 他微笑,声音清越,不知是在说给谁听,悠然地说道,“我最近还听说,妖族几名大妖护住妖族连退三万里,固守此界之北,狐族被他们带着撤离,没有一只妖狐被放弃。”他看见小玄与黑狐同时吐出一口气,微笑说道,“妖族如此,宗主又如何?” “羲梧道君?”魔宗宗主死死地看了这青年片刻,突然大笑问道。 “羲梧薄名,竟入了宗主之耳。”羲梧道君含笑说道,“不胜惶恐。”他的表情,却没有半点诚惶诚恐。 “当然,广明宗能叫本座看得起,在修真界之中为人侧目的,也只有你与灵霄了。”魔宗宗主大笑说道。 这等挑拨离间之语,字字诛心,然而羲梧道君只不过是淡淡微笑。 傻子都听得出来这是挑拨,谁会放在心上。 然而他的目光落在下方同门的脸上,嘴角抽搐了一下。 ……还真有人听入心里头了。 下方几个与他年纪相仿,同是元婴期的同门师兄弟,眼里已经露出不忿之色。 显然,魔宗宗主一句广明宗只知灵霄羲梧,叫人很不爽。 修真者虽然崇尚清心寡欲,然而也都不是圣人呢。 黑狐似乎感到他心中的异样,迟疑了一下,侧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然而舔了手指,黑狐又默默地陷入了自我唾弃的情绪。 堂堂高贵的狐狸,竟然对一只人类心软了! 它感到对面小玄的目光嘲笑地看过来,忍不住勃然大怒,然而扫过侧头眯着眼睛,阴险狡诈的化神修士灵霄道尊,它哼了一声,把自己暖烘烘的小身子蜷缩进了羲梧道君的手心儿里,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温暖了这青年的手,只甩着尾巴等着这丑丑的身上没毛儿的人修贡献灵丹灵果给自己。 它安分下来,小玄就小声儿唾弃了一声,扑进了沈望舒的怀里端坐,用傲然的眼神去看下方那些没用的修士。 它家舒舒就是广明宗第一人,怎么了? 技不如人,活该嫉妒! 它美得不行,摇头晃脑,仿佛比沈望舒自己还开心。 沈望舒笑着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笑着对冷眼微笑的魔宗宗主说道,“你很有眼光。”她与羲梧当然是最好的。 难道这千年的庇护,都是假的不成? 她这般不谦虚,红月仙子脸上就露出几分不满。 “不过说起来,魔道之中,宗主也不算什么,难免嫉妒本道君。”沈望舒清冷的声音依旧在大殿之中回荡,她托腮,一手悠闲地摸着狐狸,含着淡淡的冷淡慢吞吞地说道,“遥想三百年前,宗主在魔道之中算得了什么?我对宗主念念不忘,记忆犹新的,依旧是你逃窜远离东海的背影。” 她见魔道宗主脸色发青,漫不经心地说道,“若不是魔道三圣颇有风骨,宁死不退,如今,魔道也轮不到宗主一枝独秀。” 她将魔宗宗主的形象打压到了谷底,还一副很悠闲的样子。 “父亲。”坐在魔道宗主身侧的少女,见他就要动怒,急忙压住他的手,露出几分担忧。 所谓半步大乘,可到底不是大乘,魔宗宗主最近为了震慑整个魔道宗门,已经透支了不少的元气,若与灵霄道尊起了纠葛…… 魔宗宗主却几乎忍不住这口气,他一生自负,然而却再三被沈望舒折辱,心中已经起了杀心。魔道的修士最重杀戮邪法,他心里恨不能将沈望舒炼化,禁锢她的元婴叫她永世不得翻身,然而却见这女修怀里的狐狸,突然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露出一嘴尖利的牙齿,对他发出了杀气腾腾的低吼。 这狐狸生得倒是圆滚可爱,然而那双眼睛,却闪动着叫人心寒的光芒,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它撕裂。 魔宗宗主目中一缩。 他总是觉得,这狐狸有点儿眼熟。 只是这个念头在他的心中一晃而过,他心中却压着自己的怒气,不肯再去招惹沈望舒那张永远都非常讨厌的嘴。 正在大殿之中只传来黑狐没心没肺吧嗒吧嗒吃灵丹,小玄一颗小脑袋跟着魔宗宗主转悠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天真无邪的笑声,之后,一个天真可爱的红衣小姑娘,拖着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进门。她笑得如同花朵一般盛开,无忧无虑,仿佛连整个大殿都照亮了。 “父亲,您看看羲之是不是个天才。”她拉着岳羲之到了魔宗宗主的眼前笑着说道。 沈望舒眼角的余光,见她不着痕迹地将魔宗宗主另一个女儿给挤开了一些。 显然在不是很看重亲情的魔道,同父的姐妹,彼此相争也很激烈。 沈望舒就看着这新进门的少女,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就想回想一下,当初灵霄被这个少女一魔器捅入心口,究竟是该如何剧痛。 兜兜转转,大概是岳羲之的运气真的很好,他的身边,慢慢汇集了从前的女子。 灵儿是一个,这少女,仿佛名为依依的,也是一个。这个名为依依的少女,修为不及她的姐妹,容貌也差了几分,显然不及自己的姐妹在魔宗宗主面前得宠,不过她很会撒娇,也对魔宗宗主对自己的不在意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开心地笑着。沈望舒不由想到上一世,灵霄那时,也是被她的笑容迷惑,将她当做一个纯良可爱的少女。 可是这少女反手就捅死她。 如今沈望舒想起来,依依捅死灵霄,绞碎她的元婴,或许并不只是为了岳羲之。 更多的,大概是为了讨好魔宗宗主。 灵霄道尊曾断了魔宗宗主一臂,魔道修士最为记仇,这仇恨比天高比海深,怎么可能忘记。就看如今魔宗宗主方才半步大乘,就来广明宗找灵霄道尊滋事就知道了。 上一世,依依怎么可能得到能将化神修士捅死的高阶魔器,如今沈望舒也才想明白。她应该在魔宗宗主面前保证一定会杀死灵霄,得到魔器,之后立了大功,得到魔宗宗主的宠爱。有了父亲的宠爱,她才能够真正在魔道呼风唤雨。 岳羲之或许,也才会更在意她。 真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只是不巧,遇到沈望舒,必须得跟她讨回来。 沈望舒看着这个依依,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 或许……她不需要等岳羲之功成名就,不然到了那个时候也不知该几年。 如今大家都会齐了,也可以开始一些有趣的事情了。 狐狸似乎感到她对依依的在意,眯着眼睛看了那少女一眼,不屑地喷了一口气。 长得还不及狐狸好看。 “坐吧。”魔宗宗主对依依颇为寻常,并没有什么疼爱的样子。 弱肉强食,他当然会更喜欢优秀的那个女儿。 他指了指依依,然而目光落在绷紧了脸的岳羲之身上一瞬,突然疑惑地出声,探身将岳羲之扣住了手腕儿。 这个动作令人惊恐,岳羲之脸色顿时惨白,正要挣脱,却见魔宗宗主看着他,脸色阴晴不定。他似乎对岳羲之格外注意,将他招到了自己的身前,努力将自己的脸缓和成一个和气的模样,温声问道,“你是……广明宗的弟子?”见少年抿嘴点头,他的目光就闪了闪。 “这弟子竟然是个绝好的修炼苗子,贵宗真是运道极好。”他对广明宗掌教笑着说道。 此时他的脸上,就没有了方才的凶煞杀机。 广明宗掌教沉默地扫过脸上露出淡淡喜色的岳羲之,抖了抖自己的道袍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弟子寻常,宗主过誉了。” “这等天资也叫寻常?”魔宗宗主顿时仰头笑了,猛地沉了脸色说道,“贵宗真喜欢开玩笑。” “羲之哥哥,父亲很喜欢你呢。”依依仰头,对岳羲之露出了真切的喜爱。 她仿佛被岳羲之俊秀的容貌所倾倒,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她身份尊贵,乃是魔宗宗主之女,又是一个天真烂漫,用自己的真心在喜爱自己的少女,岳羲之心里怦然心动,他下意识地看向一侧的沈望舒,见她正垂头给自己怀里的狐狸用华美的玉梳梳毛儿,那狐狸舒服得直哼哼,顿时目光一黯。 他对依依笑了笑,然而想到已经与自己许下终身的灵儿,又抿了抿嘴角。 灵儿直率,依依纯情,在他的心里,已经都很重要了。 只是他想到灵儿为自己讨要灵丹,被羲梧道君的灵狐所伤,如今脸颊上还有深可见骨的血痕,心下更添怜惜。他偏头不敢再去看依依那张美丽的脸,轻声说道,“我不该和你进来的。” 他只是一个低阶的弟子,在这大殿之中哪儿有他立足的份儿。不过他想到魔宗宗主对自己的看重,又在心里生出几分对自己的自傲。他的确是非常出众的少年,风骨烈烈,在高阶修士面前依旧不堕风采。 “孽徒。”红月仙子磨着后槽牙小声骂道。 岳羲之之前敢去攀扯灵霄道尊,顿时就叫红月仙子翻脸。 她将岳羲之赶出自己的道场,叫他在门中疲于奔命,本想叫他知道知道厉害,谁知道这才多久,这小子竟然又起来了! 还是入了魔宗宗主的眼。 若魔宗宗主看中他,讨要他去做弟子,那她是应还是不应呢? 一想这么一个要么丢人要么丢命的选择题,红月仙子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她倒是很想和灵霄一般硬气,不过真心没有那实力,只怕还不是魔宗宗主一手捏的。 因此,她对岳羲之这个祸害更加不喜了起来。 岳羲之感到自己便宜师尊的怒气,心里却十分好笑。这位师尊本事不大,却心胸狭隘,之前薄待他,之后又敌视他,压制他,种种行径,叫他对她曾经为他一心一意的感激全都烟消云散。 他心里知道,若留在广明宗只怕不能翻身,下意识地看了看正对自己笑得甜美可爱的依依,心里又生出与众不同的野望。他霍然扭头看了沈望舒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膝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一道灵光打来,将他钉在了原地。 广明宗掌教淡定收手,扬声命人将岳羲之拖了下去,这才对魔宗宗主微笑说道,“弟子无状,冲撞宗主了。” 若岳羲之真的嚷嚷着破宗转拜魔道,那广明宗的万年荣光就全都完了。广明宗掌教只恨岳羲之这个竟敢生出叛宗之心的畜生几乎要将他千刀万剐,然而面上却滴水不漏,笑着说道,“宗主之女,倒是颇喜欢我广明宗的弟子,若喜欢,不如拜入广明宗,来日必然成就一番佳话。” 魔道宗主感兴趣的目光,一直到岳羲之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收回来。 他笑了笑,扫过脸色微白的依依,哼笑道,“有本座在,不劳掌教费心。” 他的神情有些厌倦不喜,然而眉目之间却带着点点的兴奋,只顿了顿便笑着说道,“只是那弟子,贵宗也实在太懒散。这么好的天资,就该一力栽培,汇聚全宗之力,许千年后又是一位化神修士,那时贵宗可保万年安泰,又为何暴殄天物呢?”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扶着自己冷硬的兽爪遗憾地说道,“若魔道有此佳徒,定然奉若珍宝,将他栽培成最好的修士。” 他句句都在为广明宗打算,不过这看起来就很怪异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沈望舒总觉得魔宗宗主对岳羲之格外关注了一些。 她却不知魔宗宗主在打什么算盘,若有所思地摸着狐狸的小爪子不语。 狐狸被摸着小爪子,哪里还记得什么魔宗宗主,贼土贼脑地试图把两只前爪都塞进沈望舒的手里。 它撅着屁股在沈望舒的怀里拱出一个小窝,满足地缩成一颗球。 女子微冷的体温传来,狐狸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它现在是看出来了,魔宗宗主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等回头没人的时候它再去吃…… 宰了他以绝后患。 “本座今日很累,贵宗可有歇息之处?”魔宗宗主打从岳羲之出现,就心神不宁起来。 他脸上的笑容过于和气,广明宗掌教的心里生出戒备,然而却还是微微点头,命一名高阶修士引路,将魔宗一行人都送到了宗门的一处单独的浮空仙山之中。 待魔道修士纷纷离去,他的手中灵光大盛,一瞬间整个大殿仿佛在应和他一般生出了更璀璨的光霞,刹那间就将大殿各处激发了几处黑烟。那些黑烟惨叫了一声化为虚无,广明宗掌教的脸上这才露出松动的痕迹。 他抬手护住整个大殿,这才对依旧停留未走的广明宗高阶修士们皱眉道,“这魔宗宗主,只怕来意不善!” “灵霄当年的仇结得这么大,魔宗宗主怀恨在心,也没有什么不应该的。”红月仙子今日被连番折辱,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儿了。 她的矛头直指沈望舒,几乎在用质问的语气问道,“那时你为何要斩断人家一臂?!” 沈望舒充耳不闻,只对广明宗掌教淡淡地说道,“岳羲之有古怪。”魔宗宗主对岳羲之,有些太过热切了。 “看住他。”广明宗掌教斩钉截铁地说道。 “师兄你为何……” “化神修士若真想带走谁,咱们都看不住,更何况那小子自己就想爬墙,谁拦得住?”沈望舒哼笑了一声,有些鄙夷地说道。 “当初,你真是说对了!改换门庭,在这小畜生的心里,竟然完全不算什么。”广明宗掌教顿时心累地说道。 资质再好有什么用?人家不拿你当师门,就当个过墙梯呢。 “也不知这老东西究竟看中岳羲之什么了。”岳羲之如今才是个低阶弟子,就算天资绝伦,想要彻底成长为大修士,起码还得百年呢。 “师兄……” “闭嘴!”红月仙子再三的纠缠,终于叫沈望舒彻底不耐。左右她不预备在广明宗继续玩儿了,此时不翻脸,难道带着这憋气离开? 她脸色一冷,反手就是一道灵光,这灵光转眼就到了红月仙子的面前,就听一声轰然巨响,红月仙子急切护到面前的几道防御法宝尽皆破碎,那灵光趋势不减,将红月仙子整个人从大殿之中击飞,重重地摔在大殿之前的玉阶之上。 迸溅的碎玉之中,红月仙子仰天喷出一股鲜血。 无数正在宗门穿梭的宗门弟子,用诧异与异样的目光,看着被打出正殿的这位元婴修士。 一道雪白的身影,凌空飞出,立在红月仙子的上方,目光冰冷。 她背后一声剑鸣,一道剑光破空而下,一剑将红月仙子的丹田击碎。 冰冷无情的眼,慢慢地扫过那些惊慌的高阶修士,对下方刺目的鲜血没有一点动容。 “我忍你们很久了,蠢货!” 她目光所及,同门噤若寒蝉,再无人敢露出不忿之色,乖巧如同羔羊。 第79章 论种马男主的倒掉(十) 刺目的鲜血,令人感到彻骨的寒冷。 广明宗还在魔宗宗主驾到的紧绷情绪里,再在大殿之前见了血,谁不害怕? 更令人惊恐的,是伤人的并不是魔宗宗主,而是本宗门的化神长老。 这种翻脸不认人的强势,与对同门毫无怜惜的冷血,叫灵霄道尊那素来清冷的形象都镀上一层血腥,叫人心生恐惧。 高高在上的白衣女子,她的表情依旧冷淡,可是这一回所有宗门弟子都知道了,人家化神长老从前随你评说,懒得理睬你,那是没把你放在心上。一旦在人家面前蹦跶得厉害,叫长老不耐烦了,拍死也就跟拍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不然看看宗门中有名的红月仙子。 这位长老也是成名千年的元婴修士了,不仅在宗门,就是在修真界也颇有盛名。 她的门人遍布宗门,往来交好的同门隐隐地形成了一股说一不二的势力。 甚至连宗门掌教,红月仙子也很少能放在眼里。 然而就是这样风光无限的一位高阶修士,经常和灵霄道尊作对,随时给人不痛快,偏偏把灵霄道尊的不屑一顾,当成灵霄道尊畏惧了她。 再三的作死怎么样呢?如今,还不是落到了这么一个下场? 看着灵霄道尊脚下那个满脸是血已然气息微弱的红月仙子,这位仙子那刺目的红衣仿佛是被鲜血浸透。她艳丽张扬的容颜,早就变得扭曲一片,娇嫩的脸上开始出现明显的皱纹与衰老。倒在废墟之中,又落魄又凄惨。 可是最叫人感到畏惧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她丹田处,那个巨大的空洞。那里面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本应该存在的元婴方才竟已经被一剑绞碎。丹田被毁,日后红月仙子只怕整个人都废了,又如何能在修真界立足? 从高高在上的元婴修士,变成了无能的凡人,这才是灵霄道尊的惩罚。 这比杀了红月仙子还要狠毒,也叫宗门弟子更加惊恐。 若灵霄道尊只是杀人,这年头儿有的是不畏强权的修士出头呵斥她。然而她绞碎红月仙子的丹田,更叫人背后发凉。谁都不愿被人如同红月仙子一般下手,更何况,灵霄道尊身为化神修士,那还不是想灭谁就灭谁,想毁了谁的丹田就毁了谁的丹田呐? 因此,当沈望舒冰冷的话语在宗门的上空震荡不休,这些弟子竟纷纷落地,仿佛不敢与她一同立在一片天空之下。 他们都在这位宗门长老的面前跪了下来。 “弟子们都各自散去罢。”沈望舒垂目,看着已经晕厥过去的红月仙子,嘴角勾起淡淡的冷笑。 她得到了灵霄道尊的一切,可是却并没有她宽容的脾气,红月仙子再三挑衅,她怎么可能饶了她。 真当她是泥捏的不成?! “至于你们……”她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脸色惨白的一群高阶修士们。 这些与她同年,或是比她年少一些的同门师兄弟们,灵霄道尊曾经用全部的心力来袒护他们,为他们争取着最好的修炼资源。就算当他们背离她,坚决地将灵霄从宗门驱逐,可是灵霄道尊到最后都没有伤害他们。这群白眼狼从前对她的态度多坏啊,总是横眉立目,或是用不屑为伍的表情看着她。 其实灵霄又做了什么坏事? 如今她只动了一剑,这些同门就重新变得乖巧起来。 他们的目光充满了畏惧,可沈望舒没觉得哪里不好。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都在她的面前都跪着! “三百年前……”她话音一转,见这些同门都紧张地看着自己,仿佛唯恐自己再来两剑把他们都给灭了,清冷的脸上露出淡淡的讥讽,缓缓地说道,“东海一战,乃是划分千年之内诸宗的资源地域,谁留手,谁输了,就是输了整个宗门的未来。” 她眯着眼睛,想到灵霄道尊那记忆里充满了血腥的一战,轻声说道,“正道第一的华月真人,与魔道三圣同归于尽,华月真人的宗门,如今在何处容身?” 死了的化神修士不值钱,华月真人的宗门,早就败落得成了三流宗门,托庇于广明宗的门下。 可当华月真人活着时,那却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顶级宗门。 一个化神修士对于宗门就是这样重要。 若不是正道同门对华月真人还有点香火情,将一些资源交给了他的宗门,又处处照拂,早就湮灭了。 如灵霄道尊那时没有争夺,广明宗也不会有如今的兴盛气象。 “魔道三圣在时,那魔宗宗主又算得了什么?然而一旦陨落,转眼,魔宗就成为第一魔门。”她哼笑了一声,垂目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同门们慢吞吞地说道,“一群蠢货,我当年为你们争夺的,是千年的气运,是宗门的未来!斩断魔宗宗主一臂算得了什么?若可以叫广明宗兴盛,宰了他我也会做。”她低声轻叹道,“可是你们看看,你们连与魔宗对持的心都没有,软弱得都成了缩头乌龟!” 竟然因灵霄道尊得罪魔宗宗主,就见怪与她。 可是他们都忘记了,灵霄是为了谁,得罪魔宗宗主。 沈望舒深深地为灵霄不值,垂头看了看泪流满面的广明宗掌教。 她对他微微颔首,见他伸出一只充满了皱纹的手,向外挥了挥,似乎在叫她离开。 “可是……红月如今……”又一人迟疑了一下,看向红月仙子的方向有些不忍,显然觉得沈望舒太过暴戾。然而他立刻就被身后的同门捂住了嘴,也知道自己失言,眼里露出几分后悔。 他不知所措,却见广明宗掌教抹着眼角扭头,严厉地看住了他。这个只在宗门有俗事时才有存在感的掌教真人,沉声说道,“红月冲撞化神修士,不是灵霄,谁会留她一条性命?!” “她的丹田……” “她对灵霄屡次挑衅,还不是吃定灵霄心软?!放眼整个修真界,她还敢如此对待哪一个化神修士?!”魔宗宗主那种,没见红月仙子都跪舔了么? 那种种谄媚,简直丢尽了广明宗的脸。 “你们这些年,只知道养尊处优,过得轻松愉快,从不为灵丹灵草烦恼,可这些都是灵霄带来的。” 魔宗宗主虽然去休息了,然而广明宗掌教却觉得心里更加疲惫。同门种种的丑态,全都落在了这些魔道修士的眼里,哪儿有不笑话广明宗的?这还是高阶修士。他们高高在上,优雅得一个个如同风流贵公子,可是屁的本事没有,只知道排挤人。广明宗掌教失望透顶,攥紧了自己身上的道袍,露出几分悲怆。 “当年,我不该求你前往东海!”他仰头悲声对沈望舒叫道。 那个时候,当他知道化神修士相约齐聚东海,用武力来划分未来千年的修真界的时候,只觉得真正叫广明宗兴盛的机会就在眼前。 他央求自己的师妹灵霄,为师门争夺这一线希望。 灵霄从不拒绝他的话,背着一把长剑离去,回来之后,将无数的珍宝交给他。 他用这些来供养门下弟子与同门,叫他们不必再为这些奔波烦恼,他以为这会是宗门兴盛的开始,可是却不明白,当弟子们习惯了资源的唾手可得,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习惯了在修真界被人看在灵霄道尊的份儿上敬畏,那真正自强不息的强者之心,也都再也消失不见。 他们的确修为都很高深,可是若在外遇敌,可能敌得过那些在外搏命,心智坚韧的修士?他对宗门做的一切,却变成自己最害怕的模样。 “我有罪啊。”广明宗掌教喃喃地说道。 “掌教师兄就喜欢将这些莫名其妙的黑锅往身上背。” 羲梧道君正抱着黑狐狸给它捏着小爪子,看黑黢黢的狐狸舒服得把自己摊成一张狐狸皮,桃花眼里就带了淡淡的笑意,漫不经心地说道,“明明是好心,怎么成了有罪?有的人,就算生于荣华锦绣,依旧刻苦努力。有的人没有上进心,只知道歪门邪道,是自己的心性有问题,就算没有这些资源,只怕也没有更多的能耐。” 他垂头眼含微笑地垂头问道,“我说得对不对?”他冲着的,赫然是自家黑狐。 黑狐哼了一声,不屑地喷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因为它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极了。 “滚罢,再叫本尊看见你们兴风作浪,我就亲手废了你们!”沈望舒早就知道广明宗掌教看见宗门如此,只会将罪过往自己的身上揽。 她声音冰冷地哼了一声,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帕子,突然想过这帕子曾经给狐狸擦过它的毛儿,不动声色地收起,装作没有看见下方老头儿那老泪纵横需要擦脸的样子,很平静地说道,“活得这么累,不如去养老。”广明宗掌教又不是肥差,做什么这么往死里给宗门玩儿命啊? 这有点儿事儿,自己就把自己怪罪上了。 沈望舒一点儿没有被掌教感动,只觉得蠢得叫人不能直视。 广明宗掌教正哭着,听到这个一呆,仰头茫然地看住了沈望舒。 “师兄整理一下仪容。”羲梧道尊早就觉得掌教这活儿费力不讨好,他本要用自己华丽的衣袖给老者擦脸,却见黑狐暴然大怒,一爪子就拍掉他的衣袖不许他去给别人擦眼泪,还用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滴溜溜地对广明宗掌教磨牙。 这狐狸那可是十分凶残的,一言不合就要咬死咬死。广明宗掌教这便宜元婴遇上了纯属白给。羲梧道君觉得为了这师兄的生命安全,急忙收住了自己的衣袖,垂头对黑狐笑眯眯地说道,“我只给你擦眼泪。” 好狐狸只流血不流泪! 黑狐恶狠狠地喷气儿,不屑一顾。 “我走了。”沈望舒看着脚下的这一幕一幕的人妖乱舞,脑仁儿都疼,冷哼了一声,颠了颠自己怀里的小玄,冷冷地说道。 她这回说要走,就无人唧唧歪歪了,广明宗的长老们都露出恭送的姿态。 “给好脸不行,非得抽你们才老实。”羲梧道君也摇了摇头,非常感慨地走了。 他与沈望舒不同,可不是化神修士,顿时就叫一旁有人愤愤不平,然而突然想到羲梧道君是宗门唯一的元婴后期大修士,一群人又默默闭嘴了。 灵霄道尊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收拾起同门,羲梧道君与她交好,别也想杀鸡儆猴儿,别的不说,那出头的鸡就太倒霉了。 他们默默地目送这两个走了,也不愿对广明宗掌教说更多的话,纷纷忧心忡忡离开。 沈望舒抱着小玄一路驾着剑光向自己的道场而去,路过天边的那处浮空之山的时候,就见黑雾缭绕,邪气翻滚,心中冷哼了一声,对魔宗宗主的幺蛾子置之不理,飞快地回了自己的洞府。她刚刚回到洞府,就见怀里一道白光,一只毛团子一跃而出,就地一滚,化作了一个美貌艳质的青年,伸出一双修长的手臂抱住她的脖子,将红唇送了上来。 “舒舒。”他轻声唤了一声,目光潋滟夺目。 方才沈望舒那一剑之威,还有立于人上的强悍风姿,叫他的身体滚烫,脸颊火热。 他喃喃地唤了一声,就将嘴唇压在了沈望舒的红唇上。 沈望舒才要说话,灵巧的香舌就探了进来,与她纠缠在了一起。 他的气息将沈望舒包围着,那双手臂将自己与沈望舒紧紧地贴合在一起,仿佛他是不需要呼吸的,只知道与沈望舒交缠。沈望舒的心里一片混沌,眼前是这青年放大了的妖艳的美貌,虽然睁着眼睛,她的意识却变得有些模糊,似乎只有这个青年的存在,就是自己的全部。 她明明几乎窒息,想要喘气,可是却舍不得与这青年放开一丝一点,只能紧紧地揪住拉着青年的…… 尾巴?! 她嘴角一抽,目光默默向下,看到青年的身后,一条狐尾塞进了自己的手里。 她被刺激得眼前发黑,却似乎是这青年不喜她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轻轻咬在她的舌尖儿。 她倒吸了一口气,仰头,看见他妩媚的眼里水光盈盈,仿佛弥漫着无边的春意,他看在沈望舒抬头看着他,似乎忘记了方才的急切,哼笑了一声,柔软的舌灵巧地从她的嘴角划过,顺着她的下颚向着下方逡巡而去。 他似乎是在品尝,很细致地在她的柔嫩的皮肤上辗转吮吸,头上的一双雪白兽耳抖了抖,一双妩媚的眼睛,不怀好意地向着一侧的冰床看去。他身后又探出一条尾巴,圈住沈望舒的腰肢,默默地移动自己的脚步。 他把沈望舒往床边儿带。 沈望舒被他灼热的手覆在腰间,轻轻地哼了一声,脚下发软。 见她意乱情迷,狐耳青年的眼里,露出一抹淡淡的得意。 他飞快地扯松了自己本就宽敞的白衣,露出精致的锁骨与半截胸膛,更加冶艳风流。 “师妹!”就在他身后一条摆动的尾巴卷着沈望舒的手叫她去摸他胸前那若隐若现的红樱的时候,就听见洞府门口,传来青年清越的声音。 羲梧道君嘴角带笑,抱着黑着脸,却因黑黢黢的完全看不出来的黑狐狸含笑进来,仰头,目光呆滞了。 狐耳青年吧嗒一下松开了自己所有的尾巴。 羲梧道君也呆滞了。 自家师妹素来冷清的洞府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 特别是这美人儿眼下正衣裳半解,抱着自己的师妹。 特别特别的是,自家师妹竟然没有一剑送他下去轮回,而是看起来还挺喜欢的样子 羲梧道君停住脚步往后看了一眼,又努力看了沈望舒一眼,觉得没啥差错,洞府还是那个洞府,师妹还是那个师妹。 虽然这师妹的脸颊红润,不过在这个尴尬的时候,他哪里还想着去问这青年究竟是谁家的,只咳了一声,一双修长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双目圆睁的黑狐,勉强笑着说道,“师妹,这个……双修的时候,你要封住洞口的啊!”这么大大咧咧地敞开了就抱起来啃上了,叫人看见…… 多叫人羡慕啊。 虽然看似风流种子,然而依旧身心纯洁得比白雪还干净的羲梧道君羡慕坏了。 沈望舒推开了小玄,轻轻地喘息了一下,整理了衣裳,完全没有脸红地走到冰床边儿上坐下淡淡地问道,“除了你,还有谁这么不讲规矩?” 灵霄道尊的洞府,除了羲梧道君,谁会闯进来? 特别是她一剑斩碎了红月仙子的丹田之后。 “那也得注意点儿影响是不是?”羲梧道君好奇地去看小玄,就见这青年头上一双雪白的狐耳颤巍巍地抖动,身后拖着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似乎是被自己打断了好事儿,这九条尾巴正疯狂地飞舞,如果不是沈望舒拦着,这青年一脸要送自己死一死的表情。 羲梧道君见这青年陌生,心里回忆了一下,觉得有这般美艳的青年自己不应该会忘记,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下颚。 沈望舒对小玄招手,对他微微一笑。 后者眼睛顿时就亮了,快步走过来,与沈望舒坐在一起。 他见沈望舒并不隐瞒他的身份,那显然是愿意公开自己和她的关系的,顿时用得意洋洋的表情看住了羲梧道君。 他微微抬着自己精致的下颚,一条尾巴美滋滋地圈住沈望舒的腰肢,似乎感到一条尾巴不保险,青年想了想,又在她的腰间加了两条尾巴。 羲梧道君默默地看着沈望舒腰肢上层层叠叠的毛茸茸的尾巴,再若有所思地看了小玄片刻,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物来,轻声道,“天狐?” 这年头儿,有这般美貌,还有九条尾巴的妖族,也只有传说中的狐王,那只下落不明的九尾天狐了。他虽然早就在心中揣测,然而此时在真正地确定,不由含笑看了正一脸天打雷劈的黑狐,不着痕迹地摸了摸它的大尾巴,这才继续笑道,“小玄?” 黑狐尾巴被摸了一把,顿时顾不得怒视狐耳青年,转头冲他嗷嗷直叫! “小黑不喜欢我摸你么?”羲梧道君笑得无辜极了。 黑狐一口口水,就是对他的回答。 “他当然是小玄。”沈望舒看着羲梧道君这狡猾的人类竟然这么欺负狐狸,一时的心情真是万分复杂。她沉默了一下,看在这黑狐与小玄有仇,因此偏头当做没看见,就感到此时,腰间似乎被什么在偷偷儿挠动,一低头,就见一条鬼鬼祟祟的尾巴正竖着尾巴尖儿在她的腰间逡巡。 沈望舒再次沉默了一下,伸手一把掐在狐狸的尾巴上,就见青年轻呼了一声,抱着自己的一条大尾巴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他怀抱尾巴,眼里还泛着晶莹的泪花儿。 沈望舒沉默地伸出手,又给他揉了揉尾巴。 “我说……我还在呢。”大庭广众的这是在干什么呢?这哪儿还像个正道修士呢? 所谓的正道修士,不就是应该按规守礼,进退得益,尊重师兄……起码也得等师兄娶了媳妇儿之后,才轮到师妹嫁人是不是?羲梧道君愁坏了,他当然更早地就看中了一个姑娘,谁知道这姑娘是个大坑,坑得道君现在都不喜欢女人了。 他哼了一声,更加迅速地抹了黑狐的耳朵一把,低声说道,“你竟然把狐王留在身边。之前你一脸茫然不知狐王如何,真是好无辜啊。” 装得真像。 “哪里比得上师兄的演技。”沈望舒顿时冷笑了一声。 抱着黑狐狸还敢指责她,信不信她掀桌子? “不过,狐族灵秀,在妖族之中乃是至强者,不管哪一位狐王,都是人中龙凤,师妹得一狐王,真的很幸运。”羲梧道君话锋一转,诚恳地说道。 沈望舒脸色僵硬地看着他。 黑狐却觉得这人类修士的眼光不错,知道狐族是妖族之中最好的,它一边听着,一边满意地点着自己的小脑袋。 不过听到羲梧道君的羡慕,它不屑地噗嗤了一声。 “狐王乃天地之灵,看一眼就已经是运气。只是师妹眼光不好,我听说狐王之中,那位刚刚即位的玄狐在狐族之中都是超凡脱俗的存在,如今想来那风姿,当叫我心生钦慕,若有缘得见,定然将狐王视作平生……” 羲梧道君口中喋喋不休,那黑狐摇头晃脑似乎很受用的样子。它对这人类的好感简直暴增,还摸了一只灵果双爪捧着递给羲梧道君润喉,叫他继续追捧玄狐狐王。 它尾巴竖得高高的,不知有多得意。 “那位狐王,大概与小黑一样又贴心又可爱。”羲梧道君咬了一口灵果,桃花眼弯了起来。 原来这没见过世面的黑狐狸,最喜欢被人拍马屁! 那还等什么? 俊美青年嘴里越发地赞美起那位“传说中”的玄狐了。 “一只黑狐狸罢了,必定非常难看,更何况不过是元婴后期,比我家小玄差的远。”小玄可是化神期,玄狐却只是元婴。 沈望舒想到这里,见那只黑狐凶巴巴地从羲梧道君的衣袖里探出小脑袋来,哼笑了一声扭头问道,“那玄狐与你可有旧?我听说你失踪之后,就是玄狐即位,这狐狸没有害过你吧?”她说到这里,就见羲梧道君突然闭嘴了。这俊美的青年浑身灵光闪动,似乎非常想要夺路而逃。 显然,他发现两只狐狸有仇,自己是肯定要为小玄张目的。 “小小元婴,算得了什么。”狐耳青年懒散地靠在沈望舒的肩膀,白衣微微散开,青丝倾泻在她的肩头,一只修长的手挑起自己额前的一缕青丝,笑得潋滟。 他眯着眼睛看着发现不妙,已经炸成了一颗球儿的小黑狐狸。 “觊觎我的狐王之位,想要吃了我的妖丹突破瓶颈,谁知道趁着我闭关冲击大乘的时候前来闹事,却发现我下落不明。本以为能夺取狐王之位,谁知道才昭告妖族,搬来我的洞府,就被我留在洞府中的阵眼击成重伤,还被转移到了人修之处,如今连化形都不行。” 他笑得风情万种,目光戏谑地看着那只气得浑身乱抖,吱吱乱叫的黑狐狸,挑眉笑眯眯地说道,“还似乎被圈养了。” 沈望舒揉了揉自己的眼角。 这玄狐的历史,听起来怎么这么苦逼? “可怜的黑狐狐王。”羲梧道君忍不住含泪叹息道,“太过单纯,不知妖心险恶,才会中了你的圈套!” “吱吱!”黑狐用力点头。 它嫉妒地看着化为人形的阿玄,再垂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小身子,顿时感到非常挫败,耳朵都趴了下来。 “我说到现在,你还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么?”小玄压在沈望舒的肩膀,拿自己的脸蹭了蹭爱人的脸颊,看着黑狐哼笑了一声说道,“我不管沦落到哪里,都坦然承认。而你……”他早就忘记自己在沈望舒面前装傻卖乖的事情了,对没脸承认自己是狐王的黑狐淡淡地说道,“从前一力与我争锋的气势去了哪里?!竟然还不化形,真的宁愿给修士当一辈子的灵兽不成?!” “等等……” “伏于修士之手,自鸣得意,丢尽了狐族的脸!”他继续说道。 “你也是这么干的。”羲梧道君见黑狐叼着自己的爪子一脸羞愧,忍不住出声说道。 “我怎么能一样?” “你怎么就不一样?” “我和舒舒可是真爱!”既然是真爱,那当然可以缩成毛茸茸一团撒泼打滚儿求包养,这可是纯洁而伟大的爱情!小玄觉得自己的情况可完全不一样。 羲梧道君被这狐狸的无耻惊呆了。 他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狐狸能化形之后,能变得这么讨厌。 黑狐却在小玄的训斥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份坚定,从羲梧道君的怀里跳出来落在沈望舒面前的石桌上,与她对视了一下,举了举自己黑乎乎的爪子,表露自己的身份。 “黑狐狐王?”沈望舒笑着问它。 黑狐狸不情不愿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只是它迟疑了一下,不知为什么看向自己身后被自己隐瞒到现在,一直将它当做普通狐狸宠爱的羲梧道君。 果然,羲梧道君的目光惊愕怅然,仿佛是被这个回答惊呆了。 他凉薄的双唇颤动,怔怔地看着侧头避开自己目光的黑狐,许久,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原来,我的运气真的很好,真的与黑狐狐王曾经这般亲昵。”他的目光似乎变得有些苦涩,黑狐越发焦躁了起来,在石桌上追着尾巴转了一会儿圈儿,就对这青年大声嘶吼了起来。 可是这声音色厉内荏,似乎还带着点儿不知所措,它看见这青年叹息了一声,仿佛努力用平日里的态度来面对它,对它伸出了修长优美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不耐地跳进青年的手臂里,习惯地蹭了蹭他的衣襟。 它趴了下来,张开了嘴巴,由着青年给自己喂食灵丹。 显然黑狐狐王赐给这难看的人修服侍自己的机会。 “为什么你不化形?”这狐狸吃灵丹就跟吃糖豆儿似的,却不肯化形,沈望舒不由好奇地问道。 黑狐沉默了。 “它差一点才会恢复元婴期。”羲梧道君也很急好么,可是此刻,只是温柔地揉了揉黑狐的耳朵。 他的平静,叫黑狐的眼睛变得缓和了许多。 不过显然沈望舒更鄙视的是羲梧道君的炼丹之术。 这位师兄大概连家底儿都要折腾光了,炼制灵丹所耗费的灵草,换了沈望舒都能催生三个元婴期修士,却迟迟没有叫黑狐恢复。沈望舒心里鄙夷,不过也知道羲梧道君若再失恋,非跟自己玩儿命不可,掩下不提,慢吞吞地说道,“我见你的气息也在元婴期上下浮动,起码妖丹稳固,这个时候,其实就已经可以化形了。” 当然,强行化形是有后遗症的。 沈望舒面无表情地摸了摸小玄突然兴奋起来的大尾巴。 黑狐迟疑了一下。 它犹豫地看着对自己露出期待的羲梧道君,考虑再三还是想要挥爪拒绝的时候,却听见了沈望舒的洞府之外,传来少女的嚎哭声。 这声音由远及近,飞快地就到了沈望舒的洞府之外,之后就有一个衣裳黯淡陈旧的少女闯了进来。这少女的一侧脸颊上,有三道刺目的血色疤痕,将她娇俏的脸都损毁。她冲进来,却看不到沈望舒等人,只看向羲梧道君,痛哭着扑了过去。 “羲梧!” 她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主动地对羲梧道君露出自己的依赖。 羲梧道君皱眉,扬手将她一甩,不许她触碰自己,难掩厌恶地说道,“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放肆!” 化神修士的洞府都说闯就闯,真当自己能在宗门横着走了? 他当初退亲时并没有对灵儿有多少怨恨,感情这事儿都是缘分不是?然而此时看着她竟跋扈无礼,却露出了厌烦。 这是出了大事儿,又想着他了? “羲梧,我知道错了,别生我的气了。”灵儿见羲梧道君对自己这样无情,想到家族对自己的安排,顿时心里绝望到了极点,哭着伏在地上,无比的茫然与可怜,痛哭道,“他们要我嫁给一个老头子!他那么难看,还有双修的道侣,叫我,叫我……” 家族知道她得罪了羲梧道君,与他退婚,就一直恐惧得厉害,唯恐被迁怒治罪。这一次好不容易寻了一位元婴中期的修士做靠山,叫她嫁给那个修士。 可是看到那个年过中年模样的高大修士,灵儿方才知道,羲梧道君的风采,是那样的难得。 “说是侍妾,可是那老头子专修旁门,是要拿我当鼎炉的呀!”灵儿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高阶修士,都有一颗良善之心的。 她听说这人已经死了不知多少的侍妾,都是被他采补过度而死,顿时吓得浑身发抖,忍不住趴在地上仰头哭道,“比起他,我只想嫁给你!你才是真心喜欢我的呀!”她顿了顿,哽咽道,“以后,我也学着好好喜欢你……” 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与充满了自信与施舍的话语,顿时叫正竖着爪子不肯化形的黑狐,发出一声尖叫。 一道黑光自羲梧道君的膝上落地,转眼,一个黑发黑眼,面容妖艳,神情阴沉的女子,立在灵儿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的身后,羲梧道君对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杀了你!”这女子扭头,杀气腾腾地对觊觎自己收不回去的尾巴的青年厉声威胁。 青年目光温柔地笑了。 “叫我摸摸吧。”他看都不看灵儿,非常讨好地说道。 “求你了。” 第80章 论种马男主的倒掉(十一) 这黑发女子,说不出的凶狠暴躁,目光里仿佛带着刀子。 不像是狐狸,更像是狼崽子。 沈望舒咳了一声,用无法言喻的表情看着自己风度翩翩的师兄。 为了一条尾巴,这二位已经唧唧歪歪半天了。 一个哭着喊着要摸摸,一个说什么都不给摸,不就是一条尾巴么。 算什么呢? 沈望舒看了看小黑身后那条高高翘起的大黑尾巴,觉得也不怎么好看,虽然油光水滑儿的,然而黑黢黢的一点都不美,哪里有自家小玄的丰润可爱? 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冰床上,感到腰间又再次缠了一条尾巴,还有一只胖嘟嘟毛茸茸的,正殷勤地送到了自己的面前。一偏头,那美貌的青年目光潋滟,羞涩地抱着自己的大尾巴水光盈盈,把在她面前的尾巴往她手里送了送。 “舒舒,给你!”他讨好地说道。 这就是尾巴多的好处了。 不管什么要求,都能满足。 他才不是玄狐那种小气不给摸的狐狸呢。 沈望舒沉默了一下,摸了摸面前的大尾巴。 毛茸茸暖烘烘的,正合适给自己做个围脖儿,左右九尾天狐呢,少一条尾巴应该不算什么,是不是? 他们可是真爱! 她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抓着那羞涩地颤抖的大尾巴目光深邃,那青年本嘤咛了一声要扑进她的怀里,此时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他觉得自己身上突然有点儿冷,急忙举起空闲的尾巴给自己先做了一个围脖,这才凑过来咬着沈望舒的耳朵轻笑说道,“舒舒这里真冷,我再给你暖暖?” 他全身都被尾巴捆得毛茸茸的,就往沈望舒的怀里蹭,一双手也慢慢地塞进了她的腰间。 就在他额头抵在沈望舒胸前那微冷的柔软,想要轻轻舔一舔,就听到一旁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小玄的脸色一冷,双目阴沉地看向一旁,就见那个灵儿正指着纠缠的羲梧道君和小黑在尖叫。 她的样子震惊极了,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不仅是在用震惊的眼神看着突然化形了的小黑,还绝望地看住了羲梧道君。 在她的心底,羲梧道君应该一直是喜欢她的,惦记她的。他那时候对她多好啊,对她说最喜欢的就是她,还满足她一切的希望,就为了能看到她的一点笑脸。灵儿想到那时羲梧道君对自己的温柔妥帖,再看到这元婴大修士对那黑发女子的死皮赖脸,心里不由剧痛。 她曾经厌恶羲梧道君对她那样喘不过气的爱惜,可是当他的目光转移到另一个女子的身上,她却觉得痛苦极了。 仿佛不能呼吸,永远地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灵儿一直都还爱慕着岳羲之,可是她也知道,岳羲之修为尚浅,而且曾经被红月仙子厌弃,如今在宗门也不是那么风光,就算有感情,可是她付出了这么久,也很累了。 她怀念那时无忧无虑可以在宗门纵横放肆,被人众星捧月的时光,可这些,是岳羲之玩儿命也给不了她的。她这些时候在宗门落魄,学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的道理。对于她来说,羲梧道君这样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才能叫她永远地风光显赫。 况且,羲梧道君也是俊美风流的青年,有什么不好? 灵儿心里有了这些主意,才借着家族要把自己献给另一个元婴修士,跑来对羲梧道君示弱。 一个男人,若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受苦,总会心软,出手相帮,到时候她与羲梧道君,就可以水到渠成重新在一起。 至于她心爱的岳羲之,等她和羲梧道君重归于好,就可以继续供给他更多的灵丹与资源,叫他可以安心地修炼,早日成为被宗门看重的弟子,难道不是好事么? 相爱也不一定要在一起才回幸福。 她心里的打算可好了,可是眼下是怎么了?羲梧道君对她置之不理,也对她的哭泣完全没有兴趣,却只看着另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有什么好?身上血腥味儿这么重,还一脸的杀气腾腾,看起来就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她的性子也很不好,正对羲梧道君骂骂咧咧,一脸要将羲梧道君撕碎的样子。明明没有一点女人味儿,明明不该有男人会喜欢这样的女子的,可是羲梧道君看着她的眼睛,却明亮得很。 他就看着她,就算她在骂他,依旧笑得很幸福。 还要捏什么尾巴…… 尾巴?! 灵儿的眼角一抽,急忙看向这女子的身后,就看到那条迎风招展的狐狸尾巴,想到这女人方才是黑狐化形,陡然露出一抹惊恐。 这是妖修,而且是化形的妖修! 人族修士与妖修在修真界争斗了万年,早就势同水火,仇深似海。如这等可以化形的妖修,不管在哪里都会被修士们敌视,可是羲梧道君却一直抱在怀里。 灵儿的心在颤抖,终于知道这其中的恐怖了,看向羲梧道君的目光充满了畏惧与后悔,她的目光急切地向着此处看去,似乎在给自己寻找一条能够逃离的道路。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就看到了冰床上,那美貌艳质的狐耳青年。 他九条尾巴把自己和病床上沉默的白衣女子笼罩住,看向她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灵儿的呼吸一下子就慌张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撞破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你还在啊?”羲梧道君如愿以偿地抱住了小黑的尾巴,在毛茸茸的皮毛上蹭了蹭,这才看见了灵儿。 他的目光之中,闪过淡淡的杀意。 他并不在意灵儿撞破自己与妖族交好,也不在意自己会被人看做私通妖族,背叛了修士。可是小黑的修为尚未恢复,若被修士发现,一个元婴修士都能将小黑置于死地。 他虽然会保护自家的狐狸,不过唯恐自己一时疏忽,会叫小黑涉险。对小黑的安危,令羲梧道君的目光黑沉起来,他信手拖着尾巴把冷哼了一声的黑发女子拉在自己身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才要说话,就看这女子干脆地坐在了他的膝盖上。 ……这个,羲梧道君是很高兴的,不过他还是看了看小黑,又看了看自己的双腿。 这么主动,道君都开心死了好么。 “看什么?!”黑发女子顿时炸了,头上两只黑色的狐耳抖动不停。 羲梧道君仰头看着那扑棱棱的毛耳朵,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突然露出一个风流暧昧的笑容问道,“这不好吧?” “什么不好?!”小黑凶巴巴地问道,手中寒光点点,似乎随时能捅羲梧道君一爪子。 “你怎么坐在我的腿上?”这多暧昧啊?一个女子,坐在男子的腿上这般亲昵,是不是代表一种默许? 他…… “从前我不就是坐在你的腿上?”毛团子黑狐狸一直都是坐在这青年膝头的,现在依旧如此,有什么问题? 他原来想多了。 羲梧道君失望得眼泪都差点儿出来,见这女子还在自己的身上蹭来蹭去,似乎依旧想要扒拉开一个小窝把自己蜷缩得舒服点,更加叹气,只好伸出手,将这黑发女子抱在怀里,看她满意地冷哼了一声,还拿尾巴缠住自己的腰肢固定,一时心情非常复杂。 他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不由看住了已经仰头呆住了的灵儿,见她回过神儿来一声尖叫就要窜出洞府,弹指一道灵光将她重新拖回来。 “羲梧……”见羲梧道君抱着黑发女子对自己微笑,灵儿吓得牙齿都在打颤。 她撞破羲梧道君与妖族女子有了私情,羲梧道君会不会杀人灭口? “你真不该这时候出现。”羲梧道君就看着灵儿笑了。他的目光温煦,依旧温润如玉,可是却叫人心生恐惧。 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落在灵儿身上的时候,她吓得浑身乱抖,顾不得害怕就滚到了他的身前哭着叫道,“羲梧!你真的要伤害我么?你是不是忘了,你发过誓,一辈子对我好?你多喜欢我啊?!”她哭着哭着,就想到从前的被宠爱着的日子,顾不得对妖修的害怕,指着小黑尖叫道,“夺人夫君,好生无耻,你这个狐狸精!” 小黑眯起了眼睛。 她确实是狐狸精,这个种族叫她很自豪的。 不过灵儿嘴里口口声声的喜欢爱的,顿时就叫她心里莫名不快。她想到方才为何化形,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就要跳下去把灵儿给撕成碎片。 羲梧道君扣住她,看向指着小黑的灵儿。 他伸出手,屈指,骨节分明的手上,就有灵光酝酿闪动。 “等等。”沈望舒开口说道。 她出手阻止了羲梧道君要将灵儿杀死的动作,缓缓起身,好不容易挣脱了小玄的尾巴,却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了他的环绕,叫人感到难耐的冰冷。她觉得自己空虚极了,回头看了小玄一眼,就见这青年狐狸眼里闪过一抹得意,转眼就变成一只胖嘟嘟的狐狸跳进了她的怀里和她蹭在一起。 她这才缓缓地走到灵儿的身边,眼角,却露出一抹清冷的笑意,俯身看着吓得跌坐在地上的少女。 离开羲梧,她看起来过得并不是很好。 “你看到了你不该看的。”她挑眉说道。 她一剑碎了红月仙子的元婴,现在宗门弟子就没有不知道的,灵儿看着这个心狠手辣的化神长老,浑身都在哆嗦。 她敢在羲梧道君面前越矩,是因为羲梧道君喜欢她,她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可是灵霄道尊是不喜欢她的啊。 “你不想去给人做鼎炉,我可以理解。”沈望舒见灵儿的眼睛睁大了,似乎在诧异什么,脸上就带了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你不过看见一点小事,不算什么。擅闯本尊的洞府,我也并不在意。”她静静地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揪着衣襟说不出话的灵儿,慢吞吞地说道,“你的命,我先记下来。你不想嫁给元婴修士,我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是你要知道,你该用什么来换。” 灵儿一脸茫然,可是她知道沈望舒是自己的救命稻草,急忙滚到她的脚下哭着叫道,“求道尊救我!” 小玄从沈望舒的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觉得这丫头离沈望舒太近了,吱吱不高兴地叫了两声。 沈望舒沉默着离灵儿远了一些。 狐狸顿时洋洋得意,大尾巴在沈望舒的脸上扫来扫去。 “你与岳羲之之间的情分,宗门皆知。”沈望舒这话可没说错,没有了羲梧道君与灵霄道尊在里头搅合,岳羲之和灵儿之间的感情一日千里,且并没有遮遮掩掩,宗门弟子都知道这两个也算鼎鼎大名的弟子之间的关系。 沈望舒就笑了笑,见灵儿讷讷地看着自己,仿佛很担心自己一掌劈了她,眼睛都不抬地继续说道,“魔宗宗主有一女,对岳羲之也挺有心的。你觉得,他会更喜欢谁?” 灵儿是真心喜欢岳羲之的,闻言就露出了痛苦之色。 若她还与羲梧道君在一起没有退亲,岳羲之和魔宗宗主之女之间就算有了感情,她也只会迁怒是羲梧道君耽误了她。是岳羲之不愿意抢夺别人的未婚妻才移情别恋。 可是她和岳羲之正是两情相悦的时候,这个时候,岳羲之对那魔宗宗主之女的怜惜,顿时就叫她痛不欲生。她觉得痛苦极了,似乎自己想要的男人都被人夺走,心里不由生出了一抹怨恨之意,眼里滚下泪来。 “岳羲之身败名裂,你就可以不必嫁给那位元婴修士做鼎炉,这两个你自己选。”沈望舒冷淡地说道。 上辈子灵儿给羲梧道君下了药,叫他身败名裂,这辈子,她就想看看,灵儿对岳羲之的爱情,到底有多坚决。 只自己好,还是岳羲之好,想来可以选择。 “我,我不知道。”灵儿咬着牙低声说道。 可是她目光闪烁,显然已经意动,顿时叫洞府里的两只狐狸都不屑地笑了。 “人族就是虚伪!”小黑不客气地说道。 小玄不能说话,哼哼唧唧地蹭沈望舒的脸颊,表示自己很害怕啊。 沈望舒无奈地把努力在毛茸茸的脸上挤出“好怕”的怯生生的狐狸抱住,只觉得自己养了一只祖宗,见狐狸心满意足地把小脑袋塞进自己的脖颈偷偷儿舔,她绷住脸上的异色,看向红着脸的灵儿哼笑道,“不知道,你就去做鼎炉好了。” 她向着这少女弹出一道灵光,转眼就打入她的眉心,就见眉心之上一个小小的禁制一闪而过,她对吓得浑身乱抖的灵儿温声说道,“这两只狐狸之事,你敢乱说一个字,神形俱灭就是你的下场。” 灵儿吓得双腿发软,瘫在地上恐惧地看着轻描淡写的沈望舒。 “出去吧。”沈望舒下颚微扬。 她能叫她好好儿地走出去,显然就是天大的恩裳了,灵儿颤巍巍地爬起来,不由自主地看了羲梧道君一眼。 羲梧道君对她求助的眼神视而不见,兴致勃勃地在用一把墨绿色的小梳子在给小黑梳着她的头发。 “你在干什么?”沈望舒眯着眼睛脸色不善地问道。 因为小玄看见羲梧道君为小黑梳头发,已经羡慕得把毛爪子塞进了嘴巴里,眼里还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儿。 他化形这么久,舒舒都没有给他梳过头发。 “梳毛。”羲梧道君笑眯眯地说道。 他全神贯注在小黑的身上,哪里还看得到别人,灵儿终于知道自己在他的心里早就没有了位置,大哭了一声,踉踉跄跄地跑了。 灵儿就这么跑了,小黑的脸上就很满意。 她哼了一声,侧头正要说些什么,陡然脸色一变。 羲梧道君就觉得膝头一轻,转眼黑发黑眼的女子消失不见,膝头习惯地出现了一只呆滞的黑狐狸。 狐狸的小脑袋上,还卡着一只墨绿色的小梳子。 “噗嗤……对不住对不住,其实这个样子特别美。”羲梧道君喷笑了一声,被吱吱直叫的黑狐狸一嘴巴就咬住了手臂,急忙忍着笑对它讨饶。 他的态度十分诚恳,还发誓一定回头给狐狸炼制更多的灵丹,小黑这才愤愤地松开了嘴趴在他的怀里,凶神恶煞地叫着命他给自己继续梳毛,这才小脑袋搭在两只小爪子上假寐。它重新变成狐狸可没有小玄的要死要活的。 毕竟,也不是正要双修的关键时刻啊。 “你怎么把她放跑了?”羲梧道君平日里对女子是很温柔,而是关键时刻,那是相当狠心的。 他对灵儿之前对自己的冒犯完全不放在心上,却可以在她撞破小黑之事后,就要将她一掌打死。 沈望舒都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狠心还是怜香惜玉了。 “我只说救她于火海,不叫她嫁给如今这个元婴修士,可没说以后都为她张目。” 就灵儿那个家族,先把她献给羲梧道君,后又将她送给另一个元婴修士做鼎炉,完全没有一点的情意。就算这个不成了,难道还找不着更多的?到时候灵儿就知道羲梧道君这个元婴修士是多难的了。可是沈望舒对灵儿没有什么好可怜的,哼了一声慢慢地说道,“我还要看看,什么叫大难临头各自飞。” 和岳羲之是真爱是罢? 她就看清楚,这真爱到底爱到了什么程度。 羲梧道君倒是可有可无,毕竟沈望舒在灵儿的身上种下了禁制,不必担心灵儿透露小黑的身份,便微微点头。 他想到方才小黑那张凶巴巴的脸,却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那时小黑跳出来化纤立在他的身前,那一刻羲梧道君觉得自己什么都愿意为这黑狐狸做。他心里充满了柔情,白皙的手在小黑漆黑的皮毛里抚弄,轻声说道,“快快化形吧。” 那女子有一张锋芒毕露,充满了凶狠的脸,虽然狐狸化形一贯美貌,然而这凶神恶煞却将美貌全都遮掩住,叫她平添了几分锋芒。然而羲梧道君却从凶狠之中,看到了更多的柔软。 他抱着这狐狸,蹭了蹭它暖融融的皮毛。 小黑龇了龇牙,发出威胁的声音,回头喷了这人修一口气。 羲梧道君却只是微笑,心情很好地给小黑梳毛,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什么?” “你要走了,我还能不知道?连红月都处置了,想必是为了最后一口气儿?”羲梧道君就笑了。 他一脸看透了沈望舒的样子,沈望舒也不隐瞒,抱着一脸要杀人灭口,其实是公报私仇的小玄坐在他的对面,淡淡地说道,“我给宗门的,依旧足够多了。” 灵霄道尊已经为广明宗做了很多,她没有想过要一辈子为这个无情无义的宗门当牛做马。更何况还有小玄,“小玄能够化形,日后总是要和我一同进出,显于人前。”沈望舒摸着毛茸茸的狐狸,心情不错地说道,“我日后是要嫁给小玄的,难道叫他日后千年万年,没名没分,只留在这个洞府里不能叫人看见?” 被人看见还要杀人灭口?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羲梧道君若有所思地摸着膝头蜷缩成一团的小黑沉默了。 人修若想与妖修永远在一起,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你说的不错。”若灵霄就这么留在宗门,凭宗门与妖族的仇恨,沈望舒不可能堂堂正正和妖狐在一起。 离开宗门,却可以海阔天空。 也不会被宗门束缚。 原来舒舒早就为自己和它一直在打算了。狐狸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四只小爪子都抱住了自家的爱人,蹭来蹭去哼哼唧唧的,乖巧无比。 它把自己毛茸茸的皮毛都贴在沈望舒的脸上,依恋极了。如果不是羲梧道君还在,狐狸都要忍不住做一些双修的事情了。它顿时就觉得心潮澎湃却还有一个讨厌的人碍眼是个什么感觉了,记恨地看了羲梧道君一眼,就伸出小爪子推了推沈望舒。 “吱吱!”叫他滚! 沈望舒垂头看着一脸期待的狐狸。 “我得回去想想。”羲梧道君从前没有想过这么多,可是看着怀里惬意的小黑,却多了若有所思,他没有看到狐狸对自己的敌意,却依旧起身笑着说道,“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得回去好好儿地想想往后。” 沈望舒要面对的,也是他要面对的。他也对一只狐狸抱着不可明说的坏心眼儿,不为日后打算好了,狐狸跑了怎么办?见黑狐还懵懂不知,羲梧道君轻轻吐出一口气,对沈望舒微微一笑。 他起身干脆地走了,完全没有一点的留恋。 “一个两个,当本尊的洞府是什么!”沈望舒就感到一道仿佛能穿透自己洞府的目光,从遥遥的魔宗的方向扫视而来。 狐狸正兴奋地搓着自己的小爪子,感到这目光突然冷哼了一声,看了回去。 它同样是半步大乘的妖修,沈望舒就听到隐隐的云空之中传来一声闷哼,那目光畏惧地缩了回去。 “这回,他更以为我是隐瞒修为,想要阴他一把了。”魔宗宗主是个警惕的人,说白了就是喜欢脑补。他进阶半步大乘,沈望舒却无动于衷照样儿对他冷嘲热讽,换个人早就灭了沈望舒了。 魔宗宗主却担心沈望舒在跟他玩儿隐瞒,唯恐她同样进阶却瞒住不说,只为了他出言比试的时候出其不意,再给他一剑。当年东海之上灵霄道尊给他的印象太深了,那绝对是杀气腾腾,一旦动手就是要命的。 窥视沈望舒的洞府就是试探,一旦沈望舒不能击退他的窥视,只怕他立时就要翻脸,血洗广明宗。 然而魔宗宗主却不知道,沈望舒当然依旧只是化神修士,怀里却抱着一只半步大乘的狐狸。 狐狸立了功,得意洋洋,伸出小爪子在半空抓挠,一道道的灵光将整个洞府都笼罩住,这狐狸抖了抖耳朵,特意重点关注了洞府的门口。 它卖力地挥着小爪子,连尾巴都翘起来,好不容易把洞口封得严严实实,觉得别说半步大乘,就是仙人来了也只能望门兴叹,这才满意。 沈望舒怀里一空,一只狐狸跳出来,在半空就化作了一道优美的人形,转身就将沈望舒扑倒在桌面儿上。 沈望舒向后倒去,上身都被他压在桌子上,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笑得春光无限的青年。 他一双潋滟的眼,已经变得幽暗,充满了叫沈望舒颤抖的感情。 他甚至舍不得与沈望舒分开一点半点,也来不及抱着她滚到冰床上去,将她摁在桌上俯身压在她的嘴唇上。 幸亏她的腰还算柔韧,不然非被折断了不可,这个姿势其实不是很舒服,沈望舒还有心想这些,然而不多时,就被卷入了迷蒙之中。 她身下是坚硬冰冷的石桌,短短时间那冰冷的桌面却已经有了温度。狐耳青年不耐地将石桌上的玉杯扫到地上,清脆的声响里,他急促的呼吸却更加清晰。 他从沈望舒的嘴唇上辗转啃咬,探索着她的柔软,知道听到沈望舒发出低低的喘息方才抬起了身体,看向身下的女子。她的目光朦胧,仿佛早就没有了清明与理智,那张清冷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润,更加娇艳起来。 绝美的青年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看着被压在石桌上,仿佛可以予舍予求的女子,眼神更加幽深。 她无力地躺着,石桌不高,只有上身在桌面上,急促地呼吸着。 青年抖了抖自己的耳朵,把一条尾巴试探地伸到她的手边儿,见她下意识地握住,再也忍不住重新向她压了过去。 他的尾巴卷住她的衣裳,顾不得温柔急切地撕扯开来,就迫不及待地把尾巴尖儿从她的裙子下方探了进去,他坏心地试探着,看到她声音变得更加细微,发出了一声声的抽噎,一张红唇压在她的身上到处逡巡,另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扣。 虽然少了一只手,不过狐耳青年显然觉得自己的尾巴同样很灵活,尾巴一拱一拱,不知何时挑起了她的裙子,更多的尾巴不怀好意地探了进去。 沈望舒被撩拨得浑身发软,发出难耐的轻喘。 狐狸从下方甩出一条尾巴,回头满意地看了看尾巴尖儿,对沈望舒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 “舒舒。”他轻轻唤了一声,将身体沉了下去。 沈望舒感到自己的空虚被填满,仰头努力想要看清正在拥抱自己的青年。 她闭上眼,极致的快乐在她的身体里蔓延,就算闭着眼睛,却依旧有璀璨的光化在她的眼前盛开。 一滴滴的汗水滴落在她的身上,她忍不住松开了手里一直抓着的尾巴抱住他的肩膀,将这个不知何时衣裳半推的青年拉着紧紧和自己贴在一起。 她感到青年在自己的耳边发出低沉的笑声,感到自己的身体都随着他的动作在颤抖,却感到她和他彼此融合在一起的地方,正有陌生的灵气从他的身体里涌入自己的丹田。而她的丹田中,也有一股灵气被他吸取,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这道灵气汇聚在她的丹田,她觉得自己和这青年更加贴近,不仅是身体,仿佛连气息都交融。 那灵气化作一只雪白的狐狸幼崽儿,跳进了她闭目打坐的元婴怀里,打了一个哈欠,闭上了眼睛蜷缩成一团。 沈望舒的心似乎在这一刻,被这灵气化作的狐狸触动了。 仿佛心和心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它还舔了舔元婴的手,沈望舒突然感到元婴一颤,仿佛有什么在变得不同。 禁锢她千年的瓶颈,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松动了起来。 那狐狸幼崽眨了眨眼睛,趴在元婴的怀里,软软地蹭着,她感到自己透过这狐狸若有似无的记忆与感悟,看到了一个会将自己通往更广阔世界的道路。 半步大乘的境界,缓缓地展开了一个隐秘的角落,她看着这狐狸似乎累了,重新在丹田缩成一团,还感到自己被那火热的怀抱拥抱着,从来冰冷的身体,被慢慢地渲染上了温度。 他明明是单薄修长的青年,看起来并不强壮,可是却仿佛永远都不知道疲惫。 沈望舒无力地由着他,又感到自己被他用尾巴翻过来压在了石桌上,青年已经滚烫的嘴唇在她细致的背上游走,他却依旧没有放开和她之间的接近。 沈望舒哼了一声,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只是再一次清醒的时候,自己正睡在青年毛茸茸的大尾巴上。 大概是冰床太过寒凉,小玄不肯叫她就这样睡着,因此将自己的尾巴铺开在冰床上。沈望舒浑身酸软无力,不着寸缕地起身,摸着身下毛茸茸的尾巴,再摸了摸盖在自己身上当被子的尾巴,只觉得自己深深地陷入了毛茸茸的尾巴世界。她又想到那时这些尾巴做的更叫自己脸红的坏事,一时捂住了头。 同样不着寸缕的身体从她身后靠过来,抱住了她,在她的身上游走。 “够了啊你。”沈望舒终于知道什么是狐狸精了。 再这么下去,她肯定得死在狐狸的身上。 狐狸精,狐狸精,古人诚不欺我! “最后一次。”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探上沈望舒晶莹的小腿。 灵霄道尊冷酷地拒绝了狐狸的过分要求,推开他,想要起身,却觉得无力得厉害。 她瞪了这狐狸一样,见这青年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还抖了抖耳朵。 她哼了一声,只当没看见他装纯良的样子,可是心底却不由生出一抹惊喜。 怨不得修士之中有双修之法,原来还真的挺有用处的。虽然她的身体变得有气无力,显然是被狐狸欺负得紧了,可是丹田之中的灵气却越发轻盈,灵台清明,一些与众不同的对天地的领悟也在变得增加。她不过是随手一动,就感到自己与天地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 这是与化神修士时期完全不同的感觉,似乎这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可以随她调用,而不需要更多的耗费。 “你还挺有用的。”沈望舒知道自己摸到半步大乘的门槛儿,都亏了小玄,不由捏了捏他的耳朵。 “要奖励!”雪白的身体正隐没在毛茸茸的尾巴里若隐若现的青年顿时得寸进尺地扑了过来。 沈望舒被他压倒,顿时被热情地堵住了嘴。 他很利落地将沈望舒的身体敞开,就要扑上来。 “师妹!”洞府外,传来了羲梧道君一声呼唤,这呼唤运足了灵气,显然唯恐沈望舒听不见。 “怎么回事?”沈望舒撑起身问道。 狐耳青年抖了抖耳朵尖儿,装作没听见,努力要再次将她压倒。 “师妹!”羲梧道君再次高声叫道,“岳羲之出事了,掌教真人要将他逐出宗门!” 狐狸:…… 第81章 论种马男主的倒掉(十二) “师妹。” “师妹?” “师妹!” “师妹?!” 一声声高高低低的呼唤,就跟叫魂儿似的。 沈望舒本觉得岳羲之死活就在眼前,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想着先叫自家狐狸吃饱了也就算了,可是听着羲梧道君的魔音灌耳,她本稳固的道心都要走火入魔了。 这个时候还能双修的那简直不是人!她口中轻叹了一声,把正把尖尖的毛耳朵贴在长发上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狐耳青年扯开去,见他委屈地看着自己,心软地亲了亲他的嘴角,就招过自己的衣裳穿戴起来。 狐狸哼哼唧唧地抱着她,将脸在她的腰间蹭来蹭去,却什么都没有得到,顿时用仇恨的眼睛看向洞口。 欺狐太甚! “把衣裳穿上。”见狐狸还在床上活色生香的,沈望舒就无奈地说道。 她觉得往后羲梧道君和小玄之间肯定得是仇深似海了。 狐耳青年却不喜欢穿衣裳,摇身一变化作一颗毛团子,垂头丧气地跳入沈望舒的怀里。 沈望舒见他尾巴都耷拉了下来,显然是很失望的,迟疑了一下又亲了亲它的毛耳朵,见狐狸低低地叫了一声拱进自己的怀里,想要说以后补偿它,然而想到这狐狸将自己翻过来倒过去地亲近,就算自己在昏迷里还能感到他压在自己的身上,不由默默地吞下了嘴里的话,开了洞府。 当羲梧道君一脸笑容地进来,沈望舒抬手将洞府之中那甜腻的气息都用寒气卷走,就见羲梧道君打了一个寒战。 “怎么了?”沈望舒抱着正眯着眼睛仇恨看人的狐狸问道。 似乎感到小玄的不友好,正在羲梧道君怀里舔爪子,又胖了一圈儿的黑狐突然竖起了耳朵,在羲梧道君的怀里伏下身子,露出了警告的嘶吼。 “你这洞府怪怪的。”羲梧道君坐在沈望舒的身边,迟疑了一下。 他总觉得这洞府里的气息和从前不一样了,那一贯的冰寒冷漠之中,怎么又有点儿…… “嘶!”他正要悠闲地将手臂放在面前的石桌上,却叫小玄一爪子拍掉。 这毛茸茸的狐狸跳上了石桌,整只狐狸炸成了一颗毛团子,威胁地对羲梧道君叫了起来。它身后的尾巴把石桌都给圈住,一脸的不给碰。沈望舒顿时就想到在这石桌上发生过什么了,她觉得自己见多识广,可是这个时候也很尴尬了,见狐狸扭头对自己挥着小爪子告状,抬手一道灵光将石桌收起。 狐狸满意地跳回她的怀里。 这上面有它和它家舒舒亲近的痕迹,怎么能叫别人碰。 “这怎么了?”羲梧道君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皱眉问道。 “没什么。”沈望舒不动神色地说道,“岳羲之究竟怎么了?” 她对岳羲之虽然很冷酷,不过对于从不将门下弟子放在眼里,好的坏的都不屑一顾的沈望舒来说,能对岳羲之格外冷酷,也是一种另眼相看了。羲梧道君不明白为何沈望舒对岳羲之有这样的关注,不过岳羲之他也不怎么喜欢,顿了顿就笑着说道,“你闭关的这半个月,宗门还挺热闹的,魔宗宗主那闺女很喜欢岳羲之,经常寻他同游。” 一同游,岂不是就冷落了灵儿么? 况这般招摇,宗门谁不议论纷纷? 不过沈望舒的关注却不在这里,而是迟疑地问道,“半个月?” 她竟然被狐狸摁在洞府双修了半个月? 她想到之前没日没夜的亲昵,顿时扶住了自己的额角。 狐狸却得意洋洋,吱吱直叫。 如果可以,半个月算什么?它能和舒舒闭关个十年八年的呢! 别小看了狐狸精们的双修之法啊。 “没错儿,灵儿又过来求了我一回,我没见她,叫人撵走了。”灵儿与岳羲之之间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岳羲之公然和另一个女子同进同出的,叫羲梧道君说,不仅伤了灵儿的心,还打了她的脸,叫她总是被人嘲笑自己叫别人夺走爱人。 羲梧道君最近看戏看得挺高兴的,特别是红月仙子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自己的洞府,虽然羲梧道君没有看见是谁作案,不过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广明宗长老守卫严密的洞府,这就很不白给。 红月仙子虽然被碎了元婴,然而洞府里还是有防御大阵的,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人所杀。 八成这事儿和魔宗宗主脱不开关系。 红月曾茫然不知地得罪了那家伙,不弄死她就不是魔道修士。 如今又有了岳羲之之事,这魔宗是真想在正道上天啊?! 不过,岳羲之能落到如今的下场,也算是自己作孽,跟别人没什么关系。 “我说了也不清楚明白,你跟我去见见,左右掌教真人正寻你做主呢。”羲梧道君不知为何就觉得沈望舒生出了别样的一种妩媚,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与狐狸变得更加亲昵,仿佛浑然一体的感觉,叫他心里疑惑了一瞬。 不过这时候他也来不及问这些,带着沈望舒就一同向着宗门的大殿飞去,就见沿途无数的弟子都在窃窃私语,看向宗门大殿的方向充满了异样的兴奋,显然是八卦得很开心。 看到沈望舒与羲梧道君,这些弟子急忙收敛脸上的笑容,落在地上请安。 沈望舒摆了摆手,叫他们退去,看向大殿,心里已经开始有了了悟。 灵儿这姑娘看似机灵,其实不是很聪明,脑子就核桃大,能干出来的事儿,想必和上辈子的手段差不多。 她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剑光就落在了大殿之前,踏入殿中,就看见那些高阶修士都脸色恼怒地端坐在两侧,盛势逼人,中间跪着的却是一个俊秀的少年。 见了沈望舒进门,这些高阶修士的脸上都露出诚惶诚恐的畏惧,起身,待沈望舒落座,这才敢坐,目光也都闪烁起来。毕竟红月仙子死在洞府里,虽有羲梧道君这般揣测乃是魔宗宗主寻仇,然而更多的,却都在怀疑是沈望舒出手。 红月仙子得罪她得罪得那么狠,碎了元婴算什么,弄死才叫解恨是不是? 沈望舒却对谁心里的想法无所谓,只托腮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 这个少年此时浑身颤抖,脸上还带着难耐的潮红,头上密密麻麻地全是汗珠儿,看人的目光都有些迷茫。他身上的衣裳都散开,露出精致白皙的皮肤,就算沈望舒很厌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的身体非常好看。 只可惜她才看了一眼,就被一颗毛团子扑到了脸上,小玄拿自己毛茸茸的小爪子拼命去捂沈望舒的眼睛,急得吱吱直叫,见爪子太小捂不住,又翘起了自己的大尾巴去挡住沈望舒的视线。 它的眼里急得水光潋滟,气得小肚皮一鼓一鼓的。 好无耻的修士啊,竟然敢勾引它家舒舒! 它扭头冲着地上的少年就是一阵尖叫。 “灵狐这是怎么了?”广明宗两大灵狐,一只雪白,一只正黑漆漆地被羲梧道君捂着眼睛不高兴地扭动,广明宗掌教对这两只灵狐那是奉若祖宗的,虽然平日里从不亲近,不过心里那都是满满的崇敬。 见小玄气得不行,广明宗掌教急忙就对沈望舒低声说道,“莫非是殿中还有什么味道?这个孽畜!竟然玷污我宗门宝殿!”一提起这个,广明宗掌教简直气得浑身发抖。 不管是谁,亲眼目睹岳羲之竟然敢和女子在宗门的宝殿中颠鸾倒凤,都得被气得够呛。 他用一双充满杀机的眼睛,看着竟敢玷污宗门门楣的少年。 这少年敞开的胸膛上还有红色的暧昧的痕迹,更加叫人愤怒。 不仅在宗门的殿中与女子缠绵,竟然还被人看见了。看见了不算,还是在最激烈的时候,这还不算,那女子竟然还是魔宗之女。 这种身份,实在令人感到愤怒。 正邪不两立,岳羲之怎敢与魔道女子有了首尾,简直丢尽了宗门的脸。 他的心里气得几乎要吐血,更何况岳羲之之前差点儿在他面前拜了魔宗宗主,广明宗掌教本就不喜欢他,脸上的厌恶一闪而过,侧身就对沈望舒咬着牙齿阴沉地说道,“师妹不知他被人抓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简直,简直无耻!” 正缠绵的人还怎么说?他的老脸都红了,更何况岳羲之是被宗门的几个巡视弟子抓获,他知道赶来的时候已经闹得风风雨雨,不知多少弟子都看见了他的丑态。 这简直是宗门最大的耻辱。 “那丫头呢?”沈望舒见岳羲之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却不见魔宗宗主之女依依,不由好奇地问道。 “送回魔宗了。”广明宗掌教没好气地说道。 “那就算了。”那姑娘虽然被带走,不过也该被人看得精光,想必应该能明白上辈子灵霄道尊被人看到时的痛苦了。沈望舒哼了一声,一双目光沉默地看着在地上摇摇欲坠的少年。 岳羲之,当灵霄道尊被宗门赶走的时候,还在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亲密。当灵霄死后,他会不知道是谁杀了她么?不,他应该是知道的,可是在女孩子的眼泪与哀求里,他最多只会愤怒十年八年,之后,就会重新原谅她们。 因为他的心里也是爱着她们的呀。 “这么无耻,这弟子全凭掌教师兄发落吧。”身败名裂的滋味儿,也该叫岳羲之尝尝了。 广明宗掌教,睁开眼睛,严厉地看住了岳羲之。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声音冷酷地说道。 岳羲之的脸苍白,他仰头,看到所有的宗门长老的目光都是那么的轻蔑与厌恶,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在了沈望舒的身上。 他和这位化神道尊并不亲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冥冥中自己的目光总是落在她的身上。他的心里总是有她的影子,还有更多的野望,她却对他不屑一顾。就像此时,她宁愿纵容地垂头去讨好气得肚皮鼓鼓,把自己埋进尾巴里生气的狐狸,也不肯看他一眼。 不知为何,岳羲之还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看见她的眼睛里,也露出对他的鄙夷。 他也知道自己的清誉算是完了。 广明宗的大殿,是宗门最重要的地方,迎接贵客,宗门的各种大典,都在大殿之中举行。 可是他却带着依依在大殿之中行不堪之事,这不仅是玷污了宗门的门楣,还叫宗门都被沾染了污秽。 如果他被人偷偷抓个正着也就罢了,竟然被与自己有仇的弟子抓住,他想到方才赤身*地和依依被摁在地上喝骂,衣裳都不给穿,叫那些匆匆赶来看热闹的弟子们把自己和依依的身体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那些隐隐的讥笑与点评,就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这口血吐出来,他伏在地上双手冰凉,知道自己身败名裂就在眼前。明明刚刚拜入宗门的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被这些长老们刮目相看的绝世天才。 可是一转眼,他就从云空跌落,日后只怕都不能翻身。 那些曾经爱他爱得不行,当红月仙子才刚刚被灵霄道尊碎了元婴后偷偷儿寻他转拜他们为师的长老们,都纷纷露出了冷酷与轻视。 曾经热切的宠爱与许下了那么多的期望的嘴里,再次说出的,却是对他的斥责。 就算他依旧是天才,可是他们却再也不肯要他了。 “求掌教真人听我一言。”岳羲之知道自己算是完了。 不管如何,他和依依之间确实发生了不该有的亲密之事。他明知道自己辩驳也无用,却还是想要努力诉说自己的清白,用力给广明宗掌教磕头低声说道,“弟子就算再无耻,也不会在宗门宝殿之中作乱。”他听见有人嗤笑,闭了闭眼继续说道,“就算弟子糊涂,可是宝殿平日都有阵法封住,弟子修为浅薄,又如何能突破阵法进入大阵?” “就算有这个本事,弟子不如去寻更简单隐秘的地方,何苦劳累非要破开大阵呢?” “只怕是你就喜欢刺激的地方。”就有一名高阶修士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人也曾经暗中招揽过自己,却被岳羲之拒绝,他就知道,这位长老是在报复。 可是对这等龌蹉歹毒的揣测,岳羲之竟不能辩驳。 “道尊呢?您也是这样想我?”他不理会别人,却只将期待的眼神看向沈望舒。 他总是觉得,她应该是相信自己的,不管自己做了什么,她都会相信他,护着他……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岳羲之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心里的这个想法。 沈望舒才不会理睬他,置之不理,然而冷漠的态度,就是自己的回答了。 岳羲之的眼睛黯淡了下去,他咬了咬自己的嘴角,看着满殿的高阶修士,垂头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 她不相信他。 算了,左右灵霄道尊对他的认识不过,他其实还有灵儿…… 他脸上露出愧色。 他背着灵儿与依依有了这样的感情,是他对不起她,可是在他的心底,灵儿是有属于她的位置的。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师妹总是一心一意地对他,他怎么可能伤害她,离开她呢? 他会为依依负责,也不会抛弃真心爱着他的灵儿的。 他正想着这些,就听见少女悲伤的呜咽在大殿之外响起。 这哭声太熟悉了,叫岳羲之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舍与犹豫,忍不住扭头去看向大殿外、 就见大殿的广场上,一个一脸不敢置信的少女正哭得可怜极了。 她从来都很开朗爱笑,可是似乎是被打击得狠了,正哭得喘不过气,她不能进入大殿,就蹲在白玉广场的地上由着那些同门对自己议论纷纷,一双眼睛通红地张望着。看到灵儿因自己的背叛这样伤心,岳羲之的心里一痛,脸上就露出了痕迹,低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他以后好好补偿灵儿,日后叫她留在自己身边,和依依做一对儿好姐妹。 到时候,灵儿也有爱护她的人了。 依依曾经对他说过,很怜惜家族冷酷的灵儿,日后会当做姐姐照顾她的。 依依又善解人意,灵儿一定会很开心。 “哟,外头还有一个。”就有个高阶修士笑着说道。 这话太轻浮了,完全没有元婴修士的气度,广明宗掌教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然而他看到外面哭得天地失色的灵儿,看看外面看热闹的弟子们,再想想魔宗还不定在哪儿偷笑呢,脸色顿时就不好看起来,扬手将灵儿给一道灵光抓进来,这才冷冷地呵斥道,“这是你能放肆的地方?!混账东西,丢尽了宗门的脸!” 他从来在意的都是宗门鸡毛蒜皮的琐事,不过这等争风吃醋是没有处置过的,因此十分为难。更何况羲梧道君曾经很喜爱灵儿,他又恐羲梧道君依旧为这丫头伤神。 羲梧道君是宗门少见的明白人,又与他交好,广明宗掌教就不愿羲梧道君心里不痛快。 从前喜欢的女人为另一个男人哭得要死要活的,这放在谁的身上都接受不了啊。 不过此时羲梧道君正爱惜地给怀里黑乎乎的狐狸捏爪子,一脸的不在意。 “这灵狐好看了些。”黑乎乎的狐狸黑不溜丢的,广明宗掌教就没这审美,见狐狸仰着头一脸惬意地抬着自己的爪子,忍了忍,这才对羲梧道君小声儿说道,“似乎皮毛也柔顺了,你养得不错啊。” 他努力寻找话题和羲梧道君说话,叫他不要理会已经扑到岳羲之身上大哭的少女,见这师弟已经笑得满脸桃花,就知道他心情不错,轻轻松了一口气方才一同疼爱地看向黑狐狸。 能叫他师弟不再为那灵儿伤心,这是一只好狐狸! 黑狐狸仰头也看着这张笑得猥琐的老脸,很久,噗嗤吐了一口口水,扭头不理。 不过,看在这老头子是羲梧道君很看重的师兄,狐狸没有一爪子送他去死一死。 “这灵狐真是机灵。”广明宗掌教唾面自干,呵呵地笑了一声,心里恨不能把这狐狸扒皮炖火锅儿,脸上却更加慈爱。 他由着羲梧道君抱着狐狸不理会别的事,一双眼睛严厉地看住了岳羲之。他的目光失望又厌倦,见这少年窒息了一下就给自己磕头,冷着脸慢慢地说道,“究竟你为何出现在大殿,宗门当然会彻查。不过你与那少女在大殿之中所做之事,也并不是有人陷害你。” 他沉默了一番,慢吞吞地说道,“玷污宗门,毁我宗清誉,就将你逐出宗门,从日以后,不许你再自称为广明宗门下弟子。” 天知道,他想将岳羲之逐出宗门很久了。 这墙头草哪儿有强悍的修士往哪儿倒,一不小心就得给宗门丢脸,如今他抢先一步,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等岳羲之被逐出宗门,到时候爱拜谁为师就拜谁为师,他就管不着了。 宗门的名声不会被连累,去了一个祸害,广明宗掌教心里就松了一口气。然而岳羲之的脸却苍白得厉害。 他拜入广明宗,虽然对宗门有些看不上了,可是自己离开,和犯了大罪被逐出宗门这肯定是不一样的啊!他淫/乱宗门,本是正道弟子,却与魔道暗中苟合,宗门不耻将他逐出师门,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他还有什么面目行走修真界?就算他如今是无名小卒,修真界不会有多少自己的风声,不过等他进阶高阶修士,岂不是还要背着这等恶名? 岳羲之心里都凉透了,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求掌教真人饶恕弟子!”许久,他低声说道。 这个时候想起宗门的好了,当初要跪魔宗宗主的劲头儿哪儿去了? 广明宗掌教无动于衷,垂目侧身问道,“各位师弟师妹觉得如何?” 沈望舒一边给小玄挠肚皮,一边冷哼了一声。 有狐狸在的地方,岳羲之这小少年完全不够看,更何况狐狸多妩媚,最勾人的存在,她和小玄刚刚双修,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哪儿还看得见其他人。且狐狸正翻过自己毛茸茸的小肚皮,柔软的肚皮随着呼吸起伏,一条大尾巴甩来甩去,还努力用风情万种的目光勾着沈望舒。 它一边勾着沈望舒的心神,一边发出嗤嗤的笑声。 它抖了抖耳朵,对着岳羲之的方向摇了摇自己的小短腿儿。 仿佛是在鄙夷这个手下败将。 灵狐大人既然做出了态度,广明宗掌教就不需要沈望舒再开口了。他想了想,对狐狸友好地笑了笑,见这白毛儿狐狸看着自己呆滞了一下,之后抖着耳朵鄙夷地扭开了头,仿佛在嫌弃他这样老脸,更加在心里默默诅咒了一下讨厌的狐狸们。 羲梧道君一脸事不关己,却另有人冷笑说道,“一个小小的练气弟子,就敢闹出这样的丑事,日后还了得?幸亏他还不是高阶修士,不然广明宗万载荣光只怕都要被踩到脚底下,那时宗门如何在正道立足?!” 正道最重清誉,若偷偷摸摸的也就完了,双修么,又不是丑事。 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住,还赤身露体,这就太难看了。 “这小子天资绝伦,又心中藏奸,若日后长成,只怕要记恨我广明宗。不如如今就废了他的修为,叫他永生不能翻身!”另有人阴测测地说道, 沈望舒手上摸着狐狸,耳朵却清楚地听着,觉得这几句就十分熟悉。 仿佛与当年这群王八蛋驱逐灵霄的提议很像。 “这个……”广明宗掌教果然就迟疑起来。 岳羲之并不被他所喜,所以废了他真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不过如此步步紧逼就有些太难看了,若此时传出去,如此严厉也叫人非议广明宗行事太过。他沉吟了片刻,方才慢慢地说道,“只废去他拜入宗门之后的修为,叫他与宗门两不相欠就是。”岳羲之拜入宗门之前虽然也短短地修炼了几年,不过也不是很强势。 更何况他看出岳羲之修为根基虚浮,日后再修炼,也走不出更远了。 虽然依旧要被废去一些修为,却比完全被废好太多了,岳羲之却忍不住露出一抹茫然。 他被逐出师门已经成了定局,那他日后又该怎么办?当一个庸碌的凡人,当十几年岁月匆匆而过化为老朽,看着从前不如他的同门依旧年少青春,呼风唤雨么? 他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露出一抹悲愤,然而想到凭借自己的天资,想要拜入别的宗门本可以很容易,可如今背着罪过离开,哪个宗门愿意要一个声名狼藉的弟子?又不免心灰,只能呆呆地坐在地上,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你也要跟他一起离开宗门么?”广明宗掌教就看住了灵儿。 这丫头其实天资不行,不是看在羲梧道君塞进来的,白给都不要的。 若灵儿愿意离开,一则省了宗门资源,一则叫羲梧道君不会再为她伤神,广明宗掌教心里会非常高兴。 岳羲之眼睛一亮,用充满了期待的目光看着灵儿。他的心里生出了一点安稳。 有爱人在他的身边,就算日子过得再艰难,他也觉得很快活。 灵儿的目光闪了闪,下意识地去看上方那两位垂目不语,只知道和狐狸玩儿的大修士。 这时候羲梧道君也在和黑狐狸玩儿石头剪子布了,不过道君比较功利,言明谁输了谁就亲赢了的那个一口。黑狐狸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只是它的胖爪子与当初小玄的完全没有不同,爪子伸出来再努力也蜷不成一个拳头,因此屡战屡败,不得不撅着嘴巴气急败坏地一下一下去碰羲梧道君的脸颊。 它气得浑身黑毛儿都炸开,眼里凶光闪闪,威胁地对羲梧道君发出了怒吼。 再赢它一次,它一定吃了他! 对于这等威胁,羲梧道君害怕了,果断输掉,之后就一脸桃花开地将得意洋洋的黑狐狸举了起来,探身过去,在狐狸尖尖的嘴巴上用力地亲了一口。 狐狸在半空摆着大尾巴,惊呆了。 “我输了,不是应该亲你么?”羲梧道君微笑地说道。 黑狐狸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不过又细细地咬着尾巴尖儿皱眉想了半天,没想出不对来,迟疑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那继续玩儿?”羲梧道君喜笑颜开地问道。 黑狐狸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挺好玩儿的,再次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伸爪子对羲梧道君挥动。 沈望舒见了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拿小玄的尾巴给自己遮住了眼睛,觉得自己得把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真是不能直视。 连狐狸都骗,活该天打雷劈啊。 见羲梧道君对黑狐这般亲昵,灵儿死死地咬了咬牙,想到之前羲梧道君一脸冷酷地想要劈死自己,竟再也不敢如从前那般对羲梧道君大呼小叫。 她急忙收回目光,在岳羲之天崩地裂一般的目光里大声叫道,“我不愿意!”她咬着牙,带着几分倔强,几分伤痛,总之万般可怜地哭着叫道,“他背叛了弟子,弟子的心都被他伤痛了!我和他此生再无瓜葛,他自己去风流快活去吧!” 她是受害人,是被背叛了的那个,一时就叫很多人同情,看向岳羲之的目光更厌恶起来。 世人总是更同情被辜负了的那一个的。 岳羲之不敢置信地看着说离开自己就离开自己,仿佛对自己没有一点感情的灵儿。海誓山盟尤在耳畔,可是她怎么能转眼就抛弃他?还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 他已经一无所有,她应该知道他只剩下她了,可是却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岳羲之被再三的打击,已经魂不守舍,嘴里不断地涌出鲜血,显然是被这无情之语伤了心神。 羲梧道君正又赢了一次,被不情不愿的黑狐狸亲在脸上,不知为何抬起头,默默地看住了伏在地上无声落泪,悲痛欲绝的岳羲之。 有一瞬间他的目光有些迷茫,看着那个哭泣绝望的少年被所有人抛弃,百口莫辩的样子,却仿佛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自己怎么可能遇到这种事。 他又笑了笑,把目光专注在黑狐狸的身上,笑眯眯地问道,“这回你希望赢还是输?”见这狐狸好为难地叼着尾巴不知该如何选择,那双桃花眼里就露出淡淡的笑意。 沈望舒哼了一声,嘴角也忍不住挑了起来。 小玄正趴在沈望舒的怀里甩尾巴,时不时鄙夷地看一眼连狐狸都欺骗的无耻修士羲梧道君,并不时对他龇牙咧嘴叫他看自己,一口一口地亲在沈望舒的脸上,得意洋洋地皱着毛脸叫羲梧道君看看两情相悦和一厢情愿的差距。 它炫耀得尾巴都翘了起来,那得意洋洋,“你们都不行!”的表情叫人看了牙根儿都痒痒,特别此狐狸十分擅长告状,羲梧道君不过隐秘地瞪了他一眼,就见这狐狸咬着爪子拖着沈望舒的衣摆叫她去看。 沈望舒对上羲梧道君仇恨的眼睛,沉默了。 羲梧道君好冤枉的,再见那只奸计得逞的狐狸,就见它偷偷儿抬起一只小短腿儿,对自己不屑地摇了摇。 沈望舒垂头看见狐狸正使坏,咳了一声,就见毛团子一抖,慢慢抬头,叼着爪子对她做纯洁懵懂状。 真正纯洁懵懂的狐狸可不会在双修的时候有那么多的花样儿。 沈望舒哼笑了一声,弹了这狐狸毛茸茸的耳朵一击,见它贼兮兮地蹭了蹭自己,还小声儿发出轻喘,顿时又沉默了。 众目睽睽的,这狐狸竟然还敢…… “谁?!”她突然扭头,对大殿之外厉声喝道。 她尚且对不知是谁的存在敢窥视大殿万分恼怒,却见大殿之外的云空之上,突然传来了暴怒的声音。之后魔宗宗主的声音在大殿之上轰鸣,气势全开将整个大殿压制得咯吱作响,地动山摇。 而那些方才还很骄傲的同门们,这时候一脸惨白地仰头,在半步大乘的威压之下战栗,却软在各自的座位上动弹不得。沈望舒双目运足灵光向外看去,就见无边的黑雾在广明宗的上空弥漫,无数弟子惨叫着跌落。 “混账!”她脚下一踏,无尽的冰霜飞掠而出,转眼之间,广明宗竟被冰封一般,到处寒冰。 然而那些黑雾,也彻底溃散,消失不见。 弟子们重新稳在半空,向此处逃去。 沈望舒霍然起身,立于殿中向天空之上冷笑看去。 一声剑鸣铿然,一道数丈冰轮拔地而起,呼啸一声,向着云空之上席卷而去。 剑意冰寒入骨,锋芒毕露,顷刻间就逆卷到了魔宗宗主的面前。 一声怒吼,一条手臂从高空被斩落,还未及地,就化为冰尘消失不见。 第82章 论种马男主的倒掉(十三) 几滴发黑的鲜血,从天上滴落落在广明宗大殿之前。 转眼间,大殿的玉石台阶就被这几滴黑血腐蚀得坑坑洼洼。 沈望舒立在大殿之中,向身侧抬手,一把灵剑从她背后而起,落入她的手中。 长剑之上冰霜浮动,战意凌人。 云空之上正传来魔宗宗主愤怒的咆哮,转眼之间黑烟大盛,却被沈望舒脚下再次一踏,再次被无边的冰雪击碎。 这接二连三的不顺令魔宗宗主发出了愤怒的尖啸,半步大乘的修士的尖啸仿佛能够将人的神魂都震碎,大殿中惊恐的修士努力抗拒这尖啸的灵气波动,那岳羲之早就一口血吐出来人事不知了。羲梧道君抬手,修长的手指一翻,折扇中泛起了大片的桃花,将自己与小黑和广明宗掌教护在其中。 至于其他同门,请恕羲梧道君无能为力了。 他撑死了是个小小的元婴后期修士,跟化神修士比起来就已经是小菜一碟,更何况是魔宗宗主这等半步大乘的存在。 生死有命,各自祈祷好了。 广明宗掌教苍白着脸躲在无边无际洋洋洒洒的桃花之中,看着天空上暴跳如雷的魔宗宗主。 天地变色,是为魔修一怒。 这个半步大乘,曾经一言不合就灭了数个魔道宗门的大修士,此时浑身都是鲜血,一条手臂被沈望舒一剑斩断。 这是他第二次被灵霄道尊斩断手臂,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更加叫他怒不可遏,竟顾不得那些勉强摆在脸上的友善,露出了自己暴虐的真面目。这样的威势,本就是广明宗掌教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不能抵抗的,可是他听着大殿之外那些门下弟子的哀嚎,又觉得自己生出了无边的勇气。 他这一刻绝望地看了看沈望舒,咬了咬牙,突然飞出了羲梧道君的保护。 “师兄!”羲梧道君抱着愤怒对天空挥舞爪子的黑狐,诧异唤了一声。 他全力在抵御魔宗宗主的威压,动弹不得,却看见这师兄从自己的庇护里走了出去。 苍老的道士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笑着看了正眯着眼睛,在这威势之中岿然不动的沈望舒。 “大敌当前,我身为一宗掌教,怎能躲在师弟的羽翼之下苟且偷生。”他伸开自己的双臂,浑身的灵气在汇聚闪耀,身上的掌教的道袍在无风鼓动,转眼之间气息就飞快地拔高,连这大殿都传来了与他的共鸣。 他脚下闪过一道道金色的流光,将他的脚下和一个巨大的法阵连接在一起,群山应和,一转眼天空之上闪过一道道同样的金色光影,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罩子,将整个宗门都倒扣其中。 每一个弟子们的身上,都闪过了同样的金色光芒。 魔宗宗主的威压在这刺目的金光之中,仿佛是在消退。 更高的苍穹之上,一道金色的弓箭缓缓成型,带着无边的威势与恐惧的毁灭之力,指向了魔宗宗主。 魔宗宗主的咆哮戛然而止,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天空之中那微微颤动,蓄势待发的金色弓箭。 广明宗历经万载,怎么可能没有一两件压箱底的保护自己的手段?他看到这金箭就知道自己算是踩上铁板了,见那金箭已经锁定了自己,仿佛自己一动就会一箭而来,不由竟不敢动作,只是眯着眼睛心中紧绷地看住了它。 他一只手捂着自己被斩断了的手臂处,感到创口上还有来自于灵霄道尊的那恐怖的冰霜之气在阻止自己身体的恢复,想到广明宗再一再二的手段,更加后悔。 他不该灭了几个小小的魔门,就骄狂得来广明宗生事。 这到底也是正道大宗。 然而他停住不动,沈望舒也骤然缩紧了自己的眼睛。 她看到那无边的灵光在汇聚,就知道这是极高深的阵道之法,然而这样狂暴震撼的阵法,催动起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种担心叫她忍不住回头,就见大殿正中仰头的广明宗掌教已经苍老了起码二十岁。她敏锐地感到精纯的生命力在顺着这掌教老头儿的身体向着阵道之中流淌,维系着头顶上那金色的光芒。 沈望舒抿了抿嘴,看到那些同门的脸上露出庆幸,仿佛在庆幸压制了魔宗宗主。 “师兄?”她侧头问道。 小玄蹲在她的肩头一同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个老者 他的修为并不是最高深的,平日也庸碌诺诺,对它灵狐长灵狐短地讨好得不行,很没用的样子,可是却可以在宗门被大修士欺凌的时候,站出来用生命护着门下的弟子。 广明宗掌教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好对沈望舒露出一个安静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不是最好的那个,天资不怎么样,因此早就绝了大道的希望。可是在宗门有难的时候,却不能永远躲在灵霄与羲梧的身后,安心地等着他们的庇护。 他才是宗门的掌教真人,就算冲锋在前,也该他第一个,就算搏命陨落,也应该他是第一个。 “吱吱!”一声狐狸不屑的叫声,一道灵光将广明宗掌教从大阵之中打飞了出去,转眼之间,那大阵就暗淡了下去,之后天空之上那金色的光箭呜咽了一声消失在了天际,逼人的压力不见,魔宗宗主汗流浃背,却发出了猖狂的笑声。 这笑声魔音灌耳,令人神魂俱丧,连元婴都在颤动溃散。一时人人自危,广明宗掌教刚刚头晕脑胀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已经有同门在急切地叫道,“师兄还不快去激活法阵?” 沈望舒看着这群理所当然的同门。 “再激活一次,他就死了。”她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之中传来。 她虽然是化神修士,还刚刚斩断了魔宗宗主一条手臂,然而大殿之中真心没有人相信她能扛得住魔宗宗主。 听她说风凉话,顿时就有人顾不得对她的畏惧愤怒地叫道,“不是你的死狐狸,我们早就斩落了魔宗宗主!” 那光箭已经成型,仿佛随时都能将魔宗宗主打得烟消云散,若真的成功了,他们也不会再在这里担心什么。更多的人就露出不满与催促,急切地对广明宗掌教说道,“掌教神功!还望救护同门!”他们见广明宗掌教扶着胸口喘气,似乎受了伤,顿时就对小玄指责起来。 就是这死狐狸一爪子把老头给打飞的。 “我说他再激活一次法阵,就死定了。”沈望舒眯着眼睛说道。 这大殿中的修士,都对此言置之不理。 广明宗掌教踉踉跄跄地走向法阵。 羲梧道君轻叹了一声,将他拦住,看向沈望舒的方向。 广明宗掌教却只在这个时候抬头,对沈望舒颤动着嘴角,无声地吐出一个字。 “逃!” 沈望舒一脸复杂地看着这个老者,垂了垂自己的眼睛。 她方才就看到,那光箭之所以蓄势待发,并不是因在和魔宗宗主对持,而是广明宗掌教的修为灵力,并不能支持大阵发出这一箭法,强行催动的后果,就是广明宗掌教被吸成人干,死的不能再死。 可是他的付出,却仿佛是理所当然,并不会叫人在意。她抿了抿嘴角,对广明宗掌教摇了摇头,剑光一起,遥遥地飞入了云空,和魔宗宗主彼此四目相对,沉浮之间灵光闪耀。 “灵霄!”广明宗掌教以为她去送死,发出了一声哀嚎。 他嘴里因勉强说话喷出了鲜血,已经老泪纵横。 羲梧道君长叹了一声,摸了摸怀里黑狐的小脑袋,就要飞到沈望舒的身边。 一道灵光从天空之上划落,把俊美的青年打落到了大殿之中,和广明宗掌教滚成一团。一只雪白的狐狸得意洋洋地舔着方才干了坏事儿的爪子,又得意地在高空之上四处逡巡。 能和舒舒并肩而立的,当然只有小玄大人! 别人都必须打下去! 狐狸想到这里,看到对面的那个高大阴沉的中年男人,发出了巨大的威胁的嘶吼。它本想扑上去将这男人给一爪子抓碎,然而扭着小脑袋看到了沈望舒脸上的战意,折了折毛茸茸的耳朵,却只用尾巴勾住沈望舒的脖子,没有出头。 它知道沈望舒并不是一个喜欢躲在人身后的女子,也知道此时光芒万丈,锐气无限的沈望舒是多么的美丽。它愿意成全她的荣光与无限的威名,也愿意做她背后的…… 背后的狐狸。 它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为自己高尚的情怀点了一个赞,并觉得就为了这个,就应该双修个几百年的奖励一下。 “灵霄,你果然心机深沉!”广明宗掌教是个蠢货,也是个眼睛不好使的废物,看不出沈望舒的修为。然而魔宗宗主是走出这一步的人,当然对沈望舒身上的气息并不陌生。 这种举手投足随意就能勾动天地灵气的手段,必须已经超过了简单的化神期。他早就猜测沈望舒已经半步大乘,没想到果然如此,一时为她隐忍的心性感到骇然,更加警惕地看着沈望舒,喃喃地说道,“千方百计激我出手,就是为了如今,要将我斩落,是也不是?!” 心机这么深沉歹毒,到底谁才是魔修啊?! “说什么是什么好了。”她才进阶,可是也不能说啊。 不然人家问起来为何突然就进阶了,难道她要说是因为双修太给力的缘故? 灵霄道君的脸皮不薄,不过也没有厚到这一步。 沈望舒沉了沉眼睛,手中提着冰寒入骨的灵剑,声音冰冷地说道,“若你没有心怀叵测而来,今日怎会与我在这争执?你难道不知道,广明宗眼下,还是本尊庇护的宗门?!既然在此时闹事,就是打我的脸,我岂会饶了你?”她抬眼,清冷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手上冰雪汇聚,一道霜白的剑光在长剑之上成型,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化作一道巨大的剑影浮于她的头上,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剑鸣。 剑影之上剑芒喷吞,遥遥指住了魔宗宗主。 “灵霄!你真要与我不死不休?!” 下方的广明宗弟子都被灵霄道尊的冰霜护住,才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就听到上空,正在对持的两人之间传来了对话。 叫人惊奇的,是本应该嚣张跋扈的魔宗宗主,却仿佛带了几分畏惧。 而那立于云端无尽的天光之中,身形若隐若现的白衣女子,临风而立,却鲜明得叫人不能转移开目光。 那沉稳与淡然,仿佛有她在,就什么都不必担心,不必畏惧。 这才是庇佑宗门的大修士真正的模样,而不是承平之时,那些衣裳华美仿若神仙,优雅万方的修士。 “你不死,我真的很担心。”沈望舒提着剑沉默了一下,直言不讳地说道。 蹲坐在她肩头的小玄迎着魔宗宗主怨恨的眼神,摆着尾巴用力点头表示同意。 盖因这魔宗宗主野心勃勃,收拾完魔道就来正道闹事,一旦将正道压服,只怕倒霉的就得是妖族了。 沈望舒和它之间只怕是不能停留在人族或是妖族之中,她一旦离开,就是魔宗宗主一家独大,而妖族失了他这个强悍的狐王,早就衰落。它已经不能离开自己的爱人回到狐族去,可是狐族是它曾经的家族,它也不能为了爱情就叫整个狐族都湮灭,那不是一个曾经狐王应该有的作为。 唯一的办法,就是弄死魔宗宗主,之后沈望舒离开广明宗。 到时候人族少了两个化神修士,而妖族也少了他一个化神妖修。 这样力量再次平衡,修真界才会真的太平。 “你!”魔宗宗主脸色扭曲,压低了声音仇恨地说道,“你真的要与我不死不休?!说起来,此事本是你们的过错!我的女儿虽出身魔道,也没有随意被人欺负的道理。那小子欺负了她,叫她失了清白,难道我不应该寻你们讨回个公道?……你笑什么?!”见沈望舒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他顿时勃然大怒! “她自己和岳羲之滚成一团,你还来问我要清白?”沈望舒不由戏谑地笑了。 她当然知道岳羲之此事是怎么来的,也就因为是自己一手策划,所以才会出手解决魔宗宗主,而不会叫这些弟子因自己的一念私心被卷入其中受到伤害。 她手中接连弹指,将手中的灵丹化作甘泉从天空洒落,看到那些广明宗的弟子们身上的伤口都在愈合,这才慢吞吞地看着魔宗宗主,轻声说道,“自己不要脸,难道还是我的过错?少往脸上贴金!一个不被你喜欢的丫头片子,你会为了她讨公道?装什么慈父啊!” 魔宗宗主显然另有算盘。 果然,那高大的男人已经露出警惕之色,然而看到沈望舒头上盘旋的巨大剑影,又停住脚不敢动。 灵霄道尊战力惊人,早年一剑就能断人手臂,如今只怕更加恐惧。 “说说,你打什么算盘呢。”见广明宗远远的那浮空山上,无数的魔宗修士飞出,魔宗宗主的两个女儿飞在最前,沈望舒就笑了笑。 那个得宠的尚在犹豫,然而那个依依,已经叫了一声,长袖之下一抖,飞出了一件魔器。 这魔器呼啸了一声,向着沈望舒当胸刺来。 “住手!”魔宗宗主却脸色一变,高声呵斥道。 然而这一声已经晚了。 沈望舒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冷笑。 这当年曾经捅了灵霄的魔器,竟然再次回到了依依的手里。 看着魔宗宗主这紧张的样子,自然魔器很有来历,既然这样,她更加不会拒绝送上门的东西。 然而比她更快的却是一只狐狸。 毛茸茸的白团子吱吱叫了一声,挥爪,一道灵光闪过,那魔器转眼就被一只巨大的兽爪捏得碎成了齑粉,一声嚎叫从魔器之中传来,一道黑色的影子惊慌地逃窜。 狐狸再次吱吱叫了两声,一爪子捏碎了那黑影,扭头对沈望舒摇着尾巴献宝儿。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在彪悍得一把抓碎了明显来历不明的魔器的狐狸的身上,看着它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对沈望舒讨好又蹭来蹭去,小身子一扭一扭的,都忍不住眼角抽搐地去看那早就不存在的魔器。 正在此时,魔宗宗主却猛地呕出一口漆黑的血液,整个人仿佛被重伤了一般浑身上下都是汗水,神色也萎靡。他用惊怒的眼神勉强浮在半空,看着那对面惊慌失措得痛哭的依依,再死死地看住了沈望舒。 “哦。本命魔器?”见魔宗宗主吐血,沈望舒就露出了然之色。 这种本命魔器乃是与魔宗宗主气息相连的重要魔器,虽然一旦损毁就会叫魔修受创严重,然而却比寻常的魔器更为强悍,利于使用。 沈望舒都没有想到,从前坑死灵霄道尊的,竟敢是魔宗宗主的本命魔器。 “父亲!”依依手足无措地立在云端,却不知该怎么是好了。 她本以为那魔器乃是魔宗宗主的本命魔器,法力惊人,会将沈望舒拿下,可谁知都没有碰上沈望舒一根手指头,却被一只莫名其妙的狐狸给解决了。 这狐狸也太怪了,虽然方才打出这魔器的是她依依,不过这魔器本身也不是一只寻常的灵兽能抵御的呀。她心里满满地都是阴谋,看见魔宗宗主双目赤红地看着自己,顿时打了一个寒战哭着叫道,“我不是有意的,父亲!” 她吓得浑身乱抖,显然知道魔宗宗主断断不会轻饶了她。 她更不知道的是,这魔器乃是魔宗宗主另有大用的一件重要之物,因她损毁,顿时就叫魔宗宗主生出暴怒。 他哪里还在意这女儿的哭诉,扬手一掌向着依依拍了下去! 依依不过是低阶修士,这一掌当头而下,叫她避无可避,她本要逃离,却感到身上的灵气陡然凝固了一样,竟然动弹不得。 她身后的那个姐妹飞快带着人转身化作流光向着广明宗外逃去,显然是知道魔宗宗主在广明宗翻了船,留在这里只会给魔宗宗主拖后腿。可是在逃跑前,她却禁锢了依依,自然也是因为对依依并没有什么姐妹情分。 依依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眼中露出一抹绝望,她看见不远处沈望舒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鄙夷与蔑视,之后魔宗宗主的灵光就打在了她的身上。那漆黑的魔气席卷了她的身体,一转眼,美丽如花的少女就化为虚无。 连元神都没有留下,沈望舒就感到很满意。 当初依依杀了灵霄,如今她死在自己的父亲手里,也该是报应不爽了。 魔宗宗主余怒未消,目光落在沈望舒的身上,双目透着入骨的怨恨。 那件魔器藏着他能够进阶大乘的希望,却被对面这女人给毁了! 他也死死地看住正跳在沈望舒的手里,抱着尾巴耀武扬威的那只狐狸。 这狐狸小小的,胖嘟嘟连腿儿都看不见,一身皮毛油光水滑,看起来娇惯得厉害。可是寻常娇惯可没有一爪子就抓碎他的魔器的!他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憋了半晌,努力压制自己不要和沈望舒再起冲突,然而却再也隐忍不住,大怒地咆哮了一声,一只手臂从虚空之中抓出一件漆黑的长剑,向着沈望舒的方向扑去。 两名半步大乘的修士转眼就战在一处。 一时云空哀鸣,巨大的灵气波动化作气浪向四处席卷。 两名高阶修士的杀气压制之下,整个广明宗都在战栗,更远处,一道道山峰被剑光荡平,转眼之间,却又有新的山峰拔地而起,被两名修士从地上拔起,向对方掷去。 然而那些山峰还没有到各自前方,就被灵气击成了虚无。 广明宗万里之内,已成雪国,冰封万里,又有魔气翻涌震颤,两种灵力彼此对抗,湮灭或是翻涌,将四周的一切全都挤压成了碎片。 更高远的苍穹之上,剑光四射,连空间都被剑光割裂,化作了一个个小小的空间裂缝。 两名修士在其中穿梭争斗,每一次挥剑,都会将这些空间裂缝卷入其中。 他们的声音都在扭曲的空间之中变得模糊,然而那些广明宗的弟子们迎着天空的罡风艰难看去,却依稀能看到两道卓然不同的身影。 不论是庇护他们的灵霄道尊,还是魔道穷凶极恶的魔宗宗主,这两个人其实都是站在修士最顶端的修士。那样的风采与强悍,是他们多少年都不会忘记,仿佛铭心刻骨铭记的影像。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了一声哀鸣,魔气霍然消散,冰雪在肆无忌惮地蔓延。 高大的身影在虚空踉跄了一下,转身就逃。 他狼狈极了,那曾经气势汹汹的漆黑战甲早就破烂,披风也早就不见,唯一的一条手臂上千疮百孔。 他在前方逃窜,后方又有一声尖锐的剑鸣发出,一道剑光自天穹而下,一剑破空,向他斩落。 这魔道宗主大吼一声,一把撕下了自己的一条大腿向着身后抛去,就见一团血雾炸开,那剑光切进了血雾之中仿佛被凝滞了一瞬,魔宗宗主就在这一瞬间的停滞的时候,再次吐出一口血水,借着血遁瞬间消失,再一次露出身形,竟然就是在那广明宗的大殿之上。 他看到大殿中的高阶修士们惊恐地看着他,吓得手脚瘫软,眼里闪过一抹狠戾,然而听到头上爆发的剑鸣,再不迟疑,抓住了昏迷的岳羲之就走。 他走得干脆极了,就算羲梧道君反手打出一道灵光击在背后,却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广明宗掌教呆呆地仰头,看着天空上独自站立着的沈望舒。 她白衣翻飞,眼里还带着杀伐之后的锋芒,那无尽的光辉,叫人不敢和她对视。 “半步大乘?”他喃喃地说道。 “这回掌教师兄不担心了?”这掌教真人不是被他扣住,羲梧道君毫不怀疑他得把自己的命陷进去。见老者脸上充满了不敢相信,他的脸上就露出信心十足的笑容。 当然他也同样不知道沈望舒进阶半步大乘,不过这时候表现得胸有成竹,不是再能显示出道君和灵霄道尊的关心很亲密么?他淡定微笑,镇定自若,很有一种一些尽在不言中的了然。这个表情显然把广明宗掌教唬住了。 “师妹何时进阶的?”他抓着羲梧道君问道。 羲梧道君知道个屁。 他继续微笑,用柔情万种的眼神看着自家掌教。 “那魔星可算走了,不然我真担心他血洗广明宗。”一旁就有窃窃私语传来。 “可是叫他逃了。”一旁又有人低声抱怨说道,“放虎归山,其害无穷!今日咱们又断了他一臂,这仇解得更大了。这魔宗宗主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亲生女儿都说杀就杀,更何况我们?日后门下弟子在修真界行走,若遇上了魔道中人,到时候还了得?” 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羲梧道君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他垂了垂眼睛,摸了摸怀里的黑狐狸。只有这狐狸的身上,他感到了微暖。 广明宗掌教脸上的皱纹更多了,轻声叹息,仿佛是在为这些同门感到失望。 高阶修士考虑得多些,然而外面看到沈望舒击退了魔宗宗主的低阶弟子们,却发出了了巨大的欢呼。 这声音也令殿中修士脸色不好看。 沈望舒在门中出了这么大的风头,日后广明宗这些弟子的心里哪里还会有别人?只怕都是灵霄道尊了。这个结果叫人心里很不痛快,他们脸上露出异样,见天空中的女子对这些排山倒海的欢呼完全不放在心上,而是转眼就落在了大殿之中。 她看起来衣裳依旧整齐,仿佛放在并没有和魔宗宗主爆发大战,那柄灵剑已经重新归鞘,她此时双手捧着的,是一只四顾没有敌手,洋洋得意的狐狸。 小玄和沈望舒并肩一战,被众人仰慕,不知多得意。 它高高地仰着自己的小脑袋,端坐在沈望舒的手上,露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 黑狐狸见它如此出风头,顿时大怒,挥着自己的毛爪子吱吱直叫。 小玄鄙夷地看了这没身份儿的狐狸一眼,偏头,当做没看见。 沈望舒笑着亲了亲它的耳朵。 她在与魔宗宗主一战的时候,心思空灵,可是肩膀上的毛茸茸的温暖,却叫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总有一只狐狸,在与她并肩而行,不管她在哪里,面对着什么都在她的身边。她想到那时心中的踏实,就对小玄露出一个笑容,看它不满足地扭了扭小脑袋,闭着眼睛撅着毛茸茸的嘴巴凑过来,哑然失笑,也不嫌弃这毛茸茸的一团,亲了亲它的嘴巴,蹭了蹭它湿漉漉的鼻尖儿。 狐狸幸福得几乎要晕过去,尾巴摇得跟风火轮似的。 它两只狐狸眼放光,如果不是人多,必须要双修! 这么一场心绪彭拜的大战过后,多么合适双修啊。 狐狸觉得其实每时每刻,都蛮合适双修的。 它虽然眼下只是一团毛茸茸,不过却感到身体因方才的激战热血沸腾,不由蜷起了尾巴掩住了肚皮下的一点小小的激动。 不过狐狸尾巴挡住了别人,沈望舒却能感到那肚皮上的变化,顿时脸色就变了。她嘴角抽搐地看着这没节操的狐狸,见它羞涩无辜地抖着耳朵,两只爪子捂住毛茸茸的脸,两只眼睛从那小小的毛爪子后头怯生生地看着自己,虽可怜巴巴,却又狡黠,一时哭笑不得。 见她没有生气,狐狸扭了扭,用自己的肚皮蹭了蹭沈望舒的手心儿。 沈望舒一只手开始揉眼角。 “今日劫难,多谢师妹了。”广明宗掌教显然不知道狐狸强烈期待不能双修至少用手帮帮它的想法,走过来呆头呆脑地道谢。 沈望舒一手把狐狸用它的大尾巴全都盖住,一边对掌教师兄微微颔首。 狐狸本以为可以玩儿花样儿,谁知道老头儿这么讨厌,顿时愤愤瞪了他一眼。 广明宗掌教被“灵狐”仇视,一脸茫然可怜极了。 这个是真茫然,才不是狐狸那般装的呢。 “今日,是最后一次。”沈望舒的目光扫过那些不做声,一脸理所当然的同门,神色不变,对眼前的老者淡淡地说道,“两不相欠。” 广明宗掌教诧异了一瞬,之后露出淡淡的释然,苍老的脸上,却里露出淡淡的笑意,轻轻点头轻声说道,“两不相欠。”他用慈爱的目光看了沈望舒很久,却没有半点挽留。 “补充你的寿元。”只要修士没有成仙,生命就不是无穷无尽。就连传说中的大乘修士,号称寿元无穷无匮,可是其实也有尽头。 元婴修士的寿元远远不及化神修士,广明宗掌教方才还亏损了不少,沈望舒对这个一心维护宗门的老者是没有意见的,弹指将一枚补寿丹丢尽这老者的嘴里,看他嘎巴了一下嘴儿,就笑了笑。她对羲梧道君微微颔首,就看都不看这些同门,脚下灵光闪耀,再次飞入了广明宗之上最醒目的晴空之中。 争斗刚刚散去,万里无云,沈望舒的身影格外清晰。 所有的门下弟子,都向她的方向看去。 然而她的话,却令整个宗门哗然。 “今日起,我灵霄,破宗而出,从此再不是广明宗门下。”女子清冷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不休,明明很细微的声音,却落进了每一个同门的耳朵,在那些弟子眼里露出靠山消失的恐惧与惊慌的时候,沈望舒却并不动容。 她看着这个灵霄为之付出一切的宗门,心里一片平静,淡漠地说道,“从此以往,我与广明宗两不相欠,再无瓜葛!”此言,就是在昭告整个修真界,广明宗的死活她不会再管了。 她顿了顿,目光温柔地看住了连连点头的毛团子,微微一笑。 “你愿不愿意与我立于人前?”她轻声问道。 小玄是她的道侣,就算它是妖族,就算她会被天下修士诟病,可是她却不愿再隐瞒与它之间的关系。 她想堂堂正正和小玄在一起,而不是以什么见了鬼的主人与灵兽的关系。 它可以当狐狸蹲在她的肩膀上,可是她依旧得叫人知道,这蹲在她肩头的狐狸,是她的丈夫。 狐狸呆呆地看了她很久,圆滚滚的眼睛里闪过明亮的泪光。 一道白光闪过,沈望舒感到一双修长温暖的手臂,从她的身后环住她。温热的身体,紧紧地贴在她的背后。 微冷的脸颊,和她依偎在一起,一声满足的叹息在她的耳边响起。 “舒舒。” “我的道侣,九尾天狐。”沈望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 天下哗然。 第83章 论种马男主的倒掉(十四) 那青年有着世间最妩媚的容颜。 更叫人感到恐惧的是他的身份。 九尾天狐,这是妖族之中最强大的妖修,是狐族的王者。 可是他们听见了什么?化神大修士灵霄道尊亲口承认,这妖族是她的道侣。 这一刻没人想到什么被人称颂的感情,只有巨大的恐惧,和对九尾天狐的痛恨。 这只狐狸竟然魅惑了灵霄道尊,叫她破宗而出,将自己和九尾天狐之间的感情昭告天下,彻底地毁了自己的威望和无尽的前途。 “这灵狐,这灵狐……”眼睁睁看着曾经万分讨好的胖狐狸变成一条尾巴能抽死八个自己的狐王,广明宗掌教简直呆住了。 他不由想到前些时候在沈望舒面前嘀咕的九尾天狐失踪的事情,又想到了沈望舒一脸无辜地抱着狐狸伪装对狐族的不感兴趣,顿时觉得很受伤。然而天穹之上相互依偎的两个人,如果不看身份,真的很般配啊。广明宗掌教是第一次看见自家师妹的脸上,露出那样真切的笑容。 破冰的笑靥,叫广明宗掌教的眼眶湿润了。 “都是生灵,有什么不能喜欢的。”他在广明宗修士惊呼中大声说道,“修得人形,就已修得人心,既如此,与人修有什么区别?!” 一众广明宗修士忍不住对他的言辞破口大骂。 人修和妖修能一样么?就算修成了人形,可那照样儿是妖物啊!就如这狐狸,生得这般绝艳的姿容,人族之中谁能比得过? 灵霄道尊的道心竟然这般不坚定,就这么被迷惑了去。 更何况这狐狸也太狡猾了,前些时候口口声声闭关冲击大乘,之后冲击失败下落不明,都以为他陨落了,谁知道是偷偷儿爬上了灵霄道尊的洞府,勾引人来了。 这么美丽绝丽的青年,只要勾引了,还能有不成功的? 诸位修士显然忘记,灵霄道尊日常捧在怀里的就是一只舔爪子舔得兴致勃勃的胖狐狸来着。然而胖狐狸那多没有魅惑之气,还算什么妖狐?眼前的只怕才是叫人暗道危险的人物。 沈望舒的修为太高,若说之前还有人敢对她出言呵斥,然而当她差点儿一剑干掉魔宗宗主之后,就算对她与妖族结缘万分不满。然而这些修士也就敢骂骂广明宗掌教了。他们甚至不敢抬起头去看天上的那两道人影。 因为更叫人感到恐惧的消息,在他们的心中回响。 灵霄道尊破宗而出了。 日后广明宗再也没有化神修士的庇护了。 这位庇佑了广明宗千年安宁的大修士,终于再也懒得费心,从此海阔天空,与他们两不相欠。 那他们日后怎么办?! 这个巨大的问题,恐惧得叫每一个人都心在颤抖,眼前的道路一片迷茫,叫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当灵霄道尊离去,谁又能成为他们的靠山? 这个时候,修为仅此于沈望舒,已经是元婴后期大修士的羲梧道君就显露了出来。这个正神色莫名地仰头,抱着一只气鼓鼓的黑狐狸默不作声的青年,已经成为众人心中的救命稻草。这个时候,从前就算羲梧道君和他们的交情不怎么样,可是广明宗高阶修士们最擅长的就是“既往不咎”了。 他们用热切的眼神看着羲梧道君,仿佛这个青年的身上承载了他们最深切的希望。 元婴后期大修士与化神修士只差一步,更何况羲梧道君和灵霄道尊师兄妹之间的交好天下皆知,也曾经得到过灵霄道尊很多的指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进阶化神。 若羲梧道君进阶,他们就又有靠山了。 一时间宝殿之中的高阶修士,看向羲梧道君的表情就变得亲昵了起来。 “师弟?”广明宗掌教是个软柿子,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是他却并不在意,而是有些担心沈望舒。 他当然希望自己这个孤冷的师妹得到真切的感情,从此不再寂寞,被男人细心呵护,可是又忍不住担心沈望舒,毕竟那是妖族,妖族的无情狡诈素来在修士之中很有市场。他很怕九尾天狐是在欺骗灵霄的感情,担心当他得到了灵霄的真心之后,就会践踏这真切的感情,会伤害到沈望舒。 情这一字最伤人,他这师妹成名千年,却始终在情上懵懂,九尾天狐是第一个走进她心里的……呃……狐狸…… 因此,广明宗掌教就想问问和沈望舒亲近的羲梧道君,这九尾天狐究竟会不会好好照顾沈望舒啊? 羲梧道君显然已经成为沈望舒的代言人。 “师兄?”羲梧道君正仰头看天若有所思,听到呼唤茫然地看来。 他修长的手指正在轻轻地摸着怀里黑狐狸的小身子,那本记恨地看着天空上相依相偎,光芒万丈为人瞩目的两人的黑狐狸,被捏得似乎松弛了下来,炸成一颗球的皮毛重新软乎乎地覆盖在了身体上。 它眯着眼睛由着青年在自己油光水滑的皮毛里抚弄,看见广明宗掌教正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顿时翘着尾巴龇牙咧嘴,露出威胁的表情。它的表情十分凶狠,然而那老者的表情也十分扭曲。 广明宗掌教看着这黑乎乎的狐狸,突然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这狐狸!”他颤巍巍地指了指小黑。 他依稀仿佛大概记得狐族,似乎也失踪了一只黑狐狸! “啊,被师兄发现了啊?”羲梧道君对自家狐狸被戳穿了身份突然不大在意了。 他疼惜地垂目看了看自家的小黑,又对广明宗掌教露出一笑,捏着狐狸的胖爪子柔声问道,“羡慕么?他们立于天上的风光无限?”那被无数人仰望,成为无数人焦点,成为修真界最万众瞩目的存在,看看他家小黑就知道了,那都羡慕得恨不得啃自己的毛爪子了。羲梧道君是一个非常体贴的人,就对小黑垂头风情万种地笑了。 小黑一顿,顿时就吱吱叫了起来,毛爪子坚定不移地指向天空。 广明宗掌教的一张老脸都扭曲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羲梧道君露出一个俊美的笑容,脚下一踏腾空而起,转眼就立在沈望舒和小玄的身边。 对于正被人关注的时候有人来抢风头,小玄万分痛恨,眯着眼睛瞪着总是给自己找麻烦的羲梧道君。 羲梧道君对他置之不理,只把胖嘟嘟的黑狐狸高高举起,看它骄傲地甩尾巴,声音细微,却透过了无限的法力,在天空之中震荡。 “此乃玄狐狐王!” 小小的黑狐狸被高高举在半空,用纵横捭阖的神情看着下方痴痴仰望的愚蠢弱小的人修们。 方才它看见小玄出风头,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这种在人修面前耀武扬威的感觉真的太好了,这才是妖族最深刻的梦想。 可是小玄却抢走了这样的好处,叫堂堂玄狐狐王只能在地上和愚蠢的修士们一起看着。不过它此时的心愿得到了满足,本觉得自己光芒万丈,大概可以被加入到狐族历代狐王那充满了传奇的历史之中,然而歪头看了看小玄那俊美绝伦风姿无限,又垂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小身子,顿时勃然大怒。 这么不威武的样子,怎么叫狐王威风八面?! 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化作一道黑色的灵光,转眼就化作了黑发黑眼的女子,傲然地立在羲梧道君的身侧。 她身后的狐狸尾巴高高地翘着,炫耀地甩了甩。 沈望舒沉默地揉着眼角,看见羲梧道君那满意得几乎也要露出一条狐狸尾巴的样子。 “师兄,你积点儿德。”把狐狸都给骗成什么样儿了? 这玄狐狐王今日化作人形立在羲梧道君的身边,那马上修真界就得风风雨雨开始传说玄狐狐王和羲梧道君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了。特别是当灵霄道尊被九尾天狐迷惑之后,羲梧道君被玄狐迷惑的故事一定非常有市场。到时候整个修真界,或许妖族都会默认羲梧道君和玄狐之间的关系,这黑狐狸也真是挺倒霉的。 怎么被这么一坏人修给捡到了呢? “小黑?”羲梧道君才听不见沈望舒说了什么呢,对黑狐微微一笑。 他俊美的脸上带着对小黑的温柔与担心,他的表情有些担忧地轻声说道,“天狐与灵霄成就双修之缘,都说天狐迷惑了灵霄道尊,只这一样,你似乎就比不上……” 玄狐最恨自己不及天狐了,她抖着头上黑乎乎的毛耳朵仇恨地看了爱出风头,骚包的小玄,仰头大声说道,“本王也魅惑了你!” 她见羲梧道君似乎呆住了,顿时冷哼了一声,只是有些紧张,唯恐这人修不帮自己吹牛皮地甩着漆黑的尾巴飞快地问道,“人修!你愿意从此给本王梳毛么?愿意给本王炼丹么?愿意成为本王的坐骑么?!”玄狐狐王觉得,这人修还是有点好处的,可以收来做个奴仆。 可以给她炼丹,当她化作黑狐狸的时候可以抱着她走来走去,还可以给她梳毛。 特别是这仆人还是一个元婴后期大修士,这放在妖族,多么有面子的事情啊! “我愿意。”羲梧道君柔情万种地说道。 左右灵兽契约在身上,谁是谁的奴仆算什么呢? 此言一出,不仅广明宗门下的修士,就连整个修真界关注此地的修士,都在震动。 无数的灵光遥遥地立在天边,向着广明宗的方向看来。 “从此我羲梧,也破宗而出,不再是广明宗门下。”羲梧道君深切地知道,小黑已经暴露,他就不可能再留在广明宗内。 他想到沈望舒方才与魔宗宗主一战时,想到广明宗掌教用自己生命激活大阵时那同门的不知感恩,也想到当灵霄破宗而出时这些修士对自己的前倨后恭,一时意兴阑珊。他已经记不起当初是怀抱着什么样雀跃的心情拜入广明宗,可是这千年来所看到的,却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底。 他若浑浑噩噩,一生留在广明宗和光同尘也就算了,偏偏他不能够成为那样的人。 这个广明宗,已经没有他愿意守护的东西了。 他只是有些不舍地看着下方的广明宗掌教,露出淡淡的歉意,然而这位老者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容,仿佛很欣慰,也没有半点对广明宗未来的恐惧。 他坦然接受了自己师弟师妹的离开,也从未想过阻止。 反而,他似乎对他们有了更加在意的幸福,感到很满足。 羲梧道尊动了动嘴角,却没有再说什么,只回头看向沈望舒的方向。 殊不知小玄的九条尾巴都要气炸了! 他本想得好好儿的,沈望舒已经承认了和自己之间的关系,那日后海阔天空,别的不说先找个洞天福地双修个百十来年的庆祝一下,谁知道羲梧道君阴魂不散,看这样子是赖上他们了。 一想到这里,小玄就气得尾巴疼。 他一张祸水脸充满了狰狞,死死地看着厚脸皮的羲梧道尊,又扭头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沈望舒,努力博取同情。 沈望舒忍笑摸了摸他的尖耳朵,对羲梧道君微微颔首,侧头对小黑温声问道,“你既然已经承认自己的身份,还回去狐族么?” 黑发女子正在得意自己的无限荣光,听到这个微微一怔。 她本就是狐族的狐王,虽然是趁着小玄不在自立为王,不过能自立那也是需要相当实力的。狐族是她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她迟疑地抖着耳朵,本想说回到狐族去,可是看到羲梧道君暗淡的目光,又一时张不开自己的嘴。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半空,一向凶狠的目光变得万分茫然,一时灵气连接不上,突然重新变成了一只黑乎乎的狐狸。它漂浮在天空茫然了很久,突然挫败地垂下了自己的小脑袋。 就这点儿修为,回去做什么?做狐族的负累么? 它觉得自己被一双温柔的手抱了起来,哼了一声,尾巴缠住了青年的手腕。 能叫它沉淀心情留下的地方,似乎只有这个青年的身边了。 “如何?”羲梧道君心底一松,对沈望舒挑眉。 沈望舒看着显然不知道自己掉进狼窝的黑狐狸,看它懵懂茫然,实在可怜极了,不过这可怜也就可怜了一瞬,又询问地看向羲梧道君。 “师妹去哪儿,我暂时也去哪儿吧。”羲梧道君已经无家可归,觉得还是沈望舒身边牢靠些。 到底是半步大乘呢。 小玄的尾巴更疼了。 他磨牙看着这讨厌的人族修士,看到沈望舒沉吟的表情,知道她和羲梧道君特别亲近,不由眯了眯眼睛,见沈望舒似乎对自己都不大关注了,一时心中思虑很久,突然看向广明宗掌教的方向。 他看向那老者突然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用灵力将自己的声音送入这老者的耳中,轻轻地喃喃了几句,果然见这老者脸色大变,用惊慌与紧张的表情看住了他,在沈望舒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这老者突然大声唤道,“师妹等我!” 他一把扯开了身上象征着掌教身份的道袍,踉踉跄跄地驾着一道灵光追在沈望舒的身后。 他这样简单地就将掌教的身份丢开了。 沈望舒停住脚,看向这老者的方向。 这老者能够离开束缚他的掌教之位,离开这群广明宗的无情无义的同门,她当然欣喜,可是却又有些不明白。 小玄得意洋洋地飞落在她的面前,炫耀地说道,“是我说动了他。” “做得好。”沈望舒一挑眉,重新把自己的目光汇聚在小玄的身上。 青年九条毛茸茸的尾巴都在满意地飞舞,显然把沈望舒的目光重新拉回自己的面前非常得意,并隐蔽地对羲梧道君炫耀了一下。 “不过,你是怎么说动他的?” 小玄顿时得意地笑了。 隐隐约约威胁了一下这老头儿自己不是很情有独钟,谁知道这老头儿就相信了,巴巴儿地跟了来呢? 不过这个结果真的不错,不仅他家舒舒对他刮目相看,就算为了叫自己这个多情心眼儿多的狐狸留在舒舒身边,这老头儿就得把羲梧道君看住了,叫他少在自己面前晃悠。 天狐大人觉得自己一箭双雕了,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苍老的忧心忡忡的眼睛。这老头儿还担心沈望舒心里对天狐不是那么真心生出难过的情绪,把担心压在心底不说,却努力追在沈望舒的身后,叫她不要冷落了小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小玄多好呢。 “掌教师兄这是怎么了?”羲梧道君可不知小玄坏啊,抱着小黑好奇地飞过来。 广明宗掌教卸任之事还不及两个大修士破宗而出来的震撼。 毕竟掌教没了,换一个也就罢了,有什么打紧的。 广明宗掌教欲言又止,见羲梧道君似乎想要飞过去和沈望舒凑在一起,急忙拉住他绷着老脸说道,“你也是有狐狸的人了!做什么和师妹拉拉扯扯的。” 羲梧道君嘴角一抽,垂头看着果然很不满,凶神恶煞的黑狐狸,竟觉得这师兄说得很有道理。 毕竟彼此都是有狐狸的人了,就算是师兄妹,也该避讳一些。 “不过掌教师兄这么干脆离开,我真是惊讶极了。”这老头儿方才一脸为宗门豁出命去,谁知道转眼就追着他们一起跑了,把偌大的宗门都丢下,羲梧道君都能想到风雨飘摇中的广明宗,有没有了万事通明的掌教真人,会乱成什么样子。 他知道自家师兄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因此更加好奇地连声问道,“师兄是累了?还是舍不得我和灵霄?”他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前半生为了宗门耗费无数心血,如今,也该操心操心你们了。”广明宗掌教叹气说道。 他老奸巨猾,一眼就看出来羲梧道君怀里的狐狸傻得冒烟儿,不必提。可是天狐狡猾,他得盯住了。 敢辜负他师妹,他拼着身陨道消,也得罢了天狐的皮当围脖! 因心里考虑着这些,因此广明宗掌教都不觉得自己方才被大阵吸走了灵气气血双亏了。然而沈望舒是知道他的虚弱的,迟疑了一下,就放开了手中的灵剑,将广明宗掌教环绕在其中一同向着一处记忆里的洞天福地而去。 修真界中有不知多少的天地奇景,夺天地之造化,灵秀无比,然而灵气旺盛之地总是会有各种的阻碍,洞天福地之外,也会有天然形成的各种防护的障眼法或是阵道。 所幸羲梧道君对阵道颇有涉猎,因此很快就破开了一处洞天福地的禁制。 当然,心眼儿多的才会阵道精通,由此可以看出,羲梧道君是个有七巧玲珑心的人。 沈望舒看中的福地隐在群山云海之中,灵气翻涌,因深入了群山腹地,各种妖兽妖植无数,因此罕有人至,他们一行人也是仗着有两名半步大乘,还有一个元婴后期方才会这样轻松地进入。 沈望舒对远离人世分外满意,有羲梧道君再次在洞天福地之外重新设置了无数的禁制与防御大阵,这才抱着重新化作白狐的小玄一起进了洞府。这些洞府乃是天然形成,各处还衍生出了灵宝,是修炼的最好的场所。 广明宗掌教之前伤了道基,被沈望舒塞了无数的灵丹忧心忡忡地闭关去了。 羲梧道君抱着小黑占据了福地的右半侧,兴致勃勃地开始继续炼丹。 只有沈望舒,抱着小玄在福地之中游走,垂头看着懒洋洋舔爪子的狐狸轻声说道,“这是我们以后的家。” 或许,这就是他们永远的家了。 小玄停住了,之后仰头静静地用晶莹的狐狸眼看着沈望舒,片刻,裂开了一个妩媚的狐狸笑脸。 它凑过来,舔了舔沈望舒的脸颊,完全没有一点的清/欲。 它把毛茸茸的尾巴和自己的小脑袋都搭在沈望舒的肩膀上,透着格外的安宁与温柔。 沈望舒亲了亲它放在自己脸颊上的小爪子,看它再次扯开嘴笑了。 她觉得自己会过得很幸福,就算之后小玄拉着自己没日没夜地双修了好几年,不过看在这狐耳青年是在为自己稳固境界,忍着忍着竟然也就习惯了。双修之后的百年里,她和小玄游山玩水,走遍了修真界所有美丽的地方。 这段时间里小黑依旧不能化形,急的天天在洞府里吱吱直叫,追着自己的尾巴绕圈子,可是却很有骨气地拒绝了沈望舒的灵丹,似乎只肯吃羲梧道君炼制的废材丹药。广明宗掌教破关而出,修为……没长,不过却将之前亏空的寿元弥补了回来。 百年间修真界沸沸扬扬都是灵霄道尊与羲梧道君为妖狐迷惑的传闻,一时之间诸宗震荡,不敢去寻沈望舒的晦气,却打上了广明宗的主意。 广明宗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完全没有强力修士,那些元婴修士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早就忘记如何争斗。 初时还有人担心对广明宗出手会引起沈望舒的不满,可是当一次次的试探后,当沈望舒完全没有为广明宗张目,诸宗的动作就大了起来。 那些曾经属于广明宗门下的道场与矿场,都被人夺走,可是广明宗却无能为力。 没有了圆滑百变,诸事上心的掌教,没有了大修士的庇护,他们才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风雨飘摇,当广明宗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欺凌却束手无策,有人跪在群山之外,请求沈望舒几人的回归。 离经叛道也可以,无情无义也可以,喜欢妖族无所谓,只要回去宗门,就什么都可以。 他们在开始失去之后才知道后悔,可是沈望舒却再也没有兴致为他们出头。 这如今的仓皇,就如同上一世,当灵霄陨落,羲梧远走,掌教退位,岳羲之整合天下道门,当广明宗的道统消失在了那无尽的道法之中,他们才会露出的表情。她的心里没有一点的同情,当然也不会有一点的帮助。唯一叫她感到欣慰的,是狐族再次出了一只狐王,挑起了狐族和妖族的重担,而小玄和小黑就不会再担心狐族,也不会再返回狐族。 那是一条如同火焰一般艳丽的火狐。 如同一团烈火,踏着火红的狐火而来,眉眼间都是濯濯的自信,是美丽得无与伦比的女子。 羲梧道君抱着依旧是一团黑漆漆的小黑,仰头看着那火焰一般的美艳女子,看着她化作一只巨大的美丽的火狐,却没有一点的动容。 他看了看那美丽得叫人睁不开眼睛的火狐,再看看怀里这些年又变得更胖的黑狐狸,笑了。 还是他家小黑最好看了。 火狐来去匆匆,小玄却似乎放下了一段心事,并热情邀请沈望舒继续双修。 她和小玄双修的好处太大了,彼此的灵气气息交融,短短时间就纷纷稳固了境界,并吸纳了海量的灵气。而小黑看到那火狐的修为竟然远远地超过了自己,更不提回去狐族的话。 回去了做什么?与其在红狐狸的面前示弱,还不如在天狐的面前示弱呢。 因新狐王的横空出世,因此妖族重新变得稳固起来。 然而叫沈望舒感到诧异的,却是魔道隐隐传来的风声,盖因魔道百年来最出风头的竟然是一个名为岳羲之的弟子,这个青年身败名裂被正道驱逐,却在魔宗宗主的提携之下拜入了魔宗。不仅短短几年就突破了化神的修为成就半步大乘,甚至还在修为大成之后战胜了近些年重伤反复的魔宗宗主。 这位魔宗宗主确实是一位人物,当知道自己后继有人之后仰天大笑三声,坐化在自己的道场之中。 岳羲之接过了魔宗宗主的势力,成为新任的魔宗宗主。 他魔威震天,比从前的宗主还要心狠手辣,短短时间连灭了几个不服从他的宗门,将魔道整合在了一起。 然后他带着魔道修士,挑起了对正道的战争。 正道修士之中化神修士颇有几个,和魔道化神修士对阵还算合适,然而却并不是岳羲之的对手。岳羲之在斩杀了数名正道化神修士的时候,悍然又将魔威投向了妖族。 他似乎对同时压制正道与妖族没有什么压力,一时间妖族的势力再次龟缩。沈望舒知道这些的时候,被正道修士求到了自己的面前。小玄的面前,也卧着一只伤痕累累的火红的狐狸。沈望舒并不是一个圣母,可是她却依旧没有办法看到天下的生灵因岳羲之遭受屠戮。 遍地赤水,血流漂杵,原来她还是不能狠心得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更叫她惊讶的是,当她找到了岳羲之的时候,发现了比岳羲之短短时间进阶更令人惊讶的事情。 “是你?!”她诧异地说道。 在自己面前秀致的青年,的确是岳羲之,然而却又不是他。 内里,竟然是魔宗宗主的元神。 “原来如此。”沈望舒恍然大悟,对魔宗宗主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冷笑。 她终于明白为何魔宗宗主一直对岳羲之另眼相看,原来早就看中了岳羲之的这具天才绝世的身体,想要夺舍。 魔宗宗主的身体当年受创,想必已经残破,他身为魔道修士,对于夺舍不仅没有什么心理压力,更要紧的是,对夺舍后不会跌落境界有着属于自己的法门。有了岳羲之的根骨,有了魔宗宗主多年的参悟,想要走向更高深的境界,就真正地有了希望。她不由想到上一世,岳羲之究竟会是个什么结局。 他那时可是管魔宗宗主叫岳父大人的。 也不知老泰山有没有问好女婿要了他这令人垂涎的身体。 魔宗宗主用岳羲之的脸哈哈大笑,他气血旺盛,还是最盛年的时候,远不是从前可比。 他随手一抓,就是魔焰滔天,半边天空都为滚滚的黑炎弥漫。 沈望舒信手一剑,就破开迷障,将天空重新清扫出了清澈的光明。 “你也进阶了。”魔宗宗主阴沉地看着这个总和自己作对的女人。 若不是棋差一招,他本可以将沈望舒在当日的广明宗就置于死地,将她的神魂抽出,彻底湮灭。 然而这个时候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远远的一声狐啸,一只九尾天狐撑开了巨大的身体,九条长尾将无数的魔修从天穹之上扫落,它不过一爪,就仿佛能将天地撕开,死死地将身后的妖族护在身后。 沈望舒含笑看了它一眼,就重新将目光落在魔宗宗主的身上,两人同时向着更高的天空飞去,转眼之间无尽的冰霜与魔气在苍穹之上翻滚,尖锐的嘶鸣阵阵,两名高阶修士的斗法,叫这片天地都在震动。 天地崩裂,山河倾斜。 所有的修士都在仰头,紧张地看着那激烈的争斗。 一旦沈望舒都落败,岳羲之的魔威只怕更加难以压制了。 沈望舒从未有过这样势均力敌的争斗,只觉得身上的灵气都在慢慢地消散。 她的身体被魔气渲染上了一层黑色,而那浑身浴血,已经只剩下一条手臂和一条腿的清俊青年,却看着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表情。 “我赢不了你,灵霄。这天下有了我,为何还有了一个你?”他退后了一步轻声说道。 沈望舒再次一剑,向着他的身上斩落。 这青年的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岳羲之的记忆最深处,竟然有的是你的影子。”他全然不在意自己被沈望舒削成了人棍,舔着自己的嘴角兴奋地说道,“本座败给你,却不会叫你得意。岳羲之既然喜欢你,那你下去陪着他,算是本座的一点回报!”他嘎嘎地大笑了两声,就在沈望舒顿变的脸色之中将自己的气息节节拔高,一只漆黑的元婴浮出身体,吸纳着无尽的灵气开始膨胀。 “快逃!”沈望舒冲着下方的修士厉声喝道。 那里面有羲梧,有小黑,有广明宗掌教,是她全都不能看着死去的人。 可是半步大乘修士的自爆是没有人能够抵挡的,已经灵气耗尽的沈望舒也不能,她近在咫尺,看着一心要与自己同归于尽的魔宗宗主,脸色苍白。 一道刹那的白光,一道巨大的身影将她紧紧地圈在了中间,层层叠叠的狐尾将她护住。 一只白狐将那巨大的风暴吞下,护住了下方无数的修士。 沈望舒泪流满面。 不知何时,她重新回到了金色的空间,却伏在地上痛哭失声。 小玄在最后护住了她,陨落在她的面前。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重新化作雪白团子的狐狸,血肉横飞在自己面前消失。 她不知哭了多久,就听到自己的面前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仰头就看到一本陈旧的书册飞舞在自己的面前,如同熟悉的那样慢慢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它在沈望舒木然的目光里一寸寸化为虚无,可是最后,却有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书册之中飞出,在沈望舒的面前上下浮动。光芒消散,沈望舒猛地一怔,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是小玄的妖丹。 这颗圆滚滚的妖丹载沉载浮,微微转动间悬在沈望舒的面前。 它将地上那属于阿玄的金色的字迹,吸纳进了妖丹之中。 沈望舒敏锐地感觉到妖丹之中,有什么在孕育。 她想那或许是她的阿玄。 这颗妖丹,带给沈望舒新的希望,她想到那些书册消失时留下的金色的光芒,还有妖丹吸纳金芒之后变得更加灵动鲜活,抿了抿嘴角,重新闭上了眼睛。 或许她要做的,就是收集这些书册留下的金光,供养这枚妖丹。 妖丹恢复,她的爱人就会真正地来到她的身边。 她再次睁开自己的眼睛,觉得双臂剧痛,一个英俊逼人的男人狂喜地抓着自己的双臂,狂喜道,“嘉儿,你回来了?!” 他的身后,是一个捂着嘴伤心地落泪,一脸“为什么你抱着别的女人”的柔弱女人。 沈望舒侧目,看着这奢华明亮,灯火通明的欧式别墅,一个壁炉上,一个文雅温和的女子,正在灿烂地微笑。 和她有八成相似的脸。 沈望舒一把搡开面前陷入狂乱的男人,尖利的高跟鞋用力踹进他的小腹。 “我姐姐才死半年,你和我来这套,畜生不成?!” 第84章 灰姑娘(一) 刚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放弃了学校分配,来到一户人家做了保姆。 当然,不必细究为何不做白领做保姆,毕竟这个时代每个职业都很重要,人人平等,只要用自己的力气在劳动,都是需要尊重的。 这位名叫楚湘云的女孩儿来到的是一个仿佛隐藏着深深伤痛的家庭,一个英俊富有的男人,独自一个人带着一个小小的孩子住在这个巨大却冰冷的别墅里,每天都在用工作麻痹自己,并且夜夜借酒浇愁,不喝得大醉就无法安然入睡。 还有那个小小的孩子,总是怯生生地躲在角落里,对自己的父亲充满了畏惧,对每一个人都充满了害怕,楚湘云顿时就被这个英俊而富有魅力的男人迷住了。 她想知道他的秘密和故事,想知道他的痛苦,为他解开那无法排解的悲痛。 这个别墅里没有女主人,只有一张张的照片,显示着她的存在。 楚湘云通过男主人身边的朋友怜悯的诉说,知道了一个悲痛的令人伤感的爱情故事。 一见钟情,门当户对,商业联姻,两个金童玉女一般的爱情童话,终止在妻子生下儿子之后,短短几年就病入膏肓撒手人寰的结局里。 男人无法走出深爱的妻子已经离去的事实,甚至连儿子都不愿去多看一眼,每天都徘徊在家里妻子的照片前面,痛哭失声,怀念着从前的幸福。 楚湘云被这个爱情故事震撼了,更加怜惜这个男人,并且愿意用自己全部的感情和温柔,来抚慰他的伤痛。 天真纯洁的女孩子真诚的感情和照顾,令男人再次振作起来,重新来面对这个依旧美丽的世界。 他把自己的集团打理得更加出色,成为了城中最大的富豪,他戒了酒,身体也在慢慢地恢复健康,重新地变得灵活了起来。他开始作息规律,变得精神奕奕,脸上也再次开始有了笑容,而这一切都是楚湘云带来的。 可是他在一步一步靠近着楚湘云,被这个感情纯粹的女孩吸引的时候,却无时无刻不在对自己曾经深爱的妻子感到抱歉,觉得自己背叛了她,并且因为这个原因对楚湘云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男人的冷漠令楚湘云伤透了心,他们分了手,可是男人却发现自己无法放弃她。 分分合合,争吵了无数次,他们彼此感受到了彼此的真爱,男人方才发现,自己原来深爱着楚湘云。 比爱着自己的妻子更甚。 结局非常圆满,灰姑娘嫁给了自己的王子,永远幸福地生活在爱的王国里。 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故事,就算中间波折重重,可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总是令人感到开心的。 可是没有人记得,当男人和楚湘云的在街上的争吵里,那个小小的孩子看到女孩子跳车跑掉,自己的父亲骂了一声跟着追了上去,头也不回,没有一句叮嘱,自己被留在车里会有什么心情,会有什么后果。 城中富豪的独生子就这么被绑架,当警方找到他的时候,只剩下一具伤痕累累的冰冷的小尸体。 当然,这也不算什么不是么?男人当然悲痛自己曾经爱情的结晶的夭折,也责怪自己粗心,只顾着和爱人重新和好相拥到天亮,却忘记了自己的儿子还没人管。可是自己新的爱人的肚子里,不也孕育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么? 人总是要像前看,死了的孩子,远远不及活着的人重要,他很难过,却愿意为了爱情原谅自己的爱人,还有自己的失误。 他的爱人说的好极了。 那个孩子的生命,可以在她的孩子的身上延续。 沈望舒坐在真皮沙发上,抱着怀里软乎乎乖巧安静的小东西,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她这一世当然依旧是炮灰,还是一个非常莫名其妙的炮灰,作为一个姐姐病死后被家里人派来看望自己小外甥的无辜人士,就因为和姐姐长得八分相似,因此就成为了这个男人痛苦的根源。 他看着她,想到的都是自己的妻子,那些曾经过往的恩爱和点点滴滴都浮现在他的眼前,叫他连和刚刚交往的楚湘云都顾不得。他看着这个和妻子血脉相连的女人,觉得自己还是爱着自己的妻子。 楚湘云在他的心底,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怀里的孩子有些瘦小,怯生生地揪着沈望舒的衣袖。 “小姨。”他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他并没有如同父亲一样,错认了母亲和姨母,哪怕她们几乎长得非常像。 沈望舒垂目,把自己的手压在孩子微冷的脸上,握了握他的手脚,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冷笑。 孩子很单薄,小肚皮憋憋的,看起来过得不怎么样。 这两个是不是谈恋爱谈得废寝忘食,忘了还有个孩子要养呢? “饿不饿?”她贴在孩子的耳边温柔地问道。 清秀的孩子仰头,用圆滚滚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沈望舒,突然吸了吸鼻子,把委屈都藏在自己平板的小脸儿下面。他觉得这一刻过世的母亲和姨母这么像,这么久,只有小姨会和母亲一样关心他有没有饿到,会温柔地把他抱在怀里。 至于他的父亲,只知道激烈地喝酒或是痛哭,最近好一些了,会对着那个楚阿姨大声嚷嚷,后来会对她露出笑脸,楚阿姨也时刻关心着他爸爸,却没有一个人在意他。 他老老实实地跟着吃饭睡觉,看着他们争吵或是亲密。 “饿。”他把一双小手,紧紧地抓住了沈望舒的衣襟。 “厨房在哪里?”沈望舒微笑起来,亲了亲孩子的脸。 小小的孩子惊呼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许久,小脸蛋儿通红,羞涩地把脸埋进沈望舒的怀里,指向通往厨房的路。 那个男人几乎是用热切的眼神在看着沈望舒的一切。 他一只手还捂着小腹,面露痛楚,显然被沈望舒那一脚踹得不轻。 可是他却似乎不在意了,全部的目光都落在沈望舒的身上。 沈望舒看着这个名叫高森的男人。这个男人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自己,可是这种眼神却只会叫她感到恶心。 他所谓的爱情,就是千方百计地要把自己这个名为盛瑶的女孩子骗到手,却在被拒绝之后哭诉自己和儿子高希失去妻子失去母亲的痛苦,在盛瑶为了自己的外甥心软照顾孩子的时候,他又在楚湘云不堪看到他们仿佛一家人的样子的时候幡然悔悟,发现自己爱着的还是纯洁无暇的楚湘云。 他丢开儿子,把楚湘云从躲藏的地方找到,重新带回自己的家里。 他为了和楚湘云永远在一起,却看到楚湘云的日夜不安,因此迁怒盛瑶,觉得是她在背后耍阴谋,令楚湘云感到痛苦。 他挤垮了盛家的公司,用傲慢的表情把盛家人都驱逐出了这个城市,并且叫他们再也不会回归。 盛瑶被他毁了那张叫楚湘云感到痛苦的脸,远远地丢开了。 多么冷酷深情的男人,可是谁又问过盛瑶的心呢?她并没有对自己的姐夫有一点的企图,带着高希玩耍,也不过是同情自己的外甥早早地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可是就为了伟大的爱情,她就要被毁了和自己姐姐相似的脸,再也不许出现在楚湘云的面前,离开了自己的外甥高希。 她艰难地度日,没有了富家小姐的身份,没有了一张完整的脸,连好一些的工作都找不到,活得那么艰辛,甚至连高希的死去,都是在最后的最后才从报纸上得到消息。 凭什么呢? 要爱情可以,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 这或许,就是盛瑶对这个世界的疑问。 她和高希都很无辜,却成为这场盛大爱情里的牺牲品。 沈望舒心里闪过了很多的思虑,却抱着瘦弱得轻飘飘的外甥走到了非常豪华光鲜的厨房里。 这间厨房非常大,却没有一个佣人,沈望舒打开冰箱,发现里面还有一些牛奶和面包火腿,全都取了出来,一边热牛奶,一边又切开了一个西红柿做了简单的三明治。怀里的孩子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飞快地做着饭,似乎看呆了。这个年纪独有的呆呆的孩子气叫沈望舒忍不住微笑起来,侧头又亲了亲他的脸。 高希脸红红的,看起来很羞涩,可是眼睛里的开心,却表达着他喜欢被沈望舒这样亲吻。 孩子简单的心里,被亲亲抱抱,才回叫他们感到自己被爱着。 “先喝一点牛奶。”沈望舒热好了牛奶和三明治,也不出去看那一对要死要活的男女的表情。 坐在厨房的台子上,她看着高希抱着透明的玻璃杯咕噜咕噜地喝着牛奶,小肚皮很快就鼓了起来,看他嘴边一圈奶白的痕迹,看起来可爱极了。小孩子喝了牛奶,用充满了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又凑上去亲着他白皙的小脸蛋儿笑眯眯地说道,“真是个乖乖的小宝贝儿。” 小孩子幸福地蹭了蹭她的脸,软软地叫道,“小姨。” “吃饭。”沈望舒拿起三明治笑眯眯地说道。 任谁看到乖巧可爱的孩子,总会感到心情很愉快。 高希大概是真的很饿了,他捧起三明治,先捧给沈望舒,看着她咬了一口,这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开始默默地啃着自己的三明治。 沈望舒温柔地看着他,把牛奶时不时喂给他一口,唯恐他噎到。 她专心致志地陪着高希吃完了饭,扭头,却看见高森正双目赤红地站在厨房门口,怀念地看着她和高希的互动,那眼睛里蕴含的感情实在叫沈望舒恶心得不行,更何况这男人的身后,那个穿着一件白裙子,纯洁无辜的女孩子眼睛里绝望的泪水,更叫人感到厌恶。 她是来高家当保姆的,显然很合格地照顾了高家的男主人,却忘记还有一个小孩子,他甚至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 有对男人千依百顺的时间,为什么不多来照顾孩子? 沈望舒沉了沉自己的眼睛,想到来高家前盛父盛母的叮嘱,缓缓起身,抱着高希走到了别墅的客厅里。 高森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眼里完全看不到别人,他就坐在沈望舒对面,看着沈望舒信手从桌上取了一枚苹果慢悠悠地削皮,眼里的泪水更加迅速地滚落。他几乎是贪婪地看着沈望舒的脸,回想着她在厨房喂高希吃饭时和妻子一样温柔的样子,还有如今她抱着高希给他切苹果的样子。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高先生。”沈望舒削好了苹果皮,看着小东西把苹果咔嚓咔嚓咬着,声音冷淡地说道。 “嘉……瑶瑶,你怎么不叫我姐夫了?”高森听到这生疏的称呼,心里顿时一颤,巨大的失落叫他喘不过气来。 不过别说他喘不过气,就算憋死在沈望舒眼前,沈望舒也不会在意。她摸着高希的头,看小孩子乖乖巧巧地蹭着自己的手,慢吞吞地说道,“我和高先生不熟,姐姐也不在了,还是不要叫得那么亲热,不然高先生现在的女朋友恐怕要水淹别墅区了。” 她讥讽地笑了笑,看高森顿时不满地去看楚湘云,脸色有些清冷地说道,“高先生不必紧张,姐姐已经病故,盛家没有叫高先生一辈子不再婚的意思,那也太不通人情了。” “瑶瑶我……”这般通情达理的话,却叫高森有些羞愧。 他的妻子才过世半年,他却对另一个人女人心动了,似乎是在侮辱对从前妻子的爱一样。 更何况,和妻子这样相似的盛瑶就在他的面前,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楚湘云是自己女朋友的话。 他身子有些紧张地看着盛瑶,很担心她会露出生气的表情。 沈望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盛瑶本性是个非常温柔柔软的女孩子,不然不会被高森的哭诉就同情他,想着帮着他照顾自己的外甥。 沈望舒本来应该更柔软一些,不过鉴于刚刚发现高希竟然饿肚子过日子,再温柔的兔子也会咬人的。 “高先生对我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毕竟我没有这个资格。不过……”沈望舒冷冷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对高先生没有资格,对小希还是有这个资格的。” “小希?” “他是盛家的外孙,是盛家的珍宝,不是随便谁都能作践的。”沈望舒摸了摸高希毛茸茸的小脑袋,看他拍着自己鼓鼓的小肚皮对自己献宝,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纹,漫不经心地说道,“高先生最近的作为,叫小希的身心受到很严重的伤害。你酗酒,狂暴,震怒的时候,小希都在你的身边,亲眼目睹你的一切行为,你觉得他不会害怕?他还是个孩子,做父亲的,不懂得保护孩子的心情?” 一声声冷淡平静的质问,令高森满头是汗。 他看着怯怯地躲在沈望舒怀里的儿子,突然变得清醒了几分。 他的确忽略了自己的儿子。 “我不知道高先生和你这位女朋友小姐平常是怎么相处,难道都是这么闹腾,哭哭啼啼不得安稳?”沈望舒不屑地看了看脸色惨白的楚湘云,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走到了高森的面前俯身看着他,在他激动的目光里,突然劈手一个耳光! 这一个耳光重重地抽在男人英俊入骨的脸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男人被打得脸一歪,之后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一脸温和的沈望舒。 “差点饿死小希,我懒得质问保姆,只能打你这个不合格的爸爸了。”沈望舒悠然地说道。 高森捂着发疼的脸,仰头怔怔地看着沈望舒。 她有着和他的妻子相似的容貌,可是性格却完全不同。 记忆里的妻子是一个温柔大方的富家小姐,从来进退有礼,比谁都要有名媛府风范,和她走在一起,高森总是会被人羡慕地看着,说着他有福气,有一个能给自己撑起体面的贤内助。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真的喜欢那没有一处不好的妻子盛嘉的。她是那么完美,符合一个男人对妻子全部的的渴望,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呢?他深深的爱着这样完美得没有一点瑕疵的妻子,在她过世之后还恋恋不忘,她的光芒把所有的女人都压过,包括自己的妹妹盛瑶。 高森甚至都不记得,从前那个躲在妻子身后的女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 可是当她这样漫不经心地抽着他的耳光,满眼的怠慢,高森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出来的并不是被人侮辱的恼怒,而是与众不同的心情。 盛瑶是……与众不同的。 那满不在乎,目中无人半点不把人放在心上的傲慢,在她美丽的脸上盛放,叫人不能转移开目光。 她还很泼辣,短短时间,给了他一脚,又给了他一个耳光。 可是同时她还很温柔,她微笑着给小小的高希喂饭的时候,那疼爱与柔软,发自内心的喜爱,照亮了高森的眼睛。 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不同的面貌? “瑶瑶。”高森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目光有些散乱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望舒。 他是一个英俊而高大的男人,一双黑沉的眼睛充满了感情地看着沈望舒的时候,仿佛能叫沈望舒的脸灼热得发烫。他就这样爱惜地看着沈望舒,可似乎是因为沈望舒转动着手里的刀子,随时会捅他一刀的样子,高森的眼神缩了缩,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是我的错。”他想俯身去摸高希的脸,却见这个孩子害怕地躲在沈望舒的身后。 沈望舒垂头摸了摸小东西的脸,看他仰头对自己露出怯怯的笑容。 “小姨。”小孩子把自己的脸埋进沈望舒的怀里。 高森的眼睛却亮了。 虽然他承认楚湘云同样是一个细心温柔,心思细腻的女孩子,也很会照顾人,把他从暗无天日的酗酒的生活里拉出来,可是高森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似乎从一开始就很不喜欢楚湘云。 就算这个美丽纯洁的女孩子特意来讨好他,给他做她的拿手好菜,可是高希却从来都吃得不多,也从来不会用这样亲近的眼神依恋楚湘云。这样的目光,他只在儿子面对已经过世的妻子的时候看到过。 想到妻子盛嘉,高森眼眶通红,可是面对盛瑶,妻子的影子却在慢慢地退去。 “高总。”楚湘云已经当了很久的壁花了,她好大一个活人站在别墅里,可似乎不管是高家父子,还是这个突然走进门的盛家的小姐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这样的无视叫楚湘云心都碎了,叫她更难过的是高森对她也似乎完全忘记了一样,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再看她一眼。这是多么叫人心碎的事情啊?明明之前,他的眼睛里真切地出现过她的影子,他也会在她照顾了他一整晚后的清晨,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感激的亲吻。 那个吻又温柔又甜蜜,叫楚湘云的心里充满了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快乐。 可是如今这快乐,却在这位盛家小姐出现的时候,被完全打碎了。 “什么事?”高森不耐烦地问道。 他不愿意转移开看向沈望舒的目光,眼角的余光看到楚湘云那单薄的身体在摇摇欲坠,又忍不住心里生出细密的疼痛。 “您昨天喝了那么多的酒,就算我照看您一晚上,可您的精神还是不好,您得多休息的。”楚湘云怯生生地扭着自己雪白的手指,不着痕迹地点出自己的辛苦,果然看到高大男人的脸色变得温和了很多,心里又忍不住生出欢喜。 她不愿意对沈望舒露出很炫耀的表情,可是却忍不住在脸上露出一个充满了爱慕的笑容,仰头对怜惜看着她的高森小声说道,“我很担心高总的。” “你照顾我一夜也辛苦了,去休息吧。”高森温柔地说道。 沈望舒冷眼看着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眉来眼去,垂头摸了摸高希的小脑袋。 他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和一只小狗儿一样拱进了她的怀里,一只小手依旧抓着她的衣角。 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就算沈望舒没有学习过儿童心理学也完全能看得出来。只看这样的表现,谁会相信这是豪门高家的独生子? 沈望舒突然笑了笑,把玩着手里的那把水果刀。这个世界的最根本的悲剧,都是因眼前高森和楚湘云的爱情而起。 因为他们的爱情,盛家家破人亡,盛瑶一生都被毁灭,而高希,他还这么小,还没有见过这世上的美好,就成为一句冰冷的尸体。他们踩着所有人的尸体成就自己的幸福,还在洋洋得意,觉得自己的爱情波澜壮阔感天动地。沈望舒真的很想每人给他们捅一刀。 如果弄死这两个人,这个世界会不会就这么结束了? 然后她会收到书册中的那不知名的金光,去恢复阿玄的妖丹? 可是沈望舒的心里,却又有更多的忧虑。 那些金光出现的第一次,是在她第一次遇到阿玄,嫁给他和他幸福地度过一生之后。那是不是代表着那些金光是曾经她和阿玄生活在一起后才凝结的东西? 阿玄是存在在每一本书册之中的存在,还是因她而出现的特别?如果她这样早结束了这个世界,阿玄会怎样?他会不会被永远地留在这里随着书册烟消云散,从此再也不会存在,不会留下痕迹? 沈望舒不想去赌,她也在抵达这个世界的时候,充满了忐忑的期待与担心。 金色空间里发生了变化,妖丹将那些金色的痕迹全都吸收,那阿玄还会不会存在于这无数的书中世界? 这是出现异状的第一个世界,沈望舒在心底祈祷,自己还能够遇见自己的阿玄。 ……便宜这两个王八蛋,不过既然不能一刀捅死,那就好好儿叫他们为曾经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这当然是他们活该。 沈望舒捏着手里的小刀,嘴角勾起淡淡的冷笑,她眼前闪过的是盛瑶毁容后丑恶的脸,还有高希冰凉凉的小身体。这些都需要从高森和楚湘云的身上讨回来。 她眯着眼睛看着正彼此要求对方去休息的一双男女,这两个人,一个高大英俊富有内敛,一个美丽温柔楚楚可怜,可他们披着人皮不干人事,还不如畜生。她突然就笑了笑,就看到高大的男人霍然回头,惊慌失色地看着自己。 “瑶瑶你别误会,我和湘云什么都没有。”高森显然没有看见楚湘云一瞬间的摇摇欲坠。 从被爱人关心的甜蜜,到被无情地撕裂了心,只不过需要短短的一句话。 “我姐姐已经过世了,高先生喜欢女人情有可原。”沈望舒垂目,脸色不变地说道,“虽然兔子不吃窝边草,不过高先生愿意图方便,随叫随到什么都包了,挺好的。” 她轻描淡写的话,顿时就将楚湘云比喻成了一个很便捷,随时满足男主人需要的女人。 这种侮辱令楚湘云摇摇欲坠,她含着眼泪低声说道,“盛小姐,你不能这样侮辱人!我是保姆,不是……”不是站街女。 “你还记得你是保姆?”沈望舒哼笑了一声。她牵着高希软软的小手缓缓走到楚湘云的面前,看她在自己冰冷蔑视的目光里瑟缩成一团,可怜得叫人心碎,轻声说道,“小希昨天,你给他做饭了没有?” 见楚湘云的脸顿时就苍白了,讷讷不能回答,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这女人的眼里只有大的没有小的,爱情来了小的饿死了也是活该,她把手里的水果刀丢在地上,捏住了楚湘云尖尖的下巴。 “你叫这么小的孩子饿着肚子过了一天,还好意思说你是保姆?别侮辱保姆这个职业了,说你是站街女,都是夸奖你。” 楚湘云的眼泪滚滚地落在她的手上,却不敢动弹。 “等等瑶瑶,她昨晚是为了我……” “为了高先生就把小希彻底给忘了,高先生也把他这个儿子忘了,我觉得,高先生不大合适抚养孩子。” 沈望舒看着高森那张急切的脸,淡淡地说道,“做口饭能累死她?你问问看,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把孩子放在心上?这样的保姆照顾高先生是足够了,其余的……”她捏着小孩子软乎乎的小手,觉得格外的新奇。这是和成年人宽大的手掌完全不同的手,会叫人心里感到很柔软。 她懒得和高森多说什么,牵着高希冷淡地说道,“高先生既然忙着和保姆闲聊,小希我就带回家,盛家家业不及高家,也不差小希这一口饭吃。” “什么?!”高森的脸上顿时就变了脸色。 虽然他作为一个男人确实非常粗心大意,也经常忽略儿子的存在,可是高希是他唯一的儿子,是高家的继承人,不管如何他都不会把高希交给别人。 更何况他的心里有更多的秘密的心思,看到沈望舒这样关心高希,他努力在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情的表情,看着沈望舒的眼睛低声说道,“是我的错,忘记小希也需要我来疼他。以后我会改,可是他年纪小,没有了妈妈很可怜,瑶瑶你能不能留在这里照顾他?” “不能。”沈望舒冷冷地说道。 她美丽的脸上充满了冷漠与疏离,还仿佛在眼睛的深处压制着冰冷的愤怒,高森怔怔地看着她。 “小希我会带走。就算他是你的儿子,那也是盛家的外孙,难道连回盛家都不行?”沈望舒看到高森沉默地看着自己,知道这货色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却觉得可笑无耻到了极点。 上辈子也是他先动了心,想要娶盛瑶做高希的继母,明明盛瑶并不愿意,可是他却纠缠着不放。可是当他的心被楚湘云拉拢住,又骤然翻脸,指责是盛瑶勾引了他,还毁了盛瑶的脸。这种男人竟然还被人称赞一声深情强势,情有独钟? 她的要求合情合理,高森不好拒绝。 不仅是因为高希确实是盛家外孙的原因,更重要的是,盛家是高氏集团最强有力的合作伙伴,他不可能如同对楚湘云那样轻慢地去对待盛家的二小姐。 就算他心里不愿意,可是看在盛家的强势,还是不得不点了头。 “那我们去收拾东西?”沈望舒看高森艰难地点头,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又垂头对仰头安静地看着自己的高希温柔一笑。 这个孩子的眼睛顿时就瞪圆了,他的脸上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点头和,牵着沈望舒的手快活地跟在她的身边。他的小房间很温馨,就像是一个童话的海洋,四壁是天蓝色的大海,里面画着胖嘟嘟的小鲸鱼,神气活现,可爱到了极点, 很多的玩具和童话书,有些陈旧,似乎是从前买来的。 沈望舒静静地看着墙壁上一副巨大的照片。 里面一个美丽的女人和一个孩子相互依偎,笑得春暖花开。 她看了那个女人很久,收回了目光,看到高希也在看那个女人。 “妈妈。”孩子小声儿呼唤着自己的母亲。 可是他的母亲永远都不会回答他了。 “以后有小姨在,谁都不能欺负小希。”沈望舒温柔地摸了摸高希柔软的头发,看这个孩子仰头笑了起来。 他们一起收拾起了屋子里的行礼,高希的衣服沈望舒并没有带更多,只有一些独特的纪念品和照片把行李箱装得满登登的。她帮着高希收拾好了行礼,看他不时地回头去看墙壁上那大大的照片,迟疑了一下,跳上了椅子把照片从墙上取下来夹在胳膊底下,这才对露出一个大大笑容的孩子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他小奶狗儿一样窝进了沈望舒的怀里,露出一个满足的表情。 沈望舒提着行李箱,夹着照片,带着高希一起走出了房门。 别墅的正中间,楚湘云依旧在哭泣,高森英俊的脸上露出烦躁的表情,他看见沈望舒走出来,眼睛一亮正要走过去,却听见门外铃声响起。 沈望舒正走到门边,就见楚湘云跑去打开了别墅的门,一个胖嘟嘟的孩子站在别墅的门口,问道,“这里是高希的家么?” 他圆滚滚的,一笑露出两层小下巴,还扭头招手叫道,“就是这里啦!”他兴奋地张望,看到怯生生的高希,顿时眼睛亮了,招手很热情地招呼了起来。 “公主殿下!骑士来解救你啦!” 沈望舒嘴角抽搐了一下,被雷得不轻。 这是听童话故事疯魔了? 这世上哪儿有这么胖的骑士呢? 一个男人从他的身后逆着天光缓缓走来,眯了眯眼睛,扫过别墅里所有人,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气势。 “恶龙在哪?”他淡淡地问道。 第85章 灰姑娘(二) 这个男人强壮有力,眉宇间是隐含了锋芒的内敛,眼底平静幽深。 他的表情冷硬,黑色的西装挺拔贵气,衬衫的扣子一直扣到了最上面的一个。他理所当然地站在别墅门外,明明是登门拜访,却比别墅里的每一个人都像这个别墅的主人。 不过说的话就比较令人嘴角抽搐了。 沈望舒眼角眉梢都在跳,如果不是高希小小地欢呼了一声,简直以为自己遇到两个神经病。 她勉强把手从手机上拿开,没有拨打最近的精神病院电话,却看到那男人冷峻的眼淡淡地看了过来。 那似乎漫不经心的一眼,就叫沈望舒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这个英俊的男人看了沈望舒一眼,皱了皱眉,又看了她一眼,就在沈望舒露出诧异,以为这会是自己的阿玄的时候,他将目光投在了别墅里已经过世的盛嘉的那些照片上。 他用了然的目光看了看沈望舒,微微颔首。 显然他方才不过是觉得沈望舒和盛嘉的脸有些相似。 沈望舒不知为何有些失望,又有些担忧。 每一次阿玄都会在她出现的时候很快就找到她,她以为眼前这个男人就会是阿玄,可是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阿玄呢?他在哪里? 还是永远都不会再陪着她穿越每一个世界了? 她在遇到阿玄以前一直都是一个人,也觉得自己很坚强,可是到了现在却发现自己不能离开阿玄一刻,不能有一时的分别。她本以为上一世自己可以和阿玄永远在一起,可是最终却只有一颗妖丹,叫她的心里还有一点点的希望。 想到上一世,沈望舒心里痛苦得眼角酸涩,压抑的憋闷令眉目都变得黯淡。 然而她毕竟穿越了很多的世界,因此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就看见一直以来怯生生的高希,在看到那胖嘟嘟的孩子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松开了沈望舒的手扑到了小胖子的身上。高希承袭了盛家人的秀美,白皙清秀,笑容可爱,扑到能装下两个自己的小胖子的身上,弯起眼睛的样子好看得叫人侧目,他还小声说道,“公主也看见骑士啦。” 沈望舒扶额,觉得外甥也病的不轻。 更何况,她看到那胖嘟嘟的小孩子,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显然不会是自己的阿玄。 她相信自己的阿玄,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也不会和别的女人生下孩子。 如果经历了这么多,她还是不相信他,那她又有什么资格来得到他的爱呢? 阿玄是永远都不会背叛她的人。 “恶龙呢?”!胖骑士奋力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了一把小剑,纸壳儿做的,呼哧呼哧艰难地扭着自己的小身子。 “被小姨打跑了。”高希的意思,显然是小伙伴儿晚来一步。 他抿着嘴趴在胖骑士的肩膀上,眼睛如同弯月一般弯了起来,偷偷儿看向的,却是高森和楚湘云的方向,显然在年幼孩子的心底,爸爸和保姆阿姨是很可怕的存在。在小孩子的心底,很可怕的存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因此就成了童话故事里的恶龙。 那大概也是因为恶龙是所有故事里,最可怕的一种生物。 沈望舒心里喟叹,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小外甥。 当然,看到胖骑士那失望的表情,她还是忍俊不禁了。 “公主有没有饿肚子啊?”胖骑士似乎知道小希公主的很多事情,他从自己身前的肚兜兜里摸出了一把肉干儿,舍不得地直倒吸气儿,可是看见高希那纯良的眼神,还是一脸肉疼地分出了一半儿递给他。 高希明明已经吃饱了,却笑嘻嘻地接过来,也不在意干净不干净就往自己的嘴里塞。两个孩子顿时吃得脸颊鼓鼓,还互相看着傻乐,沈望舒看着高希面对同龄人有了鲜明的活泼,脸上就露出淡淡的笑容。 “小希承贵公子照顾了。”这个男人显然身家不凡,一举一动都带着深沉的贵气,沈望舒就客气地感谢道。 看公主和胖骑士的样子,分吃食物应该不是第一次,那个孩子还知道高希需要人来保护。 显然高希把自己的家里事说了不少,他虽然年纪小,可是从小出身豪门,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当然不是乱说话的性子,自然是和那孩子亲近,才有了这些了解。 “盛瑶。”沈望舒,沈望舒还希望胖骑士以后天天护着自家小可爱呢,急忙对这个看起来非常沉默内敛的男人递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和气地说道,“如果先生日后有需要盛家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盛瑶在盛家的公司做事,虽然头上还有一个哥哥,那是作为继承人的存在,而盛瑶性格温顺,不是一个有决断力的人,然而当初盛家兄妹的身上都有盛家的股份,盛嘉过世之前,名下的股份并没有留给自己的丈夫。 她留给儿子高希一部分,剩下的大一部分留给了自己的妹妹盛瑶。 沈望舒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盛嘉会将名下的大部分股份给了自己,然而想明白之后,却只发出了一声叹息。 盛嘉名下不仅有盛家的股份,还有庞大的高氏集团的海量的股份,这是当初已经过世的高家长辈给予盛嘉的聘礼。这一部分股份虽然不如高森持有的多,可也能左右高氏集团的动向,如果联合小股东,甚至可以对高森发出挑战。 当然,盛嘉是高森的妻子,她吃饱了撑着和高森对着干。 因此高森对她手中持有高家的股份并不在意,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妻子会和自己永远站在一起。 可是盛嘉已经死了。 如果她全部股份留给高希,这个孩子还有漫长的时间才能长大,这段时间里高森就名正言顺地成为高希名下股份的执行者,不仅是这样,盛嘉显然明白,就算生前爱得海誓山盟,可是当她死去,高森很可能会爱上别的女人,生下更多的孩子。 高希还会不会被父亲真心地疼爱,她不敢去赌丈夫的心。 居心叵测的女人太多,更何况在高氏集团那巨大的财富面前,谁都有可能铤而走险。 高希如果死了,作为父亲高森会得到他全部的财产,而这些财产反过来,会成为高森其他孩子的财富。 高希名下的股份,很可能会成为高希的催命符。 她不能将庞大的股份全部留给高希,而盛父盛母虽然慈爱,可是年纪却很大了,不能一直健康地等待高希长大,为高希守住这些股份还是两说。 余下的兄妹两个,盛嘉理智地选择了自己与世无争的妹妹作为自己的财产继承人。 这是一个真正聪明的女人,如果她一直都在,就算有楚湘云出现依旧夺走高森的心,她也会把高希保护得很好。 沈望舒敛目,把自己简单的名片交给面前的男人。 作为礼节,这个男人同样将一张同样简单的名片交给沈望舒说道,“雷玄。”他看沈望舒霍然抬头看着自己,沉默了片刻,指着身后的孩子继续说道,“雷天。” 果然是父子。 沈望舒淡淡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既然是父子,那就不会是阿玄了,就算名字相似,她也相信阿玄另有其人。 更何况这个男人看向她的目光十分平静,完全没有一点的爱意。 “瑶瑶。”高森皱眉看着别墅门口和沈望舒寒暄的英俊男人。 这个黑发黑眼的男人给他的感觉,仿佛看到了同类一样。这种似乎被人分庭抗礼的感觉叫他很不喜欢,更何况沈望舒一瞬间的异样全都落入高森的眼睛。他快步走到沈望舒的身边,不舍地说道,“天还早,你陪陪……陪陪你姐姐。”他的目光痛苦地落在了客厅那些属于妻子的照片上。那满满的痛楚,叫人的心都为之抽痛。 “高先生请自重。”沈望舒拖着行李箱越过高森。 一只大手压在她的手上,一瞬,就飞快地松开。 “我帮你。”显然作为一个很有品格的男人,不会眼看着女人自己提着很重的行李箱。 沈望舒感谢地对男人道谢,手上夹着那副巨大的照片走到两个孩子的身边,俯身掐了雷天一下。 “不要掐本骑士威严的脸!”小胖子捂着脸嗷嗷叫道。 “以后小希就交给骑士先生了,我能相信您么?”沈望舒弯腰笑眯眯地看着他。 她的笑容又温柔又美丽,胖骑士仰头,眼里露出一丝迷惑,不由自主地把小脸儿涨得通红,不过为了输人不输阵,他用力挥了挥自己的宝剑,得意洋洋地说道,“永远不要小看一位骑士的承诺!”然而他偷偷儿看着沈望舒美丽的脸,咳了一声哼哼道,“没想到你家公主这么多!这样,你是大公主,他是小公主,以后骑士大人也会保护好你的!”他再次顿了顿,看向沈望舒目光炯炯。 沈望舒迷茫地看着他。 胖骑士用力地,威严地咳嗽了一声。 “得亲亲。”高希很有经验地撅起嘴巴,凑过去要亲亲胖骑士。 那什么……童话故事里都这么说的,骑士保护公主,公主要给骑士爱的亲亲的。 “快住口!”沈望舒眼疾手快,伸手捂住了高希的嘴。 她看着高希这习以为常的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瞪了瞪歪头仰着胖下巴等待亲亲的骑士大人,一时不知道是该把这个骗了高希初吻的小子往死里打,还是该宽宏大量,“既往不咎”。 “公主是有身份的人,不能随便亲男孩子……”沈望舒在高希纯洁的目光里艰难地解释道,“当然,也不能随便亲女孩子。” “那小姨呢?”高希歪头问道。 “可以亲小姨!” 软呼呼的小孩子弯起眼睛笑了,叫沈望舒俯身,踮起脚尖儿轻轻亲了亲沈望舒的脸颊,羞涩地说道,“喜欢小姨。” 他软软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奶音,沈望舒觉得自己的心都融化了。 “我呢?!”胖骑士白摆好的造型,却啥也没捞着,顿时愤怒了。 沈望舒探身把他揽过来亲了亲他胖嘟嘟的小脸儿,只觉得肉嘟嘟软乎乎,还暖烘烘的。 “以后大公主亲你。”沈望舒笑眯眯地说道。 小胖子捂着自己的脸蛋呆呆地看了沈望舒一会儿,突然脸红了,转身扭着自己的小屁股一扭一扭地跑了。 沈望舒看他就跟一颗球一样撇着小短腿在高家别墅的草地上滚动,不由抿嘴笑了一声,这才对冷淡地等在一旁的雷玄颔首说道,“麻烦雷先生了。”这个沉默冷淡的男人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上那昂贵的西装会不会被弄脏,面无表情地提着行李箱跟在沈望舒的身后走到别墅门口。 门口,沈望舒的车停在一旁,还有一辆更加高级的车停在对面。 雷玄眉宇冷淡地把行李箱放进沈望舒的后车厢,看了看她。 “那男人看你的表情不对。”他的脸满满的都是冷漠,见沈望舒露出诧异,目光就落在踉踉跄跄地跟出来了的那一对男女的身上,声音冰冷地说道,“自己的儿子都看不好,为人混账。”他虽然脸色冷漠,却似乎对高森很看不顺眼的样子,沈望舒不欲和他交浅言深,也不预备和一个陌生人诉说高家和盛家两家狗屁倒灶的破事儿,笑了笑,对远远躲在自家车后的胖骑士眨了眨眼睛。 骑士大人打着滚儿消失在了车门后。 “对儿子无情无义,对你只怕也三分钟热度,你自己小心点。”雷玄皱了皱眉,没有再多说什么,走向自家的车。 就仿佛他登门一趟,就真的是和自家儿子来拯救小希公主的。 沈望舒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看到高森向着自己大步跑过来,身后还跟着泪流满面的楚湘云,面无表情地抱着高希上车,绝尘而去。 她一路不停回到了盛家。 盛家的别墅和高家的别墅是在城市的两边,隔得非常远,沈望舒开回了家里,正要下车,就看到高希的小脸儿苍白,露出一点小小的畏惧。 “怎么了?”她笑着问道。 年幼的孩子张皇地仰头看着她,用力地拧着自己的小手儿小声说道,“小姨,小希害怕。”他的眼眶红了,抽噎地说道,“妈妈不在了,爸爸就不喜欢小希了。那外公外婆,会不会也不喜欢小希了?” 盛嘉在的时候,高希经常会到盛家的别墅,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外祖是疼爱着自己的。可是当母亲过世,连父亲都变得不再慈爱,那么离他总是很远的外祖,又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不喜欢小希,为什么还叫小姨去接你呢?外公外婆最担心的就是你了。”沈望舒看见高希抽抽搭搭地伸出手,笑着握住,牵着他向着别墅大门走去。 门口,有一双头发斑白,年过半百的老人在张望。 看到高希走过来,他们快步迎过来,甚至都顾不得沈望舒,只把高希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盛母搂着高希软乎乎的身体突然红着眼睛哭道,“小希怎么瘦了?” 高希在高森和楚湘云那么照顾的情况下不瘦才叫见鬼,沈望舒沉默了片刻,努力回想着盛瑶的性格,柔声说道,“小希累了,咱们进屋里说吧?”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对仰头一脸好奇的高希眨了眨眼睛。 高希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抿了抿嘴角。 “你姐夫怎么样了?”盛父心里高森还是绝世好女婿,急忙跟在沈望舒的身后问道,“小希都瘦成这个样子,你姐夫只怕要更憔悴了。” “我听说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上班了,是不是病了?”盛母也忍不住皱眉问道。 “好着呢,还有心和新来的保姆折腾着。”沈望舒脸上露出一个柔顺娴静的笑容,轻声说道,“高森倒是胖了,只是差点饿死我们小希而已。” 一个而已,却充满了讽刺的意味,深深地隐藏在了她温顺的外表之下。 “你是说……”盛父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 盛家二女一子,他都一视同仁,说起来,比起儿子,盛父更宠爱的是两个女儿。 当初盛嘉嫁给高森,算是珠联璧合的一对璧人,他对这个女婿很满意。 不过女儿已经病故了,他从未想过叫女婿后半辈子都不要结婚了。 这太不人道,也太霸道无理取闹了些,就是盛父自己都觉得想想都特别过分。 然而就算是对高森再婚有心理准备,他也没有想到高森竟然混账到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就忘记了高希。他对高森喜欢一个保姆,还是喜欢大家闺秀完全没有兴趣,然而至少也得顾着儿子点儿吧?叫那个小保姆撺掇了两句,竟然就不顾高希的死活,这哪里还像一个做父亲的样子?要不怎么说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爹呢。 果然如此。 “我真是没想到。”盛父气的要死。 他从前和高氏集团合作得很愉快,都是因为欣赏女婿,所以对一些合同上的小事都不大计较,可是盛父显然觉得,日后不必把高森当做女婿看待了。 他可不是随意被人欺凌到头上的人,心里怒极,脸上就带出痕迹。 “你姐姐才没了过久。”盛母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轻声叹息道。 盛嘉作为她的长女,一直以来都是最标准的名媛淑女,是她在富豪太太圈子里的骄傲,早年她看着长女嫁给心爱的男人,过得幸福还觉得很满足,可是听见高森这一回喜欢上的是一个小保姆,就叹息着对沈望舒轻声说道,“往后不知多少人得笑话我。” 高森的审美里,莫非豪门小姐和小保姆是一样的人么?这无形中叫盛嘉也变得不那么体面了。盛母摆了摆手,不想再说什么,垂目摸摸高希的头。 两个人的疼爱,叫高希的小脸儿变得软和了许多。 沈望舒却觉得恶心的并不是高森喜欢上自己的保姆。 对于她来说,爱情面前人人平等,保姆也是一份值得尊重的职业,或许不及白领,不及豪门小姐一般出色,可是用自己的劳动力赚钱,就和别人没有什么两样。 保姆也可以去喜欢别人,同样被优秀的人喜欢不是么? 令沈望舒恶心的,不过是楚湘云接着保姆的身份,却做得很失职,不及没有照顾好高希,还令高希最后失去生命。 她恶心高森的,是这个男人毁了盛家一家,害死儿子。 除此之外,如果谁都没有伤害的话,她也不觉得堂堂总裁喜欢了保姆有什么叫人诟病的地方。 只要不伤害到无辜的人。 不过这些她无法对盛母多说,看高希看着盛家别墅充满了渴望,拉着他走到了别墅里。 盛家的别墅并不是非常的奢华,然而盛母是个有品味的人,将别墅装饰得十分典雅,她拉着高希进门,叫人把行礼送到高希从前在盛家住的房间,看见盛父对自己欲言又止,就叫高希去自己的房间整理行礼,这才温声问道,“爸爸有话要对我说?”她伸手给盛父倒了一杯暖暖的茶水,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 盛父感慨地看着自己乖巧的小女儿。 他又想了想自己早逝的长女,忍不住眼眶就红了。 “才你说小希在高家过的不好,爸爸就想着……”盛父叹气,声音嘶哑地说道,“高森很快会再婚,到时候如果生了儿子,那小希怎么办?” 他担心得无以复加,紧紧地握着手里的茶杯。 盛母也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这一双慈爱的父母,因为长女的早逝,连头发都几乎要哭白了。沈望舒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们,只是沉默地递过去两个帕子,看着盛父抹了眼泪艰难地说道,“瑶瑶,爸爸知道对你不公平,可是你想想你大姐对你有多好?”他长长地吐气说道,“爸爸想把小希留在家里,以后这孩子……虽然有佣人在,也少不了你照顾他,你以后……”沈望舒如果要照顾一个孩子,那会花费很多的精力。 家里佣人虽然多,然而亲人的照顾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老了,就算再慈爱,可是花更多时间照顾孩子的,只怕也是沈望舒了。 “高森不同意。”沈望舒垂目说道。 她并不介意抚养高希,毕竟天真可爱的孩子,没有人能够拒绝。 他还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就叫小希留在家里,高森那里我去说。”盛父顿了顿,又对沈望舒询问一些高家的事情。高森抓着沈望舒的肩膀发疯的事情,沈望舒并没有隐瞒。不仅高森热血上头,只怕还得来盛家闹腾几遍才会罢休。她一五一十给说了,顿时就见盛父气得白了脸。 他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几乎要气出心脏病来。毕竟高森这件事太叫人生气了,姐姐死了就看中了妹妹,这太恶心人了。 盛父已经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这王八蛋,王八蛋!”看着自己面前美丽柔顺的小女儿,盛父大声咆哮。 盛母也小声呜咽起来。 杀了他们也从来没想过,把小女儿也嫁到高氏去。 “知道他为人就行了,只是我想着,姓高的这人心机深沉,为人无耻不择手段,爸爸您和他做生意一定要小心一点,不然他一旦翻脸,谁还跟咱们讲翁婿之情。” 当初高氏就是用几个有问题的合同挤垮了盛家,沈望舒眉目不动地说道,“所有的合同,咱们都得小心一些,防君子不防小人,未雨绸缪吧。”盛瑶从前是个只知道安分守己的乖女孩儿,可是却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顿时叫盛父惊喜不已。 “你说得对。”他连连点头。 “那就便宜了他和那个小保姆?”盛母有些不快地问道。 “如果我是您,一定离她远远儿的。”沈望舒意味深长地说道。 高森一定要挤垮盛家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只是…… 她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就听见盛母小声儿说道,“谁有时间理会他们!不过瑶瑶你知不知道?咱们这儿来了个年轻人,很有实力。” 她脸上带着八卦的表情低声说道,“似乎在m国产业很大,这次来咱们这里投资,上面很重视,听说实力雄厚。”她都是听说,想了想就说道,“跟咱们仿佛还是邻居,只是你大姐没了,咱们家最近不大涉足那些宴会什么的,就没有见过那个人。” 她有些遗憾地说道。 就算盛家已经是豪富,可是谁还不想多赚钱呢? 那个传说中的大投资商手中的合作项目不少,很有几个对盛家的胃口 如果能合作就好了,可惜的是盛家更偏向守成,最近也不大涉□□际圈了。 此时盛母提出来,更多的却是为了沈望舒,毕竟她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为人又温和单纯,盛母希望给她找一个能保障她下辈子幸福的丈夫,而不是高森这种王八蛋。 沈望舒忍不住笑了笑。 似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有了很喜欢操心她婚事的父母,还总是担心她嫁错人,叫人给骗了。 “女孩子得见多识广,才能不被人骗,以后离高森远点,这王八蛋,叫我看见非扒了他的人皮不可!”盛母含恨说道,“对不起你姐姐,对不起小希,他还想来欺负你!你为人单纯,心又软,叫人哄两句就答应他们那些无理的要求,只怕高森还得来纠缠你!不过你得听妈妈的,不许同情他,不然以后吃亏的肯定是你!”盛母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话竟会一语成谶。 她怀着担忧的情绪,看着叫自己操心的女儿。 沈望舒柔顺地点头,没有一点的反驳。 母女俩正在说话,盛父还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就听见门外有人拜访。 佣人去打开门,沈望舒就看见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方才认识的雷玄和雷天。 雷玄依旧一丝不苟地穿着他做工考究的黑色西装,领口紧紧地扣着,一直扣到了下颚,露出一种森严的严肃。他的身边跟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孩子,把纸壳宝剑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了,此时乖乖巧巧,非常礼貌地站在雷玄的身后。 沈望舒诧异起身,迎了过去礼貌地问道,“雷先生这是?”她话音未落,就看见小胖子已经扑过来抱大腿了。 “饿!”他仰头可怜兮兮地冲着沈望舒说道。 胖嘟嘟的小包子,沈望舒看他这么可怜,顿时心软了。 雷玄黑沉的眼扫过抱着沈望舒大腿蹭来蹭去的小胖。 这个男人浑身上下充满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 仿佛完全没有人类感情一样。 “二位是?”盛父走过来好奇地问道。 “冒昧造访,是我们失礼。”出人意料的是雷玄看起来非常客气,他递出自己的名片,看见盛父露出惊讶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孩子看见高希进了这里,所以想来拜访。他们是好朋友。”他最后补充着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看见小胖子正仰头期待地看着沈望舒,后者满脸迷茫,那美丽的脸上竟有些可怜楚楚,冰冷的嘴角勾起了一些,听到盛父的惊呼,将目光转过来。 “你就是雷氏财团的……”盛父依旧笑着握手道,“你好你好!” 他的笑容非常亲近,显然雷氏财团似乎很有实力的样子。 沈望舒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这个城市有雷氏财团,不由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m国大投资商。”盛母压低了声音说道。 沈望舒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盛父为什么这么热情,不过她对生意上的事情目前了解的不多,看见小胖子正仰头抱着自己的大腿,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这是雷家小少爷?真是可爱。”盛父伪装慈爱地同样摸了摸小胖子的小脑袋。 不过他的心里倒是有些可惜。 门当户对的,他本来还想把自己的次女推荐给这位雷总,先交个朋友,如果有缘分能走到一起,次女后半生想必也过得不会差。 不过儿子都能抱大腿了,显然雷玄已经结婚了。 “他从小顽劣,他爸都管不住他。”雷玄看了瑟缩了一下的小胖子,脸色冷淡地说道。 他英俊的脸似乎僵硬如同岩石,也几乎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令人望而生畏。 盛父脸上却因这一句话露出一抹错愕,看了看胖嘟嘟的雷天,再看看英俊挺拔的雷玄。 原来这不是父子俩啊。 沈望舒也忍不住诧异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这个名为雷玄的青年,听到原来雷天不是他的儿子,不由心里生出了一种急迫的希望。 然而这个人近在咫尺,却没有半点令沈望舒感到熟悉的感觉,也没有遇到阿玄时的悸动,叫沈望舒变得有些难以选择。她很后悔,每一世都是阿玄先找到她,认出她,因此当阿玄不知所踪的时候,她甚至连认出他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阿玄都做不到。 她的心里哀叹了一声,却不会在未明了之前,给雷玄任何一点过分的暗示。 如果他真的不是,她的刻意亲近,或许会伤害到别人,或是给人添麻烦。 因此她头也不抬,只是看着胖嘟嘟的小胖子在自己的身边扭动耍宝。他完全没有之前被自己亲了一口的羞涩与紧张,反而充满了期待地仰头偷偷打量着沈望舒。 沈望舒从他的目光里觉得自己知道点儿什么了,迟疑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就看见他的脸红了,捧着自己的连努力做出一副很可靠的样子,小声说道,“骑士大人被公主喜欢了。”他用力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他很喜欢和人亲近。 沈望舒一边叫人去叫高希下楼来见小伙伴,一边对雷天有些疑惑。 他为什么不留在自己父母的身边,而是跟在雷玄的身边生活? 听雷玄的意思,至少他的父亲还是在世的,而且看他那跳脱顽皮的样子,也并不像被父亲讨厌的孩子。 “雷先生登门,怎么还带了礼物。”雷玄礼貌地把见面礼送给盛父,盛父就笑着收下,请雷玄走到了客厅里坐下。 他们的身边就是沈望舒和雷天,美丽的女子揽着一个小胖子的肩膀,正听他努力地央求自己,想要一起玩耍。这玩耍显然是角色扮演了,沈望舒无奈地看着这小胖子惨叫了一声仰天翻倒,露出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小声儿说道,“美丽的白雪公主吃了坏母后的毒苹果,需要一个吻才能醒来。” 他嘟着嘴巴闭着眼睛,美滋滋地期待亲亲。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天底下有没有胖嘟嘟的白雪公主呢? 沈望舒哭笑不得,看着这小胖子努力憋着自己心里的笑意。 小胖子的嘴巴撅得高高的,哼哼唧唧。 一只红彤彤的苹果从前而降,堵住了胖公主的嘴。 雷玄收手,看了看自己面前桌上少了一个苹果的果盘,再看看叼着苹果一脸呆滞的小胖子。 “毒苹果,你忘了吃。” 第86章 灰姑娘(三) 小胖子抽抽搭搭地啃着一颗大苹果。 他觉得自己不会被苹果毒死,而是会被撑死。 虽然他很胖,可是也吃不下好大的一个苹果,然而沈望舒笑着看这个胖嘟嘟的小东西两只小胖手捧着又大又圆的苹果,一口一口专心致志地啃着,两只脸颊都鼓了起来,又忍不住觉得可爱极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这可怜小胖子的腮帮子,看他哼哼着看自己,温声说道,“吃不下就不要吃。”她伸手把苹果拿过来,双手用力想要掰开这苹果,用力很久,沉默地重新把苹果塞回小胖子的手里。 掰不动。 “你慢慢儿吃。”沈望舒擦着头上的汗说道。 雷天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失望极了。 一只大手从他的手里抢过苹果,咔嚓一声,苹果被掰开成了两半。 一半儿上都是雷天的小牙印儿,一半被黑发男人递给沈望舒。 “吃吧。”他似乎皱了皱眉头,还是收回手,把那一半苹果放在了桌子上,从果盘里重新取出一个苹果掰开。 “这个干净点。”他递给沈望舒一半苹果淡淡地说道。 他的脸色依旧十分冷峻沉默,目光之中也没有更多的情绪,可是沈望舒的眼神却恍惚了一下。 连盛父的脸色都有些奇异地看着这个雷氏财团的执掌者这似乎格外异样的动作。 他们方才还在彼此讨论着国内的金融经济走势,雷玄似乎对金融有着精准的判断,虽然说得不多,可是盛父却从中间得到了很多宝贵的信息。可是就在一脸严肃地说着大事的时候,这个男人似乎对沈望舒忽然地一瞥,之后话题就变得奇怪了起来。他看起来对沈望舒并没有多余的热情,可是一举一动却又…… “谢谢。”沈望舒感谢了一声,却见身边的胖墩儿瘪了瘪嘴角。 显然是雷玄的嫌弃叫小胖子很受伤。 沈望舒忍不住微笑起来,她的目光变得软和,低头摸了摸小胖子的头发。 把那手里的苹果放在手里咬了一口,似乎那个正看着自己的黑发男人很满意的样子,又重新把雷天啃过的苹果拿过来同样咬了一口。 这个动作叫雷玄露出一丝不悦,在沈望舒没有看到的地方掐了一把胖侄儿的小软肉,可是雷天却来不及去跟自家的长辈争吵了,他傻笑地仰头看着沈望舒,裂开小嘴巴扑进了沈望舒的怀里得意地叫道,“公主就喜欢骑士!”他蹭了蹭沈望舒的腰肢。 沈望舒觉得童话有毒。 看过的童话故事会造成很严重的事件。 胖骑士毁童年。 “他给你添麻烦,抱歉。”雷玄又掐了一把胖墩儿的小屁股,看他扭了扭,捧着屁股却不从沈望舒的怀里出来,对沈望舒颔首地说道。 虽然在道歉,可是这个男人依旧脸色严肃,表情冷淡。 沈望舒就笑了笑,她心里对和阿玄有着同样名字的人都另眼相看,虽然这个男人或许不是阿玄,不过看起来人不错,一个对孩子很好的人,想必有着一颗善良的心。 她垂头笑着摸了摸雷天的小脑袋说道,“不会,我觉得小天很可爱。”更何况还可以和高希做一对儿小伙伴儿,充当外甥的保护者,沈望舒当然会喜欢这可爱的孩子。她摸着孩子的头,看他这样乖巧,就笑着问道,“要不要去见小希?” “要!”小胖子对她伸出手求抱。 沈望舒起身,笑眯眯地对雷天伸出手,抱住他的小肩膀用力,再用力,继续用力…… “骑士都需要自己走路。”她面无表情地放开胖墩儿的肩膀,温声说道。 雷玄冷眼旁观,见雷天点着小脑袋觉得有道理,冷淡地在一旁说道,“你太胖了,公主抱不动。” 小胖子感到稚嫩的小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仰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沈望舒。 沈望舒揉了揉眼角。 她没有说话,显然胖骑士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撇开小腿儿跑开了。 “雷先生。”沈望舒觉得要和雷玄说清楚,叹气说道,“孩子的心灵很脆弱,你不能这样伤害他们。”她见这英俊而冷峻的男人仰头沉默地看着自己,外面的阳光照进来,照在这个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那双黑沉的眼睛里,却似乎有一束光在慢慢地复苏。 她避开这个男人看着自己专注的眼神,淡淡地说道,“大人的随口一句话,却不知道对于孩子来说,是心里的阴影。” 雷玄静静地看着温柔美丽的女人。 她看起来温柔贤惠极了,可是隐藏在这份温柔之下的,他隐隐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那下面压抑的是更加美丽的灵魂。 他甚至不能把眼睛从她的身上转移开。 “我们每天都这么对话,他应该早就习惯。不过,对不起。”他看到沈望舒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似乎不相信自己对道歉,比起她的震惊,更叫他震惊的是自己。 他从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妥协过,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这样的在意。 似乎是当他第一次见面,他就变得对她格外关注,当他压住她放在行李箱上的手的时候,心里用力地缩紧,仿佛都不会跳动,连灵魂都在战栗。 那种格外的情绪叫他觉得疑惑极了。 他从懂事以来,就对人的感情非常淡漠,不仅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在他的心里都属于不重要的东西。他的全部的注意力都专注在自己的金融王国上,只有当自己的财富日复一日地增长,他才觉得自己有了真正的人生。 他从来对人都非常冷淡,也从不会为任何人动心,仿佛从出生的时候,神明就忘记将真正属于人类的感情赋予他。 没有感情,他却可以更加理智地工作。 不需要被感情牵绊,所以他总是会非常果断,会为财团获得最大的利益。 他一直觉得这样很好,是最适合自己的方式,甚至会对身边有更多的人讨好他而感到厌恶。 他的身份高高在上,所以有很多的男男女女围绕在他的身边,可是他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觉得自己是不会结婚的了,因为他无法忍受自己会和另一个人生活在一起。 就算有欲/望,可是这些属于正常男人的欲/望,只需要一个叫他浑身通泰的冷水澡,或是更多的工作文件就能消除,那还需要女人做什么?他不需要女人,因此也没有儿子,所幸他收获了一个莫名其妙塞给他的侄儿。 不用自己生,还有了一个继承人,对雷玄来说就足够了。 不过他的性情冷淡,也不觉得孩子就需要温柔相待,所以平时说话就很随便。 直到他遇到这个女人。 他无所谓地跟着自己看了一堆童话书就闹腾起来的侄儿去看他伟大的救援事业,可是遇到的这个女人,却叫他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转到她存在的地方,就算自己努力在不在意,对她选择无视,可是却不由自主地拉着自己的侄子走到了她的家里。 他已经克制不要去理睬这个女人,可是她的笑声和温柔的声音,却一直都往他的耳朵里钻。这种感觉叫雷玄有些警惕,更叫他感到警惕的,是当她的脸上露出不赞同,他的道歉就已经脱口而出。他为自己身体的直接感到莫名的震惊。 可是看到沈望舒诧异地看着自己,雷玄又觉得自己无法对她生气。 他甚至理所当然地觉得,叫她感到愉快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发现自己格外不同的心情,雷玄缓缓起身,走到了沈望舒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比她高了很多,也比她强壮,这个纤细柔弱的女人仿佛可以被他轻易折断一样,雷玄看着她诧异地仰头看着自己,那双明亮却又仿佛蕴含了无数美丽色彩的眼睛,叫他恍惚了一下。比起灵魂升起的恍然,他的心又在激烈地跳动。 他的理智在她的笑容里慢慢融化,有陌生的暖融融的喜悦在蔓延。 他却并不抗拒自己的心情。 “雷先生是个大男人,想必不如女人心细。”盛母就在一旁解围笑道。 “如果可以,小天就请……”雷玄敏锐地觉得自己不喜欢用盛小姐的称呼来称呼她,同样也不喜欢盛瑶这个名字,他觉得这个女人有另外一个名字,只该属于他一个人,只他可以叫。 可是那个名字憋在他的嘴里,似乎随时可以脱口而出,却又有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叫他想不起那个名字究竟叫什么。他觉得那个名字呼之欲出,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这种憋闷的心情叫他沉了沉脸色,“请多照顾。” “小天和小希是朋友,说请字有些见外了。”沈望舒不在意地说道。 雷玄张了张嘴,皱眉看着沈望舒。 “小天是我的侄子,我工作忙,忽略他很多,也没有时间多教导他。”他耐心地对沈望舒说话,脸色依旧冷峻,可是声音却温和了许多,那双眼睛不自主地落在沈望舒那双潋滟的眼睛里。 他觉得这双眼睛熟悉极了,仿佛已经被自己放在心里很多很多年,可是却想不起着双眼睛,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他的头有些疼,却没有露出更多的异色,轻声说道,“如果我有做错的,请你一定提醒我。” 比起那些熟悉,他突然觉得,自己更喜欢的,是他对她感到陌生时的心动。 那似乎代表……她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这是当然的。”沈望舒倒是觉得这位雷氏财团的雷玄很谦虚。 她同样很喜欢雷天,一扭头看见那小胖子正趴在通向二楼的转弯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对雷玄点了点头,向小胖子走过去。 她当然没有听到身后那个男人有些紧绷的细语。 “你可以叫我阿玄。” 不过就算沈望舒听到,也不会叫这个名字。对她来说,阿玄只有一个,她不会再叫另一个人这个名字。 她快步向雷天走去,看这小胖子小心翼翼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就带着他一起去了高希的房间。高希正嘿咻嘿咻地给自己整理着小房间,他单薄极了,只在床上摆了几件自己的童话书就累得小脸儿通红,看见沈望舒和雷天进来,小孩子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姨!” “乖。”沈望舒叫高希和雷天滚到很大的床上去打滚儿,自己把从高家带回来的那副大照片挂在了墙上。 她默默地看着照片里的母子,听着身后两个孩子小声儿的打闹,目光沉了沉。 不管盛家再如何不满,高森依旧是高希的监护人。有他在,只要他不愿意或是提出问题,那高希就不可能和盛家永远生活在一起。对于高希来说,有高森那么一个混账的爸爸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就算盛家想要抢夺高希的抚养权,只怕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她的目光有些阴沉,一只手轻轻地划过照片上笑得美丽的盛嘉的脸,勾起一个讥讽的表情,轻声说道,“你一定想不到……或许,你闭了眼,再也看不到这个男人,也挺好的。” 当高森真正地和楚湘云再也没有一点阻挠地结合在一起,他曾经说过。 他或许爱上的并不是盛嘉,而只是爱上了一个自己满意的妻子后带来的荣光。 他满意盛嘉给自己增添了为人称道的羡慕和赞美,满意盛嘉给自己带来的高贵的门第,满意盛嘉给自己带来的那些安稳。 可是当他爱上楚湘云才明白,一切的完美,都不及真心的心动来的真切。 或许盛嘉死在这个男人还在对她很温柔的时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那她就不会看到自己的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变得焦躁,变得不像自己,变得把自己许多从前坚持的东西都抛开后的嘴脸。 “我会照顾小希的。”沈望舒摸了摸盛嘉的脸。 这位姐姐把自己那么多的财产都留给自己的妹妹,不管是为了什么,沈望舒都会用自己所有的精力去保护她留下的孩子。 沈望舒的眼里闪过淡淡的光芒。 盛嘉把自己名下所有高氏集团的股份都留给她,那她如今也是高氏的大股东。虽然她的股份依然不如高森,可是谁说自己不能够得到高氏集团呢? 她还是觉得,高森这种人也该尝一尝破产被毁容的滋味,也更加觉得,如果他也不在了,那高希的抚养权才会重新回到盛家的手里。她脸上的笑容愉悦了起来,显然想到了很多的故事的走向,她收回手,笑眯眯地去和两个孩子玩耍。 她的笑容温柔,高希和雷天都对这样的笑容充满了依恋。 “小姨像妈妈。”高希拱进沈望舒的怀里小声儿说道。 沈望舒半靠在床上,露出一双修长纤细的小腿来,她早就把脚上的高跟鞋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手里捧着一本童话书。不过为了保住自家小外甥那纯洁的初吻,沈望舒理智地把睡美人给压在看不见的角落,开始淳朴地给两个孩子将三只小猪的故事。 可似乎不管她讲什么故事,两个孩子都很喜欢的样子,高希乖巧地依偎着她,雷天咬着自己的小胖手半晌,厚着脸皮也爬进沈望舒的怀里。 他满足地蹭了蹭沈望舒的脖子,把自己埋进她的怀里。 “这就是妈妈的感觉么?”他对高希问道。 似乎高希同样知道他的很多事,没有问这明显很怪异的问题究竟从何而来,而是郑重地点头。 “妈妈!”高希用力地点着自己的小脑袋。 小胖子仰头,跟着叫道,“妈妈!” 沈望舒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个什么…… 不能会讲童话故事,就管人家叫妈妈啊。 高希也就算了,可是雷天这么叫就很叫人接受不了了。 毕竟他是有自己母亲的。 “……叫小姨吧。”她迎着小胖子亮晶晶的眼睛,还是舍不得说出拒绝的话,叹了一口气说道。 “小希也这么叫么?”雷天看了沈望舒一会儿,突然问道。 高希想了想,点了点头。 雷天这才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小狗儿一样凑过来蹭了蹭沈望舒的脸小声儿说道,“那小天也叫小姨。” 他似乎对自己在沈望舒面前得到和高希一样的待遇很高兴,抱着沈望舒咯咯地扭动自己的小身子。沈望舒也不在意,看着不服气的高希也跟着在自己身上扭来就去,把两个孩子抱紧了一些,一起靠在小床那软软的垫子上。她翻着手里的童话书,脸色很惬意,却感到有目光静静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好奇地抬头,就看见雷玄站在门口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盛父盛母笑着和他站在一起,看见沈望舒就笑着说道,“快起来。” “不早了,我们不打搅了。”雷玄对沈望舒点了点头,对雷天勾了勾自己的手指。 小胖子把脸埋进沈望舒的怀里装没看见。 “雷天。”男人低沉的声音,令小胖子打了一个寒战。 “要不吃了饭再走。”雷氏财团非常有实力,谁不愿意与之交好,叫自己的公司变得更上一层楼呢?盛父又看见雷天依恋沈望舒的样子,又觉得十分得意,毕竟沈望舒这么招小孩子喜欢,那也叫人感到开心不是? 更何况当雷天出现之后,高希那依旧有些不安的样子都变得平静了下来,盛父心疼外孙,更舍不得叫雷天离开,就笑着对雷玄说道,“雷总初次登门,也叫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他很热情地招呼,雷玄沉默了片刻。 小胖子从沈望舒的怀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紧张地看着他。 “打搅了。” 沈望舒就感到胖墩儿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她也觉得自己倒在床上不大好看,急忙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叫他们爬走,这才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她飞快地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寻找自己的鞋子,就看见自己的尖尖的高跟鞋一左一右丢在地上,咳了一声就要跳下床,却看见那个冷淡的男人走过来,提起了那双鞋子,走到她的面前默默地看着她。沈望舒同样抬头看着雷玄。 这个男人的眼睛里,露出一抹茫然。 他也确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主动提起了这双鞋子。 “地上凉。”他干巴巴地说道。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他却并不觉得提着鞋子会叫自己不高兴。 沈望舒静静地仰头看着这个男人,脸色有些变化。 她有些不敢相信,有些难以自持,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诉说的惊喜或是难过。 他无意识地做着这一切,唯恐她的脚落在地上受凉,甚至不在意自己提着一双女人的鞋子丢了自己的身份。这个世界上这样爱惜着她的,也只有阿玄一个而已。可是她看着他看向自己又陌生又隐隐变得熟悉的眼神,却敏锐地感觉到,他不记得她了。 或许是金色空间的异变,他的记忆里没有了自己,叫她的心情变得失落的同时,却又变得庆幸。或许他不认识自己,可是他在自己的身边,就足够了。 她试探地对他伸出手,就见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弯腰。 她捏了捏雷玄的耳朵。 他主动把耳朵往她的手里送了送。 “小姨?”雷天看着沈望舒眼眶红了,不由小声叫道。 沈望舒摸着他的脸笑了笑,声音嘶哑哽咽,说不出话来。她努力对雷玄挤出了一个笑容,却看见他怔忡地看了自己很久,突然说道,“你该穿鞋了。” 他半蹲在地上,托起沈望舒的脚给她穿上了那双有精致光泽的高跟鞋,他停顿了一下,轻声说道,“很熟悉。”她叫他很熟悉,心里有奇异的感觉,她仿佛身上带着他所没有的光明,不管她在哪里,他都忍不住想要看见她。 看见她的时候,他会感到快乐。 可是他说不出口。 天生的沉默寡言,叫他说不出这样的话,却觉得自己为她做什么都愿意 明明会很叫人丢脸,给人穿鞋,他做起来却没有半点不愿意。 沈望舒抿了抿嘴角,明明是心里又酸又涩,可是她却忍不住想要笑一笑。 她甚至憋住了一句话。 这个……在家里的时候,她真的不愿意穿尖尖的又很累的高跟鞋啊。 “不舒服?”雷玄正给她的脚放在地上,他半跪在她的面前,仰头看见她的眼眶通红,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心痛难忍。 他甚至不愿意看到她有一点的难过,伸出手给她擦干净眼角的泪水,又默默地垂头,用冷峻的表情看着她的脚。那上面高高的鞋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这样专注,如果沈望舒不是知道他的性子,想必会把他当做一个登徒子,很久,这个男人起身。 他走到眼睛都要瞪出来的盛父盛母面前。 “有平底鞋么?”他声音低沉地问道。 盛父已经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不管是雷玄突然抽风一样去给自己的女儿穿鞋,还是女儿虽然看起来哭了,却没有一点不高兴,都叫他觉得诧异极了。 明明这两个之前还很陌生的。 短短时间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他求助地看向盛母,显然希望自己更懂的女儿心意的妻子能给自己解释一下。然而盛母也在震惊里,只是下意识地指了指对面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是盛瑶的换衣间,里面都是衣服鞋子,老两口就看着高大的男人擦肩而过,很平常地走进了那个房间。这个男人身上仿佛有一种强大的气场,充满了理所当然的感觉,他在里面停顿了很久,提着一双软软的鞋子走出来。 “这个……”不是还要给他女儿换鞋吧? 英俊高大的男人充耳不闻,从盛父的身边走过。 他走到沈望舒的面前,利落地换鞋,看着沈望舒沉默。 “很舒服。”沈望舒在他沉静的目光里,露出了一个充满了幸福的笑容。 雷玄顿了顿,他似乎不知所措,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些什么,贫乏的经验和对女人的茫然叫他就算在沈望舒的面前,明明很在意她的喜怒,却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叫她更开心。 可是他却觉得,如果自己什么都不说,会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他一时之间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了那些工作,完全不懂得一点会叫女人感到自己同样心情的话,只能垂头看了看沈望舒的鞋子。 “什么牌子?”他突然问道。 “不是什么名牌,一家手工鞋店,不过款式我很喜欢。”沈望舒摸不着头脑地说道。 似乎换了一个世界,阿玄的性子变得叫她看不明白了。 “我会买下这家鞋店。”雷玄淡淡地说道。 他隐蔽地挺了挺自己的脊背。 沈望舒沉吟了一下,慢慢地消化着这句话,迟疑地,试探地问道,“是为了我?” 她看见雷玄默默地看着自己,怀着揣测地问道,“叫他们店里所有的鞋子都归我?”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起来。这个男人完全不会说讨人喜欢的话,甚至买下鞋店什么的听起来很蠢的样子,可是沈望舒却觉得心里快乐极了。她抹了抹眼角,那里又有眼泪流下来,却叫她不愿去擦干。 那眼泪本也不是痛苦的泪水。 雷玄看着又哭又笑的沈望舒,心里有什么在慢慢地破开,张了张嘴,想要说一句好听的。 然后他冷漠地闭上了嘴,点头说道,“嗯。” 一句话都不会说,不知道女人喜欢听什么。 他站起身,用冷漠的表情看着扒着沈望舒歪着小脑袋看着自己的侄子,抬了抬自己的下巴。 小胖子的眼里却闪过一抹坏笑,爬下来坐在沈望舒的身边,凑过来亲了亲沈望舒的脸叫道,“公主不要流泪啦!你落泪,骑士的心都要碎啦!” 他抱着沈望舒的手臂满足地蹭了蹭小声儿说道,“有骑士在,永远都不叫公主难过。只要公主快乐,就算……”他仰着小脑袋看着震惊的沈望舒问道,“怎么了小姨?”身份转化上,小胖子完全没有一点的压力,很满足的样子。 “你跟谁学的?”童话书可教不出来这么肉麻的甜言蜜语。 “爸爸。”小胖子理所当然地说道。 沈望舒顺势就想到这小东西借着童话故事妄图骗取自家外甥初吻的事情了。 这个传说中的雷天的爸爸,看起来简直就是个花花公子的经典典范啊。 “以后别说了。”沈望舒觉得自己大概是老了,竟然不大适应甜言蜜语。 听着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不过嘴里说着这么叫人打寒战的话,真的能叫女人心动? 她真是搞不懂。 “你不喜欢?”雷玄觉得这几句耳熟,黑沉的眼睛里突然一亮,正在绞尽脑汁地想雷天他爸还说过什么,看见沈望舒直搓胳膊,突然问道。 “谁会喜欢!”还花花公子呢,沈望舒哼笑了一声。 “我也不喜欢。”雷玄同意地说道。 每次看见雷天他爸说着这种话,他都想抽他。 “他爸爸是……” “我哥。”雷玄提着这跟自己亲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小胖子丢在地上,看他打了一个滚儿要去抱沈望舒的腿,上前一步摁住,看这小胖子哼哼唧唧地扭动,慢慢地说道,“沾花惹草惯了,我也不喜欢。” 他看沈望舒点头,似乎没有怀疑自己也是同样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要辩解一下,在高希也跳下来嘿咻嘿咻在一旁抓着小伙伴儿抢救他时,对沈望舒慢慢地说道,“我讨厌和女人说话。” 沈望舒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他和她现在在说话,是因为她不是女人? “除了你。”雷玄继续说道。 他明明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也没有指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发誓,可是沈望舒却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她看着自己几乎是失而复得的爱人,眼里是深切得不能忽视的爱意。 她以为她失去他了,以为他不能再陪伴自己,以为自己要花很多的时间去寻找他。 可是他还是在自己的面前。 就算他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不记得她是舒舒,又有什么关系? 他依然爱她,就足够了。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的光彩,刺痛了雷玄的心。 “对不起。”他突然说道。 沈望舒却好奇地问道。“为什么道歉?” 为什么道歉,雷玄也不知道,可是他本能地觉得,自己曾经叫她伤心,他摇了摇头,松开了掐着雷天的手,看着两个小东西顿时在地上滚成一团,上前扶着沈望舒起来。他一扭头就看见盛父盛母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样子,想了想就微微颔首说道,“可以去吃饭了。” 可以去吃饭了。 吃饭了。 饭了…… 盛父真是想不到,发生了这突如其来的事情之后,雷玄说出的竟然不是解释,而是这么一句话。 明明之前在谈论金融和经济形势和未来对投资或是实业有什么规划的时候,这个男人出人意料地精明并且理智,可是一转头却似乎变得有很大的不一样了。盛父沉默了片刻,看见沈望舒抱着雷玄的手臂抿嘴在笑,又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只好干巴巴地说道,“那就下楼吃饭。”他招呼了两个小孩子,看着这两个一口气滚到自己面前,纠结地走了。 沈望舒自然跟着自己的爸爸。 雷玄默不作声地走在后面,一起到了楼下坐下吃饭。 他坐在沈望舒的身边,看着两个小孩子都露出活泼的样子,围着沈望舒嘻嘻哈哈地打闹撒娇,时不时凑到沈望舒的面前张开小嘴巴嗷嗷待哺。 沈望舒笑眯眯地夹着桌上的菜喂给这两个活泼的小东西。 高希从高家离开的时候还蔫蔫儿的,惶恐不安,有雷天的陪伴,这才半天就重新露出小孩子的样子。 她觉得这样很好,看着两个小孩儿嘴里吧嗒吧嗒吃着,又嘻嘻哈哈地滚在一起。 连盛家安静宽敞的别墅,都被这快乐感染了。 雷玄冷眼看着两个小孩子撒娇卖乖,沉默地看着沈望舒给他们夹菜,再次沉了沉眼睛。 “我……”他拉了拉沈望舒的衣袖,肃容说道。 “小姨我要吃肉!”小胖子滚到沈望舒的面前,趴在她的膝盖上仰头叫道。 沈望舒笑眯眯地喂给他,看他又跑了,扭头去看雷玄。 她笑起来的样子,美丽得光彩无限,温柔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雷玄沉默地盯着她的筷子,偏头看了看自己的空碗,不说话了。 无声胜有声。 第87章 灰姑娘(四) 怎么了? 雷玄格外沉默寡言,沈望舒却敏锐地感到他的气息在浮动。 雷玄深深地看了雷天一眼。 胖嘟嘟的小孩子儿感到自己被恶龙盯上了,小身子一个劲儿地哆嗦,转动着小脑袋茫然四顾,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他的嘴巴还在飞快地咀嚼,胖嘟嘟的小脸蛋儿一抖一抖的。 “真可爱。”沈望舒觉得他可爱极了,笑眯眯地伸手掐了掐他的脸。 小胖子抖得更厉害了。 他敏锐地感到自己被恶龙盯上了! 他的小胖脸儿抖来抖去,哼哼唧唧,沈望舒感到古怪,不由自主地看了雷玄一眼。 英俊的黑发男人正在垂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碗。 看起来没有一点的问题。 盛父盛母目睹了一切,动了动嘴角,却说不出话来。 装什么无辜啊?方才用看商业敌人一样的眼神看侄子难道还是他们的错觉? 沈望舒却从这个男人那沉默的坐姿里看出几分可怜来。 他的性格似乎和从前每一世都不像,就算沉默的阿玄她也经历过,可是面前的这个却有更多的不同,更不要提那个到处龇牙咧嘴威胁人,一言不合就要吃掉的丧尸阿玄,或是喜欢举着毛爪子告状的狐狸小玄。他沉默得似乎是因为,自己从不知道,面对女人应该做出什么表情,又似乎是天生的没有更多的感情。这个样子的男人,令沈望舒心里一软。 “你也吃。”她夹了一点菜放在雷玄的碗里。 男人侧头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感到很欣慰。 终于心有灵犀了。 他一口就把碗里的菜都吃掉。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也不懂得说想要沈望舒给自己再夹菜,只是默默继续盯着空碗。 沈望舒已经笑眯眯地给他多夹了几筷子。 胖嘟嘟的雷天羡慕地看着不需要撒娇就可以吃好吃的的雷玄。 他扒在桌边儿,哼哼唧唧地看着沈望舒,翘着胖嘟嘟的小屁股。 雷玄再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叫两个小孩儿都老实起来,慢吞吞地围在沈望舒的身边吃饭。沈望舒看着两个头也不抬的小脑袋,若有所思地看住了雷玄。 雷玄默默扭头,推了推手边再次空了的饭碗。 沈望舒不得不继续夹菜。 这一顿饭吃得似乎都很和谐,至少沈望舒觉得不错,不过除了雷玄,大概盛父盛母都吃得胃疼。他们沉默地看着两个小孩儿哆哆嗦嗦地吃完饭,一溜烟儿地跑了。盛母几次欲言又止,却还是不知道该对沈望舒说些什么。 看这个样子就知道,雷玄和她女儿之间似乎有了一点与众不同的感情,盛母之前是乐见其成的,毕竟雷氏财团面前,盛家这点家当简直就有点儿不够看,不必担心是有人觊觎盛家财产来追求女儿。可是她觉得有些担心。 雷玄太沉默了一点。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给沈望舒穿鞋,盛母完全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到对沈望舒的爱意。 似乎感情这种东西,从这个男人的脸上彻底绝迹。 盛母的心里忧心忡忡。 她的女儿她知道,温柔单纯,是需要被人呵护的女孩子,可是雷玄虽然豪富,不会在物质上叫女儿受委屈,可是这样冷淡,自己女儿又怎么可能感到幸福呢? 盛家已经是有钱人了,不需要嫁入顶级豪门来叫女儿过得好,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更有一个知冷热,知道疼爱妻子的男人。她想着这些,就食不下咽,一抬头就看到雷玄正用一双沉默的眼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似乎翻涌着暗流。 盛母心里一慌,再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然而这顿饭却吃得沉默得厉害,吃了饭之后,雷玄坐了很久,才出言告辞。 雷天正和小伙伴儿玩儿得开心,顿时就不干了。 他硬着头皮扑到沈望舒的身上坚决不走。 雷玄没有呵斥他,而是沉默地看着盛父盛母。 这种带着莫大压力的沉默,叫盛父都头皮发麻,他看了看可怜巴巴的雷天,再看看眼里闪过一抹光亮的雷玄。 “要不小天留下和小希睡?”盛父试探地问道。 雷玄点了点头,脸色非常严肃冷淡。 “雷总不必担心,小天睡在这里,瑶瑶会照顾他的。”盛父就要起身送客,却见雷玄依旧端坐在沙发里沉默地看着他。他坐得安稳极了,盛父沉吟了一下,迎着雷玄那双漆黑的眼睛试探地问道,“雷总担心小天?”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情有可原,毕竟那么这还是第一次打交道,不能安心把自己的侄子留在盛家是应该的。盛父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该这样热情,就笑着说道,“那小天今天还跟雷总回去?” “他留在这里,我看着他。”雷玄淡淡地摸着自己西装袖口说道。 盛父正要笑,却笑不出来了。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也要留在盛家睡?”沈望舒忍着笑意问道。 雷玄稳重地点了点头,再次沉默地看住了盛父。 那双锐利充满了压制的漆黑眼睛,看得盛父浑身哆嗦,他看了看雷玄,再次看了看沈望舒。 “家里还有客房,叫他留下也行。”沈望舒不愿意和他分离,因此看他耍赖一定要留在自己的家里,还拿小胖子说事儿,心里生出的是隐秘的欢喜和幸福。 她露出了一个美丽的笑靥看起来开心极了,盛父看着女儿用一双充满了爱意的眼睛看着雷玄,又忍不住有些心酸。他又迟疑地看着那两个依恋地趴在沈望舒怀里的小孩儿,动了动嘴角,却挣脱了盛母用力拉扯他的衣袖轻声说道,“那雷总就在这里休息好了。” “这怎么行。”盛母低声说道。 盛父却笑了笑。 他的心底也有自己的打算。 高希没有了母亲,日后只怕会更加依恋沈望舒,他的次女只怕是要承担很大一部分作为母亲的职责。 可是次女总是要结婚的,到时候如果嫁给一个不喜欢高希的男人,那高希该怎么办? 他们老了,活着的时候当然可以宠爱着自己的外孙,可是人有旦夕祸福,真的有一天他们老两口不在了,高希能去依赖谁? 盛父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可以照顾高希,因为那个儿子并不是很叫盛父满意,他也不敢去想象,儿子如果娶回来一个不喜欢高希的儿媳,高希会在他们的身边过什么日子。只有作为姨母的次女,心地柔软温柔,会好好儿地疼爱姐姐遗留的血脉。 雷玄也很好。 他养着自己的侄子,可以看出来是个会对孩子好的男人,更何况雷天还和高希是好朋友。 两个孩子可以彼此快乐地生活长大。 至于盛母担心雷玄不懂得疼爱女人,盛父却觉得不以为然。 一个男人嘴上口花花有什么用?只有放在心上什么都想到,愿意为一个女人做就足够了。 卖弄自己一点小小的功劳,说着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盛父反而要担心了。 冰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显然对外面的那些女人同样有效不是么? 他是一家之主,一口同意了就不会再有人反驳他,沈望舒是更愿意的。她牵着两个小孩儿就往楼上走,回头看见雷玄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跟在自己的身后,眼里就露出了真切的笑意。她弯起了自己的眼睛,对雷玄眨了眨眼睛,看他板着脸对自己微微颔首,还对自己伸出了手。 一左一右两个小孩儿都警惕起来,各自握住了沈望舒的手,雷天鼓起勇气说道,“没有位置啦!” 他洋洋得意地霸占了沈望舒的一条手臂。 雷玄再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小胖子早就忘了威武不能屈的骑士精神了,把自己拱进沈望舒的怀里抖得跟小猪仔儿似的。 沈望舒都要笑死了,看着雷玄默默收回自己的手,只把两个小孩儿都塞进高希的儿童房里,看着两个小孩儿上床睡觉,关了灯才走出来,就看见身材修长有力的男人正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安静地等待自己。 昏黄温暖的灯光照在他平静的脸上,他似乎等得很耐心,似乎可以等沈望舒这样一直等下去。沈望舒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她以为自己还会流眼泪的,可是却忍不住微笑起来。 看到沈望舒,雷玄走到她的面前。 他依旧是平淡的脸色,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对他熟悉的沈望舒,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会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没有为她心动的。 不过沈望舒却并不会强求,雷玄变成叫自己期待的那样会把所有的爱意都传递给她的男人。 她也不需要这个男人每天都对她说一遍我爱你。 他就在她的身边,那就足够了。 她这一次笑着对雷玄伸出手,看这个男人黑沉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亮,他看似慢吞吞,其实非常快速地把手塞进了她的手里,两个人站在昏黄的走廊的灯光下彼此看了一会儿,沈望舒甚至微微扬起了自己白皙的脸,眯着眼睛等待会是顺理成章的亲吻,却看见这个男人只是一脸茫然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似乎都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是要亲吻女人的。沈望舒觉得挺好的,又觉得有些气闷。 难道他不想亲近她么? 好吧,等他想亲的时候她还不给亲了呢。 沈望舒心里哼了一声,牵着这男人就往客房走,路过盛家的佣人的时候,沈望舒看到他们都惊讶地看着自己牵着一个男人堂而皇之地在家里走过,她突然抿嘴笑了。 这种昭告天下的感觉,确实有点像是给了阿玄名分的样子。 她忍不住想到上一世小玄被自己站在云空昭告整个修真界之后的得意洋洋,那真是狐狸尾巴都翘得高高的,哼哼唧唧地撒娇。想到小玄,她的眼睛就微微一黯。 她记得每一世阿玄死去的样子。每一次当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们就跟着自己死去。小玄是第一个惨烈地死在她面前的,她眼睁睁地看着连胖爪子上被刺了一个小血洞都会哼哼唧唧举着毛爪子来跟自己哭诉好疼的狐狸,在自己面前被炸成碎片。 它那么娇气,怎么有勇气为了自己去死呢? 想到这里,沈望舒对雷玄的那点气闷就都不见了。 他或许就是在那次自爆里失去了太多,失去了记忆,或许也失去了怎么正常地去爱着别人的感情。可是沈望舒已经不在乎了,她拉着雷玄走到客房,看这个一脸精英的男人坐在床上仰头看着她。 她想,如果是面对外人,他并不会这样木讷,不然雷氏财团也不会有连盛父都诧异的商业版图。他一定很出色,会戴上假面具叫人看不出异样和感情的缺陷,充满了传奇的色彩,会被人多人仰慕,也背负着许多人的期待往前走。 而此刻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的,才是真正的雷玄。 她在雷玄的面前弯腰,用自己微冷的手指描绘他的轮廓。 黑发男人仰头顺从地叫她在自己的脸上刻画着,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女子,动了动嘴角。 “想和我说什么?”这一次,就叫他停在原地,她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去。 沈望舒含着笑意的声音在雷玄的耳边回荡,他的心里是一片的酥麻,身体变得很热,叫他不自觉地松开了领口。 他的呼吸之间都是她清香的味道,叫他的呼吸也变得不自然了起来,明明想要屏住呼吸,不要叫她听见自己变得急促丢人的声音,明明他一贯镇定,可是浑身却忍不住想要动一动,似乎所有的肌肉都在她专注的目光里绷紧跳动,哪怕维持冷漠都做不到。 他默默地想了想自己看到雷天他爸和女人相处的样子。 到处乱摸,用力把女人压在床上? 雷玄垂了垂眼睛,扣住沈望舒还在自己脸上的手,仰头,凉薄的嘴唇压在她的红唇上。 他觉得这是自己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这是本能,叫他顺从对她的心。 可是他只是老实地压在沈望舒的嘴唇上一动不动,感到沈望舒微微张开了嘴,他明明不舍,贪恋她嘴唇上的温度,还是乖乖地退到一旁,轻声说道,“你说。” 他很想继续把两个人的嘴唇停留在一起,可是他更想尊重她,听她会对自己说些什么。这种尊重的态度叫沈望舒微微长大了眼睛,她复杂地看着这个男人,本以为他会把舌头顺势探进自己的嘴里的。她叹了一口气,抓头说道,“你……没见过人谈恋爱?” 以为她张开嘴唇是为了说话?呵呵…… “见过。”雷总其实见多识广,所有的经验都亏了雷天他爸了。 他其实什么都会,却唯恐用那样轻浮的动作,伤害了眼前的女子。 “接吻会不会?”沈望舒觉得如果他说不会,自己就要翻脸了。 三十多岁还敢说不知道怎么接吻,糊弄傻子呢? 她哼了一声,似乎不满地看着自己,雷玄想了想,摇头说道,“没有接过吻。”他听着沈望舒又忍不住笑了,顿了顿,回想了一下说道,“不过我会。”他扭头,黑色额发下的眼睛变得深邃又有魅力,轻轻探身到了她的眼前,认真地问道,“要不要试试?” 他把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柔软的身体扣在怀里,一双手臂很顺利地揽住她,这一次用力地压在她的嘴唇上,在她睁大眼睛的瞬间,探入她的红唇。 沈望舒只觉得自己呼吸都被夺去,只有这个男人炙热的温度在和自己唇齿纠缠,连思考都不能了。 他的吻一开始还很生涩,还会磕碰到她的牙齿,可是用不了多久,就变得灵活而深入。 这哪儿是不会? 这是太会了好么?! 这么会,那在她面前装什么三无男? 沈望舒闭着眼睛气哼哼地想着。 雷玄感到她的郁闷,却低低地哼了一声,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猛地将她摁在了床上! 一双大手在沈望舒的身上游走,从腰间松开的衣服探入,摩挲着她滑腻的皮肤。 “小姨?”就在雷玄的气息更为灼热,沉重的身体都压在沈望舒的身上的时候,就听见门口传来小孩儿弱弱的声音。 沈望舒意乱情迷地努力睁开眼睛去看门口,就看见高希和雷天两个小东西手牵着手一旁纯良地看着自己和雷玄。她心里一惊,急忙推开身上的男人,飞快地整理好身上被他摩挲开的衣扣,听着雷玄粗重的呼吸,也不由红着脸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不去睡觉?” “想小姨。”高希怯生生地说道。 他小脑袋瓜儿转动着看了看脸色潮红双目潋滟的沈望舒,又看了看面无表情头发凌乱的雷玄。 他的眼眶就红了,吧嗒吧嗒跑进来,抱住沈望舒的腿不说话。 小孩子的惶恐叫沈望舒心里一叹,察觉了高希对雷玄的敌意,她摸了摸孩子的头。 “讲故事。”雷天扒着门框跟着说道。 他倒是一脸的无所谓,还司空见惯的样子,沈望舒不得不佩服这孩子的淡定了。她起身把外甥抱起来,虽然小孩儿沉甸甸的,却没有放下这个孩子。 不过自己被两个孩子撞破也实在太丢脸了些,沈望舒老脸一红,却觉得自己无辜极了,毕竟谁也没有想到短短时间就会擦枪走火,谁会想到去关门啊?她抱着高希走到门边,回头看自己心爱的男人,就看这个脸色冷硬的男人默默地在解自己的衣扣。 他额头全是汗水。 看起来似乎憋得够呛,沈望舒心里却忍不住生出淡淡的愉悦。 “小姨。”高希软软的小胳膊抱着沈望舒的脖子,看到沈望舒回头看着雷玄笑了,他的眼眶却红了。 只是他到底是一个听话的小孩子,看到沈望舒脸上的快活,还是不愿意说出叫小姨不要搭理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雷叔叔。他敏锐地感觉到雷叔叔会抢走自己的小姨,抽了抽鼻子,把脸埋进沈望舒的颈窝里。 他当然会感到不安,当疼爱他的母亲盛嘉病逝之后,他的父亲高森就是这样被楚湘云吸引了目光,从此眼里就再也没有了他的存在。他很害怕,自己的小姨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孩子的惶恐叫沈望舒心里一软。 “最喜欢小希了。”她侧头亲亲高希的脸。 雷天正捂着嘴在一旁亦步亦趋,听见了急忙拉扯沈望舒的衣摆,仰头堵嘴。 沈望舒亲了亲他的大脑壳儿。 “小姨你别害臊,你和我小叔才哪到哪儿啊。”小胖子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爱的亲亲,顿时就活泼起来,翘着尾巴在沈望舒的身边转圈儿说道,“小叔太笨了,半天都没有解开扣子,我爸……”他巴巴儿地说道,“三秒钟,身上就没衣服了。” 他在沈望舒扭曲的目光里炫耀了一下自己见多识广,虽然说着要命的话,可是目光很纯良,显然并不知道这些真正的含义,然而沈望舒还是叹息了一声,弹了弹他的小脑袋。 “你小叔把你接到身边养,真是太明智了。”跟亲爸住在一起,肯定得养成一个花花公子。 还是个胖公子。 雷天瘪了瘪嘴,似乎敢怒不敢言,显然觉得沈望舒说得不对。 他家那小叔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两个孩子对沈望舒的依恋是实打实的。更何况高希是很久之后才回来盛家睡觉,雷天又是第一天住在盛家,沈望舒就抱着两个孩子胡乱地睡了。到了第二天天亮,她起来给两个孩子都穿戴好方才一起下楼,就看见盛父和雷玄正坐在一起说话,盛母端着两杯牛奶正要上楼。 看见沈望舒带着孩子们下来,盛母微笑着把两杯牛奶递过去,看这两个孩子咕噜咕噜地喝了,这才笑着说道,“喝牛奶才会长得高高的。” 她其实不用解释这么多,因为雷天看起来只要吃好吃的都很喜欢,高希垫脚看了看雷玄的方向,抿了抿嘴角。 “我哥昨天没回来?”沈望舒突然问道。 佣人们把早餐给端上来,盛母一边给两个孩子夹鸡蛋,一边皱眉说道,“你哥的性子你也知道,说什么不喜欢公司的事,就喜欢画画儿,他画的那些画儿连我看着都一般,还非说自己是艺术家,不稀罕咱们家的臭钱。” 盛父盛母两女一子,两个女孩儿各有各的优秀和乖巧,唯一的儿子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就算在公司还担着一个总经理的职位,可是一个月上四天班就不错了。 盛瑶的哥哥叫盛伦,一直口口声声家里束缚了自己的自由,最喜欢的就是放飞自我,跟一些与自己志同道合的艺术家们讨论艺术了。 “美术学院都考不上,他哪儿来的自信自己能当个艺术家。”沈望舒喝了一口粥,漫不经心地说道。 雷玄同样捧着一个粥碗,看沈望舒喝一口,自己就跟着喝一口。 他沉默地听着沈望舒和盛母的对话,却不非要在这个时候发声叫沈望舒分心关注自己。 “不说他了。”盛父也同样觉得很憋气。 他老大不小,快六十岁的人还不敢退休,自然是因为后继无人,担心自己家里的事业都败坏在儿子的手里。 这儿子明明完全没有一点的能耐,在外都奉承一句盛公子,可是也不过是冲着他手头大方而已。儿子口口声声不愿意被家里约束,可是他怎么不想想,他用来自由快活的金钱,都是这个满身都是市侩,只有金钱没有感情的老爸挣来的? 他不由看向和儿子差不多年纪的雷玄。 都三十多了,一个还很傻很天真,一个却已经扛起了一个世界级的财团。 “他不愿意做事,回头我来做好了。”沈望舒侧身给高希擦嘴,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令人感到震惊的话,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手里有姐姐的股份,加上我自己的,在盛氏公司做个总经理应该不算什么问题?” 她前几个世界里同样做过豪门千金,也同样在阿玄的手把手教导下参与过公司的运作,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她说得很轻松,笑了笑说道,“总经理这个职位,应该给更重视它的人不是么?” “可是你……”盛父倒不担心沈望舒和哥哥盛伦□□。 毕竟盛伦并不是他在意的继承人,如果女儿有能力,那女儿上位也行啊! 然而盛瑶的脾气乖巧温柔,做淑女是没问题,可是经营公司,却不是只有善良温柔就可以的。 “您如果不放心,给我一个考察期也可以。”沈望舒就笑着说道。 当初盛家破产,逃不开盛伦这蠢货在其中当猪队友。 高森和盛家的那几个有问题的合同,都是盛伦大笔一挥签了字,还在盛父面前打包票,说给公司的律师们看过,完全没有问题。他甚至还为了博美人一笑,透露了公司的机密,卖了不少内部资料给一心搞死盛家的高森。更叫人感到好笑的是,他一心爱上了楚湘云,甚至站在楚湘云的立场,指着自己的妹妹大骂她是第三者。 而叫他愤怒的原因,不过是楚湘云的眼泪和憔悴。 沈望舒觉得盛伦已经没救儿了,既然这么不喜欢公司的约束,那送给她好了。 她最喜欢钱了,一点都不觉得肮脏。 “那你给我当一个月的助理。”盛父沉吟了片刻,就拍板说道。 “不如来做我的助理。”雷玄坐在一旁默默地听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 他依旧是昨天的那身做工考究的黑西装,可是领口的扣子却不见了一个,微微敞开露出线条优美的一段脖子。他看起来依旧很冷淡,却伸手给沈望舒夹了一颗蛋黄放进碗里,看着她轻声说道,“雷氏最近会有几个合作案,涉及很多,你参与进来,学习得更多。” 他看见两个小孩子也闹着要吃咸蛋黄,眯了眯眼睛,夹开两个,把里面的蛋黄都放进沈望舒的碗里,咸蛋白丢进孩子的碗里。 “去吃!”他冷冷地说道。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沈望舒是应该喜欢吃咸蛋黄的。 两个孩子看着碗里白花花的蛋白,瘪了瘪嘴角就要放声大哭。 “外婆给你们夹。”太欺负孩子了,如果换个人,盛母肯定往死里打了,不过这个时候也只好夹了两个蛋黄偃旗息鼓。 沈望舒笑得不行,看着雷玄柔声问道,“不担心我泄露你商业机密啊?” “我在你面前没有什么秘密。”雷玄不以为意地说道。 盛父盛母不得不埋头吃饭,才不要叫自己脸上那莫名的扭曲叫人看出来。 直到现在老两口都没弄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这两个仿佛一眨眼就感情很好的样子了呢? “那也行,我在你身边学一个月,回头回盛家做总经理。”沈望舒笑眯眯地说道。 她点头,雷玄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他不多说什么,飞快地吃了饭就邀请沈望舒一起去自己的分公司上班。沈望舒翻出了一身职业干练的衣裳换好,安抚了两个小孩子才和雷玄一起上了他的车。 雷氏在世界很多地方都有分公司,在这里自然也不例外,更因为在这里雷氏投资了不少的产业,因此被格外重视。雷氏的分公司在市中心的一处二十七层的豪华酒店里,车停在酒店门口,雷玄开门就走了出去。 他绕到另一侧,给沈望舒打开了车门,对她伸出手。 沈望舒笑了,愉悦地把手搭进他宽阔的大手里。 衣裳精致,看起来添了几分干练的美丽女子和高大沉稳的黑发男人并肩走进了酒店,这酒店里都是雷氏的员工,看到自家传说中非常冷漠,对女人从没有一点兴趣的总裁竟然牵着一个女人的手走进来,走路的时候还微微张开自己的手臂护着她,似乎她会被莫须有的东西碰到,顿时都震惊地张开了自己的嘴巴。沈望舒就在这样充满了震惊的目光里,跟着雷玄走进电梯。 幸亏这电梯是总裁专属,不然她觉得自己都要周围的人看化了。 “他们看起来很惊讶啊。”沈望舒笑眯眯地和雷玄十指相扣。 雷玄淡淡地嗯了一声,看起来有些冷淡。 不过他的性子就是这样,沈望舒笑着摸摸他的脸说道,“这说明,你很老实。不错,我很喜欢。” 黑发男人继续面无表情,侧头用嘴唇碰了碰她的手指,冷漠的嘴唇却似乎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他冰冷的眼睛深处,透出暖暖的光。 沈望舒很喜欢自己给这个男人破冰,正要试试把自己纤细的手指探入这男人的嘴里会如何,却听见电梯停下来的声音。 他们到了顶层,这一层似乎是雷玄专属的领地,除了雷玄之外就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秘书推着自己的眼镜腿从一旁无声无息地走过来。她看起来很严肃,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板着脸叫沈望舒莫名地觉得自己看到了学校的教导主任,一时竟老实起来。 这位教导主任看了看沈望舒,从一旁翻出了一盒子文件交给雷玄。 “雷总,这是今天各部门的文件。”她目不斜视,看起来对沈望舒完全没有好奇,也对雷玄多了一个女人没什么好意外的。 “盛小姐,董秘书。”雷玄颔首说道。 董秘书对沈望舒严肃点头。 “她最近是我的助理。” “我会给盛助理收拾一个办公室。”董秘书点头说道。 “不用。”感到沈望舒绷着脸在董秘书的面前立正站好,老实得跟模范生似的,牵着自己的手却用小手指头偷偷儿勾自己的手心,雷玄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 他同样很严肃,却慢吞吞勾住沈望舒那跟作乱的手指。 他明明很重视,甚至都把人带来顶层了,竟然不给预备办公室?这不是太不尊重了么?董秘书可是知道这位总裁是多么冷漠的人,如果不是真的很喜欢不得了,怎么会拉到身边来当助理呢?她微微露出几分迷惑,刻板的脸露出淡淡的犹豫说道,“那么盛助理……” “和我一个办公室。”雷玄用冷漠的声音说道。 听起来就跟完全不感兴趣似的,可是不感兴趣,还同一个办公室?董秘书推了推眼睛,默默地看住了脸色同样严肃的沈望舒。 如果不是性格刻板,她一定要抱一抱这位前途很光明的盛助理的大腿了。 “一个办公室?会不会不方便?”沈望舒笑着问道,“你的办公室,会有很多机密文件吧?” “随便看。”雷玄拉着她就往自己豪华宽敞的办公室走去。 好霸气的回答哦。 董秘书被丢在身后,严肃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真像一个昏君。 第88章 灰姑娘(五) 昏君雷总带着助理小姐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沈望舒观赏了一下精美的装潢,就坐在他唯一的一张真皮椅子里。 雷玄也不在意这个,拿了手里的文件坐在沈望舒座位的扶手上慢慢地看,看了一会儿,把沈望舒揽过来扣在怀里,叫她跟着自己一起看。 沈望舒虽然从前早就知道怎么管理公司,不过时间久了也有些气弱,正好趁着这个时候把那些记忆给捡起来。她趴在雷玄宽阔坚硬的怀里,翻看着这些文件,有些模糊的地方张嘴就问,雷玄就耐心给她解释。看过了公司的运作,雷玄从桌上拿来几分文件。 “这几个合作案还有并购案,你看看。”他对沈望舒轻声说道。 沈望舒信手接过,看了几眼,目光就专注地停留在了其中一份上。 这是和高氏集团的合作案。 不过也对,高氏集团是最大的集团之一,雷氏当然会和高氏有合作往来、 不过沈望舒实在是厌恶高森透顶,她一想到盛家的遭遇就觉得心里憋闷。此时翻开合作案,看到上面是一处投资市中心地标性商业中心,她的目光就闪了闪。 她依稀记得,高森在这个项目上投入了大量的心血和时间,野心勃勃想要把这个项目做大,只可惜上辈子盛瑶到死这个项目都没有结束,毕竟是占地非常广,业务多元化的一个项目,不过就算这样,这个项目也叫高氏集团声名鹊起。如果这辈子有雷氏插手,想必会事半功倍了。 “这个项目很有前景。” 不过耗资也很大,雷玄虽然并不在意金钱,不过也想要更稳妥一点。 “我记得这个项目地皮方面有很大的问题。”市中心寸土寸金,这个项目所占的地皮囊括了非常巨大的土地,各种纠纷非常麻烦,沈望舒记得高森曾经为了这些焦头烂额,如果不是在后面的时候各方都被许诺了好处退让,这个项目就会夭折。 然而就算是这样,这里面还牵扯了很多的问题,可以说是最年来最复杂的一个项目,沈望舒看这份合作案轻描淡写,就皱了皱眉头。 “这份合作案说得太简单模糊,我已经叫人去查问了。”雷玄叫董秘书给屋里送咖啡,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叫送好吃的蛋糕。 片刻,董秘书一脸严肃地端着咖啡进门,看见雷玄竟然由着沈望舒坐在他的位置上,目光闪了闪,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她把蛋糕放在沈望舒的面前,看到桌上摊开的几个文件,眼角跳动了一下,然而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她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退了出去。 就算是再沉稳的秘书,也忍不住在关门的时候突兀地看了沈望舒一眼,毕竟随意翻看雷氏的文件,还有叫从不吃甜食的雷玄叫了蛋糕,这就不是一般人了。 “董秘书……”董秘书看起来也得四十多了,这叫看多了千娇百媚的女秘书和英俊漂亮的男秘书的沈望舒有些诧异。 “省事。”雷玄张嘴,老老实实地吃了沈望舒喂给自己的蛋糕,完全没有不爱吃的意思。 他这个雷氏的总裁英俊多金,不知是多少人眼里的香饽饽,不仅美人想要拿下他,连男人都想拿下他,哪里敢要美貌的秘书呢? 董秘书就不错,性子刻板,工作得力,最好的是有一个恩爱的老公,还有一个乖巧的儿子。 雷玄觉得还是这样的秘书更放心一点。 他沉默地看着沈望舒把蛋糕美滋滋地吃掉,默默记下她看起来似乎更喜欢奶油而不是蛋糕,正在和她看下一个合作案,却听见董秘书在外敲门,“雷总,高氏集团的高总拜访。” 作为一个时刻掌握雷玄时间表的优秀秘书,董秘书显然知道这位高氏集团的高总是不告而来,不过她也知道高氏集团的分量,听见里面沉默,就转身对站在自己身边的高森礼貌说道,“雷总刚到,高总您稍等。” “没关系。”高森颔首说道。 他眯了眯眼睛,站了一会儿,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那里疼得厉害,昨天乱糟糟的没有在意,今天他觉得小腹疼痛低头一看,一块已经发黑的尖锐的痕迹。 显然是昨天沈望舒的那一脚。 他想到冷漠厉害的沈望舒,不得不承认,自己昨天睡梦里都是她的影子。 那个美丽清雅,或温柔和顺,或泼辣厉害,或不屑一顾的女子给他的印象太深了。更何况她还是盛嘉的妹妹,和她那么像不说,同样是盛家的小姐。他还记得盛嘉病故之前,只留给自己这个做丈夫的一些她收藏的首饰珠宝,说是留给自己做个念想,股份却都留给了盛瑶,沉默了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盛瑶身上不仅有他迷恋的感情,还有他在意的高氏的股份,他当然不会错过她。 只是昨天楚湘云在家哭了一个晚上,叫高森的心里莫名地生出几分难受来。 他知道楚湘云一心一意地爱慕着自己,他也承认自己心动过,可是当遇到盛瑶,他的心里却在一瞬间就忘记了楚湘云。 如果他的心里有一架天平,左右两端是两个女人,他已经不由自主地偏向了盛瑶。 可是他也不否认,清荷一般清纯温柔的楚湘云,确实令他心动,也叫他的目光无法转移开来。 她就像是怯生生的藤萝,把他当做最重要的存在,为了他可以眼里不再有别人的影子,仿佛离开他会叫她干渴而死。这是一向光彩照人的盛家姐妹身上从来没有过的。她们可以和他并肩而行,从不需要他的辅助,可是楚湘云却不一样,她没有了他,他总是会想,她会不会躲在无人的地方偷偷地哭。 一定会的,毕竟她是那么爱着他。 所以,就算知道楚湘云遗忘了高希,可是高森在她的眼泪里,还是舍不得责罚她。 他在心里想着很多的事情,终于听见里面传来了声音,身边这个一脸严肃的女秘书推开了大门叫他进去,他脸上本来露出淡淡的笑意,然而看到自己面前的人后,却用力地张大了眼睛诧异地叫道,“瑶瑶?” 他看见沈望舒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托着下颚冷淡地看着自己,一旁一个黑发的男人正侧坐在她的身边,目光冷漠疏远。这个男人高森一下子就认出来,正是昨天出现在他家里的男人。 他都没有想到,那个男人就是雷氏的总裁。 更叫他诧异的是,沈望舒似乎和这位雷总很亲密的样子。 雷玄看着高森进来,却没有兴趣叫他落座,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看着他。 “瑶瑶,你怎么在这里?”高森顾不得雷玄,急切地对沈望舒问道。 她和雷玄的亲密,叫他的心底莫名地剧痛。 似乎有本属于他的重要的东西,被人夺走了。 “我男朋友。”沈望舒淡淡地说道。 “未婚夫。”雷总面无表情地纠正。 “你求婚了么?”沈望舒都要被这人的厚脸皮逗笑了。 雷玄表情冷漠地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你亲我了。” “亲了你就是你未婚妻?” “嗯。”雷总用力点头,没有什么表情,可是态度却认真极了,看向沈望舒的目光仿佛在看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高森被这两个人亲昵的话打击得眼前发花,不敢相信地看着沈望舒笑靥如花的样子。他的脸上惨白,一双手用力地握着。然而他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沉默了片刻,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声音沉稳地说道,“瑶瑶你心思单纯,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 他摆出了一副可以为沈望舒做主的长辈的样子,可是心里却剧痛得无法呼吸,勉强稳稳地站住,又对雷玄颔首说道,“今日登门,我想问雷总合作案的事情。” 这个合作案本不需要高森亲自过来询问,可是他对这个项目太过重视,因此明知很失/身份,还是亲自过来。 “合作案放一放。”雷玄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 “我要考察,这个项目的资金投入太多。”越郑重才会越谨慎,雷玄见高森眯起眼睛,继续说道,“日后高总登门,请提前和我的秘书联系。” 他当然知道高森为什么一定要拉着自己搞这个项目,毕竟自己作为大投资商非常被政府重视,为了留住自己,一些平常的小事只要递个话就能解决,而这份方面是本地商人不具备的。高森想要拉着自己把项目弄得简单一些,雷玄并不在意。 只要能创造利益,他不在乎自己有没有被利用。 他也知道项目困难,可是叫他搁置这个项目的原因并不是他的谨慎,而是他认出了高森。 这是高希的父亲,传说中的恶龙。 这恶龙还对自己的未婚妻虎视眈眈。 高森这个人看起来英俊充满魅力,就算站在他的面前,雷玄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不过只凭着他在高家别墅里的见闻,还有侄子雷天嘴里那些高家的家事,就叫雷玄对高森的人品打了一个问号。 更何况他是知道沈望舒不喜欢高希的爸爸的,也深深地厌恶他。沈望舒的态度,叫雷玄不得不重新考虑要不要合作,甚至在考虑彻底地终止合住。因为高森叫沈望舒不高兴了。 他从来理智,工作的时候从不牵扯个人感情。 可是他在看到沈望舒不悦的脸的时候,却不愿意叫她心里憋闷地获得利益。 这对于雷玄来说是一种很稀罕的感情,可是他却并不觉得讨厌。 赚钱不就是为了更自在快活的么? 他坐在沈望舒的身侧,看她愣了愣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靥,突然就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愿意放弃这些从前叫自己感到愉快的利益,来换取她对他的一个笑容。 “什么?”高森英俊的脸微微一变。 他的心底却生出一份恼怒,并不是对沈望舒,而是对雷玄。 这个雷总,显然是因为自己和盛瑶的亲近,这才故意拿捏他。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高森心机过人,心里已经怒极,却不动声色地颔首,转身大步走了。沈望舒看着高森离开,扭头笑着看着沉默的雷玄问道,“你怎么不答应他?”这个项目一旦完成,获益非常大,不然高森也不会紧紧攥在手里说什么都不撒手了。她想到高森那憋着怒火几乎内伤的样子,扑进雷玄的怀里问道,“是为了我么?”她看起来自作多情极了。 雷玄抱紧了她,点了点头。 “如果能叫他解决地皮上的大部分问题,这个合作案我觉得不错。”沈望舒客观地说道。 高森还是有能力的,不然不会短短十几年就叫高氏成为首富。 “你会不开心。”雷玄敏锐地说道。 沈望舒就笑了,见雷玄不在意自己弄皱他昂贵的西装,更加美滋滋地扑进他的怀里,把自己的脸埋进他温暖的西装心情愉悦地说道,“虽然高森讨厌,不过合作是合作。项目成了,雷氏和高氏都有好处。你不知道,我姐姐过世前给我留下很多高氏的股份,高氏赚钱,我也跟着赚的。” 更何况……高氏应该属于高希的不是么?她希望高氏越来越好,日后留给高希的就越来越多。 倒霉去死的不需要整个高氏集团,只要高森一个就足够了。 “这个项目最麻烦的就是土地问题,不只是附近的居民拆迁,还有好几个工厂和机构,麻烦得太多,叫高森去解决这个问题。你可以在资金上多让步。” 高森现在还不是首富呢,资金压力还是很大的。更何况虽然他在高氏掌权,不过想要拉他下马的也不是没有,同样紧张这个项目。沈望舒笑着摸了摸雷玄的耳朵哼笑道,“叫他好好卖命,给我和小希赚钱。”更何况,有了正事要忙,是不是就顾不得自己的心肝儿了? 沈望舒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 她笑得很愉悦,又似乎带了几分隐隐的狠毒,雷玄想了想,点头,叫人一会儿开会讨论这个项目。 他似乎迫切地要把沈望舒昭告天下,到了开会的时间,拉着沈望舒一起去了会议室。会议室顿时一静,几道目光都不着痕迹地扫过雷玄和沈望舒十指相扣的手。 当雷玄介绍沈望舒的身份,虽然只说是助理,不过谁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呢?沈望舒顿时就觉得自己被敬仰的目光包围,似乎自己攻陷了雷玄,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她觉得大家把雷玄当成洪水猛兽了。 “盛助理,你是怎么做到和雷总手牵手的?”会议之后,一个看起来很精干的男人在和雷玄讨论和高氏合作的最大的问题,就有人偷偷凑过来问道。 “手牵手很罕见么?”沈望舒不由笑问道。 “盛助理你可是第一个啊。”顿时就有人八卦地凑过来咬耳根小声儿说道,“自从雷总把一位试图挽他胳膊的小姐推进游泳池,就再也没人敢这么做了。”更羞辱人的是,雷玄把那位小姐推进游泳池,自己也蹲在游泳池旁,把自己被人碰过的地方都好好地现场洗了一遍,这就非常打脸了。因此,沈望舒握住雷玄的手却毫发无损,顿时成为了大家心里的英雄人物。 沈望舒哭笑不得。 可是看着雷玄专注听取下属汇报时的侧脸,沈望舒又忍不住目光温柔起来。 他的嘴唇紧紧地绷着,带着一种严谨的气势。 他的目光也非常专注,看起来英俊极了。 怪不得有人说专注工作的男人最英俊了。 沈望舒眼里含着笑意看着自己的爱人,她的目光同样专注而炙热,一旁的声音都远去了,只有雷玄在自己的眼里变得更加深刻。雷玄正在听着报告,猝不及防地抬头看了沈望舒一眼,他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一双眼睛却静静地看着她,不肯转移开。 这两个人在会议室里彼此对视,似乎谁都不能叫他们转移注意力,一旁正在汇报的一个高挑的男人无奈地停了下来。 会议室地的人的表情变得更加怪异了。 雷玄工作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分心,这样连工作都不听,只看着一个女人,还是第一次。 这位盛助理的地位,显然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高。 “继续。”雷玄看见沈望舒对自己微笑,英俊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柔和,微不可查,却对那个下属淡淡地说道,“说快点。” 下属僵硬地点头,努力组织着语言,争取把三十分钟的汇报压缩成十五分钟。 一时间会议室里静悄悄的,沈望舒吐了吐自己的舌头,坐在雷玄的身边听着每一个人的报告,雷玄的决断非常快速干脆,每一个问题都会很快地想出办法解决,每一个投资都会精明地做出批示。 可是雷玄叫每个人说起这些汇报的时候都会叫他们用更简单的语言缩短时间,这似乎是不平常的事情,可是沈望舒却隐约地觉得,雷玄这样做,或许是为了她自己。她同样在听着这些汇报,从雷玄的判断里提炼着该怎样做一个上位者。 还有如何经营好一家很大的公司。 直到说到了市中心的那个项目,雷玄的目光就更专注起来。 他的想法非常多,要考虑到的问题也更多,令沈望舒忍不住诧异。 显然雷玄已经在这个项目上做了很多的工作,可是他却愿意为自己的心情不好,就把所有的努力都推翻。 这或许不是一个掌控大型公司的总裁应该做的,沈望舒却觉得心里很甜蜜。 雷玄认同了这个项目,把项目交给了底下的一个得力干将。两个项目在洽谈前期并不会叫各自的总裁进行谈判,高森贸然拜访已经是露出下风了。 沈望舒默默地听着雷玄对这个项目的更多的交代,直到到了最后,会议室里的人三三两两地走了,沈望舒才笑眯眯地走到雷玄的身边俯身问道,“为什么叫他们加快速度做报告?你很急么?”她雪白的手压在雷玄的肩膀上,雷玄侧头,就可以看到她指甲上鲜红的颜色。 他的目光定住了一瞬,把沈望舒抱进怀里,叫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沈望舒抱着他的脖子,把身体埋进他的怀里,听他在耳边冷淡地说道,“多陪陪你。” 她忍不住笑了,亲了亲雷玄的耳朵,看他把自己抱得更紧,小声笑道,“今天你和我这么亲近,明天只怕整个公司都会传说你被盛家二小姐迷住了。” “你确实迷住我了。”雷玄的声音冰凉,然而说出的却是炙热的话。 他安静地抱了沈望舒一会儿,又拿起来面前的文件给沈望舒解释最近的经济形势,甚至还有一些国际政策走势。男人冰冷的声音在沈望舒的耳边,他却在全心全意地教导她,没有一点藏私。沈望舒听了一会儿,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从雷玄的怀里跳出来。雷玄抿了抿嘴角,起身牵住她的手。他似乎对牵着自己心爱的人充满了兴趣,哪怕不要很亲密,可是手牵手就足够了。 整整一天,雷总牵着盛助理的手,走遍了公司的每一个角落,收获了不知多少的眼球。 他什么都没有多说,可是态度却证明了一切。 他是在用这样一种方式告诉大家,沈望舒是自己的爱人。 沈望舒当然觉得很高兴,到了下班,两个人手牵手一起回家,就和这世上所有幸福的情侣那样,也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坐在车上回家的时候,沈望舒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把头枕在雷玄僵硬的肩膀上笑着说道,“也不知道小希和小天在家待得怎么样了,幼儿园那边儿,先请几天假叫他们在家好好儿玩儿,回头再去吧?” 高希和雷天都在市里最豪华的私立幼儿园,沈望舒觉得就是缘分。 雷玄和雷天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高希却和雷天成了好朋友,这难道不是缘分么? “你说了算。”雷玄的注意力却全都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努力保持着一动不动,唯恐沈望舒枕得不舒服。 沈望舒看着他绷紧的没有表情的脸,又摸了摸他僵硬的肩膀,笑眯眯地问道,“这么听我的话啊?” “嗯。”雷玄言简意赅地点了点头,可是他垂头看着沈望舒温柔的笑脸,又觉得有些后悔,想要说更多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好更加努力地不要动,不要叫沈望舒的头离开自己的肩膀。 “笨蛋。”沈望舒叹了一口气,把他的手拉起来搭在自己的肩膀,把自己依偎进他的怀里,感受着自己被这个男人抱着,忍不住把自己的手压在他的胸膛上,那里在有力地跳动,鲜活而热烈的生命叫沈望舒满足地蹭了蹭他的脸。 她这回更舒服了,感到男人有力的手臂慢慢环住她的肩膀,把她缆向更贴近他的方向。前面开车的司机当然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豪华的黑色轿车飞快地向盛家开去。 沈望舒觉得这条路很短,她还没有在雷玄的怀里赖够,就已经到了家。 她笑着下车,却看见盛家的几个佣人正脸色怪异地走过来,看到沈望舒和雷玄顿时欲言又止。 “怎么了?”沈望舒隐约听到别墅客厅里有人在哭,不由皱了皱眉头。她才问了这一句,就见两个小孩儿跑了出来。高希的小脸儿煞白,扑进了她的怀里把小脑袋埋进她的裙子里,小胖子雷天到底人胖力气大,撅着胖屁股在雷玄冰冷的目光里把自己挤进两人中间,回头就抱着沈望舒的大腿仰头叫道,“小希不回家!” 他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板着扳手指叫道,“坏阿姨!会打小希,不给小希饭吃,骂小希拖油瓶!” “什么坏阿姨?”沈望舒还不知道哪个吃了雄心豹子的的敢这么欺负高希。 就算是高森的真爱楚湘云,也就是忘了给高希做饭什么的,完全不敢指着他骂好么。 “爸爸的女朋友都是这么对小天的。”小胖子点着小脑袋说道。 沈望舒心里一酸,垂头摸了摸雷天的小脑袋。 她如今觉得,把雷天接到雷玄的身边真的太好了。 “以后都没有坏阿姨了。”她安慰地说道。 “对,以后有小姨了。” “小姨是小希一人儿的。”高希怯生生地从沈望舒的裙子里抬起头,小声说道。 他眼眶红红的,看到一旁冷漠的雷玄,小小地打了一个寒战,瘪了瘪嘴角小声儿说道,“分,分一点点给你。”他比了比自己的小手儿,见沈望舒看着自己笑了,继续弱弱地说道,“小希乖孩子,小姨才喜欢小希。” 这大概是盛母教给高希要听话才回被喜欢,沈望舒却觉得更心疼,她温柔地蹲下身子,顾不得别墅里头究竟是谁,亲了亲孩子的脸颊温柔地说道,“小希就算不乖,小姨依然很爱你。” “真的么?”小孩子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沈望舒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两个小孩儿眼睛都亮了,凑在一起巴巴地问道,“那要小姨每天都一起睡,讲故事。” 雷玄沉默地看着两个熊孩子。 沈望舒觉得得厚道点,不要去看爱人的脸色,她看着两个得寸进尺的小东西,却觉得心情好极了,努力憋着笑意点头笑道,“可以。” 听着两个孩子在欢呼,她抬头就看见雷玄冰冷的脸泛着黑气,似乎这个情绪不大鲜明的男人一下子就活过来了,她对雷天眨了眨眼睛,小胖子蔫头耷脑地蹭在雷玄的腿边努力装可爱,这才牵着高希往里面走去,笑着问道,“什么回家不回家的?小希的家当然在这里。” 她已经有了叫高希留在盛家的好办法了。 小孩儿亮晶晶地抬头看着沈望舒。 他充满期待的目光叫沈望舒又笑起来,掐了掐孩子的小脸儿笑道,“小姨答应了小希,就绝对不会叫小希失望。” 这个孩子变得安心了很多,白皙的小脸儿红彤彤的。他一下子就真正地快乐了起来,变得不像之前那样胆怯,还跑到雷玄的身边仰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声说道,“对小姨好,对小希也要好。” 他说得没头没脑,可是沈望舒却觉得自己听懂了。她心里叹息了一声,知道只怕盛母和盛父之间的谈话被高希听到了一些,这个孩子知道只怕以后都要和自己一起生活,而自己又会和雷玄在一起。 他现在这样,就是在接受雷玄了。 高大而冷峻的男人微微垂了目光,在高希怯生生的目光里伸出手,把他抱了起来,叫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我也要!”小胖子看小伙伴儿尖叫着扑进雷玄的怀里,又咯咯笑着抱住自己小叔的脖子,顿时叫道。 他胖嘟嘟的小身子扑腾了半天,男人觉得烦了,把这小胖子往胳膊底下一夹。 看起来雷天和喜欢这个位置和姿势,眉开眼笑地在半空晃悠。 沈望舒哽咽了一下,看了看抱着一个夹着一个的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揉了揉眼角就走进了客厅。客厅里传来的女人的哭声叫她感到很熟悉,她一进门,就看见穿着一件纯白裙子的楚湘云正跪在盛家二老的面前。 她的眉眼清纯而楚楚可怜,带着盛家姐妹都没有的柔弱,当然,她的本性也非常固执,不然也不会感动了酗酒崩溃的高森。她跪在地上呜呜地哭着,还央求道,“请二位把小希还给高总吧。” “你怎么敢这么说话!”虽然楚湘云是在盛嘉过世之后才和高森搅到一起的,可是谁家受得了看见女婿的新宠找上门呢?盛母已经气得浑身乱抖。 她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是一个标准的豪门贵妇,又从来没有一点不顺心的事情,因此性子并不是很好,指着楚湘云就开始骂人。 沈望舒倒是对楚湘云刮目相看了。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她来了盛家别墅挨了骂,无论高希会不会跟她回去,高森心里总得念着她的好。 只怕还要怜惜她在盛家受辱。 看这膝盖软的,就这么跪下了,想必下跪不是盛家二老的要求吧? “妈。”小孩儿都被雷玄接收了,沈望舒轻巧得很,快步走到了盛母的面前。她笑着看了一眼抬头泪眼朦胧的楚湘云,笑了笑只当没看见,在盛母怀里撒娇笑道,“和这种人生气做什么?她算是什么东西,妈也太看得起她了。” 她扬声叫佣人给自己端了点心和茶水,推给坐到自己身边的雷玄,看他一人一块点心塞给两个孩子,笑着喝自己的一份甜滋滋的炖品。 盛父盛母僵硬地坐在沙发里。 雷玄方才抱着两个孩子的画面太有冲击力了,就算老两口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觉得接受不能。 冰冷淡漠的强势气场多了两个小孩儿算什么? 不过盛母还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她推着沈望舒强笑道,“你们坐去那里。”她指了指对面。 “我要和爸妈坐。”沈望舒觉得自己是个孝顺的女儿,笑眯眯地依偎在盛母的身边。 盛母在孝顺女儿的亲昵下更加僵硬了,她为了自家女儿那脆弱的小心肝儿,不好意思说这个双人沙发装下自己老两口已经很艰难,再装下一个沈望舒已经叫要了沙发的命了,这再挤进去一个非要和女儿坐在一起的雷总真的惨绝人寰啊。 她忍了又忍,看见两个小孩儿都咿咿呀呀地要挤进来,灵机一动笑着说道,“你们一家子去坐另一个。”果然她看见虽然女儿不愿意,可是雷总已经冷酷起身拉了女儿去坐一家人的专座。 两个孩子果然咯咯笑着一转头,扑进了沈望舒的怀里。 一室欢笑,更叫跪在地上的楚湘云变得尴尬起来。 楚湘云艰难地跪在地上,看着盛家把自己视作无物,任由自己跪在地上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眼眶红了,实在想不到,高森口中温和的盛家人,会是这样刻薄的一家子。 “盛夫人,小希是高总的儿子,您不能叫孩子没有爸爸啊。”她跪得疼极了,盛家的佣人进进出出,把嘲笑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楚湘云觉得自己的心都在被火烧着。 “你是谁啊?高森的儿子,管你什么事?”沈望舒给小胖子挠下巴,突然笑着问道。 “我,我是高总的保姆……” “一个保姆,就做好自己的本分。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来管高家的闲事?怎么着,以为高森给了你两个好脸色,跟你睡了两天,你就觉得自己是高家女主人,可以到盛家指手画脚?”什么是恶毒女配呢?沈望舒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了。 果然纯洁的楚湘云顿时涨红了脸,眼泪差点流下来,哽咽却坚强地说道,“盛小姐,我和高总之间是清白的,你不能侮辱我!” “清白的你跑来盛家示威?你帮高森来要儿子?不就是显摆你和高森之间关系不一般么?挺有勇气的,还侮辱,”盛母同样冷笑挑眉道,“你不就是送上门叫咱们侮辱的么?” 第89章 灰姑娘(六) 楚湘云万万想不到,雍容华贵的盛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就像个小丑,由着这些豪门贵妇嗤笑欺负,完全没有把她当人看的意思。 “你今天一声不吭地过来,就得有自取其辱的准备,更何况我妈也没说错,你不是自己找上门叫我们骂你?” 沈望舒看着这柔弱美丽的女子捂着嘴颤抖,她的眼泪更汹涌地流淌出来,可是沈望舒一点都不觉得同情她。就算高森真的想要回儿子,那也不该叫楚湘云来不是么?楚湘云这么干,反倒有一种刻意的痕迹,沈望舒想了想就笑着说道,“要不然,我去和高森说说你的委屈?” “不!”楚湘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把高希接回去,并且想着,不要叫盛家二小姐再接近高森了。 她是个小女人,不懂那些很复杂的豪门规矩,也不懂得在外面做生意有什么需要留意的地方,她只知道,如何来讨好一个男人,照顾他,叫他感到温暖。 可是这个男人最近明显是不需要她讨好的了。 昨天盛家二小姐带着高希走了,高森就失魂落魄的,就算在和楚湘云说话,可是却心不在焉。这段时间的相处,高森一直对她很温柔,虽然有时会对她发脾气,可是她哭一哭,就重新变得爱惜她起来。 他甚至还愿意把儿子高希丢在家里一整天,只带着她去游乐场玩耍,就只因为她曾经说过,自己家里贫穷,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场。那时灯火阑珊,游乐场里她坐在旋转木马上,看着笑着等待自己,对自己挥手的英俊的男人,心里多么幸福啊。 她以为自己可以和高森在一起,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他们一起生很多的孩子。 就算有一个高希不是她生的,可是她看在高森的面子上,也会努力放下对从前那个女人的嫉妒,努力对高希好的。 如果没有盛家二小姐被高森另眼相看,当高希被送去盛家,楚湘云的心里是有窃喜的。 如果高希可以一辈子留在盛家,不要再出现,那就好了。 可是当盛家二小姐出现,带着高希扬长而去之后,楚湘云遭受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高森就那样痴痴地站在别墅的门口,就算盛家的车早就开走,他却舍不得转移目光,仿佛在期盼那位盛家二小姐会回心转意,回头回到他的面前。 他再一次停留在过世的妻子的相片前,流着眼泪说着很多的话,说着盛家姐妹的相似和不同。她就哭着在他的身后听着,明明从前这个男人听到自己痛哭会回身安慰地抱住她哄她不要哭,可是这一次他就跟没有听到一样,眼里只有照片上的女人。 其实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呢? 精雕细琢,可是她不知道,高森并不喜欢矫饰过度的女人么? 他喜欢清水出芙蓉,喜欢乖巧听话的女孩子,喜欢一心一意等他回家会露出开心笑容的女孩子,而不是一个冰冷的淑女模板,不是一个在外容光四射,却冰冷端贵的雕像。 楚湘云看着照片里的那个女人,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知道高森喜欢的其实是自己这样的女孩子,这个女人比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她死了。死去的人总会叫人忘记一切的坏处,只记得她的好。 如果她还在,楚湘云也可以肯定,高森依旧会喜欢上自己。 可是她死了,高森就忘不了她,甚至还移情她的妹妹。 想到这里,楚湘云就忍不住用怨恨的眼睛去看一旁惬意的沈望舒。 难道这位盛家二小姐来高家之前,不知道自己和姐姐长得很像么?她明明知道自己会叫高森动心,依旧打着接走外甥的旗号过来,就是为了引诱自己的姐夫吧? 她还摆出一副清高不屑的样子,她也果然成功了。高森对她念念不忘,他再一次喝得烂醉,抱着妻子的照片喊的却是两姐妹的名字。楚湘云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撕碎了,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凭什么她不能和高森在一起? 至于高希……她还不够讨好这个孩子么? 她也曾经努力试着对他好的呀,她也曾经偷偷问过高希,自己做他的妈妈好不好。 可是这个孩子是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装着饿肚子,叫自己被训斥。 冰箱里有的是吃的,就算她忘记了,难道高希不知道自己开冰箱? “你和高森之间怎么样,我们盛家管不着。”盛父一个大男人,就算耳刮子都想抽到楚湘云的脸上,也不得不忍住了。 可是盛母是个不让人的,她手里一杯茶就泼在楚湘云的脸上,冷眼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冷冷地说道,“嘉嘉已经没了,说起来高家和盛家也没有什么关系,他爱找谁找谁,我们不感兴趣。可是你不该来盛家示威,炫耀你的胜利!你以为我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那些外室想上位,想叫咱们知道,都来这一招!” 盛母看多了豪门之中的女人争斗。 想上位的外室哭哭啼啼地上了正室的门,嘴里都是卑微可怜,都是一心为男人着想,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们在用这样方式,来宣告自己的存在。 这楚湘云以为自己很聪明,却不知道这一招盛母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 “现在我们知道了,你和高森之间关系不一般。”盛母淡淡地说道,“你当然可以和高森结婚,不过高希永远不会还给你们。” 打着大度温柔的旗号来在男人面前卖好儿,这样的女人给高希做继母,盛母都担心她再打着温柔可怜的旗号把高希给害死。她心里怒极,想到高森有了这个女人还打自己次女的主意,已经是心中愤怒,忍着心里的怒火继续说道,“赶紧滚,脏了我们盛家的地!” “这和爸爸的第二十八个女朋友说的都差不多。”小胖子被沈望舒挠下巴挠得可舒服了,在雷玄的膝上一个打滚儿,露出自己的小肚皮。 别以为雷小公子就会童话故事,其实见多识广,都亏了他那花花公司的老爸。 “你连个小孩子都糊弄不了,还不滚?”盛母嘴角抽搐了一下,她的脑海里一个沾花惹草睡遍天下美女的花花公子形象霍然而出。 她又看了看脸色冷漠的雷玄,觉得这是不是雷家感情分配有点问题啊? 一个花花公子,一个是……三无男? “行了,知道你见多识广了。”沈望舒戏谑地挠了挠他的小肚皮,看这小胖子咯咯地往自己怀里滚,正要承受着沉甸甸的胖墩儿,就看见雷玄眼疾手快地提着小胖子的衣领把他塞进了沙发里。 他冷淡地看了看委顿在地的楚湘云,慢慢地说道,“高希不回高家。”看见楚湘云霍然抬头,之后一双美妙的眼睛在他和沈望舒亲昵的姿态上逡巡,雷玄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把自己和沈望舒依偎在一起。 “他以后是我的儿子,和高家没有关系。”雷总耿直地说道。 “你儿子?”比楚湘云的尖叫更快的,是盛父的惊讶。 “说好的。”雷玄皱眉说道。 盛父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望舒问道,“你和雷总说好了?” 沈望舒也一脸茫然。 “你们说好的。”雷玄目视盛父盛母,一双黑沉的眼里透出几分锋芒与了然。 盛父盛母顿时讪讪的,彼此对视了一下,都闭嘴了。 那个什么……雷玄和沈望舒去公司之后,他们确实讨论过这个问题,觉得沈望舒如果和雷玄在一起,或许可以把高希也带到雷家去。 不过这个有些自说自话,他们觉得有点儿过分,也很过分因此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和雷玄说,怎么就被雷玄看出来了呢?他们当然想不到会有两个小孩儿偷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高希还决定要接受雷玄了,只能讷讷地说道,“就是这么说说,随便说说……” 凭什么叫雷玄给他们养外孙呢? “挺好的。”沈望舒就笑着说道。 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把高希从高森的手上抢走,有什么不可以。 高森既然对高希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那为什么不把高希交给她来养呢? 至少,她不会叫高希夭折。 “瑶瑶别闹。”盛母顿时有些羞愧了。 她其实在两姐妹之间很偏心,就算知道次女如果带着外甥或许会很辛苦,可是还是咬着牙叫她接收了高希。 她也在心里打算过叫高希以后跟着沈望舒夫妻生活。 可是再偏心,次女她也是真心疼爱的,也对自己的偏心而不敢面对自己的女儿。 她从之前担心外孙的心情里挣脱,突然就想到,如果次女还没有结婚就带着一个小孩儿,这个孩子还要跟着她一起嫁出去,那会叫她收获到夫家多少不满。或许还会影响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盛母想想都觉得难受,急忙压住沈望舒轻声说道,“妈妈知道你和小希亲近,可是,可是他还有我们呢。等以后我们管不动了,你再照顾他。”雷玄虽然看起来很好说话,不过盛母却不愿去挑战这个底限。 毕竟这关系到小女儿一生的幸福。 “愿不愿意和我住?”雷玄对盛母的担忧表情完全看不见,垂头对高希问道。 白嫩的小孩子仰头呆呆地看着脸色冷漠,那双眼睛里完全没有一点感情的英俊男人。 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家里的保姆,看了看紧张的盛父盛母,不由扭头去看笑眯眯的沈望舒。 “愿不愿意,小希说实话就好。”沈望舒笑着说道。 高希吸了吸鼻子,抱住了雷玄的手臂,蹭了蹭,嫩嫩地点头叫道,“愿意。”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冷酷,可是小孩子却敏锐地感觉到,他对自己很在意。 小东西转眼就把自己的亲爹给忘了,撅着小屁股爬起来,犹豫了一下,嘟着嘴巴亲了亲雷玄的脸。 “我也要!”胖骑士看见小希公主亲了自家小叔,顿时精神抖擞! 雷总把胖骑士摁进了沙发里,由着这废柴骑士各种扑腾。 “那,那就日后麻烦雷总了。”盛父断然想不到雷玄看起来很无情,居然这么好说话,呆呆地说道。 雷玄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伟大的事情,只是觉得沈望舒很喜欢高希,总是挂念他。 沈望舒喜欢的孩子,他也会用心照顾。 “可是他姓高!”楚湘云尖叫了一声。 她想要站起身,可是跪得太久,膝盖都变得疼痛难忍,站起来一下,就疼得钻心,叫她跌坐在了盛家人的面前。 她美丽的脸上都是不敢置信,看着居然夺走别人儿子的男人。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愿意为别人养儿子的男人?这是疯了么?! 可是楚湘云看到沈望舒与雷玄这样亲近,这个看起来就叫人不寒而栗的男人还要走了高希,心里又忍不住窃喜。 高希如果不再回去,那么在那个别墅里,就真的只剩下她和高森。 属于从前那个女人的痕迹,也会慢慢地就消失,从此被高森遗忘吧?那个时候,高森就会一心一意地爱着她,回报她的爱了。 然而就算心里有喜悦与对未来生活的展望,可是楚湘云还是不敢露出自己的开心,只是揉了揉眼睛,再次哭了起来。她哭得呜呜咽咽,无助而迷茫,看起来就仿佛是被盛家人欺凌到了极点的可怜女子,在这个雅致而气派的盛家显得格格不入。 她哭了很久,表达着盛家对自己的羞辱的难过,正要起身,却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阵的脚步声,之后就听到一个男人不快的声音问道,“你们又再欺负谁?!” 楚湘云听到这个声音,哽咽着抬头看去。 夕阳西下的余辉下,纯美动人的女人扬起自己满是泪痕的脸,如同风中摇曳无助的清荷一般动人。 沈望舒垂了垂眼睛,仿佛听到门口那个男人呼吸都窒息了。 他仿佛屏住了呼吸很久,方才快步走进客厅,迟疑地在楚湘云的身边停了停,就站在了盛父盛母的面前,一脸不敢置信。 “你们竟然连这样柔弱的女人都不放过。” “放肆!”盛父暴怒道,“这是你和爸爸妈妈说话的态度?!” “我只看对错,和我是谁的儿子无关!”那个男人斩钉截铁的声音传入楚湘云的耳朵,她的眼睛潋滟着却落在了门口另一个诧异的男人的身上。 那是高森,他穿得笔挺而英俊,浑身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独有的翩翩的魅力。他的手里还抱着一束玫瑰花,如同鲜血一般的颜色,刺目而娇艳,仿佛是一颗充满了爱意的心,也仿佛是楚湘云被这鲜艳的火红刺痛的伤口。那么一大束玫瑰,映照得男人的脸都发红了起来。 高森当然不知道她今天回来盛家别墅。 他来到这里,自然也不是为了接她回高家的。 那一束玫瑰,叫楚湘云顿时就明白,这是送给盛家二小姐的。 多么美丽的花束啊,似乎代表着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热烈的爱情。 楚湘云却觉得万般的痛苦,不管在心里有多少次在想着这个画面,都不及亲眼看到,来的叫她心碎。 可是高森却来不及理会她心碎的心情。 他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叫他英俊的脸仿佛生出无比的光辉。他的表情很亲热,叫他冷硬的脸都变得柔软了起来。他只是看着瘫软侧坐在地上的楚湘云愣住了一下,之后就走过来。 英俊的男人俯身看着痴痴仰头看着他的女子,这一刻仿佛有千言万语在他们之中流淌,他的眼里带着几分柔软地伸出手,轻声说道,“还站得起来么?”只这一句话,就叫楚湘云的心里重新生出希望。 他还是在意她的,不是么? “混账!”盛家老两口开没死呢,怎么受得了从前的女婿在自己面前这么温柔地对待另一个女人,盛母顿时就想要破口大骂。 要恩爱,回高家恩爱去啊。 在盛家公然和另一个女人亲热,这是打盛家的脸呢。 楚湘云怯生生地缩了缩手,还是鼓起勇气把自己柔软的手搭在心爱的男人的手心,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的脸上露出几分痛苦,显然是因为身体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叫她忍不住把头依偎在男人的肩头一瞬,心里正感到无比的幸福,却发现自己被高森轻轻地推开了。 这个依旧对她露出淡淡怜惜的男人隔开了和她的距离,手里捧着玫瑰走到了脸色铁青的盛父盛母面前鞠躬说道,“爸,妈,最近身体可好?”他顿了顿,扫过身边妻子的兄长盛伦,柔声说道,“很久没有来拜见二老,是我的错。” “妹夫过来找我,说一起回家,我就回来了。”盛伦是一个十分俊美的青年。 他高挑修长,眉眼之间带着淡淡的阴郁,似乎对回到家里这件事并不高兴,非常不情愿,哼了一声说道,“如果不是妹夫劝我,我是不会回来的。” 这个家沉闷得叫人窒息。他只喜欢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画画画儿,和朋友们在午后暖暖的阳光下开个下午茶会,或是孤身一人在走遍这个世界,可是自己的父母却始终不能理解他想往自由的心,把他困在盛家的公司里,叫他每天看着充满了铜臭和扭曲的商人。 他们为了钱什么都能舍弃,那些丑态叫他作呕。 盛伦厌恶这样的世界,也厌恶对每一个人露出假笑。 可他是盛家唯一的儿子,是盛家未来的继承者,这莫名其妙的责任,叫他不得不留在公司痛苦地煎熬,也因为这个,他甚至都不愿意再面对自己的父母,而是选择独自一个人住在酒店套房里,每天不必看到很多事情,不必受到家人的唠叨,轻松极了。还是今天高森来找他,在高森的劝说下他才回来。想到高森对自己说的肺腑之言,他对高森的真心就颇为动容了。 “你妹妹都死了,你哪儿来的妹夫!”盛母尖锐地说道。 保养得益的脸扫过怯生生在高森身后牵着他衣角的楚湘云,盛母只觉得肝儿疼。 不要脸的女人她见得多了,可是那都是别人家的,看个笑话也就算了,她这回亲身感受,气得恨不能吐血。 “妈你怎么这么说。”盛母出嫁之前就是千金小姐,出嫁之后嫁入盛家,也从没有吃过委屈,因此颇为咄咄逼人,盛伦顿时皱了皱眉头。 他是帮理不帮亲的性子,看到高森脸上露出淡淡的哀愁,冷淡地说道,“虽然嘉嘉没了,他们还有小希呢!一天是亲人,一辈子就是亲人,您也别太迁怒别人了。” 他扫过隐在高森身后美丽柔弱的楚湘云,想到方才初见她是那刹那的心动,那是自己和多少名门淑女相亲时都没有的心动与战栗,忍不住出言道,“方才您对这位小姐也太不客气了,我怎么还听说她给您跪下了?这是现代社会,您怎么还来罚跪这一套?” 盛父懒得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自己的儿子,盖因这儿子脑子不好使不是一天两天,从前更缺心眼的话都说过。 沈望舒由着盛伦在那里大放厥词。 他觉得自己很正义,可是却不知道自己一言一行,都在伤害自己最重要的亲人。 脑残是种病,绝症,没药医的。 “坏人!”雷天在盛家呆了一整天,已经被喜欢对自己亲亲抱抱,用很多糕点果汁填满自己小肚皮的盛母真心喜欢了。 他很少得到长辈的全心的疼爱,在雷家,亲爸不必说,亲爸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女朋友们就更不必说了,小叔不提也罢,余下的就再也没有什么亲人。可是盛家带给他的疼爱,似乎他做什么都会被喜欢的感情,叫小胖子觉得心里比蛋糕还甜。他是亲近盛母的,看见一个大个子气得盛母浑身乱抖,顿时麻利地翻过身,从雷玄的膝盖上跳下来。 胖骑士再现江湖,气势汹汹地扑上去把盛伦推了一个踉跄,发现自己纸壳儿宝剑不在身边,毫不犹豫地站在盛母的面前,张开了自己两条小胖胳膊。 “代表月亮惩罚你!”他叫道。 沈望舒噗嗤一声,一边被雷得外焦里嫩,一边笑得直揉眼角。 盛母都惊呆了,看着还知道保护自己的小胖子,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连个小孩子都比儿子知道心疼人。 “太后娘娘不要伤心,骑士保护你!”小胖子麻利地扭头,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儿说道。 “叫我什么?”盛母呆住了。 沈望舒咬着牙看着这位中西合璧,学贯古今的胖骑士,笑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小希也保护太后娘娘。”软乎乎的高希滚下来,扑进盛母的怀里,和小伙伴儿同仇敌该,一起瞪着诧异的盛伦。 “他们是谁?!”盛伦并不是一个很强壮的人,艺术家从来都不需要强壮的,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就看见盛母面前出现了两个小孩儿。 一个清秀白皙,是他的外甥高希,另一个胖嘟嘟的,那小衣裳鼓鼓的显然衣服底下都是肉。他被这两个孩子眼里的敌意刺伤了,顾不得盛母还在抹眼泪就不高兴地说道,“妈,你在家教了小希什么,怎么对大人这么没有礼貌?这是对舅舅的态度?” “你还知道自己是他舅舅?”盛母一边一个抱着两个孩子,顿时咬牙冷笑。 盛父就默默地看着儿子,眼里是说不出的失望。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小希是我没有教好。他没有了妈妈,平时我的工作忙,没有长辈教导他。”高森急忙过来打圆场。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露出几分哀容与可怜,目光含情脉脉地转移到了沈望舒的身上。 虽然雷玄坐在沈望舒身边和她这样亲近,叫高森心里不悦,然而他却更有把握,对雷玄微微点头,走到沈望舒的面前把花双手捧给她,温声说道,“瑶瑶,送给你。”他的目光又深情又眷恋。 沈望舒漫不经心地靠在雷玄的肩膀,抬眼去看高森和那束玫瑰花。 她的眼睛转移到楚湘云的身上,看到这位水一样的姑娘果然又肝肠寸断了。 不过她显然没有兴趣去接这狗屁玫瑰,冷冷地看了高森片刻,歪头看住雷玄。 这个面无表情,似乎喜怒哀乐都失去了的男人,把她轻轻地放在沙发上,起身,信手接过了这束玫瑰。 两个同样英俊贵气的男人彼此对视了片刻,雷玄淡淡地颔首说道,“谢谢。” 他接过了这花,想了想就走到了楚湘云的面前。这美丽的女子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雷玄的眼里依旧没有动容,只把手上的玫瑰递给楚湘云声音冷淡地说道,“你看了这束花很久,想必很想得到。我未婚妻不喜欢,废物利用不要浪费,就给你好了。”他看着楚湘云用绝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皱了皱眉。 楚湘云确实感到自己被侮辱到了极点。 她想要的,却是另一个女人不屑一顾的,叫她在盛家二小姐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可是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玫瑰花,却颤抖地接了过来,仿佛从盛家二小姐的手里把高森抢回来了。 高森英俊的脸都扭曲了。 “做的不错,废物利用么。”沈望舒本想把这玫瑰花砸在高森的脸上,叫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玫瑰带刺儿,谁知道雷玄看似清冷,却还是会吃醋的。 黑发男人沉重地坐回她的身边,她就笑眯眯地伸手掐了掐他的耳朵表扬道,“以后都这么干,我会有奖励的。”她感觉这男人默默地把耳朵凑到她的面前,似乎想要她再捏捏。他们旁若无人地亲热,叫高森露出不可置信,之后揪住了自己的心口。 “瑶瑶。”他的心被眼前这个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女人给撕碎了。 他心里全都是她的影子,可是她却对自己不屑一顾? 是因为雷氏比高氏有钱? 高森坚决不肯承认沈望舒是不喜欢他的,他闭了闭眼,把一切的痛苦都隐藏在自己的双目之后。 “别在那儿唱戏了!”盛母都要被高森给恶心死了。才和小保姆卿卿我我了一番,又去撩拨她的女儿,还送玫瑰!她气得胃疼,正想指着高森骂人,却看到两个孩子正好奇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盛母看着一脸单纯的高希,心里叹了一口气,叫两个佣人把两个孩子送到楼上去,不要叫他们看到这些龌蹉又复杂的长辈们的纠葛,又许下了许多的蛋糕愿望,看着两个孩子上楼去了,这才冷笑了一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她站起身看着高森说道。 这个曾经叫她骄傲,叫她喜欢得不得了的女婿,仿佛是直到现在,她才看得清他的真面目。 从前他装得多好啊,对妻子彬彬有礼,对儿子疼爱有加,对岳父岳母孝顺恭敬,对盛伦盛瑶都非常客气。 可是一转眼,高森都不像是个人了。 “瑶瑶已经有男朋友了,就算没有,盛家也不会把她嫁给你。”她看到高森想要说话,顿时止住他冷笑说道,“别说什么瑶瑶和嘉嘉很像这样的话,你简直是在侮辱我的两个女儿!”她看着捧着玫瑰,把雪白的脸依偎进玫瑰里流泪的楚湘云,顿时就知道这个丫头不简单,冷笑了一声说道,“还是那句话,你爱娶谁娶谁,嘉嘉死了,你就跟盛家没有关系了!” 怎么能没有关系呢? 高氏集团的股份还在盛瑶的手里呢,那些股份不少,甚至可以叫她在高氏董事会里有一个席位了。 高森不得不用恳切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岳母。 他是真心喜欢盛瑶,更何况也是为了高氏集团的稳定,如果沈望舒嫁给别人,就会带走高氏集团的股份,到时候高氏就要被别人插一脚,这是习惯了掌控整个高氏的高森不能接受的。 他并不觉得不好,也不能理解盛母对自己的厌恶从何而来,毕竟古往今来,当姐姐过世,妹妹再嫁进门的先例不知多少,这是两户门当户对人家稳定彼此情谊的最好的方法,不由轻声说道,“妈,您给我一个机会。” “而且小希现在没人管,瑶瑶嫁过去,正好照顾小希,咱们还是一家人,这有什么不好的?”盛伦皱眉说道。 盛母闭了闭眼,反正小孩儿们都不在身边,再也不必忍耐,回头就是一个大耳瓜子! 盛伦被抽得脸一歪,俊美的脸顿时就红肿了起来,捂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您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小畜生!”盛母被气得浑身乱抖,指着沈望舒尖声道,“那是你妹妹!你,你……”她又想哭了。 盛伦却理直气壮地说道,“瑶瑶性子单纯,与其嫁给不知根底的人,”他敌视地扫过雷玄,收回目光继续说道,“不如嫁给高森!知根知底的,咱们也放心不是?而且他们还有小希,妈,瑶瑶不嫁过去,谁去照顾小希?难道叫小希有一个不知道好坏的继母?” 后妈虐待前妻孩子的新闻还少了?而且他更知道自己认识的几家里,也有妹妹为了照顾外甥嫁给姐夫的,这有什么不对? 一向疼爱他的母亲竟然还打了他。 盛伦顿时愤愤不平。 “小希有我们!”盛母声音都破碎了地尖叫道。 “可是他是高森的儿子,不可能一辈子留在盛家。”盛伦不耐烦地说道。 盛母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轻声问道,“你连小希都容不下?” “他本来就有爸爸,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盛伦对高希的冷淡,叫盛母突然再一次觉得,长女过世之前没有把遗产留给他,真的是太对了。 而且盛伦竟然还能振振有词。 她怎么把儿子养成这样的?明明儿女一视同仁,可是两个女儿没有问题啊! “说起小希,我和阿玄有话要说。”沈望舒看盛父把摇摇欲坠的母亲扶到一旁坐下,咳了一声,看向期待地看着自己的高森,缓缓点头说道,“我哥说得没错,小希如果有了后妈,确实很叫人担心,他也不是盛家人,不会一辈子留在盛家。” “瑶瑶你的意思是……”看起来,盛瑶是妥协了,高森的眼睛顿时闪过璀璨的光彩。 “高先生看起来很快就会再婚,会有更多的儿女延续您的血脉与生命,小希……我和阿玄来照顾,不必高先生费心了。”沈望舒突然笑了笑。 “不行,高希是我的儿子。”高森脸色顿变。 “市中心那个项目,”雷玄接替沈望舒缓缓开口说道,“和小希的抚养权交换,高总自己选择。” 他抬了抬自己的下颚。 第90章 灰姑娘(七) 高森脸上微微变色。 他没有想到,雷玄会提出这样一个令人难以抉择的交换。 是要高希的抚养权……还是要市中心那个项目可以和雷氏财团合作。 高希是他唯一的儿子,是高家未来的继承人,是最重要的存在。 可是市中心的项目,他已经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在里面,不知加注了自己多少心血,只要能完成这个项目,野心勃勃的高森可以肯定,高氏集团会再上一层楼,成为被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不论是高希还是这个项目,对于高森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可是在这个时候却偏偏要做出一个选择。高森的心都凉透了,他已经在雷玄的面前为这个项目碰过一回钉子,完全可以相信,只要自己选择高希,那雷玄一定会断了和自己合作这条路。 他闭了闭眼,英俊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痛苦。 “高先生?”沈望舒诧异了一下,就含笑回头亲了亲雷玄的眼角。 用高希的抚养权和市中心的项目交换,雷玄并没有和他说过。 可是他全都是为了她。 冷硬而沉默的男人面无表情,却微微侧头,把自己的脸凑近沈望舒。 显然这个亲吻叫雷总很愉悦。 “雷总是不是有些公私不分?”高森突然开口说道。 他睁开眼,用质问的表情看着雷玄,似乎在失望,一个掌握了巨大财团的人,会说出这样幼稚的话。 “高希比项目重要。”雷玄明显决定幼稚到底,声音冷淡地说道。 他一脸没有回旋余地的表情,显然对高森的两难没有动容,在这样的压力下,高森的双手都紧紧地握住,怒视这个妄图夺走自己儿子的男人。他怎么能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去抢夺别人的儿子?怎么可以残酷地叫别人的父子分离?他从未见过这样无情的男人,哪怕他自己同样在商场上冷酷,却在雷玄的面前甘拜下风。 “选。”雷玄漠然地说道。 楚湘云抱着玫瑰,看着高森那痛苦无比的样子,忍不住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是听高森念叨过这个项目的,当然知道他的心里,这个合作案非常重要。 “高总,”在她的心底不论是谁都不及高森重要,看到高森难过,叫她忍不住对逼迫他的雷玄生出几分怨恨,她声音颤抖地拉着高森的西装袖口小声说道,“不管小希在哪里,他都只会是你的儿子。” 她这话出口,也被雷玄刺激得不轻的盛母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看着这个怂恿高森放弃亲生儿子去接收一个狗屁合作案,为了财富不要儿子的女人,她算是真真切切地看明白楚湘云是个什么女人了。 这一刻,她对提出要把高希留住的雷玄,生出无以复加的感激。 如果高希继续留在这个女人的身边,她可以肯定,自己的外孙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说的没错。”高森猛地清醒了起来,轻轻点头,咬着牙说道,“希望日后,和雷总合作愉快!” 他这话出口,盛父盛母都不想再看这个王八蛋了。 沈望舒就笑了笑,叫佣人打电话,不大一会儿,两家的私人律师就全都过来,飞快地准备好让渡高希抚养权的法律文件。 当高森拿着笔在这份文件上签字的时候,几乎双方的律师都在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这个连儿子都不要了的男人,又看着那个抱着玫瑰花伏在他背上,仿佛是在给他勇气的女人。沈望舒却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在高希的股份问题上争取了一下,高森这个时候还带着对儿子的愧疚,并不迟疑,把名下百分之十的高氏股份,转给了高希。 沈望舒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就算高希要离开高森这个父亲,她也没想过要外甥净身出户,便宜了眼前这对男女。 “以后,小希就托付给你了,瑶瑶。”高森在财产的分配上被沈望舒差点儿一口给吃掉。 他万万没有想到,沈望舒对高家的财产几乎了如指掌,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深深怀念的妻子早就防备他,在病逝之前,留给自己妹妹一份高家的财产清单,不管是不动产还是股票债券,全都非常详细。盛瑶虽然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可是从不抗拒姐姐的遗愿,早就把这份清单背进了脑子里。 如今沈望舒同样记得高森有什么,从他的名下给高希要来了十几处各地的不动产,还有大量的股票债券。 至于高氏集团的股份,当然算是大餐了。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外甥短短一个签字的时间就身家过亿,又看了看高森头上的冷汗,显然这个英俊的前姐夫被割肉割得有点儿疼。 她弹了弹自己自己手里的法律文件,笑着说道,“别装什么慈父了,高先生,真是叫人看不起你。”她笑靥如花,宛如花朵一般动人,吐出的话却仿佛拆穿了眼前男人真正的面目,柔声道,“打从你还要艰难地选择是要小希还是要这个项目的时候,你就不配做小希的爸爸!” 儿子和一个项目,需要选择么? 当然一口回绝,只要自己的儿子才是一个做父亲应该做的。 可是高森竟然还要犹豫,沈望舒完全知道,楚湘云的话,只不过是给了高森一个台阶下罢了。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要自己的儿子,不是么? “瑶瑶,我们有误会。”高森被沈望舒指到脸上,艰难地说道。 “滚吧,以后少出现在小希的面前。”沈望舒收好了文件,冷着脸说道。 “可是那个项目怎么办?”楚湘云怯生生地问道。 她美丽的脸上都是对高森的担忧,目光落在沈望舒的脸上,又仿佛很怕她,飞快地转移开了自己的脸。 沈望舒顿时就笑了,她有趣地看着这个对高森情深意重的女人,挑眉说道,“合作案当然会继续,毕竟,高先生在为我家小希赚钱不是么?” 高希有了高氏集团的股份,如果集团赚钱,那当然就是高希赚钱,每年的分红就可以叫小孩儿过舒服的生活。在沈望舒的眼里,高森现在就如同一个印钞机,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美丽,看着通红了自己的脸不知所措的楚湘云轻声说道,“你也是,少在我面前装无辜可怜,小希不会回到高家,你不是很高兴么?” “我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有数,笑得脸都开花儿了。”沈望舒无聊地靠近雷玄的手里,慢慢地说道。 高森在她的话语里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到楚湘云虽然在努力辩驳,可是眼睛里却有不容错辨的淡淡的喜悦。 他掌握着高氏集团,当然不是一个被人糊弄的瞎子。 他垂了垂眼睛,然而想到楚湘云在之前那样温柔地照顾着自己,还为自己哭泣,心就软了。 毕竟,他确实不能强求楚湘云喜欢自己的儿子。 那是他和前妻的血脉,在深爱他的楚湘云的眼里,无疑是割碎她的心。 “既然大事已经了了,高先生可以请回了。”沈望舒急着去看自己可爱的小外甥,给他安心,又同情地看了高森一眼。 显然这个男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本来也不想和他一起生活,而是欢天喜地地想要扑进雷玄的怀里。她脸色冷淡了一瞬,就风姿绰约地起身。她和楚湘云完全不同,楚湘云白裙柔美,可是沈望舒却干练精致。她的风姿,叫高森的目光投落在她的身上。 高森突然笑了笑,点头说道,“不管怎么样,瑶瑶你都要费心了。” 他有些黯然,可是却还是摆了摆手。 盛伦坐在一旁一脸震惊,他发现在短短的时间里,自己已经鉴证了一件令人恶心的事情。 他早就知道自家为了一些利益不择手段,可是却没有想过,自家会逼迫高森放弃儿子。 这和强盗有什么分别?! 他顿时跳了起来,大声指着沈望舒和雷玄斥责道,“你们怎么能做这样无耻的事情?!”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沈望舒对这个哥哥没有一点的耐心,冷笑道,“养你还不如养块叉烧!” 温柔美丽的盛家二小姐破口骂人,顿时就叫别墅里的几个律师瞪起了眼珠子。 “你说什么?!” “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王八蛋!”沈望舒唾了一口,看盛伦气得浑身发抖,顿时就笑了。 盛家兄妹都有一副好相貌,盛伦和盛瑶同样有几分想像,她忍不住打量着盛伦的细皮嫩肉,挑眉说道,“你这么喜欢姓高的,你和他结婚好了。左右他就想娶一个和嘉嘉长得像的,爱情面前分什么性别,你嫁给高森,以后还有个保姆服侍你。”她想到上一世盛伦为了楚湘云做过多少疯狂的事情,就觉得匪夷所思。 他几乎卖了这个盛家,来换取楚湘云的笑脸。 就算这个女人不爱他,他依旧甘之如饴。 就算她辜负他,伤害他,毁灭他的家,他也在所不辞。 对于这种感情,沈望舒只能不客气地给唯一一个评价。 贱! 盛伦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了,可是他的目光,却忍不住落在泪眼朦胧的楚湘云的脸上。 那柔弱无助的样子,在盛家人盛气凌人之中,更加叫人感到深刻的怜爱。还有她对高森的维护和一心一意,也叫他怦然心动。 “行了!”盛父威严地起身,在自家律师对自己点头,表示那几分文件没有漏洞时候,他看着别墅里乱成一团的样子。 他看了看沈望舒,又看了看儿子盛伦,最后目光落在高森的身上。他心寒得浑身冰凉,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也记住,抚养权既然已经给了瑶瑶,以后小希就跟你关系不大。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儿子的。”他看起来平静极了,也没有更多的责难,高森就松了一口气。 他对盛父感激地点头,迟疑了一下,扶着楚湘云离开了。 盛父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去搀扶着一个怂恿他卖了高希的女人远去。 “老盛!”他这么简单地就放走了高森,盛母顿时不满起来。 “不然怎么办?你能杀了他?咱们慢慢儿来。”杀人不见血的法子有的是,盛父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阴沉,这一次冷着脸看住了自己面前的儿子。 这个儿子俊美高挑,仿佛一个优雅贵气的贵公子,可是他都听到了什么?听到的都是他对自家的指责。他觉得盛家是肮脏的,是仗势欺人的,既然这么清高,不屑与盛家为伍,那他就成全他好了,盛父脸上就带了淡淡的笑纹,轻声说道,“还有你,好儿子,以后你可以不用来公司上班了。” 盛伦微微一怔。 “你提醒我了,从前确实是爸爸强求了你,日后不会了。”沈望舒的异军突起,叫本来已经决定拿儿子凑合着继承盛家的盛父眼前一亮,不管是沈望舒对亲情的维护,还是沈望舒表现出来对盛家的野心,都叫盛父感到惊喜。 他的心里儿子女儿都一样,谁继承盛家都无所谓,既然有了女儿,那儿子就不大需要了。或许盛父真的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只是对盛伦笑了笑,温声说道,“以后不用回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盛伦从一开始的喜悦,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什么叫不用回来了? “你都三十多岁了,爸爸妈妈没有义务再养着你,往后你好好过日子吧。”盛父淡淡地说道。 “你要把我扫地出门?”盛伦并不是个蠢蛋,顿时震惊地问道。 盛母脸上露出淡淡的不舍,却最终叹息了一声,没有反驳盛父。 “我是你儿子!” 盛父突然就笑了,他讥讽地看着突然变得暴躁的儿子,冷酷地说道,“你不是不想给我这个肮脏的商人当儿子么?”见盛伦语塞,他不耐烦地说道,“你的工作没有什么要交接的,收拾收拾房间的东西,以后别叫我再看见你。” 他已经被这个儿子伤透了心,一想到他一句话一句话跟刀子一样往自己老两口的心窝子里捅就觉得痛心,更何况他看出盛伦完全分不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他甚至不知道该在这个时候为外甥和妹妹撑腰。 盛家落在他的手里,只怕没有好下场。 “这可是你说的!”盛伦当然是个有骨气的人,他咬着牙奔上自己的房间,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对盛父把自己赶出家门,除了被抛弃的愤怒,其实更加放松。 没有了盛家的束缚,他就可以更加自由地享受自己所爱的一切,享受自己的人生了。 他也不会再被如同木偶一样摆布,不能表现出真正的自己。 他想到这些,只觉得盛家的别墅更加气闷,叫他更加想要远远地离开这里,海阔天空。 他用最迅速的动作将所有的行礼都收拾好,怀着几分痛恨与解脱拖着行礼冷冷地走过盛父盛母,甚至没有告别,直到走到门口,却听到冷冷的声音传来。 “等等。” 他一转头,就看到方才无情地逼迫着高森的那个陌生的男人,正用一双冰冷如故的眼睛看着他。 “怎么,也想叫我签一份解除父子关系的声明文件?”盛伦对雷玄的印象非常差,只觉得这个男人是用卑鄙的手段逼迫高森和高希父子分离。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他看起来很不好惹,盛伦早就一拳头砸在他的脸上了。他看着雷玄英俊而冷漠的脸,只觉得这人完全没有人心,叫人鄙夷,一时戏谑地说道,“你别担心,我的名下没有任何盛家的股份,就算净身出户,也不必担心和盛家再有财产纠葛。” 当他稀罕盛家的臭钱似的。 对于这样有骨气的盛伦,雷玄有些漠然。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净身出户?” 沈望舒突然勾起了嘴角,侧头看着自己很坏的爱人。 “没错,所以我可以走了么?”盛伦讥讽地问道。 “不可以。” “你!” “你忘了银/行卡没有交还。”雷玄冷冷地说道,“那是盛家的钱,你不能带走。” 盛伦几乎是出离地愤怒了。 他没有想到这个无耻的男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决不能忍受这样的侮辱,冷笑了一声,把自己的钱夹掏出来用力地摔在了雷玄的脚下。他又看了看默不作声的盛父盛母,目光扫过那些见多识广,早就见多了豪门新鲜事儿因此看起来有些麻木的律师们,拖着行李箱扬长而去。 沈望舒看着他走了,这才叹气道,“他的车也是盛家的臭钱买的。” 当然,如果没有一辆车,想要艰难地拖着行礼回去自己的酒店…… 没钱看起来她哥也别想住豪华酒店了。 沈望舒觉得自己是个很贴心的人。 盛伦厌恶继承盛家,厌恶盛家的臭钱,那从此不会再用了,不是随了他的心愿么?不过她是对钱很感兴趣的,从地上把钱包捡起来翻看了一下,笑了笑对盛母说道,“我哥真是一个暴脾气。”她把钱包交给盛母,看着母亲一脸疲惫的样子,显然是今天的打击有些太大了。盛父虽然嘴上说得硬气决绝,然而眉眼之间还是有一丝疲惫。沈望舒自认是个凉薄的人,做不来难受。 她送这些看了一场大戏,彼此用目光交流的律师们出门,这才心情不错地回来。 “以后盛氏总经理就由你来做,你别怕,爸爸会帮着你。”盛父坐在沙发里喝茶,似乎要把身上和心里的寒气都驱散了。 “爸爸不觉得我对哥哥太冷酷?”沈望舒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你对爸爸妈妈很孝顺,刚才还为小希争取他的利益,爸爸明白你的心。”次女从前看似温柔乖巧,可原来却是一个恩怨分明的性子。 她对自己的亲人很好,可是又会对伤害了父亲母亲的兄长很冷酷,盛父有些记不清楚那个从前总是乖乖的小女儿了。她仿佛是被哥哥姐姐的光芒压制,所以一直都没有露出本来的性格,盛父甚至相信,如果盛嘉没有死,这个小女儿会一直压抑本性,乖巧清纯地做一个可爱的女儿。 可是给盛家带来光彩的姐姐死了,哥哥不中用,她就走出来,为家族遮风挡雨。 沈望舒显然不知道盛父心里在感慨什么,只是垂着眼睛,看他苍老的手拍打自己的手背。 “雷总……” “叫他阿玄吧。” “阿玄也很好,对你没的说。”不是谁都愿意养一个跟自己没有关系的孩子的。盛父觉得雷玄单凭这一点,就非常令人敬佩。 “因为他爱我嘛。”沈望舒微笑炫耀道。 盛父虎躯一震,回头看了看同样脸色扭曲,都做不出哀愁的盛母,呆呆地看着沈望舒。 这种炫耀得意的感觉是个什么情况? 好肉麻哦。 老两口觉得自己和年轻人充满了代沟,完全不懂得年轻人的恋爱,因为当沈望舒说出这么肉麻得叫人浑身恶寒的话以后,冷着脸看不出喜怒的英俊青年,他的脸依旧面无表情,却默默地把耳朵凑到了女儿的手边。 老两口眼睁睁地看着美丽干练的次女揪了揪青年的耳朵,凑过去亲了一口,这男人甚至乖巧地闭上了眼睛。看着这两位,盛父盛母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踉踉跄跄走了。 他们觉得今天晚上只怕晚饭都不用吃了。 “可算走了。”沈望舒想到盛父方才的黯然,心里一叹。 就算父母说得再决绝,其实心里都是爱着自己的孩子们的。 他们其实……只需要孩子认个错,或是撒个娇,就会将之前那些冷酷的话收回,依旧溺爱自己的孩子。 可是盛伦不明白这个道理,就这样扬长而去,伤了他们的心。 “你做的已经很好。”雷玄把她揽进怀里,看她静静地依偎着自己,轻声说道。 他天生亲情淡漠,完全想不出盛父盛母有什么可伤心的。 不过他同样感到沈望舒的疲惫,因此什么都不说,只用自己有力的手臂把沈望舒环绕在自己的身边。他静静地抱了她一会儿,却觉得自己的心微微刺痛,这是一种非常奇怪,从来都不曾有过的感觉,细细密密,连绵不绝,叫他的心里很难过。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垂目低声说道,“心疼。”这细密的疼痛,是因为沈望舒的疲惫。 原来他那个花花公子的大哥说得没错,担心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心疼。 沈望舒听出他声音里的奇异,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心口。 雷玄反手把她的手压在自己的心口。 “要不我亲亲?”沈望舒笑眯眯的问道。 雷玄想了想,他看着沈望舒愉悦戏谑的笑脸,觉得自己的心不疼了,可是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告知,只默默地看住了沈望舒,等待她亲亲自己的心口。 沈望舒看着一脸冷淡的男人面对自己,默不作声却伸开了自己的手臂,似乎在等待自己亲近,看着他木然的样子,不由想到从前那只雪白的狐狸。 它总是喜欢变成一只胖嘟嘟的毛团子,露出自己的小肚皮四爪摊开,哼哼唧唧地叫自己去亲亲它的小心肝儿,当她微冷的嘴唇印在它毛茸茸的小心脏处,就能感到狐狸发了疯一样开心地甩自己的大尾巴。那是所有世界她遇到的阿玄,感情最丰富的一个。 而眼前这个,是感情最贫乏的一个。 沈望舒笑了笑,爱惜地摸了摸雷玄棱角分明的脸。 他感情贫乏,那她就用自己更多的爱,来补全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好了。 她探身过去,亲了亲男人的额头,沿着他高挺的鼻梁向下,一直亲吻到他的嘴角,舔了舔,又向下亲吻,亲吻过他的脖子,一颗扣子一颗扣子地解开他的西装。 雷玄顿了顿,不必沈望舒费事,自己就扯开了衬衫扣子,露出自己有力结实的胸膛。 沈望舒压在他坚实的皮肤上,轻轻地笑了笑,顺着着温热的身躯,向着他的心口亲吻。 雷玄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小姨你在做什么?”好奇的声音传过来,沈望舒觉得自己的手臂被拉扯了一下,顿时吓得心都要停了。 她扭头,就看见高希仰着一张干净的小脸蛋儿歪头看着自己,一旁还有一个见怪不怪,同样叫人牙根痒痒的小胖子。沈望舒再厚的脸皮也觉得撑不住了,咳了一声,把嘴唇从雷玄赤/裸的皮肤上转移开,脸色扭曲地说道,“雷叔叔身体不舒服,小姨给他检查一下。” 雷玄完全不觉得应该脸红,简单地穿好衬衫,也不系扣子,就把沈望舒揽进了怀里,看着两个小孩儿淡淡地说道,“跟你们没关系。” 高希抿了抿嘴角,再次拉了拉沈望舒的衣袖。 “小希也身体不舒服。”他滚上沈望舒的沙发,摊开了自己的小肚皮。 沈望舒觉得以后真的不能在家肆无忌惮地亲近了。 想当初不论哪一世,都没有遇到这种麻烦事。 她可不想纯洁的外甥变成另一个小胖子雷天,看他一脸“不就是那点儿事儿”的样子,沈望舒就叹了一口气。 雷玄戳了戳高希的小肚皮,直言道,“你小姨只能对我做这个。” 不过他沉默了片刻,把沈望舒往自己的怀里揣了揣,一只手固定在她的腰间叫她不能从自己怀里离开,这才慢吞吞地摸着高希的头发说道,“你是个男子汉,应该坚强。”他显然忘记自己方才可怜巴巴地说着心疼了,一脸严肃。高希被他冷峻的表情征服了,乖乖地说道,“小希是男子汉,不会不舒服。可是雷叔叔为什么叫小姨给你治?” “我们可是真爱。”雷玄用冷漠的声音和表情说道。 沈望舒侧头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只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耳朵。 “真爱才会这么做。”雷玄抖了抖耳朵,继续冷漠地说道。 高希仰头,点着自己的小脑袋。 他记得从前,妈妈也是这样亲爸爸的,可是为什么爸爸要用同样的动作,去亲保姆阿姨呢? 是因为他们也是真爱了么? “小希你过来。”沈望舒想到方才的好处,对高希招了招手,看他乖巧地趴在自己的手上,顿了顿,从自己的身边把那份抚养权文件放在高希的手上。 年幼的孩子一脸茫然,显然看不懂这样复杂的法律条文,沈望舒摸着他的头温柔地说道,“你爸把你的抚养权交给了我,以后,你就跟着小姨过,好不好?”她隐瞒了那些高森在财富和儿子之间选择放弃儿子的事情。 虽然那样会叫小希从此对高森形同陌路,可是叫一个小孩子受到伤害,从此心里充满了阴影和怨恨,沈望舒是不愿意的。 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当他可以客观而理智地看待这些时,她再把一切都告诉他。 现在,他只需要无忧无虑地长大就可以了。 “爸爸不要我了是么?”出人意料,高希比沈望舒更敏锐地问道。 “以后雷叔叔当小希的爸爸好不好?”沈望舒没有回答,只是笑着问道。 小孩儿歪着小脑袋打量了一下黑发男人,点了点头,小声儿说道,“雷叔叔要一直对小希好。” 就算沈望舒没有说,可是高希还是隐约地猜到自己被父亲抛弃了。他却并不觉得很难过,反而感到有些小小的高兴,因为这样自己就可以和小姨一直在一起了。在父亲和小姨之间,高希更愿意和小姨一起生活。他凑过来亲了亲沈望舒的脸,又亲了亲雷玄的脸,小声说道,“开心。” 小胖子扒着沙发眼巴巴地看着小伙伴儿。 他撅着嘴巴噘到了天上,高希却似乎忘记他了一样。 直到小胖子失望地耷拉下小脑袋,高希才弯起自己的眼睛,把自己压在小胖子的肩膀上。 他虽然不重,不过压着的也是一个同样不大的小伙伴儿,胖骑士艰难地驮着公主,觉得自己还得吃十七八个的小蛋糕才能弥补今天遭受的创伤。 沈望舒笑着看两个青梅竹马的孩子在玩乐,觉得自己很幸福。 雷玄默默地看着她,似乎可以一直看下去。他默默地把自己的脸压在沈望舒的肩上,掩住了自己眼里的淡淡的遗憾。他知道自己是爱着她的,也知道她同样爱着自己。 可是他感觉到在爱情里,沈望舒付出的似乎比自己多得更多。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用更多的表情或是语言来表达这份爱情,那些异样和波澜,都隐藏在他冷漠的面目之下。他的心情是真的,可是却无法叫她知道。 她纵容着他,可是他觉得这样对她来说并不公平。 他希望叫她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爱。 雷玄看着怀里正笑着给驮着公主呼哧呼哧喘气儿的胖骑士鼓劲儿的爱人,沉默地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翻看着自己的通讯录,找到其中的一个,抿了抿嘴角,安静地开始发着短信。 短信几乎是转眼就重新闪亮了起来,他看着戏谑的回信,又觉得松了一口气。沈望舒回头看见他似乎在和谁通短信,笑着凑过来问道,“你还会发短信?”这可很不总裁,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总裁们哪儿有时间发短信啊?他们都是直接打电话的。 雷玄的大手不着痕迹地僵硬了一瞬,把手机揣进口袋,慢慢地说道,“不是重要的短信。” 他颇有些欲盖弥彰,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不过沈望舒还是觉得有阴谋。 她眯了眯眼,伸出手指挑起了雷玄的下颚。 雷玄冷酷地转移目光,坚决不看她的眼睛。 这就很有问题了啊,雷玄对自己来说并没有秘密,连公司的机密文件自己都随意看的,可是短信却不行。沈望舒觉得非常蹊跷,不过她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不动声色,摸了摸雷玄的额发温和地说道,“我当然相信你。”感到雷玄的身体都僵硬绷紧,沈望舒笑里藏刀地亲了亲他的下巴温柔地说道,“别担心,就算你做了坏事,我都原谅你。”莫非是想偷偷叫高氏破产? 她觉得这完全不需要隐瞒啊。 “不是坏事。”雷玄说道。 沈望舒笑着点头,她只不过是逗弄雷玄,对于自己的阿玄,她是很放心的,嬉闹了一会儿,就撑着这男人坚实的胸膛想要起身,这个男人突然战栗了一下,伸出一双手握住她的手臂,在她诧异的目光里垂目说道,“今天晚上……” “晚上继续讲故事!”呼哧呼哧的胖骑士背着公主扑过来,预定了小姨的夜间时光。 雷玄沉默了。 这是第几次被打断了? 真不想再养这两个熊孩子! 第91章 灰姑娘(八) 沈望舒迟疑了一下。 “爸爸不要小希了,小希好害怕。”高希含着眼泪扬起了一张雪白的小脸儿,可怜巴巴的。 这孩子才叫高森给卖了,那心里只怕害怕伤心得不行。 沈望舒垂头看见小孩儿一双清澈的眼睛里,眼泪要落不落,咬着嘴唇看着自己,顿时心软了。她看着怯生生扭着小手儿看着自己的高希,再看看仰头期待地看着自己的雷天,犹豫了一下就对雷玄说道,“这几天我和两个孩子睡。”小孩儿都这么小,遇上一点小事就害怕得不行,虽然沈望舒本来想和雷玄睡的。 不过来日方长,先叫两个孩子不要害怕的好。 雷玄漆黑的眼睛,慢慢地扫过怯生生的高希,还有扭着小屁股叫“三只小猪!”的小胖子。 他突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个小东西。 小孩儿们都打了一个寒战,彼此凑到一起仰头敬畏地看着气势逼人的男人 高希的眼里,还生出几分憧憬。 他害怕冰冷沉默的雷玄,可是却又想成为这样厉害的大人。 看到雷玄,小小的高希就觉得,或许只有成为这样可靠的男人,才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被人深深地仰慕着的雷总俯身,夹着小胖子在胳膊底下,提着叼着小手儿看着自己的高希就越过了沈望舒。 沈望舒呆滞了一下,就看见俩小孩儿被提走了,急忙追着雷玄上楼笑道,“慢点儿抽,小皮鞭子还没有预备好呢。”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雷玄心里被憋屈得不行,左右此时没有外人在,正好儿可以和两个孩子沟通感情。都说严父慈母,眼下就有点儿这个意思了。 沈望舒慈爱,雷玄当然要做严厉的那一个。 她想着未来一家四口的生活,想得都要笑起来了,就看见雷玄带着两个孩子进了高希的儿童房。 儿童房里已经大变样儿了,一白天的时间,盛母仿佛是要把自己全部的爱都补偿给高希一样,在房间里装饰了很多小孩儿们喜欢的玩具和游戏,墙上贴着漂亮的涂鸦,一个小床上到处都是故事书和稀奇古怪的玩具。雷玄直奔那张天蓝色的小床,把两个孩子往床上一丢,解开了自己的西装。 “再也不敢啦!”胖骑士显然曾经挨过揍,顿时机灵地抱大腿。 “小姨救我!”高希更狡黠一点,知道央求不好使,挥着小爪子要搬救兵。 小姨对他的回答只有一个温柔的笑容,顺便帮雷总关上门。 她抱臂靠在门口,看着对面的高大男人解开了自己的西装,只穿着一件单薄得几乎更看到里面喷薄线条的衬衫。 她想到方才这个男人敞开了衬衫露出精壮的胸膛,顿时微微红了脸,目光却在这具充满了力量与强壮的身体上流连不去。她看着雷玄把衬衫袖子挽了起来,那是一双肌肉分明的手臂。她忍不住就想到当她被这双手臂拥抱禁锢着的时候,那坚硬和沉稳。 沈望舒顿时看入迷了,哪里还想得到两个小孩儿的求救呢? 雷玄微微偏头,对上了沈望舒的目光,垂目想了想,默默地解开了自己才扣好的衬衫扣子。 他又想了想,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西装裤,犹豫了一下。 他到底没有脱了裤子,只俯身,把自己强悍的身影笼罩住两个在小床上嗷嗷扑腾却绝望地发现没有躲藏地的小孩儿。 沈望舒看见雷玄对两个孩子伸出手,不由抿嘴笑了,走过去在两个孩子撅着小屁股把自己的小脑袋拱进被子里,高高翘起屁股却觉得自己安全无比的画面里,伸手挨个儿掐了掐这软乎乎的小屁股,这才抱着雷玄精壮的蜂腰笑着说道,“小孩子就是好欺负。” 雷玄回头亲了亲她的脸。 之后,他拿起了手边的一本童话书,看了看,是白雪公主。 他沉了沉自己的脸,正要伪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把这本书丢开,却看见对面两个小屁股抖了抖,两个小孩儿偷偷儿探出小脑袋。 雷总沉稳地抓住书,没有一点表情,沉稳严肃地坐在小床上,把沈望舒拉进自己的怀里抱住,一双修长的腿同样搭在了小床上。 他一双腿修长有力,不得不在小床上曲起,仿佛把沈望舒牢牢地抱在了自己的怀抱里。看到两个小孩儿羡慕的眼睛,他冷漠地招了招手,就听见一声欢呼,两个孩子小炮弹一样同样扑进了他的怀里。他就曲着腿靠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大两小同样眼睛亮晶晶的宝贝。 他这一刻觉得,这三个确实都是自己的宝贝。 他伸出一双强壮的手臂,把三个彼此嘻嘻哈哈的宝贝都收在自己的怀里。 “讲故事。”高希从未被人这样抱着过,就连父亲高森也没有这样抱着他,他孺慕地推了推雷玄的手臂。 就算盛嘉没有死的时候,高森对他最大的亲近,就是把他举起来亲一亲。 等他的妈妈死了以后,高森甚至都没有再摸一摸他的头。 现在看似冷酷无情,却会抱他在怀里的雷玄,叫高希感到很眷恋。 “是白雪公主么?”小胖子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就觉得挺好的,用期待的眼睛看着自家小叔。 这个男人的脸都冷酷得无以复加,用仿佛能刺死人的冷酷眼神瞪着这本童话书很久,方才听见一个漠然的声音缓缓地说道,“在遥远的一个国度里,住着一位国王和王后,他们渴望有一个孩子……”男人没有感情波动的声音有些变化地说道,“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他垂着眼睛面无表情,讲述得也是一个被念过很多遍的故事,可是两个孩子听得都专注极了,沈望舒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似乎并不适合讲什么童话故事,可是他却愿意为了两个孩子,放下自己的身段,来叫他们咯咯地开心地笑着。 虽然他的故事很平板,可是沈望舒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童话。 他们也是最幸福的一家人。 她忍不住微笑起来,目光晶莹温柔,雷玄手里顿了顿,继续讲着故事,却把一只空闲的手放在沈望舒的手里。 他讲了一个白雪公主,两个孩子意犹未尽,雷玄就拿起了一本海的女儿。 沈望舒在他平淡的声音里觉得自己慢慢地困倦起来,靠在他的肩头进入了梦乡。今天在雷氏奔波了一整天,回家又对上了高森,都叫沈望舒感到很疲惫。 她安然地靠在这个有力的,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的怀里,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颈窝。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就感到自己被一只手臂抱在怀里,雷玄依旧靠在小床上静静地睡着。他的睡容十分寡淡,抱着她,另一侧的怀里还有两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孩儿。 高希还算规矩,小胖子已经睡得露出了自己雪白的小肚皮。 沈望舒忍笑把小摊子盖在两个孩子的身上,伏在雷玄的怀里,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他就算是在睡梦里,依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那张英俊得叫人不能忽视的脸,叫沈望舒忍不住抬起指尖儿勾画他的样子。他的衬衫都敞开了,坚实的胸膛,再向下,就是有力的蜂腰,平坦得颜色漂亮的小腹上,一块块的线条微微隆起,再向下,漂亮的腰线在沈望舒的眼里隐没进了看不到的西装裤下。 沈望舒偷偷地看雷玄没有醒过来,伸出手摸了摸他漂亮的线条。 沉睡的男人一双眼睛微微颤动,努力憋住不要睁开眼睛。 沈望舒果然抬头看他,见他没醒,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忍住,俯身把自己的嘴唇印在他的小腹上。 “小叔你怎么在冒汗?”天真可爱的童音就响了起来。 沈望舒顿时闭目压在男人的身上,伪装没有睡醒。 “天太热。”雷玄冷漠的声音在她头顶传过来,隐隐的还有几分压抑的抑郁。 “不热。”高希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和雷天一样称呼雷玄做小叔。 他似乎经历过昨天的童话故事会以后就对雷玄充满了亲近,急忙爬过来伸出小手抹了抹雷玄的额头,歪着小脑袋说道,“小希就不热。给小叔擦擦……小姨为什么睡得这么怪?”他看见沈望舒睡在雷玄的腰间,眨了眨眼睛,一抬头就看见雷玄脸色冰冷地看着自己。他并不害怕,伸出小手儿去推沈望舒。 沈望舒顺势而醒,厚着脸皮伪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雷玄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沉默地曲起了腿。 高希却没有留意到这些,只是嘻嘻哈哈去推自己的小伙伴儿。 小胖子吃嘛嘛好睡嘛嘛香,睡得小呼噜都要打起来了,感到高希在推自己,哼哼唧唧地转过身继续睡。高希却不以为意,嬉闹着扑到了雷天的身上。两个小孩儿顿时滚成一团,没空理睬两个相顾无言的大人了。 沈望舒压在雷玄的身上,一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恶人先告状地问道,“醒了为什么装睡?!” 她一双美丽的眼睛竖起来,雷玄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抿了抿嘴角。 “醒了你就不亲了。”他诚实地说道。 他声音微弱,看了看自己精神抖擞的地方,沉默地把柔软美丽的爱人抱进自己的怀里。两个小孩儿都醒了,正在打闹,看见两个大人的相互依偎,顿时都生出更多的兴趣,扑进了雷玄的怀里。 雷玄微微侧身扣住这两个小东西,正在闹腾,就看见门开了,盛母笑容满面地进门笑道,“小天小希,该起床……”她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床上的四个的时候,顿时就裂开了。 如果不是见多识广稳得住,盛母托着的两杯鲜奶都要掉地上去。 “你们……” “阿玄昨天给他们讲了一天的童话故事。” “谁讲童话故事?”盛母看来看去都没看出雷总还有童心这玩意儿。 “小叔讲,可好听啦。”高希仰着小脑袋开开心心地叫道。 他抱着雷玄的手臂,在床上和小奶狗儿一样仰着小脑袋,清晨的阳光照进来,照出了他开心幸福的笑脸。 盛母看着睡在小床上的四个,再看看把高希雷天和沈望舒都揽进怀里,仿佛是在守护他们的男人,突然捂住了嘴。 她的眼里情不自禁地滚出眼泪,说不出是欣慰还是快乐,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掉眼泪很不好看,急忙把鲜奶放在小桌子上,就看这个高大的男人对两个小孩儿指了指床下的鲜奶,言简意赅地吩咐道,“去喝。” 他话音刚落,两个小孩儿就自己滚下了床,很听话地咕噜咕噜喝掉了鲜奶。高希喝光了鲜奶,还捧着杯子扭头期待地去看床上的大人,看见沈望舒对他微笑,雷玄认同地点头,裂开小嘴露出大大的笑容。 盛母眼里本擦干的眼泪,又忍不住滚了出来。 “行了,我和妈给他们去换衣服,你……”沈望舒对上一双黑沉幽深的眼睛,突然笑了笑,坏心地摁了一下他精神抖擞的地方,笑眯眯地说道,“应该知道怎么办,是么?” “我去洗个澡。”果然,雷总非常有经验地说道。 沈望舒很满意,凑过去奖励地亲了亲他的耳朵尖儿表示知道他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了,这才起身笑眯眯地和两个孩子去旁边换衣裳。 雷玄趁着这个空闲走出门去自己客房洗冷水澡,只是当他走过沈望舒的房间,停住脚严峻地看着这房门思考许久,左右四顾,见佣人们都不见,慢吞吞地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沈望舒茫然不知,只带着两个穿戴一新的小孩儿走下了二楼预备吃早饭。 “你……噗嗤……这是什么?!”盛父正坐在餐桌前看报纸,看见两个小孩儿下来,顿时就喷了嘴里的粥。 他瞠目结舌,指着两个似乎还觉得挺美,扭来扭曲美滋滋的小孩儿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好看吧?”盛母的眼睛都是亮的,什么昨天被不孝儿子气出的哀愁,什么今天早上看到那一家四口的感动都忘掉了。 她保养得益的脸上现在是一种狂热到极点的表情,正举着自己的手机对两个小孩儿拍照,一边拍照一边赞美道,“真可爱,我家小天小希最可爱!来,看这里,看外婆,摆造型……”她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手机啪啪作响,两个孩子开心地摆出各种造型满地打滚儿。 “这个真不是我干的。”沈望舒和盛父坐在一起,唯恐被盛母的热情波及。 她的面前,一只棕色的小熊儿和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在地上滚动着。 高希还好些,穿着一件雪白的白兔装,身后是短短的小尾巴,头上是软趴趴的大耳朵,他本就白皙可爱,整个小人儿隐没进雪白的连裤皮毛里生生地透出几分灵秀。 叫沈望舒注目的倒是雷天,这小胖子穿了一件棕色的小衣裳,浑身毛茸茸圆滚滚的,头上一个连身的毛茸茸的帽子上拱起圆圆的小耳朵。他本就胖嘟嘟的,穿进这小熊装里憨态可掬,就真跟小熊座儿差不多了。 沈望舒咳了一声,和盛父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真是黑历史。 希望两个小孩儿长大了,知道自己遭遇过什么,还能坚强地坚持下去。 沈望舒漫无边际地想着,一只小棕熊已经打着滚儿扑进了她的怀里。 圆滚滚的耳朵抖了抖,小熊哼哼唧唧地往她的手上蹭来蹭去。 “觉得不喜欢,咱们就换衣裳。”沈望舒摸着这毛茸茸的小棕熊柔声说道。 雷天抬起头,用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对自己温柔微笑的沈望舒,小孩儿伶俐甜甜的小嘴巴在这个时候似乎不够用了,很久之后,他才裂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扭着自己毛茸茸圆滚滚的小身子小声儿说道,“最喜欢啦!以前没有人喜欢和小天玩儿。” 他对沈望舒笑了一下,就开心地滚到了盛母的身边拱着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讨好,他的笑容在沈望舒的眼睛里变得更加明亮。 沈望舒沉默了。 她不知道雷天从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可是现在的小孩子,是真的很开心。 “这个孩子也是可怜的。”盛父就叹了一口气。 沈望舒笑了笑,轻声说道,“以后不会叫他一个人了。” “高氏市中心那个项目,爸爸觉得怎么样?”在盛母和两个孩子的笑声里,沈望舒收回自己的目光。她伸手给自己舀了一碗粥,慢慢地喝着,一边对盛父淡定地说道,“雷氏和高氏一起的合作案,前景非常好,影响力也很大,如果盛家感兴趣,我可以……” 高森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那个项目是真的非常重要,沈望舒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左右都是好处,不如留给自家。 “还是算了。”盛父想了想,淡定地说道。 “为什么?” “你爸爸老了,守成就算了,做什么赚那么多的钱。”盛父转头看着沈望舒,目光慈祥地说道,“你也是,以后和阿玄在一起,不要总是为盛家要好处,会叫阿玄心里不痛快的。” 他见沈望舒张嘴,温声说道,“爸爸知道阿玄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咱们家也不该这么占便宜。”便宜占多了,腰杆子就挺不起来,沈望舒以后嫁到雷氏去,那里里外外看着,会叫人看不起沈望舒。 他长女早逝,一个儿子还是那种货色,只有这个贴心的小女儿,他怎么舍得叫她过得不幸福呢? “爸爸。”沈望舒心里受到了很大的触动。 她以为自己一直在努力对家人好,其实……也并不是她在单方面地付出。 “这世道能赚钱的项目多得是,未必一定要挤在这一个上。”盛父很开明地笑着说道,“不过这个合作案你倒是可以参与参与,经历得多了,以后自己掌控公司就有了经验。” 沈望舒还是雷玄的助理呢,盛父觉得这个职位对沈望舒来说更合适,摸着沈望舒的头说道,“你老爸还能撑几年,等你学得差不多了,爸爸再退休。”他目光憧憬地说道,“到时候爸爸就天天去钓鱼,悠闲自在晒太阳。” “你钓鱼我怎么办?”盛母艰难地抱着小棕熊,拖着小兔子走过来。 “钓鱼你还跟去?!”盛父顿时瞪眼睛说道,“哪儿有女人去钓鱼的?!” “你是嫌弃我人老珠黄不好看了吧?”盛母顿时犀利地说道。 “难道你还以为你是十七八大姑娘呢?”盛父鼓起勇气反驳了一句,见盛母冷笑瞪起了眼睛,顿时嘴里说着“不和女人见识”,落荒而逃。 还嫌弃她人老珠黄呢,外面那么多水灵灵的小姑娘,他也没说中意了谁呀。 他就喜欢人老珠黄呢。 这是在盛嘉病故之后,盛父盛母第一次斗嘴,看起来他们已经开始慢慢地走出了阴影,变得重新振作。 沈望舒笑眯眯地看着,看盛母抱着两个小东西觉得自己胜利了,飞快地吃了自己的早餐,就见雷玄缓缓地走出来。他似乎对黑色的西装情有独钟,这个时候又穿了一件黑色的。他头上还向下滴着水,额前的漆黑的额发一缕缕地垂在眼前,整个人仿佛都鲜活了起来。 沈望舒笑着对他招了招手,叫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嗅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沐浴露的味道,沈望舒挑了挑眉,戏谑地笑了。 偷偷儿用她的浴缸了吧? 她从他的手里拿起了毛巾,跪坐在他的身边,给他擦头发。 雷玄感到她的手在自己的头上温柔地擦拭,弯下了腰叫她不要那么辛苦,歪头,就看见她温柔的侧脸。 他不想叫她为自己劳累,可是感到她对自己的抚摸,却又舍不得叫她把手从自己的头上放开。 最终,他把头靠在沈望舒的肩膀上,听着她愉悦的笑声,由着她给自己擦头发。这真是一种新奇的感觉,又叫雷玄的心里有暖暖的气息在流淌。他微微眯起眼,享受着爱人的照顾,和彼此相似缠绕的气息,一偏头,就对上了一只小棕熊。 和那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对视了片刻,雷玄漠然地转移目光当做没有看见。然而手边是毛茸茸的触感,一只雪白的毛团子在他的手边拱来拱去,雷玄的脸色忽然恍惚了一下。 他似乎看到眼前,也曾经有一只胖嘟嘟的白团子,它眉开眼笑地翘着尾巴在…… “好了。”沈望舒给他擦干净头上的水汽,笑眯眯地抱着他的额头亲了一口。 雷玄收回目光,眼前的画面早就不见,他却侧头亲了亲沈望舒的嘴唇。 这个动作理所当然得厉害,沈望舒同样怔住了一瞬。 之后她纵容地笑了笑,带着阿玄一起去吃早餐。两个孩子吃起早餐来嬉闹得厉害,沈望舒好不容易叫他们都消停了,又许下了早点回来等等诺言,这才和雷玄一起出门。 他们到了雷氏的门口,似乎昨天的冲击已经叫人都变得淡定了起来,雷玄和她手牵手一起进了公司并没有引起更大的轰动,沈望舒同样感到其实还有很多人在偷偷打量自己,不过这些也不算什么。 她径直和雷玄去了总裁办公室,董秘书已经准备好了满满都是奶油的蛋糕和两杯咖啡。 雷玄的咖啡里从不放糖,沈望舒喝了一口,苦到心底。 “喝不惯。”她叹了一口气,垂头喝了一口自己喜欢的甜甜的咖啡。 雷玄看着她喝着自己的咖啡眉开眼笑的,再看看自己的黑咖啡,沉默了一下,默默往里面夹了两块方糖。 董秘书刻板的脸都差点扭曲。 是谁啊?想当初雷氏大少往弟弟的咖啡里夹了一块方糖,差点儿被人道毁灭的?她们雷总是出了名的不喜欢甜味儿啊! 不过董秘书能被雷玄看重成为贴身秘书,还是很有定力的。她眼神扭曲地看着雷玄看沈望舒喝一口,自己就跟着喝一口,似乎乐此不疲,时间久了就觉得已经麻木了。 在这两位喝了咖啡之后就退了出去,只留沈望舒和雷玄在办公室。沈望舒想着董秘书的表情就觉得有趣极了,坐在雷玄的腿上笑眯眯地问道,“你不喜欢甜味儿,就不必迁就我。”她觉得个人爱好,还是不要改变了。 “你喜欢我就喜欢。”雷玄其实对食物没什么挑剔的,只是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罢了,抱着她继续看文件。 顶层的高楼一整面都是透明的玻璃窗,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沈望舒被晒得身上暖洋洋的。 她又觉得有些困倦,可是却不想去隔壁的房间休息,只是双手抱着雷玄的脖子假寐。这个男人很久都没有动一动了,沈望舒都担心他会被自己压得腿上不过血。不过雷玄却没有什么更多的表示,他认真地解决今天的文件,就抱着沈望舒说道,“可以和高氏开启合作案了。” 当然,高森比他着急多了,昨天才卖了自己儿子,今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叫人打电话沟通合作事宜。 雷氏的下属在昨天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又得到了雷玄的同意,一口答应下来。 方才董秘书进门,说的就是高森已经决定下午的时候再次登门拜访。 沈望舒对高森的效率表示很满意。 只有这样勤勤恳恳的工作,才能叫高氏蒸蒸日上,才能叫高希日后继承的更多不是么? 她觉得自己对高森充满了期待,这种期待顿时叫雷玄的嘴角垂了下来。他觉得高森这个人很讨厌,又觉得那人看沈望舒的目光叫自己很不喜欢。他一直抱着沈望舒紧紧不肯放开,连中午饭都是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吃的。 董秘书送饭进来的时候眼睛都是抽的,如果不是看见雷总那标志性的冷漠脸,还以为自己看到了雷家的那个花花公子的大少爷。不过这也叫人觉得够够儿的了,她匆匆把饭摆好,自己退了出去。 雷氏财大气粗,工作餐很不错,沈望舒吃了觉得味道不错。 雷玄就喂给她吃,看她吃得喜欢,就多夹一点,顺便自己也马马虎虎地吃一口。 “明天可以吃鸭子。”当董秘书进门来收拾的时候,沈望舒笑着对她说道。 “盛助理喜欢吃鸭子?”董秘书不由看向雷玄的方向,觉得这俩是绝配,都喜欢吃鸭子。 “你们雷总喜欢吃。”沈望舒笑着说道。 虽然阿玄不记得很多,可是她却可以肯定,他一定喜欢吃鸭子。 就连上辈子的那只狐狸,都喜欢没事儿偷偷儿下山去人家凡人村子里偷鸭子来吃,更何况如今的雷玄。 董秘书掩饰着不要去看自家雷总那张依旧冷漠的脸,她总是敏锐地感觉到,这张没有表情的脸之后,充满了一颗炫耀的心。 她甚至觉得,这雷总方才偷偷地挺了挺自己的脊背。 盛助理的一句话,就叫雷总变得格外不一样起来,董秘书默默点了点头,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决定明天做一只肥肥的鸭子来给这二位的感情添砖加瓦,就听见雷玄同样慢慢地说道,“再做一些清爽的菜色。” 他顿了顿,在董秘书颤抖的双手中对沈望舒说道,“你喜欢吃。”他一直在留心沈望舒喜欢什么,更叫他有些意外的是,明明他并不知道沈望舒喜欢什么,可是每次夹的菜,都令沈望舒喜欢得不得了。 他不由自主地去夹那些菜,似乎早就熟悉了这个动作。 沈望舒的脸也亮了起来,她可不是没有表情的,顿时在脸上露出一个炫耀的笑容。 董秘书转身,把亮得要瞎了人的眼睛的笑容抗拒在自己背后,快步走了。 只是她才走出去,又沉默地推开了大门,对雷玄恭敬地说道,“雷总,高总拜访。”她看见雷玄微微点头,也不松开沈望舒,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劝谏,只回身请等在门外的高森进来。 她侧脸看着这位英俊成熟的高氏集团掌舵人意气风发地走进门,却在进门之后,脚步停滞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办公室里的画面。他英俊的脸上露出难以压制的痛苦与伤感,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一样。 董秘书被这个表情惊到了。 这看起来仿佛有点感情纠葛的样子。 不过雷玄并没有叫人送客,她把总裁办公室的门关上,自己站在门口随时等待召唤。 “瑶瑶你……”就算昨天已经看到沈望舒和雷玄的亲密,可是当高森再一次看到,依旧感到痛彻心扉。 他的表情痛苦极了,如果不是沈望舒知道他家里还藏着一个小保姆,还以为他真的对自己情深似海呢。 “你们先聊,我出去走走。”虽然对雷玄如何在这次合作里叫高森卖命感兴趣,不过沈望舒是真的不爱看雷玄那张情深似海的脸。她每次看到都很想抽上一耳光,此时看见了,就慢慢起身,亲了亲雷玄的眼角。 男人仰头看着她片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却还是轻声说道,“不要走远。”他握住沈望舒的手很久,看见高森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痛苦,这才慢慢地松开了手。 “瑶瑶!”沈望舒走过高森的时候,这个男人急切地唤了她一声。 她偏过头去,冰冷的目光,却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高森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那里有一个小巧的牙印,显然是出自女性的手笔。 “高先生,你昨天才卖了儿子,晚上就迫不及待地睡女人?”沈望舒突然讥讽地问道。 高森在她那讥笑的目光里觉得无地自容,却还是轻声说道,“我只是……只是需要安慰。”他再无情,儿子被人夺走也觉得心里难过极了,可是空荡荡的高家别墅里,他却形单影只,如果不是楚湘云用柔软的身体做抚慰,他不会恢复得这样快。 证据还在脖子上,这个没法儿抵赖,高森顿了顿,努力在沈望舒冰冷的目光里解释说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太寂寞,需要人来陪……我和她没什么。” 更何况,他也没法儿拒绝一个纯美动人的女人的投怀送抱。 “我对她只是一时意乱情迷,对你才是真的。”他顿了顿,再接再厉地说道。 沈望舒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诚恳的眼睛,想到上辈子,似乎他说过同样的话。 然后一转身就毁了盛家一家。 她正眯着眼看着这个无耻的男人,却听见门口,突然传来一声优雅的笑容,之后一只修长的手推开门,一个俊美绝伦的青年,倚在门边充满风情地一笑。 他抖了抖自己手上一只精致的手机。 “这位先生看起来是同道中人。‘对你才是真的’‘睡着玩玩儿’,这个借口不错,我先录下来,以后给你女朋友听听啊。” 不哭死那姑娘不算完。 狗咬狗那就更热闹了! 他眉飞色舞,嘟嘴对雷玄来了一个飞吻。 第92章 灰姑娘(九) 雷玄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想理睬他。 这位穿了一件艳色西装,看起来却不庸俗,只多了几分风流倜傥的俊美男人,同样丝毫不介意自己被无视。 他的目光从高森和雷玄的身上转移开,就落在了沈望舒的身上。他笑眯眯的打量着沈望舒,眼睛里流光溢彩,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踏着优美的脚步走到沈望舒的面前。 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伸手要去亲吻沈望舒的手背,被无情地拒绝也没有一点尴尬,只是柔情万种地说道,“这位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都不必沈望舒回答的,就深情款款地说道,“大概是在梦里,大概是在上辈子,我是那石桥,而你在石桥上走过。” 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望舒初时还不知道这男人是谁,听了这个顿时就知道了。 这和家里那只小胖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说着这没啥叫人心动的情话,非要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花花公子。 “你喜欢被踩么?”她冷淡地问道。 石桥那不就是用来踩的么。 这男人哽咽了一下,默默地扭头看住了眉目不动的雷玄,之后僵硬着脸上的笑容重新看住了沈望舒。 好不解风情的人哦。 “你是谁?”自己的话竟然还被录音,高森的表情顿时就不好看了。 更何况录音可以有,可为什么要录下他口口声声对楚湘云不过是玩玩儿的话?他觉得这男人出现得太奇怪了,心里疑虑,然而却看到这青年叹息了一声,哀愁地看了看沈望舒,就走到了雷玄的身边。 他才要坐在雷玄的身边,就被男人冷漠推开,这才叹气说道,“为了你一个短信,我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拼了命地赶回来,唯恐叫你不高兴,现在是怎么回事?想当不认识我?” “你没用了,可以走了。”沈望舒都不吃风情万种那一套,更何况雷玄经过昨晚,觉得已经找着了和沈望舒正确的相处方式。 他这样无情,男人顿时就惊呆了。 “喂!” “零花钱翻倍。”雷玄冷冷地说道。 男人顿时闭嘴,拨弄了一下头发准备一点儿都不哀愁了。 “雷泽。”雷玄介绍说道。 沈望舒早就猜到这是雷天那个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老爸了。虽然他对自己颇为和气,不过沈望舒却不大喜欢他。这个眉目似画的男人只顾着自己的风流快活,可是从未想过自己儿子的心情。 在雷天的成长中,这个做父亲的存在大概还不及家里的佣人来的熟悉。而且听雷天的只言片语,他爸爸每一个女朋友都会对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名为雷泽的男人,并没有把自己的儿子当成一回事儿。 不然,哪个女人敢对雷天那样欺负呢? “盛瑶。” 她脸色淡淡地点了点头,显然对雷泽并不是很热情。 雷泽却感兴趣地偏头看了看沈望舒,侧头对雷玄眨了眨眼睛。 他看起来风流俏皮极了,明明比雷玄年长,却比他有活力多了。 然而雷玄却始终无动于衷,他只是翻看着手里的文件,又抬头默默地看着沈望舒。这么个眼神,沈望舒哪里还想出去散心呢?不得不重新回到了雷玄的身边坐在他的身边。她继续用冷淡的目光看向高森,侧头和雷玄对视了一眼,不客气地说道,“合作案,我和阿玄都看过,先期投资,我们可以多投入,不过关于那块地上的迁徙让渡,得由高氏负责。” “雷氏是国际财团,如果参与迁移工作,会事半功倍的。”高森皱眉说道。 他并不愿意接手的,就是地皮问题。 不仅是居民,还有各类盘根复杂的产权的工厂和办公楼,都叫人非常头疼。 “雷氏把事情都做了,还要高氏参与做什么?”沈望舒顿时就笑了。 高森目光有一瞬间变得锋利,几乎不敢相信同是高氏的股东,可是沈望舒却在为雷氏说话。他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疼得厉害,这种疼痛,是他在失去自己妻子的时候感受到的一样的疼痛。 他忍不住捂住了心口,哀伤地看着沈望舒,垂目思考许久,方才挺起了自己的脊背,努力输人不输阵地说道,“瑶瑶说得对,既然这样,地皮的事情归我,只是其余的……”还有更多的问题,高森看向雷玄。 他不明白,这个雷总这么冷酷无情,盛瑶到底喜欢他什么。 这样的男人,显然对女人都不感兴趣,就算她勉强留在他的身边,可是也没法得到真感情不是么? “余下的双方继续沟通吧。”沈望舒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个项目可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完成的简单的项目,想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完成那实在是做梦。她也不急在这一时,只不过是想要给自己昨天夺走高希做个交代罢了。她一脸的言尽于此,高森再想说些什么都不能了,只能苦笑看着她柔声说道,“既然公事说完了,那可以说私事了么?瑶瑶,咱们今天一起吃个饭?” “你可真无耻。”高希都已经是自家的了,沈望舒顿时就不客气起来。 雷玄正把文件摔在面前的桌上,眯着眼睛看着同样英俊的男人,冷冷地说道,“她没空!” “雷总……” “我再给你两个选择,”沈望舒突然就笑了,她双手压在雷玄的手上,和他十指相扣,偏头慢吞吞地说道,“或许高先生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要么你追求我,要么得到这个项目更多的合作,你想怎么选?” 她从不拒绝别人的真心,只会问问,这真心究竟是真是假。此时看到高森那苍白的脸色,沈望舒就觉得可笑透顶。他口口声声说着爱和真情,说着喜欢盛瑶,可是现在却被堵得哑口无言。 因为他知道,这个选择是真的。 继续追求她,就会触怒雷玄,那这个合作案很可能会泡汤。 在合作案是否能够实现上,还是在女人上,高森显然又有了选择。 这就是他所谓的感情。 沈望舒真的很想知道,当合作案和楚湘云摆在一起,这个男人会怎么选。 “你就这么想叫我出丑?”沈望舒的冷漠,令高森很久之后,露出了然的苦笑。他退后了一步,深深地看着一脸讥讽的美丽女人,却觉得自己的心底在隐秘地疼痛。 这个一脸冷漠的女子始终不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也始终不相信自己的感情。可是他没有办法告诉眼前这个女人,他选择自己的财富江山,可是并不代表自己的感情是假的。可是这个时候说这个有什么用呢?她已经定了他的罪。 虽然他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是因为楚湘云么? 可是他只不过是怜惜她,只不过是情不自禁…… “你已经是个小丑了。”沈望舒不客气地说道。 高森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保持着风度转身走了。 他消失得很快,沈望舒眯了眯眼,看到他的那副多情的样子就觉得恶心透顶。她希望当高森把地皮的事情解决,当整个合作案畅通无阻之后,就把高森打落尘埃,可是现在想想又觉得实在便宜了他。 她面容美丽,然而脸色阴郁,雷氏兄弟都在沉默,沈望舒沉吟了片刻,转头对雷玄笑了笑,问道,“最近还有什么好项目?”雷氏这么大,不可能在一个项目上吊死不是? 雷玄伸手取了两个文件,放在沈望舒的手上说道,“给你练手。” “千万合约你给人练手?”雷泽眼巴巴地看了很久了,突然怪叫了一声。 “三天花掉一千万的败家子没有资格说话。”雷玄更加冰冷地说道。 他深深地看了雷泽一眼。 这俊美的男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西装口袋,强笑道,“一句话都说不得?”这才说了沈望舒一句,还并不是不满,只是好奇了一下,竟然就要停他所有的卡。 这个弟弟真是太狠心了。 他的心里哀怨地叫了一声,脸色也变得有些萎靡了起来,然而看沈望舒飞快翻阅文件的样子,又露出淡淡的异样。 这个弟弟从前就没有更多的表情和感情,他对家人也十分冷淡,如果不是自己这个大哥死皮赖脸地扒着他,早就不知道忘到哪个天边儿去了。然而这个弟弟竟然突然有了心上人,还似乎对她在意得不得了。这叫雷泽觉得更有趣了,然而想到这一次回来是为了什么,就笑了笑。 “既然你愿意结婚了,那小天我就带回去了。”当初把雷天塞给弟弟,就是为了叫弟弟有点儿属于人的热乎气儿。 更何况弟弟眼瞅着后继无人,做哥哥的只好把自己的小孩儿塞给他。 “小天在盛家过得很好。”沈望舒皱眉说道。 “我的儿子。”雷玄同样冷淡地说道。 这两个人坐在一起,都看起来有几分不悦,在这一刻,雷泽突然觉得这两个人的表情都似乎很相似。 他沉默了一下,方才斟酌地说道,“不合适。” 雷玄是整个雷氏的掌控者,日后如果和眼前这位小姐结婚,那雷天就非常尴尬了。 他算得上是雷玄养大的孩子,可是却又不是雷玄真正的血脉,日后只怕会因此有一些纷争。雷泽俊美的脸有几分严肃地说道,“小天以后会有很多麻烦。”他看起来和雷玄一点都不像,脸上的表情也很丰富,不过沈望舒还是更喜欢雷玄的脸,冷淡地说道,“如果做父母连麻烦都不能为孩子解决,那还有什么资格自鸣得意,左右他们的人生?” 雷泽呆呆地看着她。 “比起留在你的身边,小天在盛家过得更快乐。”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雷泽,不过沈望舒却并不介意骂他两句。 毕竟家里的小胖子因他吃了很多苦头。 “留在你的身边,看你多交女朋友,然后被这些女朋友挨个儿欺负?”这种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沈望舒最知道了。 他们只顾着自己风流快活,哪儿顾得上别人的喜怒哀乐。她目光冰冷地看住了瑟缩了一下的雷泽,把这些天自己所见所闻全都说了一遍,这才冷笑说道,“所谓家,不是因血脉,而是因为心。你不在意他,就算嘴上说一万年你爱他,你也依旧是……” “我是爱着他的。”谁不是爱着自己的儿子呢?雷泽低声说道。 他只是……没有准备好怎样做一个父亲。 他也不想找借口,说那些对儿子不好的女人,他都分了手,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女人来来去去,叫他声名狼藉。 “可是你更爱你自己。”沈望舒更加不客气地说道。 这个令雷泽无言以对,他左右看了看,见沈望舒冷笑,雷玄漠然,小声儿说道,“我错了。” “在我们面前道歉没用。”沈望舒摇了摇头,冷淡地说道。 “小天喜欢什么?”雷泽突然问道。 雷玄垂了垂眼睛,冷淡地说道,“真心。” 当然,雷总觉得这小胖子最喜欢的就是当电灯泡,不过看在彼此都是有身份的体面人,还是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话题了。 他的声音虽然很冷,不过雷泽显然是被震动了,他虽然游戏花丛,放荡不羁,然而多少还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此时他点了点头,抿嘴仿佛在思考自己究竟怎样算是真心,一想到这个,急忙凑到雷玄的耳边戏谑地笑问道,“你成功了?” 千里迢迢把他从南半球给叫回来,时差都没倒,就为了叫他个支招讨好自己的爱人。 雷泽觉得自己最大的八卦就是这个了。 他一脸的在意,然而雷玄却露出几分鄙夷,侧头看着平日里吹嘘得厉害,结果完全败下阵来的哥哥。 他矜持地点了点头。 雷泽就笑了,他笑眯眯地问道,“之后呢?有没有送玫瑰,送巧克力,送蛋糕啊?” “他把小天送给我了。”沈望舒漫不经心地说道。 雷泽一愣,不敢置信地扭头看住了自己的弟弟,他的表情十分悲愤,又带着几分可怜巴巴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起身小声对阿玄说道,“女人最喜欢听好听的,不仅如此,你平时得多让着女人,要学会满足人家的心愿,还有多说点好听的,多笑一笑。……你知道笑是什么样子么?” 他用力把雷玄的嘴角挑起来,却总是不成功,叹气说道,“你这么英俊,只要笑一笑,什么女人都一定会被你迷住的。” “我觉得不笑更英俊。”沈望舒淡淡地说道。 雷泽再一次被这诡异的审美惊呆了。 他一脸震撼地看着喜欢板着脸而不喜欢笑脸的沈望舒,在后者那强大的气场里讷讷了两句,就垂着脑袋起身说道,“我要去找小天了。”他迟疑了一下,垂目轻声说道,“你得信我,我是爱小天的。”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不喜欢才见鬼。他目光有些茫然地喃喃自语说道,“我少了承担,以后会努力照顾他。”他不否认年轻时还没有一个父亲的自觉,因为他自己到了现在还像个孩子,甚至不如弟弟稳重。 他依旧很喜欢玩儿,当一个花花公子。 可是这一次,他同样不想忽略自己的儿子了。 沈望舒依然没有怎么搭理他。 一个不合格的父亲想要浪子回头,难道做儿子的就一定要忘记从前的伤害么? 沈望舒并不觉得可以这样。 雷天已经得到了最好的照顾,对他而言,雷泽的存在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他依然是他的爸爸,可是除了这个还剩下什么?孩子最需要父亲的时候,这个父亲却并没有在他的身边,而是把他丢给别人。 雷泽俊美风流,生来是讨喜的翩翩贵公子,可是沈望舒却觉得雷玄比他可爱一万倍。她只是挑眉看着雷泽恍惚地走了,当他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这才低声说道,“后悔了也不把小天还给他!” 雷玄动了动凉薄的嘴唇。 雷总非常希望小胖子赶紧被他亲爸接走,毕竟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整天半夜不睡觉,真的不是为了讲童话故事的啊! 他怀里抱着一脸心疼的沈望舒,抿了抿嘴角,低声说道,“不送走。” 这句话实在违背了雷总的内心世界,他的脸色更加黑沉,可是却没有后悔自己的话。 “你真好!”沈望舒凑过来亲了亲他冷硬的侧脸。 雷总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话非常机智! 他微微偏了偏头,露出自己另一侧侧脸。 沈望舒看着面无表情扭头,看似嫌弃的英俊男人,却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伸手捧住他的脸,用力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看到雷玄把手里的文件都掉了,笑眯眯地说道,“还想亲哪里?” 雷总一脸冷漠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虽然脸上冷漠,可是身体却很诚实地发热了。 沈望舒笑着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俯身把文件都捡起来,白皙的手指绕着雷玄漆黑的头发柔声说道,“快点处理这些文件,今天工作都做完了的话,我们可以出去约会。”她一脸憧憬地抚掌说道,“只有我们两个,晚上还可以在外面吃饭……等等你做什么?”她被雷玄小心地放进了一旁的沙发里,看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很多份文件,埋头开始工作,连目光都不落在自己的身上了。 “工作。”雷玄冷冷地说道。 他左右开弓,不时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或是写下一些建议,当沈望舒眼巴巴看了他两小时之后,男人扬起了头 他叫董秘书进来,把文件丢给她。 “雷总?”董秘书顿时被这高速的工作效率震惊了,虽然从前雷玄在工作上同样非常干脆,可是两个小时看完一整天的文件也很反人类好吧? 然而她只是推了推眼镜腿儿,目光不着痕迹地看着一旁美丽动人,正对雷玄露出风情万种一笑的沈望舒,咳了一声方才说道,“您今天下午还有一个集团例会……”她话音未落,却听见雷玄冷着脸慢慢地说道,“改到明天。” “那今天下午?” “我要去约会。”雷总用冷漠的声音,说着桃花朵朵开的话题,顿时就叫董秘书的手指和眼镜腿同时僵硬了。 “好的,约会。”真是君王不早朝啊。 董秘书深深地看了这昏君一眼,侧头又看了看祸国妖妃盛助理,这才慢慢地推荐道,“明珠酒店的夜景非常不错。” 她咳了一声,收拾好了雷玄签署的文件对雷玄问道,“需要定位置么?”她想了又想,就继续说道,“女孩子都喜欢旋转木马。”大概是觉得这一下午的时间去游乐园玩玩儿,再去吃个晚饭也差不多了,她就继续说道,“午夜场最近有一部电影很好看,《你是我的肝》。” “噗嗤,对不起,对不起……”沈望舒万万没有想到教导主任竟然生活过得很丰富多彩的,顿时感到深深的嫉妒。 “都是我应该做的。”昏君身边也得有贴身小太……照顾他的人不是?董秘书瞬间转换了自己的职业。 “可以,去订票。”雷玄觉得电影一定挺好看的,那都是肝儿了,肯定很重要,一定是爱情电影。 他面无表情地想着,默默地想到了自己那花花公子的亲哥吹嘘看电影的时候发生的一幕一幕。 可以亲亲,还可以上下其手,可以…… 董秘书郑重点头,快步出去,不多时,重新进来,要了沈望舒的电话号码,之后很快就有短信进了沈望舒的手机。 “这是?”沈望舒看着上面两组验证码,迟疑地问道。 “团购,便宜。”董秘书板着脸说道。 “您可真是勤俭持家啊。”堂堂国际财团的总裁办公书里竟然出现了团购二字,沈望舒顿时觉得心情非常复杂。她再次犹豫了一下眼巴巴地抬头问道,“明珠酒店的晚餐也是团购么?” 好吧,虽然雷总很有钱,不过能省钱就省钱好了,他们可是还有两个小孩儿,两个老人要养呢。沈望舒觉得自己很会过日子,却见董秘书沉默地看着自己。这种教导主任等待干了坏事儿的同学坦白从宽的模样,顿时叫她压力很大。 “明珠酒店是雷氏旗下。”她给沈望舒科普。 沈望舒茫然点头。 “所以雷总是免费的。”董秘书郑重地说道。 “……这约会真是很便宜啊。”沈望舒深深地感慨了一番,又对雷玄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表示能省钱真的太好了,这才看见董秘书满意地点了点头,昂头出去了。 她敬畏地目送走这位秘书大人,踩着自己轻便的鞋子走到了雷玄的身边笑着说道,“董秘书倒是很可爱。”虽然很严厉刻板,听说从不通融,不过沈望舒却对董秘书的好感不小,她想着这约会的路数,不由笑道,“看起来是个生活很快活的人。” “嗯。”雷玄对为自己任劳任怨的秘书缺乏关注,只把沈望舒抱在怀里轻声问道,“你喜欢?” “别去游乐园了,咱们直接去看电影好了。” 旋转木马沈望舒曾经很喜欢,不过游乐场什么的,还是该一家人一起去才热闹。她觉得过几天可以带着两个小孩儿一起去,见雷玄并没有什么反驳,就笑眯眯地抱着他的肩膀说道,“咱们就去看这个……什么什么肝的好不好?”她看见雷玄的眼睛亮了起来,拉着他就出了办公桌,对坐在隔壁的董秘书道谢,一起去了附近最大的一家电影院。 正是上班族上班的时间段,因此电影院里的人并不是很多,沈望舒和雷玄手牵手坐在后面的包厢里。 这显然是一部爱情轻喜剧,并不是很沉重的爱情故事,只有暖暖的,有些小搞笑的日常,仿佛春日的阳光,清新又温暖。 整个电影的色调是暖暖的,就算有一点小小的波折,可是却不会叫人感到很伤感,沈望舒是做过演员的人,看出这部戏的演员虽然都很青涩,可是却带着独有的干净的气息。 这部电影很适合情侣观看,看完也会叫人为之一笑,心情也好了很多。沈望舒一边觉得董秘书的审美不错,一边默默地吐槽了一下这部电影的名称。显然这恶俗和当初宋导的《玫瑰女侦探》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部电影的剧情很简单,可是沈望舒却觉得短短时间就结束,甚至当黑色的后幕开始滚动,才叫她恍然电影的结束。 整部电影她都依偎在雷玄的怀里,叼着爆米花,自己吃一颗,就喂给雷玄吃一颗。 男人来者不拒,张开嘴巴把甜甜的零食吃在嘴里,却一直都没有出声。 “好了,咱们走吧。”沈望舒觉得这电影看完心情都好了,抬头拉着雷玄起身的时候,却看到这个男人沉默地注视着已经早就没有画面的电影屏幕没有动。他的眼里浮光掠影,目光变得有些迷茫,甚至抬头茫然地看了沈望舒一眼。 在沈望舒疑惑的目光里,他静静地把头枕在沈望舒的手臂上,轻声说道,“从前……我看到……”当屏幕里暖暖的电影在播放,雷玄的眼前看到的,却是另一个画面。 他似乎同样坐在一个陌生又仿佛很熟悉的电影院里,静静地看着大荧幕上,一个美丽冶艳的女人,她有无边的风情,在那个最璀璨的舞台上骄傲地盛放着独属于她的风采。 他无法把自己的眼睛从那个女人的身上转移开,因为他知道,那是自己的爱人。 就算她和如今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可是雷玄却还是知道,那就是他的…… “舒舒。”他把脸埋进沈望舒的手心,轻轻地说道。 他本能地知道,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沈望舒的手用力颤抖,在观众纷纷退场有些喧哗的电影院里,突然涌上了淡淡的酸涩,轻轻地点头,“嗯。” 雷玄仰起头,看着眼眶通红的爱人,努力把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他并不想知道那些画面代表着什么,也不想知道,当他缓缓从那个画面脱离开,看到的那个和自己面貌不同的男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那或许是他从前的记忆,可是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冷硬的心底,突然有些嫉妒那个男人,因为他也曾经得到了爱人的全部的爱。就算那是他自己,他也嫉妒他。可是他的舒舒,现在在他的身边,而他却是……“我是雷玄。”他仰头,用认真得近乎誓言的表情说道。 不是那些从前的每一个的自己与曾经,他就只是雷玄。 “当然,你是雷玄。”沈望舒俯身亲了亲他的脸颊。 雷玄抬头亲吻自己的爱人。 他的眼睛里变得有了更过的涟漪和波动,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冷漠和无情。 “舒舒。”他唤了一声。 沈望舒轻轻地应了。 他再三地唤了她,问她,“我是谁?” 他的声音依旧有些冷意,可是沈望舒却听出了其中的忐忑,她心里怜惜他,柔声说道,“你是雷玄。” 对于雷玄来说,这就足够了。他点了点头,这才起身和沈望舒一起走出电影院。他揽着爱人柔弱的肩膀,把每一个看到沈望舒美丽都露出惊叹的路人都瞪开,却不知道穿着昂贵黑色西装,看起来充满了威严和成熟魅力的自己,同样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沈望舒都不知道已经是第几个时尚美女风情万种地看过来了,不过显然雷总同样把她们当成了自己的情敌,用冰冷压抑的目光,把这些美女吓得花容失色。 这么不解风情,沈望舒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没有叫雷玄怜香惜玉。 她只是更紧地缩进雷玄的怀里,对所有人宣告雷玄的拥有权。 看完电影,两个人又在街上逛着,漫无目的,却觉得只要两个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就足够,直到到了感到饥饿的时候,沈望舒才和雷玄一起到了明珠酒店。 这座酒店同样坐落在市中心的一侧,从前是另一家国际酒店,之前改了名字,据说是被人收购,还改了明珠酒店这个名字。可是沈望舒却没有想到,收购酒店的就是雷氏财团。这座高达一百多米的五星级酒店,在夜间灯光璀璨,当真如同一颗明珠。 沈望舒和雷玄径直到了顶层的旋转餐厅,俯瞰着整个城市的夜景。 这个餐厅非常昂贵,每天只接待十桌客人,因此餐厅里安静得厉害,只有美妙轻缓的钢琴声从正中传来,那里有一位钢琴师在认真地演奏。 沈望舒觉得气氛很好,特别是酒店的经理知道雷玄过来吃饭,还殷勤地过来为雷玄倒酒。 这可是顶头老大,当然要好好巴结,只是他家雷总平日里别说带着美女吃饭,自己能有赏夜景的雅兴都是竹子开花儿了 这位酒店的经理同样好奇地看了看沈望舒,深深地觉得这位不是一般女性,心里敬仰,已经在心底把她当做老板娘一样讨好,狗腿地倒酒介绍菜色。 沈望舒看着这位经理舌灿莲花地介绍着酒店里的招牌菜,笑着点头,又对雷玄隐秘地眨了眨眼睛。 “吵。”雷玄表示收到,声音冰冷地说道。 “打搅雷总,打搅雷总了。”这经理终于发现自己是个电灯泡了,顿时抱歉地笑了。他对沈望舒致意,正要退场把这个十分美丽的气氛留给两个有情人,却听见餐厅灯外面突然传来了喧哗。 巨大的喧哗声顿时就令整个餐厅安静美好的气氛消失了,一旁就餐的几桌人发出了不快的抗议。之后更大的喧哗声传来,一个穿着白色西装,修长清俊的男人奋力挣脱了几个拉住他的保安,冲到了酒店经理的面前。 “你怎么敢!”他脸色愤怒地咆哮道,“你怎么敢把我的行礼丢出酒店?!” 沈望舒坐在灯光昏暗的地方,突然挑了挑眉。 这不是她的好哥哥盛伦么。 不过看起来这哥哥从那个叫他感到压抑,充满了铜臭的家里自由飞翔而去,过得也不怎么样么。 脸色铁青,还咆哮,太不艺术家了啊? “盛公子。”酒店经理面对沈望舒时热情洋溢的脸顿时吧嗒一下就掉下来了,公事公办地说道,“你已经拖欠了半个月的房费了。” 天杀的这个盛公子,当初看在他是盛家总经理的份儿上叫他吃住在自家酒店,还允许半个月一结账,谁知道夭寿的这家伙跟盛家玩儿什么脱离关系,身上没有一毛钱地净身出户,这半个月的开销,他还不知道管谁要呢好吧?经理觉得头疼极了。 “我不是说用我的画来抵账么?”盛伦高声质问道。 酒店经理的脸更公事公办了。 “恕我直言盛公子,您那些画别说抵这半个月的房费餐费服务费,我儿子今年五年级,画的都比您强好么?” 真当自己毕加索啊! 第93章 灰姑娘(十) 说起来酒店经理都觉得好辛苦。 酒店开门做生意,当然是和气生财,谁愿意和人说重话呢? 比如盛伦这样的豪门公子,当初有钱的时候,都得称一声公子,如果能请到酒店里住下,那还得算是大客户儿,必须倒履相迎。 盛伦也确实是大客户。 这位贵公子一年到头都住在酒店里,过得悠闲又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大方得叫人眼红。那呼朋唤友的,还总是高喊“这顿饭我请!”“我包场!”的豪爽,叫经理阁下最喜欢了。 虽然看不上盛公子的那点画作,不过顾客就是上帝,谁舍得伤害上帝的那一点小心肝儿呢? 大家都纷纷赞不绝口,把这些画儿夸到了天上。也因盛伦有钱,所以酒店从不对他有太多的逼迫,说什么时候结账就什么时候结账。可是现在不行了。虽然酒店经理有很大的权限,当初盛伦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他就决定自认倒霉,看在盛公子从前为明珠酒店贡献了不少真金白银的份儿上,免了他这半个月的账,可是他也不是冤大头啊。 已经没钱了,还招呼自己那些好朋友来酒店消费,还点最好的上,这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没钱就要记账,盛公子已经没账好记了不是? 因为想到之前的辛苦,酒店经理脸上就很不愉快。 他顶头上司今天过来吃饭,盛伦就给他来这招儿。 这岂不是毁他前途? “你到底懂不懂艺术?!”盛伦已经出离地愤怒了。他的画作怎么只能和五年级小学生比么?他的那可是艺术啊!要不是没钱付账,他会舍得把自己重要的作品抵押给酒店? 他心里本就万分地舍不得,却万万想不到这还有嫌弃他的。他一张脸都气得扭曲了,看着平日里对自己很温煦,这一没钱就变脸的市侩商人,忍耐了很久方才冷冷地说道,“我是盛家独子,难道会赖你这点账?” “可是令父……”这就很迟疑了。 盛伦顿时就想到今天一早给盛父打电话,却被咔嚓挂断的恼火。 他断然没有想到,盛父这一回竟然是来真的,真的把他赶出家门,然后一毛钱都不给他。 他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十分后悔当初被雷玄刺激了一下,就把所有的卡和钱都留在了盛家。可是他此时已经不知该怎么是好,只能抿着嘴角严肃地看着眼前的经理,冷冷地说道,“那是我的房间,就算你丢了我的行李,我也不会走的!” 他一脸要当钉子户的倔强,见经理很诧异地看着自己,慢慢地说道,“况且你不是学美术的,所以不明白,我的画作非常有价值。” 他的那些艺术家朋友都是这么说的。 “我们真不收。”经理痛苦地说道。 非要塞给他几幅画抵房费,这真的会毁了他前途的。 况且这位盛公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有这份倔强和没脸没皮,赶紧回去给老爸赔礼道歉,重新变成有钱人啊? “你给我等着!”盛伦俊美的脸气得通红,看着这个看不起艺术,满身铜臭的商人,冷笑了一声波拨通了自己艺术家朋友的电话,声音爽朗地要求拿自己的作品换点现金来花花。 沈望舒远远的就看见他笑容满面地和对面那人交谈了一下,约定了他请客回头见面,然而就干脆地提出要卖画给自己好朋友的意思,之后她就见盛伦脸上的笑容僵硬了,慢吞吞地拿下耳边的手机。 “一定被人给挂了。”沈望舒顿时笑着对雷玄说道。 雷玄漫不经心地扫过盛伦。 今天这事儿,其实只需要他一句话就能解决,可是雷玄显然不愿意为盛伦买单。 他还记得那天,这个自诩清高正义的家伙,对沈望舒指手画脚,指责她的样子。 没有人可以在冒犯了他的爱人后,还能被他原谅。 醉人的夜色里,外面是一道道灯火的长河,雷玄坐在沈望舒的对面,透过摇曳的红酒看着她的脸。在这样温馨静谧的时刻,有一只呱呱叫的青蛙就太叫人生气了。而且四周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能在顶层有个位置的都是上流社会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知道盛伦是谁。盛伦虽然已经被赶出家门,可是他出丑,就是盛家跟着出丑,雷玄沉默了片刻,见沈望舒只专注地吃着面前的食物,起身走到了盛伦的面前。 “雷总。”酒店经理顿时诚惶诚恐。 “是你?”盛伦显然也记得雷玄。 这个高大英俊,脸色冷漠的男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叫人移不开目光。 雷玄漠然地看着面前白皙俊美的盛伦,看他一脸天真无知,就想到沈望舒为了盛家在奔走的辛苦。他垂了垂眼睛,问道,“他欠了多少钱?” “三十万。”酒店经理急忙说道。 这还是他看在盛伦之前是酒店贵宾,因此免除了很多的收费之后的价格。 这对于普通人家已经是一个高额的数字,可是对于盛伦来说,却是半个月的住宿花销。雷玄冷冷的看着理直气壮的盛伦,却想到的是沈望舒拉着自己兴致勃勃下载团购软件的样子。 他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这个败家子,哪怕心里没有波澜,却根本不想放过他。他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看着理着自己衣领一脸理直气壮的盛伦慢慢地说道,“你的画不值钱,你没有钱。”小白脸儿看着真是不可靠。 “那又怎么样?”盛伦脸色铁青地问道。 “狐朋狗友,不接你电话了。”雷玄继续陈述道。 盛伦的手在颤动,显然同样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人挂断电话。明明之前,那都是很热情,约定一辈子做朋友的人。 “你欠了三十万,就留在雷氏工作,把钱还上之后才可以离开。”不然都吃霸王餐,雷总也会破产的。他居高临下地拖着挣扎的盛伦走出了餐厅,示意关门将餐厅里众人的目光都阻隔在门后,这才看着在自己面前变了脸色的盛伦缓缓地说道,“你不需要打搅盛家,因为他们已经有舒舒了。”他摆了摆手,酒店的角落就走过几个彪形大汉,在盛伦惊恐的目光里漫不经心地说道,“送到码头去,别叫他跑了。” 他甩了甩手,在盛伦激烈的挣扎里示意堵嘴,慢吞吞地走回沈望舒的面前。 他重新坐下开始吃饭。 “他呢?”盛伦欠了酒店的房费,这不还是肯定不行的,沈望舒轻声问道。 “自己欠的钱,自己去赔。”雷玄伸手给沈望舒切了牛排推回她的面前,自己埋头继续切牛排冷冷地说道,“雷氏在这里有个码头,专门卸集装箱,他艺术家的路走不通,又不能还钱,叫他去卖力气搬箱子。什么时候赚够三十万,什么时候放他走。” 盛伦看起来就是个金玉其外的货色,除了卖力气还能干什么?如果不是唯恐伤害盛家的脸面,这种货色雷玄一律都是送到夜总会!况且欠钱的莫非还想有很舒服的待遇,刷盘子洗碗顺便酒店给他提供住宿继续养着他? 别做梦了。 既然敢欠钱,当然要做好做苦力卖命的心理准备。 真以为雷氏财团是圣母玛利亚呢?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赚够三十万呐?”沈望舒顿时嘴角就抽搐了。 就盛伦的小身板儿,抗箱子还不要了他的命? 雷玄不以为意地,抬手握住沈望舒的手。他的目光幽深,看着沈望舒的时候,点点的灯光落在他的眼睛里,璀璨得叫人迷醉。 沈望舒被他的目光蛊惑,哪儿还想得到盛伦的悲惨遭遇。她只是笑着和雷玄握紧了手,两个人彼此相对了很久。 耳边是舒缓的钢琴曲,身边向下看去,就是整个城市的灯火如海,沈望舒的心在这一刻变得又安静又温暖,轻声说道,“以后咱们还来这里。”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看雷玄点头,这才一起吃饭。这一顿饭吃得格外精彩,眼看盛伦被雷玄押走了,沈望舒却觉得满活该的。这位哥哥上辈子的时候坑了盛家全家,叫盛家沦落到了凄惨的境地,叫盛父盛母年纪一把,却不能安享晚年。 如今,也该叫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操劳了。 她没有把盛伦当一回事儿,和雷玄吃过饭回家,到了家里已经半夜。 看着黑漆漆的别墅,雷玄的目光突然闪了闪。他和沈望舒走在别墅的小道上,突然伸出手把沈望舒压在了一旁的一株树的树干上。 粗糙的树叫沈望舒感到柔嫩的后背有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她哼了一声,就感到夜色里,一个带着几分灼热的吻落在自己的嘴唇上。那个吻带着几分霸道地压过来,在她的嘴唇上辗转了片刻,就立刻深入,短短时间就夺去了她的呼吸和理智。 一双有些粗糙的大手,从她的腰间钻进来,向上到处摩挲,修长的指尖儿探索着她的柔软。 她感到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和身后的树干一样坚硬。 雷玄显然很没有经验,只是胡乱地亲吻啃咬,把她抱得越来越紧。 他的呼吸都带着令人战栗的火热,沈望舒几乎要融化在他的温度里。 柔软与坚硬,她的手忍不住攀附在他的肩膀上,把自己的重量全都交给他。 “一起睡。”雷玄冷漠的声音里,被渲染上了温度和热切,他呼吸急促,眼睛微微发红,再也没有了那没有感情的样子。 显然他的一起睡,就不是简单地讲讲童话故事了。 沈望舒的心底生出空虚和难耐,攀着他点了点头,身体发软,却不肯被雷玄抱着走到别墅,依偎在他的怀里一起走进了别墅。 别墅里静悄悄的,连佣人们都去睡了,沈望舒脚步虚浮,透过外面的一点光亮看到雷玄正在急切地解开自己的西装领带,想到他对自己热切的渴望,又觉得脸红了起来。她几乎迫不及待要和雷玄一起回去自己的房间,然而才刚刚走过客厅,却听见客厅里传来轻轻的声音,之后昏黄的落地灯亮了起来,两只毛团子扑了过来。 沈望舒一个反应不过来,顿时就被两只小孩儿抱住了自己的腿。 “小姨怎么才回来?”雪白的小兔子可怜巴巴地红着眼眶问道。 “公主出行,要,要骑士保护才可以。”小棕熊抖着圆耳朵扭着小屁股继续扮演胖骑士。 只是胖骑士没看出来,熊仔儿倒是挺像的,沈望舒都忍不住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耳朵。 “怎么不去睡觉?”她飞快地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笑眯眯地问两个孩子。 “没有小姨睡不着。”高希更加可怜了,他揉着自己的眼睛,两只雪白的大耳朵耷拉在头上,往沈望舒的怀里拱。 沈望舒把他搂在自己的怀里,看这孩子依恋地缩成一团,小棕熊也一同滚了过来,不由生出了几分柔软,哪里还有方才的意乱情迷,什么男人都不及两个小孩儿重要,柔声说道,“熬夜以后会长不高,咱们回去睡觉。”她抱起了高希,就拿目光去看身边的雷玄,就见这个高大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提着长长的领带,西装可衬衫扣子都已经打开,露出了精壮的胸膛。 他的眼睛里还有未散去的热度,然后看向沈望舒的目光,无端有些可怜。 沈望舒低头咳了一声。 那个什么……谁会想到两个孩子会等到半夜不睡觉啊。 “小姨陪。”小棕熊撅着屁股捧着小胖脸儿讨好道。 “乖啊,”这小胖子扭着小身子卖力讨好,沈望舒一想到他那糟心的老爸,顿时心里更软了。 她看了看雷玄,同样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雷总把领带拎在手里,在漆黑的夜色之下,非常想抽这小棕熊。 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熊孩子! 披上一身毛儿更熊了! “我和他们睡,你回去休息。”就高希那小床,胡乱地睡一晚上也就算了,如果想天天睡,那简直就是折腾大人。雷玄伸手把两个小孩儿都提在手里,掐着这两只的皮毛抖了抖,这才慢慢地和沈望舒上楼。 他看着沈望舒对自己嫣然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门锁,顿时眼睛里闪过一道流光。两个孩子本就只是想要一个大人陪伴,沈望舒见他们欢呼着叫雷玄陪,早就忘了自己,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自顾自地回房。 虽然有些小吃醋,觉得两个孩子心里雷玄也很受欢迎,不过沈望舒可算想到两全法了。 雷玄去哄两个孩子睡觉,等小孩儿们睡了,再来和她睡啊? 因此,她对雷玄暗示自己会留门。 雷总显然心有灵犀了,他目光幽深地看了看对自己妩媚一笑的爱人,垂头看了看两只小孩儿,提着他们就催促去睡。 把这两个小东西给丢在床上,拿起童话书冷淡地讲了一个简短的童话故事,看着这两只团成一团,彼此抱着睡了,雷玄这才慢慢地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修长的腿才要落在地上离开。然而他才一动,就感到自己被两颗毛团子压住了还在床上的一条长腿。 “小叔?”小棕熊抱住这条有力修长的腿,目光朦胧地哼哼道,“一起睡!” 雷总:…… 大腿被抱得好紧。 雷总的心第一次感到非常焦躁。 坐卧不安,不时频频地看向门口。 他自己都不知道,看向门口的目光充满了期待。 那里有他的自由,又有他投奔幸福生活的道路。 可是叫两个小孩儿压在腿上,雷玄又不能乱动,只能默默忍耐,等着这两个小鬼赶紧睡熟。 他心里想着这个,手里哗啦啦地翻着一本本的童话书,眼瞅着墙上的钟表指针一圈一圈地划过,却无能为力,盖因这两个小孩儿,只要自己动动腿儿就已经会醒过来。 他努力地压抑着心里扭曲的心情,直到第二天清晨,天色蒙蒙亮,方才看见两个小孩儿从自己腿上爬起来,嘻嘻哈哈地打着滚儿跳下床自己玩儿去了。雷玄拖着已经被睡麻了的沉重的脚步,慢吞吞地走到沈望舒的房间门前。 一压锁头,门开了。 雷玄开门进去,就见精致好看的房间里,软软的一个粉红色的床上,睡着一个安详的女人。 她抱着一个枕头睡得真香,睡衣的带子从她的肩头滑落,露出雪白的香肩。 雷玄抿了抿嘴角,利落地关上了房门,轻轻地向着床边走去,半跪在地上默默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她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眉眼之间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叫雷玄的心里感到很快乐。 他伸手给沈望舒把肩头的带子拨回原位,沉吟了一下,小声儿唤道,“舒舒?”他的表情非常严峻,等了一会儿,见静谧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响动,似乎只有自己的呼吸,顿时小小地咳了一声,凑到了沈望舒的面前。 彼此之间的鼻息交缠,一个轻缓,一个却开始慢慢地变得灼热,雷玄看了沈望舒很久,猛地回头看房门冷漠地等待了一下,见这一回两个讨厌的小鬼没有出来搅局,放心地凑过去把嘴唇压住了沈望舒微张的嘴唇。 他亲了一口,飞快地放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无辜地看了沈望舒一会儿,见她依旧没醒,起身坐在她的床边,再次俯身下去。 他正慢慢地把自己的舌尖儿探入那温热与柔软,就听见身下传来一声戏谑的笑声,一转眼脖子就被一双柔软的手臂给圈住,本在睡梦中的爱人已经把他向自己的身上揽过来,轻声说道,“怎么偷偷摸摸的?” 她顺从地和他纠缠在一起,唇齿相依,彼此的呼吸都交融在唇舌之间,那柔软与火热,叫雷玄顿时扯开了自己的衬衫轻声说道,“怕吵醒你。”不过显然沈望舒显然已经醒了,雷玄决定继续昨天没有完成的那些事儿。 “我昨天等了你一个晚上。”沈望舒有些委屈地说道。 雷玄一晚上没见人影儿,沈望舒还以为这位三无男连这点暗示都不懂呢。 “他们要一起睡。”雷玄冷着脸阴沉地说道。 “讲故事了?” “赶紧叫他爸接走!”小胖子真是很叫雷总生气,他哼了一声说道。 虽然是在对话,可是两个人手里也没闲着,沈望舒已经笑嘻嘻地退开了男人身上的衬衫,看他赤/裸着强壮火热的上身把自己压在身子底下。身上的睡衣带子已经被一双大手推到了臂弯,露出了雪白的酥胸和大片的肌肤,在清晨的阳光之下仿佛生出了光辉。 雷玄的眼神暗了暗,哪里还记得两个破孩子,将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柔软的身体上,迟疑了一下,放过沈望舒的红唇,向她的丰盈辗转。 他伸手拉上了窗帘,将外面的阳光都变得昏暗起来,呼吸变得粗重得厉害。 他感到沈望舒柔软的手在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只觉得更加坚硬。 这个时候能忍住的绝对不是人! 看到爱人对自己的纵容,雷玄急促地喘息了几声,再次埋下头去,品尝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的甜蜜。 一双柔软的手在解开他身上全部的扣子,在彼此坦诚相见。雷玄一向冷漠的心里,这时候全是炽烈的感情。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失控或是沉迷什么的一天,可是环抱着在身下对自己笑得妩媚的爱人,又觉得不论沈望舒叫自己做什么,自己都愿意为她做。 他的生命仿佛都牵挂在她的身上,会因为她的笑容变得心中乱跳,会因为她的眼波变得神智迷茫,会因她此时皱眉轻呼变得…… 他突然停下来了。 “你疼?”他卡在半路不敢继续下去了。 爱人那美丽的脸上似乎在疼痛,又似乎有些痛苦的表情,叫他更为忐忑。 毕竟他从来没有拥抱过女人……这个……技术是肯定差了点儿…… 沈望舒无语地看着满头大汗,明明脸上滚烫看不出什么冷漠,却在关键关头停下来的男人。她轻轻地动了动,见这个男人低声呻/吟了一声,明明仿佛身体都要爆炸,却还是忍耐着没有动弹,不由哭笑不得。 他卡在半路,不管是出还是进对自己都是折磨,沈望舒决定还是伸头一刀算了,忍笑努力抬头亲了亲他的嘴唇柔声说道,“继续。”当然,她还是舒展了表情,叫雷玄不要太担心。 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没有抗拒,雷玄这才慢慢地沉下自己的身体。 沈望舒强忍着空虚被填满,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真是没有想到雷厉风行的雷总,抱自己的时候竟然会这么磨磨唧唧的。 当他完整地得到她之后,这人又再次停下来了。 沈望舒脸色已经开始扭曲了,她嘴角抽搐地看着停在自己身体里不动的家伙。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疼不疼?”雷玄再次问道。 “不疼!”沈望舒不耐烦地说道。 如果不是这男人太沉重,她真是想直接把他推倒,自己动一动了。 见到沈望舒不疼,唯恐自己技术不达标的雷总终于松了一口气。对于一个三十多年只靠自己和冷水澡过了下来,连小电影都没有看过的有钱总裁来说,雷玄的动作单调到了极点。他什么花样都不会,只知道一味地和沈望舒起伏在一起,沈望舒初时还觉得初哥儿不过如此,然而三十分钟之后,看到还在抱着自己痴缠的男人,感受着他的坚硬,沈望舒的脸默默地发青了。 再想要做做开心的事情,也扛不住这么一位雷总了。 沈望舒觉得自己累死了,一脸绝望地仰头随着男人的动作而动,伤心地看着头上粉红色的屋顶。 老男人伤不起。 禁欲了三十年的老男人更伤不起。 沈望舒正要叫一声“劳逸结合”,或是叫一声不要“暴饮暴食”,却感到男人急切地把火热的嘴唇寻过来压住了她的嘴唇,叫她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感到呼吸都被他急促地吞了下去,身上没有一处不在发软,哼了两声,却感到这人更兴奋了。 “吃饭了!”盛母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 沈望舒顿时热泪盈眶,觉得自己从没有感到盛母的声音这么好听,如同神音一样。然而正在埋头冲刺的男人却只是停顿了一秒,抖了抖耳朵。 沈望舒对他报以期待的目光。 黑发都被汗水打湿,英俊的脸更加充满了魅力的男人抖完耳朵,装作没听见,继续伏下了身体。 门外传来敲门声,盛母在沈望舒悲惨的目光里敲了两下门,正在这时候雷玄松开了嘴春,沈望舒被这激烈的热情催动,口中发出一声如泣如诉的声音,之后门口停顿了一下,脚步声飞快地走远,还带着几分落荒而逃。 显然盛母听见房间里发生了什么,跑开了。沈望舒的眼前都是一片的漆黑,一直都以为自己得死在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感到他停了下来,满足地抱住了自己。 她现在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胸口喘息得厉害,可是却又有一种深藏的被充实之后的满足。 “怎么样?”雷玄在在有些紧张地问道。 这份紧张,叫他冷硬的脸都变得有了人的气息。 “马马虎虎,不值一提。”输人不输阵,沈望舒耷拉着眼睛慢吞吞地说道。 雷总顿时觉得自己得好好儿补补身体。 虽然他没有过女人,可是那个花花公子的大哥雷泽身边的女人,都会在每天晚上的狂欢之后,花枝招展地叫一声“雷公子好厉害啊!”。 他怎么可以输给大哥呢? 雷总为自己竟然不能满足爱人有些哀怨,可是他觉得自己方才真的已经尽力了。不过这都不算什么,这年头儿补身体的药雷泽那里有的是,一个小时不能满足爱人,那就试试两个小时好了。他心里在默默地想着这些,毕竟听说如果爱人不得到满足,会被抛弃嫌弃。 想到了这些,雷玄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下,把沈望舒抱进自己全是汗水的怀里,轻声说道,“我是第一次。” 据说第一次都快。 雷总隐晦地表示下一次自己一定可以花更多的时间。 “哦。”沈望舒累得要死,哪里还理会男人这波澜壮阔的内心世界,懒洋洋地说道。 看起来很不满意的样子,雷总顿时心中警惕了起来。 他有心想要表达一下下一次会更好,再给个机会什么的,就看见沈望舒已经伏进自己的怀里睡了。对于一个昨天晚上一直和熊孩子纠缠同样没睡好的男人来说,雷玄想了想,果然地抱着沈望舒一起睡了。 两个人相拥一起睡到了中午,沈望舒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方才慢吞吞地爬起来。雷玄靠在床头,看自己心爱的人走近浴室去洗澡,听着那隐隐传来的哗哗的水声,默默地跟到了浴室门口。 他向里看了看,看到那雪白的身体上的点点的红痕,目光又落在她腰间的两片指印上,想到她纤细的腰肢被自己掐在一双大手中…… 雷玄沉默地看了看自己变得精神抖擞的不可言说的地方。 不过雷总目前还没有补身子,唯恐爱人嫌弃自己,他默默地躲在一旁看着,直到沈望舒穿了干净的衣裳走出来,看到他哼了一声仰头去收拾床单,这才慢吞吞地走近了浴室。 浴室里充斥的都是沈望舒甜美的味道,雷玄警惕地锁了浴室的门,满足地嗅了几次,之后冷着脸一脸阴沉地拧开了冷水开关,委屈地洗了一个冷水澡。他快速地洗完走出去,沈望舒正回头,看见他腰间只围了自己的浴巾。 雷玄坦然地在她的面前展现自己的强壮和有力,从床边捡起自己的衣服穿好。 沈望舒欣赏了一下,然而想到方才仿佛钢铁铸就的强悍,又觉得不寒而栗。 她飞快地把满是痕迹的床单团吧团吧塞进一旁的夹缝里,同样觉得身体里还有残留的感觉。这个身体同样是第一次,她觉得依旧有些激情之后的敏感,只是她也知道,这要是一整天不出房门,盛父盛母还不一定会吓成什么样儿呢。 虽然被盛母发现自己和雷玄干了什么好事儿,不过沈望舒还是想要厚着脸皮面对,拉着雷玄的手走出房间,一低头,嘴角顿时就抽搐了。 她房间外的门把手上,挂了一个牌子。 “请勿打扰。”还拿双语写,沈望舒也不知道该不该称赞盛母很贴心了。 “这牌子很好。”雷玄却觉得这是一个好牌子,以后都要留着。 沈望舒看着似乎画风变了一些的雷玄,无奈地塞了牌子在他的怀里,摇着头往楼下走。 当他还很冷漠的时候,自己似乎很主动很狂放,可是等真正在一起,沈望舒只能对雷总的狂放甘拜下风了。 楼下正有两个小孩儿在玩耍,盛母今天领着两个小孩儿一起在做游戏,盛父坐在一旁的沙发里晒太阳看财经杂志。看到沈望舒和雷玄姗姗来迟,两个老人都身体一僵,之后摆出毫不在意的样子伪装天下太平。 沈望舒自然同样很满意,走到了盛母身边,看她看了自己一眼就对自己挤眼睛,顿时心领神会,把领子高高竖起,隐藏起了自己脖子上的层层叠叠的鲜红印记。 “以后避开小天和小希一点。”谈恋爱嘛,情到浓时当然彼此都会想要拥有对方,盛母对于这个还是很开明的,只是希望这两个家伙节制一点,别叫孩子们看见有样学样。 “知道啦。”沈望舒伸手摸了摸两个殷勤爬过来的小孩儿,迟疑了一下问道,“小天他爸爸回来了,来咱们家拜访了没有?”雷泽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来看望儿子么? “昨天来过,见你和阿玄不在就走了,说今天还会来。”盛母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我听说他还没有结婚,一个单身男人怎么照顾得好孩子,再多的保姆也不是家里人不是?不如叫小天留在咱们身边,有小希在,他也不孤单。” 雷泽长了一张花花公子的脸,看起来就不如雷玄稳重,盛母总觉得把雷天交给他亲爸会叫自己很不放心。更何况雷泽父子俩的感情还挺一般的。 “您是最好的外婆。”沈望舒忍不住笑着说道。 盛母嗔了她一眼,又去逗弄两个小孩儿了。 正默不作声坐在盛父对面,用一双黑沉的眼睛看得盛父坐立不安的雷玄,目光闪了闪,偷偷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说起那个花花公子…… 快速补身体的补品,一会儿叫他提两箱过来。 他得补补。 第94章 灰姑娘(十一) 雷总的命令一下,雷公子火速赶来。 他手里还提着两箱子包装精致的礼品。 “这是……”盛父初时还眉开眼笑想要收礼,然而看见是什么之后顿时就转过头去当不认识。老当益壮的,怎么认识这种补身体的东西呢? 他身体不知有多好! 雷泽的脸也有点儿发青,他本想说是给弟弟用的,不过偷偷儿看了一眼正撑着头沉默地看着沈望舒的雷玄,想到自己的零花钱,不由含泪微笑着说道,“我买来随便吃吃。” 盛父顿时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这个花花公子。 天可怜见的,才三十多……就需要补品了,可见花花公子是当不得的。 盛父那充满了各种复杂感情的表情叫雷泽风流倜傥的脸都扭曲了,提着小箱子的手在颤抖,虽然他很想极力反驳一下自己的冤枉,然而因零花钱还掌握在万恶的弟弟的手里,只好勉强含着眼泪默默认了这个天大的冤屈。 他实在是觉得丢脸得不行了,把小箱子放在一旁,看见雷玄冷酷着一张英俊的脸偷偷把小箱子勾到自己的身后藏好,之后继续面无表情显示正义,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复杂地看着自己远处玩耍的儿子。 雷天看见他过来,远远地打了一个招呼就不再理睬他,只知道和盛母打滚儿撒娇,叫雷泽的心里生出无边的失落。 他的确疏忽过这个儿子,如果不是沈望舒对他冷言冷语,他甚至还觉得自家小孩儿放养得很好。 乖巧听话,也没有个阴郁啥的,多懂事的儿子。 从前雷天对他也是这般没心没肺,他在的时候跟他打招呼,他不在的时候似乎也从不抱怨,听话懂事得不像是一个小孩子。 雷泽从前很骄傲,觉得这儿子有自己的风采,可是看到他依恋地抱着盛母打滚儿,才发现了这其中远近亲疏的差别。仿佛在儿子的心底,自己同样不怎么重要,对于他来说,自己在与不在,在儿子的眼里什么都不算。雷泽默默地看着儿子,突然感到恐惧。 莫名的恐惧叫他的心底一片冰凉。 这种不知名的情绪,叫雷泽俊美的脸变得有些扭曲。 “老爸?”小棕熊滚到雷泽的面前笑嘻嘻地叫了一声。 雷天很喜欢小棕熊的衣裳,天天穿着,胖嘟嘟毛茸茸的,身后的短尾巴得意地翘起来。 雷泽看着这个笑嘻嘻看似亲热,其实对自己没有半分依恋的儿子,动了动优美的嘴角。 父子很久不见,儿子怎么也该扑进他的怀里叫两声想他了,有更亲近的,哭几声也是有的。 可是雷天对他的态度太从容,没有半分芥蒂,反而不像是父子了。 撒娇耍赖什么都没有,雷泽沉默了片刻,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 他笑了两声,同之前一样扑上来亲了亲雷泽的脸,却没有半分留恋地转身就滚到小伙伴儿的跟前去,两个孩子一起滚进了沈望舒的怀里。 这个孩子看向沈望舒和盛母的眼神,充满了雷泽想要看到,却没有得到的感情。孩子圆滚滚的眼睛里,都是两个女人的影子。雷泽突然伸出修长的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只觉得多看一眼就心里刺痛。他游戏人间这么久,可是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盛父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觉得雷泽看起来很可怜,不过雷天从前过的日子,却更可怜。 年幼的孩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空荡寂寞的房间是什么感觉? “做爸爸的,就得心里都是孩子,而不是外头花红酒绿的。”如果不是看在雷玄的份儿上,盛父才不会多说这些话。他只是把自己的经验都传授给眼前的两个男人。 都是豪门出身,谁还不知道外面的春光更灿烂呢?外面的美女与游戏多不胜数,想要玩乐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可是盛父却能憋得住只有盛母一个女人,拒绝了一切的诱惑,所以他也得到了同样的安宁,和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妻子,还有可爱的女儿们。 那些仗着有钱在外沾花惹草的同伴,看似快活,可是彼此又有什么真心? 连家都不安宁,儿女们也争斗不休,真的快活么? 正室和外室日日里争斗,算计这算计那,闹出了多少的悲剧,数都数不清。 同样,雷泽就有点这个意思了。 只看他的那些女朋友们对雷天刻薄,就知道这些纷争伤害的都是谁。 雷泽在盛父深沉的目光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是他又有些茫然。 就算现在想要浪子回头,可是儿子已经走得远了。 这个问题盛父就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了,他只是理论达人,实践上完全没有经验,只能对雷泽耸了耸肩膀,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只有雷玄目光一闪,看着真心悔过的大哥慢吞吞地说道,“多讨好,花时间陪伴照顾保护他们……你会讲童话故事么?” 见雷泽诧异地看着自己,雷总垂了垂眼睛问道,“白雪公主,看过没有?”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晚上□□,可以增进感情。” 雷泽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他还真看过白雪公主,觉得自己做这个工作完全不是问题,顿时就用深情的眼神看住了自己的儿子。 小棕熊猛地抖了抖自己的短尾巴,警惕地拱着爪子四处看了看。 他觉得似乎被盯上了。 小兔子把他扑倒,两个小孩儿顿时嘻嘻哈哈地滚在一起。 “您家里有客房么?”雷泽充满了柔情地看着两个孩子在一起玩耍,他看得专注极了,突然问道。 盛父一愣,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顺便看到雷玄的脸上,露出隐秘的满意之色。 雷总暗中摸了摸自己身后的两箱补品,目光幽深。 这一次轮到沈望舒后背心儿发凉了,她更敏锐,直接去看雷玄,却见他冷峻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儿。她皱了皱眉,摸了摸自己身上泛起的鸡皮疙瘩,这才投入和两个小孩儿玩耍的游戏里。 直到到了晚上,雷泽死皮赖脸地跟在两个小孩儿的身后走进了儿童房,沈望舒方才知道,自家雷总帮他们找了一个包陪包睡包讲故事的免费保姆。这保姆不要钱,强烈自荐上岗,沈望舒哭笑不得。 她被雷玄拉着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就被他扑倒。 可是压着她,他却没有动作。 沈望舒本来就身体酸软,不能陪着雷玄胡闹了,因此心里松了口气,正要看看雷玄在做什么,却见这个黑发男人正在打开一个精致精美的小箱子,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仰头将里面的液体全都喝掉。 她好奇地看了看这是什么东西,顿时嘴角一抽,用扭曲的眼神看着雷玄问道,“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喝补品?这位现在已经跟铁打的似的了,莫非是唯恐她不死在床上的意思么?沈望舒觉得自己的肝儿疼。 “叫你满意。”雷玄抱着她滚到了床上,身体很热,却努力憋住,预备好好儿调养身体以后再做一些开心的事情。 他竟然还觉得自己不够强壮。 沈望舒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已经很好了。” “不必勉强,我知道你对我好。”雷玄蹭了蹭她的脸,抱着她感到很幸福。 就算不要水乳交融,可是只要抱着她就已经足够,雷玄觉得自己可以抱着自己的爱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一点的厌倦。他同样很累,很快就抱着心情复杂惊恐的沈望舒睡下,到了第二天,看到雷泽没有从儿童房出来,两个人一起去了雷氏的公司。 昨天一天这两个不见人影,董秘书就觉得这只怕是月色太美你太温柔了,虽然无数的电话打到她的面前,可是董秘的都推到之后的几天。 她看着脸色冷淡的雷玄和脸色有些萎靡的沈望舒走进办公室,跟着进来。 “您昨天忘记开例行会议,还有下午两个合作案,需要您出面。”董秘书推着眼镜腿看着似乎格外精神了一些的雷玄,只觉得这位雷总大概是被滋润了,因此连脸色都好看了很多,红光满面的,又似乎是有点儿红光大盛恐为妖物的意思。 更何况沈望舒从神采奕奕成了这个样子,董秘书又觉得这或许是被魔教教主采补太过,叫盛助理的丹田破碎,虽然心里想着漫无边际的神话故事,然而董秘书的表情依旧非常刻板,嘴里也在持续地说着最近雷玄的行程。 她说完了,看了看沈望舒,回头就送进来一杯咖啡和一杯玫瑰花茶。 香气扑鼻,沈望舒感激地对董秘书道谢。 只道谢不加薪,这些资本家最喜欢了,董秘书推着眼镜腿微微颔首,抱着一打雷玄批示过后的文件走了出去。 她不大一会儿又捧进来很多的文件,还有很多的电子邮件需要雷玄过目,沈望舒命都要没了,哪里还顾得上学习经验,只在一旁有气无力地吃着点心,顺便恐惧当雷玄“补好身体”的那一天。 她心里想着未来的恐怖生活,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号码,沈望舒信手接收,却从里面传来急促的呼吸,很久之后,一个带着哭音的声音传了进来,压抑地冲进沈望舒的耳朵。 “瑶瑶,是大哥啊!”对面恐慌而哽咽的声音传来。 可是就算这样,他似乎都不敢放大声音。 沈望舒面无表情地听着盛伦的声音,脸色平淡。 她前天才看到盛伦被雷玄押走抵债了,现在听见他似乎过得很不好,心里就愉悦了起来。 他曾经那样伤害过自己的亲人,曾经对妹妹被毁容觉得是应该有的教训,觉得是妹妹插足别人感情的错。把盛父一辈子的心血都化为乌有,叫两个老人老无所依,叫他们被儿子背叛,从此活在伤心的日子里。 他曾经那么厌恶者为他遮风挡雨的父亲和母亲,也曾经对自己外甥和妹妹不屑一顾,在楚湘云的几滴眼泪里就什么都出卖,既然这样,落到如今的地步又算得了什么呢?她只会觉得盛伦的日子过得不凄惨,而不是同情他如今在受苦。 受苦,至少他还活着,可是楚湘云害死了高希的时候,他却在无动于衷。 什么家人,都比不过一个女人。 这辈子他还没有对楚湘云展开追求,就被雷玄丢到了不见天日的地方,可那有什么关系? 她平静着心情开着电话,却一言不发。 “瑶瑶你救救大哥,我受不了了!”几乎是血泪一般的哭诉在沈望舒的耳边响起,盛伦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一点的高雅悠闲,只不过是一天时间罢了,他却似乎过不下去。 可是这样的艰苦他都过不下去,当初盛父盛母两个老人,在身无分文,从家财万贯变得一无所有都去抵债的时候,是怎么过下去的呢?如今盛伦也只是抵债而已,沈望舒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信手挂断了电话。 她的冷酷,似乎叫对面的盛伦震惊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心软纯良的妹妹,竟然冷酷无情地挂断了他的电话。 他好不容易才躲在一个没人的角落,拿着偷来的手机来打电话,就是为了想要家人救救自己,可是盛父听到他的声音就挂断了,之后再播就再也打不通,如今到了他妹妹这里,这个妹妹也无情到了极点。 他不知道自己的债得还到什么时候,那是几十万,从前在盛公子的眼里算什么呢?可是如今却几乎能逼死他。他干了一整天最艰难的活儿,那沉重的箱子压在他的身上,他才走一步就差点儿被压趴下。 他一整天都要完成一个巨大数量的工作,没有完成就没有工钱,就不能还债。 他昨天住在一个满是黑漆漆的带着臭味的帐篷里,吃的是最难吃的伙食。 求救无门,仿佛这世上最大的恶意,都被他遇到。 盛伦俊美的脸上全是细微的擦伤,整个人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缩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望舒却在放下电话之后就不在意盛伦的死活,把玩着手里的手机若有所思。 不大一会儿,雷玄的手机响了,他听了片刻,放下了手机对沈望舒冷淡地说道,“盛伦跑了,”见沈望舒微微点头,他继续说道,“已经被抓回去。” 他手下也不是一群废物点心,既然发现盛伦逃跑,自然会很快就抓回来继续收拾。雷玄同样听到沈望舒刚才的电话,却对她见死不救完全不在意,走到她的身边把一份文件交给她垂目说道,“高氏的动作很快。” 只一天工夫,高森就亲自带着团队去和各处谈判,争取着市中心这片土地的权限。 他几乎是拼了一样,短短时间谈下了很多人,成绩斐然、 然而雷氏的动作同样不慢,在高森将一切谈妥之前,巨额的投资已经落进账户,为高森的谈判提供了巨大的底气。 沈望舒觉得很满意。 然而听说高森一夜辗转在五家酒店分别和五家各自谈判的时候,又觉得高总还是蛮拼的。 不过这么拼,会叫自家别墅里默默等待的小保姆春闺哀怨呢。 才睡了一天,提上裤子连家都不回了。 这份幽怨,没经历过的保姆肯定不懂。 楚湘云又独自在别墅里待了几天,只觉得自己眼前的天都塌了。 她才和高森在一起,本应该蜜里调油,说得好听点儿那就是新婚燕尔,可是一转眼,高森就不大回家了。 她也明白,高森是高氏集团的掌舵人,多少人等着他的决策吃饭,也有很多的生意,如果不是高森出面是做不成的。她甚至隐隐地骄傲,自己的爱人是这样被人需要着,充满了魅力和能力的男人。可是一个小女子的心谁会明白呢? 她只希望高森的眼睛都能落在自己的身上,能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去理会什么工作什么集团发展走向,什么盛家二小姐,什么高家小公子的,就他们两个人,这该多快乐啊? 看着眼前一盒华美璀璨的珠宝,楚湘云的眼睛顿时就红了。 她更不明白的是高森的心。 明明是□□,明明已经做了最亲密的事情,可是高森的心底却仿佛有一块她永远都不能触碰的地方。 那就是高希的母亲,那位已经过世的盛家大小姐盛嘉。 那个美丽精致的女人,明明已经死去,却依旧叫高森念念不忘,哪怕他的嘴上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自己过世的妻子,可是楚湘云还是明白,高森的心底是想念盛嘉的。 他只是怜爱自己,想要对自己更好,不叫自己多心,所以才对盛嘉绝口不提,宠着她爱着她,叫她得到世上女人最憧憬的幸福。楚湘云想着想着,纤细的手指划过了面前的美丽昂贵的珠宝,眉头紧锁。 她在第一次见到这个痛苦而伤心的男人的时候,就深深地被他身上那充满了忧郁与成熟的气质所迷惑。 为了自己的爱情,她甚至愿意来到高家做保姆,就是为了能够留在高森的身边,处处照顾他,努力想叫他忘记从前的人,只看着自己,叫他知道,一个女人死去不要紧,他还要她在深深地爱着他。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她就是眼前人啊。 如她所愿,高森确实慢慢在相处之中爱上了一心为他着想的自己,然而楚湘云却觉得自己的贪心越来越重。 一开始只要这个男人的眼里有自己就好了,可是如今,她想到却是希望高森的心里只有自己。 没有盛家两个女人,没有高希,没有任何的花花草草,只有她。当她把自己的身心全都交付给了高森,当高森狂乱地把她压在床上,叫她陷入了同样的意乱情迷里,她以为自己成功了。因为高森醒过来,看到睡在他身边的自己,确实露出了万般的温情。 可是楚湘云之后就知道自己错了。当她抱着高森的手臂可怜巴巴地央求,想要高森房间里一个首饰盒里的钻石手链儿的时候,高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她已经是高氏集团总裁的女人,却一条钻石手链都不能得到。 只因为那是盛嘉过世之前戴过的,留给高森的念想。 楚湘云对那一盒子盛嘉留下的珠宝念念不忘,可是高森却似乎不明白她想要珠宝的意思,一件都没有给她。 他又从珠宝店订购了崭新的首饰,满怀柔情地送给她,夸赞她戴起来很美,可是楚湘云想要的,只有盛嘉的东西。 她已经死了,丈夫都是别人的了,为什么珠宝首饰不能留给别人呢? 空荡荡的别墅里总是会叫人胡思乱想,楚湘云因为不喜欢有人在自己和高森之间碍眼,所以事必躬亲什么都干,只自己一个人就做了别墅里所有的工作,连个佣人都没要。 她得叫高森知道,高高在上只知道使唤佣人的大小姐,其实什么本事都没有,反而不及自己什么都为高森处处妥帖的小保姆。她怀着满心的爱意打理着自己和高森的家,却在这个时候充分地感受到了寂寞。 无法排揎的寂寞。 因此,当别墅空闲了下来之后,她就变得更加想念高森。 可是一直到了晚上,高森才醉醺醺地回来。 他身上的西装都皱皱巴巴的了,脸色通红,目光散乱,走路摇摇晃晃的。 楚湘云急忙迎出来把他拖进屋子里去,就闻到高森的身上传来了一股子女人的香水味儿,这香水味儿刺得楚湘云眼眶通红,万般的委屈与疑问都想要对他问,可是高森现在明显是不清醒的,只能叫她努力地忍耐住了。 她扶着高森进了房间,一转眼就被喝得头昏脑涨的男人压在了床上,看到身上自己爱人对自己的急切,楚湘云虽然脸红了红,还是羞涩地顺从了他。 他折腾过后,就翻过身睡去,楚湘云的心里却仿佛有了安稳。 她静静地侧头描绘着高森的侧脸,只觉得爱意无法掩饰。 年轻英俊的豪门掌舵人,谁会不喜欢呢? 高森就仿佛城堡里的国王,而她,就仿佛是幸运的从此脱离苦难的灰姑娘。 他们会一直生活在最幸福的城堡里,永远在一起。 想到日后会为高森生更多的孩子,楚湘云就忍不住憧憬地笑了起来。 她心里是对当初劝说高森抛弃了儿子高希有些惶恐的,唯恐高森会在以后对自己不满。可是现在她就想,虽然没有了高希,可是她给高森生下孩子,那不一样很好么?那同样是高森的血脉和生命的延续,是他们爱情的结晶,高森可以把宠爱高希的心,都专注在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身上。 一想到这个,楚湘云心里的愧疚都变少了。 她撑起虚软的身体枕在高森的肩头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最后是被手机铃声叫醒。 高森的手机在疯狂地响着,高森翻了一个身,信手接过,之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忽青忽白,不着痕迹地看了楚湘云一眼,下床走出去打电话。 楚湘云心里一凛,朦胧的睡意全消,怔怔地看着行动神秘的高森。 有什么电话,不能当着她的面儿打? 莫非是……高希?还是那个盛家二小姐? 这两个人似乎阴魂不散,总是在楚湘云和高森的生活里出现。楚湘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打碎这平静的幸福。 高森并没有亏待他们,虽然高希被转移了监护权,可是高森却付出了大量的高氏集团的股票,还有很多的地产现金,楚湘云是亲眼看到的。这些都落在高希的身上,保他下半生衣食无忧,除了没有了爸爸,高希其实并不吃亏。那位盛家二小姐也是,日后抚养高希,高希的钱,不就是她的钱? 已经得到这么多,为什么还要贪心地想要纠缠高森呢? 楚湘云柔弱纯良的脸上,露出淡淡的伤心。 她披上一件柔软的衣裳走到门口,听到高森低声在说着什么“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担心,等着我……”这样的话,顿时心神剧痛。 她踉跄了一下,浑身血液冰凉,哆哆嗦嗦几乎站立不住。 心口的剧痛,叫她透不过去,仿佛死掉了一般难受。 高森什么时候会用那样轻微温和的声音说话?这个从来自信的男人,对人说话总是充满了沉着和淡定,可是方才却有不容错辨的担忧。 “阿森?”自从和高森有了肌肤之亲,从保姆房搬到他的房间,楚湘云就再也不叫他高总了。 “没事,公司打来的,我回去换衣服,你也别凉着了。”高森似乎心神不定,多了几分怔忡,然而看到楚湘云担忧地看着自己,脸上却露出一抹温柔,拍拍楚湘云的肩膀,充满怜爱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就进去换衣裳。 楚湘云慢腾腾地走回房间,看到高森正在挑选西装,正在为用哪条领带感到犹豫,急忙怯生生走过去指着一条银灰色的领带小声儿说道,“这条合适一些。” “可是嘉嘉从前从不用银灰色配这个颜色的西装的。”高森迟疑了一下。 楚湘云的脸顿时就白了。 这明显是高森看不起自己的审美,更相信那个死了的盛嘉了。 高森却顾不得看她的脸色,把银灰色的领带放在一旁,提了一条另外一种颜色的打好,对楚湘云笑着说道,“如果在家寂寞,你就出去转转,在家里憋着不好。” 他简单地说了两句就走,头也不回,仿佛回到家里就是为了和她上个床释放一下似的。楚湘云无力地跌坐在房间里,看着面前那条领带,清泪不由滚落在脸上,默默地抽噎。她得到了这个男人,还住进了他曾经和盛嘉的房间,睡在她的床上,睡着她的男人。 那高高在上的豪门淑女,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可就在这一刻,楚湘云却突然感到盛嘉的那高高在上,就算死了也影响着自己生活。 她确实睡在盛嘉的床上,这个房间也确实属于她了,可是这个房间里整面墙的婚纱照,那里面幸福微笑的女人,却不是她。 楚湘云日夜地看着,又觉得无比的痛苦,比从前睡在保姆房里还要痛苦。 她知道高森只怕是外面有人了,不然不会有那么重的香水味儿,还偷偷儿打电话。可是她只能装作不知道。因为一旦叫破,如果高森要把外面的女人给接回来可怎么办呢? 如果可以,她也想离开高森叫他紧张一下,可是却没有帮手。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想要有人帮助却都没有办法。想到这里,楚湘云不由想到那天在盛家见到的那位盛家的公子,目光恍惚了一下。 女人总是对谁在注意自己有着天然的洞察力,盛家公子对自己有好感她是知道的,可是一转眼,这位盛家公子就没有了消息。 听高森说,是被赶出家门了。 如果他依旧是盛家贵公子,想必会对她很照顾吧?如果有他帮忙,楚湘云觉得自己可以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叫高森吃一点醋紧张自己。 然而如今不行,她只能胆战心惊地留在家里,由着高森在外做一些事情。 可是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为了自己的幸福和守住自己的男人,她咬了咬牙,开了网页不停地搜索着如何嫁入豪门的信息。 她在这里忙碌,沈望舒这几个月也没有闲着。她大清早地起床,先艰难地把沉重地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给推开,起身坐在床边穿着衣裳,就感到身后温暖坚硬的身体纠缠不休地凑了过来,把她完全地抱在怀里。 雷玄闭着眼睛把脸搭在她的肩膀,低声说道,“再睡一会。”他身上的衣裳早就散开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袒露自己强壮得令沈望舒胡思乱想的身体,漫不经心地说道,“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沈望舒脸色抽搐了一下。 打从盛母撞破了自己和雷玄之间的事情,盛家老两口就不再在意雷玄究竟睡在谁的房间了。 只是这两位开始频频地提及结婚的事情。 沈望舒被唠叨得头疼,然而盛父盛母的威严不能打破,她已经点头,叫雷玄赶紧预备结婚的事情。 至于两个小孩儿,如今有雷玄的大哥雷泽天天没日没夜地带着,左右有了这个保父,沈望舒就不必每天晚上苦逼地去给讲童话故事了。 她推了推雷玄沉重的大脑袋,眼睛里就忍不住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就算我爸妈不说什么,你都不会脸红么?”雷泽看他们两个的眼神古怪极了,沈望舒是个腼腆的女孩子,当然会觉得很不好意思,因此就连亲热,都只会拖着雷玄回房间里去。 “我们谈恋爱,有什么可脸红。”雷玄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道。 他身边的手机响了,信手拨通,里面传来了气急败坏的男人的声音。 雷玄听了听,把电话丢在了床上,一脸冷漠。 “怎么了?”沈望舒关切地问道。 大清早就打电话,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哥又跑了。”雷玄淡淡地说道。 沈望舒觉得盛伦不必去当什么艺术家,可以去做逃跑专家啊。 “又抓回来了,不过在这之前他给高森打通了电话,高森愿意付钱赎人。”盛伦其实就是欠了一些钱,雷玄不可能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不然法治社会人人平等的,雷总分分钟要倒霉的。 只是雷玄并不想要放了盛伦,抱着沈望舒的纤腰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放了他。”在码头抗箱子,这工作多好啊,雷玄觉得还是很适合盛伦这种王八玩意儿的,淡淡说道,“现在凭着自己的汗水生活,本就是他的梦想。” 盛伦口口声声不屑家里的臭钱要凭自己的实力生活,现在恭喜他,愿望实现了。 只是恨不得一天跑三回是个什么情况? “高森要赎人?”沈望舒目光一闪,突然笑了,“给他赎。” “舒舒……” “叫我家好大哥跟在他最喜欢的妹夫身边,全一场旷世奇恋好了。” 她才想起来,盛伦可是很喜欢高森家的小保姆呢。 引狼入室什么的,也该叫高森尝一尝滋味儿不是? 来而不往非礼也,高森送给她一个高希,她回赠盛伦,也是两家深厚感情使然了。 雷玄默默地看着沈望舒嘴角勾起的冰冷笑容,有些不明白,却还是认真点头。 “都听舒舒的!” 第95章 灰姑娘(十二) 临把盛伦送给高森之前,沈望舒决定见一见盛伦。 当然,她并没有和盛伦碰面,只是坐在一处屋子里,看着另一个屋子里,那个如同惊弓之鸟的男人。 白皙洒脱的贵公子早就不见了,沈望舒只看见一个人形消瘦的可怜男人,他的身上都是淤青,身上昂贵的衣裳早被扒下来了,只穿着一件跨栏背心儿,还全是小洞。 他战战兢兢地缩在墙角,大概是吃了不少的苦头,脸上还带着老大的巴掌印儿,目光惊慌地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一个笑眯眯很和气的中年男人。他的背上还有几处被绳子捆过的痕迹,沈望舒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转过头去。 那中年男人对面,高森绷着脸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妹夫!”盛家这一家是绝情的,可是妹夫还是很有良心的,盛伦顿时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救救我啊!”他今天又被打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剧痛。 这些无耻的坏人伤害别人,从不弄出外伤来叫人看出来,只用一种非常古怪的力气打在人的身上,叫人内里剧痛。 盛伦这几个月接二连三地逃跑惹怒了这些人,一天按着饭点儿打,打得盛伦几乎要没了命。 他之所以要逃跑,也是唯恐被打死在码头。 这脏兮兮全是苦力的码头,到处肮脏都是叫人喘不过气的累活不说,还有更加恐怖的地方。 这地方都是一些穷苦人在生活,多得是娶不上媳妇的邋遢男人,在他们的眼里,细皮嫩肉俊美白皙的盛伦和大姑娘也差不了多少了,因此这些天没少有人用令盛伦毛骨悚然的眼神来看他。时不时还有人嬉笑地仗着盛伦无力反抗,在他的身上摸一把。 盛公子都要吓坏了,唯恐自己招了毒手,天天晚上不敢睡踏实了。 他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神经绷到了极点。 “阿伦!”高森看到盛伦那恐惧的样子,目光闪了闪。 他又不是圣人,救人当然是有好处的,盛伦虽然如今被赶出家门,不过高森却不以为意。 寒门之中经常看到被赶出家门的富家子,什么原因都有,可是只要吃足了苦头露出悔过之心,很快就会被家族原谅重新接纳。 盛伦是盛家唯一的儿子,女儿在高森的眼里不中用,只能去嫁人,儿子才是家族的根本。 没有盛伦,难道盛家这么大的家业,还要便宜了女婿这个外人么?高森当年就打算过盛家的家产,只可惜盛父精明极了,盛嘉也不是一个好惹的,精明到了极点,他唯恐夫妻之间闹出矛盾,不得不遗憾放弃。 如今盛伦落难,对于高森来说正好儿是个机会。 有了今日的人情,盛伦又天真,日后盛家还不是他这个女婿说了算? “别怕,我们马上就回家。”眯着眼睛想着盛家偌大的家业,高森英俊的脸隐隐露出几分阴沉。 谁都不嫌自己的财富多,如果有可能,他当然愿意有更多的家产。他最近忙着工作,又呗楚湘云痴缠每晚都颠鸾倒凤,此时眼角就发青,顿了顿,方才对那个依旧笑眯眯的中年男人问道,“阿伦欠你们多少钱?我给他还。”他一边说一边豪爽地拿出了支票,预备付钱赎人了。 当然,他绝口不提为什么盛伦的电话打了几个月,他才来赎人。 高总也得去查查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陷阱啊! “三百万。”中年男人笑眯眯地说道。 高森签支票的手停住了。 “多少?”当他冤大头啊?! “三百万。” “胡说!我只欠了三十万!”盛伦没想到这中年男人在自己面前都敢信口雌黄,气得破口大骂。 “我们可不是做慈善的。”中年男人无动于衷,反正被骂也不少块肉,继续微笑说道。 这明显就是勒索了,然而高森没有时间在这里纠缠,只能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眼角,默不作声地签了一个三百万的支票过去,看见这中年男人上下翻看对着灯光照来照去很久,收下了支票就放了盛伦叫他滚到了高森的面前。 盛伦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了,更不知道在哪里臭水沟里滚过,浑身一股刺鼻的酸腐味儿,高森差点儿没吐出来,恶心了半天,方才对用脏兮兮的手抱着自己西装裤大哭的盛伦头疼道,“咱们走吧?” 可怜他笔挺的西装裤,竟惨遭毒手。 他仿佛天神一样把盛公子从泥潭里拯救出来,当然说什么是什么,盛伦眼角含泪,用力点头,一脸听话的样子。 两个人一起开车走了。 高森本想把盛伦安排在自己的别墅里,可是想到楚湘云也住在别墅,这孤男寡女的实在叫人放心不下。高森虽然很相信楚湘云对自己的爱意,却不怎么相信盛伦,更不愿意自己在外头打拼事业回头却被人戴了绿帽子,因此和盛伦商量过,把他安置在自己的一个精装的公寓里。 盛伦遭了这么一回大难神经都被吓出来了,一时不敢见人,只相信高森对自己的心是好的。 他不会做饭,却受到惊吓连给酒店外卖开门的勇气都没有,高森不得不经常探望。 没事儿还得当当盛公子的精神导师,开导开导他。 他已经察觉盛伦对盛家的怨恨,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计较。 盛父已经老了,盛伦是他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找到好时机将盛伦出其不意地推到台前去,就是盛父也无可奈的。 以盛伦对他越来越信任依赖的样子,盛家几乎唾手可得。 他心里想了无数的心事,因此对盛伦更加和气,时不时登门探望。高总是一个十分繁忙的人,不仅要去摆平和雷氏合作案项目中所有的问题,要陪自家小保姆玩儿爱情游戏,还要当一个急公好义的小舅子照顾盛公子,这多么疲惫的事情都在一起,顿时就叫高总消瘦了。 只可怜无论楚湘云如何给高森进补,高森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全都无济于事,这个英俊的男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来。 沈望舒和雷玄谈着恋爱上着班,对高森的胖瘦并没有在意。 和高氏的合作案依旧在一点一点地进展,沈望舒又和雷玄研究着其他的项目。 她的生活过得更充实。 每天上班,谈恋爱,回家之后逗小孩儿,带着两个孩子玩耍,日子过得真的不坏。 盛父和盛母大概是因家里有可爱的孩子,都变得年轻了很多。 沈望舒也觉得很好,她正趴在雷玄的怀里想着今天下班之后该给两个小孩儿买点儿什么点心回家,就见雷玄正在重新研究和雷氏的合作案。 雷玄专注的模样充满了魅力,沈望舒笑眯眯地看了看他,凑过去亲了一口。男人一僵,默默从文件上抬起头来看住了沈望舒。最近一段时间雷总一直在补身体,雷泽买回来的补药已经基本进了他的嘴,他也确实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因此,当沈望舒送上门来的时候,雷总对文件完全没有了兴趣。 他凑过来,亲了亲沈望舒的嘴唇。 然后他顿了顿,一双黑沉的眼睛,静静地看住了沈望舒。 沈望舒被那双黑漆漆眼睛里灼热的温度刺得眼睛疼。 “这是在办公室。”她嘴角抽搐地说道。 “没关系。”没有雷总的命令,谁敢进来?雷玄一向都知道自己的威严,连他大哥雷泽都不敢去冒犯的,想了想,拨通董秘书的电话叫她不许放任何人进来,起身就抱沈望舒抱在了办公桌上。 办公桌上还有很多的文件,不过这个时候雷总是顾不得这些了。他一只手把文件都扫落在地上,完全不在意这里面有多么重要,多么有价值的文件,只看这一点确实很昏君的。 “喂!”沈望舒还没干过在办公室做这种事情的呢,顿时惊呆了。 面无表情的男人已经凑过来堵住她的嘴。 他熟悉的气息都在沈望舒的呼吸之中,多日和雷玄只是盖棉被纯睡觉的沈望舒顿时轻轻地哼了一声,反手抱住了他的肩膀。 她感到自己被翻转过来压在了办公桌上,身后是这个男人炙热的身体,彼此肌肤相亲,可是身前却是冰冷的桌面。 冰与火的煎熬,叫她的目光变得迷茫了起来。 奢华的办公室里,开始传出沈望舒压抑的喘息。 直到夜色将晚,加班结束的董秘书决定不要去给里面不知道在干什么好事儿的家伙送饭的时候,就见这两个并肩走了出来。 雷玄没有表情的脸上偏偏带着几分餍足,盛助理雪白的小脸儿上却满是菜色。 董秘书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腿儿。 哦…… 还是个好色的昏君。 白日宣那个什么。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沈望舒打了一个招呼,干脆地下班回家,准备和自家老公同样做点开心的事情。沈望舒看她走了,这才无力地双腿一软,跌进了身后一个殷勤的怀抱,喃喃地说道,“劳逸结合,有益健康。” 一下午只做这一件事的雷玄真是叫沈望舒承受不起了,她更想到雷玄最近在喝雷泽买回来的所谓的补药,顿时把雷泽在心里诅咒了一万遍,偏偏身后还有一个看似冷漠,其实十分迫切的声音问道,“这回怎么样?” 沈望舒艰难地想了想,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道,“技术太差!” 把她摁在桌上听着她低声求饶,却始终不肯放开她全力在她身后冲撞的家伙,真的非常讨厌。 沈望舒决定今天晚上和两个小孩儿睡。 雷玄迫切需要承认的心顿时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不过这一次沈望舒没有对他的身体素质作出评价,看起来补药吃完有了很长足的进步。这样就足够了。不能一口吃个胖子不是? 雷总再次想到自家大哥每每和女朋友共度美好夜晚之后,那些莺莺燕燕的总是会再叫一声“雷公子的技术超赞的!”,虽然雷总对这种格外夸张的语气不大感冒,不过活到老学到老,他已经准备跟自家大哥好好儿学学了。他轻轻地抱起沈望舒,飞快回家。 就算是从车里出来进了家门,雷玄也没有把沈望舒放下来。 “小姨!”看见她进来,两个小孩儿都快乐地扑上来。 他们对沈望舒充满了依恋,顿时就叫整天陪着他们玩儿的二十四孝儿童保姆雷泽感到很哀怨。 他心里很难受,可是却知道这都是自己应得的下场。 雷天很愿意和自己老爸一起玩耍,也愿意听他讲故事,可是在雷天的心里,老爸却远远比不上小姨和小叔。 他对雷泽的态度,仿佛就只是一个可以陪着他,却不是很重要的人。 不管雷泽如何费心讨好,雷天都只是这样的态度。 “乖啊。”沈望舒被雷玄小心翼翼地放在软软的垫子上,看见两个小孩儿扭着小屁股扑上来,眼睛就弯了起来。 虽然现在不和两个孩子一起睡,可是平常沈望舒却并不会忽略他们,而是分出更多的时间和他们嬉闹,同时教导他们一些益智类的小游戏。她漫不经心地看了脸上苦涩的雷泽,看到雷天没心没肺地回头对自家老爸飞吻,然而之后就不再看他,就知道雷泽究竟失去了什么。 他的儿子的心里,把小叔当成爸爸,把沈望舒当成母亲。 所以天雷对雷泽没有怨恨,反而能够心无芥蒂地和他玩耍,却可以一转身就把他抛开。 因为他并没有把他当做自己承认的父亲。 雷泽的失落她看在眼里,可是沈望舒并不怎么同情。 为了女人不要儿子,雷泽和高森相差不大,只不过一个浪子回头,一个一头撞死在女人的身上。 她也不愿意去想象,如果雷泽没有回头,雷天没有雷玄的庇护,那么这个小孩儿会怎么样。 或许……会和上辈子的高希一个下场,就连死掉都不明不白。 沈望舒必须承认,自己似乎因为高希的前世,因此对所有不爱惜自己儿子的父亲都心存更多的意见,她却并不想改变。她不会去劝说雷天用更多的感情去接纳雷泽。 但如果有一天雷泽真的用自己全部的父爱,令小胖子对他重新看待,重新爱着他,那沈望舒也不会挑唆雷天去怨恨他。父子之间的事情,沈望舒不会插手,她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只有抱起咯咯笑的高希,提着小胖子的耳朵去一起睡。 “等等!”雷泽幽怨地伸出手,一大两小连个眼神儿都没给他。 “小天对我……”他是能够感觉到雷天对自己的感觉的,对弟弟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活该。”雷玄言简意赅地说道。 这么无情的话只有雷玄才能说得出来了,雷泽越发垂头丧气。 他已经和外面的花花草草断绝很久,一心一意做着二十四孝保父,可是看起来,似乎已经晚了。 他很懊悔,却又不知道该对什么人说。 “如果……我一定好好对小天。”他抹了一把脸叹息说道。 这个时候,在风流倜傥的贵公子,都变得黯淡起来。 “没有后悔药。”雷玄继续面无表情地打击着自己的兄长。 雷泽也知道自己不是一时能够转圜的,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雷玄却懒得理会这风流大哥心里是怎么伤感的。 早干嘛去了? 有这个心,当初自己全心全意照顾儿子啊? 难道自己的风流快活,比儿子还重要不成? 一脸冰冷疏离的雷总显然忘记为了自己的风流快活,是怎么想把两个小孩儿往死里打的了,毕竟这年头儿都宽裕律己,严于律人不是?他只是用一双黑沉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花花公子雷泽,一双冰冷的眼睛里暗潮涌动,令人骨头缝儿里发凉。 雷泽显然也感觉到这种莫名的压力,牵动了一下嘴角,在弟弟恐怖的目光里勉强问道,“你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么?”千万别说以后不给零花钱了啊。 雷泽从小就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孩子,知道自己虽然是哥哥,却不如弟弟能干,也没有什么商业天赋,所以早就放弃了雷氏的继承权。 更何况雷氏从前虽然很兴旺,然而真正的崛起却在雷玄的手中,他也没脸去抢弟弟的成功。 不如富足地没心没肺地过这一辈子,兄友弟恭,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是? “你跟我进房间。”雷玄对雷泽这个哥哥还算放在心上,不然凭他冰冷的性子,也不会帮大哥带小孩儿,他眯着眼睛想到沈望舒对他技术的不满意,也觉得自己是没用的货色,连个花样儿都不会,等爱人腻歪了,那可就太糟糕了。 因此他随意地扯开了一些从前觉得不错,现在觉得优点紧绷的领口,转身先向着自己的客房走去。他走得态度从容极了,雷泽垂头丧气地跟在他的身后。 走进客房,雷玄慢慢地脱掉自己的衣裳,带着压迫的气息走到雷泽的面前,俯身,将雷泽身后的房门紧紧地锁上了。 雷泽正觉得戏谑地看着弟弟身上那鲜明的抓痕想要笑一下,然而弟弟带着侵略气的动作把他笼罩,他呆了呆。 一抬头,就看到雷玄冷厉的侧脸。 “为什么关门?”雷泽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微弱起来。 “不能叫别人知道我们会做什么。”雷玄一边冷着脸说着,一边伸手去拉扯雷泽的衣服,一用力,就将自己大哥的衣裳扯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白皙细致的胸膛。 花花公子已经惊呆了,在弟弟刚刚动作的时候完全没有想法,可是感到身前一凉,自己已经被扒了衣裳,顿时心里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揣测,他看见雷玄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下面,顿时紧张地拉住了自己的西装裤带着哭音问道,“你做什么?!” 他顿了顿,觉得这质问有些软绵绵的,见雷玄自己开始脱衣裳,急忙尖叫道,“你这样对得起弟妹么?!”夭寿啊,没想到这年头儿做大哥的,还得堤防弟弟对自己图谋不轨! “不许叫舒舒知道。”雷玄不耐地把自己脱干净,立刻就把雷泽摁在了墙壁上,帮他脱裤子。 他是这样强壮有力的男人,养尊处优游戏花丛的雷泽哪里是弟弟的对手,一个不小心就同样被扒干净,目光恐惧地感到自己即将要遭到非常可怕的命运。 从此他就成为弟弟的禁脔,悲苦地度过一生,不论弟弟有什么样的要求,都要含泪满足,一生被禁锢在小小的房间里,手腕儿被手铐靠在床头不能逃跑,还不给衣服穿…… 花花公子已经被自己脑海中的未来吓得涕泪横流。 莫非这是他睡了太多的美女,所以报应了? “舒舒?”他一边委屈地哭泣,一边还有心问道,“你移情别恋了?”盛家二小姐可不叫舒舒。 “我只爱舒舒。”雷玄冷冷地说道。 雷泽顿时对盛家二小姐生出了深深的同情,并且感到同病相怜。 他是被禁锢的男人,盛家二小姐就是那为真爱做挡箭牌的可怜女人。 “这可不行啊。”雷泽顾不得自己即将遭受巨大的厄运,还在正色地对雷玄说道,“盛家二小姐人不错,你也不能辜负人家。如果真的不喜欢,你也别耽误人家的人生。” 沈望舒对雷泽不假辞色,一直都很冷淡,不过雷泽却很感谢她。不仅是因为沈望舒待自己的儿子很好,更重要的是,雷泽阅人无数,见过的女人也无数,可是如同沈望舒一样会对孩子真心照料的,反而不多。 盛家二小姐是个好女人,雷泽不希望弟弟牺牲她。 “我只爱舒舒。”絮絮叨叨不能进入正题的雷总再次冷冷地说道。 “你不能……”雷泽觉出一点不对劲儿了,迟疑地问道,“你说的就是盛家二小姐?” 雷玄冷冷点头。 “那还起个小名儿做什么?”这两口子就是吃饱了撑的,不过雷泽浑身发冷,看到自己已经赤条条的了,顿时战栗起来。他本想求饶,可是看到自己已经被摁在床上,不得不忍着眼泪喃喃地说道,“看在咱们是兄弟的份儿上,温柔点儿啊!” 即将被采花,心里高兴才见鬼,花花公子完全没有想到弟弟是只狼,自己还送上门来,正要默默地承受,突然听到弟弟冷冷地说道,“教教我。” 许久听到这句话的雷泽诧异地睁开了眼睛。 他迟疑地努力转头,去看弟弟的脸。 “教什么?”他犹豫地问道。 雷玄冰冷的眼,垂了垂,真是无声胜有声。 “她嫌弃你了?”雷公子顿时就精神了,从床上翻身坐起,看到弟弟坐在一旁不吭声,他那张俊美的脸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拍着弟弟宽厚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没关系!大哥明白,从前没经验么,这个可以理解。” 他诡笑着对雷玄笑了笑,然而看到自己光溜溜的又觉得十分不安,急忙先把自己的衣裳都穿上感到安全一些,一溜烟儿地跑出去小声说道,“你等着,大哥帮你!” 他不多时就回来,手里鬼鬼祟祟地捏着几个小画册。 精致的画册里,都是彩色的图片和注解。 “给你。”很厉害的花花公子把自己成功的秘籍交给了弟弟,颇有一种薪火传承的自豪感,笑眯眯地说道,“有了这份宝典,不要说一个盛家二小姐,多少女人都会被你迷住。不过你真的什么都不会?” 雷泽真是不能相信,豪门公子里还有这么一只怪胎,三十多岁竟然从来没有过女人。好吧女人可以没有,不过小电影小画册什么的都没有见过,就真的太叫人吃惊了。 他心里诧异极了,却不敢露出来免得弟弟恼羞成怒。 “大概吧。”雷玄接过这些保存得十分精心,然而边缘已经有了毛边儿,显然经常被温故知新的秘籍,淡淡地说道。 他不会告诉兄长,当他和沈望舒肌肤相亲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会出现另外一些画面。他似乎就是那其中的当事人,也似乎只不过是冷眼旁观。 他看着他们怜爱着自己的爱人,那容颜不同,可是气息相似的女子们同样紧紧地怀抱着正在拥有自己的男人,唤着“阿玄”。他看到那么多的画面,当然什么都有经验,可是他却根本不想尝试那些人曾经用过的花样儿,宁可只用最简单的冲撞来叫自己的爱人在自己的身下化成春水。 他希望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记得从前的那些阿玄,只记得自己。 他是雷玄。 他冷冷的看起来很冷酷,却似乎是在专研苦功一样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画册,雷泽暗暗地骂了一声假正经,赶紧跑了。 这个弟弟方才脱衣服只怕是为了叫他教导他怎么做,被他逃掉了这很幸运,可是一旦弟弟看画册想要练习一下,自己再成为陪练怎么办? 花花公子顿时就感到危机了,第二天一早,真诚地对沈望舒要求成为两个小孩儿的保父,每天都睡儿童房。 沈望舒昨天陪着小孩儿们玩游戏玩到了半夜,又哄着两个孩子睡觉,此时有些精力不振。她目光疲惫,看到雷泽一脸忠肝义胆,随口同意就算了。 她虽然是高希的姨妈,不过和雷天之间却没有什么关系,却似乎确立了自己说一不二的地位,就是雷天的亲爸想要亲近儿子,也需要她点头。雷泽一双多情的眼睛里泛起了淡淡的涟漪,有些感慨地说道,“二小姐真是一个好女人,如果当年我先遇到她……” 或许,他和雷天之间,已经是最亲密的父子,会有一个真正幸福的家了。 “找死。”雷玄冷冷地说道。 “不带威胁自己大哥的。”雷泽顿时抗议,觉得弟弟太小心眼儿了。 “阿玄说的没错,你幸亏没有和我交往过,不然如果我的男人有很多的女朋友,呵……”沈望舒犀利的餐刀一下子就切进了盘子里,仿佛切豆腐一样容易地看着面无人色的雷泽说道,“看起来,你并不了解我。” 给她做男朋友还想劈腿,那也就是一刀的事儿。当然,法治社会么,不能随意伤人性命,沈望舒慈悲为怀,一刀下去阉了男人就算了,也不会非要闹出人命来叫大家都不开心。 花花公子闭嘴,全心全意看着两个同样学着把餐刀往桌上捅的小孩儿。 “小姨说得对。”高希努力用纯洁的小脸儿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早知道,本骑士就该对遇到的那些老巫婆儿试试看!”小胖子咿咿呀呀地说道。 他嘴里的老巫婆显然是自家老爸从前的那些女朋友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能吃亏,不能受委屈。”沈望舒满意地摸着两个小孩儿说道。 两个孩子讨好地拱了拱她的手心儿,一脸很听话的样子。 雷泽已经开始埋头吃饭,他真的很担心一抬头,就被人发现,自己的牙齿在打架。 这盛家二小姐真是可远观不可接近啊。 他弟弟胆子还真不小,竟然敢爱上这么一个女人,还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也不怕以后不小心被捅一刀。 谁能保证一辈子不改变心意呢? 盛父盛母同样默默吃饭,突然觉得乖巧的女儿变得彪悍,这真是……真是太好了。 反正叫女儿伤心的坏男人,阉了也就阉了罢。 沈望舒笑眯眯地把餐刀从盘子里□□,切了一块鸡蛋塞进了自己的口中,就见雷玄完全没有表情,无动于衷地在一旁给自己倒牛奶。 她知道雷玄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自己的爱,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雷玄的侧脸柔声说道,“可是我知道,你永远都只会爱我一个人。”看在雷玄很听话的样子,沈望舒决定原谅他把自己压在雷氏总裁办公室里做出的那些叫自己脸红心跳的事情。 “我只爱你。”雷玄平铺直叙地说道。 他的表情漠然,声音也平静,完全看不出任何爱意,只仿佛是敷衍。 可是沈望舒却知道他说的是真心的爱意,再次亲了亲他的脸。 雷总沉默了一下,轻轻地抿了抿嘴角,在沈望舒凑过来的时候,把自己的嘴唇迎上去。 “公主的吻一定跟蛋糕一样甜!”小胖子眼巴巴地看着,嫉妒万分地说道。 沈望舒终于想到饭桌上还有孩子呢,急忙躲开,眼看着雷总的嘴唇扑了个空。 雷玄脸色冰冷地扭头看着叼着叉子很嫉妒的小鬼。 小胖子想了想,扭头对高希嘟了嘟嘴,后者同样对小胖子嘟嘴,沈望舒顿时嘴角就抽搐了,正要把小胖子接过来自己亲一下,却看见雷玄已经起身走到雷天的身后。 英俊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把小胖子提溜到了自己亲爸的怀里,用力摁着他的狗嘴啃了啃雷泽的脸颊,冷冷地说道,“亲你爸!”胖成这样还想跟雷总抢舒舒的吻,简直不能原谅!雷玄看到雷泽都僵硬了,哼了一声走回沈望舒的身边,拉着她对无力扶额的盛父盛母道别,一起上班去了。 沈望舒觉得吃醋的男人很可爱,也不抗拒他紧紧地抓着自己,直到到了总裁办公室,才把彼此的手松开。 董秘书已经脸色严肃地站在他们对面,把一张请柬双手递给沈望舒。 精致的请柬,上面还镶嵌着小颗的钻石,逼人的贵气。 “高氏集团拿下了几块重要的地皮,项目进展得很快,高氏集团下了请柬,请雷总参加他们的庆功宴。”董秘书没有什么表情地说道,“带女伴。” 雷玄淡淡地点了点头,叫董秘书出去。 “高森的效率很快啊。”沈望舒记得上辈子,高森可没有这么快的速度能拿下这么多的地皮。市中心寸土寸金,傻子都知道值钱,想要人家让出来就不仅是金钱上的补贴,还有更多的其他的补偿。 高森虽然有能力,不过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摆平方方面面的,这一世却拿下了大半的地皮,余下的零零碎碎的小地皮就真的不算什么了。怪不得高森会开庆功会来庆祝。 “雷氏资金投入很多。”雷玄言简意赅地说道。 高森的成功,当然有雷氏在后面用资金撑腰。 沈望舒突然皱了皱眉。 “不要为了高氏,就叫你吃亏。你知道的,高氏集团它……” “很快就是你的了。”雷玄看着一脸关切的沈望舒,亲了亲她的眼角轻声说道。 “什么?” “他该下台一鞠躬了。” 刚刚给雷玄搞定地皮问题的高总听到,一定会很伤心。 卸磨杀驴什么的,有没有问过驴的心情?! 第96章 灰姑娘(十三) “这是怎么说?”雷玄从不说虚头巴脑的话,沈望舒忍不住笑问道。 为了叫雷玄开口,她还殷勤地奉上了一杯甜甜的咖啡。 雷玄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觉得甜得心里去。 不管做什么,只要有了沈望舒的照顾,他都觉得值得极了。 “我本想叫高氏破产。”不愧是雷氏财团的总裁,说叫人破产就叫人破产的气魄令人仰慕,雷玄喝了咖啡,把乖巧的沈望舒揽进自己的怀里,目光却慢吞吞地落在了自己对面的红木书桌上,目光微微一黯。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盖因浑身雪白的女子被压在赤红的书桌上,在他的撞击下抽噎求饶的样子实在太深刻了。他的手紧了紧,努力转移了自己的目光继续说道。“会叫高希的路不好走。” 高希是高森的儿子,是高氏集团的继承人,如果高氏破产,对高希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雷玄可以在高希成年之后为他打造一个新的高氏,不过意义是不一样的。 他顿了顿方才说道,“不如把高氏夺来。” “你在收购高氏的股份?”沈望舒突然问道。 雷玄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咱们有钱。” 虽然高氏的股份很值钱,不过再值钱也肯定有个价码,雷总什么都缺,三无男么,却唯独不缺钱,只拿钱来开道。 还真有一些小股东被打动,卖了股份给雷玄。 他收购得很隐秘,更何况高森最近忙着市中心的项目,一时就没有察觉股份变动。 “你早就盘算好了?”沈望舒艰难地用自己从不耍阴谋诡计的脑子想了想,想了之后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从雷玄的怀里爬起来捧着他的脸诧异地问道,“从和他约定这个合作案的时候?” 能把高森忙于合作案无暇顾及公司股份的事情都计算上,显然雷玄早就想干这么个坏事儿了。她再想想高森被雷玄在背后捅了一刀,忙碌得几乎虚脱却为他人作嫁衣裳,不由低声道,“你可真坏啊。” 没准儿雷玄同意合作案,就是因为盯上了高氏,想要吞了它。 当然,多了一点变数,沈望舒的出现,叫雷玄不得不吞了高氏,还得给高希吐出来。 “你不是就喜欢我的坏?”雷玄面无表情地背诵着秘籍上面的话。 沈望舒觉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抖了抖,往雷玄的怀里依偎得更紧了。 她眯了眯眼睛,嘴角就挑起了一个淡淡的笑意。 雷玄收购了高氏的股份,再加上她和高希手中高氏的股份,虽然依旧不及高森,可是在股份上也相差不远了。 她心里已经在想怎么把高森从高氏里赶出去,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请柬。 虽然知道高森是她的大仇人,然而雷玄却不肯看她为别人在意的样子,把请柬抢走丢在一旁,抱着沈望舒不说话。沈望舒昨天才被翻过来倒过去地折腾了一遍,实在不能接受短短时间的暴饮暴食,委婉地拒绝,叫雷玄遗憾地去看文件,看着门外董秘书贴心送进来的服装图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前你去参加宴会,都不带女伴?” “嗯。”雷玄点了点头。 “如果要求带女伴呢?”沈望舒好奇地搭在他的长腿上问道。 雷玄的目光顺着自己修长的腿,落在沈望舒雪白的脸上。 “那就不去。”因此,知道雷总怪癖的如果开宴会,那从来不强制要求带女伴,不然一旦有需要女伴的要求,那雷总肯定就不来了。这不是会叫人遗憾死? 可不管别人说什么,雷玄就是我行我素,外人爱看不顺眼就看不顺眼,爱在后头非议他喜欢男人就非议好了,雷玄完全不在意这些诟病,只会在之后停了和这些人的合作。他只这么干了几回,身边就彻底清净了 “这么说,我是你第一个带的女伴?”沈望舒白皙的手指拂过一件桃红色的晚礼服,笑着问道。 桃红是一种很挑人的颜色,一旦穿不好,就成了村姑,沈望舒摸了摸自己更加白皙精致的脸,觉得自己应该勉强胜任。 雷玄探头去跟着看,只觉得雪白的指尖儿和艳丽的桃红,仿佛交映生辉。 “不好看。”他冷酷地说道。 “那你觉得哪件好?”沈望舒很好奇地问道 雷总默默地挑选了一下,垂目,有些憋闷地说道,“都不好看。” 沈望舒适合每一件晚礼服,可是雷玄却不愿意叫人看到自己爱人最美丽的样子。她的所有都只有他能看到,那样才幸福。雷玄波澜不惊的心里涌动着陌生的嫉妒,挑选了很久,挫败地说道,“这件马马虎虎。” 虽然桃红色很娇艳,很引人注意,不过雷总当然也很有办法的,他想了想,指了指一旁一件桃红色的西装说道,“情侣装!” 雷总要穿桃红色的西装。 沈望舒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爱人。 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艰难地说道,“不好看。” 这个是真,不好看。 雷玄冷硬冰冷,并不适合这种娇艳的颜色,而是更合适肃穆沉稳的深色系。 如同桃红西装什么的,倒是瞒适合雷泽那个花花公子的。更何况,两个艳色逼人的男女有什么好看的呢? 男人们,就该穿得简单一点,好衬托女伴的美啊。 “我给你挑的,咱们穿起来一定好看。”沈望舒给雷玄挑了一件中规中矩的黑西装,又和雷玄开始讨论该戴什么样的珠宝更好。 雷氏总裁办公室里是为了宴会讨论,而高家的别墅里,楚湘云同样在为之后的宴会犯愁。她看着面前的很多崭新的礼服,还有许多的珠宝,却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抱着一件自己最喜欢的雪白的长裙有些为难。她咬着牙很久,方才换上了这条裙子,走到正疲惫地在一旁打瞌睡的高森面前。 高森最近更瘦了,精神也恍惚,叫楚湘云心疼极了。 她想用自己的温柔来抚慰他,可是高森却似乎把她给忘记了。 他时不时地偷偷儿打个电话,捂着话筒唯恐被人听见的样子,还防备着楚湘云。 这叫楚湘云的心里痛如刀割,不知道外面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叫高森魂不守舍的。可是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如果说破,只会失去自己的男人,只能勉强压住心里的苦闷,在高森的面前展现自己的美丽,期待地问道,“阿森,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她没有想到,自己过的日子并没有幻想中的那么好。曾经高希还在高家别墅的时候,她总是在想,如果高希走了,高森就会对她一心一意。 可是现实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就算高希走了,可是高森似乎也并没有把她更放在心上一些。 她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却永远不知道高森究竟在想些什么。 “挺好看的。”高森虽然儿女情长,不过更在意工作,更何况现在还藏着一个盛伦,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随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很合适你。” 楚湘云是个温柔纯良的女孩儿,所以非常合适穿白色的裙子,那会叫她展露更多的温柔清纯。不过高森这个时候实在是没有精神去欣赏这个美了,盖因他昨天晚上和人去谈了市中心的一处土地使用权的问题,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累得几乎要吐血。 他之前酗酒的身体还没有养好,突然这么强力地工作,顿时就有点儿撑不住了。 因此,他看起来精神萎靡极了,眼下发青,都可以被人怀疑他之前到底在做些什么。 楚湘云确实有这个怀疑。 她咬了咬牙,把自己怯生生地连同袒露着雪白肌肤的长裙都依偎进高森的怀里,亲了亲高森的嘴唇忐忑地说道,“你真的觉得很好么?可是我觉得露得太多了,” 她看似是在担忧,却下意识地把礼服的胸口位置往下拽了拽,看到高森的目光幽深,不由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把自己柔软的身体依偎上去,小声儿说道,“虽然很好看,可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穿得暴露的。” 高森确实热血沸腾了一下。 不过他现在是真的没有力气折腾男女之事,把她推开,搓了搓脸保持清醒。 “阿森?”楚湘云竟然被推开了,顿时诧异地叫了一声。 她看到高森对自己没有兴趣的样子,心里拧着劲儿的疼。 他在外到底和狐狸精们是怎么相处的?怎么高森对她这么冷淡,甚至都不愿意抱她了? “我太累了,咱们以后再说。”高森对自己的女人还是很大方的,看见楚湘云买了这么多的珠宝首饰回家,却只露出了纵容的温柔道,“如果你在别墅里寂寞,就多出去购物,都记在我的账上。” 他摸了摸楚湘云那张柔弱的脸,突然盛家姐妹两个的容颜在脑海中闪过,一时触动很深,急忙收回了在楚湘云的身上作乱的手,脸色有些恍然地说道,“嘉嘉从前最喜欢购物。” 他们之间,永远都隔着一个盛嘉。 楚湘云心里痛苦极了,可是怎么和死人争呢?她只好憋着心里的痛苦期待地问道,“那宴会那天,你觉得我穿这一件会不会失礼?” 她是知道高森给很多上流社会的人家发了请柬,请他们来自己的别墅参加宴会。作为高森的女人,楚湘云当然觉得自己就是别墅的女主人了,所以带着几分满足地抖着自己身上的礼服眼睛亮晶晶地问道,“还是该穿一件小披肩?” “你要参加宴会?”高森皱了皱眉。 楚湘云轻轻地点头,轻声说道,“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也得叫大家都知道了?” 她当然是希望高森在上流社会的那些太太们的面前,把自己给推荐出去的。 “不行。”高森摇着头说道。 高氏集团总裁情迷小保姆,已登堂入室,这种话题很丢脸的好不好。 更何况……高森嫌弃地看着楚湘云的打扮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这件衣裳很好看,只是太没有特点了,从前嘉嘉在的时候,这都不用我操心。” 当初盛嘉在的时候,高家别墅里灯火通明,不管举办哪一种宴会,盛嘉都游刃有余,总是会叫人赞不绝口。可是楚湘云就不行了,她什么豪门的常识都不动,什么都不会,眼光似乎也不怎么样,顿时就叫高森因最近的烦恼变得焦躁担心有了突破口。 “你还没学会怎么和上流社会的太太们打交道,还是算了吧?”高森勉强用温和地语气对楚湘云说道。 “为什么?” “你什么都不会,去了给我丢脸怎么办?那也是你的脸,不是么?”高森见楚湘云用伤心的眼神看着自己,到底心软,继续给她解释说道,“更何况,你只是一个保姆,如果去了那里,也没有看得起你,何必给你我丢脸呢?” 堂堂高氏总裁和家里的保姆勾搭上了,还叫她摆出女主人的样子招待各位来客,信不信这样的传言出去,大家立时就都得抛售高氏的股票啊?! 更何况那天沈望舒也去,高森的心底还是很有野望的,喃喃地说道,“到时候瑶瑶也来。” 他对盛嘉的怀念,对盛瑶的苦苦惦记,已经叫楚湘云心疼得喘不过气。 她看着嫌弃着自己的高森,一时觉得茫然。 她是上不得台盘的,那谁上得起? 盛家小姐们么?还是……外头那个狐狸精?! 楚湘云的心里生出无边的怨恨和伤痛,她没有想过爱情竟然这么伤,也没有想到,原来活人是真的争不过死人的。她从前也同样没有想过,高森疼爱自己,可是却不肯把自己介绍给大家认识。 她觉得自己卑贱极了,更卑贱的是,自己除了高氏别墅,竟然无处可去。她心痛过去,才要央求高森,却看见高森的手机又响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高森接了电话,神神秘秘地走了。 这段时间,他甚至没有和她多说一句话 楚湘云的眼泪顿时就落下来了,可是她是百折不挠的性子,就算高森不同意,她却还是把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 也因此,当宴会那一天,沈望舒和雷玄一起进门躲在角落说话时候,看到楚湘云穿着一件袒胸露背的雪白礼服摇曳地走进门,忍不住笑了。 觥筹交错,珠光宝气的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楚湘云那雪白的长裙上。 她是这样引人注目,是这样叫人的目光都不能转移。 不引人注目不行啊,宴会早就开场了,不仅已经有人在跳舞,更多的都在高谈阔论,高森满面春风地走在宴会的人群里正是最得意的时候,身边围拢的都是想在和雷氏合作案里得到好处的那些商人。 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个窈窕柔弱的美女姗姗来迟,走在了灯火通明的门口,谁不多看几眼呢?特别是这美女还很陌生,莫非还有什么来历不成?因此大家的目光都看向高森。 高森手里举着红酒,眼角轻轻地跳动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他快步走到楚湘云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臂皱眉说道。 他这番动作,更显示了他和陌生美女的熟悉和亲近,看那窃窃私语的样子,还有那美女眼眶红了,大家的目光都带了几分了然,之后把目光都转移到了沈望舒的身上。 毕竟高森曾经是盛家的女婿,这盛家大小姐才死了半年,高森就有了新欢,说得不好听点儿,这也太快了。 上流社会都是很虚伪的,就算妻子死了有了新欢,也得多藏一段时间,怎么能这么迫不及待地拉到台前来? 这不是打盛家的脸么。 更何况这位美女模样极好,可是目光怯生生的,一看就都是小家子气,远远不及从前的高夫人盛嘉,高森能下得了这个嘴,这审美也是叫人唏嘘了。 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柔柔弱弱只能依靠男人的女人的,盛嘉从前在上流社会的风评极好,不仅是个贤内助,其实在外面的一些夫人宴会上也大放异彩,为高氏拉拢了很多的合作伙伴。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总裁夫人应该有的样子,而不是眼前那个此刻不知道怎么了,眼眶都红了的美女柔弱的样子。因此当沈望舒漫不经心地看着高森和那美女的互动,一点都不在意的时候,众人又想到了一件事。 坊间传言,高森把独生子高希的抚养权,卖给了雷氏总裁。 看在抚养权的份儿上,雷氏总裁才对高森支持了大量的资金,用于开发市中心的项目。 这就很让人不耻了啊,这不是卖儿子么。 不管怎么样,就算盛嘉死了,儿子还是高森的,怎么这么干脆……想到这里,众人看到那个泪眼朦胧,之后高森绷紧的脸跟着缓和,似乎是被哭得心软的美女,顿时都露出了然。 这是还没上位,就把前头人家的儿子给赶走,看似是个柔弱美女,其实是个毒蝎心肠啊! 虽然后妈难当,不过这天底下有把人家儿子都给卖掉的后妈没有? “高总这是……”就有人已经凑到沈望舒的身边,顶着雷氏总裁冰冷的脸小声儿问道,“盛小姐,您……” “人家要再婚,天作之合吧。”沈望舒不在意地笑着说道。 “可是……” “小希是盛家的外甥,也是高氏的股东。”沈望舒干脆地说道。 她不会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也不会对这些商人对高家的家事的揣测去可怜高希,更不会叫高希成为这些人眼中的小可怜,慢慢地说道,“高氏不管发生什么,小希都是高氏的股东,这些不必高总给,我们盛家就可以给他。” 她口口声声高总,已经不再叫姐夫,顿时就叫人知道两家不和,然而想要再接再厉问一些八卦做日后的谈资,这些围拢过来的人就被雷总冰冷的目光给惊住了。 雷氏财团颇有盛名,据说行事也很强势,这位雷总出了名的软硬不吃,因此当他护卫在沈望舒的身边,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一闪。 对了……之前,为什么高森是把儿子卖给了雷玄? 就算卖,也该卖给盛家啊? 可是看到雷玄守着沈望舒寸步不离的时候,又有消息灵通的知道沈望舒在雷氏做总裁助理,大家就都明白了。 好么盛家那个老东西,前头的女儿精明干练拉拢了高氏集团的高森,这后头的小女儿竟然勾走了雷氏财团总裁的心,借此叫盛家抱上了粗大腿。 怎么好事儿都是盛家的? 当然,盛家也有不如意的事情,就是两个女儿都很能干,可是继承盛家的儿子却是一个金玉其外的草包,可是现在谁都知道,盛家老头儿连这块短板都给补足了。 把亲儿子给赶出家门,之后就把外孙子给抱回了自己的家里,如今断了高森和高希的父子之情,如果看得不错,日后没准儿盛家就要落在高希的手里。至于盛瑶,到底是外嫁之女,如果真的嫁入雷氏,难道还要拿盛家当嫁妆便宜了外人? “高总,这位小姐是?”就在大家都觉得看明白了的时候,就有人笑着对高森问道。 高森虽然脸上缓和,心情却并不好。 他虽然很喜欢楚湘云,可是也知道楚湘云的身份叫自己很丢脸,更何况,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不愿意叫盛瑶看到楚湘云。 他早就知道自己和盛瑶已经没戏,可是看到她的时候,心里知道,对于自己来说,她是不同的。 沈望舒明白这种心理,得到的总是不珍惜,得不着的才是最好的。 说到底,就是吃饱了撑的。 此时她漫不经心的一瞥,就叫高森的眼神微微一黯,想要说楚湘云是自己女朋友的话就说不出来,迟疑了片刻方才淡淡地说道,“朋友。” 原来是还没上位的,看起来也不像是豪门小姐,顿时大家对楚湘云就不怎么在意了。 楚湘云的脸顿时一片雪白。 她今天出席宴会,不就是希望得到高森的承认,叫整个上流社会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么? “阿森。”她的眼眶又红了,“我只是你的朋友么?” 她哀哀的样子叫高森心里忍不住地怜惜,更何况想到楚湘云一心为了自己,他也觉得自己的确太过残忍。他用力地攥紧了自己的双手,还没有说话,就看到眼前衣裙雪白纯白无暇的女人已经挽住了自己的手臂。她的不安和恐惧,还有四周那些人看向楚湘云的轻视,都叫高森更加可怜她,沉默了片刻额,开口说道,”不仅是朋友。“ 楚湘云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却听见一旁,有人笑着继续说道,“还是高总的保姆。” “女朋友”三个字憋在高森的嘴里没吐出来,把他憋得够呛。 他震惊地去看笑吟吟走过来的沈望舒,满眼的不难相信。 然而四周那诡异的目光,更加令他芒刺在背。 “保姆?”这就叫人很吃惊了啊。 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都是体面人,外面的美女何其多,在外面风流快活就好了,怎么能回家还吃保姆呢?这也太饥不择食了! 一般在外头玩耍得有经验心得的人,都用一种不能描述的语言看着连保姆都不放过的高森。 那种从心里发出来的鄙夷和讥笑,都叫高森面上无光。 他今天本来是开了庆功宴,可是却发现庆功宴已经变成了他私生活的八卦场,沈望舒点破了楚湘云的身份,还叫他怎么给楚湘云名分?他一开始满腔的得意和炫耀都凉了下来,看了看梨花带雨,已经伏在自己怀里的楚湘云,却干笑着把楚湘云给推了出来,慢慢地说道,“确实,小楚照顾我很好,为了感谢她,我才请她来了宴会。” 他一脸和楚湘云没有关系的样子,顿时就叫楚湘云呆住了。 他在所有人的面前,竟然否认了自己。 难道是因为觉得她只配当个保姆么? 还是外面的那个狐狸精那么厉害,已经叫高森的心不在她的身上了? 楚湘云本来就是一个雪为肌肤,花做肚肠的柔弱女孩子,看到高森对自己无情,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转身走了,再看到那些围拢过来的人都散去,只剩下一些无聊的贵妇在看着自己,那眼里的轻慢和鄙夷,叫她骨头发冷,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衣裳都被这些贵妇人给扒下来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明明想好的,可以跟在高森的身边,成为和他并肩的女人,会被人恭恭敬敬叫一声楚小姐。 她可以成为高氏集团的总裁夫人,会在宴会里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 可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她却觉得自己更被人鄙夷了。 可是她已经来了,却不能就这样走了,楚湘云心里害怕,拼命想要寻找爱人的影子,却看到他已经被很多人给淹没了。 她只认识沈望舒,虽然畏惧她,可是这个时候还是叫她不得不咬着牙走到了沈望舒的身边,含着眼泪仰头问道,“盛小姐,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刻薄?” 如果不是沈望舒一口叫破了她是身份,连高森都似乎是要给她一个名分的。如果真的被高森承认,那曾经在梦中才会有的被人奉承被人讨好,成为整个宴会最璀璨明珠的梦想,那都简单到了极点。可是就为了沈望舒的一句话,叫她梦想城空。 “难道你不是保姆?”沈望舒和雷玄并肩站在一起,挑眉戏谑地问道。 她脸上还带着笑意,眼里却有不同错辨的厌恶。 “我是。可是我……” “决定你身份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高森。你没能耐叫男人承认你的身份,难道还是我的过错?”沈望舒犀利地问道。 可不是盛家的过错么,高森现在还念念不忘盛家姐妹,死的活的都惦记。 楚湘云气苦,可是却不想说出来叫眼前这个穿着桃红色晚礼服,白皙艳丽得如同四月桃花一般的女人得意。她只是含着眼泪,一张柔弱清丽的脸上露出难以压制的难过,忍了又忍方才继续说道,“阿森是对我好的,只是我不能给他带来什么,他怎么对我,我都不会在意的。”她仰头神情颤抖地说道,“我的心,是不变的。” “那你就期待高森的心也不变好了。”沈望舒笑了笑,温煦地说道。 她在宴会中也是焦点人物,不仅是因为盛家家大势大,更重要的是,她是雷玄的女伴。 雷氏财团总裁对她的呵护,眼睛不瞎的都看得出来,顿时就知道,盛家二小姐是个能巴结的人。 巴结上了盛家二小姐,岂不是就登上了雷氏的大船? 在场的都是人尖子,别说高森没有承认楚湘云的身份,就是承认了,哪怕现在就和楚湘云领了结婚证,可是只要沈望舒不喜欢楚湘云,也没有人会对楚湘云报以善意。 毕竟高氏虽然很强横,可是和雷氏这个庞然大物比起来,并不算什么。为了讨好雷氏总裁夫人,去欺压楚湘云,真是再划算不过了。此时看到楚湘云不招沈望舒待见,一时就有一个贵妇笑着说道,“这人呐,就得有自知之明,外面的花花草草谁没见过呢?只是找上门,就贻笑大方了。” “想上位,也得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啊。” “只不过是在外放松放松,偏偏有人当了真。”一时就有人讥笑起了楚湘云的自作多情。 雷玄揽着沈望舒的肩膀,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他高高在上,是所有人都讨好的对象,却可以为了沈望舒,对一个柔弱的女人落井下石。 叫人看见,都得腹诽一声格局太小。 不过这话说出来就叫人笑话了。 雷氏总裁把雷氏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心胸怎么可能会小,如今对一个女人不依不饶,只可能是为了自己的爱人。 为了盛家二小姐,他甚至都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人非议。 这种感情,令人都复杂到了极点。 都说豪门联姻很少有情投意合的,不过是为了彼此的公司,或是门当户对,可是看到雷玄这样在意盛家二小姐,除了羡慕之外,更多的,还有隐秘的嫉妒。 楚湘云势单力薄地站在豪门圈子里,张皇无助,更加惶恐。 她终于知道,自己做了蠢事。 原来这些豪门中人刻薄起来,比寻常人还要叫人羞愤欲死。 沈望舒却知道,楚湘云这算是完了。 有了今天她的身份被叫破,再加上这些豪门贵妇的鄙夷嘲笑,只要高森还要自己的脸,就不可能和楚湘云结婚,毕竟,她的出身是硬伤,以后都会被人嘲笑。 上一世高森千方百计地谋夺盛家,也是为了楚湘云的出身。他也知道自己堂堂高氏集团迎娶保姆是有些丢脸的,他作为一个男人可以肆意,可是他作为高氏的总裁,娶了自家保姆这就太难听了,回头高氏的股价就得飞流直下三千尺。 他小心翼翼地把楚湘云隐藏着,不叫人知道她的存在,之后雷厉风行地得到了盛家,把盛家的公司过度给了楚湘云。 更何况还有盛伦,在更早之前将楚湘云挂名在盛家的公司,两个男人花了无数的心思,把楚湘云包装成了一个身份坎坷,却事业有成的有故事的女人。 楚湘云名义上执掌了盛家的公司,身份才和高氏集团匹配,也叫她更加光芒万丈,被豪门中的贵妇尊敬簇拥。 那一切的光彩,都是为了高森能和楚湘云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她从前曾经是什么身份,因为当她嫁给高森的时候,就是那么美好的一个人。 可是如今……也该扒下她那披着盛家血泪的人皮了。 沈望舒看着楚湘云笑了笑,紧紧地握住了雷玄的手,却在这个时候听到高森快步上了宴会的中心的一个舞台,风度翩翩地感谢大家的造反,炫耀了一番自己在合作案上取得的成绩,之后笑着说道,“同样感谢雷总的莅临,也希望日后,高氏和雷氏的合作能够更加紧密。” 他心里本来有些惊讶,毕竟雷玄的身份参加自己的庆功宴,是低就了的,他本以为心高气傲的雷玄根本不会来。 没想到他不仅来了,还带着对自己很有意见的沈望舒。 这莫非是为了缓和关系? 高森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请雷总上台讲几句。 热情的掌声里,雷玄面无表情地走上来,对众人微微颔首,之后,淡淡地说道,“雷氏与高氏的合作,一定会更加紧密。” 高森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雷氏已经收购高氏的股票,日后共事,希望高总配合。”雷玄继续说道。 高总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了惊恐。 第97章 灰姑娘(十四) 高森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有一招儿,叫釜底抽薪。 雷玄收购高氏的股份,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一旦雷玄手中的股份超过自己,那就算高氏集团还在,可也不是高森的了。 就算不超过,可如果雷玄执意召开股东会想要罢免他这个高氏的掌控者,或是就算他勉强抵御了雷玄的针对,只要雷玄手里还有高氏股份,能在高氏说上话,日后不管是什么决策,他都会被掣肘,岂不是要恶心死? 高森不知道雷玄手里有了高氏多少的股份,可是敢在众人面前说出来,只怕已经有了底气,股份不少了。不仅是雷玄,盛家还有自己的不少股份,这些加在一起,已经能给高森很大的压力了。 一个不好,他就得翻船。 什么合作案成功的喜悦,全都化为乌有。 一个不好,他就是给人当牛做马,之后就被过河拆桥。 雷玄的脸依旧冰冷冷漠,高森的脸却已经苍白如纸。 雷玄这么干,简直是要他的命! 更何况,听到雷玄冷淡宣布的话,宴会上这些嘉宾们的脸色都不对了,不仅默默地离高森远了一些,甚至隐隐地围住了沈望舒,更加客气起来。 不得了,了不得了,高氏集团这是要变天啊! 没想到过来赴个宴,能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雷总真是有魄力,莫非是看好高氏的发展?”高森英俊的脸铁青一片,他恨不得给雷玄一刀,可是在这个时候却只能勉强压住了心里的恐惧与愤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缓缓地说道,“有了雷氏的加盟,我相信高氏未来的发展,会更进一步。” 他非常和气地颔首说道,“我很感谢雷总对高氏的另眼相看,日后高氏和我,都不会叫雷总失望。”他看到雷玄走到沈望舒的面前,揽着美丽的女人看向自己,一时有些茫然。 这是什么意思? 雷总揽着爱人肩膀越发紧了紧,再次看了看高森。 高森茫然了很久,却已经看到有人影一闪,有人到了沈望舒的面前恭喜她。 顺便恭维盛家二小姐目光如炬,寻了一个男朋友,一看就是精英分子,这不……连高氏都收购了。 沈望舒干笑着对众人道谢,听着满耳朵都是自己眼光好,日后肯定特别幸福的赞美,还有更多夸赞自己美德的话,眼角微微抽搐。 已经有人在盛赞她和雷玄是天作之合了。 雷玄对每一个赞美了沈望舒,祝福自己以后幸福的人,都微微颔首。 显然雷总很喜欢听。 恭维声更多了。 高森这才知道雷玄在对自己表达什么,本来心里因高氏被收购了股份就万分痛恨,如今看到他炫耀的样子,又觉得心里有隐秘的刺痛。 他想到如果一开始,如果没有遇到雷玄,那沈望舒会不会对他有好感?会不会为了高希嫁给他?他想到这里,就想到沈望舒当时对自己忽略儿子的痛恨,又忍不住冷着脸去看一旁脸色惨白的楚湘云。如果没有楚湘云,如果不是她疏忽高希,那沈望舒对他还会不会不假辞色? 如果没有楚湘云在中间搅局,那她已经会同情自己,同情高希,为了自己和高希嫁入高氏。 如果她嫁进门,还带着盛嘉留给她的高氏股份做嫁妆,那高氏如今也不会落得如此风雨飘摇的境地。 他到了现在才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一时之间,高森的心底充满了怨恨,对柔弱担心看着自己的楚湘云,心里的怜惜却越来越少。 他虽然看起来还不以为意,可是在场的谁不是人尖子,当然知道雷氏得到高氏的股份代表着什么。 好好的庆功宴顿时就变成了一个笑话,已经有人在嘲笑高森白辛苦了一场,好处都便宜了更加老奸巨猾的雷玄。沈望舒当然也听说过这些风言风语,从高家别墅和雷玄一起出来,一起回家的时候满意地说道,“来这个宴会,想看的就是这个!”不然她为什么要参加高森的宴会? 她早就和高氏撕破了脸,儿子都抢了,庆功宴什么的,对她来说只会叫自己感到不爽。 “很开心?”雷玄伸开自己宽阔的手臂,把沈望舒压在自己的怀里。 沈望舒当然很开心,顿了顿,迟疑地问道,“我们的股份是不是还差他一些?” 雷玄点了点头,却慢吞吞地说道,“收拾他绝对足够了。”他一脸很有心计的样子,沈望舒却觉得自己最喜欢这个样子,趴在他的肩膀摸着这个男人英俊的脸问道,“你准备怎么做?”她顿了顿突然问道,“你是故意叫他知道,雷氏在收购股份?” 一直以来雷玄收购高氏都是在暗地里,很担心引起高森的警觉,真真儿的是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可是这一次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人知道,确实蹊跷。 “他非常喜欢独掌高氏的感觉,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和他争夺高氏。”雷玄慢慢地说道,“权力欲很重的人。” 沈望舒虽然一肚子阴谋诡计,可是商业上却没什么天赋,一脸茫然。 雷玄却停了下来,垂头默默地看着沈望舒。 他突然撅了撅自己的嘴巴。 他一向冷酷无情,却做出这么一个动作,沈望舒的眼睛顿时就睁大了。 “跟谁学的啊?!”线条冷硬的男人完全不合适做堵嘴求亲亲的动作好么? 雷玄面无表情,远在盛家别墅里正伙同小伙伴儿高希一起坐在亲爸身上骑马的胖骑士猛地打了一个打喷嚏。 “真可爱!”沈望舒违心地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却感到自己被男人翻身压在了轿车的真皮椅子里,柔软的椅子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沈望舒只觉得这个吻凶狠得厉害,自己被咬得舌尖儿都疼,仿佛要被身上呼吸急促的男人吞吃入腹一样。 她今天本来就穿得单薄,更够察觉他身上传来的热力与鲜明的变化,却感到自己被放开了,喘息得厉害,头上已经密密麻麻全是忍耐薄汗的男人把她重新扣在自己的怀里,声音带了热气。 不再是冷漠得完全没有情绪。 “可以打收购战。”雷玄声音嘶哑地说道。 沈望舒本就对商业战争没有什么了解,此时头脑一片混沌,更迟钝了。 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也很可爱,雷玄觉得心里更热了,忍不住想起肌肤相亲的时候,她在自己身下露出的茫然的眼神。 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丢在一旁,冷冷地看了一眼前面的司机。 虽然他和沈望舒的后排有隔断,前面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可是雷总却依旧觉得司机有点儿碍眼。 他本来想给沈望舒解释一下自己想要做什么,可是在沈望舒软软地依偎在自己的怀里,柔若无骨,雪白的肌肤上红潮和桃红色的薄薄晚礼服一样叫人心旷神怡。这个时候谁还管什么高氏集团。 雷玄只是含糊地说着“以后你就知道了”,忍耐到了盛家别墅之外,开进了后面的车库,雷总一脸严肃地叫司机离开,四处看了看,见无人,满意地钻进了车里。他重新把沈望舒压在后排座上,蹭了蹭沈望舒雪白的颈子。 “等等,你不是吧?”沈望舒觉得有点儿不妙了。 几辈子的阿玄加起来,都比雷玄的感情多,可是捆在一起,也没有他的花样儿多啊! 当然……狐狸小玄还是可以竞争一下的。 可这不是重点,沈望舒只想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突然就仿佛打通了奇经八脉的。 雷玄蹭了蹭她,带着更加热烈的温度压了过来。 沈望舒只恨自己不能晕过去,知道彼此都精疲力尽,方才被餍足的男人从车里抱出来。她身上只盖着他的黑色西装外套,纤瘦的身体蜷缩在衬衫胡乱扣起的雷玄的怀里,西装外套很大,几乎把她身体都笼罩在其中,只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雷玄一边抱着沈望舒走后门进了盛家别墅,目光却忍不住落在沈望舒那双微微晃动的小腿上。他觉得自己又热了,一只大手轻轻地握住了那纤细的脚踝。 沈望舒无力骂他,随他在自己的脚踝上摩挲。 直到雷玄把她抱回房间,沈望舒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道,“去给我拿一杯牛奶。” 她不大喝牛奶的,不过方才做了激烈的运动,雷玄正想着那狭小的空间里的激烈,想得目光闪烁,想得决定今天晚上不睡觉了,听见这个很利落地点了点头,准备再给爱人拿点吃的补充体力,还继续运动。 他才走出房门,就听见一声门响,扭头,却看见爱人的房门被无情地关上了,里面还传来了落锁的声音。雷总默默地面对此门面壁了一段时间,挠了挠房门。 里面没有声音,显然开门是别想了。 他挠了一会儿房门,刺耳的声音顿时就叫人感到生气了。 斜对面的一扇门开了,探出一颗不高兴的头来抗议道,“孩子们要睡觉!”俊美的雷泽此时早就没了风情万种,一脸任劳任怨甘当奶爸的样子。 不过看到雷玄身上的那歪歪斜斜的衬衫,还有他明显的变化,雷泽的脸上又露出坏笑。 雷玄眯着眼睛看着这个花花公子的大哥。 这公子此时脖子上正骑着一只小棕熊,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俩小孩儿头探头探脑地看着他。 小棕熊骑着亲爸的脖子,觉得自己已经是真正的骑士,还对雷玄招手,傻笑叫道。“小叔!看,龙骑士!”他含情脉脉地从脸色扭曲的老爸头顶对怯生生咬着自己指尖儿的高希说道,“我已经转职啦!以后可以保护公主哦。”他还兴致勃勃地问道,“公主要不要和我共骑。” “好高的,小希害怕。”高希弱弱地说道。 “怕什么,真正的龙骑士,就该不惧万里高空!”胖骑士顶着一双熊耳朵牛气地对雷玄叫道,“小叔回头给我打造龙枪啊!” 雷泽俊美的脸上,一脸菜色。 不过他默默地忍住了,继续扛着自己熊儿子走了两步,示意自己这坐骑真是特别给力。 雷玄看着这仨,冷冷地沉默着。 他想了想,敲响了沈望舒的房门。 门里没动静,雷总脸色冰冷地轻声道,“舒舒,出来看龙骑士!” “我说……”花花公子的脸已经成了调色盘了,他看见弟弟不说帮自己一把,还叫别人过来围观,一脸共襄盛举的样子,顿时感到深深的伤害。他可是雷玄的亲哥,当然知道这混账弟弟心里想的是什么。 看这个样子就知道只怕在外头这弟弟一个没忍住把自家女朋友吃得骨头都不剩,现在被人踢出来睡客房,可是如今为了自己继续睡盛家小姐的那柔软的床,竟然出卖哥哥。 盛家二小姐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还不笑死啊?! 门里沉默了片刻,有人问道,“什么龙骑士?” “保护小姨公主的龙骑士!”胖骑士顿时兴奋了。 片刻,门开,沈望舒穿着一件严严实实的睡衣走了出来。 她看了脸上苦逼的雷泽一眼,嘴角就抽搐了。 “等我拿到龙枪,带着小姨一起飞!”胖骑士两眼放光地叫道。 他扭着自己的小屁股,一点儿都没看见自家小叔黑了。 “不许骑别人!”雷玄警惕地抱住沈望舒柔软的身体,顺便冰冷地看着双腿发软的花花公子大哥,冷酷地说道,“零花钱减半。” “等等!”雷泽好无辜的,借他八个胆子也不敢去被盛家二小姐骑好么,他无辜地被亲儿子陷害,正觉得自己冤枉得六月飞雪,却看见弟弟已经冷酷着脸带着巨大的怒气,抱着沈望舒一起回了她的房间,想了想,顿时暗骂了一声奸诈。 这弟弟打着吃醋的旗号,叫盛家二小姐忘记他之前干的坏事儿,真是狡猾啊。可是他却不敢和弟弟一样去挠盛家小姐的房门,垂头丧气地带着骑士儿子和柔弱的公主殿下回了儿童房。 今天晚上还没有讲故事呢。 他本想次日清早抱着弟弟的大腿哭诉,争取把零花钱要回来,却只等来了一个脸色阴沉的弟弟。 沈望舒的房间里有一个小沙发,雷总昨晚在沙发里睡的。 他撞到枪口,另一半零花钱也被扣掉,顿时成了穷光蛋。 没心没肝的熊儿子早就跑着去打滚儿了,雷泽伤心地坐在沙发里,却感到自己的腿被推了推。 他低头,就看到一向内向柔弱的高希,正对他抿嘴露出羞涩的笑容,两只小手紧紧地扭着一张鲜红的纸币递给他。 “给我的?”虽然他带了高希几个月,可是这个怯生生的小孩儿并不和他多说话,雷泽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小孩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清秀的小脸儿羞涩地红了。 雷泽的目光温柔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你是个好孩子。”如果说从前是为了赎罪而带着两个孩子,不大出去和女人厮混,可是这一刻,感到小孩儿那纯粹的心意,雷泽却感到心里有比和女人风花雪月更幸福的感觉。 他从这一刻,才真正地发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雷泽欣慰地收下了钞票的时候,却不知道,小可爱他亲爹也在为钞票奔波。 宴会结束,高森脸上镇定的表情就彻底不见了,他顾不得叫人来收拾别墅里的杂乱,一把推开了含着眼泪扑上来的楚湘云,脚步匆匆地去了书房打电话,连拨打了几个电话,他的心就凉透了,只觉得头上一盆雪水哗啦一下就泼在了头上,几乎不能呼吸。 他双手颤抖地想到那几个电话里歉意的话,努力深深低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忍住,把书桌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 简直混账! 这群王八蛋,就因为雷玄给了非常好的价钱,就真的把高氏股份给悄无声息地给卖了。 为什么不来告诉他?! 高森英俊的脸狰狞一片,几乎不能忍耐心里的怒意。 高氏集团有如今的规模,是他千辛万苦打造的,可是雷玄虎视眈眈,他一个不小心,只怕高氏以后就不归他了。如果真的集团落在雷玄的手里,雷玄再恶心点儿,给高氏集团改个名字,日后这公司和他还有什么关系? 高氏是长辈流传下来的,有高氏几代人的心血,如果毁在他的手上,他就是死了也不能闭眼。高森用力地扯开了领结,一双手紧紧地握紧,他就是想不明白,雷玄为什么阴魂不散。 他并不需要浪费资金以超过市价的价格收购高氏的股份,对于本性逐利的商人来说,这其实是赔本买卖。可是雷玄偏偏就这么做了,这哪儿像一个大财团总裁能做出来的事情?高森只恨得牙根儿痒痒。 他并不是一个蠢货,当然想到雷玄之前叫他去张罗市中心那个合作案是想做什么。 用无数的工作叫他不能分心她顾,之后暗地里给了他一刀,雷玄甚至完全不吃亏,因为若高氏易主,那些谈下来的地皮依旧还在雷玄的手里,他大可以甩开高森自己一个人做。 可是高森怎么可能甘心,他努力压制着心里的怒气,慢慢地想着自己的办法,盘算着自己拥有的高氏的股份,越想越吃惊,之后冷汗顿时就下来了。盖因他想到,雷玄手中的股份,加上盛家盛瑶和高希手中的股份,已经可以和他不相上下了。 如果雷玄在这个时候再说动哪个大股东把股份卖给他,或是不需要买下来,只需要大股东的支持,他就得滚蛋了。 怎会如此。 高森一脸疲惫地搓了一把脸。 他有些后悔,把盛家和自己儿子给得罪狠了。 不然,只看在一家人的份儿上,盛瑶和高希的股份都交给他管,他就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担心。 想到了这里,高森英俊的脸就露出一抹痛楚,他顿了顿,不由想到心机深沉的雷玄。这混账对沈望舒的追求,也叫高森直觉地感到他的不怀好意。他一个人在书房关了一个晚上,终于想到该如何重整河山,一脸疲惫地走出书房,就看到楚湘云正坐在自己的书房门口打瞌睡。 听见响动,她抬起头,顿时惊喜地起身叫道,“阿森,你还好么?”她一脸担心地走过来摸他的额头,伤心地说道,“你昨天看起来很不好,我真的担心你。” 可是除了担心,楚湘云真是完全不顶用。 她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只知道哭。 高森看着依旧穿着昨天的白裙子,美丽得楚楚动人,又有些憔悴可怜的楚湘云,突然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打开她的手。 如果是盛嘉,这个时候只会问,“我能为你做什么?” 风雨飘摇的时候,他需要的是这样可以帮助自己,与自己携手走过风雨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只知道对自己哭泣无助,需要自己分心照顾的女人。更何况楚湘云没有什么见识,她甚至都不明白,雷玄买下高氏那么多的股份,究竟意味着什么。她的见识远远不能和他故去的妻子相提并论,如果说身体的抚慰,高森现在真没心情。 他自认不是一个只知道睡女人的败家子。 “要不要我给你做点饭?”楚湘云被高森的冷淡惊到,怯生生地问道。 高森一把推开她,也不回答,就要出门。 “阿森,我还有件事。”楚湘云急忙拉住他,在高森不耐烦转头的目光里,她突然羞红了脸,一双手捧住自己的小腹露出几分憧憬地说道,“我……” “有什么等我回来。”高森哪儿有时间和她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看她支支吾吾,更加不耐,抬脚就走了。 他走得很快,雷厉风行充满了气势,都看不到楚湘云在他的身后露出了伤心的样子。他当然从现在开始就忙于收购一些零散的小股东的股份来和雷玄抗衡,更在拉拢一些大股东希望他们站在自己的一面,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着长辈们之间的旧交情,许下了很多未来的承诺,却只是杯水车薪。 商人毕竟看重的都是利益,在承诺上,雷玄能给的高森给不了,可高森能给的,雷玄一定能给。 他有大把的金钱和资源,可以碾压高森。 高森一早上奔波了好几家,却只得到了很暧昧的回答,身心俱疲,却又得到了一个叫他目眦欲裂的消息。 雷氏突然暂停和高氏的市中心合作案。 这一举动,顿时就叫高森心里一沉。 市中心的合作案牵扯得太多了,早期投入就已经是巨额资金,如果只是高氏独自承担,虽然也可以承接,却会非常勉强。可是如果现在暂停,那之前他所有的努力都算是喂了狗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雷玄摆出一副要把他置于死地的架势,毕竟他和雷玄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如果说有,也只有在盛家二小姐的问题上了。可是他没来得及追求沈望舒,也说不上是情敌结怨不是么? 高氏虽然是一块肥肉,不过吃起来一不小心就得扎嘴,雷玄是个聪明人,如果想要兼并公司,有的是软柿子啊。 比如盛家,盛父老迈无力,后继无人,不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么? 为什么…… 高森想不明白,可是他已经被逼到了绝境,顾不得什么礼貌了,气势汹汹地就冲到了雷玄的总裁办公室。他推开阻拦自己的董秘书闯进了办公室,却看见今天雷玄这间总是很冷清压抑的办公室里,传来了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声,还有满屋子的阳光灿烂。 想要逼死他的雷玄正坐在书桌后头,把巧笑盈盈的美丽女子抱在膝上和她低声说话,一旁的沙发里,俊美的雷泽一身雪白的西装,看起来逼人的漂亮。 他正笑眯眯地抱着一个同样穿着白色小西装的小孩儿给讲故事,神情非常宠溺。 一只小棕熊在厚厚的地摊上打滚儿,从东滚到西,从西滚到东,自得其乐。 那个听故事的小孩儿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发出咯咯的笑声,他的小脸儿雪白,一双漂亮快乐的眼睛,在漆黑柔软的头发下发亮。 高森脸上的怒气突然僵硬了。 他看到的那个一脸快乐地抱着雷泽的孩子,竟然是高希。 他和雷泽那么亲近,穿的还差不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父子俩。 “小希?”突然想到高希手里有自己分出去的股份,高森虽然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突然心里剧痛,还有一种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的痛苦,可是却顾不得这些了,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俯身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似乎过得很好,消瘦的小脸儿变得有些肉了,看来盛家把他照顾得真的很好,至少饭是一定吃饱了的。他在他面前那如同受惊小兽的表情也不见了,只有属于孩子的安逸与幸福。 高森的心细细密密地疼痛。 “不要!”高希看到他,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扭着小身子推开了雷泽,吧嗒吧嗒跑到雷玄的身边,撅着小屁股往雷玄的怀里爬。 他的动作,令雷泽忍不住苦笑。 只有在最惊恐的时候,一个人才会真正地暴露出在他的心底,谁才是他可以信任,亲近的人。 他这样讨好高希和雷天,两个小孩儿似乎也很喜欢他,和他玩儿得很好,可是一旦发生变故,就可以看出亲疏远及。 他们心底,真正对他们好,可以庇护他们的,只有雷玄。 “不要回去。”雷玄哼了一声,正把小孩儿托着小身子抱上来也沈望舒一起坐在他的腿上,就感到小孩儿扑进他的怀里恨不能把小身子都藏住,抽泣着叫道,“不要把小希送人,不回去!”他顿了顿,小声儿叫道,“爸,爸爸。” 他伸出小小的手,把自己依偎进男人可靠的怀抱里,还伸出一只小手,捏着沈望舒的衣角,仿佛这个样子,就可以把眼前的两个大人都得到了,不会被外面那个爸爸把他抢走。 雷玄完全没有被这声“爸爸”感动,依旧冷漠疏离,一只大手压在高希的小脑袋上,哼了一声。 叫妈妈也没用! 雷氏总裁冷酷地想着。 “我记得你已经把儿子卖了。”他抬眼看着对面失魂落魄的高森,冷冷地说道。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儿子。”高希后面的叫声高森并没有听到,不过看到儿子亲近另一个男人,看见亲爸却跟见了鬼似的,这已经叫人心里很生气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到了雷玄的面前,俯瞰这个一脸漠然无情的男人。就是这么一个似乎永远都不知道喜怒哀乐是什么的男人,却得到了他全部的东西,女人,儿子,都被他给抢走了。如今还来和他抢高氏集团! “我只想问问雷总,你究竟想做什么?!”他表情激烈地问道。 “花钱卖你滚蛋。”雷玄眉头都不眨,直率地说道。 “为什么?”高森匪夷所思地问道。 雷玄冷哼了一声。 当然是因为沈望舒非常厌恶高森,可是他却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雷总,高氏是我的家产,一直以来都在高家人的手中发扬光大,这是我们高家的心血,你不能这样……” 高森目光凶狠地看了雷玄很久,突然缓和了自己的表情,示弱地说道,“高氏无法和雷氏抗衡,雷氏旗下的子公司不知道多少,为什么一定要和高氏斤斤计较?如果从前我有得罪雷总的地方,我愿意和您赔罪,化干戈为玉帛,不好么?” 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从未对人说过这样示弱的话,觉得屈辱极了。 “高氏会一直留在高家人的手里。”雷玄冷淡地说道。 高森以为他是在许诺不会再对高氏动手,顿时吐出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吐得有点儿早,就听雷玄继续慢吞吞地说道,“我会把高氏交给小希。” 高森顿时被噎住了,一双有神深沉的黑色眼睛,顿时露出了惊诧。 他看了看雷玄,又看了看从雷玄怀里偷偷儿探出小脑袋警惕偷看自己的高希。 他突然有些好笑,要成为他对手,想要夺走他一切的,竟然是他的儿子! “小希?他才多大?!” “我会帮助他。你怕么?”雷玄后一句,就是冲着高希说了。 高希抖了抖自己的小身子,他看了看对他露出鼓励微笑的小姨,再看看对他面无表情的雷玄,用力摇头,小声儿说道,“小希不怕。” 他才说完,小棕熊滚到他的腿边抱住他细细的小腿仰头,拍着胸脯儿叫道,“别怕!骑士保护你!不就是一个公司么。”两小孩儿顿时傻笑,显然没有明白,得到一个高氏究竟代表着什么。高希还蹭了蹭雷玄的脸,小声儿说道,“有爸爸在,小希就不怕。” 这回高总听到了。 可是他宁愿没听着。 这才多久,儿子不认他了?! 他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高总别担心,阿玄对高氏没有什么企图,只想叫小希拿到他该有的东西。左右以后高氏也是小希的,我们只是提前给小希拿过来而已。” 沈望舒看见雷玄的眼角在微微跳动,一个不好就得把自家外甥吊起来打,只好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捧着雷总的大脸吧嗒亲了一口,果然见男人愉悦了起来,也不计较称呼了。她侧头讥讽地看着双目赤红,似乎不知道该恨哪一个的高森,轻声说道,“这本就是小希应得的。” “他怎么能叫别人爸爸?!”高森愤怒地怒吼。 “因为他爸爸不配做个父亲!”沈望舒同样高声道。 不管是前世冷漠对待高希的死去,还是这一世简单地为了合作案就卖掉高希的抚养权,他都不配再做高希的父亲。 “瑶瑶!” “滚!”沈望舒冷笑,哪里还有伪装的温柔,冷冷地说道,“高先生,准备好和你家小保姆从高氏滚出去!” 她眼看完全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高森迎着她厌恶的眼神,只觉得痛彻心扉,更叫他绝望的是,高希和盛瑶的股份是完全别想了,他只能另外想些办法。 他干脆地离开,回头就回了家里翻箱倒柜地拿出了许多的不动产的契约,又查询了自己的流动资金,却有些不安地发现,这些资金加在一起,只能购买到一部分小股东手上的股份。可是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了,卷起这些东西就要离开。 “阿森!”楚湘云正等着他,看到他回来顿时露出笑容,扑到他面前,唯恐他不听自己的话,喜悦而快速叫道,“我怀孕了!” 她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她有了高家的血脉,就算为了这个孩子,高森也一定得娶她,不是么? 豪门攻略还是很有办法的。 高希走了,那这个孩子就是高氏的继承人…… 高森的身体果然僵硬了,他猛地停住焦急的脚步,垂头冷冷地看着对自己露出笑容的楚湘云,片刻,他的眼神冷漠下来,“谁的?” “什么?!”楚湘云的笑容顿时就凉透了。 “我戴套的。”高森的表情更加冷酷了。 楚湘云顿时就说不出话来。 她能说为了得到高森的孩子,所以她扎破了套子么?这太像狡辩,傻子都不信啊! 她正扭着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听见高森的手机响起,他接通之后,脸上突然露出喜色,声音柔和地说道,“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他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开她,扬长而去。 楚湘云失魂落魄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想到高森接到电话温和的样子,用力攥紧了自己的双手。 狐狸精! 第98章 灰姑娘(十五) 高森对于楚湘云的背叛,已经麻木了。 在连儿子都不认他管别人叫爸爸的时候,一个女人怀着别人的孩子找上门,听起来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只是高森心里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毕竟楚湘云对他看起来一往情深的,还是一个很纯洁善良的好女孩儿,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总是很羞涩,可是一转眼,就做出了叫他颜面无光的事情。 如果说高森之前还对楚湘云有一点怜惜的话,那现在也就只剩下满满的厌恶了。他的心里却隐蔽地松了一口气,毕竟楚湘云是先背叛了他,他想要斩断他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就不像是始乱终弃了。 他心安理得地觉得和楚湘云断了关系,这才开车到了自己的公寓。 这公寓金屋藏娇,别人家藏的是美女,这公寓里藏的是盛家大公子。 盛伦最近就住在这里,他没有钱,就不大出门,反正有什么缺的,打电话给高森,高森都会给他送来。 因此盛伦最近养得又白嫩起来,气色也好极了。 他本来就生得俊美精致,如今生活又安逸下来,重新变得不需要担心生计,更加俊美逼人。 就算是高森看到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难得的好相貌。 “你找我?”他进门就对今天特别焦躁,在地上来回走的盛伦问道。 他留着盛伦当然不是做善事,而是有自己的目的的。 “我听说老头子在盛家公司宣布,以后叫瑶瑶出任总经理!”盛伦虽然在盛家的公司没有什么根基,不过这么大的事情打听一下也就知道了。 他一脸仓皇地抓紧了高森的手焦虑的说道,“这可怎么办?!老头子是要把盛家交给瑶瑶?她可是个女儿!”他现在才知道慌张。毕竟,就算之前盛父把他从家里赶出去,对于盛伦来说也并不是非常在意,而是充满了底气。 他是盛家唯一的儿子,除非老头子想叫盛家的公司后继无人,不然肯定得叫他回来不是么? 所谓的赶出家门,叫儿子经历风雨变得成熟,这戏码在豪门也不是只发生过一次两次了。 他有了这份笃定,所以才会不慌不忙,就算在高森的公寓里待着,对自己的未来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甚至觉得盛父很好笑,并且更加厌恶盛父的心机,咬着牙想着等以后继承了盛家,回头就把盛家公司转给高森,自己从此专注在艺术世界里。 他继承那么多的遗产,从此不会再为金钱担心,还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报答了高森在自己窘迫的时候对自己的恩情,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可是擎天一个霹雳,盛伦没有想到,老头子是真的不带他玩儿了,只是选择要把公司交给自己的妹妹。 一个女孩子,以后是要嫁人的,岂不是便宜了外人? 更何况,如果他无法回到盛家,难道叫他一辈子叫高森养着?他愿意恐怕高森还不干呢。 “瑶瑶……”高森听到这里,不由苦笑道,“她变了。” “可不是,从前多乖巧,现在也知道为了钱和我争了。”盛伦不由抱怨道,“也不知道她怎么和老头子上眼药的,我打给我爸和我妈,他们竟然挂断了我的电话。” 盛伦也想服软来着,不过盛父根本不听他的,一听见是他的声音,马上挂断。盛母倒是有耐心一点,然而一听到他说想回来,就支支吾吾,之后索性不解他的电话了。这样的态度,盛伦顿时就明白,两个老人完全没想过叫他回家。 “电话里说不明白,你可以回家面对面来。”高森目光一闪,沉吟了片刻便说道。 如果盛伦真的被原谅回到盛家,能说动盛父求情,或许盛父会叫盛瑶和高希把高氏的股份还回来。 盛瑶最听盛父盛母的话,而盛父盛母,只怕会更听儿子盛伦的。 只要不想和家里人闹翻,盛瑶肯定是要妥协的。 更何况,他觉得比起对他厌恶得不得了的盛瑶,还是总是口口声声要把盛家公司交给他的盛伦更合适继承盛家家业。 “当面谈?”盛伦犹豫了。 他就是想要当面谈,那也进不了别墅的门啊。 不过他是有主意的人,知道盛父盛母平日里喜欢在哪里消遣,因此飞快地点了点头,小声儿说道,“瑶瑶竟敢和我抢继承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她既然动了这个心,以后我回家,就不能叫她来盛家公司里任职了。” 他当了这么多年总经理,虽然啥都没干,却还学会了一点办公室斗争,继续喃喃地说道,“她不仁,我就不义!这丫头太猖狂了,她以为自己攀上雷氏了不起?没有盛家给她做靠山,雷玄还不甩了她?” 他本想说一说高希的问题,然而还是忍住了。 高森心里火急火燎的,听见他没完没了的,十分头疼。 “既然如此,你就赶紧回家,免得夜长梦多。”耽搁一天,雷玄真的召开董事会怎么办?高森心里焦急极了。 他努力对盛伦露出担忧的表情,后者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顺便问道,“你脸色不好看,怎么了?” 高森一向深沉内敛,就算是在妻子过世后酗酒暴躁,也只是深沉的伤痛,充满了异样的魅力,不然也不会吸引了楚湘云。可是现在他的表情就非常叫人担心了,只看那张满脸都在抽搐的脸,就知道心情一定很不好。 当然,盛公子显然没有遭遇过公司要被抢,儿子管别人叫爸爸外加情人出墙还怀了孕要赖在他头上等等一系列的苦逼的事情,因此没心没肺的。 高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当然不会把家丑暴露在盛伦的面前。 “你看起来挺不好的,回去叫楚小姐给你好好儿补补吧。”盛伦在码头当苦力的时候没法儿风花雪月,如今安稳了,又忍不住想到了美丽温柔的楚湘云。 想到那张带着泪痕的美丽脸庞,盛伦的语气就多了几分柔软与倾慕。 高森皱了皱眉,觉得心里有些不快,却没有说什么。 他还急着去卖自己的名下资产,因此不能在盛伦身边久留,把盛伦要自己带来的东西交给他,更温和,如同一个亲大哥一样对盛伦殷殷叮嘱,把盛伦感动得热泪盈眶了,方才满意地匆匆走了。 他却不知道楚湘云在他的身后跟着他,看到他带着很多的东西进了公寓,顿时伤心欲绝。他之后几天都没有时间回家,也没有时间理睬楚湘云,只在奔波高氏的股份问题。虽然他名下的不动产价值非常高,可是这么急着要求卖掉,更何况高氏集团的纷争闹得沸沸扬扬,都知道他正是用钱的时候,因此价格被压得很低。 就算是这样,高森也咬着牙卖了。 他虽然资产无数,可是现金真的不多,一旦想要动用,就不得不被人掣肘。 他拿着卖了十多处不动产的现金,买下了几个股东名下的股份,终于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雷氏也在继续收购高氏的股票,一时间高氏的股价攀升得非常快,高森虽然是以一个非常高的价码买下了股份,可是还是觉得很值得。 因为他算了一下名下的股票,发现自己还是占据优势的。 只要占据优势,他就依旧能在公司做主。 只可惜他还没有在高氏高兴两天,就传来了一个更叫他惊恐的消息。 只不过时隔一天,高氏集团的股票就被在大量抛售,之前还被顶得高高的股价就跟坐了跳楼机似的,刷地就下来了。 高森手里的股票价值跟着应声下跌,短短一天的时间,叫他损失得恨不能吐口心头血。 高森这才明白,什么收购高氏,什么为高希出头,什么想抢夺他的心血,都是雷玄这王八羔子骗人的! 他只不过是想从高氏的股票上获利,抬高了股价,之后就抛售自己手里的,一进一出,不知赚了多少。这人的心机深沉,连高森都关心则乱被他给唬住了。他这一下子损失就海了去了,更何况更叫他头疼的是,高氏集团内部已经人心惶惶。 外界的股价不能总是跌着,高森忍着呕血的心情又不得不抵押了自己住的高氏别墅,拿着钱尽力收购股票,想要把股价给抬起来。 只是杯水车薪,他这点小钱,一个浪花儿都没有溅起来。 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高森都盼望雷玄能继续收购高氏的股份了,至少得叫股价涨起来啊! 可是这一次雷氏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得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高森的心里恨不得把雷玄千刀万剐,可是这个时候却无计可施。 他手里握着这么多的高氏股票,身家却比从前缩水了十倍,更何况所有股票攥在他一个人的手里,这是不利于公司发展的,然而这个时候高氏的股价大跌,想卖都卖不出去,直到高森几乎束手无策,方才有一位从前高家的合作伙伴,愿意吃进高氏的股份。 唯恐雷玄在后面兴风作浪,高森还细细地观察了很久,直到知道没有问题,方才放心地把大量的股票以如今的股价卖给对方。 他手里有了现金,然而也知道这次自己是损失惨重,高价买低价卖,已经叫他元气大伤。 高氏集团内部也在动荡,他不得不又费心安抚公司员工,忙得不可开交。 等忙完了这一切,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高森方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了高家别墅。 这别墅如今还在银行做抵押呢,他卖了的股份换的现金,实在舍不得用在赎回房子上,担心雷玄突然再次发难。 别墅里静悄悄的,已经是傍晚,可是别墅却没有点灯,一进门就感到寂静与寂寥,满心疲惫的高森走进门,看着这冷清的别墅,突然想起那天在雷玄的总裁办公室,看到的那热闹又快乐的画面。 有些吵闹,可是却叫人心里暖暖的。他站在门口看着别墅,仿佛一眨眼就可以有一个笑得开心幸福的小孩儿扑进他的怀里叫爸爸,可是他却知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妄想。 高希早就不要他这个爸爸了。 他如今算是……众叛亲离? 高森有些难受地捂了捂自己的心口,正在这个时候,灯突然开了,楚湘云一脸惊喜地站在客厅里,对他露出一个惊喜的笑脸。 “你这么还没有走?”高森看着背叛自己,还依旧一脸无辜的楚湘云,顿时脸就沉下来了。 他宁愿寂寞死,也不想看见无耻想叫他给别人养儿子的女人! “阿森,你听我解释!”除了高森的身边,楚湘云还能去哪里呢?她已经有了高森的骨肉,几乎半只脚已经踩进高家的大门,离高氏集团总裁夫人只差一步,只要不傻就已经不会放弃的。 她伸手抱着高森冷漠的身体,仰头含着眼泪伤心地问道,'难道你要怀疑我么?我知道我不好,偷偷剪坏了套子想要一个和你的孩子,可是这都是因为我真的爱你啊!”她哭得梨花带雨,却不见高森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如果是故意剪坏套子,那抱着他的这个女人,就太有心计了。 想要借子上位?! 出身豪门的高森什么没见过,他没想到一开始以为楚湘云是一朵纯洁的白莲花,这内里竟然黑成这样! 而如果不是如她所说,那楚湘云就更可怕了。 用剪坏套子当借口,然而妄图带着这个不知亲爹是谁的孩子,巴望总裁夫人的位置。 “我的?”他冷笑问道。 楚湘云顿时点头。 “那就去做个亲子鉴定好了。”高森轻松地说道。 他死死地盯着楚湘云的脸,看到楚湘云那美丽的脸上跳动了一下,不由眯起了眼睛。 楚湘云也很伤心,在她看来,这是高森被外面狐狸精撺掇,预备不认账,怀疑她的节奏。 他们彼此都很伤心,一时就再也没有了从前在一起时的安静与甜蜜。高森最近忙得够呛,就算是现在,神经也在绷紧,因为他已经发现自己吃了大亏了。 手里多了一些股票,可是大半的不动产都被自己卖掉,甚至房子都抵押,这些损失叫他心情更坏,懒得和楚湘云多说什么,直接去休息。楚湘云心里却伤心极了,她突然很想任性一次,离开这个禁锢了她的大宅子。 她要离开这里,叫高森知道,失去她的缺憾,才会更加在意她,找回她,珍惜她。 她是个说做就做的人,提起了自己的手提包,转身就出了别墅,匆匆地走了。 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外面还开始变黑了,又饿着肚皮,就去了一家从前听说很有名却消费不起,如今有了高森的支援可以试试看的海景饭店,被侍者领着进了华丽的大厅,不由呆住了。 这是饭店的三楼,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四周最美的夜景。 饭店的一侧,是夜色中的海岸,寂静又神秘,站在这里,就仿佛能感受到徐徐的海风,看到卷起的海浪拍击在沙滩上的美景。 怡人的大厅里,三三两两的客人在吃饭,低声说笑。 可是叫楚湘云震惊的却不是这个。 她看着靠近了窗户的一桌子人,说不出话来。 盛家的人,竟然也在这里用饭。 她抿了抿嘴角,急忙把自己憔悴的容颜都给掩饰过去,不想叫这些曾经侮辱过她的人看出自己的不如意。只是她有些自作多情了,盛家人的目光压根儿就没有落在别人的身上过,只看着两个趴在玻璃窗上惊叹外面海景的小孩儿笑眯眯的。 显然两个小孩儿觉得外面海边比饭店里有意思多了,回头扑进沈望舒的怀里,拉着她的衣角撒娇打滚儿地要出去一起玩儿。沈望舒无奈地对雷玄笑着说道,“这两个小东西真是磨人。” “明天再去,今天天黑了。”她对两个小孩儿说道。 “晚上好,晚上会遇到人鱼公主。”雷天腆着自己的小肚皮憧憬地说道。 高希也眼睛亮晶晶地点头,显然很期待。 他看起来倒像是个小王子,不过雷天就再说好了,这年头儿胖王子只会把人鱼公主吓回海里去。 “晚上有些危险。”沈望舒皱眉说道。 “也不怎么危险,晚上人也不少。”雷泽今天被允许跟着一起出来吃饭,真是受宠若惊啊,有了表现的机会就在一旁笑着说道,“我带小希和小天去看看,你们不用操心。” 他现在养两个小孩儿比沈望舒还要积极,沈望舒迟疑了一下,见雷泽用充满期待的眼睛看着自己,咳了一声同情地看了看雷天,点头说道,“别玩儿得太疯。”看来童话之神都没法儿保佑胖骑士了。 真有人鱼公主,肯定得先叫花花公子给吃了。 胖王子显然没有想到自己最大的情敌出现了,欢呼着拉着高希的手就往外跑。 雷泽理了理自己漂亮的衣裳,对沈望舒飞了一个妩媚的眼波,被冷着脸的雷玄一点不讲兄弟情地踹走了。 “阿泽倒是一个疼爱孩子的。”盛母看着雷泽牵着两个小孩儿走了,就笑着和沈望舒感慨地说道。 沈望舒笑而不语。 这花花公子早年风流花丛连儿子都顾不得的破事儿,看来她妈是忘记了。 不过显然老人家心肠软,讲究浪子回头金不换,她也不多说什么,只覆在雷玄的耳边问道,“你还扣着他零花钱?” 雷泽没有了零花钱,可是却坚决不肯去雷氏上班,立志要把米虫生涯进行到底,关于这个,沈望舒倒是觉得雷泽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比不上弟弟,因此就不向公司伸手,只安然地享受着生活。这种洒脱与自知之明是一般人没有的,非常难得。 “他有钱。”雷玄眯着眼睛说道,“哭穷而已。” 雷玄的父母过世得早,早年留下的遗产,除了雷氏财团全部留给雷玄,余下的财产,兄弟两个均分。 这些年雷玄一直对他大哥无所不应,那些财产就从来没动过,那是能叫雷泽败家败一百年的庞大遗产,这么有钱还在沈望舒面前装可怜,真是其心可诛啊。 雷总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家伙,见沈望舒笑眯眯地看着已经跑到外面沙滩上的三个人,伸手夹了一个螃蟹,慢条斯理地挑出螃蟹肉来,放在一堆儿喂给沈望舒。这个动作顿时叫盛母脸色难看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一脸倒霉相的盛父一眼。 阿玄都知道给爱人挑螃蟹肉吃,她家这位竟然只知道傻呵呵地看着。 人呐,真是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心都凉呢。 “爸,给我妈扒只虾。”唯恐今天晚上发生一些不可预计的惨案,沈望舒提点地说道。 “哦哦。”盛父顿时就明白了,殷勤地给盛母扒虾,正忙碌的时候,就看见身边一道黑影笼罩住了自己,他一抬头,却看见自家被赶出家门的儿子在含泪看着自己,顿时皱了皱眉头,把虾放进盛母的盘子里淡淡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脸上方才还很放松的表情,顿时就变成了冷酷,显然对儿子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这冷漠的态度刺伤了盛伦的心,他愤恨地瞪了不知说了他什么坏话儿,内心已经被黑暗和铜臭填满的妹妹,转头对盛父流泪说道,“爸爸,我错了。” 盛父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盛母的眼里有些不忍,可是叹息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你没错,错的是我,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东西,我……”盛父本想说什么,却住嘴了。 如果盛伦有骨气,一直憋着,能够忍耐贫困自己挣扎着生活,盛父还能欣慰自己儿子好歹还有一点优点。 可是一没钱就跑回来低头认错,如果只有他一个儿子,盛父咬咬牙就认了,可是他还有女儿,那还要儿子做什么? 给自己丢脸么? 盛父虽然算不上英雄一世,可只看把盛家公司搭理得井井有条,就知道他是一个很有能耐的人,盛伦这样的儿子,只会叫他丢脸。 “你走吧,更何况你都三十多了,没道理一直叫家里养着你。”又不是小孩子,盛父觉得养大了这孩子已经仁至义尽,见盛伦摇摇欲坠,还要跟自己说些什么,不耐地起身说道,“我说到做到。日后你是你,盛家是盛家,这么喜欢自由,这么厌恶我们这些无耻的商人,你就清高地过日子去吧。” 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盛伦拉拉扯扯,那只会叫自己成为别人的谈资,连胃口都没了,起身说道,“我们走吧。” 沈望舒默默起身,跟着盛父就要离开。 “爸爸!”盛伦的声音充满了一种痛苦的悲伤。 他还万分惶恐,因为他惊恐地发现,父亲是真的不想再要他了。 不是欲擒故纵,而是真的对他没有任何想法了。 如果说盛怒骂他两句还是因为怒其不争,这平淡的宣告,就代表盛父的心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所以才会这样平静淡然。 那他以后怎么办?真的被抛弃了么? 盛伦俊美的脸闪过惊慌失措,想要追上沈望舒,却叫她身后的雷玄抬脚,一脚就把他踹翻在了一旁的椅子里,他抱着肚子疼得起不来,眼睁睁地看着盛家人缓缓地离开,才要继续呼唤,却感到自己被一双纤细的手臂扶住,一把怯生生的声音问道,“盛先生,你没事吧?” 他一抬头,就看到楚湘云担忧地看着自己,那张依旧纯美的脸上,是叫他迷恋的柔弱可怜,和淡淡的惆怅。 “你怎么在这里?”他靠在楚湘云的肩膀上勉强捂着肚子起来。 “我来吃饭的。”楚湘云想到盛伦的身份,抿着嘴角低声说道。 盛伦同样是豪门贵公子,更叫她意动的是,她看到盛伦面对自己时的心动。 虽然她并不喜欢盛伦,可是想到如果盛伦对她情根深种,会叫那些看不起自己的盛家人脸上有什么样的表情,就觉得自己被蛊惑了。 趾高气昂的盛家二小姐,会不会憋屈地叫她一声大嫂? 想到这里,楚湘云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深刻了起来。她垂了垂眼睛,一滴清泪落在盛伦的手上,轻声说道,“我出来散散心,很难过啊。” 她的脆弱无助都被盛伦看在眼里,这一刻他的眼睛里没有了别人,只有一个含泪可怜的女子。他心里微动,迟疑了一下缓缓伸出手,压在楚湘云的手背上柔声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别伤心,你别忘记,还有我。”或许是前世的夙缘,他第一次见到楚湘云,就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他本想再说一些别的作为安慰,却听到一声愤怒的怒吼,之后肩膀被人拉住,他一回头,沉重的拳头就落在他的脸上。 艺术家顿时就被野蛮的拳头打得飞了出去。 楚湘云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之后惊恐地看住了一脸铁青的高森。 “阿森!” “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高森万万想不到,自己好心帮助盛伦,给他一条活路,这混账东西背地里勾引他的女人。这可真是太无耻了,他想想都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大傻子。 他眼前晃动的都是这两个彼此依偎含情脉脉相顾泪眼的恶心画面,之后再想到楚湘云怀孕,就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了。这顶绿帽子扣在他的头上,叫他声音都嘶哑了,怨恨地说道,“你们就这样对我?!” 白眼狼! 如果不是他觉得楚湘云离开得蹊跷,跟在她的后面想看看她究竟要去做什么,也不会看到这些真相。 “你误会了。”楚湘云手脚发冷,知道高森在想什么,急切地要扑过来。 高森劈手一个耳光把她抽在地上,骂道,“贱人!” 骂了楚湘云,他就扭头向盛伦扑了过去。 他可以容忍楚湘云劈腿,可这个人不能是自己认识的人。 这代表了他的尊严被双倍冒犯。 盛伦同样非常恼火,他不知道高森究竟在说些什么,可是他看到他竟然打了楚湘云,这比打了他自己还要叫人恼火。他虽然是只动口不动手的艺术家,却到底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虽然不会打架,胡乱踢打还是会的,顿时就和高森滚在了一起。 这两个人都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了,一个只觉得头上绿云罩顶,忍得住的那是死人,一个心中仙女被伤害,必须要为仙女讨回公道。 整个饭店顿时一片哗然,纷纷看着两个纠缠的男人。 到底是高森力气更大,几拳把盛伦打倒在地,之后就起身要回去继续抽楚湘云。 盛伦牙齿都被打掉了,看见他向哭泣的楚湘云走过去,一时心里生出无比的愤怒,怒吼起身向他撞去。这一下撞得高森倒在桌子的尖角上,疼得他凶性大发,顾不得好歹,奋力向盛伦打去。这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站在玻璃窗边,突然彼此用力的瞬间,盛伦脚下踩到了洒在地上的汤汁,向着玻璃窗倒去。 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高森的衣领,只听哗啦一声,两个男人撞碎了玻璃窗。 沈望舒一家正走到饭店门口,就听玻璃碎裂砸在地上的声音,之后,沉闷的响声传了过来。 门口传来路人的尖叫,沈望舒心里不知为何莫名一动,快步走到了门口。 两个纠缠在一起的男人,身上全是玻璃碎片,倒在血水里。 正是高森和盛伦。 沈望舒沉默地站在这两个已经不省人事的男人的面前,很久之后,才有人拨通急救电话,将两个人送进了医院。 他们跌落的楼层并不高,然而盛伦却因为后脑落地,因此早就没有了气息,反倒是高森劫后余生,保住了一条性命。 盛父一瞬间变得苍老了很多,叹息着给盛伦操办了后事,和痛哭的盛母一起回了家,只有沈望舒静静地看着没有什么大碍的高森,突然笑了笑。她完全不悲伤盛伦这场意外,也不觉得想要哭泣,而是很冷淡地接受了盛伦的死亡。 她看着高森醒来,发现自己虽然保住了性命,然而脸上却因为被玻璃割破了面部肌肉和神经,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丑八怪。他知道自己的脸被毁掉,歇斯底里地砸碎了身边一切能砸碎的东西。 现代医学非常发达,他本来寄希望于整容,可是这个时候,高氏集团爆发了合约危机。 几张合约陆续出现问题,被叫停,之后赔偿。 短短时间高氏就成了一个空壳,高森手里的股票成了废纸,沈望舒这才知道,收购股票只是一个幌子,而只不过是想要叫高森焦头烂额,顾不得理清这些有问题合约的幌子。 雷玄的心机令人恐惧,可是沈望舒却一点都不害怕。 她知道,雷玄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所以她愉悦地看着高森宣告高氏资不抵债,看着他离开高氏,身无分文,连房子都被银行收走,所有的资产都被查封。 雷玄把高氏买了下来,几分合约重新启动,高氏又重新被盘活,比从前更加欣欣向荣。 高希大学毕业之后,沈望舒把高氏集团交给了他,雷天没有接□□氏,而是陪着自己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一起去了高氏,共同开创属于他们的事业。 沈望舒只在十年之后,看到了一次高森和楚湘云。他们重新住在一起,高森丑陋如同恶鬼,可是楚湘云却不能离开他,因为她是高森最后的救命稻草,不管她怎样千方百计地想要逃离他,他都会把她找回来,叫她卖力工作,养活不能再顶着这么一张脸上班的自己。 他们彼此怨恨,彼此仇视,彼此怨恨着对方当年的出轨,也变得苍老粗鄙,或许他们早就忘记从前那仿佛童话中的幸福。 沈望舒觉得这样很好。 她安然地阖上自己的眼睛,身边围绕着高希雷天,还有她和雷玄的两个孩子。 她感到雷玄的眼泪落在自己的手心儿,他压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等等我。” 他当然会一直追着她,寻找她,沈望舒只感到更加的幸福。 当她从金色空间再次走出来,张开自己的眼睛,却看到自己的面前,站着几个穿着军校服的青年。最中间引人注目的却是一个神采飞扬的女孩儿,她有一头火红的头发,吊起来扎成利落的马尾,穿着一件银白色的战斗服,压着腰间的光能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看到沈望舒静静站在自己面前,飞扬的脸上露出恼火的情绪,抱怨道,“爱丽丝,你有什么资格和克里订婚?” 她背后的窗子上,闪过的是大片璀璨的星海。 她的表情又骄傲又热烈,目光比星海还要充满光芒。 沈望舒挑了挑眉,淡淡地看着她。 “爱丽丝为什么没有资格!”就在沈望舒沉默的时候,她的身边传来一个少女怯生生的反驳,小声儿说道,“爱丽丝是艾菲将军的亲妹妹,就算她确实一无是处,可也有资格和学长结婚。学姐,你,你只是嫉妒而已。” “我就是嫉妒,怎么了?”那红发少女抬起下颚,气势汹汹地问道。 沈望舒感到自己被一双小手抓住了衣摆。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躲在自己身后为自己“仗义执言”的黑发少女。 她似乎被吓坏了,低声还在说道,“就算你嫉妒,学长也只会和爱丽丝订婚。不然你就比比。” 对面的红发少女似乎更加恼怒了。 “比就比!”她气呼呼地说道。 沈望舒收回目光,温和地看着面前神采飞扬的少女,微笑起来。 “能坦诚自己的心意,这是一件很有勇气的事情。”她清澈的声音回荡着,“可是比什么呢?学姐是机甲系的高材生,我却就读指挥系,侧重不同,比试什么,都会有人吃亏。不过既然能站在这艘战舰上,代表着我们都被承认,其实我觉得我们一样优秀,不是么?” 懂得借刀杀人是很好,不过小心被刀戳了手。 第99章 星际荣光(一) 沈望舒的表情又平和又带着淡淡的骄傲。 那对面的少女的红发女孩儿动了动嘴,顿时说不出话来。 慢慢地,她的脸腾地就红了,把光能枪往腰间一揣,仰头骄傲地说道。“你说的没有错,能站在这里的我们,确实都是最优秀的。而且机甲系的战士,体能素质比你有优势得多。至于指挥系……” 她咳了一声偏头说道,“我读书少,那个什么……”她头疼地抓了抓自己火焰一般的长发,有些为难地对沈望舒问道,“那你说!咱们比什么?!”她用一双傲气的眼睛看着沈望舒,拍着自己的胸脯儿说道。“罗兰家的战士,从来不惧怕任何的挑战!” 虽然肉搏战士对上这些动脑子的有点儿欺负人,不过这些指挥系的家伙都可坏了! 一肚子坏水儿,不需要同情。 可是沈望舒很惧怕啊。 她头疼地看着对面的少女。 她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又叫人觉得有趣。 说起来,这个也不过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女孩子,年少飞扬,喜欢谁就是喜欢谁,不喜欢谁就是不喜欢谁。她的感情如同一团烈火,明艳又直爽。 “你的专长我不在行,我在行的,你又不擅长,何必比个高低呢?”沈望舒放软了声音温柔地说道。 她比这位名叫罗莉的女孩儿矮了很多,从她那双同样火红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纤细的穿着雪白战舰服的少女。 她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雪白细致的美丽面容,柔弱而纤瘦,一双蓝色的眼睛,仿佛如同湛蓝的天空,能够包容一切。 这是一个很天真美丽的女孩子,只看那单纯的表情,就知道被家人保护得很好。 也确实保护得很好,叫她不知道人心险恶,因此连累了自己的整个家族。 沈望舒目光流转,缓缓地走到了这名为罗莉的女孩儿面前,仰头微笑说道,“可是我擅长的,可以弥补学姐你的缺陷,这算不算是以长补短呢?” 她伸手握住了罗莉粗糙的手,感到她用力挣脱了一下,却呆呆地看着自己,似乎对柔弱胆小的自己会去对一个凶神恶煞只知道打打杀杀感兴趣的霸道女孩这样亲近有些不解,只是笑着说道,“学姐为了什么找我的麻烦,我知道,真是敢爱敢恨啊。” “啊……那个什么,我不是故意欺负你。”罗莉带着满腔怒火而来,本想给这名叫爱丽丝的死丫头一点好看,可是没有想到她是这样软乎乎的小姑娘,顿时语塞了。 沈望舒柔弱的脸上,露出干净而依赖的笑容。 “可是学姐看起来真可靠。”她用仰慕的表情说道。 罗莉一张明艳的脸,顿时和自己的头发一样红。 “对,对不起啊。”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可是看到眼前金发少女对自己柔弱而依赖地微笑,就说不出凶巴巴的话了。 “比起克里,我觉得学姐更叫我亲近呢。说起来,婚约是家里长辈做主定下来的,我都没有见过那个人几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呢?” 沈望舒雪白的脸露出无辜和可怜来,看到红发少女这一次手足无措,努力在蓝色的眼睛里憋出晶莹的眼泪来,小声儿说道,“克里学长很受欢迎的样子,以后我可怎么办呢?会不会被爱慕他的女孩儿欺负?”她仰头,用一双小动物湿漉漉的眼神,看住了眼前的罗莉。 她可怜巴巴,仿佛小小的身体随时会蜷缩成一团,罗莉看了只觉得眼前发蒙,都是对小姑娘的可怜。 说起来,她真的很无辜啊哈哈…… 自己真是太不对了。 红发少女默默检讨了一下自己,拍着胸脯保证道,“别怕!以后我保护你,看谁敢找你麻烦!” “学姐真是好人。”沈望舒仰头,红着小脸儿怯生生地说道。 萝莉的心里顿时豪情万丈! 她伸手把沈望舒揽进怀里,只觉得怀里的小少女柔软得一塌糊涂,更加满意地说道,“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就来机甲系找我。”说完,还对身边几个正目瞪口呆的同伴比划着说道,“以后多照顾着爱丽丝,那个谁……” 她指了指一个眼睛瞪圆了,傻得要命的少年说道,“你不也是指挥系的么,以后护着爱丽丝,她还小呢。”一边说,她一边伸出手摸了摸沈望舒那柔软仿佛会发光的金发,傻笑了一声。 “老大,你还记得为什么过来么?”有人怯怯地问道。 怎么找情敌麻烦,变成了保护她了? 罗莉顿时沉默了一下。 她嘴角抽了抽,想起来是为了什么过来了。 “虽然克里学长很受欢迎,可是比起他,我还是更喜欢学姐。婚约的事学姐放心,回去我就和姐姐说,不要和学长订婚。” 沈望舒乖巧地蹭了蹭罗莉的脖子,看到她脸色一僵,之后咳了一声,又蹭了蹭,果然就见红发少女的眼神都发飘了,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眨着眼睛说道,“我和学长之间不熟,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学姐你说对么?”她抿嘴微微一笑,之后目光隐蔽地落在自己的同伴身上。 那是一个黑发的美丽少女,有着和沈望舒一样的柔弱和温柔,可是沈望舒却知道,她心底怀着多大的野望。 这是一个发生在星际联邦的故事,黑发少女名叫茉莉,没有父亲,从小儿在贫民窟长大,突然有一天,一个英俊高大的中年男人找到了她,告诉她说,自己是她父亲的长官,因为下属战死在了星战之中,因此想要抚养她这个下属唯一的孩子。 他把茉莉带回家,当做自己亲生女儿一样抚养长大,叫她和自己的儿女们一起成长,仿佛真正的父亲一样照顾着她的生活。 她的生活变得充满了光明,也很喜欢这个仿佛代表着荣耀和至高无上地位的家族。 可是她却深深地记得,自己不是这个家族的女儿。 她可以和家族中最疼爱的小女儿爱丽丝一起长大,比她美丽,比她优秀,比她聪明懂事,可是却只能□□丽丝的影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爱丽丝的身上,因为比起大家对茉莉的宠爱,爱丽丝得到的,是她的千倍百倍。 她被父亲兄长们爱护着,把她养成最天真的小鸟,每天无忧无虑,没有一点烦恼。 当父亲与兄长们全都战死在星战之中,大家都以为他们的家族要衰落,当茉莉都以为天上的小鸟就要跌落云端,爱丽丝的姐姐却站了出来,扛起了整个家族,再次把仓皇的妹妹护在无风无雨的羽翼之下。 她比从前还要溺爱着自己的妹妹,把自己全部都捧给她,甚至为她亲自挑选丈夫,挑选着以后人生的道路。 可是茉莉,却被丢在一旁。 爱丽丝的姐姐艾菲并不喜欢她,目光从不会落在她的身上。 她从不为她考虑,还是爱丽丝的央求,叫茉莉可以跟着她一起进了联邦最好的学院,成为指挥系的学生。 那个高高在上,能够左右联邦未来的女人,冷冷地对茉莉说,叫她自己寻找自己以后的道路。 想要成为人上人,就自己好好努力,拼搏出属于自己的光明的前途。 可是为什么……只有爱丽丝,可以依旧幸福地过着无忧无虑的人生呢? 茉莉觉得很难过,又觉得很痛苦,因为她深深地爱着爱丽丝的未婚夫克里。 那个少年有着一张极致俊秀的脸,和最出色的才华,有着可以和爱丽丝所在菲尔德家族匹配的家世。那样完美的少年,身姿永远笔挺,手中的长剑永远锋利,他是天之骄子,可是却只能去娶一个没有脑子,只知道撒娇讨好的蠢货。可是真正爱着他的茉莉,却只能站在角落里黯然神伤,看着自己爱慕的少年。 她这样痛苦,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无法不去怨恨着什么都不明白的爱丽丝。 而此时,沈望舒遭受到的被克里的爱慕者围堵,就是茉莉不小心在外说出口的消息。 爱丽丝还没有和克里订婚,而是会在这一次学院的星海拉练之后才会筹备,茉莉也只不过是一时不小心而已。 此时看到沈望舒静静地看着自己,那双依旧纯净的蓝色眼睛里,却仿佛染上了淡淡的晦暗,茉莉哪怕只是一时嫉妒才不小心说走了嘴,却还是有些颤抖地转移了目光。 她怯生生转开了自己的头,柔弱娇小的身体在颤抖,叫人怜爱的同时,她的心里却忍不住生出淡淡的喜悦。爱丽丝方才亲口说了,她并不喜欢克里,也不想要订婚,那么,是不是说明,她以后还是有机会的呢? 她想到那个才华横溢的少年,忍不住红了脸颊。 同时,她又觉得有些不开心。 爱丽丝仗着一张天使一般的脸孔,可是谁又知道,她只是一个金玉其外的草包呢? 每一个人,都被她的外表迷惑,连罗莉,方才还气势汹汹,现在却会把她护在怀里,宣告着保护的宣言。 茉莉当然知道罗莉,她大名鼎鼎。 联邦世家罗兰家的小女儿,学院里有名的小霸王,机甲系战力排名里,仅次于首席克里。 人称人形暴龙,横冲直撞,却没有人敢对她说三道四。 因为整个联邦,不管是军方还是学院,都是实力为尊,不是罗莉的对手,当然就要有被欺负的心理准备。 爱丽丝得到了罗莉的保护,以后在联邦学院,只怕是没有人敢欺负她了。茉莉的心里有些慌张,她抿了抿自己的嘴角,又忍不住上前走到了沈望舒的面前。 她同样穿着学院服装,看起来娇小稚嫩,美丽得叫人无法转开视线,小声儿说道,“爱丽丝能和学姐和好真是太好了。”她迟疑了一下小声儿说道,“只是爱丽丝,你真的舍得么?我知道的呀,你知道能和学长订婚,不知道心里有多开心。” “这样啊?”罗莉看了黑发少女一眼,垂头问道。 沈望舒只是仰头看着她。 “是我不好,那个什么,要不……要不你先来的,我退出好了。”被她这一眼看软了心,罗莉抓着头说道。 人家都要订婚了,自己却气势汹汹地过来找茬,看起来确实是自己不地道。 “不要订婚。”沈望舒摇了摇头,却没有说出任何对那个克里的恶言。 因为那并不是一个狠毒的男子,也从未对爱丽丝有什么不好的行为,上一世他也没有和爱丽丝订婚。 没有订婚的原因,不是他爱上了别的女人放了爱丽丝的鸽子,也不是他厌恶家族的安排,迁怒爱丽丝,而是因为他死了。 战死在这一次的星海拉练里。 沈望舒的目光陡然一沉。 她从穿越来的那一刻,就知道危险已经不能避免。 这一次联邦学院展开的星海拉练,是用最先进的战舰载着联邦所有优秀的学生进入星海,不仅是为了领略星海之中神秘与迷人的世界,也是为了叫学生们近距离地感受到真正的战火。 联邦一直在和星海之中的更多的势力开战。作为日后毕业就要进入军方参加战争的联邦学员来说,提前领略战火与鲜血真的是非常宝贵的经验。当然他们并没有靠近战场,也没有经历血与火的考验。 他们只是远远地看着远处的战场,感受那万舰轰鸣对轰,波澜壮阔的战争。 现在是战舰的归程,已经进入了联邦的势力范围,所有人都松懈下来,领航员甚至开启了自动航线,不必操作,叫战舰根据自己的行程返回联邦首都。 就是在这个时候出了事。 谁都没有想到,有敌对的战舰早就发现了这艘光鲜的战舰,并且默默地跟了上来,还扰乱了信号,使之不能求救。 沈望舒沉了沉自己的眼睛,她不能说自己已经知道的事情,只是拉着罗莉的衣袖仰头恳求地说道,“我想看看外面,听说有星系带,好漂亮的,里面还有很漂亮的石头。” 她蓝色的眼睛仿佛能够发光,充满了期待,罗莉再次红了娇艳的脸,这一回连耳朵尖儿都红了,目光漂移地哼哼道,“没,没见识了吧,星系带有什么好看的。”然而她说着这样的话,却揽着沈望舒的肩膀,往一旁飘。 “我也想去。”茉莉看到自己被遗忘,急忙说道。 她虽然同样美丽,可是在爱丽丝的纯美之下,却仿佛并不引人瞩目,只成了淡淡地影子。 只有罗莉的两个同伴看了看她,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当爱丽丝不在,茉莉就露出属于她的美好来。 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美丽而娇小的少女露出隐隐期盼的样子,顿时叫人热血沸腾。 这两个少年殷勤地带着茉莉跟上了沈望舒的脚步,一同走到了战舰的前端。他们都是最优秀的学生,而且都很有礼貌,因此学院的老师同样很纵容这些天之骄子,只是央求了一会儿,就默许他们进入了操作室。 整个操作室非常巨大,到处都是最先进的仪器,沈望舒却看向一侧的信号台,怯生生地说道,“我想给姐姐报个平安。”她受到姐姐艾菲上将极致的溺爱,这一句并没有被人怀疑什么。 毕竟,那位上将阁下同样每隔三天,就要发信号过来询问妹妹是否安好的。 艾菲是联邦近年来冉冉升起的年轻将星,还是名门菲尔德的家主,联邦学院的老师同样希望交好她,因此听了沈望舒的请求,连连点头。 沈望舒嘴角就露出淡淡的笑意。 只要发射信号,他们就会发现信号被干扰,自然就能发现自己已经陷入危险。 虽然已经晚了,可是希望还有别的办法。 因为这一次盯上他们的,可不是一艘战舰。 而是一支小型舰队。 沈望舒心里轻轻叹息。 这场劫难,改变的是所有人的一生。 有人战死在星战中,有人活着,却生不如死。 就比如爱丽丝。 她活着回到了联邦,可是迎接她的却是比死还要可怕的谴责,甚至连累她的姐姐艾菲上将同样在这场争斗中尸骨无存。 唯一得到好处的,就只有身边这个黑发的少女茉莉了。 她同样活着回到了联邦,得到了另一个人的青睐,把她保护得密不透风,顺便把所有的谴责与罪过都推给了爱丽丝。 她背叛了菲尔德家族,成为捅了这家族背后一刀的刽子手,嘴里却口口声声地说着正义,说着自己的不得已。 沈望舒一想到她在电视里哭得泪流满面,说着难过的事情,就觉得无比的恶心。她垂了垂自己的眼睛,这个时候懒得和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纠缠,拉着罗莉走到了信号台前。 一旁是一位老师笑眯眯地看着她们,沈望舒想了想,就软软地说道,“只报个平安就足够了,不要浪费老师的精力。”她看到这位老师开始传递信号,这才和罗莉走到了一旁才窗口,想要看向外面的星海。 广袤而神秘的星海前,此时正站着一个身穿战斗服,身姿笔挺的黑发少年。 他非常英俊,一双漆黑的眼隐藏在有些长的漆黑的额发之下,露出了独属于少年的英气与骄傲。 看到沈望舒和罗莉一起走过来,这少年淡淡地退开了一些,让开了一点窗户,怀抱一把长长的光能剑淡然地看向窗外,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 可是沈望舒敏锐地看到这少年抖了抖自己的耳朵。 显然是因为有女孩子走过来,有些紧张。 不紧张不行啊,这走过来的俩姑娘,一个是他即将订婚的未婚妻,一个是他在联邦学院头号儿爱慕者啊。 如果不是要保持那种智珠在握,淡然沉稳的姿态,沈望舒觉得这少年肯定是要落荒而逃的。就算是这样,看到他绷紧了自己的肩膀,一张凉薄的嘴唇紧紧抿了起来,也忍不住挑了挑眉尖儿。 她的确不喜欢和陌生人订婚,然而却对这个敢于战死在星海中的少年英雄有着不同的刮目相看。能和联邦豪门菲尔德家族的掌上明珠订婚,这少年的家世同样不凡。他明明有大好的前途,却可以没有一点恐惧地赴死。 真正的英雄之心在他的身体里存在着。 沈望舒想着,却感到身边一顿。 “学姐?”她偏头疑惑地问道。 “我就不过去了。”罗莉恶狠狠地看了那少年一眼,恨不能把他给生吃了一样,却还是摇着头说道。 她不是一个纠缠不休的人,心里很喜欢克里,喜欢了很多年,从前为他和不少女生男生的打过架,可那是克里没有订婚,没有名正言顺地属于谁的时候。 既然他的身边已经注定要有另外一个女孩儿,她何必苦苦纠缠,不仅自己难看,还成为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呢?罗莉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她可以为心爱的男人赴汤蹈火,争风吃醋,却不能成为破坏他家庭的女人。 她又看了看一脸单纯的沈望舒,叹了一口气。 软乎乎的,她也舍不得伤害了这个小学妹。 反正这英俊的少年的眼睛里,从未出现她的影子。 多年的爱慕,都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算了。 “为什么?”沈望舒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的确没有看错,这个同样战死于此地的少女,她的心,比任何一个美丽少女的心都美丽干净。 比起身边的茉莉,红发少女纯粹得叫人感到更加心软。 她并不准备嫁给克里,毕竟,她能够感觉得到,眼前黑发少年并不是自己的阿玄,她就不会和他有任何的牵扯,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给罗莉一个机会呢? 如果他们的生命没有陨落在这最美丽的年华,当他们的人生还会继续,那么他们会不会有不同的未来?沈望舒不知道以后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可是这个时候,却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她踮起脚尖认真地看了罗莉很久。 蓝色如同天空一般的眼睛下,红发少女顿时磕磕绊绊地问道,“做,做什么?” “我不会订婚的,学姐并没有抢走我什么。”沈望舒温柔地说道。 “可是……” “订婚只是一个意向,我不知道为什么闹得沸沸扬扬,可是连我姐姐都没有确定,以后我会和姐姐说,我和学长并不合适。”艾菲上将非常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够有美满的人生。 联邦的战士随时都有可能牺牲,她们的父亲和三个兄长就是死在茫茫的星海之中。艾菲知道现在自己大权在握,可是一旦死去,只留下自己的小妹妹爱丽丝,就没人再会照顾她。她挑选着联邦所有最优秀,品德最完美的少年,想要把爱丽丝嫁出去。 她希望有一个男人,可以像她爱护爱丽丝一样,爱护着自己的妹妹,保证她下半生的幸福。 选择到克里,是因为克里在联邦学院声名赫赫,而且品德为人称赞,家世也非常好,可以给爱丽丝最可靠的臂膀。 不过这个事情只是想了想,艾菲上将还没有真正地订下来。 她想要继续看看,克里是不是能托付终身的人。 然而沈望舒的退让,却叫红发少女更加惭愧了。她垂头看着只到自己肩膀的金发少女,看她对自己笑得没有一点的阴郁,不由抓着头发低声说道,“你不需要为了我就这样做。”她想摸摸沈望舒那软乎乎的小脸儿,然而看到自己粗糙有力的手,讪讪地笑了笑,目光却不再落在克里的身上了,仰头骄傲地说道,“我不是夺人之爱的人。就算你不订婚,我也不要他了!” 她的目光,和她肩膀上的徽章一样闪亮。 沈望舒却被噎了一下,非常一言难尽。 那个什么……一下子叫优秀少年克里同学丢了两个爱慕者,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呀! 没了未婚妻又没了头号追求者什么的,不算是人财两失吧? 她有些心虚,却看到在这个时候,克里一脸复杂地看了过来。 他虽然努力做出天之骄子的样子,然而到底是个少年人,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学生,那脸上的复杂情绪叫沈望舒努力才憋住了不要笑出来。这少年怀里的光能剑都歪了,显然保持不住自己的造型,然而他抿了抿嘴角,还是用淡然的,无动于衷的表情将漆黑的眼睛投向窗外。 他的身后,茉莉正露出淡淡地惊喜,之后怯生生地靠近了他。 “学长。”她糯糯地叫道。 她的目光如同初生的小兽,懵懂又清纯,仿佛一生的爱恋都落在克里的身上。 她的心里充满了喜悦与快乐。 既然爱丽丝不喜欢克里,那是不是说明,她可以得到这个少年了? 他是这样优秀,在学院里光芒万丈,总是大家注意的焦点,她却只能躲在爱丽丝的身后,默默地看着他。 黑发少年心情还在激荡,没有听见这小小的声音。 “她怎么回事?”罗莉看到黑发少女怯生生地站在少年的身边,不由皱了皱眉,对沈望舒问道,“她不是和你在一起的么?”知道同伴和少年的关系,她还露出爱慕的表情是不是太过分了? “算了。”沈望舒哪儿还顾得上这个,拉着罗莉就走到了窗边,透过窗子看向外面,就见斑斓的星海之中,有无数的美丽的景色,更多的却归于黑暗。 她的目光努力地看向星海的黑暗,却完全看不出来,皱了皱眉头,便摇头说道,“没有什么好看的。”战舰虽然庞大,可是想要隐藏在黑暗中真是再简单不过,最合适用来发现这些星际战舰的只有战舰上的扫描系统,不过她总不能叫人突然就打开扫描系统,说有敌人出现。 “我们这条路上陨石不少,要不要开扫描系统探测一下?”沈望舒突然问道。 “航线都是电脑设定的,会避开那些陨石的。”罗莉作为机甲系的学生,完全看不出外面有什么诗情画意来。 她还是更喜欢搏斗啊。 沈望舒嘴角微微挑起了一瞬。 “不对劲儿。”她正拉着罗莉指着外面的一处小型陨石带说话,却见身后学院的带队老师快步走了过来。这位高大的中年老师脸上有些严肃,脸上一条狰狞的刀疤微微扭动,凝重地说道,“信号发不出去,有问题。” 他浑身还充斥着淡淡的硝烟味儿,沈望舒看一眼就知道,这应该是刚从战场上走出来的战士。显然他对这种异常充满了敏锐的直觉,已经命令一旁的领航员开启光学扫描。 他拨开沈望舒和罗莉,一双眼睛沉沉地看向窗外。 窗外黑暗寂静,只有星辰的光芒在闪耀,可是他的脸却慢慢地扭曲了。 他退后了一步,闭了闭眼睛。 “怎么了老师?”罗莉看他眼神不对,急忙走过来问道。 “我们叫人盯上了。”这位高大的,能吓哭小朋友的中年男人沉声说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看向自己身边好奇地围拢过来的这些学生,看着他们稚嫩又茫然的脸,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些孩子是联邦的希望,是日后或许会成为作战中坚力量的孩子,如果真的陨落在这里,他是不能原谅自己的。更何况他的心底还有一点希望,希望自己只是太过敏感,而不是心中的猜想成真。因此,他起身就走到了最前方的操作台,看向头顶上一个巨大的屏幕。 一道道的光波在屏幕之上闪烁,之后,屏幕上出现了几个明亮的光点。 它们就埋伏在前方,离战舰不远的地方,显然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幸亏。”这中年男人低声说道 幸亏菲尔德家的小丫头突然要发平安信号,叫他提前发现了异常,不然再等一会儿陷入包围圈,只怕是都要全军覆没了。 可是就算是现在,想跑也跑不了,和全军覆没也没有什么两样。 战舰的速度虽然快,却快不过成建制的舰队。 这中年男人的嘴里发苦,目光一个一个地扫过身边的学生。 这些孩子里不仅都是学院最优秀的学生,其中大部分已经被军方预定,毕业之后就会进入军方培养,甚至还有数人出自名门。菲尔德,罗兰,卡尔斯……一个一个,家族之中都将星璀璨,日后他们也有最光明的前途。如果真的死在这里,不仅是联邦巨大的损失,他们背后的家族,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所以此刻,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些光点,是在说明前方还有战舰的意思么?”沈望舒的声音突然柔弱地发出。 她本来是最柔软天真的一个女孩子,却敏锐到了极点,中年男人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 他知道不能隐瞒这些,高声叫所有的学生走到他的面前,努力开口,指着这上面的光点冷冷地说道,“我们遭遇了敌人的埋伏,信号无法送出,敌舰的数量远远超过我们,空间跳跃系统被锁定,无法穿梭。”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了学生们的小声惊叫异动,看到他们变得恐惧和震惊的脸,他狠了狠心继续说道,“唯一的优势,就是我们的战舰远远优秀于他们的舰队,可是他们数量太多,我们无法全身而退。” 他脸色严肃,显然不是演练,而是真有其事。 死亡的威胁,在所有人头上笼罩。 因为这是星海,能逃到哪里去?一旦暴露在星空之中,立刻就会被真空窒息。 可是如果不逃离战舰,难道和战舰共存亡不成? 已经有学生发出了小声的抽泣。 看到这些年少的孩子,中年男人的眼里露出一抹不忍,然而努力狠了狠心,还是冷冷地说道,“战舰中还有一艘小型逃生飞船,速度很快,只要飞出这片星域就可以向联邦最近的舰队求援获救。” 看到那些哭泣的学生仰头露出了希冀的表情,他闭着眼睛命令自己说下去,冷酷地说道,“一旦飞船逃离,那些战舰就会追上去,到时候所有人都无法逃离。因此!”他高声说道,“我们需要留下人在战舰上,用炮火堵住那些敌舰的去路,叫飞船能够回到联邦去!” 他没有多说,可是所有人都明白,留在战舰上面对所有敌舰的人,真的会死的。 他们到底还都是学院里的少年,就算早就有有一天会为联邦战死的心理准备,一时还是脸色惨白。 中年老师显然没有兴趣问谁愿意留在战舰上等死,指着一旁满头大汗的领航员说道,“你开飞船带学生走,我留下。还有,菲尔德,罗兰,卡尔斯……” 他一个一个地点名,就看到沈望舒,罗莉,还有紧紧抿起嘴角的克里,慢慢地走出来。他深深地看了他们三个一眼,知道这三个出身联邦名门的学生,就算所有人都死了,也不能有事,缓缓地垂下目光说道,“你们是最优秀的学生,辅助飞船导航,约束同伴。” “我拒绝。”他话音未落,却传来一个柔弱的少女的声音。 金发少女站在诧异的同伴的中央,仰头露出一个浅浅的,仿佛是面对悠闲下午一样柔软的笑意。 “我请求留在战舰上。” “什么?!”中年男人顿时呆住了。 她微微一笑,仿佛天使一样美好,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 “以父兄之名,只有战死的菲尔德,没有放弃同伴逃跑的胆小鬼。”她顿了顿,微笑说道,”绝不退后。“ 第100章 星际荣光(二) 少女柔和却坚定的声音,在寂静的战舰内回响。 她纤瘦的身体挺得笔直,这一刻,绽放着与从前温柔天真完全不同的光彩。 在这掷地有声的声音里,一旁连哭泣的声音都慢慢地停了下来,只有脸上变得动容的学生们,静静地看着沈望舒。 出身豪门的纤弱少女,都能够在这一刻只记得自己的荣耀,还有勇敢,那么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变得懦弱呢? 已经有两个高大的少年扬起了头,准备向前走出来,和沈望舒站在一起,然而比他们更快的,是同时走到沈望舒身边大声报道的两个人。红发飞扬,一脸坚定的罗莉,还有黑发安静的克里,两个人比沈望舒都高出很多,隐隐地把她保护在中间一样,同时说道,“我也留下。” “不行!”看到这两个人,中年老师顿时脸色就变了。 如果只有菲尔德家的小姐一个人留下来,他还可以赞美她不畏生死的这份美好的情怀,可是如果罗兰和克里斯家的孩子都留下来,他怎么和这几个家族交代? 在他的心底,这三个孩子,其实是比之后站着的那些学生更重要的存在。可是在这一刻,他们宁愿选择留在战舰上为同伴们撞开一条生路,也不愿背负着同伴的牺牲回到联邦去。 他脸上的伤疤都在扭曲,显然心情激动到了极点,然而用力咆哮了几声,看到三个学生没有一点的退缩,不由抹了一把狰狞的脸喃喃地说道,“真是……完全不一样。”他是从战火中退下来的军人,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在联邦首都兴风作浪的纨绔子弟。 他本以为联邦的名门已经堕落,再再也不会有那曾经记住先祖荣光与牺牲的优秀的孩子,可是眼前的三个,却叫人刮目相看。 “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呢?我需要十个人。”中年老师冷冷地说道。 寂静的学生之中小小的骚乱了一番,仰头走出了七个英姿勃勃的少年。 他们的肩上都带着一个鲜明银亮的徽记。 那是只有在联邦学院取得最优秀成绩之后,代表着最优秀学生才能拥有的徽记。 他们走出来之后,还对着身后晚了一步走出来因此落选的几个少年挤眉弄眼,看着他们的得意,和那几个慢动作了一些的少年脸上不容错辨的懊恼,这中年老师的眼前一片恍惚,仿佛还以为这只是一次寻常的踏青,走得快的会有更多的好处,而不是去面对可以预见的死亡。 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可是比起这个来,看到眼前这些少年那明亮的样子,却不得不承认,联邦的未来,原来一直都不会迷茫。 每一个年代,都会有优秀的战士指引着他们正确的道路。 “余下的,和领航员登船。”他眼眶红了,冷冷地说道,“五分钟,我只给你们五分钟。” 有几个学生快步走过来央求他想要留下,或是有人想要和这十个留下来的学生交换,都被拒绝。 十个人是使用战舰能量炮发射的最低的人数,是损失最小的人数,更多无谓的牺牲,对于这些学生来说,每一个都是损失。 沈望舒微笑着拒绝了几个想要把她换下来的学校前辈,就看见茉莉苍白着脸走到了她的面前。她黑发之下的小脸儿更加雪白,嘴唇嫣红,看着沈望舒说不出话来,很久之后,扭着手低声问道,“爱丽丝,你不走么?你如果不回去,艾菲大人会伤心的。” 她是真的想要沈望舒和她一起走,可是当看到沈望舒拒绝的时候,心里又忍不住生出淡淡的喜悦。 如果……这最美丽的菲尔德小公主死在了星海之中,那么失去了妹妹的艾菲,会不会回头看她一眼? 如果可以,她也可以做一个天真的被艾菲宠溺的大小姐,代替爱丽丝承载艾菲所有的亲情。 毕竟,她也是在菲尔德家族长大的,哪怕她没有菲尔德家的血脉,可是又怎么样呢? 她和爱丽丝,如同光和影,光明出现的时候,没有人看到影子的存在。可是如果在这一刻光明陨落,那么影子,是不是就可以走到最美丽的舞台上? “姐姐会为我的决定而骄傲。”沈望舒淡淡地说道。 她想到上一世,当爱丽丝逃离了战舰,跟着飞船一起回到了联邦,那接二连三对她的质疑和呵斥,呵斥她玷污了名门的荣光,污蔑了父兄的荣耀,贪生怕死成为菲尔德家族的污点。 作为名门之后,她享受着联邦提供的所有最好的供养,可是在紧要的时候,却放弃同伴只为了能够活下来。这样没有道德的人,怎么配做一个光荣的联邦学院的学生?孕育出这样软弱的孩子,菲尔德怎么有脸继续立在名门之中。 艾菲上将受到的质疑更多。 为什么……活着回来的是爱丽丝,死去的学生中却有平民? 就因为菲尔德在军方有权有势,爱丽丝就可以剥夺别人的生存的希望,把自己置于最安全的地方? 难道平民就该为贵族铺路,只能去送死,而贵族不管发生什么,只需要享受安逸? 给爱丽丝提供保护的,究竟是谁? 当艾菲被质疑的时候,她依旧死死地庇护着自己的妹妹,直到自己在联邦的斗争之中彻底失势。 她拼尽了一切,哪怕自己身陷囹圄,却依旧把自己的妹妹送出了联邦,送到自己最信任的星际伙伴的手里。可是她永远都不会明白,爱丽丝是被溺爱长大的少女,从未经历过那么多的波折,当她来的安稳的庇护地,透过光幕看到自己的姐姐在狱中自杀的新闻,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只有追随自己的姐姐而去。 她没有一个人活下去的勇气,也不愿意离开爱着自己的家人。 她同样看到,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是读书的学生时代一直和她在一起的挚友茉莉,在所有人面前指控了她。 茉莉的嘴里,她是一个天真却邪恶,践踏别人性命无知而荒诞的大小姐,菲尔德家族是一个看似光明,实则龌蹉无数的家族。她在公众面前流泪,那娇小的身体柔弱地颤抖,苍白的脸上深深地露出痛楚,诉说着自己在菲尔德家族成长的时候受到的万般的折磨。 她递交了更多的文件证明菲尔德家族背叛联邦的罪行,那时爱丽丝只觉得不可思议,以为茉莉背叛了他们。可是沈望舒却知道,茉莉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机密文件? 这些都是她背后的人交给她,用来彻底摧毁他的政敌艾菲的。 菲尔德的毁灭,茉莉踩着两个菲尔德最后血裔的鲜血,成为敢于揭露名门黑幕的勇者。 她的一生都在无限的荣光之中,联邦公众把她当做最为正义,敢于直言的人,连联邦的上将都为她倾倒,她光彩地度过了一生。 可是没有人再去记得,曾经有一个家族,为联邦流尽了所有的血,最后彻底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 也没有人记得,正义的茉莉小姐,同样登上了逃生的飞船。 沈望舒很怕死,她也很担心自己无法和阿玄再相见,可是比起死亡来说,她更加不愿意的,是就这样不名誉地回到联邦,将自己的姐姐艾菲一起拉入地狱。 她闭了闭眼,张开眼,看到茉莉那漆黑明亮的眼睛里映照出的,是一个娇嫩天真的金发少女。她只是挑了挑眉,继续说道,“名门之所以是名门,就是如此。我们享受了所有的荣光,所以在这一刻,就应该保护曾经给予我们这份信任的人。” “爱丽丝……” “就算死去,我们也会死在大家之前。对于我们,死亡才是荣耀。”罗莉走过来,飞扬的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盯着茉莉冷冷地说道。 她方才看到这黑发少女柔弱地躲在最后,害怕得流泪,甚至没有想过走上前来留在战舰里。 这其实是一种很明智的决定,也是人的求生的本能,罗莉可以理解,可是在这一刻,她却觉得,眼前这个黑发女孩儿,也只是这样儿了。 她也更喜欢爱丽丝这样看似柔弱纯良,却在生死关头绝不退后的女孩子。 这世上有两种人。 一种你要保护她,另一种,是可以并肩作战的同伴。 前者永远躲在你的身后,后者却可以叫你放心地把背后交给她。 “只有五分钟,你们该走了。”罗莉对茉莉淡淡地说道。 她的目光投向上方的那些明亮闪烁的光点,显然那些战舰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而他们这些留在战舰之中的学生,能够利用的,就只是这短短的时间差。她看到茉莉似乎张嘴还要说些什么,不耐烦地叫人把她拖走,却在看到她哭着流泪,却最终忍不住在脸上勾起一个笑意的时候,感到十分的违和。不过这个时候不是谈论茉莉的时候。 沈望舒已经走到了那扫描屏幕前,仰头看着那几个闪烁的小点。 飞船已经蓄势待发,当战舰发出第一发炮火,就会在炮火的掩饰之中逃离。 “你觉得怎么样?” 中年老师走到沈望舒的身后,突然问道。 他突然对这个外表天真纯洁,其实骨子里完全就是一个铁血的菲尔德的少女有了几分兴趣。 所有的菲尔德都死在战场上,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笑话。 爱丽丝的三个哥哥,还有父亲都死在前线,她的母亲是父亲的副官,同样死在那次战争里。偌大的家族只留下两个女孩子,当所有人以为又一个名门即将陨落的时候,菲尔德家的女孩儿,扛起了整个家族的荣光。 从前是艾菲。 现在是……爱丽丝。 有着不同的性格,可是她们的内心却都是一样的勇敢。 “您看,这里看起来有些密集。”那些光点在闪烁,沈望舒凝神看了很久,抬起手指向了其中的一点,认真地说道,“我猜想,那里是旗舰的所在。” 一个舰队总是会有一艘指挥官所在的旗舰,这是重中之重,会被重重保护,所有的命令与指令都从旗舰之中向余下的战舰发出。沈望舒回想着自己记忆里的信息,在那中年老师点头同意的动作里继续说道,“战舰密集之地,我们如果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全力将所有的炮火能量都砸过去……” “既然是旗舰,一定会有能量罩保护的。”一旁克里声音沉静地说道。 “不需要打掉旗舰,只需要打掉最多的战舰。”沈望舒淡淡地说道,“我们一举打掉更多的战舰,才符合最大的利益,毕竟我们战舰上炮火并不充足。” 如果去打落那些四散的战舰,只会浪费能量,这些战舰的规模不如联邦的战舰,可是胜在数量更多,一旦被包围,自己这艘战舰是不可能四面开火防范的。沈望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扭头对中年老师说道,“打掉更多的战舰,也可以阻挠他们不要去追击飞船。” “还有呢?”中年老师继续问道。 他看向沈望舒的眼睛里充满了明亮的色彩,又带了几分惋惜。 这样有着破釜沉舟一般判断的优秀的孩子,却只能永远地长眠在这片星海,再也不能在她该存在的天野发出属于她的光芒。 “更多的解决四散的战舰,不必理会旗舰,因为旗舰永远不会身先士卒。拖延时间给飞船离开的更多的时间,不能叫这些战舰接近我们战舰。”沈望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次隐蔽地将目光投在了一言不发的克里和罗莉的身上,露出淡淡的怜悯,轻声说道,“最大程度去避免登舰战。” 所谓登舰战,就是双方的战舰彼此相靠,之后战舰上的作战人员开始面对面的交战,那真是死定了。 联邦的战舰再怎么说也是非常先进的,那些战舰不能讨到更多的便宜。 上一世克里和罗莉,就是战死在登舰战中。 他们再优秀也只是学生,怎么可能和对面的那些老兵相提并论。 “你说的对。”中年老师微微点头,转头又大声问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几个留下来的学生一起围拢在沈望舒的身边,都在听着她所有的话,脸上露出的是与从前不同的表情。 曾经他们都隐蔽地看不起这个爱丽丝软弱需要被保护的样子,可是现在,所有的形象都重新改变。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罗莉眼睛大亮,压在沈望舒的肩膀上问道。 “随时候命。”克里侧头看了看沈望舒,简短地说道,他的黑发之下,一双眼睛灿若星辰。 沈望舒却看向中年老师的方向。 “你来指挥。”中年老师笑着说道。 沈望舒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背负着同伴的命运,我不能这样做。” 她当然可以仰起头,接过真正的指挥权。 现在这些同伴对她充满了信任,也同样会听从她。 可是沈望舒却知道,自己是没有经验的。 没有哪一位将军,是没有经历过实战就背负别人的生命,哪怕明知道之后的道路就是牺牲,她也不能这么做。她对中年老师笑了笑,让出了指挥台,安静地站在一旁,继续看着那光幕上闪烁的光点。中年老师同样不是一个纠缠的人,情况紧急,也容不得你推我让的,毫不客气地走到中间,双手压在指挥台上严肃地说道,“各自就位。” 十个人,站在操作台上不同的位置。 沈望舒面前的操作台上有很多不同颜色的按钮,她其实是第一次看到,可是或许是爱丽丝的记忆,她认出每一个按钮的用处。 “炮火准备,准备充能。”中年老师压低了声音,仿佛唯恐惊扰了对面的舰队。 沈望舒飞快地按照指令按下其中的一个按钮,之后感到战舰微微一晃,战舰的舰身上,无声地翻出了无数的漆黑的炮管,淡淡的光在上面聚集,不就之后,就化作了激烈的光亮。 不必指令,所有人的手指都点在了发射按钮上。 无数强烈的光流汇聚,向着远方的星海之中投射而去,仿佛时间停滞了一刻,之后,远方发出了更为明亮的光团,还有巨大的爆炸。 星辰与战舰被击碎之后的爆炸冲击波翻滚而来,战舰在这激烈的波动之中岿然不动,刺目的光线之中,中年老师脸色一变,厉声道,“飞船发射!” 沈望舒透过那映照得大亮的光芒,看到一艘飞船从战舰的身后飞离,转眼就消失在了茫茫的星海之中。那位中年老师的眼里露出淡淡的放松,之后带着孤注一掷的凶狠看住了对面的舰队,雷达继续扫描,沈望舒就看到那上面的光点消失了起码一半。 “你的建议很好。”罗莉骄傲地凑过来小声儿说道。 “的确很好。”黑发少年克里认真地说道。 他静静地看着沈望舒,很久之后,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轻声说道,“我为从前对你的偏见感到抱歉。”他停顿了一下,一双闪动着星光的眼睛默默地看向那无边的星海,认真地说道,“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我希望……” “我不会和你订婚的。”这真是如果活着咱们重新开始的经典对话啊。 金发少女警惕而干脆的拒绝,令这个黑发少年嘴角勾起了一个有趣的弧度,他侧头看着沈望舒,俊秀的脸泛起了一点无可奈何,摇头说道,“不,我想说的是,我希望和你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至于订婚还是算了。作为一个机甲系的高材生,克里一直觉得,自己才不要和一个指挥系的软乎乎的小姑娘结婚,对他来说,更合适的是同样出自机甲系的强悍泼辣的姑娘,毕竟如果打个架什么的,也能放开手对打。 别看克里同学非常沉静有范儿,其实喜欢的是很泼辣的姑娘。 他想了想,对着沈望舒伸出了自己的手。 沈望舒对于他不会和自己订婚松了一口气,笑了笑,把自己的娇小的手放在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上。 罗莉探头看了看,伸爪子同样摁在沈望舒的手上,还用力晃了晃。 “不用回到联邦,现在我们就已经是真正的朋友。”沈望舒笑着说道。 克里的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喃喃地说道,“真正的朋友。”他的目光温和地看着沈望舒,高挑修长的少年脸上带着不容错辨的怀念,轻声说道,“我哥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有了真正的朋友,可以交托生死的朋友,才是我真正长大的那一天。”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完全没有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畏惧,只有释然和轻松,看着沈望舒和罗莉微笑说道,“多谢你们。” 让他在死去之前,得到过真正的友谊。 “你从前可没有这么笑过。”罗莉眨着眼睛看着这时不时微笑,和在学校里总是一脸冷静完全不同的少年。 “我希望能在我哥的眼里成熟一点。”克里的目光温柔起来。 “是卡尔斯上将么?”罗莉好奇地问道。 “卡尔斯上将?”沈望舒不由有些疑惑了。 菲尔德,罗兰,卡尔斯,这是家族的名字,每一个人都在外被称呼的是自己的本名,比如爱丽丝,比如罗莉或是克里。 可是这位克里的大哥,竟然用姓氏来作为自己的名字,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因为我哥,就是卡尔斯的代表,是家族的荣光。”克里骄傲地说道。 “没错儿,卡尔斯是联邦战功最显赫的上将,比艾菲将军还要被人敬仰,都说很有可能会在之后的几年成为最年轻的元帅。” 罗莉同样对克里的大哥充满了崇拜,仿佛她的心里那是最值得尊敬的人。沈望舒却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姐姐一定要把自己嫁给克里。因为卡尔斯家族出了一位强大的人,更有可能成为统辖联邦军部的元帅,这样的身份会保证爱丽丝一生的安稳,永远不会为夫家会不会陨落而感到担心。 沈望舒吸了一口气,笑了笑。 “以后,你也是卡尔斯的荣光了。”她笑着对克里说道。 少年白皙俊秀的脸,慢慢地染上了鲜艳的薄红。 他点了点头,对沈望舒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战舰的能量罩已经开启,把战舰保护住。沈望舒就看到巨大的光幕在颤动,上面出现了数道战舰清晰的影像,显然这些战舰在快速地接近。他们手下的能量炮在不停地怒射,在漆黑的星海中交汇出明亮的视野,就算不用依靠雷达,都可以看到那些战舰的影子。 时不时就有一条战舰爆炸掉落入漆黑的星海,沈望舒心里静静地数了数,就觉得心里微微一沉,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算炮火全开,可是对方的战舰也太多了。 还有七艘。 可是战舰上的能量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能量炮虽然厉害,可是耗费的能量太大了,只怕过不了几轮,就再也没有能量补充。 到时候战舰连起航逃跑的能量都没有了。 对方也并不是在被动挨打,无数的能量束倾泻在战舰上,巨大的能量罩在炮火之中震荡,整个战舰都在震动。 沈望舒仰头看着那些炮火几乎砸在自己眼前的恐怖,目光沉了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战舰努力补充着能量罩,仿佛战舰本身被炮火击中,咬着牙对脸色阴沉,显然也发现问题的中年老师说道,“我请求不再补充能量罩,全力攻击。”这个时候还要给战舰做防御,本就所剩不多的能量都更加捉襟见肘了。 中年老师犹豫了一下。 他颤抖着看向身后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孩子们,却无法动手去关闭能量罩。 关闭能量罩,在现在的能量罩被消磨干净之后,如果再被炮火攻击,那战舰很有可能会被击沉。 “谁同意关闭?”这是一条几乎同归于尽的道路,他声音嘶哑地问道。 操作台前静静站立的几个少年彼此对视了一眼,默默的都举起了自己的手。 巨大的能量冲击的声音里,这个中年老师的脸上露出平静的笑容。 “你们都是最好的战士。”他巨大的伤疤扭曲着,大声说道。 沈望舒忍不住仰起头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 “我们当然是!”罗莉高声叫道。 她和沈望舒是留在战舰上唯二的两个女孩子,一个柔弱纤瘦,一个生机勃勃,可是这一刻,却仿佛气息都相连。 中年老师在轰鸣的战火中大笑了一声,摁下了一个按钮,之后所有的炮管继续充能,疯狂地向着对面激射,他的眼里泛起了明亮的光,嘴里叫嚷着把所有的炮管都投向了那艘旗舰,不管有多少炮火砸在战舰上,却无动于衷,由着战舰被攻击,只对旗舰投入所有的炮火。 那旗舰似乎是怕了,慢慢向后退后,而他们的战舰就笔直地向着它冲了过去。有更多的战舰将能量击中在战舰上,沈望舒就看到防护在战舰外的能量罩越来越稀薄。 而对面旗舰的能量罩同样在闪烁。 “只剩百分之五十了!”一个学生高声叫道。 能量罩已经很微薄,当它破碎,战舰就暴露在这些攻击之下了。 “继续攻击!”中年老师高声喝道。 他的脸绷紧,一双眼睛死死地看住了那艘旗舰。 沈望舒觉得自己的双手有些颤抖,却依旧沉下心,操作所有的发射按钮。 能量罩的能量在飞快下降,突然战舰传来一阵激烈的抖动,沈望舒抬头,看到战舰的一侧,一艘敌方的战舰紧紧地靠在了战舰之上。 显然对方的旗舰已经知道他们同归于尽的意图,因此指令剩下的战舰跟进,想要摆脱他们。 “准备登舰战。”沈望舒盯着那艘突然开启了舱门的战舰,轻声说道。 “多久能打开我们的战舰?”克里突然起身高声对另一个同伴问道。 “十分钟!”那个满头大汗的少年双手穿花蝴蝶一般在操作台上飞快地闪动。 战舰内再次沉积了一瞬,突然有人微笑起来。 “我是爱丽丝。”沈望舒对他们伸出自己的手。 “我是克里。”克里搭在她的手上。 “罗莉。”红发少女抹了抹自己的鼻子,搭在他们两个的手上。 一只只还稚嫩的手叠在一起,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一点的恐惧,哪怕战舰外的战火再汹涌,他们只是露出微微的笑容。 金发少女的这具身体非常柔弱,沈望舒无法穿戴机甲系的战斗服,手里握着的只有两把光能枪。她看着手里提着光能剑嘴上叼着光能枪的罗莉,忍不住对自己柔弱的身体感到万分的哀怨,却看见罗莉不仅是在往身上穿戴更多的武器,还在对她有些抱怨地说道,“早知道就带着我们的战斗机甲过来,都是学校吝啬不给带。” 她诅咒了一下小气的联邦学院,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那艘开始源源不断出现战士的战舰上。 十个学生把光能枪拿在手里,统一对准了即将登舰的敌人。 能量罩在这个时候轰然破碎,一瞬间地巨大的能量击中战舰,震荡中,所有人都向后倒去。 战舰在激烈抖动,沈望舒站立不稳,却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她下意识地抬头,那艘旗舰被他们持之以恒的能量束击中,停滞了一瞬,之后轰然炸开。 无数的碎片和能量在星空之中震荡。 连即将登舰的那艘敌舰,都似乎停顿了一下。 可是沈望舒却明白,旗舰的损毁,代表着更加疯狂的报复。 只有用他们的鲜血,才能洗刷敌舰的失败。 她紧紧地握紧自己的光能枪,就在那些战士再次试图破开战舰,已经准备好战斗的时候,却听到星海之中传来巨大的轰鸣,之后无数的星辰和陨石被粗暴地撞击碎裂,一只巨大的舰队从天而降。 这支舰队几乎是疯狂地在突进,把面前所有阻拦他们的东西全都湮灭,气势汹汹充满了令人恐惧的不要命的气势。就在发现此处交战之后,舰队突然停了下来,之后就是一轮最强悍的能量倾泻。 不远处的几艘敌舰一声不吭就化作了虚无,就在沈望舒还没有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时,那舰队之中闪过无数漆黑的小点,飞快地向着战舰的方向急速而来。 “机甲。”罗莉喃喃地说道。 那是七八米高的钢铁巨人,在星海之中灵活地穿梭,手中提着巨大的武器。 他们落在战舰上,手中巨大的武器飞舞,那些本来已经准备登舰的敌人,就彻底地被消灭干净。 从那艘舰队出现,到敌人全部被消灭,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时间短到沈望舒都来不及反应。 她只是和同伴们一起呆呆地看了外面很久,之后提着光能枪疑惑地问道,“我们这是得救了?”天晓得,她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了,上辈子可没有什么舰队来拯救他们啊。 她话音刚落,战舰里却是一片的死寂,仿佛所有的学生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救了。 他们只知道呆呆地看着在外非常强横的机甲将余下的敌人全都扫荡一空,甚至当对面的战舰扑过来,开始衔接彼此的战舰,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那中年老师同样有些呆滞,可是他到底是经历过战场的人物,明白过来之后,急忙打开了彼此的衔接处,由着战舰相通,露出了对面战舰之中的几道匆匆而来的人影。 “爱丽丝!”一个恐惧到了近乎嘶哑的声音,歇斯底里地传过来。 一个一头暗金短发,美丽高挑的女人,一脸恐慌地冲了出来,尖声叫道,“你在哪里?!” 她恐惧得连美丽的脸都扭曲,眼里充斥的是仿佛一切都失去了的绝望。 沈望舒只觉得眼睛酸涩,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那不是她的情绪,而是属于爱丽丝的感情。 “姐姐。”她低声说道。 那个无比惊慌失措的军装女子,当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她的不远处,看着她害怕得落泪时,脸上却更加疯狂。 “我的爱丽丝!”她声音都尖锐起来,向着沈望舒扑了过来。 比她更快的,却是一道黑色的身影。 沈望舒就感到自己被一双强硬有力,如同钢铁一般的手臂紧紧地抱住,用力地压在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这么硬,不大像是她的姐姐啊。 她正在疑惑,却听到身边克里有些尴尬的声音传来。 “大,大哥……你抱错人了,我在这里……” 第101章 星际荣光(三) 那双手臂僵硬了一下,之后用力地勒住沈望舒的身体。 金发少女差点儿被勒得去见了她已经战死的老爸。 她几乎不能呼吸了,又觉得灼热的气息就在自己的脖子旁,急忙用力挣扎了起来。 然而她的挣扎仿佛蝼蚁撼树,完全不能叫那双手臂有一点的动摇。 “大哥?”克里一向平静的声音都裂了 他好大一个英俊少年就站在身边,怎么看爱丽丝也不像是一个弟弟吧? 而且抱那么紧做什么呢? 他们之间兄弟的感情什么时候好到抱着不撒手的程度了? “做什么呢?!”艾菲显然上来得也特别快,眼看柔弱纤细的小妹妹被抱住顿时勃然大怒,上前就用力地将抱着沈望舒的那人给提起来了。 她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消瘦高挑的女子,可是一用力竟然将面前的人给提起,顿时就叫沈望舒身后的罗莉发出了一声赞叹的惊呼。沈望舒就感到自己被更加用力地勒住了,与其同时双脚离地,悬空着被人给勒在半空。这姿势太难受了,她努力咳嗽了一声,张开了自己的眼睛。 入目的是一双漆黑的眼睛,那眼睛里翻滚着的,是沈望舒感到很熟悉的光彩。 她看着这双眼睛怔住了。 “疼。”她嘴角抽搐地看着面前的那个人勒着自己一起被艾菲提在半空,却说什么都不肯把自己放开,不由小声儿说道。 那人目光颤动,默默地松开了手。 “混账!”艾菲见他终于撒手,低声骂了一声松手,俯身把沈望舒抱在怀里,叫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温柔地问道,“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害怕了?我的爱丽丝,别害怕,姐姐永远都在你的身边。” 她美丽中带着凛冽强势的脸上,此时露出的是最温柔的表情。只看着这样的表情,不论是谁都不会相信,这是联邦军方之中有名的铁血军人。沈望舒听着着温柔的哄疼,不由把目光从那个男人的身上转移,落在了眼前这个穿着高级将领服的女人身上。 她在菲尔德家最风雨飘摇的时候,一介女身毫不犹豫地走进战场,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拼命,维系着家族的荣光,和妹妹的幸福。一个女人,在男人才是绝对主力的军部一步步爬上来,她付出的远比沈望舒想象中多得多。 沈望舒忍不住摸了摸她那张已经变得冷硬的脸,轻声叫道,“姐姐。”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又酸涩极了,温热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滚落。她觉得这一定是爱丽丝的眼泪,因为沈望舒自己并不是一个只知道哭泣的女孩儿。 可是为什么,看到艾菲的时候,心里那酸涩与难过,依恋与亲昵,都是这样清晰?或许是因为她说出的话,叫沈望舒想到,当眼前这个一脸溺爱的女子把仓皇的妹妹送出联邦,她的脸上依旧是温柔的哄疼。 “我的爱丽丝,别害怕,姐姐永远保护你。” 她为了保护妹妹,最后被牵连,被联邦抛弃,死在狱中。 爱丽丝却连她的尸骨都不能收敛。 沈望舒的手指在描绘艾菲的脸,她觉得这张脸真的叫自己心酸极了。 明明是最优秀的军人,她明明有最光明的未来和荣光,只要舍弃不名誉,背负了抛弃同伴贪生怕死恶名的爱丽丝,就可以把自己洗清。 可是她却不肯放弃。 “早知道,就不叫你上学院了。”看见沈望舒闭目流泪,比从前还要依恋她地伏进她的怀里,艾菲的脸上露出不容错辨的宠溺。 她把沈望舒一把抱起,看着金发少女惊呼了一声依偎进了自己的怀里,轻轻松松地打横抱着自己的小妹妹,先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之后看向余下的那几个留在战舰中的学生,脸色严峻地点头说道,“这场遭遇战,证明了你们,都是联邦最优秀的战士。” 她脸色平淡,可是作为一名最为人关注的将军,这一句话就叫所有人都忍不住挺直了身体。 “爱丽丝小姐确实是一位优秀的战士,她自己请求留在战舰,绝不退后。”那中年老师知道获救之后一喜,然而看到艾菲紧张自己妹妹的时候,顿时头上就流下汗水来。 他很担心艾菲把自己当做要坑害她唯一的妹妹去死的坏蛋,急忙走上前敬礼,更加赞美地说道,“生与死的面前,才能看到人真正的品格。爱丽丝同学不愧是名门之后,不负先祖的荣光!”如果不是生性寡言,关于赞美词,中年老师一定不吝啬一万字的。 这时候不拍马屁更待何时? 沈望舒却忍不住抿嘴笑了一声。 她在这场战役里不肯退后,就是名门的荣光。 可是当上一世爱丽丝同样是被劝着和大家一起离开,回到联邦迎接她的,却是名门的耻辱,以贵族身份抢夺别人生机的无耻懦弱小人。 荣光,究竟是什么? 或许临战退后是胆小,可是当时和现在一样,留在战舰上的是少数人,离开的是大多数。爱丽丝只不过是随着大家一起登上了飞船,可为什么被苛责的,只有她一个人呢? 她或许有错,却没有错到叫她被完全毁灭的地步。她临阵脱逃,可以将功赎罪,可以背负着战死的英雄的生命继续为这个联邦贡献自己的一生,可是没有人给她这个机会。沈望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抱住了艾菲的脖子。 艾菲同样没有说话。 她复杂地看着怀里的妹妹。 她摸了摸她柔软的金色头发,脸色沉静地点了点头,又对这位中年老师表示感谢,这才走到了克里的面前。 高挑强势的女人微微垂头,看着黑发少年,很久之后,露出了一个欣赏的笑容。 “你也很好。”她当然对敢于留下来死战的英雄刮目相看,克里的主动留下,更代表了他完美的品格,因此艾菲看着克里的眼神已经不像是在看外人,而是像在看以后可以照拂自己妹妹的准妹婿了。 她怀里抱着沈望舒,因此只是笑着对克里说道,“你和爱丽丝一样有着最美丽的心,以后我就放心了。”放心什么呢?克里英俊的脸顿时有些苦涩,他黑发之下的眼睛不时去看偷偷从艾菲怀里看过来的爱丽丝。 那双蓝色的眼睛眯缝起来看他,显然是叫他小心回答。 已经被拒绝订婚,又失去了一个爱慕者的克里不得不艰难地说道,“上将阁下,您听我说……” 艾菲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我和爱丽丝之间,只有同伴的友情,当然,我们还不熟悉……”克里干巴巴地拒绝道。 他真的很担心自己不拒绝,那双纯真的蓝色眼睛会对自己发出凶狠的光芒。 “当然,你们还不熟悉,以后会有更多熟悉的机会的。”艾菲皱了皱眉头,慢慢地说道。 她觉得克里这小子有些不识抬举,看到克里求助地向自己怀里看来,不由疑惑地垂头,却只看到一个偷偷儿蠕动的金色小脑袋。看到妹妹在自己的怀里仿佛一只小小的幼崽儿,艾菲的心顿时就软了,用“你很不识相!”“没有眼光!”的眼神冷冷的看住了黑发少年。 这少年脸上的淡定都裂了,眼角抽搐地看着似乎完全事不关己,叫自己当出头鸟的金发少女,呆呆地说道,“是爱丽丝不愿意。” “那你呢?”艾菲不动声色地问道,当做没有听到最后那句话。 “我?”克里老老实实地说道,“我……” 他听到一声轻轻的咳嗽,顿时感到自己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快步走到了一个高大的黑发男人的身边,低声说道,“我对爱丽丝没有感觉。” 不知为何,他觉得身边的气息似乎愉悦了几分。 “你不喜欢她?”艾菲突然皱了皱眉头,她的目光落在克里身边那个黑发的英俊男人身上。 这个男人和克里有几分相似,可是脸部的线条却更加冷硬成熟,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深沉,融入了他那双暗沉的眼睛。他比克里强壮太多,浑身的气势逼人,英俊的少年站在他的身边,立刻就被那强悍的气场变成了隐形人一样。 他站在哪里,所有的战士都远去,只有他的存在最为清晰。 这是一个难以忽略的男人,虽然艾菲方才一直在忽略他。 他的身上穿着和艾菲一样的将领服,肩上同样星光璀璨。 “卡尔斯上将。”艾菲还记得这个家伙唐突地紧紧抱住自己柔弱的小妹妹的样子,顿时冷哼了一声说道,“没有想到你也会在这里。” 她冷淡地说了一句,感到怀里小小的女孩儿重新蠕动,不大一会儿挣脱出一颗小脑袋,一双雪白的小手扒在她的手臂上偷偷去看那个名为卡尔斯的男人,不由哼了一声温柔地问道,“看到陌生人害怕了?一会儿姐姐带你回家。”她迟疑了一下问道,“爱丽丝,你喜欢克里么?” 如果爱丽丝喜欢克里的话,就算这少年不喜欢她,她也会为妹妹完成她的爱情。 或许对于克里是不公平的,可是艾菲的心里,从没有对错,有的是有妹妹的开心或是难过。 她觉得自己可以把命都给自己的小妹妹。 “我喜欢他。”沈望舒笔直地把一只小手指向克里的方向。 克里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着这个朝令夕改的女孩儿。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现在算是真的见识到了。 明明方才还言之凿凿地说不喜欢他呢! “你喜欢克里?”艾菲的声音里就带了几分笑意。 她身后快步走过来几名副官,统一看向黑发少年的方向。 显然即将开启一次抢亲的任务。 “是他。”沈望舒金发随着自己的头摇动,执着地执着克里的方向认真地说道,“是他。” 艾菲这回就忍不住有些诧异了。她仔细地看了看克里的方向,看到沈望舒仰着头一脸真挚地看着她,不由问道,“那还不是克里?” 不是克里还是谁?沈望舒明明指的就是他啊。她显然忘记克里和自己的哥哥站在一起,卡尔斯上将用力地咳嗽了一声,表示自己的存在。可是艾菲对他完全不放在心上,怜爱地看着沈望舒微笑道,“和克里闹脾气了?真是一个小孩子。” 她摸了摸沈望舒的头。 高大的黑发男人咳嗽得更厉害了。 “就是他!”沈望舒软软地指着他说道。 艾菲摸了摸她的头微笑起来,可是暗金色的眼睛却微微一沉,柔声说道,“姐姐知道了。” 沈望舒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在艾菲的怀里很安全,又已经表达了自己的心有所属,滚在这个有力又可靠永远都不会伤害她的怀里,拿小脑袋蹭了蹭艾菲的脸小声说道,“累。” 她是真的很累,爱丽丝这个身体娇弱得难以想象,她一直以来神经紧绷,又一直在动作,在紧张的时候没有感觉,可是在放松之后,所有的疲惫都涌上了她的心头。她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抱着艾菲的脖子睡了过去。 艾菲轻手轻脚地抱着她,对余下的几名学生温和地说道,“你们这一次做得很好,很快,军部会给予你们表彰。” 少年们最在意的是什么? 是被承认,还有荣耀。 她看着这些年轻的孩子们露出了激动的笑容,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爱丽丝平时多亏你们照顾,她还小,日后请你们多多关照。”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示弱的人,可是却为了自己的妹妹,对几个地位远远不如她的少年温柔地说话。 “没什么,爱丽丝很可爱,我们很喜欢她。”罗莉忍不住抓着红发傻笑说道 “我记得你是罗兰家的小女儿。”艾菲突然轻笑道,她看了看怀里揪着自己的军服睡得一脸安逸的妹妹,又看了看罗莉,温和地问道,“你们很要好么?” “我很喜欢爱丽丝。”罗莉红着脸说道。 与此同时,克里担心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大哥。 那澎湃的怒意,几乎烧穿了整个战舰! “以后爱丽丝就交给你了。”艾菲眼里都是笑意,用又信任又威严,却叫人感到被非常重视的眼神看着红发少女,和声说道,“爱丽丝很需要照顾,以后大概会很麻烦你。” 她看着罗莉用力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这次是真的露出了愉悦的表情。她疼爱地垂下美丽的脸,看着连睡着都天真懵懂的小姑娘,想到她方才指向的男人,又忍不住露出淡淡的阴郁,轻声叹息了一声。 “我们启程回去。”她声音突然变得沉静了下来。 虽然已经扫灭了敌人,可是留在这里是不明智的,那个带队的中年老师连连点头,带着几名学生跟在艾菲的身后走进了她的战舰。 这是一艘巨大的战舰,沈望舒睡梦里听到了脚步声快速走动,却鸦雀无声,就知道这艘战舰被艾菲约束得很好。她迷迷糊糊地似乎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还有温柔的亲吻就在自己的额头落下,就彻底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才意犹未尽地张开自己的眼睛,努力看了看昏暗的天花板,这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她身材小小的,坐在雪白的软软的被子里,嘟着嘴哼哼。 一道女子的低沉的笑声从一旁传来。 沈望舒揉着眼睛看过去,就看到艾菲坐在自己的床边。 似乎她一直在看着自己,没有离开。 沈望舒顺从这身体的记忆,很熟练地扑过去抱住她的脖子,把自己当做艾菲身上的一个挂件儿。 艾菲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沈望舒更熟练地蹭了蹭艾菲的手。 “姐姐为什么会找到我?”上辈子艾菲可没有说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因此才有了留在战舰的克里十个人的战死。沈望舒满足地抱着自己的姐姐,却有些好奇地问道,“难道是心电感应?” 这话就有些唯物论了,艾菲无奈地点了点她的头,轻声说道,“我接到了飞船的求救信号。”这一世因为飞船的快速逃离,因此离开的领航员很快就逃出了信号干扰的星域开始疯狂求救,艾菲知道自己的妹妹还留在战舰上,因此带着舰队前来支援。 她有些后怕地摸了摸沈望舒的头,轻声说道,“我真怕来不及。” 整个舰队进行了几次空间跳跃,这对于战舰本身来说就是极大的伤害。 沈望舒点了点头,看似不经意地问道,“那卡尔斯上将也是跟着姐姐一起来的么?” 她虽然看着不在意,可是一双雪白的小耳朵抖来抖去,漂亮的蓝色眼睛时不时偷偷儿去看自己,艾菲的心情真是特备复杂。 她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当然看得出妹妹对卡尔斯上将的另眼相看。 更何况,方才她还指着卡尔斯说喜欢他。 艾菲有些头疼。 她一头暗金色的短发都几乎要愁白了,看着天真无邪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真想跟她说一说人心险恶。 很久,她还是舍不得吓坏了妹妹,干巴巴地说道,“我们在同一个空间跳跃点遇见,他也在赶过来,应该是为了克里。” 克里是卡尔斯最小的弟弟,匆匆为他而来也没有什么不应该的,只是艾菲却还是觉得这里头有一种会叫自己很不高兴的感觉。她沉默了一下,坚定地拒绝了关于卡尔斯的话题,叹了一口气才对爱丽丝说道,“这一次你太任性了,你要知道,有时候,生命是远远比荣耀更重要的东西。” 沈望舒霍然抬头。 “如果有下一次,你应该和普通的学生一样撤离。”艾菲暗金色的眼睛里,闪过淡淡的温柔。 她看着仿佛呆住了妹妹,抱着她低声说道。“我只有你了,爱丽丝。” 菲尔德家族所有人都战死在前线上,她曾经每隔不久,就从军部得到一份讣告。那些是她们的父亲母亲和兄长死去,连尸体都找不回来的最后的凭证。 她的眼睛里闪过明亮的泪光,抱着唯一剩下的妹妹轻声说道,“姐姐不希望你做一个英雄,而是能一直活着。”菲尔德家永远地空荡了下去,她接过这个家摇摇欲坠的旗帜,就是为了守护。 如果连妹妹都失去,那所谓的名门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我不能给家族抹黑。”沈望舒喃喃地说道。 “就算臭名昭著,也算得了什么?” “会连累你的。”沈望舒委屈地轻声说道。 这一次艾菲的手臂把小小的金发女孩儿都抱住,她笑了笑,低声说道,“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你。” 她感到怀里总是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似乎有了自己的心事,伸出手把她给抱住,小声地抽泣,心里更加难过。 “而是我也想守护你。”她哽咽地说道。 艾菲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她觉得这句话真好听,有这一句话,她就觉得无比的幸福。 两个姐妹相互依偎,因为她们是彼此仅剩的亲人,在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够再说一些转移话题的话。沈望舒甚至在这一刻连阿玄都忘记。 这并不是她的感情,而是爱丽丝对自己姐姐的那难以言说的爱。她感到那个曾经天真的小姑娘在最后地和自己的姐姐道别,她用自己的这一世,来保护自己的姐姐,不再叫她陷入到前世的痛苦中去。沈望舒闭着眼睛,觉得这一刻,自己就是爱丽丝。 她希望继续守护艾菲,叫她永远都幸福下去。 如果爱丽丝的存在是她的幸福,那她从现在开始,就是真正的爱丽丝。 “这一次你们出了很大的风头啊。”艾菲感到妹妹羞涩地缩进了自己的怀里,在这个时候突然心里猛地一痛,痛彻心扉,仿佛有什么在失去,她努力忍住这种疼痛,摸着妹妹的小脑袋轻声说道,“我和卡尔斯已经向军部发了信息,军部会奖励你们。只是……”她轻声问道,“你想要去军部么?” 她心里是不愿意叫沈望舒进入军部的,以为那代表着沈望舒日后会走上战场。 战场是莫测的,谁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发生。 “我想继续完成我的学业。”沈望舒仰头笑着说道,“我还有很多的知识没有学到,如果现在进入军部,对于军部是不负责任的,对我来说同样是损失。” 她是个理智的人,虽然现在进入军部借着眼下的风头会有很高的起点,然而她的经验和学识并不能撑住这份高高的起点。一旦真正上了战场,那一旦失误就是致命的,不仅会伤害到自己的生命,还会连累麾下战士的生命。 沈望舒有自知之明,她还远远没有达到毕业的标准。 她的拒绝,令艾菲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她同样是不愿意叫沈望舒现在就步入战场的。 “其实留在学院也很好。”她温柔地说道。 沈望舒笑着点头,看起来乖巧极了。 不过她看起来乖巧,艾菲却觉得这个妹妹经历过战争之后似乎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这种奇怪的感觉叫她有说不出的怪异,可是妹妹依旧和从前一样可爱。 她心里有些莫名的忧伤,可是却将这份异样忽略,正要抱着妹妹一起再休息休息,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少年有些紧张的声音。这是克里的声音,艾菲的眼里露出一份满意,笑着看了看偏头不理的妹妹,用遥控按钮打开了门。 看到门口出现的人影,艾菲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沉了下去。 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抱着自己的妹妹,看着缓缓走进来的高大男人。 这个男人依旧穿着笔挺的将领服,踏着紧绷的脚步走到了沈望舒的面前。 “卡尔斯阁下,你亲自前来看望我妹妹,真是令人受宠若惊。”艾菲的脸沉了下来,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有些憔悴的克里,不客气地对卡尔斯上将冷冷地说道,“我以为这个时候,你应该回到自己的旗舰上去。” 她似乎很不待见卡尔斯上将,可是沈望舒却巴不得多看到这个男人。他英俊的脸轮廓很深,英俊得无以复加,一双黑沉的眼睛里却仿佛隐藏着自己为之心悸的感情。 她不用他告诉她,就知道,这是她的阿玄。 她仰着头贪婪地看着他,几乎不能转移自己的目光。 那个男人看都不看艾菲一眼,只把自己的目光投在沈望舒的脸上。 他的眼睛里有淡淡的迷茫,还有一些陌生,可是却不能转移开自己的目光。 他觉得眼前的金发少女叫自己很熟悉,熟悉得想要叫人落泪。他没有办法去诉说这种感觉,可是他的心却在告诉他,这就是他寻找了很多年的爱人。 他想到当他心中剧痛,仿佛是命运的指引一样偏离了从前线回归的航道前来的那些决定,还有看到那个纤细的金发少女有些委屈无助地站在空荡荡的战舰里的那种心痛,不由弯下了高大的身躯,用严峻的表情看着对自己微笑的女孩子。 他和自己梦中的面貌模糊,可是却叫他一直注视了很多年的那个女子,有着一样的眼神。 他深深地爱着那个梦中的女子,知道那是自己的爱人,如今真的找到了她。 “玄罗。”他指了指自己,声音沉沉地说道。 “爱丽丝。”沈望舒仰头笑眯眯地指着自己说道。 高大的男人仰起头,却微微摇头说道,“不是。”他却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偏头,冷淡地看住了脸色并不好看的艾菲。 “艾菲阁下。”克里觉得自己一定会倒大霉的。 作为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场命悬一线的冲突,其实还很纯真的少年来说,克里唯一的愿望就只有好好地睡上一觉。 他的哥哥当然同意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并且满足了他的请求,叫他睡觉。可是天知道,当一个少年睡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的时候,总是感到有两道仿佛能把自己点着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那崩溃的感觉。他的哥哥就默默地坐在他的床边,死死地看着他。 能睡得着才叫见鬼。 克里觉得自己一定会短寿的。 不是每一个人都神经粗壮如同沈望舒,床边坐着一个人一直盯着她看,还能睡得没心没肺的。 艾菲冷冷地看着这个叛徒! 竟然带着他大哥上门,上将阁下决定从这一刻开始,把克里从未来妹夫的名单上冷酷抹去! “卡尔斯,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她一边冷冷地看着克里,一边对高大的同僚说道。 她当然明白为什么涉世未深的妹妹会被卡尔斯上将吸引,因为这个男人充满了一切成熟男人拥有的魅力,并且权势赫赫,是所有女子心中最完美的存在。 然而这样完美的存在从未在艾菲的考虑范围之内,甚至当初她宁愿选择克里,也从未想过去询问卡尔斯上将愿不愿意娶自己的妹妹。她心里冷哼了一声,把沈望舒塞进了床里头软乎乎的被子里,起身说道,“我们谈谈。” 英俊的上将阁下完全没有理睬她,只拿一双沉默的眼睛去看在被子里打滚儿的金发女孩儿。 “卡尔斯?”艾菲的声音顿时变得危险了。 “我不想谈。”他突然开口,冷冷地说道。 当他看到她的影子,情不自禁地上前抱住她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想过放开她的手。 艾菲几乎怒极而笑了。 “你给我再说一遍!”她虽然是女子,然而在军部立足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看到这个无耻的家伙竟然觊觎自己最宝贵的妹妹,顿时压住了腰间的光能枪。 沈望舒看到不好,急忙滚过来扑到她的手臂上,可怜巴巴地问道,“为什么不能喜欢玄罗呢?我是真的喜欢他呀。”她不想再隐藏自己的感情,和阿玄玩那些你追我赶的爱情游戏,只想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一刻都不分开。 “你叫他什么?”艾菲嘴角抽搐地问道。 黑发上将隐蔽地勾起了自己冰冷的嘴角,他垂着眼睛沉默地站在那里,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 艾菲简直被这人无耻的表现惊呆了。 这个男人竟然有脸做出这么可怜的表情,艾菲简直要不认识了。 她只记得的,是一个铁血无情,完全没有感情的战争机器。 就是因为这份铁血与无情,所以才叫艾菲忧心忡忡。 她虽然早就断绝了感情之路,然而却明白,一份感情是需要付出,同时也需要回报的。她的小妹妹天真可爱,生来有着最纯粹的感情,爱上一个人,就会用自己全部的感情去爱着那个人。然而卡尔斯上将却是另一个极端。 他完全没有感情,理智得仿佛机器,也从来不知道对人有回报。这样的感情,在初时会觉得很美好,可是以后会累死她的妹妹的。更何况这些年有很多对卡尔斯上将倾心的名门淑女或是优秀少年。 他们愿意用自己的爱,来融化这块联邦出名的寒冰。 可惜爱情的小船全都撞了冰山! 这男人面对羞怯的爱慕,断然拒绝也就算了,转身的背影冷酷点儿更加算了,可是留下的话却叫人感到非常郁闷。 “我有爱人了。”这句话被大名鼎鼎的卡尔斯上将放在嘴边很多年。 说起这个,当初艾菲只当看个笑话,可是现在却觉得头疼极了。 她垂头看着又一个被表象迷惑的天真少女,觉得卡尔斯真是很作孽的,更无耻的是,这个男人试图夺走她的珍宝,还允许妹妹叫他的名字。 玄罗这个名字,从卡尔斯上将继承了自己的家族之后就再也不曾有人敢提起,如今他告诉妹妹,显然是不怀好意。艾菲气恼之后,又生出无比的厌恶,看着这个试图哄骗妹妹的混账。 这是发现爱丽丝的美丽,所以连从前的爱人都隐藏起来,想要把她的妹妹陷入到一个被人指责道德败坏的境地么? 艾菲垂了垂眼睛,脸色变得冷酷了。 虽然没有人见过卡尔斯上将的爱侣,可是他这么多年放在嘴边,显然是被他爱进了骨子里。 如今是想做什么? 脚踩两条船? 可是她的妹妹,不会去抢夺别人的爱人,哪怕那个男人已经变心。 她愿意给妹妹所有的幸福,却不代表,可以纵容自己的妹妹去毁灭别人的幸福,来成全自己。 因为抢夺来的幸福,同样不会快乐,也不会得到别人的祝福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摸着沈望舒柔软的金发冷冷地说道,“他已经有女人了。” 沈望舒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自己的爱人。 黑发上将的脸猛地阴沉了下来。 “我只爱过你。”他顿了顿,低声说道,“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当他第一次梦到自己的爱人,就深深地爱着她,从未改变。 金发少女的目光更加温柔。 英俊不安的少年克里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之后悚然而惊。 他清楚地记得,他大哥第一次见过爱丽丝,是在她十一岁的生日宴会上吧? 他大哥莫非是……洛丽塔的忠实信徒?! 第102章 星际荣光(四) 沈望舒就像没看见克里那张忧郁的脸似的,扭头对自己的姐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你瞧,他一直喜欢的就是我呢。”漂亮天真的金发少女脸上绽放着无比的光彩,那带着喜悦和一点点小小炫耀的表情顿时叫艾菲心软了。她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伸出手摸了摸她几乎在发光的小脸儿,轻声问道,“这么高兴?” 当卡尔斯上将坦言自己的感情时,妹妹脸上的喜悦表情叫艾菲觉得心里酸酸的。她有些欣慰,可是又有些嫉妒,又有着难以言说的失落,又对卡尔斯带着几分警惕,冷冷地看着这个身姿笔挺的黑发军人。 “我会查证的!”她冷冷地说道。 如果叫她知道卡尔斯是在骗她,他一定完了! “玄罗不会骗我。”沈望舒扭着细白的手指小声儿说道。 人心险恶,特别是男人的心,艾菲暗金色眼睛微微一沉。 她还是更喜欢还是个学生的克里,而不是在军部厮混了几十年,一颗心黑透了的卡尔斯,毕竟这家伙能在军部混得风生水起,只怕手上不怎么干净。 艾菲自己也是军部的高官,当然知道军部里都是一些什么货色。 哪怕妹妹真的喜欢卡尔斯,她还是犹豫了。 卡尔斯的心机深沉,又强硬强势,这样的男人爱着一个女人的时候千好万好,可是若不爱了,只怕翻脸无情。 这一点远远比不上还未走出学院,还很心软的克里。 就算日后克里也会成为自己哥哥那样满服心机,铁血无情的人,可是每个人的心底都会对自己曾经最纯洁的时光留有柔软的一块地方。 爱丽丝在不需要争斗,最令人心安的时候遇到他,当然会是不同的。艾菲的心里想着自己的心事,揉着沈望舒的金发温柔地说道,“姐姐不会妨碍你,只是……这都是卡尔斯的片面之词,等姐姐都查证了,证明他说的都是事实,你再喜欢他好不好?” “他不会骗我。” 艾菲摸了摸单纯的妹妹,笑了笑没有说话。 卡尔斯这王八蛋真会骗人。 “在这之前,我希望你保持克制。”她对卡尔斯冷冷地说道,“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竟然敢肖想我的爱丽丝!”她板起脸的时候很有威严,沈望舒眨着眼睛看到卡尔斯那张线条冷硬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被击中了要害,不由好奇地问道,“他多大了?” 看起来三十多岁,不过看艾菲愤愤不平的样子,应该年纪更大一些。正在花儿一样年纪的金发少女顿时用一双水润的眼睛看住了自己的爱人。 “你说。”艾菲对卡尔斯命令道。 不止女人,男人的年龄其实也是个秘密。黑发上将的嘴角微微颤动了一些,嘴里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 沈望舒拼命地抖着耳朵,什么都没听见。 克里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自己的嘴角,看像他大哥的眼神更古怪了。 “多少?”沈望舒好奇地仰头问道。 卡尔斯上将似乎很不想说话,可是在艾菲紧逼的目光里垂头低声说道。“九十岁。” “多少岁?!” “九十。”黑发男人已经闭口不提了,克里摸了摸腰间的光能剑,替自己的大哥说道。 少年的脸上同样非常抑郁。 沈望舒默默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年纪。 十五岁,最天真美好的花季少女来着。 虽然在现在的世纪,联邦的科技水平非常发达,人类的生命已经超过了三百岁,对于联邦的人类来说,九十岁正是盛年,不过沈望舒还是对自己的爱人刮目相看了。 这已经不是老牛吃嫩草的问题,而是她该叫什么的问题。她想了想,迟疑地说道,“我能叫你老爷爷么?”看到黑发男人的脸黑了,默默地憋气却不敢对自己发作,她隐蔽地坏笑了一下,扑进艾菲的怀里。 “我还是幼崽儿呢!”她骄傲地仰着小脑袋说道。 “对对对。”艾菲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抱着怀里的小幼崽儿不撒手。 她顺便看了一眼竟然好意思连幼崽毒不放过的黑发男人,觉得这家伙真该天打雷劈。 “九十岁了,竟然还妄图娶我家爱丽丝。”她得意地说道。 “姐姐多少岁了?”沈望舒突然问道。 艾菲上将阁下猛地停住了,她脸上的笑容僵硬,垂头看着正一脸无辜的妹妹,只觉得心口好疼啊,然而看了很久,还是觉得妹妹大概只是随便问问,沉默很久方才叹气说道,“八十五。” 爱丽丝是菲尔德家最小的孩子,她们父母本没有想到会再有孩子出生,所有的兄长都比她年,艾菲当然也不例外。她觉得不要再继续年纪这个话题了,抱着沈望舒颇有些优越感地对卡尔斯仰头道,“你可以回去了。” “让玄罗再陪陪我吧。”沈望舒嘟了嘟嘴。 艾菲被她吧嗒一下亲在脸颊上,顿时眼睛发飘,拒绝的话说不出来了。 对面的黑发男人目光沉了沉,走到沈望舒的面前坐下,安静地看着她,偏了偏自己的头。 “你也要?”沈望舒弯起眼睛,声音清脆地问道。 上将阁下冷峻地点头,看到艾菲警惕地把妹妹往怀里揣了揣,眯了眯眼睛。 他转着自己手指上一枚漆黑的戒指,伸出手,把沈望舒的小手儿牢牢地握住。 “喂!”她还没死呢。 卡尔斯显然对艾菲的愤怒完全无动于衷,把那枚戒指戴在了沈望舒的中指上,顿了顿,看在那纤细的手指在戒指里空荡荡的,垂头默默转移到了沈望舒的大拇指。 少女纤细柔软的小手儿,就在他的手里,他用力地握了握。 “大哥?”克里觉得艾菲上将就要拔刀了。 “我只爱你。”在这个时候,黑发男人抬眼,安静地看着抿了抿嘴角的少女,认真地说道。 他没有说什么花言巧语,也没有什么更多的话语来倾诉自己的爱意,只有这一句话,掷地有声地落在沈望舒的耳朵里。 她觉得心底有什么在盛开,似乎眼前都是快乐幸福的色彩,点了点头,努力从艾菲紧紧的怀里爬出来,凑了过去用自己花瓣一样柔软的嘴唇碰了碰他的脸。这张脸坚硬又冷漠,可是沈望舒却感到自己接近他的时候,这个已经九十岁了的男人,猛地屏住了呼吸。 艾菲的脸都青了,冷冷地看着卡尔斯上将。 这个时候,这个男人侧头,把自己冷冷的嘴唇印在沈望舒的嘴角。 克里觉得这辈子要叹的气都要叹完了。 有没有必要一定要在人家姐姐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动脚呢?他看着自己这个素来对感情没有任何兴趣,甚至家族中隐隐有传言喜欢男人的哥哥,低声说道,“真是难办。” 之前家族之中已经开始策划他和爱丽丝的订婚婚礼,他虽然对爱丽丝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名门之间的联姻就是这样,他从未想过拒绝。因为他同样是卡尔斯家族的一份子,享受了家族带给自己的荣光,就要做出符合家族利益的事情。 娶一个家族承认的妻子,努力爱上她,对她好,生下孩子,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明明想得都很好,可是一转眼,有姑娘对他说,“不喜欢啊!” 家族知道他要和爱丽丝订婚的这么多,这以后自己成了单身汉,明明该是自己的妻子变成哥哥的妻子,家族里还不一定说出什么来呢。 克里对自己的哥哥没有什么嫉恨抱怨,只觉得头疼极了。 卡尔斯当然也想到这个问题,却看着沈望舒轻声说道,“别担心,有我在。”他还想摸摸沈望舒的手,却看到艾菲那双暗金色的眼睛已经化作了最汹涌的沉沉的郁色,心里冷哼了一声方才起身,弯腰看着沈望舒,努力把自己的脸软化成一个柔和的弧度,安慰说道,“克里的问题,不是问题。” 他看了一眼英俊的脸都扭曲了的弟弟,带着他开门走了。见他走了,艾菲冷哼了一声。 她抱了抱自己的妹妹,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妹妹现在看卡尔斯充满爱意,什么都没法子劝阻他。 爱情就是这样,在最浓烈的时候,是听不进去任何话的。 沈望舒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担心,乖巧地趴在她的怀里。 两姐妹就这样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直到沈望舒感到一丝颤动,方才清醒过来。 她趴在艾菲的身上往窗外看去,就看到窗外并不是她习惯的白天和黑夜,而是一片壮阔的星海。闪耀的星球和无数的行星带在她的眼前慢慢地飞过,仿佛他们正穿行在其中。沈望舒觉得这么多世界,这个世界带给她的,是另一种新奇的感受。她两只手扒着窗子看着,艾菲不由从后面摸了摸她的头。 沈望舒默默地垂了垂自己的小脑袋。 大家都喜欢摸她的头,经常摸……会秃的吧? 也不知道联邦的高科技,有没有研究出有效的生发剂。 她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努力忘记这个令人惊恐的问题,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按着身体的记忆爬到床边,伸开自己的手,理直气壮地等着堂堂军部威严的上将阁下为自己换衣裳。 艾菲似乎习惯了,给沈望舒换上了一件粉嫩嫩的还镶嵌着奶油花边儿的漂亮裙子。沈望舒看着镜子里面那个天真可爱的金发小姑娘很久说不出话来,动了动嘴角,她还是没有提出什么意见。这娇嫩的颜色,同样是她第一次穿。 她习惯了那些成熟的装扮,发现自己还可以扮演少女的时候,心情非常复杂。 不过这件粉嫩嫩的裙子确实很好看,沈望舒满意地转了两个圈儿,这才牵着艾菲的手走出了房间。这是一条银色的走廊,艾菲的军靴在地上踏出了干脆的声响,沈望舒跟在艾菲的身后慢慢地走过这条走廊,看着自己的姐姐脸色沉着,肩头将星璀璨,她走过的地方,所有的军人都在对她敬礼。 那是一种沈望舒说不出的气势,还有被人憧憬追随的强势,和在房间里的那个温柔的姐姐完全不同。 她抓紧了艾菲。 她是这样的天之骄女,怎么能叫她还没有绽放真正的光芒,就因阴谋陨落呢? 沈望舒到了现在还没有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针对菲尔德家族。 她只知道将菲尔德家族送入万劫不复之地,叫这个百年名门在这片星海之中绝迹的那个人,在艾菲死后娶了茉莉,夫妻两个开始了荣耀的一生。 一个成为军部高官,把自己的家族发扬光大,一个成为联邦平民之中敢于对名门质疑的英雄,被无数人敬仰。明明是敌对的两个人,他们却冲破了名门与平民之间的阻隔,得到了更多对他们的勇气做出认同的人们的祝福。 可是最后的最后,这两个人其实并没有永远地生活在幸福里。在两百年后,那个男人在星域航行时被星际海盗刺杀,头颅被高挂在菲尔德家的墓地里,而茉莉,却在那次航行之中下落不明。没有人知道海盗们把她带到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在之后究竟过着什么日子。 这就是结局,可是最后的最后,都没有菲尔德一定要被置之死地的原因。 沈望舒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目光在阴影之中阴沉了一下。 “怎么了?”似乎感受到她的心情,艾菲垂头轻声问道。 那双和爱丽丝完全不同的,有些冰冷凉薄的暗金色眼睛里,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 “姐姐知道安迪上将么?”沈望舒小心翼翼地问道。 艾菲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厌倦,然而看到妹妹好奇地看着自己,目光努力温柔下来说道,“一个同僚而已。他骚扰你了?” 她的声音冰冷,仿佛是真的和那个男人有一些恩怨的样子。沈望舒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从前在学院听人说过,军部的几位上将之中,有一位安迪上将心胸狭隘,并且擅长阴谋,对菲尔德家族充满了敌意。”她敏锐地感到握着自己的手微微一颤。 艾菲短促地冷笑了一声。 “别担心,我知道了。”她温和地说道。 “真的有恩怨么?”沈望舒央求道,“别叫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曾经向我求婚,我拒绝了。”艾菲用很平静的表情说道。她想到了一些更叫人厌恶的事情,沉默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他以为菲尔德家没有男人,娶了我就可以吞并整个菲尔德,真是个蠢货。” 菲尔德家的男人都战死,在最脆弱的时候露出了自己无力的弱点,那些想要把菲尔德化作己有的野心家当然会打她这个长女的主意。只可惜艾菲一个个干脆地拒绝,包括拒绝了这个艾迪上将。 那个男人眼中的野心,叫她心生警惕。 她当然不会叫他如愿以偿。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的心胸这样狭窄,竟然连她的妹妹都知道他怀着对菲尔德家的怨愤。 被拒绝,得不到,所以就来怨恨别人?真是可笑。 “姐姐小心他,听说他可会陷害别人了。”沈望舒关切地说道,“杜撰叛国文件什么的,我觉得他很拿手。” 艾菲听到她这仿佛小大人一样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她摸了摸沈望舒的头发,后者心有余悸地试探着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没秃,她就放心了。 “我会小心他,爱丽丝不要担心。”可是被妹妹担心着的感觉真的很好,艾菲脸上的表情真切了很多。 不过这份愉悦,在看到迎面走来的黑发男人时,顿时变成了郁闷。 艾菲冷冷地看着阴魂不散的男人 “你怎么在这里?”她脸色不好看地问道。 卡尔斯上将的目光都落在沈望舒的身上,看她看似乖巧地躲在艾菲的身后,却拿小手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飞吻,眼角微微柔和了起来 艾菲猛地回头,看向妹妹。 迎面看向她的是一张清纯无辜的小脸儿。 总是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艾菲慢吞吞地回头,顿了顿,再次扭头。 金发小姑娘正掩唇打一个小小的哈欠 她歪头,更加无辜地看着姐姐,一双蓝色的眼睛仿佛能溢出水来。 艾菲这才满意地回头,没有看到身后清纯的妹妹把小手儿从嘴上拿开,继续飞吻,再次盯住了卡尔斯上将,不悦地说道,“卡尔斯,你该在你的旗舰上!留在我这里,我很不高兴。” 每一位将领的旗舰都是他们最重要的领地,这个家伙停留在这里,叫艾菲感到深深的冒犯。她对卡尔斯没有什么好感,可是看在妹妹的份儿上,努力地平和说道,“我感谢你前来救援,不过这不代表我会允许你做多余的举动。”她感到妹妹偷偷儿拉扯自己,只好吞下了嘴边的话。 她其实并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嫁给眼前的男人。 “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黑发上将淡淡地说道。 他的身后,一名修长俊美的金发青年快步走过来,看到艾菲,停下来敬礼。 他的目光扫过沈望舒,眼里竟然露出一抹庆幸来。 “这位是爱丽丝小姐吧?”艾菲和卡尔斯都是沉默的性格,彼此对持的时候,就一直在互瞪,似乎在绕着圈子用眼神厮杀,沈望舒都能感到刀光剑影了,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到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 她好奇地看过去,就看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高挑的金发青年,他笑起来的样子充满了阳光和热度,叫人感到很愉悦。就听这青年自我介绍道,“我是上将的副官,您可以叫我兰斯。” 沈望舒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个笑得格外开心,似乎满脸桃花开的军装青年。 她偏了偏头,一脸迷惑。 “你好。”她礼貌地笑了笑,觉得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真是非奸即盗。 难道想挖自己长官的墙角? 艾菲冷冷地哼了一声,叫这青年伸出来的手讪讪地收了回去。 “爱丽丝小姐不知道,上将对您很用心,昨天一直都在关注您的健康。”这名名叫兰斯的青年显然能说会道的,转眼就装作看不到艾菲的眼刀,殷勤地跟在沈望舒的身边飞快地说道,“上将昨天一天没睡,一直都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能再见到小姐一面。我做了上将阁下几十年的副官,从没有见过阁下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这样的感情。” 他顿了顿,带着笑容慢吞吞地说道。“男人也没有。” 艾菲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冷笑。 兰斯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继续讪笑。 虽然有些尴尬,不过他俊美极了,漂亮又讨喜的人,总是叫人不忍苛责。 沈望舒笑眯眯地偷偷去牵走在自己身边的黑发男人,小声儿问道,“这么关心我啊?”她一根小手指头,在男人粗糙的大手里小小地挠了挠。 真不愧是名门菲尔德家的小姐啊,还会用小手指。 俊美的副官看到自家上将阁下身体更加僵硬的样子,顿时对爱丽丝小姐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条金灿灿的大腿,为了前途必须要抱紧,不由更加热切地推销自家的冷面上将,喋喋不休地说道,“阁下当然关心爱丽丝小姐,只是我们上将是一位腼腆的人,爱在心底口难开。” 他幽幽地露出一个哀伤的表情,在沈望舒睁大的眼睛里继续说道,“他爱得是这么内敛深沉,只有爱丽丝小姐才能真正看到这如同岩浆一样炽烈的感情,这喷薄如同大海的内心!” 沈望舒觉得这位副官先生就算不再混军部,也完全可以混个首席浪漫诗人什么的当当。 “这样啊……”原来阿玄对她是爱在心底口难开啊。 那之前的情话,原来还是内敛腼腆之后的结果。 那如果不腼腆了,岂不是得叫她被熊熊爱火给烧化了? “上将阁下把真心捧在您的眼前,只求您闲来无事时的一点垂怜!” “够了。”原谅艾菲是个正义的军人,听着这些实在是太恶心了。她侧头看了看正一双眼睛充满晶莹的泪水,似乎被这感情感动了的俊美副官,摆手叫他滚出自己的视线,这才对沈望舒叹气说道,“我现在非常后悔。” 早知道就不要把这两个家伙放上战舰。她正要再次叮嘱沈望舒不要被甜言蜜语给骗了,就听见不远处的舱室之中传来了欢呼。这欢呼还带着几分稚嫩,却充满了热情。 她挑了挑自己的眉,牵着沈望舒走到了舱室前。 两侧的守卫将门打开,露出的是一张张沈望舒很熟悉的笑脸。 “爱丽丝!”罗莉快步走上来,把沈望舒拉向舱室里的同伴。 所有人都快步走过来,簇拥在沈望舒的身边。 这单纯而热烈的感情,甚至叫他们忘记一旁还站着两名军部高官。 沈望舒看着这熟悉的脸,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是当时乘坐飞船逃离战舰的同伴们。他们毫发无损,脸上还很激动,显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罗莉方才把战舰上的事情都和我们说了,爱丽丝,你真能干。”一个高大的少年走到沈望舒的面前,想要拍拍她,可是看到她柔弱的样子,又只好收回手,热切地说道,“我为从前小看你向你道歉。” 爱丽丝真是太柔弱了,看起来一根手指头都能戳倒了似的,因此虽然她出身名门,可是在实力至上的联邦学院里,对她有好感的不多,只把她当做一个混日子的大小姐。 可是这一次,她令大家刮目相看。 这具柔弱的身躯里存在的坚强与勇敢,并不比他们任何人少。 沈望舒抿嘴笑了笑,躲在罗莉身后伪装天真少女。 “那当然,爱丽丝做出判断时的样子帅极了。”罗莉与有荣焉,似乎比自己被夸赞还要高兴。 “听说这一次军部会授予我们奖赏,也不知道会不会授予我们勋章。”联邦勋章是军人的骄傲,只有最优秀的军人才会得到。这现在大家就纯属在yy了,一个个目光憧憬,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罗莉把沈望舒从人群里拽出来拉在一旁,抓了抓自己红色的头发,似乎很焦躁的样子,不大一会儿就忍不住回头问道,“我听说军部高度赞扬了我们这一批的学生,似乎要优先挑选我们这些人补充到军部去。” “你想去?”沈望舒问道。 “你呢?” “我想继续深造。”沈望舒老老实实地说道。 罗莉沉默了。 她皱了皱眉,方才轻声说道,“趁着这个时候进入军部,还能有个好职位。”然而她想了想,还是叹气说道,“算了,我还是留下继续读书好了。” “为什么?” “多学习学习总是没有坏处的。”罗莉低声说道,“至少,当我可以驾驶机甲的时候,可以有更多的经验。”沈望舒在战舰中的那一幕幕熟练的判断冲击着罗莉的心。 虽然她知道作为指挥系的学生一定会对这些得心应手,而她这种机甲系的就只需要跟在这些聪明人的身后指哪儿打哪儿就行了,可是罗莉还是希望能多长点儿脑子,叫自己可以聪明一点。不过这话她可不好意思说,看到沈望舒不问,又隐隐地松了口气。 承认自己笨笨的,还是很需要勇气的。 克里一脸苍白地坐在罗莉身边的窗边,目光无神地把目光投向外面无边的星海。 “他看起来很憔悴啊。”罗莉看了这少年一眼,偷偷地说道。 忧郁的英俊少年,总是会吸引更多的眼球。 英俊的少年听见了,抿了抿嘴角,没有力气去反驳这个叽叽喳喳的丫头。 “这是为什么呢?”一把天真无邪的声音仿佛是在火上浇油。 克里阴郁地看着伪装成一个无辜少女的沈望舒,他早在之前她装模作样的时候就看出她是个什么样儿的家伙了,目光幽深。 他被他大哥吓得一夜没睡。 “我真的不喜欢克里,学姐如果喜欢,大可以去追他。”沈望舒看到罗莉对克里多了疏远的意思,唯恐这少年以后少了爱慕者伤心,笑嘻嘻地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在那儿。” 她顿了顿,在罗莉顺着自己的手指看去,之后露出了一个惊恐的表情时,顺便问道,“是不是比克里优秀多了?”她在这么个时候还不忘记踩自己一脚,克里觉得自己的未来只怕不大光明。 这么个姑娘嫁到卡尔斯家,想想胃都疼。 “卡尔斯上将?”罗莉压低了声音,用惊悚的声音问道。 她不由想到昨天那高大的黑发男人一把就把沈望舒给揽在怀里的画面。 “他和你……不大搭啊。”她讷讷地说道。 不过她看到沈望舒对自己微笑,还是不安地问道,“上将阁下喜欢你么?”卡尔斯上将的冷酷闻名全联邦,虽然他战功赫赫,是有名的长胜将领,带着自己的舰队战胜过无数的敌人,可是他看起来太冷酷了,听说还非常铁血。 这么冷硬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如花似玉,小绵羊一样的金发少女呢?罗莉觉得喜欢卡尔斯上将还不如喜欢克里呢,小声说道,“听说他不喜欢女人,叫我说,你还是和克里订婚好了。” 克里坐在一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订婚的事情吹了,他还是要有事儿没事儿地被提溜出来跟自己大哥做个对比。 天知道,之前艾菲嫌弃大哥反而更喜欢他,已经叫他大哥在他床边静坐一整晚了。 那种目光叫人做噩梦。 “不喜欢女人?”沈望舒看到罗莉担忧的表情,忍不住心里一暖。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不错,不过被人让出心上人送给自己的感觉就很怪异了。 罗莉明明很喜欢克里,却努力露出了不在意的样子。 “我听说上将阁下喜欢男人。”罗莉探头探脑观察了一下,见没人注意自己,压在沈望舒的耳边小声儿说道。 “胡说!”克里真是再也听不下去了,这再不反驳,回头只怕会被他大哥发配到白矮星上去。他起身皱眉说道,“都是有人胡编乱造的。” “什么胡编乱造,我都知道是谁,就是那个金色头发的!”罗莉却露出了不忿的表情,冲着克里说道,“喜欢男人又怎么了?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又不是生不出孩子。” 联邦对同性婚姻并不鄙夷,而且科技日新月异,同性之间只要经过培养皿,依旧会制造出下一代来。更何况在军方之中大多都是男人,因此同性婚姻在军方非常普遍,罗莉觉得克里小题大做,怀疑地问道,“你不是歧视吧?” 最近经常有人高喊复古流,要求废除同性婚姻法。 克里顿时抗拒地说道,“我不歧视,因为这件事就是子虚乌有。” “那么漂亮的男人在身边还不下嘴?”这回换罗莉八卦了。 克里气得直闭眼睛。 沈望舒顿时就明白为什么金发副官对自己这么热情了。 因为沈望舒的出现,把他从和自己长官之间的绯闻里给解救出来了。 不过看在他那么卖力推销自家长官的份儿上,沈望舒还是笑眯眯地听着,看着罗莉和克里不服气地斗嘴。她看着这风华正茂的两个少年少女,看到他们的生命没有陨落,不由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 这个笑容美好清澈得令侧头要求她支援的罗莉一怔,目光有些发飘地说道,“不过说起来,爱丽丝可真是好看。”她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么柔软单纯的女孩子,不由红着脸把自己的手臂搭在了沈望舒的肩膀上。 沈望舒习以为常,看着笑嘻嘻的罗莉说道,“学姐也很好看。” 她真诚的咱们,叫面前黑发少年的脸上露出不妙的表情。 他只是一脸复杂地看着这两个化干戈为玉帛,把爱慕对象一甩情敌成了好朋友的两个女孩子,许久之后,看到罗莉不时不自在地扫过自己,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罗莉还是喜欢他的。 然而卡尔斯上将阁下是不知道罗莉暗恋很美的内心世界的,此时看到两个女孩子彼此接近,说笑亲昵,脸色微微一沉。 他越过对自己敬礼的所有的学生和军人,走到沈望舒的身边,把她扣进自己的怀里,顺便用冷酷的眼神,冷冷地瞪了红发少女一眼。 罗莉觉得莫名其妙。 她觉得自己是良民,什么都没做。 “她是我的!”黑发上将用冷硬的表情对红发少女做出宣告,默默在心里运气。 连女人都不能放松。 这万恶的联邦同性婚姻法! 第103章 星际荣光(五) 面对上将阁下那澎湃如海的嫉妒,罗莉一脸茫然。 她非常崇拜军部那些名声遐迩的英雄。 不仅是沈望舒的姐姐艾菲,还有眼前的黑发男人。 他是军部的传奇,是联邦有名的不败战神,听说敌人每当遇到卡尔斯上将,都会心惊胆战。 敌人之中甚至有约定俗成的规则,当遭遇战中遇到卡尔斯的舰队,他们甚至可以撤退,逃跑,而不是和卡尔斯进行无谓的战斗和牺牲。他的名声流传在整个联邦星域之中,不知是多少少女心中的憧憬,还是多少少年崇拜的英雄。 然而和他英雄之名同时流传的,却是他的冷漠与铁血。他不喜欢任何一个女人和男人,甚至当有很多名门想要和他联姻的时候,都一个一个地拒绝,叫人更在心里好奇,谁会在他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是俘获星海中最璀璨的那颗星辰呢? 之前都以为金发副官兰斯来着。 毕竟卡尔斯对所有的女子都不假辞色,身边来来往往都是在军部中的下属,其中兰斯在他的身边几十年,忠心耿耿,被他很信任。 兰斯当年同样是联邦学院的高材生,如果不是给卡尔斯作副官,其实凭他的能力,混成一个舰队指挥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是为了卡尔斯对他的信任,他兢兢业业地留在卡尔斯的身边工作,从没有提到过要离开他的身边。这是多么伟大的感情啊,他们是同伴,是最亲近的人,是最信任的人,是……反正同性婚姻是合法的,甚至在军部司空见惯,因此大家都没把这件事儿当回事儿。 当然,背地里骂卡尔斯是渣男的不是一个两个了,毕竟同性婚姻没什么叫人非议的地方,可是卡尔斯这么多年却始终不肯承认,还拒绝给兰斯一个名分。 渣得几乎出了联邦星域了。 因此,当卡尔斯揽着沈望舒的肩膀,冷着脸宣告主权的时候,罗莉就偷偷儿撇了撇嘴。 她贼眉鼠眼地向兰斯的方向看去。 金发副官正对向着这边看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不过罗莉小姐觉得这笑容充满了苦涩! “爱丽丝是克里的!”她觉得兰斯很可怜,可是自己的朋友,被迫成了一个第三者,被卡尔斯喜欢的爱丽丝更可怜。她抬眼看着这个浑身上下气势非凡,从前叫自己无限崇拜,可是现在都成了鄙夷的高大男人,又看了看一脸天真无暇,在卡尔斯霸道的爱情面前怯生生地垂下头微笑的爱丽丝,更加痛心疾首了。 她不能叫沈望舒受到伤害,毕竟渣过一个男人之后,日后再渣一个女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用力抓住了沈望舒柔软的手,要把她从卡尔斯的怀里拉出来。 “不,不是我的。”克里英俊年轻的脸苍白一片。 他看着罗莉这个死丫头,觉得这丫头简直是自己上辈子的克星! 当初在学院一个个打跑自己每一个爱慕者就很过分了,现在还想往死里坑他。 爱丽丝是寻常人能消受得起的么?那金发的小丫头已经在偷偷儿从哥哥的怀里往外眯着眼睛看他了! “怕什么,爱情面前人人平等,不能他是你的哥哥,你就退让。”罗莉使出吃奶的劲儿拉着沈望舒的手不放。 如果不是担心沈望舒疼,机甲系的高材生才不会这么轻手轻脚的呢。 “你闭嘴吧。”克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揉着眼角疲惫地说道。 卡尔斯正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冷哼了一声,却比罗莉更紧张,也不和罗莉较劲松开了自己的怀抱,看着柔弱娇小的金发少女滚进了罗莉的怀里,眯着眼睛冷冷地说道,“她只喜欢我!” 看到罗莉撇嘴,抱着沈望舒警惕地看着自己,上将阁下从这个丫头身上看到了讨厌的艾菲的影子。更何况当联邦千年前开始推行同性婚姻法之后,这年头儿不仅男人需要警惕,连女人都不安全了。 特别是这种感情很好的闺中密友,特别危险。 卡尔斯突然眯了眯眼睛。 罗莉是谁家的来的? 罗兰家……似乎同样是联邦名门。 有家世,年轻,还似乎很得艾菲的喜欢…… 卡尔斯决定讨厌罗莉。 “你要小心,这种老男人最喜欢骗咱们这些花季少女了。”罗莉看见沈望舒趴在自己肩头笑得金发颤动,那张清纯的脸上都是甜美的笑容,顿时精神了,拍着她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你别怕,你这么单纯,难免被人哄骗,我以后给你把关。你觉得克里怎么样?” 她正说到这里,感到后脑勺被用力地拍了一把,顿时捂着红发往后看去,却发现原来是克里忍无可忍地抽了她一把。 “做什么啊?!”她凶巴巴地问道。 “我就喜欢他一个人。”沈望舒天真无邪地说道。 克里看着这伪装清纯,似乎只有自己发现过她的真面目的金发少女,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一想到她以后会成为自己的嫂子,克里就觉得胃疼。 “可是……”罗莉就很迟疑了。 她从总是露出羞怯柔软笑容的爱丽丝的脸上,看到了铭心刻骨的爱慕。那种看到卡尔斯就会欢喜,脸上会焕发光芒的幸福样子,叫罗莉心里突然生出巨大不忍。 她有些怜惜这样的爱丽丝,又有些羡慕她的勇敢。当然,罗莉小姐当初把情敌打得满地跑同样很勇敢的,罗莉从沈望舒身上看到孤注一掷的爱情,顿时心里生出共鸣,一时抓着头发说道,“是我自以为是了。” 不管她怎样担心爱丽丝,也不该自以为是地叫着保护朋友,就否定她的爱情。 这是属于爱丽丝的爱情,是她的幸福。 作为朋友,她应该做的不是否定,而是承认和守护。 守护爱丽丝的爱情,就算卡尔斯上将以后又渣,去沾花惹草,那罗莉应该做的是把爱丽丝的情敌统统打死,再去打死卡尔斯,叫爱丽丝去寻找第二春。那个什么……克里就很合适以后给爱丽丝做疗伤的人选。当然,如果爱丽丝不喜欢克里,那联邦里的优秀男人多的是,她全包了! 罗莉艰难地用自己总是很直率的大脑想了想,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吧,不过以后他叫你不高兴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给你撑腰。”她拍着自己胸脯儿说完,完全忘记自己才是一个学生,而卡尔斯已经是军部高官了。 沈望舒眼睛亮晶晶的,蹭了蹭罗莉的脸颊,软软地感激道,“谢谢你。”她用小动物一样湿漉漉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新朋友,那眼睛里的信任和亲昵叫罗莉顿时傻笑起来。 少女抓着满头的红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漂亮的脸上都是洋洋得意的满足。克里欲言又止,看见卡尔斯站在自己的身边,急忙表忠心说道,“哥,我真的不喜欢爱丽丝。”他几乎要举手发誓了。 “喜欢也不给你。”卡尔斯冷冷地说道。 这么没有兄弟情,黑发少年顿时垂头丧气。 “说什么呢?”兰斯坚定地不要在这面凑热闹,直到看到自家上将阁下似乎搞定了场面,那红发少女已经放开了菲尔德家的小公主,那娇小的少女仿佛离开了母兽的幼崽儿一样扑进了黑发上将的怀里,而这个高大的男人俯身把少女严严实实地抱在双臂之中,似乎恨不能把她隐藏着谁都看不见,一时唏嘘了起来。 他正给那些对星海和战争非常好奇的少年们讲述自己经历过的每一次战役。 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令联邦学院这些劫后余生的孩子们更加想往。 兰斯也成为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兰斯正说得卖力,却听到一个少女怯生生的声音问道,“将军说的这些,上将阁下也经历过么?” 他一怔,就看到一个怯生生躲在一个高大少年身后的黑发少女。她很美丽,容貌非常精致可爱,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整齐的额发之下,露出一双黑色明亮的眼睛,露出几分稚嫩和纯真。这毋容置疑是一位非常漂亮,精致如同人偶一般的少女,兰斯诧异了一下。 有这么美丽容貌的少女,脸上的那单纯柔弱的表情,似乎和菲尔德家的爱丽丝小姐非常相像。 两个人虽然容貌不同,可是气质却非常相像。 看到兰斯在认真地看着自己,那黑发少女的脸上露出淡淡的薄红。 “当然。”兰斯回过神儿来,脸上就露出一个非常俊美的笑容。他非常俊美,身上还有经历过战火与硝烟之后的军人的魅力,是还是少年的联邦学院的学生身上没有的。他目光深邃,看着这个少女温和地说道,“每一次战役的胜利,都是上将阁下的功绩。” 他顿了顿,含笑去看卡尔斯阴沉着脸扶着金发少女,才说了几句话,就把她扶着送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休息的画面,顿时满意了。 就是要这样,再殷勤点儿,最好再笑一笑,那菲尔德家的小姐就肯定跑不了了。 到时候看谁还传他的绯闻。 数次相亲却总是会被相亲对象高声叫着“原来你就是上将阁下的金发副官!”之后兴致勃勃地问上将对他好不好什么的,兰斯已经身心俱疲。 他俊美优雅,前途光明,可是却找不到结婚对象,没有由爱生恨报复这个世界就不错了。 “上将阁下真是位英雄。”茉莉黑色的眼睛里闪动着美丽的星光,她忍不住去看那个在人群中更加醒目的强悍的身影,精致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红润。 然而在看到那被高大男人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仿佛最重要的珍宝一般的金发少女,那张脸突然就白了。她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呼吸都觉得憋闷起来,忍不住拿眼睛去看那金发少女穿着漂亮的裙子,露出最美丽的笑容。 她似乎眉开眼笑地说了什么,那黑发男人似乎是纵容一样俯身,把自己的耳朵贴在她的嘴边。 茉莉就看金发女孩儿调皮地揪了揪男人的耳朵。 这冒犯和轻佻,却并没有激怒军部的上将阁下,这有名的联邦高官还妥协地把耳朵往她怀里送了送。 那宠溺和纵容,不必说话就已经铺天盖地地传过来。 兰斯同样看到这一幕,欣慰不已。 就是要这样……要懂的包容,不要像从前一样被人碰一碰就丢出门外叫人灰头土脸的,这样做才能老牛吃嫩草啊。 不过卡尔斯对这位菲尔德家的小姐,倒真是很不同。 “再捏捏。”兰斯几个离得远,都听不见上将阁下的强烈要求。他把高大需要少女仰望的身体弯下来,听到耳边是少女纯净快乐的笑声,努力把自己的耳朵往女孩儿的手边放。 感到那只柔软的小手放在自己耳朵上轻轻拂过,之后,淡淡的清香气传来,温柔的柔软飞快地拂过他的耳朵,竟然是少女在他的耳边轻轻一吻。她看着侧头无声面对自己的卡尔斯,如天空般的蓝色眼睛里,都是纯粹的爱意。 卡尔斯突然感到身体紧绷,硬得不像话。 似乎一个印在耳边的吻,就能叫他激动得不能自已。 可怜上将阁下目前是没法挺直自己的身体了。 他垂目,再次弯了弯腰,深深地后悔今天穿了笔挺并不宽松的军装。 然而这个动作,却似乎是更纵容的态度,那少女似乎是在观察他,看到他的默许,笑眯眯地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嘴角。 上将这下觉得这一辈子都别想把腰直起来了。 “舒舒。”他闭上眼,凉薄的双唇中,轻声吐出两个字。 沈望舒正面对他,当然已经看出他的身体的变化。那明显得不能叫人忽略的突兀叫她雪白的脸颊上露出薄红,可是她却觉得有趣儿极了。她坏心地亲着这个男人的嘴角,看着他那越来越明显的变化,心里还有恶作剧的高兴。 然而在听到他轻轻唤自己的名字,她又觉得心里有酸涩的感觉在升起来。从前的那些世界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唯一清晰的,就是这个男人,他执着的爱。 他一直紧紧地追着她,不管哪一个世界,都找到她。 甚至连这一次,他都会从星海之中闯出来,同样是为了她。 他没有恢复记忆,可是却会直觉地找到她,爱上她,陪在她的身边。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呢? “阿玄。”她不能再闹他,只是伸出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把自己依偎进他的怀里。 她不肯放开自己的手,似乎没有了他就会活不下去的样子。 卡尔斯感受到她的依恋,垂了垂眼睛,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把她抱着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的眉宇间还有淡淡的冷漠,然而声音中却有不容错辨的感情。 他似乎恢复了一些感情,比上一世的雷玄多了更多的人气,然而却依旧稍显僵硬。 沈望舒听着他的声音,想到上一世雷玄在最后变得温和了很多,又忍不住想到金色空间里的那颗妖丹。妖丹在她穿越后变得更加璀璨了一些,似乎还灵动了一些,而不是受创过后的死气沉沉。 那变得灵动的样子,叫沈望舒的心里升起更大的期待。 似乎经过一个世界,受伤的妖丹被补足了一些。 那么,当她将妖丹弥补成从前的样子,阿玄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出现在金色空间里,和她永远在一起么? 沈望舒抱着卡尔斯,心里的悸动无法掩饰。 这份悸动,叫上将阁下更加满足,抱着金发女孩儿柔软娇小的身体不撒手,幸亏艾菲正在不远处和那个联邦的中年老师说话,没有看到,不然就不是一光能枪的事儿了。 克里捂着头紧紧地提着罗莉的后衣领,不许这倒霉丫头去触霉头,头更疼了。倒是在一旁,一个柔弱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轻声说道,“爱丽丝,克里学长还在这儿,你怎么能,怎么能去抱别人呢?” 沈望舒松开卡尔斯,目光落在一旁。 黑发少女怯生生地看着她,似乎因对她责备而在害怕地颤抖,看到她看过来,还闭着眼睛退后一步,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仿佛爱丽丝会对她怎么样似的。 这份作态,顿时叫沈望舒笑了。 “他不是别人,他是我的爱人。”她的声音更温柔甜蜜,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 茉莉用力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她脸色苍白地看着坦然自己爱情的金发少女,看到她那美丽的脸上是满满的幸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样直截了当地说着自己的喜欢,她后面的话竟然都说不出来了,只好讷讷地揉着衣角小声儿说道,“可是这样不好……你怎么能同时和两个男人有牵扯呢?不仅是对克里学长,对上将阁下也同样不公平的。”她已经知道,这个对爱丽丝格外宠爱的黑发男人,那身上无比璀璨的光环。 他是联邦最优秀的男人,是众多联邦学院的学生心中的英雄。 位高权重,说的就是卡尔斯上将。 连艾菲都愿意将爱丽丝嫁给卡尔斯上将的弟弟克里,可见荣光。 看到这传说中的英雄英俊得无以复加,身上的气势比克里还要冷峻,茉莉的眼里忍不住有些迷蒙。 如果她能够嫁给卡尔斯上将,那或许就会成为联邦中最为人羡慕的女人,到时候不仅自己不用再□□丽丝的影子,忍受着那些无视和冷淡,还可以成为光芒万丈的人。 她会连艾菲都在她的面前客客气气,而不是现在这样冷漠怠慢,会被人簇拥,被人奉承。那样才是最美好的人生。可是心中的那点小小的期待,却在爱丽丝投入卡尔斯怀抱之后彻底地湮灭了,叫她心里很难过。 爱丽丝有了这么多的爱,为什么还不满足,想要拿走更多呢? 明明克里就很好了,可她还要去紧紧地抓着卡尔斯上将。 “我和菲尔德小姐没有任何关系。”克里已经受够自己和爱丽丝总是被人提起,更何况如果说罗莉是无心的,克里敏锐地感到,黑发少女似乎是另外一个意思。 “克里学长。”茉莉的脸顿时就红了。 如果说她对卡尔斯只是憧憬与野望,那么对于克里就是真心的爱慕。这个英俊少年优秀极了,他还出自名门,虽然现在还很年轻,可是光芒已经不能掩盖,毫无疑问,几年之后,他也同样会成为联邦的传奇。 茉莉第一次见到克里就爱慕着他,听到他否认和爱丽丝的关系,心里生出了一些遗憾,可是更多的是喜悦与快乐。仿佛是克里对爱丽丝的疏远,叫她觉得,这世上还是有不吃爱丽丝这一套的。 克里只是对茉莉微微点头,淡淡地说道,“以后不要说错话了。我还好,爱丽丝是女孩子,名誉是很重要的。” 脚踩两条船什么的,年轻如克里都觉得传出去会叫人非议爱丽丝的名声,似乎她是个很有心计,在兄弟两个之中左右摇摆的放荡的女孩子。 茉莉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低声说道,“我不是有意的。”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以后都别说这种叫人讨厌的话。”罗莉很不喜欢黑发少女,冷冷地说道。 黑发少女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清泪点点,低声说道,“对不起。” “难道我欺负她了么?”罗莉见少女一下子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很害怕的样子,顿时忍不住露出一点疑惑。 见对面沈望舒对她笑着摇头,这才放心,不过看着茉莉这梨花带雨的样子,她还是有些不满地说道,“你是不是真的这么软弱啊?一句话都受不住,这么胆小,难道以后你上了前线,也要这么哭着哭着哭着下去么?”联邦学院的学生大部分都会在毕业之后进入前线。 他们是军部的中坚力量,是作战的主力,因为他们在学院中接受的就是如何征战的经验。 联邦的军人一向坚强,如茉莉这样喜欢哭鼻子的还真不多。 想到这里,罗莉就忍不住在沈望舒和茉莉之间比较起来。 同样是看起来柔弱单纯的少女,可是爱丽丝却可以在危机发生的时候镇定指挥,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可是这个茉莉……却只知道哭泣,央求,动摇军心。 柔弱的外表之下,一个是坚强的心灵,另一个,是懦弱的内心。 看似相似,连表情和神情都酷似的两个人,其实并不相像,没有人会喜欢真正软弱的同伴。 罗莉冷哼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轻声说道,“装模作样,你这种不应该在联邦学院就读,应该去读淑女学校!” “学姐……”茉莉颤巍巍地叫了一声。 她又可怜地看着冷眼旁观的沈望舒,梨花带雨地轻声央求道,“我也是担心爱丽丝呀。爱丽丝,你和学姐求求情,请她不要和我生气了。” 她和爱丽丝一起长大,当然知道爱丽丝的心非常柔软是,是见不得别人哭泣的。她到了现在能够依旧还留在菲尔德家,没有被艾菲直接撵出去,也都是因为爱丽丝在艾菲面前求情。她知道,如果自己被赶出菲尔德家,就没有什么未来了。 更何况,克里现在身边已经没有女人,茉莉忍不住多了一些期望。 卡尔斯家族是联邦名门,她如果只是一个孤女,是没法成为克里的妻子的。 可如果留在菲尔德家族,她是名义上的养女,身份上就可以和克里门当户对。 名门很少会和平民联姻。 “学姐没有和你生气,只是对你再三的毁谤看不下去而已。对不起,我不能给你求情,因为我觉得学姐并没有说错什么。”沈望舒把小身子拱在卡尔斯的怀里,楚楚可怜地说道,“茉莉,你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要再胡说八道。难道你真的不知道,那几句话,会带给我伤害么?” 她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茉莉,这黑发少女顿时就说不出话了,显然觉得天真的爱丽丝是不应该说出这些话的。 “好了,如果你只是来质疑这个的,那么可以走了。”罗莉仰着头说道。 黑发少女犹豫了一下。 “我和爱丽丝刚刚劫后余生……”她迟疑地看着沈望舒说道,“他们都说,回到联邦之后会有很多人采访我们。爱丽丝,你会不会责备我们这些登上飞船的人。” 登上飞船是为了活下去,却有着把同伴留在战舰中死亡的污点。她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些,令所有学员的眼睛都向沈望舒看过来。那些目光之中的犹豫怀疑和忐忑央求,都叫沈望舒的目光恍惚起来。仿佛看到的,是上一世的爱丽丝。 茉莉这句话,将沈望舒和所有的学员分成了对立面。 “责备什么?责备学长们腿脚慢了一步,晚了咱们一步走出来么?”沈望舒微笑着说道,“还是责备学长们没有登上飞船前,软硬兼施要和我交换?” 她的话,顿时令气氛变得轻松了起来。 “可是……你们是要为我们去送死的。”茉莉低声说道。 漂亮的金色小脑袋连连点动着,仰着小脸儿满意地说道,“所以,现在我是学长们的救命恩人啦。” 她脸上的单纯,还有小小的得意之中的骄矜,却叫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气氛也变得轻松,有人看到沈望舒弯着眼睛得意洋洋,仿佛身后有一条小尾巴在摇来摇去,顿时就感到这种可爱扑面而来。 有几个年纪大有些的少年顾不得卡尔斯上将还揽着这个金发小姑娘,大声叫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他们同样经历过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对沈望舒更加感激。 没有人,是愿意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 特别是愧疚的对象她没战死,活蹦乱跳的,就更尴尬了啊。 被沈望舒这么一搅和,反倒叫大家心里上的不自在都烟消云散了。 克里垂着头,突然对罗莉腰间的光能枪生出了无比的兴趣,坚决不敢去看大哥那张阴沉得能滴出墨水儿的脸。 公然示爱什么的……再是军部高官,也管不住别人那颗激情澎湃的心啊,爱情面前人人平等,凭什么上将阁下霸占了,就不许别人爱慕可爱的女孩子了呢? “你,你看什么啊?”英俊少年的目光落在罗莉的腰间,红发少女顿时磕磕绊绊地问道,“就算你想看,我也不会脱衣服的……人好多的。” 当然,如果人不多的时候,那个什么……给这么英俊的少年看一看也没什么的,罗莉目光忽悠了一下,对上沈望舒鼓励的目光,想到她坚决不喜欢克里,心里小小地晃动了一下,低声问道,“你真的想知道我衣服底下是什么样子么?” 好吧,既然爱丽丝真的不喜欢,那她就不客气了。 克里面无表情地扭头,觉得罗莉有毒。 沈望舒听着几个学长的示爱,满足地靠在气得呼吸都不大平稳了的卡尔斯的怀里,满意地看着罗莉再次对克里发起了进攻的号角。 “我已经有卡尔斯了。”她顿了顿,团体赠送好人卡说道,“各位学长很好,只是来晚了一步。” 她和这几个学员都知道这是一个调节气氛的玩笑,顿时就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看到那些学员都重新变得活泼,沈望舒的目光转移到了茉莉的身上。这黑发少女已经被打击得狠了,显然没有想到自己每一次的语言陷阱都叫沈望舒轻易化解,她失望透顶,只能垂着眼睛退到了一旁。 沈望舒垂了垂眼睛,脸上露出单纯天真的笑容。 上一世,茉莉背叛了菲尔德家族,联合那位安迪上将把家族摧毁,令菲尔德家每一个后裔都身败名裂。 那么这一世,她一定不叫茉莉就这么死了。 她得尝一尝和爱丽丝一样的痛苦,和那位安迪上将一样,彻底被联邦的民众毁灭。 她当然会得到最美丽的荣光,然后再从云端跌落,从此更痛苦地活在曾经光彩无限生活的怀念里。 这才是她应该有的下场。 想到这里,沈望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脸贴在卡尔斯坚硬的手臂上。后者仿佛知道她心里并不平静,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这个时候,艾菲已经说完了话,快步地走了回来。她狠狠地瞪了卡尔斯一眼,还没有说话,却看见兰斯带着俊美的笑容拦住了自己。 这个副官同样非常讨厌,艾菲冷笑了一声,漠然的走过颤抖的茉莉,就跟没看见她一样走到沈望舒的面前,冰冷的脸变得温柔起来,柔声说道,“很快我们就会抵达联邦首府,你们这次做得很好,很多人都知道了。一会儿会有很多记者,爱丽丝,你不要害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场遭遇战在无数大规模战役之中算不上什么,可是叫所有联邦民众瞩目的,却是参与者的身份。 如果是军人,那么强硬地抵抗绝不退后,誓死狙击只为了同伴的生路,这都不算什么。 然而他们只是一些还未出校园的学生,却有了愿意为人牺牲的无畏的勇气,才是最叫人钦佩的地方。 这种勇气,当然会得到所有人的赞赏,有采访当然是理所当然的。 沈望舒听话地点了点头。 “到时候你跟在姐姐的身边,不用理会那些对你没有善意的采访。”艾菲继续叮嘱说道。 沈望舒继续听话点头,她一双小手还扒在卡尔斯的手臂上,艾菲看了一样,眼角跳动了一下,默默忍耐着把妹妹从这黑发男人的怀里翻出来,却对他无动于衷任自己把妹妹抢过来有些不满。 说好的喜欢得不得了呢? 呵呵……男人呐…… 觉得卡尔斯的爱不过如此,艾菲更加不想理睬他,拉着沈望舒走到一旁,姐妹两个才说了一会儿话,就感到战舰在微微震动起来。 这是战舰进入太空层的预兆,当战舰终于穿过了外面的屏障落在联邦首府星球上之后,沈望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乖巧地跟着被众多副官护卫,更加强势威严的艾菲的身边往外走去。她就见战舰的侧门大开,之后无数的闪光灯疯狂闪动。 这无数的拍照的咔嚓咔嚓声和刺目的闪光灯中,沈望舒眼前一片白光,却感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从一旁抢过来。 一个坚硬的胸膛贴在她柔弱的后背上,一双钢铁般的手臂亲昵地环住她的腰肢。 她的整个人,都被紧紧地扣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笑一笑。”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传来。 被镁光灯闪花了眼的金发少女懵懵懂懂地微笑了一下,还习惯性地比了一个剪刀手。 “咔嚓!” 第104章 星际荣光(六) 满场咔嚓咔嚓的闪光灯声集体响了一下就停了下来。 死寂一片。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一脸冷峻的黑发男人的身上。 那个什么……联邦英雄卡尔斯上将他们都拍过,可是大家谁都没有拍过怀里抱着一个漂亮少女的卡尔斯上将啊。 这现在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片茫然,互相看着都很纠结。 卡尔斯上将对自己的爱慕者从来都不屑一顾,什么多年一直单身是联邦中众所周知的事情,大家都在猜想被这位上将阁下爱慕的究竟谁是什么样的人。 也有传言说卡尔斯上将的秘密情人是他的副官来着,因此这么多年为了这恋情不知衍生出了多少的或甜宠或虐恋情深或悲欢离合或渣攻贱受等等的同人本,不过那都是暗戳戳讲故事,没人当真。可是现在,一个真正的,会被卡尔斯上将承认的女孩子出现了。 如果不被承认,也不会在全联邦媒体全在的时候公然做出亲密动作不是? 一时间大家就都很为难,也不知是该继续报道联邦学生们这次的遭遇战,还是转个身儿赶紧抢头条儿。 “上将阁下的真命天女!” 这么头条的头条,多少年才会赶上一回啊。 所有的记者们都犹豫起来。 “混账!”艾菲气得浑身发抖,看着黑发男人得意地将小小的,还一脸茫然天真的小姑娘抱在怀里,眼睛都恨不得流出血来。 她没有想到卡尔斯的心机这么重,这在所有的媒体面前曝光了自己和爱丽丝的亲密,日后只怕全联邦都得把他们当成一对,就算是艾菲想要反对,也得看能不能叫联邦民众满意呢。更何况……卡尔斯上将爱着的少女,谁还敢往她身上上爪子啊! 以后艾菲就是想把妹妹嫁给别人,也得看别人敢不敢娶啊。 好重的心机。 这老男人! 明显忘记自己也老大不小的艾菲上将现在就非常想把这男人给剁了。 “阁下息怒,大家都看着呢。”兰斯跟在卡尔斯的身后,一眨眼人没了,再一看就去接受镁光灯的洗礼去了,急忙给自家将军擦屁股。 “不要闹笑话,不然受伤的还是爱丽丝小姐。”他继续轻声说道。 卡尔斯就是吃定了自己不会翻脸叫爱丽丝难做,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艾菲的脸铁青一片,冷冷地快步走到了妹妹的身边,看她仰头对自己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快乐笑容,仿佛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儿,顿时心酸极了。 这妹妹真是完全看不出卡尔斯的真面目,对这个心机男一点提防心都没有,简直是卖了还给他数钱。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俯身伸手,温柔地说道,“来姐姐这里。” “不给。”沈望舒还没有说话,黑发男人已经冷冷地说道。 他笔挺的黑色军装,一双黑色的暗沉的眼睛扫过一旁的记者们,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的。” “卡尔斯!”艾菲觉得自己必须拼着军部高层不和的传闻,把这心机男给宰了。 一旁无数的记者蜂拥地围拢了过来,闪光灯再次闪烁了起来。 两个联邦上将,一个美丽可爱的少女……这一整年的头条儿都有了啊! “让让。”一个记者礼貌地说道。 克里一脸无奈地被挤出了中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看起来他是上不了头条了。 “我的爱人。”卡尔斯显然对艾菲的警告完全没有一点的在乎,把沈望舒紧紧地抱在怀里,脸色严峻地对着下方的记者们说道,“只爱她一个。” 他的话顿时引来了所有人的惊叹,顾不得对军部高官的敬畏,几个联邦最权威,只报道联邦时政的记者都忍不住心潮澎湃地扑了过来,把手里的话筒往卡尔斯的嘴里塞,拼命抵抗着身后那些想要把自己挤开的人群问道,“上将阁下,请问是什么原因,叫您公开您的恋情?” 关于名人的恋情,这其实该上娱乐版,时政板块记者来采访简直大材小用好么。 不过现在完全没有人会在意这个问题。 “找到了,就公开。”黑发男人简单地说道。 巨大的战舰之下,人头攒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商场大减价呢。 “这位小姐是……?”艾菲一直很保护自己的妹妹,因此爱丽丝并不为大众所知,她的容貌只有名门中很熟悉。 “爱丽丝是我的妹妹。”艾菲看到沈望舒仰头怯生生地看着自己,那求救的样子,似乎被吓得不行,顿时露出几分心疼。她冷冷地看着曝光了妹妹的男人,然而却对他公开恋情有了一些动容。 公开恋情,其实是对女方的一种保护,毕竟如同卡尔斯这样联邦的英雄身上是不好有任何污点的。今天他承认了爱丽丝,如果日后移情别恋,那么被谴责的一定会是卡尔斯。 所有的高官都对自己的形象非常看重。 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任何一点小小的污点,或许都会终结他们的政治生命。 卡尔斯公开恋情,虽然对爱丽丝有影响,可是同样束缚了他自己。 艾菲的话,顿时一片哗然。 他们都把目光投在那个娇滴滴天真懵懂的小姑娘的身上。 一位上将的妹妹,另一位上将的恋人,这是人生大赢家啊! 卡尔斯上将要迎娶艾菲上将的妹妹,这是不是在说明卡尔斯家族和菲尔德家族两大名门就要联合?这样的联合会在联邦的政局和军部之中发出多大的能量?两位上将日后会不会更加合作紧密? 这就不只是娱乐版了,完全可以担当时政版的头条好吧? 两大名门的联合,只怕会引起更多的动荡,这里面可以说道的更多了。如果不是卡尔斯上将曾经拒绝过更多的名门淑女,大家都会以为这就是一场没有感情的联姻。 不过卡尔斯上将的为人大家还是可以相信的,联姻什么的,怎么可能发生在卡尔斯上将的身上。 “爱丽丝小姐,请问您和卡尔斯上将交往多久了?”一个记者突然问道。 “一天……半?”沈望舒迟疑地数了数时间,侧头问道。 ……这时间短了点儿吧? 大家都突然不怎么相信卡尔斯上将的为人了。 说不好……这真是联姻吧? “一见钟情。”黑发男人显然知道这些没节操的记者们在想些什么,淡淡地开口说道,“一眼万年。” 他的话是在解释只一天半的功夫就已经决定了以后的伴侣,虽然叫大家都很敬佩,不过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么热情洋溢的话,实在叫人都忍不住浑身发冷。沈望舒同样觉得很有趣,抿嘴弯起眼睛偏头看着自己的爱人。她漂亮的天蓝色眼睛里,都是令人迷醉的星光。 这个金发少女,是真的在爱着抱着她的男人。 卡尔斯在这样柔软的目光里垂了垂眼睛,没有忍住,侧头亲了亲她的嘴角。 镁光灯突然爆发了叫人心生畏惧的光亮。 所有人都心满意足地拍着这百年难见的一幕。 沈望舒本想热情地回吻,然而作为爱丽丝,本应该是一个柔软羞涩的小姑娘,她只好把自己蜷缩进男人有力的怀抱里,似乎不好意思探头了。 当然,连近在咫尺的艾菲都没有发现,这小姑娘正拿自己的手指,躲在这个怀抱里一圈一圈地在男人的胸膛上画圈圈。那酥麻的触感,令卡尔斯身形更加僵硬。他似乎听到少女小声儿笑了,有更柔软的触感,一下一下地叼着他的胸口。 可怜上将阁下单身九十多年,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他的呼吸都沉重了。 “两位什么时候结婚?上将阁下年纪也不小了。”有人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唧唧歪歪地说道,“您是不是也希望早日诞下继承人呢?” “结婚的事情,我们会考虑。”当然,考虑好了还会不会嫁给你就不一定了。艾菲在一旁淡淡地说道。 本想张开嘴说明天就结婚的卡尔斯沉默地闭上了嘴。 “菲尔德家族只剩下上将姐妹两个,您的妹妹已经有了爱人,艾菲上将,您什么时候结婚?”更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来了,也不看艾菲的脸色,顺手就捅了她一刀。 毕竟虽然卡尔斯上将更加引人注目,常年不婚叫人非常担心,可是艾菲将军同样是个老大难!记者们采访完了卡尔斯就想到艾菲上将了,转头话筒就都往脸色僵硬的金发女人嘴里塞,急切地问道,“您不担心菲尔德家的传承么?” 再不结婚,以后战死了的话,菲尔德家就真的后继无人了啊。 军方战死的概率非常大,星际战争之中一旦战舰被击中,很少有能逃出生天的,一死就是一战舰。 死亡面前,将军和士兵可是一样儿的。 “菲尔德的旗帜永远都不会坠落。”艾菲淡淡地说道。 她避开了回答自己什么时候会结婚的问题。 因为她从扛起菲尔德家族的门楣,就再也没有想过自己会结婚。 她不会结婚,也不会叫任何试图望向从她的婚姻里得到菲尔德的野心人得逞。 至于传承与后裔……爱丽丝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 她并不会在公众面前说这些和他们无关的话,然而沈望舒已经担心地从卡尔斯的怀里探出头。 她觉得艾菲似乎有什么没有说,那种避而不谈的态度,叫她忧心忡忡。这种忧心令她在卡尔斯的怀里呆不住了,急忙扭着身子出来,抱住了艾菲的手臂。暗金色头发的女子把复杂的情绪隐藏在那双金色的眼睛之后,静静地看着担忧得双目晶莹的妹妹,突然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有爱丽丝就足够了。 她的宠爱的目光,令人都知道,爱丽丝并不是一个被姐姐不喜欢的妹妹。 她也不是一个有了卡尔斯上将的爱,就应该感恩戴德的女孩儿。因为她是艾菲上将最喜欢的妹妹,配得上任何联邦最优秀的男人。 更何况,她本身同样是一位充满了牺牲美德和广阔胸怀,会在遭遇到强敌,把生的希望留给同伴,自己慨然赴死的优秀的女孩儿…… 等等,记者们从一开始卡尔斯引动的疯狂之中清醒过来,都露出了一个有些尴尬的表情。 那个什么……今天这么多记者在这里,不是来报道卡尔斯上将的恋情的啊! 那些军校生呢? 终于有人发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纷纷有些脸红地去寻找那些军校少年。当看到他们都安静地站在战舰的舱门旁,虽然被人忽略,等待了很久,却没有一个人露出不高兴。 这样沉稳安静的态度更加令人赞赏,有更多的记者把目光投向这些身姿笔挺,在同龄人中成为最优秀的人的少年。他们的脸上还带着稚气,可似乎是经历过了风雨与战火,又露出与稚嫩不同的坚定。 他们鸦雀无声地站着,似乎什么都不能叫他们被撼动。 足够优秀,令人赞誉的少年。 看着他们,没有人会怀疑,如果没有中途陨落,几十年之后,军部最优秀的军人之中,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请问,我们可以采访一下他们么?”几个记者迫不及待地对艾菲问道。 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艾菲点了点头,叫这些学员上前,看到他们很快地站到了妹妹的周围,眼里露出淡淡的笑容。 “爱丽丝小姐似乎很受人尊敬。”所有的学生都围着沈望舒,她不说话,这些少年竟然都没有一个急着在记者面前炫耀自己的战绩的。 他们都在等着她开口,那眼睛里的信任不容错辨。这些记者都是最精明的人,顿时都看出来,沈望舒在他们之间的地位不同寻常。军人都是一群桀骜的存在,如果不能用实力征服他们的心,就算出自名门,也不会被认同到这个地步。 因此,记者们对这个看起来只是一个天真懵懂大小姐的金发少女更好奇了。 “我们是同伴。”沈望舒声音清越地说道,“不是尊敬,而是可以并肩作战的认同。” 她的话,令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带了笑容。 这个时候,沉静厚重仿佛钢铁巨兽一般的战舰下,金发的少女仿佛在光明下更够发出光来。 她的回答,也令人赞叹。 “没错,我们是同伴。”罗莉眼睛大亮,大声说道。 “爱丽丝救了我们,我们都很感激她。”茉莉躲在阴影里,她想到方才那被记者重重包围,被所有人注意的金发少女,就觉得很痛苦。 她听到学长说在首府会有采访的时候,心里是很激动的,毕竟能够被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她努力把自己的黑发搭理得更加柔顺,叫自己的嘴唇更加鲜艳,叫自己脸上的笑容更加美丽,希望所有人看到最美丽的自己。 可是现实给她一个鲜亮的耳光。 她的光彩依旧被爱丽丝压制着。 有爱丽丝存在的地方,她依旧被打回原形,成为了一个不被人关注的影子。 她光芒万丈,可是她…… 她们之间有什么差别?只不过一个是名门小姐,而另一个是无依无靠的孤女罢了。 就因为这,所以她只能被人忽略。 茉莉想不明白。 她只知道从小儿,爱丽丝总是会把别人的目光抢走,叫别人不再喜欢她。 她羡慕爱丽丝,同样把爱丽丝当做朋友,可是这种嫉妒,却总是在她心里滋生一种奇异的想法。 当爱丽丝从云端跌落,那么她就可以走到大家的面前。就算是为了那一刹那的光明,她都愿意做一些违心的事情。她不想叫爱丽丝死,这太恶毒了,她只是想要爱丽丝把那荣光分给自己一点点而已。就如同现在,当她说话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脸上,叫她感到很快乐。 “没错儿,爱丽丝小姐的确救了大家。”记者们纷纷说道。 沈望舒不动声色地听着。 她只是笑了笑。 她已经不是年轻气盛的女孩儿,为了一点的荣耀,就不顾别人的感受。 茉莉总是这样,看似为爱丽丝说话,却把她推向了对立面上去,可是她的目光是多么的无辜啊,说她有坏心,谁会相信呢? “你说错了。”她用一双真诚的眼睛看着脸上带着无比感激的茉莉,温柔的声音清澈单纯,仿佛是从心底就这样认为的。轻轻地说道,“并不是我救了大家,而是大家救了我。” 她轻声说道,“一个人,永远不能代表全部。我的确有些功劳,”她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把荣耀往外推,沈望舒心里哼了一声,方才继续地说道,“可是对我而言,同伴才是最重要的。在遭遇战里,我们付出的努力是一样的。” “可是我们飞船上的人……”茉莉喃喃地说道,“却抛弃了你们。”她看起来愧疚极了,那要哭不哭的样子,仿佛是在忏悔。 一旁同样登上飞船的学生更加不自在了。 比起那十位留在战舰中的同伴,他们弃战舰逃离,不管怎么说都确实为人诟病,可是茉莉在所有联邦公众的面前说破了此事,看似光明正大,耿直得愿意认错,可是对于他们的前途和名誉来说,却是真正的打击。 他们在联邦的面前成了胆小鬼,成了逃跑的懦夫,以后还怎么挺直了腰杆子做人?十个留在战舰上的同伴光芒万丈,于是就叫他们被人指责么?这一样样的,叫人怎么接受? 沈望舒却就等着茉莉说这个问题呢。 她就知道,茉莉肯定不会忘记表现一把。 一个柔软的小姑娘知道自己错了,愿意认错,并且想要求公众的原谅,深深地感激着同伴的舍生帮助,多么精彩的人设啊。 沈望舒可不能这么帮着她踩着别人的肩膀爬上来。 “这并不是抛弃,而是真正的勇气。”金发少女的眼睛如同晴空一样美丽,她微微一笑,动人而单纯,怀着真正的感激轻轻地说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明知道会因此而受到你现在说的这些责难,可是他们还是愿意背负逃跑者的罪名登上飞船,对我来说,这种品德同样为人尊敬。更何况多余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可是背负着十条同伴生命的沉重,才会叫人痛苦。” 她美丽的眼睛扫过眼前一个个挺胸抬头的同伴,笑着抚掌小声儿说道,“登上飞船,是和留在战舰中等待战死同样的勇敢。因为谁都不知道,飞船一定会能从战场逃出去。更何况,如果不是他们脱离了那片星域,不断地像联邦发射求救信号,两位上将也不会及时赶来,救下我们。我们同样得到了他们的拯救。可是他们背负的,要比我们沉重得多。如果我们真的战死,那么他们会遭遇什么呢?” 她歪了歪头,似乎咬着指尖儿在想,可是所有人却都为之一颤。 如果沈望舒十个人战死,那迎接这些登上飞船的学员的,应该是铺天盖地的谴责。 “他们还要背负我们的生命继续活下去,为联邦付出更多的汗水,那背负别人人生的沉重,谁能够明白?”沈望舒转头,认真地看着镜头,一字一句,笑容里完全没有阴霾地说道,“所以我说,登上飞船离开的学长们完全不需要自责,你们也没有贪生怕死,而是根据军令走上另一条道路。你们同样是联邦的英雄。” 她真挚的笑容绽放着,却轻轻蹙眉说道,“可是……我觉得学长们的心胸应该宽大一些,就算觉得自己错了,也不该只是掉两滴眼泪,而是可以为联邦做出更多的贡献。” 她那张红润如同花瓣的小嘴砸轻柔地开合,茉莉的眼泪顿时就流不下去了。 “我们也是英雄么?”一个少年轻声问道。 就算在方才的战舰里,沈望舒也没有说得这样明白。 “我觉得是。”克里在一旁轻声说道。 “没错。”罗莉和一旁的几名少年走到他们的面前笑着说道,“不管走上哪条路,我们都是同伴,不是么?” 他们的眼睛里全都是认同,那些隐隐的隔阂与忐忑,都在少年们彼此相视而笑之中彻底消失。 艾菲站在一旁,骄傲地看着羞红了脸,侧头微笑的妹妹。 她那么美丽真挚,善良得叫人感到温暖,可是为什么…… “上将阁下?”一旁一名副官突然担忧地唤了一声。 迎着这个心腹副官担心的目光,艾菲不由把手抚上自己的脸,那里有一串儿晶莹的眼泪,不断地从眼角划过。暗金色短发的女子挺直了脊背,静静地看着手里的泪水,目光有些迷茫。 她不明白,为什么心里总是很酸涩,哪怕爱丽丝就在她的眼前,她依旧感到从心底不时生出痛苦。她从来都是不喜欢流泪的女子,可是却不由自主地落下眼泪。艾菲看了手上的泪水很久,慢慢地擦干。 她径直去看自己的妹妹,垂了垂自己的眼睛轻声说道,“没什么。” 那副官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做多余的事情。 “茉莉是怎么回事?”艾菲的目光扫过已经脸色苍白地退到后面,成为了所有人眼里的透明人的黑发少女,目光猛地一冷,轻声说道,“真没有想到,父亲当年一念之仁,竟然养出一只白眼狼。” 她在军部混迹这么久,茉莉这点小道行完全不被她放在眼里。她只觉得可笑,茉莉的这点小聪明看似能糊弄人,其实只不过是贻笑大方,在那些真正的聪明人的眼里如同挑梁小丑。 不过她已经不能忍受茉莉的蹦跶了,脸色阴沉着不知再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因为沈望舒的一席话,这些记者们对所有的联邦学员都充满了兴趣,分别谈话,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新闻和有趣的故事。 不论采访到了谁,对沈望舒却都是交口称赞。 沈望舒却在这个时候退了出来。 她出的风头已经足够多了,何必要用自己的光彩,将所有同伴都掩盖了呢? 她脚步轻盈地走到艾菲的面前,仰起头露出了一个快乐的笑容。穿着漂亮裙子的少女眼睛单纯透明,用全部的依赖看着自己的姐姐。 艾菲手指微微颤动,片刻,就把手指抚摸上沈望舒的脸。她的笑容很温柔,可是沈望舒还是握住她的手皱眉问道,“姐姐的手怎么这么冷?”她把艾菲修长的手握在小小的手里,仰头开心地说道,“我暖暖,姐姐就不冷了。”她眉开眼笑的,一派天真。 艾菲点了点头,轻声笑道,“只是觉得爱丽丝长大了。” 那些话,从前的妹妹怎么会说得出来呢? “长大了,知道是好是坏了。”从前的爱丽丝大概会被茉莉蒙住,沈望舒却不会,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道。 艾菲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沈望舒再次陷入了会不会被摸秃的担忧里。 不过看到艾菲对自己很满意的表情,沈望舒还是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艾菲对妹妹的爱,所以希望能用自己全部的心,叫上辈子失去了这些爱的艾菲感到满足。想必已经消失不见的爱丽丝,同样希望自己的姐姐得到最大的幸福。 如果爱丽丝的幸福就是艾菲的幸福,那她一定会更加努力的给她看到自己最美丽的人生。她扑进艾菲的怀里撒娇了一会儿,完全看不出长大了的模样。 艾菲笑叹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后背。 “上将阁下和爱丽丝小姐的感情真好。”一旁有人又笑着说道。 那人顿了顿,目光落在不知何时沉默地走过来的卡尔斯,感受到那比光能枪还要犀利的目光,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卡尔斯上将和爱丽丝小姐的感情更好。” 他说完违心的话,看到黑发男人露出满意的表情,捂着胸口走到一旁,只觉得说了谎话真该天打雷劈。不过这位黑发上将明显喜欢自欺欺人,明明那位菲尔德小姐对他还不如对姐姐亲热,却非要捂着自己的眼睛当做看不见。 “爱丽丝更喜欢他么?”艾菲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垂头问道。 这个问题仅次于俩人儿掉河里该救谁,伶俐如沈望舒都耷拉着金色的小脑袋说不出话来了。 “当然。”黑发男人直接傲慢地帮心上人回答了。 “呵呵……”艾菲冷笑了。 “咱们换个问题。”说起这个沈望舒就被自己的机灵感到满意了,她仰着头殷勤地说道,“就比如玄罗和姐姐掉进河里……” 她还没有甜言蜜语地说会救姐姐,然而和阿玄一起死这么两全的回答,就见艾菲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道,“军部的军人,都会游泳,你不必担心。”这个回答顿时就被沈望舒给憋住了,她眼里滚动着晶莹的泪花儿,看着自己的姐姐抽抽搭搭的。 “你何必逼她,她更喜欢你可以么?”卡尔斯突然说道。 他突然退让,艾菲还有些茫然,然而对上妹妹感激愧疚的小眼神儿,顿时大怒。 这心机男又在耍心机! 虽然和王八蛋总是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样子,然而艾菲却知道卡尔斯的心机很重,不然不会在军部一步一步爬到顶端。艾菲对这种心机从前并不在意,然而如今心机耍到她的身上就叫人很不爽了。 她死死地捏着手,看着卡尔斯对自己有恃无恐的样子,就知道这男人现在非常愿意被她打一拳来叫妹妹心疼。她沉默了片刻,慢吞吞地放开了捏紧的手,俯身对妹妹微笑说道,“对不起,爱丽丝。” “姐姐是在意我呢。”沈望舒用力摇头,蹭了蹭她的手指。 卡尔斯无声无息,比月光还寂寞。 沈望舒急忙走过去,抱着他的手臂娇滴滴地撒娇。 她软软的声音在卡尔斯的耳边回荡,黑发上将慢慢地俯下了腰,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 艾菲上将继续忍耐。 “艾菲姐姐……”茉莉方才的一番言论并不讨喜,不仅同伴们都觉得她差点儿害了大家,如果不是爱丽丝说出那样的有些话来,他们就都跟着被毁了,而且连那些记者们,也同样不喜欢哭哭啼啼诉说自己的罪恶的少女。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要向公众展现的是一群不畏生死的少年英雄们,而不是自我谢罪,令这件大获全胜的捷报成为污点的爱哭的丫头。他们真是怕了茉莉的眼泪了,都纷纷避开了茉莉。 茉莉看着和自己同船的同伴都笑容满满地接受采访,抿了抿嘴角,还是眼睛一亮,走到了艾菲的面前。 她仰头看着艾菲的眼神,充满了依赖。 可是艾菲的脸色却很冰冷。 她从很久之前,就非常不喜欢茉莉,这种不喜欢,从未有过改变。 就算茉莉在她的面前讨好一百次,为她整理军装,为她做早餐,为她忙前忙后,可是她却依旧不喜欢茉莉。她看着黑发少女怯生生地走到自己面前,目光却冰冷极了,冷淡地说道,“在我面前哭没有用,你还是省省。” 她垂头,暗金色的眼睛审视地看着茉莉,看得黑发少女害怕地退后了一步,勾起一个冷漠的笑容,轻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是菲尔德的血脉,从今天开始,也不要再踏入菲尔德的大门半步。” 这显然是要把茉莉逐出家门,少女骇然抬头,怔怔地看着冷漠的女人。 “艾菲姐姐……别,别赶我走,除了家里,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她可怜巴巴地说道。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艾菲哼笑了一声,无情地说道。 她看着哭泣的少女,还有那些正在疑惑转头看过来的记者们,皱了皱眉头。 更远处,有更多的小型飞船纷纷降落,从里面走出一位位联邦的高官,还有学院的高层。 他们笑容满面,亲自来迎接联邦的新一代的优秀人才。 如果他们看到茉莉哭哭啼啼,只怕要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或许会有人把事情牵连到她妹妹的身上去。 艾菲犹豫间,就看到金发少女似乎转过头,对茉莉宽容地笑了笑。她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泪眼朦胧中露出纯真而宽容的笑容,清脆地说道,“茉莉,你不要担心,虽然你做错了很多的事情,可是你是父亲好心收养的孩子,我们就是一家人。只要你不再做伤姐姐的心的事情,不再背叛菲尔德,我们还会原谅你的。” 她伸出手,笑容温柔地劝道,“别哭了,不然大家会以为姐姐欺负你了。” 黑发少女迎着那些快步走来好奇看她的高官和老师们,动了动嘴角,在金发少女纯洁的笑容里说不出话来。 她做错什么了? 怎么伤艾菲的心了? 她怎么背叛菲尔德了? 她哭,是因为艾菲确实是要把她逐出家门啊! 可这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了? 第105章 星际荣光(七) 茉莉在纠结的瞬间,联邦的官员已经走了上来。 “家里的孩子不懂事。”艾菲淡笑着说道。 一个养女而已,又是一个似乎不安分的,在这些联邦高官的面前完全不算什么。 他们的眼里只有艾菲,又因为艾菲的重视分了一点儿给沈望舒,之后就没有别的了。连称赞,称赞的都是艾菲教导有方,菲尔德名门之名名不虚传,根本没有沈望舒什么事儿。 沈望舒微笑当了一会儿淑女就彻底觉得够了,花瓶什么的也挺累的,不着痕迹地退后几步,走到卡尔斯的身边,偷偷儿牵住了他的大手,这只大手反应很快,马上就回握住了她的,大掌将她紧紧包住。 沈望舒笑得眯起了眼睛。 茉莉趁着这个时候赶紧避开了。 她觉得站在这里都非常窒息。 那种被人无视的耻辱,还有那些联邦高官在听到她种种劣迹时鄙夷的眼神,叫她心生惶恐。 金发少女看似天真无邪的话,却几乎将她置于死地,她简直不能呼吸了。 爱丽丝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茉莉忍不住去看那个金发的少女,却看见她悠闲地和黑发上将握着手,享受着两个人之间的甜蜜。然而很短的时间之后,卡尔斯同样被高官们围住,这一回沈望舒的存在就比较有分量了。 在发现黑发男人每说两句话就要猝不及防地看这少女一眼,珍惜得仿佛要将她放在掌中,这个看起来就是个傻白甜的女孩儿的形象就清晰丰满了很多。更何况彼此聪明人,还是傻白甜更受人欢迎。 卡尔斯上将就都强悍的了,不需要再娶个聪明的妻子锦上添花不是么? 当听到卡尔斯亲口说爱慕着菲尔德家的小姐,所有人嘴上祝福,心里却开始疯狂盘算这件事的利弊。 沈望舒被簇拥在中间,看着乱糟糟的人群简直哭笑不得。她看着这些尔虞我诈的联邦高官,心里并不喜欢。勉强带着笑容和艾菲退场,几乎是逃难一样。 看着她撇开一双纤细白皙的小腿儿跟着艾菲扬长而去,卡尔斯摸了摸自己方才被轻轻啃了一口的脸颊,怔怔地望着菲尔德家的飞船离开说不出话来。他仰望着天空,看着飞船消失,却收不回目光。这种呆滞叫一旁的副官兰斯恨铁不成钢。 “阁下,咱们还需要回军部做报告。”卡尔斯这是才从战场上回归,还没有回到军部报道就冲去救心上人了,兰斯觉得这也蛮拼的。 黑发上将仰望星空,一个字都没有回答他。 兰斯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觉得自家上将真是古往今来最没有存在感的男朋友了。 连艾菲上将都比他看起来会照顾人。 作为副官,不仅要操心长官的公事,还要操心长官的私事,金发副官觉得必须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赞字。 卡尔斯垂了垂眼睛。 艾菲这样难缠,他就是想要亲近自己心爱的女孩儿,都被那女人给警惕地推开了。 “您可以登门拜访。”兰斯顿了顿,开始传授传说中的不要脸之法,阴险地贴在卡尔斯的耳边轻声说道,“菲尔德家的老宅总不会跑的吧?” 当然,如果艾菲上将拒绝自家长官进入菲尔德家的大门,那就更能博取爱丽丝小姐的同情了,兰斯觉得这么阴险的想法从前自己肯定想不出来,这必须是跟在卡尔斯上将身边久了,近墨者黑了。他阴险地笑了两声,就看见黑发男人转头安静地看着自己。 “这都是你的主意。”他淡淡地说道。 兰斯的脸顿时就不好看了。 这明显是自家长官如果被艾菲将军质问,就要副官背黑锅的节奏。 说好的几十年的真爱呢?! 金发副官呆呆地看着无耻的长官,一片真心为了狗,发誓以后再也不管这长官破事儿了。 艾菲显然不知道卡尔斯即将顺应自家副官的好主意上门拜访,她一身疲惫地带着人回到了菲尔德的老宅。这是一座很古旧的宅院,正中的一座白色的圆顶房子已经有些衰败了,然而宅院的占地很广阔,不仅有飞船停靠的地方,还有更大的花园。 沈望舒走过那开得灿烂的花园,想着四周看着,一直牵着艾菲的手走到了房子里,就看到干净的客厅里摆着很多的照片。 一尘不染,显然每天都在擦拭。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照片里开朗大笑的人们身上。 那是爱丽丝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们。 他们的时间仿佛凝固在了大笑的这一刻,叫沈望舒看着那幸福快乐的笑容,就觉得心里很难过。 她走到艾菲的身边坐下,趴在她的腿上安静地看着这些照片。茉莉同样跟了回来,她知道艾菲对自己不假辞色,唯恐她再一次把自己赶走,缩着头飞快地走上楼去。 她却没有看到,正垂目擦拭一个相框的金发女人抬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捏着沈望舒的下颚无奈地说道,“你总是这么天真,她……”妹妹是个好心的孩子,看到茉莉的眼泪,就不愿意自己再把她赶走。 “姐姐不喜欢她,为什么?”艾菲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茉莉,这才是沈望舒奇怪的。 茉莉虽然在和爱丽丝独处的时候总是会用言语坑害她,可是在家人的面前一向很小心乖巧,从前爱丽丝的父亲母亲就都很喜欢太过听话的茉莉。 可似乎艾菲对茉莉总是这么冷淡,当父兄战死的消息传来,她就变了脸不肯再忍耐,对茉莉越来越不喜欢,甚至已经决定当茉莉成年之后,就叫她离开菲尔德家。沈望舒看到艾菲沉默,撒娇地推着她问道,“为什么呢?” 艾菲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头。 她含糊地说道,“不投缘,以后不要和她一起玩,我记得你和罗兰家的小姑娘很要好,以后跟她玩儿吧。” 她说的就是红发少女罗莉的,沈望舒点了点头。 艾菲就笑了,轻声说道,“姐姐总不会害你。” 她不喜欢茉莉,是因为曾经看到这个乖巧懂事得叫人心疼的女孩子,偷偷儿把爱丽丝最喜欢的一个八音盒丢进了火堆里。 那是她们的父亲从星际商人手里买到的,可以演出一个小歌剧的八音盒,里面漂亮的公主和王子栩栩如生,非常的奇妙,爱丽丝非常喜欢,抱着不松手,连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可她们的父亲并没有偏心,给了茉莉的是同样很美丽的八音盒,同样有优美的歌曲和惟妙惟肖的人物。 茉莉当着所有人的面道谢,非常开心。 可是她在看到爱丽丝手里同样得到了一个父亲赠与的八音盒,脸色有一瞬间的不高兴。 艾菲就是因为这个表情,专心留意了茉莉很久,终于看到她趁着爱丽丝没有留意,透出八音盒烧得干干净净。 当爱丽丝伤心的时候,她还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在她身边安慰。 在爱丽丝和父亲道歉,说不小心弄丢了父亲给的八音盒,她竟然还可以装模作样地为爱丽丝求情。 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险恶到这个地步,从那个时候开始,艾菲就很有意识地隔开茉莉和自己的妹妹,唯恐妹妹吃亏。 可是爱丽丝太天真,总是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而她想要赶走茉莉,却唯恐妹妹会因为自己的决定觉得她是一个坏人。 她也曾经想把发生过的事情告诉妹妹,可是有什么用呢? 以爱丽丝的性格,只怕茉莉掉几滴眼泪,马上就会原谅她做过的事情。 “我还是更喜欢学姐。”沈望舒乖巧地说道。 艾菲更加愉悦。她换下了身上笔挺的军装,露出了女子特有的柔软,叫副官把一些文件拿过来给自己看。 沈望舒趴在她的腿上看着她审阅那些军事文件,沉默了一下,突然低声说道,“姐姐,文件要保管好,不要叫人拿了你的信物去。”艾菲的信物是一枚独特的印章,用光学系统在印章上雕刻着无人能够仿制的印记,只有盖上这枚印章,才能说明这份文件出自艾菲的手中。 上一世那些艾菲背叛联邦的文件,之所以被人快速承认,都是因为上面盖上了这枚印章的痕迹。 艾菲微微一愣,垂头问道,“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姐姐的印章还在手上么?”沈望舒突然问道。 “怎么可能在。”艾菲就摇头笑了。 军部的文件非常多,如山如海,就算很多权限不够的文件早就被下面的那些中将准将拿去审阅,可是送到艾菲面前的却依旧茫茫多。这么多的文件她不可能一个一个看完盖印,更多的是下面的几名心腹副官审阅,平常的小事直接由副官批阅,如果是不能决断的大事才送到她的面前来,因此印章是在副官手中的。 不过艾菲却并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能够成为她的副官,当然会是她绝对信任的人。 所有的军部高官都是这么干的,不然早就都累死了,还打什么仗。 连卡尔斯的文件,平常大半都是兰斯在处理。 她笑着点了点沈望舒担忧的小脑袋,柔声说道,“你放心,在安全的人手中。” 沈望舒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当然知道副官保管长官的印章是约定俗成,可是这些副官里,的确出现了叛徒。 不知道是哪一个,不过肯定有,不然那些叛国文件是从哪里来的? 看到她为自己担心,艾菲脸上更加温柔,沉声命人端了热乎乎的奶茶来,看着妹妹小仓鼠一样捧着杯子喝得香甜,笑意更深,突然问道,“爱丽丝,等你毕业,来给姐姐做副官吧?到时候姐姐的印章就给你保管好不好?”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想到如果妹妹天天陪在自己身边是多么的幸福,然而却失望地看见金发小姑娘哼哼了两声,扭着手指不说话了。她心虚地看着自己。 看她没精打采的样子,艾菲怎么可能舍得发火儿呢?只好把痛恨都投在拐带妹妹的卡尔斯身上,含糊地笑道,“等你毕业的时候再说。” 她不弄死卡尔斯不算完! 然而她看着妹妹在意自己的样子,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印章我会拿回来好好保管。”她当然信任自己的副官,可是看妹妹的样子,如果印章不拿回来那肯定是睡不着觉的,因此对妹妹妥协了。 她才说完这句话,就见金发小姑娘惊喜抬头,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忍不住更加无奈了。拿着印章,就说明要审阅全部的文件,她恐怕是军部中第一个会被累死的上将。 沈望舒心想事成,顿时就催着她赶紧要回印章。 艾菲从善如流,扬声叫今天值班的副官把印章拿过来。 那个副官急忙把印章取来给了艾菲,看到自家长官随意地把印章丢给妹妹,那金发小姑娘似乎很天真地抛来抛去,虽然脸上带着惊容,却什么都没有说。沈望舒开心地玩儿着印章,又好奇地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又对艾菲低声说道,“如果从前盖的文件有问题,该怎么办呢?” 她就希望艾菲的那个敌人安迪上将还没有对艾菲动手,不然就损失大了。不过她目光闪烁了一下,还是偏头问道,“所有的军部上将,都把印章留在副官的手里么?” 那看起来副官才是幕后老大啊,沈望舒觉得如果是这样,要不要下去去抱抱卡尔斯那金发副官的腿? 她还不知道,金发副官迫切地想要抱她的腿。 “没错,你要明白,副官是我们最信任的人。”艾菲点头说道。 副官是离长官最近,什么都清楚的人,非心腹忠心,绝对不可能被提拔到这个位置。 军部的高官们勾心斗角惯了,都是疑心很重的人,能够把印章都留在副官的手里,可知他们被如何信任着。 沈望舒满意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既然这样,安迪将军的私人印章,是不是也落在副官的手里? 来而不往非礼也,上一世他拿出那么多艾菲通敌叛国的证明文件,上面都明晃晃地盖着艾菲的印记。 这辈子,也得叫安迪将军尝尝这个滋味儿了。 她眯着眼睛在心里想着坏主意,把那位还未见面的安迪将军在心里挂了号,这才看了看天色。 天色变得有些晚了,白日的喧扰都稀薄了很多,沈望舒有些惆怅地看着外面的天色,觉得自己真是很不高兴。她觉得阿玄的这一世虽然很会耍心眼儿,不过这老男人年纪一把了,却不大会柔情蜜意的,两个人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他都不知道说一句以后来看她。难道还要她再主动一点么? 她现在的人设可是天真清纯小可爱啊! 哪儿有小可爱主动的道理。 因此,她就在心底给阿玄画了一个打叉叉。 茉莉不和她们吃饭了,沈望舒和艾菲一起吃了饭,艾菲知道茉莉一直魂不守舍,也不肯管,爱吃不吃。到了傍晚,陆续却开始有白天的学长与家人一同登门致谢。 他们都很感激沈望舒在媒体面前的那席话,因为那确实是救了大家。 比起拯救性命,沈望舒更拯救的是他们未来的人生。 因此多少感激的话都说不清了,艾菲虽然是联邦上将,不过却不肯在这个时候摆架子,不管是高官子女还是出身平民,在她的面前都一视同仁。 因为她的这份态度,这些心中忐忑的家长们对菲尔德家倒是改变了从前的印象,觉得是很温和不骄傲的人。不过这些孩子们经历过惊心动魄的一幕,都已经很疲倦,呆了不久就都纷纷告辞离开,只剩下最后的一家人,笑眯眯地留在这里。 跟沈望舒还很熟。 是罗莉一家。 “你怎么样了?”罗莉眼睛亮晶晶地坐在沈望舒的身边,精神很好的样子。 沈望舒看她活蹦乱跳的,深深地羡慕着这些机甲系的高材生。 身体素质都太高了,这明显都是一群蹦蹦跳跳十几天都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我挺好的。”不远处罗莉的家人正在和艾菲说话。看脸上的表情倒是颇为亲近。 这姑娘出身的罗兰家族同样是联邦名门,不过和艾菲从前没有太多的交际,因此平时是十分生疏的。这时候隐隐约约的,沈望舒听见他们在和艾菲说着不久之后的一次前线换防,仿佛是罗兰家族的人想要投入艾菲的麾下混点儿军功。 罗兰家族世代都是机甲部队的主力,战损率非常高,一不小心就在战舰的炮火之中和自己的机甲一起被炸得尸骨无存,因此他们挑选长官非常谨慎。 “伯父知道了你在战舰里的表现,就说想要和菲尔德合作。”罗莉的伯父就是罗兰家的族长,她压低了声音说道,“伯父和欣赏你,也决定信任艾菲将军。” 能教养出沈望舒这样勇敢却聪明,也同样不会为了功劳舍弃同伴的家族,菲尔德家当然会被人重新看待,因此虽然罗兰家的族长同样觉得菲尔德家这死得就剩下两个女孩子,战死的比率太大,却还是愿意试一试,如果自家的孩子能在艾菲的手中平安,以后会更加紧密地合作。 那位罗兰家的族长一边和艾菲说笑,一边时不时地含笑看沈望舒一眼。 这个同样一头红发的中年男人,看到沈望舒和罗兰非常要好,眯了眯眼睛,呵呵地笑了。 那个什么……这个菲尔德家的小姑娘听说非常受到艾菲的宠爱,还是一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如果能娶进家门就很好了。 到时候菲尔德和罗兰家族联姻,他们的地位会更加稳定。 特别是艾菲只有这一个妹妹,那还有不照顾的? 只可惜这位爱丽丝小姐似乎对罗兰家的男孩子没有什么兴趣,族长大人有些遗憾地扫过今天打着感谢的旗号带上门的几个最优秀英俊的子侄。 看到沈望舒似乎不大开窍,还没有什么喜欢的表情,只知道和罗莉说话,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和罗莉凑在了一起窃窃私语,他顿时忍不住有些失望了。然而失望了片刻,这位罗兰家的族长眼睛又重新亮了,看着罗莉的目光充满了期待。 联姻这个问题,如果男孩子不行,那女孩子能行的话也没有什么问题啊。 反正又不是不能结婚! “罗兰大人?”艾菲就看见红发男子那爽朗的脸忽青忽白,又是笑又是哀愁又是双目放光,那一张脸都能自己演一出戏了,顿时嘴角抽搐了一下。她是在军部厮混的高官,这位罗兰家的族长是有点儿小聪明,不过在艾菲的眼里完全不够看。 一个机甲系出身的肌肉男有个屁的心机啊,她看了两眼心里就有数了,哼了一声觉得罗兰家的族长胆大包天,竟然敢肖想自己的妹妹。 也不怕叫卡尔斯那老男人给送到前线去当烈士。 沈望舒也觉得浑身一冷,一个哆嗦。 “你冷啊?你这身体也太弱了。”罗莉是一位大冬天只穿背心儿还觉得刚刚好的女中豪杰,顿时有些鄙夷地说道。 她虽然这么说,还是先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沈望舒的肩膀上。 怯生生的金发小姑娘缩在大大的外套里,因为打了喷嚏,鼻间儿红红的,倒是有几分可怜。 一旁几个罗兰家的少年顿时眼睛就直了。 然而畏惧艾菲,他们还是默默地垂下了脑袋,罗莉却不需要有这个担心,给沈望舒把外套扣好,小声儿嘀咕着说道,“身体这么弱,你平时不吃饭么?” “吃的。”沈望舒乖巧地说道。 “吃多少?” 沈望舒想了想,比划了一下。 “才一碗饭?!”罗莉顿时怪叫,连一旁的几个红发少年都默默地拿震惊的眼睛看过来,显然觉得沈望舒这胃口跟猫咪差不多,拍着自己大胸脯得意地说道,“我可以吃五碗饭,还得是大碗!” 她比划了一下自己用的饭碗的大小,沈望舒顿时叹为观止,盖因那碗都有自己的脑袋大了。然而罗莉的食量还是受到了自己兄长们的嘲笑,红发少年们都用力锤着自己强壮的胸脯儿,时不时地去看沈望舒一眼。 “八碗。” “十碗。”另一个傲慢的声音说道。 “十碗,再加一瓶能量剂。” 这几个兄弟说着说着就彼此怒目而视了,显然觉得彼此都说了大话。 在可爱小姑娘面前怎么卖弄自己才能博取青睐呢?必须得说自己是个…… 饭桶。 沈望舒那颗小脑袋里唯一出现的,就是这个评价。 她看了看吵成一团纷纷指责彼此骗人的几个罗兰家的少年,不由同情地看了看罗兰家的族长。 家里养着这么一群能吃的家伙,想必很辛苦的。她动了动嘴角,动不能想象这位族长是怎么带着这一群大肚汉艰难地在联邦过日子的,现在没有被吃破产也真是辛苦了。她听着有趣儿极了,忍不住软软地偏头笑了起来。那几个少年听见笑声,扭头,看到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笑得美丽极了。 红发少年们的口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天可怜见的,军部里的女孩子太少了,就算是有,大多也是罗莉这等暴力型,哪里有眼前这软乎乎白嫩嫩的小姑娘呢? 如果一定要喜欢罗莉这样的姑娘,他们还不如去和男人结婚算了,左右其实都差不多。 各个方面来说。 因此,当卡尔斯带着一脸疲劳的克里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群小崽子围着自己的爱人流口水。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快步走到了沈望舒的面前,用自己强壮的身体挡住了那些觊觎的目光,顺便扭头对罗兰家的族长露出冰冷的表情。 后者多少很心虚,撬墙角被当场抓获太不好意思了。罗兰家的族长决定几年都不要把孩子们送到卡尔斯的战舰里了,不然只怕要“被”烈士。 他用自己的小人之心揣测上将的同样很小心眼儿的肚量,不得不把家里没用的孩子们给叫回来。 只有罗莉天不怕地不怕地坐在沈望舒的身边,仰头看着卡尔斯。 黑发上将换了一件非常笔挺的制服,修长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沈望舒躲在罗莉的身后欣赏着这份强壮的美,只觉得自己的爱人猿背蜂腰,一双修长有力的长腿在笔直的裤管里,叫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把。她仰头天真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卡尔斯的身后站着英俊苍白的克里,这少年看见沈望舒用天真的声音软软说话就觉得胃疼,深深地吸着气儿,心说可真会装啊。 这不明摆着的么。 因为想她,还唯恐艾菲上将不给开门,因此无耻地打着感谢的旗号上门。 他这个弟弟现在就是一个叫门的道具。 “带克里过来看看。”卡尔斯沉声说道。 他是个举一反三的优秀人才,金发副官的一句话,就叫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更合适了。 虽然克里并不需要感激沈望舒,因为他同样是留在战舰保护同伴的人之一,不过……都经历过生死了,那得是生死之交。朋友上门,这个可以有吧? 朋友的哥哥跟着上门,又有什么不对呢? 如果没上门,还不知道这群罗兰家的家伙竟然敢打他家舒舒的主意。 “克里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罗莉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看了看少年疲惫的脸,就大声说道,“你是不是被这样那样了?!” 她叫沈望舒捅了一下,一个机灵,看到英俊的少年理都不理睬自己,顿时起身走到了少年的身边上上下下地担心问道,“你哪儿疼?叫我看看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是不是被卡尔斯上将给揍了?罗莉小姐担心极了,恨不能把少年被扒光看一看。 克里继续沉默。 少年觉得自己从前的沉默寡言,都是因为受不了这些愚蠢的死丫头了。 什么这样那样……哪儿疼的……他哪儿都不疼! “没事。”他淡淡地,冷漠地说道。 “叫我看看。”红发少女已经伸手来扒衣裳了。 这么豪放,克里顿时撑不住了,然而冷着脸躲闪的时候,心里又用力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未婚妻虽然黄了,这头号儿爱慕者还没飞,年少英俊的克里少爷还是很有人气的。 不然如果连个爱慕者都没有,那还有什么资格做联邦机甲系第一的风云人物呢? “我想你了。”趁着罗莉起身,黑发男人立刻就坐到了沈望舒的身边,小小的沙发里,他的身体宽阔,把沙发占据得满满的,连沈望舒娇小的身体都被挤住了。 她正动了动自己软软的小身子,就感到一双大手抱住了自己的腰肢,转眼就被男人放在了自己的膝盖坐下。卡尔斯的身材非常高大,强壮有力,起码有一米九的身高,和娇小柔软的少女比起来,仿佛铜墙铁壁。 沈望舒整个人都伏进他的怀里,更加感到自己和他的身体差别。 他那么高大,而自己看起来更小了。 那双有力的大手还放在她的腰间,灼热有力。 沈望舒无语地感到了正顶在自己腿上的坚硬。 她抿着嘴角,沉默地看着正默默看着自己的黑发男人。 男人垂目看了看自己的腿,又一脸无辜地看了看沈望舒。 “忍不住。”他是真忍不住,从来都禁欲的自己,只要碰上这少女的身体就会变得忍不住,这能怪谁呢? 上将阁下同样觉得自己很冤枉,然而看到垂在自己胸前的那颗红彤彤,连耳朵都红透了的小脑袋,他突然觉得喘不过起来。他掐着沈望舒的手越来越用力,还未等他更加亲昵一些,却感到眼前的小姑娘被另一只手提了起来,挣脱了自己飞出了自己的怀抱。他沉默地看着艾菲。 这一回他没有起身和艾菲争抢。 因为根本起不来。 “和姐姐坐。”艾菲警惕地看了一眼突然呼吸粗重的卡尔斯,把沈望舒放在自己的腿上,抱着她的腰继续和罗兰家的族长继续说话。 沈望舒一脸复杂地坐在姐姐的腿上,继续充当小可爱。 那个什么……坐在女人的腿上……这体验还是第一次呢。 “卡尔斯上将也在的话,就再好不过了。”罗兰族长唯恐自家孩子被卡尔斯穿小鞋,看这个男人冷漠地垂目看着自己的腿,再粗狂也觉得这位大概心里很不高兴,大笑着,双眼期待地对艾菲笑着说道,“咱们家的孩子联合起来建立了功勋,联邦上下谁不对我们几个家族交口称赞?不如我们办一个庆功会,带着这些孩子,盛大热闹一点,至少不叫孩子们的功勋被人小看,上将阁下觉得呢?” 顺便叫那些敌对的家族们看一看,他们这养出来的孩子才叫不一样呢。 名门之中并不是铁板一块,有交好的,当然也有对立的。 这个时候出出风头,如果能气死一个两个的就更好了。 “庆功会……”艾菲看了看怀里的妹妹,迟疑了起来。 “可以。”卡尔斯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我还没有决定。”艾菲冷笑着说道。 “那就快点决定。”黑发上将不悦地说道。 “你敢命令我!” 罗兰家的族长默默地在一旁缩成一团,和捂着脸一脸无奈的沈望舒看着这两位上将阁下话不投机半句多。 “庆功会在哪里举办呢?”少女清越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两位上将都闭嘴了。 沈望舒蓝色的眼睛里仿佛带着星光,合住双手憧憬地说道,“我还没有参加过庆功宴,会很热闹么?” 她看起来好奇极了,艾菲顿时就说不出反对的话。她摸了摸对什么都很好奇的妹妹的头温柔地说道,“爱丽丝喜欢的话,咱们就在联邦酒店庆祝,到时候,把你的同伴都带来热闹一下好不好?”她心里已经在盘算多邀请与自己交好的名门来给妹妹捧场,顺便叫她认识更多的人。 卡尔斯同样点头,顿了顿,问沈望舒道,“你有新礼服么?” “爱丽丝有很多最新款的礼服。”送礼服这种老掉牙的招数,艾菲将军真是见多了。 卡尔斯点了点头,看着一脸堵住自己嘴后得意的金发女人,冷冷地勾起了自己的嘴角。 “可是我没有。”他看着沈望舒,慢吞吞地说道。 “爱丽丝又不是裁缝!”看着她妹妹做什么?卡尔斯家族的族长没有礼服,这是骗傻子呢?! 黑发男人落寞地垂了垂眼睛,低声说道,“家里,没人为我考虑这些。” 英俊的少年克里顿时被挤兑得缩进墙角。 “我帮你挑挑款式吧?”沈望舒忍笑得好辛苦,脸上还得露出纯洁怜惜的表情,真的很考验人。 当然,能努力挤出落寞可怜,卡尔斯上将也辛苦了。 人生如戏,都靠演技啊。 第106章 星际荣光(八) 卡尔斯淡淡地扫过气得脸色发青的艾菲。 一切尽在不言中。 艾菲本是要拒绝的,却被妹妹求情地摇晃着手臂,捂脸摆手道,“随便好了。” 她沉默了一下,又再次淡淡地说道,“叫罗莉和你一起去。”她看了突然眯起了眼睛的卡尔斯,对妹妹温柔地说道,“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么?” 这表情有点儿怪,不过经历过古代现代修仙世界的沈望舒显然没有想到这个联邦之中还有一种法律,它叫联邦同性婚姻法。在这个同性婚姻司空见惯的世界里,她特别地纯洁,或是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同样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就只有罗莉了。 感觉到卡尔斯隐蔽的冰冷的目光一遍一遍往自己的身上扫,罗莉茫然地抓了抓自己的红发,小声儿说道,“难道他知道了?” “知道什么?”克里突然问道。 不会真的要和他哥抢爱丽丝吧? 那罗莉是真没救儿了。 红发少女用能把人吞吃入费的凶狠目光,看着英俊黑发少年流口水,觊觎地说道,“知道我想睡你。” 少年觉得和这少女多说,自己也很蠢,默默地扭头,坚决不肯回应这个问题。 他担心自己一开口,不管是拒绝还是接受,都会被这姑娘拖进卧室里睡一睡。 不过说起来,似乎罗莉的彪悍又回来了,曾经被红发少女围着联邦学院追了好几天就为了要求亲一口的黑发少年终于觉得满意了。 不然那几天在战舰上少了这姑娘对自己的围追堵截,克里都觉得缺了点儿什么呢。他侧头,逆着阳光微微勾起了自己的嘴角,这一刻这个英俊的少年沐浴在阳光里微笑,美好得叫人战栗。茉莉刚刚从自己的房间走下来就看到了这个笑容。 她停在了楼梯上,爱慕地看着那个英俊的少年。 她喜欢克里,喜欢得知道爱丽丝要和他订婚而心生嫉妒,爱慕得就站在这里看着,就觉得心生欢喜。 暗恋是一种只有自己明白的心情,酸酸涩涩,可是又有一种非常美好的甜蜜。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垂头看了看自己换上的一件柔软的裙子。她本就是纤细婀娜的少女,飘逸的裙子穿在她的身上,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纯和美好,这弱质纤纤的动人风姿根本不是一巴掌就能拍碎一张桌子的罗莉能比得上的。 茉莉鄙夷地看了下方只知道横冲直撞的罗莉,知道她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也不在意。毕竟,如果没有比她更柔弱天真的爱丽丝做对比,她就已经算得上是个难得的柔弱美人。 虽然联邦更崇尚强者为尊,然而需要人怜爱的少女,永远不缺少市场。 艾菲上将不也是清楚这一点,才把妹妹养得这样单纯天真么? 谁会不喜欢柔弱的,必须依靠男人的女孩儿? 茉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走下了楼梯。 她的脚步轻盈,脸上却带着淡淡的忧愁,顿时就吸引了下面所有人的目光。 罗兰家的几个少年看了一眼,眨巴了一下眼睛彼此比了比各自的大巴掌,摇了摇头。 这么柔弱,碰一碰似乎就会碎掉,虽然看起来很叫人怜爱,不过谁会天天捧着玻璃不敢动弹啊? 这几个少年显然忘记方才是怎么在金发少女的面前争风吃醋的了。 然而茉莉压根儿就没看上这几个红发少年。同是名门出身,地位也是不同的。 就比如克里,他是卡尔斯上将的亲弟弟,当然身份很高贵。可这几个少年只不过是罗兰家平凡的旁支,对她而言就不算什么了。她脚步轻快地走到了克里的面前,仰头,漆黑明亮的眼睛里仿佛闪动着星光,轻声唤道,“克里学长。”她看到克里看了过来,垂着头轻声说道,“你来了,我都没有第一时间来见你……”她顿了顿,期待地问道,“好不容易来一次,学长要不要和我去花园?那里的花儿开了,很美呢。” 她精致的脸,在克里的眼前变得更加喜悦。 克里沉默地看了看自己的哥哥。 托哥哥的福,以后大概他会经常来玩儿。 不过爱慕者他见的多了,茉莉并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少年冷淡地摇了摇头。 他默默地走到了罗莉的身边,一声不吭。 比起看到自己就羞红了脸楚楚动人的爱慕者,他竟然更喜欢一言不合就追着自己要睡一下的爱慕者。 似乎连他,在战争过后都变得奇怪了。 “你怎么下来了?”艾菲看到茉莉阴魂不散,心情并不明媚。她已经打定主意,就算妹妹已经给茉莉求情,可是这一回一定要叫茉莉从菲尔德家离开。 到时候哄哄妹妹就好了,难道她的妹妹会因为一个茉莉,就和自己发生矛盾不成?她冷眼看着茉莉一身柔弱的样子,都要恶心死了,冷淡地说道,“有客人在,你不要碍事。”她看见茉莉再一次摇摇欲坠,不由去看自己的妹妹。 她担心爱丽丝心软。 沈望舒看着茉莉,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茉莉也应该出席庆功宴,你有礼服了么?”她轻快地问道。 打从菲尔德是艾菲当家,没有把她撵走就不错了,茉莉迎着沈望舒善意的表情,摇了摇头,咬着嘴唇怯生生地看了艾菲一眼,垂头说道,“没,没有。” 她的眼眶红了,更加可怜,却叫艾菲更加恼火了,侧身对沈望舒说道,“她在外没有什么交际,何必做礼服?更何况……”她看到妹妹清澈的眼睛看向自己,吞了到嘴边的话叹气说道,“随你喜欢好了。”她舍不得拒绝自己的妹妹。 “那就给茉莉做一件漂亮的礼服,要白色的,好么?”沈望舒问茉莉道。 茉莉屏住了呼吸,犹豫地说道,“还有首饰……” “当然也有。”沈望舒温煦地说道,“到时候我买给你。”她的笑容温柔又亲昵,茉莉心里就轻松了很多。 只要爱丽丝还亲近她,艾菲就没有办法把她从这个家里赶出去。 艾菲铁青着脸听着,用力地揉着自己的眼角。 茉莉却觉得艾菲恼火的样子很解恨,继续低声说道,“爱丽丝,庆功宴是庆祝我们这一次的战斗么?”看到沈望舒点头,她心里顿时生出一股野望,柔弱地说道,“到时候我能跟在你的身边么?我不会吵你的!你就当多了一个仆人,好不好?” 她卑微得叫人心生怜悯,然而那位正笑眯眯的罗兰家族长却皱了皱眉,看着这个黑发可怜的少女,很久之后摇了摇头。 得寸进尺,而且看似在请求,其实一直都在为自己讨要好处。 衣服珠宝也就算了,跟在菲尔德家小姐的身边,到时候得多被人注意? 爱丽丝在战斗中的卓越表现正在联邦流传,艾菲上将这一次又准备把她推到台前去,到时候多少大人物都会出现,多少得来看一眼爱丽丝。 黑发少女跟在她的身边,岂不是也同样被这些人所知? “你放心,不用当仆人,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少女快乐没有心机的声音在大厅之中回荡。 茉莉顿时绽放了一个惊喜的笑容,“爱丽丝,谢谢你!”她真是没有想到,爱丽丝竟然这样单纯。 金发少女笑得更柔弱了,用一双美丽的天蓝色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可是茉莉却突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好好儿休息,回头叫裁缝来给你做衣裳,你一定要很美丽很美丽。”一定得美丽得叫安迪上将再一次爱上她啊。 沈望舒的眼睛弯了起来,看起来很快乐的样子。卡尔斯被忽略很久了,默默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不吭声。沈望舒笑眯眯地抬头看了看他,从艾菲的怀里跳出来抱着他的手臂笑吟吟地说道,“我们出去逛逛,给你挑衣裳。”她对艾菲摆了摆手,快活地和自己的爱人走出了菲尔德家的大门。 克里一头晦气地跟在她的身后,后面还跟着一条红色的小尾巴。 茉莉本想跟在克里身边,然而叫红发少女一巴掌就拍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她耀武扬威地跟着克里一起出去了。 罗莉为了克里不知抽过多少男男女女的情敌,茉莉根本不敢触霉头。 她只能心里怀着对红发少女的怨恨伤心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期待接下来的庆功宴。 沈望舒也很期待接下来的庆功宴。她拉着卡尔斯的手走在大街上。这是一个非常奇异的城市,巨大的三维显示器,里面立体的画面在转动,无比的鲜活。 还有天空中穿梭的喷气车,来来去去,灵动极了。她转着自己的小脑袋四处看着,身边那个高大的男人跟在她的身边静静地走。整个联邦首府非常大,是一个巨大的星球,广阔极了,爱丽丝的身体太过柔弱,走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累。”她可怜巴巴地对卡尔斯说道,“坐车走。” 做什么车,车里有什么意思呢? 卡尔斯沉默了一下,慢吞吞地说道,“家里没车。” 他没撒谎,家里最低级别的都是飞船。 克里一脸衰败地跟在哥哥的身后,看他没有节操地哄骗天真的小姑娘。 沈望舒心里哼了一声,却歪头似乎被卡尔斯说服地问道,“那怎么办?” “我抱你走。”虽然这辈子肯定是人类基因,不过黑发男人的狐狸尾巴终于还是藏不住了。 这个高大的男人轻而易举地就把娇小的少女给抱了起来,叫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想了想,伸出强壮的手臂,叫轻飘飘如同一只蝴蝶一样轻灵的少女坐在自己有力的手臂上,轻声说道,“这样就不累了。”他感到少女似乎坐在高处很害怕,惊呼了一声抱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平稳地抬着自己的手臂,叫她可以坐得舒服一些,迈开修长的腿向前方走去。 “你累么?”罗莉探头探脑地在后面观察,两只眼睛亮晶晶地对克里问道。 英俊的少年突然觉得自己方才还觉得彪悍少女比柔弱少女可爱一定是鬼迷心窍了,闷头不吭声地追着自己的大哥就走。 他只想去告诉大哥,家族里经常光顾的裁缝店……它在相反的位置! “我的手臂给你坐,只要你搂着我,一定摔不着你。”红发少女努力把自己的手臂伸过来争取叫心上人看见自己的肱二头肌。 少年的脸发青,侧头,薄红的嘴唇地吐出两个字来说道,“闭嘴!” “不闭嘴你就要吻我了么?”看过经典偶像剧的罗莉一脸惊喜。 少年跑得更快了。 沈望舒抱着卡尔斯的脖子,看着身后那两个人的相处,突然忍不住握着嘴笑了起来。她笑得很快乐,看到卡尔斯黑色的眼睛看过来,把自己的脸凑到他的面前轻声说道,“就算你闭着嘴,我也想要吻你。” 她羞涩地闭了闭眼睛,颤抖地把自己如同花瓣一样柔嫩的嘴唇送了上去,触碰到一处有些冷硬的温度,试探地伸出鲜嫩的舌尖儿,轻轻地舔了两下,就感到那冷硬的嘴唇追了过来,用力地压住了她的嘴唇。 一只手压在沈望舒的后脑,把她用力地向男人的方向扣去。 沈望舒嘴角流露出快活的笑容,就算不能呼吸,却觉得这个吻叫自己变得踏实。 她小声儿呜咽了两声,就感到仿佛要赚取自己的呼吸的吻更加凶狠。 冷硬的嘴唇在她的嘴唇上辗转,终于透出了炙热的温度。 扣在后脑的手放开,顺着她的脊背向下摩挲,滑到她赤/裸的腿上,又沿着她雪白的小腿向上探索,所到之处,都叫人生出骨头里的酥麻。 男人的嘴唇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红肿的嘴唇,沿着她雪白柔弱的颈子向下亲吻。 “大,大哥……”克里只恨自己跑得快,看到了这么一幕激情四射的画面,可是为了不要明天继续上头条,还是讷讷地说道,“我们是来做衣服的。” 如果被记者们发现,明天的头条肯定是《九十岁上将和花季少女当街热吻,有图有真相!》。 当然,也不要怪记者们写得危言耸听,这年头不弄出一个这样的标题,那根本没有点击率啊! 因此,虽然知道自己打搅了大哥的好事,可是克里还是硬着头皮提醒了一下。 印在沈望舒颈子上的嘴唇猛地停住了,他停留在沈望舒的脖子上,把少女整个人都贴近了冷硬强壮的身体,激烈地呼吸。 沈望舒感到他身上仿佛燃烧着火焰一样,有些失望地偷偷儿扒着爱人的肩膀,用一双被吻得水光潋滟的眼睛仇恨地瞪了一下搅局的克里。这少年看到她恶狠狠的表情顿时惊呆了,正要叫人看她的真面目,却看到这少女脸色一变,重新变成天真单纯的样子。 “罗莉,你走得太慢了。”她的声音有些妩媚,对罗莉有些撒娇地说道。 这么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在撒娇,那双蓝色的眼睛里仿佛隔着水光,罗莉突然觉得有点儿腿软。 她一看少女微肿的嘴唇,就知道发生什么了,看到高大的黑发男人一动不动,又舔着嘴角去看呆滞在一旁的克里。 “我就是觉得似乎路不对。”罗莉很明显没有发现上将阁下的虎躯微震,抓着头发说道,“这条路似乎是通向……” “走错了,为什么你不提醒?”黑发男人恶人先告状地问道。 罗莉本能地道歉道,“对不起。” 克里同情地看了看这小白,咳了一声说道,“哥,走错了,咱们就回头走好了。”罗莉这么单纯也蛮可怜的,英俊少年觉得自家大哥很作孽。 “回头去哪儿?”上将阁下仿佛刚刚患了失忆症。 年纪大了……可以理解…… “裁缝店。”克里有点儿明白了,嘴角抽搐地说道。 “你们要去裁缝店,现在就可以去,不必带上我和舒舒。”翻脸不认人说的就是卡尔斯上将了,他对着一脸要吐血的少年冷淡地说道,“我不需要做衣服。” 言下之意,也同样不需要两个家伙陪着,不过这翻脸不认账真是太叫人生气了。克里抿了抿嘴角,一双剑眉皱起,认真地说道,“哥,你别忘了是怎么带爱丽丝出来的。”叫艾菲知道这大哥骗人,还不炮轰卡尔斯家啊! “咱们不去做衣服,我就想跟你在一起。”沈望舒声音娇弱地在黑发上将的耳边咬耳朵。 特别清纯的小妖精。 卡尔斯回头亲了亲她的嘴唇,居高临下地对弟弟问道,“听见了?”他的态度非常傲慢,又似乎有点儿炫耀。 克里被不要脸的这一对儿给惊呆了,看到金发柔顺地披散在身上,柔弱可爱的小姑娘无辜眨眼,他突然非常庆幸。 庆幸没有真和这么一个姑娘订婚! “什么意思啊?”罗莉还在一旁抓着头疑惑地问道。 黑发少年抿了抿嘴角,转头无奈地看着这个同样叫人很无奈的姑娘,觉得自己一夜之间苍老了五十岁,垂目低声说道,“我们去别的地方走走。” 他决定当个好弟弟,给大哥和爱丽丝一个可以单独在一起的空间,却听见身后,那个一头红发,娇艳得热烈张扬的少女惊喜地尖声问道,“克里,你是要和我约会么?!”天可怜见的,这可是追了这少年这么多年,第一次和他约会呢。 果然有志者事竟成,她的一番真爱真是没有喂了狗啊! 罗莉觉得自己更爱慕克里了。 黑发少年后背心儿都发冷,走在路上踉跄了一下,努力不要狼狈地绷着脸跌跌撞撞地走了。 红发少女大呼小叫地追着他消失。 沈望舒搂着爱人的脖子笑得肚子疼,小身子蜷缩在男人宽阔有力的臂膀里,仿佛就算有狂风暴雨,都会被这个男人牢牢地保护在羽翼之下。 她探身过去抱住卡尔斯的脖子,然而想到路上确实有很多的人来来往往的,毕竟联邦首都星是联邦的中枢所在,汇聚了无数的人流。她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少女,卡尔斯是强壮英俊的男人,卓然不同的气质叫他们从人群之中脱颖而出。 虽然现在关于之前遭遇战的新闻还扩散得不是很厉害,然而沈望舒还是有了名人的自觉。 她趴在卡尔斯的怀里,小声儿说道,“去人少的地方。” “人少的地方……”卡尔斯有些茫然。 他从不逛街,哪里知道人少的地方是哪里。 “只有我们两个。”金发少女用手在这男人的胸口画圈圈,声音又娇又软。 黑发上将被自家爱人形容的只有两个人的画面镇住了,片刻,点了点头,抱紧了自己的爱人。 “知道了。”他颔首说道。 沈望舒看着他微笑,觉得卡尔斯还是很浪漫的,两人人可以独处的地方,可以是花园,可以是海边,或者土豪一些,比如上一辈子的雷总,包下整个酒店随便怎么折腾,不都是二人世界么?她充满信赖地趴在卡尔斯的怀里,满脸都是笑容,就觉得几乎是同时,感到了失重的感觉。 她一抬头,就看到黑发男人的身上覆盖了一层透明的装甲,身后伸展开了一对巨大的透明飞翼。 他微微一动,两个人就飞入了半空。 卡尔斯的速度非常快,似乎是动力装置非常强力,因此短短时间,他就穿入了那些悬浮车更上方的地方,带着沈望舒俯瞰整个联邦首都星。 更远处的郁郁葱葱,下方的熙熙攘攘,还有四周的云空的美丽,都叫沈望舒叹为观止。 她觉得眼前的景色美丽极了,回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卡尔斯,期待他给自己更多的惊喜。 “我们去只有我们的地方。”黑发男人隔着装甲碰了碰她的金发头发,把她紧紧地压在怀里护住了高空的冷风,向着更远处飞驰而去。沈望舒眯着眼睛听着身边的风声,嘴角都带了幸福的笑容。 虽然透明机甲有些冰冷,她还是隔着机甲抱住了爱人的手臂,突然想到了问道,“这种机甲……合适出现在公众面前么?”虽然联邦的科技非常发达,可是武装机甲大多非常巨大,就如同之前救援沈望舒战舰时的机甲才是正规军。 如卡尔斯现在穿着的这种非常精悍轻薄的,显然是更高级的水平。 “之前已经公布过。”卡尔斯感到沈望舒的担心,嘴角微微勾起。 这少女舒心的笑容就在他的面前,叫他感到非常可爱,又心里很温暖。 如果不是在飞行,他一定要停下来,亲亲自己心爱的女孩儿。 沈望舒放心了,心满意足地趴在他的怀里等着他带自己要去的地方。今天她确实非常疲惫,虽然可以用营养剂来补充能量,不过她不喜欢这种方式。她趴在卡尔斯的怀里昏昏欲睡,睡得直到感到自己在下降,这才睁开了眼睛。满腔的期待,在看到面前的东西之后,顿时叫她惊呆了。 一座占地广阔,如同一只巨兽般气势森严地卧在夜色之中的巨大战舰,缓缓地在沈望舒的面前露出了影子。 昏昏暗暗的夜色里,这战舰仿佛看不到最终的尽头。 经历过战火的喧嚣与血腥,叫这战舰多了几分令人惊恐的狰狞。 “怎么样?”卡尔斯把机甲收回自己的空间钮,双目露出了期待的目光。 沈望舒张了张嘴,嘴角抽搐着说不出话来。 在战舰上约会? 活该这男人单身到了九十岁。 幸亏他们是真爱,不然一耳刮子非抽上去不可。 和你的战舰过去吧! 大抵是沈望舒的目光太过悲愤,卡尔斯皱了皱眉,看了看这寂静中的战舰,想了想,努力地继续说道,“这艘战舰,谁都不敢随意闯进来,到时候只有我们两个。” 他的声音低沉起来,将嘴唇印在沈望舒的脸颊边,轻声说道,“而且,我想叫你看看我战斗着的地方,我想叫这艘战舰,沾染上你的痕迹。”他呼吸有些喘息地说道,“你放心,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没有人看到。” 上将阁下这句话立刻就被打了脸。 战舰的舱门刷地就开了,露出了一个诧异的金发副官。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在战舰面前卿卿我我的二位,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战舰,一时有些茫然。 那个什么……现在上将阁下们可真会玩儿。 卡尔斯满地抬起头,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看住了讪笑的兰斯。 “大人,您忘了?是您叫我留在战舰上整理最后的收尾事宜的。”兰斯不准备给这倒霉上将背黑锅,飞快地说完,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对沈望舒微微示意,那目光之中充满了期待地说道,“我家阁下非常喜欢爱丽丝小姐,不然不会带您到这里。要知道,这艘战舰是阁下最在意的地方,无关的人,从未登上过战舰。” 他将功补过,看见卡尔斯满意地点头,笑眯眯地继续说道,“这上面有很多阁下生活过的印记,您可以通过这艘战舰,更加了解我们的上将阁下。” 天可怜见的,金发副官恨不能立刻请这二位订婚。 打从卡尔斯和爱丽丝之间曝光之后,不知多少人同情金发副官。 毕竟,当了几十年的背后的情人,被劈腿一定会很痛苦吧? 兰斯决定重新开始! 他准备告诉大家自己已经忘记从前,赶紧叫他摆脱目前的苦逼单身犬模式。 不管是妻子还是丈夫,给他一个就行! “我会的。”这俊美的副官眼睛里都在散发着刺目的光彩,沈望舒感到这种热切,抽动着嘴角说道。 艾菲那种千万别进阻挠的叫她很头疼,不过金发副官这种殷勤迫切的,也叫人压力很大。 兰斯本想说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都在这位爱丽丝小姐的身上了,努力憋得够呛,方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对卡尔斯恭敬地说道,“那么我先告退了。”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对卡尔斯说道,“您放心,战舰上已经没人……有监控设备的地方,您都知道,是不是?” 他重新打开了战舰的舱门,用最优雅的动作请自家长官进去,看着这毁了自己上半辈子幸福的坏蛋进去了,急忙关上舱门,谢天谢地地走了。 “他可真开心。”,沈望舒感慨了一下,透过战舰的窗户看到那金色的头发飞奔着跳上了一艘飞船扬长而去,突然搂着卡尔斯的脖子笑眯眯地问道,“听说他从前是你的秘□□人?” “假的。”寂静的战舰里,只有卡尔斯的脚步声在响动。 他的声音更加低沉,四周的灯光在他走过的时候,全都大亮。 “为什么会传出这种绯闻?”沈望舒突然问道。 卡尔斯停下脚步似乎在回想,之后重新走向一处宽阔的舱门,低沉地说道,“他和我是同期生,毕业之后就进入同一个舰队,一直形影不离,还帮我挡过很多的女人。” 他从在联邦的军部开始露出自己的实力,就一直非常有市场,不知多少的名媛淑女想要嫁给他。矜持一些的,在他拒绝之后就转身寻找下一个目标了,毕竟联邦名门有的是,优秀的男人同样有的是,何必在他的身上吊死。 然而有一些却深信自己的魅力,雄心勃勃地继续纠缠他。 对于这种女人,卡尔斯唯一想做的就是一人给一光能剑。 然而兰斯显然知道不能这么干,责无旁贷地为长官分忧,阻拦着这些女人……或是男人的亲近。 时间久了,卡尔斯上将身边有一个很喜欢嫉妒,深深地爱着自家长官不肯把爱人分给别人的苦情副官就出现了。 一个学校的青梅竹马,进入舰队的不离不弃……这故事还挺跌宕起伏的。 沈望舒闷笑了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同情一下无辜的兰斯,这年头儿可真是好人做不得。她笑得金发颤抖,趴在卡尔斯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吹气儿问道,“你没有被他的深情感动一下么?”她坏心地吹着慢悠悠的小风儿,卡尔斯目光暗沉了一下,方才摇头说道,“假的。” 只是他怎么在别人面前否认呢?那不是欲盖弥彰么。希望这一次他顺利地和自家舒舒结婚,能叫副官跟着过点儿好日子。 他耳朵抖了抖,紧了紧怀里软乎乎,仿佛用力就会折断了她的女孩儿,走进了舱门。 沈望舒抬头,看到的却是一处非常巨大的操作室。 巨大的光屏在她的面前颤动,无数的数据和影像在飞快地流淌过这光屏。 能够容纳百人的舱室之中,都是一个个单独却彼此链接的操作台,前方有能容纳一个人坐着的位置。 最前方的光屏之下,一把漆黑的转椅孤零零地存在着。 沈望舒猜想,那或许就是自己爱人的位置。 果然,黑发男人快步走到了这座位前,坐下来,把沈望舒放在自己的腿上,仰头看着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他分开她的一双雪白的腿,叫她跨坐在自己的身上,感到当她不自在地扭动着,只觉得与她那下方柔软的地方接触之处突然变得坚硬得厉害。 那少女似乎同样感受到了,一双天蓝色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之后怯生生地动了动,仿佛要让开那突然变得炙热的地方。 卡尔斯闷哼了一声,掐住她的腰,叫她不要乱动,更执着地把她向着自己的火热压去。 这一刻,他深深地感到衣料的碍事。 这少女脸上绯红,可是却没有拒绝的意思,探身仿佛要亲吻他。 旖旎寂静的舱室里,黑发男人的眼神更加深邃暗沉,看着同样动情的金发少女,突然轻声问道,“要不要来给我当副官?” 沈望舒一怔,不过意乱情迷的时候哪有时间想更多,含糊地说道,“我还没有毕业,什么都不懂,怎么给你当副官?” “没关系。”卡尔斯更加轻柔地说道。 “这么需要我啊?”沈望舒嘴角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他深深地,用肯定的声音说道,“我需要你。”在沈望舒笑靥如花,把纤细的手探进他的衣裳的时候,轻声说道,“留在我的身边,就算我战死,我也带你一起死。” 副官是离他最近的人,会和他永远在一艘战舰上,如果他活着,副官就活着。如果他死了,那代表这艘战舰一同陨落,副官同样会和他一起战死。卡尔斯出身军部,见多了的爱情,就是同生共死。 他的心里,这是最美的爱情。 沈望舒却觉得后背心儿发凉。 她干笑着把手从这人的衣服里抽了出来,看着他认真的眼睛,知道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不错的示爱方式。”她干巴巴地赞美道,“别出心裁。” 吓都吓死了…… 怪不得当了九十年的单身汉啊。 第107章 星际荣光(九) 卡尔斯静静地看着沈望舒。 不过他现在露出了被沈望舒夸奖的满足。 沈望舒看着这样认真,死都拉着自己一起死的家伙,什么心情都没有了,然而心里却软和得如同一汪春水,还是继续亲了下去,含糊地笑着问道,“死都在一起么?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追着我去死么?”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感到有些心酸,因为每一世,都是他陪着自己一起死去。他明明还可以有漫长的生命度过余生,却愿意把生命终结在自己死去的那一刻。 沈望舒眼睛酸涩起来,低声说道,“我也愿意陪着你。” 方才的炙热,变成了默默的温情。 卡尔斯抱着坐在自己腿上的少女,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在慢慢地化开。 他觉得自己听不懂,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听懂了。 他点了点头,把沈望舒压在自己的怀里,轻声说道,“你不会死,我保护你。”可是他的爱非常自私,因为他不能忍受,哪怕是想一想都会觉得心里生出杀意的那种想法。 他想到如果自己死了,自己的舒舒一个人孤单地留在这个世界上,就觉得很痛苦。他肯定她不会再喜欢上另一个人,也不会接受别人的爱,那么她没有了他,会过怎样孤独的日子?如果一定要这样,他宁愿带着她一起死去。 至少到死,他都是属于她的。 “那你要好好儿地保护我啊。”沈望舒柔声说道。 在联邦的军部,有很多的夫妻,他们一起生儿育女,一起上战场,然后一起死去。 就比如爱丽丝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一辈子都在一艘战舰上,并随着战舰,一起消逝在茫茫的星海。 联邦军人的爱情,就是这样直接。 到死都在一起。 沈望舒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想说有些调节气氛的话,想要努力笑一笑,却不能成功。她抱着自己的爱人,低声说道,“我也会好好儿保护你的。”她顿了顿,轻声说道,“毕业以后,我给你当副官好不好?” 这一次,她就站在他的身边,一直看着他,守着他,不管他到哪里,自己都跟随。她听到这青年压低了声音嗯了一声,就笑了笑,抹去眼角的泪珠儿低声说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不管经历过多少的世界,她都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 卡尔斯的眼里变得有些迷茫。 当少女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他似乎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在悸动。 眼前闪过了无数的画面,分分合合,聚散东西,生死离别,浮光掠影地在他的眼前闪过,可是最后,都化作他现在的满满的一颗心。 他觉得这些画面很奇异,可是却并不想拒绝,只是看着那些画面中的男人们,就觉得自己似乎和他们有了共鸣。这种仿佛是灵魂融合的感觉,叫卡尔斯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当沈望舒疑惑地看住他的时候,卡尔斯又似乎忘记了那些画面。 他总是觉得,自己似乎忘记过更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人是舒舒,可是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他皱眉撑住自己的心口,只觉得那里跳动得厉害。 他觉得那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被他忘记,一旦想起,或许会叫所有的一切都为之颠覆。 他隐隐抗拒这种莫名的感觉。 “怎么了?”沈望舒急忙问道。 卡尔斯抬眼,看着金发小姑娘蓝色的眼睛里都是对自己的担忧。 “没什么。”他轻声说道。 他似乎……不想想起来。 不能忘,一定不能忘的事情,可是他却绝不肯想起来。 “舒舒。”他把自己的头埋进沈望舒的怀里,低声说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沈望舒摸了摸他的脸,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她依旧是跨坐在他的腿上,可是这一刻谁都没有想过更进一步。 卡尔斯脸上的迷茫与异样,不知为什么,叫沈望舒都变得有些心惊胆战。她看着卡尔斯仿佛是挣扎着什么的样子,把手贴在他的脸上低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阿玄,我们都得在一起。”她感到自己或许会失去他,可是这种感觉太可笑了,叫她心里的不安一晃而过,之后,她摸了摸男人的头发。 有些粗硬,有些扎手,不过手感不错。 怪不得艾菲那么喜欢摸她的头。 沈望舒不喜欢这沉重的气氛,垂头亲了亲卡尔斯的头发,笑嘻嘻地问道,“不想再做多余的事情了么?” 她悠闲地坐在他的腿上踢着两侧的小腿,晃晃悠悠,天真可爱。 卡尔斯沉沉地收回自己的目光,抿了抿嘴角,低声说道,“你太小了。” “我已经快成年了。”沈望舒感觉两个人忘记了方才的气氛,用力张大眼睛说道。 卡尔斯垂目看了看自己依旧有些坚硬的部分,看着一脸天真懵懂的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轻声说道,“还是太小了,你会受伤的。” 这话就充满了暗示了,沈望舒可是见多识广的人,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顿时感受到巨大的危机,看了看卡尔斯强壮的身体,再看了看这一世自己娇小柔嫩的身体,沉默了一下,连滚带爬地从这家伙的身上滚下来,紧张地说道,“我确实还小!” 这么鲜明的对比,她还不死在他手里啊?! 卡尔斯冷峻的嘴角微微勾起。 “为什么你长得这么高大?!”如果克里在这里,一定会感慨这两个不愧是夫妻,恶人先告状都是一样儿一样儿的。 “长得高大,会叫你幸福。”卡尔斯俯身去拉这少女,看到她警惕地后退,低声说道。 沈望舒被这无耻的话惊呆了。 型号问题,纯洁的小公主怎么可能会明白? 她用力扭头,坚决不肯去看卡尔斯这张正义冷峻的脸,却感到身体一轻,又被他抱了起来。这一回沈望舒吓得够呛,这辈子的卡尔斯她是不知道,然而上个世界的雷总就叫她很吃不消了。 天杀的花花公子雷泽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很多的珍藏绝版小册子塞给自己的弟弟,沈望舒每天都在痛苦与欢愉里挣扎,托花花公子的福,她已经有了一种阅尽千帆的淡然。然而那是正常的匹配,可不是现在的少女和野兽来的。 “我还是幼崽儿。”沈望舒抖的连金发都在哆嗦,怯生生地对着手指求饶道。 “我知道。”卡尔斯点了点头,大手覆上了她白皙细腻的腿,沿着轻薄的裙子,向里面探去。 他的手粗糙又有力,骨节分明,上面都是拿着光能枪后的硬茧,摩挲之间,叫沈望舒的皮肤都在颤抖。 沈望舒看这个连幼崽儿都不放过的家伙,垂头丧气地把头压在他的肩膀上,等待更深入的探索。 可是他的手只探到她柔嫩的腿根,就不再动作了,慢吞吞地画着圈儿停留了一会儿,就慢慢地退了出去。他的的身体紧绷,连衣服都似乎要被崩开,却努力地压制着对她的欲/望。很久之后,沈望舒听到他轻声说道,“别叫我等太久。” 当了九十多年的单身汉,有了女朋友还要继续等着,这简直就是酷刑!可是看到怀里的少女可怜巴巴的样子,卡尔斯却狠不下去来。 他抹去头上的薄汗,线条分明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薄红。 “你真是一个好人!”沈望舒毫不犹豫地发了一张好人卡给他。 不过她依旧觉得蛮危险的,想了想就趴在卡尔斯肩膀上讨好地问道,“我们去挑衣服去吧?” 这可是他们糊弄艾菲的借口来着。 “到时候穿军装去。”卡尔斯漫不经心地说道。 沈望舒想到他军装时的笔挺有力,不得不承认,比起寻常的礼服,一身冷硬的卡尔斯显然更适合军装。 她点了点头,顺应了这个选择,然而想到艾菲,还是忍不住小声儿说道,“恐怕姐姐看到,又要骂你了。” 艾菲对卡尔斯横竖看不上眼,沈望舒倒是能理解,她笑起来,看到卡尔斯抿嘴,似乎对艾菲很有意见,捂着他的嘴唇认真地说道。“艾菲很好,她是真心爱着我。”她曾经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妹妹的生命。她知道只要自己站在联邦首府,就不会有人去追寻爱丽丝的下落。 当爱丽丝离开联邦,就可以开阔天空。 她却从未想过自己最后会面对什么结局。 “我知道。”卡尔斯生气的就是艾菲真心爱着妹妹了。 想他堂堂军部上将,成熟英俊,是联邦众所周知的英雄传奇,可是艾菲就是看不上他。 多少名门,如果知道自家的女孩儿得到他的青睐,只怕早就把女儿打包上门了好么? “你要帮帮我。”沈望舒目光一黯。 她不想在艾菲的面前露出一点的心机。 她想在那个女子的面前,永远都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妹妹。 因为她知道,一旦艾菲发现她的变化,就会敏锐地发现,自己不是她的妹妹。 没有人的性格可以一夕改变。而从前傻白甜,经历过一系列的事情就会计谋种种,这都是神话故事。 性格决定人的做法与判断,如果是同一个人,哪怕她的做法会偏激,可是真正的手段,却不会相差很远。 沈望舒是真的很担心艾菲看出什么,如果是那样,当艾菲唯一的妹妹都失去,她最后的信仰崩塌,那她还剩下什么? 沈望舒闭了闭眼,轻声叹息了一声。 “怎么帮?”卡尔斯没有一点抗拒地问道。 沈望舒垂头,抱住爱人的脖子,眯着眼睛轻声说道,“我知道,军部里有一位安迪上将?”她感到卡尔斯轻轻点头,一只纤细的手伸开,轻轻地握住,仿佛是握在那个男人的脖子上,慢慢地说道,“我想要他背叛联邦的证明。如果没有,创造一份,我也希望会有。” 这样阴暗的谋算,她除了在卡尔斯面前,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对别人说出口的。她甚至在卡尔斯面前完全没有忐忑。 她相信自己不管什么样子,他都会喜欢她。 “好。”卡尔斯果然点了点头,无所谓地说道。 “我在叫你陷害军部高官,你怎么答应得这么快啊?”沈望舒笑嘻嘻地问道。 “你有你这样做的理由。”卡尔斯垂头,小心地打开沈望舒的手,静静地看了看手掌心儿里那浅浅的指甲留下的痕迹,垂头将吻印在上面,“无论什么,我都愿意为你做。” “如果我是坏人,联邦就真有麻烦了。”沈望舒突然推了推卡尔斯问道,“如果我是间谍,专门来策反你的呢?” “卡尔斯上将会战死在前线,他的弟弟会继承自己的家族,带着族人继续沿着英雄的道路走下去。”卡尔斯慢慢地说道,“遥远的星域里,会出现一对儿夫妻组合的海盗,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为了爱情奋不顾身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是家族的事情。他不会连累自己的家族,也不会放开爱人的手。他说起这些,漆黑的眼睛里带了几分幽深地说道,“联邦失去了我,如果你是间谍,就算是完成工作了。” 然后,他把间谍带走,一辈子把她困在自己身边。 看到沈望舒咬着指尖儿感动地看着自己,卡尔斯觉得自己有点儿热。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舍不得这甜蜜的折磨。 “如果能策反安迪的副官,盖几份文件就好了。”沈望舒亲了亲他的眼角喃喃地说道。 “好。” “他应该身败名裂,被联邦抛弃,遗臭万年。” “好。” “还有茉莉,要跟他一起被钉在耻辱柱上。” “好。”虽然不记得茉莉是谁,不过看沈望舒咬牙切齿的样子,卡尔斯继续点头。 “姐姐的身边,那些副官里恐怕出了纰漏,你要帮我查查,还有查查看,他们有没有用我姐姐的印鉴,盖了一些不该盖的文件。” 沈望舒板着手指头一件一件地说道,“茉莉,她应该先风光得众人皆知,然后粉身碎骨。”她看着连连点头没有一点不悦的卡尔斯,用力亲了他一口说道,“全都托给上将阁下了。”至于这场复仇之中她需要做什么,沈望舒摸了摸垂在胸前的柔软的金发,羞涩地咬着嘴唇笑了。 当然只需要貌美如花就好了。 白莲花当起来也需要严苛的条件的。 没有一个任劳任怨的爱人,怎么能安心地当白莲花呢? 卡尔斯看着眨着眼睛清纯无辜的少女,心里一动,摸了摸她的脸颊。 “我都记住了,令你伤过心的人,都不该留在世界上。” “你不觉得陷害同僚是不对的么?”沈望舒突然问道。 卡尔斯冷冷地在嘴角勾起一个冷硬的弧度,微微摇了摇头,有些厌恶地说道,“那本来就是一个踩着别人爬上来的蠢货。” 军部的高官,有卡尔斯和艾菲这样从战火之中一步一步走上来的铁血军人,还有一些名门出生没见过血,只知道勾心斗角的废物点心。安迪显然就是这个样子,他躲在军部里,暗算着一个个有了破绽的名门,然而将这些名门遗留下来的资本吞吃,强大了自己的力量。 卡尔斯一向厌恶这样的小人。 更何况……卡尔斯清楚地记得,似乎安迪曾经妄图和风雨飘摇中的菲尔德联姻。 那个时候……他想娶谁来着? 黑发上将的脸慢慢地露出几分阴沉。 是不是他家舒舒?! 真是痴心妄想,也不照镜子瞅瞅自己配不配。 从前,安迪的蹦跶在卡尔斯的眼里算不上什么。 又没有恶心到他的身上,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是现在想到安迪或许对自家舒舒有过觊觎,卡尔斯的心里就不大开心了。 想要和他抢舒舒的,一定要搞死。 弄死一个败类对于他来说不值得一提,只是沈望舒的要求叫他需要好好筹谋。毕竟爱人的要求太多,还要求那个什么茉莉和安迪搭上线最好做一对儿同命鸳鸯。 卡尔斯可算想起来茉莉是谁了,那不就是在爱人面前哭得楚楚可怜妄图博取同情的那个丫头么。他想到茉莉对沈望舒的那些算计,就觉得心中更加厌恶,抱着沈望舒轻轻地点了点头,慢吞吞地说道,“都交给我。” 这种似乎被迷昏了头什么都愿意干的说法,叫沈望舒笑得弯起来眼睛。 她凑过来亲了亲阿玄的眼睛,笑眯眯地说道,“奖励!” 上将阁下想要的奖励其实不是这个,他目光漂移了一下,捻了捻自己的指尖儿。 不过沈望舒显然没有想给他更多。她的兴趣转移到了这艘战舰上。 这艘战舰比艾菲的那艘看起来还要巨大,她还是联邦学院的学生,当然对真正的战舰充满了兴趣,忍不住从他的腿上跳下来在这些操作台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卡尔斯安静地走在她的身边,侧身用低沉的声音给她讲解这些不同的操作台的用处,时不时穿插一些实战时的应用,并且指出沈望舒之前那场遭遇战中的不足。 “攻击旗舰是正确的,不过如果你更仔细地看,就会发现他们隐藏的地方,是在一道极度不稳定的星体带中。” 卡尔斯看到沈望舒迷茫地看着自己,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轻声说道,“炮口只需要再偏转一些,直射这些星体,引爆整个星体带,巨大的能量会将这些舰队彻底吞没。”这些不稳定的星体只要爆炸,放射出的巨大能量是非常恐怖的,一般规模的战舰无法与这种星际中自然的能量抗衡。 一击必杀,只要操作得当,比战舰本身的能量炮强大很多。 “当然,我不建议你这么做。”这种星体带一旦被引爆,那半个星域都会被卷入其中,沈望舒别说战舰,连飞船都跑不出来。 这也是当艾菲冲入战场之后,为什么立刻命令快速将地方战舰彻底击毁的原因。 一则是为了妹妹,一则是唯恐这些战舰同归于尽,去冲击那些不稳定的星体。 那时艾菲心有余悸的呼唤,也是为了沈望舒的劫后余生。 如果他们的能量炮再偏一点儿,打在了这些星体上,他们也不必救援了。 沈望舒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从不知道,当时竟然是这样危险,简直是死神离自己就差一步。 “学院里没有讲过。”学院里虽然教导过这种不稳定的星体,可是那时都只是警告他们,带领战舰穿行星空的时候,一定要避开这些随时可能爆炸的星体。 可是学院从未讲过,可以把这种星体当做武器。 这确实是巨大的失误,然而沈望舒想了想,还是轻声说道,“我们都没有认出来那是什么。可就算认出来,我们的炮火也绝不会停下来。” 开炮是个死,不开炮同样是个死,那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战斗。沈望舒看到卡尔斯的脸上露出一抹深切的后怕,努力踮脚,踮脚,再踮脚。之后她面无表情地叫高大的男人俯身,满意地亲了亲他的嘴角轻声说道,“可是我从你这里,学到了更多的东西。” 果然实战出身的军人,会有比书本中更多的经验。 沈望舒更加觉得,就算自己毕业,也不应该一蹴而就,仗着自己的家世就成为真正的指挥官。 指挥官肩负着麾下战士们的性命,没有经验,或许就是害死这些生命的凶手。 “你来当副官,到时候我都教给你。”卡尔斯双手压在操作台上,把金发少女困在双臂中,弯腰看着她。 他凑过来,咬住了沈望舒的嘴唇。 沈望舒红着脸扶住他撑在两侧的手臂,柔顺地承受着这个深深的亲吻。 直到她几乎站立不住,方才抱着卡尔斯的脖子重新坐在他的手臂上。 这个高大的男人有些不满足,用难耐的目光看了沈望舒一会儿,方才抱着她向战舰之外走去。他看到外面已经天黑,就知道再不把沈望舒送回去,艾菲肯定得把军部给掀了。果然,当他送了沈望舒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弟弟克里和罗莉都被五花大绑地吊在大门上,看到哥哥,克里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扭动。 他就算在门上晃动,依旧努力维持着自己淡然沉稳的模样儿。 “舍得回来了?”克里这小子竟然把心机男和自己单纯的妹妹给放走了,艾菲觉得打他一万遍也不觉得心疼。 她更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显然克里对她妹妹没有什么超出朋友之外的感情了。 “玄罗带我去看他的战舰,真壮观。”沈望舒急忙从卡尔斯的手臂上跳下来,凑过来对艾菲很讨好地说道。 她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艾菲到底舍不得责备她,只好冷冷地看向卡尔斯,后者正一脸无视地从她的身边走过,解开了垂头丧气的克里和罗莉,侧头对艾菲淡淡地说道,“宴会一定要尽善尽美。” 他仿佛是吩咐小弟的样子叫艾菲很不爽,同样是军部的上将,谁又比谁差呢?然而艾菲对妹妹的庆功宴非常在意,抿嘴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不需要你命令我!” “茉莉呢?”沈望舒天真地问道。 艾菲嗤笑了一声。 那个紧张的黑发少女当然是要了最好的料子,要求做一件最美丽的礼服,来衬托她了。 她揉着妹妹的小脑袋柔声责备道,“不必理会她。”见沈望舒乖巧点头,她毫不客气地把卡尔斯兄弟扫地出门,满意地开始筹备接下来的庆功宴。她把庆功宴定在联邦最好的酒店,邀请了无数的权贵来,争取把自己的妹妹推荐给大家。 然而不需要她这想方设法的动作,短短几天的时间,联邦学院的少年们在星海中的表现就传遍了整个联邦。作为正能量的代表,他们代表得是联邦下一代的最优秀的品德。 牺牲,无畏,彼此守护,还有永不认输的心。 每一个经历过这次战斗的学员,都被再三地称赞。 当金发少女的那席话在联邦扩散,就连飞船上的学员,都成为真正的优秀军人的代表。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这些孩子并没有错。 忍着耻辱离开同伴,背负着同伴的牺牲,这何尝不是一种勇敢呢? 因此,整个联邦都沉浸在对这些联邦的未来的赞美之中。 茉莉痛哭流涕忏悔的那一段儿完全没有播放,因为一个战士需要做的不是忏悔,而是努力从耻辱中走出来,用更多的努力来偿还从前的错误。 难道哭一哭,之前的事情就能抹杀了么?当然不是这样。播放那时的报道的都是联邦最有经验的媒体,当然不会把这种丢脸的记录播放出来,因此比起被踊跃采访的同伴,黑发少女的形象并不鲜明。然而不知何时,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星海拉练之中仅有的三个女孩子,两个留在战舰上,另一个登上逃生的飞船。 她们有各自的选择,可是却有共同的真诚的心。 特别是茉莉和爱丽丝,她们都有着最美丽的容貌,柔弱单薄的身体,她们彼此形影不离,是最要好的同伴。 爱丽丝的形象在公众的心里最为深刻,能成为善良的爱丽丝的朋友,同样可以知晓黑发少女同样拥有这些美德。 她还是菲尔德家收养的战争遗孤,被从小儿当做菲尔德家真正的小姐一样抚养长大。 名门菲尔德,同样是一面金字招牌,这个家族为联邦牺牲的族人,用鲜血与生命证明了对联邦的贡献。 那么这位美丽的黑发少女,生在菲尔德,自然同样是一位会为联邦付出一切的最忠诚的战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茉莉的名声同样在联邦流传了起来。她虽然不及爱丽丝的光辉,可是在公众的心中已经有了深刻的印象,并对这个柔弱却勇敢的少女发出了赞美和祝福。 短短时间黑发少女就被人接受,这其中非常蹊跷。艾菲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因此并没有暴跳如雷,而是冷眼旁观。然而是茉莉突然经历了转变,变得惊喜莫名。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被爱丽丝光芒下黯淡无光的影子。 她同样被人所知,被人喜爱,有了自己的光彩。 因此,她变得理直气壮的很多,提着自己崭新的礼服,兴奋地对沈望舒讨要首饰。 沈望舒只给了她一张联邦的星币卡,温和地说道,“去挑自己喜欢的。”她顿了顿微笑说道,“花多少星币,是你自己的选择。” 她的目光流转,正在快乐的茉莉怔忡了一下,只觉得心里很是古怪。 然而这种奇异的危机感没有叫她放弃自己的愿望,她用力点头,转身就带着这张卡去了联邦最大的珠宝行。菲尔德家非常有钱,她不需要为菲尔德家节省,而且今天是她或许会迎来命运转变的一天,因此她毫不吝啬地买下了最多的珠宝,将自己打扮得光辉璀璨。 她满足地直接去了联邦酒店,就看到无数最华丽的悬浮车停在酒店之外,更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悬浮车赶来。 她的光彩照人,令人感到惊艳。 璀璨的珠宝,令她更加美丽生辉。 几个认出她是谁的青年,感兴趣地向她走过来。 然而刚刚走到半路,他们的目光又越过了茉莉,看向她的身后。 黑发少女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急忙转身,就看到一艘悬浮车上,正缓缓走下两个女子。一个高挑,暗金色的短发干练内敛,一个柔弱清纯,金色的长发被编成一个松松的辫子,垂落在雪白的颈子旁。 她们看起来是不同的女子,可是却似乎有着相同的气质,不需要更多的珠宝,却可以引来所有人的关注。这是名门菲尔德家最后的后裔,也是最被人称赞的两个后裔。 在所有人的目光里,她们都没有玷污菲尔德的荣光。 所有人都专注在她们的身上,茉莉感到自己再次被忽略,忍不住咬了咬自己鲜艳的嘴唇。 远远的,那个正在羞涩微笑的少女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偏头,对她一笑。 茉莉急忙在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可是当那少女对她挥了挥手就看向别处,黑发少女又忍不住露出嫉恨的表情。 她唯恐自己的表情引来麻烦,飞快转身走进了酒店,就看到灯火辉煌,灿烂的光鲜之下,所有人都衣香鬓影,有着最优雅的样子。没有人注意到她,她觉得非常难过,之前被公众赞美的快乐都不见了,忍不住躲到角落里去哭泣。 沈望舒挽着艾菲勾起的手臂,轻盈地走到了酒店里。 所有等在这里的联邦学员都围拢了过来,看着她露出惊艳的表情。 她同样穿着雪白的裙子,那美丽的珍珠白仿佛流动着最美的流光,行走之间仿佛有一道道的光在颤动。 只不过和茉莉的礼服撞了颜色。 然而沈望舒最不怕的就是撞色了。 她笑着和同伴们说这话。这次的庆功宴虽然是艾菲在推动,然而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庆功宴,而是大家的。当然,所有人都不需要再登台刷存在感,而是借着这个缘由更多地把自己的功劳砸实惠了。 沈望舒一边笑着,一边在酒店的会场之中搜寻着自己想要看见的人,当发现一无所获,她只是淡淡地撇开头,和同伴们继续说话。与她和罗莉选择留在学院继续深造不同,更多的人选择进入军部。 他们的年纪比沈望舒年长,本来已经快要毕业,正要在这个时候得到一个更好的位置。 沈望舒一一送上了祝福。 对于她真心的祝福,当然所有人都很感激,他们同样知道的是,如果没有这个金发少女的一番肯定,就算日后他们这些登上飞船的人,同样说出一模一样的话,效果却依旧是不同的。 对于他们亲自开口,只会被人当做狡辩。 虽然没有再张嘴说谢谢,然而沈望舒的事情,日后就会成为他们自己的事情。 沈望舒却并不大在意这个,救了他们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她只是说笑的时候,却不知道酒店的会场角落,一处露天的阳台上,一名英俊的男人,再看到怯生生哭泣的黑发少女时,眼里露出的惊艳。 他的眼里,在看到这少女惊慌看过来的时候,看到这张最近经常在联邦新闻里闪过的脸,目光闪烁了起来,踏着优雅的脚步走到这少女面前,俯身,肩头的将星璀璨。 “这位小姐,你为了什么要躲在这里哭泣呢?” 名门菲尔德家的养女。 似乎和爱丽丝一样,受尽了宠爱。 想必艾菲上将一定对她非常重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第108章 星际荣光(十) 安迪上将微微一笑,充满了成熟男子的魅力。 他同样长出身名门,优雅内敛,风度翩翩,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那里,同样是一副吸引人目光的风景。 喧哗的大厅里,觥筹交错,美人如玉,贵族的谈笑优雅默契,然而寂静的角落里,英俊的男人手里握着一只红酒杯,含笑看来的样子,仿佛连时光都沉积了下来。 这是青涩的克里没有的成熟与可靠。 茉莉正在伤心地哭着,她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晶莹的泪水,水光连连眼睛红肿,仿佛小兔子一样可怜,这楚楚可怜的风姿顿时叫安迪上将心里微微一颤。 他身居高位,也算是阅尽千帆了,然而来往的大多是成熟的男女,很少见到这样稚嫩柔弱的少女,这一瞬,看到她那张皇无依怯生生的表情,他只觉得浑身一紧,在这一刻终于理解为什么了九十岁的卡尔斯竟然会看上一个小花骨朵儿的爱丽丝。 爱丽丝还年少,稚嫩又纯真,完全没有那些成熟女子的风韵,可是只有近距离在她面前才会明白,那清纯的美好。 眼前这个,虽然不及爱丽丝,不过也聊胜于无了。 安迪上将脸上的笑容更加深邃了起来。 他缓缓走过去,将冰冷的红酒杯贴在颤抖着闭上眼睛的茉莉的脸颊上,温和地说道,“哭得像只小兔子。” 他低沉的笑声令人感到迷醉。 茉莉不敢抬头看他,心里却早就把只知道绷着一张脸只知道光能剑光能枪的克里给忘天边儿去了。 她不必问这个人是谁,只看他肩头的将星就知道,他是和卡尔斯上将相同的军部高官。 她听着这英俊男人对自己笑得很温情的声音,突然忍不住在心底生出了另一种无法抗拒的野望。 他同样是军部的高官,同样是一位上将,如果能嫁给他,那和爱丽丝有什么不同呢?她的确出身不如爱丽丝,可爱丽丝也就是嫁给了一位上将而已,日后她们岂不是依旧平起平坐?更叫她心动的是,爱丽丝嫁给的卡尔斯冷酷无情,远远不及眼前的这位上将来的风度翩翩,叫人心醉。 如果这么想,她是战胜了爱丽丝的。 茉莉想到自己终于能压过爱丽丝,忍不住咬了咬嫣红的唇瓣儿,柔柔地小声儿说道,“您,您不可以偷看人家哭的。” 柔弱的黑发少女白皙的肩头,黑发垂在肩膀上,细碎的灯光从里面投影出来,落在茉莉羞涩的脸颊上。光与影,白皙与漆黑的纠缠,顿时叫安迪上将目光微微一黯。 他一口将红酒喝尽,俯身贴近了这少女的身边,身上透着淡淡的红酒的香气哼笑说道,“因为我喜欢你,才会来看看你。”这个黑发少女可是菲尔德家的养女,还能和爱丽丝一起进入联邦学院,虽然这些年名声不显,不过应该同样受宠。 艾菲那女人他可知道,从来对不喜欢的人不假辞色,如果真的不喜欢茉莉,一定不会叫她留在菲尔德家。 看起来从前有人说过这黑发少女不得宠,大概是和那位爱丽丝小姐做对比而已。 安迪上将的目光微微一暗。 菲尔德家最后的一个男人战死的时候,他本想通过联姻将菲尔德将彻底收入怀中,可恨艾菲这女人宁愿自己出去拼杀,也不和他结婚。 那时艾菲的鄙夷与冷淡,铭刻在他的心里时时不能忘记。 艾菲是第一个敢对他疾言厉色的女人,也是第一个对他的魅力嗤之以鼻的女人,就如同现在,自己一个微笑就能叫黑发少女面红耳赤,然而落在艾菲的眼里…… 她最大的可能就是什么都没看见,傲慢得目中无人。 ……还是不是女人啊?! 安迪的脸色阴沉,恨不能再喝一杯酒浇灭心里的火气,看着垂头羞涩的茉莉若有所思。 他一定要得到菲尔德,不仅是因为艾菲对他的冒犯,更因为菲尔德作为千年名门,手中握有无数的联邦各个阶层的资源。那些资源如果被他掌控,或许他会成为联邦历史上的又一位元帅,成为最高的顶点者,而不是泯然众人的普通的一个上将。 所有的元帅都是用自己的功勋成就威名,他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想要通过战功是不能够了,只能依靠其他的办法。兼并几个名门,是其中最方便的一个。 不过是用些阴谋,他就能使百年名门倒塌。 菲尔德家的突破口,就可以是眼前这个受到艾菲宠爱的黑发少女。 他良久的注意已经叫茉莉呼吸不顺,双腿发软。她从未想过原来被一个男人贴近是这样的感觉。从前见到克里时的那小小的喜悦,在这样的感觉面前简直不值得一提。因此她目光潋滟地抬头,目若横波,扫过了安迪上将的脸。 后者仿佛从看呆了她的情绪里走出来,同样对她露出一个非常怜爱的笑容。这个笑容,令茉莉的心乱跳,就感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在慢慢地,慢慢地接近…… “现在,叫我们请联邦的未来之星们上台!”一声高亢的声音,在会场之中传来。 茉莉惊呼了一声,捂着胸口怯生生地退后,用惊慌的眼神看着安迪上将。 英俊的上将阁下不以为然,对她微微一笑,伸手绅士地挑起了帘幕,柔声说道,“去吧,现在是你的舞台。” 他同样走进了那光芒万丈的会场之中。 茉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理了自己的衣裳,走到了会场外。她突然发现,在这似乎和安迪上将相处了很久的时间里,会场上的学员们竟然都换上了军校的制服。 那统一的服装和英姿勃勃的气象,顿时叫她透不过气来。他们都站在璀璨的复古水晶灯光之下,肩膀碰着肩膀,彼此的手都放在同伴的肩膀上,眼睛里带着兴奋的光彩。亲密而热烈,而爱丽丝正站在中间笑得清纯可爱。 她同样穿着军校服,纤细柔弱,完全没有军人的风采。 可是每一个人都若有若无地将她围在中间。 “茉莉,”她在同伴们的簇拥下向台上走,看到下方正泪水迷蒙的茉莉,挥着手快乐地招呼道,“快去换衣服,我们等你。” 几道不快的目光落在茉莉的身上。 叫他们等一个人换衣裳,确实有些过分,而且茉莉眼里充盈的眼泪,叫人心里很不自在。 没有人特意去忽视茉莉,可是这一刻,截然不同的茉莉的打扮,和她摇摇欲坠的委屈的泪水,仿佛是在告诉大家,她被大家排挤了。 一旁有人扶着茉莉去换衣裳,沈望舒满意地看到她的身后,安迪上将从阴影里走出来。这两个人能够再次相遇,终于让沈望舒感到非常满足。 因为这一世和上一世的不同,本来应该在飞船逃回联邦首府,被安迪上将的部队截留因此相遇,开启了之后的故事的两个人,却因为艾菲和卡尔斯的出现,并没有走到一起。不走到一起,怎么相爱呢?怎么背叛菲尔德呢?怎么狼狈为奸呢? 沈望舒就觉得要帮他们一把。 她脸上带着软软的单纯的笑容,走到了会场舞台的最中央,和自己的伙伴儿们站在一起。 “一个都没有少,真好。”一个学生都没有死亡,沈望舒是真心觉得很好的。 因为他们都是联邦最好的战士。 “没错儿,就算是以后,不管走到哪里,我们都会记住彼此,记住这些日子。”有一个少年认真地看着沈望舒说道。 他的脸,在看到沈望舒盈盈的笑容的时候,突然脸红了,低声说道,“爱,爱丽丝,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光芒璀璨的舞台上,英俊的军校生看着金发蓝眼,笑若晴空的少女用最真挚的表情说着最动人的话。 “我也不会忘记你!”克里冷着脸把这家伙勾着脖子拎出来,声音冰冷地说道。 “克里,你还是不是我兄弟?!”那少年顿时挣扎起来。 英俊少年一双狭长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去看台下的哥哥。 高大的黑发上将已经捏碎了一把光能枪。 他默默地抖了抖,喃喃地说道,“就是兄弟,才要救你。”不然,等着上阵亡名单吧! “我也不会忘记爱丽丝,是你的笑容和维护,叫我有了重新面对自己的勇气。”少年还没有把这个兄弟摁倒,就绝望地听到前方又传来了一个少年诚恳的声音。 他看不到那王八蛋的表情,只听到他在饱含深情地说道,“就算是被人指责,我也要说,那个时候犹豫一步没有站出来,是我在畏惧死亡。那一刻,我确实是个懦夫,可是爱丽丝,你却拯救了我,叫我有了更大的勇气,站在大家的面前,承认我的胆怯。” 沈望舒看着面前眼眶通红的少年,偏头笑了。 “能够承认自己的懦弱,同样是一种勇气的表现呀,因为这一刻学长知道,自己坦诚懦弱,在所有人面前,会面对什么。你同样是一位勇士。”她笑得比天空还要美好。 “日后的道路,若还遇到今天的事情,你还会犹豫么?”她脆生生地问道。 “绝不会!”那少年抹了一把眼泪大声说道。 他的坦白,却没有被人轻贱,而是换来更多人的认同。 什么踏上飞船的都同样是英雄,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而此时的坦诚,才是真正又纯粹的内心。 “爱丽丝,我……”这少年在下方许多联邦高层赞许地对自己鼓掌,发现自己成为了焦点的时候,忍不住在这众目睽睽的地方再次表达自己的勇气,闭着眼睛大声叫道,“我!” “我真喜欢你!”罗莉在这个时候被深深地感动了,扑到了金发少女的身上大笑叫道。 少年看到两个少女嘻嘻哈哈地扭在一起,黯然地滚到了角落里,被一群同伴摁住暴打。 少女们的笑靥,和少年们的活力,就算不是很正经,可是在舞台上却依旧美得叫人称赞。 “我的爱丽丝,她就像天使一样。”艾菲站在下方,看着光彩夺目仿佛小鸟儿一样快活的妹妹,怜爱地说道。 卡尔斯上将阁下已经脸色铁青,用目光一个个儿给那群少年点名儿。 “你看看爱丽丝,再看看你。”艾菲瞥了一眼这心机男,冷哼了一声,然而目光扫过微笑上前的安迪上将,目光微微一冷。她哼了一声,却没有理睬安迪上将,回过头来淡淡地说道,“看好爱丽丝,如果她少了一根头发,以后,你就可以不必出现了。” 她的心里突然想起妹妹的话,不由对安迪上将更加警惕。这种警惕令她心中非常不安。她并不担心自己,而是担心自己纯善的妹妹。 她的心里,所有人都是善良的,是可以被原谅的。 可是人心险恶,就比如现在,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可是真正的心情谁知道呢? 艾菲舍不得叫妹妹美丽纯白的心灵沾染上污点,觉得还是都把龌蹉事情交给卡尔斯才好。 反正这家伙在军部这么多年,心都黑透了,完全不需要同情。 “她是我的,不用你唧唧歪歪。”卡尔斯冷冷地说道。 “怎么,看到有男孩子喜欢爱丽丝,有危机感了?”艾菲感到身边这男人身上的气息陡然绷紧了。 舞台上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那活力和同样纯粹的感情是卡尔斯比不了的,这家伙和水灵灵的少年们比起来,老得简直没法儿看。 更何况,能在联邦第一学府脱颖而出的少年,虽然有平民,然而更多的却出自名门。 他们从小得到更多的培养,因此在这条路上走得比平民更远。 当然……比平民牺牲的血裔也更多…… 可是一群同样出身名门,还年轻单纯的精英少年杵在这儿,卡尔斯如果不担心,那心还真的挺大的。 别以为艾菲上将没有看到这家伙的弟弟那铲除情敌的小动作。 “危机感?” “他们可都不输给你,信不信十年之内,他们一定会脱颖而出?”艾菲淡淡地说道。 这才是她没有立刻同意妹妹要求结婚的原因。 她的妹妹,当然值得拥有最好的。 卡尔斯突然冷笑了一声,傲慢地说道,“我很嫉妒。”他坦言自己的嫉妒,在艾菲冷笑的目光里继续淡淡地说道,“但是,她只会爱着我。” “什么?” “不管是谁,就是联邦元帅站在这里,她也只会爱上我。” 卡尔斯的言之凿凿,突然令艾菲的脸沉了下去,她死死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只手向腰间压去。 那里佩戴着她的光能枪。 “是你在害怕而已。”卡尔斯见到自己的金发副官苦逼地挡在两人中间,继续冷淡地说道,“你能否认,当初选择克里,没有你的私心?” 他看到艾菲暗金色的眼睛几乎变了颜色,慢吞吞地说道,“你想要她幸福,却害怕她有了真心爱着的人忘记你,所以你选择克里,因为你知道,克里会对她好,可是比起你的无微不至,年少的克里永远不会做得比你多。你的妹妹的心里,永远你才是最好,最值得依靠的那一个。” 那样,爱丽丝的心里,每一次第一个想到的,就永远都会是自己的姐姐。 艾菲急促地喘息了几声,压在腰间的手在颤抖。 “她会很幸福,可是克里却并不会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黑发男人继续说道。 “阁下。”兰斯几乎要对着自家长官流泪了。 艾菲上将的眼睛都烧红了,怎么还往人家心窝子里戳? 人艰不拆啊。 兰斯恨不得堵住自家长官的狗嘴。 就算是真相……那个什么,也得把人家妹妹骗回来以后再开嘲讽啊。 再这么下去,人家不把妹妹嫁给你了就神作了。 没看见台上那么多小妖精……少年们虎视眈眈么? “呵……”狗嘴长官确实不说话了,不过呵呵一下,抵得过千言万语好么。 金发副官觉得自己身心俱疲。 再没有比这更糟心的时候了。 比从前和这狗屎长官闹绯闻还糟心。 不过多亏了爱丽丝小姐的福,兰斯最近春风得意,在和几个相亲对象相亲之后,已经感到人生非常充实。更何况卡尔斯和艾菲显然都不喜欢纯洁的爱丽丝变成一个第三者,因此副官先生的名誉被洗白了。 卡尔斯亲口承认,当初为了叫自己身边的莺莺燕燕少点儿,就拿自己身板的副官当了挡箭牌。这么个承认叫卡尔斯上将渣得出了联邦星系,毕竟自己不结婚还拖着副官同样结不成婚太缺德了,然而对于兰斯来说,就成了忠心一片的职业副官了。 连挡箭牌都愿意做,这才是副官的楷模不是? 金发副官开启了第二段人生,真正预备当个人生大赢家。 他唯一担心的是,自家长官不小心娶不上自己的小妻子,回头叫他也不得不跟着被分手。 艾菲一双阴沉的眼睛,紧紧地越过了一脸苦笑的兰斯,看向黑发男人。 她脸上阴晴不定,可是却不能反驳卡尔斯的每一句话。 她的确在下意识的想法里,就做出了这种选择,这是一种本能。 菲尔德只剩下她和爱丽丝,如果连爱丽丝都远离自己的身边,她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菲尔德,又是为了什么? 她讨厌卡尔斯,或许同样是为了这个男人的眼睛,敏锐地看穿了自己的一切。 因此,当她摸着光能枪冰冷的手柄,看着眼前这个讨厌的心机很深,其实和自己差不多的男人,眼睛里闪过的是尖锐的锋芒。她垂了垂眼睛,就在兰斯警惕了起来的时候,她突然冷笑了一声收回手,冷冷地说道,“你说对了,我的确有这个心思,那又怎么样?你又得意什么?” 她侧头用戏谑的目光看着冷着脸的卡尔斯,慢慢地说道,“你也在恐惧,因为你知道,她就算再喜欢你,也不会为了你,离开我。” 这回是卡尔斯压住腰间的光能枪了。 两个军部高官的对持,顿时就叫兰斯水深火热。 他抱着英年早逝还没娶个媳妇或是丈夫的悲惨心情,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一边努力叹气说道,“有话好好说,看爱丽丝小姐!” 他眼睛顿时就亮了,往舞台上一指,果然就看到这两位长官同时扭头,身姿笔挺地看了过去。就见此时的舞台上,正有几位联邦的高层在和学生们握手,最先头的就是沈望舒,可是她并没有拉住这些高层夸夸其谈,而是握了握手,就退到了后面,把舞台让给同伴。 然而她的同伴却把她推出来,嘻嘻哈哈地笑着。 “爱丽丝小姐是个心思澄明的孩子。”一位高大的老者中气十足地称赞道,他顿了顿就笑着问道,“要不要来联邦政府做事?” 联邦政府前途更加远大,而且都是文职不需要上战场,前途更加光明。 沈望舒却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更喜欢星海的广阔。”她的眼睛晶莹而憧憬,低声说道,“每一个菲尔德都是最好的战士,未来在星海,我也不要例外。” 她用最纯真的眼神看着这位当他出现就无数人倒吸气,似乎身份不一般的老者,那软软甜甜的样子,顿时叫这老者笑了,点头说道,“没错,你的确是优秀的战士。”他伸手拍了拍金发少女的小脑袋,接下来向别人走去。 每一个,他都激励了两句。 沈望舒看到很多人都在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侧头问道,“这位是……” “是联邦议长。”克里头发微微凌乱地在一旁低声说道。 在收拾了几个他哥的情敌之后,少年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尽,比上了武装机甲还要叫人疲劳。 不过……和情敌打架什么的无可厚非,可为什么他打的是他哥的情敌?! 少年的脸色迎着少女清澈却狡黠的目光,顿时就不好了。 “克里做完激烈运动,叫人充满了食欲。”一旁罗莉也同样拒绝进入联邦政府,垂涎地看着克里; 黑发少年浑身一冷,不由自主地扣紧了自己每一颗纽扣。 沈望舒笑眯眯地看着罗莉对着克里流口水,这少年看似无动于衷,可是那纵容却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如果是克里厌恶的女孩子,那当罗莉打跑他的第一个爱慕者的时候,克里早就对罗莉说清楚不喜欢她。 更何况,卡尔斯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子,不喜欢的女孩子不会接近,她的爱人是这样,克里同样是这样,就看克里对曾经爱慕自己的茉莉那样冷淡疏远,就知道他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哎呀等等……沈望舒突然停顿了一下。 她把茉莉推到了安迪上将的面前……这个,似乎又抢走了克里的一个爱慕者。 这少年似乎总是被自己撬墙角呢。 金发少女脸上的笑容更加无辜了。 少年眼角的余光看到她的笑容,沉默了一下转身走到了大家身后。 他还需要一件保暖披风。 “你看她!”沈望舒正在把眼睛笑成弯月,努力在舞台上把自己笑成一只小天使,就感到自己的腰肢被罗莉捅了捅。她一转头就看到罗莉不屑地说道,“踩着我们的荣光,竟然有脸和我们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她说的自然是茉莉了。这个黑发少女不知为什么就在联邦火了起来,成了忠贞美好真诚的代言人,可把罗莉给恶心坏了。她在战舰上对茉莉三番两次对沈望舒用心眼儿万分不喜。 更何况,茉莉怎敢和菲尔德家的小姐并肩? 一个视死如归,一个跑了,难道还成为一样的人不成? 她不屑的目光,令正和议长握手,怯生生的茉莉感到芒刺在背。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总是不公平。 当她坦诚自己的软弱与逃避,泪流满面请求大众的宽容的时候,记者们甚至都不播出这一段,认为她是软弱。 可是当在舞台上,另一个少年坦然承认自己的懦弱的时候,却得到了热烈的掌声。 当然她不能明白,什么是颠倒黑白的一张嘴。 也同样不明白,金发小天使总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这才是联邦议长认为她适合进入联邦政府的原因。 身在联邦议会,没有一张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嘴,那都混不下去。 特别是能用一张天真可爱的脸指鹿为马,那就更需要天分了。 议长其实非常看好菲尔德家的小姑娘。 不过别人就算了,没有这个能耐,因此联邦议长只是笑眯眯地握手称赞,没有邀请大家进入议会的表示。茉莉充满期待地等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等到,不由抿了抿嘴角低声说道,“议长大人,我,我可以进入联邦议会么?” 她期待地仰着头看着笑容爽朗的议长,两只眼睛亮晶晶地说道,“比起军部,我更愿意进入议会为您服务!”她的话,顿时就叫周围的学生们脸色微微一变。 他们从进入联邦学院,就把自己当做是真正的军人,茉莉此举,形同背叛。 每一个人都知道,军人无时无刻都在准备着牺牲,而进入联邦政府,代表着安逸。 这个黑发少女竟然贪生怕死,背离了军人的道路。 “你们都是最好的战士。”议长笑眯眯地对她眨了眨眼睛。 可是这显然是拒绝了。 茉莉漂亮的黑眼睛里都是失望,她还想继续说说自己优异的成绩,却看见议长已经和下一个学生握手去了。她没有发现自己的身边,所有的同伴都离她远了一点,有情绪躁动的,已经露出鄙夷,还有人低声说道,“菲尔德家族,怎么会出现了这样的人!” 无论是艾菲或是爱丽丝,都是坚强的战士,可是茉莉却软弱得叫人鄙夷。他们都觉得,黑发少女在玷污着菲尔德家的荣光。 不过想到她是菲尔德家的养女,所有人就露出了然之色。 怪不得有传言说……艾菲将军并不喜欢茉莉,之前在战舰上,上将阁下也确实对茉莉疾言厉色。 这大概是因为恨铁不成钢吧。 和爱丽丝相提并论,她怎么配。 沈望舒温柔地笑着看大家脑补,顺便觉得茉莉真是一个会自己作死的好姑娘。 她决定帮帮这个可爱的姑娘,带着淡淡的笑容住到走到茉莉的身边温柔地说道,“不要伤心茉莉,不管是联邦政府,还是军部,只要我们愿意,都是在为联邦做出贡献。只要我们的心在为了联邦跳动,那不管做什么,都是神圣的。” 她顿了顿,忍着被自己刺激出来的肉麻柔声说道,“如果你喜欢辅助后勤的事情,不如去给军部的大人们做副官,在他们的身边多听听多看看,会叫你的见识更为广博。” 茉莉有些不自在,却突然眼睛一亮。 她下意识地向下看去,就对上了安迪上将的含情脉脉的眼睛。 她或许……可以给安迪上将做副官? “那你呢爱丽丝?”茉莉低声问道。 “我还需要继续深造。”沈望舒笑着说道。然而她顿了顿,又看向下方自己爱人的方向,轻声说道,“也或许,去做一些学到更多的事情。” 或许卡尔斯说得对,她如果去做他的副官,跟随在他的身边学习到的,会是在学院里更多的东西。她的心里第一次有些犹豫,因此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把目光静静地看向下方。那里有两个最爱她的人,她的姐姐,和她的爱人。 当然,那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她都感受到了。 看到兰斯憔悴得金发都萎靡了,沈望舒忍不住偏头笑了。 她笑得无忧无虑,仿佛还怀抱着一颗赤子之心。 “爱丽丝我跟你讲……”议长很忙的,握个手已经是给很大的面子,匆匆地走了。 毕竟,如果不是看在有数个名门联合起来举办这个庆功宴为子侄扬名,他也不会凑这个热闹。 这个时候议长走了,就又有少年虎头虎脑地凑了过来。 真是无数的小强打不死啊,克里心说怪不得虫族在联邦的各大敌对势力中最叫联邦痛恨,这打完又来真的叫人蛮生气的。 沈望舒柔柔地看着虎头虎脑的少年被冷着脸的克里拖下去揍成了猪头。 她笑一笑仿佛世界真善美,就当没看见墙角发生的惨案似的,提着轻快的脚步走下了舞台,快步走向了自己的家人。 艾菲心里一紧,有些忐忑地努力柔和了自己的脸色,把手从光能枪上拿下来,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然而她心里忐忑极了,不知道妹妹是在这个时候先扑进自己的怀里,还是去选择卡尔斯。 她感到卡尔斯的手臂同样从光能枪上滑下来,正紧绷了神经,却感到这男人动了动。他似乎垂了垂眼睛,就面无表情地向后退了一步,仿佛是在退让。而那金发少女欢呼了一声,就近扑进了艾菲的怀里。 艾菲熟练地把软乎乎的小姑娘俯身抱进了怀里。 妹妹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幸福得似乎要在她的怀里打滚儿。 艾菲心里隐蔽的不安被填满了,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怎么这么会撒娇啊?”她虽然看似在嗔怪,可是却没有放开妹妹的小身子。 “只对姐姐撒娇。”小天使显然通晓甜言蜜语技能,看那信誓旦旦的样子,就跟没在卡尔斯上将阁下面前说过同样的话似的。 艾菲上将……显然相信了。 她大笑起来,用力地把妹妹举高,在她惊喜的叫声里托在手上用力地转了几圈。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聚集在这幸福得仿佛能发光的两姐妹的身上。 不论是放声大笑,完全没有在军部时沉稳的艾菲,还是尖叫着笑着对姐姐伸出手的爱丽丝,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都停留。 这一幕,也不知道永远地铭刻在多少人的心里。 兰斯看着那旁若无人的姐妹俩,只觉得万分头疼。 他抹着额角的薄汗,看着一脸落寞……嗯?落寞? 正在诧异自家号称铁血上将的长官竟然能做出落寞这么个高难度表情的金发副官,就看到对面,被举高高的小天使目光向着这里看来。在看到卡尔斯那难以言说的孤寂之后,少女愣了愣,之后歪头想了想,低头对姐姐说了什么。 艾菲脸上的笑容还未消退,看到妹妹那双蓝色的大眼睛里都是对卡尔斯的担心和怜惜,想了想这厮主动退让的举动,顿时勃然大怒。 好深的心机啊。 换个路数能死啊?! 第109章 星际荣光(十一) 艾菲将军是个耿直的性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哪儿有卡尔斯上将的心机。 就算她气得浑身乱抖,可是在这个时候也只能避让了。 再霸着妹妹,回头妹妹更心疼这心机男了。 艾菲上将觉得下一回自己也可以厚着脸皮学学示弱和装可怜。 对于这点儿小心机,沈望舒其实门儿清,这都是当年她玩剩下来的。 不过小天使肯定是不懂这个的,当艾菲不甘愿地松手把她放下来,她踩着轻快的脚步走到了卡尔斯的面前,看着这高大的男人安静地垂下头,静静的看着自己。他黑发下的眼幽深黑暗,沈望舒觉得自己多看一眼都会被那双眼睛吸走灵魂一样,踮着脚尖而看着他,这彼此的对视令四周的人都开始寂静起来。 当笑容清纯的小姑娘仰头看着强悍铁血的军人,这一幕…… 似乎也挺美的。 少女轻快的声音传来,问道,“我能和你跳个舞么?” 她主动伸出手,用最真诚的态度来邀请眼前冷漠的男人。 艾菲上将阁下心酸地想到,自己还从没有和妹妹跳过舞。 卡尔斯伸出手,把穿着军校服的小姑娘牵起来,一同走向舞池中央。 金发副官几乎擦额头的冷汗。 那个什么……打从他跟在长官的身边,似乎就没见过长官跳舞啊! 只知道炮击敌舰的长官到底会不会啊? 不过出人意料,从不和任何人跳舞的高大男人舞步非常地熟练。他握着少女柔软的手,弯下腰来迁就她的身高,旋转,漫步,起跳,把一个轻盈的金发少女用力地先上空抛去,又将这个快乐得仿佛在发光的少女接在怀里安静地抱紧。 他的眉宇之间,曾经的冷酷与铁血都化作淡淡的温柔,那少女依旧在快活地跳舞,可是所有人都看见,黑发男人的一双眼睛,执着地看着那个快乐的她。 仿佛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别人,也永远都不会有别人。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只倒映着金发女孩儿美丽的影子。 克里才收拾了最后一个哥哥的情敌,精疲力尽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脸色非常倦怠。 他看了一眼舞池中快乐地跳着舞,少女活泼,男人冷硬的两个人,更觉得头疼极了。那仿佛光芒万丈的两个人相互对视,似乎是在衬托金发少女的光明与美好,黑发男人仿佛隐藏在了夜色里。 那一片的光明与美丽的笑容,无论是多么心中黑暗的人,都会在那样清澈的笑容里露出会心地一笑。 更不要提今天跟着来凑热闹的一些少年还有军方的无数单身汉了。 克里英俊的脸苍白得吓人,努力用一双修长的腿,才能支持住不要跪在地上。 他大哥真作死,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明知道爱丽丝好看又可爱,这么光鲜耀眼地跳了一场舞,回头又得多不知多少的情敌。 请恕他这个弟弟的这回是真无能为力了。 “克里,咱们跳舞去啊?”罗莉探头探脑地从一旁钻出来,两只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她还没有和克里跳过舞呢。 少年用冷酷的眼神妄图逼退她,很久,有些淡淡地说道,“我累了。”这话是实话,少年揍了那么多同伴,是真的累得不轻。 红发少女一头火焰一般的头发高高地扎起,神采飞扬,鲜活得仿佛一团最热烈的火。她眼睛转了转,想到传说中的霸王硬上弓,又看了看克里确实没有反抗的力气了,顿时就抓着红发凑过来大声说道,“没事儿,你累了,我抱着你跳,叫你累不着。” 她最崇拜的就是艾菲上将连男人都能徒手举起的强悍,克里这单薄的小身板儿在她眼里不算什么,一转眼,红发少女就把双手扣在了少年纤细的腰肢上。 “等等!你做什么?!”少年疾言厉色地喝道。 被女孩子抱着跳舞,这才不风云人物了! 他话音未落,已经被掐了起来,双脚虚虚地垂在地面上,和罗莉一同在柱子旁边跳起了舞。 这里并不是会场的中心,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卡尔斯和沈望舒的身上。克里见没人看到,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挣扎了。 反正都这样儿了,不能挣扎,那就享受好了。 他哼了一声,一脸冷淡地将手放在罗莉的肩膀,看到这红发少女对自己惊喜地笑了起来,勾了勾嘴角,之后冷冷地转过头去。 他纵容地由着这红发少女贼兮兮地把自己往他的身上靠。 沈望舒虽然在飞转,可是也看到了远处的那两个人。那两个鲜活的生命同样在绽放着这最美丽的色彩,叫她感到,自己的穿越。是真的很有意义的。 可是她来不及去理会那两个同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自己深爱的男人的身上。他专注地看着自己,精准地迈着舞步和自己跳舞,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张扬的人,却愿意为了自己,成为会场中的焦点。越来越多的舞伴走下了舞池,沈望舒身边的人越来越多。 “可以请您跳支舞么?”兰斯看到艾菲一双暗金色的眼睛执着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觉得自己要抱大腿,连大腿的姐姐的腿也得抱,努力诚恳地问道。 高挑的女人扭头,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 俊美的金发副官讪笑着默默走远,两眼放光地扑向不远处一个看起来特别高挑修长的黑发美人儿。 他留意这似笑非笑的美人很久了! “可以请您跳个舞么?”他殷勤地问道,在获得了美人的同意之后,用满足的笑容带着美人下场了。 艾菲鄙夷地看了这个到处寻找结婚对象已经疯魔了的副官,更鄙夷了一下卡尔斯的审美,却觉得那美人似乎有点儿眼熟。然而她没有对这个多在意,继续把专注的目光投落在妹妹的身上。 那么小一只的妹妹,那软乎乎的小身体多轻盈啊,可是怎么就跳不累呢?艾菲一脸嫉妒地看着卡尔斯带着妹妹跳舞,而少女快乐得似乎要叫出来一样,正在嫉妒万分,就看到远远的,茉莉同样和一个帅气的军部高官跳起了舞。 那娇小的黑发少女,脸上同样洋溢着璀璨的光彩。 那个男人是……安迪上将。 艾菲的眼睛微微一沉,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茉莉。 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所有的军部高官都会有真爱这东西。 比如安迪,这王八蛋一颗心里都是阴谋,都是算计,这些年已经吞并了好几家衰弱的名门,势力极度膨胀。 这么说,还没有放弃想吃了菲尔德家? 艾菲冷笑了一声,目光更加冰冷。 然而就算茉莉再优秀醒目,艾菲也只会看着自己的小妹妹,她心里想着心事,目光却转回来依旧看着沈望舒,看到一曲终了,小脸儿红扑扑的小姑娘终于停下来,放开了黑发男人蹦蹦跳跳地扑回了她的怀里。 叫妹妹舒服地靠在自己的怀里,艾菲目光落在卡尔斯的身上,就看到这人的目光正扫过自己身后的几个副官。她心里有些异样,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副官。 并没有什么两样。 “要玄罗和我们一起回家。”沈望舒拉着艾菲的手眼泪汪汪地央求。 艾菲沉默了一下。 她的确不喜欢卡尔斯,可是却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人品,还是蛮可以相信的。 那一瞬间暴露出的异样,令她心里忍不住有了一些疑虑。 “听我们爱丽丝的。”她纵容地拍拍妹妹的头,看她仰头对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次的庆功宴,他们这些长辈并不是主角,真正重要的是那些涉世未深的学生们。沈望舒停留了一会儿,又被几个红着脸的同学邀请去跳舞,想了想,和大家一同跳了集体舞。 一群劫后余生的学生们凑在一起围着跳舞,他们的口中唱着联邦学院充满了激情和高昂旋律的校歌,眼睛里是一样的青春和活力,那真正的单纯,令人侧目。有等候在一旁的记者飞快地将这大家和睦地在一起的画面永远地拍摄了下来。 只是似乎是隐隐的排挤,茉莉被隔离在了一旁。 这些学生们可以理解茉莉要就进入联邦政府,而不是再上战场的心情,可是却不能原谅她。 她在用自己的行动来背叛他们。 曾经同生共死,他们本应该有同样的情怀,一起发誓,为这个联邦流尽最后一滴血。 从茉莉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不管有没有被人接纳,都不再是他们的同伴了。 茉莉看到在所有同伴中骄傲地仰着金色的小脑袋,蓝色的眼睛明亮得如同星辰的沈望舒,再看到落寞的自己,忍不住黯然神伤。可是一旁还有记者在拍照,她不能错过这个荣耀的机会。 在这些天被环绕着的时候,她已经习惯和爱丽丝与罗莉相提并论。他们的眼里,茉莉同样是有着最美好心灵的女孩儿,她同样被人深深地祝福着。这种被人捧在天上的感觉很好,茉莉同样知道的是,究竟是什么带给了自己这一切。 是菲尔德家的荣光。 他们每一次提及自己,都在说,她不愧是菲尔德家的养女。 因此,她快走了几步,走到了金发少女的身边。 少女歪头看了看自己。 “爱丽丝,我们是最好的姐妹,不是么?”茉莉柔声问道。 “姐姐才是我最好的姐姐。”沈望舒认真地纠正着。 “那么……”爱丽丝努力不要露出异样,勉强说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么?” 少女突然不笑了,她用一双仿佛能看够人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这一刻,茉莉甚至感到自己被这目光刺伤了。 “你觉得我们是么?” “当然!在我的心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看到一旁有记者在飞快地拍照,茉莉声音顿时拔高了。 沈望舒轻轻地笑了两声,点了点头,“嗯。”她没有否认,可是也没有承认的意思,而是被罗莉强行拉走,再次融入了对面的同伴之中。 茉莉被罗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竟然不敢跟着沈望舒一起走过去了。她无助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些记者追着同伴们而去,方才那仅有的一点光明都再次烟消云散。她有些失落,就感到自己身边站住了一个笔挺的身影,转头就看到安迪上将微笑看着她。 “上将阁下。”她眼眶微红,努力不要叫委屈的眼泪落下来。 “真可怜,不要哭了。”安迪上将审视着这个黑发少女,在发现她对那些荣耀充满了期盼之后,嘴角微微勾起,温和地说道,“爱丽丝小姐看起来很喜欢你,比起她,别人都无足轻重。” 果然爱丽丝是一个非常单纯的女孩儿,哪怕眼前的少女充满了心机,可是却依旧把她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安迪上将的眼里露出淡淡的得意,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之后更加温和地说道,“更何况,你还有我在。” 茉莉的娇躯微微颤抖,诧异地抬头看住了前方的男人。 “我爱上你了,茉莉。”安迪上将深情款款地说道。 他顿了顿,温柔地说道,“和我在一起,你会得到真正的荣光。” 茉莉紧张而颤抖地看着露出逼人锋芒的男人。 她当然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感情叫做一见钟情,毕竟之前的卡尔斯就是一见钟情了爱丽丝的。可是她看着安迪上将眼里毫不掩饰的野心,又忍不住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的心里只怕还有更多的谋算。 她不知道他想从自己的身上得到什么,因为她一无所有,因此她颤抖地说道,“可是……我没有什么用的……”她虽然这么说着,却在心里升起了一种非常快慰的喜悦。 “怎么会没用,你可是菲尔德家的女儿。”安迪上将毫不掩饰地说道。 他早就过了用感情慢吞吞去诱惑一个少女的年龄。 想要叫她为自己所用,就给她最在意的东西。 茉莉最想要什么? 最想要的,恐怕就是她这个养女,把菲尔德的亲生女儿们永远踩在脚下。 “菲尔德家的女儿……”茉莉喃喃地说道。 她更加茫然,精致的脸庞上泛起了空茫与疑惑,摇头说道,“一个养女,我能做什么呢?” 安迪上将看到她转眼就愿意投靠自己,为自己做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他深深地看了这少女一样,目光又投向了爱丽丝的方向,轻声说道,“如果你成功,你会比她还要光彩,她会匍匐在地上,不能翻身。” 他不在意茉莉还有些挣扎的样子,因为他知道,那些挣扎不是在心里抗拒,而是做给他看的。真正有良心的女孩儿,当自己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完全不需要挣扎,而是转身就走,把所有的诱惑都严词拒绝。 挣扎,就代表着动摇,代表着真心并不牢靠。 听说菲尔德家养育了她十几年,处处和真正的血裔爱丽丝一样。 可是看起来,似乎背叛菲尔德对于茉莉来说,完全不算什么。 真是个白眼狼。 不过他喜欢! 安迪上将英俊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不过安迪上将是个有心计的人,就算再得意,也得知道收敛点儿。 看着茉莉已经开始犹豫的表情,他勾了勾嘴唇,转身走了。 欲擒故纵,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不过安迪上将肯定不知道,自己的笑容,落在了好几双眼睛里。 庆功宴热热闹闹地结束了,回头大概又能炮制出几个头条儿,沈望舒心满意足地跟着爱人和姐姐回家。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人都在身边,感到非常满足,回到了菲尔德家就挂在了卡尔斯的手臂上。 后者双手微微用力,把她打横抱起,先转了一个圈儿叫她尖叫了一声,这才斜斜地看了脸色不好看的艾菲一眼,大步地走进了菲尔德家。因为艾菲拒绝和茉莉同车,因此茉莉和卡尔斯的心爱副官都在后面的车上。 走回了菲尔德的大门,艾菲径直带着卡尔斯往楼上自己的书房走。 她沉着脸坐在座位上,冷眼看着沈望舒抱着卡尔斯的脖子不撒手。 “发生什么事情了?”她皱眉问道。 沈望舒的目光,却落在她的书桌上。 那上面爱丽丝和艾菲手挽手站在一起,都笑得非常美好。 “忘记了?这是父亲还在的时候,咱们去威尔士星域度假时照的照片。”艾菲笑着说道。 “还是在星域的最中心,我记得姐姐还捡到了一块很大的能量石呢。”沈望舒嘟着嘴巴娇气地说道,“只知道这些打打杀杀的,为什么不去给爱丽丝摘花儿呢?” 艾菲看着娇滴滴的妹妹,目光温柔地说道,“下一次去,我给你摘下星域里最美的花朵。”她柔和地看着妹妹,然而看到她的目光专注在这张照片上,却将它调转不叫妹妹看了,又将目光落在卡尔斯的身上。 后者也不多说废话,冷淡地说道,“你身边五个副官,两个被买通,昨天刚刚被我抄家。”他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皮包,从里面拿出几分文件摔在艾菲的面前。 “看看你信任的人。”他冷笑说道。 艾菲沉了沉眼,将文件拿过来,之后脸色变了,变得有些异样,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想过会这样。”她把文件放在桌上,露出极度的疲惫,轻声说道,“他们是从我加入军部之后,一直和我在一起经历生死的伙伴。” 这几份文件都是她盖印的关于自己和联邦之外势力相交的内容,其中的一些利益交换触目惊心,如果不是艾菲亲眼看见,她甚至都不能相信,这样的文件,自己的印记真的留在上面。所有军部高官的印鉴,只有最信任的副官才会拿到。 艾菲的表情有些茫然。 “为什么?”副官对于她们来说是最信任的人,她从未亏待,当做家人一样。 “比起在你身边只能做个副官,当然是日后娶到一个名门之女更来的前程远大。”卡尔斯冷冷地说道。 那两个副官都招了,安迪上将说了,只要能拿到这样的文件,日后艾菲失势,他就牵线,叫他们能够娶到名门之女,到时候一飞冲天。 不会所有的人,都那么坚贞的,不过艾菲身边的副官竟然有三个没有动摇,还真的叫卡尔斯有些意外。 只是这三个副官都以为只有自己被挖墙脚,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每一位军部高官的副官都在被持续不断地挖墙脚,如果每一次都对长官说,同样会引来长官的猜忌。不过当卡尔斯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扣住询问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事情不对,原原本本地说了所有的事情。 副官背叛,不亚于被捅了一刀。 艾菲失望地垂下了自己的眼睛。 “多谢你。”她诚恳地说道。 卡尔斯冷笑了一声。 如果不是沈望舒求他去查,他同样想不到这些。 他正想告诉眼前这女人,一切都是她妹妹关心她的原因,却感到自己的手臂被用力地捏了一下,之后,金发少女用圆滚滚的眼睛看住了他。看到她这个表情,卡尔斯心里一热,哪里还顾得上艾菲,对她继续说道,“这是所有有问题的文件,不会再有对你有害的文件流传。不过日后,你要更加谨慎。”说这话的卡尔斯简直不腰疼。 他的印鉴也在副官的身上来着。 “我知道了。”艾菲抬眼,却静静地看着沈望舒发呆。 仿佛那双眼睛里有着令沈望舒心生惶恐的情绪,沈望舒怯生生把金发小脑袋塞进了爱人的手臂底下。 艾菲更加沉默了。 一个颤巍巍的小身子在男人强悍的手臂里瑟瑟发抖,她似乎觉得,把小脑袋隐藏起来,自己就不会被看到了。 多么可爱的小姑娘。 她想到这里,突然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觉得透不过气。那尖锐的剧痛仿佛在切割着她的心,叫她忍不住颤抖起来。可是她却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要发出声音,一只苍白的手用力地握住了面前的那张相片。 当卡尔斯挑眉看来的时候,她用力摇了摇头,由着卡尔斯把茫然什么都没有发现的小姑娘遮住了眼睛塞进怀里,自己努力平静地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爱丽丝,你和卡尔斯先出去吧?” 她的声音很温柔,沈望舒没有听出异样,在男人的怀里拱了拱,表示知道了。 卡尔斯同样不愿意叫沈望舒看到艾菲脆弱的样子。 那会令自己心爱的小姑娘更加无法割舍自己的姐姐。 他随手关上了门,就看到楼下,一个黑发少女怯生生地走过来,看到他之后,小声问好。 卡尔斯就跟没看见这姑娘似的,抱着沈望舒目不斜视地走过她的身边,低声说道,“我要留宿。” 金发小脑袋颤动了一下,小小地应了一声,她怯生生从他的怀里探出头,却把目光落在紧闭的书房门上。 那个时候……艾菲很痛苦……可是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唯一希望的,就是艾菲的痛苦,和爱丽丝无关。 沈望舒的眼神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艾菲那压抑的痛苦,是因为副官的背叛,还是因为知道她并不是从前的爱丽丝。她的心里有些惊慌,在看到茉莉的时候,心里却忍不住生出巨大的恨意。 如果不是她的背叛与指证,艾菲面对那些背叛联邦的文件不会百口莫辩,也不会为了努力维护爱丽丝,同样被民众攻歼,令所有人都不相信,她对那些文件毫不知情。毕竟,有着一个品德败坏,贪生怕死的妹妹的女人,她的品性又会好到哪里去呢? 一切的开始,都是茉莉的指控。 她紧紧地抓着卡尔斯的手臂,突然垂着眼睛轻声说道,“姐姐书房里那些文件,真的很吓人啊。” 茉莉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在避开他们,又似乎是在倾听。 “她有分寸。” “如果被人知道,菲尔德家只怕就要不复存在了。”沈望舒柔柔地说道。 卡尔斯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你还有我。” 沈望舒抱着卡尔斯的脖子,看着黑发少女紧张地快步走了,轻轻地点了点头。今天卡尔斯是立了功劳的,因此决定奖赏他。 她虽然为了艾菲心神不定,可是还是把卡尔斯带到了家里的客房。 菲尔德家非常大,客房也不少,沈望舒给挑的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大房间。里面什么都有,她探头看了看就得不错就要离开,却被男人一下子就丢到了软软的床上。娇滴滴的小姑娘陷在软软的床里,看起来可怜极了,卡尔斯看了她一会儿,开始慢吞吞地解自己的衣扣。 沈望舒瞪圆了眼睛,趴在床上看着他脱掉了身上的上衣,露出线条优美的身体。 还是小麦色,非常好看。 沈望舒不由自主地看他精壮的胸膛。 然而她还是有些无精打采的,因为想到艾菲,因此提不起更多的兴致。 有些粗糙的手捏着她精致的下颚,将她的脸抬起来。沈望舒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他俯身,亲了亲床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紧张得连金发都在颤抖。 本来变得坚硬而难耐的身体,再一次在她泪汪汪的眼睛里变得松动了起来。 听着她小猫儿一样推着自己,说着“不要了”,卡尔斯心里疯狂地嫉妒着艾菲,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自己的舒舒娇小的身体被压在软绵绵的被子里,她同样在自己的压制下发出这样的哭泣和求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画面。 想到这个,上将阁下的身体就更加坚硬,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沈望舒抱在怀里。 在小姑娘大难临头的表情里,他闷闷地说道,“睡!” 他闭上眼睛,叫心爱的少女趴在自己的身上睡觉。 一夜好梦,沈望舒从肢体的纠缠里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卡尔斯牢牢地拥在身前,而自己似乎有了他在,睡得格外地安心。 她努力地勾动床边的窗帘,看到外面正是清晨,一点并不刺眼的阳光照进来,照在抱着她的男人那张刚毅的脸上。 沈望舒忍不住笑了,亲了亲这张睡梦中的脸低声说道,“这是我的。”她满足得恨不能呜呜叫,咬了咬男人的耳朵,却感到他的气息有一瞬间的不稳,显然是在装睡,她也不戳穿,一双小爪子在这男人的胸膛上到处划拉,又抓又挠不亦乐乎,在他突然张开眼睛的时候,跳下床跑了。 她本来就穿着整齐的衣裳,跑得一转眼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赤/裸上身的黑发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下半身。 沈望舒冲出了房间,却并没有更快乐,而是有些忐忑地走到了书房门外,轻轻地敲了敲书房的门低声问道,“姐姐,你还在么?”她扭着细白的手,有些纠结自己的担心,当书房里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应,却有沉闷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的时候,她目光忍不住暗淡了起来。 显然艾菲在书房,却不肯回应她。 那她是都知道了? 知道她……已经不是爱丽丝? 就在沈望舒心里更加难过,背靠着墙坐在门口的墙壁上的时候,门突然飞快地打开了,就看见艾菲一脸着急地冲了出来,看到沈望舒坐在地上,不由露出心疼的表情,伸手就把她抱起来嗔怪道,“地上这么冷,你病了怎么办?” 她一双眼睛里是真正的心疼,看着沈望舒和从前没有一点的不同,柔声说道,“怎么看起来这么没有精神?难道是累了?”说完她把手放在沈望舒的额头上。 沈望舒下意识地抱住了她的手臂,喃喃地说道,“姐姐。”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昨天我很伤心。”看到沈望舒怯生生地看着自己,艾菲叹息了一声,随手关上身后的书房门抱着沈望舒往下走,低声说道,“当我还没有今日的荣耀,我们曾经是彼此可以交付后背的同伴。你要明白,爱丽丝,对于他们的信任,就如同你对克里与罗莉。” 对于艾菲来说,他们不仅是副官,还是最亲近的朋友。她苦笑说道,“被朋友背叛,我真的很失败。” “贪心而已,克里和罗莉学姐就不会背叛我。”沈望舒小声儿说道。 “如果一个人,连朋友都没有,那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所以就算变了身份,我也没有想过,他们先改变了心情。”艾菲笑了笑,温和地说道,“不说他们了。既然背叛,那就再也不是朋友。” 她也没有问卡尔斯把自己的副官究竟怎么了,也同样没有问庆功宴上,明明已经被卡尔斯询问,却没有向她告状的副官是因为什么原因。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或许,我更应该做一个长官,而不是朋友。” “要不我来给姐姐当……” “如果你想嫁给卡尔斯,就不该做我的副官。”艾菲似乎知道沈望舒要说些什么,温声说道,“我和卡尔斯的换防时间不一样,留在首都星上的交集并不多,聚少离多,是非常影响感情的。” 她犹豫了一下,喃喃地说道,“至于我的副官,我应该给予他们更远大的前程。”她突然看到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只颤巍巍的手来,顿时脸色一冷,扣住妹妹的小脑袋不叫她往后看,冷冷地说道,“我会问问克里,愿不愿意跟在我的身边学习经验。” “克里?” “他抢走我的爱丽丝,我就抢走他的弟弟!”艾菲看到那只手颤抖得更厉害,抬手,光能枪的准星威胁地指住了对面。 那只手颤抖了一下,默默地收了回去,顺便把书房的门都关上了。 沈望舒疑惑地扭头,看到的是一扇紧闭的书房大门,歪了歪小脑袋小声儿说道,“克里分量是不是不够啊?”那少年,他哥可是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啊! 她一边说,一边突然疑惑地去看艾菲紧紧扣着的衣领。 那里面殷红的红色…… “卡尔斯。”艾菲迎着妹妹疑惑的目光,飞快地提了提自己的衣领,就看到一脸冰冷的黑发上将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我的副官刚才向我报告,昨天在庆功宴上被一个美人打晕了,连军装都被脱走。”他目光冷酷地看着暗金短发的女人,低声问道,“那么,昨天跟我们回到菲尔德的那个人,又是谁?” 艾菲上将阁下目光漂移了起来。 第110章 星际荣光(十二) 沈望舒万万想不到,还有这种奇事啊。 “姐姐?”她用纯洁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姐姐。 她姐姐竟然会藏人了。 卡尔斯是个不喜欢撒谎的诚实的人……当然,在一方面,其实上将阁下还真的很诚实的。沈望舒觉得卡尔斯不会用这种谎言来开玩笑,更何况自家姐姐那张脸上同样很不自在,不自在岂不是就是心虚? 她努力想了想,咬着自己的指尖儿低声说道,“我记得……昨天兰斯和茉莉同车。如果不是兰斯,为什么茉莉没看出来?如果是兰斯的话……”她犹豫了一下,决定相信自家爱人。 “到底是谁啊?”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艾菲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说道。 “真的是陌生人?”那这个人在艾菲心里的地位就肯定不一样了。 艾菲是个冷酷的人,眼睛里不揉沙子,一个陌生人借着菲尔德家的车进了菲尔德家的大门,艾菲竟然无动于衷?开玩笑呢,真是陌生人,早被上将阁下给扫成筛子了!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沈望舒细细地看着姐姐的脸色,艾菲此时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手压在光能枪上一脸的淡然。然而在妹妹清澈的注视下,艾菲还是沉默了一下,慢慢地说道,“只不过是从前认识的人,许久不见,这次来看看我。” 她用很沉稳的目光看着沈望舒,仿佛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了,然而沈望舒却歪了歪头问道,“姐姐的好朋友,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来看望你呢?” 艾菲顿时被噎住了。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卡尔斯的目光同样逼迫了过来,冷冷地笑了笑。 “大概是身份不能见人。”他声音冰冷地说道。 艾菲无言以对,然而却没有反驳,自然表现出了她的态度。 不能见人的身份,难道是坏蛋?还是间谍?沈望舒不说话了,她觉得姐姐在交友上会有自己的分寸,就算那个人身份有妨碍,也不会是一个龌蹉的小人。 她同样对联邦没有什么忠诚之心,也没有对艾菲的交友有什么反对或是警惕,点着小脑袋嗯嗯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确实是要小心一点呢。不过那人是姐姐的好朋友,在外面的时候委屈他不能和姐姐光明正大,在家里的时候,咱们要对他好一点。” 多么通情达理啊,不过这三观有点儿歪啊,不是应该说如果是联邦的敌人,咱们就要大义灭亲么? 卡尔斯捂着嘴角,静静地看着三观不知道歪到哪个外星域的金发少女,掩饰着勾起的那个弧度。 他看向她的目光更加幽深,充满了深切的爱意。 艾菲却有点儿发呆,她看着特别通情达理,还知道为自己和朋友着想的妹妹,一时瞠目结舌。 菲尔德家的祖训从来就是为联邦而战,是将生命奉献给联邦,永远不做背叛联邦的事情。她确实是这么做的,可是看到妹妹对联邦并不在意,而是更在意自己的心情,她的心里复杂到了极点,却又觉得幸福到了极点。这种幸福,令她忍不住温和了冰冷的暗金色眼睛,伸手把软乎乎的小妹妹揽在了怀里。 “有爱丽丝这句话,姐姐就满足了。”她似乎放下了心里难以排解的重负,变得释然了。 那种若有若无的悲痛与沉重,都淡淡的化去,虽然她的眼里依旧有压抑的痕迹,可比从前好得多。 沈望舒下意识地拿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姐姐的胸口。 那个什么……艾菲上将高挑修长,她这个小短腿儿也就只能蹭着她的胸了。 也不知道弯下腰来姐妹两个蹭蹭脸,沈望舒打从穿越成了爱丽丝,更加会撒娇了,伸出一双柔软的手臂哼哼唧唧地揽住姐姐的脖子,强烈要求更亲近。 她的依赖和柔软叫金发女人发出了低沉的笑声,果然俯身弯腰,听着妹妹咯咯的笑声,感受脸颊上柔软的触感和小动物一样的蹭来蹭去。这样亲昵的早晨,就算有什么艾菲都觉得不愿去想了,然而卡尔斯的心情却非常不好。 他脸色阴沉地看着艾菲,突然,转身,就在艾菲以为他是恼羞成怒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见这男人突然一脚踹开了自己的书房。 势若奔雷,猛若雷霆! 转眼,艾菲上将阁下的书房大门就成了一堆碎木片儿。 空洞洞的大门,可怜巴巴地露出了里面的书房。 “你做什么?!”艾菲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沈望舒转头的瞬间,就见书房中有一道敏捷的身影闪过,在刹那间就向窗外扑去,然而卡尔斯比那道身影更加迅速,手中光线一闪,光能剑就劈向那道背影,转动之中,就见艾菲书房之中被光能剑全都扫成两断,那道身影不得不翻身向一旁倒去,抬脚就踹向卡尔斯的手腕。 沈望舒并不是真正的没见识的千金大小姐,一眼就看出这道身影同样有着非常强悍的身手。 虽然卡尔斯先声夺人,然而他却同样彪悍,竟然和卡尔斯打得不分上下。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不愿使用武器,而卡尔斯冷笑一声,同样骄傲,将光能剑往一旁一丢,长腿打横扫向那道身影。 势若千钧。 “别担心。”就算卡尔斯丢了武器,那道身影依旧不能处于上风,艾菲的脸色铁青,摸着沈望舒柔软的头发安慰说道,“卡尔斯是近战精英,不会有事。” 她心里却冷哼了一声,就在她赞美卡尔斯的时候,那道黑影似乎很不乐意地扭头飞快看了她一眼。然而高手过招哪儿有分心的时间,这一瞥的功夫,这身影就被卡尔斯一脚踹在了脸上,他似乎很有骨气,一声不吭地仰头就倒。 一记重击,竟然都憋住没有惨叫。 卡尔斯抬脚踏下,沈望舒就听到清脆的骨裂声。 “够了!”艾菲沉声说道。 “不是来偷姐姐书房文件的么?”沈望舒眨着眼睛问道。 艾菲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这捂着被踩了一脚的胸口的人影被卡尔斯跟拖死狗一样拖出来,根本就不想说话了。沈望舒看着她有些郁闷的表情,同样来看这人影,却在看到之后惊呼了一声。 “好看!”这是一位非常漂亮,漂亮得锋芒毕露的年轻男人,一头细碎的黑色长发弯弯曲曲的被高高扣在一侧,那张漂亮的脸上,有一双狭长而高挑的漆黑眼睛,仿佛永远是在嘲笑什么,又似乎永远都在风情万种地斜视看人。 高挺的鼻子下,是薄薄的嫣红的嘴唇,同样似笑非笑,哪怕疼得已经在白皙的额头上冒出冷汗,却依旧是一副很放荡不羁的样子。不过再漂亮,现在也非常狼狈了。 沈望舒目光落在他修长的身材上。 他身上穿着一件军装,却不是很合身的样子。 看起来很消瘦,可是那军装却扣不上,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和一片雪白的锁骨。 活色生香的。 “多谢赞美。”冻死迎风站大概说的就是这男人了,他还彬彬有礼地对沈望舒道谢,显然对自己的脸感到很满意。 艾菲不着痕迹地拦在沈望舒的面前。 “哦艾菲,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的妹妹,虽然我很嫉妒你对她的爱。”那男人单薄的嘴皮子就不预备阖上了。他完全不在意卡尔斯还提着自己的衣领,用深情款款的表情看着脸色发青的艾菲,目光潋滟,顾盼多情地说道,“你爱着的,就是我爱……” 他感到自己又被卡尔斯踩了一脚,差点儿被断气儿,不得不把同样爱着爱丽丝这样鬼都不相信的话给吞下肚子里。 “舒舒只有我能爱。”一旁,卡尔斯收回脚,淡淡地说道。 ……原来不是恼火他骗人,而是恼火他要去撬墙角…… 谁稀罕呐,真以为爱丽丝是万人迷不成?干瘪瘪的小豆芽儿菜。 这男人沉默了一下,觉得这一脚挺冤枉的。 “你放心,我只爱我的小艾菲。” 小艾菲三个字一出来,沈望舒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姐姐。 “是从前姐姐认识的人么?”她好奇地问道。 艾菲脸色发青,就差点儿连隔夜饭都吐出来,沉默了很久方才勉强说道,“不熟。”她看到沈望舒从自己的身后探头探脑地去看那个漂亮得充满了危险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方才低声说道,“不要靠近他。” “为什么?” “因为他……” “是海盗头子。”卡尔斯冷漠地在一旁说道。 “海盗?星际海盗?”沈望舒诧异了一声。 无边无际的星海之中,隐藏着这么一种非常特殊的职业,他们靠着在星海打劫为生,无所顾忌,无法无天,过得比任何人都自在,可是每一个人的身上,其实都由着斑斑的血迹。 他们在星海之中穿梭,生于星海,也死于星海,或许成功地打劫别人,也或许被别人击碎自己的生命。不过大部分的星际海盗都是无恶不作的,因此在星际的各大势力之中,都是被通缉的角色。 能被卡尔斯认出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鸟儿。 “这就是姐姐的朋友啊。”怪不得说不能见人呢,不过沈望舒看了看这男人身上那件不合身的军装,想了想这军装的来历,顿时有点儿同情兰斯了,轻声说道,“虽然你隐瞒身份来看姐姐,我很感谢,可是你不能去扒兰斯的衣服。天寒地冻的,兰斯没有了衣服多冷啊,还可丢人……你扒了他的衣服,把他安置好了么?” 她用明亮的蓝色眼睛,谴责地看着这个被拆穿了身份的男人。 漂亮男人当卡尔斯说破自己身份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似笑非笑的不羁笑意,听到这里,霍然看向这个金发少女。 他动了动嘴角,沉默了, 当知道他是一个星际海盗的时候,这位传说中单纯清澈的小姐,是不是注意的重点有点儿不对? 现在还在计较一件衣服?! 不是该尖叫,该害怕,该赶紧送他去联邦监狱? “爱丽丝真是为人着想的好孩子。”艾菲完全没有发现这里面有点儿问题,大声称赞道。 “丢在他的悬浮车里了。”漂亮男人老实了,干巴巴地说道。 显然菲尔德家的这位爱丽丝小姐不吃自己这一套啊。 不过他不甘心。 作为赫赫有名的星际海盗头子,谁听见了他的名字不是惊慌失措,或是另眼相看呢?星际海盗也是有尊严的!他沉默了一下,慢慢地抬眼,看着沈望舒沉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他的声音非常冷酷冰冷。 “姐姐的朋友。”干净而清纯的声音,如同小鸟儿清脆的歌声。 漂亮男人沉默得仿佛星际尘埃。 “西斯,外星域最大的海盗舰队,就是我的。”他努力继续说道。 “姐姐竟然认识这样厉害的人呀!”依旧无忧无虑的声音快活地传来。 男人闭上眼,将雪白的脸歪在一旁什么都不想说了。 ……遇上一个不识货的,他能怎么办? “外星域,是联邦之外的地域么?”小天使可算是问到一句人话了,她对了对自己的指尖儿轻声问道,“活动范围,有没有接近过联邦呢?你抢劫过平民和无辜的飞船么。” 见这漂亮男人用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看着自己,她就笑了笑,温柔地说道,“如果你没有对联邦的人有过伤害,也没有对平民下过手,那么就算是海盗……”她想了想,合掌笑着说道,“也是好海盗。” 星际海盗也有很多,是存在只抢劫那些恶行满满的商队的。 比如走私或是进行星际人口买卖什么的,还有那些身上有着罪恶的富有的人。 如果是艾菲认识的海盗,应该品质不会很坏。 能上通缉名单,也或许是说明真把那些身份高贵却干了很多坏事儿的人给得罪狠了。 如果真的是这种海盗,沈望舒觉得自己还有信心给他讲讲什么叫侠盗罗宾逊…… “他做的坏事不多。”艾菲公允地说道。 “如果是这样,咱们就不要伤害他了,是姐姐的朋友呢。”沈望舒对卡尔斯眨了眨眼睛,黑发男人把西斯踹到了艾菲的面前,没有理睬他,却径直转身走了。 他走得很干脆,艾菲甚至都不知道他去做什么,然而沈望舒却知道的。这个名叫西斯的海盗头子不管怎么样,都是通缉犯,出现在菲尔德家当然会引来波动,菲尔德家的仆人忠心家族不会说什么,可是茉莉呢? 那些在菲尔德门外日夜窥视的人呢? 这些都需要卡尔斯去解决。 更何况……沈望舒想起了这个漂亮海盗的身份。 当他提到自己的身份的时候,她才记起来,这就是当初艾菲送爱丽丝离开联邦,去投奔的那个人的名字。 能在生死关头被艾菲交付信任的人,一定是艾菲的至交。 只是这么和艾菲要好的人,却在上一世爱丽丝匆匆抵达他在外星域的一个小型星球基地之后,受到完全的安置,然而这个男人却始终不曾露面来看爱丽丝一眼。 那时沈望舒只以为这个男人是万不得已接收了一个干吃饭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小丫头,所以懒得来表示自己的亲近。可是看到现在西斯看向艾菲的眼神,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西斯上辈子,完全都不想看到爱丽丝。 因为他爱着艾菲。 而他深爱的女人,为了爱丽丝,宁愿留在联邦,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意。 没有人会喜欢背负了自己爱人生命的孩子。 哪怕爱丽丝是艾菲爱逾生命的妹妹。 当爱丽丝离开联邦,艾菲留下,就注定艾菲必定陨落的结局。 也或许这个男人的心里……是深深地怨恨着爱丽丝的…… 怨恨她给艾菲招惹了祸端,连累艾菲失去了生命。 其实也没说错,如果不是为了庇护爱丽丝,艾菲不会被军部攻歼,引来后面一连串的麻烦。如果不是为了叫爱丽丝平安离开联邦,如果艾菲能再狠心一点,把妹妹丢给联邦审判,自己离开,依旧能够海阔天空,也或许会在联邦之外依旧继续自己传奇的一生。 可是什么都没有了,这个男人是个聪明人,当爱丽丝落在自己的基地面前,就已经会明白,艾菲已经有了托孤之意。 这叫谁能够平心静气地对待爱丽丝呢? 没弄死她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沈望舒的目光不由微微一沉。 如果西斯是势力很大的海盗,那么……当初安迪上将和茉莉的飞船遭遇海盗打劫,是不是有西斯的手笔? 将安迪的人头高悬在菲尔德家族的墓地前,又将茉莉不知道带到离那里去,这种手段,已经不是不是单单一个海盗会做的事情,更像是复仇。想到这里,沈望舒看向西斯的目光就变得亲近了一些,抱着艾菲的手臂好奇地看着这个漂亮得锋芒毕露的男人,小声儿说道,“姐姐扶他起来呀?” 扶个屁! 艾菲脸色铁青,装作没听见。 这海盗头子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样子,笑眯眯地自己爬起来,隐蔽地闷哼了一声。 哦……对了,这人正好儿被卡尔斯踹断了一根肋骨来的……沈望舒的目光更加客气了。 她偷偷拽了拽艾菲的衣角,小声儿央求道,“不可以见死不救的。” 她单纯而善良,艾菲是不愿意叫她看到自己冷酷的一面的,咬着牙伸手扶住这个男人。漂亮的青年眼睛一亮,更加大声□□,把自己的身体都压在了艾菲的肩膀上,就跟被打断的是全身骨头的样子,沈望舒笑坏了,觉得真是很有意思,跟在艾菲的身板叽叽喳喳地问道,“姐姐和西斯,是很好的朋友么?” 星际海盗那都是亡命之徒,一根肋骨算什么啊?还不是在艾菲面前装可怜? 换了在战斗里,只怕就算断了他浑身的肋骨,这男人都不会有一点动容的。 “一般。”艾菲忍耐着说道。 “我们少年时相遇,现在已经有七十年了。”西斯在一旁温声说道, 说起年纪这个问题,沈望舒就想笑,她看着自己八十五“高龄”的姐姐,笑眯眯地说道,“那还真是青梅竹马呢。” “两小无猜啊。”西斯继续笑眯眯地说道,他觉得这金发少女有点儿可爱了,这小嘴巴这么甜,说的都是自己喜欢听到的事情呢。 因此,他从自己的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漂亮的金属小袋子来丢到少女的手里,看这少女小仓鼠儿一样开心地捧着小袋子仰头单纯地看着自己,更加和气地说道,“见面礼,啊!”他虽然在笑着,不过看起来很肉疼的样子,显然这小袋子里的东西价值不菲。 沈望舒兴致勃勃地打开,摸出几十块珍珠大小的透明石头。 “最高级的能源石,一枚就可以供给一艘战舰在星海航行百天。”西斯侧头对艾菲笑着说道。 沈望舒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小袋子,懂事地抬起,交给了自己的姐姐。 一看就是给她姐姐的,不然她一个小小的小姑娘,要什么战舰的能量石呢? 艾菲信手接过,冷漠地看了看正对自己微笑的西斯,忍耐到了下方的客厅里,把他丢在沙发里,听着他装模作样地喊疼也不在意,自己去拿了治疗用的药剂丢给他,她用力地给西斯涂了药,这才淡淡地说道,“你已经来看我,知道我过得不错,你可以走了。” 她的脸冷酷得无以复加,在西斯那双狭长又些妖艳的眼睛注视下淡淡地说道,“以后不要再来,我对你没兴趣。” 西斯笑了笑,低声问道,“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艾菲平淡地看着他,漠然地说道,“我不会喜欢任何人。”喜欢上一个人,就意味着弱点。 她不想再给自己多出一个弱点了。 她也不想为了另一个男人,叫自己的心,除了菲尔德和妹妹,再生出更多的人。 “最近我不准备走。”海盗头子显然是个没脸没皮的人,握住艾菲的手笑着说道,“你那几个副官不忠心,我怎么安心离开?要不,我来给你当副官?” 他虽然是笑着,可是眉眼里却没有一点的戏谑,只有认真,显然是真心要留下来。不过这就很要命了不是?谁敢用个还在通缉名单上的海盗头子当副官啊,这还能不能活了?沈望舒嘴角都隐蔽地抽搐了一下,觉得西斯有点儿异想天开。 这不是疯了么? 海盗头子往艾菲身边儿一站,俩都得被联邦塞大牢里去。 “不用,我有副官人选。”艾菲断然拒绝。 沈望舒只希望这个人选说的不是可怜的克里学长。 这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金发少女小脑袋瓜儿里转悠着很多的吐槽,可是目光更加单纯,一脸什么都不懂的小天使纯洁脸。西斯看了她一眼,更加感到艾菲的辛苦,再接再厉地说道,“如果你担心我的身份,我和你保证,绝对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听到艾菲的冷笑,他隐蔽地往艾菲的怀里蹭了蹭,低声说道,“你太叫人不放心,我还是想要留在你身边。”他仰头静静地看着她,轻声说道,“如果不是……你的天地不会只在这个联邦。” 艾菲的目光有些幽深,仿佛想到了很久很久的从前。 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年少气盛的菲尔德家大小姐,父亲母亲和哥哥们都在,她没有执掌家族的压力。 她那个时候多么喜欢自由啊? 她喜欢在星海开着一个飞船探险,喜欢在那些或是先进或是原始的星球上探索,和那些星际中的旅行者一起畅快地说笑,她意气风发,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漂泊在这片星海,有着自己最喜欢的自由和快乐。 她遭遇过最惨烈的海盗战争,经历过星球上那些千奇百怪的动物的追赶,唯一和她在一起的同伴,就是这个正在看着自己的男人。他们同样是家族的幼子,不需要承担责任,只需要对自己负责。 志同道合。 她希望自己成为最好的星际旅者,而他希望成为风风火火的海盗,劫富济贫。 他或许完成了他的梦想,可是她的梦想却葬送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里。 “早就忘了。”艾菲冷酷地把西斯推在沙发里,起身冷淡地说道。 沈望舒抱着自己的手臂,看着自己的姐姐变得更加面无表情起来。 漂亮的男人笑了笑,伸开了自己一双修长的腿,搭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卡尔斯走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画面,他冷淡地看了看西斯,又走过来坐在沈望舒的身边,看到自家舒舒和这海盗离得很远,满意了,把软乎乎的小姑娘揽在自己的怀里,淡淡地说道,“交代好了,谁敢多说一个字,全家都死。”他的声音冷酷,显然是威胁人家了,艾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皱眉说道,“茉莉继续留在家里,我很不放心。”她对沈望舒柔声说道,“不如叫她离开。” “离开?”沈望舒慢吞吞地问道。 “给她一笔可以用到成年的钱,这就对得起她了。”艾菲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善良的姐姐。 “过些天或许有惊喜。”卡尔斯突然开口冷冰冰地说道。 “什么惊喜?” “安迪看上她了。”别看整个庆功会上将阁下只关注自家舒舒,不过有个得力的副官,那可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机灵人,更何况他就盯着安迪来着,当然什么都知道。 卡尔斯早上接到兰斯的哭诉的时候,可不止是听他在哭诉自己被美人打晕没有一个热情的夜晚,只有冷冰冰的被塞悬浮车里去的倒霉事迹,更多的就是安迪上将的异动了。卡尔斯想了想就对脸色猛地一沉的艾菲说道,“叫他娶一个养女就不错了” 等安迪上将把婚事做成了,再翻脸不迟。 艾菲冷笑了一声,垂目说道,“果然是个不安分的东西。”茉莉竟然搭上了安迪,真是不想要命了。 沈望舒依旧伪装小天使,如果不是黑发少女不在,一定热烈地祝贺她一下。 “就算她看见我,你也不用担心,不会连累你。”西斯非常温和地说道。 “西斯方才给了我好珍贵的礼物,可是我不要,我就喜欢你给我的礼物。”颠倒黑白说的就是沈望舒了。 明明是那礼物用不上借花献佛,非要说得情比金坚,她还有一张真诚清纯的小脸蛋儿,顿时就把黑发上将给震撼了。这个高大威严的男人看着仰头依恋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娘,觉得心里热热的,揽着她低声说道,“以后谁的礼物都不要。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拿来。” 西斯沉默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菲尔德家的这小姑娘了? 好有心机啊。 “什么都给我么?”沈望舒歪头问道。 卡尔斯郑重点头,目光变得柔软,“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西斯面无表情地听着这联邦的传奇发着这么个誓言,心情真是复杂。 早知道卡尔斯上将是个为了个女人神魂掉的的人,就给他一个美人计了。 沈望舒却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也不看西斯那复杂的眼神,而是一双小爪子扒着艾菲的手臂,硬拉着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只是这位置不大好,一边儿是卡尔斯,一边是艾菲,中间软乎乎笑眯眯的小姑娘完全当做看不见这两人之间那目光中刀光剑影似的,而是喜气洋洋地说道,“现在才是一家人都在,开心!” 她用力地点着小脑袋,似乎真的很开心似的,艾菲再次忍耐了一下。 换个地方,卡尔斯敢跟她坐在一起,早就掀桌子了。 西斯心里却似乎微微一动。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似乎说了很正常的话的金发小姑娘。 他怎么觉得……这个一家人里,包括他呢?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的漂亮男人,就看见那个快乐的小姑娘趴在了艾菲的怀里。娇小柔软的小姑娘和高挑的女子相得益彰,不过西斯却嫉妒得眼睛里恨不能流出血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没有把这小姑娘给塞到地里埋了,竖着耳朵听着这小姑娘突然问道,“昨天,西斯就见到姐姐了么?和姐姐一直待在书房里么?那姐姐身上的红印子,就西斯留下来的么?” “什,什么?”艾菲没有想到沈望舒问的是这么一个问题,顿时脸色就变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是我!”西斯为了不叫别人抢走这“功劳”,急坏了,急忙开口挣扎着说道。 金发小姑娘回头好奇地看了看他。 漂亮男人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慈爱的表情。 “那姐姐要负责么?”沈望舒心里满意这男人对自己的尊重,想到以后如果能有个海盗头子给自己当牛做……当姐夫,那其实也是很威风的事情呀,岂不是传说中的黑白通吃? 她想到了那些,脸上就笑开了花儿,推着艾菲的手臂眼巴巴地说道,“不可以对别人不负责任的。”她一脸纯洁地看着艾菲,似乎如果艾菲吃完不擦嘴,那是一件非常不对的事情。艾菲看见她这表情,更头疼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咦?” “真的。”艾菲诚恳地对沈望舒说道。 “那印子……”微冷的小指尖儿,点了点艾菲的脖子。 “一个意外而已。”西斯只不过是扑倒她吸了一个印记出来,回头就被她打得满脸血,别说睡一睡,差点儿直接去睡墓地。 艾菲温柔地装作自己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对沈望舒温柔地说道,“姐姐知道的,男人的清白和女人的同样重要,如果真的和他睡在一起,我一定会和他结婚。”她顿了顿,更加诚恳地说道,“这是菲尔德家的品德!”睡了就认,不睡不认。 “睡在一起就结婚?”卡尔斯正在一旁听得百无聊赖,突然沉声问道。 “嗯。”艾菲冷淡地应了一声,却见黑发男人坐直了自己的身体,露出了一副认真的样子。 他看见小姑娘静悄悄地解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一截小嫩脖子,还有一个自己留下的吻痕,嘴角微微勾起,更加理直气壮。 “昨天我们也睡在一起。”他对艾菲淡淡地说道。 “什么?!”艾菲转头,看到了妹妹脖子上的吻痕,再看看志得意满的黑发男人,突然暴怒道,“混账!她才十五岁!”这王八蛋敢对幼崽下手! “所以才要立刻结婚。”卡尔斯冷冷地说道,“我的清白需要负责。” 第111章 星际荣光(十三) “不行!”艾菲断然拒绝。 把正是花骨朵儿的妹妹嫁给一个九十岁的心机男,这想都别想。 好吧……虽然看起来妹妹是很想嫁的。 艾菲上将阁下心酸地想到方才妹妹主动露出吻痕的动作。 动作再小,在她眼里也清楚得很呐。 “我看挺好。”把碍眼的总是和姐姐腻腻歪歪的小姑娘嫁出去,以后菲尔德家岂不是他能称王称霸了么?海盗头子也在一旁积极地说道。 “没有问你!”艾菲怒声道,“闭嘴!” 其实怎么不能问呢?虽然清白依旧在,不能要求被负责,不过漂亮的海盗头子西斯已经把自己当做是菲尔德家的一份子了呢。 他对艾菲的怒吼完全不害怕,笑眯眯地看了看同样笑眯眯的沈望舒,这才对艾菲诚挚地说道,“爱丽丝喜欢他,艾菲。难道你不希望叫爱丽丝嫁给她心爱的人么?你喜欢看到她伤心,看到她为难?你和卡尔斯的冲突,只会叫爱丽丝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说到最后,西斯的脸上已经带了几分郑重。 沈望舒却透过这郑重,看到了一颗狡猾的内心。 艾菲却怔住了,动了动嘴角说不出话。 “你就这么喜欢他?”艾菲心里疼得厉害,她看着仰头看着自己的金发小姑娘,低声说道,“姐姐怎么会叫你为难呢?” 可是她却知道这段时间自己的无理取闹,妹妹为了包容她,一直在努力地不要在她面前表现出对卡尔斯的重视。艾菲喜欢妹妹对自己的在意,可是被说破,却又觉得自己很卑劣,喃喃地说道,“爱丽丝,不要生我的气,我只是……舍不得你。” 她知道爱丽丝有一天总是要嫁人的,可是却希望,这一天晚一点,再晚一点。 如果爱丽丝都离开了自己,菲尔德家就真的只剩下她自己。 守着空荡荡的房子,等待妹妹隔三差五地来看自己? “我喜欢玄罗,可是我也喜欢姐姐。”沈望舒仰头,看到艾菲暗金色的眼里闪过一抹明亮的泪光,低声说道,“我也舍不得姐姐。” 艾菲对爱丽丝的爱,比卡尔斯又差了什么呢? “结婚,可以。”艾菲一颤,她垂头看着愧疚的妹妹,勉强说道,“可是不要这么急,过些时间……姐姐给你办一个最盛大的婚礼,好不好?” 她想妹妹再陪陪她,能再长大一些,不要叫自己担心,也想在这个时候,再多看清楚卡尔斯的心意,想看一看,他所谓的爱情,有没有做戏的成分。然而她不希望妹妹变得心事重重,想了想,眼角就露出宠溺的笑意,柔声说道,“姐姐不会拦着你嫁给你爱的人。” 她顿了顿,突然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才十五岁,见识的人太少,别以后后悔。” 妹妹见过的男人少,因此才会被卡尔斯迷惑,然而叫艾菲担心的是,等妹妹长大了,见到更多优秀的男人,会不会后悔。 后悔那么早就结婚,被并不是自己最爱的男人给锁牢。 “不管遇到多少人,我都只喜欢玄罗一个人。”眼瞅着艾菲这话一出来卡尔斯脸都黑了,唯恐菲尔德家爆发什么惨案,沈望舒急忙仰着小脑袋恳切地说道,“或许我还会遇到很多优秀的男人,可他们都不是我的玄罗,就算再优秀,再迷人,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顿了顿,扫过垂目不语的艾菲,还有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西斯,就低声说道,“就比如西斯,青梅竹马,也没喜欢过别人呀。” 他们也是在年少时相遇,可是这么多年的时光过去,西斯也并没有喜欢过别的女人。 沈望舒承认艾菲非常优秀,可是星际里优秀的女人何其多? 年少的感情,依旧没有让人转移自己的目光,不是么? 艾菲哑口无言。 “喜欢一个人,当然会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人。”西斯笑了笑,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 沈望舒帮着这位海盗头子刷了这么多好感,觉得自己真是大公无私啊。 “我知道你的心了,不会再提这个问题。”艾菲沉默很久,轻声说道。 “那我的心呢?”当海盗的,最喜欢穷追猛打了。 艾菲装作没听见。 不过没有再把他往死里打,西斯的眼睛亮了。当然他知道艾菲的冷硬,嘴角勾起,捂着胸口咳嗽去了。 沈望舒看着艾菲依旧无动于衷,就觉得海盗头子任重道远,她握着卡尔斯的手对艾菲眼睛亮晶晶地问道,“我真的可以和玄罗结婚么?” 她看到艾菲点头,转身就扑过去吧嗒亲了一口姐姐的脸,看到她无奈地看着自己,卖力地把自己塞进她的怀里打滚儿撒娇,开心极了。这种什么负担都放下的开心,顿时叫艾菲更加后悔之前自己阻挠时叫妹妹的为难,揽着她的腰笑道,“别掉下去。” 还是从艾菲的怀里掉下去吧…… 一个海盗头子在幽幽地期盼着。 卡尔斯却不是一个只知道期盼的人,他伸手把自己的小姑娘从艾菲的怀里掏出来,看到她今天似乎特别开心,扑到自己身上来,花瓣一样的小嘴儿嘟起来亲了亲他,顿时就对艾菲露出了一个炫耀的冷笑。 这个冷笑令艾菲默默地忍耐了一下,之后一拳头打在了横躺在一旁的西斯的肩膀上。海盗头子敢怒不敢言,默默地忍耐着,顺便对卡尔斯使了一个眼神,后者却无动于衷。 沈望舒看到这个眼神,心里有些迷惑。 “对了,你说把茉莉怎么了?”艾菲突然问道。 卡尔斯想了想,淡淡地说道,“锁起来了。” 他不知道茉莉住在哪里,就叫人去把这姑娘给锁在屋子里不叫出来了。 艾菲觉得锁着茉莉也很合适,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正义地要把茉莉放出来的意思。 她只是更关注茉莉和安迪上将的事情,觉得心里怀着这种心事更加心神不宁,更何况她身边的副官出了问题,一定要清退有问题的,剩下的那几位忠诚的也该送人家一场更好的前程作为自己的感谢,只怕还会有更多的问题。 她心里叹息了一声,又觉得有些难过,为了那些曾经和自己一起在军部奋斗,却终于背道而驰的同伴感到难过。她怜惜地看了看自己的妹妹,低声说道,“希望以后……”希望日后,爱丽丝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少年时的同伴,会在成长的时候分歧越来越大,最后走上不同的道路。 就比如爱丽丝如今的同伴,在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背弃姐姐的人,姐姐不要伤心,因为还有许多担心姐姐的人在姐姐身边。”沈望舒柔声说道。 艾菲一怔,目光微微一黯,脸上却露出一抹笑意,亲了亲沈望舒的额头说道,“好,知道了。” 她起身,看到沈望舒拱进了卡尔斯的怀里仰头看着自己,笑了笑说道,“我去军部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去换了衣服很快就走了,沈望舒趴在窗户上目送她离开,这才跳回卡尔斯的怀里,小声儿说道,“要帮帮姐姐。” 她推着卡尔斯的手,看到他点头,这才露出了一个笑容天真地说道,“怎么能把茉莉锁起来呢?你真是太坏了。”她笑嘻嘻地起身去看望可怜的茉莉小姐,就看见西斯在自己离开之后飞快地翻身坐起,和卡尔斯四目相对仿佛说了什么。 她相信卡尔斯,也相信西斯,因此也不在心底怀疑什么,径直走到了茉莉的房间。 在门口,她就听见里面传来可怜巴巴的哭泣声。 两个菲尔德家的仆人胆战心惊地站在门边,仿佛是在看守的样子。 沈望舒叫他们离开,自己打开了房门,就看到这间房间里非常精美,和爱丽丝自己的房间比起来完全没有两样。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处处用心的房间,就可以知道,茉莉在菲尔德家同样是被人当做亲生女人一样在照顾。 还有那一张张的相框,里面都是大家开心的笑脸,还有那些漂亮的摆设,都是星际中最稀有的东西。沈望舒就没明白,为什么得到了这一切的茉莉,会背叛菲尔德。 从一个孤女被这样疼爱地长大,不是应该感恩么? 或是……把自己当做菲尔德家的一员,和大家做真正的姐妹? 良心都被狗吃了? 没有人给茉莉委屈,因为爱丽丝被宠爱的时候,也没有人忽略她,可是她依旧能生出那么多的怨恨。 显然,她是个没有心的人。 沈望舒冰冷地抿起了自己的嘴角,看着正趴在一个软绵绵的抱枕里哭泣的黑发少女。她哭得两只眼睛都红彤彤的,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连哭声都呜呜咽咽。沈望舒看着她柔弱可怜的样子,笑了笑,走到她的身边柔声说道,“别哭了。”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茉莉猛地抬起了头,哭着问道,“爱丽丝,为什么艾菲姐姐要把我关起来?难道是我丢人了么?”她哭着控诉说道,“我也是联邦里有名的女孩子,同样被人喜欢着啊!” “真可怜。”沈望舒柔声说道。 她听着仿佛不忍心了,茉莉眼睛一亮,更加可怜地说道,“爱丽丝,你帮我去求求艾菲姐姐吧,我不想被关在家里。” “不是你被关在家里,是因为家里遭了贼。姐姐的一些不能被人知道的文件放在书房,却被人差点儿偷走,卡尔斯好不容易把那个人抓走,不过姐姐担心家里有人闹事,才会把你锁在房间里。” 沈望舒坐在茉莉柔软的床边垂着小脑袋叹气说道,“书房的门都坏了,里面还有好多的文件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千万别丢了什么,或有很大的麻烦的。”她担心得不得了,揉着衣角不安地说道,“为了这件事,姐姐都去军部了。” “什么重要文件?”茉莉眼睛突然亮了。 如果她拿到什么重要的文件,是不是就可以拿来威胁艾菲? 想到高傲的艾菲会对自己求饶,茉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突直跳。 “不知道,姐姐说不合适叫我知道。”金发少女傻白甜地说道。 茉莉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家里都是自己人,怎么会有什么事情呢?” “所以你换换衣服,出来吃饭吧。”沈望舒挑了挑眉,起身走到门边儿,看到茉莉正抱着抱枕露出了紧张的表情,却只是弯了望眼睛径直走了。 她回到客厅的时候,就看到西斯笑眯眯的,似乎和卡尔斯达成了什么协议一样。她一贯都知道卡尔斯的本领的,心里好奇,就压着卡尔斯的手臂问道,“你们方才说什么了?”她怎么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阴谋?还是特别大的那种。 说了不少,不过有些不能告诉你。 西斯笑了笑,温声说道,“这是男人之间的话题,不适合你知道。” “他说把你给我,把艾菲留给他,各自管好各自的,少搂搂抱抱。”卡尔斯显然没把“男人之间的秘密”当回事儿,淡淡地说道。 海盗头子被噎了一个死。 他睁大了一双狭长优美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黑发上将。 这个男人……怎么什么都和女人说?! “我和她之间没有秘密。”卡尔斯淡淡地对他说道。 西斯觉得男人间的小心眼儿被知道,说不定会被女人鄙夷呢。 然而沈望舒显然不是简单的女人,她听到之后眼睛都亮了,趴在卡尔斯的怀里两眼亮晶晶,如果不是没长一条小尾巴,肯定得疯狂摆动,开心地问道,“原来阿玄这么嫉妒姐姐么?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这么嫉妒的么?”见黑发男人坦然点头承认,小小的少女一头滚进男人的怀里,满心幸福地甜蜜说道,“我很开心,玄罗以后要一直这么嫉妒下去呀!”她真是完全没有鄙夷。 难道菲尔德的小姐都是这一款? 西斯觉得自己白当了七十多年艾菲的爱慕者,不过还是默默地记住了这一招。 回头嫉妒给艾菲看! 他在心底用力地个自己鼓劲儿。 “还有什么?”沈望舒撒娇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小脸儿红扑扑地从卡尔斯的怀里爬出来。 “他要留在联邦。”卡尔斯这回算是独占自己的爱人了,更加满意,当真没有一点隐瞒地说道,“他需要把自己洗白,我需要一些外星域的情报。” 他顿了顿,默默沈望舒的小脑袋低声说道,“他以后是联邦军部秘密调查员的身份,在外星域对外的身份是星际海盗,其实是为军部探索外星域工作的机密部队成员。”这么一个身份真是难为卡尔斯想到了,如果不是看在这男人的一句话,他是绝对不会帮忙的。 这男人说,“艾菲给我,保管没时间缠着你的爱丽丝。” 所以卡尔斯上将阁下觉得,给这海盗头子弄一个身份,还是很有必要的。 沈望舒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会不会叫人非议你假公济私?” 卡尔斯这样安排一个在通缉名单上的海盗,会不会叫他很难做? 卡尔顿的眼睛温柔起来。 “不会。”他安抚地摸着少女柔软稚嫩的肩膀,想到她的柔软,突然心里一热,努力板着脸轻声说道,“他确实提供了很多军部都探查不到的情报,对于军部来说,这是一件很大的功劳。” 这群海盗就喜欢满星域地胡作非为,当然知道不少的秘密。 要说用一些情报换取一个小小的身份证儿,还是可以理解的。 更何况西斯也不是完全没有来历的人。 沈望舒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了。 不大一会儿,一个菲尔德家的女仆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看到她露出一个笑容,却没有更多的吩咐,自顾自地去了。 然而西斯正在默默地打量着沈望舒,看到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戏谑的笑容,突然皱了皱眉,看着沈望舒若有所思。因为这个充满了心机的笑容,在艾菲口中纯洁善良的爱丽丝脸上出现,真是太不正常了。西斯眯着眼睛看住了她。 “怎么了?” 卡尔斯看都不看心中藏着怀疑的西斯,压低了声音问道。 “她还真去书房了,把姐姐的文件翻得乱七八糟的。”沈望舒没想到茉莉竟然这么迫不及待,不过急切点儿也好,正好儿她也对茉莉实在没有了耐心。 她想了想就嗤笑一声,细白的手指点着自己的嘴角笑吟吟地说道,“还知道把所有的文件都恢复原位,别叫姐姐看出来,真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呢。不过她是不是没听姐姐说过,书房里是有监视器的?”茉莉也太天真了。 真以为上将的书房是那么好进去的? 不是沈望舒吩咐佣人们在那个时段都离开,就算看见茉莉进去也不要阻拦,她怎么可能那么轻松。 “拿走了几个文件,不过都是军部广而周知的文件,算了,她喜欢就给她留着好了。”沈望舒哼了一声兴致勃勃地对卡尔斯说道,“咱们只要留着这段录像就好了。她现在在联邦的名声很好么?”见卡尔斯点头,沈望舒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回头,叫她尝尝什么叫众叛亲离,身败名裂。”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愉悦,可是在对上了西斯那双审视的眼睛的时候,歪了歪自己的小脑袋。 “怎么了呢?”她纯洁地问道。 就这变脸的功力,别说一个海盗,就是联邦议长也得甘拜下风啊,西斯看着她说不出话,很久,方才皱眉说道,“你在艾菲面前可不是这样。” 这小姑娘做戏欺骗艾菲? “姐姐希望我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那我一生都是。”沈望舒却完全不担心西斯去跟艾菲暴露自己的真面目,温柔地说道,“我喜欢姐姐,她喜欢看我被她庇护,那样会叫她幸福,叫她知道,她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她垂了垂自己的眼睛,温和地说道,“姐姐希望我永远都快乐,没有一点的烦心,可是我不能成为那样的人,因为我也想要保护姐姐呀。” 她清澈的蓝眼睛真诚地看着西斯,声音清越地说道,“把所有一切都背在身上的姐姐,我也想要爱惜她呀。” 少女柔软而真挚的声音,在气氛变得凝重的客厅之中回荡,西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金发少女,很久,哼笑了一声。 “菲尔德家的女人。”真是非常相似。 她们永远把最好的一面摆在对方的面前,努力地成为对方希望自己成为的人,然而背负着更多的秘密。 同样是欺骗,可是却又叫人心软。 “知道了。”他正被卡尔斯拿光能剑指着脑袋呢,就算说不行那也是死路一条啊,因此西斯格外配合,把自己丢进了沙发里哼笑了一声说道,“既然要装,就装一辈子。” 艾菲希望妹妹一辈子都生活在幸福和单纯里,既然如此,就请这位爱丽丝小姐一辈子做一个乖巧可爱的妹妹就好了。什么是装呢?当一个人带着面具生活一辈子,那装与不装还有什么分别?西斯的胸口还隐隐作痛,可是他凉薄的嘴角,却勾起一个笑意。 漂亮的男人躺在沙发里,悠闲到了极点。 因此,当茉莉怯生生地走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漂亮到了极点的男人,身上带着血迹躺在沙发里。 他的脑袋上还顶着卡尔斯的光能剑。 剑拔弩张,看起来杀气腾腾。 “哎呀!”茉莉顿时就惊呼了一声。 沈望舒侧头看了看她,捅了捅卡尔斯把光能剑收好,这才笑着问道,“你要出去啊?”茉莉穿得整齐极了,还背着一个背包,显然里面应该就装了从艾菲书房搜出来的文件。 看到茉莉打扮得非常青春美丽,沈望舒就笑着说道,“咱们很快就要开学啦,茉莉,你要多复习复习功课,不要经常出去玩儿。”她顿了顿,回头摸了摸卡尔斯线条冷硬的侧脸,笑眯眯地说道,“不像我。我大概不会去上学了。” “什么?!”茉莉正看着满身是血的陌生男人心惊肉跳,听到这个顿时惊呼了一声。 她觉得陌生的漂亮男人非常古怪。 西斯的身上充满了一种令人无比畏惧的彪悍与血腥,就算他无比的漂亮,可是那种漂亮得咄咄逼人的气息,依旧叫茉莉觉得这是一个危险的人。 他的身上充满了致命的邪恶气息。 更何况他的身上还有血迹,还被卡尔斯顶着光能剑,看起来就不大像是一个会出现在联邦的好人。 茉莉正在心里怀疑这漂亮男人的来历,就听到了沈望舒的话,顿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她抿了抿嘴角,顾不得自己紧张的心情,急忙问道,“你不是说还继续完成学业么?”之前军部的招揽,爱丽丝并没有同意啊!可是为什么现在却…… “卡尔斯叫我给他做副官,又轻松安全,又在上将的身边能够赚取荣耀和军功……”沈望舒看到茉莉瞪圆了眼睛,羞涩地说道,“我说的不对么?这些都是姐姐和玄罗对我说的呢。” 她一脸随便别人做主的傻白甜,可是这运气也太好了,就算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该天打雷劈,更不要提茉莉已经听得五内俱焚。她当然看出来这是艾菲在为爱丽丝安排她的前程,忍不住低声说道,“我,我也可以……” 爱着她的那个人,不是同样是军部的上将么? 想到方才通话时安迪上将的温柔,茉莉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爱丽丝能够给卡尔斯做副官,那么她也可以成为安迪上将的副官不是么? 到了那个时候,她和爱丽丝又有什么不同呢?荣耀,军功,万众瞩目,她也可以全都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还有,她想到安迪对自己的种种柔情蜜意,想到安迪对艾菲的不以为然,眼睛里露出了更多的野心。 或许……她可以…… 她正站在楼梯口想着自己的心事,却感到西斯一双仿佛毒蛇般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种似乎随时随地都能把她撕裂杀死的目光,不由叫她浑身发疼。 更何况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菲尔德家的大门敞开,飞快地走进来几道人影,她看了一眼,是一脸苍白疲倦的克里和风风火火的罗莉,还有一个不停在后面打喷嚏的金发副官。屋子里人越来越多,茉莉更加担心自己暴露了背包里的文件,急忙低声说道,“我先走了。” 她心里有鬼,也不打招呼,垂着头谁都不敢看地飞快就走。 她走过克里和罗莉的时候,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克里。 这个少年依旧英俊沉稳,可是脸上依旧有青涩的痕迹。他虽然是卡尔斯的亲弟弟,然而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家族成员。 然而安迪却不一样,军部高官,家族的族长…… 她和克里擦肩而过,这一次却完全没有一点的心动。 克里不知道自己的爱慕者又被人撬走一个,白净英俊的脸带着深深的倦容,走到了卡尔斯的身边坐下,低声说道,“大哥,你昨天怎么没回家?” 他下意识地扫过正歪头纯洁地看着自己的金发少女,深深地担忧着自己大哥的贞操,纠结地问道,“艾菲上将竟然愿意收留你,是有什么原因么?”爱丽丝这丫头这么爱演戏,他真想揭穿算了。可是揭穿没人信啊,他说话的时候罗莉这缺心眼儿的姑娘已经开开心心和小天使坐在一起了。 “罗莉,你昨天跳舞跳得真好看。”沈望舒真诚地说道。 真是难得看见克里被人掐着跳舞的。 “好看吧,有爱才会好看。”罗莉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还转头对克里问道,“对不对?”她觉得自己昨天和克里的舞,充满了彼此之间的爱情。 少年的脸铁青一片,胃都疼,半晌说不出话来。 “克里学长还会害羞呢。”沈望舒咯咯地笑道。 罗莉顿时嘎嘎地笑了起来。 清脆甜美的少女的笑,可这鸭子一样的笑声同样如同魔音灌耳,克里心里觉得这俩其实都有毒,努力绷住了没叫自己的冷淡厌倦崩掉。 “爱都是做出来的,多做就有更多的爱了。”少女的声音小声儿说道。 少年的眼睛顿时就瞪圆了,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能说出这么黄暴话题的金发少女。可这少女就是有本是用纯洁的脸把这个话题说得特别地单纯,还叫人觉得谁想歪了肯定是个龌蹉的人。 当然,不龌蹉的还真没有,至少罗莉的脸刷地就红了,对着手指扭头推了金发少女一把,愣是把人家推得一头滚进了卡尔斯的怀里吭哧吭哧爬不出来,这才小声儿说道,“哎呀,你讨厌。” 虽然这样羞涩,可是一双鲜艳的红眼睛,却不时地去觊觎一下黑发少年。 克里的表情更加僵硬,突然觉得自己担心大哥的贞操简直完全没有道理,且狗拿耗子。 他更应该担心自己的!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么?”偏偏金发少女还一脸疑惑地问道。 “不,我觉得非常有道理。”卡尔斯迎着少女清纯的眼睛,声音沉沉地说道。 沈望舒脸上一僵,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骨头疼。 她决定放过这个危险的话题,对罗莉问道,“这么早就来了,肯定是有原因的吧?”可惜罗莉正沉浸在羞涩里,根本顾不上她,她只好去看克里。 黑发少年仇恨地瞪了她一眼扭头,令沈望舒一脸无辜地只好去看兰斯,却见这金发副官正沉重地看着浑身是血的西斯,顿时有些犹豫了。这海盗头子身上穿着的可是兰斯的军装,一想到这家伙昨天打劫了人家,沈望舒就觉得太不好意思了。 家门不幸,以后要有海盗嫁进来了。 说起来沈望舒还是很遗憾的。 她本来觉得金发副官兰斯非常合适自己的姐姐,毕竟艾菲的心性非常铁血强硬,如果和一个同样强势的人结婚,没准儿就得把天翻过来。而兰斯能在卡尔斯这坏蛋身边当了几十年的心腹副官还游刃有余,那得是多么逆来顺受的人呐。 这青年长得又俊美,风度翩翩,还年纪和艾菲差不多,听说最近正在火热相亲,简直完美到了极点。沈望舒对自己姐姐有信心,就算兰斯相亲相一百年,想要碰到艾菲一样优秀的女军人,也是不容易的不是? 可惜没等沈望舒给帮这俩安排个相亲,就有海盗头子找上门来了。 特别是这海盗头子,没准儿上辈子帮菲尔德家报过仇。 既然这样,只能委屈一下金发副官了。 沈望舒垂着小脑袋有些幽怨地想了想,叹息了一声。 正在盯着海盗西斯幽怨的副官先生,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寒战。 他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感觉…… 他摸了摸自己冰凉的手臂,看着对自己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森森白牙的漂亮男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天可怜见的,正是他喜欢的类型,可惜太凶残,当他以为自己会和这美人有个热情的夜晚的时候,美人刷地变身成了个男人,顺便笑眯眯拿小匕首顶住他的肚子,把他扒了个精光。 亏他还决定等火热的一晚过去,回头就求婚,从此妇唱夫随过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呢。 伤心了一下自己这三个小时的恋情,兰斯的理智回笼了,突然皱眉说道,“我们不放心,过来看看!” 他顿了顿,看了看惬意地躺在菲尔德家的沙发上的男人,多少明白他只怕和艾菲或是爱丽丝渊源不浅,不过鉴于爱丽丝是个纯真可爱小天使,他就觉得这大概是艾菲的朋友了,对卡尔斯低声说道,“昨天我觉得他眼熟,只是他穿着女人的晚礼服,所以没认出来。” 这可把副官先生伤坏了。 以为是个未来妻子,谁知道翻脸回头一想,这是个海盗啊! “别担心,西斯是好人。”沈望舒单纯地说道。 “爱丽丝小姐的心里,谁不是好人呢?”金发副官笑眯眯地说道。 这你就错了,这丫头的心里只怕谁都不是好人。 克里面无表情地想着,岿然不动,由着一只红发少女把自己挂成他的腰间挂坠儿,不动如山! “虽然西斯是海盗,不过他对姐姐好,就是好人。”沈望舒认真地说道,却突然有些好奇地歪头对西斯问道,“如果,有人伤害了我和姐姐,背叛我们,嫉妒我们,忘记我们的恩情,叫我们万劫不复,身败名裂。西斯会为我们报仇么?”她突然很想知道,上辈子茉莉的结局。 如果是同一个人,那么报复的办法,一定会很相似吧? “报仇么?”西斯的目光沉了沉,似乎不愿想艾菲从云端跌落的画面,想了想方才淡淡地说道,“如果是男人,把他祭奠给你的姐姐。” 报仇只冲着艾菲一个,完全没有沈望舒啥事儿,显然就算沈望舒有个好歹,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这漂亮凌厉的男人勾起凉薄的嘴唇,喃喃地说道,“如果是个女人……我虽然是个海盗,却是个不会杀女人的人。砍掉她的四肢,刺瞎她的双眼,切了她的舌头……” 看到金发少女瞪圆了眼睛,他舔了舔嘴角,温柔地说道,“你别怕,我不杀人,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会叫她一直活着。” 就这么活着……永远死不了…… 第112章 星际荣光(十四) 饶是沈望舒穿越过无数的世界,干过不少彪悍的事情,也被西斯弄得后背心发凉。 这海盗头子是真不讲杀人如麻那一套,人家可文雅了,就不叫人死的。 可是这么不叫人死,有的时候,是不是还不如直接死了? “为什么对女子这么坏,对男人那么干脆呢?”这儿还有罗莉在呢,小天使急忙拱进了卡尔斯的怀里伪装胆怯,小声儿问道。 她的小身子似乎在颤抖,黑发男人心满意足地搂在怀里,垂头亲了亲温声说道,“别怕,我在。” “艾菲是个无情的女人,男人想要伤害她,只会在政局上伤害,因此,祭奠了那男人就算了。” 西斯也不得不承认,艾菲是个铁血的女人,感情问题上如果有男人能伤害到她,那就太可笑了。这女人这现在是在感情上伤害着无数的男人呢,不然看他,堂堂的风光无限,星系中无数势力榜上有名的通缉犯,现在还在为这女人神魂颠倒呢,就知道这女人是多么的没心肝儿了。 看着还有另一个菲尔德家的女人在装模作样,西斯哼笑了一声。 “如果是女人……”他温煦地说道,“那一定是她身边的女人。女人是很少会在正面战场能击退艾菲的,只会是阴谋诡计,或是背后一刀。这样的女人,辜负了艾菲和菲尔德,千刀万剐,算得了什么?” 他笑得危险级了,沈望舒却觉得有道理,然而在她认同的目光里,西斯再次淡淡地说道,“忘恩负义,又很熟悉的女人,莫非是方才的那个丫头?就是她偷偷进了艾菲的书房?” 沈望舒埋头在卡尔斯的怀里。 “嗯。”黑发上将冷淡地应了一声。 他并未觉得西斯过于敏锐,换了是他同样想得到。 “茉莉会背叛艾菲?”金发副官突然皱眉问道,“所以您才会叫我盯着她和安迪上将?”他多少明白过来了,不过看到仰天躺在沙发上笑得叫人骨头疼的海盗头子,突然诧异地问道,“你喜欢艾菲阁下?” 天啊!这还要不要命啊?艾菲上将那是什么人,一抬手敌舰灰飞烟灭的超强指挥官,是能在军部屹立不倒的铁血军娘啊!一个海盗头子竟然肖想人家军部高官,这活腻歪了是吧? “难道你也喜欢艾菲?”西斯突然紧张了起来,看住了这位副官先生。 他突然冷笑说道,“知道和海盗抢妻子的下场么?!” “你……”这么光明正大地威胁一位上将的副官,这胆子也太大了。 不过兰斯想了想,实话实话地说道,“我喜欢不要把我按饭点打的。”艾菲冷冷一眼,副官先生都畏惧的,给当个狗腿子就好了,如果要给艾菲当丈夫,兰斯简直不能想象。 他老老实实地闭了嘴,就看见海盗头子同样满意地躺了回去,就看见一双蓝色的大眼睛从自家长官的怀抱里偷偷儿地看着自己,疑惑地问道,“爱丽丝小姐有什么吩咐?”他脸上露出温文的笑容,特别地文雅。 “我姐姐其实心最软了。”沈望舒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只是艾菲将军我很尊重,方才只是开玩笑而已。”兰斯笑眯眯地说道。 在长官夫人面前,当然要温柔一点的好。 “不过你是没机会啦。”小天使又躲回爱人的怀里。 “我们很快就会结婚,你现在就可以开始筹备了。”卡尔斯觉得自己和沈望舒的相处时间越来越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有很多的人在他们的身边添乱,因此很不高兴。 他摸了摸沈望舒软乎乎的小肩膀,听到她似乎羞涩地嘀咕着什么,满心欢喜地把自己爱着的少女抱满怀,抬头却看见弟弟和副官都惊讶地看着自己,突然皱眉问道,“还有什么问题?”他要结婚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男人怎么可以不结婚?! 可不是上将阁下拒绝结婚的时候了,克里震惊地问道,“这么快!”卡尔斯家族就要迎来爱丽丝的荼毒了么? 英俊的黑发少年脸色更加苍白,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赶紧申请驻防边境。 “看到爱丽丝结婚,我也好羡慕啊。”罗莉咬着嘴唇,抱着克里消瘦的腰肢羡慕地说道。 她推了推震惊的克里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姑娘……咱俩其实没啥关系吧? 克里默默垂头看着这个特别理所当然的姑娘。 然而罗莉却羞涩了起来,在苍白着一张脸静静看着自己的少年绝望的目光里捧脸开心地说道。“好啦,我答应你的求婚!” 沈望舒笑得不行,躲在卡尔斯的怀里笑得小肩膀都在颤抖,打定主意不要去看黑发少年那张极度惊恐的脸。 她却很开心卡尔斯从现在就开始筹备自己的婚事,抱着心爱的男人的腰眉开眼笑的。然而她在开心,一间非常悠闲的咖啡店里,茉莉却不知为何浑身发冷,手指都僵硬起来,桌上的咖啡杯顿时就被她打翻了,脏兮兮的咖啡在桌子上蔓延。 一只在桌子上当雕像的小型机器人飞快地将这些咖啡吸收,又擦干净了这张桌子,这才有一个服务生一脸仰慕地走过来给她换了新的咖啡,顺便紧张地问道,“您是茉莉小姐么?” “你是?”茉莉柔柔地问道。 “我是你的崇拜者!”服务生顾不得在工作期间不能骚扰客人了,崇拜地说道,“您的事迹最近一直在联邦播报,您真是太勇敢了!” 最近联邦学员在遭遇战中的表现被连番播报,当然是为了推行正能量,其中多出了很多茉莉的报道,什么谦逊温柔,简朴单纯,甚至还有报道,说她身为名门菲尔德家的养女,作风非常朴素,在学院上课的时候吃饭就吃馒头咸菜啥的。 还有说她对菲尔德家的爱丽丝小姐非常温柔,两个人是最好的朋友的。 还有她无所畏惧,坚决地执行军令,坐飞船离开,无怨无悔的。 更多的什么对菲尔德充满了感恩和感情,或是对艾菲和爱丽丝充满了崇拜,和谐的一家人什么的,多不胜数。 这当然是为了造势,为了叫茉莉的形象更加光辉。 茉莉却感受到了这份荣耀,虽然她在报道中总是出于下风,不过有她的报道就是好事不是么?她所有的报道都非常正面,也是对她的未来有利的,因此,茉莉对所有认出自己的人,都非常和气。 “你能给我签个名么?”服务生递出一个小本本,看到茉莉一笑,爽快地给自己签了字,急忙收起笑着说道,“如果能有爱丽丝小姐的签名,那就更好了。” 一个“更”字,顿时叫茉莉脸色僵硬,沉默了起来。 那个服务生说完了就看到茉莉的脸有些发青,虽然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原因,不过还是觉得有些畏惧,急忙道谢走了。她走了以后,茉莉对面的那个冷眼旁观的男人方才笑了笑,伸手握住了茉莉的手微笑道,“日后,你同样可以将爱丽丝踩在脚下。” 他的笑容迷人,又充满了蛊惑,声音温柔地问道,“你说有重要的东西给我,是什么?”茉莉紧张地打电话给她,对于安迪来说,真是意外之喜。 他真是完全没有想到,都不必自己策反,这姑娘自己就背叛了菲尔德。 嫉妒,真是原罪。 “我……”茉莉目光闪烁。 她一直给人的印象都是柔顺乖巧,可是一旦拿出艾菲的那些文件,在安迪面前纯洁的少女形象只怕就保不住了。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安迪笑着说道。 茉莉现在的形象非常光辉,和她结婚,自己同样会跟着刷一下忠贞的形象,更何况如果菲尔德家的直系血脉断绝,那茉莉的价值就更大。 她可以带着菲尔德最后的遗产,并入他的家族。 和茉莉结婚没有什么坏处,而且茉莉没有家族的支撑,日后在他面前也翻不出花样儿。 他的肯定,令紧张的黑发少女松了一口气。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这才忐忑地把文件从书包里翻出来紧张地小声儿说道,“艾菲姐姐的书房出了些变故,我趁乱拿出来几分文件,不知道对你是不是有用。” 她紧张极了,一双美丽的眼睛担心地看着不动声色接过文件的英俊男人,看到他随手翻了翻就摇头将文件丢在桌上,几乎要哭出来了,怯生生地问道,“没用么?” “没有别的了?”安迪皱眉问道。 他今天早上才接到消息,艾菲身边几个副官清退的清退,升职的升职,从前的那几分伪造的文件也不知去向。 他本以为茉莉会带给自己一些惊喜,可是真是他想多了。 看到这男人脸上不容错辨的失望,茉莉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她几乎是孤注一掷地将自己的全部都押在安迪的身上,从她拿走这几分文件,就代表她彻底背叛了艾菲,如果以后艾菲知道,没有安迪的庇护,她是肯定活不下去的,因此她扭着细白的手指带着哭音说道,“艾菲姐姐会杀了我的!”艾菲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她太清楚这件事了。她心里真是后悔极了。 她胆小的样子,令安迪有些不耐。 之前伪造文件的策划全都变成了做梦,他现在也为难极了。 艾菲肯定已经警觉,只怕以后是不好动手脚了。 不过如果不通过文件的方式,艾菲简直完全没有污点,怎么把她拉下来? 放过艾菲,就代表着要吞下之前被断然拒绝的恶气和菲尔德家庞大的资源和自己无关,他又非常不甘心。 “以后再想别的法子。”他只是含糊地说道,“你多留意艾菲一些。” 他只是含糊的一句话,然而却似乎给茉莉一份救命稻草。她突然仿佛想到了什么,急忙忍着畏惧和哭音急切地说道,“今天家里来了一个人,很漂亮,可是身上都是血,看起来怪怪的。” 她把西斯的形象描绘了一边,就见到安迪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忍不住低声说道,“那个人看起来危险极了,我看到他就害怕,似乎他会伤害我。”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从书包里拿出光脑,在上面细细地描绘西斯的样子。 画完了,她把光脑推到安迪的面前。 安迪看了一眼,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说你看到的是他?”他急切地问道。 茉莉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完全不知道这个漂亮男人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可是外星域最大的海盗团伙的头领。”安迪的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压低了声音在光脑上描绘西斯的样子,兴奋地说道,“艾菲竟然和他有勾结?如果坐实,她只怕会上军事法庭!” 军部高官和海盗勾结,和叛国也也不多了。安迪想到艾菲竟然自己作死,顿时笑了起来,充满了柔情地看着茉莉说道,“茉莉,你得帮帮我。”他顿了顿,又斟酌着说道,“咱们结婚吧?” 抢在他去告发艾菲之前结婚,他就和菲尔德有了联系,到时候把艾菲姐妹都和海盗捆在一起,他就是菲尔德唯一的主人了。 “结婚?”茉莉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喜悦。 她终于等到了这样的一天。 “我愿意。”她羞涩地说道。 安迪温柔地看着她,直到这少女脸色通红,那羞涩的样子叫人垂怜,却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发凉。 这姑娘转眼就把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菲尔德给卖了,卖了一次不算完,又卖了第二次,这样的蛇蝎心肠,就算是安迪都心生警惕。 他在心里暗暗斟酌,就算日后和茉莉结婚,也不叫她知道自家的机密,免得为了什么更高的利益把自己也给卖了,这才缓和了脸色继续说道,“这个海盗头子非常危险,不过也是我们的机遇,能将艾菲和爱丽丝置于死地。勾结隐瞒星际海盗,这可是大罪!”看到茉莉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他心里更加警惕防备,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所以,他,你一定要看住了。” “要不我们现在就告发……” “再等等。”什么仇什么怨啊,一定要把人家立刻置于死地。 安迪笑得含情脉脉,却觉得眼前这姑娘真是一个狠毒的人,才十几岁就这么狠毒,如果年纪大了些,见识多了些,还不定得怎么害人呢。 不过他是既得利益者,因此也不在意,温煦地说道,“我们先结婚,等我们结婚之后,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替你出面,为你争取菲尔德的继承权,到时候艾菲姐妹死去,你就会得到菲尔德,”他顿了顿,笑着说道,“你之后就不必依靠我的荣光,而是借着自己的家族,就能够成就自己的事业。” 安迪描绘的未来,令茉莉双目晶莹。 她从前只想过仗着安迪的权势成为被人羡慕的女人,可是从没有想过,原来自己有资格继承菲尔德家。 “可是,我不是菲尔德家的血脉啊。”她迟疑地说道, “你是菲尔德的养女,养女和亲生的有什么不一样?”安迪的笑容英俊,他看着惴惴不安,可是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暴露出无限的野心的少女,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容,和声说道,“你要明白,你同样高贵,同样是菲尔德家的优秀成员。” 他心中一动,探身过去轻轻地吻了吻茉莉的额头,看到她诧异地羞红了脸,捂着额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继续笑着说道,“最好的家族,最好的丈夫,以后,光明的一生,都是你的。” 他的话已经直率到这个地步,茉莉真的什么都明白了。 用艾菲和爱丽丝的命,来换取她璀璨的未来。 她只是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点头答应了。 她知道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忘恩负义的行为,可是这个世界,谁不得为自己考虑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似乎是在那还很古老的时代就流传的一句话,茉莉却觉得没有什么不对。 安迪同样觉得很满意,只是看着光脑上那个似笑非笑的漂亮青年,他的心里就生出淡淡的紧迫感,唯恐西斯逃离联邦,到时候艾菲反口不认账,那就算是他把天都说破也没人相信啊。 因此,他潇洒地起身付账,对仰头依赖地看着自己的黑发少女柔声说道,“现在我们就去菲尔德家,上门求婚。”这双漂亮如同琉璃一样的黑眼睛里,闪耀的是对他的感情,可是安迪同样不怎么相信。 茉莉能背叛艾菲,当然有一天会背叛他,他可不相信她的什么感情。 十几年的感情都能翻脸,才见了一天的算什么啊? 真以为这是真爱呢?! 不过他还是伸出修长的手,如同传说中的王子一样牵着茉莉的手离开,向菲尔德的老宅而去。 这个时候艾菲已经一脸疲倦地回来了,她坐在一旁,出乎克里意料之外的,对于沈望舒和卡尔斯结婚的事情没有再次阻拦,而是带着几分复杂地同意了,争取到了沈望舒十六岁的时候再结婚就不再多说什么。她的出现叫金发副官有点儿害怕,唯恐叫海盗头子误认为自己对这长官有意思,起身告辞。 更何况当牛做马任劳任怨的副官先生还得带着很多的机密,去给自家狗屎长官打通海盗头子的军部逆袭之路呢。 西斯带回来的外星域机密非常重要,如果一旦被完全消化,联邦的领地就会再次向那些混乱的外星域扩散,而且会少走很多弯路,少很多的损失。这样的机密是非常大的功劳,不仅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也会缩短更多人的征战的时间。 说起来就单凭这份机密,整个军部都会愿意庇护这海盗头子的。更何况西斯打从建立自己的海盗势力,从未在联邦的势力范围内有过任何的不法活动。 从前兰斯还会以为这是畏惧了联邦的强横,如今看来……原来是不愿意在艾菲所在的地方干坏事儿啊。 不过幸亏他没干,不然艾菲身上就真说不清了。 “我的副官全部离职,克里,你有没有意向来做我的副官?”到底是朋友一场,虽然艾菲将自己的副官都清退,不过只要没有背叛自己的,她都运作到了一个不错的职位上。 不过她不可能一直没有副官,看到英俊沉稳的克里,顿时就想起来挖墙脚儿了,揉着眼角,她疲倦地说道,“你虽然是机甲系的学生,不过我看你更合适做指挥官,在我的身边留几年,我会好好教导你。” 这其实不仅是当副官,还有当学生的意思了。 克里苍白的脸顿时露出淡淡的绯红。 他那个正抱着金发小姑娘的大哥就是机甲系毕业,之后却在指挥官这个职业上混得风生水起,因此他同样不排斥去指挥战舰的战斗。更何况艾菲同样军功卓著,想当她学生的得排到外星系去,因此他也不迟疑,用力地点了点头。 点了头他就知道自己答应得太快了,唯恐大哥小心眼儿,他诚恳地扭头对卡尔斯说道,“大哥的身边有兰斯,爱丽丝恐怕也会给大哥做副官,我不能帮忙,不如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可以。”有了小天使,谁还要弟弟啊,卡尔斯上将特别没心没肺地点头答应了。 他完全没有如同自己妹妹被抢走时的暴怒,顿时叫艾菲非常失望。 不过克里是她真心很喜爱的少年,她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您还缺副官么?”红发少女罗莉突然探头探脑地问道。 英俊少年顿时一脸绝望。 “缺啊。”艾菲现在就是一个光杆儿上将,她同样很喜欢直率单纯的罗莉,笑着点头说道,“如果你愿意,同样可以来我的舰队。” “我们又成同僚了,这可真是缘分。”罗莉喜气洋洋地蹭了蹭克里的肩膀。 少年默默地捂住脸,似乎不想看到这丫头小人得志的脸,可是却总是忍不住把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他以为自己那浅浅的笑纹很隐蔽,却不知道沈望舒正盯着他呢,看到这个样子,少女一边在心里腹诽这小子真是口是心非啊,一边抱着卡尔斯坏心地说道,“姐姐还没有问过西斯,他说特别想给你做副官呢。” 她顿了顿,很期待地说道,“西斯宁愿离开外星域,也要留在姐姐的身边,和我与玄罗的感情,”她怯生生从黑发男人的怀里比了比自己的小手,小声儿说道。“就差一点点,一点点儿……” 西斯放弃的,同样是自己几十年的心血。 庞大的海盗团,沈望舒听说都被他解散,而他一个人踏上了通向艾菲的归程。 “你……”西斯从小儿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快意纵横星海的海盗,虽然这理想挺叫人牙疼的,不过说放弃就放弃,还是叫艾菲动容。 “如果我说为了你全都愿意放弃,你会很开心,可这真不是事实。”西斯用一双狭长的眼睛看着脸色一黑的艾菲,继续说道,“海盗团已经集结几十年了,当初的同伴越来越少,我们都累了。” 海盗很少有善终的,不是死在星海中随时随地都在爆发的自然灾难里,就是死在各种争夺利益的时候。西斯轻声说道,“当初的老人都希望带着战利品离开,那些年轻人……” 他笑了笑。 “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我把海盗团交给他们就够了。” 然而艾菲还是明白,这男人更多的是为了她,才离开了曾经的家园。 “我无家可归了,只能赖着你。”西斯笑着说道。 “可以留下。”艾菲垂目淡淡地说道。 她只不过是可怜这个无家可归了的家伙,而已。 “以后我要靠你养了。”前海盗头子继续叹气说道。 艾菲顿时冷笑了一声,冷冷地说道,“从我们认识,我就知道你是个喜欢收集珍宝的人,这么多年积攒得一定不少,所有的,”她看着西斯沉声说道,“全部上交。” “不是要充公吧?”海盗头子愁眉苦脸地说道。 “当然不是,只是看守你的宝藏而已。”这要是充公了,这家伙只怕得哭着喊着活不下去,一辈子赖在菲尔德了。 艾菲冷哼了一声,把笑眯眯凑上来的男人推开,看到沈望舒正眉开眼笑地看着自己,唯恐叫妹妹看了自己的笑话,提着肋骨还没有长上因此分外可怜的漂亮男人就拖出了客厅,把他塞进了客房命令他休息。她的身影消失在楼上,克里这才吐出一口气低声说道,“这人非常可怕。” “没错。”罗莉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小声儿说道,“看我一眼,我就心惊肉跳的。” 西斯不是一个好惹的人,那双危险上挑的眼睛里,流露出的都是对生命的漠视。 被他看一眼,就仿佛刀锋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哪怕是在对艾菲笑,可是罗莉却有一种近乎野兽一般的感觉,这个男人的心非常冷漠。 “以后你们就是同僚啦。”沈望舒坏心眼儿地扒着卡尔斯的手臂,对克里眨着大眼睛说道。 英俊少年的脊背慢慢地绷紧了,慢吞吞地扭过头来问道,“你说什么?” “你是姐姐的副官,西斯也是姐姐的副官。”漂亮的蓝眼睛笑得弯了起来。 英俊的黑发少年淡淡地说道,“真正的强者,要用不畏惧任何人的勇气。他就算很危险,然而我也不会退缩,不会畏惧。” 他的脸在阳光下变得光芒四射,这一刻,沈望舒似乎真的看到了曾经那个在死亡面前依旧无所畏惧,发起自己最后一次冲锋的无畏少年。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浅淡,正容说道,“是我小看了你的心。”这就是克里。他或许会被她偷偷欺负而无奈,会因为罗莉的追求而头疼,可是真正的时刻,他总是一个真正的勇者。 克里诧异地看了看她,却感受到沈望舒重视的心情,笑着摇头说道,“没什么。” “克里你可真英俊!”罗莉被少年磊落的气势倾倒,顿时扑上来把少年压倒。 全世界我就怕了你…… 少年无奈地被压住,感到身上红发少女蹭了蹭去,一脸绝望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个时候安迪带着茉莉上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他的目光落在和金发少女纠缠在一起的卡尔斯的身上,脸上成竹在胸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突然有些迟疑。 如果卡尔斯一定要庇护爱丽丝,那就算扳倒了艾菲,也不可能捡着什么便宜啊。 不过卡尔斯多年不婚,这是一个真正绝情的人,前些时候突然和菲尔德家的小姐一见钟情,这不是太可笑了么?安迪的目光扫过正羞涩挽着自己手臂的茉莉,想到这同样是和自己“一见钟情”的,顿时就觉得自己猜中了卡尔斯的心。 当然,他不介意有人和自己瓜分菲尔德,因为两名上将的全力狙击,艾菲就再也不可能翻身了。他脸上就露出一个亲近的笑容,带着茉莉走到了卡尔斯的面前。 “卡尔斯,原来你也在……克里也在。”安迪笑容满面地打招呼。 茉莉的脸上却有些难过。 就算她已经决定放弃对克里的爱,可是当她看到他真的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却依旧感到非常难过。 卡尔斯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睬他。 “有何贵干?”在怀里小姑娘捅了自己好几下之后,他不情不愿地开口问道。 他的漠视和无礼令安迪恼怒,然而卡尔斯正如日中天,他当然不可能和他生出龃龉,因此忍耐了一下方才露出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牵着茉莉的手坐下笑着说道,“我和茉莉很相爱,这次拜访,是想向艾菲提亲,请她把茉莉嫁给我。” 他英俊而深情,茉莉忍不住露出一抹淡淡的得意,想去看一看沈望舒错愕的脸。她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在金发少女面前扬眉吐气,可是却只是看到一个纯洁的笑容。 “恭喜你。”清纯真诚的声音说道。 “艾菲不会见你,她非常讨厌你。”卡尔斯直言不讳,完全都不在意安迪脸上的笑容更加僵硬,也没把自己打了安迪的脸当一回事儿,说着大实话继续说道,“她不会为了你就出现在这里。不过她不在,我可以做主,这个东西你可以带走,想怎么娶就怎么娶。” 他指点的,正是茉莉的方向,仿佛在他的眼里,茉莉什么都不算。这目中无人的样子,叫茉莉羞耻得泪眼朦胧。 可是在卡尔斯冰冷的目光里,她竟然不敢出言反驳,只能抽噎地忍耐。 安迪同样在忍耐,如果不是身手不好,他非捅死卡尔斯不可! 他忍了又忍,方才皱眉说道,“你能给菲尔德做主?” “她也算不上菲尔德。”卡尔斯不以为然地说道,“菲尔德都是英雄,就算是养女,也不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玷污门楣。” 他的鄙夷令安迪以为这是在恼怒自己想要借着茉莉分菲尔德一杯羹,因此也不在意。他见不到艾菲,却觉得没什么了不起,拉着羞怒的茉莉离开了菲尔德家,径直去了结婚处。 他和茉莉成为合法夫妻之后,就开始频频上了联邦的新闻,都是称赞他和茉莉的一见钟情,珠联璧合的深爱感情。茉莉本来就有一些名气,又和军部高官结婚,顿时就引来更多的注意,还有祝福。 在这样充满了祝福的注目中,黑发少女突然泪流满面地上了报道,怀着深深的痛苦与眼泪,告发了自己的姐姐。 “养恩重要,可是联邦的安危与我的忠诚,却更加重要。”少女痛苦得无以复加,却努力坚强地说道,“可是我的姐姐背叛了联邦,勾结海盗,我不能不大义灭亲!” 她的正义凛然,顿时为人称颂与怜惜,而一段艾菲和一个漂亮的男人走在一起的画面,同样似乎在说明,这不是茉莉对自己姐姐的错误的污蔑。 一时间联邦民众沸腾了,纷纷指责背叛联邦,辜负了祖辈荣耀的曾经的菲尔德的荣光。 就在风口浪尖,正被唾骂得联邦民众皆知的艾菲登上了时政采访,这个就算在被指控中依旧沉稳干练的女人,一身笔挺的军装,暗金色的眼睛坦荡而失望,重新播放那几段自己和西斯并肩而行的画面。 她淡淡地说道,“如果你有眼睛,或是你的丈夫有眼睛,就可以发现,我和西斯所在的场所,是在军方总部。”她再次扩大画面的范围,这一次露出更多人员的身影,那些人身上每一个都佩戴着无数的军功徽章。 “难道这些将军,同样叛国了么?”女人勾起一个嘴角讥讽地说道,“拿到几段图像,就迫不及待诬陷我,甚至来不得来问问我,为什么我会和曾经的海盗走在一起。” “是因为不相信我,还是急着将我置于死地?面对一个曾经养育你,给予你荣光与宠爱的家族,你甚至都不会相信它一点,或是……爱着它一点?” 最后,艾菲一声疲倦的叹息,令所有收看新闻的民众,陡然一静。 “我对你很失望,茉莉。” 第113章 星际荣光(十五) 当一件事情,遇到了两种不同的说辞,你会相信谁? 这当然是一个毋容置疑的选择。 为联邦征战数年,战功赫赫,用自己的牺牲和勇悍证明了自己的忠诚的艾菲上将,和她比起来,茉莉只不过是菲尔德家的养女,分量真的不够。 更何况只凭一些模棱两可的图像就想指控一位联邦军部的上将,那也太容易了。没准儿如果这次茉莉成功了,那以后所有的军部高官都得把皮绷紧了,不定什么时候再有谁出来哭诉一把是不是?艾菲的坦荡,同样令这件事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选择。 那个漂亮男人的确是海盗,可是他就在军部总部来的。 他站立的地方,是军部的高层所在,难道茉莉的意思是,所有的军部高层都通敌不成? 一句话就得罪了所有的高官,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茉莉小姐却做到了! “我不知道究竟是谁暴露了这些影像,因为这是在军部内部的机密文件,但是我个人表示非常愤怒!” 在公众面前露出愤怒表情的这张脸不属于艾菲,也不输于卡尔斯,而是一位军部中最德高望重的老年将军。他须发怒张,用最愤怒的表情,如同一头垂老的狮子一样怒吼道,“她竟敢泄密!军部的机密,她为了不知道什么的心思,竟然暴露给所有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厉声道,“西斯是军部的秘密人员,是外星域的功臣!” “他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拿到了无数的情报,可是你暴露了他,将他置于险境,或许会引来更多可怕的报复!” 看着老头儿在光幕上的怒吼,沈望舒叼着一只胖胖的,仰头纯洁地眨着自己的眼睛。 她正坐在卡尔斯的身边,好奇地舔着问道,“怎么说动的这位老将军,竟然为西斯说话?” “他爷爷!” “别骂人!” “他亲爷爷。” 卡尔斯平静地说道,顺便探身过来,张嘴舔了舔沈望舒的嘴角,淡淡地说道,“嘴边有糖。” 他看到金发少女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小小的红舌在自己亲吻过的地方扫了扫,目光一暗,盯着那花瓣一样柔软的小嘴低声说道,“早年这家伙去做海盗,被赶出家门。这回能浪子回头,他爷爷很欣慰。” 欣慰的同时,就是赶紧给这倒霉孙子洗洗白,所幸这孙子是真的立了很大的功勋。 西斯将外星域更多人迹罕至的地方都绘制了全面的地图,对于联邦的扩展有着非常大的帮助。 正因为有了功勋,所以老头儿理直气壮地为孙子洗白,完全不需要有什么心理障碍。 “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沈望舒恍然大悟,看着光幕上愤怒不休的老头儿,笑了笑,小声儿说道,“不像啊。”这老头跟一头狮子似的,满头乱发。而西斯却漂亮得叫人战栗,如果不是卡尔斯爆料,她是真的不觉得这是一家人。 她想了想就小声儿说道,“不过,如果以后被人知道西斯的身份,会不会连累这位老将军?”如果日后西斯的身份曝光,那就算他真的有功勋,也会被人批判是徇私的。 她正在担心,就听光幕上的老人已经在大声说道,“他是我的孙子,是我的荣耀!为了联邦,舍弃名门的身份,舍弃安逸的生活,做了几十年海盗,都是为了联邦的未来!” 他突然就虎目含泪了,这变脸速度叫沈望舒吃惊极了,都顾不得小爪子捏着的了,深深地感慨着军部高官的不要脸。她正在看着这些报道,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了动静,之后艾菲面无表情地被一个仿佛没有骨头的漂亮男人趴在肩膀上,缓缓走进客厅。 看到沈望舒在看这些新闻,艾菲皱了皱眉。 “别看了,看了叫你伤心。”她温柔地撑着沙发,把沈望舒小小的身体困在沙发里温柔地说道。 卡尔斯和西斯同时脸上发黑。 “我想看,我不要姐姐一个人孤军奋战。”应该是刚吃了的原因,沈望舒甜言蜜语极了。 艾菲暗金色的眼睛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看着自己的妹妹,仿佛看着全世界。 “我还是觉得有点疼。”西斯捂着自己曾经被卡尔斯踹断的肋骨苦着脸说道。 艾菲上将阁下充耳不闻。 沈望舒伸出小爪子推了推姐姐的手臂,怯怯地仰头用最单纯的声音说道,“西斯是英雄,不要疼。” 艾菲轻轻地嗤了一声,想说这家伙其实就是洗白了,本质依旧是一海盗头子,然而想到西斯为了自己离开海盗团回到联邦,她垂了垂眼睛,起身扣住了西斯的手臂将他摁在了沙发里,面无表情地撕开了他的衣襟,露出这家伙细腻白皙的胸膛。 那美丽的锁骨袒露在她的眼前,艾菲却无动于衷,完全不在意眼前这男人的活色生香,从一旁的急救包里摸出了几瓶治疗药剂来,噗噗地喷上了。 在她扯开漂亮男人的衣裳的时候,卡尔斯眼疾手快,侧头吻上了沈望舒的嘴唇。 “喂!”听见妹妹呜呜的可怜如同幼犬的声音,艾菲扭头,顿时勃然大怒! “哦!”被一把摁在了肋骨上,前海盗头子发出了一声闷哼,几乎泪流满面。 “这是为了叫她不要看到不该看的。”卡尔斯堂而皇之地把舌头从少女的唇舌间收回来,舔了舔她的嘴角,满意地看着少女迷蒙的目光,把她扣在自己的怀里很有理地喝道,“把他的衣服穿上!” 他当着自己的面欺负了自己的妹妹,竟然还理直气壮的,艾菲气得双手都压住了腰间的光能枪,正要决一死战,却听见少女怯生生地小声儿说道,“再亲亲啦。”她拿金发小脑袋撒娇地蹭了蹭黑发男人的胸口。 男人露出了一个炫耀的表情。 艾菲绝望地看到自己的妹妹被坏蛋教坏了。 纯洁无暇的少女,不管这男人教导了什么,都会听的。 光幕上的老头儿已经伤心地说起自己不得不将孙子送入外星域的可悲往事了,艾菲脸色冰冷,哼了一声,伸手把妹妹招呼到自己的面前,低声说道,“如果他欺负你,你要和姐姐说。” “不会欺负我。” 艾菲无奈地看着这被吃掉还主动把包装给脱掉的妹妹,有心想说男人都不是啥好东西,还是忍住了,抱着妹妹走到了一旁不再和两个男人坐在一起。 她的态度有些冷淡,卡尔斯却觉得她真是讨厌极了,和这个女人两看两相厌。正在此刻,就听到有通话设备在响,卡尔斯目光沉了沉,接都不接就摁断,顺便看了看艾菲。后者下意识地将妹妹哄着去找正在外面种花儿的克里和罗莉。 沈望舒一脸懵懂,其实什么都知道地点头走了。 她知道那些都是一些想要采访她的通话。 因为茉莉的突然指控,还有艾菲的反驳,将菲尔德陷入了万众瞩目的境地。 所有人都想知道,天使一样纯洁的爱丽丝,她在想些什么。 会相信自己的姐姐,还是相信和自己是最要好朋友的茉莉。 她会不会因最亲近两个人的反目成仇,而伤心难过。 其实沈望舒一点儿都不伤心,只是没人儿信啊。 就像现在,艾菲总是很担心她会被人问到犀利的问题而难过,因此把所有的要求采访的讯息都给拦下来了,甚至不愿意叫她看到那么多外面对茉莉的声讨的风风雨雨。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因此哪怕沈望舒特别想知道茉莉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可是也宁愿在艾菲的面前当个听话的妹妹。她无忧无虑地走到了花园里,就看到克里和罗莉正在种花。 少年垂着脸一脸沉静地挖开一个又一个的土坑,红发少女美滋滋地跟在他的身后往里面丢种子,正在沈望舒想要招呼一声的时候,就听见少女一声惊呼,竟然一不小心踩进土坑绊了一跤,猛地扑倒了前方的克里。 她哼哼唧唧地压着脸朝下的英俊少年,就是不肯起来。 沈望舒沉默了。 机甲系的高材生躲不过一个土坑,既然罗莉喜欢这样,那随她好了。 当然,她也就不说这少年下意识地想要跳开,却唯恐红发少女脸先着地,因此挺着接住了这沉甸甸的姑娘了。 反正机甲系的都这么会玩儿,指挥系的小可怜儿能说什么呢? 她撇开了自己一双雪白的小腿儿,怀着叫自己好朋友多沾点儿便宜的深深的美好的祝愿换了一个地方继续逛,逛得差不多了,这才回到了原地,就看见克里白皙的脸有些红,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方才被泥土拍了脸。 然而他骨节分明的手里分明握着笑嘻嘻的罗莉的手,又叫沈望舒忍不住开心。看到她出现,克里的脸红了,用力偏头表示自己不认识罗莉,可是手却紧紧地握着。 “要不要我和卡尔斯先结婚,好叫你们赶紧结婚?”沈望舒天真地问道,“都说做弟弟的要排在哥哥的后面的。” “不需要!”克里哼了一声说道。 卡尔斯家族的结婚顺序没有这么多要求,盖因最难搞的这位卡尔斯上将九十多还不结婚,难道叫后面的弟弟们都打光棍儿啊? 事急从权,卡尔斯家都是随便结婚的。 “这么说你很急啊?”金发少女狡黠地问道。 克里被噎住了,他用力拉着罗莉的手叫她去看暴露坏心眼儿的金发少女,一扭头,却看见这少女已经变成了纯洁脸。 “祝贺你们。”她合掌,用唱歌一样的声音说道。 “谢谢你,爱丽丝,你最好了!”罗莉完全不能和心爱的少年心有灵犀,傻了吧唧地说道。 克里一脸绝望,觉得再不会有人发现这少女的真面目了。 他垂头无力地拖着叽叽咕咕要求立刻结婚的红发少女,身后跟着一只偷笑的坏心眼儿的小姑娘一同走回了老宅里,却看到此时老宅里的气氛并不是很好,甚至有些剑拔弩张。再一细看,就看到穿着一件雪白的裙子,双目晶莹的黑发少女,正梨花带雨地站在艾菲的面前。 她孤零零的一个,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更加柔弱可怜,仿佛是在央求什么。当沈望舒走进门的时候,就听到茉莉哽咽地央求道,“艾菲姐姐,你原谅我吧,我只不过是太担心,所以才会做错事情的。” 她说着说着就跪在了艾菲的脚边,抱住了她的腿哭着说道,“我真的没有一点的私心,都是为了联邦啊!”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白眼狼说的就是你这种货色。”罗莉是个火爆的脾气,走上去大声说道,“菲尔德家养育了你,可你却要将菲尔德置于死地!你别忘了,如果没有菲尔德,你现在还在贫民窟里呢!” 她虽然头脑简单,可是却知道茉莉之前致命的指控。如果那都是真的,菲尔德家顷刻就会覆灭,而茉莉却会成为勇于揭露真相的英雄。这真是太恶心了,恶心得叫人不寒而栗。 “我不是有意的。” “做错事的人,总是喜欢说这样的话为自己开脱。”克里淡淡地走过来说道。 茉莉霍然抬头,看着自己曾经深深爱慕的少年,用这样冷酷的表情看着自己。 她想到最近因为动荡而变得对自己十分冷淡疏远,甚至变了一张脸的安迪,再看看依旧英俊高傲,清澈单纯的克里,忍不住哭着抱过来。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曾经爱着的少年,是多么的难得。 他永远不会在自己有利用价值的时候甜言蜜语,而在自己变得危险的时候袖手旁观,还忙着要撇清关系。 “学长……” “做什么?!”罗莉别的还好,对情敌那是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的,看见茉莉竟然想要碰触自己未来的丈夫,顿时大怒、 机甲系的姑娘从不抽情敌耳光,因为抽耳光太没品了,她们只喜欢打断情敌的骨头。 看到黑发少女含泪起身就要扑到克里的身上去,罗莉上前一拳击在了她柔弱的小腹上。 一拳下去,茉莉整个人都疼得蜷缩成了一团,再也说不出话来。 克里默默地收回了自己正要抬起的脚,偏头,用高冷表达自己的不在意。 沈望舒歪头看了看茉莉被这一拳打得几乎没了气儿,想了想,慢慢地走到了艾菲的身边窝进了她的怀里,艾菲看到妹妹,脸色微微一变,轻声说道,“如果心里难过,就不要看。” 她顿了顿,不情愿地说道,“和卡尔斯出去走走,约会也行。”为了不叫沈望舒为难,为茉莉难过,连约会艾菲都同意了。 “爱丽丝。”茉莉努力抬起满是冷汗与泪水的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唯一的天使。 她这样凄惨,她会同情她的。 少女的脸上果然露出动容之色,可是就在茉莉的眼里露出希望的时候,金发少女又把自己埋进了艾菲的怀里,轻声说道。“茉莉,你看起来很可怜,可是我不能原谅你。” 她似乎看都不愿看曾经和自己一同生活过的少女,低声说道,“姐姐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伤害我,我可以原谅你。可是你伤害我的姐姐……”她用力地收紧了自己环在艾菲腰间的手臂,喃喃地说道,“我一生都不会原谅你,也不想再看到你。” 她的声音变得决绝,令茉莉痛哭失声。 在茉莉的眼里,爱丽丝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可是她在坦然不会再原谅她之后,茉莉心里就一凉。 她用最可怜无助的表情去看金发少女,想到得到她的怜悯,然而罗莉已经不能忍受了。 她见过的人里,从未见过茉莉这样心怀鬼计的女人。 她一只手就把茉莉给提了起来,大步提着她走到了菲尔德家的大门口往外一扔,之后叫人合上了重重的合金大门 茉莉被阻拦在了那厚重的大门外,绝望得浑身发抖。 她却不敢在菲尔德家的门前停留,唯恐看到那些记者来对她进行更加尖锐的采访。因为在这个时候,公众上对她的探究已经到了第二个阶段。 那些曾经的往事全都被一一揭开,还有着鲜明的对比。那曾经黑发少女温柔善良的每一句话,都在滚翻地放映着。她大声地说着自己和爱丽丝是朋友的单纯样子,可她转过头在阴影里对那金发少女露出的敌意与扭曲,在镜头前分明得厉害。 之前的采访里,明明说她是简朴的女孩儿,她也没有反驳,可是却有人看到她在珠宝店大肆挥霍,购买着昂贵的珠宝。 她口口声声和之前的同伴并肩作战,可是却会在之后央求进入联邦议会,把自己的同伴彻底抛下。 她说着对菲尔德的感恩,却用莫须有的罪名将菲尔德陷入绝地,并因此,暴露了军部隐藏在外星域的暗中力量。 对于联邦来说,她是罪人。 对于公众来说,她是用伪善的面貌,来欺骗他们的小人。 她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曾经在镜头前痛哭流涕地忏悔自己的贪生怕死,又仿佛是在推卸自己的责任。她为了成名不择手段,甚至哄骗着纯洁的爱丽丝,用她朋友的面目来接近她。这得是多么恶劣的行为才能做出的事情? 更叫人感到茉莉是一个无耻小人的事情,就是艾菲毫不客气地丢出了那份她在书房偷文件的视频。画面里少女的紧张与心机暴露无形,当她找到一些文件并露出惊喜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骂这个狼心狗肺的少女。 艾菲曾经疲惫地说过,她之所以才拿出这份视频,就是因为一直想要保护茉莉,就算她背叛了自己,也不想将她置于死地。 可是茉莉不知道的是,艾菲上将从不会在自己的书房放置军部的重要文件,那些文件都是一些普通到众所周知的文件。 一个还在为背叛自己的人留一线生机,可是另一个却一门心思想要害她。 并不是为了联邦才指控艾菲,而是接二连三的阴谋相对。 茉莉的名声一落千丈。 从前公众有多么喜欢她,现在,就有多么痛恨她的欺骗。 她在联邦没有了一点的好名声,最污浊的话,纷纷砸在她的头上,所有人都在唾弃她。 因为这样,所以茉莉才会找到菲尔德家。 她知道,现在能够拯救她的,也只有艾菲。 可是现在她被扫地出门,却再也没有了办法。她不得不回到了安迪的身边,因为这个时候,他还是她的丈夫。 然而迎面而来的,是一份离婚文件。 “安迪?”茉莉一身疲倦地回到安迪上将奢华富有的宅院里,本来就身心俱疲,可是看到的却是这个曾经柔情蜜意的男人冷酷的脸。他翻脸似乎比翻书还快,从前的怜爱和喜欢都荡然无存,只有一张毫无感情的脸,和递过来的一支笔。 茉莉颤抖地看着这份离婚文件,几乎不敢相信地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 他们刚刚在联邦法典的面前宣誓永恒,刚刚手挽着手向所有人宣告幸福和爱情。 可是为什么,他却能在这个时候,这样对她? 在这个时候放弃她,那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离婚吧,我不能有一个名誉尽毁的妻子。”安迪英俊的脸冰冷入骨,冷淡地说道。 “可是你说过你爱我!”茉莉的泪水划过尖尖的下巴,哽咽地说道。 她是真的很喜欢安迪,或许这其中夹杂着更多的野心和利用,可是也是有喜欢的啊。 她看着安迪绝情的脸,却觉得事情本不该这样。他们珠联璧合,本应该是一对最被人羡慕的恩爱夫妻,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对很多女人说过这三个字,男人的话,信了你就输了。”安迪哼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 如果茉莉的名声如日中天,有着最美好的名誉,那他不介意和她这样恩爱下去,哪怕他还有很多的情人。 可是现在茉莉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不划清界限,迟早有一天会连累到他的身上。因为现在军部就有人怀疑,怀疑是他在背后指使茉莉指控艾菲上将,就是为了要将艾菲从军部拉下马,进而抢夺艾菲的权柄。 他也曾暗中和卡尔斯联络,想要一同对菲尔德发难,可是卡尔斯连个回复都没有,就叫安迪明白,恐怕卡尔斯是站在艾菲这一方的。他更以为茉莉是得宠的菲尔德养女,可以对菲尔德有更多的影响。 结果艾菲趁着这件事,把茉莉扫地出门了啊! 甚至因为茉莉结婚之后将姓氏落在了安迪的名下,因此艾菲已经表示茉莉和菲尔德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他那么多的名门之女不要,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平民之女? “快点签字,离开我家。”安迪不耐地说道。 “不!”如果这里都不能留下,那茉莉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她绝望地跪在安迪的面前苦苦央求,痛哭失声道,“除了家里,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她的名声已经毁了,所有人都在责骂她,她的脸在整个联邦成了人人喊打的样子,她从前的家族抛弃她,曾经的那些曾经同生共死的同伴唾弃她,曾经的朋友不肯再原谅她。 她甚至为了留在安迪身边当副官而没有再回到学院,现在都没有毕业。如果没有安迪,她以后的人生可怎么办? 一辈子做过街老鼠么? 茉莉的心里已经不想什么将艾菲和爱丽丝赶出联邦,继承菲尔德了。 她只想好好活下去。 可是她嫁给的这个本以为对她多少有一点真感情的男人,却强行捏着她的手,在离婚协议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当名字完成,被安迪的副官快速带走送去备案,茉莉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安迪是个狠心的人,有着吞并数个名门的狠辣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是有良心的人呢?他简单地叫茉莉收拾了自己的行装,不许她带走那些珍贵值钱的东西,将她赶出了自己的家门,并立刻在联邦的新闻里发声,诉说自己被妻子蒙蔽的痛心和抱歉,并用离婚来作为对菲尔德家的赔罪。 他赤红着眼睛说着自己被那个伪装纯洁的少女欺骗,引来了不少的共鸣,因为之前民众不就是被那少女的演技欺骗的么? 男人说着自己的一见钟情,伤心得形容黯淡,似乎被茉莉伤害得心碎。 欺骗爱她的男人,茉莉身上的罪过又加了一条。 只是沈望舒却恶心坏了这种做派。 她憎恨着忘恩负义的茉莉,同样厌恶着将艾菲曾经置于死地的安迪,因为是他的不断谋算,才叫艾菲死于非命。 她看着光幕上那个英俊的忏悔中的男人,看着他顺利喜洗白了自己,突然笑了笑,轻柔地说道,“他不该和茉莉在咖啡店说很重要的事情的。”她抱住了卡尔斯强壮的手臂,侧头,笑靥如花地问道,“对不对?” 茉莉在咖啡店将艾菲书房中的文件交给安迪,或许那个时候这男人并没有想到,有一天这段画面会成为将他彻底掀翻的开始。然而当这段画面在公众还没有感动完安迪上将的无辜时开始播放,爆发的却是比之前更加汹涌的愤怒。 英俊的男人迫不及待地拿过文件看,又失望地丢在桌上似乎没有用处的画面,完全不是作假。 他所谓的被茉莉哄骗,其实都是假的,都是在惺惺作态。 当所有人都在痛骂这个原来同样很无耻,甚至怂恿茉莉去偷取艾菲文件的男人的时候,数份安迪上将勾结敌对势力的文件,被曝光在所有人面前。 清晰的印章,代表着安迪的铁证。 如果说之前安迪没有一系列的风波和污点,他控诉的印章在副官手中自己完全不知情还会有人相信。可是如今就算他辩白,也只会像谁在为了脱罪而将一切推卸在副官的身上。 更何况,当他见势不妙,临时成立的军部检查小组已经开始对他进行严密的审查之后,并不清白,暗地里确实有很多交易的男人偷偷想要驾着飞船逃离。他并没有成功逃走,可是逃离却代表着心虚和认罪。 这一次,是他被联邦扒掉了军装,丢进了牢狱。 沈望舒却希望他好好地活着,因为联邦的法典,这样的罪犯并不会立刻就执行死刑,而是会判处无数年的□□。 三千年。 就算是科技发达的联邦,三千年的时间,也足够安迪烂成骨头渣了。 她看到安迪最后的下场,觉得很满意,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带着她。 西斯带回来的外星域的情报非常有价值,军部已经决定派遣两只舰队前往外星域,为联邦做为先锋,去探索更加边缘的星球。这一条路线通向的是无比的危险与未知,沿途还有无数的敌对势力虎视眈眈,可是一旦打通这条通道,联邦就可以和外星域相连,和更多的星球联合成友好的关系,更加的强盛。 沈望舒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无声的男人,微微笑了。 他是这样心存高远的男人,怎么可以为了爱情,就变得贪恋柔情,忘记自己曾经的志向呢? 金发少女伸出手,抚摸这个男人冷硬的脸颊。 “我跟你去外星域。”她温柔地说道,“不管生死,我们都在一起。”这一次,叫她跟随他,就如同从前,他无数次不计一切留在她的身边。 黑发男人的目光越发温柔,持起她的手,侧头,将吻印在她的手心。 “这怎么行!”艾菲怎么肯叫妹妹去那么危险的外星域,就在一旁断然拒绝。 温情被打断,卡尔斯冷冷地,仇恨地看着这个讨厌的女人。 “爱丽丝,姐姐会担心你。”艾菲握着沈望舒的手,喃喃地说道。 她的眼睛里闪过复杂的光,明明灭灭,之后化作一片的晦涩。 “如果担心,艾菲,你可以一起来啊。”苦逼的西斯被责令必须跟着舰队前往外星域,因为他当了几十年的地头蛇么。他才知道金发少女好悬把那个蠢蠢的金发副官介绍给艾菲做丈夫,唯恐这接下来的时间被挖墙脚儿,急忙舔着嘴角笑着说道,“到时候你可以好好儿地守着爱丽丝,而我……”守着你。 他垂下的目光明亮,断然拒绝了卡尔斯那仇恨的目光。 艾菲迟疑了起来。 “你别来!”卡尔斯冷冷地拒绝。 “我跟去。”艾菲面对卡尔斯那拒绝的目光,顿时冷笑了一声。 一共派出两只舰队,正好两名上将,她和卡尔斯愿意去,别人求之不得。 外星域的危险可不是盖的。 当然,就不用提新出炉的艾菲上将阁下那两个鲜嫩的小副官是个什么心情了。 当沈望舒心满意足地在联邦所有民众和军部高官的欢送里,和心爱的男人走上壮阔的战舰,她和他依旧紧紧地牵着彼此的手。 他们在外星域百年的时光,直到打通安全的道路,和外星域的星系建立了友谊,方才回航。 他们成为联邦最伟大的英雄,成为每一个人心里最崇拜的对象。 她再回到了依旧安静而沉默的菲尔德老宅,牵着卡尔斯的手,听着克里和罗莉的拌嘴,艾菲暴打西斯,金发副官抱怨还没有和外星域的美人建立更深入感情的声音里,抬眼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 她看到了茉莉一些现在的近照,都是卡尔斯命人留意拍摄下来的。她回到了贫民窟,因为那里才会消息不通,不知道她的真面目。 她一辈子都生活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时光匆匆,爱丽丝依旧年少美丽,可是她已经成为了白发老妪。 或许当为了一块面包而要和人撕咬的茉莉,早就忘记曾经年少的时光,也再也记不起青春年华里,那无忧无虑的记忆了。 这一世,艾菲过得很幸福。 她有了一个曾经错过的丈夫,有了更多的羁绊。 她依旧爱着自己的妹妹,而她的妹妹,永远都不曾离开她的身边。 这很好。 沈望舒没有再离开联邦的首都星,而是和卡尔斯生活在一起,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军部的巅峰,成为最年轻的元帅。 直到很多很多年过去,他们儿女绕膝,她没有遗憾地合上自己的眼睛,他躺在自己的身边,跟随她停止了心跳。 仿佛是在等待她的死亡,他比她年长八十岁,也更早地陷入衰老和昏迷,就算没有了任何的感应,却一直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当她死去,他才死去。 也或许是她曾经说过,她是个自私的女人,无法面对爱人先自己死去。 如果可以,她想成为想离开,不必痛苦的那一个。 因为她记得小玄的那一世,当狐狸在她面前陨落,是有多么的痛苦。 她不愿再经历第二次。 沈望舒泪流满面。 他一直都记得她的话,就算是死亡,也等在她的身后。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到华丽的宫廷和极美的轻歌曼舞,香风浮动,舞人的眼波妩媚动人,还有一双雪白的素手捧杯将一盏清酒奉到她的面前。她垂头看自己身上冰冷的华服,脸上却苍白一片。 她回到金色空间时,金色的妖丹刹那大亮,一团炽烈的火焰暴起,竟然将她从空间逼退,仓皇地进入下一个世界。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而且她确信的是,小玄的妖丹,并不属火。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心里惊疑不定的时候,却听到头上,带着几分魅惑的声音传来,温声说道,“都说三皇女喜好美色,府中绝色少年无数,尽为皇女宠爱。这绝色的少年,就给了三皇女,解了你的相思如何?” 她的身边,一精致妩媚的少年,目光潋滟多情,仿佛羞怯地垂目,露出修长雪白的颈子。 公然说她是个好色之徒啊。 沈望舒抬眼看着那关切看着自己的美貌男子,笑了笑。 “的确很美。”她漫不经心地翻看自己戴了八个宝石戒指的手,恶寒了一下这审美,悠然地说道,“果然是世间罕见的美少年。只是这样的秀色怎敢自己享用,还是给了母皇,充盈后宫,为贵君您分忧才好。” 第114章 丑夫(一) 此言一出,席间的乐律都猛地停顿了一下。 沈望舒撑着自己的下颚,含笑把玩着手中的青玉酒盏。 她看起来满不在乎,当然,也确实并不是很在乎。 因为会令她在乎的那个人,她的母皇,一声不吭,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只有那用白玉束发的美貌男子,脸上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怔怔地看着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笑得美艳无比的沈望舒的身上。 一时间的静默之后,沈望舒的身边传来一声怯怯的抽泣,那美丽得无与伦比的少年伏在她的面前,身躯在颤抖,仿佛害怕到了极点,又似乎伤心到了极点。他仰头看着沈望舒的时候,似乎眼里只有沈望舒一个人的存在。 沈望舒从那双漆黑如同星辰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一头长发用金环高高束起,容貌美艳张扬得刺眼,笑容放荡不羁的女子。她穿着一件长长的华服,满身都是风华绝世。 “殿下不喜奴么?”他含泪问道,惹人怜惜。 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外表长得好看,就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败家女。 她哼笑了一声,伸出手指挑起了那少年的下颚,笑着看了看。 “你当然很美,只是你生得这么美,只入本王的府中实在可惜了。” “殿下?” 美艳的女子声音带着几分蛊惑地说道,“你的姿容,就算在后宫也是拔尖儿的。贵君想叫你服侍我,可本王却是一个孝心人,怎么能不呈给母皇就自己受用这等绝代佳人?” 她看着这少年一张雪白的脸慢慢地红了,痴痴地看着自己,目光却转向上方露出几分兴致的女帝,笑着说道,“这都是贵君的心意,若母皇不要,岂不是辜负了贵君的辛苦?母皇一向爱重贵君,也当爱重他的心意。” “陛下!”那精致华美的男子脸上闪过淡淡的急迫。 沈望舒用力把这少年的脸冲向上方的女帝。 “给本王做通房,还是给陛下做解语花,宠冠后宫,你自己选择。”她低声对这少年笑着说道。 她掩住了眼底那翻滚的厌恶。 这个少年她当然知道。 这是贵君林氏千挑万选出来的绝色少年,天生媚骨,将她这个身体的主人迷惑得几乎晕了头,甚至都不再上朝,因此叫她的声名大跌。 所有人都在说,已经过世的凤君两个皇女,大皇女文韬武略,然而三皇女却是一个金玉其外的没用的货色,她只知道享乐,甚至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这个世界是一个女子为尊的世界,女子的身份非常高,男子的地位远远低于女子,就如同别的世界的翻转。这个世界里女子的身体素质也确实强出男子很多,不仅征战耕种读书上朝君临天下的是女人,甚至那些男子都只能待字闺中,在家绣花持家,或是相妇教女。 他们的体质很柔弱,是需要人怜爱的娇花,甚至本身就以柔弱为美,白皙净白为好,面目姣好的,才是被人称赞的。 女子的眼光也是如此,她们喜欢柔弱的美貌男子,也更喜欢那些羞答答的样子。 可是沈望舒就觉得不大喜欢。 她很少会来到女子为尊的世界,因此……虽然觉得女子为尊很正常,可是看到男人翘着兰花指柔弱地说笑,还真的很难接受的。 不过这个世界的男子都净白无须,不然一个胡须大汉穿着一件袒胸露背的宫装在那里翘兰花指什么的,沈望舒隔夜饭都得吐出来。 不过虽然男子以温柔宁和为美,不过很少会有男人把自己打扮太出格,有些书香门第的男子同样穿着正常的服饰,简单地束起自己的长发,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不过这般持重的男子没有这个世界男子中一贯的娇态,因此被认为是刻板无趣,死气沉沉,并不会受宠。就比如沈望舒这个身体穿越的生父,明明是书香门第的大家公子,平日里端庄宁和,却从不得女帝宠爱,最后抑郁地死在宫中 女帝最宠爱的,乃是眉目美貌,风流婉转的林贵君。 沈望舒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了笑。 可惜了林贵君出身不高,乃是宫人出身,因此就算先凤君过世,也只能安居在贵君的位份上,再也不能寸进。 他出身不高,当然也连累了自己所出的二皇女。 如果不是三皇女自己作死,还默默地坑了自己的亲大姐,之后女帝的位置,也不会落到二皇女的头上去。 沈望舒想到上一世的这位三皇女,其实觉得她并不无辜。 这女人出身极好,因凤君早逝,因此被大皇女跟女儿一样抚养长大,然而却对大皇女非常地厌恶,觉得大皇女蝇营狗苟,为了皇位连亲情都顾不得,还下狠心地迫害林贵君父女简直丧尽天良。 她又被林贵君送给自己的几个绝色的少年迷惑,枕头风吹得厉害,更加觉得林贵君的无辜可怜,进而认为大皇女是个恶毒之人。 对于大皇女对林贵君和二皇女的再三紧逼,她挺身而出,拦在之前,令大皇女不得不投鼠忌器。 她还向女帝请求,后宫不可无主,求里林贵君成为新的凤君。 她还将大皇女的很多机密泄露给二皇女知道,顺便经常在女帝的面前说林贵君的好话,贬低大皇女。 …… 沈望舒想到这里,觉得三皇女上辈子在最后落得个被废除王位,贬为庶民流放边关,最后冻饿而死什么的,还真的蛮活该的。 不过她如今成为三皇女,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不过却并不希望上一世的一切重演。她不是那个只知道享乐,耳根子软的三皇女,同样也不是一个亲者痛仇者快的畜生。 林贵君逼死凤君,想要将大皇女拉下马,想要弄死她,既然这样,她必然不会叫林贵君父女好过。曾经亏欠了过世的凤君和如今的大皇女的,沈望舒会帮他们讨回来,就当做是……三皇女对她们的亏欠赎罪好了。 沈望舒静静地看着玉杯中荡漾的碧绿酒液,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虽然废物庸碌,可是一张脸,却生得艳冠群芳,乃是女子之中仪容最美的一个。 连那被他说动了野心的少年,也忍不住惊艳地回头看她。 此时唯一顾不得上看她的就是那位林贵君了。他再也想不到从前一见美人就会喜笑颜开地收下的三皇女这回吃素了,竟然不喜欢美人了。更何况他感受到了三皇女的转变,只觉得浑身冰凉。 如果女帝一口拒绝,那代表她根本就没有对下方那个正扬起了一张漂亮脸蛋儿,娇嫩得仿佛能掐出水的少年心动。可是现在的沉默,却叫林贵君浑身一阵一阵地寒冷。他看着下方那少年身上雪白半透明的轻纱,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他似乎有些眼熟。”许久,女帝的声音慢慢地传来。 女帝并不是一个庸碌的人,在前朝雷厉风行,唯一为人诟病的地方,就是后宫的审美了。 优雅端方的贵公子不喜欢,就喜欢妖妖娆娆的小妖精。 “女儿听说,当年贵君就是一袭雪白轻纱献舞于母皇,宛若云间精灵,美丽无比。如今这少年的穿戴倒是与贵君当年有几分仿佛。只是女儿年纪小,不曾目睹当年贵君的轻妙,也不知这少年有贵君的几分风姿。” 下方,一名银冠女子起身,容色朗朗,一派的光风霁月,英姿勃勃令人看了就心生仰慕。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也很稳健,仿佛她的笑容里,什么都可以化解。 说出的话,同样令女帝那张并不是很美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纹。 “没错,大皇女说得叫朕有了几分回想,果然很像你当年。”她侧头对林贵君笑着说道。 林贵君努力地笑得要好看一些,看着下方的那少年,紧紧握住手中的酒杯。 他当然和当年不能比了,因为男子的韶华易逝,他已经开始老了。当他愕然地发现自己的脸上有了第一条皱纹的时候,就心生惊恐,也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如同从前那样妖娆地在女帝面前谄媚。 因为年少的妖精是红颜祸水,可年老的妖精非要挤着满脸的皱纹飞媚眼儿,那就是丑人多作怪了。更何况后宫的嫔妾可以妩媚动人,可是后宫之主的凤君却必须要端庄,有凤临天下的美德与雍容。 为了能成为凤君,这几年他不得不修身养性,把自己从从前的妩媚魅惑中转变,变成一副稳重安然的样子。 连身上的服侍,都不再是从前的白纱,而是青色如玉的锦衣。 这些年他就这么走过来的,女帝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还以为女帝已经习惯了。 没有想到,原来女帝喜欢的,还是从前自己的样子。 “当年我不及他。”林贵君忍着心里的恐惧笑着说道。 “的确是不及你大胆。”看到那少年怯生生地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女帝怀念地笑了。 她感兴趣地看着这衣裳单薄的少年,目光又落在沈望舒的身上。 虽然她并不喜爱已经过世的凤君,然而对于凤君留给自己的两个嫡女却是当真喜爱。 大皇女似她,雷厉风行,又有礼贤下士之风,又能谨守君臣母女之仪,处处维护她这个母皇,才德出众,是非常优秀的继承人。 三皇女虽然读书不成,习武也是个废材,并且头脑简单有些蠢,不过胜在有一张美貌绝伦的脸。 赏心悦目,谁不喜欢自己的女儿是个美人?更何况女帝和三皇女说话从不需要在心里多想什么,反正这小白直来直去的,因此对她倒是比大皇女更宠爱些。 她倚重大皇女,然而宠爱的却是三皇女。 所以,就算三皇女在她的面前非常放肆,可是女帝却从不苛责。林贵君也是因此,方才费心笼络三皇女,最后得偿所愿,将大皇女姐妹都打压了下去。 女帝只有三女,没有了大皇女姐妹,可不就轮到他的二皇女了么。 “你真舍得?”女帝笑着对沈望舒问道。 她明显已经意动,问这个不过是走过场,林贵君眼前发黑,努力没有倒下,同样期盼地看住了沈望舒。 女帝素来疼爱三皇女,更何况也不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美貌少年和女儿争抢,如果三皇女说舍不得,那这少年肯定就不会进宫了。 他一双急切的眼睛,落在了沈望舒的身上。 沈望舒抬眼笑了笑,起身绕着自己腰间的一个金丝荷包笑眯眯地说道,“母皇对我一向爱如珍宝,我的心里,母皇才是最重要的人,您的喜欢才是我心里欢喜的事情。一个小侍而已,更何况我私心里,就觉得最美的小侍就该是您才配得到,舍得舍不得的,您赏赐我几件前些时候外邦进贡的珍宝,我比得了美人还开心。” 她从来都是说心里话的,女帝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好,回头,你去内库里自己挑!”女帝大笑,叫那少年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满意地点头。 “更何况我想说舍不得,贵君也不干啊。方才您不知道,那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沈望舒继续笑着说道。 林贵君还未收起的扭曲,顿时叫女帝看了个真切。 她笑了笑,和声对他说道,“朕知道你的心意。” 林贵君看到她在自己的手上拍了拍,觉得心里发苦,又不知道怎么就落到了眼前的局面。 明明是他要给三皇女一个美人,盖因他听说三皇女对王府中的那些美貌的少年完全没有一点的兴趣,只当养着一些宠物似的养着,一直以来,竟无人能够侍寝。 听说三皇女放话,自己第一次要临幸的有格外的意义,因此必然要一个人间的绝色。他更知道虽然女子看重男子的贞洁,然而其实女子也总是会对自己第一个宠爱的男子另眼相看,因此寻来这绝色的少年好生□□之后,意图送到三皇女的榻上。 如果三皇女真的宠爱了他,那这少年说话的分量定然在三皇女面前不一般,三皇女昏聩,过不了多久,肯定就能被糊弄住。 当然,上一世也同样如此。 如果不是三皇女后来认识了命中的克星,爱得恨不能把自己的王府双手奉上的少年,如今这个,已经能够给三皇女做主了。 挑拨三皇女与大皇女,这少年上一世是罪魁祸首之一。 只是沈望舒却觉得,如今这少年归了女帝,就算从前听命林贵君,日后当这少年得宠,只怕也不会将曾经自己的主子看在眼里了。 挺好的。 祸害女帝去吧。 她觉得很满意。 虽然女帝对三皇女一向宠爱,然而沈望舒却并不会对女帝有什么更多的感情。 如果不是女帝的冷落,默许林贵君在后宫的张狂,凤君也不会抑郁而死。 若凤君还活着,三皇女有人教导,也或许没有日后的悲剧。 可是这一切对错谁又说得清呢? 沈望舒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女帝命那少年坐在自己的身旁倒酒,这才坐回了原位。 她眉眼精致风流,抬眼就看到大皇女正带着几分复杂地看向自己的方向。 她举杯对大皇女示意,后者似乎感受到她难得的亲近,举杯对沈望舒遥遥示意。 她在三皇女那些仇恨的记忆里,总是恨铁不成钢地说教,可是在沈望舒的眼里,却是一位很好的长姐。 她努力在凤君过世之后护着自己和妹妹往前走,走过了林贵君的无数的谋害,也走过了很多没有父亲的艰难的岁月。没有了父亲的皇女在后宫能过什么日子?当女帝宠爱林贵君,整个后宫为林贵君把持的时候,就算女帝心里有两个皇女,可她不能注意到的事情太多。 因此,大皇女在护着妹妹艰难长大的同时,成为一个稳重刚强的人。 三皇女安享安逸,因此变得任性糊涂。 沈望舒只希望最起码,这辈子不要拉大皇女的后腿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亲姐姐做了女帝,难道还不如异父的姐姐当女帝不成? 亲姐姐总不会祸害她吧? 不过三皇女早就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沈望舒只是笑眯眯地捡着眼前的一些蜜饯吃着,看着眼前的那无数美丽的姬人旋转舞蹈,那长长的水袖和更如花般盛开的裙摆在她的面前盛放,沈望舒解决了一个小小的麻烦,顺便给林贵君添了一回堵感到挺满意的,因此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看到她专注那些美丽的男子,大皇女又皱了皱眉头,然而想到方才妹妹突然懂事了一下,还是忍耐着没有对她说教。 她不喜欢妹妹喜爱美色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 明明妹妹是皇女,可以在朝中建立自己的基业,怎么可以沉迷于美色呢? 可是大皇女还是知道要给妹妹留一点颜面的,努力压住了心里的滔滔不绝的说辞。 更何况女帝的心情更好,下面的舞乐更加迷人,大皇女不愿搅和了女帝的兴致。 她们没有父亲,一举一动,如今都仰赖帝宠。 直到这次的宴席结束,大皇女方才追上了正拢了拢身上披风的沈望舒,走在她的身边叹息了一声。 她眉目之间由着沈望舒没有的坚毅,沈望舒看了看自己雪白修长的手,再看看大皇女那双带着几分老茧的手,就知道大皇女还是个文武全才。 不过姐妹里有一个能干就行了,如果她同样出色并且样样精通,只怕女帝就得睡不着觉了。她再宠爱自己的皇女,也得掂量掂量同父所出还拧成一股绳儿的两个强势皇女会在朝中集结起多大的势力。沈望舒觉得自己这被子当个富贵闲人就好了。 其实,所有人眼中的废材,有的时候比人才更有用。 “阿鸾。”大皇女突然唤了一声。 三皇女小字阿鸾,这些年,也只有大皇女会这么叫她了。 “什么事儿啊?”沈望舒摇摇摆摆,风姿绰约地问道。 她的双目迷蒙,一脸的不感兴趣,然而大皇女还是跟在她的身边轻声叹气说道,“你年纪还小,不好早早就临幸姬人小侍,不然会伤身。且那些小侍虽美,却并无德行,与你并不相配。” 她这些话都是好意,沈望舒当然听出她的担忧,然而这么直来直去的,怨不得当初的三皇女不喜欢。大皇女显然是老调重弹,温声对沈望舒说道,“父君没了,咱们的父族也已经衰落,你虽有母皇宠爱,不过……” “皇姐想说什么啊?”沈望舒开口问道。 “你先别宠幸那些小侍,男子的好坏不在容貌,而是在德行。”大皇女看见妹妹似乎听进去了,脸上一喜,努力平和地说道,“世家出身的男子大多稳重内敛,是极好的脾气。只是世家重礼法,若你大婚之前就有了小侍,虽是平常,多少叫人心里不痛快。” 她探身过来紧紧地抓着沈望舒的手认真地说道,“想想咱们的父君!你忍心叫那样的男子,遇到和父君一样的下场?” 那些风姿翩翩的世家公子,或许没有美貌,可是却会是被人敬重的贤内助。 大皇女觉得,比起那些美貌的小侍,那些世家公子才更值得人去喜爱维护。 沈望舒听着大皇女的话,垂下了自己的眼睛。 她抿了抿嘴角,垂头去看自己的手腕。 那里光秃秃的一片,曾经的那个金锁早就不见了。 “我暂时不想成亲。”她垂目说道。 “为什么?”大皇女脸色微微一变,突然问道,“你府里那些妖精们撺掇你了?!”她扣住沈望舒的肩膀,呵斥道,“一个个狐媚妖娆的,什么东西!留着做什么?!” 沈望舒无奈地看她。 就这么凶巴巴的,三皇女喜欢她就奇了怪了。 要知道,林贵君多贴心啊,还知道给送美人投其所好,还有今天并没有在场的二皇女,妹妹妹妹叫得可亲热了,什么都不呵斥,温柔到了极点。 “我本来就想都送出府的。”三皇女最得女帝喜欢,因此开府就封王,都称鸾王。她开府的时候得到了很多的赏赐,王府也修得富丽堂皇,生来就是一个富贵锦绣窝。 林贵君为了笼络三皇女也算是下了血本,还从女帝的内库里讨了几十万两的银子供给三皇女开府,因此三皇女养着那些美貌少年一点儿压力都没有。不过沈望舒显然是不喜欢自己的府里有那么多的男人的。 她也不是三皇女,怜香惜玉,等着把这些少年以后都收房。 她还是老老实实等着阿玄来找她好了。 “送出府?”大皇女突然愣住了。 她扶了扶头上的银冠,打量了一下沈望舒,迟疑片刻方才问道,“真的?”感到或许是妹妹要立起来了,大皇女的脸上露出喜色。 “既然如此,回头我与母皇说,你也开府了,不如也在朝中历练?”之前三皇女的确也立于朝堂之上,不过那都只是因为她的皇女身份,半点儿差事儿没有。 三皇女频频得女帝赏赐,也不缺钱,怎么可能为了一点差事卖命,更加懒得费心去做事。她这样什么都撒手不管,却叫女帝更加放心她,虽然大皇女知道女帝喜欢三皇女的原因,却不愿叫妹妹庸碌下去,叫世人看不起。 都道鸾王金玉其外,大皇女听着当然心里不痛快。 沈望舒就笑了。 “我们姐妹之间,皇姐优秀出众就足够了。我一个闲散的皇女,其实如此,在母皇的面前说话更有分量。” “可是……” “我就等皇姐荣登大宝的那一天,到时候有皇姐庇护,就算我庸碌一生,谁又敢妄言呢?” 眼前美艳绝伦的女子目光清明,哪里有从前的浑浑噩噩。 大皇女看着风姿绝世的亲妹妹,用力睁大了眼睛。 “从前,你都是迷惑林贵君的?” 不……那是三皇女真挺好色耳根子软的。 沈望舒被大皇女噎住了,很久之后,高深莫测地微笑,艰难地点了点头。 既然大皇女都帮她的转变合理地做出了解释,那她以后也不用再想怎么就突然大变活人了。 “我将那些小侍逐出王府,往后王府里只留侍女,不要那些个狐狸精似的男人了。”沈望舒对大皇女柔声说道,“我也不想太早成婚,就当做是我被哪个小侍伤了心,变态……怪异了,对男人突然不大感兴趣了,也就算了。” 她含糊了一下自己以后不会再理睬那些小妖精了,这才努力地想着阿玄这一世的身份。不过她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金色空间的异变也令她心神不宁。 狐狸小玄的妖丹上的那团火焰,她总觉得非常熟悉。 她皱了皱眉,还是没有说话。 大皇女迟疑了一下。 其实她怀疑这皇妹是真的被狐狸精伤了心,不然怎么美人都不要了? “不成亲怎么行?不绵延后嗣,难道你想无后么?”她低声斥责道。 不过她知道自己的话不好听,妹妹不大爱听,想了想便叹气说道,“回头叫你姐夫好好劝你,你姐夫温和,不似我,总是……” 她在朝臣面前八面玲珑,说出的话从没有一点叫人挑剔的地方,可是面对唯一的同父妹妹,却总是守不住说一些叫人心里不痛快的话。倒是她前年迎娶的正君,出身世家端方温煦,不仅处处妥帖,而且知道她的心意,因此对三皇女多有规劝。 三皇女倒是对这位姐夫十分亲近。 沈望舒心里叹息了一声。 若不是之后,三皇女为了自己真爱的少年迁怒了这位姐夫,从此疏远,其实她未必会变得那么没脑子。 大皇女到死只有这一位正君,她被登基为女帝的二皇女赐死的时候,这位正君以身相殉,又将与大皇女唯一的血脉送出了上京,隐姓埋名保住了一条性命。 那位正君知道如果自己不死,二皇女难以心安,因此抱着一个因病亡故的和自己的幼女一般大小的孩子葬身火海,把自己烧得面目全非。 那个病死的孩子,被认为是大皇女唯一的女儿。 因此,才有了大皇女血脉的延续。 沈望舒是尊敬这样的人的,她点了点头,含糊地说道,“以后听姐夫庭训。” 那个什么……这个与众不同的世界,总是叫沈望舒再三地刷自己的人生观呢。 “你肯听话就好了。”大皇女还是宠爱自己的妹妹的,想到她可怜襁褓中就失去了父亲,顿时就觉得妹妹可怜到了极点。她也不愿意逼迫她,更想要叫她快乐地成长,更何况现在妹妹明白过来了,她也就不必担心妹妹被林贵君父女笼络了去,越发温柔,邀请沈望舒和自己同车。 不过她不是无所顾忌的三皇女,那车简朴得叫人不忍看,沈望舒看了看那棉布帘子的乌突突的车,回头看了看自己奢华无比,拿水晶珠子当帘子,最华美的轻纱做车壁的宫车。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败家女还真的比任何人都过得开心。 沈望舒同样觉得,比起严于律己的谨慎之人,自己其实更喜欢当个败家女。 “坐我的车吧。”有好车不坐,那不是有病么。 沈望舒还想和大皇女说说话,硬拉着她上了自己的宫车,命人挑起了四面的轻纱,好看这街道清楚一些。 “奢侈。”大皇女坐在软软的垫子里,看沈望舒漫不经心地靠在垫子里一脸惬意,忍不住笑着说道,“不过你是皇女,奢侈也是应该的。” 这也太没原则了。 不过沈望舒很受用。 因为大皇女这般纵容的态度,代表着等这皇姐登基,自己可以依旧败家下去。 “皇姐最近在忙些什么?老二,”沈望舒顿了顿,撑着自己的脸颊斜靠在垫子里向外看去,就见远远的似乎有几匹烈马穿行过宽敞的街道向着此处而来。 她并没有在意,因为三皇女的宫车世人皆知,百官都要避道的,那几匹烈马虽然来势汹汹,不过敢撞她一下试试!沈望舒很快就进入了败家女并且嚣张的角色了,她哼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老二正在笼络几位大将,似乎想要和一位什么将军联姻。” 当然,二皇女肯定没戏。 因为沈望舒清楚地记得,二皇女登基时后宫里可没有一个将军。 不过……将军? “娶个将军,那将军是男人?”沈望舒已经能熟练掌握在女子为尊的世界里的说话方式了。 看看,一个手中握有兵权的大将是个男人,这是不正常的…… “我知道是谁了,整个朝中也就那么一个男人为官而已。”大皇女显然也非常平静。 她见沈望舒好奇地看着自己,不由无奈地笑叹道,“你就知道吃喝玩乐,竟素来不在这里上心。前两天西北大捷,不是有一位男子的武将入京?听说战功赫赫,西北大捷全是他的功劳,母皇喜他赤诚沉稳,已经将他调入城郊大营为主将。城郊大营是咱们上京唯一的驻军,怨不得老二打他的主意。” 见沈望舒漫不经心地听着,大皇女便叹气道,“一个男人能走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 沈望舒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分外喜感。 “不过我听说那位大将身高九尺,面容漆黑,丑陋无比。亏老二下得去那个嘴。”大皇女觉得二皇女为了大位,也是拼了啊。 她同样见过那位大将,真是见了一次…… 比女人都魁梧勇悍,还矫健有力,说是个女人也有人信啊。 大皇女一边觉得二皇女也是辛苦,一边皱眉低声说道,“可不能叫她捡了这个便宜。” “肯定成不了。”沈望舒断言说道。 “虽然他貌丑,跟个女人似的,不过娶回来做正君供起来就算了。回头老二多纳几个柔媚的小侍岂不是什么都补足了?”大皇女觉得二皇女真能干得出来这种事儿。 当然,她一向觉得,府中有一个正君就足够,再多的男人就没有必要了。 因此大皇女身边一向特别干净。 “殿下小心!” 沈望舒正要细细地告诉大皇女那个二皇女以后的正君是何方人物,就听到马声嘶鸣,下人惊恐的叫声,宫车震动骤停,自己猛地向前滚去。 美貌绝世的三皇女殿下头上的发髻都歪了,狼狈地看着大皇女抱住了一旁的车辕,自己悲剧地向车下滚去。 “殿下!” “阿鸾!” 惊恐的叫声里,沈望舒只恨自己没长个吸盘,默默迎接即将到来的脑震荡。 一双有力强壮的手臂,在烈马的嘶鸣里猛地扣住了她的腰,将她提了起来。 “英雄!”沈望舒高呼了一声,侧头,入目的,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英武的脸。 猿背蜂腰,气势逼人。 第115章 丑夫(二) 这样英武的青年。 沈望舒看直了眼,一时竟无法说话,也无法动作,只把自己晃悠悠地悬在这男人的手臂上。 那双熟悉的眼睛,令她眼睛发酸。 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角落下来,仿佛是在怀念,又仿佛是喜悦。 这个高大的,穿着一身重甲浑身气势无法忽略,逼人而来的男人,同样在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那双眼睛里慢慢地透出对她的怀念,垂头喃喃地说道,“你……” 他有些茫然,有些熟悉,更深入,仿佛连他都没有发现的眼底里闪过的是一道冰冷的锋芒,转眼就消失不见,只剩下那深刻的感情,轻轻地说道,“我见过你。”他看着沈望舒一身华丽的锦衣,有些迟疑地问道,“……舒舒?” 他曾经每一天的梦里面,都有不同的女子。 那些女子的面目都不一样,也身在不同的,连他都觉得疑惑的世界里。 他觉得那一定是仙境,因为那不同的梦境里,都是他没有见过的景色。 然而所有的景色在烟消云散,只有这一个个的女子,或温柔或狡黠,或可爱或天真,可是她们都有着同样的一双难以忘怀的眼睛。 透过那双眼睛,他可以看到那一副副面具之后的同样的独特的灵魂。 她的身边有不同的男人,他们叫她“舒舒”。他们生活得很幸福,总是和美好,他在一旁看着他们的每一天每一刻,从心里生出深深的羡慕,还有更多的嫉妒。他觉得自己和那些男人有着同样的心情,因为他也在深深地爱着她。 感受着她对那些男人的爱,他同样能感到自己心生欢愉。他不明白这些都算什么,可是看到她在他们的怀里安然微笑,就觉得什么都可以为她做。 什么都是值得的。 哪怕是追着她,陪着她,最后为她死去……他也心甘情愿。 沈望舒看着这个一口叫出自己名字的男人,伸手拂过他冷硬的侧脸,看他似乎瑟缩了一下,突然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阿鸾!” 就在她柔情地和自己的爱人再次相逢,彼此对视的时候,大皇女已经从宫车上稳住了身形扑了过来。她把沈望舒拉到自己面前细细地看了看,连声问她有没有磕到头。 看到这披散的长发的妹妹青丝凌乱,华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虽然有些不整齐,然而却又有一种凌乱美,她一时松了一口气庆幸地说道,“天幸无事,不然你有个什么,我的心怎么能好过。”这可是她亲妹妹。 同父的。 也就是这个妹妹了,换了二皇女,大皇女不往她身上踏一万只脚就不错了。 “多谢……”大皇女把沈望舒从那男人的怀里拉出来,仰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和气起来,笑着拱手看着这一身重甲越发身形彪悍的男人,目光扫过他腰间的重剑,只觉得这浑身冷硬气场彪悍的家伙可真不像是个男人啊,亲近地说道,“方将军。如果不是方将军出手,三皇妹最少也要伤了头了。” 她目光落在这男人身上一瞬,眼角突然挑了挑,试探地问道,“方将军?” 这男人专注地看她皇妹做什么? 当然,她这个妹妹别的不好说,生的倒是一流的美艳,美名传遍上京,是不少王孙公子的梦中情人。 说句不好听的,想要嫁到鸾王府上去的男人,能从后宫排到护城河去。 因此,没见识的方将军看呆了她皇妹,倒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三皇女素来喜爱美色,最厌恶不美丽的东西了,这方将军这么看她,大皇女唯恐三皇女不高兴口不择言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虽然她素日觉得这位方将军一个男人却非和女人一起上阵杀气有些太过彪悍,也觉得这方将军确实长的跟女人似的不大婉约漂亮,不过并不妨碍她认为方将军是一位保家卫国的优秀的人才。她也不会对为了天下百姓做出牺牲,流过血的男人有什么应该被人嘲笑的地方。 世人嘲笑这男人和女人一般刚强叫人鄙夷,可是大皇女却觉得方将军非常难得。 不过男女有别,她素来是疏远着些,也是为了方将军的清誉。 万一传点儿方将军和皇女殿下的绯闻,导致人家嫁不出去了呢。 本来就挺难嫁的不是? 因此,当大皇女看着这位高大魁梧的男人就跟没听见自己说的话似的,沉静地握着腰间的重剑,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自己美艳的妹妹,越发为难了。 她并指,捅了一把同样失魂落魄的妹妹。 沈望舒就仿佛惊醒了一样,抬眼,看到自己的爱人还在眼前,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带着眼泪的笑容,颤抖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当然,她的眼泪被认为是吓哭了的眼泪。 毕竟,从前的三皇女真是一个啥啥不行的败家女而已。 看到她被吓哭了,那男人身后的几名同样跨马停顿的女将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不屑,然而她们似乎非常听从这位方将军,见他没有说话,就努力在脸上露出了恭敬之色。 大皇女在一旁冷眼旁观,看到她们脸上那不容错辨的不屑,心里有些恼火,虽然知道这些从边关回来的守将们性格爽直,有什么说什么,最看不起胆小懦弱之人,却还是心里不舒坦。她家皇妹就算是废物,她也不许别人来看不起她! “方玄。”那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阿玄?”沈望舒试探地问道,“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她的眼里充满了期盼,一双潋滟的眼里流光溢彩,无限的美丽。 他立刻就点头道,“嗯!” 这样痛快与亲近,倒是叫后头那几个打马转圈儿的女将露出诧异的表情,互相对视了一眼,看向沈望舒的目光多了几分好奇。 “今日多谢方将军了。”皇妹竟然没有恼怒,相反还特别和气,大皇女觉得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又觉得心里熨帖,觉得皇妹懂事了很多。 所谓懂事,不是学会拉拢朝臣,而是懂得,该给人最起码的尊重。 三皇女若是从前,看到如此粗鄙的男人,只怕会叫着“丑八怪”而走的。 从前就有三皇女取笑人家待字闺中的某公府家的小少爷丑得跟女人似的,结果和人家公府结仇。 沈望舒显然记不住三皇女从前给自己修下多少大仇人了,她同样目光晶莹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现在鸾王殿下的脑中,就只有“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一行大字了。 “是我们无状,冲撞了两位殿下的宫车。”方玄垂目静静地说道。 他说不出方才的那种感觉,仿佛是心有所感,冥冥中似乎就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念念不忘的爱人就在这个方向。他得更快,更快地来找到她。这种急迫叫他忍不住在京中策马飞奔。 幸亏这一顿路是通向宫中的道路,寻常百姓不会在这里走动摆摊什么的,不然他都要唾弃自己扰民。他想到方才那种知内心感到的紧迫,又忍不住把目光死死地黏在了那个美艳绝伦的女子的身上。 她美貌高贵,养尊处优,一双修长的手白皙细嫩,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个如同天上的华丽鸾鸟,另一个……就跟地里的冬瓜似的。 不过沈望舒肯定自己没见过这么英俊的冬瓜,她同样看着自己的爱人。 他这么英俊,英俊得叫人无法转移自己的目光。 不过这么看一个男人太不礼貌了,大皇女知道一般丑男都不喜别人这么看自己的,急忙捅了捅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妹妹,迎着她无辜的眼神,轻声说道,“方将军只怕是要入宫?”见方玄沉默地点头,她就温和地说道,“方将军简在帝心,日后不要辜负了母皇的看重。今日之事,是本王姐妹欠了将军一个人情,改日本王设宴,一定好好感谢方将军今日之恩。” 方玄抿了抿嘴角,没有看大皇女,而是去看沈望舒。 “你要去见母皇?”沈望舒突然问道。 她突然就知道了。 一个男人,还被称作是将军,还被女帝看重…… 满天下也就这么一个男人吧? 方玄就是二皇女想要迎娶的那个? 自己男人被觊觎的感觉真的很不好,沈望舒深深地觉得,自己跟二皇女做敌人真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警惕地看着自己的爱人,看他猿背蜂腰英姿勃勃,那一身的强悍英武之气扑面而来,令人心生战栗爱慕,还有那仿佛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脸,薄唇,狭长冷厉的双眼,英俊入骨,又冷硬入骨,身披铠甲的时候,那铁血的气息和无比强势的气息仿佛将人压倒。 这到了哪里都不是一个会被人忽略的男人。这么英俊的男人,真是难怪被人觊觎啊。 沈望舒哼哼了一声。 “本王累了,要不你送本王回家?”她突然笑了笑。 方玄突然有种不要去见女帝,马上带着眼前笑容妩媚的女子转向的冲动。 大皇女用力地咳嗽了一声,叫妹妹别发疯。 可不是什么男人都能调戏的。 “咱们同骑一匹马……哎哟!”沈望舒感到后脑一痛,回头怒视自己的皇姐。 “方将军公事要紧。”大皇女笑着说道。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想抽自己妹妹这一下。 不过她看方玄显然在那吃沙子的地方没见过多少世面,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口花花,就叫花花皇女的,竟然真的被说动了心,想要伸手去把这笑容艳丽的妹妹给抱上马,就觉得糟心坏了。 她此生最恨妹妹贪恋美人,另一则就是喜欢对那些王孙公子*说笑。她是个端方的人,哪里喜欢这等不规矩的言笑,正容对方玄赔罪道,“阿鸾素来喜欢说笑,方将军不要和她见怪。” 她瞪了妹妹一眼,看她敢怒不敢言,心里冷哼了一声。 “将军,陛下等着呢。”那几个女将看到自家将军似乎真的被这才见过一面的鸾王给迷住了,顿时露出几分紧张。 鸾王庸碌无能,上京皆知。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玄垂目,抓着缰绳的粗糙的大手紧握,青筋毕露,却不说话。 沈望舒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心疼。 他得在边关吃过多少苦,才有了这样的一双手? “要不然,你去见母皇,我在这儿等你?”她温声问道。 方玄狭长的眼里露出一抹明亮的光,可是转眼,他却默默地摇了摇头。 “外面晒。”他轻声说道,可是声音却变得有些喜悦了。 “你的仪容都乱了,小心明天御史参你。”沈望舒身上乱糟糟的,如果在外面等着也太难看了,更何况还有一群御史最喜欢的就是拿皇女们开刀了,大皇女劝了沈望舒一声,见她不乐意,心有所感,连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地就看了方玄一眼。 后者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意,俯身,把侧坐在宫车上的美艳女子扶了扶,飞快地缩回手,一张英武的脸竟然红了,低声说道,“见过陛下,我再登门拜访。” 大皇女皱了皱眉。 方玄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如果真的出入鸾王府,那没准儿明天他的清白名声就没了。 一个男人若没了清白名声,以后怎么嫁人? “好啊,我叫人做八宝鸭子好不好?”沈望舒眼睛顿时就亮了。 不过她又被大皇女捅了捅。 “将军,您忘了?见过陛下,咱们今天要回京郊大营点兵的。”那几个女将也知道这样不大好,急忙说道。 方玄再次沉默了。 他执拗地坐在马上,一声不吭,顿时叫人心里生出几分绝望。 从来冷硬,从不提嫁人婚配之事,甚至连二皇女的殷勤都漠然以对的她们的这位将军,不是看中三皇女了吧? 那还不如看上二皇女呢! “既然今天没空,那就明天,咱们好好儿说话。”沈望舒情情爱爱很重要,可是爱人的前程和正事却更重要。她看到方玄还是不走,想了想,笑眯眯地从腰间解下了自己的金丝荷包来,塞进了男人粗糙的大手中。 那粗糙,似乎带着毛刺的手刮了沈望舒白皙的手一下,那只大手就突然瑟缩,似乎自卑一样地缩了缩。沈望舒心里叹息了一声,伸手,握住了他那只粗糙的大手 粗糙与柔嫩,雪白的手落在男人的大手中,清晰得刺眼。 “大庭广众,请殿下自重。”这又牵手又给荷包的,还怎么叫方玄做人?一旁的女将脸色郑重地对沈望舒说道。 沈望舒顿时讪讪地笑了。 那个什么……她忘记这是一个男人被拉下手就要嫁给人家的奇妙世界了。 不过……她就是等着爱人嫁给自己的呀! 想一想,鸾王殿下牵手牵得更加理直气壮了,还万分郑重地说道,“本王会负责的!” 方玄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纹。 不过在场的除了他和沈望舒,似乎没人把这句话当真。 那几名女将看着一见面就海誓山盟的鸾王,不知怎么就想到京中的传闻了,警惕地护卫在方玄的身边。 沈望舒迎着这防贼的目光,觉得这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将军,陛下该等急了。”一名女将低声说道。 方玄沉默了片刻,他本似乎不愿离开沈望舒,然而摸了摸给自己稳心的荷包,还有沈望舒的誓言,这才微微点头,垂头从自己的铠甲里摸出了一只狼牙来,把它从自己脖子上的项圈上解下来放在了沈望舒的手里,低声说道,“我打的,狼王,最尖的那枚牙。” 他这一世似乎是很腼腆的性子,脸上红红,飞快地看了沈望舒一眼,看她笑吟吟地抚摸这枚雪白的狼牙,突然不敢看了,打马而去。 沈望舒摸着这狼牙,感受着上面传来的阿玄的炽烈的温度,目光不舍地看着爱人高大的背影。 她翘首以盼,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大皇女皱眉,又拍了拍她的头。 沈望舒只当做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直到方玄的身影消失在远远的宫门,这才转头摸着头抱怨道,“本就不聪明,你再打就更傻了。” “我倒是想把你打傻!”大皇女冷笑一声,突然沉了脸问道,“你方才做什么呢?” “难道你看不出来?” “方将军可不是你从前玩笑调戏的那些浪荡货色!”大皇女沉了脸,露出了一副说教的表情说道,“不要说他如今是京郊大营的主将,他更是一个老实人,可跟你玩不起你那些风月游戏!你也大了,也该知道分寸些,怎么能这么牵扯好人家的男儿?” 大皇女隐在嘴边的一句话还没有多出来,唯恐把这皇妹吓个好歹的。这方玄力大无穷,比女人还勇武,那个什么,真要是妹妹辜负他,被他知道只是玩弄开心一下,说不得一刀下去把她劈成两断啊。 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都不知道? “我没有调戏他,我是真喜欢他。”沈望舒觉得姐姐对自己存在误解,努力解释说道。 大皇女冷笑一声。 从喜欢风流美人儿,一下子就换了口味,当她这么好糊弄不成?! “真的,一见钟情,你不觉得他很英武么?”沈望舒双手合十,露出了憧憬爱慕的目光。 她虽然是个败家女,还挺好色还不知分寸,不过从不撒谎,大皇女本来在恼火她不知分寸对人家本分人下手,现在看见她这么一副爱慕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惊悚的表情。 “什么?!” “方将军呐,我觉得自己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男人。”这话绝对是沈望舒的心里话。 然而不仅是大皇女,连一旁两家王府的下人都吓得脸色发白。 鸾王殿下这口味儿,可真是挺重的啊。 “你说的真的假的?”大皇女没从沈望舒的脸上找着开玩笑的痕迹,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打架了。她虽然不许妹妹贪欢好色,不过也没想过叫妹妹娶一个女人似的男人好么。 她就希望妹妹能过得幸福一点,就跟她似的,娶一位温柔贤良的正君,生一两个乖巧可爱的孩子,没有什么波澜,不过也不必有什么风波不是?她很看重赞赏方玄,不过从未想过他谁嫁给自己的皇妹。 大皇女突然目光一凛。 “你不是因为老二,所以想先下手吧?”她突然开口问道。 这妹妹之前还在跟她说二皇女试图迎娶方玄之事,此时对方玄这么感兴趣…… “我要皇位,可不需要你这么牺牲。”她正容说道。 沈望舒觉得这皇姐真是想多了。 显然她和这个世界的女人们的审美有点儿不一样啊。 那些她们觉得妖娆柔弱乖巧懂事的,鸾王殿下看一眼都觉得浑身发麻好么。 还涂脂抹粉,大红胭脂的,怎么叫人下得去嘴? “以后你就知道了。”她觉得世人是无法理解自己了,哼了一声,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方玄消失的方向,这才上了宫车回了自己的王府。 大皇女今天觉得她的表现大部分都不错,因此带了几分兴致地和她一起进了府中,就见王府之中恢弘堂皇,亭台楼阁小谢廊桥应有尽有,无数的各地的树木花枝的高高低低,一道活水成就了一条碧绿的湖水,碧波荡漾,连空气里都透着几分清凉。 这倒是一处非常美丽的园林,不当王府的话,当园子倒是也不错。 显然鸾王府比大皇女的王府奢华多了,大皇女却并不嫉妒。 然而走在王府的石桥上,大皇女心情正好,脸色却突然沉了下来。 正百无聊赖的沈望舒转头就见几个花枝招展的少年,身上穿着各色飘逸的纱衣,分花拂柳而来。 那美丽的容貌也窈窕的身段儿,都是最出色的美丽少年。 沈望舒默默地抹了头上的冷汗。 幸亏方玄今天没送自己回家,不然看见这么多美少年,岂不是说不清了么? 鸾王殿下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王府中遍布天下美色的传闻已经天下皆知了。 “哼!”大皇女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妹妹。 沈望舒讨好地拱了拱手,看着那些笑容灿烂的少年,觉得头疼。 这些少年不是林贵君送的,就是各地的那些地方官进贡上来的,要不就是当初三皇女买的。三皇女喜奢华,喜美色,虽然现在还没有睡这些美少年一睡,不过却很喜欢美少年养眼。 只是沈望舒是不喜欢的,然而这些少年并不是物件儿,她不觉得冷酷对待就现出自己对方玄的深情或是自己的坚定,因此想了想,也不回到屋里去,叫一旁的侍卫个自己搬来两张红木雕鸾凤的椅子来,和大皇女一起坐下。 她又叫露出诧异表情的王府管家去命所有王府中被三皇女收藏的美人过来,之后又叮嘱了几个心腹几句。 那几个人领命而去,沈望舒捧着一旁侍女给自己倒的茶,沉吟不已。 她今日声色不同往日,若是之前,进了王府总是会对他们调笑一番,因此那几名走过来的少年露出几分无措。 不大一会儿,管家领着许多的美丽少年走了过来,立在沈望舒的面前。 沈望舒数了数,觉得三皇女也真是蛮拼的。 起码七八十人啊! “本王……”她声音清越优雅地开口,顺便接过心腹快步回来捧给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匣子,打开,看到的是一盒子的身契,命人挨个交给这些少年,看到他们或惊喜或害怕的样子,就笑了笑,温声说道,“本王有了真心喜欢的人,不能辜负他,不想叫他伤心,也同样不愿耽搁你们。” 这里面有林贵君的密探,不过沈望舒却不是一个赶尽杀绝的人,她只会弄死幕后黑手林贵君罢了。 “殿下?”一少年颤巍巍地唤了一声。 “拿了身契,日后你们就是良民,不再是贱籍。”沈望舒对他微微颔首,看到他红了眼眶跪在地上,看着可怜,可是心里却无法生出真正的爱惜与垂怜。 她收回目光,手指在红木扶手上轻轻弹动,慢慢地说道,“你们进王府一场,也算是从前叫……我很开心,每个人一千两银子,足够你们做一些小本生意,或是买些良田,寻一户好人家。”这些少年生得美丽,虽然有些招祸,不过她难道就要庇护他们一辈子么? 如果安分些,掩饰一些自己的容貌,安分度日,拿着她的银子,就可以过得很好。 就当做是他们之前侍奉三皇女的酬劳,日后与沈望舒两不相欠就是了。 当然,一下子没了十万两银子,沈望舒觉得浑身都疼。 那些少年顿时呜呜地跪在地上哭了起来,然而有一部分却露出了喜色与感激,只是唯恐沈望舒是在试探他们,不敢应承。 不管究竟是什么心思的,沈望舒都不预备留了。 她再次摆手,叫人取了银票来给了这些少年,命他们退去。 “殿下究竟爱慕了哪位少爷?奴婢愿意当个侍童,服侍殿下与未来正君!”还有不死心的,不想离开这鸾王府的荣华锦绣之处,扑上来仰头可怜地哭道,“只要将奴婢当个小猫小狗儿,再不敢在正君面前碍眼!殿下只随意使唤,只要偶然想起奴婢,奴婢就满足了!” 他伏在地上,哭得可怜到了极点,柔弱得如同风中的清荷,沈望舒却觉得看着这一幕喜感极了。 她真是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有求给自己当小猫小狗的。 “再不走就拖你走。”她不耐地沉了脸。 大皇女一言不发,然而脸上却带了满意的笑容,挥了挥手,她身边的侍卫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上前拖着这些少年就走。 转眼哭声震天。 沈望舒真是觉得耳朵疼。 “这才对。”大皇女觉得鸾王府这才算是干净了,然而看到沈望舒利落地赶走这些少年,又想到她方才说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心中一动,挥手叫侍卫们站得远了一些,这才轻声问道,“你说喜欢方将军,莫非是真的?” 这皇妹方才对那些窈窕美人儿可没留情啊,大皇女就觉得没准儿从宫车上一滚,这皇妹的审美观就被滚歪了,一时就露出笑容来说道,“方将军虽生得差了些,不过为人端正,倒是个好人选。” “他生得多招人喜欢啊。”沈望舒抗议道。 大概审美真歪了,不过歪的好! 大皇女决定放弃这个关于容貌的话题,反正这三皇妹喜欢,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纵容地笑了笑,只是又叮嘱道,“你若真喜欢他,素日里就更要郑重对他,不能轻薄了人家。”见妹妹美艳的脸抽搐成了一团,她越发苦口婆心地说道,“且万万不能见一个爱一个。若你觉得自己不能对他一心一意,就不要招惹人家,免得日后为你伤心。” 这妹妹审美这么怪,万一以后又正回来了可怎么办?女人可以多多纳侧,不过男人嫁错了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大皇女知道皇妹联姻方玄的好处,因此更加慎重。 总不能利用完人家的兵权,就把人撇到身后去吧? “我这一生……”沈望舒却不觉得大皇女的殷殷叮嘱心烦,相反,想到阿玄,她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轻声说道,“只爱着他一个就足够了。” 她素来美艳风流,可是此时郑重起来,却令人感到发自真心的诚意。 大皇女微微颔首,想了想柔声说道,“既然如此,过些天你就和陛下求赐婚的旨意吧?”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些庆幸这皇妹是个众所周知的废物点心,并且在外人的眼里和她的关系并不亲密了。 毕竟没用并且和大皇女不大亲近的鸾王,才会叫女帝放心地把掌控京郊大营的主将赐给她,而不会有任何担心。不然换个人,如她或是二皇女,女帝说什么都不会赐婚,就是赐婚,只怕也会收回方玄手中兵权的。 女帝不可能叫方玄和大皇女二皇女有关系。 三皇女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赐婚也不用担心。 而且女帝更有信心,毕竟三皇女更亲近女帝更甚大皇女,且她也并不是只有京郊大营这一处的兵权。 “一定的。”沈望舒笑嘻嘻地应了。 她送了大皇女回府,这才回了自己那奢华无比的住处梳洗干净,又熏了一夜上等的冷梅香,第二天一大早把自己收拾得越发光彩照人,这才换上了皇女的华美服饰往朝中去了。 她今日心急,走到了朝堂之上的时间比从前不知早了多少,顿时就叫一概只见三皇女姗姗来迟或是干脆不上朝了的朝臣露出诧异的表情。不过沈望舒这个时间肯定没时间理会她们,只是四处张望,就看到靠近角落的地方,正垂目静静地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身周三尺,没有人,露出了格外的孤单和寂寞。 虽然世人说起方玄都说是与众不同,可是这些女人们却都依旧看不到他的好。 她们愿意对他表示钦佩,可是却不愿靠近他。 沈望舒心里有些刺痛,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下来。 如果不是女帝已经带着内侍坐在了御座上,沈望舒就要走到他的身边去。 “你怎么来了?”女帝觉得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看着沈望舒笑着问道。 “儿臣到底是皇女,怎么也不能辜负母皇的期望不是?且……”沈望舒顿了顿,抬眼笑道,“儿臣还有事求母皇做主。” 三皇女要求做主的一般没啥大事儿,女帝也不大在意,而是专注地开始听政,待所有的朝臣都说完了,女帝的脸上就带了淡淡的笑容,一双威严的眼睛,落在了一侧沉默而高大的方玄的身上,笑着说道,“方卿此次在西北立了不世之功,可保我西北子民数十年的安泰平安,只是年华易老,方卿的年华都在西北蹉跎,如今依旧孑然一身。朕心中实在不忍……方卿,你可有心仪之人?若有,说出来,朕都给你做主。” 她看似在说笑,实则令人心底都发凉。 听女帝的意思,这是只要方玄看上谁,谁就必须得娶的意思啊! 一时朝中家中有俊俏女儿的,都忍不住不安了起来。 “臣……有。”方玄沉默了很久,沉闷地说道。 所有朝臣都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是自家闺女。 兵权虽好,不过方将军太丑了啊! “是谁?”女帝还十分感兴趣地问道。 方玄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开口。 他知道女帝的意思,可是却不想强迫自己的爱人,用这样强权的方法得到她。 “是我。” 鸾王殿下等了半天没等到爱人吐口,不得不风姿翩翩,实则厚颜无耻地走出来,微微一笑。 有点儿得意,有点儿炫耀,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他中意的是本王。” 第116章 丑夫(三) 正垂首安静的男人,霍然抬头看她。 沈望舒从没有见过有谁的眼睛,和方玄的眼睛一样明亮。 这一刻那双眼睛里骤然绽放的惊喜与幸福,令她感到心酸。 她努力地对方玄露出一个温情的笑容,之后走到女帝面前跪下高声说道,“儿臣同样心悦方将军,求母皇赐婚!” 她的声音清越有力,在整个朝堂上震动起来,连这些朝臣都用震惊的目光看她,仿佛不认识她了一样。众所周知,三皇女喜爱美人,喜爱奢华,可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一个丑得叫人看一眼都觉得伤眼的男人了呢?更何况,不是方玄说喜欢她,而是她喜欢方玄。 这叫上京那些对三皇女心存爱慕的小公子们情何以堪! 别以为废柴就不招人喜欢了。 三皇女虽然是个废物点心,然而得帝宠,有个靠得住的大姐,还生得美貌绝伦。 再如何庸碌,也是王爵,荣华富贵不缺。 能嫁给她,也算是人生无憾了。 沈望舒朗朗的声音在朝中环绕,一时间鸦雀无声,连女帝都在沉默。 女帝垂头,看着下方风采绝世,顾盼神飞的女儿,眼里露出一抹欣赏。然而再看看另一侧跪在地上却依旧很高大的方玄,却皱了皱眉。 她当然很喜爱方玄,毕竟作为一个男人,想在朝中立足的话就知道抱住女帝的大腿忠心耿耿。更何况这男人勇武,比女人还厉害些,把自己的安危交给一个忠心耿耿强悍有力的臣子当然是女帝心里最满意的事情。她也因此愿意给方玄一些体面。 可是这份体面里,却从未包括过她这个美貌的女儿。 因三皇女素来庸碌,就知道享乐,因此女帝并不怀疑她是想借成亲来笼络方玄。 更何况,难道就为了叫皇女们不被自己忌惮,就叫她们去迎娶低贱的男子? 女帝从未这么想过,大皇女迎娶的就是世家公子,二皇女虽然还没大婚,不过女帝已经属意靖北侯府的嫡长子为二皇子正君。 至于三皇女,因为人纨绔,因此女帝本是想把一个精明厉害些的给她指婚,以后叫正君管家,叫女儿好好儿在外头风流快活。说起来她虽然对自己的凤君不大喜欢,为人也无情的厉害,可是对于自己的女儿却格外地爱护,想到这里,她就轻轻斥责道,“没规矩。” “母皇?”沈望舒笑嘻嘻地仰头,露出一张明媚冶艳的脸。 这张脸在神采飞扬的时候,叫人看了就心生愉快。 “方将军是男儿,你怎么能在朝堂上这样轻率,还不与方将军赔罪?”女帝温煦地说道。 她看似在维护方玄,可是却对赐婚之事避而不答,态度就非常明显了。 朝臣哑然,都觉得这婚事成不了,不过对于三皇女突然要求娶方玄,人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同的思索。 沈望舒却对这些怀疑什么的不大在意,她知道女帝是不乐意叫自己娶一个丑八怪的,可是天地良心,她觉得方玄特别帅好么? 这种异于常人的审美真的叫她很为难的。更何况她偏了偏头,就看见那个沉默寡言,似乎不会说话的男人,一双手紧紧地握着,抿紧的唇角带了一份苍白,隐忍得叫人心疼。这个世界的阿玄,似乎是最沉默,最暗淡的一个世界,可是沈望舒依旧知道自己很爱他。 没有人生来总是天之骄子,当她无论是什么模样阿玄都在爱着的时候,那么阿玄不论是什么样子,她同样会爱着他。 如果这一世是他更瑟缩,那就换她来宠着他。 把他宠到天上去,叫他知道自己曾经经历过怎样的幸福。 她一双泛着水色与春光的眼睛,执着地看着方玄,直到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偏头,和她对视。 这个安静的男人愣了一下,无法把眼睛从沈望舒的方向转移开。 她是这么的美丽夺目,仿佛天地间的光彩全都汇聚在她的眼中一样。她脸上淡淡的笑容仿佛一束光线,照亮了他眼前的晦暗,叫那些朝堂中对自己不屑的冷言冷语,或是嘲笑全都散去,只有那透着怜爱与温柔的眼睛,令他感到温暖。 方玄只能看着她,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舒舒真的愿意在所有人面前,不惧怕别人的嘲笑向女帝请求赐婚。有了这一次,就算女帝不会同意这婚事,他也觉得此生满足了。 他从未有过被人真心怜爱的记忆。 当他记事起,他就被所有人嫌弃着,嫌弃着他粗鄙丑陋的模样,他比女子还高大的身材,还有那大开大合的动作。 连他的家人都厌恶他,听说他想要去投军,什么都不给就把他丢出了家门,当做没有他这个儿子。他和一群女人在军中很辛苦,因为他比女人还要高大彪悍,甚至连那些女人都觉得他不招人喜欢,不把他当做男人。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记忆里那些男人,他们曾经有过很多的征战杀伐,令他同样在那些记忆里受益匪浅。他将那些无声的计策融会贯通,最后一步一步在军中爬到了高位。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就会这样了。 不嫁人,永远留在军中,最后战死沙场,或是孤零零老死家中。 没有过被温柔地对待,所以他从不奢望,从不心动。 可是当这一日他得到了,又觉得心里有一处,叫嚣着不满足。 “三皇妹就喜欢开玩笑,只是方将军到底是朝廷命官,可不该这样随意取笑的。”大皇女身后侧,正有一位貌美优雅的女子含笑而出。 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看,有些忌惮地扫过沈望舒的脸,惊疑不定,然而却看似在玩笑地说道,“谁不知道三皇妹最喜男子柔媚?玩笑开开,博大家一乐就算了。方将军到底是男子,怎好这样打趣?”她同样华服翩翩,就是二皇女了。 她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沈望舒脸上猛地沉了下来。 这家伙之前还打算过她家阿玄呢! “姻缘之事上,我从不玩笑。”沈望舒正容对女帝说道,“母皇,儿臣请母皇成全!” 她再三地要求赐婚,一时朝臣的目光就复杂了起来。 三皇女怎么就跟方玄对上了?难道这丑如女子的男人,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个……”女帝继续迟疑。 她是真的很嫌弃方玄,也不愿叫沈望舒在婚事上以后觉得委屈了。 “其实我和方将军早就有了终身之约。”沈望舒见到女帝踌躇,还避开自己的目光,就知道女帝心里是不乐意的。不过她同样知道,今日若是不能求下赐婚的之意,没准儿方玄回头得叫人笑话成什么样儿。她一想到方玄孤零零一个在西北那苦寒荒凉之地搏命,就觉得心疼得厉害。 那些粗糙的老茧,和手腕儿上不经意露出的伤口,都是他吃足了苦头的证明,叫她怎么不在心里难受? 她想给他一个家。 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温暖的家。 “这是怎么说?”听到终身之约,女帝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沈望舒就笑了笑,心有余悸地叹气说道,“您知道的,儿臣昨日宴会之后回自家王府,宫车翻了,儿臣差点儿摔到地上去,都是方将军及时救了儿臣一命。您不也知道那句老话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因此那日起,儿臣就和方将军之间有了约定了。” 这等狗屁不通的道理一出口,顿时引来嘘声一片,当然在朝堂上,女帝的眼皮子底下没人敢嘘她,不过那鄙夷的小眼神儿就不必多说了。 搭救了一把就要以身相许,好无耻啊。 如果都是这样,那以后大家都在街上乱逛好了,看上谁就救一把,回头就得得着一个心爱的夫君。 女帝同样抽了抽嘴角,看着在自己面前得意笑着的女儿。 朝政上蠢得不行,这成亲上倒是蛮聪明的嘛。 “方将军觉得呢?”女帝是说不动这个现在一门心思要以身相许的女儿了,含着淡淡的笑容,温煦地看向垂头单膝跪在地上的方玄,看到沈望舒不时地看他一眼,又觉得这女儿是不是翻车的时候撞坏了脑子,从此连审美都变了,温声笑道,“这说起来倒像是鸾王剃头挑子一头热。你别怕,若你不喜欢她,朕不会勉强你。” 她看起来不偏不倚,一副完全不会因沈望舒是她的女儿,就罔顾方玄的心意的态度。 然而方玄顶着女帝希望他“知进退”的目光,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知道,女帝是希望他开口拒绝鸾王的。 他也觉得,那美丽美艳如同天光的女子,该有一个同样优秀的正君站在她的左右。 可是这一声拒绝的话,却梗在他的喉咙中,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是真的爱慕着他的舒舒,不管她变化成什么样子,他都爱得不得了。他以为自己的爱慕只是水中月,可是她真的从他的臆想之中笑吟吟地走出来,同样给予他相似的感情。 方玄的眼睛突然酸涩得厉害,他知道这是此生唯一一次和心爱的人这样接近,如果拒绝,他觉得自己是在玷污她对自己的爱一样。他沉默了很久,方才张口,在女帝温和的表情里低声说道,“末将……同样……爱慕鸾王。” 他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最任性的一句话了。 高大的身体在颤抖,沈望舒迎着方玄径直看来的眼,心里酸涩。 真是……怎么这么多愁善感啊?女尊世界害死人! 方玄的突然发声,女帝的眼就微微沉了沉。 她有些不悦方玄的装傻,然而迎着自己的三皇女霍然转头看向自己的璀璨的目光,又叹了一口气。 “母皇,我们这可是两情相悦!”沈望舒用七仙女看王母娘娘一样警惕的目光看着女帝。 当然,她同样很得意,不时弹弹身上看不见的灰尘,轻轻地咳嗽一声,或是扶一扶头上的一顶累丝嵌雀卵大小红宝石的金冠。 她神采飞扬,看起来得意极了,如果有一条尾巴一定已经翘到了天上去。 就是这么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女帝才最喜欢三皇女,她宠爱地看着她,虽然有些不悦,然而还是不愿反驳了她。 更何况三皇女或许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换个口味,没准儿明天就不喜欢方玄这一款了,因此女帝想了想,笑着说道,“你这个孩子素来朝三暮四的,若……”她想了想,觉得半年时间足够这个喜新厌旧的皇女撇开旧人了,就温声说道,“半年之后,你的心意不变,朕就给你和方卿赐婚。” 她如今看着下方那个脸色刚硬的方玄,觉得如果嫁给三皇女也不错。 方玄手中握有重兵,她本就想把他指婚给自己信任的臣子,如今若三皇女娶他,也不赖。 三皇女没有野心,虽然和大皇女是同父姐妹,不过看她那性子也不像是能为了大皇女就干掉老娘的人。 比起方玄落在别人的府中,被人拉拢,还不如叫他做一个虽然尊贵,然而太过尊贵因此无法和人亲近的皇女正君。 “我不会变!”沈望舒顿时高声道。 “朕是怕方卿变了心意,你也不是很出色嘛。”女帝笑着指她说道。 她的笑声里带着几分愉悦,见三皇女似乎不喜欢听到方玄会变心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笑道,“你素来喜欢对人殷勤,这半年好好儿对待方卿,朕也得看看你的表现。” 她顿了顿,命一旁的侍女取了一柄白玉如意,赐给了方玄。 这是高看方玄一眼的意思,虽然并没有赐婚,不过显然不是嫌弃他,沈望舒看到了,也知道过犹不及。 别非要娶非要娶的,叫女帝以为自己真的包藏祸心,想要拉拢方玄。 “一把如意可不够。”她努力用不知足的表情说道。 女帝无奈,又赐给方玄几件难得的珍宝,这才命他起身。 看到这高大的男人威风凛凛起身,竟然比自家皇女高出整整两个头来,女帝突然沉默了。 她心里有一种非常忧虑的感觉,看着有些小鸟依人的三皇女,再看看仿佛一座山一般威严可靠的方玄,突然觉得这是不是性别颠倒了? 男人比女人还强壮,真是世风日下啊! 就这样儿还能一见钟情……这脑袋只怕撞得不轻。 更何况女帝看到美貌绝伦的三皇女,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又忍不住担心女弱男强,日后鸾王府只怕妻纲不振,以后这皇女只怕要在王府里闭门花天酒地当个小女人,而方玄却要抛头露面支立门户做个大男人了。 女帝想到这个画面就觉得有些胃疼。然而知道三皇女此时正在兴头儿上,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顿时叹了一口气。她觉得今天真是够了,挥挥手命退朝。 才退朝,沈望舒就几步扑到了方玄的面前。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捧着脸看着自家好高大好威严的爱人。 这么五大三粗的男人都有人爱慕,众朝臣的表情都非常惊悚。 她们掩面而走,觉得三皇女这口味真重。 叫她们差点儿惊掉了下巴的画面,随之发生。 金尊玉贵,从来只有人服侍她,断没有她服侍别人的三皇女,鸾王殿下,正俯身给高大的男人拍打膝盖上的灰尘。 “跪了这么久,疼不疼啊?”她心疼地问道。 方玄冷硬的脸上,慢慢地被熏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沈望舒的心里却有了一种很奇异的满足。 可算有自己耍帅的这一天了。 她更加温柔地看着眼前英武的男人,意图叫他更被人羡慕,来表达鸾王殿下的心有所属。 “走吧。”虽然鸾王殿下特别想表现自己的深情什么的,可是大皇女其实觉得自己几个就跟被人围观的猴子似的。 她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见美艳的妹妹有些不开心地看着自己,顿了顿含糊地说道,“母皇没有拒绝,只是你也当知道分寸二字。一日未赐婚,就该守礼。”她正容对沈望舒说道,“要对男子尊重,才是对他的爱重,知道了么?”动手动脚的,只会叫人以为方玄是个轻浮的男子。 呵呵……这阿玄前几世那可是把自己抱着又亲又抱的,从不知道分寸怎么写呢。 沈望舒哼哼了一声,觉得自己应该趁着这个大好时机,对他做一些这样那样的事情。 “我给你拿。”见一侧几个侍女将一个沉甸甸的小匣子捧给方玄,沈望舒决定展现自己大女人的风度,伸手笑着说道,“怎么能让男人拿这么沉的东西呢?” 这显然是女帝对方玄的赏赐,沈望舒笑眯眯地就叫方玄把小小的匣子交给她。 入手,沈望舒捧着匣子往前栽倒,顺便匣子跟着往下掉。 一只大手扶住她的肩膀,没有叫她重心不稳脸先着地,另一只手轻飘飘地接住了这个匣子,匣子打开,露出一排排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元宝儿。 “一不小心……”沈望舒厚着脸皮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扶住了方玄稳稳的手,努力笑着解释说道。 大皇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捂着脸不想看见丢人的妹妹。 这皇妹天天养尊处优的,简直都不如一个男人有力气了。 当然,虽然这男人也与众不同了一点。 “皇妹。”一旁二皇女已经脸色扭曲地看了很久了,看着沈望舒笑眯眯地围着方玄转,她恨得眼珠子都红了。 她同样美貌高贵,然而却带了几分林贵君的精致,而不是三皇女天生的畅快。她看起来身姿修长仪态翩翩,然而美艳不及三皇女,稳重不如大皇女,没有任何更突出的地方。虽然因她是林贵君所出,因此在女帝的面前很有一些体面,不过她却并不及大皇女姐妹被女帝重视。 不过她同样非常善于谋算,不然前世也不会把大皇女和三皇女一起踩下去夺得女帝之位。 可再多的心机,现在的二皇女还年轻,还没修炼到家,脸上就露出几分愤恨。 方玄,这丑八怪明明是她先看中的,怎么三皇女横插了一杠子? 可别说什么一见钟情啊,三皇女是个什么德行二皇女门儿清,绝不相信这丫头竟然会真心爱上方玄的,只唯恐她是在给自己捣乱。 虽然方玄生得难看丑陋,叫人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不过他有个更大的好处就是手中握有兵权,又不知哪儿投了女帝的眼缘,叫女帝非常宠幸他。如果她能咬咬牙娶了方玄,就相当于拿下了京郊大营,这对于生父只是一个小小宫人上位的二皇女来说,弥足珍贵。 这样的好处二皇女是不能错过的,然而就在她决定牺牲一下自己的幸福,没想到方玄这丑八怪竟然不识抬举。 这些天她经常去找方玄示好,然而这个男人对她只是冷淡疏远,连话都不多说一句的。 明明知道她的心意,方玄却不肯对她有什么示好。 一想到方玄对自己的冷淡,还有明言不会嫁给自己的言论,二皇女就气得肝儿疼。 她再不好,也比只知道混吃等死的三皇女强出八条街去! 方玄眼睛是不是瞎了,看的中三皇女,却看不中她?! 还是……二皇女的目光落在沈望舒那张美艳无匹,仿佛能够发光一般的艳丽容颜上,露出几分思索。 莫非方玄还是一个只看皮相的人?就因为老三长得好看,所以对她另眼相看? “皇姐。”沈望舒看二皇女那张雪白干净的脸扭曲抽动,忽青忽白,丰富得自己就够演一场好戏的了,嘴角微微勾起,一边握住方玄粗糙的大手,一边优雅地微笑,漫不经心地说道,“对不住,小妹知道皇姐这些时候对阿玄颇有关注,这是自然的么。”她看似大方地笑了笑,轻声说道,“阿玄英俊,勇悍,是世间难得的男子,被人仰慕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二皇女脸上一抽。 她同样觉得沈望舒的审美怪异。 “不过偷偷在心底仰慕就可以了,阿玄是我的了,我不喜欢他被别的女人觊觎。”沈望舒淡淡地说道。 二皇女简直要被这大咧咧发表自己占有欲的话给气笑了。 “皇妹,是我先看中方将军的,你一定要和我抢?” “如果阿玄喜欢你,我也抢不走不是?”三皇女现在表现得就跟一在正室面前牵着人家老公的手耀武扬威的外室一样儿,仰着头骄傲地说道,“既然阿玄选了我,那就说明他喜欢的是我,不是么?” 她眼里露出了快活的笑容,似乎被方玄爱慕着是一件格外幸福的事情,然而二皇女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她同样是在宫中长大,一开始的气愤之后,就化作了理智。 她目光扫过沈望舒和方玄交握的双手。 沈望舒用力地摇了摇这双手,表示坚不可摧。 男人只是侧头,谁都不看,只看着这个骄傲而美丽的女子,似乎在他的眼里,只能看到她一样。 “只不过是对方将军有些好奇而已,比不得皇妹,罢了,我是做姐姐的,怎能与皇妹相争。”二皇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方玄同样是个轻浮下贱的男人,叫个美貌女人哄哄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她的心里冷哼了一声,想到自己不必去捏着鼻子娶一个丑男,又松了一口气。这种复杂的心情令她表情变幻莫测,片刻之后,她在一干朝臣伪装什么都没在意的目光里往后宫去了。 去后宫,当然是去见林贵君了。 沈望舒忍不住笑了笑。 “回去再说。”大皇女觉得明天关于方将军是个蓝颜祸水,引得二皇女三皇女公然争抢什么的话题,就非沸沸扬扬了。 她觉得头疼,又忍不住在方玄的身边温声说道,“阿鸾虽然任性贪玩儿,不过是个一心一意的性子。昨日见过方将军,她回了王府就将王府中的小侍都遣散了,空了王府待正君入门。”见方玄垂着头不说话,一只大手轻松地捧着那沉甸甸的匣子,大皇女默默地和自己做了一个对比,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她别的优点没有,唯一的优点就是喜欢谁,那就是真的喜欢。” 这话沈望舒相信。 上一世三皇女为了自己真心爱着的那个少年,连亲姐都给坑死了。 这要不是真爱,也没人儿信啊。 “我也是。”方玄沉声说道。 他侧头,一双狭长的眼仿佛闪过夺目的刀光,突然问道,“小侍是怎么回事?” 大皇女一愣,看到这威风凛凛一脸沉稳的男人正笔直地看着自己,突然有一种坑了妹妹的感觉。 “天晚了,我说好和你姐夫一起吃晚饭的。”她飞快地拍拍一旁什么都没听见,一脸迷茫的妹妹柔弱的肩膀,匆匆地走了 沈望舒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正在中天的太阳,喃喃道,“这晚饭早了点儿吧?”不过她倒是很愿意没有人给自己和方玄做电灯泡,见他默默地走在自己的身边看着自己,她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我在上京的名声不多好听,说什么的都有,只是你要相信我,我的心里只有你。” 她垂头,从自己的手腕上解下一段红线来,把自己和方玄的小指勾在一起,看着这一条红线,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儿。 “千里姻缘一线牵。”她对方玄眨了眨眼。 “小侍是这么回事?”方玄把红线缠在自己的小指上,突然开口问道。 沈望舒顿时咳嗽了一声。 不过这是从前的三皇女干的,沈望舒心虚了一下就理直气壮地说道,“林贵君从前赐下的!左一个小妖精右一个小妖精的成日家往我的王府里塞,打着什么主意你应该知道。从前我心软,忍了也就忍了,只是如今有了你,我是断不能叫王府里还有这样的人碍你的眼的。”她面不改色地把黑锅扣在了林贵君的头上,见到方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很愉悦,眼看左右没人,急忙踮起脚儿来,亲了亲方玄的下巴。 太高了,没碰上人家的嘴唇。 可是就是这么轻佻的一个亲吻,立时就叫方玄面红耳赤。 这有些羞涩的样子,真是难得一见,沈望舒笑眯眯地看着方玄,觉得自己真应该多亲几下。 “来亲亲我。”她嘟嘴,抬头,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地说道。 这样会撒娇,方玄的眼里闪过一丝清晰的光影,之后消散无形,虽然知道叫人看见会责怪自己不要脸,还是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垂头,将自己的嘴唇压在了沈望舒柔软鲜嫩的嘴唇上。 这个吻,他似乎浑身都在颤抖,什么杀伐决断威风凛凛都不见了,只有一个渴望被心爱的女子喜爱的忐忑的男人。他亲了一口,整张脸都红透了,可是一双眼睛却明亮如同星辰。 沈望舒清楚地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爱。 她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柔声笑道,“味道还不错。” 方玄的脸更红了,他从方才的冲动中回神,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放自己的手脚,又舍不得离开她,只好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 他小心翼翼地奉承着她,沈望舒只觉得时光流转,仿佛一切的记忆还在昨天,自己无忧无虑和自己的爱人上街的感觉。他们穿过了朝堂一路随意地走着,一个英武高大,一个华衣翻飞,到了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一对儿,不时有人把目光落在沈望舒的身上。 一美一丑,也真的对比分明。 沈望舒却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目光,只担心地看向方玄的方向。 然而她既然在他的身边,方玄觉得自己对别人的眼光完全不在意,坦然到了极点。 他是习惯了自己被人嫌弃的了,从前就当这群人是浮云,素来不放在心上,只有面对爱人的时候才会忐忑自卑。 而此时,看到沈望舒对他没有一点的嫌弃,方玄越发威风凛凛,完全没有了一点的瑟缩。 远远的鸾王府的侍女们苦逼地跟着,看着自家殿下似乎真的转了性子,对那位方将军殷勤周到得到了极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谁会想到鸾王在饱览美色之后,审美惊天逆转,喜欢上了丑男呢? 她既然喜欢了,这丑男岂不是造化? 世间除了鸾王,谁还会娶他! 沈望舒听不到那些侍女心中的腹诽,她只是满足自己和方玄能够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然而就在她正在一个小摊子前挑挑拣拣,举着两只漂亮的银戒指已经和那位面无人色的摊主把价钱从十文钱讲价到了六文钱,砍价砍得心中通畅的时候,就听到远远的传来了一声极尖利的尖叫,之后马声嘶鸣,车轮声滚滚而来,还有一些惊慌的求救和尖叫声,她下意识地扭头,顿时瞪圆了一双眼睛。 一架马车被两匹不知为何就疯狂起来的马匹拉动,歪歪斜斜地冲了过来,仿佛随时都会翻车一样。 那两匹马高大有力,转眼就到了沈望舒和方玄的面前。 沈望舒就感到眼前一闪,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她牢牢地护在身后,就见这男人口中低沉地呼出一口气,出手如同闪电,就在那两匹马向沈望舒踏来的瞬间,伸手一把就紧紧抓住了缰绳。 他的力气非常大,那两匹马竟然被他死死地勒住了缰绳,不甘地嘶鸣着被摁在了原处。而那车同样停了下来,里面传来了少年畏惧的哭声,悉悉索索的倒是叫人觉得有几分怜惜。 男人么,遇到事情就多哭哭表示害怕就好了,竟然当街拦马…… 这么有劲儿,谁还敢…… “我觉得更爱你了。”沈望舒欣赏着方玄的英姿,再看看他那高高隆起的结实的手臂,忍不住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 自从成为三皇女,她觉得自己被影响得越来越好色了。 她正要厚着脸皮摸摸这叫人心里痒痒的手臂,就见那马车的帘子突然微微被一根雪白的手指勾起,之后,一张清丽秀致,目中却带了几分倔强的白衣少年,眼角发红地探出头来。 他的目光扫过方玄,落在沈望舒的身上时似乎屏住了呼吸一瞬,之后起身郑重地拜了下去说道,“多谢这位小姐相救,今日大恩,没齿难忘,绝不敢辜负!”他抬眼,对沈望舒破颜一笑。 一笑倾城。 沈望舒眯着眼睛看住了这少年。 就在这二者对视的时候,突然一声嘶鸣,一匹已经老实了的高头大马,突然挣脱了方玄的禁锢,回头就给了那车一蹄子。 车厢震动,那翩翩的少年惊呼了一声,消失在了车帘后头。 沈望舒默默地看着一脸忠厚老实的方玄。 “缰绳没抓稳。” 方玄更加忠厚老实地解释着。 “不是有意的。” 第117章 丑夫(四) 沈望舒沉默了一下。 方玄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是当看到那少年一双清澈的眼投在沈望舒身上的时候,莫名的嫉妒叫他连自己都管不住。 她被人看上一眼,他都觉得无法忍受。 他又很紧张。 此间女子大多左拥右抱,一个正君之外,其他的小侍不知多少,越是富贵双全的人家,小侍也多,也有用这些美貌伶俐的小侍给自己增添光彩,被人羡慕的意思。 那样寻常的人家都是如此,更何况三皇女乃是天潢贵胄,生来就是富贵逼人,尊荣无比,她见过的男子不知多少,只怕很少会见到自己这般嫉妒的了。会不会,她同样会觉得自己是个妒夫呢? 嫉妒的嘴脸并不好看。 他明明知道不应该叫她看到自己的小心眼儿,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然而不知为何,方玄在看到沈望舒那双含笑的眼睛的时候,一切不安都消散不见。 不知是从灵魂里还是从哪里,他就仿佛能够笃定,她不会厌恶自己的嫉妒。 他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相信,眼前这个风华绝世的女子,只会爱着他。 这真是一种非常厚脸皮的认定,毕竟他这么难看,而三皇女只不过是见他第二次面而已。 一见钟情,竟然发生在他这样的男人身上。 爱上他的,是这样光华璀璨,世间至美的女子。 然而方玄的心里,却因为这种笃定,变得柔软了起来。 因此,他是说不出道歉的话的,还隐隐地觉得,自己似乎可以表现得更…… 嗯……撒娇一点。 不过这个就有点儿为难方将军了,五大三粗的,只见过从前那个倒霉母亲身边的小侍矫揉造作地撒娇,真叫方将军拧着腰肢咬着嘴唇目若春水羞答答地低头一脸的娇羞,还真的蛮难为人的。 他只是咳了一声,努力用自己正直而可靠的目光看着沈望舒,再次一脸忠厚地重复道,“真的,真的不是有意的。”他顿了顿,还是小声儿哼哼着说道,“不喜欢你看别人。” 说完了这个,他浑身紧绷,脸上都僵硬了。 上战场杀人都没有眼下,在这女子含笑的目光里紧张。 糟糕,不小心,把大实话给说出来了。 沈望舒却笑了,伸手终于搭上了自己觊觎已久的强壮手臂,摸了摸,看他的脸红了,这才笑眯眯地说道,“对,以后都这么干。” 方玄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这么干?” “本王就喜欢你,日后,自然不会多看别的男人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恶趣味,从前阿玄对自己说的话,沈望舒自己说出来,那感觉真的蛮舒坦的,特别是看到方玄感动的样子,鸾王殿下越发地觉得满足了起来。 原来把自己心爱的人全心爱惜,捧在手里的感觉是这样叫人感到幸福,甚至无怨无悔,只要得到他的一个笑脸。沈望舒迅速进入角色,目光更加温柔,踮起脚尖儿,仰头温柔地说道,“谁敢多看本王一眼,你就打他!” 如果不是身高问题,其实鸾王殿下说这话还真的挺有气势的。 当然,不管身高如何,眼前这华服美貌的女子,在方玄的眼里总是最光彩夺目的那一个。 这句话,甚至有一种奉旨跋扈的意思。 方玄短促的应了一声,感受到笑眯眯的沈望舒愈发地摸着自己的手臂,却不能狠心叫她不要对自己做轻佻的事情。 一群鸾王府的侍女都看着眼睁睁地看着,看到自家皇女就跟失心疯了似的,不由都骇然地对视着。 这么一见钟情,简直本被下了咒没什么两样儿了。 天晓得,这位方将军看着不好看,竟然能迷住自家皇女的心。想当初那满府的美貌少年,燕瘦环肥全都有的是,然而三皇女都没下嘴,非说都不是自己最喜欢的,莫非其实从那时起,自家殿下其实喜欢的就是丑男? 这种想法倒是蛮靠谱的,不然殿下为什么遣散了所有的小侍空了整个王府呢?没准儿就是人家方将军才有这种大造化。因此,虽然觉得方玄貌丑,实在配不上自家美貌无匹的殿下,不过王府侍女都决定还是要默默抱紧方将军的腿。 没准儿这位就是未来的鸾王君了。 就在这些侍女越发不敢怠慢,也不敢在此时出声的时候,那车厢之中传来一声呼痛的轻呼,之后那少年再次掀了帘子探头出来。 这一回众人都看清楚了这少年的模样。 就算他双目微红,可是依旧不损他清丽秀雅的容貌,与这令人惊艳的容貌不同的,是这少年一身白衣风姿翩翩。世人很少会衣裳全素,盖因虽然白衣清透,然而一身寡淡总是叫人觉得晦气。 身上没有一点的装饰,看似不过简朴,不过这年月儿一点首饰都不戴,岂不是在守孝?虽然少年一身白衣如同天山雪,越发不食人间烟火,不过沈望舒却只是含笑看了一眼。 “多谢您相救。”这少年声音清越,目中因疼痛泪光点点,和那纤瘦的腰肢,越发叫人垂怜。 这是他第二次道谢,可是依旧是感谢沈望舒,完全没有方玄什么事儿。 方将军压根儿没叫人放在眼里。 方玄也不在意。 他生于军中,长于军中,生来就是一副疏阔的性子,虽然觉得这少年有些不知礼数,不过也不会如同那些小心眼儿的男子一般斤斤计较。 然而沈望舒的心眼儿真心不大。 那个什么……比男人还小呢。 她眯了眯眼,淡淡地对这目若流光的少年说道,“不是本王救的你,你只感谢本王,莫不是看人下菜碟?”明明是方玄勒马,然而这少年却视而不见,只对着看起来更加光鲜亮丽的自己道谢,就算一脸的真诚,可是这种人沈望舒真是太知道了。 见这少年一僵,她脸上就带了淡淡的笑意,越发艳光四射,哼笑了一声说道,“也是这位公子自己诅咒自己。你一身孝,看起来是挺美的,不过这么晦气,倒了霉也只怪自己。” 她的笑容带着几分讥讽,顿时令那少年的脸涨得通红。 这是在闹市,惊马本就令人侧目,再有沈望舒这一席话,就叫人议论纷纷起来。 “若公子家中还有亲人,本王更劝你少穿孝衣。诅咒自己也就算了,连长辈同辈小辈都不放过,生了一个你倒是克全家,你也真是丧心病狂。” 沈望舒声音淡定地笑着说道。 可是她的话,却更叫人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那少年。 这少年自幼生得美丽无比,都说他是有大造化的人,被人奉承着长大,哪里有被人这般羞辱的时候,一时羞愤莫名,更加难受,眼里的眼泪夺眶而出。然而就算他哭死在沈望舒的面前,沈望舒也半点儿不会有所动容,盖因这少年上辈子可把三皇女坑惨了。 虽然有三皇女自己就挺不是个东西作死坑自己坑大皇女的,不过若说这少年没有心机,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他摆着一张清丽纯洁的脸,引得三皇女为了他做了无数的错事,自己却依旧如同云端上的仙人一般,只是干吊着三皇女罢了。 当大皇女姐妹失势,他倒是拍拍屁股施施然地给二皇女做凤君去了。 一想到这里,沈望舒的目光就沉了沉。 “以后脱了这身儿晦气的皮,不然人美心毒,咒死全家的,太缺德了。” 这话有些恶毒,至少这少年的清名就有损,只怕都要被人指责一声不孝了。 然而面对那少年一双悲愤的眼,沈望舒却只是笑了笑,对方玄温柔地说道,“算了,遇上个不知好歹的货色,咱们不要理睬他。” 她方才对这清丽无比的少年那般疾言厉色,然而却对高大强壮的方玄这般温柔,那眼里的疼爱都要溢出来了一般,更何况她这般美貌绝伦,更叫人啧啧称奇,毕竟有心人看出,这位自称“本王”,只怕是天潢贵胄的女子,是因少年对方玄的无礼,因此才这么不客气。 一个男子,被女子这般维护,甚至连对面是个美少年都顾不得,得多么幸福呢? 连那少年在羞愤中,看到沈望舒脸上那不容错辨的爱意的时候,都忍不住目光恍惚了一瞬。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方玄,更加委屈。 方玄一身铠甲虽然威风凛凛,不过这般粗鲁,看着就是一个没地位的粗使男仆,既然地位低下,他对这男仆的主人道谢有什么不对呢? 谁知道眼前这女子喜欢的竟然就是这男子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样的爱惜,如果是给自己的,那就更好了。这种感觉叫他忍不住红了脸,痴痴地看着沈望舒。 然而沈望舒已经准备牵着自己的爱人去逛街了。 皇家争斗你死我活,太正常不过的事情,成王败寇,三皇女技不如人死在二皇女的手里,也算是与人无尤。她只会在这辈子辅助上一世被三皇女拖累过的大皇女登位,顺便叫二皇女同样尝尝成王败寇的滋味儿也就算了,别的没想更多。 就比如眼前这少年,的确算计了三皇女,不过三皇女并不无辜。她日后不理睬这少年,由着他和上辈子一般与二皇女纠缠在一起,也就算了。 她不会再与这少年有什么牵连。 只是这少年的身份还有些叫人不快,不过她却不是很在意。 “你不喜欢他?”方玄叫她拖着手走开,心里满足得几乎要呻/吟出来,他手里提着沈望舒买的各种东西,轻声问道。 沈望舒空着手悠闲地四处看着,完全没有注意各处都有人鄙夷地看她一个大女人竟然自己不拿东西,反倒叫男人提,满不在乎地说道,“装模作样的货色罢了。生得不怎么样,倒是觉得自己能倾倒众生似的,叫人看着就不喜欢。”她哼笑了一声,难掩厌恶地说道,“虽生了一张秀气的脸,不过远不及你。” 这是真心话,毕竟在鸾王殿下诡异的审美观里,男人就该是强壮有力,威风凛凛的。 要不怎么给鸾王殿下当牛做马呢? 她一脸的坦然,方玄的心里却快活得要飞起来了。 “我没有他那么好。”他谦虚地说道。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确比那少年好多了。 那般瘦弱无力,撞了一下头就泪眼朦胧要晕倒似的,能帮着鸾王提重物么,能任劳任怨地陪她逛街么。 “这世间在没有你这般优秀的人了。”沈望舒跟自家爱人还说什么虚头巴脑的呀,越发卖力地给爱人洗脑,板着修长白皙的手指精神抖擞地说道,“你看看,我这么娇贵,能出去做事挨累么?可是你却强悍极了,肩膀这么有力,以后要给本王遮风挡雨啊。以后你在外面当大将军,本王就可以在王府里过逍遥日子了。一家有一个被人敬畏的就足够了,只要你更厉害,日后谁还敢小看本王?” 软饭能吃到这个地步,还这般坦诚,这般理直气壮的,也就鸾王殿下一人了。 鸾王府的侍女们都纷纷掩面,觉得太无耻了。 能把正君指使出去干活儿,自己安逸享乐…… 看起来自家殿下和方将军还真的蛮绝配的。 毕竟三皇女是有名的废物点心,有个强悍些的正君,其实也很应该。 连鸾王府的侍女都不好意思,然而方玄却低头认真地想了想。 “你喜欢安逸,那我就出去做事,你放心,一定给你撑腰。”他认真地说道。 甚至他在心里觉得,男人么,做事养家给自家皇女遮风挡雨什么的,这不是应该的么? “真的?”沈望舒的眼睛顿时就明亮了。 方玄用爱惜的目光看着养尊处优,白皙美貌的皇女殿下,轻轻点头说道,“觉得差事太累,那就不做。” “我可真是更加爱你了。”沈望舒看着接受很快,完全没有一点迟疑就接受了这个设定的高大武将,甜言蜜语地说道。 方将军被糖衣炮弹轰炸得晕头转向的,哪儿还有一点的清明,只恨自己没什么本事,如今才做了京郊大营的主将,不能给自家皇女更加狐假虎威。 不过沈望舒却觉得很开心了,她心满意足地牵着方玄的手,什么都买,玩儿命地败家,到了后来,鸾王府的侍女一脸惊恐地看着方将军都不叫沈望舒自己掏银子了,默默奉献自己的私房来给爱人买单,都觉得自家殿下竟然花男人的钱,以后只怕腰杆子都直不起来了。 这软饭吃得真是令人瞠目结舌,许久,沈望舒心满意足地停下,从许多的大包裹里摸出一只丑丑的不值钱的玉佩。 “给你的,以后我给你更好的,啊!”沈望舒柔声说道,“就连上街买个东西,我也都记得你,看我对你多好。” 鸾王府的侍女们默默地看着丧尽天良的鸾王拿人家花钱买的玉佩来哄骗方玄,这玉佩还不值钱,觉得方将军也真的挺倒霉的。 “你对我真好。”方玄果然脸红了,摸着冰凉的玉佩满心欢喜。 活该被自家殿下骗得晕头转向的。 侍女们围观了一场三皇女是怎么叫人死心塌地卖命的,更加不敢多说什么了。 “咱们回王府去?”沈望舒累了,那个什么,虽然什么都不拿,不过走着也会累不是?她满意地看着方玄对自己依旧迁就顺从,双目清亮柔声问道,“和我回家去?以后,那也是你的家。” 方玄眼睛一亮,颇为意动。 不过鸾王府的侍女们是真看不过去了。 这明显是把人家方将军骗回王府这样那样的节奏。 “殿下,今日天色将晚,方将军过府与理不合。”到底是个大男人,怎么能跟女子一样独处呢?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这光天化日在外走走就很可以了,真跟鸾王回了王府,那还不一定叫人传出什么来。 不过知道鸾王的性子不是一个听劝的,这侍女眼珠子一转,在沈望舒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您想想方将军的清誉?总不好叫方将军无颜见人不是?”这话,算是叫沈望舒有了一些忌惮。 她心里一叹,有些黯然。 如同阿玄这般惊才绝艳的男子,在这个世界,竟然会被这样看轻。 虽然她觉得她和方玄的交际别有一番情趣,可是却不愿意叫方玄的名誉有损。 有些心疼方玄,她又舍不得和方玄总是见不着面,想了想眼睛一亮,对方玄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改日,叫我姐夫请你去说话,到时候咱们还能见面。” 鸾王殿下一点儿都没觉得使唤自己姐夫有什么不对的,笑眯眯地就帮自己姐夫大皇女的正君派了差事。她的话叫有些失望的方玄再次振作了起来,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等着。”他又顿了顿,红着脸说道,“三日后,我从大营回京。” “你现在住在哪儿?”沈望舒突然好奇地问道。 “陛下才将京郊大营给我,这些天我住在大营的军帐里。”方玄老实地说道。 “不许和别的女人住一起啊。”别管是不是女尊世界,沈望舒都觉得这个必须指出。 方玄的眼里带了浅浅的笑意,温情地看着自家的舒舒带着醋意。 “在京里没有宅子”沈望舒好奇地问道。 方玄摇了摇头。 他之前只是一草根儿,哪里能有钱在上京买宅子,更何况他从来都住在军帐里,孤家寡人的,买什么宅子。 沈望舒转了转眼睛,急忙说道,“我在京里还有处宅子,特别好特别美,你若是没出住着,不如就在那儿住了。”这就是金屋藏娇吧?鸾王殿下觉得自己更满足了。 原来皇帝给自己媳妇儿宅子住的时候,是这种心情。 方玄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他其实是喜欢眼前这美貌绝伦的女子把他什么都放在心底的。不过他是个内敛的人,不敢承认,只好继续卖力地给沈望舒提着东西。 力大无穷的方将军连鸾王府这些侍女的活儿就抢着干了,直到和沈望舒依依惜别,他才一步三回头地往京外走。沈望舒沉默地看着他走远了,这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带着自己的侍女一同回了王府。少了那么多的美貌少年,王府空荡荡的,露出几分萧瑟。 沈望舒其实觉得三皇女挺会享受的。 还知道整一王府的小妖精养眼。 “殿下,要不要……”一名侍女是从小就服侍三皇女的,见沈望舒看着静悄悄无声的园子沉默,迟疑了一下就上前留意她的神色,轻声说道,“若殿下不喜那些美色,咱们园子里也不必这般简陋,不如捡好的戏班子采买来,时不时听听戏,不也热闹些?” 她是知道三皇女性子的,当然不会劝她去再买一些美貌的少年,迟疑了一下就说道,“大殿下说的有几分道理,正君入门之前……” 她没敢更多地说些什么,唯恐三皇女听了这么多的劝解反感。 想当初大皇女就是这么和三皇女生分的。 “戏子就不必了,厨子多寻几个,要最好的手艺,天南海北的,都叫进来几个好的。” 沈望舒的话顿时叫这侍女惊呆了。 “厨子?” “阿玄在外头军营里风餐露宿的,倒是极为辛苦。他又是一个人,从来对自己马虎,身子可怎么受得了。”沈望舒心疼得龇牙咧嘴的,优雅地靠在园子里的石桥上叹息说道,“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事儿,我只好多爱惜他一些,至少叫他吃用都精致些。” 方玄并没有说自己家中的事情,不过只看他常年都在军中,就知道他只怕和家中并不亲密。他孤零零的一个,沈望舒更加心疼。 从前那几个世界里阿玄同样有与家中不睦,因此老死不相往来的。 可是沈望舒却觉得这一世的方玄更加叫人感到心疼。 因为这是一个对男子格外严苛的世界,方玄一个男子能在这个世界一个人站稳脚跟,就可以知道他付出了多少的辛苦。 “殿下喜欢就好。”侍女觉得厨子什么的倒还好,点头,还是忍不住问道,“您真的喜欢方将军?” “喜欢还有假的不成?”沈望舒哼哼着说道,“赶紧把宅子收拾好,叫几个老实点儿的过去照顾他。”她顿了顿,很小心眼儿地说道,“要男孩子过去。” 那个什么……就算叫侍女过去服侍,方将军的模样儿人家也下不去那个嘴啊,侍女无语了,闷头应了。 “等以后本王大婚,你们要对方将军如同对待本王。”这些侍女都是大皇女从前好生抽打过的,忠心耿耿做事麻利,沈望舒一句话,就有天南海北的厨子被收拢到了王府里,大张旗鼓的,连女帝都被惊动,命沈望舒入宫问话。 沈望舒打扮得花枝招展,怎么败家耀眼怎么收拾,总之光鲜亮丽地进了宫。进了宫中,就见女帝的脸色格外滋润,心情很好的样子,笑着上前请安。 女帝同样喜欢看美貌绝伦的女儿,见沈望舒华丽,越发点头,却还是笑着说道,“过于奢侈。” 沈望舒却不似大皇女与二皇女在女帝面前紧张绷着,笑着坐在她的下手说道,“做母皇的女儿,不奢侈些,岂不是丢脸?您富有四海,自然有叫女儿奢侈的身家不是?” 她听见女帝大笑,接着哀怨说道,“只是确实费银子。您知道的,前些时候儿臣把府里那些美人打发了,花了一笔不小的银子,如今只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鸾王大张旗鼓地打发所有的小侍,令人侧目。 女帝也听说了,突然问道,“莫非是方将军容不下?”她没看出来方玄是个嫉妒的人呐。 沈望舒觉得方玄肯定容不下,不过脸上却笑着说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儿臣只见了方将军一面,旁人就都无法入眼,只觉得庸脂俗粉,不堪入目。既然如此,为何还留在王府中碍眼呢?因此打发出去,也有叫自己身边干净一些的意思。”她笑着侧头去看女帝宫中的摆设,见多了几盆娇嫩色彩的花朵儿,目光一闪,之后嘴角勾起了一个极美丽的笑意,越发惊艳。 感情这三女还是个情圣。 女帝觉得稀罕极了,却还是告诫道,“不过是个男人,就算爱重他一些,也没有委屈自己的道理。” 她自然君王无情,向来如此,三皇女的生父不就是因此过世的么,沈望舒就笑着点头说道,“您说的是,不过世间再难有如方将军一般被我喜爱的人。若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纳进来宠着呢?心头好才叫自己心里欢喜,旁的,就算跟在我的身边,也只多烦心。”她指着那几盆娇花笑着说道,“您这宫中多了这几盆花儿,都是多了几分活泼,没有从前那般叫人透不过气来。” “是柔君放的。”女帝嘴角露出几分爱怜,笑着说道。 “柔君?” 这位柔君倒是听起来陌生极了,沈望舒不记得从前后宫之中有一个柔君,更何况突然出来一个柔君,岂不是和林贵君只差一层? 贵君之下,可就是各宫主君了。 这突然冒出来的柔君,看起来很得女帝的宠爱。 “之前进宫的那个。”说起来女帝就有几分尴尬。她含糊地说了,见沈望舒不以为意,显然没有放在心底,脸上的笑容就大了些。 沈望舒哼笑了一声,心里已经更加笃定那位柔君就是之前林贵君想要送给自己,却被自己在宫宴上送给女帝的那个美貌的少年。 那少年最喜花草,喜欢拿各色的花草放在房中点缀,从前三皇女就喜欢这一点,如今看来,女帝不愧和三皇女是母女,果然同样喜欢。知道柔君是那少年,沈望舒就放心了许多,越发露出不在意的表情。果然看到女帝的脸色缓和。 毕竟,从女儿手中抢了个美人,女帝的脸上总是挂不住,因此对沈望舒有些疏远。 如今看她不放在心上,一心一意追求方玄,显然不会对柔君有什么心思,女帝就对沈望舒多了几分愧疚。 说到底,到底是她夺了女儿的美人,见她喜欢方玄,就愈发凑趣儿地笑着说道,“既然你要厨子,咱们宫中手艺好的不少,你喜欢哪个,就叫哪个去你的王府去。” 见沈望舒笑嘻嘻地谢过自己,她顿了顿,便温声说道,“你府里刚刚花销了一笔银子,你又是个不懂经营的,不及你两个姐姐精明。”这也是女帝喜欢三皇女的缘故。毕竟蠢货虽然蠢,不过野心勃勃的女儿也叫人头疼。 大皇女与二皇女已经有争锋之势,女帝虽然乐得叫两个皇女对着干,叫自己稳固,不过也不喜欢那些带了深意的讨好。 三皇女人蠢,倒生在啥都是真的。 “回头给你抬几箱子金银回去,京郊的庄子也给你一个,别委屈了自己。”女帝越发喜欢宠爱废物点心。 因为再宠爱,朝中那些精明的臣子也不会觉得这位就是太女,想来个从龙之功什么的不是? “多谢母皇。”不占便宜就是王八蛋,沈望舒连连道谢,毫不客气就要了御膳房的几个厨娘。不过收了女帝的东西,她当然不好意思施施然地就走了,忍耐着和女帝吃了一回饭,这才施施然地告退,临走又顺手摸走了女帝宫中的一把稀世名剑给自家爱人。 她这般放肆,女帝却只是笑骂了一声就完了。沈望舒自己心满意足地往宫外走,然而走过皇家那一片片的园林的时候,就听见有一道柔柔的声音在呼唤自己。 她一扭头,就看到一身蓝色长衫,头上插着玉簪的林贵君笑着看着自己。 这曾经艳冠后宫的林贵君已经老了,眼角细密的纹路,代表他的风华已经开始消逝。 那隐隐的憔悴,只怕就是因女帝这两天给他弄出来一个柔君之故。 沈望舒欣赏了一下林贵君的憔悴。 再与世无争,她也知道林贵君跟自己绝对吃不到一个碗里去,不仅如此,林贵君逼死了凤君,那就是杀父仇人。上一世他在三皇女落魄的时候可一个字都没在二皇女面前求情,沈望舒当然明白这位不可能会在意自己。她笑了笑,脚下顿足,颔首说道,“见过贵君。” 见林贵君笑着往自己面前走过来,她退后了两步笑着说道,“贵君是长辈,又是母皇的后宫,怎能这般轻狂,与本王这般接近?” 这话里有骂人不知分寸的意思,林贵君的脸色僵硬了一瞬。 不过之前他经常送三皇女美少年,两个人关系是十分亲密的,林贵君见她声色不同往日,便有些黯然地垂泪道,“鸾王说的这是什么话,说起来我也是看你长大的,把你当我的亲生女儿,如今说这样生分的话,叫人伤心。”他侧头,风姿卓越,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不过依然叫人忍不住生出几分垂怜之心。 不过沈望舒是肯定没有这心思了,她笑了笑,挑眉说道,“这般说,本王是不敢认的。” “不敢认什么?”林贵君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本王生父乃是母皇的原配凤君,贵君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后宫,怎敢把本王当亲生之女?” 沈望舒当年可是在后宫历练过的,嘴上自然很冷落,见林贵君的眼睛慢慢地睁大了,越发柔和地说道,“虽说英雄不问出处,母皇宠爱的人自然尊贵,不过贵君不过是宫人出身,血脉自然比不上本王的父亲高贵。您说及将本王当做亲生,其实是在侮辱本王。今日,看在母皇,看在贵君无心,本王不会多做计较。只是日后再叫我听见,说不得本王就要不顾贵君的颜面了!” “什么?”林贵君目眦欲裂。 这在骂他出身低贱? 还是连着骂二皇女血脉同样低贱,比不过大皇女姐妹? 他不知怎么,就觉得脸上疼得厉害。 欺人太甚! “况且,贵君出身宫人,听说当年直接坐在了母皇的腿上进而得宠。不过本王说一句劝谏的话,您如今不是宫人,而是贵君,就该有贵君的气度规矩端庄。如今这依旧轻佻与皇女亲昵,不仅给自己丢人,还丢了母皇的人。总不能叫人说母皇后宫中地位最高的,依旧是个不知分寸,见了成年皇女不知避讳,只知道往前凑,笑得狐媚的是不是?” 沈望舒嘴上说得飞快,转身就走说道,“本王还得要脸呢,回头……“ 她话音未完,就听见后头传来宫人紧张的叫声。 “贵君!” 她一边走一边好奇回头,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 厥过去了。 她也没说啥不是? 什么心理素质啊。 第118章 丑夫(五) 林贵君就这么厥过去了,沈望舒就不能没心没肺地出宫。 她不得不往女帝的面前去告诉自家母亲一回,她小妾被自己气晕过去了。 女帝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了。 她往林贵君的宫中去了一趟,看太医给林贵君诊脉,说是怒极攻心,一开始还有些嗔怪自己的皇女无礼,然而在林贵君尚且昏迷的时候,听着一旁宫人将沈望舒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女帝的脸色又变得异样了起来。 她细细地看面前安睡的林贵君,这男子依旧生得带了几分狐媚的美貌,宫中不知点着什么香料,甜腻入骨,透着叫人心里痒痒的气氛,那水晶珠帘晃动,晃得林贵君的脸都在摇曳。 的确很狐媚。 女帝眯了眯眼,沉默了一瞬。 “叫他养着吧。”她什么都没有再说,从林贵君满目奢华的宫中走出来,回了自己的寝殿。 殿中,沈望舒正悠闲地喝茶,半点儿都没有焦虑的意思,见了女帝面无表情地进门,还笑了笑。 “你就不知道什么叫怕。”正常人气昏了贵君,是不是得诚惶诚恐地请罪啊? 沈望舒却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哼笑说道,“儿臣说的可都是大实话!林贵君是母皇身边服侍的人,怎么能和儿臣那般亲近?您不知道,他喊儿臣那叫一个亲热,娇滴滴的。若说只是一个小君,再妩媚也就算了,可是他已经是二皇姐的生父,还是宫中唯一的贵君,说得不好听些,京中尽皆瞩目的人,怎么就不知自重呢?从前还知道穿端庄的衣裳,言行却不知收敛,实在给母皇丢脸。” 其实女帝也觉得林贵君有些丢脸。 不过她拒绝承认自己的眼光问题,哼了一声说道,“那也没有你去说教的道理。” “看不过眼罢了,我也觉得对不住二皇姐呢。”沈望舒笑嘻嘻地说道,“皇姐本就敏感多思,虽嘴上大概得说不会对我生气,不过只怕心里要恼了。” 沈望舒便越发叹气说道,“亲生父亲被人指责到了脸上,怎么会不恼火呢?若真的不恼火,这人也太无情凉薄了一些。毕竟母皇您想想,若对生父都无情,只怕旁人在她心里更是白给了。”她笑眯眯地摊了摊手,含糊地说道,“可我与二皇姐是亲姐妹,若说她憋着火儿却虚伪的说不生气,固然姐妹和睦,然而连对姐妹都要遮掩真实情绪岂不是太生分了么?我心里也难受。” 女帝却深以为然,颔首说道,“你二皇姐的确该恼你。” 沈望舒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目光潋滟,柔声说道,“二皇姐只怕一会儿会进宫看望林贵君,到时候您叫她过来,我给二皇姐赔罪吧。” 她现在一副老实诚恳的样子,女帝也喜欢她知错就改,微微点头。 不大一会儿,二皇女火急火燎地入宫了。 看了一眼哭着说“再没脸见人”的林贵君,二皇女气得眼睛赤红。 沈望舒骂了这一回,不仅叫林贵君丢尽了脸,还叫她同样被人指指点点。 她的血脉低贱,只是宫人出身,的确不及大皇女姐妹高贵。可是这都是暗中被人嘲笑,再没有人堂而皇之地提到明面儿上来的。 毕竟虽生父微贱,她到底还是女帝的皇女呢。 如今被沈望舒指到脸上,就跟被扒了一层人皮似的,她五脏六腑都觉得被怒火烧花了。 不过她从来都是个隐忍充满谋算的样子。她知道女帝是喜欢自己膝下的皇女姐妹情深,而不是反目的,因此到了女帝面前,她虽然脸上有些黯然,然而并没有怒意。 见了女帝,她拜见之后便轻声说道,“父君醒了,还觉得心里头难受,仿佛是病了。母皇若有时间,便去瞧瞧父君,叫他心里安慰一些。”她当然也知道之前林贵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个妖精弄进宫,如今正得宠还封了柔君。 女帝沉默了一下。 她都和柔君说好了要晚上一起赏月的,若去见林贵君,只怕就要留宿,那个柔弱痴情的人儿,还不得把门泪眼朦胧地等着她一晚上啊? 柔君正是心头好,因此女帝脸上就露出淡淡的不愿。 沈望舒瞧见了,做女儿的当然得顾着母亲的心思,就笑着说道,“母皇又不是太医,看了贵君贵君也不能好。且母皇身体贵重,贵君也该在意些,病中还见什么母皇,不怕把母皇过了病气儿?” 她嘴里吧嗒吧嗒地说得很快,二皇女瞪着眼睛竟寻不着插嘴的空儿,反而是女帝的脸上缓和,觉得这个借口不仅叫她可以与柔君共度柔情,林贵君那里也不显得自己凉薄。毕竟,这不是怕过了病气儿么,可不是自己喜新厌旧不是? “皇妹你!” “说起来我得给二皇姐赔罪。”沈望舒既然生在皇家,绝对是能屈能伸的性子,虚伪起身风姿翩翩给二皇女赔罪道,“我一时为母皇着想,口不择言伤了贵君的体面,二皇姐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敢打一下试试! 她不叫她家阿玄废了她的! 二皇女哪儿敢在女帝面前抽自己妹妹,沉默了一下,方才强笑道,“你不是有心的,我不怪你。”她越发露出自己宽容大度的气度,反劝沈望舒道,“皇妹不必往心里去,谁家里没有个磕磕绊绊呢?不过是寻常小事,这一次就算了。” 她本生得美丽秀雅,此时风度翩翩,还真有几分皇家的雍容气象,然而女帝在一旁听着听着,却皱了皱眉,目光扫过这个女儿。 沈望舒眉目之间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黯然,轻声说道,“皇姐真的不怪我么?” “自然当真,我并没有恼怒。”二皇女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倒是希望二皇姐恼怒我了。”沈望舒强笑了一声,低声说道,“就如大皇姐,寻常常骂我吼我,我……” 她侧头,仿佛明珠生辉的脸上,露出几分萧瑟。 二皇女没明白这皇妹抽的什么疯儿,却露出一副温煦的表情说道,“大皇姐骂你了?下回你来与我说,我去与大皇姐说,叫她对你宽容些。” 活该被骂! 二皇女想到林贵君被骂得没脸出门,连方玄此时都被沈望舒勾搭走了,顿时心里生出几分恼怒。 沈望舒含糊点头,飞快地说道,“我先走了。” 她走得飞快,连对女帝告退都没有,这般没有规矩,顿时就叫二皇女眼中露出几分寒芒,侧身对女帝柔声说道,“三皇妹素来没什么规矩,母皇不要和她见怪。” 女帝看着貌似为沈望舒求情的二皇女,脸上沉沉,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沈望舒当然知道女帝的心里恐怕不大开心了,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在宫里发了一回坏,知道二皇女最近是没好儿了,就预备往大皇女面前去请功。 更何况被二皇姐伤了心,这感情外露的废物点心肯定得去大皇女府里疗伤啊,沈望舒可知道女帝的耳聪目明,也不担心被女帝忌讳,大摇大摆地就到了大皇女的府上。大皇女分封萧王,王府虽然很大,不过真心没有鸾王府的奢华。 她的正君同样温煦,见了沈望舒兴冲冲地上门,就在门口把她接了进去。 “皇姐呢?”沈望舒坐在花厅里,得意洋洋地问道。 宫里哪儿还有什么秘密呢?萧王君自然知道这妹妹在宫里把林贵君一通好骂了,无奈地说道,“刚出府去你的王府了,我瞧着只怕是要去抽你。” 骂了林贵君固然解气,不过那是女帝的后宫,女帝恼火起来怎么办? 沈望舒就笑着说道,“只怕皇姐要无功而返,不过我这是来求姐夫的,她在不在关系真不大。” 没用就扔这真是一种叫人唏嘘的技能,萧王君都在心底有些可怜自家殿下了。他微微一笑,本不过是清秀的脸就带了几分光彩。他温润如玉,声音也清澈好听,性格自然也很和善,对三皇女素来当亲妹妹一样疼爱,此时叮嘱府中人去给沈望舒预备吃食,这才笑问道,“是什么事?” 他出身礼仪大家,举手投足都带着几分风雅,谦谦君子如玉,沈望舒就觉得很养眼。 更何况大皇女对自己的正君非常爱重,连从前的三皇女对他都带了几分尊敬。 得妻主宠爱,和不得宠的正君,待遇肯定是天壤之别。 “皇姐之前该对姐夫说过,我对朝中一位方将军一见钟情。”沈望舒顿了顿,认真地说道,“姐夫,我这回可是真心的。” 萧王君脸上就露出一丝笑容。 他当然也知道三皇女从前喜美人的性子,满府的小妖精姹紫嫣红的看了都觉得眼睛疼。不过听大皇女有些忧心地说起妹妹转了性子,他却并不觉得这是一件荒诞的事情。 “我听你姐姐说过,能被你爱重,方将军该是一位世间难得的男子。”萧王君为人温煦,善解人意,见沈望舒连连点头,便笑着说道,“这位将军虽外头颇有诟病,然在我眼里,却是一位难得出众的人。寻常男子,可有勇气去和女子争锋?且女子在他面前都要折腰,只这一件,就叫人敬佩。” 他顿了顿,就对沈望舒继续和声说道,“男子的容貌,时光消逝总会老去,只有品德才永远都不会转移。” 沈望舒连连点头说道,“所以我才会这么喜欢阿玄。” 萧王君越发地笑了,他看着沈望舒在自己面前可怜巴巴的,颔首道,“你是个一心一意的人,方将军有福气。” “皇姐怕我回头见异思迁呢。” “从前你没有喜爱过谁,因此才放了满眼的小侍,这是因谁都不被你放在心上。你府中那么多美人,可我从未听你说过谁的名字,可见不走心。如今爱重了,你心里眼里都是那位方将军,恨不得连头发丝儿都看在眼里,连厨子都搜罗,这份心意弥足珍贵。” 萧王君见沈望舒美貌的脸上露出一个“愿得一心人”的亲近模样,笑着问道,“你想求我什么?叫我相看相看方将军?” “请他来见见姐夫,顺便见见我。”沈望舒无耻地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相思入骨啊!” 她美貌出众,就算无赖也十分好看,不叫人厌烦。 萧王君自己也得大皇女宠爱,因此对方玄并不嫉妒,有心成全沈望舒的一片痴心,干脆点头。 当然,大皇女虽与他感情好,不过向来端着自己一张正派的脸,还真少有甜言蜜语的时候。 “他平日里总是被人轻视,我虽能护着他,不过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姐夫素日里多照看照看。”沈望舒继续无礼要求,一心一意为方玄打算,完全没看见门口大皇女铁青的脸。 萧王君看见了,这挑了挑眉梢儿,没做声。 “外头那帮长舌男总是絮絮叨叨的,姐夫您听见什么说道我家阿玄的,可一定得厉声驳斥,叫他们闭嘴啊。” 这些豪门的男人们没事儿都喜欢碎嘴皮子,方玄是男子中的异端,当然会被人更加嘲笑,常以方玄当反面教材的。沈望舒知道方玄心性宽阔,可是她却不能知道他不在意,就叫人中伤他,因此抱怨道,“都是闲的!叫我说,一群勾心斗角的货色,哪里有我家阿玄光明磊落!” “胡说什么!”见沈望舒一开口就地图炮,大皇女忍不住了,上前抽了这妹妹一把。 沈望舒可不是束手待抽的人,哼了一声反驳道,“本就是事实,一群男人,偏要涂脂抹粉的,看了眼睛疼。” 男人不就是用来涂脂抹粉的么。 大皇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这妹妹越来越神经了。 “总之姐夫你得帮帮我。”萧王君就是那种不爱涂脂抹粉的,身上只带着淡淡的绿竹香气,清雅干净。 他笑着点了点头,大皇女却皱眉道,“你姐夫还要照顾美儿,你不许闹他。” 美儿就是大皇女的独女了,尚在襁褓,白嫩可爱极了,沈望舒想到上一世她被忠心的侍卫护送逃离的落魄,再想想眼前露出浅浅笑容,文雅清和的萧王君,沉了沉自己的眼睛。 她心里轻叹了一声,点头说道,“只请阿玄来就是,我不会为难姐夫的。”她顿了顿,对大皇女和声说道,“老二素来假仁假义,在朝中也有几个簇拥。我虽然是个没用的,不过尚有几分浅见。” 大皇女即位总比二皇女即位强,沈望舒也没想自己当个女皇什么的,温声说道,“母皇虽正值盛年,不过咱们做女儿的都长大了,只怕女儿不是女儿,更是自己该警惕的对象。” “闭嘴!”大皇女喝了一声,走出门去叫人看着门不许人进来。 她府中自然都是忠心之人,当初殉主的有的是,沈望舒也不担心有人泄露什么,笑嘻嘻地看着。 “你这张嘴真是什么都敢说了!”大皇女心里却欣慰不已。 若妹妹真能有些主意,她还能多个臂膀。 她当然是希望妹妹能在通往皇位的这条路上陪着自己往前走的。 毕竟三皇女生而丧父,大皇女从小儿为妹妹上心惯了,把她当半个闺女疼爱。 沈望舒迎着大皇女关切的目光,心里一暖。 她这几个世界,仿佛非常有亲人的缘分,不管是父亲母亲,还是姐姐,都真心对待她。 想到曾经爱惜着自己的人,沈望舒目光越发温柔,轻声说道,“在皇姐的王府若都不能畅所欲言,那也太没意思了。”她的话中带着亲近之意,大皇女也忍不住心里更加熨帖。 这些年的龃龉,大皇女都不大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就是两人关系尚且和睦时妹妹看向自己的亲昵与依赖。她想到从前,更加温柔,叹息说道,“可算是懂事了一些。”从前三皇女被林贵君父女哄得晕头转向,大皇女都要气死了。 所以现在看到妹妹重新亲近自己,大皇女很欣慰。 一欣慰,大皇女就决定成全妹妹的相思之苦。 虽然京郊大营的主将上了皇女的大门会叫人侧目,不过大皇女觉得这都不算什么问题,与萧王君一同下了帖子给方玄请他上门。 沈望舒望眼欲穿,厚着脸皮不要回自家干巴巴的王府里,左右萧王府虽然没鸾王府那般富贵,不过屋子还是有的。萧王君把屋子放在了大皇女的书房不远的一个院子里,又抱了自家白嫩可爱的小闺女来给沈望舒看。 白嫩嫩软乎乎的小东西若平日里沈望舒肯定很喜欢,不过暂时就只能敷衍了,亲了两口,就和大皇女一同去了书房,随意看着慢吞吞地说道,“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你已经很久没住在萧王府了。”大皇女却感慨着漫无边际的话。 沈望舒无语地看着这皇姐。 当初大皇女刚刚大婚开府,三皇女和她关系还不错的时候,确实经常住在萧王府上。 等到了后来……真是不提也罢。 “怎么了?”大皇女看到沈望舒那无语的样子,笑着问道。 “说正经事儿呢。” “你就是正经事儿。”大皇女轻叹了一声,走过来摸了摸妹妹的头发,仿佛对一个曾经的孩子一样温声说道,“我这么拼命在朝中争锋是为了什么呢?早年是为了你我,以后又有了你姐夫和你外甥女儿。你自己想,若登基的不是我们姐妹之一,以后可有你我活路?就冲着这个,我才在外殚精竭虑。只是若为了这些权势连你们都弄丢了,我抢这个位置还有什么意思?” 她的脸温柔亲昵,沈望舒坐在窗边,抬头静静地看着她。 此时已将近黄昏,夕阳的余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了大皇女的身上,生出细密的光晕。 沈望舒清楚地看到大皇女眼角的一点极细微的皱纹,和几根白发,那是常年皱眉思虑才能生出的痕迹。 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哽咽,仿佛是这个时候,才明白大皇女总是训导三皇女,总是恨铁不成钢是为了什么。 或许上辈子,三皇女临死的时候是后悔过的,因为换了沈望舒想一想,如唯一真心爱护着她的姐姐死去,那种心情一定痛彻心扉。大皇女不是一定要登基成为女帝,只不过是为了能叫自己的妹妹,还有自己的夫君和女儿有更好的出路。她知道大皇女并不是在用假话欺骗自己。 “若我做了伤害皇姐的事儿呢?”她突然问道 大皇女想了想,就老实地说道,“只要没祸害你姐夫和你外甥女儿,伤害也就伤害了。” 早年三皇女经常觉得她烦,那伤害的还少了不成? 沈望舒顿时不说话了。 上辈子三皇女算是把萧王君给坑死了。 她哼哼了一声,把自己丢进身后的靠椅里,不再看三皇女,只是慢吞吞地眯着眼睛说道,“母皇喜权柄,皇女为她分忧心里肯定不自在。就比如我,出了名儿的金玉其外,母皇却爱得不行,你以为是慈母心肠啊?” 她哼笑了一声,目光横斜生出几分潋滟艳光来,慢慢地捻着手边的茶杯轻声说道,“越能做得好差事,越能笼络朝臣满朝称颂,越会叫母皇生出警惕之心。只是若什么都不做,朝臣和母皇觉得你不行,那也是坑自己。” 早年她曾经经历过一个朝代,风云莫测,优秀的皇子全都卷入其中争夺储位,是为九龙夺嫡。 沈望舒如今还记得那个惊心动魄的年代。 当然,她在那个朝代也并不是路人甲。 她那时是帝王母族家中的最乖巧的女孩儿,从小就入宫养育在当时的贵妃膝下,贵妃是皇帝的表妹,与皇帝感情深厚,然而自己没有儿子,亲闺女死了就把她当女儿养。 当她穿越的时候贵妃膝下就抱养了一个皇子。那个世界的原主是个睁眼瞎,明明是自小长大的情分,还能把个潜龙得罪得透透儿的,最后还为了能叫自己真心爱着的八皇子成为太子,偷偷儿给人家潜龙下毒。奈何皇子家中有了母老虎,她又嫁不进去,把潜龙得罪完了,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天可怜见的,那皇子就算她到死,也没有为她流一滴眼泪。 他说过会娶她进府,只是碍于家有悍妻,其实也不过是搪塞。 沈望舒穿越的时候自然学乖了,老老实实活泼地给潜龙当个安分的表妹,什么都没做。 因为皇位你死我活的,就算她不动手,潜龙也不会放过自家政敌来的。皇位争夺里,可没有兄弟之情。 她只是冷眼旁观,鉴证原主那一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那曾经被爱慕的皇子被逐出皇家,连身份都不能保全,最后连名字都低贱不堪。 她只是可怜皇子的妻子,不管她有多么的嫉妒,有多么的不好,可是却一心守着自己的丈夫罢了,如果一个女人能够全然不动心,笑着看丈夫三妻四妾,那到底对自己的丈夫有多少的爱呢? 之所以伤心,之所以拼着被人辱骂也要守住自己的府邸,守住自己的丈夫,也不过是一片真心罢了。原主会在这样的感情里横插一杠子,沈望舒却没有兴趣,她只是可怜她,最后的最后被休还母家,*而死。 这才是刚烈的女子,值得一个男人真心的爱惜。 想到那个世界,她在最后将那皇子的妻子收敛安葬,走到那穷途末路的皇子面前,将一切的恩怨纠葛说清,叫他知道他那美艳高贵的妻子之所以会嫉妒,只不过是因为真心爱着他,宁愿死去也不愿离开他,看着那皇子最后的痛哭失声与追悔莫及,才觉得心里痛快了。 她对于潜龙登上帝位有功,可是最后却只求远离京城,因为她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果然如是。 或是她是女子,或许还记得幼年一同养于贵妃宫中的旧年情分,她好好儿地活着,却一辈子都没有嫁人,也没有再踏足京城半步。 帝王在的时候,她得到的永远是最多的赏赐与尊荣,他们都以为远离京中的她是帝王心里的女子,可只有她才知道,帝王想着她,不过是怀念当年两小无猜,没有一点勾心斗角的干净岁月。那是所有皇族心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她离得远,没有牵连上权力,所以被容下了。 不然等着她的,就只有赐死一条路。 不然她的家族都在帝王的一念之间倾覆,曾经显赫的世家呼啦啦地散去了。 沈望舒想到这个,忍不住目光微微一黯,她觉得那时她能冷眼旁观,用淡定的心情看着那一切,待帝王将所有的威胁都散去,自己出手救下了家族几个年幼没有威胁的孩子就可以一生安然。哪怕她孤独终老也无所谓。可是当遇到阿玄之后,她却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忍耐。 若一个世界没有阿玄,她为什么还要在这个世界停留呢?没有阿玄的孤单,她甚至一刻都待不下去。想着当年的旧事,沈望舒垂了垂眼睛。 “能干却不能将朝臣都笼络的皇女,和能干却必要被满朝称颂压过陛下的皇女,皇姐觉得母皇会更喜欢哪一个?” 声势大作,等待她的也只有帝王的忌惮。 越风光就越危险,沈望舒就淡淡微笑说道,“母皇还在位,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就算做了太女,咱们也该安分一些。” 大皇女万万想不到妹妹竟然会说出这样有道理,万分精明的话,一时怔忡起来,目光落在一旁的一簇花枝上许久没有说话,很久之后突然艰难地问道,“这些是谁和你说的?” “自己想的。”鸾王殿下恬不知耻地说道, “真的有用?” 这可是经历过惨烈的夺嫡之争后得到的宝贵经验,沈望舒笑了笑,温声说道,“做个能干的皇子,有在外会饮朝臣的时间,进宫多在母皇面前承欢膝下当个孝女也是好的。更何况趁着这个时候多生几个闺女,后继有人,母皇心里岂不是也高兴?” 若什么都好却没有继承人,想也知道女帝得犹豫要不要把皇位给你了。沈望舒说得嘴巴都干了,见大皇女面带心动,笑着说道,“皇姐本就居嫡长之位,就算不如人,母皇心里也得多看重你几分。” “我只担心林贵君在宫里……你知道他很得宠的。”大皇女轻声说道。 “现在不是多了一个柔君?他老了,能吹什么枕边风儿,只别叫他如愿做了凤君就行。” 就林贵君那点儿战斗力,沈望舒真不是小看他。 她经历过那么多的后宫,林贵君是最废物的后宫了。 大皇女垂了垂眼睛,脸上也露出几分慎重。 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妹妹,这美丽无比的女子正笑着摸着自己凉薄的唇角。她的手细白,是养尊处优的手,带着惊心动魄的美感,可是这手却似乎随时都能扼住人的脖子。 大皇女突然觉得有些欣慰,微微颔首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听你的。”她觉得韬光养略确实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更何况妹妹并不是叫她和她学当废柴,而是不要上蹿下跳碍女帝的眼罢了,并 不是坏事。 她想通了,笑着突然说道,“得叫老二知道上进啊。” 多和朝臣交朋友,叫人人称颂,二皇女只怕是愿意的。 “那咱们就帮帮她。”沈望舒不以为意地说道。 当然,她如今是只知享乐的败家女了,关于这些阴谋诡计的真是万万不要听,见大皇女想跟自己讨论一番,急忙真起身快步走了。 大皇女笑骂了一声起身跟着她一起出了书房,她的心里生出几分踌躇满志,只觉得姐妹联手天下无敌的节奏,还带着几分兴致地跟在妹妹的身边笑着说道,“你姐夫家中投奔来了一个孩子,生得不错,只可惜家中有了后父,见他生得好就要把他献给他母亲的上峰做小侍,因此逃了出来,求到你姐夫的面前。你姐夫是个心软的人,更何况那孩子生得确实好,也不忍心叫人一生辜负,这不就留在家里了么。” “姐夫家可是世家,怎么还有这种不堪?” “谁家没一两个糟心的亲戚。” “就算要投奔,投奔姐夫的家中就是,为何还要找上姐夫这儿来?难道他不懂得嫁出去的男子泼出去的水?说到底,他的本家是姐夫家中,最优雅知礼的,还能委屈了他不成?如今投到这里,一则不在意姐夫是不是会在皇姐面前难做,一则,我冷眼瞧着,有贪慕虚荣的嫌疑,只怕还怀着别的心思。” 沈望舒见大皇女露出诧异的模样儿,温声劝道,“再如何这也是个没名没分的男子,大咧咧地住在皇姐的王府,名声不要了?” “我看他还颇本分。” “世间男子若都本分,就没有那么多的故事了。” 沈望舒快步走着,不大一会儿就和大皇女走过了王府的园子,就见前方更精致一些,来来往往的小侍都非常安分,很有大家气象,见了沈望舒与大皇女便都急忙走过来行礼,沈望舒都叫他们起来,就和大皇女往正房而去。 才进门,就听到书房之中正坐着一个穿着青竹色青衫的少年,低垂着一双秀目正听着萧王君对自己说些什么,听到门口有响动,他霍然抬头。 他一抬头,白皙干净的小脸儿扬起,一双漆黑清亮的眼睛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刹那些仿佛破开了屋中的晦暗。 这般惊艳的秀色,是萧王君自己都没有的。 沈望舒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就见这令人心动的清丽少年,脸刷地就白了。 如果能有力气开口说话,他一定要大叫一声冤家路窄。 可不就是被沈望舒往死里骂了一回的那白衣少年么。 “哟,能再见面真是缘分。”当然,沈望舒早就知道这少年会在大皇女的王府上了。 上辈子,他就是寄居在萧王府上,勾搭得三皇女和亲姐姐翻脸,和萧王君起了芥蒂,最后自己拍拍屁股给二皇女当凤君去了。 想到这个,沈望舒脸上就带了淡淡的笑容。 这少年既然和二皇女这么有缘分,这一回她这个三皇女可不能棒打鸳鸯,当那个逼着人家有情不能相守的罪魁祸首了。 只是她真的很想知道知道,没有三皇女任劳任怨为他的那些讨债鬼似的家人收拾乱摊子,叫他们不必去打搅他当个云端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这一回他要直面他的那些家人,二皇女会不会对他如同三皇女那样无怨无悔。 不过想来所谓真爱是什么都愿意为对方做的,沈望舒也不会跟三皇女一样儿为了他的一句“一劳永逸”就在女帝驾崩之前弄死了他的全家,就为了叫他能有个轻松的后半辈子。 都叫二皇女去表现去吧。 “你们认识?”见沈望舒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那清丽的少年,而那少年脸儿白了,大皇女突然心里一阵紧张。 那个什么……这皇妹不是犯了老毛病,又看上这少年了吧? 天可怜见,方将军还不劈死负心女啊! 第119章 丑夫(六) 为了别叫妹妹英年早逝,大皇女决定劝劝。 “虽然生得好些,可是也太单薄了,不及方将军魁梧有力。” 很明显,大皇女的审美最近也歪了。 沈望舒抽了抽嘴角,哼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自家皇姐。 大皇女对她露出一个正义的表情,之后笑吟吟地走到了萧王君的身边坐下。 别看她嫌弃人家少年单薄,然而揽着本也不大强壮的萧王君,大皇女觉得满意极了。她笑着指了指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对沈望舒笑着说道,“这是你姐夫的远房堂弟,你就唤一声念玉就是。”虽然看起来她依旧对这少年有几分亲近,不过想到沈望舒之前的话,她又忍不住生出几分疑虑。 没错儿,就算是走投无路,可也不必非要投奔萧王君不是么? 不过是远房堂兄,从前还没有什么交往,就这么放心? 萧王君却是一个对人真诚的性子,见堂弟有些不安,一双手紧紧地攥着,都不敢去看带着淡淡笑容的沈望舒,便温声说道,“这是三皇女,你唤鸾王就是。” 他咳嗽了一声,大皇女顺手将手边一杯温茶端给他。 萧王君的身体并不十分强壮,更因如今亲手照顾女儿因此十分劳累,不过说了几句话就捧着茶水慢慢的喝着。 他虽然在喝茶,却目光落在堂弟念玉的身上,看到他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过沈望舒,带着几分不安,心里有些皱眉,却还是对沈望舒笑着说道,“念玉不大见外人,见了你害怕也是有的。”如果念玉是害怕也就算了,若是因见三皇女生得美貌又身份尊贵,那萧王君就不能接受了。 他是断然没有想过把念玉说给三皇女的。 毕竟念玉出身寻常,做不得三皇女的正君,可若是去做侧君,萧王君又不肯给日后三皇女的正君添堵。 就算三皇女日后会纳侧,也不能是他手里头送出去的,不然那也太恶心人了。 更何况沈望舒如今心心念念方玄,那是一个被萧王君仰慕的人物,他越发不肯在这上头兴风作浪,不过说了两句话,就对念玉笑着说道,“你累了,回去歇着吧。”他态度温和,念玉那张极清雅秀致的小脸儿却微微一白。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眼前的两个皇女身上,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他生得容色出众,连萧王君都不及他美丽,然而萧王君在此处安坐,两个皇女都将他另眼相看。 大皇女这做妻主的不必说,斟茶倒水的照顾他。 连美貌令人惊艳的鸾王,这位在外头都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女子,都对萧王君十分尊重。 那全神贯注的样子,就仿佛……他的倾城色,在她们的眼里完全不算什么一样。 念玉才被沈望舒骂了一通,恐她说出什么之前的话来,垂头起身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他忍不住抬头去看了一眼目光潋滟看来的鸾王。 她似笑非笑地撑着下颚瞥过来,明明是最轻慢的态度,可是在她的身上却仿佛多了几分魅力。她的笑容令人脸红,就算那双眼睛里完全没有情意,可是念玉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自己的脸。他忍不住将眼前这个美貌尊贵,生就了高高在上气场的女子和之前遇到的另一个人比较。 她们都有着最尊贵的身份,同样仪容出众,可是一个对他带着极致的爱慕,然而眼前这一个,却仿佛在看一个普通人。 那种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姿态,令念玉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他是知道自己的美丽的,可是为什么,她却不心动呢? 他心里默默地记住了鸾王,迟疑了一下,格外对沈望舒施礼,认真地说道,“多谢殿下之前出手相助。” “救你的不是我,我就说,你可真是势利眼。”沈望舒淡淡地说道。 她本想说一句狗眼看人低,不过恐伤了萧王君的脸面,因此忍住了。 念玉的脸忽然就白了,双目闪过明亮的泪光,低声说道,“我并未不感谢那位哥哥,只是我……” “你怎么想也不必叫我知道,管本王什么事儿呢?”沈望舒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作态,虽然这种感觉依旧非常新鲜,可这是她不喜欢的。 她眼睛锐利地看着念玉,低声说道,“我若是你,还有半分廉耻,就不要继续留在皇姐的王府。”见念玉霍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她就觉得没意思透了,漫不经心地说道,“是谁指引你来了萧王府,本王心里有数儿,那点儿花花肠子,也别叫本王都给你说出来!” 二皇女在念玉仓皇逃出家中的时候遇到他,惊艳他的美貌,却依旧舍得他,指点他来大皇女的府上。 二皇女本是想看看大皇女后院儿怎么起火的,谁知道这把火没烧着大皇女,却烧出一个三皇女来。 当然,别管烧了谁,结果是一样儿的,大皇女姐妹都完蛋,这才是重点。 “我没有!”念玉尖声说道。 “有或者没有的,本王莫非还要和你对质?”沈望舒反问道。 萧王君已经在一旁听出了一些端倪,迟疑了一下方才对沈望舒问道,“这是怎么了?从前你们见过?” “前些天见过。只是姐夫,王府里住着妙龄公子这种事儿不靠谱儿,况这两天我也得常来,以后生出什么闲话来就不好了。” 沈望舒见萧王君迟疑,便笑着说道,“知道姐夫心软,也没有把这少年赶尽杀绝的意思,若姐夫不方便送他回家,那就送到王府的别的宅院去安置,也是为他好是不是?”她再三地说了,见萧王君点头,这才施施然地起身笑道,“只怕还得蹉跎几天,既然如此,我先回王府去了。” 她本想住下,不过有别的男人在,她怎么可能留宿。 “别!”萧王君觉得就算走,也不该是鸾王走啊。 这可是大皇女的亲妹妹。 “我还得回去叫人给阿玄做滋补的汤水呢。”沈望舒笑眯眯地说道。 萧王君再温润如玉,听着这话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大皇女却知道妹妹这脾气的,欣慰她见了美人还依旧对方玄情根深种,也不劝说,笑着由她走了,沈望舒躲在鸾王府,往朝中告了病假说自己头疼,因此也没有上朝。 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是经常的事情,女帝都已经习惯这女儿不爱上朝干活儿,因此也不勉强,还命人送了两次药材表示爱在家躲着就在家躲着没问题什么的,殊不知这些药材都被物尽其用,被沈望舒炖汤了。 “尝尝好喝不。”好容易等到方玄去萧王府的日子,沈望舒穿戴得格外美艳,兴冲冲提着好大的食盒就来了。 她见了方玄,眼睛都亮了,几步到了方玄的面前,才食盒里捧出一碗清凌凌的汤水来,两只眼睛亮晶晶期待地看着这男人 他高大强壮,可是却并不是粗壮的强横,而是高挑修长,浑身充满了力量。沈望舒一双上挑带了几分天然笑意的眼慢吞吞地扫过这男人的身体,看到他今日穿着一件格外闪亮的银甲,腰间佩剑威风凛凛,充满了叫人仰慕的气质,越发在心里骄傲起来。 这可是她爱着的男人,生得这般英俊,叫别人看见他的好跟她抢可怎么办?沈望舒心里生出几分危机,就算知道方玄对自己一心一意,不过这个世界的女人太彪悍,不能轻敌。 “做什么这么看我?”大皇女正和萧王君一起坐着,看到沈望舒防贼一样的目光,不由疑惑地问道。 “阿玄太英俊了,我担心你爱慕他。”沈望舒老老实实地说道。 萧王君一笑,揉了揉眼角。 “胡说!”大皇女顿时被气得不轻。 不是谁都有这倒霉皇妹的审美的好么。 况她都有了正君了,对别人有什么好爱慕的。 “阿玄这般风采,难免令人倾心,我这不是担心么。”沈望舒理直气壮地说道。 大皇女气得说不出话,觉得这妹妹打从伶牙俐齿之后,越发叫人生气了。 “总之是我的,谁也别想抢。”沈望舒牵着方玄的手没有动作,一扭头就看到这高大的男人静静地看着自己,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全是她的影子。她被他那满是感情的眼看的心里一软,越发把小碗儿往他面前推了推笑着说道,“你尝尝好喝不。” 她的吩咐仿佛是军令一样,方玄伸手把小碗儿一只手拿起放在嘴边,一饮而尽,那清甜甘洌的汤水在他的嘴里一晃,就没了。 “好喝。”他从未喝过这样好喝的汤水。 之后,见眼前美貌女子脸上笑出一朵花儿似的,方玄垂了垂眼睛,红了脸。 鸾王大肆搜罗厨子的事情上京中闹得风风雨雨,甚至听说连女帝都惊动,赏了她御膳房的厨子。 她之所以搜罗厨子,原因自然也瞒不住。 因此鸾王为了方将军犯了病,这恨不得为了给方将军张罗一口好吃的翻了天的流言蜚语满上京都是。这其中当然没有方将军什么事儿,只都是鸾王的痴心与爱惜。听起来就叫人羡慕极了,连军营中的同伴都在打趣方玄,然而方玄心里欢喜的同时,也知道许多男子,该是羡慕这种爱惜的。 女子素来凉薄,男子想要得到一点垂怜都需要争取,可是他却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 虽然他貌丑名扬上京,可是鸾王对他的爱慕,只叫他令人羡慕。 丑又怎么样呢?架不住有天潢贵胄千方百计讨他欢欣呢。 不过方玄却不是恃宠而骄的性子,反而恐沈望舒因为对自己太过殷勤而被人嘲笑,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只是叫殿下费心了。” “这算什么费心,你身子好了,才能多帮我当牛做马不是?”沈望舒笑呵呵地示意他说道,“还有,多喝点儿。” 大皇女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听见这么恬不知耻的话,忍不住挖了挖耳朵问道,“当牛做马?” “我和阿玄说好了,以后大婚,男主外女主内,他在外面卖力养家,我呢,就在王府貌美如花过日子就好了。” 沈望舒捧脸,有些哀愁地说道,“早早去上早朝,还勾心斗角,这是对一个女人美貌最大的摧残,左右以后有阿玄,我就不必操心了。”她笑容满面地用看绝世宝贝的目光看着方玄,柔声说道,“阿玄与我真是天生绝配。再喝点儿,多喝点儿啊!” 大皇女觉得眼前一黑。 如果不是喉头含着一口血,她一定要破口大骂了。 怎么能这么无耻呢? 偏偏方玄还很配合地继续喝汤,低声说道,“没错。有我,我护着你。” 他说得认真极了,大皇女歪了歪身子,虚弱无力。 萧王君笑眯眯地听着,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方将军看起来就是来保护人的。 他接受起来很快,大皇女就更古板了一些,听见皇妹竟然在讨好地说道,“好喝啊?这可是我亲自下厨给你炖的汤,最花时间不过,一点都没假手于人,你如果喜欢就多喝些。”她顿了顿,突然在方玄屏住了呼吸的动作里开口问道,“是不是更爱我了?” 都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还真是蛮有道理的。沈望舒都觉得这英俊男人眼里的爱意几乎要烧穿房顶了! “更……爱你。”方玄似乎有些羞涩,然而却还是说出这句话来。 大皇女瞠目结舌。 她不敢置信地开口说道,“女子远庖厨。”怎么像个男人似的下了厨房? 天知道,就算女子下厨,可那都是奴才。 “给心爱的人做一顿饭怎么了,怎么了?”沈望舒就立刻翻了白眼儿,对充满了大女子主义的皇姐万分不满,便不经意地挑拨了一下哼哼道,“给咱们皇女做夫君,里里外外操持,多辛苦啊。既然彼此感情好,又分什么男女的,谁辛苦,那对方就做一些温柔的安抚,不也是对爱人的一片心么。皇姐,你虽然什么都好,不过这思想很危险。”她捧脸回头对方玄柔情万种地说道,“给阿玄做什么我都高兴。” 从前又不是没给阿玄做过饭,沈望舒觉得自己很熟练。 她还抬手给方玄擦了擦嘴角,越发风情万种。 方玄的脸腾地就红了。 大皇女觉得自己再也没见过妹妹这么会恶心人的了,肉麻得浑身直打寒战。 “她也太肉麻了。”她还对萧王君抱怨道。 “我觉得挺好的。”萧王君淡笑,顺便用一双优美的眼睛默默地看了大皇女一眼。 大皇女被这带着几分深意的眼神看得浑身生出一片的冷汗,沉默了一下,迟疑地问道,“怎么了?” “呵呵……”萧王君一双优美的眼睛落在方玄手上的空碗上,什么都没说。 “你不会也想要我给你炖汤吧?”大皇女觉得有点儿不妙了。 她努力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正君,希望他善解人意。 “你猜。”萧王君果然善解人意地说道。 “一定舍不得我下厨。”大皇女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再猜。”萧王君的声音越发温润如玉了。 大皇女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的脸色有些晦气。 进而,她心里不由抱怨了两句妹妹。 会做饭了不起啊?以后大婚了关上门自己慢慢儿做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在别人面前显摆? 难道看到别人家后院儿失火心里很开心么? 大皇女觉得妹妹生来就是讨债的,更何况看到沈望舒穿着一身华服,却把手臂压在方玄的手臂上亲昵地说话,明明是个大女人,偏偏仿佛在撒娇,这也太娇气了。 她越发看不顺眼,然而到底在方玄的面前,不得不勉强忍住了没有说教,正看见妹妹得寸进尺,竟然去捏人家男子的耳朵,这格外轻佻的样子顿时叫大皇女忍不住的了,指着沈望舒就皱眉道,“怎能如此轻……” 她唯恐方玄感到被唐突恼怒,毕竟男人脸皮儿都薄。 然而话音未落,她却看见这高大的男人正把自己的耳朵往沈望舒的手里送。 大皇女继续沉默,之后叹了一口气,长长地。 她觉得自己把这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赶紧往宫里求母皇赐婚吧。”她摆了摆手,无力地说道。 因她觉得看这两人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这简直就要海枯石烂的架势,真的不需要有什么考虑的问题了。就妹妹这么狗腿地献殷勤,谁会不被打动呢?沈望舒这么喜欢方玄,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移情别恋的。 就算大皇女没有那么功利,她也得承认若能指婚,那这门亲事就极好,可以透过方玄将京郊大营死死地和自己捆在一起。只要有了兵权,她就放着这满朝文武对二皇女歌功颂德,自己做个孤家寡人又如何? 照样儿稳操胜券。 因此,她对这门婚事非常看重。 “我也觉得母皇可以赐婚了。”沈望舒双目看着方玄,含着笑意说道。 方玄虽然在战场上难逢敌手,不过到底是男子,还是非常羞涩的,顿时在沈望舒面前败下阵来。 他垂着眼睛不敢多看沈望舒一眼,唯恐心里的爱恋藏不住吓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可是感受到耳朵上轻柔的触碰,他都忍不住更加心跳。 仿佛有一股火儿,在他的身上燃烧,只有那耳朵尖儿上清凉的触感,叫他感到舒服一些,又多了很多的不满足。 如果,她能摸摸别的地方就更好了…… 当然,方将军为自己这龌蹉想法暗中唾弃了自己一下。 沈望舒却似乎知道他的想法,笑嘻嘻地放下手,在方玄失望的目光里把手扣住他粗糙的大手,在他的手心儿挠了挠。此时大皇女正后院儿失火呢,萧王君笑得善解人意极了,然而大皇女却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 她揉着眼角正不知该怎么把这火浇灭,当然看不到方玄和沈望舒的官司,正在这个时候,就见门口传来淡淡的清香,之后,一个身上披着披风,容颜憔悴的少年缓缓进来。 “念玉?”萧王君顾不得和大皇女置气,笑着唤道。 “这是来道别?”大皇女这两天越想念玉越觉得哪里叫人不舒坦,叫人收拾好了别院,今天就预备叫他搬走。 “是。”念玉从小儿就是被人称赞倾国倾城的,虽然自己一直觉得那些喜爱自己颜色的女子很烦很庸俗,然而一下子看见两个对自己不感兴趣的,那也很郁闷。他幽怨地垂头,没有叫大皇女看到自己眼中的失落,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一侧沈望舒和方玄交握的手,顿时忍不住抬头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他当然认得方玄,这个相貌丑陋,身材高大粗鄙的男人,手里有一股子蛮力,救了他一命。 可是却因为他一点小小的怠慢,引得三皇女至今对他不喜乃至再三指责。 他心里曾经并未将这个男人放在眼里,可是看到三皇女和他的亲密,却忍不住心底的震撼。 美貌无双,引得上京无数公子爱慕的鸾王,竟然喜欢的是这样一个人! 他没有美貌的容颜,也没有文雅的修养,甚至看不到一点的优点,怎么竟然能压过他或是那些美貌的小公子,得到鸾王的青睐呢? 他不明白! 对他冷如冰霜,却对这样的男人这般爱慕,鸾王这是不是眼睛瞎了? “看什么?”大皇女突然冷冷开口问道。 念玉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他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敬畏地看了看大皇女,这才低声说道,“这位哥哥前些时候救过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此生艰难,明明优秀得谁都比不上,却总是不及那些不如自己的男人被人垂怜。 如萧王君,如这个高大的男人,哪儿一点比得上自己呢?想到不开眼的大皇女姐妹,念玉就忍不住想到对自己充满了爱怜的二皇女,更加将一颗心都系在了二皇女的身上。 他本是最清高脱俗的性子,可是却不敢在大皇女的面前张狂。 清高是冲着自己的爱慕者的,大皇女不大喜欢他,他敢清高一点,肯定会被赶出王府。 “方将军自然是急公好义的。”大皇女绷着脸点了点头,又对方玄笑道。 她早就得到了念玉上京的路上的一些内情,此时在心底暗暗揣摩,脸上却不动声色。 “阿玄那时抓缰绳的手都红了,叫人心疼得很。”沈望舒潋滟的目光扫过念玉,笑着说道,“皇姐不知道,旁人受伤我从不在意的,然而阿玄受伤,我就觉得心里亏得慌。” 她早就通晓甜言蜜语的技能,越发地温柔缱绻,不仅大皇女更加肉麻,连念玉都忍不住侧头用充满了水意的眼睛看她。这世间对男子温柔妥协,时时放在心上什么好听的话都愿意说的不多,更何况鸾王的身份不同。 萧王君笑得更加善解人意了。 大皇女坐如针毡,满头是汗,格外叫苦连天。 因她已经被妹妹坑了好几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坑里爬出来,越发对念玉不耐烦起来。正巧儿有一名侍女在花厅之外远远颔首,她的嘴角就挑起一个浅淡的笑容,温声对念玉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去别院了。” 她命人给念玉带着行装,却吝啬得什么值钱的物件儿都不肯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窈窕优雅的秀致少年对她行礼后走了,看着他那优美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个冷漠的弧度。 沈望舒也看见了,漫不经心地勾着方玄的手心儿笑道,“他和老二挺合适的。” “今天叫他们偶遇。”大皇女脸色阴沉地说道。 二皇女拿个男子来试探她,实在是小看了她。 沈望舒点了点头,看着方玄在自己身边安静地坐着,更加露出几分痴恋。 她伸出手抹过方玄略显冷硬的脸颊,轻声说道,“管他是谁,都不及我的阿玄重要。”二皇女就算是作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皇女却并不这样认为。 女帝后宫美人无数,然而却只生下三个女儿,不必说这里头有什么猫腻,只说二皇女与大皇女姐妹不同父,就是最大的敌人。她知道一些事儿,此时看着无忧无虑的妹妹并没有多说什么,轻声说道,“除了她,才有好日子过。” 凤君过世的时候她已经记事,她小小年纪,看着病榻上虽一脸病弱,依旧风姿雅致的男子第一次笑得释然。他说他一直都错了,只知道自怨自艾,一直都忘记,自己还有两个女儿要照顾。 他把一脸倔强的长女唤到面前,摸了摸她的脸,轻声说道,“父君就算死,也会保护你们。” 那大概是她那个文弱的生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照拂她。 他什么都没有央求无情的女帝。什么央求女帝在他死后好好儿照顾自己的两个女儿的话,并没有说这些。 因为他知道,若女帝继续生下更多的子嗣,有了新的凤君,那说这些狗屁不顶用。 失去了父亲的女儿,是不会被女帝放在眼里的。 于是当女帝驾临的时候,只剩一口气的凤君只请女帝在自己身边喝了一杯茶,之后彻底咽了气。 女帝只当消遣的那杯茶,断了她之后所有的子嗣,却茫然不知。 所以她只有三个女儿,哪怕后宫美人无数,却不得不看重自己仅有的女儿们。哪怕她们的父亲早就过世,生前不得宠,可依然被女帝重视。无人生下子嗣,又有林贵君不能进位中宫因此从中作梗,因此女帝这些年一直都没有立新的凤君。 元嫡之女,她和三皇女的地位才会这样稳固。大皇女对生父是有怨恨之心的,因若不是他纠葛于对女帝的爱意,不能忍受林贵君的盛宠,也不会叫她们小小年纪就失去父亲的庇护,在宫中挣扎。 可是她也得感谢他,临死为她们铺下了一条最安全的路。 她心里最知道,只有二皇女是最大的威胁,只要她一死,不管她和三皇女谁即位,都是自家人。 不过二皇女又不是躺在那儿叫人随便砍的,大皇女虽然想弄死这妹妹,不过同样知道,如果二皇女死了,女帝一定会对自己生出忌惮之心。到时候只怕会挑唆三皇女继续与自己相争。她知道三皇女耳根子软,没准儿就会被说动,不想有姐妹翻脸的那一天。因此二皇女还得继续留着。 没有咄咄逼人,笼络群臣令人忌惮的二皇女,女帝怎么能看到她的好,对她更为青眼呢? 只要二皇女强势到女帝忍不住,自然有女帝出手解决。 之后,她就有别的主意了。 将心里的百转千回全都收拾在心底,大皇女的脸上不动声色,还有心对沈望舒笑着建议道,“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不如今天就去求旨。” 她劝得很动听,顿时就叫沈望舒的眼睛亮了。 “皇姐说得很有道理啊。”她眼睛亮晶晶地说道。 方玄垂下头,却没有拒绝的意思。 既然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沈望舒一边腹诽自家爱人竟然会羞涩了,霍然起身就心急火燎地往宫中去了。 此时宫中正在闹腾一出儿好戏。 脸色苍白,容颜憔悴的林贵君总算病好了些能出来见人了。虽然知道整宫的仇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笑话自己被鸾王折辱,然而不出来不行啊。 他病中这几日,柔君这个女帝的新宠已然宠冠六宫,这宫中就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甚至有人遥遥传说,柔君的盛宠与当年林贵君的盛宠酷似,都是一朝宠幸,之后六宫粉黛无颜色,女帝就此独宠一人了。若林贵君是世家子,有身份底气就不担心了。 然而他是宫人出身,走到这一步全仰赖圣宠。 若女帝移情别恋,他这贵君之位就不会稳当了。 他老了,色衰爱弛,女帝换个新宠来捧着,又有什么不行呢? 可是若柔君真的踩着他上位,现在不好说,万一同样生了女儿,那只怕就要了不得了。 二皇女更得被挤天边儿去了。 那时候别说皇位,只怕这后宫都能把人给吃了。 因此,林贵君是不能叫柔君上位的。不过他心里知道女帝是喜欢柔君这样妩媚的秀色的,如果自己想要和从前一样用美色争宠,只怕是自取其辱。他不由想到了当年已经故去的凤君。 那个手下败将,在自己盛宠并且生下二皇女之后,依旧能够在女帝厌烦中生下三皇女,就只有一个诀窍,那就是规矩。凤君严守宫规,不仅自己如此,还经常劝谏女帝如此,哪怕女帝烦他烦得要死,却依旧不得不按着规矩,初一十五都留宿凤君宫中。 就算林贵君那时再被宠爱,女帝都没有对规矩说过半个不字。 于是三皇女就这么生出来了。 不能争宠,那就做一个谨守宫规,被人敬重的人,虽然林贵君因要模仿从前的凤君在心里很痛苦,还是不得不穿上了最端庄的衣裳,一身的修竹长衫,简单而清雅,他早些时候为了能够看起来端庄一些就已经在模仿凤君,此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纰漏,就往女帝的寝殿去了。 他走到宫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少年妩媚愉悦的嬉笑声,只觉得心里拧着劲儿地疼。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被夺宠的那一天。 他连凤君都打败,以为自己从此一生无忧,可是却败在了柔君的手里。 他不承认也不行,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美貌了。 一想到这里,林贵君的脸就扭曲了起来。 他真是想不到,三皇女竟然反坑了他一把。明明是给三皇女预备的美人,如今却坑了自己。 柔君也是忘恩负义的货色,一得宠,就不记得自己的主人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必那些宫人通传霍然推开了大门,就见寝殿里,女帝正穿着松散的里衣和膝上的少年嬉闹,那少年只披着一件轻纱,身段玲珑美丽,叫人移不开目光。说来也是可笑,女帝那般心机深沉的人,喜欢的竟然是这般轻佻的少年。 她的膝头林贵君也坐过,也曾这般嬉闹,如今看见有人取代自己的位置,还是自己曾经一手调/教,顿时五脏六腑都气得发疼,顾不得看女帝的脸色,大步走到女帝的前方跪下,仰头沉声道,“陛下宠爱谁,我本不该置喙,只是不吐不快!” 她高声道,“沉迷柔君声色,损耗陛下气血精力,日夜嬉戏,陛下的身子怎么受得了?!陛下请自重!” 自重二字出口,女帝的脸顿时一沉。 “你的意思是,朕,是个沉迷美色的人。” 林贵君面对女帝平静的声音,沉声问道,“难道陛下不是么?” 他正要继续做一个敢于犯颜直谏的人,刷刷自己的招牌,却只觉得肩头剧痛,竟被女帝踹飞了出去。 “一介贱奴,都因朕的宠爱才能上位,如今忘了自己的出身大放厥词,还反了你了!” 女帝怒极而笑。 第120章 丑夫(七) “陛下?!” 林贵君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一天。 他被女帝踹了。 没有一点怜惜与喜爱,仿佛从前的欢爱从不发生,就这样无情地给踹翻在地。 还是在另一个男人的面前。 那个男人,柔君,漂亮妩媚得仿佛妖精一般的少年,好整以暇,用讥笑与得意的表情趴在女帝的身边,居高临下地向林贵君看来。 那眼里的笑意与得意,就是在看一个最没用的失败者。 后宫第一人的林贵君,在他的面前一败涂地。 林贵君从没有如今这么丢脸的时候,而且不仅是在女帝的面前,还是在一个远远不及自己的柔君面前丢脸,被别的男人亲眼看着自己被妻主无情地踹翻,这种感觉没经历过的一定不明白,可是林贵君的心里不仅痛彻心扉,甚至感到自己的脸被扒得干干净净,自己已经彻底地没有了脸面。 杀了林贵君都不想在柔君面前被女帝厌恶,杀了林贵君也想不到,为何女帝的态度会突然就变成这样。 就算他年老色衰,可是也没有到了他说一句话就被踹翻的地步啊。 当然,如果沈望舒在,就肯定能回答这个问题了。 还是出身的缘故。 若林贵君与已经过世的凤君一般出身豪门,是世家翩翩佳公子,身份贵重,那么看在他的血脉与身份上,女帝虽然会觉得凤君不招自己的喜欢冷落一二,不过却会觉得凤君是配得上自己,可以与自己并肩而行,有资格对自己指手画脚的那个人。 也是因为这个,当初凤君屡屡劝谏她要守祖宗规矩初一十五的要留在凤君的宫中,女帝虽然不耐,却还是照着做了。这就是身份。 可是林贵君不同。 他不过是一介宫人,妖娆妩媚有了,却身份卑贱,女帝的心里虽然觉得他讨喜,也会恩宠,不过真心只觉得他是个在后宫赏玩的男子。 她看不起他。他所有的荣光都是因她而来,若没有她,那他什么都不是。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在女帝的面前废话呢? 当林贵君冲撞女帝,摆出一副要说教的样子的时候,女帝感到自己被自己的奴才深深地冒犯了。 不发火儿才怪。 不过鸾王殿下正兴冲冲地往宫里来呢,完全不能为林贵君解惑一二,因此此时林贵君心里是崩溃的。他头上的发髻都微微散乱,看女帝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一时眼里就生出了点点的清泪,仿佛是被女帝彻底地伤了心,哽咽地喃喃道,“陛下,您怎能这样对我?” 他服侍了她十几年,什么都为她做,可是她却可以为了一个妖精对他这样冷酷。林贵君的心都凉了,越发地梨花带雨。 当然,此时的伤心同样是为了博取女帝同情的。 “朕的面前,是你能放肆的?!”女帝冷冷地问道。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贵君,突然有些不耐。 这男人眼下穿着规规矩矩,仿佛那些世家公子身上会穿的衣衫,还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是不是忘记他是个什么出身了? 之前林贵君在宫中围堵鸾王,叫鸾王往死里给骂了一遍,女帝已经对林贵君不满。然而看在二皇女,看在林贵君是自己宠爱过的男人,女帝并未多说什么。 可是眼下林贵君竟然找上门来,顿时就叫女帝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冷冷的弧度。她伸手把乖巧听话,不会忤逆自己的柔君揽在怀中,有些厌恶地说道,“从前看在你懂事,朕把你宠上了天,越发惯的你不知自己的身份!” 她提及身份,林贵君霍然抬头,浑身发抖地看着女帝。 “贵君得宠十几年,难免骄矜些,况还有二殿下,自然与奴这般身份不同。陛下且看在贵君辛苦十几年,原谅他这一次吧。” 薄纱少年目光流转地窝在女帝的怀里,一双素手轻轻捧起一只绿玉酒杯,娇声说道,“只是陛下别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然贵君的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呢?”他虽然口口声声都是在为林贵君求情,然而这一席话却又是定了林贵君的罪过,林贵君不是傻子,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你怎敢在陛下面前这般诋毁本君?!”他在后宫这么多年,怎么听不出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说他骄矜了,说他气坏了女帝的身子,还有在说他……嫉妒? “身份不同?”女帝的声音凉薄了起来,哼笑了一声。 “可不是么,林贵君可是陛下的夫君,哪儿是我们能比得了的。”柔君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谁不知道林贵君主持后宫,是陛下面前的第一人呢?” 他偏着头的样子娇俏可爱,露出几分天然的娇憨。 女帝的目光更加冷淡,看着脸色惨白仰着头,狼狈不堪地捂着自己肩膀看着自己的林贵君,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你们比不了?你们是一样的人!”她起身将柔君推在一旁,看他低眉顺眼地跪在自己的脚边,仿佛一个小小的动物一般可人。 她在前朝是和朝臣勾心斗角的,自然不是听不出柔君的挑拨之意。不过男人么,为了争宠总有一些小心眼儿,只要不是大事,只要柔君还乖巧听话,她并不会将这当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反而是林贵君确实有点儿叫自己厌烦了。 她身材高挑,带着几分威仪走到林贵君的面前,与大皇女有几分相似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诮,淡淡地说道,“他也不是朕的夫君,有资格称作朕的夫君的,只有阿鸾的父亲一个。” 女帝的凤君,都是要记在史书中的。 她可以宠爱一个宫人出身的美人,却不会叫自己出现在史书中的凤君,出现一个宫人的名字。 不然岂不是遗臭万年? 林贵君正浑身乱颤地感到女帝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听到了这个,顿时脸就白了。他断然想不到女帝的心里,自己竟然比不上过世的凤君。 可是为什么,她还要宠他宠得气死了凤君呢? 他不明白。 可是林贵君唯一后悔的地方,就是自己忘记了自己一贯的柔顺,想着学凤君的做派来女帝面前谏言。 可是他是真的不知道哇! 早知道女帝这么讨厌他谏言,杀了他他也不会来这里找踹不是? 可是事情已经难以回转,女帝的冷言冷语绝情得令人心凉,更绝情得叫林贵君发现,那曾经的十几年的恩爱与朝夕相伴,原来都跟假的一样,只要帝王的一句话,就全都被推翻,自己的盛宠就仿佛是做梦一样。 他动了动嘴角,眼里的眼泪顿时就滚滚落下,还未等他说出什么告罪的话,就听见冷凝的宫外传来了一道匆匆的脚步声,大老远地就传了过来,雀跃得叫晦暗的宫室都变得亮堂了起来。 宫门被推开,一位容貌艳丽,仿若四月桃花一般灿烂的女子,一袭华衣匆匆而来。 那微微一笑,照亮了天光。 林贵君都被这灼灼的容光刺得眼睛疼。 “看看你的规矩!没有经过朕的允许,你就敢进来!”看似斥责,然而女帝的声音却带着几分纵容。 她显然是真的很喜欢鸾王。 谁不喜欢又废物又生得美丽的皇女呢? 这般宠爱起来才没有威胁。 “十万火急,等不了啊!”沈望舒兴冲冲地进了门,见了宫中的这乱糟糟的,林贵君似乎被女帝收拾了,缩在地上没个样子,就跟看不见似的扑到女帝的身边,一双妩媚的眼充满了讨好,笑嘻嘻地说道,“儿臣想大婚想得都要疯了!母皇你知道的,阿玄那么优秀,我自然是比不得的,虽然我知道阿玄对我情比金坚,可是一日不成婚,他就要被人惦记一点,我很担心啊!” 不管是哪个世界的沈望舒,都不缺情敌。 阿玄光芒万丈,吸引着无数女人的目光。 虽然他从来没有叫她因为在这个方面吃过委屈,不过沈望舒还是觉得很着急。 “胡说!”见沈望舒这才隔了几天就又阿玄阿玄地叫上了,女帝简直头疼死了。 她是真的不大喜欢阿玄给自己当女婿。 那个什么……太,太丑了啊! 和美艳动上京的鸾王站在一起……女帝都觉得明珠暗投了。 “不是说好了半年时间。” “半天都等不了。您放心,我不会变,赶紧赐婚!” 心急火燎地逼宫就为了成亲,古往今来也只有鸾王这一个了。 真是一点儿志气都没有。 女帝简直就要叹气了。她无奈地看着自己容貌最出色的一个女儿,看她眼里都是欢喜与快乐,又忍不住心软了一些。 她虽然对凤君的死不以为然,毕竟这男人的气性也大了些。既然做了凤君,那就得有帝王后宫三千,他得雍容大度的准备,竟然被她宠爱一个美人给活活抑郁死了,这心眼儿也太小了。她对凤君也没啥好说的了,不过却颇为心疼自己这个襁褓中就丧父的皇女。 到底生而丧父,总是缺陷,因此女帝平日里对她更宠爱一些。 看到沈望舒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女帝更加无奈。 “就这么喜欢?”她不能理解方玄究竟哪儿好了。 作为一员大将,女帝很欣赏方玄的勇武忠心,不过作为一个男人……抱歉,女帝真没看出方玄哪儿好来。 沈望舒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小儿女一般撒娇地拉扯女帝的衣摆央求道,“您允了儿臣,允了儿臣……” “做什么拉拉扯扯。”女帝心里其实很受用。 大皇女跟二皇女平日里见了她,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提着脚尖儿走路,恭敬是恭敬了,半点儿不似母女。 女帝虽然同样教导几个女儿君君臣臣母母女女的,也满意两个年长的皇女的规矩与畏惧,不过总是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亲情。 有了畏惧之后,女帝当然要奢侈地要求一点心灵的慰藉。 鸾王虽然跳脱没规矩,不过这种对母亲的亲昵,依旧叫女帝感慨得双目湿润了。 “母皇……”沈望舒撒娇,一个音拐了七八个调调儿。 偏偏女帝的嘴角还能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而不是被肉麻得掉一地鸡皮疙瘩,看到这美貌无双的女儿对自己露出央求与讨好,想了想,到底不忍她失望,含糊地说道,“行了,知道了,回头朕给你赐婚。” 她虽然勉强认同了这门婚事,不过却对方玄有几分不满,盖因这男人实在是叫闺女吃了大亏了,因此柔声说道,“虽然你喜欢他,不过你的王府空荡荡的,不好就他一个。朕听说前些时候你打发了自己的眼前人?” “就是养养眼。”沈望舒顿了顿。 这已经是女帝第二次说起她遣散美人之事,她知道只怕有人又在女帝面前嚼舌根,更不敢如从前那般说自己是为了阿玄打发这些美人儿,不然女帝更对阿玄不满了。 这一刻,她再次明白了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婆媳之间的夹心饼干! “儿臣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不爱上朝领差事儿,家里的银子就开府时您给的那么一点儿。” 沈望舒小小地比了一个小手指,早就忘记女帝给她开府给的银子海了去了,睁眼说笑话,一本正经地说道,“真是坐吃山空啊!前几日儿臣看着这些美人儿一算,吃吃喝喝胭脂水粉乐器书画儿的,不出十年就得被他们给吃穷了!还不如花点儿银子打发了,免得日后破产。” “破产?” “就是成穷光蛋的意思。”沈望舒含蓄地微笑。 “有朕在,你还能成穷光蛋?前儿谁从朕手里摸走一箱金子的?”女帝哼笑了一声,见沈望舒面露讨好,便挑眉说道,“别拿这些来哄朕,是不是方玄撺掇的你?”想不到丑男还挺有手段的么。 “不是!” “你以后可不能惧内啊!”女帝告诫道。 沈望舒再次被噎了一下。 显然在她的人生观里,惧内这个词和女帝的观念相差很大。 “当然不会,阿玄惧我还差不多。”鸾王殿下高高地翘起了自己的尾巴。 女帝看着她快活得要上天的样子,再次重重一叹,不过这一次什么都没有说,想了想便颔首说道,“朕可以给你赐婚,不过……”她皱了皱眉,方才慢吞吞地说道,“算了,左右你喜欢就好。” 就算日后三皇女不喜欢方玄了又如何?到时候广纳美人就是。在女帝看来,堂堂皇女,风流美貌人品出众,方玄给鸾王做正君就该谢天谢地了,莫非还想要独占鸾王不成? 那简直就是大笑话! “给点儿好处。”沈望舒继续无理要求。 “别得寸进尺啊!” “儿臣好不容易哭一次穷,您不给点儿?”沈望舒巴巴儿地问道。 她美貌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一双水光潋滟的眼仿佛含着泪光,女帝沉默了一下,继续叹气。 也就是鸾王。 若大皇女与二皇女敢这般无赖,泪眼朦胧的,她早就大耳瓜子抽过去了。 “回头赏你银子。”她温煦地说道。 “阿玄的赏赐呢?” “别得寸进尺啊!”女帝深深地感到鸾王这是逮着自己不撒手啊! “作为您最宠爱的皇女的最喜爱的正君,不给点儿赏赐,多没面子?前儿的宝剑太不值钱了。”沈望舒不仅自己要钱,还得给自家爱人要钱,真是身负重任,苦口婆心地说道,“您可是他岳母!慈爱些,也多给我家阿玄一些体面是不是?” 她理直气壮地提要求,见女帝看着自己沉默,顿时脸一变,黯然地说道,“难道儿臣的正君,在您的心里就这么不被待见么?儿臣真的很伤心。”她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赏他……” “他是武将,儿臣记得您内库里有一金丝软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正合适他呢。”沈望舒建议道。 女帝被噎住了。 “那软甲朕只有三件。” “我只要一件就够了。”沈望舒觉得自己非常贴心懂事。 难道这个时候女帝还要说一句感谢么?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一个闺女三个贼啊。” 她可算明白这句话的道理了。 “给吧给吧。”金丝软甲是非常有用的东西,大婚之后方玄还要继续在军中厮混,没有防身的东西怎么行呢?虽然铠甲很重要,不过谁都不嫌弃自己身上的防御多不是? 更何况软甲贴身,穿起来也不影响什么,沈望舒觊觎很久了。她当然知道女帝对自己的喜爱中夹杂了很多的因素,不过既然女帝愿意宠,她为什么要清高的不要呢?凤君的确是因女帝而死,不过连大皇女都老老实实地管女帝叫母皇呢,沈望舒又何必对女帝心生疏远? 因此她对自己的撒娇没有一点儿心理压力。 “给了给了。”不给就得被磨一整天,女帝很无奈地摆了摆手。 她看了一眼顿时喜上眉梢的沈望舒,又忍不住揉了揉眼角。 看鸾王对方玄的上心劲儿,有时候还真是满嫉妒的。 沈望舒这才欢呼了一声,扭头,仿佛才看见林贵君一般,好奇笑问道,“贵君怎么趴在地上?衣衫不整形容凌乱,你这白头发都露出来了啊。” 在林贵君骤然发白的目光里,她指了指他头上的隐隐的斑白,这才与女帝长长叹息说道,“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古人诚不欺我。当年贵君何等风采,这才几年,竟白发都长出来了,风华不再,真是令人唏嘘。” 她看起来不过是随口说说,却戳中了林贵君的心事。 不仅戳中了林贵君的心事,她竟然还在女帝的面前给曝光了一下。 如果说目光能够杀人,鸾王殿下肯定已经被林贵君千刀万剐。 “是啊。”女帝冷淡地说道。 她眼里的无情令人心寒,令人想不到当初她是如何宠爱林贵君的。 当然,要跟帝王讲真感情,那真是吃饱了撑的。 “只是我觉得贵君穿这身儿不好看。”沈望舒戏谑地看着林贵君身上的青衫,笑着对女帝继续说道,“叫儿臣说,青衫也分人呢。不说别人,大姐夫穿起来就好看极了,叫人心折。人人不同,何必非要穿一样儿的呢?我家阿玄,我就不逼他穿什么青衫扮什么公子如玉,只穿一身铠甲,威风凛凛,才是他最好看的模样儿。”她笑眯眯地说着话,似乎完全没有恶意。 然而女帝却深以为然,想了想方才带着几分回忆地说道,“倒是你父君穿这个,比萧王君更好看些。” 她其实经常在鸾王的面前提起凤君,毕竟凤君又不是禁忌的人物,然而没有哪一次,如此时一般令林贵君感到痛苦。 他伏在地上听着自己不及凤君的话,只觉得心中都在流血。 “这就是东施效颦了。”沈望舒一本正经地说道。 “东施效颦?” 沈望舒迎着女帝好奇的目光,不得不讲述了一下东施效颦的故事,其中还不得不苦逼地把那绝世的美人儿性别给含糊了一下,不然若知道男人竟敢比女人还强悍,女帝还不烧了她这个异端啊。 不过这其中的风流故事还是令女帝觉得有些趣味儿,遥想了一番方笑着说道,“你看的话本子还真不少。只是朕想着,若这世上当真有西施这等美人,朕当迎入宫中,好生怜爱,万万不叫美人吃苦。” 沈望舒后背心儿一凉。 那个什么……宠爱西施的那谁谁可是亡了国的。 且,人家那是女人,女帝要怎么怜爱呢? 她干笑了一声,含糊地说道。“儿臣不爱上朝,当然多看些话本子打发时间。” 女帝微微颔首,也不斥责沈望舒没出息,冷眼看住了垂目不语的林贵君。 “回去好好思过,今日你品行不端,看在这些年来你勉力侍奉,朕饶了你。只是再有下一次,别怪朕送你去冷宫醒醒脑子!”女帝冷冷的说道。 沈望舒就笑了笑,温声说道,“二皇姐心里,林贵君最要紧了。若知道贵君为母皇伤了,只怕要心疼挂念。看在二皇姐的份儿上,母皇就网开一面吧。” 她的声音温柔,然而林贵君却骇然抬头,仿佛见了鬼一样看她。 这还是废物点心的三皇女么? 当然,三皇女如今依旧是喜欢享乐的人,可是她在女帝面前的种种言行,却与从前不一样了。 提起二皇女对林贵君的关切,女帝就带了几分不悦。 就算是她这做母亲的病了,也没见二皇女有什么紧张。然而前些时候林贵君不过是晕厥,二皇女就忙不迭地进宫来看。 只怕在二皇女的心里,生父可比君母要紧多了。 “退下吧。”她的表情更加冷淡,也不在意沈望舒说了话就在一旁把玩手中的一枚玉佩,悠闲极了,看着林贵君冷冷地说道,“注意你的分寸!”她难掩厌恶,虽然看似不过是林贵君冲撞了她的威严,然而沈望舒却门儿清,不过是林贵君老了,色衰爱弛,因此女帝想要换个爱宠罢了。 一旦恩宠不再,就算打扮得花枝招展也同样是错的。这一刻沈望舒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凤君幸运些,还是林贵君幸运些。 凤君死在自己最好的年华,因此所有的不好都慢慢淡去,只留下了女帝心中时不时的回忆。 曾经宠冠六宫的林贵君春风得意,可是慢慢地老去,所有的爱怜,都化作了如今的不耐。 那此时那个正侧坐在女帝身侧,风情万种的柔君,又会有几日的得宠呢? 沈望舒有些意兴阑珊。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就觉得赶紧弄死二皇女就完了。 左右上辈子二皇女坑死大皇女姐妹,如今也该她还回来了。 “别忘了给儿臣赐婚啊。”沈望舒懒得理会柔君对女帝的柔声安慰,自己去内库摸出了金丝软甲,又摸走了一对儿龙凤玉佩,喜笑颜开地再三叮嘱了女帝一番,这才走出了宫中。 她才出宫门,就见方玄正静静地立在一侧的宫墙下。 红红的宫墙高耸,这安静沉默的男人垂目不动,与宫墙的静默融为一体。 沈望舒脸上露出淡淡的喜色。 谁不喜欢自己出门,就发现爱人在等着自己呢? 快步走上前,沈望舒笑容满面地牵住了方玄粗糙的大手。 这其实是一件非常不规矩的事情,可是方玄却只觉得心中心悦,甚至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他只是垂头看着自己和沈望舒十指相扣的手,看她满不在乎自己的粗糙,看她逆着天光对自己璀璨一笑,一时间空荡荡的心底都满足了。他还看见这美貌端贵的女子开心地对他说道,“母皇要赐婚了,我们要成亲了哟。” 她眉眼儿之间的炫耀,叫人忍不住嘴角微微勾起。 “我真的可以嫁给你?”方玄只怕自己是在做梦。 他唯恐梦醒了,眼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梦…… 不知为何,方玄在想到这一句的时候,身形猛地一颤。 他的眼前仿佛闪过一道炽烈的火光,火光之中是…… “必须能嫁给本王啊。”沈望舒没有看到方玄眼中的刹那的空茫,嘴角抽搐,颇有喜感地说道。 那个什么……这一回竟然是阿玄要嫁给她了。 很好,这很女尊啊。 她微微一顿,正要描述一下自己经历千辛万苦才得赐婚,务必要求方玄日后要听自己的话,对自己好点儿,却发现方玄的愣神儿。她忍不住推了推他,看到这男子似乎重新回神儿一般怔怔地看着自己,突然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她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见他默默地大着胆子握住了自己的手,和他持手相对,这才温声问道,“可有疑难?若有,只来与我说。我们日后是夫妻,什么事情都要一同面对。” “我觉得我看到了两个人。”阿玄轻声说道。 大概是阿玄前几世的记忆了,之前的几世,同样有阿玄慢慢将从前的记忆想起的时候,沈望舒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或许,咱们就是几世的情缘。” “情缘……”方玄沉默了起来。 不……那画面里的人影模糊,可是他却感受不到那两个人之间有任何爱意,甚至……他觉得那其中的一个人是自己,而另一个身材高挑高大的人,并不是眼前对自己笑弯了眼睛的女子。 那是一个男人,在对他叮嘱什么。 他垂了垂眼睛,用力握住那柔软的手。 那两道人影模糊,可他却从直觉里,完全不想看清那两个人的模样儿。 不能忘,一定不能忘……可是他想忘记。 不管是什么。 “我们会在一起。”他低声说道。 “我们当然会在一起。”这可是女尊世界!她可是尊贵的鸾王殿下!方玄想要变心,有难度呢。 沈望舒有些得意地蹭了蹭男人的手,看他顺从地跟在自己身边往宫外走,顿时神气活现地说道,“以后嫁给本王,要知道三从四德,要知道妻主才是你头顶上的天呢!” 她高高地仰着头,露出一副狡黠的样子,方玄看着光彩夺目的爱人,只觉得满心的欢喜与恋慕。他心里柔软得仿佛一池春水,那些方才的晦暗全都不见,眼里只能看到自己的爱人。他轻轻地点头,“嗯。” “嗯是什么意思?”女人么,成婚之前还要装一装殷勤,能成亲之后,当然原形毕露了。 左右男人骗到手,他也不能改嫁了不是?因此鸾王殿下格外地厉害。 “三从四德。”方将军老老实实地说道。 “不仅三从四德,还得努力工作……当差,多赚银子给本王花销,知道了么?” “知道。”方将军没有把宝剑砍到这女人身上,而是继续乖巧,真是非常难得了。 软饭硬吃,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沈望舒就哼哼了两声,一双妩媚的眼斜斜地扫了一眼格外听话的男人,满意了,继续牵着男人就走。他们走到了外面,沈望舒这才问道,“怎么从皇姐的王府里出来了?我还想回去和皇姐说说话儿呢。” 她顿了顿,停住了脚步抬头,看着沉默寡言,换句话说就跟木头似的一点儿情趣都没有,换到别人家里只能当摆设的男人轻声说道,“我对你好,只怕京中会有闲话,说我是冲着你手里的兵权。” “你不是那样的人。”方玄劈口打断。 他甚至不愿意听到别人对爱人的这些怀疑。 他觉得这些怀疑同样是对爱人的侮辱。 “你是真心待我,并不是因我手中的兵权。”方玄只要想一想这些侮辱都觉得无法忍耐,他沉默了一下,方才低声说道,“不过我手中的兵权能够额外帮助你,这是我和你的好处。真心是真心,兵权是兵权,我都明白。” 他本就是一个有些木讷的男人,因此说出的话,换了另一个人恐怕不明白。沈望舒却什么都听明白了,她笑了笑,点头说道,“等皇姐得了大位,咱们就出京去,到时候天南海北,只有我们俩。” 方玄默默地记下,轻轻点头。 “以后离二皇女远点儿,烦她!”沈望舒不忘记自己还有个情敌呢。 方玄突然动了动嘴角。 “怎么了?”沈望舒突然好奇地问道。 高大威武的男人沉默着低下了头去。 他觉得有些为难。 “皇姐肯定又干坏事儿了!”沈望舒很有经验地说道。 大皇女看似温和端静,其实该干的坏事儿没少干,沈望舒只能说,大皇女这辈子唯一一点儿良心都用在自己和萧王君的身上了。 当然,如今多了一个吃奶的萧王长女。 方玄有些踌躇地动了动自己的身子。虽然他同样不喜欢自己的爱人被别的男人觊觎,可是他一向宽厚,无法对自己的情敌产生幸灾乐祸的情绪,当然,若叫沈望舒说,方玄简直是所有阿玄中仅有的良心了。 她看着这个难得的良心,见他犹豫,就哼笑了一声说道,“才从皇姐王府出来的时候,她□□叨老二和那个念玉呢!我想着,只怕是这俩有事儿,是不是?” 方玄眨了眨眼睛。 这就是是的意思了。 沈望舒再次想了想,又觉得无所谓。 二皇女跟念玉本就是老相好儿,有个什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大皇女若真的成全这两个人,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上辈子这俩不爱得要死要活,最后念玉还做了凤君么。 她觉得大皇女罕见地干了一件大好事儿,因此全不在意,想了想,唯恐方玄和自己公然亲热叫人诟病,又厚着脸皮往大皇女的王府上去了。然而才走到大皇女的王府,看见大皇女笑眯眯地迎出来,就看见萧王府上一个管家快步走到了大皇女的身边,低声说了什么。 大皇女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看着沈望舒温声问道,“要不要去别院看看?”她顿了顿,露出淡淡的讥诮。 “这一回,老二的府上也该多个男主人了!” 然而大皇女却不知,她在幸灾乐祸时,二皇女同样对着精致美丽的少年露出一个智珠在握的笑容。 “以后有机会看见老大,把香点上给她闻闻。” 透着甜腻的粉红色的香料,映照在少年幽怨的眼中。 被心爱的女人推给别的女子,想没想过少年纤细敏感的一颗心哟。 第121章 丑夫(八) 这少年看着这思泽诱人的香料,抿了抿嘴,拿起其中一根点燃。 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蔓延。 二皇女嗅到了一些,皱了皱眉头。 “我只是试一试效果。”念玉低眉,轻声说道。 他静静地立在窗下,窗户紧闭,然而有淡淡的光线透进来,透在这少年如玉一般白皙的脸上。 这一刻,少年的静谧与温顺格外地美好。 二皇女的心里也忍不住微微一荡。 她身边早就有了贴身服侍的小侍,自然知道男女之间是什么滋味儿,那些卑微的或是看似美貌实则俗鄙的小侍在二皇女眼里完全不算什么,然而此时这个温润如玉,又清雅秀致的少年给人的感觉却令人惊艳。 他本就是极精致美丽的容貌,又温顺又含着对她的爱慕,混合着淡淡的香气,令二皇女心旷神怡,连心里的忌惮都少了几分。毕竟她想到,若是自己在大皇女之前得了念玉,岂不是叫大皇女捡了自己不要的? 到时候念玉的心里向着谁,她也不必担心了。 想到大皇女那般高傲,却要捡自己用过的男人,二皇女就觉得浑身发热,忍不住地兴奋起来。 且她若得了念玉的身子,来日念玉迷倒了大皇女,不管事情成不成,一味地扣在大皇女的头上就没跑儿了。 到时候看大皇女怎么还有脸做出夫妻情深的样子,怎么和萧王君交代! 口口声声地在外以正人君子当门面,口口声声说不纳婢妾的,回头她非给大皇女一耳光不可。 一想到这些,二皇女只觉得身上轻飘飘的,都是对自己的得意,看向念玉的目光就带了几番炽烈,也不知是香的功效,还是念玉对自己的感情叫她心里更动容。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走到了念玉的面前,看这少年含羞带怯地垂头,低沉地笑了一声,伸手就掐着他的下颚将他的脸颊微微抬起,轻声说道,“真是一个美人。” 特别是这美人儿,哪怕见识了大皇女姐妹的风采,却依旧对她一片痴心,就叫二皇女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她目光一黯,垂头,将自己的嘴唇压向这颤抖的少年,低声说道,“本王很喜欢你。” 念玉用力地握住了自己的双手,主动张开自己的嘴唇迎接这个吻。 他的心里同样一松。 当二皇女怂恿他拿着这催/情香去诱惑大皇女,给二皇女做内应的时候,念玉是拒绝的。 因为他知道,大皇女的心里,他什么都算不上啊! 什么用美色迷惑大皇女,什么挑唆大皇姐姐妹的不和,简直就是白日发梦呢,不必说大皇女对他若有半点儿情分都不能把他丢到别院来,就是三皇女,宁愿稀罕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也不喜欢他,就叫念玉充满了挫败。 与其拿什么催/情香去魅惑大皇女,还不如直接和二皇女相好,毕竟这位是真心喜欢他的不是?虽然她方才还叫自己去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可这是无奈的,她心里也是不愿意的呀! 念玉的心里自有丘壑,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此时二皇女对他动情,就叫念玉心里生出几分窃喜。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是皇女也得认了他是不是? 羞涩的少年,就算感到二皇女的亟不可待,也微微闭上了眼睛表示了默许。 香燃烧得更快了,甜腻的房间里,传出了暧昧的声音。 鲜艳的床幔被放下,只有隐隐约约的人影在里面晃动,还有少年羞涩的喘息声,因此当大皇女点齐兵马踹开了房门的时候,正是春意浓重不能分离的状态。大皇女也懒得去看,嘴角飞快地勾起了一瞬,厉声指着那突然发出惊叫的床幔之中道,“将贼子捆起来!” 她一声令下,就见身后的众多铁甲侍女大步上前,兜头就将床幔与那两人一同罩在了其中,放出了穿着一件白色里衣,露出大片雪白锁骨的少年,只将二皇女笼罩在了床幔之中。 还未待二皇女说话,劈头盖脸的棍棒就已经砸下来了。 念玉看到自己房中出现了这么多人,门口,大皇女与百无聊赖的沈望舒都在,一时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尖叫一声越发往床底下爬去。 大皇女冷笑。 “真没劲儿。”沈望舒还以为看什么好戏呢,没想到不过是捉奸,就与方玄抱怨道。 早年这都是她玩剩下的。 方玄沉默了一下,飞快地扫过大皇女抽搐的眼角,伸手无声地摸了摸沈望舒的头。 最近妹妹表现得不错,大皇女决定不和她计较,而是缓缓走到在床幔中挣扎的二皇女身边,声音冰冷地说道,“真是不知哪里来的狂徒,竟然暗中潜入本王的别院,还敢欺负本王庇护的亲眷!” 她声音越发冷酷,慢慢地说道,“今日若是放过了你,来日,谁都敢来本王的面前张狂了!给本王把她翻出来,捆好了送到衙门去,叫人都知道,这是个什么狂徒!”她的话,顿时□□幔里的二皇女惊呆了。 这要是这么被送到衙门去,那她就不必做人了。 太丢脸了。 “皇姐,是我!”二皇女顾不得在大皇女面前示弱,高声叫道。 大皇女顿了顿,眼里露出淡淡的寒芒,扫过了一旁的一点香料。 这香料,闻起来就有问题。 “皇妹?”她声音平淡,却有些淡淡惊讶的声音,就跟之前不知道这是二皇女一样。 二皇女觉得自己倒霉极了,当场被大皇女拿住不说,还挨了这么多棍,浑身都疼,不过风流罪过不算什么,她厚着脸皮答应了一声,之后便央求道,“妹妹也是一时糊涂,求皇姐不要与妹妹见怪。” 她挣扎了一下,不好就从床幔里出来,只探出一颗头来,脸上才带了几分歉意的笑容,然而看到此时屋里的人,顿时眼前就是一黑。不提冷着脸的大皇女,就是沈望舒和方玄就叫二皇女郁闷的了。 特别是二皇女其实对方玄还有几分贼心不死,这被他撞破了自己的风流韵事,以后这婚事肯定是没戏了。 “一时糊涂,糊涂到本王的别院来。”大皇女就跟没看见二皇女苍白的脸色似的,冷笑了一声。 二皇女确实是没理,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进来的,抿了抿嘴角,方才诚恳地说道,“皇姐恕罪,只是我与念玉早就相识,之前见他进了皇姐的别院,不敢叨扰皇姐因此暗中潜入,只是没想到与念玉共处一室,又是两情相悦,因此格外情不自禁。” 她倒是蛮无耻的,硬是将此事说成了真情缘分,然而大皇女却不在意这个,看着二皇女再三与自己赔罪之后,方才垂目淡淡地说道,“也罢了。” “多谢皇姐。”身上疼得厉害,不过二皇女还得捏着鼻子道歉。 “别看,看了长针眼。”一旁还有个慵懒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 能说出这么天怒人怨的话的,当然是鸾王殿下了。 她伸出一只白皙优美的手,马马虎虎地遮住方玄的眼睛。 高大威武的男人顿了顿,温顺地点头道,“嗯。” 他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不过二皇女却觉得自己被这两个人把脸都抽肿了。 大皇女的眼角都忍不住一跳。 “幸亏之前你看不上她,不然你看看,风流快活的,哪儿有本王对你情深似海呢?”鸾王叽叽呱呱也就罢了,可为了显摆自己非要踩二皇女一脚就太叫人生气了。 如果不是二皇女还缩在床幔里,她破口大骂的心都有了,然而她此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望舒用格外得意的表情看着自己,努力深深地呼吸,想着以后报仇。她只多看了沈望舒两眼,就看到方玄的眼睛同样看了过来。 与在沈望舒面前的温顺不同,方玄看向她的眼中,充满了冰冷与杀机。 二皇女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服侍二殿下穿衣。”大皇女同样冰冷地看了几眼敢对妹妹记仇的二皇女,侧身吩咐。 她见一旁的侍女胡乱地把衣裳丢给二皇女,目光带着几分寒凉,看到念玉从床下探出头来,实在想不到,初见时美丽秀致,带着几分清冷的少年,竟然会有这样的下场。 不过求仁得仁,若念玉不愿,二皇女也不可能压着他怎么着不是?因此她只是心里冷哼了一声,命人同样给了念玉衣裳,背身待这两人传好了衣裳,看着念玉怯生生地跟在二皇女的身边,哼笑了一声。 “现在怎么办?”她也不换个地方,就站在这个屋子里问道。 “我会接念玉进府。”二皇女垂头丧气地说道。 都被捉奸在床了,她想否认也否认不了啊! 少年的眼里,爆发了明亮的色彩,这一刻越发娇艳,含情脉脉地看了二皇女一眼。 “既然你知道,就去与母皇求旨赐婚吧。”大皇女微微颔首,顿了顿,带了几分炫耀地说道,“连阿鸾都知道心悦方将军,必要先求母皇赐婚,想必你也应该怎么做。” 这种无时无刻不在炫耀妹妹的做法太糟心了,特别是你要炫耀也炫耀个好人儿啊,就鸾王这种货色竟然还好意思炫,二皇女听这意思自己竟然还不及沈望舒这个废物点心,一时顿时就气坏了。 然而气了一会儿,听出了大皇女的意思,她脸色顿时一变,努力给自己系上了玉带便急切地道,“赐婚?什么赐婚?我为什么要求旨赐婚?皇姐这话做妹妹的不明白!”她侧头看了念玉一眼,脸都白了。 难道大皇女还想叫她明媒正娶,拿着女帝的赐婚旨意娶念玉做正君? 快别开玩笑了! 她可是皇女,可念玉算什么?说得不好听些,投奔萧王君的破落户弟弟,这样的身份,也配做她的正君么? “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沈望舒靠在方玄的怀里说着风凉话。 她生得虽然修长,然而在方玄的面前真是完全不算什么,堂堂大女子躲在方玄的怀里竟然还有几分小鸟依人的样子,看到二皇女看自己,还龇牙一笑。 念玉羞红的脸,正慢慢白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二皇女。 这和她之前对他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说好的心里只有他,最重要的就是他,只想和他在一起呢? 可是却不肯娶他? 听着鸾王那凉薄戏谑的笑声,念玉这被人抓个正着本就万分羞愧的少年只觉得没脸见人,恨不能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可是他又同样听到大皇女萧王方才炫耀着,说着鸾王为了迎娶方玄亲自往宫中求旨赐婚。 他忍不住红着双眼去看那个高大的男人。他看起来跟铁塔一样,站在门口就能当本片门板了,那么粗俗,和他这个纤细优雅的少年何止是天地之别,可鸾王却对他那么好。 这一刻,念玉的心里充满了对方玄的嫉妒。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本该得到这些的,应该是他。 鸾王爱慕的,怜惜的,不顾一切也要庇护的,应该是他,念玉。 仿佛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爱慕。 想到这里,就算不过是臆想,可是念玉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哽咽,连二皇女与大皇女磕磕巴巴的对话都顾不得了。 此时,两个年长的皇女已经就要不要往宫中求旨赐婚这个话题进行了友好的磋商,大皇女要求赐婚,二皇女却咬死了坚决不肯,到了最后,大皇女不得不退了一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念玉这孩子从前和我家正君没有什么往来,不过到底是远房的亲眷,皇妹你……我本就该为他做主。” 她静静地看了二皇女一眼,方才慢吞吞地说道,“此事同样不好张扬,不然大家都丢脸。既然皇妹不愿意令他做正君,那就侧君,如何?” 她看似让了一大步,念玉只觉得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侧君? 侧君是奴才,是侧室,是卑微的玩意儿,怎么他一下子就成侧君了? 一旦二皇女有正君进门,那才是正统,而他,还不被正君磋磨死? “好好好!”二皇女连声道,顺便松了一口气。 如果大皇女真的抓住她这个把柄,那她在女帝面前真的要形象大跌了。 她一叠声的点头,顿时令念玉目光散乱,他甚至都怀疑二皇女那些海誓山盟都是糊弄他的。什么只爱他一个,什么日后大计得偿所愿,就叫他做正君,共享天下等等!他从前还会相信,可是看到二皇女此时的无情,方才有些隐隐的明白,或许之前二皇女对他只不过是随口说说。 可是他的清白都给了二皇女,二皇女同样是天潢贵胄,因此他虽然痛苦了一些,却没法儿说自己不愿意。 他已失了清白,此时侧君不做的话,以后只怕连侧君都没得做了。 大皇女哼笑了一声,看都不看垂头哭泣的念玉。 白眼狼,得了她家正君的帮衬,竟然还在这里算计他。 大皇女觉得念玉生了一张美人面,做事儿真是蛮恶心的。 她顿了顿,对二皇女痛快答应自己露出几分满意,这才带着几分笑意地说道,“至于婚事……” “一个侧君,不要大肆张扬,一切从简好了。”二皇女的话,再次用力地捅了念玉一刀。 念玉绝望地看着二皇女。 在这个理应被二皇女庇护的时候,她却只顾着自己,轻而易举地放弃了他。 她甚至因为不必娶自己为正君而在庆幸。 那么二皇女的心里,对他的感情究竟有了几分? 念玉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拧着劲儿的疼,可是他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在大皇女与三皇女的眼里,却仿佛是最低贱的存在。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很狼狈卑贱,一时只觉得没脸见人,然而更叫他后悔的,是他高估了二皇女对他的感情。他本以为二皇女做下了事儿,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如今好了,交代有了,可是却只交代出了一个侧君。这如何能与他的美貌匹配呢? “就这么着吧。”沈望舒越发不耐地说道。 念玉如何,其实沈望舒并不放在眼里。 他早就与二皇女私通,如今人赃并获,也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难道对他穷追猛打,才能显出自己的能耐不成? 念玉不值一提,倒是二皇女还可以考虑一下,沈望舒眯起眼睛微笑了一下,这才充满了善意地对大皇女说道,“到底姐妹一场,闹得厉害了,不是叫林贵君跟着没脸么。贵君才挨了母皇的窝心脚,我瞧着都呕血了,若知道二皇姐这么不争气,不知道该如何伤心呢。”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美貌的脸上都是黯然,然而这一句话,却叫二皇女霍然惊恐地看向了她。 窝心脚? “母皇伤了父君?”二皇女震惊地问道。 林贵君专宠后宫十几年,女帝素来宠爱,什么时候挨过窝心脚呢? 这一脚看上去轻描淡写,可是却代表女帝的心里,林贵君已经不怎么样了。 “可不是,踹得起不来呢。”沈望舒胡编乱造技能满级,毫不心虚地温声说道,“皇姐赶紧过去瞧瞧,不然贵君身边没个亲近的人,更伤心了。”她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善意。 二皇女知道这皇妹简直就是没安好心,可是这个时候却见沈望舒对她飞快地眨了眨眼,一时迷蒙了片刻,顿时就想明白这是给她台阶下,急忙感激地对她点头,急忙对大皇女说道,“今日是妹妹的错,皇姐别恼我,来日,我必然与皇姐赔罪。只是今日父君身子要紧,我还是赶紧走了。” 她垂头,顾不得哀怨流泪的念玉,抱头鼠窜。 “做什么放她走。”沈望舒明显是给了二皇女一个借口叫她跑路,大皇女顿时皱了皱眉头。 “她都答应纳侧室进门,还扣着她不放做什么呢?更何况这东西是姐夫的弟弟,真闹出来不好听的,姐夫岂不是也没脸,叫人笑话?” 沈望舒施施然地走到大皇女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了委顿在地的念玉片刻,这才漫不经心地说道,“左右他的出身寻常,只当做是寻常给老二一个侧室就完了。从前的事儿都遮掩过去,日后他在老二的王府是好是坏,自己慢慢儿熬着吧。” 上辈子做了风光的凤君,这辈子就做个侧室,想来都是真爱,位份算什么呢? 她的声音不大,不过大皇女与念玉都听到了,大皇女想到自己的正君,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 沈望舒见她颔首,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抬头泪眼朦胧的念玉微微一笑。 她静静地看着地上这个再也没有清冷孤高,曾经总是用厌倦的眼神看着三皇女的少年,越发温煦。 “鸾王殿下……”沈望舒并未表现出对念玉的痴迷,因此在念玉的眼里,她是一个十分高贵,高高在上的人物儿,不仅心里没有鄙夷,甚至当念玉看到她对方玄的妥帖,心里生出的是密密麻麻的羡慕。 他努力把自己收拢得干净一些,听着女子在自己面前低沉地笑着,正要露出自己的无助,却感到眼前的女子陡然被一双有力的怀抱从身后抱住,一颗冷峻的大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我的。”方玄垂目淡淡地说道。 沈望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念玉有些傻眼地看着这个丑男,不敢置信地看他露出一副难看的嫉妒的嘴脸。 他还没怎么着呢,这丑男就敢在鸾王的面前表现得这么斤斤计较? “阿玄一人儿的。”沈望舒可算感到方玄迈出了一大步了,满心愉悦地侧头对大皇女笑眯眯地说道。 大皇女……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她觉得眼前的妹妹跟方将军都有毒,这俩公然秀恩爱就很天理不容,竟然还在她正君面前秀恩爱,天可怜见的,大皇女殿下的后院儿都要失火了好么,她冷眼瞧着萧王君那低眉浅笑的样子,突然有一种自己即将睡在书房的悲剧预感。 因此,大皇女是坚决不肯去看沈望舒炫耀的,而是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念玉,冰冷地说道,“老二接你之前,你给本王老实点!王君那里,你不必再去叨扰他,若本王知道你叫他费心,本王就扒了你的皮!” 她声音之中透着几分狠戾,顿时就叫念玉打了一个寒战。 他伏在地上颤抖着,忍不住心中的寒意。 大皇女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只怕日后他再敢出现在萧王君的面前,大皇女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沈望舒看着瑟缩的念玉,心里忍不住哼笑了一声,下意识地扫过这个房间。这同样是熟悉的房间。 当年念玉在大皇女的面前点了一炷香,大皇女却硬是把贴上来的美丽少年踹到地上,为了不做下错事因此寒凉之夜拿冰水往头上泼了下来,因此大病一场。然而她衣衫不整地从念玉的房中出来,萧王君不信大皇女会做错事,却令闻讯赶来,看见佳人伤心欲绝的三皇女心生恼怒。 她看着念玉的眼泪,认定了大皇女欺负了念玉却因萧王君嫉妒不肯给念玉名分,因此与姐姐姐夫翻脸。 大皇女是小人,萧王君是伪君子,因此三皇女在念玉的念叨下,在女帝的面前告了大皇女无数的状,最终令大皇女失势。 如今,依旧是这个屋子,然而倒霉的却是二皇女。沈望舒笑了笑,看了一眼吓得脸色发白的念玉,对大皇女温声说道,“到底是老二的人,咱们可不好多说什么。好好儿养着就是。”她其实蛮羡慕二皇女的。 这还没成亲呢,就能睡一睡心爱的男人了,这才是最幸福的事儿呢。如今鸾王殿下才牵过自家爱人的手,为了能早点儿大婚到处钻营眼睛都红了,也不知多苦逼。 大皇女对念玉无话可说,哼笑了一声,命人看好念玉,自己带着沈望舒快步出门。 “你叫她知道林贵君失势,是想……”大皇女突然说道,“是想逼老二在前朝出手?” 林贵君若在后宫一直稳固,二皇女其实就不会很蠢蠢欲动,因为她身后还有靠山。可若林贵君失宠于女帝,那二皇女就越发卑微,更加不及大皇女姐妹。想要彻底压倒大皇女,那就得做更多的事情,争取更多的援手,结交更多的朝臣。动静大了,女帝就是个瞎子,也得看出一些不是? “做的多,破绽就多。”沈望舒温声说道。 当女帝看清楚二皇女的野心,只怕容不得她,那时才有大皇女的好日子过。 沈望舒沉吟了一番,见大皇女若有所思,就笑眯眯地说道,“她只怕还会迎娶血脉高贵的正君,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你说她的高贵的正君,可愿意在林贵君面前折腰?” 林贵君早年就有妩媚君王的传闻,当年妖娆婉转身披轻纱的往事历历在目,这么个父亲,外头那些豪门世族的佳公子哪儿能看得上呢?沈望舒真是想瞧瞧林贵君对上了自己高贵的女婿后是个什么样子。 大皇女微微点头,下意识地看了方玄一眼。 这个依旧趴在沈望舒肩膀上的高大男人脸色平静,就跟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更何况有了高贵的外家,老二才有底气与皇姐相争。叫我说,她想争什么,皇姐给她就是。”沈望舒笑眯眯地蹭了蹭这男人冷硬的脸颊,满足得就跟偷了鸡的黄鼠狼似的,叫大皇女眼酸不已,越发眉开眼笑地说道,“母皇正是春秋鼎盛时,立什么太女,争夺什么皇位啊?” 自古帝王谁愿意看见自己还没死,下头的儿女们为了皇位就掐得满地狗血呢?沈望舒出主意说道,“皇姐收敛锋芒,总不会错。” “可是……”大皇女微微迟疑了。 她何尝不知妹妹说的有道理呢?不过若手中无权,只怕自己在上京据不会被人如此尊重。 就比如京中盛传三皇女是个废物点心,还贪花好色,这样的名声,一则其中有人推波助澜,一则就是因三皇女手中无权,人家传她坏话儿一点儿都不害怕啊。 “不趁着这个时候和姐夫多生几个闺女,你还想什么呢?”沈望舒眼红地说道。 她倒是想生,可是…… 女帝这赐婚的旨意什么时候下来啊?! “知道了。”大皇女突然发现妹妹懂事儿了,欣慰之余越发温和,她看着沈望舒那一脸的关切,却觉得比起什么大位,还是眼前妹妹更要紧一些。 她若是个心狠的性子,上辈子也不会被三皇女给拖累得丢了皇位,此时想了想便慎重点头,答应了沈望舒的建议。她若云淡风轻,岂不是越发显得二皇女急功近利?沈望舒已经建议她两次,她也算是想明白了,因此带着妹妹与方玄回了自己王府饮酒。 沈望舒殷勤地给方玄倒酒,小杯子的不要,非要上大酒盏,一边自己喝了点儿甜丝丝的果酒,一边对方玄媚眼横飞。 觥筹交错之中,颇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妩媚。 方玄默默地垂了自己的眼睛,看了看手里的大号酒盏,默不作声地在鸾王殿下贼兮兮的目光里仰头将整杯酒水一饮而尽。 他喝得颇有几分大女子的豪迈,大皇女看了都觉得辣眼睛,却还有个看啥啥都好的三皇女在抚掌叫道,“好!有气魄!” 这废物点心自己喝着软趴趴的果子酒,看着比自己能喝的未来王君,竟然还好意思笑呢。 大皇女郁闷地喝了一杯酒,满腹愁肠,觉得自己面前真是伦常都颠覆了。 萧王君温柔地笑了,看了看美貌绝伦的女子一边殷勤地给方玄夹菜,一边眉开眼笑地说道,“只喝酒胃里难受,多吃点儿菜垫垫肚子。” 王君端坐,一脸的风姿绰约,侧头看了看大皇女,在大皇女茫然的目光里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抬筷子夹了一块鸭胗,看到大皇女理所当然地把自己面前的玉碗往前面推了推,什么都没说,只方向一转,把鸭胗放进了方玄的碗里。 “这是我们王府的特色菜,味道极好。”他温声说道。 方玄道谢,吃了。 大皇女沉默地看着空荡荡的玉碗,没敢说话。 她仇恨地瞪了妹妹一眼。 沈望舒倒是更加茫然了,关于如何妥帖地照拂自己的爱人,沈望舒已经非常熟练,她不知道自己的殷勤与关爱在别人的眼里是多么的惊世骇俗,是格外的怜香惜玉,不过再怜香惜玉也就是这么着了,她看到方玄垫了肚子不会伤胃了,就不怀好意地开始敬酒。 眼瞅着方玄一杯酒一杯酒地喝下去却岿然不动,沈望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扭头对大皇女控诉道,“你家这是假酒吧?” 怎么干喝不醉呢? 大皇女正在郁闷被萧王君冷暴力呢,再放在心上的妹妹也恨不得拖出去打,没理睬这无理取闹。 萧王君同样淡然微笑,有些不忍地看着只怕满心小心眼儿都要成空的三皇女了。 西北苦寒,能在哪儿坚持下去的,都练就了一番好酒量,毕竟在寒冷的北方能喝几口烧酒,会叫身子格外地暖和,那个彪悍的地方,就算是小孩儿都是海量,对于方玄来说,只怕这些酒水就跟水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萧王君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温声说道,“都是自家人,方将军不要只喝酒,多用些菜才好。”他沉吟了一下,吩咐一侧静立的侍童去给方玄上碗汤,顺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沈望舒。 想把方将军灌醉,究竟想做点儿什么坏事儿呢? 沈望舒讪讪,觉得自己被看透了。 醉酒的爱人,总会胆子大一点不是? 她托着自己的下巴,有些哀愁地看着侍童去给方玄端了一碗温温的汤水来,急忙叫那个美貌的行动袅袅叫人心里生怜的侍童让开,自己去接那碗汤来笑眯眯地说道,“我来给阿玄就行,你下去吧。” 这侍童生得娇花一般,沈望舒很不喜欢他在方玄的面前晃来晃去,这年头儿如方玄这般英武威风的男子,只怕男人也要倾慕他的。沈望舒哀愁地发现,或许方玄不及女子的审美,不过在这些柔弱的男人的眼里,是不是一枝花啊? 真是连男人都不能放松了! 鸾王殿下深深地感受到了从前世界中阿玄的种种郁闷。 敌视同性什么的,真的不是没有道理。 她本四肢不勤,又想着心事,手里的汤水顿时晃悠了一下。 转眼,泼了方玄一身。 “哎呀!”沈望舒叫了一声。 萧王君依旧露出温文儒雅的笑容,心里却不由默默怀疑了一下这看似无辜的鸾王殿下。 不是故意泼了人一身汤,然后要…… “我陪你换身儿衣裳去?”沈望舒很不好意思,很纯洁地问道。 萧王君笑得更温柔了。 果然没安好心! 第122章 丑夫(九) 方玄垂目,看了看自己满是污渍的衣裳。 沈望舒伸出修长雪白的手,一边说着“给你擦擦”,就要往人身上划拉。 一旁的侍童殷勤地想要讨好一下鸾王,跟着上手儿,鸾王殿下还很不乐意呢。 她把讨厌的侍童给塞到角落里,看到方玄抬眼,用一双静默的眼睛看着她,竟忍不住老脸一红,哼哼着说道,“别,别误会啊,我就是给你擦擦衣裳。” 不过她想到方才手底下那坚实的胸膛,忍不住心神飘摇,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柔媚,低声说道,“你可真强壮……我就喜欢强壮的人。”不愧是军中的出身,浑身的线条有力绷紧,鸾王殿下摸了一把就知道是个怎样的强壮身体了,恨不能流口水。 大皇女默默仰头喝了一口酒,脸色有些扭曲。 男人当以柔软为最美,浑身硬邦邦的……有什么趣味儿呢? 更何况看着妹妹那美貌的脸上带着几分意犹未尽,大皇女默默地忍住了一句话。 她这妹妹审美这样不同,这不会是……其实妹妹潜意识里喜欢的就是有力的女人吧? 她唯恐这个猜测会叫妹妹一口血喷在自己的脸上,因此憋住了没说,不过冷眼旁观,妹妹确实对肖似女子的方玄十分中意,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沉默了。 她真是宁可妹妹喜欢一个丑男,也不愿意妹妹去和女人有什么纠葛。 “无事。”方玄脸红了,到底不是这一世没脸没皮的沈望舒,轻声说道。 他当然也感觉到这女子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意味深长地划拉了两下。 也就是鸾王殿下了,换个人,没准儿早就叫方将军当狂徒给乱刀剁成饺子馅儿了。 不过身上带着汤汁,方玄确实觉得身上很不舒坦,对萧王君告罪了一声就起身想要去换衣裳。 然而他身材与萧王君不同,当然穿不下玉树临风的衣裳,也同样穿不了高挑修长的大皇女的衣裳,不得不与大皇女身边的侍女借了一身儿还未上过身的新衣往后头去更衣。沈望舒眼巴巴地就要跟着,却被大皇女愁得不行地给摁住了,越发无奈地说道,“你去做什么?当登徒子不成?” 沈望舒这才想到这个世界不好女子给男人换衣裳的,形同占便宜,却梗着脖子哼哼道,“我与阿玄是要赐婚的。” “大婚以后随意你。”大皇女没好气地说道,“真是没出息!” “为了阿玄,我倒是宁愿没出息呢。”沈望舒越发振振有词地说道。 萧王君的笑容更加温柔端庄了。 大皇女愁得头发都要掉了。 她大女人么,怎么能对夫君说出什么示弱的话呢?不过萧王君真是叫他头疼极了。 女儿都生了,现在是怎样?老夫老妻的,整什么幺蛾子啊? “你别吃了,赶紧回自家王府去。”大皇女觉得不能再留着这妹妹了,不然自己后院儿就得着火,看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哼了一声便继续说道,“方将军处我会赔罪,今日王府不宴客。” 她提心吊胆,发现萧王君没拆台,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丈夫还是向着自己的,一脸晦气地说道,“这段时间你给我老实点儿,若闹出什么,我非抽你不可!”他摆了摆手,叫沈望舒与换了衣裳的方玄赶紧滚,这才唉声叹气地关了王府。 沈望舒和方玄被关在萧王府外,面面相觑。 虽然衣裳有些粗糙,不过方玄身上的气势并未减弱,他立在沈望舒的身边,高大的身影将美艳的皇女全都笼罩在其中。 几个鸾王府上的侍女一脸苦逼地跟在沈望舒的身后,仰头看比自家皇女还高了两头的男人。 “我送你回大营去。”沈望舒今日是不好把未婚的方玄带回家的,她看方玄似乎一步不离地想要跟在自己身边,越发想要表现自己大女人的一面,柔声说道。 被女子护送,这多幸福啊! 方玄心里温馨,然而看了看沈望舒单薄的身体,摇头说道,“我送你。” “我送你吧?”沈望舒笑眯眯地说道。 高大的男人摇头坚持说道,“还是我送你。”他顿了顿,轻声说道,“我不放心你。” “那你送我吧。”其实被爱人送回家,鸾王殿下心里美滋滋的,一点儿都不觉堂堂大女子被男人护送有什么丢脸的,满心欢喜地和方玄一路走着就回了鸾王府,并在侍女们崩溃的目光里倚门相望,看着方玄高大的背影消失,这才脸色一变,扶着一个侍女哎呦哎呦地回了自家王府。 她的身体本就娇贵,与方玄一起走回来累得不轻,然而第二日清晨爬起来,就飞快地穿上了衣裳。 她再次早朝,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不过能上朝就很了不起了。 今天与她一同憔悴的还有同伴,就是大皇女与二皇女了。 大皇女满脸疲倦,二皇女一脸铁青,仨皇女都一副没精神的样子,非常叫人侧目。 女帝自然也看见了,她的目光闪了闪,落在了二皇女身上一瞬,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昨天林贵君的宫里哭声震天,二皇女入宫之后就一直没出来,显然是陪伴林贵君的缘故。女帝虽然不喜欢林贵君了,不过对自己的次女是没有什么反感的。 哪怕不满她匆匆入宫就往后头去劝慰林贵君,半点儿没有想到给老娘请个安什么的,不过女帝怎么会对自己的亲女儿有什么埋怨呢?不过是含糊而过罢了。她虽然看似没有芥蒂,不过到底在心里留下了痕迹。 正在心里想着心事,女帝就看到一双虽然有些疲倦,却亮晶晶的眼神。 沈望舒正巴巴儿地看着她呢。 这当然更不是担心老娘了,必须是为了亲事。 女帝都觉得自己想得很明白了,她本是想要拖一拖这个突然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天天上朝了的女儿,不过到底舍不得,心里叹息了一声,从一旁取过一明黄卷轴,慢条斯理地打开,这才淡淡地说道,“今日众卿无事,朕倒是有一件喜事。” 她胃疼地扫过方玄那张丑脸,闭了闭眼方才淡淡地说道,“二皇女与三皇女年纪见长,且已经开府,也该筹备大婚之事了。” 沈望舒急忙上前躬身,二皇女恍惚了一下,也跟着走出来。 她昨天听了一天的林贵君的哭声,如今还有些耳朵疼,更何况念玉之事到底是一个祸端,二皇女的心里也在默默盘算。 “朕就将靖北侯家的嫡子指婚给二皇女,”女帝见二皇女似乎茫然了一瞬,之后眼里露出了狂喜,目光沉了沉,这才慢慢地说道,“就将京郊主将方玄,指婚给朕的三皇女为正君,朕就只希望你们几个能好好儿过日子,不负朕的心思。” 她的话虽然淡淡的,不过却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的朝臣都震惊地看着女帝,想不到她竟然真的会赐婚,将方玄赐婚给了三皇女! 要知道,方玄貌丑,壮硕如女子,这都是叫人看不上的地方啊! 女帝怎么舍得叫三皇女这样委屈? 然而三皇女显然自己完全不觉得委屈,看到方玄跪在地上谢恩,沈望舒的眼里已经露出华彩来,立刻就磕头把赐婚砸瓦实了,高声道,“儿臣,多谢母皇成全!” 这般喜悦,完全没有一点的勉强,就算之前有人说两句酸话,说着三皇女匹配丑男万分可怜,现在也不会在有人说起了。 因为鸾王的真心喜悦,恰恰说明这些朝臣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鸾王殿下自己半点儿都没有觉得自己委屈,反而很满足呢。 女帝哼笑了一声,摇曳的珠帘之下,是一双无奈的眼睛。 这女儿,早之前给她请安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真心欢喜啊! “儿臣多谢母后。”二皇女也没有想到女帝会将靖北侯的嫡子赐给自己做正君。 靖北侯乃是女帝幼时的伴读,如今正在礼部做尚书,颇有权势,且她与女帝从小一同长大,情分当然不同,是难得能在女帝的面前说得上话儿的。这么一位强有力的臂膀就给了自己,二皇女如果不知道顺着爬上去那就真的很蠢了,因此急忙露出喜悦之色跪在地上急切地说道,“儿臣方才欢喜得傻了。” 如果没有沈望舒珠玉在前,大家也就信了。 可是此时鸾王都顾不得感激,只用一双多情风流的眼去默默关注方将军去了,越发叫二皇女的喜悦变得暗淡了起来。 “你们喜欢就好。”女帝目光落在后面,一名身穿朝服,露出满意笑容的女子的身上,目光微微一黯,又变得无所遁形。 她今日放出的最大的天雷就是二皇女与三皇女的婚事了,且都是正君,当然身份不同,高贵无比。 不必说方玄这等被人人避讳的草根儿男,只拿二皇女的未来一家人靖北侯来说,正被人团团围住道喜。靖北侯显然也非常满意这赐婚,毕竟二皇女是皇女,尊贵非常,且女帝只有三女,三皇女是个废物不必提,大皇女与二皇女之间差得不多,没准儿二皇女有至尊的那一日呢。 都是朝中混的,靖北侯心里若没有点儿想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只要想到,二皇女若真的上位,自家就成为外戚,风光无限,就忍不住嘴角的笑容。 那些奉承同样令人感到愉悦。 因此靖北侯照单全收,还对二皇女客气颔首,后者顿时就走过来露出一家人的熟稔与亲近。 沈望舒挑眉戏谑地看了看靖北侯。 这是一位沈望舒并不陌生的女子,从前曾经是女帝身边的伴读,很得女帝的信任,不过再得信任,想必对皇位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看法的。 沈望舒对靖北侯没什么在意的,毕竟,不过是一个伴读罢了,若女帝真的对靖北侯刮目相看,也不会命她在礼部蹉跎,而是早就重用了。靖北侯不足为虑,二皇女想要和她联手只怕是不能够了,因此沈望舒不再在意靖北侯与二皇女。 不过靖北侯与二皇女的人缘儿不错,短短时间就在宫门汇聚了不少的朝臣。 当然也有恭喜沈望舒赐婚的,沈望舒同样一谢过。 女帝既然已经赐婚,那么礼部就应该活动起来了,沈望舒默默地掐指最近不错的良辰吉日,满意地点头,一边大咧咧,名正言顺地牵住了方玄的手,一边好奇地对脸色铁青的大皇女问道。“皇姐这是怎么了?” 怎么这么不水灵呢?沈望舒甚至觉得大皇女憔悴了好些,且感到大皇女雪白的香腮上有淡淡的黑灰,又凑到大皇女的面前用力地嗅了嗅,顿时露出了一个坏笑。 “做什么?”大皇女颇为警惕地问道。 “你身上一股子灶台味儿。”沈望舒用犀利的目光看着大皇女。 大皇女目光犹豫,哼了一声负手而立,仿佛天外谪仙,不染尘埃。 “是不是给姐夫早上去做饭了?说好的君子远庖厨呢?”沈望舒就看到大皇女脸色一僵,就知道这皇姐只怕是大清早儿起来去给萧王君做好吃的去了,越发哼笑了一声,对她低声传授经验说道,“男人都是要好好儿宠着护着的,不然男人那玻璃心哗啦一下不就破了么?” 她越发有经验地说道,“没事儿多亲亲多抱抱,做过饭给买点儿外面的礼物,那男人还不把心都掏了给你啊!” 大皇女眯着眼睛看着竟敢教导起自己的小混蛋了。 就是这小混蛋放了一把火烧了她家的后院儿,还敢大咧咧地传授经验? 呸! “只熬了个粥,回头你教我做红豆粥。” “红豆加水加大米,这都不会?”沈望舒鄙夷地问道。 “闭嘴!”大皇女恨不得把她往死里打,哼了一声,见沈望舒不吭声了,目光就落在靖北侯的身上一瞬,有些冷淡地说道,“早之前我就觉得靖北侯是个喜欢左右逢源的,来过我的王府,又与二皇女有几分熟稔,想不到母皇竟然把她的嫡子给了老二。” 她倒是对靖北侯这种脚踩两条船有些不耐烦,毕竟靖北侯想两面讨好,其实两面都得罪了。她稳了稳自己的脸色,这才对沈望舒叮嘱道,“以后离靖北侯远点儿。” 靖北侯总不会大义灭亲,灭了儿媳二皇女来成全她这个外人是不是? 只怕日后靖北侯要为二皇女的后盾了。 “我根本就没和她怎么着。”沈望舒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清明,之后重新归于深渊,一边与大皇女下朝,一边低声说道,“若靖北侯大张旗鼓为老二鼓劲儿,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二皇女虽然有些心机,不过哪里是靖北侯的对手,日后还不一定谁指挥谁呢。不过沈望舒显然想不到赐婚的旨意连二皇女的都出来了,想了想方才慢吞吞地说道,“老二这在你的别院有个红颜知己呢,也不知会不会后院二失火。 她似乎觉得后院失火是很有夫妻意趣的事情,咧嘴笑了笑。 “靖北侯家的小公子,也不知道知不知道,比他提早进门的,还有个侧室呢。? 大皇女的嘴角带着几分冷笑。 和念玉在自己的别院做出那种事儿,老二竟然还有脸在靖北侯面前露出对人家家公子一张早就爱慕,如今得偿所愿之后惊喜无限的脸,这得多恶心。 在她看来,喜欢一个男人就是一个男人,一个人只有一颗心,怎么可能在爱了一个之后,还会爱上另一个。 哪怕三君四侧的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大皇女自己就是只有一个萧王君之后就不会再理睬别的男子的性子,因此颇为看不惯别人的花心风流。 也是因为这个,当初三皇女一院子的小妖精,大皇女格外看不顺眼的原因,此时她看着二皇女那张虚伪的脸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再看看靖北侯那张更加虚伪假笑的脸,几乎就要忍不住,低声冷笑道,“看本王怎么把念玉送给她!” 到时候靖北侯心里高兴才见了鬼。 “若皇姐送过去,这味道就变了。”沈望舒一边看着方玄的方向,一边温声说道,“只怕老二会说是皇姐为了破坏她和靖北侯府的联姻,因此连姐夫的弟弟都愿意舍弃送到她府里来陷害她了。明明是她的错,倒是叫她洗白了,咱们岂不是不划算?” 见大皇女脸色微沉,她笑得格外温柔地说道,“念玉可不是一般的小公子,”寻常小公子也不可能自己一人儿就跑萧王君的面前来要求庇护不是? 她快步走到方玄的面前,和他十指相扣,这才在大皇女沉吟的姿态下笑眯眯地说道,“回头把赐婚的事儿告诉念玉,怎么办,叫他自己来啊?” 她的脸带着几分阴险,可是因生得美貌,越发光彩夺目。 大皇女看了一眼方玄,欲言又止。 在方将军的面前露出这么阴险的表情,会不会影响感情啊? 方玄可是一个方正磊落,从不玩儿心眼儿的人。 她将担忧说了,鸾王殿下顿时露出警惕的表情,连声追问道,“皇姐怎么这么知道阿玄的性格?你关注他多久了?喂!我们可是赐婚了的!” 她就知道,自家阿玄光彩夺目,就连大皇女都忍不住将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呢,沈望舒转了转自己的眼睛越发告诫地说道,“皇姐可别忘了,自家王府里姐夫和咱们的小外甥女儿啊!”她的紧张和护食,顿时叫大皇女气得恨不能呕血。 谁喜欢五大三粗的丑男了!? “我只爱你。”方玄还在一旁用认真的表情说道,“什么样子都爱,坏的也爱。” “我信你。”鸾王殿下抬起了美色动人的脸,柔情万种地说道。 大皇女甩了袖子就走。 太恶心人了 拿她垫背就更恶心了! 她今日虽然口口声声对女帝将靖北侯府与二皇女连在一起不在意,也明知道女帝为了自己的皇位稳固绝不会叫一个皇女独领风骚,然而想到靖北侯在女帝面前的得宠,还是忍不住气闷与警惕。 这般郁闷令她加快了脚步要回到自己的王府去和萧王君在一起说说话儿,沈望舒同样想要和自己的未婚夫说说话,眼见终于把非要拉着自己唧唧歪歪朝政的大皇女给恶心走了,她就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牵着方玄往外走。 她虽然纨绔,废物点心,光长了美貌的脸,在朝政上没什么用,然而却得女帝宠爱,因此与她道喜的并不少。 就连靖北侯都带着几分亲近的笑容走过来,对她恭喜道,“恭喜殿下。” 她的目光落在高大强壮的方玄身上,再看看鸾王这张喜气洋洋的脸,就算是想一万字也想不明白被指婚给这么一个丑男,有什么可高兴的。况且她是朝臣,当然不会相信什么见了鬼的真爱,目光带着几分思索,面上却更加亲近地说道,“还有方将军,能赐婚给鸾王殿下,方将军真是幸运。” 她都觉得方玄没有赐婚,肯定是嫁不出去的。 不过他嫁入三皇女的王府,那手中的兵权,岂不是同样落在大皇女姐妹的手中? 怨不得三皇女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牺牲一个正君之位,得到京郊大营的兵权真的蛮划算的。 自觉想明白了沈望舒的算计,靖北侯的心里就生出几分在意,越发笑得和气地对方玄说道,“日后,就该称将军一声王君了。” 沈望舒漫不经心地看着笑得温润,看起来很友好的靖北侯。 毋容置疑,这是一个生得非常俊美,就算人到中年依旧风度翩翩的女人,出身的尊贵与在女帝面前的得宠,令这位靖北侯雍容而光彩,然而沈望舒在意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想到了女帝三番两次在自己面前提及自己遣散王府小侍,进而怀疑方玄的品格问题。 能在女帝面前下舌头还能被听进耳朵里的并不多。 靖北侯就是其中一个。 这么看起来,只怕那个时候,靖北侯与二皇女之间就眉来眼去了。 “叫王君也行,大人若是愿意,其实叫本王将军夫人也可以啊。”沈望舒带着几分轻慢地说道。 她素来都傲慢看不起人,因此这态度没有什么不对,然而靖北侯还是脸色僵硬了一下。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为了兵权脸都不要了的鸾王。 妻为夫纲,从来称呼只有在妻主这边儿论的,哪儿有妻主跟着夫君的名声走的? 还将军夫人? 脸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对鸾王的忌惮。 能舍了脸皮为了争权做到这个地步,皇女中也不多见啊。 沈望舒这正在朝中呢,进进出出的朝臣不少,听到“将军夫人”四个字都忍不住用震惊的表情看她,就连还端坐御座上没回后宫的女帝听见了都嘴角一抽。 她看着理所当然的自家皇女,恨不能跳下去使劲儿抽这倒霉闺女。 说好的不惧内呢?! 然而女帝的目光却更加复杂地落在了一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红色的方玄。她仿佛如今才看明白,三皇女是真的在爱惜着这个男人,而不是从前她有些怀疑的为了大皇女的声势才迎娶他。 女帝真是想不明白方玄究竟是哪里吸引了三皇女,可是看到三皇女这般赤诚地将一颗心捧到方玄的面前,甚至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她又忍不住有些复杂。她是见不得这个的,又忍不住有些心软。 她断然没有想到,自家从前口口声声说是好色之徒的女儿,竟然还是个痴心人。 “走吧。”沈望舒高高地仰着头,牵着方玄就走,走过靖北侯的身边,她的脚下顿了顿,侧头,淡淡地说道,“大人还说错了一件事。” 她清越的声音在朝堂之中震荡,真切地落在所有人的心上,“我和阿玄能在一起,是我的幸运,也是本王的幸福,你方才说反了。”只有她才知道阿玄有多好,可是她才不要告诉她们呢。情敌什么的,小心眼儿的鸾王是很在意的。 “皇妹真是喜欢开玩笑。”二皇女下意识地看向御座上的女帝,看到她纵容的表情,心里莫名一紧,忍不住走过来笑道。 沈望舒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讥讽,“对夫君一颗真心怎么可能是玩笑,皇姐你连这样的心情都不明白,真是可怜。” 她不着痕迹地给二皇女在靖北侯面前下了个绊子,觉得自己格外阴险,志得意满地拉着方玄粗糙的手仰头就走。方玄只觉得一颗心砸激烈地跳动,仿佛能从自己的身体里跳出来,浑身的血液都变得灼热在冲击回荡,脑中一片恍惚,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 可是他的心里在得到沈望舒的维护和明确的爱恋的时候,又觉得无比的快乐。哪怕是赐婚的光彩,都不及她的肯定。 他只能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什么都看不见。 这一刻,他觉得就算为她死去,也是心甘情愿。 他第一次顾不得捏疼了她,却不愿意放手。 “开心吧?”就在这个时候,那张吐出了对自己疼爱的美丽的樱唇里,勾起了一个狡黠的弧度。 方玄看着一脸神采飞扬,格外快活的爱人,声音嘶哑,努力憋出了一个字来。 “嗯。” “知道本王对你多好了吧?”鸾王殿下眨着眼睛问道,“是不是特别感动?” 方玄觉得自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嘴角忍不住勾起,心情变得更加温柔,“嗯。” “既然这样,以后要更爱本王,知道了么?” “更爱你。” “亲亲本王。”沈望舒深深地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自己倒贴得最严重的一个世界了。 这换了别的阿玄,都不用自己提出要求,早就扑上来这样那样了,想到这个世界自己的辛苦,鸾王殿下深深地感慨着说道,“真是亏了啊。” 她懊恼的小模样儿同样很可爱,方玄心里软成了一团,明明很羞涩,明明知道光天化日的一个男人去亲一个女人有些不要脸,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的爱意无法宣泄,慢慢地走到了垂着头有些哀怨的爱人面前,弯下了高大的身体,侧头,将自己的嘴唇印在爱人柔软而温暖的嘴唇上。 他的胆大令沈望舒猛地睁大了一双妩媚的眼,仿佛不敢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英武的脸。 她她她……她还以为亲亲脸颊就已经是极致了呢。 方将军是个格外害臊的人呢。 因此,连方将军什么时候离开了她的嘴唇,鸾王殿下都不大记得了。 沈望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变得发烫的脸。 她竟然都被亲得羞涩了,其实这个吻是这样简单,甚至只是嘴唇的接触,可是就是这么简单,她却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震颤。 她垂了垂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把自己往方玄的怀里拱,这个高大的男人顺势就将她的身体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严严实实的。进进出出的朝臣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复杂,可是沈望舒却顾不得了。 她不知道和方玄拥抱了多久,方才带着满足的笑容和他一起回到了自己的王府。方玄依旧碍于名声不能进门,沈望舒却依依不舍地再次踮起脚尖儿碰了碰他的嘴唇,柔声说道,“本王会尽快和你大婚的。” 她顿了顿,理直气壮地说道,“会,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鸾王府的侍女看着她小鸟依人的样子,再看看格外英姿勃勃的方将军,默默捂脸。 这话说得叫人觉得好没有气势啊。 方玄却觉得这是给自己最好才承诺,点头,“嗯。” 他再舍不得沈望舒,也不能在大婚之前就进了人家的王府,因此不得不默默地走了。然而沈望舒却惦记他惦记得不行,赐婚的第二日就命人将不知多少宫中的珍藏与自己家中厨子炖的汤汤水水亲自往方玄的京郊大营里送。 她不仅与京郊大营中的那些女将们混得格外熟,甚至不着痕迹地踢走了几个心目中的情敌,因此日子过得格外精彩。她对方玄的爱惜,一针一线,甚至饮食都处处上心,不辞辛苦地日日从京中到京郊来吃苦,都令人侧目。 她给予方玄的这些照顾从不假手于王府中的侍女,而是自己亲自送来。 那些温柔妥帖,珍惜与爱重,也令这些女将对她的态度变得更加亲近。 从前认为她不过是一个纨绔废物的女将们,终于发现她其实是个不错的人。 只有真的在意自己的夫君,才会这样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不是么? “从前对殿下有所冲撞,是我们的不对,您可别跟咱们一般见识啊!”作为一些武将,这些女子们都是一些爽快直来直去的性子,因此对沈望舒的态度变得更加亲近。 她们和沈望舒坐在一起,看了看单薄微笑的美貌鸾王,露出几分认同,拍着她的肩膀哈哈笑道,“传言真是不能相信啊!其实鸾王殿下,是一位好人,大好人啊!”这一巴掌拍得鸾王殿下几乎从座位上滚下来。 方玄伸出强壮的手臂再次英雄救美。 “都是应该的。”沈望舒却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些直爽的女将。 她抱住方玄的手臂,仰望他的脸露出缱绻的笑纹。 方玄最近胆子大多了,垂头亲了亲她的嘴唇。 女将们的笑声更热烈了。 她们看到沈望舒对方玄的深情,这一次是真正地认同了这个婚事,也认同了鸾王这个人。 有鸾王在,她们可以放心,她们这位命运坎坷的主将真的可以幸福了。 京郊大营里一片春心萌动,还有更多的信任与认同,可是二皇女的王府却阴云密布。 本来赐婚靖北侯嫡子是一件很大的喜事儿,应该开心点儿的,不过二皇女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只觉得郁闷得要挠墙。 问题当然出现在三皇女的身上。 同样是赐婚,二皇女觉得自己做得足够了,赐婚当天就往靖北侯府上去做了一个十分欢喜的儿媳妇儿,隔三差五的还送侯府小公子一些珠玉首饰,命人来传达自己的真情,还有自己的慰问,做得格外妥帖了。 可是吃不住还有一个三皇女这王八蛋啊,见天儿的往京郊大营去,还嘘寒问暖亲自拿着吃的喝的追着方玄不放,顿时就把二皇女的这点儿殷勤给比到了茄子地里去。 本来对靖北侯公子的在意,都被三皇女对方玄的更在意,变成了不在意。 被比成对照组什么的…… 真是太糟心了! 第123章 丑夫(十) “老三这个混蛋!” 二皇女终于是出离地愤怒了。 她一把就格外狂暴地掀翻了眼前的红木桌子,双目赤红,呼哧呼哧喘粗气,凶狠地瞪着眼前被摔碎的茶杯。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三皇女殿下早就去见祖宗了。 不过显然三皇女现在不在这儿,她只能对着茶杯发泄了,可是二皇女还是忍不住走来走去,如同困兽一样气得透不过气儿来。 毕竟叫沈望舒这么比对着,哪怕她已经觉得自己对靖北侯府给足了面子,如今不显眼儿了不说,还会叫人觉得自己对这门婚事并不如三皇女那般急切开心。可是天可怜见的,她真的已经尽力了好么?又不是鸾王那种不上朝随便玩儿的废材,她不可能只把注意力关注在靖北侯家的小公子身上啊。 她忙得很,能表示自己把靖北侯府放在心上,已经是莫大的真诚。 可是鸾王别的不行,讨好就太会了啊,把方玄捧得上京皆知,所有人都知道鸾王爱重正君,对婚事满意得不得了。 至于二皇女对自己的赐婚……呵呵…… 靖北侯一家子如今看二皇女的眼神儿都有些不对了。 二皇女真是受不了这讨厌的皇妹了,从前这皇妹蠢蠢的,说什么都听对她好一点儿就感动得不行,跟大皇女眼瞅着就翻脸,她还觉得挺高兴的,毕竟这种蠢货如今也不多了不是? 可是如今是什么情况呢?怎么三皇女变得有些不一样儿了?不仅在宫里骂林贵君,在外给她添堵,似乎还机灵了起来。她又在女帝面前得宠,素来喜欢掐尖儿,女帝但有好的必定先给她最好的那份儿。 不知怎么,女帝最近爱屋及乌,对方玄屡有赏赐,显然是很满意方玄这个女婿。 仿佛是一夜之间,女帝对方玄的态度就变得不同,如果三皇女没有在里面插手,杀了二皇女也不信。 可是再这么下去也不行啊。 靖北侯是二皇女天然的援手不错,可若二皇女再被这么比对着……靖北侯心里也会嘀咕一下的。 二皇女实在是没办法儿了,她再也不能接受沈望舒的逼迫,沉吟了一番,眼前一亮。 既然老三这么喜欢玩儿夫妻情深,两情相悦,那她就破了这假面具,叫老三再也不能翻身,叫人都知道老三的虚伪,叫方玄和老三翻脸不就好了? 因此她眯着眼睛想了想,心中一动,便命人预备了宫车,重新打扮之后便往宫中去了。她先是往林贵君的宫中去,却见愁云惨雾,林贵君脸色苍白憔悴地坐在宫中,虽然依旧锦衣美玉,可是浑身上下却带着几分衰败,就连曾经繁华的这个宫室,都变得暗淡了几分。 看到二皇女进门,林贵君的眼里露出几分光亮,急忙招手叫自己的女儿过来,看她有些不满地看向四周,脸上露出淡淡的苦笑。 “怎么这么脏?”二皇女抹了一把手边的桌子,竟然抹了一手的灰,顿时皱眉。 在宫中,如果这么不干净,那怠慢的宫人早就杖毙了。 林贵君便叹了一口气。 女帝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也不叫他侍寝,走到哪里都只带着年轻乖巧的柔君,他挨了女帝一脚的事儿已经宫里都知道了,如今女帝对他视而不见,哪儿还有他的好日子过呢? 不仅宫人们怠慢起来,就连宫中各处对他的要求都变得敷衍,毕竟如今这宫里,已经不大算是他的天下了。他就算空顶着一个贵君的名头又算什么?宠爱才是真的,若女帝愿意,她随时可以捧出一个柔贵君来。 同样也可以叫林贵君消失。 “陛下不见我,他们自然就不大理睬我了。”他有些伤心与哀怨地说道。 他不由想到当年,哪怕他盛宠于宫中,女帝对凤君的不喜天下皆知,可是就是没人敢怠慢凤君的一切。 不仅是他是女帝的正君,还是因他出身世家,身份尊贵叫人无人敢踩他。 凤君的荣光不仅来自女帝,还来自自己本身。 如林贵君这样的宫人出身的君侍却不一样。 他出身卑微,只依靠女帝的宠爱,没有了宠爱就会被打出原型,从前也就算了,可是林贵君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不由自主就嫉妒起了当年凤君的一切,也终于明白,自己和凤君之间的不同。他在他的面前再得意,可依旧是个奴才,凤君才是主子,就连整个后宫,都认定了凤君才是主子,而他永远都不过是当年那个卑贱的宫人。 一旦失宠,两个人的差距就这样鲜明。 林贵君甚至一直在心底怀疑,自己真的战胜过凤君么? 他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白的头发。 凤君正当盛年的薨逝,把自己的时光定格在最美,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这些奴才!”二皇女脸色铁青,用力拍桌。 她其实也感觉到了宫中对自己的冷淡,并且在朝中,因林贵君的失宠,颇有些朝臣对她疏远,叫她不得不在朝中更加努力,更加拼命地做事拉拢这些朝臣,不然她真的唯恐大皇女随时都把自己给踹到天边儿去了。 也因自己的这么忙碌,得到了一些朝臣的肯定和赞美,因此才忽略了一些靖北侯府的小公子。皇位都要没了,谁还管什么小公子不公子的事儿啊,她恨恨地说道,“日后女儿有那一日,非把这些奴才都处置了不可!” 林贵君却知道她只是放放狠话罢了,叹了一口气给她一个台阶儿下问道,“你进宫做什么?” “老三最近春风得意的,我看不惯。”二皇女便皱眉说道。 “你还管她?”林贵君看着这个拎不清轻重的女儿继续叹气道,“她就是个废物点心,你不如去盯着大皇女。”大皇女才是他们父女的大敌呢。 林贵君如今在宫中不大好使了,当然不知道废物点心也有不动声色叫人吐血的本事,二皇女苦在心底口难开,哼了一声方才抱怨道,“父君不知,这丫头如今出落得厉害,我瞧着比老大还难缠。” 她将赐婚只有沈望舒的作态都说了,这才恨恨地说道,“我就知道这两个都不是好东西,若靖北侯真的对我不满,这哪里是结亲,简直就是结仇!父君,你帮帮我,与母皇说点儿……” 她正要说些阴谋,叫林贵君在女帝面前吹点儿枕头风,却见林贵君摇头道,“陛下许久没来我这儿了,有什么话儿,我说不上。” 二皇女默默地沉默了。 她忘记了,林贵君失宠了啊。 “靖北侯对你再不满,她儿子嫁给你,就和你捆在一起,莫非还能倒戈到大皇女那儿去?”林贵君比二皇女精明多了,见二皇女愣住了,便低声说道,“你们是天然的同盟,不管你对正君什么态度,她只要有野心,想成为未来女帝的岳母,都得与你联手。小情小爱算什么?你真是被逼急了。”他盛宠后宫几十年也不只是光凭美貌的,将靖北侯之事与女儿开解,见她露出淡淡的笑容,这才继续说道,“陛下面前才是你该使劲儿的地方。” “您说得没错。”二皇女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她之前一叶障目,确实忘记,既然已经赐婚,那靖北侯和自己就是一家人。 靖北侯疯了才会去和大皇女交好。 “去给你母皇请安去吧。”林贵君柔声说道。 他的容颜依旧美艳,可是却已经带了几道皱纹,叫二皇女看了同样在心底迟疑了一下。 她父君已经不能得宠了,为了能在女帝身边更加有影响力,她是不是应该…… 讨好一下柔君? “那女儿先走了。”她心中迟疑,不过到底还没有修炼了那么厚的脸皮去在柔君面前折腰,因此垂了垂眼睛没有更多地说些什么,只是起身在林贵君的隐隐期盼之下去了。她一路走到女帝的宫门前,听见里头传来了少年稚嫩的笑声,闭了闭眼方才求见女帝。 不大一会儿就见女帝叫她进门,诺大的殿宇之中空荡荡的,并没有少年的踪影,不过却带着淡淡的甜腻的香气。 二皇女跪下给女帝请安。 “去见过你父君了?”女帝的声音有些黯哑,仿佛方才和少年已经进行到了关键的时刻,又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二皇女恭敬地说道。 女帝目中就露出淡淡的不喜。 一进宫直奔林贵君处,和林贵君说了这么多话才来见她这个母亲,二皇女心里孰轻孰重,真是一看就知道。 对于二皇女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女帝当然不会开心。 她的脸色有些发沉,不过二皇女是自己仅有的三个皇女之一,她还是愿意忍耐的,忍了忍方才有些不快地说道,“他如今越发不把朕放在眼里,可见恃宠而骄!你不可学你的父君,如此无德妄为,不敬君上。” 这就是很严厉的话了,顿时就叫二皇女的头上冒出了冷汗。她什么都不敢反驳,急忙恭敬地磕了个头,这才听见女帝命她起身,毕恭毕敬地坐在了女帝身边,做恭顺状。 只是这样子太温顺了,完全没有女儿对母亲的亲近放肆,女帝就越发不高兴。 她不由想起沈望舒在她面前放肆嬉笑,无拘无束的样子, “婚事准备得如何了?”女帝手边还有一把弯刀,刀锋雪亮犀利,刺得二皇女眼睛疼。女帝一边把玩这弯刀,一边看着二皇女慢慢地说道,“靖北侯与朕说,礼部正忙着你和阿鸾的婚事,你也得上心一些,莫非与朝臣饮酒,比自己的正君还要要紧不成?” 她想到有人与自己告知,二皇女最近频繁与朝臣饮酒,似乎感情不错的样子,再想想毫无野心,就为了成亲着急的沈望舒,一颗心就偏得厉害了。 二皇女这是想做什么? 想到最近在朝中,大皇女经常被几名朝臣攻歼,不得不退避三舍,不大管事儿了,女帝看向二皇女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审视。 “儿臣命人往靖北侯府中送了东西的。”二皇女急忙说道。 她同样唯恐女帝以为她不喜这门赐婚。 “阿鸾可是天天在方玄面前。”妻主的爱重才是男子的光彩,如今虽然依旧有不少人发酸非议方玄丑陋却谋取鸾王正君之位,不过同样有很多的男子羡慕他。 被妻主重视的男子,在外才会被重视。 沈望舒多闲啊,二皇女哪儿能和她比,犹豫地说道,“可是儿臣很忙……” “忙就让些差事给你大姐,你大姐不忙。”女帝淡淡地说道。 “儿臣会努力抽出时间的。”大皇女让权,似乎是被自己这一方的朝臣给攻击怕了,二皇女才抢了几件要紧的差事,哪里肯还给大皇女,急忙笑着说道,“母皇担心儿臣辛苦,儿臣知道。只是儿臣也想大婚之前多做一些事情,叫未来的王君以儿臣为骄傲。” 她笑得很真诚,可是女帝却更加沉默。一时之间宫中就沉寂了下来,二皇女不得不努力寻找另外一个话题,笑着说道,“母皇手上的弯刀看起来寻常,实则锋芒毕露。” 这弯刀上没有什么宝石点缀,可是却刀锋犀利,透着逼人的寒意。 “要赏给方玄的。”女帝淡淡地说道。 最近她隔三差五就赏赐方玄,二皇女都嫉妒死了,都想问问这母皇,是不是忘记靖北侯府里还有她的正君呢? 赏老三正君的时候,别忘了她的正君啊! 这不是为她未来的正君抱不平,而是女帝重视方玄,不外是冲着三皇女,这才所有人眼里,岂不是三皇女在女帝的心里比二皇女得宠得多么? 二皇女脸色就有些僵硬了。 “方将军真是有福气。”她笑着说道,努力维持自己雍容大度的翩翩大女子风范。 可是如果换做是三皇女,知道自己的正君没得到好东西,那早就跟女帝闹腾了。那才是一言一行都出自本心,完全不会在母亲面前有一点的遮掩。女帝的心里对二皇女的虚伪有些失望,不过垂了垂眼睛含糊地说道,“你也是有福气的。” 但凡这女儿如果不高兴了,出言为自己正君争取一二赏赐,女帝都能佩服她一些。可是看着二皇女那隐隐的讨好与闪烁的目光,再想想三皇女放肆的神采飞扬,女帝心里不由做了一个对比。 到底生父不同,血脉不同,就差别极大。 凤君再不好,可血脉尊荣,因此两个女儿不论资质,都生而尊贵。 可林贵君就算生出美貌的女儿,这女儿怎么看怎么就带了几分奴才的小算计。 算了…… 女帝心里冷哼了一声,命人把弯刀送去京郊大营赏赐给方玄,顺便完成了自己那个三皇女给自己发布的每日任务之一——赏赐女婿,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这倒霉闺女不会来自己面前打滚儿闹腾了,与二皇女问道,“你进宫又做什么?” 别说,沈望舒来打滚儿要求大婚之前必须叫京中都知道她这个女帝对方玄的重视,很烦。可是这皇女不来自己面前蹦跶,女帝还觉得蛮失落的。 女儿不在自己面前多无聊啊,虽然二皇女不大得她喜欢,不过聊胜于无,女帝就分出几分心思关心一下这皇女。 “儿臣也是进宫来看看母皇。”二皇女见女帝笑了笑,心中一定,急忙露出一个淡淡的忧虑的表情,欲言又止。 女帝的目光一闪。 “你还有事?” 二皇女在这样的目光凝视里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她敏锐地觉得自己即将说出的话,并不会被女帝喜爱,可是她是真的忍不住。 曾经庸碌无能的三皇女超越了她,不管是在什么方面,她都无法忍受。 “您给儿臣与三皇妹赐婚,儿臣心里感激母皇对儿臣的爱重。”二皇女心一横,还是决定给三皇女上点儿眼药,露出了一张诚恳的脸认真地说道,“只是儿臣提皇妹委屈!方将军再好,可是他……” 二皇女含糊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道,“皇妹从前锦衣玉食的,什么都是最好的。您如今给她赐了一位将军,这太叫人担心了,不如给她赏赐一二贴心懂事的小侍,也有叫方将军在外忙碌的时候,皇妹不至于无人服侍啊?” 她露出一张为妹妹担忧的脸,顿时就叫女帝笑了。 “方玄确实很忙。”女帝温声说道。 二皇女的眼睛顿时就亮了,急忙探身道,“所以……” “可是你皇妹不忙不是?”女帝的脸微微一沉,看着二皇女那张失望的脸。 她仿佛第一次看清楚眼前的这个女儿。 “皇妹这追着方将军跑……” “朕都没说什么,你何必抱不平。”女帝的脸色彻底变得冷淡了。 她终于明白二皇女进宫是为了什么了。 不是为了她这个亲娘,不是为了林贵君这个生父,只是为了给三皇女添堵。 沈望舒与方玄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她这个女帝在他们还未大婚之前赐小侍,岂不是说明她对方玄不满,不乐意这门婚事?或许,二皇女还打着妹妹看见了美人儿就忘了正君的主意。 女帝并不是不允许皇女之间对皇位争夺起来多用一些阴谋诡计,可就算是阴谋,她也希望那些都是一些光明正大的手段,而不是内宅之中的阴私,下作到了极点。女帝更加失望,摆手说道,“你不必说了。” “母皇。”二皇女觉得自己似乎搞砸了什么,不由慌张地唤道。 “你若是觉得自己亏了,朕就赐给你两个小侍?”女帝越发不耐了,更加厌恶林贵君,将好好儿的皇女给教成了这么个猥琐的样子。 这些日子她被柔君劝着,本对林贵君有了几分转圜,正想回头寻个时间去看望这从前宠爱过的男人,毕竟做了多年的夫妻,总有些情分在。可是如今她觉得还是不必了,不然她不能肯定自己会不会把大耳瓜子抽林贵君的脸上去,更加淡漠地说道,“还是,两个不够?” “没,没亏。”二皇女讷讷地说道。 女帝看着她诚惶诚恐的样子,顿时就笑了。 “莫非是两个不够?行,难得你借着你皇妹来问朕要点儿东西,给你四个,你可是朕的好闺女。” 女帝是个大方的人,自然不忍女儿后院儿寂寞,扬声就命四个美貌精致的少年进来,脸上的笑容不达眼底,温煦地说道,“二皇女特意问朕求几个美貌的小侍,这般急切,罢了,朕就把你们给了她,好好儿服侍二皇女与正君吧。” 她这话出口,那几个香风扑鼻,脸上带着羞涩的少年袅袅走到了二皇女的面前,恭敬地拜下,还未待二皇女阻拦,就已经成为她身边服侍的小侍。 二皇女傻眼了。 她是来给三皇女上眼药的,什么时候成了她要小侍了? 还未大婚就往宫中女帝面前讨要小侍,岂不是在说她是个好色之徒,对靖北侯的嫡子不满? 靖北侯还能绕得了她?! 二皇女直接的浑身发冷,怔怔地看住了自己的母皇。 不过女帝的面前向来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因此她只能讷讷地带着四个美貌动人的小侍往自己的王府中去了。 此事并没有瞒住多少人,不提靖北侯在家气个倒仰,也诅咒了一下女帝竟然不看从前伴读的情分公然给自己添堵,只沈望舒正在京郊大营惬意地喝着甜甜的甜汤,看远处方玄带着士兵操演,正觉得自家男人真是英武,就见到鸾王府的侍女走到自己面前,将女帝赐二皇女小侍之事说了。 “本王就知道,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二皇女叫自己气得乱了方寸,这不就倒霉了么,沈望舒哼笑了一声。 “殿下?” “咱们就当不知道就完了。左右是皇姐忙的事儿,与我有什么相干?”沈望舒决定把米虫事业进行到底,哼哼唧唧地趴在柔软的狐狸皮毛里慢吞吞地说道,“当初林贵君给我小侍,叫我好色之徒的名声满天飞,如今老二的这个可是母皇亲自鉴定过的,也得算的上是色胆包天了吧?”她一笑,越发美艳无比,轻声说道,“就这么个东西,如果不是……猪队友,如何能胜过我家皇姐?” 大皇女上辈子可是被三皇女给坑惨了。 侍女默默地站着,等待她的吩咐。 “与大皇姐传个话儿,该叫念玉那美人儿知道赐婚之事了。”沈望舒温声说道,“如此,才能叫大家都知道老二的多情不是?” 一开始就叫念玉出马,哪儿有如今四个小侍之后的出场啊。 “知道了,还有呢?”三皇女多阴险啊?侍女觉得最近的天都灿烂了,急忙问道。 沈望舒陷入了思索。 侍女更加不敢说话了,唯恐打断了自家皇女一肚子的阴谋诡计。 “阿玄说今天的汤挺好喝的,回家再给本王炖一锅来,多放鸭子啊!” 侍女沉默了,转身就走,突然怀疑自家皇女的脑子里是不是都装的男人。 沈望舒笑眯眯是目送最近格外有性格的心腹走了,这才看见方玄快步走回自己的身边。他身上还带着汗水,被阳光照在身上,带着叫自己心旷神怡的强壮。 沈望舒满足地扑进他的怀里,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顺便把女帝赐给方玄的弯刀拿出来献宝,偏偏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很挑剔地说道,“母皇越发小气了,这么好的弯刀都不知道给放几颗宝石,枉费我的叮嘱了。” 她哼哼了一声,仰头期待的看着自己的爱人。 方玄垂头,顺着沈望舒殷勤端上来的碗喝了一口汤水。 沈望舒捏了捏他的耳朵,笑了。 她的眼睛里晶莹流转,仿佛闪动着星光,方玄忍不住垂头将嘴唇印在她的眼睛上,低声说道,“舒舒。”他顿了顿,眼里闪过淡淡的泪光,轻声说道,“不要对我这么好。” 有了她的爱,他会觉得自己存在的这个世界都变得虚幻起来。这就仿佛是一个梦,叫他永远都不想醒来。仿佛是……他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梦醒了面对他的,一定会是一个严酷的现实,她不再会缱绻地看着他,对他微笑。 他动了动自己的嘴唇。 他无法告诉他,他到底梦见了什么。 那些曾经的世界中不同的画面,不同却现实的爱情和甜蜜,都化作了一双无情的眼睛。 那是舒舒的眼睛。 可是她为什么用那样冷酷得仿佛没有一点感情的眼睛在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的锋芒,令方玄感到恐惧。 这双眼睛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的梦里,令方玄每晚都不敢入睡,也越发不能离开沈望舒哪怕一天。他看着眼前这双温柔充满了爱意的眼睛,不由有些恍惚,有些好奇。 究竟发生什么,才会叫他的爱人用那样的眼睛看着他? 是从前,还是未来? 方玄静静地合上自己的眼睛,将所有的恐惧都慢慢地压制在心底。 他不想知道那么多,只要肯定眼前的爱人在爱着他,相信她永远不会伤害自己就足够了。那些梦境……不管是什么来历,他都不想再去想了。那些画面,他不想再记得了。他突然有些释然,轻声说道,“现在的才是真实的。” 他只会珍惜眼前的一切的幸福,不会再被那些梦境困扰,也不会再为那些梦境感到恐惧。仿佛是放下了这些,令方玄的心里更为沉重的东西都消失不见。 沈望舒敏锐的感到他在变得轻松起来。 压在这个男人身上不知名,仿佛无法出口的重负,都在慢慢地消失。 “这才乖。”她希望方玄快活地过日子,踮起脚尖儿奖励地亲了亲。 方玄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纹。 “不对你好,我能对谁好啊。”沈望舒贼兮兮地把自己的手环住方玄强壮有力的腰肢,进而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个什么……据说这个世界的美少年标准都是婀娜细腰,不堪一握啥的,她家阿玄这腰……有点儿粗,有点儿硬,一点儿都不柔软纤细好么。 不过那个审美沈望舒受不住,眉开眼笑地扣住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大粗腰,满意地说道,“咱俩真是绝配。” 方玄的眼里笑意更加深刻了。 他从未怀疑,这个美貌绝伦,眉开眼笑的女子,会对自己有厌恶的一天。 这种自信,令他不再有一点儿的畏惧与担心,甚至都不再自卑自己的形象。 然而虽然方玄自信了,不过上京之中对他不自信的多了去了。 鸾王虽然废物点心,不过在女帝面前有宠爱,亲姐姐还是女帝倚重的大皇女,美貌惊人,哪怕正君是个丑男令不知多少的世家少年哭得不能自己。不过再想想,正君是个丑八怪才更合适啊。不丑,那侧君怎么冒出来呢?怎么得宠呢? 不得宠的丑八怪,当了正君也就是摆设不是? 虽然鸾王殿下最近经常对方将军献殷勤,不过看到她对一个丑男都这般爱重,想要嫁给她的小公子们…… 更多了。 因此,当沈望舒满怀对方玄的爱意开开心心回家之后,她就愕然地发现,自己的王府变得仿佛忙碌了一些。 上门拜访的人也多了,初时她还不知道这些人所为何来,可是当一位世家出身的大人在自己面前隐晦地提到要将自家的小儿子给她做个侧君的时候,沈望舒脸上亲近的笑容就猛地沉下来了,看着眼前的中年女子有些冷淡地说道,“本王从未想过侧君之事。” “殿下不必客套,我家那孩子对殿下爱慕已久,虽无缘为殿下正君,不过侧君……” 三皇女的侧君,也算是高贵了。 能何况方玄高大强壮得不像是个男人,又在军中风霜雨雪地厮混,能不能生出孩子还两说,若不能生,那自家儿子就算是侧君,也与正君无异了。 这女人并不是第一个打这个算盘的人,却是敢第一个开口的人,含着对沈望舒亲近的笑容笑道,“那孩子是个懂规矩的,日后一定会好生照顾殿下与方将军的起居。” 她能在沈望舒面前有一席之地,可见身份同样贵重,不过沈望舒却觉得她恶心极了。 她喝了一口茶,突然发现这是一个非常要紧的问题。就算她打定了主意与方玄一生一世,可是这些外人却完全不相信自己对方玄的感情。 也或者是……她们就算看到她和方玄之间的感情,可是依旧要在自己的王府里插一脚,毕竟三君四侧的完全不算什么,就算没感情,可是能生出她的血脉,就会逼到方玄的脸上。沈望舒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偷偷给自己递过来的单子。 “这是什么?”她没有接,脸色平淡地说道。 “这是方将军在太医那儿的脉案。”这女人温煦地说道,“不大好。” 沈望舒的目光慢慢地飘远了。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曾经。 那似乎是她和阿玄相遇的第一世,那个时候她还叫着他魏王,他们大婚十年没有子嗣,同样有人偷偷将太医给自己诊脉的单子,送到魏王的面前。 她替太后档的那一刀到底伤了身子,也伤了根基,因此子嗣艰难,虽然太后没有多说什么,不过隐隐的还是有下面会察言观色的朝臣想要将自己的女儿送到魏王府来给他们夫妻“分忧”。 沈望舒的嘴角勾起,慢慢地重复着当年魏王同样的话,轻声问道,“不能生?”见眼前的女人拼命点头,她只觉得时光流转,眼睛里酸涩不已,继续轻声说道,“不能生,那就不生。本王实话告诉你,此生就算血脉断绝,本王也不会亲近第二个人。” 他那样维护过她,如今,就轮到她来保护他了。 “殿下?!”这女人脸色微微一变,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望舒。 堂堂三皇女,难道真的要断绝自己的血脉? “本王这辈子,只会和自己心爱的男人生下子嗣。”沈望舒端茶,脸色平静地说道,“如果我是大人,就闭上嘴,不然本王随便在外说说,你们家小公子的名声,你们家所有公子的名声就都别要了!” 她张眼,目中露出淡淡的狠戾,看着脸色变化的女人,甜蜜地说道,“若外面有阿玄一点不好听的流言,本王就算在你的头上。世家虽然势大,本王也不怕玉石俱焚。” “信不信,本王一句话,母皇抄了你一家?” 她的话音刚落,那看见她就跟看见鬼,仿佛想不到素来庸碌的鸾王会露出这般锋芒的女人已经落荒而逃。 她并未在外多说什么,然而沈望舒却不厌其烦,再也懒得应付这些讨厌的人。 没过两天,鸾王府恢弘华丽的朱漆大门前,竖起了一个高高的牌子,一行大字有力雄劲,铁画银钩。 “侧君与狗,不得入内!” 第124章 丑夫(十一)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女帝看着坐在自己下首用最优雅的姿态喝茶,一举一动都是美景的女儿,几乎要气的吐血。 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三皇女这般张狂的人了。 有人要送侧君小侍的,这是天经地义,毕竟是天潢贵胄呢,不乐意拒绝也就算了,竟然还树个牌子。 还侧君与狗不得入内。 侧君是狗么? 在这皇女的眼里,莫非侧君是和狗一样的存在? 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马蜂窝? 满上京的各家各府的侧君都恨死她了! 当然,女帝也不得不承认,满上京各家各府的正君都爱死鸾王了。 真是说出了广大正君的心声啊。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鸾王恃宠而骄,这是仗着她的宠爱要上天的节奏啊! 因此女帝气得浑身发抖,一边气得厉害,一边却又忍不住有隐隐的感慨,毕竟能昭然地干出这么痛快的事儿的家伙真的是不多见了。不过此风不可长,不然三皇女以后更嚣张了。 女帝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粗气,努力露出愤怒的表情拍案厉声问道,“你到底知道错了没有?!”她的声音在咆哮,几乎连整个宫廷都在震动,然而再定睛一看,几乎没气得厥过去打死这没良心的不孝女了。 不孝女正捻起一枚粉嫩嫩颤巍巍的桃花糕,美滋滋地捧在手里啃。 她生得美貌,因此鼓起白皙的脸颊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桃花糕,还透出几分天真与童稚。 女帝的满腔怒火顿时不知道去了哪里,看了这没心没肺的皇女一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开始给自己最宠爱的皇女找理由,并且很快地就找到了。 毕竟如同二皇女那般为了不叫她恼火卑躬屈膝地接受了小侍那般,还是三皇女谁的面子都不给更叫人觉得心性直率开阔。 女帝往下看去,那点儿怒火其实早就散了,带着几分欣赏地看着格外追寻本心的皇女,很久之后方才摇头无奈地问道,“你现在知道怎么办没有?往人家府里道个歉,不然……”因要送三皇女一个侧君被拒,并造成所有人家都被三皇女警惕的那位大人,已经在家里“病了”很多天了。 “我不要。”沈望舒断然拒绝道,“当初脸皮那么厚,活该被人侮辱。左右她拿自家的公子给人做侧君,不就是自取其辱么。” 她越发振振有词,似乎是吃了点心喝了茶因此格外有精神,精神抖擞地说道,“自尊自爱些的豪门世家,能拿自家的公子去给皇女们做侧君?一看就是个谄媚小人!母皇,这种人,就该叫她在家里关着,若上了朝堂,也得是那个什么……佞臣!” 她还倒打一耙,女帝气得直闭眼。 不过她心里觉得三皇女说得没错儿。 都拿自己儿子笼络皇族,侧君都干,确实这人品不怎么样。 “只是你这也太过分了。”她抱怨道。 她刚知道鸾王干出这么一件事儿,立刻就从柔君的怀里气得侧歪出来了。 “不过分,不予以震慑,杀一儆百,以后这种破事儿没完。” 沈望舒垂头轻声叹息,抬头,诚恳地看着女帝轻声说道,“母皇,我只喜欢阿玄,你知道的,他生平比寻常家的男子更坎坷些,以后嫁给我,我更不愿意叫他再吃从前的苦。他是个心软的人,若那时候还有人敢上门要嫁给我,他嘴上不会说什么,可是我知道,他心里会伤心的。” 她脸上露出与从前似笑非笑完全不同的认真,低声说道,“如果儿臣的快活,是凌驾在他的伤心上,那儿臣宁愿不要。今日儿臣狠绝,才能断了外头那些人的念想。”想被侮辱么?来给鸾王做侧君啊! 她是第一次袒露自己的心情,女帝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磕磕绊绊地说道,“伤心?他还敢嫉妒不成?”她都叫方玄嫁给自己最美貌的女儿,他还敢伤心? “真心爱慕一个人,谁会不伤心妻子宠爱别的男人?”沈望舒平静地说道,“那些说着夫君贤惠,频繁纳侧的人,得意的也不过是自己的风流快活,从未在意自己夫君的眼泪。” 她突兀地一笑,转着纤细手腕儿上的一个极璀璨的宝石镯子,漫不经心地说道,“更何况,若夫君能眼看着妻主纳侧无动于衷,那对自己的妻主又有多少真心?越爱才会越伤心,越会痛苦,而不是忙前忙后地张罗。” 她抬眼,看着一脸复杂的女帝。 女帝抿了抿嘴角,竟然说不出话来。 “今日说起这个,儿臣得跟母皇说些真心话,哪怕母皇厌恶了儿臣,儿臣也认了。”沈望舒缓缓起身走到女帝的面前跪下,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女帝的膝上,轻声说道,“儿臣生而丧父,从未见过自己的父君,所有的一切都来自母皇与宫人的口中。儿臣曾经很讨厌他。都说为父则强,可他为了自己的一点爱情,连女儿都不要,不知振作坚强地就死了,叫儿臣失了父亲。可是如今和阿玄在一起,儿臣才明白我的夫君。” 她抬头,一双潋滟的美眸里闪过淡淡的水光,令女帝的眼睛不能从这双静静流泪的眼睛里转移。 “他一定是爱着母皇,比爱着任何人,甚至比自己的女儿还要爱着。他不是不爱我,而是心里有比女儿更重要的人。他不能忍受母皇宠爱别人,因为他对母皇的爱超过一切。” 她急促地笑了一声,温热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来,女帝不由自主地伸手给她擦拭,却发现越擦拭,那眼泪越发汹涌,她的女儿看着她轻声说道,“父君不是一个合格的凤君,不合适成为帝王的正君。可是儿臣却想,他宁愿死也不要看到母皇宠爱别人,那么……他一定是用生命爱着母皇吧?” “阿鸾!” “母皇有父君,儿臣希望自己同样也有一个这样爱着儿臣,用生命与儿臣相守的正君。” 沈望舒喃喃地说道。 她的神情迷茫,可是女帝这一刻,却感到自己痛彻心扉。 她甚至无法否认,并且在沈望舒的讲述里,慢慢地回忆起了当年的那个笑容温煦,秀雅干净的青年。 那是比林贵君干净一百倍,对她从未有任何任性要求,不想从她身上得到除了爱情之外任何东西的男子。 比任何如今后宫的男子,都对她毫无所求。似乎权势地位或者任何什么,都不重要。 女帝的脸色有些颓然。 年轻时的年轻气盛,叫她并不明白这份感情,并且感到厌烦,可是当自己的女儿说起这一切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其实并不是忘记了他的样子。 她或许只是……不想回想。 “朕……知道了。”看到三皇女哽咽地在自己面前抽泣,女帝突然觉得有些愧疚。 凤君最爱她,于是死去,可是大皇女和三皇女多么无辜。大皇女还好,已经记事并且心性坚强,可是三皇女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孩儿,却死去了自己的父亲。 那么多对她的流言蜚语,到底是从何而来? 女帝不由自主地就想到林贵君再三给三皇女赐下美貌的小侍,那时她觉得林贵君贴心懂事,知道照顾疼爱三皇女,可是偏偏林贵君的纵容与大皇女最妹妹的严厉,令女帝的心里生出了淡淡的异样。 林贵君将三皇女宠上天,令三皇女对他亲近,令女帝对他满意,令三皇女厌恶大皇女这个亲姐姐,可是他的纵容,为什么没有落在二皇女的头上过?他对二皇女那般严厉,也从未给自己亲生女儿美貌的少年过。 “儿臣只是突然鬼迷心窍,母皇别与儿臣见怪。”沈望舒低声抽泣道,“儿臣只想守着阿玄,他一心一意对儿臣,儿臣就一心一意对他。” “知道了。”女帝露出几分温情,摸了摸沈望舒的头。 她带着几分怜爱,之前的怒意早就烟消云散,温柔地仿佛会惊吓到自己的皇女一般温声说道,“你喜欢谁,就去宠着,往后若有谁对方玄不敬,只来与朕告状。朕面前的大将,可不是这些后宅男子能侮辱的。” 她这就是要给方玄做靠山了,沈望舒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美艳的嘴角微微勾起,顺势扑到女帝的怀里,如同孩童一般依恋。这般亲昵与爱慕,令女帝的心情顿时愉悦了起来。 “还有!”鸾王殿下是个可小心眼儿且狐假虎威的人了,仰着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儿就对女帝告状道,“阿玄的家人同样不是东西!当初嫌弃阿玄,百般□□,如今竟还找上门来叫阿玄奉养他们不说,还要阿玄给她们跑官,要阿玄的宅子与这些年的积蓄。阿玄不给,竟然威胁要告御状,告他忤逆不孝,您说,这天底下有这么坏的人么?!” 她哼哼着往女帝的怀里拱,放赖说道,“儿臣觉得不可思议极了。天底下有母皇这般慈爱的母亲,又怎么还会有那般无情刻薄的母亲呢?” 女帝一颗心哟,都被这个会撒娇,还会甜言蜜语的女儿给哄化了。 她从前可不知道三皇女这么会撒娇会对自己这么依恋,不由越发疼爱,笑着说道,“现在知道母皇的好了?” “一直都知道,只是如今越发深刻,更知道母皇对我的感情了。”沈望舒讨好地说道。 “你啊。”女帝摸了摸沈望舒的头,无奈地说道,“真是会恶人先告状。御史参你的折子就在朕手上呢!” 从前厌恶方玄,一直当方玄死在外头从未理会,如今知道方玄不仅高居将军之位,还即将嫁入鸾王府的那些家人拖家带口喜气洋洋地上京蹭好处,结果好处没拿着却因为对方玄冷言冷语刻薄了,就叫勃然大怒的三皇女一个一个结结实实地捆了,往死里打了一边预备塞西北去,这还了得啊? 动静这么大,就算大皇女苦哈哈地为妹妹遮掩,依旧没遮掩住,被眼睛贼好使的御史们一个折子就参到了女帝的面前。 女帝默默地扣住了这折子,今日叫沈望舒进宫的第二件事儿,就是要拿着这折子骂她的。 “从未给过阿玄温情,如今倒来摆亲人的谱儿享受荣华?”沈望舒嗤笑了一声,脸色淡漠地说道,“我都知道了,阿玄从小儿丢给粗使侍女使唤,几岁大就给家里头干活儿劈柴,吃不着饭饿得要死才离家博一个活路,不然,如果能有一口饭吃,谁愿意离家?如今我送了他们去西北,就是叫他们知道,当年阿玄吃了什么苦楚,他们也该同样享受到。”她蹭了蹭女帝的手,讨好地说道,“您扣下折子,说明圣心在我,可见您也觉得儿臣做的对,是吧?” “古往今来,第一厚脸皮者。”女帝越发长叹了一声。 沈望舒奉旨厚脸皮,依旧嬉皮笑脸。 “知道了,日后此事不会再提。”女帝摸了摸女儿的脸皮,觉得更厚了。 “那您再赏儿臣与阿玄点儿宝贝,表示圣心犹在,叫御史们知道儿臣不好惹啊。” 女帝瞪着这理所当然的闺女,一时说不出话。 “别得寸进尺啊!” “给点儿给点儿。” 女帝就觉得自己内库的那点儿宝贝,最近似乎蹭蹭地飞了。 她是熬不住沈望舒的撒娇的,更何况她觉得她的撒娇叫自己得到了真正的母女天伦,一时更加舍不得叫她失望。 因此,她扬声命人去取了几样珍宝,叫沈望舒可以一会儿出宫的时候带走。然而她顿了顿,看着沈望舒喜笑颜开的样子,又忍不住目光有些暗淡,很久之后方才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道,“过几日,就是你十八岁的生辰,过了生辰就是你父君的忌日。朕……”她垂了垂眼睛,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有一声长叹,喃喃地说道,“如今说这些,实在是有些无趣了。” 就算她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一份最真挚的爱,就算她知道凤君对自己的真情,可是她已经失去了。 再怀念,这份爱也不会再回来。 只有那个青年,在记忆里越发清晰,微微一笑,令她午夜梦回中蓦然醒来,感到隐隐的痛楚。 “朕百年之后,总是会和他在一起的。”皇家陵园,她的身边,只会睡着他,那时,或许他和她会再次在一起吧? 女帝的目光有些怅然,一时对后宫的那些艳丽娇媚的男子,都失了几分兴致。 因为她知道,他们对她,其实并没有如同凤君那么多的真情在。 沈望舒却只是垂目,掩住了嘴角淡淡的勾起,片刻轻声说道,“母皇春秋鼎盛,说这些,儿臣觉得很害怕。您要一直庇护儿臣,一直都要在啊。”别带着一群小妖精下去再气凤君了。 沈望舒都担心凤君再给这女帝气活了。 然而她的关切,却叫女帝心中更加温柔,她笑着看着舍不得自己的三皇女。 她对她的孺慕,叫女帝心里更加偏心。 如今二皇女还没怎么样呢,就在她的面前给三皇女上眼药,其心何其歹毒。 若她日后驾崩,三皇女自己是没能耐做皇帝了,大皇女为人恭敬心胸开阔,又素来疼爱三皇女,能够登基也就罢了。若二皇女登基,不提大皇女,只怕三皇女是肯定保不住命的。她默默地看着自己最宠爱,宠爱多年也真的有了真情的幼女,很久之后,轻声叹息了一声说道,“阿鸾赤诚,朕也舍不得你。” 沈望舒赤诚么? 她当然赤诚。 不过一方面是对女帝的赤诚,一方面…… 这唱作俱佳的眼药,可比二皇女那等低劣的玩意儿强多了吧? 这个时候,当林贵君被厌弃的时候,当然从前的凤君就应该被提起来了。 沈望舒只不过是要提醒女帝,凤君留下的女儿,才是最应该被爱重的嫡女皇女。 真心爱慕她的凤君留下的纪念,总是不同的。 她又温柔地劝慰了女帝很久,孝顺地陪着女帝吃了饭,这才笑眯眯地捧着大把的珍宝出宫。 她并没有回自己的王府,而是打了一个哈欠就往京郊去了,到了京郊大营,就被在她下手捆了方玄家人之后越发对她亲近的女将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往方玄面前请功去了。 这个高大的男人现在还没吃饭呢,沈望舒陪着他又吃了一回,撑得要死,就决定给自己消消食儿。不过这么个破地方有什么好消食的呢?鸾王殿下就觉得自己应该去找方玄的那几个家人开心一下。 她当然知道是谁把方玄的家人引来上京的。 二皇女可真是有本事。 不过如果不是二皇女算计到了方玄的头上,沈望舒不会在女帝面前给二皇女这么上眼药儿。 “陛下怎么说?”方玄知道有人弹劾沈望舒,都紧张得吃不下饭了。 他在沈望舒进宫之后,一直都在担忧,坐立不安,如今见沈望舒的眼角通红,越发担忧。 “没事儿,母皇到底还是向着我的。”沈望舒趴在男人强壮的背上,侧头哼哼着亲了亲他,看到他红了脸,又忍不住笑眯眯地往他耳朵上吹了两口气儿,戏谑地笑道,“真是纯情啊。” 她伸手摸了摸方玄的胸口,贼爪子很不老实,完全忘记这个世界摸男人的胸口就相当与在另一个世界阿玄去摸她的那片柔软了,还觉得挺美的,献宝说道,“我跟母皇说了,送他们去西北尝尝当年你的滋味儿。” 方玄侧头,看着手段狠辣,可是一心一意为他的女子。 他觉得自己的心有一片柔软,正慢慢地化开。 他并未拒绝沈望舒的安排,而是轻轻点了点头,点头说道,“好。” 曾经家人带给他的伤害与践踏,早就被沈望舒的爱全都抚平。 他甚至当那些家人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都不记得他们的脸了。 “要不要最后再见见他们?”沈望舒突然开口问道。 方玄想了想,微微探过来,将温热的嘴唇印在沈望舒勾起的唇角上,轻声说道,“我有你了。” 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爱人,仿佛要将她牢牢地记住在自己的灵魂里。 那些家人,或者还有更多的人,其实他觉得自己都不需要,唯一需要的,就只有自己的爱人。这样的感情是方玄感到连自己都可以付出的,他同样想到之前沈望舒嚣张的关于侧君的言论,他从来都是一个坚强的人,因此也不懂得什么是流泪,可是唯一感到的是极致的幸福。他牢牢地抱着自己的爱人,看她似乎很疲倦地睡去,又觉得自己其实很对不起她对自己的爱。 她本想当一个富贵闲人,可是却总是为了他,做出这么多的筹谋。 看到沈望舒睡了,方玄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她送到了床榻上去睡,自己起身去了后头军中的牢房。 没人知道他在牢房对自己的那些无趣的家人究竟说了什么,只有当沈望舒第二日在他房中起身的时候,知道方玄已经去上朝了,那一家子都不见了。 作为一个败家女的鸾王殿下眯着眼看了看天色,见才日上三竿,离午饭似乎还有一段儿时间,便卷着被子哼哼着要去睡第二场。 这种懒惰简直连鸾王府的侍女们都看不下去了,她的心腹不得不顶着那些军中女将含蓄的目光进了方玄的军帐,看到美貌绝伦的女子睡得风生水起的,不由上前低声唤道,“殿下,殿下?”她推了推沈望舒,看这位殿下哼哼唧唧地把头塞进了被窝。 这么好吃懒做,还没把方将军娶进门就暴露了真面目,万一人家方将军不嫁了怎么办呢? 以后去哪儿骗个这么任劳任怨的傻男人呢? 侍女都愁坏了。 “要吃饭了!”她不得不祭出绝招。 果然,听到要吃饭,这颗脑袋在被子里拱了拱,慢吞吞地探了出来。 “您再不起来,都会叫人笑话了。”侍女更加苦逼地劝说。 “有什么好笑话的,本王有阿玄呢。”方玄在朝中立得这么稳,女帝这般看重,鸾王殿下仗着方玄,怎么可能被人笑话呢?沈望舒声音有些模糊地说道,“谁敢笑话,叫阿玄带兵围了她!”不过到底清醒了些,沈望舒翻过来仰天叹气道,“真不想起来。” 多么不要脸的皇女呢? 侍女一声不吭地将她服侍起来,顺便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方将军的家人不见了,奴婢想,只怕是方将军昨夜就送去西北了。” 她见沈望舒微微睁开了眼睛,露出淡淡的凶狠的光彩,知道这位皇女其实是想在路上将这些家人都弄死的,不由低声劝慰道,“西北苦寒,在那儿挣命比死去更残酷,你觉得呢?”她提心吊胆地看着其实并不温煦的三皇女,见她哼笑了一声垂下了眼睛,这才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沈望舒当然知道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所以她不会杀死方玄的家人,同样,也不会杀死林贵君父女。 因为她知道,什么对于一个人才是真正的解脱。 她懒懒地将这些都放在一旁,叫侍女服侍穿了衣裳,施施然地出了军帐。军帐外已经开始操演了,就算没有方玄在,他留下的要求同样会被人一丝不苟地完成。 沈望舒看了一会儿这些女将们的挥汗如雨,摸了摸自己细致白皙的手臂,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身体不是吃苦的料,就毫无一点羞愧之心地进了京中。她就跟所有等待爱人下班的女子一样站在朝堂外,悠闲地等着里面散朝。 不过……古往今来的,等着自家男人下朝这么丢脸的事儿,也只有风度翩翩的鸾王殿下才干得出来了。 女帝刚宣布下朝,朝臣们还都没散呢就知道了,顿时气得不轻。 “叫她给朕滚进来!”女帝觉得自己对这闺女的那点儿疼爱真不如去喂狗! 宫人诚惶诚恐地去通知沈望舒“滚”进来。 鸾王殿下觉得,如果不是朝臣太多,她需要形象,还真的很愿意滚进来的。 她穿着最美的华衣,带着最璀璨的笑容缓缓地走进来朝堂,抬头一笑,仿佛连晦暗的朝堂都明亮了起来。 女帝又气又爱,指了指她,却舍不得骂她更多的话。 “你又不上朝!” “有阿玄在,儿臣还上什么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也就鸾王殿下一个了,这一回连大皇女都捂脸,觉得没脸见人了。 “嗯,有臣在。”方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女帝侧目。 这还没大婚的,就给她皇女当牛做马了? 不过做的好! 女帝的脸带了几分温煦,微微颔首,又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了沈望舒一眼。然而她还是带着几分疼爱地问道,“你方才怎么在外头等着?太阳那么大,晒坏了你。” 她从前虽然对三皇女很宠爱,可是宠爱是有,却并没有如此上心。如今却仿佛是要将三皇女当做珍宝一样放在心上一般,这样的宠爱顿时就叫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纷纷对视,不明白三皇女这是走了什么运。 沈望舒笑了笑,才不要告诉这些家伙自己刷满了女帝的好感值呢,仰头笑道,“过来接阿玄回家。” “你!”女帝有些发酸,头一次感受到了老岳母眼看着女儿与女婿甜甜蜜蜜忘了亲娘的嫉妒与心酸。 方玄挺拔着身躯立在朝中,迎着那些朝臣震惊与诧异的表情,岿然不动。 “皇妹不说来见母皇,怎么倒是来见方将军。”二皇女最近日子过得不大好,容颜憔悴,在一旁强笑一声。 打从“二皇女央求着从陛下面前讨了几个美貌小侍”这种倒霉传闻流行之后,二皇女就受到了靖北侯府的抵制。 靖北侯自己倒无所谓,几个小侍而已,她儿子是正君就可以了,谁知道靖北侯的几个女儿不是吃素的,因年长同样在朝,对二皇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似乎对二皇女存了心结,竟然与大皇女走动得更亲近一些。 二皇女被这几个胳膊肘儿往外拐的王八蛋气得几天没睡好觉,最近吃饭都不香甜了。也因靖北侯几个女儿都对自己非常不屑一顾,连靖北侯那位小公子似乎对她都没啥好印象,称病不见。 也对,赶着人家嫁过来之前去讨要小侍,这得是多大的耳光抽在人家小公子的脸上哟。 不是没脸没皮的靖北侯这样不在意的,都得翻脸。 二皇女最近不痛快,就决定要给沈望舒点儿不痛快。 “昨天已经见过母皇,日日看不新鲜,隔三差五看,母皇还能想念我。”沈望舒似乎对二皇女对自己的挤兑全不在意,笑了笑说道。 “阿鸾素来孝顺,母皇自己都赞阿鸾纯孝,二皇妹这话我是不能认同的。”大皇女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拿话儿来挤兑妹妹。 二皇女就哼笑了一声说道,“大皇姐,你急什么?妹妹也没说什么。” “可不是,二殿下也没说三殿下什么。”一旁有与她交好的朝臣同样笑着说道。 二皇女觉得自己是一人抵御大皇女两个,却未见女帝的一张脸微微沉了下来,十分不悦地看着她再三对沈望舒为难。 她早就在心中有些忧虑,知道二皇女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没想到她不仅自己挤兑妹妹,还带着朝臣一起挤兑,这种厌恶顿时就令女帝心中生出万般的不悦。 而此时靖北侯施施然地走到二皇女的身边,带着几分温煦地对沈望舒温声道,“恕老臣冒犯殿下,只是有一事不吐不快。老臣听说殿下将方将军的生父生母阖家流放西北,这般冷酷不孝,实在令人寒心。今日您不过是因一些家中彼此间的龃龉琐事就流放方将军的家人,来日陛下若是与你有了争执,您……” 靖北侯是个聪慧的人,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却不肯再说了。 不过此处无声胜有声啊。 这般无情狠戾的鸾王,日后女帝是不是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叫鸾王不开心过? 沈望舒沉默地看了看靖北侯。 这家伙为了荣华富贵,明知道二皇女不是个东西还这般亲近,也是拼了。 若真的对自己的儿子还有半分爱惜,就算拼着与二皇女翻脸,是不是也得先叫她后院儿干净些? 这般毫无芥蒂地继续狼狈为奸,还不及自己的几个女儿有血性。 她被靖北侯逼问到了脸上,若一时木讷的,岂不是会叫女帝心中留下阴影? “大人这话就错了。”沈望舒微微一笑,弹了弹自己的衣袖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几个人算什么家人?他们算个屁!本王是什么身份,他们配本王孝顺他们?” 她高高地扬起了自己的下巴,露出一个高傲的笑容,笑容绝美地说道,“这世间,只有母皇一个可以被本王全心全意地孝顺,余者都是往脸上贴金呢。或者,大人觉得那几个东西能与母皇并肩?还是大人觉得,您家公子嫁了二皇姐,您就能在皇姐的心里与母皇并肩,平起平坐了?” 她这话就带了几分厉害,靖北侯被这牙尖嘴利镇住了,二皇女的双腿竟然忍不住发软。 她在女帝的审视之下开始冒汗。 “皇姐觉得呢?”沈望舒侧身笑问道。 “儿臣的心底,自,自然只有母皇为重。” “靖北侯大人呢?”沈望舒继续笑问道。 “当然不算什么。”二皇女哪儿敢说靖北侯跟女帝在自己心底一样儿一样儿的,一边暗恨靖北侯扯出这个话题,一边艰难地说道。 “您看,二皇姐心里您同样屁也不算,难道大人同样要告皇姐不孝么?”沈望舒笑眯眯地看着脸色铁青,之后涨得通红,几欲晕厥的靖北侯。 “三皇妹!”她只说不算什么,可也没说屁也不算啊,二皇女急忙唤了一声。 不过这般侮辱,也叫靖北侯的脸被公然扒下来了,但凡还要点儿脸的,只怕后都不想活了。 靖北侯只恨自己太过坚强,竟然没有厥过去算了。只能勉强忍耐。又见女帝并未为自己出言,就知道女帝心里对自己不满,只好闭嘴不再多说什么。女帝心里就更加不悦,只恨靖北侯挑事儿,二皇女却竟然只敢唯唯诺诺,她憋着气散朝,脚下匆匆地往柔君的宫中去想要排解一二烦闷,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却见前方一纤细的身影,穿着一件青衫静静地立在树下。 女帝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觉得很熟悉,之后想起,当年的凤君最喜青衫玉冠,手中执着书卷坐在树下看书。 她嘴角动了动,正要说些什么,那道身影缓缓转身,露出的是一张极美带了几分妩媚的脸。 女帝脸上露出淡淡的薄怒。 是林贵君。 她突然想到最近这些年,林贵君非常喜欢模仿当年的凤君,一言一行,连穿衣都喜欢和凤君相似。 她看着这美艳略带轻浮的脸,想到二皇女在前朝的不堪,再想到这低贱宫人出身的男人竟然模仿高雅脱俗的凤君,简直就跟侮辱凤君一般。 从前虽他经常这样穿戴,可是却从未有眼前这般令她心中生出难以压抑的恼怒。沉默地看着林贵君泪眼朦胧,带着十二分的恋慕与思念走到她的面前,她都不想看到林贵君开口,冷冷问道,“谁叫你这么穿的?”迎着林贵君突然惨白的脸,她偏头吩咐道,“扒了他的衣裳,他不配穿。” 她在林贵君“陛下”这般哀怨的呼唤里抬脚就走,留下第三句话。 “辱及凤君,削了他的贵君之位,贬为宫人。” “陛下!” 第125章 丑夫(十二) 林贵君依旧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 就如同之前挨了女帝一脚一般茫然。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遭女帝的厌弃,甚至被夺了贵君之位? 林贵君浑身的血都冰凉了,他没有想到女帝会突然对他这样无情,更没有想到女帝竟然会这样对他。 曾经的恩爱仿佛是泡沫,就这样消散不见,他被很多的宫人毫无怜悯地摁在地上,努力地呼唤着女帝,却只得到了一个无情冷酷的背影。比起被女帝厌弃的恐惧,是在看到这些宫人眼里明晃晃的讥笑与讽刺之后生出的刻骨的寒凉。他被贬为宫人,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知道他被女帝不喜之后,那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这宫中,他外面没有援手,只有女帝的宠爱叫他能够立在顶端。 可是帝王的宠爱不见了,他又该怎么办? 到了现在,林贵君依旧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叫女帝不喜了。 他已经有了年纪,又因最近憔悴没有力气,因此被粗鲁地摁在地上的时候没有力气反抗。 女帝的命令是扒了他的衣裳,他就真的毫无尊严地被扒了衣裳,只穿着里衣在地上瑟缩。 变得斑白的头发被玉冠扣不住,因此散落在地上,和泥土混在一起带着几分肮脏,惊呼与嘲笑的宫人口中,叫他知道自己的狼狈和老去。 他作为一个没有了宠爱的宫人,从前的盛宠早就被人忘记,就这么被人拖着丢到了一个偏僻的宫里,盖因他已经不是贵君,没有资格去住那曾经光鲜奢华的宫殿了。 林贵君趴在地上,他得宠的时候得罪了太多的人,因此他落魄的时候,自然也有无数的从前的敌人来嬉笑看他,看了一圈儿之后方才给他留下了一点的空间。然而宫中的□□,到了晚上的时候才被人知道。 “你做了什么?”大皇女今天招待妹妹跟未来妹夫吃饭,正围在一起吃饭呢,听见林贵君被夺了贵君之位,不由有些复杂地问道。 沈望舒偏头,露出一个纯洁的目光。 方玄正垂头给她挑鱼刺儿,挑到了就夹起白嫩的鱼肉喂给自己的爱人。 鸾王殿下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特别理所当然地咬了一半儿,另一半儿推给方玄柔声道,“阿玄也吃。”看到男人默不作声地吃了,她急忙凑过来笑眯眯地问道,“还给你留一半儿,我对你好吧?” 她笑容狡黠明亮,可是大皇女觉得这真是太无耻了,用力地捂着脸沉默了片刻,方才轻叹了一声道。“不要转移话题。”她有些复杂地说道,“昨日夜半母皇宣我入宫……你和她说起父君了?” “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沈望舒凑过去亲了亲方玄的脸颊,侧头,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可是这个笑容却令人后背心发凉。 大皇女看着自己的妹妹,担心地说道,“日后不要走这么险的办法,若母皇恼怒了你怎么办?” “恼怒了我,大不了关了我,左右等你登基,本王又是好女子。” 沈望舒并不担心自己失宠。 二皇女其实没有什么本事,在大皇女面前就是白给,女帝哪怕厌恶了她,只要有大皇女在,她都会荣华一世。 可是若女帝吃这一套那就更好了,如今看看?林贵君不是就降位了么? 沈望舒就笑了笑,想到了有趣的事儿,还带着几分兴致勃勃地对大皇女笑着说道,“老二今天晚上是要睡不着觉了。” 大皇女看着这个为了自己什么都愿意做,连女帝的厌弃都不在意的妹妹,忍不住眼眶湿润了,喃喃地说道,“我总不会放着你不管。” 这是她亲手养大的妹妹,在没有萧王君之前,是她一直以来唯一的亲人。她在三皇女身上投注的心血与感情,甚至远远地超过了自己的女儿,她甚至都在怀疑,自己对自己的女儿都不会如对三皇女那般疼爱了。她曾经以为自己失去了这个妹妹,可是天可怜见,她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能够回来,大皇女愿意用一切来换。 “只是以后不要怎么做,若你被陛下厌弃,你姐姐心里怎么好受呢?阿鸾,你想得很对,可是你忘记了你姐姐的心情。”萧王君温煦地在一旁说道。 他看着微微一怔的沈望舒,温声说道,“和你的心情相同,你姐姐同样不想看到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沈望舒看着面前秀雅温柔的男子,迟疑地点了点头。 “想要压制二皇女,有很多的办法,不需要你冒险。” 萧王君的说教,令沈望舒的心情莫名复杂。 “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最合适。” “最合适,却不是最能叫心里舒坦的。”萧王君见席上气氛不好,急忙叫方玄一同吃菜,他忙着叫方玄来吃一份芙蓉鸡片,笑着问道,“味道怎么样?” 方玄沉默地点了点头。 “虽然色香味俱全,不过还是不及你皇姐上回亲手做的。”萧王君优雅一笑,不过显然是在炫耀了。 “说这个做什么!”为了进卧室睡觉不得不下厨做饭的大皇女阁下老脸一红。 沈望舒也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不是在她和方玄面前炫耀恩爱吧? 萧王君挑眉一笑,对着方玄眨了眨眼睛。 天知道,他其实嫉妒很久了。 “对了,老二那儿忙得很,咱们再给添把柴啊?”沈望舒兴致勃勃地问道。 二皇女接二连三地生事,不是侧君就是方玄的家人什么的,真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偏头想了想,嘴角就勾起了一个淡淡的险恶的弧度,在大皇女警惕的目光里关切地问道,“念玉还好么?他的心情还好么?已经能见人了吧?” 那少年被大皇女带着人撞破了自己的丑事,差点儿没去上了吊,不过到底想着二皇女和自己之间的感情因此还带着几分奢望,最后也舍得死。 沈望舒想到上一世念玉在大皇女姐妹之间做的事,就笑了笑。 她其实在第一次见到念玉,就可以弄死他,可是她却并不愿意。 弄死了念玉,他就永远都无法体会到真正的痛苦。 被爱人背叛的痛苦,被最信任的人欺骗的痛苦,还有跌落尘埃生不如死的绝望。 她并不是从前那个愚蠢的三皇女,也没想过刻意为三皇女报仇,可是随手而为,也不劳累,为什么不做呢? 鸾王殿下的一双眼目光灼灼,大皇女喝了一杯酒,看着跃跃欲试的妹妹,哼笑了一声轻声说道,“他好极了,我正想送他去和老二团聚呢。” 她的目光微微一冷,见萧王君正担忧地看着自己,一颗心都化作春水,对萧王君温声说道,“不过是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不要和他再见面,我给你料理了去。”她施施然地起身,就带着两眼放光一看就没安好心的妹妹往别院去了。 念玉此时正无力地坐在窗边,仰头无神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都说人月两团圆,二皇女临走前说的好好儿的,会对他负责,会将他接到府里去,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没有动静呢? 大皇女的别院守卫森严,也无人敢对他说外面的话,他茫然不知,越发惶恐。 若二皇女真的无情不来接他,那他只怕就要被大皇女关到死了。 他还年少青春,怎么能老死在这里? 明明二皇女曾经是那样地爱惜着他,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她的眼睛变得不再充满了爱慕?还是说从一开始,她就只不过是在利用他,对他没有一点真心? 念玉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痛彻心扉,透不过气来。 他不敢想象,二皇女如果真的不爱他,他会怎么样? 那种痛苦令这个本就纤细柔弱的少年变得越发憔悴,他每每梦中醒来,不知为何总是会非常后悔。他并不后悔上京,唯一的后悔,就是顺从了二皇女,而不是继续再看一看。 除了二皇女,其实大皇女与三皇女同样是世间最好的女子,他生来一张至美的容颜,若不是当初倾心二皇女,为什么不能在大皇女姐妹面前绽放自己的美丽呢?就算大皇女无动于衷,可是难道他还比不过那个高大丑陋的方玄么? 不知为何,念玉总是觉得,三皇女明明应该是他的。 她明明应该是那种,只要他对她笑一笑,就什么都愿意为他做,连生命都愿意给他的人。 明明是他不论怎样任性,她都会不在意自己的尊贵,对他讨好赔笑,卑躬屈膝的人。 他曾经会觉得这样的态度会叫他感到厌恶,可是现在在困境里,却发现,原来如果有一个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将他捧在手心儿当做珍宝的女儿,该多么的幸福。 念玉不由自主地变得形容黯淡,然而在听到院中有脚步声,之后月光之下缓缓走来几个人的时候,他的目光就黏着在了其中一个美貌绝伦的女子的身上。 月色之下,她翩翩而来,顾盼间都是极致的风流缱绻,不知是月光映照了她的美丽,还是她的美丽照亮了月光。念玉这个时刻,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别人,甚至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酸涩和委屈,这样的委屈,似乎他扁扁嘴儿,她就会为他心疼。 她同样救过他,其实这也是一种缘分。 “殿下。”念玉喃喃地说道。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想法,念玉明知道自己很奇怪,可是却又觉得都是应该的。 可是他呼唤的人,却没有搭理他,而是微微抬头,对身侧的一个高大的身影说了一些什么。 念玉嘴角的委屈,顿时就僵硬了起来。 是方玄。 曾经在梦里的她的爱恋与温柔,如今,都给了另一个男人。 秀致的少年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觉得那里疼痛得厉害,仿佛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苍白着小脸儿伏在窗边轻轻地呻/吟,大皇女冷淡驻足,远远地看着一身白衣,黑发披散在肩头的柔弱少年。她的眼里只当做念玉是在与自己作态罢了,因此越发厌恶矫揉造作的少年,声音有些冷淡地说道,“二皇妹将你丢在这里很久了,本王的王府不养白吃饭的人,她既然不来,本王只能请你离开。” 她的表情非常无情,令念玉惊恐地看着她,似乎不相信她忍心将自己赶走。 大皇女还真的蛮忍心的。 她已经容忍够了念玉,再也不想叫他在自己的别院恶心自己,也恶心萧王君。 “二皇姐已经赐婚,说起来如今也是顾不得你了。”虽然二皇女不是个东西,靖北侯同样是个混账,不过靖北侯府的小公子与沈望舒并没有仇怨,她其实并不想把念玉送去给靖北侯府的小公子添堵。 沈望舒不喜欢送第三者给人插足,不过她想了想之前大皇女对自己说起,靖北侯的几个女儿对二皇女其实都非常不满,对婚事也不愿意,就眯了眯眼睛。不管是对靖北侯小辈施恩,还是如何,她同样不愿意看到日后无辜的人在皇权的倾轧之中毁了自己的一生。 若靖北侯嫡子嫁给二皇女,以后是要和二皇女一起死的。 萧王君愿意陪大皇女一起死,是因大皇女有情有义,夫妻恩爱,叫那小公子跟二皇女一起死……还带着这么多的美貌少年,多少难为了人家不是? 靖北侯那几个小辈已经隐隐透出求大皇女想办法悔婚,因为对二皇女不满,靖北侯的那个小公子据说“病了”。 病得据说不轻,因此连大婚都得延后,实在叫沈望舒气坏了。 二皇女大婚不成,她这个老三还得默默在后头憋着! 不过那小公子的态度就已经说明自己并不是很乐意,不然不会装病来违抗女帝的赐婚,沈望舒深深地觉得自己不能再作孽了,想了想,便对念玉温声说道,“我若是你,就不要闹得满城风雨,不然日后叫王府中那数不清的小侍知道你来路不正,还未被接进府里就本王皇姐私定终身,这可怎么过日子呢?”她轻叹了一声,柔声说道,“靖北侯府的嫡子可是一个醋坛子,母皇曾经赐给皇姐两个美人就气病了他,知道你这事儿,还不与皇姐翻脸啊?” 她带着淡淡的笑容“赞“了靖北侯府小公子两句。 念玉已经摇摇欲坠。 “赐婚?殿下的正君么?”他泪眼朦胧地问道,“陛下还赐给她美人?” “皇姐雅兴,自己强烈要求要的。”沈望舒漫不经心地说道,“上京里的人都知道。” 这个随便出去问问就会知道,因此念玉相信她不会欺骗自己,他心中因二皇女剧痛的时候,看着笑容满面的沈望舒,突然忍不住问道,“那殿下您呢?”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沈望舒怔了怔,看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清泪点点的念玉,突然觉得无趣极了。 “本王自然也有正君。”她淡淡地说道。 “是谁?”念玉急切地问道。 方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张开了强壮的手臂,将沈望舒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大皇女看到妹妹一个大女人竟然被男人给揽住了,一颗心真是别提什么滋味儿了。 念玉的眼睛猛地张大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方玄,震惊道,“你?!”这样的丑男,竟然可以成为三皇女这般惊艳的皇族的正君? 为什么不是他? 这个疑问只怕念玉到死都不会明白了。 他如今穷途末路,只用一双绝望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大皇女兄妹。 那无助与颤抖,雪白的衣裳在纤细的身体上晃动,叫人无限怜惜。 可是大皇女显然没有什么爱惜的心情,侧头就对身边的侍女冷淡地说道,“给他收拾东西。”她既然已经不想容忍念玉,那就绝情得厉害。 “殿下看在我哥哥的份儿上!”念玉这个时候被赶出去能做什么呢?他惊恐万状地央求道。 他能过得这么安逸,不过是萧王君对他的怜惜,还有大皇女看在丈夫面上对他的容忍。 可是一旦这些都没有了,他就被打回原形。 不过是一个落魄了的子弟而已,虽然生得美丽秀致,可若没有高贵的身份,又与那些低贱的美貌小侍有什么不同呢? 笼罩在念玉身上的清贵的光环,也不过是来自于萧王君的尊荣罢了。 他这才明白,原来他没有身份可以高傲,之前的清高其实不过是众人愿意容忍他,一旦对他冷淡下来,他甚至没有地方可以去。 连王府别院的这些仆人都不会说一句挽留他的话,而是在大皇女的命令里飞快地整理了他来时的行礼,丢在他的面前。眼看别院的侍女套好了车,念玉惊恐莫名,冲过来伏在大皇女的面前流泪道,“殿下难道要叫我哥哥为我担心么?殿下,我想见我哥哥!” 他口口声声都是萧王君,可是沈望舒却记得,上一世萧王君死去的时候,他并没有将自己的哥哥放在心上。 “不是看在他,本王早就要你的命!”大皇女见他还敢提起萧王君,俯身看着泪眼朦胧的美丽少年,低声说道,“记得你的身份!日后,你敢在外说他一个字不好,就算你是老二的人,本王也绝不放过你!” 她扬声叫侍女来拖念玉滚蛋,却听见这少年哀嚎了一声扑过来紧紧攥住了沈望舒的衣角。他泪流满面地仰头,看着那张美貌艳丽的脸,不知为何,总是叫他变得恍惚。 “殿下?!” 他用最卑微的可怜看着沈望舒,上一世在三皇女面前的傲然与厌倦,仿佛从不存在。 沈望舒慢吞吞地弯下自己的身体,看着这露出几分希冀的少年,笑了笑,在他紧张的目光里伸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是你自己爱错了人。”她淡淡地说道。 这一世的二皇女对念玉不过如此,那么上一世,又能有多少的真情呢? 如果这少年没有辜负三皇女的爱,没有背叛对他很好的萧王君,或许,沈望舒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或许,这少年的人生会不一样。 他本可以有一个爱他如同至宝的妻子,有身份尊贵的兄长,可以在这些人的庇护里幸福荣耀地度过一生。就算嫁给成为女帝的二皇女,可那真的会幸福么? 二皇女心胸那么狭窄,就算在多年之后按照约定迎娶他为正君,可是真的不在意这么多年他和三皇女之间的感情?女帝的后宫不知多少的美丽男子,出身尊贵的,或是为女帝生儿育女的,什么都没有的念玉,单凭一个凤君的封号,又算得了什么? “殿下……”念玉的声音虚弱而可怜。 时光流转,就算仿佛是在梦中,他也记得,三皇女是喜欢他这样唤着她,为了这一声,什么都可以不要的。 沈望舒却只是笑了笑,起身靠在方玄强壮的肩膀上,对紧张的大皇女挑了挑眉。 大皇女心里松了一口气,唯恐念玉真的被妹妹看在眼里,急忙将念玉拖走。她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念玉送到二皇女的府上去,不然自己身上也说不清了,只命人将他丢在一处空荡荡的客栈外。 念玉带着行礼无神地跪坐在一旁很久,他无家可归,也知道大皇女这般绝情就再也没有转圜,战战兢兢地想了想,便想到了自己如今唯一的依靠二皇女。可是二皇女的性子他多少知道的。 他这般落魄地上门,二皇女只怕是要…… 他也不甘心只做一个侧君。 他本就是一个清透的人,用力地咬了咬嘴唇,美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坚定,也不去客栈,连行礼都不要了,与人打听了靖北侯府后就过去。 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一个单薄纤细的落魄少年孤零零地就找上靖北侯府的大门,可叫人惊讶坏了。 更叫人惊讶的,是这少年自称是二皇女的心上人,求见靖北侯府的小公子。 他要见就见那才是见了鬼呢,小公子没见着,只见到了靖北侯与脸色非常难看的几个靖北侯的女儿。她们坐在正堂的上手,用居高临下的表情看着瑟缩的念玉,那鄙夷的目光里从未经历过这样厌烦的念玉浑身都凉透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落入了这般无助绝望的境地,只好用一双细白的手指揉着自己的衣角,慢慢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来低声说道,“这是我与殿下的信物。” 靖北侯淡淡接过,之后皱了皱眉。 这枚玉佩是女帝膝下皇女独有的玉佩,最好的羊脂玉为原料,最好的工匠雕琢出最精细的花样儿,外面是无法仿制的。 这玉佩是皇女身份的象征,见玉佩如见皇女,仿佛是同母姐妹之间心有灵犀,大皇女将玉佩给了萧王君,而三皇女鸾王的那枚…… 在方将军的腰间晃荡呢。 靖北侯是女帝伴读,天子近臣,当然不会不认识这个。 “这是殿下给我的。”念玉紧张地说道。 那个什么……当初在大皇女的别院缠绵,二皇女当然是要脱衣裳的,之后大皇女来了将二皇女一通暴打,二皇女被骂得跟狗似的,跑还来不及,哪里来得及在意身边的零零碎碎,因此这玉佩就落在了念玉的手里。 他在萧王君的身上见过相似的玉佩,知道是皇女最要紧的东西,因此才拿这个做证明,此时怯生生地说道,“殿下说心里只喜欢我,因此,因此……” 他眼眶都红了。 靖北侯就不在意地笑了笑。 “那又怎么样?”她不似自己的女儿们那样气得对二皇女破口大骂,而是温和地问道。 念玉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我知道,贵府公子被陛下赐婚给殿下,我不敢与公子相争,只求公子开恩,许我入府服侍殿下!”念玉咬了咬牙,没有想到靖北侯这么稳得住,不得不跪下央求道。 “放屁!”一旁靖北侯的长女就骂道,“你还敢来我阿弟面前炫耀?!母亲!”她霍然转身,对笑眯眯的靖北侯大声道,“二皇女这么个货色,怎能将阿弟嫁给她?!” 这还没大婚,左一个小妖精右一个小妖精的找上门,日后还好的了?靖北侯这长女觉得不如弄死二皇女算了。她的眼中凶光闪烁,然而靖北侯完全没有当回事儿,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是一个小侍,你阿弟可是正君,与他相争都失了身份。到底是二殿下喜爱过的,不可伤了我等与二殿下之间的情分。” 她对念玉笑了笑,就命人将他送去给二皇女。 圣人一样。 念玉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但凡有点儿心的人,听见有少年是二皇女的心上人,是不是都得对二皇女生出心结,或许不把自己家中的儿子嫁给二皇女了? 他不是来求入府的,而是来坏这门姻缘的呀! 可是靖北侯的无所谓令念玉无所适从,他跪坐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二皇女匆匆地就来了。 曾经温柔深情的脸,此时狰狞一片,曾经对他爱惜的温柔,都化作了劈头盖脸的一记耳光。 “贱人!” 二皇女一耳光抽在念玉脸上的时候,少年几乎不能相信自己遇到了什么。他震惊地捂着自己的脸,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地就已经泪流满面。无论大皇女姐妹对他有多么的冷淡,可是那些伤害,都不及二皇女此时的这一记耳光令人绝望。 他曾经深深地相信二皇女与他之间的感情,甚至愿意将自己的身体托付给她,可是她却在另一个少年的府里,哪怕那少年都懒得出来见她一面,就可以叫她慌乱地给他一耳光。 这才是将他的尊严全部砸碎,丢进了泥坑里去。 念玉从没有这么丢脸过。 特别是他刚刚言之凿凿地在靖北侯一家的面前,提起自己是二皇女的爱人。 “看看,二殿下再宠他们,心里还是你们阿弟最重。”靖北侯满意地看着二皇女对念玉翻脸,偏头对长女说道。 她几个女儿气得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是我对不住大人。”二皇女已经知道林贵君被抹了贵君之位了,因为这个,这大半夜的睡不着觉,觉得心都要累出来了。她本就知道自己往后只怕只能依靠靖北侯了,却没有想到背后竟然还有念玉这等贱人在毁她前程,因此哪里会不怒呢? 她睡不着,因此来得也快,此时看向念玉的眼里再也没有了一点的感情,冰冷疏远,厌恶地说道,“不过是一个心存妄想的,从前对他好一些,就忘记自己的身份!” 念玉突然觉得自己声音都被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二皇女。 “我在大皇姐那儿见过他几次,因是姐夫的弟弟,因此另眼相看,谁知道……”二皇女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靖北侯长女鄙夷地看她。 “大殿下是叫您见了他几回,可没叫你睡了他吧?”念玉一看就不清白了,靖北侯长女对二皇女祸水东引非常鄙视。 二皇女被噎住了一下。 “不过是个无关的小侍,殿下喜欢的话……” “本王不喜欢!”这一句话,彻底将念玉的心撕裂,叫他万劫不复。 靖北侯却颇为满意,听着身边长女的冷笑也不在意,试探地命人将流泪的念玉送到了自家侯府的后院儿关着,这才命几个恼怒的女儿出去,露出了非常诚恳的语气对二皇女温声说道,“现在哪里是一二美人要紧的时候呢?殿下,贵君已然失势,三皇女得宠,连大皇女在陛下面前都有些不同,您觉得……”她试探地见二皇女的脸色不好看,心里满意,慢吞吞地说道,“如今还如何与人相争呢?” 靖北侯其实是满意林贵君成为宫人的。 林贵君失势,二皇女才会更倚重她,日后她才会成为能左右二皇女的人。 “大人有何见教?”二皇女头发都要愁白了,然而靖北侯却不在意,顿时叫她心里生出几分希望。 靖北侯就微微一笑。 “贵君失势,可不是还有柔君?”她见二皇女一怔,便笑着说道,“柔君在宫中孤立无援,虽有陛下宠爱,可何尝不想得皇女为援手呢?” 大皇女姐妹最傻缺就在这儿了,明知柔君得宠,却从不拉拢一二,如今大好的便宜岂不是就落在了二皇女的手里?靖北侯觉得自己是知道女帝喜好的,和声说道,“柔君盛宠就在眼前,若有他在陛下面前为您张目,说不恭敬些……比林贵君强的多。” 她含蓄地说道。 不得宠的生父,还有得宠的小侍,怎么选还不知道啊? “可是……”柔君和林贵君可是敌人,她这个时候去亲近柔君,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生父? “想要为皇,可不是心软的时候。”靖北侯压低了声音劝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她这般诚恳,二皇女其实心里早就愿意了一二,因此只不过是含蓄地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她再三与靖北侯道谢,之后却将念玉留在靖北侯府任杀任剐,之后一转头就入宫对柔君嘘寒问暖,并奉上了不知多少的珠宝首饰了。 在宫中对一脸迷茫却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的柔君含蓄地表达了自己联手意思的二皇女,之后便出宫志得意满地而去。却不知道自己被柔君转身就将所有的珍宝送到了女帝的面前。 这妩媚动人的少年,用怯生生的一双眼睛对脸色冰冷的女帝低声说道,“二殿下好可怕,对奴这般热情,还送了这么多好东西,说要与奴亲近,还想知道陛下的心情,奴真的很不安。” 他含情脉脉地依偎在女帝的怀里,柔声说道,“虽珍宝很好,殿下也是靠山,可是奴的心里只有陛下,万万不敢背叛陛下的。”他目光流转,落在冷笑了一声的女帝身边,红唇慢慢勾起的沈望舒身上。 比起连生父都舍弃的二皇女,他更愿意投靠对自己从来平常的三皇女。 他身份卑微,日后也恐怕不能有子嗣了,女帝若驾崩,他想要作为女帝的君侍继续过好日子,当然要讨好未来的女帝。 大皇女这正主儿是指望不上了,三皇女算是个有良心的人,看在他坑了二皇女一头,应该会给他一条活路。 “皇姐可真有心。”沈望舒就在女帝厌恶的目光里一笑,明媚照人,温煦地说道,“只是皇姐都忘记了,林贵……宫人,现在可伤心着呢。” 生父都不记得,二皇女在女帝心里是个什么形象就别提了。 “这些珍宝既然柔君用不上,就叫柔君送给林宫人,反正是他女儿给的,转个手,林宫人应该不会嫌弃什么的。” 沈望舒在女帝微微颔首中,笑眯眯地说道,“柔君派人,好好儿与林宫人说说,皇姐对柔君的看重啊。” 哭不死他。 第126章 丑夫(十三) 如果说被女帝厌恶是晴天霹雳,那么被亲生女儿背叛,就是天崩地裂的绝望。 仿佛是,此生唯一的信念都彻底崩塌,再也不复存在。 特别是柔君命人带着傲然的表情,用可怜的眼神看着瑟缩的人,林宫人只觉得绝望。 他身上一切的光彩都被剥夺,然而倒在自己敌人的面前,看着他对自己露出讥讽的嘲笑。 就算是当年凤君看到他的那种心情,恐怕都不及此时心痛的万分之一。 因为他没有了女帝,却有自己的女儿们在全心地爱着他,就算是在他死后,依然会为他报仇。 没错儿,是报仇。 他现在终于明白,不论大皇女从前对他是多么的厌恶,那么如今三皇女对他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复仇。 曾经三皇女用最愚蠢的假象在他的眼前活着,将所有的仇恨都埋藏在了心底,在他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她的时候,安然地长大,最后露出了獠牙。 其实这个懂的隐忍,懂的伪装的三皇女,比大皇女可怕一百倍。曾经加注在凤君身上的痛苦,被三皇女毫不留情地全都还给他,如今,三皇女一定是在用高高在上的嘲笑在高处看着他的吧?就如同他曾经自以为是地看着三皇女的愚蠢。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如果是从前,他一定会紧张地去提醒自己的女儿,要比警惕大皇女还要警惕三皇女鸾王。 可是如今……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为之付出一切的女儿早就把他丢在脑后,在帝王的厌恶前,连他的女儿都避之不及,甚至愿意去联手柔君。 他这一生,就仿佛是笑话一样儿。 林宫人抱着那些柔君送来的珍宝痛哭失声,他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死去,可是他却看到有许多的宫人快步进来。他们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说,只是把他围在中间。 许久之后,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宫人温和地说道,“鸾王殿下说了,恐宫人伤心太过伤了自己,因此来看着您,不然您若有什么好歹,岂不是令二皇女伤心?”林宫人抬起美貌犹存的脸,仿佛能够透过这宫人,看到三皇女的冷酷。 死亡是解脱,可她要他就这样痛苦地活着,一直活着。 林宫人浑身都在颤抖,声音嘶哑地问道,“三皇女……” “您放心,殿下与陛下在一起用膳,过得很开心。”这宫人继续平和地说道。 凤君过世,并不是所有身边的服侍之人都跟着陪葬了,他是凤君曾经的身边人,如今……就这么守着林宫人,也是好的。 “都是陛下的错,若陛下对凤君有情,那我也不可能进位!”林宫人颤抖地说道。 这宫人只是笑了笑。 可是这个笑容,却令人感到打心里生出恐惧来。 沈望舒和女帝在一同用膳,她这个身体养尊处优,因此习惯了挑三拣四,不过女帝心情烦闷,看到沈望舒这般挑剔,倒觉得多了几分趣味,带着几分纵容地看着她用膳,之后突然开口说道,“靖北侯府的那孩子病得不轻,恐怕你皇姐是没法大婚,不然,你先大婚好了。” 她见沈望舒抬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只觉得心中愉悦,又觉得女儿十分可爱,越发温和地说道,“想必你也等不及了。” “儿臣多谢母皇!”沈望舒合掌对女帝拜了又拜。 女帝笑了几声,之后揉了揉眉心。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就感到很愉悦,这种愉悦,叫她连对后宫的厌弃都少了不少。 柔君的小心思她不是看不出来,不过是恐她日后驾崩,因此在找退路。 可是二皇女能做出勾结柔君之事,显然并不是那样清白无辜。 她这个时候,不得不想到了当年凤君对自己全部的爱。 或许是诅咒,当凤君死去,她很风流快乐,无数的美人与柔情,叫她一度忘记了曾经的男人。可是或许是年纪大了,她更怀念当初的那个简单却会嫉妒,会摆出一张规矩的脸叫她初一十五留在自己宫里的男子。或许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才会默许了林贵君这些年的改变,默许他穿上曾经他穿过的青衫,做出一副高洁的样子。 可是她却再次看破,他永远也成为不了他。 所有人都对她怀着一些期盼,可是唯一的真诚的爱,却再也没有了。 女帝突然觉得眼前对自己微笑的女儿有些残忍。 她用最简单的语言,和对方玄的感情来唤起她对凤君的怀念,然而回忆到了当年,留给她的或许只是后悔与痛苦。 这种思念与再也不能得到,令女帝每晚都无法入睡。 她无法再看林贵君一眼,不仅是因对他不规矩的厌烦,更或许,是她无法面对当年自己因林贵君而对凤君造成的伤害。 那些伤害,如今都还给她了。 就算有再多的小侍,也无法叫她忘记他。 女帝看着沈望舒的时间太长久了,沈望舒没心没肺地夹着眼前的好看的菜色吃得香喷喷的,抬头,看到自己的母亲正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偏头笑眯眯地夹了一筷子炖鸭子来给女帝,笑呵呵地说道,“母皇尝尝!阿玄最喜欢这个,儿臣也想叫母皇尝尝看。” 她提起方玄脸上是真切的恋慕,是真切得完全没有一点虚假的感情,女帝看着她的感情,突然有些羡慕,有些嫉妒。 “阿玄,阿玄,你心里都是阿玄。”她无奈地说道,“你是真的惧内啊。” “他是我爱的人,爱惜他有什么不对呢?”沈望舒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不是惧内,是爱。”她唏嘘地眨了眨眼睛。 女帝摸了摸自己被肉麻出来的鸡皮疙瘩,指了指沈望舒,半晌没说出什么话来。 沈望舒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又殷勤地给女帝夹菜,安慰道,“您放心,儿臣不是娶了正君忘了娘的人,以后您在儿臣心里依然可重要了。” 她笑起来的样子带着十二分的狡黠,眉眼艳丽,可是女帝却能隐隐在她的脸上,寻找到与凤君相似的痕迹。 怀念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女帝的眼睛变得有些黯淡,这种黯淡,令她甚至都不愿再去看一看柔君了。她头一次觉得,这后宫里,自己是孤零零的。 年少夫妻老来伴,她的凤君死了,于是再多的男子,都依旧叫她寂寞。 “多进宫来看看朕。”这一顿饭总是有吃完的时候,看见沈望舒吃完了饭就笑呵呵地推了碗要出宫去寻自己的爱人,女帝垂了垂自己的眼睛,在女儿点头中又温和地说道,“回头叫你大姐带着她闺女进宫,朕多看看。” 大皇女在她心底更像是一个满意的皇女,是个合格的继承人,而不是一个女儿。可是她同样是凤君所出,女帝对她的心里就多了几分看重,见沈望舒绘声绘色地描述那胖嘟嘟的小婴孩儿,目光温柔了起来。 “下回叫大姐带。”沈望舒点了点头,笑眯眯顺走了女帝的一个宝石戒指,没有什么芥蒂地走了。 直到走出宫门,她方才回头静静地忘了一眼这繁华的后宫,嘴角带了淡淡的笑意。 她是个孝顺的皇女。女帝的养育生育之恩在这个世界是绝对的,大皇女再忌讳当年凤君之死,可若是她弄死了女帝,大皇女同样不会原谅她。 那么,就叫女帝活着好了,她后半辈子都怀念凤君,怀念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就这么遗憾地度过一生。而林贵君同样被妻子女儿一起舍弃,失去一切地苟延残喘,这就足够了。她得到了三皇女的人生,要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 大皇女之女被女帝看重,大皇女日后就会更加稳固。 至于二皇女…… 沈望舒只不过是笑了笑。 二皇女在接受靖北侯的建议,去勾结柔君的时候,就已经被女帝厌弃了。 前朝勾结朝臣,后宫勾结宠君,如此野心勃勃,充满了咄咄逼人之势,女帝怎么可能还会继续容忍她。 越蹦跶就死得越快,偏偏二皇女不能不蹦跶。 生父失宠,自己再不蹦跶两下,以后女帝心里会不会记住她是谁都是两说呢。她又没有大皇女姐妹的出身,一旦失势,等着她的就是彻底的败落。 二皇女还得感谢她,她答应了靖北侯长女的请求,想办法不要把她的弟弟嫁给二皇女,不过赐婚是圣旨,既然不能抗旨,就只能送二皇女去死一死了。 念玉出现在靖北侯府门口当然是其中之一,靖北侯关于柔君的妙计乃是她长女含糊的一点点“不成熟”的想法同样不需要有什么好在意的。沈望舒觉得这样儿挺好的,一切尘埃落定,二皇女身边,有念玉的相伴,她岂不是满足的念玉的一片真心? 三皇女那样爱过念玉,当然要成全念玉的爱情。 “殿下?”一旁侍女引着宫车走过来,看到沈望舒嘴角越发美丽的笑容,低声唤道。 “没事,走吧。”沈望舒淡淡地说道。 她能够帮助大皇女的也只有这些。 她只会这些阴谋诡计,因为她本就只是一个小女子,那些前朝的大道之争,或是朝政对她来说并不熟悉。 那是大皇女的战场。 大皇女也确实比她更合适至尊之位,因为她其实并不懂这些,只能做个辅助之人,就比如当年那个世界,她只不过是躲在后宫,奉承后妃太后,拉拢宗室王妃,而不会给那位潜龙在朝政上有一点的建议。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虽然安稳,可是却带着莫名的凉气,直到宫车回了方玄的院子,她看到方玄静静地坐在门口等着自己回家,那些在阴谋中的晦暗与冰冷才都消失不见。 在方玄的面前,她才是真正的鸾王,一个什么都不爱想的废物点心。 沈望舒从高高的宫车里对起身而来的高大男人飞鼠扑。 方玄信手张开双臂,把扑过来的女子牢牢地抱在怀里。 沈望舒满足地蹭了蹭他的脸,哼哼了一声。 “真是一个有力的怀抱啊。”她觉得自己更爱他了。 方玄打横把这对自己撒娇的女子抱了起来。 公子抱。 那个什么……堂堂大女子,被男人公子抱了。 鸾王府的侍女们都绝望了,看着竟然还美滋滋完全没啥丢脸感觉的鸾王殿下。 这么丢人,叫人看见,那以后三皇女废物点心的名声就更声名远播了好么。 当然,显然也早就天下皆知了。 “宫里都好了?”方玄在爱人的强烈要求下,还抱着她在原地多转了几圈儿,叫她搂着自己的脖子,看她一双眼睛里都是快乐的笑意,又觉得自己五大三粗没有什么不好。 若他没有这样强壮,就不能抱起自己的爱人,不能叫她这样快乐。 若没有这样强壮,他又怎么来保护她呢? 就算他是男子,本来被人保护的男人,可是他却依旧希望自己可以更强悍一些,可以保护她。 她既然愿意安逸,那就叫他来守着她就好了。 “母皇说要咱们提前大婚。”沈望舒修长的手指慢吞吞地划过他的胸口,一点儿都不含蓄地说道,“我很开心,你呢?” “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大婚?”方玄开口问道。 他似乎比沈望舒还要着急的样子,沈望舒眨了眨眼睛,摸了摸他的下颚,挑眉问道,“你希望是什么时候?” 高大的男人的脸突然就红了,他动了动嘴角,作为一个男子本应该很矜持,不应该露出恨嫁的样子,可是还是低声说道,“明天。” 他希望明天就能够嫁给自己的爱人。 沈望舒刮目相看。 她真是没想到哇……就算是女尊的世界,自家阿玄还是这么厚脸皮啊。 “太不矜持。”她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本王喜欢。” 不过明天大婚是肯定不可能的,那礼部还不往死里诅咒要逼死人的鸾王殿下啊。沈望舒一边决定明天就叫亲姐大皇女去逼死礼部,那样被诅咒的就不会是自己了,一面板着手指头算了算,哼哼着说道,“十天,我只给她们十天!” 这句话就非常有霸气了,不过礼部以靖北侯为代表非常心情复杂就是了。当大皇女一脸晦气地坐在礼部正堂,对礼部尚书为代表的官员们要求十天完成鸾王大婚的时候,靖北侯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殿下,十天是不是有点儿匆忙?” “本王相信礼部。” “可是还有很多没有筹备。” “本王相信礼部。”大皇女用公事化的表情继续说道。 大清早儿妹妹就在自家的院子里打滚儿抱大腿要求十天大婚,大皇女的心情真是特别郁闷。 “要不从简?” “从简不行,务必什么都不能少。”她真的不想这讨厌妹妹有任何不满意,再来家里打滚儿了。 萧王君都要笑死了好么。 “那十天来不及啊。”靖北侯虽然和二皇女狼狈为奸,可也不敢公然忤逆大皇女呢。 “本王相信礼部。”大皇女折腾半天,终于回归了这句话。 靖北侯第一次觉得大皇女大概听不懂人话。 或许所有人都觉得她听不懂人话。 不过既然大皇女听不懂人话,那礼部就不得不捏着鼻子做事了。 靖北侯倒是往女帝面前告了大皇女一状,这么便宜的好事儿如果不告一状,那二皇女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呢? 然而出乎靖北侯的预料,女帝似乎对大皇女逼迫礼部完全不放在心上,而是命礼部照大皇女的意思办。靖北侯这就觉出一些不对劲儿了,出了宫就往二皇女的王府去,就见二皇女本就带了几分紧张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见了靖北侯就跟见了救星似的扑上来,“大人!” “殿下怎么了?”靖北侯遭遇了大皇女的折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说起这个二皇女就十分抑郁。 她虽然想要和柔君搭上关系,不过也不是想要舍弃生父的,因此今日借着看望生父的借口入宫。 先去见柔君,柔君拒绝见面,叫二皇女惊疑不定,她又去见林宫人,可是林宫人却并没有出来见她。 宫外有人把守,可是并不代表林宫人不能出来和她相见,毕竟女帝没圈了林宫人不是?可是就算二皇女百般要求,生父却没有对她有任何一句话。 后宫的异动,令二皇女惶恐不安。 更叫她不安的,是女帝的态度。 她失望地从后宫出来,又去给女帝请安,女帝虽然接见了她,可是态度非常冷淡,说了几句话,竟然就抹了她的差事叫她把手头的事情都交给大皇女,并叫她歇歇。 二皇女被女帝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冷,总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将心中的担忧与靖北侯说了,靖北侯同样露出了一抹忧虑之色。她和二皇女坐在一起很久,方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怕陛下心中,您不是储君的人选了。” “为何?” 二皇女惊呼,万万想不到靖北侯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若女帝不立她为太女,就凭她三番两次把大皇姐姐妹往死里得罪,想也知道以后没好儿啊。她的手都在颤抖,低声怨恨地说道,“难道皇位要拱手让人?本王不服!” 她和大皇女差什么呢?不过是出身罢了,大皇女是凤君嫡女,她是宫人所出,难道这是她愿意的么?血脉是她无法选择的,可是其他的一切,二皇女自认与大皇女没有什么不同。女帝的偏心,令二皇女心里怨恨到了极点。 靖北侯同样不愿意。 好不容易可以有个从龙之功,她已经碍了大皇女的眼,二皇女上不去,她也得跟着倒霉。 她确实是比二皇女更狡诈的人,眯了眯眼,竟然就想到了一些,对二皇女耳语了几声。 二皇女听到她的主意,眼睛顿时就亮了。 “如此,大皇女姐妹就都在你我的手中。”靖北侯微微一笑,一只修长优美的手猛地用力攥紧! 她顿了顿,又对二皇女笑着说道,“只是殿下若当真有那一日,微臣家中那个逆子,也请殿下好生爱护啊。”她不动声色地说道,“还有那位念玉……” “本王和他没有关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二皇女露出亲近的笑容,毫不犹豫地说道。 靖北侯当然道谢,之后与二皇女告别。 倒是沈望舒,这一日正在街上与方玄一起逛街。 自从赐婚之后,鸾王殿下就非常热衷逛街这个活动,并且带着自家爱人在上京到处游走,到处炫耀显摆,到处彰显…… 方将军是有主儿的了。 这种小心眼儿令大皇女嗤之以鼻,然而方玄却甘之如饴,并且感到非常幸福。 他喜欢和洋洋得意的沈望舒一起在街上走,看上京众人的惊讶和震惊,也喜欢看那些投在自己身上的羡慕的目光。因此,只要沈望舒邀请,他就必定会跟着沈望舒出来逛逛,并且提着大包小裹,在众人看鸾王殿下如同看渣女一样的目光里无怨无悔任劳任怨。他也知道,十日之后,自己就要与沈望舒大婚。 想到大婚之后要在一起,方玄的脸就红了。 沈望舒哼哼了一声。 方玄自动往爱人的嘴里塞了一块麦芽糖。 沈望舒顺势舔了舔这人粗糙的手指。 方玄不自在地垂了垂眼睛,可是却没有把手从沈望舒的嘴边拿开,而是露出了默许与纵容。 这显然是要求再舔舔的意思,鸾王殿下贼头贼脑看了看前后左右的,发现人不多,急忙又舔了舔他的手指。 艳丽妩媚的女子,眼角仿佛含着一缕流光,风流多情地舔着他的手指…… 方玄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灼热难耐,仿佛很想和爱人有更多的接触。 他的身体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慢慢地往沈望舒的身边靠了过去,那女子似笑非笑,目光含情,仿佛是要看他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就在方玄垂了眼想要厚一次脸皮的时候,却听见不远处一处喧哗的府邸门里传来少年尖锐的哭声,之后,一个白衣憔悴的少年被几个人生拉硬拽地拖了出来,并塞进了车里。沈望舒跟着好奇地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在那少年的身上,不由一怔。 那是念玉。 那这里就应该是靖北侯府了。 “这是怎么了?”她好奇地问道。 靖北侯府跟出来的下人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不过她华衣奢侈,美貌高贵,看起来就不是寻常人,急忙赔笑说道,“一个上门讹诈的小子罢了。虽然疯疯癫癫的,不过咱们侯府有好生之德,不和他追究什么,只送他回自己的家里去就完了。” 这下人吆喝了一声,沈望舒就见这马车往京外去了,明显是要将念玉送回自己的老家,不由怔忡了片刻,露出一个凉薄的笑容。 念玉的家人之前就要将他嫁给不堪的人。 没了清白,后父当家,他回到家里只怕没有好下场。 可是又与她有什么相干呢? 若念玉没有借助萧王君之力,他本也只不过是要嫁给一个寻常的人,而不是上一世的风光。 方玄将沈望舒单薄的肩膀揽在怀里,低声说道,“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他?”沈望舒侧头见方玄抿了抿嘴角点头,突然笑眯眯地问道,“他若回家,只怕会很凄凉,你不会不忍心么?” 若心爱的人在眼前这样问自己,谁会说出一些嫉妒丑陋的话来令自己面目可憎呢? 可是方玄的心底,却敏锐地感觉到,或许爱人想要听的并不是那些掩饰了真心的虚伪,而是自己的真心话,因此他压低了声音低沉地说道,“咎由自取而已。他想要迷惑你,我厌恶他。”他感到自己的手被握住,垂头就看到沈望舒带着笑意看着自己,他这一刻,竟然不在意有许多人在自己身边。 他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最虔诚的心情,将自己的嘴唇和她的触碰在一起。 这一刻,他不知为何,觉得幸福得想要落下泪水来。 “舒舒啊。”他低声唤道。 口齿衔接的地方,传来女子一声带着笑意的回应,方玄的眼睛里闪过淡淡的星光。 “你别忘了我。”他低声说道。 “不会忘,死都不会忘,”方玄的惶恐有些莫名其妙,沈望舒非常想要好好儿安慰他。 方玄应了一声,默默地把自己的嘴唇和她的合在一起。 阳光正好,方玄觉得,自己一辈子,或者……无论什么时刻,都不会忘记她。 他和她就这样在阳光底下亲昵,不顾别人的目光和议论,没过几天,鸾王和方将军在大街上公然亲热的话题就在上京蔓延了。 换个时候,女帝只怕又要把沈望舒叫进宫中往死里骂了。 可是她此时用冰冷充满杀机的眼看住的却另有其人。 二皇女与靖北侯同时战战兢兢地跪在她面前的地上,感受着女帝身上传来的冰冷的恐怖的气势,吓得浑身发抖。 “没有什么想和朕说的?”女帝看了看自己曾经的伴读,再看看自己的皇女。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个从小的伴读心里充斥着野心,为了不叫这份曾经的情分褪色,因此她不敢将她放在显赫的位置上,只是想叫她老实点儿,安分地给自己做个好友。 她也知道这个皇女心里期盼自己的皇位,可是作为皇女,谁不想做女帝呢?她不可能为了这点小小的野心就杀死自己的皇女。 可是没想到她的一点仁慈,却叫她们想要先弄死她了。 “陛下的意思,臣不明白。”靖北侯心里有鬼,不由讷讷地说道。 女帝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目光落在二皇女的身上 二皇女连话都说不出来。 “靖北侯,你的长女与朕密告,你想知道她说了什么么?”女帝突然问道。 靖北侯的脸顿时就白了。 她确实将自己与二皇女的计划与长女说了,长女坚决反对,母女俩谈崩了,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长女会将此事密告帝王。 也对,比起铤而走险若失败就一家死光光,还不如继续侯府尊荣,安分度日。 靖北侯的脑中飞快急转,之后突然大声道,“陛下!臣对不起陛下!”她仰头,泪流满面,指着震惊的二皇女高声道,“二殿下想要趁鸾王大婚行刺陛下,将刺客清算在大皇女的头上!臣已经劝过她不要这么做,没想到二皇女丧心病狂,一力要行刺陛下。可是臣的儿子要嫁给二皇女,她也是臣的儿媳,臣心里一软,舍不得告密害了她。是,是臣的私心,是臣对不起陛下啊!” 她趴在地上哭得可怜极了。 二皇女却惊呆了。 靖北侯的突然指证,言之凿凿,叫她都有点儿怀疑,行刺女帝是不是自己的主意了。 “母皇!”二皇女惊恐叫道,“不是儿臣!”可是她迎着女帝那双无情的眼睛,却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没了。 一切的雄心,仿佛在这双眼睛里,都化为乌有。 “母皇。”二皇女再次唤了一声 她看着眼前的穷途末路,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本不应该是这个境地,而是应该…… 她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朕不想详查。”若说女帝之前还有几分不信,可是到了现在,她什么都信了。她有些失望地垂了垂自己的眼睛,再看二皇女与靖北侯,就已经没有波澜,淡淡地说道,“朕也不想株连,你们自尽,各自给彼此一个体面吧。” 她看着惊慌地爬过来央求自己的二皇女,就觉得她是这么叫自己厌烦,这个皇女,就仿佛是自己的耻辱一样,不仅是她的懦弱卑贱,还是她对自己的背叛。 她是她的母亲,可她要杀了她。 没人伦的畜生! “二皇女……玉碟除名,永远不再是朕的女儿。”她听见二皇女凄厉的哭声,起身,扬长而去。 沈望舒知道二皇女与靖北侯突然在宫中暴毙的时候,其实多少有些遗憾。 她还有很多的阴谋没用呢,二皇女就已经招了女帝的厌弃,这得是多么倒霉呢? 英雄无用武之地,也叫人蛮唏嘘的。 不过讨厌的人都不见了,沈望舒又觉得日后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米虫了。 女帝赐死二皇女之后,就越发地寂寞,她有了更多的美人,可是却越发地憔悴,在朝政上也越发倚重大皇女。 沈望舒和方玄大婚之后就再也不理睬前朝,而是安心地当自己的富贵闲人。 这一生她过得很幸福,女帝和之后即位的大皇女都很疼爱她,方玄也珍重她,从未叫她再有一点的费心的事情。沈望舒觉得自己很幸福,她这一世生来尊贵,一生也同样在尊贵之中,不仅方玄在保护她,她同样在保护着自己的爱人,当很久很久过去,她没有一点遗憾地睡在床边,身边是她同样年华老去的爱人。 “你幸福么,阿玄?”她已经很老了,老得下一刻就要断气,却还是忍不住执着地问道。 男人低沉却满足的声音回应她,“我很幸福,舒舒。” 他已经变得苍老的手握住她的,温柔却有些用力。 “不要忘了我,舒舒。”他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轻轻地说道,“别忘了我。” 他的话里仿佛还带着更多不堪重负的感情,沈望舒应了,闭上眼睛,然后感到握住自己的手,在那一刻同样失去了力气。 意识消散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身边的亲人痛哭的声音。 她没有流泪,却只是觉得不满足。 她想要永远地和阿玄在一起,而不是一个轮回,又一个轮回地和他相遇。 这个奢望还没有在她的脑海里定型,她的意识却在回归的瞬间,被迎面而来的大火扑灭。 那激烈的火光升腾,将整个金色空间都笼罩其中。沈望舒惊恐地看到这仿佛会焚烧天地的火焰在不顾一切地燃烧,那金色空间之中的书册都在一片片在火光中化作虚无,这不顾一切的燃烧,仿佛是火焰要将这片禁锢的空间彻底烧毁。那些书册消散的时候,沈望舒的眼睛用力睁大。 书册的背后,露出了大片大片金色的符文,那明明很陌生,从未见过,可是沈望舒却感到异常熟悉。 她被火光逼迫,无法靠近那枚燃烧的金丹,那金丹上,仿佛浮现了淡淡的虚影。 模模糊糊,仿佛振翅欲飞。 “阿玄!”她尖叫了一声。 金色的空间在轰鸣,转眼之间,沈望舒就消失在了原地。 她猛地睁开眼睛,身体里仿佛还能感受到火焰仿佛能连灵魂都燃烧的灼热,浑身都在战栗。 她的身边,传来了少女的怯生生的哭声,沈望舒努力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竟然被人捆成了一颗粽子,身边还有一个清丽单薄的少女,穿着棉布裙子,穿着白色的布鞋,充满了女孩子的纯美与美好。 她同样被捆着,却透过对面那隐隐约约的缝隙,伤心欲绝。 缝隙不过是窗帘罢了,窗帘的对面,传来男女激情缠绵时的声音,女子娇媚的呻/吟,男人激烈的冲撞与喘息,还有最后的低吼,都蛮清楚的。 沈望舒没想到自己一穿越,就被迫看了一把活春/宫。 而那男人在激烈之后,慢慢地从他那张据说是什么king型号的超级黑色大床上下来,充满了霸道总裁风范地披了一件睡衣就缓缓地走到了她们的面前,重点看住了那女孩子。 他的目光又冰冷又残酷,充满了虐脸情深。 沈望舒默默地扭着自己的手臂,把捆绑不大专业的绳索从身上扒拉下来。 “哥,哥哥。”女孩子哽咽地哭了起来,迷蒙的眼睛里都是对这男人的爱和痛苦。 “谁是你哥哥?!”那英俊得可以天打雷劈的男人垂头捏住了女孩子的下颚,残酷地说道,“你以为你妈嫁到我们南宫家,你们这两个拖油瓶就是千金大小姐?告诉你,你以后就是个玩物!” 似乎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侧头,甩开那女孩儿,对眨着眼睛的沈望舒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轻声说道,“你也是。你妈才嫁进来你就知道勾引我,就这么想做我的女人么?好啊,我成全你。” 沈望舒笑了笑,似乎带了几分妩媚。 她在这男人探身过来的瞬间,坐在地上将自己有些酥麻的腿脚用力踹出。 正中他隐藏在睡衣之下的坚硬! “腿麻了……哥哥。”她起身拿起手机,看着男人猛地扭曲倒在自己的面前,咔嚓一声给他拍了个可以叫他红遍大江南北的睡衣照,清纯地说道。 和打酱油的一样无辜。 第127章 豪门继女(一) 英俊的男人疼得浑身颤抖。 再多的邪魅霸道也显摆不出来了。 太疼了啊。 他本就是兴致勃发的时候,这个时候的状态该知道的都会明白一些,是最经不起触碰的,可是少女脚上的硬硬的皮鞋落在毫无遮掩的坚硬上的时候,几乎将男人的坚硬给踹折了。 这一刻沈望舒万分感谢英俊的南宫先生在捆了自己之后没有兴趣儿给自己脱鞋,她满足地转着圈儿在疼得趴在地上颤抖,没有什么英俊模样的男人身边继续照了几张照片,这才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个美丽的少女。 少女仰着头看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思纯……”她哽咽地哭着叫道,身上还捆着绳子,看起来越发可怜。 可是她的第二句话,却叫沈望舒彻底地没了想救她的意思。 “你怎么能这么对南宫先生。”少女用一种非常伤心的哭音低声控诉道,“他是我们的哥哥!”她虽然被捆着,可是一双美丽多情的眼睛执着地去看地上的男人,仿佛是…… 亲眼目睹这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被他结结实实地捆着羞辱,在他想要侮辱自己妹妹之后,却只在意他会不会有难受。 沈望舒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这美丽的少女。 她打从和阿玄相遇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么不将自己的妹妹放在心上的姐姐了。 没错儿,这少女就是她的亲姐姐,同父同母,从小一同长大。 思纯,思心。 沈望舒是思纯,是妹妹,而这少女名叫思心,是她年长一岁的姐姐。 她们同样生了一张最美丽的面孔,美丽的面孔总会叫很多人迷恋,而她们的母亲更是一位绝色的美人,因此能够在带着两个拖油瓶的情况下,还风风光光地嫁到这南宫家来做贵妇人。 她们的母亲本是想给自己的一双女儿最优厚的生活,叫她们可以在南宫家的庇护下快乐幸福地长大,如同小公主一样过最好的日子,可是她没有想到,这号称家产八千亿,据说可以左右一个国家金融走势的绝顶世家里,隐藏着一个恶魔。 当然,在这里请叫沈望舒笑一笑。 她还没见过八千亿家产的超级富豪呢。 从前的阿玄和这个相比,真是弱爆了。 沈望舒目光恍惚了一瞬,之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她感到自己的头脑之中还带着几分那火焰的灼热,而更叫她感到有些犹豫的,是…… 她似乎记不清阿玄的一些事情了。 他哪个世界做过富豪来着? 大概是穿越的世界多了,沈望舒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看到那男人挣扎着抬起了一张极致英俊的脸。 那双漆黑如同黑耀一般的眼睛里勃发着愤怒,一只火热的手用力地攥住了她的纤细雪白的脚踝。当冰冷的脚踝入他手中的时候,那男人似乎怔住了一瞬,他仰头,看到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的少女,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过仿佛隔着水雾的迷蒙,然而很快,就化作了深沉的暗色。 她看着他的那双眼睛,仿佛深深的寒潭之下,冰冷幽深的水光。 带着几分光亮,可是更多的是翻涌的黑暗。 他还在怔忡这双与她单纯的脸完全不同的眼睛,就感到手指剧痛,震惊地看着她的皮鞋再次踩着了他的手指上,用力碾压。 那一瞬间的愉悦与残忍,还有带着几分无辜与天真的复杂,都在这张美丽的脸上闪动。 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那剧痛令他的一双眼睛格外狠戾。 “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你不敢。”男人突然冷冷地笑着说道。 他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剧痛的抽搐,身体也动弹不起来,可是却用一种非常奇异,仿佛是厌恶,又仿佛是说不出来的表情冷冷地说道,“除非你不想活了!” 他可是八千亿的总裁,如果这个少女敢动他一根毫毛,只怕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仿佛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总是怯生生躲在角落的拖油瓶是这么有趣的小东西,挑眉轻声问道,“你还敢么?” 沈望舒笑了笑。 她只是淡淡地把玩手里的手机,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死了,你也没活,这买卖很划算。” “你想叫你妈和你姐姐一起死?!”男人突然冷冷地问道。 “反正你也想弄死我们,是自己一家死,还是带着你一起死,你觉得呢,哥哥?”沈望舒笑了笑,见这英俊的男人猛地沉下了一双眼,只是淡淡地说道,“南宫先生,你也没有资格怨恨我们。我妈不是第三者。我们的确是拖油瓶,可是花的是你爸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南宫老先生死了十多年的妻子了,思纯姐妹的母亲是最近才认识了这位人到中年就不得不被儿子赶下台,被称作南宫老先生了的倒霉男人。 她光明正大地嫁到南宫家,可是沈望舒却知道眼前这位南宫先生究竟在愤怒什么。 他在继母还没有进门的时候就先遇到了沈望舒名义上的姐姐思心,对这个刚刚靠上大学,充满了希望与单纯的美丽少女非常注意,因为他觉得在她的身上,完全没有自己在别的女人身上看到的肮脏与市侩,也没有那些对他的算计与讨好。 她是这样干净清透的少女,他一日一日地变得对她更在意,就在他想和她走得更接近的时候,愕然地在父亲的婚礼上,看到了羞涩地抬头看他的少女。 那双眼睛里依旧充满了恋慕和仰慕,可是他却觉得恶心极了。 特别是她羞涩地叫他“哥哥”的时候。 她是不是当初有意接近自己?她有那样一个贪图豪门的母亲,又会干净到哪里去? 他觉得自己被一个只有十□□岁的女孩子愚弄了,曾经在商场上无所不为,呼风唤雨的南宫家主,却栽在了一个女孩子的身上,这不仅是他在愤怒,甚至是感到自己的失败。 因此,他知道她喜欢着自己,所以想要惩罚她,才无所不用其极地侮辱她,践踏她,叫她看着自己宠爱别的女人,甚至在她的面前宠爱她的妹妹。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将这姐妹两个捆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想要毁灭的,是清白的女孩子的人生。 八千亿富豪当然同样想不到。 可是沈望舒却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个身体究竟遭遇到了什么。 她还是一个天真的小姑娘,却被在这么一个狭小的地方被男人夺走了自己的清白,屈辱与恐惧令她无法接受这一切,在这个男人心疼又恼怒地抱着自己痛哭失声的姐姐离开之后,就从这个房间一跃而下。 这里是南宫家的超级豪华别墅,虽然只有三层,可是如果一个女孩子真的想要寻死,三层也足够高了。她带着一身的痛苦死在南宫家,她的母亲因此发了疯,想要和这个男人同归于尽,却在争执中把刀子送进了自己的身体。 只不过是一天时间,一家子死了两个。 余下的一个,竟然在痛苦与纠结之后,在历经了各种磨难与无数女人对她的敌意与伤害之后,和这个男人终成眷属了。 沈望舒短促地笑了笑。 她觉得自己曾经的世界里经历过这么离奇曲折的剧情,可是究竟在哪个世界里却变得模糊极了。这种模糊令她不大清明,她甚至都记不清,是遇到阿玄之间有过这样的经历,还是在遇到阿玄之后有过。 她的心里突然有闪过一丝恐慌,这种恐慌莫名其妙,可是她却感到自己或许真的忘记了什么。可是记忆依旧十分连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还记得阿玄,还记得他们的爱情,那还忘记过什么呢? 目光微微黯淡了一瞬,沈望舒再次看向仰头看着自己的这位南宫总裁,南宫曜。 “我姐姐也没有骗你,我妈结婚之前,她也不知道会成为你的妹妹。”沈望舒温煦地说道。 她有些稚嫩的美丽脸上,还带着几分装模作样的成熟,南宫曜侧靠在地上没有说话。 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思心,而只是将目光与精神都投注在了思纯的身上。 明明之前不过是一个贴着墙根儿走路的小透明,可是原来是隐藏着自己真实的面目,被逼到绝境,就露出了真切的样子。 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和那一双格外明亮璀璨的眼睛,叫他转移不开眼睛。 沈望舒迎着这男人炙热起来的目光,慢慢转身隐藏起了自己脸上的杀意。她本想在这个时候弄死这个南宫曜,可是这么死实在是便宜了他。 他无所不能,在这个世界里随心所欲,不知在和思心纠缠的过程中伤害了多少无辜的女人。其中固然有一些心怀叵测的拜金女孩儿,可是还有很多的无辜的女孩子,就如同思纯。她被他□□,无力反抗最后就这样死去,又谁来为她讨还公道呢? 还有思纯与思心的母亲,又有什么错? 想要过好日子,又没有伤害到别人,这有错么? 她不会这样杀死南宫曜,因为她得叫他尝一尝,真真实实,被人摁在地上任意折辱,任意凌虐的痛苦。 那种疼与血,伤害与尊严的伤害,她都得叫他还回来。 还有思心……为了男人不要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当然,她还记得思心在纠结了很久之后才在幡然悔悟,发现自己还是最爱她的南宫曜的求婚里终于想开了的想法。 毕竟死去的人再也不能活过来,她会在心底怀念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可是如果她们活着,那么善良一定不会愿意看到她为了从前无法改变的伤害,就放弃自己的幸福。伤害已经过去,为什么不原谅,不学着宽恕,而是要一生都沉浸在仇恨里不能解脱呢? 对于这个调调儿,沈望舒只能微笑对思心说一句…… 去你妈的。 她不是一个爆出口的人,可是对于思心,她已经除此之外无话可说。 当然,如果思心这么喜欢南宫曜,愿意被他伤害,被他大大小小的外面的情人找上门,被他怀孕的外室逼宫,被他推给别的男人,那沈望舒还能怎么做呢?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帮她一把,有情人终成眷属罢了。 她此时就笑了笑,目光落在颤抖的思心的身上,垂头摸了摸她白嫩的小脸儿,却没有解开她身上捆着的绳子,左右南宫总裁不就是喜欢捆着女人么,越过南宫曜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窗帘外,是一间很大很奢华的房间,暗色调内敛中带着华丽的房间里,昏暗的光鲜下,还带着几分激情退去的气息。 一个已经吓呆了的女人正裹着床单看着沈望舒,动也不敢动。 毕竟,敢踹了南宫总裁命根子的人,哪怕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儿,可是依旧很不好惹。 这女人方才都听到窗帘后头的声音很久了,再看沈望舒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惊恐,不过沈望舒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微笑颔首。 毕竟,人家也是人财两清,美人付出自己的身体,南宫曜也是给了钱的,男未婚女未嫁的,有什么好厌恶的呢? 这女人也没有插足别人的感情。 “我……”她不安地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似乎很担心沈望舒也给她一脚,然而见到沈望舒对自己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又忍不住抿了抿嘴角。 她来往这个富贵公子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尊严,也很被人鄙夷,都说她这样的女人是坏女人。可是如同这位少女一样,用平常的目光看着她的,却令她的眼眶一热。她突然有些羞愧,垂头飞快地穿好了自己的衣裳就要离开。 “等等。”沈望舒唤了一声。 这个一头红色波浪长发,充满了妩媚的女人霍然回头,看见苍白得有些单薄的少女对她笑了笑。 她递给她一张支票。 “不要白不要。”她微微颔首,将南宫曜给这女人的支票塞进她的手里,却不再说什么,越过她往楼下走。 整个南宫别墅的三层都是南宫曜的地盘,哪怕南宫曜玩儿得再疯狂也不会有人来打搅,或是批判。这些南宫家的仆人都会用熟视无睹的表情来为南宫曜看守。 沈望舒踏着淡定的脚步走过这些面无表情的仆人。 他们以为南宫曜是还在里面玩儿,毕竟思心并没有出来,因此没有阻拦沈望舒的脚步,而是放她离开。沈望舒在衣兜里转动自己的手机,飞快地下楼,整理了自己身上的狼狈,却露出了一双手腕儿上的被绳子捆绑过的痕迹。 她的脸色本就苍白,脸上恢复了一向的怯懦,垂着头,由着及肩的黑发遮住了自己的脸,慢慢地走到了一楼。整个一楼灯火通明,是最华丽的金碧辉煌,到处都是名画与精致的装饰。 镶金的饭桌上,坐着两个正在相视而笑的男女。 沈望舒看着这正在脉脉温情微笑的两个人,心里有些酸软。 南宫曜的父亲南宫成,还有思纯思心的母亲思佳丽。 他们本可以做一对很快乐的夫妻,可是却都因思佳丽的死亡而毁灭。 思纯的母亲死去的那一天,南宫成眼见新婚妻子的死亡,心脏病发同样死在了这一天。 这真是一个讽刺。 南宫曜和思心的爱情,最后却叫彼此的家人全都死光了。 沈望舒在楼梯口站了几秒。 思佳丽已经转头看了过来,见到自己的女儿,脸上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小纯!” 她一下子就扑了上来,用波涛汹涌非常有料的胸口把沈望舒的小脑袋当场摁了进去,用力地揉动。 沈望舒没搞死南宫曜,差点儿叫亲娘不小心搞死。 “不要……”她有些稚嫩的声音抗议地叫了起来。 “哎呀,小纯今天也很精神呢。”思佳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迷惑人心的弧度,就连沈望舒这个女人听到都觉得心热了起来,她把沈望舒揉搓了一下,这才笑眯眯地推开了一些,垂头,看着女儿有些发白的脸怔住了一瞬,之后有些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学习太忙生病了?” 她如同烈焰般的红唇探过来,压在沈望舒的额头试了试温度,这才低声说道,“怎么这么凉?回头妈给你好好儿补补。” 她是个十分美艳动人的女人,风华绝世不过如此,不过更加妩媚,而不是思纯与思心一般的单薄干净。 那一双眼流转中,就仿佛带了极致的魅惑,思佳丽转头,看着桌子边儿上相貌寻常,却会用温和目光看着这母女的中年男人哼了一声道,“回头叫人送过来些补品,上回你说的那什么深海鱼油百年人参的,也得给咱们小纯补补身体呀。” 她侧头,双手捧脸两只眼睛亮晶晶地说道,“明天妈带你去买衣裳,你南宫叔叔包下了整个百货商店,咱们小纯和小心,应该多买许多衣裳,做个小公主呢!” 沈望舒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美人妈。 那个什么……当面挥霍人家钱财,给人家败家,这个不大好吧? 贤内助什么的,不是应该省吃俭用,不要玩儿命败家么? 知不知道包下整个百货商店会损失多少钱啊? 特别是不仅自己败家,还带着俩拖油瓶败家……思佳丽怎么理直气壮的? 南宫老先生还在后头坐着呢。 当然……是笑眯眯很欣慰的样子。 原来被败家还会露出欣慰的脸。 沈望舒就觉得南宫成这张普普通通的脸格外地高深莫测了。 “不要。”作为一个合格的拖油瓶,沈望舒弱弱地拒绝道。 思佳丽就当没听见。 她风姿摇曳地牵着沈望舒的手走到饭桌边儿上,沈望舒看了看镶金的饭桌,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默默的头疼。 这种在吃饭的时候还要被金子刺眼的情况令她觉得这个世界似乎有些疯狂与异样,不过她是见过大世面的,拿金碗吃饭的鸾王的存在,因此安静地坐在饭桌上的时候,思佳丽只是拍拍她的头,之后用一双柔情万种的眼睛看着南宫成,仿佛带着小钩子一样妩媚地说道,“这别墅太大了,真空旷人家住不惯啦,我们搬出去好不好?” “你是南宫家的女主人,搬出去对你不好。”南宫成似乎是个好脾气,对她安慰地说道,“觉得空旷,回头多招几个佣人。” “你又不是南宫家主。”思佳丽的声音嗲嗲的。 沈望舒垂头,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鉴于这是她亲妈,她就不要腹诽好好儿的“思小花”硬是要改成思佳丽这么一个学贯中西的名字后的纠结了。 不过南宫成虽然是南宫曜的亲爹,还真的不是南宫家主。 如今的南宫家主正是他的好儿子,这个温和的老实人虽然曾经拥有者富可敌国的财富,可是却并不是一个有能力的执掌者,当南宫曜十五岁的时候就把他这亲爹给踹下台了。不过他虽然不是南宫家的家主,却是南宫曜的父亲,除了不再决策南宫财团的走势,地位却还是在的。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的确应该留在南宫家的别墅里。 沈望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伤口。 “知道了。”这个时候思佳丽已经扑进了南宫成的怀里撒娇,中年男人终于妥协了。 他纵容地摸了摸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的艳丽美人,带着温柔的笑容。 沈望舒都没弄明白,这看似老实的中年男人,原来喜欢她美人妈这一款啊。 “那明天就搬?”思佳丽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明天就搬。”沈望舒仿佛是感到南宫成的目光飞快地落在自己的身上一瞬,就点了头。 她默默地把衣袖扒拉回原位,挡住了自己手腕儿上的痕迹,心里却觉得微微一暖。 这两个人看到了她身上的伤痕,可是却没有立刻揭开,而是用另一种隐晦的方式来试图离开南宫家的别墅,离开那个南宫曜。 或许更激烈一些也可以,南宫成到底是父亲,可是大怒,可以把这个对妹妹意图不轨的儿子给叫下来破口大骂,可是对于思纯的名声又有什么好处呢?他总不能杀了自己的儿子,也没有能力对儿子做出一些惩罚,除了骂几句之外,甚至这么多仆人在,都不能伤害到南宫曜。 可是一旦揭破,南宫曜是无所谓的,思纯又该怎么做人? 她身上有这样的痕迹,难道要闹得满城风雨,叫所有人都知道么? 一个懵懂的女孩儿,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怕也是不愿意回想的。 思佳丽和南宫成,就是在小心翼翼地回避这个问题,虽然在沈望舒看来无所谓,她本是想要闹一闹,可是她不能拒绝对她的这份小心。 南宫成迟疑了一下,看着沈望舒的目光充满了愧疚,可是在沈望舒抬头的时候,只是露出一个疼爱的笑容。 他顿了顿,方才在思佳丽飞快转头擦拭眼角的动作里对沈望舒温和地说道,“是南宫叔叔的错,小纯在家里住得不自在吧?明天咱们就搬家,叔叔给你收拾一个大大的书房,还有花园,好不好?”他见沈望舒对自己怯生生地点头,越发露出了不能掩饰的羞愧,低声说道,“叔叔不会……” 他不会叫思纯平白受到侮辱。 年少的女孩儿只是受了惊吓,其他并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可这不是可以原谅他那个儿子的理由。 没有发生,不代表伤害不存在。 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后悔也就晚了。 这一刻,南宫成突然有些埋怨自己的无力,令他在儿子肆意妄为的时候,却不能阻止他。 沈望舒想要的就是他的这种无力和隐隐的愤怒,因为在得罪了南宫曜,踹了他的命根子之后,她当然是要给自己母女寻找一个有力的保护人的。 南宫成虽然有些没用,不过他是南宫曜的父亲,不能做他的主,不过总还是可以庇护她们的。沈望舒心里想着自己的谋算,脸上对南宫成露出了一个有些孺慕,有些感激的笑容,她动了动冰冷的嘴唇,似乎眼里闪过淡淡的泪光,却又仿佛是隐忍。 欲言又止,苍白胆怯,真是无声胜有声啊。 “吃饭。”南宫成一边给她亲手盛了温热的粥,一边温和地说道。 沈望舒垂头喝了一口,心里松了一口气、 天可怜见的,她还以为这么个八千亿的世家,喝粥里头都得是珍珠呢! “这是天山的雪米,八万一碗呢。”思佳丽在一旁说道。 沈望舒好悬没有把嘴里的粥喷出去。 骗谁啊?! 明明是外头一块八一斤的普通大米! 思佳丽嫁入豪门之前正经穷得要每天喝粥的,思纯姐妹从小儿是在一个小房间里睡到大的,这才嫁入豪门就变成吃八万一碗的粥了,竟然不知道会不会胃疼。 沈望舒小声儿应着,艰难地吃着八万一碗的粥。 顺便思佳丽给她夹了一根儿一千块一根儿的香菜丝儿。 “都吃点儿。”思佳丽脸上没有什么异样,可是一双手却有些颤抖。 这位母亲那可是敢拿刀子跟南宫曜同归于尽的存在,虽然努力不要露出异样,可是一双妩媚的眼睛里已经透出了喷薄的火焰。她静静地看了安安静静,很乖巧的女儿,垂了垂自己的眼睛,抬头对南宫成一笑。 这一笑带着几分决绝,南宫成无声地将她的手按在桌面上,露出几分哀求。 沈望舒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这美人妈怎么看怎么像是忍不了了要回去吃一块八大米的节奏啊。 “南宫叔叔是好人。”她一边喝粥,一边小声儿说道。 她顿了顿,有些羞涩地说道,“像爸爸一样。” 思佳丽和前夫早就分手,思纯思心从小儿就没有父亲,南宫成的温和与疼爱,确实会叫人感到真切的感情。 当然,沈望舒是什么都没感觉到的。 她只是不希望思佳丽错过曾经因她病死的南宫成而已。 难道就要因为南宫曜不是个东西,就要惩罚自己?天底下也没有这个道理。 她的话不知触动了什么,思佳丽慢慢地收回了手,在中年男人央求的目光里恢复了一贯的镇定,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女儿,看到她似乎不过是随口说说,就觉得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担忧地问道,“你姐姐呢?” 她方才心情激荡,因此就忘记自己的长女思心。可是看到小女儿都这个样子,她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脸都白了。这般担忧,当然是唯恐南宫曜因自己的缘故迁怒女儿。 “姐姐忙着呢。”沈望舒喝完一碗粥,看了看桌子,决定再吃一只五万块的豆沙包。 “忙什么呢?”思佳丽急忙问道。 “没什么。”这句话当然不是沈望舒回答的,而是从楼梯口传来的高高在上的声音。 沈望舒叼着一只白胖的豆沙包懵懵懂懂地看过去,就看到楼梯口的地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衬衫,穿着黑色长裤的高挑英俊男人表情不耐。他的身后,正站着一个眼眶微红的美丽女孩儿,雪白的裙子有些皱巴巴的,一双帆布鞋有些歪曲,她看着更加可怜,可是却仿佛是依赖一样,揪着男人的衣角。 仿佛捏着他的衣角,就能带给她无边的勇气。 思佳丽正要跳起来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脸色冷漠的南宫曜,再看看对南宫曜格外依赖的思心。 这同样是她的女儿,可是…… “心心,你没什么吧?”思佳丽想要忍耐,却没忍住,急忙走过去把思心拉在身边问道。 沈望舒继续啃豆包儿。 就算南宫曜快枪手,也不可能在她才喝一碗粥的时间里怎么着了思心不是? 这不是快枪手,这是三秒男吧? “没,没事。”思心似乎对思佳丽对自己的热切很不自在,不安地抿了抿嘴角,把自己和思佳丽分开一些,这才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地说道,“我和小纯方才和哥哥说话,忘记下来吃饭了,您和叔叔别生气。” 思佳丽一怔,之后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南宫曜并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思心的手腕儿上还留着痕迹。 “心心别怕,和妈妈说实话。”就算会叫女儿感到痛苦,可是思佳丽还是忍不住要问个明白了。 “有哥哥在,我不怕,妈,哥哥其实不是坏人。”思佳丽还没说南宫曜是坏人呢,思心已经急切地叫亲娘背这口锅了,她急得眼睛都红了,显然是真的很焦虑,是真的在心底认定南宫曜不是一个坏人,哪怕这男人在刚刚之前还要欺负她的妹妹。 沈望舒撇撇嘴的时间,就见思心已经走到她的身边,用最无力的声音低声说道,“还有小纯,你方才,怎么能,怎么能……” 踹男人的那里呢? 思心是真的很善良,看到南宫曜疼得浑身都是冷汗,越发心疼。 那是她心爱的男人啊。 “他再和我‘说话’,我还这么干。”沈望舒咬着豆包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感受到南宫曜刺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慢慢地挑了挑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捆着我看活春/宫,还叫我当他女人什么的,见一次踹一次。”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思佳丽一声尖叫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她明白这是思佳丽唯恐自己想到之前的事情会恐惧,心里或者留点儿阴影啥的,满点不在意地露出一个纯洁的目光,看着脸色铁青的南宫成说道,“南宫叔叔,我没有那么脆弱,叫你们都不敢提这件事儿。我也不在乎什么名声儿,又不是古代,别说没有怎么着,就算被怎么着了,也就是叫狗咬了一口罢了。” 她笑了笑,一派天真。 南宫成仔细地看着这个少女,见她干净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的晦暗,这才露出一个安心的表情,快步走到了南宫曜的面前。 他扬起了手,在南宫曜阴郁地看向沈望舒的时候,一耳光抽在男人那张英俊的脸上。 “给心心和小纯道歉!”他训斥道,“畜生!她们是你妹妹!” 他再想给儿子一耳光的时候,却见这个浑身气势逼人的儿子,抬手轻松地捏住他的手腕儿,将他甩在地上。 “小纯,你怎么可以这么侮辱人?” “混账我和你拼了!” 杂乱的声音里,沈望舒就看见思佳丽操起饭桌上的餐刀就向南宫曜的方向刺去,然而这个嘴角带着一个冰冷弧度的男人,只不过是一只手就掐住了她的手腕儿,将她手里的餐刀夺下,推搡到了一旁。 这样的纷乱中,南宫家的仆人保持着肃穆,没有半点的援手。而那个男人正讥讽地向沈望舒的方向看来,冷笑道,“这就是你的靠山?你可真天真。”沈望舒的漫不经心,彻底叫他恼火了起来。 被狗咬了一口?! 他正要叫她知道惹怒自己的下场,却听见别墅门口,传来了礼貌的敲门声。 第128章 豪门继女(二) 轻轻的敲门声不紧不慢地传来,仿佛是带着几分沉静,还有几分淡然。 沈望舒目光微微一闪。 南宫家的别墅占地很广,据说是一处很大的庄园,如果有人拜访,早就被仆人们把消息传进来了,更何况这敲门声近在咫尺,显然上门的这位已经到了别墅门口,那么他是怎么在没有经过南宫家允许的情况之下穿过了南宫庄园的大门,来到别墅门前的呢? 想一想这就是一个不速之客啊,更何况沈望舒觉得这位大咧咧上门的人真的满有勇气的,毕竟,南宫曜可是八千亿总裁来的。 得罪了他,想破产不成? 南宫曜也很不悦自己被打断,他气闷不已,烦心地用力地扯了扯身上的衬衫领口,用冷傲的目光看了沈望舒很久。 沈望舒慢吞吞地走到了南宫成的身后寻求保护。 她俯身先把自己的母亲给扶起来了。 因她看起来并不忌讳被揭破方才被人欺负,因此思佳丽就一点儿忌惮都没有了,她用力地抓着沈望舒的手,仿佛紧紧抓住自己的命,很久之后,抹了一把眼泪低声说道,“离婚!” “佳佳!”南宫成扶着自己的老腰爬起来,觉得自己都要被儿子给弄死了,正感到自己废物点心,听到这里,顿时脸色一变。 他顾不得自己腰疼,抓住思佳丽的手臂急忙说道,“我……” “嫁给你,真是我做的最错误的决定。”思佳丽看向这个一脸急切的男人的目光不是没有爱意,可是她却明白,比起爱眼前这个提供给她优厚生活,对她很好很温柔的男人,还是她的两个女儿更重要些。 就算女儿劝她不要和南宫成离婚,可是思佳丽却还是后悔了。 如果她早知道南宫曜是个这样的畜生,她一定不会嫁给南宫成。可是那时候南宫家的富贵叫她被迷惑了。 她只是想带着女儿们过更好的生活。 更何况思佳丽从前并没有想过,南宫曜和她之间有什么仇怨。 虽然是继母继子,可是这其中关联不大。 南宫曜的母亲都过世很多年了,她又不是小三,又不会生出新的继承人和南宫曜争家产,还有什么可怨恨的呢? 事实证明,她错了。 错了一次,她就不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继续错下去。 这一次女儿们运气好,没有受到更可怕的伤害,可是南宫曜是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谁会知道下一次会遇到什么呢? “别……”南宫成的目光带着几分恳求。 他是真的很喜欢思佳丽,这个明艳大方,性子爽快的女人,带给他的是平平淡淡被□□退休人生之后不同的风景。 她很败家,还喜欢拿着他的钱挥霍,打扮自己的女儿,过最奢华的生活,可是南宫成觉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一个男人有了很多的钱,当然是花给妻子的。 更何况思佳丽对他很好,他身上的衬衫是她精心挑选,每天吃的点心是她……嗯,特别吩咐人做的,她还带着他一起去唱歌,一起在花园里漫步,叫他的生活都精彩起来,感受到了真正被人放在心上,事事在意的幸福和快乐。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很新鲜的感情,连她的小小的心机都变得可爱起来。他不觉得她带着两个女儿就是弱点,他有钱,又不是养不起。更何况思纯与思心,是两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日子过得这么有滋味儿,南宫成还没回过味儿来,转眼,新婚妻子就嚷嚷着离婚。 他觉得眼前顿时就变得黯淡无光,心里难受的同时,中年男人忍不住带着几分恳求地去看沈望舒。 那双眼睛里的伤心太明显了,沈望舒张了张嘴,却叫思佳丽把自己的嘴给堵住了,迎着思佳丽充满了眼泪与愧疚的眼睛,沈望舒怔住了。 她的母亲,觉得对不起她。 这个时候,沈望舒竟然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就这样儿吧。离婚以后,希望你们家别再和我家有什么牵扯。”既然南宫曜是因为自己这个继母迁怒两个女孩儿,那她就离婚好了。一旦离婚,她就和南宫家没有一点的关系,这样南宫曜就不会再和她们有什么牵扯。 思佳丽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女儿早就和南宫曜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也显然不知道自己的另一个女儿才给了南宫曜一记断子绝孙脚,绷住了脸对南宫成冷冷地说道,“我不会要你的赡养费,你放心好了。” “怎么可以叫你净身出户!”南宫成急忙说道。 他不是那样的人儿呀。 “这么说你同意离婚了?”思佳丽冷冷地问道。 “我不同意。”南宫成觉得妻子好狡猾哟,断然说道。 沈望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小纯,你什么都别说,别给他说好话!”沈望舒显然对南宫成很有好感,这在思佳丽的眼中,也不过是因为少女童年时期父爱的缺失,把慈爱的南宫成当做了自己的父亲。 可是这父亲身后的拖油瓶儿子太无耻了,她没法接受,压住沈望舒的嘴唇认真地说道,“你年纪小不知道人心险恶,以后你就知道了!”她看到沈望舒无奈地看着自己,伪装的坚强差点儿就崩裂掉。 她和南宫成离婚,不是不难受的。 “我只是想说,门外敲门很久了。”沈望舒叹息说道。 这么连续的敲门声,外面的人没有听到南宫家的回应竟然没有一点的焦躁,显然涵养很不错。 可是真正有涵养的人,会这样用不知道什么手段走过南宫家的大门,来到人家别墅前么? 思佳丽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南宫曜同样在用一双冰冷入骨的眼看着门口,在他没有说话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仆人去给客人开门,他冷冷地看了很久,越过了别墅客厅的水晶吊灯撒下的灯光看向纯美安静的沈望舒。 只有他才知道,这样干净而美丽,单纯而轻柔的表象之下,究竟有着怎样的一个烈性的灵魂。这样的表里不一,可是却比单纯的清纯多出了更多的光彩和兴趣。他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 对于不速之客,八千亿总裁是绝不搭理的,因此他迈开一双修长有力的腿,向沈望舒的方向走来。 他才走了一步,别墅的门开了。 “对不起,太久没有人开门,我就自己进来了,没有打搅各位吧?”门口,一把清冽悠然的声音传来,沈望舒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就看见一个高挑矫健的身影缓缓走进来,英俊冷硬的男人,他手里推着一个轮椅,上面,一个清秀苍白的少年坐在轮椅上安然浅笑。 那干净清透的眉眼,仿佛带着淡淡的氤氲,整个人都仿佛是从水乡之中走出的清雅少年。沈望舒看着他,慢慢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那里跳得厉害,仿佛是在告诉她,那就是她的爱人。 她张了张嘴,觉得眼泪酸涩。 无论在南宫曜面前表象得多么猖狂,无论在别人的面前露出多么不在意的样子,也只不过是因为…… 她只想在这个人面前落泪罢了。 “阿玄。”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那少年仿佛听到了,抬眼,露出一个清浅的笑纹。 他非常单薄,羸弱得厉害,笑一笑整个人仿佛要隐没在灯光里,可就是这样干净的少年,却令南宫曜露出忌惮的表情。 “是你!”他冷冷地说道。 “南宫总裁,好久不见。”少年温煦地说道,一双睫羽微微颤动,带着十二分的谦和,可是他的谦和却令南宫曜更加忌惮了。 南宫成目瞪口呆地看着有人就这么走进来了,他看到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毛毯的少年,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地问道,“东方玄,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露出了几分紧张,可是看到少年对自己客气颔首的时候,又忍不住同样颔首,之后脸色露出几分懊恼,拦在了思佳丽的面前低声说道,“别怕,我保护你!”这废材方才连儿子都挡不住,竟然还想保护自己,思佳丽冷笑一声,装作没有听到。 “谁啊?”她才嫁给南宫成,因此还不知道这些豪门之间的关系。 “东方玄,万亿总裁,势力涉及黑白两道,可以掌控一个国家的风云……” “听起来仿佛比南宫家还阔。”沈望舒捂着自己的心,努力地不要流下眼泪,一双泛着水意的眼睛几乎不能从这名为东方玄的少年身上转移。 她一边用最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爱人,一边拨冗听着自己继父的话,怔了怔突然说道。她的嘴角在感动中依旧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盖因这个世界简直太奇妙了,前有八千亿,后有万亿的,听起来叫人格外觉得群魔乱舞的。 南宫成父子同时沉默了一下。 光明璀璨的灯光之下如同一片死寂。 那少年在少女出声的时候,含笑仰头看了她一眼。 沈望舒的目光却落在他的轮椅上。 阿玄这一世……是腿不好么? “没错,是阔了些。”少年温柔的细语在灯火之下传来,灯光之下,他脸上的笑容格外温柔。 沈望舒从未见过阿玄有这样温柔单薄的时候,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强势,或者伪装可爱,然而骨子里却是一个非常强悍,有坚实臂膀的男子。可是这一世,仿佛是整个人都薄弱了起来,那种虚弱与单薄,令她忍不住感到心里变得有些难受。 她想起了金色空间里仿佛要燃烧一切的大火,那么用尽全力,是不是因为这个,令他的转世都变得虚弱起来?她不明白,阿玄为什么要焚烧金色空间,可是她始终相信,他不管做什么,都不会伤害她。 “阔多少?”沈望舒一颗心酸软成了一团,柔柔地用潋滟的目光看着这少年。 少年这一次需要想想了,露出思索的痕迹。 难怪,万亿总裁呢,总得想多点儿才能知道自己名下有多少的产业不是? “养活我够么?”沈望舒突然问道。 “够了。”少年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淡的笑纹,一双苍白的手压在膝盖的毯子上,愉悦地点头。 他的眼睛里闪过美丽的光彩,沈望舒仿佛是被他的目光蛊惑,慢慢地向他的面前走去,走到了他的面前,她蹲下了身子,这样就可以不叫他仰头看自己,而是微微垂头就可以看到她。 她努力地微笑,用自己的手背胡乱地擦着脸上不由自主落下的泪水,笑着说道,“那你愿意养活我么?”她把自己雪白的手落在他的膝盖上,感到少年的目光温柔缱绻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一次,换我走到你的面前。” 他总是在不停地寻找她,每一次都能够立刻找到,然后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子,都走到他的面前。 这一次他依旧找到她,可是她不想他再那样辛苦,她想走到他的面前来。 “嗯。”少年毫不迟疑地将手放在她的手背上。 一声轻柔却满足的叹息传来,低声唤道,“舒舒啊……”他眼前的少女有着最美丽清澈的眉眼,可是少年的目光却忍不住飘远,仿佛回忆到了这许多年里夜夜梦见的那些不同的女子。 她们都有着同样的一双眼睛,透过那双眼睛可以看到相同的灵魂。他在梦里看着她们,爱上那双眼睛和那个灵魂,然后始终不能忘记。明明他是这样能在全球引发金融波动的巨鳄,身边环绕着的都是最惊艳的美女。 珠光宝气,狐媚妖娆,可是都不能叫他的心有一点的触动。 他对每一个贴上来的美女都不假辞色,明明是看起来最温柔的少年,却有一颗最冷酷无情的心。 一个人的心里装上一个女孩子,就再也不能看到别人了。 现在,他的爱人走到他的面前,哪怕变了容颜,可是他依旧知道这就是她。 他的舒舒啊…… 少年的神情有些恍惚,想到了梦境里,那些男人在离开的时候永远喃喃的话。 “别忘了我,舒舒。” 她就真的没有忘记他。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么?他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因为他最爱的女子没有忘记他,来到他的身边。 看到沈望舒对自己微笑,少年那张温柔的脸变得真实起来,连笑容都变得多了几分人世的感情。他扶起沈望舒,看到她毫不客气地坐在自己轮椅的把手上,又忍不住弯起了眼睛,对正皱眉看着自己,脸色十分难看的南宫曜温柔地说道,“我只是来接我的爱人。” 他看似温和,其实似乎并没有把南宫曜放在眼里一样,对他会不会恼怒也全然不在意,这种傲慢的态度,令南宫曜更加恼怒。 他英俊逼人的脸上露出怒意,气势叫人透不过气来。 可是对面东方玄的淡然,却在他的怒意里岿然不动。 并不是露出极致的张扬与冷酷,就是最强悍的那个人。沈望舒侧坐在把手上,把自己压在少年的肩膀。 东方玄一双秀雅的眼睛路流露出轻柔的笑意,伸手拍了拍沈望舒的肩膀。 仿佛是沈望舒的刻意亲近,令南宫曜更加恼火,他把目光从讨厌的东方玄的身上转移开,压抑着冰冷与愤怒,用几乎平静却带着暗沉怒色的声音对沈望舒说道,“思纯,过来!” 就算是到了现在,他的声音里依旧带着掌控。 沈望舒就淡淡地笑了笑。 她靠在东方玄的肩膀上,戏谑地看着南宫曜。 这个英俊而高挑,仿佛是世间最美好造物的男人,八千亿总裁,竟然是这么个脑残。 明知道她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竟然还好意思叫她,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亲密的关系似的,这被她拒绝了岂不是打脸?真以为她和她的那个姐姐思心一样儿软绵绵什么都听他的话,叫他随意呼来唤去都随意呢? 她慢吞吞地勾住了东方玄纤细的脖子,看到他有些焦黄的头发薄薄地压在雪白的脖子上,俯身就亲了亲他的脖颈,在少年微微颤动了一下的动作里漫不经心地说道,“真是往脸上贴金。你以为自己是谁?” 这个贴金的是谁,就不用多说了。 “小纯?”思佳丽一晃眼儿,就见自家美丽乖巧的小女儿跟一个陌生少年搂搂抱抱,顿时呆住了。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笑得很甜蜜的小女儿,之后脸色不善地看向了安静微笑的少年。 对于一个八千亿总裁都敢捅的母亲,万亿总裁其实也不算什么来的。 “思纯!”南宫曜的声音里就带了几分压力。 “我累了,咱们回家去。”沈望舒看到东方玄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儿上之后,脸上的笑容慢慢开始消失,下意识地摸了摸,低声说道,“没什么,算了,我们走吧。” 她想要亲手为思纯报仇,而不是此时东方玄和南宫曜作对,不知道为什么,沈望舒突然有这种莫名的坚持。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因为她从前从不拒绝阿玄对自己的任何帮助,甚至是喜欢躲在阿玄身后,叫他为自己冲锋陷阵的。 可是现在,她心中微动,闪过的却不是阿玄为自己报仇,而是要自己动手。 就如同……还没有遇到阿玄之前,自己的每一次动手。 沈望舒说出这句话,自己都怔住了一瞬。 她竟然在潜意识里拒绝着阿玄对自己的帮助。 清秀的少年仰头,用莫名的表情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片刻,他垂目,收回了目光,却紧紧地扣住了沈望舒的手。 “好。” 他很好说话,依旧温顺,甚至不需要沈望舒解释什么,然而沈望舒却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些难受。 他总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也会在她的身后帮助她,哪怕自己再任性,也会为自己铺平那些道路。可是她的拒绝却似乎不知好歹极了,叫沈望舒隐隐地为他感到心痛。 她心里有些愧疚,垂头把脸压在自己爱人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对不起。”她听到少年轻柔的笑声,侧头,看到的却是他完全没有一点不开心的眼睛。他对她没有任何的芥蒂,心疼地垂头,用最轻柔的口气吹了吹她的手腕儿。 “我们回家去。”他温柔地说道,“您呢?”这一回他看向的就是思佳丽了。 “我妈。” “我知道。” “我也走。”思佳丽看到少年少女熟稔而亲近,不舍地扫过拦在自己面前的南宫成,却还是绕过他走到了沈望舒的身边。 “我跟你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进门,离开的时候,我也什么都不会带走。”虽然眼里的眼泪都忍不住落下来了,方才饭桌上的开心还在眼前,可是思佳丽还是选择避开了南宫成的那双痛苦的眼睛,低声说道,“你没法子教训你儿子,那我也不能为了你伤害我女儿!”她垂头努力对沈望舒笑了笑,打了一个嗝儿,怨恨地看了南宫曜很久,这才对沈望舒说道,“咱们走!” “谁允许你们走了?”南宫曜的声音仿佛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妈,你别对哥哥这么坏。”思心在一旁瑟瑟发抖很久了,扭着手指躲在南宫曜的身后说道。 她依恋地将自己躲在南宫曜的身后,放开手牵住了他的一片衣角,感到无比的可靠。她方才并不是不想说话,可是当那名为东方玄的少年进门之后,他迎着那张文静温文的笑容,却感到仿佛这张笑容之下隐藏着更为可怕的凶兽。 那少年只看了她一眼,明明很平常,可是却叫她恐惧得无法呼吸了。这种畏惧比在南宫曜身上的还要沉重,无所遁形,无法躲避,只有南宫曜有力强悍的臂膀才能保护她。 她看着自己的妹妹带着笑意靠在那少年的身上,那少年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温柔缱绻。 充满了柔情。 一瞬间的转变,是那么明显。 “哥哥?谁是你哥哥?”思心雪白的手腕儿露在外面,还带着被捆绑过后的痕迹,思佳丽听到这里几乎在尖叫了。 虽然思心方才也说了相似的话,可是思佳丽却并没有当一回事儿,毕竟这个女儿纯良单纯,或许只是被南宫曜骗了也说不定。可是此时看到女儿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带着对南宫曜不容错辨的爱意,思佳丽却觉得自己的背后生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当然不否认南宫曜的魅力,这是一个很容易被女人喜欢上的男人,世上优秀的男人的优点他都有,可是这样的男人同样没有什么真心。 就思佳丽自己知道的,南宫曜的情人就多得可以排到月亮上去了! 单纯的思心落在南宫曜的手里,简直是羊入虎口。 虽然思佳丽自己嫁入豪门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也希望自己的女儿们以后一辈子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可南宫曜却显然不是单纯的白马王子。 他狷介,狂妄,任意妄为,无情冷酷,对不爱的女人弃之如敝屣,因为缺少束缚,因此对什么都没有一点的珍惜或是顾忌。 爱上这样的男人,会受伤的。 “你给我过来!”她的心里,两个女儿是同样重要的,顿时顿足,一张妆容精致的脸都变得扭曲了起来。 她对南宫曜充满了敌意,可是却不明所以地对东方玄有些信心。 这种信心或许是当这少年刚刚进入别墅的时候,那看向自己女儿的温柔,也或许是他此时正在默许美丽少女压在他肩膀上玩弄他的头发的纵容,总之,虽然思佳丽同样不希望沈望舒谈恋爱,可是对于东方玄和南宫曜两人的人品问题,她有着非常分明的态度。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到思心瑟缩了一下,藏进了南宫曜的背后,不由更加恼火。 她没有想到,南宫曜对思心做出这种事,她竟然还不想离开她。 “你是不是不听妈妈的话了?”她尖声问道。 思心的眼眶微红,从默不作声,脸上神情阴沉晦暗的南宫曜身后探出一颗小脑袋。她清纯得不可思议,用最清澈的眼神看着气急败坏却被妹妹拉住的母亲,眷恋地仰头看了看南宫曜英俊仿佛能够发光的侧脸。 柔顺的黑发下,少女雪白的脸上露出难以诉说的难受,轻声说道,“对不起,妈。”她知道思佳丽是为自己好,可是她太爱面前的这个男人了。当她还是一个贫寒单身女人带着的穷人家女儿的时候,他就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高高在上,仿佛神祇一样照亮了她的人生。 而且她同样相信,南宫曜的心里也是爱着自己的。 哪怕……他的目光又投注在了自己妹妹的身上。 可是大概是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从未见过妹妹这样的女孩子罢了,思心觉得,南宫曜应该是更喜欢自己的。 毕竟,她曾经在这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温情。 她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母亲将自己庇护得密不透风,也想要自己追求自己的幸福。 如果思佳丽和思纯都离开,那这个南宫家里,只有她和他在,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啊。 “你……”思心其实是个很倔强的女孩子,思佳丽看到她执着着南宫曜,而这个男人却并没有动容,整个人仿佛岩石一样感情冷硬,只觉得更加痛苦。 只有真正的母亲,才会看到女儿一头撞上铜墙铁壁感到痛苦,而不是撺掇思心不惧艰难困阻地把南宫曜给拿下嫁入豪门。她的眼眶同样通红,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抛弃自己的女儿,哪怕她不像另一个女儿那样听话。她声音嘶哑地说道,“你敢不听话,就别叫我妈。” “对不起!”思心在思佳丽的逼迫里转身飞奔着上楼,不出现了。 沈望舒目瞪口呆。 这姐姐还真是为了男人连亲娘都不要了啊。 “思心!”思佳丽尖声叫道。 回答她的只有沉积。 这一次,思佳丽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她双手颤抖地看着思心消失的地方,一张艳丽而妩媚的脸狼狈不堪。 她以为天崩地裂,伤害了女儿的事情,却并不被思心放在眼里,仿佛是差点被南宫曜夺走清白也无所谓,她从来都不会怨恨他。这样的态度叫思佳丽觉得自己为思心做的一切都成为了一场笑话,可是现在的她,哪怕被女儿选择男人伤透了心,却依然不能对她置之不理。 沈望舒看到了思佳丽的纠结,看着这个光彩夺目的美人脸身上奢华的小礼服都黯淡了,垂目想了想,握住了思佳丽的手。 “您陪着她吧。”她温柔地说道。 没有思纯的自杀,思心还用真心恋慕着南宫曜,最根本的矛盾就都不见了。 南宫曜的眼里本来也没把思佳丽当回事儿,之前欺负思心姐妹,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被思心欺骗。 思佳丽这个继母可以继续当下去,当然,也可以和南宫成继续幸福地生活下去。 这样就足够了。 “不行,你还小呢。”思佳丽看着她这样懂事,更加伤心地说道。 沈望舒就笑了起来。 “可我有阿玄了。”她和东方玄十指相扣,同样是美丽的少年与少女,这一刻仿佛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相同了。 “她有我了,您放心。”东方玄心里是真的很愉悦,对思佳丽更加温柔和气。 那个什么……突然知道碍眼的老岳母不需要和自己一起走了,这个真的蛮高兴的。 东方玄很喜欢自己能和爱人独处,因此更加卖力地对思佳丽说道,“您放心,我会保护她,照顾她,用我的生命来维护她。” 他顿了顿,这才继续微笑着说道,“不管到哪里,我都跟着她去,不会叫她害怕孤单。您可以随时来检查。”他扣着沈望舒的手,感到南宫曜阴郁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我可以和您保证,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他从沈望舒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微微转动纤细手指上的一枚白金素戒,之后取下来,套在沈望舒的手指上。 “她会是我的妻子。”少年清越而平和的声音传来。 思佳丽看着这少年,明明他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可是这一刻,她却觉得他成熟可靠得能叫自己真的相信他。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美丽的少女脸上绽放着一个喜悦的笑容,她的眼睛里同样再也看不到别的人的影子。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一见钟情。 思佳丽流着眼泪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她从前是那么安静,安静到叫人几乎看不见她的存在。可是现在她却美丽的叫人无法呼吸,幸福得叫人看到她的笑容,就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女子。 她捂着嘴,眼里露出深切的愧疚,慢慢地从东方玄的身边退开,哽咽了几声低声说道,“小纯,妈妈对不起你。”她不能要求自己被伤害过的女儿留下来,可是和得到了幸福,虽然依旧会被人担心,可是却很快乐的小女儿比起来,长女更叫她无法放开。 “您没有对不起我。”思佳丽选择的,总是最需要被担心的那个。 所以上辈子,她选择了自杀的思纯。而这一次,她选择的是前途更加晦暗的思心。 两个女儿她都爱,她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所以她对思佳丽的选择没有一点的埋怨。 上辈子,她的母亲已经选择过她了。 “佳佳。”南宫成看着思佳丽痛哭的样子,脸上露出的却是鲜明的惊喜,然而他想要走过来安慰自己的妻子,却被她冷冷地推开,仿佛就算选择留下,可这个女儿却依旧没有想过原谅他。 这个容貌很普通,普通到叫人都怀疑出色的南宫曜是不是他儿子的男人表情一下子就颓废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站在思佳丽的身边,不时地看一眼自己的妻子,诚惶诚恐,仿佛是一只可怜被主人一脚踢开的大狗。 沈望舒没有强迫思佳丽原谅南宫成。 她感到南宫曜依旧阴沉地看着自己,挑眉,摸了摸衣兜里的手机。 “你知道对我的爱人出手的后果。”东方玄清越的声音缓缓地传来。 南宫曜被他威胁,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逼视沈望舒,冷冷地问道,“你真的要选择他?!” “我只爱过这一个男人。”沈望舒垂头摸了摸东方玄薄薄的冰冷的耳朵,看到这少年温驯闭上了眼睛,仿佛单纯的白兔一样。 她再次笑眯眯地摸了摸,就看到少年抖着耳朵愉悦地凑过来,惹人怜惜极了,不过她不喜欢在南宫家秀恩爱,垂头对东方玄笑问道,“咱们回家去?” 她看到东方玄仰头,用一双单纯的眼睛看着自己,心里更加柔软,看到他对自己伸出手,身后无声的男人取走他膝上的毯子,心里怜惜他,却更加不动声色地对他笑着扶住了这少年,看他仿佛很艰难地从轮椅上起身,把自己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 他单薄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重量压在她半侧身上,淡淡的冷香传来。 沈望舒不会多说他的虚弱的腿,而是撑着他,感到他的脸颊贴在自己的脖颈上,清冷的气息喷薄在自己的锁骨上。 “你对我真好。”少年轻柔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响。 沈望舒怜惜地侧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就算不良于行又怎样?她以后就做他的…… “不过东方总裁的腿不是好好儿的么?怎么坐轮椅了?” 这个时候,南宫成有些迷惑的声音传来。 沈望舒微微一顿,霍然转头。 少年迎着她审视的目光沉默了一下,怯生生地垂下了自己的白皙的脸颊。 “化装舞会的道具,您别放在心上。”他温柔羞涩地说道。 特别欺骗别人感情。 第129章 豪门继女(三) 沈望舒嘴角抽搐地看着用一双无辜眼睛回看自己的东方玄。 她突然觉得这少年似乎比自己还会装无辜。 “你的腿没问题啊?化装舞会?为什么打扮成坐轮椅?”她直言不讳地问道。 少年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之后咳了一声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古往今来,精彩绝艳的少年智者形象,都是坐在轮椅上的。舒舒,你不觉得和我很相配么?” 羽扇纶巾,智珠在握用病弱的身体努力指点江山,一双眼睛里永远都存在着的是温和与睿智,羸弱的身体与世人仰望的智慧形成鲜明对比什么的,这不是充满了内涵与秀雅么?不过沈望舒的目光颇为可怖,东方玄对她露出一个略为讨好的笑容,柔声说道,“我身体确实很虚弱。” 他用力地咳嗽了两声,把自己压在沈望舒的肩膀上。 “没力气。”他白皙纤细的手指搭在额头上,虚弱地说道。 沈望舒保持沉默。 她推了推这少年,哼了一声说道,“自己走。” “头疼。”少年执着地压在她的身上不动,顺便耍赖。 “总裁身体不好。”冷酷英俊的黑西装男在后面提着轮椅,用低沉的声音对沈望舒说道。 为了叫沈望舒相信,这男人还拍打了一下东方玄的肩膀,就见这少年轻呼了一声,双目微颤看起来仿佛是晕过去了的样子。 他看起来就非常狡猾,沈望舒却忍不住在心里怜惜他,抚了抚他的脸颊,没有再说什么就拖着这少年往别墅的门口走,脚步刚刚抬起,就发现这少年果然如影随形地跟着自己的脚步,却还是闭着眼睛仿佛耍赖一样依偎在自己的肩头。 这样亲昵而看重,沈望舒觉得心里变得柔软了起来,努力和他保持着这个造型走到了别墅门外,她忍不住转头,却看见南宫曜追到门口,晦涩不明地看着自己。 这男人似乎被自己一脚踹出了心理障碍,又仿佛是时刻要把沈望舒记在心上一样。 东方玄轻哼了一声,用最柔软如同春风的声音说道,“他不足为虑。” 这少年明明有着最单薄的身体,可是沈望舒却觉得他可靠极了。 “我没有害怕他。”沈望舒淡淡地说道。 少年侧头,飞快地探出头来,亲了亲沈望舒的脸颊。 他一双漂亮细长的眼睛里,倒映的都是沈望舒的影子。 那黑衣男人早就走到了别墅的台阶底下,沈望舒在这个轻柔而大胆的亲吻里回过神儿来,心里更加柔软,却见月色之下,南宫家的宽阔别墅外,正停着一辆漆黑的车,这车子有四五节的长度,低调奢华,闪烁着淡淡的光亮。 车子外面正站着一排的彪形大汉,看起来气势汹汹的,也怪不得东方玄可以闯进南宫家的别墅里。这些大汉在看到东方玄出现之后,全都微微躬身,恭敬地打开了车门。 沈望舒钻进车里,就看见少年跟着自己就钻了进来。 车里非常宽敞,还有各种奢华享乐的陈设,沈望舒深深地羡慕了一下万亿总裁的奢华人生。 在车里还放红酒柜,装什么装啊? 成年了没有? 能喝酒了没有? 沈望舒信手在车载电脑上搜索到了一部非常火热的动画片儿《x木楠雄的灾难》,虽然这动画片儿有超能力什么的了,不过看起来还蛮娱乐的,她接过东方玄递给自己的果汁喝了一口,就看见这少年已经不装无力了,正用一双温柔缱绻的眼睛看着自己。 这么年少清纯的少年,沈望舒突然有一种吃了他会有深深负罪感的感觉,摸了摸他清透白皙的面容,温声问道,“你怎么会来找我?” “我感到你在,就来找你。”东方玄说得玄之又玄,侧身躺下,把头枕在沈望舒的膝盖上。 他不感兴趣地看了看动画,看到屏幕里那还挺帅的红发无口男,哼了一声,信手给关掉。 这样小气,仿佛连二次元都无法容忍,再也没有方才在南宫家看到的那个低调谦和,却会令所有人忌惮的少年总裁。 “给你看看我的珍藏。”东方玄笑眯眯地塞进去一张光碟,沈望舒就见屏幕里开始闪动着大闹天宫,不由复杂地看向自己的爱人。少年愣住了一下,之后讪讪地说道,“这不是我的,是……” 他转了转眼睛,笑眯眯地指着前方正襟危坐的英俊男人说道,“是他的。”他专注地看着沈望舒,见她似乎相信了,更加弯起眼睛笑了起来。他生得非常秀致白皙,看起来温柔极了,笑起来的样子叫人转移不开眼睛。 干净又清透。 车子已经开了,沈望舒垂头,双手压在他的头发上轻轻地给他揉着额头。 少年枕在她的膝盖上仰头看着她温柔的表情,目光有一瞬间迷离,之后将冰冷的手探在她的手腕儿上。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手腕上的伤痕。 “他做的。”他肯定地说道。 “无妄之灾。”沈望舒笑了笑,轻声说道。 总是会伤害别人的爱情,还叫爱情么? 南宫曜和思心的这场所谓的爱情,伤害了太多无辜的人。 “他会付出代价的。”沈望舒安抚地说道。 没有人可以伤害了她之后,还悠闲地活着。 思心同样也是。 她两世加在一起,都选择了男人,而不是自己的亲人。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把这么个女人当姐姐呢? 这么喜欢南宫曜,以后可一定得好好儿在一起不是么?沈望舒的目光一瞬间地幽深了,她心情其实还算不错,见东方玄执着地看着自己,这一刻这少年似乎重新变得成熟起来,可是这不过是错觉,转眼,少年依旧笑得美好极了。 这笑容只有沈望舒才会欣赏,前面的那一脸冷酷的男人哪怕装作看不见,可是额头上已经带出了冷汗来了。车子在不经意的时间发动,沈望舒就看这车飞快地行驶在夜色里。 宽敞的大路上,夜魅一般的车平稳飞快地驶过。 沈望舒等了等,在开出半个钟头之后,看到依旧前后左右没什么人烟,不由好奇地问道,“人怎么这么少?” “还没出南宫家的庄园呢。”东方玄温柔地说道。 沈望舒实在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的土豪。 一个庄园修得当车辆全力行驶半个钟头都没有出去,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呢? “你家不会也是这样吧?”沈望舒虽然当过更富贵的皇女什么的,不过还是觉得被开了一把眼界。 “没有。”东方玄纯良地摇了摇头,看到沈望舒仿佛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更加温柔地说道,“我家得开一个钟头。”他看到沈望舒用“你和我开玩笑?”的表情看着自己,忍不住发出了清越的笑声。 他顺势就滚进了沈望舒的怀里,把自己的脸压在沈望舒的小腹上,抱着她笑得浑身颤抖。他笑得沈望舒的脸都黑了,知道再笑恐怕少女就要翻脸,不得不忍耐住,还是舍不得把脸从她的怀里抬起来。 他还蹭了蹭,满足地说道,“舒舒在的时候,我觉得好困。” 沈望舒默默地试图给自己做出解释,妄图证明这句话是喜欢自己的意思。 爱人看见她没有激情四射,而是……困了。 莫非这是成功的少年只能在一个女人身边安睡的意思? 不管如何,初见时温柔体贴的形象算是碎成渣渣了,沈望舒没想到这一世的阿玄充满了恶趣味,在他舒服地轻声叹息,合上一双眼不仅自己睡,还招呼她跟着睡的时间里,她突然鼓起自己美丽年少的脸,本想给这少年一记螃蟹钳,却还是没有舍得,而是专注地看着大闹天宫。 不过说起来大闹天宫虽然主角是一只猴子,然而看得时间久了,沈望舒就觉得这故事的画风还颇带着几分国画泼墨的艺术之气,一时都看得津津有味儿起来。 少年似乎真的睡了,一双手臂环着沈望舒的腰,睡得很香甜。 沈望舒把一侧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哪怕他并不感到寒冷。 她做完这一切,就见到前方的男人正默默地看着自己,不由露出一个笑容。 男人复杂地看了沈望舒很久。 他承认她很美丽,可是这种没有走出校园的青涩,令这男人实在不明白她究竟与众不同在哪里,可以在被自家总裁拒绝了的女人堆儿里脱颖而出。他从未见过东方玄和任何一个女人有这样亲密的时候,他面对别人的时候,也同样没有这份安宁。可是沈望舒是个例外,为了此时东方玄的轻松,这男人还是默默认可了这位未来的女主人。 为了叫沈望舒更加在意东方玄,高大的男人咳嗽了一声。 “少爷从小到大,这样安心熟睡的几次屈指可数。”他认真地说道。 沈望舒摸了摸东方玄的头,没有多余问什么。 生在豪门世家里拥有的并不都是幸福,在权势与财富的面前,所有的感情都会变得复杂,就比如南宫曜,连父子之情都不会在意地把自己的父亲赶下台,见了他一个就知道,这世上不缺这样的亲人。 沈望舒不知道东方玄经历过什么,可是那一定不会是很痛快的经历,因此她不愿多问。从前的经历都是过去的事情,她只在意和东方玄的将来。沈望舒看到那男人似乎还想对自己说些什么,温和地说道,“我会好好和他在一起。” “少爷洁身自好,从没有过女人。”男人带着几分炫耀地说道。 沈望舒沉吟了一下问道,“他多大了?” “十七。”高大的男人沉声说道。 “十七岁,确实不要和女人有更多的接触,不然以后恐怕会中气不足啊。”沈望舒觉得东方玄还是一个小花骨朵儿呢,那些外面的女人还真是挺下得去嘴的。 她用戏谑的表情说了这个,那男人的脸慢慢就黑了,哼了一声却还是说道,“十七岁可以做很多事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忽悠了一下,之后一派精英的脸就阴沉起来。沈望舒这才突然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十分英俊的男人。 如果是惯例的话,这样英俊高大,带着几分气势的男人,才是阿玄。 她多看了那男人两眼,垂头,却看到东方玄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他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又去看了看那男人,哼哼了一声。 “头疼。”他握着沈望舒微冷的指尖儿轻声说道。 他的脸色果然有几分苍白,沈望舒的目光顿时落在了他的身上,她专注地给他揉着额角,却看到这少年用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的目光太温柔,沈望舒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早就忘记在南宫曜面前的泼辣。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东方玄就叹气说道,“这车真挤。” 明明是好宽敞的车,可是少年却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前方的那高大男人沉默了一下,叫司机停车。 车停,男人打开车门,关上车门,自己走到了后面的车上去。 沈望舒瞠目结舌。 “这回宽敞了。”少年满足地蹭了蹭沈望舒的脸。 少女垂头再次用刮目相看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爱人。 “真是霸道总裁范儿。”沈望舒这回是真相信自家这个是万亿总裁了。 多么的霸气呢? 东方玄觉得这夸奖蛮不赖的,探身就趴在了沈望舒的胸前,被她摁着额头压下去,这才抱着她继续蹭,小声儿说道,“就咱们俩该多好。”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用自己细腻的手指摩挲沈望舒受伤的那处手腕儿,和沈望舒一起看着大闹天宫发笑。 沈望舒觉得车里的气氛叫自己感到很安逸,因此和他不知看了多久,才发现车子停了下来,之后那个高大的男人快步从后面的车里走过来。 他打开车门,微微颔首请两人下车。 沈望舒站在一处占地极广的山头上瑟瑟发抖。 山头上那整片灯火通明的别墅区,叫她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东方玄。 皇家园林都还不如这片别墅呢,不愧是万亿身家的总裁阁下啊。 东方玄早就见怪不怪,安静地陪着沈望舒在原地看了感慨了一回别墅区,这才看到更多的人影从别墅区里走了出来。沈望舒就看到别墅里都是一群杀气腾腾的男人,将整个别墅都保护在其中的样子,他们看起来很凶,可是对东方玄却非常恭敬。 后者对不明所以的沈望舒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将她领到这些人的面前,温和地说道,“这是我未来的妻子,你们的主母。以后面对她,你们就要如同侍奉我。”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沈望舒的爱意。 那些男人对沈望舒一点儿好奇都没有,只是都用一种令人很紧张,头皮发麻的表情看着沈望舒。 “为什么这样看我?”难道这是在看仇人? 沈望舒觉得东方家别墅里的人,可比南宫离别墅里的那些人彪悍多了。 “把你记住。”东方玄温柔地说道。 沈望舒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她很困,东方玄察言观色当然看得出来,急忙牵着沈望舒的手在装修奢华的别墅里拐了七八十个弯儿,这才走到了一处独立的复古大门之前,他推开了大门,露出巨大的空间,还有一张格外巨大的雪白大床。 沈望舒默默将这大床和南宫曜的那个做了个对比,之后默默捂脸。 莫非做总裁的,必须要有一张超级型号的大床,没有就没资格做总裁了么? 东方玄紧张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当看到沈望舒面无表情的时候,少年带着小心翼翼的表情试探地问道,“舒舒,不满意么?”在他的地盘,在无人的时候,少年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唤本属于沈望舒的本名。 他似乎为这样的情况很满足,在沈望舒无力看过来的时候,他歪头露出一个纯良而柔软的笑容,温柔的问道,“你觉得还是不够大么?”这句话,叫他问得有些沮丧,又似乎有些可怜巴巴的。 仿佛是想要讨好,却唯恐被主人嫌弃的一只可怜的小奶狗。 不够大? 沈望舒下意识地顺着少年纤细的腰身往下看了一眼,之后陷入了深深的唾弃。 对于纯洁的还没有成年的少年,怎么可以这么龌蹉呢? 不过…… “什么不够大?”她突然问道。 “床啊。”少年更加温柔地微笑。 沈望舒继续沉默,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面前已经很大的大床。 “是不是睡不下我们两个?”东方玄觉得床太小了。 这个……不愧是总裁啊,沈望舒看着这能给十七八个人在上头打滚儿的大床哼哼了一声,然而之后注意力就被转移,震惊地问道,“我们两个?!” 她觉得自己很作孽的,虽然也很想和东方玄就这样在一起,不过那个什么……他才十七岁来的,这么一个青春年华被吃掉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沈望舒显然忘记自己跟这少年一个岁数,咳了一声努力地说道,“我得睡客房。” “不要。”东方玄用力摇头。 他这样单薄,用含着晶莹清泪的眼睛看着沈望舒,不得不叫她心软了。 比起强硬的阿玄,她觉得单薄虚弱的阿玄有一种更加特别的韵味儿。 “好吧。”看了东方玄一会儿,沈望舒又觉得有些心疼他,慢慢地握住他微冷的手温柔地说道,“我们可以住在一起,但是什么都不能做。” “不然舒舒想对我做什么?”东方玄的秀雅的眼睛里,带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沈望舒坚决地不肯回应这个话题,她站在门口向里看了看卧房里的装饰,就看见那张大床之外就全无余下的东西,不由自主地想到南宫曜的那大大的卧房里,似乎除了床之外也没啥东西了。难道这儿世界总裁们的工作主要就是在床上活动么? 只要床之外其余的都不需要? 她默默地比对了南宫曜的床和东方玄的床,愕然地发现别看少年年纪小,不过床似乎比南宫曜的大了好些。 这大概就是东方玄是万亿总裁的原因吧? 沈望舒漫无边际地想着。 她觉得这个世界……有一种说不出的与众不同的魔幻。 她抽了抽嘴角,感到少年的目光正期待地落在自己的身上,慢吞吞地问道,“我要不要拜会你的家人?” 这样的一个总裁世界里,经常性地会出现很夸张的人物,不是拼命反对儿子爱慕一个草根,往女主脸上甩支票的父母,就是身份高贵对男主非常执着的未婚妻,要么就是前仆后继的妄图把真爱拉下马的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儿什么的,一个不好还得把女主弄个流产绝育什么的…… 沈望舒看着身边万亿总裁,觉得只怕暴风雨得来得挺凶猛。 南宫曜那种货色都被人环绕,更不要提东方玄了。 沈望舒决定知己知彼。 “家人?”少年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单薄下颚,似乎在思考,片刻,纯良微笑道,“没有呢。” “您这么说,把老爷子置于何地?”方才一脸正经地陪着少年玩儿“轮椅上的贵公子”的男人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身后,他非常挺拔,投落下来的阴影将沈望舒和东方玄两个完全遮蔽在了其中。 他看着面前同样纤细,眯着眼睛一笑竟连神色都有几分相同的少年男女,用非常平静的声音慢慢地说道,“老爷子会很伤心。”他的目光很平淡,摆出了非常职业化的表情。 “老爷子?”沈望舒心目中出现了一个身在万亿富豪之家,神色冷酷,逼着少年成才的冷酷大家长。 东方玄的沉默,似乎更加印证了这个形象。 “我爷爷。”东方玄垂了垂眼睛,对沈望舒温柔地说道。 他没有提起自己的双亲,沈望舒就没有开口,这种小心翼翼的珍惜,唯恐少年会难过的感情,对于沈望舒来说十分陌生。她看到少年的黯然与伪装欢笑,忍不住有些心疼地凑上去,用自己殷红的嘴唇碰了碰他冰冷的额头,在这少年诧异的目光里,她对他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温声说道,“以后,你有我了。” 如果他不幸福的话,那她就守着他,用自己的爱来叫他幸福。 少年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那男人立在沈望舒的身后,看到少年已经热泪盈眶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太会骗人了。 不过他是东方玄身边的心腹,因此不会在这个时候揭穿,毕竟如果吓跑了眼前这一个少女,以后自家少爷不肯结婚,那东方家岂不是要断绝血脉? 他轻轻地冷哼了一声,然而这般肆无忌惮,在东方玄面前依旧没有什么惶恐的样子,倒是叫沈望舒对他露出了几分好奇。他看起来又像是个保镖,又像是一个助理,不过这样的身份可不会叫他看起来对东方玄这样自在。因此沈望舒好奇地问道,“这位大哥是……” “是爷爷的干孙,看着我长大的。”东方玄眨了眨眼睛,对沈望舒小声儿说道,“你可以叫他夜叔。” 他看起来正经极了,不过沈望舒亲眼目睹这男人的额头上,慢慢地蹦出了十几条青筋。 眼看就要爆血管的那种。 她觉得东方玄一定是故意的,因为看少年脸上的笑容,多开心啊。 明明是大哥……非要叫人叔…… “夜叔。”沈望舒一边腹诽东方玄的坏心眼儿,一边柔和地对男人微微颔首。 英俊男人那张冷漠冷酷不动声色的脸上,无数的青筋开始蹦跳。 沈望舒觉得自己下一刻就得被这男人给一脚踹飞。 “少爷和小姐,叫我阿夜就是。”许久的忍耐,这高大而英俊的男人似乎还挺能隐忍的,他看着少年男女脸上那相似的坏笑与玩笑,竟然没说把两个死孩子往死里打的,就淡淡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缓缓地说道,“我只是一个下属,不必对我那样客气。” 他用深沉而深邃的眼睛看着东方玄,看他在沈望舒符合自己的时候,眼里闪过夺目的光彩,顿时在心里更加冷哼了一声。 枉他之前还蛮担心这位美丽天真的小姐,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了。 这俩一样坏。 绝配! “这怎么可以。”沈望舒笑眯眯地说道。 “对世界第一杀手,怎么能这样不客气呢?”东方玄再次爆料。 沈望舒笑眯眯的眼睛变得呆滞了起来,她挖了挖自己的耳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不由再次问道,“什么玩意儿?” 英俊的男人脸上一抽。 “世界第一杀手呀。”少年弯起眼睛,露出一个温柔无比的笑容,还很与有荣焉的意思。他看起来温柔,可是其实一颗心都坏透了,似乎很欣赏地看着沈望舒抽搐的脸,和男人那慢慢狰狞的表情,捧着脸偏头纯良地说道,“东方家黑白两道都能够成为执掌者,夜叔……” 他笑眯眯地眨着眼睛说道,“阿夜是东方家地下势力的掌控者呢。”他说起世界第一杀手什么的,就跟喝凉水一样简单。 沈望舒在这个世界算是开了眼界了。 世界第一杀手什么的…… 她真是没办法用真诚的表情面对了。 “这个职业不错。”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更多的剧情,什么第一杀手身边的娇弱妻,什么黑道小娇妻,混乱的地下世界爱恨情仇等等等的,令她不由自主地用充满故事的目光看着阿夜。 这男人同样英俊,似乎被第一杀手光环笼罩之后,沈望舒又不由自主地看出了一些什么深不可测,内敛高深的底蕴来。更何况,作为黑道枭雄,第一杀手,这必须得英俊才行,阿夜的硬件儿条件也合格了。 她觉得可以给阿夜单独开一个世界了呢。 “久仰大名。”她认真地对阿夜说道。 阿夜还是决定不要理睬这个跟着自家少爷犯坏的少女了。 他深深地看了沈望舒一眼,把这个脸上郑重,可是一肚子坏水儿都要从那笑眯眯的眼睛里冒出来的小姐记在心底,对东方玄颔首说道,“少爷休息,我先走了。” 以后见了她绕路走。 “夜叔慢走。”沈望舒非常礼貌地说道。 世界第一杀手转眼就消失在了少年男女的面前。 东方玄含笑看着沈望舒作弄阿夜,看到沈望舒意犹未尽地看过来,温柔地笑着说道,“阿夜很喜欢你。” 他静静地看着美丽狡黠,仿佛能够发光一样的少女,这样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她呢?可是她却会对阿夜露出那样俏皮的样子,却都是因为他而已。因为阿夜是他亲近的人,所以她才会这样露出本性,轻轻松松地说话。她的心底为了的,还是他而已。这样的感觉,叫东方玄心里有一个地方变得温暖。 那些冰冷的梦里的场景,在这一刻都化作无形。 “喜欢我?只怕是避之不及吧?”看第一杀手跑的那个快啊,沈望舒觉得可以用光速来看了。 “如果不喜欢你,他不会对你这样纵容。”东方玄牵着沈望舒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他叫沈望舒坐在自己很大的床上,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少年的脸上很满足,又很快乐,轻轻地说道,“你在我的身边真好。” 他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轻声说道,“我已经很久……” 沈望舒垂头想听见些什么,却只看见少年的眼睛里透出淡淡的迷茫。他仰头,捧着沈望舒的脸,探头将自己的嘴唇压在她的眼睛上,有些惶恐地说道,“我很害怕,你会忘记我。” 他看到沈望舒愣愣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却还是再三地问道,“你是爱着我的对不对,舒舒?”他方才还在微笑的样子变成了惶恐,沈望舒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害怕。她轻叹了一声温柔地说道,“我怎么可能忘记你?” 少年怔忡了一瞬,露出苍白的笑容。 “我很爱你,舒舒。”他轻声说道。 一只微冷的手压在她的手背上,哪怕没有用力,可是沈望舒还是感受出他的惶恐与不安。 似乎从上一世,阿玄就在惶恐着什么。 他担心自己忘记他? 这怎么可能。 沈望舒忍不住用最缱绻的柔情来反手握住他的手,再三地说道,“我很爱阿玄,也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她言之凿凿,令少年的眼睛变得明亮充满了神采。 似乎爱人的保证叫他整个人都活过来了,用力点头,又似乎是心情很激荡,这少年扑过来就把沈望舒压在了雪白柔软的大床里,看这少女柔顺地抱着自己的脖子陷入软软的被子里,他的眼睛里就露出鲜活的笑意。 他把被子与少女一起卷在一起,蹭了蹭。 单薄的碎发蹭得沈望舒痒痒的,她觉得自己仿佛养了一只猫咪。 少年慢慢地打了一个哈欠,垂了垂自己的眼睛解开了外套就钻进了沈望舒的被子里,含糊地说道,“困。” 这家伙在车里就已经睡了很久了,怎么每次和自己在一起都没啥热血沸腾,只知道睡睡睡呢?沈望舒在被子里摸了摸自己这一世干瘪得跟四季豆儿一样纤弱的身材,嘴角抽搐了一下,深深地觉得还是前几世那一直以来的丰满狐狸精的身材更叫自己满意,哼了一声把少年抱住说道,“去洗个澡。” 虽然这样说,可是这一刻她也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困了,翻过来蹭了蹭少年。 “不要。”少年撒娇一样地小声儿说道。 “乖啊,去洗。”沈望舒闭着眼睛昏昏欲睡,还摸了摸少年的头。 “我已经很久不能睡了。”少年的声音含糊地传来,沈望舒没有听见,她在紧张与激动之后,慢慢地陷入了梦乡。 没有她的回答,少年当然不会去洗澡,蜷缩在她的身边睡去。寂静的房间里昏暗,只有两个人细微的呼吸声。 当整个房间都变得寂静的时候,熟睡的少年突然变得不再安稳了起来。 “不要忘记。” “别忘……” “您得……” “杀了她。不是她死,就是您!一定杀了她,天君!” “杀了她,天君!属下只能,只能为您……” 最后的悲鸣之下,少年猛地睁开了一双惶恐的眼睛,他霍然起身,一双修长的手捂住自己的头,觉得自己的身后都被冷汗打湿。 他颤抖地看着在自己身边熟睡的少女。 她睡在他的身边,这样放松而安宁,仿佛在他的身边,是她可以感到安全而幸福的避风港。 少年没有血色的的嘴唇微微颤动了片刻,他轻轻地凑过去,对她伸出手,看到她很熟练,毫不迟疑地滚到了自己的怀里,蹭了蹭,却没有醒。 这样完全没有防备的样子。 他弯起眼睛笑了,珍惜而温柔地把她抱在怀里,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 “晚安。” 第130章 豪门继女(四) 沈望舒一夜好梦。 毕竟虽然遭遇了一个南宫曜,不过沈望舒也不觉得自己应该为这种贱人辗转反侧的呀。 更何况还有东方玄在自己的身边,就更没有道理睡不着觉了。 可是她睡到了最后就觉得呼吸都艰难了,一睁眼,就见自己被少年紧紧地搂在怀里,这少年还把大半个身体都压在自己的身上,更加丧心病狂的是,这少年一副清醒的样子,也不知道专注她睡着的蠢样儿多久了。 看到她迷蒙地张开眼睛似乎找不着北,少年的眼睛里露出欢喜的笑意,凑过来亲了亲她的脸颊,温柔地说道,“舒舒,你醒了?”看到沈望舒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少年歪了歪头。 他决定继续伪装无辜。 “我就是想叫你起床。”他温柔地说道。 沈望舒侧头,看了看被厚厚窗帘笼罩的窗户。 “已经七点了。”这世上也只有东方玄才和沈望舒心有灵犀了,很贴心地说道。 沈望舒沉默了。 才七点就叫人醒过来,人干事? “我也舍不得舒舒睡不好,只是……”少年雪白的脸凑过来,越发温柔地亲着她的眼角,耳根,喃喃地说道,“你该上学了。” “我该什么?”沈望舒伸手捂住他的嘴,突然嘴角抽搐地问道。 “你忘了,你今天高三啦,该去上学了。”东方玄挣脱了少女,抱着她笑眯眯地问道,“昨天的作业完成了没有?” 沈望舒继续沉默,觉得自己抽搐得嘴角都歪了。 那个什么……在经历了被八千亿总裁捆绑,万亿总裁带回家,世界第一杀手什么的之后,突然出现了高三还有作业这么淳朴的话题,这是不是画风不符啊? 就连十分机智的沈望舒都不知道究竟改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魔幻的世界了,她觉得自己的头疼死了,捂着头哼哼了一声,在万亿总裁如同小狗儿一样凑过来之后,慢吞吞地爬起来,推开了少年就往床下爬,顺便呆呆地说道,“昨天老师没留作业。” 说出这句话之后,少女的脸上突然有些自暴自弃的表情。 少年被推开也不恼,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颚靠在被子里,弯起眼睛笑了。 沈望舒回头看着这个温柔的少年,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得差不多了,凑过去亲了亲少年的嘴唇。 “早安。”她和他唇齿衔接的时候,看到少年的表情变得更加温柔。 他顺从地握住她的手,仰着头接受这个温柔的吻。 许久,他满足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跳下床和沈望舒手牵手一起走出门,门口正冷冷地站立着一个英俊而冷酷的男人,他看到沈望舒和东方玄走出来的瞬间,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似乎对这两位有一种天然的警惕。 沈望舒觉得很有趣,对东方玄眨了眨眼睛,两个人露出了一个心有灵犀的笑容。这种笑容太可恶了,又不能往死里打叫他们知道知道杀手的冷酷,阿夜决定当做没看见,看到东方玄笑了,他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个恶意的表情。 “老爷子回来了。”他带着几分险恶地对少年说道,“知道少爷带了女朋友回来,连夜坐专机从南极回来。” 沈望舒慢慢地沉默了。 这种万亿富豪有钱人她真的很不懂。 南极? 当自己企鹅啊?! 东方玄同样默默退后了一步,用一种非常忧郁的表情看住了自己的爱人。 “舒舒。”他突然唤了一声。 阿夜突然皱了皱眉。 他记得这狡猾的小姑娘是叫思纯吧? “小名儿。”沈望舒对阿夜和气地说道。 英俊冷酷的男人挺拔地站着,用最无情而杀手的目光看着她,似乎对她到底叫什么完全不感兴趣。 “怎么了?”沈望舒看着这个一脸装模作样的第一杀手,咳了一声又转头去看用忐忑而担心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东方玄。这少年的目光复杂,仿佛充满了担忧,他的脸都苍白了,沈望舒忍不住温柔地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在一起。”少年轻声说道,“我爷爷……” 沈望舒的心目中更加浮现出一个冷酷无情,铁血会拿支票抽在自己脸上,叫自己这个没根基的丫头从孙子身边滚蛋的老古董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住东方玄的手,充满了勇气,也似乎是被彼此更多的勇气,温柔地说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所觉悟。” 自己会和阿玄有很多艰难的阻碍,可在他们在一起后,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沈望舒看到东方玄怔住了,温柔地说道,“不论你爷爷说什么,我都不会和你分开。” 那些拿支票甩人的都蠢死了好么? 得到这个男人,就等于得到了他的无数的财富,不比支票上那点儿小钱多多了么。 有谁放弃大的只要小的呀。 当然,拿了支票不分手,才是沈望舒的风格。 这有个非常学术的名词,就叫大小通吃了。 得到了沈望舒的保证,东方玄才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虽然他还是有些不安,可是似乎被爱人安慰了,牵着她的手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阿夜忍耐地看着这两个没完没了地对视顺便彼此微笑,忍得几乎要反胃了,这才淡淡提醒道,“老爷子在下面等着。”他的冰冷的脸昭示着这是一龙潭虎穴,沈望舒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用力握了握东方玄的手,两个人一起往楼下走。 这所谓的楼下其实是在另一片别墅区了。 沈望舒觉得当有钱人也蛮艰难的。 别墅修得这么大,走起路来不觉得累啊?! 当然,这种小市民的那点儿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嫉妒心态就不好光明正大了。 沈望舒和东方玄慢慢地走到了东方老爷子所在的地方,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最纯洁美丽,羞涩可爱的笑容,把自己伪装成天然型美少女,这才在阿夜鄙夷的目光里推开了面前一道金光闪闪的大门,往里面叹了一个头,之后打了一个喷嚏,用震惊的目光看住了默默垂头的东方玄。 “这是什么情况?”她木讷地问道。 大门里透出的冷气,叫沈望舒一下子就从初夏转换到了腊月天啊。 而且里面飘着的鹅毛大雪是个什么情况? “你说过,不会和我分手。”少年用最忧伤的表情看着沈望舒,深情地捂着胸口说道。 他在沈望舒震撼的目光里垂头说道,“爷爷他……反正不分手。”他话音未落,阿夜已经熟练地从一旁安静的仆人里接过了两件厚厚的羽绒大衣,一件丢给沈望舒,一件给东方玄穿上,当沈望舒把自己包裹好了,他顺手再次打开了金光闪闪的大门,把沈望舒塞了进去,顺便贴心地关上门,不许东方玄跟着进去。 沈望舒眼前一花就置身冰天雪地了,她看了看地上码放得整整齐齐,还切割得很有冰山味道的那些叠起来的冰块,再看看冰块上的大片的雪花,仰头。 头顶上,巨大的造雪机无声地工作着。 好几台冷气机同样在工作着,还有大风从一旁的风口里吹进来。 沈望舒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看这片冰天雪地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三生来的,此时慢吞吞艰难地走在冰上,就看到不远处,一处支出的冰山上,正坐着一个孤单的背影。 毛茸茸的。 沈望舒凑过去一看,险些滑倒。 一只大号企鹅正一脸忧伤地垂头坐在冰块上,看到她的身影,这企鹅抬头,看了沈望舒一眼。 沈望舒就看到这是一个年纪不小的老头子,身上穿了一件仿真企鹅装,就真的把自己当企鹅了似的,不过不怕人的企鹅沈望舒见的不多,看到他默默地给自己让了一个位置,沈望舒心中尊老爱幼的那点良心苏醒了,裹着羽绒大衣坐在这老头子的身边,和他一起垂头思考人……呃,鹅生。 就在很久的沉默之后,她就听到老企鹅用悲伤的声音说道,“我是南极的最后一只东方企鹅了。” 沈望舒默默地捂住嘴巴。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只有一个孙子……”老企鹅继续忧伤地说道。 “您是最后一只,怎么还能有你孙子的第二只呢?”沈望舒温和地问道。 老企鹅沉默了一下,坚决当做没听见,用更忧伤的声音说道,“他是东方家族最后的一只企鹅了,如果不结婚,以后我们的种族就会断绝。” 他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忍笑的少女,含着真诚的眼泪拿毛茸茸的小翅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小姑娘,你是他带回家的第一个女孩子,以后一定要和他相信相爱,和他生很多的小企鹅,壮大我东方家族啊!”他感激得流下了眼泪,挥着翅膀大声说道,“等我死去,这片天地,就都是你们的了!” 她对冰天雪地没啥想法好么。 沈望舒揉了揉眼角,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 怪不得东方玄担心自己和她分手,原来不是亲爷爷棒打鸳鸯,这亲爷爷是个神经病啊。 正常点儿的姑娘,这个时候没准儿已经被吓跑了好吧? “好的,您放心,一定会有很多小企鹅。”穿越了这么多世界,沈望舒早就不正常了,男人生子都经历过,这算得了什么? 老企鹅扭头,用濯濯的眼睛看着格外温柔,完全没有一点异样的少女。 “好孩子,叫爷爷,啊!”他扑上来,似乎还要亲亲这个乖乖的小姑娘。 这个动作没有得逞,老头儿被提着企鹅装提在半空,转头就看到阿夜那双满怀郁闷的眼睛,急忙垂头伪装自己是一只迷失在鹅生道路上的老企鹅。 东方玄在这个时候非常忐忑地走过来,看了看这老企鹅,眼里露出一抹绝望,之后用非常忧伤的表情扑到了沈望舒的肩头,抽着自己的鼻子小声儿说道,“我不分手。”他觉得这爷爷间歇性的抽风一定会叫爱人很恐惧的,急忙用真诚的眼睛看着沈望舒说道,“我们可是真爱!” 真爱,就该什么都不在意,哪怕爷爷是个神经病。 “挺好的。”沈望舒沉默了一下,温柔地说道。 少年一怔,眼里的光彩慢慢地绽放。 他恢复了在沈望舒面前的温柔内敛,含着柔情笑着看她。 这个时候,仿佛没有什么能叫他看到沈望舒之外的人了。 老企鹅探头探脑,非常想和沈望舒说话。 东方玄顺势拉住沈望舒的手,走过这老头儿,一边走一边对沈望舒温柔地说道,“该去上学了。” “上什么学,请家庭教师!”老头儿在后面急忙地炫富道。 东方玄才没听见呢,他充耳不闻,同样看道沈望舒也当没听见,更加感到自己和爱人心有灵犀,两个人一起走出金色的大门,就看到安静的仆人将大门关上,沈望舒这才小声笑道,“你爷爷很有趣。” 她顿了顿,对东方玄温柔地说道,“他能承认我,愿意接受我,我真的很感激他。”这样的老者,是曾经掌控了东方家族的人,怎么会有那样无害而蠢蠢的样子呢?不过是因为,她是他孙子喜欢的女孩子。 因为孙子喜欢,所以在他的眼里,她是一家人,才会用这样不同的样子来见她。 “爷爷得谢谢你。”东方玄笑了笑,温柔地说道。 沈望舒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急忙问道,“因为你只喜欢我?” “是。” 少年看着只和自己差不了多高的少女,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仿佛这样才会知道她是真实的存在,低声说道,“从十五岁,我就对他说过,如果这世上没有一个你,那么我永远都不会再爱上另外一个女人了。” 他伸手,将少女纤瘦得几乎能感受到骨架的身体拥抱在怀里,轻轻地说道,“爷爷一直很担心东方家会后继无人。”可是他同样得感谢自己的爷爷,因为他并没有因自己的任性,就逼迫自己亲近别的女人。 “为什么是十五岁?”沈望舒被这样的深情感动,低声问道。 “十五岁是豪门子弟的成年礼。”东方玄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在沈望舒诧异的目光里轻轻地说道,“成年礼上,总会被塞个女人。” 有了第一个女人,才相当于成年。 东方玄却拒绝了,并且告诉自己的祖父,没有他的舒舒,自己就……一辈子没法成年了。 沈望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就跟古代大户人家的子弟,十几岁就给俩通房丫头似的。 这什么破规矩啊! “做得好!”她对少年知道守身如玉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觉得自己应该奖励他,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嘴角,满意地说道,“以后我亲自叫你成年。” 她说完这样大胆的话,就脸红了,又似乎听到从身后传来小小的欢呼,扭头,就看见金色大门开个一条小小的缝隙,一老头儿正在探头探脑。 似乎沈望舒的话,叫他特别欣慰。 显然这老头儿已经为孙子操碎了心了。 不过,感到老人热忱的沈望舒,又忍不住有些愧疚。 她从前只沉浸在每一个阿玄的宠爱与庇护里,从来都没有想过,如果自己没有出现,阿玄会怎样孤单。 他也会像这样一个人一直等着自己,不会开始第二段感情的吧? 这样的感情会令人感动,可是感动之外,沈望舒终于能为阿玄想一想,没有妻子和儿女的陪伴,一个人到老,会是怎样的寂寞。 她就连想一想都无法忍受这样的而寂寞,此时听着东方玄用这样云淡风轻的模样说着其实很决绝的话,她的心酸涩不已,第一次有些庆幸,自己还是在这里出现了。她摸了摸少年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后背,紧紧地伸手和他抱在一起,低声说道,“我在这里。” 她来了,努力给他幸福。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有些羞愧地问道,“如果我不在,你后继无人的话……” 看东方玄的样子,只怕叫人代孕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少年感到怀里少女的愧疚,蹭了蹭她的脸颊,低声笑道,“还有阿夜呢。” 他顿了顿,放开沈望舒摸了摸她的眉间儿,轻柔地说道,“阿夜是祖父妹妹的孩子,同样有东方家的血脉。”他连自己的后继者都找到了,并且看这个样子很愿意给阿夜做个媒多生几个小孩儿继承东方家似的,这种带着几分小算计的样子顿时叫沈望舒嘴角抽搐了,深深地感到第一杀手也满不容易的。她伸手弹了阿玄一记,见他弯起眼睛对自己笑了,点头满意地再次称赞道,“做得好。” 金色大门里传来冰冷的杀气。 为了不叫杀手先生暴走,少年男女开开心心地坐车走了。 沈望舒坐在加长的轿车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她依旧穿着昨天的衣裳。 和思心相似,思纯的品味同样是喜欢纯色系的干净的衣裙,不仅看起来干净清纯,更加带着几分还未成年的少女的懵懂。她看着自己的一身衣裳,想了想思纯所在的学校,不由对东方玄好奇地问道,“你也是贵族学园的学生?怎么之前我没有听说过你?”贵族学园是一所综合学园,其中包括了从幼稚园一直到大学的所有的学校。 沈望舒在高中部,思心在大学部。 这种独特的学园方式,沈望舒同样是第一次经历。 就和从前看过的漫画书中的仿佛。 贵族学园顾名思义,学生大部分都非常有权有势,或是有各种各样的才华,当然,这其中还有更多的没钱的学生,不过这样的学生一定会在某个方面有独特的强项。 就如同思纯和思心,就是成绩非常优异,能够在全国的各项竞赛中得到名次,因此被减免巨额学费,哪怕那个时候思佳丽还没有嫁入豪门,依旧可以在贵族学园中有一席之地。当然,思纯和思心虽然优秀,不过在贵族学园中的人缘却不怎么样。 不是被那些豪门子弟排挤。 而是根本没有共同语言。 在人家谈论新型游艇的时候,思纯思心已经完成作业去打工了。 更何况学园中人才济济,她们也并不打眼。 不过如同东方玄这样的富豪少年,不论在哪里都不会是黯淡的纯在,可沈望舒却从未听说过。 哪怕思纯孤陋寡闻呢,她也该听说过一点点。 “我是转校生。”东方玄笑眯眯地偏头,露出几分少年的稚气。 “什么时候?” “今天。”他笑了。 沈望舒难以压制地微笑起来。 她看着同样年少的少年,不由自主想到自己和阿玄的每一次相遇,她所遇到阿玄的时候,他都已经是可以担当一切的成年男人,可他年少的时光,从来都没有自己的参与。 他们总是一见钟情,可是却从未有过青梅竹马。那从年少时光就相依相伴的岁月,她和他从未经历,也叫她憧憬,可是这一世,不论有多么荒诞,可她能和他在这样的花季岁月相遇,然后一起长大。 其实这对于沈望舒来说,非常的幸福。 “我们一个班?”她弯起眼睛笑着问道。 “一定是。”阿玄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不过沈望舒完全没有被他糊弄住,想了想就忍不住笑着问道,“你不是和贵族学园之间有什么关系吧?”见少年带着几分得意地点了点头,她就知道果然。 毕竟是万亿总裁呢,控股一个什么贵族学园,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她深深地感慨了一下这些土豪们的世界,看到东方玄穿得很休闲,又觉得如果没有讨厌的南宫曜这么一群人在,自己其实很愿意和爱人一起感受这样美好的青涩的时光。 “不过,如果没有我在,你平时都做什么呢?”看东方玄的样子,显然是不上学的,沈望舒忍不住想到南宫曜对爱人的忌惮,果然见少年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温柔地抬手过来,给沈望舒细致地整理着她有些凌乱的领口,微冷的手指时不时地触碰在她的脖子上,那敏感的皮肤上都是细密的刺激。少年温柔而带着几分凌厉的声音在沈望舒耳边回荡,温柔地说道,“当然是发展东方家。” 如何发展,就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了。 他笑了笑,靠后了一些看沈望舒,觉得很整齐,这才对沈望舒温柔地说道,“有我在,以后你不必害怕任何人。” “打从我妈嫁到南宫家,我就再也不害怕的。” 沈望舒想了想当思佳丽嫁给南宫成之后,自己都成了香饽饽,在学园很受追捧,笑眯眯地说道。 当南宫曜没有对两个拖油瓶做出厌恶的表示的时候,思纯真的突然一下子就受欢迎了起来,不知道多少豪门子弟对她献殷勤。 不过当南宫曜亲口喊出“拖油瓶”三个字之后,思纯和思心又成了透明人。 不得罪,却也不理睬,至于什么欺凌啥的…… 豪门子弟们又不是没脑子,做什么做这么得罪人的事情呢? 莫欺少年穷。 不过冷暴力就更叫人受不了了,沈望舒想一想,忍不住有些心疼思纯。她就算在学园里被人当成透明人,每每被人不着痕迹地排挤,可是却忍耐着没有在新婚,总是很幸福的母亲面前提起一个字。 她知道自己妈妈的性子,知道如果自己开口,思佳丽一定会有所动作。如果那样的话,思佳丽势必会和南宫曜有所冲突,而继父会夹在其中两边都无法做人。她不能为了自己,就叫母亲变得不幸。 再多的爱情,也禁不起日日的争吵的。 更何况南宫曜是南宫成的儿子,一个男人,会偏心妻子还是儿子,这简直太可以选择了。 她忍了一切的冷遇,却没有忍过南宫曜对自己的欺凌。 沈望舒黑色的眼睛里,闪过冰冷的光,隐隐含着一抹冰冷的锋芒,仿佛刀锋出鞘时刹那的…… “舒舒!”东方玄突然握住沈望舒的手臂,用力攥紧,叫沈望舒回过神儿来看向他。 这个纤弱温柔的少年,此时一双眼睛里全是惶恐。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地笑问道。 少年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要笑一笑,却始终失败了,只是努力用平静的表情柔声说道,“没什么。”他还是忍不住,在沈望舒的笑靥里把她揽在自己的肩膀,这个时候,沈望舒才发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的额角,有一滴冰冷的汗水滴落,少年的声音轻轻地说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他侧头将自己的嘴唇印在沈望舒的发顶,低声说道,“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他不知是多少次许诺了,沈望舒伸手掐了掐他的手臂。 这么单纯的少年,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下手了。 之前总是主动推倒阿玄,还吃干抹净什么的,怎么能用在这么纯洁的少年身上呢? 她深深地哀叹了自己只怕还得等几年,这负罪感才能消失,心安理得地吃自家的少年,这才笑眯眯地说道,“你这么离不开我,我非常高兴。” 谁不愿意被自己的爱人痴缠呢?从前阿玄可没有这么缠人的时候呢。 少年努力地笑了笑,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不论什么时候,我都离不开你。” “你素来方正,难得会这样甜言蜜语。”沈望舒仰头要亲亲少年的眼睛,却看到这少年竟然看着自己怔住了,之后那双眼睛里露出了叫自己无法忽视的恐惧。他就这样看着自己,表情难以描述,复杂得沈望舒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情。 因为东方玄的脸雪白的没有血色,之后仿佛是真的害怕了什么一样,将她用力地扣进了怀里。他身上颤抖,有些娇气地喃喃地,“舒舒,我很冷。”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哭音。 沈望舒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她伸手在车里慢慢地抚摸少年的脊背,仿佛是在安慰,在他突然变得软弱的模样里,仰头静静地看着车顶。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她突然声音清冷地问道。 少年没有说话,身体却用力地颤抖着。 沈望舒突然笑了笑,觉得不能呼吸。 她早在进入这个世界的最初就有了这样隐隐的感觉,她有着每一世和阿玄在一起的记忆,可是那些记忆,却在她想要仔细回想的时候出现偏差与模糊。仿佛是隔着什么,又似乎是缺失了什么,如果她不如刻意回忆,她会觉得自己没有一点的问题。 可是当她在少年那惊慌的目光里回想从前阿玄的记忆,却终于发现,那些记忆变得模糊,她可以随意地想到阿玄从前曾经也做过大富豪。 可是之外呢?他和自己是怎么生活的?他是怎么工作的?点点滴滴,她竟然想不起。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金色空间里灼人的大火。 那时……大火在焚烧空间的时候,确实焚烧到了她的灵魂…… 所以,她才会无时无刻地感受到自己灵魂上的炙热,和隐隐的痛楚。 “你记得什么?”沈望舒温柔地问道。 “我只是会做梦,梦到很多的画面。”东方玄相信这世间是有夙世姻缘的,他也同样相信,自己和沈望舒之间是不论多少轮回都会在一起,那些曾经的回忆,会令他感到熟悉,感到自己每一次都更爱怀里的少女一些,可是却又会感到嫉妒。 他嫉妒那些阿玄曾经在爱人的爱惜之下那么幸福,也嫉妒为什么那些记忆不是她和他的。当他隐隐地发现,沈望舒的记忆出现偏差和缺失的时候,第一个出现的感觉,并不是惶恐。 而是高兴。 他很高兴自己的爱人,将从前的记忆全都忘记,忘记那些男人,只看着自己。 可是高兴之后,又让他忍不住心生恐惧。 他希望爱人忘记从前的所有的阿玄,只把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可是他又突然想到,当这一世他们老去死去,她重新遇到下一个阿玄…… 她会不会如同遗忘从前,忘记他? “别忘了我,舒舒。”他低声说道。 “不会忘记的。”沈望舒不知道金色空间里,那颗妖丹上突然燃起的火焰究竟是来自哪里,会在之后在自己身上发生什么,还是温柔地安慰道。 她知道东方玄会梦到那些前世的记忆,又忍不住感到安慰。 如果……她真的会因为被火焰灼伤而有些记忆缺失,那么能记得这一切的,只有阿玄了。 她得感激他,还能记得他们之间的一切。 她顿了顿,又有些疑虑空间的异变,感受到少年的颤抖,她忍不住捧起变得软弱的少年,看他漆黑的眼睛,觉得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似乎没有那火焰焚天灭地的强势,可是空间的异变还是令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还记得什么?” 她在想,空间的火焰,会不会来自她的阿玄?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总不会想灭了她的记忆吧?看阿玄这慌张的样子,沈望舒都觉得不可能。 阿玄怎么会伤害她呢? 少年呼吸停滞了一瞬,摇头说道,“没有什么了。”他轻叹了一声,带着几分掩饰地喃喃道,“我什么都不记得。” 不能忘的,他都会忘记。 他对沈望舒温柔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本来就只是舒舒的阿玄。” 他看着沈望舒对自己露出的笑容,目光沉静,仿佛要将自己曾经的重负都释然。 他记得那道人影对自己苦苦的央求,可是他不想杀死自己的舒舒。 他怎么可能伤害自己的爱人? “她不死,就是您了!” 东方玄垂了眼睛,将那痛苦的声音隔绝,彻底丢在一旁,握住沈望舒的手。 他的目光变得坚定,可是却坚决不肯给沈望舒去讲那些在梦里看见的,属于沈望舒和别的阿玄的点点滴滴,而是重新露出几分笑意地压在少女的耳边柔和地说道,“想不起来真是太好了,我很高兴。以后,你是我一个人的。” 在沈望舒哭笑不得,同样变得轻松起来的笑声里,他同样露出了笑容,一双美丽的少年男女相依相偎,直到车停,沈望舒牵着东方玄的手下车,之后再次被镇住了。 巨大的高大的金色的校门,哪怕已经在思纯的记忆里看了一百遍,还是叫人觉得震撼。 “那是纯金的啊?”沈望舒继续瑟瑟发抖。 她勉强能回忆起来的败家女鸾王那一世,再败家,似乎也没有拿纯金当大门的。 不怕被偷啊? 少年竟然还带着几分得意地笑了笑。 之后,他的目光微微一沉,落在了黄金校门旁,一个被许多人簇拥的高大英俊的男人。 漆黑的发和眼,身姿笔挺,如同暗夜的帝王。 他看着看过来的沈望舒,踏着一身气势走了过来,垂目,看着美丽的少女,勾起一个冷厉的弧度。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南宫曜突然抬手。 那只手上带着一些细碎狰狞的伤口,泛着血色,当然是昨天晚上被沈望舒的皮鞋给踩的。 他带着几分暧昧与蛊惑,舔了舔这些伤口,目光邪魅,“真是个泼辣的女人。” 沈望舒沉默了。 她用一种非常难以理解的表情问南宫曜道,“你这么喜欢舔别人的鞋底儿?” 被她皮鞋踩过的手指,哪怕清洗过,竟然还能往嘴里塞? 什么品位啊! 邪魅总裁脸色铁青。 第131章 豪门继女(五) 南宫曜用最冰冷阴沉的目光看着沈望舒。 从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敢对他这样说话。 特别是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 就算是与众不同的思心,也只不过是乖巧懂事,在她的眼里会用单纯而依恋的目光看人,并不是这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孩儿一样,用一种仿佛带着傲慢,又似乎对他的一切都视而不见,拥有着与众不同的勇气的样子来面对他。 这种半分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比思心不将他当做总裁,不在意他的钱,而只是一个单纯的男人来爱着的感觉,还叫他新鲜。这种新鲜的感觉,令他忍不住心中生出隐晦的波澜。 恼怒她的不知好歹,又觉得…… 如果叫目中无人的少女能看得到他的存在,如果……她这双美丽清澈,还十分骄傲的眼睛里能够倒映出他的身影,那该是多么叫人愉悦的事情。 她用充满柔情的眼睛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丽。 哪怕他想扬起手打人,可是却又下不去手。 南宫曜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张有些柔弱的美丽的脸。 生机勃勃,带着花季少女特有的清纯,又带着叫人不能忽视的骄傲。 整个人仿佛是一道光,把自己从所有的女孩子中脱颖而出,这是比在他面前委曲求全的思心更美丽的少女。 南宫曜的嘴里发干,他很想如同对别的女人一样,用力地吻住眼前这张可恶的嘴唇,叫她沉迷在自己的强势与热情里,可是他却在这个时候,看到少女和一个带着淡淡笑容的少年双手交握。他们握得那么紧,看起来就是感情很好的样子,南宫曜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更加冷酷,死死地看着这双手,突然冷笑道,“你也不过如此!” 莫名的嫉妒叫他口不择言,只要能伤害她,什么都能说出口。 “我还以为你多清高,原来同样是要攀附有钱人。”他鄙夷地说道。 四周正有很多的学生窃窃私语,在看到沈望舒夹在南宫曜和东方玄之间,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只要多看商业杂志的,都不会不认识眼前这两个男人。 一个是八千亿总裁,另一个财富遍及全球,号称万亿财富,富可敌国。这是最顶尖的两个男人。 特别是当沈望舒讥讽南宫曜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这个世界疯了,毕竟南宫曜赫赫有名,出了名的冷酷无情,手段残忍。 曾经有得罪他的豪门,一夕之间就全部破产,家中的人都被送进监狱。这是一个这样叫人畏惧的男人,然而当他被人讥讽的时候,所有人都瑟缩了一下,唯恐自己听到更多,被南宫曜记恨。至于另一位,只不过是少年,却已经是东方家的掌舵人,手段只有比南宫曜冷酷的,没有更温柔的。 可是这美丽少女握着人家的手啊! 这是怎么个情况? 豪门最高级别的争风吃醋? 听听南宫总裁那带着不悦与嫉妒的讥讽吧,不像是嘲笑鄙夷,更像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啊! “没错儿啊,我就是攀附有钱人,怎么了?”这点小小的讥讽就能打倒沈望舒么?真是太天真了,哪怕这句话会叫真正的思纯无地自容,毕竟谁被当做拜金女都会被鄙视的。 更何况沈望舒在所有人心里是有这个遗传基因的,她母亲思佳丽不就是嫁给了南宫成,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么。沈望舒却并不鄙视那些拜金的女孩儿。想要富贵优渥的生活,这并没有错,有那么清高的,大可以去嫁给穷人是不是? 只要不伤害到其他人,那拜金又有什么不对呢? 她的坦然承认,令南宫曜眼里露出了冰冷的怒火。 “你拜金?”他的声音一下子就嘶哑了起来。 之前,他就是怀疑思心靠近自己的目的不单纯,是个拜金女,才会把她们姐妹捆起来折辱。 那时他的怒火是那样旺盛,只有一点的怀疑,却恨不得把思心给撕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坦然承认自己就是喜欢有钱人的思纯的面前,他确实恼火,可是心里却生出不同的感觉。 反而有一种……窃喜? 这种窃喜叫南宫曜自己都搞不明白,甚至心里有些慌乱,他努力用更加凶狠的目光看着挑眉的少女,怀着一种别人都无法体会的隐秘的感情,似乎是试探,又似乎是厌恶地冷笑说道,“你这么拜金,为什么不来勾引我?” 他上上下下打量穿着一件棉布白裙,细致的眉眼仿佛透出几分潋滟水意的少女,低声冷笑道,“如果你做得好,服侍周到,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这个大概不可能了。”沈望舒淡淡拒绝道。 “为什么?” “因为阿玄比你还有钱。”沈望舒怜悯地看着南宫曜,压低了声音,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说道,“为什么我要选一个不如阿玄的男人呢?” 她理直气壮地挽着微笑起来的东方玄的手。 “我确实比他有钱。”东方玄忍耐着不要妨碍沈望舒,在这个时候很捧场地说道,“我也不要你服侍我,叫我服侍你吧?我所有的钱都可以给你。” 秀美温柔的少年,带着笑意说着最动听的情话,叫人的心里慢慢地变得发热,在他真挚的目光里,似乎只要沈望舒的一句话,自己的全部都可以贡献。这样的全心全意,显然不是南宫曜能比得了的,沈望舒奖励他,探身亲了亲他的嘴角。 少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明亮了起来。 被少女嫌弃自己不如东方玄有钱有势,对于八千亿总裁的刺激实在太大了! 作为一个自傲的男人,怎么能被人评价不行呢? 不行也得行啊! 然而南宫曜要承认的是,只凭着财富,他的确不是东方玄的对手。 可是南宫曜有自己的优点,他看着单薄柔弱的少年,目光落在少女那已经开始发育的美好的身体上,一张脸努力压抑怒火,更加不屑地冷笑说道,“他除了有钱,还有什么?”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天夜里,少女被他捆绑着缩在地上的无助与柔弱,那颤抖而央求的含泪的晶莹目光,叫他忍不住身体发热,慢慢地变得坚硬,压低了声音讥笑说道,“他这么青涩,能满足你么?!” 男人最自信的,就是自己的床上功夫了。 那些女人□□,都是他的功绩。 沈望舒沉默了一下。 原来这个世界不看脸不看钱,要看床上功夫呢。 不愧是有着万亿总裁的世界。 “至少他干净,没有用得都要烂掉。”沈望舒施施然地说道,“铁杵磨成针,南宫先生,我劝您以后悠着些。” 东方玄本来正在懊恼地看着自己单薄全然不强壮的身体,听见了这个,眼角就生出了几分愉悦,他含笑去看南宫曜,突然觉得沈望舒是对的。 她在南宫曜的面前自己出手,不仅她很痛快,连东方玄都觉得自己彻底把南宫曜打败。不过这具身体确实是他梦到的画面里最废材的一个了,少年只能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来日方长,顺便似笑非笑去看用力地捏住了自己拳头的南宫曜 这个骄傲而英俊的男人,哪怕是这样,都没有对沈望舒动手,实在令他惊奇。 因为南宫曜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你!”他用力地憋出一句话。 沈望舒弯了望眼睛,目光却越过了这个气得胸口起伏的男人,看向了从这男人那辆同样非常昂贵的轿车里钻出来的女孩子。她比自己年纪大了一些,可是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和自己的相似,只有那双眼睛并不相像。 思心的眼睛永远含着轻愁和柔弱,可是沈望舒的眼睛,却干净得如同晴空。她看着思心在众人惊呼中走下车,看到她眼泪顿时就流下了来,长发飞扬地跑到了沈望舒的面前。 “小纯。”她红着眼眶唤了一声。 如果是从前的思纯,当姐姐露出这个样子,什么都能原谅她。 沈望舒却觉得恶心极了。 她怎么可以在连累了自己妹妹之后,用这样的面孔来面对她。 她没有说话,这样冷淡与疏远令思心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她是真的和思纯是一对儿好姐妹,这个时候畏惧地看了笑如春风的东方玄一样,她就怯生生地走过来想拉沈望舒的衣袖,被她冰冷的目光止住,忍不住含着泪光低声说道,“小纯,你,你怎么可以大半夜和别人走了呢?你知不知道妈妈多担心你?她昨天哭了,南宫叔叔说,她昨天哭了一晚上,都没有睡觉。” 想到思佳丽的痛哭,思心的眼睛更加晶莹,全是泪水。 她不明白,为什么妹妹不肯原谅南宫曜一点小小的冒犯,一定要在思佳丽的难过里离开南宫家。 “叫妈伤心哭泣的,从来都是你,少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沈望舒慢吞吞地说道。 她看着思心在自己面前落泪,只觉得这女孩子流下的眼泪太少了。 她现在还没有受到伤害,因此肆无忌惮地伤害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因此,沈望舒决定给她找点儿事儿做,好好儿和自己的真爱在一起经历所有的痛苦。 她想到这里,就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在思心惊喜的目光里温柔地轻声道,“我当然不能原谅南宫先生,因为他明明喜欢的是姐姐你,却对我做出那样讨厌的事情,对于姐姐的感情,这不是亵渎么?不过关心则乱,南宫先生对你这样严厉,我想,他一定很喜欢你吧?” 清晨的风吹在她的棉布白裙上,露出她真诚的双眼。 思心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不敢置信,又带着几分惊喜地去看南宫曜的表情。 她其实一直都很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高贵的南宫家的家主,可是对南宫曜的爱同样折磨着她。 他到底爱不爱她,这真是一个叫她不能明白的问题,他有的时候对她很温柔爱惜,可是有的时候却暴戾冷漠,反复的态度叫她开始怀疑。可是当妹妹将这些叫破,当她发现,原来这些狂暴的折磨,同样是对她的真切的爱意的时候,思心的心里满足得几乎要得到全世界。她的心里,甚至只留下了南宫曜。 她知道了他对自己的感情,以后哪怕他对自己再坏,都不会再怀疑了。 “我不爱你。”南宫曜看到沈望舒仿佛像丢垃圾一样把自己丢给思心,脸上冷漠极了。 他从前对思心的好感,在这一刻,就算被人说破,却感受不到一点的喜悦。 “真是一位口是心非的总裁先生。”沈望舒柔和地说道,“嘴里说着不爱,可是……” 她笑了笑,看着思心的眼睛变得光彩夺目。 这个时候能跑的学生早就都跑了,八卦虽然很重要,可是性命更重要,南宫总裁都看起来要杀人了,不跑都等着被屠宰呢? 沈望舒身边空荡荡,所以她说得肆无忌惮极了。看到思心捂着嘴唇似乎喜极而泣,她抬头看着天,笑了笑。她还记得这个时间点,当思纯思佳丽和南宫成上一世全都死去之后,南宫曜终于发现自己对心爱的女孩儿做出了怎样的伤害,因此他在思心崩溃的哭声中忏悔了。 他对思心保证以后都不会再伤害她,会爱惜她,和她有了几天安稳的时光。 几天之后,另一场波澜席卷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南宫曜从前的一位情人怀孕了,口口声声说是南宫曜的孩子。 那对于想要和爱人相守一辈子的思心,是绝望的打击。 上辈子是这样,这一辈子,当一颗心更加专注在南宫曜身上的思心,只怕会是更大的打击吧? 他爱着她,却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真爱么? 沈望舒想到这个,就觉得很讽刺。 就算是上辈子,所谓的真爱的这两个人,南宫曜也一直都在用所谓的爱的名义做着所有伤害思心的事情。 他的情人怀孕,他有了一个家世匹敌的未婚妻,他和更多的女明星在杂志上有着无数真真假假的绯闻,可是不管他在外面玩儿得多放荡,却只是将思心锁在自己的别墅里。他困住了这个美丽的少女,就算她流着眼泪也不在意,可是却一遍一遍地告诉她,他是真的爱她。 不管他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可他是只爱着她的。 他只会将她好好儿地隐藏在南宫家的别墅里,带着别人在觥筹交错的名利场行走,却不会带她们回家。 他对她的爱,是这一生只会带她一个女人回家。 这真是沈望舒生平见过的最奇葩的爱情。 更重要的是,思心相信他对自己的爱。 活该被虐。 沈望舒嘴角的笑容更加愉悦了。 她完全不会拯救思心,而是愿意做她背后的那双手,推她一把。 当南宫曜折磨完思心,就轮到他自己。 这两个人想要幸福,那才是做梦。 “哥哥?”思心用最柔弱的声音唤着南宫曜。 她楚楚可怜,纯洁无暇,其实是一个格外清纯天真的女孩子。 被这样纯真的少女看着,会很幸福的。 南宫曜却突然觉得心烦意乱。仿佛从前被思心看在眼里的愉悦,都在这少女动人的泪光里,变得…… 他不由自主地去看思心身后,笑容轻柔,仿佛怀着淡淡恶意,却鲜明得不可思议的另一个少女。 那复杂的目光,就连思心有些察觉。 沈望舒却觉得有趣儿极了。 不过她显然没想法来回应这样复杂的心事。 这年头儿被南宫曜看上,还一定要被虐恋情深什么的,还真是蛮倒霉的。 东方玄上前一步,漫不经心地挡在沈望舒的身前,他虽然并不会妨碍自己的爱人,可是看向南宫曜的目光却充满了厌倦。这种被苍蝇围着还赶不走的感觉太差了,他还拨冗将正捂着嘴流泪的思心扒拉开。 因这个思心,才叫自己的爱人遭受到了那样的屈辱,不恨她的那是死人。东方玄用最厌恶的表情看了她一眼,之后恢复了平静,对沈望舒侧身温柔地说道,“我们该去上课了。” 沈望舒点了点头。 她牵着少年的手和南宫曜擦肩而过。 那泛着淡淡的少女的清香环绕在南宫曜的鼻间。 他沉了沉眼睛,侧身忌惮地看了东方玄的背影一眼,没有一点的动作。 他现在还和东方家有合作,如果这个时候撕破脸,造成的损失会非常巨大。 而且与他不同,东方家在黑道很有势力,跟在东方玄身边的阿夜,从前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南宫曜不知道,然而现在他掌控着很大的地下势力,南宫曜非常忌惮他。 然而就算是不能动作,这英俊的男人还是忍不住把目光投在沈望舒的身上,突然冷冷地说道,“你以为自己选择的是个什么人?他对你,也就是玩玩。”他看得出来,少女对东方玄非常信任,因为这少年一副很无害的样子。 可是东方玄怎么会无害? 他端着一张善良温柔的面孔,其实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男人,哪怕是南宫曜都要承认,东方玄狠戾起来,比他还要可怕。 他甚至没有任何底线。 南宫曜绝不承认,自己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关切。 沈望舒感到少年和自己交握的手猛地一紧。 他的侧脸勾起一个冷厉的弧度,秀致温柔的眼睛里,几乎要透出淡淡的非人的光芒。 “理他做什么。”沈望舒不以为然地说道。 东方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沈望舒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对沈望舒问道,“你不问问他们,你母亲怎么样了?” 他是知道沈望舒对自己的母亲很惦记的,虽然他并不喜欢为了思心而丢下次女,明明和陌生少年离开同样会叫人放心不下,可依旧选择守在长女身边的思佳丽,不过问一句表达慰问,顺便刷一下好感值还是可以有的。他用最担忧的语气对沈望舒说话,沈望舒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少年就知道自己被揭穿了。 “我不喜欢你妈和你姐姐。”他垂目低声说道。 “因为妈妈抛弃了我?”沈望舒和他走在高三楼层光明的走廊里,看到走廊上的学生都纷纷对东方玄露出恭敬的样子,含笑问道。 少年点头,动了动手指尖儿,那些学生就都光速消失,非常有眼力见儿。 “她并没有抛弃我,而是……”这一世,大概在思佳丽的眼里,更可怜的是长女而已。 沈望舒并不怨恨思佳丽,因为她已经为自己丢了一命了。她垂了垂自己的清澈的眼睛,却知道自己只怕今生都要对不起她。思佳丽的人生里只有自己的两个女儿最重要,为了两个女儿,她甚至可以连男人与富足的生活都不要。 可这两个女儿注定走上彼此敌视的路,她会用自己全部的手段,把思心送到地狱里。 失去思心,思佳丽会很痛苦。 而她痛苦的根源,大概就是自己的小女儿。 沈望舒不会后悔自己这样做,可是却不能亲眼目睹思佳丽悲痛欲绝。 她前世失去自己的女儿,这一世,也注定要失去。 “她还年轻,以后再生就行了。”东方玄安慰沈望舒说道。 “心情是不一样的。”沈望舒笑了笑。 不过她显然没有为了思佳丽就不要弄死思心的想法,更何况,似乎为了思佳丽,她更得弄死思心了。 她突然在走廊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很远很远的校门口,思心用力地扑进了南宫曜的怀里,在男人有些冷漠的动作里把自己蜷缩在他身前,甚至鼓起勇气来踮脚亲了亲他的下颚,这才跑进了贵族学园。 她是大学部的新生,大学部距离校门还很远,沈望舒看不清思心的脸上究竟带着怎样羞涩快乐的表情,只是含笑看着南宫曜头也不回地离开,轻轻地说道,“她可真是喜欢南宫曜啊。” 只被她说了几句话,竟然就开始投怀送抱了。 上辈子思心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东方玄面无表情地看着思心的背影,之后揽着沈望舒继续前行,他们的前方,正有一群谄媚地搓手的校方高层对他们微笑,之后沈望舒就看见自己的班主任快步走了过来,对东方玄露出非常讨好的笑容。 沈望舒想了想方才的豪门虐恋,再看看眼下画风明显清新起来的校园生活,如果不是心理素质不错,只怕都得精神分裂。她无奈地跟在自己的班主任身后,听着各种阿谀奉承。 东方玄显然已经习惯了,脸上笑容如沐春风,完全看不出有一点的厌烦。 或许,他还蛮喜欢被拍马屁的。 贵族学园的教学设备非常不错,沈望舒进门就看到连书桌都非常豪华,被擦拭得亮晶晶的,东方玄在学生们隐晦敬仰的目光施施然地坐在了沈望舒的身边,本来各自独立的书桌还被他挪过来和沈望舒的拼接在了一起。 他趴在自己的书桌上,埋首臂弯,露出一双秀美的眼睛,看着身边把头发用黑色发圈绑起来的少女一件一件地拿出自己的课本,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温暖起来。 岁月静好,他觉得自己可以这样看着她一辈子。 虽然他大逆不道,不过没有人管他,沈望舒同样不愿意少年离自己那么远。 她把书本放在中间,对少年眨了眨眼睛。 “转学第一天,没有课本吧?”她温柔地问道。 少年纯洁地摇头说道,“没有。” 他的话音未落,门口的班主任脸上笑容不变地把手中一摞课本丢出了班级,他还走过来对沈望舒非常和气地说道,“学园的资金紧张,课本只怕很长时间都下不来,新同学就麻烦思同学照顾了。” 他觉得自己的马屁拍得很好,东方玄一个隐蔽的赞赏的目光叫他高高地挺起了胸脯儿,连余下的学生们鄙夷的目光都顾不上了。沈望舒忍不住想笑,弯起眼睛把课本往少年的方向推了推。 一根微冷的手指,在书页下搭在少女的手指上。 班主任当没看见。 早恋什么的……这个可以有。 他转身就走,顺便请任课老师进来上课。 对于成为一个高中生,沈望舒觉得很新鲜。 她更新鲜的是,自己似乎成了一个成绩非常优异的学生。 思纯本来功课就非常好,那些学习的知识都在沈望舒的脑海里,她几乎是看一眼课本,就知道所有的答案,就算老师在上面讲解,她听了就会听懂。难得的认真令她专注地把目光放在前方,而不是落在少年的身上。 他不高兴了,哼了一声勾了勾沈望舒的手指,这隐蔽的动作令沈望舒果然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可是另一侧,却传来了一声少女非常厌恶的冷哼。沈望舒下意识地看去。 那里正坐着一个画着非常浓重妆容,跟调色盘一样的少女。 她的妆容非常浓烈,甚至都看不出自己的眉眼儿了。 沈望舒努力想了想,之后对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想起来了,这是南宫成的女儿,南宫曜唯一的妹妹南宫香。 和继母的拖油瓶在一个班级,这真是冤家路窄,打从思佳丽嫁给南宫成,这位南宫香同学就对思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可是沈望舒对南宫香的印象不坏。 这个女孩子再讨厌思纯,可是也只是冷淡和疏远,视而不见或是给两句冷言冷语。 她作为南宫家的正牌小姐,本可以用更加狠毒的手段来欺负拖油瓶,可是她并没有,甚至知道思纯是个柔弱好欺负的女孩子,也从来都没有碰思纯一根手指头。她只是讨厌这个有着夺走自己父亲的女人做母亲的少女,然而当别的学生看她的眼色想要欺负思纯的时候,她又会出手阻止,口口声声都是南宫家的人不能被人欺负。 哪怕她有些任性,可是沈望舒却觉得她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 她甚至……当父亲心脏病发死在医院之后,为父亲下葬之后,还记得给思纯和思佳丽收殓。 哪怕她并没有把母女两个安葬在南宫家的墓园,把继母葬在父亲的身边,可是比起那两个悲痛和又爱又痛忘记了思佳丽母女该怎么办的男女,已经正直一千倍。 虽然后期她厌恶思心,对思心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可那又怎么样呢? 沈望舒只凭她还知道给思纯安葬,就会感谢她。 看到一向怯生生躲着自己走的拖油瓶竟然敢对自己主动笑了,南宫香那双黑黢黢的眼睛猛地张大了。 她再次对沈望舒冷哼了一声,偏头不理。 打从南宫成和思佳丽结婚,她就再也没有回家住,就是不愿意看到鸠占鹊巢,看到两个拖油瓶在自己的家里耀武扬威。 也不想看到有另外一个女人站在父亲的身边,行使她作为父亲妻子的权力。 那本应该只属于南宫香的母亲,可是如今却被人夺走,她会喜欢思佳丽母女才怪。 当然,沈望舒觉得她蛮有理由讨厌思佳丽的。 换了是她,当父亲的房间里入驻另一个女人,当他只会看着她微笑,当他开始忘记自己的母亲,沈望舒同样会厌恶这个女人。哪怕她并不是第三者,可是她依旧会很讨厌。 作为拖油瓶,她也不会去和南宫香说一些交好的话,因为对于这样骄傲的少女,这形同怜悯。 因此,她只是笑了笑,转过头去继续上课了。 南宫香却恶狠狠地看着沈望舒的背影。 她觉得拖油瓶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明明还是那张美丽白皙的脸孔,笑起来还是弱弱的很可怜,可是却真的和她记忆里的少女有了很大的不同。她是时刻都在关注这个少女的人,当然会看得出她的细微的差别,更何况她敏锐地感到,这个少女似乎对她没有了畏惧,还带着几分善意。 这种感觉叫南宫香很恼火,眯着眼睛想了想,忍耐了起来。她忍耐到了下课,走到沈望舒的面前。 “你给我出来!”她冷冷地说道。 沈望舒抬头清纯地看了看她。 另一个少年也抬头……微笑看了她一眼。 他虽然在微笑,可是南宫香却觉得自己浑身毛孔都张开了,似乎被食人猛兽盯住的恐怖。 她牙齿都在打架,嘚嘚瑟瑟,可是还是努力对沈望舒说道,“出来!” 沈望舒摸了摸东方玄的耳朵,少年似乎被安抚了,眯起了眼睛露出一个很舒服的表情,温顺得不可思议。 南宫香震惊地看了这位万亿总裁乖巧的样子片刻,之后看到沈望舒笑眯眯地站起来很顺从地跟着自己走,而那少年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 南宫香心里生出几分郁闷,不过眼睛一亮,揪着沈望舒的一条手臂就把她塞进了走廊一头的女卫生间,看到果然少年停留在了门口,这才叫卫生间里的女孩儿们都滚蛋,用力地关上了门,用凶巴巴的样子对沈望舒冷冷地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望舒歪了歪头,“变样?” “少装了。以前兔子胆,现在你胆子比谁都大,装什么装!”南宫香突然有些心烦意乱,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爆炸头。 沈望舒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诧异的表情。 她没有想过,看出她和真正的思纯不同的,不是思佳丽和思心,而是南宫香。 可是比起自己被认出的诧异,沈望舒又有些感激她。 她并没有可以隐藏自己和思纯的不同,不论是在思佳丽面前露出的锋芒,还是在思心面前露出的咄咄逼人,这都可以被分辨出来。 或许这些差别很细微,不过绝对是不同的。 然而只有一个对她抬着下巴哼了几声的少女看了出来。 “经历过你哥哥,我胆子当然比谁都大了。”沈望舒突然就想知道,如果那一晚,南宫香同样留在南宫家的别墅里,她会不会眼看着思纯被南宫曜□□自杀。 她看着一副不良少女样子的南宫香,慢慢地解开自己的衣袖的口子,露出那几道鲜明的伤痕。她看到这个妆容浓烈的少女眼睛忽然就睁大了,还走过来粗鲁地拉过自己的手腕看,温和地说道,“兔子胆,是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 “我,我哥做的?”南宫香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惊慌地问道。 沈望舒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这么做?”少女大声问道。 沈望舒笑笑,没有回答。 少女凶狠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颓然。 她用力地喘息了片刻,终于安静下来,蹲在了地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很久之后,有些嘶哑的声音从她的指缝里透了出来。 “对不起。” 第132章 豪门继女(六) 沈望舒收下了这份道歉,然后对南宫香做出了感谢。 “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南宫香红着眼眶抬头问道。 是她的哥哥伤害了思纯,不是么? 沈望舒装作没有看见她眼角的泪痕,发现这个少女似乎在用充满了愧疚的样子来面对自己,大概是因为愧疚,因此她一贯很傲气的表情都不在了,只有一种仿佛是亏欠了自己的样子。沈望舒为这样单纯的少女感到感动,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南宫曜对思纯做出那样的事情,或许南宫香和思纯会成为一对很要好的朋友。她叹了一口气,走到了南宫香的面前弯腰看着她。 她清晰地在南宫香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并没有得逞。”她轻声说道。 南宫香的眼睛缩了缩,脸慢慢地涨红了。 她也不是不知道男女之间事情的傻女孩儿,当然知道沈望舒的意思。 可是她脸上愧疚的表情依旧存在,这个不良少女一样,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温柔良善的女孩子垂头,低声说道,“可他有这样的恶意,对你做了。”她垂了垂自己的爆炸头,看起来沮丧极了,小声儿说道,“不管怎么样,哥哥……真的很坏。” 她有些茫然,不明白南宫曜为什么这样做。 哪怕是厌恶继母和拖油瓶,可为什么要用这样恶毒的办法呢? 这种来自于成年男人的恶意,叫人不寒而栗。 “他讨厌你,想欺负你,这可以理解,可是他不能用这样的方式。” 沈望舒莫名地抽了抽自己的嘴角。 “所以你觉得他其实想欺负我,是可以有的对吧?” “可以停掉你的信用卡,或者骂你拖油瓶,或者给你几巴掌也没什么了不起啊。”南宫香越说沈望舒脸越黑,她完全没有发现头上少女的脸色,还垂头板着手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可以把你关禁闭,不给你饭吃,叫你给咱们家当佣人……”这么源源不断的想法,顿时就叫沈望舒对她刮目相看了。 知道得这么多,说得这么流畅,显然南宫香这丫头心里早就设想了很多遍怎么欺负自己了。 当她灰姑娘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没有把这颗爆炸头摁进地里去。 “你这办法还不少呢。”她勉强咬牙笑着说道。 “那当然。”南宫香骄傲了一下,之后咳了一声,眼神重新变得暗淡了。 她可以用这些法子欺负人,可是却不代表认同哥哥的做法。 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是比夺走一个女孩子清白的身体更叫人恶心的事情了,哪怕打着再多光鲜的旗号,同样很龌蹉无耻。 对于一向被自己崇拜的兄长,她会生出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南宫香自己都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然而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抓着自己的头发说道,“我哥这人记仇,这一次你运气好躲过去了,下一次没准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她没有回家,还不知道沈望舒已经离开了南宫家,抬头对沈望舒纠结地说道,“你别回别墅了,可以和我住在一起。”打从思佳丽嫁进门,南宫香就住在学园边儿上的公寓里。 她撇了撇嘴哼了一声说道,“公寓虽然不大,不过装下你是肯定够了。” “不必了。”沈望舒笑眯眯地说道。 她的目光变得温和了很多。 “我哥无法无天,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做到。你不和我住,以后有你后悔的!”南宫香龇牙咧嘴地威胁道。 沈望舒继续笑眯眯地看着她,看她被自己看得几乎要跳起来,这才更加温和地说道,“我搬出来了?” “搬出来了?” “我和阿玄住在东方家。”她看到南宫香的眼睛越睁越大,耐心地摸了摸她凌乱的头发笑着说道,“我不会再有事,有阿玄保护我呢,你不要担心。”她顿了顿,没有逼迫南宫香回家认同思佳丽当后妈的意思,只是垂着眼睛轻声说道,“阿香……” 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在某个世界,也曾经这样唤过一个女孩子,虽然她有些想不起来那女孩子的脸,可是这么称呼却叫自己亲切。 “我们做朋友吧?”她温柔地说道。 南宫香可是南宫家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和拖油瓶做朋友! 她就要断然拒绝。 沈望舒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儿,露出浅浅的捆绑后的淤痕。 爆炸头少女一身的气势疲软了,她哼哼了一声,没有反对。 “作为朋友,我们要做到第一件事,就是给你洗脸。”沈望舒看着南宫香这张调色盘一样的脸,那厚重的妆容叫自己都觉得眼睛疼,她从一旁的水龙头里打湿了自己的手帕,开始给南宫香擦脸。 这少女顿时又要跳起来,可是在沈望舒垂目看了看自己手腕之后,再次默默地蹲下来,由着沈望舒笑眯眯地给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浓妆。 浓妆之下,其实是一张非常漂亮精致的脸蛋。 别看南宫成长成路人甲一张普通的脸,可是不论是南宫曜还是南宫香,都是非常漂亮的人。 沈望舒把她的头发打湿,看到的是一个眉眼精致的少女。 她非常的漂亮,其实完全不需要被妆容装饰。 沈望舒掐了一把这少女本来就年轻水灵的小脸蛋儿。 南宫香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她没有了浓妆的保护,似乎非常不知所措,看着沈望舒说不出话来。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凉飕飕的很不自在,这种似乎没有了面具的感觉,她觉得自己都没法见人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哼了一声站起身,努力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声音说道,“洗脸什么的!你可真是没见识,这是今年流行款!”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嘀咕了一声,然而偏头说道,“你可真讨厌。” “我是为你好。”沈望舒笑着说道。 南宫香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为你好,这句话她听了十几年,都觉得恶心了。 她非常讨厌这些自以为是的为你好。 “反正我做不来端庄淑女。”南宫成跟她絮叨了十几年,就是叫她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别跟个小太妹似的,南宫香觉得沈望舒同样变得很烦人。 “淑女不淑女的无所谓,只是小小年纪就涂脂抹粉的,会老得快。”沈望舒把帕子往卫生间的纸篓里一丢,拍了拍手用一种非常怜悯的表情看着南宫香,看到这少女脸色一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才说道,“这些化妆品都是有化学成分的,涂在你脸上,就跟刷上涂料了一样,你觉得能好的了么?人家二三十岁才漂漂亮亮地打扮,可是你这也太早了,浪费了自己的大好青春。” “胡说!” “如果觉得你这副打扮很美,为什么就你一个人打扮成这样?”沈望舒打开门,慢吞吞地说道,“可见不好看。” 什么年纪,就做什么年纪的事情,提前长大或是叛逆什么的,只会叫真正的家人担心。 外人,谁理她呢? “你竟敢教训我?!” 沈望舒在南宫香的吼声里,再次看自己的手腕。 被洗干净了的少女呼哧呼哧喘粗气,看着沈望舒说不出话来,许久大声道,“你就知道用这招!”不就是被她哥捆了么,怎么叫她觉得自己是要卖身给她的节奏? “有用就行。”沈望舒施施然地出门,就看到东方玄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对她微笑。他随时都在,令沈望舒的目光更加温柔,都顾不上去看飞快追上来的自己的新朋友了,牵着少年的手就往回走。 南宫香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竟然就这么被抛下了,忍不住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用力地锤着自己的胸口,好容易把自己憋住的这口恶气给锤开,再次追了上去走在沈望舒的身边。 只可惜有东方玄在的地方,沈望舒压根儿就看不见别人。 更何况是一位已经被攻略成功,再攻略也不涨经验点的南宫小姐。 一头湿发垂在脸颊上还往下滴水珠儿的南宫香受到了彻底的抛弃。 东方玄挑了挑眉,含笑扫过这气得又开始捶胸的少女。 不足为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么。 因此,少年只是对这妄图转移自家舒舒注意力的手下败将露出一个胜利者高高在上的笑容,之后重新把目光投入在了沈望舒的身上。 南宫香赤红着眼睛看着这两个坏蛋,再一次觉得拖油瓶真是太讨厌了。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关拖油瓶禁闭不给她饭吃,然而比这更重要的,是她对南宫曜的质问。她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学,走到沈望舒身边的时候脚下微微一顿,之后仰头哼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你在意她啊?”东方玄笑眯眯地压在沈望舒的肩膀上问道。 一起上学放学回家,这种感觉在小小年纪就浸淫商场的东方玄的心里感到非常新鲜。 不过他心里有小小的嫉妒。 沈望舒眼里能装得下的人并不多,她看似对每个人都在微笑,可是那隐藏的冷漠,只有东方玄才看得出来。 只有南宫香是不同的。 沈望舒整理自己书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虽然姓南宫,可是……”她垂目低声说道,“她其实也可以保护我的。” 她觉得自己可以相信……上一世如果南宫香在,思纯不会经历那可怕的遭遇。 少年没有听清楚,不过还是没有问更多的问题,看到沈望舒收拾好了,就带着她一起回家去。 阿夜正冷着脸抱臂等在校园之外,看到黄金校门口出现了这对儿恨不能闪瞎了人家眼睛的家伙,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心里哼了一声,却顺手打开了身后的车门。 “多谢夜叔。”沈望舒钻进车里的同时礼貌道谢。 阿夜用世界第一杀手的素质隐忍了很久,才没有把车门拍这狡猾微笑的女孩儿脸上去! 东方玄同样笑嘻嘻地看着他搭在车门上的大手青筋毕露,不过为了自家的安全,他没有更刺激这位第一杀手先生,而是乖乖地坐进了车里。 “阿夜变脸是不是特别有趣?”他贴在沈望舒白皙的耳边笑着问道。 今天亲自开车的阿夜才开动车就听到这样的窃窃私语,觉得好气哦。 他为什么要犯贱唯恐这两个小混蛋被南宫曜冒犯,亲自来接他们放学回家? 额角乱蹦的青筋还有一个努力隐忍的表情,叫英俊的男人脸上变得有些狰狞,沈望舒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就吓得躲进了东方玄的怀里。 作为一个柔弱纯洁的女孩子,看到这么一张“宰了你!”的脸怎么会不害怕呢?她瑟缩地将头抵在少年的肩膀上,怯生生地说道,“喘不过气了。”她没有看到,第一杀手先生的脸更加狰狞,杀气纵横,不过她却觉得,这样和东方玄一起过无忧无虑的学生生活,其实很快乐。 “您为什么停了和南宫家的所有合作?”阿夜突然开口问道。 “你停了和南宫家的合作?什么时候?”沈望舒诧异地问道。 “你去卫生间的时候。”显然少年在门口等着的时间,同样没闲着。 他笑着摸了摸沈望舒的耳根,唯恐叫她对自己不高兴,轻柔地说道,“南宫曜对你做出那种事,如果我还和他合作赚钱,我成了什么人了?” 虽然商人逐利,只要有利可图,那点小小的冒犯不算什么,可东方玄却完全不想为了赚钱就忽视了自己的爱人。钱可以随时都赚,然而有些仇恨,却绝对不能化解。那些什么一笑泯恩仇全都是冠冕堂皇的话,真正地爱着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她受委屈的时候,还和罪魁祸首全无芥蒂地合作? 更何况万亿总裁,也不能吃这种亏啊。 沈望舒复杂地看着轻轻松松说着这样的话的少年。 东方家和南宫家都是大富豪,两家合作的项目只怕都不是简单的,一旦断掉,恐怕损失巨大。 不仅南宫家会损失,东方家只怕也会损失很惨重。 “你为了我,叫自己的家族……”沈望舒迟疑地说道。 “东方家拥有万亿,损失这么点儿,完全不会伤筋动骨。” 不仅东方玄在安慰沈望舒,连阿夜也终于忍耐住了心里的火儿,从后视镜的看了沈望舒一眼淡淡地说道,“老爷子同意的。” 他没有将沈望舒被南宫曜如何捆起来图谋不轨对东方老爷子多说,毕竟在他的眼里,一个女孩子想必是不愿意叫这种丑事闹得满城风雨的。他只是含糊地说南宫曜对沈望舒抱有恶意,光这一句,就已经叫搓着企鹅装上那愚蠢的翅膀的老头儿出离地愤怒了。 就算没有东方玄开口,老头儿也是要给未来孙媳妇出气的。 沈望舒觉得自己不能用感激来表达对老爷子的情感,低声说道,“我何德何能。” “多给老爷子生几个继承人就行。”阿夜不客气地说道,“这才是回报。” 沈望舒被噎住了,脑海里翻滚的都是企鹅装小幼崽。 她擦了一把汗,无力地点了点头,却忍不住笑了,把头压在东方玄的肩膀上。 东方玄作为当事人之一,却觉得完全没啥压力。 那个什么,多生几个啥的,其实少年同样也很愿意。 可以把幼崽儿们贡献给老爷子,然后他和他家舒舒岂不是就解放了么? 都说承欢膝下,他这个孙子是没啥机会了,不如叫自己的儿子去跟老头儿玩儿,老头儿开心,自家有了继承人还不必亲手带着妨碍夫妻感情,这多划算啊。因此东方玄在阿夜专注的目光里同样温柔地笑着说道,“是得多生几个。”他咳了一声垂头看着沈望舒,优美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热切和期盼。 “如果想生孩子,就得先结婚。” “你还有点小。”第一杀手先生深深地觉得自己小看了自家少爷。 他还以为老爷子很急,原来少爷更急呢。 “修改一下法律。”少年温文微笑,就跟喝凉水一样轻松。 第一杀手不理他了。 “我可是东方总裁。”少年却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在后面继续微笑,如沐春风地说道。 杀手沉默地垂着眼睛开车,连话都懒得说了,种种冷酷,确实蛮杀手的。 他虽然不爱和后头那两个小鬼说话,不过沈望舒回到东方家的别墅就受到了非常热情的迎接,最前头就是一只从冰天雪地钻出来的老企鹅,这老头儿殷勤地捧着一个小碗儿,追到了嘴角抽搐的沈望舒面前,对少女非常关切地问道,“上学累了吧?可怜的孩子,学习什么的最累人了,快快快,快补补!” 他把小碗塞进沈望舒的手里,见她先是垂头闻了闻,就仰头喝了,顿时露出几分满意。 “多谢您。”这还真是蛮滋补的补品,沈望舒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没遇上什么封建大家长往自己脸上甩支票,遇上了一个恨不得自己明天就跟孙子结婚的老企鹅。 她非常温柔地道谢,顺便红红脸,在老头儿殷切的目光里对东方玄露出了一个充满了爱意的笑容。 老头儿看到她这么爱自己的孙子,终于放心了。 他抬起翅膀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感慨地说道,“这真是太相爱了!” 少年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绝望地看着自家的爷爷,只觉得如果自己要不是和舒舒是真爱,是好几世的缘分,没准儿媳妇就得被疯疯癫癫的老头儿给吓跑。 这老头儿总是抱怨自己不和女人亲近,唯恐自己一生孤,可是就有他这么一个爷爷,哪个女人会和他亲近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老爷子温顺地说道,“谢谢您,爷爷。”能和南宫家切断了所有的合作,老爷子能够首肯,还没有埋怨沈望舒这个罪魁祸首,他真的很感激。 只有得到了长辈疼爱的孙媳妇,才会过得幸福。 “合作多的是,孙媳妇只有一个啊。”老头儿深深地感慨了一下这世道的不容易。 万亿总裁找个媳妇儿怎么就这么难?! 他拍拍自己毛茸茸黑白相间的企鹅装,看了看沈望舒,满意地笑了。 笑完了就转身,沈望舒跟在他的身后回家,这成片的别墅看着也带了几分人气,东方玄就站在后面,看着沈望舒搀扶着颤巍巍的老头儿,老头儿转眼似乎就把孙子给忘记,心里眼里都是自己的孙媳妇儿了,嘴角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他一双春风一般的目光扫过了阿夜,慢慢地冰冷了起来,那尖锐与阴郁连阿夜都为之躲避,少年含笑却凛冽的声音低声说道,“南宫曜……我不想再看见他。” “有些麻烦。”阿夜皱眉说道。 南宫曜身家巨富,当然不仅是在商场有很大的势力,这样的有钱人都惜命,身边更有无数明里暗里的保镖。 阿夜觉得如果想弄死南宫曜,还是很棘手的。 “就是因为麻烦,所以才我们动手。”少年清越的声音淡淡传来,他伸手就接住了头顶上飘落的一朵花朵,手用力一握,将这整片花朵都捏成了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轻轻地说道,“不用动整个南宫家,我只要南宫曜……”他想了想,眯着眼睛慢吞吞地说道,“南宫曜可以先等等,舒舒的那个姐姐,叫什么来着?”他也不需要阿夜回答自己,哼笑了一声,充满了冰寒。 “背叛了我家舒舒,该叫她万劫不复!” “可以。”这个就容易多了,阿夜微微点头。 “要不要和思小姐说?”阿夜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和舒舒之前没有秘密。”少年眨了眨眼睛,可把阿夜给恶心坏了。他虽然不知道思心究竟是个什么德行,不过作为万亿总裁的家里人,当然转眼信息就落在了手上。 看到思心对南宫曜爱慕,杀手先生为这个世界感到非常诧异,想不到这年头儿的姑娘原来都变得这样厉害了。他虽然昨天晚上的时候见了思心一面,不过印象中只是一个柔弱美丽,满脸泪痕的小可怜儿,还不愿意和妹妹一起走。 原来是为了南宫曜啊。 杀手先生觉得新世界的大门都被打开了。 原来想要得到一个姑娘真心的爱意,那就应该往死里虐她,强迫她,才能有真爱。 如果对她好,或许人家姑娘就不喜欢了来着。 他深深地感慨,顺便觉得既然这样,那还得继续虐那少女才能叫他们这二位感情更加深厚,因此快步离开去做事。 也不提在东方家,沈望舒巴结上了老企鹅混的如鱼得水,甚至还在老企鹅的手里混上了一张世界级无限额的信用卡,随便刷,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就说当南宫香气势汹汹地回了南宫家,一进门就看见自家镶金的饭桌前,正坐着一家三口。南宫成正殷勤地给思佳丽夹菜。 美艳绝伦的女人心不在焉,脸上带着淡淡的哀愁,对南宫成有些冷淡。 思心垂着头无声地吃饭,小脸儿瑟缩,什么都不敢说,虽然饭桌上有三个人,可是却安静极了。 南宫成看着对自己更加冷淡,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发红的妻子,心疼地叹息了一声。 从思纯离开南宫家,思佳丽就再也不能展颜。 他同样知道,如果不是思心死都不肯离开南宫家,思佳丽唯恐长女真的被南宫曜侵犯,恐怕这个时候思佳丽已经和他离婚了。 哪怕是这样,思佳丽也已经退还了他所有的信用卡和首饰,冷淡得仿佛两个人是陌生人。这样的妻子令南宫成很害怕,他不害怕她变了样子,而是害怕她不再爱他了。他是真的想要和妻子一生一世地走下去,可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是彼此的儿女。 这条路似乎走到了死胡同,南宫成却依旧在挣扎,不肯就这样放弃。这样的挣扎与痛苦令他同样非常难过,思佳丽心里受到的伤害,他一样儿都没少。 “多吃一点,明天我带你去学园看小纯好不好?”南宫成鼓起勇气对思佳丽说道。 美艳的女人露出深深的愧疚,声音嘶哑地说道,“我没脸见她。”她捂着脸哽咽地说道,“我明知道她也需要我,可是我……” 她觉得自己无法面对自己的女儿,哪怕当她在姐妹之中做出选择之后,脸上并没有对她怨恨,可是思佳丽的心里同样感到痛苦。她知道自己不配做小女儿的母亲,因为她同样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开了。思纯的年纪那么小,却和陌生的少年离开,她会遭遇什么? 思佳丽难道要去赌那少年是一个好人么? “一切的不得已,对小纯的放心,其实都是借口。”思佳丽呜咽地哭了起来。 她哭得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妆容与容貌,显然是真的伤心了。 思心在听到妹妹的名字的时候,手里的筷子颤抖了一下,紧张地垂了垂自己的眼睛。 她抿了抿嘴角,忍不住想到白天,当妹妹风光无限地从豪华轿车里走出来,手里牵着自己有钱的男朋友时,那种万众瞩目的光彩。她瑟缩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低声说道,“妈,你别担心。小纯过得很好。” 她在思佳丽充满了泪水的目光里怯生生地说道,“东方总裁很喜欢她的,我听说小纯现在住在东方家,过得只有比我们好,不会比我们坏的。”她只是想要安慰自己的母亲而已,然而在说到这里,就感到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手拍了拍她。 她垂头看了看这只手,诧异扭头。 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南宫香垂头看着她,在她转头看过来的时候,抬手就是一耳光! 这一耳光运足了力气,思心顿时就被从椅子里抽翻,和椅子一起翻在了地上。 她狼狈地缩在椅子里动弹不得。 “阿香!”南宫成看到很久不见的女儿回来了,先是一喜,然而看到南宫香公然打人,顿时站了起来。 “你怎么能这么做。”不管是因为什么,可是也不能打人呐,南宫成有些埋怨地说道。 “打她一耳光怎么了。”南宫香厌恶地看着捂着脸突然就哭了出来的思心,看到继母同样站了起来,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对她有什么呵斥,顿时冷笑了一声。 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张扬的女孩儿,看到同样穿着棉布白裙的女孩子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自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穿着白裙对自己微笑的思纯。她觉得很奇怪,明明思纯和思心都是一样的性情,一样的美丽,可是她却非常讨厌思心。 这种讨厌,不是对思纯的冷言冷语却带着几分庇护,而是真正地讨厌。 哪怕她口口声声讨厌思纯,却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可是遇到思心,她觉得一耳光都完全不够。 当然,南宫小姐绝不承认自己和思纯是什么朋友的关系。 “叫我听见这么恶心的话,我不打她都觉得恶心!”南宫香情绪激烈地对父亲说道,“什么叫过得比在南宫家好?!这是一个姐姐应该说的话?!思纯那么胆小,去了陌生的地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躲起来哭?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住在男朋友家,东方家会不会看不起她?觉得她是个随随便便的女孩儿?!她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敢这么不负责任?!一句别担心,你们就不担心了?东方玄是什么人,你们都知道,竟然还敢说不用担心?!这真是太无耻了!” 她用力地抓了抓自己重新爆炸起来的头发,飞起一脚就踹在了思心的小腹上。 “贱人!”她骂道。 “阿香!”南宫成其实也觉得思心有点儿贱,不如思纯刚烈,不过在妻子面前,哪怕对思心有些不喜,他还是呵斥了一声。 思佳丽摇摇欲坠,抹了一把眼泪,却没有说什么。 连南宫香都知道为小女儿张目,可是为什么她的长女却会说出那样的话? 难道是……这女儿真的这么贱? 哪怕南宫香骂的是自己的女儿,会叫自己跟着丢脸,可是思佳丽却完全不会怪罪南宫香。 “我哥呢?”南宫香今天回家可不是为了一家团聚的,更何况在她看来,娶了新的妻子的父亲已经被别人夺走,不过她不是一个为了纠结就去报复别人和别人纠缠不轻的人,一脚踹得思心哀叫,也顾不得这个拖油瓶了,用一种非常傲气的表情对南宫成问道。 她看起来对父亲没有什么敬意,南宫成揉了揉眼角方才疲惫地说道,“似乎公司有事,他说晚些回来。” “阿香,你和小纯很好么?”思佳丽突然开口问道。 她听出了南宫香对思纯的维护。 南宫香不想理睬继母,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可是就是这样的态度叫思佳丽的眼睛都明亮了起来,她扭着自己的手,有些小心地问道,“她还好么?” “好的了么。”南宫香撇嘴说道。 她一想到那个东方玄就觉得胃疼,特别是那个傻白甜还把东方玄当成大好人,真是叫人不高兴。 再怎么相爱,可是她现在是住在东方家,寄人篱下,或者说,还没有什么名分就住在男方的家里,会不会叫人看不起?南宫香觉得这其中有太多的学问,一时心烦意乱。 南宫成看着女儿烦心的样子,迟疑了一下,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张黑色的卡片来放在女儿的手上,温和地说道,“你和小纯是同班同学,以后护着她一些。这张卡给小纯,如果可以,叫她和你住在一起,免得叫人说闲话。” 他的心里,继女当然可以和东方玄谈恋爱,只是这恋爱,他希望可以平等有底气一些。 吃着人家的住着人家的,还怎么在东方玄的面前理直气壮呢? 女孩子本应该矜持珍贵一些。 南宫香本来想把卡拍在父亲的脸上,然而想到沈望舒对自己弯起眼睛笑的样子,抿了抿嘴角,没有说什么就收下了卡片。 回头她就带着思纯把这卡给刷爆! “不过说起来,她是因为被哥哥欺负,所以离开咱们家的。”南宫香今天就是来找南宫曜算账的,大马金刀地往椅子里一坐,也不吃饭,冷冷地沉着一张雪白的脸说道,“小……那拖油瓶老实得要命,怎么可能招惹我哥?是谁连累了她?” 她的目光扫过继母,重点落在了思心的身上,俯身就抓住了她的一头柔软的长发用力提到自己的面前,突然一笑,低声说道,“肯定是你!” 她都听说了,白天校门口,这女人对她哥投怀送抱来着。 她正要讥讽思心更多的话,却听见一个佣人面无表情地进门。 “老爷。”佣人用很恭敬,其实也不是那么恭敬的语气对南宫成说道,“门口有一位小姐来找先生。”佣人顿了顿,鄙夷地扫过被南宫香抓着头发无助哭泣的思心。 “她说她怀孕了。” 第133章 豪门继女(七) 此言一出,就如同晴天霹雳了。 别墅里不管是踹人的还是被踹的,都傻眼了。 那个什么……南宫曜外头的女人找上门来,还说怀孕了?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就连南宫成这个当南宫曜亲爹的都不敢相信,南宫曜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年头儿的豪门可没有讲究什么多子多福的,就算是儿子多几个,也得是门当户对的豪门小姐出身,才能保持血统的高贵。至于外头的女人,哪怕再喜欢,也不好有什么私生子出来是不是?更何况南宫曜还没有结婚,这个私生子如果生下来,就是南宫曜的长子。别以为现代社会就不讲究这个了。 不管什么时代,长子都是令人另眼相看的。 多少豪门争产,都是因此而起。 八千亿豪门什么的,若家人不同心,其实转眼就可以破产。 “怎么可能。”南宫曜在外头那么多女人,从来都没有闹出过乱子来。 南宫成虽然从前做过南宫家的家主,不过当真这些年的退休生活已经叫他脑子不大好使了,竟然想不出什么别的注意,束手无策地看了看美艳红唇张得大大的,宛如雕像的思佳丽,又看了看正慢慢地露出不敢置信的亲生女儿和继女,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要不,叫她进来,我们好好儿问问什么情况?” 他是个没有决断的人,如果是亲儿子在这儿,只怕早就冷酷无情地送那女人去医院了。 思佳丽闭了闭眼,把脸上的惊容给掩饰住,心里忍不住更加厌恶。 这就是长女喜欢得要死,哪怕被伤害还是要继续爱着的男人。 如果是亲儿子,思佳丽都不会叫女人进门的,大棒子就把这个不知从哪儿来的狐狸精给打走,然而南宫曜并不是思佳丽的儿子,哪怕她已经厌恶得要死,也没有兴趣管教别人的儿子。 她听见南宫成这么天真的话,只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更何况,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正被南宫香踩在脚底下抽泣的女儿的身上,怔怔地看着自己美丽单薄的女儿,心里生出的是另一种狠绝。 长痛不如短痛,只要思心这个时候,在看到南宫曜其实不是一个好男人之后断绝对南宫曜的期待,愿意离开这个男人,那她就可以带着女儿离开南宫家。 谁会留恋一个会叫外面女人怀孕的男人! 这种男人就是贱人! 哪怕是真爱…… 天可怜见的,这边爱得如火如荼,那边儿还搭着无数的妖精,这真爱惨了点儿吧? 思佳丽也曾经遇到过人渣,那段感情唯一的收获就是两个美丽可爱的女儿,可她性格坚韧,哪怕日子过得再苦,也到底把自己的日子给过出来了,还能嫁入豪门。 因此,对于她来说,年少懵懂的少女们谁没有遇到过一两个渣渣呢?如今受到伤害,对于女孩子同样是宝贵的经验,以后不要再犯错就是了。她一定想着用南宫曜这个小情人好好儿教导女儿什么样儿的男人值得喜欢,因此对南宫成的话,飞快地点了点头。 南宫成正紧张地看着妻子,见她同意,不由自主地看了思心一眼,就叫人进门。 他的心底还有另一种犹豫,只是不能对妻子说。 从热情似火,柔情蜜意,一夜之间思佳丽就对他再也没有了爱意,南宫成心里很痛苦。 他不明白,儿子做的错事,为什么牵连到了自己的身上。 作为南宫家的家长,什么美色没有见过?南宫成这些年见过的美貌女人,想嫁给自己给南宫曜当后妈的女人多了去了,其中十八般兵器的多得是,可是他却只爱上了思佳丽。 这美貌绝伦的女人并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有小心机,有企图心,还会败家,偷偷儿给自己的两个女儿塞钱,给她买了珠宝首饰会跳起来娇滴滴抱着他的脖子说“好爱你”,少给买件衣裳就气哼哼地问“你究竟爱不爱我啊”。 物质到了极点。 可是他就是喜欢了他,哪怕知道她和自己并不匹配,也要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给一个女人名分,叫她可以以妻子的名义堂堂正正地站在自己身边,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深切的爱意。 他这么爱她,所以不能离开她。 只要两个女儿都离开这间别墅,她也会走了。 只怕头都不会回一下。 只要一想到她什么都不拿离开自己,南宫成就没法儿忍受。他当然可以用自己的权势和金钱强迫她留在自己身边,可是他却不能看到她因此伤心的样子。 要怎么叫她快乐,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呢?除了已经离开的思纯,就只有思心。哪怕知道这样做很卑鄙,可是南宫成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着,如果南宫曜真的喜欢思心……哪怕他们之间有着兄妹的名分,可是他也愿意成全。 如果思心留在南宫家,思佳丽就会永远地留在这里。 想到了这些,南宫成就沉吟了一下。 “大哥可真是恶心。”南宫香好容易把这句话给消化了,在鸦雀无声的别墅里,突然冷冷地说道。 她带着万分的鄙夷,似乎对南宫曜做出这种事情感到极致的厌恶。 她的目光又忍不住嘲笑地看住了脚下的美丽女孩子,这个女孩子白皙的脸上,已经泪流满面,泪水无法控制地从她的脸上滑落,然而比她这眼泪更叫人痛苦的,是南宫曜的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思心爱一个人非常单纯纯粹,哪怕知道南宫曜在外面有女人,甚至这个男人昨天晚上还在自己的面前上演活春/宫,可是她却从没有想过离开他。可是这个时候,自己的心就如同被刀割一般。 一刀一刀,被捅得鲜血淋漓。 那无法忍耐的剧痛,简直叫她想要尖叫,想要告诉自己,这眼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刚刚知道南宫曜对自己抱着和她同样的心情,可是一转眼,就仿佛从天上跌到了地狱里。 她捂着脸痛哭,瑟缩在南宫香的脚下,缩成一团可怜极了。 小小的无助的女孩子小声儿哭着说道,“他不会这样对我。” “你以为你是谁啊。”南宫香觉得这样子恶心透顶。 她忍不住想到在学园的时候,美丽单纯的少女拿着手帕,给自己一点一点擦干净脸上的化妆品,然后弯起眼睛微笑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用力踩了踩这个思心。 “妈!”思心身体疼,可是比身体更疼痛的,却是自己的心。 她捂着心口哀求地向自己的母亲求助,那无助与脆弱,令思佳丽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可是她却狠心地没有做出更多的安慰。 美艳的女人冷冷地转过头去,对女儿的痛苦置之不理,因为此时的一点点的安慰,都会成为害了自己女儿的原因。因此她抱着一双手臂冷眼旁观,那双美艳上挑的眼睛在水晶灯光的倒映下,露出了不属于母亲的冷酷。思心看了一眼就失声痛哭。 “那个什么……”南宫成是个老好人,哪怕不喜欢思心,还是压低了声音劝慰道,“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管真假,她也没戏!”南宫香指着思心大声道,“想嫁给我哥?也不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那张脸!” 南宫成简直焦头烂额了。他真是不明白南宫香是怎么了。哪怕从前再不喜欢思佳丽母女,可是南宫香只当她们是透明人,怎么一下子就对上了呢? 他舍不得骂自己的女儿,只好无奈地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儿的思心安慰道,“别说这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可是心心,你也得想想,这孩子大概是在之前有的,和你,嗯……没什么关系。”他觉得如果南宫曜真的喜欢思心,那这女人也是在思心之前,思心有什么好伤心的? 说不得就是思心抢了别人的男人呢。 正在哭泣的少女,一下子就被治愈了! 被刺痛的心,竟然只因为这一句话,变得慢慢地治愈了伤口。 知道南宫曜不是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那就太好了。 哪怕别人有了他的孩子,可是只要有这句话,她就都不会在意。 “南宫成!”思佳丽简直忍无可忍,尖声叫道,“你插什么嘴?!” “佳佳,对不起。”思佳丽的怒火,南宫成不是不知道,可是这一次,他突然很想自私一点。 他避开了思佳丽怨恨的眼睛,重新把思心的爱,拉回到了南宫曜的身上。 可是就算有再多次,他也不后悔今天说出的话。 南宫香用不能理解的目光扫过自己的父亲,想到了什么,突然冷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她没有再说更多的话,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不大一会儿,就听到有细细的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清脆的声音,之后,就有一个美艳妖娆的女人带着得意的笑容跟着仆人走过来。 她穿着一件非常暴露的衣裳,雪白的酥胸都大部分露在外面,妖娆得叫男人气血旺盛极了。可是她的表情却是满不在乎的,挑起了自己的一头波浪长发,那满身的风情万种,顿时把青涩的思心给比到天边儿去了。 南宫曜从前也确实喜欢这样火辣的女人。 思心在这女人动人的眼波里,都会自惭形秽。 她瑟缩了一下,可是在想到南宫曜对自己的感情之后,又有了几分信心。这样的信心,叫她努力想要爬起来不要丢脸。 南宫香二话没说又给了她一脚,叫她继续狼狈地趴在地上。 那美艳女人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女孩子,就发出了笑声。 那眼里的看不起,仿佛是利剑捅在了思心的心底。 “南宫老爷子。”女人狐媚的声音在别墅里回荡。 南宫成皱了皱眉,下意识地避开了这女人对自己的一个媚眼。 他已经有了妻子,就很不喜欢和其他豪门男人一样在外和女人再有任何的接触。 “你说你有了南宫家的孩子。”南宫成这个时候硬着头皮开口,声音非常平淡,他看着那个似乎满不在乎的女人,心里有些疑惑这女人看起来不是很积极地表示要借着孩子就巴巴儿地嫁入南宫家来。 这样的疑惑在他的心底一闪而过,之后迟疑地去看这女人没有什么起伏的小腹。他顿了顿,冷冷地说道,“阿曜没有和我们说起过这件事。你这次上门太失礼了,你走吧。” 他似乎叫这个女人进来,只为了送客。 那个女人就笑了。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美艳的笑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说道,“这可是南宫家的孩子。” “南宫家不缺孩子。”南宫成淡淡地说道。 “您说这个没用,南宫总裁说的才有用。”南宫成觉得自己很大人物说了算啥的,其实人家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在南宫成愤愤的目光里,这女人自己主动地坐在了一旁的沙发里,摆出一副悠然的样子来漫不经心地吹着吐着大红指甲油的手指,懒洋洋地说道,“今天我是来见南宫总裁的,说到底,这都是他的孩子。我也不想要名分,只要这个孩子以后能养在南宫家……给我倒杯水。” 她鲜艳的指甲点了点自己身边的小桌子。 目光看着的,却是好不容易才头发散乱,双目红肿爬起来的思心。 满屋子的下人她都不看,理直气壮地指挥思心说道,“快点!我渴了!” “你,你怎么可以……”思心不是个下人呀,她看着一身气势把自己压倒的女人,手足无措。 她很厌恶这个找上门的女人,可是却又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甚至担心,自己会不会怠慢了这个女人,叫南宫曜对自己不喜。 思佳丽冷冷地看着女儿的手足无措,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顺便逼视南宫成,叫他不许管闲事。 南宫成在她冰冷的目光里沉默了。 一屋子的长辈都没有开口,一个人都没有来帮助她,思心的心里万分地失望,可是那个女人叫自己很畏惧,哪怕心里感到无比的屈辱,可是她还是涨红了脸,含着眼泪给这个女人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手边。 她一说话,一滴眼泪就砸在了手背上,痛苦地说道,“给,给你。”她爱上南宫曜的时候,就已经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的以后会很难走,可是她没有想到快乐这样短暂,一转眼,所有的幸福都不见了。 更叫人感到痛苦的是,哪怕是这样,她依然舍不得离开南宫曜。 因为思纯对她说过,南宫曜是爱着她的呀。 这些女人的咄咄逼人,也只不过是因为嫉妒她而已。 在这个时候,她更应该表现出大度,和体谅,叫南宫曜看到她的好,和她的委曲求全。 可是看着别的女人在自己面前炫耀,这真的是往自己的心里捅刀子,没有经历过的,永远都不会体会到被爱人的另一个女人找上门当做佣人使唤的痛苦。 思心觉得痛苦极了,可是叫她更为痛苦的,是母亲似乎对她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耐心。她看着这女人把玩水晶水杯,闭了闭眼,低声说道,“哥哥他其实不爱你,小姐,你何必……”她张开眼睛,用自己最犀利的目光说道,“他不会娶你的!” “哥哥?” “我是他妹妹。” “做妹妹的还想要和自己哥哥谈恋爱,畜生不成?”女人格外尖锐地问道,转眼她又风情万种地伏在沙发那柔软的皮毛里笑了。 “小姑娘,我以为你想错了一件事,谁想和南宫总裁结婚了?” 她笑了笑,用非常洒脱的语气说道,“只要南宫总裁给我一笔钱,被孩子收下,这就够了。” 思心目瞪口呆。 之外,还有淡淡的窃喜。 “你,你……”不想嫁给南宫曜啊? 嫁个屁啊! 南宫总裁那德行,只能当个金主,多骗点儿钱花花,谁跟他结婚才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呢。 不过这等良心的话是不必对眼前的女孩儿说的,这女人只是笑了笑,播弄着自己身前的一挂滚圆带着几分贵气的珍珠项链儿淡笑说道,“我没有门第,怎么敢攀附南宫总裁呢?只是想给总裁留一下一个孩子,就足够了。” 她眯着眼睛,一双妩媚的眼睛里似乎闪过淡淡的奇异之色,见到思心小小年纪还是无法掩饰自己脸上的快乐的,再想想自己是怎么倒霉大半夜的被人从住处给挖出来的,顿时嘴角一抽。 被拿枪逼着上门来炫耀怀孕什么的……第一杀手先生也太闲了吧? “你真的很爱哥哥。”思心被这委屈退让而感动,顾不得方才被这女人给骂了,感慨地说道。 女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其实就是爱南宫曜的钱来着。 不过这就是一场交易,说得带了感情就恶心了啊。 然而她就是来恶心人的,最好恶心得人吃不下饭才好呢,动了动嫣红的嘴角,她便撑着头冷笑了起来。 然而这一晚上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回南宫曜。 大概是东方家突然切断了和南宫家的所有合作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因此南宫曜忙得一整晚都没有回家,这个号称自己怀孕了的女人根本没走,就在仆人的帮助下住在了南宫家的别墅里。 她倒是随遇而安,对于南宫家这些人没有什么在意,可是南宫香却觉得自己开了眼界了。她几乎一刻都不能忍受现在的家庭,充满了厌恶地连夜离开了南宫家的别墅。她自己睡不着觉,就大半夜地给沈望舒打电话。 刺耳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沈望舒睡得香甜。 少年青涩而柔软的身体压在她的身上,把自己的头埋在她的颈窝里睡得正香。 他身上的睡衣扣子不知何时被蹭开了几个纽扣,露出纤瘦白皙的锁骨和雪白的胸膛。 看起来有些单薄,可是少年纤细得另有一番风味儿。 沈望舒伸手抱着自己的爱人,听到了这么大的铃声顿时在心里哀嚎了一声。 没有人会在凌晨两三点接到电话不骂人的,她当做没听见这铃声翻了一个身,把软绵绵的枕头压在自己的头上,顺便发现东方玄贴着自己的脸颊也钻进来,正耳鬓厮磨的时候,就听到铃声停了。她正觉得一喜,却又听到铃声再次响起。对于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沈望舒觉得自己还挺佩服的。 她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来,接通了电话。 “谁啊?”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东方玄声音嘶哑地问道。 电话的另一段沉默了一下,之后爆发出了更大的尖叫。 “思纯!你床上的是谁?!” 这么就跟被捉奸了的感觉,沈望舒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阿香?”昏暗的房间里,沈望舒被不满的少年用纤细的手臂抱在怀里,翻身压在他的身下,顿时有些心虚。少年睡眼朦胧,似乎对南宫香大半夜地打电话非常记恨,努力伸手要帮她把电话给挂断,在被沈望舒郑重拒绝之后,少年沉默了一下,继续带着几分昏昏欲睡地趴在沈望舒的身上。 少年柔软的嘴唇轻轻地压在了沈望舒的脸颊上,顺着这白皙的脸颊,慢慢地啃咬着往她的耳根后蔓延。 沈望舒举着电话僵硬了一瞬。 这一刻,她真的突然很想把电话给丢掉。 “是不是东方玄?”南宫香依旧尖锐地问道。 “我们就是单纯地睡觉。”沈望舒感到少年的嘴唇仿佛能够点燃自己身上的火焰,被他触碰的地方,都变得灼热起来,却还是努力狡辩。 “……这些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南宫香没有看到努力保持平静回答的少女脸上的忍耐和压在手背后的喘息,也看不见只透出一点光亮的卧室里,巨大的床上,纤细的少年脸颊微红,正用自己的嘴唇一寸寸品尝自己的爱人。 他的脸上初时还带着一点坏笑,可是一转眼就变得沉迷了起来,似乎沈望舒的每一寸的肌肤都叫他不能自拔。他同样小声喘息,拉扯开了自己身上的睡衣。 沈望舒咳嗽了一声,却没有在他更加接近自己的时候把他推开 “如果他不能和你结婚,你就不能和他睡在一起。”南宫香在电话的那一端说教道。 说起来,论关系沈望舒还得算得上是南宫香的姐妹。 虽然她只是一个拖油瓶来着。 东方玄手中不停,顺便抖了抖自己的耳朵,默默记住了南宫香对自己的妨碍。 “阿香,你怎么了?”南宫香的声音里带着的压抑顿时叫沈望舒回过神儿来,她下意识地推开了东方玄,忽视了少年恶狠狠看向电话的目光,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只不过是短短时间的磨蹭,可是她身上的睡衣却已经被少年从两边扒开,此时露出白皙细腻的雪背。东方玄伸出手指细细地覆盖着这微冷的背,探身过去,将自己的吻落在这有些单薄的肌肤上。沈望舒却顾不得了,对南宫香问道,“你在难过?” “嗯。”南宫香闷闷地应了一声。 连父亲南宫成都看不出她心里不高兴,或者,就算父亲看出来了,也只会当做不知道吧? 至于她的那个哥哥……年长她那么多,平时只是给她些钱,又何曾真正地在意过她呢? “是因为你哥哥?”沈望舒温柔地问道。 “他的一个女人怀孕了,找上门来。”南宫香低声说道。 “是你叫她怀孕的?”沈望舒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身后正在沿着她的脊背一路舔/舐而下,舌尖儿打转的少年顿时嘴角一抽。 “你傻么?!当然不是我干的!”女人怎么可能叫女人怀孕,南宫香都要气死了,深深地觉得自己给她打电话一定是个错误。 “既然不是你做的,你郁闷什么?” “我哥做错了事……”那女人态度还非常怪,与其说是在觊觎南宫家,南宫香总是觉得她另有目的,她不知道该对自己说自己的心事,作为南宫家的小姐,她的身边从小围着很多的人,什么都贴心地为她想到,可是她却觉得自己一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她有些难受地将头压在自己公寓的窗台上,却觉得哪怕沈望舒这带着玩笑的笑声都叫自己的心情更加平静。 “除了有钱,他自大得把自己当神了!” “那也是别人的错误,把别人的错误加注在自己的身上,叫自己不快乐,是最愚蠢的。”沈望舒感到一双手从后向着自己身前的柔软探去,身上陡然战栗起来。 那双手所到之处,都会叫她不由自主地颤抖。 因此,比起友情,沈望舒还是觉得男人比较重要,要不这世道怎么都说重色轻友呢,从沈望舒的身上就可见一斑。 她含糊地对对面的少女温柔地说道,“这么晚还不休息,明天上学你会累的。不管是为了谁,你都应该先爱惜你自己。”她温声对对方说道,“等明天,我好好儿听你说心事好不好?不管是什么,我都会为你排解的。”她似乎听到对面的少女别别扭扭地应了一声,只有呼吸在电话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一时又觉得少女有些可怜。她生于豪门,可是母亲却亡故了。 没有人能在她的成长里扮演母亲的角色,给她正确的引导。 孩子的成长里,也不只是给予足够的金钱就够了的。 “明天我会去上课。”南宫香才不承认自己想对拖油瓶说心事呢,哼哼着说道。 可是她的声音变得轻松起来。 说来都不可思议,她是那么的讨厌继母和拖油瓶,可是却在自己难过的时候,第一时间打痛了小拖油瓶的电话。 她虽然要挂断手机,可是还是对沈望舒叮嘱道,“不许和东方玄做亲密的事情,这些总裁,都是坏蛋!”她还没有说完,就发现电话被挂断了。 沈望舒无奈地看着从她背后伸出一只手切断电话的少年。 “她还很难过的。”她无奈地说道。 “那又怎样?她叫你拖油瓶,你还真为她上心啊。”东方玄对南宫香颇为不喜,在他眼里,南宫家这两兄妹生来就是克他的,南宫曜心怀不轨,南宫香同样很讨厌,他贴身沈望舒的背攀附在她的身后,慢吞吞将自己的下颚压在她□□的肩膀上,环着她纤细的腰肢柔声说道,“忘了她怎么欺负你的?这丫头手伸得这么长,真是碍眼。”还管他家舒舒睡在谁的床上。 睡在他的床上不是理所当然么? 他泄愤一样埋头啃咬沈望舒圆润的肩头。 沈望舒抬头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她今天应该是回南宫家,都是因为为我讨回公道。”沈望舒温声说道,“只这一点,我就感谢她。” 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正义,为了一个自己不高兴的拖油瓶,去骂自己的哥哥的。 “她肯定没见着南宫曜。”少年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南宫总裁这几天只怕都别想回家睡觉了。 沈望舒听这少年的幸灾乐祸就觉得可爱,她垂头亲了亲少年的嘴唇,在少年突然变得灼热的目光里却猛地收住了笑容,动作麻利地给自己穿好了衣服哼道,“睡觉!”她冷酷无情地扒拉开这惊呆了的少年,把被子蒙在自己的头上含糊地说道,“等你十八岁的!”吃个还没成年的少年,对于心理年龄已经是老阿姨的沈望舒压力太大了,她都觉得自己老牛吃嫩草了。 “舒舒。”少年发现自己被拒绝,顿时露出了哭音。 沈望舒没有理会他。 “舒舒。”不给吃什么的,少年的成年礼可怎么办哟。 连续唤了几声,少年发现爱人是个好冷酷好无情的人儿哦,垂头丧气地抱着自己的睡衣默默垂泪。 他可怜巴巴,不时偷偷儿去看一眼爱人的背影,却发现爱人心似铁,完全不通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妥协地趴在了少女的身边,伸出手老老实实地揽着她。因为没有更多的动作,因此少年没有再给推开,不过半夜被吵醒,又吃不上自己心爱的少女,东方玄睁着眼睛到了天亮。他黑着眼眶无力而憔悴地和精神不错的沈望舒一起起身,去和自己的老爷子吃饭,到了饭桌前,今天穿了一件很平常的唐装的东方老头儿惊呆了。 孙子看起来……有一种被榨干的样子。 看这憔悴的小模样儿,真是太叫人高兴了! 老头儿急忙对一旁站立的阿夜低声说道,“去,叫人做点儿补肾的!” 第一杀手先生无语地看着这老头儿。 他没动。 “昨天过得好么?”老头儿顾不得这干孙子的大逆不道,眼里也没有亲孙子了,用一张最慈爱的表情看着在他眼里美得跟天上小仙女儿一样的沈望舒。这个时候,沈望舒绝对是他的大宝贝,他恨不能摸摸这孩子的小脸蛋儿说一句效率很快啊,在少女温顺地对自己问好的声音里,老头儿荡漾了一下,笑眯眯地对沈望舒问道,“小纯,是吧?”他咳了一声问道,“你们是不是明天就结婚啊?” 沈望舒正端着一只沉甸甸的青铜碗想要喝粥,闻言默默地把青铜碗放在了青铜桌上。 两侧冷着脸的佣人们穿着唐代宫女儿装,打扇地打扇,倒酒地倒酒。 她同样无语地看着从冰天雪地企鹅装里走出来,穿越到了大唐的这老头儿。 这病得不轻啊。 “结婚?” “你们……”老头儿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对沈望舒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八颗牙笑容,含蓄地说道,“这臭小子做了坏事儿,就得负责,是不是?” “负责?” “你们昨天是不是……嗯哼?”老头儿继续眨眼,顺便兴致勃勃地板着手指说道,“第一个孙子,咱们可以叫阿曦,其实孙女你儿也可以嘛……”他高亢地笑了起来。 这回沈望舒听明白了。 她目视东方玄。 东方玄同样感到这讨厌的爷爷一定是戳自己心窝子的猪队友,他知道这老头儿心里在想些什么,哼了一声哀怨地看了沈望舒一眼。 “爷爷,我们只是睡在一张床上。” 能把睡在一张床上说得这样纯洁,少年真的不是一般人物了。 盖棉被纯聊天?谁信啊? 然而东方老爷子的笑声却戛然而止,有些僵硬地说道,“阿夜说你们……” “纯睡觉。”少年更加幽怨,用能滴出水来的委屈看向沈望舒。 东方老爷子的目光,却慢慢地顺着自己爱孙的身体慢慢地下移,下移,下移着…… 他家这小独苗儿是不是……嗯哼啊? 第134章 豪门继女(八) 想到或许是这个可怕的原因,盛唐风骨的老头儿顿时傻眼了。 他越看孙子越觉得有问题。 心爱的姑娘睡在身边儿,竟然没想着赶紧生米煮成熟饭,反而睡着了…… 这该是何等的嗯哼啊。 “要不要请个大夫来?”他非常忧虑地说道,“咱家有太医!” 他一边说,一边含着眼泪看着对自己抽搐嘴角的沈望舒说道,“好孩子,这个时候就该你们风雨同舟啦!” 他哽咽着摸着自己的胡子哼哼着抽泣道,“这可怎么办?我东方家后继无人,该如何,如何……”他抻着脖子对沈望舒眨了眨眼睛,继续抽泣道,“小纯,孙媳妇儿!别嫌弃咱家小玄,要实在不行,那个什么,你开个后宫,你觉得阿夜怎么样?可不可以当个贵妃啥的延续一下咱家香火?” 第一杀手先生听到这句话,恨不能大逆不道,把这老头儿给摁青铜桌里去! “呵呵……”沈望舒茫然了。 她看了看脸色铁青的阿夜,再看看摸着自己雪白的脸僵硬得不行的东方玄,想了想,温声说道,“不行。” “啊?” “夜叔不符合我审美,我喜欢温柔聪明点儿的。”沈望舒笑眯眯地看着东方玄说道。 又温柔又聪明,这显然说得是自己嘛。 少年隐蔽地挺起了并不强壮的小胸脯儿。 老头儿倒是放心了,倒是第一杀手先生,默默地回想了一下这位小混蛋说的话,慢慢地脸黑了。 不符合她要求,这么说,杀手先生是又不温柔,又不聪明的蠢蛋了?! “当然,夜叔还是有优点的。”沈望舒温柔地安慰,在阿夜那张英俊的脸缓和了起来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男人若小心眼儿,真是没救儿。” 她似乎发现自己失言,咳了一声,目光游弋地欣赏眼前的古董。倒是东方玄看着挺拔强壮英俊俊俏的阿夜,若有所思地抹着光洁的下颚低声说道,“没错儿,阿夜的年纪大,这就是最大的优点了。”这年头儿不都说年纪大的男人有味道么。 阿夜那就相当之有味道了。 沈望舒虽然是始作俑者,然而现在却坚决不肯抬头去看阿夜的杀手脸。 有一种杀手,据说看到他的脸,都会被他夺走自己的性命! 人送外号血滴子啊! “阿夜才三十。”老爷子抗议地说道。 东方玄和沈望舒同时摸了摸自己花样年华,水灵灵的小脸蛋儿,当真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阿夜冷厉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双眼睛如同一双闪电!雷霆!总之就是狂风暴雨了。 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嘴角勾起一个险恶的冷笑,看着两个自诩貌美如花的少男少女同时端起青铜碗来喝粥,用着青铜筷子夹青铜盘子里的菜,这才冷冷地问道,“味道怎么样?”这等复古的用餐方式,沈望舒觉得好极了,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点头满意地说道,“非常美味,格调大气,很贵族,很万亿总裁啊!” “舒舒喜欢就好。”东方玄夹起一根被炖得嫩嫩的小青菜,直接送到了沈望舒的唇边,温柔微笑。 少女探头咬住青菜,和他用最柔情的目光对视。 “这真的是真爱。”就算自家孙子嗯哼,可是少女都不离不弃,老头儿觉得感动坏了。 阿夜只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知道这些青铜器是哪里来的么?”他突然开口。 沈望舒与东方玄同时一脸茫然。 老爷子打了一个寒战,默默垂头不敢说话了。 “从哪里?”沈望舒突然觉得不好了,急忙问道。 英俊男人的嘴角邪恶无比,用一种令沈望舒毛骨悚然的表情冰冷地说道,“博物馆!” 他顿了顿,又问道,“知道博物馆之前,这是从哪里来的么?”看到两个小混蛋同时仰头看着自己,夜叔此刻的心情真是非常畅快,压低了声音说道,“古墓里出来的。是一群自称摸金校尉的行家里手,从全是僵尸的大墓里搬出来,专门上交国家的!”他看着沈望舒,看到这良心大大地坏了的少女僵硬地看着自己。 许久,少女似乎明白了什么,垂头干呕。 训练有素的下人飞快地端来了两个小铁盆。 至于为什么是两个……因为东方玄也开始呕吐了。 “你竟然……”少年挣扎着用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的爷爷。 老爷子也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个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小东西,看到他们吐得这么厉害,恨不能给自己洗胃了,急忙伸手说道,“等等!” 在这两个小东西愤怒的目光里,他急忙举起自己手里的一个小青铜杯飞快地说道,“就这一个是真的,是,是……”他红着脸小声儿说道,“是我赞助博物馆,人家借我两天只能看看。别的都是假的,都可干净!”开玩笑,上交国家了的,还能落在他的手里? 做梦去吧! 沈望舒用一种疑虑的目光,虚弱地看着老头儿,再看看阿夜。 “呵……愚蠢的少爷小姐们啊!”英俊的男人鄙夷地看了这两个没有什么智慧的小鬼一眼,觉得就这点儿道行竟然还敢质疑自己不聪明,顿时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他走得风度翩翩,走到半路,突然回头冷冷地说道。“跟上!” “做,做什么啊?”沈望舒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小看了杀手先生的心胸啊,这么小心眼儿,得罪一下没准儿会被他偷偷干掉,顺便给泡个福尔马林啥的。 欺软怕硬是人类的美德,作为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少女,人类的美德简直一个都不能少!她露出怯生生,可怜可爱的表情,目光之中清泪点点,雪白的脸上没有血色,如同一只单纯的小鹿…… “上学!”杀手阁下觉得太恶心了,消失得飞快。 “舒舒只能这么看我。”东方玄醋了。 他把自己雪白俊秀的脸凑到沈望舒的面前哼哼着问道,“他有我好看么?” “当然没有。”翻脸如翻书就是沈望舒最大的美德了,她笑眯眯地亲了亲东方玄的额头,起身说道,“走,上学。” “等等。”东方老爷子再次递给沈望舒一张漆黑的卡片,上面还有一个隐约的头像。 “这也是信用卡?”沈望舒好奇地问道。 “这个不是。”老爷子笑眯眯地说道,“这是东方家总裁夫人的证明。” “拿出它,我可以调动东方家的十万大……各种资源,半数财富,还有杀手黑道势力什么的?”沈望舒好奇地问道。 “这个当然不能。”老爷子噎了一下,嘴角抽搐地说道。 沈望舒不感兴趣地将废物卡片飞回给他。 “有了这个上岗证,以后你挂在自己的胸前,大家就都知道你是总裁夫人……等等!” 老头儿的叫声还在身后回荡,沈望舒已经对这一家的智慧不能直视了。她甚至深深地怀疑,这种智商竟然能赚到万亿财富……还真的蛮离奇的。她和东方玄快步走到了门口,觉得走这长长的走廊双腿都抽筋儿了似的,就看见山头上,一辆漆黑的加长轿车停靠在面前,正有一个男人垂头吸烟。 阿夜看了这两个姗姗来迟的小混蛋一眼,无声地打开了车门。 这回沈望舒没敢挑衅他,默默地钻进了车里。 阿夜的开车技巧不错,沈望舒趴在车窗上往外看着一路上倒退的景物,感到东方玄和自己靠在一起看,就忍不住对他低声说道,“车窗看起来很厚啊。” 她说了这话,就听见阿夜鄙夷地冷笑了一声,倒是东方玄伸手去替沈望舒拍打阿夜的肩膀报仇,这才笑眯眯地凑过来说道,“这可是防弹车,当然很厚。”他自豪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簇新的校服,笑眯眯地说道,“作为万亿总裁,没有防弹车怎么可以呢?” “防弹车?” “防导弹的呢。”东方玄捧脸笑眯眯地说道,“导弹哦。” 沈望舒继续叹了一口气。 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都变成有钱人要防导弹的程度了。 作为一个没有见识的拖油瓶,她默默地闭嘴去透过据说能防飞机轰炸的车窗玻璃往外看,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阿夜平稳地将车开到了贵族学园那每看一次就叫沈望舒瞎一次眼的黄金大门前,却看见门口正有一个梳着简单短发,容貌精致的少女一脸焦虑地走来走去。 沈望舒看到是南宫香,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毕竟,思纯的朋友不多,可是南宫香似乎是其中最真心的一个了。 虽然她看起来总是对沈望舒挑剔嫌弃的样子。 “阿香。”车停了,沈望舒开车门下车笑着叫了一声。 东方玄脸色飞快地阴沉了一下,之后脸上恢复了一贯的笑眯眯的温柔样子。 阿夜冷眼看着东方玄装模作样,更加鄙夷。 心里恨不能把心上人的好朋友塞小黑屋,竟然还露出这么温和善良的笑容,别看少爷年纪小,正经的演技派! “你来了!”南宫香大半夜的睡不着觉,辗转反侧的,就是担心沈望舒这点儿事儿,她急得不行,还给自己换了一个比较利落的短发,又不再往脸上涂涂抹抹,就露出了一张非常漂亮的脸。 她看到镜子里清爽干净的少女,不由自主地想到沈望舒对自己的建议,因此更加担心。看到沈望舒来了,她上前就把沈望舒揪过来,在少女茫然的目光里很熟练地拉开了她身前的一颗扭头。 细密的红色,叫南宫香脸色铁青! 她真是没想到,自己晚来一步,竟然就叫东方玄给得逞了。 “你跟我谈谈!”她脸色苍白地对东方玄说道。 东方玄想了想,突然露出了一个和气的笑容。 他温柔地对南宫香说道,“舒舒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事儿您说话呀,而且,我和舒舒之间没有秘密,有什么你可以当面说。” 他似乎对在沈望舒的锁骨上留下自己的吻痕非常满意,看到南宫香赤红了眼睛看着自己,他憋了好几次也没有憋住脸上得意的表情,温和地说道,“舒舒是我的。别人都来晚了。”他的嘴角飞快地往下垂了垂,之后又勾起,依旧是一副温柔腼腆的样子。 南宫香双手冰冷,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宣告所有权的少年。 那个什么……对她飙什么杀气啊?! “拖油瓶不是你的。”南宫香突然说道。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扭曲,却飞快地说道,“她是豪门南宫家的女儿。” “阿香?”从前,南宫香从不承认思佳丽母女三个是南宫家的一员呢。 “南宫家虽然不及东方家,不过身份也很高贵。”南宫香的脸色变得郑重起来,她看着挑眉的东方玄,沉声说道,“不是玩玩就能算了的!” 不知为何,她本来就很害怕东方玄,可是拦在柔弱美丽的拖油瓶身前,却觉得…… 仿佛是天经地义,又似乎是前世今生,她对身后的少女有要保护她的责任。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又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个正对自己微笑的少女,只觉得有些心酸。 仿佛是……她没有保护她第一次,就应该保护她这一次。 这种叫人难过的感觉,令南宫香不可思议。可是这个时候,她将这种古怪而隐隐感到痛苦的感觉全都从自己的大脑里甩开,这才对东方玄冷冷地说道,“既然住在一起了,那你们就结婚!南宫家的小姐,也配得上东方家的总裁先生了。”她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双手,心里紧张极了,又似乎有些茫然,只能死死地看着脸上露出诧异的少年,突然嘶哑着声音问道,“难道你从未想过和她结婚?!” “不……” “不能不结婚。”南宫香脸色冷硬地说道。 她顿了顿,咬着牙低声说道,“你放心,她有嫁妆!” 回头她就回家,叫她老爸给思纯预备最丰厚的嫁妆。 “我们年纪还小。” “睡她的时候你忘了自己年纪小了?!”南宫香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 在她看来,拿年纪小不结婚当借口,只想玩玩不负责的男人,都是贱人! “舒舒。”东方玄何尝不想结婚呢?顿时委屈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阿香啊。” “蠢货没资格说话!”南宫香看这个傻白甜都觉得头疼,白白和人谈恋爱,受伤的岂不是自己?这些总裁就没有好东西的。 南宫香想到据说怀孕还住在家里的那个女人,眼里闪过深深地厌恶。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见沈望舒正用一双无辜而单纯的眼睛看着自己,心里暗骂了一声,都觉得这丫头不像是思佳丽的女儿。 思佳丽能被南宫成爱得要死,当然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 可是作为她的女儿,两个女孩儿都傻得要命。 南宫香对思心是死是活没有兴趣,转头对东方玄冷冷地说道,“结不成婚,那就订婚。” 她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阴郁地问道,“订婚,叫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你未来的妻子。” “可以。”东方玄眼睛就亮了。 用一场订婚,先绑定自家妻子,叫狼崽子们都滚远好了。 对于豪门来说,特别是家主,订婚并不是儿戏,而是和结婚一样重要的婚姻的盟誓。 对于他们来说,订婚之后,就相当于永远在一起,身边的这个女人就有了一切的名分。 因此,南宫香迫切地需要东方玄给身后拖油瓶一个名分。 “阿香啊。” “闭嘴!”南宫香恶狠狠地看着这死丫头。 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拖油瓶更蠢的了。 如果她敢说不在意名分,只要留在东方玄身边就好这种话,她非抽死她不可! “我是想谢谢你为我说话,因为我很想嫁给阿玄,可是好腼腆,不好意思自己提呢。”沈望舒捧着脸有些羞涩地说道。 饶是凶神恶煞的南宫香,都被噎了一下。 阿夜有幸听到这么恶心的话,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就别提了。 不过他挑了挑眉,看了张牙舞爪的南宫香一眼。 东方玄用一种含着深深爱意的目光看着沈望舒,一笑,仿佛十八个甜加号儿,温柔地说道,“我也想和舒舒订婚。” “那就说定了。”南宫香不客气地说道。 她迟疑了一下,方才含糊地说道,“那什么……你得去南宫家和她妈提提这件婚事。”她并不喜欢思佳丽,从前只大咧咧叫思佳丽的全名的,只是如今顾忌沈望舒,所以才含糊了一些,虽然依旧不大客气,却都是看在沈望舒的面子上了。 毕竟继母和她非亲非故的,她为什么要对继母有什么善意呢?不过想到沈望舒曾经遭遇过南宫曜的欺负,南宫香就抿嘴对她说道,“我陪你回去。” 东方玄安静微笑,觉得越俎代庖的这南宫香真是碍眼极了。 保护者都换了她了,那还要东方总裁做什么? “那今天就回去求婚?”东方玄忍耐着,笑着问道。 南宫香突然迟疑了一下。 她忍不住就想到了南宫家,现在还住着一个南宫曜的小情人的。不过想到沈望舒是不喜欢南宫曜的,她就连连点头说道,“我昨天从别墅回来的时候,听说我哥最近忙,不回家。你回去正合适。” 她咳了一声,嫌弃地看着沈望舒一身儿单调的裙子,撇撇嘴,突然从自己的衣裳口袋里摸出一张银光闪闪的信用卡,对沈望舒傲慢地说道,“这么素淡,看起来就是个穷人,走在本小姐身边真是给本小姐丢脸!” 沈望舒温柔微笑。 “跟我走,给你买几件好看的衣服。” “舒舒还要上课。”东方玄深深地仇恨这个南宫香竟然拆散自己和沈望舒之间青梅竹马,同桌的你的美好时光,咬着牙根儿努力微笑。 这个时候能够微笑,真的好难啊。 “可是我没钱。”沈望舒用柔弱的声音怯生生说道。 阿夜没忍住,又看了这小混蛋一眼。 东方老爷子见面第一天就塞卡给她了好么? 无限额信用卡什么的,一卡在手……的确没现钱,不过可以随便刷啊! “没事,这卡就是我爸给你的。”南宫香虽然昨天在家里的时间短,可是明显能够感觉到,南宫成喜欢沈望舒更甚于喜欢家里的那个思心。 毕竟能叫南宫香给沈望舒随便刷信用卡,这种待遇可没有落在思心的头上过。当然,就算南宫成给了思心信用卡,南宫香也会毫不犹豫地抢走的。作为一个南宫家的大小姐,抢走拖油瓶信用卡这种小事不是很平常的么?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很坏。 “南宫叔叔啊。”南宫成可真是一个好人。 沈望舒有些感慨。 当然,南宫成对她不错都是看在思佳丽的份儿上,不过人不可以贪心,得到了别人的善意,就得知道感激。 “我爸的卡都随便刷,回头我给你买一套别墅,以后别住在人家的家里。”财大气粗的八千亿千金就是这么牛气了,说买别墅就跟喝凉水一样随便,完全没有世上那些凡人,比如某苦逼的网络言情写手埋头每天九千字废了血劲才勉强养家糊口的悲催。 她挥着手里的卡片,拉着意动的,同样决定要从南宫成的身上咬几块肉下来给自己多点嫁妆什么的沈望舒一起大摇大摆地离黄金大门越走越远。 东方玄含笑咬牙,深深仇恨。 “不追上去跟着?”好闺蜜就是天然的讨厌鬼,天天黏在一起什么的,真是被人默默戳小人儿的存在啊。 阿夜就觉得东方玄回头一定会诅咒南宫香的。 少年哪里还顾得上他,快步走到沈望舒的另一侧,牵住了少女的手。 南宫香冷冷地看着这两人交握的手,抿了抿嘴角还是没有说话。她虽然行事有些离谱,可是同样知道,如果想要叫拖油瓶能和东方玄好好地走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扮作黑脸,提出所有的条件和叫东方玄如何更好地对待少女。 而眼前这美丽的少女,只要安静地微笑就可以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对这少女的责任感,或许是很久之前,这女孩子跟着母亲走进南宫家的大门,对自己偏头微笑,眼睛如同晴空一样干净美好。 也或者……是如今,当她眼里多了更多的情绪,却会弯下腰擦干净她的脸,对她微笑。 更或许……是当电话里,她突然问道,“阿香,你在难过么?” 南宫香垂了垂眼睛。 阿夜跟在三个小鬼的身后,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在戒备四周。 这一行三个人,一个是东方家年轻的总裁,一个是南宫家的大小姐,更有一个拖油瓶……是这两个人心里眼里最重要的人。 这样的身份如果发生什么危险,只怕会出现巨大的问题。 别看四周没有什么人,可是暗地里的暗卫真的不少,不仅有东方家的,还有南宫家的。阿夜感到那些气息,脸上却不动声色,就看着前头三个明明花样年华的小鬼,偏偏要摆出恩怨情仇的豪门斗争的戏码。 他们一直走到了商业街,最繁华的地方,看到一处非常奢华的珠宝商店,南宫香下意识地看了看沈望舒那空荡荡的脖子手腕儿手指头的,就在这个时候,和东方玄同样相似的目光对上了。 “去那里。”两个人同时指了指这最大的珠宝店,南宫香黑了脸,东方玄的笑容也有些扭曲。 都觉得对方很碍眼。 “珠宝好贵的。”沈望舒决定做一个不败家的人。 “不贵,有卡。”南宫香豪气冲天地说道 东方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笑眯眯地说道,“我可是万亿总裁!” 他笑眯眯地牵着沈望舒的手,越过了南宫香走进了珠宝店,就见这占地很广,珠光宝气的珠宝店里,大大的展厅里都是璀璨的宝石和首饰。 沈望舒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一边露出一个属于花季少女惊讶而好奇的表情,一边顺势带着这二位凯子往标注了大颗彩钻的珠宝区走去。她纯洁地走到了一处被无数灯光照射,璀璨美丽得令人心悸的大颗梨形粉钻前,对两个凯子纯洁地说道,“真的好漂亮!” 她的眼里闪过喜爱,然后又急忙垂头小声儿说道,“其实也不是很好看。” “买了!”两个凯子豪气地同时把卡塞进了身后一个笑容抽搐的珠宝店员怀里。 “好贵,看看就好了,不要买。”少女纯洁地扭着手指,不安地说道。 “用我的!”两个凯子彼此仇视地看了一眼,再次同时开口。 磨牙声响了起来。 阿夜深深地觉得,爱情真是一种叫人掉智商的玩意儿,当然……友情也是。 “这个……小姐?”当世上最昂贵的两张信用卡同时落在自己的手里的时候,感到的不是幸福,而肯定是崩溃了。 店员不看挑选这两张卡,唯恐以后被穿小鞋,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沈望舒的方向。她看出来了,这个花凯子钱眼睛都不眨还叫人前仆后继不给花钱不幸福的美丽少女才是能做主的人呢。然而当她问了这话,却看见沈望舒的脸上似乎露出一抹非常为难,不知道该选哪个,会伤害了谁的心的表情。 “要不……一人买一颗吧。”沈望舒又指了指一旁的一颗蓝钻。 这年头儿……还是她妈思佳丽说得对,有钱就得败家个给自己攒家底儿。 这一下败家好几亿,心情真的蛮不错的。 反正都是八千亿往上的豪门,随便花个几亿块的,应该是毛毛雨啦。 “哼!”看到沈望舒这样为难,为了不伤害她还特意给叫她付了更贵的那颗蓝钻,南宫香更加得意。 阿夜看着她翘尾巴,用看蠢蛋的眼神看着这姑娘。 真的是傻得……一言难尽啊。 “给你。”南宫香把价值连城的钻石塞进沈望舒的怀里。 沈望舒温柔地看着她,把剔透而美丽的钻石托在雪白的手掌心儿里,柔和地说道,“以后阿香不要随便给人买好贵的东西,会有人骗你的。” 她见南宫香怔忡地看着自己,笑着把蓝钻在她的头上比了比,柔软地说道,“真正的朋友,会为了朋友的一句喜欢,不管花多少钱都要买下她喜欢的东西。”这就是南宫香对她了,而沈望舒对南宫香,却同样希望她可以快乐。“我会一点珠宝设计,以后把这颗钻石做成项链给阿香带。” 南宫香怔怔地看着沈望舒,短促地应了一声,偏过头去。 “那我呢?”东方玄急忙问道。 “你?我喜欢什么你就买什么,多贵都得买。”沈望舒笑眯眯地说道。 少年感到心情真的不错。 当然,方才的拼富并未看在他们的眼里,东方总裁身家万亿,根本不在乎小小钱,南宫香虽然不是八千亿豪门的继承人,不过刷的又不是自己的信用卡,当然不会心疼。 她也不担心自家亲爹看见账单心脏病发什么的,还没够儿地叫店员去拿更多的新款珠宝,对沈望舒别扭地说道,“你如果要订婚,就得多给自己预备一些珠宝首饰了。毕竟,毕竟……”她叹气道,“豪门往来,最需要的就是珠宝首饰了。” 珠宝昂贵,是陪嫁最好的东西,南宫香自己倒是有一些,不过那些都是旧的,戴过的。 她希望沈望舒佩戴最新的首饰,才不会被人嘲笑。 “好。”沈望舒柔软地答应了,听话而乖巧。 不大一会儿,店员就捧着许多的珠宝走到她们的身边,看她们悠然地坐在珠宝店光明透明的玻璃隔间里翻看这些珠宝。 东方玄是一个非常懂得抢占先机的人,伸手先抓过了一枚漂亮的大颗钻石戒指给沈望舒戴上,顺便对南宫香示意,叫她去看沈望舒手上带着的那枚曾经属于他的尾戒。看到南宫香露出诧异而轻松的表情,他只是一笑,之后两个人就默契了起来。 南宫香给沈望舒挑项链,东方玄就挑戒指。 沈望舒倒是很高兴这两位不打了,惬意地伸着手叫这两个随便在自己的手上比比划划,她正微笑,觉得阳光正好,心里很满足的时候,却看到珠宝店再次被推开了奢华的大门,许多的店员的恭迎之中,一个英俊邪魅的男人挽着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走了进来。 那女人一头漂亮的长发,和男人紧紧地亲密依偎在一起,那亲密的样子,很容易叫人看出,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事儿。 沈望舒看了一眼就笑了。 南宫总裁不是据说忙得很,家都来不及回了么? 原来是忙这个。 她的目光落在南宫曜的身上,这目光太专注,顿时就叫东方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南宫总裁。”造成人家八千亿总裁连大床都睡不上,整日家为金钱奔波的罪魁祸首,完全没有一点的负罪感,还露出了一个非常温和腼腆的笑容。 东方玄这个称呼一出口,南宫香下意识地看去。 果然,那就是她哥南宫曜了。 看到南宫曜身边又换了一个女人,南宫香的心情真的非常复杂。 她打小就不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什么要和这么多女人有过关系,难道都不怕肾亏么? 更何况,想到别墅里的思心,外加一个怀孕的女人,南宫香都觉得南宫曜这哥哥简直就应该烂掉算了。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也没有对自己哥哥打招呼的兴趣。反而冷淡的很。毕竟,虽然她和南宫曜是亲兄妹,不过南宫曜比她年长很多,因此感情一般 南宫曜不会缺了她的花销,不过想要更多的兄妹情深什么的,那就是笑话了。 南宫香虽然想要为拖油瓶讨个公道,不过只会在别墅发飙,而不会在外面败坏女孩儿的名声,不得不默默地忍了。 她没有动作,沈望舒就继续埋头挑自己未来的嫁妆。 买东西不花自己钱,拖油瓶最喜欢了。 就在南宫香纠结着要不要带沈望舒离开珠宝店的时候,就看到奢华的大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之后,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肢进门,甩了甩自己的长发,回头对一个气喘吁吁的白裙少女吩咐道,“快点!”她在少女复杂的目光里,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白裙女孩子有一张目光清纯的美丽的脸,可是现在却有些狼狈,手里提着很多的商品,就跟女主人与小女佣一样。 沈望舒一下子就笑了。 这什么日子啊,思心竟然也出来冒头儿,冤家路窄啊。 南宫曜才带着新欢出门压马路,顿时就被思心撞个正着儿。 而此时,南宫曜的目光却在不经意之中,看到了正坐在阳光下,笑得讥讽的沈望舒。 他挽住新欢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第135章 豪门继女(九) 没有什么,比眼前那少女冰冷的讥讽,还令南宫曜心悸。 就连松开了的手,都是不由自主。 连南宫曜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愿意叫沈望舒看到自己抱着别的女人。 明明这个少女是在用这样冰冷陌生的眼睛看着自己,可是南宫曜还是忍不住想到她对自己…… 嗯…… 似乎都是冷言冷语啊!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不知好歹的女人! 因此,南宫曜嘴角勾起一个冷漠的弧度,又把身边那个露出诧异,好奇地看过来的女人给揽在了怀里。为了叫沈望舒恼怒,南宫曜用力侧头,对身边乖巧的,哪怕生得更加美艳,却会对他非常顺从的女人抬头傲然地说道,“去选你自己喜欢的!” 他看到这女人眼里那熟悉的,对自己的爱慕和金光闪闪的样子,才觉得这才是女人的模样儿。如同那种对他总是横眉冷对的,一定不是女人。 “多谢南宫总裁。”那女人好奇地看了沈望舒一眼,转身就走。 她当然看出南宫曜对那个年少的女孩儿不同,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并不是南宫曜的女朋友,不是么? 沈望舒的目光却并未看着纠结不已的南宫曜。 她笑着看向了脸色惨白的思心。 这个美丽而柔弱的少女,浑身的力气仿佛都在支撑着自己看着这个男人,她那双眼睛里都是眼泪,似乎南宫曜对自己的视而不见,或者从未将她放在眼里,令她无比的伤心。这种伤心,在看到南宫曜公然和那个美貌女人亲热的时候,都化作了痛心。 没有什么,比亲眼看到自己的爱人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更叫人痛苦的了。偏偏,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含笑摸着自己小腹的女人。 她偏头看了思心一眼,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那是现在最与名气的女明星,总裁和她在一起不仅开心,而且经常上杂志封面。” 她恶意的话,令思心苍白了小脸儿。 “不过南宫总裁这样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会想要吃点清粥小菜,真是太平常不过。”女人红艳的嘴唇压在思心的耳边,看她颤抖得不能自己,柔声说道,“清粥小菜吃一回两回的就足够了,稀汤寡水儿的,总裁吃着没味道。” 她笑着看着用不敢置信表情瞪着自己的女孩子,看着她没有什么起伏的曲线,讥笑着说道,“思心小姐,难道你以为与众不同,就会叫男人喜欢你?” “至少我和你不同。”思心的眼里眼泪要落不落,哽咽地说道,“我不是为了他的钱。” 这些拜金女,不都是为了南宫曜的钱么? 可她不是的。 她只是爱着这个男人而已, “说得这么清高,都叫人恶心。”女人顿时笑了起来,她笑得明艳妩媚,目光潋滟,仿佛自己怀着孕而南宫曜去搂着别的女人完全不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他是一个落魄的人,没有这华贵的气质和地位,只是一个穷要饭的,黑黢黢连脸都看不见,你也会喜欢?所有的尊荣和高贵,都是用他的钱堆出来的,你喜欢的男人,本身就是财富,还说不是为了钱。” 所以说,这种清纯型的小丫头,都喜欢谈真感情。 可是她们真正喜欢的,不也是这份尊荣么? 潇洒大方,风度翩翩,哪样儿不需要钱啊? “你胡说!”思心壮着胆子小声儿反驳。 她经过一整晚被这女人的磋磨,如今已经不敢再对这个女人有一点的不恭顺。明明她的母亲就在她的身边,可是这个女人对她指手画脚,思佳丽竟然全都不管。 她只是盯着这个口口声声怀了南宫曜孩子的女人不要真的伤害到自己的女儿,其他使唤思心做事什么的,都当做没看见。思心一整晚都在忙碌,大清早又被这个女人叫起来,当做佣人一样叫提着东西,大肆挥霍。 据说,花的也是南宫曜的钱。 因为思心爱的不是南宫曜的钱,所以她没钱。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有数。”这女人看到南宫曜,这个挺拔而英俊的男人看似冷酷,却将目光投在对面的玻璃上,也看到了一个单薄纤瘦的少女。她和思心有几分模样上的相似,可是神情却完全不同。 明明是精致而脆弱的容貌,那双眼睛里却带着更加深邃的色彩。这女人看到沈望舒之后,忍不住偷偷儿去看了正侧坐在一旁的阿夜一眼,迟疑了一下,脸上就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她走到了南宫曜的面前。 “总裁。”媚眼如丝,一点一滴的妩媚,就落在南宫曜的身上。 柔软的手臂环绕着南宫曜的脖子。 南宫曜正看着沈望舒默默运气,冷不丁就听到了这么一声,看了过去,就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对于女人,他能记住的不多,反正都只不过是交易而已,不过对于最近的女人,他还是有些印象的,因此迟疑了一下,便微微颔首说道,“爱丽。”他搂了一下身体有些僵硬的女人,对她复杂的目光都忽略过去,拍拍她的脸大方地说道,“你也去挑几样首饰。” 女人默默地忍耐了一下。 她叫玛丽来着。 不过反正就是一个英文名儿来着,换了也就换了,她以后就叫爱丽好了。 “哥哥!”看到玛……爱丽拦住了南宫曜,还在他的身上痴缠,思心只觉得眼角酸涩不已。她深情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却不明白,为什么一转眼自己的幸福就要被夺走。 昨天的感情还在,可是他却可以这样伤了她的心,似乎对她没有一点的在意。这样的难过令人伤感,可是思心是个有毅力的人,她目光晶莹含泪都到了南宫曜的面前,看到他抱着爱丽愣住了,不由抽噎了一声。 被纯洁的女孩子用控诉的眼睛看着,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心软的。 “哥哥。”她这样柔弱地哭着叫道。 “是你啊。”南宫曜就觉得没意思透了。 他看了流泪的思心一眼,只觉得这满是眼泪和柔弱的样子,令人厌烦。 眼泪和柔弱,本来是一个女孩子最有力的武器。 然而在南宫曜的心里,却远远逊色于另一个少女,哪怕手上带着淤青,却用一双充满了不逊与嘲讽的眼睛,倔强地看着他。那才是真正的鲜活,而不是离开自己都不能活。南宫曜从前喜欢思心对自己依赖的样子,当一个女人全心全意依靠自己,哪怕是八千万总裁,也会感到满足的。可是南宫曜却更喜欢自己去征服。 他希望被女人依靠,如果这个女人是从前对他不屑一顾的,那才是最好的。 “你怎么来了?”当然,南宫曜对思心还是有一点耐心的,含糊地问道。 他再次看了看沈望舒的方向,却失望地看到,哪怕姐姐来了,那少女竟然都没想过要走过来看看。 “我,我陪着爱丽过来的。”思心不知道怀孕了的女人叫什么,因此完全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她只是扭着自己纤细的手指,紧张地,头也不敢抬地说道,“她昨天来了家里,说怀孕了,是你的孩子,所以我……”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南宫曜,果然看到男人的一双剑眉皱起,仿佛要期待南宫曜戳穿爱丽怀孕其实是骗人的。 可是叫她失望的是,南宫曜只是冷冷地看着讪笑的爱丽。 “你怀孕了?”他冰冷地问道。 “是。”爱丽风情万种什么的都没有了,低声说道。 “打……” “您不要吓到别人。”爱丽垂头,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转动着,声音柔媚地对南宫曜说道,“思小姐还在这里,听到您这样冷酷的话,对您的印象变得更坏了怎么办?” 她抬头看到南宫曜用一双犀利的眼睛看着自己,越发地说道,“思小姐那么温柔善良,如果她知道,您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更不会理睬您了。”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抚着自己的小腹笑得妩媚极了。 南宫曜阴晴不定地看着这个女人。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之前沈望舒看向自己的眼神。 因他捆过她一次,因此她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感。 那么,如果她知道自己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这样美丽而骄傲的少女,只怕更加厌恶自己了。 哪怕不喜欢有女人拿孩子妄图和自己捆在一起,不过南宫曜却还是垂目忍了,做出纵容的样子。 漆黑的额发之下,那双冷酷和邪魅的眼睛,令思心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同样听到了爱丽的话。 也看到了南宫曜对自己的妥协。 因为“思小姐”,所以他才容忍了这个孩子。 这一刻,思心快活得仿佛能够飞起来,置身云端一般,在南宫曜因为自己而放弃原则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深深地感到了幸福。这种幸福令她容光焕发,更加光彩照人。甚至叫她眼睛里的泪光都不见了。 明明思心不喜欢爱丽,可是她不愿意叫南宫曜心中自己纯洁美好的形象变化,因此默默忍耐住了心里想要赶走爱丽的想法,用一种自己并未察觉,实则带着几分施舍与可怜的目光扫过对自己当佣人使唤爱丽。 爱丽只是笑了笑,拂过自己的小腹。 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哇! 她下意识地又去看了阿夜一眼,觉得自己还是很倒霉的,毕竟她因为小产正在家里做小月呢,阿夜就提着枪冒了出来,威胁她去算计南宫曜和思心之间的感情,务必要叫思心感到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 她当然愿意配合,不仅是因阿夜这位黑道老大不好惹,更何况……她曾经失去的孩子,就是死在南宫曜的手里。她早就不再给人做情人,而是怀了一个不介意她从前一切的男人的孩子,想要和他一起去远离都市的地方,过清净的生活。 可是南宫曜却闯进了她的家。 他喝得宁酊大醉,在她的哭求里强迫了她,叫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她同样明白,这是对自己从前放荡生活的惩罚,因为家里的钥匙还是自己留给南宫曜的。 她为了钱做过错事,被人当做玩物看不起是活该。 可是孩子何其无辜呢? 她明明已经决定从头再来,可是躺在医院,听着外面那个老实的男人嚎啕的哭声,只觉得恨意顿生。 阿夜给了她一个机会。 她就要珍惜。 她的男人还在等着她,只要她报了仇,就一起离开这个是非地,去所有人都不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爱丽吸了吸自己的鼻子,抬头,依旧是美艳入骨。 “多谢您了。”她对南宫曜充满了感谢地说道。 这个男人竟然是真的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那满是血的一夜,他在自己身上发泄了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还是下班回家的男人把她送到了医院。可是耽搁的时间太久,她就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如果那个时候南宫曜不要那么冷酷地离开,不要往自己身上丢一张卡就走,或许她还是有救的。他的心里,她就是拿钱买来的女人,她从前也的确是。可是就是因为这些她从前满不在乎,放荡的过错,叫自己被人轻贱,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所幸现在回头还不晚,虚荣与浮华虽然好,却不及老老实实用自己的手赚钱。 风流的总裁虽然好,却比不上一个平凡,却什么都将她放在眼里,陪她到老的男人。 这一刻,爱丽有所顿悟,又或许是人生的醒悟。 “最近小心点。”南宫曜早就忘了她是谁了,见她对自己非常乖巧,冷冷地说道,“我不会和你结婚!” 思心的眼睛,在听到这样冷酷的话之后,顿时就亮了。 她用充满了期待的眼睛,看向南宫曜。 “人家知道,思小姐才是您心爱的人。”爱丽笑着,对南宫曜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南宫曜虽然疑虑她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不过对于女人,他生来就带了几分轻视,更加不在意她知道。 他冷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道,“我会给你一笔钱,这个孩子,以后……” “我愿意养他。”思心急忙在一旁说道。 她愿意表现出自己的大度和不嫉妒,也愿意在南宫曜对面前表示自己对他从前一切的不计较和自己的慈爱。 明明她只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可是说出这样的话却坚定极了,哪怕是满脸红润,羞涩不已,可是思心的目光潋滟而多情,对皱眉的南宫曜鼓足了勇气,小声儿说道,“我愿意做他的母亲,叫哥哥不要担心家里的事情。”她羞红了脸,微微偏头,却猛地苍白了脸。 直到现在,她才看到自己的妹妹。 她如同一个真正天真无邪的公主,坐在玻璃墙里面,看着外面的所有的一切。 “小纯。”思心喃喃地唤了一声,再看到东方玄的时候无动于衷,可是看到南宫香,却叫她瑟缩了一下。 南宫香的那几脚完全没有留情,简直要了她的命。 在她的心里,南宫香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人了。 可是她的妹妹,却这样和她亲密地坐在一起,仿佛有着非常好的感情。 想到南宫香对自己做出的一切,思心就眼眶发红。 她本来就是一个温柔胆小的性子,南宫香一向霸道,她打从来到南宫家之后,就对她怕得要死。 那冷冷的鄙夷,口口声声的拖油瓶,都叫思心感到痛苦。 幸亏南宫香不住在别墅里,不然思心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 她不管想多少次都想不明白,明明南宫曜是那样好的人,可是为什么会有南宫香这样恶毒的妹妹呢?她那么坏,都不配做南宫曜的妹妹,会给南宫曜丢脸。 更何况,南宫香竟然动手打了她,叫她伤痕累累。 那个时候不过是看她不顺眼而已。 思心瑟缩地看了远远正冷笑的南宫香一眼,她虽然害怕这个女孩儿,可是南宫曜就在自己的身边。只要有这个男人在,不管有什么样的痛苦,她都能够忍受。不管有多么大的伤害,她都甘之如饴。 她甚至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期盼,当南宫曜看到他的妹妹会伤害她,会不会把她保护在自己的怀里,斥责南宫香,叫她以后不要这么坏呢?想到了这些,思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感到无边的勇气在自己的身体里回荡。 沈望舒就这么看着思心脸色忽青忽白的,挑了挑眉。 她又看了看站在南宫曜身边的女人。 这种被百花环侍的艳福,也只有八千亿总裁才能享受到了。 换个人只怕都得翻船啊。 “女人这么多,不会肾亏么?”东方玄好奇地对沈望舒问道。 他还是一个清纯的少年,沈望舒看着他纯洁的目光,虽然知道他特别会装模作样,不过这个时候竟然有了一种养成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少年的深深的满足,侧头眨着眼睛一脸纯洁地说道,“当然会!” 她脸色非常单纯清澈地说道,“不仅会,据说还会烂掉!所以,一个男人这一辈子,只需要一个女人就足够,不然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她不动声色地笑着说道,“想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下场,请参照经典纯爱游戏,《x在校园》呀。” 东方玄作为万亿总裁,本质还是一个喜欢赚钱的生物,哪儿有时间玩游戏呢?顿时一脸茫然。 阿夜伸出修长的手指捂住了自己的嘴角。 第一杀手先生……玩儿过。 他几乎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学问这样渊博,啥啥都知道的花样少女,突然觉得这姑娘特别可怕。 “少爷当然只会有一个女人。”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了东方玄的人身安全,第一杀手都决定以后监督,可不能叫少爷劈腿啊。 不然那还不上来就是一柴刀啊。 “多谢夜叔。”沈望舒仰头,对阿夜露出一个感激的,纯洁的,温柔的少女的笑容。 阿夜继续捂嘴,唯恐自己被恶心得吐出来。 连《x在校园》都知道,还装什么清纯小学生呢? “谁啊这是?”南宫香突然指着阿夜问道。 沈望舒什么都不想说了,飞快垂下自己感激的纯洁的温柔的少女的小脸蛋儿,坚决不去看第一杀手脸上的杀机。 “是夜叔呀。”阿夜这么一个大活人跟在大家后面,这么久,南宫香这姑娘竟然都没有留意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作死啊。沈望舒唯恐才给自己买了钻石的好朋友有个三长两短啥的,不然第一杀手不是很没有面子吗?急忙凑在阿香的身边卖力说好话,温柔地说道,“是阿玄和我的亲人呢,阿香喜欢我,就不要对夜叔这样无视啊。以后,就当做好朋友吧。” “夜叔。”南宫香对阿夜微微颔首。 英俊而高挑的男人冷冷地看了沈望舒许久,之后目光落在南宫香的脸上。 当他的目光落在少女脸上的瞬间,南宫香突然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一种被危险生物盯上的战栗令她背后发凉。 这个时候,她才真正地觉得,大概这位夜叔,还真的不大像是个普通保镖。 “小纯。”思心已经站在外面很久了,可是她等了又等,只看到沈望舒在玻璃墙的另一端和人说说笑笑,根本没有想要理睬自己的想法。她感到被妹妹无视很丢脸,可是还是咬了咬牙,走到了沈望舒的面前。 感到当自己的脚步开始动作的时候,南宫曜无声地跟了上来,而爱丽竟然也不打招呼地跟着,她不由红了眼眶。直到她走到妹妹的面前,方才再次低声唤道,“小纯。” “是你啊。”沈望舒把玩着手里的一件珠宝,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抬头,这回离得近了,顿时震惊了。 思心美丽白皙的脸都被打得发青了,眼底全是淤青,嘴角还破了,看起来更加瑟缩。 “你这是……” 思心怯生生的看了突然冷哼了一声的南宫香。 “我打的,怎么了?”南宫香硬邦邦地问道。 她怒瞪沈望舒,仿佛沈望舒如果敢对自己发出呵斥就要生气,就要和她拆伙儿,可是就算看起来凶巴巴的,然而她的一双手却紧张地握了起来。 “没怎么,打得挺好的。”沈望舒欣赏了一下思心的伤痕,笑着说道。 南宫香只不过是做了她想做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紧绷着身体的南宫香一下子身体就柔软了起来,她已经气势汹汹看起来很凶猛,可是却要努力才能压制住自己不要翘起自己的嘴角。凶巴巴地看了沈望舒很久,南宫香方才用力偏头,仰头道,“哼!” 只是她正偏头到阿夜的方向,第一杀手的视线多敏锐啊,一下子就看到这短发少女眼底的快乐和开心了。哪怕不屑一顾似的,然而只要沈望舒的一句话,就可以叫她很高兴。 看到阿夜挑眉看着自己,正憋不住嘴角要勾起来的南宫香急忙用力把头扭到另一边,顺便对阿夜翻白眼道,“哼!” 留给第一杀手的,只有一个后脑勺。 沈望舒就忍不住笑了。 她歪在东方玄单薄有些柔弱的怀里,看着南宫香扭来扭去的小脑袋,眼里都是仿佛是看着小辈的纵容。可是她方才的话太伤人心了,思心怎么也没有想到,妹妹在看到自己被南宫香殴打…… 这么重的伤必须要用殴打这样严重的词汇了,竟然无动于衷,还为了讨好南宫香而对她落井下石。她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的妹妹了,她怎么能……为了巴结南宫香,就连自己姐姐都不在意了呢? 看南宫香的样子,显然因为被妹妹讨好,就对她很温和了。 “小纯,你怎么能变成这样?”思心痛心地流泪问道。 为了金钱和这些财富,妹妹就要变成这么一个……这和拜金女有什么不同? 她显然看到沈望舒手上的首饰,还有南宫香丢在桌上的信用卡了。 “你喜欢珠宝?”沈望舒还没有回答,就看见思心的身后,走过一个高大而英俊到了极点的男人。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在美貌女人的映衬下更加多了几分气势,不过南宫曜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信心,觉得自己要对他既往不咎呢? 沈望舒只是觉得有趣地看着他身后的那个女人,那女人用小心翼翼的手护着自己的小腹,如果她没有记错,那这个女人并不应该这么早出现。 她应该在三个月后再出现,一出现就在南宫家惹出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这个名叫爱丽的女人,在那时两家都差不多死绝,南宫香和南宫曜几乎断绝关系,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一对相互依靠彼此安慰的南宫曜和思心的时候出现。 她说自己有了南宫曜的孩子。 然后体体面面地住在了南宫曜的别墅里。 那时候南宫家的别墅太空荡了,南宫曜多少看重这个孩子,因为思心在流了很多的眼泪与痛苦之后,愿意在以后作为孩子的母亲抚养孩子。 这之后就是更多的误会,当女人突然有一天血流不止的时候,在南宫曜的面前控诉思心害了自己,这八千亿总裁顿时就认为自己看错了思心。他心目中温柔宽容的女子,只不过是一个在他面前哭泣,然后背地里折磨自己女人的狠毒女人。 他和思心再次发生了纷争,然后不再回家,带着很多不同的女人在外面上各种的杂志。 如果不是后来思心发现爱丽并没有怀孕,误会也不会这样结束。 沈望舒若有所思地看着爱丽。 这个上一世被仇恨包围的女人,当真正的平凡的爱人为了给她买滋补身体的东西被人撞死之后,就开始了自己的报复,最后被南宫曜不知卖到了哪里去。 她根本就没怀孕。 不过爱丽这一世这么早就站在这里,沈望舒还是觉得有些好奇的。然而她对南宫曜到底有多少女人完全不在意,反正都是思心倒霉而已。因此,她垂下了眼睛,把自己的头枕在东方玄的肩膀上。 少年摸着她长长的黑发,抬眼看着南宫曜笑着说道,“她对珠宝只不过是寻常,是我……”少年顿了顿,眉眼之间带着温润的柔情,温柔地说道,“是我求她买一些,叫我可以享受为爱人花钱的幸福。” 沈望舒觉得少年突然一下子就学会甜言蜜语了。 “你喜欢什么?”南宫曜突然对沈望舒问道。 思心诧异地看着他。 然而她只看到这个脸色有些冷硬,然而一双眼睛里却带着淡淡关切的男人,专注的看着懒洋洋的,自己的妹妹。 思心火热的心,就如同一下子就掉进了冰窟里一样,冰冷入骨。 她不是瞎子,当然可以看到南宫曜对妹妹的与众不同。 这种将她的身影清晰地映照在他眼底的样子,从前思心同样有过。她也曾经在这个男人的眼里看到自己真切的倒影,也确信只有在他心底的人才会叫他这样在意。就因为这样,所以她对爱丽还带着几分怜悯,因为南宫曜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女人。 可是现在呢?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到自己了,南宫曜的眼里,只能看到思纯。 到底是什么时候,她夺走了自己的爱人? 思纯,明明知道自己是喜欢南宫总裁的,不是么? 她怎么能抢夺姐姐的男人? 委屈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从女孩子的脸上滚落。 作为一个女人,这种敏锐的感觉是非常准确的,可是这个时候思心却无能为力。 她只是觉得,妹妹开始变得叫自己感到陌生,甚至突然想到,讨好南宫香,是不是也是为了靠近南宫曜? “哭什么哭?!”南宫香才在心底高兴完,一转眼就看到了闭着眼睛流泪,一脸被辜负的思心。她觉得这女人恶心极了。 明明和在南宫曜身边环绕的女人们没有什么不同,却偏偏要摆出一副自己很高洁别人都是心机女拜金女似的表情,更何况她发现拖油瓶似乎对自己欺负思心没有什么反感,越发威风地对思心横眉冷对,冰冷地说道,“也不看看你的德行!”她舔着嘴角大声道,“你是要给南宫家丢脸么?!” 思心对外可都说是南宫家的继女呢。 “算了。”沈望舒慢吞吞地说道。 “什么算了,她害你还害得少了?”南宫香怒其不争,瞪着沈望舒说道。 “她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骂她,你不觉得不如咱们出去玩儿快活?” “这个倒是。”南宫香点头。 南宫曜却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面前这个坐在东方玄身边,美丽白皙,带着几分羸弱的少女,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看他一眼,对他说过一句话。 可是就算是这样冰冷冷的漠视,南宫曜却偏偏不能把自己的目光从她的身上转移开。 那悠闲而淡然,仿佛超脱尘世的清雅,坐在暖暖的阳光下的惬意和慵懒,叫南宫曜的心都变得温暖了。 这是不管多少女人,都没有带给他的感觉。 思心……也不能。 其实,南宫曜已经受够了思心的眼泪了。 不管是在哪里,她只会哭泣,一开始叫他感到她在依靠自己,没有他不行的那种独一无二的感觉,也在慢慢地消退。 “你怎么在这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南宫香的身上。 虽然是同母兄妹,可是南宫曜对南宫香其实很平常。 八千亿总裁连老爸都能搞下台,更不要提一个跟自己年纪相差很大的妹妹了。 “没在这里,还看不到你这场好戏!”南宫香昨天没找着这家伙,现在看见了,顿时新仇旧恨。 她愤怒地看着在对拖油瓶做了那样的事情,还敢摆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亲哥哥。 她抿了抿嘴角,紧张地看了沈望舒一眼,又飞快地收回了目光,唯恐她看到一点的异样。 她昨天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不仅是因在南宫家发生的那些争执,同样是因为她睡过去之后,仿佛梦见了可怕的事情。 她梦到的梦境是那么清晰,仿佛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她梦到梦境里,拖油瓶并没有挣脱自己的束缚,她就那样绝望地哭泣着,被自己的哥哥给压在狭小的窗帘后面,哪怕她央求求饶,可是却无力在这个男人的身下挣脱。思心就在一旁哭着看着,却没有拯救自己的妹妹。 她从窗户跳了下去。 南宫香猛地站了起来,双目赤红地看着南宫曜。 她甚至都分不清,对这个哥哥那难以压制的厌恶与仇恨,到底是不是来源于自己的梦境。 “畜生!” 她用力地唾在了南宫曜的脸上! 正要起身的东方玄清秀白皙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 喂! 这是正牌男朋友该干的活儿! 第136章 豪门继女(十) 这一口唾沫,连沈望舒都惊呆了。 她呆呆地仰着自己的小脸蛋儿。 南宫香依旧横眉立目,死死地看着南宫曜。 南宫曜抹了一把脸,勃然大怒。 他从未遭受过这样侮辱! 更何况,叫南宫曜恼火的是,大庭广众,亲妹妹给了自己一唾沫,这叫人知道,自己得多丢脸。 “你!”他从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亲妹妹也不好使。 连思心姐妹当初都能捆起来,可见他女人天然的看不起,对妹妹同样没有什么怜惜,高高地扬起了手,目光冰冷地说道,“真是越来越放肆!”他的手照着南宫香的脸上就抽了下去,如果落在少女的脸上,不说打个皮开肉绽,起码也得被打歪了嘴儿。思心眼看着南宫香不躲不避,抿了抿嘴角,竟然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垂头扭着自己的衣角。 她不能不说,南宫香要挨打的那瞬间,她的心里是感到高兴的。 再宽容的人,看到与自己作对的人被打,同样会心里很快活。 仿佛是冥冥中,自己的爱人为自己报了仇。 然而这一耳光却根本没有抽在南宫香的脸上。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死死地扣住了南宫曜的手腕,沉了脸一脸冰冷的阿夜拦在南宫香的身前,冷淡地看着南宫曜。 “怎么,东方总裁要管南宫家的家事?” 别看东方玄断了南宫曜家的生意,叫他焦头烂额,不过南宫曜绝不是为了这点小事就和人低头的性子。 若商场之中崇尚一笑泯恩仇,有利可图咱们继续当朋友什么的,南宫曜绝对是既然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那以后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没有和东方玄亲近的想法,看到阿夜这个在他眼里有几分神秘的男人护住南宫香,顿时冷笑。 “我和南宫小姐不熟。”拦住南宫曜没叫南宫香挨打,这可不是东方玄的吩咐。他正憋气憋得要死呢,恨不能亲自挽袖子给南宫香一口。见此变故,他诧异地看了阿夜一眼,之后不动声色地微笑,撇清自己和南宫香的关系。 不仅不熟,南宫香还是他和沈望舒二人世界中宿命的绊脚石,好讨厌的。 南宫香却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面前挺拔的身影。 “一个男人,竟然想打女人,真是低贱到了极点。”阿夜冷冷地说道。 他同样还有点儿懵呢。 怎么就出来拦在南宫香的面前了呢? 身体真是太诚实了…… 东方玄见阿夜怔忡,咳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之后继续温和地说道,“路见不平而已。更何况,我家阿夜最看不得这种事了。” “多谢夜叔。”南宫香觉得自己该对阿夜做出一点感谢。 那个什么……方才南宫曜竟然敢打她,南宫香都想拼着挨这一耳光,回头就在大马路上转几圈,顺便验个伤啥的,再报个警告他个人身伤害。 虽然她明知道以南宫曜的地位,就算报警也不会有任何的办法,可是她就是要闹得鸡飞狗跳。既然南宫曜叫人不好过,她也不会叫南宫曜安稳了。难道她这么闹腾下去,南宫曜脸上会好看么?正在心底想着这两败俱伤的法子,她就被阿夜给拦住了。 “夜叔”的嘴角闪过一抹狰狞。 不过这个不赖南宫小姐当他是长辈,实在是南宫小姐真的把好朋友的话当真,真的觉得这就是叔来着。 更何况三十岁的男人,被十七八岁的小少女叫一声叔,不是天经地义么? “叫阿夜。”沈望舒偷偷儿地小声说道。 “不是叔么?”南宫香还在震惊地问道。 阿夜突然很想抓着南宫曜的手,抽在把自己变成“叔”的罪魁祸首的脸上算了。 沈望舒缩回头,不敢吭声了。 “下回南宫总裁再动手,我就不客气了。”阿夜嫌南宫曜身上都是令人厌恶的女人香,甩开了他的手,看到思心哀叫了一声扑到南宫曜的怀里,将帕子覆盖在他的脸上给他擦脸,心疼到了极点的样子,不由鄙夷地冷哼了一声。 他只是退后了一步,重新回到了东方玄的身边,依旧是一副寡言少语的样子。南宫香却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怔怔的,之后哼了一声。 沈望舒偷偷笑了笑。 她用一双探究的目光扫过阿夜,再看看南宫香。 阿夜冷冷地垂头看着她。 “哥哥。”思心伤心到了极点,泪眼朦胧,看着铁青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男人,不由回头控诉地看着阿夜,“你怎么能这样放肆!” “一个男人,却躲在女人的身后叫她主持公道,这还算什么男人。”沈望舒不由哼笑了一声说道。 她今天的心情其实很好,可是却全都被思心给败坏了。她同样不是一个会跟思心纠缠,一定要和她有个高下的性子,因此只是把面前珠光宝气的首饰给整理了起来,慢悠悠地起身,示意东方玄给自己买单。 少年眉开眼笑地战胜了精神恍惚的南宫香,利落地当了最大的凯子,这才满意地对沈望舒说道,“以后花钱都找我啊,舒舒。”他追在沈望舒的耳边,开心得不能自已。 黏糊糊的,连阿夜都看不下去了。 “小纯。”思心悲伤地叫了一声。 “今天去看我妈,把订婚的事儿早点定下来。”沈望舒对东方玄叮嘱道。 她的首肯,令东方玄用力地张大了自己的眼睛。 那个什么……这真是最简单的求婚了。 换个女孩儿,岂不是得广场鲜花玫瑰灯光掌声外加一个单膝跪地的男人才能求婚成功么? 他家的舒舒却这样的简朴,只需要几亿块的珠宝,就愿意嫁给他了! 这是多么有着美好心灵的女孩儿哟。 显然在东方总裁的眼里,美好女孩儿的定义就是这么个情况了,沈望舒淡笑,摸着少年微微发红的兴奋的脸柔声说道,“你的爱,就是最大的诚意。” 东方玄用深情款款的目光和她对视。 “你要订婚,和他?”南宫曜突然扒拉开面前的思心,用力太大,叫她跌坐在了地上。 “我的订婚礼,南宫总裁如果没事儿,还请别出现。”东方玄客套而真挚地说道。 南宫曜却冷冷地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后面抱着一盒子珠宝眉开眼笑,笑得又狡黠又快乐,仿佛人在发光的少女。 哪怕是算计了别人,也依旧很干净的样子。 不知为何,南宫曜的心就仿佛被人剜走了一块一样,细细密密地疼痛。 他不清楚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原因,却觉得自己感到很不舒服,仿佛是本属于,也只有自己发现的瑰宝,却在自己的忽视之下被别人夺走。 他是在意思纯的,虽然对她的在意只不过是这几天,可是思纯对于他来说,却比从前所有的女人合在一起走不能叫他转移自己的目光。明明他依旧纵情欢愉,带着不同的女人快乐,可是心底却总是会不时浮现出那个踩着自己愉悦而笑的女孩子。 南宫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脸又沉了下来。 既然思纯不知好歹,他就不会再对她刮目相看。 毕竟,他身边的女人多不胜数,连思心都围着他转,何必在还在一个不知好歹的丫头身上下功夫。 “我很忙,没有时间出席你的订婚礼,只是东方总裁也不过如此。”他冷冷地说道,顺手将爬起来了的思心揽在怀里,漠然地说道,“以后,你可别后悔。” 后一句的警告,不知是对沈望舒说,还是对东方玄说。 “我得到了最好的,当然不后悔。”沈望舒开口,看着在南宫曜怀里羞涩的女孩子,淡淡地笑着说道。 这个时候被当做负气的人揽在怀里,却还以为是真爱,也蛮了不起的呢。 南宫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他毫不在意怀里思心走路踉踉跄跄,一路将她拖着塞进了自己的车里,看到爱丽跟着上车,南宫曜同样不管。他有强大的自信,叫他认定爱丽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不是敢欺骗他。因此,他想了想就对爱丽冷冷地说道,“等孩子出生,我希望你不会再出现。” 他高高在上的指令,简直叫爱丽笑得不行,不过这个时候,她依旧乖乖地答应了。 “是。” 思心看着听话的爱丽,忍不住心情飞扬。 这场爱情的战争里,是不是……她赢了? 更何况,南宫曜显然是要带着她们回家的,思心紧紧地抱着南宫曜有力的手臂,看他虽然脸色冰冷,可是却没有叫自己松开手,就忍不住将爱慕的目光紧紧地仰头看住了自己的爱人。他这样英俊而有力,仿佛是神祇一样令人心生仰慕,仿佛能够站在他的身边,都是一件最荣耀的事情。 这个男人现在已经属于她了。 她想到这里,将自己的脸柔弱地贴在他的胸膛上。 南宫曜垂目,看着这张和思纯有着相似面容的脸。 他垂头捏起了她的下颚,看到她紧张此垂着眼睛,颤抖着。 思纯的脸上,永远都不会出现这样的怯懦,而是更光彩的容光。 男人的眼睛闪过一抹冰冷,垂头,狠狠地压住了思心的嘴唇,仿佛是要夺走她呼吸一样辗转啃咬,凶狠得仿佛是个猛兽。 他同样也不在意宽敞的加长轿车里还有爱丽在围观,飞快地将思心压在车座里,撕扯她的衣裳。 这样侵略气的男人的气息之下,思心顿时就手脚发软。她有些羞怯,偏头看到爱丽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惊慌了起来,含着哭音推着南宫曜在自己的身上肆虐的手央求道,“别在别人的面前。”轿车里,虽然司机被隔绝看不到,可是爱丽是能看到的啊。思心的心底,和南宫曜在一起的时候,一定是最美好的记忆。 那会是温柔而甜蜜的缠绵。 而不是被人围观啊。 哪怕爱丽是个女人,思心也感到万分的羞耻。 “不知好歹!”南宫曜突然有了兴致,却被思心打断,顿时将她丢在一旁,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他看着缩在车座上不时紧张而惊慌的思心,不由想到,如果这个时候是她的妹妹,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会再给他一脚。 脸上还会是骄傲的表情。 真是一个泼辣的女孩。 南宫曜的目光闪过淡淡的晦暗。 他脸上阴晴不定,还明显露出了对自己的厌弃,思心顿时就慌乱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似乎是搞砸了。 她敏锐地感到了南宫曜的不痛快,唯恐他对自己失望,哪怕还有爱丽在一旁讥诮地看着,可是她也顾不得了,急忙从车座上爬过来抱着南宫曜低声说道,“我们回家……” 南宫曜不耐地将她推开,闭目。 思心不敢再招惹他,只好垂头抱着自己有些散乱的衣服暗自垂泪。前一秒还是烈火,可是之后却冷若冰霜,南宫曜的感情叫人很累,可是思心却在心痛之外,依旧甘之如饴。 然而南宫曜既然愿意对她做亲密的事情,那就说明……她在他的心底还是有位置的。这样的认知令思心心里生出了希望,更何况,她还有更安稳的后方。她妈是南宫夫人,不管怎样,这样的联系都无法切断。 只是这样信心十足的想法,在轿车开回南宫家之后,顿时就裂了。 思心震惊地看着别墅里争执的两个人。 思佳丽手里抓着一个行李箱,似乎要走。 南宫成整个人都扑在行李箱上,压着不让人走。 他们的脚下,有几张纸落在周围,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还有鲜红的,仿佛是手印的痕迹。 南宫成平凡的脸上已经全是泪水,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抓着思佳丽的行李箱,见她似乎要丢开行李箱,又急忙抱住了她的腿。 “佳佳。”他泪流满面。 他真的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婚姻会走到这一步。 他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的儿子有同样的罪过。 “我不离婚。”他声音嘶哑地说道。 “离婚吧。”思佳丽转头,飞快地抹了一把脸上纵横的泪水,却用一种很冰冷的声音说道,“我们之间没有缘分。或许,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很爱这个男人,并不是为了他的钱。毕竟,思佳丽这样美貌的女人,如果只想要钱的话会有很多办法,而不是和两个女儿那样艰难而贫困地过了十几年。她承认嫁给南宫成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可是也要承认的是,她是爱着这个有些无能的男人的。 他或许无能,可是从未看不起她,将她当做一个随便玩玩的女人,而是真心地爱惜。 可是再多男女之间的爱情,也抵不过自己作为母亲的良心。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忍耐,守着思心就可以过下去,把自己的女儿给好好看住,可是昨天南宫香落在思心脸上的耳光,同样抽醒了她自己。 她不只有一个女儿,就凭着她“认为”东方玄是个好人,就把小女儿托付给他? 那样轻贱的方式,以后东方玄会不会看不起她? 思纯的年纪那么小,可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到底做了什么?! “以后别来找我了,你儿子也是!”她冷冷地说道。 “佳佳。” 今天思佳丽把已经签字盖了手印的离婚协议书交给他的时候,南宫成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他明知道她希望自己放手,却不能这样做。 只要自己签字,就真的失去这个女人了。 “心心如果喜欢阿曜,那,那就叫他们结婚……”南宫成惊慌地说道。 这句话,正落在走进门的思心的耳朵里。 她用惊喜的目光看着终于松口的南宫成。 南宫成对她虽然一向很温和,可是并没有多少感情。 说起来也对。 如果就因为娶了思佳丽就把思心当亲闺女,那才是奇了怪了呢。 不过虽然对思心只是面上过得去,南宫成却从未委屈过思心的生活。然而更多的就别想了。 思心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南宫成对自己很寻常,在出了南宫曜捆了两姐妹之后,南宫成对她的态度就更不用提了。虽然依旧很温和,不过那是唯恐她跑了把思佳丽也拐跑而已。他可以给妹妹思纯信用卡,叮嘱南宫香在学校好好照顾思纯,却没有关照思心一句话。 他都没有想过,给思心一张信用卡什么的。 明显的区分,不冷不热的温和,就是这位继父了。 思心知道,南宫成不大喜欢她。 可是现在他竟然愿意叫自己嫁给南宫曜,怎么能不叫她感到极度的快乐呢? “您说的是真的么?”她忍不住小跑到南宫成的面前,两只美丽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南宫成趴在地上,抱着思佳丽的腿,抬头看着这幸福得仿佛能够晕厥过去的女孩儿。 “只要阿曜愿意娶你,我不会阻拦!”南宫成咬着牙说道。 继女嫁给儿子什么的……外面当然会传闲话,可是南宫成都顾不得了。 他不能给南宫曜做主叫他娶思心,因为杀了南宫成也不敢给南宫曜做主。 可他冷眼看着,南宫曜当日暴怒捆了这姐妹俩,似乎就是因为思心。 既然南宫曜喜欢思心,他就成全了又怎么样呢?这年头儿,一旦要脸就什么都完了,南宫成决定不要脸了。感受到思佳丽的僵硬,他急忙爬起来握住思佳丽冰冷的手,无语伦次地对思心微笑说道,“心心,帮,帮叔叔好好儿劝劝你妈!只要阿曜愿意和你结婚,你想想,咱们就都是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他说到最后,眼泪突兀地落下来。 “妈。”思心怯生生地看着思佳丽。 美艳而疲倦的女人,正冷冷地看着她。 不过是短短几天,思心就惊讶地发现,素来注重保养,哪怕穷得掉渣儿时候都神采飞扬的母亲,鬓角已经有了一抹霜白。 她哽咽了一下,知道母亲在担心自己和妹妹,左右为难。她很心疼母亲的苍老,可是她的心里,更重要的还是自己爱着的男人。这样的爱意,叫她选择哪怕愧疚,也要把之后的话说出来,拉着思佳丽的衣角低声说道,“您别走。我,我想嫁给他。” 她感到思佳丽的手颤抖着,垂头说道,“请您留下来,和南宫叔叔在一起,成全我吧?”她清楚地知道,如果思佳丽走了,南宫成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自己和南宫曜结婚的。 南宫成是长辈,哪怕南宫曜不把自己的父亲放在眼里,可是思心却畏惧他。 “为了你?”思佳丽突然开口说道。 她似乎很久不说话,声音里带着磨砂一样的黯哑。 “我想要幸福,这有什么错呢?”思心伤心地问道。 “你妹妹怎么办?”思佳丽看着委屈得红了眼眶的思心,突然问道。 “小纯过得很好啊。” 思佳丽看着女儿那理所当然的无辜,几乎要气笑了,她真的很后悔,为什么为了长女,就撇开了自己的小女儿。她似乎刚刚才真正地认识了自己的女儿,笑了一声,却忍不住落下一滴眼泪,轻轻地说道,“你说很好?难道有人喜欢她,看重她,愿意保护她,就是很好了?” 她心里真的是失望透顶,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看着瑟缩了一下的长女,轻轻地说道,“我也告诉你,我现在离婚了。” “我还没签字。”南宫成急忙说道。 思佳丽就当做没听见,冷声说道,“再也不是南宫家的夫人。你也不再跟南宫家有任何的关系。” “妈!”思心突然觉得自己知道思佳丽要说些什么了,绝望地唤了一声。 “既然已经没有关系,你死皮赖脸住在人家家里做什么。”思佳丽冷笑了一声,眼里露出几分严厉,“你马上我和离开。” 这是要和南宫家断绝关系的意思,思心刚刚和南宫曜在一起,咬着嘴唇不动,露出几分倔强。 “你不愿意?!” “心心就住在家里。”南宫成急忙央求道。 他搓着手,完全没有一点的强势。 哪怕是这个时候,他都没有勉强过自己,而是央求,从别的方面来说服她。思佳丽闭了闭眼,重新提起了自己的行李箱。 “行。”她狠心地说道,“那你就住着,我走了。”她讥讽地笑了一声,扫过垂泪的思心,用自己最冷酷的声音冷冷地说道,“只是你记住,我跟你再说一遍,我和南宫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也是。你留在南宫家,以后的身份,也别说是人家家的小姐!”她顿了顿,停住脚步,在思心惊恐的目光里冷冷地说道,“如果你今天不跟我走,以后,我就再也不会管你。” 虽然不是断绝关系,可是也很绝情了。 “以后我只会照顾小纯。”她冷冷地说道。 “佳佳啊。”南宫成看见思心不好使了,哪儿还顾得上她啊,绕过思心就要去抓思佳丽的手。 “南宫叔叔,我结婚的事……” “结什么结,我不同意!”翻脸不认人说的就是南宫成了,他烦躁地甩开拦住自己的女孩子,追着思佳丽就走。 思佳丽拖着行李箱就看到南宫曜带着爱丽,冷冷地看着她。 她嗤笑了一声。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看好自己更叫人担心的长女,可是现在看,长女是没救儿了。 这男人身边还有那么多的女人,思心就连亲妈都不要了,她还照顾她什么? 既然这样,思佳丽就更不能叫小女儿同样遇到这样的坏事,她如果只能保护一个…… 也不会再是思心了。 “佳佳,佳佳!”看到思佳丽头也不回,南宫成终于连最后的矜持都放下了,他追到门口,就在儿子的眼皮子底下抱住思佳丽,把自己的脸埋进她的脖颈里,许久之后,一滴眼泪落在她的皮肤上,低声说道,“我和你一起走。” 他突然笑了一下,在思佳丽震惊扭头看过来的目光里,手足无措地说道,“我是一个没用的人……我,我,以后,以后咱们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他的眼圈赤红,令人感到悲伤。 思佳丽却没有听明白一样。 “我……就想和你太太平平地过日子,不做南宫家的这么什么长辈,也无所谓。” “父亲。”南宫曜在一旁开口。 南宫成这一次,终于有勇气看着自己这个强势得令自己黯然失色的儿子。 “以后,你不要再打搅我和佳佳,还有小纯的生活了。”他如释重负地说道。 这仿佛是要放弃一切的样子,叫南宫曜挑眉。 虽然他已经是南宫家的家主,南宫成手上无权,可是南宫成手中却有南宫家的巨额财产。这是真正属于南宫成自己的,只有当南宫成死去,才会被他的妻子和儿女们均分的个人财产。 不过如果离开南宫家,还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南宫曜都觉得父亲这有些不可理喻。不过他素来对父亲没有什么恭敬之心,淡淡地说道,“离开可以。以后,我不会再承认你。”他所谓的承认,就是南宫成的身份。 他不会承认南宫成是自己的父亲了。 “我总是想不明白,我和你妈……都不是霸道的性子,为什么你却……” 南宫曜冷哼了一声。 南宫成只是感慨一下儿子既不像自己也不像他已经过世的亲生母亲,然而却也不再多说什么,反客为主地抢过了思佳丽手里的行李箱,比思佳丽还快就窜出了别墅。 他在家里确实没啥地位,就算离家出走什么的,人家那些仆人压根儿就没想拦一拦,因此竟然叫他顺利地就出了别墅门口。就在这个时候,连思佳丽都瞠目结舌看着南宫成破涕为笑地撒欢儿,就看见有一辆车从外面开了进来。 沈望舒下车,看着南宫成一副离家出走的样子。 “这是?” “我和你妈要出去过了。”南宫成看见沈望舒,很开心地凑过来说道。 沈望舒沉默了一下,顺势看向思佳丽。 她美貌的妈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摸了摸她的脸,眼泪就落下来。 “是妈妈的错,连小纯都不要了。”思佳丽爱惜地摸着女儿柔弱的脸,低声说道,“妈想你想得厉害,可是……妈没脸去见你。” 她哽咽了一声,之后努力露出了一个耀眼的笑容。 “妈妈以后,以后再也不离开小纯了。” 沈望舒安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母亲,感到巨大的满足和幸福。 哪怕口口声声不介意,可是当思佳丽走到她的身边,她还是感到很快乐。 “妈……”思心在后面凄凉地唤了一声。 可就在思佳丽充耳不闻的时候,她又转头扑进了南宫曜的怀里,紧紧抱着这个男人流泪道,“我只有你了,哥……阿曜哥哥。” 这么一个称呼,叫趴在车里往外看的南宫香恶心得骂人。 “真无耻。”不过她见识少,骂人也翻来覆去只有这几句了。 “南宫老先生这是要离开?”东方玄其实心里好气哦。 明明思佳丽说好了陪着思心的,现在回头是岸了,岂不是要做电灯泡? 不过东方玄又知道沈望舒是亲近思佳丽的,如今这样儿也不坏,冲着叫南宫曜不开心自己就开心了的想法,他笑眯眯地走到南宫成的身边温声说道,“还没地方住吧?东方家倒是有几处不错的别墅,如果不嫌弃,老先生就过去住着吧?” 南宫曜的亲爹却坐在东方家的别墅里,那以后南宫曜还不一定叫人怎么讲究儿呢。东方玄一想到这个,就跟偷了鸡似的,笑得特别狡猾。 “啊,真的可以么?”南宫曜迟疑了一下。 东方玄对沈望舒的维护,他都看在眼里。 想必别墅是为思佳丽预备的。 反正他现在除了钱啥都没有,跟着妻子住,也一点儿都不觉得丢人。 “不行。”思佳丽开口严肃地说道。 她怎么可能叫南宫成这样丢人。 南宫成愿意什么都抛下跟她一起走,甚至老宅都不回了,思佳丽是真的很感动。 除了感动,就是放松。 如果南宫成是真的愿意和她这样一生一世地走下去,那思佳丽还矫情什么?为什么要把自己真爱的男人往外推? 南宫成想不明白东方玄的心思,思佳丽是聪明人,顿时就想到了。 南宫成会丢大脸的。 更何况,她不愿麻烦东方玄,因为这位未来的女婿,她很看重。越看重,就越要不占便宜,才能叫女儿的腰杆子挺起来。 “我们不住东方家。”思佳丽眯着眼睛说道。 “那住哪儿啊?”南宫成惊喜极了。 他看着终于重新接受自己,愿意和自己继续走下去的思佳丽,感到深深的幸福,连脑子都一片混沌了。 “你要问我一个女人?”别看思佳丽没钱,面对有钱的老公,那是相当很有气势的。 南宫成没有气势地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幸福地飘出身体了。他从心底感到快乐,那些快乐叫他哪怕眼睛还红肿,却已经露出了压制不住的笑容,连声说道,“我想地方,我想地方!” 他的脑子都不会转圈儿了。哪怕名下还有很多的别墅,可是这个时候哪里还想得起来呢?在围着思佳丽转了好几圈之后,他还是想不出来什么,只在看到了正瞪着自己的南宫香之后,福至心灵。 “我们和阿香去做她的公寓吧?”他厚着脸皮要霸占女儿的公寓。 “做梦!”南宫香气死了,顿时大声拒绝。 “爸爸好好照顾你。” “滚!”对这么无耻的话,南宫香只有一个回答,特别大逆不道。 “公寓太小。”南宫香就是不想和自己这个继母住在一起才搬走的,思佳丽虽然是继母,不过也不是灰姑娘那歹毒后妈来的,霸占小姑娘的住处,顺便恶心人家小姑娘的事儿绝对做不出来。 更何况她没有想过要勉强在南宫香对自己的厌恶下摆出一副讨好的样子来。因此,在南宫成失望地看着自己时,思佳丽就叹气说道,“你上回不是说,在贵族学园旁边还有一栋小别墅?就住那里好了。” “住在学园边儿上?”南宫成被提醒了一下,就点了点头,去看南宫香。 “我不会跟你们住在一起的。” “你也搬来别墅,爸爸照顾你。”没有灰姑娘她后妈,那亲爹就还是亲爹的,南宫成关切地说道,“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住在公寓,多叫人担心。” 哪怕他偷偷儿安排了很多的保镖给女儿,那也担心呐。 “呸!”她才不和继母住在一起! 南宫成被女儿鄙夷了,垂头丧气地缩成一团。 “别墅虽然小,房间也够用了。”思佳丽见南宫香不愿意搬来住,倒是无所谓,只把目光投在了一脸大事不妙的沈望舒的身上,更加温柔。 “跟妈妈住,好不好啊小纯?”她不会再叫女儿没名没分地住在东方家。 不然以后嫁到东方家,也会被人看不起的。 她得叫人都知道,自己的女儿并不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子。 “妈……”沈望舒嘴角抽搐,迎着思佳丽那疼爱而心疼的目光,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可是母亲大人对她的爱啊! 这样,只能委屈…… 她扭头,歉意地看着笑容颤抖,随时可能崩裂的少年。 少年默默偏头。 果然这世上,岳母大人是最讨厌的生物啦! 棒打鸳鸯。 好气哦。 第137章 豪门继女(十一) 一转眼,情缘就被拆散了什么的。 真的太讨厌了。 温柔的少年脸上露出泪汪汪的表情,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然而,沈望舒无能为力啊。 她只能同样用眼泪汪汪的表情去看自己亲妈。 然而思佳丽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当一对儿有情人彼此爱慕的时候,无论什么样都不想分离。可是如果一旦以后感情淡去,这都会成为自己女儿被人嘲笑的地方。因此,思佳丽虽然有些心疼,还是冷酷地摇头说道,“不行。”她摸了摸沈望舒的小脸儿,目光温柔地说道,“至少现在不行。”她得叫自己的女儿能挺起胸膛来做人,而不是这样没有尊严地去东方家没名分地住着。 “可是之前我住得可开心了,老爷子对我很好。” 沈望舒的话,叫思佳丽眼泪都差点儿掉下来。 “是妈妈的错,对不起。”不是她选择了长女,放弃小女儿,她怎么会…… “小纯,你就听你妈妈的话,啊!”南宫成的心都要幸福得飞起来了,他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呢?对沈望舒很温柔地说道,“你放心,叔叔和你妈妈好好照顾你。” “阿香,你去不去?”他笑呵呵地再次发出邀请。 在他的想法里,可以彼此带着各自的女儿一起生活,没准儿两个女孩儿还能成为好朋友什么的。 “哼,我才不稀罕呢!”南宫香偏头表示嫌弃,然而顿了顿,就在沈望舒笑眯眯看过来的目光里哼哼着说道,“不过我那个公寓最近停电,好吧,看在你们盛情邀请的份儿上,我就勉强住一段时间好了。” 她连找理由都不走心,停电的话都出来了。沈望舒都忍不住想笑,然而看到东方玄那伤心欲绝的表情,还是觉得如果笑出来大概不那么厚道。她只是对少年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这一刻,少年和她心有灵犀了。 “我们要订婚!”他急忙说道。 订婚了,他家舒舒就可以不要搬到南宫成的别墅去了。 思佳丽的眼睛瞪圆了。 “我已经答应阿玄的求婚了。”沈望舒对她微笑说道。 “什么时候?!”思佳丽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很高昂了。 少女捧脸,羞涩得不能自己,红着脸蛋儿小声儿说道,“就方才。阿玄送我很多珠宝。”她把珠宝都塞进思佳丽的手里,后者看着这些首饰沉默了。 这么多首饰,别说是自家女儿,就是少年跟她求婚,也不是……嗯哼,南宫夫人对财富没有什么兴趣,其实就跟自家老公是真爱来着,不管什么诱惑都会坚贞不屈的。飞快地把珠宝往南宫成面前晃了晃,当得到了丈夫“明天带你把珠宝店给买下来!”的豪迈许诺,思佳丽满足了。 她脸上带着几分满意,微微颔首。 “那我可不可以……”住在东方家。 “不可以。” “为什么?” “订婚之后,你才可以过去住。”思佳丽冷酷地微笑。 “妈。”思心就站在一旁,流着眼泪看着仿佛是一家人的他们就在自己面前说说笑笑,她心如刀割,仿佛这样和睦的气氛里根本就没有自己立足的地方。 她退后了一步,看到思佳丽听到自己的呼唤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眼泪,低声说道,“您都走了,我该怎么办?”她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却看见她突然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好自为之。”思佳丽轻声说道。 她只能这样做。 当思心日后真的走投无路,她一定会给她退路,可是现在不行。 傻傻的女孩儿,只有在这条路上跌得头破血流,才会真正地发现这些错误。 思佳丽只是退后了一步,安静怜悯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多么美丽温柔的女孩儿啊,可是现在,却跟鬼迷心窍了一样,也或者……现在才是女儿真正的样子? “我就最后问你一遍,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思佳丽开口问道。 思心只是流着眼泪哭泣,却什么都不能答应,又仿佛唯恐母亲再在自己面前劝导,她还退后了一步,离他们都远了一些。 思佳丽失望极了,不再多说什么。东方玄本来就很郁闷,不过在岳母面前还是要讨好一二的,殷勤地请这一家子上车,从南宫家离开。沈望舒对少年的可怜感同身受,看到他虽然在微笑,可是明显很苦闷的样子,忍不住温柔地劝说道,“订婚了就能住在一起,你还不赶紧预备订婚?”见少年的眼睛亮了,她这才蹭到了南宫香的身边感激地微笑说道,“阿香能和我一起住,我真的好开心。” “拖油瓶,哼!”南宫香脸红了。 阿夜开车,透过后视镜看着沈望舒忙碌地游走在东方玄和南宫香之间,简直游刃有余,真是不知什么心情。 根据南宫成的指点,他开车就来到了一处别墅外。这处别墅的确和贵族学园非常近,虽然只是一个小别墅,许久没有住人,不过有专人每天打扫看护,倒是也很干净,沈望舒选了一处非常干净,常年可以照进阳光的房间。 她看着自己这大概八十平的屋子,觉得真是住得很宽敞了。一边在这里羡慕这些八千亿的土豪,一边就看见阿玄走进来,很深深地叹气,握着沈望舒的手。 “这房子这么小,委屈你了,舒舒。”少年用真挚的目光心疼地说道。 怎么能叫万亿总裁的心上人,住在这只有八十平的卧房里呢? 想想真是心酸。 沈望舒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觉得挺大了。”她吭哧吭哧地说道。 “舒舒,我知道你不愿意叫我为你担心。”少年的目光更加温柔缱绻。 沈望舒默默闭嘴。 在这个问题上,她是没法儿和万亿总裁沟通的。 南宫香同样走进来的时候,难得和东方玄的看法保持了同步,撇嘴说道,“是真的很小啊。”她看了看这小小的卧房,哼了一声慢吞吞地说道,“虽然不大符合我尊贵的身份,不过就当随便住住好了。” 她选择了沈望舒隔壁的一个房间,顺便嫌弃了一下各处的装潢什么的。如果不是阿夜跟在她身边一言不发的样子叫人畏惧,南宫香还想要质疑一下南宫成是不是被骗了。 这么小的别墅……说好的豪宅呢? 她和沈望舒的豪宅观念显然不大一样儿。 “炫富真是可耻啊。”沈望舒拒绝承认自己羡慕嫉妒恨,咬着牙根儿小声儿哼哼着说道。 “哼!”南宫香偏头。 “决定是这个房间了?”阿夜站在一旁,抱臂一副高人的样子,对沈望舒问道。 沈望舒点了点头。 这高挑英俊的男人这才一声不吭地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了一卷几乎看不见,只有在阳光之下会发出一些冷厉光泽的铁线。他走到窗户边儿上,沈望舒就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在短短时间,就将自己的落地窗给改造成了蜘蛛网,此时一想到那窗边铺天盖地的铁线,还有东方玄笑眯眯地抓起一只水果往铁线上一丢,水果无声地给那些铁线给切成了碎块儿,顿时瑟瑟发抖。 她对第一杀手先生一笑,赞美地说道,“真是天罗地网啊!” “防止有人避开警卫,钻进你房里。”阿夜淡淡地收回铁线说道。 南宫香同样目瞪口呆。 “你房里也有?”沈望舒转头去问东方玄。 少年笑眯眯地点着头,承认道,“当然,都是阿夜保护我的一片纯纯真心啊。” 他似乎被自己感动极了,两只眼睛里露出点点的泪光。阿夜恶心得要死,他现在真的很担心,以后这两个结婚,双剑合璧,东方家的别墅还能不能住人了。 然而经历过自家老爷子的疯癫,第一杀手先生的承受能力显然非常不错。他只是平静地垂头,对还在魂不守舍的南宫香问道,“你的窗户要不要这个?”这等好心帮忙的态度,顿时就叫东方玄挑起了自己的眉毛。 和沈望舒不同,东方玄和阿夜认识太多年了,当然知道,如果不是被阿夜放在眼里了,就算是死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皮子都不会动一下的。 “好啊。”南宫香一点儿都没有“会不会麻烦你”这种感觉,点头,迟疑了一下,道谢道,“多谢。” 阿夜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看微微勾起的唇角,显然心情还算不错。 沈望舒也觉得杀手先生有点儿过于主动了。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儿,然而阿夜却是不肯理睬她的,避开了她的目光,快步走了。 东方玄坐在沈望舒的身边用力叹息了一个下午,也没有叫思佳丽转变自己的想法。他算是知道岳母大人的威风了,心里不由恨恨地想着,等以后结婚生子,他一定要多生几个女儿,然后把女儿们养大,养得风华绝代。 当她们被人爱慕之后,好好儿用力折腾自己未来的女婿们,好叫他们同样受到自己今日的辛苦。哪怕还没有结婚呢,可是一想到那个画面,东方玄就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他这么贼兮兮的,目光轻浮,思佳丽都觉得这少年有点儿神经病了。 不过女儿喜欢,神经病也得认! 她送东方玄离开,这才回了别墅。 似乎能和南宫成重新开始,思佳丽都觉得是意外之喜。她今天只是好好地安慰了沈望舒一番,叫她多和南宫香亲近,就被急吼吼睡了几天书房的南宫成给拖走了。沈望舒今天倒是有点儿疲倦,看到南宫香没什么热情,似乎也很疲倦,想了想方才对南宫香问道,“要不要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呢。”她提醒了一下,就见南宫香用鄙夷的目光对自己说道,“明天是周末。” 不必上学,沈望舒决定忽视南宫香的鄙夷目光。 “我爸可真是喜欢你妈啊。” “老房子着火,火上来谁都救不了啊。”沈望舒微笑说道。 “挺好的。”南宫香垂目低声说道。 “要不要来我的房间睡?”沈望舒邀请问道。 她看得到南宫香在见到父亲和继母感情很好时的失落,沈望舒感到开心的事情,却知道这未必会叫南宫香开心。她不会安慰她,因为安慰都无从说起。这其实就是一种孤单,女儿发现父亲被继母抢走,心里当然会很难过。因此,她在南宫香霍然抬头,璀璨的目光里温声说道,“我一个人也很孤单,如果你愿意的话,就陪陪我。” 这是一种温柔的抚慰,南宫香觉得眼角有些酸涩。 “你可真是一个胆小的人。”她偏头说道。 沈望舒笑眯眯地拉着她进门,点头承认道,“又胆小又怕寂寞呢。” 她殷勤地把南宫香给摁在自己的身边,躺在一张床上。这张床很大,沈望舒看着在自己身边仰头看棚顶的南宫香,不知为何,哪怕从前的记忆失去了很多,却仿佛能隐隐约约地想起,自己和那些过去的世界里的好朋友,都是这样很亲近地睡着。 她在这张其实型号不小的大床上翻滚了一下,这才对南宫香感激地说道,“多谢你今天维护我。”为了维护自己,南宫香把亲哥都给唾了一口。 “我也不止是为了你。”南宫香目光茫然地说道。 “是么?” “我做过一个很可怕的梦。”南宫香一想到梦里,明明是美丽的少女却摔得鲜血淋漓的画面,就觉得惊恐。直到当她感到少女就在她的身边,正笑嘻嘻地凑过来,鲜活的生命就在眼前,心里才觉得安慰踏实,低声说道,“很可怕。我梦见你被我哥欺负了,你跳楼死了。” 她听到身边的女孩儿似乎屏住了呼吸,明明是这样荒诞的事情,她却还是忍不住倾诉。仿佛将这些说给身边的少女听,自己的心里就会好过一些。 一个秘密给两个人分享,似乎就不会那么糟糕了。 “然后呢?”沈望舒温柔地问道。 “你妈和我爸都死了,你那个贱人姐姐成为南宫家的女主人。”南宫香低声说道。 她用力转头,想要去看清楚沈望舒的脸色。 当看到少女在宽容而柔软地看着自己,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是个疯子,或是一个坏人,南宫香的眼眶红了。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她哽咽地说道。 微冷的手,慢慢地拂过她的脸颊,将那些眼泪都擦干净。 “梦见这样的事情,很难过吧?”沈望舒轻声问道。 “我……能救你就好了。”南宫香抽噎地将眼睛埋进沈望舒的手心里,痛哭说道,“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 “那不是你的错。”沈望舒顿了顿,突然很想知道,南宫香那时的心情,温柔地问道,“如果你那天在别墅,会叫他欺负我么?” “不会!”南宫香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就足够了。”想必真正的思纯,也会感到很欣慰,因为也曾经有一个女孩子因为无法拯救她,追悔莫及。 她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好朋友。 她的宽容,叫南宫香觉得无地自容。 她蜷缩在沈望舒的身边,小声儿地道歉,小声地落泪。 沈望舒摸了摸她的头发。 其实南宫香在上一世的结局并不好。 她很厌恶思心,同样憎恨着逼死了自己父亲南宫成的哥哥,因此在思心和南宫曜之间兴风作浪。她本来就是南宫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在她的欺凌之下,思心一度过得非常辛苦,甚至不能在豪门的圈子里立足。 因为那是属于女人的战场,豪门中的贵妇或是名媛,更在意的是南宫曜和南宫香这对兄妹。虽然思心是南宫曜宠爱的女人,可是南宫总裁身边的女人千千万,思心算得了什么呢? 南宫香的为难,令思心举步维艰,同样被人欺凌。 她甚至因为南宫香跌断了自己的一条腿。 就是因为这次的重伤,南宫曜勃然大怒,将南宫香嫁给了生意伙伴家的小辈。 那同样是非常有钱的豪门,那也同样是一位非常优秀而英俊的男人,可是与南宫曜相同,他们都爱上了纯洁柔弱的思心。 当知道南宫香做了什么之后,只是为了家族才迎娶了她作为自己妻子的那个男人,将她关在了一处偏僻的山中的别墅里。 没有人和南宫香说话,也没有人和南宫香说起外面的一切,南宫香就这样被关着,直到真正地变成了一个疯子。她的悲惨令这个男人满意,觉得为思心报复了这个恶毒的女人,然后心安理得地攥取了南宫香名下的财产。他的家族同样不在意南宫香。 联姻只是一个象征性的联盟,只要南宫香不死,连南宫曜都不在意她是否安好。 唯一会在意南宫香的他的父亲,早就死去了。 想到这里,沈望舒叹息了一声,目光更加温柔。 这个倔强而骄傲的女孩子,她不屑用虚伪的面貌来面对这个世界,一切都出自本心,可是却没有遇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一世,南宫香愿意对她伸出手,那她也会保护南宫香的。 她看着南宫香睡着了,这才突然皱了皱眉。 一个人会梦到前世,会有很多的原因,可是沈望舒总是怀疑,是不是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一个稳定的空间。 这个世界不大符合常理,不管是万亿总裁,还是什么贵族学园,都充满了一种超脱了正常范围的感觉。她看到那些夸张了一些的景物,就觉得大概是因为金色空间里的大火,造成空间不稳定,令南宫香有了梦到前世的机会。这并不算什么大事,甚至沈望舒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只是在大半夜地听到手机铃声,迷迷蒙蒙地接听。 “谁啊?”南宫香哼哼着在一旁不快问道。 电话的另一段沉默了一下,之后,少年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突然问道,“舒舒!南宫香怎么在你床上?!” “阿玄啊。”沈望舒头疼地揉着自己的眼角,深深地感到疲倦。 总是被捉奸在床是怎么回事儿啊。 “说!”在东方玄的身边,还有一个声音冷冷地传来。 “深更半夜的,你和阿夜睡在一起了?!”这回换沈望舒气急败坏了! 她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一看都半夜十二点了,可是这个本应该大家都在睡觉的时间,东方玄竟然和阿夜在一起。这是个什么情况? 沈望舒顿时醋了,奋力从床上爬起来,咬着牙齿愤愤地说道,“不许和他一起睡!你,你,你,你知不知道,老男人们最喜欢水灵灵特别可爱的男孩子了?!”为了叫阿玄不要和英俊的杀手先生在一张床上睡觉,沈望舒转了转眼睛,神秘地说道,“他们会把你们吃掉!” 手机里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舒舒……”很久之后,少年艰难的声音传来。 “打开窗帘。”杀手先生冰冷地吩咐道。 沈望舒一呆。 她下意识地向窗帘看去,迟疑地拉开了它。 窗口外,一个英俊而冷酷的黑衣男人,一只手臂夹着一个勉强微笑的打电话的少年,一手扣住了窗台,正在月色里眯着眼睛看她。 充满了杀手气息。 沈望舒顿时沉默了。 英俊的男人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他只是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尖儿,窗户就打开,白天被他缠绕得跟蜘蛛网似的窗户,都变成了摆设一样。 他顺利地走进了房间,踏着月色而来,英俊得无以复加,连嘴角冰冷充满了血腥味儿的笑容都令人目眩神迷。他一步一步走到沈望舒的面前,见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更加冷酷地冷哼了一声,慢吞吞地说道,“老男人?喜欢男孩子?吃掉他们?和谁睡在一张床上?” 他随意地将东方玄甩进沈望舒的怀里,侧头去看坐在床上揉眼睛的南宫香。这姑娘穿着一件睡裙,露出了大片雪白的皮肤。 阿夜看了两眼,不感兴趣地转过头去。 “看什么看?!”南宫香警惕地捂着自己的睡裙。 “并不好看。”阿夜冷淡地说道。 “什么?!” “小孩子而已。” 这个……说起来也蛮心酸的呢,不仅沈望舒这辈子的身体干瘪得跟四季豆儿似的,连好朋友的胸也平得可以当男人去了。 更何况白天的时候,南宫香可以往自己的内衣里多塞些海绵啥的弄出点儿波涛汹涌,可是晚上谁都需要卸妆来的,顿时就暴露了。不过少女显然自尊心非常严重,看到男人竟然这么鄙视自己的身材,她气得眼睛里流血,愤怒地从床上跳起来冲到了阿夜的面前,挺着自己没啥起伏的胸就对阿夜大声问道,“怎么不好看了?怎么不好看了?别看我平,其实可有手感了。” “呵……”阿夜凉薄地笑了。 “你!”对于阿夜的鄙视,南宫香出离地愤怒了。 和男人听不得自己不行一样儿,南宫香同样深深地仇恨别人说自己没料儿呢。 “你试试看!”她咬着牙齿,抓着阿夜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地压在自己的胸口上,狠狠地揉动了一下。 阿夜沉默了。 沈望舒慢慢地睁大了自己的嘴巴。 东方玄……颇为欣慰地笑了。 “影响不好,咱不能看。”他心情很愉悦地看着南宫香作死。 杀手先生可不是可以随意调戏的人呢。 这个时候,阿夜似乎刚刚从震惊里挣脱出来,他感到自己手下那细腻的柔软,还有一颗清晰突起的触感在自己的手心儿颤动,这种柔软令他下意识地揉搓了一下,这才嘴角抽搐地看着正用期待目光看着自己的,看似强悍精明的傻妞微微点头说道,“还好。” 因为前些年一直都在专注自己伟大的杀手事业,后期又进入东方家的地下势力,阿夜都要累死了,哪儿有这些倒霉总裁们夜夜笙歌的艳福呢? 长到三十岁,还没个女人滋润,连胸都是头一次摸呢。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因此阿夜还觉得这片柔软的手感不错。 当然,如果换成是经验丰富的,早就更加鄙夷南宫香捏起来都没手感了。 身家亿万的总裁们啊,都喜欢“一只手都抓不过来”型。 被阿夜赞扬了,南宫香满意地微微点头,傲气地说道,“有料不在胸高!” 沈望舒觉得自己的下颚被深深地伤害了,一时半会儿是合不上了。 “阿香啊。”她好容易收回自己的下巴,试探地叫了一声。 正压着人家男人的手压住自己胸还要求揉揉试试手感的南宫小姐,迷茫地看了好友那欲言又止的目光一会儿,沉默了。 她似乎才回过味儿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目光慢慢地落在自己胸前,一只正在微微收缩的大手上。 片刻,别墅里传来少女的尖叫! “怎么了?!”南宫成胡乱地穿着一件睡衣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焦急的思佳丽。这两口子脸上还带着热潮,明显是方才还在一起做人家夫妻要做的事儿,沈望舒坐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看到这两位连鞋都没穿就冲进来,顿时抽了抽自己的嘴角。 她身边坐着尖叫了一声就陷入了呆滞,嘴里仿佛有小灵魂吐出来了的南宫香,另一侧,阿夜可大将风范多了,站在微笑的东方玄的身后面无表情。 “你们怎么在这儿?!”南宫成看见女儿们的房间出现两个男人,顿时跳脚,冲到沈望舒面前关切地问道,“你们没事吧?!” 沈望舒咳了一声。 “你们被欺负了?”好人面兽心的东方总裁哦,南宫成决定就算拼尽自己的全部,也要和他…… “阿玄想念我了,所以来看看我。”沈望舒微笑说道。 “你们才分开六个小时。”火热缠绵才到了半道儿就被尖叫吓得从床上翻下来,思佳丽气急败坏,唯恐南宫成因为这个有心理障碍啥的。 “我们打从遇见,就再也没有分开这么久过。”少年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哀愁和脆弱的难过,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单薄而柔弱地站在那里,可怜得叫人心生怜悯。 “也真的挺可怜的。”思佳丽之前不理睬自己的时候,南宫成不也是很难受么?他顿时就感同身受了。 不过思佳丽不是这么好糊弄了,不管怎样,大半夜的似乎是从窗户跳进来,跳进一个女孩儿的卧室里,这究竟想做什么呢?更何况那尖叫那么尖锐,听起来可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 她一双精明的眼睛正在看着他们,就听见沈望舒迟疑地小声说道,“还真不算是没事儿。”她清了清嗓子,觉得由自己口述不大好意思,推了推自己的好朋友。南宫香正神情恍惚呢,听到这个,顿时气急败坏。 “他摸我!”她纤细的手指,用力指向阿夜。 这可是亲女儿啊,南宫成一惊,顿时愤怒地看向黑衣英俊,就凭气场就把自己比进了白菜地的阿夜。 “你竟敢!” “她自己让摸的。”阿夜抱臂,抬起下颚,点了点南宫香的方向。 南宫成看自己的女儿。 南宫香垂头不说话了。 “真是你让他摸的?”真是太叫人嫉妒了!这年头儿,男人长得英俊,连小女生都前仆后继的。 南宫成心酸地摸了摸自己路人甲的脸,觉得如果没钱,大概不会有……他突然觉得,就算自己没钱,思佳丽也会爱上他的。 他们可是真爱呢。 “我就是气不过,叫他试试手感。”南宫香有气无力地说道。 “什么手感?” “他说我飞机场。” 南宫成一脸要晕过去的表情。 “每一个质疑你的人,你都叫人家摸摸了?”这女儿本来就是平胸小公主么,南宫成一想到一旦有人说了大实话,这倒霉闺女就叫人摸摸,只恨不能呕血死了算了。 “他是第一个!”南宫香平时是非常自爱的女孩儿,现在都不明白,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叫阿夜摸了自己呢? 也或许是……白日的阳光下,他护在自己面前,可靠而挺拔的样子…… 南宫香用力摇头,把这些都从脑海之中晃荡出去。 南宫成松了一口气,然而悲催地发现,松什么气啊,现在女儿不是吃亏了么? “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给白摸吧?南宫成想了想,看到女儿垂头不说话,可怜巴巴的,顿时恶狠狠地抬头去看阿夜。 阿夜垂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我可以负责。”他淡淡地说道。 “负责?!” “既然摸了,那就结婚。”阿夜明显是个纯情派,别看做着最邪魅冷酷的工作,可是可传统了。 他揉都揉了,怎么能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做呢? “你还真得负责。”思佳丽撇嘴哼了一声说道。 东方玄,如果不是思佳丽已经同意自己和沈望舒订婚,都非常想要迫切地表示,自己不仅摸过,还,还用嘴……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其实东方总裁也同样是个纯情派呢。 “阿香,你愿不愿意啊?”沈望舒隐约能察觉到阿夜对南宫香的不同,不然就凭第一杀手的那身手,想要躲开南宫香的手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怎么可能叫她捉住摁在她的胸口呢?沈望舒觉得阿夜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男人,虽然总是黑着一张脸,可是却很纵容自己和东方玄,哪怕是开玩笑也不会生气。 这样磊落的男人是难得的,更何况……沈望舒觉得,比起上一世的混账男人,还是阿夜更值得南宫香去爱。 如果南宫香同样喜欢阿夜,她当然会高兴。 如果不喜欢,那就是没缘分。 “摸都摸了,算了,就是他了。”南宫香嘴硬地说道。 看似勉强极了,可是沈望舒却能感到她有一些小小的开心。 这个女孩子,也不是对阿夜无动于衷的。 “就是太老了,是叔呢。”南宫香有些迟疑地说道。 她只把阿夜当做东方玄的贴身保镖这个职业,不过对于她来说,什么职业都是一样的。 保镖当然也可以和大小姐在一起。 现在不就流行x种兵和他的亿万大小姐么。 沈望舒努力垂头,不要去看阿夜看向自己的犀利的目光,她咳了一声说道,“阿夜是阿玄的表哥来的,之前是开玩笑,咱们都叫阿夜哥的。” 她费心地解释,然而一开口,思佳丽就皱眉,把目光投向安静微笑,不知多文静乖巧的东方玄,对少年那俊秀的笑容视而不见,皱眉说道,“东方总裁不好半夜进女孩儿的房间,名声不好。”知道南宫香没事儿,她就有心思收拾东方玄了。 “我和你说过,订婚之前,小纯不好去东方家。” “您说过了,”东方玄淡定地笑了,露出几分狡黠来说道,“所以我没有想接她回家。” “那你大半夜的……”不就是想要把自己女儿偷走么。 “她住到东方家,您担心她被人说轻浮,巴结豪门么。”东方玄见思佳丽露出几分认同,就笑眯眯地弯起了眼睛。 “所以我过来住南宫家。”少年温柔而懂事地说道,“是我轻浮,巴结您呢。” 第138章 豪门继女(十二) 这个……俗话说得好。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当东方总裁连脸都不要了的时候,思佳丽就算有着岳母这等威严,竟然都拿他没辙了。 哭着喊着要住到别人家里的万亿总裁,天底下大概也就东方玄一个了。 南宫成正板着手指头在一旁数两个女人的嫁妆呢,听到了这个,顿时惊呆了。 如果早知道不要脸还可以和自家心上人不分开,之前为了妻子对自己冷淡而生出的种种痛苦,如今想来都是白瞎了啊。 怪不得人家是总裁,自己却只能被亲儿子赶下台呢。 南宫成心里就对东方玄很亲近了,毕竟在他的心底,思佳丽的女儿和自己的女儿没有什么分别,说句不好意思点儿的话,东方玄也算是自家的女婿呢。他觉得东方玄如果能住在自己家里挺好的,起码自己这个便宜岳父还可以多跟他学几招儿,还别叫妻子哪天又不开心了,跟自己分手啊。 因此南宫成就急忙劝妻子道,“看在东方总裁有心,咱们也不好太苛刻了。” “两位是长辈,叫我阿玄就好。”少年一笑,柔软而羞涩。 不过干出的事儿就不是很羞涩了不是? 思佳丽沉默了一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她不乐意自己的女儿被人说住在男方家没有身份儿,可是这男方这么上杆子…… “妈。”沈望舒凑到母亲身边,努力撒娇。 “我听说你家里还有一位长辈。”思佳丽是一个想得很多的女人,虽然对东方玄喜欢自己的女儿很开心,却不愿意他为了女儿叫自己的家里对女儿生出不满,迟疑地说道,“长辈恐怕会害怕孤单,你如果和小纯住在这儿,长辈岂不是无人承欢膝下?你别嫌我说得难听,长辈会不会觉得咱们小纯……勾着你不孝顺长辈啊?” 以后女儿是要在东方家过的,她真的不愿意东方家有对她不满的。 羞涩的少年欲言又止。 阿夜暗中抿了抿嘴角。 “是爷爷叫我和舒……小纯住在一起的。” 东方老爷子知道沈望舒不回东方家住了,才亲近几天就分居,顿时大惊! 这在老爷子的眼里,是要掰的节奏啊,就算不掰,不过这小情侣的分开得远了,就每天上学才看见,没准儿什么时候孙媳妇被人挖了墙角怎么办?毕竟这年头儿,只要锄头好,没啥墙角挖不倒啊。老爷子的心里,自家孙子正在嗯哼啊,一看就是要被甩。 老爷子挺喜欢孙媳妇的,决定叫孙子厚着脸皮跟着人家住。 如果不嗯哼了,生米煮成熟饭啥的也挺好的。 连半夜爬人家窗户都是老头儿也想的招儿。 不过这些话不仅东方玄,连阿夜都不敢往外说,不然知道东方家有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儿,那还不等着分手啊? “老爷子真是一位明理的人。”思佳丽感慨地说道。 “改日咱们也该拜访一下老爷子。”东方老爷子虽然疯疯癫癫,喜欢各种角色扮演,不过在外还是很正常的,南宫成本来也没有什么机会和老爷子在一起,因此还觉得老头儿不错。他还感慨地回想了年轻时自己遇见了东方老爷子的那几面的风情,这才对东方玄热情地说道,“往后咱们都得是一家人,也得好好儿见个面,正式地说说孩子们的事儿。” 还有南宫香,既然以后要和阿夜在一起,也得叫老爷子知道啊。 东方玄嘴角笑容一抽。 他默默地想到今天晚上盛唐风骨不在,正在家中奸诈叫着“拿喜儿抵债!”的老地主了。 “以后订婚之后,有的是机会。”他含蓄地说道。 等订婚之后,这岳母不能反悔了,再叫她去见自己爷爷。 “爷爷在家正叫人预备订婚的东西,您都不用担心。倒是阿夜……该带南宫小姐回东方家给老爷子见见。” 东方玄的话,叫抱臂靠在墙角的阿夜默默地将自己隐藏进了夜色里。 他也想到家里那精神抖擞,到处乱窜的老地主了。 拿着一箱子钞票追着那些仆人非要借给人家钱什么的……阿夜下意识地看了南宫香一眼,觉得自己大概得打一辈子光棍儿了。 “不急。”他含糊地说道。 这话就太不负责任了啊,连家长都不带着女孩儿去见,还有没有感情了?渣男! 南宫香本小脸儿微红,听到这里脸色顿时一黑,看了这个不带自己回家见长辈的无耻男人一眼,霍然起身大声道,“我还不稀罕呢!”摸都摸了,竟然敢不负责。 “你!”阿夜觉得这死丫头真是难缠极了。 “夜叔……阿夜哥哥羞涩呢。”沈望舒一声阿夜哥哥,杀手先生肉麻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他冷哼了一声,本来是个淡漠的人,不屑于解释的,可是看到南宫香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仇深似海地看着自己,觉得再这样下去,没准儿没见老爷子就得打光棍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天晚上就去见太急,我的意思是,明天去好了。” 这火爆的脾气,真是……还挺可爱的。 总比旁边儿那笑里藏刀的小混蛋可爱多了。 “我可没求着你啊。”南宫大小姐决定拿捏一下。 “嗯,是我想带你去。”希望明天老爷子一定不要嘎嘎奸笑着伸出满手的大钞,强烈表示“有钱!”了。 南宫香雪白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绯红,小声哼哼了一声,又忍不住觉得开心极了。她明明不想笑的,不就是个男人么,有什么没见识的,可是却不由自主在心底伸出快乐。 然而就算是快乐也不能叫男人看到骄傲起来,她扭头,扯了扯自己的睡裙,仰头翻白眼儿说道,“我,我得回自己房间睡觉了!”她脚底抹油地走了,只留下了一群人面面相觑,南宫成就迟疑地说道,“我给你们收拾个客房?” “太麻烦了。”东方玄客气地说道。 “客气什么。” “阿玄和我住吧?”沈望舒急忙说道。 思佳丽哪里能叫女儿和男朋友未婚住在一起呢?摇头说道,“不行。” 不过虽然这样不行,然而能住到人家家里就很不错了,东方玄笑眯眯地说道,“都听伯母的。” 他对沈望舒隐蔽地眨了眨眼睛,顺便对思佳丽奉上了十二分的殷勤,这才开开心心地去睡客房了。沈望舒眼看着方才还热闹极了的房间一下子就变得冷落了起来,深深地感到竟然万分寂寞。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这才感到疲倦睡了。这一夜对于南宫成的别墅十分热闹,在南宫家的老宅同样非常热闹。当南宫成都离开,整个别墅里少了很多的人气,思心突然感到自己似乎没有从前那样有靠山了。 当继父与母亲都在家里,她称得上是南宫家的小姐。 哪怕是寄人篱下,也是不同的矜贵。 可是现在住在南宫曜的家里,她仿佛自己变得无依无靠起来。 更何况,跟在南宫曜身边回家的爱丽,对她更加颐指气使。 因为厚着脸皮为了男人,连亲妈都不要了的思心,现在已经被思佳丽抛在一旁,同样也不算南宫家正经有关系的人了。 同样是南宫曜的女人,一个是倒贴上来的拖油瓶,一个是早就和南宫曜之间关系亲密,如今还有了身孕的爱丽,哪怕这些南宫家的仆人只知道听从南宫曜的,也会在两个女人之间有一定的倾向。更何况思心并不得宠,南宫曜对她颇为冷淡,那还有什么好巴结的? 思心是个纤细敏感的性子,当然感受到仆人们的怠慢和隐隐的鄙夷。 她觉得很难过。 心如刀割,特别是看到爱丽捧着自己没有起伏的肚子幸福地走在南宫家的每一个角落,她都感到万分的痛苦。 南宫曜把她和爱丽往别墅里一扔,又不见了。 似乎对于父亲南宫成离开家,南宫曜没有什么好在意的,然而他对思心却更加不耐。 她非要和自己住在一起,如果是一开始,南宫曜会觉得感动极了,因为没有谁的爱情,会如同思心一样执着,甚至连母亲都能够舍弃。 可是现在,南宫曜只要想到思心就为了能扒上自己,不要母亲,就觉得厌烦透顶。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仰着骄傲的头,哪怕知道他是一个能给她带来荣耀,却能够完全不在意舍弃,从南宫家大门里走出去的少女。那骄傲的样子,比思心流着的眼泪美丽一百倍。 可是思纯是那么厌恶他。 南宫曜突然有些后悔。 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因为思心迁怒思纯,而是……好好儿地待她,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说起来,都是思心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和她置气,他和思纯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怎么会叫东方玄钻了空子! 南宫曜心里非常烦躁,这种烦躁叫他甚至连家都不想回了。 本来也是,家里的那两个女人他都很讨厌,见了谁都觉得不开心。因此他更加喜欢在外面厮混,外面的柔情万种的女人将他包围,令他暂时忘却自己心里的烦躁。然而当看到了思纯的最美好的一面,南宫曜看着这些娇艳如画,会对自己风情万种地展现美丽的女人,又觉得意兴阑珊。他本来喜欢的就是妖娆的女人。 可是现在看到这些妖娆的女人,却想到那个只穿着棉布白裙,干净而刚烈的少女。 因此,最近颇有一种传言,说南宫总裁突然转了性子,不喜欢成熟美艳的女人,而是开始喜欢花骨朵儿了。 他最近正在热捧的一个女明星,就是有着纤细骨架,干净纯美的年少的女孩子。 这种绯闻当然会经常上杂志封面,香车美人,宴会女伴的,南宫总裁那邪魅英俊的影子遍地都是。 沈望舒没觉得什么。 她对南宫曜这种突然转了性子的举动只不过是觉得有趣儿而已。然而东方玄心里却并不高兴。他皱眉,看着自己面前的娱乐版杂志,看到上面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垂头热吻怀里柔弱的女明星,顿时冷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杂志丢在了桌子上,目光凛冽。 他当然看出南宫曜对自家舒舒觊觎很深,也知道沈望舒对南宫曜只有厌恶。 可是他不喜欢,甚至连南宫曜找替身,都觉得痛恨。 似乎那些女明星被南宫曜搂在怀里,都是一种亵渎。 “混账!” “他也风光够了。”阿夜侧坐在他面前的书桌上,把玩一把银色的小刀,淡淡地说道。 沈望舒喜欢慢慢儿收拾南宫曜和思心,也有很明确的计划,可是东方玄却觉得无法忍耐。他觉得自家舒舒的法子太慢了。 更何况,如果沈望舒知道南宫曜对自己还有这种无耻的心态,想必会急着要弄死南宫曜。 “快点儿,订婚以前我要看到他的结果。”东方玄轻声说道,“舒舒她……本来就是喜欢依靠我的。” 他垂了垂眼睛,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些前世,她喜欢躲在自己身后偷懒,看自己为她冲锋陷阵,哪怕她都忘记了,可是他都是记得的。 那刚刚开始的时候,沈望舒不愿意叫他出手,可是似乎是随着他们更加亲近,沈望舒已经不大拒绝。 哪怕没有想到那些清晰的前世,可是沈望舒却重新开始依靠他。 这很好,他觉得自己很幸福。 “嗯。”阿夜应了一声。 不过他的脸上同样有了几分缓和。 当他带着南宫香去见自家的老爷子的时候,老地主终于变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那慈爱的哟,不知多么和气的一个老头儿,这叫南宫香都觉得不敢在老头儿面前高声说话了。 因为老爷子难得没犯病,所以阿夜不必打光棍儿了。 阿夜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知道婚事很急迫,老头儿可不是每天都正常的,一不小心又疯癫了,南宫香只怕还得跑。他顿了顿,欲言又止。 东方玄嘴角勾起一个心知肚明的坏笑。 “是不是想蹭我和舒舒的订婚仪式啊?” “不。”阿夜摇头说道。 “为什么?” “我们不会给你们两个做搭头,等你订婚以后,隔一天我们就订婚。”阿夜想到老头儿躲在阴影里偷偷儿“老牛吃嫩草”的那贼眉鼠眼,脸色一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消瘦却有力的身体,又嫌弃地看了看东方玄那一根指头就点倒的身体。 他才三十,根本就不老好么? 这个年纪的男人最受欢迎了,南宫香能嫁给他,其实是天大的幸运呢。自得了一下,他方才打开手机,拨通。 电话接通,少女生气勃勃的声音传来。 “放学我来接你。”杀手先生的声音可温柔了。 东方玄诧异地笑了,对他罕见的温柔表示惊喜。 “我这可是以后的结婚对象。”阿夜对他的大惊小怪不以为然。 “呵……”东方玄笑了,觉得阿夜似乎意有所指,不过他是个心胸宽广的总裁,因此不大理会这个,顿了顿就急着和阿夜预备车子,去接自家的结婚对象。 沈望舒今天和阿香一起上学去了,东方玄要处理一些阴谋诡计什么的,因此没能跟着去,特别想念。 不仅他想念沈望舒,沈望舒也很想念他。 哪怕是在上课,可是她依旧没有什么精神,看着黑板发呆、。 对于这种功课优异,后台惹不起的家伙,老师们就当没看见沈望舒走神儿,还是南宫香看不起去,好容易忍到了放学,看到沈望舒一下子就精神了,跳起来收拾好了书包就往外跑,急忙跟上去鄙夷地问道,“至于么,不就是一个男人么,你看看你,真是没出息。”她仰头哼了一声,见沈望舒就当没听见似的匆匆出了黄金校门,就扑进了早就等在一旁的东方玄的怀里,脚下一停。 她同样看到了阿夜。 英俊而高挑,充满了神秘气息的黑发男人,是那么的醒目。 看到学园里有女生走出来,三三两两的都看向阿夜的方向,南宫香的心情就不大美丽了。 “沾花惹草!”她慢吞吞走到阿夜的面前,十分嫌弃地说道。 第一杀手眼角一跳,什么都不跟这死丫头说,一把提起,抗在肩膀上! 沈望舒看着这一幕,顿时就惊呆了。 “故意的吧。”小心眼儿的东方玄看了看自己这单薄的小身板儿,再看看阿夜那轻飘飘就抱走自家未婚妻的动作,顿时阴暗地猜测道。 沈望舒却不觉得这是有什么不对的。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一家人都活着,过得很幸福,南宫成和思佳丽终于能够重新开始,对于沈望舒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安慰,上一世,不论是为女儿死去的思佳丽,还是病死的南宫成,都是最大的遗憾。这一世他们能这样一直快活下去,白头到老,也真的是一件叫人想想就觉得幸福的事情。还有南宫香,有了阿夜在,她也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有那样痛苦的结局。可是沈望舒却迟疑了一下。 她不知道,南宫香还会不会梦到上一世的更多事情。 上一世对于南宫香来说,太过痛苦,如果不能梦到就好了。 “我记得有一家姓什么北堂的……”沈望舒突然开口问道。 这个姓氏的主人,就是南宫香上一世嫁进去的家族。北堂家同样是豪门中的豪门,虽然家世不及东方和南宫,然而也是千亿俱乐部的成员呢 这年头儿……家里没个几千亿的,都不好意思自称豪门…… 沈望舒深深地为前几世的豪门世家感到悲哀,骄傲什么啊,在千亿俱乐部的眼里,那,那就是一乡下来的小地主来的。 南宫曜要和北堂合作,最可靠的方式就是联姻,因此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北堂家的一个优秀的男人。可是却断送了南宫香的一生。 每一个得罪过思心的恶毒的女人,都受到了最惨烈的结局。 沈望舒不愿意叫南宫香梦到那些痛苦的记忆,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并不能因为南宫香不记得,就什么都假装不知道。那个什么北堂,她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那个时候,南宫香对她而言还不是现在这样的朋友。 可是当她看到南宫香不论前世今生的维护,她对前世的思纯说着对不起,她同样也想为上一世的南宫香抱走。看到东方玄点头,沈望舒轻声说道,“我讨厌他们家的一个人。” “谁啊?”东方玄好奇地问道。 “叫北堂合。”沈望舒淡淡地说道。 对了,这年头儿,如果一个豪门没个复姓,那都不好意思出来显。 “知道了。”东方玄温柔地说道。 他静静地看着沈望舒,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微冷的手放在她的脸颊上,少年清越而柔和的声音在沈望舒的耳边回响。 “再多依靠我一点,舒舒。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为你做。” 他把自己的一颗真心捧到她的面前,明明是很辛苦的,可是却那么满足而幸福。 幸福得叫这少年的眼睛里,脸上,都是最美好的笑容。 沈望舒觉得心里酸涩极了。 她……不知道当这一世结束,重新回到金色空间的大火里,还会忘记什么…… 可是现在,她想记住自己心爱的少年的每一个表情,和每一句话。 “那我什么都不做,你都为我去做了,好不好?”她温柔地问道。 东方玄的脸上容光四射,他用力点头,握住了沈望舒的手,把自己的脸同样抵在她的手心儿,仿佛这样,就可以很幸福了。 “北堂合,我记住了。”他目光潋滟地说道。 他不会去问沈望舒为什么怨恨北堂合,只知道,这是舒舒讨厌的人,想要收拾的人,就足够了。 两个人就这样黏黏糊糊地凑在一起没完没了,南宫香都被阿夜给扛着丢进了轿车里去了。她挣扎着趴在车窗上愤怒地看着那两个浑身发光,叫自己很嫉妒的家伙,顺便给了阿夜一脚。 第一杀手先生根本不在意这轻飘飘的一脚,更不是纯洁的就抓着人家小手手就满足的清纯少年。别看杀手是纯情派,不过成年男人的纯情可和少年的纯情完全不一样,阿夜由着自己挨了一脚,倾身就将南宫香摁进了轿车里! “做,做什么?!” 密闭的车厢里,自己被禁锢在车座上,身上是一个冷厉而英俊,浑身气势危险而逼人的男人,这是个什么情况? 属于成年男人的侵略气息在少女的身边回荡,南宫香突然觉得透不过气。 她很快就喘不上气儿了。 凶猛而热烈的吻猛地落了下来,重重封住她的嘴唇,当从没有过经验的少女张开嘴,就有温热而急切的舌尖儿探入她的口中,夺走她的呼吸。 不论是这个吻,还是压住她的强硬,都叫南宫香浑身发软。她感到窒息,可是不知为何,在那舌尖儿在寻找她的,和她纠缠的时候,又觉得脑中空白,无比的快乐。她的目光放空,感受着这个有力的男人的压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梦境。 她什么都没有对沈望舒说,因为那样痛苦,会叫拖油瓶为她担心的。 她梦见……自己住在一个小小的漆黑的屋子里,窒息,黑暗,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小小的铁门。 没有人和她说话,也没有一点的动静,只有每天吃饭的时候,那打开小门上的小窗时,有一点点的声音。 那样无声的狭小的房间,她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恐惧而焦躁,最后叫她变得疯狂。 那种疯狂,连她在梦中哭着醒过来,都感到无比的恐惧。 为什么……如果自己梦到的是前世,自己前世,就是那样的结果么? 无法出头的痛苦,令南宫香在此时,感受到阿夜有力而强悍,仿佛在任何时候都能够保护她的时候,变得放松,把自己的全部不安都交给这个男人。她握着阿夜的手臂,小声儿发出连一点的声音,却在真正踏实了之后,感到阿夜收回了自己的舌尖,慢慢放开她。 这男人英俊的脸上带着一抹说不出的气质,透明的津液染在他的嘴角,他舔了舔自己的下唇,这一刻,无神的南宫香突然觉得这真是一个邪魅的男人。 她哥也邪魅,她一向不大喜欢这个词儿,不过这个时候,又觉得其他的形容,都不能形容阿夜。 “好受了?”阿夜突然问道。 “啊?” “不害怕了?”阿夜冷冷地问道。 方才和热情似火,现在就冷冷的了,果然邪魅而狷介啊。 南宫香漫无目的地想着,觉得自己被拖油瓶给带坏了。 从前她可没有这么多的脑补。 “你最近有困扰,很害怕。”阿夜摸了摸她的头,淡淡地说道,“别怕,有我在。” 这样平淡的一句话,却叫南宫香的眼眶突然红了。 从未有一个人,对她说,什么不要怕,因为有他在。 她把自己的头埋进阿夜的怀里,低低地哽咽了一声,却觉得自己真的什么都不会害怕的。 “没想到夜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阿夜正紧紧地抱着在自己怀里安心地抽噎的少女,就听到车门外有两个倒霉孩子在窃窃私语。他脸色一黑,本想下车抽那两个,却被南宫香抱着自己的腰。 在南宫香的心情与抽两个熊孩子之中艰难地选择了一下,杀手先生决定先记着,回头连利息一起打,一动不动。然而似乎是他不动令人感到非常的放松,那个有着美丽面容,一颗心黑得流油的小女孩儿,突然感慨地说道,“你知道夜叔这一次亲了多久么?” “起码十分钟。” “十五分钟呢,真是辛苦了。” 阿夜继续黑脸,默默地隐忍。 “真人不露相啊。”少年继续感慨。 “真是太叫人感动了,我都录下来了,回头给老爷子看,叫他开心一下啊。”少女叽叽喳喳地说道。 杀手先生……杀手先生真的忍不了了,霍然扭头,目光如剑。 两个小混蛋拖着手嘻嘻哈哈地跑了。 南宫香才不觉得害臊呢,反正都是有名分的了,更何况她和沈望舒勉强算朋友,当然希望沈望舒看到自己的幸福。 不过夜叔是腼腆的人,已经气得脸色发黑。 沈望舒和东方玄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第一杀手的杀气气场,仿佛真正的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一样快活地在各处玩耍了一圈儿。 不知道是不是幸福的日子都过得飞快,沈望舒都觉得自己每天早上起来都会笑着醒过来,可是只和东方玄在一起,一转眼就天黑了。她觉得自己幸福得几乎是在做梦,可是在思心的心里,却仿佛是水深火热。她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得艰难极了。 南宫曜捧女明星的事儿闹得天翻地覆,只要手上有一张报纸的,都能看到南宫曜那张邪魅英俊的脸。 还有他的新宠。 思心听说,他给新宠买了豪宅,买了珠宝,带着她在名利场觥筹交错。 可是他却把自己丢在老宅里不闻不问。 明明那个新宠看起来只是虚伪的清纯。 新宠和她有点相似,思心想不明白,南宫曜为什么去宠爱那一劣质品,也不来宠爱自己这个正主。 她也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这个男人的呀。 可是南宫曜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他肆无忌惮地宠爱别的女人,把她置于何地?她什么都抛弃,母亲,妹妹,就是为了这个男人。可是为什么这个男人,却对他这样的不屑一顾? 如果没有他的爱,思心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没有了意义,甚至都不知道,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了。更何况,她现在才知道,有母亲在的南宫家,和没有她在究竟有什么不同。哪怕思佳丽同样在南宫家仆人心里没有什么地位,可是多少是被尊重的。 她并未受到苛待。 可是如今……当南宫曜不在家,连饭菜都敷衍起来,当仆人们背后议论嘲笑自己的话肆无忌惮地传进她的耳朵,连遮掩都觉得麻烦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怜。 没人敢怠慢爱丽,因为她是第一个挺着肚子登堂入室的女人。 为南宫曜怀孕的女人爱丽不是第一个,却是第一个没有被送到医院做手术,而是留在老宅的女人。 她的日子过得很惬意,也不大在意南宫曜会不会回来。 可是思心却每天都扒着自己的门,痴痴地看着门外,想要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的影子。 她等啊等啊,从白天等到夜晚,每天都在等着,终于当自己变得憔悴了起来之后,方才等回了自己的爱人。 深更半夜的,别墅里是一片的寂静,思心在自己的房间辗转反侧,就听到似乎别墅里传来了男人的声音。那声音熟悉极了,思心每天晚上都在梦里梦到,听到了忍不住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匆匆忙忙地只穿着一件棉布白色的睡衣就冲出了房间。她看到南宫曜不知在哪里喝得醉醺醺的,被两个仆人搀扶着,撑着头目光有些迷茫地往自己的房间走。走过了楼梯的时候,就听到怯生生的呼唤。 “阿曜哥哥。” 单薄而柔弱的少女,不安地穿着睡衣,清纯而无辜地看着他。 那美丽白皙的脸庞,叫南宫曜脑海中一片迷茫。 慢慢地化作模糊,之后,化作了另一个少女的脸。 她走过来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南宫曜垂头,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 和思纯的有些相似,可是却似乎少了什么一样的眼睛。 那个少女……快要订婚了。 她竟然真的宁愿嫁给一个单薄的少年,而不肯回头看自己哪怕一眼。 南宫曜的眼里闪过一抹狠戾,用力地抓住了思心的手臂,在她低声惊呼中,毫不怜香惜玉地拖着她就走,磕磕绊绊地走进了自己的那个房间,将她用力地摔在大床上。 他甚至都懒得去关门。 思心重新回到这个房间,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天自己被捆着,而这个男人在这张床上和另一个女人发生的一切。 她的脸红了,除了羞涩,却有更多的期盼。 如果能真正地成为南宫曜的女人,那他才会真正地同样属于她,她会用自己的感情告诉他,她是爱着他的,他不需要去要那些替代品。 他愿意宠爱她,不同样证明了他对她的感情么? 因此,当男人沉重而充满酒气的身体压下来,她没有反抗,而是充满了甜蜜和欢喜,当有些粗鲁的动作叫她有些难过,她又觉得这是对她的急切,只是…… 当他彻底得到她的那一瞬,男人的喃喃声,却令她所有的甜蜜都化作冰冷。 “为什么……不是思纯?” 那就算得到却依旧遗憾,又带着几分嫌弃的话,令思心火热的身体僵硬了。 她……也只是个替身? 第139章 豪门继女(十三) 思心一夜没睡。 她睁着眼睛到天亮。 不仅是身体痛,连心都疼得无法言说。 当一直都相信的真理,当她认定了的事实,当她真的当做真实的感情,都在昨夜被毁灭颠覆的时候,整个人生都仿佛失去了意义。 她一直都相信南宫曜心里是有她的。 可是当他趴在她的身上,明明在拥抱她,可是却在用一种不满足,嫌弃的声音来问,为什么不是她的妹妹的时候,天崩地裂不过如此。 这个时候,连眼泪都成了奢侈。 因为当南宫曜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这个男人仿佛自己都震惊了。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高高地撑在她的身体上看着思心。 雪白的皮肤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那张美丽的脸,也曾经被他放在自己心上。她这么柔弱而依赖他,可是却不能叫他的心底有一丝触动。甚至当眼泪从这个女孩儿的眼睛里夺眶而出的时候,南宫曜的眼里闪过了鲜明的厌恶。他不是一个有耐心哄女孩子的男人。 更不是一个要和人剖白内心的人。 更何况思心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充满了嫉妒和求而不得,叫自己变得很难看。 自己竟然在思心的面前,露出了这种难看的,会被人嘲笑的感情。 南宫曜更加厌恶自己现在的样子,也同样很厌恶思心在自己面前哭着问为什么。 他飞快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哪怕身后的女孩子才成为他的女人,可是他却完全不在意地披着衣服扬长而去。而思心就这么被无情地丢在房间里,明明方才还快乐得能够飞到天上去,现在却感到这个屋子变得冰冷极了。 当她眼睛都不眨,躺在床上流了一夜的眼泪之后,连眼泪都流不下来了。 可是现在又能怎么办呢?她离不开南宫曜,哪怕明知道这个男人的心里,自己什么都不是,都无法离开他。 她也不愿意用难看的样子回到思佳丽的身边。 那会代表,她抛弃了母亲和妹妹的路,是错的。 哪怕是错的路,她也只能走下去。 更何况,她是真的无法离开自己的爱人,哪怕他被自己的妹妹抢走。 对了……为什么,思纯要抢走她的爱人? 是在报复么? 因为她嫉妒南宫曜的心里只有自己,所以费尽心机地抢走了他,想要证明做妹妹的比姐姐更有魅力? 思心无法去怨恨南宫曜,他是她的男人,是她的一切,是她可以为之付出生命,哪怕他只爱过他一点点,她就愿意留在他身边幸福生活下去的男人。 她曾经单纯的心里,如今,只怨恨自己的妹妹思纯。 再没有什么,比夺走姐姐的爱人更令人怨恨的了。 思心昨天被南宫曜没有一点怜惜的拥抱弄得浑身如同折断了一样疼痛,她感到自己的身体累得几乎抬不起来,还有一处隐隐的撕裂的疼痛。她努力地撑起身来,流着眼泪捡起自己被南宫曜撕碎了的睡衣。 如果说真爱在一起撕碎的衣裳是情到深处的情不自禁和迫不及待,那么南宫曜不那么爱她却撕碎的衣裳,只代表他对自己的随意和不在意。思心一想到自己被南宫曜随意地得到,就觉得痛不欲生。 睡衣不能穿了,南宫曜又没有叫人送衣裳,思心只好从南宫曜的衣柜里取了一件衬衫穿在了身上。 她扶着墙走出南宫曜的门口,就听到一个仆人背对着她在嘲笑。 “终于忍不住啦,看咱们少爷喝醉了,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自荐枕席!” “这么有心机,怪不得少爷不喜欢。” “以为被睡了一回就能做南宫家的少奶奶?” 连仆人都瞧不起她,觉得她是主动献身,就为了得到南宫曜的宠爱。 可是她还真的是主动献身的。思心无颜见人,艰难地越过这个哪怕被她发现说坏话依旧有恃无恐的仆人,慢慢地想要走回自己的房间。 她走到半路,就看到爱丽静静地看着自己。 这个美艳而耀眼的女人,她看着她的目光里,隐隐地透出一种仿佛是……说不出的怜悯,之后就化作了鄙夷。她踩着高跟鞋走到思心的面前,垂头看了看她瑟缩的样子,突然就笑着说道,“我听说南宫总裁半夜就去外面女人那儿了,你也不怎么样么,怎么留不住男人?” 南宫曜当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他从来肆无忌惮,很能折腾人,爱丽忍不住想到南宫曜当初对自己轻贱的态度。 “我们是不一样的。”思心低声说道。 “你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爱丽冷冷地说道。 她看到思心的眼眶红肿得叫人可怜,垂了垂眼睛,啧啧地说道,“你为了这个男人,连母亲和妹妹都不要了。”爱丽虽然不知道阿夜为什么要搞死南宫曜和思心,可也不是一个没脑子的女人。 她住在别墅这些天早就弄明白了,南宫曜想要带着姐妹花玩儿虐恋情深,谁知道人家那个漂亮的小妹妹根本不吃这一套,一脚就差点儿把人给踹废了,更神通广大地和东方家的家主一见钟情了。 潇洒而强势,就是那位同样看起来很柔弱的少女了。 谁知道哪怕是南宫曜想要染指自己的妹妹,思心还能和他在一起。 爱丽觉得匪夷所思。 难道男人比妹妹更重要? 不是一路人,爱丽没想过和思心有更多的感情,只是她看着思心绝望而孤单的样子,心里嗤笑了一声。 “看在你平时服侍我服侍得不错,我告诉你怎么拢住男人的心好了。”爱丽一挑美丽的波浪长发,无比的妖冶,一瞬间的风情绝不是青涩的思心能比的。 她当然有资格说这句话,因为毕竟曾经也是狐狸精不是么?因此她压低了声音,在思心那紧张的目光里低声说道,“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男人的胃。”她目中闪过一抹流光,转着自己手指上一颗美丽的宝石戒指。 “南宫总裁,说起来也可怜。你说说这别墅里,一个家人都没有,仆人再周到,也不像是个家啊。”爱丽顺手摸了摸思心的脸颊,蛊惑地说道,“你得叫他觉得,这别墅里还是有人惦记他的,等着他回家的。哪怕不是那个他爱着的女孩儿,他也会觉得这别墅叫他想回来。” 当她一针见血地指出自己不是南宫曜爱着的女孩儿,思心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被扒下来了,在她的面前抬不起头。 “你!” “他天天喝酒应酬,还玩儿女人,身体都坏了。你如果心疼他,多给他炖补品,他就会觉得你懂事又贴心。” 这些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爱丽在思心的心里捅刀子。 思心喘不过气,又想掉眼泪了,可是又觉得……爱丽的这些话,是没错的。 当一个男人总是看着一个女人,哪怕不爱,以后也会一点一点地爱上她的。 “可是厨房……” “你是什么身份?你现在也是南宫总裁的女人了,还斗不过厨房的那些下人?”爱丽笑了,温柔地说道,“你是个好姑娘,我这个孩子,”她涂着大红指甲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柔声说道,“交给你,我也就能放心离开了。” 她一脸无欲无求,叫思心的心里有了几分安慰,她忍不住红着脸点点头。对于爱丽对自己的认同,思心感到很高兴,因此她的心里也生出了一丝野望。 和南宫曜朝夕相处的是她。 她有信心可以把爱人重新拉回自己的身边。 可是在这之前,比这更重要的是她的妹妹。 她强忍着身上的酸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顾不得给自己清洗,就把电话打给了思佳丽。 这个时候正是大清早,南宫家的小别墅里,正围坐着不少人。 南宫成心满意足地看着和和睦睦的一切,脸上笑呵呵的。 虽然女儿的脸上臭臭的,不过却没有对妻子翻白眼儿。妻子很有大将之风地没有和女儿针锋相对,对于南宫成来说还有什么更多的要求呢? 他看着南宫香嫌弃地把继女喜欢吃的菜都丢进她的碗里,就咳了一声,目光隐蔽地去看黑着脸的阿夜,对南宫香挤眼睛说道,“给阿夜夹菜。”那个什么……女儿心里有继女思纯是很好,不过也不能为了小姐妹把未婚夫给忘了吧? 路人甲南宫成自己是个窝囊废,其实最喜欢的就是强势的精英。 特别是当他知道,自家未来女婿乃是东方家地下势力的执掌者,就别提多惊喜了。 多帅气的职业啊,换了路人甲自己,估摸只能当个小喽啰。 南宫香慢吞吞地给阿夜夹了一筷子。 杀手先生垂头一看,脸更黑了。 他最不爱吃青菜! 沈望舒在阿夜喷薄的,迁怒的目光里觉得自己真是躺着也中枪,垂着小脑袋默默地吃着南宫香夹给自己的菜不吭声,顺便夹了一筷子鸭肉放在东方玄的盘子里。 “你最喜欢吃鸭子了。”她弯起眼睛对少年微笑。 阿夜的脸已经漆黑得如同夜色! 南宫香咳了一声,在身边这英俊男人那受到深深伤害的目光里,不得不哼哼着重新夹了一块红烧肉。 大清早的吃红烧肉! 然而杀手先生的脸色可缓和许多了,他虽然觉得油腻,不过还是慢吞吞地吃了,顺便给南宫香夹了同样的红烧肉。 后者看着这油汪汪胖嘟嘟的红烧肉觉得嘴里发堵,然而被只冲着女婿眼里没女儿的路人甲亲爹踹了一脚,为了自己以后的嫁妆,不得不忍耐地叼了起来,她嘴边咬着红烧肉吃不下去,就看到阿夜冷哼了一声倾身过来,贴着她的嘴咬走了一半儿,余下的伸出舌尖儿推进少女的嘴里。 “夜叔花样儿真多。”沈望舒觉得一山还比一山高啊。 就自己转世好几回的存在,都不如阿夜会玩儿。 不过…… “南宫叔叔看着呢。”东方玄也嫉妒死了,不过他要是敢这么干,非叫岳母大人打出门不可,只能用秀雅的眼睛看着阿夜。 阿夜冷冷地看了这两个叽叽呱呱的小混蛋一眼,手中一握,关节传来清脆的咔吧声。 “感情真是太好了。”南宫成已经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思佳丽真是没想到丈夫这么蠢,深深地觉得大概自己瞎了眼,竟然从前觉得路人甲很聪明。她正在腹诽,就听到手边的手机响了,那上面闪动的电话号码叫她愣住了,之后迟疑了起来。 只是迟疑了一下,她还是接通了。 就算是放弃了思心,可是作为母亲,她的心里其实还是有奢望。 如果女儿愿意回头就好了。 她一边祈祷这是女儿后悔的电话,一边冷冷地开口问道,“思心?” 手机里传来了女儿那柔弱可怜的哭泣,思佳丽的脸上闪过淡淡的痛楚。 不管怎么被孩子们伤害,可是做父母的,总是爱着自己的孩子的。 “妈,”思心很想念思佳丽在别墅的时候,自己被母亲庇护安然无忧的时光,她是真的很想念思佳丽,可是在这个时候,似乎所有的思念都被委屈堵住了,只留下了自己遭受的痛苦。面对自己的母亲,思心当然不会再说那些虚伪的话,而是单刀直入地哽咽说道,“求您,不要再叫小纯和阿曜哥哥见面了!”她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个时候宣泄出来,失声痛哭。 “小纯明明知道的,知道我喜欢他。为什么还要抢走我的爱人?”她控诉道。 同样是女儿,她总是相信思佳丽,会为自己主持公道的。 思佳丽听着女儿在电话里的哭声,突然觉得荒谬到了极点。 “你给我打电话,不是因为想念我,不是因为我是你妈,而是叫我去跟你妹妹说,离你的那个南宫曜远一点?!” 哪怕思心方才说一句想她了,思佳丽都不会觉得如同眼下这样失望。她突然觉得自己为了女儿的那些担心都像个笑话一样,这个女儿心里就只有男人,哪儿还有老妈啊?只怕她男人要弄死她妈,她只会在一旁给当个帮凶而已。她还不知道自己想对了,声音冰冷了起来。 她闭了闭眼,努力不要叫自己的声音颤抖。 “男人重要,还是妹妹重要,嗯?!”她终于忍不住尖声问道,“你妹妹做什么了?!就因为那男人的几句话,你来骂你妹妹?!” 她气得浑身发抖。 连人都猛地站了起来,大概站起得太快,还叫她眼前发黑,晃了一下。 方才的和乐还在眼前,可是她的亲女儿,却给她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您为什么偏心小纯?”思心听见母亲的质问,顿时哭了出来。 她没有想到,思佳丽竟然会站在妹妹的立场。 明明被辜负,被抢走了南宫曜的爱的,是自己啊。 “不用去问小纯了,我就告诉你。你妹妹看不上南宫曜。你以为那么一个畜生,谁都稀罕呢?!”思佳丽尖锐地骂道,“你自己犯贱喜欢畜生,自己喜欢去,少攀扯你妹妹!一对儿恶心东西,老娘眼不见心不烦,真是做对了!” 女儿简直变了个样子,思佳丽都觉得恶心透顶。她冲着电话另一端的思心声音冰冷地说道,“你们两个真是一路货色。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巨大的失望,叫她摁下了挂断电话的按钮。 沈望舒茫然地看着气得脸色发白的思佳丽。 她觉得这一回,自己是真的躺着也中枪啊。 思佳丽气呼呼地摔了电话,完全不心疼。 南宫家主夫人呢,一只一万八的手机算什么啊。 “妈?”沈望舒用无辜而可怜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美人妈。 她那可怜又有些黯然的表情,叫思佳丽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哽咽。 “你姐姐,怎么变成这样儿了?”她觉得自己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了。明明是听话懂事的好孩子,为什么一转眼,就叫自己什么都不认识了。 思佳丽觉得很难过,似乎是在自己嫁入南宫家之后,思心就变了样儿。从前清纯温柔的女孩儿,把自己的目光都投注在男人的身上,完全忘记从前那么多年的陪伴,只有她们母女而已。她甚至会为了一个男人,就来伤害自己的妹妹。 “都是你!”思佳丽把怒火都发泄在了南宫成的身上。 不是他儿子,她女儿怎么会变成这德行。 南宫老爷子……也蛮躺着也受伤的。 只是在妻子的怒火面前,南宫成已经学会了隐身,一声不吭地缩成一团,等妻子的火儿过去。 “她一直都这样儿,以前只不过是没地儿给她发挥而已。” 性子可不是一天养成的,就思心那种死了亲妈亲妹妹还能和男人纠缠不休的性子,绝对不是短短嫁入南宫家一段时间就能改变。 估摸天生就是这种性子了。 沈望舒的不以为然,叫思佳丽用力地张大了自己的眼睛。然而她又突然觉得女儿说得大概没错儿,沉默了一下,含糊地说道,“或许,随你们爸爸吧。” 她想到当年那个英俊得无与伦比的男人,为了娶富豪家的女儿头也不回地和自己离婚走了,那无情的连儿女都舍弃,和思心是多么相似啊。这种相似令思佳丽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仿佛是当年的种种伤害,都重新被翻出来了一样。 沈望舒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思佳丽从未在两个女儿面前说过前夫的坏话,因为她认为,仇恨只会叫自己的心变得沉重阴暗,根本不会有更多的益处。 叫两个女儿深深怨恨早就不把她们当回事儿的男人,又有什么用呢? 不如快快乐乐地成长。 不过思佳丽母女是被当包袱给丢开,沈望舒还是知道的。 她其实对思佳丽很惊奇。 这样一个刚强的母亲,在落魄的时候,用自己的手艰难地抚养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就是这样艰苦,可是两个女孩儿别管天性到底是什么样子,却都看起来温柔而懂事。思佳丽把她们照顾得很好。 想到这里,沈望舒的目光就温柔了起来,她伸手握住了思佳丽的手背,低声说道,“我像妈妈。”她感到思佳丽手一颤,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不由笑嘻嘻地说道,“以后我会陪着妈妈的。” “还是我陪着吧。”南宫成急忙表忠心。 这个时候不表,那什么时候才能刷存在感啊? “算你们有良心。”思佳丽红着眼眶说道。 “她爸爸其实做对了,如果那时候不跟你离婚,这我怎么认识你啊?”南宫成就很卖力地说道。 思佳丽无语了。 她觉得这家伙真不会说好听的话。 难道被抛弃还成了好事儿了? 不过南宫成是为她报了仇的。 那个男人,思纯和思心的爸爸,在她嫁给南宫成之后,在一次宴会上遇见。 别看南宫成长了一张路人甲的脸,没人家那么帅,不过南宫成有钱啊。捆起来那男人入赘的豪门几个家底也根本比不上南宫成来的。听说南宫成不喜欢那男人,豪门女迅速和男人离婚。说起来男人也有点儿人老珠黄了,虽然长得依旧很帅,不过想入赘下一个豪门是不大能够了。 思佳丽不想叫前夫见到两个女儿影响她们的生活,如今她前夫生活在非洲。 她过了十年没有丈夫照顾的日子,于是前夫同样也得在非洲过十年同样艰苦的岁月。 南宫成为她做了一个男人会为妻子做的所有的事情。 一想到这个,思佳丽对南宫成就充满了爱意,凑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路人甲顿时幸福地晕倒在饭桌儿上。 沈望舒默默地吃饭,坚决不肯抬起头来看人了。 她觉得太肉麻了。 东方玄倒是蛮羡慕的。 他觉得什么时候,自家舒舒也天天亲自己的额头一下,简直同样能晕倒在饭桌上。 山不就我我就就山,东方玄就凑国来亲了亲沈望舒的额头。 少年柔软的嘴唇落在自己的额头上的时候,沈望舒浑身一颤,忍不住脸红了。她忐忑地看了看自己的美人妈,见思佳丽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正要替东方玄求饶,就看到这少年抬头对思佳丽一笑,温和地说道,“伯母,订婚的事,爷爷想问,你们想要多少聘礼呢?” 不仅沈望舒,还有南宫香呢。一下子多了两个孙媳妇,老爷子现在开心得天天在家中放声高歌。 要不是独自住在山头儿上,一定会引来大批投诉。 没准儿还得被扎个小人儿什么的。 “这个……聘礼就照着你们家的规矩走就好。”思佳丽也不指望拿自己闺女发财,不过聘礼多点儿,对女儿的面子很有好处,她就笑着说道,“尽力而为就好。” 真是特别不拜金。 阿夜抹了抹自己的嘴角,对南宫夫人刮目相看了。 万亿豪门尽力而为什么的,那得多大的一笔钱啊! “我会把最好的都拿来做聘礼。”东方玄温柔地说道。 “好好好……不过最好的都给小纯了,那咱们阿香怎么办?”南宫成急忙问道。 “会分一点点给南宫小姐。”少年继续温柔微笑,小抠极了。 南宫香冷哼了一声,撇嘴不屑一顾。 她还不稀罕呢!愿意嫁给阿夜,她,她才不是冲着阿夜的钱。 不过……阿夜有钱么? 真是别小看了人家第一杀手的家底儿,当沈望舒大清早的再一次绝望旷课,深深地感到自己成为了老师黑名单上的选手,以后没准儿不给榜单曝光率啥的啊。 她垂头丧气地变成了一个旷课的坏学生,无助地被南宫香拖着,跟在阿夜的身后走在一条崎岖的小路上。这是一条通往山顶的小路,明明有车,可是有钱人偏偏都喜欢步行,直到累得眼睛都要流泪,他们才在阿夜的带领下走到了山头。 然后沈望舒惊呆了。 和隔壁山头一模一样的豪宅群出现在她的眼睛里。 “我家。”阿夜微微抬起了自己精致的下颚,淡然地说道。 沈望舒用刮目相看的眼神看着这位年纪轻轻就买下山头儿来建别墅的杀手先生。 原来这年头儿,做杀手都这么赚! “马马虎虎吧。”出身八千亿豪门的南宫香可没有沈望舒这没见识的小市民,在她眼里这只不过是稀松平常而已,上前看了一会儿,微微点头,不过还是咳了一声说道,“你还有钱么?”修了这么豪华别墅,一定花光了积蓄吧?南宫香的目光游弋了一下,含糊地说道,“其实我还有点钱,如果你手上没钱,可以用我的。”她急忙说道,“我可是包养你的意思啊!” 沈望舒偷笑。 阿夜沉默了。 “有钱!”他磨牙说道。 “你行不行?别勉强啊。”南宫香眨着眼睛关心地说道。 “闭嘴!”带着未来妻子看未来的家,这么充满了爱意的画面,竟然演变成了质疑自己的财力……第一杀手很愤怒。 东方玄却羡慕地凑到沈望舒的身边小声儿说道,“其实,我想被舒舒包养。” “我没钱!”沈望舒急忙坚定拒绝。 少年用眼泪汪汪的表情,可怜地看着不肯养自己的少女,许久,伤心地对阿夜说道,“我真羡慕你啊。” 阿夜觉得自己置身神经病的包围,如果不是已经金盆洗手,哪怕倒贴钱,他都想把眼前三个小混蛋都给突突了。 他一想到未来的人生和三个小混蛋绑定,饶是热爱人生,都忍不住觉得人生无亮,再想想家里还有一只活蹦乱跳的东方老头儿,英俊的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回头给自己开点儿清火的中药啥的。他一把推开了东方玄,摁住沈望舒的小脑袋,把南宫香霍然抱了起来。 沈望舒咬着手指羡慕地看着南宫香。 东方玄默默垂头看自己的小身板儿。 就在这样鸡飞狗跳里,沈望舒就看到山间的小路上,走来了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这男人看着就是个公子哥儿,爬山爬得满头是汗不说,身上还穿着非常昂贵的登山服。他一身行头都价值不菲,不过似乎累得不轻,用力抹着头上的汗水,眼睛里累得都一片迷茫了。 他听到有女孩子的尖叫声不由看过来,没有看到远处的南宫香,只是看到了正穿着干净的棉布白裙,露出一个清纯而美丽笑容的沈望舒。 仿佛天女,从天降落尘世。 绿意环绕之中,那一抹纯净的白,叫他怦然心动。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少女脸上的纯美的笑容,什么声音都远去,之后她的笑靥在脑海之中经久不散。 沈望舒看到有人看呆了,偏了偏头。 东方玄就很不高兴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带着几分不悦地看了过去,之后眯了眯眼,凑在沈望舒耳边低声说道,“这就是北堂合。” 这就是南宫香前世的丈夫,深爱着思心,为了给思心出气,将南宫香禁锢发疯的男人。 沈望舒点了点头,脸上笑容更加柔美。 “阿夜这别墅什么都好,就是为什么不在山上树个私人领地的牌子呢?”这么就让陌生人闯上来,如果是在东方家的那个山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东方玄觉得阿夜真是想得不大全面,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沉下了脸。那个名叫北堂合的男人当然认识东方家的总裁,当他看到东方玄的脸露出那样不高兴的表情,迟疑了一下,不敢靠近,远远地对东方玄致意,之后慢慢地退走了 临走之前,他远远地看了沈望舒一眼。 那眼里的倾慕,叫沈望舒分外想笑。 东方玄觉得自己更有理由搞死这个北堂合了。 他冷哼了一声,不许沈望舒去看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准备过几天就叫北堂合消失。 沈望舒却觉得,现在一切都很好。 她能够隐约地听见南宫香在别墅里的声音,那声音充满了生机,也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快乐。 而南宫香没有看到北堂合,这真的是太好了。 南宫香身边有南宫成这个父亲在,南宫曜就没法越过父亲把她嫁出去为家族联姻,她也有了不同的人生。 这真的很好。 沈望舒觉得很满足。 可是她虽然满足了,不满足的人却还有更多。 只说思心,她在南宫家的别墅战战兢兢地等着南宫曜回家,每天都在仆人的嘲笑里亲手做了滋补身体的汤水。可是南宫曜不回来,她一切的爱意都无法表达。 杂志上依旧是南宫曜和女明星的绯闻,他们肆无忌惮地在外招摇,这个男人仿佛把思心给忘记了。幸亏还有爱丽每天陪着思心,多少能安慰她。虽然她还是把思心当成女佣,不过比起一个人守在老宅里,思心觉得有些人气。 她在厨房的时候,爱丽也陪着她在厨房。 终于有一天,南宫曜回来了。 他看到思心瑟缩地看着他,眼里带了几分不耐。 思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卑微,这种卑微令她美丽的面容都黯淡起来。 完全没有从前的清澈与快乐。 “阿曜哥哥,这是我给你炖的补汤。”思心怯生生地说道。 她端着一只滚烫的汤碗,看到南宫曜皱眉看着自己,小声儿说道,“你平时身体累,多注意身体,这可以给你补身子。” 她美丽的眼睛里都是最真诚的感情,可是却不是南宫曜想要看到的那个少女。他不耐地抢过汤碗,将里面的汤水一口喝了,就将汤碗往思心的怀里一丢,不快地说道,“你是下人么?如果你喜欢做这种事,以后就去当下人!”虽然滚烫的汤落入自己的喉咙,确实叫他感到淡淡的暖意。 不过他真的感到万分的疲惫。 有一种非常困倦的感觉,在他的身体里回荡。 还有一种令人感到血脉怒张的冲动,仿佛是一股火儿,在自己的身体里冲击回荡。 南宫曜一顿,猛地回过神儿来,看向自己身下的坚硬,之后不敢置信地看向正期待地看着他的思心。 那双眼睛里的爱慕,还有幽怨,都叫南宫曜猛地张大了眼睛。 “南宫总裁,您回来了?”爱丽柔媚的声音在南宫曜的房间里回荡,她从门口走过来,笑得妩媚极了。 南宫曜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起身,却觉得头晕,视线变得模糊,理智都在慢慢地消失,慢慢地,艰难地走向晃动的看不清是谁的女人。 他英俊的脸都变得狰狞,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曾经以为清纯干净的思心,竟然是这么一个为了爬自己的床,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货色。 下贱到了极点! “你竟然给我下药!” 第140章 豪门继女(十四) 这一夜,南宫曜过得迷迷瞪瞪的。 有女人抚慰了他的躁动,可是叫他心里却更加屈辱。 这并不是他主动想要宠爱某一个女人,而是被女人算计,想想都觉得恶心。 然而他无能为力,只能在勃发的欲/望之下,变成了野兽。 似乎耳边还传来女人的哭声,南宫曜却顾不得这些,哪怕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儿,却依旧无法停止。直到他感到疲倦,他才彻底地放松沉睡了下来,甚至都没有打理自己身上的痕迹,当他怔怔地醒来之后,却只听到了女人的悲切的哭声,之后,血腥味儿更重了。 他一扭头,就看到自己那张非常大,大得可以随意打滚儿的大床上满是淋漓的已经变得发黑的鲜血。 思心正跪在地上,吓得直哭。 那刺目的发黑的鲜血还未完全凝固,南宫曜发现自己就睡在这血液之中,哪怕见多识广,心里也狂跳了起来。 这一刻的惊悚,几乎叫他吓得浑身发软。 “怎么回事?!”这刺鼻的血腥味儿中,南宫曜颤抖着下床,远远地离开了这片血迹。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软得不像话。 不知是昨天太疲倦,还是被刺目的血迹惊吓到,南宫曜垂头震惊地看着每天早上都应该很精神的某处。 思心缩成一团,看着床上的血。 她本来就是一个柔软的女孩儿,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想到昨天晚上,当爱丽一脸苍白地推开了房门要求送医院的时候,那身下流淌的鲜血,几乎哭得透不过气。她根本就没有看到南宫曜正惊慌地看着自己的某处,只是哭着说道,“是,是……”她虽然不大喜欢爱丽,可是也知道,如果爱丽出了事,那南宫曜是不会原谅自己的,抽噎地说道,“是爱丽的血。” “什么?!”南宫曜的脸猛地就青了。 他想到昨晚自己沉浮之间,女人的哭泣和央求。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男人,几乎不能相信地看着面前的思心。 “昨天不是你!”他突然厉声问道。 他记得自己确实抓住了一个女人,本以为那个女人是思心,因此格外粗暴,可是难道是爱丽? 是怀着他骨肉的女人? 别看南宫曜对怀了自己孩子的女人都很冷酷,找上门就送医院,可是爱丽是不同的。 她挺着自己的肚子在自己面前,叫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在为自己孕育血脉。更何况医院干干净净的,孩子被拿走他也看不见,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可是如今是怎样?南宫曜的身上床上都全是鲜血,跟恐怖片儿现场似的,哪怕南宫曜心理素质再好,再狠辣,也撑不住这种事儿啊。 简直能叫人生出阴影来。 南宫曜只觉得,自己想要宠爱什么女人,第一个想到的只怕就是这鲜血淋漓的恐怖场面。 那以后的欢爱还怎么进行下去? “爱丽,爱丽把我撵走了。”思心想到昨晚爱丽怒骂她下贱,竟然下药给南宫曜,只觉得百口莫辩。 她真的只是炖了一碗汤,之后什么都没做,可是这汤是她亲手做的,完全没有假手于人,就算说人陷害,都找不到证据。 想到这里,思心是真的觉得很害怕。她看着南宫曜那张冷酷憎恨的脸,看到血迹在他的身上凝固,更加忍不住地哭了起来,抽噎地说道,“她说,不许我亲近阿曜哥哥。” 什么不叫思心的奸计得逞啊,不叫她如愿爬南宫曜的床啊,骂她少了男人就不能活啊,爱丽把思心关在门外,自己去照顾仿佛野兽的南宫曜。思心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女人传来的惨叫还有求饶,之后变成了凄厉的哭声。 之后,爱丽就身上都是血地出来,晕倒在她面前。 佣人叫了救护车,把受到了重创的爱丽给拖走,思心就守着昏睡过去,得到了满足的南宫曜,直到天亮。 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思心感到的不仅是恐慌,还有更多的痛苦。 她不知道当南宫曜醒过来,自己会遇到什么处罚,她只知道,不管南宫曜怎么伤害辱骂自己,她都不会离开这个男人的。 “爱丽呢?”南宫曜看着自己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闪过一抹厌恶,冷冷地问道。 “在,在医院。”思心怯生生地说道。 她才说完这个,就见一个佣人冷着脸站在门口,轻轻敲门。 南宫曜命佣人进来,皱眉问道,“什么事?” “爱丽小姐的孩子没有保住。”这佣人垂头低声说道,“她厥过去了,有人在照顾她,她说跟您传个话儿。”佣人看都不看地上无比可怜的思心,轻声说道,“她的孩子没了,这是没有缘分的事情,求您给她一笔钱,她不会留在这个伤心地,再也不会和您有瓜葛。” 对于佣人来说,这才是情人的典范,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给南宫曜添麻烦。至于不合格的,就是思心这种类型了。 看看把南宫总裁给坑的。 这么多血,以后谁心里受得了啊? “给她。”南宫曜同样不想看到爱丽了。 看到她一回,自己就得想到此时那满是污血的大床一回。 他很大方地同意,这佣人就去操作了,不大一会儿,就再次回来。 “爱丽小姐已经离开了。”他低声说道。 虽然动作有些迅速,不过南宫曜却觉得爱丽很识相,给她那么多钱作为补偿也算是划算,这才将目光冷冷地投在了思心的身上。 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惩罚来处置这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他才陷入了这样的境地,叫他竟然亲自弄死了自己的孩子。他一想到自己发泄在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身上,那个孩子是因自己的欲/望而死,哪怕铁石心肠,都觉得感到无比的沮丧。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内心了。 “你也滚。”他突然淡淡地说道,“滚出南宫家。” “阿曜哥哥!”思心哭着扑过来,抱住了南宫曜的腿。 她把脸贴在南宫曜的皮肤上,流着眼泪央求道,“别赶我走。” 他是她的生命啊,如果他不要她了,她活不下去。 南宫曜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他没有想到,思心竟然是这么一个贴上来就甩不掉的女人。 从前,那个曾经叫他心动的美丽而柔软,清纯而干净的少女,仿佛就只是一场梦一样,只是他心里想象的思心的样子。 真实的她是这样充满心机,这样叫人厌恶与恶心,南宫曜觉得自己真的是受到了极大的愚弄,这种突然发现从前喜爱过的女孩儿转眼就变了模样儿的感觉,真的叫南宫曜很不高兴。他只是一脚将思心给踢开,冷笑说道,“怎么?你妈黏上我父亲,你还想黏上我?” “我是真的喜欢你。”思心用力摇头哭着说道。 “喜欢?” “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阿曜哥哥。”思心用力点头,泪眼朦胧无比可怜地央求着,她搓着双手流泪说道,“你忘记我们从前多么快乐了么?” 她甚至为了这个男人和母亲与妹妹决裂都不会后悔,她可以为他做任何的事情,只求留在他的身边。这就是爱吧?难道不行么?她的妈妈思佳丽可以嫁给南宫成,那她们同样就是有缘分的呀。思心想着这些伤心的事情,抬头期待地看着南宫曜。 他们可以结婚,相爱,过很幸福的生活。 无论谁想拆散他们,都是他们的敌人,哪怕有再多的误会,他们却依旧会在一起。 她觉得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未来。 “我的女人很多。”南宫曜却显然没有思心的心情,他冷笑了一声,垂目看着这个憔悴的女孩儿,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以为被我睡一回,就能做南宫家的女主人?” 他忍不住想到自己和思心的第一次,同样是这个女孩儿穿着睡衣来勾引自己,原来她心里打得是这个算盘。和他上一次床,就可以嫁给她?她是不是想得也太美了?南宫曜一想到思心的这百般想要嫁入南宫家的心机,就更加觉得,思心还不及那些外面明晃晃和自己提条件的女人。 那些女人至少坦荡,不会打着真爱自己的幌子,反而来谋取更多的利益。 这种心机,真是令人恶心! “我是不一样的啊!”思心哭着喊道。 “你和她们是一样的。只不过她们要钱,而你,”南宫曜把自己全部的怒火都喷薄在女孩儿的身上,只想用最冷酷的声音来伤害她,鄙夷地说道,“现在免费,以后要的更多,嗯?!” 或者,思心是打着更精明的算盘。 如果她怀孕,只怕就不会如爱丽一样好打发了。 南宫曜是骄傲的。 越骄傲的人,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玩弄在手里,就会越恼火。 他垂头,看着用力抱住自己肩膀痛哭流涕的思心,忍不住想到那个在自己的身家面前不肯回头的思纯。她或许是攀上了东方玄,因此对自己不屑一顾,可是南宫曜却始终觉得,思纯是比思心更加清纯的女孩儿。 那个女孩儿的眼睛里爱憎分明,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哪怕他再有钱,也无法叫她的眼睛里有自己的影子。这种感觉,叫南宫曜垂了垂自己的眼睛。 他俯身,如同最亲密的爱人一样持起了一缕乌黑的长发。 “为什么,不是思纯呢?”他的声音如同恶魔一样,钻进了思心的耳朵。 她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在她心爱的男人的眼睛里,自己的妹妹比自己更叫他喜欢。 “思纯比你干净一百倍。”南宫曜嫌弃地将她推开,转身,皱眉看了看身上的血迹,就去洗澡。 水声哗啦啦地传来的时候,思心一个人在房间里蜷缩成一团,目光木然。 南宫曜否定了她和她的爱,她完全输给了自己的妹妹。 更加悲惨的是,她心里燃烧着对妹妹的怨恨,可是却连一点儿都舍不得怨恨自己的男人。 都是……思纯的错啊。 如果不是思纯,南宫曜只会爱着她啊。 思心捂着脸痛苦,她哭着抓着自己的手机,拼命地给自己的母亲思佳丽打电话,可是却只是忙音。 大概是思佳丽已经把她拖进了黑名单。 连母亲都彻底地被抢走了。 思心却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对妹妹做什么,因为她在那么多人的保护之下,哪怕她想要做些什么,却都无能为力。她只能用力地抓紧南宫曜,这个她深爱的男人。 她的爱这样真挚,就算如今南宫曜不相信,可是时光流转,总有一天南宫曜什么都会明白的。在这之前,就算在南宫家做仆人,她也心甘情愿。这样的坚持叫思心的脸上露出了更深刻的光彩,她抹了脸上的泪水,恋恋不舍地走出了房间。 她下定决心,一定留在南宫曜身边哪儿都不去。 而此时,沈望舒却瞠目结舌地看着阿夜。 “是你叫人送那位爱丽去的?” 阿夜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将修长的腿搭在书桌上,悠然而英俊。 他信手指了指东方玄说道,“他同意的。” 别以为杀手都很坏,其实杀手们坏事儿的背后,都有一个更缺德的幕后老板。 少年对沈望舒露出一个纯洁无辜的笑容。 “我只是叫他送南宫曜个女人,而已。”他无辜地说道。 阿夜哼笑了一声,见远远的南宫香走过来,再厚的脸皮也干不出当着人家女孩儿的面儿祸害人家大哥,起身飞快地说道,“怀孕是假的,她拿着南宫曜的钱和自己男人跑了。” 怀孕是假的,被南宫曜折磨得满床鲜血也是假的,爱丽只是当被迷得晕头转向的南宫曜奋力抱着被子吭哧吭哧做事时发出几声尖叫什么的就完了,等南宫曜抱着被子睡了,这才把藏着的血往床上一淋,自己走了出来去了医院。 当然,虽然这一次是假的,然而上一次,却是真的。 难怪爱丽用这样的手段来报复南宫曜。 “然后呢?”沈望舒觉得东方玄和阿夜真是太坏了,兴致勃勃地问道。 “你姐给爱丽背了黑锅,听说南宫曜都要恨死她了。”东方玄笑眯眯地说道,“她喜欢南宫曜,我偏偏要她得不着。” 沈望舒满意地捏了捏他的耳朵,看到少年快活地凑到了她的手边儿。 “做得不错。”她亲了一口。 少年雪白的脸慢慢地红了,左右看见无人,急忙凑过来,把嘴唇贴在沈望舒的嘴唇上,轻轻地啃咬。 “然后怎么办?”沈望舒继续好奇地问道。 “这个时候别说这些讨厌的人。”少年把她压在椅子里,和她耳鬓厮磨。 他笑眯眯的,看起来和小狗儿一样可爱。 头发柔软,叫沈望舒忍不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一劳永逸。”她柔声说道,“以后,咱们的世界里就只有你我两个,不要再想别人。” 听到这个,东方玄眼睛顿时就亮了。 他嘿嘿地笑了两声,觉得为了自己未来的幸福,只好送南宫总裁去死一死了。 当然,怎么死还是蛮有技巧的,少年要求给点儿奖励才说,趴在沈望舒的身上美美地吃了一顿好的,直到两个人都面红耳赤,这才满足。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不几天的功夫,安静得死寂,随时沐浴在南宫曜怒火中的南宫家别墅,迎来了一个客人。 英俊的男人坐在南宫曜的面前,提着彼此的合作。 南宫曜等的就是他。 如果不是冲着北堂合代表北堂家要来跟南宫家合作,南宫曜也不会回到老宅。 然后遇到这等苦逼的事情。 这一连几天南宫总裁都做恶梦,一梦就梦见自己躺在血海里,就算八千亿的命格,都有点儿镇不住了。 他现在一看见思心就觉得恼火到了极点,然而思心哭哭啼啼的就是不肯走,南宫曜见她这样无耻,反正别墅里无趣得很,一连几天把她摁在自己的床上。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心理障碍,南宫总裁对思心多少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只有在仆人为自己买了几次蓝色的小药丸之后才能重振雄风。思心倒是觉得他虽然对自己很冷酷很粗暴,不过心是在她的身上的,因此刻意逢迎。 就比如现在,在南宫曜努力揉着自己的眉心和北堂合谈合作的时候,思心就怯生生地上来,端了两杯汤水。 “阿曜哥哥,你昨天休息得晚,喝点儿汤吧。”她充满了爱意地说道。 她想用自己的爱情来感染自己的爱人,希望他能够发现自己的好。 因此,哪怕南宫曜对她冷酷,可是她依旧亲手煲汤,都是为了他的身体的健康。 她怯生生的,虽然这些日子更加瘦弱,可是一张脸却依旧美丽而清纯。 正在一旁的北堂合看到她,微微一怔,之后就无法把眼睛从她的脸上转移开了。 虽然气色和神态不像,不过这个小女仆真是太像那天东方总裁身边的那个女孩儿了。 这种相似,令他有些失礼地专注思心看着,连思心羞红了脸,快步走到了南宫曜的身后站着,都没有转移开。 因为小女仆和人家那位东方总裁很护着的女孩儿地位完全不同,北堂合不敢看有靠山的,看小小的一个女仆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然而到底思心只是有些和沈望舒相似而已,北堂合对女仆本身就带了几分轻视,因此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温文尔雅地对南宫曜说道,“能和南宫家合作,是我们的荣幸,只是南宫总裁,我们的合作……”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问道,“是不是需要更紧密一些?” 最好的联盟,就是婚姻。 南宫曜眯着眼睛开始想北堂家的小姐们。 东方家断了和他的合作之后,他就不得不将目光转到北堂家来,虽然这家的实力还不如自家,不过也是数得上的豪门了。 南宫曜不介意用自己的婚姻,来捆绑北堂家。 “你的意思是?”不过北堂家似乎已经没有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小姐了,南宫曜不知为何,竟然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您家的南宫小姐?”北堂合试探地问道。 南宫曜目中闪过一抹光亮。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舍不得妹妹的人,见北堂合似乎对南宫香颇有耳闻,倒是觉得这桩婚事对两家来说非常合适,因此他沉默了一下就微微点头。他素来有长辈的威严,做哥哥的当然能给妹妹做主,因此对思心吩咐道,“去给阿香打电话。” 看到思心乖巧地拨通了南宫香的电话,南宫曜顺手接过,还没有开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少女尖锐的骂声道,“思心!你还敢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没挨够我的巴掌?你的皮子就那么紧,欠抽是吧?!” 最近思心不仅给思佳丽打电话,还给沈望舒打,给南宫成打,虽然大家都不接,转到黑名单,不过都被骚扰了一圈儿。 南宫香早就憋着这口气,可怜思心就是不拨她的电话,叫她骂人都找不着机会。 “阿香。”被冲击着的耳朵都发疼,尖锐的叫骂,叫南宫曜以为自己遭遇了菜市场泼妇大妈。 “你啊,什么事儿?不是也犯贱吧?”南宫香听出来是自己大哥的声音了,不高兴地问道。 她听说最近南宫曜似乎躲在别墅里,阿夜比较含糊,就说南宫曜弄没了爱丽的孩子。 南宫香就觉得大哥很不是个东西。 南宫曜铁青着脸,得深深地吸一口气才能叫自己的心情平和下来。他的脸色狰狞了一瞬,然而顾忌对面的北堂合,不得不声音冷冷地说道,“你回家里来,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 “你十八了,该结婚了。”南宫曜冷淡地说道。 “哦,我确实要结婚了。”南宫香比亲哥还冷淡地说道。 这话就有点儿叫南宫曜听不明白了,皱眉问道,“你知道你要和北堂家联姻?” “北堂家?……南宫曜,你个王八蛋,你想把我卖了?!”南宫香听了这话哪儿有不明白的呀,顿时就气得咆哮出声,都托了这是思心的劣质手机的福儿,扩音效果好极了,隔了老远儿都能听到南宫香尖锐的叫骂。 北堂合同样嘴角抽搐地听着里面的骂声,“南宫曜,你真是个畜生!你怎么不卖了你自己?!想联姻,自己去。什么北堂家,什么王八玩意儿,以为自己提联姻,我就得跪着愿意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是北堂家的哪个傻x?叫他听电话!” 傻x北堂合只能默默垂头,当听不见。 其实羞愤欲死,说的就是他的心情了。 他从未被一个女人轻贱到这个份儿上。 这些骂声简直都要深入到灵魂里了,心理素质差一点儿的,没准儿都得呕血。 “南宫香!”南宫曜是南宫家的家主,拥有无上的威严,哪里容得下妹妹忤逆。 “我马上就要嫁给阿夜了,敢来,叫北堂家等死!”南宫香可知道自家未来老公是第一杀手了,气势汹汹地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挂断了电话,骂了北堂家的无耻之后,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变得松快了起来。 可是此时南宫曜的心情却很沉重。他没有想到妹妹竟然搭上了阿夜,那是一个绝对危险的男人,连南宫曜都在心底警惕他,更何况他最近不愿和东方家有什么冲突,因此只能眯着眼睛想了想,对北堂合歉意地说道,“舍妹不听话,叛逆。联姻之事……”他敏锐地看到北堂合目光闪烁,不时地落在身后的思心的身上,察觉到北堂合对思心的兴趣,就挑眉说道,“不如,我把她送给你,作为我的歉意。” 随手送出自己的女人,这并不是第一次,南宫曜做起来没有一点儿心理压力。 女人在他的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个物件儿而已。 北堂合一愣。 思心也是一愣。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要将自己送给别的男人的南宫曜。 如果说从前还相信他爱着自己,那么此时此刻,思心只感到彻骨的绝望。 仿佛是……一切色彩都被打碎的痛苦。 她以为的爱情,原来在南宫曜的心里,什么都算不上。 她甚至大概在他的眼里不是一个有思考能力的人。 随手送出,简单得完全不必动一根眉毛。 “阿曜哥哥……”思心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她感到北堂合惊喜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只觉得更加悲哀,连爱情都被辜负,这一刻她甚至都无法自欺欺人下去。 可是她就是为了爱才活着的人啊,没有了爱,她还剩下什么呢?天底下没有随意把爱人交给别的男人的,原来他真的不爱她。那么这么多晚上的缠绵,难道她只是他发泄的工具?思心摇摇晃晃地看着南宫曜,又看了看北堂合。她在这个男人的眼里同样找不到对自己的爱。 只是兴趣,被转手收到一个女人的兴趣。 他们都不在意她的心情,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卑贱得根本不需要有属于自己的心情。 思心哽咽了一声。 她看到北堂合虽然在谦虚,说着“这是南宫总裁喜欢的人”,却会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垂涎眼神看着自己,吓得浑身发抖。她知道,如果自己跟北堂合走,就真的只会沦为一个被人作践的女人,或许,当北堂合腻歪了,同样会将自己转手送人。 那样悲惨的未来几乎叫思心的心都要跳出来,她颤抖着,用力摇头,脑海里充斥的都是自己被别人压在身下的可怕的画面。 这个时候,她看到北堂合起身,似乎想要带自己离开。 她下意识地摸到了自己腰带上的一把小刀。 那是爱丽在出事之前给她的,说南宫家的仆人都是一些欺软怕硬的,看到她无依无靠可能会欺负她,叫她拿着防身。 小刀并不大,可是足够她使用了。 惊慌失色令她无法自持,当自己被另一个男人的手握住手臂的时候,思心惊叫了一声,在北堂合惊讶的目光里,一刀捅进了他的小腹。 鲜血喷涌而出,她看着北堂合跌倒在自己的脚下,看到南宫曜震惊地快步走过来。 “你做了什么?!”自己的女人捅了北堂合,北堂家还怎么和他合作?! 南宫曜的怒吼可怕极了,思心再次尖叫了一声,闭着眼睛挥舞着自己的小刀,就感到小刀刺到了什么。 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深爱的男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而手里的小刀刺在他的胸口。他似乎要走过来抓住她,却被她一下子推倒,冲出了别墅。 身后传来的都是南宫家仆人的追赶声,思心几乎疯狂地逃跑。 当沈望舒知道这场变故的时候,她清楚地在南宫离那张秀雅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她顿时就知道是谁干了坏事儿了,凑过来笑着问道,“又是你干的?” “凑巧而已。刀子是阿夜特制的。”东方玄也不知道南宫曜这么配合,叫思心这么快就要捅死他啊。 北堂合就更是巧合了。 不过巧合也好,一箭双雕,确实省下不少的力气。 他们才接到南宫家发生了血案,还没等慌张的南宫成去医院看儿子,就再次接到了电话。 南宫曜和北堂合都死了。 虽然刀伤不致命,可是刀上有蛇毒,那刀子是南宫家仆人证明思心每天都带在身边的,更说明她是处心积虑,早就想捅死南宫曜。 理由也很简单,南宫曜凌虐她,将她虐待得遍体鳞伤,她当然会恨他。 一时间,哪怕南宫家是豪门显赫,可是南宫总裁这么不名誉的因为强迫一个女人导致被捅死就非常难看了,他的名声坏透了。和绯闻不同,这是丑闻来的,南宫成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了。 更何况死了的不仅是南宫曜,还有北堂家的精英分子。北堂家坚决不肯放过思心,思佳丽大病一场,同样没有勉强南宫成去救自己的女儿。北堂家带走了思心,没有人知道他们把她关到了哪里去。 沈望舒只知道,当她看到已经死去的南宫曜和北堂合被关在不同的房间里,露出淡淡的惊讶。 “他们不是死了么?”葬礼都完事儿了,怎么又活了? “别小看第一杀手先生啊。”阿玄笑眯眯地说道。 阿夜精通各种暗杀手段,当然,假死也会一点,那家医院本来就是东方家旗下的医院,随手动动手脚,真是再简单不过。 少年趴在沈望舒的肩膀上,看着监视画面里的两个英俊的男人,侧头,亲了亲沈望舒的脸颊。 “南宫曜喜欢女人,以后天天有女人来和他亲近,他这么英俊,要收费的。”少年轻柔的手指点在那画面上,看到各色的女人在南宫曜惊恐的目光里扑向他,目光转到另一个封闭而漆黑,没有窗户的房间,温柔地说道,“你说过,叫他也尝尝被幽禁的滋味,以后他再也不会踏出那里一步。” 他叹息了一声,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儿,嘴角勾起一个心满意足的笑纹。 “舒舒……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这个承诺,就是一生。 当沈望舒老去,奄奄一息的时候,她的手依旧被爱人握在怀里。 “托你的福,我一直都很幸福。”她最后对他说。 已经同样变得苍老的男人垂头,将自己的吻印在她的手指上,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舒舒,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别忘了我。” 她意识的最后,只听到这最后的话,当灵魂开始慢慢地投入自己熟悉的空间,却猛地看到席卷而来的大火。整个空间已经化为一片火海,所有的书册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无数的金色的符文在死死地抵抗着这炙热的大火,符文跳动,在大火一次一次的冲击之下开始破碎,金色空间晃动,之后,慢慢地出现了无数的裂纹。 那片恐怖的大火将沈望舒席卷在其中,沈望舒仿佛听到妖丹之中,传来一声哀鸣。 它猛地冲向金色空间那无尽的穹顶。 金色空间霍然炸开。 沈望舒被可怕的冲击震荡,猛地失去了意识。 当她再次恢复了神智,只不过是恍惚的一瞬而已,她的身周是无尽的万里云空,然而云空却被灵气震荡,露出了苍蓝的天穹。 无数的金甲战车与金甲仙卫,在和无数的化作狰狞兽形的妖兽隔空对持。 旌旗万里,山河碎裂,星月颠倒,赤地千里。 巨大的仙器爆裂的轰鸣声在云空震荡。 还有一道袅袅的,仿佛能叫人的神魂震出的钟声。 她的面前,是一道已经近身到了眼前的,穿着一件银甲的修长的身影。 淡淡的仿佛是熟悉的气息,然而她的目中却闪过冰冷的杀机。 那人的刀锋已近在咫尺,几乎下一刻,就可以捅进她的心口。 她从方才的失神终于想到,自己被那人的惊魂钟震慑,竟然有了片刻的失神。 两军交战,她竟然失神! 何其致命。 可是当他的刀锋迟了自己一步,当她比他想象得更快地从惊魂钟的钟声之中清醒,她就不会叫他得逞。 她握住手中的灵剑,在那人还未动手的瞬间,一剑捅进他的丹田,用力一拧。 “玄曦天君,惊魂钟也救不了你。”她眼里闪过一抹淡淡的血色,勾唇说道,“我赢了!” 她看到抵在自己胸前的刀锋在颤抖,本以为这人至少也会和自己同归于尽。 可是直到最后,那冰冷的刀刃,迟迟没有刺入她的心口。 只有一滴眼泪,在这个被长发遮住面容的男人脸上滴落,落在她握着灵剑的染血的手背上,灼热入骨。 “舒舒啊……” 他低低的唤了一声。 第141章 天君(一) 当这滴眼泪落在她的手背,她感到深切的痛楚。 明明他的刀锋近在咫尺没有刺入她的身体,可是心口却莫名地疼痛。 她同样握紧了手中的灵剑,却不能更进一步。 “舒舒。”这个男人依旧在低声呼唤。 她冷冷地收回了目光,眼中闪过更深切的杀机。 从没有人这样唤过她的名字,哪怕是曾经将她一手养大的师尊,也没有。 以为自己叫几声,就可以叫自己放他一条生路? 她不喜欢这突如其来的不适与软弱,慢慢地将灵剑,一寸一寸从他的丹田拔了出来,看到他单膝跪在自己的面前,云空之中,无数的仙卫与妖兽之下,仿佛是认输,却只是冷笑,抬头看向更高远的云空。 那无尽的虚空之中,仿佛有另一双眼睛在紧紧地看着这一切,可是她却并不在意,退后了一步,长发飞扬,高声喝道,“这是北地神国!永远,永远都不会臣服仙庭!”她的面容冷厉而强硬,长发扬起的瞬间,那些妖兽同时发出了咆哮。 “天君!”如丧考妣的声音在她的面前传来。 那仙庭讨伐而来的战车之上,传来了悲绝的哀鸣。 一道青虹自战车而来,转眼就落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个双目怒睁的英俊的男人,他修长俊美,一双眼睛赤红,扶住了跪在她面前一声不吭的那个青年。不知是鲜血还是凌乱的长发落在他的手上,他几乎是在用悲痛来质问道,“天君,为什么不杀了她?!” 他的话令她不明白,又似乎有莫名的明白,她看到那个长发漆黑的青年微微挑起了头。那是一张俊美到了极点,甚至用语言都无法形容的青年,仿佛世间一切的风姿,日月星辰的光辉,都汇于他的身上。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的是最美丽的光。 可是此时这双眼睛却黯淡而伤感,他抬头静静地看着她,似乎连自己的伤口都顾不得。 成王败寇而已。 她半点都不同情这个青年。 若不是她抢先一步,若现在被捅一刀的是自己,谁又来怜悯她的? “玄曦天君,技不如人,就不要在我的面前露出弱者的姿态,只会叫人看不起你。”她冷冷地说道。 “你!”玄曦天君并没有说话,然而他身边的青年却大声怒斥道,“叛逆!若不是天帝仁慈,北地神国早就被荡平于三十三天,你以为仙庭拿你等无可奈何?若不是天君为你等出言,你们……”他双目愤愤,怒视着冷笑的女子。 那女子的脸上露出的是最无情与傲慢的表情,仿佛她的眼睛里从未有感情,也仿佛是……她之所以在三界声名赫赫,本就是因她……没有人世的感情。 “北地神国,永不朝天。”沈望舒冷冷地说道。 “永不朝天?!”那青年被她的狂傲气得浑身发抖。 他大声笑道,“好一个永不朝天!” 这等对天庭全然没有敬畏,甚至永远不会臣服的乱臣贼子,哪怕是拼上他们的性命,也要将这神国从三界抹去。 不然,仙庭,天帝,漫天星君的尊严荡然无存。 “天君,您听了这等大逆不道的反叛之言,还要放过她?”他垂头对无声的青年大声问道,眼里闪过一抹深切的失望。 他在玄曦天君无声的回答之中,难掩悲愤地说道,“惊魂钟,轮回塔……属下已经为天君做了所能做的一切,可是为什么炸裂轮回塔的,却是天君您自己?” 当这两人交锋,彼此刀刃相向几乎要同归于尽的时候,他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器惊魂钟,将眼前那骄傲而冷厉的女子的神魂一瞬间制住,顺便将她投入轮回塔。明明只要在那无尽的轮回中消磨她的神魂,不用多久,她就会在轮回之中失去仙灵护体,烟消云散。 他在轮回塔为她安排的,都是最悲惨,最能湮灭精神与斗气的寄宿之体。 可是却惊恐地发现,当这女子的神魂进入轮回塔,竟然无法消磨她的神魂,还令轮回塔中的那无尽轮回变得面目全非。 哪怕是生在最悲惨的人身上,可是她依旧能够逆转乾坤。 明明玄曦天君进入轮回塔,是为了将她的神魂彻底斩杀,毁灭她的神魂,从未在外抹去她的法体,可是这青年没有想到,不知是遭遇了什么,玄曦天君的神魂同样变得不稳定起来。 他曾经将灵魂的刻印深埋入玄曦天君的神魂,保证他能够在她出现在轮回世界中的第一时间找到她,进而在她立足不稳的时候杀死她。可是明明一切都计算得很好,他确实找到了她,可是为什么…… 却出现了偏差? “那是舒舒。”玄曦天君低声说道。 “什么?!” “我的舒舒。”他捂着自己流着鲜血的丹田,目光却执着地仰头,安静地看着那云空之上无比骄傲,飞扬的女子。 他的一滴眼泪从精致的眼角滚落。 他终于明白,当他和她初见的第一世,当他是高高在上的魏王,而她只是一个委顿在地,露出苍白笑容的受伤的女孩子,他把她抱在怀里时心中的悸动,或许并不是爱情。 那或许,是找到了自己的仇敌,因此自灵魂而升起的杀机。 那感情来得太激烈,令他分不清心中的战栗究竟是什么感情,于是他觉得自己爱上她,娶她回到自己的王府,然后在日夜朝夕相对之后,真正地爱上了自己的妻子。 他死死地记着一切,或许是轮回塔保证了他的神魂与记忆不灭,那或许本来不过是为了保证,能够叫他记得要杀死眼前的女子。可是他爱上她,记得她,寻找她,然后一世一世地爱上她,最后整个命运,都偏离了方向。 “我不后悔。”他轻声说道。 哪怕……她回归法体。 彻底地忘记他。 还将他视作生死仇敌。 可是他依旧从不后悔对她的爱。 哪怕她忘记,可是只要有他一个人记得就足够了。 他永远都记得她,记得他们之间的爱情。 他已经无法向她挥刀。 这场战争,还有争斗,原来真的是他输了。 “天君!”那女子的灵剑似乎带着诡异的灵气,刺入了玄曦天君丹田的伤口却从未有过愈合,甚至还在侵蚀他的法体,那伤口之上,已经化作了漆黑的颜色,现出几分恐怖。 青年顾不得对玄曦天君怒其不争,急忙从虚空之中抓出了几枚灵丹,塞入玄曦天君的口中,急切地说道,“望舒少君乃是上古灵剑通灵,据说通灵化人的那一日杀气冲天。她一向妖异,天君您身份贵重,我们不能耽搁。” 就算是仙庭的仙卫尽墨,也不能令玄曦天君有一点的事。 因为玄曦天君是…… “走不了了。”玄曦天君却只是垂了自己一双修长的睫羽,淡淡地说道。 “什么?!” 当他抬起头震惊地看向四周,这才发现无数的灵光向云空之中交汇而来,其中隐隐的杀意与威压令人毛骨悚然,几乎是转眼之间,所有的仙卫竟然就被团团包围,那些灵光散去,就看到其中云海被拨开,无数的妖兽仙兽缓缓地露出巨大的身体。 那些妖兽在云海之中若隐若现,一声声的低沉的咆哮,令这青年双目一缩,抬头指着望舒少君厉声喝问道,“北地神国,真的要与仙庭为敌?!” “难道不是仙庭觊觎我神国世界?”望舒少君冷笑质问,指着这青年声音冰冷地说道,“颠倒黑白,仙庭无耻,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明明是仙庭,尔等,觊觎我神国富饶,至强的战力。为何要在这里摆出一副你们才是正义的嘴脸?”她顿了顿,一双手死死地抓紧手中的灵剑,这是她真正的法体,是她化形之后的原型,低声喃喃地说道,“北地神国当年,曾应仙庭邀请,无数妖兽进入仙庭,可是如今,他们在哪里?” “他们只是战死了。” 青年脸色有些不好看地说道。 “他们其实做了你们的炮灰!”望舒少君厉声道,“天庭之下人人平等,可是为何仙卫尊贵,冲锋陷阵都是我北地属民?!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你们就高贵,比我们高出一等?!” 她双手颤抖,难掩脸上的怨恨,轻声说道,“并不是!我们并没有比你们低贱。既然仙庭看不起我等蛮夷,那就破天而去,又如何?!”她忍不住想到那些曾经应天庭宣召,前往仙庭的年少的属民。 那个时候,他们还相信着仙庭,相信仙庭的庇护。 可是结果却并不是这样。 最优秀的少年们战死在不知名的地方,永远都不能回到故土。 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继续臣服? 她要维护自己属民的真正的命运。 “不过是一些妖兽……”青年冷冷地说道。 妖兽不过是蛮夷,北地蛮荒,就算化身为人,可是依旧低贱。 “这话,去和你们仙庭的司水星君,和你们仙庭的大妖英招说去吧!”望舒少君顿时冷笑。 她的声音在云空之中震荡,有更多的妖兽,慢慢地汇集在她的身边。 它们用巨大的身体将她保护住,然后巨大的兽目之中,露出深切的痛楚。 “那是我们的错。”玄曦天君突然说道。 “天君!” “我早就对师尊说过,既然归于仙庭,生而平等,就不该将这些属民的命视为蝼蚁。所谓的仙庭高贵,不过是因我等的出身。可是真正的高贵,却不是躲在别人用性命铺就的染血的路上。有多少的尊荣与荣光,就应该付出多少的鲜血。我们本应该走在最前。” 俊美的青年微微扬起了自己的下颚,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光彩,令人无法转移目光,他轻声说道,“荣光加身,就更应该维护这份荣耀。” “说得比唱的都好听。” 真的这么觉得,还来讨伐她? 望舒少君只想一口唾在这青年的脸上! “你怎敢质疑天君!”青年大怒。 “公平搏杀,为何背后伤人?!惊魂钟!好无耻的手段,我为什么不能质疑他?!”望舒少君指着玄曦天君,美貌绝伦的脸上,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低声说道,“玄曦,当日,是你定下规则,你我斗法,生死勿论。你死,仙庭退兵。我死……” 她顿了顿,声音冷酷地说道,“神国远遁三十三天,永不出世。可是你贪生怕死,背后用惊魂钟偷袭我,这等为人,真是令人厌恶。” 她不知为何,说着这样冷酷而厌恶的话,看到那青年仰头,幽深的眼睛里的那无法言喻的痛苦,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难以自持。 那是一种……怎么可以看到他伤心…… 望舒少君猛地沉了自己的脸,一只手点在自己的额头。 并没有被人下了*咒,看来,自己是想多了。 “惊魂钟是我的法宝,不是天君的。”那个英俊的青年急切地说道。 他拼命地维护着玄曦天君的声望,发现那些仙卫的脸上露出迟疑,不由大声辩解。 可是他还是迷惑了一下。 比起被打了一记惊魂钟,望舒少君明显更应该记恨的是自己被打入轮回塔,那才是最折磨人的地方,可是望舒少君却一字未提。 仿佛是……将那炸得四分五裂,此时化为乌有的轮回塔,给忘记了一样。 青年的眼里闪过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当然知道背后伤人是小人的行为,然而他受命保护玄曦天君,如果玄曦天君在此地陨落,所有的仙卫,包括他,都得死。 不想死,他就只能哪怕偷袭,也得叫玄曦天君胜出。 如果不是望舒少君的战力竟然远超想象,这两个人几乎将半边天都打碎,甚至动摇了这片天地的根基,令得星河摇曳,群星坠落,他不会插手这两个人的争斗。一想到这里,这青年就忍不住同时呕出一口鲜血。 惊魂钟虽然完好,可是轮回塔却被玄曦天君打碎,伤到了他的本命元神。此时他眼前有些模糊,然而却一动都不能动。 无数的妖兽将他锁定。 “你是他的属下,当然是他的责任。”望舒少君冰冷地说道。 她挑眉看着这青年吐血,突然问道,“你又是谁?” “你!”这青年目眦欲裂。 望舒少君这句话,显然是对他的侮辱。 只有在她眼中的无名之辈,才会被她无视。 仙庭仙卫与北地妖兽们争斗十年,望舒少君竟然没有记住他的名字。 他气得再次呕出一口血。 “你这也不怎么样。”望舒少君目光冷冷地落在玄曦天君的身上,突然冷笑了一声。 她手中的灵剑,遥遥指住了这个气质尊贵,如同众星捧月立在仙卫之中,哪怕重伤依旧风姿卓绝的青年。 长风而起,他的长发吹落在脸上,可是他的眼神却那么悲伤。 “玄曦,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望舒少君冷冷地说道,“若天帝,看到你的头被挂在神国的上空,他一定会知道,他本就不该来讨伐我们。” 她笑起来的样子带了几分凛冽与锋芒,那光彩夺目,连日月星辰都无法掩饰的光彩,都在她的身上。哪怕说着最残忍的话,可是依旧那么美丽夺目,令人心悸。她的话音刚落,妖兽们便开始咆哮,而这个美艳的女子的眼中,却露出一抹悲悯。 那是与她锋芒毕露的眼,完全不同的情绪。 “就用你的死,叫天帝知道,没有谁的生命,是低人一等。” 她喃喃地仰头,握着永不离身的灵剑,仿佛透过无尽的苍穹,看到那天外的号称最尊贵的人。 “我们的生命,和你们这些中天仙人的生命,一样宝贵。” 她自天上,冷冷地看了下来。 玄曦天君仰头看着她。 她美艳得光芒万丈,他却只能在这里无声地看着她。 “你说得没有错。” 他垂了垂自己的眼睛,轻轻地说道。 他一直都秉承着生命没有轻重贵贱,妖兽和那些成长在仙庭之中的仙卫同样平等,可是他不能否认的是,拥有着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的仙人并不是少数。 他虽然身份在仙庭之中格外高贵,可是却依旧无法左右所有人的想法。甚至……他的这样的想法,会叫他同样受到仙庭的仙人们的鄙夷。他们会说……啊,玄曦天君,真是侮辱了我等的荣光! 他已经不再和这些人争执,只不过谨守自己的本心而已。 在他麾下的妖兽,拥有和仙卫一样的地位。 可是他也只能守住自己的麾下。 他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女子拥有这样的勇气,揭竿而起,破天而出。 她带着自己的属民,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反抗天帝。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期望和骄傲,她也要去争夺,而不是蛰伏在仙庭之中,慢慢地带着自己的属民衰落。 “你很好。”这就是他的舒舒,又骄傲又美丽,仿佛无尽的光,仿佛将前路的暗淡都照亮。 跟在她的身后,就会感到无边的勇气,仿佛什么都可以做到。 “我当然没有错,是天帝错了!”望舒少君冷冷地说道。 她看着自己面前那些巨大的妖兽,仿佛想到这些年,这些属民给予自己的信任。既然它们追随她,那她就一定要为它们抢出这一线生机。留在仙庭,它们只会被符召一个一个地送去那些不知名战火纷飞的战场,成为那些仙卫的踏脚石、盾牌。 这万年的生命与挣扎,都只会化为须有。 可是她站在这里,哪怕战死在此地,却或许会为它们破开一条回到北地的道路。她轻轻地抚摸着手中嘶鸣的灵剑。 当她从灵剑之中化灵而出,当她懵懂地以上古名剑之名为自己之名,她就绝不辜负这个名字。 玄曦天君嘴角勾起一个微微的笑容。 罡风大作,云空之中狂风咆哮,可是他岿然不动,哪怕丹田之中,鲜血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就算被重重围困。依旧不会恐惧。 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就想,如果能死在她的手里,或许也很好。 可是他不能死。 因为他更加想到,如果他真的死在她的手里,当她总有一天回忆起了从前的一切…… 她一定会很痛苦。 他最不想的,就是她为自己痛苦。 “今日,是我输了。我愿信守承诺,于我有生之年,永不进犯北地神国。”他漆黑如星辰的眼睛看着诧异的女子,眼里闪动的,是无法掩饰的爱意,轻声说道,“从今以后,北地就是你的属国。” 就算没有进入轮回塔之前,他也同样没有想过,要将北地神国扫灭。因为当他得到天帝愤怒的宣召,知道竟然有一个女子胆敢破天而出的时候,只感到了真切的好奇。他对天帝的愤怒不以为然。 做错就是做错,仙庭的荣光,也不是因一个女子的反叛就会湮灭。 依依不饶,只不过会令人感到天帝的心胸并不宽广。 可是天帝一定叫他带着属下赶来,他来了,又和望舒少君定下契约。 他坚信自己修炼万年,号称仙庭至强不会落败,因此定下了那样对她网开一面的契约。 即使她死了,他同样会放过北地的这些妖兽,只要它们不再出现在仙庭,就保住它们的性命。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爱上她,然而她却忘记他。 他不能杀死自己的爱人,可是爱人却可以毫不留情地送他去死。 “你已经被包围了,还说这么虚伪的话作甚?”望舒少君觉得玄曦天君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这个有着仙庭最尊贵光辉身份的青年,竟然如此厚颜无耻。 明明被包围马上就死,以为认输了就能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地跑了? 做梦去吧! 她一挥手,妖兽们就向下方的仙卫包围而来。 那每一次踏空而下,都引得空间震荡,那些仙庭的仙卫同时紧张地握住了手中的战剑,然而他们同样知道,这些妖兽足以把他们撕碎。 天帝,竟然低估了北地妖兽的强横。 “你想要什么?”玄曦天君太知道自己的舒舒了,开口说道,“要如何,你才愿意放过我们?”他虽然爱着自己的爱人,可是同样不能拿自己麾下的仙卫的生命做赌注。 他们以性命追随他,他就得为他们的生命负责。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可是比爱情更重要的是属于自己的责任。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身上已经破损的战甲变得明亮起来,抬眼,露出一个风华绝世的笑容。 “我愿立誓,此生,与望舒少君永不为敌,如违此誓,三界之内,形神俱灭,再不入轮回。” “天君!”青年的声音悲戚地传来。 望舒少君沉默地看着这个身姿修长,英俊落拓的青年。 哪怕是敌人,她也不得不承认……他是自己见过的,最光明磊落的男子。 可是除了这个,她只是冷笑。 “你一个人,无法代表仙庭。”她眯着眼睛说道。 “……”玄曦天君垂下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确无法代表整个仙庭,没有权力,也没有办法。 望舒少君高高地抬起了自己的手,只要手挥落,玄曦天君今日就一定会死在此地。 他是仙庭最尊贵的存在,都说日后会继承仙庭,成为天帝。 一旦陨落在此,只怕三界动荡,而北地神国,会遭受到仙庭最惨烈的报复,那最后的一点生机都会断绝。 因为此时,已经不是生死与人无尤的斗法了。 哪怕是为了仙庭的最后的脸面,她日后只怕都要带着自己的属民,在追杀中度过,可是如果不杀死玄曦天君…… 望舒少君变得更加举棋不定,然而她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杀机凛然。 “望舒!”就在她反复比较是不是该要了玄曦天君的命的时候,就听到远远的天外传来了一声青年的呼唤。 一道光霞自天边席卷而来,转眼就落在了望舒少君的面前,露出了一位文弱的清俊的青年的身影。他脸上带着极致的焦虑,几乎是扑到了望舒少君的身上,颤抖地说道,“快,快跟我去看看碧落,她,她晕过去了!”他眼里有眼泪落了下来,在转头看到杀气腾腾的战场,还有那些鲜血之后,露出一抹不忍。 “你又杀生?”他低声问道。 望舒少君冷冷地看着他。 这是她的师兄。 她自灵剑化形之后懵懂弱小,是她的师尊,上古上仙无名仙将她收入门墙,收入了北地神国。 她从小就生活在北地,在无名仙的身边修炼,直到无名仙在有一天突然消失,留下了自己的两个弟子。 一个是望舒少君,一个就是眼前的这个悲天悯人的青年,清苑仙君。 他们背负着无名仙从前的责任,带着这些属民在三十三天艰难地求生,以为仙庭会是能够保护大家的庇护者。 “滚。”望舒少君冷淡地说道。 她手中灵剑一声轻鸣,透出淡淡的杀意。 清苑仙君吓退了一步,抿着嘴角,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当初我就说过,不要背叛仙庭,你不听我的话,如今……居无定所,每天都在厮杀,从不安稳。”他是和望舒少君绝然不同的性子,在她猛地看向自己的冰冷如刀的目光里低声说道,“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仙庭的庇护,安稳不过千年,可是你……” 他轻声叹息,在望舒少君难以置信的目光里摇头说道,“的确,仙庭征用了很多妖兽,它们也的确战死,可是就算它们不战死在战场上,同样也会死在这危险的三十三天的世界里。” “我们不能当做炮灰死去。那和死在三十三天的争斗里,完全不一样。”望舒少君冷冷地说道。 她握紧了手中的灵剑,努力不要捅眼前这青年一剑。 他的身上有无名仙的最后留下的烙印,她曾经被无名仙下过神魂的禁制,永不能伤害烙印中的那个人。 她要辅佐他,永远镇守神国。 很不公平,可是望舒少君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无名仙将懵懂弱小的自己从初生的死亡之中带出来,赐予她强大,那么她就得知道感恩。 守护这些属民,本来就是她心甘情愿,唯一不大开心的,只不过是要忍受一个蠢货而已。 哪怕清苑仙君被人称颂,具有无数人赞誉的美德,然而望舒少君的眼里,他也就只是一个蠢货而已。 “我真的不明白你。”清苑仙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下意识地转头,目光落在仰头,面容清冷的玄曦天君的身上。 他愣了愣,诧异地问道,“玄曦天君?” 当那尊贵的天君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凌空飞起,落在了这个俊美绝伦的青年的面前,微微施礼低声说道,“见过天君。”他顿了顿,和声说道,“五百年前,我有幸与天君在天帝宴席上有过一面之缘。”他目光似乎是在怀念,又似乎在微笑着说道,“我还记得天君的风采无双。” 他是亲近这样风度翩翩的仙人的。 因为清苑仙君本就是一个清雅的人。 这翩翩的风姿,显然不是粗鲁的北地妖兽们,或是能一剑捅死人的望舒少君所能比拟,就连手持惊魂钟的那位青年仙人,脸上都露出淡淡的温和。 “你是谁?”玄曦天君突然问道。 “我乃北地神国之主,清苑。”优雅的青年越发温煦地说道。 他白皙清隽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绯红。 为了这个称呼而羞耻。 无名仙是一个很有恶趣味的家伙,明明只是聚拢了一些粗糙而野蛮的妖兽,那就叫兽国好了,偏偏叫什么神国,如此往脸上贴金,颇在三界被人嘲笑。 他每每这样自己提起,都会引来旁人的笑声。 可是玄曦天君却并不觉得好笑。 他俊美的脸清冷漠然,没有一点的人气,仿佛什么都无法叫他有片刻的动容。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再次问道,“你和舒舒是什么关系?” “舒舒?”清苑的目光落在玄曦天君那蜂腰上巨大的创口,他和望舒少君做了万年师兄妹,当然知道这是望舒少君的手笔,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带着几分不赞同地皱眉说道,“望舒真是心狠手辣,天君心胸宽广,请不要和她见怪。”他顿了顿,深深施礼说道,“北地神国得天帝庇护,深深感激,不敢违逆天帝。还请天帝网开一面,我北地神国,会派遣三千妖修,进入仙卫。” 他紧张地看着脸色平静的玄曦天君。 “你和舒舒是什么关系?”形势仿佛一下子就颠倒。 明明方才陷入死地,然而当清苑仙君出现的这一刻,似乎自己的地位变得格外高了起来。 玄曦天君却抿了抿嘴角。 “舒舒?” “望舒。” “她是我的师妹。”清苑仙君柔和地说道。 他脸上的笑容真诚而温暖,玄曦天君一双狭长的眼,却忍不住看向脸色冰冷的爱人。 这一刻,他的心里突然很不舒服,仿佛是因为,当那么多年前的爱人自己从未遇见,而她和另一个男子青梅竹马地长大,师兄师妹地渡过了那漫长的只有彼此的岁月,这叫他的心底涌动的都是丑陋的嫉妒。 然而叫他心中安慰的是,望舒少君看向眼前这清俊温和的青年的目光,充满了冰冷的厌恶,那没有更多的感情的眼睛,叫玄曦天君松开了自己紧握的手,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谁能做主?”他开口问道 “我。”清苑仙君认真地说道。 他手中握着一只白玉印,手中晶莹温润的光彩之下,所有的妖兽都退后了一步。 并不是畏惧,而是……它们都非常尊敬这玉印。 望舒少君知道是为什么。 那是无名仙留下的最后的东西,所有被无名仙庇护过的妖兽,都会心甘情愿的听命玉印的主人。 “以我之名……”清苑仙君目光怜悯地看向自己的师妹,歉意地说道,“望舒,对不住,很早很早之前,我就想结束这场争执了。” 他已经不愿意再这样狼狈地在三十三天奔波,每天都陷入到无尽的和仙庭的争斗中去。他想要一个和平的生活,可以当一个真正的惬意优雅的仙人,而不是困居蛮荒北地,永远不能走入真正的仙庭中。想要太平,这本没有什么错,属民们,应该同样会理解他。 他不想再为了什么……妖兽的地位,而艰难地生活了。 那是师妹的理想,却不是他的。 望舒少君用最陌生的目光,看着这个青年。 “你若放弃,从今日之后,你我就再无关系。”她冷冷地说道。 清苑仙君目中闪过不舍,却坚定了目光,高高举起玉印。 “不必你立誓。”玄曦天君突然开口说道。 他扫过倔强地立在云空,哪怕被自己的师兄丢在一旁也无所谓的女子,慢慢地说道,“你们已经战胜了我,我会向天帝求情,请他从此对北地神国网开一面。” 他顿了顿,淡淡地说道,“不会再要求北地妖兽进入仙卫搏命,你们不会再低人一等,也会赐给你们新的疆土,从前的恩怨与冲撞,就此了结。”他提出了这样令人难以拒绝的条件,之后,诚恳地看住了高立云空的持剑女子。 “放过我的属下,作为人质,我愿意跟随在少君身边。” “寸步不离。” 第142章 天君(二) 如此迫切的要求,竟然连望舒少君都无法拒绝。 不仅是因这青年,愿意为了自己的属下,宁愿牺牲自己。 他明知道跟在仇敌的身边会受到怎样的侮辱,或许还会生不如死,或者死亡得很惨烈。 而是他还是愿意用自己,来换回自己麾下仙卫的生路。 就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及自己的属下重要。 哪怕此时顺序颠倒,不再是仙庭仙卫追杀妖兽们,反而是望舒少君在这设下的圈套令这些仙卫都被自己困在包围圈之中,可是所有身上肩负着无数生命的人,此时的感受都是相同的。 望舒少君看着面前哪怕鲜血淋漓,伤重而脸色苍白的青年,突然对他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仿佛这个彼此争斗数十年,相互厮杀追赶的青年,第一次被她认识了。那是和仙庭那些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漫天星君,完全不同的人。 他似乎比那些星君多了一些人性,又或许,多了几分悲悯与承担。 不过,这其中怎么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总是觉得这厮另有阴谋! 望舒少君一双美丽的眼闪了闪。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手中的长剑。 对于难以决断之事,她一向都喜欢摸自己手中把玩的东西,这是一个有趣的习惯,也代表她正在举棋不定,又或者说…… 她受到了什么触动。 或者说是动摇了。 玄曦天君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当她不知道他知道她一切的习惯,还能够从这些习惯之中看出她的心事,进而应对之后的对话,这种感觉就非常像是他们从前经历过的世界中,某种过关游戏。 他已经熟知通关技巧,可是她却茫然无知。 “有我在,天帝就不会对你继续追击,只要我留在你的身边,北地神国安享万年太平,还是可以保证的。”青年从容而清冷地站在云空。他并不觉得自己是背叛了仙庭,而是仙庭这万年的威压,其中本身有很多的过错。 他不能否认,天帝更加看重仙卫,因此忽视了更多本也属于自己的属民。那些怨气令人感到伤感,也更加令人知道,当生命都无法完全保护的时候,作为首领,总是不能看着自己的属民这样陨落。 他垂目,俊美而淡漠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叹息。 他明白天帝做错了很多事,可是唯独他,不能指责天帝。 他只能代替天帝,来承担这些过错,或是……赎罪。 “天君,不行。”他身后的英俊青年急忙飞了过来,单膝跪在他的脚下。 这位尊贵的青年愿意用自己来换取他的性命,令他感动,又令他不安。 “属下宁愿死,也不愿天君落入旁人手中,受到□□。”他激动得几乎不能呼吸,整个无云的长空之中,只有这青年的声音在回荡,那清越的声音落在每一个同时跪地的仙卫的耳朵里,沉沉地说道,“您是天帝唯一的弟子,是这三界最尊贵的上神,怎么可以因为我们……” 他仰头,恳切地说道,“您爱护属下,是我们的幸运。可是您的荣光,同样是我们的期望。” 玄曦天君受命于天,与虚无之中诞生,短短万年就成为三界第一战神。 他的身份同样尊贵,因为天帝将他爱如亲子。 甚至天帝曾有传言,会将天帝之位传给玄曦天君,可是不知为何,却被玄曦天君拒绝。 虽然是传言,可是肯定是有几分真实,玄曦天君一个人的生命,抵得过在场所有人的。 “天君与仙卫并无不同,其实都是一样的。”玄曦天君淡淡地说道。 他甚至在用一种赞赏的表情看着冷冷挑眉的望舒少君,突然开口说道,“此处大阵之中,舒舒你竟然能隐藏如此多的妖兽,却不被我的神识发现,的确心思缜密,我想,你的阵道堪称通灵。” 只有绝顶的大阵,才会隐匿了如此多的妖兽,却并没有被他看破。都说玄曦天君受命于天,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如何而生,生于何人。也是因此,他才会更加感激天帝,也会那般自负地相信,自己绝不会被阵道欺骗。 可是这种自负,却被望舒少君打了脸。 一个小小的大阵,就将他给糊弄过去,因此落到被重重围困,甚至不能逃离的地步。 原来这女子当初同意与自己生死战,就暗藏心机。 不管她是否战死,都要拖着自己陪葬。 “伤害少君的是我。”跪在他面前的青年顾不得对他劝说,转身,仰头看着居高临下,持剑看来的女子 那女子衣袂飞扬,威风凛凛,那向下看来的一双凛然的目,令人望而生畏。然而这青年却没有害怕,扬声说道,“惊魂钟,轮回塔都是我的法器,暗中伤人,是我的罪过,我愿以死谢罪,请少君放过我家天君!” 他看到望舒少君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微微一顿,方才继续说道,“我的命的确无足轻重,也抵不过少君对仙庭的仇恨,只是我要说……一切都是天帝的错,与天君无关!” 这种一下子卖了天帝的干脆,顿时令望舒少君无言以对。 她也算见多识广,竟然没有遇到这种光棍。 看来这个忠心耿耿的青年是真心想死,不然这么卖了天帝,如果不死以后肯定没有好下场啊。 “我与玄曦之间,并无私人恩怨。”望舒少君淡淡垂目说道,“双方对立,你死我活,都是各自的命。” 其实她颇为欣赏这位玄曦天君,毕竟能和她斗法不分上下,确实不愧三界战神之名。 更何况他相当磊落,也确实令她欣赏。 不过……当这是仙庭与北地神国之间的仇怨,她却不能这么简单地放过他。 “望舒,算了,我们去和天帝认错,请天帝……” 一旁清雅的青年才说了这一句,就对上了一双无情而冰冷的眼睛。 冰冷的剑尖,抵在他的喉咙上。 “再敢说一句,拼着神魂俱灭,我也杀了你!” 女子冰冷的声音里,清苑仙君抿了抿嘴角,不得不退在一旁。 他的面前空荡荡的,没有一只妖兽来护卫他。 妖兽天性崇拜铁血而强势的强者,为了变强,或者追随强者,它们会豁出性命来追随她,奉她为主。 虽然北地神国的主人是清苑仙君,然而明显望舒少君更得到妖兽的崇敬。就比如眼下,妖兽们宁愿战死,也绝不愿再重新回到仙庭,匍匐在天帝的面前没有尊严地成为为人驱使,莫名其妙失去性命的踏脚石。 它们或许知道清苑仙君想往平静的内心,可是却并不认同。因此,它们甚至都拒绝守护清苑仙君,因为在它们的心里,哪怕他手持无名仙的玉印,得到它们的拥戴,可是却依旧不能算是它们认可的主上。 清苑仙君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目光微微一黯,垂目,露出几分悲悯。 他不明白,为何要为了意气之争,连天帝都反叛。 望舒少君一双空茫的眼,却落在了更远处,之后,她猛地脸色微微一变。 “你愿意做人质?”她突然开口问道。 仿佛方才的犹豫,从未出现。 “天君!” 玄曦天君在无数仙卫担心的目光里,微微一笑。 他素来清冷的脸,在破开这个笑容的时候,仿佛将天地都照亮,一瞬间的风采,连望舒少君都感到惊艳。 “对。” “我不信任你。”望舒少君眯着眼睛,从这个笑容回神之后,淡淡地说道。 “我愿和你立誓,神魂归属于你。若我叛逆,你一念之间,我便可以魂飞魄散。”玄曦天君对自己似乎格外地狠戾,这种为了取信于人,甚至连自己的神魂都能交给他人的事情,几万年前就没有这样的傻瓜了。 望舒少君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然而她看着那双清冷的眼睛,眯着眼睛想了想,方才微微颔首道,“可以。”她都不需要旁人出言拒绝,抬手一点灵光落入了玄曦天君的眉间。 那点灵光顺利地落在了他的神魂上。 从此,就是她掌握了玄曦天君的生死。 俊美清冷的青年,威风凛凛的女子,两个人脸上,同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与此同时,自那天穹之外,隔着无数的星海,突然传来一声极致愤怒的咆哮,一只大手隔着无数的虚空破天而来,一只手用力地击在此地的天穹之上。 苍天碎裂,罡风大作,连空间都被震碎。 那灵气汇聚的大手印微微一顿,继而暴怒地向着望舒少君的身上抽去。 她仰头岿然不动,嘴角露出的是一抹有恃无恐的笑容。 “我死,玄曦天君就跟着我死!天帝若舍得自己唯一的弟子,大可杀了我。”她梗着脖子厉声说道。 那大手果然犹豫起来,充满了威压与气势,在望舒少君的头上徘徊不定。 那不知隔着多少世界,仿佛在三十三重天阙之上,高高在上的帝王,却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威胁,而变得踌躇,甚至投鼠忌器。 明明他一击之下,北地神国都可以烟消云散。 可是他却不能。 “你早就知道!”天帝之怒,令人神魂震荡,仿佛在这威严之下无法抵御,自己都要自绝于天帝面前。 然而更令人气愤的是,只差一步,天帝就可以破开这大阵将他们全都救下,然而望舒少君却在这之前就与玄曦天君签订了契约。这其中种种已经不是巧合,显然是望舒少君知道自己无法抵御天帝一击,因此先行诓骗了玄曦天君。这样的愤怒几乎令人眼睛里能流下血水来。 “自己蠢,怨得了谁。”望舒少君哼笑了一声,抬头对被自己诓骗进而被自己契约了的青年淡淡说道,“过来。” 青年一下没拉住,玄曦天君老老实实地飞到了望舒少君的身边。 那大掌印转眼就化作点点灵光,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既然大阵已破,你们就回去仙庭罢。”玄曦天君对在云空之中沉浮,手足无措的仙卫们吩咐道。 这是用他的自由和天帝亲自出手换回来的一线生机,可是仙卫们却没有一个转头离开,无声而静默地停留在他的面前。 这般的仿佛是反抗一般的拒绝,令望舒少君都挑了挑眉。 那些仙卫们看向自己的愤恨的目光,就跟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了一样。 当然,她也的确没干好事儿。 然而目光是杀不死人的,望舒少君只对自己与属民的利益更感兴趣,完全不在意这些仙卫想不想把自己大卸八块。她只是下意识地擦了擦自己冰冷的剑锋,随意地扫过自己面前的这些巨大的妖兽。 转眼之间,灵光持续闪动,无数的妖兽化作了人形,纷纷落在她的面前。她的身边笑嘻嘻地跟着一位一身碧绿衣裙的少女,她双目狭长,眼生竖瞳,明明天真可爱,可是看人一眼就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可是她挽着望舒少君的手的时候,又似乎无害极了。 她的眼,扫过玄曦天君的时候,慢慢地露出了一种想要将他吞吃入腹的垂涎。 “望望,我能吃他么?”她笑嘻嘻,偏头,就跟问了一句今天天气很好的话一样,喝凉水一样容易、 “不行。”这可是抵抗天帝的重要道具,望舒少君拒绝道。 这一刻,她内心突然有一瞬间的迟疑,仿佛是……很不愿意有人伤害到玄曦天君。 “若你死了,我就失了挡箭牌。”她喃喃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住了长身玉立,眉目俊美却清冷的青年,不知是解释给他听,还是解释给自己听。 他似乎没有看到身边少女那馋得直吸口水的样子,无声地立在她的身边,这种感觉,熟悉得甚至令望舒少君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她很熟悉他站在她的身边,成为她的依靠,或是成为保护她的那个人。她被这种熟悉得几乎落泪的感觉震撼住了,很久都没有发出声音来。 “望望?”少女推了推她。 望舒少君猛地回过神来,之后看到那青年修长优美的手中,捏着的一枚灵丹,顿时脸上变色。 那是她的灵丹,专门恢复被她灵剑刺中的伤口。 “你为什么给他灵丹?!”望舒少君垂头,用责备的声音问竖瞳少女。 少女苍白得没有血色,带着几分不祥的脸上,露出几分稚嫩的委屈。 她的竖瞳几乎化作了一条细线,却还是瘪嘴哼哼着说道,“恶人先告状!” 她看起来有点生气,一口咬在了望舒少君的手背上,看到那手背转眼就化作了黑色,急忙又往脸色发青的望舒少君嘴里塞了一枚灵丹,看到那恐怖的黑色退去,这才扭着柔软得诡异的腰肢告状道,“明明是望望给他灵丹。我要都不给,你却给他,偏心!” 她亲眼看到望舒少君抬手就将能恢复伤势的灵丹,弹入了玄曦天君的手中。 “我给他的?”望舒少君震惊地问道。 她不相信这竖瞳少女,转头去看旁人。 就连无声而忧愁的清苑仙君,都迟疑地点了点头。 “还给我。”望舒少君被说服了,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就将灵丹给了玄曦天君,这简直鬼迷心窍了。不过她毫不客气地伸手,向这青年讨还。 清冽而俊美的男人沉默地看着她。 片刻,他仰头,将灵丹飞快地纳入自己的唇间,之后重新看住了脸色冰冷的女子。 他摊开手,露出一双白皙而修长的手。 “没了。” 望舒少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沉默地看着一口吞了自己灵丹的家伙。 “我不死,天帝就不会对你出手。”玄曦天君用清冷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眉目安静从容,似乎吞了人家的灵丹完全不算什么,也相信这灵丹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声音清冽而理智,轻哼说道,“活着的玄曦,比死了的玄曦有用一万倍。” 他慢慢走到望舒少君的面前,目光深邃又含着淡淡的悲悯,这一瞬间,长衣飞扬的女子竟然变得有些怔忡,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是自己最讨厌的仙人的脸。 可是却仿佛叫她心里有莫名的伤感。 “仙卫回去,我留下。”就在望舒少君忍不住想要抬手去摸了摸这人冷峻的眉眼,一旁,有一个青年冰冷的声音传来。 他手持惊魂钟,用一种破釜沉舟的表情说道。 望舒少君猛地收回落在玄曦天君脸上的目光,警惕地退后了一步。 这个青年,似乎能够动摇她的心神。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玄曦天君的魔力? 玄曦天君侧头,看了想要跟随自己的青年一眼。 青年只觉得浑身发疼,哪怕是身居长天之上,他穿着厚厚的战甲,却依旧无法抵御这严寒。 “我,六道仙君。”他对望舒少君冷冷地说道。 说起来,他对望舒少君本就没有什么好感。 这个强悍得能够与玄曦天君硬碰硬的女子,明明只不过是一个女仙,如果是正常,都唤她一声望舒仙子才是应该的。 然而她却不肯以仙子为封号,偏偏要抢夺仙君之名,如果不是天帝出手,天帝符召封她为一个少君之名,还不一定这女人要骄狂到什么程度。 女子以君为封号,三界之中,这百万年以来都少之又少,最近的那一位也是那三十万年前,曾经一剑碎天的南方仙帝,在尚未正位天南之时,号称魔剑天君。 这是女仙之中最强悍的一位,就算十万年前就在这三界再无音讯,然而却依旧威震天南,为人敬畏。可是如今这个望舒少君同样野心勃勃,六道仙君虽然对女仙并无歧视,然而对她依旧充满了警惕,果然如此,不过短短百年,这女子就带着自己的属民破天而走。 竟然公然反抗天帝。 简直混账。 六道仙君心里恼火,然而却不得不在她的面前折腰。 不折腰不行啊,主君都被人制服了。 “北地不养闲人。”望舒少君眼里,六道这种仙人完全没用,只会浪费灵气,因此直言不讳。 “他能给我吃么?”竖瞳少女感兴趣地凑过来,在脸色微变的六道身上嗅了嗅,惊喜!转头可怜巴巴地搓着手问道。 “不行!”望舒少君冷酷地说道。 当这少女凑过来的一瞬,六道堂堂上仙,竟然有一瞬间动弹不得,顿时令他心中大骇。 那不是修为上的压制,而是天然的,仿佛是下位的被捕食者,被捕食者盯上之后的恐惧与震慑。 就仿佛,他天生活该被她吃掉。 这些蛮夷之中,竟然有这种可怕的存在。 他震惊地看了这竖瞳,脸色苍白发青,眼角下有着淡淡的鳞片纹路的少女。 这个少女一脸天真懵懂,仿佛涉世未深,他似乎从未在北地神国之中见过。 “可是我饿。”少女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纤细柔软的腰肢,抬头看着望舒少君,用一种很可怜,似乎在她的面前完全不敢任性的表情说道,“望望,我饿。” 她似乎饿极了,眼角含着晶莹的泪水,小脑袋一抽一抽的,可怜得叫人心怀不忍。不过再不忍,六道觉得也得叫她忍着!不然岂不是就要吃了自己?哪怕这少女身上的灵气波动微弱,可是他却在面对这少女的时候,双腿发软。 仿佛望舒少君一个点头,她就能将人吃掉。 “去吃!”望舒少君冷冷地向着虚空一抓,抓出了一枚碧绿的灵果,毫不留情地塞进了少女的嘴里。 竖瞳少女哭得更厉害了。 她抱着果子躲到一只瑟瑟发抖,一下子就跪在了云空之中的妖兽身后,吃一口果子,抽噎一声,垂涎地看六道一眼。 看这青年仙人一眼,她抽噎一声,委屈巴巴地啃一口果子。 六道仙君自己差点也跪在地上,不敢去看那诡异的竖瞳少女,只能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去看向望舒少君。 只是他是个望舒少君结了大仇的,不仅将这位的神魂震入了轮回塔,甚至还用提前告知她今生悲惨的方式来折磨她。 他甚至还给她起了一个凡人的名字叫沈望舒。六道都觉得自己如果不死在望舒少君的手里,实在是一件非常可以庆幸的事情。只是他心里再奇怪望舒少君竟然对自己抬手放过,也不会自己找死去问为啥这位少君竟敢没有想过要弄死自己这个罪魁祸首。 他只是静静地立在玄曦天君的身后。 云空之中,只有呼啸的风声,还有清脆的咬果子的声音。 “你们走吧。”玄曦天君对那些仙卫说道。 六道仙君站在他的身后,同样微微点头,这些仙卫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留在玄曦天君的身边,不得不回仙庭交旨。 望舒少君就看到无数的金光如同一道河流,汇入了远处的云空,转眼之间仙卫们走得干净,这才转身,脸上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她抹去了脸上沾染的玄曦天君的血,指着更远处的北方大声说道,“回家去!” 北地才是他们的家乡,虽然那里贫瘠又荒凉,总是充满了争斗,可是那是和那些歌舞升平,文雅却虚伪的仙庭完全不同的,令人感到可靠的家乡。他们离开得太久,如今终于回归故土。 “再也不会离开这里。” 无名仙消失在三界,望舒少君曾经拼命地寻找过,可是却没有找到自己的师尊。 那位师尊唯一留下的话,就是叫他们追寻自己的道路。 清苑仙君想要带着属民前往仙庭,成为被人尊敬的仙人,可是却只以失败为结局。 既然仙庭不将他们当做一回事,那他们就回到家乡,不要再做那些白日梦了。 妖兽们没有了仙庭仙卫的追击,变得更加欢腾,无数巨大的妖兽在穿越星空时,在罡风中翻滚打闹,相互冲撞,生机勃勃,又粗暴得叫人觉得有些看不过去。 可是就是这样自由自在,不必在仙庭提着脚尖儿走路,免得被人鄙夷地说一句蛮夷的自由,却叫望舒少君忍不住打心眼儿里开心起来。她的眼角眉梢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杀意与凌厉,而是化作了更加美丽的笑容。玄曦天君就陪在他的身边。 前方妖兽们轰鸣着彼此撞击,闹得开心。 望舒少君一时就露出一点羡慕。 “你可以和它们一起玩儿。”玄曦天君纵容地说道。 六道无声地紧紧贴着玄曦天君飞行。 这个英俊而体态修长,优雅又清贵的青年仙人,此时手心里密密麻麻全是冷汗。 因为一只柔软的小手,不知何时,无声地塞进了他的手里。 六道眼角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地往下看,就对上了一双微微弯起的竖瞳。 哪怕少女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可是邪异的竖瞳却出卖了她。 “我是小柳。”她指了指自己,对六道小声儿说道,顺便挠了挠仙人的手心。 明明该是很旖旎缠绵的画面,可是六道却打心眼儿里恐惧,这种不知名的恐惧,甚至叫他感到比望舒少君还要危险的感觉。 “你身上香喷喷的。”竖瞳少女凑上来满意地说道。 “小柳!你是不是欠打?!”望舒少君回头,就见六道已经被吓得满头是汗,想到这身经百战的仙人竟然会露出这么恐惧的样子,顿时挽着袖子走过来。 她与众不同的样子,连六道都有些愣住了,仿佛那无情而冷漠,仿佛一切挡在自己面前之人都要杀死的冷厉女子,荡然无存。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女子利落地提起了竖瞳少女,就跟没有感觉到这少女身上恐怖的威压一样,将她软乎乎的小身子提了提来。 然后面无表情地照着屁股就抽。 “叫你吓人!我是不是说过,不许吃人?!”她大声问道。 方才充满了神秘与邪气的少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灵光一闪,化作了一条碧绿的小蛇,抽抽搭搭地被提着尾巴吊在半空。 “这孩子还小,好好教导就好,不要这样苛刻。”玄曦天君看着爱人这打人也依旧很美的脸,目光清冷而愉悦,然而他扫过了非要跟自己跟来的六道,有感六道对自己忠心耿耿,生死相随,玄曦天君非常感动。 因此他走过来,看了看这条碧绿的哭得不能自己的小蛇,凉薄的嘴角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淡淡地说道,“交给六道,叫他好好看守。”他比六道更加敏锐,这追着每一个人都说人家看起来很好吃的小绿蛇,身上传来的是淡淡的灵气。 没有孽气与怨气,可见从未吃人。 口花花一点,倒是无所谓了。 望舒少君哼了一声,却没有将小蛇交给脸色惨白的六道仙君,而是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软趴趴的小蛇拿尾巴尖儿抽抽搭搭给自己抹眼泪。 它叼着尾巴,在望舒少君的脖子上把自己打造成了一条项链。 望舒少君看似依旧冷硬,可是却目光温柔地垂头,摸了摸这条小蛇。 “它看起来和你很亲近。”玄曦天君脸色冷淡,飞在望舒少君的身边,不动声色地问道,“是你的亲人?” 他没有得到女子的回应,也不在意,转手,就将一架巨大的宝光璀璨的九龙车落在了云空之上,九条神龙咆哮,发出了阵阵的嘶吼,凤凰环绕在车的两旁,那绚烂的羽毛充满了最美的色彩,奢华而尊贵的九龙车中,古琴声悠然地传来,仙乐袅袅。 就在望舒少君看过来的时候,他对她微微颔首,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温情地说道,“从这里到北地还有很久,你上车来更轻松一些。” “不必。”望舒少君在看到这冷淡青年那隐隐的失望时,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望望?”小蛇探过来,分叉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玄曦天君的目光一凝! 小蛇突然打了一个寒战,扭着小脑袋四处看了一下,抖了抖,碧绿的小身子钻进了望舒少君的领口,只露出一个晃来晃去的小脑袋。 玄曦天君的目光更加冰冷。 “它和你太亲近了。”这一次不必伪装,他的声音就冰冷到了极点。 望舒少君理都不理他,可是一只手却不受控制地把小蛇从自己的领口里揪了出来。 她垂头看着用震惊与茫然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蛇,彼此对视了一眼,本要将小蛇重新塞回自己的领口,却手一抖,将它往后面丢去。 正丢进一脸苍白的六道仙君的怀里。 小蛇感到很孤独,很冷,很寂寞! 它急忙顺着衣襟,整个蛇都钻进了青年的衣襟里,贴着这仙人身上传来的充满了仙灵之气的温暖,它舒服地打了一个滚儿,蜷缩在他怀里,拿一条细细的尾巴勾住他的衣襟。 六道用茫然而求助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主君。 然而玄曦天君的目光,却温情而执着地看着抿着嘴角,看着自己一双手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望舒少君。 他明白她的迷茫,也知道她这做出了与从前不同动作的原因,可是他不想去对她说这些,免得徒增烦恼。他只是想守着她,就这样哪怕是俘虏的名义也好,只要他在她的身边就足够。如果她想不起来,他就叫她以望舒少君与玄曦天君的名义再爱上他一次。 如果她能够想起来……这三界之内,又怎么可能还会有比他们更幸福的爱侣?他对她能不能想起来,都不在意了。 重要的是未来。 “舒舒啊。”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消散在高空呼啸的风声里。 那女子似乎听见了,抬头向他看来。 她看向他的目光依旧充满了防备,可是那之外,还有一种隐藏得更加深刻,连她都没有察觉的感情。 他只是对她笑了笑。 他不是一个喜欢笑的男子,因此笑容有些许僵硬,可是当他努力微笑的时候,那一瞬间的风华,却令人感到眼睛酸涩。 望舒少君遥遥地看来,看着这个笑容,许久,再次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他的身上还残留着方才的血迹,那张俊美清冽的脸上,泛着重创之后的苍白。 她的手上,依旧还带着方才的那些血液,此时那温热的感觉传来,却叫望舒少君的心中猛地一缩。 “舒舒啊。” 那仿佛不知何处而来,却在她耳边萦绕的呼唤,和那雪白的手心上的血迹,令她感到面上莫名一凉。 她颤抖而迷茫地垂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过去。 是眼泪。 第143章 天君(三) 这滴眼泪落在望舒少君的手上。 玄曦天君瞬间来到她的面前。 他垂下头,凑近她的脸,伸出舌尖儿,舔走了这滴眼泪。 正在木然地跟小蛇玩耍的六道仙君,猛地睁大了一双眼睛。 他用一种别开生面的表情看着自己的主君。 之后,他愤愤地看向同样睁大了眼睛的望舒少君。 一定是!这望舒少君打坏了自家主君的脑袋! “你……”望舒少君本可以避开这个举动,可是比起自己的抗拒,更为诚实的却是自己的灵魂和身体。她对这个举动竟然有说不出的亲近,明明在心里告诉自己,玄曦天君是自己的敌人,可是却任由这个青年靠近自己,却没有斩杀了他。 当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她的手背上的时候,一种熟悉又陌生,恼怒却酸涩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这种复杂的感觉令她一时竟然怔住了。 眨眼,她拔剑,指住了这个俊美而清冽,薄唇微微挑起的青年。 青年避开了她的剑锋,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好吃!”小绿蛇看到他舔了望舒少君,忙不迭地从六道的怀中探出一颗小脑袋,小身子一拱一拱的,满是垂涎地叫道,“望望最好吃。” 它叼着自己的尾巴尖儿似乎在回想些什么之后,看到望舒少君冷冷看来的目光,顿时抽了抽自己的尾巴,扭头迟疑地去看六道仙君。它嗅了嗅这个青年仙人身上那干净而充满了自己喜欢的灵气的味道,努力龇牙咧嘴地叫道,“把你弄哭!” “哈?” “快流泪!” 六道求助地看向主君,他主君却似乎依旧在回味那滴眼泪,他不得不垂目,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给你吃点好吃的。”他目光一闪,从自己的长袖之中取出了一本金色的书册,这书册之中灵气盎然,那小蛇嗅了嗅,咔嚓咔嚓地咬了起来。 望舒少君总是觉得那书册眼熟得厉害,可是却顾不得这些,只拿一双冰冷而警告的眼睛去看悬浮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她身上修长的衣裙在烈烈飞扬,衣裙浮动犹如天仙。可是她却只是冷冷地看了这青年一眼,就向远方的那些打闹的灵兽们飞去。 在心情不大美妙的时候,有什么是比和自己的属民一起玩耍更来得开心的呢?望舒少君看着远方的那些巨大的妖兽,口中发出一声尖啸。 她的背后,一道万丈的剑影凌空而起,隐隐地化作了实质。 这是她通灵而出的那柄灵剑,是她真正依存的法体。 她带着这把剑影,就要滚进妖兽堆儿里去。 那正在玩耍冲撞的妖兽们看到一个美貌的女子向着大家冲撞而来,似乎要跟大家一起玩儿亲昵游戏,再看到她背后那道杀气腾腾的剑影,顿时感到浑身的皮毛都在发疼。 那道剑影犀利无比,无物不斩,撞到它们身上那还了得啊?绝对是大卸八块的节奏。从前就有血的教训,妖兽们发了一声喊,转眼就做鸟兽散,也顾不得兴致勃勃想要亲民的主君了,踏着巨大的威势逃窜而去。 望舒少君被孤零零地留在了中间。 那些巨大的妖兽跑了很远才有了安全的感觉,想到她寂寞的样子,又忍不住回头,拿巨大的毛茸茸的身体怯生生地回来顶撞她。 这轻柔的触碰倒是不会受伤,于是望舒少君被治愈了,笑眯眯地抱着一头火焰一般的巨狮蹭了蹭。 玄曦天君垂目,看了看自己人类的身体。 他才知道,原来作为一个只修出人身的存在,也会受到歧视。 毕竟,望舒少君怎么没说往他身上蹭蹭呢。 这巨大的反差令青年那张俊美的脸更加冷冽,他一双狭长而汇聚星光的眼睛之中透着淡淡的冰寒,清苑仙君本就在忐忑自己师妹对仙庭仙人们的冷漠,此时不由急忙上前低声说道,“天君请饶恕我师妹的无礼。” 他一边说,一边迟疑了一下,看见那条小绿蛇一边叼着金色书册咔嚓咔嚓啃,一边警惕地扬起小脑袋看了过来,显然是在防备。他是知道这小蛇的强悍的。 看似脆弱的绿蛇小柳,其实是比望舒少君更为可怕的存在。 他抿了抿嘴角,不敢再多说什么。 师妹对他尚且有几分亲近,然而这绿蛇小柳……发现他有异动的话,只怕是当场就会吃了他的。 他们此时身处天外三十三天的罡风之中,想要回到真正生活了万年的北地神国,还需要更多的奔波。望舒少君显然是一个不喜欢享受的人,她对那架九龙车完全不感兴趣,似乎对玄曦天君对自己的讨好全不在意。 在她而言,一个俘虏的讨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做了俘虏还敢跟她耍大牌,她一定叫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此时,她正和自己的属民一起跋涉。 玄曦天君也不将九龙车收起,就叫这奢华而高贵的车架跟在众人的身后。 清苑仙君的嘴角抿了抿,迟疑地看向九龙车,再感到那浩荡的九龙威势,与那精纯的威压以及在罡风之中纹丝不动之后,眼里闪过淡淡的光彩。 “天君,我有一事相求。”他诚恳地对玄曦天君低声说道。 青年一双狭长的眼,冷冷地扫过他的脸。 不辨喜怒,不怒自威。 “我有一爱妻,身体虚弱无力,无法千里迢迢跋涉。”清苑仙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里露出了淡淡的温柔与怜爱,对这青年怀着深刻的柔情说道,“我不舍她吃苦,她的身体本就十分羸弱,只求天君开恩,叫她可以去九龙车上安歇,不至于劳累。” 他之所以对望舒少君脱离仙庭要求回到北地蛮荒之地不满,更大的原因就是因自己这个身体羸弱,柔弱无骨的妻子。 妻子不能经历这样的磨难,他同样也舍不得。 “爱妻?”玄曦天君开口问道。 “是。”清苑仙君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温柔。 高贵的青年似乎是在思考,许久,在清苑仙君期待的目光里,淡淡地说道,“我拒绝。” “什么?!” 清苑仙君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妻子碧落,她真的是太柔弱了,如果继续这样奔波下去,她会死的!”他急切地对似乎完全没有一点怜悯之心的玄曦天君说道,“天君!碧落,你也该听说过吧?仙庭之中的碧落河神女。她只不过是水一般的女子,何其无辜,求您看在与她同属于仙庭的情面,叫她不要这样艰难。” 他用一种最诚恳而央求的表情对玄曦天君说道,“难道同是仙庭仙人,不能格外……” “和我无关。”玄曦天君冷淡地说道。 “天君?” “我的车,只给舒舒坐,不给别的任何女人坐。”玄曦天君顿了顿,看了清苑仙君一眼,只觉得这青年清隽而优雅,那仿若春风化雨的轻柔令他心里生出几分不高兴来。 这可是望舒少君的师兄呢,玄曦天君的小心眼儿顿时发作了,着重地说道,“男人也不给坐。”他冷酷的表情,令清苑仙君失望得脸色黯淡,可是他却明白,仙庭的仙人总是看不起自己这等蛮荒之民的,不得不重点说道,“碧落,是仙庭的仙河神女!” 对于他而言,神女,当然会是很高等的地位了。 他的目光越发温柔。 “一个神女而已,你知道什么是神女?”玄曦天君一双清冷的眼看着和那些毛茸茸的妖兽挨挨蹭蹭的望舒少君,不耐开口问道。 那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讥讽与嘲弄,看向清苑仙君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悯。 “侍奉仙河的女仙啊。”清苑仙君纯洁地说道。 “你知仙界三千仙河,又归属于何人?”玄曦天君淡淡地问道。 这优雅而犹豫的青年迟疑了一下,正要开口询问玄曦天君话中含义究竟是什么,却听见那更远处,传来了一声女子柔弱而仿佛垂死一般袅袅的声音。 他急忙向远方看去,就见远远的,一头耷拉着一张毛茸茸的大脸的巨大妖兽,仿若雷霆一般奔驰而来,它虽然穿梭在罡风之中,然而却稳稳地将身上一个正抬起了上半身,脸上露出柔弱而急切表情的女子护得密不透风,没有一点的波澜。 奔到了清苑仙君的面前,妖兽不爽地咆哮了一声,羡慕地看向远方的同伴。 “夫君。”那白衣如水,娇弱而美丽的女子,对清苑仙君伸出了一只洁白的手,垂泪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方才昏迷过去,清苑仙君就急匆匆去寻望舒少君救命,谁知道夫君一去不复返,竟然再也没有回来看她。待她命自己身下的妖兽追来,就恐惧地发现,站在清苑仙君身边那卓然而俊美高贵的青年,竟然是仙庭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玄曦天君。 他似乎要要和清苑仙君解释解释什么叫“神女”。 这个时候,哪怕没气儿了,也得赶紧才喘一口啊,她顾不得自己如水一般羸弱的身体,硬生生从妖兽的背上挣扎着落进了清苑仙君的怀里。 妖兽发现这女人自己下去了,快活地咆哮一声,转眼就奔向自己的同伴。 “见过天君。”这名为碧落的仙河神女几乎不敢抬头看玄曦天君那带着几分晦暗的眼,她瑟缩了一下,把自己埋进了清苑仙君的怀里,柔柔地说道,“不要勉强天君,就算不坐九龙车,可是只要能在夫君的身边,再苦我也很开心。” 那双仿佛泛着泪光的眼睛深情地看着属于自己的青年,碧落微微一笑,不敢去看六道仙君那古怪的目光,弱弱地咳了一声,果然就见自己的夫君顾不得别的了。 他急切地从自己的手镯中,取出了一枚光华流转的灵丹,喂给碧落。 那珍惜的样子,顿时令六道都目瞪口呆了。 这个……不是他看不起这些蛮荒之地来的土鳖。 只是这世上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的啊! 因太过震惊,他还用力地掐了绿蛇小柳一下,后者看在金色书册非常美味的份儿上,大度地原谅了他。 “可是也太委屈你了。” “这算什么,你的身边,就是我的避风港。”吃完灵丹又有了力气的碧落,楚楚动人地说道。 她似乎不敢面对仙庭的这两位上位仙人,可是一双如水一般潋滟的眼中,却还带了几分莫名的意味,闪烁虚浮,仿佛是在犹豫着什么。可是这个时候她是绝不敢放开疼爱着自己的清苑仙君的,依偎在他的怀里虚弱得喘不过气。 这般虚弱,清苑仙君就被她绊住了脚,玄曦天君懒得见人装模作样,走过这两个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这一对如花美眷。可是清苑仙君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天君……” “她坐九龙车,太脏。”六道开口冷冷地说道。 他和玄曦天君都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清苑仙君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因此黯然,在碧落对自己露出宽慰的笑容的时候,越发感到自己对不起自己的爱妻。 他连安定的生活都不能给她。 他停留在后面安慰,六道仙君却已经快步与主君并行。他不知道自己的主君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就算此时自己跟在他的身边,他却仿佛视若无睹,那双冷冽的眼睛里,只有远方那女子真切的倒影。 这等无视顿时就令英俊的仙人感到失落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对玄曦天君问道,“您真的要跟着她?”看到玄曦天君漠然看来的目光,六道竟然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惧。 自己的主君,为什么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仿佛对他生了气? “我已经立誓。” “又没有指着天道立誓。”这年月儿,经历万载的仙人们谁没立过一两个誓约呢?只要不是指着天道心魔立誓,那都是浮云! 六道一边垂头喂给绿蛇小柳另一本金色书册,一边下意识地看了这美得翘尾巴的小蛇一眼,然而之后却猛地一哆嗦,用力揉着自己的眼睛仔细地看了这碧绿的小蛇一眼。许久,方才喃喃地说道,“莫非是我看错了?” 方才这小蛇落在自己怀中的虚影,仿佛生出了九颗脑袋。不过这怎么可能呢?六道心中不由想了想上古传说之中,拥有九颗脑袋的妖蛇,其中凶名赫赫的那一种,顿时令他心中生出一丝犹豫。 “怎么了?”玄曦天君一边急切飞向望舒少君,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六道欲言又止,看着这贪吃的小蛇,不由想到它化为少女人形的时候,那古怪的恐怖。 “我曾听说,上古北地之中,曾有凶蛇名为相柳,剧毒,所到之处皆为泽国,喜食人,无人能敌。” 那些仙庭的传说六道仙君倒是都听过,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能地说道,“只是我听说这三界最后的一条相柳,乃是早就脱离三界的北地妖王的护法,与妖王一同脱离三界。从此三界之内相柳断绝。是不是……属下多心了?”他真心地希望,那种要命的祖宗最好能少点儿。 对于仙人来说,三界并不安全,最要命的就是一些传说中的凶兽。 其中相柳,是凶兽之中最为凶残的妖蛇。 一想到这里,六道就觉得自己的怀中,总是酥麻而冰冷。 这种仿佛抱着神雷的感觉,令他毛骨悚然。 玄曦天君就眯了眯自己的眼睛。 他垂头,和同样甩着尾巴叼着金色书页的小蛇对视。 小蛇眨巴了一下小豆眼,嗅了嗅他,垂涎了一下,一边拿尾巴尖儿卷着脸色发青的六道,一边哼哼着对玄曦天君说道,“你可真好吃。” 玄曦天君想了想,把自己的手递给它。 以身侍蛇! 小柳眼睛顿时就亮了,碧绿的小身子似乎能够发光! 它张大了嘴巴,试探地张嘴,却停在了玄曦天君的手边没有咬下去。 “望望不叫咬……”它似乎对望舒少君的话很听从,哪怕对这充满灵气的青年充满觊觎,却还是踌躇着没有真正地咬下去。 然而那青年却垂了垂自己的眼睛,把自己白皙的手,往这小蛇龇出的毒牙上磕去。 转眼,手背被咬破了一点皮,青年的手顿时就黑了。 他甩了甩自己的后,看到六道仙君和绿蛇小柳同时惊呆了,这才一转身,眨眼就飞到了望舒少君的面前。 她正在抱着一头妖兽的大头嬉闹,看到他出现,那双含着笑意的眼微微地露出了几分冷淡,她似乎对玄曦天君没有什么好感,只是微微颔首,然而就见这黑发黑眼如同最美的夜色的青年,抬起了自己修长的手。 那手漆黑,明显是中了剧毒。 望舒少君愣了一下,还没有回过味儿来,却已经上前用力抓住了青年的手腕,抬头愤怒地喝道,“小柳!”她顾不得去收拾那绿蛇,飞快地抓起了一只灵丹,塞进了这青年的嘴里。 唇角与手指接触的一瞬间,这青年似乎不经意地舔了舔她的手指。 望舒少君飞快地缩回手。 “多谢。”玄曦天君不动声色地说道。 他在服下了那枚灵丹之后,脸上却还泛着淡淡的青色,走上前似乎要对望舒少君道谢,却在罡风之中一个踉跄,倒在了望舒少君的怀里。 他有些虚弱而灼热的呼吸,就喷薄在女子的颈间。 望舒少君茫然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小柳的蛇毒,原来这样厉害么? 她下意识地抱住了压在自己肩膀上的青年,抬头拍了拍他的乌黑的长发,轻声说道,“无事。”她还侧头,顺着这呼吸追索下去,却在这青年猛地张开一双漆黑的眼睛的时候,愕然地将自己嫣红的嘴唇悬停在了这青年的薄唇上空,露出淡淡的惊疑。 这种似乎很习惯亲亲抱抱的动作,令望舒少君几乎不认识自己了,她再次伸手,脸色严峻地点在了自己的眉间,搜索自己的神魂。 完全没有中了迷情咒的样子啊。 不过,为什么她会…… “舒舒。”青年低声喊道。 “不准这么叫!”不知为何,当他这样叫着她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眼里酸涩得不能自已。 这种烦闷,令望舒少君感到非常不喜欢,她下意识地将青年推开了。 他本在用自己的灵气悬浮在罡风之中,见自己被推开,就无声地向着下方的黑暗之中坠落,心烦意乱的望舒少君不得不抓住了他的手臂,垂头看着他无力的样子,喃喃自语道,“莫非小柳进阶了?” 她又觉得仙庭的仙人很娇气,冷哼了一声,不耐地将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金贵的青年往身边正蹭着自己手臂的巨大妖兽身上一丢,冷冷地说道,“看在你有用,叫你轻松些,可别死了!” 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不希望他虚弱地劳累。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玄曦天君趴在妖兽毛茸茸的背上,执着地看着身侧的女子。 她美丽而骄傲,浑身仿佛发着光,哪怕是在这混乱危险的罡风层之中,依然神采奕奕。 她明明对自己警惕又陌生,可是却还会拉住他,不叫他陷入困境。 明明她已经忘记他,可是却依旧记得自己,心疼自己。 望舒少君觉得这句话有些恶俗,哼了一声没有做声。 巨大的妖兽委屈地叫了一声,比了比自己巨大的爪子,仿佛在对她告状。 “嗷嗷嗷!”仙庭的坏仙人偷偷揪它的毛! 望舒少君没理睬,转头带着所有的属民,向着家乡的方向飞去。 玄曦天君趁着这个时候,再次揪了一把妖兽的毛,顺便低声警告道,“不许蹭我家舒舒!” 谁是你家的呢? 如果妖兽能说话,一定会把玄曦天君给骂得狗血淋头! 它悲愤地叫了一声,听着青年那带着几分威胁的,“跟紧,不许离开我家舒舒!”这等无耻的话,不由想了想自己背上那美丽的皮毛,想到若没有了毛儿,以后母妖兽都不喜欢自己,自己就要陷入悲惨的单身兽的行列,不由热泪盈眶,屈服在了玄曦天君的威胁之下。 它老老实实地飞在望舒少君的身边,就听着无耻而狡诈,凶残而恶毒的仙人对这女子轻声问道,“累了没有?不然我们同乘?” “闭嘴。”望舒少君深深懊悔自己竟然挟持了一个话唠,头疼万分。 “你的那什么天帝,会不会半路再把你截走?”她突然开口问道,“你在他心底行不行啊?他不会拼着你的性命不要,也要弄死我吧?” 都说玄曦天君在天帝的面前得宠,可是难道这份宠爱能越过天帝与仙庭的威严?望舒少君知道自己这次是叫天帝吃了个大瘪,不由眯着眼睛威胁道,“他如果敢对我们动手,你等着啊,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她抿了抿嘴角,鬼使神差地说道,“第二个死的,就是我。” 她是属民的主君,若有生死之危,当然她要死在最前面。 难道还要受到属民的庇护,不名誉地逃跑么? “天帝不会伤害你。”玄曦天君觉得这是同生共死的意思,心里一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半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他的目光落在望舒少君那美艳而有些冷硬的脸上。 灵剑化形,她当然身上充满了一往无前的锋锐之气。 也或许是这种气势,才令他在还未进入轮回塔之前,这个女子依旧能在轮回塔之中无限轮回,每一世都过得很好。 他不知道那些旧年,这女子在北地蛮荒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可是却对她的点点滴滴都很在意。他想更多地知道她的一切,不管是什么都想知道。 想到了这莫名其妙,连天帝都觉得棘手的北地神国,他不由问道,“北地神国,是你师尊创立?”见望舒少君点头,他继续问道,“你的师尊,是什么样的存在?”能教导出望舒少君这样惊才绝艳的仙人,那位无名仙,同样也不应该在三界籍籍无名才对。 隐世不出的上古强者很多,可是这位无名仙,却似乎另有来历。 玄曦天君隐隐地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 无名仙……似乎天帝曾经说过一句什么来着? “师尊对我恩重如山。”望舒少君淡淡地说道,“虽然脾气火爆,可是为人却很好,对我悉心教导,将我养育长大。如果我不是一出世就知道自己的来历,一定会以为,她其实就是我的母亲。” 无名仙的性情并没有多温柔,风风火火,快人快语,是个极落拓爽利的仙人,明明是女仙,可是却光风霁月。她对女仙的理解与外界不同,以为女仙都应该强横而强势,这种认知,都是从无名仙而起。 “三界之中上位女仙不多,如你所说的女仙就更少。” “她失踪了。”望舒少君淡淡地说道。 这个话题似乎令她感到有些暗淡,因此她的表情变得不大开心。 “仙人若非陨落,很少会在三界失踪。” “她没有死。” “你怎么知道?” “有这种感觉。”仙人的感觉可不是一般的胡思乱想,而是一种冥冥的感悟,望舒少君有这种感觉,更何况无名仙与她息息相关,她当然会有更大的把握。 不知为何,她总是想要将自己的心情和这个静静聆听的青年吐露,哪怕他其实是自己的敌人,可是当他立誓的那个时候,她又总是会感到……只有这个人,永远都不会背叛自己。这种发自内心的笃定。令她不由自主地倾吐。 “我保护北地神国,就是希望当她回到北地,看到我没有辜负她留下的承担。”她轻轻地摸了摸身边妖兽的大头。 她不希望她的师尊回到北地蛮荒,却只能看到属民的尸骨。 那样的画面,想一想都觉得令人难过。 她唯一不想看到的,就是师尊失望的脸。 “只要你能回到北地,天帝不会再讨伐你。”玄曦天君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望舒少君一把拍掉他的手,皱眉问道,“为什么?” 青年垂头,看了看自己被拍红的手背,心酸地想到这要是从前,自己摸了自家舒舒的脸,舒舒早就笑眯眯地凑过来亲亲他作为奖励了。 他默默地期待了一下,看到爱人完全没有想回亲自己一口的意思,不由开始在心里默默回想这三界之中,还有哪位上神能够给仙人恢复忘却的记忆。他想了很久,回神就看到爱人正不耐地看着自己,不由低声说道,“天帝不喜踏足北地。” “为什么?” 十万个为什么的狂傲仙人,其实就是个三界小土鳖的望舒少君好奇地问道。 玄曦天君沉默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能说。” 他还卖弄起来,明显是要跟自己摆谱儿,望舒少君虽然自幼万载生在蛮荒,无名仙也没跟她讲述什么三界的各种传闻,不过她当真不是一个穷追不舍的人。 明明心里好奇极了,可是她还是冷淡地微微颔首,之后在青年有些失望的目光里不再探问。她只是甩着手中的灵剑破开眼前的那些空间,穿梭过无数的小世界,很快,就有一处熟悉的地域令她眼前一亮。在无数空间交叠之后,北地蛮荒露出了真实的面貌。 虽然看着近在咫尺,可是却依旧隔着很远。 望舒少君却松了一口气,回头去看自己的属民。 虽然妖兽的肉身与灵气有很强横,不过这样穿行在危机四伏的罡风层之中,已经耗尽了它们的力气。 望舒少君决定停下休息。 这些妖兽欢呼了一番,都纷纷躲去了安全的地方美滋滋的休息,或者……趁着有空繁衍一下去了。 望舒少君却没有清闲的想法,就要飞走。 “做什么?”玄曦天君急忙拉住她的衣摆。 他本以为还能和自家舒舒多说几句话呢。 “警戒。”女子任他扯着自己的衣摆,冷淡地说道。 “我也去。” “你余毒未清。”望舒少君却觉得自己舍不得…… 舍不得?! 这真是一个令人惊恐的想法,望舒少君用力地甩开了青年骨节分明的手,用疏远而冷漠的目光看了玄曦天君一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转身就飞去了更远的高空。 玄曦天君本以为自己和她亲近了几分,可是被那一眼冰冷扫过,却觉得心中一凉。 他有些怔忡,不明白为何方才已经缓和的情绪,短短时间就会重新变得冷漠。他正趴在妖兽的背上,听着身下这妖兽把两只毛爪子搭在自己的大头下,一转眼就呼噜连天,不由微微皱眉。 正在此时,他就看到清苑仙君正紧张地飞了过来,他目光犹豫地扫过隐入了高空巨大罡风之中的望舒少君,见她不肯向玄曦天君的方向看来,脸上露出淡淡的喜色,对这青年急切地说道,“天君,快逃!” 玄曦天君冷冷地看着他。 “此地空间错乱,只要天君逃入小世界之中,师妹是不会追击于你的。毕竟,她还要看护这些妖兽。” 清苑仙君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位被自己师妹绑架的高贵天君,低声说道,“我与师妹不同,对仙庭并无恶感,同样不喜师妹暴虐。”他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碧落,仿佛生出了无边的勇气,对玄曦天君诚恳地说道,“我愿与天君一道回归仙庭,日后,以忠心侍奉天帝。” “我逃了,你师妹就死定了。”玄曦天君声音冰冷地说道。 他的心中突然生出厌恨。 若他是舒舒的师兄,那得多幸福,无论发生什么,就算抛弃生命也要维护她。 可是清苑仙君是她的师兄,如今……却在背叛他。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若逃离,不论是望舒少君,还是这北地妖兽,全都得死? 没有顾忌的天帝震怒一击,只怕她会在三界彻底烟消云散。 一想到这个,玄曦天君就觉得心中剧痛。 “师妹……若能低头,天帝仁慈,不会对她赶尽杀绝的。”清苑仙君犹豫着说道。 这话,他连自己都不相信。 玄曦天君却在这个时候点了点头,似乎被他劝服了,然而就在清苑仙君脸上露出安然的笑容的时候,他霍然飞了起来。 却不是冲入小世界,而是冲向了望舒少君。 “舒舒,我要举报。”曾经作为星际联邦的元帅,玄曦天君早就点亮了举报政敌技能,此时就用正义的表情说道。“有人要私自放我逃走。” “谁?”望舒少君目中露出一抹了然,却还是冷淡地问道。 优美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指向了脸上惊惧的清苑仙君,正义无比。 “他。” 第144章 天君(四) 玄曦天君耿直得令人侧目。 清苑仙君却脸都吓白了。 别以为他私自放走玄曦天君就是很有勇气了。 当面和望舒少君对持的勇气,他暂时还没有。 “望舒,你听我解释。”解释什么呢? 这才叫人赃并获呢。 乃是玄曦天君当场指证,不容狡辩。 望舒少君的目光划过下方那脸色发白,摇摇欲坠的清苑仙君,却只将目光冷冷地落在了玄曦天君的身上。 这青年一副老实样儿,叫他跑都不跑,不得不说,望舒少君此刻的心里是有些愉悦的。然而男人这种东西,给点儿阳光他就灿烂,给个笑脸就会恃宠而骄。 因此她只是勾了勾自己的手指,叫玄曦天君满足地飞到自己身边,与自己并肩,这才向方才玄曦天君两人说着逃跑这个不和谐话题的地方指去。 一只巨大的妖兽仰面朝天地睡得,呼噜震天。 玄曦天君的脸色却变了。 一条碧绿的小蛇,从妖兽暖烘烘的皮毛里撒欢儿打滚儿,冲着他吐舌头。 “你敢跑,先毒死你。”望舒仙君会是那种放俘虏一人呆着等着逃跑的人么?当然不是。 不过她对玄曦天君的识趣与老实非常满意,决定饶他一条小命。停了停,对小柳弹指一道灵光。 碧绿的小蛇美滋滋地被弹入了一脸生无可恋,同样放弃逃跑的六道仙君的怀里,张大了自己的嘴巴叫道,“饿。” 饿饿饿,吃吃吃!这小蛇是不是饿死鬼投胎啊?! 六道仙君敢怒不敢言,憋着一口气继续给小蛇喂食。 “你怎么处置你师兄?”玄曦天君决定越过这个不和谐的话题,他的目光落在脸色惨白的清隽青年的身上,只觉得这人生得太清秀绝伦,叫自己好生气了,越发在望舒少君的耳边低沉地说道,“他背叛你,想要回到仙庭,这对你是最大的背叛,不可原谅!”说完,他看着望舒少君的脸颊低声说道,“我早就发誓,绝不离开你的身边,不管是谁,都不能叫我离开你。” 望舒少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才是自己师兄呢。 看那义愤填膺的样子。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望舒少君已经不耐烦再继续和清苑仙君这么折腾下去了。她和他是师兄妹,本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可是却素来脾气不和。 她不明白,无名仙为何会收了这么一个软弱的,没有庇护就活不下去的青年作为自己的弟子,那强悍的女仙□□了万年也没把清苑仙君给□□明白。不过既然清苑仙君想往自由,她有何必将他捆在北地妖兽的这辆车上呢? 她不能杀死他,那就成全他好了。 “我……望舒,我和你是不同的。”清苑仙君清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苦笑。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拿出了手中的玉印。 双手捧给冷眼看下来的师妹。 “我想和碧落回到仙庭去,那里才是我们向往的所在。望舒,北地的世界我住不惯,求你放了我。” “师尊在时,你可从未说你住不惯。”那凛冽的蛮荒恶劣的环境,确实不及安逸而华美的仙庭,甚至连生活在北地的那些妖兽,妖修都粗鲁无比,远远逊色于那些优雅的仙人。 可是他们生于此,长于此,是怎么能用那样轻描淡写的声音,就这样否认了自己的家乡?望舒少君想不明白,清苑仙君口中的那好日子究竟是什么。她只知道,如果将自己过去的艰难视作是痛苦,那就永远不会真正地成为强者。 她心里有些愤怒清苑仙君玷污了无名仙的盛名,可是更多的,却是释然。 道不同不相为谋,仅此而已。 “你若今日奉还玉印,此后余生,就再与北地神国无关。”她淡淡地说道。 这一刻,她甚至都懒得杀死清苑仙君了。 这样一个完全没有斗志,软弱的男人,她为什么要杀死他呢? 他现在跟死没有分别。 “可以。”清苑仙君的手微微一缩,似乎有些后悔,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飞快地去看了看不远处正紧张得仿佛想要说些什么的碧落。 他的眼里充满了爱和对未来的憧憬,抬手就将玉印丢到了望舒少君的怀里,沉声说道,“日后,我与北地,再无瓜葛。”他头也不敢回,丢出玉印之后,就飞到了碧落的身边。这真的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她有着这世间最美好的容颜。 可是她现在一双星眸之中,却含着点点的泪水。 “夫君!” “我们走!” 碧落却没有动作,只是看着清苑仙君,泪流满面道,“你怎么这么傻?”更何况,这和他们之前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 明明说好,带着玄曦天君一同回到仙庭的。 玄曦天君是天帝爱徒,拥有最尊崇的地位,如果能救了他回到仙庭,那么他们就可以得到天帝的善待与庇护,可以过真正逍遥的神仙生活。 可是若没有玄曦天君,清苑又交还了能够号令妖兽的玉印,那对于天帝来说,一个没用的,身后还连接忤逆的仙人,只不过是迁怒的对象。哪怕不迁怒,他们两个小小的仙人,在仙庭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算回到仙庭,也不会有安逸幸福的日子的。 “为了你,我愿意傻。”清苑仙君温情地说道。 碧落无言以对,只好默默流泪。 如果说回到仙庭的日子那样难耐,那她宁愿留在北地。 留在北地,清苑仙君就是北地神国的主人,她同样身份高高在上。 “你去把玉印要回来,好不好?”她红艳的嘴唇,说着央求的话。 清苑仙君却犹豫了一下。他当然希望爱妻开心,可是更知道的是,什么东西落进了望舒少君的怀里,那就别想拿回来了。 可是他还是带着几分期待地抬头,去看那罡风之中的女子,不得不开口问道,“望舒?碧落很伤心,你能不能,能不能把玉印还给我?”当玉印脱手之后,他的心里也同样多了几分不舍。这是无名仙在消失前交给他的东西,是能号令神国的东西。 “做梦去吧!”望舒少君飞快地将玉印踹在怀里。 她眼里闪着淡淡的满足,看向露出几分黯然的清隽青年。 “夫君方才只不过是说笑,望舒……”碧落泪眼朦胧地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可是却在对上了女子那双含着冰冷杀机的眼后,猛地打了一个寒战。这个名为望舒少君的女子,当她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畏惧得不能自已。 她仿佛什么都能斩断,一言不合就会拔剑相向。因此碧落是畏惧她的,不敢再讨要玉印,只好低声说道,“仙庭虽好,可是夫君担心大家,我们暂且不走了。” 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扭头,露出一个含着眼泪的微笑。 清苑仙君被感动得无以复加。 望舒少君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单薄而幽若,楚楚可怜,生了一张绝美面容的女子。 她似乎从第一次被清苑仙君救起,就是这么一副倒霉的死样子。 “你们与神国再无瓜葛,只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愿意跟着就跟着,不过以后你们与我们无关,不会再有特权。” 还叫一头妖兽托着碧落到处走,望舒少君早就看不过眼去了,完全忘记自己也把一位天君大人丢在了自家妖兽的背上。她摆了摆手,看到碧落对自己露出一个央求的表情,有些迷惑地说道,“我还以为她会想回到仙庭去。她不是碧落河的神女么?” 也正是因她有着神女的身份,所以她一开始,还觉得碧落算是真心喜欢清苑仙君的。 不是真心喜欢,怎么可能会舍弃仙庭的繁华与神女尊位,跟清苑仙君走呢? “你是不是对神女有什么误解?”玄曦天君没有想到,酷帅狂霸拽,连自己都能给捅一剑的望舒少君,竟然也是一只蛮荒小土鳖。 当然了,心上人常年都在努力修炼,冲锋陷阵,也是造成这种形象的根本原因。 “有什么问题?”望舒少君好奇地问道。 仙河神女,这得是多么高贵又清雅的身份,当那时她命人探查到碧落的身份,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样优雅的仙河神女,竟然会看上蛮荒来的清苑仙君? 玄曦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却似乎有所顾忌。倒是六道仙君这时候破罐子破摔了,一边给喊着饿努力对自己甩尾巴的小绿蛇喂吃的,一边用难掩对小土鳖的鄙夷地说道,“所谓神女,就是侍奉上神的侍女。” 他垂头,飞快地咳嗽了一声,见望舒少君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顿时为这三界之内还有这般纯情,话都听不出的女人震惊了。他下意识地伸手,扣住了绿蛇的小脑袋瓜儿。 不给它听。 “仙河神女,侍奉的是执掌三界水系的司水星君。”他含蓄地说道。 仙庭的司水星君,望舒少君倒是多少听说过。 这是位打从仙庭创建就存在的上神,乃是仙庭之中资格最老的一位,甚至连天帝都对他礼让三分,更何况虽然望舒少君还没有机会谒见这位星君的时候就和天帝翻了脸跑路,不过却难改自己对这位星君的亲近。 不仅是因为这位古老的上神一向公正而温和,更重要的是,这位星君乃是金龙化形。说起来,虽然龙族血脉高贵,不过那个什么……不都是兽形么,跟妖兽都差不多么。 一家人来的。 “竟然是司水星君的侍女么?”小土鳖依旧没听明白。 六道仙君都尴尬死了,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想说人家上神的私房话儿,因此讷讷地说道,“龙族……喜美人。” 碧落见他说出这句话,顿时摇摇欲坠,几乎要晕过去算了。 只是美人谁不喜欢呢?望舒少君自己也喜欢,竟未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因此并未在意。 六道仙君实在说不下去了,不然说多了,这些上古上神的手段无数,没准儿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那就真的会要命的。 然而玄曦天君还在微微颔首叫他继续。他咬了咬牙,面对这个毁坏了自己轮回塔的女子带着几分仇恨地说道,“司水星君最喜年少美人,三千水系的神女……其实都是他的姬妾。” 龙族,性淫来着,上古龙族就更别提了。据说司水星君光儿子就成百上千的,那再往下的小辈就海了去了。 这么自上古而下,真是积攒了不少的龙子龙孙。 碧落既然是仙河神女,那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那可就不算是什么纯情仙女儿了。 望舒少君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不由露出惊诧的表情,看向下方哆哆嗦嗦的碧落。她的身边清苑仙君已经震惊了,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爱妻。 他想到爱妻的种种羞涩,一时都不敢相信。然而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却听见头上,自己那位冷厉凶狠的师妹突然开口问道,“这么说,是清苑挖了司水星君的墙角?”她觉得自己以后得小心点儿了,因为这师兄给自己招了一个大仇人。 被挖墙脚的司水星君还不一定怎么恨她呢。 “算是吧。”六道仙君含糊地说道。 说起来司水星君身边的神女多了去了,那个什么……哪怕上古龙族天赋异禀呢,也宠爱不过来这么多的侍女不是? 有一两个生出凡心,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年头儿,想不要戴绿帽,就少往身边儿放女人不是? 若身边只有一个妻子,爱惜她守着她,哪儿还有这种破事呢? 六道心里觉得吧,司水星君也不是那么无辜啊。 龙族多姬妾,虽然是传统,不过也真是容易出事儿。 “既然这样,就更不能承认我认识你们了。”望舒少君觉得自己可扛不住暴怒的上古上神,对碧落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膀,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不管你对清苑是真心还是假意,究竟是不是有什么盘算,只是以后万万别扒上北地。若星君震怒,牵连到我北地妖兽,我就亲自把你送到星君面前请罪!” 她的声音一下子就冷酷了起来,那无情的目光落在碧落的身上,仿佛要将她的秘密全都看破。 犀利得令碧落不敢抬头看她。 她唯恐自己更深刻的秘密被发现,急忙垂头,满含柔情地牵住了清苑仙君的手,低声说道,“我是真的喜欢清苑。” “还未遇到清苑之前,我年少不懂事,仰慕星君,因此愿意将自己献身与星君,为碧落河神女。可那都是对强者的仰慕,只有再见到了清苑,我才明白那并不是爱情呀。” 她哭着伏在清苑仙君的肩膀上流泪说道,“我也只是一个弱小的仙女,怎能不希望自己得到强者的庇护呢?没有庇护,我们是活不下去的!”司水星君从未强迫过她成为神女,然而她的心里,却充满了野望。 她希望自己成为上神身边最得宠,能够被人敬慕的存在。 而不是作为一个弱小的女仙,永远都不能在三界出头。 她唯一没料到的是,司水星君身边的竞争竟然那么激烈,她虽然美丽婀娜,可是能成为仙女的,又几个不好看的? 这点优势,完全不算什么。 龙族更看重子嗣,对于她们这些无法为龙族生育龙子的仙女,又完全不放在心上。 她没法出头,却幸运地遇上了清苑。 这位来自北地蛮荒的青年仙人,手里同样握着一个神国。 甚至她敏锐地有些察觉,虽然仙庭对北地这所谓神国有些轻视,可是莫名的,又有十分的在意。 就比如望舒少君带着同伴背叛仙庭,如果只是一个小小的势力,天帝一定不会如此震怒,甚至还命自己唯一的弟子玄曦天君亲自讨伐。 甚至天帝的态度也非常奇怪,他虽然看起来对北地神国这些妖兽们不大看得起,带了很大的偏见,可是他似乎对清苑仙君的印象很好。哪怕清苑仙君的身份没有资格列入诸天星君之列,然而作为一个侍奉着上位星君的神女,碧落就发现,每一次的赏赐,都有清苑仙君的份儿。 不知名的原因,天帝对清苑仙君另眼相看。 正因为这样,她才看好清苑星君在仙庭的未来。 所以,她愿意选择赌一把,和清苑仙君在一起,而不是做司水星君身边那无数神女中的一个。 这位来自北地的青年,或许从未见过更多优雅美丽的女仙,因此对她一见钟情。 或许是在他身边的女子,大多都是望舒少君这般妄图和男子比肩的女人,因此清苑仙君很喜欢她的柔弱与清丽。 如水一般的女仙,才是真正的女仙,或许这就是他们心里想的。 她只是没有想到望舒少君真的敢和仙庭翻脸,然后带着所有的妖兽离开,清苑仙君也不得不带着她仓皇逃离。她更没有想到望舒少君的本事这么大,竟然俘虏了玄曦天君。 如果说开始玄曦天君还给了碧落一些希望,想着当她和清苑仙君如果能放他离开,作为这个功绩,她可以和清苑仙君重归仙庭,得到天帝的喜爱,那么如今玄曦天君自动告发什么的,就太叫人伤心了。 作为一俘虏,有人好心要放他走,他竟然还告状,这真的可以么?! 真是太叫人气愤了。 此时,他还揭穿了自己。 碧落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了。 “你想怎么办?”望舒少君不耐地问清苑仙君。 这忧郁而伤感的青年,从未想过自己深爱的妻子从前竟然侍奉过上位仙人,然而他是个宽容而深情的人,看到碧落整个人吓得发抖,那双如水一般的眼眸里都是对自己的深爱和不舍,他的一颗心就柔软成了一团春水。 那曾经朝夕相对的快乐还在眼前,这青年清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伤感,之后化为坚定,抿起嘴角郑重地说道,“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现在她都是我的妻子。” “清苑。”碧落被感动了,含着晶莹的泪水唤了一声。 清苑仙君感到了她的感动,也深深地为自己的宽容感到满足,对她露出了一个轻柔的笑容。 望舒少君都要恶心死了。 她只开口问碧落道,“你离开司水星君,这是一件很有勇气的事情,”毕竟,愿意重新开始不再给人当小妾什么的,说起来也挺叫人敬佩的,不过这姑娘到底有没有对司水星君说明白点儿啊? 别是自己悄无声息地就跑了,这可就是招祸了不是?望舒少君就觉得以后清苑仙君的日子只怕不好过,毕竟清苑将玉印给了自己,日后就跟北地没啥关系了。又要承受拐带星君的小妾这种罪过,简直不知怎么死了。 她虽然出身北地见识少,不过也在仙庭有些年头儿了,当然知道仙庭之中天帝为尊,然而又有诸天星君与三界同尊。 其中这位司三界水系的司水星君,乃至上古就居于星君之位,跟天帝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更何况,这位司水星君是龙族……这个……四海龙族实力强悍,真的招惹了这么些龙族,到时候一龙一口,清苑仙君也得尸骨无存啊。 “碧落当然有勇气,她是一个很纯洁的女子,”清苑仙君压根儿就没听明白望舒少君的话,护着自己的妻子说道。 “你喜欢就好。”望舒少君不再多说什么了,也不再理睬哭着扑进了清苑仙君怀中的纯洁美丽的女子。他们就算在她面前抱成一团,可是她却依旧不大在意,只是垂目将玉印收好,就不理睬这两位有情仙,晃晃悠悠地就飞到了前方去。 玄曦天君同样没有什么好说的。他还觉得自己干掉了望舒少君的师兄分外满意,嘴角微微勾起,飞到了望舒少君的身边低声问道,“他如果离开北地,你身边就更寂寞了。” 望舒少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你寂寞,我陪你。”俊美的青年仙人飞快地说道。 这一句话,顿时就叫他身后的六道仙君悲愤莫名。 “天君?”他家尊贵无双,三界称颂的天君,这个时候怎么看起来…… 死皮赖脸? “望望还有我呢。”碧绿小蛇从他的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有些不开心地说道。 它觉得不开心,小脑袋在六道那张英俊的脸上蹭了蹭,舔了舔,小声儿说道,“我可会安慰人了,是不是?甜的!” 它两只小豆眼顿时就亮了,哪里顾得上望舒少君孤单不孤单呢?卷着细长的尾巴就凑到了六道的面前,开心地添了他一脸的口水,满意得眼睛都弯起来了,嘶嘶地叫道,“好甜!我的!” 它似乎对六道还有了点儿占有欲的意思。这年月儿强悍的妖兽想要占据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得有点儿画地为牢的意思。 它决定给自己喜欢的这个储备粮画上自己的记号。 因此,它努力把自己的嘴巴往六道仙君那优美的唇边探去。 “做什么?”六道吓得浑身直冒冷汗,看着这小蛇就要扑过来。 “亲亲。”小柳开心地叫道。 这个……虽然六道作为仙人啥啥都见过了,不过和一条蛇嘴对嘴什么的就太考验人了,他一边怒吼这些土鳖的妖兽蛮夷,一边奋力躲开。 “不许随便亲别人!”望舒少君一转头看见这小蛇没皮没脸,顿时大怒,隔着罡风咆哮道,“你可是女孩子!” 还有这六道仙君,真是无耻到了极点,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就把自家小柳迷得昏头转向的。 天知道,绿蛇小柳,这还是自己养了很多年才主动亲了亲自己呢。 “变成人再亲。”与她不同的是玄曦天君目光一闪,想到这条小蛇总是很黏着自家舒舒,顿时心里就酸了一下。对于已经被干掉的手下败将清苑仙君也不在意,天君大人再接再厉,准备收拾一下这条小蛇,就算牺牲一个六道仙君什么的也在所不惜了。 因此他声音清冷地传到了小蛇的耳朵里,清晰地说道,“亲一口,他就是你的了。”这声音里充满了蛊惑,顿时小柳瞪大了眼睛。 它叼着尾巴尖儿想了想,看着用震惊眼睛看向自家天君的六道。 这个人甜甜的,还可听话,还有金色的好吃的点心……还会摸自己的尾巴,真是难得的储备粮啊。 它点了点头,化作一道碧影从六道的怀中离开,落地就化为苍白而无辜的少女,一下子就扑到了青年的怀里。 青年下意识地扶住她,就感到柔软而冰冷的嘴唇压了过来。 一条柔软而灵活的小舌探入他的口中,用力地攥取他的呼吸和津液,许久,就在六道猛地睁大了眼睛,变得眼前模糊,心跳阵阵的时候,这柔软的少女和他分开。 她似乎得到了很新鲜的玩具,扭头对倒吸了一口凉气的望舒少君叫道,“可甜!望望,喜欢!” “喜欢就好。”玄曦天君看着怔怔地抬手,抚摸自己薄唇的六道仙君,温煦地说道。 “小柳的了!”这个人的气息真的是太舒服了,特别是和他唇舌纠缠的时候,那津液充满了轻灵之气,令小柳觉得比自己嗅到的还要甜一千倍。 三界之中,小柳甚至觉得再也没有这样美好的滋味,连那传说中某某妖兽绘声绘色说的什么天地奇珍都没有这个美味。更何况她的身体冰冷,可是这青年却身体温热,冰冷融入温热的感觉,叫小柳分外喜欢这种彼此纠缠的亲昵。 不过这个对象小柳还是很挑剔的,比如清苑仙君,同样是秀雅的仙人,可是小柳却不喜欢。 她觉得自己就喜欢这个六道仙君的味道。 比望舒少君的还喜欢。 小柳觉得喜欢得不得了,跳起来抱住了六道的脖子,回头对望舒少君开开心心地说道,“真的甜甜的,望望也试试。” 怎么试试? “闭嘴。”难道她也要去亲个男人试试?望舒少君觉得带这一帮妖兽真是比跟天帝翻脸还累。 “我可以帮你。”自己这个主君还没有搞定爱人,六道倒是先和人来了一个当众亲吻,玄曦天君心里都要嫉妒极了,听到小柳的建议,急忙凑到用力揉眉心的爱人耳边,呼吸出的清雅气息都在爱人的耳边,温柔地说道,“试一试你就都知道了。真的甜甜的。” 他微微张开了自己的双唇,见望舒少君意味复杂地看过来,急忙把自己的唇往她的嘴边送了送,温柔地说道,“你一定喜欢。” 那个什么……他和她经历这么多世界,肯定亲起来最合她的心意了。 “闭嘴。”望舒少君深深地觉得自己俘虏了玄曦天君,或许是个错误。 青年嘴角勾起的那淡淡的笑意,还有那双目之中的深情,都很叫望舒少君生气。 青年闭嘴了,不再聒噪,可是却凑过来,虔诚地碰了碰她的嘴唇。 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退后了一些,安静地看着用力张大自己眼睛的女子。 那是他怀念的吻,是他喜欢得不得了,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爱人,哪怕她忘记了一切,可是却依旧对他有着熟悉的感觉。就如同眼下,这轻轻的一个触碰,都会叫人感到幸福。 还有她被自己亲吻后的神情,都熟悉得令人想要落泪。还有那眼中的迷茫。满满是被他冒犯想要翻脸,可是脸上又诚实地露出不舍来,仿佛是舍不得他离开自己。看到这些,玄曦天君就笑了笑。 他伸手去摸女子的脸。 望舒少君怔忡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躲开。 她飞快地躲开,却愕然地发现,自己的心里,生出的竟然是失落。 那么,她有什么心底真心的希望呢? 这种令自己心神动摇的危险,是望舒少君自化形以来就再也没有过的感觉,她眯着眼睛看了玄曦天君一会儿,见他又露出了一副老实的样子,顿时冷哼了一声说道,“再敢动手动脚,叫你神魂俱灭!” 她嘴上说着大话,正要拔剑努力威胁一番这个莫名其妙叫自己为“舒舒”的青年,却见到已经远离了自己的清苑仙君,突然抓住了一道从天外而来的流光,之后神色变换起来。 那优雅清隽的仙人,带着自己祸头子的爱妻,一起往她的面前飞了过来。 望舒少君飞快地退后了一步,和玄曦天君离得更遥远一些。 天君大人心里默默记了清苑仙君一笔。 “怎么了?”望舒少君不耐地问道。 她看到清苑仙君脸上震惊而无措的表情,似乎那表情里还带着更多的情绪,似乎是……说不出的决意或者选择了什么一样,顿时就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青年同样迟疑了一下,这才在望舒少君那迷惑的目光里低声说道,“我刚刚接到了天帝的符召。”他顿了顿,下意识地看向突然皱眉的玄曦天君,紧张得单薄的身体都在颤抖,轻声说道,“天帝说,只要望舒,你愿意放玄曦天君回归仙庭,他……” “做梦呢吧?”玄曦天君可是自己的护身符,望舒少君说什么也不能还给天帝啊! 她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那里,还残留着这青年的气息。 感受到自己无意识的动作,望舒少君的脸更黑了,哼了一声放下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玄曦天君那精致俊美眉眼之间,渲染上了清晰的笑纹。 “天帝说……”望舒少君一向粗鲁,清苑仙君抿了抿嘴角,一时都不知该和自己的师妹说什么,手中捏着一枚符召,紧张地说道,“他说,愿意以北地妖兽为交换。” 这难道是放过北地妖兽一马的意思? 不过只要玄曦天君在这里当俘虏,北地妖兽本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因此望舒少君更加冷笑。 “不是它们,是,是……”清苑仙君的眉眼之间也带着莫名的震惊,轻声道,“是从前那些年,咱们进入仙卫的那些妖兽。”他看到望舒少君脸上不屑的表情都不见了,当然明白为何这师妹脸上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毕竟当初进入仙卫的妖兽,都给人当炮灰牺牲掉了啊! 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交换的呢?他下意识地看向同样看了符召的碧落,这柔弱的女仙就用柔柔的声音说道,“天帝说,北地当初的那些妖兽,一个都没有死,而是,其实……都被镇压在仙庭镇妖塔之中。” 她看到望舒少君用力睁大了眼睛,轻声说道,“天帝愿意释放它们,换玄曦天君回归仙庭。” 玄曦天君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他身体在无尽狂暴的罡风之中晃动了起来,深深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刚刚和自己亲近起来的一个从前对持的天君。 另外的却是从前的同伴,她为之叛出仙庭的原因。 她该怎么选? 会选择同伴吧? “天君,我们能回去了么?”见到玄曦天君脸色莫名,六道同样听到,顿时大喜! “你选那些妖兽好了。”玄曦天君不理睬他,非常懂事而乖巧地对脸色莫名的望舒少君温声道,“等天帝将你的属民归还,你再俘虏我一回就好了。” 第145章 天君(五) 玄曦天君一脸忠肝义胆。 贴心得不得了。 连望舒少君的选择都帮她选了。 可是六道仙君却觉得什么都没有听到才是好的。 那个什么……什么叫再当一回俘虏啊? 难道玄曦天君还觉得当俘虏是一件很幸福很光荣的事情么? 六道仙君糟心坏了,正急得不行,就听到趴在他怀里开开心心舔他嘴角,又舔他耳朵,总之乐此不疲的小柳开口问道,“小六儿,你要离开我么?” 她凑到顿时麻木的六道仙君的耳边扭着自己的腰肢小声儿说道,“不行,小六儿是小柳的,谁都不给!”她还喃喃地说道,“不想小六儿离开,是不是就要和小六儿给的那些好吃的里面说的,把小六儿一点一点吃掉,永远都不分开么?” “什,什么?”六道仙君英俊的脸顿时僵硬了。 他双腿发软地扭头,看着抱着自己十分纠结,仿佛不知道该先吃哪个地方的小姑娘。 “你……到底……” 那金色书册什么的,她吃了就是吃了,怎么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吃掉了就知道了,好长的一个故事呢。”小柳打了一个哈欠。 所以她才说六道仙君给自己的食物是难得的美味。 那些金色的书册不知是从什么打造而成,里面似乎都是一个一个记录的故事,她一口吃掉之后,那些故事就直接映入了她的脑海,令她回味不已。 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故事里面,那个女孩子被三四个男人又鞭打又责骂之后还和这三四个男人忘记从前永远在一起了,不过她还是觉得这种吃吃喝喝还能看故事的方式还挺好的。 其中有一段儿,就是一男人喜欢那女子,差点儿把她剁了说吃掉永远在一起,那女子以后还和他在一起了。 小柳虽然不理解,然而既然是能记录在书册上,显然是被人认可的。 她决定效法一下,把自己喜欢的六道仙君也给吃掉。 “那是脑残才做的事情,万万不能学习。”六道仙君一脑门子汗,决心下回给小柳吃自己金色书册的时候,挑选一点儿温柔模式的。 更何况……“小六儿?” “小六儿。”美丽而苍白的少女歪头笑嘻嘻地点头。 六道仙君看在这姑娘还预备把自己吃掉一辈子都不分开的份儿上,默默地隐忍了这个称呼。 “我也不走。”他细声细气地安慰道,“天君不走,我也不会走的。” 正紧张地看着他的小少女顿时开心了,抱住他又纠缠着要亲亲。 这种痛苦的经历真是叫六道仙君郁闷极了,他不得不抱着这少女坐在自己有力的手臂里,任由她亲吻深入自己的唇齿,好容易才觉得她忘记方才那个危险的话题了,这才求救地看向自己的主君。 然而此时玄曦天君正等着爱人的回话,当然不会理睬她。见望舒少君迟疑地点头,愿意再俘虏自己一回,这才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后者强忍着当玄曦天君说不愿意离开自己的那点动荡,对清苑仙君伸出自己的手。 “符召给我看看。”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人满足的笑容的时候,心里也生出淡淡的欢喜,还有心酸。 那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只要得到自己一点好脸色就欢喜得不得了的样子,都叫人心酸。 为什么? 他明明和自己是敌人,却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是因为他嘴里的“舒舒”么? 因为她很像他的舒舒? 他看她的目光那么熟悉,明明不是看一个陌生人。 这都是以为另一个女子而起? 望舒少君的心里突然有些莫名淡淡难过。 “给你。”清苑仙君的手突然有些颤抖。 碧落温柔而柔软的手压在他的手上,仿佛是给他全部的勇气,清苑仙君这才有力气,将符召抛给自己的师妹。 “等等!”他这一瞬间的异样,顿时令多疑的望舒少君脸色一变。她飞快地退后了一步,就要避开这道符召,然而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那道符骤然炸裂。 一道刺目的光落在望舒少君的身上,将她紧紧禁锢在罡风之中,之后,一只金色的大手,带着莫大的威势自那三千世界之外而来,微微晃动就将空间都碎裂,一巴掌就拍在了望舒少君的面前。 罡风碎裂,无尽的风暴之中,空间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不知通向何处。 那大手再次一动,向着望舒少君而来,仿佛要将她打入莫名的空间。 气势汹汹,势若雷霆。 它似乎知道,望舒少君若死,瞬间引发的契约会连累玄曦天君,因此才想出将她打入空间乱流之中。 她还活着,却不一定会被送到哪里去。 “舒舒!”玄曦天君双目一缩,向她扑去。 空间乱流交错紊乱,大罗金仙进入其中,运气不好的只怕都要粉身碎骨,他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只想救下自己的爱人。 那大手抽来的瞬间,青年正好扑到前方,顿时一个踉跄,被打入裂缝。 天外似乎有暴怒的声音而来,一瞬间,望舒少君感到自己的禁锢都松动。 她眼睁睁地看着玄曦天君只是对自己笑了笑,没有一点的后悔与难过,闭目落入空间裂缝。 可是他的脸色还有一些苍白,她这才想到,就算自己给了他灵丹,他看起来也全没有异样,可是他是曾经丹田受创的。那样的重伤,如果换做普通的仙人,只怕早就丹田碎裂,境界崩溃了。 这样的认知令她不寒而栗,身体比思想更加急迫地扑上去握住了这青年的手,和他一起滚进了空间裂缝之中。她感到自己仿佛被一个身体紧紧地护在怀里,然而一转眼,她就反手,将自己身上的灵光护在了两人之前。 这一刻,她的神情变得恍惚起来。 脑海之中隐隐的画面……错综复杂,光影交错,仿佛出现了很多陌生却熟悉的景物。 一只巨大的白狐,铺天盖地的光影,它在自己的面前炸裂…… 她被一剑洞穿,倒进一个青年诧异而迷惑的怀抱里的样子,她逆着阳光,看到一个仿佛暗夜帝王的青年坐在阴影里,抬头,那双目一瞬间明亮的光影。 很多很多,还有很多的拥抱,很多的亲吻,那些画面在空间风暴突然压过来的瞬间,几乎叫她的大脑都爆炸。她忍不住落泪,紧紧地抓紧了双臂护住自己的这个青年,然而那些记忆却如同洪流,都冲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经历了很多。 她的眼泪都忍不住纵横,可是却更加手足无措。 她觉得那些记忆里的女子都是自己,可是她又不知道,这些记忆从何而起。 还有那些男子。 他们都有一双熟悉而情深的眼睛,他们都在看着自己,唤她的名字。 “舒舒啊……” 望舒少君不敢再去仔细回想那些令人酸涩又甜蜜的记忆,因为她每每一想到就觉得头疼欲裂。然而她却更加努力地撑住了自己的灵光,死死地护住自己和玄曦天君。 她在这危机的时候突然变得衰弱是非常危险的事情,甚至连仙灵之气都有些凝滞。不知是不是因在空间裂缝之中的原因,她每挪动一寸都觉得万分的艰难。更何况因她和玄曦天君出现而骤然爆发的空间风暴,将无数的空间碎片如同刀子一般卷了过来。 那切割灵光的声音,令人牙酸。 远处敞开的崩裂的空间缝隙开始坍塌,她没法带着他冲出去,却正在这个时候,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尖啸。 一道巨大蜿蜒的碧影,窜入了裂缝之中,之后裂缝彻底融合在了一起。 那碧影停滞了一下,冲到了她的面前,盘旋而起,将她和玄曦天君护在了其中。 这是一条巨大的碧绿的妖蛇,九头,妖异到了极点。 它盘旋成巨大的蛇阵,护住了望舒少君和玄曦天君,尾巴尖儿上,还卷着一个生无可恋,震惊得双目圆睁的六道仙君。 那恐怖的空间风暴,连仙人都能绞碎,然而在这巨大的妖蛇面前却仿佛无能为力,连它身上那美丽碧绿的皮肤都无法切割开来。恐怖的风暴里,蛇阵之中却成为一个巨大的避风港,而这九头妖蛇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一点的艰难,岿然不动。 它甚至还有精力垂下了自己的九颗大脑袋,挨个儿蹭了蹭望舒少君的脸哭着叫道,“望望不要死!”它抽抽搭搭的,不看那恐怖妖异的样子,倒是还蛮可爱的。 不过看了它一眼,六道仙君就忍不住露出敬畏来。 真是说什么是什么啊…… 这还真是一上古妖蛇……相柳啊! 六道仙君觉得自己想哭,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小柳其实非常本分,除了喜欢亲亲,舔舔蹭蹭什么的,身上没有血腥味儿就没有别的劣迹了。可是如果真的是妖蛇相柳,那麻烦可就大了。 古往今来,他还没听说过传说中的妖蛇不吃仙人的呢。 就比如数万年前,北地妖王身边的那条妖蛇相柳,唉呀妈呀,那真是不知吃了多少仙人,都吃出心得来了,简直凶名赫赫,更倒霉的是后台还很硬,一般人惹不起,吃了也是白吃。 六道仙君虽然生得晚了一些,没见过那条相柳的绝世风采,不过他一点儿都不遗憾来的。 因为他盘算了一下自己,大概也就属于吃了白吃的那种。 如今,又出来一条相柳,还说他很“美味”…… 六道仙君心里已经充满了被吃的觉悟。 “舒舒!”就在蛇阵之中,望舒少君见危险退去,顿时软了下来,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她脸上痛苦得不能忍耐,那破碎而痛苦的呻/吟和眼角滚落的泪水,令玄曦天君几乎惊恐莫名。 这个仪态从容,尊贵优雅的上仙单膝跪在了小柳的蛇身之上,将自己的爱人紧紧抱住,脸上露出的,是从未出现过的极致的恐惧。那种就连生命消散都不会露出的恐惧,连六道仙君都在震惊。 这青年脸色苍白,一双手拂过女子的脸,把她用力地扣在自己的怀里。 他没有一点,当危险发生的时候,她会冲过来护住自己的快乐。 只有心疼。 望舒少君没有受伤,可是她的表情,却令人知道,她在经历着痛苦。 “阿玄……”望舒少君捂着头,从颤抖而没有血色的嘴唇里,颤抖地唤了一声。 这一声,令玄曦天君僵硬在了当场。 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垂头看着自己的爱人,看着她难过而痛苦的眼泪,看到她紧紧抓住自己的手,突然落下泪来。 青年把自己的爱人牢牢地抱在怀里,仿佛这里不是恐怖的空间风暴之中,而是清净而平和的地方。 “我在。” 他总是在的。 总是在她的身边。 女子那张美艳的脸上,在这一声仿佛是执着的守护声中,露出一抹平和,连痛苦的表情都松弛了起来。 她把自己埋进青年的怀里,也不知过了多久,连蛇阵之外,那尖锐呼啸的风暴都平息起来,这才停止了颤抖。 虽然她并没有睁开自己的眼睛,和玄曦天君说更多的话,然而她却一直乖乖地躲在他泛着仙灵之气的怀里,许久,方才轻轻地推开他,抬起了脸,露出一双复杂而难以明说的眼睛。 她看着眼前这个用一双紧张而充满了感情的眼守护自己的青年,恍惚了一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么多。 那些轮回的记忆,那些快乐与甜蜜…… 原来她曾经和这个青年相爱过。 原来……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那个时候性命相博,他被自己一剑捅入丹田,却没有伤害她一丝一毫。 哪怕她这样伤害过他,可是他的感情,却依然没有变。 她是望舒少君,也是那个在轮回之中无望挣扎,最后却总是希望能永远沉迷在那个有着阿玄的轮回中的沈望舒。 他是玄曦天君,可同样也是那个,每一个世界都在第一时间爱上她,守护她的阿玄。 他们都有一些与轮回之中的不同,然而却还是有更多的相同。 她努力想要笑一笑,却笑不出来。 她摸了摸他的脸,低声说道,“对不起。” 她忘记他,然后心安理得地伤害他,甚至禁锢他,对他用计。 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他们的爱情,他一定很辛苦,哪怕她厌恶他,对他不好,可是他却一直没有离开她。 所以她继续说道,“谢谢你。” 没有失望地放弃她,这真是太好了。 “没有什么比舒舒更重要。”她的眼睛里重新出现了自己的倒影,玄曦天君的嘴角就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其实对望舒少君想起来这些并没有感到苦尽甘来。 因为他早就发现,当她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当自己亲近她,她口口声声自己是他的敌人,其实已经开始允许他的亲近。他知道自己的爱人会重新爱上自己,因此哪怕遗憾她或许会想不起从前,也没有遗憾。 当初的记忆,是锦上添花。 不变的是爱情,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望舒少君虽然想起从前,可是心性微变,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她摸了摸他的耳朵。 “我明白。”他们之间,如今还是对立。 天帝若不肯饶恕北地神国,望舒少君就永远不会安稳。 玄曦天君摸了摸爱人的脸。 “交给我。” 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只需要天帝的一句话而已。 北地神国虽然叛离仙庭,可是这些妖兽并无野心,也没有想过颠覆仙庭,若能担保永远安居于北方,再不出世,天帝不会对这无足轻重的小小势力依依不饶。 就算是如今,对北地神国的妖兽这样依依不饶,不过是天帝觉得没面子了而已。 玄曦天君觉得其实面子这玩意儿,天帝早就没了好吧? 实在不行,就说拿天君去和亲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也就算了。 “那就都交给你了。”望舒少君恢复了记忆之后,能使唤人的地方就使唤人了,毕竟是自己男人,有能力叫自己属民不要天天被天帝追上,用一下又有什么不对的呢? 她只是垂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目光就落向了正被捆在小柳尾巴尖儿处的那六道仙君。这英俊的青年打从望舒少君说恢复了记忆之后就打定主意装死,坚决不肯看这女人一眼的,然而他不看也没有用啊。 望舒少君已经短促地叫了一声,冷冷地唤道,“六道。” 难逃一死,六道仙君心里有了心理准备,也不怕了,仰头,用最光明磊落的表情看着这望舒少君。 “背地里给了我一记惊魂钟,把我打入轮回塔,你还很光明磊落?”望舒少君眯着眼睛冷冷问道。 她背后,一声铿然剑鸣,如果不是在空间裂缝之中,唯恐再震碎了空间,望舒少君一定往死里捅他。 “那时都是敌人,有什么好在意的。”六道仙君梗着脖子,唯恐这女仙一声令下,把自己喂了相柳了。 这妖蛇的九颗脑袋正挨挨蹭蹭地在他身边打转呢。 他用一种无畏的表情看着对面,正靠在俊美高贵的天君怀中的女子,只觉得这女子冷厉的眉目之间,更多了一些成熟与安稳的风韵。他当然明白,轮回塔中经历得多了,是比在仙界这种单纯的地方成长更快的好机会。 更何况,他更有道理,淡淡地说道,“轮回塔是给诸天仙人感悟伦常,进阶用的,少君进入轮回塔,本就应该谢我。”他之所以被称作六道仙君,就是因手中掌管轮回塔。 那其中万千小世界,会令仙人们进入其中,感受生命轮回,进而突破自己的瓶颈。 如果不是与他交好,他甚至都舍不得使用轮回塔。 如今白白让这望舒少君用了一把也就算了,竟然还被她给炸了,说起来六道仙君都心疼得要死。 轮回塔的碎片都被他收集起来,只是想要重新炼制轮回塔,也不知得到了什么猴年马月呢。 更何况轮回塔也就算了,竟然还搭进去一个玄曦天君…… 这买卖做得好亏啊。 六道仙君的心都在滴血,更叫他呕血的是,玄曦天君还用一种和自己爱人同仇敌忾的表情看自己。 到底是哪头儿的啊?! “还给我起名沈望舒。”怨不得她的记忆里,总是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谁,从何而来,只能在轮回世界之中蹉跎,原来都是六道仙君干的好事儿。 望舒少君嘴角的笑意更冷了,看着这个心怀狡诈还理直气壮的家伙,淡淡地说道,“送阿玄进入轮回塔,你是真心想灭了我啊。”那时她和玄曦天君的争斗正是你死我活,六道在后头给了她一下子,若在轮回塔中神魂被灭,那外头玄曦天君当然就赢了。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望舒少君冷笑讥讽。 她完全没有一点留情的意思,六道仙君还是很光棍儿的,仰头昂然地说道,“有什么都冲我来!” 不光棍儿不行,反正看起来也是要被咔嚓了。 “他都是为了我。”玄曦天君可算是说了一句人话了,抱着望舒少君轻柔地说道,“他对我忠心耿耿,放过他吧。”说起来,他还得感谢六道仙君呢。没有这属下,他能和望舒少君有了感情么? “天君!”六道仙君顿时被感动坏了。 “看在你的面上。”各为其主而已,六道仙君虽然卑鄙,不过对敌人卑鄙,在望舒少君的心里那都是应该的。 更何况这家伙现在是自己的俘虏了,看起来还能给小柳当个储备粮,因此望舒少君大方地放过了他,反而很感兴趣地问道,“那些小世界……都是从哪儿来的?”之前小柳也抱着一本金色书册在啃,那时她没有恢复记忆,因此不认得。如今一想,那不就是金色空间之中的书册么。 “就是那么来的呗。”六道仙君英俊精致的脸突然红了,吭哧吭哧地说道。 他不时心虚地抬眼去看一眼望舒少君。 “怎么来的?”望舒少君摸了摸背上的灵剑,再次问道。 六道仙君沉默了。 许久,他垂头讷讷地说道,“自己写的。” “什么玩意儿?” “自己写的。”作为与天地同寿的仙人,这成千上万年的过,如果没有一个道侣什么的,那日子过得多寂寞无趣大家也都能明白的。 哪一个单身的仙人没有一点爱好呢? 玄曦天君喜欢修炼,有的仙人喜欢品茶养花对弈什么的,六道仙君不喜欢这种没用的爱好,只喜欢写作呢。作为一位如今在三界也颇有名气的大神级写手,看到自己书写的悲欢离合在三界被人传唱,那种满足,北地蛮荒来的小土鳖们肯定不会明白。 时间久了,六道仙君就觉得,可以把自己的故事演化成为一个个小世界,体验一下多好啊。 他的想法很好,从前也很成功。 谁知道撞上铁板,此时还得听人家望舒少君讥讽地说道,“真差劲。” 要不是望舒少君在这些世界里扭转乾坤,那都是什么男女主角啊! 最扯淡的还是望舒少君和玄曦天君共同经历过的白狐的世界,那原先的男主叫一个多情啊,光有名有姓的妻子小妾的就有十几个,露水情缘的就更不用说,特别是她们自己在后头勾心斗角,却都还很爱他。 换了望舒少君,爱个屁啊,早就把睡别的女人的家伙给剁碎喂了狗了好吧?这种充满了奇异脑补世界,一看就知道是在现实中找不着女仙爱慕他的那种废物男仙的手笔。 果然,一看六道仙君这种一生孤的脸,望舒少君就觉得自己猜中了。 “我不是猥琐仙!”六道仙君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被妖兽的尾巴给捆着,恨不能扑上去往死里咬她! “你有道侣么?”望舒少君虽然答应饶这家伙一条小命儿,却没说放过他啊,顿时冷笑问道。 “我只是没兴趣!”天地良心的,六道仙君在仙庭也是大好上仙一名,非常得天帝重用的,那爱慕他的女仙海了去了,只不过是六道仙君专情写作,对描绘万千世界和感悟人生爱得深沉,这才没有搭理过那些女仙而已。 不过他年轻有为,又是玄曦天君麾下的第一人,那地位高,权势赫赫,从前是无比的骄傲的。如今被北地蛮荒小土鳖们捆着这样冷嘲热讽,他真是出离地愤怒了。 “呵……”望舒少君冷笑一声,去看玄曦天君。 “他确实缺爱。”玄曦天君在爱人专注的目光里,干脆地说道。 六道仙君……已经气得要晕过去了。 这种吃里扒外的主君……好想转头就走哦。 之前还为了他成为俘虏,真的亏大发了。 “我就说,什么后宫种马的,你自己是不是没经历过?会累死的。”望舒少君继续说道。 她拍了拍小柳那巨大冰冷的蛇身,看到小柳九颗脑袋都在这青年身上蹭来蹭去的,又觉得这家伙还是有点儿用处的。 仿佛打从小柳占据了六道,很久没有问自己要吃的了。 “以后老实点,若你日后再敢生事,别怪我送你去轮回。”她反手摸了一把自己的灵剑,灵剑通灵,立时就发出了一声剑鸣。那刹那耀眼的光芒,令人感到震撼。 六道仙君发现自己孤立无援,顿时气哼哼地闭嘴,倒是小柳完全不把外头的那点儿空间碎片当回事儿,正中的一颗脑袋蹭了蹭无力的青年,天真地说道,“小六儿,你缺爱么?我也缺呢,那句怎么说的?两个没爱的人,靠在一起能取暖的。” 这句话是自己给相柳的那本金色书册上的名言,那时六道仙君呕心沥血写出这么感人至深的一句话,自己都感动得泪流满面了。 如今被吃了书册得到了里面所有对白的小柳说出来…… 六道仙君决定以后多写爱护仙人人人有责的正能量励志故事。 “小六儿。”妖蛇的尾巴尖儿紧了紧,还关切地问道,“你还冷么?” 望舒少君怜悯地看着不知道冷不冷,反正已经被勒断了两根骨头了的可怜仙人。 玄曦天君垂头,当做看不见,只握住自己爱人的手,摸着她手上那不大柔软的指节。 他从自己的手上抹下了一颗晶莹璀璨的戒指,戴在了望舒少君的手指上,那戒指上镶嵌了一颗血红的宝石,宝石之中,一道振翅欲飞的虚影缓缓地舒展身体,灵动到了极点。 “这是什么?”这宝石,望舒少君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其实是一滴精血。 “我父亲。”玄曦天君眉目清冷地说道。 “你还有父亲?” “嗯。” 多新鲜啊,不然玄曦天君怎么来的?真以为是受命于天呢?那都是天帝为了给他造势胡说八道呢。 玄曦天君看到爱人那震惊的样子,知道她是不知上古秘辛的,伸手点了点她白皙的额头,轻声说道,“我的父亲与母亲镇守于地下,昔年我出世之后……”他垂了垂眼睛,有些不安地握住了望舒少君的手,轻声说道,“生而为人,无法化为父亲的血脉。” 他其实算是一个有缺陷的仙人。 他的父亲是上古大妖,母亲是三界之中有名的女仙,这样的混血本应该是得天地钟爱。 可是他却只有人身,无法化作父亲的妖身。 这样的缺陷,令他如今自己都觉得忐忑,唯恐望舒少君鄙夷自己。 妖族与仙人的混血,最强横之处就是有仙人的灵秀,又有妖族的强横妖身,可是他却是做不到的。 哪怕命知道望舒少君对自己的感情,可是玄曦天君却还是忍不住畏惧。 他紧紧握住爱人的手。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除了天帝知情,旁人无人知晓。 “哦。”望舒少君点了点头。 没了。 没了? 玄曦天君等了半天,没动静了,不由诧异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人身不是挺好的么,我特别喜欢。那什么妖身咱们别试验了好吧?”望舒少君想到的就是当初这厮化身九尾白狐的时候了,那时这家伙最喜欢的就是化作狐狸的兽性与自己痴缠,更不要提这毛茸茸与自己纠缠的狐狸那身后的九条尾巴了。 哪怕是强悍如望舒少君,一想到就一脑门子的汗,看身边这俊美上仙的脸色都不对了。所有的阿玄,看似不同,其实都是真正的玄曦天君的灵魂。 这家伙没准儿骨子里就喜欢那啥啥。 所以不能化作妖身真是太好了呢。 不过望舒少君还是有些好奇的,看了看这滴精血,不由问道,“你的父亲是上古哪位大妖啊?” “鬼车。”玄曦天君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纹,温柔地说道。 他觉得自己心里欢喜得不得了,忍不住凑过来亲了亲爱人的嘴角。 顺便还舔了一口。 “九头鸟!”望舒少君顿时肃然起敬了。 这是传说中的凶鸟啊,滴血为灾咎的来的。 想到这里,望舒少君就复杂地看着把鬼车的精血戴在手上的自己了。 玄曦天君这不是爱她,是恨她吧? “无事,我都戴了几万年了。”玄曦天君手中只有这枚戒指最珍贵了,乃是其上的那滴妖血乃是父亲的心头血,那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急忙安抚自己的爱人。 望舒少君沉默了。她其实觉得玄曦天君遇上了自己,也算挺倒霉的,虽然没有被自己捅肾什么的,不过差点儿被碎了丹田废了道基,那简直比捅肾还倒霉好吧? 鬼车精血…… 这是一来自亲爹的诅咒吧? 想到自己曾经给了玄曦天君一剑,她就顾不得想那些有的没的,急忙伸手探向爱人的丹田。 那时的爽快,化作此时难以压制的心痛,她一边掀开这青年华美的衣裳,一边将自己的手按在他的丹田处,只觉得那里虚浮,确实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她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用自己的手轻轻地抚摸,在这青年光洁有力的小腹上打转,轻轻地说道,“那时,一定很疼吧?” 她叹了一声,倾身,在青年的小腹上落下一吻。 玄曦天君默默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垂头看着将嘴唇压在自己小腹上的女子。 他握拳,抵在薄唇边,优雅而脆弱地说道,“不疼。” 这种伪装坚强,不叫自己担心的样子,更叫望舒少君怜惜,忍不住又垂头亲了亲。 天君大人的身体都在灼热地燃烧,他默默地把自己在蛇身上躺平了,认真地说道,“受伤之后,我还没有来得及查看自己的丹田。” “舒舒,再帮我看看。” 他期待地看着爱人的红唇。 第146章 天君(六) 望舒少君嘴角抽搐了一下。 哪怕这青年装得再纯洁,他的语言和闪闪发光的眼睛已经暴露了他的心。 果然……不能化作妖身什么的真是太好了。 “最近你一直不喜欢亲近我。”玄曦天君见爱人竟然抬头看着自己,都不说亲亲自己的丹田了,顿时失落。 他俊美的脸都黯淡了起来,垂头,仿佛是想勉强笑一笑,还是只能勾起一个浅浅的笑纹,低声说道,“我只想,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好,什么身份都无所谓。”他无力地靠在小柳的蛇身上,那一瞬间的寂寞与茫然,令望舒少君顿时就在心底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疼惜。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青年的脸。 触碰的一瞬间,青年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晶莹的泪光。 望舒少君被感动了。 不过要持续地亲小腹什么的就太破下线了,边儿上还有未成年妖蛇呢。她只好探身过去,亲了亲青年的嘴角。 她退开一些,专注他的表情。 在看到这青年变得安然,她才露出一个笑容,就被眼前这人扣住了后脑,用力压向他的方向。 唇舌触碰纠缠,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不知是谁的声音在呢喃,望舒少君就觉得自己转眼,就被转移到了青年的身下。 身后是小柳冰冷的蛇身,时不时地不舒服地动一动,望舒少君的目光有些迷离,紧紧地伸出手,抓住了他背上的衣裳。 他轻轻地压着她,唯恐用力,可是他的嘴唇却抵死纠缠着她,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要夺走自己全部的呼吸。那其中还有一丝恐惧和安慰,仿佛是那些被遗忘,只留下他一个人记得的恐惧都在此时悉数爆发。 望舒少君本觉得这亲吻太过激烈,这人的舌尖儿在自己的唇齿里来回冲荡,似乎要将她吞吃入腹一样。可是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怜爱这个人,松开手,任他作为。 六道仙君才从昏迷中醒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激烈纠缠在一起的两个没羞没臊的仙人。 他此时不仅骨头疼,眼睛都疼。 那个沉迷在亲吻中的俊美青年,真的是万年以来从不动情,永远对女仙冷淡得仿佛冰封的玄曦天君么? 看那熟悉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花中高手啊。 嗯……或许,还多亏了他的轮回塔小世界教会了玄曦天君这么多的技能呢。 六道仙君现在后悔的的都要掉头发了,眼瞅着玄曦天君的手已经探入了望舒少君的衣襟里仿佛在摩挲揉捏,他默默地垂头,只能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然而一低头,就对上了九颗正对自己眨眼睛的脑袋。 小柳的九颗脑袋都眨着金色的妖异的竖瞳,很纯洁地问道,“他们在做什么呢?”她想了想就说道,“望望看起来很高兴。难道亲那里会更好吃么?”它的一颗小脑袋就咬住了六道仙君的衣裳。 “做什么?”青年木然地问道。 碧绿的妖蛇也不说话,用力,扯开了这青年华美精致的衣裳,露出修长而白皙的上身。 六道仙君打了一个寒战,就看到大脑袋凑过来,专注地看着他的小腹。 英俊的青年抖得更厉害了。 小柳凑过来,舔了舔这人的小腹。 它眼睛顿时就亮了。 “果然很甜!”九颗大脑袋都探过来,凑在他的小腹上舔来舔去,那冰冷的触感,却抵不过在青年身上点起的火焰。 六道仙君觉得自己都要坏掉了。 早知道自己会遇上这样凄惨的遭遇,他当初说什么都不会跟着玄曦天君当俘虏啊! “你还是吃了我吧。”小腹上带来的刺激,令六道仙君真的扛不住了,那战栗与*,还有那莫名的不满足,都是他感到陌生的。 别看六道仙君是个大神,写出的金色书册缠绵悱恻很受欢迎,不过当真没有啥经验来的,竟然被舔着舔着就感到身体难耐起来,小柳的冰冷和此时的火热,都叫他冒汗,觉得自己还不如被吃掉算了。这种折磨一点儿都不甜蜜啊,他真是欲哭无泪。 总觉得自己是遭到报应的感觉。 小柳听到青年的抱怨,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他。 竟然愿意被自己吃掉,这种感情叫什么来的? 书上写,这是真爱。 想要能够每天都舔舔自己喜欢的这个仙人,每天都甜滋滋的,它就得…… “我也爱你。”它学着自己吃掉的金色书册中的对白,对六道仙君眨了眨十八颗金色的竖瞳。 六道仙君无语凝噎。 真的是……报应。 他试图呼救,不过此时玄曦天君哪里顾得上他呢? 人家自己正想好好儿双修一下来着,不过望舒少君是个有理智的人,哪怕这青年的舌尖儿在自己的耳根与脖颈之上游走,可是还保持着最后的清明,推了推这个恋恋不舍的青年低声说道,“我们得出去。” 真是要色不要命了,空间裂缝里是能随便双修的么?天帝既然敢把她打入此地,那此地就绝对是大凶之处无疑了。 如今她才想明白点儿,天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将她打入空间裂缝,反手把玄曦天君抓回仙庭,凭天帝亲自出手,将他神魂之中的契约解除并不是难事。 天帝竟然还真的很宠爱玄曦天君,竟然这般为他筹谋。 “天帝对你还真的挺好的。”她推开青年,看到冷冽而沉静的青年,正暧昧地舔着自己的嘴角,顿时老脸一红。 “我父亲和母亲镇守险地有功。”玄曦天君想了想,微微一顿就说道,“天帝对自己的弟子都很好,只是太紧张了一些。” “天帝还有其他弟子?” “已经死了两个了。”玄曦天君眉头都不动一下地说道,“我是他的关门弟子,曾经听说之前有两位师兄,不过听说早就陨落。大概是因此事,天帝非常紧张我,唯恐连我都陨落。” 天帝甚至不大喜欢他去亲近那些仙人,因为据说天帝的一位弟子,明明是三界奇才,可正天帝之位的,谁知道和一个祸水……当然,这是天帝给人家的形容词,总之是个狐狸精,纠缠不清,最后死在那人面前。 至于另一个,天帝说得很少,只是每每说起,都会难掩抑郁。 再强悍的内心也扛不住接二连三死徒弟了,玄曦天君在天帝的心里当然是个宝贝蛋。 “原来如此。”望舒少君觉得自己往后,在天帝的心里也得是个狐狸精。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怎么,就觉得天帝非恨死自己不可。 她倒是知道,天帝不愿玄曦天君动情的原因。 情太伤人,伤身伤心,总是会叫人痛苦。 若玄曦天君并未动情,那依旧还是三界之中最璀璨的那颗星辰,而不是落到如今,和她…… 她怎么了? 她难道有什么不好么? 望舒少君冷哼了一声,觉得天帝这简直是恶婆婆的专业代名词,顺便同情了一下那早就陨落的两位倒霉的天帝弟子,这才靠在青年的怀里,运足自己的灵气向四处看着。 此地空间风暴频发,就算小柳的妖身护得住,不过望舒少君也舍不得,此时一边摸着妖蛇冰冷的鳞片,一边皱眉说道,“还是快快离开。不然小柳很辛苦。”她一扭头,正要安慰一下方才被自己遗忘的小柳,眼睛却一下子就直了。 “你做什么呢?!”这破孩子九颗脑袋在人家仙人的身上各处舔,简直不能直视。 六道仙君正在拼命挣扎。 因为已经有一颗大脑袋去拉扯他的裤子了。 “救命。”六道仙君奄奄一息地求救。 “甜的。”小柳拨冗转过一个脑袋来,开心地叫道。 “放下那只仙君!”望舒少君虽然想要惩罚六道仙君把自己塞入轮回塔,不过此刻这人真是太惨了,她不得不出言阻止。 小柳很听望舒少君的话的,可是却非常喜欢六道仙君身上的气息,它缩了缩自己的大脑袋,本想要气势汹汹地吼一声“不要!”,然而见到望舒少君正捏着手指狞笑,顿时想到自己被提在半空打屁股的可怕经历了。 它是从小和望舒少君一同长大,就算如今已经比望舒少君强悍,然而也不敢惹她动怒,只好依依不舍地把六道仙君卷着送到了小伙伴的面前,有些失落地说道,“小六儿是我的。” “确实是你的。”望舒少君无奈地看着就算此时,那也圈着六道仙君腰肢的尾巴,无奈地说道,“只是好相柳,是不能随随便便舔人家的身体的。” 天道之下,怎敢如此不和谐呢? 红锁就麻烦大了。 相柳歪了歪自己的头。 “可是书上是这么写的。” “什么书?”望舒少君顿时警惕了。 “小六儿给的书。”妖身巨大,不过明显还很天真的小柳决定给自己小伙伴儿讲一讲里面的那段儿经典描写,眨着竖瞳纯洁地说道,“她含着眼泪,在男人强壮而有力的身体上,一寸一寸地□□着他的身体,仿佛是无上的美味。男人在她的舌尖之下变得更加坚硬,眯起眼睛发出一声声愉悦的闷哼,命令她继续。他强壮的胸膛,消瘦的腰,还有那挺立的……” 它还没有回忆完,六道仙君就被无情地丢到它的面前。 “拿去吃掉吧。”望舒少君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救儿了。” 小柳眉开眼笑地叼走了奄奄一息的英俊仙人。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这么舔他。”叫望舒少君说,六道这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好么,如同小柳这般的上古妖蛇,那简直是三界之中最难得的存在,小小仙君能够攀附上小柳,那绝对是烧了高香的。 这种便宜不能叫六道多占,她抬手摸了摸妖蛇坚硬而冰冷的大脑袋,温和地说道,“圈养起来就是。叫他这么舒服,咱们太吃亏了。”她顿了顿,见到小柳认真点头,笑问道,“明白了?” “明白了,以后望望怎么亲,小柳怎么亲。”妖蛇快乐地说道。 望舒少君觉得以后万万不能再在这孩子面前和玄曦天君亲热了。 玄曦天君目光沉沉地看了美得摇头晃脑的小蛇一眼。 鉴于此时正在蛇身的保护之下,他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揽住了爱人的腰肢。 这个小柳不必学了,因为妖蛇的尾巴尖儿正卷着六道仙君呢。 “你还真的很宠爱它。”玄曦仙君努力不要露出嫉妒的嘴脸,妄图云淡风轻,不过一开口那都是酸酸的味道。 望舒少君就笑了。 “我们一起长大的。”她亲了亲玄曦天君的耳朵尖儿,见小柳跃跃欲试也要去亲六道仙君的耳朵,沉默了一下,默默地坐远了。 玄曦天君愤愤地往她身边挤。 “我以为三界之内,已经再无相柳。”他低声说道。 相柳这种妖蛇,早就在三界之中绝了种了。 说起来倒是蛮倒霉的,一般在上古叱咤风云的大妖们,都遭受着种族危机。 就比如他的父亲鬼车,赫赫有名的凶禽九头鸟,如今也就他这么一只了。 大概是上古大妖太过强横,天道不容,因此慢慢地断绝血脉,从此在三界之中绝迹,而三界之中,修士崛起。 “我不大清楚小柳的来历,只是师尊说过,是当年从什么上古仙人的遗迹之中挖出来的一颗蛇蛋,那时候都快成了化石了。师尊也只是想给点灵气试试,谁知道得了灵气,它就自己破壳而出,总不能再给塞回蛋里吧?” 望舒少君倒是没有觉得小柳有什么不好的,虽然这传说中是上古妖蛇,最喜欢的就是吞吃仙人,不过小柳却从未有过这等残忍的行为,好养活得很。 她更怜爱小柳出生就是孤零零的,不知父母,因此对它格外照顾。 这小蛇也同样亲近望舒少君。 它对望舒少君,和无名仙的另一位弟子清苑仙君,是完全不同的态度。 小柳从不亲近清苑仙君。 当然,清苑仙君也不大喜欢身上总之带着凶蛇威压的小柳就是了。 想到清苑仙君,望舒少君的脸色都猛地一沉。 天帝符召是清苑仙君冲着她丢过来的,可千万别说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啊。 就凭他最后的脸色,望舒少君都知道,他是明知道天帝想将她置于死地,还将那禁锢自己的符召丢过来。 这就是同样想要弄死自己了。 如果说从前,自己还对他有几分师兄妹之情,那么如今清苑仙君竟然愿意为了天帝的一些承诺,而与自己对立,那她又何必对他客气呢?无名仙的禁制虽然厉害,她不能亲手弄死清苑仙君,不过难道她不能叫玄曦天君宰了他?她只是没有想到,只不过是天帝的一点利诱,或许是允诺日后叫他们可以在仙庭安享太平,就可以叫从前的情谊都变成杀机。她冷笑了一声。 玄曦天君摸了摸她的头发。 “等我出去,我绝不放过他。”望舒少君低声说道。 她就算口口声声驱逐清苑仙君与碧落,可是其实一直允许这两人跟在他们的身后,一同回到北地。 该给的庇护,她一样儿都没少。 可是清苑仙君却选择对她动手。 看起来,无名仙想要的兄妹情深,是做梦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无名仙要真的没死,看见自己的俩徒弟成了大仇人,心里一定很郁闷。 玄曦天君正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看到她的脸色有些异样,不由问道,“在想什么?” “我师尊,一定不喜欢自己的弟子内讧吧?”不然在她的身上下禁制做什么? 不就是担心有一天她不耐烦,把清苑仙君给宰了么。 望舒少君不怨恨清苑仙君想要弄死自己,只不过是看不起他的这种行为。 就算想要宰了清苑仙君,她也会提前打招呼,告诉他一声,是想跑还是呼朋唤友组团来灭她,这不是更光明磊落一点么? 清苑仙君却在自己信任他的时候,抽冷子给了自己这一手。 当然,望舒少君更气愤的一点就在于,她其实觉得这一手不赖。 做得干脆利落啊。 听着爱人的抱怨,玄曦天君的目光有些温柔,仿佛回到了在轮回塔的时光里,自己和她并肩坐在一起,就如同此时一样,她抱着他的手臂,把自己依恋而放松地贴在他的手臂上,什么心事都对他说。 这是一种非常叫人满足的依偎,他觉得得来不易,越发认真地听着望舒少君对自己说着乱七八糟的话,许久,方才轻声说道,“你一直都只是在给自己找借口而已。” 他静静地用一双了然的眼睛看着她。 “你并没有想过要杀死他,对不对?” 如果望舒少君真的想杀死清苑仙君,就算自己不动手,只一个小柳,就可以叫清苑仙君魂飞魄散了。 可是她找了很多的理由,却从未对清苑仙君出手,哪怕他和自己有再多的争执,也容忍着他。 望舒少君郁闷的表情,慢慢地回归为沉静。 她沉默了很久。 “或许,你说得没有错。” 在她的心底,总是在想,无名仙不会愿意看到弟子们生死相搏。 她把懵懂的自己捡回来,养育了她,她如同自己的母亲。 所以……她不想叫无名仙看到弟子们的冲突。 玄曦天君摸了摸爱人冰冷的脸。 他安慰地亲了亲她的眉眼,仿佛是在安慰,这时候空间风暴凛冽,就算是小柳的妖身都觉得有些吃力,那冰冷的鳞片都在颤抖,小柳小声哼哼了两声,吵醒了这对正彼此相依相偎的爱人。望舒少君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方才轻声说道,“我再对他退让,如今他既然想要杀死我,我也不会再对他留情。” 她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别人死还是自己死这个选择题选择起来完全没有负担。 她不再提清苑仙君这个问题,而是牵着玄曦天君的手,一起钻研空间裂缝。 他们身处空间最为杂乱的地方,想要出去,就只能合力再在这地方打出一个裂缝来。 不过真的是有点儿困难就是了。 一想到这里,望舒少君就觉得郁闷,不过她是灵剑通灵,与寻常的妖族不同,本体坚硬而尖锐,说句不好听的,人家都是毛茸茸,望舒少君就是一把剑而已。 她沉吟了片刻,还是试探地将自己的灵剑祭出。那雪亮的灵剑霍然飞出,在她的头上盘旋了一瞬,一声清越的剑鸣之后,陡然化作数丈的巨剑,将四周的空间碎片尽皆引动,汇聚在自己的剑身周围,微微一转,就带着莫大的威势,向着远方的空间劈去。 呼啸的灵光与空间碎片在剑光之中交错,一剑贯空。 如长河落日,匹炼一般破空而下。 刺目的剑光刺入虚空,几乎是一转眼,那虚空就震动起来。 就在望舒少君眉间露出淡淡喜悦之时,那道尖锐的刺目剑光就消融在了虚空之中。 消失不见。 空间震动片刻,巨大的空间风暴席卷而来,然而远方却没有一点被撕裂的痕迹。 夹杂着狂暴灵气的风暴向着此地切割,连空间都传来被割裂的响声,望舒少君双目微微一缩,就在小柳紧紧地将蛇阵缩小的瞬间,抬手,灵剑呼啸而出。 那灵剑化为万丈剑影,将整个蛇阵都护在其中,灵光闪烁,抵御着这强悍的风暴。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努力地压制着气血的震荡。 这种地方,只怕连仙界的上仙来了,都会感到无力。 玄曦天君皱眉,仰头,手中灵光闪耀,仿佛在牵动什么,许久,却猛地踉跄了一下。 他错愕地看了看自己修长的双手,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这口血刺目,望舒少君扭头,顿时变色。 “你伤势未愈,这是在做什么?”她一边牵动灵剑抵御空间风暴,感到风暴渐渐平息,正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一边侧头对玄曦天君责备地说道,“这点风暴,我还不放在眼里。”她嘴上说得轻松,然而却运足了灵光交汇于双目之上,频频看向这空间错乱之处,脸色有些难看。 毕竟,虽然这一次的空间风暴算是抵御过去,然而她却觉得这空间之中,还有更为可怕的东西。 玄曦天君抹去嘴角的血迹,脸色苍白。 “我想推演此地的薄弱之处,打碎空间出去。” 上位仙人一般都会验算天机什么的,这玩意儿也相当管用,望舒少君虽然不会这精细东西,不过还是见过有人使用过的。 掐指一算,天机自然来什么的,听着就很有范儿啊。 “你算出来了没有?”攸关生死,她急忙问道。 “没有。”没见吐血了么,玄曦天君就觉得很丢脸地说道。 “这不算什么,你虽然是上仙,不过也没有什么都能算出来的道理。”望舒少君急忙安慰道。 她的安慰令人感到暖洋洋的,玄曦天君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关心自己,心里自然很幸福,只是听了这话,却还是脸色凝重地摇头说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三界之中,很少有我算不出之事。”玄曦天君垂目,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越发气息微弱,不得不靠在爱人的肩膀上低声说道,“我母亲验算天机之能三界第一,世间无她不可算之事。我继承母亲的血脉,就算天机被掩盖,也能算出来真相。可是却算不出此地的空间,实在奇怪。”他喃喃了两声,见望舒少君无语地看着自己,忍不住谈过去亲了亲她的嘴角,温声问道,“看我做什么?” “没想到你还是仙里的高富帅啊。”望舒少君深深地感慨了一下。 这家伙亲爹是九头鸟,亲娘是什么三界第一,师尊还是仙庭的主宰,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高富帅么。 跟他一比,来自北地蛮荒的自己还真的就跟地里的土豆儿似的。 怪不得六道仙君涕泪横流的。 换了谁,发现自己的轮回塔把自己的主君给栽里头了,都得哭。 “还好。”玄曦天君咳了一声,飞快地握住她的手说道。 那个什么,虽然天君阁下为人清冷,不过迎着爱人的崇拜的目光,还是有点小自得的。 他觉得心里的郁闷消散了很多,嘴角也微微勾起。 为了撑住自己高富帅的气场,天君阁下甚至努力憋住了方才反噬的一口小血,努力摆出了一副很可靠的样子。他见望舒少君眯着眼微笑地看着自己,忍不住默默地将自己的身姿更加挺拔。 然而只挺拔了一会儿,他便带着几分凝重地说道,“三界之内,无我不能算之事,此地如此奇异,只怕另有缘故。”一般这种地方,不是藏有至宝,就是暗藏杀机。如果是前者就是机缘,如果是后者…… 没准儿天帝算是坑死自己最后的弟子了。 玄曦天君面无表情地想着。 他手中灵光闪动,在望舒少君的面前化为一道道玄妙的银色光丝,这些光丝在青年修长优美的指尖儿上跳动,通向更远处的不知名之处。 那一道道的灵光,仿佛每一条,都暗藏着玄妙的韵味。 然而那些灵光四散,通向空间的各处,却在某一处的时候,一根一根开始断裂。 玄曦天君垂目,弹指,将这些灵光打入了虚空之中。 他收回手,仰头看着方才被引动的风暴消散,灵剑已经落回望舒少君的手中,脸色有些发白地说道,“有问题。” 那些光丝都是因果线,然而却在这空间裂缝之中断裂,显然是有什么在影响,或是切断了这些。玄曦天君打从出世起,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时候,然而他也同样知道,能够切断这些因果线的,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正常的空间裂缝里是绝不会遇到这种事情的,他将自己的一双冷冽的眼警惕地看向空间的一处遥远的地方,那里就是影响了因果线的地方,低声对望舒少君说道,“我们离那里远一些。” 望舒少君虽然为人自负,然而此时却很听从爱人的直觉,摸了摸小柳的蛇身。 小柳卷着他们往更远处的方向飞去。 这一次,它飞得小心翼翼,唯恐引动这空间的紊乱。 到了一处,望舒少君却叫小九化作巴掌大的小蛇,丢给了好容易恢复了精神的六道仙君。 小蛇碧绿,挂在青年仙人的脖子上,就跟绿项圈儿似的。 “这是何意?”六道仙君好奇地问道。 “只怕有危险,你护着我家小柳一些。”望舒少君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叫小柳化作妖蛇去送死呢。 这相柳凶残死了,竟然还需要自己保护? 六道仙君一边腹诽,一边垂头丧气地摸出自己的惊魂钟警惕四周,顺便把脖子上的小蛇抓下来,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 小蛇被塞进衣襟的时候,专注地看了看这个青年仙人。 “会不会是什么宝贝?”说实在的,望舒少君真心觉得如果是宝贝也不赖。 不过她尚且有自知之明,别看她和玄曦天君强悍得能翻天覆地的,然而与这些诡异的地方比起来简直不够看,哪怕是宝贝,也不是自己消受得起的。 她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见在场的人平和,因此也同样引动不出那些空间的异变,而玄曦天君正四处扫视此处,便将自己的灵剑抛到半空,道道剑光从上空倒垂而下,将他们都护在其中,轻声说道,“我得赶紧出去。” 谁知道天帝在外,会不会迁怒自己的属民呢? 她很喜欢与玄曦天君这样安静温馨地相处,可是她不能罔顾自己的属民在外头带着危险生活。 更何况她得到了玉印,是名正言顺的北地神国之主,更加不能只鼓着自己的儿女情长。 “所以才古怪。”玄曦天君低声说道,“我进入此地这么久,天帝为何不来救我?” 天帝劈开的空间裂缝,在发现自己的弟子同样倒霉地进来了,不是应该第一时间重新破开空间,将他接出来么? 他可是天帝唯一的弟子了啊。 玄曦天君完全没有想过,人家天帝其实可以在他挂了之后再收个关门弟子啥的,脸色更加凝重。 若是天帝救他了,却发现无法再劈开这处空间,那乐子可就大了。 望舒少君见到这空间的怪异,同样在心底骂天帝不是个东西。 如果是她一个人被禁锢,那还真的死定了。 她正在腹诽天帝呢,突然就听到不知名这处,传来了巨大的轰鸣,仿佛是空间碎裂,又或者是猛烈的撞击,只在她诧异地向那传来巨响之处看去,却见那一处正在绞碎了玄曦天君因果线之处不远,凭空出现了两只灵气凝结的巨大的手掌。 一只赤金宽厚,是男人的大手,一只纤细修长,却更像是女人的手。这两只手似乎是在争执,隔空还对了一掌,之后却通力合作,猛地刺入了此处空间。 当这两只巨大的手掌开始撕扯空间的时候,望舒少君惊恐地看向了远方的那处节点。 仿佛是沉睡着的什么被唤醒了一般,她清楚地感觉到,那处地域的空间与灵气开始躁动了起来。 几乎是瞬间,两只大手同时用力,猛地将那处的风云搅动的瞬间,望舒少君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巨大的怒吼。 “玄曦!”这中年男子厚重而充满威势的声音,竟然来自天帝。 然而就在她心中觉得玄曦天君不愧是天帝爱徒的时候,另一道声音却令她呆立当场。 “望舒!”和一声熟悉的女子呼唤,令她僵硬地看住了那开始慢慢凝结成恐怖风暴,引动的无比强大的威势,甚至将两只大手全都绞碎,连空间都吞吃了的地方。 那是她的师尊无名仙。 她以为在三界失踪,上天入地无法找到,可是却突然在自己遇险时出现的师尊。 她师尊怎么和天帝在一起? 她的脑海之中刚刚闪过这个问题,就听见一声仿佛连人的灵魂都能震慑出来的尖啸,远方的风暴集结成为连她都为之战栗的恐怖的气场,将天地都遮蔽,卷着可以毁天灭地的威势向此地飞速而来。几乎转眼就到了众人的面前。 她头上灵剑一声声哀鸣,努力抵御着这巨大的风暴,刺耳而牙酸的声音之中,点点的剑光破碎消散,望舒少君就感到自己的身体都被割裂,知道是灵剑遭受了重创。 灵剑摇摇欲坠,支撑了片刻,灵光暗淡,从上空坠落而下。 她顿时喷出一口血。 六道仙君感到衣襟里的小蛇在鼓动,仿佛是要窜出来,急忙压住它,手中惊魂钟化作三丈。 然而他还不如望舒少君呢,惊魂钟才碰到风暴,顿时就被打了回来,跪坐在了地上神色萎靡。 反而是玄曦天君,手中灵光闪烁,与那风暴对持,然而那灵光在风暴更加逼近的时候,点点碎裂,当他颤抖地摁住自己的丹田的时候,那无边无际的风暴,仿佛不能抵御。 激烈地喘息了许久,玄曦天君这是第一次感受到无力的滋味,他本受到重创,勉强提起灵气,气血都在逆流,身体变得灼热,却感到身体中的灵气被切断了一般。 喉头都是腥甜。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他心中苦笑,只觉得自己竟然无能到不能保护自己的爱人,却在看到望舒少君再一次要祭出自己的灵剑时,猛地感到脑中一片混沌,身体变得更加灼热难耐,想要保护她的意志,却更加清明。 一声怪异的鸣叫,在呼啸的风暴下传来。 一只巨大的九头怪鸟,振翅而起,利爪将爱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冲入风暴之中。 第147章 天君(七) 狂暴的风暴之中,空间碎片凌厉,几乎能将仙人都给切成碎片。 九头怪鸟发出一阵阵的鸣叫,身上美丽的羽毛破碎横飞,凌乱得沾染上了浓厚的鲜血。 那是九头鸟的鲜血。 望舒少君就被怪鸟的利爪摁进它的肚皮里,一点儿的风暴都感受不到,然而那巨大的威压和狂风却将她吹得脸上生出几道血痕。她乃是灵剑通灵,本身的身体就非常坚韧,然而却不能抵御这种狂暴的风暴,就更担心紧紧护着自己的九头鸟了。 鲜血在风中化作血丝,一点一点地在空间之中扩散,它在奋力挣扎,想要逆着狂风冲出这风暴眼,在风中努力地振翅飞翔。 望舒少君陷入它柔软的腹部,本想要挣扎,可是那怪鸟却大声叫了两声。 仿佛那声音之中还带了几分严厉。 她忍不住眼前模糊了起来,下意识地握住了正扣着自己的锋利的利爪。 她的下方,还有一只鸟爪正紧紧地抓着六道仙君,这青年看起来也不大好了,毕竟他的修为还不及玄曦天君与望舒少君,此刻一条手臂已经鲜血淋漓,可是却努力地压住了自己的衣襟。 他身上闪动着淡淡的护体灵光,将那在衣襟里奋力挣动的小小的凸起同样护住,然而他很快就没有了力气,就见衣襟里冒出了一条碧绿的小蛇,这小蛇抽抽搭搭地拱了拱青年,之后向护体灵光之中吐出一口绿气。 转眼,他们就都被护住,六道仙君这才有力气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努力叫自己被抓的姿势舒服点儿。 他还有时间嫉妒地看了一眼藏主君肚皮底下的望舒少君。 这女仙陷入软绵绵都是柔软绒毛的怪鸟腹部,看起来多舒服啊,可比他这种被提着脖子吊起来的姿势好得太多了。 不过看到怪鸟身上开始崩裂的血迹,他的脸色又凝重了起来,咬着牙想了想,就要抛出自己的惊魂钟,顺便幽怨地看了望舒少君一眼。 如果不是这二位兴风作浪的,他本还有一件轮回塔可以拿来用用。如今轮回塔成了废料了,他的手段都无法使出来。他这般想着的时候,就感到风暴凛冽,威压与锋利连上仙都无法抵御。而那怪鸟,在风暴之中受伤努力冲撞了很久之后,同样力竭。 它仿佛是在用最后的力气,想要脱离这处风暴眼。 然而就在它猛地一沉,几乎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却见无尽的风暴之外,有一处闪动了一下。 当它的鲜血沿着狂风在空间之中扩散,最后散落到了那一处之后,有一点点的光亮在慢慢地扩散,最后化作一个巨大的空间的口子。 其中神光闪耀,透着无比精纯的仙气,隐隐还有亭台楼阁在闪动。 一道霞光逆卷而来,卷住了怪鸟,竟然透过了那无比猛烈的狂风,将怪鸟卷住就走。 那声势浩大的风暴却似乎对这霞光很忌惮,又似乎有无视的意思,对怪鸟被卷走无动于衷,只呼啸地刮向了更远的方向。 风暴所到之处,一切都化作了虚无。 那光霞同样无动于衷,将怪鸟转眼就卷入了那处灵光闪烁的巨大的空间。望舒少君正觉得头昏脑涨,就感到怪鸟被丢在了地上。 巨大的九头鸟哀鸣了一声,努力用自己的翅膀与腹部护住自己的爱人,神色萎靡地歪在了一旁。它巨大的身体横陈舒展,华美的羽毛缺失了至少大半,露出了下面的巨大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它余下的羽毛。它看起来一点都不好,气息奄奄,九颗头一转眼就化为虚影,只留下了一颗巨大的鸟首。 它一双上挑的眼睛,执着地看着艰难从身下爬出来的爱人。 望舒少君急切地爬出来,抱住它的大头,感到它无力,急忙把无数的灵丹仙草喂给它。 她顾不得看四周的景色,只用最关心与痛心的眼睛看着这只巨大的怪鸟。 玄曦天君仿佛遇到自己之后,就总是在受伤。 “没事了。”这片空间非常平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威压,望舒少君感到此地的玄妙,叫这怪鸟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温柔地摸着它头上的羽毛。 她的一滴眼泪落下来。 不能化形的玄曦天君,在那个时候,是怀着怎么样想要守护她的感情,努力突破了自己万年的血脉上的禁锢,化作了兽形? 可是她宁愿他不会化作这怪鸟的样子,这样起码就不会受伤了。她看到它艰难地抬起唯一的头,用冰冷而僵硬的鸟喙蹭了蹭自己的脸,虽然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可是那双美丽的凤目里,却透出了淡淡的欢喜。仿佛是保护了她,就叫它感到很幸福。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她只能抱着它的头,什么都不说。 玄曦天君受到了创伤本来都只是一些皮外伤,看似严重,其实只是力竭而已,可她还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只有真正放在心底的人,才会在这个时候宁愿受伤的是自己。 “天君怎么样了?”六道仙君没有望舒少君的好运气,在风暴眼里给刮得全身都是血。他简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先把怀里瑟缩的小绿蛇给捧出来检查了一番,见没有受伤,就安心地把小柳放在一旁,自己吞了一把也不知是什么,反正这时候吃什么都肯定有用的灵丹,感到自己的法体在恢复,这才带着几分复杂心情地赶到了怪鸟的面前。 他此时的心情真是不比望舒少君更复杂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玄曦天君竟然不是人。 当然,这个不是人,不是骂它,而是他真的不是人。 或许,是有一半儿的血统不是人。 他也万万没有想到,不是人也就算了,自家主君的另一半血统,竟然是上古大妖鬼车啊。 那真是传说中的大妖,据说曾经于三界搅动风云,说得不好听点儿就是兴风作浪来的,想当年他家天帝,据说就是被一鬼车给抢走了心上人啊! 等等……六道仙君想到三界之中私下流通其实非常有市场的一些八卦,顿时心里一跳,忍不住凝神去看自家的主君。 说起来九头鸟鬼车,虽然凶名赫赫,据说从来不干好事儿,不过其实生得特别漂亮,隐隐有传言说是身怀上古凤族的血脉,如今看来应该不假。看看那修长而有力的身体,那华美凌乱的羽毛,那冰冷的喙还有凛然的凤目,真真儿是鸟中的美人来的。 怪不得能挖了自家天帝的墙角,横刀夺爱呢。 那传说中的鬼车六道仙君没见过,可是对自家主君的来历就有点儿揣测了。 算起来,这年轻的九头鸟……不是那只鬼车的后裔吧? 这么说起来,将玄曦天君捧在手心,将无数尊荣加注其身的天帝,这心胸真不是一般仙啊。 被抢了爱侣还能给人家的儿子这么好的待遇……这若不是天帝,换个仙肯定做不到哇。 “想什么呢?”小绿蛇一拱一拱地爬到他的脚边,吭哧吭哧顺着这正在畅想当年爱恨情仇的青年仙人残破的衣裳爬到他的脖子上,心满意足地拿尾巴尖儿给圈起来,这才眯着眼睛蹭了蹭他的脸,好奇地问道,“和小柳说说呀?” 它似乎经历了方才的维护,对六道仙君更亲近了几分,拿冰凉的小脑袋拱着,还妄图去亲亲人家青年轮廓优美的嘴角。这种贼兮兮的行为,发现了的都得把它打地上去。 “想鬼车啊。”六道仙君一不小心说了大实话,头上顿时就冒了冷汗,看见怪鸟与望舒少君同时看向自己,心里一紧,急忙用更加恭敬的声音轻声说道,“属下在想,最近三界之中仿佛一直都在有传说中的神兽出现。” 他本来是想说妖兽来的,不过当真,那些秉承上古血脉留下的古老的大妖,已经默认不是寻常的妖兽了。它们都被称为是神兽,享受着与妖兽不同的荣光。 比如妖蛇相柳,妖禽鬼车,这都是传说中的强者来的。 可不是那什么北地神国的蛮荒小土鳖们吶。 光血脉就甩了它们几重天了好么? 六道仙君甚至还觉得很荣幸。 毕竟,不是每一个仙人,都能有资格侍奉上古大妖。 换了一只脾气不好点儿的,那当场就吃了你没得商量来的。 “你以为大妖的血脉这么容易绝种啊!”望舒少君手中运动灵光,将巨大的怪鸟身上的伤口一一治疗好,这才讥讽地说道。 “不,只是属下以为,这些大妖都跟着离开三界了。”六道仙君低声说道。他目光落在了望舒少君身上一瞬,轻轻地说道,“北地妖族,当年有些强横的,不都跟着妖王烛龙脱离三界,从此无影无踪了么。” 那传说中的妖王是北地最后的一位妖帝,统御北方妖族数万年,然而却在妖族最鼎盛,甚至可以与仙庭并肩的时候,带着无数的大妖脱离三界,从此成为一个传说。 余下的北地从此各自为政,妖兽之间变得分裂,仿佛是回复了当初妖王尚未即位之前的自由。 也是那个时候,无名仙降临北地,开启北地神国,将一些无依无靠,或者弱小或者不喜欢依靠那些大妖的妖兽收拢在一起,给了这些妖兽万年的和平还有修养生机的机会。 想到无名仙,望舒少君的记忆里,就开始出现一个大笑的爽朗的女子的身影。 她总是意气风发,明明是女仙,可是性格却非常豪爽,心胸无人能比。 那是她从化形之后,就努力在模仿的人。 是她仰慕又崇拜,孺慕仿佛是自己真正母亲的存在。 无名仙不喜女仙矫揉造作,因此她也变得强势,无名仙不喜欢女仙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所以她成为顶尖的仙人,甚至连属民都能维护。 她成长为无名仙最喜欢的样子,都不过是因为她想成为无名仙那样的女子。可是当她慢慢地演变,变得不会依靠那些男仙就可以自己在仙界争得一席之地,想要她看到自己的荣光之后,她却消失不见了。她什么都没有留下,也或许是留下了的。 然而她留下的,只给了清苑仙君。 为什么? 那个时候,在空间之外,呼唤她,想要救下她的那个人,是无名仙么? 她的师尊,原来一直都在看着她么? 她也在师尊的心里,有一席之地么? 心中叹息,望舒少君垂了垂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摸着怪鸟的头不说话了。六道仙君一脸莫名其妙。 别看他奋笔疾书地写了那么多的故事,不过也不大明白那么多女人之间千沟万壑的心呐,不然那些金色空间里也不可能出现那么多挨人骂的故事世界不是?他求救地看了看自家主君,怪鸟哼了一声偏头不理。 这么无情无义的主君真是不多见了,六道仙君心里好伤感,垂头看绿蛇。 “给我舔舔就告诉你望望为什么不高兴了。” 小绿蛇卷着尾巴尖儿提出要求。 这都是金色书册里的功劳。 六道仙君被噎了一下,垂头,看着绿蛇的小豆子眼儿。 简直能放光! 这以后望舒少君没准儿是自家主母,他之前可是把这祖宗给得罪狠了。如今没收拾他,以后想起来了还不给他穿小鞋啊?六道仙君一下子就想到了小柳乃是望舒少君很喜欢的小伙伴儿,为了自己的往后,他决定牺牲自己的色相讨好一下,给自己找一个有力的靠山。 因此他垂下了自己的脸,偏头叫它亲亲自己的脸颊。不过脸颊算什么啊,小蛇探头探脑地亲了亲他的嘴唇。满足地吐了吐舌头。 六道仙君觉得再没有自己这么悲惨的了。 “不要总是提起北地的艰难,望望会想到师尊的。”小绿蛇是个言而有信的蛇,亲完舔了两口就爽快地说道。 “师尊?”据说北地神国的创始者是一位自称无名仙的女仙,六道仙君觉得自己明白了。 他满意地摸了摸小蛇冰冷的小脑袋。 小蛇快活得直甩尾巴。 “我师尊……算了,知道她活着就好。”她还以为无名仙陨落了呢。 望舒少君本来也不大是多愁善感的人,因此只是心里不舒坦了一瞬,就将此事放开。她感到怪鸟把沉重的大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舒服得仿佛眼睛都眯起来了,还偷偷儿伸出自己的翅膀勾着自己的腰肢,就知道这厮是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看在它对自己的珍视上,望舒少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只修长的手就滚进了这怪鸟脖子上的绒毛里,轻轻地挠动了起来。那温柔的手,在绒毛里翻滚,顿时叫怪鸟发出了舒服的叫声。 它偷偷睁开眼睛,动了动巨大的身体,露出自己的肚皮。 软乎乎暖烘烘的肚皮,上面都是妖禽柔软的绒毛,望舒少君挑了挑眉。 她笑眯眯地顺着这个姿势,往它的腹部滑动。 怪鸟急忙舒展自己的身体,努力叫自己被挠的肚皮区域更大一些。 它一边舒服得直哼哼,一边侧头碰了碰女子的嘴唇。 那种惬意,简直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瞬的样子。 望舒少君的眼里带着几分纵容的笑意。 她信手挠了挠怪鸟的软绵绵的肚皮,又捏了捏。 怪鸟一双凤目都瞪圆了,撑起两只巨大的翅膀就要扑到她身上去。 六道仙君…… 六道仙君眼睛都要瞎掉了。 轮回塔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家仙气飘飘的天君怎么成了这么一只死乞白赖的鸟? 还有那望舒少君,一贯冷厉,怎么变得这么纵容温柔了? 被怪鸟亲来亲去的,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拔剑给它捅上一下狠的么? 小绿蛇已经羡慕得直啃尾巴尖儿了,看着把女仙扑到,整只怪鸟都压在人家身上蹭来蹭去的鬼车,就觉得这才是大妖中的典范呢,忍不住抬头去蹭了蹭震惊中的六道仙君,怀着期待翻过了自己软趴趴的小肚皮,叫道,“给小柳儿捏捏。” 它急切极了,六道仙君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只好用自己养尊处优的手去给小蛇捏肚皮,捏着捏着,就看到小蛇露出了深思的样子。 一道碧影,六道仙君被巨大的妖蛇压在了身子底下,被蹭来蹭去。 “救命……”不是谁都有望舒少君的能耐的,六道仙君在一颗巨大脑袋的热情之下奄奄一息。 根本没人理睬好么,六道仙君挣扎了一会儿,就看见对面灵光一闪,那怪鸟化作了一只小小的雀鸟,钻进了望舒少君的怀里。 它显然是发现,作为人形的时候,望舒少君再喜欢自己也不可能亲近地亲亲碰碰,不会将它压在她的胸前,因此化作小小的雀鸟,两只鸟爪偷偷儿地压在了女仙那软绵绵的胸前,荡漾了一下,把小身子藏在人家的衣襟里,只露出一只兴致勃勃的小脑袋。 望舒少君垂头亲了亲它的头。 雀鸟仿佛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六道仙君却觉得自己要被压死了。 他挣动了一下,就发现妖蛇发现那雀鸟被塞进衣襟很幸福,转眼,又化作一条碧绿的小蛇,兴冲冲地钻进了他的衣襟。 “我觉得六道快要被玩儿坏了。”望舒少君开口若有所思地说道。 该! 叫六道仙君把她塞进轮回塔。且那轮回塔是个伪劣产品啊,这一眨眼的功夫就裂开了不算,还叫她失忆,捅了玄曦天君一剑。 擅长迁怒的望舒少君把所有的罪过都扣在了六道仙君的身上。 雀鸟高声地点了点头,一双凤目威风凛凛,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哪儿有人家主君的责任感呢? 它看见六道仙君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一样,垂头丧气地爬起来好好照顾那只小绿蛇,这才好奇地四处看了起来。 此地这般太平,实在叫它感到匪夷所思。 那才空间裂缝之中的惊险仿佛还在眼前,可是一转眼就风平浪静,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这种情况是非常罕见的,也叫它感到疑惑。然而目光扫过四周,它的一双凤目就猛地张大了,露出了一个惊呆了的表情。 远远地,正有一名小小的火红凤凰,贼兮兮地看了过来。 这凤凰胖嘟嘟的,麻雀大小,可比麻雀胖多了,在无边的虚空之中上下沉浮,一双豆子眼儿里全是狡黠。 它看了看面前这些刚刚回过神儿来的仙人,艰难地抖了抖自己的小翅膀儿,这才笑嘻嘻地点头,化作了一道灵光,向着远方的空间而去。 那里有着无数的亭台楼阁的虚影,然而比那华美的虚影更令人感到震撼的是,有一道明亮的光的通道,自此地而起,蜿蜒着不知通向了虚空之中的哪里。那仿佛是光的通路,四周的空间都被扭曲,无比恐怖的威压就自天穹之下而来。 沉沉的,将所有人的气息都压制。 只有那小小的凤凰,似乎不受那些威压的影响,自在地飞翔。 “我嗅到了鬼车的味道。”它卖弄地在那远方的宫阙上飞舞了一下,似乎是炫耀自己是宫阙的主人,有在那不知名的几株灵草上各自叼了几口,这才目光狡黠地飞到了这些人的面前。 小小的胖嘟嘟的凤凰挤眉弄眼,哼了一下,小鼻子恶狠狠地喷气儿,问道,“是谁拥有鬼车的血脉?如果不是刚才嗅到了鬼车的血,本凤凰才不乐意救你们呢!”它挺着胖嘟嘟的小肚皮说道,“我可以你们的救命凤凰啊。” “多谢上仙。”此凤凰的修为深不可测,虽然体型痴肥,不过这年头儿,有势力的家伙一般都长相奇特来的。 望舒少君拱手,深深施礼。 三界之中灵兽无数,她当然不敢造次。 就比如玄曦天君所谓的三界第一战神,虽然在三界赫赫有名,其实也只不过是人家真正的强者不爱出头而已。 这凤凰的身上蕴含的威压令人感到恐惧,更何况,它能够这样自在地穿行在恐怖的空间风暴之中,轻松将人救了下来,这得多厉害啊? 望舒少君一边想着连北地妖界都没有凤凰了,一边抬手,看着这凤凰不客气地落在自己的手上,顿时手里一沉。 太……胖了。 “你没什么力气啊,算了,本大爷自己飞。”凤凰面不改色地自己飞了起来。 它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是个胖子。 “原来还真的是鬼车的血脉,看在本大爷当年与鬼车有几分渊源,这次算免费的。”赤红的凤凰一翅膀抽在了雀鸟的头上,显然这雀鸟方才因自家舒舒去碰别的鸟不爽,恶狠狠地看它了。 它只是努力舒展着自己短小的翅膀,低声说道,“不过,你们能出现在这里,也算是有缘。”它是一只大方的凤凰,飞到了远方的亭台楼阁里,挑挑拣拣了一会儿,叼着几只法宝来,蹦蹦跳跳地塞进了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几个小辈仙人的手里。 “你们可真穷啊。”它感慨地说道。 望舒少君嘴角抽搐地摸了摸自己唯一的法宝……自己的灵剑。 “不要这个。”小绿蛇对这个没啥兴趣,虎视眈眈地看住了远方那仙气飘飘的仙草。 “那都是本大爷的!”见它竟敢觊觎仙草,凤凰顿时就炸了,麻雀大小的身上羽毛炸开,就跟被人掀了老巢似的。 所以……这凤凰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望舒少君实在不知道这妄图装长辈没成功,正和那馋得流口水的小蛇吵成一团的凤凰,心中疑惑,又忍不住去看远方的那道光的通路。那通向不知名的所在,仿佛还有一种更为强大的气息缓缓而来,通道之中还残留着一道令人惊恐畏惧,仿佛感受一下就可以撕裂人神魂的霸道凌厉的剑气。她心中惊惧,不知三界之中何时竟然有了这样的强者。 还有这样的势力。 “前辈是?” “我可是三界第一凤凰。”麻雀大小的凤凰得意地挺了挺自己的胖肚皮。 望舒少君觉得如今这三界第一什么的,真的已经不值钱了。 “呵呵……” “我真的是三界第一凤凰,敢笑话本大爷,以后你会后悔的。”凤凰用邪恶的豆子眼儿看着望舒少君威胁地说道。 它顿了顿,在空中努力优雅地飞舞了一会儿,这才看着眼前的几个小辈淡淡地说道,“这里是我的主人给我开辟的通路,可以自上界返回此地。” 它看到望舒少君双目微微一缩,就仿佛刚刚知道三界之上还有上界一般,就知道这是一个不知三界秘辛的小土鳖,再看看不动声色的雀鸟和六道仙君,它心里就有谱儿了,在空中迈着八字步仰首挺胸地说道,“本大爷说你们有缘,就是遇见了就有你们一份儿,你们愿意进入上界么?” 它咔吧咔吧豆子眼问道。 “进入上界?”望舒少君是真的啥啥不知道哇,跟复读机一样问道。 “上界是什么?”这就是天真的小柳问的了。 六道仙君却已经几乎要兴奋得晕过去了。 “在下也可以进入上界?”他惊喜地问道。 凤凰一顿,威严点头,哼哼唧唧表示自己上头有人儿。 它装神弄鬼的,望舒少君心里就生出淡淡的疑虑,只是看这凤凰虽然狡猾,她却在心底生不出对它的防备,大概这也算是此凤凰的鸟格魅力了。 不过对于这些仿佛自己不知道而别人知道的秘辛,望舒少君好歹也是北地神国之主,如今麾下的妖兽茫茫多啊,不由好奇地问道,“为何三界之外,还有上界?”她更不明白的是,统管三界三十三重天的天帝,为何能容忍还有一界。 “当然。”凤凰傲然地说道。 它再次顿了顿,飞到了望舒少君的面前,划过了在她衣襟里的雀鸟,闪过淡淡的复杂,之后说道,“想必你们不知道本大爷的来历,我的主人三十万年前就已经是仙界强者,统御南方仙庭,都称她一声南沉帝君。”它似乎臭美得厉害,与有荣焉地享受了一下这些小辈的惊讶目光,这才挺着胖肚皮继续说道,“所谓上界,就是我的主人破碎三界虚空,进入的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哟……” 它突然缩了缩脖子。 “圣人遍地走,准圣不如狗哇。”它决定打击一下这些小辈,坏心地说道,“就你们这样儿的,去了只怕立刻就要灰灰。” “你们知道灰灰的意思吧?”它还挤眉弄眼地问道。 望舒少君沉默。 她觉得此生都没见过这么讨厌的凤凰。 不带这么戳人伤口的。 玄曦天君化作的雀鸟却非常淡定,仿佛这凤凰所说的完全都能接受的样子,倒是六道仙君点了点头之后,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用不能相信的表情震惊地问道,“那前辈方才还叫我们进入上界?”他更惊异地问道,“你叫我们去送死?!” 真是个不当人子啊! 这凤凰到底什么玩意儿啊?到了眼下,连六道仙君都觉得此凤凰真不是个东西,简直是三界第一的讨厌鬼! “没死的话,会有大机缘的。”凤凰一点儿都不脸红,继续挤眉弄眼。 望舒少君决定无视这讨厌的凤凰。 不过这凤凰的来历倒是叫她非常在意,她虽然化形之时三界已经一统,都归于仙庭之下,然而听那些年长的妖兽说起,三界一统之前,*八荒之中,曾经仙庭与仙帝鼎立,三界东方与南方各有仙庭,听调不听宣。 北方有妖庭妖王,那就更别提了,简直视天帝为无物。直到二十万年前南方仙帝最先于三界绝迹,之后妖王与东方仙帝同样消失无踪,苦逼的天帝才真正地掌握了三界的大权。 也听说因此,天帝非常厌恶不听自己话的仙人,一有反叛,必定讨伐。 都是被这群仙给闹的。 望舒少君就是戳了天帝的肺管子了。 “考虑得怎么样?”凤凰还在问。 “我们不去。”望舒少君礼貌地说道。 她同样也怀疑,这凤凰是不是想送自己去送死了。 凤凰那双豆子眼里露出很遗憾的表情,深深地,沧桑地叹息了一声,顺便大怒,将一条试图爬进远方药园的小绿蛇抓出来。 “蟊贼!”它仿佛对仙草充满了深沉的爱,几乎要把小蛇吃掉! “自家孩子不懂事。”六道仙君就在这胖凤凰横眉立目之中,急切地把小蛇抢过来塞进自己的衣襟。他目光之中若有所思,只是却努力隐藏着自己的心思,飞快地看了望舒少君一眼。 然而当这凤凰狡猾地看过来的时候,六道仙君却露出了一个恭顺的笑容,颤抖着取出一根自己保存了很久的仙草双手捧给凤凰,看它豆子眼刷地就亮了,扑过来抢走,躲在一旁飞快地吃掉,就对自己的主君使了一个眼神。 雀鸟一顿,化作俊美清贵的青年,立在望舒少君的身边。 他静静地看着那撅着尾巴吃得开心的麻……凤凰许久,突然开口说道,“我家舒舒,在空间之外有很多的仙草。” “喂!”看这凤凰的贪吃劲儿,望舒少君陡然心里一凉。 北地蛮荒虽然没有仙界繁华,也非常贫瘠,不过却有很多稀罕的仙草,她当初收集了不少。 不过那都是要留给自己吃的啊! 她阻止不及,凤凰的豆子眼已经亮了,飞快地飞到了望舒少君的面前,问道,“真的有么?真的有么?” 它在虚空之中艰难地打了一个滚儿,缩着胖脖子吭哧吭哧地说道,“救命之恩,本大爷就不必你们以身相许了,多给点仙草就是你们的心意。”它努力露出一副慈祥的样子,却打了一个嗝儿,在望舒少君惨不忍睹的目光里说道,“你们觉得自己值多少仙草,就给本大爷多少仙草。” 望舒少君瞪着这狡猾的凤凰。 玄曦天君却不动声色。 他眯着眼睛,用一种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它。 就连这凤凰,都在这种诡异的目光里瑟缩了一下,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它觉得很古怪,自己这么有来历的凤凰,竟然被一只小辈给吓唬住了。 “您要多少仙草,就给你多少仙草。”玄曦天君和气地说道。 凤凰转了转自己的豆子眼儿,警惕地看着他。 天上掉馅饼儿,没准儿就是加了料的了。 “我家舒舒出身北地,为北地神国之主。”玄曦天君现在可知道无名仙为啥要给自己这小势力取命为神国而不是兽国了,这听起来太高大上了,没见过那些毛茸茸妖兽之前,肯定觉得这是一个大势力来的。 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一点脸红,只是真诚地看着悄悄竖起尾巴的凤凰,轻声说道,“仙草……您可以想象一下。”他再次请凤凰自由发挥,看这凤凰抹去嘴边的口水。 “我懂。”凤凰馋得口水飞流三千尺啊! “救命之恩有仙草,如果您愿意为我家舒舒的神国作个客卿长老……”玄曦天君图穷匕见,虽然是妖禽,不过却露出了一条狐狸尾巴。 “护持神国。那神国的仙草都给您。” 他家舒舒那兽国穷得掉渣,仙草……还是自己想象好了…… 第148章 天君(八) “咳……本大爷得考虑考虑。” 凤凰自行想象了一下,之后眉开眼笑地拿捏道。 其实到这里,它是已经准备给人当个长老啥的了。 又不是叫杀人放火,当个长老算什么啊? 望舒少君嘴角抽搐,深深地看着在半空憧憬那茫茫多仙草的凤凰。 “那个什么……”她颤抖地伸出手。 她是真穷…… 莫非想反悔? 凤凰的豆子眼儿里露出一抹犀利的光! 一只火红的小翅膀一划,划出大片的火光,它大声说道,“住口!以后叫本大爷长老!”它一口火喷出来,空气都带着灼热,把望舒少君给堵了回去,顺便飞舞在未来同伙……同伴的身边兴奋地说道,“先给点儿!” 一只翅膀笔直地伸了过来。 望舒少君忧愁地看着这鲜艳的翅膀。 北地神国……虽然有点儿仙草,不过肯定不够这胖凤凰一口吃的。 她囊中羞涩啊。 更何况骗了只馋嘴的凤凰,这难道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么?她更不明白玄曦天君为何千方百计地骗了这只痴肥的凤凰来给自己当长老,岂不是给自己寻了一个祖宗?只能垂头憋屈地摸出自己仅有的仙草放在凤凰的翅膀上,看它满意地飞到一边去啃,低声对玄曦天君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请这位……前辈来做长老?” 玄曦天君俊美的脸上不动声色,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看着茫然的望舒少君,薄唇勾起一个温情的笑意,倾身亲了亲她的嘴角。 “别担心。” “可是神国也没有那么多仙草啊。”到时候这凤凰还不吃了他们啊? 正远远啃仙草的胖凤凰顿时身体一僵。 “无事,你没有,我有。我没有了,师尊的药园里也有。”所谓财大气粗,胳膊肘儿往外拐,男生外相说的就都是玄曦天君了。 他珍惜地摸着爱人的青丝,仿佛又回到了那轮回之中,他庇护她,保护她的岁月,眼角眉梢都渲染着温情的笑意,耐心地说道,“你见罪于天帝,叛天而出,且你师兄与碧落之事,虽与你无关,只怕司水星君要迁怒于你。”这么一想,望舒少君还真的挺倒霉的,这简直是仇家遍及天下的意思啊。 更何况,仇人一个比一个要命。 不提天帝,还是那位掌管三界水系的司水星君,就不是省油的灯。 望舒少君得罪了这么多上仙,一出去还不叫人给吃了? 虽然有玄曦天君看护自己的爱人,不过终日提心吊胆的,这也叫人不放心啊。 “难道收了这凤凰,就一切都了结了?”望舒少君不可思议的问道。 不就是一只胖凤凰么。 难道还有这么大的面子? 完全没看出来好么。 胖凤凰听到玄曦天君愿意出仙草,顿时没有压力地继续大吃大喝去了。 它吃得眉开眼笑的,叫小绿蛇馋得直卷尾巴,那可怜巴巴的样子顿时就叫六道仙君有些心疼了。 虽然这是一条凶名昭彰的上古妖蛇,还总是对自己虎视眈眈流口水,不过想到小柳在自己危险的时候还愿意保护自己,六道仙君的心顿时就软成一股水。会写故事的大神一般都有一颗多愁善感的心,他怀着满腔的爱惜来抚摸了一下小蛇的小脑袋,从自己的珍藏之中贡献出一根仙草给它。 “小六儿,我们肯定是真爱。”小蛇满足地叼着仙草哼哼唧唧地卷尾巴。 仙君阁下的脸慢慢地扭曲了一下。 玄曦天君这抬眼看了这属下一次,就不感兴趣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牵住爱人的手轻声说道,“这位前辈,若我没有猜错,就是三十万年之前,那位南方仙帝麾下的第一灵兽。” 他顿了顿,见那偷听的凤凰得意得撅着尾巴飞去了远处忙忙碌碌,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它的主人与司水星君一向交好,有它的面子,区区神女,星君一定不会和你计较。”他再次沉默了一下,方才说道,“这位前辈与咱们仙庭的大妖英招是好朋友……天帝,不敢……不会反驳英招的话的。” 这么说起来,虽然再三的迟顿,不过望舒少君突然觉得天帝似乎有些苦逼。 “这么有来头啊?”望舒少君惊讶地问道。 “它做了神国的长老,日后,北地神国安享十万年太平,还是可以的。”玄曦天君知道爱人最记挂的就是北地那些毛茸茸的妖兽,温柔地为她别起了耳边的长发。 只有那些毛茸茸的妖兽都安稳了,天君大人才能和自家爱人过好好儿的二人世界不是? “突然觉得很对不起这前辈啊。”几根仙草就给骗走了,望舒少君突然觉得一言难尽极了。 “它非常狡猾,能被骗,也只不过是因它愿意被你骗而已。”玄曦天君温声说道。 这凤凰看似痴肥,胖嘟嘟还嘴馋,只是说句实在话,这活了几十万年了,绝对是老妖精一样的存在,哪儿那么多的天真懵懂啊。 更何况玄曦天君知道得更多一些,这莫名出现在此地的凤凰绝对是惹不起的那种凤凰,他敢骗,也是因为这凤凰就露出愿意被人骗的样子不是?不然他早就卷着自家舒舒纳头就拜了。玄曦天君捏着自家爱人柔软的手,看到那在远处仙草里钻来钻去的凤凰,突然觉得也十分一言难尽。 “只是它真的是从上界而来?”望舒少君开口问道。 玄曦天君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他从未想过,安稳了几十万年的三界,竟然会再次出现与传说中的上界有关的东西。 他本以为,在天帝的统领下,三界会一直无波无澜地走下去。 或许在他的心底,天帝为这三界付出的很多,他不想横生变故。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真是没有想到,原来三界竟都不是终点。”望舒少君在北地神国生活了那么多年,如今想起来还真的蛮唏嘘的。更何况蛮荒小土鳖听到这么多秘事,她还是很震惊的,因此忍不住抬眼去看那奋力挥开了一个空间裂缝,把成熟的仙草忙忙碌碌往空间里塞的凤凰,仿佛之前的与天帝的争斗都变得遥远而渺小了起来。 她也同样没有想到,只不过是被天帝抽进了一个空间裂缝,竟然就能遇到这么稀奇的景象。 不管是通往上界的道路,还是这只奇怪的凤凰。 这叫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带领自己属民前往上界…… 还是算了吧,就那些毛茸茸傻乎乎的妖兽,去了上界没准儿都得被人扒皮。 虽然遇到了奇遇,然而望舒少君心里的贪念不过一瞬,就化为乌有。她用最平静的表情看着远方兴冲冲地飞过来的凤凰,看这颗麻雀一样的凤凰浑身羽毛都幸福得冒红光,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温声说道,“我与阿玄说的话,想必前辈都听见了。北地贫瘠,只怕前辈无法拥有很多的仙草。只是若得前辈庇护,我愿意倾我所能,供养前辈。” 当然,说这话的时候,单纯的望舒少君还不知道这凤凰是怎样的吃货。 凤凰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了这耿直的女仙很久。 “知道了。”它很大方地点头说道。 这么好说话的前辈,顿时就叫望舒少君深深地被感动了。 “前辈真是一只好凤凰。” 凸胸腆肚儿的胖凤凰略等了等。 然而此话之后,望舒少君就没有别的表示了。 “没啦?”胖凤凰忍不住问道。 好人卡什么的,这不顶饿啊! 望舒少君就用一种“你很贪心”的表情看着凤凰。 怎么能得到了感激之后,还想要灵草呢?这太不前辈了。 所谓前辈,不就是德高望重做好事不留名,得到了感谢之后,就爆发各种正能量,誓死守护啥的么? 一双清澈的眼睛对上了一双豆子眼儿,很久,胖凤凰努力用短小的翅膀去捂住自己的胸口,惨叫了一声一头栽在了虚空之中满地打滚儿,叫道,“真是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啊!” 它奋力飞起来,冲着面无表情,只有嘴角微微勾起的玄曦天君一口叼去,叫道,“本大爷就不该相信鬼车的儿子!都是坏蛋啊!”它竟然被这两个看似真诚耿直,实则真是无比狡猾的小辈骗得晕头转向啊。 这是白叫凤凰大爷卖命的意思啊。 “我家舒舒就托付给前辈。”玄曦天君伸手捏住凤凰喷火的嘴巴,淡淡地说道。 凤凰挣脱出来,抬爪子一脚踹在他的脸上。 “你怎么不托付给你那讨厌的爹?!” “晚辈们这不是遇上您了么。”望舒少君微笑,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这个时候,真是完全没有什么强势掀桌的狠戾了。 “看见没有,这年头儿真是好仙不能做。”这做了一把好仙,救了几个小辈,却被人算计成这样,凤凰感到深深地受到了伤害。它哽咽了一声,拿翅膀抹着眼角晶莹的泪花就消失不见了。整个稳定的空间之中,只有那远方的通道才有隐隐的轰鸣传来,然而望舒少君却疑虑地看向那神光闪动的通道,细细地感受了一下,突然开口问道,“这通道是不是变得不稳定了?” “什么?”玄曦天君气走了凤凰完全不在意。 所有的前辈一般都一诺千金,这凤凰既然答应了愿意成为望舒少君的靠山,那就不会反悔。 他为自家舒舒抱上了一条最粗的金大腿,此时也是心满意足。 对于望舒少君的疑虑,玄曦天君只是顿了顿,抬起一双清冽的眼,看向那远方,凤凰口中的通路,之后脸色微微变色,低声说道,“你看通道下方。” 连六道仙君都将好奇的目光落在了通道的底部。 那连接这这片空间的底部,已经开始崩裂消散。 “这通道要维持不住了。”望舒少君脸色凝重地说道。 她虽然自己并未想过要使用这条通路进入什么莫名其妙的上界,然而却也知道,这条通路一旦被三界发现,一定会引来激烈的动荡。 如果说传说中的几位仙帝,还有那北地的妖王与无数消失在了三界之中的上古的大妖与上仙,都是打通了通往上界的道路前往了上界,那么那个上界是不是,其实是比三界还要美好的乐土? 这对于三界的诸天仙人就是极大的诱惑与希望,会有无数的上仙愿意寻觅这条通路,前往那个传说中的上界。不过望舒少君敏锐地察觉,这条通路已经开始不稳定,说句不好听的,一旦动荡过大,崩裂了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为了争夺前往上界的通路,会不会引来更多的血雨腥风? 三界诸天的上仙,是不是也会为了进入通路,陷入争斗? 望舒少君不是悲天悯人的性子,可是也不愿意叫这三界再次陷入混乱,眼睁睁看着为这条通路,令群仙陨落争斗。 “出去之后,这条通路我们就当做没有看到。”玄曦天君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 六道仙君同样知道兹事体大,迟疑了片刻,轻轻点头。 他顿了顿,还是低声问道,“天帝那里?” “若那位凤凰前辈当真是从上界返回,只要它现世,旁人不认识它也就算了,天帝那里是瞒不过去的。”玄曦天君理智地说道。 这凤凰几十万年前就失踪了,如果不是它自称自己是当年早就脱离三界的南方天帝的灵兽,谁会知道啊? 没准儿都得以为这是一只麻雀精呢。 还得是一只胖麻雀。 玄曦天君话音刚落,六道仙君就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他虽然忠心于玄曦天君,不过也不敢背叛天帝,如今不必隐瞒真是太好了。他默默地抹下了头上的冷汗,目光落在了那开始崩塌的通路上许久,方才喃喃地说道,“不过,如果这通路是专门为了凤凰前辈打出来的,那这位前辈在南方天帝面前,相当得宠啊。”自上界专门打出一条通路,就为了叫自己的灵兽回家看看? 这真是吃饱了……大手笔啊。 “所以才有资格做舒舒的靠山。”玄曦天君满意地说道。3 换了普通的凤凰,天君大人还不稀罕呢。 六道仙君被噎个半死。 他觉得如果自己再写出一个故事,自家主君一定是那昏君之中的昏君! 他讷讷地说道,“天君对少君真是全心全意。”连老前辈都给骗了。 这凤凰一定是所有故事之中最倒霉的那个老前辈。 “我和舒舒可是真爱。”俊美无儔的青年嘴角微微勾起,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了自己的属下一眼。 所谓真爱,不就得为他家舒舒竭尽全力么。 没有过真爱的,一定不懂这伟大的为他家舒舒付出的感情! 天君阁下带着几分炫耀的表情,真是叫六道仙君牙疼极了。 “我和小六儿也是真爱!”小柳见到六道仙君的脸上不好看,急忙探出小脑袋叫道。 望舒少君脸色扭曲地看着这自从得了一个六道仙君,早就不知道望舒少君是哪根葱的没良心的破孩子。 “呵……”玄曦天君冰冷地笑了一声。 他侧头,亲了亲爱人的眉间,鄙夷地看着这小蛇冷冷地说道,“真正的真爱,是以后不再亲近旁人,不再与旁人有亲近的举动,此生只缠着自己的爱人,只停留在她的身边,不再多看多理会别人一眼!”他声音变得缓和了起来,用嘲讽而有些异样的声音问道,“你能做到么?” 小蛇一下就被挑衅了,顿时叫道,“我能!” 它还扭头对望舒少君很抱歉地说道,“虽然我很喜欢望望,可是望望不是我的真爱呢,以后咱们不要再亲近了!”它直溜一下就钻进了六道仙君的怀里不冒头儿来。 “天君?”六道仙君用麻木的目光看着自家主君。 这么干,有点儿不仗义是吧? 玄曦天君无视了他幽怨的目光,揽着用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自己的爱人低声说道,“以后,你的身边只有我了。” 他还畅想了一番日后万年万万年以后两个人也在一起的幸福生活,把望舒少君简直吓坏了。她第一次觉得,原来冗长的生命所带来的不仅是个跟自己同生共死的爱人,还代表以后自己得被这家伙管着不能有个好朋友啥的。这种占有欲令人发指。望舒少君决定要谴责一下。 “难道舒舒喜欢六道日日跟在我的身边么?”玄曦天君见爱人不乐意了,不紧不慢地问道。 望舒少君默默的沉默了。 她不愿意。 “小柳以后就拜托给你了。”她用诚恳的目光看着已经无法面对这个世界的六道仙君说道,顺便威胁地说道,“若你愿意照顾小柳,你我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这家伙把自己塞进了轮回塔,还友情赠送了这么一个甩不掉的男人,难道就不需要对自己负责了么?望舒少君理直气壮,顺便弹了弹身上那凌乱而破损的衣裳,带着几分傲慢地说道,“往后你家天君身边,不需要你服侍了。” 玄曦天君嘴角微微勾起。 “我们真是绝配。”玄曦天君垂头,亲了亲爱人的耳朵,顺便咬了一口。 六道仙君继续沉默。 他决定以后一出这空间裂缝,马上就闭关,生死关! 没个十万年绝不出关的。 “我也觉得是。”这小小的一口绝对令望舒少君愉悦了。 她很想在这个时候更加深入地和爱人交流一下,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她带着几分不乐意地去寻找那不知钻沙到了哪里的那麻雀版凤凰,等来等去,直到那凤凰心满意足地飞出来,望舒少君就觉得这家伙似乎又肥胖了一些。这沉甸甸撑得肚皮高高腆起,连眼睛都费力地勉强睁着的凤凰,望舒少君就觉得很担心了。 “您真的能带我们出去?”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怨不得此地的空间不好撕开,原来是因为藏着通往上界的通路。 这胖麻雀行不行啊? “轻飘飘啦。”凤凰打了一个嗝儿,拍着自己的肚皮表示特别简单。 它看到望舒少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的鸟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艰难地飞到了她的面前哼哼着说道,“你也不看看,在你面前的是谁!小火……本大爷面前,还没有破不开的屏障呢!” 说完,它撅了撅自己的尾巴,就见一条火红的尾巴翎羽脱落,刹那之间,那尾羽化作了一道匹炼般的剑光,瞬间的灵压,顿时就叫望舒少君单膝跪地。这可怕的剑光化作一道刺目的光线,刺入了空间之中。 方才很艰难才被天帝撕开一条口子的空间,就跟白纸一样,被轻飘飘地划开了。 简单得仿佛那里根本就没有禁制一样。 望舒少君的眼睛顿时就睁大了。 她扭头,看着仰天喷火表示庆祝的胖麻雀。 “怎么样,不赖吧?”麻雀流氓地抖着自己的爪子问道。 “这不是前辈的力量吧?” “我主人的,当然也算是我的。”麻雀哼了一声格外自得,见望舒少君崇拜的看着自己,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它再次抖了抖自己的爪子,看到玄曦天君敏捷地走到望舒少君的身边,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也不稀罕,径直飞到了这青年的头顶卧下,嘴里不知从哪里叼出一根仙草含含糊糊地说道,“往前飞,有火……本大爷坐镇,一定没有问题。”它抖动了一下翅膀,就有一个火焰化成的光罩护在了众人的周围。 这火光灼热,望舒少君都觉得浑身都在燃烧,小柳已经惊恐地爬出来,躲进了六道仙君的手臂里瑟瑟发抖。 玄曦天君沉沉地垂头,觉得这胖麻雀真是太沉了。 然而就算是腹诽,他也依旧没有多说什么,任劳任怨地作为首领,向着那被剑光斩碎的空洞而去。 毕竟,不管胖麻雀多么的讨厌,这可是救命凤凰来的。 这条通路同样不大安全,到处都是星辰的碎片与各种突然爆发的危险,然而在烈火的笼罩之中,所有的危险在遇到了这烈火的瞬间,就被燃烧殆尽。 这一刻望舒少君才真正地发现,胖凤凰还真的挺强悍的。他们不知在这条通道里穿行了多久,甚至都不知道会穿行到哪里去,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放出点点光亮的出口,方才精神一震,更加快速地飞了过去。待从出口艰难地飞出来,望舒少君顿时惊呆了。 一头巨大的仙兽,马身虎纹而鸟翼,正趴伏在自己对面的一处高高的山石上,漠然地看来。 这仙兽巨大而威严,望舒少君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透不过气来。 她听到身边有人倒地的声音,就见六道仙君英俊的脸苍白成了一片,正软软地跪倒在地上,上下两排牙齿在作对儿打架。 他的眼睛都是绝望,哪怕在遇到了绝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害怕。 仙兽掀开沉重无趣的眼皮,看了他一眼,之后不感兴趣地把目光转到望舒少君的面前。 “……这位前辈,我们就是路过的。”望舒少君努力镇定微笑,顺便露出一副无害的样子,和打酱油的一样无辜,妄图躲避这仙兽的目光。 她虽然是蛮荒小土鳖,不过仙庭的一些广而周知的强者还是很清楚的,那仙兽的特征太明显,简直不用想都知道,这就是之前她在战场上举过例子的那位上古大妖英招啊。 别看人家也是兽,那待遇和地位绝对和自家麾下苦逼的妖兽完全不同,据说连天帝都不敢随意差遣它,甚至当它觉得无趣,想要占据这仙庭看看热闹的时候,天帝将仙庭之中最高的那座昊阳山交给它作为领地,可以无时无刻看到三界所有的动向。 这是一位强悍的仙兽,也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望舒少君已经得罪了天帝,又间接地得罪了司水星君,可万万不能再得罪了英招了。 她见英招看着自己沉默,似乎没有发难的意思,不由试探地问道,“晚辈,告退?” 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就看到这仙兽一只巨大的爪子拍了下来,拍在她的身边,尘土飞扬,飞沙走石。 这绝对是不让走的节奏。 敢动一下,化为灰灰…… 望舒少君深深地发现,比起卧虎藏龙的三界,还是轮回塔更安全点儿。 起码那里头可没有一爪子就能把仙拍成馅儿饼的妖兽啊。 “英英。”一声快活的呼唤,一只火红的胖凤凰艰难地飞了起来,用快活却缓慢的速度,在望舒少君惊恐的目光里扑腾着飞到了英招的大爪子上。 它还在这毛茸茸很犀利……不知何时收回了雪亮利爪的大爪子上打了一个滚儿,之后叽叽喳喳地飞到了英招的头上,把人家头上那威严英俊的皮毛都给滚得凌乱了。这等放肆,真是望舒少君生平仅见啊,她忍不住拿手捂住了嘴,迎接英招给这胖凤凰一口狠的。 她等了又等,直到这胖凤凰已经飞到了英招的鼻尖儿上,这仙兽楞是一动不动。 望舒少君倒吸了一口凉气。 莫非这大妖吃素? 英招的目光就落在在自己面前快快乐乐蹦跳的胖凤凰身上,许久,冷冷地看了望舒少君一眼。 “我敢肯定,这俩肯定有事儿。”望舒少君躲在玄曦天君身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是望望。”在这个时候,胖凤凰和小柳的思绪同步了,它转着自己的胖脑袋,指着望舒少君就对英招说道,“我现在是北地神国的长老大人了。听说天帝正讨伐神国,我我我,我好害怕啊!” 它抖着火红的羽毛就钻进了英招的爪子底下瑟瑟发抖,无助可怜得叫人心疼,顺便拿一双狡黠的豆子眼从那毛茸茸的大爪子底下对目瞪口呆的望舒少君眨巴眼睛。这一连串儿的演技,令望舒少君很久没有说话。 “长老?”一道沉沉的声音,突然开口。 望舒少君发现这大妖竟然开口了。 她先是深深地觉得这胖凤凰实在是很有来头,不仅主人是三十万年前曾经叱咤风云的天帝,连小伙伴儿都是大妖英招这种高大上的上古妖兽来的。 这种深深的背景,深深的后台,果然是头上有人啊。这个时候她才明白玄曦天君叫自己抱的是怎样粗的一根金大腿,急忙上前几步,恭敬地躬身,朗声说道,“北地望舒,拜见前辈。”她仰头试图为自己做一个自我介绍,笑着说道,“北地神国是我的……” “刚刚破天而出的那个。”英招不大感兴趣地说道。 望舒少君沉默了。 原来她的名气连大妖英招都知道了么? 还是对她的格外重视? 突然有一种被大妖关注受宠若惊的感觉。 “昊阳山巅是仙庭最高的地方,三界皆在英英的眼内。”胖凤凰叽叽喳喳地说道。 它这句话,就是人家英招不是有意专心在望舒少君的身上,虽然令人松了一口气,不过好气哦。 望舒少君努力保持微笑,急忙侧身说道,“这是玄曦天君……” “险些被你大阵困杀的那个。”英招耷拉着眼皮,更加不感兴趣地说道。 “这您都看见了?” “还被打入虚空。” 面对这种语气平平地讲述大战的大妖,望舒少君求助地看了看玄曦天君。 这两位同出自仙庭,应该更了解一下是吧? “您早已看破了大阵?”玄曦天君突然问道。 “嗯。” “您却没有出言提醒天帝?”既然那时望舒少君布下的大阵已经被英招看破,可是它却没有提醒天帝和自己小心点儿,就叫玄曦天君感到很复杂了。 “死的反正不是我。”英招用很无趣的表情淡淡说道。 玄曦天君被这耿直的铁石心肠给震撼了,他沉默了很久,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毕竟自己跟这大妖还真的没啥交情来的。 他只能看了看那只正任性地表示飞了很久很累的胖凤凰,见这大妖英招抬起巨大的爪子,把胖凤凰一口叼了起来,还拨冗看了虽然在自己巨大的威压下微微颤抖,可是却挺直了身体的一双青年男女。这两个一身风骨,哪怕是在这样的威势之中,依然有属于自己的坚持。 它的嘴角勾起了一瞬,看到胖凤凰哼哼唧唧吊在自己的嘴边,平淡地说道,“你们走吧。” “前辈?” “它留下。”英招闷声说道。 望舒少君看了看比起小伙伴儿,更像是人家储备粮的胖凤凰。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和凤凰似乎与英招有很大的交情,因此那逃离空间的出口才会出现在人家英招的昊阳山之中。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 英招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见她对凤凰很担心,想了想,哼了一声。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望望不要担心。”胖凤凰叽叽喳喳,举着短小的翅膀挥斥方遒地叫道,“等我们叙旧之后,我带你去寻天帝,看他还敢对你下手的!” 它大声说道,“不听我的,英英,你就吃了他!”它说起吃了人家天帝就跟玩儿似的,那大妖却非常纵容地哼了一声。玄曦天君垂目想了很久,方才轻声说道,“我记得天帝说起,昊阳山巅,英招之下,只允许一只凤凰停留,莫非……” “就是我。”胖凤凰顿时洋洋得意。 它叫了两声,更加腆起了自己的胖肚皮。 这些当年三界之中的秘闻,望舒少君知道得不多,只是就算知道了,对于生存压力更大的她来说也是不会在意的,因此她只是放下心来,对凤凰施礼。 “多谢前辈救我们出来。” “多给点仙草就行了。”胖凤凰不客气地说道。 它胖嘟嘟一团,却沉甸甸的,英招似乎不大喜欢它和望舒少君聊天,转身,一条尾巴凌空而来,用力地抽到了望舒少君的身上。 这一下子速度太快,望舒少君几乎是没有回过味儿来,就连同两道人影被抽出了这险峻而终年清冷的昊阳山。也不知道在云空之中翻滚了多久,她在昏头胀脑地和玄曦天君一同停下,被这青年揽住腰肢固定在一方无比美丽的云海之中。 六道仙君没人抱着,被抽得更远,几乎化作天边的一道流星。 望舒少君嗅着这有些熟悉的仙灵之气,突然微微张开了自己的眼睛,想到了什么。 她的脸色有些扭曲了。 那个什么…… 大妖英招,昊阳山巅…… 这是仙庭的所在啊! 自投罗网! 她的脑海之中,血淋淋地闪过了这几个大字。 第149章 天君(九) 望舒少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这种一下子就降临在敌方阵营的剧情,还是第一次遇到呢。 玄曦天君同样沉默了。 之后,他将修长的手握住了爱人的手,低声说道,“别怕。” 望舒少君抬眼,就见天光之下,这人双目清冽,又含着对自己的深深的爱意。 “我会在你身边。”玄曦天君垂目,另一只手在额头之上抹过,一道淡淡的流光浮现在她的面前,这道流光融入到了她的眉间,她这一刻,就感到自己和玄曦天君之间有了深深的牵绊,仿佛自己和他能够有同样的情绪,或者同样的喜怒哀乐。 更深刻的,似乎是如果自己陨落,眼前这个青年同样会消散在三界之中。她看着这个一脸平静地愿意和自己同生共死的青年,突然觉得声音有些哽咽。 他在用自己,来换取她活下去的希望。 只要天帝还在意自己的弟子,想叫他活着,就得放过望舒少君。 “你不需要……” “没有你的地方,我还留下来做什么?”玄曦天君平静地说道。 这份平静,和他每一世都追随自己死去时是一样的样子。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又觉得,仿佛得到了他的一丝神魂,就真的得到了自己的爱人。 六道仙君已经无力地从远方飞回来了,他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倦,显然同样被抽得不轻,然而他的眼里还有更加深刻的忌惮,目光落在了望舒少君身上一瞬,他就将目光投向自己的主君,带着几分紧张地说道,“不好,天君!这是仙庭!” 他简直完全忘记,自己就是应该在回到仙庭才会有真正的安全,毕竟他是仙庭最正统的仙人来的,如今仿佛完全适应了一个被仙庭追杀的逃犯的角色。 望舒少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六道仙君突然回过味儿来了,英俊的脸腾地就红了。 “那个什么,我的意思是……” “无妨,总要了结。”玄曦天君并不是一个逃避的性子,他本就想在逃离那空间裂缝之后就带着自己的爱人来到天帝的面前,请他放弃讨伐北地神国。 他握住望舒少君的手,目光安静地落在六道仙君的身上,缓缓地说道,“这一次为了舒舒,我只怕要触怒天帝。你若是想更安全,就离开,不要再跟着我。”其实这事儿跟六道仙君关系不大,这位就是一倒霉被牵连的。 “是轮回塔成就了天君的姻缘,我怎么可能不跟着您?”六道仙君苦笑了一声。 等天帝知道是他节外生枝干的好事儿,还不吃了他啊? 简直是拿生命在写作! 玄曦天君嘴角微微勾起,微微点头。 他和望舒少君交换了一个目光,同时向着云海之下看去,就见一向宁和而清净的仙庭,此时正有些杂乱。 那些一向优雅的上仙,此时正快速地奔逃,逃离的方向,正是天帝所在的天宫。 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同时传了过来。 望舒少君听着那几乎将整个仙庭都笼罩其中的咆哮,突然挑了挑眉尖儿,觉得哪怕自己自投罗网,也不该这么上杆子往天帝的面前去不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力放开自己身上的灵气,就感到自己的气息节节攀升,那只属于自己特有的混杂着剑气的灵气冲天而起! 这一刻,自己背后的灵剑一声剑鸣,声音在整个仙庭的上空回荡,将脚下的云海都震裂,那狂暴的肆无忌惮的灵气顿时就令下方正奔走的仙人愕然抬头,就看到那无尽的苍穹之上,一名女仙正放开了全部的气息。而她的身边,正安静悬浮的,是他们仙庭的玄曦天君。 六道仙君瞠目结舌。 他是想着跟这二位一起行动来着,不过也没想过万仙瞩目哇! 唯恐自己同样被仙庭的仙人给记住,他含着满腔的悲愤飞快地躲进了一旁的云海,顺便把脸给挡住,装作自己不会被发现。 然而下方的仙人不过都是寻常角色也就罢了,当望舒少君的剑气冲霄,连仙庭之上的仙河都在震动的时候,天顶星海之中无数的大星闪耀,有许多的上位的星君都感兴趣地将神识降临在了这仙界之上。这些比寻常仙人强大无数倍的神识,哪里是六道仙君可以抵御。 他被看了个彻底。 之后,有众多的神识对女仙逆反不感兴趣,漠然地收回。 望舒少君肆意地扩散自己的气息,果然就感到那天帝的宫殿之中,咆哮之声猛地一停。 更大的咆哮传来,一道刺目的光轮自那仙宫之中而来。 几乎是转眼,一个暴怒的中年仙人,出现在望舒少君的面前。 他身上穿着九龙衮袍,头上冠冕摇曳晃动,本来是非常英俊而成熟的面容,却因为大怒而变得更加扭曲。他几乎是在用一种厌恶到了极点的目光看着望舒少君,那目中的厌恶几乎令人透不过气。 若是换一个人,被三界至尊这样厌恶,那早就一头碰死在天帝的面前,然而在望舒少君的心里却不疼不痒。看到她无动于衷,这中年的至尊,三界的帝王发出了严厉的呵斥,“小畜生!” 这一声如同滚雷,在仙庭之上震动。 下方的仙人转眼就消失不见。 然而这般威压之下,仿佛是不给他面子,那些之前本已经漠然收回的神识,又兴致勃勃地自天外而来,仿佛在凑热闹。 天帝感受到了,顿时脸色发青。 望舒少君的心里却有数儿了。 最近她听了玄曦天君不少仙庭的八卦,传说这漫天的星君之中,颇有几个不将天帝放在眼里,原来还是真的。 且她冷眼看着,天帝似乎对这几位星君束手无策。 也怪不得……受了这漫天星君的气,因此把火儿都撒她身上了。 难道她就活该是出气筒? “我是小的,那天帝就是老的。”她不客气地说道。 这般针锋相对,本来就是她一贯的风格,当日将天帝符召摔在他的脚下,带着属民破天而出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干的。 哪怕轮回塔之中消磨了她的锐气,令她平和许多,不过看到天帝,她的双目就忍不住赤红,压不住心中的火气。 如果不是记得这天帝之前说过,自己的那些属民并未阵亡,而是都被丢在什么镇妖塔里,她现在就能给天帝一剑。不过就算再忍耐,她也忍耐不住天帝这种仿佛在看天地间最卑贱东西的目光,冷冷地说道,“罔顾治下属民的生命,你就是个老畜生!”她用比天帝声音还大的声音骂道,“北地神国将自己的属民交托给你,可是你却辜负了我们!妖兽尚且知道爱惜幼崽,你连妖兽都不如,还敢忝居天帝之位?!你也配为我等之主?!” “你做天帝,就是将自己麾下的属民送死,就是为了叫三界动荡么?!”她不客气地喝道。 天帝还没回过神儿来,就听到了这么一番喝骂,顿时大怒。 若从前,他半点儿都不会将一个小小的女仙放在眼里,哪怕她身后同样来历不浅。 会叫他不顾自己的身份,从那仙宫之中而出,其实对于望舒少君来说,她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般辱骂,天帝的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他乃是三界主宰,是这仙庭的主人。 望舒少君同样也知道,可是她却并不感到为自己出口而后悔。 若只是想要活着,就要卑躬屈膝,就在匍匐在天帝的面前,对那世上一切的不公都视而不见,不为自己的属民讨回公道,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所谓活着,不是行尸走肉唯唯诺诺,而是哪怕下一刻就死,也要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情。 她当然知道天帝的强势。 当她和清苑仙君带着北地神国的妖兽进入仙庭的时候,只不过是远远地看了这为天帝一眼,就觉得心神摇曳,心中生出畏惧与敬服。 这位天帝不是轮回塔之中的那些寻常的人类帝王,或是普通的修仙者,而是真正的上位的强者。据说他乃是上古上神,几乎是天地初开的时候就存在于这三界之中,其后,那诸天的圣人,漫天的神佛亲自为他加冕为这天地的主宰,从此,这不知多少万年过去,他就一直安居于三十三重天上,俯瞰这三界的一切。 真正的帝王,也是真正的强者。 如果可以,她并不希望自己惹怒这位帝王。 可是她却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属民,讨回这个公道。 哪怕天帝一怒,自己就会烟消云散。 “你竟敢如此放肆!”天帝的身后陆续飞出无数的上仙,将这位威严而冷酷的天帝围拢在其中,那浩瀚的威压之下,连整个仙庭的边缘,那些绵延万里的殿宇,都在哀鸣破碎。 所有人都在看着望舒少君。 “若天帝仁慈,我怎会如此放肆。”望舒少君冷冷地说道。 她手中灵光汇聚,化作自己的灵剑,横于自己的胸前。 此时她已经看到天帝眼中的杀意。 这样统御三界无数岁月的天帝,当然不可能放过自己这样放肆的叛逆。 她沉默了起来,突然开口说道,“当年我拜入仙庭,只不过是想给属民和平安泰。北地妖兽从未畏惧牺牲,对于妖兽来说,战死是最大的荣耀。但是我不能承认那样卑微而底下,仿佛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牺牲!要死,就是真正的战死,和仙卫平等的地位。若仙庭将我们当做真正的一员,我们也愿意为仙庭流尽最后一滴血。可是天帝,我只想为神国讨一个公道,为什么……我们要毫无尊严地死去?” “在天帝的心里,我们难道不是你的子民?我们算什么呢?”她认真地问道。 天帝的脸色铁青,仿佛是在用一种刺骨的眼神看着她。 “当你当年进入仙庭,朕就知道,你日后一定会在仙庭兴风作浪。”他眯着眼睛轻声说道,“反骨,当年我就应该……” “难道我当年还不够顺从?”或许是她自灵剑通灵而出的时候,剑意冲霄,因此曾有无数人说起过自己太过尖锐,可是望舒少君觉得自己很冤枉。 如果天帝不生事,她吃饱了撑的跟他玩儿造反啊? “你有一双和他们不一样的眼睛。”天帝轻声说道。 他震慑万仙无数年,对于仙人的心性,只透过眼睛就能看出。 望舒少君的眼睛,没有野心,可是却有不驯,与破釜沉舟的尖锐。 那是表面的臣服完全不能掩盖的真正的望舒少君。 如果只是一个小小的清苑仙君,天帝并不在意,那青年的心性软弱,为人也愚蠢,根本不需要担心。可是望舒少君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北地神国另有缘故,他一想到这望舒少君背后的无名仙,就觉得恼火到了极点。 与其说无名仙影响着望舒少君,还不如说望舒少君影响着无名仙,那仿佛剑一般的尖锐,与不揉沙子的性子,连无名仙都变得开始与从前不同。天帝的心里,无名仙是绝对不同的,当然不能容忍。 望舒少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她突然笑了笑。 “这简直可笑。”她冷淡地说道。 一道细微的声音传来,云空之上突然罡风大作,冲天的妖气自她的身后传来。 望舒少君并未回头,只和天帝对持,她的身后,一条美丽的碧绿的蛇尾环住她,将她护在尾巴里。 她还听到仿佛是六道仙君的一声轻叹,这个一脸苦逼的青年缓缓地走到了她的身后,仿佛不敢和她并肩。 “坏,吃了你。”小柳天真的声音传来。 天帝仰头,冷冷地看着这恐怖的妖蛇,嘴角勾起的是一个冰冷的弧度。 “区区相柳……” 他对望舒少君似乎还有忌惮,只不过是疾言厉色,然而面对小柳却再也没有任何的顾忌,抬手,一道灵光在指尖汇聚,转眼就化作激烈的灵光,弹指,就向妖蛇巨大的蛇身而去。 那小小的灵光看似不微弱,然而却带着令人惊恐的毁灭之气,沿途而来,四周的空间都在坍塌收缩。望舒少君心中一紧,急忙护在了妖蛇巨大的蛇身之前,握住手中灵剑警惕地看着这道速度并不快的灵光。 比她更快的,是一道修长的身影。 俊美而冷冽的青年,抢在她的身前,将她死死地护在身后。 他弹指,同样是一道灵光,仿佛是轻描淡写地将那道灵光打偏。 那道灵光被打偏,转眼就冲入了星河之中,几乎是瞬间,一颗大星消失得无影无踪。 玄曦天君嘴角溢出一道血线,踉跄着倒入了望舒少君的怀里。 他脸色苍白,双目微合,一只手扣住了自己的丹田,脆弱得仿佛顷刻之间就会湮灭。 “阿玄!”望舒少君先是震惊于天帝的那一击,若是击中了自己和小柳,那两个人只怕尸骨都不会留下。她更担心的是自己的爱人,看到他那苍白的脸色,几乎要落下泪来,急忙把自己的仙灵之气传入他的丹田,为他稳定他丹田中的伤势,轻声说道,“别为了护着我……”连命都不要了。 玄曦天君的出手,甚至代表了,他不顾天帝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反抗了如师如父的最亲近的长辈。 玄曦天君勉强笑了笑。 在这场争斗里,他无法对天帝拔剑相向,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天帝杀死自己的爱人。 他只能全力阻拦在他们之间,不要叫他们伤害到彼此。 这一刻,玄曦天君突然有一种诡异的在婆婆和妻子之间左右为难的苦逼男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非常复杂。 他只能侧头,亲了亲望舒少君光洁的脸颊作为安慰。 就这么一个动作,顿时就叫对面炸了锅了。 “玄曦!”天帝本正沉浸在亲手伤了爱徒的苦恼与震惊中,那时虽然对爱徒维护望舒少君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不是早就知道么,自家爱徒被望舒少君俘虏,在他的身上种下过禁制,一旦望舒少君死了,他也一定跟着死。因此,他觉得这个还算可以理解。 可是当他亲眼目睹,玄曦天君凉薄的嘴唇扫过那女人的嘴角,亲眼看到玄曦天君那冷淡的脸上,露出对望舒少君的爱意,顿时就受不了了; 他的双手都气得发抖,厉声道,“你在做什么?!” 六道仙君本冲到了前方要护住小柳,谁知道就听到这句,顿时心惊胆战地躲到了妖蛇之后。 好心虚的感觉哦。 “师尊。”玄曦天君微微撑起自己的身体,依旧靠在爱人的怀里,垂目低声唤道。 他避开了天帝的烈火眼。 “你,你……”天帝万万想不到从不动情的玄曦天君竟然爱慕上了望舒少君,一时气得浑身发抖,之后,用憎恨的眼睛激烈地看着那天上的女子。 他觉得自己更恨她了。 “你这个妖精,竟敢迷惑玄曦的心!”这是恶婆婆的绝对台词啊,望舒少君简直都要笑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一边喂给自己爱人几枚仙丹,叫他好过一些,一边冷冷地说道,“就迷惑他了,怎么着吧!”她还扑上去亲了爱人一口。 她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挑衅,几乎令天帝出离地愤怒了。他就看着这个有恃无恐的女人,一双狭长冷厉的眼睛睁大,许久之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霍然看向无声的玄曦天君,放缓和了声音温声说道,“玄曦,师尊都忘记,你已经长大了,应该有一个道侣了。” 他看到玄曦天君诧异地看向自己,努力按捺心中的恼火,更加温煦地说道,“你是朕的唯一的弟子,是仙庭最尊贵的人,你过来,回头,师尊为你去向仙庭中最美丽高贵的仙子求亲,好不好?” 他几乎是用溺爱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弟子,那种种的慈爱与温和,并不是在作假,而是发自内心,完全看不出他对旁人的冷酷。在这个时候,望舒少君一下子就明白,为什么玄曦天君千方百计想要缓和她和天帝之间的关系,而不是背叛天帝。 因为他是真的疼爱着自己的弟子。 一位君临三界的帝王,竟然还有这样慈爱的表情。 仿佛所有的疼爱与耐心,都归于玄曦天君的身上。 只看一眼,望舒少君就知道,玄曦天君养育在天帝膝下,是多么的幸福而幸运。 “你不会叫朕失望的,是不是?”天帝的眼里,还有更破碎的情绪,几乎是在用恳求的表情看着玄曦天君。 那种惊恐又畏惧,又深深地仿佛有暗潮在涌动的情绪,令望舒少君感到疑惑。 仿佛是……这位天帝不仅是在看着眼前的弟子,还透过了他看向另外的人。 “师尊对你不好么?”天帝低声问道,“师尊都是为了你。” “可是我喜欢舒舒。”玄曦天君却似乎明白天帝为何会对自己的反应这么大,声音清冷,当这位至尊的帝王抬眼看向自己的时候,他轻轻地说道,“我永远都不会叫师尊失望,只是我也永远都不能离开舒舒。师尊,”他清冽的眼落在急切的天帝的脸上,轻声说道,“种种纠葛,过去不必再提。从此以后,求您不要讨伐北地神国,而北地神国,愿意隐居北方,再不出世,维系您的尊严。” 这是最好的办法。 天帝不丢脸,而北地神国可以安享太平。 “再不出世?”天帝的眼神恍惚了一瞬,恢复了清明,顿时冷笑道,“你竟然相信这些妖兽!” “我愿此生镇守北方,为师尊看守北地妖族。”玄曦天君平静地说道。 这虽然假公济私,只是愿意放弃仙庭的荣耀,前往北地那荒凉的蛮夷之处,本身就是最大的牺牲。 “我不同意!”天帝劈口打断。 他已经顾不得什么令人厌恶的望舒少君了,只把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弟子身上,几乎是苦口婆心地说道,“为何要去北方?你留在朕的身边,一仙之下,万仙之上不好么?” 在他的身边,就永远都是仙庭最尊贵的上仙,永远都可以享有这群仙的仰慕与尊崇,这样的权势与风光,对于一个仙人来说是到了极致的尊荣,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很重要的?天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温声说道,“留在师尊的身边,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仙,师尊都为你娶来。” “我只喜欢舒舒。”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死样子,说的就是玄曦天君了。 天帝一窒。 他脸上闪过淡淡的狰狞,看向迷惑了自己弟子的玄曦天君。 “要怎么你才愿意离开?”这种只有在六道仙君那脑残世界里的对白,就这么出现在了尊严无比的仙庭之中,还出自强大的天帝之口。 望舒少君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把自己躲在妖蛇碧绿的蛇身之后的六道仙君。 这可真是故事来源于生活啊。 “我不离开。” “什么?!” “这是我的男人,我为什么要离开?”望舒少君干脆地问道。 她没有一点脸红,就把玄曦天君给划拉到了自己名下了。 玄曦天君深情地看着她,就跟脑残粉儿似的。 “你这个狐狸精!” “多谢夸奖。”望舒少君觉得自己和天帝肯定是没法儿和睦了。 “天帝万万不要动怒。”天帝一怒,仙庭都跟着颤动,更何况天穹之上亮起的星辰越来越多,这明显是诸天星君都被吵醒来看戏了。 作为天帝的得力助手,他的身后就有一名脸色忧愁,衣裳华美到了极点,仿佛将世间一切的繁华都穿在身上的仙人出列,对天帝低声说道,“北地神国之事,本不是大事。小小神国,天帝放过,一则显示天帝心胸宽广,一则也显示天帝并不严苛,不是么?” 天帝侧头冷冷看他。 “更何况,玄曦天君既然与望舒少君两情相悦,何必棒打鸳鸯,令天君与天帝生隙,得不偿失。” 这位精明的上仙压低了声音,对天帝传音说道,“真的争执,为难的只会是天君,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却影响了天帝与天君的师徒之情。” 他说完这些话,飞快退后,仿佛是在畏惧。 然而当天帝转头再次凝重地看向望舒少君,这华美的上仙,隐蔽地对玄曦天君微微颔首。 玄曦天君心中微微一松。 而天帝却一直在衡量着什么。 “没错,就当做联姻。您担心北地不平,那就叫天君迎娶北地神国之主,岂不是两全其美?”又有一位上仙,在天帝的身后低声说道。 这些仙人对天帝忠心耿耿,更不愿意看到天帝太过严苛,最后伤害了的都是自己人。 望舒少君当日竟然差点儿阵杀玄曦天君,虽然不过是北地蛮荒出身,可是单凭自己的强悍,足以与玄曦天君匹配。 “天帝忘记了么?前些天,那清苑仙君将神国归于望舒少君之下,她如今已经是一方的主人,虽然不及当年妖王占据整个北方,群妖拜服,不过能在北地争得一席之地,同样令人钦佩。” 玄曦天君虽然为人清冷,不过在仙庭之中还是很得人心的,望舒少君除了叛逆之外,并无劣迹,这两个人双双立在云空之中,犹如璧人一般般配,大家都不明白,天帝为何非要对人家依依不饶的。 人家郎情妾意的,也挺好的呀。 天帝虽然强势,不过也是长了眼睛的,当然看得出弟子对望舒少君的心。 “你们怎么在一起的?”他想到了什么,脸色不再激烈,而是用一种非常嘶哑的声音说道。 六道仙君听到这里,顿时觉得自己要完。 “打着打着就在一起了。”望舒少君轻描淡写地说道。 “嗯。”玄曦天君听出她对六道仙君的维护,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家舒舒就是心软。 六道仙君扒着小柳冰冷的鳞片,决定以后每天给望舒少君烧八遍高香。 “原来还是朕成全了你们?”天帝的脸色更加苦涩了。 他目光恍惚地看着玄曦天君,仿佛这一刻,这个俊美而清冷的弟子的脸,化作了另一个英俊的青年。他同样对自己很依恋,把自己当做最重要的师尊,当做父亲,可是却同样,眼睛里有了另一个人的存在,进而宁愿死在那个人的手里,也想要在他的心底留下深刻的痕迹。 仿佛他这天帝的弟子,总是会走上相同的道路,把永远不被他所喜的人放在心底。 他突然不敢阻挠玄曦天君和望舒少君之间的感情了。 唯恐日后,叫自己的弟子再一次死在自己的面前。 死在他一直注视着的那个人的手里。 这一刻,天帝的目光变得苍老。 他保养得宜的脸,似乎多了几条细密的皱纹。 “你知不知道,她的影响多坏。”他疲倦地说道。 他君临三界已经不知年月,近十万年来最大胆的,就是这个小小的望舒少君。 她开口就把自己骂成狗,然后毫不犹豫地破天而出。 “永不朝天!”他突然冷笑了一声说道,“好大的气魄!三界都在看着呢!” 他若是抬抬手放过了望舒少君,回头,三界之中那些野心勃勃的上仙们,岂不是都要效法? 他这个天帝没准儿都得被掀翻。 望舒少君抿了抿嘴角,突然硬邦邦地说道,“永不朝天,是因天帝轻贱我北地神国属民的性命。可是之前我听天帝符召,言说那些妖兽并未陨落,而是被困于某地。若天帝愿意将它们放出,只要它们还活着,我愿意收回我的话,承认天帝之名。” 如果属民没死,那还和天帝较什么劲呢?望舒少君也不是真的天生反骨,也没想过什么“天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的。 她就想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守护自己的属民,直到三界破碎。 天帝微微一楞,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他当然听出,这是望舒少君在给自己台阶下。 如果换了别人,天帝早就要了对方的命了,还要什么台阶儿啊,然而此时面对自己弟子那深情的眼睛,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朕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啊? 望舒少君疑惑地看向他的方向。 “它们活得好好的,朕从未对它们有一点的苛待。”他欲言又止,似乎看向望舒少君的目光变得奇异,那种仿佛是审视,又似乎是多了几分探究的异样眼神顿时就叫望舒少君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不得不做了一把小女人,不着痕迹地躲在爱人的身后,就听见天帝的声音继续传来,他声音阴沉地说道,“朕可以放它们出来,不过,你要作为交换,成为玄曦的妾室。” 望舒少君正点头呢,听见这个顿时大怒。 这是叫她给玄曦天君做妾?! 这天帝是不是做梦呢?! “妻子。”玄曦天君纠正道。 天帝用怒其不争的目光看着这个弟子。 “你的妻子怎么能是这种不知分寸的丫头!”日后他是要将天帝之位交给弟子的啊,那玄曦的妻子,就是三界的天后,这是一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望舒少君能胜任的么? 望舒少君戾气太重,虽然努力表现得平和,然而天帝却最知道这种人了,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雍容,看谁不顺眼上去就是一刀。这种女子,若是成为天后那乐子可就大了。这些年天帝一直在为玄曦天君挑选妻子的人选。 他翻遍了三界女仙,挑挑拣拣总是有不满意,觉得配不上弟子的地方,因此迟迟没有为弟子婚配。 谁知道就便宜了一个蛮荒来的小土鳖啊! 天帝这颗心呐,就别提多郁闷了。 “舒舒最好。”天帝的眼里,玄曦天君肯定是个睁眼瞎了。 他用最虔诚的表情说着最深情的话,看着都叫人胃疼。 天帝气得踉跄了一步,颤抖地指着躲在青年身后的小妖精愤愤道,“她这种身份……” 不过是一把灵剑通灵而出,这也太低微了,若叫天帝说,自家弟子怎么也得娶一个星辰孕育的仙女啥的啊。 他都愿意退一步,饶恕北地神国,接纳望舒少君,谁知道还有人不愿意吃一点的亏,非要争个长短。 “她的身份怎么了?”他的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 天帝正在激动之中,头也不回地愤怒道,“太低微了!” “放屁!老……本圣母的弟子,本该享天地尊荣,何来卑贱?!莫非在你眼里,老……本圣母也很卑贱不成?!”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凶巴巴的声音传来。 熟悉得令天帝战栗。 他扭头,双目微微一缩,就看到了一个长发飞扬,重甲在身的美貌女仙。 望舒少君可以肯定,天帝看到这女仙的时候,浑身暴躁的气势猛地瑟缩了一下。 她同样收缩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师尊?” 这是她的师尊无名仙啊。 不过……圣母? 嗯?! 第150章 天君(十) “啊哈,望舒啊,别来无恙啊?” 那气势汹汹冲到众人面前的女仙,一下子就退后了一步。 她摸了摸自己美貌张扬的脸,看向望舒少君的表情就多了几分心虚。 这种心虚,叫她甚至同样想要小鸟依人一下,躲到天帝的身后去。 不得不说,到底是师徒,套路都是一样的。 天帝一脸木然地由着这个家伙抱着自己的手臂,怯生生很娇弱地躲在自己身后,抵挡那望舒少君阴沉的眼神。这个时候,方才的争执全都不算什么了,只有彼此的尴尬很叫人担忧。 这位仙庭的至尊,甚至微微张开了自己的手臂,哪怕方才骂人骂得那么厉害,却隐隐将那个明明彪悍得可以把人打成馅儿饼的女人护在身后。他甚至避开了望舒少君疑虑的目光,而不是继续呵斥。 “师尊?” 躲也没用啊。 望舒少君再次唤了一声。 “师母?”与此同时,玄曦天君也唤了一声。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一下,嘴角抽搐地抬头,四目相对深情无限。 “你喊她什么?”师母? “你喊她什么?”师尊? 几乎是瞬间,望舒少君与玄曦天君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一次不深情相对了,而是同时把目光落在了那仰头看天的美貌女仙的身上。 “说罢,怎么回事?”望舒少君的表情一下子就平静了起来。她的目光在天帝与无名仙的身上回荡,看到这两个彼此相互抱着手臂的样子,嘴角就勾起了一个冷厉的弧度,低声说道,“无名仙?还是……什么圣母?” 玄曦天君既然能喊这女仙为师母,那显然是他师尊仙庭天帝的妻子。 望舒少君在仙庭厮混了几年,也知道天帝是有妻子的,叫什么不大知道,那对于一个蛮荒小土鳖太遥远了,知道了也没啥用啊。 如今她努力地想,想了很久。 “我师母,名为云空圣母。”玄曦天君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咳嗽了一声的女子。 他顿了顿,声音清冽而漠然,看似在问候,其实是在为望舒少君解惑,缓缓地说道,“从数万年前,师母就经常不在仙庭出现,不常伴天帝左右,那时我本以为……” 他顿了顿,这微微一顿就看见天帝的脸色不大美妙了,显然自己的天后经常离家出走还是很受伤的。玄曦天君沉默了很久,方才继续平静地说道,“原来是师母前往北地……莫非,是为了师尊,前去稳定北地妖界?” 当最后一位妖王烛龙在三界消失,北地就陷入了混乱,野心勃勃的大妖横行,三界多少发生动荡。 而那个时候,的确是他这位师母不大停留在天帝身边的时候。 “阿玄啊。”无名仙……云空圣母迟疑地笑了两声,她面对玄曦天君总是多了几分喜爱,甚至看起来,仿佛是把玄曦天君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知道的,你师母我是贤内助啊!看到你师尊这么辛苦,我这心好疼!” 她努力西子捧心,完全都没有发现天帝身边群仙那诡异的脸色和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更没有发现天帝都被野心得老脸惨白了,梗着脖子仰天,长叹。 “都是为了你师尊啊!”她垂目,努力挤出一滴眼泪来。 “为何要号无名仙?”望舒少君眯着眼睛冷冷不语,玄曦天君就耐心地问道。 “还不是你师尊得罪的妖太多!”玄曦天君的话引来的云空圣母好大的抱怨,她甚至灵光一闪,来到了玄曦天君的面前,板着手指头控诉说道,“你师尊最不是个东西!前前后后的,北地大妖被他给得罪惨了!我亮了名号去北地,还不早就被妖给吃了!不化名,简直活不下去。”她沉默了一下,便抓着头说道,“魏无伤那小王八蛋,说走就走,北地乱成一锅粥,我不去打点,你师尊怎么撑得住呢?” 她虽然是抱怨,然而天帝的脸色却变得温和了很多。 “魏无伤?”这名字就很耳熟了。 “就是妖王啊,最不是东西了,明明和……”云空圣母抱怨到这里,看到望舒少君眯着眼睛看着自己,顿时讪笑。 她咳嗽了一声,赔笑道“那个什么……师尊吧,真的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她的表情变得非常温和,怀着一种令望舒少君动容的表情轻声说道,“如果那个时候,仙庭不出手稳固北方妖界,只怕如今的三界就要陷入动乱了。” 她从遇到望舒少君到现在,从未抱怨过自己堂堂天帝的妻子,身份高贵的天后,远离仙庭的浮华,数万年停留在荒芜贫瘠的北地妖界,守着一群粗鲁而顽劣的妖兽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一直在对弟子教导的,只有“责任”这两个字。 为了天帝背负的责任,为了自己应该尽的责任,身居高位,就要承担的责任。 哪怕她曾经对自己隐瞒了真实的身份,可是望舒少君却发现,自己无法怨恨自己的师尊。 她骗了自己,可是她却始终仰慕着这个欺骗了自己的人。 “然后呢?”哪怕仰慕师尊,不过望舒少君还是不准备叫她很快地得到自己的笑脸,冷冷地问道。 “然后就捡到了你。”云空圣母垂头丧气地说道。 她垂头,用可怜的样子来博取弟子的同情心,真是非常辛苦了。 因为望舒少君可知道自己这位师尊是个多么彪悍,一言不合就往死里掐的家伙了。 她只是看着这位师尊,慢吞吞地问道,“所以,当初失踪,却指引我们投靠仙庭,也是师尊的主意?” 北地神国虽然势力不大,不过妖兽也无数,云空圣母想要将自己麾下的属民回归仙庭,过点儿好日子这没什么不对。当然,她消失就很好理解了,不然堂堂天后带着一群妖兽出现在仙庭,那只怕当时望舒少君就会感到深深的被欺骗了。她消失不见,远远地立于仙庭的顶端,与弱小的他们再不相见。 她也给弟子们一条安稳的路,可以在仙界这么繁华而美丽的地方永远幸福地生活。 而不是回到北地那恶劣的地方去。 她想得明白师尊的善意和安排,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敢和天帝掀桌子。 “我只是不想你们辛苦。”做人师尊的,虽然隐藏着一些小秘密,不过却一定会在心里疼爱自己的弟子的。云空圣母为弟子们选择的道路是最美好的一条,她甚至还憧憬过,等以后寻个机会自己把身份暴露一下,磨上百年千年的把恼火的徒弟再追回来,这才一家团圆不是? 云空圣母看向望舒少君的目光更加温柔,温声说道,“前些时候我……反正和天帝有些龃龉,他拿你们出气,是他的错。” “呵……”天帝冷笑了。 “拿神国的妖兽出气。”望舒少君冷冰冰地说道。 “他就是装模作样,其实那些妖兽就在仙庭的一角给他拉磨呢。” “拉什么?” “拉磨。”云空圣母没好气地说道,“天天叫人拉磨,妖兽们苦不堪言,哭得什么似的,怨气冲天。我心有所感才回来了。” 一回来好么,这天帝竟然气势汹汹地告诉自己的弟子,那些妖兽特别卑贱,给人当挡箭牌都死了。 还没等她再反应过来,弟子早就跟天帝翻脸,带着一票妖兽准备回北地了。 再再没反应过来,这倒霉仙帝一巴掌把弟子给抽空间裂缝里去了。 云空圣母深深地觉得更年期的老男人简直有毒! “它们现在在哪儿?”天帝的信誉,望舒少君一向信不过,然而自己师尊还是相信的,她听到云空圣母都承认属民并未死去,脸上才缓和了起来。这是压在她心头的头等大事,一旦解决,顿时就有了几分放松,甚至可以和玄曦天君抬头对视微笑了。 她笑了一下,突然猛地沉下了自己的脸色,目光看着这位天帝的妻子,冷冷地问道,“你的身份,曾经告诉过清苑没有?” 云空圣母猛地打了一个寒战,急忙说道,“没有。” “所以,他也不知道你的身份?”望舒少君觉得自己满意多了。 如果两个弟子,云空圣母还要搞区别对待,那她一定会翻脸的。 “清苑那孩子……”云空圣母想到了清苑仙君,脸上带着几分惋惜,摇头说道,“是我没有把他教养好。” 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两个弟子,一个性烈如火,眼里不揉沙子,一个却太过软弱,还是非不分。 “是啊,您还特别疼爱他,在我神魂里下了禁制呢。”想到清苑仙君,望舒少君的新仇旧恨就都出来了,她想到这厮竟然敢配合天帝暗算自己,顿时怒视天帝,顺便怒视自己的师尊,冷冷地说道,“您不就是怕我杀了他?他那种东西,难道不能杀?!”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高声喝问,仿佛要将自己心中的不平全都倾吐出来,大声问道,“我就可以随便受伤,而他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难道就因为她强悍,就可以得到不公? 这是谁家的道理?! 她气得浑身发抖。 当日,当她发现无名仙消失不见,而自己神魂上出现禁制,那种失望,简直不能回想。 她想追问自己的师尊,为什么……还偏袒那个一无是处,只有一张脸能看的清苑仙君。 此时她将心里的憋闷都怒吼出来,只觉得心中无比地畅快与决绝,然而对面那个同样意气风发的女仙,正用温和的目光看她,很久之后,她摇头说道,“我不仅在你的神魂之上下了禁制,望舒。他的神魂之上,同样也有我的禁制。你们两个,彼此不能自相残杀。” 她见望舒少君持之以恒,仿佛看不起清苑仙君,微笑说道,“你以为自己比清苑强悍,可是你却不如清苑狠心。” 望舒少君猛地愣住了。 “他可以为了安逸的生活,联手天帝困杀你,而你,却依旧心怀一点隐忍。”云空圣母的目光落在远方的云海之上,垂目说道,“我什么都知道。只是想要看一看,我的两个弟子,在离开了我之后,都会变成什么模样。”她笑了笑,温声说道,“现在我知道了。他放弃了玉印,放弃了自己的师妹,放弃了自己师尊一生的心血。” 她并未告知两个弟子自己的身份,就是为了看看弟子们的心性。 她想要知道,这两个弟子,真正的样子究竟是什么。 所以她选择冷眼旁观,然后了然于胸。 望舒少君被这番话震慑,踉跄了一下。 “所以我说,我没有教养好你的师兄。”云空圣母在三界历经无数的岁月,看多了仙人之间的纷争,对这些小事并不耿耿于怀,甚至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自己没有把清苑仙君给养好。 她带着淡淡的笑容,温和地看着自己优秀的弟子。 “你很好,望舒。你是最适合神国的主人。”这个弟子身怀承担,愿意把北地神国扛在自己的身上作为自己的责任,这才是她心目中的后继之人。 她微笑起来的样子多了几分温柔,对望舒少君伸出了自己的手。后者迟疑了一下,方才把自己的手同样伸出,两双都带着薄茧的手握住的一瞬间,风云变幻。后面天帝阴测测,又仿佛是在怄气的声音传来说道,“在朕看来,还是清苑比较和朕心意。” “闭嘴!”这是云空圣母。 “因为他愿意做你脚下的一条狗!”望舒少君冷笑说道。 天帝被两声咆哮,顿时更加恼怒了。 “叙旧完了没有?嗯?!云空!就算是你在这里,就算她是你的弟子,婚事,朕也不同意!” 他的声音更加巨大,仿佛能震碎三界。 望舒少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继续和天帝咆哮。 然而她却被自家师尊给捂住了嘴。 “天帝,你是不是没完?”她眯着眼睛开口说道。 “就没完!”天帝愤怒地说道。 “师尊,我想和舒舒成亲。”玄曦天君当场就塌了天帝的台了。 “朕不许你娶她!” “本圣母允了!” 这天穹之中,那无数的星辰越发明亮,仿佛充斥着这些三界仙人那无聊的心。 有八卦谁不爱看啊? “都滚!”云空圣母脸色一凝,仰天咆哮道,“谁敢再看老娘家事,杀了你!” 那强势的宣言,在星空之中回荡,哪怕方才天帝发话都没有令诸天星君收敛安分,可是在云空圣母的声音里,望舒少君就觉得突然……星辰都寂静了。 除了两颗最璀璨的大星无动于衷继续看戏,余者都老实地收回了神识。 “找死。”云空圣母这才骂骂咧咧地捏着手指收回了目光。 望舒少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师尊。 怎么看起来……她师尊的话比天帝的还好使? 她这北地来的蛮荒小土鳖当然不会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倒是玄曦天君一脸见怪不怪,甚至连天帝都一脸认命的样子。当此事变成了家事之后,天帝身后的众多上仙顿时就化作鸟兽散,匆匆地飞走了。 云空圣母清了场,这才脸色扭曲地看着在自己面前格外别扭的天帝,眯着眼睛预备跟他讲理,温和地说道,“你看看,这可是两情相悦啊。阿玄和望舒多相配,你我的弟子,身份同样尊贵,日后成亲,你我之间不是更加紧密?” “呵……”这么粗鲁的女仙,才不能给弟子呢。 “你是不是想挨揍?”讲理不好使,云空圣母只能用自己最擅长的暴力手段了。 天帝沉默了。 “这算家暴么?” 望舒少君同样沉默了一下,开口好奇地对自己的爱人问道。 “习惯就好。”玄曦天君很淡定地说道。 看起来天帝挨揍不是一次两次了,望舒少君突然觉得,原来自己抱住了一条很粗的金大腿。 就是不知道,昊阳山巅那只胖凤凰,和云空圣母相比,究竟哪个比较强悍了。 她靠在玄曦天君的怀里,看自己的师尊努力地“劝服”了天帝,嘴角就勾起淡淡的笑意。 “现在这亲事怎么样啊?”云空圣母暴打了一遍天帝,却还伸出一条雪白的手臂揽住了天帝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亲他,显然深深地明白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儿的道理。 她眼睛里都是笑意,亲了亲天帝的脸,就见这位被揍得没脾气的中年叹了一口气,推了推她偏头说道,“别在这里。”他的声音非常温和,显然已经被云空圣母的暴打化成了绕指柔,望舒少君还敏锐地看到,这天帝伸出手,抱住了云空圣母的腰肢。 这个……夫妻相处的学问,还真的不小呢。 望舒少君无语了。 “怎么样?”云空圣母还在追问。 “你就记得你的弟子。”天帝妥协地叹了一声。 他所有的暴怒,似乎都在云空圣母的面前消失不见了。 “这可是亲的。” “什么?!”天帝顿时用老婆爬墙……还真的是老婆爬墙的愤怒表情看住了妻子。 “亲徒弟。”云空圣母就非常不耐烦了。 “她和玄曦不合适。”天帝脸色缓和了一些,却还是执着地说道。 “再不同意他们的亲事,回头我就叫他们私奔啊。”云空圣母威胁了一声,见天帝哑口无言,形同默许,也不看他那憋屈的样子,转头对自己的爱徒露出了一个炫耀的笑容,挑眉问道,“怎么样?你师尊说话好使吧?”她似乎非常得意,见望舒少君微微点头,这才慢吞吞地说道,“不过,你如今可是圣母我的弟子……日后在仙庭,至少也该与玄曦天君同尊。” 这说的就是地位了。 身为天后的爱徒,那地位和天君是可以比肩的。 天帝顿时皱了皱眉。 他并不喜欢玄曦天君的身侧,还有别人的光芒将他掩盖。 “舒舒比我尊贵。”玄曦天君终于在这三界第一夫妻的面前插上话了,在天帝恨铁不成钢,云空圣母“你很识相”的目光里平和地说道,“舒舒是最好的,无人能比。” 他用这样真挚的表情说着最甜蜜的话语,望舒少君不由垂头小声儿说道,“虽然我很好,不过你这样说出来,会叫我好害羞的。”她红着脸,侧头,对玄曦天君眨了眨眼睛,一只手勾住了他的手指。 玄曦天君顿时脚下发飘。 天帝深深地觉得,这可真是个狐狸精啊。 不愧是北地出身的。 “既然玄曦都没有意见,你还有什么意见呢?”云空圣母算是看着玄曦天君长大,因此看到这两个孩子感情这样好,更加欣慰。 她曾经在养育自己的弟子望舒的时候,就想过玄曦天君,只觉得这天地间,能配得上自己弟子的,只有玄曦天君一人。 可是玄曦天君素来孤傲清冷,她又觉得这人虽俊美无俦,不过为人冷漠,不是一个能放下身段儿来奉承自己那性格强硬的弟子的人。 没想到,再冷漠,一旦相爱,就变得柔软了起来。 至少她从前从未见过,自己那弟子的脸上,有那样温柔的表情。 “昭告三界吧。”云空圣母就决定把望舒少君的身份给定下来。 昭告三界,是需要天帝符召的,天帝一脸不愿意。 “嗯?!”云空圣母再次咔吧咔吧捏手指。 “知道了。”天帝并不是打不过云空圣母,而是对她纵容而爱惜,甚至愿意由着她摆出一副河东狮的样子。他温情地看着陪伴了自己数十万年的女仙,想到她在北地的辛苦都是为了自己,越发地柔情万种,只是轻轻地点头。 不过望舒少君把他得罪得太厉害了,他本就看不惯她,因此看都不看这个叫自己不大喜欢的女仙一眼,起身,牵住了云空圣母的手温声说道,“今日你也累了,咱们回家去。” 一个回家去,云空圣母的脸上就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哪怕是仙人,也只是需要一个家而已。 “等等。”望舒少君急忙说道。 “你还有何事?”天帝面对她的表情就很公事公办了 “那个什么……先把神国的妖兽给放了。” 叫人拉磨,这太残忍了! 天帝眯着眼睛看着她,似乎没有想到她想要说的竟然只是这样一件小事,哼了一声,对玄曦天君摆了摆手。 玄曦天君迷茫地看着他。 “在仙庭的北角兽苑里,自己去牵。”天帝当日只是为了和云空圣母赌气而已。 仙庭之中确实歧视那些北地的低劣的妖兽,不过神国中的妖兽显然是不一样的来的。 这都是有靠山的妖兽。 若他真的敢把这些妖兽拿去送死,那回头云空圣母还不把他给宰了啊? 因此,虽然是赌气,不过唯恐云空圣母和自己为了妖兽翻脸,他就把这些妖兽给塞进了仙庭的兽苑,天天叫它们干活儿,看它们哭哭啼啼被欺负得惨兮兮的样子,心里心满意足。如今云空圣母回来,他当然不会再继续执拗下去,正好儿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些讨厌的只知道拿大爪子抹眼泪的妖兽给送走。 天可怜见,天帝真的非常非常讨厌毛茸茸。 都是灾祸! “遵命。”玄曦天君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去拉自己舒舒的手。 待这两位至尊携手走了,不知往何处花前月下,这仙庭再次恢复了平静,那无数的仙乐与仙人优雅地出现,玄曦天君方才对自己的爱人一笑。 天穹之上,闪耀的大星闪烁了两下,之后隐入群星之中。 玄曦天君仰头看了两眼。 “谁啊,胆子那么大?”望舒少君觉得当云空圣母咆哮之后还有胆子继续看戏的仙,绝对是强悍的仙。 “司水星君和大妖英招。”玄曦天君看了一眼就淡淡地说道。 这两位……一个被清苑仙君挖了墙角,一个把自己一尾巴给抽出了昊阳山,都不能做朋友,望舒少君默默地沉默了。 她觉得今天经历的一切仿佛是虚幻,仿佛是一转眼,自己的世界都翻天覆地。 本在被天帝追杀讨伐,甚至在空间裂缝之中生死一线,可是再出现,就已经到了仙庭之中,面对的是三界最尊贵的天帝和天后。本以为自己毫无根基,只是一个小小北地势力的主人,却发现自己的师尊竟然是仙庭的天后,强势还在天帝之上,自己据说身份也很尊贵。再然后,明明天帝说什么都不叫成亲,这一眨眼…… 嗯,你们可以成亲啦。 “如果这是做梦,那一定是最幸福的梦。”她低声说道。 “如果是梦,我也在你的梦里。”玄曦天君俯身,与她额头相抵,轻柔地说道。 六道仙君已经在一旁抱着小柳冰冷的蛇身瑟瑟发抖好一阵了,听到这句话,顿时肉麻得打了一个寒战。 他用刮目相看的目光看着这位望舒少君。 那个什么……人家的后台很硬啊。 六道仙君觉得自己这仙生一定要完。 他把天后的爱徒塞入了轮回塔,还叫天帝的爱徒爱上了这姑娘,简直两边儿得罪了好么? “恭喜天君,恭喜少君。”这一回,六道仙君把自己的态度摆放得非常端正,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地道贺。 “都是你的功劳啊。”望舒少君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六道仙君心中流泪,面上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说道,“都是二位的缘分。” “轮回塔里,你辛苦了。”玄曦天君怜惜地说道。 辛苦个屁,老子的轮回塔坏了才最倒霉。 六道仙君默默腹诽。 不过他敢怒不敢言,见望舒少君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这才微微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才要说些什么,就感到自己的腰上一紧。 一条碧绿的蛇尾,把他捆住了。 六道仙君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这尾巴,顺便回头,往小柳那九颗大脑袋里都塞了一片金色的书页。 “太少了。”从前都给一本儿的,现在只给一页了,妖蛇顿时抗议。 “脑袋太多。”六道仙君冷酷地说道。 小柳这九颗脑袋如果同时开动,都吃整整一本儿,明天这妖蛇就可以直接吃他了好么! 面对六道仙君难得的严厉,妖蛇竟然只是抽了抽自己的尾巴,委屈巴巴地垂着大脑袋默默地啃,珍惜地啃那金色的书页。 它看起来听话了很多,六道仙君本来只大着胆子说这一句话的,本想是若这妖蛇不愿意,自己纳头就拜把余下的书页都给双手奉上,谁知道小柳竟然退让了。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摸着小柳其中一颗大脑袋温和地说道,“听话,啊!你听话,以后给你加餐。” “听话的。”妖蛇蹭了蹭英俊青年的脸。 “仙人真是这三界之中,最奸诈的生物。”望舒少君看着这眼前的一幕,感慨地说道。 “他是特例。”玄曦天君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顿了顿,见爱人微笑起来,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放眼这三界,仙庭,安稳而祥和的世界,他和她与天地同寿,会有漫长的生活可以厮守。 这才是他真正希望的世界。 而不是每一次……只有匆匆几十年,就要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他已经不能再忍受那样的痛苦。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他握着她的手,虔诚地吻在她的指尖儿。 望舒少君同样笑着点头,她这一刻,也同样觉得,这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安稳的世界。 她想到了帮助了自己又很快离开了的师尊,另一个想要寻找到师尊的愿望同样被满足,因此格外快乐,却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天帝和我师尊……看起来感情很好,他们是一直在一起么?” 虽然天帝依旧很讨厌,望舒少君真是再也没这么讨厌过一个仙了,然而看在这厮只是小小地欺负了一下自己的属民,只是小小地抽了自己几下,只是小小地拒绝自己嫁给玄曦……还是觉得好气哦。 她努力保持微笑,却对玄曦天君艰难地问道,“就像我们一样?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她对自己师尊充满了八卦。 毕竟,天帝的妻子,这是一个多么传奇的位置啊? 她从未想过在自己的生命里,会有这样的仙人。 “你师尊逼婚我师尊。”玄曦天君倒是知道一些这两位的恋爱史,低声说道。 望舒少君倒吸了一口凉气。 逼婚?! 她的眼里都是八卦。 “三十万年前,*八荒,有三位仙帝。”玄曦天君压低了声音,唯恐为自家爱人科普的时候被师尊抓包,更加细微地说道,“其中东方仙帝英俊卓绝,师母追求了人家几万年……只可惜没缘分。” 没缘分说的都是客气话了,那位东方仙帝简直就是铁石心肠来的。大美人万年深情倒追他,最后只送给大美人一句“拿你当朋友,你是个好女人”就完了。玄曦天君一想到这里,就深深地感激苍天。 他和他家舒舒,至少是两情相悦,少了很多的波折啊。 “然后你师尊出手了?”望舒少君显然忘记什么叫逼婚了,急切地问道。 玄曦天君突然含糊了一下。 “师尊那时……也刚失恋……两个人在一起彼此安慰久了,就有了真感情了。”他更加小声地说道。 这句话简直令望舒少君不可思议,震惊道,“三界还有会拒绝天帝的女子?” 玄曦天君的嘴角默默地抽搐了一下。 “我母亲。”他目光游弋的说道。 这个上古八卦就格外复杂了啊,望舒少君努力地想了很久方才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不由深深地感慨道,“贵圈真乱啊。” 这乱七八糟的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他彼此取暖彼此安慰什么的…… “以后咱们清净过日子啊。”她严肃地说道。 玄曦天君的嘴角又忍不住要勾起来,他的心里满是欢愉,忍不住凑过来,亲了亲爱人的眼角。 “好。” 他又觉得自家的舒舒真是单纯得可爱。 天帝的那点儿事儿,三界之中虽然并不流行,不过当初闹得轰轰烈烈,知道的上仙一点儿都不少。 可是望舒少君明明当初入了仙庭给天帝打工,竟然对顶头顶头的上司完全不关心,这得多么单纯的女仙呢?他喜欢望舒少君,觉得她哪里都好,连孤陋寡闻都变成可爱与单纯。他感到望舒少君蹭了蹭自己的额头,低声问道,“我要不要去拜见你的父亲和母亲呢?” “父亲母亲永镇地底,我们见不到。”玄曦天君摸着她的头微笑说道。 “不是被天帝穿了小鞋儿吧?”望舒少君的心理顿时阴暗了。 玄曦天君觉得,这句话,肯定被天帝听见了。 因为遥远的天帝的居所,再次传来了天帝的咆哮。 他想了想,决定和自家舒舒有难同当,一本正经地点头说道,“大概是吧……” 遥远的天宫沉静了一下。 片刻,传来了更大的咆哮。 第151章 天君(十一) 说完了天帝坏话儿的一对儿小情人撒腿就跑。 被迫听了一遍早就不新鲜了的八卦的六道仙君被遗留在了云空之上,再次感到深深的被伤害了。 那个什么……天帝知道他听见了这些话,以后会不会给他穿小鞋啊? 发自肺腑地说一句。 天帝的心眼真的不大。 觉得自己以后铁定要完,六道仙君垂头丧气,不得不跟着自己最后的靠山一起往传说中的兽苑去。 穿过了那无边的仙境,在一处非常偏僻的地方,望舒仙君就真的听见了那不知何处,传来的妖兽的大声的哭声。 她急忙从云端之上落下,一双犀利的眼睛向着远方看去,就见无比巨大的一个大大的园林,里面琼花玉树无比美丽,更有巨大的玉石牌匾,高高的亭台楼阁,看起来这工作环境还真的挺不错的。就在那宽敞的白玉广场上,几只巨大的妖兽正套着绳子在拉磨。 巨大的石盘在转动,这些妖兽一边哭着拉磨,一边低头去啃套在自己脖子上的一个口袋。 里面有横七竖八的仙草冒出来。 看起来虽然拉磨惨了点儿,不过条件不坏。 望舒少君心里松了一口气,进而一怒。 她觉得天帝此人真是不能理解,明明并未做很可恶的事情,可是却偏偏什么都不解释,反而像是希望被人憎恨一样。 总是这么拉仇恨,想必这天帝之前在三界的仙缘肯定特别差。 她将自己的愤慨一说,玄曦天君就含蓄地说道,“仇家不多。” “什么意思?”就天帝这仙缘还能有好朋友不成? “都不在这三界之中了。”玄曦天君继续含蓄。 “难道都被他给……”望舒少君瞪大了眼睛,顿时觉得天帝还是很有魄力的。 能把所有的敌人都干掉,三界独尊什么的,那还蛮强势的。 “是都前往上界了。”玄曦天君看着越发活泼起来的爱人,眼角充盈着幸福的光,握住她的手,命守卫兽苑的仙人打开了禁制,就见那些妖兽看到望舒少君,顿时露出了仿佛看到亲人的表情,从磨盘上被放下了,就嗷嗷叫着奋力扑向了美貌的女仙。 只是这体型太大了点儿,奔跑起来都轰隆轰隆的,望舒少君看着起码不下千只的妖兽往自己的面前扑来,脸色微微一变,祭出自己的灵剑! 灵剑之前,是冷着脸护住她的玄曦天君。 灵剑一出,妖兽们都来了个急刹车。 只有,她们匍匐在望舒少君的面前,呜呜地哭着。 显然对望舒少君非常亲近。 她听了一会儿这些妖兽们对自己抱怨此地太和平了打架都不让什么的,可是看向这些妖兽的目光却更加温柔。 再也没有什么,比当以为自己的同伴死去之后,却看到它们活了下来更叫人幸福的了。她走过去,一个一个地摸着这些妖兽毛茸茸的大脑袋,看到它们依恋地蹭着自己的手,就感到自己的眼泪从眼角飞快地滚落。这一刻,她感到很轻松,那沉甸甸压在自己心里都负担与痛苦,都消失不见。 她已经不能回想,当听天帝符召说,自己麾下的这些天真莽撞的妖兽,死在不知名的地方尸骨无存时,自己的心情。 太痛苦,连眼泪都流不下来,只有对天帝滔天的恨意。 而如今,她愿意用自己任何东西,来换此时的幸福。 “咱们回家。”她温声说道。 那些正在把毛爪子搭在头上大声抱怨这些年的拉磨生活的妖兽,都停住了。 巨大的眼睛都瞪大,看向自己的主君。 “回家!”很快,仿佛能顾震撼整个仙庭的咆哮,从它们的嘴里发出,巨大的妖兽们痛快地大叫,顺便满地打滚儿。 那样的快乐的表情,叫望舒少君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要留在仙庭,不喜欢。我们回北地去。”妖兽们蹭着望舒少君的身体大声央求。 它们并不喜欢这繁华却精细,走起路来还得小心地踮起自己的毛爪子不要掉毛不要出身不要甩尾巴的严苛的仙庭,它们喜欢自由自在地嬉闹,哪怕所有仙人都说北地是贫瘠的荒凉的所在,可是它们还是觉得那里是最幸福的地方。这些妖兽们看到望舒少君笑眯眯的点头表示可以,一头巨大的妖兽叫了一声,殷勤地就去叼望舒少君的衣领,想要叫她骑到自己的背上去。 玄曦天君一把摁住了这妖兽的大嘴巴。 他撑着这家伙的獠牙,眯着眼睛审视。 这只是公的。 “这是我的道侣。”望舒少君见他连妖兽都嫉妒,顿时无奈了。 “交/配用的么?”一只妖兽好奇地看了看玄曦天君,就嫌弃地挥着毛爪子叫道,“噫……没有毛,好难看啊。” “真的,光秃秃的,真的不好看。” “还瘦,干巴巴的没有肉,能有力气交/配么。” 望舒少君要拼命低头,才能不要去看自家阿玄的那张面无表情外带充满怒火的脸。 “那个什么……虽然你不好看,我也一样爱你。”她艰难地说道。 玄曦天君冷哼了一声,看着那嫌弃自己没毛很难看的妖兽,想了想,弹指一道灵光将这妖兽给禁锢在自己面前,手中飞起一把金色的剪刀。 这剪刀迎风而飞舞,化作两条尾部交接的金色巨龙,张牙舞爪,将身上那属于上位仙兽的气息肆无忌惮地发作,就看见那些妖兽嗷嗷叫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看着那金龙化作剪刀沉甸甸落在自己手中,上前。 他将那妖兽剃光了身上的毛。 妖兽哭着跑了。 望舒少君用一种重新看待的表情看着自己的爱人。 她才知道,自己的阿玄心眼儿竟然这么小。 简直和天帝一脉相承啊。 “以后,都闭上嘴,嗯?”玄曦天君咔嚓甩了甩自己的金剪刀,对那些战栗的妖兽们冷冷地问道,“我很难看?” “特别好看!”一只妖兽战战兢兢地说道。 玄曦天君这才满意地微微颔首,顺便对望舒少君微微一笑。 望舒少君已经不能用语言来表达此时的心情,她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却明白玄曦天君这么做,只怕是因他日后要与自己回归北方,到时候鄙夷他没毛的愚蠢妖兽只怕更多,今日杀鸡给猴看,往后这些妖兽就算是长了教训了。她飞快地笑了笑,正预备安抚一下自己的属民,就听见远方,传来了一道极快的破空之声,之后就见一名金甲仙卫飞到了玄曦天君的面前,急切地说道,“天君,不好了!” 这仙卫看到望舒少君,看清楚这是当初给了自家天君丹田一剑的女仙,抿了抿嘴角,还是尊重地微微施礼。 毕竟,这位女仙传说中就要嫁给自家主君了。 他家主君真是……什么眼光啊?难道捅一剑,竟然被捅得一见钟情了? “何事?”玄曦天君飞快藏起自己的金剪刀,在仙卫面前很有范儿地问道。 他眉目俊美冷静,气质玄妙而带着几分脱尘之气,哪怕衣裳狼狈,却依旧令人无法忽视。 仙卫崇拜地看了他一眼,这才露出几分优容说道,“北地神国的妖兽冲入仙庭了!”他快速扫过愣住了的望舒少君,低声说道,“它们非要要个说法,要天帝将它们的主君还回来。” 据说这些妖兽发现天帝一巴掌把自家主君给扇空间裂缝里去了,顿时就炸了锅了,哪怕自己的实力不怎么样,冲到上仙无数的仙庭也是给人送菜的份儿,却依旧浩浩荡荡地从天外世界返回了仙庭。 明明它们距离北地妖界只差一步,可是却在这个时候回头,就是为了给自家主君报仇。 望舒少君听到这里,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想要说点什么,却觉得安静酸涩,喉咙嘶哑得厉害,说不出话。 她的属民,愿意为了她,返回仙庭,就是为了向三界的至尊讨一个说法。 什么是幸福呢?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很幸福了。 “望望,它们回来了么?”小柳重新化作一个绿色裙子的小姑娘,软软地趴在六道仙君的肩头眼巴巴地问道。 “是。”望舒少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小柳的小脑袋,温和地说道,“它们来接我们回去了。” 仙庭或许很好,云空圣母也很好,还有无上的尊荣,天后弟子的尊位都很好,可是望舒少君却觉得,比这些更好的,是那些一根筋很笨很粗鲁的妖兽们。她眼角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流光,仿佛整个人都变得更加鲜活起来。那种快乐和自由,是在仙庭看不到的。 玄曦天君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天君,怎么办?”仙卫轻声问道。 “无事。”玄曦天君命他离去,这才对望舒少君问道,“我们去叫它们安心。”他微微一顿,和声说道,“不论哪里,我都跟你走。” “阿玄。” 望舒少君抱歉地说道。 她并不习惯在仙庭之中的生活,而是更喜欢自由的北地。 可是玄曦天君,却本应该在仙庭之中得到最好的荣光,被万仙尊崇。 “有你在的地方,我才能幸福。”玄曦天君不再多表白自己,而是牵住望舒少君的手,两个人一同飞向仙庭的方向。他们才刚刚飞到那广袤的仙庭的边缘,就看到仙庭之外,正有庞大数量的妖兽在试图冲击仙庭的防御。 那些变得疯狂与暴躁的妖兽,哪怕撞得满身是血,也不肯停止,想要将仙庭撞碎。 望舒少君看到那些仙庭的仙卫们只是在做防御,而那更远处的天宫,震动了片刻,天帝怒气冲冲地带着云空圣母飞了出来。 若是寻常,天帝肯定不会这么频繁地为了小事亲自出手。 可是望舒少君在云空圣母心目中的地位很不一样,他不得不处处上心。 “又是你!” 一个“又”字,就知道望舒少君在天帝的心里是个什么地位了。 虽然他没有伤害自己麾下的妖兽,不过这人太讨厌了,望舒少君真是同样给不出好脸色。 她的目光转移到了那些妖兽身上。 “等下!”她高声,运足了仙灵之气,叫自己的声音在整个仙庭震荡。 当她熟悉的声音传来,那些疯狂的妖兽,方才停了下来,向着她的方向看去。 这一刻,望舒少君声音哽咽,却努力维系着自己的清明,脸上露出笑容叫道,“我无事,大家不要担心!”她手指一转,指着那更远处奔来的拉磨很多年的妖兽们,大声说道,“我们团圆了!”她的笑声在天野震动,那些妖兽看到那些复生的同伴,顿时发出了更加巨大的吼声。那一瞬间狂暴的威压,简直连天帝都为之侧目。他冷哼了一声,不屑地看着望舒少君说道,“真是粗鲁。” “闭嘴。”云空圣母笑眯眯地看着,脸色一沉。 她眼里带着几分欣慰。 这些妖兽都是她从北方各处搜罗而来,这么多年一直如同一家。 她出现在这里,而它们的眼里,却只有望舒少君,而不再有自己的身影。 它们都没有发现自己也在。 这是对望舒少君的认同,令她的心里终于安稳。 然后,她冰冷的目光,就落在了妖兽之中,被死死捆着的一双美丽的仙人。 看那妖兽们独特的毫不轻松的捆绑方式,云空圣母就知道,在自己的两个弟子之间,这些妖兽们,选择的到底是谁来作为自己的主君。 这是她的玉印所不能决定的。 “师尊!” 被捆着的正是清苑仙君与碧落贤伉俪。 那时,当清苑仙君将天帝的禁锢符箓丢在了望舒少君的身前,当天帝一击将望舒少君击入空间裂缝,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妖兽们顿时愤怒了。 它们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也不懂得什么叫要心胸宽大放过作恶的人,只知道把这两个仙人捆起来,带到仙庭去。 带到仙庭,当着天帝的面,它们要撕碎了这两个狗腿子给天帝看看! 因此,就算想要将清苑仙君与碧落撕成碎片,可是这些妖兽们却忍耐住了,只是带着他们来到了仙庭。 清苑仙君已经被这些愤怒的,完全不顾自己是它们从前主君的妖兽们给吓坏了。 他生来优雅温柔,哪怕和妖兽们厮混了万年,可是也没有被这样可怕地对待过,一时只觉得恐惧得无以复加。他甚至觉得有些后悔,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伤害自己师妹的事情,他又有更多的不悦,因为北地神国之中,师尊消失,望舒少君消失,这些妖兽本该听他的号令,而不是将他这样没有尊严地捆起来。 他正紧张万分,却看到迎面出现的,是自己熟悉的人。 是他的师尊。 云空圣母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弟子。 她才要说话,却见身边,一道呼啸的剑光尖啸而去,一剑贯空! 清隽优雅的青年,被这一剑劈成了两半。 血光飞溅。 “抱歉,没忍住。” 云空圣母震惊的目光里,望舒少君很没有诚意地说道。 她顿了顿,偏头呕出一口血来,随意抹了,一摊手。 非常无辜。 第152章 天君(十二) 哪怕是禁制反噬,她也得先宰了清苑仙君。 不过反噬起来的状况,确实很叫人不爽。 玄曦天君沉默地走到自己爱人的身边,往她嘴里塞了一把仙丹。 “等等!”谁家仙丹就跟批发的似的喂呀,望舒少君被满嘴五颜六色的仙丹噎得直翻白眼儿,艰难地伸出手想要阻止他。 “闭嘴,吃!”玄曦天君冷酷无情地往她的嘴里又塞了一把仙丹。 这等气魄,这等威势,不要提心虚的望舒少君了,就连云空圣母都瑟缩地缩了一下脖子。 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远处那正被炸得细碎的身体上,那是他另一个弟子清苑仙君的法体。之后,一道碧绿的灵光自那血肉之中仓皇地飞了出来,在碧落的尖叫声中,那道灵光化作一道茫然透明的元神,隐隐是清苑仙君的样子。他抖成一团,用恐惧的目光看着横了自己一眼的师妹。 之后,他拼命地向云空圣母的身边飞去。 仿佛只有师尊能够保护他。 望舒少君再一次挥了挥自己的灵剑。 然而这一次,却有一道灵光从天外垂落,将那虚浮的元神给笼罩住,之后漫卷的水光透过星河而来,带着无边的威势,缓缓地围绕在了清苑仙君的身边。 云空圣母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仰头看向头上那片星海。 那里面,群星的深处,有一颗大星辉映,无比的霸道。 天帝的脸色同样不大好看,然而他看到望舒少君竟然这样冷酷地斩杀自己的师兄,顿时就皱眉,仿佛想到了什么,难掩厌恶地对望舒少君说道,“就算他再不对,也是你的师兄!你就不记挂那么多年的情分,就一定要对他依依不饶,对他下这样的杀手!?”他觉得望舒少君行事非常暴虐偏激,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实在太叫人不能接受了,因此便叹息说道,“朕的弟子,怎么看上了你?!” 他希望玄曦天君爱上的,是最温柔善良的女仙。 可望舒少君却偏偏不是。 这时候知道当圣母了? 当初追杀自己的时候,这天帝怎么没说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呢? 望舒少君就当没听见,一双犀利的眼睛看向远方的那道水幕。 非常稀薄而简单的水幕,仿佛只是寻常的水光,然而那隐隐透出的威压,却令人感到敬畏。这时候谁有时间理会天帝的唧唧歪歪啊? 左右这老男人也就只能嘴上说说了,望舒少君警惕而戒备,却看到那碧落,在看到水幕的瞬间,一下子就变得惊慌了起来。她的身体都在颤抖,一双如水一般的眼睛用力地张大,之后还忍不住发出了抽泣的声音,泪流满面,完全没有形象。 “师尊。”清苑仙君被自家师妹斩落了法体,此时元神都变成了虚影,隔着水幕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 云空圣母没有理睬他,只将目光投落在天穹之上。 “师尊说得不对。”就在这静默之中,玄曦天君突然开口,他俊美的脸非常平静,用挚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爱人,顿了顿,声音清越地对天帝说道,“当他算计舒舒的第一时间,就断绝了和舒舒的兄妹之情,他才是最无耻狠心的那一个背叛者。彼此之间,就只是敌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舒舒做得没有什么不对,她其实是一个最温柔真挚的人,我能被她爱上,真的很幸福。”他用自己的语言,来表示着对望舒少君的爱和维护。 天帝用力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他其实心里,比起望舒少君,更喜欢清苑仙君。 懂事乖巧还听话……他觉得这样的仙人,才是适合留在仙庭的仙人。 望舒少君那种,就太不听话了。 “你怎么……”玄曦天君没有对他怒吼,也没有暴怒,可是却表达着对望舒少君的深情,天帝简直觉得不可理喻。 玄曦天君就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向远方的那道青年的元神。 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妹青梅竹马什么的,听起来真是太讨厌了,看见了这种家伙,就都得弄死! “您别忘记,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被牵连进入那空间裂缝。”俊美青年默默地摸着脸颊上一道早就看不见的伤口,看到天帝想到此事一脸的心疼,似乎还要摸摸自己的脸,急忙在云空之中后退了一步,顺便不动声色地将身后抱着小柳看热闹的六道仙君推了出来。 眼看着天帝的宽大的手掌疼爱地摸上了属下英俊的脸,而六道仙君的脸色已经僵硬得成了石像,他不由挑了挑眉。 天君大人俊美高贵的脸,只有自家舒舒能摸,不给任何人摸。 给个老男人摸那就更过分了。 “天君!”六道仙君被吓得浑身发抖,又被气得眼睛发红。 这主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 仙君大人的脸被天帝摸了一把,不仅要直面天帝的那张突然发黑的阎王脸,那一旁天后,云空圣母的脸色,真是就别提了。 六道仙君觉得自己迟早要完。 “坏!”小柳眼看自己真爱的储备粮被动了土,顿时气得变成了一条碧绿的小蛇,翘着尾巴尖儿,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 它搭在已经绝望,双目放空还是回忆自己仙生的六道仙君肩膀上,龇牙,冲着天帝嗷嗷就是两口。 然而无往不利,碰谁谁黑的蛇牙,碰到这老男人的手的瞬间,就有一道金光猛地绽放,之后,小蛇哭着飞回了六道仙君的怀里。 它张开了自己的嘴,缺了一枚蛇牙。 那个什么……天帝的手,还是很坚硬的。 “坏啊。”小柳流着晶莹的眼泪,抽抽搭搭地怀念自己刚才还好好儿的蛇牙,顺便在六道仙君的怀里伤心得盘成了一团。 它一向很快活,却因为被天帝的手崩了牙齿而变得这样可怜,六道仙君猛地回过神儿来,却没有感觉到自己对这一直奴役自己的小蛇的幸灾乐祸,只有一种心疼。他急忙垂头,把小蛇捧到自己眼前,摸着它抽抽搭搭的小脑袋问道,“疼吧?” “疼啊!”豁牙小蛇哭着张大了嘴巴。 六道仙君急忙把它捧在怀里,摸着安慰了起来。 他摸了一把,看到小蛇已经满足地缩进了自己的怀里,还把尾巴尖儿圈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不由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之后脸色猛地一僵。 他为什么!竟然安慰了一条上古妖蛇! “你怎么这么坏?!”云空圣母看到小柳的牙没了,顿时愤怒地指着天帝骂道,“从来不干好事儿!你简直坏到了极点!”在她眼里,天帝简直跟究极反派差不多了。 “这也赖朕?”是这小蛇先下嘴啃的啊。 天帝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云空圣母却不听,深深地认为天帝这是欺负完自己弟子又欺负自己的宠物,虽然看在这有外人在因此不能对他暴打,不过还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将目光转移到了天帝与小柳的身上,就收回了看向星海的目光,又叫骂了两声,之后脸色微微一变,看着那被护在水幕之中的元神,看到他已经变化为一个清隽的青年的模样,目中就露出了淡淡的悲悯,轻声唤道,“清苑。” “师尊。”清苑仙君看到自己的师尊,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不能从水幕中出去,却还是扑到水幕上,流下了虚无的眼泪。 “弟子想您,想您极了。”当师尊在的时候,他哪怕是在北地那荒冷之地,可依旧过着安定而从容的生活,当师尊消失不见,他就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那种能叫人崩溃的,连神国的妖兽的命运都要一同背负的巨大的压力几乎把他拖垮,他已经不再想为了这些妖兽做更多的事情了,反正这些粗鲁的妖兽永远都不会感恩,他只是垂头羞愧地说道,“弟子真的不是有意的。”他这说的就是将天帝符箓打向望舒少君了。 “不是故意?”云空圣母听到这句话,脸色就猛地冷淡了下来,淡淡地问道,“不是天帝与你说,禁锢你师妹,就叫你重返仙庭的么?” 清苑仙君猛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他没有想到,云空圣母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天帝对他的承诺,只有天帝与他及碧落知道,可是如今在这师尊的嘴里,他听到了同样的话。天帝和他师尊这样亲近,同样令他诧异。 然而他正在不知所措,却听到碧落流着眼泪低声喃喃道,“天后……” 在这个时候,当云空圣母的身份,被碧落这虽然细微,却被所有人和妖兽都听到耳朵里后,气氛都爆炸了。 不仅是清苑仙君用力地张大了双眼,就连那些正气势汹汹讨说法的妖兽们,都将巨大的眼睛投向了讪笑的云空圣母。其中一个最毛茸茸的妖兽,晃着大脑袋慢吞吞地飞了出来,歪头好奇地问道,“你不是无名仙么?怎么成了天后了?”它回头问自己的小伙伴儿们,“天后是啥?” 妖兽们都叼着爪子摇头。 云空圣母嘴角抽搐了一下。 “为了这群蠢货,你竟然逆反仙庭!”天帝一边深深地怀疑云空圣母和望舒少君的品味,一边鄙夷地说道。 “多纯洁的妖兽啊,看到它们,我就觉得这三界还是很光明的。”望舒少君欣慰地说道。 “没错,多可爱。”云空圣母同样顽强地说道。 “天后呢,就是天帝的妻子。”六道仙君为了不要英年早逝,决定出个风头叫大佬们看到自己的好,笑眯眯飞出来,用非常温和的声音说道,“无名仙就是仙庭的天后,日后,你们可以叫她云空圣母,或者圣母娘娘。”他顿了顿,在这群妖兽茫然的目光里继续说道,“你们该感到荣耀,因为天后,是仙庭之中最为尊贵的上仙之一,是我们……”他躬身对云空圣母致意,轻声说道,“最憧憬的上仙。” “那我们是不是也是有身份的兽了?”那毛茸茸的妖兽甩着尾巴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六道仙君勉强地微笑。 “那我们可以和望望回去北方,永远在一起,不要被追杀了么?”那妖兽欢呼了一声,继续问道。 “这个……”这个六道仙君就不能决定了,如果望舒少君真的回北地去了,那玄曦天君也会前去,那天帝弟子被人拐走,还不吃了他啊? 六道仙君这时候就深深地怨恨自己生了一张生事的嘴了,然而却还是默默微笑,用含蓄的目光温和地说道,“少君……应该永远和天君在一起,不是么?”这个马屁拍得好,脸色铁青的玄曦天君用赞赏的目光看了这青年一眼,微微颔首,揽住望舒少君的腰肢。 天君当然会和他家舒舒永远在一起。 若日后与他家舒舒一起回北地,那个什么……天君的窝里也永远不许这些妖兽们占据! 望舒少君才消化了仙丹之中恐怖的仙灵之气,方才一直在闭嘴,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她揉了揉自己憋闷的心口,觉得神魂之上,有一道禁制破开了。 显然是云空圣母的禁制。 “那天后也没啥用啊,还不如做神国的主人自在。”妖兽们鄙夷了一下,它们用最仇恨的目光看着天帝,然而当看到从前的那些本以为死去的妖兽重新回到自己的面前,两波妖兽彼此相认融合成了一波,那巨大的连绵不绝的兽吼和各种绒毛齐飞,简直令整个仙庭都变得群魔乱舞了。 望舒少君只是在调养自己的气血,就当没看见这些妖兽就跟乱世相逢了似的,咳了一声看向清苑仙君。 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把目光从这人的身上转移。 她真是没有想到,清苑仙君这些年还真的修炼得不错,竟然没叫她一剑给连元神都给斩了。 “师妹。”清苑仙君在她看来的时候,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他垂头,几乎不敢去看自己的师妹。 望舒少君只是短暂地笑了一声。 虽然她没有多说什么,然而眉目之间的狠戾却令人惊恐,那碧落正看着那水幕惊恐得几乎要流下血泪,却在这乱糟糟的妖兽们之中,猛地想到了什么,虽然被妖兽们捆得结结实实的,却努力将自己的头转向了云空圣母的方向,尖声叫道,“天后娘娘,天后娘娘,您救救我们吧,清苑,清苑是您最疼爱的弟子啊!”她用力地哭泣道,“求您看在师徒情分,庇护我们吧?!” 她惊恐得令人迷惑。 就算面对望舒少君,也从未有这样恐惧的表情。 云空圣母的目光,慢慢地冰凉。 “阿玄说对了一句话。”她的声音慢慢地传来,“当清苑对望舒动手的那一刻,望舒就没有了师兄,而我,同样没有了这个弟子。”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句话,却不是对望舒少君,而是她扬起了头,对那群星闪耀的星海之中,缓缓地说道。 第153章 天君(十三) 望舒少君觉得这怎么不像是对自己说的话。 “不,您不能!” 看到云空圣母竟然这样简单地放弃了对清苑仙君的庇护,碧落几乎是在尖叫了。 连徒弟都不管了,就更别提她这个徒弟带着的拖油瓶了。 她努力地挣扎,仿佛要从这困境之中挣扎出去,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又忍不住尖声哭了出来。 连清苑仙君都没弄明白,为什么她会哭成这样。 “您不能这样狠心,他,他是您的弟子啊!”碧落那柔弱的眉目都变得绝望,她仰头看着那站在云端,俯瞰着自己的云空圣母,哪怕知道自己很卑微,却还是鼓起勇气来央求说道,“求您怜惜,我们是真的相爱的呀!” 她本以为自己和清苑仙君在一起会有好日子过,可是望舒少君破天而出,却叫她所有的希望都落空,不得不跟着亡命天涯。她本以为说服了清苑仙君,将天帝的怒火发泄在了望舒少君的身上,就能得到天帝的庇护,可是却被这些愤怒粗鲁的妖兽被捆到了天帝的面前。 当她发现云空圣母就是清苑仙君的师尊的时候,那一瞬间的狂喜叫她灭顶。 不管从前得罪过多少人,可是碧落却觉得自己终于没有选错人。 当年一个小小的神国之主,谁会相信,他的背后有这样的靠山? 玄曦天君为天帝弟子,因此尊贵而高傲,被群仙仰慕。 可是她的清苑也不差啊。 他是天后的弟子,和玄曦天君相比,并没有什么差别。 那么嫁给了清苑仙君的自己,岂不是也会成为三界之中最尊贵的女子? 而不是那卑微的,司水星君身后,那三千仙河中的一个小小的仙河神女? 那种卑微到尘土里,连那高高在上的星君的眼里都没有自己,只有一时间垂怜,却从未对她动心的耻辱,是不是也会不在了?她正以为以后会有好日子过,哪怕清苑仙君被斩断了法体,日后在仙途上再也不能寸进,可是只要有云空圣母在,她还担心什么?本来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可是天后却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天后说,清苑仙君不再是她的弟子了。 她是昭告了三界的。 这代表,清苑仙君从此再无庇护,从前的仇人,只怕就要找上门了。 这其中最为令人畏惧的,就只有…… 碧落的颤抖,令望舒少君诧异地挑眉,不明所以地看向玄曦天君。 这俊美的青年微微仰头,精致的侧脸在她的面前,他一双晨星般的眼睛看了那璀璨的星河很久,之后,就不必他再解释,望舒少君就忍不住惊讶地同样抬头,就见天顶之上那一颗闪亮的星辰突然闪烁了三次,之后,群星颤动,仿佛是分开了一条通路,一名脸上带着淡淡温和的英俊青年,缓缓自那星辰之中走来。 他的身侧,一道道水光缭绕,明明是年轻而英俊的青年,然而一双沧桑的眼,却仿佛看破了三界的风云变幻。 那举手投足的漫不经心,却带着极大的威势,令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心生敬畏。 说起来,似乎比天帝有范儿多了。 天帝仰头看了这青年一眼,脸色铁青,很久没有说话,摆出置之不理的态度。 那青年同样对天帝不大看在眼里的样子,就跟没看见这三界至尊似的,只对云空圣母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云空,许久不见。” 云空圣母看起来似乎很想打个招呼的,不过看了天帝的脸色一把,顿时摆出了一副“本圣母没有看到你”的表情。 这副表情顿时就叫这青年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他眼里露出戏谑的表情,温和地说道,“云空,多年不见,你似乎对我冷淡了很多。也不知前次,在那东方仙河旁,你追着东……”他才是说到这里,云空圣母顿时就跳起来了,蹦着高儿地扑上去捂住他的嘴连声道,“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你又去东方!”天帝却听见了,顿时大声咆哮。 望舒少君默默地想了想贵圈很乱的历史,觉得自己这弟子都救不了这师尊了。 她依稀仿佛记得,从前这师尊追求过人家东方的仙帝来的。 莫非是…… “东方仙帝早就去了上界了。”玄曦天君低声说道。 “难道是重回故地,怀念从前的感情?”望舒少君顿时脑洞大开。 天帝……更生气了。 云空圣母泪流满面,回头瞪着这坑师尊的倒霉弟子,迎着那多嘴青年戏谑的目光含恨放下了手,飞到了天帝的身边用最温柔柔弱的声音,软软地说道,“根本不是为了那谁谁啊,我就是一不小心迷路了,其实人家的心里,只有你啦死鬼!” 她捧脸做柔弱娇羞状,那一瞬间的风情,令上到天帝,下到那些妖兽,都被震撼得猛地在云空之中坠落了三尺,唯有那星海之中走出的青年,依旧便不改色。 不过他默默擦了擦自己被云空圣母碰过的嘴,隐蔽地将一条雪白的帕子丢到了星空之中。 “星星星君。”看到这青年出现的那一瞬,碧落的身体颤抖得仿佛筛糠似的。 她的嘴都吓得哆嗦了,看向那青年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这位是三界之中最古老的上仙之一,统领三界水系的司水星君。”玄曦天君因为爱上了一个蛮荒小土鳖,不得不为爱人科普着三界仙仙都知道,就这些土鳖们不知道的常识。 看到望舒少君和自家的那些妖兽们一起点头,玄曦天君的眼里就带了缱绻的笑意,他警惕地发现望舒少君似乎对司水星君很感兴趣的样子,心中顿时一紧,急忙凑过去亲了亲爱人的额头。 他把揽在望舒少君腰间的手紧了紧,对司水星君说道,“这位是我的妻子舒舒。” “谁是你妻子了?”望舒少君确实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司水星君这样的仙人。 他看起来非常温和,可是一双眼却冷漠而平静,仿佛一切的波澜,都不会在他的眼中。 那双眼睛里仿佛曾经有无数的风云,有过无数的历史,如今却沉淀成为了一种说不出的□□,和那英俊的面容应合,叫他充满了迷人又令人想要探究的魅力。 不过这不是望舒少君在意的重点,而是因为这位充满了魅力的美星君,那个什么……被清苑仙君给挖了墙角儿啊。 她必须得忍耐住,才没有往司水星君的头上看。 她觉得只怕那头上有点绿。 然而她的目光,却在司水星君的眼中无所遁形,这位英俊的上仙似乎非常的宽容,哪怕望舒少君的心里在转着很不恭敬的念头,可他依旧没有什么在意的意思,只是将一双波澜不惊的眼,放在了望舒少君的身上,带着几分怀念地说道,“真是个活泼的女仙,如果你早生十万年……” “您就能爱上我?”望舒少君觉得这是君生我未生的经典台词。 玄曦天君哼了一声,垂头拿自己的嘴唇堵住了这张看见美星君就开始发飘的嘴。 “你想多了。”司水星君温煦地说道,完全没有一点的纠结和烦恼,温和地说道,“若你早生十万年,或许会得到沉舟的青眼。她最喜强势女仙,而不是如今的仙庭,只知道靡靡之音,说什么女仙就该柔弱以男仙为天,纯属混账。” 他每说一句,天帝的脸就铁青一下,到了最后都已经不是人色儿了,因此哪怕望舒少君听得出这其中的善意,不过也没有开口多问,沉舟是谁。 因为天帝已经在用力冷哼了。 女强男弱,简直有违天纲,当年墨沉舟在时他忍得好辛苦啊! 这一回,天帝是真的不能无视这位司水星君了。 望舒少君就算不用玄曦天君为自己解释,就可以敏锐地看出,天帝与这位上古上仙之间的关系非常不好,甚至针锋相对。 她心中虽然疑惑,仙庭的星君都应该归属于天帝手中,然而这位掌管三界水系的上仙却半点都不将天帝放在眼里。 不过她经历的世界很多,甚至经历过摄政王凌驾于真正的帝王之上,因此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却在心底,对天帝无法掌控全部的仙界觉得非常的……活该啊! 她幸灾乐祸了一下,对这位非常温和,然而笑容之中却又有些危险的星君,同样没有什么接触的兴趣。 这些上古就活下来的上仙,每一个都心机深沉,没有些渊源想抱人大腿,可别叫人踢飞了。 “你出来做什么?”天帝有些不痛快地问道。 “我以为你知道。”司水星君温煦地说道。 他的眼睛却带了几分冰冷。 “别说了,我承认,是我的错。清苑拐走了你的神女,要杀要剐的,都随你!” 别看云空圣母经常和天帝吵架,不过当天帝被人欺负的时候,她同样会护着自己的丈夫。这位女仙骂骂咧咧地就开始挽袖子,还从虚空之中抓出了一把巨大的大刀,横在自己胸前杀气腾腾地说道,“司水,有事儿说事儿,少唧唧歪歪的!清苑我给你了,不要牵连我家天帝!”她一扒拉,天帝踉跄了一下,滚到了她的身后。 司水星君挑眉,看着这彪悍凶残的女仙。 他笑了笑,似乎对云空圣母颇为容忍,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笑容好怪哦,杀气腾腾的天后真的很担心这家伙再暴露一个自己当年如何如何倒追东方仙帝的黑历史,急忙对他眨眼睛。 “不过……清苑是谁?”司水星君觉得这伪装少女眨眼睛什么的怪恶心的,突然开口问道。 “拐走您神女的人。”玄曦天君言简意赅,面无表情地说道,顺便对望舒少君继续说道,“星君后宫三千,不提三千仙河,龙子龙孙无数,实在是龙族的楷模。” 他不予余力地在自家舒舒面前抹黑了一把司水星君这种马龙,这才非常配合地一指那被困在水幕之中瑟瑟发抖的清苑仙君说道,“您已经出手,难道还要装作不认识?”所以说,这些上古上仙真的都太虚伪了。 “他的身上有我的龙气,所以当他元神出窍,本星君才出手护了他一下。”司水星君这位上仙看起来别的不熟悉,不过装蒜的技能还是点亮了的,温声说道。 “龙气。” 清苑仙君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有司水星君的龙气? 望舒少君沉默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那脸色惨白,已经哭不出来的碧落。 清苑仙君同样震惊地去看碧落。 “星君。”碧落再也不能忍受这恐怖的感觉了,哆哆嗦嗦地唤了一声。 “你是……黄泉?”司水星君笑着问道。 “不是。”原来这千年的侍奉与承宠,这位星君的心里竟然完全没有记得她一点点,甚至连名字都记错,这种羞辱,几乎令碧落绝望。 她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再看向那笑容温煦的司水星君,看到他那千年不变的温煦却冷漠的姿容,只觉得自己就跟笑话一样。可是再成为笑话,她也不想死,不想从三界淹没,因此,顾不得清苑仙君那痛苦的表情,挣扎着叫道,“星君听奴婢一言!” 司水星君是个宽容的人,弹指一道灵光,将她的束缚解除。 美丽柔弱如同娇花的女子,哭着扑到了他的脚下,颤抖着握住了他的衣角。 “是奴婢一时糊涂,被人迷惑哄骗,其实奴婢的心里只有星君,从未忘记过星君的呀!”她仰起头,那宛如莲花一般美丽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恋慕,仿佛正居高临下看来的青年,是她此生最爱的人。旁人都无法分走她的一点注意。 她知道今日若不能求司水星君饶恕,就只有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咬了咬牙流泪说道,“奴婢早就后悔了,可是,可是奴婢却别人禁锢,不能回到星君的身边!” 这个禁锢的人,是谁,就知名不具了。 望舒少君平静地看着这曾经深情依偎在清苑仙君怀中的女子,在生死面前,变了模样。 她都不需要问,就知道清苑仙君的心里,会有多么的崩溃。 以为是一生的真爱,可是当强势的人出现,真爱却分崩离析。 清苑仙君那么深爱碧落,却被这样抛弃,还将一切的罪过,都丢在他的头上。 他亲眼看到碧落的丑态,那在司水星君面前扭动哀求的样子,再也没有那脱俗的美丽与优雅。 他爱上的,只不过是一个不堪的女人。 “原来如此。”司水星君耐心地聆听了一下自己神女的心路历程,微微一笑,温声说道,“真是辛苦你了,就算被禁锢,还记得回到我的身边。”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目光温和,修长的手中灵光一弹,一把沉甸甸的金色匕首就落在了碧落的手中。 “竟敢禁锢你,你一定很恨他,诛仙刺赐给你,去杀了他报仇吧。” 第154章 天君(十四) 当沉甸甸的金色匕首落在她手里的时候,碧落整个人都傻了。 她呆呆地仰头看着温煦的上仙。 他依旧那么温和,仿佛一切都可以宽恕。 甚至还会想为她报仇。 “星君!”碧落的眼泪从白皙的脸上滑落,这一刻,她宁愿从来都没有挣脱方才的束缚。 司水星君笑着,垂头看着这个委顿在自己面前,手中紧紧地抱着金色匕首的美丽女子。 那双一向温和的眼睛里,仿佛什么都有,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看似温和,其实无情到了极点。 望舒少君比较了一下,深深地觉得自家的阿玄真是仙人里的奇葩。 仙人大多冷情,千年万年的长生,令他们将一切都看得淡漠。如同司水星君这种冷酷无情的存在多了去了,她有生之年,能够遇到玄曦天君,能与他相爱,这真的很幸运。 她忍不住握住了玄曦天君修长而优美的手,紧紧的。 那青年沉默不语,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仿佛永远都不会放开。 片刻,他垂头,对自己的爱人说,“我们之后一起去北方。” “阿玄?” 玄曦天君垂了垂自己的眼睛。 云空圣母再决绝,可是清苑仙君的死,会不会日后清算在望舒少君的身上? 天帝……也不喜望舒少君。 既然如此……他就带她走,永远离开仙庭,此生不再踏足仙庭与天帝面前一步。 他愿意放弃如今的一切尊荣,和她此生都留在北地。 再也不会叫她被天帝冷眼,因天后痛苦。 “星君,我……” “她从头到脚,就一直星君星君地叫,没说点儿有意义的啊。”玄曦天君的目光令望舒少君感到有些不安,她不知道他坚定了什么信念,然而看到碧落的央求忍不住深深地感慨,也不知道是碧落愚蠢,还是清苑仙君更愚蠢了。 敢给这么冷酷的上仙戴绿帽子,不叫你自相残杀那都是见了鬼了。 “去吧,你不是恨他么?”既然云空圣母说了,眼前的这两个都交给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司水星君还客气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叫黄泉还是叫流觞的女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起了这等私心,不过司水星君却没有准备放过她。他拥有的神女无数,并不是每一个都会眷顾,若有想要离开他的女仙,只对他说一句,他就会放人离开。可是他却不能容忍,有人把他当做傻子。 现在还想糊弄他。 真的以为掌管三界水系,只是说说? 只要有水的地方,他就什么都知道。 生死就在眼前,碧落哪怕哭得再厉害,也知道,想要得到司水星君的宽恕,想要回到他的身边,就必须做一个了断。 她的脸上挣扎了起来,却更加庆幸云空圣母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弟子,缓缓握着匕首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水幕之前。那水幕旁人无法进入,她却可以轻松地走进去,就见清苑仙君流着虚无的眼泪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碧落那一向柔弱的美貌,都变得更加楚楚可怜。 那是清苑仙君最喜欢的样子。 可是现在,哪怕流着曾经令他最珍惜的眼泪,却依旧如同恶鬼。 清苑仙君没有想到,碧落竟然真的拿着匕首走到自己的面前。 那金色的匕首上传来的气息令人恐惧,还有那个名字。 诛仙刺,听起来就令人恐惧。 哪怕是在这个时候,清苑仙君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妻子会罔顾那么多恩爱的岁月,想要杀死自己。 那时他们是多么的幸福啊?悠然又轻松,他也是为了她,才背叛了自己的师妹。 可是如今,依旧是那张叫人怜爱的脸,依旧是深情款款的表情,他浑身颤抖,可是却发现自己的神魂被那金光照耀到的时候,被紧紧地禁锢。当看到碧落抓着匕首走过来的时候,他一瞬间就明白了当望舒少君被自己投去的符召禁锢,眼睁睁看着天帝的手隔空打来时的绝望。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滴落。 他后悔了,想要对自己的师尊和师妹,这两个曾经庇护他安泰的女人求救。 可是那金光之下,却令他连话都喊叫不出来。 那些妖兽们都被这些画面给震惊了,一起仰头看着碧落与清苑仙君。 这两个是被它们捆来的,当初狼狈为奸来的,怎么突然就窝里反了呢? “对不起,对不起!”碧落是个聪明的女仙,不然不会暗中和清苑仙君有了首尾,背叛了司水星君。她颤抖地握着手中金色的匕首,知道自己如果伤害了清苑仙君,哪怕云空圣母已经不在意这个弟子,可依旧会迁怒于她。她日后的生涯只能依附司水星君了。 她走到清苑仙君的面前,深情款款地说道,“当日,清苑,你说你恋慕于我,我比你的生命更重要。那么,今日你就帮帮我吧?” “你真的这样狠心,真的想要杀死与你朝夕相对的爱人?”望舒少君不怀好意地问道,“你可曾爱过他,哪怕一刻?” 她看到清苑仙君死到临头,觉得一定得叫他当个明白鬼。 碧落打了一个寒战,美丽的脸颤抖着,低声说道,“从未爱过。” 一个从未爱过,就将这段感情盖棺定论。 清苑仙君已经痛彻心扉。 他是真的痛彻心扉了,因为当碧落的话音刚落,金色的匕首已经刺入了他的心口,那金色的光芒大亮,转眼之间,清苑仙君的元神就开始如同雪水一般融化,慢慢地开始消散。 望舒少君就见碧落害怕地退后,跌坐在云空之上,金色的匕首化作一条金色的小龙,转眼就回到了司水星君的手里。曾经清俊温柔的青年,就那样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神魂一点一点地消失。 他在望舒少君的面前,烟消云散。 这一刻,望舒少君的心里,总算是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她一点儿都没觉得有什么后悔或是心软,就觉得蛮活该的。 被碧落背叛,这结局也很合适自己这位师兄。 “出气了?”玄曦天君垂头就看到她满意的脸,温和地问道。 “真的很解气,如果他还活着,我会怀疑我的仙生的。”望舒少君非常干脆地说道。她微微一顿,就将目光落在了碧落的身上。 这个所谓的神女,其实她对她一向漠视,不过看到她为了自己活命,能够回到司水星君的身边,竟然弄死深爱自己的丈夫,望舒少君就觉得有点儿恶心。她就想知道,司水星君这之后,是不是要回收一下这位碧落神女,既往不咎继续宠爱。 碧落显然也想知道,仰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司水星君。 她努力把自己整理得更加干净优雅。 “做的不错。”司水星君笑了笑,温声说道,“你可以走了。” “走了?”碧落脸上那带着希冀的表情,顿时僵硬了起来。她呆呆地仰头看着这位上仙,似乎没有想明白他的话。 这个样子蠢蠢的,看起来叫人愉悦,司水星君就笑了,更加温和地说道,“本星君并没有说,你杀了这个男人,就可以回到我的身边。”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冷酷,冷冷地说道,“我也不喜欢别人用过的女人。”他用完就扔,简直就是渣男里的渣男,连望舒少君都惊呆了。 “不要!”碧落恐惧地想要抓紧他。 然而他只不过是一个修为低微的女仙,远远不及上古的上仙,还未触碰到司水星君的衣角,就被震开。 被丢在一旁,碧落几乎惊慌失措,那脸上的慌乱与恐惧,早就超出了她的美丽的容颜。她仿佛是不能相信,颤抖着双手喃喃自语,之后又大哭起来,不仅是因为自己杀了清苑仙君,更因为,当她一口气得罪了北地神国,得罪了天后,又被司水星君厌弃,这三界之中,她被这样厌弃,就算活下来,可是日后又该怎么活下去? 那些想要奉承上仙们的仙人,会对她做出什么? 甚至为了不得罪天后与司水星君,再也不会有人敢对她报以好心了。 漫长的仙人的生命,可她就要这样艰难地走下去,有的时候,只怕死了才是仁慈。 司水星君对于她的背叛的惩罚,竟然这样严厉。 柔弱的女仙,顿时就晕了过去。 云空圣母握紧了自己的双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子清苑仙君就这样被一个卑微的女仙杀死,将嘴唇咬出了血,却没有说更多阻挠的话。 她垂下了自己的眼睛,许久,发出了一声叹息。 对于碧落,她恨之入骨,抬手,将这昏迷的女仙给丢出了仙庭,任她自生自灭。 她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看了司水星君一眼。 “若他们情比金坚,死生不离,能过了我的考验,我并不会依依不饶,他们依旧是三界最幸福的神仙眷侣。”司水星君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看着远方那些打滚儿的妖兽,露出淡淡的怀念之色,轻声说道,“云空,我明白你可惜你的弟子,只是……”他侧头看了这女子一眼,轻轻地说道,“你不要忘记,他为了这个女人,对你的另一个弟子做过什么。”他的目光犀利,令人畏惧。 望舒少君觉得,这司水星君似乎是在挑拨啊。 看起来他真的不大待见天帝。 “不需要你多说这么多。”云空圣母深深吸了一口气,决绝地说道。 她摸了摸望舒少君的头发,温声说道,“不要听这王八蛋挑唆,从一开始,师尊就选择了你!” 不然,她不会对清苑仙君的生死冷眼旁观,看着司水星君做戏,拿碧落当个乐子。她冷笑了一声,看着眼前这个肆无忌惮的司水星君,冷声说道,“此地恩怨已了。司水,你该回去你的星宫了。”她顿了顿,就忍不住指着司水星君骂道,“老娘真是受不了你们这群王八羔子了!” “还有你们!”她仰头指着那璀璨的星河骂道,“都是一群王八蛋!” 星河震动,群星闪耀,然而却没有更多的动静了。 并未理睬,而是对云空圣母冷漠相待。 “一群缩头乌龟,敢下来和老娘说个明白么?!” “你不要忘记,你曾经也是我们中的一个。”司水星君颇有唾面自干的淡定,当然,望舒少君这短短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出这家伙是个小心眼儿了。 别看风度翩翩很宽容,其实心里都给你记着呢,随时捅你一刀,清苑仙君与碧落贤伉俪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啊。因此当司水星君说话的时候,望舒少君只是扑棱着耳朵默默地听着,顺便对自己师尊有了更多的揣测。 听起来,似乎云空圣母,也曾经是这诸天星君中的一位。 然后下嫁天帝,和从前的小伙伴儿们不大和睦了? 这位司水星君看似对她刮目相看,可看他宰了清苑仙君的干脆,其实半点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是因为……云空圣母下嫁给天帝,于是这诸天星君,其实对云空圣母早就厌弃了? 这才叫真爱呢。 虽然望舒少君一点儿都没从天帝那张总是苦大仇深的老脸上看出什么叫人迷恋的美来。 “滚滚滚。”云空圣母烦躁赶仙。 万年的时光,养条狗都养出感情来了,更何况是曾经的弟子。 她虽然明白清苑仙君自己作死,死了也谁都不怨,不过也觉得蛮郁闷的。 “真是暴躁。”司水星君笑了笑,却不和云空圣母计较,只将目光投在望舒少君的身上。 望舒少君开始检讨自己究竟有没有得罪过司水星君,唯恐被这位几句话,自己也得挨谁两刀。然而司水星君显然不是捅仙狂魔,他对望舒少君的态度非常温煦。 当天帝对望舒少君很厌弃的时候,司水星君对她很温和。 这不是对着干,就见了鬼了。 望舒少君当了这两位较劲的道具,真的很想骂仙。 “我听说,你们是从昊阳山上出来的?”司水星君看着这女仙郁闷的脸,眼里就多了几分趣味,在天帝那不敢相信的目光里笑着说道,“能从英招的嘴里没缺胳膊断腿地走出来,你本事不小。我跟你问个问题,你可以回答我么?” 他彬彬有礼,斯文到了极点,那脸上的笑容之中都带了温雅,一双幽深的眼,又叫他多了几分莫测的神秘。他就这样看着望舒少君,就叫人压力很大。 “星君想要问什么?”玄曦天君拦在爱人的面前,挡住了他濯濯的目光。 “跟着你们出来的那只凤凰,是怎么回事?”司水星君温声问道。 他似乎对胖凤凰也有几分熟悉,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微微一顿,就对天帝侧头说道,“天帝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天帝冷冷地问道。 这态度就和人家的温和相差太远了。 “通往上界的天路出现了。”司水星君带着几分恶意的笑容,挑眉看看云空圣母,目光讥讽,轻飘飘,又似乎并不将这从前的伙伴放在眼中,仿佛只说了非常平常的事情说道。 天帝的脸色骤变。 “什么?!” 第155章 天君(十五) 司水星君就这样轻飘飘地放了一个大雷。 当场就把天帝给打蒙了。 他几乎是在用震撼的目光看着面前对自己微笑,还似乎露出看好戏表情的司水星君。 很久,天帝的声音才找回来,低声问道,“打通了?” 他的表情里,竟然带着淡淡的狰狞与恐惧,似乎是非常恐怖的东西令他感到极致的痛恨,内里,却是深藏的不安。 望舒少君得承认,自己从未见过天帝有这样复杂的表情,褪去了烦躁和暴戾,他此时的表情甚至莫名的叫他有几分可怜。那种茫然失措的样子,似乎司水星君说了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喃喃地问道,“谁回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天帝的声音都尖锐了起来。 他愤怒地看着司水星君。 “谁回来了?!” “天帝。”云空圣母急忙拉住这位三界之主。 “是火凤。”司水星君温煦地说道。 聋了么?他明明方才已经说过了。 天帝却似乎凌乱了,由此可知,上界来人给他的压力有多大。 天帝的双手顿时抖得不成样子。 望舒少君都觉得奇怪极了。 一只凤凰下界玩耍外加见见小伙伴儿而已,天帝用得着露出这么忌惮的样子么? “南沉也回来了?”这一句,天帝的声音简直是可以用恐惧来问了。 仿佛天地间,只有他口中的这个人,会叫他感到动容。 司水星君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带着几分怜悯,却淡淡地说道,“没有。” 天帝用肉眼可见的表情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 云空圣母却有些遗憾,低声说道,“若南沉回来,我们还能再一同喝酒。” 她看到天帝的恐怖的脸色,急忙闭嘴不言,只是看向天帝的表情带了几分不赞同。然而见望舒少君一脸茫然的样子,云空圣母深深地后悔当年只教导弟子拔剑杀人,没说点儿三界的八卦了,揉着眉心对弟子科普道,“南沉是三十万年前的南方仙帝了。天帝那时很忌惮她,不过说句实话,他其实还挺喜欢她的。” 南沉帝君成于天帝,之后又跟天帝翻了脸,之后就对仙庭若即若离,不过云空圣母得承认,比起东方仙帝与北方妖王这两个王八羔子,南沉帝君对天帝还算比较宽和。 至少没当众抽天帝的脸呐! “行了,我看上界比咱们这仙界可舒坦多了,如今你叫他们下界,我想也不会愿意的。” 天帝这些年啊,终于送走了这群霍乱三界的王八蛋,天帝终于当得有滋有味儿了,那是当真不愿意他们再回来的。因此当听说通道被打通,一想到这群混蛋要回归三界,天帝死的心都有了。不过叫云空圣母说,人家在上界当好好儿的上神,谁愿意回来呢?也就天帝瞎紧张而已。 “哦。”天帝竟然还有比较喜欢的仙人,望舒少君真是开了眼界了。 她还以为这天帝厌天厌地谁都讨厌呢。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见云空圣母安抚天帝,这才迟疑地看向司水星君。 似乎这人眼里,就没有秘密一样。 “我和阿玄进入的那空间裂缝,就是通道的所在。”她摸了摸匍匐过来的妖兽们毛茸茸的大脑袋,挨着个儿地摸了一遍,心满意足地对自己的师尊说起自己的奇遇,温和地说道,“那位凤凰大人救了我和阿玄,不然我们早就被空间风暴绞死了。”她原原本本地将空间裂缝中的一切说了,见天帝铁青着脸看过来,对这位三界的至尊翻了一个白眼儿,方才不耐地说道,“通道看起来已经不大结实了,想必不会有太多的困扰。” 胖凤凰叫她看着,也就是来探亲的,时间一到,人家就飞走了,未必能有天帝这么多的纠结。 “你看看这是什么态度!”哪怕天帝糟心上界来人的问题,也受不住望舒少君的这态度了。 这个,就是在对云空圣母和玄曦天君在咆哮了。 云空圣母看天,玄曦天君看地,都没有说话。 显然是纵容。 望舒少君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得意之色。 这个表情可把天帝给气坏了。 然而此时孤立无援,还有一个似乎看热闹的司水星君,天帝抿了抿嘴角,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这个时候,他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突然有一种众叛亲离的独孤感呢。 当然,天帝陛下还不知道唯一的弟子打定主意要跟自己拜拜了。 “那凤凰呢?”云空圣母现在顾不得天帝的忧伤的心情了,急忙对自己的弟子问道。 虽然对自家师尊还是有怨气,不过望舒少君却从云空圣母脸上那迫切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她心中微微轻叹,在司水星君一种莫名的目光里低声说道,“就在昊阳山上,在那位大妖英招的身边,师尊……” 云空圣母看似对天帝只是马马虎虎,可是此时却能叫她看得出来,她这位师尊心里,天帝是非常重要,或许是比任何人都重要的人。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羡慕。 当一个女子,能在永生的岁月里,百万年地爱着一个男子,这个男人一定很幸福吧? 望舒少君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这么多的感情,在以后的无穷的岁月里,一直对玄曦天君很坚定。 这个问题顿时就被俊美的天君大人给解决了。 “舒舒到死都会爱着我。”玄曦天君揽住爱人的腰肢,伏在她的耳边,将热气与含笑的声音吹进了她抖来抖去的耳朵里。 望舒少君迎着自家师尊和天帝诡异的目光,不由尴尬了。 那个什么……竟然把心底话给说出来了?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她觉得玄曦天君对自己一定是真爱啊,这自己都对往后百万年的岁月没有啥信心,可是玄曦天君却笃定了自己一定会一直喜欢他下去。这样的信任与深刻的感情,顿时就令望舒少君的眼里充满了感动。 她顾不得这青年压在耳边的暧昧,把自己靠在他的怀里,含着笑意轻声说道,“没错,到死我都爱着你。”她侧头,将自己的嘴唇送到这青年的嘴边,亲了亲。 玄曦天君沉迷在这个主动的甜蜜的亲吻里,凉薄的嘴角微微勾起,掩饰住了一双微微黑沉了的眼睛。 她当然会到死都爱着他。 他不仅相信她对自己的爱,甚至当她真的不爱自己,转身走入别人的怀抱,他一定不会阻拦她。 他只会杀了她。 到死,她都是他的,也只会爱着他。 他陪她一起死。 九头鸟的感情,总是这样。 忠诚隐忍,然后……狠绝。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住了怀里熟悉而温暖的身体,当玄曦天君的目光落在惊疑不定的云空圣母的身上的时候,只是勾了勾自己的薄唇。 天后……用自己做出的一件件事,将望舒少君推得更远。 望舒少君从前心里最重要的是她的师尊,可是当她对自己的师尊失望,那从此他就是她最重要的人。 他真是得感谢……天后的作死。 他并未劝望舒少君不要对云空圣母生出心结,也终于在自己这些日子的隐忍里看着云空圣母与望舒少君之间隐隐的生疏,笑了笑,继续和自己的爱人拥吻。 他希望自己才是望舒少君放在心底的人。 她的心底不要有另一个重要到会动摇的人的存在,云空圣母也不行。 这么激烈,连神女三千的司水星君都看不下去了。这位拥有着无数神女后宫的星君,只是含笑看了看就转移开了目光,之后就对冷眼旁观的天帝温煦地说道,“我劝天帝,快快签下符召,令这两个孩子成亲,不然……” 不然没准儿就得奉子成婚了啊。司水星君虽然对这个不在意,不过想必天帝不会乐意玄曦天君有这样的不清白的事情。他再次看了看望舒少君,动了动嘴角,却没有多说什么。 一道水光闪过,英俊的星君就不见了。 云空圣母尚不知玄曦天君心机这么深,犹在懵懂,也觉得有些伤眼。 她今日的心情并不十分愉悦。 死了一个弟子,哪怕知道他活该,这个时候心情好就奇了怪了。 云空圣母叹息了一声,对天帝微微示意。 天帝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尊贵的头,转身走了。 在上界恐怕会有人下界的大事面前,他已经不愿意再阻挠自己的弟子这水到渠成的感情。他只是觉得担忧,在云空圣母跟着自己一起回去天宫的时候,看着这颇为平静的三界,这三十万年间,自己努力镇守方才变得更加美丽的三界,轻轻地说道,“朕不能叫任何人伤害三界。” 上界的那些仙人,这么多年过去,真的还会与从前相同么?他们真的不会再觊觎这个三界了么? 他是仙庭的主人,是庇护三界的至尊。 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怀疑,都不能放松。 上界一旦有人下界,若心怀叵测,那对于三界的灾难是无比巨大的。 巨大到……或许无力抵御。 “你在信不过他们中的谁?”云空圣母突然开口问道。 当年仙庭之中前往上界所有仙人,都听从三人的节制。 南方仙帝,东方仙帝,北方妖王。 这三位天帝,镇压着所有野心勃勃前往上界的仙人。 若没有这三人的点头,无人敢再次下界,搅动风云。 天帝应该相信这三个人的,可是这个时候露出的那惊惧与戒备,却令云空圣母发现,天帝早就不再信任他们。 “你怀疑妖王,还是东临?” 天帝却只是静静地瞥了自己的妻子一眼,他在看到自己的妻子的时候,目光变得柔软而温暖,可是转头的瞬间,又变得充满了冰冷,轻声说道,“下界的凤凰,是属于谁?” “你怀疑南沉?!”云空圣母断然说道,“绝不可能!”她顾不得会令天帝不快,冷冷地说道,“你不能怀疑她。南沉……沧海桑田,谁变了,她也不会改变。” 天帝的目光放得遥远而空茫,喃喃地说道,“三十万年都过去了……” 当初那个一诺千金的南沉帝君,会不会也在时光之中变了模样? 他不知道,可是却不能去赌这个问题。 因此,他的目光猛地沉了沉,看向云空圣母冷冷地说道,“所以,叫那凤凰过来!我们要问个明白,南沉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种怀疑的态度,顿时就令云空圣母非常失望,她似乎不愿与天帝纠缠从前的友人会不会伤害三界,只是转身拂袖而去,顺便拐走的天帝的符召,昭告三界,自己的弟子望舒少君,乃是天后弟子,位比天君。甚至玄曦天君自动让出了自己天界第一战神的称号。 所有的尊荣,都拱手相让。 三界都在好奇这位新鲜出炉的望舒少君的时候,天帝也没闲着。 他亲自前往昊阳山,要见一见胖凤凰,顺便打算严词拷问一下。 然后…… 昊阳山上一声震荡三界的咆哮。 仙庭震动。 天帝被无情地轰了出来。 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自那昊阳山中呕血倒飞而出,撞碎了七八座仙山,四五座宫殿。 同样是一尾巴的事儿。 天帝被打,群仙侧目。 第156章 天君(完) “本大爷下界,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胖凤凰蹲在巨大的英招的头上,努力把豆子眼里挤出诚恳的表情。 当然,滴溜溜转着小豆眼儿的样子,暴露了它的内心。 望舒少君一脸苦逼地笑了笑。 她看着巨大的,兽脸阴沉的英招,看了看这上古神兽那巨大的森白獠牙,越发地觉得自己是个悲剧了。 换了谁,当兴冲冲地准备结婚,都已经昭告三界,准备当一个快活的新娘子,从此和自己的爱人在这天地之中永生不灭的时候,突然就发生了被自家师尊传召来昊阳山冒着生命危险讨个说法的事情,都会觉得自己好无辜的。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三界之内还有不把天帝当回事儿的,说轰走就轰走,说殴打就殴打,如今天帝的脸上还带着尾巴印儿呢,如果不是云空圣母要安抚仙庭内部不安的仙人脱不开身,望舒少君也不会坐在这里。 她正在选以后和玄曦天君在一起生活的仙宫呢。 毕竟,房子才是大事儿啊。 望舒少君决定选一离天帝越远越好,最好能距离产生美的遥远的仙宫。 不然天天面对面,不是天帝灭了她,就是她再次破天而出啊! 然而玄曦天君却对她说,不必为了他勉强留在仙庭之中。 在群仙面前昭告三界结了婚,回头一起回老家北地去,再也不跟天帝天后玩儿了。 心里其实对天帝挨了英招一尾巴挺幸灾乐祸的,不过望舒少君早就不是从前直来直去的那个望舒少君。轮回塔之中多少学习到了凡人的狡猾与虚伪,虽然没有对天帝嘘寒问暖,不过在玄曦天君面前很是表达了一番对天帝的担忧,换来了玄曦天君更柔和的表情。 因此,当云空圣母把询问凤凰究竟想要做什么的任务交给她,她不得不捏着鼻子来了,顺便带着自己的爱人。 玄曦天君默默地坐在英招的面前。 英招震怒,与天帝翻脸,顿时令三界陷入了动荡。 仙庭立足无数岁月,英招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它是三界的守护者,是被默认的,与天帝都可以相提并论的强者。 两位强者的冲突,令三界都为之不安。 更何况,天帝这回的脸真是丢大了,玄曦天君却不知天帝究竟说了什么,引得上古大妖如此震怒,然而也多少知道一些,天帝最近嘴里念叨着的“南沉心怀叵测”只怕是引起英招恼怒的原因。 他心知当年的三界之中,英招与这位南方仙帝颇有交情,因此也不再多说别的,护着望舒少君坐在英招的面前,低声赔罪道,“师母令我与舒舒请来,与您说声对不住。她说,从未怀疑,只是天帝承担,必要弄个明白。” 谁愿意怀疑从前的友人呢? 只是天帝是要对三界负责,总是会怀疑一下的。 当然,玄曦天君非常不喜欢云空圣母在天帝被打脸之后,还叫望舒少君来昊阳山。 若英招不给面子,再往望舒少君脸上抽一尾巴,那算谁的? 因此玄曦天君跟着爱人来了。 至少……拼了命不要也得护住自家的舒舒。 “所以我说是个误会。” 毛茸茸胖嘟嘟一团的毛球儿就在英招的头上滚来滚去,那胖得连脑袋都看不见了的凤凰一边叼着仙草,一边含糊地说道,“下界这么贫瘠,我们主人也看不上啊。” 在仙庭觉得已经好奢华的蛮荒小土鳖,突然觉得自己进化成了三界小土鳖。 胖凤凰如今算是北地神国的长老,望舒少君感到玄曦天君无声地沉默,对凤凰笑着点头说道,“我也觉得前辈的主人,不是这般小人。” “哦?”凤凰偏头,努力睁大了小豆子眼儿,笑嘻嘻地问道,“你又没有见过我的主人,怎么这样相信她?”连天帝那王八羔子都不相信呢。 “虽我未见仙帝风采,只是我常想,这是位光明磊落的强者,才能得到万仙追随,余者哪怕过去三十万年,依旧对她念念不忘。”望舒少君见凤凰美得努力扬起自己的小脑袋,看到它,就能撺掇出那遥远的上界,那位仙帝是怎样的风采,轻声说道,“这样的强者,想要君临下界,怎会用隐晦卑劣的隐藏手段?她应该只会用堂堂正正的办法,来真正地宣告占据三界。” 她轻叹了一口气,心里却其实想着,天帝的心胸只怕不如这位南方仙帝。 她觉得,至少这位仙帝,一定不会质疑自己曾经的伙伴。 一旦付出信任,就绝不会动摇。 “暗中开辟通道,只怕只是为了前辈下界寻访自己的朋友,对么?”望舒少君含笑,看着点着小脑袋的凤凰。 方才还气息不善的英招沉默了很久,用一种仿佛重新看待的目光看着望舒少君。 玄曦天君垂目,脸上却露出自豪的光彩。 这就是他的爱人。 哪怕在上古妖兽的面前,依旧不堕风采。 “少君说得很是。”六道仙君恨不能五体投地地趴在英招的威压之下,顺便把碧绿的小蛇往自己的怀里揣了揣,深深地担心这脾气变得不大美妙的上神把自己一口给吃了。 他最近一不小心暴露了一个重大的秘密,就是成就了玄曦天君与望舒少君姻缘的就是他的轮回塔。这个瞒不住,毕竟虽然望舒少君不再追究,也守口如瓶,只是六道仙君就是忘记了,当初两军对战…… 不少仙卫都看见了啊! 从此六道仙君就受到了天帝的厌弃。 如果不是云空圣母觉得他做得好,因此对他格外青眼有加,六道仙君都觉得自己可以和北地神国那些妖兽们一起流放北地算了。 仙生简直凄凉。 他现在还不知道,很快自己就要苦逼地跟着主君永驻北地了。 “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呢。”胖凤凰看着就算是在英招与自己面前,依旧露出自信与沉稳的望舒少君,突然垂头叹了一声。 “这三界,永远都不缺真正的……”它含糊了一声,把自己滚入了英招的皮毛里,滚着滚着就滚到了英招的耳边儿,小声儿咬耳朵轻声说道,“三界有这样的未来,你还担心什么呢?和我走吧?” 它偏头,见望舒少君的耳朵抖了抖,竖起来了,也不避讳,直言说道,“我这次下界,就是来带英英前往上界的。” 毛球儿似乎感到英招沉默,转了转豆子眼儿就嚎啕大哭。 火红的一颗毛球哭得仙草都要从英招的头上掉下去了,虽然它眼疾手快地拿黄黄的小爪子千钧一发地摁住了仙草。 “英英你不知道,我那没良心的弟弟和孔雀跑了,我好孤单啊!”它哭的可怜极了。 英招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哪怕知道这凤凰在装可怜,可是它依旧不能坐视它哭泣。 它同样看向望舒少君,心里有一些欣慰。 它已经看守三界无数的岁月,当初的所有的承诺,其实早就兑现。 这三界之中,永远都不缺少真正惊才绝艳的仙人,而它这个老妖怪,也应该退位让贤,也去过过自己的生活了。它沉默了很久,方才抬起巨大的爪子摸了摸头上那颗毛球儿,看到它滚到自己的爪子上,狰狞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平静的表情,轻轻地点了点头。它在点头的瞬间,就听到了毛球儿的欢呼。 望舒少君都傻眼了。 一转眼,被凤凰拐走了一只英招可怎么整? 本来就已经一脸血的天帝还不气死啊? 南沉帝君是没想下界兴风作浪,可是她这灵兽,拐走了仙庭的守护兽啊! 天帝…… 还不得气吐血? 更何况,还是望舒少君亲眼所见,这么个噩耗去告知天帝,天帝岂不是要更恨她了? 望舒少君又挨了这预备卷包袱跑路的英招一尾巴,无可奈何地被抽到了天帝的面前,她头也不抬,一脸晦气,都不愿意看天帝那张被抽了一尾巴之后又被一爪子挠得破了相的脸了,垂头丧气地说道,“问明白了,通道就是为了英招来的。” 通往上界的通道现世,这件事并没有在三界流传,因为这确实是一件会引起三界动荡的事情。望舒少君也并不觉得,上界就一定比三界更好。 不论如何,这里是他们的家乡。 生于此,长于此。 哪怕知道有通道可以前往上界,她也没有想过真的前去。 令她有羁绊的一切,都在这里。 玄曦,北地的那些毛茸茸喜欢大家的妖兽们。 或许不及上界,可是她却愿意永远地留在这里。 这个有她的阿玄,她的属民的下界。 天帝的表情却平静极了。 他似乎对英招离开,并没有望舒少君想象中那样伤心与愤怒,甚至有一种隐隐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拦在望舒少君身前的玄曦天君吐出一口气,他抿了抿嘴角,在天帝复杂的目光里轻声说道,“通道很快就要消失,英招前辈……师尊,日后我与舒舒,也会守护三界。” 他的目光充满了坚定,他握着望舒少君的手,两个人脸上露出的认真令天帝震动。这位三界的至尊带了几分疲倦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玄曦,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他似乎一下子就放松了。 因为在这之前,他更担心的是这个弟子想要前往上界,把自己丢下。 他已经不能再失去最后的弟子了。 他并未说出自己的担心,玄曦天君却脸上有些复杂。 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师尊究竟在担心什么。 担心上界的野心,也担心的是自己的背弃。 可是他如今只能无辜自己的师尊? 他此生无数的岁月,就是守护着自己的舒舒,这片天地,一直到三界的湮灭。 可是他也不会再留在天帝的身边。 “算了,他们愿意走,就叫他们走。”天帝深沉的表情看着天宫之上那闪烁的群星,轻轻地说道,“他们走了,三界或许会不再平静,可是只要有朕在,一切都不会改变。” 那漫天的星君镇压着三界万仙,可是其实也禁锢了三界。 他们永远高高在上,俯瞰着下方的生灵。可是却成为了阻碍这些真正新生的优秀仙人的瓶颈。他们占据着最好的星空与地位,后来者却只能匍匐在他们的面前。 如果玄曦天君不是身后有他这个师尊,同样无法在他们面前抬头。 可是天帝却知道,玄曦天君是不逊色于那漫天星君的。 有他们在,三界之中优秀的人杰,就永远都无法真正地掌控着三界的荣光。 而这其中,司水星君是诸天星君之中首屈一指的领袖。 “他也会走的。”天帝抬头,看着那星空之中最璀璨的一颗星辰,冷冷地说道,“司水,早在很多年前,就想前往上界了。” 他想到司水星君离去之前,那嘴角带着的愉悦的笑意,还有莫名的感情,突然嗤笑了一声。 痴心妄想。 司水怀念的那个人……早就灰飞烟灭。 他摆了摆手,握住了欲言又止的云空圣母的手,轻轻地说道,“叫他们都走。” 胖凤凰的出现,同样是个契机。 彼此都可以轻松,也是好的。 望舒少君一头雾水,这一回,连玄曦天君都一头雾水了,不过天帝不愿意说,那这两个年轻人当然不会逼问,因此出门就开始继续收拾成亲的事情。 天帝天后的爱徒成亲,那自然是仙庭的头等大事,也不大需要望舒少君和玄曦天君如何忙碌,这两个人悠闲到了极点,然而就在成亲的前一日,当那三界的无数的仙人前来仙庭朝拜道贺,当所有的目光都汇聚于仙庭,突然之间,仙庭之上的那璀璨的星河开始震动。 望舒少君正在万仙瞩目之下,穿着火红的嫁衣立在天宫之上,和玄曦天君携手给天帝天后施礼,就感到了这几乎是动摇三界根基的震动。 那些星辰,仿佛要摆脱这一界一般,奋力挣脱了星海。 当中一颗大星之中,传来一声嘹亮的龙吟,声震四野,一条几乎能将整个仙庭都遮蔽的巨龙,卷住所有的星辰仰头咆哮。 龙吟之中,昊阳山巅一声兽吼,仿佛是在应合。 群仙震惊惊恐之中,两道流光消失在了云空的尽头,再也不见。 星野空荡。 更大的巨响,从不知名的地域传来。 望舒少君几乎站不稳,扶着自己的爱人,震撼地看着那两道流光消失的方向。 仙庭的天顶,星辰湮灭,一切都化为黑暗。 可是三界之中却又有愉悦而痛快的声音,无数的气息自下方而来,缓缓演化为新的星辰。 所有的一切,都焕然一新,在新生的脆弱之外,焕发着勃勃的生机。 天帝与云空圣母的目光平静,十指相扣,一同自天宫之下,俯瞰这三界的一切。 “这是圣人交给朕的世界,不管发生什么,朕都会永远在这里,哪里都不去,直到与这三界一起消散。” 天帝侧头,看着云空圣母,微笑。 “我会陪着你。”他的妻子静静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说道。 她放弃了很多。 从前的原则,万载的友人,或许……还有自己心爱的弟子。 她不会后悔,只是感到深深的遗憾与一点微微的……疲倦。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会站在他的身边。 而此时,俊美的新婚青年,同样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侧的爱人的身上。 他们的头顶,各有一颗星辰璀璨,绽放着属于他们的明亮。 望舒少君仰头,对他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 沧海桑田,她都会与他相伴。 直到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