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身死 寒光凛冽的秋水剑刺进了他的胸口，鲜血汩汩流出，染湿了他大红色的喜服。 他的耳畔是家人的哭喊声。一声一声，如刀割锥刺，远比身体上的伤口更痛。 黄历上说今天宜嫁娶，看来未必正确。 “陆文轩，这是你欠我的！”她笑容凄婉，风华无限。 陆文轩遍体生寒，欠她的是他，可他的家人并无过错。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所在乎的人一个个在他面前死去。 她说：“陆文轩，陆家上下有今天的下场，都是拜你所赐。这一切，是你自己造成的！” 不，不，他们是无辜的，救救他们！ 没有人能听到他心底的呐喊，没有人来改变他们的命运。绝望一点点吞噬着他的内心，他终于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眼前隐隐闪过很多人的脸，他正直而善良的父亲，慈爱而温柔的母亲，爽朗而英俊的长兄，贤惠而孝顺的大嫂，还有他年仅七岁的幼妹……陆家上上下下，以及他只见过一面，还未来得及拜堂的新婚妻子…… 这些人昨天还在憧憬着幸福，今日却倒在血泊中。 如果，如果可以救得他们的性命…… 他愿意拿一切来换！ …… “你真的愿意拿一切来救他们吗？”一个清丽如莺啭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谁？谁在说话？ “你愿意吗？拿你的一切换他们重活的机会？”还是那个声音，清丽婉转。 “我愿意，我愿意！”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可是愿意又有什么用呢？他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他连生命都没了，还何谈拿一切来交换？ “你还有你的灵魂。”那声音带了丝.诱惑，像是一种缥缈的感情。 灵魂？我愿意！什么我都愿意！ 噬骨的疼痛包裹着他，他终于失去了知觉。 暖暖的阳光洒在他脸上，温柔缱绻。他猛地睁开了眼睛，茫然四顾：这是哪里？ 花香馥郁，异草芬芳，不知名的飞禽走兽在花间嬉戏。 “你醒了？”还是方才的声音，宛若莺啭。说话间，一个白衣身影倏尔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袭白色深衣，娇美无匹。 陆文轩有片刻的愕然，他见过不少美貌女子。可眼前这女子，虽年齿尚稚，却是生平未见之绝色。 很快，他的内心就被铺天盖地的恐慌所缠绕。 如果她的声音不是幻听，那么刚才的一切就不是梦了？他的家人确然是惨死了。 “你过来！”她冲他招了招手，眉目含笑，“你瞧瞧这个，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啦。” 少女白皙如玉的手中握着一卷书，浅笑盈盈。 陆文轩一时不知该作答，结结巴巴：“姑娘，我……在下陆文轩，姑娘……” 阳光温柔，微风和煦，他们置身在花海当中。这地方，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大约是已经死去了吧？ 少女敛容凝眉：“我知道你的姓名，你不必介绍了。你答应了我要拿你自己来换家人重生的机会，莫不是要反悔？” “不是，不是反悔！”陆文轩抚上了胸口，“仙子有何任务，但请吩咐。文轩定然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眼前的少女应该是仙女吧，也只有仙女才有这样通天的手段。 那少女却微微一笑：“这可奇了，你自己都是死人了，死不旋踵从何说起？” 陆文轩语塞，面色微红，吶吶地道：“我，我……” 陆家的二公子俊朗洒脱，偏偏在女人面前不善言辞。 少女摇了摇头，语带怜悯：“算了，你这个样子，真不知道如何被划到渣男的行列中去的。” 陆文轩很迷茫，犹豫了一下：“请教仙子，何为渣男？” 歪了歪脑袋，少女小嘴微扁，隐隐有讥诮之意：“所谓渣男者，不思进取，不负责任，玩弄女子感情……” 不待她说完，陆文轩就忍不住出言反驳：“仙子此言差矣，文轩从未有过这等恶劣行径。” 他家教甚严，自幼守礼，又曾随军远征。他是京中女儿心目中的良人，渣男一说，简直是不知所谓！ 少女将手一扬，一卷书就朝他飞来。他伸手接住，极为惊骇。 这书似是凭空多出来的，并不是她先前手里的那一卷。 “你自己看吧。陆家遭此横祸，皆因你是渣男。” 他匆匆翻开书卷，细细看去，却越看越惊。 这是一个话本故事，讲述了魔教妖女齐碧华和名门公子段景阳之间的爱情故事。这样的组合固然新奇，但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两个人的名字。 杀死他陆家上下七十二口的可不就是齐碧华？至于段景阳，京城段家的嫡长子，他也不陌生。 只是这故事不对！ 现在是平辉二年，而书上却是平辉四年的事情。看来，不过是他人臆想罢了。 他沉吟良久，方说出心中疑问：“仙子这话本子从何而来？书中所说的未必正确。” 段景阳稳重大方，怎会为了一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背弃宗族父母，远逃漠北？ 少女嗤地一笑：“书里的故事？焉知你自己不是在书中呢？只可惜，在别人的故事里，你不过是个背景渣男罢了。” 她逗弄着肩头的鸟雀，漫不经心：“你这人看书真不仔细，居然没看到关于你的场景？” 陆文轩赧然。 “呶，那里。齐碧华第二次拒绝段景阳时说道‘你可知道陆家，陆家的灭门就是我做的。这下你认清了我的魔头面目，可该逃得远远的吧！’” 书中的确有这一点，可故事里并不曾正面讲述那场惨案，只从齐碧华的只言片语中能推测一二。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陆文轩也会以为陆家二公子辜负了齐碧华，害得她心性大变，一念成魔。后来她遇上了世家公子段景阳。他执着深情，甘愿为她放弃一切，随她远去漠北。 陆文轩指节发白，怎么会这样？“不是这样的……” 平辉元年，陆文轩随军出征。年少气盛，他一路追着敌军将领，直至荒漠。斩敌军于马下的同时，他也失血过多，昏迷不醒。 醒过来时，发现他被一美貌女子所救。 那女子便是齐碧华了。 她与中原女子不同，直爽泼辣，直言要嫁他为妻。 婚姻结两姓之好，历来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决定。陆文轩不敢贸然答应，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以婚姻大事不敢擅专为由，婉拒了她的好意。 齐碧华却追问：“那你父母要是同意了呢？” 若是父母同意，娶她也无妨。他是家中次子，他的妻子又不是宗妇，娶个寻常人家的女子也并非不可。 他点了点头：“若是父母同意，我自然会前来求娶。” 只怕父母不会同意，一个独自生活在大漠中，武功奇高的女子，父母怎会同意？ 她向他讨要他随身的玉佩，他却递上了他的佩剑。 玉佩是贴身之物，有私相授受之嫌。宝剑赠英雄，她独自居住在沙漠里，有兵器防身也好。 她满心欢喜地接过去，眉眼俱是笑意。 他想，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哪里就懂得情爱了？说是要嫁给他，恐怕只是孩子的顽话。 他身体痊愈后匆忙离去。后来，他也曾试图去找她致谢，但沙漠浩瀚，终是难觅芳踪，只得不了了之。 原以为是萍水相逢一场梦，却不想竟成浩劫。 他首次出征，便立下功勋。圣上夸赞，为他赐婚。 闲来无事时，他也会和知交好友登高远望，醉后拔剑击柱，风流恣意。 只是，所有的一切，都终止于他成婚当天。 她从天而降，卓绝的轻功震惊众人。 陆家是武将世家，行兵布阵疆场厮杀，骁勇无比。但论起单打独斗，他们远不是武林中人的对手。 她手持秋水剑，剑剑毙命，所到之处，尽是死尸。 她横眉冷黛，面如寒霜：“陆文轩，是你先负我的！” 她为了他，在沙漠滞留数月。为了他，她几乎丢掉大半条命才脱离了魔教。可等她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他，他却在兴高采烈的筹备婚事。 她给过他机会的，她两次出现在他面前，擦肩而过，他都没有认出她。 他们曾朝夕相对三个月。他曾允诺禀明父母，就会迎娶。他曾赠她秋水剑，以作定情信物。 不承想，真的教她望穿秋水。 原来，世上男子多薄幸，竟是真的。 那么，这样的负心人，杀了也罢。 第2章 嫡女重生复仇文（1） “诶，你也别委屈，谁让你是书里的渣男呢？这年头，虐渣才是王道。既然负了女主，就要做好被虐的准备。要么被男主女主虐；要么自己作，被作者虐。辜负了女主还想得到幸福，我只想说少年你太天真了，你又不是男主！” 少女也不看他，兀自低着头，“至于你的家人，就是所谓的炮灰了，那是比渣男更悲催的存在。要怪只怪，他们是渣男的家人。” 陆文轩眉头紧缩，似懂非懂：“书里？” 她是说，他是身处话本而不自知？怎么可能？这十八年来的每一天，他都是真实度过的，怎么会是别人写出来的？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人们臆想出来的故事，其实也是一个个小世界。故事里上演着悲欢离合，故事中的人当然也会以为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少女叹了口气：“你临死前，想让家人活过来的愿望太强烈，所以我才会出现。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你们都是故事里的人，你还愿意以灵魂为代价做这笔交易吗？” 愿意吗？他和他所在乎的人，都是别人笔下的人物，连思想都是作者赋予的…… 少女耸了耸肩：“反悔也没关系，这种事讲究两相情愿……” “我愿意！” “咦？你愿意？明知道他们也是虚幻的，你也……” 男子点了点头：“是的，我愿意。”他们是虚幻的，可对他而言，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垂眸，掩下眼中的苦涩。再抬头时，目光清明一片。他郑重地施了一礼：“多谢仙子给我这次机会。我想尽力一试。” 哪怕一切皆虚幻，他也想给父母家人一个幸福的梦。 “那好，你会一次又一次穿越。你每次都会进入一个话本故事中，你的主要任务就是拯救那些虐渣男时被无辜牵连的炮灰们。切记，主角光环不可逆，渣男被虐不可逆。” “你不要试图讨价还价，也别想着消极怠工。等着取代你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毕竟像你这样觉得自己不渣的渣男有很多。” “等你完成任务的数目足够多，攒够了一定的功德，你自然有机会改变你父母的结局。” …… 少女的声音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仿佛初阳冬雪，带着星星寒意。 地转天旋，他脑海里突然多了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他知道他现在在一本名为《重生名门嫡女》的书里。 耳畔有女子细细的呻.吟，他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雕花大床。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趴在他身上。两人青丝交缠，格外亲密。 轰的一声，他瞬间觉得自己脑袋要炸掉了。 空气中充斥着甜腻的味道，他浑身也烫的厉害。结合原主的记忆和书里的内容，他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是一篇嫡女重生复仇文，户部尚书的嫡长女施琳琅单纯懦弱，疏远母亲留下的忠心护主的嬷嬷，被黑心姨娘和庶妹蒙骗。她带着庶妹施蓉環嫁给了英俊斯文的北武侯世子温玉。 谁知婚后丈夫宠妾灭妻，庶妹却因生下孩子受到婆婆喜爱。施琳琅遭人陷害，被温玉捉奸在床。 她被送到庄子上，含冤莫白，于病困交加中死去。魂魄飘荡之际她竟得知自己被害真相，并于机缘巧合下，获得了灵泉空间，还重生回到过去。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现在的场景是书里的一个小高.潮，是女主的第一次真正回击。 北武侯的夫人孙氏寿辰，邀请各家闺秀，名为过寿，实为替儿子选妻。 施琳琅在宴会上光芒四射，摆脱了之前的懦弱名声。 庶妹施蓉環心思恶毒，见不得姐姐好，她设计要毁嫡姐清白名声。 施琳琅将计就计，换掉了下有迷.药的茶，要让妹妹自食恶果。谁知阴差阳错，这茶竟到了北武侯夫人孙氏的手中。 事情的发展出乎施琳琅的意料，众目睽睽之下，孙氏竟和自己的儿子温玉衣衫不整，躺在一张床上。 都知道他们是被设计的，但北武侯的夫人和儿子乱.伦.通.奸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孙氏羞惭投缳自尽。北武侯借酒浇愁，失足坠马身亡。而自从在宴会上就对施琳琅情根深重的温玉则在这巨大打击之下疯掉了。温玉的弟弟在战场奋勇杀敌，一心求死。温玉的妹妹被退婚，不堪受辱，吞金自戕。 …… 陆文轩现在附身的对象就是书里的头号渣男温玉。他看自己衣衫还算整齐，长舒了一口气，暗叫好险。他艰难地扒开孙氏的手，匆忙下床，打开窗户，瞅着四处无人，他飞速离开。 他必须要阻止母子□□，他们纵使前世有错，今生也不该受到这样的惩处。 离开厢房，被穿堂冷风一吹，陆文轩才清醒了一些。那房中燃的香料好生厉害！ 很快就是施蓉環的好姐妹到这边捉奸了。孙氏吸入媚药太多，恐难自制，他不敢贸然前去。可是孙氏昏迷不醒，面带丑态，等会儿定会失仪于人前，名声大损不说，还有可能会伤了身体。 陆文轩略一思索，快步跑向荷池。书中提到，北武侯不爱热闹，喜爱独自在荷池垂钓。 果然，北武侯一身常服坐在荷池边。鱼儿被惊动，他浓眉拧起：“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陆文轩几步奔至他身边，附耳相告：“母亲被人下了媚药，在厢房。” 北武侯闻言霍地站了起来，脸色大变。他一把推开儿子，大步往厢房跑去。 陆文轩笑笑，待会儿施家姐妹捉奸的时候，大约都不会如愿了。不过现在，作为原本的男主角，他想他需要洗把脸吹吹冷风，压制身体的躁动。 一切都如书上所言，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厢房那边乱起来了。 施蓉環的好姐妹凌燕嚷着要找施琳琅，有目的地将大家带到厢房外。厢房里的声音让一众小姐太太羞红了脸。 在凌燕的暗示下，大家都以为房中人是施琳琅，然而女主施琳琅却大大方方从别处过来了。 “啊呀，二妹呢？二妹到哪里去了？”施琳琅满面惊慌，“二妹她，会不会……” 众人神色立变，难道与人行奸.淫之事的，竟是施二小姐？这样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就在此刻，门突然开了。 施琳琅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这是她第一次回击。她告诉自己，她是正当防卫！反正施蓉環和温玉早就看对眼了，她不过是好心推他们一把罢了。 北武侯抱着孙氏施施然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看了看围在门口的众人，冷哼一声。旁人在他的目光下，自觉地后退一步，让开一条道来，任他离去。 “原来是侯爷和夫人在里面，我们岂不是……” “是啊是啊，没想到他们一把年纪了，还挺恩爱……” …… 那些贵妇们半是揶揄半是艳羡。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大家看到的！ 施琳琅有些失落，还以为可以一举成功呢。果真是她想的太容易了吗？ 陆文轩在假山后拦住了施蓉環。单看容貌，他也不会相信这个清秀温柔的姑娘美丽的外表下有着一颗狠毒的心。谁会想到这个姑娘会做出给人下药毁掉别人清白的举动呢！ 施蓉環含羞带怯，两颊酡红，小指绞着衣带：“不知世子有何吩咐？” 温玉其人也能担得起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美色当前，施蓉環竟忘了考虑本该跟姐姐一起被人围观的男人为何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陆文轩皱眉：“施二小姐可否听过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 施蓉環心中有鬼，闻言霎时脸色惨白，她兀自强道：“世子说什么？小女子听不明白。” “你我都清楚你今天做了什么。所幸大错尚未铸成，施二小姐还是及早收手吧。多行不义必自毙。” 陆文轩远远瞥见一抹缃色，知道是女主施琳琅。他唯恐再生是非，忙拱手告辞。 “你别躲了，她看见你了！”清丽如莺啭的声音突然在脑海响起，他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仙子？你……”陆文轩心头有暖流涌动，在这本陌生的书里发现有熟人陪伴，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 第3章 嫡女重生复仇文（2） “你一直都在吗？”陆文轩有些羞窘，想到他和孙氏在一张塌上的场景可能被她瞧见，不免心生忐忑。 “你第一次出任务，”她的声音就在他脑海响起，很轻很柔，“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陆文轩不明白的有很多，这个故事里处处是巧合。孙氏喝了药茶之后，就近去了厢房小憩，温玉轻信了所谓的施家丫鬟的话，竟也去了厢房想跟施琳琅幽会。下药、买通丫鬟、布局这样的事情哪有话本里这么容易？ 良久，脑海才响起一个声音：“你说的那叫狗血。无狗血不成话。读者看文，图的就是一个爽。这样的结果，大家看着很解气就行了。女主不用脏手，自有老天惩治渣男。怪只怪温玉顶着渣男的名头，上辈子对不起女主。” 上辈子的事，不过是未发生的事啊。他心中不服，却难以辩驳。 北武侯夫人的寿宴上闹出了笑话，宴会早早地就散了。 陆文轩还没走几步，就有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拦住了他：“世子，侯爷找您呢！他好像很生气，您可千万要小心一点。” 北武侯当然生气，有人把手都伸到侯府来了！陆文轩刚进书房，一盏茶就朝他飞了过来。他将身子一侧，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说，怎么回事？在自家宴会上，竟然有人给你母亲下药！”北武侯暴跳如雷，这是有人成心想毁了侯府啊，这种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 不得不说，侯爷您想多了。 陆文轩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父亲息怒，切莫伤了身体。” 北武侯性子耿直粗暴易怒，但忠君爱国，其实是有点像他自己的父亲的。 陆文轩胸口一滞，都是孩子的过错，却要让旁人来承担罪责。 其实前世的事儿，很大程度上是由温玉引起的，他在母亲寿宴上对施蓉環一见钟情，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亲自上门求娶。可对方是庶女，施尚书以身份悬殊为由拒绝。魏姨娘贪慕侯府富贵，鼓动施尚书以嫡女为妻，庶女为妾许以婚事。 前世的施琳琅木讷愚笨，在京中名声并不好，亲事迟迟未定。施尚书思之姨娘的话也不无道理，便答应了温玉的求娶。 只要能抱得佳人归，是妻是妾不要紧。温玉欢欢喜喜筹备婚事。 他本来恋慕的就是漂亮温柔的施蓉環，施琳琅又被养的蠢笨不堪，连管家都不会，还要劳烦孙氏。况且她又有不孕之症，温玉渐渐地也只给她面上的尊重和正妻的名声了。 再后来他发现妻子和旁人私通，证据确凿。他震怒之下，将她送到了庄子上，再不过问。 在陆文轩看来，温玉最大的错误就是识人不清，妻妾不分。宠妾灭妻的确是渣。但是，他的罪责真没严重到要整个北武侯府为之陪葬的地步。 …… “伤身体？老子都快被气死了！被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妇儿当猴儿似的看着！”北武侯想喝口水，却发现茶杯被自己给摔了，不由得更怒，“还有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孩儿，孩儿……”陆文轩咬了咬牙，“她们要算计儿子，母亲是受了牵连。” 是的，这一世，又是由温玉引起的。施琳琅重生归来，有灵泉傍身，气质和美貌将一干闺秀比了下去。温玉这次没爱上施蓉環，而是情系女主施琳琅。 施蓉環看不得姐姐出风头，心生歹意，要毁姐姐清白。施琳琅则将计就计，想将渣男贱女凑做一对。 陆文轩苦笑，孙氏母子成了施家姐妹斗法的陪衬。 他想起少女的话，可不就是么？女主没想过要虐他们，是他们自己作，上赶着找虐。温玉听信了施府丫鬟的话，兴冲冲地要去跟施琳琅相会，落入圈套，又怪得了谁？ “说！究竟怎么回事？”北武侯剑眉攒蹙，怒气笼罩了他的全身。 陆文轩半真半假答道：“施尚书家的二小姐想算计她姐姐，在姐姐茶中下药，可惜那茶被母亲误食。” 北武侯一愣，继而一脚踢了上去：“孽障！你是不是和她们姐妹有了首尾！” “父亲息怒，孩儿绝对没有！”陆文轩苦笑，“或许曾经对施小姐生过绮念，经此一事，也该烟消云散了。”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如果温玉知晓一切，他想做的是离那对姐妹远远的吧？ “施尚书？嘿嘿，施尚书教的好女儿啊！”北武侯怒极反笑。听闻尚书府姨娘管家，嫡庶不分，最是没有规矩。他之前也只是笑笑，没想到主意都打到温玉身上了！ 陆文轩站起身来：“这件事情，交给儿子处理可好？既是由儿子引起，就由儿子结束吧。母亲那里，还望父亲可以遮掩一二。若是让她知道……” 北武侯沉默良久，叹道：“罢了，你也长大了。”他挥挥手，令儿子退了出去。 夜幕已经降临了，陆文轩站在松涛院，院子里的松树呜呜做响，莫名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母子乱.伦的惨剧被阻止了，他的任务算不算完成了？ “不算，你只是暂时改变了北武侯府的命运而已。后面的故事可能会脱离剧本，总之你要加油。” 这声音就在他脑海，似乎他的情绪思想，她都能洞察。他一阵脸热：“仙子会读心术？”想到她就在他脑海中，他所思所想，她尽皆知晓，他不由得心跳加速。 那少女却不再理会他了。他有点失望，抬腿向原主温玉所居的房间走去。 这一夜，失眠的人很多。 施蓉環辗转反侧，难以安寝。姐姐最近变了很多，恐怕没以前那么好糊弄了。她眼中闪过一抹得色，蠢才就是蠢才，嫡女又怎样，还不是被她们母女玩得团团转！ 而施琳琅则闪身进了空间，在灵泉的滋润下，她的肌肤滑若凝脂吹弹可破。她发誓，她这一世一定要过得很好很好。 施蓉環、魏姨娘、还有她前世悲剧的源头温玉……他们若是胆敢再欺侮她，她肯定将他们狠狠地踩在脚下！ 她眯着眼睛泡在灵泉里，想着今天看到的场景，温玉和施蓉環在假山后幽会。原来他们早在这个时候就勾搭上了，眉来眼去，都快滚到床上去了。这次阴差阳错，没有促成他们，下次有机会肯定再帮他们一把。 他们不是很相爱吗？她就好意成全他们！只要不来恶心她，她巴不得这狗男女天长地久！ 她静静地思索着，魏姨娘给她下的药，她都悄悄转送给了施蓉環。真当她像前世一样好欺负吗？想到前世那对母女害得她不孕，她心中怒火冲天。不报此仇，她真白活了这一遭！ 如果按前世记忆，宴会过去没多久，温玉就该上门求亲了。这次，她一定要阻止父亲同意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她倒要看看，没有她做踏板，施蓉環如何能当上侯府的正妻！ 她施琳琅重活一世，一定不要再被奸人所害，她要嫁一个真心实意待她的人，好好经营她这一生。 想起跟她合作开酒楼的三皇子，她脸颊隐隐有些发烫。那个男人虽然冰冷，但是对她很体贴呢，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良人。 …… 此刻的陆文轩躺在床上，剧情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上映。女主重生归来，斗姨娘斗庶妹，讨好爹爹，善待忠仆。她还利用先知，开店铺做生意，帮助父亲在朝中站队……她声名显赫，求娶者众…… 然而，这一切都与温玉无关了。这个前世负了女主的渣男在剧情开始的没多久，就因为误听人言欣然赴约，在媚药的作用下，与生母有了不伦之事。连累父母，祸及侯府，自己也成了疯子…… 在故事的结尾处，女主和男主三皇子一生一世一双人。魏姨娘自食恶果中毒身亡，施蓉環则自甘下贱，成了最低等的□□。 所有的坏人都有恶报，只是受牵连的炮灰何其无辜？ 如果，他避开施家姐妹，一切是不是都会好起来？ “一般情况下，在话本里，就算男主女主不虐渣男，渣男也会自己作着找虐。不虐渣男不开心。”少女的声音在他脑海响起，“这个故事里的女主主观意愿上，并没有想过要毁掉北武侯府。你可千万别想着跟女主作对，只要保住侯府就可以了。” 陆文轩点了点头，不招惹就是了。 “当然你也可以洗白，做不成男主，做个深情男配，或是路人男n还是可以的。一心痴恋女主，为女主而死，却得不到她的青睐，也算是虐心的一种。” 陆文轩不大明白，却没好意思再问。他只嗯了一声，过了许久才问：“仙子姑娘会一直在么？” 他等了很久，也没听到答复。月光如银沙般泻在地上，房间朦胧一片，如梦似幻。 第4章 嫡女重生复仇文（3） 施琳琅在家中等了好几天，都不见北武侯府来提亲。莫非真是因为她重生了的缘故，所以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 看着镜中面容稚嫩，眸光却已不再单纯清澈的女子，施琳琅心中茫然一片。如果温玉跟施家再无牵扯，她要怎么做？她真的要放过他们吗？ 前世的记忆如同针扎一般刺在她心上，密密麻麻的伤痛。女子的目光逐渐坚毅起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这辈子不可能老老实实安安分分。不招惹她便罢，否则别怪她辣手无情。 魏氏母女这两天又在闹腾了，还使着同前世一样低级又下作的手段。真想早点解决了她们啊，不，不，她们欠她的，必须让她们一点点还回来。 死真的太便宜她们了。 …… 陆文轩邀请东平侯府世子陈昊在望月楼小酌。望月楼是女主施琳琅和男主三皇子合作开的，菜式新颖服务周到，生意甚是兴隆。 说来也怪，女主自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以后，脑子格外灵光，际遇也好了许多。莫非真是所谓的主角光环？ “温世兄，今日怎么有空邀小弟出来小坐？”陈昊是温玉的妹妹温娆的未婚夫，容颜俊美，家世相当。 在书里，因为北武侯府的丑闻，他退掉了亲事，间接害死了温娆。 陆文轩替他斟酒，微微一笑：“无事，这不是来看看未来妹婿吗？” 书里，陈昊后来思慕施琳琅而不得，替她而死。 算起来，陈昊也是个炮灰吧？不对，仙子姑娘说，陈昊是痴情倒霉男配，为女主而死，是死得其所。可是，若是站在温娆的角度，陈昊只怕也逃不过一个渣字。 可惜，仙子姑娘说，负了女主的男人是渣男；负了炮灰女转而痴恋女主的却会被人叫做痴心男配。这故事的女主是施琳琅，温娆只是一个炮灰。 此时的陈昊还没动过退亲的念头，他和温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虽然未必有男女之情，但终究是有兄妹之义。他笑了一笑：“这话当着我面说就罢了，可别在娆妹妹面前提起，女孩子面皮薄，省得她又恼了你。” 两人闲谈一番，推杯换盏，不多时都有了些醉意。期间陈昊有意无意提起温娆，可能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眼中流露的温情。 陆文轩暗忖，看来陈昊对温娆不无情意，不过真奇怪，他怎么会对女主一见钟情呢？ 忽听得屏风隔壁隐隐传来争吵声，动静越来越大。哗啦啦一声响，屏风被推倒了。 陈昊好奇地看了过去，正好看到一张冷峻的脸。他心中一凛，拉了拉陆文轩：“是三皇子。”他心下暗暗好奇，三皇子怎会在这里？而且身边连个侍从都没有？ 陆文轩也站了起来，两人朝那个一身紫衣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男子施礼。 三皇子貌动天下，气质冷厉，身份极为尊贵。不过此刻他脸颊有个巴掌印，表情也臭的可以。他身旁站了一个脸上蒙着薄纱的妙龄女郎，看不清面容。 陈昊暗想，三皇子是有名的大将军王，能在他脸上留下痕迹的定然是被他放在心间的女子了。怪不得孤身一人，原来是私会佳人来着。 三皇子也不理会他们，他伸手拽了那女郎，怒气冲冲：“施琳琅，你给我出来！”旋即风一般离开了望月楼。 陈昊挑眉：“看来三皇子家的葡萄架也不牢靠。” 书里的今天，是陈昊和施琳琅的第一次相遇。温娆因为他的退婚而自杀，他在望月楼借酒浇愁。醉眼朦胧中，被施琳琅神秘的眼眸所吸引，一见钟情，一生不负。 陆文轩原本以为他要做的是阻止陈昊到望月楼来，阻止他和女主的见面；但是考虑到仙子姑娘说的“剧情的不可抗性”，他索性赌上一把。他特意把他们的位置安排在男主女主屏风隔壁，不但要让陈昊见到女主，也要让他见到男主。 还好，照眼下的情形看，很明显陈昊把施琳琅当成了三皇子的女人，也没注意到她那“澄澈如水，幽深如潭般的眸子”，这次应该不会再傻乎乎地往前凑了吧？ “不知道那姑娘是谁。”陆文轩仍不放心，犹自出言试探，“不过，看身形肯定是位佳人。” 陈昊摇头晃脑：“管她是谁，左右跟我们没关系。”他和温娆的亲事定在了来年三月，他对未婚妻很满意，自然不会注意旁人。 陆文轩拍了拍他的肩头：“但愿你记得今天的话。” 这话说的毫无道理，陈昊莫名其妙。 分别时，陈昊东拉西扯了半天，才从袖中拈出一枚玉簪来，支支吾吾：“我前两日学着琢玉，也不大好，就送给娆妹妹玩儿好了。可别告诉她是我给的。” 他掉头就走，将未来大舅哥的轻笑甩在了身后，似乎生怕对方看见自己泛红的耳尖。 世家子女的婚事，多半不能自己做主。他很庆幸，温娆和他性格相投，又有旧年之谊。只要用心，他们会过的很幸福。 坊间近来传着北武侯和夫人伉俪情深，别人都当成笑话，他却是真的艳羡。能和一个人携手走完一生，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陈昊握了握拳头，他会努力给温娆幸福，也希望温娆可以让他幸福。 陆文轩盯着他的背影，有些恍惚，这样也很好，不是吗？既然一切还未发生，就让女主的前世成为一个梦吧！ “仙子姑娘，怎么样才算拯救了炮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忍不住低声开口询问。 “不要叫我仙子姑娘，我叫奕瑶。”少女的声音多了一丝暖意，“确保他们不用无辜惨死，能好好生活就可以了。” “奕瑶姑娘，这本书里的炮灰除了北武侯府还有谁？” “这是你第一个任务，比较简单，真正的炮灰也不多。发布任务的人只要求保住侯府上下，与他人无尤。”奕瑶沉默了一下，“不过，渣男自身必须被虐。只有虐渣值达到一定数额，支线任务才算完成。还有啊，你别跟我争论渣不渣的问题，这真不是我能决定的。你也别跟我说逻辑不通，这话本又不是我写的。” 陆文轩点点头，并不是很理解。他很想和这个姑娘再说几句话，却唯恐她嫌他轻薄。可是，只有跟她说话的时候，他才敢确定这一切不是梦。 这些夜里，他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一片血红。有他的噩梦，也有温玉的噩梦。 他一次次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夜不能寐。 陆文轩牢记奕瑶的话，要避开男主女主，低调行事，尽量减少被虐的可能。他提醒家人过好自己的日子，多行善助人，切莫妄生是非。北武侯虽然不明白，但行善总归不是错事，也就随他去了。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避免就能避免的。比如，此刻—— “世子请留步！”女主施琳琅纱巾覆面，气质卓然，她竟然开口拦住了他。 陆文轩停住了脚步，却不回头。真是的，这样都能遇见！ 过几日就是温娆的生日了，他打算在她出嫁前，亲自挑几副头面给她的。好歹顶了人家兄长的身份，也该稍微尽点心意。何况温娆真的是个招人疼的好姑娘。他特意避开了女主所开的银楼，挑了一家老字号，怎么还能撞见她！ 大家小姐不应该足不出户么？整天抛头露面上街做生意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说戴上面纱就不算抛头露面了？这样也能嫁入皇室啊？ “温世子？”书上说，施琳琅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苍凉，有种与众不同的华丽。 她知道，她不该叫住他的。这一世，他们明面上只见过一面，并不熟识。可她就是忍不住想拦住他，问问他，他为何会在这落云坊！他是为了谁，在这里挑选首饰？又是为了谁，才会露出那般柔情？ 她曾经做过他三年的妻子，她曾经很爱很爱他。尽管她不愿面对，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有恨，是因为不能完全忘却。真是可悲啊，施琳琅，你都是死了一次的人了，还没看清他的真面目吗？ 距离这么近，陆文轩不能装作没听见。他只得扭过头来，微微一笑：“原来是施家小姐，失敬失敬。” 施琳琅眼眸轻垂，长长的羽睫遮住了她秋水般的眼睛：“世子怎么会到这里来？” 她很确定，他不是买给施蓉環的，她安插在施蓉環身边的人手告诉她，这对狗男女自孙氏寿宴后并不曾暗通款曲。她最初以为只是时间问题，也没多想。难道说这次事情有了变化，温玉看上了别的女人？那该怎么办？她想看着温玉和施蓉環渣男贱女两看生厌，想看他们过得痛苦不堪……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前世害惨了她，他凭什么这样快的就拥有幸福！ “哦，无事逛逛罢了。”陆文轩真不敢跟女主牵扯太多，含糊答了一句，“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第5章 嫡女重生复仇文（4） 他步履匆匆，生怕再生事端。主角光环不可逆的道理，他记得很牢。不招惹，不得罪，千万不能上赶着找虐。他就不信了，他什么都不做，还真能祸从天降！ 施琳琅在原地站了好久，凉风吹动面纱，她渐渐清醒过来。 指甲掐进肉里，尖锐的疼。这一世，终归是跟前世不同了。她仰着脸，尽情地享受着阳光。 能活着，真好，能扬眉吐气地活着，真好。她近来听说温家修桥铺路造福百姓。是沽名钓誉收买人心还是真心实意？ 施琳琅捏了捏眉心，重活一世，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变化？ …… 陆文轩当然不是为了收买人心，这些事情都是很低调地去做的。敢正大光明笼络人心的只有皇家，他又不傻，犯不着惹圣上猜忌。他不过是想多积点功德罢了。女主重生后不也觉得是佛祖保佑，继而常常去寺庙捐香油吗？殊途同归而已。 他自以为行善的事情做的隐秘，却忘了女主有特殊的消息渠道。他的举动尽在女主掌握之中。 陆文轩最近烦着呢，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奕瑶不知从哪里搜罗来许多话本子给他看，说是让他学学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深情男主。 人嘛，总得有点追求。耽留在书中的间隙，他也想知道他和男主差距在哪里。可是，这一看不要紧，越看越心惊，他脑袋都大了，真心觉得自己十八年都白活了。 这些故事，褪去华丽的外衣，重点讲述一个共同的事实：男主爱女主，男主很爱女主，男主非常爱女主。 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除了男欢女爱，这世上就没别的事儿了么？ 哪有那么多皇帝为了一个女人置祖宗家法于不顾，抛下一切跟女主私奔？哪有那么多人隔着血海深仇还能快快乐乐在一起？ …… “所以说你没见过世面。”奕瑶也不知在做什么，“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所以说，你渣啊。” 陆文轩笑笑，不能苟同。不过多学点总归是好的，从那些话本子里，他仿佛发现了另一片天地。 他之前果然是井底之蛙，见识短浅啊。 孙氏往温玉房里放了两个温柔敦厚的姑娘，暗示儿子可以收了做通房。 陆文轩只作听不明白，还当丫鬟使用。笑话，按奕瑶的说法，这要是收了，就是婚前不忠，妥妥的渣男！ 渣男是用来干吗的？渣男是用来虐的！他还嫌他运道很好么？ 陆文轩很同情孙氏，这个直爽泼辣的妇人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是书里的恶毒婆婆吧？不知道也好，不知道的人最快乐。 没有了北武侯府的掺和，书里的故事还在继续着。女主施琳琅生意越做越大，名声越来越响。她甚至用灵泉水治好了太后的恶疾，得到太后的欢心，被封为灵芝县主，并指婚给三皇子。 京城都在传着灵芝县主是有大造化的人，陆文轩只是笑笑不说话。 从来就没有人怀疑过女主灵泉水哪儿来的吗？有这样的神水不主动献给朝廷居然还能受到嘉奖？会不会皇家指婚就是看中了神水？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不止会吐槽，还会阴谋论！”多日不见的奕瑶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响起。 陆文轩手中的酒杯晃了一晃，滴出了几滴酒来。对于不了解的名词，他一般有两种表示，要么不耻下问；要么，装没听见。 背后思虑别人是非，非君子所为。陆文轩毫不犹豫果断选择没听见。 奕瑶不再搭理他了。 陆文轩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再开口，叹了口气，有点小失落。他以为她会多说几句呢。这几天看话本有很多心得，还没找人交流呢！ 如今，陈昊和温娆的亲事提上了议程。这次没了北武侯府的丑闻，想来他们会过的很好吧。 陆文轩琢磨着，最好想个法子，把温玉的世子之位让给弟弟温良。 三皇子刚定亲没多久，就有西戎来犯。三皇子主动请缨，不少世家儿郎也热血上涌，想奔赴前线。 温良就是其中之一。温良是嫡次子，与爵位无缘，偏偏他又是个上进的。温良学文习武都肯下功夫，一心想挣个功名回来。 这种心思，同样作为嫡次子的陆文轩很能理解。既不能抢了大哥的风头，又不能堕了自家的名声。前途都是一刀一剑拿命搏出来的。 前世温良的确被封了个将军，可书里的今生却是他因为家中的丑事一心求死，替三皇子挡箭身亡。女主为此还感伤过，毕竟前世温良待她还算恭敬。 虽然说这次北武侯府没有丑事，温良没有求死的动机。但是，他毕竟是渣男的亲弟弟，陆文轩还真不放心。 “你说，如果我失了爵位，上了战场，生死未卜，这算不算虐到了渣男？” 陆文轩带点忐忑请教奕瑶。他可记得，渣男必须被虐到，算是支线任务。 “算……吧？”奕瑶的声音透着一丝不确定，“如果温玉再有个残疾，或者干脆替男主死了，只为了能让男主给女主幸福。那才是真的虐心。” “哦。”陆文轩皱眉，虐心？他又不喜欢女主！不过上战场真的是个好主意啊！ 等等，又有别的事情发生了！ “注意注意，女主有危险！临时任务，快去拯救女主！” 陆文轩正跟温良切磋武艺，脑海中突然响起奕瑶的声音。他脚下一个踉跄，被温良剑指胸口。 温良少年有些得意：“大哥，我说了你打不过我！” 陆文轩没空理他，转头就往外跑：“我有急事，回来再比过。” 笑话，他好歹是上过战场，受过皇帝陛下亲口嘉奖的人，还比不过一个世家子弟？ 温良笑得越发恣意了。 陆文轩飞速去马骝牵了马，翻身上马，直奔万宁山。 他行动利落，可心里不是没有抱怨的。他不是拯救炮灰么？怎么又跑出来拯救女主了？ 柳条抽着马臀，马儿跑得飞快。他看了那么多话本，就没见过这么窝囊的渣男！ “你别怪我，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你要是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我说过，等着替代你的人……” 奕瑶的声音突然多了几分冰冷。 陆文轩心中一凛，这段时日，她总伴在他身边。他只觉得她语言俏皮，温柔可亲，和温娆差不了多少。放松之下，竟一时忘了自己家人的性命还需要仰仗她。 “抱歉，是我的错。”他本来就是出卖了灵魂，想来挽回家人性命的。她要他去救人，又不是去杀人。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出尔反尔？陆文轩啊陆文轩，你当真是糊涂了吗？ “我不是要你道歉，你既然选择了……算了算了，想吐槽就吐吧。真是的，我也想吐槽了。这都什么事儿！” 陆文轩目瞪口呆，奕瑶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其实奕瑶要他做的事情还真不能劳烦别人。事情还要从书里的情节说起。 这是书里的又一个高.潮。 施琳琅自从被赐婚后，在父亲面前越发得宠，施蓉環为此更加嫉恨她，甚至再次买凶想毁掉姐姐清白。 陆文轩对着这情节颇为无力。整本书看下来，施蓉環熟练的技能似乎只有一个——毁人清白。屡败屡用，毫不气馁。 难道她真觉得没了女主，她就可以顶上么？想到温玉前世爱惨了这个女人，陆文轩也有点同情他的眼光了。不，也不能这么说，或许这是对比出来的？毕竟温玉也就熟悉俩女人，女主前世也不大讨喜。 三皇子几天后就要出征了，女主去万宁山的万宁寺上香，想为他求个平安符。 她支开丫鬟独自在后山休息的过程中，突然几个黑衣人从林中钻了出来，将施琳琅围住。 书中替女主解围的是陈昊。这个恋慕施琳琅而不得的男人，他听到女主的惊呼，挺身而出，死死护在女主身前，拼命护她周全。然而毕竟对方人多，他打退了歹徒的同时，自己也身受重伤命在旦夕。 女主在危急关头，哭泣着将他带进了空间，用灵泉水浸泡也没能挽救他的性命。 陈昊用他的死保住了女主的清白，换来了她的铭记于心，也成就了他痴情男配的名声。 当然，被陆文轩破坏后，女主失却了这么一位仰慕者。陈昊此刻正在家里给温娆雕刻玉簪，哪里还会跟个痴汉似的偷偷打听女主的行踪，只为了跟她来个美丽的邂逅？ 算算时间，今天就是女主遭遇歹徒的日子啊，女主和歹徒都在走向后山的路上。没了陈昊相助，难道还真教施琳琅失去清白么？ 陆文轩沉默了片刻，施琳琅为什么非要独自一个人在后山休息？看见歹徒的时候，她直接进那个所谓的空间不就可以了？他还以为她重活一世真的变聪明了呢！ 难道，真要他顶替陈昊的角色为女主而死？ 第6章 嫡女重生复仇文（5）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如果这样就能早点完成任务的话。 时间紧急，陆文轩在万宁山脚下弃马上山。他走得很快，不敢有片刻停留，生怕误了时辰，铸成大错。 无论如何，都不能教一个女人失了清白。 在山上，他先遇见了尚书府的下人。——施琳琅毕竟是尚书府的千金，去寺庙求平安符不可能一个人都不带。只是她自己想一个人走走，才会撞见歹徒。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杏色衣衫的丫鬟气势汹汹拦住了他。 陆文轩脚步一顿，这个丫头他知道，是女主身边最忠心的一个，忠勇有余智慧不足。她前世护主而死，这辈子很受女主信赖。在文中主要起插科打诨以及推动故事的作用。她的归宿是什么来着？是了，她嫁给了三皇子身边的侍卫。 “在下温玉，这位姑娘，我们在落云坊见过，我认得你，你是施小姐身边的第一得意人。”陆文轩随口道来，“你怎么撇下你家小姐，在这边游玩？万一，山间出现歹人，可该如何是好？” 小姐身边的丫鬟嬷嬷都没领月钱吗？竟然让一个大家闺秀独自一人在山间“随便走走”！这还是忠勇第一人？其实，就是为了让男配死得顺理成章吧？肯定是这样。 丫鬟一听，的确有几分道理啊，眼前这公子仪表堂堂容貌不俗，一看就不像是个恶人。她很爽快地答道：“您多虑了，我们这么多人，哪里就会出事了？” ——他说的是你家小姐啊！你身边跟着好几个家丁，你会出什么事啊？ “我是说，你家小姐独自一人，很不安全。”陆文轩不愿再多纠缠，直接指了几个家丁：“你，你，还有你，带上你们的棍棒，往那边去，你们也跟着去。做下人的，怎么能随意离开主子？” 小丫鬟脑袋不大灵光，闻言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家丁们对望一眼，应声前去。 陆文轩向丫鬟笑笑：“你躲进轿子里去，等到你家小姐回来，你再出来。”他拔足离去，追上那几个家丁。 他也不指着家丁能帮上多大的忙，不过总归是能壮壮声势。施蓉環一个内宅女子，又能认识什么凶悍的人？ 陈昊都能解决的事情，他不相信有了几个家丁帮忙，他还解决不了。 陆文轩伸手折了根树枝，拎在手中。还好学了多年的武艺，未曾忘却。 “别忘了，以你跟女主的交情，她是不会把你带进空间的。珍惜这个机会。” 怎么觉得奕瑶有点幸灾乐祸呢？ 陆文轩嗯了一声，远远地就瞧见女主凛然不屈同一群形貌猥琐的大汉对峙。她脸上未覆纱巾，一双点漆似的明眸冰冷凌厉，苍白的脸上满是坚定。 “你们不要过来，我是不会向你们屈服的！” 书上说，这个时候的女主想起了前世的遭遇，恨不得将这些人千刀万剐。 相貌猥琐的大汉言语也很下流无耻，不负歹徒本色。甚至有的轻佻地用手去摸女孩儿的脸。 陆文轩火冒三丈，看了看拿着棍棒战战兢兢以几不可察的步伐后退的家丁，毫不犹豫站了出来。 果然靠人不如靠己。施家的家丁不过如此，京城传言施家最没规矩，看来很有道理。 所以说，温玉上辈子果然是眼光有问题！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调戏良家妇女，还有没有天理了？” 陆文轩心中有气，提前知道剧情是一回事儿，亲眼看见是另外一回事儿。这群禽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竟意图毁人清白，当真是可恶至极！ “你谁啊你，别打扰老子好事儿！” 总共七八个歹徒，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又有明晃晃的大刀，全然不把一个小白脸儿放在眼里。有个汉子的手还轻佻地放在施琳琅的肩头，女子又羞又气，白嫩的脸上布满红晕，更增丽色。 她以为老天听到了她的呼唤，派了神仙来救她，可为什么是他？ 前世，是他不信任她，亲自下令将她送到庄子上去；今生，他又要看她受辱！老天待她还真是残忍啊！ 陆文轩眼睛微眯，悄悄靠近，扬起树枝唰的一声抽在了那人的手背上。 那人嗷叫一声，立时有人挥刀向陆文轩砍来。 陆文轩不敢大意，纵跃，劈手夺刀。他兵器在手，底气充足，将家传刀法使得严密规范，滴水不漏。 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对于奸.□□女的人，他没什么好感，留一条命就是了。不过是群泼皮无赖，还真能打的过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吗？ 他又不是陈昊，他不会死死守在女主面前，不用为此而掣肘。他知道女主有灵泉空间，真到危急关头，直接往里一躲就是了。 施琳琅静静地看着他，这一世，她很少见到他。近些日子，她也很少想起他。这算什么呢？她最恨的男人在救她？ 前世，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她痴痴仰望他的时候，他把所有的柔情和信任，都给了另外一个女人。他亲手将她送进无边的黑暗……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帮助她呢？他以为这样，她就会不再恨他么？他以为这样，她就会感激他么？前世，他就是这样，会热情地向陌生人伸出援手，却不肯给枕边人一点信任。 不知不觉中，她的脸上爬满了泪水，她曾经那么期待他在她危险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现在他终于出现了，她却没了那种希冀。 她有了携手一生的人，她已经不需要他偶尔的回头了。 陆文轩还在拼命对敌，还不知道女主的玲珑心思。等他终于解决得差不多时，一回头，见女主的柔美细白的脖颈处架了一把刀。 刀的主人从眉梢到嘴角，有一道很深的疤，为他猥琐的面容增加了一些狠戾。不过，他口中的话就比较软弱了：“别，别过来……不然，不然老子杀了她！” 陆文轩瞧了施琳琅一眼，最开始大家都围着他的时候，这姑娘为什么不躲起来？她果真是太讲义气了看不得恩人受苦吗？ “把刀扔下，退后！不然，我杀了她！”刀疤脸将刀往前一送。 陆文轩果断扔掉了刀刃已有些发卷的刀，他笑得很温和：“大哥有话好好说，劫持姑娘算什么好汉？” 刀疤脸退后的同时，他也悄悄往前迈了一步。 陆文轩动作轻微，瞒住了刀疤脸，却没瞒住施琳琅。 施琳琅死死盯着他的脚，他这是何意？是想要她死在歹徒手上么？她不怕歹徒，但她突然很想知道，他能为她做到多少。 她知道，她已经不爱他了。可是前世的事情，说忘记，不是那么容易。 “大哥，你瞧这姑娘身无二两肉，满脸菜色，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没出过门的姑娘。哪有什么趣味？比怡红院的小红姑娘差远了。我这有块玉，能值不少银子，我用它来换这位姑娘，你看可好？”陆文轩随口说着，伸手作势去怀里掏玉。他记得他怀里有枚簪子，还没来得及交给温娆，甚是锋利，“这姑娘身份尊贵，最是无趣。” 刀疤脸果然有些迟疑，找他们兄弟那人只说有个绝色女子今天独行，要他们毁她清白。说不定还能讨一房媳妇儿。可听这小白脸儿的意思，她似乎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人物。他看看东倒西歪失去战斗力的弟兄，心中越发不安：“老子凭什么相信你？你伤了我这么多弟兄！” 施琳琅却气得几乎晕过去，竟然拿她跟那些青楼肮脏女子相比！温玉，你真无耻！我今生与你无怨无仇，你竟然这般轻贱我！ 陆文轩摸到了簪子，笑道：“就凭这个啊！” 说话声中，他手里的簪子飞了出去，径直击向刀疤脸的手腕。 哐当一声，刀落在地上。刀疤脸也捂着手腕摔倒在地。 陆文轩脚下生风，一把拉过施琳琅，同时狠狠地踩在刀疤脸的膝盖上。他毫不犹豫捡起刀，往刀疤脸身上补了一刀。确保对方没有回手的能力，才直起身来，看向女主。 “施小姐，我想你现在可以审问他们了。” 施琳琅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陆文轩被她这眼神扫过，不由得一惊，暗忖，莫非，她看出了我不是原本的温玉？越想越有可能，他们毕竟曾经是夫妻。 “奕瑶，奕瑶……”他低声呼唤奕瑶，可关键时刻竟联系不到。 施琳琅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打在了陆文轩的脸上：“无耻！” 等等，他不是刚救了她么？救了女主反被打了一巴掌不是书里三皇子才有的待遇么？三皇子觉得这姑娘有趣，产生了好奇，后来两人相知相爱。 女主打过三皇子好几巴掌，但也仅限于三皇子而已啊。难道说他其实有做男主的潜质？ 第7章 嫡女重生复仇文（完） 陆文轩轻哂：“施小姐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顿了一顿，他知道他不能被女主误会，他还得温文尔雅地笑道：“抱歉，施小姐，方才情况紧急，言语之中多有得罪。” 被人打还能爱上，他想说，他跟男主的距离更远了。 施琳琅贝齿轻咬樱唇，福了福身：“多谢世子救命之恩。”可是，他的羞辱，她同样记得。 能救她的法子有很多，为何要选择最侮辱人的这一种？可她施琳琅向来恩怨分明，她又不能不对他心生感激。 陆文轩很想问问她，我这样帮了你一次，咱们上辈子的事儿能两清不？ 书里女主重生的秘密是瞒着所有人的。他也不好贸然问起。 这边事情解决了，施府的家丁拎着棍棒过来了，耀武扬威拿住七零八落倒在地上的歹徒，说是要带下山交给官府处置。 施琳琅面如寒霜，抬手制止：“算了，不用送给官府，直接带回施家就是了。我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能准确知晓她的行踪还对她恨之入骨的，只有她的庶妹施蓉環。前世今生，也只有施蓉環用尽心机，想毁了她的清白。 施琳琅攥紧了帕子，她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她的机会！她看看温玉，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开口：“世子，方才是小女子心中慌乱，无意冒犯，还望世子宽恕。” 陆文轩连忙回礼：“施小姐不必如此。”笑话，他敢不宽恕么？ 不过，如果她能因此放下宿怨，那就再好不过了。 施琳琅忖度着开口：“我有一小妹，最是聪慧伶俐，上次孙夫人的寿宴上，想必世子也见过她了……” 她一双妙目盯着他，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她也是才想到的，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焉知这对男女没有勾搭上呢？他上次还偷偷买首饰来着！ 这里偏僻，他好巧不巧地就出现解救了她？他是如何得知她身处的位置？亏她还被感动了呢。前世的他们不是最擅长这样的阴谋合作么？ 施蓉環陷害在前，温玉再假惺惺地说为了名声，不闹大，神不知鬼不觉把她送到庄子上…… 这辈子，竟然是一样的手段！一个伤害，一个相助。施琳琅啊施琳琅，你还相信他，你真是傻了不成？ 还好，她是重生回来的。他们的心思行为，她尽皆知晓。 陆文轩皱眉，什么情况？女主这是要做媒？她还想渣男贱女凑一对儿？她还没息了这个心思？这辈子真没得罪她啊！ “施小姐，你知道哪家寺庙最灵验吗？”陆文轩笑得诚恳。 “什么？”施琳琅微怔，“世子说什么？”他没有欣喜若狂地同意？也没有被人戳破心事的慌乱？ 陆文轩正色道：“不瞒施小姐，我近来看破红尘，想出家。” 这次拒绝得很明显了吧？他笑了一笑，又补充道：“难道施小姐不是来独自寻访古刹的？” 施琳琅满脸诧异之色，出家？他是来找寺庙的？ 陆文轩神情凝重，拱了拱手：“是啊，不然在下怎会出现在这万宁山？实不相瞒，我实在无意于红尘。既然施小姐家人已至，我也就可以放心地去寻找古寺了。山高水长，我们有缘再会。” 走了两步之后，他又回头说道：“施小姐，我还是想多嘴一句，那些没有发生的事，该忘，就忘掉吧。该处理的事情，早点处理。”他转身就走，女主，好好过你的日子吧，别想那么多啦！ 书里女主在此之前有多次扳倒庶妹姨娘的机会，可她总想着那样的结果太便宜她们，不能消解她内心的仇恨。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她们，想给她们致命一击。才会有今日的祸患。 施琳琅盯着他的背影，目瞪口呆，出家？他竟然要出家？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她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可是，奇迹般的，在他回头笑着说那句话的时候，她倒没最初那么讨厌他了。或者说，她没她想象中那么恨他了。 当时阳光洒在他脸上，温暖透亮，她突然觉得她以前好像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她一直认为她前世很爱他，为他付出了很多。可仔细想想，她真的爱他么？她又了解他多少呢？她不知道他的身手很好，不知道一向翩翩公子似的他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如今她有了真正深爱的人，才明白前世的痴恋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夫婿。如果换了身份，她未必会将整颗心奉上。 但是，今生，即便是没有指婚，她也要冲破艰难险阻和心上人在一起。想到对外人冷漠，唯独待她温柔的三皇子，她的目光渐渐柔和了。 沐浴在爱情中的人，对万物都有一种包容的态度。何况，女主嘛，一般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她们一般都不出手害人，即使出手，也是对方负了她们在先。 或许，她可以尝试着忘掉前世，把那一切当成是一场梦。她清楚地记得刚才提到妹妹时，他眼中的嫌恶和无奈。他这次大概是真的不喜欢施蓉環吧？他们如果是一伙的，她现在还有清白可言吗？ 她在别的事情上向来聪慧，但是一涉及温玉和施蓉環，似乎就愚钝了许多。她习惯了用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他们，其实真的没那么多必要的。 “琳琅，你不要以为天下所有人都是恶人。你紧闭心门，我如何走得进去？”三皇子的话在她脑海异常清晰。他那时温柔而怜惜，是对她失望了吧？ 或许她真的需要改变一下想法。毕竟，这辈子他没伤害她。这辈子，她活的好好的，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没有发生的事情，该忘就忘记吧。可能他说的是她险些受人侮辱，可她却想到了前世的记忆。 施琳琅，你总归是要走出过去的。如果永远沉浸在回忆里，你将永远处于黑暗中。哪怕离幸福再近，也无法真正快乐。 她想起三皇子心疼的目光，心底仿佛有阳光照进，暖暖的，眼角有泪水流出。 施琳琅张开双臂，沐浴阳光。头一次，她觉得她活得很舒心。 “小姐，这些人都带回去吗？” 施琳琅笑着点了点头：“带回去交给爹爹吧！”她笑得异常灿烂，如百花齐放，美不胜收。 她们姐妹斗了这么久，家宅不和，也是时候给父亲一个交代了。 摸了摸怀里的平安符，三皇子就是她这一世最大的变数，是她所有的阳光。她要默默地为他祈祷，等他回来，做他的新娘。她这一生，还很长。 陆文轩走出了很远，才听到奕瑶惊喜的声音：“好消息，好消息，女主的心境发生了变化，由重生立志复仇，变成了抛开过去，追寻幸福新生。” “什么意思？”虽然很不明白，但感觉很了不得的样子。 “就是说她不再执著于仇恨，不再想着虐渣男贱女，而是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她和男主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才不要把时间和精力花在你们这些人身上！” “哦。”陆文轩点点头，并没有多兴奋，“所以呢？” “所以，所以你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接下去只需要找个时机离开了。” “我还没有被虐到……”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点小激动呢。这就完成任务了吗？能见到家人了吗？ 奕瑶叹了口气，非常遗憾的样子：“唉，刚才忘了提醒你，你要是为救女主而死的话，既拯救女主，又能达到虐渣值，当时就能完成任务离开了。” “你……怎么不早说？”陆文轩脚下一个踉跄，此刻他正站在半山腰，他咬了咬牙，充满期待地问，“那我现在从这里跳下去呢？” “跳下去就摔成残废呗，还能怎样？”奕瑶嘻嘻一笑，“我以为你知道的。” 陆文轩心里有气，又不能真的对奕瑶怎样。他一步一步下山，暗暗思忖着找个时机，什么时候才是正确的时机？ 他纵马而行，骑的飞快。奕瑶的声音蓦然在脑海响起：“任务完成。” 陆文轩眼前一黑，浑身剧痛，再睁开眼，还是那个花香馥郁的所在，一身白衣的奕瑶笑盈盈地出现在他面前。 她双手负后，语笑嫣然：“第一个任务完成得还不错，你竟然阴差阳错帮女主改变了心境，升华了文的主题。不错不错，继续努力。” 陆文轩看过书才知道故事发生了变化。 温玉力竭坠马身亡，温良成了世子，陪在父母身边，并没有上战场。三皇子中箭后仍指挥战斗，取得胜利，和施琳琅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那，现在我能救我家人吗？” 第8章 穿越痴傻小姐（1） 奕瑶摇了摇头：“第一个任务简单，积分少，不够。你现在是要休息一下，还是进行下一个任务？” “下一个吧！”陆文轩急于早点攒够积分见到家人，他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第一个任务的发布者是温玉吧？他……” “是啊，就是温玉啊，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不过，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了。呶，下一个故事给你。” 她话音刚落，陆文轩便浑身剧痛，脑海中涌入了大量的信息。 “啪”地一声脆响，他脸颊*辣的痛。看着眼前的女子，他有点牙疼。 打他的女子是这本书里的女主慕容雪月。 在陆文轩看来，这是一本匪夷所思的话本子，太传奇了。 丞相府的庶出七小姐慕容雪月是天下第一美人儿，貌若天仙，可惜是个傻子。因此她被心有所属的未婚夫王爷风信之嫌弃并被退婚。宁死不肯退婚的慕容雪月愤而投河，结果换了灵魂。 新的慕容雪月来自未来，她原本是一个遭国家和搭档双重背叛的女特工，穿越过来后主动退婚，并虐渣男替原主报仇。 很不幸，陆文轩这次又是即将被虐的渣男——未婚夫风信之。 好巧不巧，他来的这一刻正好是慕容雪月刚换灵魂之际。 风信之虽然很讨厌痴傻未婚妻，但还真不敢看着她死去。她前脚跳河，他后脚就跟着跳了下去。 被救上来的慕容雪月不顾浑身滴水，扬手一巴掌打在风信之脸上，冷冷地甩下一句：“你这样的男人，我还真看不上！” “尽管她的头发还在滴水，狼狈不堪，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正如她高傲的内心。” 陆文轩甩了甩身上的水，听着对面的女主和话本子里一模一样的话，他觉得腮帮子更疼了。 书里因为她这一巴掌外加这句话，风信之竟然对她产生了好奇，不舍得再退婚了。他的言而无信和痴缠，惹得女主更加鄙夷，对付他也就更不留情面了。 陆文轩暗自琢磨，他已经被两个女主扇耳光了，不知道有没有算在虐渣值里。 慕容雪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回头叫上原身的丫鬟，大大方方地离开了。 “信之，你没事吧？”一个看起来温婉大方的姑娘递给他了一方丝帕，眼中盛满了柔情。 陆文轩下意识后退一步，顿了一顿，才接过了她的帕子：“我没事。” 这姑娘名叫柳潇潇，是风信之老师柳将军的女儿。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但是风信之却被迫要娶痴傻小姐慕容雪月。这姑娘在心上人面前一通哭，说是不愿为妾，要另嫁他人。风信之怒火上升，要慕容雪月退婚，然后，他们的被虐就要开始了。 陆文轩很想不明白，一个痴傻小姐能被捧成第一美人？什么都不会突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真没人怀疑？ 皇帝防止弟弟权力过大，不让他娶将军之女也就罢了，将一个痴傻庶女指婚给他做王妃真的说得过去吗？皇帝确定不是在逼弟弟造反？ 还有风信之，明明有深爱的女人，为了她不惜违抗圣旨也要退婚；被女主打了一巴掌骂了一顿，就突然发现以前的爱人不是真爱了？ 不，这些不合常理的他咬咬牙也能勉强接受。可是，女主被作为细作嫁到邻国当皇后，这是个什么情况？女主在做细作期间和邻国皇帝东方绝殇发生了感情，并帮助夫君灭掉了自己的国家？最后，天下太平，人人称颂？ 对了，本文男主的名字是东方绝殇。 …… 陆文轩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难受。是了，他这个渣男的结局是在战场上瞎了眼睛，还成了傻子。国破之后，女主给他指了婚，要他娶了京城第一悍女为妻，要柳潇潇给他做妾。 捏了捏眉心，陆文轩忍不住低声问奕瑶：“为什么不让我早过来一会儿？” 要是早一刻，拼死也要拦着那异世的孤魂啊。 站在陆文轩现在的角度，他很同情风信之，尽管对风信之的很多行为，他也看不上。 身为皇帝同父义母的亲弟弟，手握重兵，惹兄长猜忌。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还没来得及提亲，就有一道圣旨来赐婚。偏偏皇上指的是京城有名的傻子，他真不甘心。 心上人不愿为侧妃，他也不忍心让她做小。她哭着说要断了，他一腔怒火无处可发，对着傻子恶言恶语，誓要退婚。他甚至做好了准备，放弃手里的兵权甚至是身家性命，只为了能给柳潇潇一个交代。 然而不料痴傻的慕容雪月是真心想嫁给他，听说他要退婚，直接就跳河了。好在风信之心肠不算歹毒，还知道下河去救。 …… 事情到这里，风信之的所作所为虽然有很多不妥的地方，但也是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只是自从那一巴掌以后，风信之就像换了个人，弃之前的心上人不顾，深深爱上了冷若冰霜的慕容雪月，千方百计阻止她退婚。这样花心善变，反复无常的渣男被女主完虐也在清理之中。 …… 柳潇潇温柔地帮他拭去脸上的水渍，眼角微红：“信之，对不起。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她身上的幽香若有若无，陆文轩脸颊发烫，连忙退了一步。 “慕容小姐是真的爱你，她肯为了你去死。而我，自问比不上她。信之，我不能不顾我爹爹和我柳家的名声，也不能不顾慕容小姐的性命。何况圣意难违，恨只恨我们有缘无份。你好好待她……” 她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楚楚可怜，陆文轩何曾见过这般场面？ 书里风信之此时看见她哭，觉得烦闷，认为她事事不如慕容雪月。天可怜见，这时风信之也只是挨了女主一巴掌而已，就已经情根深重了。 想想柳潇潇也挺悲催，数年情意比不过圣旨也就罢了，竟连女主的一巴掌都比不过。 陆文轩将帕子递给柳潇潇，温声劝慰：“你别哭了，别哭，慕容小姐只怕看不上我了。你放心，她不会嫁给我的。” 柳潇潇哭着摇头：“对不起，我们不要在一起了……”她将帕子往他手里一塞，转身离去。 陆文轩又不是真的风信之，规规矩矩，不敢拦她，只能任她哭泣着走掉。 不是，柳姑娘，你就没看出慕容雪月像换了一个人吗？还有在场围观的众人，你们也看不出来吗？ “不要怀疑，他们都相信女主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老天开眼，多年的痴傻症好了。”奕瑶的声音适时响起。 “这也可以？” “是啊，话本子嘛，逻辑不通，也是有的。你说大家喜欢正常美人儿还是痴傻美人儿？”奕瑶似乎在笑。她好像经常笑，也不知乐些什么。 陆文轩也笑了，故意答道：“痴傻美人儿。美人儿太聪明了不好，痴傻的可以占便宜。” 奕瑶冷哼一声：“果然是渣男思维，欠虐！”便不再搭理他了。 陆文轩摇摇头，在众人或惊诧或鄙夷的目光中朝信王府走去。 他得准备一下，坐等女主退婚。他不是风信之，他对女主敬而远之，不会死皮赖脸阻止女主退婚。他要积极主动配合。 至于柳潇潇，但愿那姑娘伤心过后另嫁他人，也好过被迫为妾不堪忍受只得自杀的结局。 书里女主帮皇帝风凌之扳倒了柳将军，夺了兵权毒酒赐死。柳潇潇从天之骄女沦为无家可依的孤女。女主则因此获得风凌之的赏识，作为细作嫁到邻国为后。 女主对付柳将军的原因，是风信之和柳潇潇逼死了原本的慕容雪月，她要替原身报仇，虐渣男贱女。 陆文轩心里还没有完整的计划，但是第一步，这婚，女主既然要退，那就绝不阻挠，争取在女主心中有点好印象。或许，他还可以暗示一下柳将军退隐？这个为风国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将军忠心耿耿，可惜毁在了女儿手上。 当然，此刻女主刚穿越过来，在退婚前还得对付慕容家的大夫人呢。 陆文轩自认是看了好几本话本子的人，也摸索出规律了。 但凡女主是嫡女的，那么嫡母定然是端庄大方善良贤惠的，姨娘必然是心思歹毒伪善丑恶的。假使女主是庶女，那么嫡母就成了念慈心狠手段毒辣，而姨娘则是纯真善良懦弱美好。 本文女主是庶女，所以她的嫡母慕容家的大夫人就是苛待庶女的毒妇。 女主毕竟是特工出身，很少动感情，她对风国、对慕容家都没有好感。目前能被她放在心上的只有原主的生母白姨娘。 白姨娘受大夫人欺负，女主岂能袖手旁观？ 第9章 穿越痴傻小姐（2） 大夫人一介内宅妇人，如何比得过未来的第一特工？女主用她的智慧和手腕在初次交锋中获得胜利，轻松夺取了大夫人的管家权。 慕容丞相握着白姨娘的手，既愧又怜：“这些年，苦了你了……” 白姨娘暂时掌管家务，人人称赞。 ——能够开展宅斗的家庭，必然成员众多，还有一个容易被别人左右的家主。 没了后顾之忧的慕容雪月开始把精力放在退婚上。笑话，她可是21世纪最优秀的特工，她怎么可能嫁给那样一个毫无担当的渣男？她既然接收了原主的身体和记忆，就会替她报仇，会替她好好活着。 那些对不起原主的渣男贱女们，等着接招吧！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既然是皇帝的指婚，那么最好的办法是要皇帝收回成命。可惜皇帝金口玉言，只怕不大容易。——不然，风信之的退婚之路也就没那么艰难了。 不过慕容雪月是谁，那可是第一女特工，这世上没有难得倒她的事情。她很快打探到当今太后和原主的生母白姨娘是闺蜜。太后又最宠爱她，几乎是将她当做亲生女儿。当时赐婚选择了她，就有太后的原因。 于是，她决定从太后入手。 …… “别问我太后为什么会和姨娘是闺蜜，我也不知道。”奕瑶的声音凉凉的，“话本子而已。认真你就输了。” 陆文轩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此刻女主已经请得太后懿旨，撤销了两人的婚事。 慕容雪月盛装来到信王府讨要婚书。她眉目凛然，天下第一美人艳光四射，众人皆为之痴迷。 陆文轩不是风信之，女主虽美，不敢动心。他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扣住婚书。相反，他很配合地交出了婚书，不给女主任何阻碍。 ——尽管他不很明白，订婚为何要婚书。但这不影响他高度配合。只希望慕容雪月看在他积极主动的份上，手下留情。 “慕容小姐，婚书还给你，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陆文轩说的异常诚恳，这可是他看了不少话本子得出的经验。放手时一定要大方，要豁达，要真诚地祝福。 慕容雪月轻抬眸，十指纤纤，将红底描金的婚书撕得粉碎：“谢了，王爷好自为之吧！” “哎，你……”信王府渣男身边总要有两个不成器的跟班，一点眼色都没有，耀武扬威在女主面前蹦哒着找虐。 陆文轩在他们话没说出之前，就果断一手一个捂住了他们的嘴。他笑得和善：“慕容小姐别误会，他们没别的意思。太后的旨意，谁敢说个不字？” 慕容雪月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婷婷袅袅翩然离去。见她不再痴傻了，就对她百般讨好？呵呵。 她最瞧不起这种渣男，若是不愿意娶原主，一开始就拒婚啊。既然一开始不敢拒婚，为何后来再反悔？原本的慕容雪月有什么错？生生被渣男贱女给逼死！现在时候还不到，但她早晚要给慕容雪月报仇！ 陆文轩直到她的背影看不见，才松开手。 风信之的俩跟班，大概也隶属炮灰之列。他是手握兵权的王爷，他的朋友也都是大家子弟。 赵鹏和丁远一直跟着风信之，直到后来在战场上牺牲。男儿热血洒疆场，无可厚非。只是那场战争，太过惨烈，原本可以避免。 他们最大的过错，是他们做了风信之的好友兼跟班。 其实，这个故事里炮灰何止是他们两个啊！ 最后的那场战争，说开了就是为了虐渣男。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王爷，那个女人那么嚣张，你不教训，也不让我们教训？”赵鹏迷惑不解，那女人居然主动去找太后退婚，分明就是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丁远相比而言冷静一些：“这样也好啊，王爷可以娶柳姑娘了。慕容雪月虽然是第一美女，但是在我看来，还是不如柳姑娘。” “是啊是啊，怪不得王爷不生气，正中下怀啊！” ……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讨论得很欢快。 陆文轩却笑了笑，柳潇潇么？只要风信之和柳将军一日大权在握，皇帝就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 何况，他不是原本的风信之，他要做的是拯救那些被渣男连累的炮灰们，谈情说爱还是算了吧。他还要早点攒够积分，去救自己家人呢。 任重而道远。 这几天，他都在尽量避免跟柳潇潇见面，这样对他们都好。反正他是渣男，注定被虐。不过，他私心里希望柳潇潇有个稍微好点的结局。至少，不要连累家人。 用奕瑶的话说，柳潇潇是朵小白莲。在真性情的女主面前，白莲往往都是贱女，也是要被虐的。何况原本的慕容雪月之死，她也有一定的干系。 这本书很奇怪，大家闺秀诸如慕容雪月、柳潇潇之类的不但能抛头露面满街疯跑，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琴棋书画！ 越国的皇帝东方绝殇来风国做客，风凌之作为东道主，特地举办宴会招待他。 宫廷宴会召集了各家公子小姐作陪。是的，宴会上出现的一水的都是年轻的公子小姐，俊男美女。 其中，最出色的就是东方绝殇和慕容雪月了。 书里的高.潮要到了。 风国皇帝风凌之提议在场的闺秀们表演才艺，大约是想让东方绝殇见识一下？表演最佳者可以提出一个心愿，皇帝自会满足。 “唉，可惜柳姑娘病了没来。不然肯定是柳姑娘。到时候趁机让皇上赐婚，多好！这次可能欧阳家的小姐获胜。”赵鹏在一旁碎碎念。 丁远却摇头：“我猜柳姑娘没病。”他很不明白，既然没了圣旨婚约，干脆在一起啊！真不知道他们还在别扭什么！ 才艺大赛的结果让除了陆文轩以外的所有人目瞪口呆。竟然是那个有名的痴傻小姐大放异彩，拔得头筹。 慕容雪月以一首《广陵散》艳压群芳，不但可以实现一个心愿，还意外地走进了从来不近女色的东方绝殇封闭而孤寂的内心。 风国皇帝风凌之十分欣赏她，开口就问：“不知慕容小姐有何心愿？” 慕容雪月盈盈施礼，一字一句：“臣女只想求一道圣旨。” “但说无妨。” “信王永远不能娶柳潇潇为妻。”渣男贱女害死了原主，还想幸福美满，天下哪有这么轻巧的事情？ 皇帝还未说话，赵鹏就站了起来：“慕容雪月，你不要太过分了……” 陆文轩伸手将他拽了下去，颇有些无力。女主还没开始虐呢，正常一点。 慕容雪月淡然一笑：“不知皇上说话是否算话，臣女就这么一个心愿。” 风凌之本就不喜欢弟弟，更不想让柳将军和弟弟结成联盟。他含笑点头：“允啦，允啦。信之莫要难过，做不成正妻还可以做别的嘛！男人嘛，三妻四妾正常的很。” 不过他很清楚，以柳老头儿的性子，杀了柳潇潇，都不会让她做小。最好他那个傻弟弟，提出让柳潇潇做妾，惹怒柳将军才好。 全场哄堂大笑，赵鹏气得差点跳将起来，却被陆文轩死死拽住：“你不想活了吗？你要看清楚上面坐的是谁！” 赵鹏只得悻悻地坐下，他也不明白王爷和柳姑娘得罪了谁。明明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一对儿，若不是柳将军镇守边疆无人做主，只怕他们早就成亲了。偏偏一道圣旨下来，将两人生生拆散。他们只怕是今生无缘了。 ——他作为风信之的朋友，会不自觉地站在好友的立场。他自然也不知道原本的慕容雪月已经因为风信之的退婚而死去了。 陆文轩很郁闷，有个当众羞辱重臣之女的皇帝，会灭国也不意外。更何况他遇上的是女主，是会造火药大炮的女主。 慕容雪月对这样的结果勉强满意，她倒要看看他们是真爱还是假爱。一步一步来，慕容雪月，我迟早会替你报仇的。 宴会结束后，陆文轩留了下来。他想跟这个便宜哥哥好好谈谈。 如果不是书的主线不能变，他都想造反，将皇帝拉下马了。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皇帝。 风凌之一心想吞并越国，为此借女主之手杀死了镇守疆场的主和派老将柳将军夺得兵权。还派女主为细作嫁给东方绝殇，打探越国□□，谁知反而把男主女主凑到了一起。慕容雪月利用大炮火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灭掉了风国，风凌之被炸成了肉酱。 “信之有事？”风凌之凤眸微眯，“有话就说吧！你我骨肉至亲，不必如此客气。” 第10章 穿越痴傻小姐（3） 陆文轩看看四周，神情凝重。 风凌之瞬间了然，屏退左右。两人相对而坐，不谈君臣，只论兄弟。 他很好奇，他这个弟弟有什么话跟他说。难道是要他收回成命，好娶柳潇潇？弟弟的花花肠子，他还是知道一点的。 陆文轩咬咬牙，开始由浅入深，给风凌之分析国家形势，希望兄长可以放弃吞并越国的宏伟志愿。 他从读者视角和风信之视角两方面入手，详尽客观。风凌之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对劲儿。等弟弟话说完，他狠狠地一拍桌子：“说够了没有？” “……”陆文轩扶额，知道这是劝说失败了。他想，除非他拿出原话本给皇帝看，否则皇帝不可能相信他的话。 可他又拿不出原话本。主线剧情不能改变，主角光环不可逆，渣男被虐不可逆。他只得在几大定律的重重压制之下，尽量完成任务。 如果不是要顾忌这么多，他想或许他会杀了女主都不一定。一个来自未来，会用高端武器进行屠杀的潜在威胁，本就是个孤魂野鬼，祸乱天下，就该早日除掉。占了别人的身体，还灭了别人的国家，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信之，皇兄不明白你为何会这么想，今天的话，朕就当没听过。”风凌之拍拍弟弟的肩膀，呵呵一笑，甚是愉悦，“方才，朕收到柳将军递上来的折子……” “什么？”陆文轩来到这本书里的第二天，就命人给柳将军递了书信。算算时间，柳将军早就该收到了。 风凌之似乎极为惋惜：“唉，柳将军说他年纪大了，恐怕不能再担重任，特意上书来乞骸骨的。” 不过，他的神情倒挺愉悦。老东西终于知道放权了。他大权在握，离实现自己的抱负，又近了一步。 “唉，那真是可惜。”陆文轩也松了口气。看来，他的话听进去了。 柳将军一旦告老还乡，柳家就能逃离这是非之地了。届时，柳潇潇随父还乡，大概能逃过一劫吧。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能帮一个是一个。只是将来战事一起，以柳将军的性子势必不会坐视不理。*凡胎对上火药大炮，柳将军未必讨得了好去啊！ 必须想办法，阻止那场战争。即便不能阻止，也要有与之抗衡的能力。只有旗鼓相当势均力敌，双方才都不敢轻举妄动。 风凌之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心情不错，看弟弟也顺眼了些。他拉着弟弟喝了两盅：“唉，可惜了你现在被退婚，看上哪家姑娘，告诉皇兄……除了柳潇潇……” 陆文轩只是笑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帝倾慕柳潇潇呢！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他们在一起。柳将军在军中威望犹在，风凌之不乐意看到弟弟多个助力。 没关系了，他不是风信之，对权势，对美人都没有太多的想法。而真正的风信之早已付出了灵魂的代价，只为了保住风国。 说来好笑，书里的头号渣男，最大的心愿却是保住自己的国家，拯救在战场上牺牲的兵士。 毕竟风信之身上流淌着风家血液，男女问题上或能处理不当，涉及国家大业方面，他还记得他是风国人。 这也是陆文轩对他多了些同情的原因。 他很不喜欢特工慕容雪月，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女主渣男先天对立气场不和。更多的是，他本能地厌烦冷血冷情之人。一想到这姑娘在不久后的将来把大炮火药搬上战场，他就恨不得弄死她。 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陆家善战，却不好战。他实在是不明白发动战争的人究竟是怎样的想法。 兄弟二人各有心思，闲谈一番，陆文轩告辞离去。 走出宫后，他悄悄问奕瑶：“如果我杀了这个假的慕容雪月，会怎样？她又不是真的！” “那你死定了。不是，她是女主啊，她要是没了，这本书还会有吗？这个世界还会有吗？我是让你来拯救炮灰的，不是让你来毁灭世界的！”奕瑶似乎有些不悦，“你都在想点什么啊！你不会以为原本痴傻的慕容姑娘是女主吧？” 这个问题很严重啊！ 陆文轩捏了捏眉心：“我知道，那我如果废了风凌之呢？” “你……你都在想些什么？你不是，喝醉了吧？风凌之在事情发展上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啊！” “没有，我清醒得很。风凌之不当皇帝，就不会派细作去越国，也不会故意挑衅，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风越之战。那么，那些人也不必沦为炮灰。难道不是么？”陆文轩说的极慢，“许多事情都是因他而起，废了他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奕瑶姑娘，我说的不对么？” 奕瑶似是没听到，并不答言。 陆文轩微微一笑，继续分析：“你放心，我不会杀他，也不会妨碍主线，女主会嫁到越国去，不会影响他们的感情的……” “王爷！” 轿子突然停了下来，侍卫凑到他轿边：“王爷……” 陆文轩掀开轿帘：“怎么了？” “前面是越国的仪仗队……王爷，是绕行还是……？” 陆文轩沉默，心下明了。这是女主和男主的一场很重要的对手戏。 宴会结束后，女主因为在宴上获得瞩目而遭嫉恨，姐姐们丢下了她，坐着马车走了。慕容雪月只得徒步回家，路上冲撞了东方绝殇的仪仗队。 东方绝殇对这位姑娘很感兴趣，主动提出送她回府。岂料慕容雪月以为他心存歹意，便出言讽刺，两人在大街上你来我往，僵持下来。 陆文轩下轿看了一眼，男主女主加深感情的事情，他就不掺和了。他重新坐回了轿子：“越国皇帝远来是客，他跟慕容小姐相谈正欢，本王就不多打扰了。” 轿子掉头，从原路回去。 “奕瑶？我刚才的话你有没有在听？”陆文轩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如果我保证渣男会被虐，女主会幸福……” 突然，轿子再次停了下来。 “王爷……” “又怎么了？”陆文轩微怒，再次掀开了帘子。待看清眼前人后，他手里的帘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柳潇潇一身素衣从对面轿子里走了下来。她看上去清减了不少，越发显得瘦削。她微微一笑：“信之，我们谈谈。” 陆文轩攥着轿帘的手有些发白，他走下轿子，低声吩咐侍从：“在此少待。” 这是他第二次见柳潇潇。除却刚过来时的第一次见面，赵鹏和丁远几次牵线搭桥想让他们见面，陆文轩都避开了。柳潇潇曾说不愿再与风信之相见，这次相逢，她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他都不能拒绝。 街道上的行人都围在一起看东方绝殇和慕容雪月斗智斗勇，这里空荡荡的。 两人走在街上，柳潇潇一路沉默。 陆文轩偷偷瞧了她好几次，途中她已经拿帕子擦眼睛好几回了。一句话也不说，莫非是要他猜？ 咳了一声，陆文轩试探着开口：“柳姑娘？” 你说你好端端的说好了再不相见的，再这样突然出现，不按照话本子来，台词也不好对啊！ 他记得很清楚，话本子里没这么一出。呃，也是，原本的风信之宴会一结束就走了，时间地点都不对，不一样也正常。 “信之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柳潇潇的声音很温柔，如风吹碎玉。她一双妙目凝视着他，隐隐期待着什么。 陆文轩点头：“在你家花园，你当时正在爬树取风筝，看见我，吓得从树上掉了下来。” 他们青梅竹马，风信之虽渣，这些还是记得的。陆文轩接收了风信之的记忆，当然知道这些。 “原来信之还记得……”柳潇潇低低喟叹。 “当然记得，你现在虽然温柔大方，可小时候还是很有将军府风范的。那时候真不敢相信，你是个小姑娘！” “是吗？”柳潇潇笑笑，“原来你记得……” 陆文轩心中一凛，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莫非这姑娘看出了他不是原本的风信之？ 他两次顶替渣男，都尽量模仿原身的生活习惯，唯恐被发现不同。他可真没慕容雪月那么大方自信，尽显自我。 柳潇潇扬起笑脸，轻松愉悦：“我爹爹来信，我要回南方老家了。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啦！你，你多保重……” 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桃腮流下，如果可以，她真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可是今生只怕没可能了。今日她称病没有进宫，可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柳家女儿，岂能做妾？ 第11章 穿越痴傻小姐（4） 美人当面垂泪，没一点表示，就不是男人。何况他们之间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果不是她哭的梨花带雨，他真想仰天大笑。太好了，柳将军要家眷回南方老家了。看来柳将军退隐的事情已成定局。 风凌之想要的是柳将军手里的兵权，对方主动交还，他应该不会为难柳家。而柳潇潇如今正是花信之年，不用为父守孝。两年后即便女主仍如话本所说统一了这片大陆，届时柳潇潇只怕早为人妇。女主想来做不出拆人夫妻，要她为妾的命令吧？ 看来，劝柳将军退隐，这一步棋走得很对。 陆文轩心情不错，但当着柳潇潇的面，还得表现出一副欲言又止不胜悲凉依依惜别爱在心头口难开的模样来。 他递上帕子，温声说道：“这样也好，我只盼你能忘了京城，也忘了我。” 他最初并不擅长与女子打交道，如今看得话本多了，也渐渐有了经验。 柳潇潇含笑带泪：“今日一别，即为永诀。盼君，盼君……”她止不住决堤的泪水，一字一字极其缓慢地说道，“平安喜乐，一生康健。” 她转过身，大步离去。罢罢罢，就当一切都是场梦吧。没有少年相识，没有两情相知，也没有今日的分离。 陆文轩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 “怎么？你喜欢她？”奕瑶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揶揄。 “没有没有。”陆文轩下意识否认，“只是觉得这姑娘，这姑娘伤心的模样，挺可怜的。” 原本的风信之在见了女主后，移情别恋。柳潇潇最后被迫为妾时，他已经不爱她，甚至是怨她。 现在就给这姑娘一种他还爱她的错觉吧！不是他不爱她了，只是他们不能在一起。这样，她心里会好受点吧。 “我只想早点完成任务。”陆文轩叹了口气，想起父母双亲的模样，心中微酸。 “也是，你本来是有未婚妻的，你还得到齐碧华的青睐。柳潇潇又不是第一美人，你看不上也说得过去。” 陆文轩琢磨，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儿呢？“不是，我……” “好了好了，我走了，你自己加油！” “奕瑶，奕瑶！”陆文轩呼唤了好几声，再没有人应答了，莫非她特意来看他笑话？这姑娘。 她还没说他可不可以废了风凌之呢！ 故事的大体走向同话本子里并无差别。风凌之得知东方绝殇对慕容雪月另眼相看，慕容雪月却对他嗤之以鼻。时刻计划着吞并越国的风凌之心念一动，计上心头。 慕容雪月收到圣旨，说是皇帝传唤，要她单独进宫。 风凌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是诱之以色。他命令甚至是请求慕容雪月以家国为重，远嫁越国为后。听闻东方绝殇不近女色，慕容雪月是第一个能很他搭上话的女人。让她来做细作，再合适不过了。 慕容雪月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异常鄙夷。为了大业，牺牲女子的幸福，这就是所谓的国家！呵呵，想她作为21世纪第一女特工，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却惨遭背叛。现在到了古代，竟然还要她牺牲！好，她倒要做这个细作，只是不知道风凌之敢不敢用她的情报！ “朕中宫虚位以待，只盼卿早日凯旋。”风凌之容貌俊美，如今深情款款，颇似痴情俊公子。 可惜慕容雪月丝毫不为美色所动，她不会拒绝他的旨意，但在此之前，她要实现利益最大化。 “臣女惶恐，只是前去越国，路途遥远，臣女心中放不下姨娘。她生性懦弱……” “朕知道了，卿卿勿忧。”慕容家妻妾不和，风凌之也知道。他立即亲自拟旨，将白姨娘封为平妻。 慕容雪月螓首低垂，掩去唇畔的笑意。大夫人，当姨娘成了平妻，又有了管家权，还有父亲的宠爱，你还能欺负她么？ 她掐了自己一把，务必使自己哭得楚楚可怜，装柔弱么？她也会！ “皇上……” 她可以去当细作，但是别想让她轻易付出。她才不会像前世那样傻！这天下是谁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只是想到那个一身贵气，气度雍容的男人，要到他身边去么？哼，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她倒要看看他们谁更胜一筹。 细作这个任务，她，慕容雪月，接了！ 慕容雪月刚到家没多久，圣旨就到了。她被太后收为义女，将以公主的身份嫁到越国。而她的生母白姨娘则被升为平妻。 白姨娘做了平妻，也算报了她对原主的生育之恩了。她不再欠她什么了。未来的人生，她要为自己负责。 慕容雪月眼睛微眯，这一世，她再也不要做任何人的棋子，谁都不能背叛她。 东方绝殇对风国嫁过来美人儿并无异议。明知是假公主，他也欣然接受。 风凌之深觉自己这个决定做得好。历来美人计最见功效，何况还是个聪明的美人儿。慕容雪月一家都在京城，谅来她也不敢背叛。 等他下一步找个由头，从风信之那里收回兵权，他就可以实现自己的宏伟志愿了。 两国通婚，婚礼极为浩大。慕容雪月在内心勾勒未来蓝图时，柳家女眷悄悄往南而去。 风凌之见柳将军识趣儿，特派亲兵护送。想了一想，近两日信王闭门不出，想来是面子上过不去。 昔日的痴傻未婚妻摇身一变成了才色双绝的大美人儿，还当上了别国皇后。风信之心里该很不是滋味吧？青梅竹马的恋人要远去他乡，此生不复相见，他还不肝肠寸断啊！ 看见弟弟伤心，他就开心。风凌之大手一挥，要风信之亲自护卫柳氏家眷回南郡。 风信之看着圣旨哭笑不得，这有多少事儿都是这个便宜哥哥给倒腾出来的呦！ 那就接旨呗，正好可以避开赵鹏和丁远。这两人无事就在他面前怂恿他把柳潇潇给留下来，看见圣旨还兴高采烈要他们私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私奔，私奔到哪里去？聘则为妻奔为妾，跟柳潇潇私奔其实就是想逼死她吧？ 这个姑娘性子刚烈，不是肯委屈求全的人。风信之远远比不上她，也配不上她。 南行途中，柳潇潇一直称病躲在车中，看来，真是不愿再见他了。 “我真的不能杀了他么？”陆文轩还没放弃废了风凌之的想法。 如今女主已经嫁到越国去，开始了名为细作，实为恋爱的漫长路程。她会和男主从误会到敌对，再从敌对到相爱，虐身又虐心，缠绵又悱恻，以天下为媒，谱写出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恋歌。 而风凌之主要负责在男主女主感情正浓时，逼迫一下女主，挑衅一下越国。不然，女主怎会发明大炮火药？不然，怎么能符合女强路线？ 换个皇帝，一切都会不同。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慕容雪月是特工出身，这是一篇女强文！没有风凌之作死，女主怎么走上统一大陆的女强道路？难道你要她在后宫开展宫斗吗？那不可能，东方绝殇对她一往情深，爱到废掉后宫，只为给她无限尊荣……”奕瑶似乎有些恼意，“要求故事主线不能变的！” “我知道，可是上一个……”上一个不是故事基调都变了吗？ “也有点道理，你让我想想……” 陆文轩暗忖，会不会奕瑶其实心里也没底？他试探着问：“奕瑶，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不是仙子么？不是无所不能的么？为什么他有点怀疑她的身份和本事了？ 笃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接着是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王爷！” 陆文轩转过头来，他房间的门被推开，门边俏生生地站了一个姑娘，十五六岁，模样爽利，是柳潇潇的丫头弄影。 柳潇潇要回老家，将原本贴心的丫鬟嫁人了，这是新提拔上来的。 风信之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陆文轩也是近来才认识的。他点了点头：“有事？” 弄影恭恭敬敬递上茶盏，眉梢眼角俱是青涩的媚意：“王爷一路辛苦，请用茶。” 陆文轩心里打了个突，此刻他们在客栈休息。如今夜已深了，这丫头的行为是否代表柳潇潇呢？ 他接过茶盏，一饮而尽，递还茶盏：“谢谢，你退下吧！” 弄影福身，在他门边站了好久才离去。她婷婷袅袅回到小姐所住的房间，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去。 “你去哪里了？”灯光下，柳潇潇长发逶迤，面无表情。 “奴婢，奴婢见王爷辛苦，特拿上好的香片聊表心意。” “香片？” 弄影点头：“是啊，王爷赞不绝口呢！” 柳潇潇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第12章 穿越痴傻小姐（5） 香片么？那个人一向挑剔，从来不喝香片。 “他喝了？还赞不绝口？” 自家小姐突然严肃下来，弄影心里一慌，不敢扯谎：“没有赞不绝口，可是真的喝了。小姐，奴婢，奴婢只是……” 她只是想着王爷身份高贵，容貌俊美，若是能得他垂青，她也就不必往南边去了。她自认生的不差，给王爷做个偏房也好。 柳家上下都知道柳潇潇不喜女子为妾，她的这点小心思不知能不能瞒过小姐。好在小姐只摆手让她退下。 柳潇潇心生疑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他……他近来的确很怪异啊，行为处事都与往常不同。她虽然说了不再相见，可是下意识地还是会去关注他。他的点滴变化，或许能瞒过旁人，但决计瞒不了她。他是真的变了。 不过转念一想，慕容家的小姐都能突然之间心智成熟，他的行为喜好有了细微的变化也很正常啊。他还记得他们之间的事情，何况弄影的话未必是真。 是她想太多了吗？说好了要忘记的，听到他的消息却还这样不冷静…… 不对，慕容雪月痴傻了十多年，怎么就突然变成了无所不知的才女？就算她如传言所说，落水后脑袋撞到石头，阴差阳错治好多年旧疾，不再痴傻，也不该凭空多出许多本事啊。人不可能突然掌握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技能！绝不可能！ 除非，除非是换了一个人！难道是借尸还魂？ 柳潇潇心中一凛，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呢？上至天子，下到百姓，所有人都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她告诉自己，她不是妒忌，不是见不得慕容小姐好，她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如果，现在这个不是真正的慕容小姐，那原本的慕容小姐呢？难道是她和信之害死了那个姑娘？ 不，不……她再也坐不住了，不顾披头散发，快步走出门来，径直来到风信之门外，抬手叩门。 “信之，信之……” 客栈四处都有守卫的亲兵，大多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看了一眼，并不多话。 陆文轩打开房门大吃一惊，柳潇潇怎么这样憔悴？虽说一路舟车劳顿，但也不至于此啊。 她的身子隐隐发颤，倚着门框才勉强站定。 陆文轩目光扫过她的满脸泪痕，心下一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他闪身让她进来，斟了热茶给她。 柳潇潇抱着茶杯未语泪先流，她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声道：“信之，我……” “别急，你说。” 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我们，我们，我怀疑，我们害死了慕容小姐。” “你说什么？”陆文轩心里一咯噔，他笑了一笑，“你太紧张了，回去睡了一觉就好了。” “不是的，我是才想到的。慕容小姐是假的。她从来没接触过琴棋书画，就算是聪明了，也不可能什么都会。她可能是孤魂野鬼。不，她一定是！……我们，我们逼死了慕容小姐……”她放下茶杯，扯住了他的衣袖，“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文轩一怔，没想到她会怀疑。他拍拍她的脊背，温声说道：“别紧张，你想太多了……慕容小姐只是上天垂怜，变聪明了而已。” 书里越国有人质疑过慕容雪月是孤魂野鬼，并当做秘密告诉了东方绝殇，想破坏他们的感情。然而那人却被男主处决，东方绝殇说，我在乎的只是你，哪怕你是孤魂野鬼，来自异世，我也爱你。 柳潇潇果然是女主的死敌，她想到这些漏洞，是要上赶着找虐吗？ “不是的，信之……”柳潇潇松开衣袖，拼命摇头，“信之，你要相信我。” 陆文轩面带微笑：“你想太多啦，我派出去的斥候说，越国的仪仗队就在前面，我们明天就能赶上他们。届时我们是上前拜会，还是等他们过去再走？” 渣男贱女和男主女主终会狭路相逢。 柳潇潇抬眸看着他，眼中泛着冷光：“信之？” “怎么？” 柳潇潇后退一步：“你是怕了她，还是你根本就不是信之？” “什么？” 柳潇潇摸摸藏在袖中的匕首：“我认识的风信之，不是这个样子的……” 陆文轩眼眸微沉，竟有些恍惚，书里也有这么一出。风信之后来痴恋慕容雪月时，她也这般问他，泪光点点。 这个姑娘肯定爱惨了风信之。他自认伪装得成功，却还是令她生疑。 奕瑶说文中“八哥”颇多，文中的人囿于剧情看不出来。柳潇潇竟渐渐违背剧情，对女主产生怀疑，并不是好事。 见他长久沉默，柳潇潇心中冷意更甚。她闭了闭眼，眼泪流下：“你不敢回答我的问题，你和她是一伙的，是吗？你把信之怎么样了？” 信之常常无意间屈起食指，眼前人却从来没有过…… “不是……”这姑娘都在想什么？他看上去和女主很像一伙儿的吗？对女主，他一向敬而远之啊！ 他迅速镇定下来，笑得若无其事：“潇潇，你怎么了？连我也会认错？那次我穿着一身夜行衣，你都能认出我……” 他说的事情是风信之和柳潇潇之间的秘密，旁人决计不会知晓。柳潇潇闻言果真有些恍惚。 灯光下，她苍白着一张脸，茫然无措：“信之？” 陆文轩压下心头的歉意，温声说道：“潇潇，人总是会变的。我们都要长大，会和以前不同。你那样说，我很难过。” “不是的，不是的……”柳潇潇含泪摇头，夺门而出。她的心很乱，她不愿意去怀疑信之，也不敢想象自己会害死别人。可是那个念头在脑海挥之不去，让她几欲疯狂。 陆文轩还没松口气，就听奕瑶的声音响起：“进展得不顺利，柳潇潇现在离真相很近，一旦揭露了真相，要么女主死，要么她死。不过女主死的可能性不大……” “什么？为什么？” 奕瑶叹了口气：“因为柳潇潇的身份啊，她本来就是女主的敌人，是贱女的角色。她现在不怀好意质疑女主身份，还想明天亲自挑明。这不是上赶着找虐吗？可惜了柳家，刚出火海……” 文中女主虽然对男主有过误会，但男主始终无条件相信支持慕容雪月，凡是质疑她身份的，企图伤害她的，都被男主强硬处决。柳潇潇若是明日斗胆质疑，不要说她了，只怕整个柳家甚至他们一行都难逃浩劫。 那是东方绝殇啊，是为了女主能不惜动用国力，倾覆一个国家的深情腹黑男主啊！ ——有个一世不问全力维护的男主，对女主而言是幸事，对他们这些渣男贱女龙套炮灰则是大大的不幸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些？”陆文轩有些烦躁，“明日绕开，不与男主女主相会行吗？” 连路途方向都一致，这缘分还真是不浅啊！ “柳潇潇连你都怀疑了，她现在脱离了剧情，誓死要知道真相，你能挡她几次？她自己已经是一个bug了。当然你可以选择用一些积分，来修补bug。” 陆文轩这些时日对她时不时说出的奇怪语言似懂非懂。他点了点头：“好。” 对于她的建议，他一向不加反对。只是要扣积分吗？看来得加快进度了。这次如果成功了，拯救的炮灰多，想来积分也会涨很多吧？ 柳潇潇翻来覆去，忧思满腹，竟浑身发烫。次日清晨，她命令弄影不许告诉旁人，忍着病赶路。她说她归乡心切，希望马车赶得快些。 不是说今天就能赶上慕容雪月的仪仗队吗？她一定要弄清楚真相！哪怕拼了这条命，她也要知道真相！不等风信之，她就由弄影扶着上马车。 然而刚走进马车，她就身上一痛，再无知觉。 弄影看到小姐晕倒，慌忙搀扶。小姐忽然清醒过来，推开了她。 “柳潇潇”双目陡然一亮，拎着裙裾跳下马车，吩咐弄影：“告诉王爷，我身体不适，想就近医治，不便启程！”言毕转身走回客栈。 弄影愣在原地，刚刚还说瞒着王爷要继续赶路呢！自昨夜一事，弄影有些惧怕小姐，也不敢多舌，只得按吩咐行事。 陆文轩得知后也是一愣，不过人家姑娘身体不好，的确不宜赶路。何况避开与男主女主交锋，也是好事。 挥退弄影，他低声问：“奕瑶，如果柳姑娘一直怀疑……” “这儿呢！” 陆文轩大惊，难以置信，这声音分明是从门外传来的。 门被推开，一身素衣的柳潇潇倚着门框，眉眼弯弯：“别看了，是我。” 第13章 穿越痴傻小姐（6） 陆文轩一怔：“奕瑶？” “柳潇潇”点头：“她生病了，挺严重。我进入她的身体，止了她的烧，也改了她一点记忆。她不会怀疑你和慕容雪月了。她会和原本的柳潇潇一样，根据剧情惯性，自动忽略那些漏洞，认为一切都理所当然……” “所以？”你要顶替她跟我并肩作战？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啊！ “所以我走了，你早点完成任务。” 话音刚落，柳潇潇便身子一晃，满面怔忪之色。她有点迷茫，她是来做什么的？哦，对了，她今天有点不舒服，来告诉信之延缓启程的。 她鄙夷自己，说过多少次要避开他，怎么又到他房间了？ 柳潇潇肃了神态，客气地道歉：“抱歉，因为我的缘故，导致一行人在此停留，是我的过错，请王爷多多担待。” 她称呼他为王爷，划清界线表明态度。言毕，施礼离去。 昨夜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了。 在此地休息两日后，他们重新踏上路程。柳潇潇再没同他说过一句话。 与此同时，慕容雪月也嫁到了越国，开始了她和男主的恋歌。 安置好柳家女眷，恰逢柳将军卸甲归田。风信之和柳将军有师从之谊，两人彻夜畅谈。 柳将军原本打算将自己毕生精力都奉献给风国，从未想过在春秋鼎盛时退隐。陆文轩的那封信改变了他的想法。 今上并非气度恢宏的明君。天下太平，激流勇退也好，等到朝廷需要，他还能为国效力。 席间，柳将军带着醉意，不无遗憾：“可惜了你跟潇潇……” 好好的一对璧人有缘无份。他想起女儿昨夜对自己说的话，灌了一大碗酒。 她说，她今生已无他求，唯愿长伴青灯古佛，为风国为家人祈福。她隐隐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却记不清到底是什么。 这些话，没必要对信之讲。 柳将军转了话题，他会考虑信王的话，遣散家人。既然朝廷需要他养老，那他就养老。 …… 等陆文轩一行踏向归程时，也没见柳潇潇出来。 “别想了，她要出家了。”奕瑶的声音突然响起。 “出家？”他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竟然要出家。 “修补漏洞之后，她不再怀疑你和女主了。可是，她自己做错了事情，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又不愿另嫁。出家很正常啊……” 果真是渣男贱女没有好结果，还没等女主出手来虐，就开始自己找虐了。 “不能这么说，柳潇潇间接害死慕容雪月，不算是炮灰，不在被拯救之列。你与其心疼她，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你的任务。” “你改她记忆，难道不是……” “不是救她啊，是为了救她身后的柳家。她有错，柳家无辜，难道都要为了她一个人的过错而丧命吗？怜香惜玉也要分情况好不好？” 奕瑶似乎有些恼怒，陆文轩心下歉然。一直以来，他欣赏柳潇潇的誓不为妾，怜惜她的温柔大方，竟忘记了她和风信之逼死了慕容雪月。 不要说她无辜，说到底痴傻的慕容雪月之死，跟他们都有关系。风信之付出了灵魂的代价，柳潇潇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而他的任务是拯救那些无辜的炮灰们，仅此而已。 再次见到风凌之时，已经是数月后了。皇帝意气风发，拿着慕容雪月给的情报向弟弟炫耀。 ——慕容雪月刚到越国，对男主还没感情，她索性给风凌之一点甜头尝尝。随便给他点情报就够他乐呵了。 皇帝眉目间闪过得意之色，不着痕迹地说慕容雪月是因为太过恋慕他，心甘情愿当细作。 陆文轩笑笑不说话：就这样的人也能当皇帝？还被夸作是少年英主，是世上唯一能与男主相抗衡的人？那男主是该有多精明啊！ 不能为了抬高男主，就碾压反派的智商啊！ 风凌之见弟弟心灰意懒黯然神伤，越加得意，决定在他伤口上再洒把盐：“信之，朕想派你出使越国，你看如何？” 他知道弟弟还放不下慕容雪月。——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被退婚的羞辱。最好让风信之惹怒东方绝殇，两人同归于尽，自己可以借机攻打越国，一统天下。 陆文轩笑笑，来了。书里就有这么一段，风信之奉命出使越国。他恬不知耻对女主表白，给女主下药，反遭厌恶，意外促成了男主和女主。 不要怀疑，在这话本子里，外国来使半夜潜入皇宫，给一国皇后下媚药，异常容易。 如今他既不愿做这渣男，也不想上赶着找虐，出使的差事自是不能接了。 陆文轩露出很为难的神色来：“臣弟一路舟车劳顿，身体欠安……” 风凌之甚是失望，摆了摆手，让弟弟退下。 陆文轩走出许久，回首看了一眼宫殿。殿宇巍峨，蔚为壮观。 如果风凌之执意要发动战争，那么他不介意添上一笔罪恶。以武止戈。 解决了风凌之一人，可以免掉一场战争，很划算。扣积分就扣吧，反正救的人多了，自会涨回来。 他原本打算请奕瑶控制风凌之，并改变其部分记忆来阻止风越之战，却被拒绝。奕瑶说柳潇潇是“八哥”，所以她能控制，风凌之不是，她不能改变他的记忆。 没关系，那就用别的法子。他算是想明白了，风凌之又不是男主女主，也不是倒霉炮灰，一个反派罢了。 这几天，他没联系上奕瑶，倒是风信之的叔叔风陌给他递了话。 ——风陌在文中是个龙套，只出现过一次，风国国破时，老王爷痛骂一通，自刎而死。他的存在是为了衬托反派风凌之的昏溃。 可是风信之的记忆里，这个人很了不得，他曾经摄政数年，直到风凌之长大才还政于君。可惜，如今的他不受重用，只在家种花莳草。 近来风凌之脑子不大够数，风信之看着还正常，风陌就动了心思。 第14章 穿越痴傻小姐（7） 陆文轩略一思忖，有风陌相助，他要做的事情估计会更容易些。 老王爷袖子挽得高高的，在花圃中穿行。见到陆文轩，他微胖的脸上满是慈祥的笑意。 陆文轩垂眸，恭恭敬敬。真正到了话本子里才知道，龙套也不敢轻视。 风陌从天气谈到花草，不动声色地传达着这样的信息：当今皇帝风凌之昏溃暴戾喜好武力，并非明主。皇帝一心想挑起战争，置江山和百姓于不顾，委实不该。 陆文轩笑而不语，话本子里的世界总是格外奇怪，皇帝的心思常常会有几个重臣从别的渠道得到，十分地准确可靠。这样的环境下，连谋反似乎都成了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就像文中风国从开战到灭国也只在数月之间。 他们甚至连话都不曾挑破，就定下了计谋，一切快得不可思议。 风陌有人脉，陆文轩手中有兵权，一场宫廷政变，兵不血刃，就使江山易主。风凌之措手不及，被囚禁宫中。 陆文轩拒绝了风陌要立他为帝的请求。他知道自己的本事，也知道他会离开这里。帝位非他意。 在他内心深处，他始终是京城陆家的二公子，那个会在醉后与友人拔剑击柱纵情长啸的少年。他的愿望是光宗耀祖，不堕了陆家的名声。君临天下是想都不敢想的。如果不是为了任务，他一生都不会走出这一步。 风陌登基，并没有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而是不顾陆文轩的反对，立侄儿风信之为储君。 风凌之对来探视的弟弟破口大骂，到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亲弟弟勾搭自己亲叔叔，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不就是看上了他的椅子吗？可恶，无耻！ 陆文轩只是看着他，心说，你现在骂我，是因为你不知道，我若不这么做，半年后你会被大炮炸成肉酱，后悔莫及。 谁让你老跟男主女主为敌呢？还老不听劝。最过分的是，你还屡屡生事！没杀了你，已经是仁慈了！ 新帝风陌上了年纪，沉稳厚重。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听从陆文轩的建议，与越国交好。 ——文中的男主是个爱江山更爱美人的主儿，如果不是女主被风国欺负，他是不会立志灭掉风国的。文中的女主也是个懒得发动战争的姑娘，若不是实在看不惯风国的嚣张气焰，她何至于发明大炮火药呢？ ——不是男主女主残忍好杀，而是风国欺人太甚，主动找死。 现在好了，风国不与女主，不与越国为敌了，不主动挑衅，不无理取闹了。按文中的逻辑来讲，不会再有这场几乎是单方屠杀的战争了吧？ 陆文轩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他甚至还琢磨着怎么让女主坚持她的女强路线。 事实上，现在的慕容雪月非常的庆幸。自她到越国以来，细作的身份就是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利剑。 ——虽然她无惧，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给她带来了些麻烦。而她，慕容雪月，生平最讨厌麻烦。 听说风凌之被软禁宫中苟延残喘，再无人知晓她的身份。她的行动将不受约束，她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是渣男风信之竟成了储君？苍天果然不公！这样逼死未婚妻又负了情人的渣男，如今竟又联合外人夺了原本属于自己哥哥的皇位。风国却没人反对，哼，风国也不过如此。 等她强大起来，她一定会狠虐渣男，替原主替世人讨一个公道！ 听说柳潇潇的父亲柳将军卸甲归田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柳潇潇或是失了庇佑？她竟然出家了！ 慕容雪月刚接到消息时，并不相信，再三确认才知消息属实。逼死了原主的贱女出家了，倒也省得她出手对付了。不过，柳潇潇那样哭哭啼啼离了男人就要死要活的白莲花，真守得住寂寞吗？ 她可不大相信。只是，眼下的她实在无暇分.身去料理别的。越国的太后和公主处处与她为敌，嫌弃她庶女的身份，嫌弃她是风国来的，嫌弃东方绝殇处处维护她…… 笑话，白姨娘现在是平妻，她慕容雪月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慕容家嫡小姐。风国来的又怎样，她可是东方绝殇明媒正娶的妻！ 从来只有她嫌弃别人，还没人敢嫌弃她的！ 风国递来了国书，希望两国永为兄弟友邦，互不侵犯。 东方绝殇并非好战分子，实际上他对皇位也没多大兴趣。他努力强大，也仅是为了那么几个人而已。他的深情与无奈，很少有人能明白…… 他虽然因为风凌之将慕容雪月嫁过来而承了对方的情，但还没有无聊到干涉别国内政。更何况，风凌之对越国虎视眈眈，又怎能瞒过他的眼睛？还好风国的主事者成了风陌，这老狐狸贪生畏死谈戈色变，以后边境也就太平了。 于是，事实再一次与剧情偏离，东方绝殇打算偕妻子慕容雪月前往风国，缔结盟约，顺便也算回门之意。 若是能借此机会，与雪月的关系可以更近一步，那就更好了。她明明是他的妻子，他却难以走进她的内心。 ——由于陆文轩的并没有如原文所说出使越国，更没有发生慕容雪月中媚药需要东方绝殇来解等一系列狗血事件。缺少了这些神助攻，男主女主的感情还没升华到原文中的那个境界。 东方绝殇和慕容雪月最不耐烦繁文缛节，他们毕竟武艺高强，干脆甩开大部队，便装轻骑而来。 ——这些陆文轩并不晓得。 他已经知晓了柳将军的死讯，感伤之余也庆幸可以保住柳家。否则，他能够想象出柳将军知道江山易主后的表现。 他正为两国将要缔结和平盟约而欣慰呢！听斥候说，越国帝后亲自前来。果然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想没关系都难。 奕瑶近来不见踪影，他想，或许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第15章 穿越痴傻小姐（8） 陆文轩对一国皇帝一年中去两次邻国已能够平静接受，自然也能理解男主和女主屡屡微服出巡。 但是，当他在街上看到智斗老鸨的男装女主时，还是不由得感叹，女主就是不一样。该来的，早晚会来。 慕容雪月生的冰肌玉骨容貌端丽，女装若兰，男装似竹。她俏生生地站在路中间，晃花了街上一众男女老少的眼。 书里有这么一段，不过是在女主嫁到越国之前的事儿。在她扳倒柳将军后，她独自一人男装上街，遇见了外出猎艳的老鸨。她凭借自己的智慧，狠狠地羞辱了老鸨一番，赢得了百姓的爱戴。 兜兜转转，没想到剧情的惯性还在发挥着作用。女主和男主一起上街，也会遇到那老鸨。 有人认出了眼前人是慕容雪月，人群沸腾。 陆文轩远远地看着百姓们跪在路中间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丁远目瞪口呆：“她，她……”她不是风国的皇后啊，百姓是疯了吗？ 陆文轩摇头：“百姓没有疯。”那是女主。 他能够理解为何风国被灭后，百姓拍手称快，并无一丝家国之悲了。 慕容雪月恰好也看见了他，满街的人只有他们一行站着，她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忽忽数月，一见到他，她还是止不住心生厌恶。如果之前是觉得他没有担当不负责任害死了原主。那么现在他又多了让她鄙夷的理由——他竟眼睁睁地看着老鸨当街欺负人。 若她只是个普通的弱女子，岂不就吃了亏去？她自认冷血冷情，但跟他比残忍，她甘拜下风。 慕容雪月回头看了东方绝殇一眼，低声道：“我想对付一个人。” 她早就意识到无论她做了什么，东方都会站在她身后。诚然以她的本事，他这样的后盾可有可无。然而，他的诚意在渐渐打动她。他们都一样，都是外表强大内心孤独的，她没有告诉他，她正在尝试接受他。 东方绝殇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玩儿得开心些。” 如画江山比不上她的笑颜。他知道她的过去，她想报仇，那就随她去。只要她开心就好。他喜欢宠着她，纵着她。 一国储君罢了，又不是风国新帝的亲生儿子。东方绝殇可不相信风陌会心甘情愿将皇位传给侄子而不是儿子。只怕老狐狸还巴不得有人帮他除掉那根刺。 陆文轩朝他们拱了拱手，明明越国的使者队伍还在千里之外啊。男主女主的微服出巡也忒高调些。 但是客人已经来了，不可能假装不认识。陆文轩带着丁远客客气气招待他们，只作不曾注意到慕容雪月的冷笑讥讽。 他无限同情地看了东方绝殇一眼，心说娶妻当娶贤，古人诚不我欺。慕容雪月美则美矣，却非宜室宜家。 风陌得知越国帝后前来，很体贴地没让侄子招待，而是让自己的长子去打点。——慕容雪月和风信之那点子破事儿，老人家也知道。 又是宫廷宴会，又是有人刻意刁难。慕容雪月再次大放异彩，她以十首精彩绝伦的梅花诗获得了众人的敬重。 不得不出席的陆文轩喝了一杯又一杯，越发觉得牙疼。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这梅花到底是长在哪儿啊！可是，在场诸人无人意识到不妥，全都沉浸在诗词世界里。 好在不管过程怎样，兄弟盟约几乎是板上钉钉了。只是，两日后在即将签订盟约时，慕容雪月提出了她的疑问。 “既是兄弟盟约，那么这兄弟二人是谁？越国愿意同皇长子结为兄弟，却不愿同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签订盟约！” 刚提起笔的陆文轩手腕一顿，背信弃义说的是他吧？怎么听着这么怪呢？他就说吧，女主跟着男主上殿肯定有事，八成是冲着他。看来不是他想多。 不过，这姑娘什么意思？第一女特工，智计无双…… 大殿之上的风陌暗生怒气，这慕容雪月骂的是风国还是他风陌？明明身上流着风国慕容家的血，才多久就辱骂自己的国家？ 慕容雪月看了东方绝殇一眼，见他眼中满是宠溺与信赖，索性侃侃而谈：“众所周知，风国的皇帝陛下是个有道明君，我国圣上也是少年英主。可是，若说兄弟则未免惹人发笑。能与一国之君称兄道弟的也只有国家的主人。可惜，风国的储君，呵呵……” 东方绝殇双手负后，立于她身畔，大有谁敢动她，先弄死谁的架势。男主风采一览无遗。 皇长子面色苍白，眼中有不安，亦有狂喜。他看向自己的父亲，他何尝不想坐上那个位置？ “只听说过父死子继，还没听说过叔终侄及呢！”慕容雪月清冷的声音在殿上回荡。 那些最初反对慕容雪月上殿的老臣们此刻却议论纷纷，交头接耳，深感她说得有道理。 ——女主嘛，随便说一句话，都是警世箴言。 慕容雪月分析过风国皇室成员性格，风陌老狐狸贪生畏死谈戈色变，皇长子胸怀大志嫉恨风信之。她倒要看看国事家事放一起，风陌会如何决断。 她今天的话就像一颗石子投向湖面，不管怎样收场，都会在大家心中掀起波澜。 她瞥了一眼眉目低垂无限失落的风信之，心中冷笑数声，这才只是开始呢！ 渣男，荣华富贵虽好，你却不知道，天下最难做的二把手就是储君。历来皇家无亲情，何况，你和风陌还只是叔侄而已。我会让你失去你所拥有的一切。现在你站的有多高，将来摔得就有多惨。 慕容雪月看了一眼东方绝殇，或许，老天待她还是公平的。她在现代被搭档被国家背叛，原来是因为古代有这么一个人在等着她。 等她替原主报了仇，她会试着为了他洗去一身戾气，帮他富国强兵，还他倾世之情。 第16章 穿越痴傻小姐（9） 东方绝殇凝视着她，两人相顾一笑，心中柔情无限。 偏偏有人不识眼色，风陌阴阳怪气：“越国皇后这是要干涉我国内政？” 在他看来，慕容雪月提到父死子继，是暗讽他的皇位来路不正。 两国的盟约是慕容雪月拟的，叫“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其中就有一条互不干涉内政，获得众人一致称赞。如今盟约虽然未订，但是慕容雪月公开违反，总归是说不过去。 慕容雪月唇畔勾起一抹笑意，风陌老狐狸果然不简单。不过，她慕容雪月无所畏惧。 她早就叮嘱过大将军，大军随时候命。若有异动，即刻进攻。何况以她的身手，还怕这群宵小之辈不成？ 东方绝殇递给她一个安抚性的眼神，有他在，他允许她纵情任性。他是她狂傲的资本。 可是，慕容雪月最终退了一步。她讨厌麻烦，而且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风国朝堂这一池春水已然搅乱，相信风信之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盟约还是签了，双方各退一步，两国的君主亲笔签名。 自此风越联盟正式成立。 陆文轩静静地站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切。没有祭拜天地，没有歃血为盟，只是简简单单的签字，却是永久性的盟约。不论政权如何变更，只要世界仍在，盟约就不会更改。 这是慕容雪月的主意，如果她没猜错，风国的皇长子应该会与风信之一争长短。她这一招是防止他们任意一方借兵。越国可不想掺和这些，只需作壁上观就可以了。 陆文轩无比支持她的建议，心说女主果然不同。没有战争，她依然会青史留名。 盟约签订后，慕容雪月风风光光地去了慕容家。看慕容丞相和大夫人前倨后恭，她只觉得厌烦恶心。这些人虚伪的嘴脸可真难看。 原主的生母白氏是她唯一放在心上的人，如今已有了身孕。慕容雪月为其诊脉后断定是男婴。 ——对了，慕容雪月的医术也很卓绝。 好好将慕容家上下敲打了一番，她想，她可以放心地回越国了。 至于风信之，渣男不会有好结果的，她很看好风陌父子。对付他，还用她亲自出手么？她很清楚，仅凭她在大殿上那番话，就可以兵不血刃，置他于死地。 风国以仁义治天下，像风信之这种见利忘义，不孝不悌的渣男，在民间怎会有威望？他不用做太多，只需将他的所作所为告知天下就可以了。 让他一点点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比一刀杀了他要好玩儿得多。 不过，凡事还是妥帖些好。她布下了人手，一面宣传他的肮脏事，一面密切监视他的行动，以备不时之需。 听说坊间都在流传风信之背信弃义在大殿上被斥责。 听说风信之对外称病闭门不出。 她只是笑笑不说话。作为一名优秀的特工，她虽然武力值极高，但她更喜欢智取。一些坊间传言罢了，都能令他狼狈怯懦至此。原主死的还真是不值啊……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把《孙子兵法》、《资政新篇》都默写下来，她要帮助东方富国强兵。她肩上的担子还很重。 陆文轩当然不是因为畏惧那些流言才装病不出门的。事实上他的人手早就查到了流言的出处。 既然是女主要对付他，该避的就避一下。即便是避无可避，至少也要很配合地做出一副“啊，我被虐到了，好难过”的模样。 这样才能满足女主的虐渣心不是吗？ 他不是风信之，他也无意帝位。男主女主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盟约签订后，他们肯定不会主动挑起战事。那么那些在疆场死于炮火的炮灰们也就能够保住性命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虽然奕瑶没有出现，但他就是有这种预感。 他好几次试着呼唤奕瑶，却总没有回应。这姑娘也不知到哪里去了。不在也好，他可以按着自己的心意来。 他隐隐觉得这姑娘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无所不知。或许，他并不是仙子也未可知。 但这些念头都只是一晃而过，他知道他全家的性命都要仰仗她。他不敢，也不能对她有不敬的想法。 ——尽管她的种种要求让他束手束脚，只能在夹缝中探索道路。 他这一病，大批大批的珍贵药材都被运往他的府邸。甚至连皇长子也登门来看望他。 陆文轩当时面色苍白，有气无力，拉着堂弟的手情真意切：“为兄没多少日子了，这天下将来……唉，你一定要帮助叔父共襄大业。” 他看过不少话本，自然也知晓如何隐藏脉象。御医诊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唬得皇长子眼泪汪汪。 皇长子来时的雄心抱负在见到堂兄要死不活的模样后消散了不少。在陪堂兄追忆了一会儿童年后，他更是觉得惭愧异常。 堂兄一生不顺，从小父母双亡，情人出家，未婚妻另嫁。现在都快死了，他还和他争什么啊！再说了，皇位本来跟他就没关系，他何必钻牛角尖呢？ 盟约的后续事件结束后，慕容雪月和东方绝殇即将踏上返回的路。 ——毕竟是一国之君，三天两头不呆在自己国家也委实说不过去。好在他治国有方，也不会出现内乱。 风国的皇帝风陌亲自率领一干子侄热情相送。 ——总算是走了。 慕容雪月敏感地察觉到皇长子神情抑郁似有心事。她不过略一思忖，就断定是为了皇位之争。 她低头掩去唇畔的冷笑，心中鄙夷更重。 听暗探说风信之病的很重，她也谈不上信或是不信，只是觉得累得很。 真病也好，假病也罢。不管真假，她都会让它变成真的，想必风陌父子也这么想。 原身的父亲慕容丞相已经悄悄上书请求另立储君了。理由是风信之劳累国度身体欠佳难堪重任，不如另选皇子分担政务。 这个老家伙好歹是做了多年丞相的人，措辞委婉态度明确。总算是没辜负她的期望。 慕容丞相在朝中威望不错，他的态度将会是许多人的态度。风陌需要慎重考虑。 不过这些都不劳她操心了，她真正忧愁的是如何在越国实行变法。这个问题伴随着她，直到他们回到越国的境地。 她已经充分认识到封建社会的落后，越国的国力并不算强盛，军队也称不上骁勇善战。她想改变这一切。 在去风国的路上，她就和东方绝殇讲了自己的想法。要改变这一切，必须要变法。 重商业，重军功，重教育。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东方眼中的惊艳。她知道变法之路会满是荆棘，但她相信她可以披荆斩棘，给他一个强大的国家，不负他如斯深情。 第17章 穿越痴傻小姐（完） 对陆文轩的病情，起初风陌还不当回事儿，后来听说病症罕见，御医都束手无策，他才惊骇起来。 风陌承认，他对侄子的感情很复杂。历来皇家亲情淡薄，他能把风凌之拉下来就说明了他不是亲情至上的人。可风信之不同，毕竟是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 思前想后，他决定亲自探视以表关切之情。等御辇到了大门口，风陌突然意识到：他内心深处似乎从来没有把信之当做储君。 风信之仍然住在信王府，而非东宫。 场面话说完后，风陌挥退众人，亲切慰问。 陆文轩不想跟他耍心眼儿，干脆将话挑明了。病是装出来的。 面对风陌愈发阴沉的脸，陆文轩只作不曾看见。他无限寂寥地抒发了自己内心的苦闷以及对自由对大自然的向往之情。 如今天下太平，圣上英明。他这个在民间声誉极差给皇家抹黑的储君委实多余。叔叔年富力强，不必考虑身后事。何况，叔叔既有亲子，何须螟蛉？ 陆文轩本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惜他准备的腹稿刚有个开头，风陌就直接问了一句：“你是在躲慕容风月？” “不是，皇叔，那是慕容雪月。” 他不是怕她，只是觉得麻烦。他猜测着他的任务快要完成了。届时他自会离开，而原本的风信之早就以灵魂的代价换得发布任务的机会。 ——所以，他离开之日，就是风信之死亡之时。 一国储君暴毙，若被有心人利用，定会产生动乱。因此在奕瑶出现提醒他任务完成之前，他要早做安排。 陆文轩突然意识到一点，并非所有人都在围绕着女主而转。——风陌连她的名字都记不准。 记得奕瑶说过，女主是世界的中心，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女主而运作。可是，慕容雪月真正能影响到的人又有多少呢？ 书里在她到来之前，在她消失以后都不是空白啊！ “我管她是风花还是雪月，会做几首诗罢了，你还真怕了她不成？”风陌打断了他的思绪。 ——风陌并不喜欢慕容雪月，他也不相信那份令他拍案叫绝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是出自女主之手。他更愿意相信是东方绝殇在扮猪吃老虎。 陆文轩摇头：“不是怕她，只是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从那道圣旨开始，我……” 他懂得适当的留白，就没有再说下去，长叹一声，似有万千愁绪。 哪一道圣旨？是风凌之的赐婚？是强行命令他永远不许娶柳潇潇为妻？还是要他为储君？ 风陌沉默了，当初立他为储，一是感念他拥立之德，二是想堵天下悠悠众口。如今既然他执意如此，做叔叔的也不必强求。 “那你意欲何为？” 陆文轩微微一笑，详细阐明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 风陌愣了愣，死遁…… 看来信之不是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他是真的无意于江山。 年长的皇帝叹了口气，他果真是老了，不懂年轻人的心思。前两天他的长子泪流满面向他表明自己不愿染指社稷，现在他的侄子又想以假死来放弃江山。 也好，随他们去吧！他有四个儿子，难道还挑选不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吗？ 慕容雪月的人手密切关注着风国的动向。 风国皇帝亲自去探视病重的风信之自然也瞒不过她的耳目。 接到消息时，她正在结合越国国情分析《资政新篇》。 越国封建色彩浓厚，要想变革成功，注定极为艰难。 变法还没正式开始，她就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一步一步，都异常艰辛。虽然有东方绝殇毫无保留的信赖与支持，她也走得很不容易。 可是，慕容雪月是谁，她是21世纪最优秀的特工，天下还没有难得倒她的事情！哪怕前方有巨石挡路，她也有自信挖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越国实在是太落后了，且不说军事，单说从体制到观念再到教育文化水平。越国要想称雄，必须实行变法。 阻力越多，她会越坚定。他们早晚会明白，她是为他们好，是为越国好。 风国递来的消息给她生活添上了一抹色彩。皇帝都去探望了，看来是离死不远了。这算是她近来听到的最令人快慰的消息了。 ——慕容雪月作为出色的特工，自然熟读历史，知晓君王去探病，臣下不死也得死。哪怕是身体健康，也不敢再活下去。 探子的消息声称自流言肆虐，风信之就病倒了，药石罔效。听说他病体沉珂，纵使华佗再世，也难救他性命。 慕容雪月冷笑一声，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渣男风信之拒婚，使得原身在伤心欲绝的同时声名扫地，愤而自尽。如今天道轮回，渣男也即将死于流言。 虽然是渣男咎由自取，是他自己作，但她也算是为原主报仇了。 慕容姑娘，希望你下辈子遇见一个良人。他爱你，疼你，呵护你，珍重你。愿你一世无忧。而我，慕容雪月，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在女主关注渣男的同时，陆文轩何尝没有关注她？毕竟世界是围绕她转的，他不关心不行啊！慕容雪月要变法的事不止在越国，在风国都传的沸沸扬扬了。 不过，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好像有点偏离剧情啊！ 书里女主的确进行过军事化管理，可那是在战争时期不是吗？这次签订了盟约，没有了战争，女主还是要女强的。 ——书中提过，她曾在心中立誓，要给男主一个富强的国家。看来，这点主旨还是没变啊。 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连人都认不全了。他正琢磨着是两天后还是三天后“死”，脑海里却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这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提前装死演练一下？” 奕瑶？！ 她回来了？！她说什么？是说任务要完成了吗？ 第18章 番外：慕容殇 二十年光阴如破冰般转刹而逝，慕容雪月的变法在艰难的环境下推行了二十载。 还在现代时，她觉得变法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情，只要方法得当，步骤正确，肯定会成功。即使有困难，也都是可以解决的，不是吗？ 毕竟，历史的发展是前进的上升的，阻挡历史前进的人都会被历史的车轮碾死。 时间会证明她是对的，她是为了越国。 ——她可是21世纪的第一女特工啊！如果没有那次背叛，她的人生字典里就不存在“失败”二字。 可是，为什么这么艰难？ 反对她的人很多。 ——变法的道路注定是孤独而寂寞的，她一开始就知道。 好在，东方一直陪在她身边。无论她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行为，他都包容她，支持她。 为了他，她也要给他一个强大的国家！她要用自己一生所学来回报这个男人的深情厚意。 在越国实行军事化管理，加强边防，发明大炮火药。——要时刻准备着，和平不是懈怠的理由！ 实行新政，提高女子地位，鼓励女性入朝为官。 重视商业，减轻商税，放宽政策，提倡士农工商一律平等。 大力发展教育，兴办学堂，培养人才。 …… 慕容雪月胸中学识实在太多，非大刀阔斧的更改不能实现她心中抱负。她的这些举措，还是没有深入啊！ 她身上的责任很重。 “休息一会儿吧，你别太累了。” 依旧对外人冷漠唯独对她温柔的东方绝殇从背后拥住了她。他将下巴放在她肩头，温声说道：“雪儿，听话，别累着自己。” 二十多年了，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有他，郎心依旧。 外面的普通百姓对她早不像最初那般恭敬，她也从天仙下凡变成了祸国妖妇！ 她是在祸国吗？她分明是救国啊！探子禀报，说是又有大批的百姓偷偷潜逃到风国去。 她觉得心很累，难道富强民主的越国不比风国强太多吗？ 风国有大炮火药吗？风国允许女子为官吗？风国可以自由经商吗？为什么这些愚昧的人们就是不明白呢？ 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发展是历史的必经之路啊！她想毕其功于一役怎么就这么艰难！ 她知道，她失去了那些愚民的敬重。她的耳目每天都会向她禀报又发现了想杀掉她的人。 听说民间有人花重金悬赏她的人头。呵呵，真是好笑啊，这群愚昧无知的人们，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背离黑暗走向光明呢？ 就是因为他们的不配合，因为他们的蛮横落后，才会使她原本好好的政策起不到好的效果！ “雪儿，要不，我们不要这江山了。”东方绝殇握着她的手喃声说道。 而她却极为坚定：“不，我要让你成为这世上最伟大的君主。我要让越国成为最富强的国家。相信我！” 他全心信赖，她怎忍心让他失望？她一定会成功的。届时，他们携手退隐，再不问国事。 她立过誓的，要让越国强大起来，要让东方成为最伟大的君王。 倚在东方绝殇怀里，她为他勾勒着美丽的蓝图。 东方绝殇温柔地看着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风国的现状。 老狐狸风陌老当益壮，自储君风信之病亡后，没有再立储君。风国轻徭薄赋，鼓励生产，国库充足，百姓殷实。 他隐隐觉得或许风国现在的发展道路才是正确的。雪儿说的很好，却不切实际。 没有变法新政，没有商市混乱，没有饥饿贫穷，没有动荡叛乱。 不像越国，对商业的放松管理使得大量百姓弃农经商，田园荒芜。越国还得向风国购粮！ 而雪儿每一次外出都会撞上好几个刺客。他需得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才能确保她的安危。 他喜欢宠着她纵着她，哪怕以江山为代价，他也绝不皱眉。可这是在她安全的前提下。 如今她的做法已将她置于险境，他不能再让她任性下去！哪怕是折断她的羽翼，他也要她平安！ 二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们的龙凤胎儿女东方爱雪和东方恋月已经长大成人了。 东方绝殇眼中满是怜惜，将茶盏递给了她。 不到片刻，慕容雪月就倒了下去。 数日后，越国皇宫传出消息，皇帝崩，皇后薨。越国“双帝”在同一天离世。 与此同时，一架普通的马车内，慕容雪月醒了过来。她试着运气，却发现自己内力全无！ 她不由得大惊！东方在她茶里下了药！她自认医术卓绝，防备心强。她只对他不设防！ 为什么！ “雪儿，你醒了？”东方绝殇握着她的手，“我们去找你说的桃花源。” 他简单说明了他们当下的处境。 慕容雪月沉默了，无限疲惫。她变法，都是为了他啊！连他也不理解她么？可是，她还是不忍怪他。 马车外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百姓们似乎在庆祝什么。 “老天开眼，昏君和妖妇终于死了！” …… 慕容雪月的一颗心瞬间苍老：她是妖妇她知道，可是东方怎么就成了昏君呢？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这个国家啊！这二十年来，她呕心沥血，起早贪黑，为的是什么！她把她毕生精力和青春都奉献给越国，难道换来的就是他昏君的骂名吗？ 她想要他千古留名，她想要他受万人敬仰，为什么会这样？ 慕容雪月想去质问，却被东方拦住了。 马车一路行驶，所到之处尽是庆祝。 她越来越心寒。不止是变法触及到直接利益的人群，连平头百姓乞丐贫儿都骂他们是昏君妖妇。 她儿子上位的第一道诏书就是废除她的所有法令，轻傜薄赋，休养生息。皇帝下罪己诏，带头重视农桑。她觉得他这样是不对的，可是奇迹般的越国却渐渐稳定了。 越国走上正轨时，慕容雪月病倒了，连自诩医术高明的她自己都束手无策。人一病，就容易多想。她前世今生经历过的事情尽皆浮现在心头。 她想，或许她真的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记得前世背叛她的搭档说过，她最大的缺点就是自负。那时她刚超额完成任务就被搭档偷袭杀死。搭档说，他是奉命杀她的，因为她太过自负，误了任务。 或许，他们都是对的，错的是她。可惜，太迟了。她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了。 她抚上了东方的头发：“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可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19章 痴心女鬼的报复（1） 烛光拉长了人的身影。 红衣潋滟的美貌女子眼神冰冷，目光决绝：“我死之后，定为厉鬼。使君妻妾，永不安宁！” 鲜红的血顺着她嘴角流出，不止是她的嘴，她周身上下尽是鲜血。 眼前充斥着红色，刺得人眼睛痛得几乎落泪。 …… 陆文轩从梦中惊醒过来，额头冷汗犹未落。他披衣下床，点亮了油灯。 这是他所接受的第三个任务。 上次奕瑶突然出现，通知他任务完成可以离去。风信之的假死也变成了真死。 后来的事情让他很意外。从奕瑶递给他的书里，他看到，女主慕容雪月变法并没有获得成功，反而使得越国贫困，恶殍遍地。 ——阴差阳错，在风越之战中牺牲的炮灰被拯救了。而越国一些原本不该死去的百姓却因为变法失了性命。 这是女主贸然变法造成的，但却跟他的介入也不无关联。 奕瑶走来走去，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 他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他想她要骂他的，毕竟她嘱咐过，主线不可逆，他好像连主角的结局都改了。 ——虽然书中人自有他们的思想主张，并非完全受控于剧情。 奕瑶很遗憾的告诉他：“你的想法是行不通的。没有了战争，还有别的人会因别的理由丧命。你拯救了这部分炮灰，却把无辜的人也变成了炮灰……” 她秀气的眉皱得死紧：“好奇怪，明明当时判定任务就是成功了啊！果然是主线剧情不可逆，不这样死，就那样死……” 陆文轩不明白她说什么，但他有预感，他想要以这次任务的积分来救家人，只怕还不能够。 果然—— “加加减减，你的积分还不能救你全部家人。” 尽管是在意料之中，可他还是难掩失落。若是早知道女主结局会改，还不如当初就杀了她。 只是听奕瑶的意思，她似乎并不知道结局会这样。她说判定任务成功，是谁判定的？ 他任务成功的同时结局也发生了改变，也就是说“主角光环不可逆”和“主线不可逆”并不正确？ 可惜奕瑶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而是直接给了他下一个任务。 他正要再问，却感到浑身剧痛。睁开眼时，他已经到了下一本书中。 大量的信息涌入脑海，他再次感到牙疼。 这是一个哀怨凄美的爱情故事。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名妓薄欢颜和风流才子李庭相爱，两人互许终生。 薄欢颜有孕之际，李庭却在家人的安排下另娶名门淑媛为妻。 李庭背弃了他们的盟约，还要她打掉腹中胎儿。 薄欢颜心灰意冷，把红花换成了□□，含恨自尽。她临终发下毒誓，变成厉鬼也要报仇。 ——这不是结局，这只是开始。 薄欢颜死后戾气不散成为厉鬼誓要报仇雪恨。可惜，她的报复对象不单单是李庭，还包括李庭的家人，尤其是他的妻子卢氏以及她腹中未出世的婴儿。 对了，薄欢颜是女主，而陆文轩这次又是即将被虐的渣男李庭。 陆文轩来的时候，刚好是女主薄欢颜的第一次小小的报复之后。 李庭有个庶妹名唤李颜，她自幼体弱多病，甚得家人欢心。 薄欢颜在一次偶然中发现她可以附身在李颜身上。在她看来这是接近李庭伺机报复的最好方法。 厉鬼虽然能吓人，可毕竟有许多不方便之处。李颜的出现使她多了一个居住地。她可以在人和鬼中自由转换。 薄欢颜最恨的是李庭，其次是卢氏。接下来就是不许她进门的李尚书夫妇。 只要一想起她的孩子，她就心痛难当。这群人，一个一个都别想逃脱。 她原本也是良家子，父亲犯案，她被没入教坊充为官妓。她努力凭借自己的才艺成了清倌儿，卖艺不卖身，等待着她的良人。 上天让她遇见了李庭。这是她所有美梦和噩梦的开始。 …… 陆文轩觉得牙疼的是，薄欢颜的报复范围也太大了。 不过，这都是渣男李庭的错，是他把原本一个让人心疼怜惜的痴心姑娘硬生生变成了恶鬼。 山盟海誓，在他看来只是欢场戏言。他是有名的风流才子，是风月场所的常客，跟他相好的青楼女子不知有多少。他有几个是放在心上的？ 到了议亲的时候，他自然是要收回心思，好好过日子的。他跟他之前的那些红颜知己全都断了联系。 薄欢颜的怀孕出乎他意料，青楼女子不都有避孕的方法吗？但这点意外并不能改变他的决定。何况，他的长子岂能有一个娼门母亲？ 那孩子，不要也罢。 一碗红花，数百两纹银，也算是他们相好一场了。 可是，李庭没想到她竟那般决绝。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在他面前死去的情景。 那个女子，感情太浓烈。他不敢爱，不敢忘。 薄欢颜自知为声名所累，所以，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李庭名声扫地。 他是风流才子，文采斐然。能让所有人都相信的，那必然是在风流二字上做文章了。 李颜虽然身体不好，尚未议亲，但生的一副好容貌，娇柔袅娜，惹人怜惜。 李家家宴，男女同席。薄欢颜附身在李颜身上，她正坐在李庭下手。 宴后，她找李夫人哭诉，说是哥哥在宴上偷偷轻薄她。 李夫人大怒，儿子风流，做娘的当然知道。但他怎能对自己亲妹妹无礼？畜牲啊，还嫌自己风流惹的祸少吗？ 因为李颜的乖巧懂事，李夫人并没有怀疑她的话。 于是，李庭一顿家法是跑不了了。 陆文轩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后背挨了二十藤条之后。 卢氏在他床畔拭泪，她还不晓得自己怀了身孕。 还好，他来的不算迟，只是不知道李庭调戏自己亲妹妹的消息传出去没有。 第20章 痴心女鬼的报复（2） 女主薄欢颜的报复是有计划的。她想要李庭声名扫地颜面全无；她想要卢氏也尝尝她曾经尝过的滋味。 她的内心充满了恨意。她恨父亲为官不仁，连累了她；她恨母亲给了她一副好容貌，又不能护她周全。她更恨命运不公，作弄于她。 一夜之间，她由官家女沦为娼门妇。她努力保住的清白，却给了一个道貌岸然的骗子。连她唯一的骨肉，都没能留住。 在万花楼时，徐妈妈劝过她的，说李公子是有名的风流人物，不可托付终身，更不能交心。像她们这样的官妓，只能于年老色衰时在官家的同意下，要么嫁人从良，要么自己当老鸨。 可怜她那时被情爱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去爱，去相信，去付出。到头来身死梦碎；才知所托非人。 良人，良人，凉薄之人。 她恨李庭，恨他薄情寡义背叛誓言。她也恨卢氏，如果没有卢氏，李庭就不会负她。还有李庭的父母，他们明知她的存在，却非要他另娶…… ——当然卢氏并不知道这些。她嫁入李家半年，丈夫体贴，公婆慈善，小姑友好。她自认为非常幸运。 如今丈夫被家法处置，她正心疼得掉泪呢。 议亲时，她曾听过李庭风流，当时还不大乐意。婚后才发现，他并不似传言那般。他成亲之后，与那些风尘女子尽数断了联系。 陆文轩看着眼前的卢氏，有点手足无措：“你不要哭了。” 原主记忆里，妻子卢氏德锦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可惜她无辜受累，结局悲催。 她怀胎数月被女主的原形吓得晕倒小产。 ——薄欢颜一直记得自己的誓言，她不要卢氏的命，她要让卢氏永不安宁。 常常会有年轻英俊的后生被发现从她房间出来。她接待女客时，会从身上掉下相思子、驴驹媚。她的手绢小衣被家中男仆捡到……——这都是女主的小手段。 她说她自己清白，可是谁会相信？任她性情好，家世好，也免不了被休弃。 ——这么说来，李庭还真是渣，负了一个，又负了另一个。——不相信妻子的，渣男，没跑。 这还不是最终的结局。卢家将卢氏送往家庙的途中，遇上贼人，她为保清白，一头撞死在轿子上。 ——女主薄欢颜并没想弄死她，只想让她永远都不开心不安稳罢了。卢氏死了，女主还伤感呢。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刻卢氏抽噎着摇头：“哪有哭，只是眼睛有些痛。” 陆文轩扯扯嘴角，姑娘，你能找个更靠谱的借口吗？他试探着问：“家里可有什么传言没有？” 书上说，李庭刚受家法，李家上下就传开了，说是他调戏自己的亲妹妹。 不到一天的时光，李家兄妹有染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京城。 女主能驱众鬼，只要她一声令下，自有鬼仆效劳。她想传播一条消息，还不是容易得很？ 抱着一丝侥幸，陆文轩很想听到卢氏说没有。 卢氏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陆文轩闭了闭眼，好吧！该猜到了。 “家里传言，说是你和妹妹有私。”卢氏脸颊鼓鼓的，这分明是无稽之谈嘛！ 卢氏不相信他们之间有私情。李颜身体不好，议亲不易，如今谣言传开，听说街上好多人都在议论，指名道姓。她将来可怎么出嫁？ “相公放心，太太已经下令彻查了，谣言止于智者，不会于妹妹声名有损的。” 陆文轩瞥了她一眼，心说，怪不得你斗不过女主。人家根本就不在乎李颜的名声，她要毁的是李庭的声誉啊！ 说起来，李颜也算是个大炮灰了。这姑娘身体很差，时不时地就被女主附身了。薄欢颜利用她身份的便利之处，为自己报仇，顺便和李庭的好友宋公子相恋。 薄欢颜大仇得报，正为她和恋人将来的归宿发愁，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被困在李颜身体里出不去了。 失望之后，她欣喜若狂，如此一来，她和恋人之间再无阻碍！ 最后，薄欢颜和宋公子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了。而李颜不知魂归何处。 既然已经传开了，那就想别的法子吧！ 陆文轩略一思忖，模仿原主的说话习惯：“锦儿，你……” 算了，卢德锦性子较单纯，这事儿让她做不行。 “锦儿，你让李全过来一下，我有事嘱咐他。” 卢氏命丫鬟传唤，她自己去给丈夫煮药。 李全是李庭的长随，李庭上青楼的时候，没少带他。他甚是机灵，办事可靠。 陆文轩让李全去找大量的乞丐，广泛传播李庭的风流韵事，要着重强调他和在绣春楼认的义妹李嫣是多么情比金坚。务必要让所有人都以为外面的都是以讹传讹，把名字搞混了。 话说李颜的名字是怎么传出去的？薄欢颜也曾是官家女子，她为何就不替李颜想想？ 李全愣了好久，确认没听错才领命而去。 背上刚被藤条抽了二十下，陆文轩身子略微一动，就疼得直抽冷气。 或许，这就是他前天上绣春楼私会李嫣被父亲动家法的证据？ 李嫣为人仗义，是原主所有红颜中唯一一个不谈感情的，也是他至今还有来往的。恰好，他在被抽的前一天刚和李嫣见过面。 虽然这姑娘在文里只是个龙套，但关键时刻龙套也能放光芒。 可惜不知道，这本书，剧情的惯性有多大。也不知他的补救是否来得及。 书里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当时不了了之，只是损了李家兄妹的名头，但是为后来李家覆灭埋下隐患。 既然主线可以更改，那他就想办法把女主从李颜身体里赶出去！——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他赌这一次。 第21章 痴心女鬼的报复（3） 以薄欢颜的本事，纵观全书，能让她从李颜身体里出来的勉强只有三个人。 一个是圣惠和尚，是他看出了薄欢颜的来历。他一直闭关，在接近末尾时才登场，成功劝得女主放下旧恨迎接新生。——不过那时李家已倒，放不放下都无所谓了。 另一个是万花楼的徐妈妈，薄欢颜生前受过她的提点和恩惠，对她一直心存感激。 最后一个是男主宋怀珉。他心地纯善，待人真诚。薄欢颜在他面前，心中才会有片刻安稳。她最听他的话。 此刻宋怀珉就站在陆文轩面前，亲切慰问。 陆文轩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他和宋怀珉闲谈，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利用薄欢颜对宋怀珉的好感来劝她手下留情。 ——可惜现在的宋怀珉跟女主还不熟，只怕不能够让她改变复仇计划。 李庭的确是负了她。她生前悲惨收场，死后，他不愿与她为敌。 他希望她离开李颜的身体，放过李家。李庭已经付出了灵魂的代价，这惩罚也该够了。 可能是由于陆文轩的介入，出现了原本书中没有的场景——李颜探伤。 李颜来时宋怀珉已离开，两人并未相遇。 陆文轩匆匆扫了她一眼，见她小指微翘，举手投足间自有一丝妩媚。他心下了然，知道她是被女主附身了的。他打起精神来，不敢有丝毫松懈。 薄欢颜接到鬼仆的消息，说是李庭和妹妹有私的传闻已经被李庭和风尘女子李嫣的深厚情意所取代。 她知道李家不会放任兄妹有私的流言扩散，肯定会出手，可是鬼仆告诉她新的流言是李全放出去的。 李全是李庭的心腹，她很早就知道。所以，这是李庭的主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李嫣……他的红颜知己还真是多啊！她当初瞎了眼，连耳朵都聋了，徐妈妈明明劝阻过她的。 两人各有心思，面上却是友妹恭，一派和睦。 ——李庭受罚的原因，李夫人更倾向于他是酒后荒唐，她并未跟他点明。陆文轩乐得装作不知道。此刻兄妹相见，显得坦荡一些。 他故意提起了流言：“那些混账话，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薄欢颜眉梢微挑，眼波流转：“我听说哥哥和绣春楼的姐儿关系匪浅，也不怕嫂嫂跟你急。” 陆文轩苦笑，薄欢颜可能自己没意识到，她跟李颜是不同的，尤其是在李庭面前。 “逢场作戏而已，你嫂嫂不会生气的。” 逢场作戏吗？薄欢颜心底一冷，她可真傻，当时怎么就相信了他，匆匆忙忙将终身托付？她好不容易才保住的清白啊！ 陆文轩只作没看见她眼中的寒意，叹了口气，怅然若失：“我当日辜负了一个女子的深情，害得她丧命，每每想起，夜不能寐。怎敢再惹情债？” 他这话倒也不是作假，原主深受良心谴责，不敢忘记薄欢颜。——他也忘不掉。 薄欢颜微怔，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他惯来喜欢花言巧语，没想到连自己亲妹妹都骗。她决不会再相信他。 她要他身败名裂，不得好死！她要为她和她的孩子报仇。 她努力平静下来，好奇地问：“是那位薄姑娘吗？” 此事闹得动静不大，薄欢颜是官妓，身份低微，李家有人脉，很快压了下去。她仅用一口薄棺下葬，身后事极为凄凉。 陆文轩面露诧异之色：“妹妹知道？” 李颜养在深闺，体弱多病，并不大关注外界的事情。 薄欢颜忙道：“听下人提过。”她咳了一声，她带着李家的骨肉而亡，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墓地和乱葬岗无异！李家还真是仁善！ 陆文轩叹道：“妹妹尚未出阁，这些事情本不该对你提起，可我一直憋在心里，无人倾诉，难受哇！是我对不住她，我不该当日轻许诺言，我不知道她是那等刚烈决绝的女子……” 这都是李庭的心里话，说给她听也好。他本就花心，见她貌美多才，身为官妓却自称卖艺不卖身，遂被勾起了斗志。他是久经风月的人，很快便夺得身心。 两人也曾有过一段旖旎岁月的。她死在他面前，临终发下毒誓，那场景吓得他几天几夜不敢合眼。 他大病了一场，等卢氏进门才好些。 …… “我自知负她良多，她当日说做了厉鬼也要报仇，她若要取我性命，我也不敢有半点怨言。” ——这句不是李庭的心里话。他虽然良心不安，但到此刻为止，他更愿意活着。不安也要活着。 如果不是薄欢颜当着他的面自尽，他会很快忘掉这个女子，同他别的红颜一样。哪怕她怀有他的孩子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薄欢颜变手为爪，真想掐断他的喉咙。但很快，她就压下了愤恨，不能这么便宜他。 他这样的人不配死得痛快！ 书里提到，薄欢颜一直恨命运不公，怨王法苛刻。父亲有错，但罪不及子女。她清清白白，没有过错，本不该堕入火坑的。 所以说，她内心深处应该是赞成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希望她报仇的时候也能贯彻落实这个观点。 “妹妹有所不知，她本是官家女，父亲犯事，她受了牵连。不然也不会流落青楼。”陆文轩瞧了一眼身子发颤的薄欢颜，“你是不是也为她不平？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她却要受连累！” “我……”这是女主心中的一根刺。 其实她知道的，以她的身份和他在一起根本就不可能。可他承诺过，他会想办法，他们会长相厮守。她那么信任他却只换来他的背叛…… “你说为什么一个人犯了错，要惩罚其他人呢？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她父亲犯事，她的祖父祖母，她的母亲，她的姊妹兄弟怎么都受了牵连？” 是，她有什么错？她那时年少啊！ “这话有点大不敬了，我也只敢在妹妹面前提起。”陆文轩试着往自己身上引，“我和薄姑娘的事情，爹娘并不完全知晓，他们只当我是流连青楼，急着为我定亲事要我收心。他们若是知道她是那样的女子，还有了身孕，肯定会阻止我……” 第22章 痴心女鬼的报复（4） 陆文轩这话真假参半。他心里清楚，以薄欢颜的身份，如果李庭的父母事先知道孩子的存在，会在打断他腿的同时，默许他的决定。——后来之所以没打，是因为他大病一场，缠绵病榻数月。 毕竟她是犯官之女，身份敏感，李家二老再重视子嗣，也不敢接纳她。 ——何况，他们并不完全知情，只以为是儿子迷恋上了一个青楼女子。——这又不是第一次了。谁会想到她怀孕啊？ 老人都想着只要给他好好说门亲事，他跟外面那些女人自然也就断了。他们要他去做个了结，得给卢家一个交代。 对着女主当然不能这样说，一说不就暴露了这对父母的渣属性么？ 在话本子里，排除万难也要帮助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父母才是开明讲理的好父母。持有门户之间轻贱女主棒打鸳鸯的都不是好人！ 他得帮李家二老刷刷好感。 他一脸沉痛懊悔之色：“他们最重子嗣，若是知道……”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留给女主无限的想象空间。 薄欢颜掐着自己的手心。也就是说，当初李家二老并不知道她的为人，也不知道她和李庭到了哪种地步？ 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腹。这点或许是真的，她父亲当年使一个风尘女子怀了身孕。祖母百般不情愿，还是让她进了门。 世人最重子嗣，大多是如此。何况她清清白白，性格又好。假以时日，他们定会消除对她的误会，她未必不能讨得二老的欢心。 这么说来，眼前这个男人果真是渣，他压根就没为他们的将来考虑过。但凡他当时说上一句，或许结果就会不同了。李家二老也许就会为了他们母子阻止他的荒唐决定呢？ 他说这话，是在倾诉自己的后悔之情吧？可为什么她听了之后，却更恨他了？ 陆文轩不敢说的太多，他不着痕迹换了话题，闲谈了几句，便面显疲态。 薄欢颜起身告退。很早以前，她就决定不再相信这个男人了。他的话，她是有几分相信，但更多的是怀疑。 毕竟这个人惯会花言巧语，她生前被他欺骗的还不够吗？可是，他有必要骗自己的妹妹吗？ 是非曲直，她自己会判断。 夜间，她魂魄离开李颜的身体，传唤鬼仆。她想知道一些真相。 那碗红花，李家夫妇究竟知不知情？ 陆文轩不怕她查，因为他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李庭的确谁都没告诉。 ——让一个青楼女子怀孕，而且还是在他定亲的关头，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他是要娶妻的人，让卢家听到就不好了。 直到闹出了人命，他才慌忙求助家人。薄欢颜是官妓，又是自尽而亡。李家花了点银子就摆平了。 这让薄欢颜如何不恨？她死了，害了她的人却还活的好好的！她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手下的鬼仆打探消息是一把好手。他们都表示，李庭没撒谎。她出事之前，李家确实不知道她有孕在身。连高昂的“分手费”，都是管宋怀珉借的。——他怕父母知晓，不敢在账上支银子。 薄欢颜愣了愣，对李庭的恨意越发重了，甚至是对宋怀珉，她也生出了一丝恶感。 但是她对李家二老的恨倒稍微轻了那么一点点。原来，他们没有授意他逼她堕胎。 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三心两意，不负责任。 可他们生而不教，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还是他们在事后帮李庭掩下了这件事。这和窝藏逃犯助纣为虐有何区别！ 薄欢颜身上黑气忽隐忽现，她不会放过恶人，也不会错杀好人。 既然他们可能没有直接参与，那么她的复仇计划或许可以略微改一改。她要根据他们的罪恶来决定他们受什么样的惩罚！ 至于卢氏么…… 卢氏可一点都不无辜，她应该也听说过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杀。 怪只怪，她自己倒霉。 陆文轩也在发愁卢氏的事儿。第一次成为有妇之夫，感觉略尴尬。 虽然此刻身上有伤，两人生份些，勉强说得过去，可这也不是个事儿啊！毕竟他们小夫妻新婚燕尔，感情挺融洽。 不，比起这个，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那就是卢氏的身孕。 文中说卢氏月信不准，怀孕两个多月才知道。阖府上下激动异常，除了被女主附身的李颜。 他们害死了她的孩子，他们凭什么能有自己的孩子？ 他们想让她的孩子胎死腹中，她就让他们也尝尝这种滋味。 她也不用红花，只是现了原形往卢氏面前一站，凄厉地惨叫一声。 卢氏果然惊慌失措，摔倒在地晕了过去，怀胎前三个月正是不安稳的时候。 薄欢颜看着血从她裙底流出，想着自己当时的模样……心里畅快的同时，还有一丝怅然。 要求被拯救的炮灰里面，包括这个孩子。无论怎样，稚子无辜。可惜了这个孩子，即使生下来，也注定是遗腹子。他这漫长一生，也不知是否如意。 卢氏低头做针线，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趴在塌上的陆文轩。看他眉头紧缩，想来是伤口疼痛，她不由得感到好笑。明知道不该取笑自己夫君，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想到他受罚的原因，她就生气！谁让他还往青楼跑，活该被公爹教训！ 他竟然还看她，看什么看！ 她性子单纯，喜怒皆形于色，是个很温暖，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女子。也难怪当日为薄欢颜的事情而颓废的李庭会因为她而渐渐平静下来。 书中很多情节都是后来才慢慢展开的，在流言事件后，在卢氏怀孕的事情被发现之前，李家有过短暂的平静。 陆文轩已经让李全去请圣惠和尚了，虽然老和尚还在闭关。文里他能为女主破例一次，半路出关。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份幸运。 现在考虑如何安置卢氏才最妥帖。 第23章 痴心女鬼的报复（5） 陆文轩心说，卢氏人品家世都不差，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一个渣男？ 略一思索，是了，李庭风流，但才名远播。卢大人同意将爱女下嫁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可怜了她后来被无辜殃及，结局凄惨。卢大人夫妇痛失爱女，肝肠寸断。 ——女主针对她，是因为她的是李庭的妻子，而不是卢德锦。这一点，陆文轩很清楚。 她想要李庭的妻子永不安宁，她想要李庭夫妇尝尝失去孩子的痛。 如果隐瞒卢氏有孕的事，并将她送出去，离开女主视线范围…… 但是以什么理由送？该怎么隐瞒？毕竟女主是鬼，手下鬼仆无数…… 或者提前休弃了卢氏，让她“终日不安”而不劳女主动手？顺便将渣男做到底，这个孩子也死不承认好让女主对卢氏心生同情？ 可是，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卢氏单纯却刚烈，若是也像薄欢颜那般…… 他不寒而栗。 卢氏突然放下手里的活计，瞪了他一眼，故作凶狠：“你老盯着我做什么？不准再看了！” 陆文轩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是在盯着她发呆。他暗道失礼，脸颊发烫。房里没别人，就他现在这姿势，目光也没别的地方投啊。 想起她已有孕，他连忙说道：“那些东西交给下人做就好，你休息会儿吧！”听说孕妇不宜拿针线，她可别伤了身体。 “我都不做了你才说！”卢氏斜了他一眼，却还是将线筐放到了一边。 他笑了笑，不如……探探她的意思？这也关系到她和她腹中的胎儿啊。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 她有孕在身，若是因忧虑过多而动了胎气，则又不妙了。这个孩子很脆弱，他不敢冒险。 陆文轩现在挺为难。不，这样犹豫不决可不像他！ 要不，先让女主把注意力放到渣男身上？毕竟他才是她的头号仇人，他蹦哒得欢一点，可以多拉点仇恨值。 得让女主明白，全都是渣男自己作死，旁人也是受害者！所有的悲剧全都是他一个人造成的。要虐，虐渣男一个人就够了！一定要让女主缩小报仇范围！ 毕竟，李庭的死是板上钉钉了，相信他有牺牲一个，造福大众的觉悟。 ——这得讲究技巧，一不小心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于是，第二天清晨，陆文轩一听说宋怀珉来给二小姐看诊，立马就拖着受伤的身体去了雅枫院。 宋怀珉医术高超，又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常给李颜看病。如今，因为女主附身的缘故，在旁人眼中，她常常无故晕倒。宋怀珉来的次数就更多了。 ——当然，更多时候他见到的是薄欢颜而不是李颜。 按说他是年轻男子，经常出入闺阁女子的院落并不妥当。但李宋两家有通家之好，为了李颜的身体，他们也没了那么多顾忌。 ——不如此，他和薄欢颜将来怎么走在一起？ 看诊结束后，两人相对而坐。这本是男女主精神交流的好时机，可现在生生被陆文轩给搅乱了。 他先是对妹妹身体表示慰问，接下来直到宋怀珉离开，他都在异常诚恳地跟男主探讨关于连坐的问题。 宋怀珉是个圣父级别的人物，不大支持连坐。他引经据典滔滔不绝，说着说着就提到了那些犯官家属。虽说是国家律法，但那些家眷也太可怜些。 这番话说的女主时而柳眉倒竖，时而黯然神伤，一句一句都说到她心坎儿里。 男主离开后，陆文轩酝酿了一番感情，便开始对女主倾诉。 他仿佛是心中充满懊悔，再不找人倾诉，就会疯掉。 他从夜夜噩梦说起，诉说李庭的悔恨，说他是怎样从小就忤逆不孝，不听父母劝告…… 薄欢颜死后，心思比生前细腻了许多，她根据眼前这个男人杂乱的话，细细梳理，得出了以下信息： 李庭从小叛逆，不听父母管教。常常流连烟花柳巷，跟他交好的多是轻浮浪荡的水性女子。——当然，薄欢颜除外。 …… 他不着痕迹地“剖析”原主内心的渣属性，将李庭塑造成一个当时不负责任后来却无限沉湎往事悔不当初的渣男；替原主父母洗白，重点在于隐隐夸赞缅怀一下薄姑娘。 她聪明美丽，她从未轻看自己，她坚持认为人不该为家眷的过错而承担罪责。 …… 所以说，一切都是我的错，要虐就虐我吧！ 这些内容，隐藏在那些看似是自我辩解的话中，应该很适合玲珑心肠的薄欢颜。 至于卢氏，他不大敢提。所有炮灰中，就属李颜和卢氏最无辜。他隐隐觉得女主对卢氏的恨是有几分迁怒的。 至于迁怒的原因，除了卢氏是李庭的妻子，大约还有她们截然不同的际遇。 他不想说女主是嫉妒，可在他看来，的确有这种因素在其中。 同是官家女，一个幸福美满，无忧无虑；一个家破人亡，沦为官妓。卢氏没错，可她站在了女主的对立面，还看起来很幸福。 在薄欢颜看来，卢氏的幸福是建立在她的不幸之上。 所以聪明点就别晒幸福招人恨。 在书里，女主各种算计卢氏，害她没了孩子，失了名声和婚姻，真正让她“终日不安”。而当卢氏不幸惨死时，薄欢颜却开始同情她，心疼她了。 女人的心思很难猜，陆文轩不知道他想的对不对，但是不提卢氏绝对没错。他能感受到薄欢颜后来提到李家二老时冷意减少，看来他的话是有作用的。 可是，不提卢氏也得提李颜啊！薄欢颜是鬼，她在李颜身体里多待一天，李颜可能就危险一天。 最后李颜不知魂归何处——除了是被女主给挤走的，或者自己体弱，受不了鬼上身；陆文轩想不出别的缘由。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魂魄不知所踪，才会有薄欢颜的无法离开，才会有男女主的长相厮守。女主只是借她身体复仇，没想过自己会出不去。她也不想的。 第24章 痴心女鬼的报复（6） 薄欢颜面对这样的李庭，有点茫然。她恨他，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让他永不超生。 可是当曾经意气风发的他对着自己妹妹诉说心中的悔恨，他卑微、后悔、自厌、语无伦次、悔不当初…… 她在心中冷笑，原来他也是会痛的。她以为他真的没有心呢！ 风流才子低到了尘埃里，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她复仇的心思倒是没最初那么急切了。 她想要他痛苦，她想要他的命，但如果他本身已生不如死，她何不让他多痛苦一段时日？她正好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别人，让他更痛苦些。 陆文轩还不知道因为他的举动，使女主放慢了对他复仇的脚步。他只知道，他的担忧成真了。圣惠和尚没有提前出关。李全连他的面都没见着。 ——也是，圣惠和尚在文末才出场，是他劝说女主既然大仇已报，那就放下过去，接受李颜的身体，好好生活。 算起来，这位高人是女主一脉的，怎么可能因为他们这些龙套提前出关？ 陆文轩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奕瑶。 在他的前两次任务中，她都曾出手帮忙或者干涉。这一次，他没联系她，她也没主动出现。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他在无人之处呼唤奕瑶：“奕瑶？” “嗯？”还是清丽如莺啭的声音。她回答得极快，仿佛一直都在。 陆文轩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难道他这次的行为没半点不妥？他都想把女主从李颜身体里赶出去改变女主的结局了，她竟然都没出声阻止！ 奕瑶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低落：“你不是想试一试吗？” “什么？” “不是你说主线可以更改吗？怎么？非要我拦你才开心？” 陆文轩愕然：“奕瑶，你在生气？” “没有。”奕瑶立刻否认，继而又道，“你的任务是拯救炮灰，别想多了。” 陆文轩暗忖，听她的意思，他改变了主线也无所谓，她不会阻拦。可关键是以他的本事目前不可能改变主线啊！ 圣惠和尚那番话，他记得很牢。可若是他对女主讲起，适得其反的可能性更大些。而且，时机也不对。 文里女主最终报复李庭的方法很简单，在毁了李庭的名声后，制造他调戏贵人的假象。 那时卢氏已然惨死，李庭被指非礼微服出宫的小公主，大庭广众之下，证据确凿，他百口莫辩。 当然，这是女主的小手段，他不受控制地对小公主动手动脚。他风流的名声在外，无人相信他的辩解。他以大不敬被处斩。 这罪名可大可小，但今上仁德，不同于先帝，放过了李家。这一点，出乎薄欢颜的意料。她以为，整个李家都会遭罪的。 上天待她不薄，还没等她再次出手，李庭的父亲因为治家不严被罢免，当众被杖责五十。老人一口气上不来，半夜就去了。 李庭的母亲则触棺而亡，李家彻底败落。 薄欢颜这才真正大仇得报。这个时候的她听从圣惠和尚的劝说，放下过去，也放下自己，是在情理之中。 现在她一点仇都没报，要她放下，可能吗？ 陆文轩想请奕瑶帮忙，她是仙子，应该有办法。 不过奕瑶似乎很意外：“我？你觉得我可以抵挡得了女主的光环？” “你上次就影响了柳潇潇的心思。”不对，她这话什么意思？ “可那是个bug，而且柳潇潇不是女主啊！”奕瑶有点着急了，“一开始我就对你说过，女主光环不可逆，主线不可逆，渣男被虐不可逆。你可还记得？” 这当然记得，不敢或忘。可上次不是证明了那两条定律其实是可以不遵守的吗？ 奕瑶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我所知道的规矩，的确是这样。明文撰写，清清楚楚。” 所以？ “我不知道为什么上次会这样，但是我不可能明知故犯去违背这定律。所以，你今天说什么，我一句都没听到。” 陆文轩一愣：“你……” “不，你的所作所为，我一点都不知道。”奕瑶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轻快，“对了，你上次造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走啦，你努力吧！” 陆文轩目瞪口呆，她这是给他绝对的自由？可问题是给自由也没用啊！女主实力太强悍，动动手指就能要人命啊！ 他不去想她态度转变的缘由，因为女主已经出手了。 陆文轩甫一走进内室，就见一男子的身影在床帐后忽隐忽现，卢氏则坐在床边。 他心下一惊，很快明白过来，这是薄欢颜的小伎俩。卢氏的“终日不安”要开始了。可是，这不该是李庭名声已毁，卢氏流产过后的事儿吗？怎么顺序颠倒了？ 配合还是不配合？片刻之间，他已有了决断。 陆文轩咳了一声，面色铁青。 卢氏抬起头来，眼中映满喜意：“你回来啦？”这两日他在躲着她，晚间宿在长榻上，白天老往雅枫院跑。她不是感觉不到。 陆文轩点了点头，一把掀开了床帐，自然是空无一人，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根头发。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似乎在强忍怒气。 “你怎么了？”卢氏疑惑不解，“妹妹给你气受了？她是女儿家，你老往她那里去，虽说是为了宋公子，可总归是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多体谅她一点……” 陆文轩瞥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你在做什么？” “也没什么啊，就做点针线。”卢家教女，以贞静为首。卢氏的女红不错。 陆文轩没再说什么，夜里仍宿在长榻上。 卢氏心里不安，是她做错了什么吗？她反反复复回想了一下她的所作所为，确定自己并无一丝过错。哦，那就是他的错。既是他的错，她何必难过？不用理他，让他睡一觉就好了。 她放宽了心，踏踏实实，欢欢喜喜，很快就睡着了。 陆文轩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25章 痴心女鬼的报复（7） 寂静的夜里，卢氏呼吸均匀，她睡得很安稳，丝毫没有为他的脸色所扰。 陆文轩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他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从接到这个任务开始，他就仔细揣摩了女主薄欢颜的性格，详细分析了剧情，思考了不止一条对策，又一一否决。然而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卢氏。 或者说，因为两人的关系，他在躲着她。 若照他眼下的进度，这样下去，这次肯定会成为一场持久战。但是很明显，李颜的身体、卢氏的有孕都不适宜将战线拉长。 必须速战速决。 他盯着卢氏沉睡的身影，在原主记忆里，她是一个开朗豁达的人。是她把久违的笑声带给了他，将他拉出了万丈深渊。 或许，有些事，他不该瞒着她。她早晚会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得，李颜的身体等不得。 卢氏在睡梦中感到不安，睁开眼睛，见床边站了一个人。她一惊，坐了起来。 揉了揉眼睛，她有些不高兴：“你干吗？” 陆文轩咬了咬牙，低声道：“你披上衣服，我们说会儿话。” 月色入户，房间被镀上了一层银晖，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卢氏半仰着头，疑惑地看着他，一脸迷茫，说不出的娇憨。 陆文轩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对是错。他不想惊动睡在耳房的丫鬟，自己拿了厚实的衣服递给她：“穿上，冷。” 卢氏斜了他一眼，接过衣衫，胡乱披上：“说吧！”她还挺好奇，大半夜的，他又发什么疯。再一看他面色凝重，她心下一凛，睡意全无。难道他又做噩梦了？ 刚嫁给他的时候，他几乎夜夜都做噩梦，浑身冷汗，欲痴欲狂。后来才好点了。现在他又被噩梦缠身了？ 陆文轩半蹲下.身，想跟她视线平齐。他还未开口，就有一只温暖细腻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别怕，噩梦而已……”她的声音很轻柔，在深夜里，有一种奇异的安定温暖人心的力量。 陆文轩的脸腾地热了，他很少跟女性近距离接触。当那只手抚上他额头的时候，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告诉自己，他不是李庭。 他后退一步：“我没事，我没做噩梦。” 卢氏收回了手，“哦”了一声：“那你怎么了？” 陆文轩不再跟她目光相对，他在床脚坐下，离她有一臂的距离。 卢氏瞧了他一眼，莫名其妙。 “锦儿，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情。”陆文轩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眉眼含笑，“你怀孕了。” “什么？”卢氏瞪大了眼睛，“我们有孩子了？”很快，她皱皱鼻子：“你又不是大夫，你怎么知道？” 陆文轩点点头：“的确是有孩子了，你别问原因，我自有法子知道。”他神情凝重，低声道：“可是，这件事情，我们不能声张。” “为什么？”卢氏一愣，她沉浸在有孕的喜悦里，不明白丈夫的意思。 陆文轩叹了口气：“因为有人要对它不利。” “谁！”她一脸警惕，刚才还不可置信，现在却俨然一副为母则强的模样。 陆文轩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温声说道：“锦儿，在遇见你之前，我曾经负过一个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见过风声，毕竟我们未成婚的时候，我流连青楼，名声着实不好……” 卢氏哼了一声，她出嫁以前，隐隐听说过他风流。不过，他婚后很老实就是了。 陆文轩心说，还好，她还算平静。他简短地讲述了李庭和薄欢颜之间的纠葛，没有丝毫隐瞒。 他有点忐忑，紧紧盯着卢氏，生怕她大吵大闹情绪激动，不利于腹中胎儿。 卢氏沉默了好久，忽然狠狠地给了他一拳：“你怎么可以这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就哭出声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难受。还未出阁时，家里有嘴不干净的嬷嬷骂人会说“下作的小娼妇”。她们说那些青楼女子，都是狐狸精，都是坏女人。可为什么听到她死，她心里这么难过呢？ “锦儿，你别哭……”陆文轩手足无措，他最见不得女子掉泪，“哭了对孩子不好……” 她一听到孩子，才止了哭泣。 陆文轩又道：“她临终时发下毒誓，要我的妻妾，永不安宁。” 卢氏看着他，很不解，那个薄姑娘不是已经死了吗？ 陆文轩干脆将薄欢颜后来的报复全告诉了她。他假说自己是重生归来，对未来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他要想办法避免这一切。 生怕她不信，他又分析了前一段时间的流言事件，还说了白天的人影和头发。 卢氏浑身发抖，牙齿打战：“我不怕她，我又没害她，我不怕她……” “锦儿，你别激动，现在你还没事，孩子也没事。”陆文轩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你相信我，你们都会没事的。对不起她的人是我，是我……我对不起你们……” 他心说，李庭欠卢氏的，可不止一句对不起。无论如何，他都要护他们母子平安。 卢氏咬牙，在他头顶狠狠拍了一巴掌，哇的一声就哭了。他说那女鬼厉害非常，他说那女鬼轻而易举就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我要去找高人，找法师……”一听说那个女鬼会对她的孩子不利，她的同情瞬间减半。她说着就要下床出去，却被他拦住。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耳房的丫鬟，她在门外恭谨地询问。 陆文轩一反常态，喝退丫鬟。 他告诉卢氏，没用的，唯一能治住她的高人还是站在她那一方的。何况，他欠她。这一点，他不能否认。 “锦儿，事情是因我而起，也该因我而结束。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字：“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 卢氏脸上犹挂着泪，她相信他的话。尽管很荒谬，可直觉告诉她，他说的是真的。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还很平坦，已经有生命的存在了吗？在不久的将来，它会出世，会从一个小小的婴孩一点点长成大人…… 她想要这个孩子活下来。 “锦儿，你能相信我一次吗？”陆文轩看着她，“我和你一样，希望这个孩子可以顺利出生平安长大。” 他很诚恳，这是他的心里话。 卢氏盯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他笑了，甚是舒心：“真好，锦儿，无论发生什么，请你都要记住今晚的话。我想要你和孩子平安幸福。” 卢氏有些恍惚，不知为什么，她竟生出一些不安来。 第26章 痴心女鬼的报复（8） 薄欢颜对卢氏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次日清晨，卢氏对镜梳妆时，忽听外面有人呼唤李庭。 陆文轩快步走了出去，空无一人。回转之际，却见卢氏盯着手里的信笺发呆。 服侍她梳妆的小丫鬟叽叽喳喳：“少爷，刚才有一道人影。他给少奶奶扔了这个，人不见了！” 丫鬟不识字，不知道这漂亮的信笺对卢氏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信笺上是一首极为香艳的小词。 “我……”卢氏面色苍白，相公昨晚所说的话，她都记得清楚。这就是报复吗？是要她终日不安吗？ 陆文轩心下了然，他面无表情，拿过信笺一字一字念了出来： “平生愿，愿做乐中筝。得近玉人纤手子，妍罗裙上放娇声。便死也为荣。 蒙佳人垂青，不胜荣幸。夜半时分，花园小聚……” 他念一句，卢氏的脸色便白上一分。这词太浅白，不通文墨的人也会明白。她擅长弹筝，可闺阁女子才不外露，知道她精于此道的只有相熟的人。只这一首词，就能将她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卢家人口简单，后宅无甚阴私。但她不是傻子，很明显的设计，她不会看不出来。 她站了起来，想解释一下。正要开口，迎上丈夫似笑非笑的目光。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看过她，仿佛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一般。 她心中蓦地一痛，很快她恍然大悟：他知道的，他一开始就知道！昨夜，他还刚提醒过她！他说：无论发生什么，请她一定要相信他。他们是夫妻。 卢氏对自己说：“我不怕他，我没有做错事，我要相信他……” 如是几次，她使自己镇定下来，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去。他是要她配合吗？ 陆文轩不去看卢氏的神情：“得近玉人纤手子，妍罗裙上放娇声。德锦，德锦……” 他冷笑一声：“好一个贤良淑德的卢德锦啊！” 卢氏怔怔地看着他，声若呢喃：“你知道的，你知道我的……” 她带着哭腔，难以置信般，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他。 陆文轩不敢去看她的眼，他只觉得心慌得厉害。他冷哼：“我知道你？我知道你什么？知道你垂青他人？知道你夜半时分与情郎私会？” 他面沉如水，声音越提越高，怒气也越来越盛。 小丫鬟在一旁吓得脸色煞白，不敢开口。 外面有伶俐的丫鬟听到动静，连忙去请李夫人。 卢氏就拿眼睛瞅着他，听着他一句一句戳心窝子的话，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她擦掉眼泪，挺直了脊背。 “你知道的，我没有……”难道他所谓的解决方法就是顺从那女鬼的意思将脏水尽数泼到她身上么？ 不会的，他说无论发生什么，都请她相信他。那时他眼中的光芒远比天际的晨星更耀眼，让她不由自主地相信。 他们是夫妻。 “范阳卢家，就是这样教女的！可真是贤良啊！”陆文轩脸上挂着讥诮的笑，他以前没想过他居然也会出口伤人。 明知道他说的不是真心话，可她还是难受。对方是有多厉害，才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她想，他心里也不好受吧。她想去握住他的手，给他一点安慰。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陆文轩一怔，心底一软，却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他尽量控制着力道，生怕伤着了她。 卢氏被他一甩，扶着梳妆台才勉强站定。她转过脸来，盯着他停在半空作势欲扶却又收回的手，静了片刻，泪盈于睫。 “相公，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 她说的极轻，不像是辩解，倒像是在说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 她这个样子教陆文轩心疼。然而，他却神色更冷：“这话，留着跟你爹娘说去吧！” 他不再多话，伸手拿了卢氏的眉笔，在信笺上信笔疾书，直接扔在了地上。 卢氏默默弯下腰，捡起写着信笺。他把字写在小词的背面，字迹潦草，但能判断得出是休书。 她瞬间泪如雨下。这就是他的方法？让她带着孩子离开，他自己留下来面对一切吗？ “我不要休书，相公，我不要休书……”她扯扯他的衣袖，柔声哀求，“相公，你不要休我……” 陆文轩甩开了袖子，看都不看她一眼，俨然是要休妻的模样，态度坚决。 “我曾经跟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么？既然敢背叛，就该有这个胆量承担后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怎会做这样的决定？事已至此，就算你自戕，我都不会改变心意。这妻，我休定了！” 卢氏心里明白，他是在提醒她。他说他有十足的把握，他要她注意身体，她都明白的。 若他说的是真的，她要支持他；若他说的是谎言，那么她反对也是自取其辱。他是她丈夫，她要相信他。 她无限哀伤地望着他，半真半假，尽力配合他。 李夫人得到消息，匆匆赶到，却看到了儿子所写的休书和泪眼婆娑的儿媳。 卢氏是名门闺秀，她的父亲在朝中名声颇佳。二老都认为与卢家结亲是李家高攀。何况卢氏的嫁入使李庭从薄欢颜事件中恢复过来，李家二老对这个儿媳都很满意。 李夫人不问缘由，冲上来就给了儿子一巴掌：“连德锦这样好的妻子都不要，你还真想娶个天仙啊！” 陆文轩摸摸发烫的脸颊，苦笑道：“母亲有所不知，儿子的确有非休不可的理由。” 他将方才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最后才道：“儿子知道母亲偏心。可是，这一次，儿子和卢氏，您只能选其一了。” 李夫人愣住了，拿起所谓的物证看了看，此事疑点太多。 可是儿子一反常态，坚决休妻。而卢氏竟也不辩解，只会嘤嘤哭泣。 儿子一副“不让我休妻，我就死”的模样，儿媳妇则从头到尾哭哭啼啼。 李夫人劝了几句，陆文轩更固执了，大有我再看见她一眼，我就去死的架势。 他想他的状态很符合绿帽男的形象。 李夫人被他们气得头疼，又不能真的看着儿子去死，只得教李全备礼收拾了马车送少奶奶先回娘家。她安慰卢氏，绝对不会有休妻一事。 休妻？门都没有！这一看就是有人存心设计！ ——李夫人并不知道，在书里，最初她也坚信卢氏清白。但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后，信任也变成了不信任。她最终还是支持儿子休妻了。 不过，这一次，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薄欢颜附身在李颜身上，怯生生地站在院子里，目睹着这场闹剧。她听着李庭说着什么“恩断义绝”、“不复相见”，和隐隐传出的卢氏的哭声；她扶着丫鬟的手，叹道：“家门不幸啊！” 李庭可真是薄情寡义，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相信。不过，这正合她意，不是么？ 第27章 痴心女鬼的报复（9） 薄欢颜看着卢氏满面泪痕，勾了勾唇。她以为会很麻烦呢，没想到这么容易。 她了解男人，谁能受得了头上有点绿？即便是这次休妻不成，李庭日后也不会给妻子好脸色。被自己丈夫怀疑，也不知卢氏该如何自处。 知道他们夫妻失和，她心里就舒坦了。 卢氏，我不要你的命，可我要你永远都活在不安当中！这是你欠我的！我只不过用了点小手段，要怪就怪你的好夫君吧！是他不信任你，可不是我！ 至于李庭么，她眯了眯眼睛，说好要毁他名声，还没毁呢。光卢氏一个人难受，怎么行？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么？ 说来也怪，卢氏被送回娘家后，也不见卢家人前来讨要说法，仿佛只是一般的夫妻吵架回娘家。这两家都不声张，外人自然更不知晓了。 ——陆文轩此举不过是为了掩女主的耳目罢了。他要在卢氏的身孕被发现前，给卢氏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只有女主以为卢氏被虐到了，她才会暂时停止对卢氏的出手。 薄欢颜细细思索，也是。拿贼拿脏，捉奸捉双。单凭一封信笺就让卢氏被休太异想天开了。好在她所图的并不是让李庭休妻，而是让卢氏不安，让李庭痛苦。 夫妻之间最忌猜忌，如今多了根刺，将来就算卢氏回还，在李家的日子也会很艰难。恐怕不用她出手，卢氏就会终日不安。 听鬼仆说卢氏整日把自己关在房中，大约是在以泪洗面？看来她真的很不开心啊！ 薄欢颜附身在李颜身上，去探视李庭。 他醉眼朦胧地望着她，张口就道：“欢颜，欢颜……” 薄欢颜浑身剧颤，脸上黑气忽隐忽现。他说什么？他叫她什么？他是知道了什么？他这个时候借酒消愁不应该是为了卢氏的红杏出墙吗？为什么是为了她？ 陆文轩瞥了她一眼，饮了一大杯酒：“原来是妹妹啊！”他苦笑：“也是，她怎么会来？她那么恨我，恨不得从来没有见过我！她怎么可能来接我？” 薄欢颜挥手让丫鬟出去，她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曾经如同骄阳一般的风流才子，如今仿若一滩烂泥。她当时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而选择了那样的路吗？ 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值啊！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放弃她的复仇，看他这样生不如死就好。可只要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她的胸腔就充满恨意。 这点惩罚怎么够？他曾经那样背叛她，背叛他们的誓言，害她在绝望中凄凉地死去，连死后都不得安宁。她怎么可以放过他？ 她还没见到他身败名裂，还没看到他在屈辱中死去，她怎能放弃？这对她不公平，对她死去的孩子也不公平。 她温柔地笑了笑：“哥，是我啊！” 若是李庭酒后调戏妹妹再次传出，这回有人不信么？ 方法不在于新鲜，管用就好。 她觉得她最近越发心慈手软了。果然是在人身上待久了的缘故吗？连报复，都没最初那般畅快了呢！ 不过，绿云罩顶，调戏亲妹。届时看风流才子李庭如何在流言中抽身！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焦头烂额生不如死的模样了。还真是期待啊！ 然而，她刚走近他，他就猛地睁大眼睛，一脸惊喜：“欢颜！你真的是欢颜！”他踉踉跄跄向她走了几步，眼中闪过一抹狂喜。 他说什么？他认出她了？他竟然这般笃定？薄欢颜脸色苍白，一颗心狂跳不止。她换了一具身体，他竟也看得出来？他，他…… 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她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不过是酒后的疯话罢了，她竟还当真了！她笑了笑，“哥哥喝醉了。” 心情几次起落，她疲惫地揉了揉额头，真有点怀念刚成鬼时的自己了。 他一把拽住她的袖子：“你别骗我！我认得出来的！你分明就是薄欢颜！” 薄欢颜后退一步，抽出袖子，神色冷漠：“哥哥认错人了，再这样，我可就喊人了。” 陆文轩摇了摇头，固执地坚持：“不是，我知道你是欢颜。我知道你恨我，是我对不住你。” 他想，刻骨的恨大概缘于当初的深爱。 文中曾提到，薄欢颜附身在李颜身上时，每每情绪激动，就感到魂不附体。这是她最大的缺陷。 而每次她情绪激动，都是因为李庭。文中有一次李庭醉后唤了她一句“阿颜”都能让她浑身发颤，气息不稳。 可以说，在她接纳宋怀珉之前，她是很在乎这个男人的。 从感情入手，他有部分把握。毕竟这次，因为他有意无意的介入，男主女主的感情进展缓慢。而他在薄欢颜心中“不是不爱，只是伤害”的渣男形象已经确立。 ——没办法，不能武力解决，只能智取了。其实，他对薄欢颜挺不君子的。他是在欺骗她的感情。她要说他渣，也不算过分。 ——但凡他有别的选择，他都不愿这样做。风险太大，他在赌，赌他对薄欢颜的理解，赌薄欢颜的心。 诉衷情是很有难度的一件事。根据李庭的记忆，挑挑拣拣，充分发挥：“欢颜，你现在来见我，是想带我走吗？” 跃跃欲试，甚至带着几分期待，似乎离开人世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 薄欢颜想扼住他喉咙的手顿了几顿，终是握掌成拳。指甲掐进肉里，她冷声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有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回响：“杀了他！杀了他！”另一个声音却在反对：“不，要让他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她自己都能感到自己周身汹涌的黑气，她想杀人，想将他碎尸万段…… 可是那人却还在哀求着：“欢颜，你把我带走吧！和你一起，和孩子一起……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他紧紧盯着女主的眼，看那点漆般的眸子里有赤色忽隐忽现…… 第28章 痴心女鬼的报复（完） 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薄欢颜脑海蓦地出现那样一幅画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充满欢声笑语…… 突然，那画面发生了变化。他凭空消失了，只剩下她和孩子……她茫然四顾，他却忽然出现面色凶狠，杀死了他们母子…… 不，不，他怎么可以这样！ 胸腔翻滚着怒火，那个声音继续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 这样，他就永远不会背叛他们的誓言了…… 她以手为爪扼住他的咽喉，只要稍一用力…… 陆文轩静静地看着她，温柔无害。他艰难地开口：“真好……你说，你会亲手杀了我……” 能死在你的手上，和你处于同一个世界，能让你不再恨我，能让我从此心安…… 设身处地，将心比心，陆文轩正酝酿着感情，想以真情来打动女主…… ——没办法，再迟些，李颜的身体受不了，卢氏腹中的胎儿等不了。 薄欢颜落泪了。两人情正浓时，她曾说过：“你若负我，我一定杀了你！”那时，他只作是戏言，她却是认真的。 他果真负了她，可她却杀了自己。 那些过往，她恨他忘却，其实到头来记住的还是她吧！ 没想到，她都死了，还是能被他的话搅乱心思。 她向来决绝，死后更是喜欢随心所欲。她一旦下了决定，就不会随便更改。 她手上微微用力，既是如此，那就杀了他好了。 所有的报复，所有的计划，都及不上他甘愿死在她手上来得痛快！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唇畔是一抹满足的笑意。 薄欢颜的手忽的一顿。他是爱她的，只是他身不由己。 或许是她附身在李颜身上太久，或许是宋怀珉平日无意间的劝慰，或许是他现在的神情让她想起了曾经…… 她冷硬的心竟然有了丝裂缝，似乎有什么软软糯糥的东西填了进去。 看，他不爱卢氏。他念念不忘的还是她和孩子…… 不！不！他负了她！他负了她！ 她的心情大起大落，眼眸尽是赤色…… 她的一切落在他刚睁开的眼睛里，妖异，凶狠…… 从他眼里看到这样的自己，薄欢颜心头竟生出一股荒凉之感来。她端详着自己的手，一直以来，她都在做什么？ 她只是借李颜的身体报仇而已啊！ 突如其来的一股大力拉扯着她，将她从李颜的身体里推了出去。 李颜身体微晃，被陆文轩伸手扶住。他将妹妹安置到一旁，一步一步向薄欢颜的方向走去。 ——方才扶李颜的时候，他往她身上贴了一道镇魂符纸。 李全去请圣惠和尚时，在寺外待了好久。没见着圣惠和尚，却求了道平安符回来。听说是圣惠的徒弟所画，希望能保李颜魂魄平安。 ——女主在李颜身体里时，他也试过，可惜影响不了女主。 尽管他看不见她，可他知道她在那里。 “欢颜，我在这里。”他眉目平和，“如果要报复，报复我一个人就够了。” 他捡起李颜掉在地上的簪子，神色不变向脖颈刺去。他冲她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我欠你的命，现在还你可好？” 血从脖颈流出，他也只是笑了笑。仿佛只要她开心，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心里想的却是：等我攒够了积分，再不受这劳什子气！ 他也曾是飞扬跳脱的名门少年，丝毫受不得轻慢。现在拜所谓的话本子所赐，竟然这样自我轻贱。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奕瑶的声音忽的响起：“快了，快了。估计这次任务完成就够了。” 她也很想知道，他这次结果如何。如果让女主离开了李颜的身体也能完成任务，那么说明，她一直以来以为的都错了。 陆文轩知道女主现在心绪起伏，魂魄不稳。她见到血，恐怕眼睛更红了吧？ 薄欢颜盯着他脖子里的血，长袖甩动，挥落他手上的簪子。 “你要死也得死在我的手上！” 她现出原形来，红衣潋滟，七窍流血，长发逶迤。 他却丝毫不惧，定定地看着她。 ——陆文轩嘴角不由得一抽，心说，怪不得卢氏能被吓晕流产。要是没有心理准备，他也能吓得脚下踉跄。 他有点怀疑他是否选错了方法。 好像来不及了。 薄欢颜长袖飞出，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她闭上眼，用力。 陆文轩心里一凛，莫非估计错误？现在反悔来得及么？ 不容他多想，他就脑袋一痛。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到了那个花香馥郁的所在。而奕瑶却不见踪影。 “奕瑶？奕瑶！”他任务完成了吗？他低声下气那么久，总不会失败了吧？ 薄欢颜看着眼前人倒了下去，他死了，她心头茫然一片，为何不见他的魂魄？ 一道白光闪过，一个白衣少女倏忽出现在她面前。 那少女清丽绝伦，薄欢颜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厉声喝问：“你是谁？” 奕瑶叹了一口气：“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这个话本子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她索性搬出了圣惠和尚的话，并适当做了些修改：“姑娘，冤冤相报何时了。他欠你的命，也拿命去抵了。这下，两清了吧？” 想了一想，她又补充：“李庭魂魄无踪，永无轮回之日。他父母老年丧子，痛不欲生。他妻子孤孤单单，也算是一生不安了。你大仇得报，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薄欢颜怔怔地看着她：“大仇得报？因果已了？” “那是自然。谁家父母不爱子女，谁家妻子不爱夫郎？他们的心头肉没了，日后还能过得快活吗？你已经报了仇了啊。” 薄欢颜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他死了，他的父母生不如死，妻子永不安宁。原来这就报仇了啊！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快活呢？ 浓浓的失落涌上心头，她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最后看了一眼李庭的尸体，她转身离去，再不回还。 她要忘掉这一切，开始新的生活。 第29章 番外：卢德锦 园子里的花开了。 卢氏抱着女儿站在树旁，看着开得浓艳的海棠花出神。 那件事已经过去好久了，每每想起，她都不敢相信，仿佛那只是一场梦。 三年前，李家发生了一件轰动京城的大事。风流才子李庭遭恶鬼索命，被勒死在家中。 ——这倒不是旁人胡说，而是提前出关的高僧圣惠和尚亲口说的。他说那厉鬼已去转世，此乃因果报应，可不必追究。 他的话无人怀疑，李庭曾经负心薄幸逼死一个官妓的事情浮出水面，众说纷纭。 听到消息时，卢氏是不相信的。因为就在她回娘家的前一夜，他信誓旦旦：“无论发生什么，请你相信我。” 他说他会给他们母子平安幸福的生活，她相信他。可他给她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直到亲眼看到他的尸体，她才确定他是真的不在了。 圣惠和尚说，这是他欠那个女鬼的，合该还她。 卢氏摸摸自己的肚子，那她的孩子又欠了谁，还未出生就没了父亲？ 她告诉自己：“我不哭，我不哭，我没有做错事……我还有孩子……” 记得那天晚上，他对她说，不要太激动，不要太难过，对孩子不好…… 她会对孩子很好很好的，可他怎么就没了呢？ 李家二老痛失亲子，悲痛欲绝。李颜被厉鬼所惊，缠绵病榻。李家上下愁云惨淡。 卢氏怀揣休书，竟不知李庭将她置于何地。 那休书是她亲眼看着他写下，却非他常用的字迹。她很想问问他，他当时到底是什么打算？ 李庭入土后，李家二老也问了卢氏这个问题：“孩子，你有什么打算？” 李夫人倚在塌上，握住她的手，未语泪先流：“按说，庭儿刚去，我这做母亲的，不该说这些。可锦儿，娘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卢氏微怔，她是怎么想的？她抚上了小腹，这个孩子，一直很乖。 “我们李家对不住你，娘记得，庭儿是给过你休书的。”李夫人拭了眼泪，“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还年轻，模样性情都好。若是想再嫁，我就当多了个闺女，添副妆奁，送你出门……” “娘……”卢氏闻言，泪如雨下。 李夫人摆了摆手：“原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不能再耽搁你。娘也知道，庭儿混账。那休书做不得数。你要是想守，娘给你拾掇出一个院子来。你在娘家也好，陪我老婆子也好……咱们娘俩，守着他……” 她说着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她知道李庭不好，可那也是她的孩子。 卢氏扑进了李夫人怀里，哭道：“娘，我有孩子啦！” 她已经能确定她的确是怀孕了。她记着他的话，隐瞒着怀孕的秘密，唯恐女鬼伤了它。 此刻，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大约是给这对刚经历丧子之痛的老人唯一的慰藉了吧。 “什么？你再说一遍。” 卢氏擦了眼泪：“娘，我有孩子啦，是相公的孩子。他知道那女鬼要对孩子不利，才休妻躲避。从头到尾，他都知道的。” 李夫人仔细看着休书沉默许久，长叹一声：“冤孽啊！” 对于卢氏的话，李夫人并未起疑。她信得过儿媳妇的人品，她也愿意相信儿子还留了血脉在人间。 只是想到她苦心安排下这一切的儿子，她不由得潸然泪下。可惜，她的孩子看不到他的孩子出世了…… 大概是知道了李庭有遗腹子的存在，李家二老渐渐有了些精神。 李夫人在无人处对卢氏说道：“你若是想另嫁，娘不拦你。只希望你能把孩子生下来，我们老两口拼了命也会把它养大，不会让它拖累你……” 她何尝就想卢氏改嫁？可卢氏年轻，李家已经对不起她一次，不能再对不起她了。 自李庭过世后，李家修桥铺路，和睦乡里。她是想给李家积点德啊。 圣惠和尚说，他们李家罪孽深重，唯有行善积德，才能免遭灭门之祸。 她不知道他们怎么就罪孽深重了，可高僧的话，她不敢不听。她恨不得将万贯家私都捐出去，来求这一门平平安安。 她哪里还敢因一己之私去左右卢氏的想法？ 还好卢氏是想留下这个孩子的。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卢氏挣扎了一夜，生下了一个女孩儿。 李夫人抱着孩子泪流满面：“好好好，女儿好，女儿好。女儿就不会花心，女儿就不会负了人家……” 随着女孩儿渐长，李夫人又旧事重提：“等孝期满，你……” 本朝风气开放，寡妇再嫁并不少见。 卢氏怀孕期间，卢夫人隐约提过的。卢家教女，以温婉贞静为首。可她也不愿女儿后半生凄凉无靠。 然而卢氏却始终避而不谈。 她知道他们是好意，怕她孤单。她一直都知道。 时间一天天过去，李颜的身体慢慢有了起色。她虽然不能像寻常女子一般，但到底是没了生命危险。 李家二老做主，为李颜招了上门女婿，容貌家世都不出挑，是个敦厚老实的后生。 李庭的父亲辞了官职，赋闲在家，每日和妻子一起含饴弄孙。 唯独卢氏，不知在坚持什么。 李家二老都说，她是对先夫念念不忘；说她重情重义，是贞洁烈妇。 可她心里清楚，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不知道怎样才能忘记他说那句话时的神情。 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忘掉这一切。谁能说的准呢？ 第30章 重来一次 白衣少女巧笑嫣然：“恭喜你啊，任务完成了，积分够了。你可以给家人一个重新活过来的机会了。” 陆文轩强忍激动，声音隐隐发颤：“够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告诉过他，所谓的积分的计算方法。够或不够，全凭她的一句话。他唯恐这次又失败，或是她一句“改了主线，扣积分”使他的努力白费。 还好，够了。 “那我现在就去。” “等等，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陆文轩一愣，当然记得。他忙肃了脸色：“只要能救他们性命，我愿付出灵魂的代价。” 奕瑶点点头：“记得就好。所以，即便是救了他们，你也不可能留在你的那个世界了。你若是执意留下，我自有办法强行带你走。” 她说这话时无甚表情，可他还是从她眼中读出了森然之意。 陆文轩心下一叹，是了。温玉、风信之、李庭都是死人了。他和他们是一样的。 “我知道。”他倒没有失落或不满，这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也是他最初就同意的。以一人之命，换家人安危。很划算。 他想了一想，试探着问：“我能选择我回去的时间吗？” 他想回到故事发生前，回到他还没有遇见齐碧华的时候。没有开始，也就没有后来的惨案。 “随你。” 白光闪过，他脑袋剧痛，再睁开眼时，满眼都是黄沙。 无需剧情提示，他就知道这是哪里了。 平辉元年，他随军出征，终是年少气盛，单枪匹马追杀敌军将领，直至荒漠。 就在方才，他斩敌人于马下，自己也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他摸摸胸口的伤，满手的鲜血。如果不是现在的他过来了，原本的陆文轩会被齐碧华救起，开始他们的纠缠。 若是注定了他会身死，那么他更希望他是牺牲疆场，马革裹尸，而不是死于不明不白的负心薄幸。 齐姑娘，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没有见过你。 他解下腰间秋水剑，以剑支地，勉强站起身来，将敌人的脑袋挂在马鞍上。 拼尽最后的力气，翻身，上马，向着跟女主居住地相反的方向行去。 他知道，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失血过多死去。他知道，他已经赶不回军营了。 他严厉的父亲，他慈爱的母亲，豪爽的大哥，贤惠的大嫂，还有他可爱的小妹妹，以及他此时还未曾相见的妻子…… 对不起…… 这次我不会再连累你们…… 他仰头看着蓝天白云，眼前闪过他们的脸庞。或许这才是原本该属于他的结局…… 这样，也好。 …… “我以为你会杀了齐碧华呢！”奕瑶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诧异。 陆文轩一惊，怎么又到了这里？“我没死吗？” 难道和上次一样，故事又重演了？陆家上下还是没能免除厄运？ 奕瑶漫不经心：“你死了啊！谁说你没死？”她随手扔给他一卷书。 他接过一看，还是齐碧华和段景阳的故事，魔教妖女和名门公子，一波三折，感人至深。他不关注这些，努力寻找陆家的讯息。书里的确也曾提到陆家，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 “陆家二公子为国捐躯，陆老将军这两年老了许多啊！” 他舒了口气，没大事就好。他望向奕瑶：“我的家人都好吗？” 这里只说了他父亲，那么别人呢？ “都好啊，你家人难过了很久。可你们家在战场上牺牲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大概看得开？很快就会忘了吧！”奕瑶逗弄着肩上的鸟雀，“你大嫂怀了身孕，可能会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嗯。”他点点头，奕瑶的话让他有点不舒服，但他感激她给他重来的机会，不敢辩驳。 “对了，”奕瑶像是想起了什么，“你的未婚妻成别人未婚妻了。” “什么？”陆文轩一愣，努力忽视心里的失落感。 他的未婚妻名叫沈知瑜，养在深闺。收到指婚的旨意后，他也只远远地见过她一面，连名字都是问名时才知道的。他隐隐感觉她是个温柔敦厚的女子，容貌性情都是上乘。 “也好，这次没有我的连累，她应该过得很好才是。” 少年儿郎，对自己未来的妻子，不是没有过期许。成亲前夜，他也曾兴奋得一夜未眠。 三媒六聘，他们只差拜堂了…… 不对，这次他在指婚前就死了，他们没关系了。她会过的很好很好。 “你就不好奇，她的未婚夫是谁？”奕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这有什么好奇的，左右与我无关。”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真有点痒痒。会是谁呢？不过她的夫婿，想来不会太差。她会有属于她的生活。夫荣妻贵，琴瑟和鸣。 奕瑶“哦”了一声：“不好奇就算了，本来还想告诉你呢。” “我……” “给你，下个任务。”奕瑶眉眼含笑，“呶，你的灵魂已经不属于你。看来你要继续下去了。” 陆文轩捏捏眉心，这是要卖身为奴，不停地被虐下去？——虽然被虐到的人不是他。 奕瑶似笑非笑：“你也不必不痛快，反正前几次证明了主线啊女主啊什么的，可以不用太计较。没那么多要求了，你还想怎样？” 说到最后，她眉眼间一派凛然之色，声音也带着隐隐的讥诮。 陆文轩心下一凛，忙称不敢。他在最初就说过，只要能换家人性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今，不过是要他拯救炮灰罢了，挑三捡四，非大丈夫所为。何况她还说可以不在意主线。他实在不该讨价还价，妄生事端。 如果没有三大定律的约束，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不是吗？ 就当作是一场奇遇好了。反正家人性命已救，他再无顾虑。 他浑身剧痛，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下一个故事中了。大量的记忆以及剧情涌入，他揉了揉脑袋。 这是个什么鬼？ 第31章 山美人，破镜重圆（1） 这是一个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 拥有未来灵魂的苏碧莲聪明美丽，秀外慧中。她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邂逅了落魄少年刘起。 苏碧莲慧眼识珠，笃定他日后定成大器，遂倾力相助。一来二去，两人感情渐深，定下白首之盟。 时逢乱世，风云际会。苏碧莲鼓励刘起投身军营，谋个出路。 霸业或者宿命，就此开始。 世事并非一帆风顺。江山和美人当中，刘起忍痛选择了前者。他娶了郭氏为妻，并在郭家的支持下得到江山，登上帝位。 可他终是放不下年少势微时的恋人。等天下初定，刘起开始努力追寻苏碧莲。 彼时的苏碧莲早已嫁人生女，过得并不快活。他相信，只有他，才能给她最大的幸福。于是，他小心盘算，步步谋划，终于抱得美人归，一偿心中夙愿。 …… 刘起虽渣，可他是男主。所以尽管他负了女主，也能得到女主的原谅，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而别的渣男自然没那么幸运。 苏碧莲在被刘起辜负后，答应了青梅竹马裴俊的求亲，从此陷入水深火热的宅斗当中。裴俊懦弱愚孝，总是让她忍让，一次一次伤了她的心。她初时顾全大局，处处退让，直到裴俊被丫鬟爬床…… 她有现代灵魂，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刘起负了她，裴俊也负了她。 苏碧莲毅然和离，她宁愿一世孤单，也不要和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至于孩子，相信裴俊会善待她的。 可是上天不肯放过她。刘起趁虚而入，强取豪夺。她誓不为妃，巧妙周旋。他们相爱相杀，斗智斗勇，到他们的儿子出世，她才渐渐接受了现实。 她不愿入宫，不想看见他别的女人，却不知这样也会惹得后妃妒忌。皇后郭氏买凶杀她，郭家更是勾结裴家宣扬她的旧事，试图用舆论来对付她和她的儿子。 为母则强，为了孩子，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好在刘起不同于裴俊，他腹黑深沉，霸气侧漏，用计以谋反罪解决了郭家和裴家。郭皇后畏罪自杀。借此机会，他废除了后宫，立苏碧莲为后，只为了跟她携手与共。 …… 没错，陆文轩这次就是那个娶了女主却不珍惜，害她受尽委屈的渣男裴俊。 裴俊后来联合郭家，阻止男主和女主在一起，结果被刘起轻而易举灭了全家，唯一幸存的只有他的女儿。 …… 陆文轩有些不解：“裴俊还能比刘起更渣？” 在他看来，刘起背叛恋人在前，辜负发妻在后，在江山稳定后除掉有从龙之功的郭家。这难道还不算渣吗？ “因为他是男主啊！”奕瑶的声音突然响起，“男主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男主渣了女主，那是虐恋情深。别人渣了女主，那是找虐！” 陆文轩没在说话，通晓所有内容的他不免替裴俊抱屈。 做男人做到这份上，还真是窝囊！ 裴俊自幼钟情苏碧莲，默默守护，却得不到佳人芳心。他在她遭遇背叛后，上门提亲，始缔鸳盟。 然而成亲过后，他三年都不曾近得苏碧莲的身。直到刘起和郭氏的长子出世，他们才有了夫妻之实。 因为无子，苏碧莲受到婆婆的多次刁难。裴俊少时丧父，由母亲一手拉扯大。在这场婆媳大战中，他总是劝妻子忍让，一点一点，将妻子推的更远。 好不容易，苏碧莲对刘起死心了，他们有孩子了。他的幸福生活就要开始了。他态度坚决拒绝了母亲往他房里塞人的提议。他知道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也想。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醒过来时，他身旁还躺着一个丫鬟。 裴俊手指冰凉，请求妻子的原谅。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不要他了，哪怕让她看在女儿的面上留下来，她都不肯。 苏碧莲眼中带泪：“我留下来，那她呢？” “我会将她收房，可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碰她一下！” “不，裴俊！我们不可能了，从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可能了。你太脏了……” …… 陆文轩过来的时候，裴俊和苏碧莲已经和离了。 孩子的哭声在夜里分外响亮，陆文轩捏捏眉心，上次有了妻子，这次连孩子都有了。 他看了全书，知道丫鬟爬床是刘起一手策划。——当然，这不是说裴俊无辜，以裴俊的性子，家宅不宁也不奇怪。只是这男主刘起还真让人不敢恭维。 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当皇帝，还在五年间统一天下，登上帝位。 话本子里的人果然厉害！ 女儿裴玉音还在哭着，奶娘没办法，把她给抱了过来。 大约是见到了父亲，她的哭声越来越小，竟在他怀里睡着了。 奶娘悄悄抹泪：“作孽呦，她还不满周岁。” 陆文轩挥手教她退了出去，他盯着裴玉音，这个孩子还小，她还不知道她将来会有怎样的生活。 书里说，裴家以谋反罪被处置，仅留下了裴玉音。她毕竟是苏碧莲的女儿，刘起再厌恶她，也不敢要她性命。 刘起为了讨好苏碧莲，把裴玉音带在身边，亲自抚养。她长大后，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试图杀掉刘起为父报仇。刘起无奈，只得先下手杀了她。 ——这都是番外里的事情了。为此，刘起得罪了苏碧莲，好一番讨好殷勤才换的她回心转意。 陆文轩低头看看睡得并不安稳的小女孩儿，心说，真是个傻孩子，跟男主作对，不是以卵击石吗？ 也不对，或许这次，他也要会会男主了。 “他可是男主，也是皇帝，是能五年打下江山的人。你可要想清楚了！”奕瑶的声音凉凉的响起。 陆文轩点头：“嗯。”不是说主线可逆吗？既然可逆，他还怕什么？ 第32章 山美人，破镜重圆（2） “你不会真跟男主女主作对吧？要去挑战主角光环？” 奕瑶心说，可千万别是这样！男主是皇帝，灭掉裴家易如反掌。要拯救炮灰，只能智取，不可强攻。 何况天下刚定，若真的没了皇帝也不知这个世界会怎样。要是像那次一样，救了这些炮灰，再把无辜的人变成了炮灰，那就得不偿失了。 陆文轩微怔：“那倒没有。”顿了一顿，他才又道：“他们男欢女爱，虐恋情深跟我有什么关系？” ——只要不来惹他，他乐得看戏。他不傻，很明显以眼下的情形，以攻为守不是上策。 苏碧莲的心不在裴俊身上，正好他也不是裴俊。如果刘起不对付裴家，他没兴趣千方百计阻挠男主和女主这对命定的恋人，来给自己添堵。 陆文轩低头看看沉睡的裴玉音，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如果他完成任务离开，那这个小女孩要交给谁照顾？ “你还是想想怎么完成任务吧！她不用你操心！” 陆文轩笑着摇头，认真琢磨对策。 刚刚和离，裴俊心里难受，苏碧莲当然也开心不起来。 算算时间，刘起大概已经出手了吧？苏碧莲本来就忘不掉他，他又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现，或霸气的示爱，或温柔的关怀。苏碧莲一颗心再次沦陷。 可她记得自己的誓言，她一生所求，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裴俊给不了她，刘起又何尝能给得了？ 是以，哪怕她明知自己已经失了心，也不肯承认。 她说，她不爱他。 苏碧莲每天都饱受内心的煎熬，情感和理智折磨得她愈加憔悴，更显得楚楚动人，美貌无双。 …… 按书里的情景，这个时候裴俊不死心地抱着女儿想求原谅，天天守在别院门口。结果反被刘起的人狠揍了一顿。 ——裴俊当然不知道他这一举动有多遭女主厌恶。想用孩子来挽回婚姻，真是可笑至极，这手段也太卑劣了。他凭什么以为她会原谅他？就因为她曾经退让了三年吗？她不是圣母，没他想的那么软弱可欺！ …… 所以，这次陆文轩倒没上赶着找打。他正为如何带小孩儿而发愁呢！ 裴玉音人不大，声音倒不小，一直哭着找娘亲，听得人心里酸涩。 她还不满一周岁，刚刚学会说话。她不知道她的母亲已经不要她了。 裴老夫人上了年纪，被一连串糟心事气得病了一场，原本要替儿子再议亲的心思也息了。她没心情搭理孙女，看见这个娃娃，就会想起她的娘！ 她只对儿子说：“那是你的女儿，你多费点心。不行就再给她找个娘，别惦记着苏氏了！” 陆文轩只是笑笑，他会带好她，至于给她找继母就算了。他没打算在这个世界祸害姑娘。 说来也怪，原本在奶娘身边哭得厉害的裴玉音到了他怀里就会很快安定下来。 莫非是父女天性使然？可他也不是裴俊啊！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奔走在裴家的铺子和内宅之间，没时间理会男主女主的感情进展。 从书中描绘的情形来看，那俩人有的磨呢！ 如今天下刚经过动乱，百废待兴。刘起下令轻徭薄赋，令百姓休养生息。相比之下，战火过后的商业发展就有点艰难了。 好在裴家世代经商，根基厚，才让陆文轩处理起来不那么棘手，但也够他忙的了。 他是真的挺待见裴玉音，小小的，软软的，见了他会喊爹爹。她正在学走路，会跌跌撞撞向他扑过来……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心生愉悦。他想他明白为什么性子软懦犹疑不定的裴俊会甘愿牺牲自己的灵魂来换取她的生命了。 这个孩子，值得人对她好。至少她现在值得。连原来对她有成见的裴老夫人如今见了嘴甜的孙女也不由得眉开眼笑。 哪怕裴玉音不是任务目标，他也想让这个孩子过得好些。 …… 苏碧莲给裴家递了封信，她说她可以不要回嫁妆，但她要女儿的“探视权”。她要每隔十天，都见一次自己的女儿。 她知道在这个男权社会，和离的女人想带走自己的孩子无异于白日做梦，所以，她放弃了抚养权。可那并不代表她要跟女儿断绝关系。 那是她身上掉下的肉，虽然她因为裴俊的缘故不喜欢这个女儿，但谁都不能抹煞她们之间的血缘牵绊。 尤其是她现在，面对刘起的步步紧逼，心烦意乱，见见音儿也好。 陆文轩见到信笺，有点意外，书里可没这点啊！ 苏碧莲想念女儿，不大可能啊！书里裴俊抱着女儿天天站在苏家别院门口，苏碧莲都没出来看上一眼啊！ 这才不过数月，就脱离剧本了？ 奕瑶忽的开口：“原本不见面，是因为见了渣男心烦，不想惹麻烦，所以忍痛不见。这次你没纠缠，她觉得你可能是放下了……她还是爱女儿的吧？” 对于奕瑶话里的不确定，陆文轩笑笑，不置可否。 苏碧莲是爱女儿，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她对女儿的爱太少太浅。 她爱刘起，为了他，不惜背叛自己的原则；她也爱她和刘起生的子女，为了他们，敢直面后宫嫔妃。 陆文轩不禁想，若是后来裴玉音真的杀死了刘起，苏碧莲会不会原谅她？ 他看了一眼正在蹒跚学步的裴玉音，低声道：“也好。” 他早晚是要离开的，裴老夫人年迈，若是裴家未败，苏碧莲仍然当上了皇后，裴玉音能得到她的照拂也不错。 路不能堵的太死。 于是约好了时间地点，他带着裴玉音去赴约。 然而到了约定的地点，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考虑欠缺。 他低估了刘起的占有欲和醋劲儿。 第33章 山美人，破镜重圆（3） 才分别数月，裴玉音见到母亲就生疏了许多。她一个劲儿往父亲身边靠，盯着苏碧莲瞧，却拒绝母亲的拥抱。 ——这些日子，她最依赖父亲，连奶娘都退了一射之地，更不要说多日不见踪影的母亲了。 苏碧莲美目含泪，说不出的失落。不管她多讨厌孩子的父亲，女儿总归是她的女儿。她们之间成了这个样子，她也很难受。 可是，她决不会因为女儿就改变自己的决定。裴俊若是以为这样就可以逼她回心转意，那么他还是死了这条心的好。对于一个背叛她的人，她永远不会原谅。 她看了一眼因为愧疚而从始至终不敢正视她的裴俊，冷声说道：“你好好待她，别教坏了她！女儿我也看过了，你们走吧！” 陆文轩愣了愣，此时她在苏家别院，几乎可以算作是刘起的外室。她心高气傲，并不情愿。 苏碧莲毕竟是裴玉音的母亲，现在还没发生后来那些事，如果她需要帮助，他不会坐视不理。 他瞥了一眼远处探头探脑的人，笑了一笑：“如果你有需要帮忙之处，可以来找我。我虽然不济，但总比你孤身一人强些。” 可惜女主并不领情，她无限落寞地摇了摇头：“我们不过是陌生人，我能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她在心底冷笑，他以为他这个样子就能藏住自己的心思吗？她在失意时找了他一次，以为他是她的港湾，谁知他却害得她遍体鳞伤。所以，她再艰难，都不会找他第二次。 得，陆文轩也不再多言，告辞离去。 这次的裴玉音对母亲倒没多少依恋，咿咿呀呀笑容满面，在不知不觉中伤了母亲的心。 回去的路上，奕瑶突然问他：“你不怕刘起找你麻烦？好像有人跟着你。” 陆文轩当然知道，他只是笑笑：“你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出自武将世家，虽然不能像齐碧华那样于千军万马中取人首级，但对付几个连隐蔽功夫都做不好的暗桩，还不在话下。 接连几个世界他都气闷得很，有机会活动筋骨也不错。 不过很明显他们想多了，没经过皇帝的允许，那些人不敢找他的麻烦。 真正想找他麻烦的是刘起。 刘起很郁闷，他好不容易设计使得苏碧莲与裴俊和离，却没想到他们还有联系。 他不担心裴俊，他知道裴俊对他构不成威胁。他心里很清楚，苏碧莲一直都没能忘记他。在她眼中，裴俊只怕连个替身都不是。——这更坚定了他的信心。 可是，他不能不防裴俊的女儿。——比起裴俊，他更厌恶裴玉音，那个孽种，是他曾经能力低微的证据。 当时他年少势微，迫于无奈才牺牲了爱情。可他何尝愿意见到心爱的女人另嫁他人？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如今天下在手，还不能得到心上人的话，他这个皇帝做的有何趣味？ 这些日子，他总在迷惑，明明她已动了情，却为何还是拒绝？她说她不愿为妃，他都承诺许她后位了，她还不满意！ 现在想来，一切都有了答案。她放不下她的女儿，那个她和别人所生的孽种。 怎么？难道她还想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和那个男人复合？ 想都不要想！这次，他绝对不允许她从他身边逃离！ 他们之间无论有多少障碍，他都会亲自解决，包括她的女儿。 男主这一怒，他和女主的虐恋很快升级。 他囚禁，她逃离。他逼迫，她躲避。他口出恶言，她反唇相讥。他们互相在对方心口插刀，彼此伤痕累累的同时，感情愈加深厚。 刘起面对口不对心的恋人既头疼又无奈，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她唯一的依赖。他会让她正视她对他的感情。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朝中那群人还在给他添堵。 天下刚定，就有人上书请求立太子。哼，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当他不知道么！——那些人只怕都跟郭氏的兄长郭鸣鹤相从甚密吧！ 他膝下已有三个儿子，长子是皇后郭氏所出。立嫡立长，若要立储君，肯定立的是郭家的外甥。可他眼下正谋划着收回兵权，怎会愿意下一任皇帝身上流着郭家的血？ 其他的孩子，他也不去考虑。他后宫有七八个嫔妃，她们的父兄都是当年陪他打天下的人，个个仗着早年有功，骄横跋扈。 况且那些妃嫔容颜鄙陋，又有哪一个及得上碧莲？虽然她早过了花信之期，但她仍是他一生挚爱。 他们的孩子才配成为太子！ 他早年因为种种缘故，不要碧莲，伤了她的心。这次，他决不会让往事重现！ 于是，当天夜里，他就狠狠地训斥了郭氏一番，当着宫人的面给她没脸。 “让郭鸣鹤收敛一些！不要以为你中宫稳固，你们兄妹就可以肆无忌惮！若不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 盛怒的帝王挟着怒气离开，留下神色莫名的皇后郭氏。 中宫稳固？他是说她中宫不稳么？他们结发数载，他莫非是动了废后的心思？ 郭氏冷笑，刘起，你还真以为你是真龙天子？如果不是有郭家相助，你哪里有今天？你要废后，也得看看我郭秀珠是否答应！ 身为后宫之主，皇帝常常往宫外跑，她不是不知道。看来，她得重视了。 苏碧莲无意间知道了刘起在为朝臣大权在握而发愁，她终是看不过去，借着给丫鬟讲故事的机会，说出了“杯酒释兵权”。 ——他们如今还在针锋相对，关系尴尬。 刘起大喜，不顾丫鬟在侧，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夸她是贤内助：“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苏碧莲变了脸色：她说过，她永不为妾！可他们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第34章 山美人，破镜重圆（4） 她不要和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决不！ 苏碧莲当即挣脱了他的怀抱，目光凛然，一言不发。她暗暗思忖，她一定要想办法离开他。她不会留在他身边和别的女人争他，尽管她爱他。 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刘起猜出了她的心思，他心痛万分，信誓旦旦：“你放心，碧莲。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这次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不管有多少阻碍，他都会想办法铲除。只要她老老实实地呆在他身边。那么，所有的困难都不足为惧。 为了心爱的女人，刘起加快了收权的步伐。他要妥善布局，将大权紧紧握在手中。届时，他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无人敢置喙。 ——虽然现在天下刚定，他还有不少地方需要倚仗老臣。 这一次，他决不放手。 苏碧莲只是笑了笑，她表面答应，暗地里却还没放弃离开他的想法。这几天，她跟刘起派来的守卫熟悉了，也知道他在为储君的事情发愁。 她的心瞬间就冷了，她倒是忘了呢，他都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这更坚定了她离开的决心。 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刘起给不了她。 这夜，陆文轩都已经睡下了，忽听小厮来报，说是有客人求见。 小厮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是夫人，不是，是苏，是苏夫人……” 陆文轩一愣，苏碧莲？她来做什么？书里没这一出啊！莫非她这是来求助的？ 她心高气傲，若是低头求助，那一定是无助到了极点。 他迅速收拾了一下，快步前去相见。 苏碧莲身形纤瘦，裹着一袭白色大氅，站在正厅在的屋檐下，翘首以待。 一见到他，她就迎了上来：“音儿呢？” 陆文轩微怔，大半夜的，她这是思女心切，特来探望？她就不怕刘起动怒？ 不过提起裴玉音，他心底还是不由得一软。“她睡下了。”陆文轩眉眼含笑，“她如今白天闹腾，夜里很早就睡了。” 这个小丫头最近懂事了许多，甚是乖巧可爱，走路也比前一段时间稳当了。 苏碧莲不耐烦听他说这些，她很急切：“我要见她！快把她抱出来，我要见她！” 陆文轩笑意顿敛：“你现在要让我把她抱出来给你看看？” 如今已是深秋，更深露重，苏碧莲自己都裹着大氅，她要在檐下见自己女儿？ 她不担心玉音着凉，他还怕扰了女儿好梦。 “我没功夫给你解释，天快亮了，我得见她最后一面！” 苏碧莲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她想再见女儿一面，就离开京城，再不回来了。 她何尝愿意离开这里？可是，再多留一天，她怕她更守不住自己的心。她怕有一天，他给了她离开的机会，她却失了离开的勇气。 陆文轩恍然，她这是计划出逃啊！ 书里有这么一段，她在要离开时发现自己怀了刘起的孩子，她不舍得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便放弃了逃离的想法。 难道说这次她没怀孕？还是她并不介意这个孩子永远见不到它的父亲？夜间出逃穿一身白衣，真的合适么？ 他扫了一眼她的腹部，心下一叹，她毕竟是裴玉音的母亲。至少此刻，她还是在乎女儿的。 “她睡了，你跟我来，动作轻点，别吵到她。” ——他知道，以男主和女主的牵绊，苏碧莲即使是离开了，也会再回来。但此刻，他不想剥夺一个母亲看视女儿的权利。 多点相处，多点感情。未来的那些事还没有发生不是吗？ 苏碧莲跟着他，遥遥望了一眼沉睡的裴玉音，泪如雨下。 如果不是出于无奈，她并不想跟裴俊打交道。她看也不看他，冷冷地说道：“你好好待她，她可是你的女儿。” 不等陆文轩回答，她转身离开。 “真的不需要帮助吗？”陆文轩的话教她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陆文轩直到她背影消失不见，才摇了摇头，只怕她成功不了啊！ 他猜的没错，苏碧莲刚出了裴府，就感到胸闷恶心。 她是生过孩子的人，联系到自己这段时日的异常，她很快便猜到了原委。 她这是怀孕了？算算日子，她确实是有了身孕。 她该怎么办？ “小姐！”忠心耿耿的丫鬟翠芝有点奇怪，“赶紧上马车啊！” 不是说好了看过小小姐就走的吗？ 苏碧莲拭了眼泪：“翠芝，我们先回去吧！回苏家别院去。” “小姐，你……”翠芝瞠目结舌，这是又出了什么变故？机会难得啊！ 可是看小姐那样难过，她又不敢问什么，只得听从小姐的吩咐。 苏碧莲的心很痛，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她有了孩子？若是出逃，势必一路奔波，她受得住，只怕孩子也受不住。 她自问不是一个残忍的母亲，她怎舍得伤害她的孩子？何况还是她和他的孩子。她真的无奈。 马车顺原路返回，这一夜，就当是她的一场梦好了。 她暗暗发誓，等她生下了孩子，她一定离开。 可惜这一夜，注定不是一场梦。 苏碧莲刚逃出苏家别院，刘起就得到了消息。当听说她费尽心思半夜出逃，只为了去看望裴玉音时，他怒火中烧。 看女儿？裴俊对苏碧莲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谁知道借着看女儿的机会，裴俊会不会做出点什么！ 裴玉音留着，始终是个隐患。她存在一天，碧莲和裴俊之间就多一天牵绊。 最近让刘起为难的是，他的母亲，当朝太后竟也劝他立储君。 她似乎听说了碧莲的事情，言辞之中对碧莲多有轻慢。 那是他的母亲，他不想忤逆，可他还是坚决地表明了态度：“这次，谁都不能让朕放手，母后也不行。” 第35章 山美人，破镜重圆（5） 太后气得摔了茶盏，直嚷头痛。 那个苏碧莲，果然是个狐媚子，既不肯进宫，又吊着皇帝，居然还敢觊觎太子之位了！ 刘起捡起碎片，笑了一笑：“母后年纪大了，就好生歇着吧！儿臣的事情，您还是不要管了。” 不理会气急败坏的太后，他出宫直奔苏家别院。 看到她熟悉的身影后，他的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去。真好，她还在。 苏碧莲犹豫着，终是没有告诉他，自己有孕的事情。她抚上了小腹，孩子，你告诉娘，娘该怎么做？ 她现在真是为难啊！ 为难的何止她一个。皇后郭秀珠心里也不痛快，太后都知道苏碧莲的存在了，她没道理不知道。 想到刘起居然为了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天天往宫外跑，视后宫如无物，她就觉得可笑。 旧情人是吧？她还真想看看这个苏碧莲有何高明之处，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郭氏是个行动派，说见就见。苏碧莲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倒教她吃了一惊。 苏碧莲也很吃惊，她无意皇宫，怎么还能引起她们的嫉恨？这位郭皇后是来耀武扬威的么？ 深宫中的女人，还真可悲。她苏碧莲绝对不会像她们那样。 两人的初次见面，以苏碧莲的拒绝进宫而结束。 没有谈拢，郭氏起身离去。刚一转身，她就冷了脸。不愿进宫？是真不愿意跟皇家有牵扯还是想要的更多？ 听说苏碧莲主动和离，放着正妻不做，去做见不得人的外室。说她没一点心思，郭秀珠可不相信。 不过是仗着刘起的愧疚和宠爱罢了，想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只是，眼下刘起不肯立储君，事情有点棘手啊。 她知道刘起想夺兵权，这让她齿冷。当初他借郭家的势利成就大业，如今却想夺走郭家仅剩的东西，哪有这么容易！ 可是，事实就这样容易。 刘起采纳了苏碧莲的意见，杯酒释兵权，真正实现了大权在握，他志得意满。 郭氏得知消息，怒气冲冲。哥哥还真是傻啊！怎么就妥协了呢！ 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没了郭家支撑，要得到太子之位，只怕不大容易。 ——若按规矩，她的儿子是嫡长子，她不用担忧才是，可刘起近来的表现也她不得不多想。 或许，她该做点什么了。 男主女主和女二在这边暗潮汹涌，陆文轩只忙着顾生意、顾家人。 裴老夫人上了年纪，裴玉音年纪又小，他多花点心思才能放心一些。 当然，他还在提防着男主的报复。——没办法，毕竟他是渣了女主的渣男。 无论是出于剧情的惯性，还是男主的霸气侧漏，他们都不可能相安无事。对方是皇帝，掌握生杀大权，小心一点不会有错。 “其实你可以联合郭皇后的，她心里的怨气不比你少。”奕瑶竟然出声提醒他。 陆文轩笑笑，从书里看，郭皇后此人似乎有些蠢笨，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而且，如果他没猜错，郭皇后大概会主动来找他。郭家的人好像都不是能沉得住气的人。 无所谓了，他们尽管相斗，跟裴家无关。如果能把裴家从剧情中摘离出去，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爹爹……” 裴玉音在奶娘的带领下，摇摇摆摆走了过来。 陆文轩笑了，这小丫头长的可真快，粉妆玉琢，分外可爱，教人忘忧。 “裴玉音有危险！” 他刚抱起她，脑海里就响起奕瑶的声音。她少有的严肃，格外认真。 “你说什么？” “她颈中所戴的饰物有毒。” 裴家富贵，小孩子脖子里戴着金项圈。裴玉音戴的这个是裴老夫人亲自选的，沉甸甸，明晃晃，分量十足。裴玉音十分喜欢，天天由奶娘挂在颈中。 她这段时间刚断奶，抓着什么都爱往嘴里塞，奶娘嬷嬷须得片刻不离地看着她，生怕她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如果真有人在项圈上下毒，那么…… 陆文轩不敢想下去，只觉得此人心思歹毒，连个小孩儿都不肯放过。 “是谁？”他胸中满是怒火，这孩子才一岁有余，乖巧可爱，又能得罪了谁去？ 他刚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就清理了裴家的后宅。裴家主人不多，要太多下人，一来浪费，二来易生事端。 ——话本子里说，人数多的人家容易开展宅斗。一宅斗就容易殃及无辜。 更何况，裴家下人当中不知道有多少是刘起的人。最初的丫鬟爬床以及日后的谋反证据可都是刘起的手笔啊！ 男主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兵不血刃解决掉了情敌。——书中称赞他“腹黑，有奇智，善谋略。” “你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我？”奕瑶毫不客气，“就你这警惕性，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至于内鬼，你自己查，相信难不倒你。噢，你不会这个也查不出来吧？” 陆文轩给裴玉音除掉了项圈，小心检查她的衣食。如果有人要对付她，不会只用这一招。 他的确是大意了，男主从没在他面前出现过，女主只要一出现就落泪，柔柔弱弱，显示她的慈母情怀。他竟几乎忘了他们生来就是对立的。 只是他没想到刘起会对一个小孩儿出手。——书里刘起杀裴玉音，那是因为裴玉音想杀他。现在的裴玉音对男主没有丝毫威胁啊。 不对，未必没有威胁。陆文轩略一思忖就明白了。 他这次没去纠缠苏碧莲，苏碧莲没有因为他的缘故对女儿避而不见。相反她还表现的颇为挂念女儿。一来二去，她跟他这个前夫的联系也增多了。 刘起多疑，占有欲强，苏碧莲的另嫁一直是他心中的痛。她跟前夫藕断丝连，他又岂会善罢甘休？ “你打算怎样做？”奕瑶的声音凉凉的，“继续这样下去？还是将计就计？” 陆文轩摇了摇头：“即便是皇帝，做错了事情，也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第36章 山美人，破镜重圆（完） 陆文轩不是残忍好杀的人，因为曾在疆场厮杀，所以更加珍惜生命。不仅是自己，也包括对手。 可这并不代表他软弱可欺。谁都有逆鳞，都有底线。别人都欺负到头上了，他再无动于衷，那就是懦弱了。懦弱的话，和裴俊又有何区别？一样无法护家人周全。 “你意欲何为？”奕瑶有些好奇，“难不成要夺了他的皇位，抢了他的江山？” 如今他不再顾忌主线，不会真的做出揭竿而起，拉兵造反的事情吧？ 战事一起，势必天下动荡，生灵涂炭。若为了救裴家上下，而把无辜的百姓变成炮灰，得不偿失，也太自私。 陆文轩没有回答，这次一开始，他没想着掺和到剧情中去。不再纠缠女主，也没有联合郭家造谣生事，带着一丝侥幸，认为这样或许就可以让裴家安全无事。 其实私心里，他并不想很快完成任务。一旦他完成任务，就会马上离开。那么，裴玉音就再也没有父亲了。 她已然失去了母亲的疼爱。她的祖母年迈，时日无多，他不想她再缺少一个亲人。 在上个世界里，他安抚卢氏时告诉她，等事情解决，他自会去接她，他想要他们母子一世平安。可他还是没能兑现自己的诺言。 他不敢去想卢氏的眼睛，也没问奕瑶后来发生了什么。真奇怪，明明卢氏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却有种浓重的负罪感。 如今对着裴玉音，他下意识地就会把她当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去疼爱。 如果他还是陆家的少将军，没有成亲当天发生的事情，他和沈知瑜顺利成亲，他的女儿也该有这么大了吧！大概也会像她一般玉雪可爱。 “你到底想怎样？”奕瑶似乎有点不耐烦，“把裴家上下全送出去，你自己去跟男主拼命？” ——这倒不是她妄自揣测，而是联系他上次的解决办法猜想的。 陆文轩回过神来：“不，这次我想活着。” 以前是因为顾忌太多，他要积分，要家人性命。这次他再无牵挂，又何必考虑太多？ 他不再迟疑，雷厉风行，揪出内鬼，严惩不贷。他在裴家公开放话：“敢动裴家人者，决不饶恕。” 他将裴玉音带在身边，躬亲抚养，她的衣食不再假手于人。 裴家是商户，裴俊来往的都是三教九流之人。其中不乏身怀绝技者，重金之下，如果想取谁的命，并不是难事。——这让陆文轩有些不解：裴俊并非庸才，人脉极广，怎会有那样的下场？ 男主又如何，皇帝又怎样？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为何要怕这个世界的规则秩序？ 逼急了，杀了皇帝也不是不可能。 他想，以刘起的性子，一击不中，他不会放弃，定会卷土重来。 他等一个时机。 可惜，他只猜对了一半。 事实上，刘起接到消息时是在苏家别院中。暗探附耳告诉他后，他勃然变色，豁地站了起来。 他还未开口，就见对面的苏碧莲脸色苍白，干呕不止。 刘起慌了手脚：“碧莲，你怎么了？碧莲？来人！” 苏碧莲知道这次是瞒不下去了，她摇了摇头，心头转过万千思绪，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早晚会知道的，她原也没想瞒他。 大夫诊视的结果教刘起惊喜万分。她有身孕了！是他的孩子！ 刘起一把抱住了她，他只觉得他这一生从未如此完满：“我真欢喜！碧莲，我真欢喜！我有家了！” 他颠沛流离半生，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却只想跟她一起有个孩子，有个家。——这是他年少势微时最深切的梦，也是他一生的追求。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他当年不知道她的可贵，年少气盛，选择了江山。等到大权在握，站在权力的顶端，他才感到无限的寂寞，他才明白，他是真的非她不可。 哪怕是被天下人非议，受万人唾骂，他也要和她在一起，生生世世，再不分离。 还好，还不算迟，他还有拥抱幸福的机会。 他抱着她，滴下一滴泪来：“碧莲，碧莲……” 若是他真的要堕入黑暗，在黑暗中也要有她的陪伴。 刘起在她面前，常常不由自主地自称“我”，这让苏碧莲既甜蜜，又忧伤。他待她，终究是不同的。 刘起志得意满，这是他和心爱之人的孩子，也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那三个孩子非他本意，并没有承载他的期盼。 “朕要大赦天下，朕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有孩子了！” 随侍的太监小李子抹了一把汗，口中说着：“恭喜陛下，恭喜陛下。” 他暗暗嘀咕：“这是您的第一个孩子，那宫里的三位皇子又算什么？” 嫔妃所生的，不在意也就罢了，中宫嫡子也不算吗？陛下这话不可谓不诛心。 但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小李子是个人精，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位苏氏虽然没有分位，却实打实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万万得罪不得。 苏碧莲拦住了他，一个小孩子，哪能承受得了这么多的福气？她满腹忧愁，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真的不想和他不明不白，可她又不能让孩子没有父亲…… 因为苏碧莲有孕，刘起不得不暂时放过裴玉音。他很重视她腹中的胎儿，生怕有一点意外。若是裴玉音出事，让碧莲心伤，伤到了他的孩子，那他简直不敢想象。 ——如今他们也有了孩子，碧莲的注意力该转移了吧？等孩子出世长大，慢慢分去她的心神，他再解决那个孽种也不迟。 毕竟对他而言，碧莲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他要想办法为他们的孩子铺路。他要为它剔除权杖上的刺，他要将锦绣江山亲手交到他们的孩子手上。 陆文轩做好了准备，等待着男主的出手，没想到那边却没动静了。 “哦，他知道苏碧莲有孩子，为了孩子，自然要容忍一些的。”奕瑶好心给他解惑，“他害怕裴玉音出事后，苏碧莲承受不了打击，伤了他的孩子。唉，父心拳拳，大抵如是。” 陆文轩扯扯嘴角，父心拳拳？刘起的父心全给了苏碧莲的孩子吧！他若真有慈父之心，就不会对一个小孩儿出手了。 男主这般作为，不知后宫嫔妃如果知道了作何感受。不过，那都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了。 两天后，一位自称是刘夫人的女子登门求见，商谈生意。陆文轩心下了然，这是郭皇后。 ——此时天下初定，乱世刚过，男女之间大防不严重。 他们在亭子中相会。那女子眉眼秾丽，英姿飒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洒脱之意，并不似他想象中那般粗鄙。 陆文轩见她眉间一点朱砂痣，确然是皇后郭秀珠。 她不表露身份，他也乐得装作不知。他在心底感叹，看似精明的女子为何一碰上男主女主的事情就变傻了呢？ 他斟了茶，准备跟她探讨一下生意。 郭秀珠却开口就道：“听说裴相公有一千金，甚是聪明伶俐……” 一提到女儿，陆文轩脸上便露出了笑意，眉眼柔和了几分，谦虚了几句，可心里却觉得郭皇后所言不差。 郭秀珠话锋一转：“可惜了，可惜她生母早逝，年幼失恃，真是教人惋惜……” 陆文轩敛了笑意，放下了茶盏。苏碧莲和裴俊和离的事情，虽然不曾广而告之，但也没有刻意隐瞒。 郭皇后能找上他，说明她是知道他和苏碧莲之间的纠葛的。她这个态度，又是何意？ 书里郭皇后找裴俊，是因为他天天去找苏碧莲，闹得人尽皆知。郭氏见他的第一面，就表明了自己合作的态度，极为爽快。完全不似这次还出言试探。 ——虽然他无法想象，一国皇后对付一个身份见不得光的女人，竟还需要亲自寻求帮助。看来，这个故事不合逻辑之处甚多啊。 “皇后娘娘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吧！”陆文轩笑了一笑，“草民不习惯拐弯抹角。” 郭氏倒没想过他能认出自己，她微微一怔，也不扭捏，索性大方说道：“本宫想让你们夫妻复合。” “复合？”皇后娘娘这是要走迂回路线？她还是心太软了些。 “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本宫听闻，你们二人在乱世中缔结鸳盟。结发夫妻，情深意重，实在不该为了一件小事而夫妻分离。” 郭氏心中酸涩，她和刘起何尝不是结发于乱世之中？她虽为女子，却也曾疆场厮杀，护在他身侧。这些年来，他们既是夫妻，又是战友，即使没有夫妻情分，也该有同袍之谊。 她忍了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却忍不了他想越过她的儿子，将皇位留给旁人！ 他怎能忘了他当初的誓言？以及他当日求娶时的嘴脸？他和他的那个女人，还真是恶心啊！ ——郭秀珠忘了一句话：“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刘起娶她，迫于无奈，万不得已，一直是他心底的耻辱。如今高高在上，若还不能称心如意，他又有什么趣味可言？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出手对付他。所以，解决了那个女人就可以了。 陆文轩笑了：“小事？” 或许这就是女主和其他女性的不同之处了。裴俊和丫鬟有私，在女主看来绝对不能容忍，在郭氏眼中不过是小事一桩。 郭氏反问：“难道不是小事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陆文轩有些同情郭皇后，她嫁给了刘起，助他成事，却在他成功后，被一脚踹开。虽说皇帝三宫六院，或许会有苦衷，但刘起此人太不地道。 奕瑶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又渣男思维了。皇帝三宫六院是不可以的！这是渣男才做的事情！” 陆文轩只作不曾听见，摇了摇头：“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她一生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她不允许自己的夫婿有别的女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郭氏心神恍惚，同为女人，她何尝不想如此？可她是皇后啊，她的身份注定了她必须大度。 “草民不认为她说的有错。女人只能有一个男人，为何一个男人可以有多个女人？”陆文轩笑了，“她说得对，草民负她在前，的确不配与她再做夫妻。” 郭氏活了二十多年，何曾听过这样的话？这话简直是说到了她的心窝里。她喃喃自语：“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她反应这样大，倒教陆文轩意外了。三妻四妾是达官贵人的营生，或是为了子嗣不得已而为之。大多数平头百姓都是一夫一妻啊！ 他所在的世界里，平民男子年过四十无子方可在妻子的同意下纳妾，这还得需要报备官府。前几次任务，完全不通逻辑的地方有很多，他也没关注这些细节。 可这次在裴俊的认知里，的确是一夫一妻啊。 奕瑶适时为他解惑：“这个世界的设定是好汉娶百妻，很少有一夫一妻的。所以女主的坚持才更显得可贵，所以男主的废除后宫才深情霸道啊！一看你就是看书不仔细！” 原来如此。 不是，这次不能怪他，裴俊脑海里的观点，可都是女主教给他的。 两人青梅竹马，苏碧莲是胎穿的，从小就告诉他，爱一个人，就要全身心地待她好，不能有丝毫背叛。 所以裴俊才会在丫鬟爬床事件后格外愧疚。——原来不是他特别，而是从小被养成啊！ 陆文轩忽的冒出一个念头来：或许在没有遇到刘起之前，苏碧莲也曾把裴俊当作未来夫婿的。从小影响，慢慢调.教。 只可惜世事无常，乱世之中尤为明显。她遇见了刘起。 郭皇后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他，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陆文轩叹了口气：“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即使她能原谅草民，我们也不可能破镜重圆了。” “这是为何？”郭氏诧异，想了一想，她明白过来，冷冷一笑，“你知道了她跟那位的来往？那你还真能沉得住气。你放心，有本宫为你撑腰，本宫身后站的是太后，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瞧不起这个男人，懦弱无能，连自己的妻子都看不住，活该绿云罩顶。现在给他机会夺回妻子，他都没这个胆量！ 陆文轩故作诧异：“皇后娘娘不知道吗？她又有了身孕啊！太后心慈，又怎会允许皇室血脉流落在外？” 身孕？郭氏神色大变，怪不得…… 这样一来，她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难怪苏氏不肯进宫，难怪刘起迟迟不肯立储君，难怪他非要收权…… 陆文轩生怕她想多，书里这位皇后刚一听说苏碧莲有孕，就气冲冲地要打杀她，完全不似当年叱咤风云的巾帼女杰。 ——是不是所有的女二在遇上女主后都失了理智？ 他不知道，不过，这次，他不想郭皇后死得那么惨。 “皇后娘娘震怒，可是要打杀她么？” 郭氏一怔，眉眼凌厉，他如何得知？ 陆文轩嘴角一抽，这是要杀人灭口？明明她刚才还英姿飒爽精明果断的啊！ “皇后娘娘三思。”陆文轩连忙阻拦，“您不该冲动的。” 郭氏冷笑：“怪不得你只能做一个商人。你也太能忍些！夺妻之恨，你也无动于衷！” 她是女中豪杰，行事果敢坚毅，最见不得男子磨磨蹭蹭。见对方不如自己心意，她不由得对裴俊就多了几分轻视。 陆文轩心说，男主女主是命定的一对儿啊！您这心态可不对，很需要纠正啊！ “不是夺妻之恨，草民和苏氏是真的不可能了。娘娘可能不了解碧莲，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不愿和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陆文轩眉间闪过一丝愁苦之色，“她嫌草民不洁……” 他越这样说，郭氏心中越怒：不愿和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她现下跟皇帝有牵扯，难道她还想废除后宫不成？她这是要置后宫嫔妃于何地？还真是痴心妄想啊！ 陆文轩又道：“娘娘别误会，她心地善良，不想跟后宫诸位娘娘为敌。她也无意于分位。说句大不敬的话，她在乎的不是皇帝的身份，而是皇帝这个人。” 他瞥了一眼神色莫名的郭氏，叹了口气：“他们相识于微贱之时，感情深厚，非常人所能比。因为曾经错过，所以格外珍惜……” 他有点牙疼，自己说着都快被男主女主之间深厚的情谊给感动了。 “分别多年，不忘初心。”陆文轩一脸神往之色，“纵然已身居高位，后宫佳丽众多，不过是过眼云烟，他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一起患难的旧人……” “可恶！”郭氏终于忍无可忍，他们深情厚意，将她这个原配嫡妻置于何地？ ——她能容忍他有别的女人，却无法接受她只是他争夺天下的棋子。无关情爱，只为自尊。 苏碧莲自诩清高，郭秀珠也是高傲的人。想到自己被别人利用厌弃，她就觉得恶心。 她郭秀珠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年，她下嫁给他的时候，他可没说他有个念念不忘的恋人！她郭秀珠不是没人要！她没逼着他娶她！ 如今娶了她，借了郭家的势，登上了皇位，倒是想抛弃发妻找旧情人重温鸳梦？ 郭秀珠冷冷一笑，刘起想得也容易些！不要以为郭家没了势力，她就对付不了他！她当年征战沙场，是父亲麾下得力女将。 她是打不过他，可她有胆量跟他一较高下。 她怜悯地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裴俊：“裴相公，你若是对那苏氏还有意，本宫定会还你一个妻子。” 这个男人软弱可欺。想必他也不介意再接手一次。 陆文轩却笑了，这位皇后娘娘，还是性子急躁了些。没关系，慢慢来。 “皇后娘娘其实不必动怒的，碧莲是天下一等一的良善人，最不愿插足旁人家庭之中。如果草民没猜错的话，她更希望一生都不进宫，只与陛下做一对平凡夫妻。自欺欺人也好，她是不想与娘娘为敌的。” 郭秀珠愣了愣，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为苏碧莲求情？难道他一点都不怨苏碧莲？他真是爱她爱到了极点？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苦笑：“草民从来都没有怪过她，丫鬟事件是有人设计，她自己也曾想过逃离的。只是人有太多的无奈。” 他得让皇后明白，您真正需要对付的是皇帝啊！ 在书里，郭氏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她也有很多次杀刘起的机会。可是，郭氏对刘起仍有幻想，她主要对付的是苏碧莲，却不料这才更加触怒了刘起，终于招来祸患。 ——在刘起看来，伤害苏碧莲比刺杀他更难以饶恕。 “皇后娘娘还不明白吗？在陛下心里，碧莲是比江山更重要的存在。他要倾尽所有，给碧莲幸福……” 郭秀珠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她造成威胁的不是苏碧莲，而是她的夫君。刘起会努力护着苏碧莲，不给任何人伤害她的机会。后位、储君都是为她和她的孩子准备的。 这么一想，郭秀珠还真是可悲啊！她助他功成名就，她为他打理后宫，到头来却只是成全了他和别人的爱情。 她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人。既然刘起无情，那就休怪她无义。 郭皇后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有了决断，她理了理心情，又恢复成那个精明的皇后。 “裴相公对苏氏还真是一片情深啊！为了她，竟不惜污蔑当今圣上。” 陆文轩面色不改：“娘娘说笑了，裴俊不敢欺瞒娘娘。是非曲直，相信娘娘心中自有定论。” 他想，只要郭氏不对刘起抱有幻想，只要她表现的正常一些，不像书里那样傻。她都会避免原本的厄运。 郭秀珠心里当然有数，这些日子刘起言行中透露出的意思，她不是不知道。 她以为是苏碧莲的缘故，想着只要解决了这个女人，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好像并非如此啊！ 若是刘起从来就没有把她郭秀珠当作皇后，那她何必尊他为帝？ 别说什么真龙天子，那都是糊弄老百姓的！她可是亲眼见过他半死不活的模样。 郭秀珠屈起食指，轻叩着桌面：“听说这世上有种药，能让人说不出话来。久闻裴相公见多识广，不知可曾听说过？本宫最厌烦多嘴多舌的人。” 陆文轩肃然：“娘娘放心。” 郭秀珠此人甚是胆大自信，她也不怕这个胆小怯懦的男人欺骗她。 停顿了片刻，她笑了一笑：“本宫很好奇，毕竟裴相公并不是胆大的人，甚至有些……怎会跟本宫说这些？” 他说的太多，会让她怀疑话的真实性。 陆文轩敛了笑意：“不瞒娘娘，前些日子，有人给小女下毒。” “对小孩儿下手？是他？” “草民听说位高权重者，最不愿遇见故人……” 郭秀珠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那个孩子的存在，会让刘起想到他卑微的过去。 她不敢深想下去，隐隐有些发怵。她没再说话，又待了一会儿才离去。 奕瑶悄悄感叹：“郭秀珠肯定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 “本宫不死，尔等终究为妃。不对，苏碧莲连妃子都不是。”奕瑶停了片刻，“如果郭秀珠地位稳固，没了皇帝当然更好。” 陆文轩虽然没开口，却也同意她的观点。方才他有意无意，也在试图把郭氏往这里引导。 如果郭氏不动手，他不介意亲自出手。麻烦些也无所谓，只要做的隐蔽点就好。人手他都选好了。 不过，看起来郭皇后好像没书里那么蠢。 “你不怕她向刘起告密吗？” 陆文轩对奕瑶的问题颇感无力：“你觉得她会吗？” 刘起刚夺了郭家的兵权，又几次暗示想废除后宫，还迟迟不肯立储君。郭皇后除非傻到无可救药，否则绝不会对刘起推心置腹。 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不然，那他真是看错人了。而且看走眼得非常厉害。 郭皇后还是不敢全心全意相信陆文轩的话，她瞅准机会出言试探。 刘起的不耐烦让她心寒。他又一次发怒后扔下一句：“不要以为朕不敢废了你！” 他越来越厌烦郭氏了，只要一看见她，他就会想起那些年的经历。他越发觉得对不住碧莲。 是，当时是他迫于无奈，他不能怪老天，只能怪拆散他和碧莲的郭氏了。 她不住地暗示立太子，是什么意思？她心心念念的不就是那把龙椅吗？ 跟碧莲一比，郭氏真是虚伪又势利。他当年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女人？ 这皇宫里是待不下了，后宫嫔妃哪一个及得上碧莲半分？好好的宫殿被她们搞得乌烟瘴气，真是恶心至极。 刘起往宫外跑的次数更多了。一来，他挂念苏碧莲以及她腹中的胎儿；二来，他不愿意见到后宫诸人，只要多瞧一眼，他就觉得脏了眼睛。 他要加快步伐，碧莲一直拒绝进宫。他知道她的担忧，他也明白她内心的苦。他不能让他们的孩子没有名分。 这些都不必告诉她，他自会解决。 郭秀珠暗地里打听到的越来越多，促使她下定出手决心的，是刘起在苏家别院说的那句：“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这句话让她彻底心寒，再无一丝侥幸。看来他是真没把他们母子放在心上啊！ 不，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把她的儿子当作孩子。这是第一个孩子，那岂不是说之前的孩子都不要了？ 他能对裴家的小孩子出手，未必不能对自己的儿子下手！——不得不说，郭秀珠脑补的多了点，她几乎一刻都坐不下去了。 为母则强，这句话不仅适用于苏碧莲，放在郭氏身上也同样合适。何况，她本来就不是软弱的人。 陆文轩开始给裴玉音安排后路，在他离开之前，得帮她做好打算。 而此刻裴老夫人的病越发严重了，她怕过了病气，索性不让孙女出现在她面前。 她握着儿子的手，殷切嘱咐：“我这一去，你只管带着孙女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她虽然病了，可她没傻，苏氏跟皇帝之间的事，她隐约知道一点。苏氏和俊儿已经和离，对皇帝的私事，她不敢谈论。 但是安全起见，裴家确实不应该再出现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在裴老夫人看来，她的儿子近来没那么傻了，可做母亲的，还是不放心。她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替他打理好，她想确保他一世无忧。 陆文轩心里酸涩，眼前这位老人在书里就是个恶婆婆，她致力于给找女主麻烦。因为苏碧莲成亲三年无孕，没少在她这里受气。她还想着给儿子房中塞人，破坏儿子儿媳原本就不算牢固的感情。 可在原主记忆里，裴老夫人是个很好的母亲。虽然她的许多作为让他为难，可看到她重病，他心里也难受。 陆文轩能清楚地感受到心痛、难过等多种情绪。这更像是原主留下的，在他体内氤氲发酵，影响他的感情。 裴老夫人在一个雨夜去世，裴家上下，沉浸在悲痛之中。 陆文轩料理完丧事，整顿后宅，遣散本就不多的下人。 抄家灭门什么的，可是书里裴家的结局啊！ 他望向皇宫的方向，不能再等了。 郭氏再次登门，开口就问：“你可愿意为本宫做事？” 陆文轩笑笑，意料之中，又有几分失望。他唇畔漾起一抹笑意：“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他以为郭氏已经动手了呢！——话说这个故事里的人们做事都很磨蹭，拖拖拉拉，不大难的一件事，也能拖好久。 其实郭氏一早就想出手的，她有好几次杀掉刘起的机会，但她想求个万全之策。 ——总不能她杀了刘起，却连累了郭家，连累了她的孩子。为人作嫁的事情她不想做。 她的孩子是中宫嫡子，她要让他名正言顺登上帝位。 这件事，成功与否，她都不想让郭家知道。哥哥忠勇，不会支持她。这样一想，她竟然和这个她瞧不起的男人是一种人。 “娘娘需要什么？十步杀一人的杀手？能让人在睡梦中悄然死去的□□？……” 这些都难不倒他，他可以很负责任地请皇后给皇帝选一种死法。 ——仗着对话本的熟悉，他早就找到了男主后来的得力手下——毒圣。据说他下的毒，无人可识，无人可破。刘起不是喜欢毒吗？ 郭秀珠摆了摆手：“罢了，一夜夫妻百日恩，我朝多一个太上皇也不错。” 陆文轩点头，明白了。 郭秀珠瞧了他一眼：“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她想，他这么做，肯定有目的。难道是为了苏碧莲？ “草民只想要娘娘一个承诺。”陆文轩倒不推辞，“希望娘娘可保小女一世安稳。不求荣华富贵，只要她一生平安即可。” 郭氏盯了他半晌，终是点了点头。有所求就好。有所求就好掌控。 当夜，刘起离开苏家别院便装回宫的途中遇袭，他身边的暗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自己也身怀绝技。所以，这次袭击并未对他造成太大伤害，小伤罢了。 这件事引起了他的警惕：碧莲住在宫外真是太危险了！他要快些接她进宫。 他不顾身上的轻伤，也不急着去缉拿刺客，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回宫之后连夜下旨，要苏碧莲进宫。至于名分，他将来会给她更好的。 或许是太过疲惫，他刚吩咐完，就睡了过去。 谁都没想到，他这一倒，竟然昏睡不醒。 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太后心急如焚，发皇榜，求名医，却无收获。 得知皇帝受伤是因为他去见苏碧莲，太后大怒，要将苏碧莲凌迟处死，却被郭氏给拦住了。皇帝生死不明，不好处置他的人。苏碧莲被强行带进宫中，着人看管。 皇帝有恙，郭皇后亲自侍奉汤药，忧心忡忡。皇长子日日为父亲祈福，孝心可嘉。 半个月后，刘起睁开了眼睛，却也只能睁开眼睛。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与活死人无异。 无数名医摇头叹息，表示束手无策。 皇后哭成了泪人儿，太后则直接晕了过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得了怪病，不能理事，且有损国家威仪。太后在病榻上下旨，奉皇长子为帝。 在她看来，儿子也好，孙子也罢，皇位都是他们家的。等儿子恢复了，孙子再让位也不迟。——虽然不知道刘起何时会康复。但是，决不能让天下动乱，给外人以可乘之机。 太后连下数道懿旨，选好顾命大臣。她看着孙子登上帝位后，就撒手人寰。在临终之际，她命郭秀珠发誓，郭家可以辅政，不能篡位！ 郭秀珠自然依言起誓，婆婆真的老了，她怎么会帮外人夺自己儿子的江山？ 朝中事多，她忙得不可开交，等听说裴俊过世，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她难以置信，那个人真的死了吗？ 第37章 番外：相殉 那个人确然已经死了。 听说他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不知为什么，郭秀珠总觉得其实他是有预感的，他早就料到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或者说，这一切是他自己所为，是他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记得他说过，他有让人可以在睡梦中死去的药。她想，他是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所以，他才会遣散家人；他才会说希望他女儿一世平安。 郭秀珠叹了口气，说他生性懦弱，果真不假。哪怕是硬气了一次，敢跟刘起作对，还是不敢面对弑君的自己。 不就是刺杀了皇帝还下了药么？又没要他的命！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真傻。 或许他这样做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刘起的怪病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这样一想，她对他不由得多了一些好感。 裴俊曾请求她保他的女儿一世无忧。他用生命相托，她不能拒绝。 她既然答应了他，自然会做到。只是想到裴玉音的母亲，她有点头疼。 朝中上下有不少声音请求处决苏碧莲。——皇帝被这个狐媚的女子所迷惑，屡屡出宫，才会发生意外。不杀她不足以平民愤。 ——人们常常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女人身上，仿佛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了她的蛊惑。 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郭秀珠却以苏氏有孕为由，拒不采纳群臣的意见。她只将苏碧莲软禁在宫中，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不少人夸赞郭氏贤德大度，郭秀珠却笑了。 她倒不是心地善良，而是她知道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难受。死了一了百了，活着却还要面对许多她不想面对的。 就像是现在的刘起，他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活动。他可以看，可以听，可以目光凶狠地瞪向旁人，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曾经意气风发策马扬鞭的少年，如今只能躺在床上，焦灼地等待着别人的到来。 他无法处理朝政，国家大事有几个顾命大臣商讨决定。他无法遣散后宫嫔妃，她们各自守着自己的宫殿过着小日子。 他很想散尽后宫，和碧莲长相厮守，却连她的面都见不到。他想守着她，等着他们的孩子出世。可惜，他连床铺都离不开…… 他身边的宫女太监，真是蠢不可及。他们竟然看不透他眼神的深意！ 还有小李子，你平日不是很机灵吗？ 他不是太上皇，他没有退位！说他不能康复？庸医，肯定是庸医！ 他要坚持，他们的孩子还没出世，他必须要尽快康复！碧莲还在等着他呢！ 可惜他日夜思念的人不在他面前，倒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人老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郭秀珠常常会来看视他，告诉他宫中最新的消息： 苏碧莲孕吐了呢，那小脸苍白的，不知有多可怜…… 唉，她哭着要见您。可您眼下的情形，怎么能让她见到？太医都嘱咐了，说她有孕在身，不宜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劝也没用…… 您说，要不要给苏氏一个分位？她这不明不白地在宫中也不好…… …… 刘起的眼珠子一个劲儿地转：朕要见碧莲！除了碧莲，朕谁也不要！ 他“生性多疑”，“极善谋略”，隐隐猜到这是有人在谋害他！ 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郭氏。她是最大的受益者，她把自己的儿子推上了皇位，这让他不得不怀疑。 可是，这中间也有很多疑点。如果她真想□□篡位，为何还要留下他的性命？就不怕他康复以后为难他们母子？ 斩草不留根，必有后患。他不相信郭氏是这么蠢的人！那又是谁呢？ 他无事能做，只能在脑海里慢慢分析是谁在对付他。思来想去，竟觉得人人都有可能，人人又都没可能。 等他身体恢复了，他一定把害他的人揪出来！他不信，他会永远是废人。 他是真龙天子，是皇帝，是天下之主！他会和碧莲，还有他们的孩子一起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他相信，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尽管每天只能如同活死人一般，睁眼阖目，可他从来不曾放弃。他亲手创建的宏图霸业，怎么能交到别人手上？ 上天待他是不薄的，能让他当上皇帝，能让他和碧莲走到一起，就会让他们永远幸福下去。现在的一切风浪，只是考验他们的小波折罢了。 他无比坚信，这些都会过去。 …… 郭秀珠不知道刘起的心思，她把裴玉音收为义女，接到了宫里。 刘起不是想杀了裴玉音么？她偏要让她活得好好的！ 皇宫里的太妃，有孩子的不多。太上皇成了这个样子，大家都是自己熬日子罢了。突然多了一个有太后撑腰的小女孩儿，她们都乐得显示一下自己的慈爱之心。 ——她们知道裴玉音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个女人一点名分都没有，太上皇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内外之事都由太后做主，跟着太后走，就对了。 对这个小女孩儿，郭秀珠并无多少恶感。 裴玉音的眉眼更像她的父亲多些，几乎看不出苏碧莲的影子。——这让郭秀珠对她的最后一丝芥蒂也消失殆尽。 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罢了，才一岁多，没了父亲，母亲又是那个样子。 郭秀珠也是母亲，也有孩子。时间久了，她对裴玉音不由得就多了几分真心的怜爱，命嬷嬷悉心照顾，认真教导。 …… 有闲情逸致的时候，郭秀珠会带着裴玉音到刘起面前转转。她就喜欢看刘起双目圆睁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她何尝看不透他的心思，可她为什么要让他称心如意呢？ 苏碧莲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她不停地追问刘起怎么样了。——她是皇宫里，唯一敢直呼刘起名字的人。 她知道他病了，很严重。她知道他成了太上皇。可是她看不到他！ 她被囚禁在宫里，连见他一面都不能。她生下了孩子，可孩子的父亲却不在她身边。 得知他重病时，她的心全乱了。什么原则，什么誓不为妃，都及不上他重要！ 无论他之前有多对不住她，她都可以原谅他。 只要他好好的，只要他们还能在一起。 她从来都没发现，她是那样的爱他。 苏碧莲请身边的嬷嬷去求郭秀珠，她想见刘起，想陪在他身边。要死，他们也要死在一起。 郭秀珠挥挥手，准了。既然他们相爱，那就让他们在一起。 刘起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碧莲。他们四目相对，如同被拆散后再聚首的苦命鸳鸯。 他有满肚子的话要对她说。可惜，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注视着她，用眼神表达着他的爱意和思念。 ——他们心意相通，她会理解他的。他相信，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她都会爱他，都会陪在他身边。他肯定会好起来的，会给他们母子幸福。 苏碧莲却落泪了，她已经听说了他的病。太医说，他这一生都只能是这个样子了。 她看着他，眼中满是疼惜。他生来要强，又怎能忍受这样不堪的自己？他的心，不知要痛成什么样子！ 从他看向她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他的心意。 他想让她帮他解脱。 犹记得初相逢时，他一身傲骨，让她倾心。现在他躺在塌上，眼里的光芒和初见时并无两样。 她知道，他不能忍受这样的他。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宁折勿弯。他怎愿意自己狼狈至斯？可要她亲自结束他的苦难，她又过不了自己心底的那一关。 宫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跪伏在塌前，将头埋在他胸口，喃声说道：“刘起，有句话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爱你，和你爱我一样。” 刘起眸中光芒更盛。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他知道她从没爱过别人，他们的心从未走远。 他好想抱抱她，告诉她自己很开心，很开心。他肯定会康复，他们会很幸福。只有他，才能给她幸福。 苏碧莲泪如雨下：“刘起，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为了我，也要好好活着。” 她做不到，她终是无法狠下心帮他解脱。 苏碧莲请求照顾刘起，别人，她不放心。至于她的孩子们，不是还有太后帮忙照顾么？听说郭秀珠待玉音如同亲生，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而刘起，只有她了啊！ 对于苏碧莲的请求，郭秀珠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他们感情深厚，非常人所能比。她怎好棒打鸳鸯？ 苏碧莲干脆住在了刘起的宫殿里，亲自照顾，毫无怨言。她给他讲他们的过去，讲他们难忘的点点滴滴，她希望他振作。未来的路，她想陪他走下去。 是的，她爱他。从头到尾，她爱的只有他。 无论有多少苦难，她都愿意和他一起面对。 刘起却常拿那种眼光看她，倔强，脆弱，祈求。每每与他目光接触，她都心碎欲裂。 他想解脱！ 她不由得泪流满面，她了解他，她懂他。如果他真的不快乐，那么她会如他所愿。 她想到了安乐死，这个世界没有这种东西。她怎样才能帮他？ 她不知道，她只觉得很累很累。为什么老天专门跟有情人作对？他们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为什么换来的是这样的结局？难道爱一个人也有错吗？ 他想骄傲地死去，她也不想在日复一日的坚持里，失去对他的爱意。 那就如他所愿吧！ 她趴在他胸膛，紧紧地抱着他，将发簪的尖端刺进了他的胸口。 看着他惊喜的眼神，她笑了笑，亲亲他的嘴唇，拔.出簪子，转瞬就刺向了自己。 “刘起，我爱你。” 第38章 一女六男，兄妹禁断（1） 陆文轩对自己的突然死亡已经习以为常。他只是问了一句：“裴玉音后来怎么样了？” 他死得太仓促，还没来得及看她长大。 “她还好，她在宫里谨小慎微，有太后撑腰，又有小皇帝捧着，她的日子不会太差。”奕瑶叹了口气，“她长大后远嫁，丈夫体贴，公婆慈爱，过得还不错。” 除了一生没有回京。 裴玉音和小皇帝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生来聪慧，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对小皇帝的示好从不理会。他会有他的皇后，她也会有她的家庭。 年龄稍长，她接受了郭秀珠的赐婚，远走他乡，再没回过京城。她会把他们对她的好记在心里，可她不要做第二个苏碧莲。 还好，她的夫家和弟弟的封地很近，还能相互有个照应，她已经很满意了。 这些陆文轩并不知晓，他为刘起和苏碧莲的凄美爱情唏嘘了一番，就进入了下一个世界。 刚接收到完整记忆和整本书的内容时，陆文轩简直不能相信。 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这本书的名字叫《六凤一凰》，讲述了一个在陆文轩看来完全是不可思议的故事。 凤家家主凤还山有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六个儿子皆为嫡妻原配所生，只有小女儿凤凰儿是庶出。 孙姨娘靠不光彩的手段上位，并害死了凤家嫡妻。在被发现后，畏罪自杀，留下了女儿凤凰儿无依无靠。 哥哥们恨屋及乌，都恨透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们从小就想尽办法孤立她，用冰冷如刀锋的语言欺负她，凌.辱她。他们丝毫不顾兄妹之情，认为她跟她的母亲一般淫.贱不堪。 然而久而久之，她容貌长开，美丽动人。他们鬼使神差，竟欺负到了床上去，再后来一个个都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深入骨髓。 冷漠的大哥，热情的二哥，温柔的三哥，花心的四哥，狠毒的五哥，可爱的六哥……无论最初对她是何种感情，后来都倾心爱恋，非她不可。 经过一系列的误会、囚禁、虐恋……以及房事，他们宠她如命，他们七个人最终走到了一起，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凤凰儿肤白貌美，单纯善良，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韵味。几乎所有的男性都想跟凤凰儿有床笫之欢，为她痴迷，为她疯狂。包括她早逝的父亲凤还山，包括她曾经的未婚夫。 所以，这本书的情感基调是以宠为主的，仅有的虐心情节还是她那个渣男未婚夫引起的。 是的，凤凰儿有个渣男未婚夫，名叫卫泽。 这是她第一个真心喜爱的人，是她想与之一生相守的人，可这个男人却深深地伤害了她。 卫泽是凤家二少的好友。他在凤家做客时，与凤凰儿一见钟情，私定终生。 凤凰儿之前深陷不伦之恋中，她痛苦不堪。卫泽的出现，仿若她生命中的一束阳光。他热情大方，开朗幽默，和她的哥哥们不同。他看她面带忧愁，鼓励她，开导她…… 她在看清自己的不堪后，对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在哥哥们看不到的地方，他们的心渐渐靠近。 凤凰儿满心欢喜等他前来迎娶，心里充满了甜蜜。她想，她终于可以逃脱这个牢笼了。她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她每天都在等待。因为心中有了期待，哥哥们的欺负似乎也不足为惧了。 卫泽终于来了，他满脸怒容，开口就要退亲。不但如此，他还给了她一巴掌，当着下人的面，破口大骂，说她不贞，骂她淫.贱。他说他宁愿一世不娶，也不要她！ 前一刻他还给她希望，让她以为幸福就在眼前。而这一刻，他就残忍地把她推下了万丈深渊。 被退婚，被哥哥们轮番折磨，被下人指指点点…… 凤凰儿伤心到了极致，她是被兄长们逼迫的！他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她？他不是说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他说过他不在乎她的身份处境，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他都忘了吗？ 如果一开始他没有接近她，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在她深陷之后抽身而去，还狠狠地踩上她一脚？ 她心碎欲死，只觉得人生黯淡无光。她心灰意冷之下，偷偷溜出了家，想离开这个伤心地。 然而在路上，她遇到了山贼，因为她的美貌，她惨遭凌.辱，生不如死。后来是她的哥哥们出现，救走了她。 凤家的六个男丁一怒之下，血洗山寨，并把妹妹带回了家。 从此，她开始被囚禁的生涯。 她如同一个破碎了的娃娃，再无一点生机。每日只在房中垂泪。 她这个样子，让哥哥们为之心疼。他们的宝贝，只有他们能欺负，别人敢伤害她，那就是找死！ 凤凰儿遭遇这样的事情，归根究底都是由卫泽引起的。若不是他勾引凤凰儿，又负心薄幸，食言而肥，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若不是他当众掌掴她，并出言侮辱，她怎会离家出走，又怎会遇上山贼？又怎会惨遭凌.辱？又怎会有今日这般光景？ 这一切，都是卫泽的错。 说起来，凤家六兄弟厌恶卫泽很久了，连老二凤生都跟他割袍断义了。卫泽凭什么得了凤凰儿的心，又不去珍惜？ 他竟也配嫌弃凤凰儿？他哪里知道凤凰儿的好？卫泽不就是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么？还能富得过凤家？ 兄弟联手，很快整垮了卫家。卫家上下，男的为奴，女的为娼。 卫泽不是说凤凰儿不干净吗？得让他好好看看，到底谁更不干净？他还有什么资格伤害凤凰儿？ 卫泽在绝望中死去。 而凤凰儿在他们兄弟六人的悉心照料下，渐渐地恢复过来，被他们日复一日的深情所打动，慢慢接受了他们的关系。 兄妹七人永远生活在一起。 …… 陆文轩过了好久，才从震惊中走出。 他闲时也看了不少话本子，知道女主身边总会有好几个爱慕者。或腹黑深沉，或阳光开朗，都是相貌好家室好的俊伟男子，深情款款，痴心不改。 但他从没想过，还真有一个女子好几个夫君的。——当然，他隐隐听过女尊，知道有些话本子里的设定是女尊男卑，三夫四郎。 当时他牙疼着接受了。——和一些男尊社会相反，不过是男女颠倒了一下而已，本质还一样。都是对弱者的约束多。 不过，这个故事的背景明明就是男尊社会啊，女主也不是强大到可以让所有人却步。 这些都能忍，女主嘛，总归是与众不同的。娇弱可爱温顺善良的女主是六个男人共同的妻子，咬咬牙止住恶心不是不能忍受。 他自认为见过太多风浪，心理接受能力已经很强了。可是，对这个故事，他还是接受不了。 他们是兄妹啊，血脉相连，骨肉相依。这不是乱.伦是什么？怎么就是凤家老三所说的世界上最真挚最纯洁的爱了呢？ 或许真是他与这个世界不相容，理解不了这样高贵的爱情。 “这是禁断之恋，很多人喜欢。我想你还是先考虑一下，你该怎么保住卫家吧！” 奕瑶的声音蓦地响起，陆文轩的脸唰地就红了。——不，大概应该说是卫泽的脸。 陆文轩这次附身的对象是书中的渣男角色——卫泽。 在他看来，把卫泽归到渣男的行列，太过牵强。 卫泽去凤家做客，对凤家不受宠的庶出小姐一见钟情。 他听说了她生母的事情，便自以为理解她的忧郁。——她在家受兄长们欺负，过得并不快活。他努力开解她，希望能赶走她眼中的忧愁。 他们感情进展极快，迅速坠入爱河，私定终生。 她曾问他：“你真不介意我的身份处境？” 卫泽拍着胸口承诺，他在乎的是她这个人，旁的，他不放在心上。 他回家禀明父母，却遭到父母的反对。卫家虽不比凤家，却也是富裕人家，没必要去娶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卫泽年少气盛，又是第一次心动。他百般恳求，再三承诺，才使父母同意。得到允许后，也不等黄道吉日，悄悄赶往凤家，溜到她的院子里，想给她一个惊喜，叫她心安。 ——历来想给人惊喜的，往往都变成了惊吓。 他看到了什么？ 他的心上人，娇弱的，美丽的，楚楚可怜的，凤凰儿，她竟然跟自己的五哥六哥一起，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热血上涌，对她再无一丝怜惜。当天，他就退婚了。 按说，他们私定终生，他要毁婚，原不必大张旗鼓。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竟然是这种人。 万恶淫为首。 他大声斥责她，那一巴掌，是打醒她，也是断了自己最后一点念想。 他又怎会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如果他早知道他会害了全家，他当日何至于此？ 陆文轩苦笑，看来，不是男主命，就不要去招惹女主！ 第39章 一女六男，兄妹禁断（2） 陆文轩来到这个世界时，是在一棵大树上。 树叶茂密，他堪堪躲在其中。 他刚睁开眼，就看到衣衫褪尽的凤凰儿和在她身上忙碌的两个少年。他慌忙转过脸去。 听着那不堪入耳的呻.吟和淫.声.浪.语，他连耳根子都红了。 在军营里，士兵们闲来无事，谈论得最多的就是女人。成婚前，他也曾偷偷观摩过春.宫。男女之间大概是怎么回事，他也知道。而且，他之前附身的人身上，也有经历过情.事，脑海里隐隐有些记忆。 所以，这些声音，他刚一听到，就明白过来。 这是卫泽想给凤凰儿惊喜，反而成了惊吓的地方。 凤凰儿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纳凉，凤五凤六结伴前来，正好看到一幅美人酣睡图。他们哪里还能忍耐得住？ 女主身边的侍女是个气性大的，不大听凤凰儿的调遣，倒是颇知情识趣儿的，她一早就躲开了，偌大的院子只余下他们兄妹三人。 也不知凤五和凤六谁先开始的，没过多久，他们干脆天为被，地为床，行苟合之事。 情到浓处，连有人翻墙到了树上都不曾晓得。 书里卫泽可真是好耐性，怒火中烧，心痛欲裂，还能强忍着这场□□结束，才偷偷溜出去，独自舔.舐伤口，第二天登门坚决退婚。 陆文轩不是卫泽，此情此景，他只觉得恶心又尴尬。 亲兄妹，两男一女，光天化日，小院子里……令人作呕。 这真的是爱么？在他看来，骨肉乱.伦，不顾伦理纲常，只怕连畜牲都不如吧？ 不过，因为担心奕瑶也在，他浓浓的尴尬稍微减少了他的恶心感。 “奕瑶？奕瑶？”他真的希望奕瑶不在，在的话，两人都难堪。等了好久，也没听到奕瑶的回应，他才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然他真是无地自容了。 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现在怎么做？ 打断他们？——不，那是找虐。文里提到凤家不但富可敌国，凤家六兄弟个个容貌俊美，还都是武功高手。他们于千军万马中取敌首级，毫不费力。他很肯定单凭武力，他不是他们的对手。 按照卫泽原本的做法退婚？——不不不，卫泽以血淋淋的事实证明，此路不通。 难不成还要忍气吞声，依照约定，将凤凰儿娶回去？ ——很抱歉，这等主动往头上戴绿帽的事情，他做不来。不要说他无法在这个世界停留，即使是他可以留下，他也不愿意娶她。他不是圣人，也不是卫泽。 当然，卫泽也不愿意娶她。用卫泽的话，哪怕是娶个丫鬟，哪怕是一生不娶，都不能娶这个凤凰儿。 要真娶她，还不如他现在一头从树上栽下去，故意脑袋着地，自寻死路呢。 更何况，以凤家兄妹之间畸形的关系，卫泽想娶走凤凰儿？无异于白日做梦。——当然这是个噩梦。 说来卫泽也有些不大正常，连姑娘的性情处境都不晓得，就匆匆忙忙私定终生了。 如今留下个烂摊子，还真是不大好收场呢。 院子里的呻.吟声和粗.喘声交织在一起，陆文轩索性撕了衣角，堵住了两只耳朵，——话说这个世界的衣服看着光鲜，撕着还真好撕。 他挂在树上思索着对策，不如就等凤五凤六离开后，再跟女主好好谈谈。 或许因为他是男人，他对凤凰儿的确有厌恶，但不得不说，还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她还不知人事的时候，就成了兄长们的禁.脔。等她明白时，已有了很多的无可奈何。 总体来看，她虽然有意志不坚定、软弱等不少缺点，可毕竟是个弱女子，经历了那么多不堪的事情，也是个可怜又可悲的人。 如果她还想逃离这样的困境，还愿意求助于他。他尽力帮她也不是不可以。 书里，渐渐懂事后，凤凰儿是厌恶这样的生活的。她虽然沉浸在兄长们带来的快乐中，可也时时刻刻都在经受悖德的折磨。 她压抑着，挣扎着，憧憬着。她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没有离开的决心。她只能期待着有个人能来拯救她，像天神那样，将她带离苦海。她不想永远都活在黑暗当中。 所以，她不顾一切地爱上了阳光干净的卫泽，甚至不惜瞒着哥哥们，和他私定终生。 只是，卫泽和她终究不同，卫泽喜欢的是那个眼中有着淡淡忧愁的女子，而不是和六个哥哥纠缠不清的凤凰儿。 这个女人一直缺少破茧成蝶的勇气和时机，或许适当的鼓舞和帮助，真的能让她改变也不一定。 毕竟卫泽给过她希望，再贸然夺走，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谁也不知道。 不过是在片刻之间，陆文轩脑海中已闪过许多念头。这个世界里，也有易容术、假死药等事物。 若是女主愿意，以卫家的能力，帮她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只是要躲过凤家，委实麻烦了些。 但总好过她被山贼凌.辱，一辈子都和哥哥们纠缠不清吧？ ——无论如何，陆文轩都不愿意承认，兄妹七人行的结局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分明是一群禽兽圈养了一只金丝雀，而那只金丝雀由抵触到后来麻木到习以为常，甚至是怡然自得。 卫家的惨案还没有发生，陆文轩向来不喜欢拿发生在未来的事情来惩罚现在的人们。——人们不该为自己还未做的事情承担责任。 有些事情，永远都不发生更好。 这一场情.事，许久才结束。凤五将虚弱的凤凰儿抱进房中，方和他的双生弟弟一起一脸魇足地离开。 院子里没人，陆文轩等他们走远，才从树上跃下。 原主对这个小院并不陌生，他在凤家做客的短暂时光里，曾两次溜到此处和女主幽会。——幸也不幸，他之前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儿。若是早就见过，也就不会是今日的光景了。 他放轻脚步，几步到凤凰儿的房外，轻叩窗棱。 “谁啊？既然想进，那就进来啊，还敲什么门？” 凤凰儿的声音慵懒中透着一股春.意，酥酥麻麻，让人耳朵痒痒的。 陆文轩一怔，脸色不由得一沉。她这样说话，也太不自重些。 “是我。” “卫大哥？”凤凰儿的声音突然就变了，有惊喜，又有恐慌，“你等等，等我换了衣服。” 她一颗心砰砰直跳，他怎么现在来了？丫鬟小涟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她薄衫半掩，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穿好了衣衫。 揽镜自照，她粉面含春，两颊嫣红，盈盈秋水目中尽是流转的情意，她如何能见他？ 使劲儿往脸上扑粉，想使自己看起来憔悴些，正常些。 “卫大哥，你等等。”凤凰儿生怕他等不及，她爱他，不想让他久待。 终于收拾好了自己，她双腿发颤去开了门。 夕阳西下，一身锦衣的卫泽站在门外，如珠似玉，仿若从画中走出。 凤凰儿小腿发软，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堪堪倒向他。 陆文轩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待她倚门而立后，他很快松了手。 他还是更喜欢温柔敦厚的姑娘，而不是举止轻浮的女子。 凤凰儿带着几分羞涩，轻声问道：“卫大哥，你，你怎么现在来了？” 怎么来得这么迟，我都几乎要以为你违背了誓言，不再要我了。可你还是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她真的好喜欢他，好希望他能带她脱离这苦海。 她的眼里蒙上了一层细雾，水汪汪，含嗔带怨。 陆文轩不与她目光相对，事实上，他有点担忧凤家那几头狼会突然出现。 ——虽然文里说这个时候六兄弟一起招待一个贵客，抽不开身。——这也是凤五凤六愿意暂时放过女主的原因。 咳了一声，陆文轩直接问道：“你愿意假死，离开凤家吗？” “什么？”凤凰儿摸不着头脑，这话什么意思？ 陆文轩索性挑明了：“你们家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点。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离开。” 凤凰儿瞬间脸色大变，不可置信一般摇头：“卫大哥说什么？我，我不大明白……” 不会的，不会的……他肯定以为她是在家不受宠，对，一定是这样。 陆文轩怜悯地看着她，叹了口气：“你愿意离开吗？我会尽我所能，保你衣食无忧，只是从今以后，你要隐姓埋名或者还要换一张脸……” 凤凰儿身子一软，扶住了门框，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搭在乌色的门框上，白得惊人。 “卫大哥，你不是说要来娶我的吗？伯父伯母不同意吗？” 她望向他，眼中满是希冀，“我可以等的，我们可以等他们同意的，我不怕等，真的。” 她是真的想嫁给他，想逃离这个牢笼，想和他过正常的生活。 他那么温暖，那么阳光，只有他，才能让她身上的黑暗无处可躲。 第3章 .23 陆文轩叹了口气：“你觉得令兄会同意你出嫁吗？” 凤家六个郎君，恭生良俭克让。都是好名字，却一个比一个恶心。囚禁自己的妹妹，将她当作他们共有的禁.脔。这是怎样丧心病狂才能做出的事情！ 凤凰儿暗忖他是知道了什么，她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可她不能放弃，抱着一丝侥幸，试探着说道：“虽说长兄为父，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做哥哥的，哪有阻止妹妹出嫁的道理？” 她在他面前，提起婚姻之事，情不自禁地就带了一丝羞意。敷了一层薄粉的脸颊隐隐透出红晕，娇艳可人。 美色当前，陆文轩面无表情，不为所动：“你确定？你们只是兄妹？” 他在心底冷笑，天下哪有这般的兄妹？ “我……”凤凰儿咬唇，“我……”这让她怎么回答？ “凤凰，你不妨闻闻你身上的味道！”陆文轩眉峰聚拢，“你就真没什么要给我说的吗？” 说实话，他不是一点失望都没有，到了此刻，她都不愿对卫泽坦诚相待。难道她还真想瞒他一辈子？ 这种事情，是个男人都无法容忍吧！尤其是卫泽看到的情况，那样淫.乱.不.堪，说她是被逼的，谁会相信？ 凤凰儿闻言大惊，不由得后退半步：“你，你……” 她慌忙嗅嗅自己胳膊，脸色瞬间惨白！胭脂下的情.欲味道，或许她已习惯，但是瞒不了旁人…… 起初，经历这样的事后，她不明白。后来，懂了人事，她心中羞愤欲死，她会在第一时间哭泣着清洗自己，恨不得将自己肌肤都剜下来。 再后来，她麻木了，也习惯了…… 如今被心上人指出，她一时头脑发懵，手足无措。 原来，你都知道了。那你会怎么做？嫌我脏？离我而去？明明你之前说过的，你说不在乎我的处境地位，只在乎我…… 大滴大滴的泪水沿着腮边滑下，她的心被揪成了一团：“卫大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我是被逼的…… 陆文轩担心凤家六郎过来，长话短说：“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一些。你若愿意离开，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他会帮她，但也只是帮她而已。 凤凰儿摇头，泪流不止：“卫大哥，你是嫌弃我了么？我们的白首之约，还做不做数？” 她紧紧盯着他，不想错过他神情的丁点变化。在注意到他紧蹙的眉以及眼中淡淡的无奈后，她闭上了眼睛。 他果真还是在意的…… 原来她的阳光，并不属于她。她的黑暗在他的照耀下暴露无遗，他，他是厌弃她的吧？被他嫌弃，她的心真的很痛。 “你只说你要不要离开。你们凤家……”陆文轩不去看她，皱眉思考着措辞，“虽然不大好对付，但是我想努力一次……” 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看起来温和可靠：“你别怕，好好想想。” 时候不早了，估计过一会儿丫鬟小涟就要过来了。她是凤家郎君放在凤凰儿身边的人，以监督为主，伺候为辅。 ——陆文轩其实是不大明白的，文里凤凰儿能在被卫泽打击后偷偷溜出凤家，为何之前的十多年都不可以？——呃，忽略她运气不济遇到山贼这一点，她的出逃可以说是很成功的。 她到底想不想离开？ 凤凰儿低下头去，手指绞着衣带：“卫大哥，那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吗？” 他肯帮她，肯带她离开，是不是说明，他并不介意她身上所发生的事？他还是愿意接受她的对不对？ 她眼中流露出欣喜之色，壮着胆子，扯住了他的衣袖：“卫大哥……”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扑面而来的馨香气息教陆文轩一怔，还未来得及有动作，她的面颊便贴在了他的手臂上。 隔着单薄的衣衫，他能感受到灼热的烫意。 他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在树上时听到的声音隐约又传入耳中。 下意识地，他推开了凤凰儿：“你别这样……” 他后退了一步，离她远些。他果然还是喜欢温柔庄重的女子。 他不去看凤凰儿受伤的神色，温声说道：“时间不早了，你若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那就好好想想，我明日再来。” 不等女主开口，他就大步向远处走去。 “卫大哥！”凤凰儿语带哽咽，痴痴地站在门口，直到他的背影越过大树，消失不见，她才倚着门框落下泪来。 卫大哥的态度，说明了什么？他到底还要不要她？她真的是被逼的啊，她也不想的…… 他问她愿不愿离开，她当然愿意。可是哥哥们不会同意她离开的，肯定不会的…… 卫大哥，卫大哥…… 她的心一阵痛过一阵，干脆捂着胸口，缓缓向下，坐在地上。 望着天边的红云，她的眼泪再次决堤…… 卫大哥，卫大哥…… 陆文轩离了凤家，长长地舒了口气。 凤家占地面积很大，富丽堂皇，守卫森严。可是饶是如此，武功不高的卫泽竟能在凤家来去自如而不被发现。除了归功于剧情需要，陆文轩还真想不出别的理由来。 ——还有凤凰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也能偷偷离开凤家，看来只是为了方便故事的发展。 这一条街，十个铺子有六家都是凤家的，凤家的财势可见一斑。 陆文轩找了一家客栈，暂时住下，明日看凤凰儿的态度，再做打算。 “你既然想帮她，为什么不直接将她带走？”奕瑶的声音突然响起。 陆文轩沉默了，他离开凤家那一路，并没有遇到一点阻碍。如果直接带她离开，也不是不可以。 为什么呢？担心凤家那六个？ 他迟疑了一下，才道：“那六个畜牲，对她有执念，只要她活着，他们肯定要找到她，不惜一切代价！” 书上凤凰儿离家出走后，那六人既惊且怒，推掉生意，日夜兼程，只为了找到她。 他们对她感情很深，深到不惜为了她，被世人耻笑。 ——当然，因为他们的强大，也没什么人敢耻笑他们。 敢耻笑的，下场都很惨，比如卫家。 非到万不得已，陆文轩不愿意去跟凤家硬碰硬。若是他一个人也就罢了，他身后还有卫家。 他的任务是拯救卫家那一群炮灰。 奕瑶笑笑，似乎有些不解：“可是，你要是想改变卫家的命运，直接不掺和凤家的事，就可以了啊！你找个方法死一死，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这个渣男渣的程度并不算高，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只要他不去招惹，没有女主离家出走遭遇山贼的事情发生，卫家应该安然无恙才是。 陆文轩微怔，这个道理很简单，他也明白。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可是，他内心并不愿意。 他想帮帮凤凰儿。这个女人哪怕有千般不好，也没有去伤害谁。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如果可以，他想帮她脱离苦海。 “你还真是好心。”奕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没来由的，陆文轩竟听出了一丝不快。 他试探着问：“你不喜欢她？”印象中，她对女主极为推崇，女主做什么都是对的。女主光环是万能的，是不可逆的。 “没啊！”奕瑶漫不经心，“你这是要拆cp的节奏啊！前路漫漫，好像不会太容易。” “什么？” “没什么啊！”奕瑶冷冷淡淡，好像没什么兴趣，“主角光环，主线剧情，主要cp……到底还有什么是不可逆的……” 陆文轩皱眉，想再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她却不再开口了。 长夜漫漫，他枕着手臂躺在床上，思索着对策。若是不管凤凰儿，这次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啊！ 可是原主的记忆和一些莫名的情绪，让他不想放弃她。 这个女主，是他所见过的，最软弱，最无害的。她不像是带着女主光环，倒像是被无辜连累的炮灰，被囚禁，被蹂.躏…… 她从来都不曾快乐过。 他会帮她，在不伤害卫家的基础上。 但愿她可以坚强，值得他帮助。 这一夜，睡不着的，不止他一个。 凤凰儿盯着床帐，耳畔是大哥哥凤恭均匀的呼吸声。 她的泪水落在鬓角乌黑的发里，泪眼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卫泽，干净的，带笑的卫泽。 她捂住了嘴，生怕哭出声来，吵醒了睡得并不沉稳的大哥：卫大哥，卫大哥，你为什么还不来娶我？ 你把我娶走了就好了。 她不明白卫泽今天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大哥的态度很明显，他是不会放她离开的。 难道卫大哥的意思是让她假死，然后换个身份，再跟卫大哥在一起吗？ 她看了看大哥，这能瞒得过大哥吗？不止大哥，她的六个哥哥，哪一个不是人精？ 第3章 ，23 陆文轩又翻了翻话本子，他得冷静，这种故事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只是那口气堵在心口，委实不舒服。 “陆文轩，你也不必白眉赤眼的跟我置气，这些世界又不是我创造出来的。枉死的炮灰遍地都是，让你去做任务，不就是为了救他们吗？”奕瑶似乎有点生气，“你跟我急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跟我一急，他们直接就可以逃过无辜惨死的命运吗？渣男也好，炮灰也罢，他们被创造出来时，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他们能有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很不容易。我希望你能珍惜，也能替他们珍惜。” 陆文轩自悔失言，连忙道歉。 她对他有大恩，这一点，他铭记于心，不敢忘记。记得他一早就说过愿意为她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更何况，他不能说这是她的错。 如果她真的觉得炮灰该死，就不会有他的各个世界之行了。 过了好久，奕瑶才摆了摆手：“你去吧。” 陆文轩浑身一痛，脑海里涌入大量记忆。地转天旋，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仿佛有下降的趋势。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此刻他已经是陈亦晟了。结合原主的记忆，他能辨认出床头灯，手机等物事。 很新奇，也有些不安。 脑袋有些钝痛，是喝酒的后遗症。昨天是乔烬寒和陈亦宛结婚的日子，原主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 陆文轩揉揉眉心，怎么就已经结婚了呢？没事，这个世界，结了婚可以离的，不要紧。当务之急，就是要让陈亦宛离开乔烬寒。 男主女主爱折腾就折腾，但是得把陈家给摘出去。 根据原主的习惯，洗漱好，换上在他看来很奇怪的衣服。环视四周，发现所有的东西，他只要静心想一想，陌生感都会消失。可他仍然不敢大意，再三确定无误后，他才下了楼。 陈家父母都在，只等他吃早餐。因为早年他被迫出国的事情，陈亦晟和父母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这次回来才有了些缓和。 书里，没过多久，陈亦晟就又去了国外。他宁愿独自打拼，也不想继承家里的公司。 然而在他心里，未必不在乎父母家人。如果真的不在乎，也就不会愿意拿自己的灵魂来交换了。 随意吃了点，给二老打了招呼，他就出门了。 站在车库门口，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打了司机老张的电话。刚来，慢慢适应。他也没有目的，就让老张慢慢开着。 陈亦宛的电话打过来时，他还在车里。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无趣。 迟疑着接了电话，耳边响起女子清脆欢快的声音：“哥，我们今天一起吃饭好不好？我已经定了位置，就你，我，烬寒……” 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道：“还有洛洛。哥，我知道你现在还是单身。我问她了，她也是。要不，你们就和好吧？爸妈这次不是想让你留下来吗？” 陆文轩感叹了一番手机的奇妙和陈亦宛的无知。他点了点头：“好。” 陈亦宛的笑声通过听筒传过来，清脆悦耳，小姑娘一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兄妹俩的感情很好，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小时候父母忙生意，不大管他们，长大了他们又被一起送到国外去，相依为命的多年。 怪不得陈亦宛死后，哥哥陈亦晟几乎疯掉，拼命报复男主。 陆文轩捏了捏眉心，她的话题围绕乔烬寒和江洛洛展开——她最亲密的男人和她最亲密的女人。 这时候她很快乐吧，朋友、爱人、亲人都在身边。果然无知的人最幸福。 这里还跟书里一样，四人在西餐厅见面。 陆文轩到的竟然是最早的，他把惊讶藏在心里。西餐厅是原主常来的地方，在陈亦晟的记忆里，并不陌生。 这是乔烬寒和陈亦宛新婚的第二天，两人手挽着手进来，甚是恩爱。陆文轩抬眼看看他们，没有说话。 陈亦宛的服饰打扮没有惊到他，令他吃惊的是她脸上洋溢的幸福。看来她已经陷进去了，男主的魅力就是大。 他脑海里不由得浮起了男主的外貌描写：“他有一张刀削斧凿般的面孔，挺直的鼻梁，坚毅的下巴……” 正想着呢，女主江洛洛出现了。她一进门就看见了那边的三个人，脸色都白了，心里暗暗埋怨亦宛不靠谱。 亦宛打电话给她的时候，明明说的是她们两个小聚，怎么把那两个人叫来了？想到昨天发生在洗手间的事情，她就小腿发颤。 她悄悄往盆栽后面躲，想打个电话给亦宛，推掉这次约会。谁知，却被眼尖的亦宛看到了。 陈亦宛兴高采烈，直接叫出声来：“洛洛，洛洛，这里！这里！” 乔烬寒冰冷的眼神扫了过来，江洛洛无法，只得低着头，一步三挪，坐到了陆文轩身边。 这一顿饭吃的她忐忑不安，她看着乔烬寒温柔体贴地照顾亦宛，心里酸涩难言。她告诉自己，她们是夫妻，是夫妻，他们这样是很正常的。 她只是他卑贱的情妇，她没资格吃醋的。 陈亦宛不停地给哥哥使眼色：“哥……”你怎么就这么没眼色呢？ 陆文轩低着头，这牛排原主很爱吃，他不好这一口啊！同样的道理，女主是很好看，可他真的没兴趣。 老实说，他对陈亦宛的好感都要比江洛洛多很多。——当然，这不排除原主情绪的影响。 其实四个人吃饭，真的挺尴尬。 陈亦宛努力把话题往洛洛和自己哥哥身上扯。他们错过的太多，她真的希望这对有情人可以在一起。昨天在婚礼上，她注意到洛洛心不在焉，还不是因为哥哥？ 一个是她最好的闺蜜，一个是她亲爱的哥哥。要是能重新走到一起，该有多好！ 江洛洛没吃几口，就一脸歉然：“不好意思，我要去趟洗手间。”她转身就走，生怕略微迟些，就会掉下泪来。 她知道亦宛不是在秀恩爱，亦宛不是在秀幸福。亦宛并不清楚那一纸合约，她不该怪亦宛的。 可她还是心里难受，明明最先遇上的是她，最先爱上的也是她。偏偏她现在是情妇，而亦宛却是名正言顺的妻子。 女主前脚刚走，乔烬寒就温柔地对妻子说道：“你们慢慢吃，我去趟洗手间。” 陈亦宛随意挥挥手：“快点回来！” 只剩下兄妹二人相对而坐。陆文轩看看毫不知情的陈亦宛，放下了手里的餐具：“亦宛，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 “什么？你跟洛洛……”陈亦宛有点急了，“洛洛今天心不在焉，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哥哥啊，真是活该你单身，人都带到你面前了，你还矜持什么啊！ 陆文轩哭笑不得：“不是我跟江洛洛，是乔烬寒和江洛洛……” “烬寒？烬寒怎么了？”陈亦宛不明白，“你是说他们不和吗？” 陆文轩心说，姑娘，你还真是，怪不得你能被隐瞒整整一年！你可长点心吧。按说你也出国几年了，在国外也不是没人追求，怎么就这么笨呢。 果真是为了衬托男主女主，所有闲杂人等的智商都要降低吗？ “哥，你不懂，老公和闺蜜走得太近才不好呢！” 陆文轩估计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索性放大招了：“谁说他们不和？他们和得很呢！从江洛洛进来到现在，你老公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哥，你胡说什么呢？”陈亦宛下意识反驳，“他们一点都不熟。加上昨天的婚礼，今天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烬寒他，他刚才一直在照顾我好不好？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陆文轩捉住她的胳膊：“你跟我来！” 陈亦宛不明所以，跌跌撞撞跟着他：“哥，哥……” 陆文轩无比感谢他把这本书看了两遍，为了多了解这个时代，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所以男主女主的激情戏在哪里发生他也了如指掌。 他这次过来，一直遵循着主线，没做任何改变，为的就是现在。 书里的这个时候，陈亦宛热心地撮合哥哥和闺蜜，带着自己老公作陪。 期间女主去了洗手间，男主就在门口堵她。 女主被禽兽乔烬寒拖进了洗手间…… 他在新婚的第二天，跟别的女人在西餐厅的洗手间翻云覆雨。 江洛洛睁大了眼睛，只得无力承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不放过她？ …… 陈家兄妹站在洗手间门口，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听到那不堪入耳的声音，陈亦宛脸色苍白，看向哥哥：“我听错了吗？” 可是那两个人叫着对方的名字，深情投入…… 陈亦宛只觉得恶心，想吐。她真想直接踹了门进去，可又怕脏了眼睛。她胸口起伏，眼睛冒火。 陆文轩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拽到了一边，匆匆结了账，他们就离开了西餐厅。 坐在车里，陈亦宛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哥，我想回家。” 这样的结果陆文轩也没想到，女人的心思变化也太快了吧？仅凭声音，她就能断定丈夫出轨闺蜜？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在奕瑶给他的话本子里，很多都是一点误会而导致多年分离，有的甚至造成一生遗憾的。况且，这次还不是误会。 这样也好，早点断了，以后的事情会容易很多。 等等，他刚才好像做错了，正确的做法是直接进去拍了照片，公布到网上，让大众口诛笔伐才是啊！ 唉，果然不熟练就是容易出错。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陈亦宛闹着要回家，老张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开车。 因为书里陈亦宛是情绪激动时死于车祸，陆文轩生怕故事重演。他提醒她系上安全带无果后，自己亲自动手。 他嘱咐老张：“慢点，慢点，我们不急。” 让他意外的是，陈亦宛很快止了眼泪，拿着手机按个不停。 “你在干什么？”难道是逼迫女主离开男主？ 陈亦宛擦了眼泪：“发短信告诉他们，我有事先回家了。” 就这样？ 陈亦宛白了他一眼：“不然呢？你以为我要寻死觅活？还是直接闹上去？” “你要忍？”陆文轩疑惑了，不是说这个时代的人对待渣男毫不留情吗？只要丈夫出轨，就该毫不犹豫地踹掉吗？现在已经不流行三从四德三妻四妾了啊！ “忍？”陈亦宛冷冷一笑，“你觉得你妹妹我是那样的人吗？刚才只是听到，没亲眼看见，不能算证据确凿。万一有误会也不好是吧？再说了，就算是离婚，也没个正当理由。哥哥，你得帮我。” “要不，我们现在回去捉奸？这样就有正当理由了。”陆文轩试探着问，方才躲开真是太不应该了。 陈亦宛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觉得他们偷情会有多久？他们会傻到等着我去捉么？哥哥，我刚才脑袋被门挤了，你长脑袋也只是为了增加身高吗？” 陆文轩盯着陈亦宛，这个姑娘真的太让他意外了！ 刚开始完全就是泡在蜜罐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怎么一转眼就换了副形容？这让他难以招架啊！好吧，她新婚丈夫出轨，她心情不好，可以理解。 陈亦宛重复了一遍：“你得帮我。” 陆文轩点头：“嗯。”他就是为了他们一家来的，不帮她帮谁？ 老张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是做司机的，必须守得住秘密。这道理，他懂得。 回到陈家后，匆匆给父母打了招呼，兄妹二人去了陈亦晟的书房。 陆文轩很郑重地向她保证，会站在她这边，会帮她。 陈亦宛看着哥哥，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她这眼神，看得陆文轩心里毛毛的。 陈亦宛小脸儿严肃：“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知道的！” 56|3.23 陈亦宛暗暗打量着自己的好朋友。 江洛洛肌肤白皙娇嫩，她穿了一件高领的衣服，隐约能看见脖子里的点点红痕。 陈亦宛心底的那丝侥幸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股怒火腾地升起：“你脖子怎么了？莫非是有艳遇？你这可不老实啊！我还想把你介绍给我哥呢！” “啊？”江洛洛一阵慌乱，手里的咖啡晃了晃，洒出了一些，“不是不是，是蚊子咬的。我哪里会有艳遇？” 她摇了摇头，无限哀伤：“我不会再有艳遇了。” 这辈子，她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了那个人身上，离不开，逃不得。 她注定了只能在黑夜里妩媚，在阳光下枯萎。爱情如同欢情，只有昙花一现。 可惜昙花绽放还有人欣赏吟咏，而她只能在黑暗中默默垂泪。等花期一过，就不得不凄凉凋谢。 “真的没有？好可惜哦。那你看我哥怎么样？要是看不上，就换别人。不过我认识的青年才俊里我哥最出色了！” 陈亦宛指节发白，她肯定是脑抽了，才会想到来试探江洛洛。 江洛洛摇了摇头，勉强露出笑容来：“亦宛，说你吧。你们新婚燕尔，很幸福吧？” 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问这话分明就是在戳自己的心。可她作为好闺蜜，还要关心亦宛的感情生活。 她也不知道她希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她既害怕看到闺蜜一脸甜蜜的炫幸福，又怕闺蜜因为她的缘故过得不好。 所以，在陈亦宛开口前，她就转移了话题。 陈亦宛犹不死心，再次出言试探，问江洛洛和乔烬寒是否是旧识。——如果是在她结婚前才认识，那么实在是太可怕了。 江洛洛摇头：“哪有？我第一次见你老公都吓坏了呢，你老公好凶的样子诶。”他在她面前，永远都是冷着脸，凶巴巴的。 他的温柔好像都给了亦宛。 两人闲话了几句，江洛洛就借口有事离开了。她难以忍受亦宛总是无意间提起那个名字。 亦宛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她的每一次提及，都是在好友的伤口上撒盐。 陆文轩接到陈亦宛的电话赶到咖啡厅时，她正转着手机发呆。她原本是要哥哥同她一道去的，却在快下车时改变了主意。 陈亦晟和江洛洛有过一段感情，他们都是彼此的初恋。直到陈家兄妹被送出国，他们才分手。陈亦晟在国外未必没有思念过江洛洛，说放下，也没那么容易。 陈家兄妹平日里虽然互相毒舌挖苦，但毕竟是亲兄妹。陈亦宛不想哥哥在外人面前太过难堪。 “哥，查吧，拿到证据就离婚。”不只江洛洛觉得累，陈亦宛也很累。她这才结婚第三天，还好才结婚三天。 陆文轩自然应下，陈亦宛让他很心疼。无论是书里，还是原主的记忆里，她都是一个有着小小骄傲的姑娘。遭遇了背叛，她也只是决定离婚，竟然连报复的心思都没有。——这跟他认识的一些女主完全不同。 “其实，你的想法放到文里是不对的。”奕瑶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女主看来，陈亦宛并没有遭到背叛。在爱情里，陈亦宛才是第三者。因为男主和女主是先认识的，是陈亦宛插.在了他们中间。” 陆文轩沉默了，他明白，无论如何，女主是不会有错的，即使是错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错的永远都是别人。 陈亦宛假推身体不适，留在陈家。她这两天脸色苍白，稍微化一下妆，还是很能唬人的。 乔烬寒这个众人眼中的模范丈夫当然很挂念自己妻子，他下班后开车到陈家，带着包装精美的礼物，来岳父家里看望生病了的妻子。他声音轻柔，笑容温暖，表现得非常完美。 他无不遗憾地说看来蜜月要等亦宛康复才能去了。他也表达了一下自己对妻子生病不去医院而是回娘家的不解。 ——事实上，他并不在乎这些。他娶陈亦宛是因为他该结婚了，而她恰巧是很合适的妻子人选。爱情是什么，只是无聊的消遣罢了。 他耐心叮嘱妻子需要注意的事项，诚恳地拜托岳父岳母好好照顾妻子，甚至是面对跟他两看生厌的大舅哥，他都露出了适宜的笑容。 ——现在的男主，还没有经历车祸失忆，还没有爱人远走他乡。他虽然冷漠霸道，但还不像将来那般变态。 从岳父家出来，乔烬寒开车去了江洛洛所住的别墅。他分得很清楚，一个是他用来撑场面的乔家女主人，一个是给他纾.解.欲.望的他私人所有的情妇。 帮助江家渡过难关的那笔钱，对他来说虽然只是小数目，但也不能白白浪费了。 合约上说的明白，她得当他三年情妇，他要物尽其用。更何况，他很喜欢看见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一点也不讨厌她的身体。 只要一想到合约期满，她会离开，他心里就莫名的焦躁不安，只想把她狠狠地压在身下…… 看到突然出现的乔烬寒，江洛洛的脸又白了，她身上的疼痛还未褪去，他怎么又来了？亦宛知不知道？亦宛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办？她不能让亦宛受到伤害，亦宛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 她心中瞬间浮起许多念头，最终却都化为浅浅的喜悦，在心里咕咕冒泡，又很快破碎。 她可以暂时麻痹自己，他们就是寻常的男女朋友，没有合约，没有婚姻。但也只是暂时…… 一场激烈的情.事过后，身份的尴尬再次浮上心头。 江洛洛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睛认真地望着他：“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来找我？” 她真的不想伤害亦宛，也不想让自己深陷。她想一点一点从这段错误的感情忠抽离出来。她想，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傻最坏的女人——她居然爱上了自己的雇主——自己闺蜜的丈夫！ 可是爱情里面哪有对错，爱就是爱了。她没法让自己一时半会儿就不爱他，她只能想办法，让别人受的伤害小些。——这是她唯一能为亦宛做的了。 乔烬寒的手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游走，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戾色：“怎么？我卑贱的情妇，你可别忘了，我们三年的合约！如果不想我老婆知道你在我身下求饶的模样，那么就给我老实点！” 他再次捏住她的下巴：“你别打什么鬼主意，如果让我知道你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我不介意让所有人都知道江家大小姐，江氏的继承人，只是在我身下婉转承欢的卑贱情妇！” 江洛洛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了下来：“求你，不要……” 她不能教亦宛知道，更不能丢了江家的人。若是让别人知道，堂堂江家大小姐在做见不得人的情妇，她真可以去死了。 ——人年纪越大，害怕的就越多。她不再是两年前那个面对破产困境孤注一掷去拍卖初夜的小姑娘了，她渐渐学会了妥协。 她不能丢江家的人，不能伤亦宛的心。所有的悲伤与苦难，只能留给她一个人背负。 她沉默了，不再提离开的事情。 乔烬寒这才满意了：“只要你乖乖的，我自然会好好待你。”只有他厌倦她，不想要她的道理。她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逃离他的身边？ 不过，她垂泪的模样教他的心莫名地一软，或许，他该对自己的女人好一点。尽管她有时倔强得惹人厌。 过了两天，驱车经过一家店时，他心里一动，下车进店，亲自给她挑选了精美的礼品——精致的、镶有银钻的手链。 原本打算给陈亦宛也买哥礼物的，不知怎地，又放弃了这个念头。江洛洛大概不会愿意收到和别人一样的礼物吧？ 乔烬寒的心思很少为旁人所左右，可就在那一刹那，他眼前闪现出江洛洛布满泪痕的脸。 想了想，他又给陈亦宛打了电话，乔家的女主人，一直不在乔家怎么行？ 说起来，他和陈亦宛证也领了，婚礼也举行了，他还没真正得到她呢。不知道老婆和情人在床上的感觉是不是一样。 乔烬寒扯了扯领带，陈亦宛肤白貌美，腰细腿长，滋味应该也不错。 陈亦宛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打了几次，也就失去了耐心，索性拨了江洛洛的号码。——他们这几天的交流场所一般都是在床上，他的情妇好像不大开心。 阳光正好，他难得有闲情逸致，就大发善心陪陪她好了。 这个下午，他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约会，逛商场，看电影…… 他们亲密的拥吻，共享一份食物…… 阳光太暖，清风太柔，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恍惚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她知道这份幸福是偷来的，是罪恶的，是不应该的，可她还是忍不住想伸手去抓。 他低下头亲吻她的时候，她无比确定她深爱眼前这个男人，以不堪的身份，深深地爱着他。 亦宛，亦宛，我会很快离开他的。亦宛，你们会好好的…… 江洛洛看着那个棱角分明英俊得宛如雕塑般的男人，心里一阵痛过一阵，她必须要想办法早点离开他了。 再不离开，她怕她越陷越深，深到合约结束，她都无法离开他。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伤害亦宛，亦宛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对江洛洛来说，爱情是个奢侈的东西，从她决意拍卖初夜开始，她这辈子都不能去碰触爱情了。 她的爱，只能藏在心底。 可她想守护着亦宛，守护她心底最后的净土。 她会让亦宛幸福。 陈亦宛打开了私家侦探发过来的邮件，照片，录音，视频。才几天的时间，私家侦探的办事效率倒很高啊。 她一张张打开，照片有点模糊，但照片上的主人她绝不会认错，那是她法律上的丈夫和她最好的朋友。 牵手的，拥抱的，亲吻的…… 陈亦宛还真没想到那个看上去很体贴也算规矩的丈夫会这样跟她的好姐妹相处。 录音有些嘈杂，但也能听清楚了。 “你带亦宛来过这里吗？”是江洛洛的声音。 乔烬寒似乎有些不耐烦：“你确定要提我老婆吗？要不要我现在打电话给她？来个三人行？还是看一下你们姐妹情深？” “不！不要！”江洛洛慌了，“你不准伤害亦宛！她是你妻子！你必须好好对她！” 接着就是呜呜呜呜的挣扎和亲吻声了。 …… 陈亦宛唇畔勾起了一抹笑意，她关掉了录音，点开了视频。 视频倒没什么，很普通的，两人在一起逛商场。明明商场里有点乱，可因为是俊男美女，所以硬是拍出了偶像剧的感觉。 陆文轩站在旁边，猜不透她的心思。是她说她不愿意看见证据的，可是私家侦探刚发过来，她就把他赶到了一边。 她将所有的证据看完，一声不吭，极为平静。 “你打算怎么做？直接拿着证据离婚？” 陈亦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没头没脑问了一句：“哥，我记得你说你不想留在国内，是吧？” 陆文轩摸不着头脑，愣了一愣，点头：“是。” 原主最初不愿出国，然而在国外奋斗了几年后，又不想待在国内了。而陆文轩自己，他别说留在国内了，等任务完成，他想留在这个世界都不能了。 “那我去投奔你吧！我去帮你，咱们家把产业往国外转移好了……”陈亦宛兴致勃勃，又有点小苦恼，“也不知道爸妈同不同意。” “你……什么意思？” 陈亦宛做了个手势：“把这些东西都传到网上去！反正我也不想在国内混了，也不用在乎这张脸了。再说了，丢人的不是我！” 57|3.23 陆文轩渐渐有点理解慕容雪月和苏碧莲的坚持了。 因为她们来自这样一个时代。科技发达，信息畅通，一夫一妻，女性自尊自强。她们有自己的骄傲。 突然觉得她们能在陌生的世界，坚持自我，不忘初心，也挺不容易的。 尽管她们的许多行为非常怪异，可她们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自己的追求——爱情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执念。 那些证据人被放到了网上。 “小三”、“出轨”这类字眼似乎很能吸引人的注意，没多久就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前几天乔家和陈家的那场婚礼极为轰动，照片和婚礼的细节流传到网上，被网友称作是“童话般的婚礼”，令无数人艳羡。 这才过了多久，乔烬寒出轨的新闻就铺天盖地了。不少人感叹豪门风云变幻，缺少真情；更有人眼尖的发现，乔烬寒出轨的对象不是伴娘江洛洛吗？ 婚礼上两人姐妹情深的互动羡煞多少人，差点都被称作是最佳闺蜜了。这就直接为爱插刀好姐妹了？ 证据确凿，加上网民的添油加醋疯狂传播，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乔烬寒和江洛洛在一夜之间被贴上了“贱男”、“小三”的标签。 陆文轩看着新出的流行语“做人别太乔烬寒”，不得不感叹，舆论的重要性。 不过，按道理来说，主角光环一开，闲人退避，不可能如此狼狈啊！在此之前，他还担心过会不会有很多人被男主女主真情所打动，大骂陈亦宛横插一脚呢。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除了骂渣男贱女，也有不同的声音。的确有指责陈亦宛的，但是在有心人的故意引导下，网络舆论几乎是一边倒。 “这个故事是虐恋情深，主角们的爱情不可能一帆风顺。不经历点波折，怎么能感动自己，感动读者？”奕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看着吧，乔烬寒和江洛洛之间，就算是能在一起，也有的磨呢。” 从不平等的包养合约开始，这样的关系，如果没能经历各种曲折，又没有主角光环附体，怎么可能长久下去？ 陆文轩点头，他最喜欢遇到虐恋情深的男主和女主了。让他们好好虐吧，最好到最后，虐得一点感情都没了。 江洛洛是被陈亦宛的电话吵醒的，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冰冷：“江洛洛，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不等她开口，就挂掉了电话。 江洛洛有种不详的预感，亦宛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她回拨过去，那边显示已经关机了。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不停地响着，她鼓起勇气，点开看。 不是谩骂，就是质疑，其中夹杂着不少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这些消息有的来自她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有的来自她的大学同学，更多的是不知姓名的陌生人。 她一下子就懵了。 她哆哆嗦嗦爬下床，来不及洗漱，就打开了电脑。铺天盖地的谩骂，瞬间击溃了她的心房。她连关掉网页的勇气都没有，直接拔掉了电源。 怎么会这样？她并没想过要伤害谁！为什么要承担这样的骂名？ 不，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亦宛！亦宛！亦宛肯定生她的气了！这是亦宛第一次挂她的电话，亦宛一定伤透了心。 她得给亦宛解释，不是网上说的那样。他们不是在婚礼上勾搭成奸，是他们认识在前。这中间有太多的无奈与误会。 江洛洛想把伤害降到最低，如果他们三个人里，注定有人要受伤，她希望那个人不是亦宛。 可是亦宛不愿意接她的电话，她想了想，发现自己实在无人可求助，只好打给了乔烬寒…… 等了好久，电话终于打通了。 乔烬寒的声音低得能凝结成冰：“你用这样的方式来抗争？江洛洛，你是不是太幼稚了！” “不是我，我并没有想公布……”她只想永远瞒着亦宛，她巴不得这件事成为永远的秘密。 那人的冷笑隔着听筒传了过来，有种莫名的磁性：“不是你？还能是谁？难道是我吗？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放你离开？” 他查了那些东西的来源，可惜没有收获。不过，这样的手段，也只有江洛洛那个白痴才想得出来吧。这个女人，昨夜还在他身下婉转承欢，今天就想逃离他身边，真是做梦！ “不是我，不是我……”江洛洛委屈极了，她是想过离开他，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也不是这个时间。 ——她不想伤害任何人的。她只想悄悄地离开，就像她从来都不曾出现。 那边却不愿听她解释，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江洛洛手一松，手机掉在了地板上。 他说这是她做的。 原来他就是这样想她的。 仿佛有数以万计的刺密密麻麻扎在她胸口，痛得几乎窒息。 她慢慢地蹲下.身，双手抱膝，紧紧缩成一团，不知不觉中已泪流满面。 她抹了一把眼泪，然而泪水越流越多，她的委屈，她的无助…… 她明明不想哭的，可为什么眼泪就止不住呢？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江洛洛，你要坚强，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你的事情…… 乔烬寒送给她的手机质量很好，摔在了地上，也没半点问题。手机铃声不停地响着，期间收到不少短信。可惜，没有一个是他。 江洛洛哭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人——陈亦晟。 晟哥哥是亦宛的亲哥哥，她现在没办法向亦宛解释，但可以找晟哥哥帮忙啊！ 晟哥哥从小就很照顾她，他们青梅竹马许多年，如果当年他没有出国，或许他们现在已经结婚了。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她擦干了眼泪，握着手机，暗暗祈祷晟哥哥可以帮帮她。 可惜陈亦晟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江洛洛在别墅走来走去，吃喝不下。她不能干坐下去！她要去找亦宛解释清楚。 亦宛打她也好，骂她也好，她都认了，她只希望亦宛受到的伤害可以小一点。 此刻的陈家正在召开家庭会议，陈亦宛态度少有的强硬：“我要离婚！” 四年前，她被父母强制性送出国；四年后，她在父母的安排下结婚。——当然，结婚的前提是她当时对乔烬寒也有好感。 她活到二十二岁，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在国外的那段时间竟是她活得最快乐的时候。这次尽管父母反对，她也要离婚。 陆文轩自然是站在她这边的。不离婚怎么办？男主和女主注定是一对儿，不早点抽身离去，难道要在男女主感情升华时去送死么？ 陈母第一个反对：“说什么呢？人这一辈子短得很，将就着过就是了。就算是嫁给了别人，也难保他比乔烬寒更好。遇到个更差劲儿的男人，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陈父也不同意：“男人嘛，谁没个风流的时候。烬寒这次是玩儿得过了，教训一下就行了。你们才刚结婚，这要离婚，传出去多丢人，对公司形象也不好。烬寒是商业奇才，离了，你到哪儿找这样的人去……” 陈亦宛指尖冰凉，身体微微发抖，这就是她的父母。哪怕是把女婿出轨的证据放到他们面前，他们也是教她忍忍忍。 ——尽管早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还是忍不住失望。她以为，他们会站在她的角度考虑一次的。 陆文轩看着心疼，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别怕，有我。” 她要离婚，他就帮她离婚。她是成年人，有权力处理自己的婚姻。 陈亦宛“哈”了一声，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随你们怎么想，反正这婚我是离定了。”她转身上楼，留下一脸惊愕的父母。 走了几步，她停住了，低声说道：“爸，妈，我跟他还不是夫妻。如果还当我是女儿，就听我一次吧。如果，如果，你们真的不顾我的死活了，大可以坚持……” 她不再回头。这一次，她绝对不妥协。 “你……”陈父脸色极为难看，看向儿子，“亦晟，你说。” 陆文轩笑了笑：“我支持亦宛的决定。”他装作没有看到陈父愈加难看的脸，仔细了分析了这件事情。 他们在一起已经两年了，现在还在联系。乔烬寒娶陈亦宛，只是为了陈家的公司。大家都知道，陈亦晟不愿意接手家业，所以陈家的一切都是要给陈亦宛的。乔烬寒自己有爱人，却还要娶陈亦宛，为了什么，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至于江洛洛，两年前江家破产的时候，她求助陈家被拒绝，居然还能毫无芥蒂地跟陈家交好，真是姐妹情深吗？ …… 陆文轩摸摸鼻子，好吧，他又给男主女主抹黑了。 陈家二老从震惊到震怒，他们都是在商场摸爬滚打很多年的人。比起真情论，更容易接受阴谋论。 他们相信儿子的说法，否则这一切根本无法解释。——难道真要他们相信所谓的包养合约？江家的继承人被包养？ 说不定两年前，乔烬寒和陈亦宛就商量好了。他帮江家渡过难关，他们合力谋夺陈家的财产。 邱淑娟回想着往事，不寒而栗。江洛洛绝对有理由恨陈家。四年前，陈家要陈亦晟出国，害她失恋；两年前，陈家眼见江家有难，却袖手旁观。 江洛洛恨陈家，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这婚不离也不行了。 陆文轩叹了口气：“对了，亦宛想出国，不想待在国内了。既然我俩都在国外，是时候考虑把家里的产业往国外转移了。爸也说了，乔烬寒是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我们这次跟他是要撕破脸皮了，万一日后他对付陈家……我们得做好准备。” 就在这个时候，家里帮工的孙姐告诉他们，江洛洛就在门口，她要见亦宛，她有话要对亦宛说。 陈家二老对视一眼，邱淑娟笑了。亦宛正在气头上，就别让她下来了。 邱淑娟向来强势，喜欢替儿女做主。她吩咐孙姐：“让她进来吧。”她想听听，江洛洛要说些什么。 没有看到陈亦宛，江洛洛难掩心底的失望。深深吸了口气，她恭恭敬敬地向陈家二老鞠了一躬：“叔叔，阿姨，对不起。” 她是真心实意地道歉，她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当着亦宛父母的面，她强忍着羞耻，对他们讲述她和乔烬寒的事情。 谁都有自己的无奈，如果可以，她愿意离开乔烬寒，愿意离开这里，只求亦宛可以少受点伤害。 邱淑娟怒极反笑，江洛洛的意思，是不希望亦宛离婚了？这世上还有不争名分的小三？心甘情愿，愿意离开，说的跟真的似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亦晟说的是真的。 人家都大方退让了，他们也不能太小家子气不是？邱淑娟笑得异常和善：“洛洛，这话就不对了。你们先认识的，哪有你离开的道理？我们家亦宛决定离婚，把属于你的位置还给你。我们不占你的位置……” “阿姨，我……” “乖孩子，你听阿姨说，亦宛的离婚协议书都拟好了，不会耽搁你们的幸福。我们明天就召开发布会，向媒体解释清楚。” “阿姨，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洛洛急了，她必须离开了，她不能伤害亦宛，她不能伤害亦宛，“该离开的是我……” 邱淑娟打断了她的话：“不不不，你别多想，你跟亦宛是好朋友，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江洛洛越退让，邱淑娟越警惕。江洛洛什么意思？说亦宛是迟来的，是真正的第三者。自己大度离开，来个剧情反转，让舆论同情她和乔烬寒？把脏水都泼到陈家身上？等乔烬寒侵夺了陈家的财产后，再一脚踹开亦宛，两人双宿□□？ 呵呵，想得太美了，真当他们都是傻子？ 邱淑娟当即决定，支持女儿离婚。不但要离，还要得到舆论的绝对支持。 58|3.23 江洛洛得到了陈家的原谅，她稍微松了口气，心里也好受了一些。原谅就好，她就不必一直活在愧疚中了。 她再三表明自己的歉意和感激之情。对于无法当面向陈亦宛致歉，她感到遗憾却又无可奈何。 她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她真的不想失去亦宛这个好闺蜜。 她希望阿姨可以帮忙劝劝亦宛，解开心结。即便她们不能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谈，她也不想亦宛恨她。——她们说过要做最好的姐妹的，她始终记得她们的誓言。 她不会跟亦宛争夺什么，更不会抢走属于亦宛的幸福。阿姨的话，听听也就是了。 如果三个人里注定有人要离开，那个人肯定是她。 因为她爱乔烬寒，也爱陈亦宛。 他们是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和女人，她希望他们幸永远福。 离开陈家，江洛洛给乔烬寒和陈亦宛各发了一条短信：“再见了，不要来找我，祝你们幸福。” 就当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取出手机卡，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迎着阳光，她泪流满面。肯定是阳光太刺眼了，不然她怎么会哭呢？她才不会哭呢，她是最坚强的江洛洛啊！ 她想，如果她的存在是一个错误，那么现在就是她纠正错误的时候。 她会把幸福的机会还给亦宛，亦宛一定要永远快乐。 公司的财产是爸妈的，自有专人打理。她所住的别墅是乔烬寒的，那里面的东西也都是他买的，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必带走。她会到一个他们谁都找不到她的地方，静静地度过她的下半生。 孑然一身，陪伴她的只有她的影子。 再见了，亲爱的们。 我真的很爱很爱你们。 乔烬寒眉头紧锁：“你真要离婚？不用再好好想想？”他揉了揉额头，有些挫败。 他以为以陈亦宛和江洛洛的关系，她肯定会忍下来的，说不定还会要他善待江洛洛。 她们不是好姐妹吗？江洛洛都能忍下来，陈亦宛为什么不可以？ 江洛洛发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后，就手机关机，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偏偏还后院着火。 陈亦宛竟然要离婚？哼！ 他强忍着怒气，好言好语跟她说话。毕竟是他正式结婚的妻子，他可以对她稍微多点耐心。 “不用了，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陈亦宛的声音里有浓浓的疲惫，“乔烬寒，如果你今天有空，我们今天就去民政局离婚吧，正好他们今天上班。” 她不想再耽搁了，顶着他妻子的头衔，她都觉得恶心。 乔烬寒微怒：“好，那我们民政局见，你带好证件。”不等陈亦宛回答，他就挂了电话。 陈亦宛！要离婚是吧？离就离，到时候可千万别求着他来复婚！也不要指望他去挽留她，他对她的兴趣还没有对陈氏公司的兴趣大！ 女人，一个一个的，真是麻烦！ “李秘书，今天的全部行程推后，我有别的安排。”乔烬寒浑身散发着冷气，冷冰冰地扔下这么一句话，就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陆文轩不会忘记书里陈亦宛死去的原因——她死于去离婚的路上。当时她和乔烬寒吵了一架以后，在离婚的途中出了车祸。 所以，陈亦宛刚说出离婚两个字，陆文轩的脸色就变了。他尽量平静地说：“我陪你去。”他必须确保她平安。 陈亦宛愣了愣：“哥，你开什么玩笑？哪有离婚还带着别人的？” 话虽如此，但是在哥哥的坚持下，她也没有反对。刚结婚就离婚，她的心境极为复杂，有人陪在身边也好。 还好这一路非常顺利，并无任何意外。 乔烬寒臭着脸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陈亦宛松了口气，走出民政局时，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她原本以为会有很多麻烦的，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几天的婚姻，就当是一场噩梦，就算爸妈反对，也没关系了。 她以后会很好很好的。 ——当然，陈父陈母这次没有反对。邱淑娟夜里跟女儿谈了很久，她虽然没有说对不起，可陈亦宛总觉得母亲是在向她表达歉意。 过去的二十多年，父母忙于工作，对她忽略的太多。实际上，她并不怪他们。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怪？ 她给了母亲一个拥抱，这是她的妈妈。 陈家召开了发布会，除了宣布陈家的产业重心会往海外转移之外，还提到了陈亦宛的婚事。乔烬寒和陈亦宛婚姻终结，不过两家正在进行的合作还会继续下去。 邱淑娟在发布会上泣不成声，对乔烬寒和江洛洛，她一句指责都没有。她所说的，只有陈家的识人不清，是陈亦宛遇人不淑。 她表现得越大度，旁人对乔烬寒和江洛洛就更鄙夷。 ——邱淑娟是有名的女强人，四年前，陈氏经济动荡的时候，她都能和丈夫一起力挽狂澜，现在却为了女儿的事情掉泪。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有人问起陈亦宛，邱淑娟的眼泪更是大滴大滴的掉。 还是陈父代为回答：“她病了，在家里休息。请大家不要去打扰她。” 众人恍然。 发布会的视频传到网上，无数网络勇士忿然。渣男贱女勾搭成奸，气病原配，逼宫上位。这样的狗血大戏，大家自然是要品评一番的。 一时间，骂声一片。 骂乔烬寒贪花好色，脚踏两只船，勾搭妻子的好姐妹，连人渣都不如；骂江洛洛长了一副清纯可人的模样，却还插刀闺蜜，抢好姐妹的老公，真是小三中的战斗机。 也有人骂陈亦宛太包子，太懦弱，对这样的渣男贱女，竟然选择放手大度成全，脑袋里飘的都是拖鞋么？难道不应该死不离婚，膈应死他们么？ …… 众说纷纭。 陈亦宛对着屏幕大笑，不就是离个婚吗？竟然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乔烬寒的电话打了进来：“江洛洛在哪里？” “啊，”陈亦宛一愣，“我怎么知道？她不是在你的小别墅里，等着你光临么？”这是闹什么幺蛾子？ 乔烬寒气急败坏：“她不见了！别墅没有，江家也没有，手机关机。东西都在，就她的证件和卡没有了！” 他不耐烦跟陈亦宛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乔烬寒的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以前他头疼的时候，会有江洛洛给他按摩，现在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昨夜他等了一夜，江洛洛都没有回来。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网上那群暴民的话逼走了她。他倒不怪陈家，毕竟两家的合作还要继续，牵扯太多。怪只怪喷子嘴太毒，而江洛洛又太矫情了。一点闲言碎语都承受不了！ ——这里就与书里不同了，书里离婚是一年后，那时项目已经完成。 乔烬寒细细琢磨，江洛洛心思敏感细腻，她一直想离开他。这次的事件无疑给了她一个绝佳的理由。 江洛洛，三年的合约还没满，你有什么资格逃离我身边？ 就算你逃到天边，我也会抓你回来！ 乔烬寒给李秘书下了命令：“三天以内，我要知道江洛洛的下落。办不到，你就可以辞职了。” 李秘书诺诺应下，暗暗撇了撇嘴，真想去扒一扒她的极品渣男老板。老婆离婚生病，他还念念不忘他的情人。 哦，不是老婆，是前妻。 真是渣到了极点。 江洛洛的去向很好查，她去了邻市。——这个时代，随便去个地方，都需要出示身份证明。江洛洛想彻底消失，也不容易。 李秘书不敢懈怠，如实告诉了乔烬寒。 乔烬寒挥了挥手：“冻结她所有的卡，我要她主动回到我身边。”他埋头处理文件，看不见秘书鄙夷的眼神。 ——不是他不立即去找她，是他现在焦头烂额，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无法脱身。公司因为他离婚的事情形象受损，股价下跌。他的祖母——他那唯一的亲人在电话里足足骂了他三个小时，说他胡闹。 他揉揉额头，烦心事儿真是一件接一件。 他等待着江洛洛主动回来，可惜江洛洛硬气得很，她执意要让乔烬寒和亦宛幸福。卡被冻结，她就自己在餐厅洗盘子，转钱养活自己。 她要让自己很累，很忙碌。这样她才不会停下来，才不会想起乔烬寒，才不会在寂寞的夜里流下眼泪。 她是真的希望乔烬寒和陈亦宛能够幸福，可是为什么他们不快活呢？ 她都牺牲了她的幸福，怎么就还换不来他们的美满生活？ 事实上，女主并不知道，陈亦宛已经买好了机票要出国了，跟她同行的还有她的父亲母亲。 陈亦宛和乔烬寒那段短暂的婚姻结束得很干净，没有财产纠纷，子女抚养等问题。闪婚闪离像是一场梦。 留下来的是陆文轩，陈家的产业重心要移往海外，国外需要打拼，国内还需要人打理。陈父陈母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很放心的。 陆文轩完全同意，这是他极力主张的。陈家三口都出了国，离男主女主远远的，大概就能逃离后来的命运了。 至于他自己么，可能会在某个特殊的时刻死去。 在机场分别的时候，陈亦宛不知怎地，有点心慌，她给了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我跟爸妈在那边等你。” 陆文轩怔了怔，回抱住了她：“照顾好爸妈，也照顾好自己。” 在这个世界待久了，他学会了很多礼节，跟异性接触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拘束。陈亦宛就是他的另一个妹妹。 他衷心期望她可以走出阴霾，一辈子快快乐乐。 陈亦宛重重地点了点头，真奇怪，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分别，怎么弄得跟再也见不着了是的！ 赶走心里的怪异感，她和父母一起上了飞机。 ——陈亦宛还不知道，这是她跟他的最后一次见面。后来的她无数次回想，都会泪流满面。 如果能预料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当时肯定力邀哥哥一起出国的。国内的事业不要了也没关系，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 可惜那时的她并不知晓。 送走了陈家的人，陆文轩彻底松了口气，等陈家和乔家的合作完成。他们跟男主女主就一点瓜葛都没了。 一面根据原主的记忆打理陈家的事业，一面拼命学习知识，加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你很努力好学嘛！”奕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多学点，总没错的。以后你会遇到很多……总归，多学点本事。” 陆文轩笑笑，遇到很多？很多什么？他本以为奕瑶突然出现是宣布他死亡的，但看来似乎不是啊。 不是也好，奕瑶说的对，这个世界的知识足够他学了。 ——虽然男主和女主的三观他不能苟同，可这个世界的知识让人受益。 陆文轩没有刻意去关注男主和女主的事情，不过他们的消息偶尔会传到他的耳中。 听说乔家的老太太逼着乔烬寒结婚，听说乔烬寒并没有答应，祖孙还在僵持着…… 两家的合作项目完成了，国内的事业也安排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琐碎的事情。 邱淑娟和陈亦宛已经在打电话催他去国外汇合了。 ——说来也怪，陈父陈母本来并不大情愿出国，现在竟然在国外过得还不错。 陆文轩琢磨着莫非这次还能真正到国外看看？想想有点小激动啊。 突然，他听到了奕瑶的声音：“任务完成，可以离开了。” 59|3.23 听到乔烬寒出车祸的消息时，江洛洛正在洗盘子。她手一松，盘子就掉在了地上。 她脑海一片空白：车祸！车祸！他出了车祸！ 一时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进了大脑，周围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眼前出现的只有他的脸。 微笑的，冷漠的，开心的，生气的……原来，对他的思念早就深入骨髓。 深到只要想起，就心痛如绞，就难以呼吸。她捂着胸口，任泪水肆意流下。 她讨厌车祸，前不久刚听说晟哥哥死于车祸，她伤心了好久，现在他又出车祸了！ 等她渐渐平静些了，才知道原来，他还活着。 不幸中的万幸，他还活着。 他出了车祸，昏迷不醒，但上天保佑，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江洛洛又哭又笑，思念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她知道，她还爱他，她还忘不掉他。 哪怕那个男人曾经羞辱她，伤害她，她依然忘不掉他。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想起的仍然是他的好。 大概，她中的这种名叫“乔烬寒”的毒，她这辈子都解不了了吧？ 此刻，距离她离开他身边，已经有十一个月了。 他们的合约还有一个月才到期限。 这十一个月里，他和陈亦宛离婚时，她没有回去；她的卡被他冻结，她手头拮据举步维艰时，她也没有回去。每一个孤单的夜里，因为思念而痛彻心扉时，她也没有回去…… 可是，在听到他出事的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到他身边去！ 在此之前，她对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恨他们之间那屈辱的合约，恨他们难以言说的关系。 然而就在得知他有生命危险的那一刻，她彻底明白了，再多的恨，都比不上爱。只要他能活着，让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老天保佑，他还活着。 她要回到他身边！立刻，马上！ 江洛洛毫不迟疑辞了工作，简单收拾了东西，就回到了她熟悉的城市。 她心情复杂，有些涩然，原来两个城市之间，只相隔了三个小时的路程。 而这三个小时，是她的十一个月都无法走完的距离，也是这辈子最漫长的路。 ——他一直说，他不愿意她离开他，可是这十一个月，他还是给了她自由。尽管他冻结了她的卡，但他毕竟没有去找她，没有逼她回去。 也许，他是尊重她的吧，只是他的尊重被他的冷漠霸道所掩盖。 下了车，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直奔他所在的医院。 好容易打听到他的病房，她站在了门口，却迟迟不敢进入。 所谓的近乡情怯就是她现在的心境吧？明明想他想得几乎要疯掉，却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看他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她的眼泪再次决堤。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身形竟然孤单得可怕，孤单得让她心疼。 她很确定她爱他，从头到尾，真正被她记在心里的只有他一个人，从来不曾改变。 如果他需要她，那她就留下来，陪在他身边。他赶她，她也不走。 如果他不需要她，她会默默离去，不在他面前碍眼。 亦宛已经离开他了，现在还不出现在病房，大概是真的不要他了。 ——这让江洛洛有点难过，她的委屈求全，她的大度退让，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可是她不后悔，因为她是真的想让亦宛和他幸福的。 他的身边应该有个女人，照顾他，陪着他。 鼓起勇气，她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 可是，她看到了什么？ 乔烬寒竟然一脸吃惊地望着她：“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护士呢？” 江洛洛如遭雷击，他不记得她了！不不，不是这样的，也许他只是开玩笑呢？她勉强笑了笑：“嗨，烬寒，我回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她的眼泪。认识他以来，几乎把她这二十来年的眼泪都流光了。一看到他，一想到他，哪怕是听到一点跟他有关的东西，他就止不住泪流满面。 真奇怪，她明明不是爱哭的人啊。 “你是谁？你认识我？”乔烬寒英俊的脸上依然写满了惊诧。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是谁？为什么看见她，他会有浓浓的熟悉感，而且会感到心痛？ 他知道这次车祸夺去了他部分记忆，难道说这个女人是他曾经深爱的人？ 江洛洛哭得不能自已，她走到他的病床边，拿起他的手，贴在她的脸上：“烬寒，我是洛洛，是你的洛洛。” 洛洛？洛洛是谁？乔烬寒愣了片刻，怒火蹭蹭地上涨。车祸休养期间，他躺在床上搜索了关于自己的所有信息，对江洛洛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从网上得知，他原本有个太太叫陈亦宛，可他却出轨妻子的好姐妹江洛洛。事发后，妻子提出离婚，迁居国外，而小三竟然也不见踪影了！ 听身边的人说，他这次出车祸就是因为他要开车去江洛洛所在的城市找她，结果发生了意外，失去了记忆。 原来害的他家庭破碎失去记忆的女人就是她啊！怪不得看到她后，他心痛难当。 江洛洛刚凑过去，就被乔烬寒推倒在地。 她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烬寒……” “我不认识你。”乔烬寒神情冷漠，“很抱歉，我出了车祸，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不过是在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决定。 他定定地看向她：“不过，看见你，我有种熟悉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江洛洛呆了一瞬，放声大哭，原来，他失忆了，他不记得她了。 真是可笑，那些她的念念不忘，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群细胞。 她最珍视的记忆，他说没有，就没有了。 但是，即便是他不记得她了，她依然爱他，想陪着他，守着他，给他温暖，给他幸福。更何况，他还说他对她有熟悉感。 或许潜意识里，他还是爱着她的吧？真正的爱，不会因为记忆而褪色。只要曾经爱过，就足够了。 她握着他的手，情真意切：“你忘记了没关系，我记得就好。记忆再重要，都不及一个你。” 江洛洛，你还抱怨什么呢？只要他活着就好，不是吗？他活着，你还有机会看到他的笑，你已经很幸运了。 她决定留在他身边，她知道他需要她。如果他需要，她可以帮他找回记忆，重获爱情。 乔烬寒却是心境复杂，这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是想着他失忆了，他就可以任她为所欲为？那么，她所图为何呢？ 他暗暗提高警惕，跟江洛洛的相处别扭而不失温暖。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相恋已久，感情深厚的恋人。 不过，他不相信就是了。要是真爱，她会在他离婚的时候离开？破坏了别人家庭后抽身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这女的脑子有病吧？哪有小三不求上位的？ 乔烬寒失忆了，却不是傻子。他承认面对这个女人时，他心里会有悸动，但更多的时候是浓浓的警惕。 心动越多，他就越警惕。他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相信这个女人。 他知道正确的做法是赶走她，不给她接近的机会，可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她的眼睛，他的心就会莫名的一通。 留下她，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他不会上当，他不会给她得逞的机会。 江洛洛说，他们曾经很相爱，只是时机不对。相遇太早，相爱太晚。 她向他讲述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他在她走投无路时出现，带着一纸合约，帮她度过难关。 他们相爱却不曾明言，互相爱恋，互相纠缠。 兜兜转转，就在他们感情快明朗时，他结婚了。新娘是她的好姐妹。 这时，他们才明白彼此的心思。可惜，已经迟了。 如果他们能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或者他们能认识的迟一些，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不想伤害亦宛，可亦宛还是受到了伤害。 江洛洛无奈之下，放手成全，远走他乡。乔烬寒独自一人，暗暗伤感。 如今他出了车祸，形单影只，她是时候回到他身边了。 他失忆了也没关系，他们可以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 乔烬寒似乎甚是感动，然而也不知他信也不信，他对江洛洛的态度很奇怪，若即若离。有时温柔体贴，有时又冷若冰霜。 江洛洛的心也随着他的态度千变万化，一时如在云端，一时又恍若坠入了冰窟。 乔烬寒对这样的局面很满意，他就喜欢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看她生气，看她无可奈何，看她怒气冲冲，却不得不讨好他的模样。 难道他真的爱上了她？ 不不，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只是无聊罢了。 乔烬寒的身体恢复了，虽然缺少了记忆，但他依然是乔氏的掌门人，他手段凌厉，出手果敢，商业奇才不是虚传。 江洛洛看着他，骄傲而满足，这个男人，是她最爱的人。 乔烬寒允许江洛洛待在他身边，她说她是情妇，那她就做情妇好了。——江洛洛讲的过去很美好，可在他看来，情妇就是情妇，玩物罢了。他可不相信，他会对情妇产生感情。 而且让他疑惑不解的是，以江洛洛的身份，完全不必屈尊来讨好他的啊。她有身份，有地位，有钱有貌，怎么就在他身上吊死了？难道他的魅力真有那么大？ 听说他自幼父母早亡，只有祖母这一个亲人。那个慈祥的老太太在他住院期间，就来看过他一次，据说老人家身体不好，对他出轨离婚的事耿耿于怀。 乔烬寒自然不会把江洛洛往老太太面前带。也许是命中注定，江洛洛再次住进了他之前给她买的别墅。 她像是只金丝雀一样，在外面飞了快一年，累了，倦了，想他了，又主动飞了回来。 没有别的变化，除了他失忆，除了他离异。 像是一场梦，梦醒了，她又回来了。 还好，他们三年期满，横在他们之间的合约已经不在。还好，他们还有时间重新来过。还好，他们都还活着。 经历过陈亦晟死于车祸和乔烬寒失忆的事件，江洛洛学会了感恩，看事情也豁达了许多。 人生匆匆，要学会珍惜眼前人。 她会从点滴小事中寻找幸福，她会一直快乐下去，哪怕乔烬寒失去了那段记忆，他们也可以让人生色彩斑斓。 可惜，她终是想错了。她做梦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乔烬寒站在她面前：“哦，我要结婚了。这张支票……” 江洛洛身体发颤，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抓起支票，一把撕得粉碎：“你，你……” 为什么会这样？她都在他身边了，他也知道他们相爱，为什么他还要另娶？ 她几乎是祈求：“烬寒，你可不可以不要吓唬我？” 乔烬寒摇头，有些遗憾，有些歉然：“很抱歉，我想我们是时候结束了。”他不大明白，既然她能离开一次，为什么不能离开第二次？她不是不计较名分吗？为什么听到他要结婚，就要死要活的模样？ 他承认他对她是有感觉的，但这感觉还不足以要他改变主意。 他这次的结婚对象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他很欣赏这种追逐和征服的快感。江洛洛好像真的对他情深一片，可惜，这样贴上来掏心挖肺意图不明的姑娘，一个还好，多了就不新鲜了。 ——未婚妻相信他失忆后斩断桃花，老实做人。他也愿意给她个面子。 江洛洛使出浑身解数，都不能改变他即将结婚的事实。 这次，她是真的失望了，对他失望到了极点。原来，有些事情，不是重来一次就可以的。 他爱她，可他待她也不过如此。 她表现得极为淡然，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然而，在他订婚的前一天，她悄悄再次踏上了远行的旅程，带着他的孩子，离开了他。 不是报复，只是心累了，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她无意间毁掉了他的第一次婚姻，不想再破坏第二次了。 她走了，这次会走得远远的，谁也找不到。 乔烬寒得知她离开，很不甘心。明明是他要她离开的，可是她真离开了，他又不舒服了。 他驱车去追她，一定要将这个女人找回来！ 很不幸的是，他遭遇了他这辈子第二次车祸。 再醒过来时，他又躺在病床上，订婚典礼取消了，可笑的是，他恢复了记忆。 他的好朋友墨白告诉他，江洛洛走的时候怀着他的孩子。 可惜，现在已经迟了。 这次车祸，归还了他的记忆，却夺走了他的双腿。他记得他们之间的相爱相杀，记得身体上的那些默契，也记得了那十一个月的刻骨思念…… 只是她已不在他身边。 也许，这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惩罚他一次又一次伤害这个深爱他的女人？ 真是可笑，明明是她爱的多一些，可每次分别的时候，都是她先转身。大概，她是真的心冷了吧？ 现在的他，如何能求得她的原谅？他又有什么资格求得她的原谅？连他自己都难以接受残缺自己，他还怎敢奢求她原谅？ 他知道了她在哪里，他却不能去找她。这样的他，已经配不上她了。 他车祸的消息发布了出去，他等了好久，等她再度回到他身边。这一次，他肯定好好珍惜她。 可她再也没有回来。 心冷了，怎么才能捂热？ 他拜托墨白暗地里照顾她和孩子，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江洛洛了。 60|3.23 “这次任务倒是不算太难，想必你从中学到的东西也不少。”奕瑶缓步踱来，眉眼中淡淡的笑意，“好好休息，下次努力。” 陆文轩点头，是需要休息休息，消化一下在这个世界所学到的知识。 他翻了一下《总裁的绝密情人》的结局，果然虐恋上升了一个档次，以前只虐心，现在倒好。虐身又虐心，缠绵又悱恻。 江洛洛远走他乡，乔烬寒车祸断腿，他知道她的下落，却没有再去寻找，只能独自一人品尝着寂寞。 至于陈家，他们生活得不错，当然，除了陈亦晟死于车祸。 这件事对陈家人打击很大，陈父陈母苍老了许多，陈亦宛不得不长大，她学着打理事务，帮家里分忧。 陆文轩伤感之余，又有点疑惑：“车祸？为什么是车祸？”这个故事里的车祸不要太多，光男主一个人就经历了两次。 奕瑶瞧了他一眼：“为什么不是车祸？没车祸哪来那么多狗血？”她又给了他许多话本子：“好好看，好好学，总能用得着。” 陆文轩笑笑，接过话本子，看得极为细致。他果然是上了年纪，这么浓烈的爱，看得他头皮发麻。 其实，这些话本，都是他熟悉的内容。在江洛洛的世界里，拜信息科技所赐，他了解的小说套路可不少。一本两本中隐隐会有些相似的情形。有的，看了开头，就能猜到结局。 陆文轩又看了几本书后，奕瑶给了他新的任务。 《出逃的新娘》 一看到名字，陆文轩脑海里就瞬间浮现出了如下的剧情：因为一点误会，女主在婚礼上逃走，男主穷追不舍，千里追妻，经历一番波折，最终抱得美人归。 这一定是个甜宠无虐的温馨向治愈小故事，中间或许有一个不起眼的渣男和恶毒女配蹦跶一下，衬托男主和女主之间的真挚感情，最后肯定会被消灭掉。 可翻开一看，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这哪里是治愈故事啊？这分明包含着虐恋情深，姊妹代嫁，爱你所以离开你，n年之后她回来了，男闺蜜守得云开见月明等等要素的一出大戏啊！ 奕瑶秀眉微挑：“据说是治愈系的，这故事还有个名字叫《致你给我的美好时光》，对男主女主而言，很治愈啊！你先研究一下，再去进行任务也不迟。” 陆文轩笑笑，依言仔细琢磨。 这个故事不算复杂。 桑青染在婚礼的前两天，得知自己罹患白血病。突如其来的疾病打破了她原本的人生轨迹。 她不愿意告诉未婚夫莫怀宇，生怕他承受不住打击。她决定瞒着他，所有的痛苦自己一力承担。 也许是一个人守着秘密太辛苦，她把病情和担忧告诉了她最信赖的人——男闺蜜许明曦。 许明曦大惊，要她立即出国接受治疗。 要找合适的骨髓不容易，移植成功后也许会有排异现象。桑青染没有信心和勇气告诉未婚夫，她怕给他多次打击。她怕她活不下去后，他也难以独活。 长痛不如短痛，两个人难过，不如一个人难过。她宁愿他恨她，也不愿他伤心难过。 于是就在许明曦的建议下，他们演了一出戏。 婚礼当天，新娘留书出走，声称爱上了自己的男闺蜜许明曦，俩人私奔了！桑青染在信里道歉，希望可以取消婚礼。 宾客满堂，众目睽睽，结婚当天新娘子没了！莫桑两家都是要面子的人家，外面还有不少记者守着。 桑青染的父亲桑陌直接把十八岁的小女儿桑青青拎了过来顶包。桑青青刚考上大学，是来参加姐姐婚礼的，莫名其妙就做了新娘…… …… 看到这里，陆文轩揉揉额头，一般替嫁的最后都成了真爱。这就是传说中的先婚后爱，日久生情，亲爱的你才是我最爱的那个人…… 中间经历些波折误会，最后就是大团圆结局了。 他寻思着，如果莫怀宇没娶桑青青，而是耐心等恋人在七八年后回来。那就是传说中的破镜重圆，n年之后我回来了，原来你还在这里，对不起，我还爱着你…… 兜兜转转，误会重重，只要坚信真爱，那就能在一起，幸福美满。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莫怀宇必须是男主。 可惜，这是个温暖治愈系的男闺蜜逆袭故事，男主是许明曦，莫怀宇的存在是来衬托男主的深情的。 这跟陆文轩从话本子里看到的不大一样，明明出现代嫁情节的，代嫁的新娘才是主角啊！而莫怀宇的身份经历绝对是虐恋情深戏里当仁不让的男主角！ —— 难道这就是奕瑶所说的主角的设定，配角的命？ 桑青染在国外接受治疗，几次徘徊在死亡线上。是她对莫怀宇的爱和许明曦对她的关怀支撑着她，对抗病魔。 等她终于身体康复，忐忑不安地回到莫怀宇身边时，却发现他竟然成了自己的妹夫！ 一瞬之间，从天堂到地狱。 她在国外苦苦挣扎时，她一次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时，她被病痛折磨时，她无数次想放弃时……只要想到他，她就会充满动力。再难，都会咬着牙走下去。 而那时的他，怀里抱的，身边躺的，都是另外一个女人 偏偏那个女人还是她从小疼爱的亲妹妹。 桑青染宁愿她死于白血病，或是一直待在国外未曾回来。那样，她就不会这般难过。 她回来后，父母对她冷言冷语，仿佛是她给家里抹黑。没人问她那五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他们都在恨她。 莫怀宇对她客气而恭敬，他们终究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她最爱的男人成了她的妹夫。 五年中许明曦一直瞒着她国内发生的事情，怕她牵挂，怕她分心。她很坚强，很努力，积极治疗，她以为治好了就会幸福。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和莫怀宇相恋已久，彼此承诺要做对方的唯一。五年前，她被迫离开他时，对自己能活下来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会瞒着他，才会离开他。 现在的结果，她也不知道该怪谁。 ——听爸妈的意思，莫怀宇和桑青青当时是假结婚，桑青青年纪小，根本就没到结婚的年龄。时间久了，两人才渐渐熟悉起来。莫怀宇似乎不再相信爱情了，桑青青乖巧听话。在外人眼里，他们又是夫妻，相处得难免就多些。 青年男女，外形出色，家世相当，很般配的一对，却也只是般配而已。 就在桑青染和许明曦回国的前几天，他们才领了证。 莫怀宇年纪不小了，家里催得急，如果真的要结婚的话，桑青青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她顶了好几年莫太太的名头，他也不想换人了。 于是假夫妻就变成了真夫妻。 其实，不过是差了几天而已。如果早回来些，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大概，这就是命吧。 在所有人看来，桑青染和许明曦是一对儿，他们这次回来，是祈求大家原谅的。 只有他们知道，他们是好闺蜜。无关风月，只为真心。没有做错，何来原谅？ 她不想打扰莫怀宇现在的生活，尽管她对他还不能忘情。她手上戴着他给的手链，虎口还有他名字简写的刺青。那些过往，洗不去，抹不掉。 爱上一个人容易，忘记一个人却很难很难。 更何况，她回国后，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压抑着内心的感情，和许明曦假装情侣，用笑容来麻痹自己。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如果感情能被理智左右，那就不是感情了。她时刻提醒着自己，要守住自己的内心。 然而跟莫怀宇的接触中，她渐渐发现，他对她似乎并未忘情。恨来源于爱。许多细节表明，她还是他最爱的那个人。虽然他极力表现得冷淡，可他们毕竟相恋多年，他细小的举动和习惯瞒不过她的眼睛。 那些过去，何尝只是她的记忆？那是他们共同的财富啊。 就在她挣扎在感情与道德之间时，她的男闺蜜许明曦向她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这个温文尔雅温暖善良的男人，突然对她说，他不想做她的男闺蜜了，想做她的男人！他受够了她始终牵挂着别的男人，受够了她为别人掉泪。他从来都没想过做她的男闺蜜，他只想当她的男人。 桑青染震惊了，表示完全无法接受。可是，她又不能忘掉许明曦对她的好，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 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爱的，一个是爱她的。 她心里的煎熬比刚回国时更甚。 她的妹妹桑青青来找她了，桑青青来见她的目的很简单。 桑青青沉默了好久，才说了一句话：“姐，我怀孕了。” 桑青染明白了妹妹的来意。原来她和莫怀宇之间的互动，妹妹不是不懂。原来，他们再无一丝可能。 妹妹接下来说的很明白：“当初是你不要他的，现在还回来干什么？我肚子里的孩子，要管你喊阿姨，你是不是真的想让我的孩子一生出来就没父亲？姐，我求求你，放过他，也放过你吧！你都有许明曦了，你别再缠着他了，好不好？” 桑青染心中凄苦，还是给了妹妹承诺：“你放心，我不会破坏你们。” 她斩断了最后一丝念想，答应和许明曦交往试试。 许明曦是个体贴温暖的好男友，男朋友和男闺蜜，他可以自由转换。跟他在一起，她永远都不用发愁，生活处处都是阳光。 桑青染心中的阴霾尽数散去，她决定和许明曦一道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家里的父母偏爱妹妹，许明曦也不想她再和莫怀宇多做接触，他们商量后，打算还到国外去。 临走前，她给莫怀宇发了条很长的信息，告知了他真相，并说明今生不愿再相见。她关掉了手机，和许明曦一起上了飞机。 他们会永远快乐。 …… 完了？陆文轩有点摸不着头脑，渣男是谁？被虐的是谁？ 渣男不难猜，从女主的立场来看，渣男是莫怀宇无疑了。 真正的深情男主，应该是女主虐我千百遍，我待女主如初恋。哪怕是女主拿剑捅了他一剑，他都能坚信，她是为他好，是爱他的。女主不明不白地离开了，正确的做法是守在原地等她回来。 何况，这个故事的女主还不是无故离开，她还是忍受着痛苦，是为了他好。 莫怀宇的“渣”在于他不但没等，还结婚了。不过，虐的话，除了他难过了会儿，也看不出哪里虐了啊！ “你看番外。” 陆文轩愣了愣，对，番外。 番外很简洁。 莫怀宇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开着车载着岳父岳母和妻子去机场。听到短信，他让桑青青念给他听。 桑青青念到一半儿，莫怀宇的大脑就一片空白了。 汽车不受控制，撞上了大桥护栏，他的岳父岳母当场死亡。他和桑青青还活着，但是，桑青青失去了孩子，以后再难受孕。莫怀宇双目失明，一生都在悔恨中度过。 …… 又是车祸！ 陆文轩愣了好久，不知该说什么好。是，男主女主没虐渣男，是渣男自己倒霉。叫你矫情，开车的时候，听什么短信？桑青青也是傻，他让你念你就念啊！ 不过桑陌和他妻子是不是死得冤了点？ “有哪里不明白吗？”奕瑶看上去挺有耐心，“这次任务应该不难。” 陆文轩说了心中疑惑。 奕瑶笑了笑，带着些讥诮：“你都去过现代了，怎么还不明白？站在女主的角度，她的父母从小偏心妹妹。当然，这都是小事，重点在虐渣男身上。要知道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所以，莫怀宇活了下来，因为是渣男，必须让他愧疚啊，错过了一生挚爱，岳父岳母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死。妻子终生再难有孩子……谁让他的身份是渣男呢？” 陆文轩苦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在他看的话本子里，伤害了女主的，除了男主，都不会有好结果。要么，一生不得所爱，孤独终老；要么，死于非命。 莫怀宇是辜负了桑青染，可是，这中间孰是孰非又怎能用一句话就说得清？可怜了桑青青和她的父母，就这样成了炮灰。 61|3.23 陆文轩这次附身的对象自然是莫怀宇了。时间把握得很好，他出现的时候，正好是莫怀宇和桑青青准备去领证的时候。 桑青青拿到驾照没多久，主动提出开车。对于即将到手的结婚证，她也没多少期待。反正从她十八岁开始，她就是别人眼中的莫太太了。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莫太太这个名头，她是背定了，估计还要再背上很久。 五年前，婚礼结束后，妈妈来找她，说桑家欠莫怀宇。没办法，只能再还他一个女儿。那就还吧，还好，她没有男朋友，没有真心喜欢的人，嫁给谁都一样。 而原主莫怀宇则一直在发呆，尽管已经决定了要和桑青青共度一生，莫怀宇还是难免会想起桑青染来。 他和桑青染曾经很相爱，就快要步入婚姻殿堂了。她的不辞而别，对他打击很大。他想，他会好好对待桑青青，呵护她，照顾她，只是他的爱情已经凋零。 莫怀宇精神恍惚中，陆文轩过来了。 他浑身剧痛，大量的记忆涌入，暗道好险。 此刻开车的是桑青青，要是莫怀宇正开着车，那岂不是又要出车祸了？——不是他想太多，是这种话本子里出车祸的概率实在太高了。 不过，要去领证么？这可使不得！ 原主马上就要三十岁了，家里催着结婚，他就拉了桑青青去领证。——他想的很简单，如果必须要结婚的话，桑青青是最好的选择。两方家长极力撮合他们，希望可以弄假成真，桑青青看起来也不反对。那就是她了。 陆文轩心说，莫怀宇还真的不辜负他渣男的称号，好端端的，干吗把桑青青给拉扯进来？五年前的婚礼上可以说是情况紧急，出于无奈，那五年后呢？ 桑青青年纪小，一直都没领证啊！——陆文轩知道，在现代社会，只有领证了，才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既然如此，何必傻傻的非要把谎言进行到底呢？这五年中，想个合适的理由，两家撇清关系不就是了吗？ “你不懂，这是为了制造机会，突出矛盾。女主回来后，未婚夫娶了她的亲妹妹，才更能增加冲突啊！”奕瑶好心解惑，“你这次来的时机巧，好好把握吧。” 陆文轩点头。 桑青青开车小心翼翼，陆文轩不敢打扰她。他思考着措辞，等红灯亮了，才开口：“青青，我们不领证了。” “啊？哦哦。”桑青青像是松了口气，她也没问原因，“那我们不去民政局了，直接回去吗？” 她的反应陆文轩不意外。因为在原主的记忆里，她就是个温柔的，有点腼腆的小妹妹。不是爱人，却是做妻子的合适人选，安静，听话，不会惹事。 遍观全书，她做的最出格的事，就是找女主摊牌，要姐姐离开自己的丈夫。 陆文轩点了点头：“是。我想我们需要再考虑考虑。” 两人一路无话。 陆文轩琢磨着，这次任务挺容易。他不跟桑青青领证，莫怀宇跟桑家可以说就没了关系。 “你想的太简单了吧？就算没领证，在别人眼里，桑青青也照样是莫怀宇的太太。莫桑两家相交多年，想摘出去，可不容易。”奕瑶冷不丁地出声，直接就给他泼了冷水。 陆文轩不再说话，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将来怎样，对桑青青而言，没嫁给莫怀宇，都是利大于弊。那几个人的纠缠，本来就跟她没关系。 桑青青毕业后，和朋友合伙开了家书店。如果不是今天要去民政局领证，她肯定会在书店。 她浅浅一笑：“哥，要是没事儿的话，我，我想回书店看看。你去哪里，要不，我送你过去？” 陆文轩愣了一愣，在原主的记忆里，桑青青一直管他喊哥哥。也不知是因为他年长她太多，还是因为他曾经是她姐姐的未婚夫。——这边的规矩，很多人管姐夫叫哥哥。 这个姑娘胆小文静，不愿违拗父母的意思。可是，嫁给一个比她年长七岁，心里住着别人的男人，她心里也不乐意吧？ 陆文轩自己也有个妹妹，陆三小姐比他小了整整十一岁，被陆家上下捧在手心。他对乖巧听话的小姑娘，难免会心生怜意。 桑青青虽然已经二十三岁了，可是每天低眉顺眼，安安静静，在他看来，也只是个小妹妹。 “哥？”许是他久久不回答，桑青青有些不安。 陆文轩笑笑：“我今天给自己放假，又没地方去，不知道你的书店欢迎不欢迎？” 原主去过桑青青的书店，很安静，适合谈话。按时间来算，男主和女主快回来了，有些话，需要跟桑青青讲清楚。——当然，不止是桑青青。 “哦？哦哦。你要去，当然欢迎。”桑青青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她小心翼翼发动车子，全神贯注地开车。 陆文轩理了理思绪，越想越觉得桑青青倒霉。相貌好，家世好，学历好，可惜没有女主的命不说，还嫁给了渣男，不然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到书店后，陆文轩向桑青青说明，他有话想对她说。 桑青青哦了一声，去斟了茶，两人相对而坐。她坐的端端正正，认真地看着他，一副：“你说，我听着”的模样。 陆文轩哑然失笑，他经历过不少世界，见识过各色女子，桑青青这种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态度端正，神情认真，他自然也严肃以对。 陆文轩直接开口：“青青，其实，你不想嫁给我对不对？” 桑青青的身子动了动，有点不安：“我……” 她无所谓的，爸妈都要她嫁，妈妈都哭着求她了，她又没有非嫁不可的人。他对她也不错，嫁了也没关系啊。而且，她都嫁给他五年了，只差那张证了。 可是，对方这样严肃认真地问她，她突然觉得她似乎需要好好想想的。 陆文轩笑了笑：“傻姑娘，你爸妈要你嫁，你就嫁！”不是说现代的女孩子都婚姻自主吗？她怎么就这么听爸妈的话？ “你是说我可以不嫁？”桑青青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我可以选择的吗？”很快，她又低下了头，她哪里有选择的权利？桑家已经出了一个私奔的女儿，她不能让桑家再出一个叛逆的女儿。爸妈只有她了。 陆文轩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他心中一酸，忍住想摸摸她头的冲动。他温声答道：“当然可以啊。以前是我不好，不该用莫太太的名头困着你。青青，找个时间，我们发份声明吧？” “什么？” “声明说，桑青青和莫怀宇不是两口子啊。或者，咱们可以统一一下口径，是你不要我，还是我不要你，还是说我们本来就是假的，我们没领证，对不对？” 桑青青瞪大了眼睛：“哥……”他这是在做什么？这五年来，爸妈一直告诉她，桑家对不起莫怀宇，所以，她必须得嫁给他。莫怀宇的意思，是他不要她了？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他不要她了，她还有点小高兴呢？——等等，别高兴得太早，是不是她误会了什么？ 他这样做，不是想要跟桑家撕破脸皮，跟桑家正面为敌吧？ 陆文轩看着对面的姑娘，她眼睛转个不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心里好笑，继续说道：“青青，你今年二十三岁了，也该谈恋爱，该结婚了。咱们是假的，你我心里都有数。你是个好孩子，你需要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样，去恋爱，去结婚。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也有男生追求你的，为什么没有下文了呢？” 桑青青偏过了头，没有回答，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陆文轩当然知道原因。当初妹妹替姐姐出嫁，桑家干脆对外宣称，新娘子原本就是妹妹。桑家发了不少通稿，声势浩大，生怕旁人知道代嫁的事情。 当时是遮掩过去了，然而留下的后遗症却不少。 比如，桑青青才十八岁就成了旁人眼中的已婚妇女。大学时，也有男生想追求她的，可她怎敢红杏出墙？ 她的好朋友笑她：“天生丽质，就该享受青春。哪像你，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坟里人。” 青春么？姐姐曾经说，她从小就死气沉沉的，她好像真的没有青春过。 陆文轩适时递上纸巾，将自己放在知心大哥哥的立场上，开始给她分析。首先，他为莫怀宇这五年的胡闹向她道歉。 ——可不是胡闹么？既然心里记挂着怨恨着桑青染，那干吗要跟桑青青纠缠？有本事直接去找桑青染啊，天涯海角都要找回来啊！ “这大概不能全怪他，谁都知道他娶了桑青青，他们不纠缠也不行。”奕瑶难得替渣男说话一次，“再说了，要是他真的去找了，那就不是治愈系温馨小故事了。” 陆文轩呆了一呆，实在是无力吐槽了，治愈系温馨小故事？ 谁家的温馨小故事里会有代嫁这么狗血的事？在结婚前生了不治之症，瞒着爱人远走他乡…… 不是说桑青青当时只有十八岁吗？都没到结婚年龄，还敢闹得所有人都知道？既然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女主……呃，对，女主在接受治疗，完全屏蔽国内的消息。 不不不，他不该去推敲逻辑的。 他见多识广，什么狗血都该见怪不怪的。 陆文轩整了整心情，继续劝桑青青，他再度表明身份立场，他们之间是兄妹，而非情侣。他不该因为她姐姐的缘故迁怒于她。 对，他把莫怀宇这五年归结于迁怒。——这样的话，会让桑青青少点愧疚，方便日后行事。 “就在我们打算去领证的途中，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我和你姐姐的事，不该把你和桑家牵扯进来。她当年离我而去，肯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青青，你是个好姑娘，你该有自己的生活。你不用为你姐姐还债，你不欠她。 再说了，你姐姐也没错，爱情里，哪有对错可言。她离开我，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我不在自己身上找毛病，却拖着你不放，误人误己，真是个混蛋！ 青青，我现在跟你道歉，也不是想祈求你的原谅，只是觉得我不能再对不起你了。 我会跟你爸妈的道歉，你不必担心你的父母……” 千言万语，目的只有一个：姑娘，在女主回来之前，你还是早点从她对立面离开吧！ 陆文轩参考了原主的记忆，说的情真意切。 他当然知道真相不是他说的样子，原主愿意跟桑青青结婚，只是觉得这姑娘很合适而已。他年纪不小了，他是真的想桑青青一起过日子的，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如果女主没有回来，或许，他们也能在平淡中培养出真情来。 可惜，女主回来了。莫怀宇努力克制着对女主的感情，明明恨着她，却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后来，他当上了父亲，桑青染也有了要相守一生的人，以为这样就是终点。 可是，女主的一条短信，让他知道了五年前的真相。原来是他对不起她，他精神一恍惚，完了！岳父岳母和孩子都没了。 这么一想，莫怀宇也不是十恶不赦，他心里也很委屈啊。 对于陆文轩的劝解，桑青青将信将疑，不过，莫怀宇恨姐姐，她倒是相信。任谁在婚礼当天被抛下，都不会开心。何况，莫怀宇还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结婚？”桑青青忍不住再三确定，昨天他才说，他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了，反正都结婚五年，老夫老妻了。今天就变卦了？ 陆文轩笑了，郑重承诺：“你有绝对的婚姻自主权。” “我……” “我们那个不算数的，不具备法律效应。你可以和喜欢的人恋爱，可以和别的姑娘一样，结婚生子。”陆文轩循循善诱，“你也不用担心你爸妈，我会跟他们说清楚……” 桑青青眨了眨眼睛：“哦，那就不结吧。” 她其实无所谓的，只要爸妈不生气。 接下来的事情，出乎陆文轩的意料，两人跟双方父母摊牌后，老人们沉默了许久，并未反对，任凭他们决定。莫家二老对儿子只有一个要求，早点结婚。 陆文轩原本以为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这就同意了，真是太幸福了。 将莫怀宇和桑青青的关系退回到兄妹线上，对外对内一切，料理妥当。陆文轩刚松了口气，就得到消息：桑青染和许明曦回来了。 他打起精神，真正的硬仗要开始了。 62|3.23 书里的场景，五年后，桑青染身体痊愈，迫不及待地回国，想回到亲人和爱人身边。她下了飞机后直奔桑家，心跳加速，手腕隐隐发抖，兴奋而忐忑。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拿出一直挂在胸前的钥匙，打开了门，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和谐美满的画面。她的父母、妹妹和未婚夫都在，她珍视的人都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妹妹和怀宇举止亲昵呢？女人的直觉让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当然，这是原文的场景。 现在的事实跟这个不大一样。 女主在出租车上捡到了一份报纸，是关于桑青青和莫怀宇的，她的脸当时就白了。 许明曦在一旁关切地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桑青染沉默着将报纸递给了他。 许明曦飞速扫了一眼，心里一咯噔，她还是知道了。这几年，桑青染在积极治疗，他在陪她的同时，没忘了关心国内的动态。桑青青替嫁的事情，他也知道。当时担忧青染的身体，他也没告诉她，现在是什么状况？离婚了？没关系了？ 怎么早不离婚晚不离婚，偏偏在这个时候离婚！ 他有些慌乱，却面色不改，他不慌不忙，把报纸扔到一边：“你别听这些三流报纸瞎说，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未必可信……” 桑青染抬头看向他，面无表情：“那你是说，他们现在相亲相爱，还在一起？” “青染，你别急，我们已经回来了，有什么话，当面问清楚，不就可以了吗？” 桑青染点了点头，心烦意乱，她该怎么办？如果真像报纸说的那样，他曾经是她的妹夫，她该怎么面对他？ 她在国外治疗的五年，他，他背叛了她么？ 对于许明曦的劝慰，桑青染听不进去，眼前浮现的都是另外一张脸。她不受控制地想象着怀宇和青青牵手，拥抱，接吻…… 她也不知自己是愤恨还是伤感，她只能听许明曦的话，先回家。她已经五年没见过父母了。还好有许明曦一直陪着她。 她真的很想他们。 可惜，她的父母很让她失望。 桑青染在许明曦的陪伴下回到了阔别五年的家，然而父亲桑陌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这个不孝女，你还有脸回来！” 父亲不顾父女亲情，扬手就要打她，还是被母亲给拦住了。 桑青染呆呆地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局外人。——不，连局外人都不如，她在父亲眼里，跟前来讨债寻仇的人差不多。 她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远走他乡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她独自与病魔对抗，靠他们的照片缓解思念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为什么等她历尽千辛万苦回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已经容不下她？ 她本来还想告诉他们，她回来了，治好了病，回来了。她很爱很爱他们。 …… 桑青染回国的消息，陆文轩是从桑青青那儿知道的。 姐姐带着许明曦回国，爸妈大吵了一架，家里乱糟糟的。桑青青抽空给莫怀宇发了短信：“我姐回来了。” 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妥，又续了一条：“你不用过来了，她是和许明曦一起回来的。” 桑青青认得许明曦，就是他在姐姐结婚当天，拐走了姐姐。桑青青对许明曦没什么好感，如果不是他拐走了姐姐，她就不用代替姐姐出嫁。 她有些同情莫怀宇，她想，他之所以要跟她解除婚约，还她自由，是因为姐姐要回来了吧？尽管不知道莫怀宇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是，他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是因为姐姐。 可是，看样子，姐姐还和许明曦在一起，莫怀宇就算是独身，好像也没什么用啊。 收到桑青青的短信没多久，陆文轩就接到了来自桑陌的电话。 这位父亲似乎刻意压制着怒气：“怀宇，你过来一下，立刻，马上！”他想，女儿必须就当年的事情向大家道歉。 五年前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居然还玩儿什么逃婚私奔的把戏！要嫁给莫怀宇的是她，临时逃走的也是她。 如果真对婚事不满，早些日子干吗去了，非要在结婚当天，留下新郎和父母，给所有的宾客看戏？ 他桑陌真是养了个好女儿，一句爱上了别人，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一走五年，音讯全无，还真是孝顺啊。如今她回来了，还板着脸，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还当谁欠她不成？ ——桑陌不知道女儿当初是身患绝症，生死不明的，桑青染五年前对所有人隐瞒了她的病情，除了男闺蜜许明曦。 在大家眼里，是她任性不懂事，逃婚私奔，远走他乡。 陆文轩打起精神，驱车赶往桑家。这几天，他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站在女主立场，她当年主动离开，是为了不让大家难过。且不说她的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如何，至少在她内心深处，她是不想伤害任何人的。——虽然陆文轩不理解她最后那条短信的目的何在。 不过，既然人家是为他好，那这个情他就替原主承了。 要改变桑青青与其父母的悲惨结局，其实也不算很难。只要他不在开车时恍惚，只要他们不在他的车上，应该就会避免悲剧发生。 ——毕竟女主的主观意愿上，是不愿意伤害自己的亲人。这是一个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想别人伤心难过的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陆文轩见识过各色女主，对这一款也不陌生，善良的，高洁的，如同风中摇曳的白莲。这种女主，只要不招惹，她都不会与你作对。 男主则是暖男，体贴阳光，事事以女主为重。他不是那种“谁敢伤你，我就杀尽天下人”的，武力值不高，也称不上残忍嗜杀。而且，如果论起家世，许明曦是许家名义上的养子，可以称得上是白手起家，并无家族给他依靠。他不可能像乔烬寒那样分分钟让谁破产。 所以说，就目前来看，渣男和炮灰们都是很安全的，只要不作死，不上赶着找虐，幸福美满不是难事。 华灯初上，陆文轩熟门熟路到了桑家。这五年间，莫怀宇常常去桑家看望桑陌夫妇。 他不得不承认，他忘不掉桑青染，哪怕她在婚礼当天削了他的面子，哪怕她弃他而去。他恨她，可只要她回头，他都愿意原谅她。 只是，她让他等得太久了。 桑家气氛凝重，桑青染和许明曦坐在一起，脊背挺得笔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桑陌满脸怒容，桑夫人好像在小声说着什么。桑青青看到他进来，眼里闪过一抹忧色，几不可察摇了摇头。 陆文轩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打招呼，从桑陌到桑夫人，到桑青青，最后才是桑青染和许明曦。 他面对女主，态度自然，仿若经年不见的老友，热情之余带着明显的客气。 招呼打完，他心说不好，有点反客为主了。这也不能怪他啊，原主替桑家打理了五年的生意，跟桑家的儿子也差不了多少了。比起刚回来还未融入家庭的女主，他的确更像是桑家人。 在陆文轩走进来的那一刻，桑青染的心就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眼光不由自主地随着他。她浑身发冷，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 许明曦看在眼里，握住了她的手，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支持。 桑青染这才稍微安心些，冲他笑了笑。还好，有他在。 陆文轩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他扫了一眼他们紧握的手，突然有点牙疼。男闺蜜，男闺蜜，恐怕也只有女主会以为许明曦是她男闺蜜吧？也难怪当年大家会相信他们的谎言，他们走得的确是近了点。 桑陌咳了一声，高声道：“怀宇也过来了，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桑青染盯着陆文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五年不见，他成熟了，气质也沉稳了，却还是她熟悉的模样。该怎么做？爸爸要她做什么？ 桑夫人给女儿使了个眼色：“青染，道歉啊，还愣着干什么？” 桑陌夫妇意见一致，他们都认为女儿应该为自己当年的不辞而别道歉。虽然说已经过去五年了，桑青染也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但是她欠怀宇一声对不起。 这五年里，莫怀宇对他们夫妇极为恭敬孝顺，与亲生儿子无异，更加深了他们的愧疚。莫怀宇的好，他们看在眼里，觉得青青跟他假戏成真也好。可惜，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强求不得。——当然，这让他们越发觉得桑家对不住莫怀宇。 如今，青染回来了，于情于理，她都该道歉。 怕桑青染难堪，桑夫人还暗示小女儿回避。 桑青青还未离开，陆文轩就开口了，他自然不会让女主道歉。他知道桑青染此刻心里充满了委屈。 “阿姨，您说什么呢？什么道歉不道歉的？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青染回来了，我看还是找时间跟许家商量一下具体的时间吧。”陆文轩说着还对桑青染笑了笑，“这几年，想必青染也吃了不少苦，以后会好好的。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桑青染死死地盯着他，手紧紧地抓着许明曦，她一字一字地说：“谢谢，我很好。” 他，他真的以为她是和明曦私奔了吗？她受了多少委屈，他，他一点都不关心吗？他为什么不问问她，这五年来都发生了什么？ 陆文轩傻眼儿了，按道理来说，说到医院，女主不应该为自己五年前的出走做出合理解释吗？这时候，只要她说出真相，一切的误会就会消除啊！他敢保证，真相大白后，桑陌夫妇对她肯定会充满怜惜。这么好的机会，女主你为什么就不把握呢？ 他再接再厉：“你真没事吗？你的身体看起来很差劲儿，真的不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说啊，快说，你白血病刚好啊，我们都误会你了！快解释啊！说好的误会解除，一家人抱头痛哭大团圆呢？ 桑青染咬着唇，一声不吭，倒是许明曦替她答道：“谢谢莫先生，我想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 在许明曦看来，莫怀宇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从青染生病不告诉他，就能看出一二。他竟然还在青染离开的时间里，和别的女人纠缠。 既然莫怀宇不肯珍惜，那就把青染交给他来照顾吧。他会好好护着她，会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谁都伤害她不得。 许明曦话音刚落，桑陌的脸色就变了。许明曦名义上是许家的养子，可谁都知道他生母来历不明，他只是个私生子罢了。 桑青染抛下莫怀宇不要，跟一个毫无担当，只会诱拐姑娘的私生子私奔，真是眼瞎么？ 他们现在回来了，是在外边混不下去了吧？ 桑陌忽的站了起来：“桑家的事，还不需要外人插嘴。” 许明曦心里也有了怒意，不卑不亢：“青染的事，就是我的事。”他不喜欢青染的父母，偏心小女儿，大女儿外出五年，不闻不问。一朝归来，他们态度冷漠不说，还言语之间轻侮怠慢，这心偏得也太狠了些。 “你……”桑陌胸膛起伏，重新坐下。所以说，青染真是眼瞎么？ 一直沉默犹如隐形人的桑青青赶忙给父亲递上一杯茶，帮他顺气儿。 桑夫人心疼女儿，关切地问：“青染，你是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你刚下飞机，要不，先去歇歇？” “妈，我没事。”桑青染声音很低，也只有妈妈还记挂着她了。她身体没有不舒服，不舒服的是她的心。 身心疲惫，大概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吧。 她在外治疗时，觉得家有千般好，而真正回家了，才发现家里冰冷得让她难受。偌大的桑家，竟无她容身之处。 桑青染抬起头看向莫怀宇，他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五年了，她回来了，他们还能回到原点吗？ 63|3.23 陆文轩真不知说什么好了，他制造了机会放到女主面前，请她讲明真相，她都不肯。他总不能直接说一句：“啊，我知道了，其实你当年离开，是因为得了白血病，不想让我们难过是吧？” 这话他从何说起啊！突然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证据呢？理由呢？男主女主说话可以不经大脑，他不可以啊！ 女主双目含情泪眼婆娑望着他是怎么回事？有话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呢？ 按理说，桑青染不狂傲，不冷血，不自作多情，不暴力狠毒。从书里的描写来看，她是一个善良无私极富牺牲精神的好姑娘。 可偏偏，陆文轩对她生不出什么太多的好感来。可能是价值观不同，他不认同她的做法，他也想不明白，因为害怕家人和未婚夫担心难过，所以假装逃婚出走，究竟是什么心理？ 难道她就没想过被留下的人的心情吗？桑家也好，莫怀宇也罢，比起这样的“为他们好”，他们其实更愿意去勇敢面对真相吧？ …… 桑青染最终还是没有道歉，她很委屈，很委屈。 五年前她离开，是被逼无奈，她不知道自己未来是生是死，她不想父母爱人难过。她在婚礼前犹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做出了逃婚的举动。 她也想过，她走之后，现场势必一片混乱，可是她又有什么法子？她怕她活不了太久，她怎能让他们为她伤神？ 明曦说的对，她离开的话，他们会以为她是爱上了别人，是任性私奔。他们会怪她，会怨她，而不必承受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却无可奈何的痛苦…… 即便是多年以后，他们知晓了她死在了外面，他们对她的怨气没消，应该不会太难过吧？ 她不怕他们恨她，她只怕他们无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她和明曦一起，细细谋划，她把所有的一切都考虑在内了，却唯独没有想到她会活下来。明曦说，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却非要伤害她自己。 偏偏，她活下来了。 倦鸟知返，落叶归根，没在外漂泊过的人，不会明白那种身在异乡的孤独感。她几乎是片刻都不停留地往家里赶，可是，她在乎的人，真的很让她失望。 父母逼着她给莫怀宇道歉，她倒想问问他们，她做错了什么？ 她一去五年，他们不闻不问；他们乱点鸳鸯谱，竟然做出要小妹替嫁的荒唐事情来！如今她回来了，他们一句关心的话都没，只会逼她道歉…… 她把他们当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他们呢？他们有没有想过她？ 父母在让小女儿代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长女？青青披上姐姐婚纱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对面那个人是她姐夫？还有莫怀宇，她最爱的男人，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前一刻还说着爱她，后一刻就去娶别人？ 她也知道他们无奈，可她到底意难平。 如今，她回来了，她不翻旧账，她只想往前看，想以后过得幸福一些。 她原本还打算好好理理心情，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怀宇，父母就急急忙忙把他叫来让她道歉。 她的心很乱，她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道歉。一旦她将过错揽到了她的身上，以后就不好洗清了。 当年的她因为情况紧急，或许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但她确信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无需道歉，也不能道歉。 桑青染难得态度强硬一次，她直直地望着莫怀宇，就是不道歉。 果然，莫怀宇笑了，他笑得很勉强：“她没有对不起我，道歉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 桑陌当即出声表示反对：“怀宇！”他有点恼莫怀宇的怯懦，虽然说他是青染的父亲，可他也看不得女儿这副模样作为男人，莫怀宇为桑青染做的，真的够多了。女儿该道歉，必须道歉。 桑青染心中一痛，父亲的称呼里就能看得出亲疏远近。他叫自己的女儿连名带姓，叫怀宇却如此亲昵，是因为青青吧？因为怀宇曾经娶了青青？ 只要一想到莫怀宇牵着桑青青的手，想到他们在众人的见证下拥吻……她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也许她不是白血病，而是心脏病吧？所以，才会因为他们，一次又一次心跳失常。 陆文轩瞧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女主，心说，原主还真不欠你那句道歉，他心甘情愿的。你这句对不起，还是跟你爹妈，跟你妹妹说吧。 他回头冲桑陌笑笑：“叔，您别难为她了，又不是什么事儿，都过去了。我没觉得她对不住我，也许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现在大家不都挺好吗？青染也回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多好。” 桑陌叹了口气，怀宇越退让，他觉得对不住人家。他看了一眼长发柔顺的桑青青，可惜了。 陆文轩又道：“对了，叔，过段时间，莫氏的事情，可能会多些。我记得青染以前就是学管理的，公司里的事情，还是让她多担待吧……” 书里原主一直给桑家打理公司，桑陌对他倒也信任。——当然，桑陌夫妇身体不好，桑青染离家后，他们的身体更加差劲儿了。在订婚前，莫怀宇就开始帮忙，后来竟一直坚持了下来。也难为桑陌夫妇的全心信赖了。 只是如今陆文轩既然决意不招惹女主，跟她划清界限，又跟桑青青没了婚姻束缚，他也就没理由继续打理桑氏了。 桑陌还未表态，桑青染就湿了眼眶。那是她最爱的男人，她不知道他是否还爱她，可她知道，他在下意识地回护她。他那番话，是在讲给她听，他在回避她。 这五年间发生了什么，她尚不知晓，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暂时回避也好，反正她回来了，时间还很多。她可以慢慢地再做抉择。 桑青染看了看沉默的许明曦，在心里说声抱歉，她也不清楚她做错了什么，可她总觉得她好像做了对不住他的事情。 桑陌沉默了一会儿：“怀宇，这事儿不急，你先留下来吃饭。等会儿，我们再说。” 这绝对是陆文轩吃的最不舒服的一顿晚餐。他想说，他真的不缺这顿饭，可是拒绝了又跟人设不符。莫怀宇对桑陌夫妇的尊敬，丝毫不亚于桑青染，他如果拒绝了桑陌的这个小请求，就不对劲儿了。 餐桌上六个人心思各异，气氛可一点都不像是为桑家长女接风洗尘。 陆文轩无意中瞧见桑陌发黑的脸色，心说，您这又是何必呢？给自己找不痛快！ 很安静地用餐，偶尔会有许明曦的声音：“你不能吃这个。”“哦，谢谢阿姨，不过青染不能吃这些”…… 很温柔，很体贴。 桑陌的脸色更黑了。 一顿饭用完，桑夫人拉了女儿先走。她虽然觉得桑青染该道歉，但毕竟是她女儿，知道错了就好。青染既然拉不下脸，那，那就随她去吧。反正，爸妈替她道歉的次数也不少了。 桑夫人犯难的是，该如何安排许明曦。从进门开始，许明曦的视线就没离开过青染，餐桌上他小心照顾，事事以青染为先。看得出来，他对青染是真心实意的。——虽然桑夫人对他当年拐走青染一事耿耿于怀，但她不能否认，这个孩子大概是真的很爱青染。 做父母的，只要孩子开心，哪怕自己心里再不乐意，也只能随他们去。更何况，木已成舟，现在干涉也太迟了。 只是，许明曦似乎不大通晓人情世故。听青染的意思，他们刚下飞机就来了这里，许明曦的架势，大概是要跟青染一起的。他们没想过去许家道歉？ 毕竟许明曦名义上是许家的养子，回国之后不去许家，而是待在桑家，于许家和桑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桑夫人试探着问了一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你。” 许明曦仿佛没听懂她的话。他笑得很温暖：“阿姨，我当然是要跟青染呆在一起啊。”他心生警惕，青染在这个家里，就像是一个外人。如果他都不陪在她身边，那她可该怎么办？ 桑夫人一噎，让家里的阿姨收拾了客房出来。她真不知道青染是看上他哪里了。不就是会花言巧语骗小姑娘欢心吗？ ——桑陌夫妇是真的待见莫怀宇，不说他稳重有担当，单说青染离开的那五年，他能照顾他们夫妇，就可见是个可人疼的孩子。——哪怕是做戏，他做的也够了。更何况，真心还是假意，他们分辨得清楚。 桑夫人对莫怀宇有好感，就导致了她不喜欢许明曦。天下做父母的，哪有不护短的？女儿跟她再不亲近，在她眼里，也比许明曦一个外人要亲得多。桑青染跟人私奔，桑陌夫妇固执地认为，她是被人给拐走了。 女儿有错，但更多的错，在别人身上。 陆文轩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他被桑陌叫到了书房。 桑陌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两鬓微白，身体微微有些佝偻。他点燃了一支烟，夹在指间，对陆文轩歉然一笑：“怀宇，你坐，你坐。” 陆文轩依言坐下，暗自猜测桑陌的心思。 这里已经偏离了原本的剧情。——书里女主回来，看见桑陌夫妇和莫怀宇以及桑青青其乐融融，得知妹妹代嫁后，失魂落魄跑了出去。男主追了出去。家里剩下的四个人也出去找人的找人，担忧的担忧。哪里还有书房谈心？ 而现在，因为女主在出租车上就得知了未婚夫和妹妹离婚了，也不至于在家里猛然得知，承受不了。 桑陌缓缓开口：“你也看到了，她身边有别人，你们是不可能了。你又看不上青青，桑家没第三个女儿了，也就只能对不住你了……” “叔，不是这么说的，桑家不欠我，青青也不欠我。别说什么对住对不住，你们对我的好，我心里有数。你们不欠我什么，真的。要说欠，是咱们对不住青青，她清清白白一个好姑娘，顶了五年莫太太的名头，她以后可该怎么办？” 在陆文轩看来，桑陌夫妇为人无可挑剔，只是要幼女替嫁这件事，真是欠思量。 陆文轩跟桑陌谈了很久，他先谈论了一番桑青青是无辜的，又夸赞了一番女主的勇敢，揣测了一下她的苦衷……他很照顾桑陌的面子，言语之中，流露出自己已经放下的豁达。 如今的他，说这些话根本不用腹稿，不多时，桑陌已经连连点头了，以示赞同了。——其实，陆文轩也明白，桑陌未必是真的认同他的观点，只是他所说的话，都尽量往桑陌心坎儿上说。 您没做错啥事儿，您女儿也没错，这不过是世事难料而已，是造化弄人…… 末了，陆文轩才把话题往男主女主身上扯。多般配的俩人，众人眼中的金（奸）童（夫）玉（隐）女（妇），勇敢追逐真爱，情比金坚。就干脆成全了他们吧！ “叔，我是真的放下了，您也不必顾忌我。青染高兴最重要，我知道您对我好，知道。可是，总得为青染想想。他们不定下来，也不是个事儿。” 桑陌沉吟着，怀宇说的道理，他懂。桑家也是要面子的人家，当年虽说让青青代嫁遮掩了一下，可是这个圈子里，也有不少人知道。暗地里他们对桑家的指指点点，他们不是不知道。 过了很久，桑陌才点了头，还能怎么样呢？桑青染姓桑啊！ 陆文轩松了口气，他希望男主女主早些在一起，幸福地飞往国外。他这次绝对不会载着桑陌夫妇和桑青青去机场追她。 任务就能完成了吧？ 64|3.23 陆文轩得到了桑陌的亲口同意，知道桑家不会为难男主女主，反而会支持他们在一起。他就松了一口气。他只等着哪天，女主的心伤被男主彻底治愈，幸福地奔向国外，他就可以完成任务离开了。 事实证明，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他很少再到桑家去，毕竟他现在身份尴尬，也不好老在女主面前晃悠。他得悄悄准备后事了。没办法，任务完成的时候，他就要走了。 面对着原主的已初现老态的父母，他常常会心中一酸，想起自己的父母来，他下意识地就想多陪陪他们，他不敢去想他走之后，这对夫妇会是怎样。 他只能安慰自己，还好，他们还有一个在读大学的小儿子，可以有点慰藉。可是，他心里明白，对父母而言，每个孩子都是特殊的，谁都不能取代谁。 那么他陆文轩的父母呢？他们也会想起他吧？ 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有时候想想，莫怀宇真的不是个恶人，从他能以灵魂为代价来换桑青青及其父母的平安，就能看出。陆文轩失笑，他之前顶替的那些渣男，哪个不是这样？ 正如奕瑶所说，所谓的渣男，是对女主而言。 陆文轩虽然不去桑家，但依然关注着桑家的动态。 桑陌有意向跟许家商量一下桑青染和许明曦的婚事，可是迟迟不见许明曦和家里联络。结婚的事情，总不能让女方太过主动吧？ 然而许明曦像是忘了要办婚礼的事，他每天陪着桑青染。的确是很贴心，很温暖，可在桑陌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办出来的事儿！ 桑陌抽空问了许明曦：“你现在是做什么的？” 许明曦愣了愣：“我？我眼下没别的计划，就想养精蓄锐，之后的打算，以后再说吧。” 桑陌忍不住皱了眉：“那你们这五年是怎么过的？” 男人怎么可以没一点打算？桑陌很清楚，许家的家产，许明曦估计得不了多少。许明曦眼看着也三十了，一个连事业都没有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好意思待在别人家里，想娶别人的女儿的？ 他们在外待了五年才回来，不会就是因为没工作，积蓄花完了，实在是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吧？ 许明曦察言观色，哪里会不明白桑陌的轻视？他不由得满腹怒气，真是替青染不值！她的父亲总算是想起问女儿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却是以这样的语气和方式，在这样的场合下！ 许明曦是个高学历高智商人才，在大学时就获得了不少专利。毕业后，也白手起家，自己创业，混得风生水起。 如果不是青染生病，他抛下一切，照顾了她五年，他现在肯定不比莫怀宇差。当然，这五年他心甘情愿。还好青染的病治好了，不然他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面对桑陌的问题，许明曦笑了笑：“就那么过呗！”他本来想告诉桑陌真相的，可转念一想，何必呢？旁人怎么看他们，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在乎的人也只有那么一个啊！只是想想，她一直把他当做男闺蜜，他就头疼。 她执意要回来，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莫怀宇已经娶了桑青青。这是一剂猛药，是让青染忘记过去的最好办法。可惜他没想到的是，莫怀宇竟然又和桑青青解除婚姻关系了！ 或许，他该出手了，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他可不想一辈子都做她的男闺蜜。 桑陌实在是无法对许明曦生出好感来，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他即使是耐着性子，跟许明曦也难交流。 他没好脸色，许明曦自然也不会有好心情。 桑陌不愿再跟许明曦多谈，直接找了机会，把桑青染叫到了书房：“既然都在一起了，找个时间把事儿办了吧。现在像什么样子？” “什么办了？”桑青染有些不解，直觉告诉她不是好事。 “还能有什么事儿？难道你要跟那个许明曦一直不清不白？他住在家里，让外人怎么看？”桑陌想想就有气，这不是吃软饭是什么？ 桑青染指尖冰冷，身子隐隐发抖：“爸！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不清不白！” 许明曦是她的男闺蜜，是她好朋友，他怎么就不能住在桑家了？她在国外那五年，是他陪在她身边，鼓励她，照顾她。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极为重要。如今回国了，他放不下她，不愿她孤身奋战，所以陪在她身边。他做错什么了？他们怎么就不清不白了？ 桑陌胸膛剧烈起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见父亲这个样子，桑青染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毕竟是她爸爸，虽然他对她冷淡，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可他对她的生养之恩，她都记在心里。 她放柔了声音：“爸，我和明曦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好朋友，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仅此而已。我们没有不清不白。爸爸你的那些话，以后还是不要提起了。” 桑陌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他手腕抖动：“你说什么？你们……是，是好朋友？” 五年前，女儿留书出走，说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许明曦。为此桑家和许家几乎交恶，桑家欠莫家人情，桑青青不得不临时顶替姐姐出嫁…… 五年以后，她带着那个男人回来了。他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接受他们…… 现在她突然来了一句，她和许明曦不是一对儿，他们是好朋友？她是在开玩笑吧？ 桑陌眯了眯眼睛：“青染，你再说一遍。你和那个许明曦是什么关系？” 桑青染凝视着父亲，很认真地说道：“爸，他是我好朋友，是能生死相交的朋友……你听说过男闺蜜吧？他其实就是……” “啪！” 桑青染话没说完，就感到脸颊火辣辣的痛。她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爸？”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打她？难道他连她交什么朋友都要管吗？ “你……你……”桑陌的手腕还在发抖，一巴掌不够，他真想再打一巴掌上去。既然不是爱人，为什么要逃婚？为什么要私奔？看着所有人被耍得团团转，她心里很畅快是吧？ 他怎么养了这么一个女儿？ 桑青染捂着自己的脸，心瞬间冰凉，瞧，这就是她的父亲。他对女儿在外的情况不闻不问，却会因为一言不合而掌掴生女…… 她为了不让他们难过，拖着病体远赴异乡治病。整整五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忍着思念，忍着病痛，把所有的苦和累都藏在心里，累了，困了，只有许明曦陪在她身边。有时候，她甚至想过，即使是她死在了外面，她的父母家人，也不会知道，也不会悲伤。 她把伤心的机会都留给了自己，把快乐赠给了他们，难道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这一巴掌使得她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彻底爆发：“爸！你打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从小到大，你管过我多少？我出去那么久，你有没有问过这五年我都是怎么过来的……你没有，你的心里，只有桑家，只有青青。你从来都没想过，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可是她不怪他，因为他是她的父亲，是生她养她的那个人。有的人，狠狠捅了你一刀，你还要笑着问他，有没有累着。那个人，就是你的亲人。 在眼泪夺眶而出之前，她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就走。她不想听父亲的回答，她有预感，他的答案，会让她心寒。 桑陌盯着自己的手，瞠目结舌。不是因为他打了女儿，是他真的不明白，女儿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做错了什么？什么叫她这五年是怎么过的？ 这还用问吗？在结婚当天私奔还不算做错？何况还是假私奔？如果不愿意婚事，那就早些说啊！ 她这五年怎么过的，他为什么要问？他只知道他是在外面过不下了才回到父母，还要他怎么问？ 桑青染从书房出来，就看到了守在门外的许明曦。她的眼泪顺腮流下：“明曦，明曦……”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他了。 她皮肤白皙，许明曦一眼就看见了她脸上的指印，他勃然作色：“他打你了？他，他怎么可以……” “没事，我没事，明曦，我真的没事……”她拽着他的胳膊，防止他去和父亲理论。她知道他是为她好，可那是她的父亲。 许明曦恨恨地一拳打在墙壁上，隐忍怒气，温柔地道：“你先等着，我去给你找点冰。”他匆匆下楼。 桑青染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地叹了口气，她摸了摸自己还在疼痛的脸颊，听到身后门锁响动的声音，她也匆匆跑下楼。 等许明曦找到了冰块过来，却不见青染的身影。他呼唤着她的名字，始终没有回应。客厅没有，她的房间也没有。 他慌了，也顾不上手里的冰块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狠命地锤着书房的门：“青染，青染……” 他想，肯定是桑陌为难她了，不然她在自己家里，怎么会找不到呢？她脸上的掌印触目惊心，他怎能这般大意？ 桑陌被敲门声扰的心烦意乱，他打开门：“吼什么？” “青染不见了，你没发现吗！”许明曦不明白，天下怎会有这样的父亲，一点都不顾女儿的死活！ “她能去哪里？没准儿是又玩儿私奔了吧？”桑陌还在气头上，口不择言。 许明曦大怒，握掌成拳，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青染的父亲，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还是家里帮工的阿姨在楼下说了一句：“青染啊，她好像刚才出去了。我也没看清，她低着头，我喊她也不理……” 出去了？她去了哪里？她身体不好，刚才又精神恍惚，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儿？许明曦脑海一片空白。 桑陌心里也有些不安，也许他刚才那一巴掌，有点重？ 许明曦一拳打在墙上，他闭了闭眼，无奈而哀伤：“桑先生，小时候，我一直很羡慕青染，羡慕她有父母，而我却没有。可后来，我发现，她跟我是一样的。她的父母，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 “您只知道五年前，她悄然离去，可您知道，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桑陌不解，还能发生什么？他原以为是她在感情上糊涂，可听她今天的意思，似乎也不是他想的那样。那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许明曦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她在五年前，就在结婚的前几天，检查出，得了白血病……” 桑陌大脑充血，眼前一黑，扶住了墙壁，才堪堪站住：“你说……什么？白血病？那她现在……” “她现在当然是好了。她为了不让你们担心，宁愿被你们误会。她假装逃婚，让你们骂她，恨她，她甚至做好了死在异乡的准备，只是因为不想让你们难过。可你们呢？你们又做了什么？” “我……”桑陌想辩解，生病了，是可以告诉父母的。听到桑青染现在已经痊愈，他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后怕。没有家庭财力支持，如果付不起医药费呢？ 桑陌喃声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什么不让家人担心，一家人就该共度难关啊，她……” 这不是责怪的时候，他犹不放心：“她真的痊愈了吗？我听说白血病有……真的用不用去医院检查？”他内心的怒气被满满的心疼所取代。这五年，她一直在承受病痛的折磨吗？ 这孩子，为什么就不说出来呢？ “您瞧，您连我一个陌生人的话都肯相信，却不肯相信自己的女儿。我倒宁愿她是和我私奔，可我们都清楚，她是生了重病。她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只能伤害自己。而你们，你们这些她最亲最亲的人，却不愿意相信她，还狠狠地伤害她……”许明曦苦笑，“我不会再给你们伤害她的机会。” 他转身离去，他要去找青染，要陪在她身边，他知道，她只有他了。 65|3.23 陆文轩接到桑陌的电话时，已经是深夜了。他正在熟睡，电话响了。 电话那头的桑陌似乎非常焦急：“怀宇，这么晚了，我也知道我不该打电话过来的。可是……” “叔，您别急，慢慢说……”陆文轩快速换了衣服，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不是女主出什么事儿了吧？ 可是她能出什么事儿呢？ “青染有没有去找你？” 陆文轩心里一咯噔：“没有啊，怎么了？” “她不见了。”桑陌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懊悔。 陆文轩连忙出言安慰：“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叔，您别急，我这就过去……” 书里女主回国后，除了第一次夺门而出，被男主追上，真正能称上不见了的只有结尾处的那一次。 那时女主已经决意原谅亲人，放下过去，和男主一起远走他乡。所以，直到她登机前，她才给莫怀宇发了那条短信，之后便关了手机，一身轻松。 在她走之前，她想跟他们打声招呼，顺便告诉他们真相。反正大家都好好的，她不想他们一直被蒙在鼓里。 陆文轩走出家门时，桑陌已经在电话里给他说清楚了。 桑陌打了桑青染一巴掌，女主离家出走了。她当年离开，不是爱上了别人，而是因为得了白血病，不想让大家伤心……他本来以为女儿只是出去走走，等气消了就会回来，可是已经深夜了，还是没见人影。手机关机，联系不上，家里别的成员走在寻找她，却找不到。 桑陌也是担心，才找了陆文轩。毕竟按许明曦的话来说，女儿不是爱上了别人，或许她对怀宇还有感情，那么她会不会去找怀宇了呢？ 陆文轩深深地吸了口气，桑家已经知道了！而且桑家人现在还在找失踪了的女主！他不知是该担心还是该庆幸。 书里桑家人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也是他们噩梦来临的那一刻。桑青青流产，桑陌夫妇死于车祸，莫怀宇瞎了眼睛…… 这次时机不对，按道理他们不会有危险。可是万一呢？大半夜，急吼吼的，毫无目的地去找一个人，万一出了点意外呢？ 桑青染不会是飞走了吧？如果飞走的话，就好了。 桑陌很担心，很懊悔，如果不是他打了她一巴掌，如果不是他不问青红皂白骂了她…… 到了这个时候，他心里想的全都是自己的错。女儿的控诉让他怀疑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若是他真的合格，女儿又何至于连生病都要瞒着他？ 如果青染有个好歹，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桑陌也很奇怪，明明她只是离家出走而已，为什么他会隐隐感到不安？难道是关心则乱？自许明曦追着她出门后，他一直在反思，是不是他对女儿太差劲儿了…… 陆文轩安慰他：“叔，您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或许她只是去散散心，天亮就回来了。许先生不是去找她了吗……” 女主哪有那么容易出事啊？女主可是要和男主一起飞向国外，飞向幸福的人。您老还是担心一下您自己和您的妻女吧。 陆文轩劝桑陌不要担心，找人的事儿，他来就好了。他又给桑青青和桑夫人打了电话，先回去休息吧，他去找人，青染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挂了电话，陆文轩捏了捏眉心，轻声呼唤奕瑶：“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知道啊。” “谢谢。” 在奕瑶的指导下，他好不容易才在桑氏公司大楼的顶楼露台找到了男主和女主。 夜色里，两人唯美的像是一幅画。 陆文轩压下心头的怒火，大半夜在顶楼看风景，知道你爹妈和你妹妹在找你吗？他们是怎么想到跑到公司顶楼的？这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理？他们是怎么上去的？ “别激动，男主向女主告白，被女主拒绝了。两人互诉衷肠，桑青染告诉许明曦，她爱的一直都是你，呃，不，是莫怀宇。她只把许明曦当闺蜜……” 陆文轩沉默了一会儿，悄悄给桑陌夫妇和桑青青发了短信：“不要担心了，人已经找到了。她和许明曦在一起，没什么事儿，天亮就会回去了。” 他叹了口气，在原主的记忆里，桑陌夫妇早年忙于事业，对女儿照顾有限，或许是关心不够多，但绝对不能说不爱女儿。 “现在他们是什么情况？”陆文轩低声问奕瑶，不是说拒绝了，还呆在顶楼做什么？不嫌冷么？ “看星星。” 看……星星？ “对啊，关掉手机，与世隔绝，和最好的朋友一起，看浩瀚的星空，享受生命的美好……”奕瑶的声音里也听不出感情来，“对了，桑青染说要继续做朋友，许明曦说他不会放手……” 陆文轩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那他就不打扰他们了。原谅他做不来如此有情调的事情，他也难以想象告白失败后，一点尴尬也无地一起欣赏夜色。可是他们，真的不冷吗？ 他能说他想回去休息么？在异世界能睡着真的很不容易啊。 陆文轩又看了一眼男主女主，背靠背，看身影，女主身上似乎还披着男主的衣服，看起来还挺美好的样子。没他什么事儿的话就撤了。 他刚走出几步，就被他们察觉了。 “谁在那儿！”桑青染心里一慌，“明曦，会不会是鬼啊……” 许明曦连忙握了她的手：“别怕，哪里会有鬼？” 陆文轩沉默了，他上来的时候，也没人看见他啊！这怎么要走了，却被发现了。 他没兴趣装神弄鬼吓唬男主女主，干脆向他们走去：“是我，你们继续。” 黑暗中走出的人居然是莫怀宇！ 桑青染猛地将手从许明曦手里抽了出来，她站起来：“怀宇，我……” 从许明曦那里得知，父亲已经知道了她离开的真相。她也没法怪明曦，她明白他是担心她，是为她好。 莫怀宇能半夜出现在她眼前，想必是从父亲那里知道了真相吧？ 这五年里，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她想象着健康的她出现在他面前，轻笑着告诉他，她爱他，她离开他，是因为不想他难过；那时的他肯定惊喜交加，或许会抱起她在原地转个圈儿。他会对她说，他也爱她，一直很爱她。 他们会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可是，五年后，当她回来时，发生了许多她意想不到的事情。莫怀宇和桑青青之间有过纠缠，她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她甚至找不出合适的时机跟他好好谈一谈……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她平白无故挨了父亲一巴掌，接着是来自许明曦的告白。——或许，她可以把他的告白当做是一种别致的安慰。毕竟她和许明曦是好朋友，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他是连她生理期都知道的男闺蜜，怎么会对她有意思呢？ 她很清楚，她爱的是莫怀宇，因为爱他，所以才会离开他。因为爱他，所以才会在病好后，第一时间回来找他。同样是因为爱他，她不能果断地处理跟他的关系…… 他是开在她心底的花，是长在她心里的刺，美好，疼痛…… 而现在，莫怀宇竟然出现在了她身边！ 直觉告诉桑青染，怀宇现在的心情并不好，她下意识就丢开了许明曦的手。她心里有个声音，给怀宇看到了，他会不高兴。 “怀宇……” 陆文轩点点头：“你们继续，露台风大，注意不要着凉。”他转身欲走，又想起来了：“对了，你如果没事，可以给你爸妈打个电话，他们很担心你。” “怀宇！”桑青染带着哭腔，“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什么？”陆文轩不解，“知道什么？”他其实很想让女主给家里打个电话的，他那条短信也不知能否让桑家心安。 桑青染眼含泪水：“知道我爱你，知道我离开你啊……” 许明曦站在她身后，铁青着脸，攥紧了拳头。 陆文轩看着他们，有些头痛：“可能知道吧。你爸爸跟我说了，他说，你有病。现在好些了吗？” 他的回答教桑青染心中不安：“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了原因，不是应该紧紧地抱着她，说永远都不会离开她么？他能在半夜得知真相的第一刻，就爬上顶楼来找她，说明他还是爱她的啊。既然爱她，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他疏远她，是因为青青吗？他和青青曾经是夫妻…… 她闭上眼睛，任泪水滑落，他们之间隔了个青青，是不是说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就算他能忘掉青青，那她呢？她也能忘记他的背叛么？ 许明曦伸臂将她环在怀里，轻拍她的脊背。 他抬头怒斥莫怀宇：“你这个混蛋，懦夫！你除了能伤害她，还会做什么？莫怀宇，我看不起你……” 陆文轩瞧了他一眼，心说，我也不一定看得起你啊。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让女主对他彻底失望，转投男主怀抱。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随你怎么想吧，青染，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听桑叔说了你的事，可是那又如何呢？你现在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身边也有了新人，我除了祝福你，还能怎样？把抢过来吗？”他摇了摇头：“我们都知道，莫怀宇不是这样的人。” 是的，书里桑青染回来后，哪怕莫怀宇对她又爱又恨，也没想过再跟她重新开始。不止是因为他已经娶了桑青青，还因为对他而言，她是他准备忘掉的过去。 忘不掉是一回事，重新来过是另外一回事。 桑青染挣脱许明曦的怀抱，定定地看向自己曾经的未婚夫：“你，说什么？” 陆文轩一噎，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啊！他只好耐着性子，再说一遍：“我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为我对你的误会道歉，祝你们幸福。” 大半夜的，他真不想在露台吹冷风啊。 桑青染别过了头：“是因为青青吗？我说过，我和明曦是好朋友。”她不敢看他，生怕再多看一眼，她就会抑制不住自己想拥抱他的冲动。 这些日子，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可以自我催眠，也就是和那五年一样，他们隔得太远。而现如今，他近在眼前，她难以克制汹涌的思念。 许明曦身形一僵，动了动唇，却没说话。 “不是，跟任何人无关。”陆文轩揉了揉额头，“青染，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错，莫怀宇很爱桑青染，可那是五年前。我知道那是个谎言，可是真假又有什么区别呢？大家现在都过得很好不是吗？很小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喜欢往前看，哪怕我很想回头……” 桑青染眼中闪着倔强的光芒：“你是怪我的隐瞒吗？”她的心隐隐作痛，她五年前为什么要离开，他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他知道她爱他，还这样说着戳心窝子的话。 他凭借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她爱他！他就是在仗着她的喜欢肆无忌惮！ 她还没跟计较青青，他却要来指责她的谎言…… 她突然觉得心好累，好累…… “不是怪你的隐瞒，青染，我没怪你。”他敢怪罪她吗？她可是女主啊！陆文轩极为诚恳，“我只是觉得许先生比我更爱你，更适合你。比起我来，他才是真正能让你幸福的人。青染，我希望你能幸福。” 可不是么？男主女主，天生一对啊。桑青染能在得病后，只告诉男主一人；他们能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多般配啊。 桑青染咬唇：“你说的是真心话？” 陆文轩点头：“自然。”快吧，姑娘，你要发现，男主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他一直站在你身后，静静地守护着你…… 许明曦心中酸涩，低下了头，瞧，莫怀宇都知道的事儿，她却不知道。 “怀宇，你真的这么想吗？”桑青染声音很静，带着微颤的尾音。 陆文轩微感不安，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问奕瑶：“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任务快完成了，再等一会儿就好……” 陆文轩松了口气，那就好。 “但是，会出事。”奕瑶的声音刚落，陆文轩就看到一道人影快速闪过。 他想骂人了。 他追过去时，唯一的念头是：你说，身体不大好的女主是怎么一下子就跑这么快的？ 他不会让她死，即使不大喜欢她，陆文轩也不会看着一个姑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遇险，更何况，她丝毫不会武功。 66|3.23 时光匆匆流过，一晃又是五年过去了。 桑家的小女儿桑青青二十八岁，她在父母以及男友的催促下终于出嫁了。 前几年，父母催她，她开玩笑似的说：“我不急，天生丽质就得好好享受青春。”其实，她只是想多陪陪父母罢了。 推脱的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这话是当日莫怀宇在书店对她说的。他说她是好女孩，不欠姐姐，不用为任何人还债。 这些，她都知道的。所以，她后来能有自己的生活，能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谈恋爱，结婚。她感激莫怀宇，很感激很感激。 这五年，父母明显衰老了很多，老到让她这个做女儿的也心疼。 莫怀宇死后，桑陌陷于深深的愧疚当中。 在桑陌看来，如果不是他半夜给莫怀宇打了电话，莫怀宇就不会到顶楼去找桑青染，更不会为了救她，失足跌落下去。 别人安慰他，说那只是意外，是天意弄人。可是，这让桑陌怎么把它当成是一场意外？若是他教了好女儿，莫怀宇早早地就娶妻生子，享天伦之乐了。若是他没有打女儿一巴掌，女儿也就不会半夜跑到顶楼去看星星…… 是他对不起莫怀宇，对不起莫家。他无法厚颜无耻地把那当成是一次意外。 年近六十的桑陌向莫怀宇的父母鞠躬致歉，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补偿莫家。他心里明白，他的腰弯的再低，他再多的道歉和补偿，也换不回莫怀宇的性命了。 是莫家对不住桑家。 莫怀宇的父亲倒也罢了，强忍悲痛，还能说出些原谅的客套话来。莫母却是几次晕厥过去，这个平日里看上去端庄大方的女人，不顾仪态，哭着要桑青染为儿子偿命，被众人劝下。 莫母咬牙切齿：“我儿子念了她一辈子，到头来还为她搭上了性命，她凭什么一点愧疚都没有，还过得好好的……”她放声大哭，为儿子不值。她知道感情的事儿没有对错可言，可是做母亲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 不过莫母想错了，桑青染怎么可能毫无愧疚？若是没有莫怀宇那句“好好活着”，她恐怕早就从顶楼跳下，跟着他去了。 莫怀宇是她最爱的人，他不在了，她也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莫怀宇下葬后，桑青染面无表情站在莫母面前，眼睛干涩，却流不出一滴泪来。别人都骂她蛇蝎心肠，说她心狠，可他们哪里知道她心里的苦？ 她无数次地回想那夜的场景，每每想起，都泪流满面。 当时，她无法承受他那样的态度，万念俱灰，只想纵身一跃，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他可能不知道，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有多重；他也不知道，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利刃，刀刀割在她心上。 她可以容忍他们五年的分离，可以假装不爱他，离他远远的。可她无法接受他明明爱她，却假装不爱，还要用语言来伤害她！——那种伤痛，她已经承受了五年，她明白那种苦。她不想和他再互相伤害下去。 一旦她答应了他的话，他们以后就会形同陌路了。他不能对她那样残忍！如果他们真的成为陌生人，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难道换来的就是一句：“祝你们幸福”吗？ 不，绝对不可以！ 他们身处顶楼，星空浩瀚，心却已走远。是不是只有她从这里跳下去，一切才会好起来？ 如果能和他好好的，哪怕前面是地狱，她也会跳下去。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拼尽全力，跨过栏杆，纵身一跃。她闭上了眼睛，真好，死了，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耳畔有风声，她似乎听到了明曦的惊叫。 她想笑笑，对不起，我只是难以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电光石火间，她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时候，桑青染曾经看到过一句话：“人的潜力能有多大？” 那时的桑青染还不知道，可这一刻的她却突然明了。 当一个人心里充满爱的时候，当他的心爱之人遇到生命危险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莫怀宇跟随着她的脚步，跳了下去，她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等她恢复知觉时，她竟然已经回到了顶楼的露台，被反应过来的许明曦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他好像很生气，她隐约记得他在她耳畔大吼：“好好活着，能活多久活多久！” 她一脸茫然，到底发生了什么？和他在一起的话，她肯定会好好活着。可是他不给她活下去的机会，是他要生生逼死她。 她转身想去看他，却不见他的身影。 原来，莫怀宇救了她，自己却力竭跌了下去。 她脑袋发懵，从许明曦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跑到栏杆边上，想伸手去拉他，只是徒劳。 许明曦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她只知道，他从顶楼跌了下去。 从桑氏公司顶楼摔下去，绝无生存的可能。 也就是说，莫怀宇，死了。 她深爱的男人，把生的机会留给了他，自己从容地走向了死亡。 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凉意从内到外，笼罩了她的全身。许明曦的怀抱再温暖，她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许明曦也被这场景吓着了，他回过神来，迅速报警，打急救电话，他暗暗祈祷，希望有奇迹出现。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莫怀宇没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青染在一起了。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何况莫怀宇还是青染心中挚爱。 他只恨自己反应太慢，没能抢在莫怀宇前面。他回想起来，也不禁惊叹莫怀宇的动作迅捷。在那样的情形下，换了他，绝对不可能救起青染。 他感激莫怀宇，也怕莫怀宇。 莫怀宇确实是死了。 桑青染当场就晕了过去，许明曦紧紧地抱着她，心中茫然一片。 如果莫怀宇还活着，以许明曦的本事和对青染的爱，未必不能跟他一争。许明曦有信心，比莫怀宇更爱青染，更适合青染。 而现下，莫怀宇为桑青染而死，她恐怕永远都忘不掉这个男人了。 桑青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抱着莫怀宇的照片，眼泪不停地流。 他为了她，死在了她面前。他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想要她永远记住他。 他要她好好活着，可是没了他，她怎么能活下去？还好好活着……他想的太美好，也太残忍。 她偷偷拿起了水果刀，死命地划向自己的手腕，看着深深浅浅的划痕以及渗出的血，她笑了…… 只是，怀宇想让她好好活下去。所以，他在天之灵不给她去见他的机会。 妹妹桑青青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间，瞥见了她手腕的伤，尖叫一声，大哭起来。 她很奇怪，妹妹哭什么呢？她去见怀宇，不是应该替她高兴吗？ 桑青青擦了眼泪，叫来守在门口的许明曦，要开车送她去医院。 桑青染含泪哀求：“我只是想他，你们就成全我吧！”他们不理解她心里的苦。她许久没吃东西，力气有限，划的伤痕很浅，并无大碍。 记忆里阴沉胆小的妹妹破天荒骂了她：“你能不能不这么自私啊！什么都想着你，你想过别人吗？你想过爸妈吗？你想过我吗？你想过……莫怀宇吗？我真不知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姐姐？” 桑青青几乎是嚎啕大哭，莫大哥没了，爸妈偌大的年纪，在莫家道歉。而他救回来的姐姐，还在这边寻死觅活。 “你要是真想死，为什么不找个没人的地方，偏偏要当着他的面！你仗着什么？还不是仗着他喜欢你！你笃定了他喜欢你，你敢假装私奔，一去五年。你笃定了他喜欢你，你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姐，你可不可以替别人想想？你以为你这条命是你的吗？你的生命，是爸妈给的，是莫怀宇给的，你没有权利收走……” 许明曦脸色阴沉打断了她的话：“够了！桑青青！别闹了！” “怎么够？一点都不够！你们去看莫怀宇了吗？去看他的父母了吗？姐，你知道咱爸妈在哪里吗？”桑青青抹了一把眼泪，“五年前，你假装私奔逃走，爸妈一直觉得对不起莫家。现在，莫怀宇又为你而死，姐，爸妈都快六十了啊。你能给他们留点脸吗？” 许明曦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扬手作势欲打她。 桑青青仰起脸，直视着他：“你要打我么？我还真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打我。许明曦，你可千万别说五年前你们无辜，你们无奈，你们有问过我们的意见吗？一句为我们好，就可以为自己的任性买单。呵……” 她不愿意跟他们再交谈下去，对许明曦说了一句：“照顾好她。”就转身离开。她也想看看莫怀宇，那个她叫了好多年哥哥，跟她曾做了五年名义夫妻的男人。 桑青青刚一转身，手臂就被人握住了。 桑青染仰头望着妹妹：“青青，你说什么？你是说，我……做错了？” 怎么可能？她知道做的最错误的事情，是在顶楼上的纵身一跃。是她太冲动了，青青说的对，她该找一个没人的地方。 可是，五年前，她错在哪里？她不想他们担心难过，所以瞒着他们，怎么就成了青青说的任性了？ 他们就是这样看她的？ 姐姐的声音里有很明显的不确定，桑青青没有回身，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姐，我知道你离开时得了白血病，你说你不想我们担心。呵，白血病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啊，如果需要骨髓的话，家里人匹配的可能性更大吧？ 你怎么会想到悄悄离开呢？还是在婚礼当天假装私奔，把桑家和莫怀宇的脸面狠狠地踩在脚下。为什么？姐，你说你爱他，我想你是恨他吧？你逃婚了一次，他低沉了五年。你跳楼一次，他就彻底死了……姐，你是有多恨他啊，才会想尽办法去害他……” 桑青染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告诉自己，不是青青说的那样，她爱怀宇。她无论做什么，都是因为怀宇，她哪里会害他？ “不是？你知道他有多喜欢你吗？” 桑青染摇头，她知道他爱她，可是他还是娶过青青。想到这里，她的心抽得更痛了：“他娶了你，青青，他娶了你……” 许明曦插了一句：“桑青青，不要因为你自己难过，就来中伤你姐姐！” 桑青青一把甩开了姐姐的手，冷笑一声：“呵，他娶了我？婚礼上新娘不见了，爸妈要我替你，你以为他愿意娶我？许你们假私奔，还不许我们假结婚啊。听说你要回来，他巴巴地跟我解除了婚约。可你呢？他说感情没有对错，姐，我求你，摸着你的心好好想一想，他到底有哪里对不住你了？现在，他没了，你连他给你的命都不珍惜了……” “青青，你别说了，青青，你别说了……”桑青染泪流满面，她知道他爱她，她也爱他啊。 她从来都没想过伤害他，她是这世上最希望他能够幸福的人啊。 桑青青再次抹了一把眼泪：“姐，不管你多难过，你多愧疚，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为了爸妈，也为了他……好好的，你活着，他在天上，才能开心。” “青青，我……” “你不在这五年，他替你照顾咱爸妈。他不在了的后半辈子，你能不能替他在莫家二老面前尽孝呢？”桑青青蹲下.身来，握住了姐姐的手，“我求求你，好好活着吧，别再闹了，好不好？他救了你，是想让你活着啊……” 迎着妹妹含泪的双眸，她想起了在顶楼露台他所说的话，桑青染点了点头：“好。” 如果这是他希望的，她会努力活着，带着他们的爱情，顽强地活下去。 可是，亲爱的，对不起，她不能爱着他而嫁给别人。她的幸福，只有他能给。她知道，他希望她可以和许明曦在一起。但是很抱歉，要让他失望了，她做不到。 …… 桑青染去见了莫怀宇的父母，她会好好照顾他们，哪怕他们并不需要。 莫母的哭骂，她只作不曾听到，那是他的母亲啊。 桑青染和许明曦断了联系，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他。她知道许明曦很爱她，就像她很爱莫怀宇一样。他们都一样，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上别人。 除了她不爱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隐隐有点恨许明曦，当然她也恨她自己。那天妹妹说的话，一字一字敲打着她的心。 莫怀宇的死，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都是凶手，她不能杀了自己为怀宇偿命，也不能杀了许明曦。可她可以用别的方法惩罚他们。 她会让他们永远都得不到爱情。 只有这样，她抱着怀宇照片的时候，才会稍微心安一些。对不起，怀宇，我还是没能爱上别人。 67|3.23 桑青染刚脱离险境，陆文轩就听到了奕瑶的提示：“任务完成，可以离开了。” 再睁开眼，他站在他所熟悉的那个鲜花馥郁的所在。一袭白衣的奕瑶浅笑盈盈立于他面前：“还不错，休息一下，等会儿给你看结果。” 陆文轩没有回答，刚才的事，回想起来，他犹有余悸。若是他反应慢上一分，只怕桑青染就没了性命。听奕瑶话里的意思，她应该已经想到了桑青染会跳楼。 “你知道她会跳楼？”如果是早就知道，到最后一刻才提醒…… “本来不知道，她要跳的时候就知道了。怎么了？”奕瑶似乎有点疑惑，“你问我的时候，她的表情不大对劲儿……” “没事……”陆文轩笑笑，“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跟奕瑶相处得久了，他最初的敬畏之心消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亲切感。他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地奔走，陪着他的，也只有她了。他不愿以恶意来揣测她。 他始终记得，她是他的恩人，不仅是他的恩人，也是那些无辜炮灰的恩人。 陆文轩稍作休息，看了上个世界的结局，意料之中，有些小伤感。 “下个任务是什么？” 奕瑶上下打量着他，略一迟疑：“你觉得以你现在的经验和本事，面对专业虐渣的女主，有几分胜算？” “什么？” “算了，这么说吧，如果你到一个世界，女主是专业虐渣哲，金手指无数。你能不能在她手下救出炮灰来？” 陆文轩捏捏眉心：“专业虐渣者？这也有专业的？”所谓的虐渣男，不是女主被渣男给渣了，要复仇虐渣吗？难道还有以虐渣男为生的？那得被渣男给渣了多少次，才能成为专业虐渣者？ 奕瑶秀气的眉毛皱的紧紧的，她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还是先给你来个简单点的吧。” 她随手一挥，陆文轩的手里瞬间多了一大摞的书籍。 “慢慢看，好好学，不懂就问。” 陆文轩点头，打起精神，好好学习。不过，奕瑶你给的是不是稍微有点多啊？ 还没看几本，他就震惊了。 这些书大多是讲述一个女孩子被一个“系统”缠上，被迫进行各种任务，期间攻略各式各样的男子……的故事。攻略的手段不同，过程不同，最后女主的结局也有细小的差异，不过大体上都很相似。 那些男子都在女主的攻略下，深爱女主，无法自拔…… 他对这些小姑娘攻略男人心的戏码不感兴趣，真正让他吃惊的是别的东西。 陆文轩脑海一个念头闪过，他看向奕瑶：“你……”你是不是也是系统？这话就在他嘴边，却又被他咽下。 书里那些“系统”都是智能的“机器”，而奕瑶是活生生的，是能站在他面前，她能救他的家人…… 他努力寻找奕瑶和系统的不同，可他心里却始终有一个声音：“她和它们或许是一样的……” 她也是给他一个又一个的任务，任务目的还都一样，像极了那些名目繁多的系统。 很快，陆文轩笑了，她是什么身份，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他只需记得，她给了他家人重活的机会就够了。况且，她分配给他的任务，无损道义，那他还计较什么？ 他尽量忽略心头的异样感觉，专心看书。 可能是觉得他准备得差不多了，奕瑶挥手将他送往下一个世界。 地转天旋，脑袋剧痛，再睁开眼时，陆文轩已经在书里了。伴随着头痛，他脑海里多了原主的记忆和整本书的剧情。 这是一本名为《快穿：灰姑娘靠边站》的话本子。 其实，奕瑶把整本书的剧情都给他，有点多余，因为他这次的任务只跟其中一个故事有关。——当然，既然给他，那肯定是有缘由的，大概是为了让他连接上下文，揣摩一下女主的性格？ 这个话本里的女主有点多，顶着女主名号的却不是真正的女主。 奕瑶说，这本书真正的女主是快穿女萧悦——一个被系统缠上，无奈在各个世界穿行不停地攻略男人的姑娘。 宅女萧悦在家触电身亡，被一个代号为零零一的系统捡到。系统承诺，只要赚够一定的积分，她就可以回到自己身体里去。 而赚积分的方法，就是攻略男人的真心，将男主从灰姑娘那里抢回来。男主倾心度越高，宿主得到的积分就越多。 求生的本能让她同意了这笔交易。 在系统的帮助下，她提高了颜值，兑换了不少技能，一路过关斩将，打倒灰姑娘，获得各种高富帅男主们的倾心——有校园王子，有霸道总裁，有黑道大哥，有娱乐圈影帝，有古代王爷…… 她会在解决了各种灰姑娘后，于一个合适的时机死去，让男主思念一辈子，而她则进入下一个世界，继续下一段旅程…… 最后她终于攒够了积分，放弃了留在攻略世界，也舍弃了倾世容颜和各种技能，选择回到了自己原本的时空。 …… 陆文轩心说，这女主在一定程度上跟他是有点相似之处的吧？积分，任务，死掉，下一个世界…… 只是攻略男人这样的事情，想想都有点牙疼。这女孩子心里承受能力一定很强，和他之前见过的女主都不一样。 以前见的都是爱情至上的，这次见到一个视爱情如尘土的也不容易。 她看起来比他见过的女主都要理智些，也优越些。 她从一个普通的宅女变成一个完美的绝色美女，虽然系统给的金手指功不可没，而她自己付出的努力也真不少。——攻略的男人越多，她得到的积分越多，她才可以兑换更多的技能。 萧悦是个很有节操的好姑娘，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她会和男主牵手，拥抱，接吻，会使出浑身解数刷好感度——除了上.床。当然，她也不用牺牲*，她熟读剧本，知道男主喜欢的类型，她样样都比灰姑娘优秀，拿下男主不是难事。 他现在是要站在这个快穿女的对立面吗？ “萧悦遇上的是‘灰姑娘靠边站’系统，她的主要任务是化身白富美，将男主从灰姑娘手里夺回来，虐渣只是附带的。所以，你也不算是站在她的对立面……”奕瑶似乎有些为难，“量力而行，不要担心，失败了也没关系。” 陆文轩心里一噎，奕瑶事先已经说明这个任务是简单点的，现在又告诉他，失败也没关系。真有那么难么？ “她金手指太多，她身后还有系统。你又没经验，失败了的话，真的没关系。” 陆文轩忍不住问：“没关系？我不是去拯救炮灰么？如果我失败了，那他们……” 奕瑶的声音听着懒懒的：“没什么啊，等你快失败的时候，你也可以开金手指啊。你那么多积分还闲着没用……” 不提积分，陆文轩倒差点忘了，救了家人之后，他还完成过几次任务。他只当他出卖灵魂后，他只是个出劳力的。 可听奕瑶的意思，原来他也是可以有金手指的。那还担心什么？ 书里女主的攻略是逐步升级的，第一个故事原本发生在东南西北校园四公子和贫穷学霸灰姑娘之间。快穿女萧悦化身白富美校花，轻轻松松就打败了灰姑娘，赢得了四个男主的心。 这个故事只是给萧悦练手的，杀伤力小，影响也不大。 真正的打倒灰姑娘，并进行虐渣，是从第二个故事开始的，也就是陆文轩所在的这个小故事。 陆文轩这次附身的对象是女主要攻略的总裁墨离，他刚过来，原主的记忆就告诉他，他现在需要去机场接青梅竹马萧悦。 从书里的剧情来看，这个时候，快穿女已经过来了，接下来就该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了。 老实说，陆文轩有些担心，萧悦从第一个任务里收获到了“一笑倾心”“圣母光环”等技能。据说运用一次，对方就能平白增加点二十点好感度。 对女主来说是金手指，对攻略对象而言，完全就是分分钟心不由己啊。 站在出站口，萧悦打断了唠叨个不停的系统零零一。她在接机的人群里随便一扫，就看到了攻略对象墨离。 那个男人眉目英俊身形高大，还好不是特别丑的，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下手。 “你放心啦，给你安排的男主都是身材容貌一级棒的，相信我的眼光哦，系统君也是颜控哦。” 萧悦对零零一的卖萌已无力吐槽，她迅速回忆了一下这部名为《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内容。 家境贫寒努力顽强拼搏的杂草一般的灰姑娘麦喜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了总裁墨离。她的坚强自尊深深打动了他，两人渐渐产生了感情。 墨离的青梅竹马萧悦悦在国外读书，听说墨离交了女友，危机感顿生，从国外飞了回来。她干了一切恶毒女配能干的事情，陷害女主，挑拨男主女主的关系…… 最后，被爱蒙蔽了双眼的萧悦悦指使一群歹徒想毁掉麦喜的清白，却被墨离发现。墨离救了麦喜出去，把萧悦留在了歹徒窝里。 萧悦悦被那群丧心病狂的歹徒给轮.奸，在绝望中割腕自杀。 而麦喜和墨离则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 萧悦叹了口气，萧悦悦还真是傻，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还是这样一个被翔糊了眼的渣男。 “我的小悦悦，我相信你不会啦，你的男主向你走过来了，干巴爹！” 被零零一这么一捣乱，她原本的悲伤心思尽数收起，她知道她要努力完成任务，她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重活的机会。 她调整了一下状态，查看当前好感度，不由得皱了皱眉：不是青梅竹马吗？怎么当前好感度只有二十？ 萧悦有些不解，她在回国前，特地跟他联系了，用的是邻家小妹妹的语气。她摸准了墨离的性子，知道他骨子里喜欢软妹。 她不是已经把好感度都刷到五十了吗？他都来机场接她了，怎么又退到二十了？这，也就是陌生人的级别啊！ 果然是渣男变心快吗？也是，二十年的青梅竹马都不如短短的几个月，她怎么就犯傻了呢？可不能被原主的感情所左右。 看来她任重而道远啊。 “运用一笑倾心技能。”萧悦很果断。熟读小说的她，知道经久重逢在小说中的作用。感情流露，可以稍微有些夸张的动作，总而言之，这绝对是产生奸.情的好时机。 虽然施展一次要扣很多积分，但为了任务，该大方时就得大方。 “确定运用一笑倾心技能，扣除积分一千。当前还剩积分＃＃＃＃＃＃＃＃＃系统出现故障，正在维修中，暂时无法查看积分。” 萧悦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暗暗吐槽，早就说零零一该升级了。 她微笑的时候，陆文轩只觉得仿佛有一缕清风吹过，书里的描写是，“他好像听到了花开的声音，这大概就是坠入人间的天使吧？” 他面无表情，掐了自己一把，使自己平静下来。对这姑娘可不能动心，人家是来偷心的，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书里的剧情，他可没忘。 快穿女萧悦在机场就把好感度刷到了七十，到后来却越来越难刷。她干脆利用两家的关系，进了墨离的公司，当他的秘书。 在系统的帮助下，她出色的完成了所有工作，全无职场新人的模样，使得墨离对她愈加欣赏。 萧悦致力于在细节取胜，有系统的资料在手，她了解他的所有习惯爱好。软萌乖巧的性格，在系统的提升下，更加美丽的容貌，再加上二十年青梅竹马，双方家长的神助攻，一切水到渠成。 她当然没忘了灰姑娘麦喜，哪怕她已经把墨离的好感度刷到九十八了，墨离跟麦喜还在来往，他对麦喜的好感度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暧昧阶段：六十。他们是相互欣赏的知己好友。 萧悦记得前世萧悦悦受的伤害，如果不是萧悦悦太惨，她也不想为难麦喜。 虽然麦喜痴心妄想，一心想勾搭高富帅，让人鄙夷。 萧悦使人引诱麦喜那老实巴交的父母赌博，欠下巨款。这是她留的后招。她了解人性，知道很少有人能受的住暴富的诱惑，更何况是麦喜那老实却贪婪的父母。 在和墨离的订婚典礼上，萧悦特意邀请了麦喜，不是炫耀，是为离开做准备。她知道她要完成任务了，她得找个绝佳的理由，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她使了个小手段，激怒了麦喜，握着麦喜的手将水果刀捅进了她的胸口。 墨离的好感度终于达到了一百，矢志不渝。 萧悦在墨离怀里死去，吐槽系统的消除疼痛技能扣分太多了。 很抱歉，麦喜，不要怪我，我得回家。 68|3.23 萧悦一心想攒够积分，回到自己的世界。所以她对攻略世界毫不留恋，也刻意不去关注她抽身离开之后的后续事件。 零零在一开始就告诉她，只有打败灰姑娘，攻略男主才可以获得积分。她也努力去做了，是以尽管不喜欢那些前世渣了女配的男主们，她也能够假装全心爱恋。 只是她在攻略墨离的过程中，阴差阳错竟然将原身萧悦悦的哥哥萧腾的好感度刷到了九十八。这是让她很意外的，毕竟原身萧悦悦和哥哥的关系并不好，她也没有刻意去攻略他。 当系统告知她时，她很头痛，九十八肯定是男女之情啊。——在攻略世界，她时时刻刻都在演戏，她跟萧腾交好，不过是想得到原身兄长的支持罢了，哪里就想过去尝试不伦之恋了？她三观很正的好吧？——虽然，比起攻略墨离，她更欣赏和萧腾的互动。 萧悦兑换了新技能，进入了下一个世界。 她并不知道她走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她也没必要关注。 这个世界的后续出现在番外里，萧悦不清楚，陆文轩可清楚得很。 订婚典礼上，准新娘萧悦悦死去，她在临死前，拉着未婚夫的手，请求他不要怪罪麦喜。这样善良隐忍的好姑娘，感动了在场所有的人。 ——说到这里，陆文轩不得不说自己的一点疑惑，不是说法制社会杀人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吗？为什么因为萧悦的话，麦喜就免去了牢狱之灾？公诉机关，法律部门都不管的么？ 番外里说，麦喜百般辩解，无人相信。虽然萧墨两家都听从萧悦悦的遗言，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可她依然过得很凄惨，丢掉工作，被人指责痛骂。 父母债台高筑，讨账的逼上门来，麦喜多方求助无门，只得去找曾经的朋友墨离，却被他一脚踹开。在墨离眼中，她是杀死他一生挚爱的凶手。 父母性命堪忧，麦喜最后彻底堕落，出卖了身体。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游走在一个又一个老男人身边，最后一家三口穷困交加，在绝望中死去。 墨离一生未娶，终身都在怀念那个叫萧悦悦的女子，是他识人不清。——当然，他的一生也不算很长。他死在他三十二岁那年，死于萧腾之手。 萧腾恨墨离无能，不能护悦悦周全；更恨墨离花心勾三搭四，若非如此，悦悦又怎会死在麦喜手上？不要说普通朋友，得到了悦悦的心，还不去珍惜。在她死后却装深情，真是恶心至极。 悦悦说她不怪麦喜，可没说她不怪墨离。她那么爱墨离，那就让他去陪她吧！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 萧腾小施手段，整垮了墨家。墨离破产跳楼自杀，他的母亲也在儿子死后精神恍惚，上楼梯时一脚踩空…… ——不得不说，在话本子里，破产真的是一件方便快捷简单高效的事情。破产后跳楼自杀的概率也不低。 对了，墨离虽然是单元男主，但是全书真正的男主却是萧腾。 这个痴情的男人孤单了一辈子，临终之际，凭借着对萧悦的真爱，灵魂穿越时空。他来到了萧悦原本所在的世界，和攒够积分回来的女主重新相遇，两人的故事真正开始…… …… 陆文轩在萧悦身前开米外站定，总不能真让姑娘给他一个拥抱吧？俩人都不舒服，何必呢？ 他率先伸出了手，虽然比较失礼。 萧悦心下一怔，面上却带着甜美的笑，她没有去握他的手，而是挽起了胳膊：“离哥哥，你真好，比我哥哥都好。” 她微微嘟嘴，这小姑娘撒娇的方式，并不惹人厌。 她知道，墨离骨子里喜欢萌萌的软妹子。原身就是太高傲了，才会将他越推越远。——明明原主和他青梅竹马，两人小时候也玩过新郎新娘的游戏，却终是输给了别人。 陆文轩身子一僵，只是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帮萧悦拿行李。 萧腾么？陆文轩其实是有些不明白的，萧腾并不知道妹妹换了个芯子，那他是怎么在以为对方是妹妹的情况下，对她情根深种的甚至爱到变态的？ 想不通啊想不通。 久别重逢，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当然，是萧悦的多一些，毕竟墨离是一个沉默的霸道总裁。 系统去升级了，萧悦连查个积分都不方便。不过，用零零一那句槽点无数的话来说：“萧悦是被系统选中的女人，在攻略男人方面，是很有天赋的。” 所以，萧悦也能接受没有零零一多嘴多舌的状态。 等车子到萧家时，萧悦已经成功说服墨离同意她去墨氏上班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萧悦笑笑，她总得在空间上拉近距离，让他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她。 对她的这一决定，萧悦悦的父母一致反对，自家小女儿，不在自己的公司，去别人家的公司找罪受么？ 萧悦粉颈低垂，耳根处有淡淡的红晕，她害羞地笑笑，却不肯说明理由。 这一副小女儿含羞带怯的模样，落在父母眼里，哪还有不明白的？想到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年纪渐长，他们才生分了些。现在看来，哪里是生分了？这分明是更进一步了啊！ 两家家世相当，墨离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父母略一思忖，也就不再反对了。萧父夜里还给墨离打了电话，要他照顾悦悦一些。 萧腾看到妹妹少女怀春的模样，不知怎地，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想起刚进门时，她娇娇软软喊他哥哥，那湿漉漉的眸子，就像是弯弯的湖水，就那样流进了他的心里。 真奇怪，他以前很看不惯她的啊！怎么她出国上学回来就顺眼了很多呢？ 难道真是因为兄妹血缘剪不断吗？ “你决定要让萧悦进入墨氏？”奕瑶似乎有些不解，“你还真的打算任她攻略啊？” 陆文轩沉默了一会，老实说，开车的时候，他是不想分心的。毕竟小说里，车祸太多了，特别是像墨离这样的身份背景。 可是奕瑶问了，又不能不回答。他思索了一下：“奕瑶，我以前听过一句话，叫‘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我琢磨了一下剧情，这个灰姑娘靠边站系统的要求是打败灰姑娘，把男主从灰姑娘手里夺回来。对吧？ 其实，跟我的情况是差不多的，只是，灰姑娘系统发布任务的都是白富美女配。她们上辈子被男主给渣了——呃，就算是渣了吧。女配恨灰姑娘，所以要求灰姑娘过得穷苦潦倒，一辈子都别想爬上枝头做凤凰。而对高富帅男主，则是爱恨交加。所以，高富帅男主的结局是永失所爱，终身爱而不得……” 这是书里很明确提出的，零零一在第一章就对触电而死的萧悦说： “校园王子的爱人是谁？灰姑娘！霸道总裁的恋人是谁？灰姑娘！黑道大哥的情人是谁？灰姑娘……每一个优质男主背后都有一个身世可怜的灰姑娘，每一段美好爱情背后都有一个炮灰白富美。想帮助白富美完成心愿吗？ ，少女，化身白富美，让灰姑娘统统靠边站！” 书里各色各样的白富美，身份不同，有绯闻女友，有青梅竹马，有未婚妻，有前女友……她们身份不同，要求却都一样，要原本炮灰了她的男人爱她爱得死心塌地，却永远都得不到她。要灰姑娘永远不能幸福。 “你说，让快穿女萧悦替她们得到了男主，呃，得到了单元男主的心，这真的算是完成心愿吗？” 陆文轩觉得他好像真的不大能理解她们的心思。就拿墨离来说，墨离后来爱上的是快穿女萧悦，而不是青梅竹马的萧悦悦。对萧悦悦而言，这和他爱上麦喜有什么区别吗？ “算是一种慰藉吧。不不不，重点不在这里，故事的重点，是一个宅女化身白富美，打压草根灰姑娘，攻略各种优质男，然后死掉，让既渣且深的男主永远怀念。”奕瑶吸了口气，“你还不明白？就是要让灰姑娘的逆袭梦破灭，让渣了女配的男主也长长爱而不得的苦。” 陆文轩点了点头，所以说灰姑娘招谁惹谁了？如果男主有未婚妻，那么灰姑娘的确是有错，还错得不轻。可是只是有青梅竹马的话……谁规定了青梅竹马就必须在一起？ “诶，你打算怎么做？”奕瑶再次开口。 “我么？”陆文轩心说，他能说他挺同情麦喜一家的吗？萧悦为了回家，攻略墨离，没一点错，只是她最后那一招，委实狠了些。——这也不能全怪她，系统要求，必须打败灰姑娘。而且在萧悦看来，这些人都是小说中的角色，她不能入戏太深。 在第一个攻略世界里，贫困学霸灰姑娘被赶出了贵族学校，只能灰溜溜地回了小县城读书。 ——番外里只写到她回了偏远县城，灰头土脸。但是在陆文轩看来，只要人设不崩坏，学霸凭借自己的成绩，也不是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但是从第二个世界开始，灰姑娘的结局就一个比一个惨。被生活逼迫出卖*的，被人轮.奸的，被男主杀死的…… 好像女人报复女人，也就是在这个方面了。 陆文轩说：“我打算配合女主。”女主不是要攻略他吗？那他就任她攻略，或许他还可以顺便在她之前解决麦喜的事情？ ——如果墨离对麦喜一点感情都没有，麦喜的生活并不如意，绝对没有嫁入豪门的可能。那么萧悦应该会手下留情吧？毕竟她是一个有节操有底线的姑娘。她对那个贫困学霸的打压不就是适可而止了吗？ “配合？那你注意一下分寸。如果需要，你可以像她一样，戴一个‘以假乱真’面具。至于那个零零一，很好糊弄的。它连你是穿的都不知道，还怕什么？” 陆文轩点头，认真开车。 到家后，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零零一说，如果萧悦完成不了任务，就没法离开这个世界。那他要是一直都不被攻略，那她是不是就只能留下了？ 很快，他摇了摇头，要真那样，她岂不是要一直缠着他并试图攻略他？ 还是算了吧。 萧悦正式进入了墨离的公司，成了他的特别助理。她性子好，模样俏，工作能力强，周围的人都喜欢她，并不奇怪。 陆文轩不得不承认，萧悦的确是个负责尽职的攻略者。她熟悉墨离的所有小习惯，她会煮他喜欢的咖啡，会把文件放到他趁手的位置…… ——呃，除了陆文轩自己喜欢茶这一点她没有察觉，别的方面，她确实很贴心。 比起工作能力超强的萧悦，原本勤奋踏实很有灵气的麦喜就成了职场菜鸟了。她的好人缘和好性子，在萧悦的映衬下，显得黯淡无光，还小家子气。 萧悦和墨离青梅竹马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公司，八卦的女职员们纷纷猜测她是不是未来的总裁夫人？ 麦喜有点失落，原来他是有这么一个青梅竹马的啊！漂亮不娇气，能力超棒。怪不得萧小姐回国后，他们“偶遇”的次数就少了。就说嘛，他什么样的身份，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样的菜鸟？也只是觉得新鲜罢了。 灰姑娘什么的，只是童话罢了。麦喜，加油！努力工作，加油！ 麦喜不知道，最初的最初，在原本的《霸道总裁爱上我》里，萧悦悦半年后才回国，也没进入墨氏。而麦喜自己则和总裁由朋友到情侣，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经历重重磨难后，她也如同灰姑娘一样，穿上水晶鞋，嫁入豪门。 …… 陆文轩刻意疏远了与麦喜的关系，他正琢磨着该如何一步一步被萧悦攻略，顺便还得安排好麦喜。麦喜虽然和墨离走得近了些，但近来也没了联系。真不知道怎样对她才是最好的。 还是先杜绝她父母被人诱惑赌博的可能性发生吧。——就是父母赌博欠债，才把她逼进了地狱。没有谁生来下贱。 他打起精神面对萧悦。有时觉得累了，不想应付了，就直接多扔些工作给她。 做这种事情，他可是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听说萧悦的系统已经升级回来了，不管他扔给她多难的工作，在万能的系统的帮助下，她都能顺利完成。 他亲眼看见，她毫不费力地翻译一份西班牙语的文件。——萧悦悦外语学的是英语和法语，精通西班牙语的是原本的墨离。 萧悦笑得娇俏中带点小得意：“在国外自学的，就许你会啊？”她敛了笑意，眼神沉静：“那个时候觉得，学西班牙语，就会离你更近些。” 她知道墨离精通西班牙语，她是在为他学习。 陆文轩笑，可不是么？这翻译流畅的，不比专业人员差。 如果不是知道萧悦演技一流，陆文轩都会被她的深情所感动。为了所爱的人，去学习一门语言，让自己更优秀，感人而励志啊。 69|3.23 萧悦每天需要处理的文件多了，她暗暗思忖这样也好，适当的距离有助于他看清自己的内心。她知道，过犹不及。她一直在他身边，他会习惯她的存在，也会忽视她的存在。 她倒不怕他的大量任务。在《霸道总裁爱上我》里，墨离喜欢上麦喜之后，不就是常常欺负她，把她调到自己身边，安排许多工作吗？这是墨离惯用的技俩。他喜欢看女孩子又气又恼，却无可奈何的模样。 书里，麦喜用自己廉价的自尊和善良的内心得到了他的敬重和怜悯。爱情也就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当墨离的特殊照顾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萧悦即使有系统帮助，也难免有些郁闷。 墨离这个闷骚的男人，欺负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有意思啊！一切不以告白为前提的暧昧都是耍流氓。 可气为了符合人设，萧悦还得做出一副信心满满“我能，我一定可以，我才不会让你失望呢！”的励志少女模样。 她心里的烦闷也只能倾诉给零零一听了。谁让她必须时时刻刻都演戏，不能崩坏人设呢！ 摔，这令人郁闷的人生！ 萧悦近来发现原身的哥哥似乎与书里有些出入，兄妹关系也不像书里描写的那么糟糕嘛！她下厨给他做了几顿饭，在他面前撒娇了几次，他看她的眼神就亮晶晶了。 这孩子以前是多缺爱啊！ 萧悦自己是独生女，不知道非独家庭的孩子们是如何相处的。不过，她并不反感和萧腾的互动。萧腾虽然有时傲娇些，但是待她温柔体贴。她不用花太多心思去攻略，就能得到他的照拂。跟他相处，比跟墨离相处要轻松的多，也舒服的多。 唉，要是她攻略的对象是萧腾就好了。哥哥这种生物啊，还真是…… 萧悦在攻略墨离之余，努力跟萧家人搞好关系，帮原身照顾父母。 书里的恶毒女配萧悦悦痴恋墨离，忽略了家人，她那样死去，给家里抹黑。唉，可惜了她也只是个为情所困的女子。她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她为了这个男人做尽蠢事，却得不到他的心，真傻。 还好萧悦明白这些，她不会沉醉于爱情，她要早点完成任务，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攻略世界的男人们再出色，骨子里也都是渣男。 他们对一个女人的痴情必然伴随着对另一个女人的残忍。感情再浓，都比不过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灰姑娘。再优秀的白富美在灰姑娘面前也会沦为炮灰。 灰姑娘和王子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书里的故事终结在灰姑娘嫁给了王子，可是现实中，灰姑娘穿上高跟鞋，等待她的就真的是童话般的幸福吗？ 萧悦熟悉书里的每一个角色，她自然不会忘了萧家的管家——周桐。周桐痴恋萧悦悦，为了她做尽坏事。 书中，萧悦悦一个富家小姐能够联系上歹徒来毁麦喜，就是周桐从中牵的线。周桐在萧悦悦被轮.奸致死后，自杀身亡。 可以说，周桐是完全值得信任的一个人。有件事，萧悦不能亲自去做，不能拜托萧腾去做，只能去找周桐。 萧悦没猜错，周桐果然是暗恋原主。她对他温柔地笑笑，他就对她唯命是从了。 她让他做的事，并不违背法律，在她看来，也不算违背道义。 麦喜的出身是她的硬伤，按环境决定论来说，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只能是人下人。 萧悦并不想仗着自己是穿越女的身份就杀掉麦喜以绝后患，事实上，她只是想让灰姑娘失去逆袭的可能。——虽然麦喜只是书里的人物，可萧悦不愿意让自己的心变冷变硬。 ——只要麦喜永远飞不上枝头就可以了。就像第一个故事里的林小艾，只要她不再痴心妄想的做梦，萧悦不会对她赶尽杀绝。 周桐有些不解，为什么大小姐要他去诱惑一对夫妇沾染上赌博的恶习呢？然而很快，他就把疑惑抛之脑后。只要是大小姐要求的，他都会去做。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妄自揣摩她的心意呢？大小姐做的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周桐做事严谨，把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一周内，麦喜的父亲麦建国就在单位的抽奖活动中，抽到了a城七日游的大奖。麦氏夫妇是典型的小市民，爱贪小便宜，肯定不会浪费了免费旅游的机会。 a城是有名的赌城，麦氏夫妇只要到了a城，沾染上赌瘾就再简单不过了。哪个穷人没做过一夜暴富的梦，有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会让它溜走吗？ 绝对不会。 一对喜欢贪小便宜的小市民，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导下，违法犯罪或有难度，走错道路却是容易得很。 麦建国夫妇果然没有浪费免费旅游的机会，夫妇俩俩乐颠颠儿地就去了a城。 一切都在周桐的意料之中，他时不时向大小姐报告进度。他只等着小姐同意，就找人去诱惑他们夫妇。 萧悦将那一丝心虚压在心底，她并没有逼他们去赌，她不曾对不起他们什么。 刀没架在他们脖子上，路是他们自己走出来的。她只是给他们平淡的人生多一个选择罢了。受不住诱惑是他们的事情，与她无关。 周桐的这一系列举动，萧悦知道，陆文轩也知道。在周桐之前，他已经给麦氏夫妇打了预防针，想来应该是管用的。 麦氏夫妇大毛病没有，老实巴交了一辈子，勤劳，节俭，容易相信人。谁都想生活过的好一点，麦建国也不例外。他心情好的时候，会买两注彩票，赌一赌运气。可惜他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总是与奖项无缘。 前几天，有个人模人样的小伙子跟麦建国套近乎，说要教他暴富的方法。小伙子拍着胸脯保证，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成功。 麦建国看那小伙子忠厚老实，心里信了几分。谁知那小伙子居然是要教他赌博！ 那小伙子异常殷勤，再三保证稳赚不赔。他说麦建国是天生的赌王命，肯定会赢。 麦建国有点心动，就在小伙子的指点下，下场试了一把。嘿，结果一上来就输了。 小伙子一面安慰他，一面撺掇着他继续尝试。 来都来了，麦建国咬牙，再次下场。起初他还带着一丝侥幸心里，不是说新手都会赢两局吗？为什么他却一直输？ 他越来越失望，越来越后悔。虽然说这边赌的不大，他只带了。可他半年的工资也真够他心疼了。 不再理会殷切的小伙子，他转身就回家了。等他回想起来找小伙子理论时，小伙子早就不见了。 麦建国纠结着该怎么向老婆交代，那小伙子一看就是故意骗他钱的，现在的骗子手段真低劣，他居然上当了！ 偏偏又有人旁敲侧击劝他去赌博，说他是生来的赌王命。 这次无论对方怎么劝，他都不肯相信了。他爱钱，很爱钱，珍惜自己的血汗。他连一局都没赢过，还说他是赌王？真当他是傻子啊！ 麦太太也遇到了相似的事情，这个曾经在菜市场因为对方缺斤短两而破口大骂的中年妇女，在听到一个年轻貌美的摩登女郎说她是天生赌王命时，她差点把手里的袋子扔到那女郎的脸上。 她连搓麻将都不会，还说她是天生赌王！老麦在家里都跪了一晚上搓衣板了，他们家招谁惹谁了？一样的手段来对付他们两口！ 他们还想着攒点钱帮女儿买房子呢，有了房子，出嫁的时候也能多点底气。 麦建国抽奖抽到了a城七日游的大奖，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两口商量了一下子，少带些钱，少买些东西，只去见市面，回来顺便给麦喜带点小礼物。别的钱，多一分都不花。 麦太太已经打听好了，这种免费旅游的大奖，路上会有人软磨硬泡要他们买各种东西。他们一定守住自己的钱包。 a城是赌城，可这次麦氏夫妇见了赌字就绕道走。半年的工资啊，麦建国见了赌字就腿发抖，小腿酸酸麻麻的疼。 果然是赌城，他们先后遇到不少人拉他们去赌，嘿，的确有人说麦建国的面相好，是赌王命。 麦太太把钱包捂得紧紧的，老麦如果敢去，就打断他的狗腿。 这年代，骗子骗人的手法都一致吗？连点新意都没有。 麦太太拉着麦建国专狂扫地摊货。有个摊主竟然吹嘘说自己曾经也是赌王。麦太太看了看他少了四个手指的右手，撇了撇嘴，这世上傻子还真多。 ——麦建国夫妇并不知晓，在没去a城之前，如果他们夫妇没遇上那个貌似忠厚的小伙子和那摩登女郎以及那些很明显是骗子的人们。他们会对在a城遇见的中年人信任无比。——在异地遇见老乡，有很多共同语言。 就是那个中年人告诉他们，他们是天生的赌王。他们进了赌场后，运气极好，几乎是逢赌必赢。再后来，就开始偶尔出现输的局面了。 …… 后来的后来，他们越输越多，欠下巨款，他们一心想翻盘，赌红了眼，却越陷越深，连他们最爱的女儿都赔了进去…… 不过，这些他们都不会知道了。 时刻关注着他们的陆文轩松了口气，看来他的预防针还是有点用的。其实，他并不是很有信心。 历来人性最难经受考验，麦建国不是圣人，他的心里也住了一个魔鬼。 他很老实，想发财却缺少闯劲儿。他想炒股，怕失败，他想经商，也怕失败，连买彩票，他都不敢一次买太多。他不敢冒险，但是不代表他没想过。 他后来相信自己是天生的赌王，染上赌瘾，成为赌徒，或许就是因为有人鼓励了他心里的那个魔鬼吧？ 不能把魔鬼杀死，那就把它永远封在他心底。 周桐很郁闷，明明是天衣无缝的计划，麦氏夫妇怎么就不上钩呢？ 他老老实实将情况报告给了大小姐。是他失职，有负小姐所托。 萧悦只是点了点头，很温柔的安抚他：“没事，没事，不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拉。” 在周桐感激的目光中，她让他出去了。 周桐心里琢磨，也许这是大小姐做的一个有关人性的实验。麦氏夫妇经受住了考验。 萧悦有些不解，麦喜的爸妈不是爱贪占小便宜，一心想攒钱给女儿买房子想让女儿攀高枝的小市民么？天上掉馅饼儿的事儿，也不去捡吗？ 记得书里描写他们明明很市侩啊，他们想发财，梦想过一夜暴富，在得知墨离的身份后，高兴得差点晕过去，一点都不反对墨离和麦喜的事啊！ 没道理啊，人设不对啊…… “也许是诱惑不够？小悦悦，这世上没有挖不到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小三。只要锄头挥得好，哪有墙角挖不倒？你可以再……” 萧悦打断了零零一的唠叨：“别再胡说八道了！什么墙角，小三的……”零零一的话让她有点不高兴。 它是说她是小三吗？她攻略墨离的时候，麦喜和墨离可不是一对儿啊。现在她和墨离是公认的一对儿，麦喜要是插.进来，可就是第三者了。 “小悦悦，你打算怎么做啊？要不要系统君亲自出手，只要你肯花积分，没有系统君做不好的事情。小悦悦，系统君很厉害的呦！怎么样，怎么样，考虑一下嘛……” 爱卖萌的系统君唠唠叨叨说个不停，萧悦实在没心情搭理它。她只淡淡地回道：“连好感度都查不了，还厉害？你说我要你有何用？只会卖蠢的系统。” 零零一急得直跳脚，却拿她没法子，只是傲娇地说了一句：“系统君不理你了。哼。” 虽然不能查看好感度，可是萧悦也能感觉到墨离对她的好感似乎到了一个瓶颈期。 工作上，他完全是公式化的态度；私底下，他像是个温柔的邻家哥哥，又像是体贴的绅士。 说他爱她吧，好像不是很爱；可是说不爱吧，他的眼里明明又有温情流露。这就是灰姑娘和女配的区别吗？要是灰姑娘，估计墨离早就强势告白了。到她这儿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啊！ 偏偏这个时候零零一还查不了好感度！ 摔，这坑爹的系统！真是个坑货！ 零零一往角落里缩了缩。 自萧悦悦回国后，萧腾无意识中总把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他都能体察出深层的含义来。 她是个让他心疼的女孩子，她是他的，妹妹。 他敏感地察觉到她有心事，是因为墨离吗？ ， 70|3.23 萧腾去找了墨离，半是叮嘱，半是威胁，要他对悦悦好点。 萧悦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谁都不能伤害她。如果她受到一丁点委屈，他这个做哥哥的，绝对不会放过他。 萧腾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他的妹妹终究是由另外一个男人给她幸福的。他脑海隐隐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又很快被他自己掐灭。 他真是魔怔了，那可是妹妹。 陆文轩只是笑笑，他很诚恳地请萧腾放心。 他会好好配合萧悦，一步一步被她攻略，爱的死心塌地，在她死后对他念念不忘。他想他大概还是能做出一副痛不欲生要死要活没有你我完全活不下去的模样来的。 生活总需要一点调剂，麦建国夫妇的事情不顺心，对墨离的攻略又看不出什么进展。萧悦烦闷之余，就想做点什么。 系统给的资料显示，再过几日就是墨离的生日了。她要好好努力一把，利用好这个生日。 原身萧悦悦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而萧悦本身却有用积分兑换的厨艺满分技能。回国以后，她只给萧家人下过厨，却没亲手给墨离做一点吃的，还真是浪费了她的厨艺满分技能！ 萧悦笑了笑，不，或许她真正需要用到的不是厨艺而是真心。 试想一下，大厨做出的盛宴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辛辛苦苦做出的一碗面，哪个更能打动从小缺爱长大缺心眼的高富帅男主的心？ ——总裁文里的男主们喜欢上灰姑娘，不就是冲她们的真心吗？可是真心这东西，也不一定是真的啊！ 萧悦心想，若是这个大小姐不小心烫伤了手指，还不让他知道，那么闷骚男主脸上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想象了一下墨离那张脸上露出感动的表情，萧悦打了个哆嗦。 墨离生日当天是周末，萧悦故意装作忘了他的生日，半点表示也无。 果然，墨离撑不住了，打了电话给她。他东拉西扯，百般暗示，就是不提自己生日。 萧悦在电话那头微微含笑，男人啊，就得吊着点，不然他永远不会知道他在乎什么，不知道他最怕自己失去什么。 她淡淡应了几句，听他忍不住说：“今天我生日！”她才笑了。她对他的心思把握得很准，知道她在他心里的分量已经不轻了。 一个男人在乎他在一个女人心中的位置，那说明什么呢？——说明他对这个女人的感情不一般。 萧悦有些感伤，原身记得他所有的习惯爱好，知道任何一个跟他有关的日子。他呢？他又记得她多少？ 将这些不合时宜的矫情抛之脑后，萧悦磨了一会儿，才答应待会儿去他家里。 墨离在电话里说，昨天他的那群哥们儿已经给他庆生过一次了。 萧悦笑笑，他不就是想说生日当天只跟她一个人一起过吗？她会好好利用这次机会的。 简单收拾了一下，她才从家里出发。她不知道单身男人家里有没有做面的材料，少不得要准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贤妻技能，满分！ 她在超市附近停车，进去买可能用到的材料。 “小悦悦，系统君好心提醒你，刚才有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划破了你的包，摸走了你的钱包……” 零零一突然冒出一句，一句话把萧悦气得直跳脚。 钱包里可是有重要道具的！她亲手做的项链，很能刷好感度的啊！这个混蛋小偷！ 萧悦暗骂零零一不靠谱。 “是你让我少说话的！二百积分，我能让你捉住他！”零零一居然又跟她讨价还价。 萧悦咬牙：“行，二百积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心里暗暗把零零一狠狠骂了一通。这个只会卖萌的坑货，连好感度都查不了，还来敲诈勒索！ “叮，二百积分扣除，暂时获得神探技能！” 萧悦真想给零零一跪了，她只觉得自己双眼一两，竟然看到超市外百米左右的一个青年头上顶着“小偷”俩字。 等等，那个青年的外貌怎么那么熟悉呢？ “叮，恭喜小悦悦发现隐藏任务，获得二百积分。” 零零一，你他么是在逗我！ 萧悦知道那个青年是谁了。 书里的场景，萧悦悦因为青梅竹马多年的大哥哥墨离爱上了一个样样不如她的灰姑娘，伤心不已。她付出了很多努力，都没能挽回他的心。 傻姑娘被爱蒙蔽了双眼，竟然让一直爱慕她的周桐联系到了一个叫“力哥”的混混儿。她要毁掉麦喜。 力哥手下有一帮小弟，办事很有效率。他们很快就捉了麦喜，打电话通知了萧悦悦。 萧悦悦接到力哥的电话去了废弃的仓库。她要亲眼看着麦喜被毁掉。凭什么灰姑娘一样的麦喜毁了她的人生？她的人生被毁了，麦喜也别想好过！ 本来一切天衣无缝，可不知怎地，墨离竟然知道了这件事。他报警了，等不及警.察出动，他就开车到了仓库。 他看到衣衫破烂险些受辱的麦喜，心中暴怒，赤手空拳跟混混们打了一架。他虽然会打架，但是毕竟对方人多。他抱走麦喜时，身上也挂着彩。 从头到尾，他都没看萧悦悦一眼。 萧悦悦万念俱灰，跌倒在地…… 力哥白出了力，却被打了一顿，一肚子邪火没处发，一瞥眼，看到委顿在地的萧悦悦，就动了邪念。 等警.察赶到废弃的仓库时，萧悦悦身上已经没有一片完整的布了，死状极惨…… …… 这次偷萧悦钱包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力哥。 萧悦在心里骂了一声：“我靠！” 如果说墨离是渣男，那力哥就是妥妥的贱男。不，他就是个禽兽！ 迫于系统的淫威，她不得不对墨离曲意逢迎，百般讨好。不过，可没人跟她说，她不能对付力哥以及他手下那帮禽兽啊！ 这种人渣，就该被男人压。 强.奸女人的男人，都该被男人压，千人骑，万人捅！ 萧悦难得大方一次，用二百积分兑换了“大力金刚”的技能。她轻轻松松夺回了自己的包，并打折了他的胳膊。 她当即就给周桐打了电话，周桐最近不是因为没做好她吩咐的事儿而心里惭愧吗？就给他一次机会。 萧悦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讲述自己被偷包，并遭揩油的经历。她说了力哥的名字容貌特征，以及他手下的小弟。 她哭着在电话里说：“周桐，你别告诉我爸妈和我哥哥。我不想他们担心难过。” 周桐心疼万分，表示要赶过来保护她。 萧悦抽抽噎噎：“不用了，我还要到离哥哥那里去。”她吸了一口气：“周桐，我讨厌力哥，他占我便宜，我也要找人占他便宜。我要把他丢到又脏又臭的男人堆里去……” 周桐在电话那头连声安慰。他暗暗发誓，一定不让那群混蛋好过。 挂了电话，萧悦呼了口气，低头看看墨离发来的信息，开车前往墨离所住的公寓。 “小悦悦，你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不用以假乱真面具也可以与专业演员媲美了！” 零零一咋咋呼呼声音不小。 萧悦不想理它。想起了发生在原主身上的惨事，她有点不想面对墨离。是他将萧悦悦留在了那个废弃仓库里。萧悦悦原本可以避免那样的结局的。 咬了咬牙，她暗暗说道：“加油，萧悦。拿下墨离，攒够积分，就可以回家了。这些糟心事儿，只是小说而已。”打起精神，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小悦悦是最棒哒，小悦悦加油……” 萧悦突然有点想哭，她独自一个人在小说世界里漂泊，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回到自己的世界。 不过很快，她就赶走了那些想法，她要回家，她必须回家。 陆文轩看到萧悦时，已经是在几个小时后了。他很配合地按照书里的剧情跟女主对了台词。 然而有点意外，她竟然迟到了。跟剧情有点差异啊。 “因为她遇上了力哥，也教训了力哥。”奕瑶替他解惑。 陆文轩点头，以示知晓了。那就难怪了，力哥这个人，两世都不是好货色。萧悦教训他，也是应该的。 萧悦不提自己迟来的原因，陆文轩自然也不会问。有脚本照着走，轻松多了。他甚至还打发帮佣的阿姨出去玩儿两天。 萧悦果然如书中所说，做了一碗面。她故意多放了点盐，齁死他！她敢保证，再齁他也会感动着吃下去。 这里面可都是她的情意啊！ 她端着面出来的时候，眼睛湿漉漉的，满是骄矜与欣喜，眼里的感情几乎能溢出来。 陆文轩暗暗夸赞萧悦的好演技。如果不是他知道真相，如果不是他喜欢温柔端庄的姑娘，他真会看上她都不一定。 他看着她端来的面，犹豫了一下，这面是没毒，可是用萧悦的话说，能齁死个人。 他有点想笑，或许这姑娘自己内心深处也挺抵触攻略的吧？ “离哥哥，这是，是我做的生日面，生日快乐！”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抱歉，我没有准备蛋糕，我，我有礼物要给你。” 她拿出准备好的项链，没有包装，手工并不算精致。她完美的小脸上有一丝懊恼：“啊，这已经是我做的最好的一个了……” 陆文轩盯着她的手和她的项链看了一会儿。她白嫩的手上有点点红痕，他皱了眉：“你的手怎么回事？” “我，我没事啊！”萧悦慌忙将手藏在背后，不想让他担心。 陆文轩叹了口气，在心里说声得罪，强硬的捉了她的手，半是责怪，半是怜惜：“傻丫头……” 他牙酸了一酸，剧本里下面的话，实在是不好开口。 要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拥抱，深情地说：“你真傻……”两分钟以后，才想起处理烫伤的方法，吮吸她的手指么？ 陆文轩当机立断，捉着她的手，来到洗手间，冷着脸给她的手冲冷水。客厅茶几旁的小盒子里放的有烫伤药。 他小心地帮她涂抹，眉眼柔和，一声不吭。 萧悦盯着他完美的侧脸：“离哥哥，你生气了？” “没有。”抹好药，他小心地握了握她的手，“以后不要再那么傻了，心意到就够了。” 萧悦笑靥如花：“那你吃面，再不吃，面就坨了。快点嘛，吃了生日面，可以长命百岁呦！” 娇俏可爱，青春洋溢，和办公室里雷厉风行，效率极高的职场新秀全然不同，却别有一番风味。 如果是墨离，他会怎么做？ 陆文轩大脑高速运转，拥抱接吻什么的，都不切实际，他还是去面对那晚能齁死人的面吧。 拿起筷子，艰难地吃了一口，他真的佩服墨离，这都能咽下去。 萧悦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好吃吗？” 陆文轩瞧了她一眼：“你可以尝尝。”他将碗往她面前推了推：“你尝尝，还不错。” 萧悦微愣，还不错？他重口味到这种地步了么？将信将疑，她尝了尝，立马吐了出来：“墨离！” 陆文轩笑了：“好了好了，明年的生日面少放点盐就好了，傻姑娘……” “明年？” “对啊，不止明年，以后的每一年……” 萧悦一脸娇羞，心想终于明朗了，可惜不能查好感度，不然肯定到九十了。他刚才盯着她的手，他给她抹药的时候，那认真的神情不似作假。 看来，今天的努力还是有收获的。 这个下午，他们安安静静相安无事，静谧的时光流逝的极快。难得他竟然能陪她坐一下午，规规矩矩。 有时两人目光接触，相视一笑。 傍晚萧悦离开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本想吻他的脸的，可惜气氛不够，怕起不到好的效果，没必要浪费一个吻。 “小悦悦，你今天演技满分诶！” 萧悦一身疲惫，不想理啰嗦的零零一。她今天有点意外，墨离并没有按照她脑海里的剧本走，不过大体上还不错。 “零零一，你现在能看好感度吗？” “……” 零零一又不吱声了。 萧悦明了，这个坑货！ 周桐办事效率极高，他很快就查到力哥和的属下有不少黑历史。这样的渣滓，怎么惩罚都不过分。 胆敢欺负大小姐，就该做好接受处罚的准备。 他花了高价，去找了一群人，将力哥他们狠狠折辱了一番。按照小姐的吩咐，不敢有一丝怠慢。 至于力哥他们的性取向会不会就此改变，以后还能不能人道，那不是他该关心的。 想了一想，这样的惩罚还是轻了点。找了点由头，悄悄动用萧家的关系，将力哥他们弄进了监狱。——反正他们黑点多，住进去不冤枉。 当听到周桐说，力哥在他的特意关照下，跟一个身手很好以前是打手的同性恋强攻成了狱友时，萧悦噗嗤一声就笑了。 周桐特意补充了一句，那个打手已经成功掰弯了好几个，都是用强的。萧悦笑得更厉害了。 不过周桐的能力还真的挺强的，待在萧家做管家，真是屈才了。这辈子，希望他别像书里那样苦了。 周桐看着自家小姐的笑容，心里暖暖的。 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只为她能一直绽放笑颜。 71|3.23 萧悦自觉近几日和墨离之间关系融洽，只是处在热恋中的两个人似乎还是少了点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里的墨离，在和麦喜感情明确之后，就像是一头随时随地都会发情的禽兽。 为什么到了她这里，一切都不一样了呢？现在的他在她面前，最是拘谨守礼，像是刻板的绅士，人设和资料里有出入啊。 “零零一，零零一，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萧悦暗自琢磨，难道说原身这前凸后翘的魔鬼身材还不如麦喜那搓衣板似的身材有吸引力？ 没道理啊，莫非总裁的审美就是异于常人？ 虽然说墨离对她规矩，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可这毕竟也意味着她魅力不够。想想还真是让人郁闷啊。 “小悦悦，想要提高外表属性吗？只要二百积分，只要二百……” “零零一！”萧悦心生气恼，她完成第一个世界的任务后把得到的积分大多都花在了容貌上，女配们原就美貌，五官微调后，颜值立马上升一个档次。她现在外表属性都九十了，已经到人间少有大美女的地步了，还想怎样？ “小悦悦，是你说的，你想跟总裁做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零零一仿佛很委屈，“小悦悦，你不能这样欺负我！” 萧悦揉揉脑袋，够了，这个只会卖萌满脑子龌龊思想的蠢货。她只是感叹一句罢了，蠢系统都在想什么啊！ 她其实想说的是，零零一没法查看好感度，她不知道墨离当前对她的感情有多深。她隐隐有种错觉，或许墨离没她想的那么爱她。 在上一个世界时，东南西北那四个高中生，都是未成年，却都想过跟她进行成人游戏。没道理墨离一个年近三十有过好几个前女友的成年男子对着深爱的女人却成了柳下惠。 “小悦悦，你想多了，这是你的魅力所在啊。只有落了下乘的女人才会时时刻刻都激起男人的兽.欲。像小悦悦这种聪明灵秀，秀外慧中，天真善良的女人才会让男人忘记低级欲.望，只想心灵的沟通与交流……” 萧悦不耐烦听它唠叨，直接打断了它的话：“还是不能查好感度吗？” 零零一闭嘴了。这是它的痛处，它明明刚升级回来，为什么不能查好感度？ 世界总算是清净了。 无法查看好感度让萧悦有种莫名的不安，她忽然生出一种想法来，也许系统是她最大的金手指。她害怕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这会让她很不安。 让尝试着不动声色稍微离墨离远一些。如果他真的爱她，感情很深，那么他肯定会惊慌失措，他脸上的沉静也会消失不见。 只要他慌了神，她就能证明他的好感度不低。 如果他依然如此镇定如初，她就得考虑一下是否需要换个攻略方法了。 萧悦苦笑，以前看小说的时候，看到女主试探男主感情，她总会觉得他们作，矫情。现在她自己竟然也要去试探了。她比那些女主们强的就是，她不爱他，主动权在她手上。 都是零零一害的，这个坑货！ 零零一往角落缩了缩，怪我咯？ 陆文轩近来发现萧悦似乎在有意躲着他。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他看了不少话本子，恋爱中的女主就没一个不作的。一直以来，萧悦的表现都是一个完美女友，联系全书，她但凡有主动疏远单元男主或是故意使小性子的行为，那么肯定是在故意试探，或者就是为了刷更多的好感度。 他得像个完美男主，符合人设。 如果是墨离，这时会怎么做？ 陆文轩想象了一下，大概也就是两种可能，要么是勃然作色，直接去质问；要么是孤高冷傲爱在心头口不开，你不说，我不不问。 想想还是选择后者吧。陆文轩挑了时间，特意去买醉，把自己捣腾得略显憔悴，看见萧悦时，眼神复杂，完全是一副“我有满腹疑问，却不愿意对你说，你快来问我啊”的模样。 萧悦放心了，看来是她想多了。她都摸透了他的性子，可以说她是他最应该去爱的人。 他终是忍不住来找她，怒气冲冲：“你为什么躲我？” 萧悦看看他微红的耳根，笑了。他的段数比她想象得要低些。 她嘟了嘴：“我给你的项链，你为什么不戴？”她早就想好了理由。 她手工技能满分，自然不会连个项链都做不好，那是她故意为之。一来显示自己的辛苦二来她很想看看面瘫的墨离脸上精彩的表情。 陆文轩一噎，这理由可真好。他摸索出真空包装的项链，极为诚恳：“我怕它坏了，特意好好收着。你瞧。” 萧悦斜了他一眼，抿着嘴笑了。 陆文轩瞧了她一眼，心说跟女主的演技相比，他真的差的还远。 萧悦有些感伤，跟墨离处的久了，发现他是个不错的男友，体贴，温柔。可惜他的温柔只对特定的人。 书里他爱麦喜，所以他只对麦喜温柔，对萧悦悦冷酷无情。 而现在，他爱萧悦，如真似宝，恨不得将她捧在手里。他不爱麦喜了，他爱萧悦悦了，可惜萧悦悦已经不是萧悦悦了。 萧悦暗自琢磨着，墨离的好感度应该在九十左右，绝对不会超过九十五，离她完成任务，还有段距离。 麦喜，该怎么处理麦喜呢？ 萧悦真的挺纠结的，自从她回国以来，墨离和麦喜几乎没一点接触，至少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没有。 系统的要求是她必须打倒灰姑娘，得到高富帅男主的心。她试过打压灰姑娘，可惜失败了。她还要再试一次吗？ “当然要试啊！小悦悦，她可是跟男主在一个公司的，你要相信剧情大神的力量！谁能保证你离开之后，人家不会在一起呢？”零零一插嘴，“要知道总裁最爱灰姑娘啊，这可是真理啊！你斗得过灰姑娘一时……” “零零一！” 萧悦揉揉脑袋，她知道的，她知道男女主之间作用力强大。她也怀疑他的好感度卡住，是因为她不是他生命中的女主。 她不想在这个世界停留，她要早点完成任务，早点攒够积分，早点回家。 萧悦一般不想主动伤害人，除非迫不得已。即便是伤害人，她也愿意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就像是对付麦建国夫妇。 ——当然，你可以说那是她设计了陷阱，等着别人跳。但是她也可以说那条路上，陷阱虽然隐蔽就在路中间，可是大路上也不是只有陷阱不是吗？ 在《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世界里，墨氏是全球前十的企业。——萧悦不想吐槽这一点，反正总裁文里，男主都是酷炫狂霸拽的，家族企业没进全球前十，那就太low了。 “灰姑娘靠边站”系统说过很多次，要夺走灰姑娘的水晶鞋，打破她的逆袭梦，要她永远都无法飞上枝头做凤凰。 而如今麦喜一个职场新人，就在全球前十的企业里。哪怕她得不到墨离的心，她也有可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没办法，谁让麦喜是女主呢，人家身上可是有女主光环的！ 萧悦握了握拳头，那就打破她的女主光环！她父母那里不行，那就从别的方面下手。 “小悦悦，你真是系统君见过的最包子的宿主……” 包子？萧悦笑了，或许吧，她可能还是心太软，对一个虚拟人物，她都下不了狠手。唉…… 萧悦在跟麦喜所在部门的主管闲谈的时候，无意间提了一句，说是麦喜和总裁走的有点近啊，她这个正牌女朋友都有点不舒服呢。 这个主管一心想讨好总裁的女友，当即就拍胸脯，表忠心，用尽恶毒的语言痛骂麦喜野鸡永远都成不了凤凰。 萧悦连忙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只是想问问，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小心眼儿啊。离哥哥会不会不开心啊！” 她是职场强人，但是心思单纯善良。 主管好一通安慰，暗暗思索着要替萧小姐出气。 …… 麦喜最近任务繁重，常常加班。她心态很好，没关系，不过是加班而已。还有加班费可以领呢。 她业务熟练了许多，再过一段时日，就可以摆脱菜鸟的名声了。 可是，她的顶头上司，那个一脸刻薄相的中年女主管总是对她百般挑剔。 麦喜安慰自己，没关系，严师出高徒，主管是为她好。对待更年期大姐，要宽容，要理解。也许大姐一直生理期呢，家里事儿多。多点宽容就好。 麦喜，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好了。 她乐呵呵的，加班再多，依然热情洋溢。 只是，她周围的人不知怎地，老躲着她。他们看她的眼神怪怪的，难道他们也知道了她最近格外受主管关注的事情？ 72|3.23 麦喜悄悄问跟她关系较近的同事，可那同事却神色奇怪，支支吾吾不肯回答。麦喜心里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两天后，她在洗手间听到两个同事的谈话才明白过来。 历来洗手间都是八卦的聚集和传播地，这次八卦的对象竟然是麦喜本人。麦喜难免就留了心。 “诶，你听说了吧？那个麦喜，新来没多久的，长的还不错，一脸纯纯的，跟个小姑娘似的，骨子里可骚了。她竟然勾引总裁！”这是一个尖利的女声，听着有点耳熟，麦喜想不起是谁。 “哎呀，你才听说啊！都传开了呢！她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也不想想总裁是怎么样的人，还能看上她？真是丑人多作怪，癞□□想吃天鹅肉……” …… 麦喜怒极反笑，她怎么就成勾引总裁了？她跟墨离的交集不多，那次她上班等公交时，他打她身边经过，带了她一程，两人才算是认识。后来，他们偶遇过几次，他也问过她对公司的看法，她如实回答。 他的确是说过她有意思，可那也是以前的事儿啊。自从萧小姐回来后，她总共才见过墨离一次，还是远远地，连个照面都没打，哪里就称得上勾引了？ 萧小姐到公司的第二天，公司就传开了，萧小姐和总裁是青梅竹马，专门为他二来。她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总裁夫人。 麦喜既不是傻子，又没得妄想症，她怎么可能勾引墨离？那个看上去酷帅狂霸拽的男人很幼稚的好吧？——也许她曾经有过幻想，但是在看到萧悦之后，这幻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像萧小姐那样的女人，恐怕没有一个男人不爱吧？ 麦喜很严肃地告诉同事，她没有勾引墨离，她也认为总裁和萧小姐很般配。 她以为这样她以后的日子就可以轻松些，岂料事实并非如此。 接下来的日子，她受到更多的刁难和排挤。那群人会说：“有胆做还没胆承认，现在的小三都这么不要脸吗？” “小三”这个称呼很容易激起人的怒火，可以说是人人喊打。公司里女员工不多，麦喜是刚进去的新人。除去堪称完美的萧悦，她在女员工里可以说是极为出色的。 年轻，朝气蓬勃，充满活力，是那群职场老油条所欠缺的。她刚进公司时，不少男员工都不自觉地想关照她些。——这或许跟她原本的女主光环有关，招男性待见，被女性厌恶。 有跟她关系好的，会替她辩解一二：“不是吧？麦喜人很单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你见过小三还没原配漂亮吗？而且总裁和萧小姐那么恩爱，谁能破坏得了啊？” “呵呵，单纯？那谁知道？没听过单纯婊吧？咱们麦喜就是单纯婊啊……” 麦喜的名字渐渐和“单纯婊”联系起来，那似乎成了她的绰号。 她自尊心强，不愿平白担这骂名，就当着众人的面，拦住了墨离和萧悦。 陆文轩眉心微蹙，这姑娘要做什么？公司的流言，他也隐隐听到了一些，知道是萧悦的手段。他大概能猜出萧悦的打算。 ——如果萧悦是要赶走麦喜的话，他会装作不知道。只是离开墨氏而已，麦喜的未来肯定比原本的要好上很多。 “小悦悦，小悦悦！快看，剧情的力量！女主光环！” 萧悦皱眉，麦喜这是要应了流言，不想枉担虚名？ 麦喜胸膛起伏，声音隐隐发颤，她大声清晰地问：“总裁，我勾引过你么？”她脸色发白，额头有虚汗。 陆文轩扫视周围的观众，他很严肃地摇了摇头：“没有。我跟你不熟。” 麦喜咧开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她又转向萧悦：“萧小姐，我勾引过他吗？” 当着众人的面，萧悦自然得注意她完美女神的形象，可她又不想让麦喜称心如意。她略微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没有。” 萧悦垂下了头，眼尖的人看到她脸颊有眼泪划过。心思活络的，不免就多想了一层。 麦喜后退一步，取出写好的辞呈：“总裁，这是我的辞职信，请过目。”她这两天想明白了，墨氏虽好，可是不大适合她。不过，在走之前，她得洗刷自己身上的冤屈。 她在墨氏的半年学到了不少东西，她诚心诚意对着总裁鞠了一躬。 陆文轩只是瞥了她一眼，并没有接辞呈，淡淡地道：“交给人事部门就好。”萧悦不是已经如愿了么，她还哭什么？ 还真是力求完美，演技一流啊。 陆文轩把麦喜叫到了办公室，理由是辞呈写的不合格。大概是麦喜如今在公司名声渐起，人事部门不敢擅专，直接送到了总裁办公室。 麦喜暗暗给自己打气，加油，麦喜，不要怕！大不了就开了你，反正你都要辞职了！ 陆文轩没提辞呈的事儿，他同意她辞职。——她离开墨氏，两人再无交集，或许在萧悦看来，就算是打倒灰姑娘，夺走她的水晶鞋了。——上个故事里，萧悦不就是把林小艾赶出贵族学院就完成了任务吗？ 《霸道总裁爱上我》里面，麦喜的一切梦幻般的奇遇都是在她进入墨氏后开始的。他希望萧悦这次还能手下留情，不赶尽杀绝。 若是能如他所愿，当然最好。如若不能，那他就要用别的法子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任务，各凭本事即可。 陆文轩看麦喜眼睛通红，温言鼓励了她几句。他告诉这个姑娘，只要自己有能力，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将希望寄托给王子的灰姑娘虽然令人羡慕，但未尝不是可怜的。依靠别人，永远都不如依靠自己。 麦喜有点意外，她点了点头，心说，他这是在暗示吧？他是在暗示她，别想着嫁入豪门，别想着攀高枝儿是不是？他暗示她，有这能耐，还不如学好本事充实自己是不是？ 有钱人都是这么自恋吗？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喜欢他，恨不得倒贴他？切！ 麦喜辞职后，四处投递简历，积极应聘，不久就找到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毕竟是从墨氏出来的，虽然新工作不能与在墨氏相比，但是麦喜已经很满意了。 离开那个梦幻的世界，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兵不血刃就解决了灰姑娘的工作，萧悦并没有多少兴奋。相反，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再接再厉，继续出手。 零零一告诉她，麦喜又找了新工作，听起来还不错的样子。难道真是女主光环？ 萧悦两次出手，都算不上成功。接下来，她是要直接对付麦喜呢？还是就此放弃？ 老实说，她不喜欢麦喜。麦喜又作又矫情，明明是个想往上爬的穷鬼，还非要强调廉价的自尊。偏偏这样的灰姑娘最后还能搭上高富帅！ 萧悦自认为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不想置人于死地。可是，万一呢？万一她走以后，墨离又看上麦喜了呢？剧情光环强大，她得掐断他们的一切可能，不惜一切代价！ 她必须完成任务！ “小悦悦，你是要真正出手了吗？弄死那个灰姑娘？”零零一兴奋极了。 萧悦摇头，不，她不会杀人的，除了她自己。她不要让自己手上沾满鲜血。她是要回到现实社会的。她不能让自己的心在虚拟世界里变冷变硬。 “小悦悦，反正男主对麦喜的好感度才三十，就算弄死她，也不会影响他的好感度。你怕什么？” “等等，好感度三十，你，你是说可以查看好感度了？”萧悦心里一喜，“那墨离当前好感度多少？” 好感度三十的话，也就是认识的级别，连点头之交都不算。麦喜又离开了墨氏，跟墨离之间无甚联系，或许真的就构不成威胁了。 离开全球前十的公司，又没能得到王子的垂青，麦喜这个灰姑娘还是逃不过午夜钟声的魔咒，现出了原型。萧悦想笑，灰姑娘就是灰姑娘，就算穿上水晶鞋也只能坚持到十二点。 她的任务是不是已经完成一半了？ 零零一不吭声了。 萧悦不耐烦了：“多少？他的好感度多少？九十几？” “小悦悦，我说出来，你可别吃惊。”零零一吞吞吐吐，“那个，其实吧，墨离的好感度吧，其实吧……” “到底多少？” “其实，已经爆表了。”零零一连忙补充，“你相信系统君，真的是爆表了。不信你看任务进条，只要解决了麦喜，你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呵呵……”萧悦在心底将零零一翻来覆去骂了上千遍，你妹的爆表啊！自己有故障，查看不了好感度就直说，还爆表！真当她是傻子啊！ 这个只会卖萌半点正事儿都不会的蠢货！ 因为好感度未知，萧悦不得不继续攻略。可是，在她看来，不管她怎么做，墨离的状态就是矫情的文里那句：“我不能爱你更多一点。” 难道真是对象不同，恋爱中的状态也不一样？ 零零一总要她对付麦喜，麦喜现在又不在墨氏。萧悦怎么对付她？事实证明，从麦建国夫妇下手已经失败了。难道还真像原本的萧悦悦那样，叫一群人轮了她？ 不不不，她生平最讨厌□□犯。就算是一定要让麦喜变成bitch，她也不会主动逼迫，而是挖好坑，让麦喜自己跳。 “小悦悦，你真的好像那些手段高超的老鸨哦，逼良为娼，杠杠的！” “滚！”这只蠢货。 萧悦最终还是没再对麦喜出手，因为两家家长一致认为他们该订婚了。墨离也这样认为。 她得好好谋划一下，或许很快就能离开了呢。 至于麦喜，她自有别的法子教她一辈子都走不进墨离的心，也算是让灰姑娘靠边站了吧？她何必再自降格调呢？ 萧悦完全无视零零一，那个蠢货一点忙都帮不上，真让人闹心。 73|3.23 萧墨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对于儿女的婚事格外上心，每一个小细节都力求完美。订婚仪式的事情，两家商定由萧腾负责。 萧腾心情复杂，勉强笑笑点头同意。 他瞥了妹妹一眼，见她正踮着脚尖在墨离耳边说着什么。她的侧脸柔和而美好，身上似乎有淡淡的柔光，干净纯粹。 而她身侧的则墨离则体贴地欠了身，微微含笑，耳根有淡淡的红晕。 不知是不是萧腾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一对璧人不像外人看起来那么恩爱。尽管他们看起来很般配，比任何一对正沐浴在爱河中的情侣都要恩爱。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因为真正爱一个人不是这个样子的。 萧腾心里苦涩，又看了一眼萧悦，心头万般思绪却只化为一声叹息。也许，是他想错了，是他误把亲情当成了爱情。真正的爱情大概真的是他们那样的吧？ 可是，他心底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反驳：“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夜夜进入你的梦里，你敢说你只把她当妹妹？承认吧，萧腾，承认你对自己的亲妹妹起了龌龊的心思。承认你自己是个禽兽吧！” 承认吧，萧腾，她是你的妹妹又怎样呢？你这辈子是栽在她身上了。从她回国后第一次对你笑，你就陷进去了。 佛曰，世人求爱，刀口舐蜜，初尝滋味，已近割舌。 可惜他萧腾注定了只能献血淋漓，半点甜蜜都感觉不到了。 他能做的，也只有拼尽全力让她幸福。 瞧了墨离一眼，萧腾暗暗下决心要变得更加强大，他会成为她最坚强的后盾。谁都别想伤害她。 如果墨离敢教她受一点委屈，他必定不会放过他。 眼看着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零零一越发不安，整天说东道西：“小悦悦，小悦悦，你打算怎么离开啊！你真的不再对付麦喜了吗？万一你走了，墨离又看上那灰姑娘怎么办……” 唠唠叨叨，吵得萧悦脑仁疼。她都说了她自有办法了，这蠢货烦不烦啊！别人家的系统会给宿主许多金手指，对宿主温柔体贴，她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了一个蠢货！ 还有比她的系统更蠢的么？ 其实，萧悦自己也很烦心。零零一那个不靠谱的家伙，说她之所以还滞留在这个世界，是因为麦喜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可是在她看来，恐怕不只是这样。 她并不相信所谓的好感度爆表。她坚信墨离对她的好感度只有九十多，她是女人，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不过，她倒是有信心，在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让他对她好感度爆表。 只要她计划成功，一切都不成问题。 萧悦虽然不是专业的攻略者，但是她极为敬业，时时刻刻注意着刷墨离的好感度。能刷几点是几点。 每天见面时的微笑，撒娇，暖心的语言，温柔的举动……她极擅长在细节处取胜。只是，墨离跟从书上看到的霸道总裁并不完全相同。 他从来都不会将恋人推到墙上强吻，也不会说一些霸道总裁常说的话。难道，真的是她影响了他？还是因为她的蝴蝶，人设也崩坏了？ 她不喜欢不确定因素。 陆文轩面对萧姑娘的攻略，有些无奈。他感叹这姑娘演技真好之余，也真心挺佩服她的。对着一个自己心里不喜，甚至是厌恶的男子，她竟然也能攻略下去。 书上还说，她几次与墨离接吻，差点擦枪走火，这姑娘都能坚持下来。或许是她真的想回家。 “这还不是专业的，要是专业的。那都不是差点擦枪走火了。人家很尽职的，等到需要更进一步，她们也不会有丝毫迟疑。”奕瑶忽然出声说了一句。 陆文轩微怔，更进一步？那是说上.床吗？别人如何他不知道。但是在这本书里，萧悦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坚持两个原则，不杀人，不卖身。她会为了任务一再退让，但是这两个是她最后的底线。 她要攒够积分就早些回家，她不想在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中迷失本性，她不想变得再也不是自己。 所以，萧悦无视零零一的多次提议，她要坚持自己的做法。她不会杀麦喜的，她的身上不会背负人命，哪怕那只是一个虚拟人物。 “小悦悦，你实在是太善良了，一点都不像恶毒女配！可是，你完不成人物任务怎么办？难道你愿意永远被困在黑暗里，一直回不到自己的身体？”零零一好像一心想说服她，“你可是触电死的，要是不重活，死状会很惨很惨的，你真想放弃活下去的机会？” 萧悦真不想理它。如果不是想活下去，她何至于在它手下混？难道它真以为她愿意听它叨叨？ 抱怨归抱怨，任务还是要进行的。 订婚的日子已经商量好了，拟宾客名单时，萧悦动了一点点小手段，加了一个叫武鸣的人。 武鸣是萧悦悦的一个老同学，多年不曾联系。在这个男主最牛的世界里，他的家世能力外貌身材自然是要比男主墨离都差好多的。 但是，他比平民出身的灰姑娘麦喜要强上很多，他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经济适用男吧？或者，要再强些？ 听系统说，麦喜离开墨氏后，一次小车祸让她结识了武鸣。果然女主光环不是盖的，她都脱下水晶鞋了，竟然还能遇到男二！ 零零一的担心不无道理，女主和男二都遇上了，那么谁能保证萧悦离开后，剧情不会走上正道呢？ 她必须杜绝灰姑娘逆袭的可能！ 请帖上有要求，穿正装，带伴侣。武鸣有点为难，老同学订婚，他跟萧家还有业务上的来往，按理说不该拒绝。 只是带女伴有些麻烦。他身边合适的女性不多，想了想，最合适的就是麦喜了。 麦喜家境不好，但是自尊上进，是个不错的姑娘。他想追求她，又怕太突然吓到她了。不如，就邀请她去？带她去增长见识，多认识一些人，对她的工作也有帮助。 面对武鸣的请求，麦喜略一犹豫就答应了。只是参加订婚宴而已，不用她出红包吧？武鸣的老同学还真奇怪，订婚还要带女伴儿？ 真正到了那一天，武鸣提前带她去做了发型，麦喜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参加订婚宴而已啊……” “不想太失礼罢了。” 麦喜点了点头，到目的地，见了当天的主人，麦喜后悔不迭。 原来订婚的人是他们啊！ “我现在能走么？你就说我，我身体突然不舒服，我胃疼，我……”麦喜连忙找借口，她急得满头是汗，她是真的不想面对墨离和萧悦啊。 现在想想，她辞职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问的问题真的好丢脸啊！ 武鸣一把拽过她，无奈地笑：“麦喜，你是想让我被人笑话吗？你觉得你很擅长撒谎？” “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不是说我以前的公司很牛吗？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公司吗？我就是从墨氏出来的啊！”麦喜往他身后躲。 武鸣愣了愣，明白了。他笑了笑：“就这个啊，不就是老东家吗？你今天更应该来啊。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呢……” 可能是看麦喜太紧张，他又温声说：“实在是不想见他们的话，站在一边就好。他们是今天的主角，不会注意到你的，你别怕。或者，我跟他们打声招呼就走？” 麦喜低了头：“算了，算了。我就是小虾米，他们不会注意到我的啦。” 实际上，在麦喜走进来的那一刻，萧悦就看到她了。 麦喜具有小言女主的各种特质，平时外表不出彩，也就是个六分女。今天做了造型，穿上漂亮衣服，竟然颇有几分姿色。让人移不开目光来。 “小悦悦，小悦悦，那是灰姑娘，是灰姑娘！” 萧悦点头，她当然知道那是麦喜。这样的麦喜吸引了在场不少男士的目光。明明她不是最美的，可是她却是最吸睛的。这就是女主光环？！ ——其实这不奇怪，这个圈子里的人大部分都互相认识，麦喜一个气质清新的外人自然引人注目。 萧悦看了一眼在人群中的墨离，他正跟周围的人交谈。没人注意她，她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高贵优雅，婷婷袅袅向麦喜走了过去。 ——还没正式开始，她想在订婚前解决这一切。 麦喜缩在角落里，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今天宴会的女主角。她快速低头，将脑袋垂的低低的。 她不是怕萧小姐，她又没做亏心事，只是那天的她实在是太丢脸了。一想起来就面红耳赤啊！ 当时关于她勾引总裁的流言在公司传得沸沸扬扬，萧小姐肯定也知道。 麦喜自己也是个女孩子，以己度人，估计没有一个女人乐意在自己的订婚典礼上看到自己未婚夫的绯闻女友。 ——当然麦喜认为自己不是绯闻女友。可惜她当时的名声还不如绯闻女友呢。在大家眼里，她就是个不要脸的倒贴女啊！ 所以，她今天是作死了，才到这里来的吗？ 74|3.23 陆文轩时刻关注着萧悦的举动，从她走向麦喜开始，他就大致猜到了她的心思。 恐怕萧悦是想离开了，书里萧悦自觉墨离的好感度很难再进一步，就想到了用死亡来提升好感度的办法。 ——她在两人感情正浓时当着他的面死去，肯定会成为爱人心头鲜红的朱砂痣，再也忘不掉。 当然，这死亡还得合情合理，最好能在无形之间斩断灰姑娘逆袭的所有可能。 陆文轩佯作无意间对萧腾说道：“悦悦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萧腾轻轻点了点头，以示知晓。他很快就追着萧悦的脚步走了过去。他心情复杂，她不开心么？是不想订婚吗？是因为她不喜欢墨离，还是别的？ “是麦喜吗？”萧悦声音温柔，笑容甜美，“你今天好漂亮啊！” 低头假装研究衣服花纹的麦喜只得站起来：“萧小姐才是真的漂亮呢。订婚快乐，祝您和墨先生永远幸福美满。”她欲哭无泪，为什么在萧小姐面前那样心虚啊，一看到仪态大方的萧悦，她就觉得自己那天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啊。 “您要是没事的话，我是不是可以……”麦喜不想再这边多待，她总觉得萧悦多看她一眼，就会心里不舒服，她还是不要在人家面前讨嫌吧？ 萧悦美丽的眼睛很快罩上了一层雾，她脸色苍白，伸手去拉麦喜：“你就那么讨厌我么？” 麦喜后退一步，迷惑不解：“您说什么？”萧小姐不会是在为她的告辞之意而难过吧？麦喜眨眨眼，她想离开，是不想尴尬，不是讨厌啊。 泪水划过她白皙的脸颊，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麦喜，就因为跟他订婚的人是我么？” “不是啊，本来就该是你们订婚啊……”麦喜愣了，“要不，你喝水？” 说完她就想咬自己的舌尖了，她都说的什么啊！ 萧悦想要再去捉麦喜的手臂，只要她接下来激怒麦喜就可以了，麦喜肯定会松开她的手。萧悦很确定，在这个角落，她可以有无数种死法。 若是一切顺利，她甚至可以让包括麦喜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是麦喜失手害死了她。 很抱歉，麦喜，临走前还要送你这样一份大礼。不过，你放心，我会请求萧墨两家不追究你的责任。 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你只要好好的，做你的灰姑娘就够了。 “小悦悦，你真是太善良了，真对不住你恶毒女配的身份……” 萧悦轻轻摇了摇头，纤细的手臂刚要伸出，却在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杯子时愣了愣神。 “萧小姐，您喝水。” 萧悦真想扶额，女主这是怎么奇葩的脑回路？ 算了，她上赶着帮忙，萧悦也不好拒绝不是？ 萧悦勉强一笑，伸手作势去接麦喜手里的杯子，不知怎地，手一滑，红色的液体就尽数倒在了麦喜浅黄的裙子上。 麦喜懵了，这裙子很贵的啊！她欲哭无泪，这都什么事儿啊！ 要是对面没人，她肯定不顾形象的尖叫起来了。可是，在看到萧悦的满脸泪痕后，她还得藏起心疼，勉力去安慰对方：“没事，没事，我去擦擦就好。”人家都哭了，明显心情不好，她还傻儿巴叽地让人家喝水，拿不稳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萧悦伸手去捉麦喜的手臂：“对不起，对不起……”她使的劲儿很大。 她在心里暗暗鄙夷自己，怎么走小白花风了？好吧好吧，一切为了任务，一切为了积分，早点完成就好了。 没等麦喜松开她的手，她的肩头就被人环住了。那人肩膀宽厚，她心下一凛，只得先松开了麦喜的手。 麦喜点点头，告罪一声，就先离开了。她得好好清洗一下，顺便告诉武鸣，她今天不宜出门。如果可以，她想离开了。 萧腾冷着脸注视着麦喜的背影，悦悦是因为她而流泪的么？ 萧悦真想一巴掌呼在他脸上！卧槽，她就快完成任务了好吗？萧腾你个妹控可不可以晚会再出现啊！再给她五分钟就可以了啊！ 可惜，为了符合人设，她还得继续做出一副哀婉动人的模样来。她从他怀中退出，勉强笑了笑：“哥，我没事，只是觉得很对不住那个麦小姐。” “小悦悦，小悦悦，萧腾对你的好感度增加了两点，现在已经高达九十八！小悦悦，你危险了！你成功地使一个大好青年走上了不伦之路，你知道吗？” 萧悦真的想去死一死了，零零一绝对是出毛病了。九十八是男女之恋，不是兄妹情啊！九十八的好感度是怎么来的啊！增加了两点，也就是说以前是九十六么？零零一这蠢货为什么不提醒啊！ “小悦悦，之前不是有故障吗，没看出来。后来你也没问啊，是不是？”零零一似乎有些委屈，“你不能怪我的，小悦悦。多刷一个人的好感度，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积分越多，你能越早回家啊……” 萧悦真想骂人了。这个蠢货，就没见过这么蠢的！早点说会死啊！要是早知道，她就不再他面前老晃荡着刷好感了。她只是想让他们关系好点，没想过攻略他啊。 这下刷过头了吧？要是萧腾就这样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她的计划要怎样进行？ 她是想要积分，她也一再降低底线，可眼下萧腾看她的眼神比墨离都要深邃火热。感觉有点不受控制啊！ 萧悦跟零零一心灵沟通：“零零一，你确定墨离好感度爆表？” “确定。肯定爆表了。不止墨离，萧腾也快爆表了。小悦悦，你不知道吧？灰姑娘对你的好感度也不低……” 是么？她的确不知道。萧悦笑笑：“那好，等会儿听我号令行事。” 麦喜，你还是真是幸运，不用背负杀人犯的名声。 不知道为什么，萧腾的心里隐隐有种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今天的订婚由他负责，他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可这不安是从哪儿来的呢？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黏在了她的身上。他生怕他一转身，就再也看不到她的脸。 “我觉得你快要完成任务了。”奕瑶突然出声，“萧悦会在今天动手。你也不用担心，她肯定会死在你的视线范围内。毕竟她想要你死都忘不了她，痛苦后悔一辈子。” 陆文轩点头，奕瑶说的他都知道。所以，他很配合，只是有一点他很遗憾。这次救了这个世界的炮灰，那么萧悦的下一个世界呢？她下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会不会注意着不伤害炮灰？ 麦喜衣服脏了，不好留在这里。她草草清洗了一下，仍然极为不雅。她跟武鸣打了招呼，想自己先行离开。 武鸣当然不会让她一人离开，他跟萧悦道声抱歉，他要跟麦喜一起离开。 萧悦笑笑，仪态万千，她挽留了几句，端着酒杯向麦喜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小心，麦喜，你可千万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麦喜连连摆手，“你肯定不是故意的啦。”她松了口气，萧小姐现在看起来正常多了。 萧悦敬了麦喜一杯，言辞恳切：“如果你原谅我的话，那就喝了它。” 麦喜看看眼前的酒杯，再看看站在萧小姐身边跟她容貌相似却神情冷漠的萧腾。她接过酒杯，一口饮下。她在离开前，还不住地说：“我真的没生气，萧小姐，你要永远幸福快乐。” 萧悦笑得温和无害：“谢谢，你们也一样。” “小悦悦，你真要把麦喜和武鸣凑做一对吗？二百积分，你都不心疼么？”零零一很不解，“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萧悦面带微笑：“那媚药管用吗？系统出品，不会是坑货吧？”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是坑货！”零零一怒了，“不信的话，你尽管试试！” 萧悦笑了，她才不会去试呢。不错，刚才她就是在麦喜的酒里下了东西。系统出品，二百积分，据说一般人都察觉不出来，只会以为是自己情动。 本来她也不想的，可这个世界不同于上一个故事，她不能掌控一切，又有了萧腾这个意外。她不得不马上离开这个世界。 只要麦喜和武鸣发生了关系，那她肯定不会再搭上墨离了。 ——真不是萧悦非要费尽心思去对付麦喜，谁让麦喜是墨离的官配呢？剧情的作用太强大，不扳倒灰姑娘，她心里不安。她要完成任务，就不能让灰姑娘有一丝逆袭的可能。 “小悦悦，进度条快满了，你快要完成任务了！”零零一非常兴奋，它和宿主是互惠共赢的。她得到的积分越多，它得到的能量也越多。 真好，终于不用和这些人纠缠了。萧悦松了口气，大概药效已经发作了吧。 麦喜，你不是一般的幸运啊。武鸣比你的家世好太多了，你还真是赚到了。书里他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你对他也不无情意吧？别怪我，也别感激我，我只是推了你们一把而已。 可惜灰姑娘不算太惨，估计在打倒灰姑娘这方面得到的积分不会太多。偏偏萧悦还在麦喜身上又花了二百积分，真是心疼！ 萧悦整理了一下心情，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她一步一步向墨离走去，她要在他心里留下最美好的记忆。 陆文轩站在原地望着她，他面容平静，眉眼温和。 “任务要完成了，你要离开吗？” 陆文轩点头：“当然。”话说他很想赶在萧悦前面死去，很想看看这姑娘的表情。 “这有何难？”奕瑶轻笑，“反正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萧悦跟零零一沟通好：“一二三，掉！” 她的计划很完美，让零零一使些小手段。 墨离头顶的大吊灯掉下来，她不顾一切将他推开，为她而死。 以墨离的性子，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了。 计划完美，天衣无缝。 “二百积分，包痛感消失。”零零一还在讲价钱，“你要知道，这是有难度的，这里这么多人，万一不小心砸了别人，万一准头不好……” 萧悦咬牙：“成交。” 系统办事效率不低，很快墨离头上的吊灯就晃动起来。萧悦一脸震惊之色，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向墨离跑去。 这个时候，她不得不为自己的精湛演技点赞。 她不曾注意的是，与此同时，她头上的吊灯也在晃动。 她的速度怎能快得过陆文轩？ 陆文轩知道奕瑶的意思了。 砰地一声巨响，现场一片尖叫，男人的骂声，女人的哭声，乱成了一锅粥。 萧悦迷惘了，为什么会这样？倒在血泊里的墨离含笑看着她：“悦悦，我不会让你有事。”他面色苍白，眼角犹有笑意。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剧本不该是这样写的，倒在血泊里还能保持优雅的那个人应该是她。是她替他死，不是他替她。 ——零零一是个蠢货，掉下来的灯不在他头上，而是在她头上。她想推开他的同时，却反被他推开。 他为什么推开她？为什么？ “零零一，你出来，你快出来！快来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男主要死了！”萧悦是真的急了，她能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捅进自己的心脏，可她不敢看着别人死去。 她知道她死后还会重活，以别的身份，照样活得精彩。可这些虚拟人物，死了就是真的消失了。 萧悦安慰自己，墨离是渣男，是虚拟人物，死了活该。可是她的眼泪还是不住地往下掉。这是第一次，不为攻略而掉泪。 有个男人，愿意为了她而死。尽管他是假的，他是个渣渣，可她依然难受得掉泪。 她在现实世界就是个宅女，看遍小说。在她看来，这些小说中的人物，脑残又矫情。然而，这一刻，她突然很害怕，很想放声大哭。 这里看起来太真实了，她可以消除痛觉，她可以重来，可以倒带，可是这些人似乎只有一次机会？他要是死了，就再也活转不过来了！ 墨离是她在这个世界接触最多的人，有时为了入戏，她甚至会下意识忽略他的虚拟身份。他对她的确很温柔体贴。他的确对不住原主，但是他从没有对不起过她。原来，他的结局不是一个人在痛苦中活下去，而是替她死去么？ 她捉住他的手：“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爱她，所以，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真像系统所说，他的好感度已经爆表？ “因为，因为我不想你死啊，傻姑娘。”陆文轩也不大明白，他怎么还没离开，不是说任务已经完成了么？他可是生生被砸了一下。 陆文轩眼前一黑，离开了这个世界。 萧悦无视他的满身血污，抱了抱他。浓浓的疲惫感笼罩了她的全身…… “攻略目标死亡，判定任务失败，积分清零。”不是爱卖萌的零零一，而是一个很冷漠的男声。 萧悦脑海一道白光闪过，瞬间就来到了空间。 失败了么？他的好感度爆表了，灰姑娘无逆袭可能了，怎么就失败了呢？ 75|3.23 “零零一！零零一！”萧悦在心里呼唤着那个爱卖蠢的系统君，却听不到它的回应。 不止是零零一，连那个冷漠的机械的男声都没有了。 她不知道她在黑暗里待了多久了。从她回到空间开始，她都再也没见过圆嘟嘟萌哒哒的零零一。她本来是默默数数，后来数着数着已经不知道数到了哪里，只好再从头开始。她眼睛酸涩得厉害，心头茫然一片。 她刚回到空间，那个冰冷而机械的男声就告诉她，因为她和零零一的错误，使得攻略对象在攻略过程中死去，任务失败了。 所以，她和零零一都必须要受到处罚。 据说零零一被定性为不合格的系统，操作失败，违反规定，需要回炉重造。而萧悦则被强制性清除掉所有积分。 今后指导并配合她工作的是这个冰冷的男声。它的代号叫“一”。 萧悦虽然抱怨过零零一无数次，嫌它话多，嫌它蠢，嫌它没节操。但是至少它看上去还是好相处的。 而现在的这个“一”，她连对方是什么模样都看不到，只听声音就让她不寒而栗。 “一”好像只有声音。 她受到的第二个惩罚是在黑暗中度过三天。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仿佛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耳畔不断回响着刚回到空间时“一”的话：“萧悦悦的要求是让墨离爱上她，死心塌地，刻骨铭心。今后的漫长岁月，他都在痛失所爱中度过。而不是在最幸福的时候，替心爱的女人而死。没有后悔，没有脆弱，没有爱而不得。这不是萧悦悦希望看到的。” 她当时还辩解来着：“我也没想到啊，我没想过他会死啊！难道死亡还不是最大的惩罚吗？” “谁告诉你萧悦悦想要给他死亡的惩罚了？从头到尾，萧悦悦想要的都是墨离爱她。她要代替麦喜成为他最爱的人。灰姑娘靠边站，不是让他们统统死掉！只是要委托人成为攻略对象最爱的人而已！难道你不知道男主的倾心度越高，你得到的积分就越多吗？” “我知道啊，可是，可是，可是零零一说……”萧悦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的确，系统说，只要攻略了男主，就能得到积分。可是，剧情大神的力量不容小觑。她如果不抢了灰姑娘的水晶鞋，灰姑娘肯定有逆袭的时候。系统要求她打倒灰姑娘，难道不是夺去灰姑娘的女主光环吗？ 如果灰姑娘光环犹在，她一个恶毒女配怎么能打败灰姑娘，得到男主的心？ “一”说这样的话，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难道它以为她自己就乐意成为杀人凶手吗？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宅女，她生前连只鸡都不曾杀过。系统要她去攻略男人，要她去打压灰姑娘，她就乐意么？再说，这次死人不是意外么？什么叫他们？而且，就算是死人，也不是她杀的啊！墨离是自己冲上去的，她想杀死的是她自己啊！ 墨离死去，她也不想的啊，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要为难她？为什么要逼迫她？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啊！她受的委屈还不够多么？ “当初你可以选择拒绝的。你是触电身亡，又不是系统所为。如果不愿意执行任务，你完全可以选择死去啊。那才是你原本正确的命运。”“一”的声音很冷漠，不带丝毫感情，教她打了个寒颤，“再找宿主再容易不过了，并不是非你不可。” 萧悦听着“一”绝情的话，身上一冷，有点想念唠叨的零零一了。 她不赞同“一”的话，可是，她无法反驳，的确是她所用的电器漏电，是她触电身亡，灵魂飘在空中的时候，遇上了零零一。求生的本能让她答应了零零一的条件。 这能怪她吗？无论是谁，有活下去的机会，都不会放弃吧？是零零一说那些人物都是虚拟人物，她又没害着谁，没碍着谁，只是帮那些让人心疼的女配实现心愿罢了。这也是错吗？ 而且她在执行任务时，零零一非但帮不上忙，还老扯她后腿。这次任务失败，难道不是因为零零一操作失误吗？ “既然想要活下去，那就好好执行任务。”一的声音很冷漠，“零零一不是合格的系统，它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过，你的态度就是正确的么？别忘了，你所有的金手指都是它给的。除去这些金手指，你还是无所不能的萧悦么？接下来的日子，会由我配合你的工作。如果你还想好好继续下去，攒够积分，回到家里。我希望你是好好充实自己，而不是在那边抱怨系统给你的不够多……” “我……” “好好反思一下你自己，你离真正的攻略者还差很远。” 萧悦咬牙，她不想做什么真正的攻略者，她只想攒够积分活下去。 要她不抱怨系统，可以；吐槽嘛，又不是不吐槽会死的人。要她不杀人，对她来说，更是求之不得，她不愿意手染血腥。 只是，这个一好像很难相处，似乎还有点讨厌她。听它的意思，是不是还要剥夺她的金手指？不管真假，她接下来的攻略之路定然十分艰难…… 零零一，零零一，她对零零一真是又爱又恨。那个蠢货，怎么就操作错误了呢！ 萧悦在黑暗的空间里待了三天，仿佛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寂寞，无助，比死亡那一瞬间所承受的痛苦更可怕。 她真正明白什么叫想哭都哭不出来。明明她知道只有三天，只有七十二小时，可她还是不由得感到恐惧。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宅女啊，她又没做错事，为什么会有现在的遭遇？ 平心而论，三天的黑暗不算是严重的惩罚，毕竟墨离的命都没了。——虽然他只是一个虚拟人物。 可是她心中的酸涩难以言说，自从穿越以来，她所经历的都是她从来不曾想象过的。 萧悦咬咬牙，再苦再难也要坚持下去。她要活下去！她已经攻略过两个世界，她不能前功尽弃。 积分清零了又怎样？没了可以再挣，就当是全用来购置装备了。这个“一”难惹，那她就不惹。“它”说她做的不对，那她就改。只要不杀人，不卖身，改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就当是为了活下去而付出的代价。 她要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三天过后，她的面前终于不再是一片黑暗。她松了口气，仿佛自己在黑暗中度过了一个世纪。 “一”始终没有出现，只有声音。 她接下来的任务，是攻略黑道大哥。她是黑道大哥的得力属下，而灰姑娘则是一个纯白的曾经救过男主的女生。 这次，萧悦小心翼翼，使出浑身解数，在符合原主啸月冷冰冰的性子同时，多了一丝温柔与害羞。 她在生活中关心照顾男主，在出任务时拼死保护他，她让男主错过了与灰姑娘那次惊现浪漫的相遇，她在佯装喝醉酒后，喃声呼唤他的名字……一点一点，慢慢地，坚定地走进了男主的心里。 男主的倾心度渐渐上升。 萧悦想过对付灰姑娘，她刚小心翼翼地跟“一”商量，就被“一”的冷笑给惊到了。 它的笑声刺耳得很，萧悦心里很不舒服，她不由得出声辩解：“我没想她怎么样，我只是想撮合一下她和男二……” 她是真的担心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后会夺走王子的心。毕竟剧情大神太厉害了，尽管这次因为她的阻碍，灰姑娘没能救男主。可是阴差阳错，黑道大哥还是帮了灰姑娘一次。他甚至开玩笑式的对啸月夸赞灰姑娘单纯可爱…… 萧悦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不大明白，灰姑娘只是灰姑娘，根本就不应该进入豪门。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灰姑娘幻想着嫁给王子？老老实实地待在土堆里不是更适合她们么？ “你也不是公主啊。” 一句话，教萧悦半晌说不出话来。是，她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出色的外表，没有过硬的家世。她从来都没做过这种华美的梦，她很现实，很现实。 “一”说，黑道大哥对灰姑娘的好感度还不及对她的一半，她稍微放心，再接再厉。 半年后，当男主好感度为九十二时，她为男主挡子弹死去，好感度瞬间达到一百，虐心度一百。 她回到空间，心中百感交集。原来，不一定要拼命打压灰姑娘啊！ 她双腿抱膝坐在角落里，这一次的攻略，让她觉得好累。她真的很想零零一，可以供她吐槽，可以跟她交流。 而不是现在，她一个人孤身奋斗，金手指在手，也不敢多用，只能自己努力。以前是借助金手指，这次是用心。 好在她用的金手指少，花费的积分也少。照这样的速度，她很快就会攒够积分的。 “一”给她看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她不想看，可又不敢拒绝，只得耐心看完。黑道大哥一生孤苦，后来在一次帮派火并中死去，死时还念着啸月的名字。 灰姑娘仍然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啸月很满意，“一”也很满意：“这次勉强可以。” 受到夸赞，萧悦却笑不出来，她真的很累，身心俱疲。但是，不管将来有多艰难，她都要走下去。 因为，她想活着。 76|3.23 陆文轩在任务中死亡多次，这次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吊灯砸下来所带来的痛苦。好在时间短暂，不过一息之间，他就离开了总裁世界，来到了那个花香馥郁的所在。 休息了一会儿，他翻了一下结局，知道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在众人眼中，订婚当天，发生意外。准新娘头顶的吊灯掉了下来。千钧一发之际，准新郎推开了她，自己被砸中，意外身亡。 萧悦悦伤心欲绝，哭泣连连，当场哭死过去。 准新郎和准新娘在订婚当天双双过世，对萧墨两家的打击可想而知。墨离的父母在一夜之间如同苍老了十岁。萧悦悦的父母未尝不是如此。 然而最难受的要属萧腾了，订婚事宜是由他负责的，他竟然连最基本的安全问题都不能保证。是他害死了妹妹，害死了他最爱的人。 他恨不得能即刻死掉，随了她离去、可是，他又怕她恨他，怕她不愿意见他。而且，他还有父母双亲尚在。他杀死了他们的女儿，不能再杀死他们仅剩的儿子。 至少，他要侍奉父母双亲终老。 他欠他们的，太多太多。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错得太离谱。 这是老天对他产生那种不该有的心思的惩罚。原来，有些想法，一旦产生，就是不可饶恕的罪恶。 萧腾细心孝敬父母，定期去看望墨家二老。他们都说不怪他，说这只是意外。 然而，他们越是如此，他越是愧疚。 他欠他们太多，看来，他只能用他这一生来偿还了。 那个因为萧腾的出现，而不用背负杀人罪名的灰姑娘麦喜，在喝掉含有号称“系统出品，必属精品”的媚药的酒后，不能自己，和武鸣发生了关系。 她清醒过来后，只当是两人酒后乱性，后悔也来不及了。武鸣再三表示自己本就有追求之意，他是真心爱她的，他愿意为她负责。 事已至此，也不能怪武鸣，两人都有责任。麦喜想了想，就答应给彼此一个机会。——其实，她的内心挺保守，如果不出意外，双方家长不反对，她想她会嫁给武鸣。 两人就这样相处下来，两年后结婚了，日子还算可以。 陆文轩最关心的快穿女萧悦之前的积分清零，让他有些抱歉。都是做任务的，他知道攒积分不容易。——虽然自从他救了家人以后，就没再用过积分。——但是，积分对萧悦而言极为重要。 不过，萧悦悦后来换了个系统君，攻略方式也发生了变化。她渐渐地不再依赖系统给的金手指，而是花费心思，以心易心，倒是省下了不少积分。 或许是因为投入了感情，她对虚拟人物的生死看得不像最初那般淡漠。她也想过设计灰姑娘，但是每次只要动一动念头，就会听到“一”的一声冷哼。 “一”似乎很瞧不起她：“你就自卑到这种地步？一直这样下去，我看你还是趁早息了攒够积分回家的心吧！” 萧悦很怕“一”，尽管她从来都没有见它的样子。她咬咬牙，拼着任务失败扣除积分的风险，她也不敢得罪它，更不愿被它轻视。 好在她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是攒够了积分。这一路，她走得很艰难，也很充实。她学到了很多东西，足够她受益终生。 萧悦终于回到了家里。只是这次，萧腾没有穿越时空追随她来到她的世界。——原本书里，萧腾能过来，除了对她的痴恋，还离不开零零一的帮忙。 这次，换了系统，萧悦并不知道萧腾，爱她超过生命。 萧悦最终还是又做回了自己。 …… 陆文轩看了半晌，叹了口气，他竟有些羡慕萧悦了。 “我下个任务是什么？”陆文轩主动开口问，反正也休息够了。 “呶，给你先看看。”奕瑶随手一挥，他手里就多了一卷书。她思索了一下，曼声说道：“好好执行任务。嗯，等时候差不多了，我就送你一份大礼，希望你能满意。” “大礼？”陆文轩笑笑，她能给他什么大礼？还这样神秘。 奕瑶轻笑：“你这一路做的还算不错，送你一份礼物也是应该的。” “什么？”他想，大概奕瑶是想让他好奇，可是他还真的产生不了多少兴趣，但是礼貌性地配合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先不告诉你，不过，你肯定会喜欢。” 奕瑶这样笃定，陆文轩也不好说什么。只有他知道，其实，他已经没有什么很喜欢的礼物了。再珍贵的物品，对他而言，都无甚要紧。毕竟他已经是死了的人。 只是，他不好拂了奕瑶的好意，是以笑笑，流露出万分期待的模样来。 陆文轩翻看了手头的这卷书。这个故事和上个世界有些相似之处，都是女主穿行在不同的时空，完成不同的任务。 这个女主叫做高雅，她的任务是虐渣。——陆文轩看了奕瑶一眼，大概这就是她说的专业虐渣人员了吧？ 在现代社会被渣男背叛意外身亡的高雅，死后遇上了虐渣系统。——是的，就是专职虐渣的系统，系统的口号是“虐死所有渣男”。 高雅在系统的帮助下，学会了一系列虐渣手段，并在各个时空进行实践。虐尽渣男贱女，从来得到委托人的几年寿命。最后，完成所有任务的她，重生回到自己遭背叛前，虐杀渣男贱女，大快人心。 陆文轩所接手的任务，同上次一样，还是女主的第二次任务。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女主，任务都不是很难。 将话本子牢牢记在心里，陆文轩跟奕瑶打了个招呼，再睁开眼时，就已经到任务世界了。 此刻的他，脑海里多了属于原主的记忆。 专门虐渣的故事，原主当然有够渣。原主名叫高劲松，白手起家，打拼多年，建立了属于他的高氏企业。然而事业上的成功并不代表他在家庭和事业上也能有同样的成功。 高劲松的第一任妻子名叫阮慧云，是温柔端庄的女人，她吃苦耐劳，勤俭持家，并为丈夫生育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孩儿，名唤高雅。 高劲松忙于打拼事业，疏忽了家庭，阮慧云从不抱怨，而是默默支持。 然而，她的善良换来的却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高劲松说自己爱上别人了，他对那个女人一见钟情，他要求和妻子离婚来追求他的爱情。 阮慧云心中难受，却不加反对，含泪签署了离婚协议书。她只有一个条件，三岁的女儿高雅归她抚养。 高劲松当时已有了些钱财，又自知理亏，是以他对待妻女很是大方。家产分割的时候，毫不吝啬。——反正，他有赚钱的能力，净身出户也无所谓。 阮慧云默默接受他的安排，但是那些赡养费她不愿意动。她有时会觉得这不是赡养费，是丈夫的卖身费。是她把丈夫卖给了另外一个女人，换得了这些钱财。 而另一厢，拜托了婚姻束缚的高劲松卯足了劲儿去追心中女神，使尽了水磨功夫，终于抱得美人归。一年以后，他再婚。又一年，他们的女儿高玉莹出世。 历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高劲松将新婚妻子和小女儿宠上了天。对前妻和大女儿的牵挂就越发少了。 也不是他不挂念长女高雅，只是五岁的小孩子已经有了明显的好恶。小姑娘知道，眼前这个自称是爸爸的男人就是害得妈妈整天以泪洗面的混蛋。每每见到他，她总是大哭大吼。她讨厌她的父亲。 高劲松碰了几次壁，就彻底放弃了和大女儿培养父女亲情。后来的定期探望，只是走走过场，敷衍了事。 高雅十三岁上，随母亲搬到了别的城市。据说是阮慧云要重建家庭。 高劲松仿佛将前妻和长女抛之脑后，除了每月定期打钱，偶尔通个电话，竟再也没有想过主动联系过。甚至是每月固定的那通电话，也渐渐消失了。 时间飞逝，高玉莹如同公主一般长到了二十岁，她容貌美丽，家境殷实。有疼爱她的父母，有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的未婚夫。 她不知道的是，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生活艰难。 阮慧云一直深爱着高劲松，所谓的重建家庭，只是托词。事实上，她从来都没忘记他。他给的赡养费，她一分不动存在银行里。她含辛茹苦抚养女儿，或许是因为太过辛劳，或许是因为哭得太多，她的视力急剧衰退，竟然目不能视。 高雅长大了，也懂事了，她侍母至孝，为了母亲，她努力学习，拼命使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然而，上天待她终究是不公的。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母亲罹患胃癌。等她得知时，已是晚期，药石罔效。 阮慧云明明手上有大量的存款，却不肯使用。临终前，她还叮嘱女儿：“不要乱花钱，爸爸做生意会用到……” 高雅泪流满面，她的妈妈到死都记挂着那个男人，为了他，她苦了一辈子，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而那个男人，和他珍爱的妻子女儿幸福美满。 这让高雅如何甘心？母亲的葬礼上，她哭晕过去，朦朦胧胧中，听到了一个神秘的声音：“你想虐渣男吗？你想替你们母女报仇吗？” “想！”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凭什么害得她们母女凄凉的人要幸福地活着？ 至于三年寿命的代价，那又何妨？ 身体感到一阵撕扯，她彻底沉睡了下去。 新的高雅则进入了她的身体。 快穿女高雅很快了解到了高劲松的全部，知道他最爱的人是他的妻子成晓，他最疼爱的人是他的小女儿高玉莹，而他最愧疚的则是他的前妻阮慧云和他的大女儿高雅。 ——真是讽刺，如果不是系统这样说，高雅都以为高劲松早就忘掉原主母女了。原来所谓的最愧疚，不过如此。 虐渣者，虐身为下，虐心为上。 高雅浅浅一笑，她想她知道她该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的虐到渣男贱女了。 77|3.23 上一个任务，对付凤凰男，她小使手段毫不留情夺走了他的钱财，令他声名全无。这一次，对付一个道貌岸然有了一定人生阅历的伪君子真渣男，肯定不能像上次那样。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通过伤害他的心头至宝来虐他了。 而他的心头至宝，那还用说吗？除了他的小公主高玉莹还有谁？ 同样是女儿，一个活得像个公主，一个活得是个贫儿。天差地别，只因为她们有个共同的父亲。 高玉莹年纪小，一直生活在童话里，从来没有见过世间的险恶，天真地以为全世界都是美好的。这样的人最好对付了。 高雅悄悄回到高劲松所在的城市，轻轻松松就夺走了高玉莹的未婚夫周骏的心。——当初学习虐渣术的时候，攻略男人是最基本的功课，她学得很好。 周骏从小就认为高玉莹会是他将来的妻子，他也以为自己是深爱未婚妻的。高玉莹活泼可爱，如果不爱她，他还能爱谁？ 高雅的出现，就给了他别的选择。隐隐有些相似的面孔，完全不同的风情。他被她深深地吸引，爱她爱到不能自拔。 眼见鱼儿已经上钩，高雅就放慢了步伐，一点一点将事情捅到高家人面前。 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爱上了别人，对高玉莹来说，如同晴天霹雳。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她的情敌，竟然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一向疼爱她的爸爸妈妈一反常态，都劝她退出，劝她放弃。爸爸说，姐姐这些年很辛苦，好不容易遇上了幸福，妹妹不应该跟她抢。 高玉莹难以相信这些话是从疼爱她的父母口中说出。 但是父母的神情不似作伪，他们知道了高雅这十多年过得很苦，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一心想弥补她。 ——之前高雅倔强地向父亲讲述了母亲的病以及母亲临终的遗言。她说她不知道周骏是妹妹的未婚夫，早知道就不会去爱他。 她的妈妈和妹妹的妈妈爱上同一个男人，她和妹妹也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妈妈可以退出，她也可以。她是真的倦了，怕了。 高劲松更加愧疚了，深深觉得自己对不起前妻母女。他下决心好好补偿她。 妻子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父女天性，骨肉至亲。成晓即使是心里介意，也不会说出来。 他要将高雅接回家，他不停地请求小女儿，不要跟姐姐争，因为姐姐真的很苦很苦。姐姐什么都没有，只有周骏了。而玉莹你，什么都不缺啊。你就退出吧，别逼你姐姐了。你比姐姐多享受了二十年的父爱，你总得补偿她点什么…… 成晓也劝女儿放手，不过理由倒是与丈夫不同。她告诉女儿，能被人抢走的，都不是真爱。既然他不爱你，何必自寻烦恼，还不如大方放手！ 高玉莹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当即反口相讥：“就像你那样，打着真爱的幌子，抢别人丈夫？” 成晓闻言，脸色大变，她嘴唇发抖，将脊背挺得直直的：“我没有抢任何人的丈夫。我答应你爸爸追求的时候，你爸爸是单身。他离婚后，我才和他交往的。” 高玉莹自悔失言，别过头去，低声向母亲道歉。 她自然不希望母亲是人人厌恶的小三，但是父亲在与母亲结婚之前另有妻女是不争的事实。 父母轮番劝说，内容相似，都是要她退让。 高玉莹委屈极了。她和周骏哥认识了那么多年，都订婚了，说好了她毕业就结婚的，为什么要让她退让？所有人都说，她应该退让，如果不退让，就是她不懂事。 可是，为什么呢？她又做错了什么？她们说高雅爱周骏，可是她也爱周骏啊！ 除去她的父母，她的未婚夫周骏也来请求她的原谅。他说他爱的是她的姐姐，他只把她当妹妹。姐姐是无辜的，不要恨姐姐，要恨就恨她吧。 周骏希望高玉莹能主动解除婚约，对女孩子而言，退婚比被退婚听起来要好些。 高玉莹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句只把她当妹妹。这姑娘也是个倔脾气，无论他怎么劝，就是不同意。 最后，当然是高雅上场了，她要跟妹妹单独好好谈谈。 高雅一眼就看穿了高玉莹色厉内荏，不足为惧。她也不是冲着周骏来的，她只是想磨掉高玉莹的骄傲，让高玉莹难过，从而达到虐高劲松的效果。 她开口就道：“为什么？因为你欠我！你妈妈的出现，教我爸爸和我妈妈离婚了。别说什么，你妈没插足别人的婚姻，没插足就不是三儿了吗？没有你妈妈，我会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吗？别说你是我妹妹，你这样的妹妹我可不敢要，你只是破坏了我家庭的女人的女儿。如果我妈妈当年坚持不离婚，那你和私生子又有什么区别……” 高玉莹终于能接话了：“我不是私生子。” 高雅轻笑，她讨厌渣男，讨厌贱三，更讨厌渣男和贱三那所谓的“孩子是无辜的”的理论。 可惜在现实社会的她，遇上了不少极品渣男贱三。 她才六岁，就有个大肚子的女人找到她家，对她妈妈说：“我怀了他的孩子。求求你，离开他吧，我的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想让它做私生子……” 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私生子，高雅的爸爸逼迫着妻子和自己离婚，迅速和小三扯了证。 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她妈妈一样的德行，在父母死后，哭着来找高雅这个姐姐。高雅看在一个父亲的份上，收留了她，帮她找工作。 妹妹看起来乖巧可爱，高雅渐渐放下芥蒂。她万万没想到，她的好妹妹竟然在她怀孕期间和她丈夫发生了关系，被她捉奸在床！当时她的妹妹就哭着说：“姐，我也怀孕了，我的孩子是无辜的……” …… 如今看到高玉莹，高雅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她那个好妹妹来。什么小三的孩子是无辜的，统统是屁话！就是这些圣母言论，才让小三和私生子越来越多，才让原配的地位和权益越发难以得到保障。有多少小三借子逼宫上位，可怜的到头来受伤的都是原配…… 若是国家出台法律，所有小三和私生子一律处死，所有的渣男一律化学阉割，还会有那么多的渣男贱女以及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吗？ …… 在高雅看来，高玉莹之所以没有沦为私生女，就是因为当年高劲松心狠，阮慧云心善。如果阮慧云坚持不离婚，小公主高玉莹肯定就是私生女了。 …… 高玉莹毕竟年轻，这些天虽然长了见识，但是如何及得过经过系统训练的高雅？何况一旁还有周骏的帮腔。 周骏和高雅的话乱了她的心智。她大叫一声，一把推开周骏，跑了出去。 偏偏事有凑巧，高玉莹跑出去时，撞见了她的好朋友马琳。——马琳听说周骏移情，特来安慰好友，没想到见到高玉莹精神恍惚。 马琳生怕好友出事，追了出去。 高玉莹精神恍惚，横穿马路。马琳拉着她，想让她先回去。两人在马路上纠缠时，一辆车疾驰而至。马琳推开了高玉莹，自己躲避不及，被车撞死了。 最好的朋友因为救她而死在了她的面前，原本就精神高度紧张的高玉莹彻底崩溃了。父亲说这是因为她不懂退让，母亲说是她太冲动。 她向马琳的父母道歉被拒。他们说，愿意原谅她，但是永远都不想见到她。他们拒绝她的一切物质和非物质的补偿。 高玉莹自责不已，未曾经过大风大浪的她，精神一度出现问题。她试图自杀，被发现后送往医院，她手腕上是深浅不一的划痕…… 马琳的妈妈，那个悲伤的母亲，托人给高玉莹带了一句话：“你好好活着吧，替琳琳活着，别想着寻死了，就算是你死了，我的琳琳也回来了……” 高玉莹拒绝高雅和周骏的探视，她努力要活得好好的，要笑，要快乐。她在手腕上绷了橡皮筋，只要有一丝难过的情绪，她就狠狠地拉橡皮筋，猛地松开。她要笑，她要笑…… 高玉莹的模样隐瞒了不少人，原本为她担心的父母也渐渐放心了。 周骏和她解除了婚约，打算和高雅订婚。 高玉莹每天都面带微笑，努力学习。她模仿马琳的生活习惯，生活得非常规律。她偷偷把钱匿名寄给马琳的父母。她看起来很正常，正常到没人意识到她已经罹患重度强迫症。 最先发现她的异常的是高雅，高玉莹因为她的话而生气的时候，满脸笑容，只是使劲儿地拉着橡皮筋，猛地松开，以疼痛来使自己恢复理智。 高玉莹大概是气急了，她咬紧牙关，不能哭，不能生气…… 高雅看了都吃惊。她的系统告诉她，高玉莹现在是重度强迫症患者，迫切需要接受治疗。高雅愣了好久，这才明白过来。 怪不得呢，她就说，以高玉莹弱鸡一样的心性，怎么能受得住未婚夫移情别恋父母却不站在她身后的打击？ 高雅忧心忡忡，将高玉莹的病告诉了高劲松。她是个好姐姐，担心妹妹，她不和周骏订婚了，她退出，换妹妹幸福。 成晓这才知道女儿竟然成了这种模样！女儿瘦的让她心疼，她掀开女儿的手臂，却看见女儿纤细瘦弱的胳膊上，一排的青紫痕迹。 她又气又怜，恨不得以身相代。她自责不已，怪自己对女儿关心不够，也怪高劲松。 成晓抱着女儿失声痛哭，她联系心理医生，给女儿看病，同时向高劲松提出离婚。——既然他眼中只有他亏欠了的长女，她们母女还留在这儿干吗？而且，很明显，高玉莹不想看见高雅和周骏，她最好换一个环境。 高玉莹拒绝去看心理医生，她要好好活着，她不哭，不生气，她反复强调自己没病，她不要看医生。 看着一向疼爱的小女儿如今凄惨的模样，高劲松也心痛得很。他不愿意和成晓离婚，他深爱这个女人。他也不愿意妻子带走女儿，玉莹是他的珍宝，他不舍得她受苦。 成晓态度强硬，一定要离婚。最后的最后，成晓还是如愿离婚了。她带着女儿去了国外，她要给女儿找最好的心理医生。 一夜之间，妻离子散，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都离他而去，高劲松借酒浇愁，万分痛苦。还好大女儿还在他身边，是他唯一的慰藉了。 高雅看时间差不多了，再给他致命一击。她直接了当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她布置的。 ——当然，除了马琳的死是个意外。她这么做，就是为了报复他。报复完了，她也要走了。 高劲松如遭雷击，他迅速办好手续，出国请求妻女原谅，被拒绝。他在孤独悔恨中染上酗酒的毛病，凄凄惨惨度过余生。 高雅出色完成虐渣任务，得到了原主高雅的所赠的三年寿命，干脆利落抽身离开。 …… 陆文轩细细思索了一番，整理了一下心情。 没错，他这次就是渣男高劲松。他揉了揉额头，高劲松做的事情，他想为他说话，都没办法说。高劲松的许多事，做的也忒不地道了。 不过，话说这个故事里最大的炮灰难道不是无辜的马琳吗？她大概就应了那句“躺着也中枪”吧？ 78|3.23 陆文轩稍微收拾了一下，走下楼去。 这天是周末，高玉莹在家休息。她自幼学琴，闲来无事就在家中琴房练习。 陆文轩站在琴房外等她一曲弹毕，才敲了敲门。 结合原主的记忆，此刻高玉莹还不知道姐姐抢走未婚夫的事情。——当然高雅正在攻略中，还没成功呢。 高玉莹今年二十岁，可能是娇养长大，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上一些，白裙长发，文秀雅致。 陆文轩心下暗叹，比起高雅，高玉莹的容貌可要逊上一筹。 记得书里曾竟提到，“高雅有双不屈的眼睛，神秘，魅惑，与她清丽的外表不同。那是一双能让人沦陷的眼睛。” 而高玉莹更像是个单纯无害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二十岁还像是个孩子，不一定是件好事。 高劲松这父亲做得还真是失败。二十年来，他想把他所能给予的最好的东西，都给自己的女儿。可他忘记教给她的还有很多。 “爸。”高玉莹站了起来，浅浅一笑。 还好她叫的是爸爸，若是叫的爹，陆文轩心里可就尴尬了。 他笑了笑，希望现在还不是太迟。 书里高玉莹在最初得知未婚夫移情时，伤心愤怒，但并不是不能承受。只是后来的事情，让她越来越难以面对。 当她向父母倾诉时，她得到了更加震惊的消息：情敌是姐姐，父母都站在情敌那一边。 这一切颠覆了她的认知，让她几欲抓狂。不过压倒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好友马琳的死。马琳的父母说是原谅她，却再不肯见她。 高玉莹这个姑娘从小不曾经过什么风浪，承受能力不好，自杀未遂，精神异常……她让父母伤透了心…… 当然，这也是高雅会攻略周骏的原因。她了解高玉莹，知道原身高雅的妹妹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这样的人，顺风顺水，难免心理脆弱，会有那样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 说起来，快穿女高雅也没想过弄死马琳。她的任务只是虐渣而已。 陆文轩早前已经细细思索过了，马琳的事情是意外，注意一些，惨剧的发生是可以避免的。 而他现在想做的，是帮帮高玉莹。 高劲松、阮慧云、成晓之间，谁对了多少，错了多少，很难说得清。 但归根究底，是高劲松对不起阮慧云，这一点毋庸置疑。 至于高玉莹是否对不住高雅，是否夺走了原本属于高雅的父爱，是否应该被虐，陆文轩不想去思考这些。他只是单纯地想帮帮这个姑娘。 “委托人要求拯救的名单里有高玉莹。高劲松自觉亏欠自己的女儿，所以主要救的就是她。”奕瑶忽然出声。 陆文轩轻笑，亏欠么？原主的亏欠总是来得太迟。二十年后，他觉得亏欠了长女，遂不惜牺牲幼女来补偿长女。等他死后，他又觉得亏欠他幼女了。这个男人，还真是…… “对了，炮灰的名单里，还有高雅。” “高雅？”陆文轩很意外，“她怎么了？”高雅不是来虐渣的吗？怎么又成炮灰了？ “是他女儿高雅，他的女儿为了虐他，牺牲了三年生命，只为让他生不如死。他说他宁愿主动堕入地狱，也不想女儿为他折寿。他说，高雅要是想虐他，他自己给她虐，不用她白白丢掉三年寿命，” 呵呵，所以呢？所以高劲松的意思，是不想被虐？不对，现在他是高劲松啊！ …… “爸，有事么？”也许是陆文轩沉默得时间久了，高玉莹忍不住出声询问。 陆文轩轻笑，本想说：“无事”，却念头一转，叹了口气：“玉莹，爸看见你弹琴的样子，想起了一个人。” “谁？” 陆文轩略一犹豫，似是鼓足了勇气。他取下眼镜，擦了擦眼：“是你的姐姐。” “姐姐？”高玉莹瞪大了眼镜，“什么姐姐？” “你先坐下，爸爸慢慢跟你说。” 陆文轩原本是想教她一些原主不曾教给她的东西的，但是转念一想，那些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她做了二十年的娇公主，不可能听了他的劝说，就突然坚强勇敢无所畏惧起来。 ——高玉莹后来遇上的那些事情，一件接一件，换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也未必能坦然面对。 虽然说人都要成长，但他不希望她的成长是伤痛造成的。 不如一点一点，教她提前知道，一点一点面对吧。 高玉莹和父亲相对而坐，最初的惊异过去，她也猜出了个大概。她隐隐听说过父亲曾有一段失败的婚姻。后来，两人和平分手，再后来，他和妈妈结婚，再后来，就有了她。 听爸爸的意思，莫非在他第一段婚姻里，他还有个女儿？ 很快，她的父亲就证实了她的猜测。 “在遇到你妈妈之前，我本来有个妻子，她叫阮慧云，是个很传统的女人。”陆文轩再次擦了擦眼睛，他还真不大习惯戴眼镜。他结合原主的记忆，继续说道，“那时，我还是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努力在外面打拼，她就在家照顾女儿。是的，我们有个女儿，叫高雅，她大你五岁，是你姐姐……” 高玉莹愣了好久，张了张嘴，还是听父亲说了下去。 他说的很仔细，他甚至说起了高劲松和成晓的第一次相遇。他说，他对那个女人一见钟情，冒冒失失，不管不顾地就去问她的名字，问她是否单身。那一刻，他忘了他家里还有妻女，他只能看见那个完全符合他少年时所有幻想的女人。 在得知她未婚时，他乐得手舞足蹈，当天就回家对妻子提出了离婚。他要去追心中的女神，就不能为婚姻所累。 后来，他离婚了，女儿归了前妻。他想尽一切办法去追成晓，再后来，高玉莹都知道了。他又说了阮慧云母女二十年来的辛苦以及高劲松的自责之情。 高玉莹好久才消化爸爸的话。 这样的真相，让她心里很难受。原本以为的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并不干净。 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是建立在一对母女的痛苦之上的。 他说，高雅在十三岁上就去了别的城市，那时她才八岁，她对她们母女知之甚少。父母在家里绝口不提她们，她也是无意间听外人提起的。 可见爸爸对她们的关心，是真的不够。 她不想说父母不好，毕竟没有他们，就没有她。只是，爸爸年轻时做的事情，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或者长时间都难以接受。 她忍不住想，爸爸现在或是以后也会不会像二十多年前那样，对一个女人一见钟情，就和妈妈离婚，再去追求别人？ 她打了个寒颤，慈爱的父亲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高玉莹攥紧了手，轻声问：“那爸爸现在呢？要接高雅回来吗？您打算什么时候接呢？” 她想，爸爸说这些，大概是想接高雅回来吧。高雅没了妈妈，一个人孤单得很，让她和爸爸亲近亲近也好。——只是，不知高雅是否愿意。爸爸对不起高雅，高雅会不会原谅爸爸啊？ 陆文轩有些想笑，在情敌的身份未出现之前，高玉莹对于生命中多出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来，还是可以接受的。她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姐姐，有同情，也有怜惜，还隐隐约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此刻的她，并没有因为父母产生自厌自弃的情绪来。——当然，高雅还没指着她，说她的母亲是小三，说她是私生女。——她只是不舒服，不舒服父母的婚姻是这样来的，不舒服她多年的童话被打破。 两人没有站在对立面时，女孩子总会心软些。她们很容易对那些过得不如自己的人产生深切的同情。——尽管这些同情和怜悯，别人未必需要。 陆文轩心说，一点一点告诉她吧，生活不是童话。她终究是要长大的。 下午成晓回到家时，女儿迎面抱住了她。成晓莫名其妙，看见女儿眼睛微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高玉莹忽然很想问问妈妈，当初答应爸爸追求的时候，知不知道他曾经辜负了他的前妻？妈妈，你知不知道他还在前一段婚姻中就爱上了你？你知不知道…… 她不敢想下去。 ——高玉莹小时候认为，世界上最好的爱情，应该是一情定终生。她很庆幸她和周骏相爱，订婚，将来还会走进婚姻的殿堂，白头到老。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问出口。她很茫然，但是这些问题不能问妈妈。她需要自己好好想想。 当天晚上，高玉莹跟周骏通电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 “怎么了？”周骏在电话那头似乎很担心。 高玉莹擦了眼泪：“没事，没事，我只是忽然觉得一情定终生好难啊。” 周骏的心咯噔一声，他瞬间脸色苍白。 高玉莹浑然不觉，强笑道：“骏哥哥，我们好幸运的……” 周骏随口找了个理由，匆匆挂断了电话。认识高雅以后，她的身影在他脑海挥之不去。他很少想起高玉莹了。 可是，今晚高玉莹莫名其妙的话，教他心里一紧，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周骏揉了揉脑袋，不可否认，他最近很为新认识的，神秘的，气质独特的高雅而魂牵梦绕，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他想看到小丫头难过。 他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曾一度以为她会是他的妻子。直到遇见高雅，他才明白，原来，一直以来，他只把她当妹妹。 他们彼此太过熟悉，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可那不是爱情。 只是，他该怎样向她摊牌才能将对她的伤害减到最少？要不，叫她主动退婚？ 79|3.23 周骏很苦恼，一方面他不知该如何跟高玉莹摊牌，另一方面，他又想瞒着高雅，不愿意让高雅知道有高玉莹的存在。 ——他想，以高雅的性子，定然不会插足别人的感情。他不愿让她成为第三者，更不愿她会因此而离开。 ——当然，他不知道高雅对他的了解，远比他以为的要多得多。 周骏无奈，只得一面遵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与高雅互动，一面他又怕伤了高玉莹的心，先暂时拖着高玉莹。 如果高玉莹打那通电话时，没有哭泣，没有哽咽，或许他会向她摊牌。可是她似乎心情不是很好，他又退缩了。 他怎么忍心舍得她伤心难过？尽管不爱她，可她也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啊。 高玉莹没有意识到未婚夫的反常，她还在为父母当年的旧事而闷闷不乐。她不想把心事告诉周骏，只是旁敲侧击问马琳：“如果一个结了婚的男人，对别的女人一见钟情，他……” “周骏劈腿了？”马琳立即站了起来，“不是吧？” “不是不是……”高玉莹连连摆手，“没有，他很好。”她笑了一笑，生怕马琳不相信：“他真的很好。” “那你怎么了？”马琳很不解，“怎么好端端地问起这个了？” 高玉莹舒展了一下身体，状似随意地说：“我最近看了一部电视，很狗血的，很苦情的，电视……” 她稍作变动，将父母和阮慧云的旧事讲给马琳听。马琳比她聪明得多，也比她有想法。 “原来就为这个啊，我还以为你家那位劈腿了呢！”马琳松了一口气，“电视啊，当然会狗血一些。不过，还不够狗血，真正狗血的话，最好是多少多少年后，姐姐和妹妹竟然成了情敌！妹妹泼辣蛮横，再抢走姐姐的男朋友。这样的话，姐姐才是苦情到极点呢！” 高玉莹苦笑：“不会的，妹妹不会抢姐姐男友的。”马琳不明白她想问什么，她也不好意思问。 “哎呀，电视剧嘛，自然会狗血的啊！”马琳最近忙着实习，跟好友见面也很快分开。“不要多想啦，好姑娘，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啦。” 高玉莹笑笑：“但愿如此。”她开始把话题引到马琳的实习上。马琳这个人活力四射，撒放爽朗，积极向上。她很羡慕马琳，也像马琳那样。 提到实习，马琳的话多了起来，有新奇，有吐槽。她不算很漂亮，但是眉飞色舞，眸光轻转，煞是动人。 高玉莹被她身上的热情所影响，心说，或许，她不该想太多的。 父母和阮慧云是上一辈的事情了。是非对错，她做晚辈的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们对她这个女儿都是很好很好的。如果真的觉得亏欠了高雅，等高雅回家时，对高雅加倍好些就是了。 想通了这些，她一扫之前的阴霾，轻轻一笑。 陆文轩明显察觉到高玉莹与初见时有所不同，她看起来似乎沉稳了一些。她看他的眼神，也不像刚听到那些旧事时，复杂阴郁。不过，她跟父亲明显生疏了很多。 看来，不管她心中怎么想，她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再一点一点让她知道的更多，让她一点一点长大。 ——只要不是一大串信息轮番轰炸，高玉莹肯定不会精神崩溃。——当然，一定的打击是避免不了的。 至于马琳，只要高玉莹没精神恍惚跑到马路上，马琳就不会有事。 陆文轩比较烦心的是高雅。 高劲松要求拯救的炮灰里包括长女高雅，他不要让高雅被快穿女拿走三年寿命。后来的他，得知女儿以三年寿命为代价，只为了虐他时，他心情复杂。对长女，他有愧疚，有怜惜，同样也有淡淡的怨怼和不解。 在高劲松看来，高雅跟着母亲过得不好时，完全可以找他的。她十三岁上跟着母亲去了别的城市，理由是阮慧云要再婚。起初，他一个月打一通电话，女儿总是不理他，倒是前妻接了电话，说不上两句，就语带哽咽，让他尴尬又愧疚。 他已有娇妻幼女，前妻又有了新生活。时间久了，电话也断了，只剩下每个月的赡养费。可是，他从来没换过号码。女儿生活得不幸福，为什么不向父亲求助呢？ 三年的寿命何其珍贵，她却拿来报复他这个父亲，还连累了不少并无过错的人。何必呢？ 真想虐他的话，高雅何不亲自来找他，来到他身边，叫一声爸爸，说上几句好听的话。凭他对她的愧疚，即便是把所有的家产都给了她又何妨？届时，他还不是任她揉搓？ 说到底，高雅还是太小，阅历不丰富啊。本可以自己做好的事情，偏偏花费巨大的代价，委托给别人，最后还连累了别人。 听奕瑶说，高劲松在委托任务时，说道：“我承认我是渣男，我对不起我的两任太太，对不起我的两个女儿。我只希望，她们可以好好的，希望我可以有赎罪的机会。” 陆文轩听后笑了笑，能说出这话，说明还有救。 奕瑶又道：“其实他还有一句话……” “什么？” 奕瑶停顿了一下，才道：“他说‘或许我没那么渣，只是慧云太痴情，她越痴情，我就显得越渣了。’” 陆文轩愣了愣，摇了摇头，原来还有这种说法。 陆文轩见到了高雅，在商场，她和周骏一起。两人头离得很近，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看上去异常和谐。 周骏一眼就见到了他，他心里一咯噔，很快恢复了镇定，落落大方与高劲松打招呼，向他介绍高雅，说是自己的好友。 高雅自然也看见了高劲松，或许是原主的情绪作祟，她竟莫名地有些愤怒，有些濡慕。她压下这些不属于她的情感，装作不认得高劲松，同周骏一样，叫他“高伯伯。” 高劲松只是点了点头。 高雅勾唇，瞧，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真是渣到了一定的境界啊！还真是，阮慧云，竟然还说，他离婚的时候，给女儿足够的赡养费，能保她一生衣食无忧。他所谓的爱女儿，只是落实不到女儿身上的物质罢了。 这个男人还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啊，如今看到了女儿的未婚夫和别的女人举止亲密，他居然还能含笑点头。是不是渣男对渣男的容忍度会非常高？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男人真的很恶心。 高雅不禁有些怀疑，他对她小女儿的爱有几分是真心的了。 “宿主请放心，资料显示，高劲松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小女儿，成晓在他心里都只能排第二。”系统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高雅心说不然，像高劲松这样的男人，最爱的只有自己。不过，听到第一是高玉莹，第二是成晓，她还是不免替原主母女不值。 周骏拉着高雅想要从未婚妻的父亲面前走开，却听到高劲松忽然说道：“高雅，我们谈谈吧。” 陆文轩想过了，跟高雅谈谈会比较好，看看能不能让她改变虐渣的方法。他承认，对很多人而言，自己重视的人被虐，比自己被虐，要难过得多。 只是，这样一来，真的很容易牵扯到别的无辜的人。比如，这个故事里的马琳等人；比如下个故事里的那个被毁掉的小女孩儿…… 专业虐渣的姑娘对“虐渣者，虐身为下，虐心为上”这句话深信不疑，她也的确虐渣虐得很成功，只是从第二个故事往后，都会有无辜的人倒霉。 这个故事里的人只是开始，下个故事才是让他不寒而栗的。 周骏闻言，身形一僵，他连忙说道：“高伯伯，我……高雅她什么都不知道，她……” 他害怕高劲松会对付高雅，高雅并不知道他和高玉莹的婚约，是他的错，和她无关。 陆文轩笑笑：“别多想，我只是想和我女儿说说话而已。你还不知道吧？高雅她是我的大女儿。” 周骏瞪大了眼睛：“女，女，女儿……” 高雅也愣了，十二年过去，她以为高劲松是认不出女儿的，刚才周骏说到她名字时，高劲松不是很淡定么？ 陆文轩笑：“怎么？不认得爸爸了？小时候你不愿意接我电话，也不愿意我去看你，我以为长大了，就会好些呢。”他指指周骏：“还想给你介绍呢，没想到你们都认识了，看上去关系还不错。这是你妹妹的未婚夫，说起来，也该叫你一声姐姐。” 周骏脸色变了几变：“姐……”高雅，她，她竟然是小丫头的姐姐？怪不得，怪不得她们的容貌有几分相似之处？怪不得，她隐隐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生活真狗血！周骏也不笨，脑子转了几转，就想明白了。他也隐隐听过高劲松曾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难道高雅是他和前妻所生？ 高雅面无表情看着陆文轩：“你不是我爸爸。” 陆文轩苦笑：“高雅……” 他其实不大明白的，在生活中，高雅的婚姻被小三插足。按道理，她应该很鄙夷小三才对。可为什么她自己却做了小三做的事情呢？ ——虽然说她是要从心灵上虐渣男，不得不对付高玉莹。可是她受过系统训练，以她所学的本事，也该有别的法子啊！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自己最不齿的那一种呢？ 难道是因为她急于求成？ 80|3.23 陆文轩终究还是如愿和高雅一起喝咖啡。不大习惯咖啡的味道，他微微皱了眉。 高雅看在眼里，对他鄙夷之情更重。他养尊处优，普通的咖啡都不能入得他的口，而原主高雅从小到大，就没喝过真正的咖啡。 将端在手中的咖啡放下，高雅神情冷淡：“说吧，找我什么事？”是要警告她，让她离他小女儿的未婚夫远一些吗？是不是还要再开张几百万的支票？ 高雅忽然有些期待，接下来，她是将支票甩在他脸上呢，做高贵自尊凛然不可侵犯之色呢？还是默默含泪，无声控诉呢？ 她对即将到来的支票不感兴趣，毕竟原主真不差钱，这也是高雅觉得原主母女窝囊的地方。 阮慧云将自己应得的赡养费全都攒了起来，一分都不肯动，宁可苦着自己。她临终前还叮嘱女儿，不要乱花钱，万一爸爸做生意用得到呢？ 妈妈太痴，女儿太呆。 然而，教她意外的是，随之而来的不是支票，而是一句：“这些年，你们过得还好吧？” 高雅愣住了，谁给渣男这么大的脸，问出这一句？她们孤儿寡母，能过得好么？他连阮慧云已经过世了都不知道么？ ——事实上，高劲松还真不知道。他和前妻母女联系渐少，后来又得知前妻再婚，除了每月必打付的赡养费之外，再无半点联系，直到快穿女高雅过来，他的赡养费都没停止。 说到这里，高雅就想吐槽，阮慧云那句再婚，明显是在骗他，想让他减轻心理负担，他是怎么好意思自欺欺人信以为真的？ 她可不信高劲松真的以为前妻再嫁了，若是他相信，他还会一直付赡养费么？女儿成年后都没停止。大概是他笃定了阮慧云不会动那笔钱吧？或许，她可以再往深处想想，也许高劲松根本就不记得女儿的年龄呢？ 他的眼里心里不是只有高玉莹一个人么？大女儿，大女儿不过是一个讨债鬼，他要是挂念，就不会十二年不闻不问，偶遇后才做出挂念的姿态来。 他恶心谁呢？ 高雅侧过了头，声音压得很低：“我很好，谢谢。”她这话答得很有技巧，而且她并没有提到母亲。高劲松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她是在假装坚强。除非他继续装傻。 陆文轩一眼瞥见她眼角的泪，他心下暗叹，递上了纸巾。高雅也好，专业虐渣的快穿女高雅也好，她们有着相似的经历。 眼前这个姑娘更惨，她的父亲背叛了她的母亲，她的丈夫背叛了她。难怪她对渣男恨之入骨。 “你的继父，对你和你妈妈好吗？”陆文轩试探着问，他当然知道阮慧云一直无法对高劲松忘情，但是高劲松不知道啊。 高雅攥紧了拳头，勉力抑制住扇他一耳光的冲动。她突然就笑了：“我没有爸爸，也没有继父，你不知道么？”她笑得悲凉：“你当然不知道，你只知道你的新太太，你的小女儿，你哪里就管过我们母女的死活呢？” 从系统那里，她了解到高劲松的性子，知道这个人虚伪得很，他总是做出一副尽量对得起所有人的模样。可惜他伪君子又伪的不够彻底，面子工程都做不好。 不过，这样更好对付不是么？ 她知道女孩子这样倔强的含泪带笑的模样，更容易激起别人的怜惜和愧疚。 “我妈妈没有再婚，她也没有用过你给的一分钱，她常说……”她声音更呀，几乎说不下去。 “对不起，我……”陆文轩心说，高劲松辜负了阮慧云的深情，他对她的爱，连她的十分之一都不及。如果高劲松早就知道了前妻的深情，他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很快，陆文轩就在心底摇头，大概是不会。毕竟高劲松这二十年过得很幸福，娇妻幼女就在身侧，生意顺利，他很少想起前妻。 原主听到高雅的话，是什么反应来着？ 震惊，感动，愧疚，想补偿…… “不用的孩子，告诉你妈妈，不必这样，是我对不住她，让她好好生活……” 高雅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哭出声来：“还跟我妈妈说什么？我妈妈已经没了你不知道吗？” 她这一哭，瞬间就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什么时候的事？我，我不知道啊。你妈妈，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你妈妈还不到五十岁，怎么会这样……” 陆文轩为阮慧云叹息，她明明可以过得更好的，却守着一个执念，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女儿。 真正在乎你的人会心疼你，可是不在乎你的人，不管你怎样作践自己，他都不会看多你一眼。 阮慧云太傻，高劲松不值得她如此相待。 高雅抽抽噎噎，说了一点母亲的事情，她满意地看到高劲松的神情由费解到震惊到感动…… 陆文轩说出了原主说过很多遍的话：“孩子，我对不起你妈妈，不过你放心，到我身边来，我会好好对你的。” 高雅擦了眼泪：“谢谢，不必了。我会过得很好。” 她转身离开，留给他一个瘦弱却不失坚强的背影。 她料定了，以高劲松的性子，势必会产生补偿女儿的想法。——无论真心还是假意，他不能跟自己面子过不去，不是么？ 见好就收，她不能一下子做得太多，得给渣男自己去挖掘，去探索的机会，这样才能带来更大的震撼，不是么？ 高雅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走出咖啡店，她给周骏打了电话，带着哭腔：“周骏，我们，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不等周骏回答，她直接挂断电话，关机。 她留给周骏无限的想象空间，他想象力越丰富，对她越有利。这些日子，她把周骏琢磨得很透彻，知道他的性子，也了解他对她的感情。她不会教他失望的。 而她是不是可以让高渣男在两个女儿中做个选择呢？——尽管他的选择无足轻重，可是她就是想让他多纠结一段时日。不是要补偿大女儿么？那就拿你小女儿的幸福来换啊！ 周骏果然慌了，他就知道不能让高雅知道他订婚的事情。他就知道，高雅那样善良的一个人，怎会插足别人的感情？ 她的母亲就是遇到了小三，她的家庭就是被小三给毁掉的。她恨死小三了，她是绝对不会破坏别人婚约的。 怎么办？难道他真的要失去高雅么？ 那样清新的完美的高雅，那样美好的女孩子。 她是他命中注定的爱人，是上帝精心打造的属于他的肋骨。 他绝对不能失去她。 可是，小丫头呢？他该怎么跟小丫头解释？周骏抱住了脑袋，如果他能预知今天，他肯定不会跟小丫头订婚。 看来，他不得不伤害她了。 他原本设想过怎样将伤害降到最低的，他想过等玉莹不爱他了，主动提出退婚的。可是眼下，似乎等不到那一天了。 高伯伯看到了他和高雅在一起的画面，高伯伯肯定会怀疑的。也不知他会不会告诉玉莹，不知道他会怎么对玉莹说。高伯伯也是高雅的父亲，大概不会中伤高雅，可是难保他不会中伤周骏啊！ 想来天底下的父亲不会都不会喜欢跟自己两个女儿都纠缠不清的男人吧？ 天哪，周骏，你都做了什么？你现在快完了，你知道么？ 周骏思前想后，咬了咬牙，拿起了电话：“玉莹，你有空吗？我们出来谈谈吧。” 挂掉电话，他有些怅然，对不起，小丫头，你只是我的妹妹。 …… 接到周骏的电话，高玉莹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不安来。在她的印象中，周骏很少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他总是很亲昵地叫她小丫头，揉乱她的头发，说不出的宠溺。 而这次，他很正式，正式得近乎冷漠。 这些日子，她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高玉莹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玉莹不要怕，不要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面对的！要勇敢！ 周骏之前想过好多种坦白的场面，但是在看到高玉莹后，他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高玉莹眼神纯净，单纯可爱。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裙，宛若童话中走出的公主。 他宠爱了她近二十年，她是他最宝贝的小公主。他不敢想象他不要她后，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会有多无助。 胸口蓦地一痛，他一把抱住了她，下巴摩挲着她的秀发：“丫头，我，我……” 他该怎么说出口？ “怎么了？”高玉莹挣脱了他的怀抱。 周骏深吸了一口气，狠了狠心：“玉莹，对不起，我们，我们分手吧。我只把你当妹妹。” “什么……”高玉莹脑袋一懵，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昨晚他们还在通电话，看不出一丝异样。今天就被分手了么？很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难过，是因为童话已经破灭过一次了么？还是痛极了，反而无感了？ 她心里木木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周骏抱着她，情真意切地道歉时，她竟然想到的是：高玉莹，瞧，你也有这么一天。他不爱你，他说不爱你，他只把你当妹妹…… 眼泪大滴大滴地落，高玉莹呆立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爱她…… 他们自幼相识，青梅竹马，耳鬓厮磨。他说过无数次她是他最珍视的小丫头，是他最重要的人，现在，他不要她了…… “我做错了什么吗？”高玉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哪里做的不对么？” 在她的印象中，周骏很完美，他提出分手，肯定是她做错了什么。 “不是你的错，丫头，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们之间不是爱，你明白吗？我们是朋友，是兄妹，但不是爱情。” 高玉莹瞬间明白：“原来你找到了你的爱情。” 她勾勾唇角，想笑却笑不出来，十分怪异。 她轻声问：“那你的爱情，是什么样的？那个女人，好在哪里？”她不是蠢笨的人，知道他能说出这种话，肯定是遇到了所谓的真爱。 “丫头，你听我说。”周骏握住了她的肩膀，“你不是不好，你很好，丫头，你比所有人都好。只是，你给不了我爱情。她哪里都不如你，但是我爱她，仅此而已。” 周骏苦笑：“至于那个人，也请你别怪她，她什么都不知道，说起来，她还是你姐姐，你们可千万不要因为我而生分了。” “姐……姐？”高玉莹咯咯笑了起来，“姐姐？” 她闭了闭眼，报应么？ “是的，她是你姐姐高雅，我本来也不知道的，还是我跟她一起见到了高伯伯，我才知道的。”周骏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似乎怎么说都是错的，“我早该想到的，毕竟你们很像……” 见了高伯伯……也就是说爸爸也知道喽？ “丫头，我想这件事，还是由你说出来比较好。你是女孩子，你退婚的话，对你的名声要好一点。我不想伤害你，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最重要，最亲近的妹妹……” 周骏心里慌乱，他害怕玉莹会想不开，怕她死缠烂打。他更怕高雅会因此而彻底拒绝她。 “你让我想想。”高玉莹推开了周骏，“我很快给你答复。” “你去哪里，我送你。”周骏有点担心，“你看起来脸色可不大好。” “你不用跟过来，我一个人想想就好。”高玉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她得赶紧离开周骏，她要找个地方，好好想想。 不能找爸爸，爸爸知道的；不能找妈妈，妈妈不会喜欢高雅的；也不能告诉马琳，马琳在实习，很忙…… 她要好好想想，失恋而已，被退婚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81|3.23 高玉莹独自一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公园里锻炼的老人，玩闹的孩子。她静静地看着，暂时把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 有孩子跑过来，请她帮忙捡玩具。对着花朵一样的笑脸，她微笑着把玩具递到了孩子的手上。 陆文轩很快从奕瑶那里得知了高玉莹的事情。 与书中已有出入，这次是周骏坦白的，不是高玉莹亲自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拥吻的；这次高玉莹没有跑回家向父母求助。 ——书里的高玉莹亲眼看到未婚夫和别的女人当街拥吻，她冲上去质问，却得知未婚夫劈腿的对象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高玉莹自然不信，回家问爸爸妈妈。然而她最疼爱的爸爸妈妈对她说：“你成全他们吧！”爸爸更是一脸沉痛：“爸爸对不住她，她是你的姐姐啊，你什么都有，不缺周骏。而你的姐姐，除了周骏，什么都没有啊……” …… 而这次，换了顺序，高玉莹的反应也有了变化。她要自己想想。 那孩子的母亲向高玉莹道谢：“谢谢。”她有些歉然：“这孩子，明明妈妈就在身边，非要劳烦漂亮姐姐，难道这么小就知道姐姐漂亮，嫌妈妈丑了么？” 高玉莹摇头，微微一笑：“不是的，女士，是您太谦虚了，您很漂亮。孩子也很可爱。” 她不是恭维，这个少妇体态匀称，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幸福，让人艳羡。 大约天底下所有的母亲听到别人对自己孩子的夸赞，无论嘴上多谦虚，心里也会很舒坦。 孩子在附近玩儿，以孩子为话题，两人不咸不淡谈了起来。 大概是高玉莹眉宇间的抑郁很明显，那少妇竟问了一句：“我冒昧问一句，如果不愿意，可以不回答，你是不是有了烦心事啊？” 高玉莹看着她，可能是少妇的眼神太真挚，高玉莹眼眶慢慢红了。 对着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她开口说道：“我失恋了。跟我订婚了两年的未婚夫，刚才跟我说，他爱上别人了，要跟我解除婚约。不，他说，为我好，要我主动提出退婚。我是不是很失败？我们认识很多年，说好一毕业就结婚的。现在他说，他只把我当妹妹，他说我们之间不是爱情。他说我们只是亲人……” 高玉莹擦了擦眼泪，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周骏宠她宠到了骨子里。所有人都说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一情定终生，原来只是梦。他爱上的那个人，竟然是她姐姐。 是不是真的是报应啊，当年爸爸爱上了妈妈，不要高雅妈妈。二十多年后，骏哥哥爱上了高雅，不要她。 “妹子，你哭什么？你应该庆幸才是啊。你们还没结婚，早点认清渣男面目，早点抽身啊。要是结婚以后他出轨，那就麻烦了。谁年轻的时候，不遇见几个渣渣啊！都订婚两年了，还说妹妹，呵呵。妹子，你想开点，你这么年轻，还这么美，你怕什么啊！你还愁没有好男人追求么？” “我……” “你什么啊，他都劈腿了，你还念着他干吗？大不了，狠狠地哭一场，把不开心的统统忘掉。以后，你会遇见更好的。”仿佛是为了有说服力，她干脆讲起了自己的经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有过跟你类似的经历。在遇见他爸爸之前，我也有个刻骨铭心的初恋。高中恋爱两年，大学四年，准备毕业就结婚。谁知刚毕业，他就出轨了，我多庆幸啊！要是真结婚了，我到哪儿后悔去！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少妇说了很多，又讲了不少自己的现状。她说那些旧事时，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云淡风轻，是真的放下了。 高玉莹感激她的好意，也把她的话听进了心里。 都是劝说她放弃的话，站的角度不同，劝说的人不同，起到的效果也不一样。——这次没有人逼她，没有人要她成全，要她补偿，要她赎罪。只有一个人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她放下。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可是，真要放下，谈何容易？ 高玉莹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很久，想了很多很多。 她给父亲打了电话：“爸爸，以前你不是说想要我去国外上大学吗？对，我现在后悔了，我想去国外看看了。” 高中毕业时，爸妈想让她出国，因为种种原因，她放弃了出国的机会。现在看来，或许她真的该出去走走了，也好忘掉一些人，忘掉一些事。 陆文轩很意外，虽然提前告诉高玉莹原主当年的旧事，就是为了稍微预防一下，但他没想到高玉莹会是这般反应。 站在他面前的姑娘，眼睛红红的，很明显哭过了。她努力做出一副洒脱的模样来：“爸，我想尽快出国。” 她要出国？陆文轩暗暗思量，对高玉莹而言，出国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以暂时避开高雅的报复。 ——不过，高雅的虐渣方法是通过虐高玉莹来虐高劲松的心。若是高玉莹受的情伤不够深，被虐的程度不高，高雅算完成任务么？她会如愿吗？ “好，我尽快安排。” “爸爸！”高玉莹不知何故，突然拔高了声音。 陆文轩心里一咯噔：“怎么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马琳出事前，高玉莹未曾动过轻生的念头。现下马琳好端端的，只是被失恋，只是被退婚，比起书中，高玉莹经受的要好上许多。想来，她会学着坚强的吧？ 两行清泪从高玉莹脸上滑过，她随手一抹，笑着说道：“我要出国，我想学设计，我不想结婚了。我要是耽搁了骏哥哥，周妈妈会不高兴的。爸，你帮我跟周妈妈说，对不起，我要退婚，我不能做她儿媳妇了……” 她努力灿然一笑，跑回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陆文轩站在她房间门口，隐隐能听到女孩子压抑的哭泣声。他想，能哭就好。能哭就说明她还没彻底绝望。 书里马琳死后，高玉莹一滴泪都没掉过。崩溃了的她选择了自杀，自杀失败后，她遵从马琳父母的话，“好好活着。”她手上绑着橡皮筋，时时刻刻强迫自己微笑，逼自己像马琳那样活着，生生把自己逼成了精神异常。——那才是最可怕的。 陆文轩不讨厌高玉莹，她生来就是小公主，享受着父母的宠爱，性子好，功课好。从原主记忆来看，她乖巧可爱，待人和善，很讨长辈喜欢。从小到大，就没让父母烦心过。她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有仗义豪爽的好友马琳。她顺风顺水，她的一切都很如意。 如果可以，这样的小姑娘，谁都想让她永远快乐下去。 可人终究是要长大的。高玉莹不是恶人，只可惜，她是高劲松的女儿，是他的心头宝。 陆文轩看不上高劲松的某些作为，但是他不认为高玉莹活该被逼疯。罪不及妻女。 “唉，你没看书吗？高雅说过的，‘阮慧云就活该死掉吗？谁让高玉莹是渣男的女儿？是她自己承受能力太差，怪我咯？’”奕瑶忽然叹了一句，“别说什么罪不及妻女，若是真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哪里还有这许许多多的炮灰了？” 陆文轩摇头，如果说高玉莹的惨剧是因为她承受能力太差的话，那么阮慧云的悲惨结局是不是也要怪她自己想不开？ 话不能这么说，就像高劲松的负心给阮慧云母女带来了巨大伤痛一样，高雅虐渣，伤害到了高玉莹，这是事实。 专业虐渣的高雅姑娘，从一开始就确定了方向，她走的套路一直以来都是“虐身为下，虐心为上。”的确是虐到了渣男，但中间往往牵扯到不少无辜。 “若是能让高雅姑娘明白，所有的渣男最爱的都是自己，那就好了。虐心，其实不只是伤害他身边人这一种方法。” 陆文轩将决定跟成晓好好谈谈。 说起来成晓也只比阮慧云小了两岁，单论容貌，年轻时的她未必及得上年轻时的阮慧云。但是审美这种事，主观色彩很强，各花入各眼。 成晓不是傻子，这几天她早就察觉出了丈夫的不对劲儿。结婚二十一年，他第一次睡书房，且一睡就是好几天。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丈夫有外遇了！五十多岁的男人，保养得当，注意锻炼，浓眉大眼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上许多。他有钱，有气度，有年轻小姑娘喜欢，也不是什么奇事。 只是，她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当初他追她时，他刚从一段失败的婚姻中走出，净身出户的他，除了一颗心什么都没有。打动她的，不就是他的真心吗？她怜惜他，愿意跟他一起奋斗，他们过得很幸福。 他不可能变心的。 难道说是男人的更年期？ 陆文轩开口就道：“阿晓，前几天，我见到高雅了。” 成晓身子一僵，很快恢复了常态。高雅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当初他追她的时候，有时会在她面前感叹，说是高雅不愿意见他，高雅一见到他，就又哭又骂。女人的天性，让她对他多了不少好感。——谁会讨厌一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呢？ 不过他们结婚以后，可能是顾忌她的感受，他很少在她面前提起前妻母女了。可她知道，他还在定期地给她们打钱。大概瞒着她，他也没少去探望过她们吧。 他不说，她不问。关于他前妻的事情，已是过去，谁没点过去呢？至少跟她在一起时，他对她很好。 现在他说遇到了女儿，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他近来反常的原因么？ 陆文轩讲述了阮慧云母女的近况：“我对不住她们，她们这些年过得很苦。慧云也不在世了，我想把高雅接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成晓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随你，她是你的女儿，又不是外人。”她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只是这个。 她站起身来：“你自己安排吧，我去看看玉莹。”近来玉莹也很反常，昨晚竟然在吃饭时说什么要退婚，要到国外去求学，说什么年轻人应该多学习知识，国家提倡晚婚晚育。 真是不明白她都在想什么。孩子大了，有些话不愿意跟妈妈说了。 陆文轩看着她的背影，有点懊悔，他刚才应该跟她提离婚的。他说他出轨，离婚，让她们母女一起出国，相互有个照应。 “你觉得她会相信么？”奕瑶忽然问了一句，“难不成你还真要弄出点出轨的证据来？” 陆文轩摇头，信与不信倒在其次，他只是想让高雅知道，其实，他没那么在乎成晓母女。 如果要虐渣男的话，虐他就够了。虐别人，伤不到他。 陆文轩再次见了高雅，开口就道：“高雅，你回到家里好不好？回到爸爸身边，爸爸会好好补偿你。你不要担心，玉莹她会出国，你成阿姨也会不反对……” 高雅神色不变，只觉得一阵恶心，所以呢？所以现在他是要来补偿大女儿吗？为此不惜把疼爱的小女儿送到国外去？他是这个意思？ 他倒做的一副慈父的好模样，可惜，原主要求的不只是自己应得的东西，原主还要狠狠地虐他！ 让她住进高家，好满足他的慈父心，好减轻他的愧疚之情么？高劲松，你想的也太容易了，不是所有的补偿都有用。 他的补偿能让阮慧云活过来吗？不能。他的补偿能让原主那二十年的痛苦消失不见吗？不能。 所以，她不可能不虐他。 高雅念头微转，她要想办法，不能让高玉莹出国。 她之前琢磨过高玉莹的性子，知道原主这个妹妹不曾经过风浪，抗打击能力差，又深爱周骏。比起高雅，高玉莹更像是阮慧云的女儿，一样的痴情执着。 原主最重要的人为情所困痛苦了二十年，渣男最重要的人怎么可以好好的？ 不让她痛苦不堪，如何才能从根本上虐到渣男？ 而眼下高玉莹的反应教她吃惊。听系统的意思，出国是高玉莹自己做的决定，并无任何人逼她。没真正见到高玉莹，她无法判断，她是为情所伤远走他乡，还是已然看开洒脱离去。 高雅神情微冷：“我不会回去的，你们一家人好好的就行。你也不必让玉莹出国，我和周骏只是普通朋友关系。麻烦你转告玉莹，真正该离开的人是我。” “不不，你想多了，玉莹已经和周骏解除婚约了，他们现在没别的关系。你们继续，自由恋爱好，我们家长不掺合。”陆文轩连连摆手，他脸上流露出心疼之色，“玉莹她，她到国外走走，说不定就会好起来……” 那个姑娘到底还是受了情伤。不过她还年青，就当是初恋失败。只要她坚强起来，挺过去，以后会好好的。 高雅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她迅速在心里谋划，准备启动二号方案。——高玉莹受到的伤害不够，对高劲松尚未达到虐心的地步。 82|3.23 怎样才能真正打击到小公主高玉莹呢？如果夺走未婚夫还不够，那么让她知道她父母的真实面貌是否可行？ 高雅想试试，骄傲的高玉莹如果知道自己父亲是渣男，母亲是贱三，会是什么表情呢？ “宿主，高玉莹已经知道了，不过渣男说的话，主观色彩很浓，顺带漂白了一把。所以，高玉莹虽然虽然受到打击，但是影响不大。”系统暗暗提醒她。 高雅皱眉，行与不行总要试试。恐怕在高玉莹看来，她的父母是完美无缺的，作为姐姐，怎能看妹妹一直被欺骗？她总得帮她的好妹妹认清父母的真面目吧？ 高雅讨厌渣男，讨厌小三，也讨厌渣男和小三的孩子。没道理原主过得凄惨，渣男心爱的女儿却过得幸福快乐。 当然，如果女儿不行，还有他的女神妻子，总归有他在乎的人。即便是他谁都不在乎，那她也要想法子，教他众叛亲离，钱财散尽。他至少是爱他自己的吧？ 高雅暗想，她一定要完成任务。如果事实证明，他是个没有心的人，那么她就算将他千刀万剐，也要达到虐渣值。她要完成任务，她要回去报仇。 高玉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周骏不知道。但是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多难过，她清减了些，气色倒也还好。 “我想去国外留学，等我出国以后，我们的婚约就自动解除了。骏哥哥，我，我不是你妹妹，我也从没想过做你妹妹。”高玉莹笑了一笑，“算了，不说了，你们以后好好的。大概等我学好了本事回来的时候，你们都结婚了吧。一定要幸福呦。” 她不想太难看，即便是放手离开，她也想给他留下个好点的印象。无他，只为了自己还能保有尊严。 高玉莹转身欲走，周骏拽住了她的手臂：“丫头，谢谢你。你等一下，高雅她有话对你说。” 就像高雅说的，她们毕竟是姐妹，不能因为他反目成仇。若是她们因他而生疏，他会很过意不去的。 高玉莹身子隐隐发颤，她有些惧怕高雅，如果可以，她想避免与高雅直面相对。但是周骏话都说了，她又不想表露怯，遂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她都在情敌面前矮了一头了，不能再输了气势。 她暗暗思索素未谋面的姐姐会对她说什么，是来讲姐妹情深？还是为抢了她未婚夫而道歉？ 事实上，高雅先是表明自己想要退出，接着又提起了上一辈的旧事。她声音哀婉：“大概是命吧，因为你妈妈的出现，我父母决裂，我爸爸抛下我们母女。那时，我才三岁。就因为你的妈妈，我家庭破裂。玉莹，我不怪你，我知道错的不是你……” 她的话，一句一句敲在高玉莹心上。高雅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一不是说玉莹妈妈是小三，爸爸是渣男，说他们亏欠高雅母女太多。起初说的隐晦，再后来越说越多，似乎是无意间说漏了嘴，说自己母女因渣男贱三之故，活得艰难。 而周骏在一旁，由震惊到心疼，时不时地看高玉莹一眼，眼神复杂。原来小丫头也不是真正的公主。 高玉莹攥紧手心，脸色惨白。老话说，子不言父之过。她知道二十多年前，父亲做错了事情，可是高雅这样当面说出来，根本就是在打她的脸。 前尘往事，她也听父亲提过。理智上她知道父亲辜负了高雅母女，也为此与父亲生疏了许多。然而情感上，当着周骏的面，听别人一口一句“渣男”、“贱三”，她不由得气血翻腾。 对子骂父，是为无礼。 高玉莹终是忍不住反驳：“我妈妈从未插足过他们的感情。爸爸也说，他是离婚后才追求的妈妈。的确爸爸对不住你们，但是我妈妈不是你说的小三。高雅，你别说什么退出。我和周骏解除婚约，我会出国，祝你们幸福。” 高雅抱歉地笑：“是我失言了，成女士是个聪明人，自有不作小三的法子和道理。可是她……”她摇了摇头，似乎不好意思说下去。 高玉莹腾地站了起来：“抱歉，我待会儿还有事，先走了。”不理会他们的挽留，她抓起包就走。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很认真地说道：“高雅，请你不要怪我妈妈，她真的不是小三。” 爸爸说，想把高雅接回家里去。如果她和妈妈同在一个屋檐下，即使她不能和妈妈友好相处，也希望她们不要为敌。看高雅的情形，她未必愿意回高家。 高玉莹边走边落泪，不知道该怪谁好。她也明白爸爸不对，可那是她爸爸，爸爸一向疼爱她，没有半分对不住她过。可是，她心里就是憋屈。 她和周骏高雅之间的三角关系，她连争一下的心思都没有。不是她放下了周骏，而是因为在高雅面前，她没法理直气壮。更何况，周骏说，他不爱她。 高玉莹想，或许这就是命。爸爸欠了高雅的，会有周骏来还给她。而高玉莹自己，从小得到的宠爱太多，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她爱的人不爱她。 她甚至是想，要是当初爸爸没有见到妈妈就好了，爸爸就不会对不起高雅妈妈，就不会离婚，就不会和妈妈在一起，也就不会有她。她也就不会有今天的烦恼了。 高玉莹坐在出租车里，给马琳打电话：“马琳，马琳，我好想你啊。” 实习期的马琳忙得脚不沾地，随口答道：“我也想你，先等等，我快下班了，今天姐姐请你吃大餐！” 高玉莹嘿嘿笑了：“不，我请你吃烧烤。”瞧，她还有她的好朋友马琳。 热情幽默的司机大叔把出租车停在了马琳实习的写字楼下。高玉莹就坐在对面的咖啡店，默默地等着马琳。 她只跟马琳说了自己想要出国，还没说她解除婚约的事情，马琳肯定会追问原因吧。 系统告诉高雅，高玉莹很难过，但是远没达到虐心的程度。这个妹妹抱着好闺蜜哭了一场，俩人吃了烧烤，逛了夜市。高玉莹第一次喝了酒，根本就没她想象中的那般难过。 而高劲松看到小女儿喝得烂醉回家，虐心值也无甚增长。——这让高雅很不解，无论是高玉莹失恋大哭，还是要远走他乡，高劲松的情绪波动都不明显。难道他已经心如止水？ “看来，所谓的高劲松最在乎的人，在他心里的分量也不过如此。”高雅沉吟，“只是有一点，我不大明白。高玉莹的反应太让人意外了，不大符合人设。” “那么，宿主打算怎么做呢？采取二号方案吗？” 高雅点头：“当然，我不信他连他自己都不爱。” 成晓在高劲松的事业小有成就后，就从公司退了下来。她开了一家健身房，自己做健身教练。工作原因，她接触到的身材健美的男人不少。 陆文轩看着邮箱里的匿名邮件，哭笑不得。那些照片模糊不清，但隐隐能看出是成晓和一个身材很棒的男人。角度问题，看起来很暧昧。 “高雅做的？这不是合成的吧？” 奕瑶“嗯”了一声：“不是，是照片，没经过合成。你放心，她也没指望你相信，只是想分一下你的心，她后面有大招呢。” 陆文轩点头，表示明白，并不放在心上。他想了想，或许可以找个机会让成晓看到这些照片。 更年期的成晓多思多虑，看到这些未必不会想多。 他更倾向于让成晓母女对他失望，一起出国。 可惜，高玉莹还没出国，她和周骏解除了婚约的事情，就大面积传开了，连同高雅的身世一起传得沸沸扬扬。 不少小报报道，说是高家两姐妹争男人。妹妹年轻貌美，却不敌姐姐清纯可人。顺藤摸瓜，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也被扒了出来，成晓横刀夺爱，高劲松抛妻弃女，前妻苦守真爱二十年…… 这么一来，高氏夫妇渣男贱女的形象算是深入人心了。高劲松抛弃发迹之后，抛弃结发妻子，为人所不齿；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管不顾，更是冷血无情…… 与此同时，网上盛传，高氏的食品质量不达标…… 高氏遭遇前所未有的形象危机，股票骤跌。高氏紧急公关，然而收效甚微，高氏的食品在商场统统下架，不少销售商退货，存货卖不出去…… 不仅是高氏，连周家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 高雅很满意看到的这一切，不知道倾家荡产，千金散尽，对高劲松而言，算不算虐心。 世人关心食品安全，只要出现一点问题，就再难有翻身的机会。据高雅所知，高氏的产品基本上是合格的。——毕竟每年都要接受质检局的检查——但是不可能所有产品都达标。 而高雅要的就是不合格的那部分。 “我这可也是为了食品安全。”高雅笑笑，“是渣男自己作死，可不能怪我。” “宿主不打算收购高氏吗？”系统问道，“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 高雅摇头：“不必了，以原主的智商，接手了高氏，也没法打理。渣男早年给原主的钱，也够她花一辈子了。何必要一个不大光彩的高氏呢？” 阮慧云临终时叮嘱女儿不要乱花钱，给爸爸应急用。现在的确是高劲松需要用钱的时候，可是高雅为什么要交出来呢？她巴不得高氏早些破产！ 83|3.23 高雅的意图，陆文轩自然明白，他顺着她的心意，申请破产。他甚至做主卖掉了豪宅豪车。 ——高劲松不是说过么，即便是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高雅，他也愿意。——陆文轩倒没半分抗争的心思，优先保证员工利益。 毕竟员工失业也不容易，该有的补偿还是要有的。只是这样一来，未免亏欠成晓母女。 这些日子，成晓单方面与他冷战。她埋怨他的猜疑，困惑于他的认命。——在她看来，明明还有补救机会的，而他直接就宣布了破产，连跟她商量一下都不曾。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男人。那些小报上的报道，她也看了，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她心里有数。她活到四十多岁，竟担了小三的名头，心里未尝没有怨怼。 成晓性子高傲，当年嫁给二婚的高劲松，是被他的忠厚老实和深情厚谊所打动。如果他的忠厚都没了，感情也是假的，那她还爱他什么呢？ 尽管如此，她还是将生意不错的健身房转让出手，来帮他还债。毕竟二十多年夫妻，他待她真的不错。——但也只是那二十年，如今的他，不是也找人偷拍她，调查她么？他终是不信任她。 修修补补，高家如今倒是无甚债务，只是光景大不如前。 成晓不得不去别人的健身房打工，四十多岁的年纪，找工作并不容易，远不如自己做老板逍遥自在。她咬咬牙坚持下来，女儿想出国学习设计，手续快办下来了，家里的钱，堪堪够她学习。 玉莹想放弃，说没必要出国了，在国内又不是学习不了。国外开支不小，当然她可以自己在外面打零工，但是家里有困难的时候，她不能当个逃兵。 成晓严厉地制止了女儿，当妈的，又怎会不晓得女儿想出国的真正原因？学习设计，实现梦想是一方面，躲避周家小子，是另一方面。 舆论，对他们家很不利，说没人操控，成晓可不相信。只是对方做的太隐蔽，她找不出来罢了。 玉莹没经过风浪，性子单纯。许多脏东西，成晓不愿意污了女儿的眼睛。还是教她出国散散心，避避风头。等她学成归国，他们家日子也就好起来了。 虽然现在艰难，可是成晓没什么好怕的。 ——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她当初嫁给他的时候，同他一起奋斗，不比现在苦多了？好歹现在比当年有经验。四十多岁，还不算太老，即便是不能东山再起，也要给孩子好点的生存环境。 陆文轩却在这个时候向成晓提出了离婚。不提不行，看成晓母女的架势，他很难如高雅所想，一蹶不振，痛不欲生啊。 这两天，他尝试着想些悲伤往事，提高一下虐心值，但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他无法不被成晓母女的励志模样所感染。 高雅出手让高氏破产，是想看到渣男千金散尽，悲痛欲绝，最好再妻离女散，在孤独和悔恨中度过一生。而不是面对破产惨状，一家人相互扶持共同奋斗的励志苦情大戏。 他把离婚协议当着高玉莹的面递给了成晓。 成晓眼皮抬都不抬：“你决定了？” 陆文轩点头，按着原主的说话方式：“是，我不能再连累你。”想了一向，他又续了一句：“我邮箱的照片你也看到了，我们不可能再走下去了，我愿意净身出户。” 别人看清一个男人，需要多久，成晓不知道。可她自己却是耗了半辈子。二十多年的温情，在短短数月当中被尽数磨去。 站在一旁的高玉莹，忍不住开口：“爸，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什么连累不连累，我们是一家人啊。我不出国了，妈，我不出国了……”她抹掉眼泪：“我们一家人好好的。” 她不知道照片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爸爸是想彻底跟她们母女划清界限。净身出户，又是净身出户！ 如果说真的不愿意连累妈妈，何必默许妈妈转让健身房的行为？是，健身房的确是爸爸投资的，但妈妈投入了太多的心血。 她想，她真的不认识她的爸爸了。他是不是觉得只有有一方净身出户，就什么联系都没了？ 无论高玉莹如何反对，都没能改变父母离婚的事实。成晓还是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她长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离婚了也好。 高玉莹抱着妈妈大哭了一场，父母之间，孰是孰非，她不愿意去细想，不过，她选择站在了母亲身旁。 比起爸爸，她更喜欢妈妈多一些。对父亲，她心里总有芥蒂。 爸爸天天都去找高雅，听说他们相谈甚欢。大概离了她们母女，他也能过得不错吧？爸爸还有高雅，而妈妈只有她一个。 没多久，成晓母女就按照陆文轩所设想的那样，乘坐飞机，去了国外。成晓终究是不大放心女儿一个人。她早年有出国留学的经历，在女儿身边，多少有个照应。 至于高劲松，家里还留了点钱，他愿意再次奋斗就奋斗：不愿意奋斗，也饿不死。 这些事情，跟原文相似而不相同。高劲松与妻子感情破裂，离婚，成晓母女远赴国外，只剩下渣男一人孤苦伶仃留在国内，形单影只，生活拮据。 不同的是，马琳还活着，高玉莹没有精神异常。而成晓母女的生活物质上要比原文差了许多。 高劲松现在的生活，高雅看在眼里，虽然不是很满意，不过大体上还是可以的。 “宿主，渣男的虐心程度远远达不到要求。”系统提醒道，“的确有情绪波动，但是他似乎并不是很难过。” “为什么会这样？”高雅很不解，“他被妻女抛下，独自一人，他还不难过？” “系统检测到，他的情绪中有伤感，但是离痛不欲生还差很远。” 高雅沉默了，难道说妻子女儿在他心中地位低下到这个地步么？她咬了咬牙，当初教渣男破产时，她忘记了成晓名下还有产业。她以为那一次打击，会教渣男负债累累，一蹶不振。她没想到成晓会转让健身房，替夫还债。 渣男如今虽然钱财不在，但是生活质量比阮慧云母女那二十年要好的多。至少他不曾失去了体面。 他依然殷切地要她回高家：“爸爸现下没多少钱，但是绝对不会苦了你。”陆文轩想的明白，原主虽然卖了豪宅，但是名下还有一套房子，他不定哪天就离去了，成晓母女不在国内，留给高雅也好。 原本的高雅离幸福太远，又为了报复父亲而失去了三年寿命。他希望专职虐渣的高姑娘离开后，高雅可以活得幸福一些。 别人亏待了她，但愿她可以善待自己。 他知道真正的高雅会获得虐渣者的所有记忆。他很想让高雅或多或少，得到一点父爱。哪怕只是欺骗的，是错觉也好。那个姑娘，二十五年来，活得可悲又可怜。 然而高雅却只觉得恶心，要她回去做什么？是打着她的钱财的主意么？是不是因为她曾经说过阮慧云的遗言，教他上了心？ 怪不得要赶走现在的妻女，原来是有这个打算。 高雅在心底冷笑，还真是渣啊。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么她倒是有了虐他的好主意。——先给他希望，再让他彻底绝望。 这世上总归有他在乎的东西。 高雅与他虚与委蛇，培养父女亲情。她甚至在言语中暗示，她可以利用她的关系，请周家帮忙资助他。他东山再起，不是梦。 陆文轩哭笑不得，他有点摸不准虐渣女的意图了。他表现的很像不甘失败，想重头再来么？ 高劲松已经五十岁了，年过半百的人，两次创业，辛苦多年，精力早就不复当初。更何况，高氏破产，他的名声一落千丈，诚信不在。即便是原主，只怕也早就认命了。何况是对经商本就不上心的他？ “她真的是专业虐渣的吗？”陆文轩悄悄问奕瑶，怎么专业的还不如他之前遇到的业余的？据说还是受过系统训练的，就这点道行么？ “是的，是专业虐渣女，这不才是她的第二个任务吗？以后会更加专业。”奕瑶顿了一顿，才道，“其实，所谓的专业，不是说她手段有多高明，而是她能把渣男虐得很惨。最重要的是，在执行任务中，她不会和别人有感情牵扯。从头到尾，她不会喜欢任何人，她只负责虐尽世间负心男。心慈手软的姑娘，做不来这个工作。” 陆文轩笑笑，没再说什么。 他不提公司的事，也不提钱财的事，他甚至笨手笨脚帮高雅煮饭煲汤。他不指望虐渣的姑娘记在心里，只希望这些记忆能让原本的高雅有点安慰。 想了又想，他设置定时邮件，发给三年后的高雅。他没有做过父亲，不知道寻常的父亲应该对女儿说些什么才是合情合理的。 他只希望她将来看到父亲这个词时，想到的不仅仅是痛苦。 那个真正的高雅姑娘一直活得不快活。 高雅近来在渣男面前颇为孝顺，为他将来的东山再起出谋划策，牵线搭桥。她隐隐看得出来，他对现状极为满意，他把手上仅存的钱都交给她，任她安排。 她耐心地等待，等着他的膨胀达到顶峰的那一天。 她会毫不留情地给他迎头一击，将他狠狠地拉下来。 她会告诉他，她不是他的女儿，她是他女儿请来虐渣的。她的目的就是让他生不如死。想必那时他脸上的神情会很好看。 身无分文，毫无希望，好想知道届时的渣男会如何自处啊！ 对于她的决定，系统完全支持，还时不时地向她报告渣男的心情，方便她行事。 当然高雅也会抽出时间和周骏维持一下感情。毕竟她完成任务后，原主会接受她在任务中的记忆。万一，从小缺爱的高雅爱上了周骏，她可不能毁了原主的姻缘。 陆文轩从奕瑶那里得知马琳和成晓母女的命运已经发生了变化，不会再因为虐渣而或者死亡，或者生不如死。可以说，除了高雅的三年寿命，他的任务基本上算是完成了。 只是高雅的三年寿命，偏偏却是最难的。 专业虐渣的高雅虐渣虐了这么久了，只等虐渣值满，她就完成任务，索取报酬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那么他该怎样保住高雅的三年生命？ “奕瑶，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总不能找个厉害的法师把专业虐渣的高姑娘的灵魂给赶出去吧？” 他本来想问杀了现在的高雅是否可行，原本的高雅能不能回来。——毕竟，专业虐渣的高姑娘同他一样，在一开始就死掉了。况且她在后来的任务中，连累了不少人。——但是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那些事情现在还未发生，她也是个苦命的人。他不能随便剥夺一个人生存的机会。 “当然不能。”奕瑶声音清冷，“她的系统有几分本事，她进入这个世界名正言顺，不能赶，也赶不走。你的任务不是要完成了么？只要她的虐渣值达不到，她就不算完成任务，她自然无法索取三年寿命做报酬。” 陆文轩先是不解，继而笑了起来。他想，他明白奕瑶的意思了。 高雅拥有的虐渣系统，一直秉承着“虐渣者，虐身为下，虐心为上”的原则，这也是高雅所坚持的。系统判定虐渣值的方法是看他在心灵上受到了多少伤害。 如今高雅迟迟不出手，就是想从心灵上狠狠地虐他一把。如果他还没被虐心就在快乐中死去，那她的虐渣值永远都达不到了。 这倒没多难，陆文轩死后，看得多了，经历的多了，情绪波动早不似年少时那般强烈。死就死呗，又不是没死过。 系统告诉高雅，高劲松近来心情好了很多。看来她的办法还是很管用的。高雅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不短了，她想早点完成任务了。 两天后是渣男高劲松的生日，高雅好好打扮了一番，这可是个重头戏，她要让渣男体会到什么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和天下所有的孝顺女儿一样，订了蛋糕，带着生日礼物，她和周骏一起，笑容满面给他祝寿。觑着机会，她还把他们三个团聚其乐融融的照片发到高玉莹的邮箱，顺手刺激一下这个便宜妹妹和她的小三妈妈。 做小三的，总有被抛弃的一天。 “渣男幸福指数八十二。”系统冷不丁提醒了一声，“据统计，这是自宿主开始任务以来，幸福指数的最高点。” 高雅暗暗点头，明白了。原来，他一直都不快乐。最快乐的时候，竟是现在。想想也挺可悲的。 此时陆文轩正吹蜡烛，他刚刚听到了奕瑶的声音，说他任务要完成了。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对不住了，高姑娘。 “离开。”奕瑶话音刚落，他就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84|3.23 “叮叮，任务失败，宿主将在三分钟内被强制送回空间，请宿主做好准备。”系统冰冷的提示音突然响起，高雅还在愣怔。她只觉得浑身剧痛，转瞬间就到了空间。 为什么会失败？她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让渣男痛不欲生了啊！怎么就失败了呢？ “渣男突发性大面积脑梗死，他在最快乐的时候，永远失去了意识。他不会感到痛苦，你虐不到他了。”系统似乎很惋惜。 “那你让我回去，我把他千刀万剐！”高雅急了，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虐到渣男，就可以得到三年寿命了，“只是没知觉而已，又不是脑死亡。我会狠狠地虐他。” “他意识全无，成了植物人。你怎样对他，他都感受不到痛苦的。”系统又道，“当然，你可以留下来，唤醒他，等唤醒之后，再狠狠虐他。如果宿主这样选择的话，本系统会再给你一个机会。” 高雅怔住了，植物人么？她怎么这么倒霉，不早一刻，不晚一刻，偏偏在她快成功的时候，闹了这么一出。她帮原本的高雅解决了闹心的继母便宜妹妹的问题，帮她得到了英俊多金的周骏的心。眼看着，只要虐到渣男，她就能够获得三年寿命的报酬了。 功亏一篑。 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辛辛苦苦那么久，揣摩人心，忍气吞声，到头来却是失败。 她知道，她的寿限已经到了，机缘巧合，她得到这么一个机会，帮别人虐渣，自己延长寿数。她的要求很高么？她只是想活下去虐死那对渣男贱女啊！ “宿主可以选择留下来的。”系统再次出声。 高雅摇了摇头：“不，去下一个任务吧。”就当是花三年寿命买了个教训。 下一次，她一定不这么蠢。放长线，钓大鱼，到头来线倒是够长了，鱼却跑了。 以后她还要执行许多任务，万一都像高劲松那样，她费尽心机，他却受不到半点伤害，那她岂不是亏大发了？ 果然虐渣这种事情，不适合拉长战线，下次，怎么粗暴怎么来，怎么有效怎么来。什么策略，什么计谋，统统见鬼去吧！ 高雅看了看下一个任务，跟高劲松的有些相似，她心里直犯膈应。她皱着眉头直接跳过，进入下下个任务。 这次委托人是个被逼自杀的同妻。性子软糯的大龄剩女相亲嫁给了一个道貌岸然的骗婚渣gay，渣gay在婚后不久得知妻子怀孕后，就开始显露真面目，甚至还偷偷带男人回家。 同妻亲眼看到丈夫与男人上床，她一气之下，竟然小产了。她提出离婚。谁知渣gay反咬一口，诬陷妻子孕期出轨，致使胎儿流掉。妻子有苦难言，渣gay平时表现太过完美，无人怀疑。 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相信自己，她有苦难言，父母家人都劝她跟渣gay好好生活。还常常有匿名电话，大骂她爱慕虚荣，傻，作。 同妻一时想不开，就割腕了。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个声音，愿意帮她虐渣男，代价是她三年生命。 她自然同意。 高雅穿成同妻，这次简单粗暴，直接在家中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在系统的帮助下，她带了渣男的亲戚朋友去捉奸。她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分别踹向滚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快。狠。准。两个大男人疼得弯了腰嗷嗷直叫。 她的想法很简单，踹死最好，踹不死也要教他们不能人道。不知道能不能虐心，但是如果连虐身都不能的话，她岂不是亏大发了？万一又是一个在关键时刻出事的高劲松呢？ 人证物证俱在，她成功卸下了渣男的伪装，胜利离婚，拿回属于自己的财产，顺便把渣男部分视频□□发到了网上。 要毁掉一个人还不是容易得很。渣男亲朋好友的唾沫星子淹不死他的话，她还有别的法子。 高雅高价找了不少专业人士，他不是爱被男人压么？骗婚不说，还在妻子怀孕期间带奸夫到家里来刺激妻子。偷腥死不承认。这样的贱男，她见了都想吐。 那就多找些男人给他啊。他不是对他爱人忠贞的很么，不是觉得别人脏，跟别人上床难以容忍吗？ 他越讨厌什么，就越给他什么，若是他的亲亲爱人嫌弃他，那才是最好不过呢。 …… 同妻成功脱身，扬眉吐气，看到渣gay痛不欲生，很满意。高雅得到了三年寿命，也很满意。她也摸准了方向，以后就这么来，简单快捷省力有效。 她手段凌厉，出手迅捷，完成任务的速度越来越快。连系统都夸赞她是个天生的虐渣者，她只是笑笑不说话。 …… 她一路走来很成功，她没再去回忆仅有的那一次失败。她也不去关心，她走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高家父女在高劲松生日当天一起晕倒，一个是突发性脑梗死，一个是思虑过重。 两天后高雅醒过来了，她耳边还回响着那个声音：“很抱歉，虐渣值没有达到，三年寿命的约定无效。” 高雅在床上躺了两天，听说高劲松被周骏送入了高级病房，听说他也只是挨日子了。 周骏坐在她床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她强忍着恶心才没直接开口赶他走。不错，周骏英俊帅气，可在她看来，他就是个渣滓。 诚然她不喜欢成晓母女，但是周骏作为一个有婚约在身的男人，半点责任感都没有，随随便便又被别人吸引，抛弃原本的未婚妻。他有什么理由在她面前谴责高劲松？不都是一样的货色么？ 她无法忍受。——尽管那是另一个她所为，她也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那张帅气的深情款款的脸，她看了就想吐。可她不知道她该怎样向他摊牌。毕竟这些日子，他帮了她很多。 她不去问高劲松怎么样了，也不去看他。或许那个男人对她有点愧疚吧。可是那些愧疚又有多少呢？她躺在病床上，仰望着天花板。 她现在有钱了，有很多很多的钱，她可以过很幸福的日子了，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这些物质能弥补她少年时期缺失的东西么？ 自称是专业虐渣的那个异界魂魄，前前后后做了那么多，到头来高劲松躺在病床上，垂垂老矣，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 虐到的不是他，而是她。他已经丧失了思想意识，他什么都不知道。 从开始到现在，只有她一个人难过。 陆文轩在那个花香馥郁的所在，默默地看完了结局以及番外，他有些不解：“我走的时候渣男并没有死。” “对啊。”奕瑶点点头，漫不经心。 陆文轩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他没死。”他想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历来，渣男以灵魂做交换，他完成任务离开之际，就是渣男死亡之时。这次怎么就例外了？ “哦，忘了告诉你，高劲松对你的工作不大满意。”奕瑶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 “不满意？”陆文轩更疑惑了，他灵魂都没了，还怎么不满意？难道高劲松没有魂飞魄散吗？ “委托人以灵魂为代价委托任务是不假，但这不代表任务完成他们就会直接死去。事实上，他们的灵魂会被统一带走，根据生前善恶，以及任务难易程度再做判决。或魂飞湮灭，或灵魂不安。呃，当然，之前的委托人都灰飞烟灭了。 不过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们会留下一魂一魄，可以说是监督，你也可以当成是他们的执念。任务完成之际，才是他们魂飞魄散之时。你拿灵魂做了交换，你不也没魂飞魄散吗？” 陆文轩听得云里雾里：“那你是说……”原来他自己也是个例外么？他胸口一涩。 “高劲松对你的所作所为不大满意。你没把他的财产留给他的任何一个女儿，而是给败光了。他的两个女儿活得不如他意。” “然后呢？”陆文轩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奕瑶挑了挑眉：“然后，然后我就大人有大量，把他给放回去了啊。”她忽的皱眉，很是为难的样子：“可惜我忘了告诉他，当时为了保住高雅那三年寿命，让你及早抽身离开。高劲松的身体机能已经坏掉了啊，不超一个月，他还是会死掉。而且他只剩一魂一魄，即便是不愿意魂飞魄散，又能怎样呢？到时候没了身体依附，飘飘荡荡，灵魂还是会被吞噬……” 陆文轩愣了一会儿，他扯了扯嘴角。他如今也没身体依附。 奕瑶叹了口气：“真以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一魂一魄回到失去生机的身体里白白受苦，唉。何苦呢？还不如老老实实魂飞破散。这倒好了，灵魂消失前再受一场罪。” 陆文轩摸不准奕瑶的心思，笑了一笑，不再说什么。 他自认为这个任务完成得差强人意，至少马琳没死，高玉莹没疯，高雅也没丢掉那三年寿命。现在看起来大家都受了委屈，但是只要坚强勇敢，就如同成晓所说的那样，日子会好起来的。 至于高劲松，既然已经拿了灵魂做代价，生死都不属于他了。再说，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魂飞魄散，再无轮回的可能。 …… ——高劲松的生死，旁人不放在心上，高雅还是放在心上的。望着身上插满各种管子的高劲松，高雅的泪落了下来。 小时候，对父亲，她既抗拒，又期待。再大些，她明白了妈妈的眼泪和哀愁，那个称谓被她藏在心底，只要想起就是满满的恨意。 而现在，看着病弱的他，她竟然会心痛，会难受。这个狠狠伤害过她的男人，老了，快死了，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她了。 她没有将高劲松的现状告诉成晓母女，她亲自照顾他，如同所有孝顺的女儿一样。她很认真地照看他。 她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思。她恨他，恨不得他早点死掉。但同时她又希望他一辈子都这样半死不活，留在她身边，谁都抢不走，她轻轻松松就掌控他的生死。 多美好的一件事。 这是她的父亲，也是她最恨的那个人。 半个月后，他悄悄死去。高雅拒绝周骏的帮忙，独自一人料理他的后世。她长长舒了口气，像是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可是真等他下葬了，她心里又空落落的。 贯穿了她整个青春，影响了她二十年的男人，终于没了。接下来，她该何去何从？ 高劲松下葬那天，下着蒙蒙细雨。高雅身形纤瘦，默默地盯着墓碑上的照片，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周骏怜惜她，轻拥着她，在她耳边承诺：“高雅，我会陪着你，我会永远陪着你。” 高雅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他：“周骏，我们分手吧。我不爱你，从来都没有。我接近你，只是因为你是高玉莹的未婚夫。我不爱你。” 周骏大惊失色，下意识反驳：“你撒谎，你前段时间对我，分明是真心实意的。怎么可能不爱我？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吗？” 高雅冷冷地看着他：“有何不敢？周骏，我不爱你，我一点都不爱你。”她放肆地笑：“你只是我用来刺激高玉莹的工具。我看你一眼，就觉得恶心。” 周骏僵立在原地，拉着她的胳膊：“不是的，高雅，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我们都要订婚了……” 甩开了他的手，高雅轻笑：“订婚又怎么样？你和高玉莹不也订婚了么？我再说一遍，我从来都没爱过你。”不再理会失魂落魄的周骏，她撑着伞快步离开。 越走越快，她扔掉了伞，在雨里奔跑。真好，雨下的这么大，谁都看不到她的泪。 她才不会爱他，她不要一个会背叛爱人的男人。她要找到这世上最忠贞的男人，爱上他，嫁给他。 但是为什么会心痛呢？她到底还是受了那部分记忆的影响啊…… 高雅没动高劲松留下来的东西，她只拿着属于她的那部分钱财，独自一个人离开了这个城市。 她还年轻，她才二十五岁，她要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很小很小的时候，高雅想和妈妈一起出去旅游，可她从来不敢跟妈妈开口。她知道妈妈会为难，会难过。 现在她要到处走走了，她敢动用那些钱了，妈妈却不在她身边了。 如果妈妈还在，肯定会骂她吧，说她乱花钱，说她不知道替爸爸节省。 对不起妈妈，我没听你的话。我想过报复他的，可是没成功。妈妈，他离婚了。他去陪你了，你比成晓更早看见他。陪在他身边的是你，而不是她。 妈妈，你在天堂快乐吗？ 妈妈，我很想你。 三年后，在西南某学校教书的高雅见到了一个熟人。 ——风尘仆仆的周骏站在她面前，眉眼含笑：“你好，我是周骏，请多多支教。” 历时三年，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他找到她了。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我可以重新追求你吗？高小姐。” 若是她介意他们的过去，他愿意忘掉那些不愉快，从头再来。怎么开始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如何结束。 高雅伸出了左手，修长的中指上有个很简单的订婚戒指。她笑了一笑：“可以参加我的婚礼吗？周先生。” 他来迟了，她在旅途中认识了她现在的未婚夫。她很爱他，他也爱她。他愿意为了她，留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教书。 是他让她明白，她拥有的还有很多。 所以，不管是高劲松迟来的邮件也好，周骏深思熟虑后的告白也罢，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因为她已经拥抱了幸福。 85|3.23 这次任务完成，陆文轩休息了很久，奕瑶都没给他任务。她不说，他也不急。他手头上话本子不少，他翻看着，心说，以后漫长的岁月，他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不停地穿梭在别人的世界中，无喜无悲。或许有一天，他会忘记他原本是谁，忘记他来自哪里。 很快，他将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赶走，无论如何，这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会为自己当日所做的决定负责。何况比起那些湮灭了的灵魂，保留了记忆的他，不知要幸运多少。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问道：“你要进行下一个任务吗？” 陆文轩点了点头：“也好。”他收起话本。 “你是到了倦怠期么？”奕瑶忽的出声，她歪着脑袋，“需要再歇息两天么？” 处得久了，他对奕瑶的敬畏之心渐消。尤其是前两次任务，他知道了系统的存在。奕瑶在他心中的地位就越发微妙起来。 他很疑惑为什么两个快穿女都敢对给了她们金手指的系统吆五喝六，不是系统给了她们重生的机会么？ 奕瑶会不会是系统？萧悦的系统是叫零零一，后来的那个叫一，都是跟数字有关。奕瑶听起来很像一一啊。 他胡思乱想着，果断摇头：“不必了，歇息得够了。” 奕瑶是仙子也好，是系统也罢。无论她是何种身份，都不会改变她对陆家有大恩的事实。仅凭这一点，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奕瑶踱着步子：“你上次的任务是个意外，委托人的要求严格了一些。下次不会了，要不，你先别去跟专职虐渣的较劲儿，换个新任务……” “不是，我没较劲儿……” 奕瑶横了他一眼，他很聪明地闭上了嘴。她随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他的手里又多了一卷书。 他快速翻了一下，有些怅然，是他熟悉的背景故事，用现代话说，那是发生在封建王朝的故事。 他有多久没在熟悉的环境了？ 都快忘了他自己不是现代人了。 “慢慢看，本文包含穿越、重生多种元素，但是女主是唯一的。你现在做任务时，长点心，好好学习，将来会有用的。”她笑了一笑，又道，“也罢，如今你也算得上是经验丰富了。不用我多说，恐怕我说的多了，你又该嫌烦了。” 陆文轩连忙摇头，从什么时候开始，奕瑶的态度悄然转变的。虽然很细微，但是他能感觉得出来。 翻了翻书，重生女和穿越女，他都不陌生，但是聚集在一起的，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话本子叫做《炮灰通房重生记》。 朱珠上辈子过得很悲催，生为贫家女，父母为了养活弟弟，不得已将她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 因为她生得美貌，又聪明伶俐乖觉可爱，兼之识文断字，被主人送给了当时年少的南平王。 王爷生母早逝，早早就出宫建府。他喜好舞刀弄棒，不爱女色。彼时府中正妃侧妃都没有，是王爷的乳母宋嬷嬷管理内务。 王爷到了十八岁上还未纳妃，宋嬷嬷挑了几个丫头做通房，教他男女之道，其中就有一个是朱珠。 作为王爷的第一个女人，朱珠在王府受宠了一段。然而王爷到底是不近女色，不多时就将她抛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穿越女慕婉月出现了。慕丞相的小女儿大病一场，醒后性情大变，会吟诗作词，会做香皂玻璃，她尤其擅长制造香水。一时之间，慕婉月风头无二。 南平王“从未见过如此古灵精怪的女子”，他在慕婉月唱出一曲《明月几时有》之后，更是对她倾心不已。他私下里与慕婉月来往过几次，她爽朗大方，与时下女子不同。 他愈发心动，深觉她对自己也有情谊，遂禀明圣上，央了官媒，去慕家下聘。 他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谁料慕婉月拒绝了。她说，她要嫁的男人必须疼她，爱她，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她不要与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名义上也不允许。她说她宁愿嫁给一生只有她一个的草莽贫儿，也不愿为了所谓的富贵做英雄三妻四妾中的一个。 南平王是圣上颇受宠爱的儿子，他想要的，还从没有得不到的。他当即回府遣散通房姬妾，不就是只要她一个吗？他又不爱美色，女人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他的姬妾不多，只有三个通房。他让她们去账房支银子，从此就离了王府吧。 然而就在此刻，朱珠发现自己怀孕了。历来大户人家，有遣散姬妾放人出去的，但这并不包括怀有身孕的侍妾。 南平王被慕婉月的美色所惑，哪里还能顾忌到旁人？他略一思索，吩咐王太医调配了堕胎药，教人给朱珠灌下去。 朱珠是个烈性的，当着南平王的面撞向了桌角，血流如注，气绝身亡。 本以为这就是终结，万万没想到她竟然重生了。重生在她第一次伺候南平王后，这一世，她一定好好活。欠她的那些人，一个一个都别想好过。 …… 陆文轩看文的过程中，额头突突直跳。又见明月几时有，又见一生一世一双人，又见伤害了我的，这次一个一个都别想好过。 难道就没有例外吗？ “有。”奕瑶挑眉，“穿越女没有大展奇才，因为她不是主角。” 的确，朱珠恨透了慕婉月。她重生后，记忆力超群，过目不忘，前世看过或听过的，都能背下来。她死后魂魄飘荡时，跟在慕婉月身后，恨不能生啖其肉，意外得知慕婉月是个异物，她的那些诗词都是剽窃别人的。 重生后的朱珠在慕婉月到来之前，就把她将来会用到的诗词写了下来，在王府下人中流传。什么才女，不过是个窃贼罢了。 南平王看上的不过是慕婉月与众不同之处，若是她失去了这些，她还拿什么讨得王爷的欢心？ 这一世，朱珠因为自己的貌美与神秘，获得了南平王的青睐。而她自己，却早就对南平王死了心。 可惜命运的轨道并没有因为她的重生而发生太大的变化。慕婉月没有用诗词和香水肥皂，但仍然因为她的特别而让南平王心动。不是才女的慕婉月依旧声称不愿与旁的女人共用一个丈夫。 王爷再次做出了遣散姬妾的决定。这一次，朱珠聪明了，并没有抖落出自己有孕的事情，她听从他的安排，支了银子就走。她在京中赁了一个院子，安心养胎。 只是在她刚得知自己有孕后，她就做了一件事。 恰逢王爷偶感风寒，她在一旁侍疾。她在他的药里添了霸道无比的绝育药。她的孩子将会是南平王唯一的孩子。他不是不想要孩子吗？那他以后干脆就不要生了啊！ 即便是查，也不会查到她身上。毕竟哪有通房丫头想让主子不育的？况且药是王太医开的，是宋嬷嬷亲手煮的，经过不少人的手，谁能查到她的身上去？即便查到了又如何，她可是生下了王爷唯一的孩子！ 这一世，朱珠过得很畅快，她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在王爷娶亲的当天，把孩子抱到了王府，大闹婚礼后，自己一头撞向桌角。她本以为她会就此死去，没想到却被南平王的哥哥西宁王给救下并缠上了。 …… 这故事跌宕起伏，高.潮迭起，人物性格极其鲜明。作为单纯的读者，在看到朱珠扬眉吐气，遇到真爱，不免心情舒畅。 西宁王怜惜她，帮她安排身份，力排众议，让她以正妃的身份入府。从通房丫头到王妃，她实现了无数女人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梦。 而反观南平王，王妃慕婉月在大婚当夜逃婚，他历尽千辛万苦追回妻子。他赌咒发誓，又几次为她差点遇险。 慕婉月一世高傲，却不得不做了别人的继母。两人多年无子，为此夫妻生分。再后来，南平王不能生育的消息传出，圣上震怒，下令彻查，知道是有人下药，一对时间，落到了王太医身上。 谋害皇嗣本是死罪，医者仁心却使这样龌龊手段，更是令人发指。一道圣旨，王太医被处以极刑，王家上下发配岭南，有体弱的，在途中就去了。 成亲多年，原来是丈夫不能生育。慕婉月终究是意难平，气愤之下，提出和离。她这一举动触怒了圣上，慕丞相教女无方被罢免，慕婉月被软禁在王府佛堂，她不堪凄凉，吞金而逝。 南平王闭门谢客，在悔恨和对妻子的怀念中艰难度日。等到那双儿女长大，他选择了和慕婉月一样的死法。 另一厢，西宁王继承了大统。朱珠水涨船高，母仪天下。 她并不曾为难西宁王原本的姬妾，贤惠大度请丈夫给了她们名分。不过是名分罢了，她知道，她们这辈子也就是守活寡了。她的丈夫除了她，不会碰别的女人…… …… 朱珠这一生经历曲折，最终幸福美满。亏欠过她的，或断子绝孙，或痛失所爱。甚至是给她调配堕胎药的王太医都逃不了身死家灭的结局。 陆文轩看的话本子多了，经历的世界也多了，这个故事多多少少有以前的影子。对他而言，不算太难。他略一沉吟就问：“渣男是南平王，他要救的是谁？总不会是王太医一家吧？” 他所见过的渣男要求拯救的，必然是与自身关系密切之人。南平王与王太医身份差别极大，从书里内容来看，南平王不是一个为了不大相关的人而牺牲自己的人。他还没这个觉悟。 奕瑶淡淡一笑：“他心里也不明白他要救谁。他只说，是个炮灰就都救吧。他声名尽毁，生无可恋，甚至对灵魂都没了兴趣。他想利益最大化。” 陆文轩点头，暗暗思索了一下剧情，虽然说炮灰不少，但是要救他们，也容易得很。 只是他心里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他想问奕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奕瑶也不看他，她逗弄着肩上的鸟雀，状似无意，说了一句：“等你这个任务完成，大约也就够了。” “什么？” 奕瑶不再理会他了，她随手一挥，便有一道白光闪过。 …… 陆文轩来到这个世界时，朱珠已经重生，慕婉月也已经穿越。 朱珠利用先知，抢夺了慕婉月的先机，诗词，香料，样样精通。反正慕婉月也是盗窃别人的，朱珠大可不必有心理负担。 算算时间，朱珠现下初有孕。 陆文轩这次是南平王，他在原主的记忆里扒拉了一下，前些日子偶感风寒。联系书中情景，大概不育药早就进了原主的肚子。 这两日朱珠在他面前侍疾，她稳重大方，温柔体贴。若非陆文轩提前知道剧情，还真看不出来她是重生的，看不出她对他有着滔天恨意。 他见过穿越女，亦见过重生女。在他看来，她们无甚分别，只要是主角就好。 很早以前，奕瑶就说过主角光环。这东西还真是玄乎。 他打量着眼前的朱珠，论容貌在美女如云的王府，也只是中上之姿。当初宋嬷嬷挑她做通房，是看她温柔老实，癸水来的早。——宋嬷嬷不敢选太美貌的，生怕勾得王爷伤了身体。——谁承想，她是个烈性女子。 在他到来之前，原主和慕婉月不过是打过几次照面，他还未做出请示圣上，央媒求娶的事情来。一切都来得及。 陆文轩扫了朱珠一眼，她身形纤瘦，着实看不出有孕。 他不理解原主的做法，子嗣是大事。若是真的不愿意要庶长子，最初就别要通房丫头啊。说好的不爱女色呢？ ——后宅避孕的法子多的是，何必等坐了胎后再要堕胎药呢？ 即便是原主不懂，难道从宫中出来的人精宋嬷嬷也不明白吗？如果没有慕婉月的“不与他人共侍一夫”，难道还真要在王妃进府前，有个通房所生的庶子么？ ——当然，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他知道，这么一想，他就又渣了。 大约是为了剧情方便吧。 不过朱珠对付的渣男的法子，不得不说极为有效。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扬汤止沸到底是不如釜底抽薪。南平王府不会有别的孩子，南平王必须善待自己那双儿女，他别无选择。 陆文轩刚过来，就叫人停了药。在现代社会走了几遭，如今面对黑乎乎的药，即使里面没有不育药，他也不想再喝下去。 朱珠连忙将药端了下去，嘱咐小厨房做了药膳，温柔体贴。她如今是原主身边第一得意人。 然而这得意又有几分呢？在原主看来，通房只是玩物，可以用来纾解欲.望，再无其他用途。 社会地位的不平等，注定了他不会把她放在心上。而且朱珠没有令他无视社会阶层地位的魅力。 南平王不懂得人人平等，他是朱珠的第一个男人，他让她怀了他的孩子，却不愿保她们母子平安。他是个渣男。 86|3.23 朱珠细心照顾南平王，看不出一丝怨怼。 养好了身体，陆文轩抽空外出，在嘉悦楼遇上了穿越女慕婉月。 慕婉月来到这个世界后，一次随口吟诗，只当是千古绝句，然而周围却无人叫好。她这才知道，原来这里不止她一个穿越者。因此，她决定低调行事，守着上下五千年的丰富宝藏，一点都不动。 但是有些诗词是牢记在心里的，无意间她也会说出一句，是那位穿越老前辈不曾提过的。是以，她虽然不刻意显露诗词，但是仍能显示出独特之处。 欣赏她的青年才俊有很多，但她没几个瞧得上眼的。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子，她也要嫁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不求他有多好的身份地位，只求他一生只爱她一个。 如果穿越一场，却不能收获完美的爱情，那她还穿越做什么呢？ 慕婉月微微侧头，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南平王。她笑了一笑，这位南平王倒有点意思，听说是个喜好舞枪弄棒不爱女色的，跟她所见识的公子哥儿不大相同。 可惜了，他是皇子，是王爷，他将来绝对不会只有一个女人。 陆文轩在她桌前站定：“慕姑娘。” 慕婉月不同于时下女子，她出门女扮男装，无所顾忌。然而，凭她的倾城之色，谁看不出她是个女子？ 原主见多了唯唯诺诺或是刻板呆木的女子，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像她这般鲜艳明媚，灿若骄阳。他又怎会不心动？ 只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是个悲剧。 陆文轩执行任务的次数多了，这次在他看来，任务很好完成难度系数太低了。 他坐在慕婉月对面，为她斟了一杯酒：“慕姑娘，请。” 慕婉月笑了：“拿着我的酒来请我，王爷倒是好兴致。” 她并不看重男女大防，相反她很想交几个无关风月只为真心的异性好友。两人一面浅酌，一面闲谈，甚是融洽。 陆文轩听了慕婉月的一些观点，这姑娘的想法也不算很新颖，至少现代不少人都知道。不过在这里也算是标新立异了。 朱珠重生后曾想过模仿她，或是抢了她的先机，但是她做了很多努力，却也没能改变慕婉月受男子追捧的事实。 在慕婉月提到现代名词时，他一脸震惊之色，试探着问：“天王盖地虎？” 不少话本子里，穿越女自认为看到老乡时，都会来这么一句。 慕婉月先是一愣，继而跳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宝塔镇河妖啊啊啊啊啊啊啊……”她越过桌子，一把抱住眼前的男子，泪花闪闪：“老乡啊老乡，你从哪里来啊……” “慕姑娘，慕姑娘……”她会不会太激动了些？ 慕婉月讪讪地松开他，像是怕她跑掉，她抓着他的衣领，巴巴地问：“你是胎穿吗？还是刚穿过来的？为什么一直不跟我相认啊，老乡！” 陆文轩将自己的衣领解救出来，他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侧了一侧。到了安全地带，他才轻声道：“慕姑娘，隔墙有耳，还请慎重。” 慕婉月愣了愣，“哦”了一声，重新坐回座位。她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老乡，老乡，你在现代叫什么名字，我叫穆月月，你呢？” 陆文轩捏捏眉心：“慕姑娘还真是胆大，就不怕我是恶人，专门来诈你的？” “我……”慕婉月呆住了，她没有这样想过。她以为穿到了这个世界，她就是女主。她会有一番奇遇，她会谈一场恋爱。或许会有人想害她，但是她最终都会化险为夷。 所以，尽管说了不止一次要低调，她在行事中还是不免带了现代人的骄傲和来自未来的优越感。 “慕姑娘若想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即使不能完全遵守规则，也该低调一些才是。太聪明太出挑的姑娘会活得很辛苦。” 平心而论，慕婉月不是个有心作恶的恶人。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姑娘，她要求自己的夫婿只有一个女人并不为过。在她看的小说里，的确也有王爷为了女主遣散侍妾，跟女主白头到老的。 她不是痴人说梦，亦不是心狠善妒，只是面对感情，很少有姑娘眼睛里能揉得沙子，况且这位姑娘把自己当做了主角。 她也不知道朱珠有孕，毕竟哪部小说里，男主是有别人的孩子的啊？——男主在遇到女主之前，或许会有几房姬妾，但是肯定不会有孩子。而且这些姬妾最后也会被发放出去。 她看的小说都是这样，没错。可惜她没想到她不是女主，朱珠有了身孕。 …… “你，什么意思？”慕婉月激动之色渐消，警惕地望着眼前人。 陆文轩一笑：“慕姑娘也不是糊涂人，对不对？”其实他想说，慕婉月挺笨的。身为穿越女，她除了现代常识和在感情上的坚持，并无所长。 论心智，她比朱珠差得远了。 “你应该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陆文轩肃了脸色，“恕我直言，慕姑娘还是年少。” 年少轻狂，她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太多的人。她的引人瞩目在吸尽青年才俊的目光时，让不少闺秀暗暗怨恨。她的择偶标准，让不少女孩子艳羡。她的与众不同，她在政治上的某些新奇观点，带给她的真的只是荣誉么？ 陆文轩又道：“女孩子有性格，有坚持不错。但是既然要在这个社会生存，少不得要收敛一二。慕姑娘也不想被人当作异类吧。” 她后来因为自己的高调吃了不少苦头。 也许是他年纪大了，见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异时空挣扎，难免会心软些。不过若是一切都来得及，他倒是希望所有人受的伤害都少一点。 慕婉月呆了很久，辩解道：“我没有，我没有高调，因为知道有穿越前辈，我，我没有吟诗作词，我也没有盗用先人的东西。我很低调好吧？”她嘀咕了一声：“反倒是你，那些诗词从南平王府流了出来……” 陆文轩摇头：“不是我，另有其人。我说了，这个世界早被人穿成筛子了。枪打出头鸟，你既然笨，就收敛一些。很早以前我就怀疑你了，但是我多方暗示，你都听不明白……” “我……”慕婉月动动嘴唇，说她笨么？他又聪明到哪里去了？ 陆文轩自然知道要一个来自现代的姑娘像古代的大家闺秀一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她是主角，她高调一些也无所谓。可惜了她在这里不是女主。她的高调行事只会为她带来祸患。 不是说活出自我不好，只是这世上哪有尽如人意的事情？ 两人谈了不少，陆文轩暗暗提点了她不少。只差没明着告诉她，不要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了。 他告诉她：“我听说你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不看慕婉月微红的脸，继续说道：“想法很好，不过找男朋友的时候，打探清楚。这个世上的大家公子，很多虽然明面上没有妻妾，但是通房还是有的……” “啊？”慕婉月猛地抬起了头，脱口而出，“你也是么？”她心里有些失望，她隐隐也知道世情如此，由不得人。可是被人当面说出来，她心中委实不是滋味。 陆文轩点头：“先不说我的事，慕姑娘，有些通房是长者所赐。待正妻进门后，若是生下了一男半女，还会被抬为姨娘……” 慕婉月拍了一下桌子：“难道就没干净的男人吗？”她知道不少人有通房，慕丞相也有，后来还抬成姨娘了，可是就不能打发出去吗？让通房丫头拿了钱，好好嫁人不行吗？ “有。不过，那就需要慕姑娘擦亮眼睛好好找了。” 陆文轩明白自己说的有点多了，不知慕婉月能听进去多少。但是有些话说开了比不说强，他希望每个人都能过得好些。 …… 跟南平王的谈话，让慕婉月的心既惊且凉。她回家之后，浑浑噩噩，病了一场。她暗暗发誓，不管旁人如何，她一定要嫁个只有她一个人的男人。 晚间，朱珠伺候王爷洗漱时，竟然听王爷说了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记得前世，他在认识慕婉月后，就是如此魔怔。这辈子，他对她比上一世要好些。她虽然说心冷，但到底存了一丝侥幸。看来，是她想左了，命中注定，半分违拗不得。 这一世，她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孩子。 朱珠不动声色，温婉可亲。 陆文轩心中暗叹，他已经想好了解决之法。其实容易得很，只要他在他不育的事情揭露出来以前死掉，那王太医一家就能保住了。 只是，他是王爷，身边侍奉的人不少。他出了点差池，他身边的人决计讨不到好去。 他看了一眼朱珠。若是他死了，她生下了南平王的孩子，即便是日后没有嫁给西宁王，她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太差。 原主顶着不育的名头，生无可恋，在抚养一双儿子长大后，吞金而逝。他不知自己该怨谁，该怪谁，最后竟然求以自己的灵魂来拯救跟他不算亲近的炮灰。 原本一个热血的习武少年，最后落得那般光景…… 陆文轩状似无意问朱珠：“朱珠，等将来王妃进门后，你若是生下孩子，就请封为侧妃好不好？” 朱珠唬了一跳，通房升做侧妃？她慌忙摆了摆手：“奴婢哪有这样的福分？王爷还是先等王妃进府了再说嘴吧！” 她出身低微，纵使心比天高又怎样？他现下说的好听，等遇到了善妒的王妃，把她们几个姐妹都打发出去，连她腹中的胎儿都不肯放过。到时，她也就唯有一死了！ 还好这一世，她想明白了，她才不会那样痴傻。可是，她还有一点没想明白，她到底该怎么做。如果王爷真如他所说，等她生下孩子后，将她请封为侧妃，那她还真要跟他过一辈子吗？ 死过一次的人，看透了生死，心也就大了。 陆文轩叹了口气，朱珠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从原主的记忆来看，这个世界，通房地位很低。她们不过是男主人没过明路的侍妾，连个名分都没有，却有供男主人纾.解*的义务。命好些的，遇上个宽厚仁善的女主人，将来能混个姨娘，能生下个一男半女傍身。命不好的，独自在后宅挣扎，不定何时就去了。 当然也有将通房放出去，任由她们嫁人的。不过像原主这样将有孕的通房赶出去的，却是绝无仅有。 像朱珠这样的轻而易举在正妻进门之前就怀孕的也太少见了，很少会有人明着给正妻没脸，避子汤应该是必备的吧。 朱珠能有此等际遇，除了她是女主，陆文轩想不出别的理由。 然而她前一世最终还是以悲剧收场。她的悲剧不仅仅是因为她遇上了渣男，更重要的是因为她在这个社会，因为她的身份地位。 陆文轩没想改变这个世界。之前他见过的特工慕容雪月，她想以一人之力改变一个世界，最后以失败告终。前人经验告诉他，贸然变革，不可取。 他吩咐朱珠可以不用到跟前伺候，他想，她既然怀孕了，那就好好养胎吧。毕竟是原主的孩子，从原主将孩子养大才自杀来看，他对他的这双儿女不无情意。 几天后，陆文轩借口身体不适，请王太医进府。 王太医一搭脉，神情渐渐凝重起来，继而有些不解：“王爷……” 陆文轩瞧了他一眼：“怎么？病得很严重？” 王太医摇了摇头：“王爷身体很健康啊。” 陆文轩心下了然，那药，以王太医的本事，竟然看不出来。也对，原身毕竟是王爷，常有太医诊脉，无人看出端倪。人人都只道是慕婉月的原因，直到十多年后，有一民间大夫诊脉后道出原委。 不过朱珠一个贫家女子能拿出这么厉害的药，还真是不简单啊。一句话，女主就是厉害。在她面前，无所不能的穿越女都显得浅薄无知了。 “王爷可是风寒未退？”王太医忖度着问。 陆文轩笑了：“无事，太医随意开个方子就好。” 接过王太医递上来的方子，陆文轩道：“太医年纪也不小了，何时辞馆，与儿孙共享天伦之乐？” 王太医惶恐：“王爷，老臣……老臣可是哪里做的不好？” “当然不是，只是本王觉得太医常年在太医院行走，难免疏忽了家人。”陆文轩安抚性地笑笑，“太医年纪也不小了……” 太医是一项高风险职业，王太医年寿已高，早些还乡也好。 王爷都这样讲到明面上了，王太医还能怎样？他暗暗思忖着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哪里还敢不从？没几天，他就找了理由，辞去太医职务，携家眷回乡了。 87|3.23 慕婉月出走了。 陆文轩暗暗好笑，她临走前，特意来拜会过他。她说的清楚明白，不管世事如何，她都不会改变初衷。纵使是一生不嫁人，她也不愿意委屈求全，与他人共事一夫。 当时，她脸上犹有笑意：“大不了还有一死呢？怕什么，反正我这条命也是捡来的！” 陆文轩笑了，这姑娘将来如何，看她的造化吧。想了想，终究是不大放心，派了两个暗卫护她周全。 毕竟书里慕婉月在婚礼当天逃婚出走后，南平王追了出去，一路保护。她是个爱出风头的性子，偏又不是主角，她身旁没人护着，指不定该有多危险。 饶是如此，他还是反复叮嘱她，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谨慎，莫惹事，别把自己当主角。 慕婉月给了他一个拥抱，洒然离去。前路漫漫，她自然会小心，但他这份心意，她记下了。 陆文轩叹了口气，书中提到几天后皇帝带着皇子们去狩猎，有人行刺圣上，有惊无险。南平王回府后，还跟朱珠提过，书里只是几行字，陆文轩却想在这上面做文章。 朱珠生下的那对龙凤胎虽然贵为皇孙，说起来活得并不快乐。母亲另嫁，父亲顶着不育的名头。 若是南平王死得光荣些，作为他的遗腹子们，大概会更幸福吧。 不过这样一来，朱珠再嫁就不大容易了。 陆文轩叹了口气，这世上十全十美的事情很少。 临去的前一夜，朱珠帮他收拾床铺，灯光下她眉眼温柔，侧脸仿佛在微微发光。 陆文轩瞧了她一眼，温声说道：“你别累着了，好生歇着。” 朱珠手一顿，动作不停。若是她没记错，等狩猎回来，他就要去请示圣上，之后就要去慕家提亲了吧？ 听姐妹们说，前两日慕婉月还特地来见他。当时王爷屏退了众人，他们谈论什么，大家并未听清，想来那个姓慕的异物三句话都离不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烦也不烦！ 朱珠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不知这一次命运的齿轮会怎么转动。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如上辈子那般任人欺凌！ 孩子，娘会护你周全。 圣上这次狩猎，陪同的人不多，除了几个皇子，只有随侍的近臣。南平王惯会使枪弄棒，这样的场合下，往往是出风头，讨圣上欢心的好时候。 不过芯子换了人就不一样了，陆文轩看了看男主西宁王，生得龙章凤姿，容貌不俗。他有点奇怪，西宁王是怎么看上朱珠的？ ——当然，他不是说女主魅力不够，只是朱珠无论是容貌性情还是家世，都不是上乘。书上隐隐提过，说是生母早逝的西宁王喜欢朱珠身上温暖的感觉。——这个感觉玄妙的很，温暖。 为此，他不顾她曾是弟弟的通房，他去求了朱将军，将朱珠记在朱将军名下，让朱珠以朱将军独生爱女的身份嫁入西宁王府。——朱将军当然不会拒绝，平白多了一个女儿，还和最有潜力的皇子成了亲戚。虽说这样容易得罪南平王，但是南平王很明显不如西宁王好吗？ 西宁王对朱珠的爱，深矣。等他君临天下后，他执意要废除后宫，虽然在朱珠的劝阻下没有施行，但是后宫那些女子有名无分，只是枉担了妃子的名头罢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南平王的注视，西宁王冲弟弟拱了拱手：“三皇弟，不如我们比一比，看今日谁打的猎物多！” 陆文轩笑而不语。他不比，他要守着皇帝。 西宁王脑子活络，想到前几日听说南平王召王太医进府的事情，想当然地就以为他是身体不适，不想在皇帝面前输了面子。他笑了一笑，避过此事。 书上提到的场景终于出现了！ 皇帝在一小溪处洗手时，一枝羽箭破空而至，直奔皇帝后背。 以陆文轩的伸手，以手接箭，不是不可以。然而，他却以身相挡。 “有刺客！护驾！” 皇帝久经风浪，临危不乱，真正乱了他心神的是，他的儿子竟然舍命相护。阴谋还是真情流露？ 向来惯会阴谋论的皇帝略一思索，就自动归结为后者。虽说，自古皇家少亲情，可儿子方才那一下毫不犹豫，完全是本能反应。 南平王伤势不轻，羽箭从后心穿过，恐有生命危险。若是为了阴谋，这赌注下的也未免太大了。 皇帝平时宠爱南平王，可私心里是为了帮西宁王树个靶子。谁让老三有勇无谋呢？不过，这孩子大概是把他这个父亲放在了心坎儿里。把他平日的倚重信任都当真了吧…… 皇帝身边的侍卫训练有素，短暂的慌乱过后，很快将主子护在中间。 刺客被捉，服毒自尽，林苑安全的负责人当场自刎。 这些都可以日后慢慢查，只是南平王的伤势耽搁不得。 皇上拽着儿子的手：“我儿怎地如此痴傻？”为了父亲，竟是不要命了么？ 陆文轩疑惑的是，按道理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啊，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生命的气息随着鲜血汩汩流逝，莫非任务还没完成，他要死在这里？ 随行的御医上前想帮南平王简单包扎伤口，却被他拒绝。 陆文轩当日看话本子时候，看见过不少临终遗言，说的那叫一个哀婉动人。即使不能在听的人心中留下个美好印象，至少也得让在场诸人热泪盈眶，感动不已。 “父皇切莫悲伤，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只要父皇安然无恙，儿臣虽死无憾……孩儿别无他求，只希望，只希望，父皇平安康健，寿与天齐……” 他话音落地，才听到奕瑶的声音：“走吧！” 他松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从出现刺客，到南平王薨，不出半个时辰。 变故发生地太突然，包括皇帝在内，一时都不能接受。 最开始还有人把南平王挡箭的行为当做是刻意争宠，等南平王的脉搏停止跳动，他们才相信这是真的为了救父。 毕竟没人会拿自己性命相搏，要是只为了得到皇帝信任，大可以只受点轻伤的。 ——他们不知道书里南平王就是以手捉箭，手心划破了皮，护驾英勇，还得了不少赏赐。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次寻常狩猎，竟折进去一个皇子的命，还是颇得圣宠的南平王。朝野震动。 圣上下令彻查，但是终究是念着南平王临终前那句“生死由命”，他并不曾大开杀戒。 皇帝感念南平王忠孝，追封其为章怀太子，受万人敬仰。 ——皇帝的主意不错。一来，既然立了靶子，总得将靶子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吧，以章怀太子为理由，储君之事，可以再推迟好几年。二来，这不更显得圣上仁厚，更能映衬之前的隆恩浩荡么？至于三么，南平王既未婚配，又无子嗣，空头太子而已，不过是之后多费些香火罢了。 到底是君臣父子一场，他还是为自己挡箭身亡，哪能没半分感情？ 在他死后给他莫大的殊荣，是皇帝唯一能给他做的了。 南平王在狩猎中护驾而死，消息传回南平王府，王府一片痛哭。别人犹可，唯独朱珠，难以置信。 怎么会呢？明明他只是受了点轻伤，她记得他回来时，她还给他包扎来着？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她的缘故么？是因为她重生了？ 因为她，所以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她抓着身边姐妹的手，反复地问：“我听错了对不对？王爷他没事，对不对？他怎么会有事呢？” 他会好好活着啊，他还没在护驾后向皇帝请示是否可以娶慕婉月。他还没向慕婉月提亲，他还没遣散姬妾，他还没逼她喝下那碗堕胎药，他还没逼死她…… 他所有的恶事还都没做，他怎么就死了呢？ 不对，他死了不是她想看到的吗？她恨他，她恨不得他死啊…… 可是，这一次，他还没做坏事就死了…… 朱珠心情激荡，一时气血攻心，竟直挺挺倒了下去。 大夫诊脉，南平王的通房竟然怀有身孕！大夫不敢怠慢，连忙将此事上报，朱珠也成了重点关注对象。 历来正妃进府前，侍妾都是要喝避子汤的，但是避子汤也不是万能的。 南平王的侍妾怀孕，教养嬷嬷证明，她的确是南平王的屋里人，她的月份时间也对得上。南平王能留下一点骨血，是好事。 皇帝略一沉吟，朱珠身份低微，虽是母凭子贵，也只能封为侧妃。——不过，王爷都没了，正妃侧妃除了待遇以外，也没太大的分别了。 册封侧妃的圣旨下来，朱珠看也不看，只觉得世事无常。他当初也曾戏言，说是她生下一男半女，就为她请封侧妃…… 如今她是侧妃了，他却不在了。 朱珠也说不清她对南平王究竟是什么心态。 他是她两辈子唯一的男人，他曾是她心中的依靠。可是，上一世，她那样收场。今生，她的报复才刚刚开始，他就没了。 瞧，前一世，他逼死了她；这一世，她还要替他生儿育女。 或许这就是命吧。 她问自己，恨吗？似乎是恨的。可是，恨又有什么用呢？他死了，她却凭借着他的孩子得享富贵。 她的一生还真是个笑话。 怀胎十月，她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圣上仿佛很高兴，她的儿子刚满周岁，就领亲王俸禄，她的女儿也有御赐的封号。 她知道，这都是那个男人的功劳。他死了，她的孩子活了下来。大概这就是她重生的意义吧？ 她得打起精神，好好照顾她的一双儿女。南平王毕竟顶着章怀太子的名号，她的孩儿是他的遗骨。朝堂之中，或明或暗，打她儿子主意的人不知有多少。 或许是她风声鹤唳，可她不能容忍她的孩子有一丁点差池。 西宁王不知是怎么回事，竟向她一个寡妇示好。她躲得远远的，她虽是内宅妇人，但是也隐隐听说西宁王继承大统的呼声很高，谁知道他会不会惦念她的孩子呢？ 朱珠不愿意冒险，她宁愿她的孩子一生普普通通，只做一个闲散王爷，也不愿他成为众矢之的。 她想，她是侧妃，她身份低微，对她的孩子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朱珠苦熬着岁月，看着她两个孩子的脸，她也不枉重活了这一世。 听说，慕婉月离开慕家，嫁给了一个江湖草莽，物质并不富足。后来，朱珠还见过她一面，再也没听到过她的消息。 她的仇人们，大约也就这样了。 88|3.23 花香馥郁，虫鸟低鸣。 奕瑶一袭白衣站在花丛间，她逗弄着肩上的鸟雀，低声问道：“好了？” 陆文轩不知她所指何事，他站立一旁，并不做声。 他看了结局，关于朱珠未嫁，守着一双儿女过日子这一点，他的确有些抱歉。不过事已至此，还好她后半辈子还算充实，减轻了他一些愧疚。 从通房丫鬟到南平太妃，她的归宿也不算太差，只是后来长夜漫漫，独自一人捱着日子，比起与皇帝夫君同起同坐，母仪天下，要差得远了。 而慕婉月，她在离家出走后，可能本性使然，喜好打抱不平。一路走来，也惹下不少祸患。 不过，毕竟有两个暗卫护着，她虽然吃了一些苦头，但是于性命无碍。 刚入江湖，她就遇上了一个江湖游侠。那个男人是真正的独行者，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慕婉月觉得，他就是她穿越时空，所要认识的人。 她主动向他示好，追求他。她热情似火，完全不顾他冷若冰霜。 慕婉月另外还有个小心思，他是江湖人士，一个女人都嫌烦，自然不会要什么三妻四妾。 像他这种面冷心热的男人，轻易不会动情。但是，若一动情，便是一生一世。 而她，就要成为他心里的那个人。 只是，她没想到她竟听到了南平王薨的消息。 起初她当然不肯相信，那两个暗卫也不信。她只当是他假死逃脱。小说里这样的故事不是很多么？ 尽管如此，她心里犹有不安，她打算悄悄溜回京城，就看一眼。不然，她放心不下。 南平王是真的没了。 慕婉月大哭了一场，从此这个世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没有同伴，孤孤单单。 那个冷漠的男人突然拥住了她：“我还在呢。” …… 陆文轩笑了一笑，慕婉月还算是幸运的吧。她苦追的侠客，最终还是遂了她的心愿，一生一世都跟她拴在了一起。 “掐指一算，你完成的任务也不少了。”奕瑶开口，也不看他，“其实早在萧悦之前，你就通过了考验，成为一名执行者。你以前不是问过，渣男以灵魂为交换后，灵魂的下场是什么吗？” 陆文轩点头，他的确问过，奕瑶也回答过，说是根据他们生前的罪恶，对灵魂进行审判。不过，大多渣男都逃不过魂飞魄散的结局。 他大概也就是不停地进行任务，直到某一天灰飞烟灭吧？ 难道他还有别的结局？ “有啊。”奕瑶笑了一笑，“你积攒的功德不少，在执行任务其中，表现得也还算可以，你成为一个执行者是很正常的事情啊。以后，你就可以独当一面，去拯救那些无辜的炮灰了。不用在我手下讨生活了。” 陆文轩扯扯嘴角，一直这样下去啊…… 一直穿梭在别人的故事里，也说不上好坏。只是听奕瑶的意思，大概她不会陪在他身边了。想到往后的漫长岁月里，少了她在耳边冷言提醒，他竟然还有些不舍。 真是习惯了么？ 往后就要一个人了么？ “那你呢？你去哪里？奕瑶，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奕瑶笑笑：“我？我自然是去等待下一个合格的执行者啊！那些话本子，说开了就是一个个小世界。哪个世界没有无辜的炮灰啊？凭你一人之力，要拯救他们，得等到何年何月？” “原来如此。”所以说，他并不是特别的啊。 奕瑶狡黠地笑：“你不会以为，我手上只有你一个人吧？我说过的啊，像你这样不觉得自己渣的渣男，想以自己的灵魂挽救家人性命的不知有多少……” “我……”陆文轩沉默了，他还真的以为就他一个。毕竟，他从未见过旁人。——诚然奕瑶在一开始说过这样的话。但她对他说的话多矣，那些语气不大好的，早就被他给忘掉了。——毕竟要和一个人长久相处，若是对不好的场景念念不忘，那生活该有多辛苦。 而且，他看之前所见过的“灰姑娘靠边站”系统和“专业虐渣”系统，不都是一个系统只负责一个宿主么？萧悦还更换过系统呢。 是了，奕瑶从没说过她是系统。 他想，如果他问奕瑶的身份，她大约不会隐瞒。可转念一想，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无论她是谁，她都是他的恩人，是他的领路人，是他的伙伴。 她永远是他心中那个给了他希望的白衣仙子。 “那，我们就要分别了吗？”陆文轩不知该说些什么，成了合格的执行者，然后呢？独自执行任务么？怎么执行？怎么接任务，他又该做些什么？ 奕瑶对肩上的鸟雀说了一句什么，那只鸟雀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陆文轩的视线随着鸟雀，直到它的身影消失不见。 “这个不忙。”奕瑶在他面前站定，踮起脚尖，右手在他额头拂过。 一道白光闪过，他只觉得额端一阵清凉，下意识眨了眨眼睛。这一眨不要紧，他眼前骤然出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 他伸手去触碰，竟是一卷一卷的书本。他愣了一愣：“这……” “这就是你平日所做的那些任务啊。”奕瑶后退了一步，“你瞧，这里面哪一个没有枉死的炮灰……”她叹了口气：“不过，能跳出他们所在的世界的人，却不多……只有那些意念极强的人，才能把他的不甘送到这里来。可惜凡事都有代价。” 陆文轩沉默了，他手上的书卷似乎沉重了些。 “算了，不说这些了。”奕瑶笑了一笑，“以后，时间久了，你自会晓得。” “奕瑶，你……” “我一开始才糊涂呢，一个小炮灰，那时候不甘心，就想自救。后来还真有人教我，带我，让我一点一点成了今天的样子。我最初带你的时候，也未必都是对的……”想起了那些旧事，奕瑶又是一笑，“你怨过我是不是？我不是个合格的带领者。” “没有。”陆文轩脱口而出，“从来没有，你很好。”她是个被无辜牵连的炮灰，那她当年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虽然知道了她不是仙子，可她在他心里的地位永远不会改变。 奕瑶摆了摆手：“这些话可以不必再说了，你我好歹也算相识一场。在你成为正式的执行者前，我想送给你一个礼物。” “什么？”她几次提到礼物，也不知是什么。 “给你五十年的假期。” “什么？假期？”陆文轩有些愣怔，他很快摇了摇头，“我要假期有什么用？我不要。”他人都死了，还要什么假期？不过奕瑶的好意，他心领了。 奕瑶挑眉：“真不要啊？机会很难得啊，五十年呢。你可以去你之前去过的任何一个世界，比如，你的琳琅，记挂着你的柳潇潇，孤孤单单的卢德锦，还有那个小娃娃裴玉音，还有，一直念着卫大哥的凤凰儿……” “好了，奕瑶……”陆文轩耳根一热，“她们自有归宿，我去作甚？” 他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去看看她们吗？看她们过得好不好？不必了吧，都已经看过她们的结局了。” 他是她们生命中的过客，只怕他站在他们面前，她们都未必认得出他。 若是真的可以，他倒是想去看看他的父母，他的兄嫂，他的妹妹，还有他曾经的未婚妻。 可是他以什么身份回去？陆家的二公子陆文轩早就丧身大漠了…… 奕瑶踮起脚尖拍了拍他肩膀：“以后岁月漫漫，你都未必会有一个假期了。你会到一个又一个世界，见识一群又一群的炮灰。你会冷漠，你会心冷。难得的一个假期，你真的不珍惜么？” “我……我可以回到我原本的世界吗？”她说的他心动，他当然想回去，“看一眼也好。”那是他的家。 奕瑶点了点头。 “可是，奕瑶，送我这个礼物，于你自身有损么？”压下心头的狂喜，他不免隐隐担忧，“若是于你有损……” “你当我是傻子么？于自身有损的事，我会做么？”奕瑶挑眉，“我早年积分攒够以后，我没有回去救自己。加上你不曾动过的积分，五十年，够了。” 陆文轩心中一凛，她牺牲了她自己的机会么？“奕瑶，你大恩大德，我……” 五十年，其实也就是让他走完一生了。 他想问问她，那她岂不是要独自一个人孤孤单单五十年？ “这种话，可以不必再提。反正我没有在乎的人，正好你帮了我不少，你先去吧，等会儿我的新人就要来了……”奕瑶挥了挥手，“对了，你即便是回去，那也是故事完结后了。陆家二公子已经死了，你也没问题吗？” “没，没问题……”陆文轩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竟然还有能回去的一天！ 奕瑶忽的一笑：“我想，你会喜欢我的礼物的。” 她话音刚落，就有一道白光闪过。 陆文轩只觉得眼前场景飞速变幻，如梦似幻，他竟站在了陆府门口。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可他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房门。他上前一步，手摸着门栓，只要一拉响，他就可以见到他的家人。 或许不必如此，他越过围墙，也可以直接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现下这副形容贸然出现，会吓到他们的吧？ 陆文轩后退了几步，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夜静悄悄的，偶尔会有更夫打更的声音，被拉的很长很长。夜风微凉，可他从来都没像现在这般温暖过。 89|3.23 平辉六年三月初七，天还未亮，陆府的家丁阿大就打开了大门。门口的石狮子旁坐了一个人，背影莫名地竟给他一种熟悉感。 那人听到门响，站起身来，回头冲他一笑：“阿大，早！” “二，二……”阿大揉了揉眼睛，身子一个踉跄，尖叫起来，“二公子！鬼，鬼啊……” 陆文轩摸摸了下巴，好吧，就知道会这样。 陆家二公子回来了！ 平辉元年，陆家二公子随父出征，追敌军将领直到荒漠，斩敌于马下的同时，力竭而亡。皇帝怜其忠勇，追封他为伏波将军，赏黄金百两。 当时还有不少人扼腕来着，谁能想到五年后已经葬身大漠的他竟然又回来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骗子。毕竟皇帝嘉奖的事，也只才过了五年。 可是，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样的法子，竟然使得陆家上下，甚至皇帝陛下都相信了他就是陆文轩。 陆文轩感觉到他和家人有了隔阂。可能是他回来得太迟了。他们已经接受了他的死亡，伤口早就结痂。他毫无预兆的回来，的确是给了他们惊喜，可也给了他们惊吓。 有些事情很难讲清楚，他又不能说出奕瑶的存在。——当然，即使是说了，只怕也没多少人相信。 五年了，他的父亲老了，母亲的身体也比记忆中差了。他的大哥开始蓄须了，大嫂接管家务，忙里忙外。 临出征时，他的幼妹还不到他腰际。而如今，十二岁的她已隐隐有了娉婷少女之姿。她不再拉着他的袖子，要他教她功夫。她给他绣了个荷包，针线还不错。 陆家添丁了，他有了个壮实的小侄子，每天清晨起床练武，颇有将门之风。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大概就是如此吧。 可他和他们之间隔的何止是这五年？ 他不急，他们是一家人，时光会冲淡这这些隔阂的。 他爱他们，正如同同他们爱他一样。 陆文轩很感谢奕瑶，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母亲偷偷问他，可有心仪的姑娘。陆文轩愣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心仪的姑娘？他正要摇头，一个名字却蓦然浮上了他的心间。 那个名字，他曾在心底默默念了很久。 他佯作随意地问道：“不知沈翰林家的小姐许给了何人？” 他曾经的未婚妻，闺名唤作沈知瑜，赐婚的旨意下来后，他远远见过她一面的。 记得奕瑶说，她成了别人的未婚妻。他想知道那个别人是谁。 “谁？沈翰林家的姑娘？”母亲似乎很惊奇，“你听说啦？唉，说起来也是可怜……” “可怜？”陆文轩不解，他虽然只见过她一面，可也知道沈知瑜容貌性情都是上乘，她这样的女子，定是与世家公子相配，琴瑟和谐，一生顺畅。 母亲情知他对这五年发生的事情，一丁点都不知道，叹了口气，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平辉元年，段氏嫡长子段景阳与沈翰林爱女缔结婚约。——就是在陆文轩大漠一事之后。 人人都称赞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未几，段家老夫人过世，段景阳守孝三年。 平辉四年，段景阳依照约定求娶沈小姐。 岂料成亲当天，宾客满座，一神秘女子从天而降，段景阳一见到她，登时撇下父母家人，与那女子携手离去，再不曾归来。 陆文轩心下暗叹，那女子肯定是齐碧华了。从母亲说沈知瑜许给了段景阳时，他就心里一揪，段景阳注定了是齐碧华的，他和齐碧华纠纠缠缠，沈知瑜岂不就成了炮灰？ 沈姑娘也不哭闹，当即取下凤冠，除去霞帔，自请休书，拜别段家二老。她到底是没回沈府，而是带着丫鬟，住进了沈家别院。 算起来，也有两年时光了。 “齐碧华，段景阳……”陆文轩揉了揉眉心，那她现在还如同在深闺一般么？只怕不会再像未出阁时那般微笑了吧？ 记得当日奕瑶不止一次问他，是否好奇沈知瑜的未婚夫是谁。他以为他不会有回来的一天，也就没问。他只想着沈知瑜很好，一定会幸福，却没想到她的未婚夫是段景阳啊。 若是他还在，以他的身份年龄，与倒她也般配。 ——当时圣上赐婚，特意让人合了八字，他们的八字是极相宜的。 所以，怎么着也不会轮到段景阳！ 陆文轩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站在了沈家别院的围墙外。 此时桃花刚落，偶尔有桃枝探出墙外。闭上眼，他可以想象桃花盛开时是何等美景。 严格地说，他和沈知瑜交情不深，这次，他们又没了半分联系。可是，他却无法说服自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那一世，圣旨刚下，他年少气盛，按捺不住好奇，生平头一次做了登徒子。他站在沈家围墙外的大树上，躲了一天，总算是看到了她。 距离远，他看的并不真切。可是，仅仅是那一眼，他就心满意足。 那天她穿了一件桃色衣裙，娇俏可人。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嘴角微微含笑，从桃花幽径经过，真正的人面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执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对她无疑是满意的。——怎么可能不满意？她美好得出乎他的意料。 成亲前一夜，他甚至兴奋得一夜未眠。 他曾经以为，那就是他的妻子，是他即将执手一生的人。 若无变故，他们会一起相扶相持，生儿育女，共赴白头。 人的记忆能有多久？他并不知晓。可是，如今站在沈家别院的围墙外，那些久远的浅淡的记忆竟如同被浓雾笼罩的建筑。随着轻风，浓雾散去，一点一点浮现在他脑海里，清晰明了得可怕。 围墙内隐隐有琴声，陆文轩驻足听了一会儿。 奕瑶说，他可以在这里停留五十年。 五十年，他还可以看很多次花开花落。 90|3.23 平辉四年，婚期将至，沈知瑜开始反复做同样一个梦。 在梦里，平辉元年，她由圣上赐婚，许给了出征归来的陆家二公子。 人人都看好这场将门与清流之间的联姻。据说，圣上亲自命人合了八字，说是二人命格相宜，极为般配。 她含羞带怯绣嫁衣，对这桩婚事，既期待，又忐忑。 然而这个梦终止在平辉二年他们成亲的当天。那女子的一声清喝，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别怕，有我。” 她未来的夫婿，从头到尾，只来得及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握了握她的手，将她挡在身后。 那女子太过厉害，喜堂成了修罗场。 长剑穿胸而过，她从疼痛中醒来，额上冷汗涔涔。 沈知瑜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她和陆家二公子并无交集，只是敬其忠勇，惜其早逝。为何会屡屡梦到他？而且梦中还是那种关系？ 更何况，段家公子三年孝期已满，他们婚期在即。 到底是一场梦罢了。 她替那位素未谋面的陆家二公子抄佛经，暗自祈祷他灵魂安稳，来世健康长寿。 终于到了她出阁的日子。 沈家嫁女，十里红妆，热闹非凡。 沈知瑜坐在花轿里，听着轿外的喇叭唢呐，一时恍惚，竟不知此刻是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那个梦里，也是这般光景。 她的心忽的一抽，若是依着梦，那接下来……很快，她又摇头，笑自己痴傻。若真是依着梦，她都死了两年，恐怕坟头的青草都很高了。 梦只是梦而已。 拜堂之际，梦里的女子从天而降，一声清喝，震惊全场。 沈知瑜身子一僵，下意识看向身边人。然而，那双皂靴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离开了她的视线。 “碧华，你怎么来了？” 沈知瑜心下微叹，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段景阳的声音，并不难听，却教她不大舒服。 “段景阳，你真的要娶她不成？”是梦里那女子的声音。 “我……碧华，我……”段景阳忽的提高了声音，“父亲，母亲，孩儿不孝，有负父母生养之恩。” “妹婿此话何意？”沈家大公子越众而出，高声问道。这是公然不把沈家放在眼里么？ 段景阳不答，咚咚咚，三叩首毕，他与那女子携手而去。 现场一片慌乱，人们惊呼着去看哭成泪人的段夫人和怒不可遏的段大人。 沈知瑜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她的小丫鬟扶着她，眼泪直往下掉：“苦命的小姐……” 沈知瑜叹息的同时，松了口气，比起梦中的情形，眼下要好上太多。 她掀掉了盖头，朝段氏夫妇盈盈下拜，请二老赐休书。——毕竟在世人眼中，她已是段家妇。 沈家的女儿，至少要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沈氏立家多年，只有守节而死的妇人，从未有过被休弃的女儿。 沈知瑜终究是没回沈家大宅。她的父亲，古板严谨，断不会允许她入家门一步。 沈家大公子沈知瑜向段家讨要说法，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都不知道那个女子有多厉害。段景阳远去沙漠，不再会还。莫说找不回来，即便是找了回来，还想让她再嫁给他不成？ 沈知瑜安慰母亲兄长，还好啦，过两年，等人们对这件事的记忆淡了，就好了，不会影响族中姐妹的亲事。 ——听丫鬟说，京中百姓提起她，多会道一声可怜，也有不少人猜测她貌若无盐。——若非如此，那段景阳为何弃她不顾？定是她容貌鄙陋。 那位大胆抢亲的姑娘，可真是美艳无双。 沈知瑜只是笑笑，传言罢了。前几年不是还有人夸赞她艳冠京都么？天晓得，他们何时见过养在深闺的她！ 在沈家别院，她住的也算舒心，每日养花弄草，看书抚琴。摆脱了那个噩梦的她，心情不错，帮父亲抄佛经，给母亲做衣衫。 不过，这两年，父母开始琢磨着再帮她找夫家。她虽在别院，却也听说了。 她不恨嫁，但不能拂了他们的好意。她如今已经二十一岁了，本朝女子十六七岁就成亲了。 她十六岁定亲，段景阳守孝等了三年，又在别院住了两年。她是老姑娘了。 有一天，她正在打棋谱，丫鬟忽然告诉她：“小姐，小姐，伏波将军没死！” “谁？” “陆家二公子，圣上封的伏波将军啊！”小丫鬟感叹不已，“死了五年了，竟然回来了！” 沈知瑜一颗心砰砰乱跳，佯作随意地道：“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皇帝和陆老将军都说是真的，街上都传遍了，说他当年另有奇遇……”小丫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沈知瑜默不作声，她心中瞬间转过万千念头，最后却只化作一声叹息。 活着就好。 许是小丫鬟提到了他，她竟然又开始做那个梦了。梦太过血腥，教她不寒而栗。 醒来时分，她在观音像前拜了拜，愿父母身体康健，愿梦中诸人平安喜乐。 十数天后，阳光正好，微风和煦。 小丫鬟在桃花树下，拾得一个美人风筝，献宝般拿给她看。 沈知瑜微愣，风筝上绘有一个女子，立于桃花树下，竟有几分她的神韵。——确切的说，是她四五年前的模样。 风筝上有一行小字，沈知瑜扫了一眼，唬得一身冷汗。 那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这八字她在梦里梦到过，是那位素未谋面的陆二公子。 时人重视八字，除了父母亲人或是极亲近信任的人，很少告知别人。以防有恶人拿了人的八字，降头，诅咒，使尽阴损手段。 沈知瑜忙命丫鬟将其收起来，她越想越惊，终是不大放心。遂执了笔，将小字添上几笔，化为修竹。 后来几天，清晨起来，她的小园门口总是会出现一束花，偶尔还会有风格奇特的画。 沈知瑜心情复杂，又怜又叹，她闭门两年，谁会作弄于她？ 又几日，沈夫人来到别院看望女儿，悄声告诉她，陆家夫人声称二儿子要求娶知瑜为妻。 沈知瑜神情恍惚：“求娶？” 她很不解，以他的身份家世，不愁无名门淑女为配，为何向被休弃了的“貌若无盐”她，求亲？ “他说，曾在梦中相见，许是有缘。”沈夫人嗔着点了女儿的额头，“这可是陆夫人亲自讲的，竟然连你的八字都知道。梦里相见，我可不信。你说吧，你是不是和那陆家老二，私自有了首尾？” “母亲明鉴，绝无此事。”沈知瑜连忙澄清，虽说母亲眼中笑意盈盈，可她也不敢大意。何况，她清楚，她并没有见过他。 她叹息，大概真是梦境吧。 她幼时跟着兄长偷偷看过几本话本子，故事中的才子佳人，也有以梦传情的？莫非就是如此？ 只是为何她的梦这般怪异？ 母亲问她的意见，说是那陆家公子求亲，虽要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也想要她点头。 沈知瑜默了半晌，想到自己梦里，对于嫁给他，大约是欢喜的。在母亲殷切的目光中，她微启唇，轻声道：“母亲做主便是。” 是缘也好，是怨也罢。他敢娶，她就敢嫁。 …… 饶是如此，沈知瑜还是在观音像前拜了许久。 说来也怪，自两家议亲开始，她不再做那个梦了，夜夜好眠。 不知陆家用了什么法子，竟求来了皇帝的旨意。有了圣上赐婚，沈夫人腰杆子更直了，走路生风，定要让女儿风光大嫁。 又是十里红妆，沈知瑜坐在轿子里忐忑而期待。 从头到尾，都很顺利。跨火盆时，她听到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别怕，有我。” 她身子一僵，或许是错觉，这声音竟然和梦里的一样。 陆文轩离她近，明显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只当是她想起了上一次成亲，心里有阴影。他有些心疼，又有些涩然。 陆文轩经历了太多世界，自以为很难再有情绪波动。可是礼成时，他仍旧抑制不住喜悦之情。 他悄悄握住新娘子的手，还好，这一次，没人能扯开她，也没人能伤害她。 是夜，宾客散尽。 盖头掀开，四目相对，陆文轩微微含笑：“阿瑜……” 很抱歉，教你等了太久，谢谢你，给了我爱你的机会。 …… 陆文轩对婚后生活极为满意，在他看来，沈知瑜样样出色，嫁给他，是他的福气。相处越久，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女子。 他甚至不厚道地庆幸，还好，她当日许给了不靠谱的段景阳。还好，她没有嫁给别人。 陆文轩能感觉到，她心里不是没有他。 她在乎他，远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不是妻子对丈夫，而是女人对男人。 或许现下还不够深爱，但是谁敢保证他们将来不会深爱彼此呢？ ——更何况在陆文轩眼中，一生相伴，无需太过浓烈的爱。不多一点，不少一点，刚刚好就行了。 91|3.23 奕瑶死在自己十五岁那年。 ——那时，她不叫奕瑶。拜师时，师父为她赐名景飒。 师父说，苍梧派的弟子要勤勉向善，能不能成仙倒在其次，切不可失了本心。 奕瑶不认为自己有成仙的资质，但她坚信大师兄有朝一日，定能飞升。 大师兄很聪明，连对弟子们已经不抱希望的师父，都屡屡夸赞他是四百年难遇的奇才。 他聪慧勤勉，机遇又好。若无意外，成仙是 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这世上偏偏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大师兄奉师父之命下山历练，三年未归。苍梧派的弟子对他甚是挂念，奕瑶也不例外。 ——大师兄平日对师弟师妹们颇为照顾，谦虚热心，无一丝骄矜。 可惜奕瑶没等到大师兄归来，却等到了她的死亡。 遇袭时，她依照惯例，守在山门。她刚刚发出危险讯号，还未向师父求救，就死了。 奕瑶死得不明不白。 她十五年来，并无过错，怎么就被杀死了呢？ 她很不甘心。至少得让她知道，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好可怜的小炮灰！” 魂魄飘荡之际，她忽的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怪人，他的整张脸都被黑纱覆盖，老不真切。 “你是谁？”她怔怔地问，“你是鬼么？” 怪人叹了口气：“被渣男所累，也是你倒霉……咦，你能看得见我？” “你是谁？”她蓦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斗篷，“什么炮灰，什么渣男？你知道我为什么死的对不对？我做错了什么？” “一个小炮灰，竟然也能看见我？”怪人嗤笑，“遇上也是缘分。你等着，你若是不甘心，等你的渣男师兄来救你。反正我们渣男拯救炮灰，专救炮灰，专治各种不服！” 怪人拂开了她，似要离开。 她猛地上前，拽住了他的袍子，抬头望着他，固执地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他说，救他们。她已经死了，还怎么救？ 她不明白怪人的话，可不妨碍她抓着他的斗篷不放。——这世上的奇人有许多，大概她就遇上了一个。 修仙讲求机遇，她不能任机会溜走。 怪人揉了揉脑袋：“你别拽我衣服。松手！” 她摇头，不吭声。这个怪人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 “再不松手。信不信我把你灵魂吃了？” 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她在苍梧派，修行不好，人缘倒不错。如今莫名其妙不明不白就死了，死后还被人吓唬。 “别哭了！死了不投胎，哭什么哭？”怪人从她手中扯回了自己的斗篷。 她止了眼泪：“你不热吗？” “哈？” …… 她始终不肯松开他的斗篷，他拽出来，她再抓住。 那人性子也好，倒不曾为难于她。 他给她看了许多话本，教她瞠目结舌。他向她反复解释，她为什么会死掉。 “你是修行之人，应该知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世界是相连的，但不是相通的，三千个小世界，各有各的空间，各有各的所在。世界运行自有法度。每一个世界都有占着大气运的人，人的命运是早就注定了的……” “不明白？那你就当是话本子好了。故事都要有主角……” “而你是炮灰，在这个故事里，你大师兄是渣男，撩拨了人家女主，却以自己要成仙为理由，又拒绝了她。男主替她出气，想灭了苍梧派满门。偏巧你跟个望夫石似的在山门守着，总算是没灭门成……” “不怪别人，只怪你自己倒霉。你要是女主，定能幸福快乐，要是女配，也能嚣张一段时间。可你偏偏是炮灰命……” “你知道不？就像是一个成功的故事，不但要有主角配角，也要有龙套炮灰。你，不幸就是炮灰……故事呢，都是有定律的，主角有光环，渣男必被虐……” “还想不通啊？就像是戏台子上唱戏的，总得有主次是不是？不能谁都是主角，有人得意，就得有人失意……” “这是规则，不可逆……不可能所有人都成功，像你们这些修行者，真正有机遇有天赋的人能有几个？大多数人一生碌碌无为，有大气运的不多……” …… 她抬头看着他：“所以我死了是活该吗？” 那人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她“哦”了一声，“这样啊！” 她死了，是活该啊…… “不过，你也不是没有改变命运的可能。”那人顿了一顿，“现在就有个机会在你面前。” 她点了点头：“哦。”其实，她心里并不是很相信。 “很久以前，有个被渣男所累的炮灰大神，用自己的仅剩的神力创造了一个渣男拯救炮灰体系。给渣男一个救赎的机会，给炮灰一个被拯救的机会。”那个人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得意，“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她一脸茫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大神为了这个体系，劳心劳力，一身神力都快散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很善良？” 她瞧了他一眼，他说的是他吗？ “你不必难受不忿儿，神界都是如此，何况你们这些小世界？有大神给你们机会就不错了，谁给那些大神们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她不说话，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你哭什么？”他抓抓脑袋，很不明白，“有什么可哭的？” 她抬起头：“我死了……”她死了，都不能为自己哭丧吗？ “我还被放逐了呢！”他嘁了一声，“死有什么可怕的？最怕死而不得，永远孤单，偏偏还见不得人！” 她有点怕了，不再说话。 怪人说，渣男拯救炮灰，必须要渣男以灵魂为代价，才能换得炮灰的生存机会。 她巴巴地问：“那渣男要是不愿意呢？”她记得他要吃了她的灵魂。他要渣男的灵魂是不是也要吃掉？ “那渣男死后被虐得更惨啊，连魂飞魄散都不如！”怪人哼了一声，“我平生最讨厌渣男，自己不济，还连累旁人！” 她“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渣男不愿意的话，那炮灰呢？” 她很想问问他，他脸上蒙着黑纱，是被渣男所累，毁了容么？还有，就是他说的大神不会是他吧？难道大神之间也得守那些法度吗？ 她以为成神就能超脱世外呢！ “炮灰自认倒霉啊！” 她傻了，所以，她真的只能自认倒霉吗？ 她不甘心，大师兄怎么样了？他可是苍梧派最温和善良的人了。他要是知道了，他连累了她，他会想法子救她的吧？ 可惜她想多了，听说大师兄在飞升之际，想到了自己愧对女主，心魔难消，被天雷击中，死掉了。 之前那怪人曾问过大师兄，愿不愿意以灵魂为代价，拯救那些被无辜牵连的炮灰，包括他早就不记得的苍梧派的景飒。 大师兄拒绝了。 她说，不能怪大师兄，谁知道这怪人是好是坏？再说了，牺牲自己去救他人，能做得到的人不多吧？ 兴许是看她可怜，怪人说要她做一个引导者。他咳了一声：“相逢即是有缘，你既然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炮灰，从今天起，你就叫1号吧！” 她摇头，不说话。 怪人抓了抓脑袋：“那，那就叫一……奕瑶？对，就奕瑶！果真好听！111的，一听就厉害，天下无敌！飒飒飒，都是什么鬼东西？” 奕瑶不吭声。 “你去当一个引导者，去问那些渣男愿不愿意牺牲自己，拯救炮灰。要是做得好，给你赏赐。”怪人挠头，“拯救炮灰得来的功德，都给你，让你灵魂强大，跟长生不老也不差什么了。不然你就这样永远魂魄无依，直到魂飞魄散！啊，你的灵魂还是很美味的。” “为什么是我？”奕瑶不明白，可她想知道，到底有没有渣男愿意牺牲自己来拯救被他们连累的炮灰。 她想，不是所有人都是大师兄。 怪人把她安置在一个花香馥郁的所在，召唤了一只会说话的鸟来陪她。他让她看遍话本，那纷杂的世界晃花了她的眼睛。 她被深深地震撼了，她以前的眼界真是太窄了。 他教了她不少本事，比她十几年学的都多，他夸她聪明，大有进益。 他说要睡一觉，他说他对她放心，他说他可以完成她的心愿。 他是神，他改变不了神界，还改不了这些小世界么？在神衹眼中，他们不过是蝼蚁。他反复叮嘱，拯救炮灰可以，切不可乱了法度。渣男必须被虐，不可逆主角光环，不要妄图颠覆时空改变主线…… 不然，闹得大了，惊动神界，他也不好收场。 他问她怕不怕，她摇了摇头，她已经死了，还怕什么？ 那只鸟是玩伴，也是督察。 奕瑶可以看到许多破碎的画面，男主女主，渣男，炮灰…… 她伸手去碰触，却都化成了一卷卷书。 难道说这三千世界都只是神祇手上无聊解闷的话本子么？ 她并不清楚。 她问过不少渣男，是否愿意牺牲自己来拯救炮灰。 问得越多，她越失望。他们大多数都是不相信，不愿意。 也有同意的，可是，一旦给了他们重活的机会，他们就对男主女主痛下杀手，连累更多的炮灰。他们在抢占主角的气运以后，不是想法子拯救，而是报复。 她渐渐心冷了，大概真的是炮灰倒霉吧？她想选那些不是渣到无可救药的渣男，让他们代替别的渣男去拯救。她和那只鸟商量过后，决定选取合格的执行者。 她知道自己是炮灰命，她不怨女主。可她不埋怨那些渣男。好好的，干吗去招惹有大气运的女主？自己被虐了不说，还连累旁人！现在给他们赎罪的机会，他们都不愿珍惜！ 那个叫陆文轩的有点意思，在书卷正文中都没出现过，就是个连累了炮灰的渣男。 他希望救活家人的意念极为强大，他死后不用她费心，直接就到了她面前。 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救家人性命。 将门出身的少年，为了父母亲人，竟也能得她冷言冷语，平静接受被虐的命运。 只是后来，他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虽不曾对付主角，但是一点一点，逆了主角光环，改了剧情主线。 她以为会出事，毕竟那怪人说过，三大定律，一点都不能逆。若是违背了，肯定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吧。 谁知她担心的情况并未出现。那个人也不曾醒来。 让她满意的是，陆文轩回到自己所在的世界时，选择了那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完成的任务越来越多，通过了所有的考验。和鸟商量了一下，就让他做一个执行者好了。——比那些逮着机会，就下死手报复主角的强太多。 只是想到日后漫长岁月，他要不停地去执行任务，救炮灰，被虐死。她忽然有些心疼他。她知道孤单的感觉。 怪人说，如果她做得好，可以实现她的心愿，她想把这个心愿用在他的身上。 时间太久了，她生前的记忆也不多了，她没必要做回景飒了。 可陆文轩一直都是陆文轩。 给他五十年做礼物，让他好歹走完一生。——反正他所得到的代表着功德的积分那么多，她又不要，足够他五十年无忧无虑了。 但愿五十年的平静生活不会乱了他的心智，不会改了他的心性。 送走陆文轩，奕瑶看了看手上的书卷，还有几个不算太渣的渣男，品行尚可，愿意交换，大约也是可以的。 三千世界，炮灰那么多。她多找几个执行者，一点一点去拯救，这漫长的岁月也就熬过去了。 顺便，等那个怪人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