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内忧外患 北方的冬天特别难熬,大地被皑皑白雪覆盖,都城汴京,西北风凌厉吹过,似刀刮一般让人疼痛。大街小巷上,行人匆匆,恨不得早些时日归家。商贩耸着脑袋,踏着脚,双手不停的搓着取暖,店里面的伙计一个个百无聊奈,生意惨淡啊! 听说帝国西部,匈奴叩关,几十万兵马兵临城下,若是攻下西部驻城,匈奴一路东进,烧杀抢掠,帝国又将迎来一次惨绝人寰的灾难。 哎!这日子没法过了,但愿边防官兵能够守住,物资不够,老百姓更愿意多上缴点税,总比被匈奴抢光好啊。 汴京皇宫内,四十五岁的大康王朝崇景帝病卧在龙榻之上,病魔已经整整折磨了他十多年,而今,是要彻底终结一代帝王了吗? 崇景帝听着外面的寒风呼啸狂吼,觉得身子越发轻飘飘起来,仿佛自己随时都会被这狂风吹散了灵魂。 他不甘心啊! 二十岁登基以来,至今做了二十五年的皇帝,前十五年被权臣把持朝政,做着傀儡,暴政荼毒百姓。后十年因轻信宦官,禁锢忠言,朝政日非、小人得志。如今的朝廷,宦官、外戚、权臣三方争的面红耳赤,哪有自己这个天子的话语权。 外族入侵,国家面临又一次危难,朝廷上下委屈求全,从被供奉国沦落为供奉国,每年粮食、金银、美女一车车运向关外。饮鸩止渴,只为求取片刻安宁,世人皆知,匈奴的野心。 难道朝廷中饱读诗书的大臣们会不清楚?也许正是因为他们太清楚了吧。皇家没了,他们还能继续为别的当权者效忠,何不趁现在捞足好处。 卧病之际,崇景帝不停的在检讨着自己,只恨有心无力,更别说马上就要撒手而去。崇景帝心里始终牵挂着三件事,第一是自己有三位公主,无皇子;应该说是有,只是早些年夭折了。想到此事,崇景帝心中充满恨意,真是夭折吗?整整四位皇子啊?为何都活不过十岁?其中阴谋,崇景帝何尝不知。是有人不想他有后啊。自己撒手而去,满朝文武定会从其他宗室选一位新的继承人,又是一个新的傀儡吗? 第二是祖宗留下丰厚的基业,自己败家二十多年,天下依旧是一派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歌舞升平。唯有崇景帝自个明白,这好景持续不了几年。大康帝国就要走向没落,最后被别的王朝取代。 第三是外族入侵,西部边锤危急,若真让匈奴攻破边防,自西向东一马平川,几十万兵马如何阻挡?真到这时,帝国危也。更何况,北边还有辽国虎视眈眈,一直馋眼着大康国土。 难道祖宗基业就要败在自己手里?百年之后,自己如何面对地下的先人? 我不要做亡国帝王,我不能死。 崇景帝呼吸急促起来,急速咳嗽,顿时吓得龙榻下的奴婢、宦官乱了手脚,皆以为皇帝不行了,即将大行。 西部边陲重兵之地,人上一千无边无际,人上一万彻地连天。一身作战甲的青年,望着前面正在操练的官兵,一个个如虎似狼,勇猛好战,他们都经受过血的洗礼。 再回首望了眼城墙上守城的官兵,他们神色严肃凝重,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那里,炊烟四起,战马嘶鸣,所有军将都清楚,几十万匈奴军队便驻扎在那个方向。 “哎,天下战事何时休?”青年收回目光,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刨了许久才从黄沙中拔出一根草根,含在嘴里不停的咀嚼,脸上苦涩一片。 “三年了,要不是老子聪明,早死在战场上。”想起这几年的战事,青年至今感到后怕,可谓九死一生。抬头望着天空,愤怒不已:“鬼老天,既然请老子来到这个世上,偏偏又丢我在这地狱,天天和匈奴厮杀,想想我一个名牌大学生,怎么说也应该去扬州那种烟花之地问柳啊!” “将军,扬州在哪?” 身后狗子虎背熊腰,黑黝黝的皮肤,说话鼾声喊气,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好一个汉家战士。青年望了眼走来的狗子,心中赞道。 可惜狗子没身在好时候,要是在我那个年代,就狗子这身手和身躯,哪里不能找份舒适工作安居乐业。而非如今,不到二十岁就成为老兵。 “狗子啊!今后有何打算?”青年吐掉嘴中草沫,微笑着望着狗子,一脸和祥。 “狗屁的打算,匈奴一日不退兵,我们就得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直到战死在这黄沙中。”狗子坐了下来,狠狠的说道。提起匈奴,狗子满脸怒气。 将军百战死,狗子早看透生死,而今还活着,不是因为他技高于人,运气罢了。 “今年战事就快结束了,匈奴即日就会退兵而去。”青年眯着眼,高深莫测的说道。 “真的?”狗子跳将起来,像一只狗熊蹲在青年面前,激动的望着青年。 战事从开春到现在,已经持续七八个月,匈奴一路挺进,沿路城镇村庄被掠夺一空,百姓沦为刀下鬼或被抢去做了奴隶。粮食没了,钱财没了,房屋也被烧成灰烬。匈奴所过之处,便是人间地狱。 大军只能节节败退,无奈之下,采取竖壁清野,丢掉大片国土就是为等待寒冬的到来。匈奴几十万大军长途远征,后备补给不足,以站养站,想通过快速叩关攻破城池,获得更多资源,从而一路向东,兵临汴京城下。 计划不如变化,大康朝廷腐败懦弱,庆幸军方还有忠良,如边陲辅国大将军李絷,在朝廷军粮迟迟不到的情况下,硬是抵抗住了匈奴三次攻城。虽然死伤惨重,却让百姓免遭匈奴荼毒。 而今,匈奴补给不足,不退兵,难道还要在边陲挨饿受冻? “是啊,该退兵了,大伙儿可以过个安心年。”青年叹了口气,这有何值得庆幸?鞑子不是败在战事上,而是输给了老天。 战事不会就此罢休,待到明年开春,匈奴又会再次领兵而来,那个时候,我们还能守的住吗? 昨日,李絷麾下大将壮武将军张远,领兵从边陲转战向西,突袭匈奴右路大军,斩首将领十余人,俘获歼灭万余众。这站打的漂亮啊,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一战打出了我军士气,更加剧了匈奴大军的危机。 可惜,收回的城池一片寂静,早成废墟。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早被匈奴铁骑踏破了胆。而那些无奈留下的老弱病残,他们又该如何度过这个寒冬?朝廷的灾粮到达帝国边陲,又还能剩多少?又有几粒可落入灾民碗中?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将军,什么苦不苦的?咱老百姓只要能吃饱肚子,就感恩戴德了。可恨的匈奴人,年年扰我边关,让百姓没得个安生。现在好了,匈奴就要退兵了。真的会退兵吗?” 青年站了起来,拍了拍狗子的肩膀,目中流露出可怜和无奈,勉强对着狗子微微一笑:“会的,一定会的。” 青年名为韩枫,南方人士,商贾之家,世代经商,家中富饶。以十五岁弱寇之年,为逃婚参了军。 三年前本该死去的韩枫,莫名又活了过来,只是,此韩枫早换了灵魂。 “没想到,我这身躯的主人倒是个敢作敢当主,可惜了...”韩枫喃喃自语,随即又无奈一笑:“既然借你身体重活一次,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也算弥补了你生前遗憾。也不知你那已过门的媳妇长什么样,竟能让你跨千里逃到边关参军,哎!” 在韩枫混乱记忆中,竟无妻子半点印象,只知她是官家之女。 “小妾生的女儿,这算是官商勾结吗?” “我便是韩枫,过去的就让他随风而散吧,既然没死在乱军中,就该好好活着。” 第二章 退兵 大雪说下就下,大康军营中紧张有序,匈奴熬不过寒冬,就怕退兵前再次攻城。层层军帐、片片枪戈间有一顶庞大的军帐,帐定已有厚厚积雪,帐外甲士林立,帐前高高竖立着大康军旗,那便是大将军李絷的中军大帐。 大帐之中,众将按序就坐,一片沉默。大帐中央,炭火在盆中烧的啪啪直响,温度驱除了恶寒。韩枫坐在大帐末端,稍微靠帐门出口处。一身银灰色铠甲,外罩青色战袍,脸颊轮廓分明,虽只有二十来岁,脸上不见半丝稚嫩之气。 整个大帐中二十来人,都是李絷麾下将军,个个身经百战,都有万夫不挡之勇。像韩枫这样,年纪不过二十便成为将军的,也唯独他一个。 大帐前端,李絷没有穿战袍,简单的儒服披身,倒像个授道的先生。宽厚的脸有些松弛,额头几道痕迹,斑白的胡须证明他已经七十岁了。 李絷放下手中的书籍,环视众将,微微一笑,道:“匈奴与我军作战多年,两军死伤皆惨重,朝廷极力求和,又想拿土地、钱财换安稳。然,这次匈奴来侵,凶猛异常,谁都知道匈奴的野心,岂是区区钱财便能让其退兵吗?唯有朝廷那些人,心里明白却装着糊涂。” “我等抵御鞑子大军,是为保家卫国,不愿让更多的边关百姓在匈奴铁骑下丢了性命。而今,寒冬将至,冬雪越下越大,匈奴没了粮草,是挨不过这个冬天的。他们要么一举攻破城池,继续抢夺,要么就只能滚回漠北去。所以,最后时刻,我等不可掉以轻心,得做好最后的抵御。” “遵命。” 众将起身抱拳听命,李絷随意挥了挥手,让各位坐下。 边关十万大军,每日开销巨大,这一笔账本该由朝廷支付,奈何朝廷军饷迟迟不到,或者说根本就不会来。 战士拿性命驻守边关,抵御外族入侵,最后还落得饿肚子,这战还如何进行?若非李絷大将军在上面压着,下面早军心不稳,又何能抵抗住几十万匈奴大军? 李絷总督边关三州军事,同时监管三州知州及官员,命令一切以军事为主,第一要求便是,不论各州多困难,都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 奈何,边关三州,常年受匈奴侵扰,百姓流离失所,庄稼丢慌多年,又能从老百姓身上收到多少粮食? “至于军饷的问题,哎...”李絷揉着太阳穴,皱紧了眉头:“和下面的将士多沟通沟通,就说朝廷发放的军饷,会一分不少的落实的。” 李絷伸手制止众将士开口:“现在国家危急存亡之时,不论你们想何办法,找何借口,都要让将士们安稳下来,不许生事。” 众将士憋着心中恶气,一个个脸色铁青,可见有多少怨言。 军帐议会一直讨论到下午,无非是如何解决军饷和军粮的问题,说到底,就是没钱。没钱也就算了,还得给我守住边陲,不能让匈奴大军前进一步。 众将士一个个低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出了军帐,刚出军帐就开始骂爹骂娘,咒骂声响彻一片。 韩枫被李絷单独留了下来,听着外面的骂声,也是无奈摇头,望着李絷低声道:“将军,这样下去迟早会影响军心的。” “骂吧骂吧,怎么解气就怎么骂,只要不生事。”李絷望着军帐大门处,双目浑浊,全身被疲倦笼罩。 这还是那个战功卓著,杀戮果断,雷厉风行的大将军李絷吗?这个国家也许真没救了,大乱世又要开始了吗?韩枫心底默默想着。 “匈奴大军退去之后,你便回一次家吧,整整五年了,也该回去了。”此时此刻,李絷不再是将军,更像一个暮年的老人,话语有些唠叨,却由很重听。 “是的将军,末将的确该回去了。”韩枫为李絷添满热茶,苦涩的笑道:“恐怕家人早以为我已不再人世,若真是这样,怕是野草都长满坟头了吧。” “哈哈...”李絷抚着斑白胡须大笑,伸手指了指韩枫,接着恢复严肃:“国家正值危难之时,内有奸臣、宦官和外戚,外有匈奴、辽国等虎视眈眈。你一身才艺,不可浪费了,应为国多出力啊。” “末将生来就没什么大夙愿,只求苟活于世,取一妻,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朝廷尔虞我诈,实在不是末将所喜。”韩枫不明白,为何李絷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入朝为官,难道他真的如此看重我? 就算如此,凭借我一己之力,岂能挽回朝中混乱局势? 多少忠臣做了刀下鬼,我去,也不过是多一个人头罢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你又能置身事外?”李絷端起茶杯,站了起来,转身望着军帐中高挂的地图,叹息道:“朝中局势一日不如一日,愿陛下龙体安康,否则一切都晚也。” 韩枫回到自己的军帐,皱着眉头,李絷还能坚持多久?陛下又还能活多久?若是李絷离去,整个西部边陲岌岌可危,若是陛下离去,那么,整个天下都将彻底陷入混乱之中。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我真的适合做官吗?韩枫摸心自问,就算有李絷的提拔,我又能走到哪一步?何时才能拥有左右朝局的势力? 半响之后,韩枫回过神,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做,才能挽回朝中局势。 皇帝宠幸宦官,阉人主事,到处索要贿赂、排斥异己;外戚一族日益强盛,掌握京中兵马;权臣玩弄朝廷,操控朝中局势。 皇帝? 韩枫冷冷一笑,当今天子能不能度过今岁都还未知,死了也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己种下的恶果,就该自己采摘。 在韩枫看来,一切都是皇帝昏庸导致,否则,好好的大康国,岂会落得如此尴尬局面。 李絷不过一边陲将军,手中虽有十数万将士,无钱无粮,还要抵御匈奴大军,对于朝中事,也是望尘莫及。 有心杀敌,无力回天。 “退兵了退兵了。” 狗子高大的身躯一下跳入韩枫眼帘,吓得韩枫险些从椅子上摔倒在地。狠狠瞪了一眼狗子,狗子瞬间像只小猫,忸怩成一个女人样,看的韩枫一阵恶心。 “匈奴退兵了吗?”韩枫没有抬头,轻声问道。迟早之事,意料之中。 “是啊将军,您料事如神,说匈奴会退兵,真就退兵了。前线哨兵一波接着一波的消息传来,现在整个大军都知道匈奴被打跑了。”狗子语无伦次,越说越高兴,在一旁手舞足蹈,兴奋的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 “那我也可以回家了。”韩枫轻声吐语。 西部边防是大康军事重地,军官不能私自离开。韩枫能够回家,一是因为整整五年没有离开过边陲,二是有李絷将军亲自首肯。 从当初一个浑浑噩噩的少年郎,厮杀中,成长为一方将军。升官并未让韩枫兴奋,将军百战死,他的今日,都是所有死去战士用性命换来的功绩。战争永远是冷血残酷的,没有温情可言。 “我本是个多情又感性的人,被战争生生练得麻木不堪。但愿回到南方,不再做这些噩梦吧。” “别像个傻子似的,去把子言唤来。”韩枫回过神,吩咐狗子。 狗子哦了一声,转身便离去,不多时,带进一人。来人三十来岁,干瘦的身材弱不禁风,青袍加身,文人打扮,双鬓夹杂着几根白发,双眼浮肿,满脸的憔悴。 林牧,两年前韩枫从鞑子大营中救出的汉人,常年阴暗的生活,让他身子一直很虚弱。因他曾是书生,就被韩枫安排在军中,做了书令官。 这年头,读书识字的文人难找,军营中都是些提刀上阵的军汉,要让他们识字,比杀了他们还难。林牧的到来,倒是让韩枫偷了不少懒。 唯独让韩枫不满的,就是林牧此人太过迂腐,典型老夫子教派,难怪常常被狗子这个蛮汉气的吹胡须。 第三章 家书 “将军。”林牧微微行礼,眼睛不忘狠狠瞪一眼旁边乐呵的狗子,似乎二人又发生了争论。 韩枫眼眉轻挑,没有作声,这两人,一个军中莽汉,整日大大咧咧,性子浑;一个顽固书生,注重礼仪;双方都看不惯彼此,摩擦不是一两天的事,韩枫也懒得管了。 示意林牧和狗子二人坐下。 “匈奴退兵,今年战事算是告一段路。军中大小事务不少,辛苦子言了。” 林牧做事认真,人虽迂腐了点,重在踏实。韩枫所交代的一切事务,他都完成的彻彻底底,这就是韩枫看中之处。 “将军客气,这是下官分内之事。”林牧枯黄的脸,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想必子言也知道,我准备回南方家中一趟。然,军中一切事务必少不了子言,治军有狗子在,上面还有李絷大将军,这我没什么担忧。唯独军中后勤,子言需多费心。” 林牧道:“朝廷拔下的军饷虽被克扣不少,多少还剩些。有大将军在上面压着,下面的将士虽有些怨言,但还不敢胡来。” 话毕,林牧从怀中摸出一本账簿,递交给韩枫。韩枫看了一眼,脑袋发疼,上面圈圈画画,所记全是拖欠的军饷。 “别给我看了,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处理吧,这事你一直办的不错。”韩枫把账簿丢回给林牧:“若遇见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可直接去找大将军。” “下官遵命。”林牧起立拱手领命。 “狗子,我不在的时候,你全权负责军中事务,不懂之处多问子言,重大军事直接去中军找大将军。” 若无战事,军中除了边防务关外,便是日常操练,这些事,交与狗子不成问题。军中大事,李絷自会亲自处理。 “属下明白。”狗子抱拳大声道,而后,双眼贼兮兮乱转,搓着手,盯着韩枫,欲言又止,那黑漆漆的脸时红时白。“将军,我...你...” “放心,这次回去,若有不错的女子,一定给你讨来当老婆。”韩枫还不明白狗子那点心思?这家伙,就是藏不住心事。 “哈哈...”军帐中传来一片笑声。 苏州兰陵,韩家,大门处,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韩家大门。从马上下来一家丁,手中举着一封书信,兴奋的叫喊着。 “少爷来信了,少爷来信了。” 望着如风一般消失在大门处的人,门前的家丁们面面相觑,少爷?韩家除了小姐哪来的少爷? 韩家家主,韩愈,正和家人吃着午饭,除韩愈外,桌上依次坐着五六人,竟无一男子。三房妻妾及子女都低头专心吃饭,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整个韩家上下都知道,老爷今天心情不佳,刚为生意上的事情才发了通脾气,丫鬟家丁些生怕触碰老爷的晦气,一个个小心谨慎的做着事情,免得挨骂。 十五岁的韩玉儿悄悄看了一眼韩愈,自家父亲脾气不好,更何况,听母亲说,韩家店铺又少了一个。母亲因此特意嘱咐自己,这几天定要听话,不可惹恼了父亲。 韩玉儿清楚记得,父亲以前是很疼惜自己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韩玉儿又偷偷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嫂子,这女子不过双十之龄,长条的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水汪汪的双眼煞是好看。让韩玉儿羡慕的还是自家嫂子那柔情似水的性子,真让人怜惜。 如此美人儿,为何我那哥哥不喜?最后闹得离家出走? 这一走,整个韩家再无往日温情,老奶奶天天在内院念经拜佛,父亲为生意东奔西跑,常年不落几次家,偶尔回来,脸上都带有冰霜,不吝笑容。 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嫂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静静的住在院子里,可韩玉儿知道,她内心的苦涩和无奈。 韩玉儿羡慕大姐韩凤,大姐两年前嫁为人妇,在韩玉儿看来,大姐是脱离了苦海。 五年了,哥哥已经离家出走五年,父亲多方打听,托人寻找,依旧无半点音讯。对于韩玉儿来说,也许自家哥哥早不在人世。 哎! 韩玉儿内心叹息,又继续吃饭,又见身边的两个妹妹,因惧怕父亲的威严不敢夹菜,唯有埋头吃着白米饭,于是,给她们碗里添了些菜。 两小萝莉今年不过五六岁,抬头感激的对着韩玉儿微笑,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要是哥哥在,是不是也会这样照顾她们?想起小时候,哥哥对自己的疼惜,韩玉儿心中一片温润。 哥哥啊!你在哪里,你还活着吗,为何不回家? “玉儿啊,你如今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人家?”韩愈突然放下碗筷,盯着韩玉儿,开口询问道。 若是以前,他不会如此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就该由父母决定。自从儿子韩枫离家后,韩愈怕了,不再婚姻一事上如此强硬。 当年,儿子早有了心上人,自己为巴结官家,不惜逼婚。 最后儿子没了,反把两家关系闹的如此僵硬,事与愿违啊! 一听婚事,韩玉儿惊恐的看着父亲,婚姻一事,对于韩玉儿来说,总是朦胧的,既有向往,又带着一些未知的恐惧。 听明白话后,显然愣了一下,瞬即羞涩低下头。她不明白,这事父亲为何会征询她的意见。 “女儿婚事,自由父亲做主。”韩玉儿低声回道。 韩愈听后,微微点头,刚要继续开口,院子外传来一阵吵杂声,让他皱起眉头,家中下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了规矩? 准备起身训斥几句,就见管家来福托着肥胖的身躯,小跑进来,手中握着一封书信,满脸激动。“老爷,少爷来信了,少爷来信了。” 仿若晴天霹雳,更似久旱逢甘霖,韩愈呼吸有些急促,快步上前,死死抓住管家双臂,大声问道:“你说什么?谁的信?” 管家大声说道:“老爷,是少爷来信了,少爷的信。” 不管手臂被老爷抓的生痛,忙把书信递给韩愈。身边传来碗和碟子破碎的声音,来福望去,却是夫人刘氏双眼通红,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其他两位夫人皆掩面涕哭起来。 “我儿,我儿在哪里?”刘氏激动异常,大哭起来。 “回夫人,少爷离家后去西部从了军,在边陲打匈奴,屡立战功,如今已成李絷大将军麾下的得力干将。”管家兴奋的接着说道:“如今匈奴被打跑了,李大将军特许少爷回家省亲;”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刘氏喃喃自语,她才不管儿子做了何等大事,只要儿子活着,安全归家,一切都不重要。“怎么去那么远?还参了军,匈奴那么野蛮,小枫从小身体单薄,这五年他是如何度过?这得吃多少苦啊!” 说到伤心处,刘氏又开始哭泣起来。 韩愈听了管家的话,愣在原地,些微吃惊。自己的儿子参了军?那个从小弱不禁风,只爱诗书的少年? 李絷大将军,天下谁人不知,何人不晓,那可是大康帝国的守护神,民间的军神。 忙拆开书信,上面只有短短数语,韩愈还是认出,的确是儿子的字迹,比起五年前,这字成熟了不少,带着几分凌厉。 书信只是告知归期,以及如今身在何方,让家中安心,待归来后再一一叙述。 “孽子,孽子。” 韩愈一遍一遍看着书信,生怕错漏一字,许久后,大骂两声,却是笑容满面,眼角湿润,多年抑郁一扫而空。 一封家书,让整个韩家热闹了起来,仿若过年。老爷走起路来也精神了许多,脸上时不时露出笑容。老太太也不再整日关着门念经诵佛,每日在院中上下指挥着下人收拾内务,直说自家宝贝孙儿马上回家了,得把房间整理干净。 其实,在写家信时,韩枫真不知如何下笔。前两年,那个韩枫是任性,不愿和家中联系。后三年的韩枫,是不知如何提笔,浮现在脑海中的家人,明明陌生又觉得如此熟悉。 。 第四章 落难之民 快马加鞭,一路南下,过河西、凉州、河北,本该直接渡河而去,奈何囊中羞涩,不得不改变行程,继续向东向汴梁行去。 说来可怜,堂堂征伐匈奴的将军,离开之时,身上仅有十两碎银,一匹快马。军饷?早不知何时就断掉,这十两银子还是厚重脸皮向李絷索要。 一路行来,灾民成群,流民失所,十两银子,不到两天时间,全耗在难民身上。韩枫回过神,如果目前不能解决自身温饱,那么,自己也将成为难民。 低头打量自己一番,浑身上下裹着厚重的棉衣棉裤,脚下的军靴沾满黄泥,早分不清颜色。身后背一把阔刀,这是狗子极力要求带上的,说是用以防身。 抬头望着路上,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的难民,韩枫叹了口气,如今之计,全身家当就一套破衣服和一把满是缺口的阔刀,再无任何可送给他们的了。 “再有十里路就有驿站,可到那里找些吃食。” 此时的驿道驿站多为官方所建,战时为军中所有,主要负责战事物资的输送和情报递送。其实,韩枫自己都不太清楚,官家驿站和私人客栈区别。 他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已足足三年,奈何常年呆在军中,还从未见这个真实的世界。 “客观里面请。”站在驿站门前,伙计热情的为韩枫牵马引路。 “你们这里吃东西要钱吗?”韩枫难得脸红,说完才后悔,这话问的太没水准。 “客观说笑了,哪里吃东西不要钱。” 伙计顿了顿,有些防备的盯着韩枫,上下打量审视,莫不是想吃免费餐?又盯着韩枫背后的阔刀,伙计心中微微发凉,这两年,从西边逃难而来的难民太多,为了一口吃食,杀人劫财的事可没少发生。 “呵呵,开个玩笑,不用这么紧张,去把马给我喂好了。”韩枫见伙计神色,知道他想什么,忙出言宽慰,丢下马匹,大步向着里屋走去,找桌子坐了下来。 韩枫纳闷,不是说官家驿站负责官家来往人的吃住吗?为何还要收钱? 环顾一周,驿站内冷冷清清,唯独在靠二楼楼梯处,站着一桌子人,何为站?因为在韩枫看来,偌大的一桌子菜,就一人坐着独饮,饭桌四周站着十来人,谨慎的盯着四方,特别是刚刚进来的韩枫。 韩枫歪着头,盯着那桌子上面的菜肴,直咽口水,若是狗子在才,早大呼小叫的冲过去抢夺一空。 “美食佳酿面前,先生为何不动丝毫,岂不浪费。”韩枫望着那坐着的背影,单看那身富贵的行头,以及身边护卫,此人非富即贵。 只是,韩枫实在太饿,又身无分文,他可不想一会儿被驿站吆赶出门。 韩枫话音刚罗,男子周围护卫一个个瞪圆了双眼,手不着痕迹的放在刀柄上。似乎韩枫只要有一丝轻举妄动,就拔刀相向。 高手! 这是韩枫的直觉反应,这些护卫武艺高超,个个都是杀人的主。自己单枪匹马和他们对杀,两个还勉强保命,超过两个就没得玩了。 “年青人,若是吃饭,就坐在那边。”其中一护卫站了出来,指了指远处的桌子,随即冷声道:“若无它事,就请离去。” “别激动,我没坏意。”韩枫呵呵一笑,没想到这些人如此难打交道,身子稍微往后退,眼睛依旧念念不舍,咽着口水望着佳肴美酒。 正待离去时,那坐着的人站了起来,转过身,看向韩枫。韩枫毫无惧意,同样看着此人。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色呈现病态的白,时而发出咳嗽声,身穿锦袍,腰系镶金玉佩,挺着肚腩。 “汝从何处而来?”中年人宝相庄严,双目似箭,一股无形的威压散发而出。话语间带有命令,让人不得不回复,字正腔圆,不紧不慢。 韩枫愣了愣,这阵势不小啊,平日怕是威风惯了。可韩枫是谁?他心中坚守人人平等,管你诸侯将相,与我何干。 “武威燕极山。” 中年人微微点头,沉思了会儿,指着桌上的两样菜肴,对着韩枫道:“这些赏你了。” 赏?韩枫一听这话,恨不得骂娘,真把我当乞丐了? 最后韩枫还是忍住了,不停自我安慰,为填饱肚子,又何必在乎这些繁文细节。韩枫没有致谢,微微抱手还礼。 护卫很快把吃食端上韩枫桌上,一荤一素,外加一酌小酒。馋的韩枫直流口水,不顾礼仪,双手并用,人只有在温饱解决之后,才会在意那些外在的之乎者也。 看着韩枫狼吞虎咽,中年人呵呵一笑,端着桌上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当看见韩枫背后那把阔刀时,中年人微微一愣,盯着阔刀看了良久。 “你是军人?” 韩枫打了个饱嗝,白了眼中年人,暗道:现在才看出来?我本就打算靠着军人头衔,准备进驿站混吃混喝的。 “是的。” “可曾上过战场?” 韩枫喝了一口酒,还想继续吃,可盘中已空,意犹未尽的盯着中年人的桌子,不怀好意的一笑。 还未等韩枫开口,中年人又继续说道:“匈奴大军虽退去,边防任务依旧繁重,我看你四肢健全,能跑能跳,能吃能喝,不像伤病退伍,为何不在军中效力,跑到这里来了?” “这位先生,话可不能这样说,我等当兵之人,不是只有伤残退伍才能回家的。”原本以为,这中年人是个官,见他对军中事务如此陌生,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富商罢了。 见韩枫如此说,中年人没有开口,仔细想了会儿,见韩枫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桌上的佳肴美食,失笑道:“我看你不像军人,倒想个难民,多久没吃东西了?” 韩枫老脸发烫,双手抱拳,解释道:“原本身上带有细软,奈何一路行来,难民太多,再多金银也经不住花。” “年纪轻轻,便如此有善心,可喜可贺。”说着,中年人指了指桌上碗盘,护卫很快又端了过来。 没想到,这富商如此豁达,要是一会儿还能从他身上带走几两银子,那就再好不过了。想到这里,韩枫略带歉意,骗吃骗喝,还想骗银子,不厚道啊。 “好好的太平盛世,竟被外族糟蹋成如此,百姓居无定所,饥寒交迫,也不知多少无辜人受到牵连。”中年人端着酒杯,在一旁感叹。 “先生这话可就说错了。”韩枫嘴中包着食物,说话含糊不清,中年人大致听了个清楚。‘哦’了一声,意外的望着韩枫,道:“小哥有何高见?” “不敢当,只是小子谬论,做不得数,先生就当笑话听罢了。”韩枫客套一下,咳嗽两声才讲道:“其一,先生说太平盛世。当今天下可并不太平,揭竿而起的农民不少,因规模小,地方厢军很快剿灭了而已。难民并非西部边陲有,南方有,北方也有,西部边陲有匈奴入侵,有难民很正常,南方呢?北方呢?幸得这两年无天灾,否则,全国上下将会一片哀嚎。所以,何来盛世一说,不过是空中楼阁,海市唇楼。” 中年人嘴唇微微颤抖,双眼痴呆。韩枫暗道不好,莫不是把这富商给吓住了?要知道,商人最怕的就是乱世,再大的家产总经不起战火折腾。 见中年人很快恢复,韩枫稍微迟疑,才继续说道:“外族入侵固然带来人祸,但根本原因却不在外族。” “匈奴大举来犯,难道还没有错?”中年人微怒。 韩枫冷哼一声,许是喝了二两酒,想起边关惨死的数十万将士,心中恼怒,道:“大康的军人英勇奋战,抵御外敌,若不是朝廷克扣军饷,拖欠粮草,岂会让匈奴有机可趁。战事不利,不在军中,而在朝廷。当今圣上宠信宦官、亲小人远忠臣,奸臣当道,外戚把权...” “大胆!” 一声尖锐爆喝声吓得韩枫直接跳了起来,定眼望去,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白脸愤怒的指着自己。 女人?不对。 太监! 韩枫顿时感觉全身乏力,完了完了,二两黄酒下肚,忘乎所以,什么话都往外说。有太监陪伴左右,这中年人少说是皇家中人。 而我刚才说了什么?好像诽谤当今天子的不是? 第五章 落难之民(2) 中年人伸手制止了那小太监,微笑着看着韩枫,这笑让韩枫全身发冷。别刚离开军营,就惨死在路上吧? 现如今,自己可身处万恶的封建社会,没有言论自由一说。就刚才自己那些话,判个诽谤皇室算是轻的了。 “小子酒后乱言,先生勿怪。”韩枫定了定神,此刻可不能慌,既然对方想隐瞒身份,我又何必揭穿,就当不知。 中年人呵呵一笑,如寒风侵骨,冰凉透底:“何来怪罪一说,小哥言之有理,句句实话。你也别太在意,我家下人对皇家忠心,才忍不住出言。” 鬼才信你的话。 这世道太危险了,韩枫暗暗想到,自己还得慢慢适应,军中那套完全不能用在这外面的世界。皇家再有是非,也不是何人都敢言论指责的。 现在酒足饭饱,还是赶快离开这地方,本想在其身上挖几两银子,如今哪有这想法,别到时候把性命丢在此地。 “你说你是军人,可有路引及身份证明?”中年人见韩枫不说话,越发和祥,像个邻家大叔。 这东西能随便给你看? 韩枫皱着眉头,本想转身便逃,来个一走了之。转头一看,不知不觉间,这中年人的护卫竟无形中把自己包围起来。 哎!逃不掉了。 韩枫哭丧着脸,摸出路引和腰牌递给了护卫,中年人戏弄的看着韩枫,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反倒乐了起来。心中暗想:给你点教训也好,刚才如此诽谤皇室,说的如此不堪,皇帝岂是你能乱语的? 中年人看着路引和腰牌,眼中带着惊讶,不停审视韩枫,良久之后,才道:“看不出,如此年纪便成了李絷麾下的轻骑将军,难怪有如此见识。” 话语一出,周围护卫皆诧异的看着韩枫,如此年轻的将军,他们不是没见过。但大多都是高官贵人家晚辈,靠着关系上去的。 莫非眼前这个穿着寒酸,混吃混喝的青年也是某个大家族的子弟? “韩枫?”中年人望着韩枫,脑中飞快旋转,搜索着朝中韩姓大臣,可思来想去,都没一个符合标准。 “正是小子。”韩枫老实回答。 “何许人士,家中可有为官者?” “浙江兰陵人,世代经商,不曾有人做官。” “商贾之子?”没有任何背景?中年人诧异,轻轻点头,“可见这个将军是你一刀一刀拼出来的,李絷此人,我清楚,若无本事,他断然不会给你个轻骑将军,即便是他的后辈子侄。” “幸得大将军厚爱。”韩枫脑中同样飞快旋转,想尽快思索出个办法,这样受制于人,处处被抓辫子,的确很让他难受。 “好了小子,你也不用如此紧张。”中年人把路引和腰牌抛还给韩枫,背着手走向韩枫,拍着韩枫肩膀,道:“为国效力,誓死驻守边防,抵御匈奴于国土之外,很好,很好,哈哈...” 中年人阔步走向门外,直至彻底消失不见,韩枫才缓缓转过身,瘫坐在板凳上,刚才好像真在阎王面前转了一圈。 皇帝?王爷?皇子?不对,当今圣上并无皇子,而且,此人岁数和皇帝差不多。 “下次说话可得小心点了,封建专权,无言论自由。” 韩枫暗暗提醒自己,也不敢在这是非之地多留片刻,赶紧牵马离去。原本本以为伙计会为难自己,谁知对自己客客气气,一口一声爷,叫的韩枫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直至韩枫消失在道路尽头,一辆马车才缓缓从驿站后使出来,马车普通,双马驱使。车中,刚才的中年人望着韩枫离去,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陛下,要不要派人跟着他?”小白脸太监恭身在车旁,低声问道。 崇景帝闭着眼,靠在榻上休息,没有做声。 “这小子,刚才竟然敢冒犯陛下,出言不逊。” “他说的是实话,大实话。”崇景帝睁开眼,一字一字的说道,满脸肃杀之气。半响之后,崇景帝又恢复了平和,自言自语的道:“很有意思的小子,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韩枫一路走马观花,行路缓慢,直到到了汴京城下,才松了口气。他真怕中年人一路跟踪自己,对自己狠下杀手。 可随即想想,韩枫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如此大人物,能跟自己一个边防小将军计较? 进了城门,韩枫发现自己就跟个乡巴佬一样,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比之前世的城市也不了多少。 原本以为,整个大康,就和边陲小镇差不多,人烟稀少,百姓穷困潦倒。再看看城墙上守城的士兵,那一身装备,真不是西北军能比的。街上行人擦肩并过,宝马香车穿梭而行,酒楼茶楼招牌一块接着一块,门前店小二吆喝声不断。 感叹着繁华,韩枫左顾右看,不亦乐乎,这可是真正的古城啊,比之前世那些古城真百倍千倍。不仅城真,人也真啊,都是古人。 “这木头是金丝楠木吧?”韩枫摸着一家酒楼的招牌,恨不得拆下来搬走。 “滚滚滚,现在不是饭点,要饭迟些再来。” 韩枫狠狠瞪了一眼掌柜,牵着马大摇大摆的走了。狗眼看人低,老子就是穿着烂了点,竟把老子当难民,见过有马的难民吗?还是战马! “这里花红柳绿,女人们穿着竟然如此大胆?”韩枫觉得自己双眼完全不够用,这种女人,多看一眼赚一眼! “要是衣服再下去点,把勾漏出来就更完美了。” “他娘的,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妓院?” “楼月花?额...倒着念,花月楼!”果真是妓院,这边还有一家“醉春楼,这名字不错,可惜这里的女人稍显肤浅,身材也不够丰满。” 韩枫干脆蹲在河畔旁,欣赏着河边美景,太诱人了。当兵三年,母猪变貂蝉,此话不假啊! “臭要饭的,看什么看,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 “哟,小兄弟身体不错嘛,一看本钱就足。” “看不出,挺俊的嘛,你要是能出一两银子,本姑娘今晚就是你的了。” ........... 时间已久,楼里的姑娘们不敢了,韩枫是无忌惮的盯着他们看,那眼神,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剥光生吞。于是纷纷出言喝骂、吆赶,也有调戏。 韩枫狼狈的逃离此地,这些女人一个个如狼似虎,明目张胆的勾引他,再待下去,自己真要憋出毛病。 ‘还一两银子,就你们那货色,倒给老子银子都不愿意。’ 沿着河边瞎逛了一圈,韩枫却找不到事情可做。不禁担忧起来,汴京城内有禁宵的规定,沦落街头,会被收押进牢房。 堂堂将军,因影响市容而入狱,可就闹笑话了。 李絷曾经吩咐过,若到汴京,可去他家中歇息,难道大将军真会料到我会如此窘迫?所以才会提前嘱咐我? 拿着李絷给的令牌,韩枫迟疑起来,丢人啊! “反正将军拖欠我军饷。”如此一自我安慰,韩枫便觉得舒坦多了。 穿过朱雀大街,沿玄武街直走,多方访问,费尽心思才找到李絷家。整条街,都是达官贵人的院落,街道宽阔平整,干净整洁,青石板大小一致,摩擦的黝黑发亮。 无市集的喧嚣,无白丁的来往,遇见之人,不论穿着行头、代步的马车轿子,皆非普通人能所有。 李家的高门大院,让韩枫踌躇不前,单是门前的两墩汉白玉石雕,就能显示出李家的身份地位,他真怕被当乞丐打出大门。 “喂!” 听见身后传来一身轻喝,韩枫转过身,一位窈窕少女骑着匹白马,手中把玩着皮鞭,皱着眉头骄傲的俯视着自己。 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全身黑色戎装,英姿飒爽,小脑袋高高昂起。 “叫我?”韩枫指了指自己,不确定的回头看看,再无他人。 美女啊,虽然看着嚣张跋扈了点,可并不影响她的姣好的容貌! “废话,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说,你在这里干嘛?”女子鄙夷的斜着韩枫,似乎都不愿搭理,正眼也不愿给个。 韩枫脸色发黑,这小丫头,不仅脾气怪,蛮不讲理,还狗眼看人低。 “回本小姐的话。” 见韩枫沉默,少女扬起手中马鞭,直接抽向韩枫,马鞭在空中嗡嗡作响。 怎么动手了? 韩枫吓的忙抽身闪过,皮鞭落地,发出‘啪’的重响。这世道怎么了?小屁孩都敢如此蛮横,拿人命不当会儿事,说打就打,简直没教养啊! 第六章 刁蛮丫头 “你竟然敢躲?”韩枫轻易闪开,女子鼻腔娇哼一声。 你都用鞭子抽我了,我还不能躲?这什么道理。韩枫左右观望,空荡荡大街,不见一人。心想,这谁家的孩子,也没个人出来管教管教。 “这位姑娘,我们一无仇二无冤,为何用马鞭抽我?”韩枫沉着脸,皱着眉头问道。 “本小姐乐意,你管得着吗?”话还未说完,鞭子又一次向着韩枫抽去。 简直蛮不讲理,还你乐意,一看就被家里惯坏了脾气,今天就好好替你家人管教管教你。 韩枫单手抓住抽来的鞭子,牢牢抓紧,不论女子如何用力,就是不能收回。韩枫稍微用力一拉,女子惊叫一声,整个人就从马上被拉扯下来。 韩枫也吓了一跳,从马上坠落,别摔出个好歹。女子一看就是达官显贵家的子女,真出了点事,就麻烦了。 刚要准备去营救,却见女子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在地上。抬起头,愤怒的瞪着韩枫,不闻不问,就向韩枫出手。 女子有些武艺,在韩枫看来却都是些花架子,韩枫历经生死、从战场中走出的人,女子岂是对手,三两下便被韩枫擒拿住。 “你敢向我出手,你知道我是谁吗?”到了此刻,女子依旧不服输,开始以身份压人。 “我才不管你是谁,今天就让我好好教训你,女孩子就得有女孩子的矜持和温柔,没事该在家学针线活,无聊了可画画花草,看看女戒。” 韩枫把皮鞭在女子身上绕了一圈,捆住双手,见彻底不能动弹后,满意一笑,道:“你看看你,穿的不伦不类,骑着一匹死马,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以后谁还敢娶你?” 女子被韩枫擒住,手被反扣握着,脸微微发烫,又羞又怒。听韩枫一通话,让她觉得受了侮辱,平时何人敢如此对她? “说,为何找我麻烦?” 韩枫才懒得管女子如何作想,倒是女子身上传来的芬芳让人闻着舒服,心里感叹,这才是女人嘛! “哼,你等着瞧,如此羞辱本小姐,上天入地,也不会放过你。”女子仇视着韩枫,双眼恨意满满。 “还敢顶嘴。”韩枫在其额头上狠狠一拍,痛的女子眼泪直流,不多时,白皙的额头红彤彤一片。 女子突然哭泣起来,哭声越来越大,韩枫瞬间乱了阵脚。他从未见过女子哭泣,更别说一个小女孩。 给她买糖?没钱啊。 哄她?怎么哄,不会讲笑话,前世倒是听过不少,临场发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不准哭,再哭我就把你脸蛋划几道伤疤,如此精致的脸,要是多了两条伤疤,你说多可惜。”韩枫邪邪一笑,笑容阴沉。 这办法果然管用,女子的确被镇吓住,哭声也小了,惊恐的双眼含着泪望着韩枫。就这双漂亮的眼眸,让韩枫升起不忍之心。 赶紧把女子拉到旁边巷子,街道来往行人虽少,可不是没有,找地方躲起比较好。女子瑟瑟发抖,进了巷子后,又哭泣起来,还带着求饶声。 “这里远离大街,偏僻寂静,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搭理你的。”韩枫又是一阵恐吓,一直寻找做坏人的感觉,却总有那么一丝不够味。 女子老实的点头,“你不要划的我脸,要什么都给你。” “真的?”韩枫嘿嘿一声坏笑,带着一丝淫意上下打量女子。可惜,女子身材虽好,也不过是个小屁孩,该长的一点也没长好。 “你要是敢侮辱我,我立即咬舌自尽。”见韩枫色眯眯的样子,女子虽胆怯害怕,言语间多了几分坚强,只是声音依旧带有颤抖。 “那你告诉,为何无缘无故对我出手?” “谁让你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的,谁知道你要做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你家门口?” 韩枫发愣,李家?心中暗叫不好,怕是真得罪了人,望着女子,试探着问道:“李絷将军是你什么人?” “哼,那是我爷爷。”女子骄傲的回答。 哎! 最后的安息之地也没着落了,韩枫心中悲哀,这要是敢上李家,去她的地盘,这姑奶奶会轻易绕过他? “怎么,怕了?”女子见韩枫沉思,心想,这人定被爷爷的威名吓住,不勉挺起胸膛,又恢复了骄傲:“识相的,就赶快放了本小姐,本小姐可从轻发落...” “啪...” 女子话音未落,额头又受到重重一击,痛的他娇呼。 望着女子,痛中带着恨意,韩枫脸越发难看,今晚打定注意,坚决不能去李家。 “别人怕大将军,我可不怕,老实点,想要安全,就得拿出点诚意。” 女子是大富之家,身上应该有钱财之物。 韩枫把脸撇开,不想让女子看见自己发烫的脸。 丢人啊,竟然抢劫一个小女孩,这话要是传到军营,自己只有找地方把自己埋掉。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今晚若没有银两,又去不成李家,只能流落街头。 一切的罪魁祸首皆因面前的女子引起,所以,向她要点赔偿损失也不是不可。韩枫只能找这么个借口来自我安慰。 “什么诚意?”女子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又被打。这人根本不怕她爷爷,最后的靠山也落空,她不敢再放肆。 “身上带银两了吗?” “我荷包里...” 韩枫一下夺过女子腰间的荷包,掂量两下,不过才一两碎银。心中纳闷,纨绔子弟不都一个个肥头胖耳,腰缠万贯吗? “我是偷跑出门的,身上当然不会有钱财。”女子见韩枫面色难看,知道钱财少了,忙着解释:“你若不这样,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回家后再取一些给你?” 韩枫意味深长的看着女子,她真这么好心? “哼,我虽是女儿身,但也知道一言九鼎,我是从来不会轻易失信于人的。”见韩枫不信自己,在女子看来,这就是瞧不起她的诚信,又恢复了大小姐本色。 “好,你去吧,我就在此等你。”韩枫呵呵一笑,毫不犹豫同意了下来。 “真的放我走?”反倒是女子有些意外,吃惊的望着韩枫,脸上流露出兴奋。 女子刚消失在巷子,韩枫牵着马转身便逃。他原意是教训教训女子的娇蛮无理,最后成了强取钱财,对象还是上司的孙女,岂敢再次多久留。 他才不管女子是否遵守承诺,就是她身无分文,韩枫也不敢动她丝毫。掂量着手中的荷包,韩枫才发现,上面刺有字。 李香君。 “这应该是女子的香名,哎,但愿不要再见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虽已走远,韩枫此刻依旧感觉背心拔凉拔凉的,赶紧又加快了步伐。 却不知,就在刚才的巷道里,李君怡手中握着一个黑色钱袋,精灵古怪的模样惹人喜。此刻的李君怡不仅没有半丝害怕,反而显得异常激动。 不知为何,她看出,男子并无害她之意,一切缘由都皆因自己所起。她也从未把刚才的事告知家中,在她看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向家人告状有丢面子。 同时,脑子不断思索,要如何找回局面,毕竟,刚才自己又哭泣又求饶,让她很丢分。可想来想去,依旧拿不出半点主意。 “哼,本小姐都敢来,你竟然胆小如鼠,一两碎银就逃之夭夭,无胆之辈,别让本小姐再见着你,否则要你好看。” 巷道里面空无一人,李君怡愤怒不已,又找寻半天,依旧不见韩枫身影,最后跺着脚,带着怒气,一路哼哼着离去。 第七章 赛诗会 士农工商,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等级森严,好好的商人竟然让世人瞧不起,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韩枫曾幻想,来到这世道,做个逍遥的商人,赚个家财万贯,粮满仓库,娶个妻子,两房小妾。何不自在? 奈何与一群军人厮混三年,军帐里乌烟瘴气,臭气熏天。现如今倒好,身无分文傍身,沦落到抢劫未成年小姑娘,作孽啊! 汴京,河畔旁,冷风凌冽剔骨,绿幽幽的河水,不动如镜。柳无叶,干枝随风起伏,枯草发黄,一片萧瑟,侧映出一幅冬日景象。 几艘画舫停靠在岸边,船手缩着脖子在上面忙活。此处,人烟稀少,即使有人,无不匆匆往家赶。实在是这天气太寒冷,河风又大,谁能忍受。 韩枫裹了裹身上的破棉袄,搓着手,哈着气。麻布不知何时漏了洞,雪白的棉花不时掉落出来,可把韩枫心疼的要命。就靠这衣服过冬,花若掉光了,麻布可不保暖。 昨晚打尖歇息在附近的店里,听闻今日河畔有一场才子才女的约会勾当,叫什么赏诗会。听掌柜的说,这是汴京今年最后一场。来自五湖四海的才子佳人、文人墨客皆会来此粪土粪土胸中抱负。 说白了,就是才艺比拼嘛! 作诗韩枫可能不大会,就算那‘死去’的韩枫,癖爱读书,专研四书五经、儒家经典,对于作出好诗也是可遇不可求。 然而,这一切对于现在的韩枫何其简单,前世唐诗宋词三百,虽不能一一记牢,但经典几首倒是记得全。 于是乎,灵光一闪。你们文人墨客不都喜好这调调,我就弄两首给你们看看,李白、杜甫、白居易等大家,想要谁的都可以,条件嘛,就是看你能不能出钱。 一路上,韩枫无耻的谋划,该如何出售这些千年古诗。为达目的,不得不一早就来到河畔边,两眼望去,韩枫眼泪鼻涕一个劲流,来早了。 “哟,兄台,这么早?”好不容易看见一文人打扮的青年,韩枫忙行礼。 青年还未彻底醒来,睡眼朦胧,被韩枫一叫,吓得止住脚步。望着韩枫一身寒酸的行头,绕道快速逃离而去。 “兄台,兄台...”韩枫喊的越大声,青年跑的越快,这让韩枫挫折感膨生,“大清早的,见鬼了,跑这么快。” “大爷,您也来参加赏诗会啊?”韩枫热情赶上一位老者,刚要继续攀谈,望着老者肩上扛着的锄头,韩枫尴尬一笑,“大爷您真勤快,这么早就下地去。” 老者冷哼一声,蔑视的瞪了一眼韩枫,不客气的离去,“世风日下啊,青壮之龄,不学无术,尽想着一步登天被官家小姐看上,哎!” “我...” “这位小哥,莫非也是来参加赏诗会的?” 正当韩枫纳闷时,身后传来声音。只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他娘的,这不正是自己惯用之词,同时被打击一上午的台词吗? 再说了,谁这么没眼力,就我一身寒酸模样,那群眼睛长在脑袋上,骄傲的一塌糊涂的纨绔公子小姐、文客骚人会让我参加吗? 转过头,看清来人,韩枫拔腿就想跑,又暗自想道:我身家清白,干净人士,官府都没备过案,怕他干嘛? 只是在心里揣测,这位皇家的爷,竟然如此有雅兴,为一场所谓的赏诗会亲自过来? “先生早啊,昨日盛情款待,小子感激不尽。”韩枫弯腰客客气气的问候,废话,这位主,要么是当今天子,要么也是位王爷,最差也是皇家中人,能不谨慎点吗? 崇景帝伸手退去侍卫,独自走向韩枫,面带微笑。他虽贵为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奈何被架空了权利,成为傀儡,倒是剩出不少空闲的时候。 大病初愈,崇景帝从未过问朝中之事,整日游手好闲,和普通富翁毫无区别。尽管如此,却无人指责,连御史台都默然。也许,在那群人看来,这样的皇帝,更方便他们争权夺利。每每想到这些烦恼事,崇景帝脸上总隐不住露出杀气。 终有一日,我定将再度君临天下,而今之极,就是活着。 “区区吃物,何必在意。”崇景帝大度一笑,疑惑问道:“原本以为小哥思乡心切,该马不停蹄赶赴家乡,为何今日还停留在汴京?” 韩枫尴尬一笑,回道:“回家本是大事,无奈小子身无分文,想在汴京混点路费,然后再启程。” “哈哈...”崇景帝大笑起来,让韩枫一阵不爽,我没钱,你高兴个什么事。 “......” “小哥莫怪,我并无笑话之意。”见韩枫脸上不好看,崇景帝忙收住笑声,歉意的说道:“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此话不假啊!边疆杀敌卫国的英雄竟沦落至此,让人惋惜。” 韩枫心中暗骂,若非朝中克扣军粮,贪污军饷,我会混成这般田地?因为有了昨日的教训,韩枫也不敢再随便说真话,只能心中嚯嚯两句。 “无妨,保家卫国是本分,再说,小子身强力壮,区区银两,不过信手拈来。”韩枫说的信誓旦旦,豪气冲天,似乎早忘记昨日傍晚,抢劫过未成年小姑娘的事。 崇景帝见韩枫说的心口不一,险些又大笑出来,憋着笑,把脸转向一侧。配合的说道:“说的好!这才是我大康国的军人。” 就韩枫这些鬼话,若不知他底细,崇景帝会深信不疑,甚至感同身受为其壮哉。偏偏昨日有人回报,这小子竟然抢劫了李絷的宝贝孙女,让崇景点听后也目瞪口呆,半响无语。 “本打算给些银两,救济一下,天下谁人无落难之时?既然小哥如此有自信,这倒让我惭愧,险些辱没小哥的气节。” 韩枫呆呆的望着崇景帝,嘴唇微微颤抖,暗骂自己刚才装过头了,他此刻多希望崇景帝能够多辱没他几次? 还区区银两,还信手拈来,韩枫恨不得煽自己两耳光。 崇景帝不待韩枫开口,走上前拍了怕肩膀,道:“今日是才子佳人的聚会,来往之人,皆是大康国将来的栋梁之才,小哥若是有兴致,可得早些弄足银两,免得错过精彩。”说完,崇景帝快速离去,根本不给韩枫说话机会。 望着崇景帝的背影,韩枫觉得,这中年人似乎就是来消遣自己的。若非身份太特殊,韩枫真想上前教训教训他,就像教训李君怡一样,皇家中人,身上值钱之物应该不少。 “陛下,是不是先把这小子抓起来?”崇景帝旁,小白脸太监一路碎步跟随。 “抓?”崇景帝冷冷看了一眼太监,问道:“为何抓他?”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劫李将军的孙女,就这罪行也够他受的了。” “那小丫头可曾报案?” 小太监想了想,摇头道:“不曾听闻。” “这不就得了。”崇景帝微微一笑。 “可...” “你们这些奴才啊,有时候就是操心过头,反倒让主子无事可做,为何凡事都想参一脚?”崇景帝停下脚步,背着双手,眯着眼眺望着河畔,脸色不温不火。 崇景帝的话让太监脸色大变,一下跪在地上,左右煽着耳光,啪啪直响,不多时,嘴角就溢出鲜血,脸颊红肿起来。“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如今太监夺权,已和外戚、大臣们争的不可开交,三方已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太监为何能坐大?甚至掌控军权。 天子的信任?权利的诱惑? 如今的崇景恨透了宦官,因为宦官背叛了他,一介家奴,霸占了他的财产,甚至最后想置他于死地。 “起来吧,朕说的不是你。”话语间,透着疲倦。 崇景帝并不喜做皇帝,对于权利,他不热衷。因而,成为甩手掌柜,常年窝在后宫享尽佳丽三千,对天下事不闻不问。正是因为如此,朝廷才会糜烂到如此地步,导致今天的局面。 这一刻的崇景帝,觉得很累,想休息。可他必须忍辱负重,直到夺回属于他的权利,守住祖宗留下的江山。 他不爱江山,但也不愿成为亡国帝王,更不能成为皇家的罪人。 第八章 赏诗会(2) 一艘艘画舫动了起来,荡过水面,慢悠悠的划动。卷起珠帘,倩影若隐若现,惹得岸上青年们狼叫不断。寒风早被这股热情吓退,一个个风流人抬头挺胸,器宇轩昂,踏着正步和同窗好友交流。 富家公子带着丫鬟下人,一路前行,气派甚大,场面壮观,让不少春心萌动的少女侧目观望。风流才子提高了颂诗的声音,引来更多文人的喝彩。老学者抚着斑白胡须,笑呵呵的望着这些上进的后生,感叹文风日盛,后继有人。 真可谓一副太平盛世! 若非经历过残酷战争,亲身体会过尸山血海,韩枫真会怀疑自己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望着这一切,韩枫耳边听到的却是老百姓凄厉的哭喊声,眼中浮现的是灰烟弥漫的古城,似乎还能闻着那烧焦皮肉的糊味,浓烈得呛人。 不知何时,韩枫眼睛竟然湿润起来。 “哎,想那么多作甚,这些白菜,有的是银子,指不定某个就是自己的客户。”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韩枫兴奋的开始物色起猎物。 “也不知那画舫里都是些什么人,为何引得岸上才子们纷纷侧目?双眼直冒金光。这些才子们,一个个开足了马力,似乎就是为博得画舫里佳人们的注意。” 韩枫也观望着画舫,整整十多艘,扎堆一起,整个河道显得拥堵起来。偶尔透过船窗还能欣赏到里面的佳丽,可惜,太远了,并不能看个仔细。丫鬟倒是能看见不少,她们时而出入画舫,身影忙碌。 “莫非是汴京城内未出阁的少女?所谓赏诗会其实就是相亲大会?”韩枫琢磨着。 用的起画舫,显然不是普通女子,非富即贵,还能获得如此多才子关注,为何?韩枫自然想不通。 本想探访下情况,无奈这些高傲的才子们都不爱搭理韩枫,特别是瞧见韩枫破破烂烂的穿着,一个个皱着眉头快速躲开。 正在此时,河畔响起一片惊呼声。韩枫举目望去,原来,其中一艘画舫,一个小丫鬟双手捧着一幅字,缓缓走到画舫边,把手中那副字悬挂在画舫之上。 韩枫躲在人群后,望着高挂起的字,原来是一首诗,的确不错,算的上佳作。只是这作诗人傅元厚是谁? “原来是傅公子的高作,真不亏是汴京有名才子。” “要是我有一首诗词,能入画舫,此生无憾啊!” “哎!想入画舫,谈何容易,诗词一道,不是轻易便能作出,不提文采,心境、意境缺一不可啊!” “这画舫上面之人应该是山东元家的小姐。” “元小姐虽为女子,歌词诗赋比之我辈更甚一筹,不得不叹服。” “也不知京城第一才女李小姐是哪一艘画舫,何人的诗词有幸能入得画舫。” “江南才女的画舫又是哪一艘?” ...... 听了半天,韩枫算是明白了,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果真是来看美女的。竟然用诗词传递情爱,这年代的女子还真胆大,敢在众多**面前出没,但愿最后能完身而归。 都惊叹才女们惊采绝艳,世间少有,就是未能见她们拿出一幅诗词出来。倒是岸上才子们,笔下不停,不论诗词好坏,至少一首首不停的送上画舫。 不多时,画舫上展示出的诗词越来越多,除了一两艘画舫外,几乎所有画舫都有入舫之诗,高高悬挂在画舫外,供所有人观赏。 望着展示而出的诗词,岸上的才子即羡慕又嫉妒,双眼发红,恨不得那诗是自己的。 正当韩枫想要转身离去时,岸边再次响起喧哗声,人影重重,黑压压一片朝着岸边狂奔而去。这些平时温稳而和、注重礼仪的才子们,此刻无丝毫形象可言。 什么热闹能让这群人如此激动失态? 韩枫也被勾起了兴趣,随着人群而去,几步路程。只见画舫中央,一艘大大的花船夺人眼球。船上摆满了鼓瑟琴弦等乐器,十来位乐师席地而坐,围着一个高高的舞台。舞台铺满红毯,百花环绕,台上一站,那可真是万众瞩目。 “演唱会?” 韩枫瞪着双眼,愕然的望着花船上的舞台,完全搞不清,这又是何名堂。 沉思中,却见船内缓缓走出一女子,身穿丝绸裙装,外披白色纱衣。身材窈窕,脚步优雅,丝巾遮住脸庞,明眸妩媚动人,眉心一点红砂,举动之间,牵扯着众人心神,又惹人怜惜。 “柳儿见过众位公子。”女子弯腰行礼,声音天籁让人陶醉。 “江柳儿...” “见过柳儿姑娘...” “也不知有谁有幸成柳儿姑娘的入幕之宾。” ....... 才子们再次化身狼人,发出求爱的嘶喊、吼叫,激动的恨不得跳入河中,游上花船,与梦中情人一亲芳泽。 乐器声响起,江柳儿随风翩翩而动,如缓缓升空的月牙儿,神秘而优美。舞技超群,引人遐想,朦胧中的人影倾国倾城,如天仙下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圣洁得不可亵渎。 “好美!”韩枫痴痴望着起舞中的江柳儿,即使前世见过不少舞蹈,定力高,也被眼前的舞姿深深吸引。 “人美,舞更美。” 众才子痴迷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双目始终落在江流儿身上,一个个嘴角若隐若现有哈喇子流出。 真是有失才子风度啊! “不就京城第一名妓嘛,真搞不懂这些才子为何喜欢这种调调。”韩枫小声咕噜。 佳人再美,不饱肚子,韩枫看到一半便没了兴致。趁大家都扎堆看舞蹈时,找了处风水宝地坐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两张宣纸,用木板竖立起来,摆好笔墨,待一切归置完毕后,韩枫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万事俱备,只欠白菜待收割。 韩枫拿起笔,在其中一张宣纸上‘刷刷刷’快速写下几个字,没有抬头,又在另外一张宣纸上快速刷出几字。 停下笔,韩枫微笑着欣赏自己的作品,自恋一番后,把两张宣纸贴在竖立着的木板之上。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谁会第一个上钩?来吧,大康的才子们。”韩枫坐回地上,奸诈的想象着。 等再次听到雷鸣般掌声时,韩枫知道,舞蹈应该跳完了。 空旷的草地随着才子们陆陆续续归来,又热闹起来。让韩枫纳闷的是,这群才子似乎还沉迷在刚才的舞蹈中,张开闭口皆是‘江柳儿’,路过韩枫时,头都不抬一下。 “该死的舞女,若是坏了我大事,今晚我就抢劫你。”韩枫把生意冷落,全归结给了江流儿。 也不知这赏诗会何时结束,韩枫可不敢再耽误,错过此村,就没这店。昨日从李君怡处抢来的银两,买纸张笔墨已经全花费出去,今天要是弄不了钱财,免不了又要留宿街头。一想此,韩枫头痛不已,命苦啊! “咦,这诗不错。” 埋头沉思中的韩枫,听见身边响起的话语,忙抬起头,只见两白衣才子正扶着下巴,盯着自己的诗词看。 生意来了! 韩枫不动声色,刻意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麻木的坐在地上,眼神无力的眺望着远处,根本不理会面前的才子。 装,就要装出个模样来。 “好诗啊!” “就这两句,就胜过今日所见。” “只是,为何就两句?” “对啊,如此佳作,却不能一窥全貌,实乃遗憾。” 急不可耐的才子,终于发现坐在一旁的韩枫,正待行礼询问,却因韩枫的穿着而皱起眉头,迟疑半响才高傲的问道:“这诗是何人所作,为何只有这两句?” 见他一副高高在上,厌弃自己的样子,韩枫恨不得跳上去踹他两脚。最后不得不深呼吸,暗道,一切为了银子,忍住忍住,千万别冲动。 韩枫冷冷瞥了一眼才子,也懒得搭理他,右手指了指另外一张白纸,示意才子们看上面的字。 果然,两位才子急不可耐,匆忙行走两步。定眼朝白纸上面一看:‘预知下一句,请付二十文。’ 第九章 卖诗(1) “预知下一句,请付二十文。” 两位才子揉了揉眼,怀疑自己看错,又彼此看着对方,默默相看两无语,半响之后终于反应过来。 “无耻,无耻,有辱斯文。” “无耻。” 反应过大,超出韩枫预想,声音之大,瞬间吸引四周过往的才子,纷纷疑惑团团围了过来,几息功夫,韩枫的小商店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无耻...” “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枉为读书人。” “诗词歌赋本是高雅之物,竟用铜臭味赎买,悲哀啊!” “........” 讨伐之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韩枫瞬间成为众矢之地,口水如雨瞬息淹没了他。这群读书人太过凶猛,若非还有几分理智,他们真会挽袖握拳与韩枫开打。 “很好,宣传效果不错嘛,这样下去,整个河畔旁的才子们都会吸引过来的。”韩枫刚一抬头,也被眼前阵势吓住,忙把身后阔刀取下抱在怀里,完全没安全感。心中乐开了花,才子们反映越大,说明宣传效果更好嘛。 没理会才子们的气愤,韩枫内心虽有紧张,外表却稳如泰山,抱着阔刀,冷冷的和才子们一一对视。时不时还示意新来的才子看收费牌子,当然,免不了又是一顿谩骂。 画舫之上,两位二八芳龄的女子嬉戏于船中,偶尔春光乍泄,春满香闺。女子不论主仆皆是世间美色,一颦一笑间,优雅妩媚。 “姐姐,今日难道就没有一首诗词能入你的眼吗?”李君怡托着下巴,俏皮可爱,哪有昨日的娇蛮跋扈。 被李君怡叫为姐姐的女子,静如处子,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也许是我要求太高了吧。”双眸望向船帘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船帘被掀起,走进一个小丫鬟,弯腰行礼,道:“小姐,原来是河畔岸上,有人贩卖诗词,因而引得众才子愤怒,纷纷都赶了过去。” “贩卖诗词?”女子俏媚微皱,瞬即散开,“庸人自扰,沽名钓誉罢了。” “是啊,哪里现在人挤人,奴婢好不容才抄得前两句。”丫鬟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宣纸。 女子接过宣纸,李君怡也凑了过来,望着宣纸轻轻念了起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君不见...”女子一遍一遍念着,沉迷其中,半响后才抬起头“此诗不完整,为何没了下文?” “小姐,那人太可恶了,说什么,‘预知下一句,请付二十文’。”丫鬟委屈说着“就因为此事,才引得众才子恼怒,说是有辱斯文。” “哈哈...”李君怡捧腹笑了起来,道:“哪位才子敢如此大胆,就不怕以后难在京中立足吗?不过,此事的确有意思,太好玩了。”说完,眼珠子乱转,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丫鬟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听说好似当兵的,怀抱一把破旧的大刀,上面满是缺口,还有未洗净的血迹。穿的破破烂烂,又像个难民,反正不像文人。” “什么!”李君怡听完暴跳起来,头一下撞在船顶上,痛的‘哎哟’一声。女子忙上前轻声呵护,又是疼惜,又是好笑。 “幽幽姐,你知道昨日我被人打劫了吗?”李君怡揉着头,狠狠的说道:“听了萍儿描述,八九不离十,就是此人。哼,打劫了本小姐,还敢肆无忌惮的出现在这里,看我如何收拾他。” 女子拉住李君怡,怜爱的责骂道:“你啊,一天到晚像个假小子,就不能安稳片刻。”说完,女子转过头,对着丫鬟萍儿道:“他不就是喜好钱财吗?去,把剩下的断句全买回来。” 韩枫很郁闷,被上百人谩骂,幸亏后面的人挤不进来,否则更多。骂也骂了,怎么就没人出钱啊!想到此,韩枫站了起来,向着木板走去,收拾笔墨纸砚,就此准备打包离去。 欲擒故纵嘛,否则,这群才子就记得骂人,完全忘了诗词一事。 “你要干嘛?”一才子见韩枫动作,众人慌了神,忙问道。 韩枫白了一眼才子,自顾自的忙着,随口答道:“收摊,回家。” “回家?”才子们愣了愣,矢口道:“不行,要走可以,把剩下的诗句留下。” 丫的,天下无白吃的午餐,分文不出,就想要诗,那我岂不是白被骂一通? 韩枫沉吟半刻,低头提起笔,沾了沾墨。 众人见韩枫准备书写,纷纷欣慰点头,孺子可教也!看来我等苦口婆心,终于让此子明悟道理。这是要痛改前非,用剩余诗词换先前的错失吗? 然而,却见韩枫走向提示牌,直接把那‘二十文’划去,在下面填写为‘一百文’三字。做完这一切,韩枫满意的点头微笑。 众人纷纷吐血,哀声痛哭,直呼老天为何不降下神雷,劈死这掉进钱眼里的无耻小人。虽痛恨,却拿此人没有办法,骂吧,他脸皮太厚,听不进去;打吧,见他身材高大魁梧,怀里还抱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怎敢上前。 “诺,这是一百文,赶快写。”有人终于坐不住,向着韩枫抛出百文钱财,纷纷落在韩枫脚下的草地上。 钱虽然让韩枫心动,可这抛钱之人分明带有侮辱的性质。对于此,韩枫看都未看一眼,伸出手。要给钱,可以,放入我手里。 “你...”那人愤怒指着韩枫,却无可奈何,不得不乖乖再次从怀里掏出百文,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入韩枫手中,冷哼一声,退了回去。 掂量着手中铜板,韩枫忙放入怀中,这才提笔刷刷写下一句。心道,今天我非敲诈死你们这群人,反正这诗够长,有的是机会。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众人紧紧盯着纸张,生怕错了一字。 “好词啊!” “如此佳句竟出自宵小之手,可恨。” “我看未必,也不知此人从何处抄袭而来。” “好句,好句,实在难用词赋表达。” “........” 众人赏诗之时,韩枫默默又提笔走到提示牌旁,直接加码到了两百文。 “又涨价了?” 众才子目瞪口呆,真不知该如何语言,此人油盐不进,他们实在没了办法,唯有默默掏钱。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好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就为此句,下一句的钱,我付了。”一才子哈哈大笑,递给韩枫两百文,却被韩枫制止,直接提笔上前,改为四百文。 “额...又涨价啦?”才子呆呆的望着韩枫。反应过来后,鼻中出着重气,双目怒瞪着韩枫,见韩枫压根不理会自己,整个人像泄气的气球,不得不老老实实掏钱。 “哼,为区区钱财不惜谄媚折腰,唯利是图,与商贾有何区别。”突然站出一人,身材挺拔匀称,服饰佩戴昂贵,俊朗洒脱。 “王公子。”众人见此人,无不礼仪问候,可见此人身份尊贵。 “别说这些废话,要诗就给钱。”韩枫丝毫不介意,他就怕不能引来大买主,现在好了,来了个有钱的主。 王姓公子脸色阴晴不定,最后,从怀中摸出银两,递给韩枫,道:“纹银二十两,买下你全部诗词,多余的就赏给你了。” 韩枫接过银两,放入怀中,心中暗自开怀,这才是大买卖啊!望着王姓公子,越发客气,上帝是顾客,当然要招待满意。 韩枫掐指一算,满脸堆满笑容的说道:“王公子,您这些银两能买六句诗词。” 王姓公子点了点头,也不在乎,在他看来,此诗差不多就该完了。韩枫见他不在意,也懒得提醒,提着笔,刷刷在纸上一气呵成写下六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李子厚,陈元凯,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韩枫特意把岑夫子、丹丘生二人改了一下,那是李白的朋友,他可不认识这二位。然,在这世界上,与他痛饮的好友便只有几位,都是军中将士。于是乎,李絷将军以及陈筍将军就被添了上去。 这一次,众位才子看的是一阵舒畅,再不用那么一句句苦等。越看,心中越发欣喜。此诗蓬勃大气,豪迈,作者更是桀骜不训、孤高自傲。笔酣墨宝,情极悲愤而狂放,语极豪纵而又沉着,具有震动古今的气势与理论。 只是... “完了?” 王姓公子反复念叨几遍,依旧意犹未尽,有些期待的望着韩枫。 “没完。”韩枫微微一笑,笑的诚恳,回道:“只是...你的钱完了。” 第十章 卖诗(2) ‘只是,你的钱完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王姓公子有些晕厥,脚步轻浮,险些摔倒在地。双眼怒视韩枫,满脸戾气。冷哼声中,又开始在怀里摸索银两。 “还剩几句?” 韩枫暗暗背诵,被打岔,差点忘词,默念半响才记起,“就算两句,纹银一百二十两。” 王姓公子脚下一软,彻底瘫痪在地。这是明摆着抢人啊!一百二十两纹银,谁没事会带如此多钱?就算是富家公子,若无重要事务,身上最多不过几十两而已。 一时间,众人都拿不出如此多钱财。 难得的是,才子们这次没有群体讨伐韩枫,而是议论纷纷,皆在评论着诗词,眼中难掩崇拜之意。当然,这崇拜不是针对韩枫,至于韩枫,他们恨不能食其肉啃其骨。 “这李子厚、陈元凯莫不是李絷和陈筍两位将军的字号,为何会出现在诗词当中?” “莫非这无耻之人真和两位将军痛饮三百杯?” “万不可信,两位将军何许人,岂会和这掉钱眼里的小子喝酒。我见这小子着实可恨啊,比之商人还要奸诈,却拿他无奈。” .................. 画舫之中,李君怡和女子同样品读着诗词,和外人不同,二人面面相觑,满脸疑惑。李子厚是谁?李絷,那是李君怡的爷爷;陈元凯陈筍呢? “幽幽姐,他竟然把爷爷和伯父的字号都放入诗中,莫非真是爷爷他们的朋友?还将进酒,杯莫停,也不怕喝醉。” “李爷爷和父亲大人常年驻守边疆,征战不断,军务繁身。这几年落家总共不过数日,来去匆匆,在京中哪有空闲时日醉饮。”陈婼幽美眸眺望河岸,心中默念诗词,随后又问向丫鬟,“此诗为何到此结束?” “小姐,那无耻之人说了,最后还剩两句,总价一百二十两纹银。现在岸上无人能出得起价,可能都觉得太贵了吧。”萍儿如实汇报,同时觉得那卖诗之人狡诈如狐狸,不免再添上两句自己的看法,“此人着实可恶,王公子都被他气晕了过去。” “一百二十两?”李君怡若非碍于船顶过低,早就跳将起来,“这贼子心也太黑了,不过一首破诗,能那么值钱吗?看本小姐如何去收拾他。” “你啊,平时让你多读点书就是不听,如今好赖都分不清。”陈婼幽再次把李君怡拉住,白了她一眼,道:“此诗虽不完整,已成千古佳作,可流传千载百世。” “是啊是啊,李小姐,你是没瞧见,岸上的才子们无不谈论着此诗,口中还反复诵读呢!一个个越读越痴迷,可一想到此诗词还不完整,无不捶胸顿足。”萍儿嘻嘻一笑,她虽也不懂诗词一道,可望着岸上才子们的表情,她就觉得此诗肯定不凡。 “真有这么好?”李君怡狐疑问道。 “小姐小姐,有人出钱买下了。”又一丫鬟兴奋的小跑进来,手中拿着一单薄纸张。 “哦?”陈婼幽忙接过纸张,定眼一看。 ‘主人为何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崇景帝手中同样拿着纸张,脸上噙着笑容,望着远处人山人海,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做事可真绝啊!” “可不是,他这一举动,算是得罪了所有才子。”太监红肿的脸还未消退,在一旁弯腰低头伺候着崇景帝。 “若无人能出的起,朕便买下它。”崇景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连他都觉得,遇见韩枫后,笑容多了不少。 一护卫快速而来,躬身在旁,道:“陛下,诗词全部已出。” “何人如此慷慨?” 一百二十两纹银,对于普通百姓,可谓巨资。然,达官贵族而言,却是小钱。今天本是一场赏诗会,才子们自然不会无故带这么多银两。 “是陈家小少爷。”护卫详细说道:“陈少爷说诗中有他父亲名号,此诗不论多少钱财,都必须写完。” “是这个纨绔啊!”崇景轻轻一叹,无奈摇头,苦笑道:“平日间,钱财都散尽青楼中,今日能买一首千古名诗,也算美德。” 崇景帝再无多言,开始欣赏起诗词,一遍又一遍,反复诵读。不多时,放下手中宣纸,站了起来,望向河面,神色哀伤,“与尔同消万古愁,与尔同消万古愁,朕也想啊!” 韩枫此刻心满意足,不时摸着胸口处,那沉甸甸的银两让他无比踏实,再不为钱财摧眉折腰了。同时暗叹,这群才子果真疯了,真能为一首诗词而千金一掷,一百二十两啊! 他本打算最后降价处理,也从未想过真会有人傻傻来买。可... “陈将军啊陈将军,你英明一世,怎就出了个败家儿子。” 跳眼望去,自己亲笔所写的《将进酒》,此刻真高挂在一艘画舫之上。这陈小公子满口仁义孝道,说是为父而重金买诗,你他娘的,结果买去献媚女人。听说那艘画舫之上的女子,并非达官贵族家子弟,同江柳儿一般,不过个名动京城的青楼女子。 哎!我瞎操什么心,纨绔纨绔嘛,这样做了,才能显示出何为纨绔。 韩枫见才子们正疯狂的评鉴诗词,他准备偷摸着离去,此处非久留之地。现在,才子们再无求与他,而且,达官贵族子弟较多,这些个二世祖,天不怕地不怕,何事干不出?今日把他们彻底得罪,真怕他们一怒之下,群起而殴之,可就得不偿失了。 “公子安好。” 韩枫还未起身,面前出现一小丫鬟,长得秀气可人,脸蛋被寒风吹冻的通红,连嘴唇都发青了。 哎,大冬天的,搞什么赏诗会嘛?真是折磨人。当然,折磨的不过是这些下人而已,享受的依旧是那群公子小姐。 “姑娘有何贵干?”都是穷苦人,韩枫谦虚恭敬,让自己保持和蔼的形象,笑眯眯的望着小丫鬟。 这一看,吓得丫鬟退后两步,远远防着韩枫。 我是好人!韩枫心中呐喊。 刚准备说话,又一粉衣丫鬟小跑而来,对着韩枫施礼道:“我家小姐愿出五百两纹银,请公子单独为我家小姐赋诗一首。” “我家小姐也愿高价买一首公子的诗词。”先来的丫鬟急了,忙开口,身子也向前挪了挪。 额... 众人不都鄙夷售卖诗词吗?为何还有人特意跑来向自己求诗?难道就不怕才子们讨伐。我脸皮厚比城墙,都险些失守,你们小姐敢买诗词? 再说了,韩枫觉得自己之所以贩卖诗词,那是无奈之举。现在身怀一百多两巨款,鬼才愿意搭理人。 “诗词乃有感而作,上等佳作可遇不可求,实在不是不答应啊。”韩枫委婉拒绝。 “小姐说了,若公子以后缺少银两,可随时以诗词货取,定不会亏损公子。”说着,丫鬟拿出一张名敕。另一丫鬟也不傻,开出条件后马上给予韩枫一块名敕。 什么东西?韩枫拿着两张名敕,江柳儿,元宝儿。江柳儿韩枫知道,这元宝儿又是谁?莫非? “都是*******话脱口而出,见两丫鬟愤怒的眼神,韩枫暗道,坏了,不小心说了实话,忙道:“口误,口误,请转告两位小姐,多谢厚爱。” “哼,不知从何窃取而来的诗词,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望着讽刺之人,韩枫纳闷,这王姓公子不是晕厥过去了吗?现在为何又站在这里。这小王八蛋,怎么知道我是抄袭的诗词? 见原本慢慢离去的才子又一次围过来,韩枫暗道不好,这群人不会不顾斯文礼节,真的群殴自己吧?天子脚下,闹出人命可不好。 “窃?的确是窃取而来。”韩枫盯着王姓公子,见他神色不善,少不了找自己麻烦。暗自思索,一会儿该如何脱身,“我所窃取的诗词不少,只要愿意出钱,我都一一贩卖。” “敢问兄台,这诗从何处能够窃取?”一胖子猥亵的走出来,眼睛眯成缝,渴望的盯着韩枫,他也想去窃几首啊! 韩枫一见胖子,险些笑出声,丫的长的太有福气,笑道:“四书五经,百家经典。” “本人也熟读这些书籍,为何不曾见过?”胖子想了会儿,确实无任何印象。 “诗词里每一个字可不都来自那吗?不会自己去拼凑啊。”韩枫白了一眼胖子,笑道。 “哈哈....”众人皆笑了起来。 “额....”留下尴尬的胖子。 第十一章 我为何要羞耻? “你难道就不感到羞耻吗?”见韩枫离去,王姓公子大声喝道。 这该死的公子哥,为何就偏偏缠上自己?不就贩卖一首诗词嘛,又得罪他哪里? 韩枫无奈叹息,回头看着王姓公子,反问道:“我为何要感到羞耻?” “诗词本乃高雅无价,你却以铜臭的银两贩卖,难道这还不能让你感到羞耻吗?”王姓公子话毕,周围文人墨客皆纷纷响应支持。 看着众人,韩枫微皱眉头,讨伐也做了,谩骂也骂了,难道要我道歉?韩枫自然不会道歉,若是如此,他便永远的错了。“对于你们文人来说,它无价,可对于我来说,只要能填饱肚子便足矣。” “庸俗之人,本以为你能作出如此千古佳句,至少有一定文学和品德修养。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大头兵,和那些泥腿子、贱民一般,粗俗无礼,难怪做出有辱斯文的事情来。”王姓公子望着韩枫,蔑视一笑,冷哼一声,道:“滚吧,如此佳作竟出自你之口,真是可惜。” 韩枫发觉,周围所有人,都用高傲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自己永远成了卑贱的人。而他们,却站在道德的顶端,俯视众生。二者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韩枫没有离去,竟管他一直想逃离此地。可此刻,他不愿离去,因为他挪不动脚步。王姓公子的话,以及所有人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 这该死的封建社会,为何要把人分为三六九等! “羞耻?我为何要感到羞耻?”韩枫抬起头,看了眼王姓公子,又扫视众人,大声道:“我一没偷,二没有抢,更没盘剥贫苦百姓的血肉,也未曾拿着刀逼迫你们。我为何要感到羞耻,我靠我自己的本事赚钱吃饭,钱财来的光明正大,就是进了官府,也没有触碰任何一条律令。”最后,眼睛死死盯着众人,问道:“所以,我为什么要感到羞耻?” 众人微微皱眉,无人回话,也许觉得韩枫说的颇有道理,也可能是根本不愿与他辩论,觉得有失身份。 韩枫望着众人反应,冷冷一笑,道:“我略懂诗词,熟读四书五经,从未听说过贩卖诗词有罪,就得低人一等,那是你们习惯了用道德的高度绑架世人。” 前世的社会,还有版权费用,一切都天经地义,独独在这就成了离经叛道。 韩枫望着王姓公子,想起他刚才的话,沉着的问道:“王公子,请告诉我,什么是贱民?”见王姓公子不回话,韩枫又看向众人,问道:“各位饱读诗书,谁能告诉我什么是贱民?” 围观之人越来越多,韩枫才发现,自己再次被里三层外三层圈在中间。心中暗自猜测:似乎参加赏诗会的才子几乎都过来了。 几百人中,无一人回答韩枫,韩枫并不尴尬,缓缓朗声道:“那些脸朝黄土背朝天,靠自己辛勤劳作生存的农民,他们所上缴的税费占据大康国所有收入的七成,是七成,记住,是他们养活整个大康国,不是你们。而你们所有一切吃喝住用行,甚至于你们文人使用的笔墨纸砚都由他们所创造。他们是这世界上最勤奋的一群人,也是这世界上要求最低的一群人。他们比你们谁都热爱这片土地,他们比你们还热爱这个国家。你们凭什么瞧不起他们?凭什么说他们是贱民?没有他们,你们能种田吗?能插秧吗?能织布吗?不能,不能,不能,你们什么都不会,除了满口仁义道德,子乎则已。” 越到最后,韩枫越发激动,甚至吼了出来。声音之大,全场都听的清清切切。整个场面十分安静,还能听见那些急促的呼吸声。 这些家伙要是反击,韩枫一个人可抵抗不住,赶紧开口继续道:“是的,你们没有猜错,我的确是个大头兵,你们如何羞辱我、骂我、唾弃我,我无所谓。因为我脸皮厚嘛,根本不在乎,嘿嘿...” 随即,话锋一转,冷声道:“但是,我却不允许你们说军人是贱民。我所见过的军人,的确不像你们学识渊博,举止文雅。说的可笑点,在一千军人中也找不到几个会识字的。可在我看来,他们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他们吃不饱穿不暖,颇有怨言,但面对敌人时,从未胆怯退缩半步。因为他们知道,城墙一旦攻破,身后百姓就将残遭匈奴的荼毒。所以不敢退,也不能退,就算是死,也只会死在冲锋的阵上。为国捐躯,我等军人无怨无悔。但是,今天,我们军人用性命所保护的人,却把我们称之为贱民,你们博学多才,告诉我,为什么?” 韩枫红着双眼,死死盯着众人,似乎要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面孔。许多才子,脸红耳赤,根本不敢与韩枫对视,纷纷低下头。 韩枫收回目光,自嘲一笑,道:“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嫌弃我穿的破烂,邋遢,恨不得像赶苍蝇一样把我赶走。”韩枫紧紧抓住自己的棉袄,似在追忆,脸色变得温和,“我十五岁从军,整整五年未曾归家,底下儿郎们得知他们的将军要回家了,搜遍全军一万多人,才挑出这件棉袄,全军最好的一件。你们瞧不起,但我觉得它价值万金。” “领走之时,我身无分文,厚着脸皮向李絷将军要了十两碎银,为此事还被臭骂一通,说我要的太多。在赶往汴京的路上,难民随处可见,他们一个个骨廋如柴,小孩子饿的哇哇大哭。我十两纹银能干嘛?买的馒头还不够他们分,更别说饱餐一顿。领走之时,我他.妈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头也不敢回,不停告诫自己,身上的棉袄不能再给难民了,否则我就将受冻了,就回不了家。” 韩枫擦去眼泪,总感觉自己很累,他梦想就是做个小富翁,逍遥自在的过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而受前世社会的影响,又见不得老百姓受苦受难。这让他很迷茫,也很委屈,因为他改变不这一切。 许多人也陪着韩枫流泪,感同身受。那些个小丫鬟,哭的眼泪鼻涕满脸都是,她们何尝不是这个社会底层的苦命人啊。 “现在你们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感到羞耻?我品德有何问题?我们军人、农民凭什么就成了贱民?”环视众人,冷笑一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一首破诗词,你们愿投千金,何曾见过你们给过苦难之人一文钱,你们兼济过谁?是啊,你们兼济过青楼,不,那不是兼济,青楼的女子不过是你们文人风雅赋颂的玩物。用金钱随意挥霍她们,玩弄她们,你们根本就没有把她们当做人看。”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韩枫口干舌燥,心烦意乱,只想赶快离开这里,永远的离去,再不回来。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纵观中华上下,改变历史的永远都是这些你们所看不起的贱民,你们最多不过记载或者歌颂一下历史罢了。请你们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论什么年代。” 韩枫转过身,提起笔,刷刷而动,下笔如有神,字迹潦草,带着轻狂,几分肃杀。不多时,韩枫停下笔,站起身子,没有回头,直接穿越人群而去。 众人纷纷退让,无人上前阻拦。望着韩枫的背影,萧瑟、孤独、疲倦还有一丝无奈,唯有人群中叹息声此起彼伏。 “王胖子,上面都写了些什么?”见有人拿起韩枫留下的墨迹,悄悄的就想往怀里放,赶紧出声问道。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回过神,盯着胖子手中纸张,好奇韩枫写了些什么。 拿着纸张的正是那个猥亵的胖子,原本想私吞后,独自带走,被抓个正着,尴尬一笑,只有乖张大声念了出来: 山外青山楼外楼, 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 听完诗词,众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表情各异,心神复杂,无不愧疚,皆借口纷纷告退还家。一场隆重的赏诗会,潦草收场,再无人愿意留下。 第十二章 被绑架了 韩枫离开时,背后已是冰凉一片,他知道,背后几百人正盯着他,让他既紧张又害怕。发泄完,理智下来后。他明白,自己刚才又冲动了,讲了许多不该讲的话,什么民为贵、什么水能载舟等等。 李世民能讲,因为他是帝王,说出来是谦虚。而韩枫呢?边疆的小小将军,这话能乱讲?韩枫一刻都不得安心,干脆连夜逃出城。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崇景皇帝亲手写下这几字,望着墨迹,陷入沉思。许久之后,又在另一张宣纸上面开始书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一夜,无人得知,崇景皇帝盯着几个字,整整一夜未眠。无人知晓他所想,也无人敢问。直至破晓时刻,守夜的太监突然听见御书房内传出崇景帝‘哈哈’大笑之声,最后又连说几个‘好’,一个比一个说的响彻。 韩枫的言论,对于众才子们来说,其实漏洞百出,擅长辩论的纵横家不少。可他们没有回击,韩枫言辞虽有些偏激,甚至有些以偏概全。但讲的却是句句实话,并无虚假,事实胜于雄辩。 谁是世界上最勤劳的人?谁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是伟人改变了历史,还是天下百姓改变了历史?许多辩证问题在整个汴京城内成为热门话题,特别是附带的两首诗词,早宣传开来。 陈婼幽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人,身穿银色铠甲,在千军万马中厮杀,来去自如。他身影伟岸,仿佛还能听见他的声音,与尔同消万古愁?可无论如何,就是看不清他的容貌。 李君怡寻找了韩枫一天,她其实想法很简单,就觉得韩枫很不错,也不跟他计较抢劫一事。找着韩枫,就想让他给自己写首诗,她也想卖点银两。若是还能分点他贩卖诗词的银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事了拂衣去,此刻的当事人,早远离汴京城。骑着快马,一路南下,飞奔着朝江南而去。有了钱财,韩枫片刻不愿再耽搁。 只是偶尔回想,心中免不得担忧,总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惹了祸? “你问我爱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酒醉饭饱后,韩枫骑在马上,悠闲的散着马,口中哼着曲,惬意的欣赏着原始风景。此地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没有污染,这样的环境,人都得多活几年啊。 突然,官道旁的丛林中,钻出一群人,手持铁剑、弯刀,快速把韩枫围在中间。扫眼一看,不禁吓一跳,好家伙,整整十来人。 再细听丛林内,还能听见枯枝落叶被踩碎的声音,以及绷直的弓弦声。 韩枫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那里藏有巨资。暗骂晦气,真是倒了霉运,怎么就在此遇到土匪。心中也是猜测不断,这群土匪不会是汴京某个贵人派来的吧?对付小小的自己,需要出动这么多人马?而且还装备精良。 四周是密林,官道狭窄,又被土匪围困,林中还藏着带弓箭的狙击手,韩枫一时根本想不出该如何脱身。 不动声色,韩枫笑问道:“不知各位大哥,有何贵干?” “带走。”人群中,走出一人,干脆直接。 “走?”韩枫故作痴呆,傻傻问道:“去哪里?” “哪来那么多废话。”那人喝道,伸手一挥,“把他给我绑了,敢反抗,就狠狠教训他一顿。 敢反抗,就教训一顿?而不是杀掉?土匪何时变得如此善良。 韩枫冷冷一笑,大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竟敢如此行事,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那人不屑一笑,挥手间,众人一拥而上,把韩枫捆得严严实实。 韩枫乖乖束手就擒,没有丝毫反抗。一是无法逃走,二,他能确定,自己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关键在于,对方人手太多,自己毫无胜算可言,反抗的结果,换来的可能就是一顿狂揍,得不偿失。 韩枫被捆绑的像头猪,扔在马车内,动弹不了丝毫,只能动动嘴和眼珠子。 “兄弟,说说看,你们混那一带,大哥是谁?” “兄弟贵姓?家住何处?” “哎,兄弟,你倒是说一句话啊,实在不行,点个头也好啊!喂,你把头转回来。” 韩枫见那人不理他,又转向另一边,笑道:“这位兄弟...” “把他嘴给我堵上。”领头之人掀开布帘,黑着脸,“他.娘的,废话怎么那么多。” “喂,你拿的是什么?抹桌布?擦脚布?我....”一块又黑又脏的布匹,咕哝一下塞进韩枫嘴里,恶心的韩枫险些昏厥过去。 报应啊! 他算看出来,不论他如何挑衅,这群人就是不会伤害他。一个个身上匪气十足,一看就是常年刀尖上混日子的主。也不知他们是受了何人指使,特意来害自己。 韩枫能肯定,害他之人,定是汴京河畔旁的其中一个才子。 失算失算,本以为跑了这么久,早远离汴京。谁知,此人如此沉得住气,真是老谋深算,在此截住了他。 在马车颠簸中,韩枫晕头转向,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停了下来。被两人搀扶着拉下马车,推推搡搡的向前行走。 韩枫无力抬头环视一周,深山老林中,四周皆是大山。唯独山涧间,用巨木和大石修切出一堵小型的城墙,大门处几人握刀把守,城墙上还有人来回站岗放哨。 一面面旗帜,在韩枫看来,就是一些破布匹做成,插得满墙都是,这些人穿着各异,没有统一服饰。 这难道就是他们的窝,山寨大门处?自己真的被土匪绑架了不成?我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人啊,他们如此劳师动众,不会抓错人了吧? 韩枫想解释,口却被堵住,只能呜呜两声。无奈之下,为了不吃苦头,只能老实跟随他们而去。 寨子不大,四周修建着低矮的楼房,倒是山寨后面的大山,郁郁葱葱,一眼看不到尽头。心想,这些土匪真会挑选地方,此地,易守难攻,水火不惧,就算被围攻,也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利。且,山后沃土千里,就算不依靠外面,也能自食其力。 韩枫被扔到一间屋子内,领头之人把他全身搜的干干净净。见银子被搜走,韩枫气急败坏,双眼通红,那可是他的血汗钱啊! “放心,只是暂时帮你保管,不会少半文钱。”领头之人掂量着韩枫的钱袋,意外的看了眼韩枫,“看不出,你还是头肥羊,携带着巨款。” “保管?”韩枫冷笑一声,说的好听,帮我保管,丫的我还不信,你能还给我。 领头根本不管韩枫想什么,吩咐手下道:“给这位公子沐浴更衣,记住了,好生伺候,不可得罪。多派几个机灵点的人过来,别让跑了。” 沐浴更衣?好生伺候?这是土匪酷刑的行话吗?是准备水刑?韩枫冷静寻思。进了土匪窝,想要逃掉谈何容易,也只能伺机而动。 一群男人蜂拥进来,手中提着水桶,桶内装有水,里面热气腾腾。又有几人,像要***韩枫一般,野蛮脱掉韩枫的衣裤,不一会儿,片缕不剩。 韩枫欲哭无泪,这下他真怕了,赤裸着身子,让一群男人盯着,比杀了他还恐怖。军中十来万男人,都没被爆菊,莫非今日难逃此劫? “你们这是要杀我还是要上我?”韩枫脑中飞快旋转,想着法拖延时间,“就算要上我,你们有润滑剂?” “润滑剂?”众人不名是何物。 “没有润滑剂,至少有肥皂吧?”你们有鬼的肥皂,似乎这个年代,还没有发明香皂呢。 “哦!”一人恍然大悟,道:“公子说的是皂角,有的有的。抬走。” “我操...”韩枫大骂,什么是皂角?反把韩枫给弄糊涂了。 转眼间,就被丢进一木桶内,水花四溅。温暖的水让韩枫感到格外舒坦,许是很久没有泡过澡了。 “停。”见那几人要对自己动手,韩枫大声道:“先告诉我,到底要做什么?” “服侍公子洗澡啊!” 洗澡?服侍?不是上我?韩枫楞了楞,又恶心的看着这几个大老粗,满手老茧,多粗糙。 抢劫绑架韩枫认了,为何不按套路出牌,按理说,此刻应该是把我丢进牢房,问我家庭住处,再写封书信,投回家中,索要赎金啊。 就算是贵人派你们来整顿我,只需把我暴揍一通,或者羞辱一翻。不论怎么想,也不应该是现在这个结果啊! 第十三章 压寨夫君 “额...洗澡我自己来,不劳烦各位大哥。” 韩枫接过他们所说的皂角,在身上拭擦,尴尬的望着浴桶周围站着的十来人,心中大骂,他娘的,洗个澡而已,围成一圈观看,我好意思洗吗? 好不容易‘沐浴’完,韩枫‘精神抖擞’,又见几人抬着一大木箱子进来。箱子打开,里面红彤彤一片,全是衣裳、首饰、鞋子等。 结婚? 韩枫算是彻底明白,他们要干嘛了。这些衣物,分明就是婚嫁时,新郎所穿的喜服。 只听见说抢个女人回来当压寨夫人,也听说过榜下捉婿,还从未听说,有土匪抢个男人回来结婚一说啊? “等等...”韩枫拒绝穿衣,不停后退。 结婚是岂是儿戏,能如此随随便便?再说了,老子连新娘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年龄几何,相貌怎么样都不知;关键是,至少得告诉我,新娘是男是女吧?别他娘的,你们大当家有断袖之癖?同性恋? 呕... 韩枫不知是汴京的贵人在整蛊自己,还是自己真的就那么倒霉遇上了土匪?他此刻只觉得,很霉,很霉。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你们能告诉我,我和谁结婚吗?”韩枫伸手推搡着几人,不愿配合更衣。 无人回答,一步步紧逼,韩枫又不敢轻易出手。对付这几人容易,关键在于,屋外还有一群,到时候真惹急了他们,可没好果子吃。 “那你们至少能告诉我,新娘是男是女吧?” 几人眼神怪异,没好气回道:“女的。” 房间内,韩枫麻木的像线偶,任由他们摆弄。婚礼果真不假,在这安静的片刻,韩枫已经听见了鞭炮声,还有人山人海的贺喜、欢笑声。 作孽啊!竟然成了压寨夫君? 婚服穿戴整齐后,韩枫被押送到婚庆大堂,那里人声鼎沸,韩枫随意看了眼,除了男人还是男人,连只母鸡都不曾看见,众人同样用好奇而又怪异的眼神打量着韩枫。 这一刻,韩枫的心仿若掉入万丈深渊。 高堂之上,红烛噗呲噗呲燃烧着,一张大大的囍字高挂在上,上座中空无一人。怪异的是,烛台之上,竟然摆着几块灵位?对,就是灵位! 阴婚? 韩枫心底发寒,封建社会规矩甚多,且迷信鬼神。阴婚在前世少有出现,不代表这里就没有。莫非新娘已经死了?所以抓自己来...那自己的命运又将何去何从?免不了和一个死人同葬一起,再立碑一块,曰:夫妻合葬? 我呢个去!韩枫此刻慌乱起来,他一直坚信,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并不着急,慢慢等待机会脱身。而今看来,再不跑,自己就得被活埋了。 对!新娘,怎么不见新娘,就算死了,也会被抬上来拜堂啊!不会还在棺材内躺着,没有起灵吧?都准备拜堂了,还不起床,韩枫没好气的乱想着。 韩枫琢磨,实在找不着良机,干脆就夺刀暴起反抗,杀出人群。逃出的几率虽然不大,总比被活埋的好。阴婚,真是无稽之谈啊,自己竟然落入这些怪异的迷信中。 突然,人群内响起哗然声和喧闹声,韩枫转头一看,终于看见母的...不、是女的。两个秀丽的丫鬟,手捧着一朵红花,牵着身后笼罩在红装内的新娘一步步行来。 活的?韩枫在松气的同时,竟然莫名感到一阵兴奋。不是因为结婚,而是,至少自己不用被当做陪葬品,他才没兴趣理会这场莫名其妙的婚礼。 新娘依旧看不出老少美丑,婚服厚实宽大,连身材好坏都被遮挡住。二人并排而站,韩枫皱眉,他察觉得到,红纱下,新娘带着笑,得意的审视着自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简单的婚礼,更像是走一个过场,可笑的是,新郎新娘对着几块灵牌又跪又拜,那灵牌有些岁月,又因距离太远,韩枫连姓氏都看不清。在众人的起哄中,韩枫推入赶入洞房内。 地是红的,墙上贴满了红纸,床铺被褥都换成红色,上面洒满枣子、花生等乱七八糟的果子,入眼处,一片红。真想不通,谁说的红色能勾起人***除了压抑和憋闷就是眼花缭乱。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桌子,两圆木凳,桌上一酒壶,两精美的瓷酒杯。除此之外,房间内空空荡荡,再无它物。 当然,新娘正安静并脚坐于床前,双手藏在长长的婚服内,平放于腿上。韩枫盯着新娘,来回徘徊,婚房极其的安静,外面也无人来闹洞房。 想倒杯酒解解心中闷气,又怕酒中下了药,干脆就坐在圆凳之上,轻轻敲着桌子,看着新娘发起呆来。 许久后,这新娘纹丝不动,若非韩枫知道她是活人,真会怀疑,这是个死人。 “我们成婚了?”看着新娘,韩枫试探的问道。 新娘未做声,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你是被逼的吗?”韩枫继续问道。 新娘摇头否认,韩枫悲叹,你不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啊!这‘幸福’从天而降,来的突然,我一个不慎,被砸中,现在都还处在昏沉之中。 “这婚礼当真吗?” 韩枫多希望听见:大家都是迫不得已,现在完事了,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可惜,他再次见新娘点头,而且点的极其认真。 “可是我是被逼的,我很不情愿,我更不喜欢被动。”韩枫险些暴跳而起,见女子默默坐着,韩枫深吸口气,瞥了眼新娘,缓缓道:“把红盖头摘了吧,戴着多累。不论你是美是丑,我都不会把你当妻子,不是因为...哎,总之...”韩枫连自己都不知如何解释,闭目沉思,许久后才道:“我已经有了妻子,不可能再娶你。” 终于,新娘的身躯微微颤抖,双手不着痕迹的握成拳。韩枫叹息一口气,暗想,还好自己是男人,要是女人,岂不要被强上?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出去喝喝酒去。”韩枫站起身,转身准备推门而出。 新娘如一阵风,瞬间出现在门前,‘嘭’的一声,伸手把门再次关上。手拦在韩枫面前,不准韩枫出去。 好武艺! 韩枫惊讶,没想到,自己‘老婆’这么厉害。就刚才的速度及身手,韩枫自认,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韩枫看着新娘的红盖头,沉声道:“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你能绑住一个人,但你能绑得住他一辈子吗?你能绑得住他的心吗?你想要一个爱人还是一个男人?若是爱人,那么,你永远都得不到;男人的话,这里就站着一个,他和外面所有男人一样,没有区别,你随时都可以得到。但是,得到之后呢?他就依旧距你于千里之外。” 一滴泪水滑落,快速闪过,如流星,眨眼消失不见。 韩枫叹息,他不明白,面前这个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随意抢一个男人就成婚。这是多么的对自己不负责任,还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和盼头? 亦或者,她真的是一个强势的女强人,就像男人玩弄女人一样玩弄着男人呢?可如今看来,不是,她不是,她也是一个渴望得到爱的普通女人。 “告诉我,你是想得到一个男人,还是得到一个爱人?”韩枫盯着新娘,问道。 新娘低着头,默不作声,哑巴?韩枫继续问道:“点头或者摇头告诉我,你真的只是想要一个男人吗?只要男人就行?” 新娘轻轻摇头,随着摇动,泪水再次摇落而下。 “那你是想得到一个爱人,一个爱你的人,一个你爱的人,一个能陪伴终生、能给你幸福的人?” 新娘头埋的更低,点了点。 韩枫开口道:“爱情这东西,对于当今这个世界上很多女人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也是奢侈品,就连很多男人也一样,他们根本无权为自己的爱情做主。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门当户对家族利益...”韩枫冷哼一声,道:“但是...我就要为自己的爱情做主,爱就爱,不爱就不爱,没有将就一说。我相信缘分,你信吗?” 新娘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也不知到底信不信。 韩枫继续道:“爱情不分美丑,不分年龄,不分地域,不分种族,只要相爱了,一切都是不重要!而现在,你爱我吗?我爱你吗?不,不爱。因为我们素未谋面,不知彼此,牵强在一起,真的会有好结果吗?” 韩枫无奈叹息,最后看着新娘,轻声道:“放我走吧,你我今生若真有缘,注定会在一起;若无缘,强扭一起,始终也会分开的,又何必为难彼此。” 新娘的手缓缓从门上收了回去,最终被韩枫说服,韩枫心中一喜,向着新娘点了点头,推门而出。 第十四章 山中匪军 寨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排排灯笼悬挂,上面都贴有囍字。韩枫苦笑,看来,这并非临时起意,而是预谋了很旧的婚礼。 自己是被随机挑选上,还是被有心人整蛊,韩枫不得而知了。 也不知新娘有无权利,放任自己离去。可惜寨子外面黑灯瞎火,要走也得等到天明之后,关键在于,自己的马匹、阔刀还被扣押着呢,对,还有我的银子,整整还剩一百一十二两零七十文。 夜深不能回房,那就参加参加自己的婚礼吧,随着声音而去,一路之上,所有见着韩枫之人,无不发愣,都是一脸不解,最后才抱拳致礼。 刚到踏入大门,吵闹大厅,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众人纷纷看着韩枫,也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 韩枫抱拳,笑道:“夜深不能眠,特意过来讨杯喜酒喝喝。” 话毕,韩枫总觉得自己说的话怪怪的,才想起,这是自己的婚礼现场。于是尴尬笑道:“今日有劳大家,特意过来陪大伙儿喝喝酒。” 众人顿时笑骂起来,个个性子豪爽,如同军中之人,这气氛,倒让韩枫觉得亲近。见今日绑自己的那个领头人,提着一坛浑酒大步行来。 “韩公子,今日多有得罪,许某在此赔罪。”把酒坛递给韩枫,自己抱起另一坛,豪气冲天的喝起来。 “这位大哥客气,我还得感谢你成全一桩美事。”韩枫接过酒坛,虚敬,“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我姓许,单名一个朿,而今成了一家人,韩公子唤我一声大哥倒也不吃亏。”许朿哈哈大笑。 许朿年龄不过三十上下,身材魁梧,长相粗狂,两鬓留有络腮胡,圆目浓眉,说话之声如同本人一般粗糙狂野。 既然唤他为大哥,那就说明,新娘年纪肯定在三十岁以下,就是一时难弄清他们的身份。韩枫想了想,就想试探试探,抱着酒坛轮番上阵,和众人喝的朝热。 “韩公子,听闻许头领说,你年轻虽轻,已是征战沙场多年,与匈奴厮杀,杜某佩服,敬你。”来者是名中年人,青衫长褂,举止文雅,年纪稍大,已过四十,脸上带着微笑,脸色发黄,鬓发少白。 “杜青,杜先生。”许朿在韩枫身边低声介绍:“杜先生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是满肚才学,按军中的说法,杜先生就是我们牛斗寨的军师。” 韩枫起身,拱手道:“见过杜先生。” 二人席地而坐,围在火堆旁,喝着酒,谈笑军中战事,偶尔提及文学,杜青也是满腹诗文,胸有墨水,凯凯而谈。而且他还有一颗悲怜之心,倒像一位贤者。 “杜先生,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为在下解答?”韩枫放下酒杯,问道。 杜青抚须,道:“韩公子请讲。” 韩枫扫视大厅内众人,道:“我观牛斗寨,好汉们性情豪爽,个个身藏武艺,即是在军中,也属佼佼者。”韩枫抬眼瞧了下杜青,见他听得仔细,脸上并无异色,于是接着道:“不仅如此,他们虽看似匪气十足,细心者却能发现,他们身上有以难掩饰的军人气质。旁人或许难看出,但我在军中多年,看出来,不过轻而易举之事。” 杜青倒吸一口气,诧异看了眼韩枫,道:“韩公子还看出别的什么?” 韩枫微笑道:“寨内文人颇多,多为有学之士,且善于军事,熟读兵书,对天下大势看的透彻。”韩枫笑意不明,道:“若我未猜错,你们应该不是占山为王的匪寇,而是训练有素,且常年征战于帝国北方的军人。至于你们为何在此,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哐... 杜青手中酒杯一松,掉落于地上。嘴唇微微发抖,愣愣看着韩枫,沉思着。许久之后,才苦笑道:“韩公子和他们交谈不过片刻,就能从只语片言中,看到这么多信息,杜某不得不佩服。” “因为我也是军人,你们掩藏的再深,但骨子里的东西是伪装不了的。特别是大伙儿如今都喝的高了,说**什么也很正常。”韩枫捡起地上的酒杯,放入杜青手中,直盯着杜青问道:“杜先生只需告知在下,说的可有错?” 杜青转过头,避开韩枫的眼睛,不与之对视。自顾自为自己倒满酒,猛喝一口,长叹一声,抬头望着空洞的房梁,道:“韩公子猜的不错,我们的确是军人,来自北方,一路逃窜,最后落脚牛斗寨。” “我看牛斗寨内,房屋较新,修建年月不过五年左右。寨中多壮年,少妇孺幼儿。记得,五年之前,辽国结盟西夏大举进攻大康边防,北伐将军叶虎城领五万大军出兵草原,大败辽国骑兵,收复失地,安定流民。”韩枫冷静回忆着,“奈何,朝中局势变化,宦官争权夺利,为铲除异己,不惜陷害忠良,与辽国勾结,达成协议。叶虎城将军孤军深入,后背无援,物资断绝,最后被西夏和辽国两军困于大伊山,短短一月,全军覆没。” 韩枫抬起头,才发现,大厅不知何时已安静下来,一个个汉子双眼通红,满脸戾气,紧握着拳头。再看身边的杜青,虽仰着头,闭着眼,可眼角早已湿润。 韩枫明白,自己没猜错这群人的身份——北伐将军叶虎城麾下将士。 “此战结束,西夏、辽国退兵。宦官、外戚均分北部军权,北军从此沦为私家军队,大康皇室北方军权落榜,再不能控制丝毫。” 这是一个悲情的将军,有勇有谋,忠心耿耿。于国于民,他都是一名出色的边防将军。御敌于国土之外,让北部百姓免于辽国铁骑的荼毒。可惜,他败了,不是败于敌人,而是败于自己效忠的帝国。 韩枫不再开口,沉默的喝着酒。他其实还有疑问,叶虎城此人,生死不明,活着,为何没有出现在寨内;如果英勇战死,那么,如今的牛斗寨又是谁主事?既使成了土匪,至少也得有个当家的吧?莫非是眼前的杜青? “哎...难怪韩将军年纪轻轻,就成为李絷麾下轻骑将军,现在,杜某终于知道缘由。”杜青睁开眼,恢复了平静,看着韩枫道:“韩将军明察秋毫,本以为我们已经掩藏的毫无破绽,岂知,短短几杯酒的空隙,就被韩将军识破。” 嘶...众人无不讶异,轻骑将军?怎么胡乱就抓了个将军回来?小姐看上的人,果然不一般。 “杜先生客气,在下也只是胡乱猜测而已,不敢肯定。” 韩枫暗想:你们搜走我的路引、身份腰牌,当然能摸清我的来路。如今好了,彼此了解对方身份来历,可以畅所欲言,再不必遮遮掩掩。 “正如韩将军所言,我们确实是叶帅麾下将士。”杜青微笑着,转瞬,脸上煞气聚生,道:“天下再无北伐军,如今的我们,只是山中的匪寇,不再为谁效力,只忠于自己。” 韩枫点头,表示理解,这是一群被帝国伤透了心的将士,帝国抛弃了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再效忠于帝国。但是,他们就算是土匪,而今已成气候,真的会相安无事吗?“牛斗寨内,将士不下千人,居住的百姓至少三千以上。算得上山中之城,迟早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免不了出兵剿伐。” 一青年跳将出来,冷哼一声道:“牛斗寨背靠森林,双面环山,西面临水,易守难攻,就算官府出兵万人,也只能在寨门前望而止步。” 韩枫看着青年,年纪和自己相仿,眉宇间透着不屑,习武之人,谈吐又像读过书的文人。长相俊朗,仪表堂堂,走在街上,倒像是谁家的公子哥。 杜青出言训斥道:“田忌,不可无理,还不退下。”而后,转头对着韩枫歉意道:“韩将军莫怪,年青人冲动,就爱胡言乱语。” 田忌不服,道:“杜先生,我说的是实话,何来胡言?”田忌见众人皆注视着自己,从而放大了声量:“牛斗寨内,有千里肥沃之地,山中清流不绝。更有上千能征善武的将士守护,就算与外界隔绝,也能自成天地。朝廷想要征讨,凭那些贪官?还是那些连弓都拉不开的厢军?真是笑话。” 哎!这丫的,也不知自信从何而来,韩枫默默叹息。 第十五章 有何不可能 纷纷点头,都赞同,牛斗寨此地无人能破,更别说那些个亦兵亦农,缺乏训练的厢军。 韩枫沉思,回想寨中地形,确实如田忌所说,此地易守难攻,山道狭窄,军队战马难进大山,不易形成大军压阵、兵临城下之危。 只是...韩枫冷笑,天下真的有攻不破的城墙吗?更别说你一个小小牛斗寨,能战将士不过千人。 若是自己带兵前来剿匪,又将如何行军布阵? “怎么,莫非韩将军不赞同我所说?”见韩枫低头沉吟,田忌意气风发,笑问道。 韩枫抬起头,看着田忌,这家伙此刻正摆着一副天下唯我独尊之势。简直就是二百五,韩枫懒得跟他废话。 “田公子所说,句句属实。” 田忌骄傲一笑,却没有收回目光,继续看着韩枫,问道:“韩将军是李絷麾下大将,常年统兵作战,若是由你带兵一万,攻打牛斗寨,可有信心攻破城墙?” 韩枫暗道:这家伙得瑟的忘乎所以,简直不知何为点到为止? “没有信心。”韩枫笑着摇头,心道:纸上谈兵而已,战场瞬息万变,岂是你能意料。 田忌意外的‘哦’了一声,道:“韩将军如此大才,再加一万重兵,连个牛斗寨都不敢尝试吗?” 嘿...这家伙不依不饶了,自己跟无冤无仇,怎么老是紧抓着我不放。又见众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连杜青和许朿二人都眯着眼,感兴趣的静待事态发展。 韩枫纳闷,这中间有猫腻啊!再看田忌,看向自己时,眼中除了厌恶还是厌恶。韩枫沉思,这田忌莫非是因我娶了寨中的女人?否则,二人初次见面,也不曾交谈,为何偏偏刁难自己? 误会啊真是,老子与那女人毫无干系,明明是你们把老子抢回来的。反倒成了我的不是,这理找谁说去? “田公子也说了,牛斗寨易守难攻,大军难以布阵,战马跑不起来。想要攻破牛斗寨,不在人数多少;再者,牛斗寨内,可自成天地,耕田充足,雨水丰沛,能自给自足,大可不用依赖外面,无惧大军围困。” 韩枫瞅了眼田忌,心想,都依顺你的意思了,差不多就该结了吧?“所以,田公子所说在理,你们完全能无视官府剿伐,大可安枕无忧。” 反正又不关老子的事,我瞎操什么心?死活是你们的事,你们都不担忧,我又何必杞人忧天,在此费心费力,干得罪人的事。 “韩将军言不由衷啊。”杜青低声在韩枫身边道:“田忌未上过战场,军中事务只知其一,韩公子久战沙场,真的这样认为?” 韩枫看了眼杜青,心想,还有明眼人,于是笑了笑回道:“既然田公子如此有自信,也不无全是坏事,没必要揭穿。” 杜青点头,沉吟半刻,好奇发问:“若真由韩将军领一万兵马剿伐牛斗寨,可有把握?” “是边关战士还是厢军,亦或者京中禁军?” 一万兵马,自有高下之分,禁军乃军中佼佼者,虽然这些年腐败不堪,训练邋遢稀疏,名义上,也是大康的王牌之师。 边关战士,常年上阵杀敌,经验丰富老道,个人武艺可能不及禁军,但若两军对阵,一切还真难说。 至于厢军,兵农合一,相当于前世的地方警察,他们驻扎州府,任务在于一方维护治安,清剿匪寇。平日间,疏于训练,散漫惯了,缺乏意志力,不曾上过战场,更无过生死厮杀。兵不像兵,农不像农,倒像是一群好吃懒做的兵痞,战斗力可想而知。 杜青想了想,说道:“边关战事紧张,不可能遣军剿匪。禁军任务在于戊京,以及防备匈奴、辽国和西夏大军,也不敢随意抽调军力。所以,韩将军只能依靠厢军。” 韩枫赞同杜青的分析,沉默点头,道:“厢军疏于训练,远离战场,战力不佳,胜在人数多。牛斗寨幅员辽阔,方圆百里皆在内,唯一优势便在于地势险要,天然绝壁能阻挡百万大师。是优势同时也是你们的劣势,因为牛斗寨,兵力不足无力顾及,后备物资紧缺。城墙低矮不坚固,不能轻易分散兵力。” 韩枫看着杜青,微微一笑,“我不知牛斗寨由谁人主持军事,但不论是谁,也难改摆在眼前的缺陷。若由我领兵一万,多则七日,少则三日,定能剿灭牛斗寨。要是能给我富裕的时间谋划,可不费一兵一卒,亦能收复” 杜青惊骇看着韩枫,陷入沉思,半响后,重重叹息,道:“韩将军果然大才,来牛斗寨不过半日,就摸清我牛斗寨命脉。” “杜先生不觉得我大言不惭?” 杜青摇头,道:“叶帅去世前,曾有言,牛斗寨能安稳度日。首先在于当今大康国内忧外患,对此鞭长莫及。再次,厢军无大将之才,军队散漫,缺乏训练,战力不佳。重要的是,牛斗寨内出没谨慎,做事低调隐秘,就是怕引起官府的察觉,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此刻许朿也挪了过来,道:“韩公子可有办法解我牛斗寨困局?” 韩枫刚要回答,就听见田忌大声嘲笑:“狂妄,真是大言不惭,竟敢说靠那些无用的厢兵,在七日内攻破牛斗寨,我很好奇,韩将军是如何的用兵如神,能在七日内破我们牛斗寨。” 操...韩枫吓一跳,这田忌什么耳朵?属狗的,那也是鼻子灵啊!他们三人可谓低声细语,他还能听得见? 杜青、许朿二人抬起头,不满田忌的无理喧哗,觉得此人越来越放肆,太过于胡闹。若非身份特殊,许朿真想上去扇他两嘴巴。 韩枫沉默不语,他不想与田忌争论,没必要费口舌。此人有才,但缺乏实战,只会纸上谈兵,完全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二愣子。一招一式,照搬兵书而行。 田忌紧逼:“怎么韩将军,刚说的话现在就不敢承认?” 韩枫看了眼身旁苦笑的杜青、许朿二人。罢了罢了,就为你上一课,老做井底之蛙,不长见识,终究不知天高地厚。 “拿地图来。” 不多时,一幅牛斗寨及周边地图就平铺在桌上,韩枫仔细看了看,基本弄清斗牛寨地形地势,及周边河流山川和湖泊。 “我领一万厢军,前来征缴,你来指挥牛斗寨的军事防务吗?” 田忌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就由我来率领牛斗寨一千将士,看你如何七日破牛斗寨。” 随着田忌上前,众人皆放下手中酒坛杯具,围观于酒桌四周,看二人军演。他们亦是好奇,韩枫如何七日破天险,拿下牛斗寨。 韩枫埋头,专心看着地图,手在地图不断指挥着,道:“一万厢军驻扎牛斗寨寨门一里外,此处峭壁悬崖,我派五百人攀登;此处崇山峻岭,我派五百人翻越;此处山高谷深,我派一千人伐木造索桥;西面临水,我派五百人涉水渡河.....” 韩枫飞快的下达着命令,不多时,就在牛斗寨四周七八处险要之地,派遣多达五千兵力,行成包围之势。 杜青、许朿同样看着地图,听着韩枫的行兵命令,思索对策,只觉得捉襟见肘,难以顾及全局,时间越长,呼吸越急促,眉头皱的越紧。 “这就是你的布阵?”田忌轻蔑一笑,道:“想靠几百人就突破天险,你是否想得太过天真?既然如此,我便每处派一百将士过去,看你如何进入牛斗寨。” 杜青摇头叹息,不忍再看下去,转身坐了回去。 韩枫微笑看着田忌,问道:“派遣完了?” “全部派遣完毕,现在我坐看你出招。” “你可知,现在牛斗寨寨门处还剩多少守寨的将士?”韩枫不等田忌开口,自己便答道:“不超过三百。” 韩枫手指落在地图上,那是厢军驻兵处,“你可知寨门前,我还剩多少厢军?五千。”韩枫盯着田忌,道:“现在,我一声命下,一万厢军,不论身处何地,不计得失,不计死伤,全力猛攻斗牛寨。” 田忌盯着地图,咽了咽口水,虚汗直冒,脸色难看。 韩枫继续道:“五千厢军,你三百将士能杀多少?你有多少弓箭可射?有多少滚石可落?有多少桐油、籽油可烧?就是五千头猪,也能撞倒牛斗寨,更别提五千厢军。” 田忌脸上露出骇然之色,步步后退,惊恐的盯着看枫,不停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韩枫直视田忌,“七日破牛斗寨,若是由你指挥,我只需半日,牛斗寨上下,鸡犬不宁,顽死抵抗,免不了全军覆没。” 大厅内陷入寂静,众人呼吸急促,痴呆麻木,他们视之最得意的防守,为何如此不堪一击?且漏洞百出?让他们一时难以接受。 “我不服...” 第十六章 乘船而去 田忌撕心裂肺的‘我不服’淹没在众人叹息声中,再无人理会,也无人再愿意提及。 韩枫醉了,非不胜酒力,他也是酒虫,有千杯不倒的海量,可惜,终究经不住众人轮番上阵的灌酒。 最后的记忆,依稀记得被搀扶回婚房内,在满天的红色中,醉倒于床上。模糊中,那是一个女人,脸上带着纱巾,为自己温柔的拭擦着脸,细心服侍着。 头疼如要震裂般,稀松睁开眼,天已大亮。偌大的婚床上,佳人不见踪影,还残留着芳香。婚房内,空空荡荡,红烛成灰早熄灭。 韩枫愣愣爬了起来,抚着头,怀疑是喝了掺水的假酒,导致失忆。昨晚的事在脑中慢慢消散,难以挽留,凌乱的记忆也拼凑不完整。 望着桌上,放着自己的阔刀、路引、身份腰牌以及钱袋等物品,连自己的破棉袄都在。韩枫急忙起身,穿戴起来。 畏畏缩缩,三步一停,五步一回头,牵着自己的战马,‘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牛斗寨大门。 直到此时,他才确信,他们真的放任自己离去。不做停留,快马加鞭,像被放飞的笼中鸟,向着天空展翅高飞而去。 牛斗寨一行,如梦,酒醒之后,是那么的不真切。 “小姐,姑爷已经走远了,真的就这样放走姑爷吗?” “强扭一起,终究会分开,何必为难彼此。”寨隆中,声音传出,带着幽怨和无奈。那双眼眸,如秋水,眺望韩枫离去的风向,久久未收回。 兰陵地处江南深处,河流众多,水路四通八达,低洼之地,地势平坦,常年受洪水侵扰。水土流失,导致泥沙、淤泥沉淀堆积,河堤只能越筑越高,洪水改道,绕过河堤。早该做的预防措施,因朝廷拨款迟迟不到,只能一拖再拖。 “船家,这些年可有甚大洪灾?”韩枫望着河道,临冬时节,雨水少,河水稳定。 老船家回过头,望着韩枫,见他年纪轻轻,口音不像本地,穿着普通。便热忱的笑了起来,“这两年,老天爷不作美啊,一到雨季,河水暴涨,别说庄稼,连人都被河神带走喽。”老船家摇了摇头,“洪水过后,哎呀,庄稼没了,房屋也没了,老百姓日子难熬啊!” “官府就没有想点办法吗?” 船家看了一眼韩枫,摇头道:“有什么法,只能修筑堤坝,钱花了不少,却不见成效!” “河道太长,洪水无情,倒是苦了百姓啊!”韩枫叹息,别说古代,就是千年之后,科技水平提高,依旧频遭长江侵害,洪水一到,灾民四起。 “谁说不是,苦命人啊。”老船家左右观望一番,压低声音道:“朝廷拨下的银两,都流进那些官老爷的腰包里,根本就没有用作防洪堤坝的修建。此事谁人不知?可惜啊,这种事也没人敢提,提了不仅没人管,反而招一身麻烦。” 江南、两湖、两广地带,自游牧民族入侵以来,北方人口就开始大量向南迁移。几百年来,南方早非当初贫瘠的蛮夷之地,不论经济、文化等都隐隐有超过北方的迹象。 且,南方远离北方,少战事,长期处于休养生息中。老百姓安居乐业,若无天灾人祸,日子肯定过的富足。 人算不如天算,天灾可怕,其实最终让天下百姓受苦受难的,何尝不是那些统治者和管理者呢? “不知公子是哪里人?”见韩枫沉思,老船家客气的问道。 “呵呵,就我这行头,可不是什么公子。”韩枫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棉袄,又看了眼船家穿着,二者相比,泾渭分明,自己还真高出一个档次。“我是苏州兰陵县人,早年从军,多年未回,有些生疏了。” “兰陵县啊。”船家眼中露出羡慕,“苏州最富饶的县城,老汉有幸去过,啧啧...店铺一家挨着一家,要啥有啥,街上人挤人,热闹很呐,都道:天下物品尽出兰陵。” 小小兰陵县,被船家说的如此夸张,若他见识过汴京,那不成天上人间? 见韩枫不以为然,船家忙解释:“公子可能是长久不曾回来,如今的兰陵,富裕不比苏、扬两州州府差。兰陵县内有陈、宋、韩、罗四大家族,世代经商,听说他们的买卖遍布苏州,整个兰陵县的店铺,八九CD是四大家的。” “哦?”韩枫稍感意外,记忆中,晓得韩家是商贾之家,却从未想过,竟然有这么广的影响力。“船家可知道的真清楚,看来平日撑船所见所闻不少啊!” “哎,老汉船虽小,可二十多年来,乘坐的客人不少啊。”老汉骄傲,自豪的吹嘘着自己的客人,“买卖人、读圣贤书的秀才老爷、出行探亲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平日听客人们说话,自然能听到些外面的信息。” 船上日子无趣,河岸之上,万木枯萎,一片萧瑟,毫无风景可赏。韩枫手中端着从船家处买来的浑酒,就着炒豆,独饮独乐。 时间飞逝,江面越来越宽广,突然诗性大发,就想抄诗一首。回过头,想起船上还有别的乘客,韩枫还是闭上了嘴。这船不大,一人发疯,全船都能听见。 说到乘客,韩枫正纳闷,为了赶路,好不容易说服船家捎上自己。船小客满,再无过多房间,他只有傻傻呆在船头,陪着这老船家吹着河风,笑谈天下八卦。 “我说船家,那里面的客人是谁啊?半天时间了,不见一人出来。” “说起这事,公子可得好好感谢这好心人。” “难不成,这位好心人帮我付了船费?”说完,韩枫哈哈大笑,笑声消散在浪涛声中。 船家笑了笑,“公子如此说来,倒也算蒙对了。” 竟有如此好事?韩枫疑惑的望着老船家。 见韩枫不解,船家笑着解释。原来,这艘小船早被人承包,自然不会再达乘他人。只因天色已晚,又见韩枫行路匆匆,那乘客才好心请韩枫上船。 “这样说来,我倒得好好感谢感谢。”韩枫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过船道,走向船尾。那里,正是客船休息之所。 刚走进,房间内便传出鸳鸯细语,轻呵笑声。韩枫不禁停滞了脚步,似乎都是些女性家属,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打扰。 四处观望,左右等待,半响也不见有人出入,也唯有姗姗离去。 “这位公子,在此徘徊,不知有何事?”转身之际,却见一美色妇女推门缓缓而出。 美妇三十左右,风韵犹存,罗裙托地,上穿红色马褂,貂绒披肩。韩枫不敢直视,忙低头,说明来意。 这美妇,一看就是显贵家属,封建社会规矩太多,他再不敢像前世一般,满天吹嘘,说着晕笑话,勾肩搭背的和女子们搭讪。 “公子客气,不过举手之劳。” 美妇打量了韩枫片刻,转身进屋之时,见韩枫背后的阔刀,脸色有些慌乱,转瞬便恢复,停下脚步,迟疑半响,对着韩枫说道:“我等本是一群妇孺,出行只求平安到达目的地,有些许话语,若有冒昧,还请公子见谅。” “但说无妨。”美妇的表情,尽入韩枫眼底,他明白美妇心中担忧什么。 好心收留一人同行乘船,最后成了引狼入室,那后果不堪设想。毕竟,大康国内,除非是官家之人或军人,普通人是无权配带武器行走的。当然,盗匪一类除外。 “不知公子从何处而来?” “我乃西北军军人,家住兰陵,这是我路引。”韩枫摸出路引,还别说,这东西真跟身份证一样,至少证明自己是好人。“夫人可查看一二。” 第十七章 同行 美妇接过韩枫手中的路引,仔细看了起来,半响之后才递还韩枫,脸露歉意。道:“妾身带着一群妇孺出门在外,还请公子不要介意。” “人之常情,夫人何须客气,该客气的是我才对。” 美妇见韩枫如此年轻,皮肤有些黝黑,长相俊朗,举止豪放,的确有几分军人气质。也不再有怀疑,放下心中警惕。 “西部边关,匈奴常年来犯,战事不休,公子年纪轻轻,就为国征战,真是了不起。”美妇赞叹道。 美妇不论举止言行,都不像小家子出生,而且还知千里之外的边关事,让韩枫不免多看几眼。这年代,出嫁后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生相夫教子。这就是封建社会下,女人们的命运。 “夫人谬赞。几年前不懂事,梦想保家卫国,到了边关,吃了点苦头,就开始哭爹喊娘,一心想着回家。”韩枫翻着记忆,以前的韩枫,还真做过逃兵。笑道:“记得第一次上战场,险些差点尿裤子,吓得连刀都提不动,若非身处后备军阵,这条小命早交代出去。几年拼杀下来,也弄明白,乱世安身,人命不值钱啊。” 若非韩枫会识字,后来被调入军帐做起了文职,才远离战场,得以苟活。可好景短暂,三年前,匈奴大举来犯,战事不利,直到最后,连韩枫都不得不提着刀上城墙。也是那一次,箭矢夺走了韩枫性命。 “韩枫死了,而我却穿越了,从此以后,我便成了韩枫。”韩枫心中默默说着。 浑浑噩噩穿越而来,让韩枫很彷徨,一次次冲杀、防御中,身边战友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他更愤怒,认为老天不公,既然让他重生,又何必把他安排在边关地狱。 韩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倒下,他只有努力的活着。几年下来,硬是从一个大头兵,直接活成小将军。越是如此,韩枫越迷茫,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都回不去了,回不到他前世家人和孩子的身边。 美妇见韩枫望着远处沉默,脸上表情变化万千,时而悲伤憎恨、时而坚毅顽强,最后落寞孤寂,眼中噙着泪。明明年纪只有二十上下,却犹如尝尽人生百味。 差不多一天的时间,船才到码头,离兰陵县还有半天的行程,一路快马,两个多时辰便能到达。韩枫没有归心似箭的心情,离家越近心情越复杂。这个陌生的家,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让他既害怕又担忧。 从船舱牵出马匹,刚登岸,发现那美妇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身旁站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河风把她小脸吹的通红。身穿一身新添的棉袄,正瞪着乌溜溜双眼好奇打量着韩枫。身后站着两个丫鬟,远处更有五六个下人,忙着搬运行礼。 “多谢夫人。”韩枫上前抱拳致谢。 “公子客气。”美妇轻轻一拢耳边散落的发丝,动作自然,又显得高贵而优雅。“我们也要赶往兰陵县城,公子若不介意,可否一同前行?” 韩枫愣了愣,美妇做事谨慎,防备心强。难道就因知道自己是军人,所以少了戒备?又猜想:他们一群妇孺,到兰陵的路程虽然不长,可也要些时辰,到底不是很安全,莫非把我当免费保镖? 想清楚美妇的心思,韩枫爽快答应下来,就当付船费吧。 美妇租来马车,装上行礼后,便启程。韩枫紧跟在马车左右,真像个护卫保镖。其实,路上来往车马较多,而非韩枫想象中那样千里无一人。 “哥哥,那哪咤最后成了神仙吗?”小女孩叫彤彤,她坐不住,总觉得马车内太沉闷。于是乎,便和韩枫聊上了。 对付小孩子,韩枫手段颇多,几个小故事,逗得小丫头合不拢嘴,欢笑连连。便是马车内的美妇及丫鬟都被吸引住,可见故事有多精彩。 “当然,姜子牙封神榜中,哪咤可是榜上有名,成就哪咤三太子之位,为玉皇大帝座下得力神将。便是连他爹李靖,也成托塔李天王。”韩枫骑着马,摇摇晃晃的跟在马车旁,跟从马车内探出脑袋的彤彤讲述着。 “哥哥,还能不能再说一个故事,保证最后一个了。”小彤彤瞪着双眼,可怜兮兮的望着韩枫。 又是最后一个?韩枫白了小丫头一眼。 白雪公主讲了、哪咤闹海讲了,灰姑凉也讲了,韩枫口干舌燥,嘴皮子都快说破。故事太短吧,不经说,故事太长,又说不完,莫非来个《西游记》? 韩枫摸出腰间的酒水,满口喝下,全身舒坦后,才开口道:“小彤彤啊,哥哥这里有更精彩的故事,可惜就是太长,你听不完!” “真的很精彩吗?”彤彤托着下巴,期待的望着韩枫。 “那是当然。”韩枫拍拍胸膛,自信说道:“而且这世上除了我,无人能讲。” “那是什么故事?” “哥哥这里有神话故事、历史军事故事、爱情故事、武侠故事、鬼怪故事,反正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哥哥讲不了的。” “哇!这么多啊!”望着彤彤崇拜的表情,韩枫颇为受用。见彤彤纠结的扳着手指,难以选择,最后委屈的问道:“哥哥,彤彤都想听怎么办!” 韩枫拍着额头,凉拌呗。 “彤彤,不可无理。” 美妇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随即对着韩枫说道:“韩公子虽为军人,却是饱读诗书又见多识广,所讲故事比妾身看过的书还精彩,妾身佩服。彤彤胡闹贯了,还望韩公子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韩枫随意摆了摆手,又看着彤彤。“彤彤啊,可想清楚了?” “要不...爱情故事可..好?”彤彤艰难做出决定。 “好吧。”韩枫想了想,整理思绪后,便开口道:“这个故事名字叫‘梁祝’。相传,在我国西晋时期,青年学子,梁山伯辞家攻读....” 韩枫慢慢前行,望着前路,音量放大了不少,因为他发现,后面马车内,小丫鬟们一个个都伸着脑袋,努力的在听。 梁祝的故事缓缓而出,一路之上,安静的只剩下韩枫的讲述声和车马声,偶尔从两辆马车内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韩枫也不敢停下安慰她们,自顾自的讲,否则,真说不完!毕竟,兰陵县城遥遥在望了。 “....祝英台翩然跳入坟中,墓复合拢。风停雨歇,彩虹高悬,梁祝化为蝴蝶,在人间翩翩飞舞。”韩枫一口气讲完,感觉有些过快,情感表达不是很完美。 回过神,入耳都是哭泣声,小彤彤趴在窗处,哭的稀里哗啦,可把韩枫吓住,可别背过气去。 “咳咳...小彤彤啊,它不过就是个故事,别伤心啊!” “哼,那马文才品行不良,十足的恶人,梁山伯也太笨了,呜呜...”哎,怎么越说哭的越发厉害。 好不容易,大伙儿才安静下来。韩枫心道:女人啊!都是感性动物。不对,怎么赶马车的大叔都哭的泪眼迷离,双眼通红。赶车就赶车,你哭个什么劲儿,小心出车祸。 “公子,你讲的太精彩了,小老二实在忍不住。”赶车大叔不好意思,尴尬一笑解释着。“主要还是公子文采好,故事编的动听。” 见彤彤小脑袋又从窗内伸出来,韩枫嘻嘻笑着问道:“小彤彤,好了?” 彤彤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低着脑袋,“哥哥,你为什么能讲出这么多动人的故事?” 因为我电视看得多啊! 韩枫心中默然,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此罢了。”想了想,望着彤彤问道:“彤彤可识字?” “嗯!认得可多了。”彤彤骄傲的挺着小胸脯。 “那好,既然你如此喜欢‘梁祝’,那我就送你一首诗好了。能记下吗,很长哦?” “真的吗?”彤彤兴奋拍着手,一想着很长,就苦着小脸,钻进马车,出来时脸上挂满笑容,“哥哥,你念吧,彤彤能记住。” 信你小丫头才怪,定是让美妇帮忙,既然如此,韩枫就要念大声些。“此诗名亦为《梁祝》: 月白风清花袭人,纱窗青灯透双影,夜阑万类尽无语,犹闻西楼读书声,风雨共济长相伴,互助互勉同路人,青梅竹马两无猜,心心相印是知音,朝夕相伴几度春,莫知英台女儿身,待到芙蕖出水日,方悟最苦相思情,俊逸儒生风流种,窈窕碧玉亦多情,花前月下常想会,撮土为香山海盟,玉人有意天无意,金玉良姻几个成?媒妁之言父母命,棒打鸳鸯俩西东,笑问时间情何物,生死相许无所恨,今生无缘同白首,待到来世叙旧情,生不相守死相从,黄泉路上结伴行,双双化蝶翩翩舞,恩恩爱爱不绝情。” 第十八章 家(1) 韩枫在彤彤的不舍中,辞别而去。随着记忆中的街道前行,不多时,就到了韩家大门处。下马而立,望着大门,韩枫思绪混乱。徘徊于门前,半天都不敢踏前一步。 “您可是少爷?”声音打断沉思中的韩枫。 望着来人,青色长衫套着外褂,四十上下,身材肥胖,模样熟悉又陌生,“来福叔?” “少爷,真的是少爷。”来福哭泣起来,拉着韩枫,双手因激动而颤抖着。“您可回来了,您可回来了啊!” “是啊,回来了。”韩枫感叹道,脑海中两个记忆重合起来,分不出彼此。 随着来福踏入大门,偌大的院落内站满了人,脸上都带有笑容,恭敬站在一旁。耳边响起吵杂声,一群丫鬟小姐蜂拥而来,带着悲切的哭声。 只见两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迎了上来,韩枫知道,此人便是祖母。还未说话,便被老人抱住,心肝宝贝叫着大哭起。周围不论老少,无不涕泣。 好不容易安慰住祖母,韩枫才抬起头。 众多妇孺中,站着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长相和韩枫有几分相似,长袍加身,腰系玉坠,满身富贵,脸因激动而显得红润,黑发中夹杂着些许白色。却是有了老态。 韩枫忙跪地,扣头,“父亲,孩儿不孝,让您担忧了。” 韩愈双眼通红,死死惹住落泪,忙伸出颤抖的手,扶起韩枫,“长大了,也长高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的儿啊!”又一声悲切声传来。声音刚到,韩枫又被抱住。 韩枫再次跪下,“母亲。” 一段相亲在悲喜中结束,太多陌生面孔,韩枫无论如何也记不起,干脆也就不再回忆。五年时间,忘记也正常。 丫鬟伺候着洗漱,身前身后,照顾的细心贴切。韩枫颇不自在,他还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总感觉一下从地狱跳上了天堂,最后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是富家公子。 “好了好了,洗澡我自己来。”强行赶走丫鬟,韩枫长长吐了一口气,舒舒服服的躺在浴桶中。他总觉得一切太过虚幻,曾几何时,不就梦想着,有朝一日过上前呼后应的生活吗?为何现在反而觉得心情沉重? 许久之后,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努力搓洗身体。 “有人吗?来个人!”韩枫大声向门外喊道。 两个小丫鬟小跑进来,恭敬问道:“少爷,有何吩咐。” “额...” 吩咐啥啊!好久没洗澡,一桶水洗不干净。韩枫燥的慌,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你们...能不能帮我...换桶水。” “少爷稍等,热水马上就来。”。 多敬业的丫鬟,只知道做事,都不问为什么。望着离去的丫鬟,韩枫默默感叹。再低头看了眼桶内的浑水,韩枫用双手蒙脸,“哎!老脸都丢完了。” “夫君。” 身后突然传来微弱而又害羞的声音,吓得韩枫一下跳了起来,见自己身无片缕,又慌忙坐下,双手死死捂着下体。 望着来人,身着白色群妖,梳着妇人头饰。削尖的细腰,长挑的身材,鸭蛋脸面,眼带羞怯,低着头,不敢直视韩枫。那一声夫君,韩枫如果不知此女是谁,就真的操蛋了。 如此美人,韩枫真不明白,当初为何要逃离,跑去和一群男人生活五年。 当然,若是没有这一举动,自己又是否能来到这个世界?韩枫苦笑摇头,世事难料啊! 望着面前的女子,韩枫无声叹息,这就是我的老婆、妻子?即将陪我一辈子的人吗?她这五年得受多少罪,受多少非议?人嫁过来,夫君却不见了。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韩枫沉声说道。 “这是妾身的命,不怪夫君。”女子声音哽咽。 韩枫伸出手,握住女子的手,柔软细腻而又小巧。女子惊吓的想要缩回,似乎又想起什么,轻咬嘴唇,却是不敢乱动丝毫。 韩枫把女子拉了过来,柔声道:“你蹲下,我与你说说悄悄话。” 女子抬起头,眼角泪水轻轻滑落,羞怯而又畏惧的看着韩枫,看着这个她从未谋面,却让自己苦苦守候,以为一辈子不会再相见的男人。 她早任命,如无魂的行尸走肉,活在大院内,不问事世,直至等到命运判决自己那一刻。 “什么命不命,都是唬人的瞎话。错了即是错了,干你何事?就算你恨我,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我做了错事,更让你一个人委屈受苦。”韩枫望着这个外表温顺内心却很坚强的女人,道:“你能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吗?给我一次弥补你的机会,可以吗?” 女子的头顶在韩枫肩膀上,痛声哭泣,似乎要把这五年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韩枫轻轻抚摸着她的青丝黑发,他知道,这个女人原谅了他。 就算不原谅又能如何,女子再恨他又如何,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别无选择。这万恶的封建社会,葬送多少妇女的幸福生活。越是如此,韩枫越愧疚。尽管不是他所为,但他必须承担起责任。不管承不承认,他都是韩枫了。 哭到桶内水都凉了,女子才抽泣着抬起头,红肿的双眼,依旧不敢直视韩枫。 “怕什么羞,我也哭过,还当着几百上千人呢!” 韩枫厚着脸皮说道,突然,身上冷的哆嗦一下,女子这才反应过来,此刻的韩枫还在洗澡。忙伸手试探水温,早没了温度,脸色羞红,慌忙出门吩咐下人门送热水。 这澡洗了半个时辰,让韩枫都有些挂不住,毕竟一大家都在等着自己开饭。 桌席上,老太太高坐上席,父母依次而坐,以及两位姨娘。下坐之中,就剩下自己三个妹妹。人丁不旺啊,这传宗接代的事还得靠自己。 “枫儿啊,军中吃的好吗?”韩枫挨着祖母,老太太一个劲为他加菜。“可有饿着冻着?听说北方冬天风大着咧。” “酒肉堆满着吃,没看孙儿都长壮了吗?”韩枫拳头重重在胸膛锤击两下,发出蹦蹦之声,吓得老太太忙拉住他的手。 “有吃的就好,就怕饿着你。”老太太说着,又开始难过,心疼不已。 韩枫给父母加菜,乐的二老满脸欣慰,又给两位姨娘不停添菜,嘴巴叫的甜,一桌子欢声笑语。 “孩儿敬父亲。”韩枫端起酒杯,恭敬站了起来,“以前孩儿不懂事,给父亲添忧愁,如今长大了,定不会再让父亲担忧。”话毕,韩枫一口喝干杯中酒。 “好好好。”韩愈双眼发红,拿起酒杯,也一口干下,喝的太急,呛的咳嗽起来。韩枫忙上前,轻轻扶其背。 “父亲慢慢喝,孩儿军中喝酒习惯了。”韩枫又拿起酒杯,站在母亲刘氏面前。“孩儿敬母亲,这些年让母亲担忧,实属孩儿之过。” “我儿回来就好。”刘氏慈祥的抚摸着韩枫面庞,觉得自己孩子真的长大了,再不是印象中那个廋弱胆小的孩子。 望着父亲的两位姨娘,这二人韩枫有印象,年纪已过三十,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一位是母亲曾经的陪嫁丫鬟李氏,另一位则是父亲夜醉酒楼留下的风流史—何氏。“敬二位姨娘,多谢这些年对家庭的照顾,以及当年对枫儿呵护。” “枫儿慢些喝,你回来就好。”李氏与何氏纷纷起席,手中各执酒杯,热忱含笑与韩枫对饮。 她们为妾,韩枫为家中长子,虽名义上为长辈,却不敢端大。见韩枫如此恭敬客气,她们心中既高兴又欣慰。 酒后,韩枫又坐回老太太和韩愈的中间,开始和韩愈吃喝起来。韩枫只觉得这酒杯太过文雅秀气,换个大碗那才能找到军中的感觉。见父亲韩愈已经喝高了,他也不敢多劝酒。 转过头,见自家妻子正偷看自己,二人四目相对,韩枫对着她会心一笑。羞的她乱了手脚,赶紧把头深埋下去。 再看向自家那三个妹子,韩玉儿如今该有十五岁了吧?记忆中,小丫头一天到晚就爱纠缠着自己,如今为何变得如此生疏?跟个淑女一样,安安静静的坐在下方埋头吃饭。 另外两个五六岁的小丫头,韩枫自然不清楚他们姓名,离家时虽然已经出生?因为是女儿身,父亲并没有怎么上心。 小小年纪,乖巧的吃着饭,这分明不是家教好坏问题,而是习惯。她们习惯了恐惧,所以不敢吵闹。由此可见,这五年来,这个家得有多沉闷。 “既然我回来了,那么,这都得改啊!”韩枫心中默默道。 第十九章 家(2) 韩枫起身,走到自家妻子身旁坐下,看着桌席对面,本该天真灿烂,刁蛮任性的三个妹妹,而今...哎,好好的童年,毁了可惜。 “大哥回来了,你们不高兴吗?”韩枫微微一笑,轻声道。“哎,大哥是当兵的,穷惯了,没能给你们带礼物,今后一定补上。” 李氏、刘氏就要起身喝斥两小女儿,被韩枫伸手阻止,看向韩玉儿,道:“玉儿,怎么了?都不抬头看大哥一眼?” 韩玉儿把头埋的更低,肩膀轻微耸动,待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吓得韩枫赶紧过去安慰,用衣袖为她拭擦眼泪。“怎么如此生疏?大哥不还是原来的大哥吗?”轻轻搂着韩玉儿,在其耳边说着悄悄话,不多时,韩玉儿才欢笑起来。 “告诉大哥,叫什么名字?”韩枫为小丫头加菜,摸着脑袋,溺爱的问道。 “韩柯儿。”珂儿胆怯望着韩枫。韩枫又拉着另一丫头,直至‘逼迫’出名字—韩香儿。韩枫边喝着酒,边逗着几个小丫头,桌席再无沉闷,欢声笑语一片。 饭后,韩枫长途跋涉,劳累疲惫,依旧陪着家人说着话。毕竟,韩枫消失五年,家人心中疑问不少,自然要一一回答。最后,又拉着三个妹妹和自家妻子,为她们讲述故事。 “枫儿啊,今后还有何打算?” 韩愈看着一片和睦的家人,叹口气:这才像个家啊!见韩枫不过半刻功夫,就和家中每位成员聊得笑语不断,韩愈笑容更甚。 韩枫把韩柯儿抱在大腿上,拿起桌上茶杯,润了润嗓子,回道:“孩儿既然吃了军中的饭,就无回头一说,只能继续做下去。” “还得回军中啊?”老太太急了,边疆地区,年年征战不断,匈奴凶猛,残忍嗜杀,怎能不急。“家中不愁吃喝,难道就不能留在家中吗?” “奶奶无需担心,您看孙儿不好着吗?”韩枫忙宽慰老太太。 “刀箭无眼,想着你要上战场,奶奶就总不得安心。”“这次回来,短时间不会回边疆。李将军在京中为孩儿安排了任务,只是具体事务,目前还不太清楚。”韩枫放下怀中的韩柯儿,站了起来,走向大门处,望着外面黑漆漆的院子,叹息道:“不到两月就过年了,都快忘记过年的滋味。一切事情,就等年后再说吧,这几年可能都得呆在汴京城内。” “不出去就好,不出去就好。”老太太乐呵起来,“汴京有天子的宫殿,繁荣着呢,你能在京中做事,这是祖宗保佑啊!” “枫儿你已醒事,父亲是个商人,帮不了你什么。既然李大将军如此看重你,那就踏实做事,不论你做什么,既是倾尽家财,我都会支持你。”韩愈道。 “哪有父亲说的如此严重。”韩枫感动,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向着韩愈问道:“不知家中可有看家的护院?” 韩愈不解,依旧如实答道:“护院倒是有十来个,会儿些江湖把式,上不得台面。” “过些时日,孩儿有些亲兵会赶来,都是跟着孩儿上阵杀敌好儿郎,想让他们住在家中,想征求一下父亲意见。”既然自己安定下来,韩枫自然要安排接下来的一些事。 “这有何难,韩家虽无权势,却不缺钱财,不差那几口人吃饭。”韩愈拍着胸,豪爽答应。 韩枫为难的看了眼父亲,道:“父亲,来的人有点多。” “多少?” “五十人。”韩枫还摸不清韩愈性格,不知他慷慨还是吝啬,怕把他弄急了,忙道:“当然,他们的俸钱自由朝廷负责,免费给我们家看守院子。” “瞧你说的,你父亲没那么小家子气?”韩愈不满看了眼韩枫,又有些吃惊的看着韩枫,问道:“枫儿啊,你到底带了多少兵,怎么亲兵都有这么多人?” 还未全部来呢,韩枫心里嘀咕。回道:“孩儿手下能作战的将士有一万多人,骑兵两千。 “我的妈呀,这得多大的官啊!带这么多兵?”李氏张着嘴,满脸惊容。 韩枫简单解释,边军不同内地驻守军队,常年战事不断,也是出功勋的地方。可以这么说,只要你不死,升官是迟早的事情,至于升到何种程度,就得根据个人情况而定。 战场不是演武场,单人武功再好,影响不了大局,最多成就百人斩。千人?万人?那就得需要熟读兵书、能推演战事、统兵作战的将军。 深夜,屋外落叶被风吹动,摩擦石板,发出‘哗哗’轻响。红烛燃的正旺,屋内寂静无声,韩枫望着手中书籍,却是一字也看不进去,屋外,各屋灯火早已熄灭。身后,妻子收拾着床榻,被褥翻来覆去,始终整理不完。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韩枫苦笑,今晚他们夫妻二人,回到房间后就默默无语。如此佳期,错过可惜,随即又想到,妻子一个姑娘家,害羞属正常,我一个大男人,还在此装模作样,犹豫个什么劲。 想到此,韩枫倒满酒杯,转身把妻子拉到桌前坐下。“我们夫妻二人喝一杯吧?” “妾身敬夫君。” “说出来你可别笑。”韩枫放下酒杯,拉起妻子双手。“你我虽为夫妻,至今我还不知你姓氏,娘子能否告诉我?” “妾身父家姓秦,单名一个莹。”秦莹羞涩低头。 “好名字。”韩枫又为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下,方才起身,柔声对着秦莹说道:“夜深了,我们歇息吧?” “妾身为夫君更衣。”秦莹咬着红润的嘴唇,为韩枫脱去衣裳,眼睛不停躲闪,动作因紧张而显得笨拙。 韩枫躺在床上,舒适的闭上眼,摸着柔软温暖的被褥,心中感叹,这才是过日子啊!秦莹吹熄了烛火,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却见秦莹身影徘徊于纱帐外,踌躇着不肯进来,韩枫坏坏一笑,伸手拉住秦莹的手。 在秦莹娇呼中,温软的身子早被韩枫抱入怀里,刚想开口说话,小嘴就被霸道的堵上。想反抗,却抽不出丝毫力气。 宝镜台前玉树枝,绮疏朝日晓庄迟,孟辉五色江郎笔,一夜生花试画眉。 春宵一夜,待醒来时,天已大亮。 韩枫懒懒躺在床上,见妻子还在熟睡中,眉毛舒张,眼角带有泪痕,嘴角噙着微笑,惹人疼爱。伸手轻轻抚摸其美丽的脸庞,暗想,昨晚自己是不是过于野蛮。 却见秦莹长长睫毛动了动,便睁开了眼,睡意朦胧,见韩枫正看着自己,羞得又把头深埋被褥中,手却死死抱着韩枫胳膊。 “再睡会儿吧,天还早着呢!”韩枫笑着说道。 “不早了夫君,怕都过了午时。”秦莹从被褥中,伸出脑袋,眼巴巴望着韩枫。 “不碍事,若是肚子饿了,让翠儿去后厨端点食物来。”韩枫把秦莹楼入怀中,感受着那白皙细腻的肌肤,腹内邪火重生,不得不告诫自己,秦莹初为人妇,要懂得怜香惜玉。 “妾身不饿,就怕惹人笑话,白日懒在床上不起。” “没人敢笑话,谁笑我就收拾谁去。” “嗯,听夫君的。”秦莹温柔的答道,把脸贴在韩枫胸膛上,闭着双眼,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能跟我说说,这五年来,你是如何度过的吗?” “妾身性子从小就安静,不喜吵闹,也不爱理会外事。在娘家时,平日间就弹弹琴,作作画,和翠儿他们一起刺刺绣。嫁入韩家后,也不过是换个地儿,做同样的事情罢了。”秦莹抬起头,偷偷看了眼韩枫。“有时候,妾身也会胡思乱想,想夫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妾身既害怕,又有期待,心情很是复杂的。” “怕什么?怕我是头猛虎吃了你啊?”韩枫低下头,轻轻吻了下秦莹额头。 “怕夫君讨厌我,否则夫君为何会逃;怕夫君回来后赶我走,若是如此,我不知该何去何从;又怕夫君再不回来,今生无缘相见。”秦莹低声哭泣起来,韩枫就怕女人哭,赶紧轻声安慰。 “年少不懂事,后来想回家了,又失去了自由。”韩枫紧紧搂住秦莹,手抚摸着她那披散的秀发,“如今你我夫妻一体,就该携手共进,好好过日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秦莹轻轻念着这句话,眼中泪水无声划过秀美的脸庞,满脸的幸福,双手紧紧抱着韩枫。“嗯,妾身知道了。” 第二十章 售书(1) 随意吃了点东西,韩枫、秦莹夫妻二人偕同到老太太院子,跟老人家就请安,陪她聊着天,老太太笑声不断,开怀直乐。高兴之余,不忘拉着秦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首饰、玉佩、金钗等送的勤。见秦莹羞红的双脸,意思不言而明,怕是老太太想抱孩子了。 韩愈早早就出了门,作为生意人,又接近年关,自然不会像韩枫如今般,无所事事。母亲刘氏和两位姨娘在房内绣着花,说是马上到新年,想给家中老小添点新衣。 回到自己院落,一时间,韩枫发现,自己竟然找不着事情可做。在书房转了一圈,里面的书籍,都是以前所留。随意翻看几册,大多都是启蒙教育,或是四书五经类,竟无一本小说、杂志消遣时光。 “夫君是觉得无趣吗?”秦莹寸步不离,黏在韩枫身后,她的陪嫁丫鬟翠儿提着个竹篮,端茶倒水,伺候一旁。 “从军多年,短时间内,还真有些不知所措。”韩枫放下手中书籍,接过秦莹泡好的茶水,抿了一口,看着翠儿,笑着问道:“我说翠儿啊,你整天拎个篮子做什么?” “姑爷,都是些闲时的零嘴,小姐是怕姑爷饿着呢。”翠儿说着,掀起盖在竹篮上的白布,递向韩枫。 韩枫凑近一瞧,好嘛,还真是些饮食果子、糕点等吃食,韩枫随意拿起一小块桂花糕,尝了尝,感觉就一般般。 “不合夫君的口味吗?”秦莹紧张兮兮的盯着韩枫问道。 “不,很好吃。” 韩枫怎能不知,这是秦莹手艺。当谈味道,于这年代,确实已经很不错了。相对于韩枫记忆中,那些样式繁多,口味万千的零食,还真是差了不少。“翠儿啊,我早非弱冠少年,这些就你吃了吧,以后也不用随身携带。” 而今,已为人夫,再过两年也许就要为人父。虽有官职在身,但自己花钱大手大脚惯了,那点俸禄不说能不能领着,就算领了,还不够自己开销,谈何养家糊口。家中的确是商贾,不差金银钱财,可总伸手,韩枫也不好意思。思来想去,韩枫觉得,大丈夫还得自食其力! “夫君在想些什么,为何闷闷不乐?”秦莹一直留意着自家夫君,见他眉头紧锁,轻声问道:“夫君是做大事之人,妾身为妇道人家,本不该问,只是想为夫君分担忧愁。” “做什么大事啊,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也不瞒你....”韩枫伸手溺爱的刮了下秦莹的小鼻子,把心中想法一一讲给她听。 “夫君如今有官职在身,买卖一事本入不得流,且为官家人不屑。若是做了商人,此事传出去,唯恐对夫君今后的仕途有影响。”秦莹细细说着,见韩枫在听,继续道:“家里是商贾之家,夫君若是差银两使用,可自由索取。而且,妾身自己也有些私房,夫君要是有急用,可拿去缓解一下。” 韩枫拉过秦莹手,轻轻握住,叹息道:“我就是不愿向家中伸手,再说了,我已到自食其力的年龄,总跟家里要钱,这不大好。以后还有诸多事情,花钱处多了,要是能有个稳定的收入来源,做起事来也会方便不少。” “嗯,不论夫君做什么,妾身都支持。”秦莹满目柔情,望着自己夫君,她觉得夫君就是做大事的人,他的想法,自己不 懂,但一定要支持。 “翠儿也支持姑爷。”翠儿也跳了出来,嘻嘻笑着附和。 “好啊!那翠儿就拿出你全部家当可好?”韩枫望着翠儿,开着玩笑。 翠儿为难道道:“姑爷,我能不能稍微留一点...” “哈哈...”韩枫大笑起身,摸摸了翠儿脑袋,“逗你呢,好好留着做嫁妆吧。”话毕,韩枫转身,走向窗前,望着窗外沉思起来。 做什么?前世商业发达,任何一个点子,都能在这世上活成富翁。可短时间内,诸般事情是做不成的。而且,韩枫不可能成为纯粹的商人,官商结合,能互补为上佳。 在这重文轻武的大康国,若是搞文化,定能广受热捧,编年史?皇家自有大学士在做,自己也没那本事;卖诗词?此事所受的非议已让韩枫头痛不已,不敢再重蹈覆辙;写小说?而今的小说家,属于九流十家之一,编写内容多为街头巷语、民间议论等,其侧重在于考察民情风俗,受众影响并不大,小说家更多被评为道听途说之徒。 韩枫微微一笑,似乎找到切入口,转身让秦莹准备宣纸,再把宣纸用小刀裁切成一踏,足有十来页。 “他们不懂舆论的力量,那么这股洪荒之力就让我来掌握吧。”韩枫望着手中一小踏宣纸,要是能成功,这将会影响整个大康,想至此,手竟然因兴奋而颤抖起来。 “夫君,我们是要做些什么吗?”秦莹见自己夫君脸色激动,几张宣纸而已,她着实看不出好歹。 “翠儿,去把来福叔叫来。”韩枫吩咐翠儿,又望着秦莹道:“莹儿可识字?” “在家时,跟着先生学过。” “甚好,我来口述,由你来润笔如何?” “妾身吗?”秦莹诧异。 “嗯,好好写,要有信心。”韩枫一番鼓励,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开口道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可写好...”回过头,见秦莹呆呆望着纸上的诗词,墨迹未干,一股淡淡的墨汁味飘散开来,弥漫书房内。“莹儿,怎么了?” “夫君,这是你的诗吗?”秦莹又默默念了一遍,才不舍的从宣纸上挪动视线。 额...偷的,韩枫心中默默说着。随即指点秦莹道:“你就当我作的吧,这诗下面隔个空白,正中间写标题:第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 好不容易,秦莹才从诗词中恢复过来,按着韩枫要求,开始落笔,“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纷争....” 足足半柱香时间,第一回合才著写完,许多情节韩枫早忘记,只能根据记忆和电视情节编写。见秦莹甩着手,刚才书写可把她累坏了。忙上前揉着她那白皙纤细的手腕,轻言安慰。 “夫君,妾身不碍事的,只是许久不曾动笔,有些生疏。”话虽如此,秦莹并无制止韩枫,而是眯着眼,噙着微笑,感受着夫君对自己爱意。“夫君,诗写的太好了,故事更是精彩,妾身虽为女子之流,也着迷其中,只是...似乎和历史不大太相符。” “故事嘛,内容丰富精彩就行,自然和历史不合。” 翠儿已经回来,身后站着管家来福,见韩枫忙完,二人才上前。来福在韩家十多年,是个可信的老人。 “少爷、少奶奶。” “来福叔不必客气,请坐,翠儿上茶。”韩枫也不跟来福客气,不等来福询问,他便一一道来缘由,“来福叔,我们家可有售卖书籍的门店?” 来福想了想,道:“家中主要以货卖粮食、布匹、茶盐为主,酒楼当铺也有,从未做过与书籍有关的买卖。”见韩枫沉思未开口,来福接着说,“整个兰陵县,都没有私人售卖书籍的商铺,唯独城西有一家官府开设的书肆,以及兰陵城外河有一家,名为兰陵书船。” 书肆?书船?韩枫脑中飞快旋转,不明为何物。 “书肆相同于售卖书籍的商店,只是里面的书籍大多为旧书,是官家或大户人家所赠送,店里书籍有限,种类稀少;书船是私人所办,书籍种类颇多,更有不少稀缺贵重的书籍,偶尔还会有名人字画以及亲笔手书出现。书船里的书,可租可售,其目的是为方便爱书人士借阅观赏。”秦莹见韩枫不解,轻声为他解说。 “不曾想,书籍流通竟如此闭塞。”韩枫叹息,难怪这年代识字之人如此少。 “少爷不知,这还是因为江南、两湖等地,文风盛行,文人墨客多。要在偏远的地方,别说书籍,便是连纸张都难发现。”管家来福微笑说道。 “来福叔,那兰陵县城内可有刻印的书坊?”书店都没有,这印刷厂谈何容易,韩枫才发现,自己似乎把问题想简单了,不免担心问道:“苏州可有?” “少爷,要说书坊,还真有,而且就在我们韩家。”见韩枫高兴,来福忙说道:“官家时常需要刻印书籍、画册、通告等,因而就把这事儿交给了私人管理,我们韩家早年前接下这活。只是官家用的太少,我们也没什么用处,以至于,书坊经常闲置一旁,少有打理。” 天不亡我!韩枫激动站起身来。 第二十一章 售书(2) “书坊一日可刻印多少册?” 不等来福回答,韩枫拿起手中小说,对着来福问道:“就这十页纸张,一夜之间,可否刻印一千册?” “书坊内工具、匠人都不缺,要是人手充足的话,倒没什么问题。”来福不解,不知自家少爷要做什么,莫非要出书? 出书都是大学士及博学之人做的事,且,这些人著述书籍,并非为钱财,只为名望和传播学问。再者说,这年头,售卖书籍有几人买?就算有,也不赚钱啊! 只是,在来福看着,少爷既然有如此雅兴,不论好坏,都要支持。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只要少爷高兴就行。 韩枫当然明白来福心中想法,他没有过多解释,既然书坊刻印不成问题,那么就只剩下售卖的事了。于是,韩枫继续问道:“不知咱们韩家在城中可有空闲铺子?全国各大城市是否有我们买卖?” 来福傻傻望着韩枫,少爷怎么了?莫非要开个书堂?不是售卖他著写的书籍吗?还要全国各大城市都开店铺? 一连串疑问,让来福不知如何作答。 憋了半天,来福苦笑道:“少爷,若说兰陵县城,家中店铺肯定不会少,苏州也有一些,至于全国的话,咱们韩家的买卖没有做到这么大啊!” 想多了、想多了,看着来福一脸苦涩的表情,韩枫失笑,任何事情都需要一步步的来。只是这长远打算不得不提前考虑,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让整个大康的舆论,尽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以诗词开头,故事居中,结尾穿插各大新闻趣事,当然,可以是自己言论。若是成功,还可以接广告啊!这何尝又不是一项收入? “来福叔,这些纸张,今晚全部刻印,明天一早,我要看到一千册完整版。书皮选用厚点的材质,书名便叫...”说着,韩枫提起笔,在纸张上刷刷写下‘三国演义’四个大字。“明早之前,必须给我腾出一家店铺,不需太大,招牌嘛...就叫‘中华书社’。” 来福木纳的听完,犹豫的问道:“少爷,这事需不需要和老爷商量一下。” “不用,这事我能做主,就这么办。”韩枫行事作风干脆果断,不是他霸道,不容别人商量,而是此事他颇有信心。 “差人手,就从家中调遣,至于银两之事,我会想办法。店铺实在不行,就当租借给我,我付租金也可。” “哎哟少爷,您可折煞小人了,这店铺本就是您的,还付什么租金。倒是书坊刻印书籍、店铺上下装修等需要花费些银子。”来福心中不免暗道:少爷不愧是将军,行事作风雷厉风行。 “银子...来福叔稍等。” 这可真戳到韩枫软肋,他缺钱啊!转身回房。记得汴京河畔贩卖诗词得了不少银子,路上吃住开销很小,也无捐献出去,似乎还省有百来两。 “少奶奶,少爷他这是?”见韩枫离去,来福心中堆满疑惑,不解的问道:“整个韩家不都是少爷的吗,为何少爷分的如此清楚?银两之事小人自会去账房处拿。” 秦莹摇头,苦笑道:“夫君做事自有分寸,来福叔不必多问,只管照吩咐做就行了。” 转眼间,韩枫手中提着一钱袋回来,把银两交给来福,笑着道:“这里有一百两纹银,不知够不够,若是不够,我再想办法。” 来福都快哭了,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忙开口道:“够了够了,完全足够。” “那好,这事就有劳来福叔了。刻印之事,定要保密,更不能把上面的内容泄露出去,多派些得力人手。至于售卖方面,你明早为我准备十个机灵的下人。”韩枫想了想,感觉交代的差不多了,可又有些不放心,“干脆我亲自去书坊,今夜守着他们。” “夫君,事情交给来福叔,你尽管放心,来福叔做事一向踏实认真,不会出错的。”听韩枫竟然不在家中过夜,秦莹努着嘴,她可不愿意。 “也对,是我多心了。”韩枫晒晒一笑,毕竟这是他来到这个世上第一次做买卖,不像上次贩卖诗词,这可是长久买卖,韩枫只想成功,不容失败。 饭桌之上,韩枫大口吃着饭菜,今天脑力输出过多,还真把他饿着了。家中用餐,他已经很努力让自己保持斯文,否则,如同军中用餐一般,那得把家人吓出事来。军中开饭,简直就是抢食,人人都吃不饱,自然吃的快,狼吞虎咽不足描述。 “翠儿,帮我添碗饭。”韩枫把空碗递给身后伺候的翠儿,才发现,怎么饭桌又沉闷了?“珂儿,来把这肉吃了,香儿也多吃肉,别老是埋头吃米饭,得夹菜啊。” 韩枫微笑接过翠儿端来的饭碗,放在桌上,忙活着给三小丫头不停加菜。“多吃菜,看看你们两个,头发那么黄,看看你们嫂子头发多漂亮。想要头发变黑变长,就得多吃菜。嗯,真乖...”见韩玉儿竟然在偷笑,韩枫白了她一眼,给她夹一大堆菜,“你也一样,现在正是发育的时候,要多吃知道吗?” 见珂儿、香儿吃的倍儿香,韩枫满足的点了点头:真是的,连菜都不敢夹,还是一家人吗? “哥,我吃不了这么多。”韩玉儿撒娇起来,却是满脸开心。“哥,什么是发育?” “发育?”韩枫愣了愣,这词有些前卫了。“人的一生可分为婴儿、幼儿、儿童、少年、青年、中年、老年....” 韩枫不得不把发育讲一遍,以及身体到何时停止发育。不仅韩玉儿听的入神,桌上之人,都觉得新鲜,听后,脸上都有恍然之色。 “枫儿懂得可真多,把人一生分的如此详细。”老太太赞赏,也感叹。“可惜啊,老身已迈入老年,人生真不够数,一晃便过去。” “奶奶,您可真未到老年。”老太太今年五十有七,不到花甲。笑着说道:“六十花甲,七十古稀,八十九十为耄耋,百岁为期颐。您啊,人生还不到一半呢。” “哈哈...枫儿的确懂得多,也会说话,老身啊不求百岁,只盼儿孙满堂,到了下面,也好跟祖宗交代。”老太太是高兴过头,本无多意,听者却是有心了,父母及两位姨娘,皆是愧疚的低下头。 韩枫见了,暗道不好,忙开口道:“奶奶,那您可要把身子养好了,我可准备生十来个呢,到时候您老可得帮忙照顾。” 老太太早乐开怀,一顿饭在愉悦中结束。 “枫儿,听说要著书售卖?”众人围在客厅,喝着茶,韩愈开口问道:“大学士们著作书籍,可不是为赚钱,那可都是亏本的买卖。这个家本就是你的,差银子,尽管去账房支取。数额大,你可找你母亲,为何想着自己去做买卖?” “是啊枫儿,咱们是商贾出身,你如今又有官职在身,为娘还一直担心,咱家会对你今后仕途有影响,和老爷商量,如何为你脱身。”母亲刘氏满脸忧虑,也有些生气。“如今你倒好,反而往这里面跳。” “听来福说,你还不肯用家中银子,自己店铺你也要花钱租借?”韩愈又好气又好笑,“还说你妹妹们生疏,我看便是你生疏了,不把这个家当自己家,跟个外人似的。” “还有这等事?”韩枫完全插不上嘴,老太太又气愤起来。“是账房不肯支取钱财给枫儿吗?我孙儿就算要万金,咱们家砸锅卖铁也凑给他。如今枫儿早已醒事,是做大事之人,区区钱财,算的了什么。” 韩枫既是感动,又是愧疚。是啊,自己为何不肯向家中支取银两?因为自己还未真正的融入这个家?还把自己当成穿越而来的外人?所以心有芥蒂。 而在座的所有人,却是真真的把自己当做家人。 第二十二章 售书(3) 韩枫沉默,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角色还未转换过来。始终把自己当作穿越而来的,借用身躯的外人。在面对韩家时,总会有着隔阂,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实则,点滴细节依旧证明,他没有真正融入这个家。 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到以前的那个家庭。而今,这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家。有奶奶,有父母,还有妹妹。 想通这里,韩枫看向家人,温柔一笑。起身,跪了下来。跪天跪地,跪父母,这一跪,韩枫是跪拜这份亲情。 众人以为韩枫是在认错,也只有韩枫心里明白,他是在认命。 “儿啊,你这是干嘛,我们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刘氏哭泣着,忙上前,心疼的想拉起韩枫,“赶快起来,地上冰冷。” 韩枫没有起身,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依旧跪在地上,轻声道:“父母在不远游,奶奶年纪大了,父母姨娘身体虽安好,但膝下无子。我身为家中长子,却远走他乡,五年音信全无,也没有一封家书。此乃不孝。” 韩枫转过头望着妻子,“莹儿嫁入韩家为媳妇,作为丈夫,不能相伴身边,独守空房五年,让她受尽委屈。此乃不仁。” 拉过身后的三个小丫头,抚摸着珂儿、香儿的头。“妹妹年幼,不曾懂事,作为兄长,没做到长兄如父,而今相见,倒像路人。此乃不义。” 秦莹走到韩枫身边,陪同自家夫君跪在地上,紧紧握着他的手。 韩枫心有愧疚,接着说道:“我回到家,长辈没责怪,妻子不憎恨,妹妹无怪罪,都对我报以宽宏之心。倒是我,人虽归来,魂却不知丢在何处,总把自己当作外人,若非父母提醒,我还处在朦胧之中。原来,我自己还一直没有原谅自己,错了就是错了。现在,特向家人许求原谅。” 说完,韩枫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原谅了,早原谅了,你这孩子,就觉得你此次回来不像以前那般活跃,原来还在自责。”老太太擦着泪,扶起韩枫,“家人哪有隔夜仇,我们也从未责怪过你什么,只要你平安回家,奶奶啊,就高兴。” 韩愈宽慰笑道:“军中确实是个好地方,如今你身上一股子军人气质,是个伟岸的大丈夫,敢作敢当,父亲为你高兴。” “谢父亲。”韩枫拱手作揖。 就以此理由来来认亲吧,这样也不错,至少现在心里好多了。韩枫心中默默想着。 秦莹抹着泪,为韩枫揉着膝盖,韩枫呵呵一笑,道:“我没那么金贵,跪几个时辰都没问题。” “哥哥,我们不曾怪你,就是想你。”韩玉儿牵着珂儿和香儿走了过来,在韩枫身边腻着不走。 “哥哥也想你们。”一手抱一个,放在腿上,“还想不想听故事?” “想,昨晚都在想哥哥的故事。”珂儿、香儿睁着眼,期盼的望着韩枫。 “哥哥这里故事可多了,想听啊,以后就到哥哥院子来,知道吗?”韩枫用脸蹭着两小丫头肌肤,“哥哥还要教你们读书识字,当然,玉儿也跑不了。” “我要识字,我要识字。”两个小丫头吵嚷着,嬉笑一片。 逗弄一会儿小丫头,韩枫才抬头望着父亲韩愈,道:“其实这次回来,心中有许多话想和父亲说,也有许多问题想向父亲讨教。” “哦?”韩愈意外看着韩枫,来了兴致。 “不知家中生意这几年可还好?” 韩愈叹了口气,回道:“如今生意不好做,单说兰陵县城,竞争就很激烈,咱们家也是苦苦求生存。上有官家压制,下有同行排挤,韩家买卖这两年收缩了不少,许多店铺生意惨淡,若非不甘心,早转让出去。” “孩儿心中倒是有不少想法,买卖之事短时间也不能证明,就怕父亲不相信孩儿。”韩枫道。 韩愈轻笑,“一家人,何来不相信,枫儿如今做事沉稳且老练,更能带上万兵马,又饱读诗书,你的话,为父自然信。” “我问过来福叔,我们韩家主要经营粮食、布匹、茶叶以及白盐,外带酒楼当铺,可曾有误?” “大致是这些。”韩愈点头。 “粮食、茶叶、白盐都与官府挂钩,不得私自贩卖。得靠水陆长途运输,需要大量人手,官府征收的税费又高。而且,单独兰陵县城,就有四大商贾之家,竞争之下,价格肯定高不上去。最后入账,利益少之又少,可以说,扣除一切开销,几乎无赚头。”韩枫大致分析,粗算了一下。 韩愈怔怔望着韩枫,“你如何得知其中门道?” 韩枫斜着眼思考片刻,嘿嘿一笑:“猜的。”没有正面韩愈的话,而后接着说道:“兰陵县城街上酒楼林立,毫无无特色,也难以生存。至于当铺,这几年风调雨顺,农民收入稳定,无紧急之事,不会当卖家中财物。所有,当铺生意也只能将就着走。” “祖宗显灵啊,枫儿回来不过一天,竟然把家中生意说的如此透彻,韩家何愁不兴?”老太太开口,韩枫才发现,家中大小竟都吃惊的看着自己。 心中迟疑,这些事情,莫非不是常识? “那我们韩家该怎样取舍?”母亲刘氏急急问道。 韩枫看了眼父亲韩愈,见他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便笑道:“乱世即将到来,粮食是烫手之物,军队、匪寇、难民、反贼都会争抢,所以最好趁早抛掉,以免被殃及无辜;茶叶在国内市场狭小,但国外却是稀缺品,我们可保留收购途径,为今后作打算。至于白盐,利润虽高,但成本更高,不如不做。布匹我们不仅要保留,而且还要扩大生产规模和收购渠道。” “粮食不做,白盐不做,茶叶也不做,那我们做什么?国外?韩家买卖连苏州都难走出,谈何国外?朝廷禁止和西夏、辽国做买卖。”韩愈听了半响,越听越糊涂。 韩枫也不解释,反正有的是时间,今天就先起个头,一步一步的来。“这些都是长久之计 ,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规划完,若是父亲支持,以后您便明白。” 韩愈望着韩枫,不知该信还是不信,沉思中,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看得韩枫苦笑不已。“父亲不必多想,短时间你也难以想通。” 韩愈点了点头,“你说这些,道理都对,只是一时半会理不清。” “理不清不妨先搁着,现在,我跟父亲说说目前的买卖如何?”韩枫发现,自己真的适合做奸商,若有镜子,此刻自己脸上定写着奸商二字。 “莫不是那刻印之事?”韩愈问道。 韩枫点了点头,道:“父亲可不要小看这事,若成,它将风靡整个大康帝国。”见家人都不信,韩枫继续说道:“我告诉来福叔,天亮之前刻印一千册,并不代表就此打住,而是需要加工,至少在明天天黑之前,我要看见五千册。” “五千册?”众人皆惊呼,刻印那么多干嘛? 韩枫自信一笑,整个兰陵县城,富裕程度不低于一般州府。城镇人口就有十来万,而最近在干嘛?院式应考,几千学子参加秀才的选拔考试。如此大面积集中买主的机会,怎能错过。 “没错,五千册。其实还可以刻印更多,只是时间过久,便会出现盗版刻印,再多就无用。我不管刻印本钱是多少,重要在于大部分人能够看见,所以,价钱不能定的太高。” “那枫儿准备卖多少文一册?”老太太探过头,兴致勃勃的问道。 韩枫伸出五个手指,五十文,不高不低,对于富贵人家来说,也只是小钱而已,一两纹银都可买两百册。他们何乐而不为? “五文钱倒也合理。”老太太点了点头。 五文?韩枫白了一眼老太太,“奶奶,是五十文钱。” “喂喂喂...你们什么表情?就是五十,不是五文。”众人无不惊呼,见韩愈还算镇定,韩枫继续讲道:“这还只是兰陵县城,若是苏州呢,全国各大城镇呢?” 韩枫见众人沉思于自己编织的梦中,忙抬起茶杯猛喝了一口,没办法,这事要家人跟着做,就必须说服他们。 “现在你们可能觉得此事太过玄乎,不切实际。我之所以先在兰陵县城做,就是想让你们亲眼看看。成功,给了你们支持我的信心,也给了我做下去信心。” “若失败呢?”谁这么不配合,韩枫低头一看,原来是珂儿这小丫头,望着她那双天真的眼睛,韩枫好气又好笑。 “失败是成功之母,若真失败了,也不用气馁,大不了我们就换个方式,反正也不亏损什么,对不对。”韩枫轻声说着,转言,韩枫道:“若是成功,以后将会每周刻印一次,每次内容都不同。手稿将会快马加鞭奔赴全国各个城市,连夜刻印,然后全国同一时间统一开始售卖。” 韩愈呼吸有些急促,站起身,看着韩枫,他不知韩枫信心何来,但见韩枫讲的如此透彻仔细,他不得不信任几分。“今夜为父亲自去监督刻印和负责店铺之事。”说完,转身快速离去。 第二十三章 售书(4) 巫山云雨后,韩枫轻轻搂着妻子,妻子气息还未平息,脸色红润,眼中柔情似水,妩媚之极,韩枫的手上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夫君...”秦莹娇羞,却未阻止,不多时,呼吸急促起来,口吐芳兰。“夫君,饶了妾身吧。” “好吧,今晚就饶了你。”韩枫坏坏一下,收回魔手。双眼望着床帐发愣,叹了口。 “夫君是在为明日之事担忧?” “若是说不担心那是假话,此事我虽有信心,但就怕有意外。” “诗词和故事都是妾身亲自提笔,妾身虽为女儿家,也被深深吸引,无法自拔,恨不得一字一字品味,更别说男子。” “果真如此,不会是安慰我吧?”韩枫望着妻子,再难控制,如狼扑了上去,一时间,春意再起,喘息不断。 第二日,韩枫早早便起了床,秦莹贤惠的为他整理着衣衫,望着夫君英俊的脸,想起昨夜的荒唐,心中既是甜蜜又是无奈。直至现在,周身都感到疲倦。 兰陵县繁荣,雾气还未散尽,街上已是人来人往,三百六十行尽在其中。站在自家店铺前,望着店铺上的匾幅,‘中华书社’四字雕刻的荡气回肠,书法铿锵有力,也不知是谁的手笔,端的一手好字。 店铺不大,二十来方,并非像韩枫想象那样空空荡荡,货架之上,竟然摆放着许多书籍。随意观赏一圈,都是各类史记、诗词、名著等,书籍类别杂乱无章,多为旧书,看来都是用来充数摆场面的。 “怎么连账簿、书信都有?”韩枫摇头苦笑。 “少爷勿怪,匆忙中出了错。为了凑数,下人们只要是纸张,都弄了过来。”来福解释道,可见昨晚有多繁忙。 “来福叔辛苦,告诉伙计们,此事过后定有重赏。” “多谢少爷。” 韩枫在来福的陪同下,走进店铺对面的酒楼,雅间中,十个穿着各异的青年,手中正拿着一册精美小巧的书籍,一个个正在死记硬背中。望着推门而进的韩枫,全起身恭敬问候。 “不用客气,都坐。”望着恭敬坐在圆桌四周的青年,韩枫微微一笑,坐了下来,道:“我告诉来福叔,需要十个精明能干,处事圆润,能识字,而又忠心的少年郎,如今看来,便是你们了。” 韩枫拿过书籍,左右看了看,才翻开:“排译的真不错,比想象中好多了。”手中书籍便是刻印而出的《三国演义》第一章回。“不知这诗可记牢了?” “回禀少爷,记住了。”众人回道。 “很好,今天,你们的身份是赶考的书生,店中的伙计,富贵人家的家丁、少爷,以及青楼的常客和商贾。”韩枫让众人围上来,把心中想法一一说给他们听,一步一步该如何做,都详细叙述。 整整一盏茶的时间,才讲完。“此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重要在于你们临时发挥,若是做好此事,年后,你们若愿意,便可随我一起前往汴京。” 十位青年激动望着韩枫,纷纷捏紧拳头,“小人们一定办好此事。” 正在此时,韩愈遣人来说:“一千册全部刻印完,已经运回店铺。” 韩枫听后,微微一笑,点头道:“回去告诉父亲,就说只需把书籍摆好,准备售卖。在转告书坊,加紧刻印。”吩咐完一切,韩枫才回过头,拿起桌上茶杯,“我便以茶代酒,预祝各位。” 兰陵县多日以来,气候急降,今日难得回暖,太阳懒懒的高挂天空,发出丝丝温度。县式已过,众多赶考书生停留未归,等待着发榜。同窗好友聚在一起,讨论着试题,数着风流,大话天下,激情豪迈,脸上憧憬着未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白衣青年,书生打扮,手中握着一本薄薄书册,眼中尽是兴奋之色,盯着书册,大声一遍遍念着上面的诗词。 广场上,众书生皆纷纷回头,竖耳听,为了听的更清晰,不时朝前移动几步。 “好诗,好诗。”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好,好句。” “这位兄台,不知此诗是何人谱写?” “诺,这不过是书册其中一页,后面内容更是精彩万分。”那书生说完,也懒得理会众人,又低头专心阅览起书册内容。 “竟有如此神书?不知兄台在何处得来?”越来越多的人围着白衣书生,诸多人还未听完整诗词,不时问身边人下一句是什么。 白衣书生伸手从怀中又摸出几册,让众人羡慕不已,“看在同窗份上,告诉你们又何妨。”白衣书生环顾四周,好家伙,全是人,大声道来:“这是一家名为‘中华书社’刻印的新书,名为《三国演义》,听说只刻印一千册,我见内容精彩的要紧,便一口气多买了几册。” “‘中华书社’?从未听说过啊,只有一千册?请问兄台,具体方位在何处?” “兰陵正街,鼎香楼对面。” 书生们一哄而散,朝着一个方向急速而去。留下得意的白衣书生。停留片刻,白衣书生又赶往下一个地点。 整个兰陵县城,如此场景并不少,这些托,便是韩枫特意安排的十位青年,他们一个场景换着一个场景的宣传,吸引着广大百姓。 “听说了吗?神书《三国演义》出世,其中内容,字字堪称经典。” “是啊,可惜只有一千册,得抓紧时间赶去,晚了可就被抢完。” ....... 韩枫坐在酒楼雅间中,手中捧着茶杯,低头透过窗,望着楼下店铺。一如往常,没有丝毫异常。这不禁让韩枫心中担忧,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店铺不曾有客人进出,莫非吸引不了受众? “枫儿不必着急,店铺才开门,需要个过程。”韩愈见韩枫始终盯着店铺,出声安慰道,“如果真的不行,为父挑个好时辰,放放鞭炮,弄个开业大吉。” 韩枫苦笑,若是普通买卖,这些流程自然不能少。但今日是售卖书籍,饥饿营销,吊不起顾客胃口,还开什么业,可直接关门了。 刚要说话,街上突然吵闹起来,韩枫一下站了起来,从窗户探出头。只见一群书生提着裤子,狂奔而来,见着‘中华书社’,掏出钱,嚷着要买书籍。 不仅仅是书生,诸多家丁下人,商贾买卖人都蜂拥而至,片刻间,整条街道挤满人群,一眼望去,看不见尽头。 来福笑开了眼,忙派遣伙计,大声维持着秩序,街道上排起长龙。排队之人脸色着急,不时垫脚观望,生怕书册售卖完毕。获得书册的人,则是眉开眼笑,难掩激动之情,双手如获至宝,就地蹲着,小心翼翼的翻阅起来,时而摇头感叹、时而大声呼喊。 “兄台,上面到底写些什么?”排队之人,羡慕的问道。 “不要打搅我看书,自己买去。”说完不再理会,沉下心来,继续浏览。 “哈哈...好一个桃园三结义,精彩,精彩啊!” “这位老哥,何谓桃园三结义?” “自己排队买去,别乱我心神。 望着书册售卖成功,韩枫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坐下身,端起茶杯,舒舒服服喝了一口。有了一个好的开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多了。 “枫儿,这些人真的都是来购买书册?”韩愈望着楼下拥挤的人群,难以置信,仿若错觉,好不容易才收回目光。 “如今,父亲可得抓紧刻印,若满足不了顾客,他们真会闹事的。”韩枫笑咪咪说道。 第二十四章 售书(5) 《三国演义》取得空前成功,接下来几日,韩枫忙的脚不落地,韩愈也是上下忙活,不停打点人手。既然售书成功,那么苏州以及全国各地城池都将开设分店,这需要大量人手和资金。而且每个城市都得设立书坊,用以刻印书册。 韩家大厅中,挨桌轮坐着数十人,家丁伙计打扮,都过而立之年。他们是韩愈从各大店铺中选出来的所谓精英,重要一点在于,他们忠心。 “各位为韩家效力多年,韩枫再此感谢。”韩枫抱拳礼仪。 众人忙起身还礼,言称分内之事。韩枫客套片刻,就进入正题,“就在前几日,兰陵县试卖书籍,举得成功。然,这不过只是兰陵县城一家罢了,我与父亲商议后,觉得应该在大康帝国,繁华的城市都开满咱们韩家的‘中华书社’。” 众人议论纷纷,眼中难掩激动,望着韩枫,等待着下文。“经过商议,决定先在苏州、扬州、杭州、汴京、京兆、洛阳、江陵、凤翔府、大名府、温州、绵州、广州、江州、江宁府、CD府、登州这十五个州府城市开设‘中华书社’和印刷的书坊。待一切稳定下来之后,再深入各府州县城。当然,要做到这一切,就需要大家共同努力。若成,‘中华书社’天下闻名,韩家的地位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各位的辛劳,韩家定不会亏待半分。” “敢不为肝脑涂地。”众人激动起身,一荣俱荣,韩家兴盛,他们好处岂能少? “好,那么,我为大家讲解接下来的一切事宜。”韩枫与各位按序就坐后,拿出早准备好的商业计划方案,便开始讲解起来。 整整一夜,议会才结束,拖着疲倦的身躯,韩枫早困的双眼皮打架。见天色还未亮,就在自家书房窝着将就歇息一晚。 再次醒来时,已过午时。从来福处得知,昨晚会议结束后,所有人已踏上征程,去往他们分在的各个州府。 韩枫点了点头,关于店铺开设问题,他只需做个框架,细节上的事,父亲自会处理。秦莹不知何时,已到书房,心疼的看着韩枫。这几日,没日没夜的忙活,昨夜又是睡在书房,怎能让她不心疼。 “各州府店铺虽未开设起来,售卖演义之事却是不能停下,如今已过三日,怕是外面的书迷早望眼欲穿。这段时日内,若空闲下来,莹儿便帮我润笔,多留些底稿。怕今后事务多了,没时间说这些。” “嗯,夫君,妾身字迹真没问题吗?娟娟细流,那些书生一看便知是女儿家手笔。” “有何问题?莹儿字体美观耐看,倒是便宜他们。” 秦莹开心一笑,道:“那不知这‘兰陵笑笑生’又是何人?莫非是夫君字号?这名字,这几日早传遍了兰陵县城。”秦莹想起封面作者名字,好奇问道,字号有这么长吗? 韩枫一愣,当时不过随意添加,坏笑道:“就当是笔名吧,如此看来,空闲下来得把《金瓶梅》也编译出来,才对得起笑笑生啊。” 书房之中,韩枫吃着温热的饭菜,望着秦莹抄写,篇幅太多,心中有些心疼。道:“莹而若是劳累,我们请几个书佣,让他们抄写吧。” “知道夫君怜惜妾身,不过让外人来做,也不知根底,终究不放心,还不如由妾身写。若是手疲倦了,夫君可要允许妾身歇息,嘻嘻...。” “当然,自家婆娘,我肯定要疼惜的。”韩枫不是不肯亲自抄写,而是提笔又理不清思绪,只能闭眼安静的翻阅记忆。 “什么婆娘,说的如此难听。”秦莹皱着俏鼻,白了眼韩枫,妩媚之极。 韩枫摸着鼻子,笑了笑,“我与父亲商议过,三日更新一次,至于诗词,有就添上,没有就算了。书册除了小说,内容也会逐步丰富起来。等到走上正轨,你啊,就可以解脱出来了。当然,莹儿若是能找到信任之人,也可把这些事务交出去。” “妾身听夫君的。”秦莹看着韩枫,期待的问道:“夫君,可还有诗词吗?妾身虽也喜爱演义,但更爱诗词。” “我曾在汴京写过两首,也可添加上去。”韩枫把汴京河畔的‘将进酒’和‘题临安邱’写出来,资源嘛,要合理利用,这经典古诗,去一首就少一首啊。 “夫君所作诗词皆为上上之选,可千年留名。”秦莹崇拜望着韩枫,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羞红起来,扭捏说道:“夫君可否为妾身作一首?” 韩枫看着秦莹,羞得秦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中暗叹,秦莹平日虽表现得贤惠端庄、温柔而懂事,可也免不了小女儿对爱情的憧憬。 这才和年纪相符嘛。 “好,让我想想。”韩枫笑了笑,沉思搜索起来。秦莹不敢打扰,期待又紧张的盯着韩枫,笔墨伺候一旁。“倩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惹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秦莹目不转睛,看着诗词,脸色哀婉,泪水无声滑落。心中暗想:自己苦等五年,而今终盼来长久之时,比之牛郎织女,我何尝不是幸福的。 午后时光,韩枫把韩玉儿、珂儿、香儿都叫了过来,为他们讲述故事,韩玉儿手中拿着笔墨,不停在纸上书写。 “玉儿,好好听故事,你写什么呢?”韩枫不解,这丫头不是吵闹着要听故事吗?如今倒好,自己讲的口干舌燥,她却埋头在一旁,不知写画什么。 “嘻嘻...哥哥,嫂子不是为你抄录《三国演义》嘛?我也准备把你讲的小故事抄录下来,到时候刻印成册,你说能不能大卖?”韩玉儿双手捧着纸张,小脑袋微微上扬,双眼满是金星,十足的财迷。 韩枫摇了摇头,这丫头怎么也想着赚钱了,不禁嬉笑道:“玉儿,莫不是想找钱准备嫁妆啦?这么急着出嫁,谁家公子如此幸运?来说说,大哥为你出谋划策。” “哥哥...”韩玉儿娇羞,皱着小俏鼻,恼怒的望着韩枫。 “好了好了,我们继续故事,你要抄录就抄吧。”韩枫不再逗弄她,继续自己的故事之旅。 昨夜小院又东风,小雨又紧接而下。清晨,落叶满园,地面湿漉漉的,花丛结了霜,没精打采的弯曲着,也不知它们如何度过这个严冬。 韩枫刚推门而出,翠儿早守候在门外,冷的缩着脖子。小丫头不过十五六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望着翠儿,韩枫若没猜错,她将会被纳入自己房中,毕竟有这么一个规矩。 但双方并无情谊,不过主仆关系,韩枫还真不愿随意纳妾。心中暗想,等翠儿再大些,给她找个好婆家,大不了多准备些嫁妆吧。 “姑爷早。”翠儿见韩枫出门,露出满脸笑容。 “翠儿啊,外面这么冷,快进屋去,里面暖和。”韩枫说着,把翠儿硬推进屋,“也不知心疼自己,瞧把你冻的,今后直接进屋便是,不用守在外面,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去吧,你家小姐应该起来了。”说完,韩枫才转身离去。 来到兰陵数日,韩枫就一直忙活,还真没好好转悠过这繁华的兰陵县城。今天又到了新书出售的时日,韩枫准备去看一看。 “少爷早。” 来福等在客厅中,对于少爷,他是佩服的紧。上马是将军,能统军与匈奴作战;提笔能著书,诗词歌赋让兰陵县秀才们都疯狂崇拜;甚至,就连做买卖,少爷都如此得力。 韩家的买卖,辛苦了数代,最远也才落脚苏州,少爷倒好,几日便把店铺开遍整个大康帝国。如此魄力,如何不叫人佩服。 今日来福得知少爷要出门,特意把自家儿子安排给少爷领路,若能让少爷看重,收在身边做个贴身侍从,那就是他儿子的福分。 “让来福叔久等了。”韩枫微笑着,客气的说道。 第二十五章 兰陵城 “这是犬子,韩五,今天特意带来,给少爷领个路。”管家韩来福恭敬说道,拉出身后的青年。 青年忙恭身作揖道:“小人韩五,拜见少爷。” 韩枫看了眼韩五,十八九岁的年纪,模样倒也端正,干瘦的身材,双眼灵动,一看便是个机灵人。 点了点头,问道:“可识字?” “入过私塾,能书写普通书信。”韩五道。 “好,你对兰陵县城应该熟悉,今天就有劳了。”韩枫一时难改前世习惯,说话善意客气。 “不敢。”韩五低头回道。 从家中到店铺,今日是三国第二章回售卖,韩枫想特意去打探打探。见街道人山人海拥挤着抢购书册,场面甚大壮观。 “千金散尽还复来,真是好句。” “还是‘天生我材必有用’此句更合我意。” “哈哈...我抢到整整五册,可向家中寄去了。”人群中,一人高举手中书册,放声大笑。四周之人见着,不是嘲讽,眼中流露出羡慕之色。 ........ 听着四周议论,韩枫脸上微微一笑,没想到,莹儿竟如此快便把‘将进酒’纳入书册。店铺生意火热,他也放下心,转身离去。 “韩五,你以前都是做些什么?”韩枫走在街道上,若无其事的聊着。 韩五尴尬一笑,道:“少爷,父亲常骂小的,说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尽干些缺德的玩意儿,就是兰陵街上的一条赖皮狗。” “你这般年龄,就没找点谋生的事做?”韩枫轻笑,望了眼韩五,他何尝看不出,这小子皮着呢,身上流氓气质显现无遗。 “小的曾在家中店铺打杂,只是上次与人在店铺斗殴,就被我爹赶了出来,说是败坏了韩家店铺的名声。” “哦?”韩枫瞥了眼韩五那瘦弱的身板,“看不错还是个打架的好手嘛。” 韩五尴尬道:“少爷您是上阵杀敌的将军,小的和您比不了,平日没事儿时,就跟着家中护院们学了几手,防身用。”。 “此次也是来福叔逼你来的?” “不是。”韩五忙摇头,饶着头道:“得知少爷您要出门走走,小的便求着爹,想给少爷领路。爹刚开始坚决不同意,说是就小的一身癖性,少爷看不上。小的再三保证后,爹才勉强同意,而且还警告我,不准扰了少爷雅兴,否则回去打断小的腿。” 韩枫停下脚步,有些意外,这韩五清闲惯了,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愿意干活了?莫不是以为跟着我便可大富大贵? 韩五见韩枫望着自己,忙解释道:“少爷是有大本事的人,又是将军,身边不缺能人。小的也没什么本事,就想跟在少爷身边效力,跑跑腿打打杂。” “跑腿打杂这种事,家中店铺都可做,为何独独跟着我?” “少爷是做大事的人,小的不想总呆在兰陵县,想跟随少爷四处走走,多学点东西,长长见识,好为少爷效力。” 韩枫望着韩五,半响后才道:“韩五啊!你还不了解我,我出身行伍,功名皆在马上获取。跟在我身边随时都有性命之危,也没你想的那样,能大富大贵的日子,我们的日子可清苦了。你可听说,我刚到家时,身上就穿一套破棉袄?” 韩五突然跪在地上,道:“少爷,小人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惧怕生死,只是不想再虚度下去,整日在街上游荡。那种生活,小人早厌倦,可是又不知何做什么。小人愿把这条贱命交给少爷,求少爷收在身边。”说完,韩五的头重重磕在地上。 韩枫盯着跪伏于地的韩五,眼中闪着光芒。如今自己的身边,的确没几个可用的人。伸手虚扶,笑道:“起来吧,如你所愿。” “多谢少爷,多谢少爷。”韩五高兴爬起来,满脸兴奋之色。 “好啦,你不是喜欢拳脚功夫吗?过不了几日,军中会来些人,你可以跟着他们讨教几手。”韩枫想了想,道:“你是个机灵人,切记,今后说话做事需谨慎,不可胡来,与人接触,要留点心,多做、多听、少说。将来我会根据你的能力,再考虑如何用你。” “小的明白,定不让少爷失望。”韩五脸上肃然,恭敬回道。 “走吧。”韩枫点了点头,“说说这兰陵县,有什么好游玩的地?” “少爷,若您喜欢诗词歌赋,可到城外十里亭,那里四季风景宜人,文人墨客常去那里吟诗作乐。来往的人,都是文人;城南有斗鸡、赛马以及赌坊,那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晚上可去花满楼、醉清风等高档青楼,里面都是些陪酒买卖、寻欢作乐的人,整个兰陵县富家公子、少爷都常聚在青楼。为倾城姑娘、秀秀姑娘她们捧场。”韩五一口气,说道的清清楚楚。 韩枫默默记着,又问道:“兰陵县都有哪些富贵人家?” 韩五沉思片刻,回道:“提起富贵人家,就得说城西之地,能把宅子买在城西河外的人家,不是富人就是贵人。但兰陵县还住着几位大人,其中一位是皇亲国戚,本家姓杨,是前朝后辈子孙;另一家就得数司徒大人家,听闻,司徒大人曾为太子的先生,身份贵可尊贵了,因太子的事,最后才辞官归隐在兰陵县。” 韩五停了停,又继续道:“城外有张员外和陈员外,原本是商贾出身,因后辈子弟在外为官,倒成了香喷喷,身份一下涨了上去;城内的话,就得咱们韩家以及陈、宋、罗四大商贾家族,虽是商贾家,却垄断了整个兰陵县城八九成的买卖,自然也算的上富贵人家。” “不错,听详细的。”韩枫笑了笑,感叹道:“小小兰陵县城,里面却是鱼龙混杂,水怕是深着呢。” “少爷说的是,小的以上说的,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像知县大人、总督大人等官家就不是小人能打探得到的了。” “还算你有自知自明。”韩五所知不过冰山一角,那些不露声色的大人物,一个个都藏着呢。韩家只不过是商贾之家,在普通百姓眼中是富贵人家,势力庞大。在韩枫看来,一个知县,一句话,不论对错,就可让韩家家破人亡。 时不待我,韩枫心想,既然李絷将军非要自己入朝为官,那就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别像个无头苍蝇,盲目扎进去,结果死无全尸,反倒连累整个韩家。 问题在于,韩枫对于朝廷之事简直就是睁眼瞎,朝中局势别说清楚,就是谁在掌权他也是一头雾水。 “看来得做些准备了,以备不妨之需。” 韩枫甩了甩头,拍着额头,这些问题越想越头痛。简单活着多好,就像现在,无忧无虑做做富家公子少爷。 韩五见自家少爷皱眉沉思,也不敢打扰,在一旁等候,见街道旁有家茶馆,轻声问道:“少爷,您走累了,要不坐下歇息会儿,喝杯茶水?” 韩枫回过神,确实见身后不远处有茶馆,同意了下来。主仆二人一人要了杯茶水,一盘瓜果,就这样坐在街边茶馆喝了起来。 “少爷,您打算去何处游玩?”韩五小声问道。 “我喜欢安静,赌坊、斗鸡等地太过吵杂;我也不喜和那些文人打交道,话不投机。” “那我们去青楼,反正这天也快黑下来了。”韩五眼中尽露兴奋。 啪!韩枫在韩五头上轻轻煽了下,没好气的说道:“瞧你这急色模样,如此沉不住气,今后敢让你做什么?” 韩五摸着头,嘿嘿一笑,道:“小人知错,只是那花满楼的倾城姑娘,整个兰陵县人,无人目睹过她的容貌。少爷您文武双全,小的就是想,您若去了,定能拿下这魁首。” 正在此时,茶馆旁传来凄厉的哭喊声,听的韩枫直皱眉头。抬头望去,只见两个家丁拥护着一锦衣胖子在殴打菜农。 “少爷,那是宋家的少爷,宋季黎。”韩五见少爷皱眉,忙小声道:“宋家少爷一向横行霸道惯了,生出这种事很正常,就是不知这菜农如何等罪了他。” “韩五啊,你不是吹嘘自己能打吗?去,帮帮忙。”韩枫望着远处,坏坏一笑,对着韩五道。 “少爷,宋家少爷没吃亏,用不着帮忙。”韩五疑惑的看着自家少爷。 “啪!”韩五后脑勺被煽的发麻,痛的直呼。 “看来你平时没少欺压百姓啊。”韩枫黑着脸。 见韩枫不高兴,韩五忙解释道:“少爷小的平日最恨的,就是欺压老百姓的恶徒,我以为您...” “以为什么?”韩枫瞪了韩五一眼,道“去,把那三个王八蛋全给我揍趴下。” “得嘞!” 韩五满脸兴奋,挽着衣袖,大步向前而去。 第二十六章 街斗 韩五身板不壮,七尺高度,胜在灵活,三五几下,便撂宋季黎主仆倒三人,拳打脚踢如赶落水狗。嘴中还不停咒骂,似乎他们几人还有着不为人知的过节。 “好你个韩小五,敢动本少爷,哎哟...老子废了你,痛死本少爷。”宋季黎抱头痛呼,在地上翻滚躲闪,嘴中依旧不饶人,发着毒誓恶骂连连。 韩五打的得意忘形,平日高高在上的宋家大少爷,如今被踩在脚下,心中暗爽。见还敢嘴硬,扔下两仆人,专打宋季黎,下脚恶毒。 “光天化日在大街上行凶,真是胆大妄为,你这恶徒,还不住手。” 人群中,喝声传来,不仅吸引韩枫,更是让韩五愣了愣,停顿了下来。望着来人,满脸无辜,自个明明路见不平,怎么就成了行凶的恶徒? 来人阔步走出人群,身着黑色长衫,上衣穿着紧身的袄子,腰间系着玉佩。皮肤白皙,相貌俊俏,柳眉凤眼,眼眸似水,脸上竟然敷着粉,手中握有一把精美的佩剑。 也不知谁家富贵公子,长的如此俊美,就这模样,得偷走多少少女心啊。韩枫皱着眉头,这富家公子看着怎么有点娘...再见那白皙的脖子,竟无喉结。韩枫先是一愣,随即明白,原来是个女人。 “这位公子,您是不是搞错了,我什么时候行凶了?”韩五反应过来,愣愣的问道。 “人赃俱获,还敢狡辩,今日,非好好教训教训你。”话毕,女子把佩剑扔给身后的小厮,抬腿踢向韩五,交手不过两招,韩五胸口就被狠狠踢了一下,不停倒退。 女人骄哼一声,轻蔑的看了一眼韩五,拍了拍手,道:“老实的,跟我去官府,否则有你苦头吃。” 韩五见势不妙,拔腿就准备开溜,才醒悟,自家少爷还在,自己怕什么。于是鼓起勇气,狠狠呸了那女人,回头委屈的看着韩枫,“少爷,您看...” “你不是她的对手,我们走吧。”韩五那点武艺,纯粹乱拳乱脚。这女子是个练家子,便是韩枫,当下也摸不清她身手几何。再且,女子身份不明,见她举止间透着娇贵,来头肯定不小。 对于这种人,韩枫不怕,只是不愿惹麻烦,少一事不如没事。 “站住,我就好奇,一个下人,怎敢如此胆大妄为,原来有主人在后面指使。哼,那就一块去官府吧,不要反抗,免得吃苦头。”女子双手环抱于胸前,英姿飒爽。 “这位小姐,要想打抱不平,就得弄清楚事情原委,以免好事不成,反弄巧成拙引人笑柄。”大街之上,人来人往,韩枫不敢轻举妄动。他一向擅长先下手为强,撂倒再说。只有掌控主导地位,好坏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 要坚信,枪杆子里出话语权。 女子听了韩枫的话,仿佛被踩住尾巴,“谁、谁是小姐,你再乱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封了你的嘴。”见韩枫盯着自己胸前沉思,更是怒气冲天,“也不准乱看,否则我抠了你眼珠子。” “好吧,这位公子,那么我们可以走了吗?”韩枫收回目光,暗道,莫非自己看错了?真是男人?如此俊秀的男人,说话、动作都带着娘娘腔,别是有断袖癖好吧?恶心的韩枫起鸡皮疙瘩。 “不准。” 女子横眉竖眼,怒视韩枫,如此模样,不但不显得凶狠,反增几分调皮的韵味,看的韩枫如痴如醉。暗叹,这男人太美了,若真是女人,那还得了得?一举一动,牵动人心啊。 不仅韩枫,四周围观热闹的人群,都纷纷看着女子。女子脸色通红,恼怒不已,望着还未醒转过来的韩枫,夺过小厮手中剑,拔剑而出。 宝剑出鞘,锋芒毕露,带着轻微颤音,剑剑夺人性命。女子武艺高超,超出韩枫预料,出手又狠毒,韩枫一时难以招架,只能狼狈的躲闪。 “明明就是女人,哪有男人长的如此妩媚动人?你若真是男人,本少爷也要把你纳入房中。”韩枫开始胡言乱语,试图扰乱女子心神。 效果没达到,反惹怒女子,女子双眼喷着怒火,盯着韩枫,手上不停歇,一剑比一剑更恨。若说刚才还几分保留,那么现在被韩枫刺激,早已失去理智。 剑法精湛,毫无破绽,一时难破解,面对女子的步步紧逼,韩枫接连倒退,匆忙间眼睛四处乱瞧,希望能寻着个称手的家伙,实在是空手难敌宝剑! 人群早乱了起来,百姓们大呼‘杀人啦’,一个个四处奔走,生怕那宝剑不长眼,要了他们小命。 女子听着四周喧闹声,皱了皱眉头,手上稍微停顿了一下。韩枫见势,探手而出,化拳为掌,直奔女子胸膛而去。在接近女子身体一刻,韩枫恶趣顿起,变掌为抓,在女子胸前狠狠一抓。 “啊!” 女子受袭,尖叫一声,双手环抱于胸,不停后退。 “果真是女人。” 韩枫坏坏一笑,盯着自己的右手,似乎还在感受指尖上的柔软,又大又丰满,让人回味无穷。 韩枫身经百战,对于杀气再熟悉不过,心中一紧,慌忙中回过神。不远处,女子死死盯着自己,手中紧握宝剑,慢慢翻转着,那双望向自己的眼神很熟悉...对,就像看死人一般。 玩笑开大了,韩枫苦笑,自己和女子算是彻底结了仇。女子不吵不闹,冷静的让人窒息,这是要杀自己以泄刚才的亵渎吗? 二人僵持时,十数个官差快跑而来,拨开人群,把韩枫和女子团团围住。见女子手持寒光宝剑,纷纷拔刀指向女子。 “韩五,快走。” 韩枫小声提醒韩五,韩五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不作痕迹,悄悄后退,消失在人群中。 捕快骑着马,阴沉着脸,看着杂乱无章的街道,以及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呻吟的宋家主仆三人。又回过头,看着衣衫完整,负手而立,低头沉思的韩枫。最后目光落在手持宝剑,浑身散发杀气,冷冷盯着韩枫的女子。特别是见女子手中宝剑时,捕快眉头皱的更深。 “全带走。” 捕快何许人?常年混迹市集,早练就火眼金睛。这三人,不论穿着气质,非富即贵。特别是韩枫和女子,让他看不透。这种事,还是交给知县大人审理吧,他小小捕快,得罪不起人。 女子没有反抗,宝剑入鞘,丢给小厮,负手昂头,慢步随官差而去。宋季黎哭天喊地,被官差搀扶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韩枫苦笑摇了摇头,此事失控了,没想到真会闹到官府,失算啊!最后,无奈跟着官差而去。 望着前面不作声响走路的女子,韩枫头疼不已,这女人若是对着自己喊打喊杀,事情还有得商量。沉默,女子至始至终未曾开口,这才让人觉得危险。 “她不过双十之龄,还是个女子,武艺怎么就如此厉害?” 县府不远,一盏茶的功夫便到。这是韩枫第一次进官府大门,带着几分好奇。穿堂而进,大堂门口处,树立着‘回避’和‘肃静’的牌仪;衙役静立大堂两旁,手捧水火棍,目视前方,纹丝不动。 公堂之上,匾额高高悬挂,‘明镜高悬’四字醒目耀眼,黑底黄字,阴文行楷书写。字体隽秀飘逸,雕刻颇具艺术性,立体感强,正面看是阳文效果,侧面看则是阴文效果。 来回踱步,韩枫欣赏着匾额,恨不得跑上去,仔细观摩观摩。 半响之后,韩枫才停歇下来,又望着差役手中黑色的水火棍。蹲下身躯,抚摸起来,木头?又敲了敲底端红色的那一截,竟然发出清脆声响,铁皮? “大堂乃是威严庄重之地,请公子注重。”那握着水火棍的官差无奈瞥了眼韩枫,心想,普通老百姓进了衙门,个个胆战心惊,老老实实等待知县大人。这位少爷倒好,像是刘姥姥进府,瞧啥都新鲜。 “哼!”女子早看不惯韩枫乡巴佬的样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第一次进来,觉得新奇,忘了规矩。”韩枫尴尬一笑,才想起,官府之地,庄重威严,而且如今自己还是戴罪之身,不能忘乎所以。于是便老实站在一旁,只是眼睛依旧忍不住四处张望。 第二十七章 咆哮公堂 升堂威武,仪式震慑人心,加之堂内阵势,公堂煞气颇重,普通老百姓还真经不住恐吓。 宋季黎主仆三人,早吓得跪地呼冤,哭声悲切,闻者涕泪,再见其鼻青脸肿的狼狈样,倒真有几分苦难者申诉冤屈的形象。 韩枫瞥了眼,冷冷一笑,毫无同情心。就这种横行乡里,欺压、祸害老百姓的主,能灭掉尽量别留活口,至少要让他们痛悟,不能随意欺压弱小。 惊堂木拍桌,发出‘啪’的一声重响。韩枫回过神,抬头望去,公堂之上,正座之人身着官服,头戴官帽。四十上下,国字脸,眉宇间透着正气,双目炯炯有神,俯视着公堂之下。 “堂下站立之人,可有考取功名在身?”见韩枫和女子二人悠然自得的模样,若无其事的站在大堂中央,更让知县不满的是,二人甚是大胆,竟抬头打量着自己。 “不曾有。”二人齐齐回答。 “如此,为何见了本官不跪?”知县声音洪亮透彻,响彻整个大堂。 “哼,我敢跪,你可敢接?”韩枫还未接话,女子就抢先开说话。见她神色淡然,冷冷盯着知县。 知县皱紧眉头,审视着女子,心中不停揣测。他又何尝没看出,堂下之人,分明是女扮男装。见她举止高贵,到了公堂还能如此沉着,也不把知县放在眼里,非一般人。身份得细查一番,知县如此想到,便不再理会女子,望向韩枫。 韩枫深深看了眼女子,这女人,跟知县说话都敢如此放肆,难怪敢一言不合就对自己拔刀相向。 见知县看着自己,韩枫忙拱手弯腰拜道:“拜见知县大人。” 动不动就下跪,韩枫腿可没那么软。 知县黑着脸,并无多言。最后才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宋季黎三人,开口道:“你们几人因何事在街上斗殴?” “大人明细,本来只是斗殴,后来因她险些引发血案。”韩枫抢先一步,把事情经过一一讲述出来,句句属实,“大街之上,围观百姓甚多,大人只需派遣一人去了解一番,自会清楚整件事情的缘由。” “季黎,告诉我,他所说是否属实。”知县沉吟片刻,却是问向宋季黎,“如实道来。” 宋季黎慌了神,真按照韩枫所讲,岂不是自己成了罪魁祸首?就想赶紧开口解释:“舅舅,我...” “好了,事情经过本官大概知晓。”知县打断宋季黎的话,看着宋季黎表情,他还能不知真假? 舅舅?亲戚?韩枫看了眼宋季黎,又看向知县。心道,这回怕是一言两语都难解决问题了。难怪宋季黎敢如此嚣张,横行兰陵县城,原来是有知县这靠山。 “宋季黎殴打百姓,本官会亲自查明事实真相。”知县沉吟片刻后说道,转而盯着韩枫,道:“你纵仆伤人,无视大康律法,此事一目了然,你可知罪?” 就这样给我定罪了?韩枫目瞪口呆。你会查明真相?真相就摆在眼前。把我罚了,怕是这事就此一了百了,鬼才信你。 “不知大人要如何处置我。”韩枫冷冷一笑,抬头看着知县问道。 “根据大康律令,无故欧人,杖八十,徒半年,罚纹银十两。”知县见韩枫虽有不服,却无反抗,便继续道:“见你也是读书之人,本官便从轻发落,杖二十,罚纹银十两,你可服?” “心服口服。”韩枫拱手回答,又看着知县,指着一旁冷眼旁观的女子,道:“知县大人,那不知这位公子又当如何处置?他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险些出了人命。” 知县望着女子,问道:“他所说的,你可认罪?” “认。”女子很干脆的就认了罪,又瞥了眼韩枫,冷哼一声道:“他的命我要定了。” “欲伤人性命,又在公堂之上恐喝我,知县大人,不知又该如何惩罚她?”韩枫问道,不待知县回话,韩枫又开口继续说道:“我还要状告兰陵县县民宋季黎,带人殴打无辜百姓,致使伤残,知县大人不是需要查明吗?我这里人证物证皆有,随时可唤来作证。” 知县眯着眼,看着在此胡搅蛮缠韩枫,他的意图,分明就是想把其他二人拉下认罪,难怪自己会认罪的如此勤快。 “你是哪里人士,年纪几何?”知县想摸清韩枫的来路。 “在下乃是兰陵县人,今年刚过弱冠之龄。” “家中以何为生计?”知县又问道。 “商贾之家。” 知县沉默着点了点头,再无说话。 韩枫嘿嘿一笑,开口道:“大人,你看,我们三人所犯的罪都是一样,你宽宏大量,减轻了我的罪。要不,你一视同仁,也减轻他们的罪,一起处罚了可好?” 韩枫把‘一视同仁’四字咬的甚重,旁人都能听出,这是故意在说知县袒护。 “哼,本官如何定罪他们,自有本官说了算,何时轮到你一个无知小儿在此胡言。”知县脸色发红,有些气恼,大声道:“拉下去,杖二十,关入牢房。” 韩枫不惧,冷眼制止官差,让得他们不敢上前半步。对着知县轻蔑的说道:“大人好大的官威,还好你只是知县,所管之地尽在兰陵县内。若你是知州大人,我真会怀疑,大康帝国已无用之人。” “你说什么?”知县一拍惊堂木,站起身来,怒视韩枫。 韩枫无视知县的愤怒的双眼,笑着答道:“知县大人做什么,在下就说什么,不信,抬头看看你头上的匾额。”韩枫伸手,指着匾额,道:“大人何不好好看看那四个字,‘明镜高悬’,大人是进士出身,可否告诉在下,如何释义?” “你敢污蔑朝廷命官,不论你是谁,本官定会让你后悔出此言。”知县暴怒,对着韩枫大喝。 “在下不过区区兰陵县一小民,无权无势,大人要如何处置于我,不过是大人你一句话的事而已。”韩枫道:“既然大人说在下污蔑了朝廷命官,能否告诉我,错在哪里?” 知县冷哼一声,坐了下去,冷冷盯着韩枫,没有理会。 韩枫严肃的说道:“大人你不说是朝廷命官,在下真会以为大人是兰陵县的皇帝。拿着朝廷的俸禄不为朝廷办事,所作所为,只凭个人喜好而定,更无视朝廷律法,胡乱判定罪行。”韩枫指着身旁女子,道:“大人为何不敢定她的罪?就因为她身份特殊?可能是达官贵人的子女?所以你有所忌惮。你又为何不定宋季黎的罪?因为他是你的亲戚,你的侄子?为何敢判我的罪?因为我无权无势,背后没有靠山,即便对了,那也是错。” 韩枫大声道:“这就是大康帝国,这就是大康帝国的官员,大人何不摸着自己良心问问,当年寒窗苦读十数载,是为了做官贪图享乐,还是想着为天子分担,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大人还是堂堂一县长官。要是全大康的官员都像大人这样,我真要为大康老百姓感到悲哀。” 见知县全身颤抖,韩枫并没准备就此收手,继续说道:“说大人是尸禄素餐,也不为过。跪,我为何要跪你,你这样的官不值得我下跪。我的话说完了,现在,知县大人,要如何定我的罪?就算判我个斩立决,大人也有这权利。毕竟,权利就在大人手上,律法也大人手上。判了,也无人敢来伸冤,因为,在兰陵县,大人你才是王道。” 静,极其的静,整个公堂,便是连一旁的官吏小史以及公差都瞪大了双眼,震惊的望着韩枫。一旁的女子张了张嘴,看着韩枫,眼中出现一丝迷惑。 知县出奇的没有愤怒或是大骂,亦或者命人拿下韩枫,而是闭着眼,一脸的平静。直至半响之后,才再次睁开双眼,眼中依旧带着迷茫。望着韩枫,问道:“在你眼中,本官便是如此不作为吗?” “大人作不作为与我无关,这句话,大人应该问朝廷,问兰陵县的百姓。”韩枫道。 知县疲倦的挥了挥手,道:“都退下吧,此案就此了结。”站起身,刚行两步,又转回头,望着韩枫,问道:“可敢告知本官,你姓氏名谁?” 韩枫纳闷,此事应该没这么容易混过去啊,自己还准备了后手呢!见知县又突然问自己名字,猜想,不会是要私底下报复吧? “韩枫。” “韩愈是什么人?” “是在下家父。” 知县的脸上满是错愕和震惊,死死盯着韩枫。许久之后,脸色越发古怪,轻笑一声,就此离去。留下困惑的韩枫,以及满屋子云里雾里的人。 第二十八章 深夜来的‘客人’ 疑惑的望着知县离去的方向,韩枫心想,不会是怕吃相太难看,准备暗地动手吧?身为兰陵知县,要收拾一个治下县民再简单不过。 韩枫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胖子,再让我见你在兰陵县欺压老百姓,非打断你的双腿。”韩枫蹲下身,笑着看着宋季黎,又转头看着那两个仆人,“你们也一样。” 韩枫起身,向着公堂内的衙役、官差们微笑着拱手告别,“一会生,二回熟,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差役们黑着脸,恨不得上前收拾他一翻,纷纷把脸撇开,懒得理会。韩枫见状,苦笑,自己倒像是成了大恶人一般。 “呈口舌之利,颠倒是非。”冷哼声中,女子话音传入耳中。 转身时,女子已经带着小厮离去,望着女子背影,韩枫觉得,今天似乎得罪了许多人,最让他头疼的还是这个女人。 刚出官府大门,便见一群人匆匆而来,最前面的人正是父亲韩愈。见韩愈脸色忧虑,脚步快速,韩枫心中一片温暖。 家!亲人!这个世界,他再不孤单。 见韩枫衣裳完整,没有伤势,韩愈松口气,笑着道:“回家再细谈。” 细谈?不会是回家收拾自己吧?韩枫脖子发凉,自己已经多少年没被教训过了。真要回家被吊打一顿,那才丢脸。 “夫君!”刚进家门,秦莹迎了上来,像个泪人,泪眼迷离的看着韩枫,紧紧拉着其衣袖。 韩枫伸手轻轻为秦莹拭擦泪水,出言安慰:“小事一桩,夫君已经解决,不用担心。” 客厅之中,一家人端坐,韩枫把官府之事一一讲了遍,见韩愈眉头越皱越深,脸色发黑。韩枫猜想,父亲应该是担忧得罪知县,会为韩家招来麻烦,于是开口道:“父亲无需担忧,此事孩儿会处理妥当,定不牵连咱们韩家。” 众人脸色怪异,韩枫不解,以为自己说好话安慰他们,于是继续说道:“今晚我亲自去一趟苏州厢军驻地,此事便可划去,就算知县想动韩家,也会投鼠忌器。” “嘻嘻...” 秦莹捧腹忍着笑,憋的小脸通红,最后还是未能忍住,用手遮着嘴,撇过头去,终究还是笑了出来。 秦莹如此,老太太、母亲刘氏以及两位姨娘也如此。韩愈则是苦笑着摇头,见韩枫满头雾水,不知所云,才开口道:“枫儿可知,知县大人是谁吗?” 知县是知县,还会是谁?又想起知县离去时古怪表情,韩枫试探着问道:“莫非这知县是咱们家的亲戚?” 秦莹终于停止笑声,红着脸,温柔说道:“知县姓秦,是妾身父亲,也是夫君你的岳父。”话刚说完,又想笑,见韩枫黑着脸,却是不敢放纵,深深忍住。 韩枫伫立在院中,望着黑夜发呆。此刻的他,心烦意乱,不为别的,而是明日一早,要去去一趟官府。 把自己岳父骂的如此惨,想到明日,韩枫不知该如何面对。道歉简单,就是觉得太过尴尬,他真不想去。 “夫君,可是在生妾身的气?”秦莹不知何时来到韩枫身边,眼巴巴的望着韩枫,脸上既委屈又可怜。 韩枫转过身,轻轻把秦莹搂入怀中,在其耳边亲了下,轻声道:“我为何生你气?与你何关。” “夫君回来有些时日了,妾身一直未曾告诉你有关父亲的事。要是早些告诉夫君,就不会出这等事情。”秦莹抬起头,皱着小鼻腔,内疚的看着韩枫。 “要怪也怪我,竟连自己妻子的娘家人是谁都不知,说出去,怕得笑掉大牙。” “夫君要是觉得不好面对,不如,明日我代夫君去向父亲道歉。” 韩枫在秦莹臀上重重拍了下,算是惩罚,又轻轻抚摸着,“终究要面对,难不成一辈子不见岳父大人?”见秦莹还要说话,韩枫抢先开口道:“好了,就这样,明日你同我一起,岳父要是准备打我,你就拦着点。” 夜深了,室外夜风呼呼吹拂,树上所剩不多的几片叶子,被摧残的哗哗作响。韩枫突然睁开眼,入眼一片黑暗,竖起耳,静静的听。 跳下床铺,身着一袭白色中衣,随手扯过长袍,披在身上。黑暗中,一步步向着房门而去。那把满是缺口的阔刀,早被握着手中。 “本想在睡梦中了结你的性命,想不到,你如此警醒。”来人隐藏在墙后,韩枫当听声音,就知晓来人是谁。 心中暗骂,这该死的女人,报复来的如此快速,真的要和自己不死不休? 家中不是有护卫吗?难道就没一个擦觉?不行,这帮护卫不能再养下去,也不知亲兵们何时能到。整个韩家,没一点安全感可言啊。 “深根半夜,不好好在家休息,翻墙入室,干起强盗的勾搭。亏你还是女儿家,真不知你如此做,有什么意义。”望着围墙之上,那融入黑夜中的影子,嘲讽的说道。 “杀你而已。”女子冷声道。 “你我之间本是误会,当时被你逼的狼狈不堪,慌乱间出手,哪有空闲羞辱你?”韩枫忽悠道:“再说了,今日是你不听劝告,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拔剑相向,真要说委屈,我岂不更委屈?” 黑暗中,没有回响,韩枫不动声色,继续道:“你我本是同类人,都看不惯那些不平事,错就错在,当时你不听劝,也不容我解释,无奈之下,才导致此事发生。” 女子犹豫,带着猜疑,问道:“你真的不是故意羞辱我?” “当然,你的武艺有多高,这你该知道吧?而且当时你下手如此凶狠,稍不留神,我小命就没了,我那有功夫胡思乱想?”见女子语气松动,韩枫松了口气,只要还愿意听解释,那就好办,特别对方还是个女人。 黑夜恢复了寂静,再没有丝毫声响,韩枫又等了许久,冷的全身发抖。以为女子已经离去,才扛起阔刀,准备回温暖的被窝。 “回来。” 刚转身,女子声音又传来。 “你怎么...你还没走?”韩枫苦着脸,你丫不说话,就这样干站着,难道是换着法惩罚我?“这位小姐,你看我穿的如此单薄,能不能让我回房找件厚实点的衣物?” “不准。” 女子无理而霸道,语气不容商量,直接回绝韩枫的提议。 韩枫叹了口气,他真想提刀跳上围墙,和女子大战三百回合。想了想,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二人已交过手,虽然当时手无寸铁。但韩枫认为,就算现在,自己手提阔刀,也不一定能降伏住这女人。 若让她离去,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就瞬间瓦解。随之而来的,怕就是无止境的报复。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韩枫可没那耐心天天和她玩老鼠和猫的游戏。 “请问这位小姐,你到底想干嘛?这样下去,我会感冒的,要是一病不起...哦,你不会故意如此吧?见不好意思杀我,就准备冻死我,这招高啊!” 女子冷哼,不屑道:“我才没你那么无耻。” “那你到底要干嘛?求你了大小姐,叫你姑奶奶行不?我真的冷啊。”现在的韩枫真没装,夜风太大,他那单薄的衣料,却是不防寒。 女子又是沉默,半响之后,才有声音传来,“今日暂且放过你,明晚再来收拾你。” “还来?”韩枫吓了跳,感情没玩没了了,赶紧出声说道:“事情不都了结了吗?我看我们就此别过,最好不要再相见。” “哼,就算你是无心之过,但羞辱了我就是羞辱我,此事却是事实,想这么简单就了结,做梦。”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打算放过我?”韩枫冷的声音颤抖,赶紧问道。 听不见女子回应,韩枫急了,追问道:“你倒是说话啊,姑且不论有无道理,条件你至少得先开出来啊。” “我...”女子一时语塞,迟疑了下,又恢复了那蛮横霸道的性子,“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想来便来,你管的着吗?” 得...你是女人,你有理,你武功高,你更有理。 第二十九章 再见岳父 次日清晨,韩枫精神抖擞,并无感到不舒适。不禁暗叹,身体还是得靠锻炼,这年代,医疗条件有限,身体棒,就是一副良药。 秦莹早早就忙碌着,礼物准备了两大车,见韩枫迟迟而来,笑着上前,贤惠的为其整理衣衫,又为他理了理发髻,一切完毕后,才满意的望着自己作品。 “莹儿嫁入韩家后,可常回娘家?”见秦莹如此兴奋,韩枫拉着妻子的手,问道。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妾身已是韩家儿媳,可不能无事就往娘家跑,这会招来非议的。”秦莹靠在韩枫肩膀上,柔声道,从她眼中能看出,对亲人的思念。 “哪来那么些规矩,以后想回去了就回去,要是怕别人说,我陪你一起,这样我看谁还敢乱言。”韩枫道。 生养父母、亲人,都是人一生最宝贵的财富,相思不能相见,何等残忍。若是路途遥远,只能无奈叹息。既然与娘家人同在兰陵县城,本就该多走动才对。封建社会这些破规矩,真是残害了万千华夏的女儿。 韩枫认为,自己改变不了整个天下,但至少不能让自己家人,也被这些不合理的规矩束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真的吗夫君?”秦莹满脸兴奋,带着依稀的期盼望着韩枫,不时,脸色又暗淡下去,幽幽的说道:“这样的话,夫君不觉得妾身不守妇道吗?” “何为守妇道?”韩枫摸着妻子脸,“你爱我,我爱你;我赚钱养家,你貌美如花;我主外,你主内;你相夫教子,我兼济天下,这才是守妇道。” 如此表白,在韩枫看来,不过随口一句话而已。在秦莹听来,却是惊世骇言,脸上即是惊讶,又是娇羞,双脸通红,把头深深埋在韩枫怀里。 韩枫见状,才醒悟,这是封建社会,这话还真没几人敢说。想了想,反正都说了,怕什么,见秦莹羞的不敢抬头,韩枫调戏道:“来,你也说一句跟夫君听听。” “夫君,不要。”秦莹扭捏着,韩枫大笑,心知,这丫头是没胆子说出来的,刚准备开口说话,却听见秦莹那如蚊子般的声音传来。“夫君,我爱你。” “嗯,我知道。”韩枫微微一笑,揉着秦莹的头,“羞什么,就咱们夫妻二人说说悄悄话,别人也听不见。” “嗯。”秦莹觉得,和自家夫君一起,她胆子是越来越大,这还是以前那个外表柔弱、性子恬静、不喜生人的自己吗?对,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面前这个时常怂恿自己的夫君。温柔的望着韩枫,秦莹眼中带着柔情蜜语,“夫君,这样下去,妾身会被宠坏的。” 这样就宠坏了?韩枫楞了下,在秦莹额头上轻轻一吻,道:“不宠你,我宠谁?你如此善良,谁也带不坏你的,做好自己就行了。” 马车穿梭在兰陵街道上,马车内,韩枫紧紧握着秦莹的手。前世也见过丈母娘,按理说,不该如此紧张啊!看来,这种事情,跟朝代无关,是人都会紧张吧?韩枫唯有如此安慰自己。 “夫君,不必如此,我爹爹很好说话的。”秦莹见韩枫坐立不安,安慰道。 “我不是怕你父亲,他有何怕的,最多就是见面尴尬。” “那夫君为何如此紧张?”秦莹不解。 “我是怕你母亲。”韩枫白了她一眼,心道,你是不知道,中国丈母娘都很恐怖的。 秦莹嘻嘻一笑,道“夫君,娘亲性子与妾身一般,又何好怕的?” “正常反应,正常反应,与丈母娘性子无关。” 和秦莹打着情骂着俏,转眼,就到官府。知县家小都居住在官府内,算的上是当官的特殊待遇吧,包住。 “公子,您怎么又来了?” 刚下车,官差一见韩枫,开口就让人不爽。什么叫又?这才第二次而已。 “今日是私事,你们不用紧张,我不是来闹事的。”韩枫见官差神色不定,防备的盯着几辆车马。韩枫无语以对,难道他们还会以为我带人来攻打官府? “私事?”官差满腹狐疑,谨慎的盯着韩枫。 韩枫黑着脸,真不能在官府留案底啊,昨天的事,自己就上了黑名单。知县大人也是,身为岳父,你至少要出来解释解释啊。 偷偷摸出些碎银,塞在两个官差手里,“麻烦进去知会一声,就说小婿韩枫携妻子韩秦氏,前来看望岳父大人。” 官差诧异,“小婿?岳父大人?” “可不是,昨日误会太深,我也是才得知,原来知县秦大人是我岳父大人,这不,特意过来赔礼道歉。” 官差呆滞,努力让自己保存清醒,这关系太复杂了。醒悟过来后,才小跑进去通报。不多时,那官差便回来,恭敬道:“大人有请。” “多谢多谢。”韩枫笑着道,随即从马车中把妻子牵下来,翠儿跟随在后,一脸兴奋之色。 今日秦岚一身儒服,头戴方巾,温文尔雅,笑意连连,和蔼可亲的模样,简直就是慈父的标准楷模。望着跪在地上的韩枫,秦岚笑意更甚。心中暗道:这小子,昨日怎么说来着?‘跪,为何要你?这样的官不值得我跪?’。 韩枫则是冷汗直冒,这都跪了好会儿,妻子秦莹早已经起身,独独自己,奉完茶,却是无人招呼。这完全就是报复啊!而且如此明目张胆。 “韩枫?”秦岚低声问道。 “是小婿。”韩枫忙抬头,热着脸,结果贴了冷屁股,自家岳父压根没看自己,而是低头看着手中书。 这不是《三国演义》吗?如今发到第几册了?这事韩枫早没有去管理。父亲就是商人,这些事情,比自己做的更得心应手。 “岳父大人也喜欢看三国?市场上才出几册,家中有不少原稿,岳父大人要是喜欢,可让莹儿直接送过来。”韩枫堆着笑,就差点头哈腰拍马屁了,可惜,还一直没找着机会。 “不用了,三丫头早送了过来。”秦岚扔下书籍,“虽与历史不符,却是一本难得的演义,书中用军、御人之道,对当今之世也有着大用。不愧为李絷大将军看重的将才,上马能统兵,下马能经商,提笔能著文。” 三丫头?韩枫疑惑,随即望向自家妻子,见她低头不敢与自己对视。瞬既明白过来,败家的娘们啊,回去收拾你。 韩枫谦虚笑道:“岳父大人缪赞,小婿那点本事,岂能入岳父大人的眼。” “哼,夸你你便受着。” “是是是,谢谢岳父大人夸赞。”韩枫温顺的像只猫。 “行了,你且起来说话吧,一家人,哪来如此多规矩,老是跪着像什么样。”秦岚满意的点了点头,终于觉得韩枫跪的差不多,可以起身了。 是我讲规矩吗?韩枫只能在心中非议几句。 “多谢岳父大人。”双腿有些发麻,许久未跪过,还真不习惯。还好秦莹上前搀扶,要不真难起身。 “好了三丫头,许多年不曾回来,去后院望望你母亲,她时常叨念着你,想你的紧啊。”秦岚把秦莹支走后,大厅中便只剩翁婿二人,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怎么,昨日能侃会道,今日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秦岚端起茶杯,小抿一口,示意韩枫,“喝茶吧。” “哎。”韩枫忙拿起茶杯,以衣袖遮挡,茶水未动,就是想借机换一换脸上的表情,再这样贱笑下去,脸部都要抽筋了。“小婿就会胡言乱语,岳父大人当不得真。” 秦岚看着韩枫,道:“说你是初生牛犊,又有勇有谋;说你做事沉稳,又有些年轻气盛;心思慎密,又亦冲动犯糊涂;心存善念,做事手段又残忍;瞧瞧,你的性格是不是让人难琢磨?” “小婿性子其实很简单,并没有像岳父大人说的这样复杂。”韩枫道。 “如何简单?”秦岚盯着韩枫道。 “做事不愧于心。” 秦岚沉思片刻,大笑道:“如此说来,也就符合了,好,好,好。” 第三十章 翁婿对话 韩枫心有疑问,自己与岳父以前素未谋面,以至于昨日才会得罪他,甚至针对他大骂了一通。如今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短短时间内,为何能把自己性格莫个七八成? “我与李絷大将军曾同朝为官,也算得是之交好友,常有书信往来。”秦岚看穿韩枫心中的不解,笑着开口解释道:“不久前,信中提及,大将军麾下有悍将一名,是老夫治下之民,准备回乡省亲。大将军说,此人文武双全,是治世之能臣。奈何行事作风与常人迥异,怕在兰陵县惹是生非,让老夫照拂一二。” “这说的是我?” 韩枫摸了摸鼻子,大将军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吧,自己何时变得如此优秀了?倒是让知县大人照顾自己,让韩枫感动。 “的确是你。”秦岚道。 “原来岳父大人早识破小婿身份,昨日公堂上偏偏不说出来,不是让小婿献丑吗?”韩枫苦笑。 “不,直至昨日,老夫也不知你是谁。”秦岚缓了缓,继续道:“因最近忙于堤坝,公务繁多,还真把此事抛之脑后。若非你道出姓名,老夫真记不起。” “岳父以前难道就没听过小婿的名字?”我娶了你女儿,你连男方姓名都不知,这父亲当的太不称职了吧? “哼,不顾老夫女儿终生幸福,弃她而去,毫无担当,如此小人,老夫没兴趣知道他姓氏名谁。” 不提这事倒好,一提秦岚心中就恼怒,官场失利,女人原本的婚嫁被取消,不得已屈身下嫁商贾之家。谁料,自己那未谋面的女婿竟然吓得离家出走,家丑不亦外扬,此事硬是被秦岚与韩愈压了下来。 “额...小婿当年年少不更事,还望岳父大人不跟小婿计较。”韩枫情知理亏,连连道歉、保证。“如今小婿回来了,定会弥补一切罪过,好好善待莹儿,不让她再有半分委屈。” 秦岚满意点头,“嗯,此次回来,我见三丫头气色不错,心情愉悦。说明你已痛改前非,此事就不再言论过错。”说着,秦岚站起身。“走吧,陪老夫喝两杯。 韩枫一路伴随秦岚左右,低头哈腰,一副奴才样。偏偏秦岚还很受用,挺直了身板,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真把韩枫当随从。 后院之中,小桌之上,摆好了酒宴。宴席算不得丰盛,韩枫留意了一眼,都是些家常便饭。心有不爽:还真没把我当外人看啊,宴席嘛,八碗八扣不能少啊。 心中虽有非议,脸上则是一副受宠若惊,挤满了笑容。又见厅内除了丫鬟下人,再无家人,莫非就两人吃饭? 再说了,现在也还不到用饭的点啊。古人就是任性,只要有客人,就吃喝,才不管什么时辰。要是一日之内,客人接连不断,一天不都得在桌席上度过? “坐吧,今日我们翁婿二人好好喝一杯。”秦岚坐在上席,示意韩枫入座。 “是。”韩枫正襟危坐。 秦岚挥了挥手,厌恶的瞥了眼韩枫,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你什么德性老夫大致清楚,用不得在老夫面前装斯文。刚开始老夫还有些享受,现在见了,反觉得不伦不类。” 您老人家早说嘛,我还以为您就喜欢被人奉承,喜欢听话的奴才呢。 你觉得不伦不类,我都还觉得恶心。也就你是我岳父,我必须依着你。韩枫不满看了一眼秦岚,瞬间恢复本性,整个人舒坦不少。 韩枫为秦岚斟满酒杯,吃着小菜,翁婿二人喝的不亦乐乎。韩枫军人气质颇重,喝酒豪爽,秦岚岂是他的对手,若非顾及他是长辈,韩枫早就把他这岳父灌倒在酒桌之上。 酒足饭饱后,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话到投机时,举杯相碰,相视一笑,亲如知己;话不投机时,韩枫独自满饮,算是掩饰尴尬。所谈之事,无非军中趣事,民间乐事,以及秦岚生平所见所闻。 “岳父原来曾在京中任职高官,莹儿也有婚配?那还真是小婿的福气啊。”韩枫酸溜溜的说道。说什么我占了便宜,一个商贾小子,能娶到官家小姐。韩枫不以为然,今非昔比,现如今,你还不也只是个知县? 秦岚瞪了眼韩枫,冷哼道:“说话便说话,年纪轻轻,怎么总是喜欢拐弯抹角、话里藏话。” “句句属实,发自肺腑,没有别的歧义。”韩枫忙赔笑道,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岳父大人在京中为官,为何又来到兰陵县?” 秦岚感叹,道:“当今朝政,混乱不堪,稍不留神,轻则贬官发配,重则祸及全家。”眼中闪过无奈,“奸人把政,陷害忠良,天子话语,出不了大殿,忠士之言难达天听。朝中为官,人人自危,老夫清廉半生,不愿与之苟合,干脆辞官归隐。” 秦岚追忆过去,感慨不断,心有忧虑,却又是无能为力。 韩枫一惊,问道:“辞官?那岳父这知县如何得来?” “陛下怜老夫忠心,不愿放老夫离去,一再挽留。但老夫实在不愿再呆在京中,才牵家南下,做了这兰陵知县。”秦岚抬头,眼望北方,“陛下有陛下的苦衷,可做臣子的也有臣子的无奈啊。当年,我辈之人,被奸臣一一残害,至今历历在目,出师未捷身先死,恨报国无门。” 韩枫对于朝中局势实属睁眼瞎,小心讨教道:“不知岳父对大康国运有何看法?” “内有群臣作乱,外有北狄、西戎、南蛮入侵,迟早国破家亡。”秦岚摇了摇头,似乎对于整个大康,早失去了信心。 “听闻当今圣上是明君,奈何龙体欠佳,而今已康复过来,定会励精图治。”韩枫望了眼秦岚,继续道:“朝中局势再混乱,陛下定会力挽狂澜,为何岳父大人如此不看好?” “当年我等有志之士,为陛下鞠躬尽瘁,誓死捍卫皇权,最后又落得几人好?”秦岚喝了一口酒,自嘲一笑,道:“陛下病危,皇权落榜,为苟且偷生,老夫不得不辞官。” 韩枫皱着眉头,当年豪放粪土万户侯,敢言天下事,而今一心只做南山下的种豆翁。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秦岚历经世事,志在为国为民,又不愿同流合污,最后心灰意冷,只能选择归隐。 见韩枫沉默,秦岚苦涩笑道:“老夫不惧生死,甚至愿赌上妻儿老小,只是,无谓的牺牲实属不智。老夫不是在此消极,也并非劝解你不为官。李絷将军既然看好你,定有他的想法,老夫只是想让你明白。当今天下,忠言劝解、励精图治改变不了朝政,只有掌控绝对的权力。” “小婿谨遵岳父之言。” 秦岚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告诉韩枫,当今世风日下,弊政甚多。好官在朝廷里混不走,只有跟着同流合污,才不被其他人挤兑。更重要的是,手中还必须握有绝对的权力。 “为官之道,老夫教不了你,妄老夫侵淫官场数十载,到头来,一事无成,险些身首异处,祸及家庭。”秦岚叹息,韩枫忙为他斟酒,“不出意外,年后,朝中对你的委任便会下达。而今之极,你需摸清朝中各方势力,免得到时一抹黑。成则功在千秋,败则家破人亡。切记,不可为而为之,乃不智之举。想想你身后有偌大的韩家,今后你还会有襁褓弱子,需时刻严以律己。” 韩枫默默点头,他真有拒绝做官的打算。在家好好做个富翁难道不好吗?为何要跑去跟一群老奸巨猾的大臣、宦官等争斗? 小智慧他有些,关键在于,政治这玩意儿,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啊!现在,再被秦岚一吓一恐喝,韩枫都有归隐南山下的心思。 暗暗打定了注意,为官之道,就是明哲保身。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忧国忧民,若是见势不对,赶紧打包回家。 秦岚醉了,韩枫望着意志消沉的岳父,目中流露出惋惜。曾经的秦岚,是否也是满腔热血,梦想一朝,学得屠龙术,货与帝王家? 韩枫叹息一声,扶起岳父交给下人,自己偷偷摸摸的向着院落而去。也不知这么久,妻子跑去了哪里。 是该去见见丈母娘了。 第三十一章 招贼 岳母秦李氏,为秦岚二房小妾,四十上下,长相端庄秀丽,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坯子。父亲是名落魄书生,曾在少王府任职,机缘巧合之下,被介绍给当时风华正茂的秦岚为妾,倒也算是一桩才子佳人的故事。 “小婿拜见岳母。” 韩枫恭敬客气,不论说话做事,都刻意把自己当成书生才子。在他想来,岳母应该喜欢才子类的男子。 “一家人,不必客气,快快上前前,让妾身仔细看看。”秦李氏笑容慈祥,让韩枫心中松口气。 韩枫上前几步,靠近秦李氏,为了方便她能看得清楚,特意选了个光线充足的地方,惹得秦李氏一阵愉悦。 谈话间,秦李氏一个劲的夸赞韩枫,说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饱读儒家学术,是有才之士。更难得的是,还能统领兵马,和匈奴作战。 韩枫趁机瞥了眼秦莹,怕这些话都是她吹嘘出来的吧。韩枫抄几首古诗、讲几个故事真没问题,琴棋书画那真就一窍不通了。 秦李氏也是个识字之人,座位旁,放着一册三国。原来,也是一个三国迷。桌上更有一首刚刚笔墨完的诗词,韩枫定眼一看,不正是‘鹊桥仙’吗?还是秦莹的笔迹。 难怪岳母如此高兴,见了自己不给脸色看,原来,自家妻子早帮忙铺平垫稳。不错不错,不愧是我妻子,知道帮丈夫了。 整整在秦家待了一天,却始终没有见着秦家大妇,也就是秦岚的正妻。韩枫有些好奇,只是在别人家中,也不好发问,唯有把疑问放在心头。 “父亲辞官不成,最后南下任职兰陵县知县,因路途遥远,奶奶以及大娘、还有几位兄妹都留在了京中。” 回家路程中,才在秦莹处得知,原来,秦家也算的上是高门大户,一家都在朝中为官。家中几百人丁,兄妹诸多,秦莹在家排行老七,生养子女这点上,韩枫不得不佩服秦岚。 “真没想到,岳父也是风流之人,真羡慕他妻妾成群。”话刚说出口,韩枫便后悔了,赶紧转头心虚的看向秦莹。 秦莹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夫君若是有喜欢的女子,带回家便是。咱们韩家人丁单薄,多添子女可是我们的责任。” “我就开个玩笑,你不用当真。”没那个女人高兴自家丈夫带女人回家的,不论古今。 回到韩家后,已经很晚,洗漱过后,就准备歇息。却在这时,传来秦莹的惊呼声。一向矜持稳重的她,不知遇着什么事,会如此失态。韩枫忙推门走进卧室,发现整个房间都被翻的凌乱不堪。 秦莹见韩枫进来,像似找到靠山,焦急开口道:“夫君,咱们的院子招贼了。” 韩枫也吓了跳,问道:“丢金银首饰了?” 秦莹沉静一想,又翻看一番,不解的答道:“也怪,细软之类一样不少。” “那丢了什么。”贵重物品没丢,谈何招贼。 “我记录的三国全部不见了,便是你写给我的诗词也丢了。”秦莹着急的说道,来回踱步。“这些可比细软值钱,若是被人拿去,‘新华书社’岂不会有麻烦。” “不会是玉儿他们拿去了吧?”一听是这些,韩枫便放下心来,在他心中,金银才重要,“三国才写到一半而已,就算偷去,也不敢随意曝光的。” “真的没事?”秦莹小心问道。 “嗯,没事没事。” 今日饮酒较多,头晕晕沉沉,韩枫此刻只想到头睡觉,哪有心思想这些。拉着秦莹,赶紧上床休息。 半夜时分,韩枫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时辰。突然睁开眼,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不满的叨念着:“该死的女人,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总是半夜三更的来,真当咱们韩家的围墙白修了?” 刚要出门,韩枫退后一步,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厚实的斗篷,披在身上。推门而出,抬起头看去,女子依旧是一身黑色衣衫,手中拿着剑,站在寒风中。 “你叫什么名字?”韩枫也懒得客气,反正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杀也杀过了,也算是熟人了。 女子沉默了会儿,“陈兮玥。” “名字真美,可惜人...” 韩枫赶紧闭嘴,可惜还是晚了,陈兮玥望着韩枫,轻声问道:“可惜人怎么了?” 透过黑夜,韩枫依旧能感觉得到,陈兮玥那双冰冷的双眼,正看着自己。 “人也美,窈窕淑女,倾国倾城,让我见之便心生爱念。” “无耻...”陈兮玥轻骂,声音带有一丝得意的韵味。 “不知这位美丽的小姐,今晚到寒舍有何贵干?”大半夜,韩枫才没心情陪她聊天。 “昨晚不是说了吗,今夜会再来的。”陈兮玥眨着那无辜的双眸,认真的回道。 韩枫黑着脸,“莫非你就为一个诺言,大半夜跑过来?” “因为无聊啊,兰陵县我人生地不熟,就你一个朋友。”陈兮玥眼眉轻挑,任性又霸道,说完,又轻蔑的看着韩枫问道:“喂,我把你当朋友,你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啊呸,我荣幸个屁,有你这样握着剑交朋友的吗? “是啊是啊,我真感到荣幸。”韩枫随口打哈哈,“人既然也来了,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可要进去睡觉了。” “不行。”陈兮玥喝止道。 无声叹息,韩枫就知道会这样,“陈小姐,夜半无人,就我们这聊天方式,要是让人瞧见,说不定会误会你我约会呢,倒时候我的清白可就被你毁了。” 陈兮玥轻啐,有些恼怒,又觉得好笑。“你一个大男人,有何清白。再说,谁会跟你约会,就爱占人便宜。” “要不这样,你先下来?姑娘家家,站在墙上说话,太不像话,去我书房这总该行了吧。”韩枫是拿这女人没有办法,只能将就着她。 “为什么去你房间?”陈兮玥警惕的盯着韩枫。 “房间里暖和啊,喂喂...什么眼神,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就算是,那也是有色心没色胆啊,也不看看你武艺有多高,” “量你不敢。”陈兮玥冷哼一声,纵身一跳,轻轻落地。把剑丢到另一只手中,瞥了眼韩枫,道:“把你的色心也给我收起来。” “是是是。”韩枫无奈叹息,摊上这么个美女,不知是福是祸。 书房中,韩枫盏灯在桌上,茶水冰凉,也懒得再去烧。二人就这样对桌坐下,默不作声。透过灯火,望着陈兮玥,韩枫双眼有些痴呆。这女人,的确太美了,虽然刁蛮霸道,嚣张跋扈了点,可并不影响她的容貌啊! “看什么看,闭眼。”陈兮玥被韩枫肆无忌惮的盯着,心中出现一阵慌乱,脸微微发红。 韩枫厚着脸皮,不但没撇看眼,反而托着下巴,明目张胆的看了起来。“爱美之心人人有之,我不过是欣赏你美丽的脸罢了。” “下流之人,你还有道理了。” 陈兮玥轻骂一声,却是没有再出言阻止。只是被韩枫如此盯着,脸越发滚烫。浑身不舒服,就想离开,站起身狠狠瞪了眼韩枫,道:“我走了。” “走啦?”韩枫觉得意犹未尽,“怎么刚坐下就准备走。” “哼,和你这登徒子同室,让我感到浑身不舒服。”陈兮玥推门而出,刚行两步,想起什么,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册,扔给韩枫,“白天之时,见你不在家,无聊就借来打发时间了。” 韩枫接过低头一看,不正是妻子所抄录的三国吗?嘀咕道:“原来家中真的招贼了,还是女贼。” “你说什么?”陈兮玥威胁的扬了扬手中剑。 总是被女人武力威胁,韩枫深深感到无力。“没什么,若是喜欢,欢迎随时来。” “这可是你说的,免得以后又说些什么招贼的话来诽谤我。” 当真了?最贱啊。 “哦,差点忘了,这诗不错,你就送给我吧。”女子又摸出一张宣纸,正是‘鹊桥仙’。 “不行。” 韩枫义正言辞,坚决反对。见陈兮玥俊俏的脸渐渐沉下去,韩枫忙道:“这诗是送给拙荆的,你把它还给我,我重为你作一首新的怎么样?” 陈兮玥歪着头想了会儿,最终还是把宣纸还了回去,“必须让我觉得满意,不可敷衍了事。” 第三十二章 红袖添香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 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倖锦衣郎, 比翼连枝当日愿。 陈兮玥眼中露出痴迷,脸色微微发红,还能听见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过了许久,陈兮玥才回过神,小心翼翼的折好宣纸,放入怀中。眼中带着一丝伤感,看了眼韩枫,未做声,默默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又得罪她了?” 韩枫呆呆望着空荡荡的房门,感觉莫名其妙,怎么这女人看了诗词后变怪怪的。“随意抄一首诗词而已,她别是误会了吧?” 接下来的日子,韩枫都在忙活着小说和诗词的事。‘中华书社’走上正轨,全国各地反映激烈,书册供不应求。甚至于开始不满于三日一更,恨不得一口气看完。 韩枫岂能如他们愿,这样还有什么钱可赚。只是思来想去,韩枫觉得还是再写一部,于是,《西游记》便拉入计划中。 秦莹白天要书写三国,自然不好让她又写西游,一个女人,怎么能受的了如此苦力活。无奈之下,韩枫决定自己亲笔。 “夫君,‘中华书社’藏书不断增加,三国售卖总是被抢一空。听公公的说,如今正忙着开分店呢。刚开始夫君定为十五家,早无法满足,短短数日,又增开了几家。”秦莹像个孩子,兴奋又骄傲的报着成绩。 “嗯,如今三国售卖到那一回合了?”韩枫顿了顿笔,抬头望着秦莹。 秦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第十二回合,曹孟德大战吕布。”秦莹嘻嘻一笑,“书迷们不时上店里抗议,要求加快更新,把他们惹急了,就差点把店铺拆了。” “随便找个借口,就说作者需要时间构思嘛。”韩枫轻笑道。 “伙计们是这样回禀,可书迷们又提出要求,希望每一回合都能有一首诗词。” “如今发了几首诗词?”韩枫郁闷,一回合一首,唐诗宋词也不够啊。前世的千古绝句,能在这个世界上发光,这自然是好事,奈何韩枫记不全。 “五首了,实在耐不住掌柜们的要求,今日不得已,就添加了一首。” “五首?”韩枫记得,自己所抄也没这么多吧?“‘鹊桥仙’你早贡献出去了,另外一首哪里来的?” “妾身在夫君书房发现的啊!人生若只如初见...”秦莹念起诗词。 韩枫望着秦莹发楞,把这诗也卖了?陈兮玥这女人不会找自己麻烦吧,说好送给她的。 “夫君,莫不是妾身做错了?”见韩枫想的出神,秦莹以为未经允许私自决定,惹韩枫不高兴了。 韩枫回过神,笑道:“怎么会,你做的很好。我只是在想,那诗词是否完整。” “很好啊!让人回味无穷,又平添几分伤感。” 又和秦莹聊了会儿,韩枫就把她赶回房间休息去了,自己则继续留在书房,这几日都是如此。想起年关就快到了,进京一事又迫在眉睫,韩枫对于未来依旧一筹莫展。唯有曾这空闲,多写点稿子。 不多时,韩枫收起西游的稿子,又重旁边拿了一张白纸。开始琢磨着人生的策划书,觉得还是写个章程出来比较好,把今后该做的事情规划规划,总比无头苍蝇好。 烛火发出‘啪啪’轻响声,书房内寂静无声,韩枫完全沉寂在自己的计划中。 不知几时,感觉有人为自己披上一件外衣,以为是秦莹,韩枫轻轻拉起肩上的手,入手纤细温润。这分明不是妻子秦莹的手,吓得韩枫赶紧松开。忙转过身,见陈兮玥满脸羞红,愤怒直视自己。 “失误,失误,我以为是莹儿。” 韩枫连声道歉,心中却是暗自后悔,早知如此,就该装作不知,继续拉着啊。哎,看来脸皮还是不够厚啊。如此便宜,竟不能做的得心应手。 狠狠瞪了眼韩枫,陈兮玥出奇的没有开口责骂。而是抛给韩枫一本书,韩枫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不正是市场上售卖的三国吗? 疑惑的望着陈兮玥,不明这女人给自己三国干嘛? “为何把送我的诗刊登出去?”陈兮玥见韩枫不解,脸上既是愤怒,又是委屈。 为这事?这女人也太小心眼了。韩枫想解释,一时又难组织语言,最后干脆眼巴巴望着陈兮玥,问道:“我解释你听吗?” “废话,赶紧想借口,否则我定不轻饶你。” 陈兮玥冷哼,坐在韩枫桌对面,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优雅的喝着,坐等韩枫解释。 韩枫苦笑摇头,最后不得不把此事一一讲述,谁知,这女人听后怒气冲天,站起身,握着剑,就要去找秦莹算账。 “我说你怎么蛮不讲理,不都说了是误会吗?”韩枫赶紧拉住她。 “你竟然为那个女人说话?”陈兮玥拔剑指向韩枫,吓得韩枫连连后退。 “那是我妻子,我不帮她难道帮你?”韩枫白了眼陈兮玥。 真是莫名其妙,不就一首诗嘛,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又见陈兮玥委屈的模样,于是开口道:“诗词嘛,本就要让人看的,写给你的就是写给你的,谁看了也改变不了事实啊。你要真喜欢,下次有好灵感,我再为你写一首如何?” 陈兮玥此刻背对着韩枫,心砰砰直跳,刚才一时冲动,说出的话,让她觉得羞愧。同时,不时问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会如此失态。 稍稍平复了会儿,陈兮玥转过身,不敢看韩枫,低声道:“饶你一次。” “得嘞,谢谢陈大小姐。”这女人动不动就拔剑,真难招呼。 “少凭嘴。”陈兮玥装着生气,见桌上有许多稿子,也不客气,全拿了过来,问道:“这是新故事吗?” “嗯,才开始构思。” 陈兮玥没有再言语,韩枫抬头看去,见她正托着下巴,拿着稿子看的入神。烛火下,肌若凝脂,气若幽兰,虽作男装,依旧妩媚动人,让人怦然心动。 发现韩枫又在盯着自己看,陈兮玥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却是风情万种。 韩枫微微一笑,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提笔而起,继续苦思自己的策划书。窗纸上,映出二人影子,似若秉烛夜谈,又像红袖添香。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发出最后一声轻响,彻底熄灭。屋内,顿时陷入黑暗,二人心中同时发出幽幽的叹息。韩枫轻轻放下笔,陈兮玥不舍把手中西游放在桌上。 “你写完了吗?” “你看完了吗?” 二人黑暗中对视,异口同声,说完皆是一愣,随即轻笑了起来。笑完,又再次陷入沉默。 “夜深了,你也别再翻墙,书房内有干净的床铺,若不嫌弃,将就歇息一晚吧。”说完,韩枫又想起陈兮玥是官家大小姐,讲究着呢,“放心,被褥都是新置办的,无人诗用过。” “嗯。” 陈兮玥没有反对,而是轻轻应了下来。 韩枫一愣,什么时候这女人如此听话了?笑道:“那你早些休息,我也回房了。” 今日岳父大人秦岚有约,说是陪他一同去参加宴席,韩枫心想,岳父这是在为自己铺路吗?若是没猜错,所见之人,必定是朝中为官者。 会是谁?兰陵县城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韩五早早便在院子外面听候,韩枫昨日就吩咐过他,今日陪同自己。见韩枫出了房门,韩五忙上前,“少爷,马车已经准备好,随时可出发。” 点了点头,又想起陈兮玥,韩枫转身匆匆朝着书房而去。推开门,书房内收拾的整整齐齐,伊人早离去。书桌上放着一张白纸,上面留着一行秀美的字迹。韩枫拿起一看,脸上无奈一笑。“可要记得我的诗词。” 见着秦岚时,他已备身准备出发,韩枫忙跟随左右,询问秦岚,今日到底见什么人?弄清楚后,至少有个心理准备。 “你可知明城公主?”秦岚问道。 韩枫直摇头,他一个穿越人士,又常年在军营中,如何能得知这些。倒是从韩五处听说过,兰陵县城内,住着个公主。 秦岚笑着为韩枫讲述,“明成公主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妹妹,深得陛下眷顾。公主和驸马二人喜好收藏,酷爱文学。南方文风重,文人墨客多,因而常年定居兰陵。” 又是个搞艺术的,还是收藏家?心中不大乐意,“岳父不会是让小婿跟公主驸马以文会友吧?小婿可不好此道。” 秦岚狠狠瞪了眼韩枫,道:“今日是明城公主寿成,被邀请之人,多是官家人,你最好管住自己嘴,以免惹麻烦。” 搞半天,不就是过生日嘛!还当什么大事,让我早早便起床,韩枫心中不满的嘀咕着。 第三十三章 赴宴 雕栏玉砌,假山林立,草木茂绿,水中倒影着岸边亭台,波光荡耀。虽已入冬,却恍如春夏。来往过客,身作华冠丽服,穿戴金钗翡翠,非富即贵。丫鬟们手执玉盘,盘中盛满水果点心,样式丰富。 西域美酒夜光杯、皇家佳酿香满园,中原小吃三百种。 “这是王母蟠桃会啊!”韩枫感慨,也不客气,左手一杯佳醇,右手挑选各类美食,自从进了府,嘴就未停过。 “哟,这不是宋公子吗?” 韩枫酒足饭饱后,只见人群中,宋季黎‘风流倜傥’,挺着大肚腩,握着酒杯,含笑着和身边几位青年交谈。 “你、你怎么在这里?”宋季黎见韩枫,下意识后退,皱着眉头,神色不善,眼中隐隐带有怨恨。 “宋公子能来,我为何不能来?”韩枫道。 宋季黎,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转身而去,不理会韩枫。韩枫见宋季黎要走,忙上前,勾肩搭背,关系如胶似漆。 “宋兄,不知这位是?”旁人见宋季黎和韩枫感情像很深厚,忙上前询问。 “在下韩枫,是宋兄好友,不知各位?”韩枫不待宋季黎开口,抢先一步与几位青年结识起来。气的一旁的宋季黎咬牙切齿,在一旁干瞪眼。 “在下文畅,两广人士。” “在下苏勍,晋州人。” “久仰久仰。” “幸会幸会。” 一番文绉绉的介绍,酸的韩枫全身不得劲,这古人交谈就是麻烦,一点都不耿直。不跟他们子乎者也吧,又会觉得你轻浮,粗人一个。 “两位是宋兄同窗好友?”两广,晋州,远啊,怎么跑这里来了。二人年纪都差不多,二十上下,中等身材,书生打扮。 “我们三人曾一起在苏州参加府试,有幸结识,往后便有了来往。”文畅笑着道。 府试?考状元?不对,是考秀才。 韩枫望了眼肥胖的宋季黎,满脸不信,就他也能考上秀才?他那纨绔癖性,肚子里除了装肉,还能装墨水? “看什么看,就是本少爷。”宋季黎见韩枫那瞧不起自己的眼神,昂头挺胸的回应道。 “可曾取得生员?” “额...这倒没有。”宋季黎愣了愣,脸色羞愧,随即反应过来,在他面前,我凭什么感到惭愧?“说得你取得生员资格一样,你可过了县试?” 韩枫哪能懂当今考试的规矩,县试又是什么?胜在他脸皮厚,咧嘴一笑,道:“我又不是书生,不需要考试。” “你...”宋季黎实见韩枫如此无赖,干脆懒得理会,“难怪只会逞匹夫之勇。” 韩枫见好就收,别一会儿把宋季黎惹急了,如今说起来,这家伙虽然跋扈了点,心底并不坏。重要的是,还是亲戚关系,他叫秦岚什么来着?舅舅? “行了行了,宋兄,怎么像个孩子似的,如此淘气。所谓不打不相识,你看我们现在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宋季黎退后一步,与韩枫保持距离。“谁跟你关系好,是你死皮赖脸缠上来的。” 让韩枫留意的是,不远处,有一位身作华服,相貌英俊帅气,身材挺拔,人群中如翘楚的青年。身边围着不少书生文人,正被众星捧月着。此人满面春风,让人亲近,一脸春风和众人交谈。谈吐文雅,投足间,贵气逼人。 “那是谁?”韩枫问宋季黎。 宋季黎看了眼韩枫,想了会儿,鄙夷的回道:“孤陋寡闻了吧?汴京大才子,傅家的公子,傅言学。” “傅家?傅言学?”韩枫记忆中,无丝毫印象,未曾听闻。“不认识,很出名?” 宋季黎冷笑,“现在知道自己无知了吧?” “是是是,兄长我无知,劳烦宋兄告知一二。”韩枫拱手道。 “你如此诚恳,我便告诉你吧。”见韩枫态度很好,宋季黎心中暗爽,终于不被他欺压了,“傅家,傅文渊大人,乃是大康宰相,当朝第一人,傅言学是他嫡系子孙,身世显贵。而且,傅言学此人,诗词文章无不精通,享有大康才子之誉。” “大康第一才子?”韩枫默默记下,非傅言学,而是傅文渊。当朝执宰啊,今后可有着不少交道要打。 “傅公子虽然才学过人,但大康第一才子的名头却不是他。”宋季黎摇头道。 “瞧你把他吹嘘的这么厉害,也不过如此,我当是文曲星下凡。”韩枫不以为然,拍了拍宋季黎肩膀,道:“以后找偶像,要找个厉害点的,我观这傅言学就是笑面虎,心口不一。” “谁说他是我偶像?什么又是笑面虎?”宋季黎恼怒道,“你谁都瞧不上,别忘了,自己却是无半点墨水。” “也倒没有瞧不上。” “那是什么?” “就看不惯。” “那不是一样。”宋季黎白了眼韩枫,见两人又挨在一起,赶紧退开,保持距离。免得别人误会,还以为我和他关系甚好。 见宋季黎老是躲着自己,韩枫不乐意了,“宋兄,你老是退那么远干嘛?我又不吃人。” “花园内百来人,你又为何偏偏单独缠着我?”宋季黎郁闷的反问道。 “人多有何用,我一个都不认识。” 韩枫还真没说谎,除了宋季黎,就认识岳父秦岚,可惜,进了花园,秦岚就不见了。 宋季黎望着韩枫,良久后,叹气道:“我怎么就如此倒霉。” 又拉过一旁的文畅、苏勍,四人躲在一旁,无聊的说着话。 望着不远处谈笑风生的傅言学,韩枫不得不感叹,这家伙虽然笑的虚假,可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外交家,任何人他都能聊出共同话题。 “哥哥?” 感觉有人拉着自己衣袖,韩枫低头一看,一个十来岁的白面童生,长的粉瓷可爱,正满脸兴奋的盯着自己。 “小弟弟,叫哥哥没糖吃,叫叔叔。”韩枫蹲了下来,捏了捏那粉嫩的脸,肌肤如婴儿般光滑细腻,让韩枫爱不释手,又狠狠揉了揉那可爱的脸蛋。让得小家伙满脸通红,又羞又气的躲闪着。 只是,怎么觉得,这小男孩很眼熟,自己才来兰陵县城几日?不记得有见过小孩子啊。最多不过家中那三个小丫头。 “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小男孩脱离韩枫魔抓,瞪着那乌溜溜眼珠,又把头伸近韩枫耳边,轻声道:“我是彤彤啊,梁祝的故事。” “彤彤?”韩枫失声,望着小男孩,不对,是小女孩。这年代的女人怎么都喜欢女扮男装啊?陈兮玥一个,而今,小丫头也来这一套。仔细一看,不是彤彤是谁? 彤彤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哥哥,跟我来。”说完,拉着韩枫衣袖就向外跑。穿过画廊,越过凉台,才停了下来。 韩枫环视四周,心中一惊,这可是后院啊,他一大男子,跑人家后院来,被抓着就说不清了,心虚的问道:“彤彤,这是公主府后院,我们不能随便进来的。” “哥哥,没事,这是我家。”彤彤笑的灿烂,拍着小胸脯,自信的向韩枫保证出不了事儿。 好嘛,搞半天,原来是皇家之人。那日,在船上所遇的美妇又是谁?奶娘?驸马小妾? “彤彤,谁教你的,打扮成这样子。”韩枫望着彤彤一身男童装扮,因年纪关系,还真是雌雄难辨。 “哥哥你呀!” “我?”韩枫愕然,“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种坏习惯我才不敢随便让你学。” “应该说,彤彤在扮祝英台。”彤彤双手张开,原地转了一圈,停下后,期盼的看着韩枫,道:“怎么样哥哥,彤彤像祝英台吗?” 韩枫扶着额头,头疼不已。这丫头也是个不省事的主啊,以后长大了那还了得。 见韩枫愁眉苦脸的样子,彤彤嘻嘻一笑,“姐姐也扮了男装,可都是彤彤教她的。姐姐还说了,梁祝故事很好听,她都看哭了。” 彤彤骄傲说道,仿佛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 第三十四章 公主府后院 彤彤所谈,无非问韩枫最近干嘛,她想听新故事之类的话。还递给韩枫一本书册,上面所写,全是那天韩枫讲的故事,没想到,竟被这丫头全部编辑出来。 “哥哥,三国可是你写的?”彤彤神秘兮兮,望着韩枫,双眼期盼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 “真的?”一见韩枫承认,彤彤拍手欢跳,“娘亲看了后都称赞不已,可惜彤彤看不懂,也不喜打打杀杀的事儿,倒是里面的西施,果真有那么绝代风华吗?” 刚要说话,却见画廊上走来一女子,彤彤吓得忙推韩枫,“哥哥,赶快躲起来,姐姐来了,要是让她发现,彤彤私自带男子到后院,肯定饶不了你。” 韩枫郁闷,搞得像偷情一样,还是和一个小女孩。身形一闪,躲入假山后面,透过缝隙,望着前来的女子,叶枫倒是很好奇,彤彤口中的姐姐到底长什么模样,能让这小丫头如此惧怕她。 远远望去,女子形影翩若惊鸿,体态丰茂如同青松,又似飘忽着的雪花。待其走近,韩枫瞪大了双眼。窈窕的身姿,肩若削成,腰细如束,脸上既无胭脂,也无敷粉,发丝如云。长眉弯曲细长,红唇鲜润,明眸皓洁。 姿态优雅妩媚,举止温文娴静。身作明丽的襦裙,带着精美翡翠。彷如洛神在世,更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让韩枫吃惊的是,这女人他熟悉啊,不就是最近老翻墙去他家的那女人吗? “陈兮玥?” 知道陈兮玥很美,可以前相见,她一直是女扮男装,而今一身女儿装。惊鸿一面,又恍如幻觉。 “这还是我所认识那个蛮横不讲理的男人婆吗?”美女韩枫见过,如此不施粉黛的天然美女,着实让他一时难以收回眼神。 彤彤唤她为姐,莫非陈兮玥是驸马的女儿?可据韩枫了解,驸马姓何啊!“不管名字真假,这陈兮玥身份跟皇家肯定脱不了干系。” “彤彤,怎么一人在此?” 听着陈兮玥的轻语细声,悦耳动听。韩枫明白,怕是以前这女人连声音都有所改变,现在应该才是她原本的声音吧。 “姐姐。”彤彤撒着娇,伸手抱着陈兮玥,目光躲闪着。“今日府中来了好多客人,彤彤好想出去玩耍,又怕娘亲不准。” “鬼丫头,你这不是去了吗?”陈兮玥溺爱的用手点了点彤彤额头,“还敢装可怜,这点小把戏岂能骗过我。” 彤彤吐了吐舌,问道:“姐姐你不出去瞧瞧吗?外面好多好吃的。” “有什么好瞧的,闹哄哄的。走,跟我到屋里去,外面多冷。”陈兮玥牵起彤彤的手,慢步朝内院而去。 也就在这时,韩枫望着面前,一身绿色衣衫的小丫鬟,脸上努力挤出温和的笑容,背心却是冷汗连连,暗道,运气不佳。 “我说我是好人,你信吗?” 丫鬟忙点头。 “我说我只是走错路,你信吗?” 丫鬟又点了点头,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嗯,这就对了。”没想到,这丫鬟如此配合,不吵不闹,安静的站立着,韩枫回过头,见陈兮玥已经走远,才松了口气。这要是被她抓住,少不得一番麻烦。 想到这里,韩枫觉得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公主府后院,私人领地,比起皇宫,相差不远,真不是谁人都能自由进入的。 “小姐,快跑,有贼。” “我操...” 韩枫大骂,想不到,这丫鬟竟如此忠心。韩枫稍不留神,她掉头就跑,还不停朝陈兮玥方向大声呼喊。 恨不得把这丫鬟拉回来,重大八十大板,说好的不出声,岂可出尔反尔。 韩枫就想溜之大吉,干脆直接离开公主府比较好,倒时候不认账,也死无对证。一路狂奔,衣袖遮脸,根本不敢停留,这要是被抓住,跳进黄河都说不清。 “韩枫,你给我站住。” 身后,陈兮玥声音传来,让韩枫脚步停顿一下,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转过头,韩枫垂头丧气,哭丧着脸。只见陈兮玥冷着脸,提着裙子快步而来, “哎哎...你今天穿的是裙子,能不能淑女点?”见陈兮玥一言不发就要拳脚相加,韩枫赶紧劝住。 “无耻!”陈兮玥终究还是没有出手,脸微微发红,狠狠瞪了一眼韩枫,冷声责问道:“你胆子不小啊,敢私闯公主府,更跑到后宅来了。这事要是传出去,别说是你,便是整个韩家都难逃干系。” 没这么严重吧? 韩枫眼巴巴看着陈兮玥,怎么说我们还是朋友啊!再说,什么时候我就私闯了?不是彤彤这丫头带我来的吗? 咦,彤彤呢?韩枫环视四周,哪里还有小丫头半点身影。 “还敢乱看。”见韩枫不回话,眼睛四处乱瞧,陈兮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出手好好教训教训他。 这彤彤不讲义气,韩枫轻声叨念。看向陈兮玥,韩枫搓着手,嘿嘿一笑,解释道:“此事你可别误会,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给你机会解释。”陈兮玥双眼乱转,脸上狡诈之色一闪而过,嘴角带着笑。 韩枫忙把经过说了遍,陈兮玥压根不相信,一口咬定韩枫有所图谋。“陈大小姐,我骗你有什么用?再说了,我吃饱了没事做,跑公主府的后院来干嘛?” “谁知道,说不定和那个丫鬟偷偷摸摸的约会呢。” “你可别悔我清白,要约会也和...”韩枫看向陈兮玥,见她脸色沉了下去,赶紧闭嘴。 “和谁?”陈兮玥眼中冒着寒光,冷笑连连的问道。 “没,没谁。”韩枫忙摆手,讨好的说道:“你看,我们两也算是朋友了吧?要不,这事就算了?” “谁跟你是朋友?”陈兮玥眉头一挑,翻脸不认人,“一个大男人,私闯公主府后宅,想就这样算了?公主府的声誉置于何地?” 嘿,反了天,好话歹话就是不听,真觉得拿捏做自己了?韩枫没了耐心,就想一走了之。他才不信,陈兮玥真会如此小题大做。 刚要动,陈兮玥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剑,若无其事的转着。韩枫目瞪口呆,这女人,怎么随时带着佩剑啊?最后,韩枫不得不认输,道:“说吧,要怎样才放过我?” “不跑了?”陈兮玥偏着头,看着韩枫,脸上尽是戏弄之色。 “跑?可笑,我会被你一个女人吓跑吗?哎哎哎...把剑收回去,好好说话。”话还没说完,陈兮玥就要拔剑。韩枫算是怕了,打不过,跑不掉,还被人堵了去路,只能认栽。 “明日午时,在城郊外等我。”陈兮玥说完,怀疑的看着韩枫,觉得不放心,又威胁道:“要是敢不来,有的是罪让你受。” 望着慢慢离去的‘淑女’,韩枫是一点辙都没有,堂堂男子汉,三番五次妥协在一个女人面前,这让韩枫很没面子,又无可奈何。 明日午时?不会是要跟我约会吧?韩枫歪歪想了会儿,也就不再理会。 回到花园时,众人皆席地而坐。地上铺有草席,草席之上,还垫有名贵的地毯。一群人围在一起,也不知在干嘛? 韩枫见宋季黎坐在后面,走了过去,挨着坐了下来。“他们在干嘛?讲故事吗?” 宋季黎见韩枫又过来,深深闭上眼,像是认命般,许久才睁开眼,没好气的说道:“不懂就认真听,在座各位都是士族名流,学识渊博。你目不识丁,多听听对你还是有用。”宋季黎教训着韩枫,倒像个长辈一般。 韩枫坐下听了会儿,算是弄清楚,这不就是一场辩论会嘛。国事、民生、俗事等无所不谈,一主一客,或一主多客,相互辩论。 这就是如今的高雅之事,风流之举?在韩枫看来,简直无趣的不行,还不如早些回家,多写点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