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已醒来 这个世界上最无情之物,非时间莫属。 一万年,如流星划过天空,转瞬即逝。人间已经轮回一代又一代,绿洲变成了沙漠,山川也变换了颜色。沧海桑田,唯东边和南边的渺渺大海犹在潮起潮落。 一万年,这个世界失去了曾经的繁华与安乐,如今只剩下万里废墟,再不见神明,也不见龙与凤。 这个世界,名字也改头换面,被称呼为“废土大陆”,如其名字,这是一片废墟,了无生机的废土。 在那北边的千里冻土以北,有一块雪原,雪原茫茫,寒风呼啸。雪原之下,是万丈冰窟,在冰窟最深处,有一座冰雕。 此时此刻,冰冷的冰雕内部忽然传来一声“叮咚”的异响,好似有人在冰雕内部用力锤了一下锤子。紧接着又传来数声“叮咚”,直到第九次,传来的是一声“咔擦”,冰雕崩碎,冰屑落满了一地。 有一个人影从漫天飞扬的冰屑中缓缓走了出来,那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年。 少年的身体如冰晶一般透明,隐约间可见他体内在猛烈搏动的一颗鲜红心脏,呼吸间,如冰晶透明的身体慢慢变得浑浊起来,仿佛凝结了的玉液,直至最后,与常人无异。 少年抬头望天,一声大笑。 “无上神,你封不住我!一万年了,我吸天地精华,再采无尽冰窟中的冰髓,重塑肉身。这一刻,我重新醒来!我已醒来!” “我已醒来!” “我已醒来!” …… 这一声大吼,响彻地底冰窟,传遍雪原。 第一章 神山迷雾 如果要问这世间最高的山是什么?那人们一定会告诉你,是——神山。 如果又问这世间最险恶的山是什么?人们还是会告诉你,是——神山。 万山皆矮,唯我神山独高。 万山皆平,唯我神山最险。 在这废土大陆的极西之地,有一座极高极高的大山,大山有四分之三的部分都被冰雪覆盖。从这大山再往西去,便再也没有了人烟和道路,几乎那一边便已是世界的尽头。 这一座大山,便是那被世人称呼为“神山”的一座山。人们都传说,神山上还有神明,还有那龙与凤,却谁也没有见过。 此时此刻,有一个少年在半山腰的茫茫冰雪中攀爬着,这里以前从未有人来过。那少年名叫姜归北,他似乎不畏严寒,也不畏那随时来临的大雪崩,坚韧不移一步一步地往上攀爬。 那少年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一眼山下,迷雾缭绕,再也见不到大地,也见不到任何生灵,眼前能看到的尽皆是白色迷雾。那少年看着那层层叠叠的迷雾,笑了一下,轻声道:“想不到一万年过去了,这座山还在,名字也还是神山。只是,从前并没有如此寒冷吧,我稍微有一点记不清楚了。” 沉默片刻,他又轻声说道:“沧海桑田,一万年真的太遥远了,神山上的神明都死了,迷雾中的龙与凤也都没有了踪影。也许,只有我还活着吧?” 少年姜归北微微轻叹。 然后抬起头来,望向那橘红色的天空,隐约能看到那一抹藏在橘红色迷雾中的弧形蓝光,那弧形蓝光,看起来像是一把无比巨大的枷锁。 少年姜归北看着那一把枷锁,眼神中有着一丝恨意:“无上神,你封禁了我的神魂,还放逐了我的永生乐园,这样还不够吗?竟然还要给我的永生乐园套上一副禁锢之锁,让我的人民世世代代相互残杀,又永远不能再成为神级修者。无上神,你好歹毒啊!” “你封禁我还不够,还要禁锢我的人民。” “但是,你大概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我重新醒来了。哈哈!” 大笑声在冰雪迷雾中传响,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少年姜归北转身大步朝着山巅走去,他不辞千山万水之辛苦,万里迢迢从北方雪原来到这极西之地的神山上,为的是取一件东西。这一件东西,由万年前留下,只是希望它还在。 他忽然蹲下身来,用手拨开一层冰雪,露出底下的一根石柱,石柱上还隐约可见云纹,那是一只黄金神龙。经过万载岁月的无情洗礼,云纹已经破碎了,那一只黄金神龙的眼睛也不知去了哪儿。 “这是我神殿之门外的一根神柱,倒塌了,崩碎了。”少年姜归北轻轻感伤道。 再往前走去,见到越来越多的石柱、石基和石壁,甚至还有半截残垣断壁露在风雪中。每走一步,都有一缕记忆从他的神魂深处浮现出来,那是神殿之门前的石基,那是神殿上的一块玉石,那是一面浮雕。 数不清的记忆,从神魂深处汹涌而出。 残垣断壁还在,但当年的神迹却无处可见,如今还可以去哪里见那黄金神龙与火鸟凤凰?又还可以去哪里再见那些美丽的神女? 神山依旧,却再无灵气。 穿过那半截残垣断壁,仿佛重新走入了一万年前的那一座巍峨神殿,那呼啸的风声像是那些逝去的神明在呼喊永生大神的归来。 姜归北每朝前走一步,都转头朝两侧点头微笑示意,仿佛当初每日清晨走入神殿,对两侧山呼海啸般的众神点头。 此时此刻,他每前走一步,风雪中都会有一盏神灯亮起,神灯光芒万丈,不被风雪熄灭。一万年了,神殿已崩塌,众神也已逝去,唯有这万载不灭的神灯仍能点燃,并大放光芒,似是迎接某位大神的归来。 姜归北微笑着在神灯照射下向前走去,一步一步深入到当年神殿的内部深处。 他隐约听到有一件东西在呼唤着他,随着步伐前进,那呼唤声越来越强烈和急切,仿佛一位好友在呼唤久别重逢的故友。 姜归北加快脚步。 前方的迷雾越加浓厚了,几乎已经看不清地面,风雪声也忽然间消失了,而那呼唤声却近在耳边。 姜归北于此处停下了脚步,侧着头凝听,像是倾听故友重逢后的埋怨。片刻后,他笑了起来,说道:“我既然重新醒来,那你便随我而去吧,我带着你重走一遭人间,再闯一番风云。”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那呼唤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万马奔腾般地声音,同时地面也在剧烈摇晃,仿佛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将要破地而出。 “哧!” 一声撕裂空间的嘶鸣,响彻云霄,一道黑影破开地面冰雪,飞入云霄。 “调皮。” 姜归北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朝云霄轻轻一招手。那飞入云霄的黑影瞬间倒转而归,落入他的手中,被紧紧握着。 这是一柄长枪,长枪通体漆黑,玄色中透着一抹冰冷的锋芒。长枪奇重,约有八百斤,普通人别说是杀敌,恐怕连拿都拿不起来,然而他却轻轻的握在手中,仿佛轻如鸿毛一般。 紧握着那一柄犹在颤抖不停的长枪,他的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多了一股锐气,忽然间就变得傲气凛然。他看着那一柄长枪,摸了摸,然后笑道:“凌云枪!我成神之前,便是带着你扫荡三界,无有敌手。如今,我从万年沉眠中重新醒来,一身修为尽失,沦为普通人,我不妨又带着你再走一遍三界。” 手中凌云神枪长鸣,如万马奔腾,气势恢弘,有着无比高昂的战意。 少年从无尽冰窟中走出,万里迢迢来到这极西之地的神山,为的便是取这凌云枪。修为尽失,没有关系,可以重新修来,但这凌云枪却是举世无双。 万年前,他便是凭着这一柄神枪荡平三界,修为如神,何人不可战?只是后来晋入神境,封号永生大神,便将他藏放在了神山深处。 此时此刻,我已醒来,我的凌云枪也重出江湖,我的凌云志再次沸腾。 姜归北战意高昂,举起凌云枪朝着万里苍穹,猛地一刺,仿佛给那天空捅了一个大窟窿。 “无上神,我来了!” 第二章 今日人间 在这极西之地有这么一片废墟,一边是千里荒原,一边是万丈深渊。千里荒原寸草不生,不见兽影,也不闻鸟语。万丈深渊黑不见底,层层迷雾缭绕,最奇异的是那迷雾竟然是黑色的,仿佛那世间最剧毒之气。 在这片废墟之尽头,有一座破败小村,小村寂寥,没有几个人影,仅村头的茶馆中坐着几个歇凉的茶客。那些茶客一边诅咒着这炎热又干燥的天气,一边喝着那粗茶淡水。 在茶馆的靠窗处,坐着一位少年,那少年不同于其他茶客都是三三两两成群结队,他却是只身一人,低头喝着那不怎么好喝的粗茶,一动不动。他的身旁放着一件一人身高长的事物,那事物用黑布包裹,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但隐约可看出应该是一件长形兵器。 那喝茶的少年,自然便是那从神山下来的姜归北,他一边喝着粗茶,一边倾听着茶馆里其他人的谈话,以便了解当今世界的概况。 他的听力极好,能听到茶馆里所有人的高谈阔论和低声私语,甚至还能听到茶馆外小道上偶尔走过之人的匆匆交谈。他已经在这茶馆里坐了许久,也倾听到了许多信息。 比如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如今被叫做“废土大陆”,通行的是“废土纪元”,今年便是那废土纪元第八千年。这让他明白,在他被封禁之后的一千年,大乱世便已开始,世界也开始慢慢化为废墟。 也许,在那短短的一千年内,诸神相继陨落,神龙和凤凰等诸神兽也都消失不见。 那短短的一千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诸神之乐园沦落为废墟。 再比如又了解到如今这世界上有七位修为最强之人,被世人称呼为“七圣人”,想来最差也是封圣境界的强者了。 忽然,他又注意到一桌茶客的低声交谈:“有传言,北极圣人从北海深处岛屿走出,跨越万里雪原,首次踏入中土,武帝亲自走出武帝城三百里,把北极圣人迎入武帝城,大开酒宴九天九夜。” 然后另一人叹道:“自七圣人封圣以来,便相互防备,从未有谁与另一圣人联手,这一次,想来是无极圣人和武帝联合了,这废土大陆的形势恐怕也是要大变了。” “那是当然的。原本七圣各占一方,势均力衡,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是北极圣人和武帝联手,武帝的大野心便有了实现的可能。”又有另外一人接着说。 那最开始说话的茶客点了点头,说道:“早有传言,中土武帝野心极大,想吞并其他六圣的地盘,然后做那废土之神。哼,也不知道无极圣人得到了他的什么好处,竟然愿意与其联手。” “以我看,其他五圣必不会坐以待毙,必然会有动作。” “喝茶,喝茶,圣人之事,又岂是我等小小修者可以妄言的?小心圣人降下神念,把你打得灰飞烟灭!”有人忙警告。 其他茶客便再也不敢妄言,连忙转移了话题。 这一边,姜归北眉头微微皱起,在心中暗道:什么武帝?竟敢妄想做废土之神,他算什么东西! 就在此时,从茶馆外走进来两位身穿玄色衣服的年轻修者,一高一矮,高者瘦矮者胖,两人选择了姜归北身旁的空位坐下,要了一壶粗茶。 那矮者似乎是个心宽体胖之人,没有什么心机,一坐下便大声嚷嚷:“二哥,我听说有人在黑魔渊边捡到了一把上古神刀,那神刀有着极强的魔力,那捡到之人原本只是初蒙境界的普通修者,但自从捡到那上古神刀之后,连战三场,连杀三位知见境的高手,这也太可怕了吧?” 那高者摇头道:“也不知道是真事还是夸大其实的传言,反正如今有许多人正在赶往黑魔渊,都想去捡个漏,说不定运气好可以找到什么上古神器。” “二哥你看,这里坐着的这么多人,可不都是存着这个心思么?”那矮者朝四周看了一眼,冷笑道。 听着他们的交谈,一旁的姜归北不免微闪了一下眼睛,暗道:黑魔渊?上古神器?那我也去瞧瞧吧,也许可以找到我被封禁后的那一千年所发生之事的一些蛛丝马迹。 听着矮者的话语,那高者怕惹来什么麻烦,忙道:“三弟,不可乱语,我们自己不也是一样么?” 那矮者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冷笑道:“什么上古神器,要我说,十有八九就是个大骗局!有些人啊,就是异想天开,天上又怎么会掉馅饼呢?就算真有什么上古神器,那早就被七圣人取走了,又岂会留给你们?都是傻子罢了。” “三弟,不要再乱说话了!”那高者喝道。 “哼。”那矮者不高兴了,拉长着脸,端起茶杯大喝了一口茶。 矮者的话语,茶馆里不少人都听到了,有几个脾气暴躁的茶客,不禁站起来指着他大声呼喝和怒骂。但那矮者见高者怒瞪着他,便不敢再说话,只是闷声喝着茶。不一会儿,高者拖着矮者便离开了茶馆。 在他们离开茶馆之后的不久,姜归北见到有一位气势彪悍的男子站了起来,离开茶馆,尾随他们而去。姜归北皱了皱眉头,原本不想去理会,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拿起身旁那黑布包裹的长形兵器,远远的跟在那彪悍男子之后。 姜归北的脚步声很轻,仿佛那野猫踩在沙地上,没有一点声息。 他见到前方那尾随高者和矮者二人的彪悍男子在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之后,再缓缓抽出了一把大砍刀,倒提在手中,大砍刀很长,刀尖甚至拖到了地上,随着他的步伐加快,刀尖与地上硬石刮擦出了火花。 姜归北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瞧在了眼里,见他果真存着歹意,不禁又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也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他的步子很大,却又很轻,仿佛落地无声的飘飘秋叶。 高者和矮者二人,终于发现了身后的异响,立马转过身来,盯着那举起了大砍刀的彪悍男子,惊慌道:“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要你们狗命!” 彪悍男子的冷漠声音传来,寸草不生的荒原中,忽然刮来了一阵北风,冷冽,又肃杀。 第三章 救人一命 彪悍男子话音未落,大砍刀便已砍下。刀势沉猛,少说也有二三百斤的力道,这一刀若是砍在人身上,非被劈成两半不可。 高者和矮者二人也不是等闲之辈,都是有一身修为的初蒙大圆满境界的修者,反应奇快,连忙错身闪开,避过了彪悍男子的一劈。高者和矮者见他杀意凛然,不免打了个寒颤,连忙取出各自的武器,高者是一把剑,矮者是一把刀。 那彪悍男子一刀没有劈中,怒吼一声,又是一刀猛地劈下,这一劈比先前那一劈来得更加勇猛,竟有那战场猛将之风。 高者和矮者不敢硬抗其锋,又连忙错身闪开,身法倒是极快。高者连忙大声怒问:“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们?” 那彪悍男子见两次没有斩中,也是怒气攻心,一脸的杀意,道:“在茶馆里听着你们的说话,我心里十分不爽,就想杀了你们,尤其是你这矮胖子。” 高者立马朝矮者气骂:“你看看,又惹祸了不是?这是杀身之祸啊。” “又是我的错?”矮者一张脸憋得通红,只是怒瞪着那彪悍男子,以防他再暴起伤人。 彪悍男子可不理会他们,拎着一把大砍刀,直冲矮者,一招横扫大江,怒冲冲地斩来。矮者脸色大变,连忙出刀架住,但他并不擅长力道,被彪悍男子勇猛如牛的大力斩得连连后退,直至退无可退,背靠着一块大石,已然面临绝境。 远处的高者还未来得及救援,眼看着矮者便要命丧大砍刀之下,急得一双眼睛通红了,大声叫喊:“快闪开呀!” 便在这时,大石之上突然有人说话:“我说,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杀人呢?” “你管得着吗?”彪悍男子杀意凛然,冷笑一声,然后再一刀砍下,要把矮者之头颅斩落在地。 “唉!” 一声轻叹传来,然后一只微微有些秀气的少年人之手穿过层层杀气,一指弹在了那大砍刀上。 这一指,仿佛很轻,又仿佛极重。 “当!” 一声脆声忽然在这天地间响起,像是一颗石子撞上了一面铜镜,发出的那一声撞击声。 石子未碎,但铜镜已是粉碎。 那把大砍刀毫无征兆地粉碎了,落了一地的刀片。 彪悍男子愣住了,他盯着手中仅剩下的那一截刀柄,脸色由黑转青,再转苍白。他猛然转头,看向那刚刚从大石上跳下的少年,像是见了鬼一般,一声惊恐的嚎叫,然后便拔腿逃命去了,甚至跑丢了一只鞋子。 “一定是知见境的修者!” 远远的,随风而来的是他惊慌般的自言自语。 那少年,正是姜归北。他看了看那碎了一地的刀片,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像是很疑惑一般,轻声道:“如今这世界的兵器,都如此脆弱么?” 那惊魂未定的矮者也在瞧着那一地的碎刀片,半晌才回过魂来,转身朝姜归北跪倒,大声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姜归北轻轻用手一托,把他扶了起来。 远处的高者刚好跑了过来,也是一脸的惊魂未定,也忙着道谢:“多谢多谢,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三弟今天一定难逃此劫。” 姜归北只是摇头微笑。 高者又道:“真是少年英雄啊,我们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这一点微末修为,实在惭愧得很。对了,我叫徐闻达,他叫邓迟,还请问恩人尊姓大名?” 姜归北道:“我叫姜归北。请问你们这是要去黑魔渊么?” 高者徐闻达和矮者邓迟对视了一眼,矮者邓迟忙答道:“有很多人都在传言,这片废墟深处有一座黑魔渊,黑魔渊深不见底,曾经有人在黑魔渊边上捡到一把上古神刀,修为大涨,在初蒙境便可以斩杀知见境的强者。于是,听到传言的修者,都在拼命往那边去。我们的大哥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到了这个传言,于是我们三兄弟也就来了,想去碰碰运气。” “不论传言真实与否,既然来都来了,而且黑魔渊也离着不远了,去看看又何妨,不如我们一起同行?”姜归北笑道。 徐闻达和邓迟大喜过望,有这一位少年英雄同随,等同于得了一位大高手相助,又岂有不愿意之理?于是两人忙点头笑道:“好的,好的。” “那我们走吧。” 三人朝着大荒原深处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见到前方路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背对着他们,看背影十分魁梧,双手叉腰,遥望远方。 徐闻达和邓迟见到那人,忙招手喊道:“大哥!” 那中年男子听到喊声,转过身来,嘴角叼着一根茅草,在这寸草不生的大荒原里,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寻来了那一根茅草。中年男子看着徐闻达和邓迟,有些不满道:“你们怎么来得如此之迟?我都等你们好久了。” 徐闻达惭愧道:“大哥莫生气,路上出了点状况,耽搁了一下。” 邓迟却是哭丧着脸道:“大哥,如果不是姜小兄弟救命,我恐怕再也见不到大哥了。” “怎么回事?”中年男子有点迷糊。 邓迟忙把半路上有人想杀他们的事情说了一遍,中年男子听完怒发冲冠,一脸的杀气,恨声道:“他一定也会来黑魔渊的,到时候我们三兄弟联手做了他就是!” 然后他朝姜归北看来,微眯着眼睛瞧了片刻,忽然发声道:“请问姜小兄弟师承何方?修为几何?” 姜归北愣了一下,按照如今世界的修者境界定义,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修为,况且,如今之修者好像都是只修法不修体,低级修者法力不强肉身又十分羸弱,那他一介体修更不知应该归属于什么境界。于是他只好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算是没有修为吧。” “没有修为?”中年男子眼神微寒,不禁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只是力气大?并没有什么法力修为?” 姜归北想了想,这样的说法,也没有什么不准确,目前他的确只是力气大,一点法力都是没有的,于是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 “哼,虽然你是三弟的救命恩人,大恩难报,但黑魔渊可不是普通人可以去玩的地方,我希望你还是离开我们的队伍为好,不要拖了我们的后腿,也不要在黑魔渊枉自丢了小命。”中年男子冷笑道。 第四章 不能给你 听到那中年男子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屑与不欢迎,姜归北不禁皱了下眉头,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徐闻达和邓迟见到了,脸上都很是尴尬,徐闻达没有做声,只是把头微微低了起来,仿佛心中有愧一般。 然而邓迟却忍不了这气,大声嚷嚷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姜小兄弟没有法力修为,又有什么关系?到那黑魔渊之后,我们三兄弟保护好他便是,又有何难?” 那中年男子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呵斥道:“老三,你说得真容易啊,黑魔渊是什么地方?传言那儿可是上古遗迹,其中万分凶险,不是修者的人进去,那是死定了!我这是为他好,为他留得性命在,便是你为他报恩!明白吗?” 邓迟粗着本来就很短的脖子,大声道:“我们三兄弟保护他啊,有什么问题吗?” 中年男子气道:“你以为我们都是谁啊?我们顶天了就是三个小小的初蒙境弱者,抢得过谁啊?又打得过谁啊?我可是听说了,这一次有不少知见境的修者来了,甚至还有明法境的强者!” 邓迟被他说住了,不知道再如何辩说,只得气呼呼地昂着头望着远方。 姜归北见他们兄弟吵得凶,不太想再添麻烦,笑了一下,说道:“邓哥,既然如此,那我退出便是,不要因为我而伤害到了你们的兄弟情义。” 邓迟立马就不干了,一把拉住他的手,大声道:“姜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你是我邓迟的救命恩人,于我有再造之恩,如果连这点要求都不能做到,那我还有情有义吗?我还是人吗?” 他说完之后,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心中窝着一股怒火,同时又想不明白大哥为何死活要赶姜小兄弟走,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旁的老二徐闻达隐约明白了大哥的真实意图,无非便是人多了更不好分宝,自家兄弟怎么分都行,就是不太想便宜一个外人。他想通了此中关节,于是更加尴尬了,也不说话,只是配合老三拉住了姜归北的另外一只胳膊,微微作势。 姜归北一万年前是何等人物?岂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内幕?其实他从那中年男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开始,便已经明白了。只是唯一还懵懂无知的邓迟,却使劲不愿放他离去。想了想,他道:“好的,那就听邓哥的,我还是和你们一起走,只是到了黑魔渊之后,就各走各的吧,不方便给大家添更多的麻烦。” 听到这话,那中年男子的脸色马上缓和了一些。 邓迟连忙看向大哥,见到大哥点了头,立刻大喜过望,笑道:“真好,好极了。” 邓迟拉着姜归北走到中年男子面前,指着中年男子对他说:“这是我大哥,年末,大家都称呼他年老大。” 年末?这名字取得也真奇特。姜归北心中暗想,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想笑出来。 年末一见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因为他这名字从小就被无数人取笑过,早已经习惯了。他看到姜归北背后一直背着一个长布包,也不知道是什么,然而他又何必理会呢?他只是指着那布包,随口一问:“你背着的是什么?” 姜归北道:“没什么,只是我的兵器罢了。” 年末也不管他是什么兵器,居高临下般道:“你没有法力修为,拿着兵器估计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把它给我吧,回头我拿黑魔渊里的宝物和你换。” 什么回头拿黑魔渊的宝物和他换,只不过是随口而来的谎言罢了。 姜归北眼中猛然一寒,摇头道:“不能给你!” “你说什么?”年末落了面子,也是神情冰寒了,冷笑道:“我容许你和我们一起去黑魔渊,那是看在老三的面子上,你别给脸不要脸!就你一介匹夫,没有一丝一毫的修为,只是力气大罢了,还妄想去黑魔渊找上古神器,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 说完他便大步朝前走去了。 邓迟很是尴尬,实在不明白又发生了何事?忙不迭地对姜归北道歉赔笑:“姜小兄弟,我大哥是和你开玩笑的,你不要生气。我……我替他向你赔不起。” 姜归北看着这朴实的矮胖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说,只是微笑摇头,心中却暗暗想着:黑魔渊十有八九是一处上古遗迹,其中凶险自不必多说,他们三个这么点微末本领,非要命丧其中不可,到时候我再救一次这矮胖子邓迟便是,另外两人,又与我何干? 邓迟仍在替他大哥不断解释:“姜小兄弟,我大哥他人其实挺好的,平常不这样,对谁都很仗义,今天也许是因为什么别的事情,情绪不好吧,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敢保证,这一路去黑魔渊还有上千里路途,你和我大哥相处久了,一定会看到的,他其实真的很好。” “嗯,我相信邓哥的话。”姜归北微微一笑,敷衍了邓迟一句。 他们兄弟三人,老大阴险又贪婪,老二虚伪,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唯独这老三别看又矮又胖,长得一脸横肉,实际却是个热心肠的朴实男子,心宽体胖,没有半点心机。也不知道那老大和老二吃了他多少便宜,暗中使了多少次坏。 姜归北其实也不是非要和他们三人一起去黑魔渊不可,只是看邓迟这矮胖子单纯又良善,这一路千里迢迢,定是重重艰难,也不知半路上会杀出什么歹人或者妖兽出来,可别让他老大和老二推出去当了沙包和炮灰。 毕竟他们三个本身修为就不高,随便遇着一个稍微厉害点的歹人或者妖兽,一定是要逃命的。 姜归北实在想不明白,单纯的邓迟是如何认识那年末和徐闻达的,还和他们拜了兄弟。他百思不解,便不再去多想,既然已经救了邓迟一次,又何必在乎再多救他几次?对他来说,真的都是举手之劳罢了。 一旁的徐闻达忽然说道:“三弟,你和姜小兄弟好好聊,我追上大哥,也去劝劝他吧。” 邓迟大喜,忙点头道:“好的,二哥,你快去吧,大哥一定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情绪不好才这样的,二哥你帮我多劝劝。” “好的好的,三弟你放心。” 徐闻达快步追着年末而去。 姜归北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笑不语。 第五章 夺命地龙 徐闻达追上前方的年末,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年末就不断地点头,偶尔还低声询问几句,最后竟是满脸笑意。 后方的邓迟见了,心情格外愉悦,忙对姜归北说:“姜小兄弟,你看,我大哥毕竟还是很好的,二哥稍微劝了劝,他便改变了心意,你看他高兴的,哈哈。” “是吗?”姜归北也笑了起来,敷衍道:“那再好不过了。” 别看他面上带着笑容,其实心中是冰冷到了极点,一股杀意在心底慢慢酝酿。 那追上年末的徐闻达哪是劝说啊,分明就是两人密谋如何坑死他姜归北。姜归北听力极好,一里外的蚊子的鸣叫都能听见,又何况他们那窃窃私语,于他听来,不异于高谈阔论。 那徐闻达走到年末身边的第一句话便是:“大哥,你不妨留那小子到黑魔渊下去,我们诱使他打前阵,替咱们清除危险障碍,也好让咱三兄弟跟在后面专心寻宝。” 年末一听就眼中大亮,点头道:“好主意!老二,果然还是你脑子好使。你再说说如何诱使那小子?” 徐闻达眯着眼睛想了想,道:“不如骗他谁先寻到宝物便是谁的,我们再推说他是老三的救命恩人,理应他先寻第一份宝物,这是对他的崇高敬意,他一定会乖乖答应跑在前头。” “哈哈,妙啊!”年末点头微笑,又问:“那如果他运气好,真寻到了第一份宝物呢?” 徐闻达阴险一笑:“别说是那上古神器,即便是普通宝物,那也必须打杀了他,把宝物抢过来啊,哦不,不是抢,是拿回来,本来就是咱们的嘛,哈哈!” “好!老二,就这么办!对了,不要和老三说这事,以免坏事。”年末微笑不已,好像谋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徐闻达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老三邓迟在哈哈大笑,姜归北也是微笑不语,心中微动,又忙道:“大哥,这一路下去,我们不要再对那小子冷语冷面,反而要虚与委蛇,十分讨好他,以免他半路上和咱们分道扬镳,也不能露出蛛丝马迹令他有所怀疑。我们不妨和老三说,大哥经过我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你已经想通了,意识到是自己的错误,现在诚心诚意向姜小兄弟道歉认错。” 年末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但一想到黑魔渊下的上古神器,立刻心动,转身和徐闻达站在原地微笑着等待邓迟和姜归北走来。 待他们二人走到了近前,年末哈哈一笑,一脸诚恳地对姜归北说道:“姜小兄弟,真是对不起,经过老二的一番劝解,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做得太不对了,我真不是人啊,我现在诚心诚意地跟你说一句对不起,请求姜小兄弟你原谅。” 姜归北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说:“没什么,其实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旁的邓迟大喜过望,大声道:“真的?大哥,你是说真的吗?” 年末点了点头,一旁的徐闻达笑道:“那还有假?大哥一言九鼎,说想通了就是想通了。老三,这一路下去千里迢迢,还请老三你好好款待姜小兄弟啊,不要冷落了人家!” 邓迟哈哈大笑了起来,非常高兴,拉着姜归北嚷嚷道:“姜小兄弟,你看你看,我就说吧,我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多好啊,现在。” 这之后,年末和徐闻达二人果然对姜归北极热情,嘘寒问暖,还时不时的请喝酒和吃肉,同时不断对邓迟耳提面命,交代他一定要好好款待姜小兄弟。 姜归北对于其中的所有内幕都明知就里,但却不想马上揭破,以免令邓迟难堪。 这一日晚上,月明星稀,夜色极好,一行四人便在一处沙坑中歇息了。 徐闻达在沙坑中心烧了一堆篝火,火光驱逐黑暗,照亮了整片沙坑,印得人脸膛通红。年末和徐闻达依偎着睡在篝火旁边不远处,邓迟依靠着一面沙壁,抱着他的大刀,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姜归北却没有睡着,远远的坐在沙坑头上,抬头仰望着夜空。 这一晚的夜色极好,几乎看不见那废土大陆无处不在的橘红色迷雾,反而将那弧形蓝光完全露了出来,蓝光极亮,一抹蓝光闪过,好像刀锋上涂着剧毒的冰冷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禁锢之锁,锁住了废土的命运,自我被封禁以来,便再也没有人可以修到神级境界,再无新神诞生,而曾经的那些众神,也都陨落了……那一千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黑魔渊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坐在沙坑上的姜归北,望着夜空,思索着,也回忆着。 忽然,他隐约听到沙地里有东西在蠕动,好像一只大蛇在泥土里钻爬。他站了起来,俯视着沙坑,却不着急下去。 沙土里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借着明亮的月光,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沙地被鼓起了一个小土包,那小土包在缓缓的朝篝火旁的年末和徐闻达蠕动而去,而那睡死的二人却是一无所知,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接下来的悲惨命运。 姜归北皱了皱眉,有心想给他们二人一个教训,也好教他们吃个大苦头,于是便没有急着下去,反而抱起了胸,站在高处看一场热闹。 那缓缓蠕动的小土包终于来到了年末和徐闻达的身旁,忽然,睡梦中的徐闻达一下子猛地跳了起来,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徐闻达的半边屁股鲜血淋漓,几乎整个半边屁股都被什么不知名怪兽咬去了。 在他惨呼的同时,沙地里的东西也猛地钻了出来,一颗似蛇非蛇的大头竖在空中,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年末一口咬下去。 “啊!” 年末也是一声惊叫,不过他反应倒是十分灵敏,竟然极快地躲过了那似蛇非蛇怪物的血盆大口。 年末和徐闻达分着两个方向逃离沙坑,一边奔跑一边呼叫:“夺命地龙!那是夺命地龙!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怪物?” 夺命地龙? 姜归北又是眉头一皱,难道如今的世界不光世道变了,连那妖兽也变了吗?一万年前,可没有听说过什么夺命地龙,也没有见过这似蛇非蛇的沙地怪兽。 那夺命地龙似乎眼神不太好使,放弃了逃命而去的年末和徐闻达,嗅了嗅鼻子,竟然朝依然熟睡的邓迟蠕动了过去,看那蠕动的身形,似乎沙土里还有半截身体并没有露出来。 邓迟一无所觉,依旧呼呼大睡。 第六章 大战一场 “老三,快跑!”年末和徐闻达大声呼喊。 他们二人虽然大声呼喊,却没有勇气再下去沙坑,似乎被吓破了胆色,站在沙坑边缘一脸焦急。 邓迟终于被吵醒了,睁开朦胧的一双眼睛,嚷嚷道:“吵什么?吵什么!” 在终于睁开眼睛之后,视界中出现了一颗大头,那大头似蛇非蛇,张着血盆大口,腥臭难闻。 “哎呀我的妈啊,这是什么怪物?”邓迟被吓得睡意全无,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 那夺命地龙见美味在前,又岂会轻易放过?蠕动的身影瞬然加速,眨眼间便临近了邓迟的背后,一张血盆大口猛地咬下。这一口若是咬中,邓迟那一颗又肥又圆的大脑袋,非被咬断不可。 邓迟只知逃命,哪里还管那么多?眼看着便要被夺命地龙咬死。 忽然,一颗石子不知从何而来,呼啸着命中了夺命地龙的血盆大口,将它一颗锋利的獠牙击断了。 “嗷!” 夺命地龙一声痛吼,甩了甩有些晕的大头,却不打算放过近在眼前的美味,再一次张开血盆大口,更迅捷地咬下。 “呼!” 又是一颗石子呼啸而来,像是那离弓飞射的铁箭,再一次准确命中夺命地龙的另一只獠牙,獠牙断成了两截。 夺命地龙终于被彻底激怒,放弃了近在眼前的美味,昂首怒吼,四处寻找那偷袭之人。 “喂,又蠢又笨的怪物,我在这儿呢。”站在沙坑之上的姜归北,一声轻笑。 夺命地龙终于找到了那偷袭之人,一边怒吼,一边迅捷无比地爬来,一双铜铃般的大眼变得通红一片。 姜归北轻轻一跳,从沙坑上跳到坑内,一把抓住犹在乱跑的邓迟,将他手中的大刀拿了过来,然后再把他往上一扔,扔到了沙坑之上,好像他扔的不是一个矮胖的大活人,而是一个轻轻的小破包袱。 被扔得有些晕的邓迟晃晃头,看着坑内的姜归北大叫道:“姜小兄弟,你要小心啊,这夺命地龙可不是普通怪物,力大无穷,又异常凶猛,尤其它还没有从沙土里露出来的那一对蝎尾,剧毒无比,你一定要防备着它。” 姜归北还有空回头笑了一下,道:“没事,邓哥放心。” “小心!”邓迟突然惊慌大叫,手指着他背后。 姜归北闻着身后吹来的一阵腥风,奇快无比地侧身闪开,躲过了迅捷而来的夺命地龙的致命一口。他在侧身闪开的那一刹那,手中并没有闲着,挥舞着邓迟那把大刀,猛地砍在夺命地龙的脖颈上,斩出一道深深的血口,血流如注。 “嗷!” 夺命地龙愤怒痛吼,转过头里,再咬。 “我说,你这又蠢又笨的怪物,就只会咬吗?有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啊?”姜归北一声轻笑,仿佛浑然不知凶险一般。 夺命地龙当然不会听懂这偷袭之人在说什么,但也能感知得到他在羞辱它,于是更加愤怒,在一口咬下的同时,埋在沙土里的尾巴终于被拔了出来。 那是一只巨大的蝎尾,漆黑无比,在蝎尾最末端分叉,一边一根毒针,那两枚毒针闪着幽蓝之光,像是这世间最毒之物。 姜归北一刀斩落,又斩在夺命地龙的脖颈上,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巧合,这一刀恰巧斩在第一刀的同一个位置上。夺命地龙粗大脖颈上的刀口更加深了几分,露出了其中的累累白骨。 夺命地龙吃痛之下,连忙甩动蝎尾。那蝎尾奇快无比,黑夜中甚至出现了一片残影。蝎尾两枚毒针直刺姜归北面门,看那毒针上闪耀的幽蓝之光,若是真的被刺中了,必然瞬间殒命。 姜归北见那蝎尾来得极快,以目前的实力,不能硬抗,只得使出流星飞云步,快步闪开。然而夺命地龙的蝎尾也不慢,追着他的身影连刺了三下。 姜归北闪开了前两刺,第三刺却不打算再避退,眼中猛然一亮,一声大喝,猛然一刀斩落,将那一只蝎尾生生斩断了,断掉的蝎尾犹在沙地上蹦跶。 “嗷!” 夺命地龙感知到尾部传来的剧痛,不由得昂首长吼。趁着它吃痛之下反应迟缓,姜归北打算趁它病要它命,飞旋着身体,从高处狠狠地又一刀斩在它脖颈上,正是那前两刀所斩之处。 原来这几刀连续斩在同一处,并非巧合,而是故意为之,一切缘故都是因为邓迟的大刀是凡器,太过于普通,难以一刀斩断夺命地龙的大头。 随着这狂勇的一刀斩落,夺命地龙的一颗大头应声而落,噗通,摔落在沙坑里,扑扬起了一阵风沙,夺命地龙的凄厉吼叫也随之消失。它的脖颈断口处,哧哧声中血流如注,好似那决堤的江河之水,汹涌喷薄。 哐当! 一声脆响传来,邓迟的那一把大刀忽然断成了好几块,片片刃口都卷曲了,再也看不出来那是一把大刀。 姜归北轻轻吐一口气,将那不成样了的大刀丢弃在地上,抬头对邓迟笑道:“邓哥,回头再陪你一把好刀。” “……” 沙坑之上站着的年末、徐闻达和邓迟三人,满脸惊骇和不可置信,呆呆地看着风轻云淡一般的姜归北,像是白日见鬼一样,连眨眼都不知道了。 徐闻达忘记了被夺命地龙咬掉了的半边屁股上的剧痛,年末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这家伙绝不只是力气大! 他们三人都惊骇于姜归北一人一刀斩杀了夺命地龙,一刀斩掉了蝎尾,三刀斩断了它的头颅,好像秋风扫落叶,干脆又霸气。 夺命地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阿猫阿狗,那可是妖兽榜上赫赫有名的凶兽,一般初蒙境大圆满修者都不是它的敌手,像年末三兄弟这点微末修为,恐怕联手都非它的敌手。 年末的心中忽然升起了强烈的警觉,告诫自己一定要十分小心他。于是和老二徐闻达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着一样的意味,警觉而又后怕。 “喂,也不知道这夺命地龙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自己来取吧。” 姜归北呼喊一声,便朝远处走去了,对夺命地龙那最值钱的一对毒针、獠牙和皮甲,不屑一顾。 他不在乎,但有人却非常在乎,年末双眼放光,冲下夺命地龙,一脸的贪婪之色。 不知为何,邓迟对这一刻的大哥生起了一丝反感情绪。 第七章 毒兽门人 夺命地龙是妖兽榜上赫赫有名的凶兽,最值钱的便是那一对毒针,毒针上的毒奇毒无比,初蒙境的修者若是被那毒针轻轻刺破一个小口,七息之内必定瞬间殒命,夺命地龙名字中的“夺命”二字,便是由此而来。在地下黑市上,夺命地龙的毒针,甚至可以炒到万金。 如此好的东西,年末岂能不在乎?有了这一对毒针,他便可以找人交换一把真正的修者玄兵了,手里这把跟随了几十年的凡器就可以扔弃了。 夺命地龙第二值钱的是那一对獠牙,獠牙虽然无毒,但极其锋利,不弱于世间那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只是可惜,那一对獠牙被姜归北用两颗石子击断了,价值便大打折扣。 第三值钱的是它那一身堪比铜筋铁骨的皮甲,剥下那一身皮甲,花钱找一位锻造大师,可以锻造出来一套贴身软甲,能够抵抗知见境强者的致命一击。 对于这几样东西,以姜归北的眼界,自然是万万瞧不上眼的。但对于年末和徐闻达之流,那便是真正的宝物,吸引力远胜于黑魔渊那只闻传言不见其实的神秘上古神器。 徐闻达见大哥朝着夺命地龙飞奔而去,他眼中也满是贪婪之色,强忍着半边屁股的剧痛,一瘸一拐地下了沙坑,把那两颗断了的獠牙捡了起来。他瞧了瞧老大,见老大并没有呵斥,便开心地将那一对獠牙收入了怀中,据为己有。 邓迟憋着一张通红之脸,几度想大声说:夺命地龙是姜小兄弟杀的!然而介于兄弟情义,他又实在不好说什么,只能憋得自己十分难受。半晌,他猛的一叹,追随姜归北而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收拾妥当的年末和徐闻达一边说笑一边追了上来,两人都是一脸的笑意和满足,徐闻达甚至忘记了屁股上的剧痛。 在这天色即将黎明之时,一行四人忽然都停下了脚步,望着道路的前方。 因为,前方道路中心站着一个青年。 那青年面对着他们,借着黎明之前的月色,他看清了年末胳膊上缠绕的那一卷皮甲,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用手指着年末,冷冰冰道:“你,我给你一个机会,自行了断吧!” “什么?”年末像是没有听清楚一般,掏了掏耳朵。 徐闻达也冷冰冰道:“你小子谁啊?” 那青年却不理会徐闻达,只是盯着年末,一双细细的眼睛里藏着十分毒辣的杀意,缓缓道:“第二次机会,允许你自行了断,否则我会让你死无全尸。” 这一句话之冰冷,好似自九幽之底而来,充满了肃杀之意。 年末、徐闻达和邓迟三人,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脸色微变。年末不愿自己显得被他吓住了,便大声叫道:“兔崽子,你他娘的是谁啊?” “杀!”那青年手指年末,一声喝下,冷漠异常。 在他话音落地之时,道路两旁的沙土里飞来两道黑影,这两道黑影极快,半空中出现了两道长长的幻影,击破空气的凄厉啸音,嗤嗤如毒蛇之信。 这两道黑影在夜色中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直奔年末的面门而去。年末吓得一脸灰色,他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两条致命毒蛇盯上了,要把他狠狠的撕咬至死。 年末自小便东奔西走、亡命天涯,大风大浪也不知见过了多少,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一边快速回退闪避,一边将胳膊上那卷夺命地龙的皮甲展开,挡在胸前和面门之前。 嗤嗤! 两声毒蛇撕咬般的响声传来,夺命地龙的皮甲上被咬破了两个小口子,那两个小口子即刻间便被腐蚀成了一个大洞,好像被滴了两滴世间腐蚀性最强之毒。 一旁的徐闻达眼尖,立刻惊叫出声:“大地之毒!你……你是毒兽门人?” 惊呼出声之后,他那一张如猴子般的瘦脸,瞬间没有了血色,显得十分苍白,似是见到了什么极度令人恐惧之物。 年末也意识到了对方是什么人,一张脸也变得十分苍白,再也无力抵抗,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两道黑影如影随形,嗤嗤,又朝他撕咬而来。他临死之前,终于看清楚了那两道黑影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两条黑色小蛇。 这黑色小蛇,便是那名叫“大地之毒”的剧毒之物,比夺命地龙的毒针还要毒上三分。 “姜小兄弟,快救我大哥!”邓迟惊慌大叫。 姜归北皱了皱眉,就算邓迟不求救,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要出手的,就算那年末和徐闻达算尽阴谋要坑杀他,他此时此刻又如何能见死不救? 这一个世界再如何荒废破败,终究还是我的世界。 这一群人再如何无情无义,也毕竟还是我的子民。 姜归北右手一扬,两颗石子激射如飞,噗噗两声,精确命中那两条黑色小蛇,将它们打得倒飞入远方黑夜中,也不知它们到底是死是活。 年末绝处逢生,大出一口气,一身冷汗淋漓而下,湿透了整个背部。 前方那青年一双细细的眼睛眯了起来,死死盯着姜归北,他的双眼很像一对毒蛇的眼睛,毒辣又阴狠,仿佛随时都会择人而噬。他盯着姜归北,冷漠道:“你是什么人?” 姜归北摇了摇头,道:“无缘无故的,为何要暴起杀人呢?” 那青年脸上满含愠色,大怒道:“你还有脸问我?你们杀了我的夺命地龙,就该拿命来偿!” 什么?那只夺命地龙竟然是他养的毒物?难怪在这寸草不生的大荒原,竟有一只夺命地龙,原来是他毒兽门带来的毒物。 一旁的邓迟忽然上前一步,大声道:“不错,那只夺命地龙是我姜小兄弟杀了,谁让它趁着我们熟睡之时想吞吃我们呢?有本事吃我们,就别怪被我们杀了。” “原来是你杀的!”那青年再一次死死盯着姜归北,眼中的杀意更浓了。 姜归北皱着眉头自言自语般问了一句:“这毒兽门又是什么阿猫阿狗?” 他说的确是实话,一万年前哪有听说过什么毒兽门?这类角色放在当初,又如何入得了他之眼?自然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然而这一句话,听在那毒兽门的青年耳中,却是无比刺耳,充满了讽刺讥笑意味,似是对他毒兽门不屑一顾。他大怒道:“你找死!” 第八章 百毒不侵 毒兽门的青年话音刚落,便用手猛的一挥,被姜归北用石子打入黑夜中的两条被称为大地之毒的黑色小蛇又飞速爬了回来,与此同时,黑夜里忽然传来一声蛙鸣,沙土深处像是有毒虫在钻爬。 窸窸窣窣,听到耳里,令人毛骨悚然。 年末三人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徐闻达惊叫道:“大地之毒!沼泽金蛤!沙漠蝎王!” 大地之毒是那一对黑色小蛇,拥有这世上腐蚀性最强的剧毒。沼泽金蛤是一只金蟾蜍,毒性极强,绝不弱于夺命地龙之毒。沙漠蝎王是生活在炎热沙漠中的毒蝎子,是蝎类中的王者。 这三样剧毒之物,都是毒兽门人行走天下随身必带的毒物。为何天下人见到毒兽门人都避而远之,甚至闻风丧胆,皆是缘于毒兽门的毒物太过于毒辣,防不胜防。 那些毒物也许并非妖兽,并没有什么高深修为,但却令各大修者都不愿与毒兽门的人有所接触。 年末忽然想起来毒兽门的地盘便是在这极西之地,在这黑魔渊附近遇见毒兽门人,好像也并不如何奇怪了。黑魔渊上古神器的传言被传得如此神乎其神,毒兽门人一定也会来凑凑热闹的,而且绝不会只来一个人。 想到此处,年末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连忙四下张望,可是黎明前的夜色最是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听见那沼泽金蛤的蛙鸣和沙土里沙漠蝎王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在听到那一声蛙鸣之后,姜归北的心中便有了一丝警觉,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一万年前他最厌恶的便是这类走邪门歪道的修者。他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便朝年末喊道:“年老大,借你的兵器一用。” “啊?好的。”年末精神有些恍惚,想也不想,便把他的那一把大刀递给了他。 姜归北接过那一把大刀,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不免觉得太轻了,用着很是不趁手,不过也只能如此了。他朝那毒兽门青年看了一眼,见他一脸的疯狂杀意,口中不断微动,似是在念诵什么咒语,驱使那些毒物朝他包围而来。 他的心中不自禁地涌起一股厌恶感,只想快些斩杀了那些毒物。他忽然动了,朝着黑夜中的某一处奔去,身影极快,快到几乎拉出了幻影。 “呵哈!” 一声清喝,似是盛夏傍晚时刻田野上空的一声惊雷,响彻荒原。 紧接着传来一声像是牛肉被剁骨刀砍中的闷响,接着又是一声“噗”,仿佛落水之人终于吐出来了气管中堵着的一口脏水。 听到这一声“噗”声,毒兽门的青年脸色剧变,大叫道:“我的金蛤!兔崽子,我要杀了你!” 原来姜归北这一刀,是极其干脆利落地斩杀了那一只沼泽金蛤。这之后,大荒原中的蛙鸣,顿然消失不可听了。 在斩杀了沼泽金蛤之后,他又极快地返回了原地,仿佛他方才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或者只是微微离开了片刻,去菜园子里摘了一颗小白菜一样。然而,毕竟不是去菜园子摘了一颗小白菜,他手中的那一把大刀有一大块地方变得漆黑如墨,隐隐还有一条黑色的裂缝。 那是被沼泽金蛤临死前那一口毒液侵蚀的。 姜归北冲张大了嘴巴的年末微微一笑,歉意道:“不好意思,年老大,回头我也赔你一把好刀。” “二郎们,杀!杀!杀!”毒兽门的青年愤怒异常,一脸喊了三声杀字,然后他的嘴唇动得更快了,似乎是在飞快地念诵咒语。 在他疯狂的驱使下,那两条大地之毒黑色小蛇飞射而来,沙土里的蝎王终于露出了身影,庞大如一头牛犊子,远方黑夜里忽然传来更多窸窸窣窣的声音,有奔跑的,有攀爬的,也有蠕动的,甚至隐约还有扑扇着翅膀的飞禽。 年末三人大惊失色,他连忙一手拉着受伤的徐闻达,一手拉着发愣的邓迟,飞快远离此地。 姜归北又是眉头一皱,他很早就听到远方黑夜里有东西在潜伏,却没有想到那些全都是这毒兽门人的毒物。 眼瞧着那两条大地之毒黑色小蛇便要咬到了胳膊,他连忙挥动了两下大刀,奇快无比,手起刀落,一刀一条。那两条奇毒无比的黑色小蛇,便被他斩断为两截,落在地上的蛇首犹在疯狂撕咬着。它们口中喷吐出来的毒液,将大荒原的地面腐蚀了两个小洞,小洞中嗤嗤的冒着青烟。 “我的大地之毒!”毒兽门青年又是一声痛呼,想必心中十分难过又愤怒。 便在此时,那一只庞大如小牛犊子般色彩斑斓的蝎王,从一处阴险刁钻的地方爬来,趁着姜归北不备,高高扬起蝎尾,将那一枚毒针狠狠地扎入他的大腿内,疯狂注射毒液。 姜归北微微皱眉,似是被什么小虫子骚扰了一口。他弯下腰一把将那大如小牛犊子的蝎王提了起来,然后猛地一把摔在地上,再一脚踩下,将它踩了个稀巴烂。噗的一声,仿佛他踩烂的不是什么沙漠蝎王,而是一颗夏日山林中随处可见的野桃子。 “哈哈!你中毒了!你死定了!”毒兽门青年疯狂大笑,忘却了他心爱的沙漠蝎王已然毙命。 “是吗?”姜归北朝夜空中看了看,已经能看到几只蝙蝠状的飞禽在飞快扑来。 过了片刻,毒兽门青年一脸惊愕,奇道:“你怎么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姜归北眼睛盯着夜空,防备着那几只蝙蝠状的飞禽,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沙漠蝎王,毒性尚可,可惜还是弱了点。” 他在无尽冰窟内沉眠万岁,取天地精华,又采那举世难见的冰髓,重塑肉身,这一副肉身,早已百毒不侵,区区沙漠蝎王之毒还奈何不得他,除非是那上古毒王莽龙的毒液,才能真正毒死他的肉身。 “什么?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解毒宝物在身?”毒兽门青年自我猜想,找到了一条能够解释异常的理由,以他的眼界,这大概便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 “算是吧。”姜归北不置可否。 话音未落,他猛地朝夜空中挥舞了一下大刀,刀风呼啸,仿佛将那夜空划破了一道裂缝。 第九章 逃命去吧 那一刀,刀风穿透夜色,斩中了黑夜中的一片暗影。暗影惊叫,扑腾着翅膀又飞上了高空。那些暗影,便是那蝙蝠状的剧毒飞禽。 姜归北不认得他们,可远处的年末三人却认得,那是毒兽门采乱坟岗尸毒喂养长大的食尸蝠,食尸蝠的毒与普通毒物不同,十分阴险,非同小可。 被别的毒物咬中,要么瞬间殒命,要么慢慢等死,而被这食尸蝠咬中一口,不会立刻毒死,而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撕咬和吞噬神魂,最后会死状极惨。 这便是为何姜归北唯独防备着食尸蝠,而不是夜空里那密密麻麻的其他毒物。他虽然不认得这食尸蝠是什么凶兽,却也能感觉到它们的毒性十分阴险。 姜归北朝着夜空中连续挥舞了几次大刀,都无功而返,并没有斩落一只食尸蝠。那些食尸蝠十分狡猾,仗着有翅膀会飞,不停的绕着他打转,偶尔趁着他不注意飞扑下来,一口咬下,若非他反应极其敏捷,有几次非要中招了。 姜归北的两只眉毛有些扭曲,他在思索着应对之策。 “哈哈!兔崽子,这一次你死定了!”毒兽门的青年大笑不已,然后驱使食尸蝠加速扑咬。 食尸蝠虽然难缠,但并非没有办法对付,姜归北只是在想哪种办法更加节省力气。想了想,他忽然双膝微蹲,然后猛地跳了起来,像是旱地拔葱,直飞夜空。 他凌空一刀斩出,刀风又急且速,仿佛平地刮起了一阵旋风。食尸蝠万万没有想到有人竟然可以跳跃如此之高,在微一愣神之际,被一刀斩中了身躯。 那一只食尸蝠被劈成了两半,体内的毒液喷洒在荒原上,哧哧作响。 “什么?”毒兽门的青年再一次被惊骇得几乎说不来话了。 姜归北连续跳跃了三次,每一刀落下,都有一只食尸蝠被劈为两半。其余食尸蝠终于反应了过来,凄厉尖叫着飞到了更高处,围着他绕飞尖叫不已。 姜归北再不想拖拉,在黑夜中化为一道魅影,遁入那密密麻麻的毒物群中,快刀斩乱麻,大开杀戒。 这世上,永远都是稀有之物更加珍贵或强大,像大地之毒和食尸蝠毕竟是少数,那密密麻麻的毒物便只是普通毒兽,它们的毒对于姜归北来说,毫无用处。 姜归北十分厌恶这些毒虫猛兽,刀下毫不留情,每一刀落下,都会有一只或一条毒虫或毒兽殒命。 一地的毒血,一地的尸首,满夜的杀意。 毒兽门青年见他太凶猛,又百毒不侵,早已胆寒,呼啸一声,带着少数珍贵毒物逃命去了,他的身影极快地消失于夜色中。 其他那些普通毒物,没有了主人咒语驱使,也纷纷尖叫着溃逃了。 姜归北也懒得去追杀,望着毒兽门青年逃去的远方夜空,吐了一口气,然后将那把卷曲得不成样子的大刀丢弃在地。 他的身上被不少毒物撕咬了许多伤口,也有许多毒液和毒血喷射在身上,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惊人。他慢慢把外衣脱下,卷成一团,缓慢地擦拭着身体,将那些毒液和毒血都认真地擦去,仿佛那是最厌恶最污秽之物。 令人感到奇异的是,被毒物撕咬的那些伤口,竟然在缓慢地自动愈合,片刻之后,都结了痂,纷纷脱落,身体上再无伤口,甚至连印痕都没有。 伤口自愈,竟有这等了不起的本领。 除此之外,再无异样,只是神色中微微有一丝疲惫感。 借着夜色的掩盖,远处的年末三兄弟无法看清发生了什么,他们只听到大刀砍出的风声不停地呼啸,伴随着每一声呼啸,都会传来一声毒物的惨叫。直到后来,那毒兽门人带着少数珍贵毒物逃命去了,其他毒物纷纷溃逃。 他们三兄弟无不惊愕得无语了,尤其年末和徐闻达二人,因为心中藏着肮脏算盘,更是后怕和惊惧,背后渗出了不少冷汗。徐闻达凑在年末的耳边,轻声道:“大哥,要不那事儿,就算了吧?” 年末脸色阴晴变幻数次,忽然一咬牙,阴狠道:“既然已拿定主意,那便一不做二不休。这样也好,那小子越强,在黑魔渊中替我们打头阵就越好,咱们就越有机会寻到好东西,说不定真能找到那上古神器。” 徐闻达眼中也闪过一丝狠厉,点了点头。 其实他的野心比年末还要来得更大一点,他在想,既然都传言黑魔渊是上古遗迹,那其中必定不只有上古神器和各种宝物,也许还藏有上古功法或秘笈之类的,若是能找到一本功法或秘笈,参照修炼,那他的修为必定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或许可以参透那生死玄关,一朝晋入知见境。 晋入知见境,这是徐闻达几十年来梦寐以求之事。 就在此时,黎明来临,大荒原的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抹橘红色的光亮。旭日将出,这一片大地重新醒来,万物开始苏醒。 借着日光看去,这大荒原上密密麻麻的一地毒物,无一不是惨死之状,有些是尸首分离,有些是被劈成两半,有些是被搅碎了。年末三兄弟看着这血腥场景,毛骨悚然,又惊又惧。 邓迟盯着姜归北一阵猛看,愣了半天,才说道:“姜小兄弟,你……你这也太……太令人不可置信了!” 姜归北冲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我无非就是仗着力气大和身法快罢了。” “……” 邓迟三兄弟无语至极。 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几十年,什么怪事没有见过?然而却没有今晚这一件事来得更令人震惊无语,他们算是大开眼界了。 “我说,我们还是快走吧,那毒兽门人必定不会轻易罢休,一定会呼叫同门卷土重来的。”姜归北看着那毒兽门人逃离的远方,轻轻说道。 年末三兄弟一惊,立即意识到还是快快离开此地为妙。于是一行四人,迎着旭日,朝着东方快步离去了。 在他们离去之后许久,从西北边飞奔而来六七位青年,皆是毒兽门人。 其中一人四下张望,遍寻那魔鬼一般的少年不可得,便怒火攻心,一口心头血喷了出来,发下毒誓:“兔崽子,黑魔渊等着,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不,我要把你一块一块的剁碎了,喂我的毒兽!” 第十章 三教九流 一行四人,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是区区数天,也许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在这寸草不生荒无人烟的大荒原,除了在边缘地带遇见了一位毒兽门人,这一路而来,再不见人影。 他们已经深入大荒原数百里了,离那传言中的上古遗迹黑魔渊越来越近。 这一日的黄昏,他们翻过一座荒山岭,见到前方废墟中竟然有着一片绿洲。绿洲不大,却绿意盎然,在这死寂般的大荒原中,实属罕见。 他们大笑起来,快步流星走向那片小绿洲。在还没有走到绿洲前,他们便见到绿洲树林下已经有了许多人。 那些人服饰各异,有些是低调的玄衣,有些是奢华的彩衣,有些又是衣衫褴褛。他们有的三三两两地随地而坐,有的独自一人站在一边,有些还爬到树上叼着一片树叶眺望远方。 这是一群来自不同地方不同门派或组织的人,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有些人或门派组织甚至是世仇。他们愿意聚在这一片小绿洲里歇息,而不是打起来,也是罕见。 也许他们曾经打起来过,只是后来者无从知晓罢了。 比如说,刚刚来到这儿的姜归北四人,便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年末呵呵哈哈的打着招呼,随意找了一棵大树,席地而坐。 在这死寂的大荒原里走了许多天,所有人都十分疲惫了,又有谁会去理会他们四人? 姜归北眯着眼睛朝四周看了看,暂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便闭上眼睛微微养神。 忽然,耳边有声音响起,那是徐闻达在说话,他说:“大哥,你快看,那是拜火神教,是这极西之地数一数二的大门派,还有你看,她们是玄女宫的仙子,都好美啊。” “嘘!小声点,他们都是咱们惹不起的大门派大人物,别招惹他们!”一旁的年末连忙低声警告。 “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仗着是大门派吗?”邓迟瓮声瓮气地道,一脸不以为然。 “噤声,噤声!”年末又连忙呵斥。 徐闻达和邓迟便都不再多说了。 姜归北微觉奇怪,睁开眼睛看去,见到不远处的树下,有两拨人。 一拨人穿着火红色的奇异服饰,坐在树下一动不动,但隐约可以感知到他们身旁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萦绕,那股力量似是极热极烫,烧得空气都隐隐有些变形,仿佛最热的夏日午后沙漠里那蒸腾扭曲的天空。 一拨人皆是女子,穿着雪白的衣裙,背靠着背围坐在一起,一双双迷人的大眼睛都警惕地盯着周围,似是防备着什么大仇人。 拜火神教?玄女宫? 他们和曾经的火神及九天玄女有什么关系吗?为何又感觉那火红色的服饰和雪白的衣裙都隐约有些眼熟呢? 姜归北看着远处的那两拨人,不自禁地微皱着眉头,仿佛在回忆着遥远的往事。 曾经有一位像火一样的男子,手执火枪,上天入地,与他大战三百个日日夜夜,最后不分胜负。在他晋入封号神之后,找到了这位男子,将他带入神殿,列为火神。 又曾经有一位美丽的女子,身穿雪白衣裙,自天外飞渡而来,落在他的永生乐园之中,与他战上数个日夜,虽然最后是他侥幸赢了半招,但毕竟也是赢得极其艰难,不下于曾经与火神那一战。那女子对他十分钦佩,随他入神殿,自号“九天玄女”。 时光太遥远,神魂深处的记忆也有一些模糊了,但终究还是能够想起来。回忆着曾经那一幕幕,姜归北的心中忽然有些绞痛。 那一千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诸神陨落,火神死了,九天玄女也香消玉殒了,一切的一切都逝去了,往事只可追忆。 一旁的邓迟见他愣愣地盯着远处的拜火神教和玄女宫众人,不免狐疑,问道:“姜小兄弟,你认识他们?” 姜归北收回心绪,摇了摇头,道:“不认识啊,只是在想别的事情。” “哦,是吗?玄女宫的女子都如天上仙子一般美丽,你们年轻小伙子一见倾心,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姜小兄弟,你干什么去啊?”邓迟一脸坏笑。 “我去撒尿。”姜归北没有想到这矮胖子竟然也是个坏胚子,连忙溜之大吉。 他并没有走远,走到小绿洲背后的一面沙坡后,真的撒了一泡尿。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远处的迷雾有些异样,仔细看去,发现那迷雾和废土大陆随处可见的橘红色迷雾稍有不同,那迷雾泛着惨白的光,层层叠叠,像是那群山深处的白雾,同时还在飞快的向这小绿洲飞来。 姜归北猛地皱了下眉头,他感觉这飞来的白雾很是蹊跷,怕不是天地自然而生。他连忙回转小绿洲,叫起邓迟三兄弟,低声道:“有些不对劲,待会恐怕会有祸事,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啊?什么祸事?”年末愣了愣,没有立刻动身。 “来得可真快,我们走不了了。”姜归北望着沙坡上扑面而来的白雾,叹道。 白雾眨眼间便覆盖了整片绿洲,层层叠叠,连眼前的人影都看不清楚了,更奇怪的是这白雾越来越大,直至最后满眼都是白色迷雾,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影了。 起初所有人都认为无非是天地自然而生的云雾,待风一吹,便散去了,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不对劲了,白雾并没有散去,反而是越来越浓。 终于有人大叫起来:“这不是普通云雾,大家小心!” 更奇异之事发生了,所有人都有一个感觉,刚刚还在身旁的同伴,忽然不见了踪影,好像突然远离了一般,整个白色迷雾中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这种感觉在所有人心中涌现,令人感到恐慌和孤独,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大声呼喊同伴,但却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整个天地间真的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这之后,所有人都开始恐惧,不停的叫喊,甚至有人开始哭泣。有些还有理智的人,则拔出了兵器,紧紧地握在手中,缓慢地挪动脚步,一边戒备着,一边寻找同伴。 不知为何,小绿洲里的那些绿意盎然的大树,也不见了,仿佛被什么人突然都挪走了,原本待在树上的那些人也不知去了哪儿。 “鬼雾!” 姜归北皱紧了眉头,低声说了一个字眼。说完之后,他便开始闭上眼睛,侧耳倾听。 第十一章 鬼雾迷人 大道三千,其中有一道叫做黄泉道。 黄泉道传人不修斗战法,也不修现世法,只修往生法。所谓往生法,便是以死入生,力图跳出五行轮回,从而修得那长生之道。 因此,黄泉道的传人皆是已经死去之人,是他们的神魂在修习黄泉道往生法。 往生法是大道,并非什么邪门歪道。人活着便修现世法,人死了依然可以修往生法。人生人灭,都想得那永生之道。现世法更多的是以斗战入永生,修得肉身永生不朽,而往生法更多的是以精神入永生,修得那神魂永生不灭。 一万年前的黄泉道传人都是名门正道,修的是大道,偶有一些小术流传世间,便被人们传得邪乎其邪,比如那鬼怪故事。 然而如今这世界,黄泉大道早已失传,流传在世的反而是那些小术,常常被人拿来装神弄鬼、吓唬凡人。 比如此刻小绿洲里这突如其来的“鬼雾”。 姜归北并不知上古黄泉大道已然失落,还道此地有黄泉道传人在路过,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他一边侧耳倾听,一边蹲下身来,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子。原本十分干燥的沙土变得有些潮润,甚至还有点黏糊,而鬼雾中的微风忽然变得有些阴森,仿佛置身于半夜乱坟岗中。 “果然是鬼雾!也不知道这黄泉道传人修为如何?”姜归北在心中暗道。 他侧着耳朵仔细倾听,他的听力极好,隐约听见有一个声音就在身旁不远处呼喊,大概便是邓迟吧。这鬼雾的其中一个奇异之处就是,明明近在身边,却仿佛远在天边,无论怎么大声呼喊都无法让别人听到,正所谓咫尺天涯。 除了这咫尺天涯,更令人感到恐惧的大概便是那“鬼雾迷人”了。 置身于鬼雾之中,不止像迷路了一样困在原地,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更会出现幻觉。 好色之人看到的幻觉是一群群的红粉骷髅,被她们迷住了再也不想走出这个幻想世界,直到力竭而死或者活活饿死。 心中有恐怖之人看到的就是无边无尽的地狱,被无数的鬼怪痴缠,到最后都是被活活吓死或者折磨死,死状凄惨。 好杀之人看到的又是上古战场,千军万马于战场中厮杀,或者看到的是数不清的妇孺弱者,大开杀戒,见人就杀,到最后也是疯魔而死。 你到底是什么人,在鬼雾面前都尽皆显形。无论好人还是坏人,都有人性弱点,在这鬼雾中被无形中放大无数倍,人人都变得疯狂如魔。 只有那大意力之人,坚韧不摧,才不会被鬼雾迷住,到最后总是会走出这层层叠叠的迷雾。比如此时,这一片迷雾中就只有少数几个人,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们或是有大意力之人,或是所修之法刚好克制。 比如那拜火神教的弟子,他们便是功法刚好克制,他们催动体内神力,无形中像是有一团炽热无比的烈火在熊熊燃烧,甚至烧得那迷雾像是害怕一般四处躲避,隐约还有阵阵尖叫声传来。 再比如玄女宫的那些女子,闭上眼睛背靠着背静坐,一动不动,竟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然而,迷雾中更多的是疯狂如魔的人,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是带着贪婪和欲望来到此地,想去黑魔渊白白捡几件上古神器,贪欲不可谓不强。 因此他们大多数人看到的都是满眼的上古神器和宝物,然后又有数不清的竞争对手在抢夺,于是纷纷打了起来。在他们自己的幻境里,他们是和无数敌人在厮杀抢夺,如果此时有一个不受影响的外人来看,只会看到他们像疯了一般对着空气乱砍乱杀。 只不过短短片刻,便有许多意力低弱或修为低下之人,或力竭而死,或疯魔而死。 这一边,姜归北侧耳倾听,听到了不远处的邓迟在大声呼喊,却听不清他到底在呼喊什么。姜归北朝着那里走了过去,也没有走多少步,便走到了邓迟旁边,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谁?”邓迟惊慌失色,大叫道。 姜归北用手挥了挥迷雾,竟然将那浓得化不开的迷雾挥淡了不少,露出来了身影,他对一脸惊惶的邓迟笑道:“别慌,是我。” “啊!是姜小兄弟,这……这到底是怎么了?”邓迟见到是他,便放下心来。 姜归北对这矮胖子倒是有些刮目相看,想不到他这毫不出色之人,竟有些意力,暂时没有被鬼雾迷住。 他笑了笑,解释道:“是鬼雾,大概有黄泉道传人路过此地,或者这些人里面有黄泉道的仇人吧。” “什么鬼雾?什么又是黄泉道?”邓迟一点也没听懂。 姜归北很是奇怪,大名鼎鼎的黄泉道都没听说过?他忽然意识到,黄泉大道应该也是失落了。他愣了一下,道:“没什么。我们去找年老大和徐二哥。” “好的,我们快去找他们吧。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大哥和二哥都不见了,我无论多么的大声叫喊,他们都不回应我。”邓迟急得快哭了出来。 “邓哥你别急,他们一定没事。”姜归北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是百般无奈,以年末和徐闻达的贪婪之强,情况恐怕不是很妙啊。 他也不敢再多等,只怕晚了片刻,他们两人有性命之虞。于是拽着邓迟,再侧耳倾听,听到左前方有动静,便走了过去。 “我一刀砍死你!哈哈,你死了!” 姜归北用手挥了挥迷雾,迷雾淡去了几分,于是他和邓迟看到年末状若疯魔,挥舞着大刀对着空气猛砍猛杀,仿佛与那隐形人在大战。 “大哥!”邓迟挣脱姜归北的手,跑了上去,一把抱住年末,见到他一双眼睛猩红如火,像是中了某种奇毒。年末猩红的双眼扫了一下邓迟,忽然一脸狰狞,一刀砍下,口中还大声呼喝:“抢我的宝物?杀了你!” 邓迟见大哥一刀朝着自己头顶砍来,也是惊呆了,却不打算放手,只是紧紧抱住他的腰,大声叫喊:“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眼见着年末那疯狂落下的一刀,便要斩在邓迟那又肥又圆的脑顶上,命在旦夕。姜归北不禁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几步,用右手接住了大刀,同时左手猛地一掌斩在他的后脑勺上,将他击晕了过去。 邓迟抱着被击晕的年末,真的急哭了出来,一边呼喊着“大哥”,一边问姜归北:“姜小兄弟,我大哥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姜归北摇了摇头,道:“鬼雾迷人,迷住了他的心窍和灵台。待会出去之后,他自然就会醒来,你放心吧。” 邓迟这才放下心来,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声惊叫:“二哥呢?” 第十二章 神枪破雾 姜归北又是轻轻一叹,对邓迟安慰道:“邓哥你别急,我去把徐二哥找来,你守着年老大不要移动半步。” 邓迟连忙点头,答应道:“我保证半步也不动。” 姜归北听他回答得有些可爱,忽然很想笑出来,但转念一想,邓迟如此对待他大哥和二哥,果然是心思纯良,难得的性情中人,只可惜遇人不淑,他哪知道他大哥和二哥竟是那种心狠手辣又贪欲极强之人。 他点了点头,再一次侧耳倾听,听到前方有微弱的动静,便走了过去。也没有走几步,他就见到徐闻达比年末还要不堪,不仅双目猩红,还口鼻七窍鲜血长流,似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徐闻达一边挥舞着长剑,疯狂对着空气刺杀,一边望着远方某一处,大声恳求:“尊祖,求你赐我那奥秘心法吧,只要你把本门奥秘心法赐予我,我立刻就走。” 原来徐闻达最深的贪欲并非宝物,而是那梦寐以求的功法秘笈,他太想晋入知见境了。 这是心魔,也是他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命运。 “尊祖!弟子求您了!”刺杀中的徐闻达突然跪倒在地,咚咚咚地磕着响头,一边磕头,一边恳求:“请赐予我奥秘心法吧。” 他每磕一个响头,都是一个执念,也是一分贪欲,同时口鼻七窍中流出了更多的鲜血。 心魔难除! 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心中都藏着大大小小的心魔,有些人的心魔很小,一辈子都不会带来什么问题,但有些人的心魔却极强极大,没有机缘是无论如何也斩除不了的。 比如这徐闻达,他的心魔就极强,他的机缘便是黑魔渊下的功法秘笈。如果他下去黑魔渊,真的得到一本功法秘笈,他的心魔自然就被斩除了。 “唉。”姜归北看着那苦苦哀求的徐闻达,不忍轻叹,然后走上去,又是一掌斩在他的脑后,将他击晕了。 姜归北拖着被击晕的徐闻达,回到了邓迟那一处。邓迟见到七窍出血的二哥,大吃一惊,连忙叫喊着“二哥”。 鬼雾迷人,这一片迷雾中,有数不清的人陷在幻境中,要么厮杀,要么疯狂,要么与幻想中的红粉骷髅行云雨之欢,情景各异,但都迟早有性命之忧,甚至有不少人已然死去了。 然而,很早的时候就有几个年轻人,仿佛不受鬼雾的任何影响,早早地就走了出去。 鬼雾之外,依然是死寂的大荒原,那里站着八位年轻男女,四男四女,他们几乎同时从鬼雾中走了出来,他们又都相互对视了一眼,又都是一愣,似是没有料到还有别人也如此轻易便走出了鬼雾。 别人对鬼雾一无所知,他们八个人却不是普通人,多少知晓一些内幕。 那八位年轻男女中的某一个男子,回看一眼层层叠叠的鬼雾,一声冷笑,轻声道:“黄泉宗也出来凑这热闹了,真是活腻了么?” 另一边的一个女子“嘿”一声,也冷笑道:“黄泉宗驱使这鬼雾,困住所有修者,无非便是想独吞黑魔渊的上古神器,可是也不想想,就凭他们黄泉宗,吞得了吗?胆子也真大呀。” 先前开口说话的那男子点了点头,附和道:“就是,想来他们不是第一次驱使这鬼雾了。” 他们八个年轻男女,又互相对视一眼,便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奔离去,对于尚困在鬼雾当中的众修者,竟是不闻不问见死不救了。 过了片刻,一群穿着火红色奇异服饰的修者也走了出来,走出迷雾的他们都是一脸骇色,似是后怕不已。不一会儿,又有一群穿着雪白衣裙的女子也走了出来,人人脸色苍白。 他们便是那拜火神教和玄女宫的弟子,他们依仗门派功法的克制,花了一番工夫之后,都顺畅地走出了迷雾。 拜火神教弟子中有人对玄女宫众女子说道:“我是拜火神教的教徒祝之衡,还请问玄女宫的众位仙子,你们有谁知道这迷雾到底是什么吗?” 玄女宫的女子互相看了看,然后有一位女子点了点头,道:“我猜,这大概是黄泉宗的鬼雾吧。” “鬼雾!黄泉宗!”拜火神教的众人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似是对这黄泉宗极其惧怕一般。 那叫祝之衡的男子面色苦涩,苦笑一声,道:“难怪啊,难怪如此难缠。多谢玄女宫仙子解惑。” 玄女宫那名女子摇了摇头,道:“不用客气。其他人都还困在鬼雾中,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法子解救他们出来?” 祝之衡又苦笑一声,摇头道:“黄泉宗的鬼雾太过阴险,稍微不小心将迷住了人的心窍,不能自拔。我们都只是普通修者,又哪里有那种本领?”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都困死在里面吗?”玄女宫众女都愤怒起来。 看到玄女宫众女慈心大发,纷纷出言质问,拜火神教众教徒都纷纷难堪起来,那祝之衡只得道:“总是要想个办法的,我们大家一起来参谋参谋吧……” “啵!”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迷雾中传来一声异响,于是连忙转头看去。迷雾中的这一声异响,像是有人用一把大锤子砸破了大水缸,从而发出的那一声闷响。 随着这一声闷响,层层叠叠的迷雾中传来阵阵尖叫声,仿佛迷雾中藏了无数小鬼,而那无数小鬼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了,纷纷尖叫躲避。于是可以看到迷雾像是被一阵狂风吹动,剧烈波动起来。 鬼雾中的尖叫越来越低迷,迷雾也越来越清淡,直至最后,惨白迷雾再也不见了踪影。 被困在鬼雾中的所有人都显出了身影,彼此都还很近,还是如鬼雾来临之前一般,仿佛从未移动过,而那一片小绿洲也诡异地重现了出来。随着鬼雾的散去,那些被困之人,猩红的双眼也慢慢清明,渐渐恢复了神智。 在那绿洲里,有一柄神枪插在沙土里,枪尖对着万里苍穹,发出无声的呐喊。 当这一柄神枪被姜归北从裹布中取出,然后用力插在地上,迷雾中就传来一声像打破大水缸的闷响,紧接着便是那无数小鬼的凄厉尖叫,鬼雾也就快速淡去了。 一柄神枪,破去了那迷人的鬼雾。 凌云神枪一出,妖魔鬼怪皆避让。 第十三章 神秘少年 拜火神教众教徒和玄女宫众女都惊愕地看着那快速散去的迷雾,十分不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令黄泉宗的鬼雾自行散去,而且散去得很是惊惧,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惊吓到了它们。 在这个世界上,黄泉宗本身已是很令人感到恐惧了,他们是世上最擅长玩弄恐怖之术的修者,又还有什么东西竟让黄泉宗也惊惧避退呢? 拜火神教众教徒和玄女宫众女其实更感兴趣的是那一声异响从何而来,他们甚至在猜想,迷雾中那许多人里,是否隐藏着神秘高手? 于是他们扫视着所有人,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之人,除了那个刚刚从沙土里拔出一把黑枪的少年,可那个少年太青稚,实在难以令人怀疑他是什么神秘高手。 可是,除了这少年,其他所有人要么浑浑噩噩仿佛还置身于鬼雾幻境之中,要么奄奄一息像是经历了一场极惨烈的大战,尤其还有不少男子衣衫尽解满脸通红双眼迷蒙还在做着那不堪直视的动作,更是不可能与那神秘高手联系起来。 方才还在迷雾中的所有人,除了那个青稚少年,其实还有一位又矮又胖的男子双眼清明不失神智,可是,长相如此猥琐之人,又哪里有半点高手的形象?何况,他的那一点微末修为在拜火神教和玄女宫这种名门大派弟子的非凡眼界里,一眼便可以看出来,顶多是初蒙境罢了。 于是猜想来猜想去,反而还是那个青稚少年最令人起疑,拜火神教众教徒和玄女宫众女不免多留意了他几眼。 他们忽然想起来,好像在不久之前,那个少年与另外三人一起来到这小绿洲,而那少年不知为何,一直盯着他们瞧了许久。 在那时,他们便已有感应,只是没有深想罢了,他们身为这极西之地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弟子,平日里自然有许多人对他们仰慕不已,所以也只当那少年是其中一名仰慕者而已。 但此时想来,那少年恐怕不是什么仰慕者,甚是神秘。 姜归北感觉到有人在偷偷留意自己,转头看去,见是那拜火神教和玄女宫的弟子,于是微微一笑,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用黑布重新将凌云神枪包裹起来,十分认真地系在背后,仿佛那黑枪就是前无仅有的上古神器。 见他微笑看来,拜火神教众教徒和玄女宫众女连忙转开目光,看向了别处。 “你有没有觉得那少年气质非凡不像是普通修者?”玄女宫那领头女子忽然问道。 拜火神教的祝之衡微眯着眼睛,点了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这个人,年纪轻轻,顾盼之间气度非凡,恐怕不是普通来历,你说会不会是……” “不,你别说!”玄女宫那女子连忙制止他,摇了摇头。 她知道祝之衡想要说的是什么人。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站在废土巅峰上,俯视着芸芸众生。 他们修为如神,无论你在何处,只要你说出他的名字,哪怕只是轻声自语,他也能听见,如果你稍有出言不逊,他便能自万里之外降下一道神念,轻易地将你打得神魂俱灭烟消云散。 这几个人,便是那七圣人,修为如神,主宰着废土大陆的命运。 你可以歌颂他,也可以赞美他,但却不能诋毁他,不能不敬他。 这大概便是那主宰之意识吧。 那一边,邓迟忽然抬起头来,迷茫地看了看四周,见那层层叠叠的迷雾消失不见了,于是吃惊道:“这……这雾怎么没有了?” 他方才沉迷于大哥二哥的伤势中,竟然对鬼雾的蹊跷散去丝毫不觉。 姜归北对他也是无语至极了,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他这类人,心思不止单纯,简直是无心无肺了。他摸了摸鼻子,又眨眨眼睛,笑道:“那个,我也不知道啊。” 有些事,我可以不声不响的做了,但没有必要高调宣扬。 没有过多久,昏迷中的年末和徐闻达先后醒来,他们睁开迷茫的双眼,四下张望一下,没有迷雾,没有数不清的宝物,也没有抢夺宝物的敌人,更加没有什么尊祖。 他们感到十分疑惑,好似方才的那一切都是一场黄粱大梦。 但为何那梦境是如此的记忆深刻? 又为何那般契合自己的心底意识? 也为何如此之残酷? 年末摸着隐隐生疼的后脑勺,疑惑道:“刚才……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记得有一片白雾吹来……” 不等他说完,姜归北便出言制止了他,微笑道:“没有发生什么啊,年老大你和徐二哥都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了,也许是做了什么梦吧。” “啊?是吗?怎么会这样呢?好奇怪啊。”年末和徐闻达都十分疑惑,眨了眨眼睛。 真是一场奇怪的梦啊。 邓迟也是一脸惊愕地看着姜归北,不明白他为何要撒这么一个谎言?难道他不知道,他这个谎言太过于拙劣,随便一推敲就能被人戳破吗? 然后又想,梦?什么梦?转头朝大哥二哥看去,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迷雾中遇见了什么。 也算是他心思纯良,没有立刻被鬼雾迷住,否则当他经历一次那幻境之梦,也许一切都明白了。 姜归北没有再解释什么,抬头看了看天色,连忙说道:“啊,今天的天色很好啊,我们不妨再多赶一段路?也好早日抵达那黑魔渊。” 说完之后,他和邓迟分别拖起年末和徐闻达,拉着他们快速离开了这诡异之地。 鬼雾蹊跷而来,那背后之人必定是在附近,为免夜长梦多,不如快速离去。 在他们匆忙离去之后,拜火神教和玄女宫的人互看一眼,便远远地吊在后面,跟随了上去,他们想看看那神秘少年是不是真的来自那几个地方之一。 在他们追随而上的那一刻,姜归北就已经知道了,却不怎么放在心上,便当做什么也没有发觉。 这一路下去,竟然十分平静顺畅,既不见任何修者,也没有再遇到任何蹊跷之事。 有时候,没有蹊跷之事,就是最大的蹊跷事。 第十四章 初见黑魔渊 这几日以来,从废土各地赶来的三教九流好像都从大荒原消失了一般,姜归北一行四人竟再没有遇见任何人,也没有遇见任何凶险之事,从而显得十分蹊跷。 毒兽门人没有追来,黄泉宗也不见了踪迹,小绿洲中曾经遇见的那许多三教九流之人,也全都不见了,甚至到后来连身后远远吊着的拜火神教和玄女宫众人,也都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 这些异常,甚至让姜归北和年末三人都怀疑是否走错了路,偏离了黑魔渊的方向,但每当旭日东升或者星空中银河闪烁,都告诉他们并没有偏离方向,黑魔渊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那么,所有人都去了哪里? 他们没有得到答案,也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寻找答案,因为终于在这一日清晨时刻,他们见到了那万丈深渊。 令所有人都魂牵梦绕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万丈深渊,就在眼前了。 这一处万丈深渊,人们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黑魔渊。 它的名声如今在整片废土大陆甚嚣尘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远在天外的孤岛也有人万里迢迢赶来。 “黑魔渊!那就是黑魔渊!哈哈!”年末、徐闻达和邓迟三人惊喜大叫,都疯狂大笑起来。 他们历经千辛万难和九死一生,为的不就是这黑魔渊吗? 姜归北微眯着眼睛走到那万丈深渊之前,临渊而立,望着深渊上空那如墨水一般的黑雾。 黑雾翻滚,仿佛那夏日午后的乌云,乌云压境城欲摧,而这黑雾却像是世间最剧毒的魔物,看起来令人心烦意乱,最是扰人心意。 这万丈深渊极长极宽,对面看不到尽头,两侧也绵延不知到了何方,满眼中只能见到那无穷无尽的黑雾,而背后便是那无边无际的大荒原。 正所谓大地分两半,一半是千里大荒原,一半是万丈深渊。 “原来这就是黑魔渊,不知道渊底是否真的有上古遗迹?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寻找到那一千年所发生之事的蛛丝马迹?”姜归北看着那翻滚的黑雾,在心中暗暗想道。 黑魔渊之上,满是荒土,遍布砂砾,没有见到任何人影,也许已经抵达之人都下去了渊底吧? 年末惊喜若狂地道:“曾经有传言,有人在这里捡到一把上古神刀,修为大进,连杀了三个知见境的强者。嘿嘿,看来这传言不虚,你看啊,黑魔渊就在这里。” 徐闻达也是两眼大放光芒,忙道:“黑魔渊之上就算真有神器和宝物,也早就被先到之人捡走了,只有那渊底应该还有许多宝物。大哥,老三,还有姜小兄弟,咱们赶快下去吧?” “这黑魔渊也不知道有多深,如何下去呢?”邓迟愣愣道。 “你这呆子,你看那不是有很多绳索吗?”年末指着黑魔渊边缘垂放而下的许多绳索笑道。 想来那都是先到之人搓结的绳索,垂放在黑魔渊边缘,也好沿着绳索下去渊底。 需要搓结绳索攀爬下去,大多都是初蒙境界的修者,像那知见境以上的强者,自然不需要如此麻烦,祭出玄兵,要么化为一阵风,要么化作一道青光,飞身落入黑魔渊中。 年末第一个走到黑魔渊边缘的绳索旁,抓住了那绳索,微微有些紧张,但又难耐心中的惊喜之情,大喝一声,猛然跃入黑魔渊,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无穷无尽的黑雾中,黑雾中隐约传来他的大笑声。 “老三,别紧张!那我先下去了。”徐闻达拍一下邓迟的肩膀,也走过去抓住绳索,和年末一样跃入黑魔渊,也是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黑魔渊的黑雾翻翻滚滚,又无穷无尽,偶尔还会传来数声打雷般的闷声。 邓迟的心情很是紧张,他看了看黑魔渊上空翻翻滚滚的黑雾,又看了看一旁的姜归北,憋了半天,才说道:“姜小兄弟,我……我有些害怕。” “……” 姜归北听他说的话煞是可爱,差点笑出来。他摇了摇头,然后学着徐闻达那样拍了拍邓迟的肩膀,好像悬崖上的鹰枭安慰即将展翅飞扬的雏鹰一般,微笑道:“邓哥,你不要怕,你抓紧绳子,慢慢下去,我就在你上面。” “好,有姜小兄弟你在旁边,我就是心安。”邓迟大吐一口气,走过去抓住了那粗粗的绳索。 这一路千里迢迢走来,先逃过一位彪悍男子莫名其妙的袭杀,接着又躲过毒兽门人饲养的毒兽夺命地龙的致命一击,又在小绿洲逃过黄泉宗鬼雾迷人的一道大劫,连续见了三次鬼门关,却又都得到姜归北的三次出手解救。若非他三次出手相救,他邓迟的一条小命早已经没了。 此时此刻,他对姜归北唯有感恩戴德之心,只要有姜归北在身旁,他便觉得心安。 邓迟抬着头看一眼姜归北,见他那尚显青稚的少年人脸上带着微微笑意,他也笑了起来,然后学着大哥那样大喝一声,飞身跃入黑魔渊,消失于无穷黑雾中。 姜归北看着邓迟消失于黑雾中,心中轻叹,这一跃而下,便等于是入了妖魔界、阎罗殿,不知道这渊底还藏着多少未知的凶险,以邓迟那微末修为,恐怕是凶多吉少。姜归北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对这又矮又胖的邓迟有许多好感,总是不忍他赴死。 “想那么多干什么?顶多是再救他几次吧。”摇了摇头,他也抓住那绳索下去了黑魔渊。 在他纵身跃入黑雾之后,一股奇怪的气息扑面而来,疯狂地钻入口鼻七窍之中。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哪是什么黑雾,明明就是魔气。 无穷无尽的魔气! 这个世界遗失了太多,也遗忘了太多,没有人再记得魔之气息。 别人不记得,他自一万年前沉眠中醒来,却是记得的。 闻着那古怪魔气,他在心中悠然一叹。 原来这黑魔渊是一座魔窟啊! 魔窟尚在,那些妖魔还在否? 上古魔窟重现人间,又意味着什么? 当今七圣人,又知晓此事吗? 如果他们知晓此事,那他们会有什么举动呢? 此时此刻,这黑魔渊之底,恐怕是热闹非凡吧? 第十五章 黑魔渊底 黑魔渊原来是上古魔窟,那无穷无尽的黑雾也竟然是魔之气息。 上古魔窟重现人间,令姜归北的心头敲响了警钟,也不知道这黑魔渊底到底会有什么人或者事物在等着所有人。 黑魔渊太深,也许真的有一万丈,他们攀爬了许久许久,在双臂酸疼将要不由自主挣脱绳索的时候,终于落到了实地上。 姜归北是最后一个落到黑魔渊底的人,在他转头看去的那一刻,便是微微一惊。 黑魔渊底也并非漆黑如深夜,高空那无穷无尽的魔之气息并不能一手遮天挡住了所有日光,所以还是有少些日光穿透魔气,落在这渊底。 一眼望去,渊底像是另一个奇异世界,昏暗如乌云压境,远方是数不清的一座又一座山脉,绵延不知几万里。远处的那些山脉,乌黑如铁,峰峦嶙峋,也是寸草不生。 不,其实那些峰峦上生长了许多没有树叶的黑色枯树,张牙舞爪仿佛深渊恶魔。 前方,年末、徐闻达和邓迟三人并排站在一起,都望着前方,一动不动。 姜归北微微奇异,走上前去,随着他们的视线看去,见到前方黑色土地上,七零八落地躺着许多人。 他们都已死去了,有些人是被一刀劈死,有些人是被一剑刺死,还有许多人被各种稀奇古怪的兵器杀死。他们不仅是死了,同时还有许多黑色迷雾在他们尸体上萦绕不去。 别人可能会认为那只是黑魔渊随处可见的黑雾,而姜归北一眼便看出那是魔气。 魔气入体! 杀死他们的是争夺黑魔渊底宝物的修者,但在他们死后,一缕缕魔气却趁虚入体,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古怪之事。 邓迟看着那些死人,心有戚戚焉,叹道:“难道他们在这入口处便出手相杀了吗?这里并没有宝物可以争夺啊。” 一旁的徐闻达冷笑道:“少一个人,便少一个争夺者,所以有些人当然是趁早就杀,活着的人越少越好。” 年末也附和道:“所以你看,一路而来,先是毒兽门人放毒害人,后是黄泉宗驱使鬼雾困人,无非就是杀一个少一个。” “唉,为什么会这样呢?”邓迟叹道。 姜归北看了看那被无数魔气侵染的死人,心中微动,叫道:“我们快走吧,后面应该还有不少人会下来。” 年末三兄弟吃了一惊,他们可不想被后来者二话不说就一刀杀了,于是连忙朝黑魔渊深处走去。 黑魔渊底有许多方向都被人留下了脚印,说明那一处方向已经有人去寻找宝物了,于是他们四人便找了一个没有任何脚印的方向,往深处快速走去。 在一步一步深入的同时,年末、徐闻达和邓迟三兄弟都睁大着双眼,留意着四周,一切可疑之物都不放过。 忽然,年末和徐闻达对视一眼,停下脚步,叫住了邓迟,对他说:“老三,你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带刀的彪悍男子想要杀你吗?” 邓迟一愣,点头道:“记得啊,怎么了?” 年末笑问道:“那你还记得是姜小兄弟出手救了你么?” 邓迟笑了起来,看着姜归北,一脸的感激之色,点头道:“当然记得啊,若非姜小兄弟救命,我邓迟早死了。” 年末满意一笑,又接着道:“不止那一次,还有一次是毒兽门的夺命地龙差点就吞吃了你,也是姜小兄弟救了你,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那怎么可能呢?我永远都会记得姜小兄弟的大恩大义。”邓迟连忙正色回答。 “既然如此,咱们三兄弟同心同德,向来一条心,老三你受了姜小兄弟如此大的恩情,咱们怎么也是要报答人家的?老二你说是吧?”年末谆谆善诱,看了一眼徐闻达。 徐闻达会心会意,忙点头道:“大哥说得对啊。” 一旁的姜归北早已知晓年末和徐闻达的那些阴谋算盘,只是从未揭破罢了,此时此刻,面色如常,心中却是冷笑不已,同时又是暗自遗憾。 他多次解救他们,便是想无形之中化解他们心中的贪念,但此刻想来,他们依旧不肯善罢甘休。 邓迟见大哥说得真诚,连忙道:“大哥,你就直说咱们三兄弟如何报答姜小兄弟吧。” 年末哈哈一笑,用手指了指黑魔渊前方的峰峦,十分真诚般地道:“老三你看,黑魔渊必定有许多宝物,甚至有不少上古神器,咱们三兄弟想要报答姜小兄弟的大恩大义,其实也很简单不过了,咱们谦让姜小兄弟寻那第一件宝物,无论是普通宝物还是上古神器,咱们都不眼红,直接归属姜小兄弟,你看怎么样?” 邓迟大喜,连连点头,道:“甚好,甚好,理当如此,就听大哥你的。” 一旁的徐闻达也道:“不仅如此,咱们三兄弟自己寻到的第一件宝物,也不论上古神器还是功法秘籍,都归属姜小兄弟。” “那是当然。”年末大笑。 徐闻达忽然转头看向一旁的姜归北,笑道:“姜小兄弟,您意下如何?” “啊?”姜归北一愣,没想到他竟然会询问自己,眨了眨眼睛,道:“别什么大恩大义的,其实都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啊。” 年末一脸正色:“这是什么话?于姜小兄弟来说,是区区举手之劳,于我们三兄弟来说,那就是无以为报的大恩大义!” 他浑然忘记了当初第一次见面,是如何的刁难人家。 “这个……”姜归北又眨了眨眼睛,仿佛很是为难一般。 邓迟连忙道:“姜小兄弟,你就不要推脱了。” “那好吧。”姜归北仿佛终于接受了他们的好心好意。 “哈哈!太好了。”年末放声大笑,指着前方叠嶂层层的峰峦,道:“那咱们三兄弟也不好在前面阻挡姜小兄弟寻宝,还请姜小兄弟在前方自行寻那第一件宝物,我们三兄弟在后护法!” “啊?需要这样吗?”邓迟有些愣,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姜小兄弟亲自去寻第一件宝物。 姜归北对年末和徐闻达的阴谋算盘心知肚明,也是哈哈一笑,装作捡了大便宜一般,十分高兴地朝着前方峰峦走去了。 年末和徐闻达对视一眼,眼中满是计谋得逞的笑意。 第十六章 上古魔窟 前方那一座峰峦出奇的高大巍峨,路途也是十分遥远,姜归北走了许久才走到那峰峦之前,片刻后,年末三兄弟也到了。 峰峦之前,有无数的脚印,说明已有许多人曾经来过这里。那些脚印很杂乱,但都又指向了山上。 山上有什么?竟让所有人都去了山上。 姜归北抬头望着那巍峨的黑山,怪石嶙峋,枯树杂生,仿佛无数深渊恶魔怪物在对天发出无声的咆哮。 随后而来的年末烦躁地低声咆哮:“都走了这么久,连个鬼都没有看见,更别说什么宝物了,难道都被别人取走了吗?” 徐闻达也很是烦躁不安,火气很大,低吼道:“什么都没有!一片死寂!去他娘的黑魔渊!去他娘的上古遗迹!” 一旁的邓迟苦笑道:“本来就是传言,没有人知道是不是真的,然而却有如此多的人为了一个虚构的上古遗迹打打杀杀,死了那么多人。” “要死的,白来了!”年末朝地上吐一口浓痰,十分烦躁。 前方的姜归北抬头看着那巍峨的黑山,看了很久,忽然出声说道:“不,传言是真的,这里的确是上古遗迹。” “什么?你说真是上古遗迹?”年末和徐闻达睁大了眼睛,语气急促。 姜归北微微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朝那黑山上走去,给那本来就已经纷乱不堪的地面又增加了许多脚印。 年末和徐闻达对视一眼,连忙也上了黑山。 也不知道攀爬了多久,姜归北忽然停了下来,眼望前方。 那是一个巨大的洞口,洞口漆黑,无法看到洞内情景,仿佛一张大张着的恶魔之口,似欲择人而噬。 洞口两侧布满了白骨骷髅,每一个骷髅的一双黑洞洞的眼孔都似在看着路口的来人,阴森又狰狞。 这场景,看着就十分狰狞可怖。 随后而到的年末三兄弟,都是脸色微变,看着那狰狞可怖的巨大洞口和满地的白骨骷髅,不禁打了一个颤栗。 邓迟一向胆子稍小,见到如此恐怖景象,心中不免就打了退堂鼓,连忙说道:“大哥二哥,这里太阴森诡异了,要不我们赶快下山离开这儿吧?” 年末向来心狠手辣胆大过人,又岂会被这阴森景象吓退?他冷哼一声,道:“有人装神弄鬼罢了,怕什么!我们进去!” 说完他看向了姜归北,自己却没有动身。 姜归北对于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心中微微冷笑,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那似欲择人而噬的巨大洞口。 奇怪的是,洞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黑暗,反而微微有一些亮堂,只是空气中的气息格外冷咧,像是来到了地底冰窟一般。 在洞内走了不到半柱香,面前出现了三个岔口,分别指向不同的地方,每一个岔口都有不少脚印。 “这里有三条路,咱们走哪条?”身后的年末忽然问道。 姜归北指着那三岔口,淡漠说道:“左边的是死门,右边的是幽门,皆是有去无回的死路,只有中间这条是生门。” “啊?你还懂这个?”年末一脸惊异。 在他看来,那三条路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要他选的话,他一定会随意选择一条就走进去了。 姜归北没有解释他为何如此清楚这些门道,对于他来说,这些场景都是眼熟的,无需去多想。 在他看到那狰狞可怖的洞口之时,他便已经确定,这黑魔渊果然是个上古魔窟。 魔窟难走,但他曾经走过几遭。 当年的记忆,微微有些模糊了,但依稀还能想起来,那还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也还是个如现在一般的青稚少年。 姜归北没有再多逗留,走进了中间那一条路。 没有走多远,他们见到了自黑魔渊入口以来的第一个死人。 那个死人早已死去多时,灰败的双目死死地盯着洞内深处,死不能瞑目。 这具死尸和黑魔渊入口的那些死尸一样,都已被魔气侵染。 “一条血路真正开始了,如果你们不想莫名其妙的死了,就跟紧我。”姜归北突然转头对年末三兄弟说道,又特意深深看了一眼邓迟。 年末三兄弟神色一紧,不由自主靠近了他。 别看年末和徐闻达贪念极强,又是心狠手辣之人,但于此时此地,他们心中其实是十分害怕和恐惧的。 没有人不怕死! 谁也不想死! 没有再走多远,见到了第二具死尸。见到这具死尸,姜归北眉头猛然一皱。 先前那一具死尸是被同伴用刀从背后偷袭杀死的,而这一具死尸却不是。 他的胸口有一个大洞,鲜血汩汩而出,胸口内的一颗心脏不见了,似是被不知名的怪物摘走吃了。 这具死尸的双目中满是惊恐之色,一张嘴巴张得很大,仿佛在发出无声的惊叫。 他看到了什么? 他的心脏去了哪里? 他又在恐惧什么? 这一切,令黑魔渊之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啊?”邓迟一声惊叫:“他……他心脏不见了!” 年末和徐闻达闻言一惊,不由自主捂住了自己的左胸,死死按住心脏的位置,似是怕有什么不知名的怪物或恶魔突然跑出来也摘掉他的心脏吃了。 “是有怪物吗?还是说毒兽门的人已经进来了?”徐闻达惊恐猜测。 姜归北摇了摇头,道:“不是他们,这里没有毒兽的迹象。” “那是什么鬼东西?”年末现在的心中也是十分恐慌。 姜归北没有立刻说话,偏着脑袋沉默片刻,想了想,他忽然说:“也许是它们吧。” “谁?他们是谁?”年末忙问。 姜归北不是很确定,于是没有再说,绕过地上那一具死尸,继续朝着洞内深入。 又没有过多久,他们遇见第三具死尸,他和洞口第一具死尸一样,都是被同伴从背后偷袭杀死的。 所以,他的死状并没有第二具那么凄惨和恐怖。 这之后,在洞内走了许久,再没有见到死人,令年末三兄弟心安了许多,脸色变得正常了些。 转过一道弯,前方豁然开朗,一座巨大无比的地下宫室出现在眼前。 那座宫室庞大又恢弘,当中一片黑砖广场,四周有无数的石洞绵延向不知道何处,他们进来的石洞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座恢弘地下宫室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仿佛自万年前而来,到处都是破败景象,地上黑砖斑驳不堪,石壁上挂满了灰尘与蛛网,密密麻麻的石洞倒塌了不少。 正中心那一座巍峨宫廷,也是欲倒未倒。 姜归北看着中心那一片黑色宫廷,眉头微皱,在心中默念:魔宫! 忽然,那魔宫门前石碑上的一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微眯着眼睛走了过去。 第十七章 魔王之笑 嗒,嗒,嗒…… 空旷又死寂的魔宫前的黑砖广场上,回响着姜归北那沉重又缓慢的脚步声,令这本来就死寂如荒野的地下魔宫显得更加幽冷。 姜归北慢慢地走到魔宫前的那一块巨大石碑前,抬头看去,见到那上面雕刻着一行大字。 “永生大神死了!哈哈哈!” 雕刻的不是魔王的金科玉律,也不是先贤之警句,而是一句大白话。 这一句大白话写得肆意狂放,又豪气干云,隔着那石碑,仿佛都能听见当日魔王的狂笑之音。 姜归北看着那一行大白话,看了许久,忽然笑出声来,轻声道:“你是哪位魔王?我死了,你很开心么?” 然而,这死寂的地下魔宫,没有任何人会回应他。 我死了你如此开心,那么我死后的一千年所发生之事,是否与你这魔王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你也早死了吧?”姜归北又轻声自语了一句。 “大概你不会想到,我还活着,一万年后,我醒来了,而你,早已化成了一捧黄土。” “哈哈!” 姜归北大笑了起来。 他的大笑声,令远处的年末三兄弟吓了一跳,然后又是一愣,不知道他突然笑个什么意思。 忽然,魔宫一边有一道黑影闪过,奇快无比。 “是谁?”年末大喝,连忙拔出了他的大刀。 姜归北看了过去,眉头微皱,他也没有看清楚方才的黑影到底是什么。 黑影一闪即逝,仿佛从未存在过。 年末三兄弟如临大敌,连忙靠近姜归北,一脸紧张之色。 “别担心,也许是其他先到的修者。”姜归北说道。 邓迟很紧张地问道:“姜小兄弟,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那片宫殿群又是什么?” 姜归北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黑魔渊分明就是一处上古魔窟,而这地下宫殿,就是那魔宫了。” “魔窟?魔宫?”邓迟三人又是一惊:“上古时期真的有妖魔么?” 姜归北点了点头,微笑道:“应该是有的。” “以前我不信,现在我是真信了。”年末的脸色有些苍白。 姜归北朝那魔宫之门看去,见那漆黑如暗夜的大门,已经被人打开,露出了魔宫内的一角。 他指了指那魔宫之门,道:“我们进去吧,里面应该有好东西。” 听到那魔宫之内有好东西,年末和徐闻达的贪婪本色毕露,暂时忘却了恐惧。 在魔宫门内的一角,他们遇见十几个早已毙命的修者,他们无一不是被人用刀剑杀死。 魔宫极大,有无数的宫殿。 魔宫门后的许多宫殿都被人用暴力打开,里面的东西被人横扫一空,像是被最疯狂的盗匪洗劫了一场,十分混乱。 “一定是有宝物!”年末和徐闻达两眼放光,快速朝魔宫深处跑去,生怕去得晚了,所有宝物都被别的修者夺走了。 “大哥,二哥,等等我啊。”到了此时此刻,邓迟心底深处的贪念也被诱发了出来,连忙追着年末和徐闻达而去。 对于姜归北来说,本来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与那贪婪自私的年末和徐闻达二人分道扬镳,自己去寻找那一千年内所发生之事的蛛丝马迹,但转念一想,曾经承诺过要保邓迟的一条性命,于是摇了摇头,也快步走了上去。 被贪念迷惑了双眼和理智,年末和徐闻达不再恐惧,这一次跑得极快,很快就见不到踪影了,也不知道是冲入了哪一座宫殿里。 姜归北侧着耳朵倾听,忽然听到旁边一座巍峨宫殿里有人的脚步声传来,想来应该就是年末三兄弟了,于是快步走过去,走入了那座宫殿。 那座宫殿内犹如迷宫一般,七拐八转,才到了大殿内,在大殿门口,姜归北猛地停下了脚步。 大殿内有一个人,不是年末,不是徐闻达,也不是邓迟,而是一个陌生的黑衣人,那人身材娇小,背对着大殿门口,望着殿内的一块黑色石碑。 石碑漆黑如墨,仿佛那最暗的星空。 石碑上没有字,一片空白。 姜归北随着那人的视线看去,看到那一座石碑,他的眼睛猛地一亮,随之又是眉头一皱。 背对着大殿门口的黑衣人忽然开口说话:“阁下也是为这块碑而来的么?” 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竟然是个女子。 姜归北不是很确定她是不是问的自己,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这一座如迷宫一般的大殿,只有自己和那黑衣女子二人。他想了想,摇头道:“不是,但应该也有一点关系。” 背对着他的黑衣女子似是在揣摩他话中的含义,沉默了片刻,又问:“阁下指的是什么关系?” 姜归北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说:“我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关系。” 那黑衣女子像是笑了一下,黑衣无风而动,说话的声音格外清亮:“那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了。” “你是想让我走吗?”姜归北皱了皱眉。 不管有没有关系,那一块无字黑碑,他都要去看一眼,否则又如何知道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黑衣女子又像是笑了一声,说道:“阁下既然不是为这石碑而来,为何不妨离去?” 姜归北又是眉头一皱,这黑衣女子未免过于霸道了,他不喜道:“如果我偏要看一眼呢?” “唉,为何非要这样固执呢?”黑衣女子似是轻叹,黑色衣裙摆动得更剧烈了。 然而,这大殿内,分明就没有一丝风。 看着她那无风而动的衣裙,姜归北神情依然如常,淡漠道:“你是想杀了我么?” 黑衣女子没有转身,沉默了一会,道:“阁下不是普通修者,我还杀不了你,但我可以要你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 她的声音依然清亮如雏凤,但语气却是格外强硬又霸气。 这样的话语,原本就不太像出自一介女子之口。 姜归北也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我听闻这天下有七位封圣境之人,人们都称呼他们为——七圣人,我不知道你是哪位圣人门下?” 黑衣女子摇了摇头,道:“我并非七圣人门下。” “哦,原来如此。”姜归北心中更是狐疑,她到底是谁? 想了想,他问:“那块黑碑,对你很重要吗?” 黑衣女子依然没有转身,但黑色衣裙瞬间停止了摆动,似是风止了云静了。 “也许,真的很重要吧。” 第十八章 魔王墓碑 姜归北和黑衣女子为一块黑色无字石碑对峙了起来。 姜归北只是想看一眼那石碑,看看有没有与那一千年内所发生之事的线索,而那黑衣女子,却是势在必得,绝不会容许他去看一眼。 两人在对峙,没有火爆的场面,唯有几句对话,和那看似诡异其实一点也不诡异的无风自动。 大殿内正中心处,那一块无字黑碑,不是很高大,但却给人一种巍峨如山的感觉,碑上也没有任何字迹,却又仿佛写满了无数铭文,诉说着无比遥远的故事。 那无比遥远的故事,也许是战事,也许是平常事,总是要看一眼才能知晓。 那块黑碑,不像是丰碑,倒像是一座墓碑。 那又会是谁的墓碑呢? 是谁的墓碑会被屹立在这里? 那黑衣女子一直就没有转过身来,但又仿佛知晓背后的一切。她忽然轻笑了一声,问道:“阁下知道这是什么碑吗?” 姜归北把视线从她那一头青丝上移开,落在大殿中心处的那一块无字黑碑上,整座大殿很空,除了那一块石碑,再无它物,仿佛整座大殿就只是为它而建。 姜归北瞧了那碑许久,才道:“看样子像是一座墓碑。” “是谁的墓碑?”黑衣女子耳边的一缕青丝微微动了一下。 她其实知道那是墓碑,也知道那是谁的墓碑,不过,并不妨碍她出声询问。 姜归北道:“大概就是这一座魔宫主人的墓碑吧,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位魔王。” “既然只是一座墓碑,阁下为何还如此感兴趣呢?”黑衣女子再一次想让他离去。 姜归北皱了皱眉,摇头道:“我对它不感兴趣,我就只是想看一眼。那么,姑娘你又是为何如此感兴趣呢?你似乎势在必得。” “我很少在世间露面,别人都不知道我有一个习惯,凡是我看中的事物,便没有失手的,也没有人会争得过我。我只是想说,阁下何必为了一块墓碑,落得断臂或者断腿的凄惨下场呢。” 黑衣女子的衣裙,再一次无风自动,这一次连一头青丝也在飞扬。 姜归北对她的霸道语气十分不喜,皱眉道:“我的手和腿,你的刀剑未必能够砍得下。” “是么?那不妨试一试?”黑衣女子说话的声音清亮如雏凤,但话中的语气却是骤然冰寒了。 “唉,又是何必呢?明明可以不打架便能解决的事情,为何非要打架呢?比如说,石碑我看一眼之后,就完全归姑娘。”姜归北似乎出了一个共赢的建议。 然而,黑衣女子却不想听从他的建议,只是说:“魔王墓碑,不是人人都可以看。” 姜归北轻叹一口气,不再打算争论,把视线从无字黑碑上移回到黑衣女子的一头青丝上,心中暗赞:这个姑娘很霸道又无理,但满头青丝却是真的很美丽。 大殿门口,忽然不见了他的身影,仿佛突然间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下一刻,他出现在无字黑碑之前十步处。 然而,黑衣女子出现在无字黑碑之前五步处,依然背对着他,她那明明十分娇小的身影,却仿佛比峰峦还要巍峨高大,挡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下一刻,他重新退回到大殿门口,黑衣女子也重新回到原地,依然是背对着他,仿佛从未挪动过。 皱了皱眉,姜归北眼中的神色变得肃然起来。 他原本很快,但对方更快,于是他就显得很慢。 局面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对峙的状态,姜归北不能进,黑衣女子也不能退。 忽然,姜归北说:“先前,我在魔宫门外的一块石碑下,曾看到有一个黑影闪过,那个人,便是姑娘你吧?” 黑衣女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我见到阁下对门外那块石碑上刻的字十分感兴趣,难道阁下与那上古传说中的永生大神有什么关系?” “永生大神在这世间还有什么传说吗?”姜归北忽然有些高兴起来。 只是很可惜,黑衣女子摇起了头,她不妨一盆冷水泼下来,说:“没有,没有人知道永生大神是谁,其实我也不知道。” 姜归北于是没有再说话,他在琢磨要如何做,才能比她更快,只要比她更快一刹那走到无字黑碑前,就足够了,一刹那的时间,足够他看清无字黑碑上的一切。 但黑衣女子却无情地给了他沉重的打击,她说:“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可以快过我。” “其实我真的不太想和一个女人舞刀弄枪,在你动怒之前,你不妨听我说一句,你不觉得这座大殿里只有魔王的墓碑,本来就很奇怪么?那他的棺椁去哪儿了?或者说他的棺椁原本就被安放在何处?”姜归北看着无字黑碑说道。 黑衣女子仿佛愣了一下,片刻后才道:“魔王的墓碑原本就不在这里,是有人故意把它放在这里。” “会是谁呢?这个人又为什么要把魔王墓碑安放在这里?”姜归北眨了一下眼睛,看来这一趟黑魔渊之行,又更加扑朔迷离了。 黑魔渊之上突然出现一把上古神刀,原本就很奇怪,黑魔渊深有万丈,那一把上古神刀是如何上去的?恐怕是有一个人故意从黑魔渊中取出,丢在那里。 这个人为何要丢一把上古神刀在那儿? 他为何要那么做?这个人又到底是谁?他更像是那第一个发现和进入黑魔渊的人。 再比如说这一块魔王墓碑,又到底为何要从魔王墓地搬来这里?还安放在如此显眼的位置上。 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隐藏着一个大迷局,扑朔迷离又引人入胜的大迷局。 听到姜归北的疑问,黑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她原本就不是单独为一块墓碑而来,她的目标实际是魔王墓地。 姜归北忽然笑道:“不妨这样吧,魔王墓碑我看一眼,然后归姑娘你所有,而我可以帮助姑娘你找到魔王墓地。” 对于这个建议,黑衣女子有些心动,她想了想,问道:“你有多少把握?” 姜归北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笑了笑,道:“大约有七八成吧。” “成交!”黑衣女子答应得却是极爽快,然后便走开了几步,让开了走向无字黑碑的路。 第十九章 蒙面少女 姜归北愣了一下,没有料到黑衣女子这一次会应答得如此爽快,他笑了起来,心中道:你看,能不动武就不动武嘛,对于女子,打打杀杀有什么好? 看到她已经闪开让开了路,姜归北自然不会再犹豫,一步一步的走向魔王墓碑。 这一座大殿极大又空旷,姜归北记得自己走了五十九步,才走到魔王墓碑之前。 站在魔王墓碑之前才知道这一块无字黑碑有多夸张,看起来更像一扇沉重无比的大门。 同时他也看清楚了,这墓碑根本就不是石碑,而是用一种不知名的黑色材质制成,那材质和形状看起来隐约像是某种不知名妖兽的骸骨。 “也只有桀骜不驯的魔王才配得上这惊人的墓碑,呵呵。”姜归北看着那更像一扇门的墓碑,笑了笑。 背后的黑衣女子仿佛也是笑了一下,声音格外清亮迷人:“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墓碑是用上古莽龙的骸骨做成。” “莽龙吗?”姜归北像是又回忆起了什么,微微皱眉。 莽龙庞大,又身怀这世间最毒之毒,它的毒性之强,令毒兽门的什么大地之毒、沼泽金蛤之流都黯然失色,像是小孩的玩具。 传言莽龙之毒,只要一滴,便能令大地千里范围内人畜尽灭,花草树木尽皆凋谢,地面也会被腐蚀出来一个千里方圆的巨坑。 这等凶兽,自然早已灭绝了。 姜归北摇了摇头,没有再多回忆,走上前去,将手放在墓碑上,轻轻抚摸。 触手处有些微凉,像是摸在一块冰上。再朝墓碑正面看去,果真一个字也没有,没有魔王之名,也没有他的墓志铭。 这一点,浑然不像是魔王的风格。 姜归北看了一眼墓碑正面,没有什么所得,便转到墓碑背面,眼中猛然一亮。 “原来我们两个都错了。”姜归北哈哈一笑。 这位不知道叫名字的魔王根本就不走寻常路,他的墓志铭原来是写在墓碑背面,根本就没有写在正面。 墓志铭写在正面,那是给别人瞻仰或者唾弃,喜欢你的人自然会经常来瞻仰,不喜欢你的人那就是时不时的来吐一口唾沫。 这位魔王也自知自己仇人无数,根本就不会有人喜欢,他死后自然没有谁会来瞻仰他,更会有无数仇人来到他墓前冷嘲热讽狠狠地唾弃一番。 既然如此,墓志铭为何还要写在正面令你们冷嘲热讽?我为何不写在背面?我躺在墓里还可以时不时的看上一眼,看一眼这墓志铭,我就十分高兴。 这一位魔王,连死了也要让那些大仇人气得牙痒。 姜归北朝墓碑背面看去,上面雕刻着几句大白话:“哈哈哈!永生大神,你总算死了啊!我这一生最辉煌自傲之事,便是在你死之后我杀上了神山,杀了好多神啊,哈哈哈!” 姜归北眉头猛的一皱,一口怒气自心底沸腾而起,脸色铁青,不由自主一拳砸在那墓碑上。 “咔嚓!” 一声脆响传来,墓碑上多了一条裂缝,但终究是没有碎裂。 “咦?想来真是莽龙骸骨,我竟然一拳没有砸碎?”姜归北微微惊讶了一下。 经历了万载岁月的莽龙骸骨竟然还如此坚硬,不愧是这天下第一毒兽。 “你干什么?”身旁传来黑衣女子的一声清喝,喝声里夹杂着些许怒气。 姜归北没有理她,自顾自地闭上眼睛,用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仿佛有一段尘封的远古战事走入了他的脑海中。 那是一座恢弘大气的神山,那里是诸神的乐园,神山上有一座巍峨神殿。 忽然间,一群妖魔自天而降,带着无穷无尽的黑魔气,落在美轮美奂的神山上,嘶喊着,狂笑着,大开杀戒,真的是见神杀神,杀了一个彻夜。 其中一位魔王格外高大,修为最是高深,诸神都非他敌手。他一魔一杖,便杀了许多神,还屠了一条黄金巨龙,一只金凤在他面前涅槃失败,永远的死去了。 整座神山是混乱的,整片天空是黑色的,天地间只剩下了满天妖魔和无穷无尽遮天蔽日的魔气。 永生大神死了,还有火神、战神,还有九天玄女,那么,他们都去了哪儿?为何不在神山? 姜归北闭着双眼,脑海中重演着那一场滔天战事,脸色微青。 “喂,你看好了没有?”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少女的喊声,这个声音里很有些不耐烦。 姜归北睁开了双眼,重新看向黑衣女子,见她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看到她正面的那一刹那,他便是一愣。 黑衣女子戴着一只黑色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庞,看不到她的口鼻,只能看到一双格外漆黑明亮的眼睛,还有隐约露出来的肌肤又是格外雪白晶莹。 那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仿佛星空中最明亮的一对恒星,极其美丽,令人心动又喜欢。 姜归北忽然觉得这个女子就是星空之神转世,一身的黑,除了隐约露出来的一片肌肤是格外的雪白晶莹。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阁下笑什么?”黑衣女子声音依旧清亮,但又仿佛多了一抹怒意。 姜归北笑道:“好好的戴着面纱干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黑衣女子有些微怒,道:“我戴不戴面纱,与阁下有什么关系?” 姜归北被她应答得无话可说,于是便不说话了。 黑衣女子见他不再说话,似乎觉得自己又赢了一招半式一般,又有些高兴起来,问道:“魔王墓碑你看完了么?” 姜归北点了点头。 “那现在,魔王墓碑归我了?”黑衣女子像是故意使然,又明知故问。 姜归北只得又点了点头。 黑衣女子像是突然开心起来,呵呵一笑。 这是姜归北第一次听到她的笑声,如雏凤站在金色梧桐树上对着万里苍穹发出的那一声清鸣,这便是天籁之音,令人心生愉悦。 不知道为何,听到这一声轻笑,他对她霸道又无理的不喜突然冲淡了几分,不由得也轻笑了起来。 黑衣女子一边走向像门一样的魔王墓碑,一边说道:“也好让你知道,我的名字叫做步半遥。” 第二十章 魔王之牙 步半遥? 姜归北明显一愣,这个名字倒是挺美,富含诗意。半步之遥,是不是什么事情对她来说都是半步之遥?或者说都是唾手可得? 就比如说这一座魔王墓碑,她说要,那别人就无论如何也别想拿走,对于她来说,魔王墓碑也只是半步之遥吧? 姜归北心中不停的想着。 黑衣女子步半遥似是会读心术一般,知晓他心中在想什么,一边走一边说:“曾经有一个老头子,在我降生的那一天晚上,他希望我一生一世做什么事情都是半步之遥、毫无困难,于是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顿了顿,她又说:“我长大以后,果然做什么事情都是轻而易举,好像任何事情对我来说都真的只是半步之遥,手稍微一伸便能取到。比如说修行,别人破境都是生死玄关,要么惨死,要么瘫痪,十个里面有那么一个两个天赋好的可以破境成功,然而我从三年前开始修行,就从未体会过那种感觉,破境对我好像也只是半步之遥一样。” 姜归北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她为何话突然多了起来,无缘无故说起了自己的故事,难道我会很感兴趣么? 步半遥接着又说:“我三年前开始修行,那时候已经十三四岁了,本来我不想修行,觉得修行好无聊啊,但是家里那些人说,我不能再拖了,再拖就要被七圣人门下那几个小孩子甩得很远很远了。于是我听了他们的话,就开始修行,三天入初蒙,半年后吃了顿饭,从初蒙大圆满破境入知见。” 姜归北终于意识到她是什么意思了,原来这姑娘只是想拿她的传奇修行来威慑自己。我又不和你争抢什么,至于么? 十三四岁开始修行,本来就已是极晚极晚了,三天入初蒙,半年后吃顿饭就破境入知见,也确实是骇人听闻、闻所未闻。 步半遥走得很慢,步子也很小,还没有走到魔王墓碑前,于是又接着讲:“晋入知见境以后,就变得有些慢了,我又不是很认真想修行,于是在一年半以后某个晚上的睡梦中,才不知不觉破境入了明法境。从那以后,我忽然觉得好无聊,修行太无趣了,一点难度都没有,就再也没想过修行了。” “……” 姜归北很想说,修行于你来说,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破境都只需要睡一觉即可,然而于这世间那千千万万的修者来说,却是吃尽苦头,历经千辛万苦,苦修几十年以后,也未必会从初蒙破境入知见。 初蒙易得,知见难见! 步半遥这种骇人听闻的传奇修行路,别人如果听到了,一定会妒忌或羡慕得自杀无数遍。 什么是盖世天才? 这就是! 七圣人年轻的时候,那也是自叹不如的。 步半遥已经走到了魔王墓碑之前,她回过头来,看着姜归北,似在微笑,她说:“阁下的修为好像深如大海,我半点也看不出来深浅。” 姜归北摇了摇头,笑道:“我哪有什么修为,我就只是个凡人,仗着力气大罢了。” “是么?”步半遥明显是不相信的。 然而她又哪里会真的去关心别人的修为?她连自己的修行都半点兴趣也没有。 她不再说话,把视线落在魔王墓碑上,看了看,忽然抡起一只粉拳,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猛地砸下。 “嘭!” 只见她那小巧的一只粉拳上闪过一阵光芒,重重的砸在魔王墓碑上,那用莽龙骸骨做成的无比坚硬的墓碑,轰然中碎裂,崩散了一地的碎片。 “……” 姜归北再一次无语,这力道可不比他小,虽然她用了明法境的神力,但也着实不普通。 魔王墓碑被轰为粉碎,露出里面隐藏着的一只牙,那只牙更像是某种不知名凶兽的獠牙,弯曲中微微闪着红光,仿佛远古凶兽那萦绕不去的怒吼。 “呵呵,还真有,果然没骗我。”步半遥高兴起来,蹲下身去,把那只獠牙捡了起来。 然后在墓碑碎片中翻了翻,又找到一只一模一样的獠牙。 姜归北很是惊异,原来这魔王墓碑中竟然还藏有别的东西,看她如此高兴,应该绝非凡物。 不知为何,他感觉那一对獠牙隐然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并不能想起来。 步半遥拿到了那一对獠牙,完成了此次黑魔渊之行的第一件事情,心情不错,她站在墓碑碎片中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姜归北再一次回想了一遍,明明感觉很眼熟,可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于是便摇了摇头,道:“有点眼熟。” 步半遥笑道:“这是魔王的那一对獠牙,魔王之牙。” 原来是魔王之牙,姜归北一下子便想起来了,难怪如此眼熟,一万年以前少年的时候,他曾经一刀斩落过一位魔王的一只獠牙。 他笑道:“魔王把自己的牙拔下来,放在墓碑中,也真是别出心裁,这位魔王,生得有些可爱啊。” 步半遥拿着那一对魔王之牙,很认真的看了几遍,见到没有半点裂痕,也没有被万载岁月侵蚀败坏的迹象,便放下心来。 她对姜归北的话十分认同,点头道:“这位魔王,真是蛮可爱的,也不知道是谁呢?” 姜归北忽然问道:“魔王之牙对你很有用吗?” 步半遥像是看白痴一样扫了他一眼,道:“魔王的一身精华,便是在这一对獠牙之上,我拿回家去找人雕琢打磨一下,一定是一件非常不错的饰品。” “……” 姜归北又是一阵无语,不禁问道:“难道不应该做成一件神器吗?最差也应该是玄兵吧?” 步半遥又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看他,道:“我差神器吗?玄兵又是什么?我一个女孩子要那些东西干什么?做一件漂亮的饰品,再合适不过了。” 听着她的话,姜归北不禁在心里替那位可怜的魔王默哀,魔王之牙是什么?是绝世仅有的宝物,她竟然只是想雕琢打磨成一件饰品。 步半遥心情很好,一头乌黑的青丝在微微飞扬,她将那一对魔王之牙收入了怀中。 便在此时,大殿门口传来一声喝问:“你们拿走了什么宝物?快快放下,饶你们不死!” 这人的话音刚出口,青光一闪,一件不知名的兵器便呼啸着飞了过来,气势骇然。 第二十一章 太一真教 一道青光像闪电一样斩来,既迅且急,来势汹汹,好像要杀什么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一般。 大殿门口那人虽然口上说着“快快放下饶你不死”,实际上一点也不打算饶人性命,直取要害,当真是心狠手辣之极。 那一道青光竟是一只飞剑,千里之外,飞剑杀人! 传言在那东方地界,有一群修者,他们修的就是这飞剑术,战力极强。 那一只飞剑来得极快,最先斩向刚刚把魔王之牙收入怀中的步半遥。 步半遥眉头微皱,似是有些生气。 她的一双如点墨般的眼睛咕噜一转,看到一旁的姜归北,眼睛微微一亮,抬手用力一挥,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大力,将那青光飞剑打得偏转方向,反而更快地飞向了姜归北。 姜归北原本无事,但突然间青光飞剑竟然朝自己飞来,便是一愣,一脸无奈地看向步半遥。 步半遥仿佛做了一件很好玩的恶作剧一般,眯着眼睛微笑,心中暗自得意。 “三番两次叫你走,你非不走,好令人恼火,现在叫你吃一个大苦头看看。” 步半遥心中暗暗说道,眼角有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其中隐藏着狡黠。 青光飞剑突然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打得偏转了方向,大殿门口的那个人也是一愣,没有想明白为何会这样。 但他自然不会想太多,他既然要杀人夺宝,那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连同两人都杀了就是,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不在乎多杀一个。 他再一次驱使青光飞剑,以更迅捷的速度杀向姜归北,同时口中大喝:“放下宝物,饶你们不死!” “哼!” 姜归北对这贪婪又心毒的男子毫无好感,冷哼一声,用力一拳砸向那只青光飞剑。 飞剑来得快,他的拳头更快。 “哐当!” 一声脆响,青光飞剑被砸得倒飞而回,飞剑似乎被他一拳砸得有些痛,竟然像活物一样发出一声痛嚎。 大殿门口的男子见那一剑无功而返,顿时大怒,一边朝前大跨上一步,一边念念有词:“天阳地阴,颠倒阴阳,去!” 他念完之后,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比了一个剑式,然后用力冲着姜归北一指。 原本上天下地的世界突然被颠倒过来,天在下,地在上,整片大地朝着姜归北的头顶轰然坍塌而来,实在诡异之极。 姜归北大喝一声,抬脚有力狠狠踏下,整座大殿似乎都震动了一下,同时那天地颠倒的异象恢复如初,原来只是一场幻境。 大殿门口的男子一愣,厉声叫道:“你竟然能够如此轻而易举便破掉我太一真教的天阳地阴之术?” 姜归北还没有说话,一旁抱起胸看起热闹的步半遥却抢先一声冷笑,冷嘲热讽道:“太一真教的无耻之徒都喜欢玩这种虚虚假假装神弄鬼的把戏么?” 那男子气极,大喝一声:“找死”。 于此同时口中再一次念念有词:“阴阳分两仪,一化二,杀!”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那一只青光飞剑一分为二,化为两只小飞剑,一前一后旋转着杀向姜归北,看起来像是两只抱成一团的阴阳鱼,剑气非凡。 他口上喊着“找死”,但手底杀招却杀向的是姜归北。在他看来,这一对男女自然是同伙,都是要杀掉的,先杀掉那男的,之后再杀那女的。 姜归北很想大喊一句“关我什么事”,但见那两只小飞剑来得极快又凶猛,连忙出拳应敌。 步半遥虽然冷嘲热讽这什么太一真教的男子玩得是虚虚假假装神弄鬼的把戏,但在姜归北看来,他的那一只飞剑并非凡物,他的一身修为也是非同小可,看样子应该是知见境大圆满,算得上是一个小强者了。 姜归北拳势极快,连轰出两拳,分别砸在那一前一后而来的两只小飞剑上。 飞剑再一次倒飞而回,发出的痛嚎更凄厉了三分。 原来姜归北的这两拳加大了一分力道,拳力极重,飞剑虽然是非凡之物,但也难以承受,飞剑中的剑魂不免有些惊惧了。 感受着飞剑中剑魂的惧意,太一真教那男子更加愤怒,一张脸憋得铁青,大怒道:“兔崽子,你竟敢如此欺我?你当我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是白当的么?” “嘿,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就是你这样的草包么?真是可怜啊。”一旁看热闹的步半遥唯恐天下不乱,继续刺激着这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 姜归北忍无可忍,不禁瞪了她一眼,然而她却是瞧也不瞧他,似笑非笑,双目中闪烁着狡黠之色。 那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被步半遥的话气得吹起了胡子,满头长发无风狂扬,他“啊”地一声大叫,再大声念道:“鸿蒙初分,一气化三清,杀!杀!杀!” 他一连大喊了三个“杀”字,可见他此时心中杀意是如何的肆意汪洋。 原本倒飞而回的两只小飞剑合二为一,此时在他的驱使下,一分二,二分三,变成了三只小飞剑。这三只小飞剑杀意极强,饱含着他的一腔怒火,狂啸着飞去,剑气激射。 极强的杀意甚至将空气撕裂,留下一条极细的黑色裂痕。 三只小飞剑分三个方向杀来,一只自上灌顶而下,一只自前穿胸而过,一只自后飞割头颅而来。 无论哪一剑斩中,普通人都必然瞬间殒命,要么一斩两半,要么洞穿心脏,要么头颅分离,着实厉害。 这一招即出,姜归北便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太一真教我从未听说过,但他这一手剑术倒是非同小可,极其锐利,剑意如大海汪洋一般来势汹汹,他绝非普通修者,果真是天之骄子。” 大殿门口的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似乎看到了那少年头颅分离的凄惨下场,不禁微笑起来,对自己这一招“一气化三清”感到极其满意,隐约间已经触摸到了大圆满的壁垒,只要再花些日子打磨雕琢一番,必然再有突破。 敌人尚未殒命,而他却已经先庆祝起了胜利。 在他看来,那个少年必然是接不住“一气化三清”这一招的,眼见着就是尸首分离的凄惨下场,于是他提前将目光转移向了一旁的那个戴着面纱的黑衣少女。 忽然,他猛地将目光转移了回来,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愕之色。 “这……这怎么可能?” 他大叫起来。 第二十二章 凌云首战 眼见着三只小飞剑带着无比凌厉的杀意狂啸着而来,那气势不可谓不强,来势汹汹,仿佛大江奔流,摧枯拉朽。 姜归北双眼猛然一亮,心中的战意沸腾了,自从醒来以后,包括从神山下来,就没有遇见过令他足够重视和全力以赴的修者。 当日大荒原里遇见毒兽门人,也只是借了年末和邓迟的凡兵斩杀那些十分令人讨厌的毒兽毒虫,并没有激起他半点战意。 就在之前不久于这大殿遇见步半遥,足够令他如临大敌,十分重视,但依然不能激起他的战意,概因为步半遥是个女人,他便毫无打架的兴趣。 直到此刻,这个来自东方太一真教的第七代首徒,这个真正的天之骄子,他的一手剑术终于激起了他久违了的战意。 他的双眸中似有战火燃烧,浑身的气质忽然一变,不再少年老成,不再风轻云淡,而是变得狂气张扬,变得傲气凛然。 “战!” 他突然往前大跨上一步,大喊一声“战”,平直无奇的一拳便轰了出去,把迎面而来誓要将他心脏洞穿的一只小飞剑砸得凄厉惨叫,掉落在地上,剑刃上隐约可见一条细细的裂痕。 那只小飞剑被一拳砸落在地上,凄厉地发出剑鸣,蹦哒了几次才再一次飞起来,“嗖”的一声飞回了主人身边,似是十分惊惧一般。 姜归北在一拳砸落一只小飞剑之后,猛地抬头,又是平直无奇的一拳砸去,将自天上灌顶而来的那只小飞剑砸飞了,噗的一声插入了大殿房顶的横梁内,入木七分。 这只小飞剑也是一样地发出凄厉剑鸣,但它的命运要稍好,剑身没有破损。 这之后,姜归北原地转身,速度极快,这时刻,自背后飞来的那只小飞剑已然抵近背部只有区区数尺了。 在他转过身来,那只小飞剑近在咫尺,明亮的眼眸中倒映着它的剑影,纤毫毕现。 他竟然还有工夫冲那小飞剑咧嘴一笑,他知道东方修者的高级飞剑都有剑魂,能够像活物一样感知得到情感,不免吓它一下。 果然,那只小飞剑犹如活人一般,剑身一颤,停顿在了半空,仿佛不知是进还是退。 姜归北趁着这个机会,不妨一拳砸去,将它砸得倒飞入大殿深处不见了踪影,几息之后方才凄厉尖叫着飞回主人身边。 一拳,剑破,再一拳,剑入房梁,转身一笑,剑魂惧。 姜归北这三拳皆是全力而出,没有多一分保留,也就是东方修者的高级飞剑,否则凡兵或者普通玄兵,必定是剑毁的下场。 比如说当日在茶馆外大荒原中,轻轻一指弹去,便震得那彪悍男子的大刀粉碎了一地,更遑论这全力而出的三拳。 这样的力量,绝非普通修者可以抵抗。 三拳砸飞三只小飞剑之后,姜归北抬起拳头看了一眼,发现拳尖上有三条细细的剑痕,微微有些细血渗出。 不禁眉头微皱,采天地精华重塑而成的肉身,百毒不侵、刀兵难伤,却还是被那飞剑斩了三条剑痕,可见那飞剑之不凡。 这也就是他重塑的肉身,若是一般修者,每一只飞剑都会将其斩成最细的粉尘。 大殿门口,原本将目光投向步半遥的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眼露惊愕,一声大叫:“这怎么可能?” 以肉身抗飞剑,原本就已很是出乎他的意料了,更何况仅用肉身拳头把飞剑砸出一条裂痕,甚至令剑魂心惧,在他看来,这更是匪夷所思。 一旁抱胸看热闹的步半遥面纱下的小嘴也是微微张开,眼眸中有着错愕之色,那家伙到目前为止还仅是用肉身拳头对抗飞剑,没有运起半点修者神力,莫非他真的只是一个凡人而并非修者? 摇了摇头,她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是万万不信的。 姜归北对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的人品没有任何好感,但不妨碍他很欣赏对方的一手剑术,于是开口赞道:“阁下的飞剑术果然高明,我很敬佩。” “你谁啊?我要你敬佩么?”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怒气难遏,臭骂一声,然后再念念有词:“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去!” 合三为一的那只青光飞剑,再一次裂开,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不停的分裂下去,到最后满空的飞剑,漫天飞舞,整整有一百二十八只飞剑。 飞剑大阵! 一百二十八只飞剑,只只青光闪耀,剑尖都遥指着姜归北,杀气腾腾。 这场面,这气势,十分惊人。 “哎哟,我突然觉得你这无耻之徒,还挺有本事的啊。”一旁的步半遥眼中格外明亮起来,竟然也有些意动。 姜归北脸色微紧,眼中有着自苏醒以来最炽热的战火,他看着那漫天飞舞的一百多只飞剑,不禁微笑了起来,心中暗道:这样才像话嘛。 他没有再耽搁工夫,手一扬,把背后一直背着的黑色布包取了下来,一把掀开黑布,露出了其中的一柄黑色神枪。 他伸手一把握住那黑色神枪,看着黑色神枪,眼中有着笑意,而黑色神枪感知到他的心意,也沸腾起滔天的战意。他笑了笑,轻声自语道:“老伙计,你早就按耐不住了吧?那么,今天就随我出征吧!” 自苏醒以后,往这极西之地的神山上走了一遭,取来这一柄尘封万年的凌云神枪,这是它的第一战! 凌云首战,再见风云! 姜归北紧握住凌云神枪的枪尾,朝着前方猛的一挥。 “啵!” 前方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炸响,震耳欲聋,一挥之力都仿佛震裂了空间。 凌云神枪的黑色枪尖遥指着大殿门口,只等一声号令,强势出征。 “喂,你这是什么枪?很不错啊,等会借我看一下。”步半遥不知何时忽然站直了身子,也不抱胸了,脸色前所未有的肃然。 姜归北回头一笑,点头道:“我的枪,名凌云。” 我的枪,名凌云。 凌云神枪,是我的枪。 只需要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霸气毕露,也是战意昂扬。 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也不是凡夫俗子,自然认得那柄黑枪绝非凡物,于是脸色大变,神情格外肃然,但终究不想在气势上弱了敌手一截,便大喝道:“管你什么枪,看剑吧!” 第二十三章 结下大仇 随着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的一声大喝,那漫天飞舞的一百二十八只飞剑,齐刷刷飞向姜归北,天空中像是下起了一场剑雨。 一百二十八只飞剑虽多,但丝毫不杂乱,井然有序地杀向姜归北。 姜归北眼望着那剑雨飞来,脸色不变,飞奔几步,提着凌云神枪,突入剑雨之中,挥动神枪,奇快无比地挥挡着每一只飞剑。 剑雨的气势太大,像草原上奔跑而来的兽群,也像自天外而降的陨石群,气势夺人,闪耀着青光,杀气凛然。 每一只飞剑都像是一条小鱼,在剑雨中飞来飞去,速度极快,像是一道道的青光闪电。 剑雨气势骇人,但姜归北的脚步丝毫不凌乱,每一次挥动凌云枪,都有一只小飞剑被挑飞或被刺中,每挑飞一只飞剑,飞剑大阵便缺失了一个口,每刺中一只飞剑,那只飞剑上便多了一条裂痕。 凌云神枪,万年前随他出征天下,无往不利,无有敌手,也不知道斩落了多少敌酋,破碎了多少神器。 虽然今日此时,姜归北修为尽失,半点神力也无,无法施展出凌云神枪的真正威力,恐怕万不存一,但凭着凌云枪的锋利和霸道,高级飞剑也并非它的敌手,每遇上一次,飞剑都是一次折损。 随着每一只飞剑的折损,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都是一口心头精血喷出来,同时也是一步倒退。 飞剑用他心头精血养成,飞剑死,则精血泄。 因此这场景就变成了,姜归北在剑雨之中极快地挥动凌云枪,东奔西走,剑雨渐渐稀疏,而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不停地吐着鲜血,已然脸色惨白,倒退到了大殿之外。 终于,最后一只飞剑被凌云枪一枪头刺穿,钉在地面上,而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吐出最后一口鲜血,披头散发,再无天之骄子的俊朗飘飘模样。 他脸色极白,像是失去了体内所有的血液,他双目无神地盯着大殿内的一人一枪,一脸的不可置信。 一百二十八只飞剑组成的剑雨大阵,被一人一枪强势攻破,飞剑也都被击损了,掉落在地上,毫无灵性地躺着,再无修复之可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喃喃自语,连续喊了三句“怎么可能”,他的神情十分恍惚。 片刻之后,他的双目中忽然有了神色,却全都是恨意,死死地盯着姜归北,尖叫道:“我记住你了,我石观鱼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刚落,他带着滔天的恨意,化为一阵黑风,极快地离去了。 望着那叫石观鱼的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离去的背影,姜归北苦笑一声,自嘲道:“这下好了,结下了一个大仇,看他的样子,此仇非报不可,下一次见面,恐怕还会有一场恶战。” 一旁的步半遥突然插话道:“你方才为何不乘胜追之将他杀了?” 姜归北微微皱眉,道:“他是知见境大圆满的修者,虽然飞剑被我折损了,但他一身神力终究还没有真正施展出来,如果非要杀他的话,必定是一场恶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假若真的要拼尽全力生死搏杀,我可能还不是他的对手。” 步半遥看着他,质疑道:“难不成你真的只是一介凡人?真的只有一身蛮力么?” 姜归北摆了摆手,道:“我早就说了啊,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情。” “之前我是万万不信的,但此时此刻,我倒是有些信了。”步半遥藏在黑色面纱下的大半张脸也不知道此时是个什么表情,只是眼角有着一抹淡笑。 姜归北捡回包裹凌云枪的黑布,重新认真地将凌云枪包起来,然后背在背后。 步半遥突然叫道:“你的枪,还没给我看呢?” “以后吧。”姜归北冲她一笑。 “你……你怎么可以食言而肥?太不讲信誉了吧?”步半遥被他气得青丝飞扬,黑色衣裙也无风自动。 姜归北自然不会再搭理她,这也算是对她故意将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石观鱼的飞剑拨转方向祸水东引之事的一个小小报复。 一场大战下来,虽然并没有酣畅淋漓,但终究还是撩拨起了他的战意,于是便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座大殿,前往魔宫深处。 步半遥见到他没有和自己打招呼就拔脚往大殿外走去,不免心中生怒,叫道:“喂,你怎么走了?” “我要去找一个朋友,咱们再见吧。”姜归北背着凌云枪,朝着大殿外一步一步走去,背影傲然。 步半遥想了想,又叫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姜归北停住了脚步,顿了顿,反问道:“有这个必要么?” 步半遥往前走了两步,笑道:“当然很有必要,我都把自己名字告诉你了,你怎么也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吧?要不然我岂不是吃了大亏?那可不行。” “好吧,那请你记住了,我叫姜归北。”姜归北说完这一句,然后再一次拔脚就走,扔下一句:“再见!” 没走几步,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去,见到步半遥似笑非笑的跟在身后,不禁眉头微皱,问道:“步姑娘,咱们萍水相逢,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关大道,为何要跟着我呢?” 步半遥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奇道:“我有跟着你吗?你要走,我也要走啊,怎么就是跟着你了?你这人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 姜归北无语,没有再理她,对于这个少女,第一眼见到便觉得她霸道又无理,之后又觉得她有些刁蛮和狡黠,心中对她不是很喜欢,此时此刻自然是想离她有多远就是多远。 没有再和她说话,转头就走。 原本以为离开这座大殿,大路朝两边开,我走东边,她走西边,自然再无瓜葛。 可是,步半遥并没有和他分道扬镳,依然跟在他身后数步之外,背着双手悠然自得,像是游山玩水一般。 “我说,你这算是跟着我了吧?”姜归北再一次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她没好气道,看来他对她的祸水东引之事,依旧很介意。 步半遥故意四下张望了一下,眼角含笑,奇道:“有吗?魔宫的路这么宽,我爱走哪里就走哪里,和你有何关系?你啊,真是太自作多情了。” 姜归北再一次无语,白眼一翻,他已经记不清在这之前的最后一次翻白眼到底是多少年前了。 “虽然我先前曾经答应过你,要帮助你寻找魔王墓地,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不想帮你找了,你自个儿忙去吧。” “无所谓啊,其实我也不太想要你帮忙,我自己又不是找不到。另外,我真的没有跟着你啊,你尽管放心就是。” 第二十四章 为贪而死 在魔宫深处的某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外,出现了三个人影,他们正是与姜归北分散了的年末三兄弟。 他们贪欲爆发,再无恐惧之心,大步流星地冲入了魔宫深处,这一路上遇见了好几拨修者,他们要么在打杀,要么在对峙大骂,场面着实火爆,也死了不少人。 有些人是正面对战而死,有些人却是被人背后偷袭而死。 在魔宫的无数宝物面前,所有人都疯狂了,什么人性也都忘却了,暴露出无边的劣性,贪婪,自私,狂妄,懦弱,残暴,杀虐,等等,无一而足。 也幸好那些修者都在抢夺宝物而对杀,没有人有空去关注他们三个初蒙境的修者,否则年末三兄弟也难以走到这魔宫深处。 此时此刻,他们站在这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外,宫门紧锁,还没有被人打开。 年末看着那座宫殿,哈哈大笑道:“哈哈,你们看呐,这座宫殿还没有被人洗劫过,里面一定有许多宝物。” 徐闻达两眼放光,贪欲尽显,急道:“大哥,那我们快进去吧!” “好,老三,你去开门。”年末冲最后的邓迟吩咐一声。 徐闻达转身也看向邓迟,眼露催促之意。 邓迟没有想什么,以为不过是大哥吩咐自己去做点小事,这都是应该的,于是他想也不想,就快步走上前去,用力推了推那扇巨大的黑门。 黑门纹丝不动,仿佛被嵌死了。 “催动神力用刀砍啊!”背后的徐闻达大吼道。 “好!”邓迟后退三步,运起体内修者神力,挥动大刀猛地用力朝那扇黑门砍下。 “轰!” 再坚硬之门,在修者神力面前,都如摧枯拉朽一般碎裂。 嗖!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异响,一道不明黑影朝着邓迟激射而来。 邓迟大吃一惊,也幸好他暗中留了一手,做好了准备,连忙飞身跳开。 那一道不明黑影激射入地,在地上留下一个小洞,漆黑不见底。 看着地上被射穿的那个小洞,邓迟脸色煞白,后怕不已。 “老三小心!” 年末和徐闻达迟来的叫喊声传来,但显然为时已晚。 邓迟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不知不觉当中被大哥和二哥当了炮灰,反而转头对假情假意的他们笑道:“我没事!” 年末和徐闻达没有再搭理他,双双径直快步走入了宫殿。 这是一条长廊,长廊很长,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了许久。 长廊里空无一物,两边是黑色的墙壁,仿佛山洞一般,整条长廊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响起。 嗒,嗒,嗒,颇有些阴森。 忽然,长廊走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一间大厅出现在眼前。 大厅里,果然有许多宝物。 一边散乱的随地丢弃着一堆兵器,刀剑枪弓钩甲尽有,还有许多他们从未见到过的奇门兵器,无一不是玄兵。 大厅另一边有一座书架,书架上摆放着许多书籍,有些凌乱,但无疑都是修行秘笈。 年末看着地上那一堆明显非凡兵的兵器,脸色通红,双眼也是猩红一片,发出一声疯魔了一般的大喊,将手中那一把只是凡兵的大刀丢弃在地,疯狂地跑了过去。 徐闻达看着另一边的书架,也是满眼疯狂之色,和年末一样,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大喊,也疯了一般跑向书架。 他们一路千辛万苦而来,到了此时此刻,他们梦寐以求的宝物终于近在眼前唾手可得,怎能不疯狂? “大哥二哥,你们小心啊!”邓迟不免担忧起来,出声大喊。 然而,疯魔状态的年末和徐闻达又岂会听进他的话? 年末和徐闻达几乎同时到了那堆兵器和那座书架前。 “我的宝物啊!哈哈哈!” 年末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想要捞起一把大刀,他看得出来,那是一件高级玄兵,比凡兵强了不知多少倍。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那一把玄兵大刀,兵器堆中突然飞出来一抹杀意,杀意极强,也不知道是哪件玄兵的。 那抹杀意斩破虚空,来得极快,倏忽间就斩中了猝不及防的年末。 他伸出去的那只手嘎然而止,张大了嘴巴,满眼的不可置信。 玄兵有杀意,杀意也可杀人! 玄兵觉得你不配拥有它,那它不妨自放杀意杀了你就是。 年末缓缓低头看向肚腹间,一条极深的刀痕划破肚皮,几乎穿透背部,仿佛腰斩了一般。 另一边,徐闻达的手刚刚抓住一本秘籍,那本书便是蓝光一闪,徐闻达惨叫倒地。竟是中了极其猛烈的剧毒,即刻间满脸紫青,命不久矣。 刀有杀意,书有剧毒。 普通人一碰即杀,一沾即死。 年末低头看着肚腹间那几乎腰斩的刀口,发出一声极惨的凄厉尖叫。 徐闻达感觉浑身奇痒无比,便用双手去抓,每一抓,都抓下来一块肉,他惨叫着把自己抓成了一具白骨。 年末惨叫声嘎然而止,徐闻达只剩一具白骨。 他们都死了,他们被自己的贪念驱使着来到这黑魔渊,然后为贪而死。 死得悲壮,也死得格外不值。 邓迟眼睁睁看着大哥和二哥惨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忽然跪倒在地,大哭起来,哭喊道:“大哥,二哥……” 刚好就在此时,这一座宫殿外走来两个人,一个背着枪的少年走在前方,一个背着双手悠然自得的面纱少女走在后方,他们正是姜归北和步半遥。 大殿内的哭喊声传入了姜归北的耳内,隐约感觉是邓迟的声音,不禁心中喊一声不妙,立刻快步冲入了那大殿。 走过长廊,来到大厅内,见到几乎被腰斩的年末和只剩下一具白骨的徐闻达,双双惨死在地,一旁的邓迟在跪地大哭。 “唉!” 姜归北轻声一叹,心想这就是命运吧。 命运给了他们贪念,贪念又驱使着他们来到这里冒险,从而惨死,不可谓不是命运使然。 看着那惨死的两个人,步半遥不禁眉头微皱,看了看四周,忽然说道:“这里是魔王故意设下的陷阱,就是为了诱杀修者的,这一座大殿,曾经有一个名字,叫做——百杀宫。” 百杀宫,杀千百万人。 “他们傻么?竟然冲入百杀宫寻宝,当真是天真无邪啊。”步半遥竟然在一旁吃吃而笑,毫无怜悯之心。 “……” 姜归北对她的一些古怪话,早已充耳不闻了。 跪地大哭的邓迟抬起头来,看着姜归北,哭喊道:“姜小兄弟,我大哥二哥死了,他们都死了!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我要回去,回我的南山去,那儿有花有草,有我的马儿,还有我的孩子们。” 姜归北再一次轻叹,点了点头,道:“邓哥,你们原本就不该来这里的,你要回去,再好不过了。” 邓迟站起身来,看一眼死去的大哥和二哥,他也没有办法带着他们的尸骨回去南山,于是便放了一把火,将他们烧成一堆灰,然后用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把骨灰包起来,背在背后,朝着百杀宫外走去。 他突然间心灰意冷,意兴阑珊,只想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大哥二哥,我叫你们不要来,你们非要来,现在你们都死了,那我就一个人带着你们的骨灰回去家乡吧。 看着邓迟那萧索的身影,姜归北于心不忍,出声叫道:“邓哥,请稍等一下。” 听到姜归北的叫喊,邓迟停住了脚步,静静等候。 姜归北先走到那一堆兵器之前,用手在其中翻了翻,无数道杀意飞出来,呲呲当当地斩杀着他,但奈何他肉身极强,除了被斩出无数道刀痕和剑痕,竟丝毫不伤。 他猛地握住其中一把大刀,明显是非凡的最上等玄兵,当他的手用力握住那把大刀,大刀便发出一声臣服之声,空中也嗖地消失了一道杀意。 然后他走到书架前,仗着百毒不侵的肉身,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书名《无上斗战法》,他用力抖了一下那本书,书上浸染的毒素竟然尽数被抖落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嗤嗤腐蚀之声。 他握着一把大刀,捧着一本秘笈,走到邓迟面前,将它们放在他的手中。 笑了笑,他说:“我曾经说过,我会赔你一把好刀。年老大和徐二哥,一路待我也极好,不忍他们惨死在这里,我不妨取一本功法秘笈,也好了却徐二哥的心愿。” “姜小兄弟……” 姜归北阻止了他,笑道:“人海茫茫,我们萍水相逢,就是缘分,邓哥此次回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我只希望邓哥一路平安,待来日再会。” 邓迟毫无神色的双目中忽然涌出了一抹色彩,他看着姜归北,半晌才道:“姜小兄弟,你数次救我性命,又送我这把刀和秘笈,我邓迟这一生没有什么好报答你的,只愿来日修行有成,来到你膝下效那鞍马之劳。” 姜归北对他的话一笑置之,也没有去多想。 然而邓迟却是说的真心话,这是他发出的承诺和誓言。 说下这句话,邓迟再无留恋,转身离开了百杀宫,按着来路回到黑魔渊之外,一路快步南下,朝着家乡南山远去了。 来时三兄弟,雄心壮志,去时孑然一身,落寞又寂寥。 百杀宫外,姜归北走了出来,继续朝着魔宫深处走去。 步半遥依旧隔着数步之外,背着双手悠然自得地跟在他身后,姜归北对她实在是无可奈何了。 第二十五章 小鬼挡道 姜归北和步半遥一前一后走在魔宫深处,姜归北在前一言不发,步半遥在后悠然自得,眼角的一抹笑意从未褪去过。 她看着前方奈何不了自己半点的姜归北,心里就是很高兴,暗暗有种报复之爽快。 姜归北就当做她不存在一般,自己想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不曾与她交谈半句。 这一刻,他们走到了魔宫边缘,一条地底岩浆河流横亘面前,金黄色的炽热岩浆在河流里奔流而过,时不时的沸腾起几朵金色浪花。 那条沸腾的岩浆河流之上,有一座小桥,小桥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通体玄黑,发出幽幽之光。小桥连接着这一边的魔宫和另一边的洞窟,另一边的洞窟太过于黑暗,在这一边无法看清,隐约能看见有无数的雕像。 魔宫是这上古魔窟的前庭,小桥另一边的洞窟也许才是这魔窟的真正核心之所在。 姜归北站在小桥前不远处,怔怔望着对面,也不知道在回忆着什么。 背后数步之远的步半遥见他停下脚步在怔怔出神,她看了看那一座小桥和桥下奔流而过的炽热岩浆,忽然出声道:“这条河,曾经叫做洗魔河,这座小桥,也有一个名字,叫做渡魔桥。” 姜归北听见了她的话语,在心中轻念:“洗魔河,渡魔桥,都是多么耳熟的名字啊,一眨眼,都过去了如此多年,故人皆不在,唯我独活,忽然感觉好寂寞。” 步半遥见他没有半点反应,眼角眉头一挑,灵气顿现,接着说道:“传说洗魔河中,沉睡着一只大魔,是魔王手下的第一猛将,他守候着魔宫的后门,也守护着那边的魔寝禁地。” 她看了看那奔流不息的洗魔河,轻笑道:“也不知道传说是否属实,这一条洗魔河里到底有没有沉睡着一只大魔。” 然后她又看向那一座小桥,道:“那一边是魔寝禁地,非魔王最亲信的大魔不可入内,所以想进入魔寝禁地的妖魔,都必须先通过这渡魔桥的考验,不能通过考验的妖魔,便纷纷堕入底下的洗魔河,被地火岩浆焚烧成灰烬。” “这些都是上古传说,反正也不知是真是假,我们不妨走一走那渡魔桥,看看到底有什么异象。”步半遥双眼微亮,漆黑如点墨的双眸中迥然有神。 姜归北忽然开口说话了,他说:“一万年过去了,岁月无情,渡魔桥早已在时间轮回中失去了所有魔力,如今只不过是一座普通的桥罢了。” 他说完就朝前走去。 在他即将走上那渡魔桥之前,从路的两边突然跳出来两个修者,他们用身体挡住了前路,一脸凶恶地喊道:“什么人?快快给我停下,不准过去!否则格杀勿论!” 姜归北看着那两个突然跳出来的修者,见他们衣着服饰统一,像是同门师兄弟,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门派,只是听见他们的言语如此凶恶霸道,好像这黑魔渊是他们家的。 皱了皱眉,不喜道:“如果我非要过去呢?” 那两个修者中的年长者嘿嘿冷笑,扬了扬手中的尖刀,冷声道:“那就要请阁下吃我一刀了!” 对于这类蛮狠霸道的修者,姜归北从来就没有过好感,对于没有好感之人,他向来就不会还以好脸色,漠然道:“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还请你们乖乖让开的好,否则不要后悔莫及。” “放肆!”那年长修者大喝一声,用高高在上的口气,居高临下道:“我圣龙谷在此,又岂容你一介小散修欺辱?快快给我离去!” 姜归北哑然失笑,回头看着似笑非笑的步半遥,询问道:“这什么圣龙谷是何方神圣啊?为什么这些阿猫阿狗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噗!” 步半遥一口喷笑了出来。 那自称圣龙谷的两位修者连连大喝:“放肆!放肆!岂敢侮辱我圣龙谷?” 见姜归北最终还是要来问自己,步半遥心里不知为何隐隐有些开心,指着圣龙谷的两位修者,笑道:“他们啊,那什么圣龙谷连太一真教还不如,那太一真教好歹还传承了几百年,有一点底蕴,而他们圣龙谷却仗着这一世出了一位绝世天才,便把尾巴翘到了天上,目中无人极了,自称黄金神龙后裔,呵呵,也不怕令天下人笑掉大牙。” “放肆!你放肆!”那年长修者指着出言不逊的步半遥,大声怒喝,气得脸皮铁青,“小心我们圣龙之子听见,一剑斩杀了你!” 步半遥哈哈笑了出来,道:“你看,他说的那圣龙之子就是他们这一世出的绝世天才,看看何等狂妄啊,真是可怜啊。” 正所谓狗仗人势、小鬼挡道,就是如此了。 姜归北见这圣龙谷的两位修者开口一个放肆闭口一个放肆,好像他圣龙谷是圣人门下一般,十分不喜,漠然道:“我说,你们让不让开?” “找死!”圣龙谷的两位修者气极,这天下竟然还有人敢藐视神圣的圣龙谷,必须格杀勿论! 在他们还没有提刀砍来之前,一道黑影闪过,奇快无比,不过一刹那,那黑影又退回了原地。 与此同时,圣龙谷的那年长修者眉心一点殷红,睁大了眼睛,眼中有着迷茫,洗魔河上一阵热风吹来,那人缓缓倒地,竟是气绝了。 “步姑娘,你……”姜归北无奈地看着闪回原地的步半遥。 步半遥一脸的笑意,仿佛她方才不是去杀了一个人,而是去菜园子里摘了一把青菜,正准备下厨做一道美食来吃。 她冲一脸无奈的姜归北眨了眨迷人的眼睛,十分狡黠。 圣龙谷另外一位修者只见到一道黑影闪过,然后师兄就倒地气绝了,眉头中心一点殷红,像是被人一指头点穿了头颅。 他看着倒地气绝的师兄怔怔出神,似是没有料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胆大之人,敢明目张胆的杀我圣龙谷弟子。半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啊”的一声惊叫,指着姜归北怒骂道:“你……你这贼子,竟敢杀人?你……你等着吧!” 在他的眼里,方才杀人者定是这少年。 然后他转身跑上渡魔桥,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在了洗魔河的另一边,身影没入了成群的雕像深处。 姜归北无奈轻叹,微微指责道:“步姑娘,你何必故意杀人呢?又给我惹来一个大仇人啊。” 步半遥呵呵轻笑,笑声格外悦耳动听,她说:“那什么圣龙之子,比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要强一点,我觉得你应该打得过。” “假若真打不过呢?” “那你可以求我啊,求我帮忙,我一定帮你。” “……” 第二十六章 圣龙之子 “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杀人不好吧?难道第一次杀人没有不适感么?” “你想多了,我不是第一次杀人,没有不适。” “……” 步半遥双眼弯起,带着笑意,微显俏皮。 姜归北自然又是无话可说,轻叹一声,抬脚跨上那渡魔桥,也不知道待会遇见那圣龙之子,该如何力抗强敌。 在渡魔桥的另一头,洗魔河的另一边,有一座地下洞窟,洞窟中有许多雕像,那些雕像有些是人形,有些是妖魔之形,有些是兽形,千奇百怪。 这洞窟曾经有一个名字,叫做——魔寝禁地。 是当年魔王的寝宫之地,是这上古魔窟的一处禁地。 此时此刻,魔寝禁地内,有好几位修者,这些修者绝非外面魔宫里打打杀杀抢夺宝物的普通修者,他们无一不是少年英杰,天之骄子。 他们对魔宫里的宝物视而不见,直奔魔寝禁地,就是想在这里找到那上古神器。 魔寝禁地虽在地下洞窟内,但并非想象中的那样简陋阴森,反而是十分的富丽堂皇,比外面将倾未倾的魔宫简直要奢华一万倍。 魔寝禁地内,满室鹅卵石般大的明珠,虽然经历了万载岁月,明珠早已蒙尘,但不妨碍它们依旧发出明亮的光芒,照得禁地内满室光亮,犹如白昼,不像魔宫里那般昏暗沉沉。 那几位天之骄子的少年修者,有男有女,此时都站在一扇金门之前,看着其中的一个少年砰砰当当地鼓捣着那扇金门,似是在想尽一切办法要打开那扇门。 门后,才是真正的魔王寝宫,才是真正的密室禁地。 那扇门很高大巍峨,尽显奢华,其上绘制了无数上古神话般的图画,门上也镶嵌了无数金银珠宝。 他们对这一切的奢华都视而不见,一心只想打开那扇极其奢华的金门。 “白绿野,你到底行不行啊?都老半天了。” 忽然,有一位满脸傲气的少年十分不耐烦地喊道。 这个少年修者隐约是这几位修者的领头人,居中而立,抱着一把长剑,脸上写满了藏不住的傲气。 仿佛是那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长大的豪门公子哥。 鼓捣着金门的那少年,一边摸了一把满头的大汗,一边回答道:“少谷主,不要急,再稍等一会,我就能打开它了。” 那被叫做少谷主的少年不耐烦地撇了下嘴,道:“给你半柱香时间,再不行的话,你就滚蛋回谷去吧!” 那叫白绿野的少年修者顿时满脸惨白,连忙打起精神鼓捣着金门,誓要在半柱香之内打开它。 就在这时,从魔寝禁地之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修者,正是方才在渡魔桥另一边挡道的圣龙谷弟子。 “不好啦!不好啦!”他一边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边惊惶地大声叫喊。 那少谷主回过头来,看一眼他,一脸怒色,骂道:“你不在渡魔桥那边守着,跑这儿来干什么?回去!” 那个修者连忙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说道:“少谷主,有人闯道,师兄被他杀了!” “什么?”少谷主满脸的煞气,怒喝道:“你没有跟他讲,我圣龙之子在此么?” 那修者忙点头道:“说了,都说了,可是……可是他们一点也不当回事啊,反而出言不逊极度侮辱我圣龙谷,还有你。” “谁?到底是谁?竟敢如此藐视我圣龙之子?”少谷主怒不可遏。 原来这少谷主就是那圣龙之子,号称有黄金神龙的血脉,嚣张不可一世。 那个修者回头一看,惊叫道:“他们过桥了!”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找死!”这号称圣龙之子的少谷主,提着长剑,朝洞外走去。 他觉得有人故意挑衅自己,圣龙谷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该杀! 他要亲自出剑,叫那不知好歹的竖子死无葬身之地。 他圣龙之子是天之骄子,乃绝世天才,何时受过这等挑衅和侮辱? 往日见着他圣龙之子,谁不拜见?谁敢不敬?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还有如此自我找死之人,今日定要亲自结果了他,叫他悔不该招惹我圣龙之子! 他提着长剑,怒气腾腾地走出洞外,其他修者见有好戏可看,也连忙跟了上去,都是一脸呵呵笑意,仿佛是要去看一场杀猪大会,兴趣高昂。 姜归北和步半遥一先一后,刚刚走过渡魔桥,落在魔寝禁地之外,抬眼望着那些千奇百怪又栩栩如生的无数雕像。 就在这时,从洞内冲出来一个衣着华丽脸上写满了傲气和怒色的少年修者。 圣龙之子一眼就见到桥边的一对男女,气不打一处来,大喝道:“就是你们杀了我圣龙谷弟子么?” 姜归北看着这怒气冲冲跑出来的少年,见他年纪也不大,估计大不了步半遥一岁,但他那好像眼睛长在脑门上的一脸傲气令姜归北感到十分不爽,不免也带了一分火气,问道:“你谁啊?” 圣龙之子更加大怒,气得脸色通红,握着长剑的手腕也是铁青一片,他用手猛地指着姜归北,怒喝:“大胆狂徒!你背后挑衅我也就罢了,竟还敢当面欺我?真是活腻了!” 姜归北糊涂了,转头问步半遥:“步姑娘,他到底是谁啊?” “噗!” 步半遥又是一口喷笑出来,她打心眼里认为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就没见过他这么坏的人,却哪里知道,他是真的不认识对方。 他自万年沉眠中醒来,还没有多少日子,能认识谁?谁又认识他? 步半遥笑道:“还能是谁啊?就是那不可一世的圣龙之子呗。” “哦,原来是这个阿猫阿狗啊。”姜归北终于恍然大悟了。 对于姜归北的言行举止,彻底激怒了圣龙之子,他几乎用咆哮的语气在大喊:“我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杀了我圣龙谷弟子?” 步半遥唯恐天下不乱,用手猛地一指姜归北,喊道:“是他!” 那守着渡魔桥挡道的圣龙谷弟子也指着他大声道:“没错,就是他!” 姜归北一脸的无可奈何,心中暗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他看着步半遥,苦笑道:“步姑娘,你……” 他很想说:你又坑我! 但想了想,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步半遥见他苦笑,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原来这就是报复人的爽快啊,真好。 圣龙之子终于找到了杀人凶手,怒气腾腾地拔剑而出,用剑尖指着姜归北,喝道:“受死吧!” 第二十七章 要不你来 圣龙之子在拔剑之后的一刹那,气息顿然一变,不见了傲气,也不见了嚣张,反而有些大气磅礴了。气息的变化,想来应该与他所修功法有紧密的关系。 他自上而下猛地一挥剑,剑尖平举,遥指着桥边的姜归北。 姜归北看着那平举遥指着自己的长剑,眉头微皱,他感知到了对方气息的变化,隐约间听到对方身后传来一声嘹亮的龙吟。 龙吟高昂,气势磅礴。 仿佛他的身后真的有一条黄金神龙在咆哮。 不知为何,他那平举的长剑也发生了些许变化,长剑细长又柔软,仿佛龙首上的一根龙须。 那一声似真似幻的嘹亮龙吟,令姜归北心中一动,仿佛又见到了神山迷雾中那若隐若现的金龙,熟悉得从未忘却过。 姜归北的神色变得肃然起来,犹在面对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之上,他在想,也许这什么圣龙之子真的有一滴黄金神龙的血脉吧。 “拿命来吧!” 圣龙之子大喝一声,手中剑荡漾,朝着姜归北极快地刺来,像是那龙须之吻。 一眼看去,好像他的剑法平淡无奇,直直的刺来,但仔细一看,又像是变幻了无数次,无法捉摸它的踪迹,也许你以为它刺在右边,实际上它在左边,亦或者在下边。 神龙见首不见尾。 姜归北连忙跳身闪开,但圣龙之子的剑如影随形,紧追不止。 姜归北微微皱眉,心中暗赞,剑不一定要沉猛,但一定要快,无比的快。 圣龙之子的剑,就是无比之快,甚至不下于步半遥的身法,已经到了快如鬼魅的境界。 难怪他如此嚣张不可一世,原来还是真有一身本事的,已然是知见境大圆满强者。 如果说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石观鱼离着明法境还有一步之遥,那圣龙之子却只是半步之遥,这一点原本就已经胜过了石观鱼,更遑论石观鱼已是二十多岁的青年,而圣龙之子仅仅是十几岁的少年。 石观鱼也许是天之骄子,但圣龙之子就是绝世天才了。 石观鱼未来或许可以坐上太一真教的教主之位,而圣龙之子却可以追求那虚无缥缈的封圣之境界,从而成就新一代圣人。 教主易做,封圣难求。 否则这千百年以来,为何只有区区七位圣人? 姜归北的身法原本也很快,但毕竟是仗着强悍的肉身罢了,如何能快过圣龙之子的剑,眼见着那如龙须一般的剑就要穿胸而过,留下一个血窟窿。 姜归北发出一声轻叹,等这事完结之后,就该去找个地方花一点时间,修行破境了,要不然与人斗战,总是要吃亏。 仗着肉身强悍,姜归北突然停了下来,一拳硬抗长剑。 “啵!” 一声炸响传来,圣龙之子的长剑被打得险些拿捏不住,不禁连连后退数步,才卸去那一股不可思议的大力,他惊愕得叫喊起来:“好强的力量!” 圣龙之子长剑变幻莫测,但一身修为却是大气磅礴,十分勇猛,姜归北被这一拳反震得连退三步。 “再吃我一剑!”圣龙之子手中剑一扬,又是一剑斩来,同时口中大喝:“龙腾九天!” 嗷! 隐约间又听见一声高昂的龙吟,仿佛又真的有一条神龙在九天遨游。 姜归北不再敢托大,取下背后的布包,猛地一抖,将凌云枪抖了出来,一把握在手中,凌云枪也发出一声嘹亮的枪鸣。 凌云再战! 我的枪,名凌云。 悠悠少年,该当有凌云志。 姜归北紧握着凌云枪,猛然朝前一刺,空气都被刺得发出一声破裂般的尖叫。 枪尖点在剑尖上,剑尖飞退,隐约可见有一块极小的碎片掉落在地上。 “这怎么可能?” 圣龙之子又是连退数步,看一眼剑尖的那个小缺口,不可思议地惊异道:“我这剑是第一等的玄兵,用这天底下最坚硬之物锻造而成,虽不是神器,但也差不离了,怎么会被你一枪刺缺损了?你……你那是什么枪?” 他看着姜归北手中的凌云枪,眼中露出了贪婪之色。 “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姜归北一声冷哼,提枪就上,一枪刺去。 他从封禁中醒来,一身修为尽失,但眼界还在,凭着深不可测的眼界,他其实一眼便能发现对方的致命弱点,只是无奈修为不在,有心无力罢了。 否则,只需闭着眼睛,一枪刺去,对方必然命丧当场。 虽然一身玄妙修为不在了,但仗着强悍无匹的肉身,刺出的那一枪依旧大气磅礴,仿佛上古神兽鲲鹏展翅,扶摇而上,不知几万里,那声势震天动地。 枪势大气磅礴,刺爆了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圣龙之子见这一枪太过于勇猛霸道,似乎没有把握一剑接下,脸色猛然一变。 这人不是普通修者! 他心中暗想,于是再无保留,催动体内神力,注入手中长剑内。 长剑嗖地一声冒出来半丈剑芒,剑芒赤红如血,正如它的剑名——赤血龙剑。 剑芒炽热无比,烧得空气也仿佛沸腾了,哧哧作响。 剑芒一出,场间情势又是一变,姜归北的凌云枪竟然攻不进去圣龙之子的剑芒以内,反而被他杀得连连后退。 枪还是枪,依旧是猛攻不止,但剑却不止是剑,还是盾,盾可守,剑可攻。 圣龙之子已然占据了上风。 姜归北不禁皱起来眉头,心想看来真的该重新修行破境了。 一旁看热闹的那些圣龙谷弟子,哈哈大笑,不断大喊:“少谷主,斩他,削他,刺他,哈哈,快快一剑结果了他吧。” 他们见到少谷主占据上风,几乎是赢定了的局面,于是都提前庆祝起来。 步半遥微微皱起秀眉,对姜归北的表现那是十分不满意,开口娇喝:“姜归北,你这家伙怎么如此笨呐?快刺他眼睛,刺他腿,再刺他屁股,哎呀,怎么这么笨呢,真是笨死了啊。” 她好像真的是恨铁不成钢一般,实际上她只是瞎起哄罢了,胡乱指点。 姜归北抽空看一眼她,无奈说道:“步姑娘,要不你来?” 第二十八章 仇人来了 “那不行,那我岂不是以大欺小了么?”步半遥把头摇了起来。 她是明法境强者,圣龙之子是知见境大圆满,虽然差着不远,但终究还是隔着一个大境界,可以说得上是以大欺小。 虽然她不愿修行,也不勤于修行,也许并不擅于与人斗战,但终究是境界摆在这里,若她真的要出手,圣龙之子再如何天赋非凡,也绝非她的敌手。 姜归北撇了撇嘴,重新抖擞精神,大喝一声,力贯枪尖,狠狠一枪点在圣龙之子如盾牌一般的剑芒之上。 嘭! 圣龙之子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凶兽撞中了胸膛,胸口内一口气息不畅,憋得十分难受,一连退了好几步,最后用剑向后拄在地上,方才停止倒退的脚步。 “什么?” 旁观的圣龙谷众修者一脸不可置信,愣了愣,有人大声叫道:“少谷主,快出飞龙之剑,一剑斩杀了他!” “好!” 圣龙之子被姜归北突如其来的大力震退数步,面子上挂不住了,一张少年人的青稚之脸上,憋得通红一片。 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无名之辈,一剑斩杀了就是,却不料最后被对方逼得有一点狼狈了,满满一腔的怒火,顿时倾泻爆发了。 他猛然一跃而起,张开双臂,犹如一条金龙飞在天中,然后挥动长剑,居高临下,一剑斩落。 “飞龙在天!” 昂! 魔寝禁地的半空中,传来一声嘹亮的龙吼,洗魔河中的地火岩浆中,不知何时游来一条小火龙。 小火龙喷吐着地火,昂首飞扬。 伴随着这一剑的斩落,同时而来的还有圣龙之子那无比倨傲的话语:“你死在我最强之剑下,也足以自傲了。” 他的语气,充满傲气,又无比的冷漠,像是对一个死人在说话。 姜归北抬眼看去,见那高高斩来的一剑仿佛真的像一条飞龙从天外游来,准备一口吞噬了他。 他脸色微紧,像是如临大敌,危机感犹在面对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石观鱼那一百二十八只飞剑组成的飞剑大阵之上。 他右脚朝前大跨上一步,大腿微微弯曲,腰部猛然绷紧,像是一张箭在弦上的弯弓,高高举起的凌云神枪就是那绷在弦上的一支神箭。 你有飞龙在天,我有屠龙之弓。 “杀!” 自苏醒以来,姜归北第一次在与人斗战中喊出满含杀意的那一个字眼。 随着这一个字眼的喊出,犹如箭在弦上的凌云神枪,以着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向那高高斩落的一剑刺去,留下一串黑色残影。 剑与枪,无论孰强孰弱,总是要在半空中的某一处相遇。 在相遇的那一刹那,也许剑碎,也许枪断。 咔嚓。 一声金戈断裂声响彻魔寝禁地,格外清脆,震动人的心扉。 “哈哈,少谷主不愧是少谷主,飞龙之剑既出,天下谁与争锋?那个家伙真真是自寻死路啊……” 圣龙谷众修者中有人拍起了圣龙之子的马屁,但话还没说完,见到同伴一脸怜悯地看着他,不禁十分疑惑,问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圣龙之子是什么人?那是绝世天才,是咱们圣龙谷一百年一遇的天才……” 他的马屁还没有拍完,便听到有人一声断喝传来:“够了!你给我住嘴!” 听到这声断喝,那人心中暗道一声不妙,连忙转头看去,见到少谷主圣龙之子一脸铁青,他手中长剑只剩下了半截还握在手里,另外半截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什么?怎么会这样?” 那人心中十分惊讶又错愕,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圣龙之子竟然败了?他的赤血龙剑,竟然断了? 另一边,姜归北依旧还保持着那弯弓屠龙的姿势,一把黑枪高高刺出,仿佛要给万里苍穹也刺破一个大窟窿。 一旁的步半遥呵呵笑了出来,对那圣龙之子冷嘲热讽道:“某人说的真没错,这年头,也真是乱了,连一些不知所谓的阿猫阿狗都嚣张狂妄不可一世了,这些人啊,就是要杀一杀他们的傲气。” “你!” 圣龙之子听着步半遥的冷嘲热讽,平日里高高在上骄傲得像一只雄孔雀的他,又如何咽得下去这一口气,怒火攻心,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圣龙谷那些修者纷纷脸色大变,连忙跑上扶住了他,七嘴八舌地呼喊:“少谷主,少谷主……” 步半遥对这圣龙之子可不会有半分怜悯之心,她从小就是这般刁蛮霸道,我不和你打架,但我可以气死你啊。 她看一眼被气得脸色苍白的圣龙之子,心中一声冷笑,这种含着金钥匙长大修行又顺风顺水的公子哥,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种傲气和优越感。 她忽然发现姜归北依旧摆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不免奇怪,微笑道:“好了好了,姜归北你不用摆给我看了,已经挺好看的了啊。” 姜归北苦笑一声,道:“步姑娘,你可以过来扶我一把么?” 他的声音隐隐有些孱弱,似乎是受了不轻的伤。 步半遥面纱下的脸色微微一变,那灿若星辰的迷人大眼睛里,有着一抹淡淡的忧色,问道:“你怎么了?” 不等她走过去,姜归北一口血憋不住喷了出来。 那口血中,饱含圣龙之子的剑气,剑气犹在疯狂斩杀着一切,嗤嗤砰砰地将地面斩了无数剑痕。 步半遥又是脸色一变,连忙走上,扶住了他的胳膊,眉头微促。 姜归北缓了一口气,调息一下体内剑气,叹道:“盛名之下无虚士,他的剑法其实也是很好的,步姑娘你何必那般气他?” 步半遥没有回答他,只是轻声问道:“你要不要紧?” 姜归北摇了摇头,道:“没事,剑气入体罢了,待我平息一下就好,谢谢步姑娘。” “不客气。我是觉得,你可以求我帮忙啊,为啥不做声呢?”步半遥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 “……” 姜归北在心中狂喊:你这都是什么人啊?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 就在此时,渡魔桥那一头传来一声叫喊:“他们就在那里!” “你确定他们身上有上古神器么?” “我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 姜归北和步半遥转头看去,不禁哑然失笑,这下好了,又来一个仇人。 原来渡魔桥那一头赶到的,是太一真教第七代首徒石观鱼,和他一同而来的,还有两位青年,是一男一女。 姜归北不禁对步半遥苦笑道:“步姑娘,都是你做的好事,坑死我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步半遥却呵呵笑了起来,道:“很热闹啊,这才好嘛,待会打起来记得求我帮忙。” 第二十九章 一人一枪 “神器?他们身上竟然有上古神器?” 圣龙谷众修者齐刷刷看向姜归北和步半遥二人,就连喷血的圣龙之子也看了过来,眼中的贪色一目了然。 圣龙之子紧紧盯着姜归北手中握着的那柄黑枪。 他以为凌云枪就是渡魔桥上来人口中所说的上古神器。 看着那神枪,他心中狂热不已。 “怪不得,怪不得那枪如此厉害,原来是上古神器,也只有那上古神器,才能一枪破了我的飞龙在天,也才会如此轻易折断我的赤血龙剑。” 圣龙谷众修者都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他们互看一眼,又点了点头,好像拿下了一个主意,不约而同抽出剑来。 姜归北自然察觉到圣龙谷众修者的小动作,知道他们还是不愿善罢甘休,不由得轻皱了下眉头。 这边有圣龙谷虎视眈眈,那边有石观鱼和另外二位修者来势汹汹。 情势,似乎不太妙啊。 石观鱼和随他而来的两位修者,快步踏上渡魔桥,极快地来到这魔寝禁地之外。 石观鱼一脸狰狞地看着姜归北,眼中充满了恨意。 他随后又看了一眼步半遥,眼中露出贪婪之光,他认定了步半遥在魔宫那座大殿里寻到了上古神器,所以非要夺来不可。 如果不是他们捷足先登,那座大殿里藏着的上古神器原本就应该是他石观鱼的。 石观鱼恨恨地大声道:“如果你们乖乖把上古神器交出来,一切都还来得及,否则,悔之晚矣。” 步半遥眉目轻轻一扬,轻笑道:“喂,你这太一真教的无耻之徒,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有上古神器了?上古神器我很稀罕么?” 石观鱼冷哼一声,拂袖道:“你不要否认,是我亲眼所见。” “那我还亲眼见到你身上藏着一件上古神器呢,圣龙谷的人,请你们相信我,他的身上真的有上古神器,你们快快杀了他,把那上古神器抢过来。” 步半遥的谎言张开就来。 圣龙谷众修者立马把一双双贪婪的目光,射向了石观鱼。 石观鱼脸色一变,大怒道:“你不要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随他而来的两位修者中的那个男子,忽然开口说道:“石首徒,不要中了这魔女的激将法。你们先歇一会,待我去杀了他们,把那上古神器取过来。” 他说要去杀谁,就好像要去鸡圈里捉一只鸡来一刀杀掉一样,语气极其狂妄。 说得他好像这废土大陆的主宰之神一样。 想来又是一个天之骄子,有着一种没来由的自信。 “好,武师兄小心。”石观鱼轻声道。 同来的那位女修者只是微微而笑,在她看来,有武极门的第九代大师兄武文师兄亲自出马,定是手到擒来。 武极门第九代大师兄武文,是一个黑脸青年,他那一双小眼睛像雄鹰之眼一样犀利和冷傲。 他对步半遥这个戴着面纱的黑衣女子视而不见,只是看着姜归北。在他的心目中,那个女孩浑身上下就没有半点修者的气息,多半只是个凡人女子。 他对姜归北冷笑一声,道:“阁下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就把上古神器交出来吧。” 姜归北就想不明白了,为何如今这世界上有如此多盛气凌人和不知所谓的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凌云枪举了起来,指着武文点了点,算是下了战书。 对于这种盛气凌人又不知所谓的修者,他无话可说,直接下战书即可。 你要战,那便战,何来那么多废话? 武极门第九代大师兄武文气极,阴沉着脸,他的一张黑脸于是变得更黑了。 “年纪轻轻,做什么不行,非要自寻死路!” 武文冷冷的扔下一句话,然后摆开架势,踩着八卦步,一掌朝姜归北拍下。 武极门以武入道,门下所有修者历来都是只修武道,武道修到极致,也可上天入地,排山倒海。 比如说武帝城的武帝,就是以武入圣,位列七圣人之首。 他的八卦步变幻莫测,无法捉摸,那一掌袭来,也是快如闪电,力量极猛,有着开山断河之威。 姜归北双眼微微眯起,手腕一抖,便是一枪刺出。 枪尖黝黑,前方像是有一朵黑色的彼岸花在盛开。 彼岸花只会开在黄泉路边,见彼岸花,便见生与死。 武文眼见这一枪颇有些不凡,手腕一转,手掌化拍为斩,一手刀斩在凌云枪的枪杆上。 凌云枪重有八百斤,武文感觉这一手刀不像是斩在枪上,更像是斩在一座大山上,震得他手掌隐隐生疼,微微颤抖。 “这是什么枪?” 武文心中奇异不已。 那一头,姜归北也感受到武文的力量很是凶猛,仿佛一座大山压在枪尖上,把凌云枪斩得偏转了数寸。 武文虽然心中奇异,但手上却不会停顿半分,步伐一变,整个人化为一阵黑旋风,向着姜归北怀中凶狠的撞来。 撞来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上古凶兽。 “呵哈!” 姜归北眼中一亮,猛地一喝,一身神力贯入枪内,自上而下朝着那阵黑旋风砸下。 这一砸,不像是枪,更像是棍。 开山棍,专打上古凶兽,要叫它乖乖臣服。 这一棍砸下,也是极快无比。 砰! 一声沉闷的异响传来,一棍落在那阵黑旋风上,将武文的身影砸了出来。 武文痛呼一声,步步倒退,回到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 他的嘴角多了一抹血迹,背部也微微有些弯曲。 他表面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心中却是骇然。 “好强的力量!我百炼成钢的肉身,竟然扛不住!” 原来他仗着自己百炼成钢的武修肉身,想硬抗那自天而降的开山棍,结果出乎意料,没有抗住,反而受了内伤。 此时此刻,他的体内五脏六腑,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十分难受。 “就算是真正的上古凶兽,在我枪下,那也要乖乖臣服。” 执枪而立的姜归北淡淡说道。 这些人三番两次不请自来,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他此刻心中就有了几分真杀意。 假若还想要安安静静的在这黑魔渊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便需要杀几个人来立威了,否则各种麻烦还会接踵而来。 自从一万年以前晋入神境,封号永生大神以来,他就几乎没有再杀过人了。 时间久了,有时候竟然会想到忍气吞声,不忍再杀人。 或者说,有时候会忘了怎么杀人。 然而,我不是不能杀人,我只是不愿杀人。 既然你们三番两次要找我麻烦,那我不妨重新拿起屠刀,先杀你们几个人再说。 想到此处,他猛然举起凌云枪,又一枪刺出,他主动出击了。 我一人一枪,又何惧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