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见鬼了么 北冥皇朝,景佑四年。 二十年都没怎么上朝的皇帝病重,皇榜就出了告示,向民间征集能人能士、灵丹妙药,有不少人跃跃欲试,想借着机会谋些好处。一旦有人进献良药,让皇帝病愈,朝廷必会封官加爵,赐金银珠宝,良田美女,稳稳当当的捞一个荣华富贵。 消息迅速散开,就连南海最远处的离天岛都议论纷纷。 正午的时候,宫鲤笑眯眯的从古水镇上的济民药房出来。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笑的比较克制,只微微露出了一边的牙尖。卖了一个月来采的草药,足足有十两银子。 对面就是武氏杂货铺,宫鲤站到门边探头就见里面的老板娘正在盘账,瞥见到她的脑袋,扑哧一笑,便放下手中的活儿迎了过来。 “丫头来啦,先坐坐,知道你今天来,昨天我赶了赶工,给你们爷孙两做了些衣服,瞧瞧,你还穿着上一次的旧衣服。” 说着拉了她的手,在里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把桌上的水果糕点往宫鲤面前推了推。自己掀了帘子进里屋去了,不一会儿就拿出来一个包裹。 “谢谢武婶,您做的衣服真好看,我都不舍得换。”包裹里面是一件水蓝色的衣裙,和自己今天穿的鹅黄襦裙是一样的料子,很柔软。抿着嘴一乐,唇边的小梨涡就陷了下去,武氏见她那个可爱样,忍不住拍拍她的脑袋。 宫鲤将包裹收好,然后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那里面是她自己调的香粉,名为温情,味道温和,放在枕边能助人睡眠。 据老和尚说这是北境驱鬼族用的东西,失传多年,他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寻到的宝贝。抛开神神鬼鬼的那一套,这个配方确实高明的很,除了材料难得,工序还复杂。 武婶不是常人,她早点受的打击不轻,三魂六魄估计都不稳,丧夫丧子,精神状况每日逾下。自从有了宫鲤的香她才好了些。 这香味道极淡,放在枕边能似有似无的闻到,真真是好东西。打开盒子闻了闻,瞬间舒坦了不少。 “这次我又新加了一味药进去,不但能宁神固魂,最重要的是能驻颜呢。” “你个鬼灵精,我一个老婆子驻什么颜,倒是你,刚十三岁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整天不打扮,太素气。”武氏对上宫鲤那双溜圆的猫眼儿,心里嘀咕。 这双眼太透亮,跟会说话似的,幸好是个稳重性子,不然得祸害多少人。不爱打扮,不馋嘴,不爱凑热闹,愣是把自己活成一个老太太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捏捏那白嫩嫩的小脸,最后还是没舍得再唠叨。 宫鲤看着武氏闪烁的眼神,不由得转眼看向了别处,扇子一样的睫毛轻轻一扫,就打断了令人不自在的目光。宫鲤正对着街道,拿了一块儿还不算甜的绿豆糕,一边吃着一边喝了一口茶看向门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外面的天好像暗了许多,从门口望出去街上似乎弥漫着黑雾,越来越浓,在街面上翻腾着跟杂耍一样。 街上来往的人似乎都没什么反应,站在黑雾里嬉笑打闹,她甚至看到了对面药堂的伙计笑呵呵和她挥手,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回应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了下身边的武婶,她正闻着那盒香,端详盒子上的花纹,并没有注意外面。 宫鲤盯着对面,黑雾已经聚集成一团,里面出现了一个人,他一身黑袍裹在黑雾里看不真切,但是她就是觉得那人就是在看着她,四周越来越冷,她甚至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现在可是六月,夏日。 “武婶,你看对面……” “什么呀?”宫鲤心里一紧,武婶看不到对面的雾吗?感觉不到这周围有些冷? “你不觉得这会儿有点凉吗?” “宫鲤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你冷?”武婶一下子着急了,探过桌子来摸她的额头,被宫鲤抓住了手腕。 “咳……是我自己有些不舒服。”说着把茶碗放在桌上,里面的水已经凉透了。 “我给你倒一壶热茶去,你呀小小年纪就是不注意身体,这么瘦,等着哈。” 武婶一边唠叨一边去了后面,黑影晃了一下,然后就那么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门口。宫鲤僵着身子和对面的黑影对视,十几步的距离,她自诩耳充目明但是就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你是谁?” “……” “青天白日,你要干什么?” “……” 那人不说话,反而是抬了一只脚仿佛是要走进来。身后传来武婶说话的声音,宫鲤来不及细想,抱起怀里的包裹闭着眼睛就往外冲。 嘶……啊,好冰啊。 宫鲤从那团黑雾中穿过,结结实实的冻了个透心凉,像是噗通一下掉进了寒冬腊月的水里。她也不敢睁眼,就那么蒙头跑了几步,撞到了人才停了下来。 那人一看是个小姑娘,倒也没为难她,拍拍衣服就转身走了。被太阳一照,才感觉是回到了人间。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不出半点阴霾。宫鲤掐了自己一把,忽然有些怀疑,刚刚是不是一个错觉。 身后武婶追出来,问她为什么给跑了,宫鲤就推说忽然想起了有急事要回去。 周围的黑雾来得突然散的痛快,抱着一腔恐惧冲出来的宫鲤,效果还不及当街窜出一只老鼠来的惊天动地。她不当不正的戳在街中间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对人们散发出的冷漠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失望。 老早以前就听南无和尚念叨,人间总有幽冥之地的鬼魂徘徊,但是白天是极少出现的。况且她身上还拿了普济寺的佛串,果然这破东西就是老和尚吹的热闹,竟然还能大白天招鬼,不堪重用! 心里一阵不舒服,看看天色,也差不多该和大家汇合去了,就告辞了武氏往镇子东边走去。 武婶将她送走后,便转身进了铺子里,后脚刚进了门。 “哐当……”门被严丝合缝的关上了。 第二章 三两银子 武氏愣在门边,脸色煞白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屋子里弥漫着寒气,整个屋子里都是冰霜,一个全身裹着黑袍的人坐在椅子上,好看的手里拿着宫鲤带来的香。 她浑身僵直,舌头打结。 那人低着头,兜帽下只能看到一点下巴,苍白非常。她很想喊个救命,可就是开不了口,只能僵直站着。那人一动不动的待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温润清亮,是一把武氏有史以来听到最悦耳的嗓子,如若不是这幅样子,单单要说声音,都会让人多看几眼。当然嗓子好归好,人却冷的像坨刚从地下几万尺刨出来的大冰块,散发着新出窖的寒气。 “我拿走。” 他非常自然的把香粉盒收到怀里,又很有礼的放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在桌上,施施然往外走去。但是武氏从头到尾都没听到丁点儿脚步声。 那人越过武氏的时候,看也没看她,身上的寒气把她冻的一哆嗦。 过了好半天,武氏才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开始流了。背后也自始至终也没有听到开门关门声,然后那个人就不见了。她面色苍白的坐回到椅子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神奇的是,壶里的茶居然还是热的。 这一切宫鲤当然事不知道的,从杂货铺出来又在街面的点心铺称了点心,给爷爷买了一只烧鸡,就慢慢悠悠的往东街走去,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姑娘,来看看绢花吧,这可是皇都兴的样式,来买一朵吧。” 宫鲤本来是要走的,但是想起了武婶的话,又停住了脚步。捡了一枝梅花样式的绢花端详了起来,上面有一开一合两朵梅花,精致的像是真的,凑近一闻,还能闻到一股梅香。 老板见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忙拿了镜子给她。 小花的底下有个小镊子,正好别在头上很是巧妙。宫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长的挺不错的嘛。大眼睛,翘鼻子,小嘴巴,也算个小美人吧。 宫鲤毫不客气的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颇高的评价,心里琢磨着如果价钱合适就买了。打定主意要和老板争论一番,便把镜子放下,但就在那一瞬间,她抓紧了镜子的柄。 那种感觉又来了,比之前还清晰。周围似乎都陷入了一片黑雾之中,摊主和身边的人却不受影响,他们各做各的。 周围越来越冷,她呼出的气变成白气,手脚冰凉。绢花上的梅花香气伴着这种冷香,出奇的好闻。 宫鲤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将镜子又拿了起来,她刚刚在里面看到了那个黑影。 镜子微微错开,镜子里除了自己的脸,她还看到另一双眼睛,正在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可是脸却隐藏在一团黑雾里看不真切。 那双眼睛在镜子里和她对视,一双极好看的凤眼,细长飞挑,眼尾斜着向上,特别锋利,瞳孔极黑,嵌在眼中像是一滴没有丝豪杂质的墨,即便是外面的莹莹光亮也没有在里面看到一丝涟漪。他裹着黑袍,在一团黑雾之中忽明忽暗。 宫鲤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秉气撑着,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他人也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过了一阵那人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视线下垂,宫鲤看到长长一排睫毛浓密而纤长。然后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他拿在手里的东西,大惊,然后抬手抹向鬓间,那里什么都没有。 那人手里拿着那朵绢花好奇的看了一会儿,又拿到鼻尖嗅了一下。似乎是哪里不对,手一张,那朵绢花就掉了。 宫鲤见他如此,气极。大喊:“你……你老缠着我干什么!不去投胎!” 那人似乎很不解她的情绪,眉峰轻微的动了一下,看向了她的身后,眼中闪过一点什么,让他整个人鲜活了许多。但也只是一闪而逝,然后又恢复了那张阴沉的脸,挑起眼又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宫鲤心里一急,不由得朝他喊道:“喂,你等一下。”那人没理,黑雾将他包裹着,转身便消失了。” 宫鲤冲着镜子连喊了几声没人理,急了一头汗,忽然肩膀上被拍了一下,她跳了起来,手一松镜子掉在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 “你这人……怎么回事……”宫鲤忽然被大力的拍了一巴掌,镜子又摔碎了,刚想训斥这人的无良行径,才发现自己被几个人围在了中间,大家对她指指点点,一脸怕被殃及的好奇。宫鲤脑子嗡的一声,从开始的气势汹汹越来越小声,刚刚自己上蹿下跳的行为太不正常。 “姑娘,你刚刚对着镜子又喊又拍的,没什么事儿吧。” “店家,是刚刚我身后……。”这么一说,她霍然的转过身往对街跑去,那个黑影就在对街的角落里,她看到了袍子的角闪进去了。刚要追,就被拽住了胳膊。 “你这姑娘摔了我的镜子,拿了我的绢花,就想跑啊,年纪小小的……”摊主抓着她,无法宫鲤只能停下来和他解释说,刚刚有人在她的身后,从镜子里和她说话,还拿走了她头上的绢花。 “哎?年纪小胡乱说话可不行啊,青天白日的,一直都是你自己站在这里,你身后什么都没有。”老板本来黝黑的脸更黑了一层,拉着她的手更紧。 “那再后面呢?有没有什么黑衣服的人站在那儿。” “没有,那边就是大街。对面是一家胭脂铺,来来往往都是女子,谁会穿一身黑。这可是大夏天……” 对啊大夏天,可是她刚刚都要冻死了。抬头看了看天,日头稍斜。周围都是清清凉凉的装扮,大家摇着扇子。难道这青天白日的,真有鬼?冻死鬼?但是干嘛找上她……这么想着,宫鲤赶紧把之前在庙里开过光的珠串从小包里翻出来戴在手上,好歹是个圣物。 老板最后也没放过满口胡言的宫鲤,愣是黑着一张脸让她赔了银子,才罢休,三两银子啊,那得摘一个月的草药呢……该死的冻死鬼! 这账她记下了,三两银子! 如果下一次这个鬼再出现一定要用白练打的他跪地求饶,外加……其他想到了再说。 她一走,街上看热闹的人也就散了,街面又恢复了热闹,一团黑雾从街角的阴暗处升起,不过这一团雾气却比之前宫鲤看到的那一团颜色更浅,更小,隐约着里面还有些暗红,它迅速的沿着巷子往东窜去,消失在一个院落,。 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华丽的人,出来后快步上了停在巷口的车上,快速离开。 第三章 阴魂不散 宫鲤抱着包裹,脚底生风走得很快,时不时的往后看一眼,一路上专挑有太阳的地方走,见那个黑影没跟上来,松了口气。 经过一个巷口的时候,还差点被里面冲出来的一辆车给撞到。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慌乱间一只手抓在窗框上。 这时候起了一阵怪风,把车窗帘子掀起了一角。宫鲤下意识的往里面看了眼,差点没吓的叫出来,里面有一张惨白惨白的脸,眼眶青黑,眼睁凸着,眼珠上布满血丝,窗帘掀开的瞬间他往外看过来,正对上了宫鲤的眼睛。 宫鲤咽下嗓子眼的尖叫,努力的维持着一个医者看到病人的仪态。 就在车辆重新动起来的那一瞬间,那个人忽然之间挣扎的往窗子处扑过来,宫鲤没来得急收回去的手被里面的一只枯树般的手狠狠的抓住,指尖嵌进了她的肉里,终于忍不住还是叫了出来。 然后忽然感觉一阵寒气从腕间划过。里面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像是被人中途掐断。手上的那只手缩了回去,可是那手上尖利的指甲,还是在窗户边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 一团黑气将宫鲤的手裹住,她感觉一股力道将她从车边拉开。 “快走!” 里面有人大喝一声,帘子被拉下来,宫鲤正好看到了他的脸,一张端端正正的国字脸,看起来比较正直。 只是眼神太过阴狠生生的破坏了天生的正派相,帘子刷一下拉下来的同时马车也像箭似的的冲了出去。 宫鲤白着脸,脑子里浮现出刚刚那人的神情,他眼中的痛苦,还有那只手,苍白细长的指骨和黑色锋利的指甲…… 宫鲤捂着手腕,盯着马车的背影直到消失,无可奈何的骂了一句“混账”。手臂被那人划了一道伤口,边缘已经泛起了黑色,一看就是有毒。 撇着嘴,从随身的小背包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往伤口上撒了一些,灼热感缓解了不少,就用棉布条绑了起来。 一边缠着手臂一边想着刚刚的事情,把她拉开的的力道夹着了一股冷冷的梅香,和之前那个冻死鬼出现的时候一样。环顾了一下四周,也没有那家伙的影子,一时间又有些疑惑,冻死鬼出手救人? 出门没查黄历,怪事一件接一件唱大戏似的,青天白日就敲锣打鼓的上演了。 四周人没看到刀光剑影、唾沫横飞的戏码,瞅了她两眼就各忙各的,让宫鲤拔凉的心里刮起了呼啸的海风。 擦擦头上的汗,决定还是回去和爷爷说说今天的怪事讨几声安慰。渡口就在前面不远,停靠着很多船只,都是来往于岛上和镇子的人。 宫鲤一眼就看到了同村的周越,他在和一群人站着,大多数她都不认识,这些人虎背熊腰,一个个站得笔直,怎么看着很像是官兵的派头。 打头的秦福倒是比较熟,小的时候见他常来给母亲买药,爷爷说这后生很孝顺,就是心不定,他们正在讨论些什么? 宫鲤虽然不是故意偷听,但无奈耳力实在太好,还是不小心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的词,天下第一药、神女镜溶洞……千两黄金、皇榜。 宫鲤特意放慢了步子,待他们快聊完的时候走了过去。秦福一看到她,眼睛一亮登时笑开了。 “小宫鲤,越来越漂亮了,这是又去卖草药了吗?” “嗯,秦大哥也是刚回来么,这一去都快一年没见了。” “这次去了往北走了走,等有机会给你讲讲,喏这个送给你,是我从京都带回来的小玩意儿,你拿去玩儿……” “好啊……” 大家说说笑笑的上了船,宫鲤坐在船边,一边吃着亲福他们准备的一些吃食,一边装作不经意的听着他们几个人聊天。 他们离她比较远,但是这个距离足够听清楚谈话的内容。 原来他们是接了朝廷的差事,要去寻找仙药。据说是很可靠的消息,天下第一药琉璃千叶莲就长在离天岛上,最近这些人差不多已经把岛上都翻遍了。只剩下最南边的一些礁岛,那里多溶洞,里面暗河礁石地形复杂,很少有人单独去过。 他们说的神女镜溶洞,她和爷爷倒是去过一次,是三年前有几个人不小心被山上忽然出现的一只黑蛇咬伤,身上不同程度的腐烂。 爷爷说这是尸毒,大概是这蛇吃了什么中了毒的尸体染了毒,然后再传染给人。 那毒很是霸道,试了很多方子都不管用,反反复复。为此爷爷和她到处采药,查古籍。听说溶洞的阴暗之地会长出蛇莓子,或许可以试试。 果然,那里的环境适合这种草药的生长,蛇莓子也确实有效,那几个人之后没再犯过病。 所以,神女镜溶洞她后来又去过几次,当时也没有太往里面走,确实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断言千叶莲会长到这里。而且千叶莲极具灵气,那种阴暗潮湿的地方适合它生长吗…… 心里满是不解,但是她也没想过去和那几个人说,毕竟看样子也是有什么证据了。不过如果真能在哪里找到,她还真像去看看这天下第一的草药是什么样子的。 这么想着她开始在脑子里幻想,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海面上偶尔有些小风,水波粼粼,这一天被吓了几回,身边这么多人多少有些安心,懒洋洋的趴在船舷上往水里看。 正在琢磨着,头顶一凉,一阵冷香掠过。 “嗖……” 宫鲤睁大眼睛,一团黑雾从他们的上空飞过,那双好看却自带冰碴子的眼,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向海岛方向略去,宫鲤迅速妞头,只看到看到黑雾里黑色长袍的衣角。 她面色古怪的看着秦福那边,有几个人看着她忽然站起来,看了几眼见没什么事,那些人好似也没有注意,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能感觉到吗? 墨崖站在海岸一边的山顶上,看着海上面的那艘船,上面那个大眼姑娘,还在瞪着溜圆的猫眼四处寻找自己的影子。刚刚他只是无意间经过,都能被她看到,里面清晰的印出他的样子……一团漆黑。 在那条街上,在镜子里,好像不管他怎么隐藏气息,她都能感觉到,比幽冥使者都厉害。在阳间行走百年以来,只要他收敛气息,区区一介凡人是肯定不会发现他的。 况且,这个女孩儿身上,感知不到任何法力。 看着船只驶进海岛,他纵深一跃也离开了。 回去后,大将军摇着尾巴扑过来,一人一狗好一顿玩闹才停下来,跑到屋子里就看到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字: “乖孙女,魏村有几人忽然病发,要去诊治。大约需要几日,你自己切记不要随意乱跑,在家看书习字,把草药晒好。” “哎,又出远门了。大将军,我门今天来喝鱼汤吧,昨日山下的王叔送来的新鲜鱼。” 大将军最是爱吃鱼,一听这话又是一阵闹腾。 村名经常送鱼过来,吃不了的就养了起来。起初是装水桶,但是后来水桶也放不下了,爷爷就索性挖了一个小池子用来养鱼。 鱼儿正撒欢儿,看着挺有趣儿,可是怎么感觉有点阴涔涔的呢? 不对,这可是夏日,怎么会出现寒冬腊月的哈气。她站直身仔细感受了一下周遭的事物,没有鸟声、蝉声、风声……一切都寂静的不正常。 正午日头这么高,依然挡不住那一股凛冽的寒气。 不是吧,这厉鬼……这么阴魂不散! 第四章 装神弄鬼 这一天里接二连三的捉弄,饶是宫鲤平日里脾气温和,此时也忍不住怒火中烧。 她倒是不怕了,奇迹般的镇定。摸了摸腰间的白练,它乖乖的没有异常。 白练是一条一尺多长的细绳,是四年前她发烧醒来后老和尚赠给她的礼物,说是拿来给她压惊,还吹嘘说这是一只五千年蜘蛛精吐的丝加上龙骨油炼制,在阴阳两界之间的阴阳河里浸泡七七四十九天而成,冰火不惧、无坚不摧。 宫鲤自是不信,见它通体洁白又坚韧结实,平时拿着它绑干柴,绑草药,好使的紧,有一次被老和尚看见,气的差点背过去。 不过后来的遭遇证明了它确实是个宝贝,有一次攀岩摘草药差点丧命,就是被窜出的白练及时拉住,才捡了条命。以至于后来,只要上山就一定会把它系在腰间。 从镇上刚刚回到家,宫鲤就进屋将白练拿过来系在腰间,有了武器防身,多少有些踏实。 此时见白练并无异状,仍然温润柔和,看来对方没有杀气,对她并没恶意。 混合着冰雪的冷冷梅花香气,在院子里散开,这个味儿一天里她闻到了好几回,如今已经非常熟悉。 这个家伙阴晴不定,还这么装神弄鬼的,宫鲤眼睛一转,就想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这里是不能胡来的地方,自己也不是随意可以欺负的弱女子。 如此一来,便假装不知情,漫不经心的蹲下身,一手摸着腰间,一手伸向怀里。 水池里的鱼都特别乖顺,安静的贴在池底。宫鲤紧紧的抓着白练,从池子里看到身后弥漫出了一团黑色的雾气,从水中看那团黑色竟然说不出的好看,就像是一滴墨汁滴入水中,有种水墨的诗意。 宫鲤被身后越来越近的寒气打断了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终于想起了自己要进行一场人鬼大战,瞬间崩紧了身体,寒气从脚底散开,鱼池的水面也结成了冰。 有你好看! 猛然间,宫鲤迅速的向一边滚去,顺势抽出白练,向身后甩去。手里的一串佛珠也被她扔出去,鬼应该都怕这些东西吧,先扔出去再说。她动作利索的滚到一边,屈着一条腿看着对面的那个人。 眼中的得意在看到对面的那个人时,转为惊讶。 身后是一个眉目如画的男人,他还是一身黑袍,只是这次没有黑雾,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就直直的看过来,双眼皮弯成了一条优美的线在他垂下眼帘的时候向上飞去。 冰凉的眼神看着宫鲤一系列动作,闪过了一道兴味的光芒转瞬即逝。黑发用一根银色的缎带束了一缕在后面,儒雅俊美的脸。只是因为面无表情看起来多了些棱角,少了温文尔雅的书卷气。 他又垂眼看了看躺在地上暗谈无光的檀香木珠串,薄唇微不可查的抿了一下。 “冻死鬼,你跟了我一路,还装神弄鬼吓唬人。” 宫鲤见刚刚那雷霆一击丝毫没有战斗力,拍拍衣服,从容不迫的站直身子,只是握着白练的手骨节泛白。只能通过大声质问来缓解心中的不安。 “不是冻死……鬼。”那人听着她说话,眉头轻轻跳了一下,待她说完,便屈尊降贵的纠正了一下。但是宫鲤脑海中想的是,不是冻死的,还是说不是鬼。可是他的脸也太白了,惨白惨白的没有血色,活脱脱就是鬼…… “那你是什么……鬼?” 宫鲤顺着他的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人看着她忽然轻轻的笑了一下,霎时间冰雪消融,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宫鲤真想吟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的笑容很浅,刚刚蔓延到嘴角就收了回来,简洁的吐出两个字。 “墨崖” “什么?”宫鲤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一时间没有明白其中含义,瞪着迷蒙的眼神看了过去。墨崖见她少有的呆愣,居然好心情的又解释一下:“我的名字。” “哦,那你一直跟着我,是要我替你……超度?还是伸冤?我是大夫,之前也不信这些神鬼之道,所以若说治病,我可以施以援手。 要是你的这种情况,不妨到山顶的普济寺找南无法师。他是方丈,修为很高超度你,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宫鲤说的非常诚恳,末了还双手合十,向着山顶方向拜了一拜,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墨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情绪,莫名的有些荒唐,堂堂一介诛魂令主,居然被误认为是一只等待超度的……冻死鬼。 宫鲤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对面的墨崖,见他也不说话,好看的眉毛皱了一下,然后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然后抬起脚,一步一步踩着冰走过来,每一脚看似轻飘飘,但冰就那么在他的脚下碎裂开来,宛如莲花盛开。 宫鲤想起来一句话,叫步步生莲,说的就是这般吧。 美色当前,但是宫鲤在这样的气势下根本无暇欣赏。 宫鲤看着墨崖一步步的向她走过来,心下实在摸不着头脑,说错了什么吗? 她一扭脸看到旁边架子上的红果,眼睛一亮快速的跑过去,伸手摘下来好几串。又走到墨崖身前几步远,示意要送给他。 “这是离天岛特有的仙女果,我送你一些。爷爷虽然不在家,但是我自己就能做主。这是从普济寺摘来的,这座寺庙就在山上,人吃了可以长寿,鬼……那个有法力的人吃了更是能增强法力。” “……” 墨崖听着她口不带喘的说了一长串,觉得这个女孩儿不仅奇怪,而且有趣。又是利诱又是威胁,看样子还是害怕了。她伸出来的手,红果在白皙纤巧的指尖,红的似血。 墨崖伸出手却没有拿那些红果,而是抓住了宫鲤的手腕,指尖轻轻一划,之前裹起来的布条就散开来。 一条黑色的伤口横在她细弱的手壁上特别明显,看起来并无异状,但是……。宫鲤看这他手指不停的摩挲着伤口周围的皮肤,有些痒就要缩回去。 “别动。” “啊痛……”这个叫做墨崖的鬼,顺着她的血脉按了两下,用手指一划,一串红色的血珠便冒了出来,他嫌恶的皱了眉,立马就扔开了她的胳膊,退开了一步。宫鲤吃痛,看着胳膊上一片鲜红,想也没想抽出白练就向他站的地方甩去,这一击用了十成的力。 宫鲤摸着自己的手臂,气的脸色通红。 墨崖眼角感觉到一阵劲风闪过,虽说有些气势,但终究是这武器的主人能力太弱,速度还是不够,只是微抬了手臂,便把白练抓到了手里。 “不自量力" 入手的这条白色绳索,柔滑微凉,而且灵气十足,可见是个好东西。墨崖把视线放到手中,这不是幽冥的东西吗?怎么在这儿……手上一用力就不小心把白练一头的宫鲤给拉到了跟前,宫鲤也没想到他会忽然用力,身子没站稳就向前扑去。 刚刚那一招她是十拿九稳的,虽不至于让人重伤,但也颇具气势。却没想到被这么轻巧就化解了,手里还紧紧的抓着白练,丝毫没防备,就忽然被墨崖扯到了跟前,砰的撞上了铁一样的胸膛。 她虽然长得快,但也只是十三岁的小姑娘,不过才到墨崖的胸口。这一下撞的结结实实,头晕眼花。 "哇啊……" "……"墨崖也没想到她会忽然撞过来,扑面而来的气息让他一时间僵直了身体,人类的体温让他不适想都没想就把她推了出去。 宫鲤摔在地上,抬起头愤愤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讨厌的鬼,眼睛里蓄起了泪水。朝着墨崖大喊: "你这个无耻之鬼,仗着这里没有什么厉害角色,就耍威风欺负一个小孩子吗?怪不得你投不了胎,就是因为品行太差……" "投胎?" 墨崖看着宫鲤愤怒的看着自己,黑亮的瞳孔里面清晰倒影着自己的影子,随着眼中升起的水汽一荡一荡……干净的惊人。 宫鲤也没看清楚他这么动作的,就忽然从几米远的地方站到她的跟前,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就是一大片黑色,上面居然有着奇怪的纹样,缕缕银线随着他的动作,像是流转的月光。 眼皮上多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宫鲤一惊下意识的挥开,却不想被人抓住了手臂,然后他看着墨崖抓着自己的手臂,拉下衣袖,然后举到自己面前…… "你这个……无耻” “闻闻,很臭……”宫鲤看着墨崖把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凑到自己鼻子底下,下意识的闻了闻,脸色大变。 “……什么味道,怎么会这么臭。”宫鲤闻着自己血液里若有似无的臭味,似曾相识,忽然她一愣,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这个味儿她记得,那些被黑蛇咬伤的人,伤口就是这个味道,如果没记错的话,明天或者后天她就开始腐烂了吧…… “铛……铛”,山上传来寺里的钟声。 墨崖听到后便站直了身,他侧头认真的听了一下,虽然仍旧是死人脸,但整个人比刚刚又冷了几分。 转头看了宫鲤一眼便转身朝山上而去,在他的周边散出团黑雾,瞬间便消失在林中。 宫鲤无暇她顾,抱着自己的胳膊,连哭的心情都没了。 第五章 神女溶洞 宫鲤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毒会这么霸道。 刚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她洗刷的时候就发现被墨崖划开的伤口开始化脓,里面散发出一股既甜腻又恶心的味道。 昨日她翻找了三年前的药方,上面的几样药材并不难找,唯独蛇莓子必须去神女溶洞里寻找,时隔这么久希望那里还能生长。 但是爷爷不在……对了! 秦福他们不是要去找千叶莲么,正好可以搭一程,搞不好也能在有生之年见识一下天下第一的草药是什么样子。 这么想着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想着下山去探探情况。 冻死鬼之后就没出现,宫鲤收拾好了草药就去山下找秦福。 倒是不难找,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秦福和好些个外地人在渡口那里。 宫鲤过去的时候见他们聚了不少人,有之前的官兵,村子里的其他几个壮年,还有村里为数不多考了功名的秀才——刘知南。听说他去年进京赶考,一走就是将近一年。 村子里的人都没什么文化,也说不清楚那些门道,所以大家伙儿见他回来,都以为是落榜了。 总共算下来有十来个人,宫鲤把秦福拉到一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又加重了一些程度,反正最后是撒娇卖痴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 最后秦福无法,看着吧嗒吧嗒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宫鲤,就那么鬼使神差的应了下来,并嘱咐她明天一早就到渡口等着,天一亮就出海了。 把这个事儿打点妥当了之后,宫鲤便回去等着了,胳膊上的伤口发脓的更厉害了,撒了清毒的药粉之后,能清凉一时半活儿。 但是她知道这个毒性蔓延的非常快,整个胳膊从外面看好得很,但是里面的血液却开始腐烂,即便不疼不痒,她还是觉得整条胳膊都有些发麻。 伴随着身体上的不适她开始口渴,和容易出冷汗。给自己开的药方是之前爷爷多次尝试之后的一个,众多药材里面缺了蛇莓子还有寒菱,效用大减,而这两位药材都长在阴暗潮湿的溶洞。 这么看,显然之前遇到的那个人身上就是尸毒了,自己如果诊治不及时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给爷爷留了信,告诉他自己要搭着秦福他们的船到溶洞内采药,让他不用担心。随身的背包里放着一些解毒的药丸,想了想又拿了一些伤药之类的备着,收拾妥当,看看天色,还能将就的再睡一会儿,便合衣躺下。 月色当空,窗户、门框泛起了白霜,屋子里弥漫起了寒气。 宫鲤睡着觉得有些冷,就把自己蜷成了一团,明明床那么大,她却像只小猫一样紧紧的贴在床边,头就耷拉在床沿上。 右手无意识的挠着左臂上的绷带,刺啦刺啦越来越用力,越来越快,忽然被一只手抓住。 墨崖抓着宫鲤的手,是人类特有的温热体温,却让他没那么恶心。她左臂上的伤更严重了,毒气极其霸道,附在她的血液里难以根除。 他的寒气都只能暂时压制毒性,却没办法祛除,一团黑气裹在她的胳膊上,很快就见宫鲤放松了眉头。 墨崖拧了一下眉,对这个女孩儿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气息,柔软而又温暖。 这种感觉很陌生,像是猝不及防的不安定因素,脆弱却有着一种不知死活的勇气,一不小心就会成为累赘。 可是,看着这个女孩儿,他竟然生出了一种据为己有的心思,要不就把她藏起来,要不就把她杀掉。 这么想着,他散发出的寒气更重,周身黑气翻腾的厉害,六月的晚上竟生生刮起了风雪。 “冻死鬼,你快去投胎吧,我超度不了你……” 宫鲤缩了一下身体,腿蜷缩到了胸口,胡乱的挥手不小心抓住了墨崖放到床边的手,然后抱到了胸前,这一动又往床沿划了划,然后嘴里嘟囔着,一会儿冻死鬼、一会儿爷爷、一会儿大将军什么的……。 墨崖掌下是一团很柔软的触感,很温暖。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迅速的把手抽出来。而宫鲤却因为他猛然间的动作往下掉去。墨崖也没想到这样的变故,慌乱间他觉得嘴上有个湿软的东西,鼻尖是一股特别淡的兰花香。 宫鲤那双半睁的眼睛,黑亮的瞳孔没有焦距,睫毛像一排小扇子盖在眼睛上,极缓的扇了一下。 宫鲤朦胧间梦到了冻死鬼墨崖,阴魂不散,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烧了好多的纸钱、房屋、美女给他,但是他一挥手全都给弄没了。 她一阵手忙脚乱,挣扎间她好像抓到了什么,凉凉的,嘴边也有个东西很香很凉,舔舔也很滑……是什么呢?这么软。 “……” 宫鲤摸着摸着摸上了墨崖的脸,一睁眼发现眼前有双眼睛,真漂亮,睫毛比自己的还长……离得这么近,谁呀! 有些眼熟呢…… “起来。” “……?”宫鲤眯着眼,还没从梦里回笼神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身子被扳正才清醒过来,一下子跳了起来,捂着嘴巴,站在了起来。 “啊……啊…你怎么会在我房间,还……你个流氓。” “明天你要去神女溶洞?”无视宫鲤的指责,墨崖冷冷的转移话题。 “对呀,怎么啦,关你什么事!”宫鲤脸色通红,心跳如鼓,气呼呼的瞪着站在床边的墨崖,希望在气势上能压倒对方。但是墨崖压根就没看她,反而是转身走到桌前,夹起了她写的信。 “那里的事你应付不了。” “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宫鲤见墨崖压根就没看她,听他这么说,想都不想就直接反对。 “我说了,不要去。”宫鲤看着墨崖身边的黑雾翻腾的更厉害,掀起了一股小气流,把桌上的一张纸刮得哗哗响。吞了下口水,敷衍一句。 “我要睡了。”从床脚拖出被子,抖开钻进去,把自己包起来。 墨崖眼角一抽,看了看躺着的宫鲤,放下手里的纸条,转身朝门外走去,门外的大将军抬头懒懒看了一眼,歪着头嗅了嗅,又低下头睡了过去。 墨崖不动声色的走出房门,摸了摸嘴角,刚刚宫鲤咬的很重,居然有些疼。就连被剑穿胸而过,他都没有皱过眉头,居然会感觉到疼。摸了摸心脏处,刚刚跳的有些快,这种感觉很新奇。 抬头往神女镜溶洞方向望了一眼,便化作黑雾消失了。 宫鲤这一夜睡的并不踏实,身上忽热忽冷,好不容易挨到了天蒙蒙亮,感觉身上沉沉的,像是得了风寒一般。早早收拾好,她就往渡口走去。 秦福他们那些人来的也早,见到她都招呼着,让她先进去船舱里休息。 大家忙碌地准备着,宫鲤用手按按左臂的伤口,有些刺痛,透过绷带她已经可以闻到很淡的腐烂味儿,这个程度的味道其他人还闻不出来,但是她自己却浑身难受。 不自觉的就离人们远了些。很快天就亮了,大船驶入海里。 船无风无浪的行了将近三个时辰,起初时候是晴空万里的,临近神女礁岛的时候,天就有些暗沉。 宫鲤跟着大船到了溶洞,本来打算的是自己在洞口浅处就好,等到秦福他们回来再把她带回去。 可是,四个时辰以后,当她站在阴暗潮湿的溶洞深处,脚底踩着湿哒哒的地面,呼哧带喘逃命的时候……她后悔了。 为什么不听墨崖的话,留在家里呢。 或许爷爷回来后,就有更好的办法治她呢…… 为什么高估自己并不是很高明的能力! 这里面是有要人命的东西的…… 就在之前的四个时辰里,他们这一行十来个人就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给冲散,有几个人被拽到哪里了都不知道,只能听到惨烈的嚎叫和浓重的血腥味。 此时此刻宫鲤看着靠在石柱后面大喘气的几个人,觉得手臂疼的更厉害了。大家紧紧地靠在一块儿,宫鲤被围在中间,旁边那个叫做刘知南的书生一直拉着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 “小宫鲤别怕,这好东西就是难得,秦大哥拼了命也会护你,不然……可让我怎么和我爹交代。” 等了一会儿,见周围没了动静,秦福转过头跟后面的宫鲤安慰了两句,毕竟之前是他想宫鲤会医术,带着也倒是不妨事,现在死了好几个人,她肯定是怕的厉害。 然后又对着其他人面容一整,他本身就一双大眼,五官凌厉,变了脸看着着实有些气势。 “你们,也给我打起精神,事成之后可是有千两银子,别给我怂。要想拿大的,就得豁出去命。这方圆几十里,咱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多久了,就没听过有什么鬼怪。这里叫什么?神女镜,那是上古时候仙人住的地方,肯定是有什么黑心的要和咱们抢。待会儿,遇见什么可疑的,只管砍了。” 几个人本来有些神神鬼鬼,被这么一训斥,又都觉得在理。这么一笔大买卖,难免有人会漏出风声,如果是有人来抢,那就不能客气了,想想那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之前升起的恐惧又被压下去了一些。 “哎,你们看,那边有东西在发光。”宫鲤眼神很好,虽然四周昏暗,但是那一闪闪的光亮还是被她看到了。 “真的哎,咱们往那边走,知南你牵着小宫鲤,大家跟紧点。”在里面绕了半天没见着什么东西,火把又总是半死不多,一听有光,几个人急忙跟上去。 几人刚走,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便伸出一截手骨,尖利的指骨贪婪的拨弄着地上的土壤,顺着石柱攀到上面,来来回回像是在感受刚才几人的气息。 偶尔刮到石块便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宫鲤向来对细小的动静都很敏感,停下来往身后看去,感觉有个东西迅速闪到柱子后面,只是太快没看清。 那是什么呢? 第六章 琉璃千叶 宫鲤一直惦记刚刚看到的东西,脚下一不留神踩了个空,手上一紧,是刘知南拽了她一把。 没再继续研究之前看到的东西,又跟上了大家的脚步。 当众人消失在拐弯处的时候,那截手骨又慢慢的伸了出来,一下一下的扣着石柱,五指分明极其灵活,像极了一个人趴在那里,悠闲的看着这些人,享受猫戏老鼠的乐趣。 几人压根就没注意什么白骨,一心追着那些光点,跑近了才发现是些飞蛾,它们像是被什么召唤一样,从各个方向飞过来,然后往前面飞着。 因为有了这些飞蛾身上的亮光,洞里总算能看个大概。 周围有三个洞口,他们是从其中一个跑进来。洞顶极高,能看到那些飞蛾密密麻麻,像是块发亮的幕布一样。在往上又是黑沉沉的。 垂下来很多石钟乳,有粗有细。和地上的石笋接起来形成林立的石林,有的没连起来,仍然在滴答滴答的滴水。 地面不平,坑坑洼洼,现在反射着顶上的光亮,如果没有刚才惊悚的经历,这一景宫鲤相信,刘知南定能吟诗几十首。 “哎,你们看着石壁上是什么?好像刻了东西。” “知南,你读过书,快来看看这怎么画的,太逼真了,吓人。” “这不太像是画出来的,这东西太真了,像是被活生生刻在里面一样,这些人太像活人” 宫鲤听着他们谈论,伸出手摸了一下,油腻腻的很恶心,像是涂了厚厚的猪油。她一扭脸就看见石壁上刻着一个男人正在拉扯自己的肠子,惊恐的看着后面,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周围男男女女,层层叠叠的画了很多,表情惊恐。 “真的是……呕!” 身边的刘知南忽然扶着墙吐了起来,肩上被秦福狠狠的拍了一掌。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 “咳,到底是书生,要不是看着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我还真不想带你来,这都吐。这一看就是假的,就是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吓唬人罢了,咱们快往前走吧,跟着这些蛾子,这些东西最知道哪里有好东西。大家也别害怕,想想那黄灿灿的金子,事成之后咱们每人都有上百两,想干嘛不行!” 大家回头看看没边没际的溶洞,想想也是,来都来了,麻利点早点完事儿好回家。 宫鲤扶着身边的刘知南,发现他的身体抖得厉害。 洞里忽然降了温度,秦福催促大家往前走。 宫鲤扶着刘知南走在后面,经过一个洞口的时候,她感觉从里面吹出来一股冷风,还有她熟悉的梅香,是冻死鬼!这个味道天下地下怕也只有他才能散发的出来了。 宫鲤眼中亮了一下,拉着刘知南快步往那个洞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心的往里面望去。 “冻死鬼?是你吧!” “……”里面没有回声,但是宫鲤能感觉到冷香更近了,她没想到在这里可以碰到冻死鬼,心里陡然安定了不少,停在站在洞口,向里面张望。 果然一会儿的功夫,洞口就蔓延出一股极黑的雾气,随着雾气消散里面一个人形也显露出来。他不急不慢的走过来,迎面就是宫鲤笑眯眯的脸。 这张脸在整个阴沉的洞里,亮的晃眼。墨崖不由得垂下视线,等走到她跟前的时候才抬起眼,冷冷的迎上她的视线。 说实话,要是在平时她看到墨崖心里也会咯噔一下,但是在这里她忽然有一种遇到了自己人的感觉,所以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话里面透露出了很大的惊喜。 “为什么要来。”墨崖劈头就凉凉的来了一句,但是宫鲤已经下意识的把这当做一句关心的话,脸上的笑意并没有落下。 “我确实也没打算过来,不过都走到这里了,我也没法自己回去。你知道些什么吗?你和我们一起吧,这里确实有危险,我们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宫鲤也没在意墨崖的冷脸反而是很想说服他同行,他昨天就让自己不要来,今天又出现在这里,不就是不放心她么。而且昨天……这么一想脸有些红,但是想到场合有些不恰当,还是努力的平复好心情。 扬起的小脸,还是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这墨崖,露出讨好的笑容,连嘴边的梨涡都陷了下去,墨崖甚至看到了她左边有个尖尖的牙齿,活脱脱一只讨好人的猫儿。 他垂下眼,不再看她脸,沉声道:“这里危险。” “有你呀,和我们一起走吧……”宫鲤感觉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特别的谄媚,但是这个冻死鬼本事怕是他们一堆人加起来都比不上,眼看着他有些动摇了,忙又讨好的笑笑。 “我们会保护宫鲤妹妹的。”就在她和墨崖努力撒娇的时候,宫鲤手上一紧,身边的刘知南突然出声,他拉着宫鲤的手看向墨崖。 墨崖似乎被这个人的傻气惊到了,盯着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冷笑一声,然后侧过身斜瞥着他们,凉飕飕的说:“不知死活。”转身就走了。 “我……”宫鲤没想到墨崖忽然变脸,刚刚那刀子一样的眼睛看过来,她差点把扶着的刘知南扔出去。但是也没必要毫无缘由的说翻脸就翻脸,如此反复无常又小气。 宫鲤叹了口气,和鬼打交道,果然是不按常人的思维行事。撇撇嘴,看着墨崖消失的方向,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 手伸到怀里,将那把小匕首攥紧,一旁的刘知南看样子缓过神来,拉着她跟在大家后面追那些飞蛾。 它们很有规律,一开始飞的很散,后来就聚集成了一团一团。七拐八拐,在洞里穿梭着,很有纪律的向一个方向前行。走了将近一刻钟的样子,大家听到了声响。 很像是搅拌声,空气中还飘荡着好闻的味道。像是一种花香,说不上来什么品种,但特别的浓郁,甜腻的浮在空气中。 忽然那一团蛾子飞的慢了下来,停在了一个洞口,这个洞里闪着白色柔和的光芒,似乎是成千上午的这些光球组合到一起。它们在洞口转悠了一会儿,又从一团,四散开来,直直的飞了进去。 原来花香和搅拌的声音都是从洞里发出,宫鲤侧耳听了听,搅拌的声音里面还夹杂着些硬物,偶尔还有水拍打石岸的声音。 “走,都到这一步了,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走” “走,大家跟上……” 秦福一马当先,随后是周越几人,刘知南因为刚刚又是吐又是吓,心里总是不安,就落在了后面,听着先走进去的几个人发出赞叹: “……天吶,这是仙境么?” 第七章 人间炼狱 几个人走了进来,就被里面的景色震惊到了。 这里的色彩斑斓与外面的阴深恐怖简直是两个世界,周围洞壁和洞顶上全部都是那些会发光的虫子,它们层层叠叠的裹在石壁上。 如果不去细看确实很美,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不若月色清冷,也不弱灯火昏黄,有些像夜明珠的色泽,很柔和,将洞里的景色照了个通透。 水流潺潺,不知从哪里引来的水流,顺着一根如婴儿手臂粗的石柱向下流着,汇到了靠右边的一个池子里,里面长了满满的荷花。 花开正好,看品种应是千日红,却比平常见到的大出许多,花朵全开的有花伞大小,就连花苞都像一个个大红灯笼,在翠到滴水的荷叶上美的触目惊心。 洞顶上滴落的水珠滴落在花瓣上,硕大的花朵便颤颤巍巍晃动一下,有的滴在荷叶上,噗的一声,听着人心里也随着咯噔一下。 左边有一凸起的石笋,上面好似被人削了半截,从里面伸出三株金莹剔透的花,其中一朵的花苞,刚刚开了一点。 另外的两朵已经差不多开全,层层叠叠的透明花瓣,薄如蝉翼,唯有花心是一滴朱红,像颗痣一样被点在中心。 花朵很小特别精致,静静的开着,远远的就能闻到香气。 “琉璃千葉莲,九百年一开一落,花期只有半个时辰,只是……” 宫鲤看着那台子上的千叶莲,初见时也是满眼惊艳。只是越看越觉得的怪。 据书上说,琉璃千叶莲人间与幽冥各有三朵,人间这三朵是有吸取日月天地之精华,被天池圣水浇灌而成的,是仙草宝物,应该是灵气十足才对。 但这花怎么浑身一种妖冶的味道,花瓣不够纯,而是偏粉色。 花蕊的红色也红的过分,尤其是那叶子,如果没看错的话,是暗红色的。但是大家一时间也没听她说话,只有身边的刘知南有抓紧了她的手。 “只是那么多人都在抢,没想到,居然让咱们几个人找到了,哈哈哈……赶紧的把它摘下来。” 秦福从后背上解下来一直背着的包裹,慢慢展开,里面是一个长方形的白玉盒子,打开后里面还散发着寒气,看来雇他们来找千叶莲的人也是行家。 他们几个人就琢磨着怎么过去台子那儿,它被围着一个池子中间。宫鲤借机打量起了周围的动静。 “游过去,这里看着也没多久距离,我来。”周越说着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跳进了池子里。 周越是十里八乡的游泳好手,一口气游个百十来米不成问题,大家看着他跳下去,直直的往过游。 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台子边,身手矫捷的爬上去,还站在上面冲对面的人挥手。只是他转身去摘那三朵花的时候,伸出手摸上了花瓣,眼睛凑到跟前在看,半天也没动作。 水池子荡起了波纹,宫鲤瞬间又闻到了那股甜腻腻的味道,这里面四处不透风,怎么会起浪呢? 宫鲤盯着水里,忽然她在水中看到了一块凸起的骨头,再看台子上的周越依旧凑在花身上,一动不动,就对着对面大喊。 “周越赶紧的快回来。”叫了两声不应,就解下腰间的白练向周越甩去,白练灵活的身躯瞬间缠上周越的腰。 秦福一看不对劲也过来搭把手,只是刚触摸到白练便被冻的整个掌心都通红,转而去抓宫鲤的胳膊,周越动了一下。 周越好像是反应过来,茫然的看着腰间的东西,忽然那朵刚刚安静的花朵,张开花瓣一下子吸在了周越的脸上。 宫鲤用力的拉着周越的身体,那两朵花也缠上了周越的脖子。 噗通一下,宫鲤和秦福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白练的一端只有周越的下半身而已。 谁知那水池里面的水瞬间疯狂起来,哗啦哗啦溅起大大的水花,有个男人刚刚站在池边竟然不小心给卷了进去,周围人一惊赶紧的向后退去。 那台子上的千叶莲从血红色慢慢的褪成了玉白色,好似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它的花朵又开的更大更饱满。 周越的白骨掉落到池子里,池水骚动起来,将它卷进去,搅动着。空气中是一股甜腻的香气,是刚刚在外面闻到的味道。 宫鲤被拉着躲在了石柱后面,就见刘知南趴在地上,另一边的满池荷花挡住了他们的身影,堵在了旁边那一堆石柱后面。 “妈的,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吃人。” “赶紧走,快离开这儿……”秦福和另外三个宫鲤叫不上名字的人,跳下台阶,往洞口跑去。 “哟,这是去哪儿呀,我的宝贝可没吃饱呢。既然来了,就给我留下吧。”不知何时池边出现了一个穿着一身红色衣服的人,腰间一根红绳,微微倾身时,大半个胸脯都露了出来,光着脚在石台上晃来晃去。 即便是危险之中,几个大男人还是瞬间瞪大了眼睛,那人浓妆艳抹,看不清本来样貌,倒是懒懒的向他们挑眉看过来时,眼角的风情魅惑人心。 一只白骨深深的手从他的肩头探下来,一下一下顺着长到脚踝的长发,红唇微启。 “往、哪、儿、走……” 说完就往这边飘来,黑色的长发长了眼一样,向着几个人缠过来。秦福到底是有几下子,他那刀也不知道是施了什么法,居然斩了好些头发,那女人发出不似人类的叫声,很是疯狂却也一时间近不了他的身。 宫鲤靠着秦福后背用力的挥着白练,那些头发并不敢碰到白练,有好几下抽到了那个红衣身上,留下一道道发黑的痕迹。 往外跑的另外几个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头发缠住,却怎么也斩不断,被白骨断手一下子掏出心脏。 “小宫鲤,一会儿你赶紧跑……” 秦福不知道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来,黑乎乎的往红衣身上扔去,也确实管用,红衣尖啸一声就缩了回去。 宫鲤趁机又给了她一击,急急往洞口跑去,往后看了一眼,发现秦福握着刀的手臂被白骨拧了下来,他身上缠满头发,心脏被白骨抓在手里,嘭一下就捏碎了。 就在宫鲤回头的空档,她的脚踝被缠住,整个人扑到地上。然后她看到了荷花池边趴着的刘知南,正悄悄的往她这边爬过来,她连忙冲他摇头要他不要乱动。 池子里哗啦哗啦的水搅动着,空气的香味浓郁到让人头疼,台子上的花忽明忽暗的发出光来。那红衣人对着盛开的千叶莲喃喃自语,白骨就靠在她的脚边。 “我的宝贝马上就要全开了,你就能有个身子了,咱们离开这里,开心吧……” 白骨断手爬到她腿上,一下一下的拍着,像是在安慰。 忽然那截手停下动作,转向洞口。红衣也人瞬间睁开眼,盯着洞口。冷冷的出声: “何方神圣,大驾光临。” 第八章 那就去死 从洞口蔓延进来像墨一样的浓雾,整个洞里瞬间开始冰冷,浓雾所到之处迅速的结起了冰霜。 红衣方才的嚣张收敛了起来,挺直了身子,来人不弱,不然她和白骨不可能人都到家门口了才感觉到。 眨眼间洞里就布满了白霜,四周墙面上的飞蛾被冻僵,结成一个个冰棱,尖锐的棱角闪烁着光芒,洞里面比刚才更亮了。 那团黑雾,逐渐凝聚然后又散去,露出黑袍,他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袍子轻微的晃动着,听不到一丝动静。宫鲤支撑起身子,看到墨崖的时候,心里一阵感动。 墨崖看了一眼地上狼狈的宫鲤,微微皱了眉头,然后将视线转向红衣。 那截手骨,迅速的从红衣人身上爬下来,向着门口爬去。它忽然窜起向墨崖挥去一爪,随着幽蓝的五道光芒闪过,在墨崖的身前支起一排冰棱,那些冰棱被切断掉在地上,墨崖依旧毫发无伤。 红衣人在白骨动作的时候,迅速的飞上石台,抓着花枝用力往出扯。 那石台底下,发出尖锐的鬼啸。从花枝的根部深处无数的触须,紧紧的缠着红衣人的手臂,她扭曲着,仍然死命的往出扯,触须已经爬上了脖颈,她痛苦的大喊出来。 白骨断手焦急的挠着地面,却跨不过中间的血池,血池中翻腾着,很多黑色的影子想要挣脱出来却又像是被束缚着没办法逃脱。 百鬼同哭的声音在洞内想起来,四周刮起了风,把荷花池的花打的七零八落。宫鲤被狂风卷着撞向荷花池旁边的石柱,被爬过来的刘知南接住,喷出了一口血。 宫鲤被撞的有些发晕,还是挣扎的爬起来,从怀里摸出药瓶也来不及细看,就往刘知南嘴里塞。 千叶莲被连根拔起,底下滴滴答答的滴着血水,怪风戛然而止。 她不管不顾的飞身上岸,中间还差点被池中伸出的手拉到水中,连衣服快遮不住身体了。三朵花都开全了,在红衣人手中扭动着。 她此时也满身狼狈,伤口不断冒出黑色的血,随着她走过,像是一片墨迹。 "我的宝贝,是我的……”红衣人抱着手中的莲花,神经质的喃喃。台上没了千叶莲,池水疯了似的往台上涌去,千叶莲断掉的根须胡乱的挥舞。 “琉璃千叶莲,食人之魂魄,葉瓣剔透如蝉翼,流转间绽放荧光,香气可逾万里,剧毒,非命之损毁不可食。天元九年,阴阳交接处开六朵千叶莲,人间、幽冥各三。现幽冥尚有三朵,被冥鹤看守。人间三朵,被盗。” 冷冰冰的声音夹带着阴寒的罡气从洞口向着红衣人袭来,饶是她反应快还是被掀翻在地。她唇边溢出一缕黑色的血。 她爬起来,擦掉血迹,狠狠的看着眼前的这人,方才的媚态荡然无存,面目狰狞声音尖利。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红衣在这暗无天日的洞里待了一百朵年,自认没得罪过你。” 墨崖整个人隐在宽大的黑色袍子里,伸出白的不像话的左手,指着红衣人手里握着的花,面无表情的开口 “给我。” “哈哈,又是一个来抢的,给你!你想的倒美……”红衣人扬起自己的衣衫,刚刚还破破烂烂的衣服忽然间像个大幕布一样将墨崖裹了起来,她又一把将手腕折断,念着咒语,墨色的血液便向着墨崖冲去。 这些血液含着剧毒,还有腐蚀性,喷溅到荷花池中,那些荷花瞬间就成了枯枝。 她阴毒的盯着对面,尖声笑着“让你尸骨无存”。 只是笑容还未盛开,“刺啦”就见她的红衣碎成了片洋洋洒洒的四散开来。 墨崖毫发无伤,站在原地,只是手中多了一把刀。刀身上下就是一块儿黑铁,萦绕着黑雾,没有刀刃却能瞬间将天衣撕成碎片,这三界之内除了那位亦正亦邪的诛魂令主还能有谁。 “诛魂刀……你是幽冥的……。 “拿来” “哈哈哈,我何德何能劳您大驾。为什么就是不能让我如愿,我等啊等啊,等了三百年。只是想给公子造一个真身,那人说只要这花开好了,就马上可以大功告成了……给你……除、非、我、死。” 红衣狰狞的叫嚷着,突然之间抓起千叶莲塞到了嘴里,用力吞到肚子里,挑衅的看着对面的人。 “那就去死”墨崖看着红衣突然的动作,仍然无动于衷,只是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不惊不怒,似乎也没有因为千叶莲的损毁有什么愤怒,只是单纯的想赶紧的解决这个人。 他还未动作就觉得后面忽然有冷风袭来,然后听到宫鲤的大喊。 “墨崖,小心!” 墨崖侧身一避,连根头发都没有伤到,但是脸色忽然阴冷的看着对面的那两个东西。 白骨断爪,小心翼翼的退到红衣人身边,砰的一下把手里拎着的宫鲤和刘知南扔在了地上。 爱怜的用食指轻轻的碰了碰红衣的脸颊,却因为整个骨爪太过锋利在上面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汩汩的流着黑血。 收回手指他又转过来对着诛魂令主,咯吱咯吱,筋骨错位,瞬间涨大了许多,犹如一只巨大的怪物,挥舞着向那人冲过来。 “不要……你如果伤他我就把这个丫头掐死,这个丫头认识你吧,你难道要看着她死?”宫鲤被掐着脖子,脸涨得通红。她艰难的把手伸到怀里,摸到了匕首,狠狠的向前挥去。 “啊,我的脸……” 宫鲤捂着脖子痛苦的咳嗽着,胡乱的刺中了那红衣的脸,长长的划痕里流出墨汁一样的血。 她刚退后了一下,脚就被紧紧的抓住,整个人被拽了回去,脖子被掐住,这次红衣用了很大的力气。 宫鲤又刺了她一刀,手就被拧断了,她拼了命的挣扎,扯下身上的符咒不管不顾的往脖子上的手按去,红衣被符咒烫的一阵哆嗦,却没松开。 不由得在心中骂起了那个整天吹牛的老和尚,佛珠像个破烂儿,符咒更是没用,挣扎间把视线投向站在不远的墨崖。 她看到墨崖听了红衣的话后仍然举起了刀,手起刀落干脆至极。 一旁的刘知南艰难的爬起来一口咬在红衣手上,嘴角墨汁一样的血水往下流,有的不小心吞了下去。 宫鲤感觉自己灵魂已经出窍了,眼角的泪水流了下来。她看到一道炫目的白光一划而过,脖子上一阵刺痛,她似乎听到冰碎的声音,还有红衣撕心裂肺的叫喊。 她被扔在地上,脸正对着墨崖那边,她看到那把寒气深深的刀,一刀就把几米高的白骨,砍成碎片。果然是把无情的刀,一刀毙命,冰封万里。 白骨断手的指骨被齐齐斩断,碎裂在地上,像一地水晶。 红衣人一把甩开手臂上的刘知南,扑在地上的碎屑里,疯了一般把碎块抱在怀中,黑色的血将地上拖成一道一道的墨色,竟然像一幅极美的水墨画。 她趴在冰块里面,一动不动,红衣铺开,像一幅凄美的画卷。 但是这里没人欣赏,墨崖收起刀冷冷的看着宫鲤在那里手忙脚乱,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墨崖,你快救救知南哥哥,他要沉下去了。”宫鲤扯着刘知南往下沉的身体,朝着一边的墨崖大声的喊着。可是他眉峰一动不动,说了句“关我何事。” “我没力气了,求求你……”宫鲤眼泪鼻涕糊了一眼,刘知南刚刚笑着合上眼,还说不要管他。宫鲤手臂发麻,整个人都被拖着探出了一半。 “放手……”一阵寒光闪过,宫鲤手里一松,就见刘知南的身体迅速的沉了下去,而她的手里只抓着一块布料,边缘被齐齐切下。 宫鲤泪眼朦胧的看着刘知南沉下去,在他嘴角还有一丝笑,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这一天的惊险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害怕、委屈齐齐迸发。 黑靴无情的踩着地上的碎块,碾成粉末,被他扬起的袍子吹散。他看都不看地上的那摊红色,面无表情的往外走。 路过宫鲤的时候,伸手将她从池边拉起,往外走去。 “不用你管……” “走。” “你为什么这么冷血,你明明可以早一点出现,大家都不用死了,你明明能制止,却冷眼旁观。就算是鬼,你以前也没有人心吗?你怎么这么坏!” “贪心就要付出代价,他们该死。”宫鲤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墨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笑该哭。是恨他见死不救,还是感激他总算记得就自己一命。 红衣残忍尚且知道维护同伴,而墨崖的无情却是来自心底的麻木,他对和自己无关的任何事物,如同对待蝼蚁一般不屑一顾。 墨崖因为宫鲤眼睛里面的情绪感觉很烦躁,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救这些贪图钱财,一心寻死的人,他们难道不是该死吗? “是,你说的对……说得对。” 宫鲤挣开墨崖抓在手臂上的手,一瘸一拐的往洞外走去。 墨崖站在那里,看着她往出走,整个人寒气更重,黑雾在他手上翻腾,猛然间挥向洞内的石台。 那里又是一阵尖锐的鬼啸,在黑雾的镇压下逐渐消停,而墨崖知至知终看着洞口方向,皱着眉头。 “哈哈哈,真是奇景,都说幽冥令主绝情绝爱,让神鬼敬畏,如今被一个人间小丫头,引得情绪波动,当真是有趣。我红衣诅咒你,生生世世得不到所爱,孤独无依,不得好死。” “哼……”黑影踏出洞口,整个洞内便凝结成冰,并且随着脚步声远离,炸裂开来。像是绚丽的烟花,登时就把一切都摧毁了。 洞内又恢复了寂静黑暗,不见了光亮,没有了香气,只剩下无尽的潮湿阴冷。 过了许久,阴寒消失。荷花池里忽然冒出了一串气泡,过了一会儿浮出了一个人,他被枯败的荷花枝叶缠绕着。 过了许久,他露在外面的手指痉挛了一下。越来越多的荷花枯藤将他缠住,一会儿工夫裹得严严实实,又沉入了水底。 洞里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声音,像是谁都没有来过。 第九章 又见飞鱼 宫鲤自从那日回来后便病倒了,爷爷是两日后回家的,进屋就见宫鲤缩成一团裹在被子里,小脸发白,整个屋子里寒气深深。 再一探她的脉搏,大急。 看到桌上的字条才知道,她居然去神女溶洞采了蛇莓子和寒菱,果然桌上有个木盒里面放着很多,急急忙忙去熬药给她疗伤。 但她就是昏昏沉沉的不醒,最后无法找来了山上的南无和尚,说是被恶灵冲撞,喝了一些圣水什么的才渐渐好转过来。 村子里连连失踪了五六个人,都是村子里最好的打渔能手,大家还是惊慌了好一阵,后来听知情的人说是出海寻宝贝,超过了离天海边境被卷走了,一时间唏嘘不已,村长更是将大家集中到了一起,告诫千万别往南行船。 村子里老人都说是河神动怒,大家伙儿都谨慎了起来。 但说来也怪,也就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大家发现近处都捕不到什么鱼,生计都出了问题,而且怪的是,大家还染上了一种怪病,就是头晕呕吐身上发痒,爱出虚汗,时间再久这个人就像疯了一样,对人又咬又挠。 这个病传染的厉害,被抓一下十有八九得中招,那些村民没法只得把他们锁起来,宫老爷子留信就是去魏村诊治那几个病人了,也不过是暂时压了病情。 这么一来,大家没法子,胆子大的偷偷摸摸的开始又往远处去捕鱼。 试了几回,看着也没出什么事儿,也就放开了,管他什么魑魅魍魉,先填饱肚子再说。 前一段时间,连连下了六七天的语,忽然放晴,就有渔民着急出海,回来以后愣是说在海面上看到会飞的鱼了。 当时大家还笑话那人眼花,这一代十几个村落全是靠着捕鱼为生,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品种。 那人见大家不信,就在海面上等。别说,就让他给捕着了。那鱼倒是与平常鱼大小没多少区别,只是鱼鳍很长,上面又长了好几对鱼鳍,而且脑袋很大,总之是个稀罕物。 那人是个胆大的,回家就把这鱼给炖了,吃完感觉整个人好像特别有精神,就连那呕吐之类的症状都减轻了。 越传越邪乎,这鱼价炒的很高,比其他鱼高出了十倍不止,大家也不管它到底会不会飞,反正“飞鱼”这个名就在短短几天疯传了开来,还搞出了天降神鱼、浑身是宝、益寿延年等等的名堂。 一时间渔民捕鱼的热情高涨,甚至有渔民半夜才回来。就连每半月停捕祭海神的日子都不错过。 村里老人,大呼作孽,必遭天谴。 众人嘴里是有毒的,说好的不见得灵验,一堆人都哭天抢地的诅咒,就真的出事了。 几天前有一艘渔船出海,家里人等了将近五日仍然未归,村长在几个村子召集了一些好手,还有半山腰上的宫家老爷子跟随。 大家想的是,那几个人是不是在海上受了伤之类,在那个海湾给搁浅了,所以有宫老爷子在,大家多少有些安心。 一行人就急急忙忙的出海寻人去了。 “噗通……” 一个黑影划过月色扎进水里,水面溅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只来得及看到一截黑亮的羽毛,估计是什么水鸟捕食,水底下挣扎了一会儿,便没了动静,那只鸟再也没有出来,留下几根羽毛,在泛红的水面上漂着。 又一个大的浪头打过来,那点血色便看不太清了。 两艘渔船划过去,海面上传来呼噜声还有男人交谈的声音,在白惨惨的月色中,很是热闹。 “来,大伙喝几口暖暖身子,这海上的晚上又冷又湿,就这烈酒最是管用,来喝几口。” 村长秦海手里拎着几壶酒从船舱里走出来,几人看见忙过去接过来。秦海本人长的很是端正,个头中等。身姿笔挺,说话声音沉稳有力,五十多岁的年纪,一点不显老。 他在村里声望很高,大家都很敬重,所以他一过来,大家都站起来。秦海知道大家拘谨,索性也就简短的嘱咐了几句。 “唔……好家伙,这酒可真烈,不过真是爽快,多谢村长” “我可担不起,待会儿还得各位出力了。就剩下最后几个地儿了,再仔细找找,希望能找他们。” 秦海当了村长有十来年,什么事儿都遇到过,也不是头一次寻人,所以神情中不见焦躁惊慌,依旧是神情坚定。 “村长,您别担心,咱们这么多人,几十双眼睛,绝不会漏了的。一会儿天就亮了,咱就往边上靠。” “对呀……” “没错……咱们都仔细着点。” “……” 一些人,围着又说了一会儿话,秦海则上了后面的一艘小船。 一掀船舱的帘子,看着里头的两人不由摇头失笑,也不管他们,就找了个靠窗的座,坐着喝了一口烈酒。 宫家爷孙两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果然过了一会儿,宫鲤憋不住脸,笑眯眯的蹭到爷爷身边撒娇,十几岁的小姑娘,身量长高不少,坐着的宫老爷子,竟然需要仰着头和她说话。 宫老爷子一生气又把她拉到了离自己一臂远的地方,看着她因为前些日子生病,消瘦的样子,下巴尖尖,不由得气泄了一大半,但是也不得不做作样子训斥两句。 宫鲤一直看着爷爷的表情,看他手往桌上一放,马上就殷勤的倒了热水,递到他眼前。 “爷爷,来喝口水,消消气。” “别卖乖,谁让你跟来的,不是让你在家里晒草药,你一个女孩子家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儿怎么办,大家还得救你。” “谁让您故意支开我的,如果有危险,我一定要在您身边。”宫鲤把自己拧成了一个大麻花,背着手大声的朝宫老爷子吵吵,一副我就是很有理的蛮横样。 “你说你还有理了……”说着就抄起旁边桌上一个杯盖,作势要扔出去,也顺便瞟到了窗边看戏的村长。秦海一看,得,自己得上场了,放下酒壶就走了过来。 “哎哎,别说了,咱们这么多人出什么事。小宫鲤你快去把自己收拾收拾,瞧瞧身上都是土。”宫鲤不在意的拍拍身上因为趴在柴堆里粘的土,接着村长的话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哎!”站住才是傻!船板上已经想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 “行了行了,来尝尝这酒,宫鲤在也好,这孩子耳聪目明待会儿也能帮着找找,而且她也跟着南无师父学了几年本事,保护自己也没问题的。”村长架住宫老爷子的胳膊,把他按在椅子上。 “哎,越大越管不了,这以后自己……可怎么活”,村长没听清他嘀咕了什么,就顺着今天事儿聊了起来。 前面船上守夜的换了一批人,大家又聊了起来,最近忽然炒高的鱼价,古怪的天气,还有这些失踪的人。 整个海面漫无边际,头顶是月亮脚底是海水,海面上有些寒气,大家灌几口烈酒身上暖了些。 几人聊着,不知不觉的东方也出现了鱼肚白,这一夜算是有惊无险。这一处很多天然溶洞,水底的礁石又多,大家都比较谨慎。 船舱里的人陆陆续续的走出来,村长也出来了,身后是宫鲤和她爷爷。 大家都认识宫鲤和她爷爷,尤其是宫鲤平时见谁都笑着,安安静静,大家极是喜欢她。如今见她也来了,都跟她打招呼,但是看到宫老爷子脸越来越黑后,都摸着鼻子不做声了。 老爷子走到船头,看着前面的整片海域,面色微沉。右边是一个海湾,已经是最后一处水域,再往南走,海水改道,那些人也断不会再往前。回过头跟村长点点头,又继续看着远处。 “拐吧,小心着点。” 第十章 这是墨崖 船一拐弯,就感觉到了海湾里面吹来的冷风,夹带着冰凉的潮气。 海湾的一边能零星看到一些卷起的波浪,偶尔能看到海鸟捕食,能赞一句波光粼粼。 然而船刚拐进弯道,就像是进入另一片水域,日头被石壁阻挡,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风凉飕飕的从四处包抄过来。 船身全部拐过去后,他们听到了浪头拍打石壁的声音,与弯道外面的风平浪静比起来这里要躁动的多。 “爷爷,有血的味道。” “人血……”船上的人一下绷紧了神经,咋一看没什么东西,但这里给人感觉就是阴沉而危险。 越往里血腥味越大,大家都谨慎地拿出刀剑之类的武器,缓缓地行驶船只。 “村长,宫叔你看水面。”原来水面不知何时开始变成了红色,尤其是在太阳下更是艳的厉害,就像是一块红宝石镜子铺在水面,美的诡异。 血水从最里面蔓延出来,就那么虚虚的浮在水面上。 村里的壮丁常年打鱼,海上凶险,个个都练就了好身手,但是看到这不寻常的景象时,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弯道里面也并不是一通到底,而是又有几处拐道,掌舵的经验很足,船稳稳的转过了又一处小弯道,很突兀的看到一片开阔而静止的的水域。 “前面有船,但是船面……”宫鲤攀上船舷,凝神向看着停靠在石壁边的船只,船帆上到处是血渍,还有撕破的布条,就是没有人声听不到一点呼吸声。 直到靠近了才发现,那些血是从这个船的船底延伸出去的,得多少血才能飘那么远…… “这不就是王储他们出海时的渔船吗?” “没错,就是他们,那天我瞧见了……” “往前划但是别离太近,他们肯定出事了,不然怎的不呼救,大虎绕着看一下。”唤作大虎的船夫缓缓的转到那艘船的船头处。 慢慢的靠近,绕过船尾,船帆上有刀痕和血迹,看来是有场恶战发生,可是这里哪来的海盗……再接着绕到正面时,饶是几个见过风浪的汉子,也红了眼。 有几个年轻的,当下都跑到船边吐了起来,村长颤着声喊了几个会拳脚功夫的年轻人一起上了那条渔船上。 甲板上到处都是肉沫,断骨、血迹,唯一算的上完整的就是地上几副白骨,头骨都不知去向,身体还在,只是上面没有一丝血肉,被啃食的干干净净,上面有着细小的齿痕。 渔村的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同寻常。起初埋怨这些人贪心捕鱼,现在看着这番景象都痛心而泣。 “大家伙儿,把这些人的尸骨带回去吧。好好葬了,回去千万对大家多多叮嘱,最近停乐出海,别因为那些个银钱没了性命。” 几个汉子,抹把脸跳到另一艘船上,动手收拾大家的尸骸。 “宫老,你看这像是什么弄的。” “吃的这么干净,不可能是鸟类,应该是小东西,牙齿锋利密集。很像是老鼠吃东西的样子,但这是海面上,除非他们会飞了。说不好就是什么没见过的古怪东西。最近让大家警醒些,那些多长了鳍的鱼,还有那些怪病,说不好就是天灾人祸。回去我要去趟普济寺,找老和尚问问,他常年游历见识广,或许知道些……” “我代乡亲们谢过宫老,这些年大家没麻烦您。” “哪里话,我老头子当年要不是被村子收留,现在还不知道漂到哪儿了呢。”村长知道,这宫老爷子,不是简单人物,能留在村子里肯定也是经历了什么事儿,没办法。眼下,他愿意出一把力,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正想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噗嗤笑了一声。 众人一怒,这时候还有人笑!这是得多缺德…… “哎呦呦,秦村长你谢他作甚,直接谢我老和尚不就成了。” “老和尚,你怎么过来也不出声,又装神弄鬼。” 宫鲤和南无和尚也算是熟人,一见面免不得要互相调侃两句,南无和尚虽说是个和尚但是有些为老不尊的邪气,常常说些不着调的话,时间一长连宫鲤都跟着学了三分的油腔滑调。 “小宫鲤,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装神弄鬼,我这可真的有一只厉鬼呢,嗷~怕不怕。”说着侧开身子,大家看到了他身后的人。 黑色的斗篷,白惨惨的面容,虽然美的跟画儿上的人一样,却没人有勇气敢凑上去。这家伙美的太冷清,看看那眼睛,是看人的眼神吗……跟装了两海碗冰碴子似的。 “这位是……”宫老爷子没见过墨崖,看他虽然面冷,一身气势不凡,估摸着也不是寻常人。 “……”墨崖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虽说没有回答,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这颗高贵的头颅能点一下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咳,这位是墨崖,是从北境过来的一位道长,途径这里,正好过来看看。”老和尚干咳了一声,叽里呱啦的嚷嚷了一通,很是拙略的想要掩盖墨崖制造出来的尴尬气氛,一边说着一边和墨崖上了船。 宫鲤自是知道这位冻死鬼的烂性子,只是摇身一变却成了道友。 什么道?鬼道?邪门歪道还差不多…… 之前的怨愤在见他一脸无所谓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又涌上了喉咙,那副目下无尘的傲气看着就牙痒痒。 “老和尚,你的这位朋友来的真是时候,咱们这里一出事,他就过来,顺便路过看看?顺的这么巧?我们愚钝,不妨这位墨崖道长,给说说有什么高见,北境据说人杰地灵,看你仪表堂堂钟灵毓秀必然见多识广吧,想必定能给我等这些无知村民解答一二。” “宫鲤不得无礼。”宫老爷子很诧异宫鲤说话时候那阴阳怪气,针锋相对的口气,她一直都是一个乖顺的孩子,这是干什么? 宫鲤被爷爷忽然出声呵斥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说话过于尖刻,悄悄的给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没有……”。 “无碍。”墨崖垂下眼帘,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他能明显感觉到宫鲤的敌意,那双眼睛依旧很亮却不像之前那么像成了水一样,而是冷冰冰的没有温度,里面有着厌恶。 就在刚刚他很远就听到了她的声音,心里就跳了一下,很奇怪,他好像很久没有看到她了,之前走的时候她还面色苍白的缩在床沿。 看到她被爷爷训斥,眼睛里一闪而逝的不甘,破天荒的蹦出两个字,引得身边的南无和尚惊奇的看了他一眼。 “恐怕是最近的这些事儿,不是那么偶然呢。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南无和尚伸出手,在他掌心躺着一个小小的尖利牙齿。 “哎?是齿骨,看样子是什么野兽的,这牙这么锋利。” “你见过这么小的野兽?”南无和尚的手上躺着一个很小的牙齿,非常尖利,排布密集。 “这个上面有鱼腥味儿,不会是……” “嗬,宫鲤你这鼻子怕是连狗都不及呢,这么远都能闻到。不错这确实是从鱼的嘴里发现的牙齿,这一片海湾向阳的地方怪石林立,背阴的地方水流错综,这在阴阳平衡上可是逆行。这只鱼骨是墨崖在这处海湾一直往深处走时,捡到的。” “当时鱼身腐烂,只有这牙齿坚硬。”墨崖站在人群之外,看着海湾深处,语气平平的补了一句。 “如果有很多这样的鱼来袭击人的话,确实可以,但是除非他们能飞过来,不然又是怎么把一群身轻力壮的汉子,吃的这么干净”。 “爷爷,咱们可以进去探查一下,有古怪。”宫鲤看着那个阴沉沉的地方很是不舒服,里面散发出的味道很不祥。 “一边儿去!”宫鲤绞着手指,心想还是被嫌弃了。 第十一章 从长计议 男人永远也不能低估一个女人的好奇心,那是裹着无知内核,摧枯拉朽、毁天灭地的神勇。 所以即便被爷爷一顿白眼呵斥之后,他一转身。宫鲤就蹭了两步,挪到了墨崖身边。 “你到里面看过了吗?”宫鲤咬了一下嘴唇,看着墨崖问道,她其实更想知道,这里和之前的溶洞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去了。” “那里面都有些什么?”这一声没控制好力度,由于激动,不小心问的大声了些。 “有什么,你也别操心,这件事自有大人处理,你一会儿随我们先回去,这件事不可莽撞,墨崖你也不用理会她。” 宫老听着宫鲤悄悄地打探就知道又要作妖,连忙打断,上一次就是没注意差点丢掉半条命,把他吓了半死,这次说什么都不再让她胡闹,于是愣是连拖带拽把蠕动的宫鲤拉进船舱。 “我……就是问一下嘛,这个味道我总感觉很熟悉,好像是哪里闻到过……爷爷。” 爷孙两正在拉扯,忽然被身边的声音打断,宫鲤趁机挣脱,一马当先的跑了过去。 “村长,你们快过来看。” “怎么了,别惊慌,什么事儿”一位渔民跑过来,他不像是被吓到了,而是有些不可思议的惊奇。 “您看看吧……” 船甲板上躺着一个人,身上虽然狼狈,但是比起地上的白骨,他简直就太干净了。宫鲤站在一边瞪大了眼睛,连连向后退,被人撞了一下,向后跌去,一个冰凉的身体接住她。 宫老爷子快步走过去,给那人搭脉。 “还有气,哎?这不是刘村知南吗?他不是出海给没了吗?”宫老爷子给那人嘴里放了一个药丸,施了几针保命。 “啊?真的是他,他不是没了,是失踪。这事儿您可能不清楚来龙去脉……”秦海便在一边简短的给宫老爷子讲了些传闻,但只有宫鲤和墨崖知道,那所谓的海上出事,不过是假的。 她紧紧的抓着墨崖的胳膊,皱眉看着他。 “知南哥哥当时能活吗?” “必死无疑。” “那这是……怎么回事。”宫鲤在墨崖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疑惑,当时墨崖是见死不救,但其实宫鲤也明白,刘知南那个伤即便捞上来也是活不成的,他沉到水底,又被墨崖用寒气炸了个粉碎,那这好端端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大家急忙忙的把他抬到船上,都很奇怪,这么一个死了好些时候的人,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一堆死尸的船上,自己半死不活的居然还毫发无伤…… 发生了什么? 宫鲤,抿了一口凉水,看着被收拾干净的刘知南,眉头又皱了起来。脉搏里支离破碎,这样的脉象早就应该死了,但偏偏就有那么一股很坚韧的气息在流窜…… 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给他续命,爷爷也看出来吧,所以才会那么惊讶。 墨崖余光看着宫鲤一直坐在那里盯着刘知南发愣,脸不由得阴沉下来。周围人搓搓肩膀,离他又远了一些,倒是南无和尚饶有兴趣的看了他几眼。 一行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的回到了渔村,背后那个海湾则像是长着血盆大口,跃跃欲试的想要吞噬一切,满脸的贪婪饥渴。 一晚上没睡好,爷爷昨天就直接跟着老和尚去了他的寺庙。墨崖一下船就跟在了宫鲤身后说是要借住,理由是“明天要下山,需要一些药材带着,从这里出发近。” 宫鲤听完白眼都差点翻出眼眶,近?这道长来回不都是乘云踏雾般的洒脱吗?说什么出发不出发的鬼话,懒得应付他,就随他跟着。 一大早起来,墨崖就端坐在宫鲤的房间,翻看她摆在窗边的书籍药典。宫鲤被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从他手里抢出书,两个人一站一坐,开始对峙。 墨崖索性靠在了椅背上,背后有个宫鲤自己做的大枕头,他饶有兴致的看了两眼。 针脚粗陋,用色土气,灰扑扑又形状畸形怪异,好在还算舒适,就放松了腰背靠了下去。 窗台上摆着一盆极小的花,散发出悠悠的香味,阳光照进来正好照到宫鲤身上,在上面镀了层光晕,让她看起来纤弱柔和。 当然,她一开口就生生破坏了这种来之不易的假象,墨崖忍不住还是皱了一下眉头。 “我不管你是道友,还是鬼怪。麻烦离我远一点,你晓不晓得,只要你一出现我就必然倒霉。先是被那个半人不鬼的给挠了一爪,又进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溶洞里,还有那些……,反正你尽快从我家消失,我还惜命呢。” 宫鲤言辞恳切,略带埋怨与厌恶,真真切切的将内心的想法吐露出来,说完就睁着一双大眼睛,漏神的看着对面椅子上的墨崖。 等了好一会儿,她都要流眼泪了。墨崖才动了一下,将身子倾过来,抬起那双漂亮的不像话的手,指着她的脸。一字一顿说了三个字 “口、水、印。” “……”宫鲤一把捂住嘴,气急败坏的看着墨崖又懒洋洋的靠了回去,拿起另一本书看了起来。 咬咬牙,只能没骨气的转身去洗脸刷牙,她可是记得当时那雷霆一刀的,还是不要贸然激怒的好,听说北境的人脾气暴躁乖戾,人也没什么礼数,果然传言非虚。 这么琢磨着就把自己简单的收拾干净了。 一踏进去,就见墨崖抽出了自己绣的手帕,两步跨过去,正打算来个痛痛快快的训斥,刚吸气张嘴就被外面的声音打断,硬生生的憋红了脸。 墨崖一直看着她,见她如此居然抿着嘴笑了一下,居然……很好看,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花痴,便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宫叔,可在家?我是山下村东的王胜。"这时,外面的人又喊了一句,宫鲤一听就知道是山下的王叔,这是个老好人,不由得放缓脸色。 王胜是个鳏夫,四十岁左右。生的体格健壮,因为常年出海,皮肤被晒得黝黑,浓眉大眼,年轻时应该也是好样貌。 门外的王胜手里提着一个竹篓,还在滴答水,里面扑腾的厉害,是今天刚捕上来的新鱼。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后,就静静的等着,被太阳晒得流汗也没去旁边躲一下。 他抬头看看太阳,总是有些发晕,最近身子发虚,爱出汗,身上也老是痒痒,怕是要赶上那些了……。 宫鲤掀开帘子,就见王胜站在大太阳下汗流浃背,再看他背上还背着一大捆树枝,手里拎着竹篓,不觉加快了步子跑出来。 “王叔,你干嘛又来送,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前天丫丫说你恢复的差不多了。” 丫丫是王胜的闺女,黑黑小小,比宫鲤小一岁,两人经常一起结伴去采药。整个脸上就显出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不爱说话,整个人比较阴沉。 因为阴历阴月阴日出生,大家都挺怕她,怕沾上什么晦气,倒是和宫鲤亲近,常过来玩儿。王胜听到女儿的名字时,脸色变了变,宫鲤只顾领着他到池边放鱼,一时没有注意。 挨着水井,爷爷专门砌了一个石水池,里面还有几天鱼是前两天别家送的,吃不完就养起来。王胜把竹娄里的鱼倒进去,扑通通溅起水花。 宫鲤蹲在旁边抿着嘴笑眯眯的看着起劲。 王胜拎起竹篓,看着池边的宫鲤,不由得一乐。笑着说“宫叔什么时候会回来了呢?” “左右不过这两天吧,我的医术不精,我再给你拿一些之前配的药,不过你气色不好,最近就不要再出海了。” 宫鲤以为他是想找爷爷给诊治一下,就搭上他的脉,刚碰到就被他给躲开了,索性就嘱咐了一下。 “好好,知道,最近外面不太平,你上山也注意安全。” “好”宫鲤脆生生的应了一句,王胜摸摸她的头,站起身打算回去。 “既然,宫叔有事,那我就先回村了,你要是下山玩儿,就到王叔家来……找丫丫。” 宫鲤笑眯眯点点头,又转身从屋里包了些草药给他。也就一会儿工夫,她看王胜脸色更白了,嘴唇干燥,而且一直在挠自己的胳膊,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发现脖子上都被他自己挠出了血。 她又从院子里的木架上拎了几串红红的小果子递给他。王胜接了两串,就把剩下的又放回宫鲤手中。 这些果子极其难得,长在峭壁上平常人是万不敢上去采摘的,这是宫老爷子的规矩,收了鱼就会还礼。 王胜走的很急,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了踪迹。 “他快死了” “……怎么会!”虽然这么说,还是把墨崖的话听到了耳朵里。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相信,他不会说谎。 第十二章 王胜死了 墨崖也不管宫鲤信不信,低笑一声便朝院子里走去。 大将军摇头晃脑的跟在墨崖身边,谄媚的摇着尾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墨崖。 这幅讨好的样子似乎极大的取悦了他,在经过水池的时候,墨崖就大方的施展了很俊的一招,随手向池中一指然后轻轻一甩就把里面跳的最欢的一只鱼甩到了大将军爪子跟前。 这只傻狗一阵欢欣鼓舞,一口叼起鱼就跑到了自己的窝里,大口吃了起来。 宫鲤气呼呼的指指墨崖,指指大将军,一个卖弄风姿,一个低三下四,简直就是不要脸! 气呼呼的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想动,但是刚刚那一下真是好看,那就叫行云流水吧,黑袍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从他如玉般的手背上划过,黑白之间说不出的和谐。 “给我备药,我要下山。” “你那么能耐,随便露两手就好了,还用得着药么?”宫鲤从自己的臆想中恢复神智,看着墨崖一副指挥下人的架势,撇撇嘴不打算搭理。 “是给村民的。”墨崖垂下睫毛,动了下嘴角,抬眼间又恢复了脸色,只是宫鲤正两眼望天没看到。 “哪里的村民?” “你不用知道……”墨崖感觉逗这个丫头,着实有趣,一会儿怒目而视,一会儿面色微红总是不停地在想些什么,有种很无知的趣味,就和那只愣头愣脑的小狗一样。 “……”不用知道还用我整理草药,宫鲤也不动作,就一动不动的站着。 “是宫老让送到魏村的。”听到墨崖说是爷爷让送的,宫鲤倒是没有再废话什么,迅速的到药房里将药配齐,包成几包放到墨崖手边,一系列动作,干脆利索。 墨崖心想果然是从小就干惯了这打杂的伙计,很熟练。他就像看到了一只鹅黄色的纸鸢,翩翩起舞,轻盈起落。 “喂!道友?”不会在这个时候参禅去了吧! 墨崖回过神来,看着差点戳到鼻尖上的药包,伸手接了过来。他暗道是不是隐藏了鬼元气息,所以法力都降低了。 一边想着,便拿了草药,迅速离开。 宫鲤看着忽然消失的身影,又是一恼,走的时候都不打招呼么?太不懂礼仪,缺乏礼数。 院子里随着那墨崖的离开,恢复了生机,叽叽喳喳一片。这么一耽搁,都已经接近巳时,给那些村民拿了不少药,又要再补一些了,而且最近怪事又多,多备一些总是好的。 这么一想,回头把院子里晒干的都收拾好后,便回屋里背出了自己的小背篓,带着内心狂躁的大将军上了山。 大将军在前面带路,一路东跑西颠,宫鲤也跟在后面跑。这一代很熟了,也不怕什么陷阱。 天气好极了,空气中是清新的树木香味,一会儿在树上摘几个果子,一会儿在草丛里挖药材,一人一狗颇为和谐。 不知不觉就走的挺远,背篓里满满的药材,只是天色忽然间阴沉下来。 宫鲤聚精会神的挖着一株草药,倒也没有注意。她撅着屁股趴在一个红色的果实上,两眼泛绿光。 这可是她找了一年,好不容易给碰上的,名为地衣仙,晶莹剔透葡萄籽那么大,叶子捣碎可以迅速止血,果实捏碎可以解百毒,极其难得。 三年才能长这么一株,她和爷爷天天过来看一眼,就怕失了机会。没想到,今天这么幸运! 挖这颗草药,必须谨慎,不能断了根茎。小心翼翼挖出来,装到竹杯子里,一回头才发现大将军没了踪迹。 心下纳闷,大将军从来不会离她身边。背好竹篓,站起身才发现四周静的出奇,连鸟叫都都没有,安静的出奇,而且天色阴沉,像是正在憋着一股大雨,四周聚着寒气。 她心中不由得叫苦,这老天爷还要给个红枣再抽一鞭子的啊! 难道又是墨崖在弄鬼? 也太无聊了吧? “墨崖你再装神弄鬼,我让老和尚收了你!” 林子里没有回应,四周的树和杂草在怪风里乱晃,隐隐幢幢像是藏了什么怪物在后面,宫鲤这下可慌了,这里有死亡的味道,还有生灵哭泣的声音。 轻轻咽了咽口水,靠着一旁的树干,半蹲着身打量了一下周围。 一股腥臭味穿过张牙舞爪的树木在空气中散开,人血的腥味、腐烂的土腥味,甚至还有动物皮毛被烧焦了的糊味,夹杂在一起,有种让人眼晕目眩的力道。 这个味道越来越浓,悄无声息的从四周围了过来,也就是说……某个东西离她越来越近。宫鲤,心脏跳动很快。 但是脑子却出奇的冷静,她知道那个东西在观察她,在盯着她看,只要冒然一动,很有可能会被撕裂。 她只能快速找到逃跑方向,大将军跑去哪里她已经顾不上了,目前能跑掉已经算是走了邪运。 风是从西北方向吹来,这股臭味是随风散开,说明危险很有可能就在那个方位,没有听到脚步的声音,说明要不对方武力高强,要不……就不是人类。 宫鲤暗暗运气,调动身体,闭上眼睛,用耳朵捕捉声音。又近了,她能听到心跳声,但是非常迟缓。呼吸沉重带有杂音,忽轻忽重。 照这样看这东西是半死不活的,或许自己拼上一拼,差不多能取胜,这么想着居然真的升起了一股不怎么靠谱的信心。 耳中传来一丝声音,仔细分辨,居然是衣物撕裂的声音,难道真的是人? 手摸上腰间,那里有她保命的武器。 深呼吸了几口气……宫鲤豁然间睁开眼,并迅速向计算好的方向奔去,那里有一棵大树。同时抽出腰间白练向后甩去。 她看也不看后面,全力向前奔去,感觉到白练击中了后面的东西,噗的一声,心中一松, 白练跟在身边已经好多年,每每有危险发生,都会散发寒气示警。刚刚确实打到了身后的东西,她也听到了割开皮肉的声音,还有嘭的倒地的声音。 那一下她使了全力,想比威力不小。这么一想,她顿住了身形,依旧紧紧握着白练,靠着大树转过身。 但是很奇怪,地上除了血什么都没有,血迹滴答的方向……在她的身后。宫鲤僵直着身子,后脖子和汗毛都立了起来。因为她感觉到了,身后有气息喷在她的脖子里。 一下一下,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她屏住呼吸,耳边有股大力袭来,她猛然间一矮身子,就地一滚,并甩出白练。然后背靠着一颗大树,喘息。太恶心了,刚刚那东西湿凉的舌头舔在她的耳朵上。 宫鲤紧紧贴着大树,这样感觉整个人有些依靠。她看向对面,又惊又怒。 那个浑身狼狈,衣衫破破烂烂挂在身上的不是王胜么?他刚刚才从自家院子里出去的,刚刚还笑着和自己聊天的。 这么一会儿功夫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如不是他前胸心口还有白练留下的伤口,汩汩的冒着腐臭的味道,她一定在怀疑自己是在梦游。 而王胜身后的一颗树枝上,就站着刚刚消失的墨崖。他不知道看了多久,目光平静的看着这边。宫鲤对上他的视线心中一酸,她以为怎么说大家也是朋友了,施以援手的情分都没有么…… 对面的王胜见宫鲤一直没有动静,直起腰,扯了扯嘴角,说:“小宫鲤,什么时候你的身手这么好了,对对,是南无大师教的你。” “王叔,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就是总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些东西要出来,你能让宫叔帮我看看么?我身上有很奇怪的味道,丫丫昨天就总是哭,说我身上有死人的味儿?”说着,自己转着圈到处嗅了嗅。 “我没有感觉出来”宫鲤头上的冷汗直冒,王胜身上的味儿她离着八百里地都能闻到,他变成这样。那丫丫呢?她还说了闻到死人的味儿…… “是吗?那就怪了怪了。我最近不舒服,找宫叔给我看看,我不太舒服,不太舒服……” 王胜的衣服被他身上不停暴涨的烂肉都撑破,整个人成了正在腐烂的尸体,还发出类似于野兽般的叫声。 “王叔,丫丫去哪儿了……”宫鲤试图用丫丫唤醒王胜逐渐变少的神智,起到了一点作用,他停止了狂躁的喊叫。 “丫丫?她啊……她不听话,一直乱叫。” 第十三章 奈何没心 宫鲤强做镇定,想拖延一点时间,稳住王胜。而且她心里下意识的觉得墨崖不会袖手旁观,他会出手。余光看到对面树上的墨崖还没走,不由得心里稍安。 “她现在在哪儿呢?”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的向后挪。 “在这儿,我把她藏起来了,你看……”说着嘿嘿笑了一声,让她顺着自己的手看。 宫鲤看着他腐烂的脸上愣是挤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心里已经不忍直视,但是他接下来的举动,她胃里一酸,扶着树就吐了起来。 “哇呕……” 王胜指的是自己的肚子,锋利的指甲划开了肚皮,毫无知觉的掏出了自己的内脏。宫鲤毛脑子都充斥着一个声音,他把丫丫吃了…… 那上半身,从胸口至肚子上被白练劈开,身上肉也被他锋利的指甲抓烂掉在地上,扑簌扑簌积了一堆。 就一会儿的功夫王胜把自己的内脏掏了个干净,上半身也差不多成了个骨架。这还不算完,一些黑色的毛从他的骨头里面长了出来,这个比他挖自己内脏痛苦,他佝偻着身子哀嚎。 一开始还是人声,还能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喊着宫鲤还有爷爷什么的,可是逐渐的变成了奇怪的声音,有些像牛。 宫鲤急促的呼吸,她很想动作,却觉得手脚发软,这已经不是疯病那么简单,肯定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 似乎这要命的痛觉让他恢复了丁点儿意识,从嗓子眼儿里抖抖索索的挤出几个字。 “宫鲤,快……跑……快……” “呼呼……” 宫鲤瞥了一眼树梢,墨崖还是站着一动不动眼睛看着地上的王胜,衣袍被风吹的翻飞,露出里面同样漆黑的靴子,上面绣着流云纹样,不知道是谁给他做的。 胡思乱想的空档,宫鲤勉强压下窒息的恐惧。也佩服自己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看的如此仔细,她本来是打算要跑的,可是她忽然停下了动作。 她想赌一把,墨崖是不是真的可以枉顾自己的性命,是不是能袖手旁观到底。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宫鲤在王胜依旧和神智做斗争的时候,调动内息,抽出绑在脚踝的匕首,右手紧紧握着白练,白练如今通体黝黑,散发着寒气。 宫鲤抹掉脸上被植物割伤滑落的血珠,盯着前面不放。 王胜发出尖利的的啸声,接着断断续续。 他身上的毛像有生命一般开始生长,让她不由得想到了红衣,而这些毛发比红衣的头发更坚硬,在草地里发出沙沙的响动。 他仰头咆哮,发出野兽一样的声音,眼珠险险的挂在眼眶上。 宫鲤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骂爹,格老子的!王胜已经神智全无! 饶是宫鲤有心里准备也没想到,王胜能突变成这样一种怪物,全身上下只有脸还能看到一点人的样子,其他各部分都藏在了黑色的长毛里,但是想也能想到,怕是和野兽相差无几。 它四脚着地,鼻孔中呼哧呼哧的喷着气,黑色的毛发,嗖一下朝宫鲤站的地方射来,她纵身向一旁滚去,险险的躲过。紧接着更多的毛发缠了过来,伴随的还有让人发晕的臭气。 宫鲤左躲右闪,身上被那些毛发划了很多细小的伤痕,整个人看起来都要被血染了。 这样不是办法,他握着匕首迅速的躲开,拼着被甩到的架势,往王胜近处冲。她的匕首可以近攻,果然又被狠狠的掼到地上,她就势爬起割断脚踝上的毛发,一下子冲到王胜跟前。 将匕首狠狠的划向王胜的脖子,噗的流出一滩奇臭的血,宫鲤被溅了一身,脸上也有。 割开喉管后,王胜癫狂了起来,他忽然站直身,用前爪抓住宫鲤的腰就往外甩,宫鲤挥着手臂又捅在了他的眼睛上。 身子就被扔了出去,她在空中一转身落在了地上,脚腕一痛,整个人趴在地上。她迅速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前面跑去。 身后的王胜,则又开始狂叫,并且追着她来了。宫鲤慌不择路的跑着,当时还想着要试探墨崖,如今觉得太可笑了。 事实证明,不管什么时候,还是自己最可靠。 耳边一股腥臭的气流闪过,宫鲤急忙低头,却在下一秒扑在地上。脚上腿上被缠住,她用小匕首狠狠的割着,因为太慌乱腿上脚上被自己划出血口,汩汩的流着血。 似乎是人血让刘知南更加兴奋起来,他身上的长毛舞动,将宫鲤裹了起来。 他自己还在不知疲倦的变化,发出骨头错位的声音,咔嚓嘎嘣,毫不留情生生的掰断又重组。 白练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危机,从那些密实的毛发锋利窜了出来,化作白光向王胜冲去。 这一击削掉他的骨头毛发,却在下一秒又疯长出来。白练飞起来使劲的袭击王胜,但是因为平时宫鲤懒于练习,白练的能力并不能发挥多少,几番打斗下来,被王胜一把抓住向后扔去。 宫鲤的身体已经被黑毛勒紧,那些毛似乎要往肉里面钻。疼的她满头大汗,忍不住喊着救命。 就在神智越来越模糊的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踏着冰雪而来,她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宫鲤感觉,黑雾将自己裹起来。身上的伤好像不那么疼了,耳边怪物的吼叫声也轻了很多,有种灵魂要出窍的恍惚。 她挣扎的坐起来,身子周围全是挣扎的血迹,身上的黑毛全都退开。四周笼罩在一片黑色的浓雾里,连地面都冻结成冰,宫鲤咬着牙站起来退到大树旁边。 短短的一盏茶时间,王胜已经面目全非。 他四肢着地,身上又厚又长的黑毛在兴奋的舞动,头上长长短短凸出了四只角。他像一只尚未好的怪兽,愤怒的刨着地,狠狠的盯着黑雾出现的方向。 宫鲤回身望去,一团黑雾里走出一个人影,黑色斗篷,下垂的衣摆,经过宫鲤的时候掀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多年之后,宫鲤仍然记得,看到墨崖时心里不受控制的颤抖,涌上一股从地狱回到人间的感觉。 他在经过宫鲤的时候,用眼角瞥了她一下,抬起手臂,白练在他的手中泛着柔和的光芒,乖顺非常。 宫鲤拖着发虚的身体从树后面走出来,垂眸看着墨崖的手。 刚刚他明明就能出手的,可是并没有,他看着她受伤,狼狈至此。 这就是墨崖吧,不管是不是鬼,那颗心都是没有人类温度的。她低着头,耳边是墨崖请冷冷的声音。 “拿好了。” 宫鲤快速眨掉眼中的泪水,伸出自己脏兮兮的右手,迅速的抽出白练。 “有劳。”而不是谢谢。 “不必。”而不是不用。 第十四章 离我远点 宫鲤扶着树干站着,想了想还是又躲到了后面。 身上的伤,因为墨崖带来的寒气好像暂时麻痹了一样,没那么疼。但身体里没什力气,冷汗直流。 王胜此时已经全无人样,它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黑色毛发,像穿了蓑衣一样,挥舞在空中。 他头上的那四个突起的骨头,看似像角,大小不一。他的脸也因为骨头的错位而变形,只是依稀间还能看到他之前的样子。四肢着地,手变成利爪扣着地上的土。 发出类似于狼又类似于牛的叫声,嗷……拖成长长的尾音,像是要穿透雾气出去。 开始,王胜只是小幅度的挪动,身上的黑毛也只是试探的向墨崖攻去,但他的毛发只要到墨崖面前就会被一个看不到的屏障挡住,近不得身。 然而王胜并不死心,他那些毛向地底下扎了进去,然后猛然间从墨崖方才站着的地方冲出来,顶端都像钢针一样的尖利。 墨崖倒是没料到妖魔化了的王胜智力也上升了不少,懂得迂回战术。但是他动作太过于诡异,那些黑毛看似把他刺成了马蜂窝,到瞬间就见他站在了王胜的跟前,伸手掐住了它的脖子。 宮鲤躲在树后面看的胆战心惊,见着墨崖忽然抽回手,把王胜踹到一边,自己向后退去。 那王胜呼噜一下爬起来,把头向后仰,黑洞洞的嘴巴长大到不可思议的角度,呼的吐出一团黑雾臭气熏天。 墨崖双手结印,快速的画了一个符号,将黑气裹在其中,从手掌释放寒气,紧紧的将臭气压制,里面像有活物一般剧烈的挣扎。 眉目冷峻,脸色蒙着寒霜,他五指大张用力一握,嘭的一声就炸裂开来。 这次他也没拖泥带水,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条红线,向王胜前挥去,啪啪……狠狠的抽打。 宫鲤是见识过墨崖的那把短刀的,一刀毙命。 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用红线,但仍然还是感叹起来,那条柔若无骨的细线泛着红光,一甩过去就在王胜身上多一条裂痕,把他打的东倒西歪,像一直翻滚的黑毛球…无从招架这铺天盖地的红影。 王胜被打的暴怒,硬挨了几下,就一把抓住那红线,不要命的攥紧。 用另一只利爪,向墨崖挥舞每一爪都带着黑气。被波及到的花草树木瞬间就溃烂,墨崖不闪不避宽大的衣袖一挥就带起一股风雪,将他面前的黑雾吹散。 僵持不下,这王胜的样子目前是刀枪不入,红线虽然厉害,对付王胜根本就难以致命。 他还抓着红线不放,墨崖抖动手臂,用力的一掷就把他掼到地上,王胜头上凸起的一截骨头折断,像是牛断了角,疼的怒吼。 这次吼叫很有节奏,不是纯粹的愤怒,似乎代表了某种意义,他向着天空长啸几声,便又向墨崖扑过来。 宫鲤抓着树干心中一紧,为什么她觉得墨崖就是在拖延时间呢?他在等什么? 正思索着,她听到周围传来奔跑的声音,速度很快,有人向这边来了,来不及细想就有四五个影子闯了进来。 宫鲤在看到那些人出现的时候,脑海中只想到了一个词,睁大眼睛大喊“墨崖。” 而那边正在打斗的墨崖,闻声迅速的停了动作,出现在宫鲤身前。 “这些全是村民,他们前些天就有病重,只是当时看不出来症状。这到底是什么……” “原来如此,来的正好。” “什么?正好?”果然墨崖是在等,所以之前才会一直不现身么…… “待会儿不用乱动,站在后面。” 宮鲤点点头,心里暗道,我倒是想动,关键是动不了… 她琢磨着话里有三分自己是个累赘的暗示,但此时,打起精神保命更要紧,今天这一切已经超过她的能力范围了。 王胜召唤来的帮手,统共有五个……勉强称之为人的物种,他们双目呆滞眼睛充血,满脸枯黄,身影佝偻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覆着短短的黑毛,手指变长指甲黑而坚硬,有个人一爪子就挠下了一块儿树皮。他们头上只有几个凸起的硬块,像是滑稽的犄角。 这几个人,感觉上比王胜要低级,像是没组装好的家具,仓促间被人拿出来使用,粗制滥造的诡异。 他们将两个人团团围住,猛然间冲了过来。 宫鲤最后已经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眼中都是鞭影和血肉横飞。 因为她从小五官敏锐,如今耳朵里全是咆哮、怒吼,整个人面色发白,头疼欲裂。她用匕首在自己的腿上用力一划,鲜血冒出来,人清醒了些。 这些怪物似乎对生血极度渴望,忽然之间躁动起来,纷纷将注意力转到宫鲤身上。 宮鲤撑着腿躲在墨崖身后,看着这些人像抽搐了一样,没了章法的扑过来,她拽着墨崖的衣袖,朝他喊: “趁他们被血吸引。” “你……”墨崖闻到浓烈的血腥味,转头就见宫鲤用刀划伤自己的腿。 “快,我撑不住多久。” 墨崖看着宫鲤发白的脸,只是眼睛里依旧是坚定的光亮,像是感觉自己无意间出了很厉害招数,即将要扭转乾坤,那种在他看来无知的自信,让他差一点将“多事”说出口。 墨崖艰难的把话咽到肚子里,伸手将宫鲤揽住,一只手迅速的将手里的红线挥出,冷喝“缚”。 红线结成了一张大网,上面闪着金色的符咒牢牢的将王胜缠住。 同时他从腰间抽出诛魂刀,以刀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旋风,霎时间天寒地冻,他抱着宮鲤拔地而起,腕间用力,只一刀便将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诛杀干净,化成水渗在土里。 只留了王胜被捆住,不停地挣扎。 墨崖放开宫鲤,站在王胜面前,他伸出两指置于王胜头顶,口中念念有词,顺着王胜的眉心便出来一缕黑雾。 那团黑雾中又夹杂了一些红色的线,在墨崖的指尖挣扎,里面发出凄厉的叫声,很嘈杂。 墨崖凝神看了一会儿,便将十指收拢,又念了几句什么,张开手时里面便什么都没有了。王胜身上的黑毛褪去,转眼之间就剩下了一堆白骨。 宫鲤喘着气,看着墨崖的一系列动作和地上的一堆白骨,见他转身就走。忙拉住他的衣袖,问道: “这个能带回去吗?给他好好安葬,来世投胎不必这么辛苦。” “他投不了胎。” “那至少不饶扔在这里成了孤魂野鬼吧。”这个人能不能有一丝丝的人情味儿,帮个忙能死么! “他的魂早就没了,不用浪费心思。” “没有魂?”人不是有三魂六魄的么?那王胜的去了哪里……墨崖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宮鲤就放弃了追问。 因为没了刚刚的紧张,身上细碎的伤口有些疼,这一天的经历让她的精神疲惫,由不得不信,这世间有太多的诡异,是自己不知道的。 硬是拉着墨崖找了些干柴树叶将这堆白骨掩盖上,宮鲤才往家里走去。 现在的身体太弱了……她得变强,就这么想着身上又出现了那股暖暖的感觉,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墨崖一直跟在宫鲤的身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一直跟着,那个纤细的背影倔强的挺直,身上的月白色衣衫混杂着泥土、血污,可是一点都不觉得狼狈。 柔弱的人类,他们总是在面对恐惧的时候尖叫哭泣,然后抱怨上天的不公,这个丫头似乎不一样。 之前,他在那里看了很久,本来是想看看王胜会怎样的妖化,可是宫鲤的出现打乱了情形,却也上演了一场不怎么精彩的人怪之战,宮鲤似乎真的很有胆子,张牙舞爪毫无章法的将王胜惹怒了。 墨崖承认自己当时心软了,那种来自血脉里的牵挂,让他越来越不忍心看她受伤哭泣,奇怪的是他们也才相识不过数月。 走了很久的路,身上的伤不知道何时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有腿上那几刀比较深,还有些疼。身上那些小伤口,都没了感觉。 终于看到了家门,宫鲤眼睛一亮,快速的跑到井边,从旁边的木桶里舀了一大瓢冷水,咕咚咕咚的灌下。 宮鲤拍拍胸口,总算命还在,看着院子里的一切东西,才算真切的感觉自己还活着。一屁股坐在鱼池边上,眯着眼晒晒太阳,逆着光能看到对面的大桃树和底下的人。 墨崖长身玉立,眉眼依旧精致的像玉雕琢出来的,站在树荫下,也看着她。 对于墨崖,她的感觉很矛盾。 这个人本身出现的就很诡异,像是一个天外来客,一来就推倒了她对整个世界的认知。说他冷血,但是自己被他救过几次,说他热心,他又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惨死,看着她被打的一身伤而无动于衷。 他到底要怎么样呢…… “我刚刚以为自己要死了,你为什么不出手。”宮鲤眯着眼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念叨,不等墨崖回答,就巴拉巴拉的说出了一串。 “……”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又要冷血无情又要出手救人,你到底要怎么样,能不能离我远一些,再来这么几次,命都没了。” 说完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对面的人,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 “……不会。” 不会远离,也不会让你没命。 第十五章 一只烧鸡 宫鲤手撑着水池边上,嘴唇上还挂着刚刚喝完水的湿润,在听了墨崖那句听似霸道的话以后,也没什么表示。只是抿了抿嘴,然后眯起眼看他。 他走过来,挡住照在宫鲤脸上的光,看她又睁开了那双澄净的眼镜,之前升起的烦闷稍微下去了些。 一场不大不小的打斗下来,宫鲤狼狈至极,身上的衣服长一截短一块儿,上面还有凝固的血迹,平时黑亮的头发乱糟糟的顶在头上,有几缕粘了王胜的血,臭烘烘的贴在脸上。 所以在墨崖冷冷的甩出那么一句话的时候,她心里早就把他从头到脚都问候了一遍。 再看着依旧完好如初,连头发丝都没乱的墨崖,她只是冷笑一声。 “呵,那您自便吧。” 说着,撑起身子打算进屋,这一动两侧的头发就钻到了鼻子里,她一下子没忍住转身扶着水池吐了起来,整个嗓子的跟烧着了一般疼,一边吐一边流眼泪。 余光瞥见一双黑鞋正走了过来,忙伸出手向后猛地摆手,一边压着嗓子对后面喊: “求你了,让我自己待会儿。” “好……” 好不容易吐完,变着法的体验了一下肝肠寸断,宫鲤扶着水池蹲着,在里面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脸。 猛的把头伸进去,用力的搓了几把,冰凉的水总算让自己恢复了几丝清明。她回身看了一眼,没有了墨崖的身影,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解脱,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其实身上的伤,都感觉不到痛了,只是看起来有些狼狈而已,肯定也是墨崖使了什么招,帮她恢复了。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烦躁,对于这个人她简直就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明明觉得两人走近了,可是他转眼就能让人心灰意冷,说是无情,倒不如说是麻木。 那冰天雪地的眼中怕是看惯了生老病死、爱恨别离,所以再大的动静也很难掀起什么风浪。 所以说,他究竟多大岁数了…… 一步三晃的支撑着身子,刚才吐了一通,心里畅快了一点,就是身子有些虚软。 就连背后鱼跳出水面,掉在地上她都懒得去搭理,大不了就让大将军吃吧,而且那池子水也得换换了,就这么琢磨着回到了屋子里,一头栽倒在被子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忽然水池里开始扑腾,里面的鱼扑通扑通的跳起来又落下,好一阵子才消停了。 过了会儿从池子底往上飘出一缕缕的血,慢慢的整个池子里都成了血色而且散发着一股甜腻腻腐烂的腥臭味,而之前跳到外面的鱼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掉,只剩下鱼头部分。 宫鲤再次爬起来,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她是被活生生臭醒的,昨天懒得梳洗,整个屋子里的每一粒灰尘都臭不可闻。拖着空空的肚子一通收拾,才勉强过得去。 又累又饿,肚子里抽筋一样的疼。腿脚发软的跑去灶台边上看看,没有丝毫烟火气,这都多久没开火了。爷爷一出门,自己就开始犯懒。 说起来,他去的也太久了吧,整整一天一夜了都没商量完? 一边烧火,一边琢磨着待会儿上山去看看。 灶台里面的火烧的很旺,木头啪的偶尔响一声,她想起了昨天的那个梦。 熊熊大火里,一个人大声的喊着什么,那股热浪扑面而来,即使在梦里她都能感觉到那种灼热感,那个声音撕心裂肺,可就是听不真切。 早上起来,嗓子冒着烟,看来昨天吐得太狠了,才会又梦到这个。 为什么说又,这个梦跟了她很多年,只要她身体有些不适就会出现在梦里,昨天梦里那个人的影子越来清楚了。 记得小时候她还只能看到火,现在她都能看到那人长长的头发,还有被火卷起来的红色绸衣。 火忽一下抖了一下,只剩下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爷爷没回来。”宫鲤抽抽鼻子,闻到了闻,依旧托着下巴纹丝不动,头也没抬懒懒的说道。 “吃饭吧。”墨崖站在厨房的门口,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见宫鲤依旧对着灶台发愣,一挑眉,将寒气向着灶台里裹去。 灶台里的火奄奄一息,没来及挣扎噗一下就灭了个彻底。刚刚还在腾腾冒热气的锅里,没了响动,热气也没了。 宫鲤站起来,一掀锅盖,看着里面又变得冰凉的白饭,转头怒瞪着肇事者。 墨崖伸出手晃晃手里的油纸包,里面散发出烧鸡特有的香味儿,宫鲤绷着脸,却在肚子里咕咕作响的时候,腾地红了脸,心里不由得骂了句“幼稚!” 手里的树枝想也没想的就往墨崖身上招呼过去。 啪的一声,宫鲤回过神。不安的看向墨崖,他也好像没料到一样,转头看向自己的胳膊,上面还有一道明显的印子,是那根歪七扭八灰扑扑的树枝留下的。 他漫不经心的回过头,看了宫鲤一眼,见她心虚的看向别处,挑了一下嘴角,见她偷偷看过来,又崩起了脸凉凉的盯着她。 “我不是有意的……” “过来自己拿着。” 宫鲤捏着手里的树枝,若说墨崖训她两句她还可以据理力争,顺便再出言讥讽,但现在一声不吭的,自己都拿不准该说些什么,转眼看见他手里拿着的烧鸡,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捧在手上。 毕竟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姑娘,在伤到别人的时候,总是会一不小心就心虚。 “这个是给我买的,谢谢啊。” “把它扔了。”墨崖看着宫鲤挪过来,手里的那个树杈子还握在手里,支棱着差点戳到自己脸上,当下脸又黑了一些。 “啊?”宮鲤却心头糊涂,什么又扔了! 懊恼的抬眼见墨崖眼前戳着的树枝,才反应过来,刚要扔掉,就发现有团黑雾缠到了上面,然后树杈就这么被……消失了。 宫鲤手里抱着烧鸡,当时心里就在想。 是不是在墨崖的世界里,什么东西看不惯了就是让它消失掉,而从来没想着要和人商量一下。看来这个人,还真的是要花些功夫相处才行。 终于吃到了东西,看着面前一堆残骸,宫鲤还是尴尬的笑笑。摸出一只鸡腿,打算待会儿给大将军吃。 墨崖依旧坐在宫鲤看书的那个小桌前,翻看着她平常看的一些书籍,对这边的动静丝毫没有反应。只是在宫鲤轻手轻脚往外面走出去的时候,抬头看去。 不一会儿外面想起了宫鲤絮絮叨叨的声音,似乎是在找大将军。就是那条和她一样眼睛溜圆的狗,想到这里又生硬的牵了牵嘴角。 “墨崖你快来看!” 外面传来宫鲤的叫声,墨崖迅速的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宫鲤一脸吃惊的望着那个她用来养鱼的池子,见他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蹭上了油乎乎的手掌印。 “里面的鱼不见了……” 而且,一池子血。 第十六章 知南醒了 墨崖站在池边,看着里面一池的血水,脸上露出一种称之为不解的神情。 不同于墨崖的不动声色,宫鲤就围着池子绕起了圈子。 “你还记得么?我昨天回来这里面还有鱼的,但是你看现在,整个就是一锅血汤。”宫鲤停在墨崖的一侧,歪着脑袋看他,听到他点头后又继续回忆昨天的一些细节。 “后来,我还看见一条鱼从池子里跳出来,我当时太累就没有管,可是一夜的功夫,你看看现在都烂成这样了。” 说着用脚踢了踢那块腐烂的只剩下骨头的鱼。 墨崖没有作声,他也听了宫鲤的叙述,然后略微一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昨天在里面洗了手和脸,上面沾了王胜还有那些活死人的血。”言下之意就是,那血会不会是有化血溶骨的作用。 这么一想,自己的脸! 宮鲤慌忙的揉捏着自己的脸,四下里找不到什么能照到自己的东西,就跑到墨崖身边踮着脚,把自己揉的红一块白一块的小脸凑到他眼前。 “有没有事啊,我的脸……” “……没有,还是很漂亮。” 很漂亮……宮鲤捧着自己的脸,又近距离看着墨崖风华绝代的笑容,老脸一红迅速的转过身去。 “那就甚好。”顺势拍拍脸让自己恢复心跳,又装模作样的低头沉思。 墨崖的猜测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毕竟这一池子鱼,四周都没有被其他人踩踏的痕迹。 大将军更不会在没经过同意的情况下去捞出来自己吃,关键是那种奇怪的味道…… 想了些正经事,脸色恢复的差不多了,宮鲤一本正经的指着池子里的血水,对墨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但是王胜的血是一股恶臭,但是你看这池子的血水,是有一股子香味,墨的香,花的香……很甜腻。” “香?可是我闻到的只有恶臭……” 宫鲤和墨崖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为什么相同的一池子水,在两个人的鼻子里是不一样的呢?是谁有问题? 此时差不多也将近正午时分,太阳晒得很。 宫鲤围着池子转了半天,就出了一头的汗,墨崖还是一身的清爽,这么想着宫鲤又悄悄的往他身边挪了挪,闻到梅香的时候,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墨崖,为什么你身上有梅香?” “梅香?我不曾闻到过。” “怎么没有,我每次都能闻到,这股香我只在你身上闻到过。记得我第一回在武婶的店里看到你的时候,就是先闻到了这个香味,后来你每次出现我都是通过这冷梅香感觉到的。” 这么一说,墨崖心里也有些奇怪。 他从来不带有香的东西,也只是母亲忌日,会到梅林看看,这似乎不会被沾染到身上吧。 撤掉周身寒气,又抬起袖子闻了闻也并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只有冰霜风雪的冷清味儿。 宫鲤也看着他动作,见他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不禁睁圆了眼睛望过去,见墨崖摇了摇头,又失望的低下头。 难道是自己的鼻子出了问题……正思索着,听见有人从远处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着爷爷的名字,在门口看到他们两人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扶着门口狠狠的喘了口气,才走进来。 他直直走到宫鲤面前,小心的看了旁边的墨崖一眼,见他没有搭理自己,舒了口气。 这个人给然感觉压力太大,那双眼黑沉沉的看过来,跟看个死人一样。 “你别急,怎么了,爷爷从出海回来就去了山上寺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那可怎么办,宫鲤那你跟我走一下吧,是山下的知南兄弟醒了,我们一伙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的医术文不错,给他看看去。“ “知南哥哥醒了,他看起来怎么样……” “先过去再说。”墨崖把抓着那个村问东问西的宫鲤拽回来,推着她去屋子里拿药箱。 村民实在不想和墨崖一同留在院子里,就匆匆的说是先回去,让他们随后过来,直接到知南家自己的老房子里就成。 没多会儿宫鲤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一路上都是小跑着,急得出了一头汗。 倒是身后的墨崖,不紧不慢像在散步一样,宫鲤走出去一段儿就要停下来等他,不然他就会用一团子黑雾缠着她。 就这么一路吵闹的走到了刘知南的家门口,已经过去了足足有两个时辰。 屋子外面的人都往里头张望着,村长一见她过来着急的迎过来,看到身后的墨崖时,颔首打了一下招呼。 这次墨崖倒是收敛了几分倨傲,也微微点头,算是见过。宫鲤颇为惊奇的看看他,就见他忽的一下扭头看向了屋内。 “宫鲤,你快去给他看看吧,这孩子自从醒来之后就什么都吃不下,递到嘴里的东西没一会儿就给吐出来。” “好好,我去看看。” 大家都给她让开路,宫鲤进屋看到脸色苍白的刘知南后,眼睛还是一酸。那个看起来瘦弱的少年,此时都快脱了形。斜斜地靠在后面王婶的怀里,见她进来,还是弯起了嘴角,低低叫了一声“宫鲤妹妹。” 宫鲤还记得那时候在洞里,他一直紧紧的牵着自己的手,有好几回摔倒都是他护着自己,最后还自不量力的去对抗红衣,不然或许他再偷偷地藏一会儿,就得救了。 眨眨眼睛,把泪水咽回去。宫鲤手脚麻利的走到刘知南的身边,抬手搭上了他的脉门。 这个脉象,和最开始她摸到的又不一样的了。 当时那是一条游走的力量忽强忽弱的在他的脉搏里,但是这回摸着,他的整个脉象和常人的几乎一样,只是太虚弱,元气大亏,最好是先食补着来,固本培元不能冒进。 这么一想,便开了一些很温和的方子,让人给他熬上,又把一串红果拿出来,给他吃了一颗。 “这个不能多吃,一天一颗足以。还是得多喝一些淡的盐水,待会儿再煮一些小米粥来,先让脾胃缓和缓和。” 大家看了一会儿发现也没什么异常,三三两两的就走了。村长把宮鲤叫到一边,细细的询问了病症,得知他将养些时日便可下床活动后,总算是放心了。 对于这个村子里唯一一位考上了进士,又去皇都见过世面的书生,大家还是很照应的,毕竟当时他也为整个村子挣了好大的面子。 离天岛是皇朝最南边的一个小岛,消息闭塞,人员简单,但是能出一个有出息的人,大家还是相当欢喜的。 那时候就连宫鲤和爷爷都去了山下村子里摆的流水席,大家热热闹闹的,刘知南的爷爷还给大家拉了一段儿二胡,小胡子一翘一翘的别提多得意了。 但是现在,老爷子因为孙子失踪,急火攻心没熬住,给去了。 这转眼,孙子又活生生的给回来了。 真是造化弄人,不留情呢。 村长看着总算喝了两碗盐水没有吐的刘知南,叹了一口气,嘱咐了宫鲤一句,便招呼其余的人走了。 宫鲤送走了大家,又回到床前,邻家的的王婶给刘知南擦擦嘴,见他气色缓过来些,就扶着他靠着床柱坐好。宫鲤看见她吃力,赶忙上前搭把手。 看着王婶收拾了碗出去,她就坐在了床边。 看着身形消瘦的刘知南,宮鲤心里总是心怀愧疚,毕竟当时如果自己能坚持的把他拉出来的话…… 一想到这里,就生出了对墨崖的埋怨,转头便看到他正靠着窗户站着,她看过去的时候正扭脸向外看去。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好看的侧脸,只是嘴角又冷冷的绷着,估摸着心里又不高兴。 宫鲤心里不由得暗骂,你还不高兴,不用你救,照样福大命大的回来了。 鼻子一皱,小声的哼了一下。转头看向刘知南,脸色又恢复了温和。 “知南哥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十七章 圣旨驾到 宫鲤听完刘知南的回答,心里沉沉的。那个地方给她的记忆太深了,而且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缠绕在一起,让她一头雾水。 比如说那个突来的高额赏金,还有真实存在的琉璃千叶莲,那里面诡异的红衣,以及死而复生的刘知南…… 据刘知南说,当时他被白骨几乎掐断了腿,又因为去咬了红衣被挥出去的时候撞到了石柱,五脏六腑几乎错了位,还来不及喘口气又被扔到了水池里,水里面盘根错节很多硬的东西,他掉进去就被身后的一个凸起给狠狠的撞了一下,身子就完全动弹不得。 当水淹没他的时候,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丧失了意识。 等到再醒来就发现回到了自己家里,至于说他是怎么到了船上,怎么活下来的,完全都不知道。 最后,宫鲤听着墨崖面无表情的将刘知南身上的情况一一说明,刘知南已经被折腾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至于为什么不是宮鲤自己查看,就要问问一边黑着脸的墨崖了,什么女子要行为检点,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芝麻烂道理都用上了。 倒是刘知南脾气好,笑呵呵的向墨崖说“劳烦这位公子了。”才缓解了尴尬。 最后的结论是,刘知南身上只剩了些青紫的瘀痕和他说的那些都吻合,其余五脏六腑都好端端的,没发现什么病症。 折腾了一遭,其实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好在是人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心里总算有些安慰,接下来的事再从长计议。 下午邻家的王婶热情的留了他们吃饭,宫鲤推托不开就留了下来,饭菜都摆在了刘知南家,他喝了药又吃了红果。 几个时辰过去后,整个人也好了些,能自己坐起来了。不过他还只能吃一些软粥,但还是坚持着和宫鲤他们一块儿用饭。 墨崖最是奇怪,宫鲤以为他肯定会甩袖走人,但是他在宫鲤答应留下来的时候,也那么厚脸皮的坐在桌前。 但是饭菜上来他又不吃,只是冷着一张脸坐在一旁,看着宫鲤在那里左一句有一句的对刘知南嘘寒问暖,温柔至极。 起初夏日的屋子里有点寒气还是挺凉爽的,宮鲤见他一直嗖嗖的冒寒气就没太在意。但是,热乎乎的饭菜转眼变成一坨冰疙瘩,任谁都知道这是故意的了。 一旁的刘知南身体本来就虚弱,此时更是咳嗽了起来,整个人抖成了一团,碗里的粥也撒了出来,弄到了被子上。 “墨崖,你干什么,知南哥哥还很虚弱,你这又是刮风又是结冰的……。” “放心吧,死不了。”是死不了,可好歹是个病人吧!宮鲤心里那股邪火又要往上拱,恨不得立马就和他说道说道,人文礼数。 “你……这个。” “好了好了,不关这位墨崖公子的事,我本身就畏寒,他也不是有意的。” 刘知南很显然是认得墨崖的,不然也不对他诡异的做派,如此镇定,要是别人看着一个人周身泛着黑雾,还转眼把你的饭冻成一坨,估计早就尖叫着跑出去了,还能在这里一脸微笑的给人解围? “知南哥哥,还是你读书多,知道宽和大度。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替墨崖谢谢你。” “我知道,当时宫鲤妹妹尽力救我,以后若用的到知南,必当竭尽全力。” “不用我……”只有她知道,当时根本就是自不量力,也不想让人家在心里觉得欠了什么似的,就打算解释一二。 然后就被很不合时宜的声音,又一次打断。 “走吧,太晚了。” “你自己不会走吗?我还有事。” “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这里冻烂……” “……”宫鲤简直要重新认识一下墨崖这个人了,他好像不是麻木不仁这一个毛病,他是整个脑子就不正常。 就像现在这样,无礼、不分场合、胡搅蛮缠,小孩子都比他识大体…可是偏偏他就那么理所应当,偏偏就真能干出来。就连一旁的刘知南听到这个话的时候都愣了一下,连咳嗽都停止了。 直到走在回家的路上,宫鲤还是噘着嘴,一边腹诽这墨崖的神经。 倒是他自己,自从出了刘知南家门之后,心情就出奇的好起来,还破天荒的接过宫鲤手中的药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宫鲤回头看着被扶着站在门口的刘知南,笑着摇了摇手,转身一边抱怨一边追了上去。 “这墨家公子是什么来头,长的俊是俊,就是冷冰冰的吓人,你看那说话作派……” “王婶,麻烦您帮我去里屋拿那件灰色的披风来吧,我有些凉,但是又想再透透气。” “哎,好,你等着我马上来。” 王婶怕他一个人在外头不妥当,就着急的在柜子里找,忽然听着外面噗通一声,然后有什么东西哗啦一下倒在地上,动静不小,王婶一慌急急忙忙的往外面跑。 “王婶,你干嘛去?” “哎,我听着外边有声音,然后以为是你……你没事?” “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衣服给我吧。”说着从还在疑惑的王婶手中接过披风披在自己身上。 转身又朝着门外看去,正是宫鲤他们走的方向。王婶正在琢磨事儿,就听着背对着她的刘知南问了一句 “王婶家的二娃都3岁了,想来又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一句话,说的王婶瞬间白了脸,好半天才抖着声音回了一句还好,便僵直的站在了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而刘知南听了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没有做声,就这么站着直直的看着那座山,即便在夜晚,仍然感觉是云雾缭绕,怪不得叫仙山呢,只是这仙却不知道在哪儿了。 宫鲤可不知道,他们被人一路注视着。 她只顾着琢磨墨崖的不对劲,看着他一路脚步轻快的走在一侧,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还是打算问问刘知南的事,毕竟他似乎看起来比自己厉害些。 “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你怀疑他?”墨崖似是没想到宫鲤会这么问,那双常年结冰的眼睛里,居然裂了一个小缝,冒出了一丝小小的好奇。 “虽然看似合理,可我总觉得他有些太过于平静,刘知南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了,虽说性情良善,但他是个文弱书生,学的是四书五经,也不信什么神神鬼鬼的论调,胆量有限,大起大落之后,居然能这样若无其事的谈论?” “刘知南?你之前不是还叫他知南哥哥么?” “一个敬称啊……”宫鲤有些措手不及的茫然,看着墨崖黑沉沉的眼睛,下意识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 “你?你做的哪一件事看起来能让人尊敬,见死不救、毫无礼貌、还欺负弱小……” “……”每一个词都让墨崖眼里的冰雪又加厚一尺,等到宫鲤终于因为词穷而停止的时候,墨崖似乎听到了血液结冰的声音,让他一瞬间有种毁天灭地的冲动。 但是对面的人眼大露神,心大无脑,一番稀落下来,竟然丝毫没有感受对方的反应,倒是皱起了秀气的眉头,即将进行下一番抱怨。 “我是问你刘知南的情况,为什么扯到了这里,你这个人……” “不知道。”墨崖花了好大的力气控制住蠢蠢欲动的怒气,强行转过身,不去看宫鲤那张不知死活的小脸。 宫鲤也很无奈的翻了个优雅的白眼,两人就这么互相不搭理的结伴回到了家里。 刚一走进院门口,她忽然顿住脚。 “那个味道?” “恩?” “我刚刚在刘知南的身上闻到了,特别淡……但是我一定没有出错,明天你陪我再去一次。”甜腻腻的香味,或许从这里能了解点什么呢? 毕竟,这一桩桩危险的事,都和自己扯上了关系。 “好。” 只是当宫鲤和墨崖第二天再过去的时候,被人告知了一件大喜事。 圣旨封刘知南为蒙水县县令,即刻上任。 他一早便走了,他们过去那个时候,这位县令怕是已经拖着病体走马上任了。 这是不是太巧了。 第十八章 果然争气 村子里还留着喜悦过去后的余味。 小孩子们四处跑跳,大人们站在刘知南家门口还闲聊着刚刚的事情,大家显然也没料到圣旨能从万里之外的皇都下到这么遥远的一个小岛上来,一时间纷份感叹。 “这知南果然是个争气的,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人,你看看消失了那么久都能回来,那么个孤岛竟然就活下来了,你说奇不奇。” “可不是嘛,刚回来的时候,我还真以为是活不成了呢,现在看身子恢复的可真好,我今早上在门口瞧见了一眼,都能下地走了." “对对,我也瞧见了,王家婶子扶着他,居然还能自己走两步,你说不会是出岛遇上什么仙人给救了吧。” “……” 宫鲤在远远的就听见了他们谈论,心下也是奇怪,刘知南的病虽说没到离死不远,但是一夜之间能下地行走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扭头看了看一边的墨崖,见他低垂了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宫鲤来了。” 大家伙一看到她过来又是一阵热情的寒暄,都夸她小小年纪医术了得,两针下去倒把人给起死回身了,以后莫不是要成为女神医么…… 宫鲤含蓄的笑笑,这个帽子她着实戴着有些大,自认为那几下子不足以让一个脉象那般虚弱的人,堪堪一晚就跟常人一样,还不如说是碰上仙人更靠谱一些。 转眼看看周围,没有看到昨天那位来家里伺候的王婶,心里有些奇怪,便指着隔壁紧闭的房门问了一句。 “莫不是说这读书人就是知恩图报呢,这王婶子孤寡多年,膝下还有两个儿子,小的才三岁大,一个女人家可不得累死。这知南啊,心地好,自己去上任索性把她和小儿子都接走了。” 之前倒是听说王婶是后嫁过来的,现在守寡,家里就她和小儿子,早些时候还担了个命硬的名头。 如今,能跟着去知县府上做事,也挺不错,不由得在心里替她高兴。 这么一来,这一趟倒是白来了,刘知南这一走,除非再去镇上不然很难遇上了,不过之前也只是个猜想,倒不如先放一放,先找爷爷商量看看。 爷爷迄今为止两天了也还没回来,没有口信,这种事以前是绝不会发生的,况且再大的事也该商量完了吧。 左右也没什么事,宮鲤当即就回头往山上走去。 墨崖倒是没什么表示,感觉她去哪里他就跟着去,这一点让她颇为费解,什么时候他们这么要好了吗? 上山的路有些曲折,弯弯绕绕,但是因为常年行走,倒是平坦。 两个人一路上各怀心思,走起来竟然比以往更快了些,身边的墨崖身上散发着凉气,宫鲤倒是得了好处,走起来又凉快,那股冷香也让她身体不至于疲累。 一路上到山顶,远远的就闻到了寺庙特有的味道,古老而悠远,让人心里一静。 其实这古寺,自从她长大了以后就来的少了,上几次来每次只到寺门口就能看到老和尚,算算居然也有两年了没有进过寺庙里面。 这一次她都进了庙门还没看到老和尚的影子,而且连个扫地的小沙弥也没有,树叶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躺在地上。宮鲤看着里面这个景象,不由得稀奇,这里什么时候这么萧条了呢? 里面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塔檐上铜风铃的清脆声。 大香炉里面插了几炷香,烟雾缭绕,只烧了一个头,说明这里之前是有人来上香的。 在里面绕了一圈,却也没见人踪影。 有一个院门开着,里面传来说话声,宫鲤正要进去的时候,被人喊住了。 “施主留步,这个院落已经住了居士,他们特地嘱咐过,不喜欢人打扰,所以小僧带着二位到空的房间吧。” “小师傅,我是山腰上宫老家的孙女,我来找我爷爷的。” “哦,是宫老的孙女,宫施主一个时辰前就离开了。”宫鲤注意到那小沙弥有一瞬间愣了一下,然后才回到了下面的话,这样宫鲤不由得心中起疑。 她前脚来,爷爷后脚就走了,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离开了?可是我爷爷至今还没有回家,你可知他去了哪里?还有……你们的南无法师呢?他怎么不在?难道也是出远门了?” 宮鲤眼睛本来就大,瞪着人凶神恶煞的样子,确实挺吓人,那小沙弥扭动着脖子本来想向旁边的墨崖投去求助的视线,猛然对上那两道冻死人的视线,迅速缩了回来。 他再一次迎上宮鲤那漏神的大眼,觉得那大眼睛里都是水汪汪的天真。 “这……小僧不知道宫施主的去向,方丈他……” “老和尚在这儿呢,丫头作什么这么凶,吓坏了我徒弟。” “和尚,我爷爷呢?他回来就随你一同来这寺里了,到现在都没有回家,这小师傅还支支吾吾的,我能不怀疑吗?” 南无和尚一出现,宮鲤就立马把眼刀扫了过去。 “你也不看看你身边这位,他还小能不害怕吗?你别急,你爷爷还能丢了不成。” 宫鲤看着老和尚扫了身后的墨崖一眼,又看看她,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着实欠扁,就没接话。 那小沙弥躲在老和尚身后,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果然墨崖的气势不是凡人能承受的。 两人又闲聊两句,宫鲤也算是放下心来,听和尚的意思是,爷爷确实已经离开这里下了山,还说自己有些事情,就急冲冲的下山去了,具体去哪里倒是没说。 宫鲤想着最近的各种不顺,再看看这庙里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佛,一琢磨不如拜上一拜。 “既然保佑了岛民这么多年,还请继续保佑下去吧。” 从旁边拿过三炷香,诚心诚意的磕了几个头,双手合十,念念叨叨的祈祷着,希望爷爷还有海岛都能平安。 上完香回身看去只有墨崖靠在大殿里的柱子上,闭着眼静静的待着。和尚和小沙弥没了踪迹,宫鲤好久没来庙里又拉着墨崖转了一圈。 不经意间路过那间小院,里面咯吱一声,有人推开了房门,宫鲤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 是那个人……她见过。 那人似乎也感觉到有人站在门口,猛然转过来,宫鲤在看到他的时候就藏到了墨崖身后,宽大的黑衣将自己娇小的身子挡的严严实实。 所以那人转过来看到的是一个眉眼冷峻的黑衣男子,仔细看了一眼确实没有见过,便和身边的小沙弥低语了两句,走了进去。 那人眼神带有上位者特有的锐利,然而却在墨崖那双冰冻三尺不嫌厚的目光注视下,愣生生的给收了回去。 他不由得心中想着,此人定不简单。 小沙弥颠颠的跑过来,皱着眉头,又不敢发火。只有离着两步远的距离,客气委婉的让这两个人下次再来。 “知道了,我们马上走,这寺庙里风景秀丽,令人心境安详,真是佛家圣地……代我们向南无方丈辞行,下次再来拜访他。” 这么一番瞎话说下来,连墨崖都转头看了她一眼。小沙弥抽了抽嘴角,客客气气的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便转身走开了。 宫鲤拉着墨崖的衣袖,瞅着之前那位中年男人消失的方向,低声说: “那个人,我见过。” 第十九章 多事之秋 走出了寺门。 厚重的木门在他们的身后关上,里面的香火烟雾沿着门缝里窜了出来,仍然有悲天悯人的味道,只是这个味儿在这寂静的山顶散开,有种过气了的腐朽。 宫鲤手里拽着墨崖的袖子,一步步的往山下走去,同样的路却比上来的时候更加费劲。 “墨崖,你还记得当初我被那个马车里的人挠伤吧。” “记得,他的指甲里有很顽固的尸毒,就连我都奈何不得。” “当时车里面,除了那个病人之外,还坐着一位衣服华丽的中年人,他的脸我看到了。” “刚刚的那个人。” “对,当时车里就有一股味道,可是当时太急我也没在意,今天我在上香的时候,才想起来,那个味道应该是寺庙里面的香火味儿。你说他来这里干什么?” “回去后我去一趟镇上,也去寻找一下宫老。” “好,谢谢你墨崖。” “恩。”宫鲤拽着墨崖的袖子,跟在他的身后。地上拉长的影子缠绕在她的脚边,透着亲昵。对于墨崖也逐渐变得有些信任,或许他可以成为一个可靠的好朋友。 墨崖说到做到,把她送到院门口,便转身走了。只是不一会儿又回来,在院门口捣鼓了一下,才又离开。 宫鲤无精打采的回到院子里,那池子血水早被墨崖冻了个大冰块,不知道弄到了什么地方。 现在里面是清清凉凉的水,上面落着几朵小花,大将军正趴在那儿伸着爪子,往外捞。宫鲤噗嗤一下就笑了,大将军看着她回来,傻气上涌,撒丫子就奔了过来。 宫鲤已经准备了被扑倒的准备,暗暗运了气准备抵挡这雷霆一击。 但是那躁动的一团,在快要靠近她的时候,忽然停了一下来,直愣愣的戳在那里,望着她的身后,呲起了牙,狂叫两声,后退两步摆起了战斗的架势。 宫鲤傻眼的看着它从一只傻狗忽然变成的一直威风凛凛的猎犬,一时间竟然没缓过神来。 “宫鲤妹妹,你在家呀。” 肩上被轻轻一拍,宫鲤整个人抖了一下。 回过头见刘知南正微笑的看着她,他皮肤白皙,牙齿白净,一身素色长衫,文质彬彬,在太阳下站着就像是要化了一样。 宫鲤看了两眼,木然的低下头,转眼看着安静下来的大将军,沉默了一下。 对刘知南,她心里还有疑虑没有解开,做不到面不改色。 “墨公子不在啊。” “哦,他下山一趟。” “知南哥哥,你的身体看起来恢复得很好。” “恩,是从皇都过来的一位老神医给我诊治的,确实不错。对了,这是杂货铺的武婶托我带给你的信件,近日来有岛上的村民得怪病,已经传染到了镇上。人心恐慌,所以对岛民会实行管制,等闲的村民是不允许进镇的,这是给你的令牌,你是咱们岛上的大夫,这个你可能需要。” “谢谢,知南哥哥,其实我不是……” 原来是过来送信的,再想想自己刚刚的冷漠,不自在起来。不过,刘知南只是笑了笑,没有在意这些。 “不要紧,我知道这次回来你肯定心中有疑虑,我只是很抱歉没能想起什么来。“ “不不不,这怎么能怪你呢,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 三句话不到,刚刚还一脸自己占了三分理的宮鲤,转眼间就觉得自己似乎是个不识好歹的罪人,心急的想摆脱这种心理负担。 “鲤儿,这不是你该承受的,照顾好自己,到镇上来就到府上找我,需要什么就和我讲,知道吗?” “哦,好。”宫鲤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刘知南说话总是太过温和,尤其是那声鲤儿,她整个人都感觉寒毛扎起,太过于亲昵……如果是墨崖敢这么叫她,估计她肯定要忍不住酸他两句。 刘知南看着宫鲤脸色不停变,以为是姑娘不好意思了,便又温和的嘱咐几句,便回去了。 宫鲤看着他终于走了出去,长长的舒了口气,比之墨崖的十里寒冰,她发现刘知南的如沐春风更让人压力大。 大将军焉头焉脑的趴在窝边,刚才那股傻气好像是被自己完全给消化了一般,头上笼罩着一股斗败了的颓废感。 宫鲤站在大将军身边看了好几眼,发现他除了目光呆滞之外没什么事后,就转身进了屋子,一边走一边拆开武婶的信。 信上说她最近身子越发的不好了,店铺也盘了出去,留下了卖了不少银子,她要留一部分给宫鲤,留一部分回老家养老,以后怕是不回来这里了。 从信上宫鲤才知道,原来武婶的老家不是这里的,它来自一个叫南齐的地方,现在是一个王爷的封地。 武婶的字写的很秀气,絮絮叨叨写了不少话,她想在走之前再看看宫鲤,又给她做了不少衣服,留着长大了以后穿。 宫鲤看着眼睛都湿了,这个武婶给了她像母亲一般的照料,关怀备至。 连夜又给武婶做了香粉,上一回的她可能已经用完了,自己这么久又来不及去,这么一来都耽搁了下来。 最后忙乎到下半夜才准备好。 又把之前还算不错的药材整理了一些出来,明天也可卖些银两。 等到停下来,平平的躺着却感觉缺了点什么,起床到处都看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躺下却睡不着,一转身对上了窗户边的书桌,是了,原来是缺了墨崖。 以往他都是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随便的翻着书,一晚上都不睡觉似的,不管宫鲤醒多早,看到他的时候不是望着外面就是看着书,眼神冷峻,面无表情,好像天和地在他眼中都是个巨大又无趣的负担。 窸窸窣窣的折腾了大半夜,总算是睡了一觉,早早就被梦里的大火给烧醒了,一睁眼太阳升的老高,浑身都湿透了。 她爬起来,沾着水草草的洗刷了一遍,就拿着东西出门。 路过大将军的窝时,看到它还是在那里无精打采的窝着,但是当时着急出门就没多注意。 渡口那里果然是少了好多到镇上的船,而且开船的穿着官服,就是说这条航线已经被官府给接管过来。 宫鲤拿这令牌到了渡口,那船夫认出来后颇为客气,热情的把她带上船,一路上也没冷落她,噼里啪啦的一阵天南海北的聊。 宫鲤折服于他的好口才,一路上听的津津有味,倒也没觉得这一路上有多无聊。 还从从这个年轻人的嘴里得知,最近好些人都得了疯病,病了的人就跟疯了一样,到处抓人咬人,那指甲跟刀子一样利,一爪子挠下去能给人开膛。 有不少还被这些人给伤了性命的,新上任的官老爷,下命令把那些得了病的都关起来,不许别人探望。 据说那个关人的小屋子,都用铁链紧紧的绑着,离得老远都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没人敢接近。 宫鲤听了我一路,临下船的时候,她还多给了他一些船钱,夸他口才真好,适合去说书。 刚下船,迎面就走过来一个人。 “宫姑娘,刘知县有请。” 第二十章 知县大人 宫鲤拎着自己的包裹,看着眼前这位眉目清秀的少年,和他身上的官服,知道他是一个衙内。 他略低着头,面色少许苍白,静静的站在宫鲤身前,好似并不是很刻意的挡在她的身前。 宫鲤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样的行为让她有些不快。 “我要先去药堂,随后我会去拜见知县大人的,还请待我向知县大人请罪。” “小人不敢,那……” “告辞了。”宫鲤就是这样一个性子,有些倔强,自己若是觉得哪里不对,就会立马写在脸上,为此还经常被爷爷唠叨,说是容易得罪他人。 这个小衙内似乎也没想着宫鲤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一个小姑娘,一下就变脸,上来就被一碗装满冰碴子的话给怼了回来。 大人只说是让自己过来请,也没有说立刻就要过去,这么一想转身就跟在宫鲤身后。 宫鲤走了几步,发现那位衙内跟在自己的身后。 “这个衙内,我只是去药堂卖药而已,难到你们家大人还让你跟踪我?” “宫姑娘请恕罪,近几日镇上不太平,大人就让小的跟着姑娘,以保安全,姑娘做自己的事便是,小人只是在一旁守着,不会影响您的。” 这人说话声音不高不低,不快不慢,嘴角挂着三分笑,把刘知南的做派学了个八成,说出来的话,愣是让人没法拒绝,人家不是都说了么,保你安全又自动隐身。 宫鲤也没法就让他跟着了,到了药堂一看,呵…… 排了一堆的人等在药堂外面,背上都背着各种的草药。宫鲤停在人群后面,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一旁的那位衙役越过队伍就往里走去,不一会儿药堂的小伙计就跟着出来了。 “宫鲤姐你好久没来了,最近药缺的厉害,我们还一直盼着你过来呢,你的药最是好。”说着就要带着她往里走。 “别,我还是稍晚点再来吧,大家等着这么多人。” “嗨,咱们知县大人的面子,大家伙儿还是给的,放心吧,没人会说你什么,走走…赶紧的。” 小伙计指指旁边的那个小衙役,然后再看看外面的人确实也没什么反应,就被拉着袖子拽到了药堂里面。 “啧啧,这草药你宫家爷俩的在这整个蒙县都是顶顶好的,这些都留下,我给你三十两。” “这么多……” “你这孩子还嫌钱多呢?”说着就把那三定银子拍到了她的面前,蹭光瓦亮,货真价实。 从药堂出来,她还在蒙着呢。三十两,以前自己背那么多过来,死乞白赖的才给十两,就因为知县大人? 刘知南从上任不过是半月不到吧……收买人心的本事倒是不小。 宫鲤直直的奔着对面的杂货铺进去了,店里收拾的很干净,武婶坐在椅子上,一直看着门外,见着她过来,高兴的站了起来。 在看到她身后的小衙内后,面色变了变,宫鲤没有注意这些,她看着武婶一脸病容,甚至都吓了一跳,灰蒙蒙的都是死气,之前见她的时候还很精神的。 “武婶你为什么忽然要回老家了呢?还有你怎么这个样子了,我给你看看……”说着就要给武婶搭脉,却被她抓住了手。 “丫头别费心了,人命总有定数的,我认了。我也不过是多挣来这几年好活,现如今我看开了,落叶归根,所以死了还是想回故土看看。那里是南齐,富饶安康,风景秀丽,如果哪天你要从蒙县出来,过来找武婶吧。” 武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里面硬硬的有个东西,她把荷包放到宫鲤手中。 “若有一日,你到南齐,切记一定要来找武氏一族,这个东西关键的时候或许能用到,别的不说,关照你一二的能力还是有的。” “武婶,好我都听你的。”宫鲤看着武婶消瘦的脸,心里很不好受。 包裹里是她连夜里又做的一些香粉,还有一些可以补元气的药丸,武婶的身体一直虚弱,着实也受不得什么大补之物。 “对了,我给你做了一些衣服,你随我过来拿吧,还有一件新的是我刚给你做好的,你换上让我看看。” “啊?好。” 武婶站起身,她赶忙扶了一把。然后就感觉武婶在自己的腰间用力的掐了一下,然后就把出口的推脱咽了下去。转头看着门口的衙役,看他目光有些沉沉的看了一眼武婶,然后又站到了门外。 武婶让宫鲤扶着,回到了里间。便看着她唤换起了衣服,等换好后,笑着夸了几句,偏头给她调整衣服的时候,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句低低的声音“小心,知县,有鬼。”宫鲤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轻轻的摇头。正打算再多问一句的时候,听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紧接着门被大力打开,那个衙役就站在门口,低头垂目的向宫鲤行礼。 “姑娘,对面又有人犯病了,大人派人来接了,让姑娘先回府上,外面不安全。” “去吧,记住我说的话。” “恩。” 宫鲤接过武婶递来的包裹,恋恋不舍的看了她一眼,就跟着那个衙役往外走去。 门外街上的病人估计已经被弄走了,只有三三两两的还聚在一起说话,看着宫鲤走出来,不少人都往后面褪去。门口放了马车,宫鲤一出来就被迎了上去。 她掀开帘子对着武婶摆摆手,马车走起来,她看着往后退的杂货部,感觉整个房子笼罩在了一片灰雾里。 宫鲤看了一眼停在台阶下的那个衙内,再看杂货铺的时候,发现那里没了武婶的踪迹,门也关得严严实实,好像都没打开过。 抱着怀里的包裹,上面有些凉,怕是武婶一直放在柜子里。 “刚刚那人指甲可真尖,你看给我挠的,这么深一个血印。” “你没听说吗?那离天岛上闹鬼,那儿诈尸呢!那些个病人都是被传染了的,你这赶紧找大夫瞧瞧去……” “我他妈这么倒霉啊,赶紧去……”听着外面两人的谈话,宫鲤又把帘子掀开,就见一个人捧着胳膊急急的从马车一侧走过去。 那道伤痕她可太熟悉了,要不是当初自己被挠了那么一爪,还不至于出现这后面一连串的怪事。那道血印的边上已经开始犯了黑,跟自己当初一模一样,这……又是尸毒。 “宫姑娘还是把帘子放下吧,外面太阳大,晒得头晕。” “多谢。”宫鲤看着忽然不知道从哪边走过来,但是悄无声息的衙内,吓了一跳。见那人还是那副样子,微低着头站在车窗前,她看了两眼不动声色的又把帘子放了下来。 马车停止了动作,车帘子被撩开,她抱着包裹,避开了衙内伸过来的手,跳下了马车。 这时候,另一辆车正要离开,因为正在门口,宮鲤还是好奇的看了一眼,那里有两个人正要上车,马车宽敞,衣衫华丽,必然是什么富贵人家来攀关系了。 宫鲤走过去的时候,正好跟正在上车的人对上视线,忽然他停下了动作,对着宮鲤笑开了,一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闪着兴味的光。嘴巴张合了两下,宫鲤一时没反应过来。 “快上来,干什么呢……” 如果说这个少年她不认得,那么这道声音她却再熟悉不过,一天前还在寺里见过。 那少年听着里面的声音,转头应了一声。又转过来,伸出自己那双带了两个珠宝戒指的手冲她挥了挥,笑的很是欢畅。 而宫鲤看到他的那只手以后,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那个人…… 那个差点把她一爪子挠死的人,他活着呢,而且还记得自己…… 他刚刚说的是“好久不见。”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祝各位小伙伴们,新的一年事事遂心,处处称心,平安喜乐~ 第二十一章 烈火焚身 宫鲤看着那两个人扬长而去,马蹄子刨起来的尘土,扑了一脸居然都没有反应。 白净的衙内放下袖子看了眼灰头土脸的宫鲤,终于还是保持住了脸上那个面具般牢固的笑容。 “姑娘外面风大,咱们进去吧。” 宫鲤被一声几乎贴着耳边的柔声细语,吓的又是一个激灵,愣是没听清楚他刚刚说了什么,但是仍然乖乖的跟了上去。 县大人的府邸到底是比寻常人家华丽了不少,灰墙红瓦,门厅气派,两个巨大的石狮子蹲在门的两侧,只是面相太凶,怕是但凡胆小的鬼都不敢进来。 许是这庭院深深,比不得山上宽敞透亮,一进宅就觉得瞬间阴凉了许多。 猝不及防的阴凉,让宫鲤凌乱的心思平静了下来,既然那家伙不是鬼就好说了,了不起还能把自己吃了么,况且那个小白脸的样子,肯定也不是墨崖的对手。 这样一想,仿佛自己的人身得到了很坚固的保障,索性抬起头欣赏一下官府老爷的府邸是个什么光景。村子里的人好似自从刘知南走后就没来过这里,都感叹王婶有福气。 对了,那个被接过来的王婶去哪里了?自己倒是可以过去看望一下,毕竟这位可怜的女人对自己爷孙俩还是挺不错的。 四处有着万籁俱静的雅致,整个府衙干净、整洁,青石地板缝里连根摇曳的野草都没有,周围的窗户也是紧紧闭着,大概是没什么人。 穿过回廊,上面长着黑压压的一大片爬山虎,几乎将廊道遮满,怎么看都不大吉利,黑漆漆的像条大蛇一样匍匐着。 宫鲤跟在衙役的身后一路走着,看着他挺直的腰背和微低的脑袋,好几次想开口问点什么,都被对方散发出的距离感给结结实实的挡了回来。 好不容易穿过了那段回廊,看着瞬间开阔的布局,宫鲤竟然生出了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还没来及将这口吸进去的气顺顺当当的吐出来,一声尖利的喊叫声,让她一口气哽在了胸口,一阵气短。 宮鲤迅速的回头看向被回廊一分为二的另一个方向。 “姑娘别怕,是院子里的一个傻小子,就是您村子里王婶家的那个二娃,别提多淘气了,估计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呢,上一次不知道怎么搞得就爬上了府邸的高墙,还摔坏了一条腿,我们大人急急的请了大夫,才保下了那条腿,这刚过去几天,淘气的毛病怕是又犯了呢。” “你们大人还真是难得呢。” 宫鲤被那一声尖锐的小孩子叫声,吓了一跳,听着这衙役这般说,终于呼出了一口气。就是那个时候声音太过惨烈,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吓能吓出这声音,那是大白天被鬼掐了吧。 “当然,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但是对待乡亲们就如同亲人一般。”语气中透露出下属对于上级盲目的崇拜和维护。 “哦……,对了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姑娘喊我阿七便好。”阿七,这算是个名字么?一个代号还差不多,不过宫鲤也不想追究那些细节,从善如流的开始喊他阿七。 “阿七,这院子这么大,平日里都就你们几个在啊,一路上都没碰上什么人。” 倒不是宫鲤大惊小怪,而是这院子实在有些大,而且看着之前也是什么大户人家的旧址,回廊水榭、假山花园样样不缺。 整个府内透出年久失修的陈旧味道,一股旧木头老墙皮的腐朽之气,但是肉眼去看,又干净整洁的像个崭新的院落,而且一路走来,这花花草草长的异常的好,就像是肥料吃多,长疯了的样子,颇有种想要在这院子里称王称霸的势头。 前面的阿七,后被崩了一下,瞬间又放下,微微侧过来一点下巴尖,淡红色的嘴巴微微抿了一下,好像在犹豫,停顿了一下。 “大人勤俭,凡事不假人手,不讲排场,所以府里人不多。” “哦,之前我们村过来的王婶他们在吗?大家都很惦记他们呢,还托我捎了话过来。” “这个……” “鲤儿妹妹来了,怎么样,累不累,阿七你去嘱咐人端些热茶瓜果来。”阿七的话被打断,转身看到刘知南走过来,又低了头,听到嘱咐后,二话没说就转身走了。宫鲤瞥了他一眼,看他脚底生风走的极快,眼睛闪了闪,随后又转向刘知南。 “大人,客气什么,村里的邻里乡亲都羡慕我,能过来看你,这一路我都盼着见见这知县大人的府邸呢,怎么会累。” 刘知南轻轻一笑,那股温文尔雅的气质就沿着他的嘴角流转开来,宫鲤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一次见刘知南的气色越发的好了,整个人似乎比没出事之前还要有生机。尤其是眉眼间的神采,竟然说不出的吸引人。看来这高人确实厉害,不知道能不能见识一二,这么想着随口就问了出来。 刘知南一听,又是一笑。 “这可真是巧了,那老大夫前些天就走了,他是一位云游四方的游医,不肯停留,也是我走运才得了这个机缘。” 一听这个,宫鲤忽然之间脑子里冒出了刚刚在门口遇上的那个男子,他难道也是来,找人的? “我在外面看到了一位少年,之前他生病的时候我见过一次,这次再见,他身子已经全好了,莫不是你们遇上了同一位游医?”宫鲤眼睛不眨的看着刘知南,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但是很遗憾,他只是挑了一下眉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 “那是两位从南齐来的贵客,之前他有生病吗?我倒是不曾听说,他看起来倒是比我还健壮些。” 那一双半弯的眼睛里明亮依旧,看不出来半点敷衍与谎言,宫鲤也就不指望从他这里问什么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了一处凉亭,临水而建,水里种了一大片荷花,开的娇娇俏俏。 但是宫鲤看着却后背发麻,之前溶洞里面的那些畸形的荷花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害得她到现在一看到成片的荷花就发毛。 不得不折服与刘知南的适应能力,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看着那一池荷花,一脸笑意。 “大人,姑娘请用。” 宫鲤一转身,发现石桌上已经放好了吃食,一些糕点,漂亮的摆在白瓷盘里,精致的不像是拿来吃的。 喝了自早上起来到半下午以来第一口水,宫鲤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紧接着咕咚咕咚连喝了几杯。 喝完才感觉着茶香里有股很奇怪的味道,倒也不是难闻,好像是雨后来自泥土的味道。 刘知南说话不紧不慢,他说王婶过来后忙前忙后的,这几日病了,就把她安排到后园休息,一般没什么事也不去打扰。 既然这么说,宫鲤也不好贸然的非要过去看,两人闲聊了一些最近的事情,宫鲤就被一位瘦瘦的姑娘带着去了客房。 直到回了屋子里,这一路她只知道了这婢女叫初九。 也是奇怪,不管是这个阿七,还是前面这位初九,这两个人都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话走路还有神情,要不是两人长的太不一样,她真以为是双胞胎。 “姑娘先休息,有事可以喊初九,晚饭还有两三个时辰。” 初九施了一礼,便后退着出去,随手关上了门。吱呀一声,隔断了外面被阴凉过滤后的阳光。 屋子里还是那个古旧的味道,潮潮的好像从哪里渗出了水汽。 宫鲤四周打量了一下,家具摆设,墙皮窗棱,簇新的纱幔,看起来并没有人来过,里面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气。 包裹早被放在了圆桌上,宫鲤又想起了武婶,从怀里掏出那个荷包,里面是块儿老玉,入手温润毫无杂质,可见是个好东西。把玩了一会儿,百无聊赖,索性就躺下了。 过了一会儿还真的睡着了。 就在她睡着的时候,屋子里慢慢的升腾起了一股灰蒙蒙的烟雾,缓缓的将宫鲤包裹起来。越来越紧,一会儿的功夫就贴在了她的皮肤之上,翻腾着往她的毛孔里面钻,这灰雾很小心,避开了白练,竟然没有惊动它。 而宫鲤,很快的进入梦境。 梦里的她又进入了那片火海,这一次她奇怪的没有感觉到灼热,身上好像有着什么凉凉的东西贴着,她就这么往前走。 可是身上特别的重,她挪动不了地方。 透过火光她看见前面的有个人背对着自己趴着,一头黑色的头发,散乱在地上,身上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服,上面流光溢彩,好像是什么复杂的纹样。宫鲤眼睛酸涩,可是仍旧看不真切。 四周都是大火,外面好像是什么人在惨叫,还有另一个沉沉的男人声音,念着一连串听不懂的话,很有规律,抑扬顿挫,宫鲤的胸口闷疼,随着那个人忽高忽低的声音,头疼欲裂,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口处冲出来。 地上那个人,也随着声音抽搐,从身底流出一滩的血来,宫鲤似乎都能闻到那股血腥味。 “退……” 耳中一声猛喝,身上的凉意瞬间消失,那股灼热扑面而来,仿佛皮肤都被点染,每一个毛孔都在疼痛。 她喊不出声,身体又动不了,眼睛也闭不上,眼睁睁的看着那大火将自己裹起来,她看着那个地上的人被火点燃,在火中挣扎,而耳边仍然是那一声声的咒语。 她意识里知道自己在梦中,可是现在太过真实,让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这火焰吞噬。 钻心的痛,让她的意志接近崩溃,灵魂都差点被扯出体外。 “墨崖……” 她脑子里浮现出墨崖的脸,他冷若冰霜的眉眼,和不断开合的嘴巴,他似乎在叫自己的名字,很想答应一句,却发现怎么也出不了声。 一股清凉的寒气沿着她的唇齿之间向五脏六腑蔓延,一团极黑的浓雾冲破火焰,将她裹住,那一声一声的咒语被打断,换成墨崖的声音,破冰而来,直直敲在她的心脏之上。 “凶秽消散,道炁常存,退!” “噗……咳咳。”墨崖将宫鲤抱在怀里,看着她俯身吐出一团黑血,拧了眉头,有人在施法分宮鲤的魂。 “墨崖,有大火!” 宫鲤吐得泪眼汪汪,她紧紧的抓着墨崖的袖子,大大的眼睛里写满恐惧。 那股大火要在梦里将她烧死,将她烧的魂飞魄散。 如果不是墨崖,这一觉睡下去,恐怕就再也醒不来了。 “别怕,在梦里你看到了什么?” 第二十二章 幽冥业火 宫鲤刚刚好不容易把一口气喘匀,手里紧紧的攥着墨崖的衣袖,冰凉的触感,冷冷的梅香让她的神智慢慢回笼。 墨崖的眸子里印着宫鲤满头大汗的脸,平时溜圆的眼睛如今却没什么精神的耷拉着。他刚刚嗅着一丝恶灵的气味来到了东城,那个味道很淡,飘飘忽忽的在城里绕了一大圈,在东城忽然消失。 然后他放在宫鲤身上的咒催动了起来,必然是宫鲤身上有不妥。 他迅速的赶到知县府里,寻了一阵才找到了被灰雾裹着的宫鲤。他赶到床前掀开纱幔,单手结印第一次居然都无法撼动那团灰雾,直到他施法强行介入宮鲤的梦中,才将她救了回来。 宫鲤身上从毛孔往外渗出了血,整个人还在轻微的抽搐。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被血染透,脸上也都是血渍,浑身都是血腥味儿。 在宮鲤还没有醒的时候,墨崖曾经探入她的梦里。 划破手指,点在她额间,一股黑色的细线沿着额头钻进了她的头里面,入了那个梦境。 里面一个小女孩儿被烈火焚烧,身上穿着大红的衣衫,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火的外面画着诡异的符号将那团火困在一处,墨崖的神识探入之后,却一下子还接近不了里面的人,但是他知道,那里面十有八九就是宫鲤。 四周传来一声声古老的咒语,听不真切,火焰随着他的声音一下子窜了老高,里面的宫鲤发出尖叫。 墨崖释放出寒气,火焰只是弱了一下,便向他扑了过来,幽冥寒气瞬间暴涨和那冲天烈火撞到了一起,他趁机祭出诛魂刀劈了过去。那火焰被一分为二,露出了中间小了好几岁的宫鲤,她抬起头紧紧的盯着他。 “墨崖……你来了。” 小猫一样的声音,但是墨崖依旧听了一个仔细。他展开自己的黑袍一把抱起地上的宫鲤身体,转身回旋将寒气注入刀尖,向四周扑过来的烈火压去,火焰不堪飓风夹带着的风雪寒冰,一会就暗淡下去,连着四周的诡异符号也渐渐淡去。 那个念咒的声音停了下来,过了许久,叹息了一声,四周安安静静的只剩下墨崖和他黑袍里面的宫鲤。 墨崖将七八岁模样的宫鲤放好,见她气息和缓,默念了一句咒语便在她的梦境里消散。 宫鲤这一折腾下去,过了好半天才算回过神来,认出了墨崖的脸,分清楚了现在不是做梦。拍拍脑袋,坐起身看着自己一身的血渍,吓了一大跳,然后把梦里看到的东西和听到的咒语声告诉墨崖。 “你说你看到一个人在火里,你看到她的脸了吗?” “没有,我身上很重动不了,到处都是火,我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穿着一身红衣服,身量很小。”宫鲤努力的回忆着看到的东西,可是依旧有些模糊,最深刻清晰的怕是那种皮肉被火焚烧时的痛苦,太真实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我入了你的梦境,看到你在火里,不过却是七八岁的样子,你当时经历过什么吗?” “没有,从小到大,我就一直做这个梦,大火焚烧着一个人,但是从来没像今天这般,把自己差点烧死。”说着摸了摸头发和脸,当时那扑过来的火焰,她能闻到头发的烧焦味,和脸皮刺啦啦的疼痛感。 “如果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想必和你是有联系的,如果不是今生,很有可能是前世经历过。” 那火是幽冥用来火刑的无名业火,现在居然被人驱使在凡人身上肆意妄为,看来是有什么东西在兴风作浪,要出妖了。 “没有,我之前一直以为是一个相差不多的梦境罢了,没有留心,况且我也有好几年没梦到过了。” “这次哪里不同?”墨崖说话也是不紧不慢,语气清冷却让人精神清明,听着他的问话,宫鲤又仔细的回想了当时的场景。 “我听见有人念咒,他声音一直往我脑子里钻,然后就神志模糊,那种感觉特别像要灵魂出窍一般。” 她一说灵魂出窍,墨崖的眼神陡然锐利。他的嘴角绷直,拧起了眉头。 诛魂令主,掌管诛魂刀。天地万物有魂,幽冥与人间有掌魂使,负责搜魂、渡魂、镇魂、诛魂,而诛魂令主最为无情阴冷,铁面无私,诛杀邪祟,凶魂。 而宫鲤的这个样子,分明是有那些邪门歪道在夺人魂魄,再用烈火焚烧,想来个魂飞魄散死无对证,有人在自己的手底下抢活干,真是好手段…… 手上一紧,是宫鲤在他的手背上用力的按了一下。许是太过紧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偷偷的抓住了墨崖的手,看着他一脸要提刀砍人的凶相,不由得提醒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房间里的温度着实太低。 墨崖回过神来,收敛起自己的寒气,倒也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而是略显僵硬的回握了一下。 “笃笃笃”门板上传来三下敲门声,唤作初九的侍女隔着门轻声细语的说:“姑娘可醒了,要传晚膳了,姑娘收拾好就到前厅吧。” “给我端些水来吧,我梳洗一下便去。” 宫鲤对着门外喊了一句,看看自己一身的血,很倒胃口。 什么神鬼妖魔的,以前不信现在也不由得不信。幸好结识了墨崖,不然自己有几条命都不够死,不知不觉间,生死关头,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初九进来放了水盆,和毛巾。低眉顺眼,也没做什么多余的事,宫鲤说让她退下她便退下,就连看到墨崖出现在屋子里,都毫不惊慌,平平淡淡的施了一礼便又出去了。 也不知是府内规矩好,还是什么别的…… 宫鲤把自己擦干净,躲在床幔里换了衣服,才跟墨崖慢悠悠的往前厅而去。 刘知南已经等在了那里,一个人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即便看到墨崖时都没有落下。 他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宫鲤一眼,见她和平时无异,便转了目光。转而看向墨崖,看似好奇的问:“墨崖兄真是稀客,过来了我也没有招待,真是失敬。” “不必了。”墨崖倒是不客气,本来眉目如画的一个人,每每见到刘知南总是横眉冷对,显得不近人情。 刘知南依旧是和和气气老好人的架势,转身带着两人入座,看着宫鲤坐下,就坐在她的一侧。然后举杯对一边的墨崖说:“墨崖兄真是大度,我这里略备了些酒菜,就当是赔罪。” 墨崖老禅入定一样,钉在椅子上以后就再也没抬过眼皮,百无聊赖的看着桌上的木纹。 刘知南呵呵的低笑了两声,自己喝了一口。转身和宫鲤讲起了这些菜式,听他说厨子如何如何厉害. 宫鲤可有可无的夹了一筷子香菇放到嘴里嚼了起来,这味儿可以说是难吃至极,好像是上供的食品,被鬼吸了精气一样,完全没什么滋味。 耳边刘知南还在给她讲述这道菜的做法,宫鲤伸长了脖子好不容易咽下,然后发现刘知南停下了话音,看着大厅外。 宫鲤也扭脸看着外面。 “呦,知县大人都吃上了,还好我来得及时,还能赶上热乎的饭菜……” 从黑漆漆的院子里,走出一个人影,他一边走一边朗声说着。等看到人影的时候,宫鲤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了桌上。 伸手抓住了旁边墨崖的袖子。 第二十三章 深夜到访 墨崖感觉到宫鲤有些出汗的手,也转头看向院子里那个踏着夜色溜达进来的人,回手把她的手握住,感觉她逐渐放松了身体,才转头又数起了木纹。 那人卖的步子很大,衣服华丽看着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他一脸笑眯眯的走进来,他身量不怎么高,头发高高的束在头顶,脸颊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一双大眼睛眯起来,看着颇有些稚气。 从黑暗中走出来,一双眼睛溜了一圈,在宫鲤身上多停了一会儿,见她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那一对酒窝就更深了,不要命似的挤到了一起。 “原来是黄大人家公子,快里面坐,你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 这位黄公子大步跨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宫鲤的对面,对着她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这位姑娘好面善,好像哪里见过。” “这位姑娘她……”刘知南见黄曦一直大咧咧的盯着宫鲤看,脸色不怎么好看。倒是宫鲤因为身边有墨崖坐镇也不怕出什么鬼,浑身燃起了斗志,打算无论如何都输人不输阵,瞪圆了眼睛毫不示弱的回嘴。 “我叫宫鲤,不过我倒是没见过你,不知是不是这位公子病的不清,眼神出了毛病,哪里来的面善。” 黄曦看着她小脸一绷,夹枪带棒的招呼过来,竟然丝毫没有生气,反而两眼发光,坐直了身子,哈哈大笑。 真是贱的与众不同。 宫鲤自认为做的不错,回头用视线向墨崖小小的邀了一功,在得到他微微一笑的嘉奖后,小小的得意一下。看来,以后对待这些邪门歪道,必然要在心里足够强大。 不再看他,塞了一口好像叫什么鸡肉的菜,还是那个样,看着色香俱全,吃起来却毫无嚼头。 巴拉几口白饭后,就坐直了身板。 “知南哥哥,我吃好了,今天有些累,就先回去休息了,明天再去看望王婶。” “好,那我给墨崖兄安排一间屋子吧,来人……”刘知南的话音一落,初九就从大厅门外走了出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儿的。 “不必费心。”墨崖矜持的向刘知南点了点头,便牵着宫鲤的手,绕过了杵在那儿的初九,施施然的出了大厅,把身后两道视线抛在了身后。 两人的身影一消失,刘知南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去,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饭桌前吃的正欢的黄曦,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冷冷的质问:“你来干什么。” “呵,好笑,我为什么不能来。你是不是在这书呆子身体里待久了,太舒坦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了……”黄曦把筷子一扔,斜斜的靠在椅背上,冷笑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刘知南。 不过对方显然城府较深,被他这么说也丝毫不怒,反而是恢复了惯常的三分笑意。 “不劳费心了,反倒是你,病……刚好,又迫不及待的要出来惹是生非了,黄大人都看不住你?” 此话一出,果然见这个半大的少年沉不住气,他站起身走到刘知南面前,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狠狠的说道: “就你们一个个的脑子里长满了心眼,但是宫鲤可是我看中的媳妇,你要是敢乱来,我可不会善罢干休的。” 刘知南似乎不太明白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对宫鲤起了心思,但是这个毛头小子他着实还是没有放在眼里,忍不住还是泼了一大桶凉水出去。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自掘坟墓呢?怕是你还不知道她身边的那位吧,那可是三界之内独一无二的诛魂令主,至于你……上赶着要尝尝那把绝世鬼刀吗?” 黄曦听了倒是一愣。 幽冥诛魂令主,这个人他好似听说过,据说此人生世有些复杂,流传出来的就是他继承了幽冥的诛魂令,但是母亲确实是驱鬼族的下一任族长,临死的时候将族长之位传给他。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驱鬼族对于这位令主的名讳讳如莫深,而且两头也基本没有来往。 据说四十多年前,驱鬼族差点全族覆灭,这位令主也只在最后关头出现了一次,这么多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下落。诛魂刀太过无情阴冷,一刀下去必是魂飞魄散,所以三界之内懂点门道的听了他的名字是绝对退避三舍。 因为“晦气”。 所以说这样一个人,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抵不过这人世间滔天的欲念,冷哼一声,缓缓的说“他要管的人,可不止宫鲤一个人……” 那个丫头,太有意思了。 两人明里暗里的斗了半天心眼,最后冷着脸收场。 就在两人争锋相对的空档,墨崖和宫鲤也回了屋子。 一路上树影婆娑,又极其安静,若不是身边有墨崖,宫鲤也许会掉头往回走。之前来引路的初九不知去了哪里,整条路的前面都是黑漆漆的,隔老远才有一盏昏黄的小灯,在路侧照亮一小片地方。 墨崖倒是没有在意,信步往前走着,只是在需要拐弯的时候会捏一下她的手,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回到了那间屋子。 刚上台阶,就看见那位初九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门口,替他们开了门,换了热茶,又走了出去,至始至终就是那一幅样子。 宫鲤坐在桌前,看着笔直的灯芯。 “我想去看王婶,现在就去。” “好,我陪你。” 一炷香之后,他们立在了后园的某个院子里。月亮总算出来了,洒了一院子的明亮。 这院子和旁边的一排被那座回廊与正厅分割开来,都没有光亮,而且房门紧闭。宫鲤一时间不知道哪个里面有人,墨崖拿出一张纸符一甩,它就轻飘飘的飞了出去,转了几圈粘到最里面一处院子的门上。 宫鲤被墨崖带着跃了进去,里面仍旧没什么声响,但是能闻到一股很淡的药味。 门朝里面锁着,宫鲤敲了几下,“笃笃笃……”在夜里分外明显。好一阵子才听着里面有了响动,她赶紧贴上去,凑到门缝里往里面看,黑漆漆的,只能看到从门缝里透进去的一点光线。 里面沙沙的好像是有人穿着软底的布鞋,正缓慢的往门口走过来。 宫鲤轻轻的喊了一声“王婶”。 沙沙声忽然停止,猛然间有一双眼睛从门缝里望出来,一只布满血丝,眼眶深陷的眼睛,瞪了极大,正对上了宫鲤的眼睛。 宫鲤吓的后仰,被身后的墨崖一把扶住,转手劈开了闭着的门。 门口什么都没有,里面弥漫着一股子腐朽还有药味。 他们走了进去,房子里布置的倒是用心,该有的什么也不缺。但是刚刚门口的人去哪儿了?四周也没有藏人的地方。 他们进了里屋,床里被子是铺开的隆起了一部分,看着似乎是在睡觉。宫鲤走到床边,向躺着的人看去,被子盖到头顶看不清楚是谁,她又小声的叫了王婶,那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 墨崖拉开宫鲤,打算掀开看个究竟,他手刚碰到被子。宫鲤就感觉后背一阵发冷,一个东西贴了上来,冰凉的气息喷在她的脖子里,激起了一串疙瘩。 她心神刚刚都集中在被子里,猛然间身后有动静,第一反应就是迅速回头。 一张苍白的脸在烛火下,仿若恶鬼,原来是王婶端着一个油灯站在了她的身后。 见他们都转过身来,她往后退了一步,拿开手里的油灯,用手拢着放到了离床不远的桌子上,拨弄了两下,火光一下子又亮了不少,然后才直起腰来看着床边的两人。 “小宫鲤呀,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第二十四章 见到王婶 宫鲤紧绷着身体,直到王婶转过身来才稍稍放松下来,背后是墨崖冷冷的身体。 王婶就着凳子坐下,逆光下她的脸看起来有些不同,倒不是恐怖,反而是多了些奇异的美感,她的皮肤是有些苍白但是却紧致了许多,宫鲤凝神望去,竟然有些少女的娇态。 宫鲤深呼了一口气,在她的注视下走到了桌边坐下,手自然地搭在桌沿上,接着她之前的话回答: “刚刚用了饭,我觉着有些不舒服,想来可以趁着夜色走走,这不就到了您这儿,王婶自己住在这里么?”王婶听完这话,捂着嘴笑了起来,当真是花枝乱颤,宫鲤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翘起的手指,眼中有些说了谎的尴尬。 “恩,这府内确实凉快,很适合晚上散步。我和二娃住在这里,那不是么,睡着呢。” 宫鲤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床铺,上面一动不动的,从他们走进来就一点声音都没,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能勉强看到一个头顶。又看向一边的墨崖,他正看被子里的人,回过头冲着宮鲤很轻的摇了一下头。 “村里人都挂念王婶呢,也不知道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呵,他们挂念我?在村子里也没见和我们家多好,走了又来挂念,不是可笑。”一边说着一边拨弄自己的手指,那指甲上面染了豆蔻,红的妖艳。宫鲤有些聊不下去的无力感,自己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都会被冷嘲热讽回来。 “大家不是谢王婶的照顾吗,村子里来的些姑娘,也多亏了您在照料。”宫鲤看着王婶停下了摆弄手指的动作,心想是不是哪里又说错了,就见王婶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低的说了一声“客气了,我应该的。” 本来还觉得是一场比较温馨的相见,以前在村子里王婶见了也没少给自己好吃好玩的,如今竟然也相对无言,待了不一会儿,宫鲤就说要告辞了。王婶也没有要留她的意思,还是坐在那里。 墨崖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站起身准备出门。 “唔……呜呜。”被子里忽然传来一丝响动,刚刚呆坐着的王婶迅速的站起身,向床里扑过去。 那二娃开始挣扎,被扑过去的王婶连同被子一同抱在怀里。她转头对着宫鲤低声的喊着快走。 宫鲤见她有些不寻常,犹豫着往前凑去,王婶抱着怀里的孩子,一边小声的念叨“不怕不怕,再忍忍就好,乖乖。” “王婶,二娃是不舒服吗?我帮他看看吧。”一边说着一边撩起了一边的床幔,一脚踩上了床边的脚踏。手刚伸出去,就被墨崖一把拉住。然后她就看到王婶恶狠狠的转头,一手里面握着一把剪刀,若不是她退得及时,估计会被刺个窟窿。 也就是她一转身的空档,宫鲤看到了二娃的样子。 苍白干枯的脸,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上布满血丝,牙齿见见上面还挂着血迹,估计是刚刚在王婶身上咬的。 他小小的手骨像几根干柴,插在王婶的肩膀里,露在外面的指甲,泛着青黑。 王婶捞起一边的被子,又把二娃捂严实,压着嗓子对宫鲤他们说:“快走吧,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走吧。” 说完就不再吭声,死死的抱着怀里挣扎的孩子,空气中血腥味更重了。 宫鲤不忍心,还想再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着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是初九。 “夜深了,大人怕姑娘找不到路,命奴婢来给两位引路,请随奴婢来。” 站在门外的初九不知是怎么做到的,那细软无力的声音愣是跟着厅清清楚楚的传到了里屋。这一府的人都这么不寻常,从上到下,都透着诡异。 从那处院落出来,就跟着初九一路往回走,月亮白惨惨的光亮比那盏灯笼还亮,初九就那么一路无声的走着,七拐八拐像是走迷宫一样,就在宫鲤都要不耐烦的时候,听着她说了句“到了”。 他们的屋子里还亮着灯,茶碗里面的水还有些温热,宫鲤端起来一口灌了下去。 “墨崖,你能看出什么来么?我虽然觉得处处诡异,可是总也看不清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是人吗?”宫鲤咬了咬唇,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是人没错,但是这里阴气聚顶,风水极差,藏污纳垢,必然是有人在使用邪术。但具体是在干什么,我却感应不到,看来是有同道之人在作妖。” “一直不知道,你的同道中人是什么人。” “北境驱鬼,南齐辟邪,西方祭灵,东海渡魂。另有巫医散居各地。”墨崖仿佛对他口中的同道中人印象极差,口气颇为讽刺。宫鲤听了半天,也还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的。“那你是属于哪一类?” “诛魂令,始于幽冥终于蛮荒,我哪里都不属于。”说到自己墨崖并没有太多情绪浮动,反而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 “既然有邪术,你不管吗?” “各门各行其法,既然自己的族人都不干涉,其他族派是很少参与的。” 宮鲤大体上明白了,意思就是各扫门前雪,莫管别人瓦上霜,看来这鬼道妖门也有自己的行事规矩。 又问了一些其他关于现在神鬼之道的事情,墨崖也都答了。既然这世上真有鬼怪邪祟的存在,那么也得尽早的了解些常识,这样一来至少墨崖或者爷爷不在身边,自己不用当个白痴。 也正是有这个觉悟,才让她在之后孤身上路的时候,不会那么仓惶。 月光下知府大人的府邸依旧鬼气深深,行为诡异的阿七和初九、刘知南还有王婶……都让她觉得自己被什么拉着进入了这个怪圈。 这一切好像从遇到墨崖那天开始就怪事连连,想到这她便问墨崖: “你当初为什么来到离天岛?” 墨崖一听这话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当初他是收到了一封幽冥密函,上面写道在南海之尽头龙脉不稳,所以请他务必过去查探缘由。 那时他正不耐烦驱鬼族那些个老古董的说教,才赶到此地。神女溶洞连接龙脉之尾,里面是红衣擅自聚魂养千叶莲,已被他驱除。 接下来就是接二连三的事情,如今连南齐的人都搀和进来,就不单单是邪术这么简单了。 这里可能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是非之地,里面腐烂多年的脏东西,怕是等不及想要出来兴风作浪。 或者是,这一切是有人精心设计,就等着他来了…… 第二十五章 墨崖离开 一夜无话,宫鲤躺在床边,心有余悸,也不敢睡的太死。扭头朝向外侧,透过纱幔能看到墨崖坐在桌前背靠着椅子,才稍微安心的闭着眼睛。 他一动不动,屋子里除了若有似无的香气,差一点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宫鲤忍不住又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眼睛酸涩才闭了眼睛。 再一睁眼的时候,天已大亮,宫鲤疑惑的爬起来,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有些太沉,而且零星点的梦都没有。 神清气爽,身上也没了不适感,难道又是墨崖趁自己睡觉的时候,施了什么法么?可是醒来后看着他也没什么表示,也没有问自己感觉有没有好一点之类的话。 满心疑惑的收拾停当,初九又按时按点的出现在门口,带着他们到前厅用早膳。 早上走这天路的时候,宫鲤边走边看,才注意到为什么总觉得这个院子里有什么不对劲。 风水八卦是极有忌讳的,屋内布局,植物、家具摆设都有说法,尤其是这样的大户人家,按说是更应该讲究才对,可这里的每一处都透露着背道而驰的凶相。 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当院不栽鬼拍手。即便自己没关心这些神神鬼鬼,也听过老人们念叨。 但看这个府内,如果没记错前后还有当院就是载着这几种树,而且昨天那些点灯的石柱上都是穷奇、饕餮、梼杌、混沌,就连飞檐上的雕塑都是张牙舞爪的饕餮,嘴巴里塞着人头。 这些上古凶兽,她之前在一本老书里看过,画工技法高超,寥寥数笔就把那凶残的模样勾画出来,底下详细的配着文字。 这些东西寓意着不详,凶残。 但这知府大院,官家庭院,为什么要弄这么多凶兽进来,不是镇宅,应该就是镇凶灵了。刘知南住在这么个大凶的院子里是为了什么? 刘知南依旧比他们过来得早,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儿,正在逗弄。一边还站着一个妇人打扮的女人,听见他们过来,都转过身来。 宫鲤才看见是王婶,还有她的那个……二娃。 王婶一见她笑着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亲亲热热的带到一边坐下。然后和她拉起了家常,言谈间是对村子里人的挂念。又接过二娃,一把放到她怀里。 宫鲤有些僵硬的抱着腿上的小孩儿,她甚至都不想低头去看他的小脸,怕一不注意变成昨天的模样。 那症状分明就是那黄公子之前的样子,或许他会喜欢这个二娃吧,胡乱的想着,再看一眼腿上的小孩儿,居然觉得有些奇异的喜感…… 暗骂自己幸灾乐祸,最后还是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糕点喂着他吃。 二娃特别的安静乖巧,一直就着宫鲤的手吃着,不哭不闹,小脸红扑扑,整个人也是和一般的小孩子一样软软的有股子奶香味儿,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鼓动的腮帮子。 怀里的二娃总算有了动静,他停下了动作,慢慢的抬头看向了宫鲤,一双眼睛有些呆呆的,只是在眼底有一丝暗红一晃而过,来不及不及捕捉。 墨崖这次没有坐在她的侧面,而是坐到了她的对面,这样一来就和刘知南挨得近了些。 宫鲤的注意力起初还在墨崖身上,但是因为王婶和二娃的打扰,她就分了心应付他们,没有发现刘知南和墨崖无声的交流了些什么。 用完饭刘知南说是衙门有事便急急走了,他一走王婶就顿时没了方才的热情。 “我先回去了,你们随意。” 王婶整个人疲惫的抱紧了怀中的二娃,就往后院走去。 宫鲤本来是打算借着机会,出去打听一下爷爷的踪影,但是还没开口,就见一只漆黑的乌鸦直直的飞了过来,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一圈稳稳的停在墨崖的胳膊上。 墨崖眼光一冷,一只手作了个奇怪的手势对着乌鸦额头一点,那鸟儿就从嘴里突出一团黑雾,里面裹着一张纸条。 “这是什么?” 宫鲤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但是见墨崖脸色有些难看,就小声的问了一句。 墨崖从怀中拿出一只漂亮的珠子,滴了一滴自己的血在上面,然后又摸出来一根黑绳子串起来,不由分说的戴在了宫鲤的脖子上。 然后神情严肃的说:“我必须要回北境一趟,可能几日后、也可能几月才归,我分了一缕元神在琉璃珠里,如果遇到危险,就把指尖咬破滴在上面,元神有我的法力可帮你抵挡,如果有事可以寻刘知南商议,他当不会害你。但是其他人切不可轻信。” 宫鲤心中很是不舍,墨崖已经成为她信任的一个朋友。但是她也不能躲在他的背后,有些事终究是必须面对的。 墨崖走的时一如既往的利索,他那飞天遁地的本事,大概也用不了多久就回去了他说的地方。这么一走,宫鲤顿时有些说不出的孤单,只能紧紧的握着心口的那颗小珠子,给自己打气。 墨崖不在她也不想待在那个冷冰冰的府内,就独自一个人出了门,打算从之前爷爷比较常去的一些患者、药堂问问是否看到过他的身影。 走的时候已经留了字条,若是爷爷回家必然会给自己捎个口信来,这样杳无音讯看来是还没有回去。 “宫老上次给配了药方,我家老婆子吃完就已经大好了,最近倒是没有见他来过。不过我会留心的,要是哪天他再来我就去知县府上给你捎信……” 又一个无功而返,这已经是一上午的第四家了,都说没看到爷爷的踪影。 转转悠悠的又来到了,她常卖药的草堂,今天人还是很多,排着长长的队。宫鲤远远的看了一眼也没过去,想着既然都到了这里那么就去看看武婶好了。 这么想着就往店门口走去,只是门上上了锁,看样子武婶已经走了。 只是……走得也太快了,不过是一天的时间。 上一次过来也没说什么,武婶的那句“小心知县”,还有““有鬼”到底是什么意思…… 宫鲤站在店门呆呆望着,忽然听着身后有人喊她。 “宫小大夫啊,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呢。” “曲掌柜您好,我就是想过来看看武婶,听说她要回乡了来送送她,没曾想她已经走了,真是不巧。”宫鲤颇为遗憾的说完,看着对面的曲掌柜一脸的不对劲,好像她说了什么不对的话。 曲掌柜搓了搓手臂,拉着她走到了太阳底下才试探的和她说:“如果小老头没记错的话,武婶早在半月前就去世了,听说是她远房的侄子把她带回乡安葬了,所以你……” “不可能,昨天我还过来看她的,我还和她说了话,我……对了,很多人都看见了的。”宫鲤不可置信的看着曲掌柜,昨天他们还说了话,她还给了自己玉牌。 “这个我倒是知道,你昨天自己进去一会儿就拿了个包裹出来了,还有个小衙内跟着,但是武掌柜……真的是已经去世了。” 他看着宫鲤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忽然之间就觉得这门里面嗖嗖的往外冒寒气,拢了拢肩膀转身就回去自己店里。 宫鲤连续问了几个人,都一致说是武婶已经去世,让她难以置信。 阿七,绝对有古怪,也就是刘知南也不对劲,但是墨崖又说遇事不妨和刘知南说。 这么想着,她便往衙门方向走去,既然这样她倒是更想自己问问清楚。 衙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像是有什么案子在审,宫鲤走近了几步,听着两个人在议论: “听说又有人家的姑娘不见踪影了… 第二十六章 失踪女子 府衙的外面聚着很多人,大家踮着脚往里面看,听着里面喝骂和吵闹声带着一脸看热闹的好奇,左一句有一句的谈论着。 宫鲤站在门口听了两句,大意就是最近不断有年少的姑娘失踪,是死是活竟然没有一丝消息。 宫鲤挤到前头,堂下跪着四五个人,都在哭天抢地。有两个看起来是魏村的老人,更是哭的腰都直不起来。 “大人,青天大老爷,我们好端端的闺女就没了踪影,您可不能不管吶!” “知县大人,我们魏村眼看着就要没人了,就剩下那么些个男丁了,如今一股脑儿都没了踪迹,您可得给我们做主……” 刘知南一脸冷峻,少有的面目严肃。看着底下哭闹,一旁的师爷想呵斥也被他拦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哭闹的人累了,渐渐的消停下来。刘知南才开始审理,据这几位乡民说,前两天家里姑娘说要和小姐妹玩耍,穿戴打扮好,太阳一路头,就出门了,一走就是两三天的不见踪影。 等他们找去另一家,才发现这姐妹几个都没回来。 刘知南细细的问询了情况,承诺下一定查清楚。转头问魏村的几人,他们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说是村子里到镇上的人最后怎么都没回去,听说是被关起来了,那都是村里人的青壮年,身体好好的没得什么最近常说的疯病,莫名其妙就被扣下了。 跟看管的人打听却说是没有这几个人,村里现在人丁稀薄,最近事情杂乱,整个魏村一来二去半村子人就这么销声匿迹,大家都慌了神。 宫鲤听着也是一惊,男男女女的失踪,若说柔弱美丽的女子有可能遇上恶徒,那壮实的男子又是为何失踪?而且如果没猜错这里面多少都和刘知南有些关系,至少他知道其中一些隐情。 两件案子齐审,还都是不小的失踪案,在这个小小的镇子上之前还真没有过。 “哎呀,莫不是有什么鬼怪出来撸人了吧,听说最近海岛上闹鬼……” “你看烂嘴巴的,可别吓人,小心真被抓了去!” 一会儿的功夫,大家就瞎嚷嚷开了,刘知南揉了揉眉心,画了好久的嘴上功夫,最后暂时把那些个告状的人的情绪安抚了下来。 退堂的时候,刘知南轻轻的拍了一下衣袍,转头低声和旁边的阿七说了什么,便站起身朝后堂走去。 宫鲤挤出来,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阳,依旧觉得冰凉刺骨。 “姑娘,大人说,请您移步到后堂。” 宫鲤倒是没想着阿七出来是找自己的,看着他那张看不出来什么情绪的脸,还是问了有关武婶的事。当然这个人精说话还是滴水不漏:“小的也是才知道,怪不得上次见姑娘行为举止有些怪异。” 怪异个鬼,明明当时他就看到了武婶,但是宫鲤也懒得和他争辩,兀自向前走去。 刘知南待的那间屋子确实有些简陋,里面也就是桌案书架,里面几乎都没什么摆设,倒是窗台上摆着一盆小小的植物,让屋子里多了些鲜活气。 宫鲤进去的时候,刘知南正在桌前写着什么,见她进来便搁下笔,端起茶喝了一口,示意她坐下才开口。 “有什么话问吧。” 宫鲤看着他坦荡荡的神情,刚刚的火气不自觉的散了去,整理了一下思路,打算把自己的疑惑问个清楚。 “我想知道,你是谁?” “呵,好敏锐的丫头,我确实不单单是刘知南,至于身份现在不便细说,能说的就是刘知南确实已死,一旦我灵魂离体他也必死无疑,所以我只是占用些时日而已,至于感激的话,也不作假。刘知南最后的记忆力除了他爷爷就是宮鲤妹妹你了……” “好,我明白。你的府内有问题,那天我睡梦中被大火焚烧是不是你做的。” 宮鲤心下虽然奇怪他话里的意思,但是仍然还是打算先把想问的都弄清楚,至于死去的刘知南,她只能是愧疚…… “若说那个凶宅,确实不妥,但是以我现在的状态,必须住在里面……养魂。至于你的梦境,我只能说那是无妄之灾,移魂咒并不是对你,但是你既然被伤,只能说明你的魂魄也有问题,这个怕是你要问宫老爷子了。” 刘知南看起来也比较不解,一脸兴味的看着宫鲤,脱掉了刘知南那文雅的面具,这个人似乎多了些痞气,还有那与生俱来的尊贵。 但是宫鲤也没心思仔细研究,一说到爷爷,心里就一阵焦虑。 “我爷爷也不见了。” “哦?以宫老的能力不至于出什么危险,他大概是有什么事处理吧。”宫鲤一时没注意他话里流露出的对爷爷的熟稔, “希望吧,噢对了,我那天去看了王婶,她整个人不对劲,而且二娃……”宫鲤说到王婶的时候,刘知南面色有些古怪,抬手制止了她的问话,坏笑着看着她,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这个你不用管,也别去插手,王婶找了新靠山,可不是我这边的人,至于那个大宅子你暂且住着,除了我和初七,不要随便信别人的话。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这里怕是快变天了。” 宫鲤不太清楚他说的要变天了是什么情况,但是从最近频频发生的不寻常事情来看,这里确实有种乌云压境的窒息,而且她怎么感觉但凡自己待的地方都那么的不安全…… 解开了心底的疑问,宫鲤对刘知南放下了一些戒心。 “今天这两个案子,你是知道些内幕的吧,你打算怎么办?” “呦,你怎么知道我是知道的呢?” “因为装神弄鬼,不是你们这些同道中人的专长么!”刘知南似乎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愣了一下摇头失笑,随后面容一整,凑到宫里面前用压低的声音说: “记住,不管之后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都不要去插手,不然,我或许都救不了你,早点回去。”说完,又低头拿起了笔。 宫鲤一看这架势,是要送客了。就自觉的站起身,走了出去,最后她没有问有关武婶的事儿,有些问题自己还需留心查探。 接下来又去了几个药堂,依然一无所获,大家一致的说辞都是爷爷差不多还是月前来过,回答是没问题,只是有些太过统一,就好像那一天这些人都记住了爷爷的样子,记得他的穿着,记得他当时说的话。 无疑过于巧合。 东城跑到西城又回来,奔波了一天,宫鲤身心俱疲,在看到紧闭的知县府红漆大门时,整个人还是下意识的后背一寒。 吱呀,大门一开,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寒气,初来时还以为是庭院阴凉,如今看来倒是鬼气深深。 日头西落,院子里比外面更暗,宫鲤提步快走,没了领路的阿七,自己七拐八拐的还走错几次路,好不容易看到了那条黑漆漆的回廊,慢慢地吞了吞口水。 这时候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阴风,贴着她的后背吹了过去,夹带着一股泥土和血腥的味道。 她前脚刚踏上回廊的阶梯,就听着从另一边传来哭泣还有尖叫的声音,然后停顿了一小会儿,紧接着噗通噗通,有东西掉进了水里。宫鲤快步走到回廊边上,掀开遮天蔽日的爬山虎,往有声音传来的地方看。 宫鲤眼神是极好的,凝神望去就见,一艘精致的画舫在河道里缓缓前行,在一片荷花丛里很是好看。 船头站着一个女子,背对着这边,抬手让其他两个人把一个耷拉着头的年轻姑娘推到河里。 那姑娘掉进去就往下沉,一点挣扎都没有。 宫鲤看着不由得就大喊:“你们干什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还是知县府呢,就这么杀人! 宮鲤和那几个人离得有些距离,但是那船头上的女子还是听到了,转身看过来,忽然笑开了。 宫鲤睁大了眼睛,那个女子,不就是初九么? 第二十七章 小骷髅头 宫鲤扒在栏杆上,从密实的爬山虎里探出身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初九,她倒是不意外,反而回身施礼,笑的诡异。 呆愣愣的看着船头上的阿九,见她向后面抬了一下手臂,几个灰扑扑的中年妇人就凶狠的从船舱里拖出来一个女孩儿,粗布花裙,头发上还插着一朵鲜亮的杜鹃花。 那年轻姑娘被掼在地上,拼命的喘气,妇人从腰间抽出来一把雪亮的刀,一下就捅进了她的心窝。 血水染红了船舱,整个湖面开始躁动,荷花都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池子里伸出触手,缠上了那姑娘的身子,一会儿功夫就把她吸干了,干枯的身体倒在船板上。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宫鲤眼睁睁的看着初九一会儿功夫命人杀了五个姑娘。 “初九,你好大的胆子,在这知县府里杀人!” “姑娘多虑了……” 宫鲤双手狠狠的捶着石栏杆,回身大声的喊着来人,却听不到一丝回音。四周的爬山虎也动了起来,有的伸出来缠住她的脖子和身体,把她往水里拉。 她拼命的挣扎,胸口墨崖留下的珠子滚烫,让她保留着神智。她咬着牙把手指咬破,费力的按在胸口。 一团黑影忽的一下冒了出来,白光一闪就把水面劈了个七零八落。 身上的力道一松,她马上向后退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索性坐在那里呼哧呼哧的喘气,刚刚她的半边身子都已经探了下去,再用点力她就得一头栽到水里。 那一团黑雾是墨崖特有的标记,它从一大团黑雾逐渐凝成一小团飘到了宮鲤的跟前。 黑雾散去,宫鲤看着面前的这个东西,忍不住还是目瞪口呆,她很好奇,墨崖当时怀着什么心情,给自己留了这么一个“惊喜”的。 那是一个只有七八岁小孩样子的小骷髅,身高刚到了宫鲤退步。 那双孔洞的眼眶里忽明忽暗的亮着一点蓝幽幽的火,和墨崖一样身穿着黑斗篷,一只小手里面拎着一把大刀,拖在地上冒着火星。 看样子刚刚就是用它把船给劈了的。 那小骷髅见宫鲤一直盯着自己看,也茫然的对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无奈头和衣服太大,一低头就被帽兜把脸挡了个结实。 宫鲤看着它呆的可爱,和大将军有着某种相似的憨态,伸手帮它把兜帽拉了下去,露出一个光溜溜的大脑袋,左摇右晃。 宫鲤站起身,摸摸它的脑袋,从它手里拿过刀抬步往栏杆那儿走去,小骷髅不解的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又转头看向身后。 脑袋兀自向后转去,试着走了几步,发现不大对劲,又等着身子转过来,才靠近了宫鲤身边,贴着她站好,不明所以的也使劲探着脖子往栏杆下面看。 宫鲤感觉身边有东西靠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又伸手摸了摸它的光头顶。然后用刀挑起爬山虎往里面看去,里面什么痕迹都没有,船、人连刚刚的荷花都开得好好,丝毫没有被一刀劈了的杂乱。 “刚刚不是在做梦吧。” “喀喀……” 小骷髅一手抓着她的袖口,一手指着栏杆下面的刀痕,看来是个聪明的小东西。 把刀还给小骷髅,也不知道他藏到了那儿,就没了踪影。一人一鬼就往屋子里走去,两边的凶兽路灯一瞬间全亮了,不知是不是加了灯油,这次亮堂了许多,至少路看的清晰了很多。 刘知南没有回来,连初九也没过来,宫鲤吃了些没什么滋味的糕点,就躺下了。 这一天挺累,就想闭了眼歇歇,小骷髅一进屋就走到了墨崖平时经常坐的那个椅子上,保持着呆呆的神情,两个黑洞洞的眼眶盯着门口。 宫鲤看了几眼,觉得很有趣,心里倒是安心了不少,想着一天里的事儿就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感觉屋子里有些凉。 宫鲤爬起来在脚底把被子展开,感觉到窗户那边有些动静,转头看了半天,谁都没有…… 然后她听见屋外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想了想还是起身往外头走去,打开门后看着是一团黑雾,有人在黑雾里喊她的名字。 是墨崖回来了。宫鲤心中一喜赶紧跑过去,可是眼看要走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他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她忍不住骂道“装神弄鬼!” 墨崖笑了两声,她心中有些奇怪,这有什么好笑,。 “不要怕,有我在,我会一直保护你。”墨崖在黑雾里跟她说,声音出奇的温柔。宫鲤很想大声喊,自己怕得要死,这里所有人都不对劲。墨崖看着她哭了,一直低声的安慰。 宫鲤不知道自己泪怎么流也流不完,心中也没有多难过的,可还是一直在流泪。 一双手轻轻的拉着自己,很细腻。和墨崖冷冰冰的手比起来不一样,这双手凉可是手里湿湿的贴在她的手背上。 头有些疼,耳朵里嗡嗡的想,宫鲤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就是挣脱不出来。 “走吧,我带你走,让他们都找不到……” “你不是墨崖,你是谁……”宫鲤咬着牙,站立着不动。 眼前的黑雾翻腾的更厉害,里面像是困着很多人,东冲西撞,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尖叫。握着宫鲤的手忽然用力,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前走。 宫鲤手一滑,揪了一把叶子在手里,脚下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忽然间胸口的珠子里冲出一股更为浓烈的黑雾,将拉着她的浓雾裹住,里面尖叫了几声,归于平静。 宫鲤身子一软,被一双冰凉的手托住,低头一看自己就站在河岸边上,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手里紧紧的抓着一团回廊爬山虎的叶子。 身子被扶正,宫鲤看着眼前的墨崖,一下流出泪,这次是真的难过。 “赶紧回去,你的魂被勾出来了,离体太久会伤身。我也只是一缕神识,维持不了多久,你魂魄有异,不要莽撞。” “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很快。”说完就淡了。宫鲤感觉额间一阵剧痛,然后便醒了过来。 刘知南站在床前,担忧的看着宫鲤,拿出手绢抹了她额头上的血迹。又看了一眼床边傻愣愣拿刀指着他的小骷髅,干咳了一声,把她扶起来坐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刚刚被人把魂勾走了,被拉到了河岸边,要不是墨崖出现的及时,我怕是就跳进去了。” 到底是哪个坏蛋,躲在后面非要抢自己的魂过去,躲在人后面使伎俩真是卑劣。 “勾魂?好嘛,这妖婆连人魂都敢勾了。” “你知道这是谁在捣鬼? “一位旧识,只是不知道多年不见,本事大涨了。” “是王婶找的新靠山?” 刘知南大概是没想到宮鲤这么敏感,笑着点了点头,但依然嘱咐她不要单独一个人去接触这个人。 “还有,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初九,她把那些姑娘都杀了投到河里。” 刘知南一听,又勾起了那抹坏笑,转身朝桌前走去,刚要坐下就被一直盯梢的小骷髅一刀挥开。 “这小东西是个什么?” “它叫小呆,那是他的座位,你坐另一边。” “呵,真有新意。”说着又看了一眼严肃的小骷髅,转身朝另一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接着说“你也看到了吧,这处古宅,翻新了好几回,但是内里阴冷肮脏的东西确是盖不住的,这股子味儿,都是死人散发出来的。” “怪不得没人呢?” “这里一分为二,前面这部分是知县府的,暂时属于我的地盘。但另一边就是那边那个妖妇的了,少女失踪……都是被她给抓起来,然后杀掉的。”说的理所应当,好像是件稀疏平常的事。 “你现在是知县,是地方官,你知道为什么不管!”宫鲤看着他那漫不经心的态度,还有无所谓的架势火冒三丈。 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那么年轻,她现在闭眼都能想起那个妇人利落的一刀穿透那个姑娘的胸膛。 “知县?我总会离开的,这里的事儿还不是我能管得了的,指不定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我们脚底下历代都是知县府衙,历代地方官都在和她做交易,大家互不干涉,那条繁花盛开的水道和幽冥的忘川河还真有异曲同工的妙处。” “为什么,那这个地方以后怎么办,就任由这些妖魔鬼怪作祟?” 刘知南把杯子放在桌上,转头盯着宫鲤一字一顿的说着,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哀伤。 “宫鲤,什么样的妖魔鬼怪能狠毒过人心呢?” 第二十八章 午夜受邀 宫鲤靠坐在床头,垂头看着手掌,上面有着一道道划痕。 难道灵魂受伤,身体也会有伤痕?想想整个被勾魂的过程,她似乎遗忘了什么…… 刚刚刘知南的话,是可气但是也有他自己的道理。 人心的欲念才是无数罪恶的源泉,这偌大的知县府迎来送往了多少官员,他们一直都知道那些姑娘去了哪里,只是装聋作哑的不出声,熬过几年的政绩,就可以调派离开。一波又一波,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人。 那条河下到底游荡着多少冤魂,它们都找不到伸冤的地方。 宫鲤半躺着也睡不着觉,把小骷髅召唤到身前,好好地把玩了一下。它像个傻乎乎的孩子,伸着手仰着头,呆呆的站着任由宫鲤摸摸敲敲,偶尔“喀喀”的叫两声。 眼看着外头有了光亮,门子被敲响了。“笃笃笃”不轻不重的被敲了三下,门便自行打开了。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宫鲤冷着脸抬起头,看着一身红衣的王婶走了进来。 这一次她比之前看更妖艳了些,看着宫鲤一脸不高兴,还轻笑了一声。走到离床前不远站定,才开口。 “丫头,我家夫人请你午夜过去一叙。” “那我怎么敢,前脚刚过去,后脚怕是就被扔到河里喂荷花去了吧。” “呦,瞧你说的,那些都是花肥,你怎么能一样,你是宫老的孙子,又是现任知县大人的好友,是我们夫人的贵客。”她好像怕宫鲤听不明白似的,特意强调了贵客两个字,但是宫鲤可是见识了这女人的歹毒,也不敢轻易答应。 “贵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在几个时辰前,我就差点被勾到了河里,再也醒不过来。” “那都是些不长眼的,被我们夫人发现,立即重重罚了,请你过去就是为了赔不是,况且你不想知道一些关于宫老的事吗?” 宫鲤站起身快速走到王婶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问她“你们夫人知道我爷爷的下落?” “应该是……是吧,你去了就知道。”王婶似乎没想到宫鲤会忽然冲过来,尤其是那双琉璃一样的眼睛盯的她嗓子都紧了,像是从灵魂里蹦出来的气势,让她惧怕,脸色白了白说完话就赶紧走了。 宫鲤皱着眉头看着王婶的背影,刚刚她走过来,明显的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儿,虽然被很重的香粉盖着但还是被她给闻到。 又想起了之前自己问到同村送来的那些姑娘,看样子都被这些蛇蝎美人们给杀了做花肥去了。 是什么样的诱惑让才过来几个月的王婶就和那些人同流合污,能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们下手。而且她那一身古怪,那张妖媚的脸有关系么? 就这么挨到了天大亮,这次是阿七来喊着吃饭,宫鲤匆匆吃了两口,便没了胃口。 她并没有将那个所谓夫人的邀请告诉刘知南,一来是自己还没想清楚,二来是府衙焦头烂额他也没顾上和她交谈。 吃完饭宫鲤去了一个地方。 那里大概是只有镇上的老古董才愿意去的地方,是镇上一位瘸了腿的老伯开的书屋,爷爷叫他老吴头,宫鲤就喊吴爷爷。 这里是宫鲤以前随着爷爷走街串巷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地方,那个老吴头的书屋里全都是些很古旧的书,他每天宝贝一样的擦拭。没什么人来,就自己一遍一遍的摆弄。 宫鲤手里的那本《大荒经》、《京华古录》《古神兽谱》之类的一些杂七杂八的老书都是他送的,而她每次就会帮他施针活血,再推拿一会儿,有时候时间还早,就在这里听听老故事。 这一次她要过去问问关于这座古宅的事情,还有一些镇上那些已经快被遗忘的老黄历。 书屋离得远,在北城从知县府过去中间绕过一个大集市。所以宫鲤走进小巷的时候都快正午,小巷子有着所有老宅一样的特点,潮潮的有些腐朽的味道,而且比外头就是能冷上几分。 宫鲤沿着墙根,躲过积水,总算到了老吴头的那间老书屋。 这屋子朝向倒是不错,坐北朝南正好向阳,老吴头又在晒那些宝贝书,一本一本的放在院子里的凳子上,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扫着上面基本上就没有的灰尘,一边嘴里不知道哼哼着什么小曲,颇为惬意。 看到宫鲤进来,满脸褶子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称之为热情的笑容。 “宫丫头来了,又看上我这里的什么书了。” “今天确实是想找本老书看看,想着这整个镇上也只有您这里能有了。”老吴头听着这话很是受用,眼睛又弯了些。宫鲤见他心情不错,赶紧凑到跟前,不轻不重的捏起了肩。一边说出了想了解的东西。 “我想看看这个镇上的地方志,县志虽然有,但关于古水镇的记载却少的可怜,我想看看镇上人自己的地方志。”老吴头转过头来看着宫鲤的眼睛,看她眼神清明,好半晌才呼出了一口气,把她拉到身前,沉声问道: “说说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吧,至于方志哪个人敢写。” “知县府。” “哈,果然没错,宫老头让你来的?这老小子自己还不知道么,还让你来……” “吴爷爷,我已经将近半月都没有我爷爷的消息了,他从来就不会这样不辞而别。” “哎……告诉你也不妨事。这知县府的事儿,老一辈的人都知道些的,那是一处凶宅,据说是最早的时候住着一位夫人,是一位官老爷的外室,这位老爷是从南齐过来的,来的时候身边就跟着这么一位夫人。大家这么叫的就习惯了,这位官老爷来了以后着实做了一番事业,这位官老爷在这里又娶了很多的小妾,可是这些小妾进门没多久都都死了。后来就有人传言说是这官老爷有些残忍的爱好,都把这些姑娘们玩儿死了……” “其实不是这样对吗?” “可不嘛,哪里有不透风的墙,还是有人偷跑出来,说是看见了那位夫人把那些小妾都杀了,吃肉喝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就这么传了一阵。然后有一天,知县府门口来了一辆大马车,来了一大伙官兵,知县府就被围起来了,一会功夫里面就一阵惨叫,整个半边的知县府都被烧了。” “那位夫人死了?”宫鲤听着吴老头一顿两叹息,心里不由着急,就抢着问话,被他白了好几眼,大概是觉得年轻人太没耐心。慢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才又开始讲了起来。 “死不死的没人知道,也是人们传言说是官老爷的正室夫人来了,把这个狐媚的外室打杀了。那会儿大家才知道这位什么夫人不过是养在外面的一个丫头。不过见过的人都说那小妇人长的特别的美艳,见过她的男人无一不被勾了魂去,后来啊……” 宫鲤听完了这段狗血的大宅门惨剧,大概也猜测到了王婶所说的那位夫人是谁,大概就是这位外室,没有跟着官老爷回去,便留在这里。 这么一想着好歹有了个底,但是王婶还说爷爷是她的救命恩人,确有其事还是瞎编呢? “吴爷爷,当年这事儿发生,我爷爷有去过给那人诊治?” “唔,好像是,那会儿这十里八村也就宫老头最有本事,他长的又好,医术一流哪里有病都是请他来,就连那寺里的和尚都给靠边站,那会儿那南无法师比他厉害吧,可是那会儿都轮不上号,哈哈……” 宫鲤一听这话就知道老吴头的毛病又犯了,只要一说到爷爷和南无和尚,他就想要调侃几句,好像不挤兑他们就缺了东西似的。 宫鲤暗暗骂他不着调,却也知道爷爷或许真的有去过知县府。 那么,午夜的邀约,看来是得走一趟了。 第二十九章 怎么是你 从书屋顺了几本老医术,把老吴头心疼的胡子乱翘,鸡毛掸子几次都差点打在她身上,被她躲了过去。 一溜烟就站在巷子口冲他嬉皮笑脸,无奈的嘱咐两句就回了院子,刚刚的精神气好像被鸡毛掸子都吸干了一样,靠坐在椅子里。 喃喃自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宫鲤看着老吴头关了院门,揣好怀里的书,就又开始往回走,回去也差不多就是晚膳时间,因为实在吃不下那味同爵蜡的食物,还特意买了包子回去。 阿七看着拎着包子的宫鲤大步的走了进来,正要作揖问安,就被宫鲤打断了,眼瞧着她风风火火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关了门,才转身离开。 屋子里的小骷髅见到她进来,蹬蹬跑过来,抬着大脑袋看了她好半天,直到宫鲤忍不住拖住了它后仰的大脑袋,才反应过来喀喀喀的张合了大嘴巴。 宫鲤掏出包子给了它一个,自己就坐在桌上就着热乎乎的茶水吃了起来,三个大包子下肚,看着小骷髅还在盯着手里的包子看得出神,便坏心眼的想要伸手拿过来,谁知道那大脑袋这次反应迅速,一下子就把包子揣到了怀里。 盯着宫鲤伸出的手,直到这个无良主人缩了回去。 “小呆,一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还有千年修成的女妖精,待会儿有危险你要保护我。”小呆似乎适应了一会儿这个名字,听到宫鲤说要保护,瞬间抽出了平时藏起来的大刀片,来证明自己的战斗力。 “真孝顺……”宫鲤摸着那光秃秃的大脑壳,念叨了一句。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上“笃笃笃”三声后门自己开启。外面站着一个提着灯的姑娘,大晚上一身白衣,垂手站在外面。 不是王婶,不是初九,面生的很。 宫鲤扭头打量了一眼,见她只是像个木偶一样垂手站着,拍拍衣服,便领着雄赳赳的小骷髅出了门。 一路上,越走越深,而且七拐八拐。 前面出现一道花墙,上面缠着蔓藤,散发出一股香味。 那白衣女依旧平板的敲了三声,那些花就跟活了一样,退开露出了一条小路。 宫鲤吃惊的看着里面的东西,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进了什么花妖的家。随处可见的鲜花,甚至还有草药,五颜六色有的竟然还能发光。 她被领着往里走,门口站着王婶,但是一直低垂着眼,见她过来一句话都没说。 大家都规规矩矩的站着,看样子是里面有什么大人物在坐镇,宫鲤握紧了手暗暗的呼了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里面那个人身量不高,正在摆弄一个什么花,听到身后动静缓缓的回过身。 “怎么是你?” “好久不见了,鲤姐姐?” 宫鲤来之前曾有过千百种猜测,想过这位夫人的样貌,想过她如果打算要发作自己该如何避免,也想过要怎么去问到爷爷的信息。可是当她看到眼前这个黑黑瘦瘦的人时,脑子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直到掌心传来痛楚,她又凝神看了好半天,才终于承认自己没有眼瞎。 这个人确实是她以为被王胜吃掉的丫丫…… 但是外貌确实没变,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天壤之别,那双曾经阴沉沉的眼睛,如今流光溢彩顾盼生辉。干瘪的神采也多了些风韵。但是毕竟底子一般,再怎么增光添彩,也只是比之前强了。 宫鲤看着她从花丛里走过来,站到自己面前几步远,为了自己看的清楚还转了一圈方便她打量。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漂亮了许多。” “丫丫你不是被王胜……吃了?” “这么傻的名字,你可别用来喊我,唤我夭桃,灼灼其华之意。至于那个王胜,我不过是赶得巧,给他了一个幻觉罢了……” 这夭桃听着丫丫的名字,嫌恶的挥了挥手,颇为自恋的念着自己的名字,一边还摆出了颠倒众生的姿态,只是配上丫丫那个平淡无奇的五官和身板着实有些不伦不类。 她好像也意识到了,脸上快速闪过一抹阴鸷。 “这丫头的身体虽然皮相一般,但是却天生是个阴人体质,我一进来竟然说不出的合适。倒是这丫头的意念挺强,里面除了些花花草草,就只有一个人的样子,那就是你。你的笑,你说的话。看来你对她不错,只可惜了,这个身子对于我来说太难得了。” “夺舍她人身体,你都不怕五雷轰顶么!”夺舍之说也是听墨崖之前提起过一点,也是那些邪气的人爱干的事,想要保存自己的精神不变。 “哈哈哈,五雷轰顶,啧啧你以为老天爷管得过来吗?况且何来夺舍,这丫头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不如给了我,我替她活着,她就可以待在一个无忧无虑的地方快乐的生活。” 对面那个披着丫丫皮囊的夭桃,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笑的花枝乱颤,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宫鲤咬紧牙,真怕自己失控用白练抽花她的脸。 “那你杀那么多人呢?也是为了替别人活?” 夭桃不置可否的挑挑眉,紧接着又道出了那番普度众生的邪门歪理。 “那些愚蠢的姑娘们,柔柔弱弱哭哭啼啼,什么都不会,还那么的贪心,想要倾国之貌青春永驻、想要如意郎君独宠一人、想要长身不老无病无灾,你看她们就是这么的爱异想天开,所以就得拿命来换。她们的血真香,那纯净的处子香气不仅让人永葆青春,还能给我的花儿们当化肥,你说她们死的值不值?” 说着一挥手,就从门外进来一堆姑娘,齐刷刷的白衣服,低眉顺目垂手站成一排。夭桃像是将军阅兵一般,拉着宫鲤的手走到她们面前,指着其中的几个说: “你看看,这张脸是不是美极了,哪个男人不动心,这身子哪个男人不喜欢,我这是救她们呀……” 宫鲤看着夭桃伸出尖尖的指甲,划开那几个姑娘的脸,贪婪的吮吸血液,一双手又摸到她们身上狠狠的揉捏,那些人都似没有知觉一般,一声不吭。 “你今天让我过来到底是干什么?” 宫鲤绝对不相信她真是来顶着丫丫的脸和自己攀交情的,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恶毒的念头。 “前两天有只不听话的狗擅自行动,差点害得你出了意外,这倒是让我没法和知县还有你爷爷交代,幸好你身边有高人……,我得给你出这口恶气,把那个贱人带上来。” 一个血淋林的身子便被人丢到了地上,宫鲤看了老半天才看出来是初九。 她慢慢的爬起来,跪坐着然后抬头看向宫鲤,眼睛里闪过去一道光彩,让她常年挂在脸上的面具多了一道裂缝,里面窜出了一些人气。 宫鲤刚要开口,就见一旁的夭桃忽然动作,扬手就用一根挂满倒刺的蔓藤刺穿了初九的肩膀,血顺着伤口汩汩往外流。 “啊……真香。这丫头是要翻天了,居然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敢对你下手,我这里一定要好好治治她。” 话音刚过,就从夭桃的袖子里伸出两条植物的蔓藤,顶端冒着尖,噗一下,钻到了初九的身体里,一会功夫就见那细小的蔓藤都涨红了,而初九面色苍白。 这哪里是惩罚,这简直就是做给她看的,怕是一会儿就往自己身上招呼了吧,血淋淋的下马威。 宫鲤向一直跟在身后的小骷髅伸出手,手里一沉她手起刀落,就把那些蠕动的枝蔓砍断。 “你个臭丫头不知好歹,连你爷爷都还不是乖乖的替我移魂,就凭你想掀起多高的浪。” 宫鲤一把托起了地上的初九,往门口退去,刀尖指着夭桃。什么恩人的鬼话,怕是自己爷爷得罪了她吧,多少年了不见寻仇,这节骨眼儿上倒来欺负她一个小辈。 她刚刚吸了血,面色红润,枝蔓的切口迅速的愈合,铺在地上。她就像是一只树妖,站在中间。 “老妖婆,本姑娘忍你半天了,杀那么多人还满嘴仁义道德,你看看自己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迟早都得五雷轰顶,吸多少血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是个被人抛弃的老妖妇。” 宫鲤一手拉着初九,一手端着刀,把自己憋了好几天的怨气,一口气发泄了出来,虽然言辞匮乏,但好在都骂到了点上,依然起到了激怒别人的作用,果然夭桃听了以后,脸色狰狞。 “不人不鬼!那不是拜你那假仁假义的爷爷所赐,你不是想知道他去哪儿了?怕是现在自己被恶灵反噬不敢见人了吧,本来还想对你客气一点,现在瞧你这样子,我还真不该和你浪费时间。你身上的血可比别人的好太多了……” 紧接着比刚才还密集的枝蔓都缠了过来,宫鲤把刀扔给小骷髅,自己抽出白练就冲了上去。小骷髅化作一团黑雾直击夭桃的面门,宫鲤则拉着初九回身躲避从外面进来的那些白衣姑娘。 她们身上没了刚刚的样貌,反而一个个像是腐烂的尸体一样,伸长了铁钩似的爪子,冲着她们扑了过来。 初九之前看来是有些底子,勉强能招架,左躲右闪还是被那些腐烂的女尸伤了,但还是一直护着宮鲤免费被抓到,一会儿工夫两人都挂了彩。 两边人正打作一团乱。 从外面冲进来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咋咋呼呼。 “哎呦呦,这怎么打起来,魏小妇人手下留情,这是我未过门的媳妇。” 吓?媳妇! 第三十章 媳妇你妹 一声大咧咧的声音闯进入战局,在这个你死我活的气氛里很滑稽,但是意外的让众人松了口气。 声音过后飘进来一道花里胡哨的影子,身上的精美丝绸在或明或暗的光线下流光溢彩,大家都齐齐看了过去。 夭桃似乎识得此人,躲开小骷髅那贴着脖颈过去的一刀,捂着断了的手臂飘到了最里面的椅子上,周围的枝蔓也都顺着她的身体缩了回去,她有些痛苦的抽搐了两下。 围在宫鲤身边那些散发着恶臭的白衣女子,也都晃晃悠悠的转出了门外,屋子里灯陆续都亮了起来。 墨崖留下的黑影也回到了宫鲤身后,只是没变成小骷髅,而是保持着墨崖的样子,只是颜色稍浅,声音低沉的问:“有没有受伤”宫鲤低头看了看身上,有几处小伤倒也不碍事,摸摸脸蛋,也没毁容就笑了笑说自己没事。 初九被宫鲤拉着站起来,靠着她喘气。 “怎么就打起来了。”话音一出,宫鲤才从墨崖影子上挪开了视线落在了来人身上。 之前见过的,是那个黄公子。之前看到他还心有余悸,在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之后,她倒是觉得这个人比之前见过所有的人都更像人一些。 而且他这个时候赶过来是巧合?他和夭桃又有什么渊源? 宫鲤也不动声色,假装委屈的低下了头。 “我当是谁。原来是黄大公子,怎么?病好了不多久又皮痒了。” “看您说的,我这可是因祸得福,现在也算得上是天赋秉异了。这也是听说您这里宴客,所以才来的,看这架势难道摆的是鸿门宴?” 那黄公子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是夭桃对他倒是有些忌惮,脸色不悦倒是也没有像对待宫鲤一般,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对待低等生物的优越感。 “我倒是不知道,你刚来古水镇,竟然就拐了个漂亮媳妇,倒是颇有家门遗风。” “过奖过奖,宫鲤是我看上的,您这里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请看在我们家们遗风上,担待一二。”宫鲤低着头,听着这两人来回打机锋,倒像是这个黄公子的家族对这夭桃有什么震慑作用。 只是墨崖在听到媳妇这个字眼的时候,周围的寒气越来越重。宫鲤不由得上前插话,深怕他一不高兴上前教训那家伙。 “多谢黄公子仗义相救,宫鲤谢过。” “哈哈,哎,这可是一个带刺的辣椒,黄公子你也真有命尝。别来这些虚头巴脑小孩子玩意儿了,打也打了,带着你们的人赶紧走吧。” “等一下,你之前说我爷爷给你移魂,你说他被恶灵反噬是什么意思。” “啧啧,问我不如问你身边的这位,问问他这身上的病怎么好的,哦对了,如果你找到你爷爷了呀,替我问问他那种造了孽又自食恶果的感觉怎么样,问问他后不后悔当年的一意孤行,慢走不送!” 说着就卷起了一堆树叶子消失了。 宫鲤看着身边一脸坏笑的黄公子,心想他能说出像样的人话吗? “各位请吧。”不知道何时冒出来的王婶,站在门边朝里面恭恭敬敬的喊道,也不知道是向谁恭敬,还是被之前的阵势给吓到了。 宫鲤扶着初九慢慢的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她停下了脚步。 “我带你走。” 初九一声不吭的就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 “之前得罪了,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我知道你不想害我,你一直给我示警的不是吗?让我保持清醒,只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要找上我。” 宫鲤见扶了半天扶不起来,就索性蹲在那里和初九说话。 “我是巫族人,如今沦落至此,已经无颜回去,只求姑娘来日如果碰到一个唤作灵乡的女孩儿,替我告诉她,让她不要报仇不要找我。姑娘天性纯良而且福泽深厚,日后也绝对不会待在这个小地方,他日如果碰到我妹妹,请关照一二。”然后又就着跪下的姿势,磕头咚咚咚的好似磕在了宫鲤心头。 “你难道不想离开这里吗?我可以带你走。” “她走不了。”旁边的墨崖见宫鲤又开始消耗自己无限又低微的善心,适时的开了口。 “为什么?”看,就是这种无知又不计后果的善意,总是让自己麻烦缠身,墨崖无奈似的又从黑雾里飘出了三个字“地缚灵。” 地缚灵是人过世后,因为余愿未了或有所怨恨,导致灵魂被困缚在断气之地,无法离开。 也就是说初九是在这里被杀害的,一般横死的地缚灵会在原地徘徊,初九定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夭桃禁锢,而且地缚灵本身因为挂碍和怨气太深,会以为自己没有过世,所以会一直做着生前习惯的动作和作息。 那么之前初九总是出现在自己的屋子里,像个丫鬟一样做事,整个人像个牵线木偶一样就说得通了。 她之前在这里做过侍女,或者是在什么别的地方做过……才会不受控制的做些之前的事。 “好,我答应你。” “多谢姑娘,你身上魂魄与常人不同,似乎是被人动过手脚,如果遇上高人姑娘可以询问一二,我……”初九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大门突然刮出来黑风给卷了回去,只在最后关头塞了一块小玉给她。 宫鲤摸着手里的玉,心下有些沉重,好似又不知不觉的答应了别人的嘱托,武婶的玉现如今还在怀里躺着,又多了一块,以后如果没有钱花,是不是可以当了换些银两。 但转念一想今天听到关于爷爷的事情,又有些不安,这些事情爷爷之前从来没有透露过半分,平常痴迷于医术,治病救人,还总是告诫自己不要听南无和尚说些神神鬼鬼,如今又说他还牵扯了移魂? 作孽?他除了琢磨着救人,能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在数月前,爷爷看到自己在偷偷的看鬼神传说,还撸着胡子,黑着脸教训了自己一通。 甚至就在墨崖出现之前,她都不相信原来真有幽冥之地,一边想着就顺势看向了旁边雾蒙蒙的墨崖。 “下次不要自己贸然行动,鬼骷髅法力不强。” “我比较能走狗屎运吧……这不是你又出现了,还有他。” “你!”墨崖看着一脸不知悔改相的宫鲤,忽然间对宫老之前的话,感同身受,此小女子真是难养,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应对。 “我的好妹妹,你怎么跑这里了,不是和你说过不要轻易走动吗?”刘知南迎面跑来,一脸的焦急,不知道有几分真,倒是这声曲曲折折的“好妹妹”让几个人都神情古怪。 黄曦眼中写着“真不要脸” 墨崖则在一团雾气里越发的看不清面目 宮鲤也是觉得牙根发软,后背微凉。不禁奇怪刘知南怎么对更换称呼这么上瘾,宫鲤妹妹,鲤儿妹妹,如今又成了好妹妹…… 宮鲤还没说话,就见一旁的黄公子朝着疾步走来的刘知南,轻笑了一声迎了上去。 “哪里敢劳知县大人费心,宫鲤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保护她是我该做的。” 刘知南已经走到了几个人的身前,看着面前金光闪闪的黄大公子,不由得脸上就浮起了嫌恶。 宫鲤被这两人亲亲热热的称呼,和身边咋寒的黑雾围着,竟然能挤出一个笑容,她笑盈盈的伸出一只指头,看向互不理睬的两人,轻声道: “媳妇!”黄公子点头。 “你妹!”刘知南微笑。 “我们不熟,谢谢。” 第三十一章 杂交男人 宫鲤懒得看身边这两个奇怪的人,带着飘飘忽忽越来越淡的墨崖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墨崖看似心情还不错,还问了她给鬼骷髅起了什么名字,这么一说宫鲤忽然起了兴致。 “你从哪里找来的小骷髅,真好玩儿,而且又傻又呆,不过用刀的时候反应挺快。” “你喜欢就好。” “对了,这个小骷髅是怎么变的,还是说真的是一个小孩儿的骨架……”这么一想,宫鲤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如果真是一个小孩子的话,虽然不是人了,但是心里会有些发毛。” “哦,不是。是我随便幻化出来的。”墨崖看她从刚刚水深火热的战况里,迅速的恢复精神,知道她这抗摔打的能力又精进了不少…… “那就好,那你怎么变了一个傻乎乎的出来,万一关键时刻……”墨崖站起来,似乎是轻抚了一下衣摆,影子更淡了些,他的声音也有些飘忽起来,宫鲤一时眼睛发酸。 “不会,她是我照着你七八岁时候幻化的。对你……必是忠心耿耿。” “……墨!崖!” 屋子里黑雾消散,传来一声沉沉的笑意,还有“等我回来。” 宫鲤裹在被子里,回想着一天的事情,虽然知道了这知县府的一些事情,但很显然背后又牵扯了更多的关系出来。爷爷下落不明,那些夭桃说的事儿是不是真的,还没有来得及去问黄公子,看来明日一早,需要登门拜访了。 沉沉的睡了一觉,身上的伤都消失了踪影,她不由得奇怪,墨崖昨日就散了,为什么自己的伤还是自动痊愈了。 不然就是,他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给她施了法?果然还是个仔细的人。 匆匆洗漱完,一推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宫鲤下意识的就住了脚,上下打量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那夭桃又要使什么招数,手也快速的摸上腰间。 那姑娘一见宫鲤神情警惕,一副随时准备上来撕了自己的架势。愣了一下,退后了一步,笑盈盈的开口。 “奴婢白荷,我家公子说,宫姑娘今日要去做客,怕您找不到路,就遣了奴婢来。” “哦,这样。那就前面带路吧。”宫鲤心里喘了口气,虽然对于又和荷花扯上关系心里不开心,但是能见到一个好端端热乎乎的人还是觉得老怀安慰,这一阵子感觉心脏都被迫老了好几十岁。 一路上那白荷也没多话,只是在车上嘘寒问暖了一番,就坐在一侧安安静静的待着。 马车晃悠了将近半个时辰,拐进了一个巷子。 宫鲤感觉马车拐弯便掀了帘子往外看,这里很是熟悉,上一次她就是路过这里的时候,被那位黄公子一爪子挠下去,才有了后面这些稀奇古怪的事,这样说来,两人还是缘分不浅。 “到了,姑娘下车吧。” 这是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隐藏在众多布局类似的房屋里,确实让人难找。公里随着婢女,进了小院,本来以为会是和知县府一样的鬼气深深,可一踏进去,竟然有种归隐居士的意境。 假山上流水潺潺,旁边墙角处几株翠竹摇曳生姿,青石铺成的小路上间或有些小花小草在石缝里摇头晃脑,院子里种着几颗果子树,这个时节都结了各色的果实,水灵灵的缀在叶子间。 宫鲤倒是没想到这个黄公子看似不着调,居然这么有雅趣,心里稍有改观。 一路走到前厅,就见黄公子穿着一身不亚于昨晚的华丽衣服站在阳光下,差点晃瞎了宫鲤的眼,之前提起的好感什么的瞬间烟消云散。 “宫鲤媳……,你来了,快进来吧。” 眼看着他要吐出后面的字,就被宫鲤那双带刀的大眼给瞪回了嗓子里,转身引着她进入正厅。 桌上摆满了食物,热粥冒着香气,宫鲤忍不住咽了口水。这些天刘知南府上的东西,味同爵蜡,她已经很久没好好吃一顿饭了。不受控制的坐下来,拿起了碗筷,吃了起来…… “以后搬到我这里吧,那知县府的东西,一出锅就被各路鬼吸了个干净,能好吃么。” “怪不得。”怪不得,她之前吃的那些总觉得像是缺了些东西。 一顿饭吃下来,对这位黄公子的那些小怨气,都顺着饭菜流到了肚子里,大家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谈谈。 仆人利落的收拾了碗筷,又添上了新茶。宫鲤透过水汽,认真的看着黄公子的眼睛,问道: “是我爷爷把你治好的?” “是,也不是。” “怎么说?”似是而非的话,宫鲤没有明白,生怕他接下来说些听不懂的人话。 “你爷爷有没有和你说过移魂嫁接之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神有些冷,盯着宫鲤,见她神色茫然,才垂下了视线。 “闻所未闻,我只知道给树木嫁接,给花草嫁接,给动物、人这些活物也最多是接个断手短腿。” “哼,那看来老爷子把你保护的很好,还让你在这乱世里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那你可还记得王胜,那个被诛魂刀一刀毙命的废物。”诛魂刀不是一贯都一刀毙命?至于王胜的事,好似只和刘知南提过几句,看来他们确实有些交情,不然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这话宫鲤没问,而且王胜和爷爷给他治病又有什么关系?只能耐心听着他继续说,或许后面有什么信息吧。 “《大荒经》世间不过两本,一本在南齐,一本就流落在民间,我有幸读过两遍。如果没猜错的话,另一本就在你爷爷手里。上面记载着上古异兽,都是好威风。獓狠(犬因)(aoyin)三危山食人巨兽,牛身,四角,毛长如裹蓑衣。……怎么样,想起什么了吗?” “王胜……” “这移魂嫁接之禁术,让一个好端端的男人像杂交怪物一样,除了能给人移魂的宫老爷子,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做到。”这是什么鬼逻辑!有能力就是爷爷做的么! “除非我爷爷亲口承认,不然,这些我是不会信的。” 宫鲤一甩袖子从那间屋子里出来,打断黄公子想要跟上来的意图。 她不信爷爷做出了这些事情,他十几年了除了给人治病就是上山采药,连吃个烧鸡还得宫鲤狠狠心给他买,自己都不舍得。能守着一个病患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给穷人治病更是分文不取。 这样的一个大夫,怎么就成了罪人。 宫鲤没有再回去知县府,而是回了山上。 屋子里还和走之前一个样,大将军大概是去撒欢儿,没有在家。 她从书架底下一个角落里抽出了,垫桌脚的书《大荒西经》,一页一页的找,猛然停下,里面用篆体写着: “獓狠之兽,遁生于幽冥,以食活物为生,最喜食人,上古凶兽之一,其凶狠度与穷奇一般无二,喜欢为祸世间,后被上古圣人以阵法囚于蓬莱仙岛之中……” 所以,真有人想用这移魂嫁接禁术来造出杂交怪物。 王胜就是那个被拿来试水,变成杂交怪物的人吧,是第一个还是最后一个…… 第三十二章 鱼怪屠村 夜晚的山间比城镇多了些凉意,但是好在视野开阔,空气干净。待在镇上没几日,就觉得那里空中有着让人恶心的味道。 爬上院子里的大树能看到散落在山脚下的村子里还亮着灯火。 游记里有写到站在帝都最高的瞭望塔上可以看到万家灯火的盛况,是和家人一起围坐在一起,温暖和睦。而眼下,虽说是规模小了些,但也是一派小富即安的温馨,看着看着就羡慕了起来。 父母是谁?一睁眼就只有爷爷一个亲人,就连小时候的记忆都是模糊的,十几年了在这个大山里四处乱跑,这里明明像家一样的温暖,却渐渐的陌生了起来。 宫鲤摸着胸口的小珠子,它平静的躺在手心里。向后一靠,对着月亮打量起来,里面的黑雾像水中飘舞的墨汁,浓淡相宜在月光下像活了一样。 她好奇的甩了甩,抬头一看发现月亮周围多了很多的小黑点,还以为不小心把黑雾给甩了出去,着急拿起来看,却惊恐的发现那些黑点正在快速的移动,向着渔村的方向汇集,已经离得很近。 宮鲤凝神盯着,只能隐约看到是些会飞的鸟,成群结队,振翅飞行,她听到了嗡嗡的声音,这么远这般动静,那得多少东西飞过来了呀…… 她从树上跳下来打了个趔趄,朝着院子里跑去,拿起门边的小旗子,扔给大将军。 “大将军,快去山上通知老和尚敲钟。”大将军习惯了这样的命令,叼起了小旗就往山上跑去。 那些黑影遮天蔽日,向着山下的村庄飞去。一会儿的功夫就从山下传来惨叫,凄厉的哭喊声瞬间划破天际,宮鲤觉得脚下的蒙山都随着颤抖了一下。 山下的熊熊火焰在宮鲤的瞳孔里凝成了两盏赤红的灯,她咬破手指抓着那颗珠子,小呆化作一团黑雾出现在她身前,一人一鬼迅速的往山下跑去。 就在她跑出去一盏茶的空档,“铛铛铛”山上也传来急促的钟声,惊醒了满山的生灵。 山下的路曲折,宮鲤抄了近路,因为跑的着急摔了几下,都被旁边的小骷髅给拽住,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了下去。 宫鲤赶到村子边的时候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 到处的鲜血和尸体,像是战乱时候残忍的屠杀。那些尸体除了人的还有动物的还有一种奇奇怪怪的鱼,它们身上长着坚硬的翅膀,怪物一样的头部和一排钢牙。 有的因为咬住了人的骨头,一时间没有脱口反而被打死,所以宫鲤看到了那些尖利的牙齿。 远处还有村名在喊叫,宫鲤迅速的往前跑去。 小呆已经挥着大刀冲了上去,手起刀落那些飞在天上的鱼怪就掉落一片。宫鲤挥着白练将扑过来的那些东西甩成两半。 这些东西攻击力并不大,但是数量很多,它们会扑过来往同一个人身上涌,密密实实的将人围住,迅速啃食眨眼功夫就能吃掉一个成年人。 小呆一直在宫鲤四周,黑雾将她裹住,那些鱼怪像是辨别不出她的味道一般绕过她向其他人攻击。 宫鲤一边跑一边尽可能的救下还差不多能活下来的人,有好几个她拉到一半,只松了一下手,就被那些鬼东西扑上来咬死了,跑着跑着一回头就发现自己手里就剩下了个骨架子。 那些鱼因为吃了人,更加疯狂。宮鲤每抽烂一条,都能看到鱼身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她头上脸上身上顶着火灰,粘着那些臭鱼的血肉,身上也有不留神被咬到的伤口…… 宫鲤不敢停,一边不停的挥舞白练,一边往村子中央那个用来躲避海啸、或者火山爆发时用的铁屋。 铁屋的修建,其实是当时山上的和尚给算了村子运势后嘱咐要建的,如今却是派上了用场。 几个还算壮硕的青年跟着宫鲤跑过来,老远的她就听见了村长的喊声,还有爷爷的喊声,宫鲤怎么也想不到是在这样的情况里找回爷爷,在听见他喊自己名字的时候,眼眶就热了起来。 一个没留神,胳膊上腿上就被咬下去一块儿肉,热辣辣的疼,但是她也没有在意,两只眼紧盯着眼看要扑过来的爷爷,和他焦急的深情。 “丫头,快点往这跑,快!” 宫鲤忍着痛甩开扒在腿上的鱼怪,跌跌撞撞的往铁屋跑去。 “哐当”一声铁屋被合上,周围顿时砰砰的想起了被撞击的声音,冲进来的几个被里面几个年轻人狠狠的砸碎了。但是宫鲤一进来就不管不顾的趴在爷爷的怀里不肯起来。 太多的委屈涌上心头,让她紧紧的抱着爷爷瘦干的身躯。 “丫头,受苦了。” “爷爷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家,我好害怕。”天地这么大,可自己就爷爷一个亲人呀… 宫老爷子扶着宫鲤坐好,摸摸她的脑袋,和村长示意了一下,拉着宫鲤走近了最里面一个小小的隔间。 爷爷平日里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老头,这几日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整个人都蒙上了一股子沉沉死气,宫鲤看在眼里,心中一阵惊慌,不要离开不要出事…… “爷爷你不要吓我,你不能离开,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哪里都没去过,我不敢相信别人……。” “丫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干净善良,爷爷高兴又担心爷爷以为可以陪着你的,但是现在怕是不行了……” “我不……”爷爷的话分明就是交代后事,让她活下去,然后呢,他去哪里? “爷爷年轻的时候犯下大错,受人蛊惑,造下冤孽很多人因此无辜惨死。记住,明天一早离开古水镇,去南齐到祁山的归元寺找不癫法师。告诉他无常已死,让他念在当年的情分庇护。” “爷爷,你到底做了什么,难道真像他们说的那样,你造了那些怪物,什么移魂嫁接禁术?” “哼,这些你不用信,这些肮脏的事儿爷爷是不会做的,但是因果循环,爷爷当年的一时疏忽才导致今天的局面,也当得起这罪名。当年把你救下,为你强行搜魂,让你逆天而生,融魂需有幽冥寒玉的灵气,与诛魂刀一脉而生,所以令主对你才会如此亲近,此人行为乖张,却独善其身,能有他的关照未来你在世间行走,我也能放心…” “爷爷你不要我了…你要丢下我了对不对!” “傻孩子…” “爷爷,你不能这么做,宮鲤以后再也不淘气不惹你生气了,采好多草药给你买烧鸡……”宫鲤一夕间哪能接受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什么自己是捡来的,逆天而生、还有幽冥寒气……这些都比不得面前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爷爷要离开的事情大,她紧紧的抓着他的袖子…… 忽然外面村长的喊声传了进来,外面的动静也大了起来。 宫鲤扶着爷爷走出去,才发现四周的铁皮上因为外力的冲撞已经大大小小的多了很多凸起,很有可能一会儿的功夫那些东西就会把上面撞个洞,然后飞进来。 老人小孩而都被挤在了里面,一些老人都跪在了地上,念念有词祈求河神息怒。 宫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儿,唤来了宫鲤让她给自己守着,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扰。 说完取出了匕首和一把银针。割破了手臂,用银针粘上血液,一边念咒一边挨着铁皮插到了墙根下。插完后,他又用手指沾血在地上画起了奇怪的符,自己坐在中间。 忽然之前就感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整个房子包了起来。 而在另一个同样黑暗的房子里,有个人坐在一个类似的符咒里念念有词,忽然他顿住吐出一口血,看着地上灭了的灯火。 幽幽的说了一句:“叛徒……”然后暗自调息。也就是这个空档,铁皮的四周声音消停了下来,大家都低低的哭了起来,反倒是离宫老爷子更远了,好像他比外面那些鬼东西还可怕,宫鲤守在旁边,看着爷爷脸色越来越白,忍不住着急。 小骷髅拖着大刀,站在门口,一瞬不瞬的盯着。 第三十三章 我回来了 时间过的很慢,大家都焦虑的等待着,不知道外面的东西是被弄死了还是被挡住了。 大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就听着外面传来比之之前要大数百倍撞击声,像是这些东西被聚成了一股,铁壁一下子就塌了进来。照这样的力度不出五下,这铁皮就能被掀了顶。 宫鲤看着口角溢血的爷爷,一咬牙站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却被喊住。 “干什么,呆在这里别动,胡乱逞什么能!” “爷爷,这里撑不了多久的。”宫鲤看着爷爷,从怀里不知道掏出了什么东西塞到了嘴里,脸色瞬间恢复,只是他周围的符咒开始泛起了黑气。 他腾出了一只手,沾着自己的血在从不离身的小木牌上,画了个符号,丢给宫鲤,告诉她让那个小骷髅用鬼火烧了。 小呆喷出一团鬼火,木牌瞬间冒起幽蓝的光。爷爷看起来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着“希望赶得及。” 外面又是一声撞击,铁皮中间被撞出了一个裂缝,又鱼怪挤了进来,在碰到那个无形屏障后被烧成一堆灰。越来越多的鱼怪挤了进来,里面的人已经趴在地上,根本不敢看。只有几个稍微厉害点的男人,还站在爷爷周围。 又来了一声,嘭一下整个房顶居然生生的被掀上了天,那鱼怪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凝成了一股麻绳,龙卷风似的在铁屋周围旋转,里面的人抬头看去正好看到那一束东西向这边砸了过来。 爷爷的咒语越来越急,声音越来越大。那东西撞了过来像被什么冲散了一样,弹了出去。宫鲤看着爷爷又吐了一口血,脸上也变成了视死如归的神情。 第二次冲过来的时候,大家都闭了眼。只有宫鲤一眨不眨的看着,就看到一股黑雾铺天盖地的将那冲天的飓风裹在了一起,一道金色的符咒狠狠的打在黑雾里,空中传来沉沉的声音: “诛魂令在此,何等妖人兴风作浪,还不速速退散!” 随着最后几个字,黑雾里面雷电轰鸣,鬼哭狼嚎,大家都捂着耳朵打滚,一道刺目的白光卷着风雪划开了夜色,诛魂刀出,刃下无魂。 那些鱼怪消失在了黑雾里,村子在夜色中恢复了安静。八月下起了飞雪,扑灭了四处乱烧的火焰,也凝固了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 黑雾驱散,宫鲤看着墨崖在夜色中踏着冰雪而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说“我回来了。”然后,她忽然间想起了,爷爷方才说的话,他们居然一脉相承,所以他们才有着与身居来的亲近。 脸上一阵冰凉,爷爷筑起的力量消失,雪花掉在了脸上,唤醒了她的神智。 爷爷脸色灰白,对着凭空出现的墨崖拜谢。 “多谢令主相助。” “应当的,宫老不必言谢。” 村长不愧是一村之首,他见危险过去,赶紧招呼大家到处找找还有没有活着的人。宫鲤还有爷爷便和墨崖又回到了山上。 村里一个健壮的小伙子背着宫老爷子将他送回来,带走了宫鲤家大部分的伤药,山上的几个小沙弥这个时候跑了进来,跟着去了山下给大家看伤,爷爷本来是让宫鲤也跟着去的,但是她死活都不离开,最后也没法就留在了家里守着。 等到都安顿好了,宫鲤才发现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想端起水杯都办不到,整个手里抖作一团。 那些流血的伤口如今都已经不怎么流了,开始结痂。她翻着看了眼见没什么大碍,就没有管,却被一旁的墨崖按住,拿过一旁的药箱在上面洒了药粉又裹好。 “这伤不怎么厉害了,还得多谢你,每次我受伤都要你用法力给我医治。”谁知墨崖听了也是一愣。 “我没有给你治。” “你没有,那我……”那这身体为什么会自己愈合伤口,宫鲤摊开双手看着可以活动的手指一阵陌生,摸摸自己的脸又扑到桌子前看着镜子里的人,灵魂、身体……有什么东西在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改变着。 她拉住墨崖的手,轻轻的问他。 “墨崖,我是不是人啊,我真的是人吗……” 墨崖看着她精神有些混乱,只能弯腰轻轻的抱住她,感受到怀里瑟瑟发抖的身体,心里的某个地方像是塌了一个角。他附在她的耳边,用自己都陌生的调子,低低的哄道: “宫鲤是个好孩子,善良又漂亮,会制香会看病,还能使用白练,非常厉害……”宫鲤不知不觉的沉沉睡去,逐渐的软了身子。 墨崖低头看去,她的手还抓着自己的衣服,眼角通红,整个人温度很低。 把她抱到床里,盖好被子拧着眉看了一会儿,身后有动静他才缓缓的回过身去。 “宫老。” “令主客气了,这场浩劫要不是您,这里恐怕是无人幸免。”宫老爷子,走到了宫鲤床前看着这个丫头,重重叹了口气。看到诛魂令主对她的照顾,心中忽然有些光亮,或许这就是这个孩子的生机。 “老头子有事想和令主商议,请随我来。”说着就率先出了门,往自己那间小药房走去。 墨崖看了眼睡得并不安稳的宫鲤,还是跟上了宫老。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宫鲤开始微微的挣扎。 这次的梦里不是大火,而是换了一个场景,是一个女人温暖的手,还有她哼着的歌谣,一个没有听过却特别好听的调子。脚底是草地,空气中是野草的香味,宮鲤就往前一直走,前面有一颗老槐树。 树皮粗糙有的地方崩开了,宮鲤伸出手摸了摸,感觉手里有些粘,转过来一看居然是血,再一看那槐树,正从裂口处滴答滴答滴血,然后血越来越多,从树身往外流出。 漫过了宫鲤的脚面,然后一张脸从树里面伸了出来,先是王胜,然后秦福、周越、红衣甚至还有武婶、丫丫…… 最后还有爷爷,她叫着他的名字,伸出手想抓着他。 身体动不了,她就使劲的挣扎,猛然间从胸口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梦境给敲碎了,然后她气喘吁吁的睁开眼。 宫鲤爬起来,屋子里没有人,她头重脚轻,心口闷疼,无力的往外走去,之前是不是在做梦。爷爷回来了,墨崖也回来了,还有渔村被毁了……这些是不是真的? 一步一晃的走出院子,恍惚的看到了爷爷的屋子里有光亮,就慢慢的挪了过去。 她秉着气,靠近那间屋子。她也闻到那股墨崖特有的梅香,心中一喜就打算推门。然后他就听着里面传来爷爷的说话声。 “我会自己赎罪,只是我的孙女还望令主多多照佛,这个岛上不能待了,她得去找到自己的生世,好好的活下去。” “这个自然,只是禁术残卷的事,北境很快就会知晓。”墨崖说话虽然依旧冷清,但是能感觉到对爷爷的尊敬。 “我没打算走,我也活不了多久,只是想最后还能呆在这个岛上。” “好。” 第三十四章 即将出城 宫鲤扶着门外的木桩听了个结尾,不知道他们之前说了些什么。 但是,爷爷对于自己这个孙女始终是挂念的,他说的束手就擒是要等待着被审判吧。她站在外面,明明是夏日身上却一会儿凉一会儿热,脚底虚浮模糊间看着木门打开,墨崖疾步朝自己走来,神情少有的担忧。 宫鲤扯着嘴角想回一句没事,却在张嘴的瞬间倒了下去。 墨崖之前用催眠的方式让宫鲤暂时睡下,但是她的神智太过顽强,居然能自己醒过来。之前见她一直不安稳,就怕中途醒过来,反而伤了身体,所以刚谈完就打算再去看看。 没想到一开门就见她站在了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上前接住她有些发抖的身体,心中暗暗叹息。 宫老擅自用北境驱鬼族的秘术,造成祸端,已经被追查,怕是逃不过惩罚。这是天理循环,他也不会过多干涉,所以注定了的,这个姑娘要受这失去亲人的苦楚。 宫老说了好些宫鲤的事情…… 说她的三魂七魄是他用幽冥寒玉之气为引招来的,因为只是有一部残卷,禁术不全。所以当时勉强给宫鲤搜回来的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魂,所幸最后她和常人无异,只是五感敏锐倒也算不上太引人注目。 宫老说了很多,言辞间都是一个长辈对孙女的爱惜,至于他说的照拂,其实说不说自己都会去保护她。 对于宫鲤在意和关注日益加深,对她就好像与生俱来的多出了耐心和善念,这或许就是寒玉之气的缘故吧,反正护着她已经成为一个习惯了。 看着脸色苍白的宮鲤,墨崖怎么也想不到她可以这么快从催眠的梦境中醒过来,这样的话会非常损耗元神。 刚刚看着她软软的倒下,脸上还挂着泪痕,他觉得心里也酸胀的厉害。当年的母亲也是这般,耗尽了一切的心血倒在自己面前,笑着让自己立下誓言: 不得做有违天道的事,不得残害生灵,承驱鬼一族使命,维持阴阳平衡。 字字带血,他至今都记得。 宫鲤的身体因为强行从梦境中醒来,非常虚弱,又因为精神压力,所以总是不停地挣扎。这一觉睡的依旧是不怎么安稳,梦境里是一大片的雪域,四周冒着寒气什么都没有,身上披着一件长及脚踝的袍子很挡风。 一个人在雪地里走了很久,她感觉很累就躺了下来。空中传来一阵非常清脆的叶笛声,恍惚间在哪里听过,柔柔的像是母亲的手。 她就这么在婉转悠扬的小调里睡着了。墨崖看着宫鲤总算安稳下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转头看见门外的宫老看着他手里的叶子低头想什么,他也没有打扰,给宫鲤掖了一下被角再看向门外,那里已经没有了人影。 就这么睡了一夜,第二天的晌午宫鲤才总算缓过劲儿。 可是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山上,而是在一辆马车里。 马车正停着,外面有人在说话。听声音是刘知南在说着什么,宫鲤掀开帘子发现是刘知南和那个黄公子。宫鲤揉了揉额角,下了马车。她对自己现在的状况也并不是很了解,为什么一觉起来差点要出城了。 “知南哥哥?发生了什么事?” “宫老,让我送你出镇,正好黄公子也回南齐,正好一路有个照应。” “我不走,我要陪着爷爷。”宫鲤哪能这么容易就接受安排,她甚至有股邪火是冲着墨崖去的,怎么可以不问缘由就把自己丢给别人,明明知道这一离开,和爷爷很可能是生死相隔。说着就转身往回城的方向走,却在刘知南下一句话里,停下了脚步。 “宫老的一番苦心,希望你不要辜负,他必是不想让你看到最后的情形。”爷爷那么要强的一个人,他不想让自己看到那个狼狈模样,不想被看到罪恶被公布的样子。 “昨天山下渔村都造了难,五个村的人加起来还剩下不到一百人,这样天大的灾祸,一定会有人来查个究竟。”黄曦喝了口茶,语气略带伤感的说了他们今天看到的村庄情形。 “这是什么话,昨天要不是爷爷拼死相救……” “因果循环,宫老自己最清楚了。上峰也很重视,会在古水县周围辟出一个地方,安置这些渔民,他们经历这样的灾祸,怕是以后靠打渔为生是不可能了。” 刘知南作为知县处理事情很利索,听他说城北有几处名宅,已经开始修葺,不出几日就能住进去。而且县衙也会给这些人补贴,银两还有粮食,那些青年的劳力还会被引荐工作。 “这样也好。”这样的结局已经不错,昨天晚上的架势,能有人幸存下来也是命大。 宫鲤站在城门口,看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离天岛,在周围大大小小的山中显得孤寂飘渺,周围环绕的云雾,却不见了传说里的仙气,反而像是被什么不详的东西包围着,升腾起了死气。 即便如此,爷爷还是想在那里一直待到最后,把罪责和忏悔留在这片土地上。 放下车帘,既然爷爷有自己的坚持,自己就按照他的希望去寻找未知的生世,努力的活着,终有一天她会让所有都知道,爷爷曾经无愧于这里的任何人。 “走吧。” 马车摇晃了一下,下一个地方是哪里呢?墨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出现,但他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承诺了就绝对会兑现。 抓紧手里的包裹,宫鲤闭着眼睛靠在了车璧山,黄公子坐在另一侧,但是出奇的没有说话,而是拿着一本书,看的很认真。 “公子,即将要出县城了。” “好。宫鲤要不要再回头看看。” “不必了,走吧。”她没有再回头,那里没了爷爷、没了武婶还有什么流连的呢,大将军没了这个主人,还可以在山上自由的活着吧。 “汪汪……” “公子,后面有狗追上来了。”大将军?宫鲤赶紧跳下车,大将军跑到她跟前,放下嘴边的小旗子,焦急的围着她转了几圈,然后咬着她的裙边,拖着她往回走。 看来是山上出事了,这个旗子是他们之间互相留下的暗号。 “我要马上回去,对不起。”说着跟着大将军便往回跑,跑了两步又被身后的马车追上,黄曦把她拉上车,大家又返了回去。 一到渡口,几个满身血污的小沙弥簇拥着南无和尚,他脸色苍白,身上也很狼狈,很着急的样子,一见宫鲤过来立马迎过来,只是脸色不善怒气冲冲。 “马上跟我去上次的溶洞。” “怎么回事,去那里干什么!” “别问了,你爷爷被抓去了……”他这么一说,旁边的黄曦便打断了他的话“宫老早知今日一劫,特意让我带着宫鲤离开。” “丫头,你就不觉得你爷爷是被冤枉的吗?他一辈子都痴迷于医术,能做什么大事。他是不是惧怕什么权势而担了罪名?宫老头养育你十几年,这点情分都没有吗?” 宫鲤站在那里被一声声的质问震的脸色发白,手腕一紧,老和尚不由分说的拉着她上了早在那里等候的船。 第三十五章 渔岛陷落 南无和尚对于宫鲤这种一走了之的做法很是气愤,上了船也没有多理睬她,他受了很重的伤,和爷爷青灰的脸色有的一拼,蒙着死气,大约是昨日他也到了渔村,耗了很大的精气。 一行人乘着船就往溶洞方向而去,看着顺风顺水疾驰的船,心里无端端的生出了慌乱,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情不自禁的摸上了胸前的珠子,墨崖会出现吧。 船行的很快,比之前秦福他们开船走的路线不同,似乎走的是一条捷径。 身边的沙弥神情肃穆,垂手站着南无的身侧,不言不语。黄曦站在宫鲤身旁,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必过于紧张。 那个巨大的拐角就在眼前,船只停下。沙弥扶着南无下了船,宫鲤跟在后面,一行人进了那个大溶洞,刚到洞口就从里面刮出来一股阴寒的风,里面的温度比上次来感知到的还有低,而且周边底下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脚下在微微的晃动。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精神紧绷导致的太过一惊一乍,她就是感觉有一股力量沿着石缝在往出钻,有种硫磺的酸味。 “快些走。”南无在前面虚弱的喊了一句,让宫鲤回过神来。 “老和尚,你看起来很虚弱,有什么事我去就好了,你在这里休息。” “哼,和尚我可不是那狼心狗肺的人,宫老头,我还有账没和他算,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给害了!”宫鲤咽下反驳的话,看着他走在前面步履蹒跚,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是又感激他对爷爷情分。 虽然里面潮湿,但是小沙弥举着的火把还是把路照的很亮,他们一直顺着路就找到了一处岔口。 越往里走,寒气越重。他们站在一处岔口处,老和尚念念有词甩出的符咒就飞到了其中一个洞内,这一招她见墨崖用过倒是没有惊奇。 他们向那个洞内走去,不知道为什么这条路越走脚步越沉,走了十几步宫鲤竟然感觉整条腿都抬不起来,但是身边的黄曦和其他人却没有异常。 老和尚转身见她气喘吁吁的拉着腿,冷哼了一声回身给她嘴里塞了一个药丸。一股子混合着泥土的清香就顺着喉咙溜了进去。 整个人瞬间就像放下了千斤重鼎一般轻松了许多,抬步跟了上去。 大概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他们走到了一个石柱林立的地方,然后宫鲤停住了脚步。从刚刚开始她就感觉不对劲,这条路和神女溶洞结构一模一样,这片石林就是当时她看到白骨的地方。 但是她们分明不是从那个入口进去的…… 再往前走还有雕刻着恐怖人像的石壁,然后就是……那个味道。 空气里这股味道,太熟悉了。那琉璃千叶莲的水池,搅拌着白骨和血肉的地方。只是这里已经没了那股血腥味还是完完全全的变成甜腻的香味。 里面寒光一闪,老和尚大喊一声不好,然后推开小沙弥快速的往前跑去。宫鲤猛然反应过来,只看到老和尚的一个背影。急忙追上去,却听着里面想起了一声惨叫。 “方丈出事了。”那几小沙弥慌乱的往前冲,他们赶到一个溶洞,就往进去跑,一边大喊着“师父……”宫鲤和黄曦等人却被里面的味道熏得倒仰,好容易换了一口气。跑进去后,却停在了门边。 那时的宫鲤怎么也想不到,造化会如此弄人。 里面有着一个巨大的石井,里面哗啦哗啦的翻滚着,满满的都是血有时候溢出来一些,立马就凝固在了井沿上……所以周边凹凸不平的扒着厚厚的黑蜡,。 另一头连着的是一个大池子,里面不意外的种着满池子荷花,诡异的娇俏。水井里的声音停下来后,从里面就喷出一股粘稠的东西,里面夹杂着人的骷髅头、脚趾…… 宫鲤从未如此痛恨自己这双眼神太好的眼睛。他们顺着一条石渠流到了莲花池。里面的荷花便是一阵晃动。 周围的墙上画着诡异的图案,但是并不陌生,因为这个爷爷之前在铁屋就画过。 而里面台子上的三个人,才是让她差点崩溃的原因。 墨崖的刀正插在南无和尚的身上,而爷爷却浑身似血的倒在南无身后,身下的血已经顺着石台流了下来,滴答滴答…… 宫鲤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张着嘴甚至都没办法发声。 “令主动用私刑,是不是想掩盖罪行,宫老头纵然有天大的罪过,岂是你一个人能诛杀的。”南无两手握着刀刃,脸色挂着一股不惧生死的嘲笑,朝着墨崖质问。 “滚开……”墨崖周身翻腾着黑雾,看起来气极,他一把抽出刀,举起刀就要劈下,宫鲤大喊一声“住手。”他才转过头,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南无和尚看起来只剩了一口气,回身扶起宫老,宫鲤也奔了过来,跪在石台上。 他爷爷伸出干枯的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然后努力的转身看向一脸寒冷的墨崖,用尽力气的摇了下头,张开嘴说了个不还有什么,却没有听清。此时,却从外面闯进来了几个穿着与墨崖类似的人。 他们齐刷刷的跪在那里行了一礼,当中站出来一个中年人,对台上的墨崖说“不知令主在此,但既然事关幽冥和驱鬼一族,各位长老和大人的意思是,还请令主有个交代,私自处理……于理不合。” 此话一出,墨崖的寒气更胜,一字一顿的质问: “私自处理,于理不合?” “小的,只是代为传话,请令主息怒,既然事情已了,小的就回去复命了。” “复命?……复谁的命?”说着刀锋一转,夹着寒气向几人砍过去,饶是那几人躲得快,还是被刀风扫到了墙上,半天爬不起来。 “你这个魔头,老夫和你拼了。”南无和尚看起来修为高的很,竟然能在诛魂刀下活命,平时怕是装的愚笨,他爬起来愣是向墨崖冲过去,墨崖根本无视他一样,抬手卷起了一股黑雾就打在了南无身上,南无便顺着力道不偏不倚的掉在了石井中,里面传来一阵嚎叫。 墨崖一直向宫鲤走过来,迎上她夹杂了恨意的眼神,心里抽痛,终究是被恨上了。 “为什么,他已经知道错了,他花了大半辈子在赎罪,只是想守着这片地方,为什么要杀了他……” “对不起……“ “我不接受,不想原谅你……”宫鲤难以接受,爷爷、南无就一会儿的功夫全都死了。刚刚南无还在骂自己白眼狼,昨天爷爷还在告诉自己要去寻找生世,找到自己的亲人,他会一直赎罪下去。 “这里面有很多原因,你如果相信我,就等告诉你,这件事……轰隆。”墨崖的声音被震天的轰隆声盖住,然后整个石洞开始摇晃。 “里面要塌了,快走。”黄曦之前一直都留在洞外,震动过后冲进来和两人大喊。地上那几个看似和墨崖一个派别的人也都爬了起来,墨崖站起身静静的听了一下。 “黄曦带宫鲤快走,然后他伸手拈了一个诀,一团黑雾就从宫鲤胸口窜出,小骷髅上前抓了宫鲤的手,把她拉起来。 “我要带着爷爷,我要带着他。” “鬼影快带他们走!宫鲤,我会帮你带他出来,现在立刻走。”宫鲤盯着他的眼睛,他也直直的看过,她居然就在这样的视线下点了头,然后被一旁的小呆拉着向外跑去。 墨崖见他们跑出去,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人。阴沉沉的开口:“迅速将这里封印,这总归是你们的职责了吧,不然拿什么命回去复,各位展现本事的时候到了,封不上就死在这里吧。” 墨崖说完,将诛魂刀插入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默默的念起了咒语,以诛魂刀为中心开始结冰。那几个人也迅速的盘主在地上,和墨崖做着同样的动作。 宫鲤直到逃出来,坐上船离开溶洞好一段距离才回过神,然后迅速的跑到船尾,看着溶洞方向。 那一座溶洞的上方喷出烈火,香气传开,里面传来灵魂被焚烧时,鬼魂的哭喊,周边陆续喷起一片的烈火,将海面烧得通红。 然后,伴随着一声声沉沉的咒语,溶洞从海面开始结冰,一直冻到顶部。 最后炸裂开来,那一瞬间的绚烂几近残酷,无数的冰碎从空中落下,上面折射出冤魂的一生。 宫鲤噗通一下跪在甲板上。 “你还活着吧……” 第三十六章 火山喷发 海上的礁岛迫不及待的将地底下深处的怒火宣泄,震天的轰鸣久久不息,沿着一条诡异的线路一直往北而去,好似按照什么阵法规律的炸裂。 宫鲤他们的逃得快,等到寒冰将山体包裹的时候,他们已经离了很远的距离。 这如火山喷发的奇景,像是烽火台示警,接连的喷涌而出又接连的被寒冰包裹,按照路线推算,这条脉络的终点就是—离天岛的蒙山,就是宫鲤他们居住的那座山。 岛上居民现在是都搬离了,大将军还在山上。 如果火山喷发,它要逃到哪里去…… 宫鲤心中悔恨如果当初把大将军带上,至少能活着,如今漫山的大火,能逃出去么。 本来打算到离天岛渡口停船,现在也不得已改道,往古水镇行去。 渡口聚集着很多的人,他们都听见了动静,整个蒙县都随着发生了地震,大家也不敢再待在屋子里,纷纷走到街头。 看到宫鲤他们的船过来,一堆人都惊奇的不得了,以为他们这些人疯了不成。 刘知南也在,他本来就站到了前面,看到他们回来舒了口气,转而狠狠的训了黄曦一顿,埋怨他带着宫鲤往那要命的地方钻。 宫鲤脸色苍白,神情涣散,也不听众人都在说些什么,只是呆滞的望着一片通红。 离天岛上一次火山喷发还是在一两百年前吧,很多老人还是听着自己祖父那一辈说起过,有的人一辈子都没经历过。如今因为整个海上的礁岛接连出事,才引起了离天岛的火山。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这岛被诅咒了,然后大家纷纷都应和,宫鲤身边空出了一大片地方,只有刘知南和黄曦还有他的几个随从们没有挪脚。 宫鲤冷笑一声,也懒得争辩只是望着远处,眼神里不复初见时的清澈干净,眼神沉沉的装满了难以言说的悲伤和孤寂,黄曦与刘知南对视一眼,都低下了头。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大有将宫鲤归结为妖女、不像物之类的东西。刘知南眉心聚集了一团无名火,看着愚民眼神冰冷。 他朗声道:“各位世世代代在镇镇上生活,与离天岛隔海而望,大家哪位没有吃过离天岛的海鲜蔬果,哪位没有去普济寺求香拜佛过,谁家没麻烦过宫老爷子,而宫鲤姑娘不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么?如今海岛有难,各位在这里散播谣言,真的是好本事,真叫人心寒。” 刘知南沉着脸一番训诫,之前嗡嗡的议论声总算是小了些,不再有人对着宫鲤指指点点,都开始回忆起当年宫老爷子领着膝盖高的宫鲤走街串巷的情景。 宫鲤压根没有搭理这些人自导自演唱大戏,人心就是这样,第一条法则就是趋利避害,他们害怕恐惧而又无计可施,就会把这些莫须有的罪责找一个最不起眼最好拿捏的东西加上去,然后一股脑的释放恶意,好像如此一来就真的心安理得了一样。 宫鲤忽然想起了刘知南之前说的话“什么妖魔鬼怪能狠的过人心呢?” “谢谢。”宫鲤艰难的开口,因为之前抿得太紧,忽然张口嘴唇上渗出血来,随着她一张一合,晕出了一条细细的红线,刘知南自心底升一股怜惜,伸出手去僵了一下,放到她肩上轻轻的拍了拍。 就这么整整的烧了一天一夜,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整个海岛上空聚起了乌云,下了大概有三个时辰的雨,到了天色大亮的时候,那里已经没了火。 一些人从家里出来看着这么个景象,又开始念叨“肯定是神仙显灵了,给岛上降了雨,果然是从古时候就供奉着佛祖……”这些话一出,连宫鲤都笑出了声。 “真是一群单蠢的人呢,一会儿有鬼一会儿有神的,刘大人真是好本事,能在这么个地方呆这么久。”黄曦不知道从哪儿睡了一觉,一大早就晃悠过来,身上换了簇新的衣服,又恢复了贵公子的神采。 刘知南见他来了就拿自己开涮,奇迹般的没有反驳,而是站到了宫鲤身边,侧头对她说:“我很快就要离开,你不要替我难过,咱们一定还有机会再见。” 宫鲤听了扭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直的脖子,看着他眼中有询问,他轻轻一笑“就是这两日的事了,安排一些事儿就走。” 黄曦一脸正经的问:“是家里找到办法了吗?他们找到了巫医族?” “恩,出来太久了,也该回去了。不过以你们的脚程怕是还没有我快,到时候可别忘了我,鲤儿妹妹。” “当然,普天之下谁有你这般风采。”文质彬彬,君子如玉。 刘知南忽然之间笑了开,眼神清凉,似乎对这样的评价很是高兴,但是宫鲤却发现他的脸色又开始变得苍白,回到了初见时的样子,只是精神头还不错。 回想起他说的自己只是暂时借用这句身体,心中也有些了然。 离天岛山上还有淡淡烟雾,但是火已经被雨水浇灭,宫鲤还是想回去看看,她的家还有大将军…… 刘知南并没有跟来,依然是黄曦和他的侍从护着她上船,绕远看了一下溶洞那边的礁岛,却发现一夕之间全都消失不见。 整个水域平静安详,似乎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直都是这般模样。 刚上渡口,就看到沿岸有着火山灰,还有滚落的大石头,岛上残留着雨后的湿气和燃烧的焦味,是硫磺的酸臭中夹杂着树木动物的味道,昔日热闹的小岛如今满目疮痍。 避开那些碎石,一行人往山上走去。 路上有几处被挡住,因为对山上还算熟悉绕几下,还算过得去。预料中的小院子被烧成了一堆黑木,药田房屋都已经不成样子。宫鲤缓缓的坐在水池边,心里说不出的悲凉,仿佛一无所有,一把大火把她所有的寄托都烧了个干净。 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她站起身走到了废墟里,看着之前的屋子,自己的屋子、待客用的小屋、厨房还有爷爷的屋子…… 一点一点的走过去,像是要把这些牢牢的记载心里。 “放心吧,到了南齐有我,还要那个知县大人,一定会照顾你的。”干脆给我做媳妇的话,黄曦最后还是默默的咽到了肚子里。 “谢谢你,哦对了……其实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说什么。”黄曦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一定是耳聋了,他万般没想到宫鲤,他认定的媳妇,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黄曦,黄花菜的黄,晨曦雨露的曦,记住啦。” “记住了。”早上的黄花菜……的意思么,宫鲤又一次的无言以对。 两人面对面站着,宫鲤被他这么一搅合,心里很是感激,正要张口好好的说句感谢的话,就见黄曦猛地扑过来,一掌扫向迎面扑来的黑影,抱着她迅速退到一边。 今日是情人节,祝愿大家有cp的圆圆满满,还在努力找cp的能够撞到好桃花~ 第三十七章 地下通道 宫鲤被黄曦搂着站在一侧,谨慎的看着对面那团黑影。 宫鲤也迅速的抽出腰间的白练,甩过去。却在听到声音后,硬生生改了方向,因为力道极大,把一旁的焦木都掀到了一边。 “汪呜……” 是大将军熟悉的叫声,里面带着委屈,呜咽着不敢过来。它全身都顶着黑灰,毛被烧的很多地方都是焦黑,夹杂着泥土和树叶,整个狗看起来很凄惨,它似乎知道自己现在容貌不佳,小心的蹲坐在离他两几步远的地方。 宫鲤收起白练,两步跨过去,将可怜的大将军抱在怀里,小心的摸着它的头。大将军开心的很,觉得自己没有被抛弃,伸着舌头讨好的舔着宫鲤的脸。 一人一狗抱着亲热了好一会儿,才被一边尴尬的黄曦打断。 他看着这只身手很是了得的狗,再看看把一堆焦木劈了个稀巴烂的宫鲤,下定决心回去一定要苦练功法。 宫鲤捧着大将军的头,问道:“对不起,把你丢下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我还以为你被烧成狗肉了呢?没想到你这么聪明,你躲到哪里去了。” 其实这话,宫鲤也就是随便问问,她实在是很开心,看着大将军有种失而复得的心情,不由得想要念叨两句。谁知道,大将军歪着头看了她两眼,听懂了一般,咬着宫鲤的裙角把她往自己扑出来的地方拖。 “你这狗莫不是成精了吧,听得懂人话。” “成精了倒好,这样有什么妖魔鬼怪来,都咬死。”来一个咬一个,咬死一个算一个! “好吧,真厉害。”黄曦被宫鲤咬牙切齿的样子吓到,觉得腿上的肉有些疼,轻轻的跺了跺脚,默默地跟在了身后。 “这里有个洞,底下有风,是通的。”宫鲤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在爷爷的屋子下面会有一条通道,对了,这么说来爷爷的房间自己就很少来,爷爷经常一个人在屋子里琢磨配方,一呆就是一天。那么这底下有什么呢? 爷爷到底瞒了自己什么秘密? 黄曦本来是不同意她这么下去的,这里不太平万一有什么危险就凭两个人也不好抵挡。 但是宫鲤如今那架势,如果硬是阻拦他真的相信他会放狗咬人,回身从院子外面叫了两个随从跟着一起下去了。 这通道底下路面平滑,看起来是有人经常走动。宽窄还好,将将够两人并肩走。黄曦接过随从手中的火折子,将两边小小的油灯点燃。里面多了那么一点光亮,能看个大概。 看起来是人花了些时间挖的,两边都是铁锹之类的铁器痕迹,不怎么平滑。 走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就看见一处较为开阔的洞,里面放着一些简单的桌椅书架,还有些制药的瓶瓶罐罐,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黄曦过去拿了几瓶闻了闻。 听着身后的宫鲤说“这些都是寻常的药,阵痛、驱寒、解毒,原来爷爷都是在这里做药,这些书我倒是有读过几本,这是药经,这是医理,这是药草图谱,这是……不对。” 宫鲤点着架上的书,爷爷有个毛病,就是摆放东西特别的整洁,分门别类连一丝一毫的差距都忍受不了,但是这些书的摆放虽然也整齐,但是缺了爷爷习惯性的分类,药草类里面混杂着医典、针灸之术,药理里面又混杂着一些纲目、图谱。 这里有别人来过,而且他似乎在上面找什么? 就是这儿,空着三四本书的样。宫鲤踮着脚想看看上面几排书,发现空着的格子上居然有四个血指印,顺着指印她看到书架的后面有个凸起的按钮。 伸手便摁了下去。 嘎吱一声,里面弹了一下,像是什么机关想了一声,然后就见背后那个放着各类药草的架子挪动了起来,露出里面一个小门。 这个小门黑漆漆的,而且里面涌出来一股血腥味和香烛味儿。 大将军见里面开了刺溜一下钻了进去,都来不及阻止。 宫鲤无法只能跟进去,摘了墙上的一个油灯举着先把里面看了个大概。 从门口看,里面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像是祭台的东西,墙上还有一些符纸因为门开了哗啦哗啦的响起来,大将军正在一个角落里挖着什么。把里面的灯也点上,两人齐齐倒吸了口气。 所有的符纸上用朱砂画着什么奇怪的符号,还挂着一些木牌。正中间是个小型的祭坛,四周同样也是画着符号,看起来有些眼熟,和之前爷爷画的那个很像。 祭祀台分了两层,六棱形交错相叠,从上看下去像是星芒,台子上刻着渠,里面有凝固的血液,宫鲤仔细看了看很新鲜,都不超过两日。 “这是搜魂幡,上面的符纸搜魂、镇魂还有诛魂……看来这里是个小道场了。” “你认识?” “你听过南齐的辟邪族么?我有幸学了那么一点,这些符认得倒是认得,就是不会画。这符咒现在都没了用,估计是之前用过,这么多的家伙,这是要招多少魂出来呢……” “我不太了解,但是墨崖……他和我说过一句。”一说到墨崖,宫鲤愣了一下,然后轻飘飘的带过。 “无碍,你想学的话,去了南齐我帮你找个厉害的!”之前溶洞里的场面黄曦是看到了的,当时那两人之前的气氛僵硬,肯定死有了什么不合,也就嘻嘻哈哈的揭过去了。宫鲤对他的心思敏捷善于察言观色的能力,多少产生了些佩服。 大将军刨了一包东西出来,叼着放到了宫鲤脚边。 宫鲤蹲在那儿拆开,里面是一个黑漆漆的手镯,还有一本残破的书,封面上勉强可以辨认出几个字“冥”“移魂”“禁”还有最右下角的“下卷”。 宫鲤指着上面的几个字念出来后,就听着黄曦惊奇的说道“难道这就是相传相传由幽冥和人间共同掌管的《炼魂禁书》?原来在宫老爷子手里。这可是个人人都在抢的东西,哎……别靠近我,我可不要,没那个命拿。” 眼看着宫鲤将书伸到他跟前,黄曦像看到什么恐怖东西一样,一边喊一边急忙后退,然后撞到了身后的墙。 宫鲤翻开看了两页,眼中震惊,匆匆翻了一遍,正出神就听着黄曦喊了一声,连忙看过去。 “什么人?” 黄曦转身朝外面跑去,宫鲤把书往怀里一塞,急忙也跟了上去。 第三十八章 把它给我 随着黄曦的一声喝问,有一串脚步声一深一浅的向远处跑去。 宫鲤紧追在后面,心里胡乱的猜测这个时候是什么人过来。这通道弯弯绕绕,但是那人像是很熟悉,带着他们在这里面乱跑。 黄曦不知道掏出一个什么符咒来,磕磕巴巴的念了几句,然后那符咒亮了一下,忽然窜起了一簇火苗,他吓得赶紧扔掉,差点把自己的衣服烧了。 那人没了踪迹,但是大将军却嗅着地上的血迹,冲宫鲤叫了两声。 只有一两滴,但是都是黑色血,仔细看倒像是墨汁,和当初红衣的血很像,但从气味上分辨,确实是人血的味道。 宫鲤,拍拍大将军的脑袋,示意它继续找。而自己则闭着眼睛站在那里,放松身体凝神在鼻子和耳朵里。 “呼呼……刺啦”像是喘息的声音,很沉重……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夹杂在里面“刺啦”的声音则像是硬物划在石头上,是什么? “左边”宫鲤睁开眼,顺着刚刚听到的响动跑去。地上越来越多的血渍,还有风吹进来,带着海水的腥气。这里难道是通着外面? 又拐了一个弯,她已经可以听到海水拍岸的声音,闻到了墨崖身上独有的冷冷梅香。 黄曦在前面喊了一声,宫鲤回过神后急忙跟上。 外面站着黄曦,还有墨崖。 墨崖脸色苍白,在黑雾里仿佛马上就要散去,在宫鲤出来后就看了过来,眼神沉沉。 地上躺着一个穿着沙弥衣服的人,他浑身是血,一动不动一道刀伤从左肩一直到腰部,一道深深的刀伤。 宫鲤下意识看向墨崖的刀,他握着刀柄的手亦是苍白,因为用力骨节突出,他好像一天的时间就瘦了很多,以前那双手像玉一样。 “墨崖公子,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黄曦率先开口,眼睛示意的看了一下那小沙弥,打破了沉默。 “他该死。” 宫鲤扯了嘴角笑了一下,又是“该死……” 这个词最初听他嘴里说出来应该是那个溶洞了,那些人死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么说的“他们该死。”如今这个人又该死,在他的眼里什么人是不该死的,她这么想着,抬起了脸轻轻的说到: “他又为什么该死。” “擅拿幽冥圣物,私设搜魂祭坛,其罪当诛。”宫鲤听他这么说,从怀里掏出那本书,朝着墨崖挥了挥。不甚在意的说道:“噢,你说的是这个吗?怎么办,它好像在我身上。” “把它给我,这不是你可以拿的。” “怎么你也要像那样给我一刀吗?来呀,你砍。你们大人物做什么都是对的,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可以抵抗的,不过这本书是在我家找到的,要拿?我就是拼了命也不会那么乖乖交出来的。” 话音一落就将白练甩了出去,墨崖一动不动,就被抽在身上,她连眉头都没皱。 “大胆,敢对大人无礼。” 宫鲤抽完一下,就见平地上冒出两团黑雾,颜色上看不如墨崖的浓烈,浅浅的灰色。其中一个人一出现,就指着宫鲤骂。 “我就是敢,怎么了!” 这几个鬼东西前一天就见过,是墨崖那边的下属,一出来就是拍马屁的嘴脸,宫鲤当下也没给他好脸,颇有豁出去的刚猛。 那人一眼瞥见宫鲤手里书,更是激动大声的喊着“这是幽冥圣物,一直都是本族看管,你个小丫头拿着做什么,赶紧拿过来。”说着就要过来,被墨崖伸手拦住。 宫鲤咯咯地笑了一声,将书甩的哗哗响,看着对面的人直皱眉。然后忽然将书抛了起来,墨崖没动,他身边的人见她识相正要伸手去接。 就见一阵白光闪过,那本破书就像雪花一样四散了开来,这时候岸边吹了阵海风过来,将它们刮到了深山老林里。那下属满脸狰狞,用手捞了两下就只抓了两片在手。 回头见宫鲤歪着头抿着嘴,一脸的可爱,还不紧不慢的将鞭子缠在了手上。是的,她将那本圣物,抽了个稀巴烂。 “你你……你竟然敢,大人……” “回去复命吧,鬼老已诛,禁书已毁,龙脉已斩,让那些人过来修护。”属下战战兢兢的听着,出了一头汗。 令主的意思就是“全部完蛋……”那自己回去还能活么,墨崖也不看他们,挥了挥手。这两人一看,这就是赶紧滚的意思,于是一脸生不如死卷了一阵烟雾消失了。 “好了,过些天就去南齐吧,我处理完过去找你。”不知怎么,宫鲤看着墨崖的眼中似乎有些笑意,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黑亮,看着她语气温和的嘱咐。 “不用令主操心了,我们……” “保重。”黄曦看着他一脸理所应当的架势,不由得出言讽刺。就被硬生生的打断,然后又被完全无视的绕过,拍了拍宫鲤的头,又在她耳边嘱咐了什么,然后转身离去。 他走后,宫鲤捏紧了衣袖,蒲扇一样的睫毛煽动了一下,至始至终没有抬头。 黄曦愤怒的看着散了的黑雾,咬咬牙骂道: “幽冥真是瞎了眼么?选了这个自大狂妄的家伙做令主?” “确实是瞎了……” “……” “走吧。”宫鲤抬起头严肃认真的复合完黄曦的话,看着他一脸古怪,也没在意,转身往回走去。 黄曦在后面走着,总感觉宫鲤身上之前的死气沉沉似乎散了不少。 难道是因为……这只傻狗? “汪……”你才傻! 两人一狗在前,后面还缀着两个稀里糊涂的侍从。他们不知道是怎么着就被劈晕了,醒来后就看着主子一副杀人的眼神,所以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 宫鲤最后回身看了眼整座山,最后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感谢这座大三,承载了自己十几年的欢声笑语,爷孙温情。 接下来的路,就要自己去走了。 回去的船上,黄曦一直在试图招惹大将军,见它洗刷完之后还颇有些膘肥身键的气质,就一直凑过来想套下近乎。 宫鲤好笑的看着他们,转身回到船舱里,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珠子,上面已经细心的穿了孔,她摘下之前墨崖给带的绳子,将这个也串上去。 想起墨崖刚刚在耳边说的话,不由得握紧。 “里面放了你爷爷的魂魄,他的身体急速腐烂,灵魂也不齐全。先收到这里,如果有机缘而已帮他找回魂魄。你的体质奇特,养魂正合适。” 她拿起来对着太阳照照,爷爷的魂魄是白色的细细的一缕,在珠子中间游荡。而旁边墨崖给的珠子确是浓烈的墨色,而且比之前还要黑一点,挂在脖子上贴着胸口藏好。 他们刚靠了岸,就听着大家都在议论一件事。 知县死了。 宫鲤和黄熙对看一眼,心里都在想“这么快!” 第三十九章 赶紧滚吧 几人下了船后,走在街道上,看着不少的人家都挂起了白幡。 刘知南虽然是占了他人的身子,但是在任的时候颇有官声,家家户户也都对他交口称赞。这么忽然间死去,大家甚至都没办法接受。 每一任知县交接,从上峰调派到上任往往都得几个月,大家对这么个能干又英俊的知县是久违的中意。 啪嗒,宫鲤听着后面有东西过来,偏头躲过,一颗鸡蛋就砸在了对面的门上。 紧接着菜叶子,石子也都扔了过来。 “你这个不祥的人,整个渔岛的人就差点给你克没了,现在知县也被你害死了。我们都听说了,你爷爷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儿,被雷劈死了,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宫鲤转头看着拿鸡蛋砸她的人,这个人她是见过的,之前在铁屋里缩在后面的女人,对了之前她也来给过鱼的。宫鲤张张嘴想解释一下,还没出声就被周围的话淹没,她垂下了眼就没有再说话了。 “就是,我家的男人就是被那个宫老爷子看过病之后,没多久就死了的。指不定就是他害的。” 她家的老爷子、儿子要不是爷爷救得及时早就死透了。 “老妖怪带着个小妖怪整天走街串巷,不知道安得什么心呢!” 那些穷的揭不起锅的,谁家不是早早的等在门口想着让爷爷给诊治诊治,连药钱都不用花,爷爷你看到了么,这就是你想守着的人,他们的心有多黑。 “她之前还去了知县府,我都看见了。还有那个武婶,杂货铺的你们也知道,没病没灾就给死了。” 宫鲤一听他们还把武婶拿来嚼舌根,愤恨的抬起头瞪着那个长舌妇,倒是把她吓得一愣,藏在了一个男人身后,梗着脖子朝她吐唾沫。 “黑雷心肝的,武婶对你对好,你怎么下的了手,你怎么不去死……赶紧从这里滚!” 黄曦看着宫鲤一脸黑气,那样子不知怎么的和墨崖有几分神似,冷冷的挺唬人。再一听这些人越说越起劲,便指着那个最大声的女人骂。 “黑心肝……你们这些刁民,当年受了宫家爷孙两多少好处,现在在这儿嚼舌根,信不信小爷我拔了你的舌头。” “小贱人,勾勾搭搭。之前倒是没看出来,原来还这么有本事,年轻人莫不是被勾了魂吧,这丫头指不定被什么鬼东西附身了呢……” “住口!都滚回去。”一声怒喝从人群外传来,是之前村子里的秦村长和那个好久不见踪影的黄大人。村长对着几个村里的人一顿训斥,转身向宫鲤道歉,见她一直低着头,唉声叹气的带着人走了。 而那位黄大人,过来就对着宫鲤冷哼一声,对着焉头焉脑的黄曦,重重的叹了口气,那股烂泥扶不上墙的挫败感连宫鲤都被熏到了。 “朝廷已派本官暂理知县府,大家要是有什么不满不妨到大堂上分辨个一二,莫要在大街上满口胡言,污人清白。刘知县刚刚入殓,大家这是要让他入土难安么?” 一众人没了那些个挑事儿的,也就没了声音,又见没什么热闹看就都散了。 这位黄大人,宫鲤倒是见过几次,每次见都被他身上的气势压着喘不好气,再加上这个人眼神毒辣,宫鲤无端端被看的心里发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心底发慌。 好在他这次倒是没有为难,有惊无险的到了知县府。 灵堂架好,里面到处的白布,让这座凶宅更加的寒气森森,仿佛寒冬腊月的气候。 棺材前只跪了阿七一个人,默默的烧着纸钱。听见身后有人,不惊不慌的直起身,向身后的人行礼,并递上了香。黄大人看都没看直接进了后堂,宫鲤和黄曦还是接过来拜了拜。 黄曦一脸死了爹的表情走在前面,宫鲤心想这个人那么可怕么?到底是什么人? “明日离开这里,回南齐去吧。” “是,叔父。” “一路上别作妖,我会派族里的人跟着你,这回再惹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死了我也不管。” “是,叔父。” “滚吧……” “是,叔父。”黄曦从始至终就维持着那副谦卑的状态,老老实实的应了就丝毫不留恋的走了出来。宫鲤跟在后面,在这短短的对话中,都没获得一丝视线。 又被说滚,这地方看来是真的要将自己扫地出门呢,虽然对着人的冷漠失望,但还是会升起一种对背井离乡的恐慌。 “你叔父是到底是什么人?你这么怕他……” “他不是人。”不是吧,还敢背地里骂人? “你是开玩笑的吧……”宫鲤有些猜不准他这一脸千真万确的表情透露出来的真实性,没憋住还是问了一句。 “是。” 好吧,果然是个傻的。 和黄曦进行了简短而没有用的对话之后,他们已经飞快的走出了前厅。两人走到河边的一个亭子里坐下,商量着之后的打算。 从蒙县一路往西北方向走,陆路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就能到,至于水陆已经被他们忽略,估计以后都会对河流湖海这些流动的东西留下阴影,有别的选择就尽量选那个。 陆路大概途径大大小小将近十几个村镇,四五个县。江南是鱼米之乡,一路上去会越来越繁华,而且气候正好。他们过去差不多也到了晚秋,不冷不热正好。 黄曦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他本身又会讲话滔滔不绝抑扬顿挫眉飞色舞,一直说了一壶茶的时间,才算把风土人情说完。 宫鲤听着也觉得有趣,问了问归元寺的位置,知道是在南齐最北和凤阳接壤的地方,常年香火旺盛,那些个富贵人家都从各地赶来。 “归元寺又不会跑,你不用那么着急,等在南齐安顿下来,我就带你去。” “好,谢谢你,以后若是需要宫鲤,定……” “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是两肋插刀在所不辞?行了吧,你还不如,嘿嘿……” “公子,大人让我等护送您和姑娘离开,请打点行李。” “行行,知道了。真是的会找时候。”那侍卫一直在旁边守着,直到黄曦受不了了才跟着他后面走掉。宫鲤一个人又呆坐了一会儿,才回到了之前住的屋内,桌上放着饭菜,好像多了些饭香。 宫鲤不确信的吃了一口,发现真的没有像之前那样像是供奉食物,才坐下来安心的吃了个饱。 刚吃完就听着“笃笃笃”的声音,门无风自动的打开,一缕清香飘了进来,然后是沙沙的软底鞋。 “宫鲤你要走了。可否帮我一个忙?” 宫鲤倒是没想到她会来找自己,还说的是“帮忙”。 第四十章 一路向北 宫鲤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旁边的王婶。 她神情看起来憔悴了不少,而且整个人忧心忡忡,没了初见时的明艳。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地方,毕竟对于未来如何,我也没什么想法。” 王婶苦笑了一下,伸手抿了抿鬓角的头发,自顾自的走到宮鲤一旁坐下。 “我知道的,你要去南齐。” “……王婶好本事这都能打听清楚,那你说说要帮什么忙?”宫鲤面色虽不显,但是不由得打起了精神,王婶是如何得知她要前往南齐的消息? “我希望你能照看我们家大娃一二。” “……你们家大娃?” 宫鲤倒是没曾想她冒出这么一句,心中不由愕然,大娃?关照?关键是我不认识啊……宫鲤当下也觉得稀奇,说起来这位王婶的大儿子,她也是零星知道些事情。 据说是王婶和第一个丈夫生的,好像是周边哪个县的人,那人是个负心汉,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跑了…… “说实话,我真的没见过……” “唉,你有。”这么一说,好似她故意推脱一般,宮鲤见她这样胡搅蛮缠,索性了住了嘴。 对于她们家的事,只是无意间听了这么一嘴,听说是王婶嫁到这边两边就很少来往,有人说看到过大娃来村里,不过宫鲤倒是从来没见过那位少年,论年纪应该比她小。 “你见过的,就是大人的随从,王启。”见她不吭声,王婶直了腰又补了一句。 “刘知南的随从,我只见过一个人叫阿七,长的一副书生样子……不爱说话。” “对就是他,小名就是小七,别看才十二岁的半大孩子,他就是比别人那孩子长的高大,他和我不亲,这么多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如今他要去南齐,说是知县大人让他一直跟着你。你和知县还有那位黄公子关系好,这一走他估计是不回来了,希望你别介意之前的事,不要归罪给他。” 宫鲤心想,“我还不至于这么四六不分吧,平白无故去迁怒人?况且我照料他?那谁来照料我呢?” 而且如果不是她来说这件事,到现在她甚至都不知道刘知南这是使得什么招数,缘何把初七留下来。” 刘知南、黄曦这两个人以及他们的家族什么来头,和自己那点交情又有多少呢? 但是王婶如果说点其他的,她还可以一口回绝,作为一位母亲的嘱托,她是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就像是当初爷爷把自己托付给墨崖以及还没谋面的无涯大师…… 宫鲤看着王婶殷殷的目光,斟酌了一下,到底是没有回绝,但是也没有满口答应下来。 “既然知县大人信得过我,托我带着初七,那么你也放心,如果我能做到,就一定会尽自己的能力去护他周全。” “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姑娘,一直都知道。”说完这话愣是跪下给宫鲤磕了一个头,然后把手里一直拎着的包裹给她放到桌子上。 “南齐是个是非之地,你一直都没离岛心思单纯,到了那里可一定保重。那些富贵人吃的好,生生的就别我们这边小老百姓多长几个心眼。那位黄公子还有那个黄大人,在南齐是三大家族之首,里面的勾心斗角必然不少,而且……南齐擅长辟邪之术,怕是也多的是阴邪莫测的事儿,这是我求来的辟邪符,你带着吧。” 王婶头一次心平气和的说这么多的话,宫鲤静静地听着,全是嘱咐,是一个母亲的担忧。 听着听着整个人也慢慢的柔和下来,对于去往的南齐的生活也多了些担忧。如今连这偏远的海岛都邪祟横行,更何况那繁华的城池。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权夺利,有欲念的地方就会滋生邪门歪道。 这一点,爷爷的感叹倒是不假。小的时候尚且不懂得其中的心酸,如今经历了一番,才算明白……人心不古的些许含义。 王婶没有久留,她拿来的包袱有两个,一个是些细软颜色亮丽应该是给宫鲤的,而另一个藏青色的大概就是初七的了。应该是怕拒绝吧,所以才让自己代劳。 抱着毛发清爽的大将军,结结实实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车马就已经早早等在府门口。 前后三辆车,宫鲤和黄曦坐在前面,中间安置着两名侍女,最后一辆上面放了些零碎的家当。 果然在车前看到了直挺挺的阿七,坐在前面赶车,她走过去将手里的包裹递过去,见他垂着脸只看了看,就拿在了手里。宫鲤也没多说,就掀开帘子坐了进去。黄大人派来的那些护卫们,都骑着马走在前方、两侧、还有后面。 他们是一大早就出发的第一队人马,街上的很多店铺还关着门,零零星星可以看到几个起得早的人们,见马车过去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就又木然的往前走去。 宫鲤放下帘子呼了口气,眼中是对旧土的不舍,和未来的恍然。 “以后还能回来吗?” “这里一直都是你的家,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我们可以一起,来个故地重游。”宫鲤听着安慰的话,破涕为笑。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当时你得了什么怪病?” “邪灵入体,具体是怎么惹上的我还真不知道,但是一开始的时候就是浑身虚弱,而且总是会梦到很可怕的东西,其实都以为是些小打小闹没在意,以为是我的魂丢了,家里还请了人给我招魂。那阵子确实好了不少,我就又开始坐不住了,被人一忽悠,就跑了出来散心。听有人说这里是我们北冥皇朝的最南边,那离天岛更上南境最后一个岛屿。”没想到这位贵公子真的是来这里游山玩水的。 宮鲤也顺势回忆起了岛上的风光,想起了那条在南端突然改了方向的河,和西面的一条河流生生的隔出了一道清晰的水线。 但是,试图冲过去的人,全部都消失在了河里。 “离天海的南边和一条不同流向的河连接着,那条河碧蓝碧蓝,但是有很多人尝试的想过去,都被急流而过的水给冲的没了踪迹,所以之后就再也没有往前。” “原来如此,我呢就是这么的被一撺掇,就南下了。之前病了以后整整半年没敢出门,不能见太阳,一出来就像是被火烤,那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变成鬼了。请了辟邪大族的人来,又瞧不出异常,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说到这儿,黄曦面色有些发白,大概是之前的病情确实把他折磨的够呛。 宮鲤贴心的说道:“换个话题说吧。” “这都没事了怕什么,接着说,后来我就来了这蒙县,很巧的叔父也在,那天他正要打算训斥我,结果我就病发了,浑身抽搐着,脸色发白,而且我还长出了尖牙,指甲……生生的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怪你们这地方邪性,我刚来就被那些邪祟冲撞了,那一次请来的就是你爷爷。” “你说吧,我也想知道我爷爷都做了什么。” “移魂之法,他说我的魂里面被邪祟缠住了,然后具体用了什么招数我不清楚,就是我的魂在别人身上打了个转儿又回来了。那个人大概是个将死的人吧,我叔父花了好多的银子买下来一个……人。” “我爷爷是不是欠了你们家恩情。”不然她是决计不会相信,以爷爷的为人会心甘情愿的去做这些事情,果然,黄曦一听就苦笑了一声。 “起初我确实以为,宫老爷子是个穷郎中,只要掏了钱就什么都肯做。昨晚上,我叔父过来和我说了些事情,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旧识,因为有些老一辈的情分在,才出手医治。” 宫鲤抬手捂着胸口,紧紧的抓住那颗小珠子,至少这就证明了,爷爷之前的行为里肯定有着什么苦衷,他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说起来,我其实早就见过你。” “……见过?是挠我之前吗?” “咳咳,那个纯属意外,我就是闻到了你的气息,一时间控制不住才扑上去的。”宫鲤暗道都是你那一爪子的功劳,自己才一步步走上了邪门歪道的不归路,而且要不是当时处理及时,现在指不定变成什么东西了。 “那之前是在哪里?” “那时候是在寺里面的后山,你正在和南无和尚争辩什么,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然后临走还把他那株宝贝的不行的花给摘了去。” “还有这事,很宝贝吗?我从他那里偷了很多的花草,没听着和尚发怒……不过他自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存在了,送我白练、教我本事、还有好几回救了我的命。只是……” 渡了半辈子别人,却没捞着一点好处,一想到这里又觉得有些愧疚,毕竟当时他一门心思是为了给爷爷报仇才贸然上去和墨崖争执。 “说来,对他我始终是有愧的……” 正说着,马车外面传来阿七的声音,到第一个小镇怕是还有几个时辰路,问他们要不要下车休息。 黄曦琢磨了一番,怕半路有什么变故耽误了晚间休息,就挥挥手吩咐下去,“不用了,继续赶路吧。” 转头见宮鲤还没回过神,伸长胳膊切了杯茶给她,一边说: “不说这伤感的话题,赶紧换一个,我给你讲讲咱们要落脚的第一个地方,乌镇……” 猝不及防的上架了 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朋友们~ 虽然以现在的实力还没办法拍胸脯说书有多么好看,让人看了就日思夜想,不过我还是会坚持每一天都努力写文,坚持每一天都有小小的进步。 书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上架了,也就是说要付费看了,大概每个月需要你花费一包烟或者是几片面膜的钱。 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得到大家的捧场,坑品在线,请大家放心入坑。 上架后每天更新两章,会看的更爽,比每天挤牙膏的感觉好些。 最后,谢谢我的编辑大大,让我坚持自己的风格,坚持每一步的成长。 第四十一章 路遇暴雨 “你确定这里是你说的那个,花团锦簇民风淳朴要啥有啥的小镇?” “这不是赶上下雨了么……” “哎……” 宫鲤看着顶棚漏水、灰尘漫天、破败不堪的小庙时,只能感叹一句时运不济。 一出门就遇上暴雨,要不是赶车的技术好,马儿腿快,他们真的得在荒郊野外接受来自夜间暴雨的洗礼。 那两个侍女手脚麻利,支起了锅一会儿工夫,就煮了些姜汤。 大家分着喝了一碗,就凑合着找了些四周干一些的木棍过来点了火堆,一时间整个小庙里都安静了下来。外面天黑沉沉的,风雨雷电轮番登场,看样子一时半会还难以罢休。 吃了些简单的干粮,几个人又互相嘱咐了一番,宫鲤便斜斜的躺在侍女铺好的干柴上。 几个带刀的侍卫轮着班起来守夜,阿七就坐在宫鲤脚边,靠着身后的一个柱子闭目休息。黄曦可能是心上缺眼儿,就那么一躺,瞬间开始打呼噜,猪大概都会羡慕他的好睡性。 大将军之前因为被剪了毛发,一直闷闷不乐,不愿与宫鲤亲近,但是到了晚上的时候,终于消了气,又蹭过来钻到了她的怀里。 “其实你这样也很好看,依旧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宫鲤抱着那个大脑袋,低低的说了一句,得到了脸上的亲舔,低低笑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许是太久没有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车马劳顿,身体还真有些累。她闭上眼,一会儿功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一旁的阿七就睁开了眼,他看了下四周,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嘴巴一张一合的念了几句,就见那符纸立刻被黑雾缠绕,不一会儿就消失,只剩下一团灰蒙蒙的雾气,轻轻颤动了一下便沿着漏风的窗户飞了出去。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雨已经停了,只是道路泥泞难走,天还没有彻底放晴。 大家都陆续醒来,黄曦一睁眼立马精神抖擞,好像整个晚上打呼噜都是幻象。洗洗刷刷完之后就催促赶紧上路,今天一定要赶到乌镇去。 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一声尖利的啸声从上空传来,领头的一位侍卫,手臂一张就有一只乌鸦落在他的手臂上,他抽出纸条脸色一变赶紧递给了黄曦。 “出什么事了。” “宫鲤,我怕是要食言了,我得迅速骑快马赶回去。我会留下人来护着你过去,这是令牌,你拿着到了黄府找我。” 宫鲤看着黄曦一脸的急色,知道必定是大事,也就没有多话,收下了令牌,催他赶紧走。 “一定来找我。” “好,保重!” 最后留下来了四个侍卫,两个侍女,还有阿七。 山上出来的野孩子哪里受的住娇小姐般的待遇,在那两个侍女一左一右太过于周到的伺候下,宮鲤还是坚定的让她们继续坐在了马车上。 车马再次启程,整个车厢里就空了下来,走了话唠般的黄曦,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原来这么宽松。大将军开始还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发现一路上没什么有趣的东西后,也乖乖的趴在那里打盹。 路不好走,马车走的也并不快,宫鲤也在这晃晃悠悠的车里面睡着了。 忽然听着“啊……”的叫声,紧接着是后面一阵慌乱,听着是有马车往别处跑了,马惊了!她坐的这辆也停下,然后有马蹄快速往后奔去,宫鲤迅速的掀开帘子,车辕上坐着阿七。 “阿七,怎么回事。” “后面的马惊了。” 语气要多寡淡要多寡淡,心里暗道神奇…… 马惊了!你还这么镇定。宫鲤不禁要对这个大娃高看一眼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份从容还真是世上难寻。 宫鲤从另一边跳下车,看着四周雾蒙蒙的树林,和后面混乱的车轱辘印迹,也有些不明所以。这里没见有什么闯出来的野兽惊扰,好端端的会惊马车…… 知道已经有人往后面追了过去,便站在原地等着,一会儿功夫,从雾里头走出了黑影,还有车轮,马蹄的声音,看来是找回来了。 之前骑马的人,赶起了马车,后面车里面传出了小声的抽泣,大概是两个姑娘吓坏了。 宫鲤掀开车帘,问了问伤势,知道她们只是擦破了皮,没什么大碍放下了心,毕竟这些都是黄曦家的人。再次启程,宮鲤却睡不着了,拿了本书慢慢看了起来,是一本游记。 走了好久,总算出了那片看起来没有尽头的树林,拐上了条宽敞的大路,两边还有农舍亮着灯。宫鲤看着天色已经又黑了,就提议住在农家。 那几个侍从不置可否,其余的人更是没什么意见,就这么毫无准备的往一处农舍走去。 这地方零零散散的住着几户,他们就找了个挨着路近的住了下来。 开门的是个老头子,吸着一个烟斗,浑身有股说不出的怪味,只是被浓烈的烟味盖着,一时间宫鲤没闻出是什么。那老人看人的时候也是半睁不睁的眼睛,只堪堪露出一条细缝儿,在那猩红的烟火里,愣是印出了一丝红线。 几个人进了院子,里面除了一股子潮湿腐烂的味儿之外,空间挺大。大家分了分就张罗起了饭菜,侍卫给了老汉一块银子,他就扁着嘴笑了一下,随手塞到了怀里。 那两个侍女似乎是把饭变出来的,出奇的快。米饭,菜也是有荤有素,看着很是好吃,但是吃起来……怎么感觉和知县府里那些有的一拼,莫非这里也有着什么不明的东西在? 宫鲤随便吃了两口,注意到其他人,除了那两个侍女还有阿七吃的坦然,其他几个侍卫吃的也是颇为艰辛,每一口都是伸长了脖子才咽下去。 最后宫鲤自己睡了一间,两个侍女睡了一间,其他几个男人不知道怎么分的,睡了两间。 阿七一定坚持睡在宫鲤屋子的外间,宫鲤倒也没反对。阴天晚上没有月亮,夜色沉沉,偶尔有风会吹的窗户哐当响一下。宫鲤被吵得睡不好,又不踏实,索性就脸朝外对着外面的窗户看。 然后睡意渐重,她眼皮子慢慢地落下来,缩在被子里的手却握了起来。刚刚窗户上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在往里面看,那股子臭气,就是那个老汉。其他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还好,这地方很可能有鬼。 宫鲤假装着翻身,用余光往那看了一眼,发现那双眼睛躲进了黑暗里。 这种被偷窥者的感觉让人心里发毛,“扣扣”门上想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声音极低,若不是宫鲤五感异于常人,怕是也不会注意到。 “吱……拉”这不是人手关节扣门的响动,而是用坚硬的指甲尖抠门的声音,每一下的末尾都有很细微的刺啦。 正在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时候,外间的阿七却动了,他起身拖着鞋要往外头走。 不行,那东西不敢进来,要么是忌惮墨崖留下的珠子,要么是白练,或者是其他七零八碎的东西,她都在怀里揣着。阿七这个时出去是为了做点心么? 就在里面有动静的时候,宫鲤听着外面那个扣扣的声音敲的更欢了,末了还兴奋的挠了起来。 眼看着阿七走到了门边,宫鲤掀开被子,冲过去一把就推开了门,手里的匕首顺势刺了出去。 “啊……姑娘息怒。” 第四十二章 雾里危机 宫鲤惊魂未定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其中一个侍女,默默地收回了刀,那姑娘肩膀上被她划了一刀,她不打算给她好脸色,还拿不准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么晚过来干什么。” “奴婢看您晚上吃的不多,特意又熬了碗粥过来,惊扰了您,求……” 宫鲤见不得这些娇滴滴的姑娘哭哭啼啼没完,好似自己无端的就用粗鄙的行径惊扰了她们的淑良,这个时候不禁数落黄曦,做甚么给自己就下了两个娇小姐。 没办法就把她让进来,从屋子里拿了瓷瓶给她敷伤。 “我不习惯晚上外面有声音,所以下次记得敲门出声。” “是,姑娘。”宫鲤看着站在一边还有些迷瞪的初七,皱起了眉。但是有外人在又不好说什么,就先压了下去,直到这丫头千恩万谢的出去后才把初七拉到椅子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在他鼻子底下晃了晃,他才好了些。 “姑娘怎么起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是不是听到什么声音了。” “迷迷糊糊的听着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好像是我娘的声音,然后就想出去看看……”宫鲤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来对这个娘他也是在意的。又怕刚刚自己听到的东西说出来吓到人。 虽然她也觉得阿七有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会难冒出来些诡异,但现如今看他一脸的苍白。 心想“这也不过是个少年,还是别吓唬人了。”便也没有再多话,反而是凑近了门,从门缝里看着外面。 “恩,这地方阴气重,小心里面有鬼,大晚上不要随便开门知道吗?给你拿着这个,清神醒脑。” 说着把那个小瓷瓶塞到了阿七手里,便又回到了床里。 只是之后,外面没了其他声音,宫鲤一直把白练和匕首握在手里,想了想又在门上贴了一张黄曦当时留着的符纸,虽然很质疑这张纸的功效,但是聊胜于无…… 就这么似睡非睡的坚持了一晚上,外面门上想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宫鲤立马睁开了眼睛。 外间的阿七也起来了,只是没有去开门,两人都在等着外面的人说话。 “姑娘,可起了?” 早上?宫鲤透过窗户外面看了两眼,依旧还是黑蒙蒙的。她拉开门,是昨天那个侍女,正低头站在门边,只是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她有一瞬间就在奇怪,她们这些人出门都不带着换洗衣服么……不是说大家族里人都很讲礼数? 当然这个想法也就是闪了闪,她也不会真去问问人家干嘛不换衣服,所以也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要走了么?” “宫姑娘,外面起了大雾,看样子还要有雨,我们不妨再待上一日,等转晴再走。”说话的是昨天坐在马车上,将那两个姑娘带回来的侍卫,他说话时候声音沉闷,一点都没有男子的阳刚气,而且说那些话,也没有丝毫要征求她意见的样子。 宫鲤出了门往外看了一下,雾确实很大,就她这样的眼力,居然也只能看到对面这两人,后面站着的人也只是模糊间看到轮廓。 其实她打心里并不想多住,昨天晚上的古怪,让人心里毛毛的很瘆的慌。 但是也没办法,这么大的雾连路都看不清要怎么走。 还好身上有几件宝贝傍身,估计能扛上一天吧,而且或许再过一会儿天气就放晴了呢。 又是一顿食不知味的早膳,宫鲤摸着干瘪的肚皮,咬着牙灌了一碗粥下肚,那一碗摸着温热的粥不知怎么的一进肚子里,就沉甸甸冰凉凉,好似吃了一大坨冰疙瘩下去。 外面也看不出是什么时辰,宫鲤就拿出了从岛上带着的书籍看,阿七还是一言不发的坐在外间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看着入神,就听着外头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阿七出去看了一下,回来说不见了一个侍卫。 “不见?怎么不见的。” “那个婢女说,自己被强迫,一个侍卫就要去杀了另一个侍卫,然后两个人出去了一趟,一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一个,另一个见了。” 这个人那个人的说了一通,但是宮鲤就是奇迹般的听懂了,因为这些人,宫鲤也全然叫不上名字,阿七应该是知道,所以没说名字,就大概的说了下事情。 “呵,在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还争风吃醋起来了,比主子事儿都多。” 既然知道了,宫鲤只能出去问问,这么个鬼地方还有闲工夫上演这等戏码,居然还能把命搭上,据她一路上观察,这几个侍卫和这些婢女一路都没有交流, 哪里来的爱恨情仇。 “走吧,去看看。” 一出门,踏入雾里,宫鲤就感觉到一股呛鼻的烟草气和土腥气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雾里面只能朦朦胧胧的看到远处房屋的简单轮廓,倒是听着里面三长两短的哭声听得真切。 推开门走了进去,那两个婢女正抱作一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宫鲤纳闷的看着她们,为什么这么久了这两个人就是没换之前带血的衣服,越看越觉得脑仁有些闷。 “姑娘给我做主。” “给我做主……给我做主……”这一声声的“给我做主”就直达脑子里,宫鲤被抱着大腿,一步也挪不开。 身后的阿七没了踪影,而这两个人还是不停的哭。 她伸手摸上腰间,白练一阵一阵的泛起了光,说明这周遭有危险。 “你们先起来,这里有古怪……” 她看着靠墙的角落里忽然闪出来一双发红的眼睛,忽明忽暗,最后在离她两三米的地方停下来,眯成一条红线,正看着她。 宫鲤正想抽白练出来,胳膊上一重,那个敲门的姑娘,哭的更来劲了,不仅揪着她的裤裙,还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这下好了,缠的比绳子还紧。 宫鲤死命的盯着对面的红眼睛,眼看着他越来越靠近,白练在腰间蠢蠢欲动,她知道只要那个鬼东西敢过来,白练就能刺穿他的脑袋。 就在她被两个女人缠着,准备召唤小呆出来的时候,背后的门咣当一下被踢开。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和两个女子的尖叫。还有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很陌生之前应该没见过。 “大胆妖孽,看姑奶奶打破你的脑袋。”宫鲤一回头就看着一个红色的影子扑了过来,没看清楚面目,因为身子被抱着,她只能勉强转头冲来人喊道:“快把这两个女的,给我拉……开。” 开字一说完,就瞥见了站在她身后,一身狼狈的那两个婢女,正捂着嘴巴惊恐的看着她的腿。 不是吧,那腿上的这两个是……什么东、西! 第四十三章 红衣姐姐 饶是练就了一把铜肝铁胆的宫鲤还是浑身僵硬,甚至有些不忍心回头看腿上的东西,还没等她缓过神,那片红影就又气势汹汹的叫嚷起来。 “好你个老妖怪,又在这里害人,今天不收拾了你,我就妄为人。” 宫鲤心中不由佩服至极,肯定是高人。她回身望去,就看到一个纤长高挑的红衣姑娘,她不禁想到了第一次看到红衣时候的样子。 这女子比宫鲤高出了不少,她结结实实的挡在自己和那个红眼怪物中间,手里握着一把长剑。 宫鲤只是抬头打量了这个姑娘一眼,就被腿上的东西箍得更紧,低头一看,差点把早上那碗粥吐出来。 这哪是什么婢女,简直就是两只扭曲了的树妖,但诡异的是,它又不单单像是树木成精了那般简单,盘根错节的枝条中间还串着人的骨架,整个东西血淋淋的…… 扭动间还能听到枝条和人骨两种东西摩擦在一起的声音,嘎吱嘎吱让人后牙槽发麻。 它们扭着麻花一样的枝干缠在宫鲤腿上,似乎是忌惮他腰间的白练。只是伸出细小的树枝,用上面缠着几根指骨,正在向她的上身试探。 两个粘着血肉的血骷髅缀在纠缠在一起的树枝中间,正抬着头盯着她,空荡荡的口腔里居然发出和婢女一样的声音。 “姑娘为我做主……” 一样是骷髅,它们真的是没有小呆的脚后跟可爱。 宫鲤也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们那黑洞洞还留着血泪的眼眶,气急败坏的骂道“让你们装神弄鬼,小呆给我砍。” 也许是后来的心意相通,宫鲤不用再咬指头滴血认亲才能请出小呆,现在只要大声召唤就能把它从珠子里释放出来,这就是墨崖说的自己身体适合养魂的缘故吧。 小呆呼啦一下冲出来,拎着刀对着宫鲤的腿上就劈了下来,腿上的束缚顿时一松,那枝蔓、白骨和骷髅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 宫鲤趁机跳到后面,抽出白练照着那堆碎了一地东西又抽了几下。 她前面的姑娘还在和对面的东西对峙,宫鲤忍不住朝前走了两步,站到那姑娘的一侧,伸长了手臂小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长的还真高,宫鲤的头顶也只是到了她的肩膀位置。 所以……那姑娘一转头,竟然没有看到人,又迅速的扭了回去,宫鲤无奈只能伸手去拉她的衣袖。 对面隐藏在黑雾里的东西也因为外面黑雾的消散,逐渐露出了样子。 宫鲤竟然就拽着那姑娘的衣袖,边看着对面的东西……出了神。 自从黄曦说了王胜的那个样子是移魂嫁接之术,她又查阅了《荒经》记载之后,再让她看到眼前的这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时,她下意思的就在脑海里面搜索看到的那些古兽。 名字太多,已经不大记得清,不过这样的人面鼠身的怪物倒是隐约看着有些眼熟。它的尾巴拖的很长,但是脸还能看出是那个老汉,只是脸上多了一层绒毛,嘴里还叼着初见时的那个烟斗。 “哎?小姑娘,你别怕,让姐姐帮你教训这个小妖怪。”手上一暖,宮鲤伸出去抓着人家袖子的手被牢牢抓住,宫鲤顺着手看上去,才看到那个姑娘的脸,。 英气的眉毛向上挑着,杏眼高鼻梁,嘴巴有些大,但是笑起来却露着八颗牙,整个人看起来很有活力,再加上那一身正红色的衣衫,看来是个神采奕奕小姑娘。 宫鲤动了动手指,没有把手抽出来。 “这东西我之前就见了,上次没把他打服,这次居然换了个地方造孽,你别怕,看我的。”宫鲤见她气势满满,不由得心里也是一松,毕竟多一个能人在能保险些。 “多谢这位女侠士。” 宮鲤话音一落就觉得那红衣服的姑娘眼中闪过了光,眼神忽然之间像是点燃了火苗。 她宮鲤仔细的回想了之前看到的游记里面出现的几位侠士,再对比眼前这位的这番作为,心里暗道,“这位姑娘如此仗义,当得起女侠的称呼了。” “恩,你放心!” 宫鲤老早就告诫过自己不能靠别人,所以她在往后错了几步后,还是谨慎的看着他们,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因为这位姑娘颇有些外强中干了…… 此时,她和红衣还有小呆背靠背,紧紧的盯着对面又重新奇迹般粘合在一起的骷髅和那只烟斗老鼠。 红衣姑娘手里的剑剩下了半截,宫鲤手臂上也被抽了一条血痕,小呆倒还是那般模样,只是感觉颇为沮丧没能发挥一刀毙命的威力。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天香,你多大了?我十五。” 红衣似乎是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扭头和背后的宫鲤自报家门。宫鲤虽然觉得此时的情形不怎么适合拉家长,但还是觉得应该回应以示礼数。 “我叫宫鲤,今年十三。” “哇太好了,以后就叫我香姐姐,你这么个小屁孩儿为什么自己跑出来,不知道现在世道乱吗?” “……”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接了话,她才不是小屁孩儿! 虽然很是不高兴,被人从身高以及心志上都嘲讽了一番,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显然不是玩笑能够缓和的。之前跟进来的那几个人早就被宫鲤吼着跑了出去,希望能留下命来。 黄曦说的乱世原来是真的,原来以为海岛是个噩梦,如今开来外面也不遑多让,同样危机重重。 连牛鬼蛇神都比他们那个闭塞的小岛厉害了不少。 “哈哈……你个臭丫头还有闲心思聊天,要不是你把我的洞府一把火烧了,我能跑到这儿?今天老子就要吸了你的三魂七魄,再把你吃干净,细皮嫩肉正好吃。” “你也不怕豁了牙,敢吃你姑奶奶”。天香眉毛立起来半分不吃亏的回嘴。 许是他们旁若无人的态度惹怒了旁边的那只老鼠精,他瘦小的鼠身上顶着一个人脑袋,身后拖着被小刀砍掉三分之二的尾巴,它来来回回的在离他们十来米处挪动,眯着那双血红的小眼睛,阴沉沉的开口。 “好个自不量力的小鬼”。 他似乎也不愿意接近那个骷髅树精,只在那一边挪动。像是两边说好了一样,井水不犯河水,一边分一个人,所以那只哭哭啼啼的骷髅才会一直追着自己不放。 “臭不要脸的杂碎,今天姑奶奶就是豁出去命也得让你交代在这里。” 那老鼠前爪拿下了烟斗,在地上磕了磕,然后还在指尖一转,灵活程度绝对不亚于人手。 他也不接话反而嘿嘿的笑了起来,随着他阴阳怪气笑声响起,另一边的骷髅也剧烈的抖动起来。 宫鲤左手拿着匕首,右手拧紧了白练,还不等他们笑够,就甩了出去,那骷髅被抽的一偏,似乎有些猝不及防,还在那里愣神。 天香一听宫鲤有了动作,立马也挥着剑冲了过去,小呆裹在黑雾里左突右闯。 又是斗作一团,宫鲤余光瞥见,那只老鼠一直很谨慎的就待在靠墙的那个地方,不管天香怎么打,都不会越界闯过来。心下不由奇怪,她趁着一瞬间两人碰头,低声与天香耳语一句。 宫鲤一刀劈开缠过来的蔓藤,扭身向天香身边跑出,她正引着那老鼠跑过来,两人对视一眼,迅速的封住了老鼠的退路,它见势不妙豁出命也要退回来,小呆横劈一刀,它躲闪不及,尾巴彻底秃了,身子失去平衡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去,好巧不巧的跌在了那骷髅跟前。 “啊……”看着跟前的蔓藤发出尖利的惨叫,跌跌撞撞想往回退。宫鲤将白练一甩,卷起它的身体就砸在了骷髅树精的身上,那东西毫不挑剔的伸出细密的树枝将那一坨没了尾巴的老鼠肉紧紧的裹了起来。 “看什么看,趁他吃饭,赶紧走……” “小呆,把门劈开。” 寒光一闪,天香拽着宫鲤就冲了出去,身后门里又窜出了枝条,暂且被小呆抵挡着。 “五行逆转,生门之路,以血为引,开……” 天香用剑在自己的手心划了一道,然后用带血的手在空中挥舞的画了个符咒,就感觉忽的一股寒风朝他们的门面扑来。 耳边传来几个人的喊声。 “他们在这儿!” 第四十四章 又撞邪了 被一股寒气劈头盖脸的打过来,宫鲤走在天香身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支撑不住天香忽然倒过来的身体重重的摔了出去,被身后的硬石头差点把腰给撞断。 刚出鬼窝又遇人祸,宫鲤已经认命,今年绝对是流年不利,这才出岛,差点被老鼠和树给合谋害死,接下来的路还长,以后要怎么活下去…… 没人理会她心里的伤怀,身边的天香跌倒后迅速的站起来,毫不客气的向站在对面的人骂去。 一边骂一边伸手将一边的宫鲤捞起来。 宫鲤摇摇脑袋,从刺耳的声音里面清醒过来。才看清楚面前站的那些人,他们穿的衣服已经和海岛的不太一样了,而且衣料上乘看着不像一般的过路人,再看天香的态度应该算的上是认识。 “你们瞎了眼,没见着里面有人啊,就敢用那剑阵,要不是刚刚的小鬼挡着,我们两都被你砍死了。” “哪个知道你们能自己冲出来,还有两下子。”是一个黑黑的高个子青年,一边反驳一边朝他们走来。 “黑小子,你就是存心的,你这个黑心……” “行了,谁让你偏偏就会那么一招破风咒,才把剑气都给引了过来……” “你……我才不是只会一招!” 那人伸手在天香头上弹了一记,不理会她的怒视,朝宮鲤说道: “姑娘,在下黑风,多有得罪。刚刚可有伤到?我们确实没料到你们可以自己冲出来。” 说话的黑风,人如其名,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笑起来看着很爽朗,一身精干的灰色衣衫,也没理后面跳脚的天香,越过她走到了宫鲤的面前。 刚刚他们用破风咒劈开结界的时候,确实感觉有一团鬼气扑面而来,挡住了罡气,不然这两人说不定就真的被劈成几块儿了。 “无碍,我们也是侥幸,还多亏了天香姐姐舍命的救我,那里面的东西是什么,那么厉害。” 天香在一边竖起了耳朵听着,见宮鲤如此这般说,有种被夸赞的喜悦,竟然也不骂了,反而站到他们身边听两人讲话。 “这个不急,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附近再说吧。前面不远就是镇上了,姑娘可以先跟着我们回去,我们与南齐的黄府也有些渊源。”原来是和黄曦家有交情。 宫鲤这才看到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两个侍卫,还有两个婢女,几人看到宫鲤往这边看,急急走过来行礼,看样子是他们向镇子上的这些人求救,又或者是半路碰上,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上天垂怜,没把她们交代在这儿。 跟着黑风过来的还有六个人,他也没有具体介绍,就是说这里辟邪的行家,刚刚就是他们施的法,看那力道身手不凡,至少比自己和天香要凌厉的多。 “这几位师父会施法暂时封住这里,我们赶紧离开便是。” 几位身穿白衣的带剑男子,齐齐排开,面朝着他们刚刚跑出来的方向。几个人双手结印,用长剑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一划,手掌摊开念念有词,就见从他们的手心里升起一串怪怪的血色文字。 就在他们念咒的时候,宫鲤看到之前空空如也的地面忽然伸出许多血色的枝蔓,一边凄厉的惨叫一边疯狂的挥舞,却近不了那几个人的身。 他们变换位置,长剑指向浓雾,手上的符咒也全部钻了进去。 里面的尖利声更响,宫鲤不得不捂着耳朵。那些灰雾翻腾着,浑浊不堪,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时间,浓雾逐渐的缩了起来,越来越小…… 最后消散开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和树木清香,混杂在一起倒是奇异的好闻,当然这话她没有说,都自己悄悄的记下了。 再奇怪的她都闻过,所以这个味道虽然浓郁,倒真不算什么,天香和黑风捂着鼻子,还很好奇的看了她几眼。 灰雾一散,大家才看清楚这一大片地方。之间什么农家灯火之类的估计都是鬼火幻觉,这里根本就没什么人家而是破败了村子。 村子后面靠着一座大山,看这个破败的样子,早年应该是遇上了什么灾祸,有火烧刀砍的痕迹。 宫鲤还看见之前护送她的四个侍卫的尸体,完全就剩了个骨架,被吊着脖子挂在村头一棵很老的槐树上,随着风荡来荡去,有点像纸扎的玩偶,睁着黑洞洞的眼看着这一行人从槐树下经过。 虽然黑雾被消除,老鼠精又被骷髅树精给杀掉,但是宫鲤却没有心安的感觉。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之前遇到的那树精就是那出来觅食的大槐树的一部分,一模一样的气息,悄悄的隐藏在这个干枯的枝干下。 到底还有多少类似这种邪气的东西,黑风这些人显然也不想深挖,能避开就避开,至于之后……。 马车从槐树下经过,宫鲤不受控制的调动全身的感官去感知这个槐树的生命力。 沙沙沙,风穿过树叶,大槐树发出沉沉的叹息,似乎在遗憾自己没有品尝到新鲜的血肉,又似乎在叹息自己在这里呆的太久…… 大家脚底生风走的飞快,直到把那个地方甩出去都看不到踪迹才松了口气。 黑风骑马走到宫鲤他们的车边,递过来水壶,然后看了眼身后的地方,讲起了这里的诡异。 “这个地方我们都叫它万人坑,这里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战乱频繁。前朝更是一夕之间被全村屠杀,老人们还在谣传是鬼魂杀人,尸坑上建村,地底下都不知道堆了多少白骨。而这个村落的人即便如此,还是不肯迁移,后来这里就开始闹鬼,辟邪族、驱鬼族几百年来曾经施法,安稳了些时日,近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多的鬼怪忽然多了起来。” “既然知道这里有那些东西,为什么不及早处理。”居然没人管,由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鬼怪们放肆……?宮鲤喝了一口水不解的问道。 “以我们的能力,对那个万人坑也只能是暂时的压制,姑娘可能还不知道,这里是一个三不管地带,所以几大家族都不愿意多管。”黑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颇为心酸,可见也确实没什么办法。 宫鲤转脸看着窗外几个面色苍白的师父,也是心里一沉,再想到之前那个很显然已经具有人类智慧的骷髅树精,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后来听黑风说,后面这座山名为会稽山,百年前是座仙山,这一带的人都还侍奉山神,祈求庇佑。 人们从山上挖药草、野果还打猎,到城镇去卖,很是有名。后来据说这里山神显灵赐予金玉,真就有人挖到白玉翡翠,那个时候也很稀奇的事。 “说来也是厉害,很快这个村落就筑起了围墙开始与世隔绝,试图想进去谋些财路的人,都或死或残。” 既然是三不管地带,人们也不想丢了性命,也就慢慢的歇了心思。 “官府都管不了吗?如果山上真有黄金和白玉,当真就让这个村子独占了?”宫鲤怎么也想不通,饶是在偏远的海岛,官府一声令下,小小的百姓还是不敢妄为的。 “既然是三不管地,官府又能做些什么,而且也没人想去趟这个浑水。这个村落里面住的人,鱼龙混杂,整个村子能出来的都是些妇女,里面的男人没人见过,你说奇不奇。而且敢在尸堆上住,本身就让人瘆的慌。” 看来这地方,古怪已经是由来已久的,底下的冤魂或许到现在都还没投胎…… 那样的话,那些鬼魂都在哪里待着呢? 第四十五章 三不管地 一路上黑风把这一片地方的事情讲了个大概,他们即将要去的羽镇还没有到南齐境内,但是风俗都和那里很接近,人们好客和善,除了某个正坐在车里暴脾气,大多数姑娘都是弱质纤纤的。 黑风琢磨着把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就一夹马肚跑到了前面。 他刚走,一直在旁边装哑巴的天香就打开了话匣子,一挪屁股坐在了宫鲤的对面,好奇的打量她。然后眼睛一转看向她腰间的那条白练,摸着哑巴一脸高深的样子。 宫鲤知道她在打量就假装不知情的瞅着窗外,天香毕竟是憋不住话的性格,没一会儿工夫就窸窸窣窣的坐不住了。 “宫鲤,你之前那个小鬼是什么来头啊,看着好威风。” “是一个朋友的送的鬼影,有危险的话能抵挡一二。” 宫鲤现在至少还不能完全去信赖这些刚认识的人,就避重就轻的回答了一下。她说完以后,天香很显然是不信的,但是好在心思细腻,知道宫鲤应该是不愿意细说,就没有再追问,而是又打听起了她的一些事情。 “那你为什么要来南齐呢?听口音你不是这边的人。”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在皇朝最南边有一个小岛叫离天岛,那里能看到南海的尽头。” “咦?你是那里的人啊。不过之前听说,那岛上的火山口喷发……额,不过既然那么个神奇的地境,等着以后有机会我定要去看看,我也是从家里出来的,之前不住这里的,我是……。” 宫鲤听她说完,原来是和自己一样离乡背井的小姑娘,就升起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一来二去,聊的也不错。 “离天岛有座山,我和爷爷就住在半山腰上,种草药为生。” “原来你也是个小大夫,以后有个病痛还得麻烦你……” 宮鲤笑笑,见她对这岛上风光很感兴趣,坐直了身子,开始给她讲自己的故乡,如何如何……眼中满是思念。 天香是出来寻找亲人的,她的那位亲人因为她的缘故出了家门,然后就不知道被什么坏人给掳走,再也没了消息。 家里的人寻了很久也没踪迹,那个地方女子本身就没男儿重要,后来族里、家里也就不再找了。 “可是我不信她已经死了,我一定要出来碰碰运气。” 宮鲤倒是佩服,就这么一会儿的了解,这天香一直以来性格应该是和男孩子差不多,艺低人胆大一个人偷偷的跑了出来,也算是运气好。 “我就说我是个有福气的人,这一来镇上就遇到了黑风。” 后来才知道黑风是她一表千里的一位表哥。 两人说了一路的话,大将军受了伤就躺在车板上,被宫鲤上了药绑成一个大粽子。 “进城门了” 宫鲤不由得掀开帘子往外面看去,好奇的张望着,之前最远也就去过古水镇上,对于这种大的城镇也没有见过。气派的城门楼上站着巡视的卫兵,上面写着“羽城”。 进了城门,便能听到街上的叫卖声,空气里还有好闻的味道,糕点的甜味,女子的香粉,河水里的湿咸,还有酒楼的饭菜酒香……宫鲤的鼻子比常人伶俐了十分,这般闻起来简直就是要命。 香喷喷的白米饭,鸡肉排骨……她用力的按着胃,怕一时失态响起来。 然后她就听到另一个咕噜声在自己的旁边响起来,一扭脸原来是天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她跟前,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那个“第一楼”酒楼。 “呦,这大晴天的是哪里在打雷呀,快把人家第一楼都震塌了……” 黑风戏谑的声音从窗口传进来,一撩帘子就朝天香看去,躲过了天香扔出去的暗器,哈哈大笑着,让前面停车。 “算你有良心。”天香拉着宫鲤的手就跑了进去。 正是晌午,里面坐了不少人,倒是没有吵杂的声音,大家都低声的交谈。而且望着一楼搭起来的一个台子,像是在等什么人。他们一行人径直上去了二楼,坐在了靠着楼梯的座位。 “这里是有什么人要来吗?” “对了,你还是第一回来,这里每逢初五会请个快嘴老三和他孙子来说书,讲些天下的奇闻异事,特别的有趣,待会儿咱们一边吃一边听。” “天下的奇闻异事?那他岂不是要游历天下?”宫鲤其实是觉得好生羡慕,可以游历名山大川,给别人讲讲奇闻异事。 天香想了想说这两人平日里就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那地方挺偏僻,不说书的日子里好像是给人卜卦什么的,还挺厉害。 倒是黑风多看了她两眼,让她有些奇怪,难道这样问有什么不对? 饭菜上来的很快,小二热情的介绍了菜色,笑眯眯的让人看着心里舒服。宫鲤也没客气,欢快的吃了起来。正吃着,听着下面有些动静,伸头一看是那两个人来了。 那小孙子眉清目秀,口齿伶俐上来就团团作揖,说了不少吉祥话。 老爷子上来后就坐在了桌子后面,拿出了一把折扇,和一块乌黑光亮的镇纸。 “啪”折扇打开,老爷子中气十足,高深莫测的开始了。 “话说天下四大家族,南北东西哪一方最厉害。” 底下人各有说辞,宫鲤听了两句又回身开始吃菜。底下的老爷子紧接着又说“要我老汉看,这几大家族最新的家主是一个不如一个,要指望他们来掌管两界阴阳平衡,那简直是笑话。”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赞同,一个劲的开始说起了每个家族的烂糟事。 什么强抢民女、沉迷酒色,和官家勾结…… 短短两句话,就让大家一通排遣,里面有的是在外行走的人,一张口就是一段儿内府秘史,在当地不敢说,来了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就放开了嘴巴的说了起来,怕是憋的够呛。 “好聪明的老头子,怪不得足不出户也敢讲天下奇闻。” “怎么说?” “他说书其实就是给在座的人,起个话头,在外面的人嘴巴捂得严实,可是一出地界,有机会还不一吐为快?”就像是古水镇那知县府上的外室,不也是没捂住别人的嘴巴么,纸哪能包住火…… “这么说我也知道一个呢,不过等回去了我给你一个人说。”天香听着下面人七嘴八舌的说话,听着津津有味,回头神神秘秘的和她说了句,就趴在栏杆上往下面看去。 偶尔有人说了句畅快话还跟着叫好,连宫鲤都忍不住要跟着一起凑热闹。 “不过,若说这年轻一辈是不怎么成事,但是北境的驱鬼族族长可不是个一般的人物。”大家一听这话,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怎么个不一般?宫鲤也放下了筷子往下面看去,如果没猜错的话,说的应该是墨崖。 “此人面目狰狞,阴狠无情,亦正亦邪。到现在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寥寥无几,老汉年轻时候在皇都有幸见过一次,一身黑衣,手持长刀,浑身带血,真真就是那厉鬼化身。” 宮鲤不由得品了品“面目狰狞”这四个字,怀疑的看着这老头子的眼睛,莫不是年轻时候就是个睁眼瞎吧…… “爷爷,既然是族长不应该都是和蔼可亲的吗?为什么他这样凶残还能当了族长?”那个小孙子,歪着脑袋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这就是老汉要说的了,这位族长手腕厉害!据说七八十年前驱鬼族差点被灭,这位族长也只是在最后剩了十几个人的时候出手,连自己的族人都能见死不救,你们说说该有多无情冷血。” “真是……真是……”底下人大惊失色,有几个看似见过点市面的人,也纷纷举了例子,来论证墨崖厉鬼般的行径。 “那现在这族长都七老八十了吧,是要传位给下一任了吗?” “怪就怪在,这位族看起来还是个青年模样,几十年了还是那般样子。据说,他可是有着来自那里的能力,那把诛魂刀几百年了,也就出了这么一个人能用的了。” 说着把扇子往地底下指了指,神秘兮兮的说道。 “这族长这么厉害,我听老人们说能使用诛魂刀的人,就是诛魂令的主人,即便是幽冥之地都要礼让三分。这样的人,我还没见过。” 黑风身边的师父们,调养了一路面色已经恢复如初,他们一直都很安静,其中一位中年的人话稍微多一些,听着下面谈论墨崖,倒是没有露出什么鄙夷的神色,反而一副崇拜的语气。 他一说完,见大家都看过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 又说:“这些百姓们不知道其中缘由,不管是驱鬼族族长还是诛魂令的主人,这位大人平日里行事低调,也从来不参与乱七八糟的纷争,虽说行事乖戾,但重来不屑于做那些龌蹉事。” 宫鲤不禁对他多看了几眼,心情也转好了很多,又把筷子伸向了稍远的鸡腿肉。 对于墨崖,她多少是了解些皮毛的,海岛的事虽说在爷爷这件事情上让她心有不满,但是从头到尾,他都在坚持自己的一个信条,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着什么。 一顿饭吃完,老汉的那场说书也接近了尾声。 正在他们准备的走的时候,下面忽然安静下来。黑风往下面看了一眼,然后低低的说了一声 “武安村的人来了……” 宫鲤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义,但是身边的人都顿了一下,加快了动作。 第四十六章 武安村人 宫鲤随着大家的动作收拾东西,拍拍手边大将军的脑袋,几个人迅速的往楼下走去。 宫鲤走在最后面,刚走了几个台阶,就听着外面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铃声,像是被挂在什么人身上,随着步子晃动自然的响声。 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侧着耳朵听了一下,走在她前面的天香一直牵着她的手,见她停下也回头望了过来。 见她像是在听什么,眉头一皱,用力的拉了她一把。 宫鲤被拉的一趔趄,看着天香面色凝重,一时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家忽然之间都这么谨慎。 就听着一楼的那个老汉,低声的喃喃了句“阴魂上路。” 铃声离这里应该是不远,而且行走的速度也不慢,他们几人快速的往门口走去,整条街道上都静悄悄的。坐上车,黑风就催促着赶紧上路。 “叮铃……” 声音就如同在耳边一样,响了一声。宫鲤掀开窗帘向外面看去,之前空空的街道上走来一行十几个人的仪仗。 那些人身穿雪白的衣衫,腰间系着大红的腰带,挂着一串铃铛,走一步响一声。他们走的非常快,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全部都是男子,身后有人举着白幡,迎风而走却纹丝不动。 他们十几个人并不是一字排开,而像是围着什么东西在走,中间被红绳框出来一个空地,正正方方即便走起来,都丝毫没有变形,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困在里面。 有些胆子大的会从门缝里往外瞅,却丝毫不敢上前。 “那是武安村的人,他们在带着阴魂上路呢。”天香也在往外面看,少见严肃的和宫鲤说道。 “难道在那个红线里面?这大白天的?” 怨不得宫鲤见识少,岛上的老人说古,都是说这些鬼魂见不得太阳,一晒就能灰飞烟灭。看这些人,大中午的时候,就能带着鬼魂上路,招摇过市? “能这么干的也只有武安村了,他们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邪门歪道的法术,整天不是赶尸就是引魂上路而且白天晚上都不忌讳,大家都挺怕他们。他们从三不管地搬迁到南齐边界的一个山谷里,和之前看到的那个万人坑鬼村一样,也是背靠着一座山,好像是叫‘长右山’”。天香一边说着,一边指着一个朝西北的方向比划。 “那不是和我们一个方向?” “可不是,所以黑小子才会着急的走,和武安村的人走在一起,谁知道会招什么晦气来。” 天香的话里可以听出,这里的人对武安村还是忌惮的,人往往都习惯通过鄙夷来掩盖内心的恐惧。 这武安村自成一脉,是个古老的族群,他们供奉着自己的神灵又是整天和死人亡魂打交道,所以正常的人都会觉得这村的人不吉利。 马车已经快速的走了起来,宫鲤只看得见那个白幡上写了个魂字。 看来黑风他们是真的不想和这些人走到一处,后面这段路虽然晃,但是确实够快,不仅把武安村的人甩在了后面,还在天没黑就进了南齐边境,看来好歹是有个地方能落脚了。 在他们途径一个树林的时候,天香掀开帘子向其中一个路口指着,说:“这里就是去武安村的路,怎么样够阴森吧,你看看这荒郊野岭的,那里肯定是个鬼气森森的地方。” 宫鲤往更深的地方凝神望去,在靠近里面拐角的地方立着一块很大的石头,上面的字迹因为匆忙却没有看清。 中途马车停了一次,是车后面的阿七忽然醒了,然后有些抽搐,那个黄家的侍卫驱马过来让宫鲤看看。 阿七面色很差,之前在雾里走着走着又没了踪迹,后来以为他估摸着被害了。却在整天迷雾被驱散以后,发现了躺在一处废墟上的他。当时大家都很震惊,先不说他伤势如何,就单单看那几个被挂在树上骨架,就觉得这个阿七简直是命大的可以。 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活下来。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好些。”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宫鲤用银针为他疏通了脉络,又按了按他身上的几处穴位,抽搐才好了一些。倒是天香给的一个小药丸很是见效,阿七吃下去一会儿,神智便清楚了很多。 “之前怎么回事,你去了哪里?” 不得不说宫鲤此时看着阿七,居然不是欣慰更多的是不自在,且不说王婶的诡异,单就是他身上那种木然冷漠的样子,也让人不舒服。 常人病痛怎么说还看着有些病态,阿七给人的感觉就是,身子不是他的,你给我吃药我就吃,你给我扎针我也没反应,一脸的生死都与他自己无关的态度。 宫鲤心里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他其实身体里也有什么奇怪的魂魄在,也有什么隐藏着的本事没露出来。 “我不知道,之前就是眼睛一黑,想来就在这里了……”说完气息不稳的闭上了眼睛。 “……”就这么摆出了个一问三不知的架势。 宫鲤最后又检查了他的脉搏,感觉已经恢复了力道,便转身下了马车。 不管怎么说,坚持到南齐把他交给刘知南便好了,自己把他带在身边总是处处不自在。马车停在路边,位置刚好就在武安村村口往前一些,黑风虽然心里不想挨着这里太近,但是好巧不巧偏要在这里病发。 阿七脸色恢复了些,黑风呼喝一声,打算继续赶路。可是这短短的时间里,却让不知道甩了多远的武安村人给追了上来,在听到那阵铃铛声快速的有远及近传来时,宫鲤心中震惊,这得多快的脚程…… 还不待众人反应,就闪过来一列白影子,“是武安村人,”天香抓紧了宫鲤的袖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宫鲤站在车边,撩起了裙子打算上去,听天香这么说便回身朝后面看,就感觉身后刮来一阵凉风,正好迎面而来,她一惊,手已经不自觉的摸在了腰间,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白衣服的武家人,站在她的面前。 “请问……” “孩子,你可是来自离天岛上。” “正是,您是怎么知道的……?” “最近切莫孤身出来,切记。”说完向她躬身施礼,便回到了队伍的前面,带着那些人拐进去了那个树林,瞬间十几个人就没了踪迹。 “宫鲤,宫鲤,你怎么认识武安村的人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而且……”而且这人看着对她很有善意,这种感觉应该是没错的,而且还告诫她最近不要孤身外出…… 难道这就是占卜之术?据南无和尚说,世上确实有这么一类人可以通过观察人的面相知道些运势。 这个人看似也没有要骗她的意思…… 再次上路之后就顺利了许多,车马也没那么着急。但是太阳下山前,他们还是来到了凤阳县的城楼下。 如果说之前羽镇就是宫鲤见识的大地方,来到凤阳县的城门下,她就只能瞪着眼睛吸气了。之前不管是海岛还是镇子上,所谓的城门就是一个大石拱门。 而这里的一看就是很讲究的地方,城门看守也更加严密。来来往往的车马百姓都恭恭敬敬的排着队伍接受检查。 “果然是大镇,真是不错,来来回回的排查严密,在这里生活大家睡觉都安心不少吧。” 宫鲤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着严正以待的官兵,由衷的感叹道。 天香好半天没有说话,一转头才看到她一脸的惊奇,然后杏眼睁的老大,摸着宫鲤的小脸,说道: “宫鲤,你怎么还没我见识广泛,你看看这架势,分明是城里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儿才排查的,安全……你可真是天真。” 宫鲤讪讪的低下头,看着黑风递了张纸给守卫的官兵,那人一挥手,他们便被放行进去。 果不其然,她一进去就发现街上的气氛有些紧张,这种感觉她倒是不陌生,当时海岛遭难,街上的人就这幅样子。 三三两连的站做一堆,在说着什么,马车被挡住路,停下来的空档。宫鲤立着耳朵听了几句。 原来是这几天,午夜总是有人横死街头,身上血肉模糊。 可不就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不祥之兆…… 第四十七章 风尘仆仆 宫鲤听着这些人谈论死者的模样,一方面吓的心惊胆战但是一方面忍不住的拿来窃窃私语。 她忽然想到,自己在岛上被一堆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大家说她不祥,如今看来保不齐还真是这么回事,要不然一路走来,怎么刚撞鬼怪又见人惨死。 接二连三,连口气都让人喘不匀,接下来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自己呢…… 马车走的慢,偶尔还会停下来,街上到处都是人,有官兵巡视,也有人出来三五成堆。 “哎,整天不是这个死,就是那个死,这个天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太平。” 天香说的话,宫鲤倒是深有同感,这个天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处其乐融融呢? 最后,马车停在了一个大宅子门口,上面没有门匾只是挂着一盏白灯笼。门两侧是两尊气势汹汹的麒麟,宫鲤看了两眼,就对着紧闭的大门心里发憷,莫不是和知县府里面一样吧,一样是个凶宅…… 一看那漆黑的木门,就知道这地方绝非什么好住处,不过…… 寄人篱下,也容不得挑什么好歹。 黑风一马当先的敲开了门,有两个小厮低着头跑出来,把马和马车都牵走了。大将军抖抖身上的毛贴着宫鲤的腿站着,阿七已经在婢女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可以跟着大家走了。 宫鲤看了他一眼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跟着天香往里面走去。 还好,整个宅子没有阴森恐怖的样子,里面随处可以看到来回的仆人。 宫鲤被安排在了天香的一个院子里,两个人的屋子挨着,能过来住也是承了黄曦的面子,宫鲤本来是打算去主人长辈那里拜谢,结果被告知说是不用。 “安心休息,明天再说也不迟。”黑风把他们安顿好,很是诚的说道。 自幼也没什么立法拘束,既然本家人都这么说了,宫鲤倒也没多想,就这么真回去休息了起来。 晚上在屋子里与天香用完饭之后,那个黄曦家的侍卫就送来了黄曦的信。 上面写着他的思念之情,写着家里有大事要处理,要宫鲤就先暂时在这里落脚,这家的家主和他家有些交情,他已经托人去谢过了。 “办事还真是牢靠,果然是有权有势好办事……”。 “你在自己嘟囔什么呢?”天香咬着鸡腿看着宫鲤对着信纸笑眯眯的,然后又喃喃自语,出声询问。 “噢,是一位好友。” 随后又随便说了几句黄曦的事情,算是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宫鲤很是感激,离乡背井有个朋友这么不遗余力的照顾,即便是气温日渐寒冷,也依旧温暖。 在世界终于清静下来之后,她终于暂时性的住到了一个像样的屋子里以后,宫鲤又想了一下最近两天的事情。 她误入那片万人坑,遇到的老鼠精和骷髅树精从之后的打斗中看,他们很显然不是一伙的,但是他们因为都有着一样的述求,所以达成了某种共识。 出现的那个骷髅树精还把白骨和藤蔓融在一起,会不会是那个地方的精怪们现在都开始搭伴儿,一起捕食猎物了呢。 想到了这里,她忽然翻身坐起,从领口掏出了墨崖的珠子。 天香说当时小呆帮他们挡了很大的罡气,后来小呆就消失了踪影,会不会从此之后就没了呢。然后跑到桌边把珠子凑到火光边看,里面只剩了细细的一缕黑线,和旁边爷爷的那个一样虚弱。 “墨崖,小呆是不是就这样消失了呢。” “你这么喜欢他。” “是啊……墨崖?”她转身往窗外看去,墨崖站在外面的树梢上,透过月光向她看过来,眉眼间有着温和的笑意,将她笼罩起来。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飘进到了屋子里,站到宫鲤面前。见她身上没有什么大碍,轻轻的舒了口气。 “你怎么过来了呢?” “鬼影受到重创,我是能感知到的,所以不放心过来看看,你们遇到了什么?” 宫鲤坐在一边,将那两个妖物说了一遍,还说起了那边的三不管地,墨崖看起来对这里也不陌生,不然在听到里面的迷雾还有万人坑的时候也不会那么自然。 “这三不管地带,积怨很深,之前都是历代世家轮番过来查探的,后来朝廷勒令撤退,还有天机宫的接手过来,后来也就很少人再来管了。” “可是那个地方离南齐这么近,怕是终有一天成了海岛那般,生灵涂炭。” “这些邪祟不简单,老鼠成精、树木成精、冤魂累积,势必要成为大祸,这个我需得和南齐大族商议,这里是他们的地境,让他们出力也是顺利应当。” “汪呜……” 大将军不知道是听到了哪句,忽然抬头回应了一声,又沉沉睡去。 宫鲤若有所思的看着大将军,又回想起了说书人对墨崖的评价,面目狰狞、阴冷无情,而这个他们眼里厉鬼般的存在,此时却在琢磨着救人性命。 墨崖这次到来似乎是从什么其他地方赶来,身上除了平时冷冷的梅香,还沾染了很大的烟火味道,和蒙山火山喷发时候留下的硫磺气味很像。 他见宫鲤抽着鼻子在闻,然后又眨巴着眼睛盯过来,无奈的笑了一下,说起了他之前在干什么。 “海岛事情过去之后,我就返回北境了,那些人暴跳如雷,因为残卷被你损毁更是要兴师问罪,哼!整整一个岛的生灵抵不过一本破书么?邪门歪道,即便那当时不毁,我也不会再让他存在世间。” “那本书我看了,其实我在爷爷的屋子里见过的,而且爷爷让我全部背下……” 墨崖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并且面色严肃的叮嘱道: “记住,这件事不要向任何人再提,我也什么都没听到。”见宫鲤认真的点了头,他才又问了一句:“……关于宫老的事你为何到现在都不问?” “我当时只是太过激动,事后想想,很多东西都说不通,尤其是你既然答应了爷爷,就断不会又平白的杀他。一定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对吗?”墨崖看着宫鲤眼神清澈的望着他,是小心翼翼的信任,心里一软。 这样的目光和微笑,让人觉得想要守护。 “既然你说信,那我告诉你……” 墨崖说话一项不拖泥带水,他只是简单说了几个关键的事情。那天也确实是爷爷把他带进去的,走的就是那条密道。 只是等到爷爷进入那个溶洞,想要解除那里面的符咒时,却没有想到会被里面的力量反噬,而墨崖自己却被周围突然出现的血藤缠住,无暇分心。 “一定还有其他人知道那个地方,提前做了手脚。” 宫鲤眼神暗沉,眉间皱着,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些漫天的东西又忽然之间消失了踪迹,本来漆黑的石洞里就出现了喷血的井,以及其他那些后来他们看到的东西,而爷爷就倒在他的脚边。 紧接着他还来不及反应,南无、宫鲤、还有北境的人就接二连三的出现…… 接下来的事不用他说,宫鲤也都清楚,然后就是震天的轰鸣。 而最奇怪的就是,墨崖在封印底下血池的冤魂后,却发现爷爷的身体居然急速腐烂,仓皇间将他的魂魄抓出来,但是不知道被动了什么手脚,魂魄居然被人打散,如果再慢一步怕是就彻底飞灰湮灭了。 什么人有这样的深仇大恨,毁人魂魄那是折损修为的事。而当时里面除了他和北境来的几人外就只有南无和尚留下的沙弥,当时他没有精力去追,只能先分神将一缕魂魄收好。 也就是说整件事都充满了巧合,像是有人在背后推动着一切。而这个人,却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来,还差点把他们搅合成仇人。 只是他似乎漏算了,宫鲤对刚出现不久墨崖的信任,还有宫鲤对自己心性的控制。 下午还有一更~ 第四十八章 拜见长老 古人喜欢秉烛夜谈,墨崖和宫鲤这一晚上也确实说了不少。 宫鲤还给墨崖讲了他们在第一楼听到关于他的评书,说那些人对他评价。不过他倒是毫不在意,只是在说到他面目狰狞和七老八十的时候面容沉了沉,转而问宫鲤的看法。 她眼睛一转,皱着鼻子斜斜的瞥了一眼,说道: “这要是论起辈分,你这个年纪比爷爷都要老,我倒是该想想称谓了……。 墨崖凤眼低垂,冷笑了一声,从眼尾看着宫鲤一字一顿的说道:“每任诛魂令主都可获得延缓年纪的能力,我不过才长到了二十岁,不是老而是比你们这些凡夫俗子长的缓慢罢了,七老八十从何说起。” 说着还挑了挑自己好看的剑眉,宫鲤听他说完,就逆光又打量了一下,墨崖倒是大大方方的任由观赏,最后非要她说出个一二。 “眉目如画,天人之姿。” 宫鲤摸着下巴在自己贫瘠的词汇中,终于找到了两个勉强能表达自己感受的词语,便毫不吝啬的都给了墨崖。 但是他似乎有些不满意,皱着眉琢磨着那两个词,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看宫鲤亮晶晶的眼神,又觉得这必然是个极好的词,就暂且收下。 “这几日还需小心,这里途径三不管区域,邪祟之类的东西也比较放肆,虽然官府也供养了大批的术士但毕竟能力有限,我去去就回,如果照你说的,那些邪物心智健全还能纠结成党,那就不单单是一地的事儿,后患无穷。” “都说现在四家族的小字辈都好吃懒做,没有本事,是不是真的……” “如果我告诉你,黄曦极有可能要成为辟邪黄氏新一任的族长,你觉得之前那些人说的有几分真?” “……十分吧。”那个点符咒都能把自己点着的族长吗? 墨崖,过来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拿过她脖子里的珠子,将一律黑色的雾气封进去又从她眉间划了一滴血滴到上面。 一会儿的功夫,那一团黑红的浓雾就翻滚起来,然后慢慢的变成小呆的模样,它呆呆的看着珠子外面的两个人,然后张合着大嘴巴,喀喀的喊了半天没人能听懂的话。 “以后,你只要喊他名字就好,你们心意相通有了你的额间血,鬼影也会更厉害。” “好,那你要动身了吗?” “恩,我快去快回,你跟着天香等人,不要独自出去。”宫鲤听着这话笑了一下,墨崖不明所以,这话很可笑? “之前遇上武安村的人了,那个人好奇怪,也和你说的话一样,让我最近不要单独出门。”墨崖本来是打算要走的,一听这话面容严肃,问她怎么认识了武安村的人。 “我不认识啊,就是忽然过来和我说,有什么问题吗?”他们一个两个听到武安村的名字就面带诡异,这个村子到底有什么东西让墨崖都忌惮。 “问题倒是没有,武安村的人很避世,即便是各大家族的人都不买面子的,而且他们的占卜之术出奇的准,所以才能躲避灾祸存活下来,他既然对你这么说,必然有道理,那你记住便好,我很快就可以回来。” 三四更的时候,墨崖见宫鲤睡着,又在门上结了个小的结界,便化作黑雾从窗口出去。 月色下似乎什么都没惊动,连窗户前停着的小飞虫都只是抖动了一下翅膀,接着睡了过去。 等那团黑影消失后,院子角落的一间不起眼的小屋窗户缝上一双阴沉沉的眼睛一闪而过。 宫鲤拢共也没睡多久,就被门上哐哐的声音给吵醒,大将军守在门口冲着外头汪了一声。外头一听有东西回应又敲了起来。 就这么一人一狗,门里门外互相唱和,把宫鲤惊了起来。 “啪”把打开,快速闪开天香砸下来的拳头,宫鲤木着小脸瞪着她,直到把她讪讪的挠了挠头才罢休。 “小宫鲤,姐姐带你出去玩儿,天下第一琴的曲流公子来了,大家伙都要去看呢,咱们也去吧。” 宫鲤当然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像她这样终日里在山上乱跑的人,对于音律更是一窍不通,当年海岛上唯一算得上会吹拉弹唱的还是刘知南的爷爷,那会儿大家都觉得二胡确实是个好东西了。 用刘知南的话来说就是“如泣如诉,娓娓道来。” 可是她却真真的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吱吱呀呀的一长段,听着想睡觉。 “我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去看……” “不认识才要去看啊,而且曲流公子是来慰问亡灵的,这地方最近死的人太多,需要这美妙的琴声来超度一下那些可怜的灵魂。” “超度亡灵?那你去干什么?”其实宮鲤更想说,既然给死人听的你为什么要去? “……” 天香已经放弃了试图通过婉转的方式来带着她出去了,硬是拉着她草草吃了个饭,打算拖着她出去。 半截被黑风截住,说是长老回来了,问她要不要去拜见,正好带着她过去。 “好,我这就过去,还要麻烦黑风大哥带路。” 天香在旁边急的抓耳挠腮但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又有些忧心宫鲤,就跟在了后面。 宫鲤其实很喜欢这个看似神经大条实则很细心的小姐姐,虽然很怕那位几位长老,但还是选择了陪着她。 “一会儿你就少说话,长老虽然严肃但是人还是不错的。”宫鲤抓着天香的手,冲她笑了笑表示自己不怕。 黑风带着两人穿过了中间一道走廊,然后到了后院一处很大的院子,门外面站着仆人们,一个个低头垂手,目不斜视都很有规矩。 “小辈带着宫鲤姑娘来拜见长老们,请代为通传。” “是……”门边一位笑眯眯的老头,躬身应了一声,便掀了帘子进去,一会功夫,就出来请他们进去。 宫鲤感觉身边的天香很细微的抖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平静,她暗暗的留了心,提高了警惕。 “晚辈宫鲤见过各位长老,承蒙各位长辈关照,收留晚辈,感激不尽。”宫鲤从没这么累的说过话,每句话都在嘴里捉摸了半天,才吐出口,短短一句话竟然有些累。 “丫头见外了,既然是黄氏的贵客,就是自家人不用那些客套话。” 后来又闲闲的聊了几句,多是问住的如何,睡得如何,吃得如何,这些宫鲤毕恭毕敬的答了,瞪着自己雪亮的大眼睛看着上位那位笑眯眯一头白发的老人家,表达了自己对各个方面的满意和感谢。 直到门外有人说了句“老夫人来了。”那位鹤发童颜的长老才挥挥手让他们出来。 黑风大概是被留下问话,宫鲤和天香一前一后的出来,和走进来的人走了个正对面。 那人逆光站在门口,宫鲤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佝偻的身子,和一双露在袖子外苍白干枯的手指。 天香一直在宫鲤身后,她感觉这人一出现天香就挪动了脚步而且倒吸了一口气,直到她们走到了近前她还没有呼出来。 宫鲤猜测这个便是那老夫人了,想着也是长辈,就弯腰行了一个不太规范的晚辈礼。“见过老夫人……” “可惜了可惜了……”宫鲤不知道她嘀咕了什么可惜了,就见她越过自己往后面走。宫鲤心下好奇,倒是没有在意,就举步往前走去。 “天香,有时间来看看老婆子……” “是……是。” “呵呵……乖,我孙儿就喜欢这样的。” 那笑声有些刺耳,天香听了这话更是浑身一抖,推着宫鲤迅速的往前走,一出门就咬着牙说道: “这个老婆子有病,你以后见了千万躲开。” 第四十九章 黑衣更好 这位老夫人确实是有些阴沉诡异,不过平白的宫鲤也不会与她过多的接触,想她这么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婆婆能有多可怕,所以天香说了以后,她其实没有过多的在意。 天香依旧没有放弃说服宫鲤去看风流倜傥的曲流,满脸桃红,眼睛泛光一副,小女儿姿态。 宫鲤被她缠着无法,只能跟着她一起去。他们出门后,跟了侍卫,这样的安排也正合她心意,那位武安村人和墨崖都告诫自己莫要孤身外出,人生地不熟,多些人跟着心里也踏实。 “走吧!” 这次天香口中的慰问亡灵的大典,是在一个临水的楼阁举行。 宫鲤一听到河流,心里不知名的有些发冷,在海岛出事的地方,都和水、荷花脱不开关系。那些开的娇俏的荷花,一言不合,二话不说就可以把一个人吸成干尸,如果现在让她去赏荷,真能惊出一身冷汗来。 心里胡乱猜想着,沿路看着那些店铺,眼花缭乱的东西当真让她领略到了富足的地方是什么光景。 这个所谓大典看起来着实很有分量,路上有很多的车马往那个方向去。她还看到很多的年轻女子都结着伴也朝着那里走去,打扮漂亮清爽。 还……香喷喷的,一阵风过去,宫鲤结结实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些味儿比自己调的那些浓了不知道多少倍。 又走了会儿功夫,她发现还有男子,就问天香这些男人也要挤着去听琴么? 天香嘿嘿笑了两声,说是男人也听,也听。 幸而早上的空气清凉,宫鲤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各店铺出来吆喝的跑堂少年,他们穿着比他们镇子上店主的衣服还好,一个个长的俊俏又机灵。 这一段路,虽说不长,但是人多,走走停停一个时辰才到了那阁楼。 揉揉发痒的鼻子,宫鲤靠着墙站好,身边有两个侍卫守着,另外两个跟着天香去前面什么地方,兑换牌子,只有这样才能坐到前排去。 宫鲤看着挤来挤去的姑娘们,和另一个方向挤着的男人们,心里不由得在想,这里民风居然这么开放。 她放下揉着鼻子的手,装着整理衣袖,透过指缝向某一个方向看去,那里正好是个拐角,并没有什么人影。宫鲤皱皱眉,那种被偷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其实一到那个院子,她就敏感的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某个角落里偷偷的观察她。 但是任凭她怎么捕捉都没看到那个东西在哪儿,就在墨崖出现之后,她忽然发现那道视线从自己身上消失了。 今天和天香出来之后,便又若有似无的感觉到了那道视线,只是它好像对自己的兴趣减少,这么看极有可能就是它在看天香或者是这里的某个人。 放下袖子,宫鲤靠着墙调动自己的感官,她听到了天香在前面叽叽喳喳的叫声,声音雀跃,正往她站的地方靠近,看来是得手了。 随着天香回到身边,她能察觉到,那道紧盯着人的视线又回到了他们身上。 “走,咱们在二楼呢,那些人起初还不愿意给我,要不是我搬出了黑风的名声,这会儿都排不上。” 宫鲤由着她拉拽,向三楼走去,拐弯的时候她又扭头看了某个角落一眼,这回她瞥到了一团灰突突的浓雾钻到了后面的墙里面。 “好敏锐的丫头,喜欢……我都给你抓过来好不好……咯咯” 一个四周贴满了符咒的屋子里,一个人佝偻着背,一双眼睛贪婪的盯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镜,上面模糊的印着天香的背影和宫鲤抬头望过来,黑亮的眼睛。 昏暗的房子里又响起了,那像是被掐了脖子,硬挤出来的笑声…… “咯咯咯……” 另一边,宫鲤看着灰雾消失,心里发沉,只希望那个鬼东西因为人多不敢妄动。 一到三楼,人就少了些,她们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天香拉着宫鲤趴到栏杆上,指着对面整片的荷塘兴高采烈的说“这整片荷塘,是凤阳县最大最好的,正好赶上了花期,你看开得多好。” 宫鲤抓着栏杆的手有一瞬间僵了一下,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敷衍的称赞了一番,她看着水面那接天的莲叶,只要晃动,她就能想到当时那硕大的荷花伸出的触手,还有那兴奋的颤抖。 这么大一片,可别把里面的人都吃了吧,暗骂自己乌鸦嘴,但是她真的有些胆战心惊。 就这么呆滞的盯着荷叶看了许久,直到天香发出尖利的喊叫,她才惊慌的回过神来,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差一点就把怀里的匕首抽出来了。 结果一回头就见她,双目闪烁着兴奋,手指向河面上指着,一边用手拍着胸口,大口的呼气。 宫鲤凝神望去,是一艘装饰素雅的花船驶了过来,四周漂着白色的轻纱,一个看不太清楚面貌的人端坐在船里面,桌上放着一把琴,这个东西她在书上见过,没有听别人弹奏过。 记得书上面形容琴声时,用的是:“余音袅袅、铮铮铿铿”其实这些话和刘知南说二胡“如泣如诉,娓娓道来。” 在她看来,其实是同义词……“好听”而已。 那人抬手轻拨,“铮”的一声想起,宫鲤本还打算细细品一品这“铮铮铿铿”是个什么调子,就被耳边女子的尖叫声,吓的差点去了七魄,她听过各种惨叫声…… 如果说那些用个“凄厉”形容,那这种撕心裂肺的喊叫,对她来说就是“凄惨”,她的耳朵都被震的耳鸣了好半天。 “宫鲤,快看那就是曲流了,你看看他过来了,你待会一定要看看……” 天香语无伦次的说着自己的激动,对上宫鲤茫然的大眼睛,多少还是降了几个温度,颇为扫兴的看了她一眼。 那艘船的后面跟着还有几艘精致的花船,只是和前头这艘的素雅相比,后面的船只很显然就华丽了不少。 这些船各有各的不同,有的上面缀着珠串,在滑行的过程中,哗啦哗啦的响动,十分悦耳。还有的上面缠着各式的鲜花,是宫鲤最喜欢的蔷薇。 这些花船停了下来,转了船头,正对着这边的阁楼。 底下的人差点把他们的地板掀起来,宫鲤有些不自在的踏了踏,感觉脚底坚实,松了口气,这样的阵仗,她活了十几年都没有见识过。 宫鲤飘着眼神,搜索着自己喜欢的花船,在第二排看到了四周画了图画的船,船顶雕了一朵莲花,层层叠叠…… 怎么看怎么像当初看到的琉璃千叶莲,一想到这,瞬间移开视线。宫鲤虽说不懂诗词书画这些东西,但是自小都还是喜欢些图画的,所以爷爷当初让自己背一幅古画的时候,自己还是相当情愿的。 船的一侧画着一幅百花争艳图,颜色鲜亮,栩栩如生,宫鲤被吸引过去,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宫鲤这边看得津津有味,天香好奇的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见她盯着曲流的那艘船眼睛也不眨。心下一笑,暗道:“就说么,这么个小姑娘看到曲流还能没反应,看看眼睛都直了吧。” 这么想着就凑了过去,捅了捅宫鲤的腰,凑在她耳边大声的说“怎么样,曲流公子的气度是不是一等一?”语气中的与有荣焉,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啊?曲流是哪个?” “就是最前面弹琴的那个呀,你不是一直在盯着看么……”不然是在看什么?天香好奇的又看了一眼其他人,觉得相比之下兼职索然无味。 “我在看船,那看那花船做的多好,你看那些珠子,那都是真的珍珠,渔民有时候捞了蚌,就卖里面的珍珠,很贵的。还有那个,上面全是真花,个个饱满,挑选花了心思,我刚刚看的那个是后面的船,你看上面画的……” “宫鲤,你是来看船的么?你看看那个人,人……你不觉得很美吗?” “唔……过于阴柔,而且黑衣更好,还有……。”宫鲤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非常认真的给出了评价,不如墨崖来的赏析悦目,这个人太女气。 天香捂着她的嘴,谨慎的看了四周,她很怕被人打死。 而此时,在最前面弹琴的曲流,向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微微一笑。天香松开了宫鲤的手,一副没了魂的样子,宫鲤不明所以的看过去,见那人在对着她笑,两只眼睛里像是乘着两碗清水,宫鲤大眼露神的看了两眼,莫名其妙的转过头。 心想,又不认识,笑什么…… 而台下面努力卖弄风姿的曲流弹琴的手一抖,收回视线,低喃了一句: “真有意思……” 第五十章 谁在跟踪 一众花船聚齐,有位女子从那艘画着精美图案的船里面走出来,站在船头上。 “感谢各位公子、小姐的捧场,我们天一楼有幸邀请了曲流公子。公子四处游历,听闻凤阳人杰地灵,特意停了数日,在这水阁为大家奏曲,随后还有我们天一楼姑娘们的才艺,望不负各位所愿。” 一片叫好声响起,宫鲤也跟着拍手,她倒是没想到船里面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姑娘,那么精致,她还没见过这么讲究的女子。 再后来就是宫鲤似懂非懂的琴音了,确实是很动听,一会儿像是清风拂面,一会又像是潮水涌动,宫鲤真是佩服那人的巧手。大家听着如痴如醉,宫鲤就想着摸一块儿点心垫垫肚子。 所以天香转过头,第一眼就看到,宫鲤鼓动着嘴,正饶有兴趣的打量周围的人。 “对牛弹琴,下次也不带你来了。” “都说了听不懂嘛,你非要带我来,你继续我有些饿了。”天香惋惜的摇摇头,不理会仓鼠一般的宫鲤,又继续往下面看。 待到宫鲤吃完了一盘精致的点心,喝完了一壶很是清香的茶水。那位曲流公子已经不知去向,上面是一位有些妖娆的女子正在舒展腰肢跳着舞,宫鲤对这种妖里妖气的女子什么好感,只看了一眼就扭转了头。 跟来的侍卫很是尽职,一直就站在楼梯旁边,直挺挺也很严肃,即便有女子经过都目不斜视。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应该是黑风家自己的,有的人似乎是识得,见到那个黑字就远远的绕开。 宫鲤好奇的看了一会儿,想下去透透气,就和其中的两位说了一下。 现在下去的人少,大家都集中在楼阁的栏杆处,反倒是楼梯处基本没什么人。宫鲤想了想就往之前那个灰雾消失的地方走去,她蹲在那里看着白色的墙面上有个淡淡的痕迹,闻了闻也没什么其他味道。 “姑娘在看什么?”身边一个侍卫见宫鲤一直蹲在看墙角,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句。 “之前我看到有东西钻进去了。” “姑娘请让一下。”那侍卫一听,倒是没有质疑什么,反而在宫鲤之前蹲着的地方站定,从怀里掏出一个符纸,念了什么往那个墙角扔去,等了等也没什么异常。 “应该是什么孤魂野鬼的宵小,无碍的,姑娘请放心。” “恩,没事就好。也难怪这场大典是告慰亡灵的,所以才会有鬼魂之类的会来听一番。倒是来了这么多人,还真是有些奇怪。” “姑娘说的是什么告慰亡灵,还有这是每个季度一次的天一楼姑娘们的花魁竞艺……”言下之意就是,您这是从哪里瞎听来的。 宫鲤咬咬牙,愤愤的抬头向栏杆上,几乎要探出半个身子的天香看去,她才意识到,自己被欺骗了。 “哦,没事,挺好看的。” 几人走过去,一片白衫露出一角,伸手往之前的墙角一挥,刚刚还雪白的墙面,在角落里浮现出一团暗红色的印记,像是血液干了之后的痕迹,再一挥墙面又恢复如初。 那人只是冷哼一声,便隐去了身影,河面上还是一片热闹,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宫鲤往水阁外面走去,这里周边风景也是很好,回廊水榭,花团锦簇,还有上了年纪的老树,下面放着石桌石凳,石桌上还摆放着水果茶点…… 一出来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宫鲤活动了一下肩膀,朝石凳走去。坐在是登上正好可以看到水阁,还能不被太阳晒到。 花船上的丝竹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别有一番风味。 “姑娘好雅兴,在这里偷得轻闲。”宫鲤听着声音一抬头,原来是那个曲流公子,就笑了一下。 “你也是出来躲清闲的吗?” “那我们这么有缘,看来得喝上一杯了,在下曲流,不知道姑娘芳名。” “我叫宫鲤。”这也是有缘?这周围也就这里能坐下。 不过想想,来了这大城,也不能太过于小家子气,索性就是喝茶水,喝就喝吧。宫鲤大大方方的和他碰了一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宫姑娘,这里可是不太平,你要留心了,这里每次举行花魁赛就会有姑娘们踪……”宫鲤一听这话就放下了茶杯,眯着眼打量曲流,见他神情坦荡,皮肤紧实人看起来也颇有些风采,莫不是他也用那妖法保持皮相? “那你就是嫌疑最大。” “哦?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也是恰好这次过来。”宫鲤看着他,再想想之前献艺的几个女子,会不会真的是有人在这里抓姑娘们。 “这些人可都是来看你的。”这一想宫鲤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连茶水都不喝了。 曲流哭笑不得,他看着一脸警惕看向他的宫鲤,兴致大增。从来没有人会把这事儿以这么说不通的理由扣在自己头上…… 就在这一愣神的空隙,水阁那边发出了骚动。 宫鲤站起身往那边看去,她凝神听了一下,看样子是出了大事,里面很多人在喊叫,根本分不出来天香的声音。 水阁的出口开始有人往出跑,宫鲤也不管曲流,直直的往水阁跑去,直觉让她有些担心天香。 “天香姐,你在哪儿?” 宫鲤往里面跑,和人流逆行,被挤着半天进不去,抓了一个姑娘想问问,却差一点被挠花脸,没办法只有扯着嗓子大喊。 “宫鲤姑娘,我看到了阿德。”宫鲤不知道哪个是阿德,但是看样子肯定是跟着天香身边的某一个,他们就往那人身边挤。 “怎么回事,天香姐呢?你们不是在一起?” “小的失职,之前我们一直看着天香姑娘的,可是不知怎么的,花船上忽然有个人七窍流血倒地而死,然后护着水阁的栏杆也断了,紧接着人都往出跑,天香姑娘身手不错,之前她靠着前面,我们想去花船上找找。” “那赶紧走,天香不在上面。”他们不由跟着往外跑,而是从一楼往花船停着的地方跑去。 花船上的人不知道是跑到了哪里,而且还有一艘向着远处划走了。宫鲤心急如焚,几个人又分不开手,而远处的船也往远处飘去,要不是她眼神好,其他人可能都看不到。 近处的几艘船里也没有她的影子,宫鲤本来打算自己去追,但是又想到了墨崖的话,就喊了其中一个黑风家的侍卫一起。 前面的船划的很快,身边的侍卫就加紧追赶,一路上撞烂了很多荷花。 “我们跟哪个?” “那个上面有画的,最左面的,快,它要转弯了。”这一条水路也不知道是有多长,隔着还有些距离,宫鲤站在船头冲着那边喊“前面的船,停一下。”对方丝毫没停,反而继续往前划。 “就是它。”这么明显的做贼心虚,不跟你跟谁! 第五十一章 大红喜服 他们花了好大的劲儿在一处荷花茂盛的地方追上了那船,宫鲤抽出白练借力跳了上去,就见里面之前看到的那位漂亮姑娘倒在一边,整个船里面再没有别人,但是里面有些血腥气。 “姑娘,你醒醒,船上的人呢?”那姑娘身子软软的,人没有知觉,看样子只是晕倒。宫鲤取出银针在她的大穴处,扎了三针,又喂她吃了一颗续命丸。看着她悠悠转醒。 “不知道,绿柳浑身流血掉进了水池里,然后栏杆就断了,砸到了我们的船,我就晕倒了。” “你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姑娘吗?她就一直趴在你的船的正对面。” “哦,我知道,我看见她好像是在曲流公子的船里面……”宫鲤扶着她的腰,摸到了一片湿润,她抽出手看了眼是黑红的血迹。再看这位姑娘神色如常,丝毫没有感觉。而且她还说看到了曲流……而那时曲流还在外面坐着呢。 宫鲤猛然将她推到地上,然后退到舱门口,和后面的侍卫挨着。拿着白练指着,忽然咯咯笑起来的那女子。 “啧啧,倒是个机灵的,不过可惜了……” “把天香交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有什么能耐,还敢从我手里抢人。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小丫头。”宫鲤不跟她多话,白练气势汹汹的冲了过去,但是还没触到那个人,就忽然软了下来。 宫鲤捂着脖子,不可置信的往后面的侍卫看去,只见他头上笼罩着一股黑雾,手里捏着一个很小的虫子,面目表情的看着她软软的倒下。 意识消失之前她的听了两句对话,却抵挡不住黑暗的袭击,晕了过去。 “老妖妇就是恶心,整天玩儿虫子。行了这个你就带走吧,另一个是我们主子要的。” “谁说我只要一个的,蠢货……” 感官一直都没有完全消退,甚至可以听到噗通一声,什么人被扔到了河里,然后是船晃晃悠悠的前行,她的鼻尖闻到了天香的味道,似乎有人把她扔到了地上,只是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努力的让自己不要睡着,隐约的听到了什么“老夫人”。 然后她就闻到了一股子木头的香味,然后意识就彻底消失了…… 一个山洞里,之前宫鲤在长老屋子里见到的那位黑老夫人,正佝偻着身子侍弄着瓶子里的东西。 那位之前把宫鲤掳过来的男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老夫人,一切准备妥当,仪式何时开始?” “恩,把她们打扮好,我孙儿仪表堂堂,他的媳妇也要有颜色。” 那人一听赶忙的磕了头,走出去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黑老夫人,怜惜的摸摸手里的瓶子,颤颤巍巍的向着一个大黑棺材走去。 里面躺着一个面色青黑的少年,看轮廓活着的时候也是翩翩少年。老夫人拿着瓶子,捏开了少年的嘴巴,就把一堆黑乎乎的东西灌了进去。 “孙儿,祖母给你娶了漂亮的媳妇,一个机灵鬼一个疯丫头,都是好样貌……你一定会喜欢的。” 那尸体因为被灌进去了东西,忽然之间抽搐起来,然后猛然间坐起来。 扭过头茫然的看了眼眼前的老夫人,忽然伸出手掐住了她干枯的脖子,老夫人也没在意脖子上的手,反而又一连串念了咒语出来。那少年缓缓松开手,又躺了会去,脸上的皮肤竟然像活人一般。 “只差一步了,把你的魂找回来,就齐了。那两个死丫头就再也不敢离开你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剩下了黑老夫人阴沉沉的笑声。 这么一会儿功夫宫鲤和另一名女子已经被收拾好,装到了棺材里面,上面帮着大红的绸花,被抬着放到了刚刚那位少年的身侧。 跟着进来的还有十来个人,他们穿着灰扑扑的袍子,目光呆滞的等候着老夫人差遣。 “把我的孙媳妇放到祭台上去” 那些人依言把两个人抱出来,放到台子的中间,四周画着符咒。在台子底下围着一圈柴火……一个人拿着火把站在下面。 里面想起了黑老夫人诡异的咒语,她踏着一个奇怪的步伐,手里拿着一个骨头上面挂着铃铛。 “铃……” 而此时的宫鲤却随着这个铃声轻轻的动了下手指。 她感觉自己正跪在冷硬的地上,头上很重,抬眼看去只能看到一串串晃动的金珠。 “西越氏阿梨,奉阴阳天命,选为阴女,将灵魂肉体献祭给幽冥之主,暗夜为证。” 一个威仪的声音从头顶或者是别的地方响起,笼罩在她的身周,宫鲤看着一道漆黑的卷轴落入自己的手中,她下意思的接过才发现自己的手只有七八岁孩童的大小,浑身的衣衫全都是大红色的。 “阿梨,今乃汝之吉日,接幽冥婚书,成阴魂,自此你便是幽冥之人,与家人告别吧。” “是。”宫鲤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口中出了声。最后这个身体站了起来,低着头有人过来将她头上的盖头放下来。 这是在成亲?七八岁的人成亲? 她很想反抗,想知道这些人要带自己去哪里?还有阿梨是谁? 这个身体一直往前走着。 然后她在盖头低下看到了一双鞋子,上面绣着精美的花样,缠枝牡丹这样的布鞋,武婶曾经也穿过一双。 身子笔挺挺的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宫鲤感觉到了额头接触到地面的阴冷,一双有些颤抖的手把他扶起来,然后她到了一声声抽泣。 “阿梨,阿母对不起你。” “女儿走了,阿母阿爸保重。”这个身子挣开了握着她的手一步步的朝着一个台子走去,两边很多人都让开了。 宫鲤在心里喊着不要过去,她看到了那个梦里出现过的祭台,还有那些奇怪的符咒,她看到了火光…… 身子一步都不迟疑的走了上去,她听着她的母亲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典礼!” 紧接着一切都不真实起来,她昏昏沉沉的感觉胸口一凉,一股黑雾缠着她的手脚,她重重的摔倒在地,盖头掉在了一边,宫鲤睁大了眼睛看着火把掉在了木柴上面,轰的一下着了起来…… 火光把她的大红嫁衣燃着,身上每一个毛孔都疼的要命,耳中传来沉沉的咒语,她看到自己的魂魄缓缓升起,然后飘到半空,最后被迎面而来的一道符咒打在身上。 这估计就叫做“魂飞魄散”的感觉吧…… 第五十二章 黑云复活 宫鲤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游走了许久,才算落在了实处。 她挣扎着坐起身,看着远处一个奇怪的人在跳舞,嘴里念念有词。 铃铃的铃铛声让她逐渐恢复了神智,手脚被绑着。之前用虫子咬她的侍卫正举着火把瞪着眼看着她,宫鲤忽的站起身,摸向腰间发现被换了衣物。就操起了旁边的木棍朝着那侍卫挥去,那侍卫意思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将火把扔了过来。 “哄……" 火光大盛行,一边正在招魂的黑老夫人,被动静惊扰,分神一看大怒。 冲着那几个目光呆滞的人偶,念了个什么诀,就见他们忽然之间动了起来。那侍卫本来就是台下,刚刚又倒退了一部堪堪挡到了其中一个灰袍人的面前,被那人一抬手拧断了脖子。 宫鲤不断后退,大红色嫁衣过于累赘,她甚至一转身就踩到了衣服,胡乱的扯了一气,才发现整个人都卷到了裙尾里,转不了身。 那人一步步逼近,宫鲤手边什么武器都没有,脖子间的珠子也不知道被放到了哪里? “墨崖!墨……崖!” “小呆!小……呆!” 宫鲤气沉丹田,扯开喉咙大声的喊着,总有一个能听到她的声音吧! 她站在火圈内,看着都快烧过来的火,闭着眼睛往下跳去。 门蹦的一下被劈开,一股寒气卷着寒霜闯了进来,宫鲤只来及用余光看到一团黑影就跌进了火圈里,只是并没有想象的灼烧,而是一个冰冷的怀抱。 是墨崖来了!不用死了! “不是和你说了不让你自己出来!” “我不是自己啊,谁知道那个坏蛋忽然之间变脸的,而且那个老夫人盯着我们怕是也很久了,今天才下了套的。” 墨崖咬着牙,看着一身红衣的宫鲤,抬手将那罗里吧嗦的裙尾扯掉,又不舍得把她扔了,只能身体僵硬的不去理会她。 宫鲤小心的瞄了一眼,正要说句好听的就见上午去拜见过的长老领着黑风还有好几个青年走了进来。 “老夫人,你到底要干什么!杀那么多姑娘,你是要整个黑家跟着你陪葬么?” “哼,现在的黑家早就不是我的了,你们这些混球,杀了我孙子,夺了我们黑家的位置,完蛋就完蛋!反正只要我孙子活过来就行,我才不管那些小贱人,能为我孙子死,是她们福气。” 黑老夫人站在一口黑色的大棺材前面,朝着那位长老就是一顿骂。这似乎是家族内部的丑闻,几个人都当没有听见,只有长老气的呼哧呼哧喘气。 “我们杀少主子?老夫人,要不是你宠的过了头,让他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擅自进入去万人坑,他能死吗?” “哼,那为什么不给他招魂回来,你们以为我就没辙了?我可是武家的人,我照样能把我孙子给救回来,就差一步了。” 说着忽然之间掏出一把匕首,朝着自己的手腕上狠狠的划了过去,转身伸到后面的棺材里。 墨崖抱着宫鲤站到一边,暂时还没打算管人家的闲事,当然依照墨崖的性格,如果不是宫鲤抓着他的手,一幅要看热闹的架势,他早就一刀劈了这个老妖婆。 那长老胡子翘起来,看着她执迷不悟的疯癫样子,从后面招招手就想让身后的人把老夫人给绑回去处理。 可是还不等他们几个人走到跟前,就见那个老夫人,将手臂从棺材里拖出来,上面竟然只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小臂,她的手被里面的什么东西给吃掉了…… 长老脸色一紧,急忙大喊让过去的两个年轻人赶紧回来。 老夫人又咯咯的笑了起来,身体打颤仿佛这一笑已经用掉了她所有的力气。 “你们这些杂碎,都得给我孙子陪葬。”老夫人就像一直风干的僵尸一样,忽然之间剧烈的颤抖起来,从她的身上游出来密密麻麻像红线一样的东西,快速的像前面的人窜过去。 那两个年轻人躲闪不及,都来不及看地上那是什么鬼东西,就被缠到了身体上。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个好端端的年轻人就被吃了个精光,只剩了一副骨架,哗啦一下掉在了地上。 那些红线吃完就往回退,顺着黑棺材爬到了里面。 然后就听着一声尖利的鬼嚎从棺材里传出来,紧接着一双手搭在棺材沿上,一个人缓缓的坐起来。 他转向大家,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笼意识。 长老和后面的一些人着实被吓的不轻,倒不是被这阵式,而是里面的人。 “黑……黑云你……“ 那人也不理睬长老的喊叫,慢慢的从棺材里面爬出来。他动作非常的慢,黑老人看着他爬起来,一时间激动的说不话来。 然后转身指着长老说“我孙子回来了,我孙子仍然是族长,你让那个狗杂碎滚……”骂完那些人,又转身想去扶着棺材里出来的人。 长老脸色发白,盯着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人,低喃着“黑云”。 宫鲤听到了他说的名字,嫌弃的皱了眉头。拉了拉墨崖的衣袖,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你是怎么找来的。” 墨崖脸色一僵,他要怎么说他是通过小呆的眼,看到了她被人剥了精光扔到了桶里呢……然后就避重就轻的说“用追魂符。”想起了他之前用符咒找到了王婶,宫鲤也就信了。 两人这边瞧着热闹,看着这场家族恩仇要怎么收场。 “天香在哪里?她应该是也被抓来了。那边那个是什么,会不会是天香,快过去看看。”宫鲤忽然响起了之前她闻到了天香的味道,再加上之前船上那两人的对话,以及老早之前一直跟着他们的视线,天香怕是也被掳来了。 墨崖变换身影,瞬间就出现在另一个祭台面前。 宫鲤探着脖子往上面看了一下,又指挥着墨崖把自己放到祭台上,心有余悸的翻过那个姑娘的身子,居然不是?” 那天香被抓到哪儿了? 不由得将目光转向墨崖,见他也摇头,心里沉了下去,忽然她脑子浮现出了那个白面小生曲流,难道是他么? 那一边上,那位黑云不知怎么的,就把黑老夫人一爪子掏了心。 众人齐齐吸气,连墨崖都忍不住皱了眉头。黑老夫人,看着黑云紧紧的握着她的心脏,然后猛一用力,血还溅到了自己干枯的脸上,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黑云擦掉手上的血,看着面前的长老,吊起嘴角,扯出来一个生硬的弧度,轻轻的叫了句“五叔。” “你真的活了?” “承蒙五叔挂念,我回来了,我现在想休息了,明天再去拜见各位长辈……” 那黑云起初说话还慢,说了一两句就和常人无异,话音一落转身走上祭台,把上面那个昏睡的姑娘抱在怀里,转身用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宫鲤看了一眼,低低的笑了一下,然后扬长而去。 都这样了,还没忘记自己娶了个媳妇。 他一走,长老颓然老了几十岁,黑风扶着他,不确定的问了一句“黑云,他复活了。” “作孽呀……” 说完向着走到跟前的墨崖施了一礼,然后疲倦的开口道“大人,您看……” 第五十三章 白面小生 生、老、病、死,人间常态,凡人难以逾越。 但是有的人就是要与命数争个长短,论个输赢。 宫鲤看着黑老夫人死不瞑目的的样子,又觉得她可怜。她的疯癫多半是来自孙子的死亡,费尽心机,草菅人命也要替他再挣一条命回来,可是却眼睁睁的被挖了心脏。 对于长老的询问,墨崖最后说是他们自己的家事,如果黑云不出来作恶,幽冥也不会插手,毕竟幕后的黑老夫人已经被他杀了。 长老看起来倒是不在意这个,反而更担心黑云接下来的行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墨崖对他们这些人也没什么好印象,家族里的肮脏事,还指不定孰是孰非,他是不会贸然插手那些拎不清的事物中去。 宫鲤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被墨崖拉着走了出去,才发现这里是黑府的最深处,墨崖从一个仆人手中接过一个包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替她拿来了被人搜走的随身物品。 因为最近一直收别人的东西,又担心哪天丢失,宫鲤特意用自己蹩脚的针法在自己的内衣上结结实实的缝了一个口袋,上面还做了一个活口的抽绳,可以系上。 她小心的把东西都拿出两块玉,两颗珠子,还有之前从地道了拿出来的铁手镯,仔细检查了一遍。墨崖一开始见她在翻自己的贴身衣服,就没好意思盯着看,但还是在无意间看到了宫鲤拿这一块老玉在看。 “你怎么会有武家的东西?” “你说这个啊,是武婶给我的,她说到了南齐要找他们武家人,但是人那么多,怎么找?有机会很想去祭拜,武婶那会儿对我特别照顾。就是第一次我看到你的时候,那个杂货铺,还记得吧。” “恩,这个东西是武家人的信物,他们这个家族虽然对外族人都冷眼相待,但是对自己的族人还是很维护的,看来那武氏很看重你,收好吧,将来有一天或许比圣旨都有用。” 圣旨到了武安村,估计都不见得有这小小的玉来的管用。 外面的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宫鲤回房间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又拉着墨崖出门,说要去天一阁找那个白面小生曲流。墨崖一听是天一阁,忽的站住了角,眼神不善的看着她。 直到她又把之前去听亡灵大典的事情清清楚楚的说了一遍才罢休。 “那个曲流眼神恍惚,看人的时候也说不出的诡异,而且他自己也说了,只要有这个竞赛,就会有姑娘失踪。”这分明就是知道点什么,现在已经知道之前那些姑娘是这黑老夫人下的黑手,那么他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种事,但凡是凤阳县的人都知道,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你就这样去怀疑他?” “但是连天香都不曾说过,他一个我都不熟悉的人又为什么告诉我这个呢?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个白面小生一定有鬼。” 墨崖一听白面小生这四个字,倒是缓和了些脸色,那个曲流他是见过的,整个北冥但凡是大一些的城镇他都阴魂不散,而且在他看来这个人就是长的很不讨喜,挂着一张面皮,整日里见人就笑,用一张脸四处勾搭年轻姑娘。 单单就是为了他,都死了不少人。 宫鲤已经一马当先的走了,墨崖脸黑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天一阁的具体位置,居然是在凤阳城的边境上,但是大晚上却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车马把四周围起来。 “二位客观是来……?” “我找曲流公子,就是今天在河上弹琴的那个脸很白,穿着白衣服的男子。”那位年纪小小的姑娘,只看了墨崖一眼,就转向了宫鲤,笑盈盈的问她的来意,在听闻她要找曲流公子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宫鲤以为她可能一直都没见过这位据说很难请的公子,还自以为详细的描述了一下。 “请问可是宫姑娘?” “你知道我?” “公子留了话,如果姑娘来了就到楼上,他说有惊喜给你。”宫鲤一听,这个人又来套近乎,只不过是刚刚见了一会,有什么可惊喜的呢…… 他们两人被带着走了条安静的路,直接从后面上了三楼上的一间房间门口。 刚要敲门就听着里面传来天香抑制不住的笑声,那是一种没心没肺的天真。 “公子,宫姑娘……和朋友来了。” “宫鲤,你来了……”门被从里面拉开,宫鲤首先听到了天香有些虚弱的声音,然后看到了依旧笑的很无害的曲流,没等他张口就快速从他的身侧挤过去,扑到了床边。 “天香姐?你有没有事啊?。”宫鲤拿起天香的手腕,搭脉探查了一番,发现她之前只是有些虚弱,看她嗓子受损,估计是当时掉进了水里,只是怎么会溺水呢?记得闲聊的时候她还说道从小就像男孩子一样下水捕鱼。 “没事,要不是曲流公子非要让我在这儿休息,我早就回去找你了。” 宫鲤心想,幸好你没回去,要不然现在就被抱回去洞房了…… 看着天香也没事,宫鲤总算踏实了,对白面书生的疑惑也降了不少。一回头就看见墨崖还站在门外与门口的曲流对峙,两人之前也不知道认不认识。 “墨崖,这位就是曲流公子。” “在这小小的凤阳县见到大名鼎鼎的驱鬼族族长,真的是曲流三生有幸。” “你认识墨崖?” “见过而已。”墨崖不满认识二字特意强调了一下是见过,也就是说他们丝毫不熟。 天香早就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这倒是让宫鲤有些奇怪,因为这之前她还表现的非常喜欢曲流,转眼之间就不想看到他了?难道是曲流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是一天香的脾气,如果曲流真敢又歪心思,怕是等他们来看到就是尸体了。 不过既然天香没说什么,她也就没有多事的去问。 “天香多谢曲流公子相救,现在我身上也利索了,就先和宫鲤妹妹回去了,家里人也担心。”天香一改往日泼辣的性子,低垂的眼帘看起来恭顺了不少,有种温婉的错觉。 “既然如此,曲流就不多留了,宫姑娘一看就医术高明,有她照看相比会好的更快。”曲流一路把他们送出来,又很周全的派了马车。宫鲤和天香一阵道谢,只有墨崖鼻孔朝天,好似对于曲流这个人很看不惯。 他们的马车一走,曲流的身后就走出来一个小姑娘,正是之前守在门口的那丫头,只是现在她看起来严肃的多,问出的话也小心翼翼。 “公子,这样那边不会怪罪吗?” “怪罪什么,我可从来都不少孝敬。”曲流啪的一下打开折扇,随意的扇了两下,语气有些不耐的答道。 “是……” 他们就站在门口,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才回去。 第五十四章 幽冥婚书 从天一阁出来天香就一直在打量墨崖,宫鲤在一旁看着生怕他翻脸,为了打破这古怪的气氛,她只能主动的搭起了话。 “你……” “怪不得,我说你怎么看着曲流公子那样的风采都没什么反应,原来你是喜欢这样的呀,神秘、冰冷、闷葫芦……你都这么闷,你们是怎么交流嘛?哎,不过他对你可真放心,放你一个人出来,那么危险……唔唔。” 宫鲤看她越说越没有边际,墨崖也一脸兴味转过头看她,只能上前捂住她巴拉不停的嘴巴。 “你这瞎说什么呢?墨崖可是我的长辈,我还得孝顺他呢……你不是身体虚弱吗,少说话养元气。” “长辈?” “长辈……” 她这么口无遮拦的说完,就听到另外两个人都看过来,墨崖虽然面色不变,但总感觉那两个字已经被他嚼碎了咽下去。 好在最后没有多少些其它奇怪的话,宫鲤转了话题,问了问天香之前的事。 天香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又揉了揉额角,自己也有些困惑。她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情,认真的说了当时的情景。 话说宫鲤自己出去之后,天香就还是趴在那里继续看着,那时上场的是一个唤作绿柳的姑娘,这个人天香还是很喜欢的,长的好看,性格爽朗不矫情,所以看得极为认真。 但是意外就那么毫无预兆的发生了,绿柳跳着跳着就开始七窍流血,然后她像是不知道一般还在跳,紧接着水阁靠水一边的栏杆就裂了开,有姑娘靠的近扑通扑通的掉了进去。 大家一见到这样的事儿,都慌忙的跑了出去。天香身手灵巧一跃而下,便立在了花船顶上,她冲过去拉住绿柳。可是她看起来很痛苦,但是身体却被控制着一直跳个不停,连毛孔都开始往外面渗血,整个花船都被染成了红色。 天香把随身携带的清心丹给她塞到了嘴里,她才停下来。水阁已经乱做一团,她还看到宫鲤急急的往上冲,就扶着绿柳打算喊他们过来。 可是刚一张嘴,就感觉身子一麻,她被绿柳一把抱住摔到了水里。 那个时候,绿柳神色呆滞,只一味的缠住她,掉到水里以后就拖着她往深处游泳。 天香说,她本家族本身都是有着抗药的体质,所以身体也渐渐的恢复了知觉,就用力的挣扎。但是那绿柳就跟一团藤蔓一样把她缠着喘不过气,然后她还看到在水底的深处有很多的骷髅骨架,她被拖着往地下一个很深的洞里去。 里面有几个年轻姑娘,人事不省。 而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在百般焦急下使出了法咒,那绿柳松开了束缚,她就趁机抽出了短剑把她刺伤。 “你知道吗?当时多恐怖,你如果在的话绝对会吓哭,那绿柳的伤口冒了血出来,那水底就深处一堆触手,把她拖走了。我反应迅速,着急往回游,然后就看着一条船底落下来一根绳子,我一琢磨这就是运气好,就抓着它爬上去,然后才发现那船就是曲流公子的。“ “他不是恰好路过吧……”就说这个人不简单。 “他就是恰好路过的呀,那条水道就是他回去的路,曲流公子说,他放下绳索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那么巧,我命大就给爬上来了。”宫鲤一脸看傻瓜一样的表情看着天香,真是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也信。 看来那片吃人的荷花,已经蔓延到了这里,或者说是这里一直都有。河底还有水洞,里面也有姑娘,还有白骨…… 现在黑老夫人已死,那些姑娘又要怎么处理呢……怕是这场骚乱过后,又有不少的人死于非命,看来这场大典,还真的是安慰了不少亡魂呢。 宫鲤也简单的给天香说了说那位黑老夫人的事,说到她被自己刚刚复活的孙子把心脏掏出来后,也露出了有些悲伤的表情。 “这位老夫人其实我在很小的时候见过,那个时候她还很美,笑起来很柔和。但是我这一次来到这里,她就已经大变样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听下人们说,她生前对于黑云的疼爱真的是登峰造极,就连后来他去强抢民女都私下里助一把力,这在各个家族里都是臭名远扬。搞得那个黑云也鬼里鬼气的,后来听说实在无聊,就跑去万人坑,然后一堆人也只是抢回来一具尸体,连魂魄都不知道丢在那里……” “可是他真的就复活了,难道这世间真有这种法术。” “世间哪有死而复生之法,如果有阴阳秩序岂不是大乱,这黑云怕是什么恶鬼附身。”墨崖插了一句,似乎对死而复生之法怨念很深,声音阴沉的厉害。 一路上两人说清了经历,虽然中间有些凶险,但好歹黑老夫人已死,短时间能太平些时日,至于那个忽然冒出来的黑云,他们还是觉得不去打交道了,而且在这里呆了几天也该继续上路了。 快下车的时候,天香扭到了宫鲤身边,支支吾吾的开口。 "宫鲤,让我和你一起走吧,我出来找我姐姐也没有各章法,发证家是回不去了,不如跟着你去四处走走,你放心我又银子,也不会打扰你们两……你看?” “如果你不嫌弃我闷的话,咱们就搭个伴。”宫鲤倒是很喜欢天香的性格,她留在黑家也不是长久之计,还不如一起往南齐去,如果哪一日不想去麻烦别人,两人还能做个伴。 天香一听开心的抱住了她,两人嘻嘻哈哈的又说了会儿话,才各自回屋。 黑家的人知道她们回来,也觉得今天的事很理亏,就送来了很丰盛的食物,几个人吃完就散了。宫鲤把黄曦拨给自己的侍卫还有那两个婢女以及阿七都叫到跟前,嘱咐她们明天启程离开,才洗刷完坐好。 墨崖见她这般,知道她还有话说,就一撩衣摆坐在了对面,平静的望着她。 “在你没来之前,我做了一个梦,但是也不像是梦,反而像是一段记忆。” “什么记忆?难道是之前你说过的梦境。” “对,梦里的祭台、咒语、人的声音都很清楚,我的灵魂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体里面,然后我被烧死了。对了我听到那个人叫我西越氏阿梨,你听过有西越这个姓氏么?” “没有,就我知道的南北东西,还没有人是这个姓。” 宫鲤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这么久以来总算在这个梦里又多了些信息。然后她又把,那个低哑男声说的话一字一顿诶墨崖复述了一遍。在她说道“幽冥婚书”的时候,他抬起头认真的问了一遍。 “你刚刚说的幽冥婚书是什么样子?” 第五十五章 欲加之罪 宫鲤还在吃力的回想着,那个人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四散在空中。 当墨崖忽然坐直身体,握着她的肩膀,让她回想那张婚纸的时候,她只能略微响起来是一个黑色丝绸的卷轴,冰凉刺骨,即便是在梦里她还是能感觉到那种从指间蔓延到全身的刺痛。 但是脑子里还不停有个声音在告诫她,不能丢掉。 直到那场大火燃起,她都一直死命的握着那张婚书。 “黑绸卷轴……”墨崖皱着眉头低喃着几个字,他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东西,但是当时因为什么事,而没有在意,但这个东西一定是某一个人和他说过。 一时间屋内安静下来,墨崖也不做声,只是低着头努力的回想。 “对了,我记得当时的那个祭台,和黑老夫人摆的那个祭台很像。” 而且连仪式都类似,只是黑老夫人的这个很显然都太过简单,没有梦境中的看起来隆重阴森。那个咒语,虽然听不懂内容,但是腔调很类似。 记得在知县府自己差点被一把火烧死,听到的声音念的也是这种咒,她都想不起具体是什么字眼,只觉得像是一种很古老的歌曲,拖着长长的尾音,抑扬顿挫。 墨崖听完后,就站起身,打算去一看究竟就被宫鲤抓住,想了想还是带上这个麻烦好了。 带着宫鲤一起绕开府内的侍卫,他们又回到了最后的那个院子,只是……里面看起来正在吵得不可开交。墨崖他们刚出现,就听站在门口台阶上的黑云朗声说道:“有客人来,不妨过来给我们评评道理。” 墨崖揽着宫鲤从屋顶飘下,正落在台阶下长老几人的稍后方,这次又多了几个老头子,和长老看起来年纪相当,几个老人都是脸色阴沉看着黑云,口气不善的训斥: “那水阁一夕之间死了十几个姑娘,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是谁给你的权利不经过族里同意就把那妖妇给烧了的,现在死无对证你让黑家拿什么给那些人家交代。” “我给自己的祖母火化,天经地义,而且这件事我又完全不知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况且这样的事各位又不是第一次做了,搞得这么大阵势干什么?” “你,要不是你,我们黑家怎么会担上这样的名声。” “欲加之罪……”那黑云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即便是被质问依旧站的笔直,反倒是一直往宫鲤和墨崖这边瞄,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让两位见笑了,天色不早了,还是回去休息吧。”长老多少还顾及着一点颜面,看着黑云死不悔改比之过去的无法无天相比又多了些邪里邪气从心底感觉到无力,黑家已经一代不如一代,黑云再掀些风浪,怕是这个家族就等着消失了。 “我是过来看祭坛的,之前就在那个屋子里,我们自己过去看便好。” “什么祭坛,这里可没有……”墨崖不理会黑云,越过他抬脚往里面走,宫鲤瞥了他一眼,见他笑的邪气,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嘎吱……”门被推开,宫鲤跟着墨崖后面进去,就见里面被布置成了灵堂,里面干干净净就像是被翻新了一样。墨崖单手结印,抵在额头念了句“四静之地,现!” 然后这屋子就被黑雾笼罩,待散去时在之前搭的祭台处出现两片暗棕色的印记,其他什么都没有。 “被用巫力清扫了,而且很彻底。” 那口之前装着黑云的大棺材,此时摆在房子的正中间,正对着门口。 灵位上居然一个字都没有…… 这倒是像那个心狠手辣的黑云可以做得出来的事情,一出来先把最知情的祖母杀死,再迅速的把整个现场请扫的干干净净。 既然也没有什么收获,他们也就没有多言,大步的走了出去。黑云还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美人,看样子就是他之前抱回去的那个。很神奇居然还活着……。他们看着墨崖两人出来,齐齐看过来。 “我都说里面没有了,令主大人你非是不信。” “我们从来不听鬼话,万事都爱自己看个究竟。”管的真宽,宫鲤很是看不惯这个黑云那个阴阳怪气的做派,甚至是有些半男不女……硬邦邦的回了一句,便挺着胸膛神情高冷的往外面走去,只是走到长老面前时候行了一礼。 “公子是不是看上那个小丫头了……” “她?她可不是我喜欢的,太嫩了。爷就爱你这样的,只要你乖乖的听话。”说着一把抱起那女子便转身回到了那间灵堂,大门嘭的一声关上,紧接着里面就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外面的人都难堪的低下头,长老气的浑身发抖,另外几个老汉早就骂开了“混账”“逆子”“畜生”…… 剩下的这些丑事,宫鲤他们二人倒是没有看到,直接就回了屋里,墨崖一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明天一定要启程,这里不祥。” 宫鲤琢磨着也是,着实就没有一会儿工夫的消停,小鬼大怪轮番上场。 有些疲倦的揉揉眉头,这两天总是容易困乏,而且胃里也有些不舒服,给自己把脉看看又没什么问题,大概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再加上接二连三的不省心,也难怪会疲惫,也就没有多想。 桌上的灯,被墨崖弹指间灭掉。 他们谁都没留意,在宫鲤的肚子上,有个小小凸起,很细微的蠕动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阿七就站在了门外,给他们拿来吃的。 宫鲤看了看他的脸色,可能是他本身就是肤白,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纸片似的,但脉象平缓,心脏有力已经恢复如初。 他摆好桌,就站在一边,低眉顺眼垂手而立,用平缓的声音说“公子带信过来说他已经都准备好了,姑娘到了南齐可直接随我过去。” 宫鲤猜测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他应该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吧,离开这么久,家里的事已经打点好了,听完阿七的话,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阿七见她回应,行了一礼就退下了。 天香大概是昨天也着实累得不轻,还是那两个婢女把她叫醒来。 三个人围桌而坐,吃的悄无生息,刚一收拾完东西,就听到外面传来黑风的声音,想着之前也受了他的关照,就请了进来,毕竟这次离开之后怕是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天香都准备好了一堆奚落的话,看样子一点都没有分别的伤感,只是谁也没想到,黑风也背着包裹。 一进来就说了句“你们可以带着我吗?” 第五十六章 中了蛊毒 宫鲤有些疑惑的看着一脸憔悴的黑风,短短几天他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满脸愁容,怕是最近被黑家的事累的不轻。 “能问一下理由吗?” 毕竟带一个人不是带一只大将军的同类,黑风在黑家的地位应该不低,这样贸然就把人家的重要头领带走,也不好交代,不能平白的得罪人。 “已经同长老说过,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是母亲带过来的,她是巫族的人,当年人们对巫族人很残忍,大家都不愿意说自己的身份,怕被一把火烧死。所以母亲带我改嫁也没有声张,黑云死了以后,族里对我重视起来。” “你是说,黑云回来还要做族长?” “不管是不是,我的地位都很尴尬,所以我想离开,到处走走。” “黑小子,那你要去哪里?我们去南齐,你也去吧。”天香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宫鲤,见她微笑,就拍拍黑风的肩膀。 这下多出来两个人,跟之前孤苦无依比起来,现在更像是和好友执剑走天涯的感觉,有些侠者风范。 九人一狗到正屋和长老辞行,毕竟怎么说都受了很久的照顾,礼数还是要全的。 黑风要走看来真是长老授意,见他过来点点头,没有多嘱咐什么,反而对宫鲤他们殷殷切切的说了许多,最后又加了一句: “当然这些倒是不用担心,有令主在相信是没什么事的。”这话说的就很不好听,似乎是墨崖只要一离开几个人就要遭殃。 即将出门的时候遇上刚回来的黑云,像是专程等在了这里。他裹在一个黑色的大毛皮衣服里,懒洋洋的打量了一下宫鲤,用一种似是而非的口气说: “哎,才短短数日就要走了,我真是不舍,不过很快就又能见面了。”说着还冲宫鲤眨眨眼。 那日如果墨崖没有赶到的话,宫鲤搞不好就稀里糊涂的烧死成了黑云的鬼新娘,一想到这儿,宫鲤又结结实实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往前走去。 “有事,记得回来找我。”说着便揽过身边的女子,扬长而去。 从黑府出来,看着湛蓝的天空,宫鲤和天香都有些兴奋,坐在车里翻看着手里的游记,偶尔凑在一起讨论一番真假。 书上说:“日与友人上高山,入深林,穷回溪,幽泉怪石,无远不到。到则披草而坐,倾壶而醉。醉则更相枕以卧,卧而梦……” “这人倒是自在,又是上山又是游林莫不是山上的猴子变的。”连日来沉闷的心情,因为写书人这份潇洒自在的心境而开阔了不少。 对于这里虽然只是一个过客,但是也希望这座繁华的凤阳城能平安祥和。 “马上就要离开了,为什么我一点都不难过呢?”天香笑呵呵的托着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 “因为你有幸结识了你面前这位集貌美与才情于一身的女子,宫家鲤儿是也。”宫鲤自从与天香结伴以来,性格也开朗了许多,不由得就顺嘴臭美了一番,惹得天香一大笑。 墨崖骑马走在外面,戴着帽兜只能看到一个精致的嘴巴和下巴,听着宫鲤的话也不禁抿唇笑开。 一抬头,已经到了城门下,马车里是天香念念叨叨离别感慨。 “放行”。城门守卫挥手,示意他们过去,墨崖和黑风走在前面,就在马车轱辘出了城门阴影的瞬间。马车里就想起了天香大声的喊叫:“宫鲤,宫鲤你怎么了?快来人。” 墨崖刷一下就进入马车,就见天香紧紧的抱着一脸苍白捂着肚子打滚的宫鲤。 墨崖周身泛起了黑气,宫鲤肯定是疼极了,之前面对王胜的时候伤的那么重都没有吭声,现在居然疼的打滚。 “刚才怎么回事!” “什么事都没有,我们两说的好好的,忽然她就捂着肚子跌倒,怎么回事,怎么办……” 外面的马车已经停下,黑风也撩了帘子进来问是怎么了,看到宫鲤咬着牙一脸纸色,也不由得一惊。 墨崖没有理会他们,他将手覆盖在宫鲤的手掌上,掌中凝结着寒气探查她到底是中了什么毒,然后就见宫鲤忽然抽动了一下,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收回手,有些无措的抱起了宫鲤,擦掉她唇边的血渍,沉声道: “没有毒,我感觉不到。” “宫鲤,这个样子会不会是中了蛊。”蛊?据说这种东西很邪门,一般的派别是很看不上的,而且朝廷还明令禁止,不得用蛊术。现在应该只有极少的老族会用,已经消失了很多年。墨崖看着天香,她怎么知道。 “这个样子,我之前很小的时候见过。我们寨子里有个阿婆就会用,我看到过她整治那些坏人。” 随着宫鲤又一次吐血,墨崖脸色发黑,他忽然扭头冲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对着黑风说:“把马车退回城里。” 就在车轮回到城门以内,宫鲤便停了下来,捂着肚子坐了起来。 “我今年,命犯太岁……。”说着狠狠的捶了肚子一下,然后把手伸到衣服里面,闭着眼睛仔细的摸了摸,很柔软没有异常。 她和爷爷行医多年,未曾接触过蛊毒这类东西,爷爷也曾鄙夷的说过,那些东西都上不得台面,过于阴毒。 “看来是有人不想你出城。”说着指着窗外的车轮,堪堪压着城门边上。 “除了黑云还有谁!这个混蛋!”天香咬牙切齿, 这么一想也是,之前宫鲤就是被黑老夫人抓走的,虽然现在已经便成了一堆灰,但是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孙子。 想到这,她忽然抬手摸向自己的耳后,当时她昏迷之前那个黑府的侍卫就好像拿什么东西蛰了她一下。 “之前我被蛰了。”墨崖看向她的而后,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天香看后更是肯定,这就是蛊虫。 黑风也似乎有耳闻,说是黑老夫人就是很久之前,因为蛊虫的事,差点被逐出去族里,也正是那个时候,黑云在外面跪了三天。 族里只有这么一个正儿八经的血脉,实在怕出什么乱子,就把她锁在一个小屋子里,整整一年才放出来。 “对了,我现在才想起来,当时那个小屋就是你们院子里角门旁面的小屋。” 宮鲤一听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一直觉得有人在窥视他们却不知道视线在哪儿,现在想来怕是就在那个小屋吧。 “就是不知道这是什么蛊,怕是还得让长老们看看。” 刚还没出城门就又回去,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在看到长老时,也没了寒暄的心情。 天香一进去,就冲着长老一通念叨,什么家门不幸,竟是出败类,手段下作……把长老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明明是在骂老夫人,他却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这是跗骨之蛊,怕是还有母蛊在他人身上。” 第五十七章 歹毒心肠 这蛊毒之术本就流传不广,大多数人也不过略懂些皮毛,就像是天香所说的,她阿婆会蛊也不过是整治整治坏人,躲不过吃些苦头,所说手段厉害的蛊术那是能轻易控制别人的。 就好比这子母之蛊,一损俱损,非常歹毒,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来胁迫别人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母蛊在哪里?” 长老犹豫了一下,正要回答,就听着外面有人说:“在我身上。” 大家齐齐朝后看去,就见黑云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泛着红光,像是刚去吸了精血的鬼。 他一直走到宫鲤面前,伸出手拉起衣袖,用手指在那苍白的没有血色的皮肤上一点。就见原本平滑的皮肤下面,蠕动起来。 而此时,宫鲤也感觉有什么东西沿着肚子一路蠕动,像是一股寒气顺着她的经脉流窜,一会儿工夫就停在了手臂上和黑云同样的位置。 然后他有念了句什么,然后按在他自己的肚子上,就见宮鲤好端端的却像被人打了一样,重重的撞到了桌子上,咬着牙低吼。 “快停下,不然我现在就让你没命”。 “啧啧,大人你可得当心些,我与宫姑娘血脉相连,你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黑云把脖子上像一只冰叉子似的手推开,吸口气站直了身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毛领,然后停止了动作。 她也放开了刚刚死命抱住的大桌子,白着脸,拉开衣袖,大家看到了皮肤底下蠕动的凸起,待到黑云靠近以后,那蠕动越来越快。 墨崖看着那个鬼东西,抬手想把它抓出来。 “令主稍等,这蛊虫链接着心脉,一旦你抓住了它,杀死了它,宫鲤都会没命的。” “哦?那我把你杀掉呢?” “我还是奉劝您不要妄动,子母蛊顾名思义,一旦我身上的蛊死掉,宫鲤同样会没命,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死。” 宫鲤一把拉下衣袖,扭转头一步步走到黑云跟前,忽然之间对他笑了一下。 紧接着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扬起小手啪的一下就甩到了黑云脸上,然后瞪着眼睛。 指着他骂道:“就你这样的废物点心,靠着这些不三不四的邪术,还想长命百岁呢?我告诉你,出门看好天气,别哪天打雷把你给劈死。” 宫鲤又抬脚往他腿上狠狠的踹了一脚,一甩袖子就往外头走去。 “姑娘真是好脾气,不过这蛊一天解不了,你们就一天出不了城。” “你想干什么?”这是墨崖问的,他虽然也想一刀痛痛快快的劈在他的头上,但是他也知道,这些东西自己也无法解决,还是权衡利弊,毕竟这个黑云费劲心机,对他们怕是有所图谋的。 “我要去武安村。” “这个和你找上我们有什么关系。”天香气极,要去就去,为什么要做这些把戏,再拖上别人,真是够无耻的。 “他进不去。” 墨崖看了黑云两眼,略微琢磨便知道,这黑云本来就来路不正,他本就死了现在是什么东西还不一定,这个他自己怕是最明白,找上宫鲤也是看着他们几个人都身份特殊。 到底武安村有什么东西是他所觊觎的就不得而知了,而且就他所指,武安村可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区区一个邪物,带进去也倒是不妨事,反正武安村的人有的是办法。 现在关键的是先找出宫鲤身上被吓的蛊毒,只是诛魂令在那里实在是讨不了什么大情面,而他身上挂着的这个驱鬼族族长的身份,有还不如没有的好,这两族据说有些旧怨,从来都不走动。 “要进去也可以,但是道理武安村后面的事,你就需要解除这种蛊虫。” “这个自然,我也很恶心这种凉飕飕的东西。” 两人各怀心思的达成了共识,墨崖出来后便看到拿着匕首在自己胳膊上比划的宫鲤。 “我们去武安村。” “墨崖,你觉得黑云是想干什么。” “这个我不清楚,武氏一族向来不愿意掺和外面的事,偏安一隅,本族的人也不会向外界透露自己族内的生活,他们有自己供奉的神灵。” “哦?他们供奉着什么?也是像海岛一样,供奉海神还有渡海观音?”在宫鲤的印象里,她见过每一个月的祭拜海神,还有山上的寺庙。 “不知,据说是无所不能,他们也从来不外传。” “这么神秘,真没想到武婶居然是这里的族人,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就一身病症,难道是犯了什么族规之类的?” “应该不是,听你说还有人给她去收殓,接回故土,说明在族人的眼中她并不是一位罪人。不然的话,以武氏一族的能力,藏到地底下也得杀掉。” “这么恐怖……”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回屋子。黄曦派来的那几个人都守在门口,知道她白日里忽然病发,也都有些焦急。 这四个人最近倒是与她亲近了不少,对她的关心也是发自内心,宫鲤认真的说了三遍自己没事,而且嘱咐她们先启程去南齐。 黑风和天香都等在了屋里,之前看他们在外面说话都没有过去打扰。 “宫鲤妹妹,我和黑小子商量好了,你们去哪里我们就跟着一起去哪里,这叫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是吧,而且有墨崖在,我们也不怕。” “天香说的是,武安村我们虽说一直都听说过,但还没进去长过见识,这次也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牛鬼蛇神,把外面的人吓的都不敢来……”黑风到最后还哈哈的笑了起来。 宫鲤一听也有些感动,毕竟这个武安村给人留下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这两个朋友能这么说,可见都有豁出命的准备。宫鲤想着,暗自打算明天早上悄悄走掉就行,也省的拖累旁人。 于是,当她第二天蒙蒙亮起来和墨崖往黑云屋子走的时候,就在路口遇上了靠在廊柱上的几人。 天香、黑风还有那两名侍卫还有阿七,那两名婢女则是准备了包裹给众人带着,她们自知去了反而是拖累,所以就早早给众人打点好了行装。 “呦,大家起得这么早,看来这武安村确实是个好地方,走吧。” 两拨人互不理睬,宫鲤瞥到那黑云身边的女子换了人,眼神看人的时候有些躲闪。倒也没在意,反而打量了他带的几个侍卫,打扮上和之前黑老夫人用的灰衣人一样。 “这个药丸宫姑娘可以先吃着,可以暂时压制体内的寒气。”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看向了宫鲤,似是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寒气。 “姑娘真是耐性惊人,这蛊虫来自极寒之地,在体内就犹如掉入寒冰池里,再加上你身边还有个幽冥……的人,那滋味恐怕是不大好受吧。” 这句话倒是说的认真,怪不得平日里穿的那么厚,可想而知即便是母蛊在他体内,他自然也不好受。 “真让你费心了……我觉得这样正舒服。” 这句话,其实真不是假话,如果不是他这么说,宫鲤根本就感觉不到寒气…… 第五十八章 疑是故人 宫鲤接过那个瓷瓶,装作面无异色的看向众人。 “我连鬼都不怕,还会怕这点小病小痛。” 见她面色如常,那黑云倒是有些佩服的看了她两眼,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步的走上了自己的马车。 黑云一走,墨崖和天香就一起看向捏着瓷瓶的宫鲤。“你感觉怎么样,很难受吗?” 墨崖往前走了一步,又想到了之前黑云说的话,顿了一下,反而退后了几步,离着她稍远站定,但是目光沉沉,为她担忧。 宫鲤心中一暖,上前牵过他的手,悄声回答:“我感觉不到寒冷,只是微微比平日里凉了一些,但并不觉得难受,除了昨天疼过那一次,之后就没事了。” 墨崖听她这么说,又看了看的脸色,见她虽然年色发白,但气息平稳,想来确实无碍。 然后他就想到了宫老之前说过,宫鲤当年聚魂是以幽冥寒玉为引,看来这蛊虫散发的寒气对宫鲤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驱车上路,黑云的马车落在宫鲤他们后面,隔着一辆马车的距离,不紧不慢的缀着。 天香撩起了窗帘往后面看了眼,撇撇嘴。“什么人呢,一路上就没个消停,又是唱曲儿又是弹琴的,他们当这是去郊游么?” 宫鲤也是很烦后面接连不断的糜烂之音,但是那黑云又肆意妄为惯了,也不想跟他去多费唇舌,就两耳朵一闭,假装听不到。 “宫鲤你害怕吗?” “没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一向福大命大,你到时候跟着我和墨崖,肯定就不会有事的。” “恩,好,哎呀等我以后还可以跟人炫耀一下,我来过武安村!” 宫鲤苦笑的看了她一眼,这也可以拿来炫耀,真是小孩子心性,不过这么一打岔,她自己绷着的神经也松了松。 腹部那坨冰疙瘩,也隔三差五的动一下,倒是让她想到了妇人们胎动,用手指按一按,它就像是能与人交流一般,安静下来。 武安村就在城郊,出城一直走,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之前他们看到那个树林路口。路口狭窄,而且进步的路又没人见过,所以大家下车。 黑云一下车,就走了过来,面色红润,眼神明亮,再看他身边,已经没了那女子的身影,宫鲤望了后面那辆悄无声音的马车一眼,然后黑云就挡住了她的视线,宫鲤皱着眉头让开。 这个人身上有血腥气,那姑娘怕是凶多吉少。 宫鲤也不想多管闲事,下了马车后就循着记忆的位置站定,果然看到了拐角处的石碑,看着也不是很远。但是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后,她仍看到的是那块石碑的顶,才明白那只怕就是个幻想。 正应了那句话“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就这么一直走也不是办法。你看这路上树木一直都是一样的。” “我用令牌试试。”墨崖之前有尝试着从高处看看路,可是他站在树顶的时候看到的只有眼前几个人的路,再高一些的地方往下看就是白雾。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黑漆漆的牌子,站到众人身前。 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招式,就见一团黑气向着前面延伸而去,大家屏息等待,过了一会儿就听着轰的一声。 众人齐齐往身后看去,一个黑漆漆的裂口就这么凭空出现在眼前,像是被刀划了一下,里面有腥臭的味道传来。 墨崖拉着宫鲤回身走到裂口处停下,等了有一会儿,就听着里面传来铃铃的铃铛声,跟之前在街上听到的武家人腰间铃铛发出的声音一样。 那声音不紧不慢,越来越近,大家都瞪着眼看着,然后就见到一个白衣服的人举着一盏白纸灯笼,走了出来。 “原来是令主来了,稀客。”那人脸色平静微微转头想着墨崖点点头。然后就走到宫里面前,露出了一个笑容。 “姑娘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请随我来吧。”说着伸出了一只手臂,转身朝着裂口走去,宫鲤把手搭上去,见他又是一笑,稳稳地向前走去。 墨崖跟着身后,然后就是黑云、天香等人…… 刚一进去就迎面刮来一阵强风,但是在宫鲤面前的时候转了个弯儿向后面去了,然后就听见不知道是谁的喊叫,还有肉体扑倒在地的声音。 “各位小心了。”身边的人,举着那盏白晃晃的白纸灯笼,温和的朝后面嘱咐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宫鲤竟然在里面听到了丝幸灾乐祸,但是转头看向那人,却见他一脸的平静。 里面的路有些坑洼,身边的人会提醒宫鲤注意脚下,所以她就这么清清爽爽的走着,但是后面的人应该不轻松,惨叫声就没断过。 宫鲤一路上竖着耳朵听,调动着身上的感官,发现里面有些潮,有土腥气和树木的腐烂味道,中途她还小心的摸了摸周围。 无意间好像碰到了硬石头之类的东西,冰凉刺骨,上面覆盖着湿滑黏黏的植物,放到鼻尖闻了闻,是青苔。 那人似乎知道了宫鲤的小动作,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凑到她跟前很小声的告诉她“这里,是我们武家人的墓道。” 墓……墓道? 那就是说刚才她在某个人的墓碑上摸了一把,顺便还闻了半天……。 在黑暗中行走,看不清楚周遭的事物,也就分辨不出时间,只能这么一直走下去,就在七拐八拐了好几十个弯道以后,她们终于停了下来。 那位武家人,将手里的灯笼挂到墙上,然后走在前面掏出一截笛子,吹了起来。 一曲吹完,外面的有了应和。然后就毫无预兆的在前面出现了一道门:“有客来,迎客咯。” 沉重的石门就被推开,终于得见天日,宫鲤还不太适应外面的光亮,站在门口缓了缓神。然后武家人,就将那截白白的笛子递了过来,宫鲤拿在手里,入手微凉,很细腻,而且有着淡淡的青草香。 “怪不得吹出来的声音,如此悦耳,这笛子真是精致,可是我不会。”宫鲤倒是不太好意思要,毕竟爷爷从小就耳提面命“君子不夺人所好”。 “姑娘拿着吧,可以辟邪。”说着又是一笑,转身往前头走去。 宫鲤不明所以的看着走到身边的墨崖,有些不解的问“这笛子还能辟邪?”如果没记错的话,她之前见那有钱人买来辟邪的都是些神兽、神仙的摆件儿。 说着想要送给墨崖,她记得他以前吹过叶笛。 “这是武家人祖先的骨头,……好东西,你自己拿着吧。”说着走开了几步。 宫鲤将这块大有来头的骨头,别在腰间,转头看向天香等人,就见那些人狼狈不堪,身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口子,鞋上都是泥土,蓬头垢面倒像是被痛揍了一通,东倒西歪的靠着旁边的大石头喘气。 黑云相比之下好的很多,脚步平稳的走了过来,看了宫鲤腰间的笛子一眼,眼光闪动。 第五十九章 武婶之死 宫鲤和墨崖随着那位妇人走到了一处干干净净的院落停下,推开了篱笆门,像当时海岛上自己的小院一样,这里有着药圃、水井旁边有个水池,里面还有着几尾鱼。 看到这些,恍惚有些像是回到海岛的感觉,她蹲下来看着里面一株小小的药材,竟然说不上名字。 “那是地珠,可以治疗瘴气中毒,含在嘴里进入树林就没事了。” 宫鲤一回头就看到一位老婆婆站在她的身后,雪白的头发编成一股垂在身后,一张脸堆满了褶皱,微微笑着,看起来很慈祥,此时正垂着眼看着她手里摸得那颗药草。 “你就是宫鲤丫头。” “是的阿婆,之前在镇上经常受到武婶的照顾。” “那个短命的,找了个那么远的地方躲着,没曾想还多活几年。她之前写过一次信回来,说有个小姑娘和她闺女像极了,喜欢得不得了,说你孝顺伶俐,你给她调的香很不错,不然也撑不到武家人过去给她搜魂了。” “武婶一直以来身子就弱,奇经八脉亏的厉害,那个香也就是安神炼魂,没那么神奇。”宮鲤可不敢居功,那香虽说安魂作用大些,但也有限。 “小小年纪,倒是爱谦虚,行了过去给她上柱香,盼了你很久了,回头再到屋子里找我吧。” 老婆婆说完就拄着拐杖转身进了那间屋子。 “姑娘这边请吧。”武婶的坟头并不在那道墓道里,而是在后山旁边一个墓地里,宫鲤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嘴里念叨了些话,把自己临出来时候拿着的最后一盒香粉,放到了墓前。 婆婆最后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看了看武婶给了宫鲤的玉,又问了些当时武婶的生活。又见她脸色不太好,就为她把了脉,又听她说是那黑家老夫人下的手。沉着脸笑了笑: “那个女人心大着呢,不想在我们这地方困着,整天想着跑出去,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那恶毒法子,愣是把她那个丈夫弄的鬼迷心窍了一般,留在外面不回来了。她自己就跟了别人,没记错的话就是黑家之前的老爷子。” “她不是从这里学的巫蛊么?”宮鲤还记得那黑老夫人最后还嚷嚷自己出身武家呢。 “她那叫什么巫蛊,就是养的些肮脏腥臭的鬼东西,你身体里的这个她倒是下了血本,这虫子极其难得,我活这么大也就见过一回,这虫子是冥河深处的一种名为幽冥寒玉上面的小尸虫,寒玉易得尸虫确实得机缘,这位令主大人倒是可以走一遭。” 既然牵扯的幽冥之地,他人也去不了,唯有可以行走两界的墨崖能走一趟。 “好,除了这个还需要什么?”墨崖对幽冥之地熟悉,一听婆婆说的那些,微微点头,可见是之前听过这些东西的。 “取一瓶冥河上游的清水灌下去什么病都没了,倒是这母蛊在哪里?其实这母蛊更是霸道,用得好它能炼魂养尸,用不好是会被连魂魄一起吞噬。” 宫鲤倒是没料到母蛊的厉害,就问了现在没有解毒之前,一旦母蛊者死,她会不会受影响。 “当然,母子连心蛊,一损俱损,所以令主可以及早上路。”墨崖点了下头,看着宫鲤有些不放心,毕竟黑云还在身边,武氏家族的人又不是十分熟捻,难以信任。 倒是宫鲤略微想了一下,让他快去快回。 最后婆婆给了她一颗小药丸,宫鲤吃了以后整个人好像清明了许多,但是婆婆也说这蛊虫目前没有根除,他用寒气缠附在人的骨头上,然后又在人的体内游走。 “记住,寒玉尸虫出水之后一定要在三个时辰内赶回来。” “那么宫鲤交给武氏一族照看。”墨崖沉沉的盯着老夫人,定要听到她做出承诺。 “定,平安无虞。”有了这句保证,墨崖明显松了一口气。 以武家人的性情来看,他们的人只要承诺了事情,便不会食言。墨崖一项雷厉风行,和武老夫人说完这话,深深地看了宫鲤一眼便转身离开。 宫鲤一直看着他消失了踪影,才回头对老夫人说:“老夫人如果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果然是一颗七窍玲珑心,你如何知道我要让令主离开。”老夫人放下端起来的茶盏,眯着眼看向宫鲤。 “因为蛊虫在我体内,很奇怪,自从上一次疼过之后,我尝试着凝聚自己的心神去感知它的存在,发现它似乎在听从我的命令。” 就像这样,说完她就伸出胳膊,然后就见一股蠕动的东西汇聚到了她的手腕处,一动不动。 “没错,这蛊虫想要去控制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武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走到了桌子前面,从里面拿出来一本书,放到了宫鲤身前。 又接着说“武氏一族千百年来一直搬迁,人们都说我们是占到了天机,百年前人人只道是我们迁徙而来,却不知道这才是我们的发源地。” “是因为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命数,我们得守着。你可知道你武婶为何从这里跑到南海边境?” “为何?”既然武氏一族勒令族人不得出去,为何又独独把武婶放到那么偏远的边境。 “她们一家人全部都为了族里死了,她的父兄、夫君还有儿子,甚至是那个和你一样大的女儿,所以她在这里疯了。可是有一天,她非要往南走,说是有人告诉她,他女儿投胎了,就在南方,一直走就能找到。” “不会是我吧……”宫鲤此时也是震惊了,难道自己和武婶还有这样的渊源,一时间又惊又喜,原来母亲一直都在身边。 可是还没等她高兴,武老夫人就摇了头。 “魂飞魄散的人,怎么会投胎,不过是她非要看你灵魂里是不是有她女儿,当时族里还过去了一位长老,那一次差点把你害死。”说到这老夫人颇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抓着宫鲤的手紧了一下。 “知县府?” “没错,那知县倒是个厉害人物,居然发现了。后来幸好令主赶回来,才截断了这无妄之灾。” “结果呢?”武老夫人见她没有怪责,心下对她又是喜欢,想来她是原谅了武氏的思女心切。 “你的魂魄被人用千年魂蛛丝缠在了身体上,虽说没那么容易走魂,但是那长老强行介入你的魂境,倒是让你的魂魄遭了冲击,不过他倒是看到了不同的魂魄在你身上模糊不清,一人只有三魂而你的魂魄却忽隐忽现,交织在一起,能活这么大而没有神经错乱而死,都是奇迹。” “那有什么是不能让墨崖知道的呢?”就她灵魂不稳的说法,墨崖是知情的,为什么要把他支开呢? “他怕是不敢吧,不过我们武氏害的你魂魄不稳,自然拼了全力也得弥补过失,不然这可是罪过。” 武老夫人像是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推开窗户,把她拉到窗口。 这里居然可以看到整个武安村的全貌,武老夫人指着外面看似风和日丽的景象,沉沉的说道: “人人都知道武氏一族装神弄鬼,信奉邪教,和死人打交道,可是这难道会成为大家惧怕这个族人的原因吗?” 难道这还不够…… 第六十章 黑毛水猴 武老夫人是个健谈的人,他在武家的地位应该是不低,在她们聊天的时候,来来回回有四五个武家人找来老夫人向她询问村里的事情,宫鲤自然是回避了的。 但是从那些人的身份、态度来看,这位老夫人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至少在她一路看来,这个村子里的其他女人除了哄孩子准备餐食,其他是事情都很少参与。 或者说是无资格参与。 宫鲤回来的时候,武老夫人从一间屋子里喊出来一个刚刚七八岁的小丫头,让把她送回去。 小姑娘小小的年纪便一脸严肃,走起路来抬头挺胸,很有气派。 他们经过那条穿过整个村庄的河流时,宫鲤还是放慢了脚步,走上拱桥的时候,不由得往底下看去,清澈见底,水草摇曳,还能看到几尾黑背的鱼。 她不由得想起了后来老夫人说的那些关于武氏一族的事情。 武安村,自北向南斜躺着一条冥河,那里禁锢着族人的魂魄,他们投不了胎就在河里游荡,生生世世都不得离开村子。 但冥河虽说是鬼魂怨气凝聚之地,但是他还有个不为人知的作用,就是可以洗髓融魂,即便是那些夺舍人肉身的孤魂只要有武家人催动阵法,能熬得住抽筋拔骨之痛,就能脱胎换骨重新为人。 武老夫人最后送她出来的时候,又严肃的告诫她。 “对自己的朋友要多束缚,千万不可以踏入后山的树林,不管遇到什么原因都不可以走进那片迷雾。” 宫鲤现在已不是那无知小儿,老夫人那一番贪心掏肺的说辞看似句句都为她着想,但是人心难测,她毕竟也不是武婶,自己进入冥河炼魂炼魂,怕是还有其他对于武氏一族有利的原因在。 难道是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梦境?不然她无意间问到“幽冥婚书”的时候后,武老夫人不会那么的震惊…… 看来自己的魂魄里确实藏着一个秘密,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去看看呢? 融魂定时要吃一番苦头,必定是极其危险的,不然老夫人也不会将墨崖支走,之前知县府的经历太过于清晰,那种来自于灵魂上的痛楚,她甚至到现在还能想起来到,不知道能不能忍下来…… “姑娘,可有不舒服?” 宮鲤站在石桥上发了一会儿呆,听着前面小姑娘的问询,才回过神,临到石桥边上的时候,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 唉?那是什么东西? 看着何岸的水下面一团红色的东西被一只黑影吞入口中,那黑影身上覆盖着长毛,它吞下后剧烈的翻腾,甚至跃出了水面。 原本跟在宫鲤身边的一个小姑娘,一见这情形,抽出腰间的铃铛滴了一滴血在上面就冲着那怪东西打过去。 “噗……”那清飘飘的铃铛砸了过去,瞬间没入它的体内,那东西就砸裂开来,七零八碎的掉进了河里,宫鲤探头一看,就只看到几团黑色的墨水在水中晕开,转眼之间消失了踪影。 “里面那个怪物?”宫鲤转头看向那个小姑娘,比划着自己看的东西。 “那是水猴,是水里面的怨气聚成,刚刚吃了坏东西,看来是有人在这武安村内捣鬼。”说完便转身,引着宫鲤继续前行。 宫鲤看着那小姑娘干脆利索的动作,心想这武氏一族看来都是些厉害人物。 一路走着,宫鲤发现路上竟然没有看到一个男子,就问了一句,原来这里的男子每日都要去后山以及村里各处巡视,村子里就留着一些妇孺。 “宫姐姐放心,我们从小都修习法术,保护你们没有问题。”小丫头直到了宫鲤肩膀,说话的时候扬着脑袋,眼神很是坚定。 “那就,有劳了女侠!” “我叫武月,大家都叫我月儿。” 宫鲤笑着摸摸她的头顶,居然让一个小孩子来保护,看来自己也得变强才行。 或许到冥河试试也不是不可,毕竟她对于自己的灵魂、那些太过真实的梦境、还有身体是不停发生的变化都想一探究竟,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是人?还是占了人身体的一个孤魂野鬼…… 而就在他们从石桥离开,拐进了一条小路之后,之前河水里消失的黑影却被一条条红色的线吗,像缝东西一样,缓缓的聚集起来。 那个湿淋淋的水猴,从毛发里透出一双殷红的眼睛,望着两人的后背发出像是蛇一样的嘶嘶的声音。 见到又有人过来,它谨慎的沉入水底,转眼消失不见。 而此时屋子里一直端坐的黑云吐出了一口浓黑的血迹,回过神来又往嘴里倒了一瓶东西,念念有词的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下。 只见之前没入地底下的那些红线,都嗖嗖的冒出来,沿着床沿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手上青筋暴露,脸上的皮肤下面蠕动了一阵,才算睁开眼,眼底快速划过一团黑雾。 黑云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动了动嘴角,自言自语道:“这群老东西守卫的倒是严实……” 宫鲤被月儿带到了大院。 黑云的那间屋子外面站着他们家那些棺材脸的侍卫,房屋紧紧的闭着,宫鲤看了一眼便向自己的屋子走去,天香听到脚步声,早就急急的迎了出来,看着宫鲤没有缺胳膊断腿,才放下了心。 这么一耽搁,很快就到了晚上。 那位之前带他们进山的武叔准时的出现在了门口,把他们几人带到村子中间一个广场的地方。 黑云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身后跟着四个侍卫,其他的可能是留在了屋子里。 宫鲤看着他身后那关的严严实实的门,总感觉他会趁着这个机会兴风作浪。 “宫姑娘若是不放心就进来看看,我一个人带那么多侍卫做什么,让他们守在这儿或许更安全些。” 说着还让人把门打开,宫鲤往里面看了看,就见其他两人想雕塑一样直挺挺的站在门边上。 “这里是武安村,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不要胡作非为,别把黑老夫人背了一身罪孽给你捡回来的这条小命给弄没了。” 宫鲤一直瞪着黑云那张像是纸糊的脸,见他在听到黑老夫人的时候,跟被针扎了一下,猛然间跳了一下。 总算不是一点触动都没有,宮鲤打定了主意要盯着他,生怕一群人被他连累。 第六十一章 篝火大会 这篝火会,据说是为了庆祝丰收,也是长老赐福,那些新出生的小娃娃们会被德高望重的长辈赐福,以保平安。 他们一行人过去的时候,篝火已经点燃,陆陆续续的有村民过来,篝火的周围摆着丰富的吃食,有些小孩儿还在跑来跑去。 那位武叔把他们带过来便不知了去向,宫鲤几个就坐在安排的桌子前,没有挪地方。 一会儿工夫人们到期,妇孺老人都站成了一圈,然后村子里的族长还有长老们就领着一群喝之前那位武家人穿着打扮一样的人出现了。 他们神情严肃,穿着隆重,族长两边分别站着几个年岁稍大的人,服饰比族长要简单了许多,但是依旧庄重体面。 大家见这些人站定,就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族长轻抬手臂,然后开口说话,声音洪亮即便是站在最后面的宫鲤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今日是我们武氏一族,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祈神节,又是一年,辛苦各位为了族人奔波劳作,我在这里谢谢大家。”族长以及旁边的人也向族人致谢。 他们的场面话很短,接下来就是长者赐福,村子里有一些少年也穿起了和父辈们一样的衣衫,长老们把铃铛系在他们腰间,并给他们一盒子东西。 还有妇人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过去,族长会念很长的一端咒文,然后送一块玉给这些小婴儿。 之后那些族长也坐下来,开始了宴饮的场景。 中途,宫鲤还被叫到跟前,听着那位领路的武叔对族长说:“到南海的那位武家媳妇,就是把玉给了她。” “之前的事,我后来也听说了,武氏做法不妥当,害你受伤我们也有责任,明日会有人安排,有我们武家的玉,可保你无事的。” 宫鲤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现在就去冥河炼魂,毕竟如果被墨崖知道会生气,会觉得自己不被信任。 但是族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还嘱咐其他的长老们极快准备妥当,倒是让宫鲤嘴边的犹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大家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分明就是个祥和的小村落,谁也看不到夜色掩盖下的不寻常,也忘记了外面五花八门的传言。 天香和一个年青的姑娘拉在了一起,正和一群小伙子拔河,一边呼喝着一边让几个侍卫过去帮忙,让他们面色发窘。 宫鲤则坐在座位上和黑云隔了桌子,见他一直看着那群姑娘,眼神兴味。便往那边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阿七和黑风。 她倒是有些紧张阿七,他这个人总是神出鬼没的,生怕他不停告诫去了什么禁忌的地方,比如那个有水猴的河里,或者那片常年被雾气笼罩的树林。 就在大家兴致正浓的时候,从后山上传来一阵轰鸣,只有一声倒是让整个村子都震了一震。 宫鲤暗道:“千万别是阿七在作什么妖。” 那些武家的男人们常年巡山,一听动静就立马往山上跑去,须臾间,广场上就空了大半。 大家好似也没有多么惊慌,族长用拐杖重重的敲在了地上,沉声道:“大家都回去吧,关好门窗别乱跑。”然后带着人走了,大家收拾后广场上的东西,才陆陆续续都回去,只有那一道冲天的火光还在燃烧。 “宫姑娘,你说这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黑云摩挲着酒杯,一脸兴趣盎然的看向后山,头也不回的问着盯了他一晚上的宮鲤。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看你说的,我这一晚上可动都没动,你要是再这么看下去,我要误会些什么了。” 宮鲤看着他那不正经的嘴脸,冷哼一声,转头去看帮大家收拾了会场的天香。见她擦着汗,正往这边走,便起身迎过去,拉着她的手小声问。 “阿七和黑风呢?” “之前一起出来的,不在你身边?奇了怪…… 宮鲤有些坐不住了,总感觉心里不安,而黑云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就站起来往回走去。 她们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之前给宮鲤领路的月儿拦住了。 “姑娘,你的侍卫呢?” 宮鲤咯噔一下,怕什么便来什么。 “他们不是我的侍卫而是我的朋友,之前我们确实是一同出去的,只是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侍卫和朋友的意思可大不同,一个是主子示下,一个是自己冒险,宮鲤心里气的大骂,和他们百般嘱咐说不许过去,还偏偏就要去。 等等……也许这不是巧合呢? 也许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就是要探武安村的禁地呢? 宮鲤脑子里快速的想着,就见那丫头从后面一人手里接过一件衣衫,是黑风今日出来时候穿的,在衣角的地方绣着“黑”字,衣服上有血迹,很新鲜应该是刚染上不久。 “姑娘,武安村的规矩不可废,擅闯禁地者必须由武家人处置。” “话虽如此,但是毕竟他们是随我而来,我想问问缘由。” 月儿本想拒绝,但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对宫鲤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宫鲤两手紧握在一起,看着月儿的背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就对身后的天香说:“去找,他们应该还没有被抓起来。” 天香不认同的摇了摇头,皱眉看着宫鲤,眼神少有的冷静。 她说:“武安村里机关重重,我们看着他是世外桃源,可是这样的地方怎么能让世人怕成那样,你觉得连武家人自己都找不到,我们能找到吗?” 宫鲤被她抓着肩膀,听了这话抬头对上天香担忧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太焦急了,那个所谓的处置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黑云悠闲的走在前面,见他们没有跟上,还转过来等他们同行,见宫鲤又朝他翻白眼,笑了一下自顾走了。 “这样的事情在武安村应该是常有的事情,你看那些人都不慌不忙,应该是司空见惯了的。”宫鲤看到有个夫人正抱着自己的小孩儿到另一家去串门子,也觉得这些人古里古怪。 “你说山上到底有什么?” “有什么?对了,黑风到底是你什么人?” 宫鲤之前只是知道黑风和天香有些沾亲带故,但其实并不知道两人的交情,这个时候她倒是想知道这个黑风到底想要干什么。 “黑小子啊,我也是听他说我们是亲戚的,而我的母亲也确实有一位远方的妹子,和黑风的母亲是一样的名字。” “那就是说,他极有可能一开始就是故意的……”这么说来,这门便宜亲戚,天香自己也云里雾里。 那么就有一种可能,黑风故意的认了这位表妹,然后把人带到黑家,而在黑家唯一对年轻女子有兴趣的就是黑老夫人,他明知道那个屋子里曾经关押过黑老夫人还让天香住进去,然后又把自己也弄进去…… 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黑老夫人死了,黑云又复活,那么黑风图谋的族长的位置不久没有了? 那又选择跟着自己是为什么…… 第六十二章 又是山洞 一晚上都在等着武安村人的动静,宫鲤没有睡意,她也不愿意把人心想的那样险恶,去揣测身边人的心思。 天香看似大大咧咧,但是能自己一个人出门,还能保全自身,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傻的,她只不过是用那股子傻气来保护自己,但是她的眼神清澈,心形纯正,不是那等大奸大恶的人,最多不过是有些小聪明。 而黑风、阿七,她一直都没有真心的信任过,他们也似乎有着自己的目的。而今看来,这个目的很可能就是跟着他们进武安村,而之前一步步的计划里,他们参与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夜就这样在乱七八糟的思绪里过去了,朦朦胧胧见似乎有人在喊她。 “宫姑娘起了吗?” 宫鲤迅速的睁开眼,跳下床一把拉开了门,外面的人似乎是听到了里面的脚步声,早就站在了离门远一些的地方。 还是那个武当叔,只是这次他没有穿着之前常见的那件武氏一族男人统一的服装,而是一件黑色的长袍,和墨崖的不同,这件看上去用银线绣了很多的图案。 刚才她起的急,以为已经是白天了,可是打开门才看到外面的天还没亮,不过月色不错,把满院子都照的清亮,想起了刚才他问的是起了没,心里不禁暗笑这个时间谁会起床…… “武安村的人原来都习惯这么早起?” 武当叔大概也才反应过来刚刚的话确实有些不妥当,然后就憨笑着扒了扒头发。 “是族长大人,让来请宫姑娘过去,阴河之门已经打开,要为姑娘炼魂。” 看来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这时间还真是诡异,又不是午夜又不是正午,不过这些古老的仪式大概都是这么特别,当下也就没说什么,关上门就随着他出来。 “姑娘不用准备?” “就这样走吧,没什么可收拾的,我一晚上就没怎么睡。”宫鲤摸摸自己滑嫩的脸蛋,再看看身上的衣服,觉得也没什么不妥之处,难不成还焚香沐浴? 武当叔一直走在前面,宫鲤很想打听一下,昨天他们是不是抓到了黑风和阿七。 “姑娘的几位朋友,我们武安村的人还没有找到,怕是跑进了迷林。” “那个林子有什么说法吗?”宫鲤快走几本走到武当叔的身边,歪着头看他,想听听这个林子到底有什么古怪。然后就见武当叔听了脚步,偏头认真的和她说:“进去的人,一律依照族规处置。” 宫鲤看着他在夜色下有些发沉的眼神,莫名的心里就凉了下来,这个处置想必就是诛杀。 武当叔和他说完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就听着身后传来武老夫人的声音,武当叔猛地闭上了嘴巴,低头恭敬的立在一边。 宫鲤看了他一眼,转身笑着冲老夫人行了一礼。 之前倒是在房屋的阴影里没看真切,等到宫鲤和武当叔走到武老夫人身前的时候,宫鲤才看到原来在她的身后还站着六个和武当叔穿着一样衣袍的人。 武老夫人见宫鲤过来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似有似无的瞟了身旁的武当叔一眼,宫鲤眼尖的发现,那一眼让武当叔的后背绷了一下,人站的更直了。 不知道这些人打什么哑谜,宫鲤主动出口问起了这炼魂仪式的事儿。 “老夫人,怎么这么匆忙,村子里不是刚出了事吗?我现在身体也没什么不适,还是先处理族中事物吧。” 宫鲤这句话倒是不假,自己这边的事儿尚且还不知道如何,这边又急匆匆的主持什么仪式,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这话一出,老夫人也没什么表情,看向后山叹了一口气,才回身答宫鲤的话。 “族中事物自有人来做,炼魂一事宜早不宜迟,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说完也不等人反应就转身往前走,而那六个人则跟在了他们身后,看似保护,倒是更像防着她有什么举动。 这样一来她就更加疑惑起来,本来不是弥补过失的么?如今看来怎么像是他们更着急这场仪式呢?她居然想逃了…… 墨崖这个时候在哪里? “很快就到了,就在前面山上。”宫鲤停住脚步,皱着眉头看着前面那个在夜色衬托下越发阴深恐怖的山洞,但凡那些黑漆漆阴冷潮湿的地方都没什么好事,这武家的人真如同墨崖信任的那般信守承诺,不会害了自己? 见自己住了脚步,武老夫人回身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柔声的说:“你转身看看。” 宫鲤依然转过身向后看去,在月色下她看到的是个在山谷里,树林环绕的宁静小村落,一条粼粼的银河从后山的某个地方流出来,将村子一分而二,然后又奇迹般的环绕了一圈,这样子像……太极八卦。 “我们武氏一族生生世世,把灵魂肉体都留给了这片土地,这里是我们的人类的血脉,我们得拼了性命的守着。别怕,跟我来。” 随后宫鲤就仿佛着了魔一样,亦步亦趋的被老夫人牵着手往前面走去,那双手冰凉凉的有些僵硬。 宫鲤眼前像是蒙了雾一样,眼前是武老夫人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和她那头挂满了月光的白发,那根编的一丝不苟的发辫,就垂在身后,辫梢晃来晃去,她觉得有些眼晕,却老是不受控制的去看。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耳边响起了武当叔的声音,胳膊上被狠狠的掐了一把,宫鲤猛然间清醒过来,转头一看,她已经来到了洞里,而武老夫人正和几个长老站在前面。 “老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宫鲤气呼呼的看着前面的几个人,这是明晃晃的胁迫。 “略施小计而已,能让宫姑娘少吃些苦头。” “苦头?纵然知道武氏一族行为诡异,但是说一不二信守承诺的做派也是让宫鲤选择支走墨崖的原因,催眠我,然后又这么迫不及待的把我掳来要做什么?” 说着就刷一下的从怀中抽出白练,站直身板,毫不畏惧的和那些人对峙。只是这般说辞倒是取悦了那位族长,他捋了把胡子,哈哈大笑起来。 “小丫头不必这么紧张,这山道全是鬼气瘴气,凡人走过很容易被侵蚀,催眠你也过是为了封住你的感知。” 宫鲤听着半信半疑,不过是一套说辞罢了,还不能让她放下戒心。 第六十三章 武家叛徒 山洞里架着几个火盆,花光将里面照的影影绰绰,他们都站在一个大台子上,下面有很宽的空间,里面也没有什么河流之类的东西,不知道所谓的阴河炼魂到底存不存在。 武老夫人见宫鲤一副炸了毛的猫一样,呲着牙对着他们,就像他们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叹了叹气走到她的身边,宫鲤见她靠近,向后退了几步紧紧的靠在身后的山洞石壁。 “噗通” 宫鲤看着直挺挺跪在自己身前的武老夫人有些措手不及,其他的长老同样也没料到武老夫人会这么做,大家都很是震惊,。 “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我们如此急切的劝你炼魂确实有着私心,但是绝对不会伤你性命。” “您请起来说话,这不是折我的寿吗?炼魂可以,但是我要知道理由。”宫鲤收起白练,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上前弯腰将老夫人扶起来,其他几个长老也忙过来搀扶。 老夫人沧桑着脸,看着宫鲤,慢慢开口。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宫鲤听到了这个家族的兴衰与磨难,听到了他们的不甘与恐惧。 据武老夫人说,他们上一次无意间入了宫鲤魂境,看到了宫鲤那迷雾般的魂魄之中有他们祖先中“守护使”的记忆,但是当时因为墨崖的闯入而不得不放弃,所以才将武家人一生只得一块的玉托武婶交给宫鲤。 “我们武氏一族以信诺立族,是断不会食言的。” 宫鲤见各位武氏长老们都殷殷切切的看着自己,那种沉重的使命感让她不自觉的点了头。 仪式早就准备好的,只是那阴河却不见踪迹,宫鲤不解的看向族长,见他神秘莫测的笑了笑,然后拿着手里那根黑色的权杖走向了祭台上,几个长老和武老夫人将自己的手掌划破,将血液滴在最中心一个小孔里。 族长将权杖置入中间的缺口内,几个人便围着台子念起了咒语。 “起……” 就见那根权杖像是被什么指引着一样飞向了台子底下那片空地,它快速的旋转着,形成了很强的气旋,宫鲤的头发被刮得乱七八糟,脸上也有些疼。 风越来越大,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一股水流哗啦啦的从底下流来,顺着气旋形成漩涡,越来越大,形成了水柱,又嘭一下四散开来,淹没了台子。 咒语又转了一个调子,从中心的权杖开始,水……逐渐成了黑色。 族长伸出手临空一抓,权杖就被他抓在手里,那潭黑水也平静了下来。 “宫姑娘请吧。” 宫鲤顺着长老的手,看向水潭,武老夫人向水中倒了些东西,水面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水泡。那几位长老每人手里都握着一块玉,念起了咒语,周围刮起了阵阵阴风。 仪式开启,族长摇起了手中的铃铛,宫鲤踏着那个节奏,向黑水走去。 一切准备就绪,宫鲤赤着脚伸了进去,那水感知到了人的体温,顺势缠上了她的脚踝,像一双冰凉的手。 咒语一声声沉沉的散开,宫鲤深吸了一口气,一脚全部踏到了底,里面有些滑。 但是…… 谁也没料到在这个时候能发生意外,外面有人闯了进来。宫鲤一只脚在水潭内,一只脚还在边沿,就被一股力道揪住了后腰的腰带扔到了岸上。 宫鲤毫无防备的摔倒在地,眼睛看到一个黑影向水中冲了过去。 “黑云!” “既然准备好了,那我就不客气了。”黑云嚣张的声音响起,他人已经扑到了水里。 仪式开始,中途是没办法停止的,宫鲤爬起来抽出白练种种甩到水中,激起了一串水花,而黑云的人却不见了踪迹,水面迅速的又晃荡起来。 “族长怎么办……”宫鲤赤脚站在岸上,气的跺脚,白练被她甩的啪啪响,其他长老们都围坐成一圈,闭目吟诵着一种古老的长调。 族长收起铃铛,抬手制止宫鲤胡乱的抽打,笑着说:“哼,他以为我们武家人是吃素的?” 宫鲤看了看族长莫测的神情,也平静下来,站到他身后。 水面升腾起黑雾,把黑云卷出了水面,他看着河岸上的族长和宫鲤,阴测测的笑了一通,咬牙切齿的说:“你们这些老怪物。” “不知道阁下是什么来路,这阴河炼魂是我们武家不外传的密术,如今看来,你好像是清楚地很。” “哼,要不是被你们赶出们的黑老妇那么溺爱孙子,也不会把我给召回来。”宫鲤看着黑云,想起了之前听说他之前自己闯进了城外的万人坑,照这么看肯定是被弄死了。 族长一听倒是了然的笑了,手指摆弄着铃铛,慢慢的说:“哦?看来是万人坑没困住你。” “哼,要不是你们当年使诈,那个区区的鬼地方能困得住我?还找来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怎么指望着她救你们呢?”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宫鲤索性抱胸看起了热闹,虽然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看两个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以前是有些恩怨,不过捎带着骂自己就不能忍。 “这阴河融魂之后,看你们能奈我何!”黑云里面的那某个人,就这么阴狠的盯过来。 长老猛然间将手里一直拿着的铃铛扔到了水里,沉声喊了一句:“鬼守七!” “不可能,你们怎么会有鬼守!” “这不是拜你所赐……诛杀之。” 话音一落,从那黑水潭里就冒出了一个浑身滴水的人,他背对着河岸,随着族长又一声令下冲着黑云而去。 黑水四溅,宫鲤也被泼了一身,即便狼狈还是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两团黑影斗在了一处。 “族长,那人是谁?” “是我们一直在等的人,一个武氏一族最早的叛徒。”原来是武家人,怪不得对他们的行事这么了解。 “鬼守可赢?”宫鲤不知道何为鬼守,但是那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茬,如果鬼守不能制服…… “哼,当然。”族长从战局中回过头,笑着看了宫鲤一眼,看来是极为自信。 “啊……”那黑云直挺挺的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被那个鬼守死死的掐着脖子,胸口上有个血窟窿,再看那位鬼守手里还掐着一团黑红的东西,这是徒手掏了心脏。 黑云没有死透,阴鸷的看着那些族人,吼着:“你武氏一族踏着祖祖辈辈的血肉灵魂,报应马上就来了,你们躲不过,躲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族长打出去的一道符纸点燃,“轰”的一下就着了起来,那鬼守垂着头,将手里的心也扔进了火堆。 火舌中出现了成千上万的鬼魂,他们不堪烈火焚烧都尖叫起来,四处逃窜,有的被黑水困住,有的被那鬼手抓起来撕裂。 宫鲤看着烧了半边天的火焰,忽然目光顿住,颤着嗓子大喊:“爷爷!” 那透明的魂魄缓缓的张开眼,听到了宫鲤的声音后,缓缓的看过来。 “爷爷,我是宫鲤!”宫鲤一边喊,一边往火中跑去。 “噗通”宫鲤一脚踩到了黑水潭,不管不顾的向着那些魂魄的地方游过去,身子僵硬,越来越沉,脑子里钝疼。 空中传来一声极为阴寒的咒语:“诛魂令在此,幽冥之门,阴阳之魂,归!” 是墨崖,回来了…… 第六十四章 鬼守阿七 宫鲤在黑水潭里挣扎着,灌了好几口冰凉的黑水。 她眼睛死死的盯着在那些魂魄堆里面,迟钝的爷爷,那魂魄特别的透明,只是他还认得宫鲤,担忧的看过来,向她摇头。 那些孤魂野鬼们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疯了一样的扑了过来。 宫鲤什么都不顾,忍着身上的痛楚,一直不停的往过游。当墨崖熟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已经伤痕累累。 诛魂令一出,魂魄四散,却被诛魂令吸了进去。 “把你的珠子拿出来。”宫鲤眼睛模糊的看着岸上立着的墨崖,听他冰凉的声音响起,回过神来着急的把脖子上的珠子拿出来。 墨崖手里拿着诛魂令,手中念念有词,一边不停的用手指上的血画符,那些魂魄被收进了令牌,停止了鬼嚎。他踏着水面将宫鲤拉出了水面,取出珠子用带血的手指临空虚画了一个符咒,就见一缕白色的魂魄窜进了那颗珠子。 把珠子捧在手心,看着那缕白色魂魄又浓重了些,又想哭又想笑,幸好有墨崖在,宫鲤握紧珠子抬头看向身边的墨崖。 “你终于回来了。” “我以为你希望我不要回来。”墨崖的这句话声音极冷,眼神也不复之前那般柔和,黑沉沉的好似被那潭黑水漂洗了一样。 宫鲤紧抿着唇,她知道墨崖是真的气极了。 他失望于她的不信任,失望于她根本就没考虑过自己的感受。但是她想说,事实不是那样,她有自己的考虑。 “我没有,我不是……” “为什么要说谎,就这么不信任我,而宁愿选择还不清楚底细的武家人……” “令主,我们并没有……”族长听到墨崖似乎误会了武氏一族的品性,所以急急的解释,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闭嘴”打断。 墨崖头也没回,冷冷的打断了族长的话,伸出一只手把宫鲤的脸抬起来,让她的眼睛看向自己。 “墨崖,我不想事事都要依靠你,如果哪一天你离开了,我不想自己变的一无是处。” 宫鲤终于把长久以来一直堵在心口的话说了出来,她之于墨崖更多的是一种类似于承诺般的存在,他肩上有着阴阳两界,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要想活下去,要想剥开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还是得靠自己。 “你不想依靠我?” “是。” “那你想依靠谁?武家人?他们能靠的住?他们连自己家族的叛徒还得靠别人,能管得了你?”宫鲤不可置信的看着墨崖把身后一干不可靠的武家人一通数落,很想告诉他,自己的意思是,想要强大而已。 但是,墨崖压根就没有给她说说话的机会,而且他们考虑问题的方式,似乎也不大一样……。 “还有谁?归元寺那个老和尚?他自己都游手好闲。还是刘知南那个假书生?黄曦那个饭桶……” “你在说什么……” 宫鲤觉得自己已经心力交瘁,似乎她和墨崖说的压根就不是一回事,现在墨崖就是觉得自己在选择新的靠山,自己现在是个没有眼光的睁眼瞎。 “除了我,还有谁会管你……” 宫鲤和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墨崖一甩衣袖,把悬在半空中的诛魂令收回怀中,冷冷的看着旁边的人。 武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她先笑了一下,然后朝着宫鲤说:“今日的事,我们本来打算就是把那藏起来的叛徒处置了,才设的这个局,至于阴河炼魂一说其实并不在这里,这儿是个镇魂的阵法。” “那阴河是在?” “不急,炼魂仪式很复杂,本来我们几个老家伙还颇有些吃力,但是如果加上令主护法,事半功倍。” “哦……”宫鲤一听要墨崖护法,就斜着眼去看他的反应。 见他冷冷的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想必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而感到不悦。宫鲤见这般情形就苦笑了一下,两只手轻轻拍了一下,蹭到墨崖跟前,小声的问询:“你说这样可好?” 墨崖听了宫鲤的话,先是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意思是“看吧,你这不是还得靠我。” 再然后才转身看向武家人,倨傲矜持的说:“什么时候。” “两日后,我们会准备好一切。” “就这么办吧。” 说完便一言不发的兀自走出去,宫鲤笑了一下,跟在了身后。 在到门口的时候她才忽然想起一件事,黑风和阿七,如今是否可以让她见上一面。 “黑风现在已经被关了起来,至于阿七……” “阿七出事了吗?”宫鲤多少事有些伤感的,虽然她一直以来对于阿七都始终是不信任,但是一想到当时王婶期盼的眼神,心中还是一揪,而且他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就这样的死了? 沉浸在阿七死讯中的宫鲤没有注意到她身后走过来一个黑影,直到耳边响起了那个熟悉的低柔的少年声音时,她猛然转过身,就看到站在面前的“阿七?” 如果没记错的话,就在刚刚眼前的这个人,是族长唤了一句“鬼守”然后出现的。 阿七?鬼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谢姑娘挂念。” “我该叫你什么?你不是知县府的侍卫?王婶的大娃?怎么又变成了武家的鬼守?”宫鲤看着面前这位身材纤细的少年,他浑身湿淋淋赤脚站在台上,脸色倒是一常年的白皙,只是这次带了一点笑容。 他说话还是那个调子,轻柔和缓,只是这次说的话,让宫鲤一头雾水,他说:“阿七一直都是阿七,鬼守也……一直都是鬼守。” 直到走出了那洞口,撞到了挡在路中间的墨崖,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 “阿七他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区区一个鬼守,守门看家还可以。”宫鲤不确信的看了墨崖一眼,脑子里浮现出之前阿七一把掏出黑云的心脏,徒手将他撕成了碎片,又把那些幽魂塞到了嘴里吃掉,这样也是……区区? 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山里的空气清爽,远远的可以看到山脚下嬉戏打闹的孩童,张罗做饭的妇女,以及大街口聊天的老人家。 宁静祥和,温暖的让人即便拼尽性命也想一直守护。 第六十五章 以凶制邪 一路下山,沿路的风景让宫鲤想起了在海岛山的生活,那里有自己还有爷爷,而如今爷爷的魂魄残缺不全,还被封在一个小珠子里。 “这个是连魂珠,是幽冥冥河深处人鱼族的眼泪,可以炼魂养魂,只要找齐宫老的魂魄,找到渡魂无悔氏,便可以转世投胎。”宫鲤听完收起了伤感,眯着眼笑开了。 “幸好有你。”宫鲤说完便转过身,倒着走一边笑一边留意墨崖的反应,见他抬起头看了眼天空的云彩,用那双锐利的丹凤眼的眼尾扫了自己一眼,然后喃喃了句“麻烦。” 宫鲤听完后竟然通体舒畅,捂着肚子笑弯了腰,这个墨崖真是越发的可爱了。 回到大院子的时候,天香正在门口来回走动,见她一身潮湿的回来,慌忙拉着她去换衣服。墨崖已经自动的坐在了她的屋子里,去看躺在地上甩尾巴的大将军。 宫鲤和天香径直去了里屋,找了之前武婶给做的新衣服换上,就见天香一手拿着梳子胡乱的梳着自己的头发,相处久了宫鲤倒是知道了她的习性,这样看来是有话要说。 “什么事啊?” “我去偷偷地跟着武家人,看到他们把黑小子和两个黑云的侍卫抓到了一个大房子里。”看来天香嘴上说对黑风的事不甚在意,但是毕竟受他照顾多日,又性格相投,总归是有感情的。 “我已经和长老说了,让我去见见他。” “谢谢你小宫鲤,自从见了你就一直给你添麻烦,我都不好意比你大了。”宫鲤哭笑不得,年龄大小还是谁愿意大就大,小就小吗?真是个活宝。 换好衣服,吃了午饭,宫鲤的就被疲倦紧紧的包围起来,眼皮打架的扑倒在被子里。 墨崖看了几眼,最后还是起身帮她把鞋子脱掉,把被子盖在身上,见她眼睛拼命的挣开了一条缝,再看清楚自己是谁以后,才放心的睡了过去,立刻就打起了小小的鼾声。 “就这样,还靠别人,被拉出卖了都不知道。”看着那毫无防备的小脸,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戳了一下,手感不错。 宫鲤当然不知道自己睡着了以后经历了什么,等她再次醒来之后就发现天色居然暗了下来,完了,之前还说是要在午后去看黑风的。正打算起身去找武老夫人的时候,门被敲了三下。 宫鲤把沾湿的手帕放在桌上,拉开了门。 原来是阿七,这次看他要坦然了许多,毕竟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用胡乱猜忌,他并没有穿武家人那轻飘飘的白衫,而是依旧作侍从的打扮。 “姑娘不是要去看黑风吗?我带你去吧。” “我得和墨崖说一声。” “墨崖公子在武老夫人那里,他们在商讨明日的仪式,所以遣了我过来。”既然墨崖时知道的,那就也不必等他,左右自己不过是问问黑风情况,如果他没事,还可以向族长讨个人情。 关着黑风的大屋子在宫鲤看来和之前海岛上为了防止海啸的铁屋极其相似,从棱角出折射出来的冷光就可以看出,这墙皮里必是夹着铜板铁皮。 这么坚苦的牢房,只怕不是关押着犯了错的人这么简单。 走近看,这大铁房就更阴深了,围着底部插着一圈沾了血的铁柱,上面刻着凶神恶煞的古兽纹样。守门的人层层盘问,直到进了最里面,宫鲤大致回想了下这一条长长的通道至少有七处守卫。 宫鲤没去过皇宫的监牢,但是凭她的想象,也就不过是这样了吧,犯人进来怕是插翅也飞不出去,那些隐藏的机关暂且不算,就这周围一个个冷面的侍卫,应该就难以对付。 最里面那一层的看守者,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应该都不是活人。 没有呼吸声、身体周身也没有热气、眼神空洞散发着来自地底下的土腥气,难不成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 阿七见宫鲤一直瞥着那两排守卫,清笑了一下,低声说道:“这些都是之前横死的族人,练了尸修。” 尸修一说宫鲤倒是听着南无和尚说过,当年她和爷爷诊治那些中了尸毒的村民,他就说过保不齐是那些活死人出来害人的,被爷爷一通训斥,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教坏她。 现在想来,南无说的很有可能是实情,尸修成了气候,怕是不比那恶鬼凶神们简单。 “禁地里是有什么凶神恶煞吗?怎么进去了一趟就要被邪气入体了?关在这里未免太夸张……” 宫鲤一边环顾着四周的铜墙铁壁,一边半打趣的说着,黑风也不过是个肉体凡胎,用得着这么关着么?她倒是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倒是阿七听了这话以后转过头,面带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摇着头又笑了。 “原来你会笑啊,以前每次看你都像戴了面具一样,现在还有些人的样子。”阿七被宫鲤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指着一侧的铁门,让侍卫打开最上面一个小口,让宫鲤看看里面的情形。 被这么一打断,宫鲤也不再关注阿七,凑到小口处去看了起来。 “这是黑云的一个侍卫。” “他……。” 黑云的是侍卫都是棺材脸,不知道是被使了什么法子控制了心神,宫鲤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而这些人多半是被黑云身体里的那个人做了弃子。 而现在,这个人浑身布满了蛇鳞,一条腿还被拉长软趴趴的拖拉在身后,他的手也变成爪子,额头有个尖利的凸起,眼睛不知道被挖掉扔到了那里,舌头伸得很长,中间开着细缝,他像壁虎一样趴在墙壁上,转过头来盯着门口。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个样子像极了王胜他们,好端端的人就像是被什么古怪的动物附身,生拉硬扯的把他们的身体变的四不像…… 这个侍卫很显然就是被蛇附了身,虽然没有十足的相像,但是那神态像极了大蟒蛇。他这样,那么黑风…… “黑风他也这样了吗?” “不用急,从我们找到他到现在,他一直昏迷,之前我去找你,就是他刚刚醒过来,至于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自己看看吧。” 阿七见宫鲤只是惊诧于这个侍卫的形态,而非第一次见到的震惊,不由得面色古怪,这个东西难道她在其他地方见过? 宫鲤没理会阿七的打量,她现在心里就在祈祷黑风还留着人的心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已经不再是武家人的事了,这东西早在海岛上就再王胜的身上发生过,必然有着联系。 “姑娘请。” 宫鲤站在一道钢铁栅栏面前,看着里面的黑风,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黑风,你还认得我吗?” 第六十六章 铜墙铁壁 隔着铁栅栏宫鲤看着蜷缩在墙角的黑风,他比之前那个侍卫要好了许多,身上也没什么大的变化,脸色虽然苍白但是面容整齐没有多出来其他东西,露在外面的手上倒是多了些鳞片,他蜷着腿背靠着后面的墙壁。 听到有人拉开了门,他睁开眼往这边望了一眼,看到是宫鲤就动了一下,缓缓的站起身。 “谢谢你来看我。” 宫鲤看着黑风的眼睛,一双瞳孔成了竖着的椭圆,像是蛇的眼睛。 “那个疯丫头没来吗?” “这里不允许她进来,不过这个地方就是她偷偷跟踪别人找到的,她很担心你。”宫鲤早就看到黑风见着自己的瞬间就下意识的往自己的身后看了看,想来就是找天香的。 黑风听了这话,露出一丝苦笑,揉了揉自己的眼眶,在看到自己手上的蛇鳞的时候,猛然间面色阴沉,好一会儿才压着嗓子说: “你们在怀疑我吧。” “是,很多时候都太过于巧合,不由得我不多想。” 宫鲤说的是实话,黑风本来是一个有为的青年,在族内占据重要的地位,却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回来之后迅速的离开,如果他是这样一个喜欢退缩的人,那么怎么能从一个外来人爬到上面来,他的心计手腕肯定是不简单的。 “没错,我知道黑云一定会缠上你们的,所以跟在你们身边是最妥当的。” “那你可知道黑云的身体里已经不是他,而是被另一个灵魂附身了吗?” “知道,黑家的人都知道,黑云……之前是绝对没那个胆子去对抗长老的,而且他还亲手杀了最爱的祖母。” “那你们跟着黑云是想知道什么呢?” “黑家已经开始没落,他们的祖宗就是从武家逃出来的叛徒,自立门户不伦不类,现在后辈就想脱离这个规矩,而听说你们去武安村,族长就命我也跟着去一探究竟。” “那你去了禁地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我记得你的叮嘱,又素来知道武家人诡异,所以并不敢贸然进林子去。”说到这里黑风抬手抚上自己的胳膊,眼中是对自己的厌恶。 宫鲤也没催促,就听着他接着说:“我跟着你的侍从阿七,可是他一进到山里就消失了踪迹,我自己转了半天却找不到路,然后我又看见黑云那两个随从,见他们往迷林那边走,我也就跟上想看看他们想干什么,为了防万一,我就事先喝了黑家自己秘制辟邪丸,还给自己身上种了三道最厉害的辟邪符,这才跟上去……” 黑风情况看起来不错,说话条理清晰,脸色虽然疲惫至少看起来没受什么重伤。 回来的时候宫鲤一直想着他说的话,他后来说在迷林里面听到一声类似于野兽的怒嚎,但是又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伴随着那轰轰的嚎叫,紧接着就地动山摇…… 他当时被震的两耳冒血,后劲被重重的打了一下,醒来就在这里。 如今看来,这迷林里面是关着很厉害的野兽,而且整个林子里充满邪气,但凡有人进去就会被邪气冲入体内,然后变成怪物。那么海岛上的人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或者说是怎么被那些从这里逃离的人传染到的呢…… 但是这些又说不通,武安村的守卫戒备如此森严,跑进迷林的人压根就没什么机会跑出村子。 看来这一切还得去问族长,在这些诡异的杂交怪物事件里,武氏一族扮演了什么角色。 阿七一如既往的沉默,走在阴冷的七重门里,宫鲤总是捕捉不到他的气息,像个活死人一般悄然无声。偶尔的能听到旁边的铁门内发出砰砰的撞击,就在刚才她还看到一行六人穿着之前在黑水潭时见到的那种黑色的长袍,快步走来。 “这是族里的祭司。” “祭祀?”是了,之前天香就说过,武家人有自己的宗教,那么有自己的祭司也就说得通了。 这些黑袍祭司手里拿着一柄长剑,走在最后的两个人手里还捧着一匹黑色的布。 “这是审判。” 宫鲤虽然不明白到底审判的是什么罪孽,但是她知道这些人是去处置那些被邪气附体之后的怪物。 “黑布是做什么用?” “一尺黑布裹尸,生生世世守护武安村,找不到来时路,寻不着轮回轨。” 阿七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比平时冷了许多,虽然调子没怎么变,但还是听到了他声音里的苍凉。 生生世世,到底是多久?生着的时候就能想象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死了以后还是这般苦守争斗,对于阿七这样的人,这其实就是一个没有丝毫期盼的人生。 还有什么能比失去了期盼更可怕…… 那几个祭司只是匆匆的走过,只在快到跟前的时候,面无表情的接受了来自阿七的拜礼。 一阵阵的阴风从脚底升起来,直到他们走出那一圈带血的铁柱子才好多了。 墨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路口,正靠着一个歪脖子树百无聊赖的看着天空,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也没动就那么保持着一个动作,等着宫鲤走到身边,才直起身子拉过她的手,往大院子走去。 阿七自然是有眼色的,只是向墨崖微微点了点头就和宫鲤告了别。 路上宫鲤就和墨崖说了在里面看到的东西,还有那个铜墙铁壁半的七重门大房子,墨崖只是挑了挑眉头,没什么吃惊的表情。 “我去看了黑风,他倒是还好,只是那两个侍卫这会儿估计都被处置了。”说完又回头看了看那儿黑漆漆的房顶。 “黑风怎么说?” “他说是在里面听到了野兽的声音,然后地动山摇,后来他被人劈中了后颈晕了过去。” 这其中有几个信息,稍微一联系就可以知道,这后山迷林里镇压着某种怪兽,看侍卫和黑风的样子,极有可能就是蛇类。 这东西邪恶又力量强大,一定是那几个侍卫闯进去触碰了机关,惊扰了那怪物所以地动山摇。 黑风和侍卫没有被立即处置而是被待归来关在黑铁屋,还有那些祭司,都说明了这种邪气必须是武家人通过一种秘密的仪式才能压制消除。 “他们和当时王胜的样子很是相似,但是离天岛和这里这么远是怎么被转染的呢?再说了你看看这武家人把那监狱建的那么牢不可破,什么人进去能跑出来……” 这就是宫鲤最想不通的地方,整件事逻辑上就说不通,看似联系密切,但是很多关键的地方又说不通。 想了一路也没弄明白,直到踏进了院子,她又想起了墨崖之前去找了武老夫人,不知道谈了些什么。 “今日午夜,银河炼魂,我带你过去不用怕。” 第六十七章 阴河炼魂 (上) 上一次所谓的阴河炼魂不过是武家人下的一个套,把潜入进来的那个叛徒处置掉,自己就是稀里糊涂的跟着演了一场大戏。 索性还收获了爷爷的一缕魂魄,也算是无心插柳。 这次的仪式宫鲤心里是不怕的,墨崖在一旁护法相信有什么其他事情发生也能料理妥当,只是生出了少许的期待,在这个身体里到底藏着谁的魂魄。 和天香说了黑风的情况之后,她倒是很平静,只是不像之前那样开朗。 “黑小子如果没有变成怪物可以放他出来吗?” “这个我不知道,要看这里的族长和长老们怎么处置了,毕竟是黑风他触犯族规在先。”黑风如果在两日内还能保持着现在的样子,族长不知道会不会能手下留情,之后如果自己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或许可以为他求求情。 宫鲤一直琢磨着晚上的事情,所以感觉时间过的飞快,等到午夜前一刻,门边的铃铛响起,她一直靠着椅子假寐的眼睛忽的一下就睁得溜圆,跳起来倒是把一旁打坐的墨崖吓了一跳,看着倒在地上的椅子,笑了一下。 说是不怕,看来还是紧张的够呛,倒是能忍。 阿七伸出来的手还没碰到门,就见宫鲤又圆又大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他似乎看到了瞳孔里面印出来的两团明月。 宫鲤一手抓着门框一边盯着阿七,见他有些愕然,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急切,忙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还有半个时辰就午夜了,姑娘和令主可以和我过去了。” “原来如此,那我收拾一下,咱们就走吧。”宫鲤也不知道自己要收拾什么,她退回屋里绕着端坐着的墨崖走了两圈,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然后到他的面前站定。 “墨崖,炼魂疼吗?危险吗?有没有什么后遗之症?我会不会之后就不记得你了……”宫鲤手指搅在一起,念念叨叨的询问着墨崖可能发生的一些事情,她最害怕的是灵魂里的东西将自己吞噬掉。 “不会,炼魂是把你的魂魄融合,过程会幸苦但是忍过前面的半个时辰就好。” “好。” 这一次,他们依然站到了之前的那山洞门口,族长、长老们还有武老夫人以及穿着黑袍的祭司。 跟在众人身后,宫鲤看到了山洞两侧的东西,不像是神女溶洞两侧的恐怖雕刻,也不是墓道里面的阴森恐怖。 这里面的两侧画着精美的壁画,很日常的画面,出行、耕种、宴饮、打猎……从外面往里走,一路上就是从最开始的武家人建立到现在的武家人的生活。 他们在一个大石门面前停下,族长将手里的权杖伸到一旁的火上,权杖的顶端瞬间冒起了蓝色的火焰。 族长拿着权杖转身又点燃了其它长老们的手里拿着的火把,他们将手指咬破,滴在了火焰上。 很奇异,那些火苗便像活了一般,从火把上飞了起来,飞到了大石门中央一个圆形的槽内,那个凹槽被点着了以后,沿着是门上的经络四散开来,变成一副看起来像是神龙的图腾。 火种最后聚集到了龙眼睛的地方,随着那两团火焰燃烧起来,大门应声而开。 门内涌出一团黑沉沉的雾气,墨崖卷起了衣袖将宫鲤包裹起来,宫鲤眼前一片黑暗,干脆闭上眼立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族长他们又吟诵起了咒语,那些古怪的词来来回回的有十几遍的时候,墨崖才放下了衣袖。 宫鲤看到大开的石门前面站着一个佝偻的人影,他缩在一个大袍子里面,正在与族长交涉,随后就见族长回身指了她一下,然后那个人就看了过来,宫鲤努力的看过去,却见他的帽兜下是一团翻滚的黑雾。 “前面那是谁?” “应该是武家的祖辈,祭台的守门人。” “那他是人是鬼……”那个黑袍老者,打量了宫鲤一会儿,点了一下头,就消失在了原地,族长有用权杖敲了地面三下,就见弥漫着的黑雾迅速的凝聚到一起,飞回到了门内。 “也是人也是鬼。” “你们这些同道中人说话就不能直接一点吗?人就是人,鬼就是鬼!” “没有肉体,只用灵魂与他留下的作为人时候的意念支撑起来,生生世世就守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大石门内。” 墨崖冷笑了一声,看着前面的大门低低的说着,宫鲤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特别的感同身受,就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小声交谈着,进入石门的时候宫鲤还是下意识的抓住了墨崖的袖口。 石门内的温度比外面低了百倍不止,可以呼得出白色的哈气,四周立着雕刻了复杂样式的石柱,顶天立地的立在这个四方空间的中间位置。 柱子中间有一个八角星芒的三层祭台,这个祭台比四周的地面低了将近十米,四周是空着的,不过宫鲤却敏感的闻到了水的湿气,侧着身子看向了祭台的底部。 三层祭台中间有一个中轴相连,而且每一层都交叉着繁复的纹样,特别是最上面一层的祭台上分别在于立柱对应的方向留了一条又深又长的石渠。 长老、祭司们都分开位置站好,在八角形芒的八个角的顶点坐下,族长拈了一个诀,将权杖顶端的一颗宝石扔向了祭台最中间的位置上。那颗硕大的宝石,随着族长的咒语逐渐融化,顺着石渠流向了那四个方向的柱子。 那蓝色的液体,流到了石柱底部,就听着轰隆一声,石柱缓缓的沉到了地底下。 族长、武老夫人、墨崖、阿七分别走到了石柱的顶端站定。 宫鲤站在祭台边上看到大家各自站好位置,转头看向了墨崖,见他神色淡然,心里的紧张感不自觉的就压了下去。 “开始吧。” 端坐在八角形芒角上的长老们各自拿出手中的白玉,放到顶端的凹槽,又滴了血在上面。 随着咒文的吟诵,宫鲤听到了哗啦哗啦的水声传来,有股湿冷的风从祭台的底部涌了上来把宫鲤的头发吹的飞乱。 忽然腰间一紧,她急忙低头看下去是一团黑色的雾气,扭头看向墨崖见他点点头,便放松了身体,被那团雾气托着放到了台子的最中心,顺着那股力道坐了下来。 阴冷的水越来越近,像是千军万马的奔腾,它们涌到了祭台的底部,身下的祭台旋转了一个角度,宫鲤看着有黑色的水顺着祭台上的纹理向中心位置的她蔓延过来。 等到都汇聚到了一起就从黑色的水中伸出了许多黑色的须,缓缓的将她缠绕起来。 胸口武婶给的玉开始发烫,密密麻麻的黑须在她身上四处游走,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这些黑须温度极低缠在身上是彻骨的冰凉,她现在只觉得自己连血液都要凝固,胸口的玉则滚烫的像一团火焰,又冷又热痛苦不堪。 耳边传来铃铛的声音,黑须随着铃铛响起放松了一点力道,宫鲤刚要松一口气,就被黑须突然刺入周身大穴痛苦的叫了起来。 经脉中被寒气入侵,它们无孔不入似乎就要往她的魂魄里钻。 四周是似男似女的声音,高一声第一声的念叨着: “阴阳路,问来生,求来世,来来去去,魂数归一,起!” 第六十八章 阴河炼魂 (下) 胸口被猛然之间炸裂的热气刺了一个窟窿,宫鲤瞬间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向着黑暗延伸过去,四周静的出奇,但是宫鲤还是闻到了一股寺庙里的香火味道。 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伸手扶着旁边的墙壁,是清冷的天青石。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就在她靠着墙大口喘气的时候,听到从后面跑来两个小姑娘,听到她们一边走一遍大声的互相吵着什么…… “快走,族里的冥婚要开始了,要是迟到被发现会被重罚的。”说这话的姑娘穿着一件浅颜色的衣裙,头上戴着一个奇怪的头饰,但是宫鲤始终看不清她的脸。 “真是的,她出嫁干嘛要我们都来观礼,不就是嫁个死人吗,神气什么呀……”另一个姑娘,个子很高,一样的衣衫样式却是大红色的,声音尖利口气不善,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善茬。 那浅色衣裙的姑娘听完这话很生气,停下脚步对着旁边那人语重心长的说:“你少说两句吧,要不是她自己答应,鬼知道轮到谁,搞不好里面那个就是你。” 倒是那个人听完以后语气更差,“哼,一个扫把星,活该。” 浅色衣裙的姑娘没想到同伴油米不进,干脆甩了她的手,自己快步走了出去,丢下了一句:“你……,你自己走吧!” 宫鲤看着她们走过来,有心想问问这里怎么出去,却被那两人直直的从身上穿了过去。 “我现在是魂魄,所以他们看不到我……” 这么一想,她终于回过神来,这是在自己的魂境里面,也就是说这些是她某个灵魂的记忆。 眼看着两个姑娘就要走远,宫鲤立马追了上去,她们推开了一个大石门,从一个门缝里面挤了挤去,宫鲤紧随其后。 里面站着很多人,她们基本上都是素色的衣衫,宫鲤见大家都没注意到她就穿过了人群在最前面的地方站定。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大祭台,没错,这个东西在上一次的梦境中见到过。 大家都围在四周,小声的讨论着,宫鲤支起耳朵听着大家都在说什么。 “西越氏的那个不祥之女是甘愿要将自己的灵魂献给幽冥之地的?” “可不是么,幸好是她,不然可就可怜了咱们那些孩子了,她呀,也算是死的有价值了。” “也别这么说,她还是个孩子……” “你可怜她,要不把你家闺女送出去,魂飞魄散、肉身焚灰、永世都不得入轮回道,哼,装什么好心……” 宫鲤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大概是都在说着那个她梦境中那个小姑娘的命运,冷嘲的、厌恶的、麻木不仁的独独没有伤感二字。 她真是可怜的人,不是因为她的死,而是即便死也得不到别人的谅解。 不知道是人心太过薄凉,还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咣。”不知道是哪里敲了钟,大殿里一下子悄然无声,大家齐齐跪下。 从门口进来一行人,宫鲤扭头看过去,那些人都穿着暗红色的衣袍,打着黑色的里衬,脸上戴着鎏金的面具,大约六个人。 最前面的一个人站在中间,他声音低沉,气息里透着杀伐决断的冷意,一字一句像金石坠地。 “我族与幽冥自古便有婚约羁绊,百年一过,便会由族中姑娘向幽冥之主祭献自己的肉体与灵魂。今年,由西越氏阿梨主动请求,愿意作幽冥之地的新娘,此乃大喜事。” 说完一挥手,就有人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宫鲤敏感的发现,这个姑娘一出来,大家就好似避瘟疫一般向两边退开,所以站在中间的宫鲤转过身就正对着那个孩子的脸。 “怎么会……” 宫鲤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西越氏阿梨,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是自己七八岁时候的样子。 “这不是我魂魄的记忆吗?那为什么这个人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宫鲤心中纳闷,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的魂魄不稳固,是由于什么力量将它冲散了所以不稳定,但现在情况她反倒是糊涂了,难道是前世今生? 知道自己目前在这里是安全的,宫鲤索性就接着往下看。 那阿梨穿着厚重的衣服,面色冷清,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向宫鲤,然后眸子忽然亮了一下,直直的穿过宫鲤的身体走了过去。 “噗通”宫鲤的心脏在阿梨穿身而过的瞬间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宫鲤看着她小小的背影笔直的跪在那位戴面具男人的面前,把手举过头顶接过那卷漆黑的幽冥婚书,紧紧的攥到了手心里。 那男人脱下手套盯着阿梨的头顶看了一会儿,就让她去与父母告别。 人群散开,露出了最后面的一对中年男女,他们的身上打着补丁,那位男子扶着那位病弱的女子,看着跪在身前的阿梨,眼神哀痛。倒是阿梨,面容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宫鲤记得这些画面,接下来就是要把她烧了。 “不可以,她还是个孩子,你们不要!”宫鲤看着阿梨被两边侍卫粗鲁的拉到了铁柱上,用红色的绳子捆住了她的手脚。 “阿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不会感激你的……” 宫鲤跑到台子上站到阿梨的面前,看着她解脱的笑容,竟然觉得说不下去。 “我听得到心里的想法,看得到孤魂野鬼的影子,闻得到血液散发的味道,摸得着空气凝聚的力量……这样的我谁愿意让我活。” “可是你才七岁,你的父母怎么办?” “七年已经让我身心俱疲,至于父母他们也不用再生活在我的阴影里,我……” 阿梨冷冷的说着,好似这些都与自己无关,可是她还没说完就被身边一个面色惊恐的侍卫大喊大叫的打断。 “你这个巫女又在诅咒人了,她又在念咒语了……她害死那么多人。”侍卫大声的喊着,宫鲤看着他眼底闪着赤红色的光芒,整个人眼睛里充满了阴毒疯狂。 “我杀了你!” “噗”意外就在一瞬间发生,台下一个女人疯了似的冲上台子,把一把匕首插在了阿梨的胸口,血溅了老高,宫鲤躲避不及竟然被淋了一头一身,鼻子里全都是血腥味,还是温的…… “放肆,把她给我扔出去喂狗,赶紧点火,快!” 祭台一侧的面具男人没曾想到这样的变故,他怕阿梨忽然死去,灵魂离体。指挥着迅速点火,火焰窜了起来,宫鲤挡在阿梨面前急急问她:“你是不是我?你是不是在我的灵魂里……” “我不是你,你才是你,回去你的地方吧,带着我给你的力量好好生活,永世安康,宫鲤。” “什么意思……” 可是阿梨已经被火吞灭,手上的幽冥婚书和她的身体一起掉在地上。 这火很是霸道,宫鲤即便是灵魂的状态仍然可以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热气,正沿着她的脚底迅速的往上蔓延,但是她很想看看那个幽冥婚书上写的是什么。 而此时,宫鲤脑海中响起了墨崖的声音:“宫鲤,马上回来,离开大火。” 宫鲤忍着疼痛,往阿梨身边凑了凑,看着已经被烧成一团灰烬的她,心疼的厉害。 那卷轴打开着,宫鲤却勉强的看到三个字“西越氏”,然后就被一股大力拽了起来,脑中像被针扎了一样,没了知觉。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泪流满面,而墨崖则蹲在自己身边,一脸焦急的喊她的名字。 “阿梨被烧死了……” “你有没有事,为什么不听话,你知不知道那火会把人烧的灰飞烟灭的。” “我不知道……”宫鲤其实是有恃无恐,当时她在赌,墨崖一定会在最后关头把自己救出去,而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她一定要知道那个西越氏到底是什么? 第六十九章:寻错人了 炼魂过程痛苦难当,有墨崖在一旁护法本来是万无一失的,但是宫鲤却不听劝阻,往幽冥业火里面跑,险些被烧了魂魄。 族长和各位长老见宫鲤回过神来才松了一口气,之前见宫鲤在台子上一会儿哭一会儿低语,最后一直叫嚷着大火。 墨崖见她身上又开始渗血,急忙飞身上到祭台上,强行把宫鲤的魂魄拉了回来。好在到了最后,仪式也完成,虽说没有预想的那般顺利,但是索性把魂魄与肉身融在了一起。 宫鲤经这一番折腾,身体发虚,被墨崖从台上抱起来放到石柱旁边,族长他们就围了过来。 “你先休息一下,待会儿将你看到的告诉族长。” “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有事。”宫鲤拉住了墨崖的衣袖,看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 “下次,不会管你。”宫鲤当然知道这是气话,就摸着头嘿嘿的傻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武家的人。 几位老人家脸色都有些疲惫,可见之前的仪式耗费了他们很大的元气,但是看着宫鲤的眼睛却是盈满了期待。宫鲤眼中有些发酸,想起了爷爷,那个老人家也是这般,为了那个小岛清苦了大半生。 “族长,现在告诉你我在魂境里看到的东西,您如果想到了什么可以提示。” 族长倒是没想到宫鲤这么配合,当下欣慰的笑了起来,连连称是。 宫鲤把自己看到的东西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包括空气中的味道,人们的衣饰,说话的方式……族长和几位长老听了以后都皱起了眉头,看样子这些信息并不是他们所期望的那样。 “你说之前看到了那几人戴着面具,可看清了上面的纹样?” 宫鲤闭着眼睛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那面具通体鎏金,从额头一直遮到嘴唇上方,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纹样,有点像是鸟。” 族长听完颓然的用拐杖敲敲地面,整个人似乎又苍老了许多。“看来我们是寻错人了,我们武家人的族徽是龙。” 宫鲤眼中有些歉意,嘴巴蠕动了一下,又低下头。族长淡然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顶。“孩子,这是武氏一族的命数,怪不得你。”然后又想到之前宫鲤说在里面看到了幽冥婚书,便又问了一句。 “那婚书在火里完好无损,而且冰寒刺骨,我只看到上面写着‘西越氏’,这个姓氏您之前听过吗?” 族长和武老夫人都想了一下,都说没听过有这个姓氏存在,族中有不少典籍,族长说宫鲤可以自己去查找。一般这样的姓氏若不是太过于默默无名便是因为犯了大错被族里除名,不然应该是能有所耳闻的。 “幽冥婚书,是最早的时候幽冥与人间的一个婚契,但是早在三百年前就被废止,因为太过于残忍,两界首领便宣布禁止通婚,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说法了。” 族长说完后顺了顺胡子,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难道是现在还有什么家族在做这件事?” 墨崖一听,也站直身子。“我虽然掌管诛魂令,但是对于幽冥事物却从未插手,若说幽冥婚书还在暗地里进行,倒也是有可能,我上一次回去为宫鲤寻找治蛊虫的药物,也去冥殿打听了一下。” 宫鲤听着墨崖把为自己寻药说的极重,不由得心虚,只好装作好奇的问:“哦?可知道了什么?” “婚书确实存在过,当时人间敬畏鬼神,会进献处女的肉体和灵魂给幽冥主,从而寻求庇护。只是后来人间的法术越来越强大,已经可以和幽冥抗衡,便逐渐的取消。” 线索在此中断,目前必须找到那个神秘的姓氏,才能知道是什么人在私下里还在和幽冥之地进行这样的契约。 宫鲤回想着那个被烧成一堆灰的小姑娘,身上居然又疼了起来。 仪式结束,四大神柱子归位,阴河的水也渐渐退了回去。 走出山洞的时候,天还没亮,宫鲤脚有些软,但还是咬着牙坚持要自己走。族长那些人和他们正好是相反的方向,下了山以后就各自走去。 宫鲤见那些人消失了身影,才和墨崖小声的说起了被烧死的阿梨,她神奇的力量。 “这种能力一般只有通灵的人才能具备,如果像你这般说的,这阿梨怕是千百年来都难见的一个奇人。” 想到这位奇人,才七八岁的样子,就被族人厌弃,还做了什么劳什子的鬼新娘。“她说把这个能力给我了……那我会不会被那个婚书缠上?” 墨崖见她认真的看过来,促狭的笑了一下,“想的到美。” 宫鲤也不理会他的奚落,抻了抻胳膊,大步朝前走去。 再入睡,果然不再梦那大火,整个梦境里清清凉凉,还有好闻的梅香,早上起来的时候,见墨崖盘膝坐在靠窗边的踏上,脸色一红。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难怪会做梦梦到清凉的梅香,原来是墨崖。就那么抱着被子偷偷看了半晌,又躲在被子里嘿嘿傻笑了半天,宫鲤才被忍无可忍的墨崖一把拎起来,推着她赶紧去洗刷。 正蘸了细盐打算刷刷牙,就听着天香大呼小叫的跑了来,推门进来以后还呼哧呼哧的大喘气。 “小……宫鲤,黑小子出来了。” 宫鲤刚含了一口水漱口,听了这话咕咚一下就咽了进去,旁边的墨崖嫌恶的看了她一眼,便把她手里的茶杯接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的,他身边还有人吗” “我今天无意间过去那个大房子溜达,然后就见你之前那个白脸小厮带着他往族长的屋子去了,身后还跟着几个穿大袍子的人。”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是无意间的溜达,但是一连几天不怎么见人影,想必是整天都偷偷的猫在那边守着。 既然是能从里面出来,想来他是没什么事了,族长带他过去也不知道是为何。 也没来的急喝一口热茶,宫鲤就被心急如焚的天香拉着去了族长那里,记得最开始她还说过不能意义用事,事到临头还不是一样的着急。 “他们出来了。” 第七十章 武家秘事 “我看见了”掏了掏耳朵,宫鲤往一边躲了几步远,站在路边等着黑风他们走过来。 “黑小子,你没死啊,族长怎么说,是不是罚你卖身在这里当一辈子苦力,再让你不听劝!” 宫鲤也没插嘴就听着天香叽里呱啦数落了一通,黑风倒是笑呵呵听的很是认真,末了拍了拍天香的头。 “我确实被留在这里卖苦力了,而且还是生生世世,这下都不用愁死了以后是孤魂野鬼了,你要听话,和宫姑娘好好相处。” 天香的眼泪刷一下就留了下来,黑风本来想帮她擦擦,可是刚举起来又放下,勉强的露出了笑容,又看了宫鲤一眼,越过他们往后面走去,阿七跟在他后面一起走进了后山。 天香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喊了一句,“黑小子,你是我表哥吗?” 就听着风里传来一声低笑,“不是……”。 宫鲤伸手抱住蹲下来呜呜哭泣的天香,这个姑娘应该也是喜欢黑风的吧,只是当时她并不明白。 “宫姑娘你们来了。” “族长,老夫人。”宫鲤向着两人行了礼,他们二人自然是知道她这是来问黑风的事情,就把她们让进了屋里。 “来,喝一杯我们这边的新茶。” 月儿给他们三个人桌上放了三杯茶,宫鲤端起来看了看,透明的茶汤里从茶叶上缓缓升起一抹碧绿,很是可爱。 墨崖看着宫鲤一直看着茶水,低头抿了嘴,他知道宫鲤又要闹笑话了,随即伸手端起了茶杯闻了闻。 “宫姑娘快尝尝,这茶你在外面可是喝不到,唯有我们的后山才能长出这样的好茶。"族长摸着胡子,小眼睛里盛满了自豪,宫鲤忽然之间就被感染,端起了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真是好茶,如此解渴。” “……” “噗哈哈……小宫鲤你真好笑,哈哈!” 这下连一边的月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宫鲤端着茶杯茫然的看着大家,然后转头看向墨崖,只见他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拿着茶盖,先闻了闻,又轻轻的刮了两下,才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 “茶香清冽,醇厚,应该是用了清晨露水。” “哈哈,令主懂茶之人。品茶如品浮生,今天老头子就给几位讲讲我们武安村的事情。” 宫鲤已经尴尬的把茶杯放在了桌上,嘴巴里也尝不出什么清冽、醇厚是什么味道,只是有点甘甜。墨崖用余光看了宫鲤一眼,喝了一口茶掩饰了嘴角的笑意。 他是知道宫鲤在海岛上的豪放性子,桌子上都是摆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大陶杯,里面切着各种水果,一边喝水一边嚼着水果。满屋子都没有茶叶的影子,品茶?还不如泡一些草药,她倒是能说出个门道。 宫鲤这么一打岔,气氛活络了不少。 “族长,黑风真的可以留在武安村了? “大难将至,我们武家需要能人。”宫鲤和天香面面相觑,不知道大难从何说起,就连墨崖也放下了茶杯看了过去。 大家都没说话,就见族长喝了一口清茶接着说了下去。 “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你们这些年轻人得耐着性子听我讲讲古。外界都传言我们武家人诡异无常,信奉着邪门鬼道,好像我们就躲在这深山老林里整日琢磨着害人。” “对对,我之前就是这么听说的。”天香心直口快,听族长这么说,还顺嘴接话,宫鲤也瞪圆了眼睛表示赞同,墨崖看了这两人一眼,就再也不愿意抬头了。 族长没料到两人这般反应,咳了一声。“我们武氏一族从上古时期就立了族,祖祖辈辈传下来都几千年,岂是那些族谱一本书还没写全的小崽子们能比的,我们信奉的是烛九阴。” 宫鲤听了这个名字觉得很是熟悉,但是却忘记了到底是什么。 “烛九阴是什么?” “古人束草木为烛,修然而长,以光为热,远谢日力,而形则有似于龙。龙者,古之神物,名曰神,曰烛龙。掌管天地日夜星辰风雨四季,又唤作烛九阴。” 怪不得熟悉,原来是那本《大荒经》上面有记载,自己当时只是匆匆看过,没有记得太清楚。 “迷林镇压的是烛龙。” 此话一出,就连一旁默不作声的武老夫人也看向了墨崖,似乎很是惊诧他这么敏锐,倒是族长摸着胡子点了点头。 “不错,神龙被邪气所侵,我们没办法只能选择封印它。没想到本来庇佑族人的神物,却成为我们噩梦的开始。” “所以进入迷林的人都没处置了?” “以前我们的村子并没有这儿封闭的,但是总有不明真相的人要进入迷林,邪气入体就会变成妖魔鬼怪,你是见过那侍卫的,我们尝试过很多方法,做完全的准备进去,但是结果都一样。” 那宫鲤倒是好奇了黑风,他是怎么平安无事的。 “你的那个朋友对我们来说也是奇迹,他除了身上出了蛇鳞,瞳孔变化,其他地方都和常人无异,现如今原因是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但是他从今以后不得离开村子,做我们的鬼守。” 鬼守在武安村是特殊的存在,他们都必须经历生死挣扎,最后活下来的才有资格为家族的守护者,照这样看,族长之前应该是把她错认为是之前某一位很厉害的鬼守。 “那您说的大难?” “你们随我来!” 族长站起身前面带路,他们几个就紧紧的跟着,经过了之前的七重门天梯,和之前的转折路口不一样,他们最后是停在了一个墓地里。 “这里是祖祖辈辈为了与邪气抗争死去的村民,还有那些从外族来的人。” 整个墓地整整齐齐的树立着墓碑,远远的消失在了一片白雾中,看不到尽头。 “他们都被束缚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世世不得离开,那阴河水便是她们的魂魄汇聚成的力量,紧紧的环绕着武安村。” 又一转,出口处是一个三层高的木屋。 这木楼有人守着,见族长到了就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木楼里面是一股竹子的味道,还有些香火气。族长引着她们走了进去,两边都是层层叠叠的木格,里面放着漆黑的木棺,每个上面都挂着一个小铃铛,上面系着一条白色的帆布。 “这里都是因为误入迷林而被邪气入侵被族里处置的人,他们有的逃了很远,但是武家人会一直跟着,直到他病发便会立刻带回族里,被祭司处置。” 宫鲤跟着他上了二楼,就在一侧的白布条上看到了魏村人的字样。 “这里有魏村人?” “对,这几个人是被出逃的武家人咬伤而感染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魏村人消失的人都没了踪影,原来是被武安村的人给处置了。 “我们都是知会过县府的。” “你说,刘知南知道?” 第七十一章 天下苍生 宫鲤在这里看到海岛山下魏村人的棺椁确实惊了一下,在听到刘知南知道其中原委更是新奇。 这个刘知南,哦不对,是刘知南体内的那个魂魄到底是何方人物?算起来,从之前海岛分别后,这都许久没他消息了。 记得那次魏村人击鼓伸冤,他还一副心力交瘁得模样,想来倒是会装模作样,不由得摇头失笑。 “笑什么?” “没什么……” 墨崖冷哼一声,看着她的头顶,训斥道:“没什么?那你在这些亡灵面前笑你不觉得很失礼吗?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宫鲤心中暗道,这是又哪里惹到他了。 不过她现在也摸清了些墨崖阴晴不定的心情,知道自己只要乖顺的不去顶嘴,然后等他说完讨好的亲近一下,大体就可以过去,和爷爷一样…… 果然墨崖见她一副知错了的样子,气就消了一下。再看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揪住自己的衣袖,讨好的笑容,也就没什么气了。 只是脸色还支撑着,凉凉的瞥了她一眼。 守门人抽出来三楼上最下面的一格,推开木板。宫鲤以为绝对会是腐臭的味道,就忙屏息缓冲一下臭气。 “是槐树叶的味道。” “好鼻子,这些横死的人,我们都会给他们留着尸身,槐树叶加上武氏的保尸丹可以保持尸骨不化。” “这是那个侍卫。”天香指着里面的那个尸体,转头看向族长。 宫鲤一看,确实是他,不过已经没了那可怕的身形,平静的躺着。 只是在他的心口处和手脚上都被订了一根漆黑的铁钉,他的额头还有小腿上画着符咒。 最后一处是山口,站在顶上能看到整个武安村,比之前她在阴河洞口俯瞰到的景象壮观了许多。山口正对着迷林方向,上面厚厚的迷雾笼罩着下面的林子,里面弥漫着雾气。 山上的寒风凌冽都吹不散上面的雾气,这般看下去倒是像仙境。 族长拿出权杖,指向那团云雾念念有词,从权杖处射出一道光亮直直的落在了云层上,只见那云雾翻腾上面显现处金色的符印。 “这符印是百年前,我们前任的族长邀请其他各组的长老们来到此处,设下结界。然而最近几年邪气外泄,符咒的力量又日渐衰弱。” 所以最后的意图,大概就是墨崖,果然。 “令主,我们素来不愿意和幽冥打交道,不过也是之前的陈年旧冤,但是现在事关武氏一族的性命,我们这些老骨头们不得不向各处求助,而且一旦封印破坏,整个天下也会遭殃,希望令主能怜悯苍生。“ 族长说完便向墨崖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礼,寒风把他的白发白须吹乱,但是他面容沉静,眉目安然。 “这么大一个帽子扣下来,我不答应岂不是坐实了阴狠绝情的名头。” “老头子没那个意思。” 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族长也似乎是豁出去了,任由墨崖冷嘲热讽都那样定定的站在一边。 “墨崖,如果你有能力的话就出一下力也无妨,毕竟这也是一件大事。” “你就不怕我受伤?” 宫鲤睁大了眼睛看着墨崖,受伤?他有那把大刀和诛魂令的牌子,天下有什么能伤的了他呢? 真是说笑了。 墨崖见宫鲤除了满脸震惊之外,并没有什么担忧的神色,皱了下眉头,缓缓的又松开,笑的古怪。 然后一甩衣袖,“那就走吧,等他们几家来了就开始吧,这几天我们先休息。” 武家人这次向那些懂法术的家族都去了信,从出发和脚程来看,这两日就一定会有人。 果不其然,就在第二天一早,当她夹了一个鸡腿往嘴里放的时候,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声音从门外挤了进来。 “宫鲤,宫鲤我来了。” “黄曦?” “饭桶……”墨崖听见那个声音的瞬间就放下了碗筷,起身坐到了窗前的椅子上。 “哎?你们在吃饭,我也正好饿了,哇这包子真香,武家的伙食如此之好。”黄曦一边说着一边稀里哗啦的喝粥吃包子。 宫鲤看着旁边吃的正欢的黄曦,不由得看向了床边正喝茶的墨崖,见她看过去,还递了一个你看如此的眼神。 “你怎么来了?” “这里的族长递了信过来,我们族里没人能来,就派我来了。” “封印?” “对呀。” 天哪!宫鲤不由得为这次担心起来,如果没记错的话,黄曦在两个月前连一个普通的符纸都用不了,这次是那么大的一团迷林……之前墨崖说是黄曦有可能成为黄家的族长,难道是真的? “对呀,我就是族长。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呢……” 宫鲤都有心问问黄家是多么的人才凋敝,黄曦吃了五个包子还有点心还有三碗白粥,擦一擦嘴舒服的靠在了椅子上,有些疲惫。 有人过来收拾了桌面,屋子里也静了下来。 宫鲤实在是不放心黄曦如此散漫,怕他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把这次的大体事情说了一下,末了又重重的强调:“这次封印很是凶险,你切记要小心。” 黄曦哈哈一笑,凑到宫鲤身前,嬉笑着说:“还是媳妇好,知道关心我,不像……” 他话还没说就面色一变,闪身间便退到了门边,速度极快。但是袖子上还是被剌了一个口子,他啧啧的扯了扯那破布条,看见在自己刚刚趴着的地方直直的擦着一根细长的冰棱。 “令主真是淘气的很。” 说完也不等第二根冰棱飞过来,转身往外面飘去,空气里传来他不羁的笑声,还有一句“老朋友来看你了。” 门被咣当一下关上,隔断了外面的声音。 “你不是说要练内力吗?趁有时间我教你。” 宫鲤一听,立刻走了过去站在墨崖的身侧,就见他在纸上画了一个女子打坐修炼的图。墨崖居然也是一个丹青高手,那女子与宫鲤极像,盘膝而坐双手下垂置于膝上,闭目吐纳。 他用笔点着身体上的几处经脉穴位,告诉她运气路径,便指挥着她按照图上面的方式做好,尝试着调动身体里面的元气。 宫鲤闭着眼,放松心神认真的感受着体内的气息,忽然她感觉后背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心脏流了出来。 “凝神、运气。” 第七十二章 许久不见 气息随着经脉游走,在丹田处逐渐凝聚起来,宫鲤小心的将它引导着循环了一个周天,身上顿时暖洋洋的,而且鼻端的冷梅香也更为清晰。 她睁开眼欣喜的转身看向背后的墨崖,他也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脑袋让她继续,这个需要持之以恒。 宫鲤刚刚学会了这么一式,正在兴头上一听他这么说,立马坐好开始闭目运气。 这一坐居然就坐了将近三个时辰,墨崖还是原来的样子,端坐在床前见她睁开眼,递了杯水给她。 刚刚喝了一口润喉,门就被敲响,月儿在门外喊他们到会客的大殿去。 所谓的大殿就是之前篝火大会时候广场正对面的屋子,上一次因为是夜晚没有看到,而平时那里又紧闭着,没有注意过。 这次过来,那间大屋子敞开着门,里面站了几个人。 黄曦那一身明晃晃的衣服永远都让他最是打眼,老远看到他们过来就挥手。 天香这次倒是来的早,此时正站在黑风的身侧,正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黑风倒是一脸的认真,偶尔轻轻地笑一下,这次看他比之前沉默了些。 倒是有几个面生的人也在屋里,见她和墨崖进去都齐齐看过来,最多的视线还是落在了墨崖身上,只有两三个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抬眼扫过去,一个是阿七,一个是位和尚,还有一个是个有些贵气又有些书卷气的年轻男子。 宫鲤不认得那两个人,就收回了视线看向族长。 “时隔百年,许久未见了,多是年轻后辈,后生可畏啊。” 宫鲤听见这句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的黄曦,他此时没有平时的嬉皮笑脸,眼神坚定,非常认真的看着族长,很有当家人的风范。 “可不是,也就我和无涯老和尚两个老的能来了。” 无涯法师?宫鲤猛然抬头向刚刚打量她的和尚看去,见他微笑着正冲自己点头。 宫鲤心里有些惊喜,自己本来打算去归元寺拜见的,结果一路的耽搁居然现在连南齐都没进去,倒是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遇上。爷爷再三叮嘱要求找无涯,要他庇护自己,可见对他是极信任的。 无涯师父呵呵一笑,“能活到现在的都是造化,我这次来也就是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我是来看我的小友的,小丫头咱们见面了。” 这么亲昵的称呼,让宫鲤眼中蓄起了泪水,爷爷就喜欢这样叫自己“小丫头”,眨眨眼睛给了老和尚一个大大的小脸。 无涯和尚见她如此,哈哈的大笑起来,双手合十年念了句阿弥陀佛。 “大家想必之前也都认识,我也就不多费唇舌,这次封印必须尽快,迷林中的邪气日渐强大,前几日居然可以令人身形蜕变,成为蛇形,怕是再不阻止,这股邪气就能把人活生生的变成怪物……” “那么什么时候进行。” “两日后,谷内祭祖,沉睡的祖先魂魄都会苏醒,我们需要借助先祖魂魄和阴河中的力量压制邪气。” “好,大家回去准备一番。” 族长把大家送出了大殿,又嘱咐了一句:“祭祖前夕,谷内阴气极重各位请留心。” 阴气重对于灵魂不稳的人是很危险的,好在宫鲤前不久才把魂魄稳固,也就不怕什么阴气。 几个人走了出来以后,墨崖被之前大殿上第一个说话的老者喊住,宫鲤则恭敬的拜见了无涯大师。大师不似南无那般看起来有些狂放不羁,而是有着悲天悯人的善念,他身上淡淡的香火气就令人心里安定。 “丫头,辛苦了。” “多谢大师挂念,宫鲤一直运气好,所以一路来都很好。” “嗯,心正则路正,心宽则路宽,丫头是个福泽深厚的人。” 大师慈爱的看着宫鲤,将手中的一串佛珠递给她,她也没有推辞,珍重的收到怀里。 “承大师吉言,爷爷再三叮嘱要去拜见大师,但是一直被耽搁,幸好您到了这里。” “无常一辈子心善,却独独毁在了一个痴上,当年不知被何人蛊惑,一门心思去研究那个法术,最后也不得不悔恨度日。” “大师也不知爷爷当时到底做了什么吗?” “无常曾寄信给我,上面写着他获得了一本绝顶医术,可以让刚死的人死而复生,给人移魂再用千年蛛丝缝在一起,再多活个十来年也不是难事。哎,我当时曾经告诫过他,人命自有定数,莫要逆天而行……” “爷爷,后来一直都在赎罪。” “他是个心善的人,那位令主对你不错,不过你们二人……天命难测,各有机缘,以后若是到了南齐就到归元寺来,后山梅园在冬季是南齐一景。” 无涯法师又嘱咐了几句让她保重的话,就转身离开了,族长在不远的地方等他二人一起往族长家走去。 墨崖还在和那位老者说话,当然多半的时间他都是在听,偶尔点一下头。 宫鲤走到天香他们身边,见黄曦还有那个之前看他的男子也在。 “那边是什么人?” “宫鲤你年纪小所以不认得那位老爷子,据说是祭灵族的长老,现在估摸着都有一百多岁了。” “哦,对了你现在会用符纸了吗?” 莫要怪宫鲤瞎操心,这么多前辈在,黄曦怎么看都是来这里拖后腿的人,而且族长之前还说这几日村内不太平,真不知道他是多有自信敢来这里。 “噗……”是黄曦身后那位男子笑出了声,他之前像个透明人一样站在黄曦身后,听到这话倒是第一个笑出声。 “笑什么笑,还有宫鲤你这是看不起我么?什么叫会用!我现在也是很厉害的好么!” 宫鲤见他嚷嚷开了,就立马从善如流的敷衍了几句。 那位老者总算是说完了话,很是欣赏的拍了拍墨崖的肩膀,笑呵呵的走了,反倒是墨崖非但没有甩脸色,还躬身行了一礼。 能让墨崖躬身行礼的人,宫鲤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看起来他们还比较熟稔。 墨崖一过来,大家就沉默了下来,黄曦垂着眼看地,天香则看着黑风离开的方向发呆。倒是那个男子无所畏惧的看着墨崖,淡淡的扯出一丝笑容。 “走吧,回去继续。” “好,这一次能不能试一试难度高一些的。” “……不能,你才第一回,根基太差。”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宫鲤一回头看着天香还在那儿发呆,就喊她一起走,就见她哦了一声,无精打采的走了过来。 宫鲤回头走了几步,猛然间回头就捕捉到了那人的视线,她狡黠的一笑,嘴巴张合。就见那男子神情一顿,然后笑开,眸光骤然明亮。同样开口,宫鲤凝神看去,了然一笑。 他说:“好久不见,宫鲤妹妹。” 是啊,好久不见了,刘知南。 第七十三章 她是罪人 两日后封印龙神邪气,墨崖也不知踪影,宫鲤便在屋里打坐运气,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起初确实吃不消,感觉全身酸疼。 但是坚持了两日,便觉得很是有益,浑身精气充沛,而且她发现自己的听觉又灵敏了。 就比如现在,她凝神去感知天香屋子里的动静,居然都能听到她叹息的声音。宫鲤猜测多半是与黑风有关,大概是这位姑娘那心智开了,知道自己喜欢人家。 但是这注定了就不能有个什么结果,一旦成为鬼守,那便是武安村生生世世的守卫,一旦危险来临就要拼死前往。 “嘎吱”天香那屋的门被推开,天香要出去? 现在可是晚上,夜间阴气更胜,天香虽说是有几下子,但是在这个诡异的村子里能发挥出来几成都说不准,而且大家都在忙于应对封印之事,一旦出事,谁能及时救她。 宫鲤不放心便也出门跟了出去,装着小呆的珠子之前掉进了黑水潭之后就变成了黑色,他们都一时忘记要再把小呆召唤回来。 如今只有手中的白练,和怀中的匕首,对了还有无涯大师给的佛珠,想来是有些法力的。 “天香?天香……” 宫鲤从出门到现在已经找了天香半个时辰,但是她能走多快,前后脚出门,转眼就没了踪迹。 难道是去了后山?她应该不至于吧…… 宫鲤最后还是站到了山脚下,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条路有些犹豫,忽然她听到了脚步声,还有似乎是天香的说话声。 管不了那么多,宫鲤握紧了白练,提步往山上走去。 寻着前面说话的声音,一直往前走,起初借着月光尚且可以看到地上的路面,可是越走越静,四周也黑的不像话。那声音总是像在前面可是等到她走进又飘忽到远处。 宫鲤此时心里就在打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往回走,便收了脚步打算按照之前的路往回走。 她一转身,就听见天香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后,喊了一句“宫鲤?” “你怎么半夜跑出来。” 宫鲤一回头看着天香站在一个树影下,不由得心急,就往过走。 “你别过来,我就是自己出来走走。”宫鲤忍不住大骂“族长都已经告诫这里这几日不太平,你是有多大的能耐,敢自己出来。” 结果天香一听这话,扭头就跑了。 宫鲤见她如此,便一边喊一边追了上去。她刚跑到天香站的地方,就发现人又不见了,她正想往另一个方向追,刚把白练缠在腰上,就听见身后天香又喊了自己一句“宫鲤。” 她摸着白练的手僵了一下,天香是怎么跑到自己身后的呢? “你是谁?” “我是天香啊,宫鲤你快救我!”说着便扑来过来,宫鲤下意识的抽了过去,就见那团黑影被抽散。 黑影一散,宫鲤就听着她的身侧,她的身后,她的头顶密密实实的传来天香的叫喊声。声音尖利,她分不清那里是人哪里是鬼影,然后身上就被利爪挠了一下,那叫喊声逐渐的扭曲起来,像是被人掐着嗓子挤出来的音声。 身上被挠了很多伤痕,宫鲤用力的朝着一个方向甩了一下,蒙头冲了出去。 忍着疼把佛珠掏出来拿在手里,冲着前面挥舞,那些鬼影子似乎是有些忌惮,但是显然这个地方是个聚阴圣地,因为她能感觉自己脚底下踩到了坟头,腰撞到了坚硬的墓碑。 四周的黑影越来越多,宫鲤身上的伤口在自己缓缓的愈合,但是鲜血仍然让他们疯狂。 黑影子聚在了一起,慢慢的变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他一步步的走过来,面容逐渐清晰,宫鲤都觉得自己眼神实在太好,居然连他手心里的老茧都看看的清清楚楚。 “臭丫头,你又自己跑出来,不知道外面很危险。” “爷爷,你回来了。” “对啊,受苦了我的孩子,跟爷爷走吧。” “好,跟您走。” 宫鲤被爷爷牵着手往前走去,身体轻飘飘的特别轻快,她开心的很,可是她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 爷爷拉着她的手,抓的很紧,她看到那双手,干枯的泛着青黑,爷爷的手一直都是白白净净。她想喊一声问问,却觉得嗓子里有个什么东西哽着。 手腕上的佛主此时发出了一道柔和的光线,前面牵着他的爷爷瞬间甩开了她的手,尖利的骂道“你手上带了什么快扔掉,我不是不让你随便要别人东西,快扔了……” “爷爷,我没有不听话,我扔,您别生气……” 就在宫鲤摸上了佛珠,打算扔掉的时候,听见周围传来一声声的法号“阿弥陀佛,夺人魂魄,阴损恶毒,何故伤了无辜人。” “她无辜?她是罪人,她是罪人!” 站在空旷阴森的坟堆里,听着一声声尖利的叫喊声,宫鲤太阳穴突突的疼,直到从周围想起了佛家的法号,她才恢复了一丝清明,闻到了空气里飘荡的香火气。 宫鲤动了动脚,发现有些僵直,脚底一阵冰凉,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光着脚。 脑子里还有些迟钝,她甚至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形,而对面的那片雾气哪里还有爷爷的样子,她一会儿扭曲成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会儿有变成一个腐烂的尸体,在一团黑雾里互相的拉扯。 “什么罪人?” 那忽男忽女的声音还在指责她,说她是罪人,可是她才刚到这个村子而已,怎么就成了罪人。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 这些东西到底在讲什么?什么杀了人…… 佛珠发出柔和的光,将宫鲤笼罩住,可是那黑雾也不逊,它逐渐的膨胀起来,升腾起来将整个天空都遮起来。 佛珠的光亮也越来越暗淡,宫鲤迟缓的环顾四周,只见那些坟头上都开始冒起了黑烟,黑烟哭泣着却被硬生生的吸到了铺天盖地的黑雾之中, 怪不得,就连族长都会嘱咐,让所有人这几天都要谨慎小心。 黑雾在空中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人脸,眼睛的位置黑洞洞的,它浮在宫鲤的头顶上,从黑漆漆的口中传出了沉沉的说话声“你罪不可恕,你把他勾引走,你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到底是谁?他又是谁?” “我是要你命的人,你以为你藏在一个凡人的身体里我就找不到你了,生生世世我都认得你,你们那一族都臭气熏天的气息我永远都忘不掉,我带你下地狱!” 之前的传来的佛家法号已经听不清了,像是被风给吹散了,模模糊糊。 宫鲤身体僵直的从腰间抽出了白练,凝聚精神朝着扑向自己的黑影甩去,被打到的黑影尖叫的四散开来,一会儿的功夫又汇聚到一起,变成一只漆黑的爪子,兜头而下。 身体里面就像是被一块儿冰锥子刺穿,可是身上却一点伤痕都没有。 第七十四章 诡异力量 眼看着那一只利爪冲着她劈了过来,宫鲤只能抱着头滚到了一边,躲闪不及头撞到了一块儿墓碑上,额头一股热流顺着脸颊流进了脖子里,她眨眨眼睛,有血渗到了眼睛里。 但是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她那只粘了血的眼睛居然看到了黑雾里面的一个影子,它蜷缩着躺在黑雾的正中心,身体是浓烈的黑色,身上有一条红色的丝线。 “我要带你下地狱!” 话音一出,就见那根红心剧烈的震动一下,宫鲤捏着白练,一手拿着握紧了短刀,死死的盯着那个中间的黑影。 它不停的变换动作,有时候身体舒展有时候又紧紧蜷缩,好像是自己在和什么斗争。 “来吧,带我一起下地狱。”宫鲤趁着间隙,对着那黑雾大声喊去。 那个黑影子果然挣扎了一下站起身来,它撕扯着身上的红线,生气的大吼。 “都是你的错,不怪我,谁让你把他带走的,我就要告诉族人让你们没法在一起,哈哈!” 声音戛然而止,红线再次缠上了它的喉咙,让它发不出声音来。 “宫鲤你快走,快离开这儿。” 宫鲤猛然回头,见武婶的魂魄焦急的看着自己,在那黑雾又一次凝固起了力量冲向自己的时候,武婶奋力的挡在了她的前面。 “武婶!” “快走!” 那黑雾冲进了武婶的魂魄,把她冲成了一个透明色。宫鲤拿出短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道,脑子清凉了一瞬,她也不管武婶朝她摇头,愣是一下子跑到她的身前,伸出手臂紧紧的把武婶抱在了怀里。 那扑过来的魂魄争先恐后的穿进了宫鲤的体内,她就好像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忽然之间全身都有些异样,耳边和脑海里显现出很多画面,那些温馨的生活,那些残酷的杀戮。 “不可能……你怎么会祭灵。” 那黑影子周围的黑雾消散了开,露出中间它的样子,它原来是她。这是一个面容枯槁的女子,她的黑发缠到了脚跟,她极瘦,一双大大的眼睛几乎占满了整张脸。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抱着武婶的宫鲤,先是狂笑后来又是恨急。 “我就知道是你,假惺惺,永远一副菩萨心肠,有本事你替她死。” 宫鲤没去理会她疯言疯语,抱着怀里几近透明的武婶,轻轻摇晃。 “武婶你有没有事。” “终于见到我的小宫鲤了,武婶没事,武家人生生世世都会在这里,魂散了也会散到这个地方,哪儿也不去。” “她是什么?” “木雅的怨气,只是都百年过去了,她还是放不下。” 宫鲤不知道谁是木雅,只是她看自己的眼睛里盛满了恨意。 她魂魄里的孩子不过是七八岁的模样,怎么会成为她口中勾引人的人,寻仇也该找对了对象才是。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你的味道,我生生世世都记得真切,你把他抢走了为什么不珍惜,让他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连族里的祖坟都入不得,我要你给她陪葬……” 之间她越说越激动,七窍汩汩的冒着黑水,最后一声竟然好似野猫的嚎叫,尖利而阴森。 木雅操纵着四周的黑气,念着什么咒,旁边的坟墓里面就发出了破土而出的声音,她的脚忽然被一只白骨抓住,用力的往里面拖。 宫鲤一手抱着武婶,一手用白练狠狠的抽在了那截骨头上面,咔嚓一声,骨头断裂,但是那只断手却牢牢的抓在了她的脚踝上。 “小宫鲤,你快念驱鬼咒,木雅正在召唤亡灵,她在操纵死尸。” “我不会啊,这个疯婆子,怎么见人就杀。”一边骂一边用力的抽着扑过来的东西。 宫鲤把武婶放在一座墓碑旁边让她靠着,自己则回身胡乱的抽着往她这边扑的尸体,大多数都白骨皑皑,摇晃着用力的掐着她的腿不放,左腿上被一只白骨咬了一口,她忍着疼掏出匕首插在他的头盖上,瞬间化作了一股黑烟。 “你就这点本事,当年的你一把长刀厉害得紧,如今玩儿起了小孩子玩意儿……哈哈,真真是风水轮流转,看看你现在的狼狈样。” 宫鲤被一群白骨精围攻,精疲力尽,再听着木雅在一边冷嘲热讽,心里一狠凝神朝她站的位置甩去,一个刁钻的角度,不偏不起的抽在了木雅的身上,将她的身子抽了一个趔趄,停止了那刺耳的笑声。 “我再怎么样也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你就在这阴暗的坟堆里与私人为伍,你才是狼狈。” “找、死!” 那股呼啸而来的力量从她的左侧而来,速度形状她闭着眼睛感知到了它的靠近,就地一滚顺势用白练抽了上去。 黑影四散开去,转而又汇聚到一起,向她的身体里冲了进去。 又是刚刚的那种感觉,她看到了很多的画面场景,他们痛苦的哀嚎,有着强大的意念,在宫鲤的脑子里大声的祈求。 随后木雅又召唤了黑烟向她冲过来,却在碰到宫鲤的时候快速的融入她的身体。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木雅已经召唤不到鬼魂,只能自己扑过来,别看她骨瘦如柴但是力气出奇的大,手生生的抓着宫鲤的胳膊将她扔在了地上。坟墓里忽的伸出很多手将她紧紧的缠住,挣扎不动。 “你就这么点能耐,让你死!” 眼看着木雅裹挟这一团黑雾,向着她的心脏抓来,宫鲤闭着眼睛,心里和嘴里同时大声的喊“墨崖!” 霎时间天寒地冻,那只利爪堪堪停在她的心脏上,再差一点就能挖进去。 宫鲤感觉到一阵寒气逼来,身子瞬间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心落了地。 “令主手下留情!” 族长急急忙忙的冲了过来,看着墨崖拿出了诛魂刀正要劈了木雅,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滚开,不然我连你一起。” “令主息怒,这是我们武氏一族的祖先,世世代代都守在这里,这几日祭祖才会出来,绝对不是有心的。” 那木雅早就退到了远处,轻飘飘的落在了一块墓碑上。 看着面前跑来的这些人,尤其是一双眼紧紧的盯住了墨崖,见墨崖怀里抱着宫鲤,竟然神经质的笑了起来,那干枯的手,指着他们,狠狠的说道: “真是老天开眼,姬兰玉你个贱人,你看看报应马上就会到你儿子身上了,哈哈!” “你再说一遍……” 第七十五章 她很爱你 “你就是姬兰玉耗尽命换了血的那个小畜生,你们母子都该天打雷劈,她死得好,死的……” 墨崖没有听她说完,抬手就劈了一刀下去,那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黑雾消散在了空中。整个墓地上空风雪连天,宫鲤赤脚站在地上直打哆嗦。 “小宫鲤,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宫鲤看着跑过来的天香,本想生气骂她为什么大半夜跑出来,结果倒是她大惊小怪的跑过来问她。 “我是追着你出来的,你还来问我。” “我没出来啊,我是听着你开门出去才追过来的,结果你就上了山,我找了半天没找到,又害怕才去找了墨崖他们来。” 宫鲤一听就知道事有蹊跷,这肯定是木雅使了法子把自己给引来,趁着大家都在忙于封印,所以把自己给招了过来。 可惜被墨崖一刀给劈没了,不然她还想知道之前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墨崖收了刀转过身,见她赤脚站着便把她抱起来,路过族长的时候冷哼一声。他们身影离开后,那位祭灵族的长老便站在坟场看了许久,回身和无涯大师低声的说:“这里竟然有祭灵族一种非常古老的秘术,我之在很早的估计上见过。” “你是说这里之前有人用过祭灵族的古术?” 那位老者站在坟场的最中间,掏出一个小小的幡,在空中甩了几下,便见到上面星星点点的挂着一些幽蓝的火光。 “这是恶灵被净化之后留下的东西。” “这里之前只有那丫头……但是她一直都跟着无常在岛上,怎么会这些东西。” 就连无涯法师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修佛自是不知道祭灵一族的门道,但是这个家族是最古老的一族,当年幽冥与人间的沟通便是祭灵一族来负责的,当时都统称为巫师。 倒是驱鬼、辟邪、渡魂这些家族们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由祭灵族分化出来,散居在其他三方行使一些阴阳鬼事的法术。 几人陆续的离开坟场后,族长才缓缓的站起身来,看着一片狼藉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他走到其中一处坟头前,深处权杖点点墓碑,就见一个人影缓缓的显现出来。 “武氏,你说说之前是怎么回事……” 整个鬼气森森的坟场便剩下族长和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风还有墓碑上出现的武婶魂魄,她正低低的说些什么。 宫鲤被墨崖一路抱回去,她身上的伤又自动痊愈了,只是被那坟里鬼手抓紫的腿腕怎么也褪不下去,在白生生的腿上触目惊心。宫鲤逞能的动了一下,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那种疼,真的是疼到了骨子里。 墨崖自从回来后就一直面色铁青,宫鲤知道他不是和自己生气,估计是那木雅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让他气极,不然也不会连族长的面子都不给,不过就是个孤魂野鬼,他都毫不客气的把她劈了个魂飞魄散。 隐约的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名字“姬兰玉”,是墨崖的母亲啊…… 墨崖把宫鲤放到桌子上坐好,深处手指五指附在那个指引上,用力的一抓。 一股钻心的痛从小腿蔓延开来,就见墨崖从她的脚腕上抓起来一股黑气,那黑气仿若生了根一样紧紧的攀附在她的腿上。被墨崖生生的揪了了出来,天香一直抓着宫鲤的手,用袖子给她擦头上的汗珠。 那黑气被连根拔除,墨崖五指用力一握,就变成手里的一滴黑水。 “小宫鲤,你刚刚怎么说是看到我了呢?” “估计我之前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你,又被人给算计了。”然后转头看向墨崖,问出了疑惑。“我的魂魄不是已经练好了么?怎么又被人给勾出去了,而且我听那木雅说,她闻到了我灵魂的味道……” 宫鲤凝神闻了闻自己,闻了闻天香……确实一无所获,灵魂有什么味道。 墨崖一听见木雅这两字瞬间就脸色一寒,天香见宫鲤没事,再看墨崖黑这一张脸,便回到了自己屋子。 “姬玉兰是你的母亲?” “是,可是她很早就死了,她是为了我而死,所以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去伤害她侮辱她。” 宫鲤附上墨崖苍白的手,冰凉刺骨笔直刚刚坟场里面的墓碑都不遑多让。 “你很幸福,你见过母亲的脸,可是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我只有爷爷……” 但是现在连爷爷都不在了,刚刚那个木雅居然知道自己的往事,拿爷爷来迷惑自己。 怀中的佛珠没了之前的温润光泽好似全都失去了生机一样,冰凉凉的躺在她的手心里,之前若不是这串佛珠一直给自己念诵佛语保持清醒,现在估摸着早就被木雅拖到了坟里。 墨崖见宫鲤垂头丧气的盯着手里的珠子,便起身把她从桌子上抱到床里,用干净的帕子给她擦了脚上的泥土。 宫鲤僵直着身子,由着宫鲤动作愣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此时的墨崖太过于温和。 “我小的时候,母亲就这般给我擦脚,我总是赤脚到处乱走,她是个爱笑的女人。”一边说着一边轻柔的将宫鲤胖乎乎的小脚捧在手上,见她不安的动了动脚趾,忽然就笑开了。 “她很爱你。” “嗯,知道。我叫人过来给你送些热水吧。”说完就出了门。 宫鲤看着关上的门发呆,木雅的出现就像是半路冒出来的一只恶鬼,硬生生的又将本来有了些头绪的事情搅合的一团乱。 现在又扯上了仿佛是上一辈的恩怨,但是这些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木雅还说自己会祭灵族的法术,似乎是“以身献祭”,这又是什么?自己根本听都没听过…… 太阳穴又突突的跳了起来,宫鲤歪躺着,想躺着缓缓神,没想到却进入了梦乡。 这里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这个背影……还有她哼唱的歌谣,在哪里听过呢?她踩着草地往前走去,手一直缓缓的抚着肚子,这个女子看来是有了身孕。 前面忽然就出现了一扇木门,她很想把它推开,可是手上怎么也使不上劲儿,终于门动了一下,它颤抖着从门框上面哗啦啦的往下流血,粘到了她来不及手回的手,血腥味特别的重,好想吐…… “哇……” “好了好了,总算是醒了。” 宫鲤睁开眼,看着床边几个人,一时间有些茫然,她不是躺着睡觉吗? “我不是……” “你先别说话,你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宫鲤活动了一下身体,又摸了摸身上,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口中有股血腥气。 接过天香递来的茶水漱了口才觉得好一些,武老夫人见她眼神清凉,气息平稳,才算是放下心。 “昨天你忽然之间浑身发冷昏迷不醒,而且一直说胡话,墨崖把你送到了我这里。” 宫鲤一边穿衣服一边看向武老夫人,“我怎么了?我一点知觉都没有,我就以为是睡了一觉。” “你在后山坟场被阴气所伤,现在吐了毒就好了。” 一会去的时候倒是没事儿,接过睡了一觉差点没醒来,墨崖说是去了族长那里,宫鲤就打算也去问问,毕竟那位先祖的事儿或许族长能知道一些。 在半路上遇到了黄曦和刘知南,对了她现在好似还不知道他的新名字。 黄曦浸提没有穿的那么华丽,反而是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绸衣,他好似长高了些,没有那张狂的笑容,整个人竟然很有几分威严的气势。见到她和天香才笑开了,摆摆手打了个招呼。 “听说你生病了,怎么样好了吗?你怎么总是在生病?” “说的好似我愿意一样,我也很倒霉啊。” “宫鲤妹妹气色看起来不太好,平日里如果得空,我可以教你些修炼内里的口诀,你练练至少可强身健体。”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严柏卿。” 第七十六章 龙神之怒 宫鲤点点头,记下了他的新名字。倒是黄曦好奇的看着宫鲤,问她是怎么认出来的。 “天下谁有你这般风采,很好认。” “啧啧,真是会拍马屁的臭丫头。” 一旁的天香看着前面这两个人一直挡着,宫鲤又是刚刚才醒过来,而且昨天还在坟场和鬼打了半夜,正是需要休息。就毫不客气的打断他们。 “小宫鲤要回去休息了,你们下次再来看她吧,借过借过。” 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她的胳膊,把两人拨到一边,径直走了过去,走出去了一段还嘀咕,“也不看看你这么虚弱,还在那里说些有的没的。” 宫鲤笑着附和两句,经过族长家的时候,才和她说要过去问问昨天的事,天香见她非要去,没办法也就只能跟着。 族长那里墨崖、那位祭灵族长老还有无涯法师都在。 宫鲤进去之后法师和祭灵族长老就起身告辞了,在经过她的时候两人都冲她点点头,宫鲤急忙躬身行礼,待到二人走出院子以后才站直身子,走了进去。 “姑娘来了,快坐下休息吧,今日身子可好了?” 族长问的时候,墨崖也在看皱眉看她,似乎不满意她还病好就出来。 “无碍无碍,我现在除了有点饿,其他没有哪里不舒服。” 族长见她这般,就呵呵的笑了起来,招手让人送来一些糕点。让她别饿着肚子,可以一边问一边吃。 宫鲤也没客气,急冲冲吃下了一块儿甜糕,就问了问武婶的事情,昨天武婶出来护她怕是伤的不轻。 “倒是没白疼你,她无事,坟场纳四方阴气,她自然会养魂的。” “那就好,之前多亏了武婶。” “之前的事我也听她说了,至于木雅,一直以来她都不出来的,对族长的事物更是不热心,每逢祭祖坟场之上也不见她的踪影,这次恐怕是知道有驱鬼族的人来,所以……” 族长看了墨崖一眼,见他冷若冰霜的看着脚下见方的那片地方,就迟疑着没有开头,恐怕是一桩陈年旧怨,说出来有伤脸面。宫鲤向来也知道看人脸色,就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再问。 “那封印一事,可准备妥当?” “今夜子时,应当时万无一失。”宫鲤知道武婶无事,木雅的事情又不好深究,就告辞回去了大院子,墨崖是在她们已经走到桥上的时候赶上来的,宫鲤见他有事要说,就站在桥上等他开口。 “关于木雅的事,你暂时先不要问,以后有机会我讲给你。” “好,我等着。” 墨崖拨开她唇边的碎发替她抿到了耳后,轻轻的说“今夜不要出门。” 这话不用墨崖说宫鲤也不会擅自出门,她真有心将门窗都封死,不然也不知道哪路鬼神又会将自己引出去。 之后墨崖把宫鲤和天香都搬到一个屋子里,然后在门上窗户都画了符咒,在里面还贴了符纸,最后为了以往万一,想起了小呆,又把它给释放出来,好久没有出现的小呆也有些开心,围着宫鲤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大将军对于小呆有着莫名的兴致,总想靠近它却被小呆用大刀给吓唬到墙角。 宫鲤盘膝而坐继续练习内力,现在她知道自己缺少的是力量,不然再来几个木雅,自己就一命呜呼了。 墨崖毕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 距离子时还有将近四个时辰,这期间整个武安村正午过后天忽然之间就黑了下来。 封印之日亦是祭祖之时,这乌云压境怕是也不是什么好兆头,宫鲤即便是在打坐,但是努力了半天根本静不下心来,自从昨天知道了墨崖的事,她恍惚间才醒悟过来,墨崖其实也是个人,纵然有着天大的本事,能上天入地,但是他还是个人。 他同样有深爱的母亲,同样会伤痛气愤,同样也会……受伤。 没多大会儿功夫,外面的整个天就全黑了下来,宫鲤听到外面响起了很急促的铃声,像是每户人家房檐上的铃铛,气温也明显的降了很多,窗户上都结了霜。 天香直接拖了被子过来,将两个人包起来。 他们紧紧的盯着外面,铃铛响了一阵停了下来。宫鲤慢慢的靠近窗户,想看看外面的动静,刚一靠近窗户,猛然间跳起来迅速的跑到床里,拿出白练握在手里,天香见状也握紧了剑。 心咚咚的跳着,忽然宫鲤握住天香的手,紧接着外面像是有千军万马冲了过来,地动山摇,紧接着门窗咣当咣当响个不停,像是有很多人在外面死命的敲门,那些符纸被震的哗啦哗啦想响。 “小宫鲤,那些符纸不会掉下来吧。” “不会的,墨崖粘得很紧。” “对了,我也有,我要不也把我的粘上去吧。”说着就要起身,宫鲤见过天香使符,虽然比黄曦利索了不少,但是以她的水平现在还是不要添乱的好,便死死的抓住她,想了想伸出手。 “你分一些给我吧,与其贴在门上那么远,不如我们贴在身上安全些。” 天香一听也有道理,她也是出门前临时学了那么几招,听宫鲤这么说也有道理,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大沓…… “来贴上,外头这东西厉害得紧。” “……”是厉害的紧,所以就要把身上都贴满了吗……宫鲤无奈的吹了一下额头上的符纸。 等到天香擦了一把汗,终于把宫鲤、小呆以及大将军身上都贴上符纸之后,满意的拍了拍手。 外面的轰鸣声很大,宫鲤闭着眼凝神感知外面的动静,声音震耳欲聋,山石崩塌、阴河拍岸、电闪雷鸣……等她收回听觉都有短暂的失聪。 额头上汗水打湿了,黏着的符纸飘飘忽忽的掉了下来,天香一急赶紧又捡回来给她贴好。 短暂的声音动静都听了一会儿,下一次的震动便更加厉害,这次就连屋子都要散架了一般,扑簌簌的掉着灰尘。外面开始刮起了狂风,里面不知道夹杂了什么东西,撞到门窗上咚咚的响声,很像是肉体的……噗嗤窗户上就被溅了满满的血。 他们四个又往后一缩,撞上来的东西缓缓的爬了起来,尖利的爪子抠着门缝,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让人心里发毛,牙齿发酸。 外面漆黑看不到那东西的样子,听着它停止了响动,宫鲤坐直了身子,看着周围的家具,想着是不是都推到门口,便拉着天香去搬大木桌子,小呆力气很大,在底下把它撑了起来,她们两就拽着桌子放到门口,还有凳子全都堆过去。 咔嚓,外面打出了一道闪电,她们扭头看向外面,吓的齐齐尖叫。 之前停止挠门的东西此时正像壁虎一样趴在门上,一只爪子在已经沿着门缝伸了进来,差一点就戳到了宫鲤的头顶。 天香刷一下抽取剑一边尖叫一边将那爪子砍了下来,这么一来外头的东西疯了一般,开始重重的撞门。 “怎么办,这门眼看就要被撞破了。” “把这个绑上。” 说着掏出了武婶给的玉,还有那个铁手镯交给天香都绑在门上,想了想又把白练绕在了门上,摸了摸怀里只有阿九给的玉,想来应该没什么用处,便又放了回去。 零零碎碎的都挂在了门上,也不知道是哪件东西竟然起到了作用,那东西撞门的力度小了很多,溅出血糊在了门窗上,散发出腥臭味,而且它还不停的发出刺耳的嚎叫声。 两人精疲力尽的又躲回了床内,祈祷着这场浩劫赶紧结束。 第七十七章 一线生机 外面的东西最后又重重的撞了门板一下,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宫鲤凝神听了听,那东西没了气息,大概是死掉了。 本来以为可以松一口气,却见小呆忽然站在了门边上那堆桌椅板凳上,宫鲤见状也站起来,她听到外面密密麻麻的飞来很多东西,那感觉就像是当时在海岛上的飞鱼怪一样,嗡嗡的振翅飞来。 之前是一个大铁屋都尚且无法阻挡,这么一个普通的房子要怎么抵挡铺天盖地的东西,外面仍然是暗无天日,按照现在的速度很快就会扑过来,也不知道其他的村民要怎么办。 能用的好东西已经都拿出来挂在了门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用的呢,不能慌,爷爷说过遇事需冷静,任何事都会有一线转机。 转机…… 看着门窗上的符纸,宫鲤眼睛一亮,抓着天香的的手问道:“你会什么咒语,我们来试试。” 木雅昨天说的祭灵之术,她虽然不明究竟,但是如果这个身体的灵魂确实是个特别的人,那么自己或许能挣得出一线生机。 “我只会一个驱鬼咒,还是跟着我们族里一位长老学的,没用过,也不知道行不行。” 宫鲤颇有一些司马当活马医的气势,就让天香一字一句的道来,自己再跟着念。 “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 念诵了几遍,觉得顺畅了许多,她便端坐在床边,放空意识双手结了一个最基本的印,凝神念了起来。 她摒除一切杂念,利用墨崖教的打坐之法让周身的经脉活络起来,渐渐的身上越来越暖,咒语也愈加清晰浑厚。 天香看着端坐在地上的宫鲤,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她看到宫鲤身边都泛起了白色的柔光,咒语声不似之前她听到的那种杀伐之气而是空灵柔和…… 宫鲤到底是什么人? 而此时的小呆回身看了宫鲤一眼,化作一团黑雾出了门。 天香紧握着长剑站在宫鲤前面,冷冷的看着外面,闪电劈下来的时候看到了很多的飞鸟影子倒映在窗户上,外面小呆挥开大刀,引了雷电在上面,每一刀下去就听见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那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窗户门上仍然被撞得咣当咣当响,有两张符纸已经化成一滩黑臭的液体掉在了地上,门晃得更厉害,能从门缝里看到伸进来的利爪和一团团黑气,宫鲤正对着门缝,看到了上面紧贴着一双双人的眼睛。 “人……” “什么人? “外面的东西是人,人的眼睛。” 天香从墙边跑过来,顺着宫鲤的视线看过去,被那一双双血红疯狂的眼睛吓了一个趔趄,咬着牙举起剑就刺了过去。 外面那些东西丝毫没有惧意,反而更加疯狂用力的撞着门窗。 “……教我杀鬼,与我神方。左扶六甲,右卫六丁。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 随着一声沉沉的怒斥,从宫鲤的身上迸发出刺眼的亮光,冲着门外而去,就听见外面一阵鬼哭狼嚎,门窗上的符纸都泛起了白光,宫鲤不停的重复的咒语,变换着手势,外面的动静小了一下. 一会儿工夫小呆回到了屋内,身上符纸七零八落。 “小鬼头外面怎么样?” “喀喀,喀喀……” “还是很危险啊,这封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宫鲤这个样子撑不了多久。” 虽然动静小了,但是外面的东西仍然没有离开,每次闪电落下都可以看到外面层层叠叠的趴着许多那过东西,宫鲤脸色已经开始发白,嘴里不停的念着。 天香暗自思量,这咒语并不是她交给宫鲤的,这是杀鬼咒,只有驱鬼族才会用,难道是墨崖之前教的? 也想不出个头绪,天香索性坐在宫鲤身后,双手贴着她的后心,缓缓的输入自己的一些元气。 两人正在凝神杀鬼,就感觉地动山摇家里的东西瞬间都倒了,房屋的顶上砸下来很多的大石块,抬头就能看到嵌在房顶上的石头。 随后一阵毁天灭地的嚎叫从后山方向传来,那声音似财狼虎豹似恶鬼同嚎,两人本来就虚弱生生的吐出血来。 就连外面作乱的鬼东西都被震得从天上掉下来,黑气在外面翻腾,雷电更是急促,里面夹杂着一道寒冷的白光,那是墨崖的诛魂刀折射出来的寒光。 因为屋顶被砸破,顺着房顶灌进来冰凉腥臭的空气,宫鲤听到在风里有一声声的咒语传来,这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像是成千上万的人在一同吟诵,那就是“杀鬼咒”。 宫鲤听了一会儿,转头和天香说:“我们继续。” 虽然自己的这点能量微弱,但此时在天地存亡之际,她心里燃起了一团火焰,像是从灵魂深处出现的一种责任感,她要和这些人共进退,同存亡。 结印,念咒。 之前那估计就是被封印的龙神发怒,邪气外泄,现在真是关键时刻,外面沉沉压下来的咒语一刻不停,越来越急,宫鲤也跟着节奏念了起来。 “……何神不伏,何鬼难当!” 随着最后一声重重落下,龙神震天一怒,整个房子就被掀了顶,天香拖着宫鲤躲到了墙角,小呆挥着大刀挡住落下来的房梁碎石。 大家抱在一起,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整个天地有一瞬间的静止,随后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地,四周刮起了烈风,将漫天的黑气卷进了空中,像是海上凝成的龙卷风,向着后山迷林而去。 天光重现,宫鲤和天香站在一片废墟上看着冲天而起的黑色雾气,里面卷着鬼魂的尖啸冲着后山而去。 迷林上空的白雾翻腾,上面的金色符咒时隐时现,向这整个林子盖了下来,把黑色的雾气压制在其中。宫鲤捂着发疼的胸口,凝神盯着远处的情形,扫见一条龙尾在迷林上空一闪而过,漆黑的尾巴上布满了鳞片,随着白雾中降下来的一道强光,林子里总是归于平静。 这应该是结束了吧。 四周全是倒塌的房屋,里面走出三三两两的武家人,看样子都受了些伤,好在没有人受伤,想来是之前做了完全的准备。 一会儿宫鲤从山上下来了武家的男人们,他们脸色苍白,雪白的衣衫上血光点点,后面还抬着一些尸首,大家神情哀痛但是更多的是松了口气的释然,跟在最后面的才是黄曦、严柏卿、黑风他们。 宫鲤伸着脖子,费力的看着山上的人群,知道最后都没有看到墨崖的影子。 急急的跑到了大路上,迎上了黄曦他们。宫鲤一脸的焦急,想问问墨崖的去向,却在看见他们的狼狈模样时,暂且放下。 “黄曦怎么样?是成功了吧,你伤的重吗?” 倒是没料想,黄曦开口却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就连一旁的长老、阿七、黑风他们都一副忍俊不止。 宫鲤开始有些茫然,待转身看到天香、小呆、大将军的时候总算明白过来,一时间有些尴尬,他们这四个人身上七零八碎的挂着符咒,灰头土脸着实可笑至极。 “啊哈哈哈,宫鲤你是来给我们解闷的吗……笑死我了!” “笑死你算了。” 宫鲤一看他笑的中气十足,看样子没什么毛病,只不过是外面看狼狈些罢了。又往后看了看,确实没有墨崖的影子,便把目光转向了一直都比较正常的柏卿。 “墨崖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下来。” “似乎是驱鬼族的人来了,正在和族长、墨崖公子……理论些什么,我们不便打扰就先下山了。” 理论?怕是来找茬的吧,之前在海岛宫鲤见识过驱鬼族的人对待墨崖的太多,一方面畏惧于他的能力,一方面又费尽心思的算计。 不过这到底是人家族内的事她进去也合适,所以就回到了自己的废墟上等着。 许是总算把这场浩劫给熬了过去,村民都松了一口气,所以即便几乎全村塌了大半,大家丝毫不见颓废,而是迅速的着手修葺房屋。 “这里人都好厉害,你看看那些人还带着伤就开始修房子了。” “可能这里的人一直如此吧,常年在恐慌中度过。” 宫鲤看着村子里的人,有些感叹。渔岛陷落,村名都无家可归,习惯了安定生活所以一场灾祸就能让他们再也爬不起来,甚至去怨恨别人。而这里却不一样,他们经得住苦难,懂得宽容与自强。 “这样的事情几乎每个人一生之中就要经历一次,所以他们一直都有准备。” 严柏卿背着手站在她的身边,同样看着那些忙碌的村名,眼神之中是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 “准备着随时去死?” “当然,人本就向死而生,一世的荣华富贵是短暂,但是人就是爱不释手,是因为知道不知道来世到底存不存在。可是武家人不一样,他们生的时候就知道以后死了也要在这里继续守着这片土地,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第七十八章 肉体凡胎 人人都惧怕死亡,就是因为对于来生二字的不确信。遂,有人执念于生老病死,可是在武氏一族的眼中,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他们知道自己的灵魂归处,将会像先祖一样留在阴河里,继续守护后人。 宫鲤琢磨着严柏卿说的那“生生世世,不死不休”有些欣慰又有些苍凉。 严柏卿没有停留多久不,之前他也耗费了精力,脸色有些苍白,宫鲤见状急忙让他赶紧回去休息,然后看着阿七扶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阿七不是武家人的鬼守么? 怎么会一直都跟着严柏卿呢…… 这么想着身后传来一些脚步声,宫鲤迅速回头,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墨崖。 “墨崖你……” “走。”宫鲤还没有说完话,就被墨崖一把拉住快步向那堆废墟走去,她回头匆匆看了一眼就见族长和几位长老正脸色铁青的和几位穿着打扮和墨崖类似的人说话,应该就是驱鬼族的人了。 “怎么了,他们是不是又来找麻烦了。” “一会再说,先走。” 墨崖咬着牙,快的走着,手比平时都凉了许多,而且微微的有些发抖。宫鲤心也跟着颤了起来,紧紧的回握住他的手小跑的跟着,身后天香还有小呆也不明所以的跟了上来,几个人一身的符纸哗啦啦的响着,一直消失在路的尽头。 在他们一溜烟儿没了踪迹之后,驱鬼族的几位和武家人更相看两生厌,站在山下就急赤白脸的互相嘲讽开来,所幸刚经历一场恶战,族长没有心思与他们胡搅蛮缠,径直一甩袖子回了自家。 留在原地的几个驱鬼族的人冷笑一声,又看了宫鲤他们拐弯的方向,仰着脸跟在一位守门人的身后往村外而去。 宫鲤背后忽然凉了一下,神经质的往后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墨崖终于慢下了脚步,宫鲤赶忙走到他的身前。“你怎么样啊,是不是不舒服。” “我怎么会……”一个会字还没说完便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宫鲤本身被他拉着手险些跟着他倒下去还好小呆迅速的跑到墨崖身后举着双手帮他撑住。 “快来人!” 有几个武家男人听见动静急忙跑过来,把墨崖扶到了村里尚且整齐的房屋里。 墨崖紧闭着眼,呼吸微弱,脸色真真的是就像块冷玉一般白的渗人。 天香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指着墨崖轻声的说“诛魂令主居然也会受伤?” 武老夫人摇头一笑,“令主,胎生于驱鬼族姬兰玉,再怎么厉害,不过是个肉体凡胎罢了,哪能刀枪不入……” 肉体凡胎,墨崖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他纵然有延迟衰老的能力,却依然会死。 “那驱鬼族的人来干什么?”宫鲤看着那几个人事,就感觉肯定没有好事,果然,武老夫人一听,咬牙切齿,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要不是那些混球,我们这次封印何故能这样惨重,还累得令主受伤。” 武老夫人气呼呼的将大致的事情说了一遍,宫鲤和天香都是怒火中烧,这些个无事生非的族人,就是见不得墨崖好。 起先几位长老们都按照之前的计划收在了各自的位置上,墨崖因为戾气最重,诛魂刀又是上古神器,所以负责看守生门。 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可就在银河之水灌进了迷林深处之后,武家人的山门忽然被人从外攻击,当时大家都在应付封印,武氏一族所有的守卫都站在阵中念诵杀鬼咒,诛杀有邪气侵蚀掉的恶灵。 驱鬼族和武家人的积怨很深,但是上边年不来往也没什么正面冲突,可这些人就是心思歹毒,不偏不倚的就逮了这么个机会,老夫人怀疑说这些人早就盯着这个机会,等着来作妖。 然后又看着墨崖叹息道:“幸亏有令主在,最后关头顶住了龙神的反噬,不然我们整个武安村都得死无葬身之地,这些黑了心肝的混球。” 宫鲤听着武老夫人把那些人骂成是混球,心里也是一阵畅快。龙神之后的动荡正是驱鬼族情形冲入武安村,还破坏了他们设下的阵法,若非墨崖在生门死守,这次封印是决计无法完成。 “那驱鬼族这次来的理由是什么?强行亲来,必然得有个合适的说法吧。” “哼,说法,他们说感知到了这片地方伤有他们驱鬼族的神力显现,必须得带回去。” 说到这儿所有所思的看了她和天香一眼,然后继续说:“若不是武家遭了此大劫,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放他们走。” 宫鲤假装没看见老夫人撇过来的视线,一直看着一动不动的墨崖,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墨崖何时会醒呢?” “这个恕我这老婆子无能了,令主身上的伤都自行的用寒气封住,至于他的内里姑娘你也是行医之人,我们实在探不出有何病症。” “有劳老夫人了,剩下的就让我来吧,您也该回去休息了。” 武老夫人并没有推辞,又嘱咐了几句便出去了。她一走宫鲤就坐到了墨崖身边,拿起了他的胳膊搭脉,和常人不同,墨崖的脉相就如同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深渊,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不慌不忙。 中间天香回去把废墟里面之前宫鲤挂在门上的宝贝们拿了过来,随后又被村里的女子们叫走了去帮忙,直到晚上才累呵呵的回来,倒头就睡在了外面。 宫鲤一直也没休息,坐在床尾靠着床柱打量墨崖,依旧是没什么动静。 半夜的时候,门上忽然想起了敲窗户的声音,平板缓慢的节奏,轻轻的扣在窗棂上,“笃笃笃……” 宫鲤坐直了身子,手里握着匕首站起来走到窗户边。 “是谁” “幽冥鬼差,拜见令主大人。” 鬼差?活生生的鬼差?宫鲤这一段时间见过了妖魔鬼怪,倒是这冥界鬼差还是头次听说,心里居然有些好奇。 轻轻推开窗户,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就是温度有些低,宫鲤伸出头在外面仔细的看了一遍,确实没有。正有些奇怪,就听见刚刚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下方…… 一低头,就见一个小小的人站在窗沿上,他大约只有茶杯那么高,带着尖尖的帽子,双手拢在衣袖里正恭敬的冲着里面作揖。 “那个,墨……令主正在休息,他怕是见不了你。” “几日前,令主曾到冥殿,命我等今日这个时候,送来伤药。”宫鲤接过那个小木盒,还有和墨崖手中一模一样的令牌,木盒里面放着一颗蓝色的药丸。 “好,多谢。” “那就拜托姑娘了,告辞。”说完就卷起了一个小小的风旋消失了踪迹。 宫鲤拿着木盒犹豫着是不是可以给墨崖吃,刚转身就见墨崖正半睁着眼靠在床头,向她伸手。 “给我吧。” 第七十九章 被除之姓 墨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无精打采的靠在床头,虚弱的样子让宫鲤整个心都揪了起来,这样的他还从来没见过。 “那个小鬼差说这是你让它送过来的?你知道会受伤?” “它已经八百岁了。” 宫鲤见他垂着眼睛,痛苦的皱了眉毛,赶紧的坐到跟前小心翼翼的问“怎么样?疼?还是哪里不舒服?” 墨崖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旋即抬起头抬手捂在了心口,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了过来。宫鲤神色一缓,伸手放到他的心口处小心的揉了起来,一边柔声的问询是不是力道正好。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宫鲤细细碎碎的念叨,桌上的红蜡跳动了下,火苗更旺了些。 “那个药这么神奇。” 眼见着墨崖喝了药丸之后,脸色好看了许多,宫鲤惊喜的夸了一句。 “不过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幽冥的人都那么小,怪不得阿梨才七岁的模样就要接幽冥婚书。” “你倒是能想。” 墨崖好笑的听着宫鲤自认为聪明的推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有顺手把她黏在头发上符咒的碎屑拿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了宫鲤的下巴。 “之前你在屋子里念了的是什么咒。” “啊?是天香教的驱鬼咒啊,怎么了?你在那么远都能听见?”这也太心有灵犀了吧,想到这儿不由得脸色微红。墨崖转眼见她红扑扑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出手捏了一下,惹得她怒目而视。 “当时在山上能看到村里的上空有一股很强大却柔和的光线,据我的估计那里正好是你们的那个方向。” “是嘛?我自己没感觉,只是觉得有些累。” “恩,下次不要随便念咒,你的身世怕是没那么简单,今天他们就是来找人的,虽然这只是一个进山的借口,但是当时的那股力量确实很不寻常。” 宫鲤摸着手腕上今天胡乱套上的那个像是破铜烂铁的手镯,上面粗粝的手感竟然奇迹般的让她静下了心。 “那你的伤势?” 虽然现在看墨崖确实没什么大事,但是她很不放心,不知道五脏六腑有没有伤到。 “没事是没事,不过我得去幽冥寒玉修养几天,神龙反噬邪气太过刁钻,若不是我及时封了五感,怕是也受不住。” “好,你尽快好起来。” “嗯,别怕。” 宫鲤握着墨崖有些冰凉的手,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莫名的安心。 第二天宫鲤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挤在墨崖的怀里,紧紧的贴着床边,他的一只手护在床沿,怕她掉下去。偷偷的摸了摸嘴角,宫鲤翻了一个身落在床下,若无其事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衣服,施施然朝外面走去,从头到尾没有看墨崖一眼。 “小鬼……” 没理会墨崖到底嘀咕了什么东西,宫鲤几步就跨了出去,见天香正在门口和黄曦大眼瞪小眼,疑惑的走了过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 两人看了宫鲤一眼,然后对着对方冷哼一声,异口同声: “她/他无理取闹。” “不可理喻” 两个炮仗果然是一点就着,也不理会他们小孩子作风,宫鲤越过他们朝外头走去。 刚一出门就看到了那位祭灵族的长老,仅仅一夜的时间他的头花就花白的更加厉害,但是整个人的精神头还不错,见宫鲤过来上前一步,先一步开口。 “你可认得祭灵族人。” “没有,之前也就是听人说过。” 那位长老点了点头,又问:“听说你能用祭灵之术,不知道是从何处习得。” 宫鲤不知道他所说的“听说”是从哪里听来的,但是借此机会向这位老人家打听一些西越氏的事情想必也是可以的,毕竟祭灵族是最古老的一个沟通阴阳的族群。 “宫鲤确实不知,只是在很久之前听一位西越氏的前辈讲过一点。” 这位祭灵族长老拧了眉毛,沉思了好一阵,最后疑惑的看向宫鲤。 “你听过西越氏的人?” “没错!” 既然说谎那就索性彻底一些,只要她咬住了说见过,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果然那位长老眉毛拧更紧了,他看了宫鲤许久,最后摇摇头,从她身边走过去,然后又返回来。 “恕老朽孤陋寡闻,这个姓氏能使用祭灵术的人,从来闻所未闻。要不就是在很久之前被族里除名,要不就是自请离开族里。下个雨便是祭灵一族拜年一次的祭祖,凡是后世子孙都会回晋川祖庙祭拜,姑娘不妨去打探一下。” “多谢长老。” 那位张来转身朝着墨崖的屋子走去,宫鲤则在犹豫是往西走去晋川,还是继续北上去南齐。 一大早被甩来这么个问题,宫鲤有些拿不定主意,一个人转悠着往村子中心走去,一夜的功夫村子里已经不见了断壁残垣的颓败气,房屋都重新搭了起来,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丝绸,一时间竟说不出的喜庆。 倒不像是经历了灾难,反而像是刚刚办了大喜事。 几个夫人又结着伴去河里洗衣服,光屁股的小孩儿四处跑跳。 “这里养老倒是不错。” 宫鲤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严柏卿,他穿了一件翠绿色的长衫,秀挺的像一枝竹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确实,小心点差不多能安安稳稳的活到死。” “你还是这么有趣。” 宫鲤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有趣,但是既然他要这么说,也没有反驳。她倒是想起了之前魏村人失踪的案件,族长说他当时是知道的。 “确实是,不然我怎么有时间给他们在镇子上安排房屋,那时候本来是打算安置那些没了壮年劳力的妇孺,结果整个海岛出事,也是始料未及的。” 既然说到这儿,宫鲤就又问了一下他和爷爷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交情。 “这个说来也是巧合,当时宫老爷子在溶洞找了个地方,为我移魂换命,但是尝试了几个刚死的人魂魄都没办法融合,就暂且将我藏到了连一个池子内,种上了莲花,用植物阴气养我的魂魄……” 这样的话后面的事情也就结上了,那池子被红叶和白骨用来养琉璃千叶莲,后来又碰上他们那场打斗。 刘知南喝了红衣吃了千叶莲的血,之后掉进了水池,被严柏卿的魂魄附身,稀里糊涂的出现在那条船上,随后以这个身份出现在别人面前,但是他本身的身体还被保存的着,而再一次魂魄归体他便是在武安村的阴河里完成的。 时间上只比宫鲤快了一月有余。 “我只是不明白爷爷到底做了什么,非得落得那般下场。” “或者是因为宫老爷子所用的那个方式,实则会留有后患,而那时他并不知情。” 严柏卿这般说倒是有理,否则从救人变成杀人,就顺理成章了。至于是谁给了爷爷那本书,告诉了他这么个方法,看来也得找找爷爷当时都与什么人接触过。 两人许久未见倒是聊了不少,此次严柏卿本来是要去祭灵族祭祖,途径武安村又知道有这么个事儿便自作主张的留了下来,他的祖母是祭灵族人后来嫁给当时南齐贵族,如今这一脉也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孩子。 既然是祭祖,宫鲤又想起了之前门口那位长老说的话,就打听了一些关于晋川祭灵一族的事情。 “这次是百年祭,算是最大的一次祭司,往年像我们这些旁支是不去的,据说会有很多的人回去祭祖,怎么你要去?” “祭灵族历史悠远,或许能找到一些答案。” 第八十章 改道西行 严柏卿对疆域之中的各地都非常熟悉,听宫鲤有意要去晋川就给她说了些风土人情。 晋川虽不比南境富足,但是却连着西部边陲要塞,很得朝廷看重,主要以军需粮草皮毛为主要生计。整体与南境差别极大,高山旷野,民风淳朴,这个时节过去能体验秋高气爽的畅快。 之前在海岛消息闭塞,很多天下事都不甚清楚,武安村看似偏安一隅,但是之前她到书楼去查阅古籍,想找找西越氏这个姓氏却在二层看到整整一墙的各地邸报,按照时间齐齐的排列着。 她抽出一份六月份的来翻看,就看到上面写着,大意是“皇帝病重,正在向民间寻奇药”,而那个时候正是秦福他们从皇都回来,到溶洞寻那琉璃千叶莲然后出事。 以前天高皇帝远,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河那边的古水镇,好似这天下如何和自己没什么关联,可如今入了这江湖路,却再也没法独善其身。 据她翻查书籍,这个皇帝并无政绩,因为胡作非为失了民心,朝廷上就是太后和宰相掌着实权。一旦皇帝死了,那么这样一个连近亲都没有的挂名天子的座椅就会成了争相抢夺的对象。 最近的几份邸报上已经出现了民间暴动,封地造反的迹象。 人在争权夺势,鬼怪则恣意妄为,这样一个乱世,更得活的清楚明白。 封印之事一过,各位前来出力的长老、族长都要启程回去了,族长在大殿设了流水宴,一村子男女老少都聚在了一起。 “此次封印一事多亏了各位鼎力相助,不然我们武安村恐怕是顶不住的,略备了一些吃食,聊表心意。” 族长站起来简单的说了两句,就让人上酒上菜,大家相处了些时日都是相熟的面孔,这顿饭吃的热热闹闹,第二日就要离开,很多媳妇老人们都拉着宫鲤和天香说话,给她们做了鞋子衣衫还有好看的头饰,言语尽是不舍。 第二日走的时候,老老小小的都出来送。 武老夫人前一日就给了她一个精致的药袋,背在身上备一些药物,还送了一本医术给她,闲来可以研读。 族长带着黑风将他们一路送出了路口,阿七还是跟着严柏卿, 黄曦平时看起来很有族长风范,一言一行都极为有礼,待到族长他们走远了之后,才笑呵呵的与宫鲤开了几句玩笑,他因为要管理族中事物便早早地回去南齐。 那位祭灵族的长老说是自己还要去其它地方,就在路口与他们分别,希望在百年祭的时候看到宫鲤。 墨崖对宫鲤依旧不放心一直冷着脸嘱咐她,“量力而行,而且不要乱出风头,百年祭人多眼杂容易出事,而且西部乃皇家军粮重地,各方的势力盘根错节,一定要小心。” “是,大人,小的一定谨遵大人教诲。” 头上被拍了一下,墨崖皱着眉头看着她,知道收回嬉皮笑脸,认真的承诺,“我一定不贸然行事,不乱说话,等着你过来。” 见墨崖总算满意,才又笑了起来。 墨崖并没有说要什么时候回来,但是以他的脚程,养好伤再去和驱鬼族那些混球算了账估计就会和他们汇合。 墨崖这次不放心还给她了一把通体雪白的短刀,非常秀气可以插在腰间,比之前的匕首轻便而且更将锋利。昨夜墨崖风尘仆仆的归来,一身的寒气,将这个递给她,“这个是寒刀,是诛魂刀上的残片和玄铁打造,很锋利你用的时候也要小心,平常小鬼一刀一个。” “哇,真是好东西,这回再碰上什么树精,就直接往脑袋上切。” 墨崖见她爱不释手,笑了起来,只是脸色又差了些,让宫鲤好一阵担惊受怕,守在一边搜肠刮肚的将些趣事来分散他的精力。 宫鲤摸着腰间的短刀,看着墨崖卷着黑雾消失不见才回过神来。 “墨崖公子倒是想的周全,咱们启程吧。” 三人乘了一辆马车,但是里面依旧宽敞,坐垫柔软,还有点心水果,可见这严柏卿也是有钱人家,阿七这次真实了不少,至少说话微笑都有了人气,公里上车的时候还扶了她一把,笑着让她小心。 见他这般,宫鲤也替王婶开心。 马车轻轻一晃便稳稳的往前驶去,严柏卿学识渊博,不管讲什么都非常有趣,宫鲤和天香这样没什么见识的人,听着非常认真,偶尔问几个蠢问题,他也不介意,倒是一五一十的说了明白。 将将走了十几里地,天香已经对他交口称赞,就连外面的大将军见了他都不是一般的听话。 本以为这一路上就他们三个人利利索索,可是刚出了凤阳城的城门,就被几个娇滴滴的女子拦了下来。 “表哥,你怎么不等我一起,害的我找了你一路。” “我有些事。” 宫鲤掀起了帘子看着严柏卿正皱着眉头,一脸冰冷的看着两位衣着华丽的女子。 那位喊他表哥的姑娘身量较高比宫鲤高半个头,一身藕粉丝衣裙,眉毛弯弯,眼睛细长,小鼻子小嘴看起来比较可爱,只是上来就抱怨撒娇,还丝毫不顾及严柏卿的黑脸,这就有点没眼色了。 她旁边的一位姑娘温婉了许多,与她眉眼之间有些相似,但是因为声音绵软又比较懂礼数,又因为着了一身淡蓝,愣是比刚刚的女子多了些端庄大气。 “柏卿哥哥,我和二姐姐因为不认得路所以在这里多走了几天,正好在这里碰上你,能和你一起上路吗?正好有个照应。” 她比之前的女子会说话,虽然严柏卿依旧冷冰冰但是却朝她看了一眼,点点头让她们跟在后面,自己则掀了帘子坐回来。 “是两个母族的姑娘,也要回去祭祖,顺路捎上。” 严柏卿明显有些不耐烦,对那两个人也没有多提,反而接着讲起了之前说到的祭灵族往事。 “最开始记载,出现沟通阴阳的祭司,巫师便是今天各族的始祖,当年他们主要供奉朝廷,后来民间才出现。” “那照这么说,现在天下所有通晓鬼神之力的人都是祭灵一族的后代,百年祭会有很多人到场的吧。” “那是当然,不过能回去的也是现在有头有脸的人家,一般的散在民间的是没资格参加的。” 宫鲤一听这话,有意调侃,就似笑非笑的看这他,“哦?看来你也是有头有脸的?” 严柏卿乐不可支,刷一下打开扇子,摇了两下点着自己的胸膛,“区区在下,也算是沾了母家的光,不足挂齿,哈哈。” 前面马车里笑声不断,后面马车上的两人则各怀心思。 阿七在车拐弯的时候往后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一个小东西递给了靠近的侍卫。 第八十一章 黄氏双姝 这一路倒是没有因为后面多出了俩那个人而有所变化,但是宫鲤隐约的感觉到,那两个人对他们怀有敌意。 等到车子再次停下她们需要有交集的时候,事情就会不一样了,毕竟严柏卿是个男子没办法一直和她们在一块儿。 车子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走到了前面一个驿站,因为地处偏远,这个驿站就那么孤零零的在一个荒山边上,他们到的时候这里也停着一些其他车马,看样子都是有点家底的人家。 和有可能这些人里面有一部分和他们的行程是一样的。 之前严柏卿说的那两个女子,下了车就走到她们的车边,一脸笑容的打量宫鲤和天香,再看到大将军的时候嫌恶的退后了两步。 宫鲤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两个人,也觉得就衣衫上来说,她们两个人确实太过于土气。 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是村子里的媳妇给做的棉布印花小袄和颜色鲜亮的裙子,头上是她们给编的大长辫,梢上还一人系了一根鲜红的绸子,背着绣了大花的小包,两个人就是活脱脱乡下来的傻妞。 就连路过的人都看着他们抿着嘴乐。 天香有些生气的握紧了剑,倒是宫鲤习惯了自己是个没见识丫头的身份,很是坦然的任由她们打量。 那个温婉的蓝衣女子率先开了口,亲亲热热的叫她们姐姐妹妹,“我叫云初,这是我二姐姐雨初。” 严柏卿没等宫鲤开口已经打断她们寒暄简单的说了他们姓命,便招呼着阿七一起往里面走,宫鲤余光瞥见那两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小宫鲤,那两个女的看起来就不是善茬。” “哎?你不是之前说云初看起来很淑女么?”宫鲤之前听她还夸了那云初几句,以为她对那姑娘印象不错,可刚才说了几句话,就认定了他们不是什么善茬,看来心思很敏捷,不由得对她赞赏的点了点头。 “切,淑女和善良是一回事吗?你看那面皮跟画上去似的,假里假气肯定不是好人,你留个心眼知道吗?”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走在前面,一进大厅又被看了一通,索性两人都是那大眼露神的做派,愣是毫无反应的越过众人往柜台那儿走去。 阿七已经要好了房间,天香和宫鲤一间,挨着严柏卿的屋子,不等那严氏双姝走过来就提前走到了楼上。 等她们把东西都收拾好下来准备吃饭的时候,见那两姐妹从对面走了出来,也就一会儿功夫两人都换了衣服,藕粉换了鹅黄,淡蓝换了翠绿,总之在这荒山野岭,她两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严柏卿也从里面走出来看了对面的人一眼,转头对着宫鲤和天香笑着说:“武家人的绣技当年可是天下一绝,你们这身上的刺绣,可是独一份的”。 宫鲤两人听完不由会心一笑…… 大厅里坐着很多的人,什么样的身份都有,天香坐在她旁边指着一些特殊身份的人指给她看。 “你看那几个穿着灰色夹袄的人,他们的帽子沿上都有个粮字,那都是来往的屯粮署的人,把这西面收上来的粮食运到皇都。” “哦,那着实幸苦了些,那么远。” “那可不是,着沿途有流寇、有天灾要是再到倒霉点遇上什么妖魔鬼怪财狼虎豹就更惨了。” 宫鲤听着天香夸张的说辞,一惊一乍的配合着,两个人好奇的看着旁边的人,严柏卿和阿七坐在一侧,也笑着听她们两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倒是一旁的雨初有些受不了,嗤笑一声,“真是没见识的土包子”。 天香那凤眼一瞥,立马回嘴,“是是是,我们可不像是某些人那样是个大肉包。” “你说谁是肉包,臭丫头!” “小宫鲤,你告诉她我叫什么……” “天香……国色天香的天香!” 也许是有文化的官家小姐实在是没办法和乡野丫头拌嘴,至少这黄氏双姝对着她们只剩下了不屑一顾的白眼。 不屑就不屑,反正宫鲤两人就毫不客气的开始胡吃海喝。 听着那两姐妹对严柏卿嘘寒问暖,又是夹菜又是倒酒,宫鲤差不多明白了这两人对她和天香的敌意,搞不好接下来还能顺手整治她们一番。 别看这里荒郊野外,小小的驿站里面酒菜味道很是不错,就连饭后给上的茶水也是今年的新茶。 一顿饭吃得尽兴,宫鲤还和天香跑到外面四处看了一下,越是往西北方向走,空气越是明净,这夕阳西下的美景,着实美得惊人。 站在山头上看着太阳直直落下去,才依依不舍的回到了驿站,屋子里点起了油灯。 奇怪的是,严柏卿和阿七的屋子门窗紧闭,对面那两姐妹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油灯把他们的影子投在窗户上,就看到她们走来走去的比划着什么。 刚回到屋子就有小二来给送热水,两人简单的擦洗了一下。 宫鲤看着包裹里,一件素色的小袄,打算把那间小碎花的换掉。天香不同意,她觉得那小花特别喜庆,正适合水灵的宫鲤,翻来覆去的给她指着上面细致的针脚,这件衣服是村子里最巧的那个年轻媳妇给做的,手艺是一等一的好。 “你看看这上面绣的这个花,这是正反双面绣,在最繁华的苏扬都看不到这么好的针线活。” “你喜欢给你吧。”宫鲤一直就不怎么喜欢太过于花哨的衣裳,这件碎花的穿在身上总感觉古里古怪,于是换上了一件淡绿的素色衫。刚洗好上衣的两条带子,就听着天香问她衣服兜里藏了,疙疙瘩瘩的。 “人债!” 说着就接过衣服,从里面掏出了几个小东西。 “武家玉、墨崖的牌子、爷爷的镯子,还有这个是……” 还没说完,手上初九当时给的玉就被天香抢到了手里, “你从哪里得来的这玉。” “是一位唤作初九的姑娘给我的,难道你认识?还说是说……” “这是我阿姐的玉。”天香把玉捏在手里,眼泪汪汪的看着宫鲤,让她赶紧把之前和她姐姐的经历说出来。 “阿九说,让我找到一个叫灵乡的姑娘。” 天香摸了一把泪,哽咽着说,“灵乡是我在家里的名字,天香是姐姐给我起的,她说国色天香才配得上阿妹。” 所以之前她说出来寻找亲人,就是来找初九的,但是想起了之前在那大门口,初九跪在地上再三请求要告诉灵乡不许去找她,不许报仇。 “宫鲤求求你告诉我吧,我姐姐到底在哪儿,当年她从家里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去,大家都说她跟着外面的人跑了,可是我不信,她从小就聪明怎么会跟人走的,一定是有人把她抓走的。” “你先别急,初九让我告诉你的是,不让你去寻她不让你去寻仇。” 天香哪里肯听,甩来宫鲤的手,颤着声音说道:“我怎么可能不去,我就是为了找她才出来的,寨子里早就当她死了。” 宫鲤很理解她的想法,就好似自己一样,即便爷爷再三叮嘱不要去插手乱七八糟的纷争,但是怎么可能? 血脉至亲,怎么能不理会! 宫鲤上去拉着她的手,“好,我不拦你,但是你不能莽撞,我和你一起回去,你坐下来我给你讲讲之前的经过。” 天香坐了下来,人也平稳了许多,认真的听着宫鲤说之前看到初九时候的情形。 这一说就过了将近两个时辰,天香会打断她的叙述,说些姐姐之前的故事。 原来阿九的名字叫灵珰。 第八十二章 床底有鬼 天香就是灵乡,阿九则是灵珰。 据天香说,他们是住在一个大山寨里,寨子周围是丛林高山,一般外人很难进去。但是他们寨子的人倒不封闭,很多年轻人都会外出。 她们家因为只有两个女儿被寨子里排挤,家里生活艰难,也就是姐姐争气一手的医术出神入化,还不知道从哪里学了蛊术,家里后来也没什么敢惹,但是却没人肯和他们亲近。 所以天香这样的性子也是小时候养成的。 想成为一个男孩子,保护着家人。 阿九的失踪很突然,好似忽然之间没了踪迹。但是天香后来打听才知道,初九之前曾经出寨到外面给一队途径的商人治过病,而那位病重的人是她之前不小心放了毒蛇给咬伤的。 之后阿九就再也没有回去,而寨子里的人根本不愿意帮忙寻。 “我阿姐,肯定是被那些人给带走了,但是我找不到他们的影子,他们所有人就忽然从河对面那个小镇子上消失了。” “那你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我记得之前那些人,会称呼一个头领叫大人。在我们那边是没有这个说法的,我问了那些在外面见识过的人,才知道这个所谓的大人,只有做官的人才这么称呼。所以我一心想着要去皇都,那里就住着皇帝。” 宫鲤不知道天香的家乡是什么习惯,居然没有治理的官员,但是她这番推测倒是也有几分道理,毕竟就她现在说的,线索太小了。 倒是结合着之前阿九的行为,也倒是接上了。墨崖说她是地缚灵,再看她之前去做丫鬟伺候人的活,说她被官宦人家给带走也有可能,但是这和那知县府还有传言中的魏小妇人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这也是她自己的一些猜测,如果重新回到那里还是多打听一下,最多站着不动让夭桃那个妖妇打几下。或者搬出黄曦震震场面,他都成了族长想必面子能更大一些。 这么想着两人又合计了一下具体的行程,打算明日便向严柏卿告别,之后在晋川汇合。 只是…… 第二日,宫鲤是被人用力摇醒的,捂着头看着一脸焦急的严柏卿,再看看一旁同样面色沉重的阿七,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 “现在已经未时,中午没见你出来吃饭,但是驿站的小二说是你屋子那个姑娘说午间不想吃,不让打扰。我也以为你们两个小姐妹在屋子里玩些什么。” “什么啊,昨天我和天香说要陪她去古水镇找她阿姐,就是那个初九。对了,天香呢?”宫鲤说了半天,没看到天香的影子,心里就有些不安,果然…… “天香没有在屋里,桌上有信。” 宫鲤打开一看,确实是天香那张牙舞爪的字,上面写着说是自己去了古水镇,她也知道宫鲤到晋川有事,不想耽误。 “这不行,就自己也找不到那里,而且夭桃怎么可能放过初九和她。” 严柏卿见宫鲤焦急的眼往出走,连忙拉住了她,“放心,我已经派了身边的侍卫去追,也送信给了黄曦,还有现在古水镇的新任知县,不会有事的。” 听这么一说,宫鲤总算是踏实了些。 “你不会骑马,这样赶过去也帮不上什么,何不到晋川等她过来,夭桃多少也会顾忌一些黄家,至于初九能不能离开……一切都看她们两人怎么交谈了。” 也就是说,初九怕是不能轻易离开那里。 “那就劳烦柏卿哥哥,如果有了天香的消息请第一时间告知宫鲤。” “呦,这还是宫鲤妹妹第一次这么叫我,倒是收获颇丰。”宫鲤见严柏卿笑着打趣,不由得也有些脸红,毕竟用得上别人的时候才来这些客套话,显得很虚伪…… “这不是,吃人家嘴软吗?” “哦?那我可得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了。”他这么一说,就连阿七也淡淡的笑开,听过这么一说小之前的焦虑也压了下来,转而想想,自己现在这般无用追上去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更何况那夭桃对她还有些积怨,自己出面反而会弄巧成拙。 有官府、黄家出面更妥当,至于她自己还是尽快的赶到晋川,在那里等着。 因为宫鲤的耽搁这一日并没有启程,阿七也趁着这时间又和驿站里的其他商人换了些吃的用的,宫鲤见着一些精巧的糕点,不由得认真点头。 这些果然是大户人家吃的,瞧瞧那花样,还有种类,她活了十几年都没吃过这么多种的好东西。 云初,雨初见天香这个嘴巴厉害的走了以后,对宫鲤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一会儿说她发饰老气,一会儿说她的衣服搭配不好,一会儿说她的坐姿不够文雅,一会儿又说她吃东西太快,有失体统…… 宫鲤忍无可忍,最后把吃了糕点的手重重的拍了几下,凑到她们面前,冷冷的说“关你屁事!” 然后一抖衣裙,背着手大步走到自己的屋子里,啪一下关上了门。 “真的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这么样我喜欢,管得着吗……真是的!” 嘟嘟囔囔的走到那块模糊的铜镜前面照了两下,又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天香不在屋子里冷清了不少,宫鲤索性就早早的洗刷好躺下,顺便拿出了武老夫人给的一本旧旧的医术读了起来,上面与她之前看的病症很是不同。与其说是医术倒不如是一本巫医之术。 上面写着邪气入体、尸毒、虫毒、尸气、瘴气、离魂、喊魂之类杂七杂八的症状,上面是手写而成,那些字大大小小,有的病症还解释详细。 她无意间翻到了一个病症,叫鬼胎。 下面用几行小字写了个例子,说是有一个村庄,盛行冥婚。村里一个大户人家儿子死了多年,但是时常给家中母亲托梦,要迎娶村中一位姑娘,那姑娘早年和那死了的少年玩耍过,怕极了。 但是没法,那大户人家给了家中许多银钱,也就妥协了。嫁就嫁吧,不过是家里多供奉一个排位。 实则不然,那姑娘嫁了的当晚,被锁在了山上坟旁边搭的一个喜房里,然后第二日这姑娘便哭喊着回到了家中,说是和那个鬼圆了房。家里人大惊失色,就连那大户人家也吓得不轻,那媳妇是半死不活的躺在了家里。 一个过路的大夫,让人把棺椁起出来,刮了上面铁钉的锈,又兑了些露水,才把那姑娘救了过来。 更奇怪的是,这姑娘后来……怀了胎。 “哎?后面怎么没有了?怪胎怎么了?” 宫鲤好奇的往后面翻了几页,发现这里少了几页,不知道是记了什么。这看起来倒像是个阴气森森的鬼故事,撇了撇嘴就没在意,笑话,鬼怎么和人生出孩子,荒唐至极。 看着看着倒是有些困意,之前天香也不知道是下了什么药,这一整天都有些想睡,于是放下书两手交叉的搁在肚子上打算睡下。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宫鲤忽然之间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床顶。 她缓缓的把手摸到腰间,想了想从枕头下面抽出了寒刀握在手里,黑亮的眼睛在夜里闪过一丝恼意,正好这寒刀还没开封过,拿这些鬼东西开刀。 那声音还在继续,宫鲤眼睛缓缓的转向了窗口,稍微向下看向了床沿。 外面有一些光亮,是驿站为了防止有人晚上走动,点起来的油灯。此时她借着那灯光看到从床底下缓缓的伸出一双白森森的手。 那手上有些尸斑,指甲上还沾了泥土,就那么扒着床沿慢慢的往出爬,她甚至能听到里面有东西蹭着地面的声音,还有“嗬嗬”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声音她曾经听过,那是在武安村坟场,木雅操纵的那些僵尸。 宫鲤索性翻过了身子,正对着床沿,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双手,寒刀也被她握在手里,只要它冒出头就上去一下子砍了它。 手、小臂、两一只手、肩膀……宫鲤甚至看到了那东西的头顶。 额头上渗出来一滴汗珠,她撑起身体高高的聚起了寒刀。忽然那还剩下大半的身子,一下子钻了出来,宫鲤反应稍微一慢,就见那东西往她脖子上扑了过来。 “看我不砍死你!” 那东西散发着恶臭,七窍不停的冒着黑血,眼眶里包裹着眼珠,正向上翻着。嘴唇也都没有,露着一排尖利的黄牙…… 他迅速的扑向了宫鲤,被她用刀鞘挡了一下,又跳到了床柱上攀在上面,身体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转过头用那双恐怖的眼睛看着她,嘴里嗬嗬的低吼。 宫鲤已经从床里跳了下来,站到屋子中间紧紧的盯着他的动作。 那东西观察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威胁又窜了过来,它不是直线而是很诡异的兜圈子,速度越来越快,宫鲤若不是五感敏锐,准会被它挠上一爪子。 一晃神那东西就从原地消失,宫鲤抽出白练嗅着它的味道抽了过去,那东西尖叫一声向着她站的地方扑来。 后颈刮过一阵阴风,宫鲤弯腰躲过,回身拔出寒刀照着那股风刺了过去。 随着一声尖锐的嚎叫,地上滴滴答答的滴了一摊血。 那东西消失了踪影…… 第八十三章 最毒女人 屋子里没了那鬼东西,一时间安静的只剩下宫鲤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若不是地上有一滩腥臭的血,倒像是没什么东西来过,而是她自己发了一通神经。 等等,宫鲤这时候才发觉出不对劲来,刚刚这个屋子动静也不小,白练还把墙上挂的一个木头雕的东西抽到了地上,凳子也被她踢开撞到床边。 严柏卿就在隔壁竟然都没有反应? 宫鲤慢慢的后退到门口,转身推了一下门,推不开。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外面把这个门给锁上了,“严柏卿,严柏卿!” 屋子外面丝毫没有反应,她又跑到和严柏卿连着的那边墙,用力的敲了几下。 她感觉像是敲在了一团海绵上,丝毫没有声音,这是有人故意把她困在这里,这么恶毒的手法,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若说之前的死里逃生,那都是天灾难躲,可是这次她才刚出了武安村,就被人故意设计。想想这些人,除了对面那阴阳怪气的姐妹,真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能下得了这个手。 好,很好! 宫鲤收回手,揉了揉发疼的手腕,转过身狠狠的盯着地面上,接连不断伸出来的手,那些东西仿佛从坟里面爬出来一样,顶着潮湿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衣服,先是缓慢的爬出来,然后就可以迅速的攀爬大房顶,墙面。 一会儿的功夫黑压压爬的到处都是…… 宫鲤冷哼一声,轻轻的弹了一下寒刀的刀身,寒气顺着清脆的声音向着四周散开。 “小呆!” “给我狠狠的砍!” “喀喀!”小呆从黑雾中散开,手持大刀立在宫鲤的身前,随着宫鲤砍字一出,忽的一下就冲了出去。 那些鬼东西躲闪不及,就被小呆一刀看下了脑袋,化作一摊血水。 有几个从房顶上绕过来向宫鲤扑来,宫鲤自从打坐修炼内息之后,出手有力准确许多,虽然招数匮乏,只会胡乱挥刺,但这短刀实在是把霸道的利器。 刀锋扫过就把抓住她小腿的胳膊全部砍掉,一时间房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空气中充斥着冰寒之气和腥臭的味道。 没完没了的僵尸从地底下冒出来,饶是宫鲤手持神器也累得气虚,咬着牙把小呆唤到跟前。 “把这堵墙给我劈开。” 小呆站在的前面,浑身汇聚着越来越重的寒气,宫鲤仿佛看到了墨崖的临空一刀。 嘭的一声,整面墙被劈开了一个口子,宫鲤抬脚迈了进去。 “宫鲤你怎么了?” “被鬼咬……” 严柏卿穿着里衣站在床边,阿七则握着一柄黑漆漆的弯刀站在墙的那边,大概刚刚是他挡了一下,不然的话这个楼顶都会被掀开。 阿七看了她一眼,皱了下眉,跨进去她的屋子,宫鲤跟在她的身后。 地上的东西都消失了个干净,只有满地狼藉和一滩一滩的暗红色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操纵恶鬼。” “真是够毒的,这是要我的命呢!” 阿七见宫鲤将手里的白练甩的啪啪响,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往地上散了一些,然后那些细小的粉末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把凡是有血的地方都清除了,一会儿工夫就没了踪影,然后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青草香气。 随后他走到门前,把手附在上面念了句咒语,就见一股无形的力量忽然消散了一般,门咔哒一下开了。 “没事了,你休息吧,之后那些东西不回来了。” “是不是她们?” 宫鲤看着阿七的手,眼睛看向对面,轻轻的问。 “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代,但是在这之前你不要擅自行动,就是我现在也有很多身不由己,这里还属于别人的势力。” 严柏卿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身后无奈的对着宫鲤解释。 宫鲤收回视线,转头看了他一眼,垂下头想了想,然后收起了寒刀冲他点点头。如果连严柏卿都不得不礼让三分,那么自己这样一个没权没势的升斗小民又何必自讨苦吃。 今天敢放一些鬼怪进来,明天就敢把自己扔到荒山野林,墨崖不在,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晚上就那么隔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墙睡了一觉,宫鲤早上撩起了裤腿还看到一圈紫黑的印记。 “最毒妇人心,这笔账先记下!” 盖住那圈黑印子,宫鲤收了一下自己便迈着大步往大厅走去,热腾腾的包子吃了整整三个,又连喝了两碗白粥,那两姐妹才施施然的下了楼。 她们神色不好看,再看到宫鲤好端端的坐在那里鼓着腮帮子吃的欢实,更是面色僵硬。 云初到底是城府深,笑着坐在宫鲤身边,轻声细语的问了她睡得怎样。“很好啊,神清气爽,昨天还梦见了和两个老妖妇打架,舒经活骨,好的不能再好!” 说完也不理会两人的神情,扔下碗筷就朝外面走去。 等了没有多久,就见严柏卿走了出来,车马已经都准备好,宫鲤一撩帘子坐了进去。 “宫姑娘和男子同乘一车不合适,就和我们姐妹一同乘车吧,我们互相也有个照应,路上聊聊天解闷,好不好?” 宫鲤冷笑了两声,这还安排上她了,当下一撩帘子。“不好,我不爱聊天,柏卿哥哥我们快走吧,不然晚上要睡深山老林。” 严柏卿回头看着她笑了一下,和那姐妹两拱拱手便上了车。 宫鲤就直直的和那云初对视,她的眼睛黑亮又大又圆,眼尾向上瞧着,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挺有架势。 只见那云初率先移开了眼,然后又阴沉沉的对她笑了一下。 宫鲤刷的一下拉下帘子,都想着如何谋害人性命了,还能若无其事的当什么朋友,真是可笑之极。 “你倒是脾气见长。” 严柏卿看她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看着前面,面沉如水,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在刘知南记忆中那个永远一副笑眯眯样子的宫鲤,这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的眼睛里也没了当时的天真纯粹,多了锋利的棱角。 这一切凌厉仿佛从墨崖身上沾染而来,那么冷冰冰的看着别人的阴暗心思。 一路上宫鲤都没怎么开口,没了天香嘻嘻哈哈的活络气氛,宫鲤也没了心思玩闹。 严柏卿的侍卫传来信件,说是已经到了古水镇,他们正在和知县商谈,等着黄曦派人来汇合再去找夭桃。 后面有天香写的几句话,她知晓轻重,会和侍卫商议后再去行动,让宫鲤放心。 如此这般,是最好的。又严柏卿和黄曦的人在,不管怎么样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倒是身后那两条美人蛇太过毒辣,让她一想起来就后背发凉。 正想着,马车忽然一停,前面传来阿七的下车的声音。 帘子被掀开,阿七看着宫鲤有些犹豫的开口。“前面有几个人说是离天岛的人,魏村人。” “魏村村民?” 宫鲤看着阿七的面色有些不自然,便掀了车帘下车,待看到那几个人的时候,也不由得一震。 “小宫鲤,我就知道没看错。” 第八十四章 路遇熟人 宫鲤下了车后看着眼前三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蓬头垢面的村民,一时间难以置信。 渔村虽然被毁,但是严柏卿离开的时候不是将他们安置好了么?怎么跑到了这里? 他们确实是魏村的没错,之前自己被指指点点骂的时候他们也替她说了话,这三个人之前她和爷爷没少照顾,因为这几个人家里在当时都太过于穷苦。 “大叔,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镇子上不是给你们安排了住的地方吗?” “哎,这倒是,可是镇子上的人都嫌咱们那儿的人晦气,女人们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我们这些人怎么也得讨生活,村长就带着我们出来了。” 宫鲤一直都喜欢那位村长,听说他也出来了,就往几个人身后看。 “村长病着呢,都是为了我们……” “让我去看看他吧。”那几人上了严柏卿后面放置行李之类的马车上,宫鲤极过去和他们坐在一起。一路上也知道了她走之后,这些渔岛村名的不如意。 他们走在街上都被人躲着,新来的知县是个万金油,嘴上说着管但是每次去找都躲着不见人。之前那位黄大人还好,压着几个店铺收留他们做了一些苦力活,那位黄大人前脚刚走,他们就被赶了出来。 岛上的人世世代代就是打渔出海,如今没了生计,镇子上又没法待,就想着出来碰碰运气。 其实一开始还好,他们找到了一些伙计,给人家拉拉货什么的,但是这地方的人都排外,见外地人抢生意愣是把他们给赶了出来。 村长生病了连药都买不起,他们现在就住在一个破庙里,今天也是出来碰碰运气。 “之前就见有个小姑娘从车上下来特别像你,我们回去还和村长说,他也很高兴。” “恩,在村子里常受村长大叔的照顾。” “什么照顾不照顾,都是乡里乡亲的。” 宫鲤把那些点心都打开给他们,几个人也没舍得多吃,就拿了几个看着样式常见的吃了几口。宫鲤看着他们手上开裂的伤口,心里发酸,曾经的渔岛安宁祥和,大家虽不说大富大贵但是起码都是衣食无忧的,而现在却因为一口饭而劳累奔波。 马车行到一处破庙停了下来,这地方离着下一个镇子倒是不远,想来他们之前应该是在镇子里面讨生活的,最后被赶出来才找到这里落脚。 那姐妹两压根也没有下车,严柏卿陪着宫鲤进了庙里,老远就听见了咳嗽声,宫鲤快步的走进去。 “村长,您看看谁来了!” “村长……” 地上的人撑着身子,在那位大叔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看见宫鲤后,眼睛一亮摸着她的脑袋,频频点头。 “好孩子,没事就好,你得好好的长大。” “村长,让我帮您看看身体吧,前面就是镇子,我们进去抓药。” 宫鲤也不顾村扎一直推辞,就自顾自的把他的衣服撩起来搭脉。七劳八损的脉象,郁结在胸,又久病无医,身子虚的厉害。 几个大叔搭把手,把村长抬到车上,转身对严柏卿说:“好歹之前你也是一方的父母官,照料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严柏卿收起折扇,啪一下敲在了宫鲤的头上,“就你是个机灵的。” 说完也不待她反应,就招呼着几个人上车,让后面的侍卫照看。宫鲤摸摸头,感激的笑开了。 路过那云初和雨初的马车是,帘子从里面掀开了一个角,云初露出了半边的脸,红色的嘴唇拉开一个弧度,假笑着指了指后面的马车,“有时候善心就是麻烦,宫妹妹就不怕?” 宫鲤也学着她笑了一下,“反正麻烦也多,多一个不多。” “哦?那妹妹真是好气度,希望你施恩能有回报。”说完就放下了帘子,倒是雨初一点声音都没有,有些奇怪。 因着严柏卿的身份,进到镇上他们就住进了一处雅致的别院,听阿七说严柏卿的母亲曾经在这里住过,所以一直都保存的很好。 果然打扫的很干净,院子里还种着些银杏树,这个时节正是开始泛黄的时候,阳光照下来整个院子黄灿灿的非常漂亮。 先把村长那几个人安排着住好,宫鲤写了方子,让人给他抓了。严柏卿家的仆人也是利索的手脚,不一会儿功夫就送来了干净的衣服,抬进来热水,让他们收拾收拾,待会儿到前厅用饭。 “丫头,在这里会不会很麻烦人家。” “不麻烦,那个年轻人家里就是做官的,最是体恤百姓了,之后您和其他几位大叔好好谢过就是了。” “那是必须的,这可是救命的恩情。” 村长一直都是个正直的人,对于帮助他的人必然会全心全意的把这份恩情记下。倒是之前认出她的那位大叔,在把她送出门后,搓着大手不好意思的和宫鲤开口: “小宫鲤,这位公子还需要手下之类的杂工么?我们几个都有一把力气,你看……” 这个宫鲤倒是真没有想过,毕竟严柏卿身边的人不仅是有力气那么简单,随时都很危险。至于杂工什么的活计她倒是可以侧面的问问。 “这个我去问问看吧,柏卿哥哥不怎么在这边,所以一切还得先问问他,你们先住下。” 那人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红晕也满满的落了下去,听宫鲤说完,便返了回去。 宫鲤一直看着他走近了屋子里门才收回视线,刚刚她看到了这个人身上有着一层特别淡的白光,转瞬即逝。不是延缓了的样子……正琢磨着就听见两个声音。 “妹妹这样整天和男人厮混在一起怕是不好吧,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检点。”这一听就是雨初,说话永远带着尖酸刻薄。 “这些人都是被镇子上的人赶出去的,让表哥去保他们的饭碗,不是让他得罪人吗? 云初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倒是有道理,严柏卿的身份没弄清,就要为这一些穷亲戚去打扰,会不会真的给别人添了大麻烦。 “那就看他的本事了。” 少说话,避重就轻,东拉西扯……这些伎俩,宫鲤也学了个全,就是不接任何的腔,任由问题又踢到了严柏卿那里。 云初依旧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说完以后便拉着雨初走了。 第八十五章 不安好心 宫鲤在镇子上随意的溜达,她并不想待着院子里,四周高墙筑起呆在里面总是束缚和不自在。 她坐在一个卖阳春面的小摊上要了一碗面,之前在海岛上和爷爷相依为命,没有什么美味佳肴,爷爷最拿手的就是煮面条。清汤寡水的面条里唯一算得上是点有滋味的就是院子里那片葱,爷爷的刀工极好,小葱花总是长短一致,堆在清汤的面碗里像个绿色的小山丘。 老板是个热情的人,见宫鲤是个外乡人又是独自一人,还又给她切了一点儿酱菜。 “姑娘自己一个人要早些回家,这外面不太平呢。” “谢谢老板!” 面条好吃的很,怪不得周围坐满了人,老板忙都忙不过来。“哎,你听说了么?镇东头那边那个鬼山上又有人没回来。” 宫鲤最近一听到鬼怪就会下意识的神经一紧,总觉得一有这种古怪事情就会被自己撞上,所以慢慢的喝了口汤,竖起了耳朵听了起来。 就听着说话这人旁边的同伴重重叹息一声,“哪个没带脑子的又上去了,那边老是出事,怎么还上赶着去找死呢?” 那人一听,就用筷子敲了敲碗边。“什么叫上赶着呢,这回往山上去的可是几个坏东西,整天偷鸡摸狗,被人家追的没法就跑进去了。” “那怎么知道他们没出来,是不是从那边给跑了人们没瞧见。” “切,你以为这是得罪了谁呀?他们居然调戏了知县府上的小姨娘,被官兵追着没法一头就钻了进去,那知县愣是在哪儿守了半个月,昨天说是从上面跑下来一个,疯疯癫癫的一直喊着有鬼,其他那四五个都……”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其他吃面的人也都转了过去看他们。 既然是在后山上,那么只要小心着别过去应该是没事,还有那两姐妹惹不起躲着点,应该还可以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了这个事儿以后,她就总是想起来云初那阴沉沉的笑容,好像只要她动动手指她这个小虾米就能一命呜呼。 溜达到日头西斜的时候,宫鲤才慢悠悠的回来,正遇上刚从外面回来的严柏卿和阿七。 “你这是一个人去哪里溜达了。” “去吃了碗面,听了听坊间传言。” “收获颇丰?” “佷丰……”不管怎么丰别来招惹自己就好。 两人一起走进院子,路上严柏卿说是可以让家丁帮着魏村的几个村名找些活计,维生没问题的。 宫鲤偷偷观察了一下,见他也没有很勉强,也算是放心了,打算待会儿就把这消息告诉村长去。刚转过墙角就见云初自己从魏村那几个人的院子里走出来,她登时头皮发麻,不知道这个女人过去干了什么。 “柏卿表哥,事情可办妥了?”, “多谢云初表妹挂念,已经妥当,明日就可以启程。” “那便不打扰了。”说着盈盈一施礼,留下一阵花香走开了,从头到尾都那么得体。 “我去看看村长,也先走了。”宫鲤见云初过了转弯,也着急的告辞,往村长他们的院子疾步走去。 村长气色好了许多,正坐在桌前和那几个村名说话,见宫鲤进来还笑着告诉她,刚刚来的云初姑娘说是会帮他们找些活计,明天如果没问题就能去干活了。 云初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当下宫鲤也说了,严柏卿也答应要帮他们找活。 “这……我们也答应了云初姑娘,不然这样,我们几个分开去,我和老李头去柏卿公子那儿,我正好身体也不大好,呆个几天也行。云初姑娘说是让明天就去,你们几个就明天过去吧。” “好,谢村长,谢宫鲤费心了。” “……那你们注意安全。”宫鲤也不好明说这云初有什么不对劲,那几个人对她印象应该是很不错,一直在说什么菩萨心肠之类的话。 能把村长拦下也好,等着万一有什么不对劲也好及时的把人给带回来。 晚上的时候阿七过来,很抱歉的和她说这边有些事情还没安排好,明天怕是要晚一点走,让她如果没事可以自己出去走走。 所以第二天一早,宫鲤便跟在那几个被云初安排了活计的人身后,想去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猫腻。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大厂房,宫鲤就等在外面,爬上了一处高墙往里面看了会儿,见那几个魏村人进去就被安排了装货卸货的活儿。 又看了一会儿,见几个人被招呼进了屋子里。 出来的时候,都穿上了黑色的衣服,腰间系着红腰带。他们驾了一辆拉着货物的车,手里拿着一张纸,应该是给的地址什么的。 宫鲤看着他们还没开工就领导了银子,开心的交谈着,心里更是不踏实,帮忙帮到这份儿上,也太过于殷勤了。 几个人一出来,宫鲤就从墙上跳下来,朝着他们走过去。 “哎?宫丫头你怎么来了?” “我闲着也是无事就来看看你们,怎么样可累?” 几个人面带喜色看来是很满意,还掏出了一锭银子给她看,“这里的活儿是按照一趟一趟结账的,我们今天要去郊外的一个庄子上送货,据说那边风景极好,来回差不多一个时辰,你若是无事可以随我们去转转。” 宫鲤暗自想了想,一个时辰后回来倒是还早,跟上去看看也无妨,也顺带看看这活儿是不是正当营生。 一路上倒是风景秀丽的很,魏村的一个年轻人还唱了一个海岛的小调,不知不觉间倒是放松了心情。背后的黑木箱子里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用钉子死死的钉着,而且还用红绳子紧紧的帮着。 “这里面是什么?” “这是人家主家吩咐的,咱们只管把东西送到,剩下的也别问。” 海岛上人那种朴实让宫鲤会心一笑,不瞎打听不耽误事儿,老老实实的干活儿。 这条路又宽又平坦等到他们把东西送到了那山庄,只用了半个时辰,那里面的人只开了个角门,村名把车赶进去没一会儿功夫就又出来了,换了个黑木箱子。 只是钉着钉子没有绑着红绳,宫鲤闻了闻,觉得是一种很奇怪的味道。 发酵的酸气、酒精的气味还有一种木头和泥土的混杂味道。 车上还有庄子上人给他们的野味,血淋淋的捆成了一捆,宫鲤皱着眉头一看,发现那些野鸡之类的东西都被扭断了脖子,五脏也都被掏了干净,血顺着毛往下滴。 “这庄上的人太客气,非要给。”他其实没说,是那个黑脸的守卫,硬塞到他的手上,然后一把就将他推了出来。 “放到后边吧,这血流的……”最后没法,那一串东西就被放到了车子的最后面。 一路走过去就滴滴答答的留下了一道血迹,那血落在地上都钻到了土里,没了踪影。 他们几个人坐在前面倒是没有注意,当然也没看到那些个被拧了脖子开了膛的动物尸体,正在缓缓的蠕动,嘴上还露出了像是笑的表情,正张着嘴无声的喊着什么…… 几个人都是同乡,一路上说笑着,时间过得很快。只是走着走着路过一处矮树丛的时候,天色忽然之间就变了,四周弥漫了雾气,天上也汇聚起了浓重的黑云,豆大的雨点瞬间就砸了下来,连马儿都惊了一下。 “这是要来大雨了。” “这样子就是个阵雨,一会儿工夫就下过去了,咱们找个地方避避。” 于是乎,车子就转了个方向往另一个不远处的树林跑去…… 等他们的车马一走,四周那些矮树就慢慢的移动了位置,天空又恢复了晴朗,哪有什么雷雨…… 第八十六章 误入丛林 一路上的雨水兜头而下,几个人紧赶慢赶的都被浇了个透,那雨水不知道是不是掺了冰进去,寒气往骨头里面钻。 跑到那片树林里才稍稍缓解了一下,茂密的树叶阻挡了大部分雨水,也比那旷野上暖和了些。 “这是什么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 “有点邪性,再急的雨也得有些兆头吧,看看这……” 抱怨的年轻人被另一个年长的拍了一下脑袋,示意的看了看宫鲤,怕他瞎说吓到人,但是看得出这几个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林子里因为水汽变得模模糊糊,也找不到方向,马儿则紧紧的贴着一颗老树,瑟瑟发抖。 “嘭,嘭嘭……” “什么什么声音?”那个年轻的人一下子蹦起来,宫鲤在第一声响起来的时候就盯着那个木箱子,而他之前恰好就坐在那个箱子旁边,百无聊赖的扣这上面的木纹,所以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应该就在他的手边。 “离那个箱子远一点。” 宫鲤沉沉的告诫了大家一声,自己则握着寒刀绕到了车的后面。 绑在车后面的那些个动物尸体,本来耷拉着脑袋,就在宫鲤靠近的时候猛然睁开眼睛,冲着她张开了空洞洞的嘴巴,里面漆黑像是被涂了什么东西,有一种往脑子里钻的声音,尖利的响起。 随着一波一波的声音散开,那个黑木箱子的盖子也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狠狠的撞击,有几个钉子已经蹦出来一截,木盖咣当咣当的磕在箱子上。 “有……有鬼!”那年轻人大喊了一声,不管不顾的撒腿就跑,他旁边的人紧追上去,马儿也不安的上下跳动,马车撞到了树上,把上面的黑木箱子头朝下甩到了地上。 一会儿的功夫宫鲤身边就剩下了两个人,一个被马车砸住了腿,没法挪动,一个站在旁边还在安抚马匹。 “把他扶起来,得离开这儿。” 说完回身朝着那几个诡异的尸体砍了一刀把那几个东西的头给齐齐斩下,让一旁的那人掏了火折子洒了些酒,那东西轰一下便着起了火,空气中散发出恶臭,还有一股子黑气,被宫鲤用短刀劈散。 她不知道这样子是不是已经把这个东西给驱除,但是火的阳气最重,应该是最有效的办法。 木箱的盖子朝下压着,里面的东西一时间没了动静,但是宫鲤敏感的听到了一丝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们先离开这里。” “但是这里面全都是雾,该往哪个方向走?” “一直抱着一个方向走,这里面的东西应该有古怪,马儿我们就不要了,快走!” 宫鲤一马当先选了一个方向,向前走去。那两个人刚刚见识了宫鲤利索的动作,又见她镇定的说话,不怎么的就跟在她的后面,下意识觉得宫鲤比他们自己要可靠的多。 之前跑了的人都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 他们顺着一个方向不停步的小跑离开,之前那个被马车压了腿的人,虽然腿疼得厉害,但是依然咬着牙跟着,跑了一阵子宫鲤又帮他换了伤药。 就在他们正靠着一颗大树休息的时候,听着林子里传来一声尖利的马嘶,伴随着声音还有一股子血腥味散开。 “那边,那东西……” “出来了!” “还撑得住吗?我们还得继续,不然很快就会被追上来的。” 几个人又开始往前跑,这林子里的雾气很重,不管他们怎么跑,永远看到的就是前面那一片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迷了路,他们现在的地方也不知道在林子的发个方向,是跑到了深山还是已经接近了边缘。宫鲤暂时停下来,利索的爬上了一颗大树。 “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迷了路,我上树顶看个究竟。” “好好,你小心着点。” 宫鲤点点头,把寒刀别在腰间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这树仿佛没了尽头,她一直往上爬,向上面看一直就是那副样子,只是树枝的形状变换了位置,看来这东西是不想让它爬到顶,这么一想就开始顺着树干而下。 咀嚼声…… 她放缓了速度,悄悄的向下面看去…… 一个黑乎乎长着长毛的东西正蹲在他们留下的那匹拉车的马肚子前,从它的肚子里掏出了内脏,正在咀嚼。 那东西身后缀着长长的尾巴,是不是的晃动一下。它忽然动了一下,站直了身子向着前面张望了一下,停止了动作。过了一会儿,兴许是发现没什么又蹲下来继续吃。 就在它之前立起来的瞬间,宫鲤也看清了它的脚,奇怪的是它只长了一条腿,而且脚趾朝后,脚踵朝前,脚趾又长又锋利深深的抠在土里,所以它动作的时候身子都很稳。 宫鲤现在就是想不明白,自己之前是和那两个魏村人在一块的,已经离开最初放黑木箱子的地方很远的位置,但是现在她只是爬了一棵树,中途也没下来过,这就时空转换回来了? 那黑木箱子现在正大敞着,扔在了她待的那棵树下,她甚至能看到那木箱子里面横七竖八,深深的挠痕。 那东西吃了一阵大概是已经饱腹,就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而且还回身往宫鲤这边望了过来,那该是多恐怖的一张脸,血盆大口?牙尖利齿…… 宫鲤把自己缩在树叶的后面,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那东西,它站起身好似个成年男子,前臂胡乱的在身上擦了两下,又往嘴上摸了两把,这是在擦嘴?什么时候这精怪也如此将就了? 说来也是倒霉,这树忽然晃了两下,宫鲤僵直了身子,看着那东西瞬间转过来,直直的看着宫鲤藏身的地方。宫鲤还来不及吃惊就看着他脚掌一撑手臂着地,迅速的攀到了她的对面,和两眼圆睁的宫鲤来了个面对面。 “嘶……”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宫鲤下意识的憋气,那东西却饶有兴趣的看着扒在树枝上,惊恐的小东西。 宫鲤不知道那东西为什么长了一张人脸,而且还是一张非常英俊的男子的脸,朗目剑眉,刀削般的脸部轮廓,即便是放到人群里依旧是个美男子。 整个头上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他尖利的牙齿,野兽般的耳朵和头上覆盖的长毛。 宫鲤屏着气,缩着脖子生怕这东西忽然发怒将自己撕个粉碎,就他之前的速度来讲,恐怕她还没摸到刀,这个家伙就能一爪子把她的脑袋切下来。 两个互相在对方脑海中都是个东西的……一人一物愣是僵持着对看了好半天。 宫鲤手脚都有些僵硬,刚动了一下脚,就见对面那家伙眼中忽然亮饿了起来,伸出尖利的爪子慢慢的轻轻的怕吓到她一样,在她的脸上戳了戳,又戳一下。 提心吊胆的看着伸过来利爪在靠近自己的时候全部缩了回去,露出了棕色的肉垫,有些像猫儿的爪子。 他好似很开心这个玩具,又将整个像蒲扇一样的大手放到了宫鲤的头上,轻轻的拍了拍,见宫鲤缩了下脖子,眼睛又是一亮,嘴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这是在笑吧。 宫鲤自幼就在海岛的山上乱跑,见过很多的小动物,她能感觉到来自动物的善意。 这个傻大个,虽然她都叫不上名字,但是肯定和那些鬼怪不同,他身上没有那股子来自恶灵的腥臭气……那说不上来的一股恶毒的气味,但是现在她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天真。 “你是什么?” 第八十七章 山中精怪 这个傻大个似乎是知道宫鲤在和他说话,歪着头动了动藏在毛发里面的耳朵,又笑了一下。 宫鲤胆子也大了起来,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傻大个不会伤害她。就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指,一字一顿的指着他又问了一遍,不知道是否听得懂。 “嗬嗬……” 这个意味不明的声音,如同小呆喀喀的声音,但至少说明他能明白人在说话。 宫鲤很想表示自己想要从树上下来的愿望,但是傻大个只是一味的晃动着长长的尾巴,有些开心的用手指拨弄着宫鲤的脑袋。 “我……” 刚一张口,宫鲤就捕捉到从头顶方向扑下来一道劲风,还有一声尖利的鸟叫,尾音拖着,在迷雾中散开。 宫鲤猝不及防的抬头向上看去,看到了一个黑点越来越大,朝着自己扑过来,就侧着身子想躲开,没想到脚太麻了,忽然之间失去平衡一头栽了下来。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那个傻大个抱在怀里,他正好奇的看着怀里这软软的一团,还往上抛了一下。 见宫鲤伸出胳膊胡乱的揪住了他脖子上的毛,又是咧嘴嗬嗬笑开,宫鲤算是明白了,这家伙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宠物在玩耍。 这些暂且不提,至少他没有打算一口把她的脑袋吞掉就很幸运了。 回身看向那颗树枝上,原来是一只色彩斑斓的小鸟,它扑棱着翅膀,乌溜溜的小眼睛看着宫鲤,头顶上也张开了一只眼,然后它张开嘴巴,发出了清脆的人声,好似十岁的稚童。 “山魈,你捉个人来干什么,他们最是黑心肝,小心把你给害了。” 这小鸟声音像是蹦豆子一样,又快又急,冲着那傻大个也就是山魈一顿数落,然后扑棱着又飞到他的头顶上,探着脑袋和宫鲤大眼瞪小眼。 “你会说话?” “你听得懂我的话?你不是人?你是妖怪!妖怪!”宫鲤被山魈横抱在怀里,被那只胖鸟一下子踩到了肚子上,然后就是一通乱跳,一边还尖叫着宫鲤是妖怪。 过了好一阵它才消停下来,跳到了宫鲤的胸口,用那三只眼睛盯着她看,歪着头嘴里低低的念叨着什么。 山魈动了起来,他走到一颗老树旁边,伸手在上面叩了几下,就见一条常常的藤蔓从树顶落了下来。他伸手抓住又看了眼怀里的宫鲤,脚用力的在地上一蹬就窜了出去。 耳边是呼啸的山风,目之所及是一片白蒙蒙的雾气,偶尔能看到些树的样子。 “喂,小妖怪,你怎么来了鬼林?” 宫鲤看着蹲在她肚子上,梳理羽毛的小胖鸟,伸手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和几个同伴走散了,之前下了大雨我们就进来躲雨。” “你的同伴是男的女的,要是女的你就找找,要是男的肯定就没了。” 宫鲤心下奇怪,这鬼林害人莫非还有男女之分。“这话怎么说?” “切,还不是山底下那些黑心肝的人,他们抓了人还把帽子扣到了我们身上,黑心肝!” 宫鲤听的云里雾里,山魈还在稳稳的飞驰,不知道这是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这是要去哪里?” “去找山鬼,反正你进来之后就出不去了,只有山鬼才知道怎么出山。” 小胖鸟站起来又往前扭动了几步,又一屁股蹲在宫鲤的心口上,暖暖的温度就沿着她的心脉散开,然后四周顿时坠入一片冰凉黑暗之中,耳边传来动物嚎叫尖啸奔跑的声音,还有果木香气。 山魈将手臂从宫鲤的头上拿开,小心的将她放在地上,伸出大手推了推她的后背。 小胖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她的身上飞开,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头顶上重重的,原来已经稳稳的蹲在了她的头上,正叽叽喳喳的给她讲这是哪里。 “小妖怪你看,这里就是山鬼给我们造的家,漂亮吧!告诉你啊,这里从来都没有其他的鬼怪来过,都被山鬼给赶跑了,今天若不是山魈要带着你,我早就把你啄成筛子!” 瞧瞧把它给厉害的,这么个小胖鸟,宫鲤抬手在自己的头上胡乱的揉了两把,把头顶的小胖鸟揉的东倒西歪,毛发凌乱,它也不甘示弱的在宫里头顶一阵乱刨,一人一鸟打的不可开交,这是从前方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 “灌灌,不得无礼,欺负外来的客人。” “她才不是客人,她是个小妖怪,她能听懂我说话!” 原来这小鸟叫灌灌,倒是有趣。宫鲤拨开散乱的头发,见一位长发及腰的白衣女子款款向她走来,不过衣裙的下面她看到了一双动物的长腿,似羊似鹿。 “请问你就是山鬼吗?” “正是,你是山魈带回来的小姑娘吧。” 山鬼一点都没有鬼气,反而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气质,她的五官普通,唯有一双清澈的眸子和微笑的嘴唇让人眼前一亮,她说话声音温和,不紧不慢,让人很是舒服。宫鲤见她这般,也放松了身体。 “是,因为外面雷雨,我们躲入了这片树林,没想到就走散了,而且之前我们运送的木箱子里面,应该是放着山魈吧。” 那山鬼一听,冷笑一声。 “他们不断的捕杀山中精怪,告诉世人是我们作恶,但是你也看到,山魈只吃动物内脏,从未伤人。而如今山林被迷雾笼罩,坊间更是把这里传的恐怖至极。” 这也确实,之前她在面摊就曾经听闻大家闲谈,说起了这山林无一不是讳莫如深,好似多么的晦气。 “难道这些传言是有人故意谣传?” 山鬼一甩衣裙,旋身坐在了树枝上,摸着下巴笑了起来。“说起来这倒而不是谣传,这山林也确实有进无出,不过那些个作恶的东西却让我们结结实实的背了黑锅。” 宫鲤仰着头看着山鬼,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之前的伙伴,就想试探的问一下他们的去向,毕竟这整片丛林山鬼他们知道得更清楚。 “那些人都被那边的人给掳走了,至于去哪儿,以你的能力怕是根本救不出来。” “难道是官家?” 山鬼没曾想宫鲤这么敏锐,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面前,附身和她说:“最毒人心,我们在这青丘山上活了几百年,硬生生的被那些黑心肝的人,逼到了这么个犄角旮旯里来。” “他们要从这里得到什么?躲在大山里在密谋什么不像人知道的事?” 脑子里忽然就蹦出了之前看邸报时的一些东西。 密谋造反。 第八十八章 无底深坑 宫鲤想到的是之前看到的一份邸报,说是某个封地上的领主私自挖了地道通向一个山谷内,训练军队,打造兵器,被人告密后畏罪自杀。 现在朝廷动荡,这晋川又是军需粮草之类的重镇,能在山底下鬼鬼祟祟的行动,十有八九离不开密谋造反的事。 宫鲤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如果真是跟这些官家扯上关系,估计严柏卿、黄曦这般人物能参与一二,但纵然他们知晓了以后,愿不愿意趟这个浑水还不一定。 即便是不在朝堂,但是从小读一些奇怪的野史故事,里面的弯弯绕绕还是能猜到几分。 “那你们在这里怎么办?” “还不就是僵持,但是总有一日,这里会被这些人的野心给吞噬掉。走,我带你去偷偷看看,那些人都在做些什么。”于是二话不说就带着宫鲤去探一探那山底的老窝。 山鬼为这些山中精怪争了一片净土,和山那边有一个明显的分界线,一踏出去整个空气里便是白雾,树木花草就消失了踪迹,与结界里面相比这边好似没有生命似的苟延残喘的维持了一方天地。 “这些雾气终年不得消散,这个你拿着不然在里面呆久了,会被里面的脏东西把五脏六腑给染黑了。 说着递过来一根羽毛,这个特别像是……灌灌的毛。山鬼见宫鲤拿着羽毛看她,笑了笑说:“﹝青丘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鸠,其音若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 “配之不惑……” “灌灌一族,从上古时期便在这里繁衍生息,可是如今的青丘山,满目疮痍。哪里还有我们这些精怪的容身之处,它的羽毛能避污邪,走吧。” 宫鲤被山鬼牵着手,在林子里穿梭,偶尔能听到几声吟唱,如丝如缕的往耳朵里钻,这时候就感觉自胸口散出一股热气,让人头脑清晰而且全身不在僵硬。 胸口放着灌灌的羽毛,在这满山的鬼声里面,护着她脑中的一阵清明。 “就是这里,小心着些。” 山鬼向前挥了一下衣袖,就在前面出现了可容一个人进去的石缝,山鬼率先走了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四周合适狭窄,看得出是人随意挖出来的,到处凹凸不平,山鬼紧紧的抓着她以免摔倒。 走了许久,山鬼在石壁上敲了一串奇怪的节奏,然后用手指在石壁上画了一个很复杂的符号,然后默念“山鬼出行,山门开启,开!” 就见那石壁逐渐变成了一汪水一般,山鬼拉着宫鲤就走了进去,转眼之间就到了石壁的另一侧。 这里是一处死角,站在这儿正好把底下的景象收入眼底。 他们进来的地方应该是半山腰的地方,里面从半山腰一直向下,深不见底。每一层都是一些人拿着鞭子正驱赶着被铁链拴着苦力。宫鲤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几乎有上百层。 中心有个巨大的轴上面挂着符咒,不知道是什么作用,但是宫鲤能闻得到上面传来的怨气和阴气,凝神观之,上面聚集了股股黑气正上下翻腾。 “你看那些人,全都是这几十年来失踪的人,什么被山上的鬼怪吃了,都被弄到了这里做苦力。” 宫鲤顺着山鬼的手指又往另一个方向看去,就见底下有一条像是岩浆一样的河流环着那根铁轴蜿蜒而下,从那四周黑漆漆的洞里面传来叮叮咣咣凿石头的声音,偶尔有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几声惨叫。 就有几个戴着铁链的人走进去,把里面的尸体拎出来随手扔进了那些岩浆河流里面,而这时宫鲤就看着有一股黑气腾空而起,想逃窜却被牢牢的吸进了中间那巨大的符咒里面。 “这个符咒禁锢了人们的灵魂。” “你倒是眼力不错,看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不过我倒是希望你可以将这里的东西送到有用的人那里。” 宫鲤没有贸然接话,而是又问了一句,“你在这里有见过他们的头头吗?” “这里面有很强的符咒,我也只是敢在这个边缘的地方,一旦靠近我怕是也会被吸进去。” “这到底是什么咒语,怎么如此的霸道。” 宫鲤刚刚看到里面那些惨死的人,魂魄大概还没来得及离体,就被上面那符咒生生的给吸了进去。整个大铁轴像是个吸魂恶鬼一样时时都等在那里,但凡有人死了,就一口吞下。 想着这些再看下面的那个大魂幡,心里一阵发毛,就好像自己的灵魂也正在被一双贪婪的眼睛觊觎着。 “这里基本上是看不到的,这是一个隐身的药丸,你吃下大概可以坚持一柱香的时间,但是不要贸然出声,否则会惊动里面的那些小鬼,到时候我怕救不了你。” “好,我知道。” 宫鲤吃下药丸,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的,身体逐渐变成了透明色,然后山鬼等在原地,她又顺着旁边的窄道走了下去。这些窄道一路都是下坡,只能够一人行走,墙壁上都是鞭子抽过的痕迹,还有利爪的挠痕。 宫鲤小心的呼吸着,绕着铁轴走了一大圈,背后传来一声呵斥,还有鞭子摔在皮肉伤啪啪的脆响。 “快走,偷什么懒,不然老子一脚把你踢下去,让你去喂那个恶鬼,快起来。”一边怒吼一边又甩出几鞭。 里面响起了那人低低的哀求声,宫鲤忽然住了脚步,转头看向里面,是之前被马车压到腿的那个魏村人。 果然等这些人从里面推着一个小车出来后,看到她爬上树之前等在底下的那两个人,他们一人推着一车石头,跟在队伍的后面正艰难的往前走。 前面的那人眼睛赤红,全身的肌肉快要从衣服里面爆出来一样,呼出的气离了老远她都能闻到,腥臭味……死人的味道。 这是个活死人? 宫鲤就站在路口的地方,那个拿鞭子的好像闻到了什么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又转过身去扬手就给了身边那人一鞭子,抬脚一踹那人软趴趴的就从那条窄道掉了下去,噗的一声掉进了那堆岩浆里,这个时候宫鲤才看清楚。 这东西特别的眼熟,和最后一次爷爷出现的那个溶洞里面,那口突突冒着血浆的血井一样,同样这个血浆河两边也集满了黑色的凝固住的蜡油,厚厚的像是堤坝。 底下传来几声呼和,刚刚踢人下去的活死人忽然抽搐了几下,被从墙里面伸出的一双利爪拧下了头,被那双手一直拖着拉进了墙里。 过后没多久,又从后面的山洞里走出来一个面色呆滞,肢体僵硬的监工,他拿着鞭子重重一甩亦步亦趋的跟上了推着石头的苦力。 宫鲤看着那个腿上右有伤的魏村人,心里有些焦急,照他这样的情况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一脚踢下去的,因为他即便苦苦支撑还是掉在了最后面。 宫鲤小心的跟了上去,见那个活死人监工走到了最前面,就走在了那个魏村人的身边。 “别怕,听我说,现在把我给你的药丸吞下去,然后努力的坚持一下,我回去找人救你们。” “小宫鲤?” “是我,我就在你身边,别声张。” 第八十九章 对,怪我 宫鲤从怀里取了一颗药丸,递到了他的手里,见他急急吞了下去,点点头正想再嘱咐一句,就感觉那铁轴中间的幡动了起来。 整个里面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然后从地下呼啸一下飞出来一直漆黑的大鸟,它通体漆黑,身上还裹着黑雾围着这个大洞里面盘旋,然后停在了半空中,宫鲤紧紧的盯着那只鸟,见它往上面飞去心下稍安。 还不等她出口气,就听着那大鸟忽的一下飞过来,停在他们这堆人前面冲着宫鲤这个方向尖利的叫了两声。 现在没人能看得到她,那走在前面的活死人也转过身来拎着鞭子走了过来。 宫鲤屏住呼吸,紧贴着墙壁站立,那活死人和黑鸟疑惑的又停了一会儿,活死人见没有人再看那魏村人白着一张脸差一点就要趴在地上,拿起了鞭子就要抽他。 一切都发声在这一刻,那魏村人见鞭子眼看就要招呼在自己身上,躲了一下爬到宫鲤所站的位置,哭天抢地的喊了起来。 “宫姑娘快救我,在这儿我会死的,这里面有鬼,有鬼!” 完蛋了……宫鲤看着那黑鸟展开了翅膀往自己这边扑过来,一脚甩开那魏村人,迅速的朝着原路往回跑。 这时候整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都好似惊动了一般,从魂幡上冲出来一团团的雾气,向宫鲤追了过来。 “小呆!” 一边跑一边召唤出小呆,她自己也抽出白练,将围过来的黑气抽散,黑年伸着利爪在她的手臂上狠狠的挠了一把。 她胳膊上渗出血来,这下更糟了连墙壁都不安起来,血腥气让那魂幡涌动的更厉害,从墙壁里面也伸出了爪子,被小呆一刀下去都砍掉,啪啪的掉在地上成了白骨。 宫鲤一边跑一边流血,人轻飘飘的有些脚步粘地的晕眩,地上那条窄道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要活了一样,她听着山鬼在上面大喊她的名字,可是自己压根就没什么精力去回应。 小呆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黑气团团裹住,在里面左冲右突。 宫鲤一手拿着短刀一手拿着白练,已经毫无章法,看到什么就用力的砍。 “你是什么人,敢擅自闯进来。” “我是你大爷!”宫鲤也不知道自己气极之下到底骂了什么,只是觉得骂一句出去瞬间就心情舒爽了不少,正待从脑子里在搜索一些在街头上听到的骂街话,就被一个冷冷的声音给呵斥住。 “给我闭嘴!” “墨崖?” 宫鲤一听似墨崖从天而降,心里顿时觉得有了底,白练被他舞的虎虎生威,把那只黑漆漆的鸟,打的吱哇乱叫。 墨崖的出现无疑是短暂的扭转了战局,之前来对付她的东西还只是小儿科,随着墨崖的加入似乎是惊动了什么大人物,整个深坑都地动山摇,中间那铁轴里面想起了齿轮的声音,然后就从那些幡的后面密密麻麻的射出了许多的银针,这边的人躲闪不及都被刺中,普通普通的额掉进了下面的血浆河里。 墨崖把黑雾凝聚成一个屏障抵挡住了银针一样的东西,拉着宫鲤迅速的往直前他们进来的地方飞去。 山鬼等着很着急,见宫鲤被一个黑衣人带着跑过来,二话没说就启动了咒语,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身后呼啸而至的银针和黑鸟的利爪还是把墨崖的袖子给抓下去一截,露出了里面同样黑色的里衣。 “这般厉害,连你的衣服都能抓下来……咳,真厉害。” 宫鲤躲闪的不敢看墨崖阴沉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是自己狼狈的模样,配灌灌抓成鸟窝一样的头发披散着,身上到处是被挠伤的血迹,衣服基本都成了破布条。 她耷拉着头,听着墨崖长长的吸了口气,然后特别认真的问她:“你怎么这么能惹是生非,一会儿不看着你,就能把自己送到那些危险之中,你就这么想死么?” “什么叫惹是生非,这能怪我吗?” “呵,你有理,那你说怪谁?” 墨崖倒是笑了,一手按着她的头顶,凉凉的看着她的眼睛。 “当然是怪你,是谁说让我靠着的,可是你看看,每次我不到生死存亡之际,你都不出现。我说再找个其他靠山,你又说不行,看现在好了吧,我又剩下了半条命,哎呦,这疼……” 一边说着一边耷拉着嘴角,一会儿揉肚子,一会儿指胳膊,那双黑圆的眼睛里除了控诉,居然找不到一丝丝悔改。 叹了口气,将她拉到跟前,咽下了嘴边的训斥,无奈的笑了一下,“对,怪我。” 旁边的山鬼一直站在后面,见他们总算是打情骂俏,至少在她的眼中是这么回事。然后蹭到了他们跟前,对着墨崖施了一礼。 “令主,这青丘山被官家私占,里面据了人的魂魄,用怨气将整座山都围了起来,我们这些世世代代居住在山上的精怪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那你把她带进去干什么。” 山鬼低着头,身上被寒气压制着直不起腰来。额头上除了密实的冷汗,怪不得人人都说这令主阴阳怪气,这不是说翻脸就翻脸吗? 刚刚还是四月晴天转眼功夫就能十月风雪,心里暗道我带她进去不就是看着她能进了这鬼林还安然无恙,或许能帮他们一次呢。谁曾想除了意外,还牵连出这么一位令主来。 “姑娘能进入鬼林且毫发无伤,山灵精怪都对她有种莫名的亲昵之感,我只是想或许她能救我们一次。” “就她还救你们?别把自己折进去就不错了。” 宫鲤一听这话不高兴的转头斜斜白了墨崖一眼,但是终究没敢回嘴,谁让他说的是事实呢…… 他们从那处缺口出来后,就迅速的离开,那些雾气明显比之前更加浓重,里面似有似无还飘荡着许多幽魂一样的东西,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给轻轻的抓住了。 好在身边墨崖的戾气太重,所到之处那些雾气都有些收敛,但是很显然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她凝神都能听到有人在耳边细细碎碎的说着什么。 “不要命了吗?” “啊?” “里面都是冤魂,你还凝神去听,待会儿魂若是跟着走了,我就把你扔在这儿。”墨崖说着还真松了手,宫鲤感觉到以后迅速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住,嘴里说着从街面上学来的强调,颤着声音哭喊。 “大侠饶命!” 墨崖身子一僵,随后凉凉的瞧了她一眼,神情不明,似乎有些吃惊于宫鲤这一阵子学的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反倒是一边紧紧跟着的山鬼捂着嘴笑开了。 “姑娘真是淘气……” 宫鲤听完眼睛一转,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都是长辈宽容!” 长辈?爷爷字辈……墨崖一听这话,收紧手臂,冲着她低喝一句“给我闭嘴!”然后迅速的往前卷去,山鬼挥开黑雾就发现已经没了宫鲤他们的踪迹,叹了一口气,急急的又跟上去。 穿过结界,还没站稳就被墨崖给扔在了一边。 宫鲤扒了扒头发,刚想开口就感觉一个胖乎乎的小身体扑在了自己的脸上。 “小妖怪,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差点被憋死…… 第九十章 人心不古 宫鲤从脸上把灌灌拿下来,把嘴里的毛吐掉,把它抱在怀里揉了揉。 墨崖背着手在这片地方四处看了看,然后盘膝而坐从怀里拿出那块黑漆漆的令牌,一手临空划出符咒想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打出,然后将令牌抛只半空,双手结印念起了咒文。 醉着咒文在空中散开,四方的符咒都发出了刺眼的光,随后消失不见,四周的空气笔直之前干净了很多,向上都能看到晴朗的天空。 还有四处流淌进来的细风,四处躲着的精怪们因为日光的出现都出来伸展腰肢,灌灌更是一蹦三尺高的艺高人胆大的跳上了墨崖的肩膀,一边颠着屁股一边朝宫鲤喊着“小妖怪,你家相好的真厉害了,我又见着太阳了……” 墨崖本来要伸手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肉球从肩膀上扔下去,但是猛然间听见了一个“相好的”有些愣怔,竟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宫鲤连腾一下红了个彻底,一个箭步跑过去,把灌灌抱在怀里,出手捏住了它的嘴巴,气的它一阵乱挠,生生把宫鲤胸前的布给刺啦一下挠了下来。 “……” “啊呀呀,小妖怪你的衣服破啦,那个小黑你快给她找衣服来。” 小黑!宫鲤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偷偷抬眼看着墨崖一脸平静的从手心里变出了一套黑色的衣衫,那颜色和他自己身上的一样。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烂布条,宫鲤最后还是把衣服接了过来,绕到了那颗冲天的大树背后,灌灌站在高处的枝丫上,碎碎念念的说着她如何如何不会打扮,“发绳太丑”“衣服太丑”“鞋子太丑” “你个死胖子,你凭什么说我!” 此话一出,就见一道白影闪过,山鬼稳稳的接住从树上直挺挺坠下来的灌灌,无奈的和宫鲤说:“一有人说它胖,它就会晕过去……” 随着灌灌的昏迷,周遭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山鬼看着周围的焕然一新,面露感激对着墨崖又是一礼。 “这封印可抵挡些时日,那山里面东西非阴阳术师能解决,还需官府介入所以这件事不管是出于何种身份我都会去调查。你们最近也约束好同伴,不要贸然的出去。” 山鬼自然是知道外面现在的情形,迷雾中竟是冤魂,一不留神就会被把魂魄牵走。她抬眼看着和墨崖并肩而立的宫鲤,会心一笑。谁说诛魂令主冷酷无情呢,这不是就出现了一个让他生出人心的人吗? 她闭目而视,看到一个钟灵毓秀般的女子,独立于山崖之上,目光坚定,神情冷然。 山鬼回过神来,再看现在一脸天真的宫鲤,心中不免有些伤感,这样一个女子到底要经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萧瑟,看来这二人怕是还需要经历些坎坷。 宫鲤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衫,再看看墨崖的挺拔,心里不禁有些艳羡倒是没注意山鬼神情。但墨崖是何等敏锐之人,待瞧见山鬼未来得及收起来的怅然时,也皱起了眉角。 传言山鬼乃山林精气所化,最是能看得透人心,也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刚刚她的表情不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墨崖回身看着宫鲤穿着自己年少时的衣衫,一脸娇憨,心里也再度坚硬起来。他对上山鬼的眼神,无声的透露着一个信念,让山鬼为之一振。 敢挡我者,遇神杀神,遇鬼诛鬼! 了然一笑,又是一礼,这一礼为了天下苍生,也为了人间真情。 “墨崖,你这衣服,平时都洗吗?” “……赶紧走吧。”墨崖早就没了脾气,拉着她走出封印,卷起一团浓雾从鬼林中冲了出来。 出来的地方就是之前他们迷了路的矮丛,宫鲤站在那个地方走了几圈。 “我们之前就是在这里遇上了暴雨,然后转身跑入了那边的林子,那雨太过于邪性,而且阴寒至极。” 墨崖听完看了那些矮丛,抬手挥出一团黑雾,眨眼间就见其中一些矮丛或作一团灰烬,像是烧完了的符纸。“这里之前被人动了手脚,做了一个八鬼聚阴的阵法,你们看到的暴雨其实是假象,是冤鬼的阴气。” 把之前的片段都连起来仔细想想,这件事恐怕和那两姐妹有些关联。 “云初做那么多就是想害我,她知道我就是个烂好心,所以想方设法的把魏村人塞到那个雇主店内送货,然后引诱我跟着,算好了时间,把山魈的封印都解了,想着用老的办法让人们误以为我们一行人都是被山林鬼怪所害。这里这么阴森恐怖自然也就没有人寻,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除掉……” “那你之前做了什么?” “我就是和她拌嘴了,真是最毒妇人心。” 墨崖看着宫鲤避重就轻的指着,想着多半是那表妹看不惯严柏卿对她的维护,威胁到了她们的利益,这妇人心就是嫉妒心。 他们又绕到了之前送货的山庄,这次过来看已经是夕阳之下的景象,短短几个时辰,这里就浮现除了一股子的死气沉沉,颓败之气。两人从围墙往里面看去,到处杂草丛生,根本就没人待过。 那之前雇主说是这里要办一个什么酒席,着急的用店里的东西,如今看来不过是些瞎话,什么酒席,打算宴请这满山的孤魂野鬼? 四处看了看也没什饿收获,倒是在角门口看到了那根困着黑箱子的红绳子,他们这么费劲的让送货过来,就是为了把宫鲤逼进鬼林,为了万无一失还装了一直山魈进去,饿它几天还不见人就吃…… 只是他们没想到山魈根部就不吃人,之前所谓的被鬼怪害了性命的人,如今都被压在整个山的里面,在阴森的炼魂场里备受折磨。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下这么大的血本,那么个无底洞,怕是没个五十年都做不了吧。” “那要看这青丘山是什么时候开始被叫做鬼山的。” 宫鲤和墨崖对看了一眼,心里都是一沉,一场几十年的局,处心积虑就是为了颠覆朝纲? 按照五十年算的话,那就是这个皇帝刚上台的时候,不,甚至是更早的时候这个局就开始了。那这个人又为什么让那个挂名的糊涂天子当了那么久的皇帝,这一段时间他就在这里挖坑? 政治上的弯弯绕绕,她着实看不明白,也不知道那个龙座有什么好,人人都在争。 “人心不古,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哪个不是罪恶的源头,你说那宝座无趣,却不知道人人都盼着大权在握,为所欲为。” 宫鲤虽然不能体会,但是之前神女溶洞的惨剧若不是朝堂上一声令下,哪来的那些不要命的买卖。 两人顺着夕阳往回走,老远看到疾驰过来的马匹。 “宫姑娘,你去哪里了?” 是阿七…… 第九十一章 迷雾鬼镇 宫鲤看着跳下马疾步跑过来的阿七,一拍脑门,她居然把今日晚些时候要出发的事情给忘记了。 “阿七,实在抱歉,我被一些事儿给绊住了,所以耽误了行程。” “你没事就好,问了很多人才说看到有人往这个方向来,我们来回走了几趟也没看见你的影子,公子有些着急就提前往前面的无双城去了,说是会在前面等你。” 这几日严柏卿都很忙,具体在忙什么不得而知,常常不见人影,既然他不在镇子上,那么还是和他汇合再细细商量青丘山的事情。 回到那处小院,看望了村长,也没有和他谈及那几个人怕他一时间接受不了,只能是留了些银钱给他们。阿七说严柏卿已经给他们找好了伙计,索性就留在这里帮他们看看宅子,再管管庄子上的一些琐事。 严柏卿办事宫鲤还是放心的,至少不像云初那般心狠,不管怎么说她肯定是利用那几个人来除掉自己,这个账可非算不可的。 晚间是和村长一起用的,他见到磨牙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当时在海上寻到刘知南的时候见过一回,怎么也没想到这会儿能够碰上,听宫鲤说爷爷之前将自己托付给墨崖照看,对他热情了不少。 这顿告别饭吃的其乐融融,村长和另一位大叔都回忆起了以前海岛上的生活,说了不少宫鲤小时候的趣事,比如第一会给人开药不小心放错了药材让人家拉肚子拉了一个星期,还有小时候下山去玩耍回家的时候在半路睡着等等,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就连墨崖都破天荒的喝了一杯白酒。 第二天,村长和大叔早早就等在了门口,给他们安排好车马,看着他们一直走出了巷子。 宫鲤掀开帘子一直看着他们,直到拐弯才回身坐好。墨崖靠着车壁坐的笔直,丝毫都不因为马车的晃动而受影响。 “在看什么?” “你为什么都不晃一下。”这个问题确实困扰了宫鲤很久,所以既然被抓包了,索性就问了出来。 “常年打坐,你也可以。” 说起了打坐,宫鲤也起了兴致,自从开始打坐调息之后,她感觉自己的五感更加的敏锐,“我现在有的时候可以感觉到那些邪恶的力量,他们是一股很实打实的东西,而且我还可以控制自己的无感,不像之前如果有特别刺激味道或者特别吵闹的声音我就会感觉很难受,这个方法实在是太好了。” 墨崖也微微笑了一下,倒了一杯清水递给眉飞色舞的宫鲤,见她仰头喝了个干净,又是一笑。 宫鲤被墨崖难得一见的笑容迷得头晕眼花,也没弄清楚他刚刚说了什么,只是抱着水杯傻笑。车门上被敲了两下,宫鲤趁机撩开帘子钻了出去。 “怎么了?” “前面要路过的镇,我打听了一下,据说这几年忽然就降了雾,有风的时候还好能见见太阳,如果没风整个镇子就会被浓雾笼罩。” “浓雾?”这个不由得让她联想到了人们说的鬼山上面的雾不知道是不是一样。 “没错和鬼林的雾几乎一样,雾一来就会有怪病传来,而且每隔几个月都会有小孩儿失踪。” “那大家都是传的?恶鬼?” “对,这个镇子现在被称为鬼镇,人都已经走的快差不多了,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残走不了的,还有那些过往的商旅们。这里是通往晋川必经之路,所以我们需要从这里穿过去,恐怕会在镇子上过夜。” 有墨崖在妖魔鬼怪之类的倒是不必害怕,只是这浓雾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呢?如果这里和鬼林相关,那么浓雾里是不是也会有那些冤魂。 果然在他们走到离这个镇子有几里地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村子被笼罩在一团雾气里面和郊外呈两个世界。 路上有不少的马车就停在郊外观望,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走吧。” 墨崖睁开眼看了一下外面,沉沉的说了一句,不管有什么只有去了才能看个究竟。 马车一动,轱辘声响起,在一片讨论声中很是突兀。众人都转头看向宫鲤他们的车,有些佩服这车子上的主子。 宫鲤见人们都往这边看便放下帘子,这时候她听到一个熟悉的人声,掀开了一个角,便看到一辆精致的马车上,从帘子后面露出半张脸。 “曲流?” 宫鲤喃喃的自语了一句,倒是被曲流听了个正着,掀开帘子看过来,朗声道:“姑娘还记得我的名字,真是曲流荣幸。” “我就是记性好……” 曲流被噎了一下,但还是极有风度笑了,让车夫跟上宫鲤他们的马车一起进镇。随着他们两车都动了起来,后面的议论声更大,过了一会儿便有一些人也跟了上来。 大家都说“不信这个邪,就住一晚上还能赶上什么事儿。” 所以就在落日入山之前,一行人都从郊外赶到了镇上,这镇子上因为到处弥漫了雾气,隐隐绰绰的能看到各式店铺的门面,不过有很多都是关着门。宫鲤看到有些人在门上挂了大木牌子上面写着“若购请进”,看样子是不想大敞着门脸。 见这么多车马进来,有的店家都把门开了个缝,谨慎的往外面看。 阿七停了马车,敲开了一家的门,像那店主打听了客栈的地方,也顺手从铺子里买了几样小吃。上了车和宫鲤说了一声,便望着镇子另一个出口的地方驶去,据他说那儿的一家店是镇子上数一数二的,而且靠近城门,明日一早就能尽快离开。 宫鲤当然也没有异议。那客栈很是古朴,有三层楼,店里的小二一见马车过来,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热情的将马车都牵到了后院,另一个机灵的小伙子,则一路的领着他们上了楼。 “几位客观真实好眼光,咱们这店岁数比这镇子都大,这酒菜一流,住房更是宽敞舒适,冬暖夏凉。一出门左右都是商铺想买什么都有……” 这楼上也住了些人,听到动静还开了窗户往下面看。小二嘴皮子利索,动作麻利墨崖还是默认的与宫鲤住了一屋,大将军摇头晃脑的跟在身后,或许是年岁大了,大将军如今总是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阿七自己一间。 似乎是人们都有些跟风的心里,又或者是觉得人多心里就会安心,所以宫鲤他们入住的客栈,没一会儿时间就被其他的客人住满。 “这是赶巧了吗?怎么这么多人来这儿。” “客官,一看您就是外乡来的,咱们这儿可是到晋川唯一的一个关口,以前别提多繁华了,即便是现在也多的是人家愿意守着这里。来来往往的人还是不少呢。” 这倒也是,尤其是这种客栈酒楼之类的营生,遇上来往客人,也能稳稳的赚上一笔。小二引着她们上了二楼,指着靠里面的一间屋子。 继续说道“据说晋川的大族,就是专门祭灵那些邪乎事儿的大族,过些时候就是百年祭,嚯,好多的人去,我们这儿最近些时候竟是他们族人,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人,一个个神神秘秘的。” 看来这一趟里面也会有那些所谓的大族来的人,倒是可以借个机会听听。 第九十二章 有缘客栈 这间客栈名为“有缘”,想必这东家是个有趣的人,据这位小二说,他们这个店若是客人有缘而至,甚至是可以白吃白住的。三楼上就有个老爷子,已经在这儿白吃白住了半年有余,这东家就养着他。 宫鲤听这个说法倒是新鲜,“缘分”二字怎么界定,可不就是任着人说?一边听一边随着小二往里走。 客栈的木地板不知道用了什么材质,踩上去也没有咯吱乱响,每间的房门上都挂着木牌,上面写着一个名字。 宫鲤他们的屋子名为“梅香四溢”,倒是与墨崖很配,这也算是一种小缘吧。 “客官您先休息,待会儿若是吃饭洗刷就喊我来。” “有劳小二哥了。” 阿七从怀里掏了些碎银子给了小二,他便千恩万谢的下去了,阿七随后也离开,住在他们的隔壁,名字为“竹烟波月”,倒也很衬阿七清冷秀挺的形象。 客栈因位忽然住满了客人变得热闹起来,一时间与外面的街道比起来多了些人气。宫鲤他们跳了个角落的桌子坐在,她背对着人群,闭着眼睛搜罗着人群里的谈话,听到有人说起了小镇或者是百年祭的字眼就留神认真听着。 “我上一次来这儿还是三四年前,当时这小镇繁荣的很,只是偶尔的会降雾,空气里有些烟火味儿,但是隔天就下了雨。据说是镇子边上有人做煤炭生意把灰尘都散到了城里面,所以才到处是烟雾。” “怪不得我见那城边上几个大山庄子都破败不堪,原来被人给封了。” “那可不,吸了雾气有不少的小孩儿都开始咳嗽,还有人得了痨病,那矿主愣是被打出了镇子。” 宫鲤把听到的东西又揉了揉,讲给墨崖和阿七,看来这镇子出问题由来已久,只是大多数人不知道缘由,以为赶走了矿主就没事儿了。果然这雾并没有因此而消散,反而是更加肆无忌惮,近年来几乎日日都会笼罩着小镇,除非狂风大作,天还能晴朗一时半会儿。 “更有邪乎的呢,后来你们猜这当地人怎么说?大家都说这雾里……有鬼!” 大家都一阵好奇,毕竟谁都没有见过,当个闲来无事的谈资也好打发这漫漫长夜。大人见大家都看了过来,索性整整衣服说的大声了些。 “这里面的鬼是色鬼,专门来抢黄花闺女的,刚及第水灵灵的姑娘,只要是被那雾给缠上,还能怀上鬼胎呢……” 大家齐齐倒吸凉气,有些人怀疑的说,这个人在这儿信口胡说,大晚上的开这样的玩笑。 “他说的没错,是真有姑娘被那浓雾缠上,然后就怀上了鬼胎,那姑娘是有一天被鬼婴儿从里面划破了肚皮死在自己家里,那鬼婴儿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座的还有一些女子,听了这话之后都发出惊呼,有的受不了都直接回去了,宫鲤还在竖着耳朵听却发现没人再说了。回头一看就见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位老者,他穿着整洁,虽然看衣料有些旧,但是他整个人仙风道骨,让人忽略了那些外在的装饰。 “那是谁?” 等到老人施施然走下了楼梯,走出了客栈大门,宫鲤便指着他的背影问过来添酒的小二。那小二微微弯了腰,压低了声音,“这就是我们东家让白吃白喝供起来的那位有缘人,据说是出门游历的道士,来了以后给我们店里换了换风水,别说这么些天来,客人都没断。” 一边说着一边高兴的给他们讲了那位道士的玄乎,他一天到晚都不出门,反而是晚上就会出去,第二天一早就回来,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干些什么,不过东家都嘱咐了不许多事,所以他们这些跑堂的都是好吃好喝的端过去,其他一律都不多话。 “真是个奇怪的老头。” “求仙问道和邪门歪道都差不多的意思,他们奇怪也是自然。” 墨崖喝了一口清茶,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听不出来这是夸人还是想变着法的损人,但是以他的性格多半是在讽刺这位老道长故弄玄虚。 宫鲤也没有理会,因为她很快就被另一桌,在他们对面的另一个拐角的人给吸引。那几个人穿着低调,说话也很小声,也不去张往外面的动静,只是几个人默默的吃着饭。 从一下楼,宫鲤就注意到了那一桌人,但是他们一直都没动静所以也没有机会偷听谈话,现在忽然捕捉的声音,便端起了茶杯掩饰,实则一直在听他们说话。 只见背对着外面的一个男人,放下碗筷叹了一口气,“族里一直都不和我们来往,这一次又忽然召唤大家回去,会不会是有什么事,咱们都安安稳稳的过了几十年了,何必来趟这个浑水。” 被这个人挡住的另一个人,粗着嗓子压低了,狠狠的说道:“哼,想的简单,那些人既然发信到你手上,就绝对有本事搅得你家宅难安,一路上你还没看明白吗?” “看明白什么……”看来之前说话的那人还年轻,没弄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猛然间被这么一问,倒是没反应过来。 “就你是个傻的,你看看越靠近晋川这奇怪诡异的事情越多,前面的鬼山,这边又出来鬼镇。你可知道这几个地方五六十年前都是整个川西最繁华的地段,死死的掐着东西咽喉,古时候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是不是老叔。” 对面的一位老者应该就是老叔,宫鲤挪了下身子,透过杯子抬眼偷偷看了一眼,看到那位老叔一头花白的头发,低着头没看清楚脸,倒是额头上的皱纹折成了深深的痕迹。 “是啊,我当时从这里出去的时候才十几岁,路过这青丘古镇都被迷花了眼,还有前面的鬼山,真真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好好一座山被弄的乌烟瘴气,这青丘山上,以前是住着九尾狐仙的,现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宫鲤听着听着就感觉到左侧有个人影,闻着这股花香气便知道是曲流,随即放下茶杯转过头,盯着他的荷包问:“你过来什么事啊。” “咳咳,相请不如偶遇,我也来讨杯茶喝。” 说着便坐在了宫鲤的另一侧,小二很有眼色的过来给他倒了水。 “宫姑娘是打算去晋川的百年祭?” “对,你也是?” “我是被邀请在当天演奏祭魂曲的乐师,既然是同路不如结伴而行?” “恐怕要拂了公子的好意,我家主子还有事要和宫姑娘还有墨公子相谈,怕是没法与公子同行。” 宫鲤倒是没想到阿七会忽然出声,还抬出了严柏卿来,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可惜。” 说着便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撩起衣摆和他们拱拱手,回了屋子。 “阿七,你认识他?” 第九十三章 要闯洞房 阿七出口把曲流弄走,看他的口气好像是之前与曲流有什么过节似的。但是问到阿七,他又摇摇头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晚上回屋之后,宫鲤也总是不踏实,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 又去看看床下的大将军,但是它还是一副恹恹的,连最喜欢的小鱼都不吃了,宫鲤很担心就把它身上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遍,仍旧没看出什么问题。 墨崖看着宫鲤一直走来走去,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和大将军碎碎念,整个人就是不老实的待着。 “我之前教你的调息之法,再高一层是可以永驻青春的,女子若是练好了可以容光焕发。” “哦,这么神奇。” 墨崖略一沉思,又说:“还可以气运物,以气养神,甚至达到辟谷之境。” “那岂不是都不用动?而且也不会累?还不用吃饭?这不是就和你这般,原来你是练的这门功夫,索性也无事今晚我可以多练一会儿。”说完便盘膝坐在了床边,让丹田一股气息缓缓的流转全身。 墨崖见她利索的开始调息,无声的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刚刚的哪一个条件对她有吸引力,不过大抵是让她可以犯懒,她就有兴趣去做。 “救命……” 宫鲤忽的一下睁开眼睛,她看着周围,脸色黑成了锅底,咬着牙骂道“格老子的。” 因为她发现自己又走魂了,四周都是雾气,只是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一些房屋的样子,还有街道两边挂起来的灯笼。摸了摸腰间舒了口气,白练和寒刀都在,很神奇自己之前明明是把他们都拿下来放在枕边的。 “不知道墨崖有没有发现我已经跑到了外面,已经预感到,又要惹是生非了。” 冲着空气啐了口,吐出一口闷气,往前面走了几步,听着之前那个弱弱的救命声又响了起来,就快速往那里跑去。 “救命,救救我……” 声音若有似无的就在附近,可是每当她走近了些,就感觉那声音又飘远了。 “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现。” 宫鲤站在原地,用寒刀指着前方,沉沉的吟诵了一段咒文。 霎时间,沿着她的脚一直向前延伸出了一道光亮,宫鲤凝目望去,她看到一条古老的青石街道,两边挂着白惨惨的灯笼。身后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是什么? 正在她回身想去看个明白的时候,胳膊被人抓住,她被拉到一个黑影子里,用寒刀向后一刺,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怎的脾气这么大,我又没打算害你,真是吓死老人家了哟。” “是你?” 身后的人将宫鲤稍微拉远了点,打量了手里的寒刀一眼,又递还给了她。 “是我,你不是今日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小丫头。” “哎?你看到我了……” 那老人家倒是没有回答,只是摸着胡子笑了笑,然后让她不要出声,指着街上让她看。 从街尾的黑雾里走出一个迎亲的队伍,不过……全部都是白衣、白幡、地上也是白色的纸钱,怎么看都像是出殡,但是那仪仗上明白白的贴着白色的喜字,敲锣打鼓的声音逐渐近了。 白色的轿子里,后面跟着长长的嫁妆,在黑夜里特别阴森。 “阴人嫁娶,生人回避,阴人观礼。” 铛,前面一个白衣服的人,敲了一声锣鼓,四周的黑雾里便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很多白影子。 宫鲤前胸一热,低头一看,是哪位老爷子给她拍了一张符在身上,她的视线又清楚了不少,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大宅子。门大开着上面贴着两个白纸福字。 和老人家偷偷的跟在那队之后,看着他们进了一个大院子,院子里到处都是大白绸花,白纸灯笼,还有随处可见的白色喜字。 进了大堂之后,有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小男孩儿,青白着脸掀开了帘子。 有两个夫人从里面搀起来一个年轻的姑娘,她是被人架着跪到了堂上棺材的旁边,在灵位前站着一个瘦骨嶙峋像个骷髅架子的老道长。他尖着嗓子,拖着长长的尾音,拉风箱似的念了长长的一段词…… “告汝甲乙,汝既早逝,大义未通,独寝幽泉,每移风月。但生者好偶,死亦嫌单,不悟某氏有女,复同霜叶,为女礼聘,以会幽灵,择卜良辰,礼就合吉,设祭灵右,众肴备具,汝宜降神,就席尝飨。” 大意思这家人死了的儿子,家里为其择了一个女子,配了冥婚。 “救我……” 恩?这个声音,是从新娘那里传来的,然后周围并没有听见的样子。 宫鲤看着她被压着拜了堂,又被连拖带拽的弄进了洞房,这样应该就没事了。宫鲤打算去看看那个姑娘,让她别怕,冥婚不过是个过场,过了今日明天就没事了。 但是当她跟上去的时候,却被一旁的老人家拉住了胳膊。 “丫头,你可别惹事,这边的冥婚可不简单。” “冥婚我见过。”比起之前那黑老夫人上来就点火要烧死她,这儿的冥婚人性化了很多,起码就是拜拜堂,命还留着。 “你见过?你看到那些排位了吗?” 老人家这么一说,宫鲤倒是愣了一下,没事儿注意排位做什么?拿到有什么古怪…… 这么想着她又返回来看了看,怪不得之前见到的时候,就觉得这灵位看起来有些诡异,上面有血迹而且阴气很重。 “这?” “这是厉鬼呢。” 正在她看着那排位的时候,就听着之前那个新娘又急促的叫了一声,她也不等着那老爷子出手,迅速的往洞房跑去。 正要踹门,被老爷子从后面拉住了领子,差点勒断气。 里面又传来那女子痛苦的呻吟,见她还要往里面冲,那老爷子终于忍不住朝着她的后脑勺脆生生的给了一巴掌。 “你打我?我爷爷都没打过我!” “打的就是你个死心眼儿,哎呦,你也不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你就往里冲,洞房!洞房你知道吗?” “可是她一直在喊救命……” “走走走,去外面儿等着,一会儿他就出来了。” 宫鲤不知道是谁要出来,就被老儿子拽了出去,果然过了好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穿红色喜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他神色阴冷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只是面无表情的冷哼了一声,皱着眉头看向老爷子。 “你总是跟着我做什么?” “哎?这话可不对,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这镇子的古怪,这里阴气如此的重,是从哪里来的,我白日里并没有发现这四周乃至于城中有什么惨死的亡灵。” “这个我不清楚,我本来已经过了幽冥的冥河,却被一股力量给拽了回来,然后就困在这个地方出不去。” 男子穿着大红西服,站在院子里,和背后的黑暗融到了一起。宫鲤想起了之前路上忽然涌出来的魂魄,就问了一句,“你可知那些外面观礼的幽魂是从哪里来的?” 那男子皱着眉头想了想,“不知,他们似乎和我一样,离不开这个地方,但是我有家人供奉,所以就更好一些。” 宫鲤还想到了里面的那个女子,就多嘴的问了一句:“那个姑娘可还好,你不要把人杀了,即便是鬼,也冤有头……唔唔” 那男子脸色一变,刷一下就没了踪迹。 宫鲤拍开老爷子的手,“你做什么?我要和他好好说说,纵然是恶鬼也要有良知!” “啧啧,我都替墨崖小子累,哎……” 第九十四章 祭献恶鬼 被老爷子拉着在模模糊糊的街道上走着,路上的白纸灯笼把青石地板映的更加湿冷,宫鲤低头又看了一遍脚底才惊奇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影子。 “你这是灵魂离体,哪里来的影子。” “老人家,我之前通过炼魂仪式把灵魂与身体都融到了一起,那些长老也说以后不是生死,就不会轻易离魂,但是我今天明明就在屋子里打坐调息,转眼之间就来到了这里,是怎么回事。” “炼魂?你去过武安村?” “您也知道那儿,没错,我便是在那阴河里炼魂。” 老爷子眉头紧锁,然后伸出手指点在了她的眉间,嘴里念念有词,又掐指细算,好半天才放下手,看着宫鲤的眼神有些异样。 “你是逆天改命之相,离魂也正常,但是阴河炼魂之后还能走魂,只能说明,之前炼的魂并不全,他们没有找到其他魂魄。你此次去百日祭时候要打听什么?” “我……” 她刚要张嘴说,就听着公鸡打鸣的声音,刺破迷雾四散开来,周围的街道开始扭曲,宫鲤就感觉那老爷子在她的眼前拂了一下,说了一个“去”。 然后…… 宫鲤睁开眼看着坐在榻上姿势从未变过的墨崖,伸展了一下身体,手脚倒是没有发麻,就是感觉有些疲累。 “急功近利也不是好事,睡一会儿吧,天都要亮了。” 看来墨崖并没有感觉到她之前离魂的事,一位她这是心血来潮,打算坐到天荒地老,就出言劝阻。 之前那位老爷子的话还么有问清楚,不管怎么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道些消息的人,还是多问问为好。 “我不想睡了,我要出去逛逛。” “……外面还黑着你出去逛什么!” “哦,黑着呢,那我就睡会儿。”说完就蹬掉了鞋,钻到被子里,脸朝里睡了过去。 墨崖看着她的后脑勺,觉得她似乎是有事没说,但是既然没说他就先不去问,以她的性格,估计憋不了多久,就会抖出来,如今…… 让她自己先别扭着好了。 再次醒来,天色都已经大亮,宫鲤翻身起来发现墨崖不在屋内,她急忙穿了鞋子刚走到门边,门就别人给推开。宫鲤看到墨崖还有他身后那个老爷子。 “小丫头,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 “那就好,那就好,唔……你这屋子里有什么味儿?” “没有啊,闻到了什么?”宫鲤看着老爷子在屋子走了一圈,然后走到了大将军身边,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肚子,用力一按,大将军忽然身上抽搐了一下,哇的一下吐出了黑血。 宫鲤惊的大叫了一声,扑过去抱着大将军,感觉它身体在微微颤抖。 “怎么回事?我没有给它吃什么不好的东西啊。” “东西?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吧,这人也是阴毒的很,居然给一只狗下蛊。” “下蛊?”宫鲤怎么也没想到大将军恹恹的样子是离开了海岛,没有到处奔跑的机会,所以闷闷不乐,原来是有人给它下蛊,给一只狗下蛊,这是有多恨她。 “不过小儿科伎俩罢了,要不了命,你也是命好碰上了我,把这个给它吃了,吐几回就没事了。” 给大将军擦拭干净,抱到榻上,围在被子里。墨崖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没有出声提醒,这榻是他坐的…… 老爷子坐在桌前喝了口热茶,摆摆手让墨崖坐在一边,指着宫鲤说:“你之前是想问我什么?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知道的能给你说道说道,或许对你有些用。” “您可知道,祭灵族?不,是整个晋川有没有一个姓氏叫西越氏?” “西越氏?祭灵族里倒是没有听说,如果有,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两百年前就被除了族姓,我当时看过祭灵族的族姓,大致上的都有记忆。” 这个回答其实和之前长老们说的差不多,这只能说这个西越氏确实是老族,而且还犯了什么严重的被除名的境地。 “那什么样的罪刑会严重到被除名呢?” “老族的血脉阶层森严,除名必然是血脉的混乱,要不就是这个姓氏有了外族的混入,要么就是做了损害族中利益的事。祭灵族最初的时候是吧好些个零散的小族群聚在了一起的,所以姓氏都会被当时最强的那个族来收录造册,为了保持血脉的优良,族里是不允许这些在册的族人与外族通婚。” “幽冥婚书一直是祭灵族执行的么? 墨崖之前一直默不作声,忽然出声倒是吓了老爷子一跳,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似乎是幽冥婚书有什么难言之处,或者是太过于久远,老爷子指挥着宫鲤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口之后才缓缓的说了起来。 老爷子断断续续说了很多,但是其中一些信息确实非常有用。 据说,最开始的时候,祭灵一族沟通这阴阳两界,那个时候为了能够和幽冥之地维持平衡,当时他们就借鉴了皇族为了维持统治而和亲的办法,想出了和幽冥结阴亲的方法。 族中每十年就会选择一位本族的女子献给幽冥之地,但是这个古老的仪式随着阳界越来越强大的术士族人,而逐渐的被废止。 可笑的是,那个坚持通过祭献女子来巩固平衡的族群因为固步自封被族人抛弃。 祭灵一族在三百多年前经过分裂,族人四散,才有的现在驱鬼、渡魂这些小的家族的存在。 “但是留在晋川这一代的祭灵一族依旧是术师的根源,他们坚持祭献幽冥,后来才发现真正的幽冥尚且有正统与散居之分,这个墨崖小子应该是知道的,你的诛魂令是冥殿与人界的契约,真正的冥殿从来就没有和人界搞过什么幽冥婚书!” 老爷子猛地灌了一口茶水,眼睛都有些发红,咬着牙哈哈的笑了两声,抹了一把脸看着他们两人,语气森然的说:“所以你们说那几百年的献祭,那些魂飞魄散、肉身被焚生生世世不得轮回的女子都去了哪里?” 宫鲤握紧了手,她耳朵里嗡嗡作响,心疼的厉害,这种疼仿佛来自灵魂深处,是阿梨在哭泣吧,她在疼。 “地下的恶鬼……” 第九十五章 冥婚鬼胎 屋子里是宫鲤难以自抑的抽泣,还有老爷子字字带血的控诉。 所谓的幽冥婚书被世世代代的延续下来,被奉如圣旨的婚书根本就不是连通着冥殿,而是那些阴暗的恶鬼,它们禁锢着那些少女的魂魄,用她们的怨气来增加自己的邪恶之气。 而这些在阳间本来应该保护她们免于邪恶侵蚀的人,却生生的把她们推进了火坑,歌颂着那火焰里绝望挣扎的灵魂。 阿梨逃出来了,逃到了她的身体里,留给了她记忆,给了她生命。 所以这一世,她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善良而可怜的灵魂。 过了许久,老爷子才长舒了一口气,“这个仪式是被皇家下旨废除的,因为这个还处死了几个当时冥顽不灵的长老,而当时向朝廷进言的据说是驱鬼族的上一任族长还有当时很有威望的一位官员,所以现在祭灵族对待墨崖还算亲厚。” 怪不得之前在武安村的时候,那位祭灵族的长老会对墨崖诸多的嘱咐。 “那您有没有印象,有一个接了婚书的人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老爷子脸色一边,眼睛锐利的盯着宫鲤问道,他的反应比之前听到幽冥婚书的时候大了许多。 “这个你别管那么多,只说你知道多少吧。” 墨崖打断了老爷子的追问,走上前去挡住他的视线,冷冷的说道,丝毫不给待他亲厚的族人一丝面子。墨崖身材高大,又穿着长袍站在宫鲤面前把她挡了个结结实实。 老爷子气的胡子翘了起来,却没办法,只能气哼哼的说:“我那会儿还小呢,不是很清楚,但是这个事儿倒是听说过,那个丫头在族里是个很避讳的人,你若是想问到时候就去问族里那个老不死的吧,而且她不姓西越氏……” “啊?那姓什么?” 宫鲤一听这个就从墨崖身后探出头来问,不过那老头子显然是生气刚刚墨崖的做法。嘿嘿一笑,“不告诉你。”然后一撩衣袍,把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啪的一下放到桌上,拍了拍灰扑扑的衣服,转身走了出去。 “哎?等等等……” “行了,到时候去了晋川再问就是了。” “恩,不过现在至少知道了,阿梨确实是祭灵一族的人,我一定不能让她死的不明不明。” 墨崖看着宫鲤燃起的斗志,呵呵笑了声,拍拍她的头顶转身走了出去。 “你做什么去?” “吃饭,出发!” 差点忘了,他们还要出发去那个据说是非常之繁华的无双城。 “无双天降,洪福恒昌。顺我无双,万世瑞祥。” 据说太祖建国的时候,曾经到此处微服私访,途经此地,见这里地势易守难攻,又物产富饶,喝了酒之后,诗兴大发,挥毫写下了几句诗,然后命名这座城为无双城,历任城主都被人称为“无双城主”在整个晋川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无双城那么好,比凤阳城如何?” “嗯,应该是有五六个凤阳城那么大。” 宫鲤依旧难改没见过世面的嘴脸,一听到这么大的城,脑海中总也想不出是个怎么样的景象。 马车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马儿吃的肚儿肥,阿七最后又抛给小二一锭银子打赏。 “几位客观若是出城,就莫要走靠南的那条小巷子,最好是绕道一下,那里昨天据说是又有人结冥婚,死了人,晦气的很。” “冥婚?” “阿七,我们过去看一下。”一回头就看到墨崖正在黑着脸,急忙讨好的凑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就看一眼。” “……,走吧。” “哎,墨崖我和你说,昨晚……” 宫鲤在马车里将昨天的事情简短的和墨崖说了一遍,见他也很不解,索性说道,万一那里有什么发现呢?昨天我就是被那个姑娘一声声的给叫出去的呢。 “知道了,坐好。” 墨崖把她从窗口拉回来,无奈的给她把翻卷出来的衣领抚平,无奈的想着,自己和养个孩子有区别吗…… 大将军抬起头蹭蹭他的腿,很配合的“嗷呜……” 马车刚行进到南街的那个巷口就已经堵的难以通行,宫鲤拉着墨崖的袖子跳下了马车,站在外围听人们怎么说。 “怪不得前几天吴老头和他老婆带着家里的两个儿子离开了呢,原来是把自己家的姑娘给卖了。” “这个缺德的,还把自己的闺女卖给死人做媳妇,那梁家的小子死了二三十年了,家里非要给他娶妻,这不是害人嘛。” “之前也娶过几个,都死了,这个估计也悬。” 几个人站在巷口议论,但是都不敢往前,宫鲤挤进去看着巷子里面,没理会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抬步走了进去。 今日,大家都出了门是因为有风,没有雾气笼罩,天色已经算是极好了。但是刚进巷子,气息就像是被凝固来了一般,一丝风毒透不进来。 她一边走一边四下观察,和寻常的巷子没有什么区别,要不是昨日她亲眼看到了一场冥婚,是怎么也想不到当时隐隐绰绰的鬼魂的,摸了摸四周的石壁,嘶……真的是极寒。 墨崖走在另一边,然后快走几步在一个墙角看到了白色的喜字的一半。 巷子的尽头是一个双扇的朱漆木门,上面什么都没有,包括门环,就那么严丝合缝的扣在一起。 “死了啊。” “……” “如果我昨天出手把她救出来是不是就没事了。” “那么,死的就是另外一个人。”所以,真的和她没什么关系。 墨崖说的很无情,但是他的安慰也奇迹般的让她的自责少了一点,自己有什么能力能守在这里救每一个人呢。 就在他们回身打算离开的时候,那扇大门嘎吱一声,有外向内的开了。 “这是少奶奶给姑娘的信件。” 宫鲤莫名其妙的接过了一封漆黑的信封,里面的信纸上用朱砂写着几个字:“多谢姑娘昨日应声前来,映雪感激不尽,如今也已还了前生债,望姑娘珍重。” 宫鲤收起了信封,抬头刚想问一下那位仆人,就见那朱漆木门又悄无声息的关上了,好似刚刚没有开过一样。 “她叫映雪,肯定很漂亮。” “嗯,走吧。” 随着他们的离开,院子内刮起了一阵阴风。 昨天的洞房里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他们走了。” “好,谢谢。” “那你歇着吧,不然你受不住胎儿的阴气。” “嗯……” 第九十六章 进无双城 坐在车内摩挲着漆黑的信封,不理会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她想起了昨天那个细细的哭泣声,不安和无助。 不过幸好,她活下来了。 这么想着,翻过武老夫人送的小布包,把它小心的放到里面,和自己心爱的医术放在一起。 然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啪一拍腿,窜出了车外。 “阿七!天香现在怎么样了!” 连日的不安生,让她一时间忘了天香的事情,现在忽然想到惊了一身冷汗。 魏村的人被逼得没了活路,知县也没什么建树,谁知道是不是早就被那夭桃给拿捏得死死的。 “你放心,今日还传了信回来,说是黄曦公子正好南行就与她去了一趟,虽然之前吃了些苦头,但是应该见到了初九,书信我已经给了墨崖公子,你可以细看,难道他没有给你?” “啊?给了墨崖。” 说着又一把甩了帘子,爬回来坐在墨崖身边,把自己的手伸到他的脸前,朝着手心抬了抬下巴。 “什么?” “天香的信。” “哦……” “拿来呀,不知道她最近怎么了。”见墨崖还是稳若泰山的架势,便伸出手在他的身上找,马车一顿,宫鲤收势不住一头栽到了墨崖怀里,听着他发出沉沉的笑声。 帘子一下子撩起来,老爷子就大大咧咧的钻了进来,看着两人啧啧称奇。 宫鲤感觉自己被扶起来,正要张口告状,就听着墨崖冷冷的开口“庄重点,成什么体统。” 说完也不看她,就闭着眼开始他的长生不老辟谷之法的修炼,宫鲤有气没出发,只能气呼呼盯着不请自来的老爷子。 “哎!丫头你气呼呼的看着老头子干啥?我可没招惹你。” “哼,没一个好东西,信呢快拿来!” 墨崖斜着眼看了她一眼,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 “小宫鲤,我已经见过姐姐了,她说暂时没办法离开那里,不过她现在没事,我也要出发去找你,等着我!天香。” 没事就好,也不知道初九现在怎么回事,她要怎么样才能离开那里呢…… 一路上墨崖还是那副孤高冷艳的架势,偶尔的冷哼一声或者喝一口茶,大多数的时间就是老爷子和宫鲤在斗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老爷子很是惹她生气,只要她怒目而视就会哈哈大笑。 还有人喜欢拿别人生气取乐,简直不可理喻! 鬼镇已经离了老远,依旧笼罩在一团灰蒙蒙的雾气里面,投射出一片阴霾。 “这雾里面藏污纳垢,再不管,这个镇子怕是要毁了,而且保不齐就会飘到别的地方去。” “老爷子,那个梁家,就是昨日冥婚的那个少年,他是不是有什么来头?” 那家伙实实在在的能出现在人面前,而且给人的感觉,力量确实很是强大。 “他们家怕是请了厉害人物,日日用鲜血积淀,还为其配冥婚,这是想让他复生呢……” “死而复生?真有这般厉害的法术?” “这时间万般变化,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不过那终究是逆天而行,断然是走不了正路。” 摸了摸脖子上魂珠,如果爷爷可以复生,自己是不是就不是一个人了…… 摇摇头,把脑子里的东西晃掉,爷爷一直都正直,怕是不会同意那些邪门歪道的法子。 中途停下来在路边休息了一阵,在晚上城门关闭之前总算是赶到了无双城。 城门上气势磅礴的凿刻着无双二字,城楼高耸上面插着“雙”的旗帜,城门上整齐的站着士兵。城门钱已经基本没了来往的人和车马,所以宫鲤他们过来就很显眼。 严柏卿早早的就等在了城门前,应该是和这里的士兵打了招呼,宫鲤只是撩了帘子看了两眼便被放行。 “一路辛苦。” “啊?不苦不苦,这了一路风景好极了,而且这里这么气派,怎么样你的事情可办妥了。” “嗯,差不多了。墨崖公子也在,许久没见了。” “……” “这位老人家是?” “哦,这是……”宫鲤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位老爷子姓甚名啥,也忘记当时有没有问过,只能回头又问了一遍,“老爷子,你怎么称呼。” “不告诉你,傻丫头。” 宫鲤看着这个老顽童又故技重施,便没有理会。 “这是祭灵族一位族人,说起来你们也是一家呢!”老爷子不满她胡乱的给人家攀亲戚,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 严柏卿永远都是温文尔雅,见这两个人这般阴阳怪气也没有生气,脸上的笑容都没有落下,只是转过头来催促宫鲤上车,夜里风寒不要着凉。 真真是个体贴的人,宫鲤看着他转身伤了自己的马车,心里对他升起了一股怜惜,很奇怪的感觉,就是觉得这样的严柏卿很疲惫,时时都要挂着面具将自己的心隐藏起来,孤独的。 墨崖也是孤独,因为他看了太多迎来送往,而将那些没必要在意的人都踢开,拒人千里。 严柏卿的孤独则是装满了无可奈何,身边的每一个人都难以信任,只能将自己包裹起来,生人勿进。 前后进了城门,夜里街上并没有其他小镇的冷清,而是灯火簇簇,仍然有很多人在夜间到处闲逛,街道两边的店铺也都开着迎客。穿过热闹的街道,宫鲤他们最后跟着严柏卿的马车停在了一处气派的大院子前。 阿七说这是严柏卿的私宅,宫鲤不由得暗自盘算,左一处又一处的私宅,出手这么阔绰,别是有什么来路不明吧,在当时宫鲤还只是以为严柏卿的家世背景不错,没曾想…… “我是南齐福王府的世子。” 世子,那以后就是王爷,王爷可都是皇帝的亲戚。宫鲤一直待在海岛最大的官就见过知县,至于那个黄大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物,咋一听这种皇亲国戚还有些激动。 至于怎么开始这个话题的,还要从宫鲤将鬼山上的事告诉他之后打开的话头。 一回到府里,老爷子便嚷嚷着要睡去,阿七便去安排。 宫鲤则是心里有事,想着可以赶紧把鬼山的事情与严柏卿商议,他倒是没有推辞,一路就引着他们到了自己的书房。 书房在他卧房的旁边,据说那黄氏姐妹也跟了来,就住在后面的某个风景不错的院子里。 对于这么阴毒的女人,宫鲤真的是万分不想打交道,听到她们也在不由得就皱起了眉毛,不仅想要她的命,还无端端的害了魏村人的姓名,更可恶的是给大将军下毒。 严柏卿了听了以后也是面露狠色,沉声道: “她们是一门心思想要和我联姻的人,这么歹毒还想进我的门,妄想!” “联姻……” 第九十七章 贵为世子 黄氏姐妹一心想着嫁到严柏卿的家里,论相貌论家世他都是一个佼佼者,怪不得这两条毒蛇看到了就不想再松口。 “这次我误入了鬼山,进去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随后宫鲤便将看到的东西给严柏卿讲了出来。 “这么大的工程想必也不是一个民间之人有那个财力物力和胆量敢做的,而且看那个样子每个五六十年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加上那些霸道的符咒,肯定是使了什么法子,你的背景想必不差,能不能暗地里查探一下。” “不瞒你们说,我最近查探到了一些东西,怕是和你说的事情之间有一定的联系。” 见严柏卿面色凝重,宫鲤不禁坐直了身子,就连墨崖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看了过去。 事情要从严柏卿这次出行说起,福王是当今圣上的一个堂族兄弟,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早些年因为救了皇帝有恩,特赐南齐封地,这一封就是四五十年。 本来福王就是个闲散王爷倒是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自从严柏卿的母亲寻上门,证实了福王还有这么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一切就变得微妙起来。 如今皇帝病糊里糊涂,朝堂上就是明争暗斗,怕是太后之流的还要趁机除掉一些暗藏威胁的对手。 最早的时候,严柏卿被暗杀,也就是南行的时候被一直追到了古水镇去,若不是有阿七将他的魂魄提前抽出安放,又将他的身体放到武安村的阴河存放,怕是现在早就不知道被什么孤魂野鬼给拉去做伴了。 严柏卿虽然言语之间说的轻松,但是能将他一路追到南境,还逼的阿七出此下策,可见要杀他的人着实也是厉害的角色。 “父王如今已经不理世事,整天关在屋子里修仙问道,他哪有什么闲心去争皇位谋反,可是这朝堂上就有人要祸水东引,说我们南齐如何富足且不按量交税,说南齐王父私自养兵……你们听听,想害你,就不怕找不到什么借口。” “那你这次出来不是参加百日祭?” “没错,我远走他乡不过是个幌子,朝廷多少都顾忌祭灵族的势力,毕竟天下的术士都会聚集到这一处,惹怒了这些人,可比惹怒无依无靠的福王府要麻烦的多。” 宫鲤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一阵子严柏卿都比较高调的四处奔走,想来也是想着让那些暗地里躲着的人有所顾忌,毕竟他手里拿着的可是祭灵族递过来的请归贴子。 “那你打听到了什么?” 墨崖打断了她的沉思,问出了她也想知道的事情,严柏卿又知道了什么? “在朝堂上进言福王府有谋逆之心的是……一位不甚起眼的言官,之前甚至都没有听过姓名,但是忽然有一天递了一封写的极为详细的奏折弹劾王府。” “难道说,这位言官和晋川有瓜葛?” “没错,我私下里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知道,这位官员的连襟是鬼镇之前的镇长随后又被擢升为无双城的主事,是被城主亲自提拔上来,忠心可嘉!” “所以说是朝廷里有人和离得这么远的晋川无双城有关联?” “怕是这里面还掺和了什么人进来吧。” 墨崖转着手里的茶杯,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好似看惯了这些无趣的伎俩,牵着骨头连着筋,这些人总是盘根错节的绕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是又不得不忍了疼拔掉变白的头发。 严柏卿笑了一下,抬手又让阿七给墨崖换了新茶,然后才接着说。 “这样的弯弯绕绕相比令主也是见的多了,没错,这里面怎么会只有这么点人就能成事。南齐的黄家之前因为族长一职乱作一团,他们更是从根儿上就烂了一截,本身只是一群驱邪的道士,愣是要和朝堂搀和,这不还打算施个美人计,拖我下水。” “那黄氏双姝?他们家这是没人了吗?怎么派了那么两个人来,是放出来得罪人的吧……” “哈哈……若是知道被你小瞧,那两姐妹真能把你活剥了。” “这我信!” 宫鲤不是没尝过那心狠手辣,别说活剥了,砍碎喂狗都不眨眼,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所以说你们在鬼山上看到的那深坑,怕是有人造的炼钢铁,挖矿甚至是打造兵器的地方,也许还在哪里养了军队也不无可能,压了那么多孤魂野鬼在山底下,也难怪会鬼气外泄。“ “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上次惊动了他们,必须尽快料理,你若是能联系到人,可以倾过来我们再探一探。” 之后又商讨了接下来找人的事情,宫鲤便随着墨崖出来,好巧不巧迎面便碰到了巧笑倩兮的云初正拿着食盒与阿七说些什么,之间阿七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挡住她的去路。 “呦,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干什么,又想把人骗到哪儿去抽筋拔骨呢?” “宫姑娘真是吉人天相,不过这话怎么说的,我可就听不懂了。” “哎,这也难怪,出生怎么能听的懂人话……” 说完就绕过云初往外头走去,忽然背后窜过来一阵臭气,没得及反应就听的后面有人噗通到底。 “居然欺负一个弱女子,你可真够下作。” “就你也配?” 宫鲤不知道墨崖是在骂她也配说自己是个弱女子,还是骂她也配骂别人下作,反正宫鲤看着她一直捂着自己的胳膊,看样子是被墨崖给折断了,折得真是好! 墨崖看了不看地上的云初就拉着宫鲤往外走去,“她刚刚拿什么东西打我?”又臭又腥…… “大概是什么臭虫之类的东西吧。” 宫鲤抖了抖身子,不想再问。 墨崖看着宫鲤缩着脖子往前走去,才展开了手心,那是一条漆黑的蜈蚣,全身的足都像是铁钩一眼,之前给宫鲤挡了一下,就被这东西划了一道伤口在手背上。 就连他一时半会儿都克制不住毒素,整条手臂都有些麻,可想如果划伤宫鲤的脖子,必然能让她瞬间毙命。 真是个歹毒的女人。 第九十八章 你算老几 这城主是个手眼通天的人,昨日晚上他们不过刚刚进城,一早就有城主的仆人过来请他们几个到府上做客。 宴无好宴,也不知道是打了什么主意,还特地严明了要带着宫鲤和黄氏姐妹。 “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去是什么道理,一不是皇亲贵族,而不是官家女眷。” “谁让你沾上了那两个不安生的主。” 老爷子一边吃着鸡腿一边瞅着墨崖和严柏卿对宫鲤扬了扬下巴。 宫鲤虽然也有些眼馋鸡腿,但是又想着去城主府上必然会有更好吃食,就忍了忍作罢,斜瞥了从后院走出来的那两姐妹,云初的一只手藏在袖子里被雨初托着,看到宫鲤的时候眼神更是沉的厉害。 “哼,怕你!” 也不甘示弱的回瞪,把雨初气的够呛,正打算过来教训她,就被云初拉住了衣袖,附在耳朵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宫鲤听了一听只是隐约的听到了城主府字眼。 这黄氏姐妹莫非想在城主府对她出手?真是没完没了,要不然就面对面的来了较量,藏在背后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 “你要小心了……” 老爷子嚼着鸡腿往那两姐妹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正色的对宫鲤嘱咐,“那丫头眼神阴沉,眼角带煞,怕是自小就是个恶毒性子,身上背了不少的命债,不要碰她拿过的东西,也别和她离得太近,指不定身上带着什么东西,该是个厉害角色。” 宫鲤皱着眉头,又从老爷子手里接过了一个瓷瓶。 小心的藏到了怀里,老爷子说若是感觉到不对就喝了,能保上一命,而且这个气味只要是还在阳间,他就能找到她。 车马准备好了,宫鲤挥手和老爷子道了别,便走到了墨崖身边,亦步亦趋的跟着。 墨崖见她今日如此小心谨慎也是有些诧异,之前警告过她好几回,她都能当耳旁风,这次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当然不知道,老爷子给她说了一堆那种自小练毒的人的可怕之处,连自己的身体都能拿出来给那些毒虫吃,还有什么怕的,像云初这般的毒女,外表越是正常光线,修为越是高,她的身上估计呼出来的气息都是带毒的。 宫鲤自是知道各种毒虫的霸道,一口就是噬心挫骨之痛,想她小小年纪能熬过去千万种毒虫的啃食,这人得有多可怕,至少现在的她是自叹弗如。惹不起,还是躲着点为好! 想通了,自然也没觉得好丢脸,就紧紧的跟着墨崖,乖乖的寸步不离,就连严柏卿都好奇的看了她好几眼。 “真是难得这般乖巧。” “这是怎么说的,墨崖哥哥,我不是一直都很乖巧吗?” 听听,连墨崖哥哥这么肉麻的称呼都喊了出来,看来是被吓得不轻,这样也好,无双城里妖魔混杂到时候也难保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城主府坐落于无双城城南,坐北朝南的大宅子,与平民据说通过一条河给隔开,所以想过去需要过一座石桥。宫鲤眼尖的在桥身上看到了几个小字“黄泉碧落”。 这么不吉利的词怎么刻在石桥上?抬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大家都没注意,便满心疑问的往里面走去。 河的两岸是垂到水里的柳树,过了石桥,正对着的就是朱红的大门,门口立着两个一身灰衣打扮的仆人,恭敬的弯着腰,一动不动就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要站在那里直到死。 “恭迎严世子,令主还有三位姑娘,城主和各位贵客已经到了,就等几位了。”这老管家是个人物,虽然没曾见过他们,但是上来就准确的叫出了名字,不卑不亢谦和有礼,想必这城主也不是什么一般人物。 而且,听他的意思,来的还不止他们一行? 随着老管家,进入宴客大厅后才发现,岂止不是他们,这里面满满当当的有三十多人,有一些还是之前与他们同时下榻有缘客栈的人。 她还在里面看到了……曲流,他正在与旁边的人攀谈,听到动静后看过来,眼神落到墨崖脸上露出了一个很古怪的笑容,继而发现宫鲤在盯着他看,才笑了笑收回视线。 这个人也古怪。 “城主到……” 一个尖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宫鲤猛一回头正好看到走进来的无双城主。 与想象中有些差别,这个城主身形与刘知南很是相似,浑身有股书卷气,有些文弱书生的气质。 从外表看不过四十,眉毛较浅,却又一双深深的双眼皮,瞳孔又黑又大,所以看人的时候很是深邃,但是宫鲤总觉得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从宫里身边路过的时候,她又是一惊,这城主为何听不到呼吸声。 转头看向墨崖,发现他也在看城主的背影,大概是也在怀疑些什么。 “感谢诸位应邀前来,正巧今日是在下的寿辰,也不想太过于铺张,就借着这个机会把大家伙儿请过来玩乐一下,还请诸位不要怪罪,没有提前说明缘由。” 这位城主说话的腔调也有些干硬,明明是个好听的声音,说话的时候却像是在嗓子里遇到什么阻碍,愣是压着声说话。 此话一出,又有谁会真的抱怨被忽悠来的,只能是和和气气的祝贺城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现在还只是早上,也不是开宴的时间,城主就招招手,唤来十几个模样相当的小厮,带着这些客人到给他们安排的院子里去。宫鲤拽了拽墨崖的衣袖,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问:“这是软禁么。” “还没那个胆子。” 也对,他作为一城城主犯不着去得罪这么多人,想来是想把这些人拘在这儿了解点儿事情,又或者是阻挠他们去做其他的事。 “无碍,反正到时候别乱走就行。” 刚说完这话就听着有个婢女走到身边,轻声道:“姑娘请随奴婢来吧,有女眷单独的院落。” “不用了,她和我一起。” “我们主子专门给姑娘准备了房间,还是随奴婢去吧。”说着还要伸手过来扶宫鲤的胳膊,被墨崖一甩袖子摔了老远。 “我说不用。”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那女婢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着该死,却也不寻死,倒是让宫鲤看了眼,背着手看起了热闹。 “哎呦,宫妹妹何必去欺负一个小婢女,城主也是好心,想着这男女大防,怕失了体统,你倒好,还不承这个情,啧啧怪不得是山里冒出了的野丫头,怕是养你的人也没什么教养……” 说着还捂着嘴长吁短叹,好像宫鲤没教养是丢了她的脸一般。 宫鲤看看雨初的这番作态,很显然是云初挑唆过来的,想让她得罪人,但是她们都忘了,宫鲤本来就是山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教养? 好似爷爷倒是说过,“别人敬你一尺你就敬他人一丈,别人如果辱你骂你,必要十倍百倍偿还。” 所以,众人就见宫鲤推开墨崖的手臂,几步走到雨初面前。 歪着头,甜甜一笑。 “你算老几。” 第九十九章 宴无好宴 墨崖看着竖起了全身短毛的宫鲤,正无所畏惧的看着雨初,一双眼睛亮的灼人,不禁轻笑了起来。 走过去把她揽到怀里,拍拍她的脑袋,看着城主方向,又扫了一遍周围,说道:“若人辱你伤你,那么我就百倍千倍的还给他,可高兴。” “高兴!” “走吧,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宫鲤狐假虎威的跟着墨崖大摇大摆的出了门,就听着大殿内传来雨初气急败坏的叫声“你看那个小贱人。” 还有云初不似活人的声音:“百倍千倍……吗?” 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神,那瞳孔里像是装了活物一般,蠕动了一下,宫鲤顿时寒毛乍起。大厅里的人因为这个插曲而神色各异,在得知墨崖就是幽冥令主的时候都不可置信。 二人被带到了一处小院,旁边还有两间,稍晚的时候看到严柏卿和曲流都回到了屋里。 “笃笃笃” 严柏卿推门而入,进来以后就坐在桌边,捡了盘子里的糕点吃了几块儿,宫鲤看他吃的急赶紧倒了杯水递过去。 “你们两刚刚可是出了风头,你可是把那两姐妹给得最惨了,得小心。” 宫鲤无所谓的拍拍脸,“反正已经得罪了,不怕再得罪的彻底些,我还能畅快些。” 严柏卿急急的吃了一盘子的糕点,拍拍手又从怀里掏出了素色的手绢擦了嘴,一系列动作都很自然,看得出很有礼仪,不像她吃了东西总是一抹嘴就完事,怀里的手绢也总是忘记去用。 这就是他们说的教养吗?自己的粗放墨崖会不会也觉得不好…… 宫鲤没有说话,盯着空盘子出了神。 “你可还记得那深坑的入口,我打算夜探鬼山。” “记得,宫鲤留下,我和你一起去。” 宫鲤这次没有撒泼非要跟着去,那里面太过凶险,她去了反而拖累。 “寿宴结束后,先送你回府里,和莫长老待在一起。” “莫长老?就是……老爷子?” “对,有他在应该没什么大碍。” 又说了些其他注意的事儿,严柏卿便回了屋,曲流的屋子一直关着门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宫鲤出来晒了晒太阳,顺便呼了几口恶气。 四周沙沙的传来风穿树叶的声音,但是宫鲤还是捕捉到了一种非常细小的刺啦刺啦的响动,好像是有很多密集的小勾子擦过硬物的声音,而且她还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暗中观察她,早前被黑老夫人窥视过,这次也一样。 那眼神阴冷又贪婪。 在城主府的一个暗道里,周围摆着诡异的器物,地上鲜血淋淋,一个人缓缓的站起身来,把腿上的人扔开,已经成了一具干尸。他转过身用袖子擦干嘴上的血迹,眼中的一片赤红缓缓的平息下去,才开口和对面的人说话。 “干什么非要招惹她。” “……”对面的人不回答,他冷哼了一声又继续说。 “怎么嫉妒了?痛恨自己不人不鬼的样子,而别人却人人争着保护……哼,反正你好自为之,别在我这里兴风作浪,我可没有义务替你收拾烂摊子。” “用得着你管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恶心……,只要把你该做的做好便是,你以为没有了我们族人,这个什么破城主能成什么气候,而你也得滚回那潮湿阴暗的鬼地方。” 赫然就是云初的声音,她尖利的冲着对面的无双城主大喊,随手一甩,地上的那尸体就剩下了一堆灰烬。 “哼……” 城主并不把她放在眼里,而是转身走到了一个大罐子旁边,伸进去一双手,里面瞬间想起了那种铁密密麻麻的铁钩剐蹭陶罐的声音,城主像极其享受般的长长舒了一口气,脸色也旋即变得红润。 云初见此一甩袖子,恶狠狠的骂了一句,“恶心”便走了出去。 城主在她出去之后,把手收了回来,密密麻麻的黑点布满整个手臂和手,随着他运功缓缓的消失不见。 他垂下睫毛看着自己的手掌,猛然挥向了墙壁,上面轰隆一声出现了一个整整齐齐的黑洞。他咬着牙笑了一会儿,转向云初出去的门口,擦擦手凉凉的说了句:“不知死活。” 也不知道他是在说谁…… 宫鲤还在凝神厅听着刚刚的声音,可是忽然戛然而止,也没有弄清楚是什么。正思索间就见曲流的房门被打开,曲流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看到宫鲤的时候顿了一下,旋即松开捂着肚子的手,走了过来。 “最近要小心,不要随便走动。” 宫鲤很诧异的看着曲流直挺挺的背,从后面看他特别的消瘦,衣服架在肩上,整个人空荡荡的。 “好的……” 宴会安排在了晌午,之前的大厅里已经分了两边坐位,男女分座。宫鲤跟着婢女走到座位上,转眼身边坐的就是黄氏姐妹,宫鲤看向高台上的城主,不知道他是故意要给墨崖难堪还是怎么,这一行为着实有些刻意为难。 宫鲤打定主意不吃不喝不说话,谁能知道离得如此近,会不会喘口气的机会,就被下了毒呢。自己虽然也是行医,但是山外有山,云初的毒术,她没有自信可以解掉。 墨崖皱着眉头看过来,宫鲤就笑着冲他摇摇头,示意很好。 “你倒是好命,前脚有令主护着,后脚又有柏卿护着……” “我就是狗屎运。” 宫鲤故意挑衅,微抬着下巴,直直的看着对面的云初。 “你以为他们能一直护着你?”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阴阳怪气的做什么,难道你的教养就是让你当面损人,背地里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利用魏村的人害我性命,还给大将军投毒,告诉你只要我不死,这笔账我就记着。” 那云初果然脸色又黑了一份,那挂在脸上装点门面的笑容差点就砸在地上。 “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宫鲤懒的理她,转过头去关注着男人那边的动静。 城主与大家寒暄着一些无聊的话题,墨崖一直低头看着酒杯也不去掺和,即便说到了自己的名字也是无动于衷,大家碰了几回钉子也就消停了,倒是严柏卿左右逢源,言语得体谁都不得罪。 “这次令主能来着实让这里蓬荜生辉,没想到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令主,真乃三生有幸。令主肩负两界重任,实在幸苦,本城主便托大,仅代表无双城的百姓多谢令主。” “……” 城主见墨崖没有反应就自顾自的喝了起来,然后无奈的看向周围的人,这一个举动好似在说“看看,连我一届城主的面子都不给,何况是你们,就别生气了。” 这样倒好,瞬间就让墨崖结结实实的得罪了所有人。 宫鲤紧紧的捏着酒杯,心疼的望着墨崖,他应该是知道这些小伎俩的吧,不然身上的黑雾也不会忽然变重。 这些个没有良心的人,凭什么说代表了天下百姓,墨崖出生入死想办法惩处恶灵邪气,保护天下苍生的时候,这些酒囊饭袋又在干些什么! 她又想起了初见墨崖时,那双冷清无情的眼睛,那时的他也是这么一步步从人心险恶中挣扎出来的吧。 舞女舒展的腰肢,扬起的丝带让屋子里多了些暧昧不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有了醉意。 大厅上忽然想起了一个大声的质问,有个人端起了酒杯,晃晃悠悠的走到墨崖面前。 “不知道你这所谓的令主不在幽冥待着,跑来这里干什么?” “……” 第一百章 夜探鬼山 大家都为那人捏了一把汗,以为墨崖会一气之下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就连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城主也站了起来,看着那人可是却没出声制止。 “问你话呢!你是哑巴还是聋子……” 这个人一定是活得不太烦了。 墨崖终于把手里的那个酒杯搁在了桌上,站起身看着面前那个满身酒气的人,看着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丑态。 “哈哈,长得倒是不错,就是脾气不好,听说你还是驱鬼族的族长是吧!可我听说那些个老家伙出来从都不把你当回事,你的那个母亲叫什么来着……叫。” “姬兰玉!” 墨崖身上的黑雾翻腾,手上青筋暴起,真想把他扔出去……这时候就听着从对面桌想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他松开手心里一动,是宫鲤。 宫鲤抽出白练缠上那人的脖子,用力一甩就把那个家伙甩到了门口。 那人捂着脖子大声的咳嗽,伸出手指指着她,却发不出声。宫鲤走到他的跟前,用白练指着他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又是凭了哪门子的本事来这里指手画脚,令主是幽冥之地,地下千丈认得主,驱鬼族是它全族跪下来认得族长,谁问过他愿不愿意,即便如此他还是把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扛在了肩上,为你们出生入死……不然就你这样的废物,出去就得被孤魂野鬼把头拧下来。聋子哑巴,那是你只有让他装聋作哑的资格!” 宫鲤口不带喘的对着那人一阵呵斥,完后直起腰回到墨崖身边,拉着他走了出去,这个鬼地方真叫人恶心。 “呵,真是有意思。” 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轻轻的说了一句,随后被喧闹声给淹没,大家纷纷都在讨论刚刚的凶丫头是什么来路,却又谁都不知晓。 那个倒在门口的人,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有些摸不清情况的抹了抹脖子,身边过来两个人不由分说的把他架起来,出了大厅。 等他恢复神智,想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感觉脖子上一痛,一个什么东西顺着血管钻到了他的身体里,他倒在地上大声的叫喊,那东西刺穿了内脏正往心脏爬,他似乎都能听到自己肌肉被割裂的声音。 他迷迷糊糊的看到一个人影子,然后猛然抽搐一下倒在了地上,他最后弥留之际看到城主蹲下身子,撩开自己的衣服,从他的胸膛上捏起了一只血红的蜈蚣,放到了台子上一个罐子里。 然后那双黑靴走了出去,石门缓缓关上,他的身体越来越凉,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升了起来,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躺在地上,正想看清楚却见门上出来一道很强的光,他就被吸了进去。 门外两个侍卫听着里面没了动静,推开看了一眼,便走了出来。 宫鲤拉着墨崖在偌大的院子里转悠,幸好碰到了两个年轻的仆人,才给他们指了院子的路。他们行礼转身的时候,刮过来一阵风。 “人血的味道。” “走吧。” 墨崖似乎是不想理会这里的诡异,拉着她顺着指出的方向回去,严柏卿回来的稍晚些,随后他们就向城主告辞,城主不再像之前那般强留,而是派了人把他们送了回去。 走出大门,那里面的丝竹欢闹声被隔绝在一扇大门内,即便是走出了很久宫鲤仍然脑海里回想着一个很渗人的声音,直到刚刚走在石桥上的时候还仍然没有停过,那东西就像跟着她一样,无处不在。 “我们回去准备一下就会出发,我和阿七骑马,墨崖你随意,这次我要先看看里面的情况,我已经秘密去信给了几个信得过的朝臣还有家族,黄曦也会暗查他们族内的鬼。” “恩,幽冥使随时待命,驱鬼族也有几个不错的年轻人随后过来,莫长老也去信给了祭灵一族的人,应当是没问题的。” 严柏卿点点头,见墨崖其实并没有世人说的那般阴狠绝情,反而从没有推卸过自己的责任。之前武安村一役,他自己一个人冲入迷雾中引了天雷去劈那邪龙,差点把自己都给震死。 只是…… 又看了看一边正倒了水过来,一边认真嘱咐他要注意安全,不可逞能的宫鲤。 抚上心口,最初的时候他的魂魄附在刘知南的身上,可能是身体最初的记忆吧,第一回见到宫鲤他就从心底冒出了一股很陌生的暖流,让他很愉悦。 甚至后来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刘知南留下来的思念,还是他自己生长出来的情感。 今天他看到宫鲤的维护,心里是嫉妒是羡慕。 从来没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前,维护他关心他……他承认那个时候,很想把她拉过来,告诉她不要这么对别人。 三人之中唯有严柏卿是个平常人,虽说身上有些本事,但比不得一个鬼守一个令主来得厉害,所以就絮絮叨叨的嘱咐了许多。 墨崖不耐烦她一直没完没了的说,就催着严柏卿及早准备,入夜便离开,不惊动别人。 老爷子自是知道他们不想打草惊蛇,又怕宫鲤出些意外,就搬到了宫鲤的外屋。一夜安稳倒是没出什么事情,老爷子虽然呼噜打得震天想,但是屋外但凡有声音他都会醒来。 宫鲤开始也没睡意,一直想着墨崖他们的事情,左翻右滚,愣是被老爷子训斥了一顿才老老实实的睡好。 墨崖他们走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等到清晨阳光流入,宫鲤才猛然爬起来,严柏卿的屋子里已经空了。 “着什么急,过来把早饭吃咯。” “包子、鲜粥,为什么今天不吃鸡腿了。” “年纪大了,哪能老是吃些难克化的东西,这些东西好,又好吃又节俭……” 两人不咸不淡的聊着,吃完之后,老管家派了个小仆人过来,说是有人来拜见老爷子。 “拜见我?我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可拜见的!” “难道是有人知道了你是莫长老?” 老爷子转头稀奇的看着门外,“我都离族游历几十年了,谁能认出我呢?他们是谁?” 那个小少年摸摸头,憨憨的说:“回老爷子,那些人说是祭灵族的族人,要拜见莫长老。” 老爷子摸摸胡子,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牌,想了想挂到了门上。 “寻常邪物也进不来,我到前面去看看,你在屋子里不要乱走。” 第一百零一章 百足之虫 最近大家似乎有些太紧张了,即便是有危险也不至于抢在这一时三刻,况且她自己又不是死人。 “哪有那么夸张,我坐在家里还能被掳走啊,放心吧,况且我也是有本事的人,再不成我也可以喊,你老不是就在前厅里嘛。”宫鲤这么说,老爷子也觉得有礼,族人前来拜见又不能藏着不出来。 “左右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你先自己打坐调息,墨崖小子走的时候不是还嘱咐你要坚持么,切不可三日新鲜,半途而废!” “行行行,遵命。” 宫鲤好不容易把老爷子送出房门,摸了摸门上的那块玉牌,入手温凉,上面刻着一条盘踞的龙。 和大将军玩了一会儿,它身上的毛如今也都长出了新的,整个狗毛绒绒的,只是因为之前中了蛊毒身上有些瘦,这么想着还是找厨房要了一个大鸡腿给他加餐。 大将军吃着鸡腿的时候,宫鲤坐到榻上凝神开始打坐。 放松心神,放慢呼吸。屋子里只剩下了大将军的咀嚼声,屋外偶尔能听到老管家吆喝仆人的声音,过了许久这一切的声音都渐渐的失了踪迹,尚未关严实的门窗都兀自关上,咔哒一声。 从门缝里升腾起一股白烟,它像是一只手缓缓的接近门上的白玉,上面蕴含着某种力量,它围着走了一圈又有轻举妄动,而是慢慢暴涨在门前又整整齐齐的立起了一道白雾墙面。 宫鲤端坐着皱了眉头,她闻到了一股潮湿的水汽,空气里有一种不安好心的味道,她似乎有些醒不过来,只是在意境中挣扎,她又听到了那个刺啦刺啦划过硬物的声音。 这一次她还能听到它爬上木制门窗上的声音,甚至有木块因为不堪承受扑棱一声掉在地上。 她身上开始密密实实的冒着冷汗,但是整个身子却总是没法动弹,那个东西爬行的很快,感觉从别处什么地方赶过来。 这个声音起初是在城主府上,随后又是在石桥边上,这次直接跟着她来到了石桥,到底是个什么怪东西。 “老爷子?小呆!” 她感觉自己高声的喊出了名字,心中一喜可是转而又恢复了神智,她知道自己现在仍然端坐着没有动过,门外人声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好似鬼嚎,老管家平时都是厚沉的嗓子如今却尖利的像女人一般,细细的往她的脑子里钻了过来。 “该死的,你怎么什么都做不好,等公子回来我必让他撵了你出去,仗着立了点宫劳就游手好闲!” 他刚一说完,就听和另一个悠悠忽忽的声音响起,像一把锈了的铁刀锯木头一样粗糙。 “求求您不要,小的该死该死该死……死!” 他一直该死该死的叫着,最后一个死字就那么直直朝着宫鲤而来,把她震得新心口一痛。 门上的白玉牌此时被白雾裹着啪一下掉在地上,就听着一股凉风吹着哨儿灌了进来,宫鲤拼了命的想醒过来,脑子里嗡嗡的响着。那刺啦刺啦的东西已经到了她的门边,推开了门。 “嗷呜……” 宫鲤噗通一下掉在床下,喘着粗气。眼见着大将军咬着它的裤脚往墙后面拖,一边冲着门外狂叫。 “老爷子!莫长老!” 又是这种被困在某一个空间的感觉,她知道现在自己的声音怕是都出不了这间屋子。 “小呆!” 从珠子里面冒出了一股黑雾,却怎么也聚集不了形态,小呆只剩下了一个头和半截身子,大刀也没了踪影。 外面越来越暗,屋子里因为有白练散发出的白光,勉强可以看到身边的几样东西。 大将军忽然之间立起来冲着外面低吼,宫鲤也站直身子看向窗户,待看到上面的东西时惊恐的向后面靠去,去把桌上的一只缠枝花的瓷瓶碰到了地上。 那是什么呢?蜈蚣精么? 它蜿蜒的趴在门窗上,密实的手脚划在木头上刺啦次哈,头上的触角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完蛋了。” 这时候的宫鲤脑海一片空白,这种腿多硬壳的虫子平日里见到她都一碰三尺高的躲很远,更别是这么个一米多长的怪东西。 它这是要进来呢!它这是要进来吃人呢! 宫鲤手心里汗涔涔的,连白练几乎都握不住,寒刀挡在身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她死死的盯着门口。 一股白烟从门缝里钻了进来,随之而来的便是那只黑漆漆的蜈蚣,它的动作非常的快,眨眼之间就攀到了床柱上盯着宫鲤看。 “怎么会这样……" 原本以为这东西是蜈蚣……可是它的手脚却都是人手人脚,上面长着黑长锋利的指甲,爬行的时候在地上木头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但是这东西奇怪的是,没有眼睛,只长着一个巨大的嘴巴,能通过缝隙看到里面白深深的牙齿。 可是也不知怎么的,那蜈蚣就绕着屋子里开始打转,并没有率先过来宫鲤,宫鲤尝试这用白练甩它,居然还往后躲去。 就在两厢对峙的时候,想起来很诡异的一个呜呜的笛声,那蜈蚣更为急招,想往宫鲤这边爬,却见她连连后退而止住。 “呜呜……” 又急促的响了两声,宫鲤发觉了不对劲,这周围的空气像是被一种黑色的液体包裹一样,腥臭的沿着门窗流了进来,那些液体汇聚到地上,噗噗的冒着泡,然后从里面缓缓的爬起来半截白骨。 他们的下半身浸在液体里面,上半身向宫鲤冲了过来,手臂嗖的一下伸了老长。 宫鲤险险的避过,却不小心踩到了那液体里面,一阵刺痛,好似被火灼了一样,她不得已跳上了一边的椅子。 但是桌椅都在那些液体里面急速的融化,宫鲤挥着白练将那白骨架打散,却一个接一个的从液体里面爬起来。 哗啦,脚下的椅子碎裂,宫鲤掉了下去,却一脚踩在了蜈蚣的身上。 它快速的爬起来,爬到床里宫鲤也蹬在了床沿。 “嗷……” 那蜈蚣忽然长大嘴巴,冲着外面嚎了一声,宫鲤瞪大了眼睛。 那蜈蚣的嘴巴里有一颗人头…… 宫鲤瞪着眼睛和那颗人头对视,那是一位老妇人,花白的头发随着她焦急的摇晃着脑袋披散到前面。 她似乎是想让宫鲤逃命,可是发出的声音却是一声野兽的嚎叫…… 宫鲤看到她的泪流了下。 心里猛地一酸,是不是这个大蜈蚣精把这位老人家吃掉,然后留下了她的神智。 第一百零二章 离奇身世 现在的情况也由不得她多想,那白骨架布满了整个屋子的地面,而四周的环境也扭曲着成了黑漆漆的空间,就连房顶上都逐渐的被那些腥臭的液体给侵染。 蜈蚣精显然是来帮她的至于什么原因不得而知,但至少现在能帮她一把,那些白骨的手指都很锋利,宫鲤的身上被划了不少的血痕,有几次没防住还被抓住了脚踝扯到了床下,那液体真够歹毒,瞬间就把她的手掌烧出了血泡。 这床是如今屋子里唯一还存在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些个东西对它都有些顾忌,不感触碰这床。只能拼命的伸长手臂把宫鲤往下拽,蜈蚣的挡在宫鲤的面前挥开了不少的攻击,它自己也被拧掉了几只手脚,汩汩的冒着黑血。 大将军躲在床里面,偶尔的跳起来能咬断一两只白骨爪。 “这不是办法,我们总会力气用光的,这些东西没完没了!” “……” 蜈蚣精似乎听得懂她的话,转身朝着床里四处翻找。 宫鲤大概知道了它的意图,可能在这里有什么东西是它们害怕的,就干脆上前一步替那蜈蚣挡下了各路来的攻击。脸上又被划了个血痕,左臂已经酸疼难当,短刀只能险险的抗住挥过来的利爪。 “小呆!” 纵然是一团黑雾,小呆依旧拼了命的挡在她的跟前,因为没有了大刀,他只能挥着小短手与那些白骨硬碰硬。 小白本身就是骷髅架子,因着有了墨崖的一点血才多了些戾气,但它终究也只是个傀儡骷髅。 眼看着一个白骨架大力的向着宫鲤的心口抓了过来,而她自己又被另一个缠住,小呆硬是拧断了自己的胳膊,回身扑到了宫鲤身前,被那个利爪捏到了手里,嘎嘣一下一口咬掉了脑袋,把它的身子扔到了地上的液体里面,化成了一滩。 “我杀了你!” 此时的宫鲤双目赤红,血顺着白练滴在了地上,那黑色的液体躁动着往四处涌动却独独不敢靠近床。 宫鲤一时间有些难以自抑,她感觉到愤怒悲伤都涌向了胸口,有一股强大的暖流顺着她的奇经八脉延展开来,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感知者身体里的涌动的力量,却不知自己的身体正散发着白光,神情冷然。 盘坐在床边,双手结印,口中念着“教我杀鬼,与我神方。左扶六甲,右卫六丁。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 那蜈蚣停下了动作,手中握着一个锈铁的手镯,转头就见宫鲤正在诵咒,声音极冷,仿若来自底下伸冤的利刃,向着周围的白骨凌厉而下。 “何鬼敢当!” 最后一声之后,她猛地睁开双眼,赤红的眼睛里闪着不似人的冷光。 一声一声不停歇,她嘴角溢出血,仍然不停,这是走火入魔之兆。地上传来鬼哭狼嚎,那白骨被击成了粉末,里面挣扎的灵魂还来不及哭喊就被迎面而来的寒气打的魂飞魄散。 “杀鬼咒”即便是术师平时都神慎用,先不说太过于耗费诵咒人的精力,最主要的是这咒太过于阴狠,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不分好歹,不讲功过,只是杀! 蜈蚣精看着宫鲤嘴角冷笑,眼神阴狠,完全不似常人,看了一眼门外,咬了咬牙从身后迅速的在宫鲤的腿上咬了一口。 纯正的罡气把它狠狠的砸在了墙上,它吐了口血,缓缓的消失在了屋里。 门被嘭的一下踹开,老爷子看着屋内的情形,大惊失色,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桃木的牌子,咬破舌尖吐了口血在上面,那牌子急速的在空中旋转与宫鲤周身的严寒之气撞到了一起。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随着老爷子不停的吟诵,宫鲤飞至半空的身体终于落下,周身的戾气也都消散开来,老爷子忙上前接住她的身体,放在被子上,银光一闪,看到了她手腕上的一个手镯。 这个是…… 还不待他看清楚,背后就刮来一阵寒风,老爷子忙闪到了一边。 原来是墨崖。 他奔至宫鲤的床前,看到她面上笼罩着一股黑气,一把抱了起来,并沉声问老爷子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说来话长,带我给她看看是中了什么毒。” 说着上前翻看了宫鲤的眼睛,搭脉探查了脉搏,随后一惊就翻看她身上的伤口,然后就看到她的腿上有一处像是被咬了的伤口。 “这么腥臭,看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墨崖把布料撕开,便看到两个冒着黑血的血洞。 “这是毒虫的毒,哎哎,你使不得。”眼看着墨崖要用内里将毒给吸出来,老爷子连忙阻止。 “你的阴寒之气,只能将幽冥的恶灵尸气清除,若是这般毒气入侵,你此时就是要她的命。” 把面色难看的墨崖推开,老爷子坐到了过去,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的匕首,往宫鲤的伤口附近一划,就见一股腥臭的味道从里面流了出来。 老爷子顿了一下然后看着墨崖说道:“这血需得吸出来才行,不然这样放血也清不干净。” 墨崖听后,皱起了眉头,又看了眼脸色青黑的宫鲤,点了点头附身凑到伤口附近,把里面腥臭的血都吸出来吐在地上,从头到尾眼都没眨一下。 老爷子扶着胡须点点头,微微一笑,见血已经变红就让墨崖停了动作。 老爷子在宫鲤身上下了几针,按了她几处大学,随后拿出一张符纸默念了几句就贴在了她的头上,就见宫鲤猛地动了一下,然后翻身而起吐出了一口黑血。 老爷子跳着脚站到一边,看着自己鞋子上的血渍夸张的叫了几声“小混账”。 宫鲤被墨崖扶着坐起来,在看到他的时候,着急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这次我没有惹是生非,真的!是他们进来咬我的!”说着还指了指一片狼藉的屋子。 墨崖心里一软,摸摸她的头,轻柔的笑了一下,“嗯,我帮你打回来。” 老爷子咳嗽一声,打算了这幅场景,转头问宫鲤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宫鲤摸摸脸,又摸摸心口,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才一五一十的把之前的状况给说清楚。 “蜈蚣精?嘴巴里有个人头?” “对,起初我以为是来害我的,结果倒是她帮我和那些白骨架打了起来。”说着又想起了小呆,到现在她都想着被一口咬掉头的样子,心口又是一疼。 “无碍,小呆只是形体被毁,我再帮你把它带回来。” 宫鲤一听总算是安心了下来,原来小呆没有死,心口的痛楚也消了一些。老爷子一直看着宫鲤的神色,最后迟疑的问道:“那之后你可记得是怎么样把那些东西都祛除的呢?” “当时我就觉得浑身发热,神智不清,清醒的时候就看到老爷子你闯了进来。” “哦,这样。那你要好好休息,切不可胡乱运气。” 老爷子背着手走了出来,在门口看到死气沉沉的玉,皱起了眉头,能破了他的结界,这对手和他同宗。 会是谁? 而且宫鲤怎么会用驱鬼族的最高法术“杀鬼术”! 第一百零三章 如何是好 老爷子甩下一句话后,就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宫鲤还想问问之前他怎么回事。 “你可还记得那蜈蚣,细细与我说一下。” 宫鲤不知道墨崖为什么会在意那个蜈蚣,就又把之前的事情更加细致的说了一遍,“有什么问题吗?” “也许是巧合,如果记得没错,巫蛊一族最开始的时候就供奉蜈蚣,认为是百毒之首,而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是他们的祖训” 还有人用这种话当做祖训? “若说祭灵一族最是历史悠远,那么巫蛊一族就最是生命顽强。” 墨崖说起巫蛊一族倒是没有多鄙夷,反而饶有兴致,听他说这个族群起初是想归于祭灵族,但是因为当时祭灵族自诩名门正统很是看不上这些玩儿虫子弄毒的小族,愣是没有接受,反而将它们驱散,以至于后来巫蛊一族人丁稀少,而且多是隐姓埋名。 “所以他们一直都存在?” “所以说,百足之虫,怎会轻易被灭。” 那就是说大蜈蚣嘴巴里的老人家很有可能是巫蛊一族的人?宫鲤正琢磨着就见墨崖忽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床柱,“难道说如今的巫蛊族已经开始和毒虫做起了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 “祭灵族有那养鬼的人,便是和鬼做了交易,相当于是某种契约。人要为鬼提供精气,鬼则为人所用。这种方法是损命的法术,一般人是不会用的。如果巫蛊一族也有这个契约存在呢?人和毒虫交易,不然怎么解释那位老人家好端端的活在一只蜈蚣的身体里。” 墨崖说的也是有道理,虽说宫鲤尚不明白其中曲折,但是从她看到的那只长着人手人脚的大蜈蚣的时候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就好比是人虫共用一体的样子。 虽说身上寒毛林立,但是那蜈蚣舍命救她的样子,还是心生感激。 “实在想不出,它是出于什么缘由来救我的呢?而且看那样子,它似乎之前就知道有人要害我的,那就是说又两方人他们互相牵制,但是互相之间又有矛盾……” 随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刚刚进入这无双城就被这一连串的事情给绕了进去,那有些不寻常的城主府,那心思歹毒的黄氏姐妹,还有那些路过这里的祭灵族人…… “对了,你们去了鬼林,有什么收获吗?。” “哼,那里就是个百鬼聚运之阵,只是被那设阵的人给改了,用人血当做河流禁锢着里面的魂魄,里面的冤魂岂止上百,怕是千百万不止。山壁为土里面被封了尸油,人一死魂魄根本无从逃离,还有那聚魂幡,不得不说那摆阵的人有本事,怕是这天下间也没能找出这么个阴气十足的幡来了。” “当时我看到有人被推下血河之后,魂魄就被那幡给吸了进去,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做的?” “这倒要问问幽冥府是怎么看管财务的,连聚魂幡被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一群鬼瞎了眼。”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看样子这件事牵连的不小,现在人间的几波人马还没弄清楚,转眼之间幽冥府又被扯了进来。 “严柏卿还没有回来吗?” “那个饭桶传书说是派了人来,怕在城门处被盘查,让严柏卿去接了,他没事死不了。”饭桶那就是黄曦,派人来是因为把他们自己家的事儿给清算好了? 宫鲤又提起之前好巧不巧的老爷子被祭灵族的人拜访才被拖住了脚,她倒是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搞鬼。 “确实是……” 老爷子去而复返,进来以后面色阴沉。 “胆子倒是不小敢动到我的头上来了,我问了那几个臭小子,他们一个个的都说是有人给他们去了信,而且说不清楚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细想起来都觉得面目模糊。” 可见,是有人精心的策划了这一切,不仅知道他们出了城,还知道老爷子的身份,还想出这么一招来支走他,关键是还能破了他的结界咒语,墨崖说之前那些白骨架是对付高级术士的邪术,她区区一个凡人谁会花这么大工夫。 “能有谁!除了她们两,还能有别人吗?” 就是她们接二连三的出手,之前没有得逞,这又换了更厉害的东西来了。 真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不过就是严柏卿对她多照顾了些而已,至于每次都下杀手吗? “怕是没那么简单吧,也许还有什么恩怨呢?” “我这也是第一回见他们,简直是莫名其妙!”宫鲤气愤的捶着床沿,然后忽然顿住,摊开掌心看了两眼,之前手上的燎泡都没了踪迹,她又两只手互相搓了搓,一点痛感都没。 “怎么了?” “之前屋子里那些腥臭又能腐蚀人的液体,我当时掉进去过,当时手上全是血泡,你看现在……” 宫鲤发现她的身体如今自己恢复的能力越发的厉害,之前最初的时候还是只能恢复一些细小的伤口,那些严重的好歹也得几天才能好全,可是现在,过去还不到一个时辰。 “那个被咬的伤口呢?” 宫鲤掀开被子又看了看之前被老爷子划开的伤口,那里只剩下了两个小的黑点,周围光滑洁白。 他们两人对看了一眼,都觉的很是蹊跷,没有注意老爷子震惊的眼神。 “或许是丫头你最近勤于修炼,本身你又在武家人的阴河炼过魂,体质会发生变化,也到不足为奇。” 见老爷子这么说,宫鲤倒是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没想到炼魂还能赚一个自我修复的体质,倒是无心插柳了,只有墨崖还是不解的皱着眉头,这两界之中能得这种体质的,只出现过两个人,一个就是自己,一个就是他的母亲…… 之前说着两姐妹的事儿一打岔,被揭了过去,老爷子略一沉吟就问道:“那黄氏姐妹还住在城主府上,况且这事儿终究也没什么证据可言,如果没有她们的族人证明那等邪术是出自她们手里,那么谁都拿她们没辙。” “正好,那黄家人怕是正好要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着严柏卿的声音,正在吩咐着老管家什么事情。 还有另一个急促的脚步,正往宫鲤这间屋子跑过来,宫鲤探头看去,便见到一片红色卷了进来。 “小宫鲤,我想死你了!” 第一百零四章 城主母亲 宫鲤仰着头承受着来自天香的拥抱,虽然有些窒息但是心下欢喜,也紧紧的抱着她。 最后天香还是被墨崖硬拉开的,然后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走到了窗边站着。屋子里的狼藉还没清扫,他们打算留着让那几个黄家来的人辨识一下。 宫鲤看着脸颊消瘦的天香,有些心疼的摸摸她的脸。 “事情如何了?” “阿姐死了,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抓了起来,而且你看到的也不是阿姐的样子,她是在一个叫做初九的女子身上,那女子是被抓来的,然后阴差阳错的就被她附了身。” “夭桃没有为难你么?” “一开始我自己偷着闯进去被伤了些,还差点被做了花肥,若不是一位叫做王婶的人拦着,我就被那几个老妇一刀结果了。”原来是王婶,想比她也是想让自己承这个情的,不过如今的阿七实在是不需要自己看顾了。 听天香的意思,最后还是黄曦带着人及时到了才算把她救下,真不知道那夭桃有什么本事,就能在古水镇只手遮天。天香也不打算回他们的寨子,索性跟着宫鲤到处走,也找找有什么法子能把她姐姐救出来,如今初九就是在那个府里出不来。 “恩,没事便好。” 总算是没有出事,便是幸事,但是如今宫鲤身边也是诸多的危险,她倒是有些怕牵连到天香。 老爷子和墨崖出去和严柏卿他们说话,宫鲤把衣服穿好,看着满屋子的狼藉,天香又心疼的把宫鲤抱在怀里,狠狠的骂了一顿那些个坏人。 那黄家的几个人路上应该是和天香已经熟了,听她口不带喘的骂人,只是摇头苦笑,对这姑娘的嘴巴佩服的不行,就连黄曦那么的嘴碎,都被她气的不想说话。 那几人进来以后,站在屋子中间,四处查看。又在屋子的各处画了符咒,有一个人在墙角的地方钉了一根铁钉,上面缠着红线和铃铛,他牵着一头在上面倒了一些刺鼻的液体,就见那红绳微微的晃动起来,铃铛响个不停。 一会儿的功夫就从那钉子的底下,流出了一股黑色的液体。 “就是这个,当时地上还有墙面房顶到处都是。” “家族出此败类,家门不幸,这确实从我辟邪一族传下来的术法,只是在我族内已经被作为禁术禁止,竟然有人私自使用,如果不是在这里碰到我们还真不知道如今还有人懂得这样阴毒的东西。”说着指着那面墙说:“这屋子的另一边是什么地方,这墙里面藏了东西。” 几个人连忙走到隔壁的屋子里,一打开门就愣住了。 里面有个人上吊了,正是早上告诉老爷子有人来拜访的少年,老管家看到后大惊失色,一直念叨:“这孩子怎的这么想不开,我不过是说了他两句,就想不开去自尽!真是造了孽了,我也是嘴碎,说他做什么……” 严柏卿让管家不要多心,和他没有关系,就让人带着年迈的老管家回去休息。 那少年双目圆睁,眼睛里面全是墨色,嘴角带笑整个人说不出的诡异。那黄家人只是看了一眼那上吊的少年,便抬脚向着和宫鲤屋子相连的那个墙壁走去,在墙上摩挲了一阵,掏出了匕首便刺入了墙内,然后沿着一个奇怪的形状画了一道,随后握拳用力的捶在了那块墙皮上,只听着嘭的一声,墙面就稀里哗啦的碎在了地上。 恶臭难当,里面掉出来了一个黑漆油腻的包裹,那黄家人也不用手碰,就用刀尖挑开了上面的红绳,里面是一些像是黏土一样的东西,黑乎乎的一坨,边上还有凝固后的血渍。 “这是用尸油掺了骨灰做的,外面这个是人皮,上面就是那个被禁止的符咒,专门用死人的怨气来聚集恶灵,那些液体实则都是怨气,具体的方法是不外泄的,我这边就不多言了。我是辟邪一族戒律司的,必须得把这些个兴风作浪败坏家族门风的败类拿回去。” “那你可知道谁,能确定就是她们做的?”宫鲤这话就在侧面的问他们如果真是那两姐妹他们可有顾忌。 “随着严世子出来的,只有云初雨初两个人,她们二人因在族内颇受宠爱,所以惹出了不少事端,之前才关了半年的紧闭,让他们到山上的佛寺静修,本以为……” “本以为这两姐妹,收敛了是不是?看看,现在人家多有本事!” 那黄家人被天香挤兑倒也只是笑笑没有反驳,毕竟家族现在内乱,出几个不安分的也属于正常,而且严柏卿身份特殊,这两姐妹,哦对了,准确的说是这云初大有野心,保不齐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呼风唤雨有什么大作为呢。 怪不得她总觉得云初身上有什么违和感,原来是一种故作高贵的姿态,总是不经意间露出那种俯瞰众生的眼神…… “施这个法术的人,一旦事情不成那便会被反噬,她身上不管怎么隐藏都会出现印记。” “他们现在躲在城主府内,能硬闯?” 看样子这云初倒似计划好的,一步一步的算计,然后自己倒躲得远远的,她这么个机关算尽难道能这么轻易的承认?宫鲤看着七零八落的墙面有些犹豫,总觉得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能把云初给抓了。 为了师出有名,严柏卿就随便找了个理由,要去城主府拜访,准备了东西。黄家人、老爷子也都以这个理由一起去了。 宫鲤与天香必然也就一起混在了其中,倒是等他们进入城主府,刚一坐到大厅的时候,来了两位婢女说是城主的母亲,老夫人有请。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眉,这个老夫人十几年了从来没在人前出现过,在这无双城就像是个已经死了的人一样。 如今是怎么回事,要请宫鲤过去。 一时间僵了下来,那婢女凑到宫鲤跟前耳语了几句,就见她忽然之间站起来,面色古怪,随后对墨崖点点头带着天香一起随那两个婢女走了出去。 宫鲤一出大厅的门口,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城主。 “宫姑娘好久不见。” “前天才见的。” “宫姑娘果然有趣。”这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转头像那两个婢女嘱咐了一句,“小心伺候”便进了大厅。 宫鲤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若有所思的跟上了婢女的脚步,身后是他们几个人的客套话,应该是一会儿就会找那两姐妹了。 老夫人住在一个很……简陋的院子里。 那两个婢女走到门口便不再往前,只是推开了院门示意她们自己进去,“干什么,神神秘秘的。”天香跟在后面不解的嘀咕,论谁也没想到堂堂的城主母亲,居然住在这么个破院子里。 不过说破也倒不至于,只是有些过于简陋冷清,连点人气都没有。 “笃笃笃” “老夫人,宫鲤和天香来拜访您了。” 门吱吖一声从里面开了,门口也没有人,从里面透出来一股阴寒之气,宫鲤看了身边的天香一眼,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你个小娃,刚才不是厉害的紧,现在居然怕我个老太婆。” 听到里面传来人的声音,宫鲤下意思松了口气,她真是有些害怕一进去会是一只大蜈蚣,即便之前它有帮忙,但是骨子里真是对那样的东西心存恐惧。 倒是天香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刚一踏进去就咧着嘴说了句“真奶奶的冷!” 宫鲤赶紧跟上去,走在了她的一侧。 “这边呢,进来吧。” 这个声音稍稍有些老年人的缓慢随和,但是一点不老态,反而有着江南烟雨之地的软糯。 绕过一个草编的屏风就看到了坐在桌边正喝茶的无双城主的母亲,姑且称她为无双夫人。宫鲤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慈眉善目对着她浅笑的老夫人,可不就是那只大蜈蚣嘴里的头吗? 现在这好端端的坐着,那蜈蚣呢? 老夫人见她黑亮的眼睛四下打量,抿着嘴笑了一下。 “放心吧,这会儿没有大蜈蚣。” “我不是……之前多谢老夫人了。”宫鲤尴尬的摸摸头,拉着天香的手坐在了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也看了天香一眼,见她目光清澈点了点头。这丫头倒是结识了一些不错的朋友,是个有福气的。 “没吓到?我看你一开始吓的够呛。”说着捏了捏宫鲤的脸,然后接着又说:“想来令主也能猜到些许我的事情,我确实是巫蛊族的后人,族人少的很,我也是命大活了下来。” “不知老夫人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哪有什么吩咐,不过是把你叫过来拖拖时间,那个毒丫头可不是好相与的,不似那个傻姐姐,怕是已经被她整的没命了。” 老夫人说的拖拖时间其实是让她们避避风头,免得留在那里出什么乱子。 她说那黄氏姐妹是带着黄家人的信物来的,早些时候他们和黄家人尚有些渊源,没少被他们压着做些坏事,如今天下局势不稳,谁顾得了谁呢,这无双城看着分光无限。 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第一百零五章 心狠手辣 大抵这些有修为的老人家气度都差不多,比如说武老夫人、莫长老、无涯大师,还有面前的这位无双老夫人,即便之前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有些面目狰狞,但是老夫人正常的情形下很慈祥,眼神温和,说话的时候会看着人的眼睛。 “我们这一族人供奉着蜈蚣大仙,我也是阴差阳错的有了这等际遇,本来在十几年前就是踏进了坟墓的人,可是我儿子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愣是把我给拉了回来,只不过如今连这个屋子都走不出去。” 所以说她出现的时候才是蜈蚣的样子,也就是说城主找了法子来给老夫人续了命。 “您是怎么知道我会有危险的呢?” 这也是宫鲤最为不解的一件事,相隔这么远,而且之前也没有交集,老夫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一进城主府我就看到你了,你眼神很是不错,而且五感敏锐,之前我观察你,你是知道的吧。”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总是能听到刺啦刺啦的声音。” “那个不过是屋子里养的小家伙们,他们比较调皮。” 小家伙……调皮……天呢,这个族群是有多诡异,把那种张牙舞爪的东西说的这么的可爱……宫鲤低着头一时间有些接不上话,她自己是无法沟通这种生物的。 “好了不逗你了,其实之所以赶过去,也是知道那毒丫头的手段,这全府哪个地方能逃得出我的眼睛,哼,在那里阴谋算计,把你害死了,倒是稀里糊涂的让我们来背黑锅,幽冥令主,辟邪黄家,严世子甚至是武家,哪个是我们招惹的起,真是歹毒。” 看来这云初是使了法子想把这次的事儿都推在城主头上。 又在老夫人的房里坐了半天,几人闲聊了几句。 天香说话干错,性格又直爽,老夫人很是喜欢她。几人正说着那禁术的事儿,就听着屋子里刺啦刺啦的想起了细碎的生硬,宫鲤瞬间绷直了后背,感觉到那声音是从门边进来的。 “又来了……” “应该是那边对上了,过去吧,看看是怎么回事,我就不去了。” 宫鲤和天香告辞,余光瞥见门缝里嗖嗖进去的黑色虫子全都跑到了里屋,听着老夫人呵呵的笑声还有“真是乖宝贝……” 快步走出来,闻到了空气的味道,才把身上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压了下去。 之前领她们进来的侍女依旧站在门口,“姑娘请随奴婢来吧。” 直接便带着去了一处花香四溢的院子,门上写着“牡丹院”,传闻牡丹是画中之首,可见这云初确实是自视甚高。 老远就听见了院子里有嘈杂的声音,走近了以后便听到雨初骄纵的叫声。 “你们那里来的证据,我和云初一直都待在城主府,和那个臭丫头里的那么远,怎么去害她。” “那邪术出自我们族内,现在这城内不就是你们两个,刚把你们放出来就又惹是生非,这词戒律司的人看看谁还敢给你们们求情。” 这是之前把墙砸了个大窟窿的黄家人,他应该是气极了,声音都变了调,对于雨初的强词夺理真是忍无可忍。 “哼,我叔父可是朝廷的二品官,现在太后多赏识他你们应当时知道的,整个黄家就我们姐妹两个女儿,想要联姻攀亲戚不还得靠我们,区区一个戒律司不过就是装装样子罢了,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宫鲤还没有进去,不清楚为什么没有云初的声音,只有雨初一个人无所畏惧的面的这么多人,她真的是脑子里进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么,即便是有什么仰仗也不至于这么的目中无人,好歹来的也都是族里的长辈。 她还说道联姻,还有当大官的叔父,她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就这样的头脑一出口就得罪所有人,谁放心用她去联姻,那不是明晃晃的就将把柄递到别人手里么? 宫鲤自诩不是个精明的主,但是也比雨初要聪明的多。 “闭嘴!不过是个小小的丫头,也敢这样忤逆族内长辈,立刻跟我回族。” “妄想,以什么罪名把我带回去,我和云初是代表整个家族去参加祭灵族百日祭的,都已经上了宾客名单,你们现在把我们送回去,不怕其他的族人笑话么,欺负两个族里后辈。” 之前倒是没看出这雨初嘴皮子这么厉害,一套一套的,那黄家人一时间气的没话说,只能转头看向严柏卿。 “辟邪一族自古以来便是替人驱邪与人消灾,可是如今有人动用邪术去害人还是一个无辜的百姓,这要辟邪族以后如何立足,去参加什么百日祭,这不是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严表哥,我和二姐姐真的没有出手伤害这位宫姑娘,我们一直都在院子里,这是大家都看到的,是吧城主。” 无双城主面色无常,只是在大家看过来的时候,很平淡的说了一句“是”,便又直直的站在那里,好似一切与他并无关系。 “大家也都听到了,既然如此我们又是怎么跑了几条街去害人呢?” 云初这时候才从雨初的身后走出来,她生的娇弱,轻声细语说话的时候着实像个好人,果然那黄家人看了一眼云初再看看眼高于顶的雨初,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认为是,一定是雨初使了什么手段。 “小宫鲤你看看那个云初好能演,那些男人都瞎了吗?看不出她有多假啊……” “比起雨初那副跋扈的样子,我也相信云初那小绵羊是个无辜的。” 这时候,严柏卿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冷笑一声,“之前不是说但凡使了那阴邪的法子就会留下印记么,现在把人找出来便是,省得浪费时间。” 宫鲤一直观察这云初,只见她一直泫然若泣的脸色在听到这个话之后并没有一丝的惊慌,反而抬眼朝着宫鲤看了一眼,被手绢压住的嘴角掀起了一个弧度。 咯噔一下,她肯定是有鬼。 果然,在那个黄家人取出了一只骨笛无声的吹了起来之后,雨初忽然扑倒在地,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打滚,手指抠在地砖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二姐姐,你怎么了,你为何这么想不开去做那阴毒的事!” “你……” “我知道你一心想着要嫁给严公子,有看他对宫姑娘照看有加,可是那也是因为怜她孤苦,你怎么说都不该害她呀……” 宫鲤看着满脸泪痕,楚楚可怜的云初,真是心里发寒。 这个女人,真是心狠手辣。 第一百零六章 报应不爽 雨初已经狼狈的匍匐在地上,黄家人放下了骨笛,走到她跟前,“还嘴硬,邪术反噬你以为自己逃得掉?就算我不来抓你回去,七天之后你的五脏六腑都得发黑溃烂,向那怨气凝结成的黑水一样。” “我不是……” “姐姐你就别嘴硬了,承认了族里还能留你一命。” “你滚开,你这个……毒。” 云初扑过去揽住了雨初的身子,痛哭失声。 “是,我知道是我的错,不应该由着你胡来,现在闯下这般祸事。”说着又跪倒那黄家人跟前,拉着他的衣袖哭泣“都怪我,十五叔你把我抓了吧,看在姐姐只是一时间糊涂的份上饶过她。” 那黄家人有些犹豫,想扶她起来,却被她推开转而又一把抱住地上的雨初。宫鲤看着云初不知道在雨初耳边说了什么,就见地上奄奄一息的雨初忽然轻微的抽动了一下,眼睛的瞳孔放大了一圈。 “啊……” 谁都没注意,雨初忽然之间抽了什么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匕首,堪堪扎在了云初的腹部,而她也矫健的崩了起来,向着旁边的天香冲了过来。 因为离得很近,所有人都没带反应,而宫鲤使一直都紧盯着那边不放,雨初一有动作她就把寒刀拔了出来,可是怎么也没想到…… 雨初就那么直直的撞到了宫鲤的刀上,甚至还怕没有扎进去握着宫鲤的手用力按了下去。 噗……冰凉的刀刃捅破了柔软的皮肉和内脏,深深的扎进了她的腹部。 宫鲤不是没有和那些鬼怪打斗过,要说起经验来,怕是天香都不及她丰富,可……这是个活生生的人呢,刀刃离体后血溅出来滴在她的手背上,鲜红的一滴,她烫的扔掉了手里的刀,一个劲儿的向后躲去,脸色煞白。 “我杀人了……杀了人!” 身后的墨崖紧紧的握着她的肩膀,“是她该死,不怪你!” 云初已经被城主唤来婢女扶到了屋子里,她那一下被扎的也是不轻,老爷子本来就会医术,这样不能坐视不理,便到屋里帮她包好。 “这丫头有些古怪。” 那还用说,实打实一个怪胎。宫鲤看着老爷子从屋子里出来后,急忙凑上去问了一句,倒是没曾想老爷子来了这么一句,那是怎么个古怪法。 “她的脉象奇怪,本来年纪轻轻的身子,可是她五脏六腑却跟七老八十的人一样苍老疲乏,更有意思的是,纵然如此她的恢复能力却奇迹般的好,那一刀扎的不深吧,可是我刚刚看到的时候就见她刀伤周围的新肉已经长的差不多了。” “这又是用了什么鬼法子吧……” 一想起云初当时捂着肚子上的伤口,眼中含笑的看她,宫鲤就一阵恶寒。 “奇怪奇怪,你别和她多打交道,这丫头身上不知道弄了什么东西。”之后老爷子就甩甩手走到了黄家人跟前,与他们也说了一遍。 倒是另一个眉眼周正较年轻的黄家人有些疑惑的问另一个人:“难道说是用了蛊?” “别乱说,咱们家族是辟邪,哪里来的蛊。” 那年轻人也便不再做声了,退后站到了其他两个黄家人身边,只是神色间还是有些疑惑。 宫鲤打定注意待会儿要去问问无双老夫人,手上的血渍被洗了之后,仍然有些血腥味,宫鲤吐了好半天才算是舒服了些,杀人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那是有种同类相残的悖德感,即便是互有怨恨也是会因为她的死而感到哀伤。 既然那云初根本就无碍,她也没有死赖着假装重伤,被老爷子诊治了一下便虚弱的走了出来,靠在一个婢女的肩上,泪汪汪的看着宫鲤指责她的心狠手辣。 这真的是贼喊做贼,强词夺理。 “宫姑娘你怎么这么狠的心,黄家人自由黄家人的处置办法,姐姐是不是被人指示,或是受了什么胁迫尚且没问清楚,你就这么把她杀了,她可是个活生生的生命,你怎么这么心狠手辣!” 宫鲤简直都被气笑了,就干脆不说话看着她还要这么说,但是很显然天香不想受这鸟气,当下站到了云初的面前。 “你给我闭嘴,什么心狠,你们两姐妹才是毒窝里长出来的蛇精,小宫鲤若不是福大早就被你们害死了,还有命在这里听你胡乱攀扯。” 天香指着那云初的鼻子大声的骂了过去,把她嘴边的话堵住。 宫鲤收起了看客的架势,看着云初黑沉沉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这般歹毒,能有什么好下场,我告诉你,报应不爽,我且看你以后如何潦倒如何自食恶果。” 宫鲤站直了脊背,神情冷然肃穆,云初在那样的视线压力下竟然不由得低了头,正对上地上雨初凸出来的眼珠,心里难得的出现了一种畏惧。 “雨初既然已死,我们必须带她回去交代才是,也要像黄大人有个交代。” “有劳了。” 这样一来,云初暂时都拿她没辙,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了雨初,好似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凡问的凶了一些她就怯生生的哭泣。 “啧啧,好一副梨花带雨惹人怜的做派。” “大抵那些富贵恩家的娇小姐都是这般吧,一举一动都细致很多。” 两人站在亭子里看荷石桌那边被问话的云初和另一半的几位,她思路清晰,滴水不漏,反是涉及到符咒之类的事情都闭口不提,只是说“这个我不太清楚,二姐姐从来不会让我知晓。” 说完就会抹一把眼泪,就连严柏卿也冷着脸不说话,根本就没有证据。 这么一来,云初就随着黄家剩下的几个人回到了严柏卿在无双城的宅子,他们刚一走无双城主就转身回到了一个小屋里,从里面抱出了一个陶罐,然后向着老夫人的屋子里走去。 “母亲,你可还好?” “嗯,无事,不过是些小,带走了?”城主知她是明知故问,仍然好脾气的答了一遍,见母亲点头笑了笑,自己便撩起了衣摆坐在她的一侧,给她倒了一杯……血。 “怕是他们要愁一阵子了,暂且也顾不上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至少我们不会和他们一起栽进去。” “嗯,区区一个毛丫头还敢来威胁,黄家真的是要后继无人了,倒是那个宫鲤,不似个平凡的,日后也不必得罪。” 城主一听便摸了摸鼻子,自己好像已经把人得罪了,似乎是上一次宴客的时候想挑拨点事儿,被她给瞪上了,不过……应该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吧。 说着便把那个陶罐递给了他母亲,无双老夫人看也没看,只是脸色有些疲倦的点点头,让他放到了屋子里,登时就见那黑漆漆的蜈蚣便沿着墙壁钻了出去。 另一头的宫鲤正下了马车,然后便顿了一下朝身后看了一眼。 老夫人的蜈蚣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不人不古 耳边刺啦刺啦的声音最近两天已经习惯,那肯定是老夫人放了她的蜈蚣过来查探,很有可能是跟上了云初,看来大家对她都有提防。 也不知道她当初是使了什么法子能让一城城主迫于无奈为她庇护,就连老夫人说到她的时候都不想多话,还得绕这么个弯子将人送走。 看来他们互相之间都握着对方的小辫子,有某一个制衡点在。 严柏卿将云初安排在了靠里的一个房内,门口安排了重重的守卫,留下来的两个黄家人则住在她的隔壁,直到成功的进入晋川,在其他时间都会一直看着她。 “她会那么听话的被关在这里吗?” “不然,你还有什么办法。”墨崖看着一脸不满的宫鲤,知道她心有余悸,只能更为平淡的来看待这个问题,证明她不过是个被软件的人,现在这么多厉害的人物镇场子,谅她也掀不起风浪。 “下次即便是累赘,我也还是跟着你出去。” 因为她已经看出来了,只要自己独自行动,多多少少都会惹上杂七杂八的事情,每次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但是过程实在太过于惨烈。 “可以,这也算是你成长锻炼的机会,现在你也是一个不错的三流法师了。” “一个不会看咒的法师吗?” 宫鲤倒是惊奇于墨崖偶尔的玩笑,也顺着他说下来。然后她又催促着墨崖赶紧再变一个小呆出来,自己之前的每次战斗中,小呆可是出了大力气的,是过命的交情。 “你们倒是亲厚。” 说完就接过那颗珠子,珠子上因为上一次在无底坑里面受到的损伤太大,上面还出现了细小的伤痕。 墨崖想了想又拿出一颗白玉的珠子,他拿在手里摩挲了一阵然后挂在了宫鲤的脖子上,然后又像最开始变出小呆的方式一样,从两人的额间取了血把们融进了珠子里。 “这是幽冥寒玉珠,是……我母亲给我的,你收好。” 宫鲤本来打算取下来还给墨崖,却在他盈满了悲伤的眸子里停下了动作,紧紧的抓着它用力的点头。 “小呆本就是来自幽冥的骷髅傀儡,待在这里面还可以增加修为,你自己也要勤加练习。” “那你之前是不舍得的拿出来吗?这么厉害的东西偷偷藏着……” 这本是一个打趣的话,但是墨崖却抬起了她的下巴,认真的打量了一会儿,“我是实在没有想到你是这么个闯祸精,赶紧睡吧,明日还有事情。” 说完就自顾自的坐到了窗边的榻上,盘子而坐。 宫鲤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便翻身躺下,从脖子里取出重现穿在一起的寒玉珠子,入手微凉,宫鲤用指头摸了几下,就见小呆的大脑袋出现在了珠子里,正朝着她喀喀喀的叫着。 “快睡觉。” 小呆一听呼一下就消失了踪影,宫鲤登时无趣也拉起了杯子蒙着头,脸朝里睡了过去。 墨崖睁开眼,看了眼睡的乱七八糟的宫鲤,无奈的叹息一下抬手挥灭了身边的这根蜡烛。 大院子里只有侍卫换岗时会走动发出脚步沉沉的声音,其他各个屋子都挨个黑了灯火,一只漆黑的蜈蚣顺着最里面那间的窗棂爬了进去,静静的匍匐在木框上,一会儿的功夫便和窗框融成了一个颜色。 夜色被白霜打湿,西北果然是比江南又冷些,几个侍卫身体强健,看了眼夜色倒是只觉得有些凉意,并不冷。 此时他们身后的屋子里同样也升腾起了一片的雾气,这雾气悄无声息的将整个房子笼罩,窗框上的蜈蚣也动了一下触角。 直到整个屋子都被雾气厚厚的裹住,床里那个原本躺着的身子忽然抽搐了起来,她像是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忽然拉了一把似的被扔在了地上。 “不怪我,不怪我,你别再缠着我了……” 地上的云初趴在地上身体呈一个扭曲的形式向后折着,头紧紧的贴着地面,嘴里一直小声的祈求着,但是那个看不见的东西,或者是几个东西却不依不饶的折磨着她,她的身体被像是叠衣服一样揉来揉去,骨头嘎嘣乱想,而她的脸皮被生生的扯下来,血淋淋的扔在地上。 然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把它捡起来塞到了云初被卸了下巴的嘴里,血水随着哈喇子流了一地。 她毫无反抗能力的被蹂躏,却始终没有出声,身下的血水流了一地…… 这一幕都被无双老夫人看在了眼里,她皱着眉头,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外面的世道已经变得这么复杂了? 什么歪门邪道都出来横行。 就这么折腾了一晚上,随着鸡鸣声响起,院子里的侍卫又换了一班岗,云初屋子里的雾气也逐渐消散,地上躺着的云初动了动手指站了起来。 “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你们这些鬼东西。” 宫鲤早上起来便站在门口看着云初的屋子,正好听到了低声的喝骂,她有意想听听里面动静,所以把感知伸了过去,那声音近乎于低喃,所以外面的侍卫没听到,她倒是听了个尾巴。 “自己就是鬼东西,还骂别人,也真是个人物了。” 早饭的时候,云初是单门有人给她送过去的,黄家人许是感觉有些尴尬,也就没出来,所以桌子上还是他们几个人。 “那边的事怎么样?” “牵连甚广,那青丘山原先是个矿山,一开始是由这边地方上的一个富商出资开采,随后大概是眼馋了吧,也不知道谁捅了上去,朝廷便下了层层批文,最后由官府接手,不过当时的官府与无双城主还分属两个不同的体系,城主那边倒似一方贵族,反而实权都在府衙手里。” “难道这无底坑是朝廷下令建的?” 那就太惊悚了些,朝廷这是要毁了整个城镇,还拘了生魂…… 严柏卿一听宫鲤是有些误会,便又接着解释。 “并非这么简单,这整个矿山来回转手几任官员,其中与朝廷的牵扯早就说不清楚了,因为开矿死人、藏私少说都处死了几十号人,大到朝廷大员,小刀地方小吏,甚至都无从查起,不过……” “行行,知道你神勇无比,智谋无双,不过什么……” 严柏卿见没人吃这一套故弄玄虚,便干咳了一声,“还记得我和你们说过的那位无双城的主事么? 第一百零八章 心比天高 无双城的主事,也是不小的来头,甚至有的时候比城主都要忙碌,那些个迎来送往,打点交际的事情城主若是不出面的话,就会由主事去做,他们去了好几次,竟然都没遇上。 “听说是去了皇都给丞相拜寿,如今才往回返,算一算明日便能回来。” “他有什么问题?” “他的新小妾就是这言官的庶女儿,哼,刚刚去了两月有余就娶了一房新妾,还巧不巧的是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估计现在去打听,街头巷尾还有这么一段儿笑话呢。” 严柏卿喝了一口茶换了个姿势,神情也正经了起来,而且眼神有些发冷。 “如今南境北境的边疆一代都有乱事,官逼民反。据打探到的消息右相与左相如今争端愈演愈恶劣,右相的女婿礼部侍郎曾经在北境的边疆卡库其任了两年的官,如今那边暴动,就被抓了把柄。这不就想牵制左相,我们福王府眼睁睁的就受了无妄之灾。” 宫鲤听着有些混乱,但是大体上明白了福王府是被做了靶子。 “那这件事和鬼林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严柏卿一扫刚才的阴寒,忽然之间眼睛发亮,倾身靠了过来,宫鲤不明所以也歪着脑袋凑了过去,眼睛溜圆。 过了一阵,严柏卿揉了揉眼眶又退了回去,然后斜着眼看了,嘴上挂笑的墨崖,挫败的又看了一下眼大漏神的宫鲤,这才讲起了那个天赐良机。 “这个坑和那礼部侍郎有关系!” “你怎么知道啊” 一直摸不着头脑的天香,问出了关键,前有云初的诡计多端,现在这个证据是否也可靠。 “这个他是跑不掉的,因为这一次来的还有那位礼部侍郎呢,而且……据说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安国候也回来呢,这可有好戏看了。” “老爷子就烦你们这些兔崽子们说话阴阳怪气,藏藏掖掖……不吃了,我要出去。” 老爷子忍无可忍的扔下碗筷,站起身便走了出去,留下几人面面相觑,都看着严柏卿,这人说话确实总要曲里拐弯,肚子里的弯弯肠子转几圈才会吐出一句话来。 “我猜,云初怕是在等安国候。” 这又是哪门子的关系呢? 倒是墨崖了悟般的从宫鲤的筷子底下抢了一块儿糕点,皱着眉头咬了一口又扔到了盘子里,拍了拍手说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真没看出来,原本还以为她只是有野心想在族人出人头地,有些作为,但是现在看来这还有母仪天下的想法,怪不得要住牡丹园呢,原来人家时时刻刻都在保持那个仪态。 命,时也运也,岂是机关算尽,踩尸而上。看来自己也算是无妄之灾,被拿来练手了。 自从到了这个院子云初倒是出奇的安静,若是不相熟,不了解她的还真能被她那出尘温婉的气质骗到。甚至见了宫鲤和天香还能笑着闲谈,这厚脸皮的功夫一般人还真死甘拜下风。 墨崖与严柏卿最近相处的倒没有之前那么剑拔弩张,还能坐下来商谈事情,宫鲤乐见其成。第二日就随着老爷子,带着天香除了宅子,往城里最繁华的烟花之地走去。 用老爷子的话就是“人不风流枉少年。” 三个人浩浩荡荡便去了那幽冥的“秋水阁”,好巧的是曲流也在,不过他那是正在抚琴,宫鲤也就没有过去招呼,而是随着老爷子坐在了二楼一个安静些的位置上。 “几位要不要叫姑娘来倒酒。” “不用不用,我们就是姑娘,把好吃的上来点。” 把碍眼的老夫人赶走,宫鲤总算安心的坐了下来,这儿的女子太过于热情,笔直之前凤阳城里的花魁献艺要热闹许多,而且这里的男子比女子多了不少。 “在这儿不能说我们是姑娘,会被人误会的!” “难道说是男子么,真是好笑,这有什么好误会的,这里民风真是开放,饶是我们岛上的渔民也没般亲密,哎?曲流怎么到处献艺,他一定有很多钱吧,” 天香无力解释,只能甩开她的手,探头往下面望去。 “怎么办我的钱要花光了,天香你有钱吗?” “没有啊,墨崖和柏卿大哥都有不就好了,养你才花几个钱。”宫鲤一心想着自己的生计大事,也没有留心下面的情形,只是靠在后面的栏杆胡乱想着,眼角看到一位金光闪烁比黄曦都要华丽的胖男子从身边走过,手里拿着一个画卷,小心翼翼的端着生怕坏了。 那人坐在了宫鲤他们的旁边,所以在他展开画卷的时候,宫鲤稍微转身就能看到。 “木雅姑娘,我么主子特献上古画一幅,为姑娘添个彩头。”身旁的两位随从随后将画卷展开,一副繁华都城的景象跃然纸上,宫鲤扭头瞟了一眼,便猛地回过身凝神望了过去。 就听着那位姑娘捂着嘴巴小声的说:“这是前朝圣手画的《九州实华图》,当今世上可是独独一份的,这应该是上卷,据说中卷与下卷都下落不明,如今这个价值连城,田老板您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这不是打听到木雅你是个爱画的人,所以就投你所好,对于我而言,木雅一笑才是价值连城。” 这番话一出,那木雅果然笑的更甜。宫鲤倒是没心细管那女的笑成什么城,她只是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那画。 脑子里想着还在海岛上的时候,爷爷每隔半月便会拿出这卷完整的画卷来给她临摹,当时年纪小根本不知道是何意,爷爷也只是说为了练习她的注意力和悟性。 “这个技法是我们独家的不外传切不可向外说,这画也不可对外提及,可记得。” 爷爷当时是这么嘱咐的,既然是自己的东西当然要保守,所以直到那画卷被烧毁她都没有向谁说过,然而……这画卷,被烧了两断的残卷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富商的手中? “喂……丫头,在看什么啊,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老爷子也顺着宫鲤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胖的像个白面馒头的男人,一脸色相的和旁边的女子打情骂俏,转而奇怪的看着宫鲤,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可不就是见了鬼。” 在岛上被爷爷烧了东西又再次出现,这不是见鬼是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烟花之地 百思不得其解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宫鲤打听过那个姑娘,雅玉是这里面最受人喜欢的人,有很多人给她送东西,就今日她还看见雅玉带着那田老板回了房中。 虽然还想再偷看一二,不巧被路过的曲流看到,偷偷摸摸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宫鲤最后还是找了个迷路的借口,在曲流轻车熟路的带领下回到了座位上。 老爷子和天香找的有些着急,看她回来不禁松了口气,天香见到是曲流便开开心心的坐了过去,问长问短。 “见过长老。” 老爷子也没想到会被一个琴师给认了出来,坐直身子含蓄的点了点头,让他坐在一侧。 “老爷子这是曲流,弹琴的……特别好。” 曲流见宫鲤的介绍有些苍白,便轻笑了一下接过话头,“晚辈是一名乐师,游历各地,也会演奏一些安魂曲祭灵曲,承蒙祭灵族长老的信任,有幸到百年祭上弹奏祭灵曲。” “如此这般甚好甚好,现在很少有年轻人愿意做这些事了,很不错。” 老爷子对曲流的印象很好,因为都是四处游历所以很有话题,天南海北聊的很欢,天香听着也时不时的欢呼一句。 宫鲤耳朵在这边,心思却都在那间屋子里,不知道那位富商什么时候走,还有那幅画能不能偷出来看看之类的。直到曲流被人喊走,站起身告辞她才回过神来。 “你上去一趟,魂丢了?” “那个雅玉,我能去见见吗?” 天香睁大了眼睛,看她又不似在说假话,摸了摸袖口,问她:“可有银子?” 宫鲤摇摇头。 “没有你还敢去看花魁?你知不知道人家那一炷香的时间,就抵得上农户们一家十几口几年的口粮。” “那我们回去找墨崖借点银子吧,现在就走。” 宫鲤非要离开,要去看花魁,老爷子也是不解,就跟上她的脚步。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墨崖已经坐在了屋内,见她火急火燎的回来,开口就要银子,还要去见什么花魁,他便黑着脸看向老爷子和天香两人。 “呃……都是很因为曲流,他也不知道带着宫鲤去了哪里一趟,然后她回来就非要去看,是吧老爷子。” “可不是……” “我看呢,也不用着急,明天或者其他时间,墨崖还是你带着她去比较好,是吧老爷子。” “可不是!” 宫鲤最后没有要到银子,但是墨崖说第二日会带着她去看,才让她停止了胡搅蛮缠。 她还是想先确定看看那画是不是之前爷爷烧掉的,还是说有什么赝品,爷爷之前说过这画天下只有一张,碧玺得刻在脑子里,就现在她都习惯性的每个半月要在脑海中把每一个细节都回想一边。 之前看到的确实毫无差别,越是类似就越是可疑,这中间到底是谁说了谎。 这一晚睡的辗转反侧,天一亮就爬起来站到墨崖跟前,直到他冷冷的站起来才算挪了地方。两人出去时也没注意,从房内出来的云初。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是,但现在还不确定,我需要亲自去看一眼,然后我再细细同你讲。” 两人走到昨天的秋水阁的时候,却被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给堵在了外头。 “哎,你听说了么,这雅玉和一个富商昨日不知怎么的就被吸干了血,扔在地上,发现的时候还什么都没穿。” “啧啧,可算是死了,这城里多少的男人都被她迷得晕头转向……” “可不是呢……” 底下多是女人,听口气倒是幸灾乐祸的多,可是没有听到有人说起什么古画的事儿。 官府的衙役已经把秋水阁围了个彻底,宫鲤挤到了靠前,见那位花枝招展的老鸨今日却脸色惨白,一路跟着那官差走出来。 “大人,你看出什么来了没?这绝对是有不干净的东西,我们雅玉好端端的怎么就被把血给吸干了……” “行了行了,你也别哭哭啼啼的,我们先让仵作看看。” 说完又对着人群说赶紧散了,宫鲤又挤了出来,让墨崖带着她从后面的窗户跳了进去,这时候整个的秋水阁里冷冷清清,怕是都藏到了什么地方,关门关窗悄无声息。 “就是那个房间。” 宫鲤推开房门,一股血腥味就把她熏得作呕,太冲了!而且这其中还有一股苦涩,清香很淡又很复杂的味道,隐隐在哪里闻到过。 屋子里因为门窗都关的严实所以气味混杂,之前这雅玉应该是燃过沉香,而且还起了雅兴写了些字,里面还有墨香,杂七杂八的很浑浊。 屋子里也是凌乱不堪,很多东西都扫到了地上,这么大的动静外面居然是没有听到? 而且那幅画去哪儿了,还有就是这屋子里一点儿血迹都没有…… “太奇怪了,这屋子里血腥味儿这么重,居然没有血迹。” “你看这里。” 宫鲤顺着墨崖指的地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这像是被什么硬物给蹭的,是一道刮痕。 墨崖个子高,那个划痕正好就在他的眼睛位置,他伸手在上面摸了一下,然后手指搓了搓,自己闻了闻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同,她又凑过去闻了闻,然后皱了下眉头。 宫鲤见状,把他的手扳过来自己闻了闻,“是一股树枝的味道,像是嫩枝剥掉皮以后里面那汁液的清香,唔……干什么。” “不要命了吗?敢乱舔。” 墨崖捏着宫鲤的脸颊,沉声训斥,之前本来见她闻,也知道她嗅觉异于常人或许能闻出什么门道,结果指尖传来温湿的感觉,原来是宫鲤正伸出小舌头来舔,像只小狗一样,也不怕毒死。 “没关系,老爷子给了我一瓶可以解百毒的药,我待会儿就喝一口。” “你倒是信他,世间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人心无法抵达的,自己警醒着些,傻。” 宫鲤揉了揉自己脸蛋,撇撇嘴,你才傻! 两个人四下找了找,桌子上有些奇怪,按说这雅玉是个风雅人,可是桌子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而墨汁毛笔都被扔在很远的地方。靠近床脚的地方扔了一把剪刀,女子做女红时用的小剪刀,公里蹲下来拿起剪刀看看了。 “这上面和这个床柱上的黏液一样,你闻。” “闻不到。” 墨崖摆了摆手,他之前就没有闻到手上的东西有什么味道,只是黏糊糊的触感。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剪刀扎了一下,然后又甩到了床柱,但是什么东西能那么高呢。” 墨崖本身就很高,那刮痕与他齐眉,实在难以想出什么能甩到那个高度。两人正在里面翻找,忽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宫鲤和墨崖躲在门后,听到有人停在门外。 “小莲,我昨天听到雅玉喊救命了。” “啊?可是我们怎么都睡的很死,一点也没听到。” 那最先说话的丫头着急的跺了跺脚,又拉着这个叫小莲的往角落里站了站,着急的说: “我是从外面回来的,去给雅玉找她惯用的眉黛,跑了好多地方,没了车马我是步行走回来的。” “小玲,那你有和别人说吗?” “我不敢,小莲你知道吗?里面有鬼的!” 第一百一十章 夺命古画 在听到那小玲说到有鬼这个字眼的时候,宫鲤与墨崖对看了一眼,看来是真有诡异。 也许是那小莲没有相信,让小玲更为惊慌,整个人都快哭出来了。 “真的!我本来是要跑进去的,可是老远就听见了一声跟人不一样的鬼叫声,而且那个东西长着很长的触手,木雅屋子里有夜明珠,我从外面正好看到那东西印在窗户上……” “真有……那东西?其实这话我是信你的,听妈妈说木雅和那富商被生生的吸干了血,但是屋子里一滴血都见着,渗人的很。” “当初我如果喊人来救会不会他们就不会死了……可是我当时太害怕了。” 小莲一直轻声的安慰小玲,让她不要自责,如果她当时去喊了,保不齐还要死更多人。 哭了一阵,远处传来那老鸨的喊声,他们两个便急急忙忙的躲了进来,宫鲤被墨崖用黑雾裹住,屏着呼吸躲在了门边上。 “这里的画呢?” “什么东西,就是那富商给了木雅姑娘的那画,她爱惜的不得了,我想碰一下都被她打。”说着还撩起了衣袖上面横七竖八的有很多伤痕,看样子平日里没少挨打。 “你个苦命的。” “以后就没事了。”这话她说的很低,但是宫鲤还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耳朵里。看样子当时那木雅呼救,这小玲除了害怕,或许还有一些庆幸吧,至少以后会有一阵子,不会有人这么打她了。 外面的人倒是没有进来转而进了前面的屋子里,路过这里的时候还快走了几步,随后就听到老鸨在外面大声的咒骂,“这些个白眼狼,风光的时候一个个都哭着喊着来我这秋水阁,这不过就是出了事儿,就都跑了。一个个黑心肝的,昧良心的……” 她在骂的时候,宫鲤转头看了看那两个下人,她们的表情都很木然,尤其是老鸨骂了一句“昧良心”,小玲还讽刺的笑了一下,可见这女人平日里也不是个好人,不得人心。 小玲和小莲出去之后,宫鲤便又转到桌边看了一眼,伸手在上面摸了摸,特别的凉。 “现在得知道这幅画去了哪里。” “这画有古怪,你之前非要来这儿,事来找画的。” “没错,昨天我是在二楼的雅座看到那富商赠了木雅一幅画,如果是寻常古画我也压根看不懂,但是那幅画在我的脑子里,清清楚楚。爷爷自小便叫我临摹,让我记住上面的细节……” “别动……” 宫鲤说到半截被墨崖抬手制止,宫鲤随着他的动作僵直了身子,就见他猛地出手伸向她的身后,后面发出细微的响动,还有越发清晰的树木香味。 “这个在搞鬼。” “这儿是被切下来的……那就是说这个东西或者更大,我想起来,这个是蔓藤的叶子。” 又是蔓藤,记得当时在万人坑那个村子里的时候被一个骷髅和蔓藤纠缠到一起的东西攻击,当时那股味道就是掺杂了血腥味和树木清香,甚至还有夭桃……难道说那东西在这千里之外还有亲戚? 把这个想法说给了墨崖,他看了眼手中停止了扭动的枯叶,“或许,这样的事情在别处也出现过,只是当时人们都没有注意,你说之前见宫老爷子烧画,是否亲眼见它化为灰烬,还有之后是不是有人来把它拿走了……” “你是说,这画有古怪。” “精怪附身在画内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它们常年吸收笔墨精气,那惜画的人用来存放古画的东西都是上等的木材,人气笔势木香都是鬼魂灵魄修炼的好地方。” “老爷子应该有办法找到古画。" 这里面也没什么东西可找,宫鲤便和墨崖离开,他们刚走屋子里就浮起了白雾,那雾气翻腾着聚集在了书桌上方,一会儿的功夫就钻进了桌子里面,上面腾腾的冒着白气,好一阵子才平息。 宫鲤他们回府的时候,迎面就看到了正要出门的云初,还有跟在他们身后的黄家人,云初倒是一脸的喜色,反倒是那两个黄家人心事重重,面色难看。 “宫妹妹这么一大早去哪儿了?城里乱着呢要小心。” “我觉得,我小心你就够了。” “那你也太看得起我云初了,我也只是个弱质女流,能有什么可怕的……” 宫鲤拍拍身上的衣服,又看了她一眼,慢慢的说了句:“我倒是怕小看了你。” 云初只是一笑,又掏出那块雪白的手绢,按了按嘴角,极其娇媚的看了她一眼,扭着腰出了门。她一走,天香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气呼呼的说道:“那个主事回来了,还来了个什么候,以来就喊了云初过去。” “这是早就盘算好的,狼狈为奸,对了,老爷子呢?” “老爷子和墨崖在屋里说话呢,她刚刚和你说什么呢,你笑的那么阴险。” “她说自己是个弱质女流。” 天香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看着云初上了马车的背影,点了点头,“确实女流……” 进屋的时候墨崖正和宫老说在木雅屋子的事情,宫老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往那枯叶上滴了一滴。那枯叶忽的冒出了一股黑烟,直直的冲了很高,宫老拿出了符纸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双手飞快的折了一只纸鹤。 纸鹤扑棱着飞了起来,绕着黑烟飞了几圈,穿过门窗飞了出去,老爷子一直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什么,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纸鹤飞了回来,吧嗒一下掉在桌子上,化作一滩黑水。 “城主府。” “现在城主府里,有那个侯爷、还有云初,刚刚柏卿哥哥也已经过去了。” 是谁把古画拿到了城主府呢……若说那古画会吸人血,把画带过去的人是想害谁?侯爷和严柏卿如今都是储位的竞争者,难道是因为皇家争权而来的么…… “还是过去看看为好,严柏卿怕是还不知道这事,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宫鲤听老爷子这般说,觉得说是陷阱不符合常理,“如果是要暗杀,为什么提前整出这么一件事来,这不是打草惊蛇?” “如果说是明目张胆呢?” 不管怎么说,自己在这边细想也得不出什么结论来,墨崖和宫鲤还是去了城主府上。 今日城主府上很是热闹,来来往往的仆人都在忙碌着什么,宫鲤是借着来探望老夫人的名义来的,上一次老夫人给了贴字,只要想来拿着贴字就会有人待她进来。 果然很是管用,“姑娘这边请,老夫人一会儿便回来。” 嗯?宫鲤心中奇怪,老夫人不是不能出去吗?难道…… 刚一想着,就听着外面沙沙的有什么东西快速的爬了进来,一回头就和身后的大蜈蚣来了个脸对脸。 “老……老夫人,您回了,呵呵……” 第一百一十一章 都是贵人 墨崖一动没动的站在旁边,看着宫鲤强颜欢笑的对着大蜈蚣行礼,也不由得笑了一下,暗道:“原来也有怕的东西”。 老夫人的脸从大蜈蚣的嘴巴里露出来,笑着看了她几眼,又想着屋子里爬去,里面窸窸窣窣的传来一阵响动,声音停止后,见老夫人擦了把汗走了出来。 墨崖虽说第一回见巫蛊族人的模样,但是并不惊异,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坐在桌前的无双老夫人。 “过来是做什么呢?” “老夫人,实不相瞒我们是来找一副古画的,今日秋水阁的木雅死了您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我之所以出去也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潜入了停尸房,你们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那两具尸体如今就剩了两潭黑水,这怎么样看都像是我们老族里面的一种尸蛊,可以将人的尸体腐蚀,更奇怪的是还会将魂魄留在放蛊人的身边,你们的意思是,那人可能来了城主府?” 老夫人放下茶杯直直的朝他们看了过来,显然她对于这个蛊也颇为忌惮。 “这是什么人要来把水给搅浑?” “现在谁在这里出了事都解释不清楚。”墨崖这话说的很隐晦,但是老夫人明白,这无双城里的几位都是牵连着朝廷的纷争,任谁出了事,都会把这个账算到城主的头上,难道是有人……一石多雕? 把无双城这个交通要塞掌握在手里,再除掉一个竞争对手,受益者会是谁?那么幕后的黑手就是谁,但是那人似乎也算准了谁都不敢去试探。 老夫人站起来抱着一个小罐子,从里面捏了一条蜈蚣出来,放在手心让它咬了自己一口,然后把它放下,那蜈蚣便迅速的爬了出去。 “看来是有人把这儿当做屠场了,你们大概还不知道,我们那个有本事的主事不仅带来了安国候,还将另一位铁帽子爵爷的儿子给带了来,还有几个富家子弟。” “他怎么做到的?” 宫鲤倒是惊奇,是人不都说无双城主如何如何厉害么,怎么来了这里后发现,在外面出风头的竟是这位主事。 “他可是太后娘家的人,我们惹不起。放心,我会通知城主,但是你二位最好也过去看看,那位严世子是你们的朋友吧,知会他一声。” 宫鲤和墨崖躬身告辞,侍女带着他们进入大厅,和门前的侍卫说是老夫人请过来的客人,让大家几个年轻人一起热闹热闹,也是严世子的朋友。 那侍卫犹豫了一下,然后进了里面不知道问了谁,然后把他们带进去,一直带到严柏卿身边。 宫鲤在他旁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他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但还是立刻招了阿七过来,紧挨着自己站好。 “来,各位还是第一次到无双城吧,这里可是晋川第一城,繁华又有人情味儿,吃喝玩儿乐养样样不缺。”那位主事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在座的人介绍,压根也没去看上面椅子上坐着的城主。 “张主事这话说的,我们还不相信您嘛,连太后娘娘都交口称赞的地方,我们肯定得好好看看。” 一些人又接着觥筹交错,倒是那个坐在最头上,那个传闻中的安国候一声不吭,面色平淡,只是在人们敬酒过来的时候,好不推辞的一饮而尽。 “真是能喝。” “这位安国候号称千杯不醉,还没人见过他醉过呢。” 又是歌舞又是斗诗,不伦不类着实可笑,但是这些官家子弟们玩儿的很有兴致,一个个都喝的东倒西歪。 “云初为各位公子弹奏一曲助兴。” 一声悦耳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云初穿着白色的衣裙,青丝松绾,盈盈步入。 她眼光流转间在安国候面上多停留一会儿,余光扫到了宫鲤面色微僵,但是因为稍纵即逝,大家看到的仍然是那青莲般的笑容,恰到好处。 只是,那位安国候也仅仅是扫了她一眼,便又去看手中的酒杯,这个人还挺有趣,不是说他一来就招了云初过来吗,怎的现在又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再看那主事,也在打量安国候,见他表情淡淡,皱起了眉头。 这是美人计? 琴声袅袅,大家听着如痴如醉,宫鲤听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和曲流弾的相差无几,都是那些个缠缠绵绵的调调,有些无趣。 胡乱的转着眼珠子,不期然和上坐的城主撞了个正着,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宫鲤见他袖子底下的手指东了两下,猜测大概是无双老夫人告诉了他什么。 接下来就是等,不出事还好,若是出事…… 一曲结束,云初屈身一礼之后便站到了安国候身边,殷勤的给他倒酒,其他人一见这架势,便都暧昧的笑笑,有些人还转头看向了严柏卿,一些人还是知道的,这黄氏姐妹可是跟着严柏卿的车过来的。 如今,云初的态度也就代表了整个南齐黄家人的态度,宫鲤扫到了门口那两个黄家人气的铁青的脸,心下了然。 “这云初也是豁出去了。” “就怕是命比纸薄。” 宫鲤转头看了墨崖一眼,记得之前他就说过云初是心比天高,再加上这句命比纸薄,嘴巴还是挺毒的,有什么是比求而不得和无福消受更让人痛苦的事呢。 宫鲤坏笑着撞了撞墨崖的胳膊,歪头看着他的脸,调侃道:“你还挺坏的!” 墨崖一脸莫名的看着她,像是在说你傻,然后轻笑了一声:“我可没有她坏。” 眼看着这无趣的宴会就要结束,而又什么都没发生,变故就赶巧的发生了。 “城主大人,这是我家老爷子寻来的一件宝贝,因为要在贵宝地打扰,所以特意送上,聊表心意望城主大人笑纳。”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岂有不要的道理,城主六摆摆手让人拿了下去。 接二连三的便有人给城主送东西,搞的跟过寿献礼一样。 最后的是一位年轻的少年,他站起来的时候就神情怯懦,而且身体微微地发抖,磕磕巴巴的说了自己献上的是一副古画。 众人一下哄笑开了,他们就让他展开来给大家欣赏,那少年脸红着朝身后的仆人摆摆手,就见从外面进来一个打扮明艳的女子,她手中捧着一个盒子,低头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的时候,胸前的风光漏出了大半。 “刘公子可真会办事,不言不语的来了这么一招。” “不不……我没……不是我……”这个时候谁还听他说话,都起哄调戏起了地上的女子。 “城主,各位大人,这边是我们公子要献上的古画。” 宫鲤本来还在看那位紧张到结结巴巴,脸色通红的刘公子,听到声音后猛地抬头,看向那名站在中央的女子。 “怎么会是她……”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吸血蔓藤 宫鲤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那里,五官明艳的小玲,脑子一时间竟然都转不过弯。 “刚刚她不是在秋水阁?” “是,你眼睛没事。” 既然她眼睛没瞎,这小玲上午的时候还是一个下人,转眼之间就成了皇都来的贵家子弟的婢女,分*身术么? 因为宫鲤看到的只是小玲的后背,所以忽略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黑东西。 她紧紧的盯着小玲的手,底下坐着的人还在起哄让小玲打开,却见她怯生生的转头忘了刘公子一眼。 “嘿,姑娘你看着他做什么?是城主的好礼,城主让你打开你打开就是。”一个穿着紫袍的人看也没看城主,就只是盯着小玲调笑。 “让云初帮这位姑娘打开吧。” “好好,两个美人一边一个把画卷打开。” “啧啧,美人就是知趣。” 叫好声一片,云初施施然从安国候的身后走出来,眼神沉沉的望着地上的小玲,那眼神宫鲤倒是熟悉,之前因为自己和严柏卿走得近,她也是这么看她的。 这个眼神叫嫉妒。 果然这云初走过去伸手扶起了小玲,从宫鲤这个角度她能看到云初深深掐入她腰腹的手指,倒是这个小玲怕是挨打挨多了,居然面无改色。 那个黑木匣子被打开,里面先是散发出一股沉沉的木香,少说也有上千年的年龄。 是一幅横幅长卷,他们两人小心的拉开,宫鲤他们都在后面所以一时间没有看到上面的图,只听着前面的几人疑惑出声。 “这不会是那幅《九州实华录》残卷吧,我听说是从两年前出现在北境的,这可是前朝圣手根据古书记载画的最全的大周时期的九州之景。你看看这山川湖泊,城池道路无一不是精细。” 听这个人这般说,那些人全都围了过去。 宫鲤见状可以肯定这就是从秋水阁被人拿出来的古画,这画起初还被木香的味道遮着,在外面放了一会儿,那股细细的树枝香气便散了出来,他们三人一动没动还站在原地。 眼见那古画背面逐渐晕开的一团白雾,宫鲤不由得将手探到了腰间。 “这画古怪,小心。” 阿七和严柏卿听完也都戒备起来。 “你看这旁边好似是被什么东西给烧了,这后面的东西就没了?真是可惜。” “哎?说来奇怪,我记得最初的时候听说这九州图只剩了北境很小的一些范围,这个怎么看着都有了晋川,你看这里,嘶……” 那个手指碰到古画的人,心有余悸的捧着自己的手指,向后退了几步。其他人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还对他一顿嘲笑,但是宫鲤看的很清楚,那人的脸色刷白,根本不像是装的。 “别碰!快把这画给扔来!” 他大喊着拉回来旁边要伸手去摸古画的人,让小玲把画收起来。 可是小玲只是抿嘴笑了笑,猛地伸手附在了那烧毁的边际,云初大叫一声扔开古画的一边朝着安国候跑过去,一边还喊着“侯爷救我。” 不过已经没人在意她干什么了,大家都愣了一般看着从画里面伸出了细细的蔓藤缠住了小玲的手她的脖子,然后噗的一下刺了进去。 “啊!快跑有鬼东西。” 一时间大家乱做一团,小玲毛骨悚然的笑声确实异常突出。 “都得死,都得死,我好饿……好渴……” 一声声,越来越尖细。越来越多的藤蔓从里面冒出来,缠上了那些人的身上,转眼就被吸成干尸。 城主见差不多了,就大喝一声:“来人”。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几个灰衣人,如鬼魅般的行至画的跟前,又是画符又是念咒,手中的利剑快速的斩断上面的藤蔓,散在上面的粉末令那些藤蔓发出尖利的叫声,好似有很多鬼魂在哭喊。 “侯爷救命。” 本来就很混乱的场面,传出了云初尖叫,只见一根尖细的藤蔓冲着安国候的心脏刺去,一边的云初还不知死活的往安国候身边扑,他面色一愣,挥手就掐着她的脖子挡在了自己身边。 那根蔓藤一下就钻进了云初的小腹,她大叫一声徒手将那东西拽了出来,然后转身想跑。 宫鲤她们离得远,这边的蔓藤并不厉害,主要都攻击前面的人,墨崖自己就利索的将那些都挥开。宫鲤便一直看着云初他们那边,那些藤蔓像是发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一样,呼啦一下全冲着云初过去。 而此时,宫鲤余光瞥见了城主向着那些灰衣人做了一个手势,他们便退到了一边。 “啊……滚开,我不会死,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不死,我是凤凰命,我还要母仪天下。” 云初被血藤死死的缠着,但是他的身体复原得很快,那些刺入身体里面的蔓藤贪婪的吸着她的血,却见她很快就又恢复过来。她口中念起了咒语,身周开始泛起了白雾,将她裹了起来。 “五毒之气,入吾之身。九丑之鬼,知汝姓名。急须逮去,为我所用……。 墨崖听到云初诵咒微微惊讶,转头问严柏卿:“黄云初今年多大。” “应是十六” “真是天才,这是五鬼聚形,每隔两年便要虐杀一个纯阴之人,用其血沐浴,禁锢其魂魄。连续杀五人,便可以更改命数,修为大增。看她这个样子,怕是想练个长生不老的法术,她身上如今已经背了五条命” “那她五岁就开始……” 无法想象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杀人,而且还是虐杀,然后还要从容淡定的用血沐浴,再禁锢灵魂,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阴狠,真的是天生的吗? “据说黄家有个旁支,说被下了诅咒,女子一过十岁必要给族里带来厄运,所以通常在十岁左右都会被处死,当时我听说他么居然能留下来一个女儿还吃了一惊,原来她这是改自己的命数。” 看着和蔓藤对抗的云初,宫鲤心里忽然很不好受,这样说来其实也是个不幸的人想要摆脱不幸,而一步步的踏入心魔。 谁能说,她就不是一个受害者呢…… “凭什么我不可以,凭什么……” 云初大声的喊了一声,她身上忽的一下升起了五道黑影,他们的腿脚还在云初的身体里,上半身却想要挣脱,然后回身狠狠撕咬云初的血肉。 “果然是命比纸薄……她也是个可怜人,帮她一把吧。” 墨崖听罢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清明,流露出悲悯的神色,便跃到了古画前面。 他的动作干脆了许多,伸出五指凌空一抓,便从云初的身体里生生的扯出了五鬼,任凭他们挣扎用力一握就化作白烟消散。然后抽出诛魂刀朝着云初兜头劈下,她身上的血藤瞬间退开,被墨崖一把抓住扔在了一旁。 墨崖回身又摸出了一根红绳,将古画一抖一卷紧紧绑住,虚画了一个符咒。 地上有两三具尸体,已经被侍卫抬了出去,只有云初奄奄一息的躺着,她已经没了如花的美貌,变成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我本不甘心,可是却斗输了,自从碰上你,我就知道遇上克星了。” “我从来没想过害你,你为什么就非要取我的命。” “因为我嫉妒你的命,我丧尽天良都换不来的,你都有。我好恨呢,不过我知道的,我终究得死在这儿,一碰上你我就算到了,命绝于此,要不就是你死,要么就是我亡,天意罢了……” 云初说完这句话就佝偻起了身子,没了气息。 宫鲤伸出手,念着自己新学来的往生咒“鬼魅一切,四生沾恩,富贵贫困,由汝自召,敕就等众,渡汝超生。” 愿你来生不必如此辛苦。 第一百一十三章 狐狸尾巴 云初已死,古画已收,一场乱局收场。 一时间无人做声,那些受了伤的公子们都吓破了胆,唯有那安国候世子和爵爷的儿子还能若无其事的站在那边沉声的询问今天这是什么事端。城主索性也装聋作哑起来,咳嗽连天,好似要断了气般。 那主事本来还躲在后面,见几位公子都在看他,没办法只能出来。 “这古画是刘公子的带来的,小的也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无端端的您送这么个要命的大礼给咱们城主是何居心,这手边还坐着这么多的皇亲贵族,您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也会立即修书一封递到朝堂上,让您父亲给我们个说法。” 他一说完,那几个受了惊吓的公子倒是忽然醒悟了般,见危险都已经不在,迫不及待的想找回自己的颜面,好似只有找到一个发泄口,就能把哭天抢地的丑态掩盖住了似的。 “好你个姓刘的,平日里结结巴巴,低三下四装的是个大好人,一出手倒是不惊人死不休,是不是早看我们不顺眼,在背地里琢磨着坏水呢!” “就是和他那个爹一样,整日里沉着一张脸,好似自己多铁面无私,一个小小的言官整日里谁都不放在眼睛里。” “看样子这是有人给了好处呢,这安国候世子,福王世子还有爵爷,一个个的可都在这儿呢,你们刘家吃了豹子胆了敢兴风作浪……” “……” 一时间大家全部把矛头指向了那位刘公子,而那个年轻的后生已经面色如纸,急促的呼吸着,他根本找不到机会为自己辩驳,只是无助的跪在地上摇头一直说着“不是我,不是父亲。” 旁边严柏卿低声的解释:“刘大人是谏言官,属于清流一派,为人为官都是刚直不阿,得罪了不少人,但是右相倒是对他颇为提携。” “那右相平日里也不得人心?” 打狗也要看主人,若不是那这些人如何敢这么的放肆,好似这罪名是不是他的,都要这个人来背。 “右相只是不得太后的心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哎,侯门似海,人心险恶。” 严柏卿听了宫鲤的这一声叹息之后,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人心难测在这朝堂之上,自上而下就是一条锁链,将一干人等分帮分派的连在一起,好的一起享,恶名暗箭也得一起担着,这些从小母亲的都耳提面命的告诉过他。 “来人,把刘公子先好好的看管起来,免得再出什么意外,明日便送了回京,咱们这儿庙小可供不起这座大神。” 张主事一声令下,就从外面出来几个侍卫,把刘公子架了出去。他最后干脆就没有挣扎没有辩白,这一切很显然都是人家设计好的,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往他头上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几位公子受惊了,实在是府内的疏忽,因为无双城历来是宁静祥和,没出过什么大事,这都是那刘大人想借了机会使坏,听说他那个夫人是从东岛来的舞姬,啧啧那边的人都邪性的很,指不定在画上使了什么法子。” “真是岂有此理,咱们也会修书回去。” 城主已经咳嗽罢了,被人搀扶着站了起来。 “都是下官失职,拖着个病身子也主持不了大局,一直都是张主事张罗,之后的事儿也少不了张主事呢。“说着又是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咳嗽,再配上他那一脸苍白,居然真有些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样子。 那几个公子虽说对这城主颇为不屑,但是明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出来的时候家里长辈可没少告诫千万不要招惹无双城城主云云。 就这么一个病痨鬼还要提防? 严柏卿最后才走到安国候世子身边,跟他耳语几句,见他面色不善笑了笑便向城主等人告辞。宫鲤和墨崖本身就是冒了个名字进来,走的时候别人倒是没特别注意,倒是张主事盯着他们几人看了好几眼。 “去查查那两个是什么人……” 城主已经被扶着去了后面休息,张主事看着地上云初的样子嫌恶的蹙了眉头。 “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来人扔到乱葬岗去,晦气……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 宫鲤和墨崖他们刚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就见几个府内的下人抬着一个破席子快步的走了出去,外面露出了几缕散乱的灰白头发,和白色的裙角。 “站住。” “见过世子!”严柏卿见宫鲤正打算下去,就提前喊住了那几个人。 “给我再派一辆马车,然后把她放到车上吧,回头主事问起,你就说已经办妥了。” 随手又塞给几人一些银子,车子再次前行,后面的车上已经多了一个云初,白日里还光鲜亮丽的憧憬着以后的生活,月牙高升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具冷冰冷的尸体,没了那傲骨如此低微。 “看来是有人在搅浑这潭水了,如果城主聪明的话,怕是要避了这风头。而某些人怕是要露出狐狸尾巴了,毕竟这朝堂诡异风云,是谁都难以预料的。” “柏卿可想为尊?” 车子里顿时陷入沉默,墨崖也不禁抬眼看向严柏卿,抛却身份背景,他心中到底对那个位置有没有渴望……毕竟那才是权力的巅峰。 “不管你们信不信,至少目前我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也许墨崖能体会我的想法,那不是孤独这么简单,而是违心无奈,退让妥协,无奈于明明看不惯却要为了满足大多数人的欲望而必须去做。” “不狼狈为奸,就四面楚歌。” “墨崖如果不是那把天上地下都没人敢惹的诛魂刀,还有那号令幽冥的诛魂令,只怕如今早就尸骨无存。” “死无葬身之地。” 宫鲤看着面前的两人,明明一个家世显赫身份贵重,一个又是能力强悍无人敢惹,却仍然逃不开这世间的纷扰与无情。 “安国候世子与我其实私交尚好。” “看那个人也确实心狠手辣,能随手拉个人过来给自己挡着。”想当时那安国候世子拎着云初的脖子挡在自己面前,然后随手就把她扔在地上,像是看垃圾一样的表情。 “世家子弟都是这般,不惜一切利用身边的事物,这样才能活的下来,据说这世子上面死了四位兄长,他可是安国候六十岁时候的老来子,宝贝的很。” 墨崖倒是对他本身的经历不感兴趣,直接就问:“他说了什么?” “张主事私下里找他,说是要带他去看矿山。” 这矿山说的便是青丘鬼山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逆不道 既然这些贵族子弟们心眼九曲回转,那么这安国候世子与严柏卿说这些事必然也是有什么考量,说不准这两人私下里还有什么交易。 严柏卿没有分说这些细节,就是把那世子的意图说了出来,“他的意思是要带我同去。” 也不知道是怕被害,还是想着拉个人垫背,但是安国候世子不是那愚笨之人,会不问所以的就往人家全套里面钻。 “青丘乃是上古山,上面珍禽古木极多,更重要的是有金矿和玉石,单单一年的出矿量怕是连一国国库都比不了。” “山鬼曾说,这里被官家接手之后,连年不停。而且我们之前也进去看过,那矿几乎已经把整个山都掏空了。那么,问题是这么多的金银玉石都去了哪里?” 关键是这山上采矿,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矿区,顶多又比别的地方好一些,可是谁知道内里是那么个人间地狱。 而且张主事行事也诸多诡异,他是太后的娘家人,按说也是会从太后的角度出发,而如今朝廷形式尚不明朗,他是为了什么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去选择投靠的人呢…… 难道太后在按时他要拉拢安国候?那为什么要把矿山这个把柄送到别人的手上? “他倒是心思周密,他既然叫了你,是不是也会同时喊着别人。” “爵爷的儿子。” 墨崖说的斩钉截铁,好似已经看到了一般,严柏卿点点头,“他不想任何一个人能在外面坐享渔翁之利。” 这主事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在这件事上威胁安国候世子,以为人家还年轻,使点美人计,再用金钱地位做诱惑,就能乖顺的听上位者吩咐,但是太后似乎没弄清楚,再上来的皇帝凭什么听她指手画脚,没有血脉,单凭利益? 看来倒是个杀伐决断的人物。 路上又商量了一些到矿山的事情,墨崖说是会暗中跟着,一旦有事数千万冤魂冲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至少现在镇魂幡还在那里,虽然不清楚是被什么压制着,但是再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只能先稳住里面的情形再说。 老爷子和天香还在屋子里下棋,一边等着他们回来。 两个跟着过去的黄家人很感谢宫鲤能这样不计前嫌,连夜就将云初的尸体装殓入棺,等着明日启程就会送回黄家。平日里虽然与云初诸多恩怨,但是人死如灯灭,天香还是去上了一炷香。 半夜总也睡不着,宫鲤就无意识的踱步到了云初的房间,里面停着她的棺椁,上面系着白色的绸花,但是空空荡荡的没有牌位,那两个黄家人说,云初这样的姑娘,是进不了祖坟的。 那不就是孤魂野鬼么……怪不得她只能豁出去一切的去争夺。 宫鲤跪坐在棺材前面的垫子上,闭着眼睛诚心的诵起了往生咒。墨崖站在门边看着嘴里念念有词,双手合十不伦不类给云初超度的宫鲤,从怀中掏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用手一捻里面冒起了一阵白烟,飘进了云初的棺材里。 又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屋去了。 “富贵贫困,由汝自召……” 宫鲤猛然停下动作看向棺材,她站起身摸出了寒刀凑到了棺材跟前,里面还在发出细微的响动,她用力的推开一条缝,从里面散发出一股清淡的花香,这个味道是云初惯用的,若不是她太过阴狠,其实这个味道与她很配。 “没有腐烂的味道?” 这么想着又用了力将盖子推下去一截,露出了云初的上半身,见到里面的情形她还是睁大了眼睛。 原来之前里面的响动是云初恢复了自己本身的面貌,伸直了腰身,脸上也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嘴角带着一丝笑。宫鲤伸手为她抚平衣衫,又重新盖上了棺盖,或许是自己的咒语起到了作用吧,希望她真能投胎,有个好归宿。 宫鲤最后又为她上了一炷香便转身离去,从棺材里袅袅的升起一股蓝烟,缓缓的凝聚成云初的样子,她看着宫鲤的背影幽幽的说了句“谢谢。” 然后便被一股力道牵引着往前走去,耳边是影影绰绰的声音,还有一个奇怪的腔调:“来生来世,魂归往已,再世轮回,莫念恩怨,走……”背后传来一个力道,她眼中出现了从小到大的种种,还有初见宫鲤时她望过来的眼神。 那么干净纯粹,就连嘴边的梨涡都漾着善良的好意。所以,她一直都没来得及说,她只是太羡慕了,羡慕那个干净的灵魂。 黑暗消失,云初棺材前面的香也忽然之间熄灭,冒出了一缕青烟。 宫鲤当然不知道这些,已经躲在被子里睡了过去,倒是墨崖转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奇怪的挑了眉,是幽冥无常来收魂了,难道宫鲤真的可以渡人魂魄。 那个小药丸只是净魂的作用,给尸体使用可以让尸体回复到最想保留的样子,他本是想让宫鲤高兴一下,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但是看来自己着实多此一举,宫鲤真的找来了阴差,带走了魂魄。 “你倒是个能干的。” “嗷呜……” 墨崖在黑暗中看了眼回应自己的大将军,鬼使神差的又笑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宫鲤便没看到墨崖的影子,桌上是他留下的字,“速归,切勿私自作为。” “你还不如写,不要胡作非为呢。” “一大早自己嘟囔什么呢,墨崖不在?” “对呀,应该是去办什么事儿了吧,装神弄鬼,你拿的是什么?” “这可是鲜出锅热腾腾的大包子,来就着热茶吃。”宫鲤欢呼一声,就扑向了包子。 两个人干掉了八个大包子,摸着肚子靠在了门边晒太阳。 “今天天刚蒙蒙亮云初的棺材就被抬走了,没有了对手的日子,我感觉缺了点什么。” “缺了点心眼儿……” 两人闹作一团,就听着门外的老管家来传话,说是城主府来人了。 昨天不是刚从那里出来么,今天派人来做什么,况且以老夫人的做派有事也会放她的小蜈蚣过来,正想着,老管家带过来一个穿着城主府下人衣服的侍从,说是城主府的四夫人邀请他们过去做客。 “城主府还有四夫人?” 据说这无双城主早年丧妻之后,心痛欲绝,曾经在妻子坟前发誓,再不娶妻,那府里的四夫人是怎么回事? 老管家低声的解释了一句:“是张主事的四姨娘。” 第一百一十五章 镇魂幡内 这张主事是个奇怪人,他扯了自己小妾的名头来请两位姑娘家做客,这是做的哪门子客。那侍从见天香登时就恼了,也急忙跪了下来,急着解释:"严世子已经在府上了,昨日让各位受了惊,所以才又摆了宴赔罪。” “主事太客气了些,我们没事,就不过去打扰了。” “怎么会打扰,今日各位大人和公子们都聚齐了,就等着两位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继续拿乔显得不识抬举。老爷子也很奇怪的没在家,宫鲤看了眼天香没法只能和那个人去,外面的城主府的马车也都准备好了。 中间掀了帘子看了两回确实是往城主府走,就放下了心,只要是过去那边,便也不用担心出什么差错。 马车很是平稳,看来车把式赶车的技术很是不错,比阿七可强多了,等等……那也不至于连马蹄声都听不到吧。再一掀帘子发现外面竟然白茫茫的一片,像起了大雾。 “天香快……” 宫鲤一回头就见天香歪着脑袋靠在车壁上,匆忙摸了一下鼻息,只是昏睡过去。 她忙起身,想去看看外面的情形,却在站起来的时候头嗡嗡的叫了一声,两眼有些发黑。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缓缓的往车门爬去。“停车!” 外面没有人应道,只有车身还在摇晃着,像是往前走。 刷的一下掀开帘子,外面压根就没有驾车的人,甚至也没有驾车的马儿,她低头看了一眼,只有马车在兀自晃动。 “天香快醒醒。” 宫鲤从怀里掏出老爷子之前给的瓷瓶,给天香灌了一点,自己喝了一口,脑子里顿时轻快了不少。天香悠悠转醒,砸吧着嘴里的药味,再看看一脸焦急的宫鲤,已经反应过来出事了。 “我们不是去城主府?这是哪里?” “下去看看吧,我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之前我掀开帘子还看到已经走到了城主府的那条街,车马也一直都没有晃动,是怎么做到的。” 两人下车一看,周围就是白茫一片,分不清楚方向。 宫鲤抽出佩剑,挽了一个剑花就冲着旁边挥去,可以看出她的剑气凌厉上面裹着法咒,但是周围的东西就像是被吸走了一样,没有动静。向前走了几步,待她们回身向后看去,就不见了马车的影子,就好像之前都是错觉一样。 “怎么做到的呢……” “刀枪不入,寂静无声。” 宫鲤紧紧的牵起了天香的手,生怕没注意就找不到对方。两个人往前走了一阵,虽然看不到东西,但是宫鲤明显的感觉这个地方比之前的气温高了一些,她停下脚步调动五感又向四周感知了一下。 有很细小的风传来,方向居然是脚下。这个气味,是土腥气,像是挖了很深的那种带着潮乎乎的湿气,和草木腐烂发酵的苦涩酸味,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把这种味道说给天香说了之后,她脱口就大呼:“我们不是被埋了吧,这里其实是地底下……” 地底下!这张主事难不成把她们掳到了矿山里? 宫鲤索性停了下来,既然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们带过来,那么必然就做了什么手脚让他们难以逃脱。既然如此何必浪费精力呢。 “你做什么停下来?” “既然有人不想让咱们走出去,索性就待这好了,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这里的雾气忽然扭动了起来,渐渐的变成了一堵透明的墙,宫鲤伸出手摸了一下,那墙上像水波一样沿着她的手指散开。 外面的情景,上次山鬼带她来看过,当时是顺着石壁偷偷下来的,所以勉强能看到周围的情形,从这面墙看出去,倒是把底下还有周围看了个通透,她转了一圈发现洞周围一览无余。 “天呐,只是什么?那些人是被掳来挖矿的吗?啊……那人掉进了底下的火池子里。” 眼看着那升腾起来的魂魄和尖利的叫声,宫鲤也算明白了,她们怕是被困到了那镇魂幡里面了,也就是说在他们的周围如今聚集着成千上万的冤魂,她们积年累月的被囚禁在此地,很有可能已经成了那种凶魂。 武老夫人赠的医术上曾记载,凡是那凶煞之魂,戾气极重,就连阴差都常常素手无策。常人一个不慎被那恶灵冲击那是致命的,严重者魂飞魄散,有的那些有修为的人,能力不及者,还会被夺舍肉身。 “咱们待会儿怕是要有场硬仗要打。” “你知道咱们现在是在哪里?” “镇魂幡……”天香很显然是听过这个东西的,当下脸色也不好看了,抬眼四下看了一圈,随即握紧了手里的剑。 现在看,镇魂幡是安静得很,里面别说鬼哭了,就连一丝灵魂的味道都闻不到。外面仍然是那些被掳来的苦力在无休无止的劳作,一车又一车的黑色石头从那些洞口里运出来。 忽然她朝一个方向看去,那里出现了几个人影子,打头的是安国候世子……爵爷、严柏卿最后是张主事,她看到那张主事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朝着身后的一个穿着灰袍子的人耳语了一句,那人转身走开了。 “几位公子请看,这就是我们晋川乃至整个北冥最大的矿场,黑铁、金石、玉石源源不断。” “真是壮观,我倒是从来不知道这小小的无双城还有这等本事,怪不得人人都想得到无双城,原来皇朝半个国库的东西都是从这里出的,真是个聚宝盆。” 那位爵爷看着眼前的景象啧啧称奇,看着来来往往的苦力也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严柏卿倒是见过,只是装作第一次见,很是惊奇。倒是那安国候世子,在看到那些扬着鞭子的官吏时,皱了眉头。 “这里的苦力少说也有十几万,这么多的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未曾听说这方圆之内有招工的地方。” “世子说笑了,能为皇朝做事,当然是他们的福气,还用招什么工,他们都是功臣。” 宫鲤听着那张主事丧心病狂的论调,恨不得上前抽他,那些无故被扣下的人居然还被说成是功臣。 那张主事又说:“如今朝堂之上,就数几位才俊最是得人心,之后不管是哪位能身居要职,我们这边无双城都会鼎力相助。今日带各位前来也是希望,他日能请诸位照佛一二。” “好说好说,张主事的能力有目共睹,这无双城主一脸短命相,我之前还听父亲说,论能力性情当属张主事做城主最为合适。” “哎呦,不敢当,爵爷真是太抬举小的了。” 严柏卿he安国候世子见两个人打机锋也不去参合,只是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一把拉住安国候世子想要摸上石壁的手臂,严柏卿在前面人看不见的地方,用腰间的配到往墙上刺了过去。 瞬间从墙面里伸出了一只白骨手,尖利的指尖划过刀鞘刺啦一声,前面的张主事往后看了一眼,见两人神情自若的走着,又砖头和爵爷聊了起来。 “准备的如何?” “万事俱备。” 张主事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升降机上,随着不断上升他们也逐渐看清了里面的布局,如果把那底下的浆池当做是水的话这风水倒是个聚财的针法,看来也很是讲究。 越往上离中间垂下来的大幡越近,上面画着符咒,密密麻麻散发着寒气。 “这符咒是作何用,难道里面有鬼不成?” “爵爷说笑,这里面难免有些灾祸这都是辟邪用的!” 严柏卿在路过一个洞口的时候,装作无意的扔了一个东西进去。 待他们走过去之后,从里面伸出一双苍白干枯的手迅速将那东西拿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威逼利诱 宫鲤在那魂幡里面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很清晰,但是外面的人显然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嘭,那升降的机器停了下来,宫鲤见张主事带着几人走了出来,正好与宫鲤她们的高度一致。这么说来一会儿保不齐她两还有上场的机会。 张主事带着他们一边走一边介绍着里面的矿石,一个监工拿过来几个盒子,一打开里面黄灿灿的金沙,色润的玉石,乌黑的铁矿,确实是极佳的品质。 “这东西可是十足的好东西呢,张主事真是好本事。” “哪里哪里都是上面的大人们教导有方。” 小爵爷一副我很懂你的表情,与张主事更为亲热,俨然一副亲兄弟的姿态。严柏卿和安国候世子走在后面,看着两人这般作态都不动声色,一直戒备着。 “啊……” 忽然之间从一旁的洞口里面传来一阵惨叫,然后就叫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跑了出来,一下扑在了小爵爷的腿上,他是个练武的人,抬起了一脚便把那人揣到了墙上,张主事暗道不好,果然从墙面里面就伸出了白森森的手骨,七八只手骨伸出来牢牢的缠住那人,将他拖进了墙里面。 “这……这是怎么回事,刚刚那是白骨。张主事!” “这点小伎俩也能吓到小爵爷不成。” 说完朝着一边的监工狠狠的瞪了一眼,把他吓的赶紧跑进了之前的洞里。 “什么吓到,这里面这么邪气……”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地面一阵震动,随后从刚才的洞口冲出来好几个和之前相似的人,他们一跑出来就冲着严柏卿他们过来。 张主事大喊着来人,便从石壁上爬下来很多形状诡异的男子,他们像猴子一样从矿底爬了上来。 两伙人就缠到了一起,张主事许是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把随身的侍从拉在自己面前,大声的呼喊“快把这些疯子给我拉开。” 他不说话还好,一声令下,那些衣衫褴褛的苦力仿佛豁出去了一样,疯狂的撕咬着那些爬上来的黑呼呼的人,但是他们怎么么可能死对手,那些黑人手臂很长,肌肉凸起,一双手指比常人多出了两三个指节,漆黑的指甲闪着寒光。 “噗噗……”那黑指甲一下子就捅进了那苦力的心窝,一拽就把还在跳动的心脏捏在手里,然后张开一张几乎裂到而后的大嘴,一口吞了下去,又一拽把那苦力的身体便扔到了矿洞底下。 有了死尸,那中间之前还平静的镇魂幡抖动了起来,从掉在浆河里面的死人身上把魂魄吸了出来,里面就想起了尖利哭喊声。 那魂魄四下逃窜却不敌镇魂幡的力量,被生生的吸了上去。 那些苦力压根就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也就一会儿工夫便被掏了心扔到下面,看着底下哗啦哗啦的河流,几个人也就明白了,那里面指不定掺了多少人的血,再看看那盒子里成色极佳的宝石珠玉,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张主事,你这矿山邪性的很呢。” “这都是些雕虫小技,这些挖矿的人总是不老实,总得使点手段。” “这可不是吃人这么简单,朝廷早就下过禁令不许做巫蛊邪祟的事情,你这里面养的这是什么东西。” 那小爵爷虽说是个武夫,但祖上是开国元老,很是注重体统,如今看到这矿洞里的东西不由得怒火中烧,纵然他觉得对待贱民没必要同情怜悯但是不代表他能容忍这些邪术横行。 早年因为巫蛊之火就牵连了不少人,如果这矿山是太后示下那么他得重新考量是不是要和她结成一派,这些个邪道的人最是难以控制,别看这金山银山,以后如果真登上了那位置,这太后一族手握着这么一座矿山,自己无疑就是一个受制的傀儡。 “你这样的作为太后可知晓,朝臣可知晓,这是污邪之术祸乱朝纲,我觉得已经没必要再看下去了,告辞!” “小爵爷说的什么话,这可是太后示下,与我这小民有何关系。” “那今日我也得替这天下惩治你这口出狂言的小人。”说着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就朝着张主事扑了过去,但是这地方狭小,压根就那一发挥优势。 宫鲤眼见着那小爵爷行动受限,被张主事轻巧的躲开,然后就见张主事抿唇吹了一声,随后就听着高空中传来鸟鸣。宫鲤手中一紧,是上次进来时看到的那只黑色的大雕。 “好你个姓张的,我可是堂堂爵爷,你敢不敬。” “啧啧,真是一家子武夫,也不看看现在的朝堂局势,青年才俊多得是,你们一家也不过是空担了个头衔,矿山里面出个几次事故,稀疏平常,我觉得老爵爷也不敢真说些什么,只能怪你不识抬举。” 又是一声鸟鸣,那只大黑雕便俯冲而下。严柏卿与安国候世子急忙后退,还是被凌厉的风给刮得撞到后面的人。 就更别提那小爵爷,他的剑如果在旷野之上或许还能发挥些威力,但这这狭窄的石壁前却处处受限,刚一挥出就被黑雕抓在了爪子里。 “你个胆大妄为的小人,严世子、安世子……你们。” 话音未落就被黑雕一下子啄掉了眼睛,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剧痛难当,他胡乱的挥舞着,被黑雕铁钩似的爪子抓穿了肩胛骨,抓起来飞到半空中。 “姓张的,你早晚都不会又好下场!” “小爵爷走好!” “啊……” “噗通”一声就被扔掉了底下烧的红彤彤的浆液里,随后灵魂被镇魂幡吸了进去。 宫鲤在里面看着挣扎的小爵爷向她们扑过来下意识的想拉住,就见他穿过她的手飘到了白雾里,那雾团犹如无底洞一般,翻腾了一下就归于平静。 底下就剩下了严柏卿和那安国候世子,张主事还是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挺直腰看着面前的两人,神情有些怎么都藏不住的倨傲。 “张主事好个下马威。” “不过是个不识大局的毛孩子,太后倒是有心栽培一二,如今看来真是不堪重要的很。” “擅作主张,张主事倒是不怕太后怪罪。” 严柏卿眯起眼睛看着张主事,看来这张主事的心目中人选应该是安国候世子,把他两也捎带的叫来不过是给安国候世子一个警钟,怕是如果自己也不识抬举,下一个被扔下去的就是他了。 张主事闻言看了严柏卿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反而是转头看着安国候世子。 “不知世子意下如何?我们无双城必鼎力相助,甚至可以为你扫清障碍。“说完看了后面的严柏卿一眼。 不言而喻,只要安国候世子点头愿意合作。 今日的矿山便是严柏卿的葬身之地……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场恶战 气氛有一瞬间的诡异,严柏卿好似说的不是自己,就那么挂着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 安国候世子也只是嗤笑了一声,“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么这矿山您怕是走不出去了。” “张主事不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太大了么?你那么有把握我出不去?” 张主事两眼闪烁的看着安国候世子,倒是一时间被他这话给镇住了,但是看了一眼镇魂幡,又觉得自己是多想,起码这严柏卿的小相好被自己抓着,他不能不忌惮。 剩下安国候自己一个人能成什么气候。 “两位世子都是聪明人,如今这朝堂上太后和左相大人才是最有力的支持。” “聪明自是不敢当,倒是张主事这做派让我有些诧异,难道太后娘娘想扶持个傀儡?这矿山握在无双城的手里,让我如何安寝。” 严柏卿见安国候世子说的也足够清楚,自己怎么也得表个态,就接着话头,“就是,福王府虽然势微但是我也是皇室血脉,厅张主事的意思,这威逼利诱,即便我们答应了合作,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处。“ “威逼利诱,未免言重。好处?至少新皇上位太后可保二位家人平安富贵,不管是入朝还是走个闲散贵族,都随您的意。” 这话说的好听,也就说你最好别惹事,这样你是想当官食君俸禄或者是做个挂名王爷,也没人会管束,要不然太后也不怕多花一些利息,处理掉这么个不起眼的王爷。 严柏卿和安国候世子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这些年太后把持朝政怕是大权在握上了瘾,松不开手了,皇帝还在位置上,她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寻觅写一个人选,好似算准了这天下会心甘情愿的被她握在手中。 但是她忘记了,既然要争那个位置,又有谁会甘心任人摆布,她一个整日坐在华丽宫殿的人,谁会甘心臣服。 “这个我想,还需回去考虑一下,毕竟这也是大事。” “也好,不过我这边还有一个有趣的宝贝,临走的时候可以给各位观赏。” “啪啪……”张主事双手一拍,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来,严柏卿两人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看向了中间的招魂幡。 宫鲤看着他们望过来,心下不安,怕是这张主事要用她和天香来威胁严柏卿。 而此时外面的严柏卿大惊,看着被困在那画满咒的大幡里面的宫鲤,回身一把抓住张主事的领子。 “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什么人!现在立刻把他们放出来,不然我一定让你们陪葬。” “世子还是小心着点,小的年纪大了一不小心会吓到,我魂魄可是连着招魂幡的,如果我不小心死了,这整座山都得毁了,不信你就试试看。” 严柏卿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一时间也不敢去试探,身后的安国候世子看着里面的人皱了眉头,随后把他拉开。 “张主事这事儿做的过了吧,既然是你找了我们谈的,如今为难小姑娘,这让我们如何相信太后娘娘的信誉。” “娘娘的信誉自然是没的说,我只是不知道二位说的商量是需要多久,这个小礼物只是告诉两位,时间紧迫。” 宫鲤向严柏卿挥手,比划的告诉他自己没事。 严柏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压着火气对张主事继续说道“放人,其它的依你便是。” “这是太后娘娘找来的药,如果世子觉得可以那么就请笑纳,相信以后合作愉快,每个月自然有人来给你送药。” 宫鲤看着严柏卿接过了瓷瓶,用力将寒刀刺在前面的屏障上,大声的喊着“不要喝。” 但是外面的人压根就听不见,严柏卿拿着瓷瓶笑着向宫鲤晃了晃,正待他打开瓶盖要喝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前掠过一阵寒气,手中一空,就听着对面的张主事捂着脖子,用力的扣着嗓子。 “用得着你献殷勤。” 严柏卿垂下手看着一脸寒气的墨崖,心里无奈的苦笑一声,转眼见魂幡里面的宫鲤笑着看了过来,攥紧了手收回视线。 “你是什么人!敢谋害朝廷命官。” “要你命的人。” 说着挥开扑上来的一个侍从,拎起了张主事的领子,就把他吊在了栏杆外面。 “我若是死了这座就得毁,那成千上万的冤魂就会冲向周边的村镇,要死多少人你算过吗!招魂幡没了我,你能控制得住!” “……很不巧,我就是能控制住!” 说完就松了手,也不看下面,就朝着镇魂幡飞了过来。 宫鲤看着卷着黑雾出现在招魂幡外面的墨崖,会心一笑。就连外面的天香也双手合十念了句“救星驾到了。” 墨崖站在宫鲤面前,嘴巴开合说了句“别怕。” 然后祭出诛魂令,还有一卷黑色丝绸的卷轴,咬破手指在卷轴上划出了一个符咒。等他画毕,便见宫鲤面色大变,死命的捶着前面的屏障,指着他的身后。 墨崖转身一看,只见刚刚被扔下去的张主事,此时攀在一边的墙壁上,邪气的笑着。身后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出现了很多的白骨,还要之前能掏人心脏的那种黑漆漆的人,底下的那些池子也都暴躁的翻腾着,逐渐涌了上来。 那边的严柏卿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阿七,他从身上解下了衣衫,单手结印念念有词,只见那衣服临空而起,阿七将安国候世子和严柏卿拉上去,自己就那么立在了半空。 那张主事下半截身子诡异的和那黑漆漆的人长的一样,抿嘴一吹纵身一跃就跳上了那只大黑雕的身上。 阿七一马当先的冲着张主事飞过去,从腰间抽出了一只柔软的长剑。 墨崖一件如此,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并且从怀里掏出一个烟花似的东西甩到了空中,一股幽蓝的光便在顶部砸开,随着烟花落下在石壁上出现了一排身穿黑色衣衫头戴尖尖帽子的人。 “请令主示下。” “阴差听令,速将此地禁锢的冤魂收押,带回冥殿。” 话音一落,就见阴差各人拿出一个黑色丝绸的卷轴打开后和之前墨崖的动作一样,这一动作后就听着整个石壁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嚎声,从石壁里冒出团团黑气。 墨崖没有理会周边只是专注在手中的事情上,他表情不平静,手上却十分细致的将诛魂令放到展开的卷幅上。 那横卷上面散发出柔光,一连串的符咒从里面升腾起来想着镇魂幡而来。宫鲤看着周围一串串的符咒,感觉四下里的风声大了一点。 “天香,这东西怕是要被打开了。” “是嘛!让我出去狠狠的教训那些鬼崽子,还有那个老东西。” “我们还是保命吧。” 墨崖一直看着里面的动静,宫鲤心里倒是不担心,还有心思看看外面的形式。 阿七对着张主事,严柏卿和安国候世子则背对着背,抵挡着两边不要命扑过来的黑人,四周的阴差则收拾那石壁里面仿佛无穷无尽的冤魂。 忽然,阿七动作一顿,就见那张主事忽然仰天大叫了一声,声音末尾极其尖利。 那黑雕身子一歪,张主事就掉了下去,随后伸出利爪就把它的心脏抓了出来,如箭一般冲向招魂幡。 阿七尚来不及反应,回身欲拦的时候就被四周忽然发狂的黑人挡住了去路。 那黑雕一头撞到招魂幡上,爪子里的心脏嘭一下溅起了的血就落在招魂幡上。原本安静的魂幡忽然之间扭动了起来,墨崖脸色一变,迅速的结印,并将自己额间血滴在诛魂令上,沉声念起了咒。 宫鲤看着逐渐消失的屏障和四周越来越躁动的白雾,握紧了寒刀,在浓雾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 是谁? 第一百一十八章 已死之身 四周只剩下翻腾的白雾,最后一眼她只看到了墨崖阴沉的眼神和额间朱砂般的血珠。 抓紧了天香的手,她们紧紧的挨在一起,两个人除了能感知到对方的温度之外,已经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不停的说话来确定是不是安全,然后随着白雾里逐渐出现的悠悠忽忽的哭泣和诡异的笑声,宫鲤发现耳朵里天香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 起初她还在叫着天香的名字,还能听到应答。可是一会儿功夫她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出口后已经不像人声,还是鬼啸刺啦尖锐。 更恐怖的是天香的声音从一个声音变成好几个人一起,直到最后耳边已经只能听到像是猫的嚎叫。 “再坚持一会儿,墨崖肯定可以的,给他争取一些时间。” 刺啦一下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场条布,转手将自己和天香的手绑在一起,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经,手更用力的握紧。 在白雾里逐渐掺进去了黑色的雾,他们翻腾着融到了一起,耳边的风声更大了,呼呼的像是在咆哮,但是身体却感觉不到风,只是有声音从四面八法传来。 黑雾逐渐凝聚成了一个影子,宫鲤费劲的看了过去。 武婶?但是武婶不是在这里的,那是在哪儿? 脑子里忽然之间就想不起来了武婶去离哪里,她听见武婶的声音和她说,让跟着她走,去一个没有纷争的好地方,她还做了好多的衣服糕点给她。 宫鲤就是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像是下意识的绝得绝对不能和她对话,至于为什么,不知道! 她脑子里有些乱,但是依然紧紧的盯着前面的影子,武婶已经两步走到了她的跟前,摸着她的脸轻柔的说着:“丫头,跟着武婶走吧,远离这些危险,我们去海岛,那个你长大的地方,还有你爷爷……” “爷爷……” 宫鲤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爷爷,话一出口,就感觉四周的动静更大了些,脸上的力道变重,那双阴冷的手又摸上了她的胸口,耳边又是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那个武婶接着又说,只是语调更为尖利。 “跟我走吧,跟我去找你爷爷,还有你的令主……” 宫鲤一时间没有开口,令主……是墨崖么?晃了晃脑袋,肩膀上似乎落了一个千斤重的东西,压着她快要跪在了地上。 胸口一阵滚烫,宫鲤张着嘴巴不受控制的喊了一声“小呆”,一团黑影从珠子里猛然冲了出来将对面的东西撞开。手边一重,宫鲤腿一软也被扯着跪在了地上,她咬着牙握着短刀狠狠的朝着肩膀上扎了下去。 “啊……” 随着尖利的声音,还有一股冰凉的东西滴在肩头上,肩膀上顿时轻了一下,宫鲤慌忙滚到一边顺手将天香拉了起来。 “天香你怎么样!” “我没事,刚刚有好大一个东西扑过来。” “没事就好,不要松开手边的布条知道吗?” “好……”这个好字又消散在了呼呼的风声里。 前面的黑雾比刚刚还要躁动,不知道又要出来什么怪物,但是这次出奇的安静,宫鲤不安的向四周甩了几次白练,似乎打到了什么东西一样,被弹了回来。 宫鲤又摸了摸身前的小呆,在听到它喀喀的做出回应后才放了心,沉下心来感知四周的动静。 有脚步声,还有一股寒气,从前面走过来。 “你有没有事!” 宫鲤霍然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墨崖差点激动的流下泪,比起面目可憎的鬼怪,她觉得悄无声息的未知境地更让人绝望。 “外面没事了吗?” “没事,阿七他们都已经处理好了,我们现在出去吧,这个矿山就要塌了。” 好,说着就去牵墨崖的手,忽然她觉得自己忘了些东西,总感觉手边应该还有些东西的。墨崖转过头来看着她,用眼神询问为什么不走。 “我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快走吧,矿山马上就要塌了。” 宫鲤被墨崖拉着手,向前头走去,可是脚步沉重,好似被什么给拖着,她死劲的踢了踢,还是没有减轻。见她拿着刀要向后砍,墨崖再次停下来,不耐烦的看着她“快走,矿山就要蹋……” 榻字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一把大刀给劈成了两半,她一惊立马向前跑去,却看到所谓的墨崖已经成了黑水。 胸口又是一烫,她回过神往后面一探,却发现是天香死死的拖住了她的腿。 “快站住,再走就掉下去了。” 宫鲤回身又往前看去,这里居然是一处断崖,底下呼啦的刮着寒风,原来之前听到的就是从这里传来的风声。 “咱们不是在招魂幡里面吗,这又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刚刚一睁眼就见你一直往前走,而四周都是悬崖峭壁,我们是不是来到了这座山的背面。” 宫鲤揉了揉额间,现在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时候是幻境,而且刚刚的事情说明从她的心底对墨崖是一种极大的信任。她可以二话不说的跟着墨崖的脚步走,即使前面是个万丈深渊,她也深信墨崖一定会把她拉出来。 “喀喀喀” 衣角一重,宫鲤低头便看见是小呆抓着她的衣服,用大刀指着石壁上的一处让她看。 “魂壁?” 宫鲤看着对面石壁上云雾缭绕的出现了两个字,犹豫的走到了前面,上面用一种看不懂的额字体写着满满的字,或明或暗的在上面闪烁不定。 “好像是名字。” 宫鲤又往前凑了凑,阴寒的气息散的很远,她用寒刀在上面敲了敲了,确实是石头。 之前透明屏障消失的时候,宫鲤曾经听到有人说了句“你终于来了。” 说的是她么? 或者是把她认成了什么人? 宫鲤沿着石壁的边缘走了一圈,看着那些好似从石头里面浮现出来的印记,越发好奇,忍不住就用手指摸了上去。 “嘶……”上面好似有什么东西扎了她一下,宫鲤收回手发现手指头上有个小红点,顺势就含在了嘴里。 待她又往前走了之后,刚才摸的地方出现了一条红色的血线,沿着整个石壁游走起来,最后听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浮现出一个字迹。 “宫鲤,你看那里。” 宫鲤沿着石壁走了一圈,发现是一个圆形铁柱般的东西,听到天香在喊,才快步转了回来,就见天香指着她之前被扎了一下的地方斜上方一行大字给她看。 “我之间见一条红线窜到了这里,然后就出现了字。” “已死之身,残魂聚合,逆天改命之人,巫蛊之后,无大功过,卒年不详。” 这东西怎么感觉像是阴阳簿,古书记载里阴间判官手里有本阴阳簿,可以看人之阳寿生世,功德过往。“已死之身”“巫蛊之后”这是她的身世,那么就是说这个身体血脉里流着的是巫蛊族的血。 原来她已经不算什么正常的活人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身在何处 虽然之前听到爷爷说“逆天改命,强行搜魂”的时候,已经猜到自己怕是已经死过一次了,但是如今看到“已死之身”四个字的时候,还是觉得心头发凉。 摸上心口,那里面跳动的心脏,还有周身温暖的血液,这怎么是个已死之身呢…… “宫鲤?小鲤?你怎么了。” “天香,这个说的是我,我现在是个活死人呢!” “但是,你现在还活着不是么,你在呼吸,你的脉搏在跳动……” 对啊,逆天改命,那是爷爷给自己抢回来的命,这是一个活生生的身体。 宫鲤抓紧了脖子里装着爷爷魂魄的珠子,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谢谢,我还活着。” 这四周除了身后的石壁和石柱,就是前面的断崖,周围什么都没有。宫鲤站在断崖边上,探头往了一眼就见底下云雾翻腾,深不见底。 后面传来咔擦一声响动,她回头望过去,就见天香被石柱上发出来的一道光给打了出来,直直的朝着断崖掉了过去。 “天香!” 宫鲤用力一扑拽住了天香的手臂,真没有想到天香如此的沉,宫鲤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咔擦一声,一阵剧痛传来顿时白了脸,宫鲤趴在断崖边缘两只手用力的抓着天香的手臂。 小呆化作黑雾飞到了天香下面把她托了起来,眼看着要带上来的时候,忽然之间从底下伸出了长长的蔓藤一下缠住了天香的腰。小呆也被下面的蔓藤攻击,飞身出去把它们斩断。 但是整个崖底忽然之间就伸出了,密密麻麻吗的蔓藤,它们挥舞着向着崖边的宫鲤和天香而来。 小呆已经被底下的蔓藤缠着脱不开身,宫鲤一只手被折了手腕,一只手紧紧的抱着天香,最后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小呆,就被底下伸出来的蔓藤给卷着跌入那不见底的云雾里面。 模糊间宫鲤听到了两个人在争吵,他们的声音不慎真切,但是听得出情绪很激动,那位年老但是声音低沉的声音压低了声音训斥道: “你竟敢违背祖训娶一个外族的女子回来,还让她有孕,你要怎么在族里立足,你以为悄无声息的带她回来就能瞒天过海吗?” 紧接着就听到一个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前挪动了几步,声音沙哑的祈求道: “父亲锦绣她是个可怜的女子,她也不会说话,还被伤了腿脚,在外面要怎么活!” “你是菩萨吗?你是巫蛊下一任的族长!你是要让族人把她活活烧死么,你个孽障!” 宫鲤猛然睁开眼睛,巫蛊族的人……她坐起身四下看了一眼,并没有人。那这个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哎?没有摔死! 宫鲤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才发现手腕疼的揪心,抚着手臂站起身,发现这是一处山洞,里面偶尔滴答着水。宫鲤顺着风吹来的方向走出,天香不在,小呆也不在。 她跌跌撞撞终于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片黑色的树林,黑的树木,遮天蔽日。 “宫鲤你醒了。” 天香跑了过来,小呆却不见踪迹,宫鲤看着天香虽然衣服有些凌乱,但是人没什么问题,就问她之前在石柱那里干了什么被打了出去。 “我也莫名其妙,就是想用剑戳一下是不是石头,就被一道光给打了出来。” 宫鲤心想,她之前也用寒刀去探了探那石壁,似乎也没事儿。先不管这些,“现在这里是怎么回事,那些蔓藤呢?” “掉下来以后就没有蔓藤了,我把你拖到了洞里,想在外面看看有没有能治你伤的东西。” “脱臼而已,我自己接上了,不用担心。” 两人看着外面那黑漆漆的林子,很是犹豫要不要走进去,看看外面是不是有路。 不过,接下来倒是免了这个麻烦,随着山洞里传来的一阵嚎叫,窸窸窣窣的从里面争先恐后的爬出了一堆活死人,就如同之前云初下的尸咒一般从土壤里面爬了出来。 他们因为要挤着从里面爬出来,而互相的撕扯,腥臭味扑鼻而来。 “看来不跑也得跑了,快走。” 回头看了一眼,两人咬着牙往那没有边际的林子里跑去。她们一进入林子,外面的声音就被隔绝开来,宫鲤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些活死人像是被什么挡住了去路,层层叠叠的累了起来,又接二连三的掉下去。 很奇怪的是这个林子里很通透,而且并不是黑暗,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光线,就是把整个林子给照亮了,这些树木才是真真切切的参天大树,仰头望去这些树就笔直的朝上,看不到头。 林子里的气味也很好闻,树木的清香很纯粹,没有一丝的土腥气。 就这么走了很久,四周的情形依旧如此,天香像是缺氧了一般,昏昏沉沉的靠在树干上,宫鲤没法只能陪着她先休息一下。 “嗖……” 宫鲤闭着眼正在探知周边的动静,敏锐的感觉脚底下的土壤里有一个凸起迅速的划过她们前面,往旁边的一颗树底下赶过去,然后停下来,似乎是观察他们的动静。宫鲤瞧瞧的睁开了一点眼睛,握着手里的寒刀,盯着那个凸起不放。 那凸起似乎是见两人没有什么动静,就胆子大了起来,它嗖嗖的窜到了宫鲤前面,伸出像是一个尾巴似得东西,快速的震动。 “嗡嗡……”然后宫鲤惊恐的发现,有很多类似的东西沙沙的从远处窜过来。 “天香,天香……” 宫鲤压低了声音,戳一戳旁边的天香,见她睁开眼,嘴巴张合“得跑。” 天香费力的呼出一个“啊?” 那东西忽然之间拔高了一些,盯着天香的动作。宫鲤咽了一口气,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之后,朝着那凸起的地方重重的甩了一鞭之后,拉起了天香快速的往前跑去。 “坚持一下” 天香跟着宫鲤的脚步跌跌撞撞的跑着,身后沙沙的声音紧随其后,忽然天香噗通一下倒在地上,宫鲤也被拽着趔趄了一下,不得不停了下来。 沙沙沙的声音已经到了周围,宫鲤绝望的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凸起,心里发麻。 没被蔓藤勒死还要被这些东西给啃个尸骨无存么? “你先走吧,我跑不动了。” 宫鲤没听天香的说话,反而一把拉着她拖到了自己身后,停止了腰身,殊死一搏万一还能有一线生机呢…… 眼看着那些东西都聚集了过来,宫鲤扬起了白练,正要甩下去的时候,却被破土而出的东西惊呆了。 这是蘑菇? 第一百二十章 什么鬼地方 宫鲤举着白练,对着地上密密麻麻看着她,翘着尾巴的蘑菇们,怎么都没办法下得去手。 之前被她抽了一下的那个蘑菇比别的都大一些,头顶的小伞撑得很大让它看起来有些头重脚轻,上面有一道红痕,控诉着宫鲤刚刚的暴行。 那顶蘑菇挪到了宫鲤脚前,一蹦就站到了她的脚面上,一边吱吱的叫着,一边看似狠狠的踩着她的脚。 宫鲤蹲下身,伸出没受伤的手放到小蘑菇的面前,它呆愣一下费力的仰头看了宫鲤一下,然后跳在了她的手心上。 “之前很抱歉,这里面太阴森了,所以我以为你是妖怪要害我。” 宫鲤神经错乱的对着小蘑菇絮絮叨叨,希望在这寂静无边的树林里唯一出现的生灵能听得懂自己说话。 “吱……” 小蘑菇头又跳了几下,身后一根长长的尾巴撩起来扫了扫头上的红痕,宫鲤心里一软伸手替它揉了揉。 “你知道如何从这里出去吗?吱吱。” 身后的天香咳嗽了几声,越发的脸色难看,笑着说“你还给它起名字,小心以后缠着你。” 宫鲤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她惊喜的发现,吱吱晃动了几下尾巴,然后长长的尾巴向着一个方向笔直的伸出去。 “吱……”好似一道号令似的,之前将她们围起来的小蘑菇们瞬间都钻回了土里,沙沙的向着那边窜去。 “走,我们跟上去。” “你怎么知道这些鬼东西们会不会害我们?” 宫鲤感觉天香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觉得她可能是身体太过于虚弱才这么说话,便没有多说,伸手把她扶起来,轻声说道:“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然这辈子怕是都走不出去。” 天香低着头没有多说话,只是把身上大部分力量交到宫鲤身上。 走了一阵,宫鲤胳膊酸疼,只能把吱吱放到了头顶,让它看着前面的小兵小将们。 “前面有水声……” 哗啦哗啦的水流声从前面传来,宫鲤瞬间振奋,有活水的地方就有生机。 头顶上的吱吱,忽然蹦了几下,用脚在宫鲤的头上刨了几下。前面的小蘑菇们从土里钻出来,头看着前面的方向,宫鲤抽出寒刀,将前面出现的灌木砍开。 “这里的河怎么和武安村的阴河这么像……” 那黑色的水从很远的地方流过来,奇异的是那水是在半空中,没有河床就那么像拱桥一般不知道流向了何处。 宫鲤用寒刀在灌木丛里砍了一段比较粗壮的枝干,朝着那河流扔了过去。枝干在里面沉沉浮浮,水里忽上忽下的形成很多人形,他们挣扎着想要出来,却被下一个浪头拍下去。 水里面窃窃私语,好似有很多人在谈论着什么。 那些蘑菇们一个接一个跳进了那黑水里面,好似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沉了底。 “吱吱,你的小兵都跳进不会有事的么。” “吱吱……” 看来确实没事,那些小蘑菇们长长的尾巴绕在一起,一会儿的功夫就浮了起来。 头上又是一阵跳动,宫鲤将吱吱拿下来,就见它那条长长的尾巴一直指着河里,然后从宫鲤手上跳下去,也往那河走过去。 “让我过去?” 宫鲤点点自己,又指指那条黑水河,见吱吱点点头,便咬咬牙拉着天香往河水里面走去。 小蘑菇们尾巴连着尾巴,织成了一张大网浮在水面上,等到上去才发现这蘑菇网很是结实。宫鲤扶着天香靠在自己身上,鼻子里充斥着一股树木清香和寒冰水的湿气,结结实实了打了个喷嚏。 顺流而下,沿途依旧是之前她看到的参天黑木,从外围看过去能看到里面星星点点的发着光亮。黑水迅疾,好在那蘑菇网很有韧性,总算没在浪头下被颠下来。 “这水的尽头是通向哪里呢?” “我总觉得我们现在还在招魂幡里面,这里面的气息一直就没有变过,就是不知道我们现在看到的经历的是不是幻觉。” 宫鲤看了眼气息奄奄的天香,很是担忧,她的身上也探不出什么毛病,可气色却差的出奇。 “快停下……”刚一说完,就眼睁睁的看着这黑河水经过了一处缺口,如瀑布一般冲了下去。 落地时,并没有觉得很痛,宫鲤撑着身体爬起来,身下是黑泥潭,里面散发着一丝腐烂的味道。四周看了一下,见天香不知道何时醒了正靠在石壁,两眼看着洞口的光亮。 “有光,我们过去。” 宫鲤一咕噜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淤泥向前走去,那洞口看似很近,可是越走越走不过去。朝上看去,记得当时是随着水流掉下来的,可是如今却连那潭黑水的影子都没有,头顶之上黑漆漆的一片。 身边的天香忽然停住了脚步,身子很重。 “天香你怎么了?” “我……我透不过气。” 宫鲤伸着手在天香身上摸了摸,掌心下的身体瑟瑟发抖,温度很低。天香艰难的呼吸着,宫鲤无法只能扶着她靠在了一边的墙上,刚松开手,就感觉天香的身体好似被什么东西用的扯着往石壁后面拉。 宫鲤一边用的拉着天香的胳膊,一边大声的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天香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窸窸窣窣的声音摩擦着石壁蔓延过来,手腕上一凉,紧接着一痛,是什么尖锐的东西扎到了她的手腕里,而且还死命的往里面钻。宫鲤疼的一哆嗦,没有放开天香的手,用另一只手抓住了缠在手腕上的东西,然后用力一扯。 “啊……” 天香似乎是短促的喊了一声,宫鲤忍着痛将那东西拽了出来,掌心一阵蠕动,用腿紧紧的将天香的身子压住免得被拖着,宫鲤从腰间摸出了寒刀,将那蔓藤一样的东西拦腰砍断,一股血水喷了出来,溅到了她的脸上。 天香也随着这一动作抖了一下。 宫鲤闻的出,这血的味道是自己的,混合着手里这蔓藤自己的植物清香,味道竟然让人晕眩。那蔓藤被砍了之后,就消失了的没了踪影,倒是天香幽幽的吐出了一口气,“咱们往前走走,我听到了声音。” 说完这话,天香便挣扎着要站起来,宫鲤急忙从她身上挪开,扶着她的胳膊站起来,她身上也溅上了那蔓藤的血,宫鲤摸到了粘稠的湿气。 “就是这里,我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 宫鲤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并没有什么异常,奇怪的将脸扭到了天香那边,以她的听力都没有听到什么,天香又是如何知道这边有东西的。 “过来点儿,在这边呢,你听……哗啦哗啦。” 宫鲤随着胳膊上的力道,凑到一旁,想听听天香说的什么东西……,“吱吱”脚面上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蘑菇吱吱,它尖利的叫着,并且很快的在她的脚上踩着。 “吱吱,你之前跑到哪里去了?”宫鲤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想把它拿起来,可是万万没想到就在此时,她一只手将将碰到吱吱的身体时,身后传来一股大力。 “去死……”耳中是一个诡异的声音,背上被重重一推,宫鲤还不待反应,就朝前撞去。 宫鲤一手抓着吱吱,一手胡乱的划拉,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蔓藤缠上了腰身,向前面拉去。 脑子里“嗡”的一声,她便陷入了黑暗之中,耳边传来凌厉的风声,随后就感觉到身上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划了一道,从左肩一直到右腰,火辣辣的疼。 “给我……身体……” 一声声,沿着耳朵直直的钻到了宫鲤的脑子里,大声凄厉的喊着“给我身体……”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太阴幽冥 宫鲤捂着耳朵,但是那声音却好似在她脑子里作怪一般,让她无处躲藏。 “有本事你出来,装神弄鬼!” “我要身体……快给我!” 四周依旧是黑暗,可是四周来的黑招总是无意间就给她一击,但是她摸了摸伤口,纵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切了个大口,她却没有摸到血迹,就连空气里都没有血腥味。 但是宫鲤却能感觉到那比刀割还要疼的伤口,正在往骨头里钻。 “噗……” 寒刀胡乱的挥舞着,对于在暗处的东西简直就是一个玩具,那东西轻而易举的就能把她扎个对穿,摸着从腹部一穿而过的蔓藤,宫鲤觉得身体里一股暖暖的东西从这个伤口流出。 “嘶……你这个混蛋!” 宫鲤仓皇的用手压着腹部的那个洞,身体开始瑟瑟发抖,一股寒气沿着脚底把她裹住,如同初遇墨崖时那股阴寒之气,沿着她的经脉游走,就好像一个外部的东西想趁机钻到她的身体里面来。 这么一想,当下冒出一头冷汗,这个寒气速度极快,就这么一闪神的时间她就感觉整条左腿已经麻木,从脚趾头到大腿已经不听使唤。 “小呆!” 沉声的喊了几声小呆的名字,可是胸口的珠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宫鲤忍着身上的疼把绳子扯出来,却看见那两颗珠子仿似被墨水浸染,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生机,看不到里面翻腾的烟雾。 寒气还在向上游走,宫鲤咬了舌尖,直到出了血才算作罢,咬着牙将血咽下。 武老夫人赠的医术上记载过,舌尖血乃是至阳之血,如遇到魔障就咽下,可缓解一二,等了一会儿总算是神智回笼了些。 这么个东南西北都分不出的地方,宫鲤也着实没底,不断涌上来的寒气生生的往她脑子里面钻。 “这是我的!” “是我的,你去死……”她茫然的站着,脑子里有很多的声音在争吵,虽说现在尚不知道这些个东西都在哪里,但是她隐约的觉得这些声音在抢夺她的灵魂。 脑海已经混沌,即便是咬舌尖这样的举动她都无能为力。索性坐了下来,用最后的一丝清明,诵起了清心咒。 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关里挤出来,她已经浑身是汗。 “臭丫头,这是我们的,我们的!” 脑子里被重重一击,宫鲤恍惚了一下,觉得自己又变得轻飘飘起来。 随后她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她看到地上坐着的自己,霍然睁开眼睛,双手快速结印,声音沉重又锐利,她诵的是“杀鬼之咒”。 周遭的虚无在这一声声杀伐之气下,搅动起来。里面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哭嚎求饶,地上的自己不为所动,依旧面色冷凝的念着,即便口中溢出了鲜血都没有停。 就在这振聋发聩的声音里,一道醇厚而苍老的声音加了进来,只是念出来的咒语从未听过。 随着声音加入,地上的宫鲤终于放缓了速度,最后停下来诵咒。 “慈悲为怀。” 宫鲤茫然四顾,见到从远处快速的飞过来一道白光,紧接着自己便身体一震,再度醒来时发现已经灵魂归体。 “丫头戾气真重,以后这杀鬼咒切忌少用,伤人伤己。” 面前这人,只是虚虚的一个影子,站在她的面前,看不清眉目,大概可以看得出是个身量挺高的男子。 “你是何人?在这镇魂幡之内,难道也是被掳进来的人?” “也算是吧,跟我来。” 好不容易能遇见个正常说话的,宫鲤还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天香不知道是在外面如何,之前的那个力道也分不清是什么东西…… “许久没有活人能进了这镇魂幡深处,还没死的人了,稀罕……”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可唤我幽冥。” 幽冥?这人口气不小,整个地下之境才叫幽冥,他倒是给自己取来做了名字。 “此处,名为混沌幻境,是这阴阳两界的生灵意念堆叠而成,年年岁岁,最后成了一处虚境。” 宫鲤自是不知道这所谓的虚境是何物,但是随着那人一挥衣袖,眼前便豁然开朗。 一道从天而降的瀑布出现在了面前,真真实实,还透着湿气。 “冥河便是自此发端。” 随后,肩上一重,那人伸出手搭着她的肩,略一使力两人便走到了那瀑布里面。 “别有洞天啊……” “不错,这里就叫别有洞天。” 宫鲤肩上依旧搭着那人的手,别看只是一个影子,可他落下来的手掌却是不轻。 “对了老先生,这镇魂幡不是幽冥圣物吗?怎的会落到这个地方。” “机关算尽也是机缘巧合,出现在哪里自有它的使命,何必去计较。” 宫鲤暗道,不计较?说得简单,这么一块大布指不定吸了多少的冤魂,那能这么不理不管。 那幽冥,将她带到一处石壁前面,抓着她的手腕贴在了上面。 “嗡嗡……” 这石壁像是被启动了什么机关一样,从下到上的缓慢的旋转了起来,然后拼出了几个四个古篆,写着“太阴幽冥”。 “仔细看着,这天上底下怕是也只有你这么个人,能看到幽冥盛况了。” 宫鲤凝神看着石壁上逐渐清晰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一幅一幅的出现又幻灭。 她眼睛还有脑子都好似不够用了一般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画面,这真的是一幅幽冥的发展史。 与人间的斗争,到后来的自成一系,再到内部战乱,再到第一任诛魂令主拿着女娲赐予的天山玄铁,与阳间正道斗争谈判,一幕幕清清楚楚的出现。 最后一幅是,人间某个人从幽冥拿走了镇魂幡,就在此时,她还待继续细看,就听着身后的幽冥,抚掌大笑。 一边念念有词,石壁又恢复了原样。 “怎么回事?” “后生可畏,我怕是不能多留你了,世事无常,愿你珍重,去……” 宫鲤听着他说了一句,转身想问个究竟,便被他伸出一只手,推向了身后的石壁。 她奇异般的穿过了石壁,刚一站稳就看到了外面的天香。 “你没事就好,之前……” 宫鲤抓着天香的手臂,还没问完就感觉整个地方开始震动,四周传来猎猎风声。 “嘭” 前方炸裂开来,一股强风灌了进来,她听到外面传来墨崖还有严柏卿的喊声。 “我在这儿!” 宫鲤心中一喜,拉着天香的胳膊便向缺口处跑过去。 她已经看到了墨崖的身影,心中一松,急忙向他挥手。等她终于适应了光亮,看清楚墨崖脸的时候,上面写满了惊慌。 “宫鲤快松手,过来我这边。” “啊?”松手,她不是拉着天香么?想着就回身看去,耳边传来墨崖的又一声大喊。 “别回头!”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宫鲤看着从身后穿胸而过的尖锐蔓藤,有些迟疑的向后看去…… “丫头,跟我走吧,来跟我走……” 那堵在了身后,挥舞着蔓藤的东西,从中间那个巨大的骷髅头里面,发出了天香的声音。 “天香呢……” “跟我走,跟我走”那蔓藤紧紧的缠着她,想拖着她往里面逃,却被扑过来的墨崖逼退。 犹有不甘的在深处嘶喊“你是我的,是我的!” 墨崖一把抱起了宫鲤,飞身冲出了眼看就合上的那个裂缝。 “你撑着,不会让你有事的。” 墨崖胡乱的安慰着,用寒气将她裹着。宫鲤看着胸口那个大窟窿,奇迹般的没有感觉到疼,只是觉得身体里的热气顺着这个口子呲呲的往出冒。 她揪着墨崖的衣袖,笑了一下,指着身上的伤口,说: “我不疼,就是冷的很。” 第一百二十二章 恶有天收 墨崖抱着血流不止的宫鲤从那镇魂幡的裂口中冲了出来,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待看清楚面色苍白的宫鲤时,都叫出了声。 “我没事,你们不用这个样子。” 宫鲤还想挣扎的坐起来,却被墨崖脸色铁青的禁锢着。身后的镇魂幡拔地而起,随着一声声咒语,它在半空中旋转了一会儿便化作一个黑色的卷轴,落入了一位阴差的手中。 整个坑里面因为失去了镇魂幡忽然之间大乱,之前还在墙上攀爬的那些黑鬼都扑簌簌的掉了下去,半空中的鸟也也失去了方向,撞向了四周的石壁。 “快走,这里马上就要塌陷。” 众人回过神来,便看见一条巨大的蜈蚣正攀在石壁上,张开的嘴巴里是无双城老夫人的头颅。 其他人应该是还没见过这位老夫人,可是墨崖时认得的,听她这么一说迅速的抱紧宫鲤,站起身就要走。 “把她给我,你们料理后面的事,最后到无双城来。” 宫鲤已经快要没有气息,刚刚还再说着俏皮话,随着镇魂幡消失她也好似被抽了生气,倒了下去。 墨崖皱眉看了眼老夫人,把她递了过去。 他身上寒气太重,抱着宫鲤只会让她的体温迅速流失,严柏卿本来要上前阻挡,却被阿七制止。 “无碍,事后到无双城来。” 老夫人接过宫鲤,便迅速的沿着石壁爬走。 “他是什么人,你就敢把宫鲤交出去。” “巫蛊族的人,不然你有本事救她?” 墨崖和严柏卿对峙着,可是整座山已经开始崩裂,作为幽冥令主,墨崖必须指挥着阴差们收残局以免山体崩塌,邪气外泄。 “请两位以大局为重。” 一旁的安国候世子见这两人,互不相让,只能出言提醒。心道“看不见这山都要塌了么?还在这里为了一个女的横眉冷对……” 或许是他这句话起了些作用,至少墨崖转过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飞身出去带着那些一寸高的小阴差向着深坑底下冲去。 “主子,我们也得赶紧出去。” 阿七适时地提醒了面色难看的严柏卿,见他松了拳头,便先一步跑到前面探路。 这边山里面一阵轰鸣震动,笼罩着青丘与鬼镇灰雾也不安的开始搅动。 所有的人都关门闭户,镇子的街道上只剩下了一些身穿黑袍或者是灰服的人,他们迅速的在街道奔驰,在街角十字路口等地画上符阵。 “娘亲,外面怎么了?” “别说话乖,别看外面,嘘……一会给你买糖吃。” 昨日忽然就来了一群灰衣人,挨家挨户的警告今日必须关紧门窗,在出口贴上他们分发下来的符纸,绝对不许出门张望。 否则,杀无赦! 一时间谁还不要命的敢出去,大家都是小老百姓,哪里见过这阵势。 而此时,无双老夫人终于抹了一把脸,将宫鲤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母亲,如何了?“ “奇了,我竟然在她的体内拿出了一只活着的蛊虫,子母蛊可是稀罕的蛊,而且不容小觑,没想到竟然能好端端的存活在她的体内。” “那她身上的伤,难道是和那蛊虫相关。” 无双老夫人接过城主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好奇的说道:“很有关系。” “怎么讲?” 无双城主也倒是有了兴趣,他还没听过能有人能在身体里养着蛊虫而好端端没病没痛,这么个乖巧的蛊虫真是闻所未闻。 “你这就不懂了,我时常说万物有灵性,世人狭隘只知道那蛊虫害人,却不知道蛊虫最初时候其实为了救人而生。” “您是说蛊虫救了宫姑娘的命……” “上苍又好生之德,这姑娘恐怕是与我们巫蛊一族有些渊源,她的体质能够安抚蛊虫,并且用自己的气血养着它。如今那要命的一击,正好触动了体内的蛊虫,及早的就护住了她的奇经八脉,不然……我这老婆子估计要尝一尝那诛魂刀的滋味了。” 老夫人说完自己就先笑开,起身又走到床边,探了探宫鲤的气息,见她气息虽弱但稳,呼出了口气。 “不知道外面如何?咱们这无双城府也该是时候闭门谢客了,毕竟你现在已经也算是,病入膏肓了。” 无双城主朗声一笑,故作病态般咳嗽了一气,逗得老夫人又是一阵笑。 此时只怕也只有这缺心眼的两母子,能笑的出声,自娱自乐了。 比不得无双城主府内的笑意妍妍,整个鬼山和鬼镇周边却是不寻常,道路上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好似没了束缚一般开始乱窜,尖啸着想要冲进人们的家里,却被门窗上的符纸震开。 路上随处可见的符阵困住了四处逃窜的鬼影子,还不待挣扎就被赶来的术士降住,封印起来。 整个城镇上的人们这一天一夜过的极其难熬,门窗上咣当咣当的响声,和外面呼啸而过的影子,还有那刺耳尖利的非人尖啸,都让人们几欲奔溃。 午夜之时那长达半柱香时间的震动,差点让他们以为这里是不是得被毁了。 第二日,黎明开启,雄鸡报鸣,日头升起来之后人们才疲惫的舒了口气,门窗上的符咒都没了踪迹,外面也没了动静,但是人们仍旧小心翼翼的躲着,不敢出声。 “劫难已过,速速焚香祭天!” 外面传来锣鼓声,还有官府下达的命令,有人家打开窗户往外头瞧了一眼,瞬间抖着嗓子大声的喊了起来; “快来看,大家伙快来看,雾散了……雾终于散了,我看到天,呜呜,终于他妈的看到天了,我的老天爷……。” 随着这么一声嚎啕大哭,各家各户的门窗也都打开,大家欢呼着跑到街上,看着清晰明亮的小镇都抱头痛哭。 “没想到,好做了件好事。” “这可是大功德,地上地下都应该记上一笔,不过就是不知道那宝座后面的人打算出什么招数。” “世子又何必忧心,如今朝野上下还有谁能轻易动你,我福王府只求安居南齐做个闲散官职,日后世子殿下用得着的时候,只需一声令下,柏卿必不推辞,福王府必当拼了全力为你支援。” 安国候世子和严柏卿站在街口,看着跪地而拜的百姓,达成了一个口头上的协议,至于到底最后能撑多久,最终还要看双方的实力是不是真的足够让对方安心。 在安国候府看来,找福王府做盟友,目前来看,至少比做敌人要好得多。 所以,暂时,双方太平。 第一百二十三章 福大命大 严柏卿、阿七和安国候世子赶到无双城主府上的时候,墨崖早就已经站在那里多时,见宫鲤气息平稳面色如常也算放下心来。 “胸口上的伤口已经差不多长好了,这丫头也算个奇人,外伤愈合的很快,以后如果不是一刀毙命,或者是致命内伤,那么也不会轻易出事。” “老夫人可曾见过这样的体质?” “说来,也是老婆子孤陋寡闻,只是知道我们巫蛊一族的先人好似出过这样的人。很少,而且金贵得很,都是纯正血统里生出来,与我等这样东拼西凑的人可不一样。是巫蛊族根正苗正的血统,不过看这丫头又全然感觉不到巫蛊族的气息,这一点也是费解。” 墨崖握着宫鲤的手,见她蹙着眉头好似很不舒服,不自觉的要用手去碰身上的伤口,就将她的两只手都抓到了手里。 老夫人说完见墨崖没回应,就端了茶慢慢喝了起来,过了好一阵才听着他说:“百日祭,唯一受邀的巫蛊族人,齐兰氏族会去。” 宫鲤又沉沉睡去,墨崖才转身看向老夫人,见她面色讥诮,心下了然。 “哼,不过是些装腔作势的小辈,真正的说得上来历的老族,才不屑掺和他们这些可笑的祭典。” “嗯,瞎排场罢了。” 老夫人听着墨崖一本正经的嘲讽,呵呵的笑开了。 “冥殿怕是有一阵子要忙了吧,一下子招回了那么多的野魂,不好安置。” “论功过,入轮回。”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有人声,如此草包,墨崖不用看就知道是天香来了。果不其然,人还没进来就听着咋咋呼呼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宫鲤呢?她怎么又受伤了呢!” 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老夫人又是摇头失笑,一回身也就是看着刮进来一道红影子,再一看宫鲤的床边,天香已经哭成了一道。 墨崖看着身后同样疾步而来的严柏卿等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那几人也不介意,也都拱手意思了一下。 “如何了?” “无碍,只是在昏睡。” 严柏卿看了宫鲤几下,见她面色不错,不过还是问了问墨崖,看样子很快便可以醒过来。 天香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然后感觉宫鲤的手动了几下,摇着头看来是要醒过来,急忙给老夫人让出了地方。 “无事无事,这是要醒了,你去把火炉子上面的汤药拿来。” 天香急忙擦了泪,小心的把药倒进了碗里,端了过来。 宫鲤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围在床边,当下就又眼晕了一下。抚着头喘息了几下才算平缓,接过药来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喝的倒是痛快,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有些无力,天香你怎么样?你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 天香手里拿着空碗,茫然的看着宫鲤,不是道她这句话的是什么意思,“什么逃出来?” “你不是与我一同被绑到了诛魂幡内了嚒?” “哈?我没有啊……说来真是怪极了,今早我本来是与你一起去城主府上的,可是我半路里肚子实在难受,就返了回去,你还说是等我的,可是我到了城主府压根就没有见到你,我还想知道你去了哪里呢?” 宫鲤又揉了揉头,这一路上明明是有天香在一处的,那后面一直和她在一块儿的是什么? “不急,你把之前的事情都细细说来。” 宫鲤喝了药,感觉比之前好了许多,说话时候元气也足了不少,闭着眼将之前的事情回忆了一遍除了最后看到的幽冥被她掠过,其他的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个仔细。 大家都没有做声,一直到宫鲤把经过都说完,才出声询问,毕竟太过不可思议。 “你说你一直和天香在一起,难道没发现她与平时有和不同么?” 宫鲤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与平日里的跳脱直率不同多了些说不上来的阴沉和小心翼翼,但当时一直是惊心动魄也没什么精力去观察她到底哪里不妥,至少感觉上她一直都很正常。 “当时凶险,一会儿掉悬崖一会儿又掉瀑布,根本就顾不上看她的状况,而且后来她身体不适,就更加没了交流。” 如今也只能猜测,那张主事和蔓藤精怪是同谋,将宫鲤绑过来弄到镇魂幡里面,但是接下来她们无意间闯入了镇魂幡的深处,那么多机会那精怪没有动手,为什么偏偏在最后的关头要将宫鲤杀死…… “我们当时在外面只看到了你在镇魂幡里面,并没有看到你身旁有任何东西。” 也就是说那东西只有宫鲤自己能看到,还能自由出入镇魂幡,它如今是不是已经消失在了镇魂幡内。 “张主事是太后的爪牙,她的手伸的够长,连冥殿都牵扯进来,而这镇魂幡当年是怎么得来的,保不齐就是她使了什么手段得来,偷偷的放到此处为祸乡里。” 安国候世子一直对太后的态度就是厌恶,只差骂她妖妇了。当年把那么个鸡飞狗跳的皇子扶持成了皇帝,转眼就把大权握在了手里,别看是个女人,那野心可是不容小觑。 大家见他这么大大咧咧的就评论朝堂,并没有接话。还是无双城主咳嗽声打断了短时间的沉默,“咳咳……,大厅里来了各大族的人,各位是不是出去见见,我这破烂身体实在是有些受不住。”说完又是一通咳,老夫人见他如此,拿出手绢来压了压眼角,扶着他坐在了椅子上。 “那我们过去看看,你先休息,天香幸苦一下。” “不辛苦不辛苦,你们去忙。” 墨崖和严柏卿等人出去,屋子里都亮堂了几分。天香拦不住非要下床走动的宫鲤,急得跳脚。 “我自己身体什么样自己清楚,躺在那儿腰酸背疼的,让我站起来走走。” “你的胸口都被捅了个对穿还在这里蹦跶,我倒是求你别吓唬我了,也就是一天的功夫能好到哪里去,老夫人你快看她,一点都没有作为病人的自觉。” 老夫人呵呵一笑,看了门口的宫鲤一眼,说道:“天生劳碌命,你就别管她了。” 宫鲤听老夫人出声,就回身走到了桌边,“不知那鬼山深坑最后怎么样了,张主事横死,太后不会追究么……” “他们早就计划周全,整个城镇和山路都被封了,只要不是那专心寻死的,大家除了受些惊吓其他都没事。据说驱鬼族和南齐辟邪族还有晋川的祭灵族都来了人,这两天无双城可是热闹的很。” 天香听他们在说昨天那阵势,也插了嘴,“可不是嘛,正好赶上了这个百日祭,要不然想把这些人聚起来倒是不容易。据说那鬼山和鬼镇上空的雾一夜之间都散了,大家都出来烧香祈福。” 看来这所谓的收尾事宜处理得当,各家族也是合作了一次,那万千冤魂也算有了个去处。镇魂幡乃幽冥圣物,如今出现在人间,还助纣为虐,若论功过这冥殿是脱不了干系的。 “丫头,你可听你爷爷讲过一些巫蛊族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四章 打翻醋坛 “没有,爷爷很少让我看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所以直到墨崖出现,我都不信这世上真有鬼怪。至于巫蛊族也是后来零星的听过些,要说见过的话,您是我见过第一个活生生的族人。” “那他可曾提到,关于你的身世?” “也没有,我并不知道自己是逆天而活下来的,以前也就是觉得自己耳聪目明,老夫人这般问,是知道了什么?” 老夫人皱了下眉头,看了看一旁的天香,见宫鲤并无介意,就摩挲着杯沿开口。 “你可知道,你的身体可以自行愈合伤口?” “知道,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恢复的快,可是随着我也修炼内息,如今只要是皮外伤都能快速愈合,所以这次虽然伤得重,只要当时没要了我的命,我猜想,性命应该是无碍的。” 宫鲤也毫无隐瞒,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如今老夫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她及时的保住自己的姓名,几天是伤口能长好,命怕是早就丢了,所以此时也不藏着掖着。 “知道便好,你之前中过蛊毒对吧,而且并没把它拿出来。” “没错,当时也没注意,就被下了个子母蛊,霸道得很。” 老夫人忽然抬头灼灼的望着宫鲤,问:“那你是如何把它控制住不去啃食你的身体。” 宫鲤脑中转了一圈,看老夫人的样子似乎这蛊在自己的身体里存活下来是个离奇的事儿,再看她双眼露出精光,呼吸加快,声音压低,这是人兴奋的表现,那么她在兴奋些什么…… “这个我也很奇怪,自从那施蛊的人时候,我体内的这只就停止了闹腾,我倒是不知道它藏在了哪里,后来也没觉得身体没什么毛病,时间一长竟然有些忘了。” 老夫人也不知道是信没信,牵起了嘴角轻轻点了头。 正说着事情,屋子里房梁上的铃铛便响了,老夫人抬手一挥,就见一团雾气眨眼间变成了信件。 “到前厅来。” 老夫人将信纸折好,“你们到前厅去看看吧,估摸着是有人想知道点什么,有墨崖在应该是出不了什么事。” 宫鲤身上没什么大碍,但是流了那么多血也不是说补就能补回来的,走到前厅的时候中间还歇了一回。“你要不要紧。” “就是有些累,倒是不疼。” 宫鲤怕天香担心,还摆动的手臂让她看了看回复的状况。 “两位姑娘来了,大家都在前厅,随我来吧。” “他们都在?” “已经走了一批人了,还有几位在前厅。” 给他们带路的这位老伯是张主事走后开始张罗起府里事宜,不同的事,这人应该是城主的心腹,好几次看着他还能进去老夫人的屋内,与那位太后的亲信相比,这位老伯看起来沉稳许多,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所以这话答出来,宫鲤他们也就是知道了现在留在前厅的人比之前少了些,至于还留着什么人,还得自己去看。 这老伯走到前厅门口便止了脚步,躬身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宫鲤往里面听了听,安静得很,居然都没有人在说话?待到她们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有几位很是面生的人,见她进来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忽然之间被众多视线这么毫无遮拦的盯着,宫鲤多少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寻找墨崖影子,却见……他身边坐着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正凑在墨崖耳边说着什么,就见他低笑一声,然后才转头看向门口。 那姑娘是谁呢?墨崖居然对着她笑,还和她离的那般近…… 宫鲤一时间没有缓过劲儿来,长久以来,墨崖至于她已经不知不觉的变成了私有物一般,享受着他独一无二的关注和温柔,猛然间发现原来这一份温情居然还给了另一个人,顿时心头一重。 她脸色一白,好似积攒了这一天一夜的伤势全都涌上来了一般,在胸口左冲右突。 “你没事吧,怎么脸色如此差。” 天香最先察觉,宫鲤靠在她身上的重量忽然加重,手掌也忽然之间冰凉,吓了一跳急忙问询。 “啊?没事没事,我就是走的有些急了。” 两人小声的说了两句,就见墨崖手边那个长的漂亮的姑娘笑盈盈的率先开头,声音很是好听。 “这位可是墨崖哥哥一直照看的宫姑娘,听说受了些伤,要不要紧?既然是族长受人之托,那么也是我们北境驱鬼一族的小客人,这回来的匆忙,不然姐姐就可以带些北境好玩的东西给你了。” 这是什么话,把她当小孩子哄吗……宫鲤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像确实看起来太小了,当然最让她不喜欢听的还是那句“受人之托。” 宫鲤没去理会她反而是视线看向墨崖,只见他也没有反驳,反而是又笑了一下,难道自己真的只是他接过来的一份嘱托么,而且他的族人也好像都知道这么回事,那女子说完,几个和她穿着一样黑衣的人,也笑了起来。 “宫姑娘,这位是白篱,说起来你们的名字还真有些像,她说的没错以后若是有机会,到了北境我们再带你四处玩耍可好?” 不好! 但是宫鲤也只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抬起头时还是挂起了她招牌式的可爱笑容,挤出一对圆圆的梨涡,冲着他们施礼道谢,“多谢各位这么照顾宫鲤,身体无碍。” 无双城主没哟骨头似的靠在主位上,又咳嗽了几声,虚弱的招了招手,一位很有眼色的婢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出来,扶着她的另一侧手臂将她扶到了严柏卿旁边坐下。 这个位置就那么正好的对着那位白篱,宫鲤斜瞥了那城主一眼,见她看过来,那人又是一顿似是而非的咳嗽。 偷偷的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宫鲤侧头看向旁边的严柏卿,“叫我们过来到底是什么事呢?” “……这个,不是你自己要过来的?” 宫鲤不明所以的又看了对面墨崖一眼,见他一边低垂着眼帘看杯子里的水花,一边嘴角微抬的听着那白篱嘀咕。宫鲤深吸了一口气,才把视线从他们那里挪开,咬着牙根狠狠的看向主座上的城主。 “既然大家都到了,那么我也就长话短说,和各位说道说道这无双城。经此一役,怕是这无双城很快就会有新官上任,所谓的无双城主怕是也会成了空架子,所以即日起无双城主府上开始闭门谢客,各位若是有事得等着朝廷派了新官再作打算。” “城主何出此言,无双城主代代相传,历经几百年了,朝廷怎么会忽然之间收回。” “是啊,城主。那张主事私自开矿还诬陷朝臣,被处死也是迟早的事,怎么会无端的牵连您。” 无双城主站起身向在座的众人施了一礼,面目平静的看着大厅外的天色,幽幽的说了句: “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新官上任 无双城这颗大树几百年来伫立于西方,为过往的行人遮风避雨,好似成了所有人的一个信仰。今日,城主这么一说,大家一时间都有些唏嘘。 “于乱世中,沉沉浮浮乃是稀松平常的事,城主府如今能全身而退也不是一件坏事,避其锋芒安然而居我倒是觉得,于城主而言颇为合适。” 这人说话虽然没有多么中听,但是却很有道理,城主母子二人绝非是那等闲人物,巫蛊一族但凡能隐藏身份都不愿意被世人骚扰,而这无双城只要是放在手里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如今朝堂不稳,眼看着各方势力明里暗里都开始了动作,作为城主最好的法子可不就是“当避则避”。 “还是罗长老通透,虽说城主府将少问世事,几位如果来讨酒喝,随时可以。” 几人哈哈一笑这事儿算是揭了过去,鬼山塌陷必然要重新整顿,林间生灵也需祭灵族前去安抚,这时宫鲤才知道刚刚说话的那位年轻人是祭灵族最年轻的一位长老。 罗长老容貌身形都很是普通,但是眉眼温和,说话时字字清晰,温和有力,那浑身气质让人不由得就想亲近几分。 大家闲聊时,宫鲤才看到还有几位灰衣人坐在末尾,南齐的黄家人,上次将云初尸身运回去的两位这次也来了,见宫鲤看过去都点头一笑。 除了东岛那些基本上就不出来的渡魂一族外,三族算是都聚齐了。 看得出祭灵族和北境驱鬼族的人交谈甚少,怕是积怨太深,如今两族年轻一辈见面都有些尴尬,所以说话最多的也就是城主和严柏卿等人。 “此次收回镇魂幡想必冥殿会很忙碌,毕竟那上千上万的野魂都失踪很多年,如此说来后续的事宜还得辛苦令主,如果需要我等,请直吩咐。” 墨崖总算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头看向主座,不够他倒是没有出声,反而一边的白篱脆生生的笑了几声,接了话茬。 “城主说的什么话,何来辛苦。墨崖哥哥既是驱鬼族的族长又是诛魂令的主人,这么多年来可不是之做了这么一件事,这次也不过是件小事,有冥殿阴差和驱鬼族人也能应付的来,百日祭在即,我们就不劳烦他人了。” 一个小姑娘这么说,其他的男人也不好看说什么,毕竟她说话除了予以有些傲慢之外,也在些理。 这位看似年纪轻轻的令主,可是比在座哪一位活的都长,见过的大场面也绝非这一桩,再多说就显得他们太过于小题大做,见墨崖也没出声反对,其他人也就七嘴八舌的说了几句赞扬的话。 见他们这般客套,宫鲤小声的嘟囔了句:“装腔作势。” “府里备了薄酒,几位若是无事便留下来喝杯再走吧。” 大家一听,这是明目张胆的赶人呢,无事……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自己闲的无事,再一看天色都起身行礼告辞。 “府内不方便待客,还请各位见谅。” 宫鲤心头一堵,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不留情面,这么多年不得罪人,也真是奇事。 “城主不必客气,我们还要赶回到族内,来日再到无双城,必要讨酒喝。” “城主留步吧。” 说话的正是祭灵族的长老和黄家人,他们说完便转身出府,利索的很。 宫鲤本来打算凑到墨崖身边说说话,刚抬起脚就见那白篱像只猴子(后来天香说,那白篱身形飘逸,走动间很是好看)一样窜了过来,对着墨崖嬉皮笑脸(天香又说,那白篱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是俏皮……)。 “墨崖哥哥你住在何处,我们可不可以也讨个人情小住,过几日我们便可以一同去百日祭。” “这你得问严世子,我也是寄人篱下。” 那白篱瞪大了眼睛,看了他好几眼,然后向着一边严柏卿施礼,“素问严世子最是宽厚和善,我们几个都是初来乍到,可否借助?” “不曾想我的名气已经跨过千山万水到了北境,既然都宽厚和善了,那就请吧。” “墨崖哥哥,你的朋友都真好,我挨着你的屋子可好?” 宫鲤差点被气出内伤,这丫头怎的如此讨厌,以来这儿就撒娇卖痴,最可气的是,墨崖还由着她拽自己衣袖,还取拍她头顶…… “我……” “我倒是觉得,宫姑娘身体未愈,最好还是留在城主府,有老夫人看着能尽快痊愈。” “我不,我已经好了,我要回去。” 说完拉着天香就往外头走,也不理会后面的声音,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墨崖看着白篱时那温和的眼神,那眼神让她胸口像是积了一团火似的难受,恨不得站在山上大喊一通。 “宫鲤,哎?你走慢点,你伤还没好……” “什么伤不伤的,反正也没人在意,反正也不会那么容易的死掉。” 宫鲤放慢了脚步,重重的按在自己的伤口上,果然几乎感觉不到疼了,这副血肉之躯也终究变成了不寻常的东西。 身后卷过来一阵寒气,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宫鲤茫然的回过头看着皱眉不语的墨崖,“怎么了?我没有事,我不用……” “我知道,你随严柏卿回去吧,我还有事,晚些时候回来。” “我也要去。” “你去能干什么,别胡闹。”说着将她抱起来塞到外面的马车里,转身朝着其他几个驱鬼族人走去,几个人转眼就没了踪迹。 宫鲤一直撩着帘子,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才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你去能干什么? 是啊,她能干什么?除了一次又一次的受伤,把自己弄的狼狈不堪之外,自己还能做什么? 一种无能为力的自我厌弃忽然冒了出来,她差点就哭出来,愣是压了下去,却感觉身体里有一股乱窜的气息在腹部胡乱的游走。随着这股力量的出现,宫鲤觉得之前压下去的悲伤竟然有种难以控制的滋长起来。 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指尖也不知道为何开始发烫,脑子里有些晕眩,这时候马车忽然顿住,她赶紧伸手扶住车窗。 “宫鲤,你怎么了!” “宫鲤!” 身体被狠狠的摇晃了两下,天香凑到耳边的大声的呼喊,还有外面严柏卿的询问,宫鲤感觉自己都听的真真切切,只是这些声音都好似被扭曲了一般。 心口的那团火怎么也压不住,让她一瞬间很想把周遭的东西撕个粉碎,毁个干净。 手指不受控制的收紧,她很想顺着那股力道释放,却被“铛”的一声震醒。 “呼呼……” “小宫鲤,你刚刚怎么回事,闭着眼叫你也不应。” “我没事,刚刚是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噢,你说的是无双城敲的祭钟么?听街上的人说,是为了祭奠那鬼山上的亡魂。” 原来是寺庙里的钟声,刚刚自己是怎么回事呢?像是要……杀人一般的欲望。 她撩起窗帘对外面的阿七说了句没事,刚刚只是睡的太沉,见他有些狐疑,也没有多做解释。 刚要放下窗帘却看见上面印着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已经深入那木头半寸。 这难道就是之前那股邪恶的力量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擅改龙脉 车窗框上那深深的五指印赫然昭示着之前宫鲤之前迸发而出的力量,周边泛起的黑气就是还未消散的邪恶气息。 天香见宫鲤一直盯着车窗看,正要凑过去看个仔细,被宫鲤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坐稳了,别摔倒。” “我不是见你……” “我就是发愣一会儿,嘶……,这胸口被颠了一下有些疼。”天香见她这般,那还管之前的事,急忙把她扶好靠在了自己的肩头。 “老爷子去了哪里?自从前日起便没有再见他了。” “他倒是给钟叔留了口信,说是要先一步回去晋川。”既然是有事,宫鲤便没有再多问。 “铃铃……” “哎?怎么是武家人的铃铛。”宫鲤坐起身又掀开窗帘,正好看到从他们车前走过去的两人,急忙喊住。 “武当,武大叔!” “小宫鲤呀,这么巧在这儿遇上,你们不是很早就启程去晋川了么,怎么还在无双城内逗留。” “说来话长,你们如果不忙,不如找一处聊聊。” 随后他们就到了前面不远处的一个茶楼,严柏卿当时也去过武安村而且武家人对他很是有礼,之前怕是也有些交情。 “两位此次前来也是要去百日祭,为何之前没有听说。” “百日祭倒是其次,我们懒的凑那热闹,我们来其实是为了别的事……” 武叔随后便将到这里的缘由简单的说了一下,据他说前几日他们外出办事,回程的时候耽搁了些就在万人坑那边落了脚,那边虽说鬼怪多,但是他们武家人倒是不怕。 可就在晚些时候,整个万人坑突然震动,那轰鸣声沿着山脊一路奔腾而下,到了那村落忽然从地底下冲出来一股黑气,掩盖在村落底下几百年的尸骨便像天女散花般落在了整片山林。 最要命的是那颗在村头的老槐树接连的哭嚎整整一个晚上,从跟上溢出的鲜血将村子淹了起来。 等到震动停歇,他们在看,四周已经全部被血海覆盖。 “我们急忙回到了村里,才听得在外面行走的族人递回来的消息,说是青丘鬼山塌陷,雾气消散,鬼守也说是镇魂幡被冥殿收回,所以才引起动荡。” “这里和万人坑那村落还有联系?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要说这事可大可小,虽说只是处置些孤魂野鬼,但是我们实在不放心,你们看这图。” 宫鲤一见这图,心中又是一惊,但是垂着脸没表示出来。倒是严柏卿看着这图面露沉思,“这图是……” “这图乃是我们武家人历代传下来九州地形图,是先祖的手稿,你们看……” 宫鲤与严柏卿几人随着武叔点的几个地方一一看过来,发现这几处连起来居然是一条很奇怪的弧形。 海岛的溶洞小岛,蒙山,万人坑背靠的长右山,武安村后的会稽山,又有青丘鬼山……这一路北竟然形成一个半弧形。 “这是一条从上古时期就形成的天然龙脉。” “墨崖倒是说过那神女溶洞是龙脉之尾,如今已毁了。” 武叔将那卷轴收起来,仔细放好。 “严世子应该知道这龙脉,这关乎整个皇朝命数,如今频频出现异状,怕是……” 严柏卿啪一下打开扇子,接着武叔的话说:“怕是有人想要私自改变皇朝运势,想要逆天行事,但是原因呢?这可是要用天下千千万万的人命来换的,这样阴损的法子,他到底想得到什么……” 更改龙脉,那可是比造反篡位来的彻底,一旦将龙脉改变,整个天下怕是都要遭殃,到时候天地变色,生灵涂炭。 “到底是什么人,有多大的仇恨,要用这么多人的性命做祭奠。” “躲不过是执念,久而久之怕是就疯了狂了上瘾了……怕是觉得有趣吧,把这么多人玩弄于手心里。” 宫鲤听着严柏卿这般说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看他那一脸的高深莫测,急忙推了推他的胳膊。 “你别吓人。” “见笑了,是我胡乱说的,既然有人在处心积虑的想用我们这些人的姓名来成全自己的欲念,那么即便是螳臂当车,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最后武叔带着另一个武家人匆忙的就走了,说是还与一位祭灵族的长老约好了,宫鲤他们便没有多留,反正过不了几日他们也就去了,那时候再说也不迟。 回到府里,无双老夫人便派人送来了伤药,还有口信,让她走之前可以去府上坐坐。 “那老夫人倒是和你投缘,但是我总感觉她那个屋子里头怪怪的。” “哦?哪里怪……' 看着天香努力思考的样子,宫鲤不由得一笑,心想“坐在蜈蚣窝里当然怪。” “好了,我喝了药就会好好睡觉的,你也不用看着我了,况且晚些时候墨崖也会回来。” “行,那你早些休息,有什么事你就大声喊我。” 说完给宫鲤把被子掖好便出去了,宫鲤见她出去便掀开了被子,盘膝而坐。 之前体内那股乱窜的气息已经没了踪迹,唯有腹部丹田处凝聚起来的小小暖流如有生命一般,随着她的引导沿着经络游走了一遍,只是在胸口的地方有些阻碍。 “等墨崖回来再问问吧。” 又细想了下白天武叔拿出来的那画,虽然看似简单,但是整个画面与之前那被爷爷烧掉的古画在结构布局上一般无二。 难道书那画与武家人还有渊源,那天应该是墨崖把画收了起来的,他拿着至少不会出来为祸,就这么从南向北护栏的想了一路,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直到第二日一早才听着外面传来说话声,宫鲤睁开眼先看了看窗边的塌,上面平平整整看来是一夜未归。 是天香在和人打招呼,女子,是那个白篱。然后几个男子的声音,最后还有墨崖。“各自回去休息吧。” 随后是脚步声,还有冷香,宫鲤没有睁眼,但也猜得到是墨崖没有开门,直接穿墙进来的。 香味渐浓,墨崖冰凉的气息在她身边停留了一阵,然后向着窗边走去。 “好了,别装了,天色还早你再多睡会儿。” “那才没有装。” 此话一出,宫鲤翻身坐起来,却撞到了不知何时又坐到床边的墨崖,咕咚一下又倒了回去。 “冒冒失失,真是……” “真是什么!你是不是嫌我是个累赘,什么都不会,整天就会添麻烦。” 墨崖看着忽然之前瞪着眼睛,热气腾腾的宫鲤,失笑。点了她的额头。 “你本来就是个麻烦。” 宫鲤握紧了拳头,低头看着绸缎背面上的缠枝牡丹,在缠缠绕绕的蔓藤里,咽下了满眼雾气。 果然…… 就是个麻烦。 第一百二十七章 邪火上涌 对于墨崖来说宫鲤的举动就好似一个刚从睡梦中醒来想要发点脾气的孩子,即便无理取闹但也是娇憨,所以当时也没理会她的异样,只是摸了摸她的头顶,将她塞到被子里,自己则打坐调息。 再有三四个时辰,天就大亮。 宫鲤便一直睁着眼睛,根本毫无睡意,这么看着直到把床顶上木纹的圈数都熟了好几遍,才听着外面那些仆人陆陆续续的开始走动。 很快门上便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很斯文不像是天香,她只会那拳头砸。 “墨崖哥哥,我是白篱,你醒了么?” 宫鲤翻身坐起,却没动弹也不想下去给她开门,倒是墨崖睁开了眼,整了整衣袍走过去把门打开。 “墨崖哥哥,这是我买的早饭,我们一起吃吧。” “不必,你和他们去吃吧,我不需要这些。” “你都好久没有陪我吃过饭了,你长年不在族里,这次好不容易遇上,吃个饭都不行吗?” 宫鲤听着墨崖停顿了片刻,然后便让白篱先出去到厅里等着,反正也是早膳的时间,大家一起就可以。白篱欢欢喜喜的答应了,但并没有离开,反而催促着他们赶紧梳洗。 墨崖没有硬拦,那白篱便进到了屋内,坐在餐桌前,待看到还在床上待坐的宫鲤,脸色僵了一下。 “妹妹还在睡懒觉,这几天吓坏了吧,别害怕有墨崖哥哥守着任他什么妖物都伤不了你,我小时候也是这般,非得墨崖哥哥在身边才能好好睡觉,等你长大了就好了……” 她一边嚼着包子一边巴拉巴拉说个不停,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她和墨崖如何如何亲近,自己就是因为太可怜了才得到墨崖的垂怜。 宫鲤木着脸也不接话,摆着一副没有睡醒的呆傻模样,坐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墨崖洗刷完之后回头见宫鲤还傻呆呆的盯着床尾的木头看的起劲,走到她的面前,弯腰凑近了对上她的视线。 “在干什么,要把木头盯开花不成。” “我愿意,我想看便看。” “行,你要看便看,不过待会儿就要吃饭了,你昨天吃那么少,不饿么。” 宫鲤把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放到墨崖的脸上,见他嘴角向上抬着,就伸手戳了过去。 “别胡闹,快些起来。” 墨崖将她的手指拿下来,随手又在她的大脑门上敲了一记。两人这般旁若无人的互动,被白篱叽叽咋咋的声音打断。 “妹妹果然还是小娃娃,还要大人哄着才肯起床,哈哈……” 那笑声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宫鲤沉着脸回头,便看到白篱不知何时已经将她的衣服捧在了手上,此时正站在她的床边,与墨崖并肩而立。 这架势可不就是显得她像个娇宠坏的小姐,不知礼数,不知分寸。 幸好,天香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要不然宫鲤心口那拱上来的怒火,怕是会不受控制的向着白篱冲过去。 “你怎么样啦,半夜我来看过你一会,见你睡得安稳便没做声,昨天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对,这会儿怎么又变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就是饿了。” “哎呦,饿了就起来吃饭啊,多大点事儿。”说着也不理会旁边的那两人,一把从白篱手中抢过她的衣衫,帮她一起穿。 墨崖皱眉看了她几眼,最后也没有多问,别一边的白篱拉着走了出去。 “你真的没事?” “我不知道,天香,我最近只要是心中发怒,就觉得有一股邪火往上窜,然后我就不受控制的想……” “想打人对不对!” 天香一听故作神秘的坐到宫鲤身边,看着她点头,嘿嘿一笑。 “你是不是吃醋了,这个我懂,你不就是看不惯那个丫头么,看姐的,以后多给你盯着点就是了。就今天他们回来,我本来是想过来看你的,接过就发现那丫头想跟着墨崖进来,哼!被我拦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那股邪火它真的很奇怪!” “我知道,我知道!你干嘛这个激动,谁生气不是像胸口聚了一团火嘛,你要是到时候忍不住了,叫上我,咱们这光脚不怕穿鞋的,姐姐跟你一起上!” 宫鲤最终还是放弃了试图和天香说清楚那种感觉,以前她也生气,但那不一样。 这股力量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在她的身体里,稍不注意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等她心烦气躁的时候又从伤口深处冒出来,让她头脑不清。 等她们收拾妥当出现在前厅的时候,墨崖和他那些年轻的族人坐在一边,对面是严柏卿和那个世子,见她两进来,便招呼下人摆饭。 “身体可好?” “好的很,又可以行走江湖了。” 两人听完都是一笑,饭摆上桌后,严柏卿先是盛了一晚香糯的莲子粥给宫鲤,随后将手边的甜糕又推到天香前头,才开始自己吃。 这一举动其实很平常,严柏卿本就是这样个贴心的人,所以每次吃饭都会照顾她们。但是被那白篱看见,说出的话却那么暧昧不清,“素来听闻福王世子是个体贴的人,如今看来倒是不假,我们宫鲤妹妹也是有福气,有你照顾以后也不会受苦。” “姑娘可别乱说话,论起来照顾,墨崖平时对我们宫鲤可也是用心的很,那出身入死,风雨同舟的……” 宫鲤在桌子下拉了天香一把,对她摇摇头,示意她别胡乱说话。 “怎么没见阿七?” “噢,他去查看车辆,这十天之后便是百日祭了,咱们耽搁了许久时间,也得启程了,马车需得好好检查,我可不希望咱们半路走着人就没了踪迹。” “哦……车马。” 车马!宫鲤收紧手指,昨日她的指印还留在车窗上,当时遇到了武家人,后来也忘了此时,不过即便是记得,也怎么把那车给藏起来呢。 也不知道阿七能不能发现,按说是被帘子挡着了把,记得当时…… 这么胡乱的想着,直到阿七进来,她已经不知不觉得喝完了两碗粥,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后背想起,她背上的肉都抽搐了一下。 “车马都安排妥当了,随时可以启程。” “我们再去鬼山走一遭,明日再走吧。”墨崖对着严柏卿如此说道。 宫鲤一听,既然那边已经没了危险,她也想去和山鬼道别,就巴巴的看着墨崖,希望被带上。 白篱抢先说道:“妹妹,那山上可是凶险的很,你伤刚好还是不要乱走动了。” “没事,跟着我就好了,你们到周边的村镇都再仔细走访一遍。” 宫鲤没理会白篱看过来那掩藏着纯真表情下的不满,大步的走回到了屋子里。 “在里面吗?” 刚坐下,便听着外面传来说话声,是阿七。 “不然呢?进来吧。” 宫鲤看着明知故问的阿七,咬了下嘴唇,看样子他确实是看到了车窗印记。 “你看了吧……” “那指印有着深厚的内劲,而且边缘焦黑,不似常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似常人 “不似常人”这四个字,最近已经听的习惯。 魂魄不似常人,体质不似常人,如今连身体都要控制不住,会不会哪一天一觉起来起来自己如今的神智就被挤到了灵魂的某个角落里然后再也醒不过来。 “我也是最近才觉得奇怪,身体里会有一股力量,平时不见踪影,只要我性情波动它便会忽然出现,然后就会控制我的神智。” “难道是被邪气侵入体内?” 除了那镇魂幡之内,最近也没去什么地方,看来是从那里面脱了身,捡了条命,却沾了怪东西回来。 “我会去信给长老们询问此事,镇魂幡内积压着很多邪气,或许是你不经意沾染上了。” 阿七将元气探入她的七经八脉,但是毫无所获,最后告诉她也不必惊慌,既然这东西会在她气愤激动的时候出现,那么尽量保持心情平静。 “好,有消息的话,告诉我。” 阿七出去之后,宫鲤坐在桌前仔仔细细的又把镇魂幡内的情景回想了一遍,在里面她其实伤的并不重,至少比那个假天香来的轻松多了,也就是那藤蔓精,它在里面时很显然不适,这是装不出来的,当时它整个气息紊乱,元气极低。 若非,墨崖劈开了一道口子,怕是都要交代在那儿。 最后那蔓藤精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来着,当时裂缝涌进来吹散没有听仔细,而且它有刺了个对穿,哪还有工夫记得听那些话是什么。 “什么什么……一起。” 一起出去?还是一起死…… 墨崖推门而入,宫鲤从猜测中回神,这一次去是骑马出城,宫鲤之前没骑过,迎面而来的风比南海硬朗了许多,又进入了秋季,更是干燥。 鬼山没了鬼,大家以后或许重新叫它“青丘”。 只是仙山已不再有仙,九尾狐族也搬了地方,整片山林有一大半是光秃秃的,接下来这漫长的冬季,那些山野精灵该怎么生存呢.。 叹息连连,操了一肚子闲心,直到下马前还在思量要出个什么主意,好让青丘山林重建家园。 “这个山?是鬼山?” 看着眼前消散了迷雾,苍苍郁郁的高山,宫鲤揉了好几次眼睛,林子里鸟儿齐唱,风穿树叶沙沙作响,林间弥漫着树叶清香和泥土翻新后的湿润气味,再也没有了以前一进来那让窒息的腐烂味儿。 “青丘虽没了九尾狐族,但还有其他精怪在此繁衍生息,他们比人要厉害许多。” 确实厉害,一个城池被毁,起码需要个十几二十年来休养生息,这么大的山林短短两日便换了个面貌,怎能不感叹造物者的神奇。 他们把马栓到了外面的树旁,抬步往里面走去。 在一处石堆前,墨崖抱着宫鲤踩着诡异的节奏走了一会儿之后,就见前方齐齐整整的树木向两边退开,露出了里面的别有洞天。 “这个就是那山鬼的老巢了,妹妹待会儿可要小心了,这里面可不是闹着玩的!” 白篱回头严肃的告诫宫鲤,那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一句话便让宫鲤好不容易扬起的笑容,落了下去。 墨崖倒是满不在乎,反而挑眉看着宫鲤,对白篱说道:“她的胆子可不小。” 这话一出,宫鲤便甩开他的袖子,兀自朝前走去。扑棱棱从上空便坠下来一个东西,宫鲤抬头看了一眼,便后退几步伸出胳膊打算接着。 白篱见墨崖抱着手臂没有动作,也收回手中的剑,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倒是其他族人大惊失色,有个年轻人手脚麻利,飞身上前便扯住宫鲤的胳膊拉到自己身后,向着扑过来的影子挥了一剑。 “哎?慢着。” 宫鲤连忙抓住那年轻人的胳膊,怕他再出手。那一团东西因为剑气所挡拐了个玩儿,停在树枝上,展开身形。 “呦,小妖怪,你又来了,那个傻大个差点就刺到我了,坏蛋!” 宫鲤看着又吃胖了一圈的灌灌,冲她走过去。那一团果然肉变多了,一屁股蹲在宫鲤头上,沉甸甸的重量。 “原来宫姑娘识得这只灌灌鸟。” “对呀,上次我到过这里。”宫鲤摸摸在她头顶那只花里胡哨的鸟,转头四下寻找,山鬼和山魈去了哪里? “小妖怪,你在找山鬼啊,它们脚程太慢了,知道你们来,一会儿就来了。”说完又对着她的头发一通乱刨,其他年轻人见宫鲤此时头上那团五颜六色,活脱脱戴了个大花帽子,都乐呵呵的开玩笑,灌灌也和那些他眼中的傻大个斗嘴。 “妹妹真是好性子,能和这些精怪玩儿到一起。” “是啊,怪物都能和我合得来。” 宫鲤说完还狠狠的瞪了墨崖一眼,然后就听着一阵笑声由远及近,面上一喜,是山鬼来了。 山鬼依旧是之前那一身白色素衣,山魈还记得宫鲤,大手将前面几个驱鬼族人拨开,就把宫鲤捞起来放到胳膊上。宫鲤顺着他的胳膊又爬到他的肩膀上坐好,伸出手摸摸山魈的额头。 “见过令主和几位小友,多亏了各位才能还青丘太平。” “客气了,不过是顺手的事,要不是你们从旁引路,此事也没法这么顺利,之后重建青丘,还要劳烦你了。” 山鬼听完又施一礼,看着和山魈、灌灌一起戏耍的宫鲤,笑了起来。 “姑娘若是喜欢,不妨就在这里吧,他们都喜欢你。”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宫鲤还有其他琐事,日后若无处安身,还望山鬼收留。” 山鬼听了此话,微微一顿,视线扫过墨崖微沉的面容和白篱不屑的眼神,笑了起来。 “这有何难,整个青丘大山,随你选一处居住,到时候让山魈去给你守门可好?” 这一次连宫鲤都笑开了,山魈不知大家都在笑什么但还是跟着一起哈哈大笑,那笑声确实太大,被灌灌一蹦三尺高的给喝住“傻大个,别笑了,最里面的豁牙都被看到了。” 果不其然,山魈立马住了嘴,用舌头轻轻的舔了舔。 青丘再也不是鬼山,他们下山的时候,还看到有人在山下支了供桌,烧香祈福。待到回去的时候,却碰上了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往无双城的东街而去。 “听说这是新上任的官老爷,以后怕是城主府要大不如前了。” “可不是么,昨天那城主府的官兵就都给撤了,大门也关的严严实实,别提多冷清了,那官老爷的府在东城,是圣旨亲赐的大宅子,我去瞧了瞧,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大官儿送的东西,左一抬右一抬,流水似的进了府里。” “都是那个张主事惹祸精,据说私自挖矿,私吞款项,把城主给连累了。哎……” 沿途大家都在谈论这新官上任,倒是没收到风声是何方神圣,看着河对岸大门紧闭的城主府,宫鲤扭头对墨崖说: “我去与老夫人辞行。”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有缘再会 拒绝了墨崖的陪同,宫鲤独自去了城主府,望日喧闹的河岸如今也不见了行人,好似门前的这条河忽然成了城主府与人们之间的鸿沟。 人走茶凉,树倒猢散。 来开门的是之前见过几次的那位老伯,他依旧神采奕奕,丝毫不见颓败,毕恭毕敬的待着宫鲤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老远就听着老夫人爽朗的笑声,院子外面挂着的玉米和辣椒也让这个小院多了些人情味。 “丫头来了,快进来。” 老夫人和城主正在下棋,宫鲤不懂这高深的东西,便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厮杀。 “看看,就是让你几子,你也胜不了我。” “母亲大人着实厉害,儿子比不过。”说着手脚麻利的把棋盘收好,不理会老夫人的叫嚷,拿着棋盒走了出去。 “老夫人,我们明天就要启程去晋川,向您辞行,多谢您一再相救。” “不必多言这些客套话,救你也不过是缘分,天下每天那么多有病的人,我怎么就恰恰好救了你,也不过是接了一个善缘。” 宫鲤起身亲自给老夫人倒了杯茶,高举头顶,不顾她的推阻,还是给她磕了三个头。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你这孩子,命里坎坷。” 说完就从怀里拿出一个铁牌,上面刻着蜈蚣,四周光滑,看来是常年摩擦。 “这是我们这些不愿意见光的人互相之间交往的凭证,很少用的,但是倒也管用,毕竟这天下巫蛊族的人算下来也没几百人,族人之间虽说平时都不往来,但是关键时候也能说得上话。” “这么贵重,我万一丢了怎么办。” “丢?那到时候就把你这漂亮的小脑袋给摘下来。” 宫鲤摸摸脖子,傻笑几声,把那铁牌又装到自己内衣上缝着的小兜里,只是这铁牌说厚不厚,可放进去再和那铁手镯子叠在一起确实太过于累赘。 老夫人见她胸口鼓鼓囊囊,指着她笑着调侃:“你可是得了不少好东西,这打眼一看便知道是藏了宝贝。” 宫鲤低头又看了看,也觉得确实不够雅观,想了想便把之前从草屋地道里拿出来的镯子拿了出来,但是这个镯子锈迹斑斑,戴在手上实在是难看,正纠结于往哪里放,手上一轻。 “这东西上面锈如此厚,我帮你把这锈去了你戴上便是,也不重正好你的小胳膊。” 宫鲤一想,这也好,不过是留个念想,倒也不图它多精致。老夫人拿着手镯看了看,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黑陶罐。 一见这黑陶罐,宫鲤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手里,果然等到那罐子摆到桌子上的时候,里面传来很密集的沙沙声…… “这又是您的宝贝?” “当然,这些宝贝可是清理打扫的高手,不管什么东西只要你想,他们都能帮你清理的……干干净净!” 宫鲤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干干净净这四个字的涵义可多了去,“这一罐子宝贝对付一个成人,也就是眨眼的事,保证连个血丝都不会留下。” “厉害厉害!那您开始吧。” 随着老夫人不断的抚摸着陶罐,里面那些蜈蚣也开始躁动起来,窸窸窣窣扒着内壁,听着人头皮发麻。老夫人又捂着嘴巴笑了一会儿,才掀开盖子,把那铁镯子扔了进去。 这盖子一开,奇异的传出来一股很醇厚的檀木香,她小心的闻了闻,确实是那个味儿。 “味道不错吧,这里面是寺庙香炉内的香灰,它们吃的是佛主坐下的檀香,干净很,至少比那些满脑子些年的人干净多了,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放他们去听佛经,好好的修行。” “……悟性真高。” 宫鲤听着里面刺啦刺啦的声音,大概是那些东西在啃食桌镯子表面的铁锈,趁着这个时间宫鲤又找了些话题和老夫人聊,也旁敲侧击的问了下关于邪气入体的事情。 “邪气入体会和本体抢夺对身体的操纵,还会蚕食人的心智,如果严重的话最后连身体都会腐烂变形……” “你问这个做什么,怎么是怕以后去南齐被那些老东西暗算?” “是这样,之前被那个云初吓的够呛,也不知道那个地方还要什么奇怪的法子,我好有个准备。” “你当是不怕的,你的体质你应该清楚,哪能被那些邪祟入了体,不必忧心。” 这下怕是更有忧心了…… 如果不是邪气入体,那之前出现的气息是什么? 罐子里没了动静,老夫人伸手进去把那镯子拿出来,宫鲤讶异的看着那个干干净净的黑铁手镯,没想到如此好看。 当然这个好看,倒不是说有多么的精致,恰恰相反,这铁镯子就是一个朴实无华铁环,但是这块儿黑铁的色泽却真是好看,不会过分亮也不会乌沉沉就是恰到好处的一个色泽,而且手感舒适,表面有些暗纹但也不突兀。 她一直拿在手里端详倒也没注意无双老夫人握紧的手,她眼神有些欣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才松开手指。 “这东西倒也好看,大小正合适你戴。” “谢谢老夫人,这下我就戴着它也不会弄丢了。”没想到这镯子这般合适,中间有个暗扣,戴上后两边一合就正正好的合在她的手腕上。 两人又坐着闲聊了一些她小时候的趣事,便听着世子府有人来接宫鲤回去。 “下次再见不知何时,愿老夫人和族人能安宁祥和。” “在乱世里活下来便不错了,你也不用说什么吉祥话,下回也不见得多久,咱们啊,是有缘的。” 走出来的时候,正遇上有人来投帖,宫鲤看了一眼,听说话是新来那地方官要前来拜见。不过那老伯也是客客气气的回绝了,那人鼻孔朝天看似不太满意,但是随后看到城主那咳嗽的眼看要断气的样子,终究还是没有再勉强。 就好似城主说的那般“我这破烂身子,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死了,还是不给新老爷添晦气。” 那官差琢磨了下觉得也对,就这个病痨样子,要是在宴席上给断气了,可不是添麻烦,初来乍到还是别触霉头。主仆二人远远的对着宫鲤拱了拱手,便搀扶着走了进去,她回身看着背后朱红大门,又笑了。 管他们做什么,这门后面还指不定关着什么人精呢,自己伤风悲秋的可不就是自作多情么。 “姑娘请上车吧。” “好!” 马儿踢踏扬尘而去,老夫人摸着那个黑陶罐对着进来的城主说道: “你说该不该告诉那些老东西么,那丫头找着了!” “母亲什么时候这般好心!” “也对,我为什么要说,让他们自己找岂不是有趣……” 城主哂笑,看来这百日祭还有好戏要上场。 第一百三十章 黑铁手环 宫鲤喝着茶水,看着对面的墨崖,倒是有些不习惯。 也不过是几天时间,总有那个白篱在一侧冷嘲热讽,她甚至感觉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真是荣幸,有堂堂令主来接。” “说的好像我之前接回来的都是猪一样。” 这还能往下面聊么,宫鲤本想赌气沉默不语,但是这里离着严柏卿那府邸又不远,如果不借机找些话来,一会儿回去又没什么时间说话。所以就想着怎么起个头,两手搓来搓去,眼睛一亮,对了! “看这个镯子!” “老夫人给的?” “我怎么会随便要别人东西……”说完又想起了确实拿了老夫人给的小铁牌,不由得把声音降了降,把胳膊伸到墨崖鼻子底下,让他仔细看看,“这个是我从地道里拿出来的,你忘了?就是那个之前锈迹斑斑的铁镯子。” 墨崖也没想到那么一块像是废铜烂铁的东西,如今成了这般模样,毕竟是宫老之前守着的东西,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不是中空,上面也没有团或者是文字的东西,就是一块黑漆漆的铁环。 “黑铁如今比黄金还贵,收好了。” “是嘛,不过即便是走投无路我也是不舍得卖掉的,这是爷爷留给我的东西。” “明日启程,今天早些休息,行程会加快,所以肯定会累。” “恩,知道。” 两人没再说话,宫鲤也没有将自己体内控制不住的气息说出来,怕他觉得自己是要与那白篱闹不和,显得小家子气,思量再三还是没吭声,想着等阿七得了武家长老回信之后再做打算。 道路平坦,整条街也因为无双城主府的萧条冷清下来,所以很快便到了府里,一撩车帘果然就见白篱站在门口等候。 “妹妹真是贪玩,墨崖哥哥怕你忘了时辰,非要亲自去接,连我都信不过呢。” 宫鲤心下暗道:“谁稀罕去接,贪玩?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这白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都要强调宫鲤还小这个事情,十三的年纪,可是她已经算是比同龄人长的高了不少,要不是天香太过于修长,也不会把她衬的娇小。 况且,白篱也不过十六七,老是一副长辈的口气做什么…… 本也不想搭理,正好严柏卿也刚刚回府,说是去拜见了一下新上任的地方官。 几人往里面走,宫鲤不想听白篱讲话,就与严柏卿走到了一排,还没说话就听着白篱在后面咯咯直笑,用大家都能听到的悄悄话和墨崖说:“他们二人倒是般配的很……” 再好的脾气,听到这话宫鲤都有些压不住火,没等她出言,就听着一旁的严柏卿笑了一声:“宫鲤自然当配最好的人,这一点倒是不用白姑娘多言。”说完拉着宫鲤便往里面走去。 宫鲤不知道后面墨崖时什么表情,如今只要离那个要命的白篱远一点就不错了,有她在的地方,空气都像是稀薄了许多。 为了避免和白篱再碰着面,宫鲤回来匆匆吃了几口饭便去了天香的屋子里,两人无事便把大将军拖过来玩了起来,直到华灯初上,才从屋子里出来,刚推开自己的屋子门便听着白篱那声音响起来,登时火就窜了起来。 蹬蹬几步走到里屋才发现,白篱正翘着脚坐在自己的床上,不知道讲了什么咯咯的笑个不停,而墨崖就坐在桌前一边喝茶一边听着。 “妹妹回来了,在与天香玩些什么,过来早点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宫鲤走到床边,见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又铺床又拿枕头,宫鲤看着她摆了两个枕头在那儿,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还要和她同床共枕。 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我自己一个人睡,拿这么多铺盖干什么。”说完拿起了白篱放在那儿的枕头就扔到了地上。 “妹妹这是发什么小孩子脾气,我也不过是就在这儿睡一晚罢了……” 宫鲤不理会她那装腔作势的样子,冷着脸掀开了被子,也要往地上扔却被墨崖抓住了手腕。 “她那间屋子让给了别人,不过是一晚,别闹了。” “我就是不愿意和别人睡,她这么喜欢这里,那好,我走可以了吧。”说着从柜子里翻出了自己早就收拾后的包裹,拎起来就往外面走。 “之前不是也和天香一起吗?小篱只是过了将就一晚,怎么还以为人家喜欢和你睡……” “喜不喜欢是她的事,但是我不和不熟的人一起。”尤其还是眼睛里写满了对她厌恶的人一起,装什么善男信女,和云初倒是有的一拼…… 甩开墨崖的胳膊,宫鲤便推门而出,大将军不明所以的被揪着脖子上的毛,颠颠的跟着宫鲤的脚步。 “咦?你怎么过来了?”天香一开门见宫鲤背着自己的包裹,牵着大将军一副逃难的架势,有些惊奇,居然就这么让人给蹬了出来。 “你这也太没有出息了,才几天呀就被扫地出门了,还指望着你守家看户呢,还没过几招就成了手下败将。” “我才不屑和她斗呢!” 天香了然的拍拍宫鲤的头顶,暗叹,这傻妞到底有没有搞明白自己的心呢…… 这一夜宫鲤睡的并不踏实,一会儿是白篱那讨厌的样子,一会儿又湿墨崖温和的神情,翻个身将她们两从脑子里甩出去,又摸上了手腕的黑铁手镯,说来也是怪,它能一直是这个温吞的温度。 记得小时候她也偷偷戴过一只玉手镯,叮叮当当很是好听,但是那手镯藏在袖子里还好,温温热热,但是一旦在外头久了一贴上皮肤就难受的紧,凉飕飕的不舒服。 可是这只手镯就不会,即便用手捂着,也不会发热,在外头晾着也不会变凉,爷爷当时将它与那炼魂术残卷放在一处,是不是也算是个来自幽冥的物件。 想想之前上面厚厚的,几乎盖住了手环表面样子的铁锈,又觉得它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圣物,不然怎么会生锈。 想不出个所以然,忽然想起来,今日因为心里装了事情,总是心神不宁,没有将武家人说的龙脉的事情告诉墨崖,也没有和他说,武叔拿出来的那图与之前被他收起来的那幅古画,结构布局完全一样…… 明日再说吧,或者严柏卿也会同他讲…… 稀里糊涂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是惹祸精 夜间睡的并不踏实,所以早上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精神,天香睡在外侧,睡觉也不怎么老实,直到她起床后,宫鲤才朦胧的睡着。也就是刚刚迷糊了一会儿,门就被敲开。 “今早起程,两位妹妹可醒了?” 说着也不等有人接话就擅自走了进来,宫鲤揉着额角坐了起来就看见白篱嘴角挂着微笑走到她跟前。 “我知道,你对我是讨厌极了,你那双眼睛生的好看明亮,里面什么情绪一清二楚,藏都藏不住。” “我有什么可藏的。” 讨厌便是讨厌,以为人人都市她与当初的云初那般么,用一张虚伪的皮相遮着自己的居心叵测。 “还真是耿直,你可知道墨崖哥哥是什么人,他和我的情分哪是你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小丫头能比的,你最好也别有什么妄想的事情,不然我也会给你写好看。” “我清楚的很,不用你一大早的专程过来和我讲。” 宫鲤不紧不慢的穿着衣服,那白篱导师神态自若的转身坐到了桌前,喝着茶壶里的冷茶水,嘴巴不停。 “知道就好,在他眼里你不过就是个小毛丫头,逗着你哄着你,你爷爷临死的托孤他才把你带在身边的,等到你找到自己的家人,还是赶紧离开,知不知道你的出现给我们添了多大的麻烦。” “我什么时候给你们添了麻烦,咱们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吧,白篱姑娘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墨崖哥哥三番五次因为你的事情和族里的长老闹得不愉快,你还撕了炼魂术的残卷,要不是因为你又怎么会去武安村,被那畜生打成重伤,这次要不是把你救出镇魂幡,他也不用背诛魂刀的寒气反噬,你还说你不是惹祸精。 “要怪就怪,学艺不精,关我屁事。” “你!一个女孩子怎的这么说话,反正你记住,到时候百日祭一过,你就赶紧给我消失,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我还怕了你?” 说完这话宫鲤一掀被子站了起来,看了不看脸色铁青的白篱朝外面走去,一头撞上了风风火火的天香。 “哎?你这是披头散发的去哪儿?这不是白篱姑娘么,大清早的在我屋里做什么。” 白篱自己也不好说是来叫他们起床的,毕竟之前在外面就和天香打过招呼,天香还嘱咐一个下人说别打扰宫鲤睡觉,那会儿自己就在跟前,这样的借口拿出来,还不如说自己是耳朵聋来的好。 “白篱姑娘是梦游走错屋了,这不是被我给吓醒了么。” 天香噗嗤一下,大概也知道她是干什么来了,不外乎那些小心思。这种手腕之前她在寨子里没少见,况且之前来过那么一个云初,这两人倒是般配,看着赏心悦目,实则都虚伪的可以。 “那我先告辞了。” “慢走不送,小心台阶。” 宫鲤接过天香手中的脸盆,没几下就把自己擦洗干净,抓了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昨天没睡好吧,我夜里醒来都见你还在翻身,很烦么?” “不是烦,是怕,最近我总是在想,这些林林总总的遭遇,就好像是有一只大手在推着我一步步往前,然后不受控制的跳进他设的局里面,最后被害的体无完肤。” “你别怕,你还有我,有墨崖,严柏卿啊……还有阿七,那么多人,再也不会让你孤零零的被抓走。” 天香以为宫鲤是被之前镇魂幡里面的东西给吓到了,所以就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 “嗯,我还有你们。” 只是,你们有一天会不会也保不住我呢。这么想着,她忽然感觉之前的那股若有似无的力量又动了几下,从她那个伤口的地方向网一样蔓延开,那感觉让她差点架不住筷子上的东西。 昨日睡觉的时候,她曾经查看了之前伤口,确实已经不痛,掀开衣服一看却发现那血口已经愈合并且在胸口上凝聚了一个像是红色胎记,大概有手指甲那么大。 记得当时天香还凑上来用手摸了一下,“一点都没有留疤,只是这个像是花瓣的红痕确实怪异,索性也倒是没影响,穿着衣服谁看得着……” 这伤口愈合后,那力量已经安生了几天,如今心绪不宁之后,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东西到底是外来的什么邪物,还是我身体本身出了状况。” 启程的时候,那马车分了四五辆,不知道后面都装了些什么,前面的两辆是拉着人的,宫鲤和天香依旧是坐着马车,严柏卿和墨崖等人全部都骑了马,天香看起来是眼馋的厉害,但是又怕宫鲤一个人太过于冷清,便还是留在里车里。 不过到底是见她太过于憋屈无趣的厉害,宫鲤便让严柏卿替她寻了一匹马骑着走在了马车的一侧。 “我跟你说……这片汕头过去之后就是晋川古城的边缘了,咱么再翻一座山就到了,倒是后见识见识。” 宫鲤哂笑,这西北之地荒凉,现在又值秋季。虽说军需重地,实在想不出在黄沙换锋利有什么可看的,她可是讲过有人写晋川,地势渐高,常年少雨,还喜欢刮黄沙风。 “好啊,再说。” 困意袭来,宫鲤为了不让自己醒来时牙酸背痛,便开始盘腿练习,先打好基本功,以后得了空再学学符咒,以后至少能张罗着自救。将四周的声音阻挡在外,总算是有个清静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她睁开眼时便见,墨崖坐在一侧,正靠着车壁看她。 见她睁开眼,墨崖也没转开始视线,依旧看着她。 “你讨厌白篱。” “怎么,要主持公道?”想都别想,指望着说道那个份儿上饿还能去喜欢她,那可是扬言要她在百日祭之后滚蛋的人。 “那是你们的事,这几日是不是有事要告诉我。” “倒是有一事,之前忘记了没说,你怎么知道的?” 墨崖调整了一下坐姿,笑着看着她,“昨日我听你自己做梦的时候一直嘟囔着,说‘墨崖,你知不知道,出大事儿了。’” 原来是昨晚他又潜入了天香的屋子里,这个人真的是知不知道男女有别的事情。 “说吧,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大事儿。” “前日,我们碰上了武家人,就是那个唤作武当的中年人,他手里有幅画,那画面与之前的血藤古画布局一致,武叔指着那几处发生灾祸的山脉,说那是一条很古老的龙脉。” “他们知道龙脉?” “没错,自南向北由着几座上古仙山连接而成,如今接连出事,而且还是人为,这怕不是巧合,况且你可知道,这青丘鬼山塌陷的时候,远在南境的万人坑一代居然也发生异常,那颗守村的大槐树蔓延出来的血迹把方圆十几里都给淹没了。” 可想而知,在当时死了有多少人。 “不要声张,武家人应该已经到了晋川,我要亲自问问。” 第一百三十二章 晋川古城 说完这些严肃的话,里面陷入安静,宫鲤忍了忍还是决定问问清楚。 “你和白篱是有什么情分?” “情分?她是我看着长大的,也是我母亲心腹的后人,驱鬼一族运势衰微,可能是跟以前杀伐之气太盛有关,几十年前的一场灾难死伤了很多族人,白篱的家族只剩下了他们家这一支,是族内的功臣,我自然要多为照看。” “我听那说书的曾说,之前那场驱鬼族的浩劫是你不愿意出手才死的那么多人。” “愿意这么说随便,当时我确实抽不开身。” 至于为什么抽不开身,宫鲤倒也没有多嘴去问,但是墨崖既然这般说那么就意味着他一定不是故意看着族人去死,不过她也好奇到底是什么大事,能绊住他的手脚。 墨崖说完脸色有些不对,好似仇恨好似悔恨,很复杂的表情,不过这只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很短便又被他那常年用惯了的冰凉表情给盖住。 “虽然无双老夫人说你的体质不同于常人,但是之前的伤可是好全了?” “恩,别说好全了,连疤都没有。” 这下你也算是半个不死之身了,保养得当,活个一两百年的也不成问题。 “我才不要成为那么老的婆婆,又不像你,明明就一把年纪了还要长着一张年轻的脸招摇撞骗。” 墨崖没法苟同她说的苟同两次,伸长了胳膊将她的侧脸捏在手里,惹得她大声训斥。 “这般张狂,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不用你闲操心,我们海岛上的子民什么时候会惧怕吃苦头,我又不是什么娇小姐。” 两人这般斗嘴的时候,车窗帘被从外面掀开,露出了白篱笑吟吟的小脸,她开心的指着前面对墨崖说:“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严世子府里养的这些马儿就是好,脚程真快。妹妹在里面做了那么久,出来透透气吧,我带着你。” “不用了,我娇生惯养的骑不惯。” 墨崖笑着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头顶,掀开车帘窜了出去,临走时候说她“阴阳怪气。” 随便说什么,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再不济就是又一个云初,还能怎么样呢,如今自己也是十八般武艺傍身,好歹也能保命,之前墨崖让她少沾染符咒,怕有不妥,但是如今看来,技多不压身,回头就向阿七学几招。 简单的驱鬼咒能念几句,静心咒最为娴熟,还是应该学习些力量强大的才是。 从小道上拐出去,便看到了许多车马队伍,这个时候来的应该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家族,不急着和那些年轻人挤着,宫鲤他们这些人倒是无意间和他们遇上了。 严柏卿见多识广,和几个人聊了几句便攀上了交情,而又一次坐到马车里的墨崖,确实不愿意和外面的人打交道,宫鲤猜测的是,这些人肯定和他有过些过节,不然也不会眼不见心不烦的避而不见。 “到了,这里便是晋川府,过了城门再往北走,在城最北面有静虚山庄,那里便是祭灵族的老宅了,咱们不必去,我在这里提前几个月前就租了院子,咱们到那里等着祭典开始便好。” 严柏卿早就打点完毕,马车进城之后就直奔北边,出了门见识过了大城镇,宫鲤已经不再像是刚出岛是时那么乡土,虽然还是有些震惊这重镇的繁华,不过面上已经丝毫看不出来。 “柏卿家里虽说是王府,但是也得有自己的营生吧,这么白吃白住是不是显得太过于没有礼数。” 墨崖摸着刀身的手一顿,抬眼看了宫鲤一眼,见她确实有些为难于自己白占便宜的行为,才说了句:“那你有银子吗?” 摇头。 “我也没有了。” “没有了?我们好像是都没有花钱啊……” “都给你去逛青楼了,我又不拿俸禄,哪里来的银子。”说完一掀车帘跳了下去。 宫鲤茫然的看着晃动的车帘,心里警铃大作,没有银子以后怎么生活…… 在海岛的时候,采药卖药,有时候还有些野果,再加上爷爷出诊的银子,虽说不是什么殷实人家,但至少没挨饿受冻,出门时拿出来的那一点点银子,早在这曲折离奇的途中消耗干净,拿过自己的小布包,里面只剩下了一些零碎的铜板。 就在马车悠悠前进的时间里,宫鲤开始忧愁以后的生计问题,不管何时,没什么都不能没钱,是个真理。 再次走进严柏卿租下的他口中说的小院,实则很大的庭院之后,宫鲤开始心虚和不好意思,所以晚饭的时候也只是吃了一碗米饭,就连最爱的鸡腿都没有碰。 “这是我吩咐厨房特意为你做的香酥鸡,还有这汤,你伤刚好需得好好补补才行。” “我在车上吃了很多糕点,现在也不怎么饿,况且伤势早就好了,皮糙肉厚的哪用的着补。” 说完就低着头开始巴拉白饭,倒是其他人看着她白嫩的像个苹果似的脸面面相觑,何时皮糙肉厚可以这般不收控制的应用于所有人身上了。 就着眼跟前那盘绿油油的素菜,吃了两碗白饭,宫鲤搁下了筷子。 倒是墨崖忍着笑意看了她几眼,却也装着喝茶没有多说什么。 “你今日怎么了,正在长身体,别到了晚上又嚷嚷着要吃东西,这样对脾胃最是不好。” “你赶紧吃自己的吧,我就是不饿。” 说完便站起身,晃悠着往外面走去,她的屋子还是和天香的紧挨着,走下台阶,抬头正好可以看到夜空。 “真是好看,如果有一点天上挂不住这些星星,掉下来会成为宝石吧……那么多。” “上面敢掉,你也得有命接着,走吧。” 墨崖一出来便听见宫鲤正对着满天繁星想入非非,差点笑出声,知道是之前他说的话让宫鲤倍感良心的不安,便拉着她往门外走去。 “早点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正兀自念叨着,便被墨崖打断,顿住脚问道:“”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去赚钱!” “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逛个夜市 晋川的夜晚并不冷清,熙熙攘攘的街道甚至比白天看到的时候都热闹,墨崖轻车熟路的待着宫鲤左转右转,就来到了一条河边。 不是说挣钱么,怎么又变成了是夜半游河? 看着面前水面上逐渐升腾起来的白雾,宫鲤往后退了一步,因为她看着有一些影子正飘在水的上空,灰蒙蒙的比雾气还更深一些。 宫鲤转身又朝着河岸两边看去,这附近没有什么人,种着一排排杨树,上面挂着白色的绸带,底下缀着小铃铛,风一吹过来就响个不停。 “这里是?” “带你见识一下鬼街,这个时间正赶上集市。”墨崖说挥了一下衣袖,宫鲤转身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要施展什么法术,没曾想他只是给自己换了一身寻常的暗色衣服,可是不知为何,穿在他身上却出奇的好看。 “真的是鬼?” “不然呢,怎么你害怕,你之前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怎么还会怕些平常的鬼魂?” “笑话,谁说我怕的,我只是在想我们就这样过去的话,不会被发现么?” 墨崖嗤笑了一下,伸手揽着她的腰身,便踏入那边迷雾之中,嘴里被塞了一个小果子,酸酸甜甜,宫鲤也没多想就咽了下去,顿时感觉身体变轻了许多,而且看到了眼前不一样的景象。 之前在岸上看到的那些个灰色的鬼影子变成了行色匆匆的……人,因为他们除了脸色青白透着死气之外,会走会动会说话。 墨崖牵着宫鲤的手走在一个牌坊下面,宫鲤抬头便见到上面写着“鬼市”。 与人间的集市差不多,这里同样灯火通明,只是那些灯笼变成了白灯笼,在一入街口的地方摆着一个大炉鼎,上面雕着祥云纹样,里面插着香。 “这香是拜什么用的。” “冥殿君王。” “你见过冥殿的君王?他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与我们的皇帝一样气派。” “……青面獠牙,面容狰狞。” 宫鲤不知道墨崖说的真假,暗自想了想,之前她见过那些不过寸许的小阴差,难道冥殿里的人都那般大?正在想着,手上一紧,墨崖拉着她往前走去。 “待会儿不要乱说话,跟着我便好。” “遵命!” 墨崖看着她卖乖,无奈的摇头,他们进入一个老旧的书店,那格局和吴老头的书屋真有些像,林林种种的放着好些卷了边儿,残破的书。墨崖信步而入,宫鲤在里面瞧了好一会儿,并没有看到看店的人,墨崖已经沿着书架翻找开来。 “这里都没有人啊,你这么拿走合适吗?” “当然没有人,这里都是鬼。” 墨崖翻翻找找,觉得中意就往自己怀里放,宫鲤见他这般也就顺着书架一层层的看去,什么内容都有,妖、鬼传奇小传,奇门遁甲之术、禁忌巫蛊、冥殿野史…… 也不知道这些书是谁编写而成的,宫鲤好奇的拿起了冥殿野史来看。 “炼魂之术,因过于阴毒,免得为祸两界,但又是上古遗书不好废弃,冥殿便将其分为上下分给两个族群看管。百年过后,下卷被幽冥叛臣偷盗,带入阳界。叛臣被冥殿与当时的驱鬼一族通缉,一路南逃,经过南齐归元寺时被截杀。叛臣法力高强,又心狠手辣,一群人杀了个昏天黑地……” “在看什么……” “这个是冥殿的野史,说的正是炼魂术残卷的事,那书我……唔” “不知令主来此,有失远迎。” 一个好似嗓子里装了生锈的车轱辘的声音从书屋的深处传来,宫鲤被墨崖捂着嘴巴,转着眼睛往里头看去。 就见之前好端端的书架都挪了位置,从地板上冒出了一个似人似兽的东西,那声音就是从他这里传出来的。那东西转了转方向,宫鲤抓着墨崖的胳膊紧了一下,那东西在盯着她。 “阁主严重了,只是过来讨几本闲书罢了, “令主上次来还是五六十年前,时间过得倒是快,从来孤身一人的你,这次还带了一个凡人丫头。”掉在地上的书被那东西伸出来的一个干枯树枝给缠了起来,那阁主举着书看了两眼,又把书递到了宫鲤跟前。 “不必了,她只是凑个热闹。” “令主倒是个体贴人,幽冥的那叛臣把自己的鬼元放到凡人体内,隐藏了气息,躲过追杀,躲到千尺幽冥深处疗伤,等到他伺机而动想要夺回鬼元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下面的故事,倒是令主知道的更为清楚了,丫头要是想听或者可以让令主讲给你听,那鬼元到了那里……” 随着那诡异的笑声,那个阁主又重新回到了地板之下。 宫鲤再也不敢多话,闭紧了嘴巴跟着墨崖走了出去,墨崖从怀里摸出了一根香,借着门口的烛火点上,擦在了香炉里。 直到走出了很远的一截,宫鲤才扯了扯磨牙的衣袖,凑到他耳边低声的询问,“那个阁主是什么来头,它难道就待在地板底下?” “这个是一颗活了不知道几千年的老树精了,我们进去的是它的树腔,你不管说什么多小声都会被听到。” “炼魂术真的如此霸道?连它也想知道。” “死而复生,长生不老,随意的夺舍他人身体灵魂,吸收他人的法力修为,不用苦修不用被仙规条律束缚,但凡一个有野心的人都想得到。” “原来如此,那他之前说的叛臣鬼元,那是什么?你真的知道在哪儿?” “真的。” 墨崖说完便朝前走去,不理会宫鲤的追问,他们身后的书屋里嗖嗖的冒出很多树根,它们摇晃着发出呼呼的风声,但又有些像很多人在窃窃私语,过了一阵那些树根有钻到了地下。 之前消失的那个阁老又站了起来,对着门口自言自语:“她是无常的孙女,当年南派巫医被驱鬼族绞杀殆尽,好似就是归元寺的无涯救了他。刚刚那丫头的味儿怎么这么熟悉……好久没有纯正的血腥气了,那到底是什么?躺的太久居然都忘记了……” 书架上那本幽冥野史被树枝卷着呈到了,那阁主手中,它一边闻着之前宫鲤留下来的气息,一边喃喃的说着。 而此时早就走出去很远的宫鲤捂着口鼻结结实实的打了几个喷嚏,之前很奇怪的感觉,她不由得又往后面看了看,入眼都到处都是白灯笼,什么异常也没有。 “跟紧我。” 宫鲤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又伸手抓住墨崖的衣袖,两人朝着一个颇为热闹的小摊位走过去。 “来,看看。这里是上好的香烛,顶顶好的阴间木。” 墨崖走过去,拿起了其中的一把,闻了闻就放到了宫鲤手中,随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叠冥币放到了摊位前的碗里。 “谢谢客观,真是好眼力,有求必应的香烛,这是最后的了,想买的手脚麻利咯” “这和街上平时的小贩没什么区别啊。”这腔调一个样。 “他是人。” “啊?他是人,居然在这里卖东西。” 墨崖停住脚转身看着那个摆摊儿的年轻人,见他脚上系着一根红绳,双目清明,笑着说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里并不是铜墙铁壁,也挡不住人家发财。” 第一百三十四章 鬼市骚乱 说起发财这件事,宫鲤实在想不出他们两人能在这鬼街上找到什么商机,但是墨崖倒是不急,一处一处的逛着,果然是在冥殿当了差事的人,在人间的街市上也没见他她如此自在过,倒是和这些青白面皮的人相处甚欢。 “其实你还是喜欢在这里吧。” “鬼市的准则,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但是你在人间,能看到几处这么清清白白的交易,不都是各自盘算。” 此话说完,宫鲤竟然无言以对,但也不得不承认,那些无良商家总是想着法的赚取利益,久而久之在交易的过程中,人们逐渐丧失信誉,互相讨价还价。 最悲伤的便是互不信任,然后背道而驰。 又是一处看起来很是古老的门店,油腻腻的门框,看起来倒像是卖肉的地方,宫鲤狐疑的看着门扁上歪七扭八的辨不出的文字,屏着气走了进去。 一进去是一团犹如蜘蛛网的东西,正对着门口,上面好似还蠕动着一个东西。 之前见识过无双老夫人的蜈蚣宝贝,再看到那个巨大的蜘蛛网,和上面叼着那团蠕动的东西迅速爬走的好似成人拳头大的蜘蛛,奇迹般的平静了许多,人的底线果然是可以无情挑战的。 绕过那蜘蛛网,里面便是又一种世界,好似有人把那些宝贝偷来,藏在自己挖的山洞里一般。 凸起的石头上,偶尔长歪了的树枝上,用石块切成台子上摆放着各种奇怪的东西,上面发出柔和的光,走近了才发现是底下铺了一种会发光的草。 “那是冥河畔章的彼岸草,为来往的幽魂指引方向。” 宫鲤回身便看到一个身穿着黑色衣裙的女子披散的长发坐在横梁上,宫鲤抬头正好能看到她垂下来,又直又长又白的腿,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有些肉的腿,暗暗的叹息一声,怕是也只有天香可以与之一拼了。 见到漂亮又温柔的人,不自觉的也有些拘谨,宫鲤冲着给她解释的女子,笑着点点头。 “我是让你来看看,可识得此物是什么。” 说完便将宫鲤的手腕露出来,冲着那长腿女子的方向,原来他是要让那女子看她手上的黑铁手镯。 “这么远,能……”看得清楚的……很呢。 宫鲤僵直着胳膊,看着身子坐在衡量,脑袋已经凑近她胳膊的女子,默默的咽了一下口水。 那女子的头发搭在宫鲤的手臂上,激起了一串鸡皮疙瘩,那是湿冷湿冷的感觉很诡异。她深处尖细的舌头,在那手镯上舔了舔,然后把头收回去,闭着眼静静的坐了会儿。 趁着机会,宫鲤又四下看了一圈儿,然后在一颗歪脖子树上看到悬挂着一个卷轴,晃晃悠悠的。正在打量着,就听见那黑衣女子幽幽呼出一口气,疲惫的开口,“巫蛊族的东西,但是来历不祥。” “多谢。” 墨崖说完示意宫鲤把那小捆香烛拿出来,墨崖从那里面抽了一半,点燃插在香炉里。 那女子深深的一吸,那香便瞬间化为灰烬,而她也比之前振作了许多,从上面飘下来,“令主一直都是最大方的。” 然后站到宫鲤面前,看着她笑眯眯的点头。”这丫头有趣,明明是个凡人,倒是不怕我。” “你很好看。” 宫鲤倒也不是拍马屁,这女子是她行走江湖这么久以来,见过最好看的一个人,若不是有些怪异,放到世间绝对是那一等一的相貌。 那女子倒是没料到她如此直率,再看她双目明亮神情坚定,有点了点头。 “带这么个东西在身上一定要切记张扬,巫蛊族曾经被阴阳两界下令绞杀,族人怕是存留不多。千万不要被有心人知晓,不然怕是麻烦不断。 “多谢。” “这么久没见,令主还是这般客气,我虽常年在那暗无天日的洞府,但也听说你的名声极差,怕是都也想不出你也有这彬彬有礼的时候。” 墨崖见她调侃也就抿唇一笑,宫鲤随着他们在里面走动,听那黑衣女子讲述那些宝贝的来历,当她都到之前那卷轴的时候,刷的一下那画便垂了下来。 宫鲤侧身看过去,那画正好北风吹着面对她展开。 “咦?这画我挂在这里几十年了,之前怎么着都解不开,又怕折损,今日怎的自己就解开了,还是……” 宫鲤盯着这画一瞬不瞬,上面那戴着面具,身披红黑相间长袍的人,不就是在梦中那几个用火将阿梨烧死的长老?顺着画面看到最下角,有几个小字。 “西,越氏,族婚。” 宫鲤指着那画转头看向那女子,她略微沉吟然后说道:“此话是有人寄存在此的,我们也有规矩不得说人姓名,但是这画我倒是知道一点,据说这是一个老族的婚典仪式,但是这族人因为用族人姓名祭奠幽冥野鬼,被除名。如今怕是只有祭灵族最老的人能知道些当年的事情了。” “那这些长老还有活着的吗?” “抱歉,我也不清楚,被除名的族人想来活着的也都去了别的地方,但也有一部分还会被收到其他姓氏中去。” 看来最早的时候,对待族人也还算宽容,毕竟没有赶尽杀绝。 最后从那里出来,宫鲤心中还是有些高兴,因为这次起码知道,阿梨的姓应该是越氏,而非西越氏,这样的话向那些老人们打听就更准确了些。 “啊,我刚刚忘记问那位女子的姓名了,太失礼。” “黑寡妇。” “……” 这么难听的名字,而且她居然如此可怜,还死了夫君,一阵唏嘘之后,宫鲤默默跟在了墨崖身后,只是她并不知晓,这黑寡妇,可不是给自己起了这么个晦气名字,而是她采阳补阴,一个不留神就会让别人成为寡妇,因为手段毒辣才被送了这么个名字。 但是她也有些本事,她的那品玉阁,可是三界内有名的百宝地,而且但凡出现的宝物,她都能找到来历,所以竟也是没人敢惹。 鬼街倒是长的很,他们也走了不短的时间,可是抬眼望去,还是一片喧闹。 宫鲤伸着脖子四处看着,忽然在路中间被一人撞了一下,扶着一旁的摊位站好。那任还是鬼的匆匆回头看了她一眼,便捂着怀里的东西快速的走开。 “没事吧姑娘。” “啊,没事没事,这花可真是好看……” 宫鲤站直身,不好意思的拍拍衣服,指着那摊主的花草由衷的夸了一句。 那摊主裂开僵硬的面皮,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蹲下来挑了一盆绿莹莹的花递到宫鲤手中。 “你的眼睛好看,送给你。” “谢……谢谢”捧着那花草,抬头看了眼墨崖的方向,他正看着旁边摊位上的一个小石头。这花开的极漂亮,宫鲤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嘶。”指尖被扎了一下,冒出血珠,宫鲤急忙把手指塞到嘴里,抬头却见那之前送她花的人诡异的笑了起来,手被人抓住,身子也被墨崖揽在了怀里。 宫鲤这才反应过来,之前还热热闹闹的鬼市,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那白灯笼也一簇一簇的都闪着绿荧荧的光,那些鬼全都转了身子朝他们聚拢过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难得受伤 宫鲤被墨崖揽着,伸手将她手里之前拿着的花甩出去,正砸到了那摊主的身上,他仰面倒下,一边呵呵笑着一边指着宫鲤尖利的叫喊,“有生魂进来了,吃了她,吃了她……” “闭嘴!”墨崖伸出捻出一条细绳,抽在那鬼身上,噗的一下那东西便被打了个灰飞烟灭。 “刚刚那个鬼绝对是故意的,真的。” 墨崖没有做声只是沉沉的看着四周涌过来的鬼魂,忽然他将剩余下来的香烛点燃,用内劲将它们四散的扔出去,那浓郁的香火在空中散开,那些鬼魂一时间有些呆愣,墨崖趁着这个时机向着一个方向扑了出去。 他倒不是惧怕这些东西,而是在鬼市坏了规矩,任你是何方神圣,以后再想过来怕是都艰难,所以能避则避,走为上计。 墨崖身上的衣衫已经恢复成了黑袍,行动间衣服猎猎响动。 宫鲤被他抱在怀里,伸着脖子看向身后。那些鬼魂们也不是什么吃素的,紧随其后,而且那些东西一会儿的功夫居然变得更暗了,个头也大了不少,应该是和吸了香烛有关。 “有个追上来了,你要不要砍他。” “在鬼市用诛魂刀,你是怕别人不知道我来过这儿。” 宫鲤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嘴巴张开,似乎能吞下一只牛的鬼东西追了上来,脚下都好似没有动,就那么飘了过来,伸出镰刀似的胳膊朝着墨崖后背就给劈了过来。 腰间一紧,自己被墨崖单手抱着转了个方向,随后白练就到了他的手上,化作一道白光缠上了那大嘴怪的胳膊,一甩一掷被扔到了后面的灰雾里,紧接着传来一声尖利的鬼啸。 “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宫鲤十分听话的照做,长吸了一口后屏着气缩在了墨崖的怀里,呼呼的风声,还有接连的鬼叫,甚至还有墨崖身上传来的血腥味,她大惊正要挣扎,被墨崖死死按住。 面前那密密麻麻堆叠着鬼魂的怪物,身上发出恶臭,铺天盖地的杀气兜头而下,墨崖即便挥舞着白练但是仍然抵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杀气,因为是在鬼市,刻意掩盖了身上的元气,撤下了防护,一会儿工夫就挂了彩。 好在是马上就逃到了渡口,将数十张符咒连起来,像是网一般,罩在了那怪物身上,趁着那机会往河中越去。 “快,兄弟往这儿来。” 墨崖脚点在木桩上纵身一跃便跳在了一艘小船上,原来是之前卖香烛的摊主,那年轻人嘴里叼着一根水草,不慌不忙的划着船,船头上的香烛徐徐燃着,过往的游魂吸上一口,便对着他的船拜一拜。 倒是知礼数的很。 “你们倒是能闯祸,整个鬼市都差点给掀翻了,之前也有生魂来过,也没有这般阵仗,你们莫不是得罪人了吧。” 宫鲤抿着嘴没说话,若说是得罪人,自出来以后也不过就是和云初结过些梁子,但是她现在也都死了,难道还有人替她出头? “到鬼市也不过是临时起意,应该不会有什么人能未卜先知吧。” “被盯上了。” 墨崖站在船尾看着后面那又开始亮起了灯笼的鬼市,皱着眉头,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在这个地方让他们栽个跟头。 宫鲤走到墨崖身边,闻着依旧没有消退的血腥味,有些担忧,自认识以来,倒还没有见过他伤的这样鲜血淋淋。“你的伤如何了呀,我之前闻到血腥味了,现在都出来了,你不能把这些伤口变没吗?” “我又不是什么神仙,还能把伤口变没。” “可是你之前不是就没事儿么……” “我这幅身子本就是个肉体凡胎,不过是些机缘和常人不同,但是到了鬼界,若真打斗起来,我也是会受伤的。” 怪不得他之前要来鬼市还专门换了副平常人的样子,掩人耳目。 那好心的小哥将他们载到岸上,便也随着他们走出了那鬼街的范围,一闻到阳间的人气,宫鲤才觉得总算是逃过了一劫。那小哥在路口与他们告别,转身融入了那条繁华的大街。 也不知道是去了那鬼街多久,反正出来的时候街上仍旧还是热闹,月上中天,看来也不算太久。 “我回去帮你上些伤药吧。” “好。” 回到那租的院子时,也没惊动其他人,宫鲤从贴身的小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一掀盖子里面便飘出一股清香。 墨崖身上确实留下了许多伤口,有爪印,有被锐气割伤的伤口,宫鲤咬着牙一点一点的涂在了那些伤口上。“这是武老夫人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 “这些草药平常人是种不出来的,想必也就是她会给你准备这些。” “这草药有什么难得吗?闻起来很像是薄荷,之前大将军受了伤我还给它用了,药效倒是真没的说。” 墨崖听完后,背上的肌肉僵了一下,好似无奈的开口。 “……这些草,是种在几百年的坟园里,用阴气滋养,有人悉心栽培方可成活的浮生草,你倒是大方,什么小伤都用。” 宫鲤倒是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珍贵,想着之前胡乱给大将军就用掉一瓶,感觉很是可惜,早知如此就省着些用了,又想着武老夫人这么用心相待,内心也是一暖。 好不容易将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涂了个遍,宫鲤擦擦头上的汗,小心的给墨崖穿上了衣服,一方面是累的一方面也是紧张的。 尽力不去关注墨崖的像玉一般身体,老老实实的盯着那些伤口,可是眼睛总是不太好控制,手下也会失了力道,害的墨崖老是咳嗽来提醒自己不要走神,上了药比小时候爷爷逼着背药典还累。 系上腰带,总算是大功告成,宫鲤拍拍手,又从桌上倒了一杯温水一口灌下,喝完又觉得光自己喝了有些不地道,便起身出去打算要点热茶。 刚一拉开们就迎面碰上了端着茶壶的白篱,宫鲤本来打算伸手拿过来,却被她躲开,用肩膀撞开门边的宫鲤,施施然走了进去,一边嘴上还睁着眼瞎说,“知道妹妹屋子里的热茶凉了,正好我要添茶就给你送过来了。” 宫鲤黑着脸跟在她的后面,对于白篱的厚颜无耻已经甘拜下风。 倒是靠在床头,正在佯装病弱的墨崖,听到了白篱的声音,拿过一边的衣服快速穿上,正襟危坐。所以白篱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正在床上盘膝打坐的墨崖,四周也没什么变化,暗自松了口气。 “墨崖哥哥,听说今日鬼街开市,有人带了生魂进去,引起了很大骚乱,你……” “白篱,不要多管闲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老不死的 这倒是宫鲤第一次见墨崖这么神情严肃的训斥白篱,心里有些幸灾乐祸之余,还有些奇怪。 白篱的消息也太过于灵通,这不就是才回来么,鬼市的事她就知道了,而且看那个阴阳怪气的样子还好像是知道了那两个人就是墨崖和她。 现在的小姑娘都是要成精了不成,想她小小年纪,就开始为族人奔走,也能算得上是年少天下般的人物了。 “墨崖哥哥,我只是……” “不要太过于沾染冥殿的事,那里毕竟是阴间,和我们人界的秩序规则并不同,陷入太深反而会招来横祸。” 这话说完,那白篱又笑开了,这还是在担心她遭遇什么不测的告诫,也是些关怀的话,宫鲤之前升起的愉悦的小火苗瞬间又被浇熄了,果然还是有不同的情分在。 “好了,回去吧,明日里与几位族兄去走动,不要提我也在这里的事。” “是,小篱晓得轻重。” 墨崖伸手接了白篱给他倒得茶,挥挥手让她出去,宫鲤斜瞥着她投过来的趾高气昂的神态,冷冷的哼了一声。 “你也过来睡吧,晚睡会变成矮子。” 宫鲤看看自己有些圆润的胳膊腿,没理会他的调侃,出去洗刷了。 第二日一早,天香便来敲门,说是要和她一起出门看看这百日祭的热闹,“不是还有两日才开始么?现在出去看有什么意思。” “这你就不懂了吧,也就是前几天才有热闹瞧,真正开始了,都一本正经的围上一圈,唠唠叨叨说些车轱辘话,那才叫无趣。” 宫鲤听着倒是有几分道理,正好墨崖也说要到冥殿走一趟,便和天香一起出去逛大街了。到底是人间,处处都是实实在在的味道,还有暖洋洋的日头,再想想昨日里那惨白的白灯笼,四处阴冷的夜风,不由得感叹了句“活的真好。” 有些人会试图通过死亡来结束在人世间的痛苦,试图用再世轮回的幌子寻一个来世,但是阴冷的冥水河畔,指不定有什么东西就把那新鲜的魂魄给吞噬掉。 别说是来生,怕是轮回都没了机缘。 肩上被天香推了一把,宫鲤才回过神,连忙把人家摊主的东西放下,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直攥着一块儿素色的麻布。上面已经被她捏出了很多褶皱,那摊主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只是面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抿了嘴没有出声说什么。 宫鲤摸了摸腰间,里面放了几块碎银子,是昨天墨崖临睡前扔到她枕头上的,满满一小袋的碎银子,把她高兴了好一阵子,在屋子里藏了好些地方,最后还是不踏实压在枕头底下睡了一夜。 “老板把这个给我扯一些吧,照着我做衣服的大小,天香你来看看喜欢哪些,我送你。” 两人比来比去,又要了一块带着碎花的麻布,商量着有时间就去找个地方,裁两身衣裳。 以前在海岛上穿衣都是爷爷做主,后来识得武婶她便会操心的将四季衣服给她做好,待她到镇上卖药给她带走,所以自己扯布做衣裳还是稀罕的。 “我用这花布做条裙子可好,正好和我那个浅绿色的小袄一起穿。” “恩,我要做个长裙这样又方便又好看。” 如此还真是正儿八经的逛起了大街,正待两人逛累了,便寻了个茶疗进去,里面坐着不少人。其实很好分辨,那些人穿衣三五个人便是一个样式,一看便是同一个家族的人,都分开坐成几桌。 “咱们坐到哪儿去。” 宫鲤一看便知道天香的心思,那一处正好是个边角,但又能同时偷听到其他人说话,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来听听这些人都在说些什么。 “听说,就在昨晚半夜的时候,来了一行人,你们可知道是什么人?” “左不过这几个老族的人,有什么可猜。” “呵,我可跟你说,虽说都是老族,但这个老不死的,可是连我爷爷都不知道他们活了多久,听说是巫蛊族当年留下来的几个人,因为后来弃了族,所以才勉强被留了性命,这都多少年不往来了,忽然出现,是有什么事……。” 宫鲤听着巫蛊族几个字留了心,无双老夫人便是巫蛊族的人,不过是鲜少人知晓,当时活下来怕是也受了不少的苦难,就是不知道这些个“老不死的”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而且,好像是是谁说过,这些人是不来参加这个劳什子祭典的,这又半夜三更的入城了。 随后他们就说起了当时巫蛊族一族人的遭遇,她听了几耳朵,倒是真有些伤感,这一族人可谓是神留下来的一些人,不仅天资聪颖而且骁勇善战,族内有好些个人,都是当时朝堂甚至是民间的名人。 也是因为这种太过于优质的血统,为他们招来灭顶之灾,有一任君王忽然夜梦自己的皇朝将要毁在巫蛊族手里,下令屠族。 建了一个专门的营地,把这些人抓进去……至于是如何死的,至今也没人愿意提及。整整一族的人,就被烧杀殆尽,剩下的人不得不隐心埋名。 “据说是,那狗皇帝最后因为残暴昏庸被推翻,不过整个巫蛊族元气大伤,已经不愿出世,差不多都散居在各地。” “也真是怪倒霉的,赶上这么个皇帝。” “当然了这也是流传出来的说法,可以信上三分” 三分?那还有什么可信度。 眼看着也没有其他信息可以听,她又将视线转移到另一桌去,那桌人倒是奇怪,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只是几人不停的喝茶水,隔一会儿就往窗外看看。 应该是等什么人,宫鲤也就隔一段时间往他们那边扫一眼,有些好奇那些人在等谁。 咦? 天香见宫鲤对着门口发呆,也转了头看过去,“你在看谁呀,这么好奇。” “一个之前见过的人,你也不认识,赶紧吃吧,都要凉了。” 一边嚼着嘴里的鸡肉一边扭头向那一桌子看过去,那人今天穿着整整齐齐,眉眼间也没有昨日看到的那般漫不经心,疾步朝着那几个等着他的人走过去。 宫鲤低着头,努力的将精神都集中到那个方位,“拜见长老。” “不必这般客套,你们怕是等了许久时间了吧,知道你们着急想打听些事情,不过我这边确实也没什么能告诉你们的,冥界规矩森严,这你们是清楚地,我虽然和那边有些交情,但是有限。” “这是自然,断不敢坏了长老的规矩,您直言便是。” “昨日有两人进来,一男一女,男子法力不弱,倒是他用的法器很是熟悉,这东西当时可是悬挂诛魂令所用的千年悬丝,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到了他的手中,至于身份,我也不知道。” 宫鲤竖着耳朵听着,知道他这是在讲昨日她和墨崖引起的鬼市骚动。 “生魂入内也不必引起这般大乱,昨日有些过了吧。” “所以说,那女子也不是一般人,当时我可是见她只是用一滴血就引得鬼魂疯狂,倒是不像……等下,你们别说话。” 那人忽然住了嘴,然后不知道拿出了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声音极其尖厉害。因为当时宫鲤听得认真,差点就被刺聋了,好在只是耳鸣发昏了一瞬,便险险的恢复了神智。 扭头往那一桌望去,却见那里只剩下了那男子一人品茶,之前的人都消失了踪迹。许是没想到在这里遇上宫鲤,见她看过来,顿了一下才举着茶杯,遥遥的施了一礼。 “这人不简单呢。” 居然还能发现有人在偷听……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进来坐坐 这一番阴沟里翻船之后,宫鲤也没了偷听的雅兴,直到走出去之后,才小心的按了按耳朵,感觉里面有些顿顿的疼,合着她的心跳一突一突。 “这怕是要聋了吧。” “你说这么大声做什么,怎么了你的耳朵不舒服?” 看来真的是被震的出了毛病,索性闭上嘴跟着天香的脚步走了起来,之前武家人说是到这里于什么人汇合,这里人员混杂,倒不是到去什么地方寻,街上的好东西吃不完,好玩儿的也看不完,半下午的时候,还真的就那么巧,让她们两碰上了武当叔。 也是她两好管闲事,追着一个毛小子小偷,跑了两条街追回了一位大婶的荷包,被千恩万谢之后,一回头就撞上了从巷子里出来的马车。 “真没想到,就在这里遇上了。我们在此地也待了几天,最近来的人多,也没找到你们在何处。” “阿七与严柏卿整日里忙着应酬,也就我们是闲在人,武叔可找到了那个约好的长老?” “哈哈,这个人你们也识得,如果不忙着回去,你们也随我去走一趟好了。” 天香倒是爱凑热闹,二话不说的就上了马车,既然都说到这份上,去见见是什么人也好,省的回去指不定又遇上那白篱。 等到了那处小院看到里面的人,宫鲤和天香一笑,果然是认得,这不是前些天与他们在无双城的老爷子么,不辞而别原来是赶到了这里。 “我说今日外面喜鹊乱跳,原来是有女娃娃来,快过来瞧瞧,我这老不死的骨头头要散了,你们倒是来得巧,赶在这么个时间来看热闹。” 宫鲤不明白最近但凡上了年纪的人都要说自己是老不死的,但看这老爷子这油光满面,着实还有个几十年好活,没和他客气,便走到了桌前坐下。 “老爷子走的那么匆忙,我们还以为您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大惊小怪,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忽然想起来这么一茬,你们又都出了门,便急忙忙的给赶过来。” 宫鲤看了眼一旁含笑的武叔,想了想还是询问了那龙脉的事情。 “那么如何了?那地图的事情……” “此事棘手啊,之前无双城主府上,献礼的时候我也见到那古画了,与这个布局一般无二,这盘根错节的怕是和朝堂也脱不了关系。但是现在各方势力都在观望,之前青丘那鬼山私矿的事儿我也听说了,太后那边看来是扔了那枚棋子。而且冥殿的镇魂幡在人间出现也传的沸沸扬扬,无双城易主,被一直保持中立的阁老门生接管,展示算是把这场矛盾压下来。” 武叔也接了一句,“也不知道那鬼,藏在了什么势力的后面。” 不论是海岛,还是那青丘,仔细分析起来好似也没什么人受了益处,倒是死了不少的人。 “这接二连三的事情之后,你们有没有发现,各家族都开始活泛了起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大族说是还在,但都悄无声息,偏安一隅,如今百日祭典倒像是个引子一般,把那些隐藏起来的老古董们,都从地底下翻了出来。” 天香听着听着忽然一拍桌子:“这别是要一锅端了吧。” 武叔与老爷子对看了一眼,那神情分明就是在说“还真有这可能”。 那要是这样的话,这里岂不是很危险,有人要借着祭典玩儿手段,而他们这些人根本也没什么证据,拿什么来说服别人要警惕小心。 “我今日还听说,巫蛊族也来了。” “这我也知道,昨天半夜进程,他们这些人历来神神秘秘,说句难听的话,这些人但凡出现在哪里,那一定要发生霍乱,也许当年那位皇帝压根就没杀错。” 管他是不是杀错,宫鲤如今倒是有些担心,她还想通过大典打听些事情,若是一团乱,岂不是又要无功而返。这么想着便看向了老爷子,碰碰运气。 “老爷子,你可认得那些上了些年纪的老族人?可以给我引荐几位么,我还是想打听一些关于我三魂的事情。” “这个不难,这里有的是那些老不死的。” 又是老不死的,宫鲤抿了抿唇实在说不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如果有人选,老爷子便唤我过来吧,现在我们租的院子里,住满了人,所以也不方便接待你。” “那严世子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们武家人有眼光。” 是不错,不过她当时倒是也没清楚老爷子究竟是说他好在哪里,还有这和武家人又有什么关系,那两个人也没有多说,只是互相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武叔并没有停留很久便起身告辞,老爷子便张罗着留她们吃饭,说了好些个听起来很是不错的好菜让厨房准备,中午时候光顾着耳听八方,后来被那昨日见到的摊主差点把耳朵震聋,一顿饭吃的心力交瘁,如今听着老爷子说那些吃食,下意识的开始咽口水。 “耐心的等会儿,只要别把我老汉的碗吞掉就好,哈哈” 最美不过他乡遇故知,所以这一逢,还是有很多话说。 老爷子听着宫鲤与天香两人一唱一和将青丘鬼山的塌陷和鬼镇的那场法事说的有声有色,也抚着胡子一惊一乍。这一通卖弄,让大家都口干舌燥,倒是也把这几日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我倒是没料到,这张主事还有能耐将活人弄到镇魂幡里头去,还有你们说的那深坑,里面居然藏了那些个冤魂野鬼居然都没被发现……是我老汉离家太久,长了见识。” “您当时不是还在鬼镇住了许久么,那会儿倒是没发现?” “我当时只是奇怪那里来的雾,这平白无故的平地而起,所以待了那么久,竟琢磨镇上的古怪,倒是没有去哪山上。” 既然说到这里,宫鲤便接着道:“说是因为山上的雾气被风吹到了镇子上,所以才会常年有雾。” “哦?这般解释倒也还好,不必让人们产生不必要的恐慌。我倒是发现,这镇子实际上是建在了一个坟场之上……” 所以,怪不得要闹鬼的,再加上矿山上飘来的雾气,倒是给那些孤魂野鬼提供了个天然的屏障。 她记着墨崖的话没有再提黑铁手环的事情,就随口聊些别的,天色暗下去的时候,墨崖踏着月色走了进来。老爷子笑了一声,说了句“狗鼻子。”大概是骂墨崖还能找到这里来,不客气的接受了老爷子给的好些糖果,便随着墨崖欢欢喜喜的回去了。 直到将她们送走,看着她们没了踪迹,老爷子才走回了屋内,对着站在一旁的人说: “昨日是他们吧。” “是他们二人,先去了树妖的书屋,又去了黑寡妇的石洞。” 第一百三十八章 疯言疯语 墨崖从老爷子的屋里出来后便一路不怎么吭声,宫鲤与天香对看了一眼,有些一头雾水,但也不准备去打扰。 倒是他思索了一会儿后率先问她们:“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聊了很多,但是看他的意思也不是要问具体内容,就大概上说了下。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不大,只是在这里人多眼杂,你们最好不要随意走动,也不要和不太相熟的人走得太近。” 宫鲤见他说的严肃,便点了点头应下。 “我还托了老爷子引荐几位老者,想问问越氏的事情,你觉得呢?” “我陪你一道去。” 回去后,免不了又要和白篱打机锋,不过这次感觉她看过来的视线总是让人毛毛的,不过想到她平时也没给自己什么好脸色也就释然了,而且之前她还放言说,若是自己在百日祭之后还留在墨崖身边不肯走,定时要让她好看,怕是最近早在肚子里盘算了什么招数。 墨崖没有让白篱过来奉茶奉水,拉着宫鲤就回了屋。 “我这次去冥殿发现有人确实盯上了你,而且如今冥殿和人间的这些大族都有着关联,最早的时候是驱鬼族,与冥殿同气连枝,如今驱鬼族势微,族内青黄不接,怕是在挑选下一个接任的老族了。” “诛魂令不是在你手里吗?他们怎么……” 也就是说,他们盯上的不仅是宫鲤,同时也有墨崖,又或者试图想找人取而代之。 “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当然,那么多人要我的命,我也算是身处危机重重之中,如果以后出事,还要仰仗你来搭救,所以你要用心修炼。” 她这么一说,宫鲤也在暗骂自己整日里好吃懒做,这不过是生了一场病便不长记性,连着已经有三日不曾打坐调息,内心愧疚之余倒是开始为墨崖担忧,地上地下都要有人想着法的对付他了。 墨崖一撩衣摆又坐到榻上开始打坐,宫鲤一看这架势,赶紧也端正坐好,心里默念着清心法咒,一会儿的时间也进入了虚空之境。 而此时,墨崖睁开眼,看着端坐的宫鲤,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旋即想起两日后的百日祭典,脸色又凝重起来。 虽然现下不知道那背后的势力想要做什么,但是这一次的百日祭典会让四大家族互相制衡的局面打破,一定会有一方势力会崛起,然后其他各族俯首。 驱鬼族这些年在墨崖的手中,因为与族内那些长老不和说以连着冥殿也与族内疏远,再加上几十年前的霍乱,死伤了大部分的青壮之士,所以,衰落是必然的。 南齐内乱、东岛不问世事,唯有一直以来以正统自居的祭灵老族最为活跃,它们散布到各地的那些族人,最近后随着百日祭招了回来,说是祭祖,实际上做什么就要看看接下来它们什么动作了。 记得当时那阴间小吏曾说:“大人怕是有几十年没去过鬼市了,鬼街开市,从二十几年前便逐渐混入了凡人,他们隐藏的很好,在鬼街集市上逗留,之前阴差巡视都没认不出来,后来才知道是些法力较高的术家人。” 他虽然说的隐晦,其实就是祭灵老族的人混了进去,二十多年前,足够他们撒下眼线。 所以,那老爷子到底时好时坏一时间都难下定论。让宫鲤跟着担心也是好事,他没法一直在身边守着,至少让她有危险意识,勤于修炼。 宫鲤当然也不知道墨崖看着她想了那般多的事情,她只是发现自己的真气似乎比之前又强了许多,运行一周天之后,耳中那遗留下来的痛感也消失了踪迹,全身都暖洋洋的。 而且体内一直存在的那个隐患气息也没有在挡着她气息的流转,又引导着气息在丹田处凝聚,直到感觉有人轻声唤她才睁开眼睛。 “可以了,今日便到此吧,早点休息。” 宫鲤看着墨崖含笑的眉眼,心中重重一跳,感觉有一种很满的东西呼之欲出,却结结实实的挡在胸口,接过就那么呆愣的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脸上感觉到了气息吹拂,才猛然间回过神来。 “睡觉,对!早睡早起,长个子。” 蒙在杯里,感觉身边陷下去了一块儿,屏息等着。 “我让你勤于修行并不是让你玩儿命,而是要打起精神调整状态,你的体质得天独厚,莫要荒废了。”墨崖幽幽的说着,宫鲤便拉开了被子,看着他。 “百日祭之后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虽然事情复杂,却也透露出了更多的信息,人生不过就是这般,向死而生,但是总归也得活得明明白白才行,你是谁?你的灵魂里背负着什么?你爷爷的情不得已,都需要你去寻找。” 墨崖说完又给她掖了掖背角,抬手把灯挥灭,他就在黑暗中准确无误的走到了窗边的榻上,侧身而卧,宫鲤睁着眼看向对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时候睡。 “再瞪,眼珠子就掉地上了,快睡。” 宫鲤本来在凝神看着榻上的墨崖,却被他忽然出声吓了一跳,差点真的把眼珠子瞪出去,拍拍胸口翻身朝床里翻身。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天香看着破天荒比自己早出现在饭桌前的宫鲤,笑着问她这时怎么了。 “我要长身体。” 此话一出,不知是谁一口粥就喷了出来。宫鲤不甚在意的吃着包子,心里想着今天如果老爷子就告知自己已经找到了那某个“老不死的”,自己都要问些什么。 这老爷子倒是动作快,也就一个晚上便把事情办妥,只是派来一个小童带路,自己都没有露面。 墨崖眼神闪了闪,心想这老爷子真是个老狐狸,知道他有意提防,索性都不来掺和,这也是便向的表态说他其实没打什么主意么? 宫鲤当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倒是嘟囔着老爷子不厚道,也不出面,人家会不会介意他们不够诚意,从而不好好回答。那小童子机灵得很,跑前跑后的,到了一处比较破败的院子前后,一下蹦了下去,蹬蹬的跑去敲门。 “风老太爷可在家?” “罗老汉家的臭小子,又来做什么?” 里面传来一个老人家中气十足的说话声,和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和浓重的烟草味道。门吱吖一下被拉开,一个叼着烟斗,瘸了一条腿的白发老人家站在了门口。 “这是哪里来的娃娃?” “老太爷,这是我们家主子要小的带过来的客人,这是他给您的信,说是您记性最是好了,要是这两位年轻人有问到的东西,您不妨讲讲。” 宫鲤上前对着那老人家就是一拜,眯着眼睛摆了个可爱的小脸,甜甜的就开了口,“老爷爷,我们要麻烦您了,有些事情想来还是您知道的最是清楚,所以得劳烦您想想。” “行了行了,我就是一个疯老头,你们愿意听就进来吧,这里只有疯言疯语,听过就忘了吧。” 墨崖随着他们进去,回身关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对面的街角。 那里有两个黑影,迅速的闪了进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所谓妖童 宫鲤并没有注意有什么人跟上了,倒是一门心思的看着这个有些疯癫的老爷子,也不知道说的话能不能可信。 屋子里简单的很,确是打扫的一尘不染,他们刚坐下,老爷子就用之前拄着的拐杖敲了敲地面,然后一会的功夫就从外头进来一位同样是白发苍苍的老夫人,她缺了一只胳膊,但是另一只手还是稳稳的端着一盘茶水。 “喝杯热茶吧,已经入秋,天也要转冷了。” 宫鲤连忙起身接过茶盏,连连道谢,学着墨崖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 虽说不会品茶,但是敏感的味觉还是尝出了里面的甘甜味道和淡淡的花香。老夫人见她喝完之后,若有所思,笑着说道:“这是静虚山庄再往北那座浮玉山上的泉水,那泉眼极细,但是却终年不曾冰冻,潺潺而流,用来泡茶是最好不过了。” “那这花香是?” “丫头这鼻子倒是好使,这泉眼周边开满了桃花,在花期的时候过去取水,里面自然就会有了花香,神奇的很。” 风老爷子自从老夫人进来之后就和缓了神情,听着老夫人慢条斯理的将那茶水,倒也不急,宫鲤甚至从他的眉梢看到喜悦。老夫人上了茶之后就走了出去,之后直到宫鲤他们告辞,他也没再出来过。 “说说看,你们想问点什么,我也不知道这脑子里还记得多少。” 宫鲤看了旁边的墨崖一眼,见他对自己点点头,于是转向老爷子,“您可知道在老族里面有一个姓名为越氏,或者是越。” 老爷子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然后又从里屋拿出来一个古旧的手札,翻开后一行一行的对着寻找,然后在一页上面停了下来。 “这个族姓确实出现过,不过确实因为犯了错,被族里除了名。” “您可知道犯了什么事?他们可有一个女儿被送给幽冥,成了阴婚。” 你这般年纪居然知道幽冥婚书?若你这般说,倒是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不过我也不过是听祖父辈的人说起过。” 据风老爷子说,那“越”确实是阿梨的姓,当时那老族其实是祭灵族的一个分支,但是却最为固执不化,他们自己由根深蒂固的信仰,虽说迫于形势归于祭灵族,但是却我行我素。 就比如说那幽冥婚书,在当时是有很多家族质疑的,尤其是驱鬼族还曾在祭灵族大典上与那老族族长吵了个天翻地覆,好好的宴席就这么被搅合了,也是从那时开始驱鬼族与祭灵族人开始疏远。 “我的祖父也是讲这个老族的事情当做训诫,让我们这些后辈谨记。大家对那老族忌惮,其实是因为他们的神秘与阴暗,每一代都会出那么几个奇奇怪怪的孩子,你说的那个阿梨,应该就是其中一个,因为当时确实听闻有个不过是七八岁的妖童自请接了婚书。” “那么小的孩子接婚书他们就这么同意了?” 风老爷子应该也是看不惯那老族的做派,言辞间多是鄙夷,但也透着无可奈何。 “这有什么同不同意一说,那时他们应该也意识到了,那所谓的婚书不过是对幽冥之地那些厉鬼恶灵的祭献,流传下来搞了个虚头巴脑的名字。当时妖童厉害的很,据说可以读人心思,看到肮脏阴暗的幽魂,不用修炼便已经能够运用咒法,你说这么个东西,搁在族里面那些个老家伙们能受得了?但凡有些心思,都能被听了去……” “所以,所谓的自愿,其实也是被逼无奈吧。” “哎,活着艰难……” 这么一来,她倒是记起了在魂境中,阿梨的满脸生无可恋,对命运的怨恨,所以,她面对死亡时那么的从容,那是她才不过七八岁。 老爷子杯子的茶水已经饮尽,宫鲤站起身又为他添了一杯,他抬起头笑了一下,又接着说了起来。 “变故便是出现在那次婚典上,当时他们的族人都在观礼,不知怎么阿梨便被突然发疯的一个女人刺中了胸口。那婚书接了之后,必须是在活生生的被来自幽冥的火给焚烧,将灵魂抽出,但是那一刀一下就要了那孩子的命。” 可想而知,身体已死,魂魄自然就会离体,来自幽冥的阴差也会赶来将灵魂带走,但是那长老为了避免得罪幽冥恶鬼,硬是将那孩子的魂魄打散,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那为何会被除名?这又不是她的错。” “发疯女子被按下,却自己咬舌自尽,也是合该倒霉,这女人是阿梨的亲姨母。” 墨崖这时候插了一句:“长老认为是越氏在搞鬼。” “没错,也死无对证的,后来一阵混乱,又有人翻出了阿里母亲是是外族女子的事儿,未婚而孕,所以才招来祸端。最后阿梨的父亲护着她的母亲都跳了江。他们本就觉得对不起女儿,如今背上莫须有的罪名,便是死了,至少干净。” “那他们可有被安葬?” “应该是在浮玉山脚下的坟园吧,那里很多的孤坟都是后来族人立的衣冠冢。那老族后来也造了报应,到了后辈子孙,没人会沾惹那些邪门歪术。” “多谢老爷子。” 宫鲤起身给风老爷子行了个大礼,也没再多留,便想趁着天色尚早去祭拜阿梨,让她安息。 两人走后,风老夫人才踱步进去屋内,“他们二人缘何问到那么远的事情。” “陈年旧账了,翻出来怕是有什么别的事要发生了,咱们反正都活了这么久,不去掺和这些,若不是那罗小子,我也懒得说。” “罗小子是个聪明人,也不知道他在谋划些什么?” “再给我添杯茶,其他不用理会,看看明日的祭典就知道了。” 他们聊了一会儿的功夫,宫鲤他们已经雇了马匹往浮玉山脚下而去。没有走太过繁华的大道,拾了小路过去。 到底是个大典,这一路纵然是小路也总有路人穿行,见有马匹过来倒是没有多在意,各忙各的。 绕过静虚山庄的时候,他们放慢了脚步先是看了一会儿,这山庄气派的很,说是山庄倒比一个村落还要大,远远看过去一直隐到浮玉山的半山腰处,依山而建,白墙灰瓦在雾气中显得典雅庄重,很有些飘渺仙气。 “他们倒是建的像个仙宫一般,要成仙啊。” “哼,怕是还真有念头。” 宫鲤只是说来调侃,而墨崖的话倒是在说实情,按照现在祭灵族的动作,与幽冥联合,这不就是在谋着更大的东西么? 钱? 静虚山庄,祭灵族人遍布天下多少的产业,怕是细算起来,皇家都得惊心。 权? 祭灵族最是古老,各大族行事都是要看看它的态度,族人在朝堂的地位层层渗透,还要多大的权,除非是那个宝座。 然后便是这漫漫长河里难以逃脱的生老病死,祭灵族怕是有人真有那个心思,想借着这些法子修道成仙。 以前,这些术士,术师虽然在自己的圈圈里还能逞威风,但是明说出来,却被天下人所不齿,歪门邪道已经从一开始就背在了身上,纵然看似风光,实则却犹如过街老鼠,没人想去接受。 “那里便是坟园了吧。” 墨崖回神朝着宫鲤指的方向看去,之间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写着: “静虚境。”还有一行小字写着:“忘却前缘,轮回转世。” 第一百四十章 你安息吧 本以为是无人看管的乱坟岗,却不想这里被打理的很好,一位哑巴的老汉穿着干净的打着补丁的衣服正在给一处坟拔草,并且把手里采的小花放到上面。 宫鲤一看,发现这墓正是阿梨的墓。 “西,越氏阿梨之墓地。” “老伯可识得此人。” 那哑巴老伯倒是能听懂她说话,比划着意思大概是问他们是什么交情,这处坟墓上百年来从没有人给她祭拜。 “我是她的后人……” 老伯细细的端详了她几眼似乎也相信了她的话,就让开位置让宫鲤走过去。 宫鲤深吸了一口气才敢走到墓碑前,那一瞬间是有些恍惚的就好似一个大活人,要去墓园拜祭自己一般,很古怪的感觉。但是心头不自禁的还是重重的一痛,泪水涌了出来。 这是阿梨的泪吧,她离开时还不过七八岁的模样,而如今世事变迁,她好不容易保留的一丝神智,终于重归故里。对于这里她始终还是爱的,不然也不会在灵魂深处一直暗示着宫鲤一步步走到晋川。 “阿梨,你回来了,这里还是以前那般风景宜人。” 宫鲤的声音随着风散开,飘荡在这一片小山坡上,林间草地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对她饿回应,也像是这片土地对于阿梨灵魂的欢迎。 宫鲤从怀里摸了一下,拿出一根红色的头绳,用石头压在墓碑上面,接过守墓人递来的清酒在她的坟前洒了一碗。 又看了眼周围才发现,原来是有人将她和父母亲都葬在了一处,她被安放在中间,父母列于左右。 宫鲤又弯腰给两位长者行了礼,心中为他们祈祷:“愿你们经历了几世,再做一家人,幸福安康。” 从坟园出来,宫鲤觉得身体愈发的不一样,脚步沉重,左肩头火辣辣的疼痛,摸了摸又没什么感觉,但是那种在骨头里的痛楚却很明显。 “我休息一下,好累。” 宫鲤拉着墨崖的衣袖,摇摇头表示自己的脚步真的是特别沉重,左肩上的骨头也疼得厉害。 墨崖摸了摸她的头没发觉什么异常,又探入她的经脉仍然没什么大碍,便将她起来,放到溪流便的大石头上。太阳将石块晒的暖洋洋,宫鲤一坐下便不受控制的躺在了石头上,墨崖将她的头移到了自己腿上。 这一躺便睡了过去。 好似许久没有这么踏实的睡过一觉了,宫鲤知道阿梨这次是真的走了,带着对故土的眷恋长眠于混沌之中,她不知道未来几十几百年之后阿梨是不是还能得一个机缘重新投胎,但是阿梨终于等到了能够安息的一天。 “宫鲤,多谢你的坚持,我把灵魂还给你了,望你以后平安。” “再见,阿梨。” 初见时,那黑色的长发,稚嫩的脸庞和不太相符的阴沉眸子,在火焰中飞舞的大红嫁衣,凄美惨烈。 而如今,黑色的头发被松松挽起,脸已经长开,眼中盛着宽容,那衣服依旧红艳,确实飘逸而潇洒,宫鲤看着她信步走入远处的桃花林,从雾中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睁开眼的时候,宫鲤眨着眼睛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了现在在哪里。 坐起来,看着也站起身的墨崖,释然一笑,“阿梨走了。” “嗯,恭喜。” 宫鲤伸了个懒腰,觉得通体舒畅,似乎好像多了些什么,很难形容,就好比走路的时候,觉得身体更实在了些,没有以往那般总是有些轻飘飘的不安。 而且总觉得左肩延伸下来的整半个身子都有些温暖,这倒是显得右半边有些温凉的皮肤有些奇怪。 还不等她想明白,迎面就碰上了已经许久未见的一个人。 那是在武安村的时候第一次见到祭灵族的长老,当时他对待墨崖很是亲切,墨崖也一反常态的对他很是恭敬,之前也是他建议自己要到晋川趁着百日祭的这个机会来打听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还真是有缘分,今日刚刚为阿梨祭拜完,转头倒是遇上了他们。 “你们怎么上了这坟园?” 说完似乎也想起了之前宫鲤倒是向他询问过一位祭灵族老族的事情,看了一眼静虚境,心下了然。 “倒是恭喜你,都是因果造化,能寻到她也是说明冥冥之中你们这都是缘分,也算是老天爷给你们安排的劫数。” 宫鲤道了声谢,与墨崖一道等着着长老接下来要说的话,倒也不难猜,他就是要他们今日便住到静虚山庄去,明日一早大典开始,也不用随着外人们排队挤马车。 “多谢,那便前面带路吧。” 墨崖何时这般好说话了,看来这长老之于他确实地位不同。 几人一同走着,路过山庄入口那条大路的时候,长老笑着对墨崖说:“你们便先进去吧,我还有事,等明日再说。对了,白篱那个小丫头今天也住在这儿,我听她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你,今日过来你快去看看,省的闹腾。” 言语间可以看的出这位长老对那白篱也是疼爱,虽然说她闹腾,但是也真真实实在关心。 “好,我知道。” 长老与其他的几个族人骑马而去,墨崖牵着马,与宫鲤并肩走近了庄子门口,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一张黑色的贴子,那守门的侍卫便躬身行了一礼,请他们进去。 一个灰衫的年轻仆从便小跑着过来,步伐轻盈,虽然看似很快,但那袍角却纹丝不动,这山庄里倒是藏龙卧虎,区区一个仆从便这般,也不知道一直以来不怎么在外面露面的那些当家人都是什么来历。 “请二位贵客随我来。” “有劳。” 那灰衣仆从带着他们穿过中庭拐了弯又穿了一道曲折的回廊,才进入一处院落。 这里便是为二位准备的小院,膳食会有仆人给二位送过来,这庄子里可以随意走动,有长老在江南生活惯了,所以我们这庄子在建的时候就结合了南北东西的各地风貌,有趣的很,两位若是不累,也可以随处走走,小的就不打扰了,庄内四处都有仆从,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招来询问,都是特地训练过的,都机灵的很。” 那仆从离开后,宫鲤便绕着这个独立的小院儿走了走,然后停下来笑着看向墨崖,“你看着可还熟悉?” “知县府上。” “这倒是费心了,不过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去过呢?” 墨崖暗笑她才反应过来,这把他们请进来的人,也是便相的告诉他们,对之前他们的底细是一清二楚,这次若不似条件有限,怕是直接就把他们领到山上了吧,再仿制一个茅屋药田。 “谁知道呢,大概是因为你面子大吧。” 知道墨崖这是在变着法的笑话她,宫鲤也意识到了问题,“莫非这能进入山庄的人,祖宗十八代都会被查么?那么还知道什么?我爷爷?武安村?还是阿梨……” 忽然之间,细思极恐。 第一百四十一章 静虚山庄 这山庄着实大的不是一星半点,江南的亭廊水榭,北方的红墙琉璃瓦,有树林环绕的木屋,也有简简单单的泥瓦房。 “这祭灵族这般富有么?看看这雕梁画栋、回廊水榭的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银两……” “祭灵族遍布天下,大抵都是要像族内孝敬的。” “真是气派……哎?我们如今主导这里了,严柏卿和天香他们要怎么办?” 墨崖眉峰不动,仍然看着远处紧靠着山体顺势而下的层层楼阁,懒懒的说:“自有办法,瞎管闲事。” 宫鲤瞪着眼睛看了他许久,才不甘心的抱怨一句:“我才没瞎……” 墨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逗乐了,转身笑了一下,拉着她便继续往前走。就如同那灰衣仆从说的,这里四处可见恭敬的下人,只要见有人过来就客气的询问,不那么谄媚也不会显得木讷是恰到好处的热情。 这么一路走来,宫鲤真是对此处的建造者心生敬佩,处处都透露着心思缜密。这个词说的严重些实在不是个好词,正如她现在的感觉一般,她利用内里催动感官去听去看,这里与其说照顾周全,不如说是严加监视。 高处的楼阁高台,四处的暗门隐窗,那刻意放轻的呼吸声,和来自鬼界特有的阴腐之气,都让宫鲤在这精致之中感觉到了森森寒意。 不觉间收紧抓着墨崖的手,心中有些隐隐不安。 就在他们四处闲逛的时候,不断地碰见被领进来的其他人。看得出这些人也是有些惊异于静虚山庄的大手笔,一路赞叹,在见到宫鲤他们的时候尽管不认识,还是有礼的拱手,宫鲤下意识的也拱手,事后才想起来这是男子的惯用的姿势,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讨喜的笑容。 那两人眼睛一亮竟然走上前来,宫鲤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那么僵直的面皮,等着他们走近。 “在下师兄弟是从洞庭过来的旁支,盘龙和云海,见过两位,两位也是刚刚入这山庄的么?” “嗯,也就在刚才。” “听姑娘口音也是南方的人吧,好巧。可还习惯这西北的天气?” “她是北方人,抱歉我们要回房了,麻烦让一下。” “哦,哦……好好,两位慢走。” 墨崖一拽宫鲤的手拉着她往前走去,等到转过一个院落,就低声呵斥:“别总是嬉皮笑脸的,这里面蛇鱼混杂,小心引来祸端,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宫鲤嘴上虽然应承下来,但是心里却是个大写的莫名其妙,这关她哪门子事。还有嬉皮笑脸,什么时候的事?招惹别人,自己这么个良善模样难道还比得过他满脸阴冷更招人讨厌? “嘀咕什么?” “你真是好看。” “切,少嬉皮笑脸。” 所以自此之后,宫鲤都没露出一个好脸色,所以在遇到白篱的时候,两人这一幅黑脸,简直是太和她心意,破天荒的没有再明嘲暗,讽,而是不经意的就挤在了她们中间,还看似无心的将她堵在了后面。 宫鲤很想一脚踩在白篱的脚后跟上,却忍了又忍没有出脚。 心里默念着赶紧能回到自己的院落,却瞥到了远处一闪而过的天香,她正低头跟在几个人身后,面色晦暗不明。 “天香?” “……” 宫鲤本来高兴的见到了天香,一边喊一边冲那边挥手,天香回身看了一眼,甩开了身后人的拉扯,朝着宫鲤跑过来,宫鲤见她眼圈发红以为是受了什么委屈,便狠狠的瞪向了那边的几个人,对方迎上宫鲤视线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又冲她施了一礼,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那行礼的姿势很是怪异,单手点了自己的额头以及左胸,然后将右臂摆到身前,右手覆在胸口上。宫鲤眼神一顿,就见那人又看了天香一眼,转身离开。 “那是什么人?他们欺负你了?” “没有,是我们寨子的人,原来也不熟,说起了我姐姐的事情,所以争吵了几句。” 宫鲤伸长手为天香擦掉泪,拉着她的手往住的院子里走去,一边还安慰她: “别哭,我们总会找到办法把她救出来的。” “嗯,我也相信……” 关于初九的事情实在没有头绪,天香也没有任何的线索,初九因为是惨死,或者说是被人更改了记忆,对那段过往都没有印象,像一个无头案一般,无从下手。 如今也只能希望是,通过些零零星星的信息,先找到初九之前出现的地方,寻到她的尸身才行。 所以目前这些安慰的话,确实只是安慰,到底什么时候找到也是个未知数。 天香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也是和族人闹翻了,所以根本也指望不上那些族人做什么,想到这儿她倒是奇怪,天香他们的族人也能到这里,据她以前说,他们那是一个还算封闭的小部落…… 也许,人家部落虽小但是历史久远,也有从祭灵族过去的老人呢,可不能瞧不起。 一路上天香都有些心事重重,连这么精致的小院子也没有多看一眼,宫鲤把她带到屋子里休息,自己则转悠到院子里。 正当她坐在那秋千上晃荡着睡的正香的时候,那山庄里“铛铛铛”响了一阵钟声,把她吓的一个趔趄差点掉下来,被墨崖拖住了头。 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滑落在地,被她不小心踩了个脚印在上面。 “我帮你拍拍。” “我来吧。” 墨崖伸手接过外衣,伸手在上面挥了一下,那痕迹便没了,抖了抖穿在身上。 院门口进来一个仆从,恭恭敬敬的询问,是要到前厅去吃,还是在院子里,墨崖回了句“院内”。 那仆从便躬身退了下去,一会儿工夫就带着三个人,提着食盒进来,饭被摆在了宫鲤屋子的外间,天香依旧恹恹的没吃几口,反倒是宫鲤因为一整日没吃多少,吃的有些急切,呛了好几回。 “你那么急做什么?有没人跟你抢。” “谁说的,你没听老人言么,这饭菜就是要抢着吃才有味道。我们都多吃些,不过你不用再长高了,我就要多努力了,墨崖你不吃的话,把你的白饭给我吧。” 伸手把墨崖跟前的饭搂过来,大口的吃了起来。天香看她这几日吃饭总是要吃很多,不禁问了一句:“你这几日怎么了,忽然总是嚷嚷着要吃饭,也没见你多走动了多少。” “我这不是好长高长壮了保护你们吗?你外强中干,大将军难当大任,还有墨崖四面遇敌……也唯有我尚能拼个一二,任重而道远呢,不吃怎么能行。” 这话不过是她趁机玩笑,但是天香却忽然有些快哭了的架势,倒是把宫鲤给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 “我感动不行么,臭丫头,墨崖还用你来保护?别吃成个胖子拖后腿就是了……” “那我也是最好看的一只胖子。” 就这么胡乱的逗了几句嘴,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两人吃完后,宫鲤还拉着他们出去散散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反正他们刚一出了院子没多久,就见到之前天香说的族人与几个不认识的人迎面走了过来。 “真是人生处处是机缘,又见面了小娘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谁是你娘 宫鲤斜瞥了那个看起来獐头鼠目的瘦黑男人一眼,拉住天香的手,对着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道:“这位请慎言,我确实还小,所以也没你这么大的儿子,不要胡乱的攀亲戚。” 其他几人憋着笑意,那人看来也是个有城府的,虽然气的脸色更黑了一层,险些将面目融到了夜色中,但就是忍了下来,露出两排白岑岑的牙齿,一张一合,若是有人眼拙,怕是还以为大晚上凭空出现了一张嘴,兀自说话。 “倒是忘记了,外面人如今都唤年轻女子是姑娘,我们那地方闭塞的很,也就这么说惯了,灵乡应该是清楚的,不然你……” 宫鲤感觉天香身子如今紧绷着,就截住了那人的话头,“如此说,出来一趟也是难得,您随着几位朋友多走走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那人笑了笑倒也没有阻拦,只是在她们转身的时候,冲着天香不高不低的说了句:“灵乡,你姐姐祭日就要到了,记得回去祭奠。” 天香没有回身,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句:“我知道。” 待回到了屋里,安顿好天香,宫鲤便回去对着墨崖说着刚才的那人。 “你是没见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怪不得天香都不愿意说起自己的族人,那眼神,即便隔着夜晚我都能看到里面的恶意,还有那大白牙,如果不是有嘴唇拦着,怕是能扑上来把天香咬上一口。” 宫鲤皱着眉头数落着那人,倒是墨崖因为她这乱七八糟的话,笑出了声。 “你的嘴皮子倒是练的越来越厉害了,怎么又要偷懒,打算以后坏人出现的时候,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将其击毙么,嗯?” 宫鲤看着墨崖凑近的脸,和意味不明的微微上挑的尾音,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不由得向后折过去,本就是圆凳,她这么向后倒下去,墨崖自然要拉住她,这么一来二往的,就扑在了人家怀里。 也不知道是太过于做贼心虚还是怎么的,就在她对着墨崖微微勾起来的嘴角胡思乱想的时候,门上被敲了几下,大惊失色之余连滚带爬的扑到了床上。 果不其然,又是白篱。 她端着一盘不知是什么的盖碗,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坐在床上面色肃然正在打坐的宫鲤。 墨崖也回头瞧了她一眼,憋着笑坐在了桌边。 “以后不用往这边拿这些东西,我不吃。” “这可不是这山庄里的,是人家自己做的呢,墨崖哥哥你尝一口。” 墨崖余光看着床上的宫鲤抖了一下,转头冲着白篱说道:“这跟是不是你做的无关,我不吃这些,你应该知道,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白篱有些委屈的低着头,还想再说什么,见墨崖扭头去看床上的宫鲤,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深吸了口气又恢复了笑语嫣嫣。 墨崖也不是故意针对她,见她没有之前那不舒服的做派,对她也温和了些,让她把东西带走,明日要要多注意云云,嘱咐了两句。 待他关了门再回头的时候,就见宫鲤偷瞄了他一眼,然后重新摆了下姿势,端端正正的开始打坐。 今日,一魂归体,经脉在流转的过程中又厚重了些,而且也能感觉丹田处的内里正在快速的聚集力量,唯一不足的地方便是两边的身子有些不对称,很显然就是左边的气息在行进中更为顺畅,每每到了右边就会迟缓。 果然还是得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个时候魂魄大抵就全了吧。 她放空思绪,试着将内劲聚集在左手上,然后并拢双指学着墨崖他们的样子,冲着前方一指。 正在床边凝神打坐的墨崖,忽然感觉一道很凌厉的气息冲他过来,抬手便是一挡,然后翻身而起立在榻边,有些惊异的看着闭着眼伸着手指嘴角还带笑的宫鲤。 “怎么?大半夜是要谋杀亲夫么?” “谋杀……亲夫?” 霍然睁开眼,对上墨崖高挑起来的眉角,和眼神示意的方向。茫然看去才发现,自己手指的方向正是榻上墨崖坐的地方,而且中间的桌子如今上面有一道锋利的痕迹。 她站起身,伸手在上面点了点,就见那桌子瞬间分崩离析,从中间分成两半。 “我这么厉害么?就一招?” “嗯,很厉害,一出手就砍了一张桌子。” 宫鲤兴高采烈的围着桌子转了几圈,追问了几句自己的天资,在得到墨崖的称赞之后,更是喜不自持。 “你以后若是有空可以教我几个基本的咒语,这样我下次见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能……” 忽然想起之前墨崖曾经告诫自己不要随便在人前用咒,本来打算要问阿七学的,这几天没见,加上之前又得意忘形,所以就脱口而出。 倒是墨崖想了想之后,点了头。 他自有考量,与其让她胡乱的学一些别人的咒法,还不如从基本的学起,待到她身份明朗,正好可以解除些更高深的,那时候既不会引人注目,也不会因为控制不住出乱子。 “待你那天可以一招劈开一颗合抱的大树,我便教你。” 激将法对于那种初生牛犊来说最是管用,宫鲤想都没想合抱的树究竟有多粗就迷失在了自信之中。 第二日也不知道墨崖时怎么解释,好好的桌子变的欺凌八落,倒是前来收拾的仆从笑的有些奇怪,还连连说不妨事,末了送来一张又大了一圈的红木桌子,比之前的也重了许多,上面铺着缠枝牡丹的绸缎面桌布,倒是让宫鲤有些不好意思在上面用饭了。 “真是有钱的地方,墨崖你看看这桌子,我和爷爷之前去给镇子上一个富绅看诊,他们家这个质地的屏风据说要上万两,真是不明白这么块儿木头这般贵,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咳咳” 随着墨崖的咳嗽,门口传来那去而复返的仆从声音,“这桌子是南海一种极为难得的树,好几百年才能成这么一株,这可是整一块木料,上万两,也算不上暴殄天物……” “哦,那个我见这么好的桌子,都不好意思在上面吃饭了,没别的意思……” 那仆从,将手里一套洁白的茶具放到旁边小机上,笑着说“其实不吃茶也无事,反正这桌子结实……” “哈……真会说笑,难不成还打架。” 想起昨天那架势也算是自己头一回施展功夫,勉强也算得上是……打架,就幽幽的闭上了嘴。 “哈哈哈,贵客喜欢便好,那小的就不打扰了,要是再有什么事,请随时招呼我。” 眼看大典在即,还要麻烦人家亲自跑一趟送桌椅,宫鲤多少有些愧疚,便赶紧又把自己仔仔细细收拾一遍,又看了眼墨崖,确保两人都完美的诠释了道貌岸然,便崩起了脸,随着墨崖出了门。 在宫鲤的脑中,这样的大典必然是严肃而不苟言笑的,所以也配合着这样的气氛,想让自己看起来得体一些,毕竟今日肯定会有很多人是认识墨崖时令主的,自己当然也得有些样子。 转来转去,竟然碰上了严柏卿和几个衣着华丽的人,阿七垂手跟在身后,在看到她的时候眼神闪了闪,抬手示意了一下。 宫鲤自是看得懂,就拉了拉墨崖的衣袖,趁着有人想着他行礼,窜到了阿七身边。 “族长送了信来,说是极有可能你体内正苏醒一种力量,而你并不能控制,让你切记不要随意动用内力,免得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 第一百四十三章 走火入魔 其实之前她隐隐的有些猜想,那个力量的出现总是与她当时的心境相关,而且似有似无在的蔓延在了她的经脉之中。之前在武老夫人给的医术之中倒是有提及这样的病症,修行之人最怕遇上走火入魔的情形。 神智全无,力量不可控制,对本人来说也是极其危险的事情,搞不好会气血逆转,经脉爆裂而死。 宫鲤再次回到墨崖身边的时候,神情稍有些紧张,她如今倒是最害怕遇到必须要她动怒的事,然后做出什么不可到会的事情。墨崖见她神情低落,便抬眸看向严柏卿身后的阿七。阿七只是摇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对于宫鲤与阿七之间的小秘密,墨崖脸色发沉,几个过来和他说话的人见他黑着脸,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却见他只是看着身旁兀自沉思的一个年轻女子。 早就传闻,令主身侧多了一位容颜靓丽的女子,两人关系亲密,本来还以为是江湖上的人时间久了造谣,如今一见,看来也没有空穴来风。 “各位请稍等,祭典很快就会开始,请各位到大殿内歇息。” 石阶上一位青年拱手朝着外面的人朗声说道,那人看似普通,但是一身的内里确实浑厚,方圆一两里的距离,都能清晰的传到对方耳中。 “这祭灵族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就连小小的仆从都如此的厉害,以前在东海边境我们倒只是见过一些零散的族人,如今这么一看,还真不愧是术士、术师的发源之地,这人的能力高下立见,我们自叹弗如。” “这倒是,难道这百余年来不在外界走动,其实是养精蓄锐?” “祭灵族族人不论亲疏与远近的都算起来,怕是能渗透到整个天下各处,势力不可小觑,如今这朝堂又不稳定,难道……” 难道什么……最后几人交换了一下神色都住了嘴,墨崖当然是听见了,倒也没有在意,只是这番说辞他也很是赞同,这祭灵族这般大摇大摆的昭告天下,又将就不向外公开的静虚山庄放到人前。 与其说照顾周全,还不如说是一种态度,一种绝对霸主的地位。 万一和幽冥或者是朝堂联手,这三者还真能成一个鼎足之势,将阴阳两界的秩序重新建立起来,但是如果这样,很多势力都必须处理。 比如身份尴尬的诛魂令主。 “天香呢?” “不知道,早上出来的时候便不见她了,以她爱凑热闹的性格一会儿就会过来的,咱们先找个地方,离门近一点,一会儿她过来方便看到。” “进去后,注意着点。” 本就是一个庆典,她也不往人前凑,能发生什么,这次来也不过是纯粹的凑热闹,有的是重要人物,宫鲤倒是觉得墨崖多虑的很。 一众人拾阶而上,当了上面才发现这台阶多得很,有九段,每段都有九九八十一阶,一些个平日里都勤于修炼的人,走到最上面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突然发现身上的法力尽失,大声的质问那守在两侧的侍卫。 “这是什么意思,将我们的法力都消去,是要在此对我们千刀万剐么!” “没错,你们这一做法着实过分,修行之人都是不易,如今这般叫我们以后怎么办……” 正闹得不可开交,一位白发老者走了过来,宫鲤见到他身后跟着那位将他们送进山庄的那位长老,他先是拱手给各位行礼,然后面色平和的说道:“各位稍安勿躁,这云梯并没有消了各位法力,不过是将其禁锢些时候,这祭典来的人很多,我们有无法一一排查,只能委屈各位,我们也是为了大典的能顺利进行,待各位走下去的时候,封印自然就会解开。” 说完又是结结实实的一礼,上来的都是年轻一辈,虽然不识得那几位长老,但是见他们都系着一串金羽,便知道身份地位很高,没了方才的盛气凌人,随着长老走了进去。 “你感觉怎么样?” “无碍,只是被封了一部分内力。” “很霸道的法术,连你都奈何不得,不过我倒是还好,感觉与之前差不多,反倒是身体轻松了不少……” 墨崖听她这般说,转头看了她一眼,拿过她的手腕,将一缕气息探入她经脉之中。 “你之前有没有察觉体内的内里有不同。” “有一点,不过也不是很严重。怎么了吗?” 墨崖不知道是该说严重还是不严重,她如今的经脉奇怪的很,之前凝聚在丹田的气息被封住,反而从心口之处缓缓的凝聚了一股力量,强劲迅速,探不出正邪。然而这力量很显然连她自己都不熟悉,如何能正儿八经的使用,他试图将这力量压制下去,却未曾想被反弹回来,这力量很喜欢宫鲤的身体…… 后面又陆陆续续的进来许多人,墨崖一时间说不出什么,只能嘱咐宫鲤,不论待会儿出现何事都不能过去掺和。 “我知道,我不去。” 又郑重的保证了一次,墨崖才算放松了一下,拉着宫鲤走到里面,选了一处靠近外面的座位坐下。 严柏卿与阿七,还有那安国候世子被人安置在了前面,被几个人围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么看过去,他们二人安国候世子神情中带有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神情中不自觉的会出现那种倨傲的态度,不喜欢应付旁边嘴碎的人。 但是严柏卿却不同,他也是贵族,只是他更亲和,不管是什么话都会接过去三言两语让那人舒舒服服的离开,还不觉得自己被怠慢,是个七窍玲珑心。 “左右逢源,狡猾如狐,他倒是更适合那个位置。” 宫鲤自然之道墨崖的意思,点点头表示赞同,“只是以他那毫无根基的,毫无实权靠山的,着实艰难。” “那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宫鲤刚想问一句,便听着人群一阵安静,两边众人都纷纷起身,对着中间的红毯过道行礼。 沙沙的脚步声从门口一直绵延到大殿台子上,大家都垂着头,宫鲤因为是在靠门的位置,所以低着头看着有白色、黑色以及银灰的袍角从她的面前走过,他们都是穿着黑色,上面绣了金线的鞋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一双鞋在她身前停了一下才走开。 待到那些人走过去,众人也转身朝着台子。 “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百年已过,我们都是同气连枝,也借着这机会都聚一聚。” 又跟着行了一礼,才起身对着高台起身。 眼睛却在看到跟在众人身后的一个身影时,睁大了眼,她在这里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九尺高鼎 宫鲤一瞬不瞬的看着台子上,穿着一件银灰色衣衫,上面绣着银色凤鸟,面容肃然的天香,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那个是天香吧。” “你说呢?” 宫鲤小声的询问墨崖,是不是自己的眼神不好看差了,但是她也不过是多此一举,以她的目力,连天香额头上垂下的珠子都看的一清二楚,何况是那么大一个人。 还不待她说什么,就见上面站在最前面穿着一身极其华丽的白衣,头戴玉冠的老人说话,声音沉沉,一字一顿的念着些奇怪的符咒,伸手向天,长长的祭辞之后,便从底下升起了一个东西。 被白色的绸缎盖着,看外形极像一尊上方中圆下空的雕塑,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将这个东西抬出来是有和用意。 大家都在猜测那是什么,有人说是代表着祭灵族的的雕像,有的说是朝廷在几百年前赏赐的珍贵宝物…… “你说这是什么?” 墨崖盯着那有九尺来高的巨大东西,说了两个字“野心。” 他说完,便见站在台上的那老者率先一不走到了那东西前,抬手示意了一下,就有连个之前跟在后面的人,站到一侧。他这次没有说些听不懂的咒语,“大家今日看到的,便是由我族人世世代代守护的祭灵族的圣物,是由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合力打造的九州之鼎,也就是钦王在泗水遗失的九鼎。” 此话一出,大家都议论纷纷,有那胆大的人还上前询问,“这九鼎不是古时祭天所用的冥器?不是由历来皇室保管的么?如今怎么就在此处?” “是啊,九鼎可是象征权势之物,放在一个老族里,不会被皇家忌讳么?” 谈及到朝堂,众人便都看向站在大鼎一侧的两位世子。那老者倒是不慌不忙,反而走到两位年轻的公子跟前,朝他们问道:“两位世子可有资格代表皇家旨意?今日两位能来,想必是代表各自的母家,虽是旁支但也要多多走动,不要忘了根本,两位说是不是这个理。” “族长说的是,我只代表旁支回来祭祖。” 安国候世子虽然脸色有一瞬间很难看,但是见严柏卿恭恭敬敬的接受了那套说辞,便也冷着脸称是。 那老者原来便是祭灵族的族长,他见那两人很是识大体,又若有似无的扫了门口一眼,然后走到那大鼎前说了句:“开……” 那白绸被扯下,露出里面的青铜大鼎,果然是神物,那大鼎造型宏伟古朴,鼎口之上竖立双耳,底部三足为兽蹄形,显得沉稳坚实。鼎身刻着夔纹和宽阔的窃曲纹,线条雄浑流畅。 九尺高鼎,立于殿中周身散发着寒气,这寒气与天寒地冻不同,而是丝丝阴冷从人的脚底升腾。 众人都不做声,想看看这族长到底要做什么。而宫鲤却看着天香从高台上走了下来,伸手搭在了族长手中。 “这位大家怕是都还认识吧,她可是最后一位女巫师,灵乡巫。这九鼎便是第一位女巫师用自己的血肉融到铜水中浇注而成,想必在座的也想领略一番古鼎的神奇之处。” 说完向着门口挥了挥手,就见几人抬着一个担架进来,放到大鼎的一侧。 “下面还要请严世子为大家做个见证。” 严柏卿明显一愣,不知道着族长要他做什么,但还是随着族长的示意站到那担架上抬着的那东西前,远远看去似乎是躺着一个人。 “掀开。” 随着白布掀开,那上面的人也显现出来,众人不由大惊。 那担架上的人,生生被挖了内脏,身上泛着青白。 那死人被人抬着从高处放到那大鼎之中,随后族长牵着天香也走上了高台,这时候四处的门窗都被合上。族长连同之前的那几个长老都带上了面具,念起了咒语。 一会儿的功夫鼎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一些什么东西的翻腾,逐渐的,鼎中冒出了黑气,众人便闻到了一丝奇怪的香气。 但是宫鲤一闻到便脸色大变,伸手抓着墨崖的手。动了动嘴,吐出“溶洞”二字。 而高台上严柏卿的神情也很难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整个人是少有的凌厉。“女巫之血,开启九鼎,速速归来。” 天香被拉到了九鼎边沿,面色惨白的看着里面的东西,掏出匕首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道,血滴进了黑气之中。里面翻腾的更加厉害,与此同时那些戴了面具的长老又急速的念起了咒。众人感觉有股阴寒的气息从门窗外渗透进来,四周的灯火噗噗的灭了很多。 只剩下高台之上从鼎中冒出的幽幽绿光,把那几个人映的好似恶鬼一般。 咒语一落,四周的阴风才停止,四周的灯火又自动的亮了起来。 众人这才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黑气就忽然消散,那之前没了内脏,死的不再死的那名青年,好端端的站在了族长身边。 “这难道是炼魂?” “历来都是武家人炼魂最是厉害,如今这祭灵族能给死人把魂魄给召回来,还能像好人一般真是厉害。” 那缺了内脏的青年走下高台,脸上挂着笑容,向着四方来客鞠躬行礼,“这是我祭灵一族得到的苍天眷顾,是神赋予我们的神力,我自愿成为祭品,天佑我祭灵族。” 那青年跪在地上,两手朝上置于身体两侧,以头触底,磕了九个响头。完成后,又站起身转身走到大鼎旁边。 天香面无血色,宫鲤之前一直留神观察,看到从黑气中窜起来一根黑色的细长东西,顶端锋利的尖扎进了她自己划的血口之中。别人闻不出来,或者闻得到但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是宫鲤太熟悉,溶洞的那个大血池,知县府那满池子的荷花,还有古画里那张牙舞爪的蔓藤,它们在吸人血,在作怪的时候就会散发出这样惑人心智的味道。 没想到在这儿也出现了。 这么一招确实给人的震惊不小,众人都在讨论着这祭灵族自己研究出来的法术会对之后的整个术师门带来怎么样的影响。 是机遇还是灾祸…… “族长,这九鼎传为九尊神鼎,寓意九州,那其余八尊可有下落?” 这话说的也显示那知道隐情的所闻,宫鲤也听过九鼎传奇,但总是有两种声音对九鼎进行解释,有说这九鼎就只有一尊鼎,来指代九州;一种声音也说九鼎就是有九尊鼎,不然历史上怎么会有两任帝王铸九尊鼎,传与各州郡的地方官。 既然祭灵族如今说这鼎是名副其实的上古九鼎,那么必须也得解释这九鼎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所谓九尊鼎的传言其实是假的,而这天地间一直存在的,被神秘守护着的九鼎只是这尊鼎,又名‘克鼎’。鼎内壁刻着古篆字,记录了当年人家首领为引发的战争,因为它可以被巫师用来沟通天地、人鬼两界,可以传达人类的愿望,所以非常之珍贵。” “那秦王当年在泗水发生水难,发生百船同沉,将九鼎遗失,又是怎么到了祭灵族手中呢?” 族长微笑的看着那位旁支的人,捋了捋胡子,指着他说: “这鼎本就是祭灵族的,岂容他人觊觎!”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何方妖女 祭灵族老族的人气势逼人,之前上来就给众人下马威,如今又放出了这么一个大招,着实让人有些惊慌。这些人虽然能形容是人多势众,可是法力被禁,再加十倍的人数不就也是任人宰割的下场。 现在台下众人心中都不免有了“我为鱼肉”的感觉,而这一切,祭灵族很显然是预谋的,一步步降低人们的戒心,然后出个大招数。 族长见众人都神情惨淡不由得满意,眼睛扫过门边的墨崖,见其不动声色,眼神中闪过阴狠。 “借此百日祭我们就是要昭告天下,古鼎现实,祭灵老族仍然是术士术师一脉的正统领导,其他小族以前散居各地不成气候,还在当地留下不好的名声,败坏族风。以后凡在我祭灵族名册上的族群都会受到族里的庇护,当然也受到老族的惩处。” 说完边冲一旁人手中翻开一个油腻腻的黑色动物皮册子,他翻开一页,拉过天香的手,从她之前受伤伤口处挤了几滴血在小瓷碗中,用笔蘸着,在册子上写着,随后念了“楚灵乡”三个字,便见从册子里飞出一张纸来,族长拿着递给最前面的一个人,让其诵读。 “楚灵乡,巫族后人,南方迷雾森林古部落中楚氏一族次女,于前年从部落走出,一路北行,途中被祭灵族人暗中保护,将其送至黑家势力范围,留信说族中头目黑风与灵乡有远亲,一路照拂。去年三月……,年九月遇诛魂令主,协同进入武安村,今年十月……” 一条条一桩桩记录的详详细细,就如同一双眼睛在暗中观察着他们一般,众人脸色变化莫测。 “你们居然监视我。” 天香惊恐的听着,没想到之前的事情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指着那族长大声质问。 族长波澜不惊的看着她,说:“当年你们一族归顺祭灵老族,为族里效力,自然也能得到族内的庇护,不论你是身在何处,这追魂的册子都能顺着你血的味道找你。” 那个人已经停止诵读,那页纸便化作灰烬消失不见,待到侍从端着托盘,里面放着匕首、瓷碗、毛笔以及那本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册子走下台子冲着众人走去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人受不住冲着上面的人叫嚷开来。 “不够就是想要控制我们其他小族卖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这弥天的富贵,不过就是成就了你们的狼子野心,我们这些旁支末节的人,不就是为你们送死!” “这位怕是疯了,没了老族为你们遮风避雨,你们够算些什么东西,早就被幽冥之地的人收拾干净,来轮得到在这里指手画脚?” 说完一会袖子,便从那然站着的地方冒出一根血色的蔓藤,一下子缠住他的腰身,见他甩至半空,随着他一声声的哀嚎被扔到了那大鼎之中,那人开始还在鼎内扑腾,一会的功夫,随着从殿顶上汇集到一起的黑雾扑到大鼎之后,那声音便渐渐变弱。 宫鲤对墨崖小声的说道:“那浓雾与镇魂幡内的浓雾很是相似,里面有鬼魂。” “嗯,冥殿有座鬼雾山,就是囚禁冤魂孤鬼的地方,与这一般无二。” 眼看着一场戏又演完了,之前还有些异动的人,不得不抬手写下自己的姓名。中间一人因为精神忽然崩溃,试图想要撕毁那书,结果却被上面的黑气缠住了脖子,直到咽气又被拖着腿,扔到了大鼎之内。 那人正好便站在宫鲤侧前方,眼睁睁的看着那黑气顺着他的七窍钻了进去,最后那册子完好无损又传到下一个人手中。 眼看着就还有几人便到了宫鲤跟前,墨崖倒是悠哉悠哉的喝起了茶,不过也就闻了闻便放下,伸手拦住了那仆从要递给宫鲤东西的手。 上面那族长好似早就等着这一刻,眼神染上狂热,连声音都高了许多。 “令主这是何意,这位姑娘既然来了此处,就要循我族的规矩。” “就凭你也敢碰我的人。” 说着抬脚便把那侍从踢开,将宫鲤拉到身后,周围人都退开,他们便正对着高台上的那些人。 墨崖眼神冰冷,嘴角挂着讥笑看着他们这般惺惺作态,真是可笑。不就是等着让他出手好有个名目来探探他的深浅,好为以后的计划提前铺路么? 怕是过了今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令主与祭灵一族彻底决裂,日后有难怕是真可以叫做“群起而攻之。” 果然那人下一句便道:“令主这是要与我祭灵族一族为敌,要与天下的术师为敌么?” 宫鲤也是对这些人的不要脸气的脸疼,挺直腰就指着那些人骂道:“看看你们的那些做派,跟那些邪门歪道有什么区别,打量这些人全都是傻子么?你这大殿底下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四周全是枉死的冤魂,被你们封印在墙里。什么神圣大典,叫做鬼殿倒是妥当。 还想要我的血,妄图通过控制我来牵制令主甚至驱鬼一族,真是厚颜无耻!” 那长老的眼角神经质般的跳了跳,旋即转身看向白篱他们那边,对着白篱问道:“倒是不知道这小女子还能代表驱鬼一族说话,不知道是族里什么人?” 此次出来的几个人都尚且年轻,唯有一位三十多岁,平时也很沉稳,他平日里对墨崖的话很信服,正要说话却觉得嗓子忽然发疼,身体也动弹不得,还好看着白篱及时的站了出来,想着平时墨崖对她宠爱,也知道该如何说话。 但是,谁也没料到,白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当着众人的面将宫鲤卖了个干干净净。 “各位误会了,这位宫鲤姑娘与我们驱鬼族一点的关系都没有,她只是在路上被族长救了的一个老人托付给他照看些时日的孤儿,哼,这丫头身份古怪,又身怀奇术,一路上惹了不少麻烦,据说她还将南齐黄氏族里唯一的两个女儿家给设计害死,最是能蛊惑人心,族长留她在身边也是想暗中查探她究竟是何妨妖女,想要揪出她幕后的黑手。” “白篱,你胡说些什么?” 身边几个族兄,见她口不带喘的胡说了一通,都急忙呵斥,倒是墨崖在另一边一直盯着她的头顶,“哦?你倒是说说看,她幕后有什么连我都不知道的黑手?” 白篱知道墨崖想必已经生气,但是没事,只要事后她好生将自己的顾虑与他说清楚,一定会得到原谅。 所以在听了墨崖这话,没有闭嘴,反而将准备好的说辞又说了出来:“那就是巫蛊族的余孽!之前在无双城她还独身进入鬼山,又与那城主母子过往甚密,谁不知那母子根本就是两个怪物,是巫蛊族的余孽,只不过是藏得好,才没别人发现,你三番四次的在城主府待着,不是那恶心的东西是什么!” 白篱越说越激动,最后那眼神甚至要把宫鲤给撕了,好似说的那话,连她自己都信了。 “住口!” 墨崖出声将她喝止,白篱才猛然回过神来,那长老叹息连连,“早知当年驱鬼一族与巫蛊族有些孽缘,白篱姑娘的双亲便是在与他们争斗的时候不幸离世的吧,如此说来这妖女着实可恨,我们祭灵族历来就以维护阴阳秩序为己任,决不能坐视不理。” 说完将拐杖敲了敲地面,便见那本来空无一人的四周,出现了一排手持寒剑的人,他们身形诡异迅速的朝着墨崖他们聚拢。 墨崖倒是笑了,看着远处的族长,说道:“我还以为百年来祭灵族偷偷摸摸的又在做什么损人不利己祸害苍生的事,原来还是这些老掉牙的手段,不过就是这不要脸的模样还是和你的祖父辈们一样,都这么下三滥。” 顿了顿,又摸向腰间。 “与你合谋的人没告诉你么?我的这把刀,最喜欢那阴气重的阴毒之地,你这般作态不是要来受死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巫蛊族人 墨崖抽出冒着寒气的诛魂刀,整个屋子的空气便仿若被冻结了一般,之前还在惧怕祭灵族的一些人不自觉的都走到了墨崖他们身后。那族长邪笑了一下,手指放到口中吹出了长长短短的音节,就见从大殿的墙里面飞出一直漆黑的大雕,它身上裹着黑烟俯冲着朝人群而去。 那畜生毕竟根本没什么意识,见人就抓,躲闪不及便被抓穿肩胛。 “族长您这是何意,如此草菅人命,还要我们如何信服!” “呵,如何信服?自然是杀的让你们信服,永远别想反抗……” 之前有几个神情不是很恭顺的人,都被大雕啄伤,反抗的那个更是被抓起来扔到大鼎之中。墨崖飞升而起向那大雕挥刀,那东西便如同烟雾般四散开来,旋即变成四只小了些的飞鸟。 它们悲鸣着盘旋在众人头顶,整个大殿好似一处邪教道场一般黑雾四窜,鬼哭狼嚎。 墨崖结印将手中的红线向那四只怪鸟甩去,它们被红绳绑缚,扔下了爪子下的人。门窗被寒气刮得猎猎作响却结结实实的关着,有些人使劲去撞都被弹了回来。 墨崖见墨崖止住了那些怪鸟,也转身抽出白练朝着门窗甩去。 “咣当”一声巨响,门上被她甩出一道痕迹。 心下一喜,正待再试着往上面招呼的时候,忽然听着身后传来天香的喊叫:“宫鲤小心!” “该死!” 原来是身后那个白篱不知道发什么疯,提着剑朝她就刺了过来,若不是躲得及时,恐怕胸口又能破个洞。 “你也是驱鬼族的人,在这里为难我,你是疯了不成,你想让大家都死在这儿不成!” 宫鲤看着这个脑子里进了水的女人,真是气极,平日里挤兑一下也就算了,如今这是生死关头,她还真要在这个时候撕破脸,斗个你死我活? 等等,她怎么没有被封了内里…… “哼,我就是要叫你死。” “你和这些人勾结,出去之后,你以为能交代得了么?” 那白篱见周围人看过来,先是一顿随后又想到了那些人给她的承诺,咬着牙看着她:“我用不着向任何人交代,到时候没了你,什么都会回到从前,所以,你必须死。” 墨崖被周围那些侍从一般的东西围着,严柏卿已经被高台上那些人牵制住,阿七亦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宫鲤这边只能险险的应付着白篱的进攻,眼看不支,左胳膊上被刺了一剑,血顺着胳膊留下来,黑铁手镯都被染红。 眼见又是一剑扫过来,被横插过来的一剑给挡开。 “白篱,你到底要做什么,是谁给你的权利违背族长的命令。” “哼,很快就不是了,你让开,这个女人就是墨崖哥哥的灾星,我要杀了她。” 那位驱鬼族的年轻人挡在宫鲤的身前,试图唤醒白篱的执迷不悟,“杀了她你就有机会了?你眼瞎了么,看不出族长只不过是念你祖母辈是前族长的衷心侍从,才对你多是照拂,到现在还在执迷不悟。你这般笃定……还有你的法力,你是不是和他们做了交易。” 白篱一剑扫过去,打开那年轻人的剑,鄙夷的看着他:“蠢货,你知道什么?墨崖哥哥对我怎么样,用得着你说三道四,不让开我连你也杀了。” 但是那年轻人,终究还是为了给宫鲤挡剑,被一下子刺进了心窝。 看着那个可怜的年轻人缓缓倒下去的身体,宫鲤耳中嗡嗡作响,她抬眼看着大殿,乱糟糟的一片,分不清敌我的战作一片,那些被封印了法力的人,因为平日里勤于练剑,手上功夫还是有的,殊死一搏倒也支撑他们与那些个人不人鬼不鬼侍从过些招。 那些长老依旧在台上默念着咒语,操作着四处的黑气。 墨崖又是一剑扫开了围过来的那些鬼影,又从地底下冒出无穷无尽的那些行尸走肉般的东西。 宫鲤看着白篱提着剑向她走过来,剑尖还滴答着之前那人的血,天香依旧奋力挣扎着朝她大喊,却被那个族长捏着脖子退到了大鼎的旁边。宫鲤心口一震,看着阿七身上被砍了一刀,却要往这边冲过来、严柏卿被压着趴在地上,脸上被脚狠狠的踩着,却还是冲她大喊。 墨崖也因为急于摆脱那些纠缠,飞身扑过来,身上被从地底下忽然冒出来的血藤扎了好些血窟窿。 “墨崖,小心。” 她喃喃的看着墨崖被那尖利的血藤将腿刺穿整个眼睛都红了,白篱看着蹲在地上抱着那族人尸体,眼中血红的宫鲤,一时间有些却步。 “宫鲤,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此日后驱鬼族的族长就是我的了。” 说着举剑便朝着宫鲤刺过来,却在剑尖触及她的脖子时,被她伸出的手稳稳抓住,抬眼一看,就见宫鲤的整个眼睛出奇的诡异,整个眼睛中没了眼白,正剩下极致的深黑。 “凭你也配。” 说完以后左手用力一折就把那剑掰成了几段,她左手上黑漆漆指甲像钩子一样,扣在了白篱肩上,用力一捏就刺了对穿。 她右手一甩白练朝着站在高台上的族长等人便飞身而上,那凌厉的内力从地下一直冲到在那边辖制着严柏卿,念念有词的几个戴面具长老,他们躲闪不及只能扔了手中的严柏卿,像旁边夺去。 但是,这可不是平日里三脚猫功夫的宫鲤,而是被一股邪力控制的宫鲤,她能存着三分理智去救熟识的那几人已经不错,但是对待别人,可没那么多顾虑,不死不休。 白练如同长着眼睛一般,通身反正黑红的色泽,将那几人卷起来掼在地上,砸出一片血渍。 没了那几个作妖的老东西,四周那些被控制的妖魔鬼怪便像是没了方向一般,被墨崖几刀下去斩杀干净。他不顾身上的伤口看着显然已经走火入魔的宫鲤,皱起了眉头。 “宫鲤,放下白篱过来。” 然后,宫鲤以前强压下的怨气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看着惨白着小脸,含泪朝着墨崖含着:“墨崖哥哥救救我。”的白篱,冷笑出声。 丝毫不予以回应的踏上大鼎的边缘,与同样拎着天香的族长对峙。 “放了她。” “哼,我早就说你是妖女,果然不假,何必跟着众叛亲离的令主,他不过是个弃子,到祭灵族来……” 还不待说完说完便见宫鲤气势汹汹抽了一鞭子过来,连忙躲了过去。 这族长到底厉害,和宫鲤连续对了几招,不过到底是年岁大了,比不得宫鲤不要命的打法,即便身上硬扛着攻击,也要往他要害处招呼,松手扔开天香,便跳下高台。 阿七早就气的牙痒痒,还正好跳到了自己手边,出手就将他踢倒在地。 “阿七让开。” 此时的宫鲤长发披散,站在大鼎的耳上,被大鼎中的寒气吹的四散开了,黑漆漆的眼神看着众人,一手掐着白篱的肩膀,一手拎着已经泛起了黑气的白练。 整个人似鬼似魔,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挣扎的族长。 “你私欲蒙心,枉顾天下,该杀。” 脚下一个用力,九尺巨鼎便倒了下来。 那族长见那巨鼎罩着他砸下来,正要逃却被不知道何时爬起来,之前领她们入庄的长老扑到,挣扎不开,被巨鼎狠狠压住。 大殿中只剩下那长老的喊声:“墨崖,救祭灵族一族性命。”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战成名 九鼎口朝下砸到了底下,宫鲤犹嫌不解气,飞身而起重重的落在大鼎上。 那大鼎便又朝地底下深了几寸,只露出了三足,她立于其上拦着也同样在看她的墨崖。 “真是差劲。” 冷冷的骂了一句,伸手又从腰间摸出了那柄短刀,掂了掂朝着大门掷了过去。 一股强大的气流擦着墨崖的侧脸往门口而去,那门便轰一声炸裂开来。这一声把外面的太阳也给引了进来,大家感觉身上有了热气,才觉得这场恶战有了结果,地上那些支离破碎的鬼雾尸体在阳光的照射下都变成了灰烬,里面哭嚎不休的恶鬼们也没了踪迹。 宫鲤迎着太阳看了一眼,感觉有些晕眩,手下意识的收紧。白篱挣动了一下,她才意识到手里还有个人。 就是她,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小小年纪手腕狠毒。 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念叨:杀了她,杀了她……” 之前的感觉是喜悦的,宫鲤享受这种力量,抬起手正要动手的时候,手腕一紧,抬眼一看是墨崖的脸,他甚至带着安慰般,看着宫鲤的眼睛。 “把她放下,宫鲤比不爱杀人的,你记得么,放开她好么……” 宫鲤看着墨崖的眼睛,手也慢慢的松开,就连眼中的黑色也像有生命般,向瞳孔出缩了回去。 一切就是始料不及。 大家都无声的听着墨崖小声而温和的劝着宫鲤恢复神智,如果一旦被心魔控制她便再也不能回来,彻底堕入魔道。 “墨崖?我……” 大家都大惊失色的看着那白篱把一直匕首狠狠的插在宫鲤的腹部,冲着她大叫:“你这个妖女,墨崖哥哥才不会让你伤害我,你去死!” 宫鲤看着自己开始往出流血的腹部,又看着紧紧抓着自己两只手腕的墨崖,本来即将清明的双眸,不过瞬间便被黑色覆盖。 她用力震开身前的墨崖,大声的喊叫,那声音壁纸之前的鬼啸威力更大,众人不堪承受跌得撞撞的朝外面跑去。 而墨崖本就在之前受伤,被这么近距离的内里震开,口吐鲜血。 那白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想扶起墨崖,却被他甩开,指着身后的几个族人:“把她给我看好了,若是逃了唯你们是问,快出去。” 那几个人拖着人事不省的白篱,往外面走。宫鲤抱着头仍然在喊,墨崖爬起来将她搂在怀里,却被她尖利的指甲从后心扎了进去,他们的内劲似乎是同宗,墨崖扯了周身的内劲,怕身体自我防护时的内里伤到她。 众人都以为要无望的时候,便听着一阵铃铛声由远及近,三个人老者犹如踏着祥云而来,从日光中走了进来。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有清有浊,有动有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随着一声声醇厚的咒语传来,硬是将宫鲤尖利的声音盖住。 一位老者快步走到宫鲤身后,伸手在她身上重重的点了几下,又在她的后心拍了一掌。 宫鲤吐出一口黑血,才软了身体,尖利指甲收了回去,昏了过去。 “令主,请服下此药吧,伤及内里。” 墨崖抬头见是武家族长,便松了口气,接过药吃了下去,五脏六腑瞬间缓解了许多。 “多谢族长。” “这丫头前些日子让阿七给我传信,说是身体里有股很奇怪的力量,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什么魂魄给附了身。我们一琢磨,听她形容怕是身体里的什么力量苏醒,不放心正好便随着几位老朋友过来。” “多谢,她没事了吧。” “无碍,走火入魔,还好这丫头有些神智,一直在压着那股力量,先回去再说吧,这里也得有人收拾。” 几人匆匆的离开,昏迷的白篱被那几个族人扛起来带了回去。 墨崖也没留意来的几个人中其他几位是什么人,便抱着宫鲤走到前面。大殿的法力解除,台阶上那困人法力的邪术也被武老爷子连同几位老者破解。 几人走下台阶,随后又有数位长老侍从自身后大殿侧面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浑身无力互相搀扶着走到他们跟前。 “祭灵族愧对各位,我们这些人老家伙但凡不同意那族长的意见便都被卸了法力关了起来,若不是扶桑长老暗地里保护,哪还有命?“ 几人回身看着大殿内的一片狼藉,老泪纵横,撑着身子指挥着侍从们收拾大殿。墨崖他们也没有心思耽搁,便先一步离开。 宫鲤自己感觉这一觉睡的有些沉,总是想要醒过来,眼皮却有千金重,脑子里轰轰的响,心跳的很快,似乎有一股兴奋感被压抑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浑身软飘飘的,好似干了好几日的重活…… 恍惚的记忆中,好似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是脑中却有一段时间是断开的,她只记得当时墨崖、阿七都受了伤,还有白篱! 那个坏女人杀了自己的族人不说,还老是惦记着想杀掉她,那个什么族长很显然策划了一个局,把大家都弄来,然后通过震慑让众人臣服。 “宫鲤你醒了。” 宫鲤身体动弹不得,晃动着脑袋朝床边看过去,是天香坐在她的床头。 “啊……” 发不了声,张着嘴却只有沙哑的声音出来。 “你别急着说话,你的嗓子受了伤,来把这药给喝了吧。” 天香温柔的手将宫鲤扶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之前住的屋子里,墨崖他们都不在屋内。 “他们在外间说话,你喝了药我去叫他们进来,这次发生的事情很多,我慢慢同你讲。” 药真的非常的苦,好在喝下去后嗓子里凉丝丝的比之前舒服了不少,咬着牙一口喝干,天香便带着武老爷子和墨崖他们进来了、 “感觉怎么样?” 喝了药之后,好歹能低低的说出话来,宫鲤也没逞能,靠着天香小心说话。 “谢族长,我除了觉得有些累其他倒是还好。” “之前的事可还记得些什么?” 宫鲤不知道武老爷子是在问什么,转眼看了看墨崖,见他脸色有些发白,想起了之前在大殿的时候墨崖被那个大血藤缠着受了很多伤。 “就是之前在大殿上和那些人打斗,只是我记得最后被白篱刺了一剑,然后意思就越来越模糊,后面发什么了什么事情吗?” 之后大殿上的事情怎么解决掉的?那些祭灵族的长老、族长去了哪里?现在是不是就安然无事了? 武老爷子抹了把胡子,走到宫鲤身前又探了探她的脉象,点点头。 “也算是因祸得福,你之前捎信过来,我和武夫人几个商量一了一下,都觉得你体内是苏醒了什么力量,却没曾想正好赶上了那祭灵族设了邪术禁锢了你自己的内力,反而让之前沉睡的力量醒了过来,之后那股力量暴走,让你走火入魔……这些你没有印象?” 宫鲤茫然的摇了摇头。 低下头仔细的回忆着之前的场景,自己当时确实有种想要撕了眼前那些人的冲动,尤其那族长和长老脸上的面具在火光里若隐若现更是让她气血上涌,只是之后发生了什么。 断臂、残肢、鲜血淋淋…… 头好痛,是什么在往脑子里钻,宫鲤忽然之前脸色大变,用手抱着头细细碎碎的呻吟。 墨崖将天香拉开,把宫鲤抱在怀里,她胡乱挥舞的手又抠在了之前的伤口上,空气里散开血腥味。 “我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把那些个坏人都除掉了,不用再想了……” 宫鲤在墨崖的安抚下,身体放松下来,才感觉手指下湿濡。 “我伤到你了。” “所以你得负责。” 第一百四十八章 巫蛊传闻 有了武家族长的看护,宫鲤好的很快,本来就是个自愈能力很强的体质,喝了几服药便可以自由走动,墨崖让她能坐了之后就开始继续打坐调息,引导经脉。 之前总是左冲右突的那股力量好似被打通了一般与之前她汇聚的内里慢慢的融在了一起,之后只要是她控制得当也不会轻易走火入魔。好几次她都想问问自己当时是个什么模样,大家都模模糊糊的说了两句,看样子都不愿细想那日的事情。 “看来是我昏睡的太久,错失了那人鬼大战的局面。” 天香呵呵的笑了两声,扭头去桌上为她倒茶,心里暗道“若不是你的横空出世,扰乱了那几人的计划,怕是最后谁都别想从里面出来。”嘴里却嗔怪道:“快算了吧,当时大家都忙着逃命了,谁给你演大戏去?” “如今这祭灵族的残局算是收拾完了,不过来的族人死伤不少,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交代。” “倒霉吧,那个族长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人蛊惑了,还妄图要将这天下术师掌握在手里,之前那些旁支还惦记着老族的恩惠,被他来这么一招以后估计是够喝一大锅了……” 宫鲤捏着茶杯,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匆匆走过去的驱鬼族人,才想起来白篱还被关着,应该找个时间过去看看,她到底是受了什么人挑唆,连自己的族人都能下得去手。 “对了,你的事情可都安排妥当了?” 自从那日大殿混战之后,天香也不像之前那般跳脱。对于她之前隐瞒自己的身份,其实大家也都并没有在意,毕竟这也不过是自己的事情罢了,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无可厚非。只是她自己总也转不过弯儿来,总觉的自己之前不够磊落。 大殿上宫鲤那不要命的架势,天香着实吓了一跳。 他们后来说宫鲤是走火入魔,但是天香一直看着宫鲤的方向,清楚的感觉到她一直都没有神经错落,而是更像忽然之前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一般,对就是被附身的模样,一瞬间变了个人。 但是这话她说出来也很显然没什么可信度,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想多生事端,早知道自己当时在部落的时候就随着姐姐多学一些本事,如今除了剑术能在大家斗殴的时候派上些用场,那些什么巫术之类的东西,完全就两眼一抹黑。 “嗯,那几个来的部落的族人,前几日受了些伤,如今都在养伤,有几个已经死了,已经火化,过几日听听这边的说法便会被带回去安葬。” 宫鲤一听,估摸着是那两个最为阴阳怪气的族人死掉了,不然天香也不会这么愉悦的说出来。 “那你可要回去一趟?” “是,这么大的事,不回去说不过去,他们肯定也想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我这边出了事,很快天下的人都会知道,本来也算是避世的族人其实一直都是祭灵族派出去的狗罢了,怕是都气极了。” “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天香不意外然,笑着说:“我能有什么危险,他么如今巴不得和其他各族搞好些关系,怕这祭灵族一旦衰败,自己难以立足。” 既然没有什么危险,宫鲤也就不再阻拦,毕竟是自己的族群,这么久了也应该去给父母亲人报个平安。 中午的时候,侍从送来了饭菜,清清淡淡,看来这主家确实被最近的事情整的有些焦头烂额,那些个死伤的人,赔偿的金额都一已经送出,包了厚礼给各族的族长。 昔日能随便拿出一张万两桌椅的地反,如今连伙食都做的简单了许多。 饭后宫鲤打算去看看那白篱,一边消食一边往他们住的院子走去,一路上确实少了很多的侍从,整个地方也没了处处的精致,蒙上了晦暗不明。 只是,她四下里转着感觉了一下,那种窥视感却没有消失,如果不是人在看,那么这庄子里有什么东西在蛰伏着,偷偷的看着四下里的人。 到了白篱院子的时候,她看着门口的人惊讶了一下,这些人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一个驱鬼族小辈的事了。 刚走到门口她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他正与墨崖说这些什么,只是墨崖一直都没有出声。宫鲤走近了几步,守在门口的那几个族人见是她来了,都拘谨的行了一礼,然后立在门边。 宫鲤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们两眼,然后听着里面的人有了动静,急忙凑到跟前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令主的这位族人在祭典开始那几日曾经到族长的书房,两人谈了些什么,我们也想知道。扶桑长老当时对于族长也是极不支持的,但是见他执迷不悟,就想着自己假意支持,实则在私下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转机。” “此时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为何不向外放求助么?非要等事情发生了,才想办法去掩盖。” 想来墨崖是极为生气这些人做派,不过是为自己的胆小找借口。 “令主明察,这静虚山庄那里是那么好离开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恶鬼的眼睛,我们还没来得及出院门就会被活活的烧死。之前将那大鼎从后山上挖出来,才建的这静虚山庄,以前这里不过是祭灵族的道场,如今倒成了族长满足私欲的场地。” 这时候,里面又传来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这个人宫鲤记得,他是给自己挡刀的那驱鬼族人的兄长,好似名字叫做“斩风”。是个眉目清秀但是性格却极为老成稳重的人,只听他沉声讥讽道: “区区一个族长倒是把你们这么一大堆有身份有地位的长老都控制的住,到现在了还在耍小聪明,打量我们不知道你们和那些人做的交易吗?得罪了天下的分支旁系,倒要看看你们如何立足!” 之前出声的长老很显然也被说的脸上挂不住,喏喏的说了句:“既然令主知道,我们便也狡辩不了什么,没错是那朝廷三番五次的来人说要我们稳住这天下之首的位置,并且要趁着这个百日祭的机会将那些来的人捏在手里,实在不行就杀,一切的后果都有朝廷承担……” 宫鲤听着墙角不小心将地下摆着的几盆花给踢倒,里面的人顿了顿,一阵脚步声有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见识宫鲤,拱手笑了一笑道:“姑娘来了便进来好了,怎么听起了墙角。” “我,这不是怕打断了你们的思路,咳咳。” 斩风倒是没有多说,只是撩起了帘子示意她进来。” 一进去就见到了被施了什么法术控制住,直挺挺靠着墙的白篱,她身上的伤被处理过,但是仪容却没人管她,任由她披头散发。 见到宫鲤进来,她看过来的时候仍然是一脸阴狠,只是内里夹杂这一丝恐惧,抬眼看了一眼倒好像没想到她伤的那样快,闪过一丝不甘。 宫鲤冷冷的瞟了她一眼,暗道:“都成了阶下囚,还一身戾气,不知悔改,不过应该被墨崖和几位族人收拾惨了,知道害怕。” 墨崖依旧是坐在桌前,几位祭灵族的长老们坐在另一面,宫鲤进来的时候他们匆匆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不可置信,但见宫鲤眼神清明的向他们行礼,又没有多说什么。 “不知道现在朝廷的人在哪里,要怎么对我们这些深受其害的人交代?” 宫鲤接着之前在外面听到的话,问了一句,走到墨崖的身后站着,正好对着墙边的白篱。 问完又看了眼白篱,然后紧接着说了句:“是多大的泼天富贵,让你们族长能冒着失去占据全国半壁国库的风险,去收买别人来做这么个费力不讨好的事?而且还算计到了墨崖和我的头上!” “哪里来的富贵,不过是破天的灾祸,这静虚山庄用的东西全都是朝廷给的金银,以前我们尚不知线,后来青丘鬼山出事,我们才知道那些东西都被用在了祭灵族的身上,我们真是被活生生的就被控住了。” 墨崖敲了敲了桌子,冷笑一声:“这一招祸水东灌倒是用的好,这样一来,倒是坐到了一只脏船上,跳下去就得死。” 两厢人正说着,那白篱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忽然之间抽搐起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泼天富贵 宫鲤最先注意到宫鲤的不对劲,她之前本来是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谈话,可是忽然之间表情变得扭曲,好像遭受了什么痛苦,然后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即便出不了声,还是张着嘴在嘶吼。 墨崖迅速起身,在白篱身上点了几处大穴,白篱身体恢复自由迅速的缩成一团,抱着肚子滚在了地上。 “解药是什么!” 那祭灵族来的长老站起身,摇头看着墨崖:“令主,这姑娘怕是中了蛊毒,这东西我们没有碰过,我们这些人之中也只有之前的族长与族里一位已经在祭典前暴毙而亡的老人走得近,至于只是什么东西,我们并不知晓。” 白篱喊不出生,看来是疼极了,连地上都被她的指甲抓的一道一道的血痕,她不甘心的瞪着宫鲤,墨崖看着地上狼狈的白篱眼中有可怜,也在试图说服自己是不是受了胁迫才去做伤害族人的事,可是又想到她插在宫鲤腹部涂着剧毒的匕首,心又冷了下来。 武老爷子被请过来的时候白篱已经气息奄奄,吞了一枚药丸之后,才好了些。 “此蛊倒也不是多么厉害的蛊,只不过需要施蛊人的血做引子,如今族长已死,她也活不过七日。” 没人同情这个能毫不手软手刃亲人的女人,但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又做不出杀了她的事,如今听到还能活上个七日,便了断了,也算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麻烦族长了,也算是她的命数,还自己欠下的债。” 墨崖将白篱身上的禁锢解封,看着她说:“自幼族人便待你不薄,如今居然做出背叛族人的事,你真是叫我失望。” 白篱挣扎的坐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许是听到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她的神情居然难得的放松,听完墨崖的话还笑了一阵。 “我从小到大,唯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等你回族里,即便一年也就那么几回,我还是那么等着。你对别人都冷面寒霜,对我却能如三月春分般和煦,我那时便发誓一定要争取你的关注,成为配的上你的人,然后留在你身边……” 墨崖沉沉的说道:“我不过是念你祖上是我母亲的心腹,才对你照看有加,你不过还是个孩子……” “我早就不是孩子了,我早就已经长大了,你身边的那个才是个狗屁都不懂的丫头,你就是看不到,你讨厌族人,所以我也讨厌他们,你冷酷无情,所以我也不是那心地良善的人,我们那么配。” 宫鲤听着火冒三丈,两步走到白篱面前,指着她的脸,骂道:“你懂?你倒是知道族长的权利大,这么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想做族长的位置,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就是你自己的私欲,那人允诺你了族长的位置!” 白篱收回痴痴的目光,冷冷的看着宫鲤,“怎么了,我就是要那个位置,那时候我就能和墨崖哥哥平起平坐,才能看得到他。私欲?我只不过是拼着我的本事拿我想要的东西,你什么都不用做就缠在他身边,你这个怪物!” 本来还虚软的白篱忽然疯了一样,扑在了宫鲤腿上,狠狠的咬在她的小腿上,而那个本来在他们一侧的祭灵族长老,却不知道怎么的窜了过来,飞起一脚将白篱踢出去,不偏不倚的撞到了那边一个颇为奇怪的雕塑上,咔嚓一声,撞断了脊骨。 “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实在可恨,还请令主原谅在下情急之下的行为。” 宫鲤腿上麻木的疼,不过这些外伤很快便能好,墨崖将她拉过去问了一下,也就没再注意。倒是这个长老这个做法实在让人生疑,他可以狡辩说自己是无心之失,但是一位堂堂长老,连自己的脚力都控制不住很显然也说不过去。 坐了半晌也没谈出个所以然,那几个人狡猾又难缠,一会儿哭诉自己的无奈,一会儿稀里糊涂的装无辜,实实在在的东西一句话没说。 墨崖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几个人便迅速的离场。 白篱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墨崖叹息了一声,过去将她抱起来放到被子上,合上了那双眼睛。 “回去好生安葬,她也没什么亲人,族里来操持吧。” 说完便带着宫鲤走了出来,他脚步缓慢,看着天空时的表情厌恶又无情,似乎是在埋怨上苍的狠绝,要为人间降下如此多的灾难,让人心在里面煎熬。 宫鲤上前抱住墨崖的身体,感觉他僵直了一瞬又放松了身体,伸手在他的背后轻轻的拍着。 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说:“我好累。” 一句话居然让宫鲤心酸难当,好似他一直在万丈红尘里苟延残喘,遵循着自己厌恶的规矩,坐着自己本就不喜欢做的事,如今连自己唯一给出去的温和,都成了杀人的工具。 白篱的死与其说是自己的私欲难解,到不若说是坚持了不该坚持的东西,没有弄明白墨崖的一番苦心。 所以说,承恩容易,施恩艰难。 回到院子时,天香正与两位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人说话,见到他们回来,走过来说:“这两位说是来找你的。” 宫鲤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找我?” 但是看这两人的样子,也没有见过,莫不是与身世有关? 宫鲤走过去朝着两人施礼,问到:“两位找我有何事吗?我们好似没有见过面吧。” 其中一位留着山羊胡,瘦高个子文质彬彬的人,笑了笑看着旁边略矮了他半个头,与他气质相似的同伴一眼,又向宫鲤笑着道:“姑娘自然是没见过我们的,倒是我们曾经在离天岛还有无双城的时候见过你数次。” “哦?你们还去过离天岛?” “不过是听闻那里风景不一般才去看看的,不过是两只闲云野鹤,闲来无事走访一下名山大川。而且,镇子上那间老书屋的吴老爷子姑娘不陌生吧,那其实是我们最开始的启蒙师父,隔一段时间,便回去看望。” 那两人被宫鲤那戒备的眼神看着,对视了一眼,笑了笑,还是觉得说一个熟人出来,会让这个姑娘放松些戒心。 果然,宫鲤一听吴老爷子,眨了眨眼睛,不再像之前那般凌厉。 说开了也算是半个熟人,宫鲤便请他们到屋子里坐,天香自动去端热茶。墨崖进来之后,与两人颔首行李之后,便走进了里屋,坐在榻前打坐。 刚坐下来,武老爷子便跟着天香走了进来,那两人与他互相行礼,几人落座后,宫鲤倒是没有说话,不太清楚这两个人的来意。 “丫头,这两位是巫蛊族的清风、明月两位长老。” 那山羊胡却从腰间取了一把扇子在手里,拍着手心说:“可别争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们的族人连凑在一起都难,哪里来的长老一说,姑娘换我们,清风和明月便可,听着清爽。” 这个脾性倒是很对宫鲤的胃口,见那人神情是少有的洒脱不羁,竟然真的生出了些许不知名的亲近之感,笑着点头应了下来。 “不知道两位此次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第一百五十章 认祖归宗 “确实也算要紧,因为我们寻了好几十年的东西,忽然有些眉目所以即便对这个劳什子祭典厌恶之极,还是忍着恶心过来了,其实不过就是想来见见你,怕这一不留神把你给丢了。” 这人说话有趣,几人都笑了。“哦?那说来听听,如果是我知道的,告诉你便是。” 那山羊胡这次打开了他的扇子,上面画着一幅小青绿山水,看上去应该是一座仙山之类的地方,大山堂堂,高耸入云,山上有飞流直下的瀑布,山下还有河流经过,上面有一些泛舟的人,而且隐隐绰绰见山下还有一些居民。 倒是和离天岛有些类似,不过却不如这扇子上的地方显得飘渺安逸,那河流寂静无波浪,上面似乎正升腾着雾气,所以整幅图都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见宫鲤端详完了扇子,那山羊胡才轻轻的摇了两下,说道:“我们一直寻着意思气息,在寻找当年族人的遗孤,还有一件族中信物,可是断断续续的竟然总也没找到。可是就在前几日,我们却感知到了那东西很有可能是从无双城出来的,便急忙赶了过去。无双老夫人母子,我们都多年没见,但那是长辈即便不愿意告知,我们也无法,只能猜测的来到这里,昨日见姑娘……那般情形,我们便松了一口气,那东西确实在姑娘身上不假……” 宫鲤脑子里迅速的把身上藏着的宝贝都想了一遍,若说与无双老夫人有关,那么除了她给自己那个小牌子,便是自己曾经交给她被一罐子蜈蚣啃的黑亮的手镯。 垂着睫毛想了还是打算拐弯儿求证一下。 “我确实有一个东西是无双老夫人赠与的,不过她当时说那东西是族内信物,不知道两位招来做什么。” 山羊胡点点头,心道这丫头倒是个谨慎性子,便笑着说:“并不是那信物,而是姑娘身上带着的一个铁手环,它名字叫做天山玄铁,是从天山地心挖出来的玄铁打造,因为玄铁之上有很强的磁性,所以很容易唤醒人身体里沉睡的东西。” 天香在旁听着,便急忙问到:“难道是那铁环,将宫鲤身体里什么不知名的力量给唤醒了?” 宫鲤无奈的看了一眼天香,她也自知失言,小心的辩解了一句:“那黑铁环我其实倒也没见过,咳咳。” 说爱还不如不说,那人可没说过那是黑铁…… 伸出手臂将衣袖掀开,耸耸肩说:“因为拿不下来,所以只能麻烦两位这么看了。” 那两人倒也没多说,欠身看向那手环,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银色的手环,念念有词在那银手环上一点,便见它成了一个透明的东西,附在了宫鲤腕见的黑铁上面,将其包裹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银环又从黑铁手环上退了下来,展开成为一张平整的纸,上面缓缓的出现几个字,上面写着“桃花源”,上面字迹又开始变化,成形之后她才看清,那上面的图案正是这扇子上面的景象。 “这和扇子上的图一样。” 此话一出,那两人更是一喜,那山羊胡甚至有些颤抖,他将扇子放到桌上,对着宫鲤说:“可否借姑娘一滴血用。” 既然到了这份上,看样子又与她的身世相关,一滴血而已,她便从自己的小包里抽出一根银针,在指头上扎了一针。 那人将宫鲤的手置于扇子之上,那滴血便正好滴在画面中那河里。 奇异的是,那滴血融到河里之后那幅画便向活了一般,宫鲤不由自主的将扇子拿在了手里。 天香不明所以的看着宫鲤拿着扇子留下了眼泪,而武老爷子则是抚着胡须没什么特变的表情,只有那两个巫蛊族的人竟然高兴的站了起来。 墨崖走出来看着他们几个,垂下了眼睛,看来很快宫鲤便要认祖归宗了吧,那时候的自己,她还需要么…… 几人虽然各怀心思但是都在看着一边流泪一边看着扇面的宫鲤,过了好一阵她才放下扇子,擦了擦脸上的泪。 “小主子,我们总算找到你了。” “这里可是我的家乡?” 那两人一听这话,也眼圈发红,有些哽咽的说:“是我们的家,那里是世外桃源,是上苍赐给我们的土地。” 宫鲤心里被涨的满满的,那个钟灵毓秀的地方就是自己出生的地方啊,扭头看到墨崖正站在里屋的门口,开心的跑过去,给他看着扇子,指指点点的说着,这里是仙山,这里是瀑布,这里是村落…… 一直没有听到墨崖出声,抬头一看却见到他有些苦涩的笑容,虽然一闪而逝,但是还被她看到了。 身后山羊胡走了过来,对着宫鲤说:“小主子可能还不知道,这扇子也唯有巫蛊正统血脉的人才能看到,其他人看到的只是一个空白面而已。” 宫鲤捏着扇柄,头上被拍了两下,墨崖轻声说道:“恭喜你,找到家了。” 那时宫鲤尚不知道,墨崖的内心的想法,听到他的话,同样也笑了起来,她想着自己的家也是墨崖的家,那个远离尘嚣的地方,他一定是喜欢的。 天香和武老爷子当然也为她高兴,只是大家也只是开心了一会儿,就听着那山羊胡,叹了口气。 “我们能找到小主人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但是这故土如今我们却回不去的,自从当年先祖心善,从河对岸救回来一个人,到头来被那狼子野心的东西带人闯了进去,一族八百余人,都被烧杀殆尽,村长拼着一口气将我们这些人送了出来,留下信物,我们四散逃亡,才算是勉强留下了姓名。” 众人一听俱是一惊,关于巫蛊一族的事情历来神秘,外界传的神乎其神,但是到了他们这一代,知道的全是这个族人的阴邪古怪,至于他们到底来自哪里遭遇了什么竟然只是七七八八拼凑而成。 “那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心狠手辣,对着村子下手,你们可知道?” “当时我们不过都是孩童,但是经过多年的察访,与那幽冥、四族还有朝堂之上的老皇帝都脱不了干系。” “你不是说族人避世,怎么会引得那些人来屠杀?” 一直没有说话的墨崖,上前拉着宫鲤的手,说道:“怀璧其罪,我倒是听闻这巫蛊一族有一项本事,那就是‘长身不老,百毒不侵’而且还说是你们还有一眼神泉,能够起死回身……” 那清风点点头,无奈的叹息。 “世人都爱以讹传讹,说着说着便也信了,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不过是造谣生事,可怜我一族,无端端的背上了邪祟的名声,一辈子躲躲藏藏。” 宫鲤也算明白,那天赐的恩情,是守不住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世外桃源 照着清风的说辞,这巫蛊族是住在世外桃源里,听起来像是避世高人一类,远没有传言那般阴暗奇诡,之前连武老爷子、无双老夫人都曾经说巫蛊一族不是什么善类。 “但是自我听到巫蛊一族以来便没有人说它好话,不是玩儿虫子害人,便是用些阴毒的法子。” 清风用拳头敲击桌面,脸色晦暗不明,“若不是族里遭难,家乡被毁,我们何至于一步步的沦落为那般下场。桃花源的一草一木都是有灵性的,之前正统的族人也不会与外界交往,血统纯正都是可以活两三百年的,但是离开山谷之后我们这些人没了山泉的哺育,外界的空气、食物、水源都令大家难以生存,渐渐的族人失散,各自凭着本事选择怎么活下来。” 宫鲤听完后,也大致明白了,看来是这些巫蛊族的残余族人,在这天下各处想尽办法的活下来,至于用了什么法子不得而知但肯定是凶险万分,他们操纵着虫蚁这些东西,来保护自己不被伤害。 明月也说:“后来,族人都勉强的活下来,但是奇奇怪怪的法子也想出来不少,以前在山谷里想着救人的法子,在这儿都用来保命了,以至于后来我们都隐姓埋名的藏着,只有那些弃了族投奔了祭灵族的人,怕是能活的好些。” 宫鲤听着一阵唏嘘,那些本来与世无争的族人忽然之间逃到了纷争重重的时间,为了活下来一步步的成为人们口中那些阴邪鬼祟,从此免了灾祸但是却让人望而生畏。 “墨崖可曾知道巫蛊族?” “为曾听说,对于巫蛊族我也知之甚少。” 既然就连墨崖也不甚清楚,那么其他那些老人家怕是也都知道的差不多,倒是不知道这祭灵族还有没有当年弃了族的人。 宫鲤又问清风道:“既然都过了这么久,族人也有了自保能力,为何不回去重建家园?” 清风摇摇头:“小主子不知,我们这些族人已经找不到回家的入口。” 几百年还不至于移山填海,大家怎么可能找不到回家的路?“莫不是那里被人封印?” “单单是封印便好说,最主要的是,我们如今根本找不到之前的山谷位置在何处?当年那里最后是不是被毁也不知晓……” 之前那种落叶归根的情绪已经随着谈话渐渐平复下来,如今明知道家乡的存在,却不知道它在哪里,寻到生世便紧接着要为族人找回家。 “对了,你们如今寻到了我,可知道我的父亲母亲是谁?” “随着族人逃离山谷,大致推算应该过去至少三代人,小主人的父母,还需寻找。对了,您可曾听闻宫老爷子又提及从哪里把你找来的?” 宫鲤仔细的回想了一遍,确实没有听他说过任何有用的信息,如今事情又回到了一个死结。 墨崖插了句:“宫老爷子去世之前,一再叮嘱要你去归元寺,是不是无涯大师那里能知道一些事情……” “但是上次在武家村,他也没有说什么。” 但是如今也只有去问问无涯法师,毕竟现在看来也只有他是和爷爷有些交情。 几人正说着,严柏卿和阿七便过来了。 “伤无碍了吧。” “无碍,能吃能喝能走,好着呢。” 严柏卿气色确实不错,脸上只有一点浅浅的痕迹,身上倒是全然看不出伤病。阿七一样,拱手谢过她给的药丸。 “再过几日,我便回南齐,你们如果无事也随我去吧,这个季节归元寺的梅林便要开了。” 宫鲤当然不是什么附庸风雅的人,所以对梅林除了有些鱼墨崖有关的牵绊后,对那里并没有雅兴,反而是又想到要去拜访无涯法师,对这个提议倒是有写心动。 不过她还是想问墨崖的计划,是否有空闲和她一道去,如今这清风明月二人看来一时半会儿都会在自己身旁,但是习惯了喝墨崖同行,不舍得留他一个人。 “墨崖打算如何?与我们一起去吧,你不是也喜爱梅花?” 墨崖提了一下嘴角,看着她说:“如今你找到了族人,找到了家,还需要我么?” 宫鲤一着急,赶紧加了一句:“当然需要,你也是我的家人。” 她也从没有把墨崖当做保镖一样的存在,以前倒是怕被半路甩掉,整日里战战兢兢,但是她们已经是亲人了,怎么能说散就散。 倒是墨崖抬眼看着她,笑了一下,问她:“哦?我算你哪门子家人。” 宫鲤被问的呆住,这要怎么说,家人就是来自血脉的一种牵绊,她自认为两个人如今也算是同生共死过,说是家人也不为过吧。难道他是嫌弃巫蛊族现在人员凋敝,而且恶名在外? 不至于吧…… “就是血脉相连,不离不弃的家人。就像是爷爷,武婶,天香……你们都是我珍贵的家人。” 墨崖眼神暗淡了一下,终究没再说什么,不过也没说是不跟着他们一起去。 “到时候便一起走吧。” “好!” 就这么,拍板定下来,也终于要去传说中辟邪一族的居住地南齐,最初的第一站,接过兜兜转转的往西又绕了一大圈,把魂给召回来一般,只要这一趟再稳稳的把身世弄清楚了,她自己也算个圆满的人了。 那个时候她尚且不知道,她的魂魄,所谓的三魂不稳,说的其实是她三种魂魄都由问题,可是当时满心欢喜的以为,只要生世解决,便万事好说,却不曾想,后来接二连三的事情,更让她揪心。 最后一日的时候,罗老爷子才慢慢悠悠的来到了山庄里,看着眼前那气派的建筑,讽刺的笑了一声。 宫鲤当时还在专心的打坐,如今气息已经平稳,只是两边的体温有些偏差,倒也不影响生活。罗老爷子被侍从带着走进来,后是天香把他带到了屋子里,指着里面说宫鲤正在打坐调息,还有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停了。 这一次打坐又是一个时辰,睁开眼时听着老爷子正与天香在外间小声说话,便伸了伸胳膊、腿走了出去。 “老爷子今天是被什么风给吹来的。” “当然是南风。” 宫鲤不搭理他,自顾自的喝起了茶,半晌之后说道:“老爷子可曾知道祭典会出事?” 不然他怎么会推辞了不来参加大殿会议,他好歹也是一族长老,若不是提前知道什么风声,哪能那么凑巧的就给躲过去了,真是老狐狸。 “祭典会出事,但凡通透些的人都看出来,墨崖不知还是你不知?还是那严世子不知?不过我只是选择不来,而你们却选择了来,丫头,这可不能来怪我。” 这倒说的有理,他们之前也猜到了祭典不寻常,却还是钻了进来,最后出事确实是怪不了旁人。 “那您这个时候来找我倒是何事?我尽量日便会改道去南齐,老爷子可有需要我做的事?” 罗老爷子倒是没推辞,拿出一个卷轴,交到宫鲤手中。 “这是……?” “驱鬼一族的咒法,你若有时间便学一些吧。” 宫鲤不解的接过来,说:“如果没记错,您现在是祭灵老族的的长老吧,怎么会有驱鬼族的咒法。” “四族之中,唯有驱鬼族的咒法最为有力,适合你练。 第一百五十二章 花拳绣腿 随着寻找到自己的族人,同样的好似又多了一份责任,百年前那场祸端到底是因为什么,也会随着她的出现重新被人掀开。 当年上演的那场救命之恩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有心之人刻意为之,之前是大家忍辱偷生,如今有了一个信念,是不是能放手一搏呢…… 宫鲤将老爷子带来的卷轴打开,从一开始便记录的是调息打坐,看那方法与墨崖教的基本相同,在后面便是简单的符咒,和符纸的样式,那些曲里拐弯的线条弯弯绕绕,猛一看上去倒是有些相似,可是细细看却能发现那转折处的角度,还有转折的方向都各不相同。 “罗长老给你的。” 墨崖倒是不奇怪罗老爷子会给她这么个东西,伸手接过来看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便又推到了宫鲤面前。 “可以练,不过还是那句话,不要急功近利,要踏实。这上面的咒法都是驱鬼族最为有用的咒法,现在学了,你也可以成为数一数二的高手。” 宫鲤一听也有些兴趣,来来回回的看着上面的文字。 “至于画符,没事了就先买些朱砂来练吧,我先教你些基本的。” 随后的两三个时辰里,墨崖便认认真真的教着宫鲤,一时间倒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爷爷将她放到身边的高凳子上,逐字逐句的为她讲述医典。 学了满脑子的咒语,符字,即便是在梦里宫鲤还在记忆,待到第二日她发现昨天看的那些已经只剩了七七八八,洗刷完便又捧着那卷福看了起来。 正看着听到外面有天香的呼和声,还有猎猎的剑气。 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明月正在教天香剑术,别看明月这人看起来很秀气,但是耍起剑来很是凌厉,行云流水身法漂亮,又劲气十足。 “小宫鲤你来了,明月师父正在教我剑术,我舞来给你看看。” 这天香还真是个武学天才,宫鲤看着那眼花缭乱的招式连一招都没弄明白,天香已经可以像模像样的舞了一遍,明月眼睛一亮,高兴的围着天香转。 练了一阵,两人才意犹未尽的走了过来,明月毫不吝啬的夸着天香,“天香真是悟性极高,很适合舞剑,以后在途中倒是不怕无聊了,有这么个聪明的徒弟。” 天香高兴的拜了明月做师傅,一边皱着鼻子说:“从小我就不耐烦记那些咒文、还有那些祭辞,洋洋洒洒也不晓得是什么意思,每当那个时候就会睡着,第二日背不出来,姐姐便会小声的告诉我。” 明月并不知道天香姐姐的事情,就顺着口问:“哦?那你姐姐现在何处,在家里做起了术师么?” 宫鲤说:“明月师父,天香的姐姐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束缚在一个地方,没办法离开,她自己又忘记了当时出事的情景,你可知道有什么办法?” 明月沉吟了一下,若是有她姐姐的东西,或许可以用我们的族中法术,为她追踪一下当时最后出现的地方。 天香大喜,扑过来拉着明月的袖子急急忙忙的点头,说:“有的,是我姐姐从小便不离身的玉,虽然她现在也不知道是人是鬼,但是这玉是我们当年融了骨血的,生生世世都会跟在身边,这个东西可以?” “当然,不过平日里却不行,得等到月圆之夜,午夜之时方才可以,我也会去准备一番,咱们这两日便要走,怕是会在路途中做这法事,到时候找个地方住下便好。” 这下宫鲤也终于放下了心,不管使得使不得,好歹可以又一线生机,比他们之前毫无头绪要好了许多。 这山庄内务看来是也差不肃清,也不知道是那几个长老们是如何做的,至少那些活下来的其他族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开,奇怪的是有几回宫鲤无意间与他们碰上,本想着既然都并肩作战过,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 但不曾想,几个人看到她都老远的避开了。只有一两个,憨实的汉子对宫鲤施礼,“当日,多谢姑娘施救,我等才有命从那大殿里逃出来。” 宫鲤被拜的极不好意思,连忙摆手,“哪里的话,大家都没少出力气,我这半路就晕过去了,倒是差点拖了大家的后腿。” 当时那两人顿了顿,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又笑着朝宫鲤行了礼,才转身离开。 “人的心,海底针,都奇奇怪怪的怎么回事……” 只从那几次之后,宫鲤便也不怎么出去溜达了,而是专心的背诵那些咒文,小心翼翼的临摹着那些符纸上的图案。 天香便在一旁舞剑,短短几天功夫她已经把那套剑法练的很是熟练,从昨日起她的剑气便可以将树上的小枝丫给削下来,虽说效果不大,但是明月也说了,如此也算不易,很多人练上好几个月还没有练出剑气。 “又是一阵剑气闪过,宫鲤抬头望向那大叔,只见在厚厚的树皮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又进步了,很不错天香女侠。” “多谢宫大法师的夸赞,小宫鲤是真的要做个术师么?” “对,我要让那些邪祟无处遁形。” 说完之后便听着阿七笑着走进来,看着她说:“口气不小,不过以你现在这个年纪连怎么着也得个五六载。” 宫鲤听他说完,挑挑眉毛。 然后双手结印,调动体内的力量集中于之间,只见她灵活的手指上下翻飞,结出了一个复杂的印,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如电,指尖的一股力量便冲着阿七的脚底冲了过去。 “嘭”的一声,阿七迅速躲闪,好不容易落下,便见到自己的衣角挂了一个小火苗,伸手拍灭。 “倒是小的眼拙了,不知道姑娘还有这等悟性,短短几日没见,竟也可以招来真火,只是气力再控制一些便是完美了。” 宫鲤洋洋得意的吹了吹自己的手指,站起身来在阿七脚边左看右看,那一个小坑像是被一拳捶了下去,对普通人估计也没什么杀伤力。 墨崖从阿七的身后路过,看了眼地上的东西,拍了一下她的头顶,笑道:“花拳绣腿。” 第一百五十三章 渔翁得利 第二日,那长老们便结了伴来送他们,其中那位相较于其他人都年轻些的长老据说是在这个混乱之中被推上了族长之位,今日看他倒是颇有些壮志已酬的样子,一举一动都很得体,不像是临危受命的架势。 手下的人也都很是信服,短短几日这静虚山庄便恢复了秩序,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做着事。 其他人怕是也看得出,对于这新族长的寒暄都只是客气的应承了几句。车马都是严柏卿来处理的没有用山庄,是在对他们不放心,一行人走后,后面的一位长老走上前来,问道:“族长,这几个人我们需不需要暗中跟着。” 族长摆摆手,说“不要徒生事端,那几个人别看现在尚不成气候,但是他日那位若想成事,这几个人绝对是大患。” 后面的人更是不解,问:“既然是大患,为什么不及早除去?” 其他几人也附和,若是放虎归山,以后再想把他们聚在一起岂不是更难。 却见族长,整了整华服,冷笑道:“连老族长拼了得罪各族的危险,都没能把那几个人伤个分毫,你们有什么本事。也不看看那都是什么人,令主、王世子、武家人再来个巫医、剩下那两个不出意外也跑不了其他几个老族,你们倒是说说拿什么拦着……” 几人面面相觑,倒是低了头不做声,对这个新上来的族长也是忌讳的很。 宫鲤见那几个人总算是回去了,便将帘子放下来,和墨崖,还有严柏卿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新族长看来做的很应手。” 严柏卿笑了一笑,给她倒了一杯茶说道:“螳螂捕蝉,麻雀在后,这人也算是等到了一个好时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新族长是个好心计的人,这件事中看似他没有参与还忙着事后安抚出了事的族人,怕是使了一招“苦肉计”“将计就计”,就这么顺手推舟的就让不知死活的前族长推出去得罪遍了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族长的位置坐上了。 武老爷子扶着胡子说道:“看样子,那前族长很有可能就是一部弃棋,那人私欲过重,根本不堪大用,百日祭这大典于他根本就是最后一用,于我们则是一次试探,于那新族长,才是最后的赢家。” 新族长办事雷厉风行,离出事过去之后不过半月有余,这一路上人们对他便是交口称赞。 反正事实就是证明了,他们这些人就是上赶着的去陪着人家上演了一出夺权大戏,打了一次炮灰如今大势已定,便灰头土脸的被送了出来。 如此一想,几人不由得齐齐笑出声。 为了给初九作法,所以他们商讨了一下还是决定暂且到无双城主府上停留,免得在普通客栈之类的地方生出事端。 在此回到无双城,感觉整个气氛有些不同,但是很微妙意思说不上来,只是隐约感觉路上的人们都小心谨慎,而且人也不多。城主府周围的街道更是冷清,连个鬼影子都看不着。 “几位里面请吧,老夫人接到口信便让老头子在门口等了。” 跟着那老爷子,到了府里,才发现这偌大的府邸只剩下了一个老仆,不过依旧干干净。 是了,老夫人养了好几罐子蜈蚣,怕是闲的没事就用来打扫庭院。老夫人还是在那个屋子里,他们进来的时候正在摆弄一盆花草。见到宫鲤几人很是和蔼,关心的问了几句,倒是看到清风明月的时候,面上多了感慨。 “好多年未见了吧,你们两个小子都这般老了。” 清风,明月连忙施礼,笑着回到:“最后一次见老夫人的时候,我们弟兄二人还不懂事,倒是老夫人依旧神采奕奕。” “哎,不过是勉强度日罢了,你们寻到了丫头,可是有了什么计划?” 清风上前一步说道:“我们希望宫丫头,找到山谷,我们得找到故土,把族人都召回来,活着的有个家,死了的入土为安。” 老夫人敲了敲桌子,说道:“为了这事,折损了不少人,若是再一次被那些人知道,怕是不得安生,你们既然要做,我也不拦着,只是慎重,再折腾下去,怕是连我们这些最后的老东西们也得死掉。” 清风很是惭愧,拱手向老夫人施礼,“当年是我们父辈太过于冲动,才害的老夫人一家……,但是这一次我们一定会低调行事,不到最后也不会透露身份。” “如此,便好。” 无双城主,给他们准备了一间宽敞的屋子,坐北朝南,月圆当空之时便可以将月光引到屋内。 将准备好的东西都悉数准备好,边等着午夜时分。 “待会儿,天香你要与出现的魂魄说话,喊她的名字,能拖一时是一时,我会抢她的魂魄回来。” 满月当空,明月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就把月光从一片镜子里给渡到那银色水盆里,他念念有词,将供桌上的符纸连烧三章,随后用笔站着混合着天香血液的朱砂在一个木牌上画了起来。 随着那木牌上符的成形,原本平静的水面开始翻腾,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那木牌最后一笔收尾,明月用剑尖一挑便将那木牌掷如水中,水里冒起了水泡。紧接着明月又拿起了那枚玉佩,双手结印将它控制在了半空之中。 那玉佩飘飘荡荡最后稳稳的立于水盆之上,这时候明月右手迅速指向玉佩,沉声唤道:“楚灵珰,魂兮,归来……” 话音一落就见那水面升腾起了一片水雾,隐约着出现了一个人影。 明月见此,朝着守在一边的明月唤道:“快唤她,让她与你说话。” 宫鲤站在天香身侧,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让她镇定。“阿姐,我是灵乡,阿姐你说话,你在哪里呢?为什么不来见我。” 那人影子晃动了一下,比之前更实了一些,明月双手不停,一直念咒,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阻力,额头上一直冒汗。让天香不要停。 “阿姐,楚灵珰,你说话啊,你从小都那么坚强,不要放弃好吗,快说话,快回来。” 那人终于叹息了一声,张着嘴说了一句什么,因为太清他们都没听清。天香一看有戏,更加絮絮叨叨的说话,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 那人影忽然动了一下,看着想要过来,看着天香摇头,宫鲤终于听到她说:“灵乡,不怕,不哭。” 几个字重复着,明月的脸色也白了起来,宫鲤焦急的看着水里那又开始晃动着白模糊的白影,问道:“明月,可是有什么阻碍?” “那边有一股十分霸道的法术将她的魂魄压制着,如果强行抢出来必然会魂飞魄散,如今我也只能去搜寻,她当时出事的区域。” 就这么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明月便浑身湿透,那初九最后的关头一直念着一个魏字,不巧的是月亮忽然之间被云层遮住,没了月光那白影也无法成形,明月本想再发力留住她,却见那玉佩忽然炸裂。 明月被内力反扑,倒在地上,宫鲤和天香急忙将他扶起。 “那里是在南齐城内……” 第一百五十四章 终到南齐 明月这次招魂不算全然失败,至少知道了初九当年便是在南极被害,至今都被禁锢着脱不了身。那夭桃确实将她留在知县府,但是如今知道一切症结其实都在南齐,若是找到了初九的尸身,或者阳寿灭去的地方,设坛作法就是夭桃都没辙。 南齐大得很,这次去了免不了又是一次翻找。 在城主府短暂的停留了一日,便启程原路返回,无双老夫人指着院子里孤零零的一个老仆人,挥着手和他们说,这里没有准备早饭的人,让他们在路上随便吃点,到了中午可以再寻个好地方吃点好的,临走的时候随手扔给她一个一袋子。 还不待他们反反应,大门边贴着几人的鼻子关上了。 宫鲤掂了掂沉甸甸,打开一看,原来是黄灿灿的元宝。这老夫人真是个古怪性子,不给他们准备饭食,便又扔给他们一袋子银子,这到底是小气还是大气呢。 小心的收起来,这一袋足够他们这一路花销,搞不好自己还能剩下来些攒起来。出了那冷冷清清的一条街,便看到两边有早点铺子开了门,几人坐在里面,听着刚走的几个衙役叫苦不迭,便打听了一下新到的官员。 “一看你们就是外地的,我们这里最近这几个月就是不太平,好好的城主就被人给架空了,还有那新来的官老爷,整日里都凶的很,不准人们惹是生非,不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在街上说朝廷里的事儿,你看看那些衙役,更是苦命。” 宫鲤接口道:“那也是好事,这官员严苛,治安果然好了许多。” 那老板一脸,你傻了吧的表情,将毛巾搭在肩上,看了看外头周围没有什么人,便和他们说:“你看看这城里如今哪有什么活气,以前我这早点铺子,在这个时辰最是好卖,大家伙儿聚在一起,热乎乎的吃着饭,聊聊稀罕事多好。可现如今,谁敢出来说话,夜里就有人能上门把你逮进去,回来的时候不是疯了就是傻了,这是当官么,这简直就不把我们当人看!” 老板气狠狠的,骂了一句,见有一个人走过去,吓的急忙住了嘴,跑到后面去摆弄那些面团。 墨崖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回身说:“那几个应该是着百姓衣衫的官差,脚步沉稳,身上有公堂之上的肃然之气。” 果不其然,很快就听着铺子后面的一条街上,传来长长的一声哀嚎,猛然间像是被人掐住似的没了声音,那老板手里短的几个馒头争先恐后的从盘子里掉了出去,他急忙走到门口,手脚麻利的把窗户还有门关上,喘了口粗气。 “这人是什么来头?” 清风问的应该是这官员,在座的里面也唯有严柏卿曾经和他打过交道,便说道:“天子门生,不涉党争,是之前皇帝的太傅,回乡的魏阁老推举的人。与他打过一次交道,这人是个厉害角色,而且据说手腕铁血,谁的面子都不给,唯一对那位老师尊敬的很。” “也就是说,这家伙能过来,是太后向朝臣的一个交代,拿了这么个中间派来堵阵眼。” 明月与清风都是四处游走惯了的人,听了严柏卿的话,再结合现在的朝堂,很容易就看出了端倪。 墨崖听完,割下手中的茶盏,笑了一下说道:“这废物皇帝也太好命了,都这般光景还能让朝臣誓死追随,这是多大的本事呢……” 这话一说完,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倒是严柏卿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怕是现在朝堂上已经变了天,皇帝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 宫鲤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心想这皇帝也着实可怜,一辈子都被自己的母亲压着,除了斗鸡遛狗胡闹,没什么权利。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愿的,就躺在了病榻上,外面都要翻了天与他也没什么关系。 如今更是凄惨,死不死的也由不了自己,皇帝驾崩也得崩的有利用价值才行,多可悲…… 他们一行人出城的时候,还被好一顿盘查,一个一个的都问了个清楚才被放行。这么一来,这一天谁来谁走,那个坐在官衙上的人便了如指掌。 途中又经过那个鬼镇,如今镇子上没了浓雾果然清爽了很多,热热闹闹。 到南齐这一路,他们并没有怎么歇息,因为人多倒也没出什么问题,在半路野外遇上了一次阴差借道,也因为有墨崖在,大家小心的藏起了气息,没惊动那些鬼魂。 这一趟里面不下两百人,从远处的山上横穿过来,那阴差说是在两座大山的后面有一处山谷忽然被大水冲了进来,毫无防备的村子里的人,半夜熟睡的时候便被夺了性命。 阴差说经察访是山洪暴发,是天灾。 行了几日与武老爷子在岔口分别,便一路驶向南齐。 刚一进入南齐城门便被王府的侍卫给迎了过来,严柏卿略微想了想正要说让宫鲤等人住到王府,便被清风截住话头。 “如今,世子府内也是多事之秋,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们便过些日子再去打扰吧。” 宫鲤也觉得很有道理,而且她身上现在有银子傍身,租个院子什么的,没有负担。 “清风说的没错,你出来这么久,肯定有很多事要处理,等我们安顿好了再去拜访。” 严柏卿见他们这般说,觉得府内确实不怎么适合外人来住,便让阿七先随他们安顿好再回府里。 最后还是阿七利索的选了一处,宫鲤大手一挥,抢着交了钱。终于用自己的银子(虽然是老夫人给的)租了地方,虽说没有之前的大,但胜在心里上舒坦。本来王府也有自己的院子,但是宫鲤他们是在不想总是占便宜,便坚持要在外面租, “都弄好了,实在也不早了,你们可以去外面的酒楼吃上一顿,这南齐的美食也是数一数二,我便回王府了,过几日再来接你们。” “真是辛苦你了,跑前跑后,这个给你拿出,是无双夫人给放在车里的桂花酿,你和严柏卿喝着尝尝。” 阿七闻了闻,连连称好,翻身上马便离开了。总算是安定下来,众人连日奔波,总算能住下来吃了饭便歇了一下。 归元寺还在南齐的最北面,必须早上出发,骑马晌午可到,然后要徒步上山,到了寺庙怕是也是下午,所以这一天那也不用去,养好精神再出发。 但是,等到第二日,好不容易到了寺门,却被告知: “无涯法师,出去游历,尚未回寺。” 第一百五十五章 福王薨逝 归元寺建在半山腰上,确实是深山藏古寺的幽静,之前海岛上只有一山顶上一座寺庙,小时候确实看到不少人来拜祭,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越来越少,现在想想好似,那时候有人从那里回来说是山上闹鬼,渐渐的有人出过几次意外。 那一次很奇怪,一位怀胎的妇人上山烧香,上山倒也还好,除了山路不太好走之外,也没出什么事,就是下山的时候,说是半路看到了黑影,急急忙忙跑下来,摔倒把孩子给掉了,为此南无还被好一顿骂…… 似乎就是从那以后,山上逐渐萧条了,到后来干脆也没人去了。 已经有好多年不曾见过这般香火鼎盛的样子了,数千台阶,就真的有那虔诚的人,一步一叩的上了山。青石台阶上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上山下山的人们遇上了即便不认识,也会双手合十道一声佛语。 “这里,真的是让人心境澄明,果然是佛家的清静之地。” “这边后山有梅林,只是这个时节还没开,到时可以看看老枝的仪态。” 宫鲤当然乐意,这一趟上山下山也费了好大功夫,既然来了也看看梅林。无涯大师走的时候给沙弥留了话,所以听闻她们要去后山便领着他们过去。 “那边便是整片梅林了,两位施主请便,小僧便不打扰了。” 小沙弥离开后,两人便上了后山的坡,确实有眼前豁然开朗的感觉,站在高处看着那梅树,即便还是无花期也能想象到千树齐开的盛况。 “此梅花皆为红梅,据说距今已有一千多年,因为可以东末、初春两度开花,所以得‘梅开二度’的美称,这里的梅林很是有名,许多人都在冬天到这里赏梅。” 宫鲤摸着粗糙的树干,笑着说:“你们这些人倒是雅致,赏梅还要温着酒,兴致来了做些诗文。” 墨崖拉着她在这梅林了走了一圈,最近的疲惫也随着这一枝枝老梅花树平静下来。 从梅林出来,下山的时候宫鲤无意间听到了在一二拐角的地方有人说了句:“老福王,死了。” 她猛然见扭头看向那几个人,他们大概是等在山腰的一些脚夫,这些人最是能听闻些小道消息,既然在这里谈论那么搞不好真有其事。 “那几个人说,老福王去世了……” 这也不过就是一晚上的时间,严柏卿前脚迈进家门,后脚他爹就没了,这几天怕是都得不了空。 果然,那几人说的不假,等到他们下了山再起马回城的时候,就见很多地方都挂起了白幔,毕竟是一方封底的王爷去世,全程都戒严了。 “我们过几日去上柱香吧。” “恩,应该的。” “他一定很难过吧,刚刚一回到家就没了父亲,哎……” 墨崖没有出声,他之前无意间是看到过老福王的阳寿,记得并不是今年,那为什么会现在死了,盘算着等入夜后会冥殿去问问判官。 刚一迈进院子,天香就跑过来,拉着宫鲤的手告诉她,老福王去世的消息,清风与明月也走过来,说道:“太突然了,都似乎不正常,严世子那个样子根本就不像是知道福王病重的消息,忽然一夜之前就去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自己把老福王给……” 这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朝堂紧张,老福王一直都没传出来有什么不妥,如今世子刚进门,爹就死了,这样天下人怎么看?是晦气、还是命硬。 记得严柏卿曾经说过府里一点事情,似乎老福王也还有那么几个养子,里面是不是有他私生的,外面谁也不知道,但是他确实很努力的想多生几个儿子,只不过是福薄,小妾娶了一个又一个,居然都保不住。 就连严柏卿也是一个小妾生的,说起来也是庶子,知不是人丁不旺才被王妃养在身边,成了个世子。 那大宅门里最是能沾惹是非,以前随着爷爷行医,最怕的就是去那大户人家,总是遮遮掩掩又神神秘秘,一不留神还要被算计,曾经还有一个小妾想通过她的手去害那大夫人的孩子,若不是她自小便懂些医术,打碎了那糖水碗,还不得让那个人给害死。 对一个小小的孩童都能下手,那大宅子就是活生生把人都逼成了畜生。 “我们得过去上香,到时候千万别和他们家其他人走近,严柏卿府上估计会出大乱子。” 宫鲤板着脸和天香说道,她一想到那里面随时都吐着信子的人,生怕天香这样的性子被人拖进去生吞活剥。清风明月倒是点点头,对于宫鲤的警觉深感欣慰。 到王府上香,阿七在门口迎着,穿着白衣,见是他们几个过来,嘱咐道:“府内估计会乱,你们切记要小心,上了香便不要久留。” 宫鲤听得出他的意思,就拉着天香的手走了进去。 上完香出来的时候,迎面便碰上了一哥小厮,他拦在了宫鲤身前,不卑不亢的说道:“姑娘,我家王妃有请。” “请问找我什么事,世子之前嘱咐说让我们上完香便直接去找他,这次府里事忙,便不打扰了,下次再专程登门拜访。” 说着施了一礼,便绕过那人要走,但是这小厮看起来在这福利也嚣张惯了,听着宫鲤敢驳了王妃的面子,便伸手要拉她的衣袖,却被一旁的天香捏住手腕。 天香这些日子练剑,手劲不小,那小厮身子一颤被天香推出去,狠狠的看着他们,说道:“连王妃的面子也不给,看你们还能在城里待下去,你们可知云初和雨初小姐是王妃的侄女,你把她们害死,王妃绝对饶不了你,别以为你们有了世子爷,你们就……” 那小厮本来还在阴测测的说着,待听到身后传来严柏卿的声音后,忽然颤了一下,旋即又想到了什么,才放缓了神情。转身向严柏卿行礼:“见过世子殿下,小的是奉了王妃娘娘的旨意,来请这位姑娘过去的,没想到她百般推阻,不识好歹。” “哦?原来本世子的朋友过来看我,是不识好歹,这府里的规矩还真是好,父王就是好性子,才被你们这些狗东西……” 严柏卿双眼泛红,生生的止住了话头,向宫鲤他们说;“先随着阿七到那边等我。” 待到宫鲤他们的身影拐过去,严柏卿才有收回视线阴冷的盯着那倨傲的小厮,说道:“王妃大概是和你说过吧,父王一死我这世子的头衔她就要想着法子给我摘掉,换了我那几个哥哥弟弟中的谁?” 那小厮厅严柏卿声音没什么波澜,心中虽然不屑,但还是笑着说:“世子折煞小的了,小的哪有那个本事知道这些话。” “哦,原来你不知道啊……,来人!” 那小厮不知道严柏卿为什么忽然变脸,吓得不轻,“世子这是做什么,小的是奉了王妃的旨来的这里,若是……” 严柏卿理了理袖口,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若是王妃问起来,我就和她说,你到那边照顾我父王去了,带下去。” 那小厮惊恐的睁大眼,还没来得及呼喊,便被卸了下巴。 他到死都不明白,那个平日里见人和和气气一脸笑,性格软的一捏一个准的世子…… 怎么忽然这么可怕。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波又起 宫鲤几人被阿七带着到了偏厅,两边经过的仆人们在看到他们的时候,也都停下来窃窃私语。宫鲤和天香对看了一眼,都感觉到了,这严柏卿在这里过的并不如意。 “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会儿吧,主子待会儿就会过来。”说完便走出去,一会儿工夫端来茶水,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婢,端着水果,糕点。 宫鲤见他这般忙碌有些不好意思,便说:“别忙乎了,我们就是过来祭拜老王爷的,再看看你们,府里事情这么多赶进去招呼其他人把。” 刚一说完,便听见严柏卿笑着走进来,一边还说:“你这是看我们王府没人么?没听过一句老话叫廋死的骆驼比马大,有的是人手。” 虽然说的轻巧,但是宫鲤还是能看的出他精神很差,脸色是少有的苍白。 “请节哀,不要太过伤心,这么大的王府还要靠你。” 严柏卿挂起了一抹苦涩,相处这么久了鲜少听他说起家里的事,他的父母兄弟,总是给人感觉与这个家里有一层隔膜在。 正说着就听着外面有人走近,门被忽的一下推开,是好久不见的黄曦。他比之前更为强壮了,整个人被晒的有些黑,但是笑起来两个酒窝一挤出来,整个人又回来从前的模样。 他走进来后,先是对着宫鲤几个人笑笑,说道:“宫鲤这么看我,是不是觉得我比之前更加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了!” 有些哀愁的氛围,随着黄曦的到来减淡了不少。 宫鲤也笑了起来,又从头到脚的看了黄曦一遍才说道:“确实变化很大,很像个大人了呢”。 “什么叫好像,分明就是一个大男人了好么,看看这硬挺的身姿,不容忽视的容颜,在这晋川城里,我绝对是第一美男,是不是柏卿?“ 严柏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当然,实至名归。” 这回倒是轮到他不好意思了,天香接着又损了他两句,终于大家又轻松了些。从王府出来的时候,还遇上了传闻中严柏卿的两位兄长,身后大概是他们的姬妾。 宫鲤几个人行了礼,倒是平白的引来轻视,好在还算给黄曦面子,没有出言嘲讽,但是那眼中实实在在的不屑落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 严柏卿还是那副样子,按照礼数他们没有行礼见过世子,也不计较,反而是问了他们两个哥哥好。 宫鲤几人作为严柏卿的朋友这趟王府之后心里都不好受,平日里觉得那么个风光霁月的人,在家里原来这么的被人欺负,说起来是世子,这哪里像的,分明就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别了严柏卿和阿七,黄曦便跟着他们回到了租的院子。 宫鲤便忍不住问他:“柏卿哥哥在府内过的不如意吧,那些王妃还有哥嫂的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老王爷在的时候莫非也就由着这些人踩他?” 这可是堂堂世子…… 黄曦摇摇头,回头看看那一片白色的王府,对着他们说:“这里面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老王爷那么多的姬妾为什么都活不下来,里面的秘密只不过是外人不知道罢了。也就是严柏卿毫无根基,才能活得这么大,王妃又不是他的亲娘,恨他还来不及,哪里会对他好……倒是王爷,你们误会了,他一直都很宠爱柏卿,只是后院,是女人的战场,柏卿吃的苦头他看不见,也想不到……” 宫鲤皱眉,喝了一口茶,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倒是天香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也是自然,生存法则罢了,我们寨子里那些女人为了争夺一个小首领的宠爱,不是道死了多少人,我们还专门有一个坟园是为那些夭折的孩子、孕妇准备的,这种事很是常见,但是能活下来的也是最强的,所以,严柏卿是个厉害的。” 墨崖听完倒是看了她一眼,破天荒的赞了她一句。 “天香所说很对,人都有命数,或许这是他大富大贵的命数呢,之前受些罪又何妨。” 宫鲤听他们这般说,自己在细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先不管这命数,能在那个地方熬到现在,能让武家人派个鬼守给她当侍卫,跟前跟后,这样的严柏卿又哪里是需要她操心同情的呢。 黄曦听说之前他们碰到了王妃相邀,正色道:“这个王妃可是个心狠的主,以前王爷在的时候大概还收殓这着,如今再仗着身后的黄家,可是要耍耍威风呢。” “黄家?那不是你么?难道连你这堂堂族长都做不了主?” 他们以为这么长时间,黄家族内已经平复下来如今听黄曦这意思,他还是没有将族人控制住。 黄曦倒是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倒是自嘲的说道:“这黄家几百年的烂账,盘根错节的还搭着其他地方的关系,就是想拆都拆不了……,你们可知黄家玉其他族不同的地方在哪?” 墨崖转着手里的茶杯只是提着嘴角笑了一下,但是没有接话。清风打开扇子摇了摇,接口道:“我只是知道这辟邪一族,还鼓励族人科考入仕,几代里面还真出了些大员。” “就是这个!我们这偌大的黄家确确实实就是这么个奇怪的地方,以前族里有族里的规矩,大家守着。随着那些逐渐飞黄腾达的大官在朝堂上兴风作浪的本事越来越大之后,所谓的家族早就名存实亡,所以之前老族长一死,便乱成了一锅,我能这么的赶鸭子上架,不过是沾了我叔叔,就是之前你们见到的那个,他有个女儿在宫里,便被这么的安在这儿……” 宫里给他续了一杯,托着下巴说道:“你们这些人也不见得比那些小老百姓活的多好,也有愁不完的心事。” 黄曦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常人无法得的富贵,可不是那么好享的。” 所以重要付出点什么才行,这也算是天道有序的原因吧,所谓的善人恶人,入了轮回,到了来世,还债的还是享福的早就被规定好了,大富大贵,还是小富即安,总得拿什么东西来换。 几人正在聊,便听着左侧之前留着的一个小隔间里面发生了响动,明月忽然站起来,那是之前他摆下了针法想要寻那初九的气息,昨日以来便摆了阵,看样子是有了效果。 “搞不好,咱们还得来个夜探南齐城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夜探内城 几人随着明月来到那个隔间,地上是用朱砂画的符,中间放着一碗血,灵乡与初九血脉相连,如今玉佩在上次做法的时候碎裂只能用血来寻找,每一个转折点都用红绳缠绕着,上面还缠着九圈头发。 明月走到阵中细细端详了之前他插好的木棍,有几根倒了下来。 “这气息有些散,而且分了几路,很是诡异,还得我们分头出去寻,你们拿着这些木棍,按照它的亮度行走,如果在哪个地方着了火便记下来方位,那里必然是她去过的地方。” “好,小心些,有什么事情回到这里说。” 于是,他们便按照清风的指示快速朝着三个方向出去。天色渐暗,大家都对地形不是很熟悉,都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 清风与明月,黄曦月天香,宫鲤与墨崖,分成三组往东南北,三个方向而去。 墨崖脚程快,他们二人便负责在东西走向的路上查看,这条路是穿过南齐的大路,那木棍像是萤火虫一样,闪着幽蓝的光。 “往前就灭了,往右这条岔路走,墨崖将宫鲤卷在黑袍里快速行动,宫鲤则一直观察着木棍的光,本来以为是个简单的问题,但是这岔路众多,不得不四处查看,直至月亮升起,他们才找到了地方,那木棍燃起了蓝色的火苗,插在了土壤之上。 “这里前面便是河流,难道这个木棍的意思是,他们在此处坐过船?” 宫鲤看着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靠在岸边晃晃悠悠的几艘小船,还有对面黑漆漆的树林,感觉这地方也有些邪性,墨崖也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四周,但是没有多说,一直看河流的走向。 “这条河顺着下去,便会穿到内城,经过城中几处房宅,我们可以察访。走吧还有下一个地方。” 离开河岸,另一根木棍指示的地方,居然是一个烧成一堆灰的破庙。 “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这里也没人来管,是初九被抓的时候被烧还是最近有人放了火……” 这些还需要走访这里的人才行。 找到这两个地方他们便也不耽搁,便返了回去。 等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清风他们才陆续回来,大家说了下寻找的接过。 明月在纸上将这几个点画在纸上,河边,破庙,归元寺,甚至还有黄家的宅子外头。 “这几个地方看似根本没有联系,我和清风去的是北边一直追到了归元寺,寺里是有屏障的,法术感知不到更远的踪迹,但是很显然初九试图留下记号,也确实上了寺里。” 归元寺的事,我们明日里去问问小沙弥是不是有印象。 黄曦则面色有些奇怪,她摸了摸下巴,不太确信的说道:“我们在黄氏老宅的外墙转了一大圈,因为祖宅是有设了法术保护的,所以我和天香进去之后,那木棍便灭了。我们又转出来,才又开始闪动,直到在一处屋子外面才燃了起来。你们知道那里面以前住着谁?” “卖什么关子,我们怎么知道你们家里面住了什么人!” 天香问了一路,这黄曦都没有出口,这会儿还在卖关子,她不炸毛才怪。 “咳咳,那两人你们也算是死对头了,就是云初和雨初两姐妹,怎么样,还记得她们吧。” 这两个人当然记得,难道那么早的时候,这两人就和初九产生过交集?还出手害了她,这个可能太大了,以那两姐妹的做派,杀个把人简直毫不手软,但问题是她们都死了,也没人知道当年,五六年前这三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黄曦,你们也算是从小的青梅竹马玩伴,就没有注意到她们身边有多了什么人么?” “快得了吧,黄家几乎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两样东西……” 习惯了他爱卖弄的习惯,宫鲤好脾气的接了一句:“缺什么?” “缺德和缺女儿……” 作为一族之长能这么埋汰自己的家族,也是无人出其右了,“所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跟前面说的话有什么关系!” 黄曦耸了耸肩,笑得一脸欠扁,“就是说,我何德何能和人家那两位众星捧月般的大小姐青梅竹马的,人家那眼睛都不在头顶,而是在房顶,像我们这些流着鼻涕的傻小子,是入不了人家眼的,所以我不是不注意他她们身边侍女,是压根,连她两都只是在年夜这种时候才能远远看到一眼。” “但是你现在好歹是族长,还是得劳烦你去查,我们压根无法插手。” “这倒是没有问题,但我也得告诉你们,黄家不偏不倚的在这五六年里来来回回的清洗了几遍人,你明明白的,这种清洗很可能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如今只求当时知道这事的人还有命在。” 天香一直没有说话,忽然之间站起来冲着黄曦就跪了下去,大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咚咚的磕了三个头。 黄曦也没料到来了这么一出,看着地上的天香有些不知所措,他始终受不了别人屈膝跪在面前,将自己的自尊放到他的脚下。 “你放心,我们亦是朋友,不用你行这么大的礼,我也会尽力而为。” 天香摇摇头,挺直了腰身,说道:“我天香从出身以来便是鲁莽冲动,惹下不少麻烦,若不是阿姐护着早就没命了。如今我倒是活蹦乱跳的,可是我的阿姐却被人害死了,我好吃好喝的时候,她却连尸骨都没有找到,被人困在阴冷潮湿的地方,为奴为婢,做着自己痛恨的事,你们知道她多好么?从小就连只小鸟都要抱回来救治,连那些压根都不认识的人,和我起了争执的人,都要陪着笑去给人家看伤……” 黄曦将天香扶起来,说:“我知道她必然是好人,所以我一定救她。” 虽然线索断断续续,但是却大致上画了个范围,一方面从那两姐妹查起,一方面再把其他的几个地方打听一下。 也许,真相已经在他们身边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夜探内城 几人随着明月来到那个隔间,地上是用朱砂画的符,中间放着一碗血,灵乡与初九血脉相连,如今玉佩在上次做法的时候碎裂只能用血来寻找,每一个转折点都用红绳缠绕着,上面还缠着九圈头发。 明月走到阵中细细端详了之前他插好的木棍,有几根倒了下来。 “这气息有些散,而且分了几路,很是诡异,还得我们分头出去寻,你们拿着这些木棍,按照它的亮度行走,如果在哪个地方着了火便记下来方位,那里必然是她去过的地方。” “好,小心些,有什么事情回到这里说。” 于是,他们便按照清风的指示快速朝着三个方向出去。天色渐暗,大家都对地形不是很熟悉,都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 清风与明月,黄曦月天香,宫鲤与墨崖,分成三组往东南北,三个方向而去。 墨崖脚程快,他们二人便负责在东西走向的路上查看,这条路是穿过南齐的大路,那木棍像是萤火虫一样,闪着幽蓝的光。 “往前就灭了,往右这条岔路走,墨崖将宫鲤卷在黑袍里快速行动,宫鲤则一直观察着木棍的光,本来以为是个简单的问题,但是这岔路众多,不得不四处查看,直至月亮升起,他们才找到了地方,那木棍燃起了蓝色的火苗,插在了土壤之上。 “这里前面便是河流,难道这个木棍的意思是,他们在此处坐过船?” 宫鲤看着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靠在岸边晃晃悠悠的几艘小船,还有对面黑漆漆的树林,感觉这地方也有些邪性,墨崖也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四周,但是没有多说,一直看河流的走向。 “这条河顺着下去,便会穿到内城,经过城中几处房宅,我们可以察访。走吧还有下一个地方。” 离开河岸,另一根木棍指示的地方,居然是一个烧成一堆灰的破庙。 “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这里也没人来管,是初九被抓的时候被烧还是最近有人放了火……” 这些还需要走访这里的人才行。 找到这两个地方他们便也不耽搁,便返了回去。 等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清风他们才陆续回来,大家说了下寻找的接过。 明月在纸上将这几个点画在纸上,河边,破庙,归元寺,甚至还有黄家的宅子外头。 “这几个地方看似根本没有联系,我和清风去的是北边一直追到了归元寺,寺里是有屏障的,法术感知不到更远的踪迹,但是很显然初九试图留下记号,也确实上了寺里。” 归元寺的事,我们明日里去问问小沙弥是不是有印象。 黄曦则面色有些奇怪,她摸了摸下巴,不太确信的说道:“我们在黄氏老宅的外墙转了一大圈,因为祖宅是有设了法术保护的,所以我和天香进去之后,那木棍便灭了。我们又转出来,才又开始闪动,直到在一处屋子外面才燃了起来。你们知道那里面以前住着谁?” “卖什么关子,我们怎么知道你们家里面住了什么人!” 天香问了一路,这黄曦都没有出口,这会儿还在卖关子,她不炸毛才怪。 “咳咳,那两人你们也算是死对头了,就是云初和雨初两姐妹,怎么样,还记得她们吧。” 这两个人当然记得,难道那么早的时候,这两人就和初九产生过交集?还出手害了她,这个可能太大了,以那两姐妹的做派,杀个把人简直毫不手软,但问题是她们都死了,也没人知道当年,五六年前这三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黄曦,你们也算是从小的青梅竹马玩伴,就没有注意到她们身边有多了什么人么?” “快得了吧,黄家几乎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两样东西……” 习惯了他爱卖弄的习惯,宫鲤好脾气的接了一句:“缺什么?” “缺德和缺女儿……” 作为一族之长能这么埋汰自己的家族,也是无人出其右了,“所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跟前面说的话有什么关系!” 黄曦耸了耸肩,笑得一脸欠扁,“就是说,我何德何能和人家那两位众星捧月般的大小姐青梅竹马的,人家那眼睛都不在头顶,而是在房顶,像我们这些流着鼻涕的傻小子,是入不了人家眼的,所以我不是不注意他她们身边侍女,是压根,连她两都只是在年夜这种时候才能远远看到一眼。” “但是你现在好歹是族长,还是得劳烦你去查,我们压根无法插手。” “这倒是没有问题,但我也得告诉你们,黄家不偏不倚的在这五六年里来来回回的清洗了几遍人,你明明白的,这种清洗很可能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如今只求当时知道这事的人还有命在。” 天香一直没有说话,忽然之间站起来冲着黄曦就跪了下去,大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咚咚的磕了三个头。 黄曦也没料到来了这么一出,看着地上的天香有些不知所措,他始终受不了别人屈膝跪在面前,将自己的自尊放到他的脚下。 “你放心,我们亦是朋友,不用你行这么大的礼,我也会尽力而为。” 天香摇摇头,挺直了腰身,说道:“我天香从出身以来便是鲁莽冲动,惹下不少麻烦,若不是阿姐护着早就没命了。如今我倒是活蹦乱跳的,可是我的阿姐却被人害死了,我好吃好喝的时候,她却连尸骨都没有找到,被人困在阴冷潮湿的地方,为奴为婢,做着自己痛恨的事,你们知道她多好么?从小就连只小鸟都要抱回来救治,连那些压根都不认识的人,和我起了争执的人,都要陪着笑去给人家看伤……” 黄曦将天香扶起来,说:“我知道她必然是好人,所以我一定救她。” 虽然线索断断续续,但是却大致上画了个范围,一方面从那两姐妹查起,一方面再把其他的几个地方打听一下。 也许,真相已经在他们身边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非去不可 又过了数日,宫鲤四处查探,但是毕竟是五六年前的事情,那些或许知情的人也没了踪影,而且好似一提起失踪的女子,有几个老人家都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都佯装不知情。 那条河蜿蜒的经过城里的几个大户,打听了一番这些人多数都是最近几年才搬过来的,只有那么一两户现在也没有人住就那么空着,听人们说这河很是邪门,但凡穿过谁家都会倒大霉,年年得死人,后来没办法还找了黄家人来施了什么厉害的法术,把那邪气给压制住了。 “但是,基本上也没人住了,如今这两家都是新过来的人,不知道深浅。” 看来这是之前的那些人转了手,不过现在的这两户都是那命硬的或者是不怕外门邪道的人在住,是镖局和武行,确实都是那阳气盛的人压制着阴邪之气。 不过,奇怪的是,宫鲤随着这河道走了一路,愣是没感觉到里面有什么古怪。 “连你都觉察不到,那么肯定有人说了谎,到底有没有鬼,也就只有那些人一唱一和,外面的人不过传了些口风罢了。” “没错,这河流虽然阴寒,却不像那种腐朽邪恶的气息,倒是让人心存敬畏,你能理解么?” 墨崖看着她摇了摇头,什么叫让人敬畏的气息…… “你怕是没什么敬畏的东西所以没知觉,如果真要形容,那是一种强大锋利的东西,但是那力量却很纯净,不会觉得是要害人。” “差不多明白。” “我的意思就是,这河水之中或许有什么不手控制的东西在,但是不一定是害人的凶兽。” 其实宫鲤倒是想过龙王之类,但那时仙家,墨崖不会对它没有感知,河水也不会泛着若有似无的黑气。 他们见那两处宅子没有人,便跃了进去,里面倒也不是什么雕廊画栋的大家宅子,只是普通的院子,有个两层的高阁,妙的是站在屋顶可以将整条河收入眼底。 “这条河怎么看起来与武安村那河的走势如此类似,都是两个相反的圆弧首尾相连,而且这和的尾巴看样子是往背面的归元寺去了。” 越来越奇怪了,这南齐与武安村离的也不是特别远,快马来回也不过四五日,相似的河流走势,是有联系还是个巧合…… 黄曦带给他们的消息是,找到了唯一一个还活着并且能说话的老妇,她回乡了,正在将她接过来。 正是正午的时候,宫鲤他们都吃了饭,墨崖回了驱鬼族处理事务,之后还要去冥殿,估计也得个六七日的样子才能回来。几人正在歇着闲聊,便见黄曦一边擦汗一边走进来。 “快来一杯热茶。” “看来是得了好消息,不然也没脸过来讨茶吃。” “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也是辛辛苦苦帮着你们找人的,也算是劳苦功高了吧。” 宫鲤看他又要卖乖,急忙打住,“得,你还是来喝口热茶给我们说说都找到什么了吧。” “我还真找到了这么个人,她是当年雨初身边一个丫头的干娘,其实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厨房分管采买的婆子。当年她儿子出了事,她便回了乡,也算是命大躲过了一劫,那时候乱的很也没人在意她。已经在路上了,没什么事的话再过三几日就到了,年纪大了不能赶路,要不然那把老骨头,过来也得散了架。” 这也是这几天来的一个好消息,因为宫鲤还有清风得到的消息都少之又少,清风他们用宫鲤的名义找到了山上的沙弥,询问五六年前来这里进香的云初姐妹,身边可否有画像上的人,那几人都摇头说没见过。 “每日、每月、每年寺里来的恩客,成千上万,别说是五六年前,即便是一年前的让我等来分辨也认不出来,您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特征,我们也会给其他四兄弟们问问看。” 清风说了那沙弥的回答,众人也都理解,这归元寺香火太旺,指望着小沙弥去记住那些女眷也是强人所难。 “我倒是没让他们大肆张扬着找,怕有心人想出来掩盖。” “有道理,黄曦也得好好看着那老夫人,咱们现在可都指望她呢。” 黄曦拍着胸部保证,他派出去了八个侍卫,都是好手,来护送一位老夫人,怎么着也不会出事。 “破面着火是两年前,有两个人在那里过夜,没把火给扑灭,可能是刮了大风就把火星给吹到了草堆里,大火烧了两日,也没人扑救,也是赶上了下大雨,才熄灭。” 虽然是破庙没了供奉,但是好歹也能给那无家可归的人和那些半路停留的人一个躲避风雨的地方,就这么遇了火也没个人管,两天烧了个干干净净。 “你们当时都不管?” “我当时在做什么?我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事……” 懒的和他纠缠在这个问题上,黄曦便被下人给喊了回去。 然后宫鲤却接到了来自王妃府上的娇子,这一次来的是好几个人,在门外站在的又六个人,只有那一各领头的进来要宫鲤到福王府上。 “现在府里都已经料理妥当了,姑娘便随奴婢走吧,王妃早听说你们是世子的好友,既然来了便一定要来府上的,也让我们王府尽一下地主之谊。” 她一说完,外面那几个人便跪在了门口,齐齐说道:“请姑娘入府。” 宫鲤一直没有做声,但是她能感觉到四下里传来的说话声,和门外悄悄往里面的看得人。 倒是个好法子,逼得她必须给跟着去,不然这么多眼睛看着,有嘴巴的解释不清,那些法术终究不过是对付鬼怪,要是真论起权势,一个王妃就足够给她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把她收拾了。 如今形势没人强,低个头又何妨,反正严柏卿不是还在府上么,总不至于就这样进去丢了性命吧。 这好歹也是王府,也得讲个脸面。 与天香上了轿子,清风明月则在暗处偷偷跟着,那轿子走了侧门,也没停歇就抬到了一个花红柳绿的院子前面。 “两位请吧。” 宫鲤和天香看着院子里的花香四溢,脚步不停的跟在那个婢女走了进去,正要跟上去,却被挡在了门外。 “王妃现在正在和其他主子说话吧,你们稍等。” 说是稍等,这一等就有半个时辰,午后最是热,这个王妃就把她们扔到院子里暴晒,里面不是的传出小声,她们二人倒成了摆设。宫鲤而天香也不是那耐得住性子的人,都是那野性难驯,既然人家不让进来,干脆手拉着手往外面走去,宫鲤还坏心眼的从那窗台上,用白练甩下来一朵开的极为娇艳的蓝色蔷薇花。 “站住,谁让你们走的。” “真是可笑,你们王妃莫不是年纪大了健忘,不记得邀请了人过来,还是那进去的婢女哑巴了不会通告,让我们两个水灵灵的姑娘在这里晒着,若是忙我们便归几日来便是。” 宫鲤冷笑一声,这还真把她们当做软柿子捏了,怎么说她如今也算是见识过大风浪的人,蹋过万人坑,进过镇魂幡死里逃生的人,如今还在这里和这些宅中夫人胡搅蛮缠,真是闲的…… 那人见宫鲤如此的不识抬举,一跺脚便追了过来,拉住了她的袖子。 “你个小姑娘还要跟我们动武?” 天香将她拉了个趔趄,宫鲤也转过身,手里的那朵兰花也露了出来,只见那女子跟活见鬼了一样,指着宫鲤,脸上一阵发白。转身跑了进去。 宫鲤随手便把那花整了整别在了天香的发髻上,两人正在那儿美的时候,就听着后面一声尖利的喊声想起。 “好你们两个小贱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贱人叫谁 听着后面快步跑过来的人,宫鲤迅速的向右躲开,身后那人扑了隔空,要不是身后那人扶着,怕是得摔倒。 “好好,果然是那山间来的贱骨头,没有礼数,又贪图小利,看王妃怎么收拾你们!” “我可没有你贱,我又不是狗人看人低的奴才……” 那人指着她们,气的直哆嗦,本来想扇宫鲤一耳光,又被她捏住了手腕。天香摸摸自己头上花,生怕掉下来,看着宫鲤笑道: “怪不得墨崖说你现在本事渐长,嘴皮子越来越毒,我以后都说不过你了,哈哈。” “能用嘴皮子解决的事,何必要动武。” 两人倒是站在一起闲聊开了,正说着,见那之前气势汹汹的婢女忽然楚楚可怜的对着她们身后跪了下来,“大夫人为我们做主,这两位姑娘厉害得很,奴婢们根本就不是对手,他们还摘了王妃的蓝色妖姬,那可是曲流公子送过来的东西……她们……” “行了,哪有你们这样污蔑客人的,两位姑娘快到里面来吧,都是我们几个小辈,叽叽喳喳的误了时辰,才让王妃忘了有客人来。” 那大夫人看着和气的不得了,挺着巨大的肚子走下来,搀住了宫鲤的胳膊。 两个人别看都是那不吃亏的性子,但是都有个通病,便是没办法对那些老弱病残们下手,这大夫人笨拙的走过来,手上还用了力道,硬是拉着她往里屋走去。 这要是一个使劲,这人再把孩子给没了,可不就是摊上大事儿了。 宫鲤与天香走进去的时候,坐在主位上的王妃正与旁边一个小男孩说话,这王妃看起来年轻得很,皮肤白皙紧实,身子也很纤细,穿着一身绛红色衣衫,才添了几分庄重。单单看脸,说是二十多岁都有人信,想着严柏卿还得称呼她为母妃,多少都觉得有些违和。 那小男孩不知道是谁的孩子,称她为姑姑,其他几个女子也都奉承的逗弄那小子。 “姑姑,你的蓝花怎么在那个姐姐头上?” “……”一阵静寂之声过后,那王妃忽然起身,抓着手边的茶盏便朝着天香的面目扔了过来。 天香是什么伸手,一歪头那杯子便擦着她的脸砸到了后面的墙上,哗啦一下炸裂,把后面那婢女的脸都划出了血。 那王妃气的直喘粗气,丰满的身材看着让人胆战心惊,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大夫人上去便拉住了王妃的手臂,说道:“你这个贱婢真是该死,让两位客人在外面待这么久,这可是我们世子爷的朋友,是王妃亲自请来的,岂容的你一个奴婢怠慢,来人把她拖下去。” 宫鲤和天香互相看了一眼,挑着眉毛笑了一下。 这大夫人倒是个人物,反应也快,目前他们两个人的底还没有摸透就来发作,就是本末倒置,这般看来这严柏卿的对手还真是不少,也不知道这大夫人是什么人物。 “给本王妃拉出去,两位姑娘也请坐下吧,这蓝色妖姬既然喜欢,就赠与你做见面礼吧。” “多谢王妃。” 气息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王妃才又开口,摸着那男孩子的头,问她们:“两位与我们世子爷是如何认识的,世子身边也没什么人,也不愿意和我这母妃多说这些男女之事。” 王妃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宫鲤,尤其说到男女之事的时候,更是意味深长的朝她笑了一下。宫鲤心想,这怕是要误会,她是那什么乡间女子愣是攀了严柏卿这棵大树,不远千里的又是去晋川,这都追到了南齐。 连忙澄清,“我们只是偶遇罢了,之前和黄曦有些交情,后来才托人让世子照顾我们几个的,我自己可不敢独自占了这情分。” 王妃轻轻的摸着那男孩子的脸,又问了句:“只是朋友?” “当然,我已有心上人,王妃应该是知道的吧,便是那玄衣男子,墨崖。” 王妃怕是有些眼线,仔细的想了想,知道有这么个人在,但是明显还是没有放下戒心,转眼看了那大夫人一眼。 “那世子对姑娘终究是不一样的,黄家来人求着严世子保下那云初姐妹的性命,他都没有答应,扫了黄大人的面子,伤了两家和气,这之前可是从来没有为谁这么上心。” 宫鲤听她这话确实来气,心狠手辣成那个模样还保下来?若不是她自己跑到安国候世子面前献殷勤,如何能被那血藤要了命的。 “这件事,想必当时在场的众位官家公子都看到的清楚,那雨初是云初推出去撞到刀上的,那云初是自己为了替安国候世子挡着危险,被那药物刺穿了胸膛,血流了一地,气尽而亡的,啧啧浑身是血……这与我可没有关系,大夫人怕是听错了吧。” 那大夫人怕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有些想吐,但到底是淑女,喝了两口茶便忍了下来。 倒是那个小男孩好奇的问道:“可是那个狠丫头云初?我早就知道她是个命短的,迟早都被让人给杀了。” 王妃在他身上掐了一把,他才皱的脸住了嘴。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只是当时太过凶险,我们都自身难保,所以顾不上救她。” 一圈人见宫鲤油盐不进,天香则是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热闹,旁边有个大眼睛薄嘴唇的小妇人百年说话了,“反正我们这王府可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两位都是那机灵人,我们也看不真切说的真假,只是想告诫二位,我们南齐的王府和黄家都是世交,此事因为你们让两家闹得不快,世子也很难做,如果你们还算朋友就去黄家把这件事了了,登门赔礼也是应该的。”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宫鲤都被气笑了,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杀人未遂反而自食其果的人,还得受害人去给他们赔罪,按照他们的逻辑,没死成,倒是宫鲤的错了。 天香直接站起身,冲着那小妇人说道:“是云初雨初几次三番的用那见不得人的邪术要置宫鲤与死地,才被黄家族里人过去看起来,是她自己自视甚高想去攀安国候世子那大树,楞要去献殷勤才死的。这倒好,还要我们去赔罪,你倒是说说赔的哪门子罪!” 那小妇人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转头看着王妃。 “大胆,你们这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儿,那两丫头可是整整齐齐出门,回来都成了灰的,命你们去赔罪有何不可。” 宫鲤拉着天香的手,扬着连笑眯眯的回道:“很可惜,怎么着都不可,王妃若是来追究这件事那麻烦还是和黄曦说吧,毕竟那是黄家人内务,我们在您这儿也领不着什么命……” “你……,如此刁蛮无状,对王妃无礼,就凭这个都能治你得罪。” 还没等宫鲤还嘴,就听着严柏卿的声音从外面进来,旁边有人想来,听声音是被他踹了出去。 他掀开门帘,大步踏入,盯着那大夫人沉声问道: “治谁的罪!” 第一百六十章 凭你也配 屋内的几个女人正面红耳赤,见到严柏卿卷着一股寒风闯了进来,都住了嘴。 王妃的脸色难看的很,自从老王爷去了之后她和严柏卿的关系更是名存实亡,说是母子,其实互相都看不顺眼,但是眼下总不能叫几个外人看了笑话,于是便扯起了一抹微笑,朝着严柏卿说道:“这么急着回来,怎么事情都妥了?” “回母妃,已经把客人都送走了,倒是不知道我这几位朋友如何得罪了母妃和两位嫂子。” 王妃见他非要在这里兴师问罪,便拉下了脸,指着宫鲤可天香道:“山野里来的丫头,知道你是世子便一路跟着不放,哪像是什么良家人,不懂礼数,出言不逊,连我的蓝色妖姬都掐了下来,让她们去给黄家赔罪,还胡搅蛮缠的狡辩,知不知道我……” 严柏卿都没让她说完,就打断说道:“母妃怕是不知道,那云初两姐妹,私自学习被禁之术,伤害我朋友的性命,还威胁看管她的族人,跑去城主府上闹事,甚至还将安国候世子推到危险之中,差点酿成大祸,若不是阿七拦的及时,我们也得被她牵连,这里面与宫鲤没有半分关系,还请母妃不要牵扯旁人!” 这语气在王妃听来已是大不敬,根本就没注意他说了什么,气极了便拿起桌子上的东西砸向严柏卿,扔出去在知道是她经常把玩的玉球,那点力道严柏卿抬手便接在了手里。 拱手道:“谢母妃赏赐。” 之后对宫鲤说:“你们先走吧,等我有时间去看望。” “给我站住,没了王爷你就无法无天了是么?你这世子的名头还没坐实就敢这么嚣张,别忘了我一道折子上去就可以废了你。” 宫鲤敏锐的发现那大夫人脸上闪过喜色,而那二夫人则面带焦虑。 “如果母妃有这个本事的话就尽快施展吧,封王的圣旨已经走在路上了,如果你能赶在他颁布的时候,挽回局面,本世子也没话说。” 那王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声音又高了些,”什么封王,王爷怎么没和我说,他……” “父王早在之前就去了折子,一旦他薨逝,封王折子就会下来。不过我倒是劝慰母妃一句,这福王府正是飘摇之际,你最好不要妄动,免得大家跟着你一起死。” “闭嘴,就凭你一个歌姬养的,就想继承王府,是谁的种都不知道,就凭你也配!” 严柏卿本来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看似很有趣的对着王妃拱了拱手。 “确实,我配,难道你还指望两个养子,两个不是福王的种继承王府?您若是得空,就陪着大嫂把胎坐稳了吧,别哪天想得太多,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你,这个……” “告退。” 严柏卿这一通反击很是有力,但是他的隐痛也被那王妃在众人面前掀开,母亲身份地位,他的地位尴尬,一直以来都想掩盖住的污点,终于是被人说了出来…… 宫鲤看着他的背影,僵直的绷成了直线。 “严柏卿,你嘴巴真厉害,把她们气死了,简直就是大快人心,原来你这般可怜,你母亲也真可怜出狼窝又入了母老虎穴,你们真不容易,以后有机会我定要去见见她是何等人物。” “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 连安慰人的话都这么血粼粼,奇奇怪怪,不过确实管用…… 天香也来帮声,两人围着他左一句右一句,方才的不快又悄悄的压在了心底。 两人出来以后,还是被严柏卿派人护送回去,半路上清风与明月才出现,一直缀在后面。 关上院门,清风不确定的和宫鲤讲:“我们在那王府感觉到了很不寻常的一股气息,虽然很淡,但是从祖父辈给我们留下来的信物上我们还是感觉到了,那里面出现过之前灭我族的人,如今气息淡了很多,但是他绝对来过,和某些人见过面。” “王府众人又几百口,你们还有更详细的范围么?” “应该是在那府的东侧,很是细微,但是既然能感知到,说明那人离开的时间并不久,至少在七日以内。” 七日,那不就是老王爷去世的几日,忽然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是和王爷的死有关系呢…… “严柏卿今日肯定回来,到时候与他说,反正我们是打死都不会再去了,下次若是进去那肯定是九死一生。” 两人将那几人的做派向着清风明月一说,他们也是惊诧,那王妃竟然还想着要废世子,立那个养子做王爷,这不是一下子得罪其他那些人么,没了王爷,有没有孩子仪仗,不想着与世子搞好关系,倒想着拆台。 还是明月说的对,这就是一个“不作不死的一个妇人。” 之后清风便去附近的酒馆买了些熟食,正吃着便听见门上有“笃笃笃”的敲门声。 几个人都停了动作,到底要不要看,若那王妃或者其他什么夫人来了怎么拒绝,几个人转眼间想了好几十个借口,外面的人见里面不应,又敲了两下,冲着里面喊道:“可是宫鲤施主住在此处?贫僧是归元寺的无悔。” 宫鲤一听,立马放下碗筷,跑到门前开门。 “原来是无悔师父,一言难尽,所以才没有应声,里面请。” “施主不必麻烦,小僧说完便走,是无涯大师传了信回来说是再有三五日便回来了,让你在五日后过来最佳,那是他肯定到了寺里。” 听到无涯大师终于回来,宫鲤很是开心,一直道谢。但是也没有勉强让无悔留下,只是应他要求倒了碗清水给他。 无悔师父骑了马又返了回去,正好天黑前能赶回去。 “过几日大师回来,我们也正好问问他是否晓得初九的事情,按说那里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能把她弄来还带上归元寺的非富即贵,就假设是云初他们做的,以初九的机敏到了这么个地方一定会想办法留下些什么的。” 天香一听也觉得可行,边说要再让画师将姐姐的画像画的更详细些。 剩下的是便是养足精神,等着该来的人,还回来的人都到齐后将事情弄个明白。 “这两日正好那老婆婆要来,左右明日没事,咱们倒是可以看看这南齐风光。” “好啊!之前都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看。” “我们二人行走天下多年,倒是可以给两位带路……” 一时间大家倒是计划起了行程,却不曾想, 这一逛便出了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诡异船夫 前一天四人聚在一起商量这该怎么逛,清风与明月各执一词,好不容易定了下来,已经是深夜。 早早起来当然是走一走这郊外,与那西北的晋川可不一样,这南齐地势偏低,气温虽有了凉意但是并不冷,清晨在这野外还真有些神清气爽。 天香是骑马的好手,便带着宫鲤满山的乱跑,他们自己带了一些酒水、熟食中午便在外面的山头上吃了起来。 “清风明月两位师傅之前都是在哪里生活呢?” “我们这是四海为家,哪里打听到了族人的存在我们就去哪里落脚一段时日,和族人联络好之后便会去下一个地方,这么多年这天下我们几乎都走遍了,只有那东岛没有细细走访,上面对外人太过于警惕,我们也不想暴露了踪迹。” 宫鲤将鸡腿分了一个给大将军,剩下的自己一点点的撕下来,夹到馒头里。 听说起了东岛也很好奇,“这东岛的人似乎很是厉害,之前那百日祭好似听说只有那东岛的人敢不来,祭灵族的人也不敢说什么。” 明月拍拍手上的馒头渣,笑着说,“可不是这东岛的人脾气乖戾,据说当年与我们巫蛊一族的桃花源还有几分交情的,只是后来谷里出事之后,东岛也禁了岛,闭门谢客。怕是听了之前我们那档子事,怕有心人也想找个机会闯进去,虽然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三百年,这种对外人警惕的传统倒是留下来了。” “所以才落了个不近人情的名声吧。” “这也不怪他们,毕竟桃花源的覆灭太过于惨烈,也不知道当时得罪了什么势力,一夕之间就从天下间消失。” 天香点点头,接着道:“倒是没错,我们那部落说起爱也不小,我们们那些稍微有些地位的人都住在寨子里,像是仆从奴隶便会住在寨子的外面,但是那么多的百十来岁的老人家都没有说过桃花源这么个地方,最多就是巫蛊族那些不好的传言。” “那也难免,从谷里逃出来的人,因为压不住身上与生俱来的血液和力量,不得已就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其实养那些虫蛇在我们族内便是养生之外,起初用来泡酒泡茶喝,很多虫子都是非常有药用价值的,那是我们的山上‘冬虫夏草’都是能救命的良药。” 但是在私人的眼中虫蛇这些细小的东西,属于邪物,密密麻麻威力无比,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咬人一口。所以说,巫蛊的本意是族人逃出来之后想要保命的法子,但是因为过程过于可怕,慢慢的就被传成了那般。 又因为巫蛊族的人多聪颖的人,着实让那些正派人士吓得不轻,生怕这零星的族人们掀出什么风浪,便偷摸的使了手段,那一次差点灭族。 清风当时是有印象的,他揉了揉揉眼眶,看向远处,说道:“那时候我就是一个小孩子,听那些老族说是要收留我们,还欣喜的很。谁知道他们放了迷香在我们住的大屋子里,不知不觉的就带走了许多人,连番的拷问那长生不老的秘法,那些不传的秘术……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活下来了。” 为了生存,那些本来心性善良的族人,因为常年小心翼翼,东躲西藏,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宫鲤想起之前有人说,祭灵老族还存在很少那些弃了族的人,“他们怎么就活下来了?” 清风摇摇头说:“可能说了什么东西,才换了条命吧,反正那个时候大家都怕的厉害,硬骨头的就扛下来了,没顶住的就归了去,反正族里是不会在接受他们了。” 那些应该就算是叛徒了吧,在风雨飘摇之际没有与自己的族人共存亡。 日头升的高了,便更暖和了,河边有人开始行船,宫鲤他们也赶着人多租了一艘,顺着河流游了起来。 之前为了追查那河流分支经过的宅邸,倒是匆匆的看了一回,这次则选了一条穿过城中的一支细流,河中可以并行三条小船,两边可以看到小摊,商铺、住宅,人们来来往往热闹得很,还有人坐在两边洗衣服,这一场景充满生活趣味,宫鲤和天香都看的笑了起来。 船夫从桥下穿过,唱起了小调,正听着就见清风看着河岸上某个地方,忽然站直了身子,附在明月耳边说了两句。 两人神情都有些凝重,宫鲤也顺着那地方看了几眼,之间连着一个小胡同的转角,便问:“出了什么事?” “宫鲤,你们二人再逛一会儿便回去吧,我们二人必须去探查一下刚才看到的事情,至于是什么,回来与你细说。虽说这街上人多不至于出什么事情,你们二人也能简单防身,但是人多眼杂还是小心为妙,还是回去吧,那里又我们与令主设的阵法结界,总能抵挡的。” 公里当然不想因为他们担负了别人的事情,当下便答应回去,让他们赶紧去查。 两人足下一点,寻了处人少的地方便飞身出去。 “他们不在,咱们再逛逛便也回去吧,免得万一有什么防不住的事。” “嗯,不过咱们也不必害怕,我如今剑术好了不知道多少,保护你没问题。” 船夫已经停了唱歌,划船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宫鲤指着岸边说要停下,他也当没听见的样子继续撑船。 有古怪…… “春季到来绿满窗,姑娘窗下绣鸳鸯;夏季到来柳丝长,姑娘漂泊到长江;秋季到来荷花香,姑娘夜夜梦家乡;冬季到来雪茫茫,寒衣做好送情郎……啊……” 那人站在船头一直反反复复的唱着,四周也逐渐没了声音,从河面上升腾起了寒气,这河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后面,噗通水里翻腾起一个浪花,宫鲤瞳孔一收,又是那些无处不在的……血藤。 “别往里面看,走我们往船头那边走。” 宫鲤拉着天香站了起来,都把武器拿在了手里。 “船夫,现在立刻靠岸,否则对你不客气!” 第一百六十二章 水中鬼怪 四周越来越多的血藤翻滚着撞击船身,好在船夫撑的稳,在那些冲天而起的血藤中间穿行。 “这些东西不敢靠着船只,抓稳了别掉下去。” 两人紧紧的把着船舱两边的扶手,被水淋成落汤鸡,那船夫仍然在船头直直的站着,唱着那不知名的南齐小调,即便在这惊涛骇浪里仍然清晰的传到她们耳中。 那些藤蔓愤怒的拍打着水面,试图将小船掀起来,但是这船上似乎依附着某种力量,总是能将她们又拉回来。 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藤蔓终于忍不住还是向着她们刺了过来,顶端那尖利的细针噗的一下插进了她们身侧的船里,瞬间便被一股力量给弹了回去,一声嚎叫从水底冒了出来。 哗啦一声巨响,宫鲤他们回头便看到一个怪物,那团绿油油的藤蔓中间缠着一个半身的人,整个有三尺来高,四周便是那触手般的藤蔓。中间那个已经不算是人,他血淋淋的眼眶中还在不停的冒着黑血,忽然张着黑洞洞的嘴巴朝她们大叫,里面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便向她们扑了过来。 那船夫拎着船桨站在船头摘下了头上的草帽便朝着那怪物扔了过去,化作一张大毯子将黑色的毒液截住。 厉声骂道:“孽障,我家主人的船也敢拦着,真是无法无天了。”又转向宫鲤二人说道:“也不知道是招惹了什么,抓紧了待会儿有本事也出点力,我这一把老骨头还得受这罪。” 絮絮叨叨的说完,便从腰上取出一壶酒,喝了一口,仰天便喷了出去,又两指一捻便从指间冒出了一簇火苗,那酒水喷出去以后并没有散开,而是沿着某个诡异的图案在流动,火焰窜出去之后遇到酒就烧了起来,像一条火龙似的冲着那怪物而去。 那怪物的藤蔓被火燃着,它因为体积庞大一时间又无法逃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烧到了树藤上。这火顺着那些蔓藤向着中间半截陷入树藤半截在外面的人冲了过去。 “啊……” 这一声声的尖叫一会儿如女子,一会儿如老人,吵吵嚷嚷的叫了起来,水面被这声波激的又是一阵颠簸,那半截人噗通一下沉入水里,剩下那着火的树藤在外面扑腾。 “女娃子,待会儿看你们的了,把那鬼东西的脑袋砍下来,做不成便等死吧……” 那船夫便坐在了船头,拿出烟斗抽了起来。 “多谢这位老爷子相救,我们定当斩了这怪物。” “唔,好嘛,年轻人就是好……来了,小心。” 话音刚落那东西便冒出了水面,身上被烧的焦黑,整个样子看着更为惊悚,它尖利的叫着,“臭老鬼,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是你过了界来我的底盘,如今还为两个小鬼伤了我,今日非拼个你死我活。” “哼,不要脸的东西,这澜沧河本就是我家主子掌管,只是这么多年懒得打理,什么时候凭你也配来这里装蒜,你算老几,也不看看自己那不人不鬼的样子,怎么生气了,怒了!我看你是当鬼当惯了,连自己以前是什么都忘了……你赶紧滚,看着就恶心……” “……” 宫鲤听着着老人家一直在用言语激怒那鬼东西,眼看着它舞动那些蔓藤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被火烧段的地方,还滋滋的响着,散发着一股恶臭。 “好你个老东西,今日便叫你瞧瞧厉害,什么主子,藏头缩尾的不敢出来,继续装孙子下去……啊……” 原来是天香听着她尖利的叫骂忍无可忍,用明月给她的暗器,打出去两颗腐化草做的弹丸。 那东西只要一挨着皮肤,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能将血肉融掉。 “我杀了你们……” “废话那么多,来啊,我们害怕你!” 宫鲤也摆开了架势,一手持刀一手拿鞭,大喝一句“小呆,快出来打怪!” 两人一骷髅便摆好振兴,迎着那鬼东西,冲了过去。 那边打的惊险,倒是老船夫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喃喃自语“老咯老咯,看看这些娃娃,真是勇猛的厉害,哎呦呦打得好,对对就砍他脚……” 宫鲤听着老船夫在后面兴致勃勃的说着,有些哭笑不得,眼看着那鬼东西尖利的爪子冲着她抓过来,赶紧用寒刀挡住,那指甲碰到刀刃瞬间被崩断,宫鲤趁机将白练缠住一根粗壮的藤蔓,腾空而起,在天香剑上借了一力,寒光一闪便砍了下去,那鬼东西被从中间一份两半,但是却没有死透。 身后老船夫大喊,“砍脑袋,这样死不了!” 天香如今的长剑是明月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通体洁白,叫做赤影,是因为它被注入内力时会发出红色光芒,非常神奇,虽不比寒刀尖利,也是难得的宝剑。 天香正砍断一根蔓藤,听了此话便踩着那断口,一跃而起,横扫一剑便将那狰狞的头颅砍了下来。 小呆伸手接住那头颅,好奇的打量了几眼,便随手扔到了老船夫的脚边,把他惊得一跳。自己回身不尽兴的冲着那没了头颅胡乱挥舞的藤蔓一通砍。 七零八落的肢体都掉落在水里,一会儿工夫,便被水流掩盖了终极。 老船夫站起身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感慨道:“这水真是脏物,底下不知道掩盖了多少的魑魅魍魉。” 宫鲤和天香拖着狼狈的身体跌坐在船上,那老船夫将那头颅踢到小呆的脚边,笑了一声,又回到了船头撑起了船,嘴里悠悠的唱起了那一年四季的小调。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只不过是被那东西甩了几下,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感觉通体舒畅。” 宫鲤摇头失笑,对着天香这说法也是无奈,还有人把死里逃生说成是,强身健体……真是人才。 小呆蹲在她们面前,用刀尖挑着那头颅翻来翻去,比划着好像是想把它劈开。宫鲤转头看见急忙喊住: “小呆,那东西脏,快扔掉。” 第一百六十三章 红杏出墙 小呆本来正对着那东西感兴趣,宫鲤估摸着它这是把这东西当做战利品来收藏,但是总拿着这么东西也晦气。 但是小呆听完宫喝止,忽一下站起来,抱起那头,蹬蹬的王后退了两步,戒备的看着她。天香笑了一会儿,指着小呆说:“这是要当玩具呢,难道是想当球踢,看那眼神,生怕你抢。” 宫鲤不知道天香是怎么在那两个黑漆漆的黑洞里看到了眼神,但是她知道小呆这个样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便也蹲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哄着说道:“我不和你抢,你是要把它打开?” 小呆,呆滞的看了她一阵子,然后低下头伸出两指白骨头小手,沿着那鬼东西的眉心就像是掰果子一样,将那脑袋掰成了两半。 奇异般的,这脑子里的东西并不臭,反而很是清香,而且头里面是那晶莹剔透的绿色液体,小呆用指头在里面翻翻找找,最后拿出了一个绿色的珠子。 眼看它伸着胳膊就要往她嘴巴里塞,宫鲤赶紧抓住它的手,乖乖,知道你孝顺,但是也不能啥都往,嘴巴里塞…… “等等,这个东西我得先看看,不能先吃掉。” 小呆被拒绝之后,心情沮丧低下了大脑袋,宫鲤不忍心,摸着它的头顶说道:“这个好东西,我舍不得吃没咱们让墨崖也看看好不好?” 听到了墨崖的名字,小呆反应了一会儿,似乎同意了这个决定,便化作一股烟钻进了珠子里。 宫鲤拿着手里的小珠子对着太阳看了看,里面流光溢彩的像是什么东西在晃动,指甲盖那般大,正巧这那老船夫敲了敲船板,和她们说:“这边下去便吧,这边是我们主人的辖区,没有那怪东西了,回去吧。” “不知道您说的主人家是谁?那日我们还想登门道谢,这救命的恩情,也不能说一说就完事儿。” “你小娃娃,礼数倒是不少,我家主子最是烦你们人这样歪缠,救你便是救,快走吧以后若有事,便在此处的河边焚一只香。” 说完也不理会她们便挥着手让她们离开,然后他便又撑起了船向前划去,转眼之间便没了踪迹,只听着那小调还在回荡。 “这到底是谁?” 两人拖着狼狈相也不好走大路,索性这一片冷清的很,再看了看周围才知道原来是之前发现初九踪迹的那些府邸。 “这样回去不会被人们疑心我们犯了什么案子吧……” “也有道理,这又是血又是臭气,咱们进去这里先待上一阵,天黑了再出去。” 说完便带着天香往之前她们遇到的那个没有人住的空阁楼走去,两人翻墙而入,顺便逛了逛院子里的景致,才晃晃悠悠的上了楼阁。 这院子里还有水井,两人相视一笑,拿过水桶提了水上来,就着冰凉的水就简单的洗刷了一下,外面的衣服也用水都冲了一遍,在外面凉了一阵觉得差不多干便朝阁楼走去。 二楼视野好,她便推门进了一间屋子。 但是宫鲤渐渐的发现了不对劲,上一次来的时候这地方并没有人住的痕迹,但是如今看是被人擦拭过的,而且桌上的被子里还有茶水。 天香寻了处茅厕去方便,如今她见此处有人住,便打算赶紧离开,闯人家有主的屋子可不怎么地道。 正打算推门出去,便听着外面外面有人的脚步声,而且已经走到了门前,她吓的赶紧打开衣柜钻了进去,里面是一阵好闻的檀香,倒是把她身上那奇奇怪怪的味道给盖住了。 那人推门进来,脚步很滞缓,听得出有些疲惫。呼吸微尘鼻音较重,宫鲤心里一紧,这还是个男的。跑到男人的屋子里,这更说不过去了,这人也真是奇怪,自己一个人住这么空的大院子,是要做什么…… 那人把一个东西放在桌上,然后自己坐在桌边喝茶。 过了一会儿,好似缓过劲儿来,便起身朝着衣柜的方向走来,她屏住呼吸,试想着如果他打开的话,就先出去把他砍晕,然后留下些银子赔罪,不然要怎么解释自己进来的。 将衣服拉过来盖在脸上,内里也聚集在右手,只待那人把柜门拉开便下手。就在那衣柜刚拉开一条缝的时候,外面又想起了一阵脚步声,还有那一声九曲回肠的“曲公子”。 曲公子?难道是曲流? 因为他实在是太能招惹女人,猜测是他也是有根据,只是那曲流平日里看着精气十足,刚刚这人脚步拖沓,气息沉重明显是常年心情郁结的人,该有的毛病。 又有些犹豫。 门外女子的声音出现的时候,那曲公子明显动作一僵,握着门的力度大了许多,宫鲤细听着感觉那木头都在嘎吱的响。 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卸了力道,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 “吱吖”门被推开,那女子便柔柔的走了过来,娇嗔道:“公子回来竟然没有知会我,若不是我那婢女眼尖,至今我还不知道呢。” 宫鲤听到那声音的时候瞪大了眼睛,难道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这个声音明明昨日才领教过,那犀利的语调至今还能想起来,如今这柔情似水的调调,怎么回事她? 宫鲤不确定的透过那条缝向外面看去,只看到那男子的背影。 听她这般说,那“曲公子”便轻笑了一声,柔声的安慰道:“娘娘这是误会曲流了,王府才办了丧事,我这样的身份去了反而不合适,况且我不过是个琴师,怎能麻烦娘娘。” 宫鲤听着这声音撇撇嘴,曲流倒是好本事能勾搭的王府王妃红杏出墙,真是风流成性到不要命了。不理会两人你来我往的强调,宫鲤开始胡思乱想着墨崖什么时候回来,如今在做什云云…… 忽然听到王妃说起了老王爷和严柏卿,才支起了耳朵。 “那个老东西,我一辈子在这王府里窝窝囊囊,连个孩子都给不了我,反倒是被个青楼女子迷得团团转,那野种更不是好东西,如今你是没见那嚣张的样子,谁都不放在眼里,我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伏低做小的那贱模样内里还是个狼崽子。” 曲流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听着王妃说完,便给她倒了一杯茶推到手边,果然在茶香里那王妃的气息平稳了下来。 “据说那严世子已经确实了是王爷的儿子,又何必计较,如今与他对立,对您的处境并不好。” 王妃冷哼一声,道:“就他那身份想做什么大事,一辈子也就是个有名无实的闲王爷,打量我不知道他们母子的盘算,还想泥鳅便龙子,也不照照镜子。” 这话去留倒是没接,反而轻轻笑了一声。 王妃似乎也觉得说的有些太过,便站起来走到曲流身边,“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吧,衣服都没有换,我来帮你如何?” 曲流倒也没有惊慌,只是站起身深鞠了一躬,说道:“这衣服是刚去一家丧礼上奏曲穿的,极其晦气,我每次都是要焚烧的,娘娘还是在这里做一下吧。” 说完又朝这边走来,这可怎么办外面还有一个,她一下也没办法劈两个,便干着急,努力的将身体缩进了衣服里,希望走点运气别被拿到这一件。 但,万事便有一个巧字。 当曲流将衣服拿开,正要对着那团东西下手的时候,便看到宫鲤从衣袖里面抬起脸,尴尬的冲他一笑。 “真是巧啊,咳咳,那个不小心就睡着了,那个……我这就走。” 曲流古怪的笑了一下,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声说道: “你这不巧翻了墙,还听了墙角,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第一百六十四章 撞破好事 宫鲤躲在一堆衣服里,鼻端还是熏香味,整个人被熏得昏昏沉沉,听曲流这般说话,只能装傻。量他也不敢把她暴露出来,这王妃可不是省油的灯,来这里与他私会,若是看到别的女子也在岂不是会大闹一场。 曲流这么精明应该也不会蠢到真的闹翻。 所以说,目前来看宫鲤倒也不用担心,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现在就希望这位王妃能早点走,可千万别在这而过夜…… 两人在这边大眼瞪小眼,王妃觉得奇怪,这么磨蹭,不就是换身衣衫。 “曲公子,这么半天不出来,难道是想让奴家帮忙?”说完还真有那意思要过来,宫鲤倒是没想到这王妃竟如此彪悍,如饥似渴,这还是一个刚守了寡的女人呢,丧期刚过就要对一个小白脸投怀送抱了。 宫鲤翻了个白眼,一脸戏谑的看着曲流。 “身上的衣服阴气太重,我得把它收拾好,而且柜子里因为久没有人住,出现了小虫子,这虫子真是肥硕,个头真大,王妃还是坐着不要动了,免得被惊扰。” 曲流说完还用手在宫鲤脸上掐了一下,嘴角含笑,宫鲤把他的手拍掉,小声的骂道:“你才是虫子!” 那外面的脚步果然顿住,那王妃应该是很怕这些东西,一听有虫子也不急着过来了,但也还是不住的催促。 “这便好了,王妃稍坐。” 说着便在宫鲤身边取下来一件月白色的长衫,看起来有几分像是道袍,这个曲流也不害臊,就当着宫鲤的面开始换衣服,吓的她赶紧把脸捂上。 窸窸窣窣一阵,曲流已经换好了,刚系上腰带,便听着那王妃绕过屏风走了过来,似乎是等的太过于不耐烦了,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这是累的够呛在这边睡着了呢,所以过来看看。” 曲流本来是面对着衣柜站着,听到身后又脚步身,不动声色的将地上的衣服拿在手里,对着里面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宫鲤笑了笑,然后伸手将柜子关上,但还是留了个小缝给她喘气。 还算是没有太缺德……这么想着,对他倒也气不起来了。 就听着曲流拿着衣服便朝王妃走了过去,“这衣服我要去诵经焚烧,王妃可以随我去听一听经,之后曲流也献丑弾上一曲,树下还有几年前埋得桃花酿,如今喝着赏月最是不错了,也不枉王妃特意来看望。” “你我二人哪用的着这般客气,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最是喜欢你那琴声……” 两人便相携朝外面走去,宫鲤拍了拍胸口,总算是把这点时间给熬过去了。但是她千算万算,没想到天香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啊呀,这院子好大,晚上阴森森好可怕……啊?” 门哐当一下便被拍开,里面的人也没想到有人忽然进来,正好脸对脸的就碰上了。这可如何时候,天香看着这月黑风高,空无一人的小阁楼里,曲流与王妃孤男寡女的……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说来也是他经过那一场与树藤妖怪的大站,浑身的燃烧着无处释放的精神头,所以干脆在院子里飞腾起来,踩着阁楼对面那株不知名的老树树干,一下子就窜进了儿咯那间点着灯的屋子,她本来还想着是要在进去之后再来一个翻转还是什么的姿势,却被眼前这两人结结实实的给吓住了。 这可是了不得的内宅八卦,守寡王妃私会风流倜傥的琴师,哎呦呦……这说出去,怎么也能让人们谈论上几个月的。 倒是曲流还算镇定,往前走了一步,将王妃的身影挡住,对着天香笑道:“许久未见了,天香。我正要与王妃商议过几天要为王爷超度,让我去弹奏两曲,我们打算去试试那首不错,你要不要一起来?” 一起来?我又没病我和你们一起,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是?这偌大的一个院子里连个守门的丫鬟也没,商议…… 不过这个时候怎么好去拆穿人家好不容易想到的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谎言呢? 天香自认为也是个有颜色知分寸的年轻人,便也笑了一下,装着眼瞎的样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真是费心了,是我太过莽撞,一位这里没人就想进来看看,所以也没来得及打招呼……” 当然她这话也是漏洞百出,这是得多瞎才没看见这屋子的灯是亮着的…… 不过两边的人,也就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么说辞,曲流双手捧起了衣服,便往屋外走去。 倒是那王妃忽然顿住角,盯着天香看了看,邹着眉头道:“那个宫鲤呢,你们不是一起出来的,她怎么没了踪影。” 说完,脸色便不太好看,转身看了曲流一眼,迅速的转身朝里屋走去。 “王妃这是要做什么?” “哼,我倒是看看你柜子里生了什么虫子。” 曲流意味不明的看了天香一眼,把她吓的一愣,似乎是闯了祸,正想进去从后面将那王妃一掌劈晕,就被曲流抓住了手腕,冲着她低声道:“你找死么?” 说完皱着眉头看向宫鲤藏的那衣柜。 “哗啦”并排的饿衣柜都被拉开,王妃气急败坏的翻找,却没有找到宫鲤的踪影。 曲流这才换了一口气,走上前去略带委屈的说,“王妃这是要搜查什么?这院子本就是王妃的产业,曲流不过是暂住罢了,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在下这几日便搬出去。” 王妃虽然有疑,但是终究也没有什么证据,想着自己很有可能冤枉了曲流,便拢了拢衣服笑道:“我这不是怕你住的地方真闹了虫子么,显得我倒是照顾不周,那咱们便去试试琴曲,挑几首不错的上去演奏。” 天香连忙告辞,说是怕家里宫鲤等得着急,那两人客气的留了一句,便随它去了。 急急忙忙的出来后便在墙外面看到了宫鲤和她身后黑着脸的墨崖,看起来又是被训了,天香坏心眼的笑了笑便走上前去。 宫鲤一见到天香便瞪大了眼睛,摸摸她问到:“那个王妃可有为难你?这青天白日的就做出这种事,真是伤风败俗。” “可不是嘛,还骗我说要给王爷超度,笑死人了,连侍卫丫鬟都不带就和一个男子在屋里,想想都为她害臊。” 墨崖听着她们两,说别人八卦一脸兴奋的样子,摇摇头催促的赶紧回去。 “哎?你当时在哪儿呢?不在那个屋子里?” “在,不过是躲在了柜子里,差一点点就被发现了,真是心都差点被吓出来了,实在不想和那个王妃再对上。” 天香问了半天才知道,原来那时候天香确实在柜子里,本来想着他们二人走了之后就跑出来,结果刚爬到窗户边,就听着天香闯了进来,紧接着那王妃便返了回来。 若不是墨崖及时出现,把她抓出来,估计这会儿正好被堵在窗户底下了。 总算有惊无险的躲了过去,清风明月听到她们的经历都有些愧疚把她们二人留在那里,而且他们当时也确实太着急。 “我们看到了巫蛊族之前的一位老长老。” “奇就奇在,她已经死了十几年……”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又是邪术 听着清风何明月时候那位已经死了的,现在又活了的长老,其他人也比较奇怪。没少见那些诈尸骗人,然后又在另一个地方重新生活的例子,起死回生这一说终究还是太神奇,而且墨崖也说过,没有所谓起死回生,除非是那些突然死亡,阴差还没来拿人,有那道法深厚的可以将灵魂再召回来。 但是,前提条件是要拿另一个东西来抵,比如说有人自愿献出的阳寿。 “你们确定他已经死了?会不会是用了什么法子假死,然后等大家都忘记的时候再回来?” 清风坚定的摇了摇头,拿着扇子敲着手心,看起来很不解。 “这个是不可能的,这位长老一直都很有威望,她是唯一一位活下来的那些祖父辈的老夫人,所以大家对她尊敬的很……你们是没见,她入殓下葬我们都是全程跟着的,那已经是她的大限,也是时候了的。可是我们今日看她好生生的跟着几位壮年,那样子比以前都年轻了……” 这么一说,不知道怎么的,宫鲤一下子就想起了那王婶。 同样的,起初她也是那般沧桑枯萎,不过是跟着当初的刘知南去知县府又背靠着那个名为夭桃的女人,便开始变得年轻了,那种年轻很违和,不像是正正经经的年轻人焕发的光彩而是那种给老宅刷新漆的勉强,就连脸上的光泽也是有些虚假。 听清风他们说起这个老夫人,莫不是也与之前那王婶一样,使了什么邪术? “当今世上是否存在一种邪术是可以让人回春呢?对了,你们不是追上去了么,没有和她说上几句话么?” “起初我们是打算跟上去问个究竟的,但是又觉得此事太过于蹊跷所以还是想偷偷的观察看看,那老夫人之前的术法也颇为厉害,所以并不敢掉以轻心,她如今活着却不与族人联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万一是自己在谋划什么,我们也不至于打草惊蛇。” “你们查到了她如今住在那里,跟哪家的势力比较近吗?” 清风与明月对看了一眼,摇头说道:“她消失了,我们一直跟到了一处无人居住的老宅子旁边,便不见了他们的踪迹,很是奇怪那院子里已经没人居住,旁边就挨着一座石桥,底下就是河水那么大的几个人就忽然失去了踪迹。” 宫鲤听他们形容那老宅子的时候,有些奇怪,转头看了一眼墨崖,见他点头便接着说道:“那老宅子便在我和墨崖之前探查的范围之内,那河流穿过城中,初九魂魄出现的附近正好就有几处老宅子,当时在那边还有一处也没人,如今倒是住进去了曲流,而且听他们今日的谈话,我还知道那房子是王妃的产业。” “哦?和王府有关……那我们二人再把另外的打听一下,若是牵扯了黄家人和王府,那么初九也许不是一个人出了事,而是有很多与她一样的人都出了事。” 宫鲤讲起了之前那夭桃的故事,她会掳走年轻女子,是用她们的血液种花养眼,觉得那是阴人体质能为她保持青春常在。 “可不是,而且那夭桃也十分忌惮黄家,上一次去寻找姐姐,便是因为用了黄家人的名头才将事情压下来,允许自己与结界隔着一个笼子说了些话。会不是这夭桃与这里的什么人也有联系,在古水镇那么个小地方获得逍遥。” “看来还是需要黄曦来了以后再细细的问一下。” 晚上的时候,宫鲤便问起了墨崖这次回去的缘由。 “是不是白篱的事情呢?” “一部分,是很多老家伙又不满了,说我为了一个不知情的妖女将白篱害死,反正他们也是闲的,眼看地位一日不如一日也是急的厉害,而且他们也不傻,冥殿与皇室如今的行为,对驱鬼族也逐渐都不重视,怕是哪天便会把大门上那块‘第一族’的大匾给折出去了。” 说起驱鬼族,宫鲤也来了性质,很好奇当时为什么驱鬼族能被皇朝选上,据之前墨崖的说法,那些老族势力均是不弱,皇朝为何舍了祭灵族而选了远在北境的他们。 “是驱鬼族走了什么后门,还是天赋秉异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优势。” 墨崖在宫鲤头上敲了一记,然后闷笑了一声,当然是有优势。 “哦?什么优势” “够心狠、够无情。” 确定这说的是优势而不是一切想捂住的短处? 墨崖看着她忽然啊安腾的表情笑道:“利益至上,又绝对服从,哪里去找这么听话的狗,在规矩众多又脾气古怪的老族里,简直就再合适不过了,所以才把冥殿那把供奉在大殿震慑各路鬼怪的诛魂刀交给驱鬼一族传承,这也就是变着法的说,驱鬼族是冥殿承认的第一族。” “难道就是这样与其他老族结了梁子?是不是难以服众。” 墨崖将一脸想听故事的宫鲤拎起来,塞到被子里,见她挣扎着要爬出来,便撩起了衣摆坐在她的被子上,伸出一只手抓住她胡乱挥舞的胳膊。 “躺着听,听完就睡。” “噢,好嘛。” “驱鬼族常年住在北境,姓氏很野蛮直接,而且称得上的骁勇善战,但名声却不怎么样。他们成了皇朝与冥殿的机器,当年没少祸害人,你可能还不是道,这世上本来是有半人半鬼存在的,但是冥殿觉得这是扰乱阴阳秩序,愣是下了命令绞杀,驱鬼族便自北方一路奔西,将民间生活的半人半鬼都绞杀殆尽,若不是当时的各大家族与寺庙请愿,真不知道他们能杀到什么时候……这些债都是子孙后背要还的。” 男女老少,毫不留情,只要被冥殿查到,或者被举报,驱鬼族便会斩杀,也许那个时候诛魂刀便白阴寒之气吞噬,刀身残留的邪气,是他在天山血池泡了整整七七十四九天才变淡。 零七碎八的其他祸事便懒的才提,看来驱鬼族如今凋敝也与它的气运相连,杀孽过重导致后继无力。 墨崖边讲着,宫鲤已经支撑不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抱着墨崖的手臂,偷偷的擦了下上面的口水印,抬头却发现墨崖早就醒了,脸上挂着笑意。 “咳咳咳……那个真是的,这么好的天气我居然睡到现在,得赶紧起来去锻炼一下身体……” “挺好的去吧。” 去个锤子啊……关键是你自己堵在窗外面,让人怎么下去! “要不你先挪动挪动?我这也下不去啊……是吧。” 墨崖倒是动了,他收起了大长腿,然后直起身子,抓着宫鲤的胳膊一个用力,便从宫鲤的身上翻了过去,然后天旋地转的,他竟然躺在了宫鲤睡觉的地方…… 咦? 现在这姿势,也太……宫鲤正尴尬,听着墨崖闭着眼睛,问她:“你这样一直压在我身上是要干什么?不是要早起么?” 宫鲤手脚并用的爬到床下,抓着衣服,抖着手指气得要死。 “你臭不要脸的!” “要脸做什么?能吃?” 宫鲤恶狠狠的穿着衣服,看着兀自翘着腿,躺在床上的墨崖,也总算看出来了,这人便是那种传说中的双面煞星,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论起这赖皮脸,墨崖永远技高一招。 第一百六十六章 旧事重提 临近午间的时候黄曦便风风火火的来了,身后众人还搀扶着一位老妇人,她身子佝偻,眼神不是很好,好在神智还算清晰,因为有些水土不服,便为她先寻了个大夫,今日便先缓缓精神。 “怎么样这件事你可得谢我,易损好吃好喝是跑不了的,地方你们选,墨崖有的是银子,所以我也不帮你们省着。” 宫鲤下意识的捂了一下腰间的小包,被黄曦看了个正着,哈哈的笑着。 倒是天香还惦记着昨天的事儿,便又问起了他们家与那夭桃是有什么渊源。 “方便的话可不可以透露一二,我们保证不会出去乱说的。” 黄曦捏着一块儿糕点吃完,又喝了一杯茶才开始说,宫鲤见他这般,手痒了一下。 “要说这渊源实在是误入这个词了,准确的说应该叫孽缘。这夭桃,你们也看到了,那就不是个正常人呢,几百岁了都不知道还整日里觉得自己是个少女,老是诱惑那些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当年也是我们那族里有个年轻人,论辈分我也不知道该叫太叔父还是什么,反正呢就是忽然之间迷上了邻城一个青楼的姑娘,神魂颠倒要娶到家里,那个时候夭桃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需要进入我们家,愣是撺掇着那个太叔父把她接回来……” “然、后、呢……” 宫鲤咬着牙看着又叼起一个高点开始嚼的时候,连拳头都握了起来,幸好天香也是个急脾气,直接上手就拍在了黄曦背上,差点呛死,这下好了终于老实了。 “她进来后没过些日子,家里太叔父的爹才瞧见了她,发现,嘿!这不是前些日子缠着他要进门的夭桃?这下可好了,爷俩原来都花钱养着同一个女的。这夭桃倒是最自在,整日里妖妖娆娆的把那家人祸害的够呛,可笑就可笑在,她那个本事,把家里那些年轻辈的男孩子也玩弄了一遍……” “这么个女的能在你们这种家族了活着也是个奇迹。” “谁说不是,当时就有那长老说了这女子恐怕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便使了好些法子想制住她,但是却都没有办法,那夭桃的路子很是诡异,那些族人根本奈何不得。之后就发现家里开始死人,都是些买来不久的新丫鬟,那府上也渐渐的开始被传的鬼气森森,说是府里的大夫人疯了整日打杀奴婢。” “这段子,我倒是听吴老伯讲过这么个事儿,虽然与你说的有些出入,但是大抵相类,是不是最后这夭桃便被送走了,到了古水镇。” “没错,那太叔父的儿子上任,谁知道怎么的就把她给带走了,一家人就气得要死,那大夫人追过去说是打杀了,不过是请了一些术法高的将她困在了那个地方,让她一辈子出不了那府的门,离不开那条河。” 听了他的说法,那夭桃确实在黄家生活过不短的日子,但是和初九出事的时间又对不上,如果她以后都出不了知县府,初九又是怎么被弄到那里的呢?那些手下更是无法那地方,是不是可以猜测,是有人将初九送到了那里。 而且黄曦还派人打听了那几处宅子是属于谁的产业,一处是王妃的,这个宫鲤昨日也偷听到了,另一处便是当年那个知县的,但是辗转又经过几个人的手,现在是谁的,还真是没人能知道。 一个跟着那老夫人照顾的下人走进来说,那老妇人已经醒了,也没什么大碍,文献在要不要见见她。 左右也没事,她又没事,早早地问问更好,便招了她过来。 那老妇人极是有规矩,显然在大户人家里面学的规矩也没忘了,虽然脸色不怎么好,但是收拾的干干净净,比之前看着清爽了许多。 “几位大人把小妇人找来不知道想问些什么,黄组长都说了,是要紧的事儿,我知道什么便会说什么,您问吧。” 这老人家说话倒是干脆,宫鲤也没客气,便直接问她,当年云初她们住的院子里可曾买过或者是从哪里获得带有东南海沿岸那边的口音,或者是哑巴之类的小姑娘。” 老妇人显然也觉得这问题太过于泛泛,便为难的开口道:“那云初两姐妹身边的丫鬟没有而是也有十六,经常的换,那个小姐的脾气并不像传言那么好,总是会把人打伤打死,便偷偷处理掉了,我经常见她们身边换女婢,而且个地方的口音都有……。 “我这边有个画像,你哪来细细辨认一下,对她有没有印象。” 那妇人凑得很近,细细的打量了很久,摇摇头说是没见过。几人有些失望,但是那老夫人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说:“做我们这些杂事的便是要和主子身边的人打交道,我就是记性一流,别看过了这么多年,但是只要我见过认识的,都能叫上名字,这个姑娘是确确实实没有丝毫印象。” 天香更是哭了起来,抚着腕子上的一个挂着铃铛却不响的镯子,喃喃自语,大抵便是觉得对不起初九吧。 倒是那个老妇人,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天香身边,指着她手腕上的镯子说道:“这东西我倒是认得,我见有人戴过。” 天香一下子站起身,将手镯举起来,惊喜的说道:“可是与这个一模一样?我和我阿姐一人一个,那是我们出生时候,祖母给我们的礼物,是她自己亲手做的,这镯子上的铃铛平时不响,只有在水中才会有声音,外面就能听见。” “没错,我当时也是奇怪这镯子为何不响,那姑娘还说不知道这是别人送的,那送她的人之前得罪了云初小姐,被打发走了,好似送给了哪家的小夫人。” “还能寻到那个婢女么?” “那丫头是个多嘴的爱贪便宜的泼辣性子,早就被不知道发卖到到了什么地方,活没活着都难说。” 那么这就说明阿九留下的线索确实是云初他们院子的外面,如果老妇人没有说谎,那初九又被送给了谁呢?这南齐人口众多,怎么个查找的法子…… 旧院落、破庙还有归元寺……其他的地方肯定也有其他的故事。 倒是情分想了想问道:“你可知道那云初从小与谁的交情最好,府内府外的。” 老妇人想了好一会儿,天香特意给她倒了水,让老妇人倒是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端起来喝了一口。 “在黄家倒也没有谁,若说交情,我只记得云初那两姐妹小的时候很仰慕一个琴师,经常去听,那些长辈里,也就王妃对她们比较亲切,两方这几年来还走动,我记得当时两位小姐有时候也会去那王府小住玩耍。” 就在昨天他们几个还撞上了琴师与王妃的夜间小聚,这云初如果在当时只和这两个人来往那么会不会是将当时的初九转手送给了王妃或者是被曲流骗到了什么地方。 而且,那宅子还是王妃的产业,现在出现的线索都指向了王妃,从她身边或许真能找到些什么来。 可是一想到又要与她对上,总感觉一牵扯这些达官显贵就要遭殃。 “我们当时私底下都在悄悄的议论一些鬼神的说法,不知道几位要不要听上一听。” “说说看……” 老妇人明显有些局促,拢了拢领口,又看了眼外面的太阳,才抿了抿嘴说起来,“那是我都都以为那些没了的姑娘是被他们扔到旁边那河里,祭河神去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祭奠河神 老妇人说起的这个猜测倒是让宫鲤脑子里闪了一下,想象当日那船夫便是在到达横穿城中的河流时没了踪迹,还说这里是他们府君的地盘。 清风、明月之前也曾说过那位死而复生的女长老也是在那附近消失,这众多事怕是要向这位神秘的府君来问问了,是不是当时初九其实是被这些族人用来当了祭祀的贡品。 “你们怎么知道的?真有人亲眼见过?” 老妇人点点头,声音涩涩的说道:“我的一个干儿子看到过,说是有个月满之日,闻着墙外面有香火味儿,还有人哭哭啼啼,便寻着狗洞趴着看看是什么人在这墙外面哭丧,他那时小,还想出去吓唬人。就看着那边在做法事,然后就有那小丫鬟被活生生的放了血,扔到河里,然后就有那蔓藤一样的东西伸出来,把人卷走了,还有那不小心的下人也被卷走两个,那些人好不容易控制住,匆匆就离开了。” 这感觉与当时看到初九将抓来的姑娘,放了血喂池子里的荷花,确实很像。 尤其是那蔓藤,应该是他们昨日里斩杀的那个,五六年过去了还在河里兴风作浪,看那妖异的样子估计是有人喂养着,如今也不知道发没发现宠物死了,会不会来寻仇? 那老妇人说了许多话,精神又一直绷着,没一会儿工夫便脸色难看起来,宫鲤他们这也不是在审犯人,见她不舒服便不再问,让她回去休息。 墨崖之后说是在带着他到昨日里被那蔓藤精怪攻击的地方看看,两人便又在那河边走了一趟,但是奇怪的是路上都是人声鼎沸,并没有那日看到的是个没有人烟的路段。 “估计是那东西造下的幻想,看来厉害得很,还能将人引到一处来杀害,即便没有人供养着,怕是也饿不死。” 寻了一处石栏杆,宫鲤坐上去歇了歇脚,便听着有两个妇人挎着篮子,一边说一边过桥。 “无涯大师总算是回来了,我家小子都百天了,一直盼着让他给我儿那长命锁念上两句,开了光的才管用。” “可不是么,听说你这一胎就是在寺里求来的吧,真是灵验呢。” “都是无涯法师修行的好,有慈悲心,所以呀这庙里的大佛也最厉害……” 宫鲤听了两句笑了起来,原来大师今日就回来了。 “是不是想去?” “确实,这事早一日问清楚早一日踏实,我和天香都想知道自己求的答案。” 墨崖将她的发丝拨到而后,看着她笑了一下,然后说:“那便走。” 太阳刚落下,墨崖寻了个没人的地方,用黑袍将宫鲤包住便卷起了一股黑雾向着北面飘去。因为是带着一个凡人,无法将二人隐了身形,所以有那眼尖的人便看到了一股黑雾迅速的往北面窜过去。 大叫一声有鬼之后,回头便没了踪迹,便被人笑话,倒是一个简单的马车里有个人撩开了车窗帘,看着外面一晃而过的黑雾,勾起了嘴角。 就在宫鲤他们抵达归元寺门口的时候,那辆马车也停在了王府的门口,严柏卿早就等在了门口,见那人穿着一身居士衣衫,眼中闪过怜惜,上前扶着那人的手臂,唤了一声“娘亲。” “辛苦你了。” 严柏卿没有多话便扶着她走了进去。 墨崖自然是料的到肯定有人会看到他们的踪迹,但是看就看吧,天色昏暗有人眼花也是正常,没多少人会信。 寺门前已经等了一个小沙弥,见到他二人来笑眯眯的上前,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说道:“师父果然算得准,知道施主必会今日来,果然就来了,里面请吧。” “谢无悔师父。” 小沙弥见她还记得自己名字便知道这是个有心的人,还能记得住只见过一次的小沙弥姓名,对她又客气了些。 无涯师父正坐在一处菩提树下,趁着一盏小灯下棋。 “这么暗,大师可看得清?” “心明亮,便看的清。” 宫鲤笑着在一边坐下,墨崖便靠着菩提树站着,两眼望天不知道看什么,大家都没说话,直到大师说了句“输了”才停了下来。 “走吧,去尝尝我从东岛带回来的好茶,这世上也就是你们有福气能随我喝上这么一杯的。” 宫鲤暗自撇撇嘴,心里想着,你就是给我用瑶池水煮的茶,我也喝不出来……大师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哈哈大笑,“不会品不要紧,能喝的到就是缘分,各人品有不同的味道,就如人生,无非大善大恶,端看如何评说……” 宫鲤不知道他在指代什么,语气颇有些沧桑,接不上话便随着墨崖跟在了后面。 无涯大师的禅房很是简单,就是几个蒲团和床,书桌和矮几还有便是整墙的书。 小沙弥把那些茶具摆到了矮几上,便退了出去。 虽说不懂茶,但是大师冲出来的茶还是很香,这味道里面有股海水的湿气,这个品不出来,只是味道让人想起了广阔的海水,和山上的云雾。 “好茶!” 宫鲤一如既往的形容道,无涯法师抚了抚胡子看着她笑道:“哦?好茶,你既喝的出个好字,说明你现在心态不错。” 宫鲤很想说,其实我的心态很不好。 “说说吧,这么急,连两天都等不急,匆匆赶来是要问什么事。” 宫鲤将之前明月招魂,以及他们拿着那那小木棍寻到山下便失了踪迹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无涯大师,他听后皱着眉头道:“一般被虐杀的人才有如此强大的意念,能五六年都不消散,如果你们在山下寻到了她的踪迹,那便很有可能是上山来过的,只不过是这山上被历来的法师设了屏障,寻常的法术是施展不开的。” 虐杀? 是谁这么狠心要对付这么一个女子,会不会和初九作为女巫的身份有关,宫鲤将猜测说了出来。 “我并不是胡乱的说,墨崖你可记得当时那祭灵族的长老还用天香的血放到大鼎里面召唤那些鬼魂,那初九会不会也是被人给……” 无涯大师,奇怪的问道:“女巫师?” 宫鲤点头,“大师见过?” “若你说的是个女巫师的话,我确实见过,就在6年前,那女子并不会说话,是随着两位黄家的小姐来的,只是后来走的时候被王府的家眷带走了,至于期间发生了什么老衲也没多问,只是察觉到她身上的巫族气息便多留意了些,而且她的气数将近,老衲虽有些惋惜,但也知道命数已定,还曾为她念了几遍经文。” 这就是了,那初九绝对是被王妃带回去的,虐杀……这个狠毒的女人。 无涯大师,也察觉到了不寻常,便说:“虐杀那些特殊血脉的人,无非是要聚那些怨气来供自己驱使,越是残忍便越是凶狠,尤其那些血统纯粹的人,更容易成为凶魂。” “可有破解之法?” “如果渡魂一族愿意施以援手,或许还得一线生机,能寻个投胎的机会。” 宫鲤点点头,虽然如今知道要从王妃处入手,但是那毕竟是皇家…… 墨崖见她一直询问初九的事,倒是没提自己的身世,便开口问无涯大师:“大师可记得,宫老有没有说过宫鲤是他从何处寻来的孩子。” 第一百六十八章 禅室相谈 无涯大师细心的煮着茶水,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无涯转头看了宫鲤一眼,眉眼间确实盛着关怀,待他问道宫老的时候,不由点点头,看来无常选的很对,这两个孩子必然是牵绊很深。 这边的宫鲤听墨崖这么问,也抬起了头,她自己倒是差点忘记,便也冲着墨崖笑了笑。 然而无涯大师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是问道:“倘若他日,要你为了这丫头性命放弃心中的那份执念,你作何选择?” 墨崖忽然收紧手中的茶杯,抬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无涯。 “你也不必紧张,我只是作为一个受了托付的人,向你询问一下罢了,万事都说不准。” 两人在这边打机锋,宫鲤云里雾里,小声的问了一句:“什么执念?” 这两人倒是谁也没有出声,无涯大师抿了一口茶,说起了宫鲤爷爷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话题岔开,但是宫鲤很识相的没有追问,刨根问底一向不是她的作风。 “其实我也不知道无常怎的给自己起了个宫姓,他最早的时候是因为受了极重的伤,逃到了我们那梅林,天寒地冻的在里面躺着,我恰好早日过去赏梅看到了他,也幸好有那雪盖着,不然早就流血而亡了,那样子一看便知是被追杀,但是我也没有问他缘由,住了一个多余,伤好便走了,后来隔三差五便会到我这里来坐坐……” 宫鲤一直静静的听着,无涯大师说到师父的时候很是感伤,一生凄苦,还落得那般下场。 火炉上的水又烧开了,无涯大师叹了一口气,又给她们两人填满,然后拨着手里的佛主,继续道:“他醉心医术,很是吃苦,行走各地给人治病行善,说是在赎罪。一晃四十年,那一次他走了足足两年。回来的时候面色憔悴,但是心情却很好,怀里抱着个小婴儿,来向我辞行,说是要远行,去最南方远离这些是非。” “那个婴儿便是我吧。” “想来便是你了,我听他当时便叫你小鱼干,抱过来给我看看的时候,确实是个干瘦的小家伙,怕是不足月生产,我瞧你当时魂魄很是不稳,怕你招那些鬼东西,还为你诵了一天的经文,无常倒是有说了一句,他是从东岛回来的路上把你捡到的。” 墨崖听着皱了眉头,用手指轻点桌面,说:“若是宫鲤是被从东岛带回来的,那事情就难办了,那渡魂一族长居东岛,整个海岛很是排外,想在那里打听些事情,很是困难。” 说到这宫鲤确实想起了之前他们说着东岛是在桃花源覆灭之后封了岛的,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联系。 便问道:“大师可知道有个神秘的山谷名为世外桃源?如果没什么意外,我应该是这个族的后人……” 无涯法师听了之后,又想了想,点点头。 “若这般说,或许你们到那里确实可以知道些事情,因为那桃花源的族长便是当年从东岛出去的一个少年,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我也是因为跟着之前的方丈四处游历有幸留在东岛讲学,才知道了这么个事情。” 原来这两个地方还有这般渊源,如果是这样,那么将这边的事情料理清楚真可以走这一趟。 “东岛如今封着,你们若是进去还得有人给你们引荐信物,恰好老衲这里有个东西,你们可以拿来一用。” 说着便掏出了一个玉佩……,宫鲤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怎么看怎么眼熟,便转过身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之前无双夫人给的那玉佩,居然是一对? 墨崖见她半天不动弹,自己在那边不知道捣鼓着什么,便伸手将她转过来。 宫鲤手里还举着两个玉佩,抬眼便见无涯大师和墨崖都在看着她手中的东西,正要开口,手上一紧,是无涯大师一脸惊奇的凑过来,将两个玉佩拿在了手里。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的?” “这个是无双城主的母亲给我的,她说这是族里的信物,让我收着看看什么时候能用得上。” 大师这反映,很显然是识得这玉佩的,眼神都冒着火光,这么失态倒是第一回见到。 “无双城?你是说晋川那个无双城主? “不然还有哪个吗?大师您认识?” 无涯大师总算是回过了神,看着他们两个哈哈的笑了好几声,然后将那两块玉佩交给宫鲤,说道:“是冥冥中自有安排,该你们走这一趟,这两个玉佩足够你们平安从东岛回来。” 直到从寺里出来,宫鲤还是云里雾里,这大师不知道和那无双老无人是什么关系,居然拿着一对的玉佩,夫妻?兄妹?恩人……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最后摇摇头驱散了这些想法。 想起了出来之前无涯大师说:“东岛的之上的人都很讨厌那些说话拐弯抹角的人,说以说话切记要诚恳,那边人都好客,也不用束手束脚,偷偷摸摸,一旦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那里的人是不讲什么律法的,直接诛杀。” 所以那个地方说是国之疆土,但是俨然能自己成一方势力。 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月亮也不怎么清亮,宫鲤努力的集中视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走。 “为何不像来之前那般飞回去,这样都看不清楚路。“ 墨崖听着宫鲤在什么后抱怨,便停了步子,转过身对着有些模糊的面容,说道:“如果他日为了我的执念,而要你的性命,你可会怪我。” 宫鲤奇怪的看着他,撇撇了嘴道:“当然怪你,你要我的命,为什么能不怪你,再说了到那时我身手厉害,你不见得是我的对手。” 墨崖低笑了一声,说了句:“那便好。”便撩起了袍子将她揽在怀里,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回到了院子里。 天香他么都还没睡,听到动静都站了起来。 “去了这么久,是不是碰上了意外?” 得知是大师回来,大家都松了口气,在听说是初九确实后来被送到了王府,大家也都觉得棘手。 严柏卿如今自己都麻烦缠身,杂加上那些王妃、义子们不消停,这个时候他们在搅合进去,很真实能成一大锅粥,明日正是之前王妃随口说的道场,不然借口过去看看倒也无妨。 还有便是另一桩事情,“明日我与墨崖去拜访那个府君,王府那边是超度大会,清风明月两位师父,便陪着天香去吧……” 兵分两路,效率更快。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奇怪府君 第二天一早吩咐人看顾好那位老妇人,他们便出发了,天香等人直接去了王府,不管那里是不是真的有那大会,但是既然王妃找来这么个借口,那么即便是遇上她也不会太过为难,不然叫嚷开,她自己的面上也不好看。 去的目的便是见到严柏卿,并且让清风、明月两人趁机查看府内有没有初九的痕迹。 关于初九是被虐杀身亡,宫鲤没有提,不想天香难过,只求寻到那幕后之人,将她处置掉替初九报仇。 待看着他们进入王府后,宫鲤才与墨崖一起去了之前那船夫让点香的地方,那里没什么人,他们便把香炉放到河边,点了三支香。香燃到半只的时候,那河上便升腾起了水汽,远远的行来一艘小船,还有那船夫的小调。 等船靠岸了之后,那船夫便将烟杆别在腰间,向他们二人挥挥手,让他们上船。 “怎么样,我就说咱们是有缘的吧。” “神机妙算,厉害厉害。” 船夫瞅了一眼墨崖,见他神情肃然,表情冷漠猜不准是谁,但是看起来就不好相处,便也没有与他搭腔,就是有时候会对宫鲤说两句。 这小船行的很稳,在水雾中缓缓前行,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但是那些人却好似对他们一点都没有注意。 “这是平行世界,是一个幻术,虽然同在一个地方,但是却看不到我们。” 那船夫听墨崖这般说,吧嗒吧嗒吸了两口烟,便回过身去,大概是知道墨崖不是什么一般人,直到下船也没和两人说话。 上了岸后,才发现他们走了半天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地方,只不过是四周的景致似乎是春天的样子,到处绿意盎然,但是论建筑位置,确实是那点香的附近。 “两位请随我来吧。” 从前面走来一个绿衣服的婢女,笑盈盈的带着他们往巷子里走去。 这不巧了么? 这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院子可不就是之前以为是空屋,接过被曲流住着,又转手变成王妃产业的大院子? 因为是春天的景致,这院子外墙爬着满满的爬山虎上面纠缠着各色的花朵,虽然好看,但是太满的话总觉得整个院子阴气有些重。门子被刷成了血红色,上面挂着金链子,门被推开的时候哗啦哗啦响个不停。 里面的布局与他们之前看到的一样,只是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长的很好,唯一不协调的便是那阁楼旁边的一间平房,门开着正对着外面的是一口黑木棺材。 “里面的阴风好重。” 这阴气与墨崖身上的寒气相比都不遑多让,这里面的府君究竟是个什么厉害角色。 随着逐渐靠近那间屋子,宫鲤越发的打颤,墨崖挥手将自己的外袍接下来披在她身上总算才好些。 “府君大人,客人到了。” 那婢女说完也不待里面的应声,便自顾自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剩下宫鲤二人只能等在门口。 “进来吧。” 这一声很是低沉,听起来像个中年人的声音,宫鲤与墨崖相携走进去,看到了棺材旁边立着一个灰袍子的人,那棺材很高,上面用金线绘制着精致的纹样。 宫鲤他们没有太往前走,立在有两米远的地方,拱手向那人行礼,客气的说道:“我们想来问问夫君大人,大约在五六年前,或者是更早这王府有没有人在这河边杀人祭司。” 那灰袍人站在没动也没说话,等了好一会儿见他频频往棺材里面看,然后捂着嘴咳嗽。 “府君大人是有哪里觉得不妥么?因为一个好友的朋友出了事,失踪在这王府附近,又无法召回魂魄,所以恳请府君大人施以援手。” 这时候那棺材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扒着那口沿,然后又探出一个脑袋。 “混账,还不快把本君扶起来。” 稚嫩的童音从棺材里传来,那灰袍人舒了一口气,伸手将里面那膝盖高的小娃娃抱了出来。 呃……这是?府君?就这么个小豆丁? 宫鲤脑中虽然有些绝望,但至少管住了表情,但是墨崖很显然不卖面子,冷笑一声就冲着那小娃娃说道:“你就是那府君?怎么这般模样?” 那小娃板着小脸,背着手,努力的仰着头冲墨崖说道:“放肆,本夫君在此地少说也待了五百年,若不是被那妖物伤到变成这般模样,如今便是让你领教一下厉害。” 可能是觉得这样说话太累,招了招手,那灰袍人便将他抱了起来。 府君高了以后,面色也好看了些,粉嫩的脸上端着一个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这个女子倒是俊俏,不似你身边这人看着就让人不快,你们是那个旮旯里来的?问我五六年前的事?先自报家门,这规矩都不懂,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这一幅装老成的样子实在可爱的紧,宫鲤以前在山上没少替村下面的人家看孩子,这般大的小孩最是有趣,倒也不怕直直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小脸,然后从灰袍子手中将他接过来,抱着走到一旁的桌子边坐下,拿了个糕点给他吃。 “小豆丁,你现在就这个样子还敢耍横,这个大哥哥呢,就是驱鬼族的族长,看见那大刀了没,那是幽冥里面大官交给他用的武器,顶顶厉害。” “你这个小女子倒是胆子大的很,那你是从哪里来的。” 这小小的府君吃着手上的糕点,眼睛盯着她左右瞧。 “我是从南边上的一个小岛来的,我朋友魂魄就是在那里被拘禁着,逃不了身,然后而却在南齐发现了她之前留下的意念,所以府君大人,你可不可以仔细想想那六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墨崖信步走过来坐到宫鲤对面,看着她腿上那个膝盖高的小矮子皱了下眉头,无奈那两人都没注意到他,就坏心眼的将糕点盘子拉到自己身边,果然见那个小矮子在桌子上摸了半天没找到。 “哼,你就是那冥殿选的令主吧,真是可惜了那诛魂刀,肯定被人施了妖法不然怎么会选了你……” “那也比这个矮冬瓜强,堂堂府君还被人伤成这样,真是丢了冥殿的脸……” 眼看着墨崖和这豆丁大的府君吵了起来,宫鲤冲着房顶翻了个白眼,然后敲了敲桌子。 “两位大人,能否先不要逞口舌之快,将正事解决一下。” 府君咳嗽了一声,想起自己已是五百多岁数的高龄,便也没办反与小辈们计较,便一本正经的坐直了身子。说道:“你朋友这事,本君想来需要多说一些旁的,你们年轻人耐心点听着……” 府君挥手将门关好,然后拍了拍宫鲤的胳膊示意将自己放下,然后走到中间背着手,用稚嫩的声音说了起来。 “大概是在六十多年前,本君刚从东岛游历回来,刚进城内便听人议论有人无故失踪……” 第一百七十章 女巫之血 府君断断续续的将六年前初九的事与六十年前发生的人口失踪事件联系了起来,原因无他就是这些失踪的人全部都是妙龄少女。她们或者是城内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或者是周边村子里的孩子,又或者是那些从各地路过或者是掳过来的人。 从他的话里,也大概知道那六十年前他因疏于防范导致水府内的锁魂塔遗失,一直都在费心寻找,更是费了修为来将水底的那些冤魂镇压,以至于在闭关的时候被那突然出现的妖物袭击。 “那东西极其凶残,我调教的水鬼和水猴也是怨气缠身的鬼怪,但是根本不敌它,身上的戾气集中,而且还能使用法术,更奇异的是那东西压根就不是什么具体的鬼怪,而是一种……类似于杂交之物,打斗中我在火焰里看了它的形态,似人非人似兽非兽似禽非禽总之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长在自己身体上。” 宫鲤看了墨崖一眼,他眼中同样也出现了惊奇的神情,因为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王胜”,大荒西经中记载的“敖因”怪物,而墨崖当时已经执掌诛魂令多年,且承了驱鬼族族长一职,虽然多待在北京,但是也会定时的寻访各地,并没有听到这样的风声…… 墨崖坐直身子,皱眉问道:“那东西早就六十年前就出现了?但是这些年并没有听到有这样的消息传出。” 之前以为王胜的出现便是第一个这样的怪物,但是近日府君的意思,这种强行将多种动物杂糅到一起,侵蚀他们的魂魄,难道说…… 六十年前的那怪物的目的就是盗了这锁魂塔,然后蛰伏起来,最近几年才开始大肆行动? 府君一听这话便知道他们也遇到过这怪物,便问:“你们见过??传出去?怎么传?当年那根本招架不住的偷袭,差点将水府掀翻,本君也是因为受了伤,又要封印水里冤魂才修为散尽不得不回了幼体形态继续修炼,这么多年来总算是稍微安生了些,冥殿又拨了一些人过来水府才逐渐恢复。” “那怪物之后如何了?” “倒也奇怪,它单枪匹马的闯了过来,吸引走了大部分的注意力,等到锁魂塔被带走之后便发起狂来,然后自爆而亡……” 也就是说,它不过就是一个炮灰,迟早都得死。 府君发愁的踱起了步子,说道:“锁妖塔遗失非同小可,寻了多年都不见踪迹,也就是你说的六年前,那失踪女子的事情又开始发生,这样本君想起了六十年前的事情,便暗中留意,才发现是一批使用邪术的人,在河边设坛作法,在河里养了只怪物。就是那天你们看到的蔓藤怪,我们水府刚刚缓过来元气,便小心观察,毕竟这些人之前的事情,自有管理管理,我们这些鬼仙不必凑热闹。” “那府君可有见到一位女巫师?” “女巫师?” 府君忽然顿住了脚,停在那里想了半天,忽然两只小手一拍,大声道:“怪不得,本府君当时就稀奇这怪物何来如此大的本事能单枪匹马杀我水府那么多人马,原来如此,原来是用了女巫之血!” “难道说,他们在六十年前就曾偷了女巫师来?难道说初九其实是被拿来炼了那怪物?” 宫鲤看着墨崖,说出自己的猜测。 府君想通其中症结之后,又说道:“女巫之血,威力强大,至纯至阳能克制阴寒之物,也能召唤阴邪之物,可以说亦正亦邪,如果那有心人将其虐杀,辅以法术,那边就是个杀人杀魂的机器。” “那六年前这里还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么?我那朋友便是女巫,她被掳来此地,如果之前的推论正确的话,当时应该也有一场霍乱才是。” 府君确实想不起来,那年以及那几年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零零散散的在黄家和王府发生了些内宅的糟心事儿,这些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内宅纷争,争风吃醋,算不得上什么大事,所以过了一阵也就没有人在意。 “那不一定,有时候这内宅才是真正的是非地,是一场血腥的战斗。” “这些本君没甚留意,不过是市井传来的一些故事,小灰你来给他们简略的说两句。” 那灰衣人依言上前,说道:“当年黄家换了一批下人,据说是那两位小姐受了惊吓,王府之内是王妃的儿子忽然没了,世子的姨娘到山上的庙观里去祈福,老王爷开始生病不起。” 在南齐所谓的大事不过就是这两家人的一些事情,这些事看起来也毫无联系,那么初九当年跟着去了王府,王妃的儿子就没了,这两件事离得不远,如果当时有府内有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对于这几件事想必知道的也不会少。 在府君处问的差不多,又零零碎碎的又问了些,两人才告辞。府君被小灰抱着将他们送出来,临走还要了宫鲤藏在靴子里的一把匕首,她当然也没有小气便拿出来递给府君。 还是那位船夫将他们送到了最初上船的地方,哼着小调便走了。 回去后,等了有一个时辰,天香他们才回来。 “怎们样,在王府查到了什么没有?” “我们去的时候,确实是在举办道场,曲流公子领着一些白衣琴师奏乐,清风师父便自己去查探,当时王府的主子下人都在前院,所以四处查探倒是不难。” 但是清风还是摇了摇头说:“很可惜,我只能感知到初九确实在王府出现过,剩下的必须得有亲眼见过的人说出个一二三来。” 看来少不了得麻烦严柏卿,他倒是奇怪,自从丧礼过去之后这么久时间,愣是没有到这里来过,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宫鲤正在想,天香便说道:“我今日看到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站在严柏卿的身侧,两人很是亲昵,会不会是他的心上人?” 这哪里知道,如果是心上人在那倒也是说得通,不出来也是可以理解。 倒是墨崖看了宫鲤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笑了一下。 宫鲤没去在意,只是在惆怅,严柏卿如今在温柔乡里,那王府戒备深严,况且怎么去打听一个六年前的事情呢,收买?威胁? 胡乱想了一阵,便听着外面有人敲门。 “笃笃笃”门吱吖被拉开,一个王府下人打扮的人走到宫鲤身前,将一个帖子递到她手里说道:“宫姑娘,我们五夫人请您三日后到王府赏花,届时您可以和朋友一起来。” 等那人走后,几人齐齐看向那帖子。 “他刚才说的是五夫人,他们府里哪里来的五夫人?” 天香奇怪道:“那不就是严柏卿的亲娘?”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生了怪胎 这府里如今的这般状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世子爷和王妃撕破脸的事就差昭告天下了,所以说世子与自己的亲娘在这边宴客,王妃过来很显然就是不怀好意,就是来找茬的。 那来禀告的婢女气还没喘匀,就听着王妃和几人的脚步声,随后就是王妃的大红色衣服。 这红色很是扎眼,这也彰显了她的地位,这皇朝只有正室正妻才能穿那正红色衣衫,不过这红色到底还是把王妃的给衬的老气了些,没有一身藕粉色衣裙的五夫人看起来惹人怜爱,此时她正站在墨崖身边,看着王妃过来,眉头都没动一下。 就这气度,王妃就落了下乘。 “呦,妹妹这真是好兴致,这府里刚办了丧事,你们就呼朋唤友吃喝玩乐,还有没有家规,有没有把王爷放在心上。” 严柏卿冷笑了一声,对着王妃笑道:“我们不过是凑个雅趣,父王在世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便会办一次赏花会,只不过今年想着单单请几位自家朋友,哪里担得起母妃扣下来的帽子。” “哼,刚从道观里回来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来这里显眼,怎么又想勾引这位年轻公子了是吧,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下贱……” “明日便是本世子的继承礼,我还是奉劝母妃慎言,况且五夫人的名声在南齐是一等一的好,倒是您应该打听自己的传闻去,据说那琴师曲流便是您的入幕之宾,还请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免得为王府抹黑……” 那王妃听到严柏卿说起了曲流,转开视线落在宫鲤和天香身上,那是愤怒与阴狠交织的一个眼神,里面有着杀意,想必以为这事是他们说出去的。 宫鲤心道“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谁稀罕去说你那些破事”。 “还是请两位回吧,本世子也不想说什么难听的话,秋蟹和黄酒我也给几位送到屋子里了,至于这花,你们如实喜欢便过来赏。” “何必麻烦,既然是庆祝,人多才热闹,咱们就一起便是。” “……” 也不知道这位大少夫人是觉得自己有多大的脸面,也不在意别人的眼色,愣是要坐在一旁,但是王妃那是多心气高的人,怎么会这般让自己没脸,伸手便将她扯了回来。 然后…… 整个场面就陷入了一阵混乱,因为,大少夫人摔倒了,殷红的血液顺着裙摆蔓延到了亭子里。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怒骂,一会儿的功夫那传说中的大少爷和二少爷也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官员,他见着这满院子混乱,皱起了眉头。 心道:“幸好这老王爷留了一手,要不然这府里得反了天,这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灯。”正想着便感觉到有人正看他,抬头顺着看过去,发现是个年轻姑娘,正好奇的看着她,眼神清亮。 宫鲤被那官员抓住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心中也佩服这人敏锐。 一堆人总算是梳理开了,那大少夫人身子重,女人又抬不动,在大少爷来之前墨崖都远远的站着,严柏卿也只是指挥着别人扶她,自己压根没有动手的意思。 那大少夫人一直喊叫,一会儿说救命,一会儿又骂严柏卿要谋害她腹中的孩子。 她胡言乱语中被大少爷抱了回去,整个亭子也忽然安静了些,那官员背着手走了上来,看着桌上摆着东西,笑了一下道:“世子好雅兴,这个时候蟹肥美,菊花正艳,再吃一杯黄酒,真是人间一大美事。” 严柏卿抬手向这位官员行礼,口中说道:“让李大人笑话了,府里正乱,您要是不介意可否与我们同饮。”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刚刚的事情,酒席也从亭子里换到了屋内。 王妃看起来柔柔的样子,但是言谈风趣又机敏,很知道调动气氛,虽然之前很是尴尬,但是喝酒赏花吃蟹还是很有意思的。 这一吃便是一个时辰,把有些微醺的李大人送回屋后,严柏卿才沉下了脸,招来一人问那大少夫人的现状。 进来回话的是多日不见的阿七,还是那劲瘦的模样,他看了宫鲤他们一眼,然后挑了挑眉毛,说了句: “倒是没死,只是……生了怪玩意儿。” 这个怪玩意儿听起来让人觉得很是奇异,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怪法,那五夫人轻笑了一声,然后问道:“怎么个怪法,莫不是什么三头六臂?” 阿七摇了摇头,仔细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应答。说:“头上长角,四耳,无眼,嘴巴里长着尖牙,手脚为爪,有尾,全身覆着黑色长毛,有些像……黑猫。” 众人同时皱眉,因为这黑猫是公认的邪物,是不祥的化身,如今出现在皇室之内,一旦传出去这也不是件小事儿。 “可有封口。” “有。” 严柏卿与五夫人松了口气,至于如何封口,想必那些看到人如今都被杀了,想到这里宫鲤还是不由得,心里凉飕飕的。 人都是这般,如若今日里是个不相干的人,想必她一定会深恶痛绝,那杀的都是些无辜的人。但是现在,那是她的朋友严柏卿,她竟然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要选择堵住那些人的嘴巴,让他们不得将消息传出去。 什么人不会走漏风声? 可不就是,死人…… 意思到自己也在不知不觉的变成一个心理充满杀念的人,宫鲤更多的是恍惚……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里,严柏卿已经站起身,招来了下人要为他们安排些住处,今日也就不必回去了,明日便是册封为王的日子,可以留下来观礼。 听到封王这句话的时候,宫鲤忽然回过神来,便回绝道:“既然是这么大的典礼,我们留下来只会添乱,而且你们还有事需要处理吧,等改日你得空了再聚。” 严柏卿本来还在张罗的身子顿了一下,然后勉强的笑了下说道:“既然觉得不自在,那便回去吧,改日我再过去。” 下次再遇到之时,他便是王爷,而宫鲤他们就是平民百姓,按照礼法是要行叩拜大礼的。 从王府出来,阿七一直走在身后,严柏卿和五夫人被下人请走,宫鲤便停下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跟在严柏卿身边的呢?” “是世子出事之后,我被族长派过来的。” “你能找一个在王府做工已经有七到十年时间的老仆人么?我想打听些事情,这事我之前当着五夫人的面不好问,你帮我告诉严柏卿一声,看他是否介意。” 阿七拱了拱手,笑着低声道:“你的事,主子自然不会介意。” 这话说的暧昧不清,宫鲤一直都把严柏卿当做是个好朋友,毕竟身份有别,她自己又麻烦缠身,前路坎坷,所以严柏卿之前表示出来的维护,只能当做是好友间的情谊。 况且,她身边还有一个一直扰乱她心智的墨崖,所以只能努力的维持着好友的身份。 “谢过了。” “你可是要查这王府中的人?” “你应该知道初九的,她被缚在夭桃的地盘上,灵魂都不得安歇,如今我们在王府周围发现她的气息,而且据我们了解,当年初九被王府中的人带回来,最后死于非命,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王妃。” 阿七点点头,将她扶上马车,低声道:“册封礼一过,我便给你带人过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王府密事 阿七是典礼过去的三日后才来的,跟来的还有严柏卿,他倒是与平日里一样,只是眼底有些疲惫,不过眼睛却比之前精神了许多。他还是穿着以前的衣衫,拿着一把折扇。 “先说好谁都不许行礼,哎,也就在你们这儿能不拘束些。” 墨崖难得和他开了句玩笑,说道:“想多了,没人想过要拜你。” 严柏卿哈哈的笑了两声,才指着身后两个年级偏大,大概六十多岁的老仆人对宫鲤说:“这是两位府上的老人了,之前来来回回的没少换人,她们二人还是我从庄子里召回来的,有什么事便问吧。” 宫鲤见他寻了个椅子坐下喝茶,不由得问道:“难道当了王爷以后还是这么闲?你不用回去处理事情?” 严柏卿啪嗒一下把茶盏的盖子合上,笑着说:“你以为我是泥鳅变了龙王,翻了多大的身么?看见没,还是这一亩三分地,能当个闲散王爷我就谢天谢地了,还去处理事务……有什么可处理的。” “好歹也是一方首领,这么个态度,也不怕被夺了封。” 墨崖在一边悠闲的喝了口茶水,嚼着嘴里的茶梗,说:“这样才是安全的,一无是处,游手好闲,才是现在漩涡边缘的生存法则。” 宫鲤捉摸了一下,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如今出头可不就是给自己招祸。 严柏卿用扇子敲了敲手心,说:“看来墨崖是深有体会,没错,就这么夹着尾巴还不知道能躲几时呢,先让那些人斗吧,正好让我喘口气,被那么多眼睛盯了十几年,我难得轻松几日。” 看他也不似作假,况且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既然他说在这里舒适,那便待着。 那两名仆人,恭顺的站在门边,直到阿七抬手,才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恭恭敬敬的磕了头,才站起来垂手站着。 “你们也不必拘谨,直到什么说什么,不要不知道乱说,也别明明知道就是藏着掖着,你们一家老小可都是王府在捏着。” “奴婢们不敢,请姑娘问。” 宫鲤先是问了王府都是谁最爱到归元寺上香,老王爷的女人不少,而且据说宠爱也没个度,很难说不是其他几个夫人也去了归元寺。那两个仆人说了一遭下来,这府里居然有六个人,是每隔一月或者两月就会去寺里祈求的。 至于求什么,很简单就是儿子,不……甚至是只要是个孩子就行,那样的话一定可以母凭子贵。 “府里每年给寺里的香油钱都快能养活整个南齐的穷苦百姓了,王妃和大少夫人是最勤的,几乎每月都去。五夫人去的少,只是节日的时候会去,替当时还是世子的王爷祈福。” “府里的奴婢都是怎么进府的?如果进去的话,会留下花名册之类的信息吧。” 其中一位高个子,口齿伶俐的仆人,看了严柏卿一眼,说道:“王府都是从一些很有口碑的人牙子手里采买奴婢,也有些家生子们,再有便是有时候主子们自己讨来的,花名册通常是有的,会记录那女子的信息,还有当时进府时说的话。” 严柏卿见宫鲤盯着他,咳嗽了一声,对阿七说:“明日把册子送过来,就六年前的吧。” “是,主子。” 既然他这么办事牢靠,宫鲤便也不多说什么,转头又问那两人,“你二人可有印象,就在六年前王府进来一位年轻姑娘,这般某样。”天香将小像打开,给他们二人仔细辨认。 他们商量了一会儿,高个子说道:“这丫头很是面善,奴才似乎是在大少夫人的院子里见过她,也是听旁边的小姑娘说,刚来了个笨手笨脚的丫头,除了能修剪花枝,其他什么都干不好,关键是就这么的,还没被赶出去。” 这个消息很重要,但是在大少夫人的院子里倒是奇怪,这云家的姐妹把初九送给大少夫人做什么? 然后稍矮又不怎么爱说话的那个仆人,迟疑了好半天,才喏喏的说:“这不是那位新夫人么?” 新夫人?初九成了老福王的新夫人? “她从大少夫人的奴婢变成了王府的新夫人?”天香吃惊的问道。 “奴婢也是看的眼熟,这位新夫人因为身份特殊,基本是不出来见人的。” 那高个子又说道:“兴许姑娘不知道,我们府上六年前出了一桩子大事,那会儿正赶上那王妃夭折了孩子,说是府里人害的,这事儿过后被打杀的,被驱走的,将近三十多人,那之后我便再也没见她的踪迹。” 倒是那位稍矮一点的妇人,有些踟蹰的说道:“其实,当时有人说是有个夫人用了巫蛊的法子,把王妃的孩子杀了。” “巫蛊之术?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巫蛊的事情这事被皇家明令禁止的,法子歹毒阴邪一旦查到那可是重罪,所以很多家族里面即便是发现都会捂着,生怕别人知晓,怕家里因此留了什么邪气。 一个下人,是怎么知道的…… “王爷息怒,奴婢是不敢乱说的,其实是个老姐妹,她之前是在其中被赶出府的夫人跟前伺候的,主子走了她就被打了一顿放出去,我们是同乡,交情很好,那会儿她死的时候,亲口说的,说是……” 严柏卿一拍桌子,大声问道:“说是什么!” “说是,那孩子是受了蛊害的,当时出生的时候跟个怪物似的,那是黑猫,是不祥征兆啊!” 那高个子拉了她两下见没办法,才也随着跪了下来,一脸的颓败。 “这些话奴婢们守了这么些年,整日整日的做噩梦,生怕哪天就会被抓回去杀了,所以既然王爷找来了,我们知道也活不了多久,索性说出来倒也痛快,与我们一起的那些姐妹们,早就都死了,我们不过是苟且的活着罢了。” 严柏卿没有做声,一直敲打着扇子。 墨崖看着地上的两个人,接口问道:“你们可知道,当时是谁获了罪。” 两人对看了一眼,高个子妇人说道:“听说是当时新进来的一个新夫人,当时正得宠,还怀上了孩子,经过这事被王妃当下就捉了,听说那会儿王妃手段狠戾,反正是不知道弄到什么地方去了,王爷也没办法也就由着王妃处置。” 绕了半天,天香居然是踏进了后院女人争宠的漩涡里失了性命,落到王妃的手中能落的什么好下场,所以无涯大师说的“虐杀”肯定及时王妃下的手。 那两个下人见最后并没有治罪,一直叩头谢恩,说是一辈子不会说出去,然后便被带下去了。 严柏卿皱着眉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此事不简单,我知道父王的性子,虽然很是想要个孩子,但他最是讲究礼法,那是儿子媳妇身边的婢女他怎么会去碰,我娘若不是把我带大,活生生的一个男孩,父王是决计不会认下来的,我一进王府便被带走,早早送到师傅那里学艺,若不是当年被刺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府。” 也就是说,初九成了个所谓的“宠妃”若非受人指使,便是主动出手…… 天香一听这话便火了,站起来指着严柏卿说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姐姐也是我们巫族堂堂的公主,我们家族虽然没落,也是正正经经的王族后裔,谁看得上你爹那个老家伙,寨子里有的是青年才俊,她都没有在意,心心念念的等着我楚怀哥回来,一定是有人害她。” 严柏卿被天香急赤白脸的说一通,干笑着住了嘴,仔细想想老福王确实没什么可取之处,但凡有些追求的人也不会眼瞎的往他床里爬,也就没计较天香的话,因为那真的是……事实。 墨崖站起身,叫人准备午膳,回身和他们说道:“那不妨从最开始的时候重新梳理一下这些人的关系。” 然后指着天香说:“你姐姐会巫蛊术是不是?” 第一百七十三章 背后的手 墨崖的话让几个人同时冷静下来,那乱作一团的关系确实需要重新整理,这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奇异的串联在一起。 而这一切的源头,或许真的就如墨崖问的那般,是那“巫蛊之术。” 天香听着墨崖忽然问她,就点点头说:“是啊,我姐姐很是聪明,那寨子里的一个怪婆子教了几遍就学会了,不过她肯定不会去害人啊,只是偶尔拿着吓唬吓唬来捣乱的人罢了。” 墨崖挑眉看了她一眼,说:“哦?什么叫吓唬吓唬,我头一次听说下蛊还能吓唬着玩儿。” 宫鲤最初的时候也是知道初九能使一点巫蛊,但是天香当时确实也说过,只是拿来吓唬人的,而她对这些也并不是很了解,就下意识的觉得,初九只不过是跟着旁门左道学了几首,能有多大的本事。 清风正好外出回来,一进屋见气氛有些不太对,便小心的问宫鲤除了什么事。 “你来的正好,给众人说说这所谓的巫蛊之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风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不知道缘由,但是他也没多问,理了理衣服,便说了起来。“这巫蛊一说,其实也分高下,如今被大家误传的那些术法,不过是后来族人将其邪恶化了,我们本族人都叫那些是黑蛊术……” 见众人听得认真,他想了想,把那些生涩的东西稍微整理了一下继续讲道:“其实,简单来说便是养蛊的人,将自己挑选的各种毒虫集中在同一器皿之中,再加以毒草,任其互相袭击与吞食,最后存活下来的就是蛊。成了蛊之后还需要养蛊之人精心喂养,区自己的血常年供养,那些蛊婆子也着实厉害,那蛊虫外投则食五体,放于内则食五脏。被放之人,或痛楚难堪,或形神萧索,或气胀于胸膛,是致死之术。” 天香听完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问清风道:“那放蛊的人可是会被反噬,会……” 清风大抵知道她要说什么,便回道:“天理循环,蛇蚁虫兽皆是性命,养蛊那就是坏了伦常,所以才要以自己的心血供养,要蛊虫认主,时间久了自己的身体也会出现问题,发臭、发痒、溃烂……一旦施蛊,必须要连续转移那种煞气,不然自己就会痛苦难当,神情萎靡。” 天香喃喃的听着清风的话,忽然流泪,说道:“都是因为我,那蛊婆子一开始就打我主意,是我差点病死,被姐姐救了回来的,肯定是她替了我回来,一定是那蛊婆子故意安排的。” “黑蛊之术,通常都是传女不传男,因为女人阴气重,你确实根骨更好,又是巫族正宗的后人,你那姐姐不是吧。” 这时,宫鲤才知道原来初九和天香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所以当时那个蛊婆子应该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把主意打在了天香身上,看来当年是初九替了天香做了那人的徒弟,也就是说初九一直以来都有在放蛊,不然也活不下去。 “之前有一阵子,她忽然就病倒了,整个人神志不清,还拦着不让我跑出去找大夫,她让我背着她到山上去看花,然后就遇到一对杀千刀的歹人,我们被绑走,醒来之后便看到阿姐整个人好端端的站着……” 很显然,初九本来想着忍住不放蛊,就这么死了干净,却因为要救天香,不得不动了手,自己也好了起来。 “那次之后,她又出去过几回,后来她说了好大一堆话,就再也没回来了。” 墨崖打断她的沉思,问道:“你知道哪些把你们绑走的是什么人吗?” “阿姐说是京都来的官员,以为我们是什么居心叵测的坏人,才起了冲突,我当时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确实受了伤,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人,阿姐怕我闯祸一直没有让我去过,我起初是带了猎犬的,顺着他们路径一直追,但是那气息渡了一条河边没了踪迹,接下来我就顺着一路胡乱的寻找。” 那初九很有可能是跟着那些人走了,原因便是那些人看上了初九那手厉害的黑蛊术。 也就是说,当年初九的出走,其实是去做了人家的工具,是要用她来害人的。 严柏卿扇了几下,合上扇子说道:“那她出现在王府便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把这么个人才故意送进来的。” 墨崖点点头说道:“没错。” 宫鲤接过墨崖递来的点心咬了一口,看了眼门外,说道:“那就得算算这事儿成了之后,是谁成了大赢家,那幕后的人便是站在谁后面的,对不对?” 这话说完,严柏卿脸色却忽然难看了起来。 抬眼看着众人,然后冷笑一声,用扇子在身上点了点,说道:“是我。” 墨崖倒是笑开了,看了他一眼,“可不就是你,王爷。” 没错,那么个巫蛊之祸后,那些个妇人们该打该杀的都处理了,其他的吓都吓死了,谁还敢再去怀孩子。王妃把怒火都撒到初九身上,王爷也没了折腾的兴致,五夫人搬到了寺庙里,他躲过一次有惊无险的刺杀,回到了王府…… 这么看来,逗了一大圈,就成全了一个严柏卿。 没病没灾的活了下来,还顺理成章的当上了王爷。 严柏卿自己算的,都觉得是有什么高人在给自己在背后谋划,可是天知道这十几年来每一天都担惊受怕,活的疲惫不堪。要是真有这么个人,怎么躲在后面这么多年,在图些什么? 天香没什么心机,但是也不傻,自己琢磨了一圈,也确实是严柏卿母子稳赚不赔。 “你现在当王爷,是不是过些天还要去当皇帝啊,算来算去我都要信了。” 说着无心,听者却有意。 当皇帝! 在这个档口,朝堂乱作一团,不就是因为老皇帝就吊着一口气么。这口气什么时候一落,那边是一场血腥的战争,但凡有些头脑的想保命又没什么本事的人都会把自己藏起来,比如他,严柏卿。 然后,说来也怪,老王爷忽然就死了,还能记着给儿子讨来王位。更巧的是,就这么个敏感时期,这道旨意还不偏不倚就这么给放了下来,就连那个李大人也是父王的好友…… 这一切,真是见鬼了的顺利。难道是,真的有什么人? 严柏卿手里的扇子拍的很快,看得出来他自己也有些吃不准。 午膳的时候谁都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两口便撤了下去。暂且不去纠结这后面的手是谁的,眼下关于初九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墨崖最后开口,“冥殿历来不愿意管那些无主的魂魄,但那些被虐杀致死的人,怨气极大,况且孕妇被虐杀,女子加上死胎的煞气,即便不查生死簿,都能感知到凶魂的存在,但凡是这样的生魂,冥殿都极其重视,与那些孤魂野鬼不一样,这凶魂成了气候,就连鬼差都奈何不得。” 众人听完,大惊。 也就是说,初九是被人练成了凶魂,还藏了起来。 那,知县府夭桃手里抓着的初九是什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 厉鬼凶魂 阴阳交界之处总会存在一些奇怪的东西,它们被阴间所忽视,被人类避之不及,它们是鬼也是魂,找不到归宿又战战兢兢,它们虽然遗忘了自己的姓名和生世,但还记得死前的恐怖。 而厉鬼凶魂便是将这种恐惧,痛苦,不甘全部都放大了几千万倍。等到熬过了生死边界,成了一个真的鬼魂,之后它便记住了那些黑暗的情绪。 冲天戾气,连神见了都要谨慎对待。 有人利用了这一点,拥有巫族一半血脉,身怀黑蛊术,还被迫怀着身孕,又生生被虐杀的人,这一切完美的符合了一个强大而又阴狠凶魂的条件。 几人环桌而坐,宫鲤出声道:“必须得找夭桃问问清楚,那个初九到底是什么?” 如若,初九已经成为凶魂,那么送宫鲤玉佩的初九又是什么人物…… “让我去,那毕竟是我阿姐。” 但是墨崖却摇头道:“这已经不是你姐姐的事了,有人私自藏匿凶魂,有什么图谋不知,但肯定包藏祸心,况且你一来一去耽误时间,我会亲自去问,左右不过一日。” 宫鲤也安慰道:“放心吧,也就一天的时候,初九变成的凶魂也不至于忽然之间就出现,相信墨崖。 墨崖听着宫鲤对自己盲目的信任,哭笑不得,这初九的凶魂极大的可能还没有离开南齐,也没有把握说她就不会出现,也只能快去快回。 嘱咐大家每一个人都打起精神应对后,墨崖便出发赶往古水镇,去查问夭桃。 剩下的几人便各自回去,严柏卿的情绪也不是很高,脸色难看,想来自己又琢磨了什么觉得很是气闷,头一回走的时候肩膀都耷拉着,看着很是哀伤。 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便空了,宫鲤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加上又怕天香胡思乱想,思及有几日没见无涯法师,让清风、明月陪着往归元寺的方向去了。 刚过未时,日头正劲,秋老虎很是厉害,天气有些燥热。 宫鲤坐在车里有些闷便把帘子拉开,往外面瞧去,正是上次他们遇到府君坐下那个划船的人,正好听着旁边在叫卖酸梅子汤,便拉着天香下去,打算喝一碗解解渴。 四人围坐在小木桌前,一人喝着一碗冰镇的酸梅汤,宫鲤又说起上次的惊险,一阵后怕。 “当时我们便是在那里看到了族里的那位长老。” 宫鲤和天香顺着望过去,确实看到了一条曲折的小巷,正要往里面看看却被一辆看起来很朴素的马车挡住了视线,撇撇嘴便想看看是什么人也来了这儿。 “原来大热天,还有这么多人出门。” 天香用手帕使劲的扇着脸,却被宫鲤忽然抓住手腕,然后死死的盯着从上面下来的那人…… 清风几人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便也转身看过去,没什么啊,就是一个面相普通的男人,非鬼非怪,用得着这般惊悚? 许是视线太多,那人感知到了什么也转身看了过来。 清风等人,礼貌的点了点头,那人见他们几个也没什么恶意,便转身朝巷子里面走去。他们见人都走了,也没看出个究竟便转了过来,可却惊奇的发现,原来坐在桌边的宫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躲到了墙边,哪个角度堪堪挡住了车上那人的视线。 见他们看过来,宫鲤才呼出了一口气。 那个人竟然和南无和尚长了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脸色略显苍白了些。背影、走路的姿势都一样,但是他已经死了啊,被墨崖的诛魂刀砍过,还掉进了那个血池里。 怎么可能还活着! 宫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可是看到南无的那一刻,她还不待想什么,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要躲起来…… 后来的路上,宫鲤反而忧心忡忡起来,本来已经死掉的南无忽然之间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是巧合有人长得像?但是那气质要如何模仿,对了,刚刚匆匆的看了一眼,他现在居然是蓄发的。 穿着常服,束发戴冠,明明是一副生活还不错的样子。直到车马停在了山下,她才停止了猜想。 见到无涯大师的时候,他又在冲茶,招呼他们几个过去,一人一杯静静的品了起来。 明月看起来很是懂这个,喝了一口之后便频频点头,然后夸赞道:“这一定是翠竹叶上落下来的无根雨水,茶叶起码也有千年的岁数,真是妙哉。” 无涯大师抚着胡须笑道:“来了一个懂茶之人,通透的很呢。” 说完又为明月添了一杯,倒是其他人喝完就没有第二杯了。 宫鲤脑子里老是想着之前南无和尚的样子,便问无涯法师道:“大师可认得南无和尚,他是离天岛那山上的和尚,与我爷爷交情很好,您有没有听我爷爷提起过。” “南无……倒是听无常说过几回,说是常去你们药圃,是个有本事的人,不过到没有说他们交情多好。” 无涯大师想了一下,对南无这个人似乎印象不大。宫鲤心下奇怪,在海岛上南无隔三差五的便会过来,和爷爷相处也像是多年的老友,怎的都没有多提起。 “当时爷爷在溶洞里,就是他把我带过去的,才看到接下来场景,他也是为了给爷爷讨公道,生生的挨了墨崖一刀……如今我竟然在南齐看到了他。” “能挨了诛魂刀还存在的人,要么本就是无魂之人,要么就是被万千冤魂缠了身而养着的死人,其它的生灵哪受得了那纯阴的寒气,那可是上古时期便留存在世间的一把寒刀,又在黄泉下浸泡了上千年,那可是一刀毙命的神器。” 宫鲤皱眉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如果是凡人,确定是一刀毙命?” 无涯抚了抚胡子,点头道:“当然。” 这就怪了,当时记得很清楚,那南无上去替爷爷挨了一刀,之后还能和墨崖理论,也正是因为他扑上去与墨崖拉扯,才被甩下了血池,按说血池与墨崖还有一定距离,那么不偏不倚就掉进去? 无怪乎,人人都说怀疑就如同一粒种子,生了根便会发芽,此时宫鲤对南孚产生了怀疑,便会觉得当时没曾多想的细节,如今想来总是有那么一些的凑巧。 到了傍晚的时候,竟然下起了雨,狂风大作。无涯大师皱眉看了看天色,便让他们在寺里住下,担心山路不安全。 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几人便在寺里住下。 天色暗了之后,那雨水便停了,来的仓促去的匆忙,好似只是为了把他们留在寺里罢了。 宫鲤坐在院子里看夜色,身上竟然有些凉了,果然还是秋天了,山上林子的动静很多,她便闭了眼分辨,好像小时候在海岛上一般。正凝神听着,忽然感觉其中有一丝不一样的东西,快速的移动,好像正是她所在的地方。 快速的像一边倒去,避开忽然扑过来的攻击,宫鲤单手撑着地,看向对面的……东西。 那是,一团黑雾,从雾里面伸出一只细细的手,指甲伸的老长,宫鲤往自己的肩上一看,上面是五道血痕。 好快的速度! “敢来寺庙撒野,好大的胆子!” 宫鲤大声的骂道,希望他们无论是哪一个,听到出来搭把手。 只是没想到,那团黑雾里传来的确实婴儿啼哭的声音,一声一声,凄厉的回荡在山顶。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这下惨了 宫鲤肩膀上的血痕麻麻痒痒的,她却不敢去挠,只是一错不错的盯着眼前那鬼东西,这么大的啼哭声里面的人竟然没听到?宫鲤脑子里急速的转着,咬了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 捏着白练的手,暗暗的凝聚着内劲,白练已经变成墨色,随着宫鲤注入内里上面浮现了暗红色。 宫鲤又一次躲开雾里忽然伸出来的爪子,紧接着便把白练甩了出去,打进了黑雾里,又是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只是这一次充满了愤怒。果然,没留神又被抓了一把。 “小呆!” 一股浓烟从宫鲤的胸前涌出,小呆执刀迅速的向前面那东西砍去,有了这一缓冲,宫鲤也迅速的调整了气息,紧跟着冲了过去。 那浓雾确是了还的紧,小呆的刀砍在那浓雾里只是将它们打散,瞬间便又自己合到了一处。 宫鲤看着这情形很是不利,便用自己学来的咒法用了出来。 驱鬼咒只将将学了个皮毛,但是清心咒却最是纯熟,宫鲤先是打了一道驱鬼咒出去,那浓雾里发出刺耳的咆哮声,居然又伸出了一只手,只是这只手却像是个大人,一个女人的手,黑色的指甲刷一下划过就把小呆的袍子撕了个口子,宫鲤急忙用白练将小呆卷了回来,回身用寒刀迎上了那爪子、 那人爪的胳膊上戴着一个金属的铃铛,与寒刀碰在一起铛的一声,那浓雾动作迟疑了一下,宫鲤趁机用寒刀对着她的胳膊就砍了一刀,这一刀够力度,都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 “啊……啊……” 不同于婴儿的啼哭,这一声是实实在在的女人尖叫,宫鲤被近距离的嘶喊,震得血气上涌,喷了一口血出来。 身上瞬间被窜出来的密密麻麻的好似头发的东西紧紧缠住,小呆只是被缠住了脚,手里不停的挥着刀,宫鲤动弹不得,便索性开始诵念清心安魂咒,她的手费力的划着那个熟悉的咒符,身上的毛发好似送了些。 正要高兴便感觉,那浓雾涌动的更厉害,宫鲤见它眨眼间移了过来,那尖利的指甲便伸向了她的脖子。 “把身体,给我吧。” “没门儿!” 宫鲤吃力的骂了一句,费力的瞪着那浓雾里翻腾的东西,那是…… 忽然脖子上力道一松,随后便是无涯沉沉的声音,宫鲤眼见着一串佛珠四散开来打在浓雾里面。瞪大了眼睛看着里面忽隐忽现的东西,正要上前,便见它凄厉的叫了一声,平地卷起了一股妖风,朝山下而去。 无涯大师快步朝着宫鲤走过来,看着她一直捂着脖子咳嗽,问道:“可有伤到?这东西敢上寺里来,真是胆子不小,我之前看山下有股黑气涌动觉得不寻常便去看了看,果然结界被毁了一处,估计是这畜生给破坏的。” 宫鲤撑着身子坐起来,摸到了地上一个冰凉的东西,捡起来一看是那浓雾里伸出的手上面戴的东西。 “这东西里面有人,不,应该说是有一对母子。” “阴胎成了气候,果然是厉害。” 宫鲤随着无涯大师走进了院子,才发现这里与刚刚的地方似是哪里不一样,不像外头那般阴寒。 清风明月站在院中,看着走了进来的两人,急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察觉到气流有些异样,起身四处查找却没发现什么。” 无涯大师摆摆手说道:“那是幻境,人一进去便是去了另一个世界,若是在那里面被杀了,在现实中我们是寻不到魂魄的,这种幻境厉害得很,如今已经很少用了。” 随后清风、明月便随着无涯大师还有寺里其他几位法师在山上细细查探,又重新加固了阵法,宫鲤坐在天香门外,一夜都没合眼。等到他们回来,天色已经蒙蒙亮,宫鲤红着眼看他们没事,才放下心,回去睡了一会儿。 大概也就睡了一个多时辰,便被肩上的伤口烫了起来,宫鲤坐起身便看到墨崖正坐在床边打坐,见她动作便睁眼看过来。 “哪里难受?” 想来是无涯大师给他说了,便不放心守在了床边,便顺着墨崖的力道坐了起来,伸手拉开了衣服。 肩上被抓了的地方已经没了血渍,应该是她自愈能力这些皮外伤都自己长好了,只是雪白的皮肤底下却沿着那五道爪印,延伸出一条条的黑色丝线,纵横交错,如同蜘蛛网一般爬满了整个肩头。 墨崖握着她肩膀的手一紧,指着那痕迹说道:“这是鬼毒,我帮你把它吸出来,会很疼,你忍着点。” 宫鲤一下红了脸,那可是肩膀上,吸毒的话……岂不是…… 墨崖抬手间看到宫鲤涨红着脸,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笑了一下,转念一想,索性放下手,然后低下头凑近宫鲤的身体。 “那个……那个,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 “哦……” 看着怀里轻轻颤抖的宫鲤,墨崖抿嘴笑的欢畅,轻轻的在那刺眼的伤痕上落下一吻,趁宫鲤还没回过神来,伸手如爪,朝着那伤痕临空一抓,那黑色的血丝便顺着血液被墨崖生生的从宫鲤的肩膀上抓了出来。 “啊……痛!” 墨崖手用力一扯,那团黑气便被他抓到了手中,然后握紧装到了一个小瓶子里,从怀中抽出了一张黑纸凌空一甩便化作一只乌鸦,叼起了那瓷瓶化作一股浓烟,穿墙而出。 为宫鲤拉上衣服,伸手为她擦了擦冷汗,墨崖低声说道: “伤你的估计是初九。” “你怎么知道?” 墨崖也不过是才回来,都没见是谁,怎么就知道那鬼东西是初九。 “夭桃那里的初九,不过是当时凶魂抛弃的一点点善念罢了,是夭桃从黄家出来时候恰巧捡到的,便收了下来作为女奴驱使,她也不知道初九其他的魂魄在哪里。” “就这样你就知道了?” 墨崖捏了一下宫鲤的鼻子,继续说道:“是初九感应到的,说是其他的魂魄已经苏醒,我便急忙赶了回来。而且你身上的伤,就是厉鬼留下的毒,如果是常人早就变成了僵尸,你还真能忍,这么久才出声。” 宫鲤不自在的摸了摸肩膀,然后想起了之前捡到的那个手镯子,墨崖看了后便说道:“上面的气味很是阴寒,看来这初九之前应该是躲在一个阴气很重的地方,要不就是坟地,要不就是道场。” 天香进来之后一眼便看到了那镯子,“这是我阿姐的镯子呀,怎么在这儿?” 墨崖与宫鲤对视一眼,心想“果然就是初九的凶魂出现了”。 那么,如果对上了那样面目的初九,天香又该如何选择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滥杀无辜 天色大亮之后,宫鲤经过调息身体已经恢复过来,天香一直拿着镯子,反复的摩挲着,见她从屋子里出来便急忙迎上去,先是问了问伤势,然后才吞吞吐吐的问了句初九的情况。 宫鲤坐在墨崖身侧,琢磨了一下,说道:“初九如今却是厉害,凭我自己的能力昨日怕是必死无疑,而且她还不是自己练成了那凶魂,就连她自己腹中那个死去的胎儿也成了气候。” 清风听完点点头,看着天香说道:“凶魂一般都是六亲不认,全无神智,尤其是受了人控制,很容易便会攻击人,那鬼毒凡人沾上便会毙命。” 大家都看得出,清风是在委婉的告诫天香,如今的初九已经不是她的阿姐,而是一个受人摆布的杀人利器,切不可轻举妄动,反而被害了性命。 经历过种种事情,天香已经不是那般冲动的性子,听清风如是说,也认真的应了下来,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无涯大师还在与寺中的弟子交代,要看护好山上的结界针法,一旦有异动必须马上警示,这寺里常年都是香客,若是在这里被厉鬼害了性命,这佛门清净地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墨崖靠着椅背,沉声说道:“凶魂这种东西,一旦开始杀戮便不会停止,不死不休。所以,从昨日开始,初九便会出来狩猎,但凡你们自己遇上了能避则避,不要逞能,这里是辟邪一族的势力范围,这件事我们要与他们从长计议。” 天香下意识的抖了一下,可能还不能忽然之间适应初九就这么变成了一个人人见而诛之怪物,听着墨崖冰冷的声音,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若是阿姐来到了面前,是不是能认出自己呢? 之前一直寻找的初九终于找到了,却马上就要面对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不管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自保,还是站在天下百姓角度主持正义,初九都必须得被诛杀。 下山的过程遇到了很多前来上香的人,宫鲤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便在墨崖耳边,轻轻说道:“初九与我并无冤仇,昨日却到了归元寺,就你对鬼魂的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无故的往寺庙里面跑,那不是自找死路么?” 而且昨晚的事情,分明就是没头没尾的就发生了,但凡昨日自己在屋子里睡觉,是不是都不会遇到初九,如果这纯粹只是巧合的话,那么初九的出现,是因为她要来寺里寻找什么东西,昨日是不是已经得手? 墨崖听完便回道:“这也正是我所奇怪的,按照你的说法,她是制造了环境后进寺的,也就是那幕后操纵之人,并没有打算惊动寺里的人,碰到你而且大战了一场,或许就是一个巧合。” “这一次是在这里,那么下一次会是……” “或许她在寻找生前留在各处的气息,会不会是,她也是在寻找自己的仇人?” 这个假设倒是有几分合理,想当初他们出来南齐,就是通过这法子找到了王妃,知道初九是被她处置的。 看来接下来这初九出现的地方极有可能便是那黄府、破庙和河岸一代,只要在这几个地方把手,便可以擒得初九,“趁她杀孽还没有很重的时候,或许可以想办法化解她的怨气,重新轮回投胎。” 他们回去后,请了黄曦、严柏卿过来,大家仔细的商量了对策,怕是初九随时都有可能对这些人进行报复,凶魂的杀戮可不是讲究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她的方式就是屠杀,直到无人可杀了为止。 然而即便是做了自认为完全的准备,南齐城内还是出事了,正好发生在渡口。 那里是个人员流动的集散地,很难去控制人们的行动,也没办法明目张胆的告诉大家,“有厉鬼啊,你们都要小心,不要乘船……” 所以只能私下里仔细检查周围的船只,找一些水性好的船家,船上都挂着辟邪驱鬼的物件。 这样太平了大概有四五日,大家便渐渐松懈,然后晚上便出了事。 有几个活下来的人,说是傍晚的时候有人要渡河,船家都是被嘱咐过的,就没敢接这活,但是架不住那几人求,说是回去奔丧之类,哭得无比凄惨,船夫也就应了,想着也不会那么倒霉。 他的这船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好,渡口还有些人见他开了这个例子,便也蠢蠢欲动,一会儿没忍住便也接了活想着趁着天气还算凉快多接一些生意,然后这些船都准备好要走的时候,忽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声婴儿啼哭的声音,那会天色已经晚了看不清人的面貌。 大家就瞧见一个身姿不错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儿走了过来,便急忙把她迎到了船里。 “小娘子,小心脚下,看好孩子别吓到了,夜里风大。” 船夫当时只是有些奇怪,那人低着头不理不睬,却没想到船走到半截,便有个人鬼哭狼嚎的掉进了水里。 “我当时回头一瞧,差点吓死了,那女鬼披散着头发伸手轻轻一捻就把那人的头上戳出来一个血洞,那爪子一挠就是血肉模糊,还有那个怀里的婴儿,它攀在那女鬼的脖子上,小爪子一抓就能把人的心给掏了……”。 宫鲤他们听着那船夫哭诉,据他说自己能活下来,便是屏住了气沉到水里,游上了岸才捡了条命。 看样子初九是从河岸下手了,水主阴气,她在河上面杀了那么多人,再将那些怨气吸收了,确实是那凶魂厉鬼惯用的伎俩。初九开了杀戒,很快就会沉迷于那种快感之中。 那么黄家附近怕是也要成为不宁之地。 宫鲤站在桥上,抱着那幼体的府君,看着天便有些暗红的云彩,心里发沉。 “依照本君看,这凶魂还算有些神智。” “哦?她这般滥杀无辜还叫神智……,这般作孽,来世也会下地狱的。” 那府君伸出胖乎乎的手拍了拍宫鲤的头,说道:“她没有在河上大开杀戒,而是选了一艘船,已经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欲望了,要不然,咱们第二日看到的就是一条血河了。” 宫鲤自是不知道初九这所谓的神智能有多少,但至少没有出来屠城,还算是给人一些时间准备的。 两人正说着,就见天香跑过来说:“你说如果这两日王妃忽然要来这里与曲流私会,可怎么办!” 倒是忘记了这茬,这一代可是初九必然要来的地方,如果碰上了王妃,那么一定会不可收拾。正想着,就看见之前那阁楼上面,曲流的房间里,噗的一下亮了灯。 还没等他们缓口气,那若有似无的婴儿啼哭声便顺着河面飘了过来。 府君抓着宫鲤的衣袖,说了声:“来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为亲背叛 原本还平静的水面因为那婴儿的哭声开始翻起了浪,越来越大,随着那初九身影的出现,河里居然起了三尺多高的浪,宫鲤抱着府君,听他喃喃道:“本君的府邸又要被毁了,这个混球。” 说完伸出手,从手心升腾起一个令牌,晶莹剔透,他双手将令牌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念念有词。 浪潮在他的压制下平静了下来,府君也气喘吁吁,宫鲤伸出衣袖为他擦了擦冷汗。 天香在看到初九的时候便想跑过去,被赶过来的明月一把拉住,他们今日守在此处,可不能白忙乎。初九这次没有裹着那浓雾,而是湿哒哒的站在桥墩上,她确实与那知县府的初九长的不一样,这个便是真正的灵珰吧,眉山远黛、娇小柔弱,想来生前是个很美的人。 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光溜溜的伸着四肢,身上搭着初九散下来的头发,此时正闭着眼小声的抽泣着。 初九迷茫的站在桥墩上四下的张望,好一会儿像是知道往哪里走,便直直的朝着曲流住着的那个阁楼而去,宫鲤他们站在府君制造的环境中看这儿初九的背影,都捏了一把汗,为什么偏偏曲流这个时候回来。 “若是王妃这个时候也在那里就不好了,凶魂是能够识别出来生前杀害她的人,此时见到仇人,会刺激她更加暴虐,希望令主他们能够制得住她。” “墨崖的诛魂刀不是一刀毙命么,有他在应该不是问题。” 而清风却摇了摇头道:“诛魂刀确实是上古神留下来的神奇,但是那毕竟是阴寒之物,遇上同样是阴邪之物的凶魂厉鬼发挥出来的威力就会大减,诛魂刀是煞气之刀,但是它也有自己的意念,它会同情那因为怨恨枉死的生灵,所以即便是令主驱使诛魂刀也只能是对那些邪恶之气最是管用,对于被虐杀而死的初九,和那阴胎怕是功效大减。” 这也是宫鲤头一次听说诛魂刀还有这般的不同,那所谓的煞气之刀原来还有这样一个悲天悯人的意念…… “倒是没有听墨崖提起,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我巫蛊一族,生于世外桃源,那里也是上古便留下来的仙山,当年有老人知道诛魂刀的事情,你以为这刀上的那点善念是哪里来的?听老人说,就是因为那刀是用桃源山上的桃木做柴火打造的,所以诛魂刀与我们巫蛊一族也是有着渊源的。” 宫鲤听着,扭头看向远处一个屋角上站立的墨崖,嘴角一笑,原来我们的羁绊从那个时候便发生了。 初九的身形一个转换便到了阁楼外,听着里面咚咚作响的琴声,整个人僵直了身子,身上的开始散发出黑气。嗓子里咯咯的响着,似乎是想开口说话,可是张开嘴巴之后却发现嘴里面空空如也…… 舌头、牙齿都去哪里了? 他们几人站在府君用法力维持的幻境里,站到一旁的高墙之上,看着初九长着黑洞洞的嘴巴,发出凄厉的叫声,都吓了一跳。 看这样子,王妃居然拔了初九的舌头,还把她的牙齿都打掉了,好狠的手段。 “阿姐……宫鲤她好狠毒,她居然那样对我阿姐,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她报仇!” 天香看着初九的样子,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遭了怎么样的罪才落得如此大的仇恨。 这个时候里面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门吱吖一下被推开,曲流皱着眉头站在了二楼栏杆边往下看去,而下面的初九却是因为看到曲流的样子后,忽然索瑟了一下。 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往后退了几步,低下了头。 倒是这曲流让宫鲤觉得很是奇怪,按说是看到鬼了,任何正常的人总该有些反应。 但是,曲流除了最开始看到的时候皱了下眉头,之后便面色如常,还望四处看了几下。他盯着楼下的初九看了好一会儿,刚要张嘴,便听着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完蛋了,果然是王妃…… “曲郎,外面是何人,你怎么还不进来,莫不是有什么景致迷了眼睛?” “没有……”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空档,那初九身上的黑气便向四周爆裂开来,原本湿哒哒的头发不过眨眼之间便开始疯长,她的全身被头发裹了起来,推到了半空中。 曲流回过头便见到初九已经移到了他的身后,一转身正好对上,吓的往后退了几步,撞上从里面出来的王妃。 府君沉声骂道:“这个老女人就知道添麻烦,这下可麻烦了,令主速速动手吧,待会儿更惹不起了。” 墨崖刷一下抽出刀,初九迅速的便察觉到了,抬手便向倒在地上的王妃抓了过去,却被曲流掏出一把扇子挡住,擦着王妃的脸便挠在了地上,挖出五道深深的痕迹。 初九更为发狂,头发铺天盖地的将整个阁楼都给缠住了,她将受伤的婴儿放开任由他闭着眼睛裹在头发里,而她自己则向曲流发动了攻击。 “令主要袖手旁观的何时。” “哼,到你被打死为止。” 墨崖是真的看不惯那曲流的样子,一看就是幅薄情寡义的之徒,刚才看得真切,那曲流肯定是与初九有过些什么,而最后却做了负心汉,不然初九能在见到他时,恢复些神智,可见用情是很深的。 曲流一边抵挡,一边拖着王妃往后拉,身上便挂了彩,笑道:“宫姑娘怕是在附近吧,我若是死了,灵珰必会发狂,当时候令主有把握让这些人全身而退?”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说完便飞身上前,从另一侧向初九砍了过去。 头发被劈断,初九仰头嘶喊一声,回身将爪子朝着墨崖抓去,那些断掉的头发都变成了黑色的液体,滴滴答答的落在木头上,烧出一片黑洞,看来是能腐蚀东西。 初九的爪子厉害的很,而且速度特别的快,饶是墨崖拿着诛魂刀对抗,都被划破了衣袖,手臂上被密密麻麻的头发缠住,烧的出了血渍。 回手砍断发丝,墨崖与曲流都纷纷跃下了阁楼,落在地上。 而此时的初九怕是神智都已经了无踪迹,整个眼睛充斥着墨色,身体诡异的扭曲着,攀在屋檐上拧着脖子看着墨崖,那婴儿闭着眼顺着她的头发爬上爬下,咯咯的玩儿着……这半天的打斗,初九只是断了一截头发,身上挂了几道伤痕,根本没有伤及要害。 墨崖左手拈了一个诀,向着初九的地方指去,然后凭空便洒下来一个大网将初九结结实实的罩在里面,墨崖念着咒文,逐渐收紧那网,初九和那个婴儿意识到了危险,便尖叫了起来,那婴儿猛地睁开眼睛,从眼眶里冒出黑雾,从网的缝隙里窜了出来。 “黄家人,该派上用场了。” 果然,府君话音刚落,便见有黄家的术师,从院外跃了进来,应对那黑雾化成的厉鬼。 清风、明月则到墨崖身边与他一起封印那初九母子。 初九挣扎的很是厉害,墨崖不得不将额间血注入符咒之中,才勉强把网封上,里面的初九和婴儿被网困住,随着越来越收紧,最后便会成为一滩血水。 诛魂刀发出嗡鸣,似乎是在叹息。 然而,宫鲤却忽然发现身边的天香没了踪迹,心里咯噔一下,便看到她想着墨崖刺出一剑,因为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所以很轻易的就得了手,那一剑从墨崖的肩膀穿过扎到了胳膊上,可想而知,天香用了多大的力。 内力忽然松懈,天香又趁机使了一招,用自己的血液为祭,画符打在了大网上,里面的初九奋力一震,将自己的一条手里生生的撤下去,愣是拉着那个阴胎窜了出来。 “天香,你干什么!” “那是我阿姐,我要救她,我要救她,你们不要逼我……” 墨崖伸手拦住要追上去的清风,捂着自己的肩膀,冷冷的看着天香说道:“你这是背叛,今日你做了这事,以后便不要再回来。” 天香含泪看着宫鲤,猛地转身用剑劈开挡在身前的黄家人,率先跑了出去,那初九似乎也知道跟着她,长啸一声卷起了浓烟顺着天香的方向窜了出去。 “墨崖,你伤的如何?” “无碍,自己便能长好。” 但是那一剑还是叫宫鲤心凉了一下,天香终究是做不到…… 第一百七十八章 狠毒心肠 那一场打斗,初九元气大伤,而天香在最后的关头刺了墨崖一剑,这天下还是头一回有人能将堂堂令主刺个对穿,但是墨崖知道天香是宫鲤这么久以来最好的一个朋友,即便是临阵倒戈,想来以宫鲤的性格是不想伤害天香的。 所以,他将她放走了,但是这里也不再欢迎这么一个能背叛朋友的人。 “你们快杀了那个鬼东西,为什么要放走,立马给本王妃抓回来,那个小贱人就是灵珰的妹妹吧,谁让你们放走的!” 那王妃见那鬼东西没了踪迹,忽然又硬气了,站起身推开曲流的搀扶指着墨崖大声的骂道。 转眼看到宫鲤抱着一个小孩子,走过来更是气的够呛,不由分说的走了过去,“那个不是你的好姐妹?也不怎么样嘛,关键的额时候还不是向着自己人……” “赶紧让她滚,再多嘴一句,我就让她一辈子也说不出话。” 王妃见墨崖看都不看她一眼,刚想多嘴就被曲流一掌劈晕,软软的倒下。 曲流将她随意的靠在地上的石桌旁,朝着墨崖施了一礼,“这次真是多谢令主出手相救,要不然曲流这条命就搭进去了。” “我自然不是要救你,不必谢我。” “客气了。” 宫鲤心情低落,看着曲流的样子,更是恶心。之前那一幕大家都是看在眼里,这曲流对于初九变成今日的样子,肯定是有责任的。 “曲流公子是吧,既然这么有幸保下了命,要谢,不如将你如何当了个负心汉的事情讲给我们听听好了。” 本以为他会恼羞成怒,但事实上他还是那副平淡无波的样子,听到负心汉这个词的时候,还挑了挑眉头。 “既然要讲故事,几位不妨到屋子里吧,站在这里就着凉风,我怕我会想不起来。” 说完将地上的王妃抱起来走上了阁楼。 府君一直支撑着幻境有些疲累便要告辞回去府邸,黄家人又重新加固了阵法,也纷纷离开,黄曦皱眉走过来,看着宫鲤一脸怒意,拍拍她的肩膀也离开了,毕竟初九存在一日,整个守护南齐的黄家人就永无宁日。 “走吧,听听他怎么说。” “那你的伤……”宫鲤闻着墨崖身上的血腥味心里更是一阵愧疚,好似出剑的人不是天香而是她自己一样。 墨崖将她的眉头揉开,伸手摸了一下伤口,不在意的说道:“也许当了这么个令主倒是捞了这个好处,铁打的身躯,不老的容颜,你若不放心,那么久麻烦曲流好了,他那里多的是好药。” 一直以来,宫鲤都觉得墨崖似乎是认得这曲流,语气多是不喜,但是也说不上是厌恶。 “你之前就认得曲流?” “只是知道这号人,之前和你有了接触后,我便去查了一下,他……是半鬼之人。” 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类人,宫鲤上楼梯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便听着头顶上方,曲流用一种很是讥讽的语气说道:“令主身世神通广大,这都能查到。” 墨崖也没理会他,拉着宫鲤上了阁楼,王妃不知道是被安置在了哪里,反正里面还是上次来闻到的檀香。 “宫姑娘不是第一回来了,也不必拘礼,随便坐吧。” 宫鲤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一想到他和一个王妃纠缠不清,又勾搭上什么都不懂的初九,再加上他平日里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招蜂引蝶的姿态,真的是厌恶至极。 曲流是个敏锐的人,当然知道宫鲤如今看他很不顺眼,便自嘲的一笑。 “你们说的初九便是灵珰吧。” “没错,就是那个变成了凶魂厉鬼的东西,刚刚你也领教过了。” 曲流眼底闪过一丝怜悯,但是却没有多深的感情,宫鲤看了一眼便知道,初九当初不过是一厢情愿了吧。 “宫姑娘怕是对在下有误会吧,关于灵珰我自认为没有什么不恰当的行为,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对于女子我是怜香惜玉,所以闹出来这样的事情,当初不过是觉得她可怜,所以多照顾了些,倒是不知道,你们女人的心思恶毒起来,我们赶都赶不上。” 这话指桑骂槐的也不知道是想骂谁,但是这一番话说出来,他倒是把自己摘干净了。 意思不过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一场惨烈的误会。 “你与王妃纠缠不清,难道是不知道她的性情么,你那般作态,是个女人就会嫉妒,更何况是那么刁钻的人。” 说起王妃曲流总算是有了些表情,他皱了下眉头,然后抬手抚弄着自己的袖口,说道:“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虽然任性倒也善良,这个你们可以去查问,王妃家人许给王爷之后前后落胎四次,她是被逼疯的,也许我成了她唯一可以说话的朋友,所以越来越古怪,再后来生出那样一个怪物,早就神智不清了。” “那她也不至于对着一个怀了胎的初九下那狠手,能成凶魂的鬼魂,那是遭了多大的罪,王妃固然可怜可是她把怒气施加在一各无辜的人身上,要别人怎么原谅她。” 曲流倒是冷笑了一声,抬眼看着她道:“无辜?哪里无辜?王妃生出那怪物不就是灵珰下的手,我倒是没想到那位楚楚可怜的人,有那好本事,还是个放蛊的好手。” 当年的事情一个证人都没有,大家各有说辞,而他们首选的相信了天香,相信当年作为王爷新宠的灵珰不会对一个王妃下手,因为她甚至都没有动机。 然后今天的场面来看,这个动机是存在的,就是曲流。 而今天初九的迟疑与后退是不是下意识的愧疚,当然曲流的话也不能尽心,是不是随口说出来替王妃开脱。 “各凭口说罢了,我们又怎么知道当年的情形,是不是王妃找了个由头发落无依无靠的初九又从何而知,会巫蛊之毒的大有人在,潜进王府就能下毒,怎么能说就是初九呢?” 曲流听罢看着墨崖,笑道:“令主真是眼光独到,以宫姑娘这等口才,真是屈才了,因为你不信我,所以我多说无益,初九到底是受了何人的指使,别人又是给了她多少承诺,我不得而知,只是希望各位最后能得出一个真相,而且……希望到时候你们能受得住。”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二位可以走了。” 宫鲤看着曲流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内室,有气却发不出,又想起了之前墨崖的说的“半鬼之人”,便问道:“你之前说的半鬼之人,是什么?鬼和人还能……” “半鬼人,早在前朝便被屠杀殆尽,是幽冥发了诛杀令的大肆屠杀,当时怕是有上千万的人枉死。”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何为真相 半鬼人的说法,还是头一次听到。墨崖说早年知情的都被朝廷下令封了口,如果有人在民间散播谣传,那可是剥皮抽筋的重罪。 怪不得每次见这曲流,都觉得他身上有种奇异的感觉,有些难以形容的奇异。 宫鲤边下楼梯,边想着离开的天香,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走到阁楼下的时候听到楼上传来曲流的琴声,宛转悠扬,一声声都敲在人的心头上。忽然间竟然有些动了祭灵曲的意义,这个声音让人感觉心底都在被抚慰。 至于后来王妃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回了王府,这些宫鲤无从知晓,只是第二日的时候整个城中的人都在传言,说是晚上似乎听到了后院里,水井里,墙根底下传来一阵阵哭泣的声音,打开门窗搜寻却又不知道到谁。 一时间被传得很是邪性。 只有他们知道,那是孤魂野鬼因为初九的出现,被惊醒。凶魂是需要通过吸食幽魂来修复自身的,杀人不过是为了积攒怨气,于凶魂本身而言,这种进食般的修行,便是最快的方式。 所以整个城中的百鬼同哭,第许许多多的幽魂瑟瑟发抖,不安的哭泣。 鬼也是知道害怕,怕消失,怕被厉害的人操纵。 “曲流的琴声响了一夜,似乎是在安慰这些灵魂。” “他倒是知道如何献殷勤。” 墨崖撩起了袍子,坐在椅子上,看着满面愁容的宫鲤说道:“说到底,你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不过是行路的游人,一旦寻到了终点便会自动离开,你又何必介怀。” 宫鲤摇摇头,说道:“不是介怀,而是担忧。天香的作为虽然生气,但是她一直放不下的心结就是初九,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出手相救才是天香,我只是没有想到她会用剑刺你。” “人在焦急的情况下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你倒是应该庆幸没有伤到我的要害,不然诛魂刀会自行攻击上我的人,那个时候谁都救不了她。” 说是这么说,但是初九这次受伤之后必然会通过吸收别的魂魄来疗伤,估计是能消停几日,但是她稍微有些力气便会变本加厉的杀人来获得怨气。 “这几日,黄家人会去寻找初九,见到了就是格杀勿论,你不必参与,初九不诛这南齐就会永无宁日。” 初九躲藏的应该是个好地方,黄家人、清风、明月甚至是严柏卿都派了人四下寻找,但是一无所获。 这初九似乎一下子就敛去了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墨崖不让宫鲤去参与追捕初九与天香,怕万一迎面碰上,又出一堆事端让其他人难做。他的顾虑倒也在礼,毕竟这事马虎不得,索性便去了府君那里,去看望一下他的伤势。 “咦?府君你……长高了?” 宫鲤惊喜的看着端坐在凳子上的小少年,确实没有想到这也是因祸得福,府君竟然能借此机会恢复了些法力。 府君虽然不满意自己还是个少年,但是比之前那矮冬瓜的样子实在是好了不少,便抿着嘴矜持的笑了笑。 “只是凑巧,本君用了幻境之法,倒是突破了多年来的瓶颈,参悟了更高一层的境界,也因此冲开了一部分当年那怪物下在本君身上的咒法。” “这也是因祸得福了,恭喜府君大人。” “托福托福,今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墨崖他们几个呢?” 宫鲤叹息一下,坐在府君对面,接过他递过来的热茶,说道:“初九忽然之前就销声匿迹,查不到半点踪迹,他们正在南齐周边查探,必须赶在她下一次出来伤人之前制服她。” “这倒也是奇了,凶魂的阴气重的很,之前没有重伤若是隐藏还有办法,如今伤到阴气外泄,但凡有些法力的人都能寻到,这么看会不会是有人将她给藏了。” 宫鲤想了想,又摇头:“天香的能力我了解,我两个都是半斤八两,怎么能藏起来凶魂,不然就是有其他的人。” 而此时,一个人影忽然从脑子里闪过,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会想到南无,但是重新活过来的南无总是让她下意识的就想躲避,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这次他出现在南齐会不会是与初九有关联呢? 府君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或许本君可以一试,只是中间需要你的帮助。” 宫鲤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她倒是觉得自己能出一份力,总算是还有些用武之地。 两人来到了一个石门前面,上面刻着精密复杂的图案,门上散出丝丝寒气。 “这里是幽冥之门,连接着地府的阴河所以你会感觉寒冷,待会儿我会用法力召唤河底的幽灵,让他们寻着阴气去找凶魂厉鬼的踪迹,而你要做的就是帮着本君拿好搜魂旗,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许将它放下,不然的话寒气反噬咱们都得完蛋。” 宫鲤连忙点头说记住,拿着搜魂旗这件差事听起来并不是很难,便欣然的接受。 石门被府君用法力震开,然后他们二人被一团透明的结界罩住,抵御住了扑面而来的寒气。宫鲤跟在府君的身后,紧紧的攥紧手里的搜魂旗,在黑暗中走了许久才听着一道水声出现在前方。 “幽冥之门,阴阳之路,五方鬼帝,借吾幽灵,开路……” 随着府君的声音落下,前面出现了光亮,然后慢慢的整个通道的顶上和四周变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倒是与之前的神女溶洞那些发光的飞蛾很像。 越来越多的亮点出现,最后连成了一片,宫鲤看着眼前有一条和当时在镇魂幡中间看到的黑河一模一样的河流出现,也不沾地就那么从半空中流了出去。 “这黑河可是冥河?” “说笑了,冥河如若只是这么一条,那千千万万的魂魄岂不是无处可去,这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条支流罢了,不过也足够本君借鬼帝的五鬼一用,拿好你手里的旗子。” 两人站定,宫鲤拿着旗子站在稍远的一个台子上,被府君用朱砂圈起来,在上面放了一块黑漆漆的铁牌,宫鲤只是扫了一眼,便被府君喊了一声,指着她手中的旗子,让她举起来。 一时间,整个亮闪闪的通道里只剩下府君念念有词的咒符,和他越来越快的身影。 忽然那黑河上空升腾起了黑雾,府君则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不停的念着。宫鲤直挺挺的站着,就见那些黑影冲着她飞了过来,吓的赶紧闭眼。 没有想象中的痛楚,才睁眼看了看四周,发现那黑影全都涌入了搜魂幡,然后又冲出去,来来回回像是过滤着什么。 “好冰的旗子。” “拿好了,千万别放下。” 宫鲤此时举着搜魂幡,觉得这东西简直就像是个铁塔,又重又冰,两条胳膊抖成了一团,不得不调动内劲来增加臂力。 就在她凝神调整内息的时候,朱砂上面的黑铁牌确震动起来,上面升腾起的白烟缓缓的注入宫鲤腕间的手环内。 府君本来是怕宫鲤支撑不住,打算招个小鬼出来助力。 一回头却发现地上的黑铁令牌竟然想宫鲤的腕间输入力量,他皱眉寻思,这便是奇了…… 河伯府君的黑铁令缘何与这丫头能相通,这东西可是当年驱鬼族姬兰玉滴血认过的东西。 神器都是一生只认一主。 莫非她与姬兰玉还有渊源…… 第一百八十章 五鬼现身 举着搜魂旗的宫鲤并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只是专心的凝聚着内里顶住那旗子上的刺骨寒气和重量,不知道从何时起身上的重量便减轻了许多,而那旗子的寒气也收殓了许多。 直到,远处传来府君的喊声,她才睁开眼,缓缓拿下搜魂旗。 “将旗子拿过来。” 宫鲤依言走过去,将旗子递给府君,见他上下的打量自己,便停了擦汗的动作,小心的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府君皱着秀气的眉头,摇摇头说:“倒是没有,唔,还得让本君花些时间寻思寻思。” 说完便转过身去,从怀里掏出一个符咒,夹在指尖临空晃动,便见那符纸化作一直火鸟绕着二人的上空飞了一圈,然后一头冲入搜魂旗内。 “五鬼现身!” 随着府君大喝出声,那搜魂旗内便飘出了五道影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府君也没在意他们是不是有反应,自顾自己的说道:“今要劳烦几位查一查这南齐何处藏匿着凶魂和阴胎,然后不必惊扰,回来告知本府君方位即可。” 那五道影子听完后便越过他往外飘,倒是走到宫鲤面前的时候五人齐齐的施了一礼,倒是把宫鲤吓的不轻,连忙还礼,直到那几个鬼影离开,还一头雾水。 府君更是奇怪,那五鬼连他都不搭理,倒是冲着宫鲤施礼,这丫头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然后便看似不经意的问道:“这个法术如今可是没有多少人能使得,怕是也只有墨崖和如今驱鬼族那一个老不死的能勉勉强强的用这么一两下了。” 宫鲤扭头看他有些得意的小脸,笑了笑夸赞道:“那驱鬼族的人怎么能和府君相提并论,差的远着呢!” 这句话倒是真真切切的取悦了府君,笑的牙不见眼,不过他没忘了最初的心思,右拐回来,说道:“哎?你与墨崖相识这么久,可曾听说姬兰玉这人,他们驱鬼族我也就付这么一个人。” 说完便仔细的瞧着宫鲤的脸,见她面色如常,便更是不解,这丫头身上绝对是有姬兰玉气息的,不然那黑铁令也不会与她共鸣。 宫鲤当然是知道姬兰玉的,当时在武安村那木雅便口口声声的骂姬兰玉如何如何负心,还将她错认成姬兰玉,痛下杀手。 关键是…… “姬兰玉是墨崖的母亲,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 当然了,这事但凡活的久一些的老人们都应该是听过的,只是当年的惨状无人知道细节罢了。 “姬兰玉当年将心血耗尽才换了墨崖的一条命,如今就连墨崖都以百岁,岁月不饶人呢……” 府君想到姬兰玉当年的风采,又想想她为了保住墨崖而死,不禁唏嘘。 倒是宫鲤吃了一惊,她没有听说这件事,上次在鬼市上,那老树精就欲言又止的想拿墨崖的生世来嚼一嚼舌根,却又怕墨崖一气之下干出点什么,最终挑唆自己去问。 也幸好关于八卦别人隐私一直就不是宫鲤热衷的事情,所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今日一听,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 “这么多年,怕是都投胎了,前辈当年必然是个好人,投胎了也能到一个好人家。” 附近听了这话,一脸的古怪,最后只憋出了一句,“她可是魂飞魄散的下场,墨崖花了多少年的力气都没有将她的魂召回来,那尸体现在还被他沉在冥河里面,估摸着还想着让她起死回身呢,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他也歇了这心思,毕竟有违伦常。” 宫鲤低声的“噢”了一声。 怪不得他每次提到起死回身这件事都深恶痛绝,想来是自己也想过不少的法子,最后都行不通,天道有序,伦常有数,果然还是有道理的,就连这些修行的人也逃不开这个命字。 “而且,驱鬼族的人能有什么好人,当年可是冥殿和朝廷的爪牙,指不定做了多少坏事呢,你那时候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就‘前辈是个好人’。” “哎?不是你说的就服姬兰玉一个人么,怎么反而又说他们坏。” “对呀,几百年了也就出了姬兰玉这么一个能自己压制魔性的人,还是个女人,据说前几任根本就控制不住那魔化的血,还得隔山差五的去东岛找人压制魔性,别看姬兰玉就是个弱女子,但是那股子正气影视让人折服。只是可惜了,跟着驱鬼族那些昏了头的人,干了不少缺德的事。” 府君一说三叹的走着,宫鲤莫名的跟在身后,似乎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能绕到墨崖母亲的身上。 “罢了罢了,我该做的也做了,如今便是等着五鬼的消息吧,若是连他们都寻不到,那么初九不是被杀了,便是逃到了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短期内你们也寻不到。” “多谢府君。” “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礼数做什么,若是这凶魂在,我这河伯府也待着不踏实,若是再来当年的那怪物,本府君直接就被打回娘胎了。” 宫鲤扑哧一声笑开,脑子里忽然出现府君被打回幼儿时期,吃着手指,还要坚持“本府君”一说,倒是可爱的紧。 “若是有信,本府君会差人给你们送信,有些疲累,你先回去吧。” 从府君这里出来,天色居然已经暗了,看来那施法的时间不短,只是因为底下一直昏暗,所以看不清外面的样子。 远远的便见墨崖走来,宫鲤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找到她们了吗?” “怕是有人将她藏了起来,那人应该是有幽冥之地的法器,我用诛魂令都招不到她的气息。” 宫鲤将府君请了五鬼的事情讲给墨崖,见他脸上出现了一抹哀伤,看向河伯府的方向。 “请五鬼,当年也只有母亲才有那个颜面,能从鬼帝手中借到,看来河伯与母亲也有些交情。” 宫鲤干笑了两声,说道:“府君说最是佩服你母亲了。” 宫鲤听完倒是回过神来,挑眉笑了一下,问道:“哦?佩服她什么?驱鬼族还有人能让他佩服,就我所知当年驱鬼族的人可没什么好名声,把该得罪不该得罪的人,都惹了一个遍。” 总不能说府君还透露了她母亲的秘密,便装傻的呵呵笑了两声。 墨崖眼睛沉了沉,忽然抿了一下嘴唇,宫鲤心里咯噔了一下,看他这个样子怕是知道府君说了不少废话,不过到底没发做什么,只是叹息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宫鲤的头顶。 语气阴沉的说道:“我怨过天地,试图逆天行事唤回母亲,可是她的魂魄残缺不存,我此生唯有一愿便是能让她醒来。” “但是……” “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宫鲤听完这话,心突然被扎了一下,便毫无预兆的往下坠,眼前一片黑暗,耳中是墨崖大声的喊叫…… 第一百八十一章 根本没死 毫无防备的坠入黑暗,宫鲤感觉脚底有些虚浮,这种感觉已经好久不曾遇到。 她又来到了自己的梦境之中…… 多久了,自从她寻到了越氏阿梨的身份,稳住了半个魂魄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虚幻的梦境,这种感觉实在是糟糕,就如同时闯入别人的世界,然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前面吵吵嚷嚷的出现了什么的声音,宫鲤犹豫着,却还是抬脚走了出去,就是这般,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住身体。 伸手推开了一扇门,便看到了外面隐隐绰绰的站着好些人,站在最后面。 也许是现在的这个身体太矮了,所以根本看不到前面的人,只能看到前面这几个人的衣衫,黑色的长袍,这衣服好生眼熟。 “咣”有人敲了锣鼓。 立马就安静了下来,宫鲤凝神听着,一会就响起了一个苍老但是稳重的声音,“那边来了旨意,半鬼人逆天而生,扰乱了阴阳秩序,私自孕育后代,这等怪物必须诛杀,一个不留。” “是!” “怎么分辨那些半鬼人,他们杂居在人类中间,也从未害过人,如今诛杀,万一伤到了百姓……” 宫鲤这个身体忽然出声,有些气愤的质问,但是刚说了一半,便感觉从身后过来一股力量将她困住,然后扔到了地上。 这种痛觉很是真实,即便是在梦境中她仍然可以感觉到那坚硬的地板上凸起的石块。 “大胆,谁准你多话,照做便是,旨意说的很明白,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网一人,多事!” 随着那人的话音一落,四周的人便散了个干净。 宫鲤随着那人的身体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黑色的衣角从眼前划过,愣是动不了。 那嘈杂的声音逐渐的消失,从地面上升腾起团团白雾,顺着她的口鼻窜了进来,那冰凉的感觉把她激的瞬间惊醒。 睁眼便看到墨崖正一只手抵着她的胸口,丝丝寒气就这么小心的传到了身体里。 “你在府君那里做了什么?怎么是力竭昏倒。” 宫鲤摸了摸脖子,感觉后颈处冰凉,不自在的动了动,才回答道:“夫君让我举着搜魂旗,那东西又重又冰,所以我才调动内里去支撑,估计是用力过头了。” 墨崖收回手,皱着眉头说道:“那个矮冬瓜怎么这么不知轻重,那搜魂旗岂是你这样一个凡人能受的住,也幸好你是巫蛊一族的血脉,不然现在你怕是连血液都冻成冰了。” 清风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过来,宫鲤闻了闻大概都是些补气血的东西,便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 身上顿时暖洋洋的,后脖颈好像也没那么冰凉。 因为梦境中的东西还很模糊,她也就暂且没有讲出来,没头没尾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这现象一旦开始,以后必然还会有。 自己的身体灵魂异常,三魂有异,如今阿梨那一魂已经归位,还有自己本身的魂魄,但是很显然是估计错误,如今又出现梦境,说明这个身体里还有一个魂魄是不属于自己的。 那梦中那些看不清面目的人,他们要去诛杀半鬼人,这很显然也是发生在几百年前的事情,自己这身体怎么会经历,唯一的解释就是,还有一魂当年参与并且了解当年诛杀半鬼人的事情。 墨崖出去大概是继续寻找初九去了。 宫鲤经过之前那次晕倒,也被勒令待在家里,墨崖已经把她划入行走的麻烦行列,还派了清风看着。 百无聊赖的看着桌上那盆墨崖从不知道何处寻来的小黄花,宫鲤又叹了一声。 坐在桌边画扇子的清风刚刚完成最后一笔,听见宫鲤这九曲回肠的叹息,扑哧一声便笑开了,吹了吹扇上的墨迹,便起身走了过来。 “你这是坐不住的主,不过就是一两日居然能愁成这样。” “你看看这家徒四壁,我真的是烦呢。” 清风看了看还算整洁的小院和房屋,没理会宫鲤胡乱的用词,笑了笑说道:“不妨与我聊聊天,你这招惹麻烦的体质,我可不敢放你出去。” “我现在将将寻回了自己的一半魂魄,生世还半知半解,都说东岛的人奇怪得很,也不知道能不能问道我父母亲的事情,寻到桃源,把族人都接回来。” 清风见她一直挂念着族人的事情,很欣慰。其实他们虽然心里也急,但是毕竟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要逼迫她太紧,毕竟这个小主人吃了那么多的苦,理应由他们护着轻松些活着更好,族人凋敝,活着才是第一位的。 便出言安慰道:“你也不必忧愁,东岛之人虽然古怪,但毕竟几百年前也是唯一与我们有交情的老族,淡然没有不理会的道理,很多族人还是他们的庇护,活下来的。” 宫鲤点点头,忽然想到半鬼人的事情,便问了一句,“那半鬼人的事情你可有听说?” 清风眉头皱了一下,低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他们,这些人如今怕是没活口了吧,这在百年前可是轰动的很,那时候正赶上藩王叛乱,便借着这个由头,杀了好些半鬼人。” “那你可知道是什么人接的这个活?” 清风用扇子敲了敲手心,说道:“那个时候巫蛊族比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东躲西藏,只是听说诛杀半鬼人的是朝廷的下令,至于哪个家族接了倒是不清楚,不过上一个皇帝在位的时候就下令取消了这法令,不得借故残害百姓。” 看来又是一番寻找,不过既然是皇家与冥殿出的命令,墨崖应该是可以查到些踪迹。 墨崖晚间回来的时候,跟着他的还有一个一寸高的小阴差。 因为太小差点被宫鲤踩住,一蹦三尺高的呼喊着“脚下留情”,然后蹦到了桌子上,还抚了抚自己那个尖尖的白帽子。 宫鲤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把自己的帽子扶正,又敛了衣袖,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之后,才掏出一个指甲盖大的书,哗啦哗啦的翻了起来。 然后指着其中一页,向墨崖说道:“令主大人让小人查阅的阴阳簿上显示那灵珰阳寿还未尽,因为前世是个恶徒,所以今世命途坎坷,阳寿也只有四十,是要吃些苦头的,不知她可是令主的相熟。” “不是,只是最近在查一个事情,需要对这些人了解一番,辛苦了。” 那小阴差捧着簿子,急忙摇头,说道:“折煞小人了,令主为冥殿奔波,殿王和吏官大人都嘱咐要配合大人,请千万别这么说。” “好,这件事情你便自己知道就好,别与其他人透露,回去吧。” 阴差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便卷起一个气旋消失了踪迹。 他一走,几人顿时陷入沉默。 那之前看到的和凶魂厉鬼一般无二的是什么…… 墨崖喝了一口茶,冷冷的说道:“现在的初九不是藏了,而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当鬼一般的追查,又怎么找的到。” 搞了半天,初九压根就还没死。 第一百八十二章 生不如死 阴差的消息让大家措手不及,就连无涯大师、墨崖都以为之前那确实是凶魂作祟,如今阴阳簿上清清楚楚的还写着那是个大活人,还有将近十年的寿命。 墨崖脸色也不好看,连鬼和人都分不清,这还是头一遭。 “但事初九的这件事确实古怪,身上的鬼气那么重,还有那阴胎,根本就不是个人的魂魄。” 宫鲤也相信自己的五感,那阴寒的鬼气初见时就闻到真切,那确实是来自阴间的味道。 “我倒是听说有一种邪术,能炼活人的魂魄。” 此话一出,清风和明月大惊,不可思议的说道:“令主说的可是我族的秘术,这怎么可能,早就失传了的,怎么会……”。 倒是宫鲤忽然想到之前他们追着一个似乎是死而复生的长老,便问道:“难道是你们之前见到的那个长老在搞鬼?” 清风站起来,来回的走动,说道:“本来以为我们不过是看走了眼,这世间哪有能死而复生的人,我们之后也去信给了之前的族人问询那老夫人的事情,大家也说了是亲眼看着那长老咽气下葬的。” 明月接口道:“可是如今,怕是没那么简单了,怕是我们之前看到还真是她。” 说道起死回身这一事,宫鲤下意识的留意了一下墨崖,果然见他眉峰动了一下,嘴角也绷直,看来他确实没死心。 既然初九没死,那么最可能知道她在哪儿的,估计就是那王妃了,当年处置初九可是她亲手做的。 所以午膳过了一会儿,宫鲤与墨崖便到了王府拜访。 严柏卿脸色不是太好,黑眼圈很重,不知道是福利发生了什么事情,能把他累成这样。前几日他还说王府就是个挂名闲职没什么事的。 难道是…… 今日传闻,王府进了好些个年轻姑娘,所以他这个样子……是纵欲过度? 宫鲤左右的看着严柏卿,见他双眼干净,不像是那色*欲熏心的人啊……正想着,墨崖已经直截了当的就把来意说明,严柏卿便带着他去了王妃的院子,如今外面都在传王妃的乱糟事情,所以就被软禁在了后院。 “进去吧,我就不了,免得她看到我发疯,而且你们说话最好也注意着些,不然她神志不清了怕是问不出什么话来。” “好,你也注意身体,莫要太过劳累。” 看着严柏卿单薄的身体离开院子,墨崖便看着宫鲤说道:“瞎操心。” 不理会他阴阳怪气,宫鲤先一步走进了王妃的屋子,里面很是精致华丽,燃着和曲流屋子里一样的檀香,从门口看进去,就能看到王妃斜斜的躺在榻上,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扇子。 “进来吧,放心,我现在还没疯,不会咬人。” 能这般说话,看来是真没事,宫鲤便拉着墨崖的袖子走了进去。 “我们来是有事想问问王妃,希望您别介意。” “我一个受千夫所指的女人还能介意什么,倒是很久没有活人来与我说话了,问吧,如果我高兴就告诉你。” 宫鲤走过去扶住她伸过来的手,向桌边走去,然后又被使唤着倒了热茶,取了点心。 墨崖一直冷冷的看着,靠着门框离她很远。 王妃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宫鲤的脸,有些恍惚的说了一句:“真像。” 也不知道是在说像谁,宫鲤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她说:“问吧,我待会儿又要发病了。” 宫鲤咬咬牙,问道:“当年初九没死对不对,你把她弄哪里了。” 王妃顿了一下,了然道:“就是那灵珰吧,我又没杀了她,原来还活着呢。弄哪儿了?当时我只是让人将她扒光,挑了手筋脚筋,抽了好多鞭子,还给她上了药,扔到了乱坟岗,没死啊……命真大。” 听她还用了“只是”这字眼,可见她确实够狠。 便硬邦邦的回道:“可不是命大,哪里的乱葬岗。” 王妃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城西乱葬岗,那里据说都是那些做了恶事被罚的人待的地方。你一定觉得我心狠手辣,但是你可知道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亲眼见她施蛊的,第二日那下人就全身溃烂而死,差点冲撞了娇弱的五夫人,一家子被王爷都发配出去。” “可是……” “可是什么!我的孩子就是她害的,这个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即便是她不情愿那也是她下了手的,我那么做,她有什么冤屈!” 眼看着这王妃眼中充血,整个人开始变得激动,面容痛苦……一把抓住宫鲤的手说道:“你们可知道,我如今生不如死,他们都想害我,都想害死我……” 墨崖见王妃在宫鲤胳膊上挠出一道血痕,便用力的将她扯开,王妃跌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看来确实是犯病了。 “走吧……” 刚踏出门口,就见几名身材健硕的夫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绳子,见到他们两个的时候吃了一惊,但很快恢复过来,躬身道:“惊扰了两位,还请慢走。” 说完便走了进去,随手关上门。 宫鲤回身看去正好看到坐在地上的王妃,就见她呆呆的坐着,笑着看向门外,泪水就那么流了下来,然后一动不动任由那下人粗鲁将她拉了起来。 身后没了动静,出了院门本想和严柏卿打声招呼,却在院门外被几个女子拦住。 “王爷现在正在休息,不方便见客。” “什么休息,刚刚还见他出来,这瞬间就睡着了?是猪吗?” 那人似乎没想好怎么应对,只是固执的挡在那里,口口声声的说着不方便见客,见鬼的不方便。宫鲤今天见严柏卿那个样子,不像是被累的,倒像是被囚禁了给折磨的。 所以便要闯过去,正在僵持,阿七走了进来。 “滚下去,谁让你们过来的。” “是夫人……” “滚!” 那几个女子应该是领教过阿七的绵里藏刀,便退了下去。宫鲤上前看着阿七,问道:“是不是出了事,柏卿怎么那般憔悴。” 阿七皱了下眉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道:“过些日子怕有些变动,你们若是得了消息也不必惊慌,这都是命数,谁也逃不过去。我只能说,主子没事,只是现在事情有些复杂,我还不便多说,今日你们便回吧。” 宫鲤听他这话,也知道人家这是委婉的告诉她,不要再多问。 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阿七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但是终究没有多说什么。身后的门被打开,阿七施了一礼,严柏卿苦笑一声,说道:“这下我可真的要成孤家寡人了,我唯一的朋友也要消失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悲。” 阿七摇摇头,上前一步沉声道:“阿七会一直追随主子。” “你说为什么那么多人生不如死,可偏偏就得活着,那么多人生怕死了,却偏偏就活不长。” “请主子珍重。” 严柏卿揉了揉额头,转身朝屋子里走去,房门被一团黑气裹着“啪”的合上了。 院子里只剩下阿七,挺直背,垂手站立…… 第一百八十三章 乱坟岗底 宫鲤从王府出来心情尚有些低落,回首看了看那厚重的木门,和两边威武的大石狮子,感慨的吟了一首怪诗“户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墨崖听着挑了一下眉头,见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种平头小老百姓和那皇家贵族有着身份上的差别,便开口问道:“这般说来,你是哪种。” 对面的人沉默了许久,最后踢飞了一粒小石子,低声道:“我是酒肉。” 墨崖摇头失笑,拍了拍她的头顶,将她领到了旁边的酒楼里,给她点了好些喜欢吃的。 等到一阵胡吃海喝之后,才惊悚的问墨崖道:“你拿了银子?” “没有,你不是有么?” “我的天,我没带啊,怎么办,会不会被打……” 墨崖见她眼睛瞪得溜圆,腮帮子撑得鼓鼓的,还在担心被打,终于不忍心,让她操心受累,从腰间摸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宫鲤一见银子立即没看眼笑,问道:“你骗我,真是坏人,不过幸好你拿了,不然咱们可要丢人了。” 然后便是一连串的傻笑。 难得,她有意遮掩之前的伤感,墨崖虽然心里有些吃味,但是一想到这两人之间终于裂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还是比较开心的,便又逗她道:“这可不是银子,是我变得。” 果然,一听这个,宫鲤放下茶杯凑过来,眯着眼睛问道:“用石头变的。” “这么好,那我们不是发财了,以后走到哪里都不怕没有钱花。 见她又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还又叫了一个拌三丝儿,墨崖又笑了起来,拿起筷子从里面夹了一点吃了一口。 这一幕正好被斜对面撩起的窗帘后面的人看到,那人冷冷的笑了一声,低声喃喃的说道:“被这么个不起眼的东西捷足先登,真是没有想到,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才把他引到这儿来,怎么可以放弃呢……” 殷红的指甲深深的嵌入窗框里,股股寒气沿着周身散开。 见对面墨崖警觉的看过来才猛然间收敛了气息,娇笑道:“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的上我……” 墨崖放下筷子,咽下那食不知味的三丝儿,看向对面,那里刚刚有一道很强烈的视线在看他,但是那人也很敏锐,这般看过去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七八个菜全都进了宫鲤的肚子里,墨崖看她也没什么异常便也没管她,两人便相携走了出来。 “果然正如天香说的,花了钱,心情便能好,真是不假,她……” 宫鲤摸着肚子,很是开心的说着,意识到天香已经不在身边才猛然住了嘴,放下手,焉头巴脑的走在前面。 忽喜忽悲,时笑时哭,这便是人吧…… 看着前面的宫鲤,墨崖也没有头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为她挡住四周挤过来的人,他一直想护住的宫鲤,正在悲伤。 走了一阵子,宫鲤才忽然顿住脚,转过身冲着墨崖说道:“会不会哪一天你也会消失,一声不吭就如同你出现的时候。” “不会。” “我告诉你,如果哪一天你离开了我可不会去找你的,知道么!” 墨崖眯起了眼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笑着说:“好,你是小木头,可以站着不动,我自然会来寻你。” 一时间云开日出,阳光在墨崖的身后炸裂,宫鲤眼睛生疼,但还是努力的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拉住了墨崖的衣袖,转身朝着西面走去。 王妃说初九被扔到了乱葬岗,等他们到的时候却也没发现有这么个地方,问了问周围的人,才有人小声说道:“你们找那个干啥呀,怪吓人的,以前是有个乱葬岗,不过最后来了位和尚说这里阴气太重,会有妖邪,便让我们将这乱坟岗上盖了座寺庙。” 宫鲤眼睛一亮,接口道:“是不是现在已经荒废,是西面的那个破庙。” 那人点点头道:“对对,就是那儿,说是建了座庙,可是谁敢去啊,大家有个心愿的宁愿多走些路到北山上的归元寺去,那儿的阴气太重了,我感觉啊,那寺庙根本就压不住……” 墨崖打住他的话头,问道“寺庙是什么时候建的。” “算算也七八年了。” 给了那人一锭银子,见他千恩万谢的走后,宫鲤满意的说道:“财大气粗的感觉真好,咱们用一块石头换回了碎银子,有用碎银子去感谢给我们指路的大叔,你看,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说完便把剩下的银钱都放到怀里,拍了拍心满意足的往破面的方向走去。 确实是最开始的时候,拿着带有初九气息的小木棍找到了这里,只是最后一直放着初九出现,便在四处设了守卫,而这里人烟稀少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多加留意。 如今开来,这里或许才是初九的老窝。 两人在周围观察了片刻,墨崖有用符咒在周边查探了一下,发现这寺庙底下的乱葬岗冤魂竟然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也就是说如果初九当真藏在这里,那她应该是把这里的冤魂都吸了个干净。 怪不得好端端还没有死的人,能将生魂练成凶魂厉鬼,这冲天的怨气可不是那么好消化的东西。 而且,这寺庙来的蹊跷,七八年前盖上,六年前初九就被丢到了乱葬岗,如果顺着推断,就像是有人提前准备了这么好地方,专门在等着她一样。 “我在怀疑,那和尚是不是和南无有关。” “南无?他当日不是掉下了那血池?” 这么想来,当年墨崖分明是和南无有交情的,他还给村名介绍说,墨崖是远道而来的道友。 “并无什么交情,只是你们那座山与龙脉之尾相连,而山上正好有寺庙,我便去拜访,倒是那南无居然认得我,当时确实有些惊讶,便让他如果感觉到了地势震动就敲钟唤我。” 怪不得初见的时候,他听到山上钟声想便离开了。 “我前几日在外面看到了他,虽然当时他确确实实是死了,但是我们相处了十几年,对于他的气息我熟悉的很,神情、走路的节奏,你是知道我的,绝不会认错。” “那么应该是他。” 见墨崖毫不犹豫的相信自己,宫鲤眼睛一亮,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现在还不易惊动她,我们不知道底下有什么东西,你法力不够,我没把握护你周全,回去计划一下。” 转身离开寺庙,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那地底下,被头发缠着天香忽然睁开眼睛。 正对上用手试探她的阴胎,吓的大叫了一声。 第一百八十四章 破庙交锋 回到了租赁的小院歇了一会儿,便看到清风与明月也回来了,两人神情凝重看来是探查到了什么事情,而且并不是什么乐观的好消息。 清风坐下灌了一口茶,拿出扇子猛地扇了几下,才开口道:“那长老确实在这南齐,而且正是六、七年前到的,她来到此处后便神出鬼没,很少有人见过她,我们二人也是在那些乞丐堆里拿出许多银钱打听出来的。” 这就可以看出,这长老、南无与初九的死,或许都能扯上什么联系。 明月见清风说完,抿了一口差,补充道:“而且更离谱的是,也就是从大概七年前,才忽然流行起来用少女之血祭司河神的说法,之前府君不是说过,他一直在养伤,根本就没有接受什么祭司。” 所以说那些所谓的少女都祭司了什么玩意儿…… 那河里攻击他们的蔓藤,果真是他们饲养的怪物,那东西使得整条河流变成了一个聚阴的场所,蔓藤将来往的行人吞噬掉,而那饲养着它的人,又把这些冤死鬼魂喂给初九,用来炼制凶魂。 这一连串的精心设计,倒是谁也没有亏待,那怪物都有的吃喝,茁壮的成长。 如今那蔓藤精怪被宫鲤与天香合力斩杀,失了冤魂的提供者,初九便需要提前放出来了,所以那一晚她才能沿着破庙行到了归元寺,然后撞到了看月亮的宫鲤。 宫鲤捉摸了一遍,笑道:“这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牌,只是她的目的是什么,在南齐兴风作浪,图了什么?” 墨崖也看着清风、明月二人,不解道:“按你们说的,在世外桃源住的族人都是避了红尘世俗的人,而这位长老也在桃源出事之前就去世了,如今不仅好端端的活着,还掺和到了王府中去。这倒是让我怀疑,她是不是与之前桃源被毁有着直接的关系。” 清风摆弄着扇子,同样皱着眉头,说道:“令主这般说确实有道理,与外人勾结谋害自己的族人,这样的重罪,我们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见他们这般态度,墨崖放下茶杯,说道:“今日我们去看了那初九之前被扔掉的乱葬岗,那里如今是一座残破的寺庙,那里面有什么暂且不知道,我们也没有贸然行动,这次出击希望两位鼎力相助。” 宫鲤这才反应过来,墨崖绕了半天就是要让清风和明月尽心出力,去对付那初九以及幕后的那长老或者是南无。 商量妥当,正打算命雇来的下人做饭的时候,府君那里之前撑船的男子便来了,腰间插着烟斗,只是衣服换成了寻常的衣衫,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他进来后,向各位拱拱手,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漆封的信件交给宫鲤。 打开一看是府君一手颇为锐利的字,上面写道:“五鬼查探到的是,南齐境内凡是乱葬岗都没了冤魂,西城那寺庙底下气流涌动很是强劲怕是有厉害的东西在下面,本君猜想那个便是你们要找的人,不过那处凶魂极阴,还是让那令主从冥殿调遣阴差过来协助,否则没有那东西镇压阴气外泄,整个南齐都要受到波及。” 那船夫见宫鲤看完,又给墨崖看,便开口说道:“我家府君说了,那幕后之人甚是混球,一定要严惩。” 宫鲤想象着府君暴跳如雷的样子便是一笑,回道:“请府君放心,一定将这混球铲除。” 那人听完哈哈一笑,便转身离去。 见墨崖也看完,清风接过去看了两眼,气愤骂道:“这人真是歹毒,这么一来,但凡是谁要去对付地底下的那初九,还得掂量一番,不然的话一旦她给死了,那她身上聚集的冤魂怕是就会冲天而起。” “到时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变相的成全他们的目的。” 这么看来,难道还要让那些人逍遥法外? 到是墨崖弹了弾身上并没有的灰,说道:“你忘了,冥殿可是刚把镇魂幡收回去,估计是还没来得及被人掉包,再加上府君手里的搜魂旗……省得他们这么闲。” 听墨崖的口气,这事应该可以控制住,倒是那些人打错了算盘,正与邪的交流,证词还真要看看这些自以为是的混球们还能逍遥法外到何时。 等到将人都聚齐,已经是两日后,墨崖留下的来傀儡信使,一直盯着那破庙,直到看到有人进入破庙,一行人便悄然而至。 大师携几位弟子在破庙周围都设了阵法结界,让寻常人都无法进入,黄家人将各阵眼守住,墨崖则带着阴差还有宫鲤等人进入。 “待会儿一定要跟紧,你也不必放什么大招,就把你自己保护好便好。” “我也是有很多法器的。” 墨崖看着她一手拿着寒刀,一手缠着白练,旁边还跟着一个傻不愣登的小呆,摇摇头,还是沉声嘱咐道让她必须小心。“知道知道,我也怕死,有危险就躲起来好吧。” 说话间已经到了破庙的大殿,众人在周围查探,没有什么收获,还是明月发现了那佛像旁边的机关,一摁下去那佛像便往旁边挪了过去。 “我先下去看看。” 墨崖一马当先,化作一团黑雾冲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上来,让其他人跟上。 里面是一团黑,宫鲤掏出了府君赠送的走夜路必备良器,呼啦一下扔出去,之间那些粉末逐渐变成了星星点点的光亮,往前面飞去。 “快跟上。” 跟着那些光亮,众人在一处岔口停了下来。 四周静静的,只有头顶上一团亮光,清风临空虚画,念念有词只见一个散发着柔光的符咒便朝着几个岔口飞了出去。 又等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岔口飘回来一个符咒,末尾染上了红光。 清风沉声道:“鬼气很重各位小心。” 大家都拿出了雾气,精神的站在一起,朝那个方向走了进去。 之前那些指路的光亮自从进了这个岔道之后便暗了下来,直到迎面过来一阵冷风,那团亮便彻底灭了下去。 有几个人试图点燃火折子,却发现是徒劳。零星亮起来的都是绿光,而且瞬间就把那火折子给烧成一滩散发着恶臭的液体。 “这地方怕是会有恶灵出来,各位如果有能力不妨用法器护住要害。” 墨崖说完拿出了一只白色的蜡烛,两指一擦,便捻了一簇火星放在灯芯上。岔道里出现一个昏暗的光亮,但是好歹比之前的漆黑好了不少。 宫鲤被拉着走到了前头,墨崖单手结印将两个人护在中间,说完不到一刻,这岔路里便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人忽然大声惊叫,回身劈向了墙面,众人向后一看,之间地上有一滩黑水,那喊叫的人腿上则挂着血粼粼的五道血痕。 “都打起精神来,用符咒护住周身。” 这下两边的人都背靠着背,墙上一旦有动静便速速出手,虽然都挂了彩,还好没伤到性命。 中间有一个人,被从屋顶伸出来的头发缠住,拦腰勒断,大家才发下原来顶上挂着密密麻麻的骷髅骨架,等到走出那一节通道,墨崖回身将气息注入灯芯,呼啦一股大火便把顶上的头发烧掉。 整个里面响起了凄厉的哭喊,那些没有束缚的魂魄忽然从里面涌出来,被阴差祭出镇魂幡,都被吸了进去。 声音平静后,便听着一个人咯咯的笑了起来。 宫鲤回身望去,便看到一个老妇人,背着手朝他们走来。 “啧啧,阵仗倒是不小,不过来到这儿可是我说了算……” 旁边的清风明月齐齐喊道:“慕容长老,真的是你!”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临阵倒戈 那妇人原来就是之前清风他们说的长老,这位慕容长老给人感觉有些别扭,她身形有些佝偻,头发也花白,只是那张脸和手,白嫩的要命,简直就是个少年模样。 很显然,清风他们也发觉了异样,看着她谨慎的问道:“长老这是何故,我们巫蛊一族历来都不介入世间纷争,可是后来族人落难四散各地,倒是您如今这模样,还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慕容长老,面皮抽动了一下,似乎是笑了一下,但也只是嘴角动了一下,整张脸僵硬得很。 她说道:“不问世事?谈何容易,桃源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这世人觊觎的对象,被屠族那是迟早的事,可是族人却真以为能安然度日,一个个蠢的要命,就连族长都乐呵呵的不管不问,若不是我遇到了大人,如今还不知道什么下场。” 明月敏锐的听到她说到了另一个人,便问:“什么大人,长老您几乎都不出山门,怎么认识的什么大人。” 那长老自知失言,便不再说此时,倒是看着宫鲤冷笑了一声。 “这个便是你们寻回来的什么小主子?瞧那个傻样子也能帮你振兴桃源?哈哈,真是消掉大牙了,连自己都保不住,还妄想的就那些愚蠢的族人!” 宫鲤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死老太婆,狠的牙痒痒,说我是傻样……正要上前理论,被墨崖拉到了身后。 “这南齐也是人杰地灵的宝地,在此处练那么个凶魂倒是选对了地方,只是大费周章的折腾了七八年,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那长老看着墨崖倒是笑了一下,“果然是个让人惦记的主,想套我的话是么?我却是不告诉你你,不然你陪我几日,我倒是可以考虑。” 墨崖听她说完,冷冷说道:“那真是太抱歉了,你又老又丑,纵然换了个皮相也难掩身上的酸臭,还是滚远一点的好。” 那长老,直接嘎吱嘎吱的想着,桀桀的笑了两声,指着他们道:“那你就随着这些小东西们去死吧……” 说完便一蹬脚跳上了旁边的石柱,几个起落便落到了远处的房梁,像只猴子一样,攀着木头,冲他们笑。 宫鲤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拿出府君塞给她的弹弓,里面夹了一颗据说是无敌霹雳丸的东西,瞅准她就射了过去。 “嘭,”的一声那药丸便在那慕容长老身边炸开,宫鲤倒是没想到这东西威力如此的大,居然能把那长老踩得横梁炸断。 而且听着那长老发出惨叫,怕是还奇迹般的炸到了她。 那长老从梁上跳下来,立在一个石柱上,捂着自己的脸尖叫,从手指缝里流出一滩一滩浓稠的液体,又像是腐肉,眼尖的人还看到,那些液体中间又东西在蠕动。 墨崖收回手,转头弹了宫鲤的脑袋一下,然后看她插着腰,甩着手里的弹弓,冲着那长老大声说道: “哎呦呦,老了就老了呗,还非不认,你以为在脸上中点蛊自己就重获二八芳华了?啧啧,真是天真,看到你的脸就让人想吐,活着的时候不人不鬼,等你死了,你的族人也不会原谅你,这地上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下地狱去吧。” 那长老眼见宫鲤又拿了一颗出来,放下手,烂着半边脸,双手结印朝着这堆人放了过来,墨崖飞身上前,将她放出来的黑雾用自己的浓雾裹住,挥手甩到了来时的岔口。 那长老冷笑一声,仰头就是长啸,然后便从四处窜出啦很多的蔓藤,墨崖朝身后说道:“黄曦,你的事儿。” 黄曦身穿族长服,手里拿着权杖,对着黄家人说道:“结辟邪针法,给我干掉这些鬼东西。” 宫鲤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黄曦也来了,冲着他使劲的挥手。 清风、明月追着那慕容长老,两方斗在了一起。 墨崖则拉着宫鲤,后面跟着阴差往里面跑去,刚走到口,便听着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 宫鲤用诛魂刀将门口的结界砍碎,拿出搜魂旗,将它插在墙壁上,又交给宫鲤上次见过的那种黑铁令,嘱咐她“看好它,不要让任何东西靠近。” 这个已经算是最简单的任务了,但是宫鲤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便小心的守着,搜魂旗一起,这四周便逐渐变冷,阴风阵阵,小旗子被吹的猎猎作响,周遭形成一个漩涡似的风阵。 过了一会儿,便想起了鬼哭狼嚎,层层叠叠不知道从哪里就传了过来。 几个阴差便站在她的一侧,随着声音响起将镇魂幡扔向空中,他们齐齐吟诵,那小小的卷幅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招魂幡,那些向着宫鲤冲过来的魂魄便被全部吸入镇魂幡内。 这边嚎成了一团,宫鲤则握着寒刀盯着对面爬过来的阴胎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闭着眼睛的小婴儿,就那么趴在墙壁上,小心的往前试探。 “再过来我便对你不客气,退回去。” 但是那东西,只是闭着眼,抽动着鼻子往前凑。面对那老妖婆可以毫不手软,但是这么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儿是个正常人都下不去手,这幕后的人是真心的歹毒,用这么一手。 墨崖在前面,用诛魂刀沿着前面那个大石门的纹理划,见宫鲤如此,大声道:“这是阴胎,不是人,若是让他夺了旗子,我们都得完蛋。” 宫鲤一听这话,便咬着牙讲白练朝那婴儿前面狠狠的甩了一下,但是没想到这一下竟然被那小婴儿徒手抓住。 “差点上了你的当。” 呼了一口气,宫鲤唤道:“小呆,给我好好教训这个小屁孩儿。” 小呆从身后窜出来,等了很久终于能上场,气势汹汹的便冲了过去,在它眼里没什么老少之分,只有能力的强弱,很显然这个阴胎在它眼里是个对手,变也好不收敛,举着刀便劈了下去。 那阴胎又是伸出手去接,便随手扔开了手里的白练,在接住小呆的刀时,瞬间睁开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指甲也变得锋利,快如闪电的冲着小呆的心脏抓去。 抓了个空…… 劈开那些扑过来要撕毁旗子的鬼魂,一个阴差笑道:“幸好鬼影本就是鬼,不收那阴胎摄魂之术的影响,若要是人对上了那双眼会瞬间坠入幻象中。 阴胎与鬼影打斗的正欢,墨崖总算是估计好了那石门的走向,诛魂刀沿着他划的的印记,几刀砍下去,那门便轰一下的碎裂开来。 他借着诛魂刀的力度也纵深飞起,又用刀身挡住了从里面涌出来的头发。 一见那头发出来,阴胎瞬间尖叫了起来,小呆岂容它逃走,愣是把它逼的步步后退。 从那一坨头发里走出来一个女子,活生生的初九,“终于见面了,宫鲤姑娘。” 镇魂幡已经将那些零散的魂魄都吸了进去,堪堪挡在大门口。 初九看着那大幡笑了一下,转身向宫鲤施了一礼,然后说道:“初九必然有一死,但是请姑娘照看妹妹,她当日也是为了我。” “天香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杀了我,你们就可以看到她了,求你们杀了我吧,这六年来我身受恶灵折磨,每日看着自己满身血污都痛不欲生,那些枉死的人都是被我害死的,招魂幡暂时将我身体里的魂魄拉走,但是很快我就会失去理智,会与你们为敌,请各位成全我,灵珰但求一死。” 说完便冲着石壁上的阴胎招招手,那小东西顺着头发爬到她怀里闭上了眼睛,就见灵珰哼起了一个小调,左手成爪伸手将阴胎的心脏拨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珠子,扔到了宫鲤手中。 “给天香服下。” 那阴胎在她手里迅速干瘪下去,最后变成了一堆灰烬。 “铛”的一声响起,灵珰忽然跪在地上,从身体里爬出了一个怪东西…… 第一百八十六章 狡兔三窟 灵珰毫无征兆的倒在地上,还没有说的话就这样被那钟声打断。 那声音是来自寺庙的钟声,可笑的是,本用来供人祭拜的钟声,却成了催命的声音,真是亵渎神灵,不知道佛主如果知道,是不是能降一道惊雷下来,劈了这些妖孽邪祟。 那东西一出来,大家便知道这可不就是之前在那阁楼袭击他们的那凶魂,它生生的从灵珰的身体里面爬了出来,头歪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看着众人。 镇魂幡对着它毫无用处,几个念咒的阴差吐了血,那镇魂幡反而缩成了卷幅,掉在地上。 宫鲤将小旗子也扒下来塞到腰间,和阴差一起站到了墨崖身后。 “这东西比之前更厉害了,你们都小心些。” “好。” “是,令主。” 阴差法力自然不俗,捻起了决居然可以化作长剑,他们围在宫鲤周围,让她很是感激,也捻着驱鬼咒,准备随时出手。 那凶魂嗷的一声,整个身体拔地而起,那飞舞的头发便从各个方向攻了过来。 墨崖飞身上前与那凶魂斗在一起,那东西的爪子居然扛得住诛魂刀的罡气,碰在一起铛铛的冒着火星,而宫鲤他们便应付着那些柔软但是碰上去却犹如钢丝般的头发。 “宫鲤,把白练给我。” 宫鲤靠到墨崖身边将白练扔过去,见他甩手便缠上了那凶魂的脖子,用力一拉听着咔擦一声,大东西的颈椎便断了。 然后却更加狂乱,宫鲤没防住被那头发缠住了腰,就被扔出去撞到了一旁的石壁。 “我没事,没死。” 墨崖焦急的看了一眼,加快了动作,诛魂刀砍刀她身上只是冒出一连串黑气。 宫鲤拄着寒刀爬起来,腰快要断了,然后她在那凶魂的背后居然看到了趴着那儿的天香,她手里拿着剑,划破自己的手掌,涂满了剑身,看样子想从后面偷袭,见宫鲤倒在那里便焦急的看她。 见她还能动,便转眼又盯着那凶魂,忽然纵身一跃而下,将那把长剑狠狠的刺入那凶魂的身体。 “嗷……” 震天的吼声响起,墨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显然这东西动作迟缓了,便将十分内里注入刀身,生生的把那东西的头砍了下来。 一股黑色喷荣而出,墨崖一边退一边抢过镇魂幡,双手快速结印,沉沉的咒文散开,那黑雾一下便冲入幡内。外面打斗的众人,都捂上了耳朵,那些蔓藤则迅速的枯萎。 清风明月一个闪神,便被那长老当胸横扫,摔了出去。 慕容长老顺着岔路跑了出去,却被里面的火给烧的退了回来,尖叫着滚来滚去,却扑不灭。 墨崖走出来,看着她冷笑道:“幽冥业火,烧的就是你这样的大奸大恶之人。” 然后抱着宫鲤,对大家说道:“立刻离开这里,出去后与无涯法师将这里封印住,三五年的不能有人靠近。” 大家顺着岔路跑出来,墨崖一直抱着宫鲤,指挥着几个阴差与其他人在方圆几里地迅速的落下封印,防止底下的邪气冲出来。 一切结束之后,大家坐下来休息,无涯法师便命几个弟子在此处吟诵即便渡魂的经文。 “阿弥陀佛,总算将那恶徒制住。” 但是墨崖却看着那有些下陷的破庙,摇头道:“狡兔三窟,那真正的策划者怕是早就逃了踪迹。” 说完便回头看着天香和她背出来的初九。 天香本来在给初九擦着脸上的血渍,见墨崖看过来,顿时收手,紧张的站起来,低着头像个怕被骂的孩子。 “对,对不起……” 宫鲤腰疼的厉害,只能靠在墨崖的身边,见她如此拘谨,心中一酸。说道:“没事,不怪你,让明月帮初九看看吧。” 天香猛地抬头,重重的点点头,一边擦着泪一边笑,对着明月更是千万个谢。 清风、明月都教过天香剑术,见她神情憔悴,整个人又小心翼翼的,也是有些心疼,便拉着她在旁边站好。 “这身体虚弱的很,手脚全被挑断,而且如今她是个没有魂的人,治好了也醒不过来。” 宫鲤想了想问道:“之前初九的魂魄一分为二,那怨气的部分被练成凶魂,如今已经被斩杀,可是夭桃手下却留着初九的另一半魂魄,虽然记忆残缺,但是也是她的魂,可否再回到身体里。” 清风想了想说道:“当然可以,只是回到身体后仍然需要渡魂一族的魂丹,她的身体被凶魂损伤的厉害,需得魂丹为她洗涤灵魂,这样的话,应该还能躲过个十几年。” 这么一算,还真是应了阴阳簿上的命数,四十岁的阳寿,看来这初九还命不该绝。 回了小院,墨崖便说要到古水镇的知县府上,和夭桃讨要初九的魂魄,其他人办不到,灵魂离体不能太久,不然没有魂的身体一旦搁得的太久,便会排斥灵魂进入,就真正的成为活死人了。 宫鲤躺在床上,被清风上了伤药,趴着没法动,但还是扭着脸对墨崖杂七杂八的嘱咐了一堆。 愣是被忍无可忍的墨崖捂上了嘴巴,把脸扭到了床里,才消停。 墨崖转身出了房门,便看到天香缩手缩脚的站在那里,看着他欲言又止。 “什么事。” “我,我……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若是故意的就刺到我心上面了。” 天香更是涨红了脸,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墨崖也没心思逗她,就说道:“你的离开,宫鲤很难过也很担心,她没怨你。” “我做错事了。” “但是只此一次,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是她的第一个朋友,希望你能真心待她。” 不去看天香鼻涕眼泪的糊了一脸,墨崖趁着天色转岸,卷起黑雾便离开了院子。 宫鲤伸长了手想拿小桌上的绿豆糕吃,却被清风搁的稍微远了一些,正在低声咒骂,却见那点心越来越近,眼睛一亮迅速的拿在了手里,回头一看,发现是碎花裙子,便想到了是天香。 宫鲤拿着糕点的盘子,默默的咬了一口上面的绿豆糕。 然后便见天香蹲下身,红着眼睛看她,说:“对不起啊,小宫鲤,你肯定对我很失望吧。其实我当时像着了魔一样,脑子里都是阿姐要死的声音,等我醒悟过来的时候,那剑已经戳到了墨崖的肩上,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我看着阿姐的眼睛,就想着去找她问问清楚,发生了什么……” 宫鲤推开了那盘子,擦着天香的脸,轻声的安慰道:“回来就好,你没事就好,我们一起救你阿姐。” 两人头对头的哭着,清风和黄曦往里面看了一眼,便转了出来。 黄曦说道:“既然他们都没事,那我便先回了,我留了几个黄家人,若是有事就通知我。” 然后刚要走的时候,又返回来,对清风说:“告诉宫鲤,这些天先不要和王府接触。” 第一百八十七章 遂了心愿 墨崖来回用了两日多,回来的时候宫鲤已经趴在树上,往下扔秋柿子。黄橙橙的挂满了枝头,天香在下面用框子接着,两人嘻嘻哈哈的笑成一片。 连日来的奔波竟然就这般消散了干净,往里面走了几步站到树下,透过树枝看到宫鲤正攀在上面摘远处的一对柿子,一边还念叨着:“这两个是留给墨崖的,你别偷吃掉。” 那两个柿子确实很好,在宫鲤的指尖,那一抹橙黄出奇的好看。 宫鲤没有听到天香回答,探头看到了墨崖站在下面,高兴的笑开了,说道:“你正好赶上了,我们差点都吃完了,都没有给你留着。” 说完便扔下来一对连着枝的柿子,她也顺着树爬了下来,墨崖见她姿势实在难看,就上去将她揽了下来。 天香抱着框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宫鲤在墨崖的身上摸了摸,问道:“咦?你把初九带在哪里了。” 墨崖好笑的捏住她的指尖,问她:“你觉得我要把一个魂魄别在腰带上带回来么,傻。” 拉着她走进了天香的房内,初九的身体状态不错,清风刚刚为她施了针,见墨崖回来,便站起身立在一侧。 “灵魂归体后,会有几天神智混乱,你多和她说话,剩下的调养着便是。” 天香眼睛红红的,但又知道墨崖肯定会给她一个冷脸,所以不管他说什么都乖乖的应下。 墨崖从怀里取出一颗珠子,里面的白雾安静的浮动,这个东西便是魂珠,如今宫鲤脖子里还有两颗,一个装着小呆一个装着爷爷的几丝残魂。 将魂珠置于初九的胸口,墨崖冲着天香说了声“手伸过来。” 然后他伸手迅速的一划,一滴血珠便掉下来落在了珠子上,里面的白雾遇到血液翻腾起来然后随着墨崖低沉的咒文,那红色的雾便变成了一道血线从珠子里钻了出来,落入初九的眉间。 直到血线完全注入眉间,墨崖才停下动作。 “过一日便会醒来,到时候悉心照料吧。” 从屋子里出来,墨崖的脸色便有些苍白,宫鲤不放心的扶着他,把他扶到床边躺好。 “一定很累了吧,从那破庙里回来你都一直没有休息,而且去找夭桃她一定难为你了,她和你要什么东西交换的初九。” 墨崖确实累的厉害,躺在那里将宫鲤的头按在胸口,见她还在挣扎,便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耳朵低声道:“别动,让我歇会儿。” 对于这片刻的温暖宫鲤也不舍得动,反而把腿也缩回了床上,听着墨崖一下一下的心跳,平和而深沉就如同他的人一般,不管什么时候都让人信服。 想到两人从之前相识时候的诸多偏见到如今亲昵信任,不由得感慨老天对她还算是厚待,如今初九也找回来了,剩下的便是尽快的找回自己的生世,能够让族人早日重回故土,至于个幕后心狠手辣的主,只能是见招拆招。 屋子里静静的,墨崖的手放到宫鲤的头上,缓缓的抚摸,好一阵感觉宫鲤没了动静,才知道原来已经睡着,轻轻的捏了一下她有些变尖的下巴,心里划过怜惜。 这一路走来的惊心动魄,曲折离奇,她一定也是害怕和彷徨的,却逼着自己赶快的成长起来。 “希望我可以护你一世,平安喜乐。” 宫鲤迷迷瞪瞪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才想起来之前是她扶着墨崖过来的,自己怎么的就睡着了呢,墨崖不在房内,把自己的头发衣服都收拾了一下,才急急的走了出去。 清风正在摆弄一把扇子,宫鲤过去的时候见他正好将扇坠挂上,抬头一看是她,便说道:“我正寻思呢,这扇子必定得送一个有缘的人,这不我刚做好你就来了,拿着送你了。” “送给我的呀,这怎么好意思……” 这扇子确实精致,上面是清风画的一株墨兰,提了一首小诗:“根已离尘何可诗,以诗相赠寂寥之。大千香过有谁并,消受临池洒墨时。” 丝丝乡愁,点点潇洒,倒像是宫鲤如今的心情,可见清风做此扇从一开始就是要送给她的。 摩挲着扇柄上挂着的一块翡翠,宫鲤心中升起了暖意,青峰曾经就说过,在桃源,翡翠是最常见的石头,但是族人最是喜爱,青翠欲滴,像极了那里的蓝天碧草。 族人之间互赠翡翠,代表的是忠诚于守护。 “这是我收到的最温暖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珍藏。” “你可别藏起来,这是要拿来用的,你看这扇骨是我一根一根削的,瞧瞧这纸,是我用檀香熏了好几天的……” 总之这扇子就是个好东西,但是看了看天气,这马上就是深秋了,扇扇子真的合适么…… 珍而重之的把扇子收到怀里,才从清风那屋子出来,墨崖不知去了何处,宫鲤便索性去了初九那边看看。 “阿姐气色好了许多,现如今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之前我还感觉她的手动了一下呢。” 宫鲤听天香高兴的说着,自己也跟着很开心,总算折腾了一通救了个活人回来,等到初九恢复了记忆,也正好问问之前的事情,虽然大抵上都是些陈年旧事派不上用场,但是聊胜于无,总得弄个清楚明白。 和天香守着初九待了一阵,又到外面走动了一圈,听了听外面的风声。 看来那日破庙的动静确实让周边的人都感觉到了,很多人都说是土地震怒,是要埋了那些地底下不干净的东西。 走着忽然又听到一个消息,有人悄悄的说是“老福王的王妃昨日去了。” 这么突然,前几日她和墨崖到王府还见到了那个忽然疯癫忽然清醒的王妃,现在想想她那个时候是有些古怪的,似乎是对于自己疯癫早就料想到了一般,还有那些仆妇,他们出门的时候那些人正好进来,那个时候王妃不够是刚有要发疯的征兆,这时间上掐的可真准。 还有严柏卿那里的古怪,整个王府像是都被什么人控制了一般,大家都身不由己。 当然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不过是勉强称得上是个熟人,也没什么资格跟着掺和,只要是严柏卿自己过的好便好。 “据说是那王妃被京都里的家人接回去安葬了。” “什么?王妃不与王爷葬一起,娘家人接回去算怎么回事!” 旁边的人又说道:“你们没听说么,那王妃早前就是不检点的,之后还和闻名天下的那个花花公子曲流勾勾搭搭不清,据说他们二人还是青梅竹马,指不定有什么乱糟糟的事儿呢。” 看来这王妃最后还是阴沟里翻了船,临了还没落得个好下场。 正听着便看到曲流背着一把古琴从三楼上走下来,扭头正好对上宫鲤的眼睛…… 第一百八十八章 皇帝驾崩 宫鲤对他说不上来什么讨厌和喜欢,只是总感觉这个人脸上挂着的就是个面具,面皮底下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不过自从知道他是半鬼人,自己梦境中还出现了,诛杀半鬼人的桥段,倒是有意想打听一下,他们这一族的事情。 清风识得曲流,见宫鲤没说什么,便从冲着他点点头,一边摇着扇子转头看向窗外。 曲流看了他一眼,便坐到了宫鲤对面,自顾自的招来小二添了壶好茶。 “茶水你自己付钱。” “自然。” 上次一别,当时的情况有些尴尬,毕竟还撞破了他的风流事迹,如今到不知该如何开口,反正冷场也已经习惯了,索性便默不出声。 曲流毕竟是自己走过来的,见宫鲤很有本事的任由这种冷场的气氛僵持,也不主动开口,轻笑一声,打破了安静。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对半鬼人有些兴趣。” “我有兴趣和你愿不愿意说是两码事,半鬼人到底是罪臣还是枉死的,我也没有评判的权利,只是最多好奇一下,你是怎么逃出生天的,如果觉得方便,你可以说说看,我勉强当个听众。” 曲流挑了挑眉,不由自己就媚态横生,宫鲤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我倒是可以说,但是这说书的还有几文赏钱,不如这茶水宫姑娘就替在下付了吧。” 宫鲤如今手头宽裕了,墨崖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也不由愁以后没钱花,想想便点头同意,不过抠门惯了,还是祝福曲流省着点喝,最多给他付两壶的茶钱。 “两壶足以,姑娘真是大方。” 说完他自己添了一杯,便说道:“其实最早的时候,冥殿律法还未曾如此严苛,对于那些阴魂在阳间逗留的事情,经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当时魂魄经过冥河的度化稍加修炼,在阳间也能待个几载。” “人与鬼,那怎么在一起生活?” “人眼最是浑浊,如何识得鬼怪,只要存心欺瞒又哪里能察觉,鬼魂在阳间生活,本就比人多了智慧,自然要比人过得更加宽裕,那个时候有鬼娶了好几十个妻妾,繁衍子嗣。半人半鬼的孩子存活艰难,但是一旦过了十岁便能成人,智慧超群,还可以通阴阳,知道些神鬼术法之事。” 宫鲤听着,那如果是这样,又为何被屠杀,按说这些人与那些术师家族的人也差不多,怎么会受到如鸡残虐的屠杀。 曲流冷笑一声:“千不该万不该,就是那重返阳间的鬼,滋生了权欲,走到了朝堂。那女鬼进了后宫,霍乱朝纲,还试图自己做女帝,被当时的阴阳司给拿下,才引发了起义。” 所以说,这一切的根源在于,鬼想成为人间的君王,坐拥人间的天下。 “看来这女人的野心还真不小,还要做皇帝……” “女人?我曲流这一生最是不敢小瞧那些女人,她们最是知道利用自己的长处去谋取利益,知道用自己的柔情将爱着她们的男人牢牢锁住,你说可不可怕。” 宫鲤奇异的看了他几眼,倒是奇怪这人,那样子活脱脱就像是在说自己。说到这儿,其实宫鲤倒也没什么兴致听他们的秘史,最想知道的还是关于半鬼人被灭族的事情,便想了想转着弯的感慨道: “女人能有多可怕,不就是得依着男人活吗,倒是你们那族人也不少,按说应该和那些大族都有些交情,怎么后来说翻脸就翻脸了?” “这世上哪里来的永远的朋友,不过是永远的利益罢了。那些大族,有事的时候都躲了起来,谁会作为你的盟友,那驱鬼族如今衰落,当年却辉煌的很,朝廷一声令下就如同犬鹰,当年的武安村,若不是那村子古怪旁人都镇不住,怕是如今也被铲除的干干净净。” “驱鬼族确实够心黑,一个个的看着都不是好东西,怪不得墨崖也看不惯他们。” 曲流见她皱着眉头咒骂那驱鬼族,哈哈一笑,接着说道:“如今现在的年轻一辈难成气候,但是现如今活着的那些老家伙们,可以欠了很多债的人,若不是又冥殿与朝廷护着,怕是早就被人给吞了。” 听方才那意思,这半鬼人被杀很有可能就是驱鬼族的那些老人们干的,已经有好几个人都说这驱鬼族是当年阴阳两界朝堂的爪牙,专门接令做一些暗杀之类的活计。 巫蛊族的覆灭,十有八九也与他们脱不了关系,即便不是他们全权负责,出谋划策也得有他们的参与。 从茶楼离开的时候,却差点被疾驰而过的马匹撞到,那一堆人背着竹筒,骑着千里马穿街而过,街上一阵鸡飞狗跳,那人高升大喊“八百里加急,行人让道。” 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身影,宫鲤皱眉道:“这是皇都来的人吧,这么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倒是曲流幽幽的叹息道:“想必是有人心愿达成了吧。” 说完便背着琴往马匹消失的反方向走去,身形落寞。 这一插曲过后,宫鲤与清风慢悠悠的走了回去,墨崖端坐在床榻上打坐,见她回来还一直打嗝,笑了一声说道:“怎么,是把人家的盘子都吃了,消化不良?” 宫鲤灌了一杯热茶才算压下去,瞥了他一眼道:“我这里是铜墙铁壁,什么都能消化。” 抚着肚子在房子里走着,听到了窗边,悄声问墨崖道:“那夭桃到底和你要了什么,她那么奸诈怎么可能把初九白给你。” 墨崖无所谓的说道:“不过是两尺红线罢了,没那么珍贵。” 红线…… 难道是之前墨崖在打斗中拴住王胜的那极其柔韧的红线? 墨崖点点头,见宫鲤一脸的可惜,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肚子,说道:“于我而言不过是个工具,但是于夭桃来说那东西可是宝贝的很,用那个缝上的衣物,可以让鬼怪们保持肉身不烂,而且,我今日又从冥殿的孟婆那里讨了一根回来。” 听了这话,宫鲤总算是放宽了心,总算也不是个多了不得的物件儿,能换回初九的魂魄还是很划算的。 笑眯眯的睡了一觉起来,去看了刚刚醒过来的有些呆呆的初九,宫鲤便拉着墨崖又转悠到了街上,只是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同。 凝神听去,在一座茶楼的二层有人轻声议论,说是“皇帝马上就不行了。” 宫鲤与墨崖说了之后,他也是皱起了眉。 这个时候如果升了天,那很快就会有地方的人要起义,到时候如果去往东岛会不会被这些战事耽搁。 越往城里面走,议论的人就越多。 宫鲤走到王府的门口看了看,却见大门紧闭。 “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 “或许是严柏卿要闭门谢客,省的牵扯一些事端出来。” 只是没想到,第二日,那严柏卿的母亲五夫人竟然邀了宫鲤等人游湖,那下人还说,眼看天气就要变了,趁着天气尚好一起游湖,还说严柏卿今日里繁忙,正好借了这次机会休息一下。 想到马上又要前往东岛,宫鲤还是决定再去同严柏卿告别。 毕竟,受了他很多照顾。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可怕执念 其实关于游湖这一项娱乐,宫鲤着实半点兴致都没有,接二连三在水里面出事,让她心有余悸。但是这估计是最后一次与严柏卿同行,又是他来相邀,总是不愿意拒绝的。 墨崖也没说什么,他知道宫鲤这个人就是把朋友看得很重,严柏卿、阿七都是她真心相交的朋友,以后离开南齐怕是也没什么机会再回来。 “去便是了,南齐的那湖天下闻名,两边的景致都是很多能工巧匠们雕琢而成,看一看倒也没有白来一趟。” 难得墨崖这般好说话,宫鲤便不再纠结,把贴子收好,等着三日后去游湖。 期间初九已经可以正常的与人交谈,除了脑子里有些迷糊之外,整个人恢复得很好,因为手脚经络被断,凶魂入体之后又对她的身体多有摧残,所以尽管清风竭力救治,也不过是让她的右手可以勉强恢复到能拿起碗筷的程度。 “本就是该死之人,如今还有苟且在世,连累你们。” 初九虽然样子与之前在知县府看到的不一样,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很熟悉,平缓柔软。 她说这话确实也是真心,这么年纪轻轻就这样无法自理,会觉得是别人的累赘。 宫鲤把黄橙橙讨喜的柿子放到她的手里,笑着说:“你一天找不到,天香便一天无法安心入睡,如今你回来了,才算了了大家的一桩心事,事情也才算完满,何来累赘一说。如果今日你已经埋在了黄土下,哪里吃得到,天香专门为你摘得柿子,好好的活着,你的命可是我们豁出去抢回来的,要珍惜知道么!” 初九看着那柿子好半天,才点了点头,小心的拿起来咬了一口。 天香正端了水盆进来,见初九正在吃柿子,又开开心心的说起了小时候爬树的事情,初九摸着她的脸,也笑着和她一起回忆。 就这么过了三日,王府的车便停在了门口,最后只有墨崖与宫鲤,明月三人过去,其他人还留在院内照顾初九。 那湖名为洞庭,据说是天上的神仙所挖,果然景致好极了,四周全是银杏树,黄灿灿的一片,有的落入水中,与天上的白云呼应,远远看去如同入了画里。 但是,直到他们上了画舫,船都划出去了老长一截,才有婢女过来告知说是严柏卿有事耽搁了,怕是不便前来。 那……严柏卿不来,游哪门子的湖。 不禁有些生气,这些人为什么不及早说,现在哪能往回返。 “所以现在是花钱请我们自己赏湖咯,真是的,这五夫人也是有意思,派个人过来提前打声招呼也是可以的吧,都快到湖中心才说,成心的吧。” 墨崖靠着窗户一直看着那湖面,也没有理会宫鲤一个人叽里咕噜的抱怨。直到一阵脚步声走了过来,他才沉着脸转过头。 宫鲤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五夫人和她身后好似之前是那二少夫人的女子,两个差了一辈的人,可是看起来怎么这么违和。 因为,这五夫人整个人打扮的比那二少夫人还要年轻,反倒是那二少夫人气色不佳,脸上涂着厚厚的粉,看起来生生的比那五夫人都大出去好几岁。 “真是不好意思了,二少夫人忽然身体不适,我忙着照顾她,就忘记来遣人与你们说一声,待会儿这船会经过梨园,那里竟是唱曲、歌舞咱们可以靠着听一听。” 说完又朝着窗户边上的墨崖看了一眼,笑道:“也不知道你们男人家喜欢什么,就准备了些好酒,我们女儿家自然是相互间说说悄悄话。” 我们“女儿家”,天呢,您都是一个长辈了好么……用这等小女儿姿态的词语,也不觉的不妥么? 宫鲤莫名的心里一寒,看着墨崖冷冷的回了一句:“随便。” 明月在一旁看着,然后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折扇,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进来之后,便呼啦啦进来几个下人,摆桌子,放差点,一会儿工夫就摆了满满桌子的东西。那五夫人与二少夫人坐在墨崖与宫鲤对面,口舌生花的说些有趣的段子。 可是宫鲤却一心想着早点结束,果然路过了一个梨园,临水而设的戏台子,咿咿呀呀唱的什么压根一个字都听不懂,只能勉强随着旋律和台上的人的表演知道那是演的一出郎情妾意。 惊奇的是,后来曲流居然来了。 “曲流公子听闻有贵客至,特意为几位献曲。” 底下好多人都感慨果然是王府的架子足,能让曲流公子上门献曲,然后大家又说起了她和王妃的韵事,一时间倒是引起了小骚动。 曲流永远是那副不染尘世的扮相,偏生长了一张惹事的脸,背着古琴来到船中。 笑着向座中的五夫人行礼,然后是宫鲤。 “多日不见姑娘可还好,今日途经此处,见到是你来了,便想着正好弾上一曲,也省的你总是说没听过我弹琴。” 宫鲤本想说一句“你就瞎扯淡”。 但想想,又太过于粗鲁,便忍着听他瞎话,表情木然的看着他,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倒是好看,只是可惜了,连天香都说自己听琴就是滥竽充数的料。 所以可惜了他这殷勤献的,有些没在点上。 琴声叮咚响起,曲流的整个人倒是仿佛不一样了,有种很是庄严不容侵犯的感觉,薄衣广袖居然有些仙风道骨,果然认真的男人,魅力不可小觑。 曲流正谈着,五夫人忽然低声道:“原来两位是旧识,这曲流公子是一等好相貌好才情,倒是与宫姑娘般配的很。” 宫鲤瞥了她一眼,干笑了一声,依旧看着曲流,胡乱的回了一嘴:“您看他这么好,可以认了当儿子,反正王爷兄弟少。” “姑娘真会说笑,这曲公子的身份可进不了王府,再说柏卿还有两个义兄。” “哦,那边算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宫鲤感觉曲流刚才忽然有些紧绷,琴声虽然没断却多了些沉重,难道是被看低了身份,所以心中不快? 不禁心里有些后悔,胡乱的说话。 后半段,曲流都顺顺当当的弹了下来,众人意思的鼓掌,曲流收起了琴垂手道:“各位珍重,希望他日江湖还能重逢。” 宫鲤本来就惭愧,便走过去,笑道:“那是一定,你也是,琴声如此美妙,将来一定大有作为,下次我们再聚。” 曲流终于抬起了头,定定的看着宫鲤,眼底有些暗红一闪而逝,笑的有些勉强。说“其实你也听不懂,如何知道美妙,既然你觉得好这琴便赠给你,日后再见我就用着琴抚一首,此琴名为‘离歌’,你好生帮我收着。” “哎?不是我……” “告辞” 走的这么干脆,这么个大家伙多累赘,别人赠玉佩的什么还能戴在身上,这东西还不能磕了碰了,占地方。 果然她和这个曲流便是八字不合的紧。 船缓缓行着,却不知为何忽然起了大雾。宫鲤凝神听了听雾中的动静,又仔细的闻了闻,发现是正常的水雾,松了口气。 “这忽然起了大雾,船都不好前进了。” 走进来一个下人,问这大雾看不太清水面,是否就近停在山庄,等雾散了再走。 “如此甚好,左右一会儿就散了,几位不介意吧,如果是贸然行船万一有个什么不测,那就太可惜了……” 宫鲤看了墨崖一眼,见他一脸的无所谓,便也学着摆了一张无所谓的表情出来。五夫人一看,便高兴的让这船夫靠岸。 “这船行的可真是巧妙,居然能正好在山庄附近。” “当然,天下事哪个能离得了一个巧字,对不对,令主!” 第一百九十章 别有用心 宫鲤踏上岸边的木桥,回身看到五夫人正浅笑着站在墨崖的身边,感觉自己的眼角突突的跳了两下,便眼神不善的看着他们。 身后的明月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怎么,知道护食了,看见有人献殷勤你吃醋了?” “我吃哪门子醋,她都是严柏卿的娘了,一个妇人家还非要打扮成那副样子,怎么说也是王爷的母亲,那个样子像话么。” 哪只明月耸耸肩,幽幽的叹息道:“你可看紧了,今日这贴子指不定是投给谁的呢,啧啧,都冷成那个样子,还能惹上桃花债,难道现在的女人都喜欢这个类型。” 一边喃喃的说着,一边摸了摸自己留着的小山羊胡,明月走到了宫鲤的前面。 墨崖下了船几步走到宫鲤身边,见她正盯着明月的背影,便问道:“这是怎么了,你要在他身上穿个洞出来?” “他嫉妒你长的比他好看。” 前面的明月险些一脚踏入旁边的深坑,回头看着宫鲤连连摇头。 倒是那五夫人脚程也很快,悠悠的走到了宫鲤身侧,一股香风袭来,还不等她躲开,胳膊上便被后面的人缠上。 “这山庄是王爷在的时候,专门为柏卿建的,为了祝贺他的成人礼。那里景致好得很,还有温泉,你可以去泡着解解乏,那水还有驻颜的功效,能让女子皮肤紧实细腻,柔软如玉……” “哦是么,真是奇了。” 宫鲤借着抬手的动作,甩开了五夫人的手臂,用力摸了摸耳朵。 这人说话便说话,靠的这么近,还老冲着她的耳朵里吹起,黏黏糊糊的让人恶心。 急忙快步追上明月,凑到他跟前小声的说道:“这五夫人好生奇怪,感觉像条湿哒哒的蛇。” 明月也凑过来和她说:“这是严柏卿的母亲你这么说人家好么,注意你是个有素养的人。” 被这么一说,忽然有种火气没处发的郁闷,偷偷往后面瞧一下,看着那五夫人又往墨崖身边揍,咬咬牙还是走了回去,假装可爱的站到两人中间,颇有些舍己为人的姿态。 墨崖见她缩着脖子,和五夫人说话,露在外面的脖子上一阵鸡皮疙瘩,就知道现在多难熬,便若无其事的伸出手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感觉她瞬间放松了身体,低头笑了一下。 明月在前面和几个侍女说话,随意的问问周边的东西,直到了山庄门口,五夫人才走到前面,在看到墨崖牵着宫鲤的手时,眼睛闪了闪。 “几位里面请吧,让下人带着你们去休息,待到午膳的时候,我们一起用膳。” 人家这话说的也是客客气气,宫鲤便也微笑着行礼,待到零落的时候便发现小厮负责领着男子,婢女则领着女子,本来宫鲤还想理论。 就听那婢女说:“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女婢,山庄里的规矩,男子与女子在两侧,不过就是一两日,你这边请吧。” 人家这么说了,倒也不好拒绝,规矩嘛,意思就是不要胡搅蛮缠,在自己家中不用拘泥礼法,和墨崖一直都是分着床榻睡觉,倒也没人说什么,但是到了别处,难免会招惹些闲话。 “那便在前面带路吧。” 和墨崖、明月挥手告别,宫鲤随着婢女走进了带花的围墙。 明月站在墨崖身后,看着宫鲤东张西望的背影,低声同墨崖说道:“这五夫人同你有何与渊源,看样子似乎对你别有企图。” 墨崖转身道:“关我何事。” 明月合上扇子,一拍手心,暗道“得,成了我操闲心了,待会儿可有好戏看了。” 大概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宫鲤刚把那院子看了个遍,就被请到了前厅吃饭。菜色都极其复杂,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宫鲤最近可能是在长身体,出奇的能吃饭。 见到这些好菜,下意识的咽了口水。 墨崖还是只喝茶水,只是用眼睛看看那些菜色,偶尔拿着筷子给宫鲤夹一些她够不着,但是已经看了好几眼的菜。 五夫人坐在他们对面,看着宫鲤吃的腮帮子鼓鼓,便轻笑了一声说道:“宫姑娘真是率真可爱,怪不得墨崖对你如此照顾,这菜全是一流的厨子做的,这食材也都是庄子上自己产的,这茶水是山上的活泉冲泡,茶叶是千年老茶。” 宫鲤咽了口中的饭,猜不透她想说什么,便只能实在的夸奖道:“这饭菜真是好吃,茶水也非常好喝。” 这一听便是那种不懂风雅的人说的话,五夫人冷笑了一下,举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抬起头时已经变得温柔如水,笑道:“喜欢便好。” “墨崖可是不喜欢这菜色?我让厨房再帮你做一些,但凡是你能想到的……” “不必了,我不吃这些俗物。” 宫鲤也说:“墨崖他很少吃这些,他是个活神仙,喝喝水,吸点空气就好了。” 说完便笑嘻嘻的看着墨崖,然后碗里得到了一只大虾,不客气的剥开吃了起来。 这一顿饭吃的,怕是只有宫鲤尽了兴。明月坐在二少夫人身边,被那香味呛得食不知味,而那二少夫人则像是猫一样,只吃了几口米和跟前的一点点东西,便呆坐了旁边。 宫鲤虽然吃的欢畅,但是她感觉很是敏锐,那二少夫人这次的样子变化有些大。犹记得王妃还在,他们初入王府的时候,她看起来还是个明艳凌厉的人,现在这个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是怪异…… 午膳结束,王妃又来了兴致说要带着宫鲤他们逛园子,指着一处雾气腾腾的浴场说道:“那里便是玉泉,你们可以在此处泡一泡。” 说完便让人领着二少夫人与宫鲤进了旁边的一处木屋,里面都是些洗浴用具,还有满框子的鲜花。五夫人说自己午间必须去睡上一觉,便不和她们一起了。 宫鲤随着几人走进去,换了衣衫,抱着一个小木盆,踩着木屐进了那温泉。 二少夫人也穿着薄薄的棉布短衣走了进来,宫鲤头上顶着毛巾,随便瞟了一眼,差点被吓了一跳。这二少夫人也瘦的太厉害了,刚刚弯腰的时候,居然可一看到一排脊骨高高的凸起,用瘦骨嶙峋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二少夫人眉眼之间没什么活气,坐在她的对面闭着眼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像是有什么事情要解脱了一般。 宫鲤正不错的看着她的时候,忽然见她睁开了眼,笑了一声,说道:“宫姑娘与那位墨崖公子可是恋人关系。” “咳咳咳……什么,我们还不是。” 宫鲤本身是想掩饰之前一直盯着她看,然后被发现的窘况,便拿出了一杯酸梅汁在喝,没料她问了这么一句,一着急咳了个惊天动地。 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才看着她又说道:“我们现在还不是。” “哦,那可惜了……” 恩?可惜?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夜宿山庄 说来这天气也是怪了,没一会儿又开始稀稀拉拉的下雨,躺在温泉里看着外面的雨水,倒是别有滋味。 “都说温泉冬日泡最好,但是我觉着这样也是很舒服的。” 宫鲤又喝了一口酸梅汁,很是可口,便闭着眼靠在后面的石头上休息。 迷迷糊糊之间听着水面哗啦一下想了一声,宫鲤忽然睁开眼,便见那二少夫人已经离她只有很近的距离,正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脸。 见她忽然睁眼,有些愣怔,慌忙的后退。 宫鲤看着她的身体,转眼看了看四周,缓缓的缩起腿。之前那一声奉命是什么东西忽然从水里伸了出来,待她睁眼的瞬间又落入水中,那像是一段柔软的触手。 想着刚刚那滑腻腻的触感,宫鲤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岸上。 “二少夫人,你……,刚刚是有什么事情么?”这二少夫人难道是因为之前对待严柏卿母子太过于苛刻,所以被整治成这般模样了? “哦,我只是看看你睡着了没,如果睡着的话,沉下去就麻烦了。” 看看睡着的的神情用得着那么贪婪又惶恐的么,在水底下半蹲了下来,手里捏着白练,她如今可是随时都会将它带在身边,之前因为是银白色系在宽大的袍子中间看不真切。 “二夫人先泡着吧,我有些头晕就先回去了。” 也不理会后面的人应不应,宫鲤迅速的站起身,水刚漫过膝盖,所以走起来并不费劲。 刚一只脚迈到台子上,便感觉从后脑勺那里劈过来一阵冷风,急忙低头避过,却不曾想脚腕便被一个冷腻腻的东西缠住,哗啦一下掉进了水中。 水里面的硫磺味很重,但是仍然没有掩盖掉那一股子腐臭味,宫鲤急忙挣扎出水面,便看着那二少夫人直立起来,只是那下半身隐在水里,周围伸出还几条触手。 “你若是老老实实的睡着,我便能让你没什么痛楚的离开,为什么你非要醒过来。” “你有病吧,我活该睡死了被你拆开杀掉么,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杀人作恶还给自己找那么大的借口。” 那二少夫人压根不敢看自己的样子,一直都瞪着宫鲤的方向,听她说不人不鬼更是尖叫着捂住了耳朵。 “闭嘴,闭嘴!我也不想变成这样,是她害我的,我没办法,若是再不把你的血吸了,我一定会变成那怪物的,我不要……不要。” “你不要,那就害我吗?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而且,是谁让你来吸我的血!” 只有墨崖、武老他们这些亲近的人才知道她的血液特殊,是巫蛊一族的血脉,能自我愈合。听这二少夫人的话,是专门要来吸她的血,难道是知道了这件事? “我闻得到,是你的血,香甜可口,我忍不住……你把血给我!” 说着便扑来过来,宫鲤如今勤奋苦练,身法进步了许多,脚下一个用力便飞起来翻身落在身后的大石头上,挥手就用白练一甩,那用了十成力愣是把那二少夫人的一条出手截断。 黑色的腥臭之血瞬间染了这整个池子,这边动静这么大,却没有一个下人出来,宫鲤借着空隙扑到门便竟然发现从外面关着。 “好啊,这么明目张胆的暗算我,严柏卿爱严柏卿,枉我这么信任你,如今倒是栽到了你们这家人手里。” 转身靠着房门,看着二少夫人那像是章鱼般的触手快速的攀到了门框上,她那瘦成皮包骨的身体则立在中间。 “你又何必挣扎,如今你的墨崖怕是已经成了我们夫人的猎物,那山泉水里面有着专门为幽冥之人准备的情药,当年可是那些阳世鬼和半鬼人争着抢着要的东西。谁都抵挡不了,法力越是高便越是厉害。” “墨崖才看不上她。” 那二少夫人咯咯的笑了一声,指着宫鲤说道:”你太不了解男人了,瞧瞧你这平板无趣的身材,和不解风情的青涩模样,如何比得上五夫人那呆惯了风月场所的人,来的花样多。那令主孤身一人这么久,难道还能抵挡的住那‘鬼魅’的力量……” 这话说的宫鲤心口突突的只跳,那沉静了好一阵的力量忽然如同活了一般,顺着她右半边的身子快速的冲了一下,就连指尖都兴奋的微微发抖。 她似乎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的开始出现,墨崖不受控制被那五夫人迷惑的样子,握着白练的手嘎吱作响。 “我相信他,这世间没人可以强迫他。” “你相信他,可是你相信那五夫人么?你可知道她是什么狠角色,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毫不留情的利用,更何况是其他人,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还是来成全我吧。” 宫鲤临空甩了一鞭,划过一道寒气,挺直腰身用白练指着她说道:“你也不知道我是什么狠角色吧,想要我的血,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来拿。” 话音一落,宫鲤将内息调到右手,注入白练之中,整个身体又出现了那种兴奋嗜血感觉。 “看看你的命又多大。” 那二少夫人看着,宫鲤漆黑的瞳孔,有些害怕的向后退了一下,却躲不及铺天盖地的白影,一阵惨叫声从房门内传来。 门外的侍卫和婢女就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守着,可是手指却都攥紧,是五夫人交代过的,里面不管有什么声音都不许开门。 几人正战战兢兢的立着,里面声音消停下来,舒了口气,就听着厚重的木门砰的一下被踢开。 溅起来的木屑,把稍近的人身上划出了好几个血道。 如今的宫鲤黑发披散,眼神邪佞,身上的白袍用一条红绸扎着,她就那么赤脚走了出来,中间有几个执剑的人冲过来想拦着都被她甩了个大花脸。 循着气味,宫鲤奔到墨崖的那间屋子,明月正被几个女子纠缠,被她上去狠狠的抽了几下,把那些妖妖娆娆的女子吓的跑开。 “墨崖呢?” “宫鲤?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动了内力,是不是……” 听着明月一叠声的询问,宫鲤皱起了眉头,问道:“少废话,墨崖在哪里?” 明月直起身子,给自己扔了一颗药,又从被扔到地上的扇子里艰难的抽出银针为自己扎了几针,放了几潭黑血出来之后,甚至有些清楚,才回到:“不知道,被那五夫人叫出去了,说你泡温泉出了事。” 宫鲤忍着没甩他一鞭子,心口那怒气拱的她想毁灭东西,一路上凝神辨别墨崖的气味,然后进了一处山洞。 刚走到洞口,便听着里面传来模糊的旖旎声音,是那个五夫人没错……宫鲤捏着白练,从脚底蔓延出一道冰爽…… 一定要将你这个贱女人碎尸万段! 第一百九十二章 放过她吧 宫鲤心跳的很快,感觉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她听这里面的声音,一只手扶在墙上,不知不觉间竟然深深的陷入里面。 明月蹒跚的跟在后面,他是真没想到这什么五夫人能这么下作还给人下这种春*药的,那可是直接下到泉水之中,在经过各种工序,寻常人都察觉不到,心思真是够细。 待看到宫鲤如今的样子,大惊失色,初见时便是宫鲤失控魔化的样子,如今如果制止不住,不知道会出什么事端。 “宫鲤,你先等等,你听我……” “说”字还没出口,就见宫鲤用白练,不……应该说是黑练冲着那石门劈了下去。 此时的白练通体呈黑色,上面散发着暗红色的幽光,甩到是门上轰隆一声,门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明月扑过来的时候,还被石阶绊倒,连宫鲤的衣袖都没摸到,眼看着宫鲤赤脚一步步的走了进去,只能爬起来跟进去。 而此时洞里的两人也被声音惊了一下,那五夫人赤裸着身体依偎在墨崖身上,宫鲤背光走进来,只看到那刺眼的白色皮肤,胸口瞬间升起了一股怒气,二话不说就抽了过去。 那五夫人倒是警觉,险险的挡住了脸,胳膊上到背上却横着血淋淋的一道。 可是她偏偏还又往墨崖的怀里钻,宫鲤踩着诡异的步伐瞬间移到了他们跟前,揪起了那五夫人的头发便将她扔到地上,抡起了鞭子抽了过去。 “真应该好好看看你自己这番下贱的模样,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杀了你……” 刚举起手来,却发现手臂一沉,转眸看去,确实墨崖抓着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不要被心魔控制,不要被这股力量控制,宫鲤你……” 此时的宫鲤却面无表情,瞳孔成了暗红色,看着墨崖一字一句道:“拿开你的脏手。” 手腕上的力道僵了一下,却被抓的更紧,宫鲤用力一震便把他甩开。 墨崖后背撞到石柱,吐了一口血出来,可是宫鲤如今看着地上的五夫人一副杀之后快的模样。 “看看谁还能救你。” 说完又是一鞭子,五夫人发出一声尖叫,缩着身子笑道:“哼,如今他是我的男人了,只可惜你只是个臭丫头,他怎么会喜欢你,我早就爱上他了,当年也是他把我从那青楼里救出来的,他对我好着呢……” “住口!” 说这话的是墨崖,他凝聚内里站起身,又一把将宫鲤的手腕擒住,然后将她拉到怀里,低声说道:“你清醒一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刚刚都是假的,那只是……” 可是底下的五夫人却忽然站起来,指着自己身上的痕迹道:“只是什么,你为什么不敢告诉她,你心里一直是记得我的,不然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帮助柏卿,却为王府解围,上次的赏花宴你来王府不就是为了见我吗,墨崖……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你找死么!” 宫鲤忽然推开墨崖,瞬间移到那五夫人跟前伸手就掐住她的脖子,眼神忽然看到那些痕迹,手中忽然像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将她往墙壁上挥。 但是墨崖却用地上的衣服卷住了五夫人飞出去的身影,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宫鲤也停了动作,她听着五夫人喏喏的哭泣声音,就好似那魔音一般,居然绕着她的身体绕了一圈,那股力量从心口蔓延到了身体的各处。 “墨崖,好痛……” 墨崖松开五夫人的身体,任由她掉在地上,如今的宫鲤才让他心里害怕,她拎着已经通体赤红的白练,转过身看着墨崖,那眼神中已经没有半分情意。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怕她任由心魔控制杀人,如今看来,似乎那魔性根本没有遏制反而突破了某种限制。 她向看蝼蚁一般看着地上裹着衣服,缩在墨崖身边的五夫人,左右凌空虚抓,一股暗红色的雾气在她手中凝结,她擦掉嘴边的血迹。 “这么难舍难离就一起去死吧。” 随着雾气挥出,墨崖下意识的便催动内里去抵挡,而此时从门外闯进来一个身影,迅速挡在五夫人身前,化解了宫鲤的那一掌。 “宫鲤,请你手下留情。” 原来是阿七还有严柏卿赶过来了,他们站在五夫人面前,看着宫鲤神情都有些焦虑。 “哈哈哈……我为什么要放过她,千方百计的想害死我,今日一定要让她死,怎么不是你写了帖子让我来的,原以为至少是朋友,看来倒成了你们算计的对象……” “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我母亲做这些,她只是太迷恋墨崖,你放过她吧!” “那不可能,都滚开,不要让我对你们也不客气。” 墨崖对着宫鲤说道:“如今的你被魔性控制,你如果现在对它低头了,以后它就会千方百计的控制你的心智,宫鲤你仔细想一想,你真的想要杀人吗,我什么事都没有,真的相信我……” “墨崖,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严柏卿管好那个女人,不然我先把她杀了。” 阿七站在前面看着如今的宫鲤,赤脚乱发,胸襟前还是鲜血,忽然转头对着旁边的墨崖就是一掌,然后对宫鲤说:“你若是想杀人,那便杀好了,我只有义务护着主子,没义务护着他人,我不拦你,想杀便杀。” 而一直散发着黑雾的宫鲤却在这话过后,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她放下白练走到阿七面前,看着他又指着严柏卿怀里的五夫人道:“我要杀了她。” 阿七笑了一下,让开一步,说道:“随你。” 而地上的五夫人却忽然大声的骂道:“你们武家人不是算好了的,我以后可是太后。” 严柏卿忽然捂住她的嘴,而阿七则冷下来了一声,“太后多得是,你算老几。” 墨崖被阿七打了一掌,沉声道:“你若由着她这般随了心意,可知道心魔会将她毁了的,她会变成一个以杀人为乐的人,犯下滔天罪孽,最后魂飞魄散!” 阿七顿了一下,然后对着宫鲤说:“我陪你。” 宫鲤身上的黑气终于消散,看着阿七又吐了一口鲜血,软软的倒下,被墨崖揽到了自己怀里。 “你们武家人有那么个自由身吗?” 说完便抱着宫鲤往外走去,明月终于爬上了石阶进到了里面已经散场,急忙又提了口气跟在墨崖身后,严柏卿也抱起了五夫人跟在他们身后。 待到分开的时候,墨崖背着他们道:“如果他日你们福王府得了那位置,我墨崖立刻交还诛魂令,从日受你们那点滴恩情也两不相欠,再让我看到她兴风作浪,杀无赦!” 严柏卿看着那三人身影消失,感觉他们的世界似乎越来越远…… 第一百九十三章 灵魂苏醒 外面的雨停了,雾气也消散了,碧波汪汪的水面上落了夕阳的残色。 宫鲤胸口火烧般的疼痛,直到口流入一股腥甜的东西才平复,只是脑中沉沉的不想醒过来。这一次与上一次的魔化不同,之前那场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若不是清风他们一次说漏了嘴,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还那么威风过。 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墨崖让她清醒的声音,一直说他没事,让她不要被控制…… 但是她却一直有股怨气消散不开,他为什么和那个五夫人会纠缠不清,一想到这个就心口疼,她自己如今步步深陷,清楚地记得当时那二少夫人说的话,记得当时怒火攻心的样子。 与其说是中了心魔,还不如说是中了一种叫做墨崖的魔咒。 “如果有一天她入了魔,那一定是被你逼迫的。” 宫鲤眼睛睁不开,却能听到声音,能感觉抱着自己的身体僵硬了瞬,然后从胸膛三除了一句话,“如若那样,我便陪着她。” “陪着我……”心被这句话扎了一下,刚刚阿七也是这般说的,陪着。 即便陪不了,但此时此刻“陪伴”却让她觉得整个人温和了许多,那血液中翻腾的力量也因为她心境的变化平静了许多。 困意袭来,黑暗中她又听到了那个女子的叹息声,第一次的时候出言阻止屠杀半鬼人,却领了责罚,这一次又怎么了。 静静的等待着她走出一条回廊,阳光忽然涌过来很是刺眼,她用手臂挡住了眼睛,待到再睁开眼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大片梅树。 树顶上面聚着团团积雪,整个地方散发着一股冷香,与墨崖身上的味道很是相似。 梅花掺着冰雪入喉的感觉很是舒服,之前烦躁的身体也奇迹般的镇定下来,宫鲤随着这人站在梅树下,听着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也没回头。 那人开口道:“小妹,这次的旨令是……” 这具身体冷笑了一声,嚼着嘴里的梅花,问道:“又是要杀谁!什么时候以维护阴阳正道的族人竟成了他们的杀人机器,看不惯就杀掉,不顺了自己的意杀掉!” “小妹,你这是何苦,当年祖父接了那令牌便要世世代代的遵守,这一辈里面只有你继承了那血脉,这份责任你就是逃不掉的。” 咽下口中的东西,呼出一口浊气,这具身体哭笑道:“杀了那么多人,我们迟早要遭报应的,迟早会被上天抛弃。” 背后的人不再说话,两人就这么站着,忽然一阵狂风吹了过来,宫鲤身上打了个寒颤便醒了过来。 墨崖依旧是坐在榻上盘膝调息,宫鲤睁眼的时候他也看了过来,见她醒来后呆呆的看着床顶,便快步走到床边,外面的清风听着里面有动静,也走了进来。 “醒过来便好,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事。” 宫鲤下意识的躲开墨崖摸她头顶的手,抿着嘴看着背面,她虽然是醒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发狂时候做的事记得清清楚楚。 那双手一次一次拦着她,还有五夫人尖利的笑声,身体上斑驳的痕迹,这一切都像是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子里,一想起来就头疼恶心。 “不舒服的话就再歇歇,你这身体虽然无碍,但是气息却不稳,最近还是少出去为妙。” 清风出声打破这尴尬的僵局,对着宮鲤嘱咐道。 而墨崖也捏紧了手,立在一侧,他要怎么解释当时那催情药的作用下,看到的其实是她,虽然很快就恢复过来,却正好被她看见。 那五夫人所说的什么救她之类的话完全就是鬼扯,他甚至都没有记住那张脸。 而如今宮鲤看都不愿意看他,避如蛇蝎,好像是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恶心东西。直到清风离开,宫鲤才动了一下,但是仍旧没有给墨崖半点视线,转过身拍了拍枕头便又躺下。 墨崖站在床边见她如此,心里也是不好受,便走过去将她一把拉起来,制止了她的挣动。 “放手,别碰我。” “你到底在生气什么?对于山洞中的事情,我也解释的很清楚,是那妖妇使了催情的药,我才一时不察觉中了圈套,她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是和王府的祖父辈有些渊源,也曾经将她从青楼救出,那不过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是王府骨血,当时王府凋敝,我才施了援手,我根本都不知道她是谁……” “是么……我知道了。” 宫鲤听完墨崖的话,心里却是得到了一些安慰,但是却总是忘不掉之前看到的画面,不能看到墨崖的脸。 “你若是不舒服,便继续休息一会儿吧。” “好。” 墨崖将被子掖好,在床边坐了许久,宫鲤开始还留心听着身旁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便真的睡着了。 梦境之中恍恍惚惚,一会儿是乱战,一会儿是夜中奔袭,听到了武家人的铃铛声,还有族中男子特有的服饰。似乎是有个人在为她上药…… 最近几日睡觉并不踏实,即便是睡着了,也会忽然之间醒过来,然后身上乏的厉害,宫鲤很清楚这种状态,怕是灵魂中的另一个也在苏醒。 之前越氏阿梨醒来的时候,便是这般,将自己深刻的记忆都展现在宫鲤的梦境之中,让她去寻找。 而今,现在的这个不知名的女子,也在给她指示,那残缺的记忆东拼西凑,零碎的很,这几日她凝神去留意其中的细节,却发现这次的这个女子总是在奔波战斗,总是伤痕累累。 而且梦里那人的气息很熟悉,却在宫鲤每次梦醒之时便会忘记的一干二净。 过了两日,宫鲤的伤终于好利索,严柏卿便来了。 墨崖一看到他和阿七便脸色发冷,但又不好发作,便化作黑雾消失了踪迹。 严柏卿这次来身形更为消瘦,只是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眼神越发深沉。阿七也不再穿着那灰扑扑的下人衣服,而是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服,腰间别着长剑,倒像是一个侍卫。 “你身体无事了吧,我是替我母亲来向你赔罪,还有给你之前落在山庄的衣物。” 宫鲤接过来东西,便坐到了桌前,细心检查了一遍发现什么都在,变转头冲着严柏卿说道:“赔罪倒是不必了,反正想要谋算的人历来就不少,她也不是头一个,只要以后别往我眼里钻,我是不会对她怎么养的你放心。” 这话听起来就知道,这下五夫人的事情已经被宫鲤记在了心理,她可以原谅盆友的背叛,却一定会将对付自己的人明明白白的都记下。 严柏卿笑了一下,眼神也明亮了些,说道:“你还是这般记仇,不过王府欠你的我也会一直记得,等到哪一日你需要,便还了你。” 宫鲤摸着那块儿玉,幽幽的说了一句:“哪一日?不妨就等你登基大典那一日,昭告天下我们巫蛊一族没罪,让族人正常生活。” 阿七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抿嘴笑了一下,便又低下头。 严柏卿顿了一下,接着喝了一口茶,才问道:“你这话是不是有些大逆不道。” “武家人占卜之术据说是神乎其神,阿七是堂堂武安村的鬼守,按道理要与黑风那般,守护村落,却在你身边鞍前马后,以前只觉得奇怪,直到你母亲说自己是太后的命,我才晓得,那不就是说……你是注定了的天子命数。” “六日后会有朝廷的人来下旨,再六日后,我便会去皇都。” 宫鲤拍了一下手,说道:“那边恭喜未来的天子,遂了心愿,可别忘了我说的事情。” 严柏卿站起身,用扇子敲了敲她的头,笑道:“你的事,我何曾忘掉。” 第一百九十四章 求而不得 严柏卿走后的没几日,南齐的整个城中气氛便开始紧张,据说已经有多处的首领叛乱,不过是都被朝廷镇压,有的人还绘声绘色的说,朝廷有一批阴兵,所到之处片甲不留,那些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总算是歇了念想。 宫鲤与清风出来想着看看情势,如果缓和便可以出发去东岛,初九虽然已经醒了,也能时不时的想起点什么,但是大多的时间还是在昏睡。 所以为了她自己的身世,也为了初九的身体,这趟是势必要走的,而且爷爷的魂魄虽然微弱但是,都说东岛能人多,万一可以为他渡魂,也可以早日投胎。 走在前面的清风忽然顿住,转身小声的与宫鲤说道:“小宫鲤,你看那个是不是叫做曲流的年轻人。” 宫鲤抬头向远处看去,确实是他,只是他怎么和府君的船夫走在一起。 两人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跟在了后面,他们走到了那之前给府君烧香的地方站定,宫鲤和清风便正好藏在了后面的墙角,调动内息凝神听了过去,清风没有那能力,便帮她望风。 “你这般助她,到头来能有什么好处,妄造杀孽,而且那人以后势必会寻到你头上来的,你不是平白的给自己招惹了祸端么……” 说话的是那船夫,他抽着烟斗,吧嗒吧嗒说话时有些无奈,看来是与这曲流有些交情。 曲流动了一下,然后侧头看着他说道:“你在府君那里也算是某了个好出路,夫君虽然不济事,但也是仙籍,是正道的人,以后也必然能照拂。我却执迷不悟,以后也确实没什么好下场。” “你这又是何苦,当年是她把你救了回来,但是你这么多年也报完恩了,为何不抽身离开,如今也没有人再诛杀我们族人,你游一游这天下岂不是更好,非要去招惹那些人!” 那船夫声音越来越大,用烟斗在岸边的石栏上磕了磕,转身坐了上去。 曲流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苦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恩情不恩情的,我这么多年竟然都要忘了,只是习惯了听她的差遣,如今却是觉得疲累,她怎么变的如此……,宫鲤那女子与寻常人不同,终有一日会做出点出人意料的事来,睚眦必报,又记仇,夫人那般不知收敛,迟早会出事。” “哼,那般心肠的人,也亏得你将她像个菩萨一样供着,而且如若你是动了心,最好还是把眼睛擦亮一点,我看她如今的做派,实在心机太重,我甚至怀疑当年救你也是有所图谋。” 曲流伸手摸了摸身后的琴,叹息道:“果然连你也察觉到了,我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而今看她的本事,也确实不是那般简单,至于这次给她寻那‘鬼魅’药,也不过是想看看到底在谋划什么,却……” “却不曾想她早就惦记上了人家令主,还下作的去勾引,我都看不下去……” 听了一会儿,宫鲤睁开眼,瞳孔瞬间缩了一下变成漆黑,似乎从眼底最深处涌出墨一般,清风眉头一挑正待张口,却见宫鲤邪笑了一下,凉凉的看了一眼那二人的背影。 说道:“原来是他在搞鬼,这么说五夫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看来这么些年也没少做那坏事,清风……那鬼魅之药通常从哪里获得。” 清风回过神,听她这么问,便答道:“鬼魅这药,通常都是来源于冥界,据说是专门用来给冥殿中人用的东西,你也知道,鬼和人不同,七情六欲都淡薄的很,这药便是为那些修为高的人传宗接代,留下至纯血统准备的,就是助兴的东西,一般也只有鬼市中的黑寡妇那儿有,用纯阴处女的精血交换。” 宫鲤听他这般说想来是为了让她明白之前墨崖之所以被控制,就是因为这药是专门针对他设计的东西。 “那五夫人手里的药就是那曲流给寻来的,你看他本事多大。” “确实,黑寡妇是个难缠的人,阴阳怪气很难对付,他能寻来这么厉害的东西,想来也是个有手段的,而且处女精血的话,难道说当年被杀害的那些年轻女子,他也有份参与?” 宫鲤冷笑了一声,道:“若说这拐杀年轻女子,他绝对是得心应手,这‘天下第一风流美公子’的头衔可是大有用处。” 想到之前在凤阳城那水阁上挤的满满当当的女子,都是来看他的。不久之后就证实了是黑老夫人做案,然后老夫人便死了,所以那失踪的女子冤案便被全部扣在了她的头上。 现在想想,曲流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在古水镇借了夭桃的手,在凤阳城又借了黑老夫人的手,在这边则是推给了整个王府,可怜那些死去的女子,闹了半天倒是死在自己钦慕的人手里。 “这人成名已久,如果此事当真,那他手里也确实血流成河了。” 这时候有两名女子从桥上走过来,瞥到了岸边的曲流,瞬间娇羞不已拉着女伴窃窃私语,直到曲流微笑着向她们施了一礼,才依依不舍的走开。 宫鲤翻了个白眼,暗骂道:“真是活该被人家勾了性命,不过是个皮相,怎么能那般的痴迷。” 船夫看着这般情景也是失笑,看着曲流颇为无奈的说道:“这一点我确实服你,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且珍惜自己,这王府如今可是个多事之秋,你以后离着远点,尤其是那位夫人……” “多谢提醒。” 船夫上了船,便哼着小调远去,宫鲤见此也随着清风离开,曲流站在那处很久,才回过头走到了刚刚宫鲤站的地方,低声喃喃道:“希望我做了一件好事。” 而那厢宫鲤与清风已经走到了贴着榜文的地方,上面零零总总的有好些内容,多是贴着些朝廷大事,宫鲤站在那里仔细的看着,看到有写到安国候世子字眼,却发现底下都被撕了,正皱眉便听着墨崖的声音传来。 “安国候欲弑杀太后,逼宫造反,被禁卫军拿下了,全府被株连,尸体都被扔到了乱葬岗。” 宫鲤摸了摸鼻头,低声的说:“知道了。” 墨崖看着她的头顶,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这家伙已经好几日都不同他讲话,以前怎么也没发现能这般记仇、小心眼。 “知道了便走吧,朝廷派来的人马三日后便能到南齐,以后这天下便是严柏卿的了,看他有没有那个能力来坐稳那个位置吧。” 宫鲤忍了一下没忍住,抬头看着墨崖胸口,问道:“为何选择了严柏卿……” “不过是觉得福王府易于掌控罢了,那皇都的人可都是玩惯了那些权术的人,选择严柏卿不过是想要个傀儡子。” 宫鲤点点头,看来以后这严柏卿的心眼又要再多开几个了。 清风笑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怕是朝堂那些人这次看走眼了。” 墨崖伸手摸了摸宫鲤的脸,见她没动,便笑道:“反正眼瞎已经是那伙人多年的恶疾了……” 他们都知道,这天下也是要变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当了皇帝 两人冷战了几天,确切的说宫鲤单方面的自己冷脸了几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和好,只是她自己还有些别扭,虽然想通了墨崖确实被蛊惑,但是五夫人玉体横陈的阴影还没有过去。 对于墨崖有时候的亲昵动作,总是下意识的会抵触,好在他终究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她更多了些包容。 初九有一次感慨道:“墨崖虽然看似冷傲,但是对你真是用了十足的耐心。” 宫鲤只是撇撇嘴心想,若是这么点儿耐心都没有,还谈什么一起走下去,自己的脾性如今也好了很多。 关于梦境中的事情,宫鲤一直没有对别人说,大家也都以为如今只要寻到了身世,宫鲤便算是个有完整魂魄的人,所以眼看着出发东岛在即,她亦不想说出来让大家分心。 很快就到了那官差来宣旨的日子,百姓虽然没什么感觉,但是上上下下的官兵都很惊醒,在城门上看到一队人马的时候,快速的将消息送到了王府之中。 严柏卿与阿七对视一眼,迅速的传达下去,整个府内瞬间便乱作一团,仆从懒懒散散的走在院内,婢女们则三三两两的闲逛。 果然那老公公,钦差等人进来看着这乱七八糟的府衙,都暗地里点点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福王严柏卿天资聪颖,忠孝仁义,是皇室正统血脉,可承皇位,治理天下,统管政务……钦此。” 严柏卿低头听着这些洋洋洒洒的废话,直到那老公公尖细的声音停止,才假装迷迷瞪瞪抬起头,好一阵子才像是醒悟过来,吓的一下跪在了地上,待听钦差大人解释说,是让他去进京登基的旨意时,更是呆站在那里,半天都不说话,还是后面的阿七狠狠的推了一把,才跪下来谢恩。 老公公慈祥的很,把他拉起来后,说道:“您之前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亲王,定是能力超群,太后和群臣力荐您为储君,皇帝陛下撑着病体愣是盖下了玉玺,可见对您是何等的重视,便差人进去迅速收拾些东西吧,明日一早便出城。” 说完根本也不等其他人作何反应,便差遣跟来的下人与王府的下人打个招呼,进去收拾东西去了。 严柏卿躬身行了一礼也与阿七走了出来,微笑着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对阿七说:“去告诉母亲,将她佛堂里的东西一样不拉的带上。” 阿七得了命令下去,严柏卿看着天空呼出来一口气,冷笑了一笑。 从这里到那皇城不过是换了个牢笼罢了,换了个地方勾心斗角的活着。 墙外隔了两条街的地方,宫鲤和墨崖正在街上买朱砂笔墨,她想学画符咒便非要闹着出来,远远的看到了那一对仪仗也就明白了是来了什么人,与墨崖对视了一眼便自顾自的继续挑选。 店老板看着那些人,出声道:“这南齐还真是个风水宝地,莫不是还要出一位皇帝。” 宫鲤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暗叹这人倒是好眼力。 “我研究星象多年,今日见紫微星熠熠生辉,正落入南齐,这里不就是个福王府,看来是要变动了。” 墨崖看他也是有趣,便问道:“依你看,这帝星是好是坏。” “说不准,这帝星虽亮,但是周围亦有凶相环绕,怕是多有坎坷……” “您这手艺很是不错,瞧着不像是寻常人,怎的在这里卖些书画。” 那人扶着胡须一笑,说道:“那你觉得什么算是个不寻常的事情,在老夫看来能得一个清静地便是极其不平凡的生活,寻不寻常不都是自己的一个说法。” 宫鲤听他说了这话点点头道:“您说的有理,通不痛快,合不合心意不就是自己的一个说法,何必活给别人看。” 那老人家笑了,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 从店铺里出来,老人家又送了她一沓纸,还有一只小笔,让她随便画着玩耍。 拎着东西走在街上便听着有人小声议论说,福王府这不知道是走了哪门子运气,居然能坐上皇帝的位置,那青楼出来的娘亲还能当一当太后。 一时间又嫉妒、又羡慕、也有嘲讽。 “你觉得严柏卿做皇帝如何?”宫鲤挑眉看着墨崖,问道。 “计谋足够只是心性不足。” “哦?他的心性还不足么,能吃得了这么多年的苦,忍受了这么多年的嘲笑与欺压。” 墨崖顿住脚转身看着宫鲤道:“正是因为他当时一直忍着那口气所以坚强的活下来,但是等到这口气他已经不在乎了,那么人也会成为躯壳,以后如若找不到要守护的目标,像他这种心底有黑暗的人,最是容易误入歧途。” 想象不出严柏卿那般风采的人能有什么歧途可入,女色他向来也不怎么热衷,玩乐也没见给他多少快乐,好似确实没什么东西能让他有一丝真实的感触。 “当皇帝便可以娶妃了,那时有个人陪着,大概会好一些吧。” 但是墨崖却抬脚继续往前走去,不咸不淡的说:“那也要看是不是他想要的。” 言外之意不就是说,即便是婚姻也有可能给他带来不幸,真是个可怜的人。 清风他们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见他们大包小包的拿进来,接过手放到了行李那边。 “等到严柏卿他们一走,我们便也出发,初九腿脚不便,天香便好好照顾着,咱么这几日便歇息一下。” 坐车最是个累死人的活儿,又是摇晃又是腿脚僵硬,也就只有墨崖可以像是背上长了磁石一般,可以静静的贴着墙壁,闭着眼一动不动。 中间他们又去了一趟归元寺,与无涯大师告别。 “去吧,冬天也就回来了,正好来此处赏梅。” “此去东岛便是希望弄清我的身份,再打听巫蛊族人的事情,希望能顺利。” “阿弥陀佛,到大殿去上柱香吧,那里正在诵经也正好听一听。” 距离上次上香已半年有余,再次跪在蒲团之上,有些恍如隔世。仰视着佛主的雕像,诚心诚意的磕了头,祈祷着一切顺利。 出了寺门的时候,小沙弥追上来递给一包无涯大师送的山茶,说是海上雾大湿气重,喝着茶水能清凉一些,然后便退了回去。 本来心情愉悦,却在下山的时候,遇上同来进香的五夫人。 严柏卿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她,府里有人管着,但到底是新皇的母亲,也不敢怎么样,便放了出来。 冤家路窄,也是种讨人厌的缘分。 这次那二少夫人的位置上换了大少夫人,她倒是面色红润,生了个据说怪胎的东西,竟然还这么好端端的活着。 两方人一碰头,宫鲤当下便冷了脸,面无表情的盯着台阶下面的一行人。 墨崖只是跟在她的身后,见到来人也是厌恶,便阴沉沉的散发着寒气,毕竟被下了药还差点占了便宜,即便是不能对这个女人下手,也压根不想多看她一眼。 谁知道,五夫人到底是脸皮结实,之前做了那种事,如今丝毫没有心理障碍,看到宫鲤的时候还要亲近的往前面凑。 要不是再往前一步就碰到了宫鲤差点戳在她眼睛上的刀尖,怕是还真有心要过来说几句话。 身后那些宫里留下来的下人侍卫一见这架势,也纷纷抽出了剑。 “快退下,我和这姑娘与这位公子都是旧识,只不过是生出了些误会,这福门清净地动什么刀子。” 宫鲤冷笑一声,依旧用寒刀指着她说道:“你最好别逼得我又犯病,到时候杀了你可别喊冤,我也不认识你,少来套近乎,让开!” 五夫人笑呵呵拿着手绢扇了扇,小声的冲她道:“你们是要到东岛吧,如果我没记错……那里可是命令禁止冥殿和驱鬼族入境的,不知道墨崖要如何进去,倒是我……” 墨崖终于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沉声说道:“你再废话一句,我就送你去黄泉修行。” 五夫人终于收起了那恶心的嘴脸,同样冷冰冰的看着宫鲤和墨崖,冷声道:“哼,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走多远,能得意多久……” 宫鲤收起寒刀,看着她说:“咸吃萝卜淡操心,用你管。”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月之精华 与那五夫人对峙不过是逞口舌之快,但是把她气的摘掉那虚伪的面具,宫鲤还是有种占了上风的痛快,不过东岛不允许驱鬼族和冥殿的人去,而墨崖还偏偏都占了,也没听他们说过这事。 “到时候自有办法,东岛人的规矩多,以前不也还说不让任何人去么,如今多年已过,仍然每年都会有那有缘的人恩被放入岛内。” “比如说,无涯大师。” 从怀里拿出之前大师送的一个玉牌子,这东西到时候应该也算一个路引,万一带着他们进去。 府君,几日没见又长大了些,脸长开了,只是依旧绷着脸,看起来很是有趣。他来便是送行的,想想自己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烦恼的掏出一颗珠子送给宫鲤,说是黑暗中如果滴入血液,可以为人指引路。 “这也是好东西了,非常实用,多谢府君。” “喜欢便收着,以前本君的府邸也有些珊瑚珍珠的,被那个出生一通搅合都毁了,本君也懒得再去收集,这些是船夫搜罗来的,你拿去玩儿吧。” 虽然相似不就不,但是府君这性子确实古怪,投缘的便千般万般好,不顺眼的便出口就骂。 也不知道是看中了宫鲤哪点,倒是相处的很好,这临走的时候还把船夫千辛万苦寻来的珠子送人,回去的路上,船夫一直不是很高兴,连烟斗都没往出拿。 府君瞧了好几眼,低声问道:“你可是有什么心事,怎么都不抽烟斗了。” 船夫转头严肃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可是看上那个小丫头了,你可知道那珠子是我寻来让你在晚间看书时候用的珠子,是我到那海里头守了许久才得来的……。” 府君眉头一皱,说道:“那乳臭未干的丫头我怎么会喜欢,再说那珠子不是你说捡来的,我怎么知道它有这么难得,难道让我要回来么!现在府邸也就我睡的那棺材值点钱,下次你说清楚点,我还放着几颗巴掌大的珊瑚,早知道送她那个了,看着也喜庆。” 船夫一高兴,便说道:“好,下次值钱的咱们都藏起来。” 府君看了他一眼,绷着脸没有再说话,但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边说话,渐渐的消失在了河面上。宫鲤捏着手里的珠子,笑道:“看那船夫的脸色,这东西怕是难得,下次遇到怕是又要给我个黑脸。” 墨崖接过来端详了一下,也笑着说:“这东西是东海的,应该是那海兽的眼睛,那种海兽很是难缠,而且又难遇,船夫为了这个起码得守上个半年多的时间,现在给了你,可不是肉疼。” 既然得了好东西,宫鲤便贴身放好,以后打定主意,就是洗澡也要将这些宝贝们贴身带着,不然被人拿走,少一样都能让她心疼的睡不着觉。 严柏卿一走,南齐的局势也没了那么紧张,只不过是多了些从朝廷派来的兵将,因为有之前严柏卿打招呼,宫鲤他们出城的时候也方便。 此去东岛,着实心里没底,那个神秘的地方都有什么也无从问起,墨崖虽然在世间行走了将近百年,却也只是在近几十年才愿意出来走动,东岛上的情景他也不知晓。 中间休息的时候,他们在路旁寻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来用餐,墨崖嘱咐道: “要到东岛,要先经过青龙镇,那里素来都是杂居,也没什么律法,强者为王我们去了便说是一家人去东岛求药,免得惹了事端。” 所以最后商议的结果,清风与初九是夫妻,明月与清风是兄弟,天香与初九是姐妹,此次出行便是带着初九来治病。 宫鲤听着安排,转头问墨崖道:“那我们呢?” 墨崖笑了一下道:“当然是夫妻,你染了怪病,我来带你求药。” “为什么要我病了,怎么不是你病!” “我看起来像是病人么……”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宫鲤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看自己的小身板,比较起来确实比墨崖更像病人,只是“我得的是什么病啊。” “心病。” 天香噗嗤一下笑起来,说道:“这病倒也不假,你想想看,如今你这心里可不就是装了大大小小很多事情,知道的不知道的,林林种种可不就是心病,再严重些便是郁结难舒。” 大家七嘴八舌纷纷说开,一时间就连宫鲤都忘记了其中关系那一项,说的他们两是……夫妻。 就这么行了三日,总算是遇到了一处村落,在村口停下到一户人家,去打听打听,也顺便歇上一日。 “自家种的菜,你们尝尝,没什么好东西招待。” “多谢大婶,我们想问一下,这里离着最近的县城还有多远,我们也去补充一些干粮。” 那大婶看着他们穿着也朴素,除了那个有些冷冰冰的人比较凶之外,其他人都和气的很,便擦了擦手说道:“县城还有十几里地就是县城,这几天正在赶集,十里八村的都到那里换东西,卖东西,你们正好可以去集上采买。” 村子里因为人烟稀少,所以晚上就凉了下来,宫鲤坐在院子里那颗大树上,看着月亮发呆,偶尔的几声狗叫很是响亮。 墨崖从窗口看了几眼,见她一直老实的在上面挂着,便开始打坐。 月色在这旷野之上显得很是漂亮,宫鲤不由得竟然呆了,里面据说住着嫦娥,便好奇的看着那些斑驳的图案,然后她也没有发现,那棵老树正把月光一丝一缕的吸进了树身,然后那些树枝随着风来轻轻摇晃,慢慢的搭在了宫鲤的身上。 确实有些凉,她便想撑着身体坐起来回去,手却无意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流出了血。 不甚在意的擦在衣服上,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伤口便没有管,可是等她坐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身体有些沉重,便靠着旁边的枝干喘气,扭头看到屋里的墨崖似乎正在闭目调息,想张嘴说话,却感觉使不上劲。 她感觉一些枝丫正慢慢缠在了她的脚踝上,手腕上小小的刺痛,告诉她有东西刺进了血液里。 这东西莫不是要将她的血吸干吧,放松身体,集中精力,她将体内的气息缓缓的调动起来,试图与身上的那些树枝博弈,用力量将它们逼退。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这棵树并不是在吸她的血,而是在向她的身体里注入什么东西,有些凉意,但却不难受。 那从手腕脚腕进来的气息,又缓缓的移到了她的额间在那里徘徊,很温和的力量感觉没什么恶意,宫鲤缓缓的睁开眼,她靠着树干正对上月亮,似乎那月色变成了缕缕白烟,往她的额间传来。 脑中开始吟唱一种古老的强调,似乎是山谷内的回声,也像是河流的水声,她仔细的听着,还闻到了淡淡的桃花香气。 墨崖调息了片刻,还没有听到宫鲤的动静,便转头看她。 忽一下起身往外面飞去,也不敢妄动,站在树下唤宫鲤的名字,“宫鲤,你在干什么。” 此时的宫鲤太过于诡异,她坐在树间,仰着头,缕缕月光竟然往她的额间飘去。这种方式怎么看都像是山中精灵修炼的方式,吸收月之精华。 随着墨崖的喊声响起,那月光便与她的额头断开,消散在空中。宫鲤低下头看着墨崖,过了许久才出声道:“没事,我只是在赏月……” 他们都知道,这显然是句敷衍。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古老记忆 昨日,宫鲤在树上吸收月之精华,那番模样让墨崖心中很是不解。而且她从树上下来之后便一直情绪不高,这种距离感让人不快。 早上的时候,整个村落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宫鲤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那颗老树,陷入沉思。 怕是没人能相信,就在昨晚她将月色吸进了身体里,然后竟然与这老树产生了联系。 她就在这颗树的位置,看到了那一群黑衣人的残忍,他们戴着金色的面具,上面刻着凤鸟,手起刀落将那些没有办法抵抗的人们斩杀。 被杀的有老有小,哭喊着却得不到半点怜悯,宫鲤听到那些凶手们说:“把这些巫蛊一族的余孽全部杀掉。” 那些年轻的族人可以反抗,用巫蛊术抵抗着那些来势汹汹的袭击,然而那些术法主要并不是杀人用的,他们操纵着草木,织起了大网,也只是拖延一下时间罢了,只能边打边退。 死了很多人,血漫过了树根渗进了泥土,那些族人最后意念也随之被古树吸收,就这么日积月累的竟然存留了下来。 她当时感受到了涌进身体中的那股力量,是充满怀念的血脉之情。 似乎听到那力量在叹息,“终于回来了。” 宫鲤摸上了腕间的黑铁手镯,上面之前有些坑洼不平的地方,如今已经差不多平滑,上面折射出黑亮的光芒。 “你昨日,身体可有异常?” 宫鲤随着身后墨崖的声音响起,转过身去,看到墨崖一身的水汽,想必是在晨雾中走了许久,想到他的担心,最后皱了皱眉头说道:“我身体并没有事,只是昨日似乎与那老树有了些交集,很神奇,我可以看到当年这里发生的事情,看到一些巫蛊族的人被屠杀。” 墨崖见她愿意说话,便走到她的身侧,同样站在窗口望向那颗老树,在晨雾中它看起来并无异常。 所以昨日看到的修行,或许并不是来自宫鲤而是来自这株老树,是它因为机缘巧合开了神智,在此处默默修行,成了一个精灵。 怪不得在四周探查鬼怪之气,却都什么也感觉不到,原来此处还是一片仙泽之地,干净得很。 而宫鲤说的这事,也确实奇怪,她能和这树血脉相连,便回道:“应是这这老树常年修行所以有了神智,也恰好与你有些渊源所以向你展示了一些记忆,既然是族人被杀,你可有看到是什么人。” 宫鲤顿了一下,用手指敲着窗棂说:“或者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那些人的装扮我也就是在数月前还见过,穿着黑袍,带着鎏金的面具,手持寒剑如同凶神恶煞,与其说他们在替天行道,反而倒更像是恶鬼加身。” “这幅装扮与祭灵族那些长老不是一样么……” “没有这么简单,我听他们互相之间都有矛盾,并不是一拨人,有人说是要一个不留,有人又说放过那些婴孩,还有人说留下那些妇孺小儿……所以说当年屠杀巫蛊一族的人并不是单单一个族的事情,而是他们当时因为什么原因,而聚集到了一起共同诛杀那些族人。” 墨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或许他们所想求得就是桃花源里那长生不老之泉,不老不死,起死回生……,我在冥殿的时候曾听孟婆偶然提到,曾经阳世间是确实出现过那泉水的,被一个古老的族群守护者,因为他们的灵魂干净无垢所以才能守得住那眼泉,只是后来因为有人邪念起,做了有违天命的事情,所以部族萧条。” “说的这个地方便是桃源吧,人人都想摆脱人生六苦,有了这泉水便可以维持长生,不管是人是鬼都想得到,所以或许这桃花源不知不觉间已经得罪了天下的人。” 墨崖没有回道,看样子是同意这种说法,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年那些屠杀族人的人之中就是有驱鬼族和冥殿的人在。 这下,如果有一天族人都知道了这个真相,那他们第一个看见的仇人就是墨崖。 等了好一会儿,清风与明月走到了树下,正说着什么,看样子是比较开心,两人指着东面,一直比划。 墨崖看了他们两眼转头问宫鲤道:“如果有一日巫蛊一族重回故里,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是不是还是最初那些干净无垢的魂魄,是不是能把世外桃源活着以前的样子,毕竟以如今大多数人的性情来看,那些人确实没有爱么高的悟性。” 宫鲤自然之道墨崖的担忧,凭她自己的力量,要怎么让那些如今阴暗诡异的族人,回到那片曾经被上天恩赐的土地上呢,他们会相信这并不是一个圈套么…… 如果再引来一次屠杀又要怎样收场。 雾消散了些,天香推着初九也出来了,远远的和清风他们打招呼,大家对去东岛的事情都充满了期待,初九的身体,还有族人的命运,这些都让他们心情愉悦,连日历的奔波都因为这个盼头,消散了下去。 宫鲤笑着看着他们几个人,胸中一直憋着的担忧也平复了许多,转头和墨崖说道:“也许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做成什么,但是为了那些信我的人,我还是愿意一试。” 墨崖伸手搭在她的头顶,也低声说道:“如此,也好,至少有我在。” 太阳出来的时候,雾便散了,吃饭的时候向着那大婶打听了一下这个村落最早的事情,才知道原来这里最开始的时候,是东岛向内陆开着的门。 以前东岛还未向如今这般封闭,在岛的对面还有渡口,只是因为之前的与内陆上的老族起了冲突,庇护了前来此处避难的罪臣,才与内陆的老族撕破了脸。 “之前听我祖父辈说,他们小的时候,经常在这里的后山上发现那些穿着奇怪黑袍的人的尸体,听说都是被海岛上的人扔出来的,看那些鬼鬼祟祟的打扮就知道进去铁钉是不干什么好似,你看不就是被杀了扔出来,真是活该。” 清风摇着扇子问道:“听您的话,这东岛的人也很是凶残……” 大婶却不乐意了,摆摆手说道:“不是凶残,是那些人该杀,东岛虽然与我们这些老百姓没什么交往,但是一旦哪里有什么异常,便在海边那颗大柳树上面系上红绸,说明事情原委,隔几日就会被处理,东岛的仙人们从来都没忘记我们。” “是是,确实很厉害。” “那可不,你们来这里不也是到东岛求事情的么,到那大柳树下系上红绸,看看有没有人为你们解决,上到天灾人祸,下到小病小灾,岛上的仙人如果看到便都会管的……” 大婶说完便没再理会他们,念念叨叨的走了出去。 宫鲤见她出去之后说道:“这东岛上所谓的仙人,应该就是渡魂一族的族人吧,这倒是好,还做起仙人来了,不知道吃不吃香火。” 墨崖也笑了一下,指着墙上那幅和整个屋子很不相称的古画说道:“这后面应该是有渡魂一族画的符咒,她估计是受过恩,所以才这么维护,看来他们这一组倒不是传言中那般不近人情,至少还没忘了自己那一族的使命。” 说完又指着外面,说:“我早起四处查看了一下,还听到有村名在谈论,说是去年百姓在海这边摆了祭台,想着东岛的仙人祈祷,希望给落些雨水,就这么求了七日,就真的来了一场雨,别的地方还有寺庙,可是这里的人们都是信东岛上无所不能的仙人。” 天香撇撇嘴,看着东面那还离着很远的山,说道:“他们会不会做神仙做久了,便忘记自己其实是人呢……” 大家都相视一笑,心中都明白,或许被人供起来久了,很有可能便不想理会这世俗的纠葛。 倒是这柳树上系红绸的方式有趣,或许可以试试这个法子。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八宝斋中 从农家出来,大婶热情的给他们带了好些干粮水果,并让他们到镇子上的集市里,到一家“八宝斋”去买红绸,然后用他那儿的朱砂写上所要求的愿望,什么早生贵子之类的都可求一求,万石都有办法,急不得…… 初九被说的脸色通红,看着清风的时候也有些不好意思,大婶惋惜的看着初九,好端端一个姑娘还得坐着轮椅,所以便想着肯定是这小夫妻前来求子。 辞别了闲操心的大婶,马车便向镇子那边驶去,路上的车辆并不多,大概是因为东面这些小城镇挨着东岛,经济也不发达,人们性格还不怎么好相处,做生意的都也不愿意来。 而且外面也不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东岛的奇怪传闻,把外面的人唬的一愣一愣,年代就了,大家也就歇了心思。 “怕是那东岛上的仙人传出来的吧,省的外面那些凡夫俗子们心眼多求得多,他们忙不过来,都吓唬走了,他们也省心。” 清风说的有理,想那些有模有样的鬼怪扰民,海兽食人,怕是也只有那仙人们亲自演练才够真切,说来这些人还挺有意思,能在乱世偏安一隅几百年,看来族人的忠诚是极高的。 这倒是比较像那武安村人,可以甘愿代代守护着自己的家园,肩负起自己的使命,难道这渡魂一族其实也是藏在岛上守着什么秘密不成…… 宫鲤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清风敲了敲扇子说道:“还真有可能,这些老族素来都喜欢有一些密事,这祭灵整那一出幽冥婚书,驱鬼族又跟冥殿不清不楚,这辟邪的黄家是和朝堂千丝万缕,武家人世世代代镇守邪龙,我们桃源的巫蛊一族则是养着一眼仙泉,算来算去这渡魂族神神秘秘的,肯定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秘密……” 墨崖听完,点点头说道:“东岛渡魂,我接了诛魂令之后便已经封岛,这么多年都不曾传出来什么事端是需要幽冥出面来做的,按常理有人死的地方幽冥便要插手,但是这族人确实按时按点的都把那些死魂放出岛外,阴差都省了去捉拿的事。” “这般配合,怪不得你们抓不到把柄。” “我自然是懒的去寻晦气,东岛名言冥殿与驱鬼族的人,没有大事便不能踏进东岛,我可不是那讨嫌的人。” 清风他们听完都笑了起来,经过几月的相处,大家也觉得墨崖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也比传闻说的那般有责任心,所以大家相处的也越来越自在。 一边说着,很快便到了附近的市集,说是个小市集但是真等他们进了城门才发现,这里的繁华并不亚于南齐周边的县城,该有的都有,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只是…… 他们应该很少见到又外地人来,全都看过来,眼神中多的是戒备。 难道是之前有什么外地来的人在这里做了什么坏事不成,大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才走了几步便被四处巡逻的衙役拦住,很严肃的问他们到这里是干什么。 “这位是我的夫人,因为之前被奸人残害,遭了极大的罪孽,而我这位妹妹也因为收到了吗惊吓,整日里茶饭不思,神情恍惚,我和兄弟便来到这东岛,希望能得到仙人的指点。” 宫鲤一听“精神恍惚”,立马扶着额头,眼神呆滞的看着车顶,墨崖回头看了她一眼,忍住笑,那大眼武神的样子还确实有几分呆傻之气。 周围的人一看这两个病人,也不禁唏嘘,都长的漂漂亮亮,可就是一个残疾一个傻了,也没有之前的戒备,反倒是七嘴八舌的告诉他们赶进去八宝斋里面买那些要紧的东西。 清风演绎的情真意切,眼泪说下来就下来,愣是把那些人给唬住了,向着周围人深深作揖,然后打马往东继续走去。 等到离开了那些人之后,大家都看向清风,明月更是笑着调侃:“别说,我还真不知道你有这般本事,早知道你就应该去那梨园唱戏,你瞧瞧刚才,又是哭又是泪的,演的跟真的似的。” 清风一甩袖子,眯着眼睛看向众人,说道:“狗急了还跳墙呢,我那时有什么办法,你们一个个的也不知声,若不是我反应机灵,光是那堆人就能让咱们滚回去。” 宫鲤耸耸肩,说道:“这倒是,也总不能和那些百姓动手。” 说话间一抬头便看到了八宝斋的匾额,几人走进去,才发现这里其实是个……绸缎庄。 老板娘是个武婶年纪的妇人,只是神情严肃,上下看了他们一眼便说道:“要多少的红绸,求几个心愿。” 墨崖回道:“一个便好。” 那妇人点点头,说了句:“倒是不贪心,自己去屏风后面拿吧,写完留下银两,旁边写着价格,自己走便是了。” 这么跩的老板,还是第一次见,大家一时间都愣在了那里,然后老板娘走就掀了帘子回了里屋,里面响起了织布机的声音。 “啧,怪不得没人来这里做生意,这么古怪谁愿意来。” 初九拉着天香的手让她别乱说话,既然便转到了屏风后面,那里确实摆着一个很大的书桌,前面的架子上整整齐齐的放着红绸,和笔墨朱砂,另一个小筐里面则放着不同额度的银两。 上面写着“银货两讫”。 这写东西的伙计当然是清风来做,他端坐在桌前,铺上那大红的绸子,沾着朱砂写了起来。 说来奇怪,这红绸上面用朱砂写字,听起来很是反人类,但是这家八宝斋的东西倒是古怪,那诛杀卸载红筹上的时候居然是墨色。 清风端端正正的写下字,便用一旁的红线系上,留下银两走了出来。 他们一走,桌前便现出来一团白影,她一挥手看着桌上飘出来几个字,默念了两句,转身进到了礼物,躬身对着那店老板道:“长老,是巫蛊族的人来了,还有幽冥的那位令主,说是要进岛。” 那老板咔哒咔哒的纺着线,转头皱了下眉头,说是:“那个冥殿的小鬼来了?” “呦,好大岁数了,不是小鬼。他确实来了,腰上挎着那把砍刀,我见过这么长……” 那白影子比划着刀的长度,回答道。 店老板手里捋着缠着一团的线,说:“这又是来惹麻烦的人,先看他们折腾吧,别管。反正最后还是会进去的,耍一耍他们,无聊的要死……” 说着一挥手便将那织布机弄了个粉碎,摆摆手说道:“让那老儿给我做个好的,别不舍得用好木材,这东西怎么纺布,真是!” 白影子晃晃身体,从门口飘出去,跟上了宫鲤他们的马车。 前面车上的宫鲤正在闭目跳动着内息,试图用自己的五感搜索一下四周的不同气息,看看这地方是否有什么古怪,好半天没什么发现,正要收回的时候,却发现有个什么东西跟在他们的身后。 “那东西很微弱,就在我们的后面,但是它周什么没什么恶念,应该是什么小鬼之类,不伤人。” 清风和明月听完点点头道:“以前的老族长就是这般,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形,好的坏的,只要他想知道,你就什么都瞒不住,看来你也是继承了这种能力。” 但是宫鲤却觉得没什么可欣喜的,这等本事不照样被人所蒙骗,然后让整个族人最后葬身。 墨崖见她神情落寞,也猜到了她的想法,便开口道:“你不是说自有定数么?或许当年族长早已经参透了呢,所以留了你……这一线生机。” 第一百九十九章 树上红绸 墨崖的眼神不知道从何时起变得温和而有力,里面那深沉的黑色初见时那般空洞阴寒,如今却发现像是深海般包容,将世间的很多事搜罗到眼底。 有了墨崖的话,宫鲤是拨开云雾般的了然,而清风他们也更是感激,这一任的诛魂令主或许才是族长所预言的那般,是他们这个族重生的转机。 马车后面一直缀着那个跟踪的小鬼魂,宫鲤他们都不怎么在意,心想最多也就是来监视他们的,否则如果是要加害,也不会放这么一个飘飘忽忽的魂魄出来。 好不容易寻了一处客栈,他们便要了吃食,小二哥也很别致,神情慵懒态度散漫,但是记性出奇的好,清风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堆,竟然一字不差。 宫鲤看着那人慵懒的步伐,不由点点头夸赞道:“真是行行出人才。” 有趣的是,那人忽然顿住脚转过身朝她鞠了一躬,谢道:“谢姑娘夸奖。” 这下连墨崖都回头看着他,然后说道:“练家子,腿脚有力,轻而不浮,这镇子上倒是藏龙卧虎,倒是比想象中有意思。” 饭菜上来的极快,宫鲤倒是有些担心这些菜有没有熟,倒是天香着急的吃了一口,大声的夸赞好吃。 路上竟是吃些瓜果,几人倒是饿了,吃的尽兴。 墨崖依旧看不上这些俗物,用无涯大师给的茶叶冲了茶给几人分了,便默不作声的喝着边向外面看。 吃完饭,坐着闲聊,墨崖便指着远处的那个冒尖山,对他们说:“那里便是渡魂一族居住的山,那一处有很强的结界罩着,怕是为了阻挡外面的人。” “多得是想要进岛的人,渡魂一族没少花心思防御。” 几人都在看着外面都是没留意身边多了一人,直到他说话,大家才转身朝他看去。 “你是什么人?” “一个闲人。”说话的是墨崖,他倒是没有回头,还往外面看,那人被这么一说也不脑,笑眯眯的住在了旁边,说道:“确实是闲,不过能在这里遇上也是缘分。” 说着端起了初九跟前那杯茶,闻了闻道:“无涯的茶,确实味道极好,可惜有些年头没喝到了。” 墨崖这才转过身,招手小儿过来为他倒了一杯。 “哎,真是好泉好茶。” “你怎么回来到这里,不怕岛上的人将你轰出来。”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都不怕,我为何要怕,不过是来看看老友,这么紧张作甚。” 墨崖冷哼一声:“真是怪了,你还有老友,我以为你只有敌人。” “明日去系红绸,或许我们还能相遇。” 两人你来我往,众人都只是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并不知道这人是谁,指尖他几口喝完茶水便站起身走了,临走的时候,摸了摸宫鲤的头道:“好孩子,墨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算坏的,你若是不嫌弃便收留他吧,以后这天下不知道有没有能让他停留的地方。” 墨崖听他说完,皱起了眉头,伸手将他的手拿下去,然后抬了抬下巴指着楼下道:“赶紧走。” 宫鲤抬头对那人笑笑,见他欣慰的笑了一下,才转身离开。 至少这人给宫鲤的感觉,他很关心墨崖,只是他倒像是不怎么领情。 晚间的时候,墨崖又端坐在榻上打坐,宫鲤也坐在床上盘腿调息,待到浑身暖洋洋之后,睁开眼问墨崖道:“今日,那人是谁?看起来与你很熟。” 等了一会儿,墨崖才回道:“前一任的诛魂令主。” 宫鲤一下瞪大了眼睛,蹬蹬跑到他跟前的凳子上做好,一副要听八卦的样子。 “前一任的令主这不是好端端的,为什么你就继承上了,我一直以为他是死了呢。” “冥殿也有它的运行规则,我体内有纯正的鬼元,又承袭了驱鬼一族的血脉……我来做这个令主,应该是最有利的。至于他,主动交出诛魂令便开始教我术法。” 宫鲤见他在说到自己承袭了驱鬼族血脉的时候,脸色露出意思痛苦,虽然极力掩饰,还是被宫鲤瞧了正着,想必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大事。 但是,既然他不想说,那便也不多问。 倒是这个人,居然是墨崖正儿八经的师父。 “但是,看起来你为什么好像很看不惯他。” “我们之前的相处模式罢了,他也是个老不休,当年假死骗我,被我找到了居然说是为了逗我玩儿,我能给他好脸色么……” “确实有些过了,看他死,对你来说肯定很痛苦的对不对。” 墨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抬手摸了摸她的眼睛,然后推着她去睡觉,“旭日东升之时要去挂红绸,你赶紧睡吧,不然我是不会带你的。” 宫鲤一听,马山便躺好不动,墨崖帮她掖好被角,便挥手灭了灯,转身回到了榻上,继续打坐。 当然,第二日仍旧是被墨崖从被子里挖出来,睡眼惺忪的洗刷完毕,便趴在桌子上难以动弹,昨日闭上眼睛便开始胡思乱想,睡着了又开始梦到那女子。 说来也怪,她居然也到了东岛这里,梦境中她依旧附在这个女子身上,看着她将那红绸系在树上。隐约间刚才看到上面写着武家某人的魂魄。 眼中的泪水吧嗒一下掉在绸布上,她擦了眼角,用力纵深一跃便立在枝头,将那红绸系在最显眼的地方,然后便坐在地上一直等着…… 日升日落,过了好几日,她仍旧一动不动的等着,即便是在梦里她仍然感觉到了海风的寒冷。 她听着这名女子一直念叨,一个名字“秋笛”。 这个名字就这么在她脑子里喃喃了一夜,知道墨崖将她摇晃醒,才从那折磨了醒过来。 那巨大的柳树孤零零的长在海边,很是突兀,但是却也显得各位神秘,上面密密麻麻吗的绑着红绸,墨崖在树下看要系在哪里,而宫鲤却忽然响起了梦中的情景,便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梦中那人的位置。 提起一跃便落在了那个相同的枝头,她四下里寻找,便看到在那枝头有一个红绸在随风飘荡。 但是有些远,宫鲤便踮着脚伸手去扯。 墨崖想了想还是随便找了个靠前的位置系上了红绸,转头便看到宫鲤伸着手在勾一个别人的红绸,怕她三脚猫的功夫摔下来,便快步走到那树下站着,正想说她怎么乱动别人的红绸,便看着她终于把人家的晃了下来,还不偏不倚的掉在了他的头上。 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拿下头上的红绸,伸手接住跳下来的宫鲤。 他已经把那口火气咽了下去,无奈的看着急吼吼的宫鲤,见她小心翼翼的拆开那红绸,脸色大变,僵直了身子。 宫鲤并不知道身后墨崖的反应,反而是看着那红绸上的字,小声的念叨:“果然是她,这里应该是‘武秋笛’。” 红绸上被眼泪模糊的字迹,没错的话便是一个人名字,这里只有一个武字,说明后面便是那秋笛二字。 “武秋笛,难道是武家人?” 宫鲤回身看向墨崖,却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好半天裁减他缓过神来,声音比平时还低,一字一句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个红绸,怎么知道武秋笛!” “我是梦到的……” 第二百章 海上凶兽 从海岸回来的时候,墨崖显得很不对劲,悲伤、愤恨那初见时看到的阴寒气笼罩着他的全身,看着宫鲤时候,也很复杂,似乎是在挣扎着什么。 宫鲤小心的跟在墨崖身后,不晓得现在的情形是怎么了,墨崖的背影明明白白的写着拒绝交谈,还一反常态的走在了前面。 回来的时候天香他们都坐到了底下的厅里等着他们两人吃饭,但是看到墨崖那脸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住了嘴,看向身后的宫鲤。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我们只是去系了红绸,难道是我拆的那个红绸有什么问题……” 宫鲤小声的自己嘟囔,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当时情形。墨崖的反常是从她拆开那个红绸开始的,第一,要么就是那写红绸的人他认识,第二要么就是那红绸上面的名字他认识。 上面写的是为武秋笛渡魂,助他轮回转世,一世无忧。 可是那红绸并没有消失,也就是说这么久以来,没人替她接了这愿望。看那红绸的样子也有了些年头,莫非是墨崖的故人? 那他也不至于用那种生离死别的眼神来看她,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清风,你们可知道武家有个叫武秋笛的人?” “听起来怎么这般熟悉,可是又不记得是在哪里出现过这么个人,我一般记人都很厉害,反噬没多少印象的,要么就是没什么名气,要么就是命短……” 宫鲤琢磨着武秋笛这个人,再想想当时梦境中那女子撕心裂肺的疼痛,那分明就是爱的深沉,看她的年纪,怕是这武秋笛确实是个短命的人。 英年早逝,一方俊杰,痴男怨女……那这样的故事里,难道还有墨崖的事儿?难道这女子是他曾经爱国的女子? 想到这里,宫鲤有些住不住,所以看这情形,他是怨自己拆了她的心愿…… 正胡乱猜测的时候,便感觉从门窗灌进来一阵冷风,随后砰砰,门窗全部都自行关上。 宫鲤几人迅速的站起来,谨慎的看着四周,墨崖也从屋子里走出来,冷冷的看着门口,说道:“装神弄鬼的做什么,要说话进来便是。” 果然,话音一落从门缝里飘进来几股白烟,飘飘忽忽的落在几人身前。 那为首的一个看起来应该是个年轻的少年,说话轻声细气,说道:“岛上接了几位的拜帖,收拾收拾便和我走吧。” 清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小声同宫鲤讲:“什么时候进东岛这般简单了……” 那白雾咳嗽了一声,说道:“是姑娘身上有无涯师父的玉牌,咱们东岛岂是说进就进的,快些收拾吧,结界只打开一会儿别赶不上了。” 说的好像是真的,宫鲤拿出令牌放到白雾手中,见他随手虚化那令牌便变成了一段红绸,那人过来系在了宫鲤腕间。 “请吧。” 白雾一散,门窗又自行打开,门口已经放了几辆白色的马车,大家互相对看了一眼,往出走去。 宫鲤回身看着墨崖,见他顿了一下,也走下来,才放了心。 马车上初七的安静,墨崖指骨闭着眼背靠着车壁,宫鲤对面则是昨日遇到的那位前任令主。 他皱着眉看了看墨崖,然后捻着指头又看了看宫鲤,最后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说起这位前任令主,也是半路出现,他们正要上车的时候,便发现他施施然的跟在身后,又很自来熟似的跟着上了马车,还礼貌的向那冷脸的车夫道了声谢。 只是看到墨崖的神情时,脸色也冷了下来。 宫鲤实在猜不出墨崖此时的心境,所以下车的时候便悄悄的拉了一下那前任令主的衣袖,凑到他身边极为小声的问道:“您可知道,武秋笛和墨崖有何渊源。” 没想到那前任令主一副活见鬼的样子看着她,又看了看墨崖,皱眉问道:“他告诉你的?” “不是,是我……自己知道的。” 前任令主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 说完便拎起了她的手腕,闭着眼将气息探入她的体内,之后面色发沉的问道:“逆天搜魂活下来的……” 然后又自己低头想了一下,猛然抬头看着前面的墨崖,喃喃道:“难道还没有放弃。” “放弃什么?” 那前任令主侧头看着她,眼中有些怜惜,说道:“他日若是墨崖做了错事,可否原谅他,他很苦啊……” 还待说什么便看到墨崖转过身来,看着宫鲤说道:“海中又凶兽,小心些。” “好,好!” 还知道关心,说明就问题不大,宫鲤安慰自己,快步又走到墨崖身边,小心的拉着他的衣袖,见他只是侧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想了想说道:“那红绸不是我有意拆的,如果你真的很介意,我可以再去帮她写。” 墨崖叹了一声,说:“不必了。” 那白雾朝着海面挥了几下,将宫鲤手腕上的红绸解下来,念念有词的朝着海中一扔,便看到一艘船从水底翻了上来。 几人上船后,那些白雾便渗透到了船内,然后船开始自己往前驶去。 “这渡魂一族不愧是术法正宗,也只有他们能将这些自然之物用的这般好。”前任令主站在船头抚着胡须感叹道,看着两边的无界的海水直点头。 清风将初九安置好,便也走过来,说道:“很多人都说去东岛,最难得便是渡这东海,有迷障还有海兽,如今即便渡魂一族的人护航……” “轰隆……” 船忽然震动了一下,大家俱是一惊,船也忽然停止不动,清风看了看四周,接着刚才的话说:“也不一定安全。” 之前渡魂一族的那些白雾都没了踪迹,四周的海水也诡异的平静。 宫鲤扶着护栏,凝神感知周围的动静,却发现到处都是寂静一片,然后船却在此时又被剧烈的撞击了一下,墨崖沉声道:“在船底!” 话音一落,便感觉这船从宫鲤这一侧矮了下去,她一歪头竟然看到了水底那个东西…… 那是一只好似人的眼睛,只是长在了一个似鱼非鱼的怪物身上,它看到宫鲤的时候,眼睛居然像是笑了一下,伸出了一只非常细,但是长着尖利爪子的手臂抓住了宫鲤的胳膊。 宫鲤大力的想要甩来,却被紧紧的抓着,被划破的血液滴在了那怪物的嘴唇上。 那渐渐张开的嘴里,一排锋利的牙齿,宫鲤急忙抬着上身回头看去,可是她恍惚间竟然看到,墨崖就那么站着,眼睛复杂的看着自己马上要被拉到嘴里却一动不动。 心里在想:“他现在是要眼睁睁的看我死么……” 一手抓着栏杆,另一只手被那有力的爪子抓着,她调动内里抽回来,却被那爪子生生的划出了几道血痕深可见骨。 船眼看的就要翻了,耳中传来天香他们的大叫声,还有砰砰的撞击。 宫鲤只能用脚去踢,那怪物的眼睛,却发现栏杆被它一下子甩断,眼见那牙齿就在她的眼前,宫鲤只能胡乱的将手中抓着的木头扎进了它的皮肤。 腰间一紧,宫鲤顿时心头大定,回身看去却是那前任令主,眼神一暗。他用一条白绫将自己揽回身边,一剑将那抓着她的利爪削掉。 那怪物长啸一声沉入水里,宫鲤才抬头看向踩在水面上的墨崖。 他拎着诛魂刀的样子,竟然如此陌生。 宫鲤任由胳膊上的血滴滴答答的流着,脸色惨白的看着墨崖,轻声的问道:“你为什么想让我死……” 第二百零一章 见死不救 那怪物消失后,那几缕白烟才从床底钻了出来。 看着宫鲤皱眉问道:“姑娘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着东海里的东西,那畜生已经好久没有现身了,当年被一个小鬼挖了眼睛,又被岛上的长老困在了水下,今儿个冒出来,必定是有什么东西把它给唤醒了。” 而宫鲤压根也没有瞧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立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的墨崖,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方才墨崖确实在犹豫,那一刻他确实希望自己死掉。 但是,为什么…… 自打相似以来,她自认为没做什么让他深恶痛绝的事,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之前说的什么什么保护,有他在,不过是几天的时间罢了,就这么不作数了? 难道拆了一个红绸,还把他们之间的羁绊都拆断了么…… 这样以后,如何信他,赖他。 大抵是宫鲤现在的样子太过于吓人,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清风慢慢的走到她跟前,看着她的手臂说道:“这伤很重,我帮你包扎一下。” 宫鲤不理会,他看到墨崖漆黑的眸子晃动了一下,然后垂下眼帘。 冷笑了一声,转头对清风说:“不必麻烦,你是知道我的,这伤不过是流点血,知道疼,长点记性罢了,它很快就能长好,不用费心。” 天香心疼的看着她,劝说:“可是一直流血你身子受不了,好歹让清风师父为你止血。” 宫鲤抽回手,无所谓的转身看着海面,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之前府君送的那珠子,将手上的血滴在上面。 那珠子光芒大胜,飘到空中。 行船的那缕白雾,瞬间尖叫了起来,让宫鲤住手。“可使不得,这是那畜生的眼珠子,它会招呼其他凶兽来的。” 随着他话音一落,果然见远处的海面翻腾,宫鲤抽出白练,背着那白雾说道:“你们东岛上的人自有办法,敢在这里安家,还能制服不了这些东西,要去通知便赶紧的,不然我就把这些东西都撵到你们岛上去。” 那白雾气的翻腾,大声骂了一句“胡闹,便往海岛上飘去。” 这里已经可以看到东岛的轮廓,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丫头,你引来这些东西做什么,还得费心思去收复。” “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你看。” 之前那翻腾的水面不知道何时平静了下来,那颗珠子的光芒也暗淡下来,前任令主见她收起了珠子,扶着胡子笑了起来。 “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将那障眼法与法术融会贯通,倒是把那小鬼唬住了。” 宫鲤一直看着船的前方,抚了抚白练说道:“那白雾便是一直跟着我们的东西,想来早就知道我们的底细,只不过是想在这里让我们吃些苦头,我就让他自讨苦吃。” 前任令主摇摇头,便坐到了船舱,清风与明月走过来站到宫鲤身侧。 知道他们是在担心,宫鲤勉强露出了微笑,然后抬起手臂给他们看,果然上面深可见骨的伤口,如今已经合上,只是在边缘有些黑色,看起来像是有毒。 “这海兽常年汇聚水底的阴气,应该是有些寒毒,我帮你用金针将它逼出来。” 说着便掏出了针,宫鲤看了那针一眼,摇摇头接过来,自己沿着各处经脉,扎了进去。 那些微微的刺痛过后便是针孔处的闷疼,过了一会儿感觉有毒液沿着金针的方向流窜到了指尖,便取出寒刀在上面划了一道,黑色的血便滴答出来,聚了一小潭。 看着手里的寒刀,又想到了身后的墨崖,不由的握紧了刀柄。 远处雾中行来一艘小船,上面只站着一个风度偏偏的中年人,他蓄着山羊胡,稳稳地站在船头,两船眼看就要撞上的时候,才将他的下船向后偏了些。 “都是底下的人乱讲,这海面上风平浪静的哪里来的凶兽,让你们见笑了。” 宫鲤用白练敲了敲手心,似笑非笑的接口说道:“确实好笑。” 那人,“……” 不愿初来就结大梁子,只不过是小小的还击一下,让人不至于把他们当傻子一样的耍。 “不知道那白雾跟着我们这些天,有没有将行踪说给族中的人,我们一行人此番前来,想必目的……渡魂一族也知晓些,今日能让我们进岛,意思也就是说,我们的所求是可以商量的吧。” “姑娘拿着无涯师父的信物,我们岛上是必然尽力而为的,至于事情成与不成就看天命造化吧。” 这话也没说满,反正是让她们有心理准备,成与不成的都别胡搅蛮缠。 两方都互相口头上承诺了一下,那山羊胡便调转船头往来时的路驶去,他们乘坐的这艘船便也跟在了后面,一前一后进入水雾之中,回头一看,已经看不到对面的城镇。 “这是用水雾做成的帷帐,能进来的人便像是去了另一个世界,有哪些闯过了东海却寻不到那渡魂一族居住地的便是因为,他们看不到这水雾里面的世界。” 前任令主端着一杯茶水,递给宫鲤,自己大口的喝下。 宫鲤想起了之前无涯法师嘱咐的话,也没有推辞急忙喝下,茶水入喉,整个眼前便明亮了些,而且茶逐渐的散在空气中,将船只包裹。 “无涯法师真是高人,来过东岛不过一次,便能寻到克制我们这水雾瘴气的法子,这茶着实好。” 前面那人问到了茶香,笑着回头看着他们,对无涯的茶艺赞不绝口。 很快便到了岸边,伸出来一块儿木桥,连着远处的沙滩。周围竟然还是一片寂静,没有别处渡口那种红火热闹,这里猛然间看去,还以为是一处没人居住的荒岛。 那人带着他们七拐八拐在林子里转,一会儿瞧瞧这棵树,一会儿敲敲那块大石头,就这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寻到了一处木栅栏。 清风一看这处栅栏,问道:“这难道就是渡魂一族的村落,用一处栅栏拦着?” 宫鲤等人也觉得神奇,就见那人真的便推开门进去了。 随着他拨开灌木丛,便看到了一处宁静的山村,与武安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简简单单的村落。 或许比外面世界的村子还古朴一些,家家户户墙外面都挂着晒干的粮食,墙上挂着干草,有的人家还在外面拴着牲畜。 “进来吧,这里便是我们吴家村。” 刚一进村却遇上了一个熟人,宫鲤不由得感叹这天下之小…… 第二百零二章 渡魂山门 渡魂一族原来姓吴,村落都散居在山脚下,这布局与海盗类似,据那山羊胡说族里一些有地位的长老则都住在山腰上。 却说,宫鲤本是四处打量,迎面便碰上了出来晒书的吴老伯。 那吴老伯看到她后,笑了一下,拿着鸡毛掸子就走了过来。那山羊胡朝着吴老伯行了一礼,尊称了一句“先生”。 老伯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便用鸡毛掸子敲了敲宫鲤的肩膀。问道: “你这丫头倒是长得快,不过半年多没见,居然又长高了不少,如今还跑到了这岛上,是为你爷爷的事情来得?” 宫鲤遇到故人,也是有些感慨,点点头,回道:“对,爷爷在海岛魂散,我来这里便是想问问可否能为他超度,让他投胎到个好人家。” 吴老伯,拎着鸡毛掸,看了看后面的几人,在清风与明月的身上扫了几眼后,落到了前任令主与墨崖身上。 然后,眼睛一闪,说道:“这真是奇景,两任令主一同出现,当年武家人不是占卜说,两位最后那是互相克制的命格,没事不要一块儿么。” 墨崖并没有出声,倒是那前任令主拱手笑了笑道:“如今的杨轩已经是个普通人,与墨崖不过是多了些渊源罢了,令主职位早就与我没了关系。” 吴老伯,笑了笑道:“倒是看的开,这里并不欢迎那两处的人,怕是会有怠慢,还请两位不要介意。” 那前任令主居然叫了杨轩这么个正常的人的名字,与那黑暗的幽冥之地一点都不搭,而他的整个人也温文尔雅,这么看半点诛魂令主的影子都看不出来。 倒是清风等人好奇的看了过去,才知道原来这位居然是上一任的令主,必然是和宫鲤一样,觉得他太像常人了…… 杨轩不介意什么怠慢不怠慢,笑呵呵的应下,便与墨崖并肩跟在了大家身后。 吴老伯自顾自的已经回了屋子,嘱咐宫鲤完事儿了就到他这里来,便继续晒他的好书。 山羊胡将他们带到山脚下,便告辞,让他们自己上山,后来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半山腰与山脚下中间还架着一段索桥。 底下是翻腾的云雾,还有野兽的嘶吼,一个不小心就能掉下去。 清风暗骂了句缺德,还是把初九背在了背上。宫鲤小腿软了一下,看着底下那深不见底,深吸了一口气便伸出脚去。 胳膊被人抓住,回身看去,是墨崖拉住了她,沉声说道:“这锁链湿滑,很容易掉下去,你跟着我,我……” 宫鲤将他的手拨下去,将白练一头系在腕间,转身抓住锁链,冷冷的回答道:“不必令主操心了,我自己知道惜命。” 不去管墨崖是什么表情,宫鲤一脚便踏在了上面,果然是有些滑,而且寒气极重,从脚底心往上窜。 调动内息为自己保存体力,便跟在清风后面稳稳的走了出去。 墨崖看着自己被甩来的手,肩上被杨轩推了一下,然后叹息一声道:“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难道还在想着为你的母亲招魂?当年是她自己打散了魂魄,她并不想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本来以为自从当年那件事之后,你便不再执着这事,如今看来,你倒仍旧执迷不悟。你居然还想让那小丫头死掉,然后趁机将她体内的魂魄抽出来?” “我不知道,当时很混乱……” “那个丫头双眼清凉,是非黑白看的很是清楚,你今日这么做,以后她也不会全信你,小嘴薄唇,那是个凉薄的性子,你这是何苦来哉。” 杨轩背着手,踏上锁链,跟在了天香的身后。 墨崖看着前面在索连上一步一步谨慎前行的宫鲤,心被抓了一下,原来有时候不被需要也会这般难受。 宫鲤跟在清风身后,最前面是明月打头,他还时不时要回去看看清风与众人是否安全。 清风确实吃力,初九在这高空中,被底下的寒气冻得几乎难以呼吸,但是却忍着没有出声。清风听着耳边逐渐虚弱的呼吸,想着能快步走起来。 但是偏偏这个时候,从地下传来一声怒吼,一股很强的气流冲着清风而去,宫鲤眼见的发现,急忙上前用身体为他们挡了一下。 “咳咳……” 虽然是有内劲护体,但是她毕竟是刚刚修炼,即便有那一股经常不受控制的气息在,但是寻常宫鲤都压抑着,不敢惊动它。 那气旋打在身上,好似千斤重的锤子敲在了胸口,宫鲤一个错脚便漏了下去,情急之下用白练缠住了索练。 墨崖在后面见宫鲤咬着牙硬生生的撑着也不喊他,心里空落,还是不忍她受伤,飞身上前将她揽了上来。又是这样,刚刚站稳,便将他推开。 礼貌的道谢,却再也不让他靠近。 有了这么个插曲,大家便更加小心,明月回身牵住了清风,而杨轩也上前扶住了天香,几人又躲过底下的几道强风,总算有惊无险的踏上了对面的山路。 “几位客人辛苦了。” 清风气愤道:“这叫辛苦吗?这叫索命,你们渡魂一族就是这么对待来客的么,嫌麻烦不让我们进不就好了,摆这么一手是做什么,要我们死伤几个,好随意拿捏。” 守山的那位小老头大约是没见过走了索命桥还好端端,中气十足骂人的人,站在那里束手束脚很是可怜。 宫鲤也不想为难这么个老人家,便上前道:“既然我们过来了,便引路吧,我们这里还有一位病人,若是她交代在这儿了,那我们豁出去也会把这里搅个天翻地覆。” 小老头不过一尺来高,擦擦汗走在了前面,这般看过去就是一座大山,也没有门路,小老头拿着一个木牌插在石缝里,掏出红绸和诛杀,一边念叨一边画着符咒,画完后贴在山壁上。 “嘎吱嘎吱……” 从山壁的缝隙中间,逐渐长出了许多的蔓藤沿着石壁向上面爬去。 等到整个石壁都被那些蔓藤铺满之后,那山门才缓缓的开启,一道裂缝从石壁中间打开。 “这边请……” 小老头说完便蹦上了那蔓藤做的台阶,迈着小短腿快速的走了上去。 宫鲤等人犹豫了一下,明月拿出长剑向着那蔓藤砍了几段,发现确实是树木不假,不是那之前遇到的精怪,才放心的走了上去。 墨崖走在了前面,紧紧跟着那个小老头,把他吓的一直走的飞快。 又这么重复的穿过了六座山,才总算是看到了房屋,这些房屋也是精巧都建在了是壁纸上,底下拖着一颗老树。 他们被带到了一处空屋,过了一会儿便过来一人,给他们上了些水果茶点,又是一阵等待。 直到宫鲤吃完了一个苹果,才听着木地板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一个水蓝色身影走了进来,见到他们便直接的说道:“还行,没死在海里,走吧我带你们去见长老,着吃了吃了,喝也喝了。” 宫鲤看着这位女子,笑道:“八宝斋的老板娘原来是这岛上的居民,真是委屈了还在那里卖东西。” 那女子皱眉看着她道:“不过就是戏耍的一个活计,委屈个屁,赶紧走吧,待会儿还得回去纺布,没时间跟你们这耗着。”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自顾自掀了帘子便走了出去。 倒是那长老长的慈眉善目,只是说话也不怎么中听,上来便指着初九说道:“这是什么命呢,七劳八损的短命相……还想多活几年啊。” 这不是废话! 第二百零三章 替代血亲 这长老倒是好眼力能看到初九是其中的那个病人,只是说话方式实在不敢恭维,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在山里待着,有些不会委婉的讲话。 说完话,见众人都看他,便眯着眼睛又看向墨崖,阴阳怪气的说道:“啧啧,都说冥殿寻了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用着很是顺手,小小年纪便能扛着那诛魂刀四处惩治邪佞了真是后生可畏,不过是咱们这庙小,两位如果是没事,便下山去吧。” 墨崖冷着脸神情倨傲,似乎又回到了初见时的不近人情,听完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作回答。 杨轩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好认,便想着那长老说道:“墨崖接任令符的时候,天下已经分成这般,他不过是个年轻人,很多老一辈的事,也怪不到他身上。” 那长老笑了一通,指着黄轩说道:“那是血脉中遗留的残暴,改的了?若不是听闻如今驱鬼族萧条殆尽,冥殿的诛魂令又移交他人,我们岂会善罢甘休!” 墨崖见他越说越激动,抬眼看着他道:“如今天下正乱,那些掩盖着的魑魅魍魉正等着机会肆意妄为,你们偏居一隅不仅避不见人,如今还要与我理论,论什么……这刀下没有多过一丝冤魂,我该做的从未逃避,到时你们寻了个好去处,躲起来看热闹!” 那长老忽的一下坐起来,正要争论,从门外又进来三人。 其中跟在后面的一位便是吴老伯,此时他穿着深蓝色的长衫,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些仙气。 那人一见这几位,便住了嘴,对这三人行礼,依次拜见两位长老和中间的族长。 “嗯,你也别急,和他们好好说。” 那之前坐着的长老气呼呼的抬眼看着房梁,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那位族长果然是慈眉善目的多,说话也比较稳重,让人信服。 他说:“渡魂一族在这岛上守了几百年,自从封了岛便与外界几乎断了联系,对于两位令主的事情,我们不过也是听说罢了,只是关我我们族人的事,怕是你们也有误会。” 宫鲤问道:“渡魂一族素来神秘,等闲人更是连入口都寻不到,我们此番来打扰也是想为亲友渡魂,希望活着的人能稳了魂魄,死了的能投个好胎。” 族长摆摆手,一直站在吴老伯身边的一位老妇人便走到初九身边,搭脉探查。 转回来说:“七劳八损,能熬到现在也是奇迹,然后渡魂一族救不了人,只能为她安魂固魂,将被污染的魂魄洗净。 “如此便足够。” 初九与天香被那老夫人带来下去,厅里剩下他们几人,吴老伯便问宫鲤道:“你可是寻到了你爷爷的魂魄。” 宫鲤将珠子拿出去,里面的烟雾平静的漂浮着,比最初的时候浓郁了很多。吴老伯端详了一下,说道:“这魂珠一直养着他的魂魄,是绝好的东西,只是这还只是残魂,若要超度其转世轮回,必须要有血亲的血,我记得你应该不是他的孩子。” “那怎么办,从哪里能寻到爷爷的血亲。” “宫老初来古水镇时便是孑然一身,我们那时便相识,只是后来他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再出现在古水镇的时候,便抱着你,说以后他就是你的爷爷。” 宫鲤根本就不知道爷爷的身份,只是听无涯法师唤他无常,这本是阴间鬼差的称谓,专门勾人魂魄,不知道爷爷为什么给自己取了这样的名。 “那怎么办,我的血救不了他,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宫老却还在之前的回忆里,幽幽的说了句:“当时他本是中年模样,做你父亲都行,可是他却让你喊爷爷,当时还纳闷,但是短短一月,我再见他时居然满头华发,面容沧桑,想来便是为你抢了条命回来。” 说完,便没有吱声。 族长见他沉默,便接了话头,对宫鲤说:“万事无绝对,我方才听吴伯说,你爷爷曾经为你从幽冥抢了魂回来,必然是以血祭,如此看来令主或许能出一份力,只是元神耗损会很大,所以三思。” 墨崖听完没有犹豫,上前说道:“我来。” 宫鲤看着他的侧脸,有一瞬间犹豫,但是如今之计也只能这么办,自己的生世都还不清晰,如何再去寻爷爷的血亲,而且老早就听他说过,自己是无依无靠长大的人。 大不了墨崖救了爷爷,自己的这条命就赔给他,他不是也想要么…… 握着寒刀刀柄的手紧了紧,终究是没有开口制止,墨崖没有听到宫鲤拒绝,心里好受了点,至少这个时候,她还有理智,没有选择放弃这么个机会。 只是他没想到,等事情说完之后,宫鲤居然拿着寒刀,对他说:“你救了爷爷,我欠你一条命,给你来拿,你不是也想要么……” 墨崖猛然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黑漆漆的一滩水,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刚刚以为她把自己找过来,至少是有个机会能缓和关系,但是如今看来她早就打算好了,一命换一命,干干净净,互不相欠。 他看着宫鲤禁抿的嘴唇,因为用力,绷直成了一条浅粉色的线。墨崖心中回想起了杨轩的话,“天生凉薄”这样的人看似随和,实则心肠最冷,一旦让她把你推开,再想走过去,可能要付出比以前多几百倍的努力。 而他们二人,辛苦的走到今日,却因为他的一时犹豫,将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瞬间摧垮,在中间劈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将刀推开,看着她说:“好,你的命我收下了,至于什么时候用,我自会来取。” 宫鲤眼睛又黑了一分,将手中的到扔到墨崖身上,深吸了一口气说:“随时恭候。” 说完转身便走,长长的发尾画了一个决绝的弧度,消失在了是比后面。 墨崖直直的站立,伸手摸了摸身上刚刚被寒刀砸到的地方,怎么这么疼呢。 旁边伸出一只手,将地上的寒刀拾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杨轩,他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反正是一脸的“活该你受罪。” 然后幸灾乐祸道:“这丫头是个人物,心眼儿比针尖还小,记仇的本事一等一,而且看她那周身的气息,来自老族那种浑厚的力量已经慢慢苏醒,只要是控制得当,以后这天下也多了个厉害的小辈。” 墨崖伸手拿回寒刀,越过她朝前走去,冷冷的回击道:“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迎面碰上那小老头,被告知要到祭坛那里,便大步走了过去。 杨轩碰了一鼻子灰,无奈的笑笑跟了上去。 第二百零四章 超度亡灵 宫鲤也是在外面走的时候被其中的族人引祭坛去的,天香等人都被带过来了,站在祭坛下面。 过了一会儿,墨崖也跟着之前那个小老头走了进来。 吴伯、那个吴老夫人,还有族长站在台子上,几人穿着红绸的衣服,拿着朱砂笔在祭台四周的柱子上细心的画着符咒。 墨崖上去后,族长和他仔细的交代了一番,让他脱了上衣坐在祭坛中间。 墨崖的身体像玉一样,但是肌肉紧实,端坐在祭坛中间,垂着眼。那个样子就像是每日坐在榻上打坐,神情自然,但是身边的杨轩却有些担忧,一直走来走去。 “会有危险?” 杨轩皱着眉头顿住脚步,看着宫鲤道:“虽然他不愿意说,但我却想让你承这个情,一会儿随我出来。” 墨崖身上也被画满了符咒,手上拿着装有爷爷魂魄的珠子。 待到族长说了句好了,才抬头望宫鲤这边看了一眼,勾了勾嘴角便闭上眼睛,将珠子置于双手之间,念起了咒文。 那珠子便浮在了半空之中,最后宫鲤因为法力太差,被请了出去,只能站在祭坛外面的木屋里,往下面看。 清风、明月还有杨轩被留下来护法,将山顶用结界包了起来。 宫鲤用内息将注意力都催动到眼睛里,凝神往下面看去,好不容易透过结界看到了那几人的身影,却发现墨崖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那血液顺着符咒的边缘流了出来,汇聚到他的身下,然后在蜿蜒的顺着底下诡异的沟渠流向了四周的柱子,珠子上的符咒也发出了红色的光芒。 族长拿着权杖念着古老的调子,沿着祭坛四周走动,时不时的倒一些东西在祭坛上。 墨崖双手控制着那珠子,里面一缕白雾从中间飘了出来,逐渐的汇成了一个爷爷的形体,他站在半空中看着对面的这些人,一时间有些迷茫。 族长大声对墨崖说道:“问他话,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被冥殿的轮回道吸走。” 宫鲤捂着嘴巴,颤抖的看着下面那个白雾聚成的人形,张嘴喊了声爷爷,却发现那里根本听不到。 墨崖声音有些沙哑,沉声问宫老:“宫老,宫鲤到底是你从何处捡来的孩子。” 宫老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喃喃的念着宫鲤的名字,墨崖双手变换,那白雾更浓郁了些,形体也越加明晰,只是他却吐出了一口血。 宫鲤握住栏杆,看着墨崖几近透明的脸,竟然心痛的厉害。 明明知道有危险,还是要逼着他去试,就那么怨恨么…… 那她顺着木桩滑到了地上,听着爷爷的声音缓缓的说道:“是我害了她的族人,被人利用暴露了山门,才让桃源一族一夕之间死于非命,是我的罪……,宫鲤是族长的后人,我要救她,不惜一切也要救她回来。那些人杀人如麻,是盟主下令去灭族的,我是无常,黑白无常,索命鬼差,我是无常!” 墨崖的气力不支,双手颤抖,族长欲言又止见他继续说道:“宫鲤是你的孙女,她不会怪你,安息吧,他日投胎转世望你多行好事,偿还今生的罪孽。” 说完又是一口血,宫鲤嘴里念叨着“不要问了,快停下……” 然后疯了似的往下面跑去,而此时族长强行打断墨崖,将宫老的魂魄送入轮回道。 墨崖鲜血淋淋的支撑着仪式完成,然后才倒下不省人事,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宫鲤的身影,笑了一下。宫鲤确实是硬生生的闯了结界,跑了进来,刚踏入祭台边上,就被上面的阴寒之气冲了下去。 然后又连滚带爬的去扶住墨崖的身体,族长见她这样,只能叹息道:“也就是令主又拿一幅千锤百炼的身板,不然多大的修为也得把七夕耗尽。 这几人都不好过,因为墨崖非要将宫老唤醒问话,所以拖延了时间,几人都承受了更大的压力,一场仪式下来,都有些气力不及。 外面进来几位族人,将墨崖抬到了那位老夫人的药屋,喂他吃了些回血的丹药,便泡到了药泉之中。 过了一阵,杨轩过来将宫鲤拖出去,气的说道:“你们这些小东西们都在搞什么玩意儿,一会儿这都要死要活的。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有能耐,看样子他这是想把命还给你呢。” 宫鲤知道杨轩是看到墨崖那副样子也给吓坏了,堂堂的诛魂令主大概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我只是气……” “你气什么,当时没救你,可你不是好端端的站着么,怎么年纪小小的这么爱记仇。” 宫鲤被说的抬不起头,再看自己身上沾的血迹,更是一阵眼晕,不由得就想到墨崖浑身鲜血淋淋的样子。 “墨崖大概和你说过一点她母亲的事情吧……” “姬兰玉前辈。” 杨轩背着手,看向石壁上盘根错节的树根,叹息一句说道:“我便与你说说她的事情,相信经过你爷爷的事情,你能感同身受,当时的墨崖是有多么的茫然纠结。” 姬兰玉,驱鬼族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族长,生来便可以召唤诛魂刀,是命定的族长继承人。当年驱鬼族与冥殿关系密切,冥殿出了个叛臣,练了禁术还拿走秘籍,从幽冥之地逃离,被整个冥殿追捕。驱鬼族便在人间搜捕。 那叛臣受了重伤,便把鬼元打入当时的姬兰玉体内,扔在冥水河畔。 “但是,谁都没料到此时的姬兰玉居然怀了身孕,那鬼元与婴儿融合,竟然就这么成型了。孩子便是武家人,武秋笛。他被驱鬼族人问罪,自断经脉,又不知被谁将头砍去,身首异处。” 怪不得当年在武安村的时候,木雅一直骂她有罪,说是那人身首异处,没有全尸体,说的便是武秋笛吧。 杨轩伸手摸了摸宫鲤的头顶道:“姬兰玉将一身的血换给了墨崖,让他继承诛魂刀,让驱鬼族人和冥殿的人没办法杀他,她则因为控制不了体内的魔性,而把自己打的魂飞魄散,所以才被你爷爷无意间为你搜到,融到你的魂里。” “我看到的那个女子,就是……姬兰玉。” “墨崖这一生都在寻找让姬兰玉重生的法子,当年被人骗了,还丢了他母亲的尸身,一直悔恨不已,如今知道你的魂魄里居然藏着他母亲的魂魄,若是他无动于衷才是可怕……” 然后看着宫鲤的眼睛,直直的问他:“难道你今天知道墨崖救你的爷爷又危险,就没有犹豫过?你不是也想过,即便是舍了他的性命也会试这一试。” “我是……” “你又凭什么怨他,当初没有救你……” 杨轩放开她的肩膀便转身离开,可是他刚刚用力掐着她的骨头,却是生疼。 宫鲤,转身走进药屋,蹲在池子边静静的看着墨崖的眉眼。 小声的说道:“对不起,我竟然也是个狠心肠的人……” “原来,你知道。” “……” 第二百零五章:初见端倪 宫鲤正陷入自责之中,忽然听到墨崖的声音,很是激动,忽然之间站起来,竟然因为蹲的腿麻一头栽了进去。 墨崖头疼的看着一直扑腾的宫鲤,只能直起身费力的将她拎起来,替她将脸上的头发都巴拉下去。 宫鲤扶着墨崖的手臂大声的咳嗽,因为头朝下掉进去,一时间有些眼晕,在看到墨崖苍白的脸时,委屈了许久终于嚎啕大哭,屋子里的吴老夫人听到动静一位是墨崖出了什么事,过去一看,原来是宫鲤湿哒哒的抱着墨崖哭的上起步接下去。 笑骂了一句,又转了出去。 墨崖身子还很虚,抱着宫鲤很是吃力,便靠坐在池子里的石阶上,拍着她的背,让她哭个痛快。 过了好半天,宫鲤才吸着鼻子,停了下来。 “我是个坏人,我当时真的想让你去换爷爷投胎,我当时居然也想让你死……” 说完又是一通大哭,墨崖苦笑着拍着她的后背,怕她哭的太辛苦一直安慰。 “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让你怨我。” “我也不想的……” 两人总算是言归于好,只是如今的场面有些不大好看,宫鲤从池子里爬出来,抹掉了身上的药渣子,干笑了两声,冲着进来的清风与明月,说道:“咳咳,我就是想试试这药池子是不是真有说的那么神奇。” 清风刷一下打开扇子,挑着眉毛问道:“哦?试出什么来了没有?酸的还是苦的……” 明月摇摇头,煞有介事的指着池水,再指指嘴角含笑的墨崖,说道:“乱说,这明明就是甜的!” 两人一唱一和下来,宫鲤脸色涨红,推开他们就跑了出去。 也不知道他们又说了什么,反正是哈哈地笑作一团,回到木屋里的时候,初九也正好醒过来,神智清晰,眼神也比之前看的坚定了许多。 “你怎么样,可有感觉身体好了些。” 初九喝了天香递过来的药,笑着点头道:“到底是大族,我如今感觉身体轻便了很多,不像之前那么昏昏沉沉。” “那你对之前的事情可有了印象?” 初九看着他们缓缓的点了点头:“一直以来我都是昏昏沉沉,好似被*操纵好似又像我自己,我经常一觉醒来便手上沾着鲜血,身上也有血腥味,起初害怕极了,就偷偷的洗掉,那时候还是个婢女,但是……我后来才发现,原来我每日都会出去杀人,然后再把那些女子扔到一个破庙里。” 天香坐在床边问道:“阿姐,我一直想不通,你当时到底是为什么就跟着那些人走了,他们到底是谁?” 初九沉默了一会儿,抚着头仔细的回想,然后摇摇头道:“其实我并不知道那些事什么人,我也不知道如何到了南齐,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黄府里面,成了一个雨初的姑娘的婢女。当时他们便叫我初九,说我已经在那里待了很久的时间。” 句初九的讲述,那一段时间她其实过的有些昏沉,不知道是给他灌输了一段记忆,让她以为自己是婢女,然后她的一部分自己的记忆还在,有时候就分不清楚现实还是梦境,经常被打。 “他们打你。” “我记得总是有人在喂我喝各种的药,然后再放我的血,来喂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是我听那个云初将过是什么蛊虫,是她偷学了的术法。” 宫鲤忽然想到了死去的王妃,便问:“那后来你去了王府,可有真的谋害王妃的孩子。” 初九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王妃的孩子?我怎么去还他,我不过是连身都近不了的一个粗人,是王爷喝多了不知怎么的就去了我的房间,第二日那五夫人便来了,之后嘘寒问暖,但是我觉得她总是没安好心。” 这一点倒是不傻,还能分清吃好坏人。 “那云初把我交给五夫人之后,她就把我带回了王府,还把我又送给了王妃。” “看来这场好戏,五夫人功不可没,这下子把一伙人除了个干净,整个王府可不就剩下了他们母子二人。” 初九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有那样的儿子,母亲怎么可能是省油的灯,那世子厉害的很,别看不声不响的,那个欺负了他的人都没落得好下场。” 天香推了一下初九让她闭嘴,看着宫鲤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天香之前也有说过,宫鲤和那王府世子也有些交情,这般说总归是不太好。 宫鲤没有在意,笑了笑道:“严柏卿本来就是个厉害角色,只是我当时不愿意深想,他能以那样的身份最后入驻朝堂,怎么会是那些善类,只不过是藏得深罢了。” 晚间的时候,宫鲤又去看了墨崖,他脸色恢复了些,正端坐在池子里打坐,见她进去便问,其他人的身体如何了。 “都已经修整的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杨轩前辈去了哪里……初九也醒了,还说当年那是,应该是五夫人做的,只是严柏卿知道多少便不得而知了。” 墨崖,拿起台子上的汤药一饮而尽,向后靠着石壁。 看着宫鲤道:“宫老说的话,你应该听到了吧。” 见她点头,然后斟酌了一下,说道:“他的意思是,当年是有一批人集结成了一个联盟,然后一起屠杀了桃源一族,而宫老便是其中一员,而且……” 宫鲤平静的看着水面接口道:“而且他应该就是族长救回去的第一个人,是他走后泄露了桃源的秘密,才引来那些人的贪婪。” “是,不过渡魂一族或许也能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这里曾经庇护过那里的族人,或许可以找到你父母的消息。” “恩,我知道,你快些养伤,我们一起去找,以后如果不喜欢你的冥殿或者族里,便同我回桃源。” “好……” 墨崖的伤势还需要在那池子里泡着,初九也需要吴老夫人继续针灸施法,宫鲤见无事便去寻了那吴老伯。 “吴老伯,为何永远见到你都在晒书。” “因为阳气重,可以消除霉气,所以平日里不要总在阴暗的地方待着要多晒晒太阳知道吗?” 宫鲤笑笑,帮他一起将书都一本本的摊开摆在桌子上,然后问道:“吴老伯为什么当年会去海岛呢?” “渡魂一族说是不去理会世事,但是你知道的,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你不找事,事就能找到你的头上,你既然是桃源一族的后代,我也就不避讳什么,当年那些人残杀妇孺,我们接到了求助,赶到那里也不过是救了一部分人。” “但是,他们就找上门来了是么……” “可不是,我们族人也因此丧命不少,族长不得不退回到岛上,封了岛。” 既然是封了岛,那之前爷爷是如何从东岛之上把自己带走的呢。 吴老伯看她疑惑,便笑道:“我知道你在想,宫老头是怎么把你带走的。” “是,封岛后他是怎么进来的。” 吴老伯摇摇头道:“不是他进来,是这里有人把你带出去的,是宫老背叛了他的那个什么神秘的联盟,把你救走的。” 第二百零六章 祭奠先祖 吴老伯停下了晒书的动作,看着远处的清风和明月的身影说道:“当年都道是天下有个世外桃源,那里一年四季如春,漫山桃花,有一眼山泉可以治百病,常年饮用还能永葆青春甚至是长生不老,那里山上有九色鹿,见之便是祥瑞……林林种种好似仙境。” “那是什么人传出来的说法呢?” “哪有那么多的透明心肝,终究是那老家伙们想的太好,那神仙水不是照样也养出了叛徒。将族人推向了火坑,还要将唯一的血脉的送出去领赏。” 这个血脉说的便是她吧,只是她的父母呢? “你的父母早就去世了,你的母亲拼着最后一口气生了你,然后跪着求了族长,才去的。你父亲将所有族人都护送到东岛,才倒下,他那是身中几十刀,整个人最后血都耗干了。” 宫鲤听着脸色发白,拿着书的手也微微发抖,抬眼看着吴老伯。 “您老真残忍。” “老头子讲这些不是让你在这里哭丧的,是要告诉你,他们都是极爱你的,也都是顶天立地的人,当时深受族人爱戴,如若哪一天你能寻到桃源入口,便带着他们的魂魄回归故土吧,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想必也想家了……” 与吴老伯将书都收拾到屋内,宫鲤便又去看了墨崖,他已经从池子里出来正端坐在床上打坐,宫鲤悄声走了进来也并没有打扰,先自己斟了一杯热茶喝。 然后回想着走之前吴老伯嘱咐的话,他说:“明日辰时去寻族长吧,他那里应该还有些东西要给你,而且明日是你父母的祭日,去祭拜吧。” 看来这族长确实是知道的更多一些,希望能在他那里知道更多的族人信息。 正想着,闻到了一股药香,回头看果然是墨崖走了过来,坐在她的对面,用眼神询问她之前去做了什么。 “吴老伯与我说了些族人的事情,还有父亲母亲的事情,明日是他们的祭日,你与我一同去祭拜吧。” “好。”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自从前一天知道要去祭拜先祖,宫鲤整晚都睡不着,清风与明月也很是激动,当年他们四处分散也无法进入东岛,所以埋在这里的前辈根本就没有祭拜过。 而这里这些人,就是为了给他们争取逃走的时间,才最后都被那些恶人诛杀。 “他们也有些族人是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只是因为外面的水土不服,又忧思过度,才都早早去了。” 吴老夫人是个非常温和的老人,基本上平时都不说话,走路总是轻轻的,在身后垂着一条大辫子。吴老伯之前说,这位老夫人与其中的一位桃源族人相恋,但是他为了出去寻找其他族人,而再也没能回来。 看着老夫人微弯的腰身,宫鲤就在想,或者,他还活着。 宫鲤穿着一身素色衣衫,跪在父母亲的坟墓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头,闭着眼低声的讲述着自己这些年的生活,爷爷、墨崖、天香还有清风明月等等,所有遇到的人和事。 这一处坟园,风水极好,常年有人打理。 周围种着一些小花,宫鲤接过一碗山泉水淋在了他们的坟前,向他们保证,一定会找到桃源,将他们带回去,入土为安。 待到他们一行人离开之后,守墓人过去一看,发现之前那些花竟然一下子全都开了,风漫过山野,似乎有人在低声吟唱。 宫鲤回身又看了一眼葬着那些族人的山坡,对着族长深深作揖,谢道:“这一族人,连累了您这里不少人的性命,能让他们有个安生立命的地方,我代替族人谢谢族长和各位族人。” 族长前日里仪式上因为与墨崖的力量对抗,打断他不要命的方式,有些受伤。说话中间时不时的要咳嗽一声,但是他眼神温和,站在山腰看着山脚下的河流还有地下的村落。 说道:“你父亲当时与我一样,都是刚接了族长之位不久,与我在海上行船时还说,希望那一方圣地能永远的远离尘嚣,能一直安静祥和,你与他一样,眼睛都是这般澄静,心中总是有那么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我当时便嘲笑他说不可能……” 族长想到了这些往事,说话时很是伤感,便牵动了伤处,咳嗽起来。 宫鲤扶着他笑道:“确实也是不切实际,是父亲他们太过于单纯。” “是啊,人心险恶,不是人人都想着一直窝在那么个地方,从生到死的。后来桃源渐渐被传的天下皆知,我便知道要出事儿了。中间也不过就隔了半年的时间,再见面的时候,他居然浴血战斗了整整七日,才血尽而亡……那些族人的血将整个青龙之门都染成了红色,那些个杀千刀的屠夫,怎么就没被上天劈死!” 宫鲤想着那一夜在树上,透过月光看到的那一场景,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血漫过了古树,那里面的族人的不甘竟然让它机缘巧合之下,修了灵智出来。 墨崖见族长这般激动,便出声道:“这笔债,会有人向他们讨回来的。” 众人听了纷纷称是,会将那幕后操纵之人揪出来,受到惩罚。 最后,族长从下面一个人手里接过来一个布包放到宫鲤手中,说道:“这是你祖父在出事前的一个月托人带过来的,说是如果桃源出事,便将这东西藏好,他日送给族里的后人,他说的便是你了。” 清风说道:“老族长早就算到了这一天的,所以才安排了族里的弟子出了谷,悄悄的生活。” 那杨轩摸了把胡子,说道:“但凡这几个老的上了年岁的族长们,都有些占卜的本事,占个天机,也能为大家留条活路。” 回去后,宫鲤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才将桌子上的布包打开。 只见里面放着一个卷轴,旁边放着一个罗盘,还有一把小小的铜镜。这些东西看起来没什么联系,其貌不扬,也不像是什么宝贝。 小心的展开那画卷,宫鲤瞪大了眼睛,指着朝墨崖说到:“这不是九州图?” 继之前那吸血的大卷轴画之后,还在武家人手里看到过一个粗略的线稿,而这个小小的卷轴确是她见过最为精致的画幅,上面的一山一水都栩栩如生,这般精细程度起码也得画上个一年半载。 之前爷爷也让她背过这样的古画,还说那是世上仅有。 眼前这才算是原作吧…… 等到完全打开,她才发现这上面从北境一直往南到皇都最南面,被圈起来一个范围,用朱砂笔写着三个字“桃源境”。 不是吧,这么大一个范围叫桃源境? 第二百零七章 鸠占鹊巢 宫鲤对于那副山水图的记忆是最初爷爷让背下来的那张泛黄的图纸,上面的东西虽然也算是完整但是却都不如族长交给的这幅要来的详细完整。 各个地方都用不同的颜色划分区域,与其说是一幅山水图,倒不如说是一副地图,只是绘制的人有些情调,没有只是按部就班的标出一些地方,而是真切的加入了很多文人的意趣。 最边上题着一首小诗:“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下面署名“南宫无忧”。 之前族长说过,这桃源一族,如今都凋零,散居各地迫于生计被丑化成了巫蛊邪魅,那山上的坟冢都没有名字,是怕万一有什么万一,被别人毁了。 他们那一族的族姓便是“南宫”,所以自己叫做宫鲤,看来是爷爷故意留了个念想。而她的父亲唤作南宫齐,母亲则是苗漓,当初因为母亲是个残废之人,两人在一起颇受争议,总算是在一起了,却遭了这大难。 墨崖指着那一处地方说道:“桃源一族已经存在了几百上千年,这一幅图也是历来族长继承之物,被划定的这一片区域正好是囊括了如今的北境靠南一些地方,和整个京都之地。如果是按照时间先后来算,如今的皇城或许可以叫做雀占鸠巢,皇都是前朝才从南曲搬迁过来,算下来在这儿也就二百余年。” 公里点着那被圈起来的一处地方,看着墨崖说道:“你的意思是这里其实是桃源一族的故地,但是因为一些原因被皇城的给占了。” “有可能,皇城里的那些人最是相信风水,当初我前往南海岛上,就是因为朝廷连往冥殿发了三道贴子,说是皇城里的天机宫探查到了龙脉有异,要我跑那一趟,可以想见他们对于那些风水看的多重。” 宫鲤讥笑了一声,说:“那么多村子干旱闹灾也没见他们发几道贴子给那些有本事的大族,让大家管管,倒是害怕屁股下面的那座位不稳,吓的够呛,希望严柏卿上来后,能为天下百姓做点好事。” 墨崖,道:“严柏卿虽然如今入了皇城,但是最近三年都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朝堂里里外外的都是那些老臣子的人,他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进去能做什么,先把位子坐稳了才行。” 如今身世之谜解开,但是身体之中并没出现什么异样,也就是说如今身体还是一半凉一半热,没有那种灵魂归体的感受。 想到墨崖母亲的魂魄还在身上,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如果最后真的找到了起死回身的方法,墨崖到时候要怎么取舍…… 暂且不提这些糟心的事情,宫鲤很小心的打听了一下,姬兰玉如今安葬在何处。 “母亲葬到了她喜欢的那处院子,盖在了山顶上,那里种着梅花,常年都可以开放。我每年都会去住上十天半月的在那里陪她。” 墨崖说道姬兰玉的时候,整个人还算自然,提到那处小屋的时候,也是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痕迹。宫鲤见他这样,便说:“如果你今年还要回去,我便陪你去。” “好,山上很冷,到时候多穿些衣物。”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看着那副图,上面画着北境、晋川、南齐这些大的城,再往南还有海岛,有古水镇……”正顺着指头,看着周边的环境,便被墨崖轻轻的点了一下,示意她看海岛那边。 “这些,画着红色圆圈的地方。” “这是……神女溶洞,还有最后被你炸了的那几个礁岛,难道那么早的时候便有人知道那里有东西?” 墨崖摩挲着那铜镜,看着那副卷轴说道:“或许在背后谋划的人,贪图的东西并不是一个小小的财务、地位,而是整个天下的大局,九州图……他似乎想把所有人都操纵在手心里,让他们互相争斗残杀,然后实现他最后的目标。” 海岛消失,龙脉的龙尾断裂,九鼎又现世,半鬼人、桃源一族的人也参与到世俗中来,那些被掩盖了几十上百年的事情正在从地底下冒出来,被人操纵着串联到一起。 桌上的罗盘静止不动,似乎是因为磁场错乱所以指示的方位也很奇怪,与正确的方位恰好相反。墨崖说有可能是东岛周围设了结界针法所以扰乱了磁场,也许出了岛便能好。 族长留下这东西,那必然是可以用它寻到世外桃源的入口。 罗盘可以用来指引方位,这幅卷轴可以当做是地图,那这铜镜是要作甚么使呢…… 宫鲤拿着对自己照了一阵,上面并光滑,反而像是被火灼了一样,有些黑印子。放到太阳底下也没什么变化,用火烤烤也不动声色,就那么安静的躺在桌上。 墨崖用符咒在上面试了试,依旧还是毫无反应。 既然如此,只能拿血试一试了,想着便抽出了寒刀,在自己的指间划了一下。“滴答”那血滴落在镜面上,两人都静静的等着,就见那滴血渐渐的消失在了镜面上。 又挤出来几滴,与刚才的一样,也是都消失无踪。 墨崖用手指敲了敲镜面,说道:“这东西胃口倒是不小,看样子对你的血很是渴望,我看你就是把血放干了也不见得有用。” “有反应就是好的,至少说明它对于我的血液是有感觉的,等找到那桃源境的位置,再拿他出来试试看。” “恩,不早了,睡吧。将这些都收起来。” 小心的将他们收起来放好,宫鲤便随着墨崖去洗刷,房门关上后那之前黯淡无光的铜镜上面忽然溢出来一圈血线,沿着镜面游走,划过去的痕迹是一个星芒的样子,然后又钻到了镜子里,等了一会儿,便在上面聚起了一些白烟,薄薄的铺在上面,像是一个沉睡了许久的东西,正在缓慢的苏醒。” 又过了两日初九的身体大好,墨崖也已经看不出哪里不妥,便启程回去。 这一次他们按照那图上面标注的路线往皇都方向走,上面在青龙之门附近也标注了一个红色的痕迹。 或许在那里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第二百零八章 物归原主 临走的时候族长并没有出现,是吴老伯和那个小老头将他们送出来,在海上看到几只海兽,但是都颇为有限,见他们的船行过去,都只是懒懒的看了一眼。 而且更为惊奇的是,他们还看到一只人鱼从船下游过,扒着船一直往里面看。 “这是一条还没成年的鲛人,可以留在阳世的海里,看来是迷了路。” 宫鲤和天香好奇的逗弄那只小鲛人,拿来果子给他吃,却见她只是指着宫鲤的腰间。 “你想要什么?” 那小鲛人不会说话,而是发出类似于海豚一样的叫声,这只还正是年幼,说以听起来就像是撒娇一般,宫鲤摸了摸腰间,掏出来一看是那只海兽的眼睛。 她心里有些舍不得,7边回头看着墨崖。 “看我干什么,这东西是别人送你的,若是你非要在这儿献殷勤,我也拦不住你。” 宫鲤撇撇嘴,又看着那小鲛人,很抱歉的说道:“这个东西呀,是一个朋友送我的,所以不能给你玩儿。” 小鲛人似乎是听得懂,扒着船舷看了她几眼,然后开始流眼泪,宫鲤看着那双像宝石一样的眼睛里吧嗒吧嗒的落泪,心里都有些软。 但是,那小鲛人伸手接住了眼泪,在胸口默念了几句,再伸出手时里面是一把圆润的珍珠。 “你是要和我交换?” 小鲛人点点头,还是看着她手里的那颗珠子。 这东西让这小鲛人追了她一路,看起来对她很是重要,而且鲛人流泪成珠的话,是会耗损元神。 宫鲤犹豫了一下然后把珠子放到了小鲛人的手里,然后从众多珍珠里面挑了一颗,摸摸她的头,道:“谢谢你的泪珠,很美。这个珠子既然对你这般重要,那边给你。” 小鲛人眼睛笑完了,尖尖的牙齿露了出来,抓过宫鲤的手咬了一口,又帮她添了伤口,便扑腾着水花游走了。 墨崖走到宫鲤身边,看着她拿着那颗珍珠笑眯眯的把玩,便挑了一下眉头,看着其他人道:“据说这鲛人泪凝结的珍珠,碧娜蚌壳里面的珍珠珍贵不少,是多少银钱来着……” 说着,捏了捏眉头。 果然见宫鲤敏锐的扭过了头看他,然后清风大概是知道怎么个意思,便用扇子敲敲头走到宫鲤身边,拿着那珠子端详道:“哎呀呀,这成色绝对是极品珠子,我这么多年行走江湖,倒是听说这样品相的珍珠,能值这么多。” 说着伸出了五个手指头,在宫鲤眼前晃了晃。 然而,宫鲤毕竟还没见识过多少的银钱,当初在海岛才一个月草药也不过是十两银,之前墨崖给她拿着的那一小袋银子,已经被她分成了几小部分让大家拿着,生怕不小心全部丢掉。 所以,听清风这般说,想来是很贵,便说:“难到又五万两?” 清风摇摇头,说道:“啧啧,怎么才值那么点,是五百两……一颗,刚刚那小鲛人一把的珠子,算下来起码有几千两的黄金吧。” “啊?那么多……那你怎么不做声啊,或者给我一点提示,那么多银子……” 大家一看宫鲤那爱财的毛病又犯了,都忍着笑看她唉声叹气的坐在船头看着那小鲛人的方向。 正在拿宫鲤取乐,便听着初九惊叫道:“那个怪兽来了!” 都站起来看向船尾那边,之间之前差点把他们船给掀翻的怪兽,快速的游了过来,墨崖猛然间抽出诛魂刀,凝聚了寒气,只要那东西过来便一刀劈了。 之前来的时候,因为精神有些恍惚,当时一直注意力都在宫鲤身上,所以伤了这怪兽也没要它的命,看来这回是上赶着来送死。 眼看着墨崖要出手的时候,从那怪兽方向传来了之前小鲛人的叫声。 宫鲤跑了过去,看着那怪兽在离船还有两步远的距离停下,背上还坐着那小鲛人。 一阵很复杂的音波传出来,宫鲤只能猜测是这怪兽来感谢她送回了眼睛。之后这一路那海兽便驮着小鲛人跟在他们的后面,四周之前一直在暗处偷窥的海兽便也消失不见,确实放心了不少。 临下船的时候,小鲛人往宫鲤的怀里泡了一个小罐子,里面叮铃桄榔的像是装着不少东西,他便又和海兽游回了海里。 拿着那个精致的罐子,宫鲤猜测里面大概是放了些珍珠贝壳之类的东西。 而清风却拿着这罐子,细细的看,然后还和明月一起讨论。 “这东西像是皇宫里的,而且还是前朝留下的,当时还传出,皇帝派遣了一位外事官到海外去寻找人际,然后连连派出十几人都没有返回,难道那地方就是东岛?” “这东西怕是那些人沉船以后留下的古董器物,吧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看看。” 哗啦一下,罐子里的东西被倒在了马车上。 众人纷纷看了过去,里面什么都有,什么小玉佩、翡翠、贝壳、碎瓷片、小金块儿……零零碎碎的躺在初九的手绢上,清风用扇柄扒拉着,从里面拿出一个碎瓷片说道:“这东西是祭灵族的手艺,胎土用的是那晋川特有的高岭土,最是细致光滑。还有这个珠子,上面刻着整篇的心经,而且木香深沉,是北境的古树,会这门手艺的那个老三手,早在六十多年就突然死亡,手艺失传。” 在这东海里面,发现了这些内陆的小东西,而且时间差不多都是一百年左右,若是像清风说的那样是有被派遣来的使臣,那么他们没有返航差不多都是死在了那东海之上。 那海里的海兽,对着过往的行人都虎视眈眈,就差扑进去把人给叼走,满载着珍宝与人员的船只踏上了水域,便成了那些怪兽的食物。 “那些海兽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会不会其实那些家伙实际就是渡魂一族的族人饲养着的,用它们震慑想要踏上岛的人,同样岛上那些没有什么法术的人,便也生生世世离不开那片岛。 可见,即便是看起来如此风和日丽的人,也会用这种血腥的法子来震慑管束那些族人,而桃源族试图通过构建一个梦幻的世界来留住人心,最终还是不敌外界的诱惑,又或者是威胁选择了背叛。 所以仁慈与残酷,有时候没有明确的界限。 “桃源一族的一大失误便是,太过相信人心。” 第二百零九章 青龙之门 有了小鲛人这一插曲,宫鲤便更加认定,之前桃源一族立族的时候便没有弄清楚族人到底想要怎么样的生活,他们是想偏安一隅过着不问世事的生活,还是走出山谷与外面的人接触游玩的想法。 在所有人还尚且存在争执的时候,便匆匆的开始了推行。 这里不同于武安村,他们世世代代用性命镇压的是一个为祸世人的邪龙,他们不得已而为之。而渡魂一族则是舍得下血本,养了满海的凶兽,挡住了别人也拦住了族人的脚步。 再看桃源一族,便略觉得薄弱,毕竟他们守护的是一个世人全部都渴望的东西,能脱离生老病死的一个源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知道族人愿不愿意回到故土,毕竟即便回去我也难以确信是否可以守护好这个村落。” “这个自然放心,我们和大多数人是有联系的,他们都是躲躲藏藏隐姓埋名,只要朝廷不下达旨令,为巫蛊族人平反那么他们肯定是想要回去的。” 墨崖曾说严柏卿三年之内怕是难以掌握大局,那么为巫蛊族人平反的事情起码还得三年左右,而且想让世人能接受这些人也需要漫长的时间。 清风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任重而道远。” 此话还真是不假…… 在马车上摇摇晃晃也没什么事做,便拿出来那副画卷一点一点的看着,渐渐的她发现了不对劲。 这上面画着的那些红点如果用线串联起来,就是她从海岛出来以后的路线,从南向北,又从西到东,如果说这是预言的话,难道这其实是那绘制的人,早就料定宫鲤会这么走? 墨崖听了宫鲤的推测之后摇摇头道:“所谓占卜之术,必定说得是一个地区或者种族的变迁使命,不会落到一个人头上,我猜想这上面标注的地方是这几年接连出事的区域,只是人们还没有传开罢了。” 宫鲤用手指划过那青丘鬼山、那无双城还有南齐城外的破庙,好似这人已经早在百年之前就把如今的世间事看透了。 之前他们进入青龙之门后的第一个村落,那颗成了精怪的老树被用青色圈住,那里之前是好多族人命丧的地方,小小的写着一个“殇”字。 “这占卜之术真是可怕,能预测到这么多的事,却也只是无力回天。” 墨崖点点头,撩起了一点窗帘看着外面,然后转头对宫鲤说:“泄露天机者,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想必画这幅画的人,最后也不得善终,它能藏了这么多年才现世,也说明那人的福泽不是一般的身后,不然像这样的东西,早就因为机缘巧合被毁。” “他留下这么个东西,是要劝后辈们规避危险么?” 头上被敲了一下,墨崖笑着说:“有危险你还能规避掉?要是有这般能耐当时族人便也不会被害。” “那不然就是迎难而上?” 清风正骑马行到了马车的一侧,听到宫鲤说这话,便插嘴道:“占卜之术可以为没有方向的人指点迷津,像是这样天降的劫难,我们不过是能及早的知道为现在哪里,然后直接过去,少走些弯路,至于想绕过去那是不可能的,老天爷的法子多得是,你这样逃过去,必定会再造一件事让你避无可避。” 宫鲤撇撇嘴,心道“若是这样,上面这么多的地方莫不是都要去看看,然后亲身体验一番吧。” 墨崖见她收起了画卷,便说道:“上面是这天下人要经历的事情,不是给你自己设计的局,没必要事事去看,反正长着耳朵,自然有人说那些是非,听这便是。” 说完便整了整衣衫,车子也正好停下,清风在外面说道:“下来吧,又回到这儿了。” 之前出来的时候是东岛的人来车接的,返回来再进到这客栈发现里面的店家和小二都换了人。 等到他们来上菜,熟练又热情的问东问西,宫鲤奇怪的问道:“你们这里这么快就易主了,之前的店家呢?” 小二哥,挠挠头,不解道:“几位莫不是记错了,这一只都是咱们的店,前些日子店家远行了,我们便关了有半个月,好久没有招待客人了。” 他们几人面面相觑,那天看到的也不是鬼啊,怎么于这小二的说辞不一致。 看着他走下去熟稔的招待着熟客,嘴里说着“刘大哥几日没见您又俊朗了”,“胡大人您家里的母亲身体可好了?” 这是大白天的活见鬼了,而这小二说的又不似假的,这里的人也都熙熙攘攘,确实比之前他们来的时候要热闹的多。 天香咬着筷子说道:“好奇怪,一样的地方,可是这些人却不一样的厉害。” “哦?哪里不一样?” “之前来的时候,你看看那店小二和店家分明就是装模作样,根本就没有伺候人的自觉,但是今天这几个人看着就舒服多了,身上的人气儿也足,而且这饭菜吃着也舒坦。” 宫鲤笑着说道:“你何时能吃出来不舒坦的。” 如今看来那几天怕是那渡魂一族的人为了搞清楚他们的底细特地把这里给用了,只是主人家根本也没发觉异常,这族人的心思还真是严密。 饭后,明月特意去了八宝斋看了一趟,国人之前那老板早就换了他人,里面确实也卖红绸,只是明码标价,所以那女子也是一个特意安排的人。 清风感慨道:“渡魂一族虽然居住在海岛之上,但是对岸的风吹草动都了若指掌。也算是厉害的手段。” 等到第二日,宫鲤他们按照画卷上显示,行了半天的路,到了一个不怎么大的小镇,上面写着青龙镇。 比划了一下位置,这个地方与那青龙之门还有去往海岛的那个不起眼的渡口,呈三足鼎立的样子,中间则是那个他们离开的县城。 “这里看起来人很少的样子……” 这地方看起来与古水镇有些像,但是人烟稀少,各家各户都关着门窗,房檐上吊着铃铛,听到外面有马车的声音,便会有人开门看一眼,见识外地人便咔哒一下关上。 城门口的那士兵就像是摆设一样,对来往的人也只是看一眼,眼神中没什么光彩,好似在那里站岗不过就是闲着无聊。 “这里莫不是有什么病在感染,或者是出现了什么江洋大盗吧,怎么人们都不出来。” 天香抬头四处张望,看着远处那长长的街道上基本都没什么人,这里莫不是真出了什么大事。 好在他们是一行六人,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倒还互相有个说话的,否则地上卷过来的树叶都能让人头皮一麻。 宫鲤用眼角瞥见一个黑影迅速的闪进了旁边巷子里的墙后面,便对墨崖说道:“现在才正是巳时,正是人多的时候,这里这么冷清怕是真有诡异,咱们赶紧找个客栈才是。” 他们走了很久,才在街道的一侧看到一个店铺的门打开着,心中松了一口气,好歹是有活人的,刚走进便看到一个人从里面忽然一下冒出头来。 饶是这青天白日的也被他吓一大跳,宫鲤连刀都抽出来了。 那人把自己画的跟个鬼一样,头上戴着一个尖尖的帽子,咋一看都是比之前看到的阴差还像样。 他看到来的是人显然也松了一口气,摆着手让他们进来,墨崖抬脚走了进去,宫鲤等人便也跟着进去了。 里面阴风阵阵,等到那人把灯火点上,才发现手底下摸得正是口棺材,连忙跳开。 那人将头上的帽子拿下来,扒了扒头发说道:“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这里了?” 这话问的,意思是这个时间这里不能来? 宫鲤便问他:“我们不过是过路人,来这里也不过是巧合,倒是不知道你们这里如此的清静……” 那人,拍了拍身上的土,说:“能不少吗?这九日是水鬼来抓人的日子,谁没事儿出来。” 海里有鬼?还跑上来抓人? 第二百一十章 水鬼出没 几个人站在冷飕飕的棺材铺里,看着那把自己脸涂得乱七八糟的店主。他倒是没什么害怕的,拿着布子挨个擦着那些棺材,一边神情自若的和他们聊天。 之前他说是海鬼会出来抓人,但是这一片海域尚且还在渡魂一族的掌控范围之内,怎么会允许有这些东西存在,然后到岸上来为祸乡里。 “你说的那些水鬼是什么模样?而且你们不是都祭拜海上的仙人么,他们也不管?” “你说的是那海岛上的术师啊,他们倒是来过,不过也只是将常年的扰乱的减轻到了每年这个时候的九日,这几天那些个做过亏心事的人都要遭殃了,指不定谁就被抓走了。” 宫鲤看了墨崖一眼,见他一直在看里面的那些棺材,便去看清风,他倒是点点头,大概也是觉得这人有点门道,起码知道那海岛上面住的是人,而其实根本没什么所谓的什么神仙。 清风问道:“那你可曾见过那些水鬼?” 那店主,扔了手中的布,又端了旁边的一碗金漆,在那棺材上面细细的画了起来。 线条流畅,图案精致,真是想象不出这么个乱糟糟的样子还有这样的手艺。那店主顿了一会儿,将一朵盛开的玫瑰花完成,然后转头看着他道:“你这是问的什么话,我若是说见到了还在这里开什么店,况且我就是个卖棺材的,有什么缺德事可做。” 说完也不理会他们继续画了,那一团玫瑰花丛在他的笔下蜿蜒盛开,周围是缠枝的蔓藤,将那些金色的玫瑰围在中间。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家定了这样的棺材,在上面画上玫瑰。 墨崖总算是收回了视线,看着那店主道:“你在这里开店多久了。” “两百年的老店了,师父死了我就接手了。” “你师父倒是个聪明人,这地底下埋得东西不错,至少鬼来了也不会找你,至于缺不缺德也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说完便拉着宫鲤往门口走去,身后那店主冲着他们的背影说道:“再往东一里,左拐进了巷子,有个魅园。以前是戏班子,现在改成客栈了,你们可以去寻个住出,只是近日小心些吧。” 宫鲤回身谢了他,只是那店主又背对着门口开始画了。 他们走后,棺材铺里卷起了阵阵阴风,那店主耸了耸肩膀,从桌子底下掏出来一把香点燃插在香炉里,看着那几人的背影,说道:“这是个厉害的,怪不得你们一个个的见他们进来都藏了起来,怕被抓了去吧。哎,我这里虽然是困住你们投不得胎,但是这日日香火供奉,是一点没少,希望来日我下去了,你们别怨我。” 店门缓缓合上,宫鲤走了几步远听着身后砰地一声,然后看了过去,见那棺材铺也关上了门,这下整条街道便空无一人。 “这般场景倒是让我想起了戏文里演的。” 清风笑着让天香继续说,“每逢那顶尖的剑客到了一处地方的时候,走在路上便是这样,然后会忽然从四周冒出来血多蒙面的杀手,两方便会打个昏天黑地,不分你我,然后……。” 街上因为天香绘声绘色的话,热闹了些,但也显得更为冷清。 眼看着前面便是那店主说的路口,明月驱车转了过去,又大概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便看到了那有些破败的“魅园”。 那白纸灯笼上写着的字,因为“未”这一半有些模糊残破,远远看去倒像是鬼园,看起来很不吉利。 清风一看这院子的样子,便嘲笑了一句:“啧啧,这地方真是难得一见的阴森,干脆叫什么魅园,直接改了做鬼园不更好。” 话音一落,便从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她也笑道:“若是改了鬼园,还有什么人来我这里花银子。” 几人回头一看,才看到是位穿着白衣的女子,梳着妇人发髻,面色温和,挎着一个篮子走了过来,宫鲤瞟了一眼,发现都是些新鲜的果子。 那妇人对着他们施了一礼,然后伸手推开门,请他们进来。 “是棺材铺的让你们过来的吧,这个天也只有他敢开门了。” 宫鲤一笑,说道:“你也不差,还敢出去买东西,不怕那水鬼捉你?” 那女子将篮子放到厅堂的桌子上,回身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水鬼说是恐怖,但其实专门找那恶人下手,我张三娘行的当做得正,不怕那些。” 说完,在中间的柱子上拉了一下绳索,便听着楼上蹬蹬的跑下来一个人,然后撑着楼梯就纳闷一跃而下。 待到那人直起身子的时候,他们一看都惊奇不已,这不是之前那镇子上客栈里慵懒的小二哥? 他站定后笑眯眯向他们行礼,然后勤快的拿起了桌子上的篮子,风一般又刮到了后厨。 那女店家看他们都在看着之前的小二哥出神,便问道:“几位可是觉得齐小二有哪里不妥?” 宫鲤回过神后,便回道:“前几日我们见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但是看起来性情与他却大相径庭。” 那女店家挑了挑眉头说道:“那是齐老大,是他哥哥,只是当年出海之后便死了,不知道你们看到那人是人是鬼?” 墨崖挡住那女店家的视线,和她说:“是人是鬼的不都是他们两人,我们也不过是路过看到罢了,若是疑心自己去寻便是。” 那女店家,收回视线笑了一下,便转身上了楼,走到一半然后回身嘱咐她们道:“这客栈只有我们主仆二人,你们若是想吃想喝的便拉一下那绳索,我们自然就出来了。” 说完便上去了。 宫鲤从墨崖身后伸出头,疑惑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问道:“她有什么不妥吗?你还挡着我。” “这恐怕不是人……” “那……” “想来也不想害人,不然折损修为,只是她之前对你的兴趣太大,我有必要提醒她一下。” 挨着寻了几间房便住了进去,都没什么行李,只是几个包裹,随便一放就都去了清风他们的屋子,那间屋子开了窗户便可以看到之前那条空荡荡的街道。 正说着,房门被敲了几下,是那齐小二给端来了热茶,和一大盘瓜果,花花绿绿的摆着,甚是好看。 齐小二见他们开着窗子看外面,便说道:“这几日怕是不太平,几位若是出去也不要耽搁太久,若是半夜有人喊你,也千万不要答应,熬过去晚上便没事了。” 倒是应了他这话,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天香那屋忽然传来动静,宫鲤一下睁开眼睛,听到天香大喊她的名字,刚想应声便被人捂住嘴巴。 回身一看是墨崖,他冷冷的看着外面,宫鲤这才发现外面到处都是铃铛的声音,也没了天香的声音。 擦擦额间的汗,宫鲤深呼吸了一下,笑着说:“看来我这身上是背了债,这水鬼上来就能闻到。” 墨崖也提起袖子给她擦了冷汗,牵着她站起来,说道:“何为善恶,区区水鬼能有什么本事分得清楚,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在作祟。” 呼啦一下拉开拉开窗户,墨崖便揽着她站在了屋顶。 放眼望去,整个小镇便被团团黑雾笼罩,铃铛声铺天盖地……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是人作祟 每家每户的门窗上都系着铃铛,随着那些黑雾俯冲到门窗上,那铃铛便发起了光,剧烈的晃动。 那些黑雾翻腾着,隐约可以看到像个猴子模样,但是指甲尖利划在门窗上嗞啦一声。 那些东西用力的拍打着门窗,有那些不堪重击的铃铛,忽然被击碎,那东西便一下子就冲了进去,紧接着屋子里便会响起尖叫声。 虽然,那黑雾便会卷着一个人踏着房顶,快速的往东边跑去。 墨崖飞身而起紧紧的跟了上去,嘱咐后面的清风他们守好客栈,便也迅速的飞了出去。 宫鲤被她卷在了袍子里,闭着眼睛听着前面呼哧呼哧的声音,和人微微地呻吟,看来墨崖跟在那水鬼不远处。 他停了下来,将宫鲤小心的放到身后,宫鲤睁眼一看,现在他们躲在一颗大树上。 透过树影看着那水鬼将抓到的人扔在了一个祭台上,那上面还躺着三四个这样的人,不省人事,偶尔抽动一下,说明还没死。 等了一会儿,又有两个水鬼将人扔下来,便钻进了一旁的棺材里。 宫鲤这才发现,那些黑漆漆的一片,是摆放着棺材,上面金光一闪,宫鲤定睛看去,发现是大朵的牡丹。 这是从那家棺材铺里搬来的,看来那店主还是没说实话,他的那些棺材明明是卖给这些水鬼的。 过了会儿,大概是午夜时分,宫鲤的腿都有些僵硬的时候,从海上驶过来一艘船。 随着那些人靠近,宫鲤皱起了眉头,虽然离得远,那些人又蒙的严实,但是这种打扮并不陌生,当初在武安村的那关押被邪气入侵的大铁牢里面,阿七还给她说过,这是族内的祭司,专门执行族内的刑罚。 如今怎么跑到东海来了…… 宫鲤凑到墨崖的耳边,小声的把那几人的身份告诉他,他也是一顿。 对于那些人墨崖也倒是见过一次,但是当时为宫鲤炼魂也没有过多在意,后来镇压邪龙也根本没有交集,那些人来去匆匆也不与人交谈,所以并没什么印象。 他也是奇怪,武家人的祭司怎么跑到了这里。 两人收敛起了气息,眼睛盯着前方,那几位祭司轻飘飘的从水面上走了过来,然后站到了祭台的四个角上,宫鲤也看到了后面的武当叔,和武老夫人…… 难道这里的那些所谓的水鬼抓人,其实是武家在兴奋做浪? 眼看着武当叔带着几个族人,将那几个人一排排的摆好,然后又用符咒贴在了他们的额头上之上,宫鲤便在犹豫要不要出去制止。 墨崖捏了捏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妄动,这是武家人自己的事情,按道理即便他是令主都不得插手。 只是,宫鲤腿上忽然一软,将树枝踩得晃动了一下。 心里咯噔一下,被墨崖白了一眼,果然即便是隔了这么远,那祭司瞬间便发现了动静,整个人诡异的身形便到了他们那棵树的对面。 沉声道:“出来吧。” 墨崖揽着宫鲤,脚底踏了一下树枝,便飞身到了祭坛前面。 武老夫人只是奇怪了一下,便看着宫鲤笑开,温和的说道:“许久不见,看你现在的气色好了许多,应该是结了善缘,你们这是刚从东岛出来吧,渡魂那族的人不好相与,怕是没给你们什么好脸色。” 宫鲤干笑了一声,摆摆手说道:“还好,他们就是不怎么与人说话,没对我们怎么样。” 武老夫人点点头道:“这边有些事,又被你们碰上了,少不得又要解释一下,只是怕误了时辰,你们若是想知道原委,可以在明日这个时候过来,我便不留你们了。” 宫鲤还想说什么,便被墨崖拉住,然后对着老夫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等到他们除了树林,后头看去,就见那个地方冲天而起一股有蓝色的光,然后又瞬间消失。 “他们这般夺人性命,你们冥殿也管不着?” 墨崖看着前面的路,低声道:“冥殿只管死人的事,这活人的运行规则自然是按照活人的来,以前驱鬼族是有这么个权利,如今谁会去理会他们,即便是圣旨也说不出什么来,人家那毕竟是家务事。” 想着武老夫人还让他们明日这个时候过去,宫鲤探身到墨崖跟前问道:“那我们还是去听一下吧,毕竟都与老夫人说好了。” “恩,想去便去。” 天亮以后,天香和初九的脸色都不好看,想必是昨天那东西着实没消停,尤其是初九之前那经历,肯定会被水鬼顶上,这几人应该是与那水鬼缠斗了一通。 “那鬼东西原来那般难缠,那爪子不仅可以抗住刀剑,还能将人的魂魄给抓出来,如不是初九那魂魄被净化过,那些东西还真能把她抢走。”清风揉着胳膊说道。 宫鲤没有将这事武家人做的说出来,嘱咐她们多加小心后,便默默的吃起了饭。 外面下了一场大雨,雷雨交加,阴冷的街道被雨水冲刷之后,积了很多的水,这下来往的人便更不好走。 女店家依然还是冒着雷雨出去摘了瓜果回来,一身的衣裳也没有淋湿,见宫鲤正跨在窗口看外面的景色,便走了过来。 之前听墨崖说,这女店家似乎对自己这血肉之躯很是感兴趣,所以瞬间绷直了身体,手摸上了腰间的寒刀。 “你不必这般戒备,你那男人以我的能力还惹不起,所以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只是比较好奇……” 咽下嘴里的果子,宫鲤瞪着她问道:“有什么好奇的。” “我好奇,你这肉体凡胎怎么能得了这日月精华,那本是我们这些山间精魅修炼的方式。” 宫鲤摇摇头,说:“我不懂,我也没修炼过,我可是走的正经的内功心法,是正宗的术法路子,对付那些妖怪邪祟是最拿手的。” 那女店家反倒是哈哈的笑了起来,上来捏了宫鲤的脸一把,随手将筐子里一颗熟透了的果子塞到她手里,说道:“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转身便走开了,宫鲤不管她,拍了拍衣服也快步跑到了屋里。 墨崖正在打坐,见她好似被鬼追了一般跑进来,睁眼看了她一下,见她嘴里还在鼓鼓囊囊的吃着东西,便又立刻闭上了眼。 宫鲤并没有发现墨崖的动作,反而想了想也坐在了他的身侧,调整内息。 待到晚上的时候,宫鲤已经调动内息运行了好几周,全身通畅,就连之前难以控制的那股很有魔性的力量也渐渐的开始流出来一丝,融合在了身体里。 胸口那个小珠子又发热,宫鲤将它拿出来发现现在它居然更加剔透,里面的那液体有些发黄,缓缓的流淌。 墨崖伸手拿过来,奇道:“你怎么拿到了精怪的精元。” “这是内丹?我不知道,是上次斩杀了那蔓藤精,小呆从那脑子里挖出来的。” “怪不得修炼的越来越邪门,原来是拿着这个东西,算了反正看你这样子,也成了个大杂烩,想走正宗的术法路子是行不通。” “什么!我现在内息很好,全身通畅怎么就不能修炼!” 这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宫鲤大惊失色以为自己是那没有天资的人,没办法成为术法高人,期期艾艾的问着墨崖。 倒是墨崖,扯回了自己袖子站起身,说道:“我只是说你不必走这苦修的路子罢了,没说你不能修炼。” “哦……” “走吧,你不是要去听武老夫人讲什么吗,待会儿天亮了……” 推开窗户,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是雨水也把之前水鬼带来的阴邪之气也冲刷干净,看来这雷雨怕也是武家人给求来的,为了掩盖自己的踪迹。 到了前一日约定的地方,那武老夫人和武当叔果然等在那里。 只是那些祭司都没了踪迹……四周搁着黑木棺材。 第二百一十二章 冥河起源 雨后天空干净的很,那月色把棺材上面团团的金色玫瑰花和缠缠绕绕的蔓藤都照的明亮,一路走过去,像是黑水潭里散了金线一般。 宫鲤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见那棺材板好似动了一下,便快走几步走到了墨崖身边。 武老夫人正在祭台上念念有词,武当叔则端着一瓶水在冲刷上面的痕迹,那水流像是有生命一般,沿着上面游走,将台子上沾染的黑气都带走,最后化为灰烬。 前后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们便整理妥当,武老夫人看着他们过来,也走了过来。 “知道你们一定是好奇着,若是不说清楚怕是又到处打听。这个镇子上的人很多都是流放的罪人,最后因为改朝换代,这里便也没有了管束,这些人便在这里繁衍生息。里面有武家人的叛臣,我么之前世代迁徙,一部分人便脱离了族人,找了许多年才找到他们的后代。” “所以你们这是来勾他们回去的?” 武老夫人笑了一笑,指着那些黑棺材说道:“勾他们做什么,不过是将那些恶人惩治了,给那些守村的水猴增加一些修为。” 水猴她之前在武安村是见过一回,黑乎乎的看不清面貌,被那月儿一铃铛便敲碎了,昨日那么多水猴来抓人,看来是被武老夫人从村子里带出来的。 “那这些水鬼说的就是水猴了吧,每年都要过来抓人么?” “当然了,山上那封印每一年便会加重,那些水猴会被阵法吸一部分精力,所以才会在每年这个时候过来抓捕那些罪大恶极的罪人来修炼。以前我们会在再每一月都放一个水猴过来,怕一次性出来族里有异动赶不回去,前两年渡魂一族的长老与我们商量一下,说是太过于扰民,便改到了现在。” 墨崖一直没有出声,直到现在才问武老夫人道:“我听闻那水猴是积了人的怨气幻化出来的,是食了冥河里面的猴草才有了形体,是难以离开本土的。武家人是怎么把它们弄过来的。” 这话说完武当叔和其他几个武家人都抬起头看向墨崖,武老夫人也看着他,脸色有些不好看。 但终究也只是叹息了一下,说道:“都说冥殿找了个不经事的令主,是看在你拿得起诛魂刀的份儿上顺带给的差事,想来还是杨轩有些眼光,走得那么利索。” 宫鲤听的有些不明所以,这怎么又说到了墨崖的身上。 武老夫人又看了宫鲤一眼,在对墨崖笑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想说武家人河里长出来的东西,怎能走了东海的路子是吧。其实你或许也猜到了,因为这些河水都连着幽冥地下黄泉冥河,所以说来说去都是同源的水罢了。” 墨崖点点头,不再纠结此事,说道:“我只是没想到,武家人和渡魂族的人关系这般好,还以为两个与世隔绝的族人应该是常年无交集的。” 武老夫人没有做声,反而背着手看向了那些黑漆漆的棺材。 一时间海岸边只剩下海浪的声音,和那些棺材里偶尔传来的一些响动。等了好一阵儿,墨崖又问道:“老夫人可曾听说那皇都再尚未搬迁之前,是叫什么地方。” 武老夫人顿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不甚清楚,应该是一片山林,是开采了许久才建成了城。” “谢夫人,那我们便告辞了。” 说完便和宫鲤离开了,路过那些棺材的时候,宫鲤听着里面传来又尖利爪子挠木头的滋啦滋啦的声音,还有人细微的声音,整个人抖了一下。 看着他们离开,武老夫人站在祭台上,望着海面喃喃道:“迟早也得知道,迟早也得有个了断……哎,罪孽啊。” 说完便一挥手,那十几个棺材的盖子便都翻了起来,十几个黑乎乎的卷在浓雾的东西便扑了出来,被守在一边的族人用符咒制服。 武当叔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短笛,吹了两下,从海面上面飘来两艘船,武老夫人率先上去,一行人便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墨崖便拉着宫鲤的手又返了回来。 走进那些棺材伸手向里面探去,宫鲤忍着没看,摩挲查看了一会儿,说道:“被挖了心脏和脑髓,魂魄也被抽走了。” 这么狠,这些人可是被活生生给弄死的…… “走吧,我现在谁都不敢信,这些人真真假假的,都会隐瞒些什么。” 第二日,这小镇子上总算是有了些人气,倒是那棺材铺关了门,上面挂着一盏白灯笼。不过大家的神色都有些憔悴,好似熬过了一场大难,而那些死了人的家里也没什么人痛苦,简单就是在门上都系着白布。 在这个死亡笼罩的小镇上,死亡却让人麻木,即便是劫后余生也并没有多少的喜悦,用那女店家的话说就是:“不过是熬过一年,明年再熬着就死了,是非功德谁说的清呢,那说是杀那些罪大恶极的人,但是谁又算真的干净呢……” 正看着,发现四五辆牛车拉着几个黑木棺材从街上走了过去,那些行人见此,急忙都跪下,不停的磕头。 “这些人是在给那些死者念经超度呢。” 宫鲤回头见那齐小二端着一壶茶水过来,也伸长了脖子往外面看,一边指着地上的人说道。 清风接口道:“这些棺材是要被送到什么地方去呢。” 齐小二说道:“运到后山那个大坑里就火葬了,那棺材铺的木匠用的都是好木头,烧起来也不臭,里面的灰还可以给山上的山木花草当肥料,都是村子里的人自己烧,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这可是些便宜柴火,每年来一茬。 “哎?对了,这个镇子为什么会叫青龙镇,是有什么说法?” “嗐,还不就是些传说么,说是之前这海里有条大青龙,福泽一方,最后被邪气侵染然后开始为祸,被一个部族所镇压……都是老古人编的。” 然后宫鲤却觉得那画卷上既然指引他们到这里,那么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水鬼的事情既然牵扯到了武家人,那么这青龙镇的青龙一说,极有可能便是武家人的另一个说法。 甚至很有可能,武家人一直说的迁徙,便是从这里迁徙到了如今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的话,武安村曾经与渡魂一族便是临海而居,他么的交情似乎更为亲密。 而,占卜之术,难道不是武家人的绝活么,他们当年没有算出来桃源老族的祸患,没有出手搭救…… 那所谓的灭族血案中,武家人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第二百一十三章 寒冰之地 怀疑曾经相信的人,其实滋味并不好受,宫鲤在见了这诸多事情之后,也明白之前那老族之间的恩恩怨怨,这些后辈没办法去评说什么,毕竟在当时的情境下谁也不知道孰对孰错。 只是,当年的事情对于之后她想寻找桃源入口,是不是会有影响…… 而墨崖的那一问,以武老夫人的睿智,想必很快就想通了他们正在干什么,而自己是那桃源一族的后人这件事情想必也瞒不了多久,甚至说从她踏入东岛那一刻开始,很多不曾露面的人,就已经知道了。 会不会像是灭了桃源一族那般,也会把她这颗幼苗也趁势斩杀。 好的不灵,坏的灵,就在宫鲤将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遍之后,他们便在路上遇到了一波袭击。 本来也不打算着急的离开这小镇,但是那女店家前一天晚上同他们说要去圆形离开这里,所以希望他们明天方便的话也能走。 “为什么这么着急,这客栈你不在也可以让店小二之类的开着啊。” 那女店家又伸手捏了一下宫鲤的脸,说道:“冬天就要来了,我要去北方的寒冰之地。” 宫鲤不解的问道:“冬日里寒冰之地那般冷,你去那里做什么,难不成冬眠?” 本是一句玩笑话,但是女店家却点了点头道:“我来这里也不过是趁着水鬼袭击,吸收一些生魂的怨气,然后开始上路远行这一路起码也得走个把月,这段时间我的修为会大减,也没办法胡乱的挥霍,慢慢的走差不多正好能赶上。” 说完便走了出去,宫鲤看着她的背影说道:“她是什么精怪……在寒冰之地冬眠,蛇?” 墨崖点点头说:“应该就是那里独有的冰蛇吧,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机缘成了这精怪的,不过那地方日月精华最是纯粹,只要有心,修炼的时候事半功倍,怪不得之前她一副想把你魂魄吸干的样子,看来确实是虚弱的厉害。” 所以这女店家特意等到每年这几天水鬼捉人,也趁着这漫天的阴气补充些能量,这就相当于上路之前准备些干粮吧。 走的时候他们是一同出来的,而且也是向北走,所以就顺路一起出发。 街上的人零零散散的有了些,只是相对于之前见过的小城镇这里实在算不上繁荣,明明那些房屋、街道、店铺都修建的很讲究,但是给人的感觉还是冷冰冰的,没有因为住了人而多些活气。 路上女店家与她的齐小二跟在后面,前面两辆是宫鲤他们,倒是也没有攀谈。初九虽然腿脚不便,但是经过这一阵子奔波倒是精神更好了,双手也能简单的活动,照顾自己的起居,穿衣吃喝都不用天香再忙乎,这样她自己也能好受一些。 他们停在路边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围在一起闲聊。 女店家换上了粗布衣衫,只是举止间很是优雅,纤细的手指尖捏着一个朱红色的小果子。 宫鲤见她一直吃些瓜果,便问道:“你既然住在那么远的北境,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来到这儿,这里感觉实在有些萧条……” 女店家停下了动作,转身向后面的城镇方向看了一眼,说道:“习惯了就好,我也不喜欢那人多的地方,阳气太重反倒是透不过气来,每年春天就会过来,冬日便再赶回去。” 以前还觉得这些妖魔鬼怪都是面目狰狞浑身散发腐臭味儿的,可是自从看了那老树精怪和这女店家之后,发现原来这些正经修炼的生灵们身上的味道甚是纯净。 “齐小二也是?” 那齐小二将嘴里的大果子嚼了几下咽了,然后摆摆手说:“我不是的,之前我和哥哥在海上遇难,是东家将我救回来的,所以这两年便总是要赶着回去疗伤,我得陪着她。” 清风手不离扇,难得惬意,便翻来覆去的玩儿着花样,那扇子在他之间翻来翻去掉不下去,惹得初九一直盯着看,眼看快掉下去的时候,还惊奇的息。 明月斜眼看了清风一下,嗤笑出声,转头看着女店家问道:“我倒是听人说那寒冰之地甚是漂亮,只是太过阴冷,常人待在那里怕是活不过一日。” 齐小二点点头道:“我当然是上不得山的,我就是在山下等着东家,等到来年开春天气暖了,我们在一起难下,我也活不了多大岁数,还是想多陪着东家些时日。” 女店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道:“等你转世投胎,东家再去找你,请你来当店小二。” 说完两人便笑了起来,墨崖将手里的树枝扔到火堆里问道:“你在北境待多久了。” 看样子是在问这女店家的岁数,既然是精怪那怎么也得三五百年把,宫鲤这么猜测。 女店家,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说道:“是很长了,有个八百年了吧,那时候这时间还不是这般面貌,如今改朝换代,都快记不得最初时候的模样了,之前这东海一代还是荒芜一片,那个小城镇倒是历来皇朝、世家流放罪人、奴隶的地方。” 宫鲤心里一惊,看向墨崖,见他垂目思索,便知道他肯定是想知道最早的时候,那所谓的桃源境指代的是什么地方。 果然,墨崖听完便说道:“那你可曾听说,这天下有一处桃源,那里有仙泉可以长命百岁,修炼的生灵也会渴望的吧,那个地方在哪里?” 女店家,挑了挑眉看着他们不解的问道:“哦?难道是你们要去寻?这地方我倒是没有找到,但是听到其他精怪们曾经提及,那里应该是在北境寒城与现在皇都的交接之处,听说那里是个山谷,没有人知道山口在哪里……” “那般难找?” “你以为呢,那一代共有四百八十多山峰,大山小山、断崖、山谷无数。不过倒是后来听说那桃源被毁了,那些族人也被斩杀,说是逆天行事……反正他们那些人勾连着也是麻烦不断,我们这些修为不足的精怪们也不敢往前面凑,只是可惜了那些人……” 清风也不玩儿扇子了,和明月一样都面露戚戚,看着那一小簇火焰,眼睛发红。 也就在这个时候,墨崖忽然站起身,看向四周。 众人也都警觉,纷纷拿出了雾气,站到了一起。那一小堆火焰噗的一下灭了,然后又缓缓的升起来一股蓝烟。 女店家似乎识得那是什么,甩手就凝结了一层冰罩在那火堆之上,齐小二已经昏昏沉沉,扶着树干喘息。 不过一瞬间,天地变色一般,整个树林扭曲的不成样子。 从地底下冒出来股股黑气,腐烂阴沉的味道在林子里散开。 墨崖让大家屏息,不要闻那些味道…… 周围的树木疯了一般,冲天而起,盘根错节将他们几个人围在了中间,从远处升起了几团赤红色的光影,向这边靠近。 女店家挡在齐小二前面,看着那里说道:“山魅……” 第二百一十四章 山魅索命 在青丘鬼山倒是见识过山鬼与山魈,但是与民间画本子上些的那些鬼怪大有不同,而且也不是那般骇人。山鬼是长着兽腿的女子模样,山魈则更像是一个身体高大的野人,但是都对人没有什么恶意,他们身上也没有那种来自死亡的气息。 然而,女店家嘴里的这个山魅却恰恰相反,仆一出现便夹带着一股浓烈的死气,那腐臭阴邪的味道直达脑门。 墨崖站在她的身后,说道:“山魅是山中死尸在阴暗中滋生出来的恶灵,因为被山间的阴气缠绕着不得超生,所以就会逐渐的魔化,很难缠,会夺人的魂魄,你们尽量不要去听他们的声音……” 大家纷纷应是,更是紧张起来,连墨崖都说难缠,估计这东西就不是那简单的。 清风从怀里摸出来一个丹药给齐小二和初九一人吃了一颗,便将他们围在了身后。初九着急的说道:“我听到了蛊虫的声音,有人在这附近放蛊。” 这里也就初九最是清楚哪些东西,清风、明月都是正统的路子,没沾染过那些恶毒东西,大家听初九说完更是气愤,看来这是有人想把她们堵在这里解决掉。 宫鲤暗骂自己乌鸦嘴,不该之前想那些有的没的,这还真就应验了。 那些赤红色的影子从四周围了过来,他们几人也都绷紧了神经,小呆早就被宫鲤唤了出来,一马当先,提着大刀站到了最前面。 墨崖看着他们离得近了,便喊道:“鬼影!” 小呆听到命令,瞬间化作一股黑烟冲进了那些赤红色的人影中间,里面响起了刺耳的尖叫,红影被冲散了些,速度有些慢了下来。 小呆只是出去试探,很快便又回到了他们身前,身上的那黑袍子上,沾了些火星字,被他抖了抖身子熄灭。看来那些东西身上是有火的,就连小呆身上的衣服都能燃着,可见不是寻常火焰。 墨崖侧头对女店家说道:“待会儿还得劳烦店家出手,那业火他们碰不得。” 女店家点点头,看着前面那些影子,说道:“山魅幽居丛林深处本不会跑到这路边来的,肯定是有那些法力高深的人将他们召唤过来的。” 宫鲤说道:“反正也不差这一个两个了,又是放蛊,又是招鬼的,看来我们这些人也让对方忌惮。好久没有打架了,这次让我看看这一阵子练习的效果。” 话音才刚落,便听着林间响起了一阵笛声,然后窸窸窣窣细小的声音,从周围快速往这边聚了过来。 宫鲤气愤道:“恶心东西。” 而初九则凝神听着那声音,双手不大灵活的结印,然后从怀里抽出一把很小的匕首,在掌心画了一个符咒,跪在地上,手心向下放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那血从她的掌下蔓延开来,随着她的咒文,快速的渗到了土里。 那窸窸窣窣是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好像事了方向一般有些杂乱,那笛声也越来越急促。初九的胳膊颤抖着撑在地面,天香见状想要过去,被墨崖喊住。 “不要打扰,巫蛊术开弓没有回头箭,你现在打断她,会让她被反噬而死。” 天香不忍心看初九,抽出剑便向着那些赤红色的影子冲了过去。 女店家见状,急忙从抬手,从袖中窜出一道白霜罩在了天香身上。趁着那施蛊的人被初九打乱节奏,宫鲤等人也冲了过去,有女店家的寒霜护体倒是没有被那业火灼伤。 而墨崖一直站在初九身边,见她忽然停下动作,指着某个方向小声的说道:“在那边。”便卷起了一道黑影向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这山魅确实难缠,它们没有实体,还是如同幽灵一般,无所谓死不死的,所以即便是将它打散了,转眼之间便会再凝聚一个,无休无止般的存在。 清风用扇子扫除一道劲风,将初九身边的山魅打开,过去将她拖到树后。又从腰间解下一个木牌,念起了法咒,木牌凌空而立,光芒大涨,清风操纵着木牌打进了山魅中间。 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炸裂一样,赤红色的火焰大声,将清风的手臂灼伤。 宫鲤一边用白练将那些山魅甩的七零八落,一边又将内劲注入寒刀来抵挡那些山魅喷出来的火焰。这样的打斗,很是消耗体力,那些山魅根本就没有变少,只是缓冲了些速度罢了,几个人都有些挂彩。 回身没有看到墨崖,宫鲤便让小呆过去守着初九和那女店家,又扑进那山魅中间。 与其被这些东西烧死,还不如搏一搏,调动体内一直小心压制的那股邪气的力量,宫鲤眼底也染上了暗红,周身也泛起了黑气。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些山魅身上的魔气也能影响到她自己的力量,她感觉脑子里那股想要毁天灭地的欲望有升腾起来,便急忙默念清心咒,然后飞身而起,临空而立用白练甩出了一道网,将那些山魅包围。 杀鬼咒沉沉的从口传出,沿着白练将那些山魅笼罩,他们剧烈的挣扎,然后变成了一团黑雾,想要冲开禁锢。 宫鲤紧紧的抓着白练,一点不敢松懈,从那山魅体内冲出来的火焰将她的衣摆烧着,那股邪恶的气息更是发了死力反扑,咽下喉头的腥甜。 更加大声的念咒,但是那咒语似乎对所有的鬼怪都有杀伤力,女店家不敌那咒语,忽然撤了力道,摔倒在地。 没了她的护法,宫鲤的网便被冲破…… 那山魅成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伸出手便抓向了清风,宫鲤纵身过去拦下,却被那力道扫到。 她摔在地上,看着那庞然大物,苦笑道:“这是弄巧成拙了,这东西更厉害了。” 清风将她拉起来,看着她的样子道:“你有用了那力量。” “无事,它既然进了我的身体便得为我所用,放心,我现在神智清楚,分得清敌我。” 说完便又冲了过去,这回她手持寒刀,直接冲进了那团怪物大张的嘴巴里,消失了踪迹。 清风等人大惊失色,急急跑过去与那怪东西斗在一处。而宫鲤眼神冰冷的穿梭在黑雾之中,手起刀落将冲过来的鬼魂都砍杀,她倒要看看这么个鬼东西,里面包着什么! 外面的声音和人根本听不到,耳边只有凄厉的喊叫,和凛冽的风声。宫鲤一直往前冲,向着中间那个漩涡似的东西里扑了过去。 在那中间有一团极深的黑雾,在一下一下的跳动。 难道这就是“黑心肝……” 第二百一十五章 族人蛊婆 宫鲤在怪物的体内被漩涡内的罡气刮得身上到处是伤痕,但是她如今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心盯着那中间突突跳着的黑雾。 那东西大概也发现了有人试图要接近那黑雾,竟然将外面的业火引到了身体里头,将里面的孤魂厉鬼烧的阵阵惨叫。 而此时的墨崖手里拎着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树上跃下,听着大家都冲着那个庞然大物喊宫鲤的名字,便知道她又去逞能了。 一把掐住手里那人的脖子,沉声道:“把这个鬼东西除掉,不然我立刻就把你掐死。” 众人才看到那一堆破破烂烂的衣服里面,竟然是有个活人,她粗粝的声音响起:“桀桀桀……真是壮观,我竟然都没见过,山魅居然可以凝结成这般怪物,真是太可爱了。” 墨崖见她压根就没有动作,反而是缩在衣服里诡异的笑着,一看这样子便是不怕死。 “杀了我,杀了我啊。我死了她也死了,反正杀一个是一个,我也算有交代了,可以了。” 她压根就不在意脖子上的手,也不在意墨崖抬手就砍掉她的手臂,只是两只眼盯着那庞然大物,将业火都吸到了自己的体内,是要烧死还在里面的宫鲤。 清风见墨崖脸色发黑,将那老婆子扔到了她的手上,嘱咐别让她死了,便飞身也冲了进去。 “宫鲤如今用了那邪力,不会轻易受伤。” 墨崖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然后也冲了进去。 宫鲤用寒刀挡着越来越重的罡气,这用诛魂刀碎片打造的刀,此时刀身上多了些细纹,可见这里面的力量有多大,她都不敢回身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 眼看着就要到了那团类似于心脏的黑雾跟前时候,忽然从边上伸出来几只血色的蔓藤,一个没注意脸上便被划了一道,急忙侧身躲开。 而另一只则直直冲着她的心脏而来,还以为必死无疑,却被身后伸出来的诛魂刀挡住,断成了两截。 墨崖伸手揽住宫鲤的身子,用诛魂刀重重的砍在了那团黑雾之上,就如同被戳中了心脏,那东西嘭的一下子裂开,从中间流出了一股黑色的血液。 整个浓雾距离的翻腾,墨崖抖开衣袍将宫鲤裹住,从怀中抽出诛魂令,急速的念着咒语,那扑面而来的戾气堪堪被诛魂令挡住,两人被一股大力推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而那怪物则扭曲着,缩在了一起,冲天而起的惨叫声将他们震的发晕,最后那东西一直缩成了拳头那么大,然后被诛魂令困住。 墨崖站起身,将诛魂令收起来,伸手将一道符咒打进了那小团雾里。 长长的一串咒文从墨崖口中流出,那符咒也从暗红变作赤红然后变淡直到变成一团白雾,被墨崖收到了吗一个珠子里。 一系列动作不过短短一瞬,那东西一小时整个林子也恢复了正常,众人偏头看去,车马还被拴在路边。 “不可能……这不可能……” 被墨崖擒回来的那一团,指着山魅消失的地方尖利的叫着,被墨崖挥手扫在了地上。 “跟着你那主子,兴风作浪,我也把你送到十八层地狱。” 那一团乱糟糟的破布里露出一张皱皱巴巴,有些畸形的脸,她的五官都皱在了一处,皮肤粗黑,牙齿黑黄,像是中了什么邪一样。 宫鲤那寒刀指着她说道:“谁派你做这些的,那人撇下你跑了吧,让你在这儿受死。” 那老妇幼笑了两声,指着宫鲤说:“可惜了,你没跟我一起死。” 宫鲤一听,就要走上前去给她一刀,却被初九喊住:“等等,这个人是我们寨子里的那个蛊婆子,就是她害我沾上那东西的。” 那婆子听到初九的声音,转头看着她,更是笑的猖狂,拍着大腿笑道:“居然连你也活着,这世道怎么偏偏那些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都被害死了,你们那肮脏的血液里,能有什么好人,自诩青白,暗地里阴狠歹毒,我就是要让他的孩子用蛊害人,不得好死!” 这蛊婆子颠三倒四也不知道是在骂谁,但是大概能明白她引诱初九去用蛊,是为了报复她的长辈。 明月小声的上前,指着那蛊婆子说道:“能使巫蛊之术,难道是从族里逃出来的人?” 宫鲤沉默的看着有些癫狂的蛊婆子,如果她是从桃源逃出来的族人或者后人,没道理听了别人的话来杀他们,便问他:“你可是巫蛊一族的后人,可曾听过桃花源!” 那蛊婆子收起了笑容,说道:“你怎么知道桃源的,你们也是想去找那山泉的对不对,想都别想,我不会告诉你的。” 宫鲤与众人不解的看着她,心道:“看着坚贞不屈的模样,似乎是对桃源很忠心,难道是有人告诉了她错误的信息,误导她来杀人?” 明月素来说话便容易让人信服,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则走到那蛊婆子跟前蹲下身,和她说道:“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高歌谁和余,空谷清音起。” 那蛊婆子瞬间坐直身子,看着明月的面容,抖索这嘴唇念叨:“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明月抓着她干枯的手,沉声问道:“前辈为何来杀我们,你可知道这位姑娘是族长的血脉……” “血……脉,桃源村,血脉……” 蛊婆子喃喃的说着,看向宫鲤,那双眼确实像极了族长,明净坚定盛着一汪山泉水。 她摇摇头,说道:“我被人救起,便与族人再无联系,那人助我寻到了那帮黑巫师,我记得他们,杀我族人的人里面就有他们,只是他今日与我说,有人要找到桃源村要开了那山门,要毁了那里……我便在这里等着,那人说只需将令主身边女子擒住……说……。” 还没说完,便从她的身体里冒出了股股黑气,那蛊婆子也意识到了,连忙推开明月,趴在地上抬头和宫鲤大声的喊道:“那人……就在你们身边……小心、皇宫。” 简单的几个字耗尽了她的心里,那黑岩将她吞噬,变成了一堆白骨。 明月被清风扶着站稳,大家看着仍然佝偻着身体趴在地上,努力仰着头看向宫鲤的白骨,都落下泪。 宫鲤走到她跟前,将身上的衣服盖在白骨上,回身说道:“我们将她火化了带走吧,寄放到归元寺……” 点了火,将蛊婆子的尸骨焚烧,他们便继续赶路,众人都有些受伤,得早一些寻个落脚的地方。 等他们走后,整个丛林里面卷起一阵阴风,三个全身包裹着灰衣,头上戴了面具的人忽然出现在他们之前打斗的地方,伸手在地上摸了摸,然后看了眼马车远去的影子,转身离开。 林子里又恢复宁静,只留下一堆烧完了的树枝。 第二百一十六章 神水霸道 这次还是寻了之前落脚的那家农户,他们看到几人受着伤出现,都吓了一跳,急忙收拾了屋子,让几人休息,宫鲤看着吓人浑身是血,其实伤口差不多都已经长好。 在马车里的时候她便调整内息,将那股邪力安抚好压制在角落里,身上确实有些疲累,靠着墨崖睡了一路。 几人之中,初九与女店家伤的最终,都是过度消耗精气虚脱了。 清风给两人都用了药,又急忙跑着去熬了汤药,才坐下来喘口气。他与明月二人自然也受了伤,互相帮着上了药,坐在了桌前。 宫鲤睡了半天好了些,看着他们那样子,说:“这里有墨崖和小呆,你们先去休息吧,那杀人的也不会这么快就杀过来,养好精神再说。” 清风摇摇头道:“我们虽然没有你那自愈的体质,但是也是桃源一族的后人,过一会便会好的,放心吧,我们知道自己的情况。” 既然都说到这里,宫鲤也没有多说什么,转头看着天香。 其实,天香还好,之前也是明月他们一直护着,所以皮外伤而已,被包好就直直的坐在那里,皱着眉头,等他们都说完才开口道:“蛊婆子的意思,就是说我们那祖父辈里,有人去屠了你们的村子。” 宫鲤沉默了一下,看着她点点头,因为这事确实不假,何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蛊婆子最后说的极有可能就是真的。 “若是这样,你们要不要随我回寨,探个究竟,这里其实离我们的寨子不远。” 倒是不妨去看看,这些没落的人丁稀少的巫师们最后被皇朝驱逐,之后到底躲在了深山老林干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去屠杀桃源族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们下得去手杀那些没有还手之力的妇孺老小。 在那农户家里呆了几天,白天清风与明月便背着竹篓上山采药,宫鲤与墨崖几人便收着受伤的初九和店家。 晚间,宫鲤便坐在古树之上,与它一同吸收日月精华,身上的内伤居然好的很快。 这古树很是喜欢她,总是将那些嫩嫩的细树枝缠在她的腕间和腿上,月光下树上闪着银光,赤着脚躺在树间的宫鲤放松心境,沉沉睡去,身子被白色的月光笼罩。 墨崖站在窗口看着宫鲤的样子,就像是看到了林中的仙人,飘飘乎欲飞。 宫鲤在睡梦中感受到了柔和的风,睁开眼便看到漫山的桃花,绚烂至极。水里倒映着群山的样子,远处传来女子清脆的笑声。 抬眼望去,是一个竹筏子顺流而下,上面坐着几个年轻的姑娘,正嬉笑着说些什么。 “铛铛铛”一阵钟声想起,宫鲤宫鲤随着她们朝下游方向望去,她们说:“是大会要开始了。” 然后用力的划了出去,宫鲤站起身飘飘忽忽的跟上去,画面一转,便看到了那村子的中间空地上站着许多人,都看着前面石阶上的几个人。 宫鲤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只听上面的一位老者说道:“这圣水是上天的恩赐,我们世世代代的守护着,如今族长喜得一子,大家都来热闹热闹。” 底下众人都欢呼着,有人问到:“那边是以后的小族长,果然是上天庇佑,最终还是给了我们一个首领。” 之前那人笑骂道:“说什么胡话,族长夫人自然是福泽深厚,怀上小族长是必然,咱们这一族也定能长长久久的繁衍下去。” 底下人们都互相说着话,画面像是被风吹散了,等到再凝聚起来的时候已经又换了地方。 这里有些昏暗,四周潮湿,还有水滴落入石头上“吧嗒”的声音,感觉像是一个石洞。 里面有两人沉声说话,宫鲤凑过去听了一下,一人说:“这圣水说是恩赐,对于我们族人来说还不如叫做诅咒,那水如此霸道,族人越来越子嗣艰难,如今连族长的孩子都是试了不少法子,愣是拉回来的。哎……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宫鲤听的糊涂,似乎是这桃源一族的繁衍出现了问题,不是都说那是神仙水么,怎么他们确说这水似乎很邪气。 另一个是女子声音,她说:“如今女子若是怀胎,我便会下了蛊虫,能助她们稳固胎儿,只是这虫子也会伴随那些孩子一身,端的看那些人的命数。” 宫鲤脚下一划,伸手扶住了墙面,但奇怪的是里面的人忽然住了音,快步走过来冲着她的身后喊道:“是谁!竟然私闯祭司堂。”说着便追了出去。 宫鲤心跳着,靠住了墙壁,刚刚真的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 她确实也看到了,有一个人从拐角的地方跑了出去,身体有些重靠着墙滑了下去,抬眼便看到一双绣鞋停在跟前。 之前那女子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她眼皮发沉,只来得及听到说:“大难将至。” 陷入黑暗之后,又被腕间的刺痛唤醒,宫鲤支起身子看着一截树枝小心翼翼的触了触她的手腕,在上面的血珠上轻轻拂过。 宫鲤坐起身,拍了拍树干,笑道:“没事,不疼。” 然后看着树下,从屋里走过来的墨崖。 她曲起腿,将下巴搁在腿上,看着墨崖问道:“如果你发现自己守护的东西会害了另一种守护的东西,你会怎么做?” 墨崖抬头看着她,想了想说道:“两害相较取其轻,取一弃一。” 宫鲤闭着眼睛又靠在了树干上,绕着身前的头发,说道:“你说有么偶有这种可能,那就是,这些族人最后被弃了,所以才会被屠杀。” 墨崖眼睛黑沉沉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我又看到了那里的事情,那个桃源的水并不是人们说的那般神圣,而是霸道。” “霸道?” “这个词用的有些不好理解,怎么个霸道法,那人也没说,但是从口气上来看,这水似乎控制了那些族人。” 墨崖也伸手摸上了树身,枝叶摇曳了一会儿,便安静下来。 收回手,看了一眼身后的房屋,向宫鲤伸出手道:“先下来吧,等返回归元寺,我便去冥殿一趟,或许吏官那里能找到一些典籍。” 两人离开,古树轻轻的摇晃了一下,继续收敛着月光。 第二百一十七章 巫师寨子 关于要不要去天香他们的寨子,几个人又商量了一番,以前天香就对自己寨子里那些人厌恶的很,如今看初九那样子怕是也不怎么想回去,但是蛊婆子的事毕竟牵扯到了族里,她们两一致都觉得必须去探查个明白。 “你们想回去族里吗?其实我们自己暗中查探也是可以的,如果你们不想回去可以在这里等着。” “我和天香的命都是你们救来的,到这个时候又怎么能退缩,放心吧,族人怕是以为我们死了,如今回去只不过是多费些口舌罢了。” 见他们如此坚决,宫鲤也就不在劝说,毕竟如果跟着天香他们回去,不管去哪里都能找到地方。跟在他们身后,充当一下同行的朋友,再找个机会探一探这个神秘的寨子。 所以接下来它们没有按照原路返回,而是改道往宫鲤他们的寨子走去,女店家因为受伤,所以赶回寒冰之地,便与他们告辞,带着齐小二北上了。 不过大半日天香便指着一座山说,翻过去就是他们寨子。 眼看着天色已晚,几人便在马车边上点了火,将就的休息一晚便好。 简单的吃了些干粮,初九便说起了他们的山寨。宫鲤没有见过他们说的寨子到底是什么结构,天香就比划着说:“寨子其实与你们那房屋一样,只是我们那里更像是一个大山庄,外围会用栅栏围起来,不许其他的外来人进入,房子都是木头、石头做的,大概是比较穷的意思吧。” 清风说道:“我们走过许多的地方,在南方的时候有那些小的地方,生活着与我们风俗大不相同的人,他们那边会称村子为山寨,倒是不知道这里也有山寨的说法。” 宫鲤倒是更关心天香她们在那寨子里的地位,进去之后对他们的生命会不会有什么威胁,毕竟去了别人的底盘总不至于一言不合便开始打吧,入乡随俗,客随主便,进去了就多少要按照人家的方式。 天香皱着眉头,看着初九,然后和他们坦言道:“性命之忧应该是没有,但是寨子里对于女子是很轻视的,所以我们姐妹二人小的时候没少受欺负。阿爸阿妈都差不多,只管着家里的哥哥、弟弟,我们两都是活着就行。这次回去,他们最多就是不看我们罢了。” 初九点点头道:“离开了六年多,如今忽然回去他们必然要说些不中听的闲话,但是不理他们就是了,族里还不至于来杀人。还有那巫术什么的,早就已经没什么会用了,想来也没什么威胁。” 这样便好,起码对里面有个大致上的了解。 天一亮他们便开始赶路,天香带着他们穿越了一片树林,这树林确实特别,越往里面走月湿热,清风摸了摸树干,又用扇子去戳了一朵食人花,说道:“怎么在这东边还能有如此热的地方,我与明月之前去南方的一个小部落,那里的人管这样的丛林为雨林,里面有很多奇花异草还有很多的异兽,如果下了雨还容易又瘴气,算是部落外面的天然屏障。” 初九在他的北上,用树枝挑开垂下来的藤条,闻言说道:“确实,寨子里的人是很少出来的,因为如果没走对,就再也出不去了,天香当年便在这里面困了半个月,才出去,真是命大都没死在里面。” 天香在前面开路,回头说道:“我以前跟着族里的大人偷偷出去过,背了足够的粮食,而且我也会打猎,饿不死自然也就出的去。” 将那些扒在身上虫子拍掉,宫鲤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里面那些垫满了树叶的路上,偶尔天香会让大家停下,蹲在一处敲敲打打,然后再绕过去,然后这里会挖陷阱,防着野兽也防着外人。 走到后来,那些陷阱越来越多,而且还掺杂着阵法。 等到最后一层树林子走完,便看到一拍长着倒刺的篱笆栅栏,高高的挺立着,那些植物天生的毒刺中间还夹杂这一些黑色的细针,天香说那些九毛针,一旦碰上就会成为活死人,由得族人摆布…… 看来这一招接一招的,这山寨的守卫很是严密,天香带着他们沿那栅栏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看到了一个门。 天香用剑柄在那木门上有节奏的敲了一会儿,那重重的木门便被打开。从里面出来几个身上穿着有些别致服饰的壮硕青年,他们脸色不善的看着外面的人,声音冷冷的问道:“什么人!竟然来我们寨子”。 天香走上前去,行了一个他们族人之间的礼,然后抬头看着他们笑道:“是白家的灵珰和灵乡回来了,我走的时候还不是你们在门口当差,是蓝家和黄家的几位哥哥。” 问话的人不是很熟悉就朝后面看,从最后面走过来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子,看着他们说道:“真的是你们,居然还活着,之前祭灵族捎来贴子,族里有长老过去,说是看到灵乡了,大家还不相信,看来说的是真的。” 口中那位长老估计就是和祭灵族搅合在一起威胁着天香过去血祭那个大鼎的人,只是后来听说是被重伤,也不知道活着没。 宫鲤几人算是顺利的进入寨子,这里确实很落后,所有的人家住着石头房子,上面搭着兽皮之类的东西,人们都赤裸着上身走来走去。 初九被清风背着,小声的介绍说:“这里是比较低等的族人,我们再往里面走才是有身份的人住的地方。” 穿过那些石阶,又过了一条河才到了天香他们的家,这里确实要比之前看的地方好了很多,起码那些石墙都是被切割成了规整的形状然后溅起来的房子。 有七拐八拐了几道弯,便在一处木门前停了下来,围墙很高,上面糊着泥巴,用一种白色的涂料在墙上画着奇怪的图形。天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敲敲门。 “哪个啊?” 是个年轻人的声音,天香大声的应道,大哥是我,灵乡啊。我和阿姐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着有人快步跑了过来,然后门哗啦便被打开,整个框子还颤了颤。宫鲤看着里面这个眉目间与天香很是相似的男子,从他的眼中也看到了欣喜,看来这个哥哥对她是真的关心。 他又看了看初九,点点头拉着他们赶紧进来,然后又急忙将门子从里面别上。 天香正待说些什么,便被那大哥止住道:“先别说,进来吧。” 因为之前倒是很少听天香提这位大哥,所以宫鲤他们并不知道他的姓名。所以等到他将初九抱着放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后,便冲大家笑了一笑,说道:“我叫灵川,我还有个弟弟叫灵海,我知道天香肯定没有提过我们,一直对你们说的都是,家里只有他们姐妹二人吧。” “这个也倒不是……” “她的性格我清楚的,只是没想到她能将初九找回来,村子里的巫师都说初九被恶魔吞噬了身子,回不来了,我阿妈也亲自占卜,说是初九回不来了,她愣是独自跑了出去。” 宫鲤看着这灵川见他目光端正,不像是那说谎的人,便看向了天香。 天香被众人看着,只能解释道:“我能感应到阿姐还活着,她很难过,她在呼救,所以我必须去救她。” 这话说完,灵川倒也没反对,看着她说道:“你们也算是最后的巫师骨血,能互相感应倒也是有理,不管怎么说回来便好。” 几人说了半天话,但是竟然没看到他们的父母,初九先反应过来,便小声的询问。 灵川摇摇头,说道:“都去世了……” “怎么会这样!” 这倒是众人所没想到的,他们的父母竟然全部都不在了,不在的这几年,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天降灾祸 灵川声音发沉,对于父母亲的事情很是难过。而天香与初九两人此时的心情也很复杂,毕竟那两个人给了他们生命,纵然没有过多的偏爱,但是也养育他们长大,忽然之间都去了,当下也很是难过。 尤其是天香,她本来还准备好了要与父母大战一场,却发现回来后所有积攒的力气都无处释放,就这么空落落的。 天香家在这个族里应该是地位还不错,至少院子里很是宽敞有两处两层的石楼,上面收拾的房子也干干净净,他们家里还有一位哑巴仆人,从他们进来至少淡淡的看了一眼,便进入后面的屋子里去了。 几人都安顿好,灵川便下去安排招待他们,尽管他们极力表示只是顺路来看看,但是灵川还是执意要去准备。 待到吃饭的时候,他们看到了灵乡的那位弟弟,是个漂亮的小男孩,眼睛却是看不到,被那位哑奴牵着领了进来,摩挲的抓住天香和初九的手,笑的很可爱。 “两位姐姐回来了,我知道你们肯定能回来的。” 天香对这个弟弟不错,抱着他又是夹菜又是倒水,吃了饭还领着他到屋子里讲故事。 初九早早的便倦了,称了一会儿便被清风劝说去睡觉了。灵乡带着他们去了石楼顶上,看着夜色中的寨子,说道:“想来你们都不是一般人,天香性格就是那般爱闯祸,阿爸阿妈在世的时候便很怕她闯出祸事来,不让她出去寻灵珰却怎么也不听,还自己走掉。能遇到你们也算是她的福泽,谢谢。” 宫鲤摆摆手,笑道:“灵乡为人热心、善良,我很喜欢这个朋友。” 墨崖看着远处,忽然开口道:“你们在寨子里过的怎么样,我看到有人在监视你们。” 灵川攥紧了拳头,狠声说道:“那几个长老去了一趟祭灵族的大典,死了三个,重伤一个,只剩一个人能说话,回来便说是灵乡勾结了妖女,天要降灾难给我们寨子。” “确实,我们当时遇到了你们这里的几个长老,只是他们看起来对天香都很有敌意,我们当时比较复杂,那个祭灵族的族长试图要控制各族,便设了个局,把大家都招了过去,但其实是要一网打尽,当时你们族里的那几个人便与那边有勾连,所以再最后再受了牵连。” 灵川一听更是生气,骂道:“那些个畜生早就与我们家不对付,这下找了借口,非说我们家竟出怪胎,偏要将我弟弟拿去烧了,我阿爸阿妈拼了命的才把他抢回来,可是他们却被族长一大不敬的罪过处死。若不是我回来的及时,怕是这个家就这么完蛋了。” “你们不是巫师么,出一些怪胎有什么奇怪……” 灵川倒是笑了,然后捶了捶胸口,看着宫鲤说道:“巫师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如今那些阴阳怪气的人哪里有什么本事。他们一方面害怕族里真有什么巫师之类的害人,又怕巫师这一血脉断了,所以就这矛盾又愚蠢的活了下来。” “我当时听祭灵族的族长说过,灵乡如今是最后一个巫。” 灵川摇摇头道:“我弟弟才是,只是他从小便眼盲,但是论巫力这里无人能及他,她一直都说看到姐姐了,所以我信他,这两个丫头肯定还活着。” 墨崖给宫鲤倒了一杯,然后问道:“如今寨子里情况怎么样,如果我们想知道最早时候的那些事,在哪里可以看到记载。” 他问的很直接,直白的告诉灵川,这几个人过来不是给他护送妹子的,而是来探查他们老底的。 灵川顿了一下,也没想到墨崖能这么直接,缓了缓,然后说道:“是在族长陵墓里,不过那通道需要大巫的血为引子,再用内里打开。” “那到时候把你弟弟带上吧,剩下的就别管了,明天可以去吗?” “明日正好有寨子里的赐福大会,会有族长长老给那些新人赐福,来保他们生活美满……嗬,正是滑稽。” 就这石楼顶上的大风喝着凉茶,宫鲤独自开始不舒服,回去后就觉得小腹那里像是窝了一块儿冰疙瘩,将肠子都揪在了一起。宫鲤没有声张,怕大家担心,便自己调息试图用内里将这团冰给冲开,就在她凝神引导着内息流转的时候,忽然下身一热。 鼻尖传来一股血腥味,宫鲤大惊,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这应该是女子初潮。 光是以前背诵那些医典的时候见上面有写到,但是切身体验又是另一回事,这感觉真是不亚于被那什么寒气侵体来的简单。 小腹坠坠的,还有精血涌出,宫鲤坐在床上看着外面墨崖还没回来,便急忙跑过去,在柜子里翻找干净的衣服,还得去找初九问问得怎么解决。 正埋头在包袱里面那东西,便感觉身后刮过来一阵凉风,身子忽然被拉起来。 墨崖将她从上到下的看了一遍,然后问道:“你怎么回事,哪里受伤了。” 宫鲤支支吾吾的样子,墨崖更是皱紧了眉头,拉起了她的胳膊探入意一道寒气。 天呢!女子这个毛病最是忌寒,墨崖这一寒气进入经脉之中,那腹中的冰寒更重,宫鲤疼的一缩就蹲坐在地上,捂着肚子脸色煞白。 “宫鲤!你怎么回事!” 说完,便把她抱起来朝清风他们的屋子跑去,宫鲤气极但是又说不出来,只能胡乱的挣动。 清风正在初九的屋子里帮她施针,被墨崖忽然闯进来吓了一跳,见宫鲤衣裙上也是血迹,也着急的看了过来,问她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没事!” “是不是之前受了内伤,就知道逞能,清风给她开药。” 清风手指搭在宫鲤的胳膊上,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捂在肚子上肚子上的手,表情古怪的看着墨崖,然后问道:“你又用内里给她探脉了。” “探不出来……” 清风喃喃道:“当然探不到,人家有没病,愣是被你的寒气给搅合严重了。” 拉着墨崖走出来,冲着里面的初九说:“你快告诉宫鲤改怎么收拾一下,我去给她熬些汤药。” 墨崖本来是不放心却被清风愣是拖了出来,等到楼梯口的时候,才跟他说:“令主,虽然你也虚活了这么多年,但是于女子这一事物毕竟还是知道的太少,姑娘这是要成大姑娘了!” “她本来不是姑娘吗?有什么关系!” 清风:“……” 见墨崖确实好似不知道这些,便说道:“意思就是可以成亲了,可以结婚生娃了,女子都有那个时候,你不知道么……” “就是月事”。说完也不理会墨崖,扇着扇子走了。 墨崖站在那里许久,直到天香一溜小跑上了楼梯,对着他大喊了一句,才幽幽的回过神,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朝下面走去。 天香撇撇嘴,走进去初九的房间,见宫鲤穿着初九的衣服,正窝在大椅子里面,手里捧着热茶。 走过去埋怨道:“你们家墨崖怎么了,刚刚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智障,他什么时候能给人个好脸色,真是的……” 宫鲤叹息道:“没关系,他是看到同类了,所以欣喜若狂,害羞了……” 初九:“……” 天香:“……” 这样说真的好么……什么叫同类。 第二百一十九章 废物点心 宫鲤终于是大姑娘了,这确实时间大事,虽然她本人只是在哪里疼的眼前发黑,墨崖那与生俱来的阴寒之气进入经脉之中,似乎将腹部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冰凉的一坨。 幸好清风的药还算有效,喝了以后身体松快了很多。 墨崖一晚上都没有回来,宫鲤窝成一团睡着之后,他才从窗户进来,看着床上的人,神情有些不自然。 确实就像是清风说的那样,虚活的这将近百年,虽然杀伐决断,可是对于儿女情长历来就看得很淡,母亲与武秋笛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纵然深爱也没落得好下场。 “我一定好好护你。” 看着宫鲤有些发白的脸,墨崖站着稍微远了一些,轻声的说道。 直到后半夜宫鲤才算是睡着,起来的时候肚子倒是不痛了,只是身体虚软还身上发冷,总是想睡觉。墨崖端坐在床前,看着她摇晃的坐起来,眯着眼四处看了一下,又像个布娃娃一样缓缓向后倒在了被子里。 走过去给她盖好,看她的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也松了口气。 转身走出去,嘱咐了清风一句,便去寻灵川了。所以宫鲤再一次挣扎着从被子里坐起来,看到的是天香,手里端着一碗甜甜的汤水,接过来喝了个干净。 “今天好多了,就是身上没有力气。” “都是这般,过两天便好了。” 宫鲤不好意思的揉揉脸,看着天香笑道:“以前看到医术上说女子会有这么个经历,当时还奇怪,如今亲身体验,倒是觉得神奇。” 清风正好进来,便笑着接话道:“可不就是神奇,你们女子可以连着失血五六日,都还活着,这简直就是一件逆天的事。” 三人都笑了起来,墨崖进来看他们都亮着大白牙笑得开心,一见他进来全都闭上了嘴,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三两步走过去站到他们与床之间,然后看着窗外冷冷的说:“灵川说今日是那个什么赐福的大会,族里的人应该会去大广场,我要去进他们历代族长的墓里面去看看,清风与我一起去吧。” 天香放下碗,指着自己也说道:“我也可以……” “你不要来碍事。” 说完便拿着一本地图放到了清风的手里,让他仔细的记清楚,据说那墓道是之前天香的祖父辈们建造的,所以偷偷的留了这一张里面的地图。 清风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道:“这陵墓做的可真是精巧,比活人住的地方都好,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财力,修建这么复杂的底下陵墓。” 天香凑过去看了看说道:“巫师最早的时候都是侍奉宫廷,一代一代下来积累了很多的财富,只是那些老家伙们不知道把银钱都藏到了哪里,倒是把寨子落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让族人住的破破烂烂。” “怪不得,到底是皇宫里出来的人,肯定有些手段,只是最后怎么就没落了呢。” 天香还没有出声,从门外传来灵海的声音,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走路的时候抬头挺胸,眼睛也睁的大大的,走的很慢但是却很稳,直到估摸着身边有什么,才伸出手摸索了一下。 “巫师,不过就是沟通天地的媒介,用龟甲之法占卜吉凶,但是随着占星、六爻八卦推演之术的兴起,这巫术排场又大,还神神叨叨,渐渐的开始不入流,没什么厉害的巫师倒是被那些半吊子走江湖的给砸了招牌。” 天香牵着灵海坐到桌边,接着说道:“巫师被从皇宫赶出来之后便没了什么地位,也就没落了。” 墨崖也点头道:“我在冥殿也听他们曾经议论说,最开始与幽冥之地连接的家族便是那巫师一脉,厉害得很,如今住在这里也倒是屈才了。” 灵海笑笑道:“我们这里有才的大概都躺在地底下了。” 宫鲤噗嗤一下笑出声,倒是不知道这灵海说话这般有趣。清风用扇子敲了他一下,说:“你小子口气倒不小,找你这么说,现在地上头的莫非都是废物点心。” 灵海也摇头晃脑的说道:“废物可以,点心算了。” 就这么嘻嘻哈哈的聊了一会儿,寨子里的号角便吹了起来,还有重重的大鼓。 宫鲤问天香说,他们这些不去的话会不会被人说闲话,她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带着宫鲤去了那大会之上,顺便看看热闹。 灵川看到天香便招手让他们过去,站在一个角落里,但是视野却不错。 “这就是一个噱头罢了,这些人闲的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什么狗屁赐福,就他们的德行还能给别人赐福。” 旁边两个男子应该是灵川的相熟伙伴,也随着他骂了几句,眼看着那赐福大会便开始了。 那族长和长老们各个膀大腰圆,站在高台上,看起来像一个个肉柱子,身上的华丽袍子被撑得满满当当,看起来颇具喜感。 底下走上来几对新人,跪在下面。 那族长与长老便开始了冗长的致辞,大抵就是让他们互爱互助,共同守护这个寨子,生了孩子再教孩子守护寨子,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大堆。 宫鲤一直想着墨崖他们,此时应该是去了那陵墓吧,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那陵墓平常都有把手,而且族长也都谨慎每日便会过去看一眼,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这么一想,这些人多说一些也好。 “咱们这寨子,是天然的屏障不怕外敌来扰,主要就是防着那些对族人不忠之人,那些凡是试图毒寨子不利的人,我们绝不姑息,他们会成为族里世世代代罪人,死后也无法入族里的坟园,会被祖先用巫术禁锢,永不超生。” 跪在台阶下的新人被唬的一愣一愣,纷纷跪下表示自己的虔诚,会互相监视会教育子女,对寨子绝对的衷心。 “恩,好了。” 正要转身向着上苍祭拜的时候,整个地面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摆在桌子上的东西哗啦啦的掉了一地。那族长圆滚滚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摔倒,几个比他还圆的人吭哧吭哧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搀扶起来。 气愤的大喊:“这是上苍发怒了,你们谁在刚才诅咒了上天,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拉下去赶到奴隶村。” 那几个新人受了这无妄之灾,哭喊着求赎罪,却仍然被拉了下去,宫鲤与天香对看了一眼,猜测刚刚怕是底下的陵墓发生了震动。 一个族人快速跑到族长耳边,说了什么,就见他忽然面色难看,牛驼往灵川这边看过来。 然后挥手让那个人下去,拄着权杖下了台阶向着灵川走了过来。 “听说你妹妹待了外人进来。” “是,是他们把我可怜的妹妹救回来的,不然我们家可真的就剩下一个瞎子一个疯子了。” 那族长没理会他,转脸看着天香,然后又看了宫鲤好几眼,然后开口问道:“你的那几位朋友呢,在哪里!让他们过来……” 宫鲤看着他,刚想编个理由出去,便听后面清风朗声说道:“怎么,族长还打算给我们也赐个福?” 第二百二十章 复杂陵墓 宫鲤脑子里急速的想了几个借口,可还是急了脑门上的汗,之前也没有对一对如果暴露了说什么出来遮掩,就这么被问到了头上忽然之间甚至都百口莫辩。 病了,不想来或者是正在来的时候迷路了……不管哪一个都很着拙劣,也幸好墨崖终究是个不爱让人失望的性子,就这么在关键时刻带着大家回来了。 既然人回来,那么腰杆便也挺直了,所以立马接口道:“只是抱歉,倒是不知道这大会如此重要,迟到了也要受责罚么?” 那族长看着他们毫发无伤的走过来,眼神闪了闪,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说道:“这倒不是,外来的都是客,而且将我们族人救回来本来是要感谢的怎么能责罚,不知道几位在外面都是那个族中的少年,一看便知道不俗。” 清风扇着扇子,说道:“哎,哪能不俗,我们也是为了这位妹子看病四处寻医的时候偶然遇到了他么姐妹,这才结了缘分,都是缘分,阿弥陀佛。” 清风的样子看起来太过正经,就连族长也没法继续再追问些什么,只能憋了个脸红,嘱咐灵川道:“既然是恩人,便好生招待,咱们这寨子里可不太平,让客人莫要乱走,免得受了什么伤。” “我知道,谢族长。” 说完便揽着天香转身走了,宫鲤也冲着族长行了一礼,随着他们一起往天香家走去。 那族长眯着眼看着前面几个人的背影,问身后的人道:“你看可是他们进去了?” “按说不可能那么快,从墓道里跑出来再到这会场上怎么也得会儿时间,可是这才刚刚一响动他们就出现了,除非真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现在各族中年轻一代的还没有这么几个人物的。” “我看这几人不简单,尤其是那个黑衣人,身上戾气很重有点那边的味道,你去打听一下,如果是他们真要在陵墓做些手脚,就不能让他们离开。” “是……” 而宫鲤他们一直留意着那族长的视线没从他们的身上离开,直到拐进了巷子众人才松了口气,疾步往家里走去,一关上院门,清风便扑倒在地,吐出了血。 宫鲤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扶住他,一旁的明月也面色难看,其中也只有墨崖和手边的灵海还算好一些。将清风扶着进了屋子,墨崖便为他输内力救治,宫鲤和天香则忙着将明月身上的伤口包起来。 等到收拾妥当,才问明月与灵海,在墓道里发生了什么。 “之前那一场震动便是你们在陵墓了出了事吧。” 明月抚了抚胸口的伤道:“那里面养了怪兽。” 什么样的怪兽能把他们几个人伤成这样,而且墨崖没伤么…… 厅宫鲤问,明月惭愧道:“令主的诛魂刀很是霸道,将那怪兽逼退,把里面那一根支撑的柱子砍断了,怕是过不了几日,便会被认出来。他应该是没有受伤,但是肯定也耗力不少,最后也是他一直断后,还将我们强制的带出陵墓,携带人穿透时空是极其耗元气的,如今还要为清风疗伤,我不知道令主能否扛得住。” 听她这般说宫鲤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墨崖一直都是打碎牙往嘴里吞的人,他不会主动的说受伤之类的话。 过了一阵,宫鲤听着隔壁的门打开,停住踱来踱去的脚步快步走到门边拉开门,出去一看是墨崖有些迟缓的脚步,正开门进了他们的屋子。 宫鲤急忙追上去,跟在墨崖身后,见他伸手把衣服脱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从里面倒了一颗丹药服下,然后背转身又将瓶子交给宫鲤,说道:“给我上药,我流血了。” “啊?是嘛,严重吗?疼吗……我帮你。” 墨崖闭着眼,调理内息,听着背后宫鲤絮絮叨叨的说话,皱着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身上的内里也逐渐开始恢复。 等了一会儿,背上传来一个软软的手掌,墨崖绷直了身体,感觉从那小小的掌心传来一股很是温和的力量。 是宫鲤在为他用自己的内里疗伤,刚要出口制止。 便听着她在身后说道:“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吧,每次躲在你的身后,让我也很害怕,我很想强大起来,不用成为累赘,不用累的你总是一身是伤,就让我做点事,好不好。” 墨崖不在说话,而是放松了身体,接受着宫鲤传过来的力量,在身体中修补着受伤的经脉。 第二天的时候,墨崖先醒过来,看着一侧宫鲤缩作一团便伸长了胳膊为她盖好被子,便支着胳膊细细的看着她。 这是一个奇怪的小姑娘,有时候蠢的要死,有时候又显得有那么一点小聪明,看的通透。但是大多数时候总是惹麻烦,让他不得一次次的去收拾烂摊子,但是就这一次两次的,竟然习惯了…… 习惯了看着她的喜怒哀乐,他伸出手点在宫鲤的眉心,这个身体里有着母亲的魂魄,也许这才是,命运将他们拉到了一起的原因。 那与生俱来的血脉相连原来说的是这个,所以就这么的走进了这个姑娘的生命里。 宫鲤本来就身体虚弱,又给墨崖疗伤,所以整个看起来有些可怜,嘴唇都发白,直到又喝了一碗清风煮的的热汤才有了些血色。 但是她看着墨崖恢复的很好,就很高兴,眼睛很有神彩。 吃饭的时候他们说起了那陵墓里的情况,灵川奇道:“从未听父亲说过那陵墓中养了那东西,那它吃什么……所有的主人都不知道。” 倒是灵海敲了敲碗边道:“你忘了么,我们族里有条族规的,凡是那些奴隶犯了罪责便会被罚到祖先陵墓,此生便再也不能出来,你说那些人最后都去了哪里……” “好啊,怪不得动不动就把人拖到奴隶村,原来是给那怪兽攒饲料呢,倒是打得好算盘,我们还得庆幸,这寨子里的人多,没有被吃完。” 墨崖放下杯子,说道:“你们可曾听说那陵墓里藏着什么,如果只是典籍的话,也太费心了。” 几人正说着,便看着那哑奴走了进来,比划着说是外面有人来找,看样子是族长那边的人,灵川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是还是让那人进来。” 那人一进来便说道:“几位贵客,族长在家里摆了宴席,请你们过去,尽地主之谊,也感谢对族人的搭救之恩,我们巫师虽然没落,但好歹也知礼数,所以这宴是小,主要是与几位认识认识,了解一下这外面的世界。” 墨崖沉声道:“些族长好意,我们随时都可以去。” 等那人走后,墨崖又说:“他知道我是谁了。” 看来这族长和长老消息灵通的很,不全是酒囊饭袋…… 第二百二十一章 难言之隐 墨崖他们走了一趟地下陵墓,虽然没有发现什么典籍之类的东西,倒是遇上了他们饲养的怪兽,还恶斗一场。 明月形容说那东西长的很是奇怪,似龙非龙,似鸟非鸟,而是龙头鸟身,口中喷火,爪子尖利无比,那羽翼展开有一丈多长,清风的内伤便是被那东西的羽翼扇的。 好在这怪物被锁在那地道里,活动范围有限,他们退回到它够不到的地方便保全了性命,那东西双目赤红,一看便知魔性很大,这群巫师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敢养这么一个玩意儿,就在村子底下,也不怕睡不踏实。 但凡有一日这东西没控制住跑出来,这整个寨子里的人都给它当饲料。 不过这族长邀他们过去,怕是要出言警告,墨崖的身份倒是好猜,那诛魂刀将里面的柱子砍断,痕迹是骗不了人的,再去四处探探令主的踪迹,知道他在这里便也不奇怪了。 清风与明月他们倒是查不清来历,毕竟桃源一族早就散了,巫蛊之术又被禁止,所以一时也就是将他们划做厉害些的年轻人。至于宫鲤,顺着线索查下去也不过是海岛上的一个卖草药的丫头,至于她是桃源一族这件事,应当不会这么快传出来。 “你们到时候也不必多说什么,他们莫不清楚底细,所以会出言警告,也会让我们尽快离开,毕竟那里面的东西我们还没有看到,只是惊了他们的守墓兽,想必他们也不会闹得太难看。” 墨崖与他们交代了两句,反正就是少说话,让他们猜不准也是多了些保障。 一上午,墨崖又为清风疗伤了一次,宫鲤则拿着那幅卷轴小画研究,发现在这一区域,画幅上倒是画了出来,只是相较于其他的地方,这里的颜色比较暗淡。 在旁边写了两个小字,但是勉强能辨认出来的只有那个“無”字,无什么? 那个字像是无意间被什么东西给弄湿了,然后晕染开,便看不清了字迹,只能看到笔画延伸出来的几笔。 在画幅上密密麻麻的许多红点,蓝点都代表这九州的各地,他们现在走过的路程,算是占了一小部分,而这些被标注的地方,或许此时此刻都正在发生某件大事,然后被合力镇压,以至于过了几百年后,人们还不知道原委。 武氏从皇城辗转流落民间,又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心酸,然后远走来到这个荒凉的地方,用那个天然屏障与外界断开。 可以想象这么多年来,那片雨林里葬送了多少族人的性命,也难怪这里重视男子,危险之中男人总是会比女子更精于战斗。 正看着那一小片区域发呆,便听见墨崖在身后说道:“画上可有标记这里?” 宫鲤将底下那一小片地方指给他,说:“总觉得这一点地方颜色不够,与其他地方比起来,笔力也弱,像是换了一个人画的。而且这里还写一个“無”什么的东西。” 墨崖看了看那里,最后犹豫道:“无常?” “无常”那不是爷爷的名字?宫鲤又看了看那两个字,也不是到心理上的暗示起了作用,她越看那个字越像常。 “难道说宫老是巫师的后人?” 宫鲤看着墨崖,眼神里也有些不可置信,但是按照现在所有的信息来推断,这一说法倒也有可能。 “蛊婆子看到那些去屠杀桃源村的人,那个莫非就是爷爷……” “这个我们还需要再求证,不过若是你爷爷的话,那么或许跟他们想要保住的什么秘密有些关联,看来那个地下陵墓必须得再进去一趟。” 那商务来过的族人,快到中午的时候便又来了,引着他们往族长居住的地方去。 他住在村子的里面,房子依山而建,后墙便是山体。之前天香还说他们的这座山名为扶摇山,高耸入云,看不到山顶。说人们常说的“扶摇直上九万里”便是指的这座山,不过现在人们只知道这句话,却已经忘记了这座上在哪儿。 村长的房子倒也简朴,本想着那肥头大耳的族长怎么着也得住着好房子,出来进去奴隶跟随,看起来就是排场大。 所以如今看着和天香他们家一般无二的房子,还有些奇怪。 进去之后,族长正挪动着肥胖的身体在浇灌着一排树苗,见他们进来便迎了过来。然后挥手让那个族人下去了,木制的地板被那族长踩得咯吱响,他们被领到了三楼的一个厅堂里,开着门窗正好可以俯瞰这个寨子,视野要比天香家里好很多。 从这里看下去的样子,与那画幅上面的地形便差不多的对上了,只是这里寨子前面有一道河流,沿着寨子的最南头没入了丛林之中。 整个寨子都被包围在雨林之中,身后则是这九万里高的扶摇山。 这样的风水即便是她这个外行也知道不好,树木聚阴,将寨子团团围住,活像个牢笼。 这巫师就是再没落也不至于连这些基本的东西都看不透吧,宫鲤回身看那族长,见他笑了笑对他们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风水极差。” 宫鲤心想,极差你还要这么做,安得是什么心! 清风他们没有做声,互相看了一眼便等着那族长的下文。他说完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茶,将里面的茶叶嚼了几下咽了,才又说:“令主千里迢迢的过来,难道是帮我们参详风水的么?昨日还造访了我们历代族长的陵墓,那里可是我们的禁地,这么进去不应该给我个说法么?” 墨崖神情自若,闻了闻那茶水便放下,手指扣着桌面说道:“只是好奇于一个没落的族群能把陵墓建成什么样罢了,毕竟你们这些老族对于自己陵墓比皇帝还讲究,只是过去看看罢了。” 族长冷笑了一声,看着墨崖的脸也觉得被当做了傻蛋糊弄,站起身来回的走了两步道:“令主又何必这么冷嘲热讽的,对于先祖敬畏是我们每个族人都该做的,他们必有后世难道不应该好生的为他们建个陵墓……” “我没有嘲讽你们,只是觉得精神可嘉。” 那族长也打定主意不与他胡缠这些有的没的,他的目的其实就是:“不知道,令主何时带着你的朋友离开,咱们这里也没什么可看的东西。” “那可未必,我倒是觉得你们这巫师一族很是有趣,明明没落却还是留着当年辉煌时期的那套习俗,而且躲在这儿悄无声息的过活,却也什么大事都不拉下。记得当时祭灵族的大典上还有您这里的长老去了,与那祭灵老族走的倒是近,彼此还能说得上话,倒是最后被牵连有些可惜。” 那族长听到祭灵族大典的时候,脸色也很难看,表情变换了几下,草说道:“那不是我们族接的,那些长老也与那祭灵族的勾连我们族内也不清楚,是死是活的都是他们自己做的孽。” “哦?原来这乌烟瘴气的雨林里还生出了异端,他们不就区区的几个长老,怎么敢凌驾于你们头上!” 墨崖声音忽然发沉,那族长抬头看了众人一眼,闭了闭眼然后叹息道:“你们还是离开吧,这里复杂的很,许多事情都很难说明白,趁着这里还太平就赶紧离开吧。” 这话里的意思,怎么感觉这地方很快就要出事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百年诅咒 圆滚滚的族长嵌在椅子里像个弥勒,衣服裹着他身上的肉都有些吃力,也幸亏料子好。他坐一会儿就会站起来走动,怕是也不舒服。 几人看着他走来走去的身子,不明白他说的那“不太平”是什么意思。 “怎么个不太平法,难道你们这族里要有什么大劫难发生?” 那族长走了几圈停下,站到了门口,然后回身对他们说:“我们巫师当年是受了诅咒才自请历来皇朝的,根本没有被驱逐一说。外面传开的不过是放出去的假消息,也省的再被人赶尽杀绝。” 清风用扇子瞧着手心,听完之后便问道:“令主曾说沟通天地,鬼神之事,巫师是厉害角色,在当时还有人能给你们下了咒语?对方是什么人,怎么从未听说过……” 族长摇头道:“我也没见过,只是听之前的族长说,那个族最后也没有好下场,全族被灭,也算是遭了报应。” 清风敲打扇子的手忽然顿住,明月也抬起了头,互相看了一眼,怎么感觉这族长说的这个下咒的族,那么像桃源一族呢……最后被灭族,这样的族群除了桃源还有哪里。 明月试探的问了一下,“那族人再怎么凶残也不至于被屠杀吧,村子里相比也有些妇孺什么的,他们在什么地方。” 族长看了他一眼,倒是觉得这人面向算是正派,便说道:“那个年代各族之间的权利纠葛混乱,时常有那小族一夜之间便被灭族,最后留下来的不过是大大小小聚集到一起的大族,如今放眼看去那四大家族外加个武安村也算是安稳,凶不凶残的在当时谁还管,都杀红了眼。那地方应该是偏僻大概是在北境的某个地方,据说很是寒冷,执行这个命令的人也死伤大半,最后留下的那些人,起初还不知道,直到过来百年有余才察觉到咒念的可怕。” 听到那下咒的不是桃源,众人心里稍微松了一下,倒是好奇这咒念到底是什么东西。 墨崖见他们不解,便解释道:“咒念与咒语稍有不同,是通过鲜血与生命祭典怨灵,然后施在人身上,随着那人的血脉繁衍最后蔓延到整个家族。” 族长点点头,说:“是啊,百余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家族开枝散叶,当时真以为是天降的福气,很多人家都是双生子,三生子,龙凤胎众人都欣喜不已,直到族人壮大散居各地,才发现……诅咒开始出现了。” 族长低声的述说着当时的惨状,后代中很多人开始生育畸形的孩子,或者是好不容易健康却性情暴虐,嗜杀成性。偶尔还有剩下就能召唤鬼怪的怪胎,高的邻里不得安生,然后被火烧死。 起初都不明所以,直到一位高僧来,说这是咒念是从很远的西方流传过来的东西,这个族群才醒悟过来,给那个被屠杀的族人立了排位,建了祠堂世世代代的供奉,祈求放过那些后人。 “但是,并没有停止,我们直到现在都还是有这样的人出生,小一辈的大概不知道原委,可是那些老人却胆战心惊,生怕出什么祸端。眼看几日便到了立冬,那陵墓里便会出来冤魂,纵然有守墓兽根本挡不住那些东西,所以熬这么一天就要死伤一大批人……” “死的都是那些奴隶吧。” 族长有些惭愧的垂下眼,点点头。 这样倒也理解,任何地方都阶级和高下,在这里奴隶便是可以随意赴死的下等人,而稍微有地位的便被围在里面,尽量的避免伤害。 很残酷但也很现实,墨崖不置可否,端端正正的坐着,然后看着族长说:“我们留下,咒念之术我也不过是听了一次,并没有见过,既然有那西方不知名地传播这些邪气的东西,我们自然也不能不理。” 族长瞪大了那一条细缝的眼睛,宫鲤勉强在中间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瞳孔,里面闪过一丝欣喜。 “令主能为我们这般考虑真是感激不尽,只是这东西每隔三年便会出来祸害,治的了一时……” “放心,我既然要插手便不会给你留下什么半截的事情,不过我也要你答应一个条件。” 族长了然,正色道:“事后,我亲自开了案堂,令主与朋友有什么想查找的自己找便是。” “如此甚好。” 最后也没留在那里用饭,族长摇摇晃晃的跟着他们下楼,宫鲤看着他每走一不都心跟着颤一下,生怕他一脚踩空滚下去。 总算走下来,族长有些气喘,宫鲤见他大汗淋漓,从怀里掏出手绢给他,族长接过来擦擦连连称谢。作为一个大夫,宫鲤还是没忍住对他说道:“族长克制些饮食才好,不然身体也吃不消,大大小小的毛病也会慢慢出现。” 族长笑着摇摇头道:“过几日你们便知道了,如果那些祸患能从此消除,那我倒是可以克制一番。” 从族长的院子出来,宫鲤说道:“吃的那么胖,不就是管不住嘴么,还非要说的为了什么家国大义。 清风笑笑道:“你还别说,或许还真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功效。” 这几天寨子里确实有些紧张,看得出这次的祸患大家心里都有准备,也没什么可惊慌的。灵海也指挥着哑奴在房屋上挂一些铃铛,还有沾了畜生血与朱砂的红绳,看起来倒像是过节时候的喜庆。 灵川平日里不在家,天香说他是寨子里有名的猎手,所以经常会出入雨林去打猎。 “哥哥性情急躁,一旦感觉心中怒火攻心的时候便出去狩猎,阿妈在世的时候经常会念咒文替他压制那狂暴的情绪。” 看来灵川也是受了那咒念毒害的一代,那灵海便是继承了巫力,出生时便会召唤鬼魂。 “灵海的眼睛是阿妈弄瞎的,他一出生就长了一双红眼睛,阿妈怕族人看到把他烧死,就将他弄瞎了……瞎了那红眼睛也消失了。” 墨崖期间去了一趟冥殿,回来后拿着一个黑色的漆盒,宫鲤围着那东西转了半天,到底没有私自打开。墨崖进屋看着她一直守在旁边,便解开上面的黑布,推开盖子便显出了里面叠着的羊皮卷。 “这是除邪用的,是冥殿的东西,吏官大人说那咒念不是我们本土的东西,当时也不知道那个族的人会使这么邪气的法子。当时那族所有的女人用血做咒,用肉做引,太过凄惨所以那股怨念也更是强大。” “这族人倒是倒霉,做了替罪羊,正经那下命令的人也没什么事。” “这是斗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做得起也得承受的起。” 宫鲤伸手摸了摸那凉飕飕的羊皮一下,问道:“这东西有什么用途。” 墨崖将盖子盖好,回道:“除污垢。”说完便夹在胳膊底下出去了。 宫鲤摸着下巴琢磨到,除污……那不是抹布的功能? 立冬前两日,整个寨子已经红彤彤的一片,搞得像是要过节了一般,风一来屋檐下的铃铛便响成了一片,灵川侧头听着这些声音笑道:“这便是催命声,今年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外围那些奴隶也都加紧了演练,即将迎接一场大战。 第二百二十三章 斩草除根 立冬这天,竟然很应景的下起了雪,宫鲤站在门口看着那飘飘洒洒落下来的雪花,伸手接在了掌心,在海岛的时候也没见过下雪,四季不明显,一直都是那个温热的样子。 初次看到雪花很是新奇,只不过今天这情形又实在不是风花雪月这般矫情,便伸出舌头将落在嘴巴上的雪花舔了下去。 墨崖正看过来,见她自己偷偷的吃那些雪花,简直哭笑不得,看了她两眼便也没有出声。 此时,众人都站在广场之上,族长和几位长老都穿上了宽松的长袍,但依旧是很大的几块儿,倒是墨崖等人看起来瘦小了很多。 那些参与战斗的人都在后面,族长带着几位长老站到了祭台上,用手里的权杖重重的敲击着地面,然后便从祭台周围升上来几个石柱子。 就见族长对着墨崖等人拱拱手,然后大声一喝,竟然拔地而起,稳稳的落在了柱子的顶端。 他们站定之后,念起了周人,几人的权杖触到一起,刺啦一下便起了蓝色的光芒,直直掉进了祭台中间。 那里便燃起了火,族长几人在柱子顶端猛地一跺脚,几人便又跃了起来,然后重重的落在柱子上,“嘭”柱子向下陷了一米,又一下…… 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要吃的那般肥么,这可真的是千斤坠了…… 随着那柱子离地面越来越近,周围的人也更加紧张,都盯着那陵墓方向,这几台正在陵墓的正南,上面的火焰正对门陵墓的大门。 “轰隆……” 那石柱被族长与几位长老踩着又回到地面,而祭台上的火焰却被升高,他们将自己的手腕割破,血水流入石渠内,注入火焰低端。 族长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抛掷到火焰中,随着一声啼叫一只火凤便从火中飞起,而此时陵墓的门也自行打开。 似乎是与那火凤应和一般,里面也传来一声嘶吼,然后铺天盖地的黑雾便从墓门冲了出啦,伴随着的还有似乎来自千军万马的奔腾呼喊之声。 那黑气悬至半空之中将天空遮挡,整个世界落入黑暗,只有那几台上的火焰和四处飞着的火凤照出了些光亮。 “这墓里面的到底是什么……” “恶灵、怨气反正都不是好东西,你不是也会用杀鬼咒了么,这次就用它试试好了,这女人对付女子的咒怨应该更容易些。” 黑气已经将这一方天地笼罩,然后便从那陵墓里传出了一声声尖利的笑声,还有细细碎碎的诅咒,语气怨毒,似乎是很多的人在那里又哭又笑。 灵川身上挎着箭,指着天上那云层,说道:“这是那墓里祖宗们弄出来的,将这里罩住怕那些冤魂逃窜,这是灵海与我说的。” 宫鲤点点头,抬头看了眼翻滚的云层,和那只在上空飞旋的火凤,看来这巫师一族确实有些本事,只是躲在这里之后,都埋没了。 祭台上的火焰已经从蓝色转成了绿幽幽的颜色,灵川的手攥紧了弓箭,眼睛盯着那墓口。 “啊哈哈哈……又三年了,这么逃不掉的,受死吧……” 然后便从里面涌出来一堆恶心的虫子,还有张牙舞爪的冤魂,它们沿着陵墓口子,挤了出来…… 墨崖打开漆盒,展开那羊皮卷,咬破指尖在上面画了一个咒符,然后拈了一个诀便将羊皮扔了过去,那羊皮开始也就巴掌大,随着墨崖的咒语,逐渐的变大,最后竟然撑开了一间房房顶那样宽,随后上面的符咒亮起了金色的光。 绿幽幽的光芒逐渐的颤抖起来,墨崖在空隙间大喝一声:“杀”。 他的话音一落,珠子上的族长也随着大喝道:“趁现在,将它们斩草除根!” 那些虫子、怨灵还在往出爬,只是被那金光照着,行动慢了许多,那些奴隶一拥而上手脚利索的起码不至于被伤了性命。 宫鲤与清风几人也都冲了出去,她双手结印,将意念注入白练之上,嘴里念着杀鬼咒:“左扶六甲,右卫六丁。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 以前无涯曾经让她少用杀鬼咒因为太过狠戾,而且当时她的身体根本驾驭不了这咒术,然后墨崖之前探查她的内里发现,那股邪门的力量逐渐被她吸收,若是用杀鬼咒正好与那戾气很重的力量相和,反而倒是好驾驭。 所以她这次便来试一试…… 大概也只有墨崖能如此自信,让她在这战斗场上练手。 那咒语从她的口中传出,白练像是受到了命令一样,圈在了一起,然后穿插环绕变成了一个星芒形状,上面散着白光便冲进了那一堆乌央乌央的怨灵之中。 所到之处,魂飞魄散,那些尖利之声在天际回想,在黑云之下祭台周围被血腥和暴虐浸染,族长与长老们的脸色也发白,血顺着手腕一直流着,但是看着那逐渐消散的怨灵还是有些欣慰。 其中已经有一位长老,血都流不出来了,便有顺着自己的腿上狠狠的刺了一刀。 羊皮卷上光芒忽然暴涨,白练也尖啸一声冲进了陵墓,宫鲤凝神追着它的影子,墨崖也飞身闯进了陵墓。 随着一阵剧烈的轰鸣,天上的黑云又翻腾了起来,墨崖拿着白练飞身而出,那些黑云又重新回到了陵墓。外面雪过天晴天阳忽然之前出现,将地上还残存的爬虫和没来及消散的怨灵都晒成了灰烬。 羊皮卷缩成了一小块回到了墨崖手上,众人看着重新出来的太阳都跪了下来,火凤投入火焰之中,石柱重新升起,向走棋一样互相调动了位置又缓缓的落下。 祭台上已经有两位长老流干了血死去,族长也惨白着脸,也就笑了一下便倒在了地上。 清风赶紧指挥着年轻人将还活着的几人抬到了族里的大厅,就着有的草药为他们熬药,宫鲤在清风出现之后,就没有再张罗过给人看病这事,但是煮药的本事没有丢,利索的跟着忙乎。 墨崖走过来看着她道:“很厉害,现在白练与你心意相通,你的力量就是它的力量,而且看你现在也将那力量控制的不错,勤加练习。” 宫鲤开心的一笑,不管怎么说,自己如今也能与大家并肩战斗,这便是一个好事。 灵川难得没有口出恶言,似乎与那咒念被消有关,眉间的暴戾也平复了许多,等到族里今后将那邪恶肃清,相信这个村落也会慢慢的恢复生气。 第二日,族长醒过来,便说要见墨崖他们。 宫鲤看到他的时候,心里也没有再琢磨他胖不胖的事情,反倒是觉得如今那圆圆的团也很可爱。族长笑眯着眼睛,咕咚咕咚的喝完一大碗药汤,抹了抹嘴道:“大恩不言谢,我们这是头一回能活着这么多人,我养了这么一身血肉总算没有白费。” 墨崖牵了一下嘴角,然后看着他说道:“这咒念在你族里待了多年,若想除干净也得族内的巫师继续施法祛除,过个一两年的自然也就消散了。” 族长点点头,然后看着他们道:“有什么事情,你们让灵川带着去吧,我都交代下去了,也不会有人为难。” “灵川的事……” “他们一家子都被这咒念祸害的不清,他的父母也是用魂祭了祖先来保全他们,不然以灵川血脉里面的暴虐,怕是走就出了事,还有那灵海,恶鬼缠身,族里要烧死他确实做的不妥,不过他也确实身受其害,不去管他,迟早是要被恶灵夺了身子的。我们也是没办法……” 清风上前行了一礼道:“凡是都有因果,族长也不必多虑,他们自然会明白。” 出来后,便看到了灵川站在门口面色平静,说:“我晓得轻重。” 然后转身带着他们往陵墓方向走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记载不祥 过了一天,陵墓里虽然还有些残留的邪恶气息,但是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又族里的巫师已经在里面施法出那些污秽之气。 宫鲤她们进来之后,倒是感觉到凛冽的寒气,灵海也穿着巫师的袍子,解释说昨晚引了那海水来灌,所以这寒气都是水里带的,不过倒也闻着干净。 墓道里都是石头切的墙壁,上面什么都没有画,冷冷硬硬。待走到一处石柱断裂的地方,宫鲤便知道这里应该是之前墨崖他们被攻击的地方。 “那怪兽呢?” “如今没有那些东西在,守墓兽被关起来了,等到陵墓重新封住之后便会放出来看守。” 又走了一段,宫鲤他们便到了一个石门前面,灵海双手结印,指向那石门,指尖的血珠顺着那光芒进入石门,轰隆一下便开了。 “哇……这是多少的书,这巫师族是把天底下的书都藏进来了么。” 里面走过来一个有些透明的人影,他飘过来,笑道:“巫师族是最开始有资格学习文字的一个族,以前是在甲骨之上,后来渐渐的有了竹简、丝帛、到现在的纸张……经历了多少个春秋,这么些书便是我们历代要守护的财富。” 宫鲤看着那人,又转头看向墨崖,他也摇头道:“不知道您是……” “我不过是这浩瀚书卷凝练成的书灵,没有实体,你们若是喜欢可以唤我书墨。” 这书墨飘荡在前面带路,停在了中间的桌前,问他们想要来查找什么,可以帮忙去拿来。 宫鲤想了一下说道:“我想知道近三百年,巫师族的动向,与哪一族交好,与哪一族为恶,曾经得到过什么指令,还有……” “族里和巫蛊族的人有什么恩怨。” 宫鲤看着墨崖点点头,那书墨听完之后便飘到了书架上,他们看着那些被他抽出来的书卷一时有些头大,似乎有些多……不是说他们避世么,有什么可写的啊! 最后书桌上放着整整齐齐的十几摞书,将近上百本,书墨看着那些书笑笑道:“巫师都爱写,我也是很困扰,这跟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便读书写字有关吧,事无巨细都要写上一写,你们慢慢看,不急的。” 宫鲤内心失声道:“你不急,我们还急呢,这么多书看到猴年马月。” 墨崖看了眼那些东西,对着旁边的清风、明月说道:“你们一看便最有学识,这种活儿便你们费心了,我与宫鲤都是粗人,打打杀杀还差不多,这些就不如你们厉害。” 清风拿着扇子的手一顿,转头看着一脸认真的墨崖,又指了指明月,结巴的说道:“就我们两?” “不然呢?鬼影又不识字。” “……” 最后宫鲤还会不忍他们被书淹没,主动在旁边搭把手,灵川与灵海便出去了。 书墨在很高的书架上整理这一些龟壳、兽骨细细的将上面的灰尘扫去,然后用丝绢裹上,那样子好似包着的是什么易碎宝贝。 “这三百年中,看来巫师族没有窝在这里,你看这个,他们还去了寒冰之地降了一只妖怪回来,无奈太过于凶残压制不住,便请了祭灵老族的人来相助,然后灭掉。” 墨崖靠着椅背,也翻着书,说道:“看来他们也费了很多心思找那守墓兽。” 宫鲤在一页上面看到,上面有这样一段记载。大意是,在两百年前,南海发生了震动,从水里凸起了十几座礁岛,里面有那溶洞如幻境般美丽,他们无意间到了那里,还见到了含苞待放的荷花,当时有人掉了下去,便没了踪迹,后面写到“诡异非常”,幸而遇到了一位僧人,将他们带出来,手里拿着一枝仙草,名为“无南”。 无南……,南无和尚?他当时就在那溶洞里出现过了? 这件事就写了这么多,然后宫鲤便想到了之前红衣曾经因为墨崖的出现很是气愤,曾经就说过,有人跟他说过,用琉璃千叶莲便可以造人的肉身。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南无呢? 明月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沉思,他说:“这里写着巫师族在前一百年以前与驱鬼族都有书信往来,最后因为驱鬼族领了指令诛杀半鬼人,与巫师族闹翻,上面说是‘断绝往来’。这巫师和半鬼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的……” 墨崖将手里的书扔下,又拿起了一本翻道:“保不齐,半鬼人就是他们招惹来的。” 书墨听到后飘了下来,坐在桌子上说道:“招惹不妥,应该是吸引,阴阳之间可以互通之后,那些魂魄流连人间便会想法子,最后还能盛夏半鬼人也是奇迹,所以这世界真是好玩儿的紧。” 然后便又欢快的飘走了,宫鲤琢磨着“好玩儿”这个词,觉得这书墨真是个奇怪的精灵,能在这些文字里面活的这般自由在在。 “看来他们确实是相处愉快,互帮互助,半鬼人遭遇屠杀,其实便是明摆着与巫师们翻脸,但是这驱鬼族的人,真是势力现实,眼看着巫师一族没落的不成样子,便也不管不顾了,真是不要脸的厉害。” 宫鲤和清风、明月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墨崖,见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便暗地里鄙视了一下又低下头去。 不过打心眼儿里很是赞同他的说法,这驱鬼族简直就是一个战斗机器,不管哪里有什么打打杀杀都会掺上一脚,如今若不是墨崖身上还挂着诛魂令,估计冥殿走就把它踢到角落去了。 也难怪最近这些年老实了那么多,也不怎么听着在江湖上走动。 整整又看了将近三个时辰,他们才从里面出来,想透透气。 不过倒是真发现了一些信息,这巫师族曾经也收留过巫蛊族人,但是非常隐秘,只是那些人不习惯这边气候,常年生病,也不接受巫师的救治,只有他们同行的一位女大夫在帮他们医治。后来族人接连去世,那位女大夫便关上了门开始研制一些药物,经常偷了死人的尸体回去。 巫师族人觉得她太不吉利,便闹着要烧死,被族里的长老给保了下来。 那个人,他们推测便是已经死了的蛊婆子。所以饭后便让天香带着去了之前蛊婆子住的地方,看看这么些年她到底自己躲在屋子里干什么,而且还能和外面那不知名的人搭上关系。 蛊婆子的屋子在奴隶村的最边缘,靠着山壁,围墙比屋子还高,所以进去之后里面便阴森森的,太阳根本照不进来。 边上忽然扑出来一直黑漆漆的猫,冲着几人尖叫,那双琉璃珠子中闪着蓝光。宫鲤先是被吓了一跳,低头看着一只没有脚大的小东西,呲牙咧嘴便笑了笑将它拎了起来。 院子里杂草丛生,蛊婆子也不去打理,倒是墙角那些花开的好,天香冷哼一声道:“能不好么,她都把人的骨头磨成粉去浇那些花了。 怪不得一进来那股人骨头中散发出的腻味儿这么浓,她住的那间大屋上并没有上锁,推开门进去,看着桌上还放着半碗水,看样子似乎是刚喝了一半。 屋子里竟然出奇的正常,没见着挂着人的骨头之类的吓人东西。怀里的小黑猫忽然喵的一声跳了出来,刺溜一下钻到了床底。 宫鲤蹲下往里面看了看,然后迅速的往后退去,指着那床说底下有东西。 清风和明月将那床拆了搬开,便看着那底下满满的排着人的头骨,那只小黑猫便蹲在其中的一个上面,用爪子挠着,刺啦刺啦…… 第二百二十五章 聚阴阵法 床底下放着骷髅头,这倒是符合这蛊婆子的形象,之前那么干净的房间倒是让他们感觉有些不对劲,不过奇怪的是虽然这么多骷髅头,但是却一点都没有那种死尸的气味,看起来就像是被洗的很干净的雕像。 清风用脚将那些骷髅头踢开,就在那小黑猫蹲着的骷髅头下面,看到了一个铁钩。 用力一拉,在墙的一侧出现了一个洞口,里面灌进来一股阴湿之气,还有腐烂的味道。后面便是山壁,看来这蛊婆子没事儿自己便挖了个大洞出来。 这洞口实在是太小,墨崖肯定不会屈尊降贵的往里面爬,天香便找了几个族人过来,又沿着那洞口往里面挖,估摸着差不多又一个多时辰,里面的人便没了挖土的动静,然后传来一声惨叫。 清风率先跨了进去,他们才跟着陆续进入,越是往里那股腐臭味儿就越浓。 前面传来清风的喊声:“注意脚下面,有腐骨水。” 宫鲤这才看到那土壤里面溢出来一些发黑的水,一边靠着一个少年,脚上被伤到,居然看到了白骨。 “这蛊婆子确实够心狠手辣的,这腐骨水溅一点在身上就能烧个血洞出来。” 宫鲤点点头,这手法与无双老夫人比起来倒确实像那一个族里出来的。 墙壁上熙熙攘攘的趴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虫子,光是听声音就身上一阵发麻,墨崖让他们不要去惊动,这些东西怕是用来处理那些不要的尸体。 跨过那一片陷阱,宫鲤他们便走到了一个比较开阔的空间里,因为有人进来,忽然就从四周涌过来一阵阴风,沿着四周窜了过来最后在中间形成了一个气旋,急速旋转。 墨崖伸手为爪,一用力从墙上抓下来很大的土块,扔到了那中间。 一阵粗粝的摩擦之后,那土块便连个渣都没剩下,试想如果是扔进去一个人或者是活物,肯定毙命。 明月绕着四周看了一下,说道:“这是一个聚阴的阵法,四周埋了人的眼睛,毛发,还有五毒炼制的血水,再用一根灵线相连,只要有生人进入便会感知到气息,这个阵法便会触动,若是一般的人,进来还不待反应便能毙命。” 宫鲤感知了一下,说道:“照这里的阴寒程度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人死的越多,这个阵法的力量便越强大,现在这个样子,看来已经是吸了不少人的血肉,只是魂魄不知道去了哪里。” 几人将这个阵毁了之后便往里面走去,前面的这个大概就是正主了,那漆黑的木门上沾染着新鲜的血液,用手指画着奇怪的符号。 清风正要打开,被墨崖喊住。 “等等,刚刚的那个阵法不止是要止住进来的人,也是防着里面的东西跑出去。” 宫鲤闭上眼睛,双手结印置于胸口,默念着静心咒,然后用感官探入那里面,闭着眼描述着里面的情形。 “有活物,是搅拌的声音,周围有符咒的里面,应该是禁锢着什么东西,那些东西想要闯出来,一直在凄厉的喊叫,味道是……” 她忽然睁开眼,看着那门,说道:“味道是神女溶洞那养着千叶莲的血池子里的味道,里面怕是也有那血蔓藤。” “清风你们先在外面设一个阵法,如果有东西逃出去能阻挡,然后可以够时间追上去斩杀,天香再去叫几个巫师过来,我看这个地方,也是让他们那陵墓里阴气不散的一大帮手。” 几个人都行动开了,宫鲤跟在墨崖身后,看着木门上的符咒道:“这符咒的法力如何。” 墨崖端详了一下,回头道:“比你强。” 几个人很快便回来,外面的阵法也被巫师守好,墨崖站在门前抽出诛魂刀,迅速的在那门上一划,然后飞身而起,又落下一刀,将扑出来的血蔓藤砍断。 黑血溅了出来,宫鲤连忙躲开,仍然被溅到了裙子上,烧出了几个黑洞。 从旁边窜出去了一些黑雾,被后面那阵法困住。几人进去便看着地上挖着一个简单的水池,里面哗啦哗啦的搅拌着,一堆白骨在里面浮浮沉沉,上面开着一朵很是艳丽的荷花。 四周的角落里便是那胡乱挥舞着蔓藤的植物,被清风用符纸烧了个干净,四周那墙壁上钉着很多的骨头,里面窜来窜去的都是些虫子,随着蔓藤的燃烧,那骨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 这个场景与那溶洞中太过相似,这两者很难说没有关系…… 这一手法都像是一脉相承,这蛊婆子在这里炼制的东西,设下的聚阴阵法便是为了凝聚怨气,这样整个村子的运势都会受到影响。虽然每三年便与那陵墓内的东西大战一场但是很显然,也不过是暂时的压制三年罢了。 尤其是那东西越来越厉害,起初他们也不过是以为陵墓中的阴气让那些咒念越来越重,还东奔西走的去捕猎守墓兽来避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冤魂趁着不注意跑了进去。 倒是没想到有人在地底下挖了这么个聚阴坑,族长一进来便气的大骂,“这个老东西,当年收留了她,倒是给寨子里招惹了这么祸端,怪不得有些奴隶消失不见,大家还以为是跑到了雨林没了踪迹,现在看就是她下的手,还有她那些族人的尸首,最后无缘无故的消失,肯定是她搞得鬼,还来找我大吵大闹说是我们扔了她那些族人的尸身,真是气死我了,这么个恶毒的东西!” 墨崖抬手制止他乱骂,说道:“她已经死了,多说无益。蛊婆在你们村子里的时候可曾与什么人走比较近,看这里的样子光是靠着她一个老人很难做到,肯定是还有帮手,如今正主死了,那个帮手要不就是跑了,要不就是还藏在人们中间,你去查一查,不然的话以后也是隐患。” 族长点点头,带着几个族人出去了。 宫鲤他们沿着墙角搜查,看看还有什么收获,整个里面有烧焦味,和那血池里面的甜腻腻味道,夹杂在一起让人头脑发晕。 大家屏息翻找,清风喊了一声,大家都聚了过去。 “这后面又是空心的,而且你们听。” 他拿着扇子沿着那空墙的四周,往周围敲了一圈,然后发现每个一段距离就会有那空心的声音,似乎是里面藏了什么东西,接过族人递来的铁锹,清风试探着找了一个角度,重重的敲了上去。 然后便听着里面轰的一下,墙面便塌了个口子,把碎石块拿出来,便看到在那一个四方的窟内摆放着一个黑漆漆的陶罐子,上面画着符咒,瓶身上有些油腻,味道也很恶心。 有族人已经被那熏得吐了起来,他们几个人倒还好,清风接连又将几个地方敲开,全部一样都是那罐子。 墨崖看着四周一溜二十多个罐子,皱了眉头,“这里面是尸油,用镇魂的咒语封着口子,底下应该是埋着糯米赤豆一类的东西,应该留了出口。” 说完便绕着那些罐子走了一圈,然后站着其中两个中间隔了较宽的地方,用刀劈了下去。 稀里哗啦的掉下来一层石头,然后便看到了墙后面又出现了一个很小的洞口,有冷湿的空气传了过来。 墨崖用一张符纸双手翻飞很快折了一只鸟出来,挥手扔了出去,那纸鸟便顺着洞口飞了进去,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又返了回来。 “通到了陵墓底。” 众人都纷纷叹息,这蛊婆子也算是费劲心机了,又是摆阵又是杀人的,怪不得把自己整的人不人鬼不鬼,但凡这些损阴德的事情都会受到反噬。 “看来这蛊婆真是一门心思的想着要把这些人置于死地,没少下功夫。” 天香捏着鼻子看了看那些黑漆油腻的陶罐,缩了缩脖子,说道:“当年我被她诱过来的时候,这里面的景象还不是这般,那个时候只有中间一个大台子上面大大小小的放着许多的罐子,莫不是就是这些吧,但是这尸油……” 周围确实倒是没有什么生过火的痕迹,之后大家便想到了那正屋旁边的一个耳房。 第二百二十六章 白眼儿狼 果不其然,里面虽然也打扫过,但是那股子腻味还是很明显,一开门便从里面散了出来,旁边有几个大缸,里面也是腥臭的厉害,旁边还有几个袋子,里面放着赤豆、糯米之类的杂粮。 宫鲤不小心碰掉一个小罐,被里面的黑虫子吓了一跳,清风忙用火将那些东西烧了。 这蛊婆住在这里有七八十年的光景,大家虽然对她不友好,但是族长关照过,倒也没有人去欺负她这么一个老人。 “当年我被蛊婆拉到院子里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觉得害怕,反而看着那医院自的荒凉有些可怜她,教我用蛊的时候最正常,脑子里也清晰,只是大多的时候她都满心仇恨,总是画一些符咒来诅咒着一些人,当时并不知道原来诅咒的对象就是我的族人们。” 初九从床底下找到了一个当时蛊婆子给她的一个木雕,活灵活现的就是她的模样,而且听她的意思似乎是对着蛊婆子倒也算不得恨,反而很了解她的心酸。 宫鲤接过那木雕看了看,确实是个精致活儿,连头上戴的花都刻了出来。 “蛊婆子估摸着也是某些人手里的一步棋,不然怎么会给她错误的信息,让她到死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不过是花了半天功夫为他人做嫁衣。” 清风站在窗口看着蛊婆屋子的方向,说道:“这么多年的布局,到底是为了干什么,如今但凡知道的那些老族都好似与桃源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最后桃源被毁,巫蛊盛行但是总归还是一脉传承,可是他们分散到了不同的家族,便也把这些家族的事情串联到了一起。” 墨崖点头,“祭灵老族吸收了一部分巫蛊老族的人,这巫师族也安置了一批,东海之上还有……” 屋里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众人都明白,这本来消散于世间的老族忽然接二连三的被翻出来,绝对不是他们运气好,找的巧妙,而是这些出现在身边的人,也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让人觉得,安排这些巧合的人,很快便会出来同她们交锋。 很快,族长便将族里翻了的底朝天。 他这次被气的不轻,自己养了只白眼儿狼,供吃供喝的居然暗地里死了这么多招数来害他们族人,祖先陵墓被那些阴气冲着,族里能安稳才怪。 “以前的祖宗做了什么我们并不知道,可是他们该死的不该死的已经没什么人在了,她使得那些阴损法子害得我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族里那些去接触她的年轻人,都是硬派过去照顾她的,真没想到生生的葬送了那些人的性命。” 族长重重的捶着桌子,如果那蛊婆子没死,估计他能上去将她头拧下来。 清风不忍他这般说自己的族人,便接口道:“族长您和族人是不知道,但是你可知当年桃源一族被灭是你们族人参与了的,数万条性命就没了,蛊婆子能活那么久,也就是靠着这仇恨支撑。” 其他长老也缓和了神情,没有在揪着蛊婆这事不放。 宫鲤见大家总算是冷静了,便问族长,“您可知道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是什么势力?蛊婆子死的时候曾经说,有人告诉她我们要去毁了那桃源,所以才从这寨子里跑了出去,想置我们于死地。” 也就是说,这会来到这巫师寨子里,很有可能就是有人设了个局,让他们一定要改道进来。 “若说有过节,那也只有驱鬼族了,我们两族立场不一样,一族是招鬼,一族是杀鬼,剩下的也就是那给我们族下咒念的族人了,只是他们当时也是被屠族的。” 墨崖笑了一下道:“桃源一族当时也是被灭族,这不是还有族人在?” “这倒也是,但是我们至今都没曾见过那些人出现。” 宫鲤想了想说:“您之前不是去查了那些鱼蛊婆子平日里又接触的人?可有什么收获,会不会是那些人早就在族里了,但是你们却不知道。” 族长这才说起了,他这次去查找的结果,很奇怪,那些与蛊婆子接触的非死即失踪,竟然连一个活口都没有。 “难道这样的怪事都没人上报?有人无故死亡、失踪你们不管?” “那些人都似犯了事的,而且出入雨林失踪本就是平常,所以也没有引起怎么重视。” 墨崖点了点桌面说道:“看来这蛊婆子也算准了的,不留下什么把柄。” 就在众人说话的空档,有一个族人从外面跌了进来,“不……不好了,族长,我们陵墓里面的那藏书阁着火了,您快去看看!” “什么!着火!” 先不说陵墓底下阴冷潮湿,普通的火把都难以燃着,就说那藏书阁还留着守卫,那么大的地方怎么可能一会儿的功夫就着起来的。 看来他们这一遭,实实在在是给人做了嫁衣,将那咒念清除,族人没了诅咒,但是整个陵墓也暴露出来。 一行人匆忙赶到了陵墓外面便看着那口里面正往出冒着黑烟,一些族人捂着口鼻提着水往里面跑去。 他们几人也想一探究竟,但是被墨崖拦住,自己化作黑雾冲了进去。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那烟淡了下来,从里面蔓延出冰棱,散着寒气。墨崖手里拎着灵海走了出来,他已经昏了过去。 天香跑过去接住他,然后拍着他脸。 墨崖沉着脸走了过来,然后垂眼看了灵海一眼,说道:“问他们两兄弟吧。” 族长一听这话,登时脸色发青,接过旁边的水便浇在了灵海头上。后面被压着出来的灵川一见他们这样对待灵海变挣扎着要扑过来。 “你们放开他,不关我弟弟的事。” 天香抱着有些发抖的灵海,看着灵川大声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呀,怎么去烧族里的藏书阁!” “你给我闭嘴!你们姐妹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自己的家人,如今母亲死了,我带这个村子有什么可流连的,一位解了咒念就天下太平了是不是,想的好!我自己杀不完你们,便也让你们宝贝的那些东西都付之一炬!” 灵海挣扎的站起来,摸索着灵川的方向,哭着说道:“哥,你还有我呀,咱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待下去,母亲她一直就放不下的恨为什么你要背着,不要在执迷不悟了哥。” “小海,大哥对不起你,害的你看不到东西,不过这样也好你看不到我现在的狼狈相,败者为寇,我也认了,这辈子就这么个下场,这天下也太平不了多久,我在地底下等着!” 说完便仰头吞了一瓶东西,他跪在地上伸出手指着临海的方向,面露凄苦,身上的血肉迅速腐烂变成一具骨架,与蛊婆子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墨崖看也不看地上的灵川,盯着族长道:“灵川不是这个族里的孩子……”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付之一炬 族长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陵墓里,看着那藏书阁被付之一炬,噗通一下便跪下,“守了几代的东西,到我手里就全毁了,我要怎么向祖宗交代啊!” 宫鲤他们走到里面看着被墨崖冻上的墙壁和书架,问道:“书灵可还在?” 墨崖摇摇头,“我到里面的时候,灵川已经将书灵毁了,整个里面都烧的七七八八,大店门紧闭,若不是有人闻到了那烟火味,怕是真能烧个干净。” “那灵海当时……” “灵海跪在那里用巫力控制烟火,但是他能力有限,挡不住这用尸油炼成的火影子,但是很显然对于灵川的异常,他是老早就知道的。” 所以说,灵川那暴躁的脾性和咒念没什么区别,他是真的对这个族还有族人痛恨。 灵海在天香的搀扶下走到宫鲤身侧,气力不是很足的说道:“哥哥是母亲过来之前就怀上的,当时生的时候说是早产,其实正常生产,父亲没有张扬,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母亲对待大哥的态度很不好,经常将他关在黑屋子里,不是对他说些什么,反正大哥后来整个人就很阴郁、暴虐。” 宫鲤摸了摸下巴,“他和蛊婆子有什么关系?” “大哥是族里功夫最好的青年,出入雨林丝毫没有问题,有一次他说寻到了一个捷径就在蛊婆子住的那附近,带着族人走过几次……” 看来是带着那些族人都走近了蛊婆子的屋子里,成了阵法中的一缕冤魂。 她倒是对天香他们的母亲好奇了,怀着孩子,忍辱负重嫁到仇家来,若不是今天这情形,她都要敬佩这个女子,对自己对孩子都够狠心。 灵川之所以内心被仇恨掩盖都是他的母亲不停灌输那些仇恨,压得喘不过起来,最后才走向深渊。 族长最后竟然也说不出灵川的母亲是什么人,只是知道当时灵川的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怀着他孩子的女子,那女子腿也瘸着,畏畏缩缩看起来就是那没什么胆子的女子,别人本来还嘲笑他父亲是从哪里拐带来这个小兔子,现如今真是笑话,风水轮流转,整个村子的人竟然都被这么个女人算计了。 如此看来这灵川的母亲很有可能与那蛊婆子也有交集。 “或许,当年初九被蛊婆子带走,与她母亲逃不了关系。” “有可能,那蛊婆子待在那么个角落里,若不是有人给她说一些族里的事,她又怎么能找到正好遗传了巫师血脉的初九和天香。” 宫鲤点点头道:“所以她母亲活着的时候便自己与那蛊婆子接触,等到她死了以后便让灵川接手。” 墨崖看了看在那边发呆的灵海,“这个女人倒是一肚子复仇的心思,孩子也不过是她的棋子,也就是天香从寨子里跑了出去,脱离了她的控制。” 所以说女人狠起来,那真是厉害的够呛。 藏书阁烧了个精光,族长焦头烂额,族人更是将天香一家看做是灾星,也就是碍着墨崖几个人有本事才没找他们什么事。 但是中间发生了一件事,让墨崖他们不得不带着天香姐弟三人连夜离开巫师寨。 也就是着火这事儿过去两天,墨崖他们被带着去陵墓帮忙修缮藏书阁,按说也用不着外人,但是族长一副恳求的样子,他们便答应下来,毕竟之前也是他们要进去藏书阁看书,才撤下了一批守卫,让灵川有机可趁。 可以想象那么大的藏书阁,饶是他们手脚再快,法力再高,也架不住这里面太大。 等到总算收拾好,要走的时候发现那打本竟然从外面锁上了。 “这老东西搞什么,让我们来这里帮忙难道是要把我们困在这儿!” 后面还留下的几位族人面面相觑,惊恐的看着墨崖,扑通一下跪在那里,说道:“求几位饶命,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就是因为没什么大本事,所以才被派到这里面来整理这剩下的残书,打扫里面的一些脏东西。” 墨崖冷哼一声扭过头,抽出诛魂刀,刀身闪着寒光,重重的看在石门之上。 “轰隆”本以为这门能打开,却不曾想这是门居然如此坚硬,就连这诛魂刀砍在上面也只是留下了一道划痕。 墨崖又试了几次,便停了手,这个方法行不通,石门岿然不动,反倒是里面的几人因为诛魂刀的寒气先受不住了,那几个没有内里支撑的族人已经抖索的抱作一团。 “这族长现在来这一手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清风气愤道:“还说蛊婆子是白眼儿狼,我看他们才是,前脚还求着我们救命,后脚就能恩将仇报,怪不得能衰落成这样,定然是这种缺德的事情没说做。” 宫鲤深表同意,坐在中间的木桌上,用寒刀狠狠的戳着那木头,说道:“一群乌合之众,也难怪灵川和她母亲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心中的仇恨居然未减一分,可想而知,这些人暗地里是什么货色。这真是阴沟里翻船。” 明月在四周转悠的看着有没有什么出口,然后扭头看着他们,“也怪我们识人不清,我当初见这族长和几位长老一番掏心掏肺,又是舍了命的就那些族人,也觉得他们坏不到什么地步,没想到还是看走了眼。” 墨崖收起诛魂刀,从怀里拿出几张黑色的纸,分给他们然后开始叠纸鹤,墨崖说这些黑色的纸是冥殿专用的,释放这些纸鹤出去,会有冥殿的人感知到,然后寻找到一线生机。 刚放走了那些黑纸鹤,便听着一边的墙上忽然传来“咔”的一声,宫鲤敏感地捕捉到,然后往那个方向看去。 正好在那几个族人的身侧,宫鲤跳下桌子就往那边走去,还没走到跟前,便闻到了一股腐骨水的味道,猛然间停下脚步,一种类似于齿轮转动的声音从墙的一次响起…… 宫鲤瞪大眼睛看着那一处墙面,忽然响到了什么迅速的往回跑,然后大声的叫到:“快上上面的架子。” 话音刚落,便听着噗的一声,墙面被一个钢珠捅破,从另一边哗啦一声灌进来冷水,几个族人跑不了,便被那大水冲倒。 来不及哀嚎,便被那腐骨水吞了个干净。 清风气极踩在一边的书架上,看着往里面灌的水,骂道:“这个混蛋东西,若是老子出去,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宫鲤也紧跟着骂了一句“混账东西!” 墨崖轻飘飘的落在书架上,单手拈了一个诀便向空中一抓,一只黑色的纸鹤被他夹在两只中间,那东西忽闪着翅膀,嘴巴张合,然后便化作一股黑烟消失了。 书架底部被那腐骨水侵蚀摇摇晃晃,墨崖往后面看了一眼,伸手脱下自己的袍子扔了下去,然后念念有词便见那衣服展开呈一个毯子形状,墨崖揽着宫鲤的腰身跳了上去,然后清风、明月紧跟其后。 那水流很急,而且水面上还泛着黑气,味道极其冲笔,清风从怀里取出几粒药丸,服下去才算好了许多,之前头脑昏沉,总是想一头栽倒那水里去。 他们踩着墨崖的袍子,并不是很快,里面的书架纵横交错如同迷宫一般,墨崖会在拐弯的地方停顿一下再前行。 忽然宫鲤听到一个细微的呻吟,拉住墨崖的手,他们便往那个方向靠去。 “是那书灵,他竟然没有被毁。” 第二百二十八章 调虎离山 他们看到书灵的时候,他已经缩成了很小的一点,藏在一本厚厚的书里,整个形体都成了淡淡的透明,见他们过来很是欣喜,从书页里钻出来站在清风的扇子上。 “你不是被那灵川烧毁了?” “那鬼火确实厉害,但我是精灵,但凡有一缕书香我就还能保住元神,当时那小子进来放火并没有怎么顺利,谁知道从哪里冒出两个灰袍子人来,头上戴着面具就将火引到了里面。” “还有人?” 难道说还有外来人跟着灵川进来防火,那这些人放了火之后去哪里了…… “他们自己将自己做火引子烧死了,不然这里面也不会烧的如此干净,都是因为那将人身上凝了怨气,才将这股邪火燃的到处都是。” “你可知道那两人是什么人?或者与灵川之间有没有什么交谈。” 宫鲤看着墨崖点点头,然后赶紧又回头看着书灵。 它想了想,说道:“那两个灰衣人很是奇怪,说话声音忽男忽女从始至终都没露脸,我只听灵川说‘要他们的主子放过他弟弟妹妹,寒族已经履行了当年的盟约,并没有违背誓言……’剩下便是那灰衣人说了个好字。” “寒族?还有这个族?难道就是灵川母亲来的那个族……” 宫鲤头大的翻了个白眼,说道“怎么又出来这么个族,现在杂七杂八的这么多族人,整个一个线团都绕在了一起。” 书灵摇摇头不赞同道:“什么叫杂七杂八,这寒族你们并不知道,那可是一个很神奇的族落,居住在极寒之境,那里的人们修仙问道,很多动植物都修炼成精灵,从不杀生,与人为善。因为气候极寒,族人很少,但是偏安一隅很少来中原一代。” 宫鲤等他说完,冷笑了一声:“偏安一隅?若是之前我还信,但是现在但凡说是不问世事、偏居一处的那些族群必然都私下里与外族又勾连,桃源族,东岛渡魂族,还有那武家人……一个个都说遗世独立,可如今看着哪里都不少掺和。” 书灵摸了把胡子不做声,然后忽然抬头指着一处墙壁说道:“那个书架背后有机关。” 墨崖抽出诛魂刀纵身一跃便落在了书架顶端,挥刀便砍在了上面很细小的一个缝隙上。 之所以这么粗鲁的解决是因为,四周墙壁忽然又开了几个出水的地方,水已经漫了上来。那裂缝被墨崖砍了几刀之后,脱落了一些砖块,里面露出几个门环,用力一拉,整个藏书阁都震动了起来。 那门环陷了下去,被墨崖一章击碎,他跃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又返回来招手让他们过去。 从那窄窄的空间穿了过去,另一头竟然连接着历代族长的排位与棺椁,扫了一眼,将近两三百位,看来一脉相承下来出了不少人。 想来这里面也不会有什么暗器之类的,不然误伤了那些排位可怎么办,所以这里应该是可以出去,几人找了找,最后发现竟然是在最前面那个棺椁的下方有个圆形的凸起,按下去之后,两侧石门便都升了起来。 墨崖又用符纸试探了一下生门,最后有一边的符纸飞了回来,墨崖便收起来向那边走去。 可没想到,却又一次遇上了最早那次他们遇上的守墓兽。 这东西之前幻化成了一只火凤,在那次的仪式上很是威武,如今展开翅膀守着洞口,瞪着铜铃大的一双着火的眼睛看过来,只要他们一动便会一爪子挠过来。 几人分配了一下攻击的位置,墨崖率先冲出去直刺那守墓兽的眼睛,而清风明月则从左右两侧扑过去,先断了他的翅膀。 宫鲤双手结印,将白练祭出,它迅速的化作一个星芒旋转着攻向那东西较为柔软的腹部。 四个人虽然第一次配合,但是都很是默契,没有丝毫慌乱,一会儿工夫那守墓兽便轰然倒地,胡乱的挣扎,清风、明月因为离得近被爪子挠了几下,宫鲤站在外围操纵白练倒是没有被重伤,只是身上被扫来的劲风刮了几道口子。 几人迅速的穿过那墓道的门,往墓道里面跑去,里面黑漆漆的宫鲤便拿出了那小人鱼赠送的眼泪,注入内力,那珍珠便散发出柔和的光线,墓道里也亮了起来。 四周石刻着很多画像石,宫鲤便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墓道不是我们之前进来时候看到的,这些东西上次可没有看到。” “你们看这里画的,不就是这巫族和几个穿着袍子戴面具的人在诛杀一个部族,看着样子应该是那寒族,后面还有一些看着像是妖怪的东西,大概就是那里修炼成精怪的动物,他们都被烧死了。” 清风那扇子点着画面,里面很多都是那些族长长老们在举行仪式,占卜。 看来确实曾经辉煌,这身行头很是华丽,边上还站着一些头戴皇冠的贵人,那应该就是给皇家当国师的时候了。后面便一代不如一代,他们自己来到了一处地方,繁衍生息。 宫鲤的刀尖在一个画面前面顿住,几个人都纷纷看了过来,书灵也从清风的扇子里钻出来,看着那画面。 “这不就是桃源族?” 这幅画面上面显示的是,这巫师族有人前去桃源族拜访的画面,然后两方都很是高兴,临走的时候还带了什么东西出来。那东西被带回巫师寨,有人服用之后……死了! 接下来这巫师寨的人去了桃源理论,却被赶出来,之后有一些灰袍戴面具的人便前往桃源村,却寻不到入口。 这个时候他们刻了一个人,他站在那些人面前,告诉他们路线,之后便是杀戮的场景。 而那个人,如果他们眼睛没瞎的话,看到的那人是个和尚。 和尚……南无?还是无涯? 之后的那些画面倒是与现在他们知道的事情类似,东岛渡魂一族的庇护,他们大战与东海,死伤很多人,从此便回来修养生息。 之后还与驱鬼族因为半鬼人的事情决裂,将他们引诱到一个聚阴池绞杀,若不是墨崖赶去的及时,那驱鬼族如今估计也是被灭族的下场。 “呵,这巫师寨真是人才济济你看看,哪里都有他掺和一脚。” 一路看过去,这巫师真是神奇,大大小小的战事都参与了不少,于每个老族都有过节,真是无处不在…… 无处不在? 宫鲤顿住脚,然后村数的转身又把之前的石刻像看了一遍,喃喃道:“这个和尚,他出现在了每一场的战斗中,你们看……” 墨崖看过去,也在那些人们的中间,发现了这样一个人,他有时候露着头,有时候半边身子…… 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百二十九章 幽鬼现世 看来这巫师族得罪的人还真不是一个两个,这个诅咒更是狠戾,非但让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毫无人性转而屠杀自己的族人。 清风给初九包扎好之后,便将她扶着靠在了石头上,沉声道:“如今他们成了这般模样,若是被困在此处还好,如果要是被他们跑了出去,那简直就是灾难。” 墨崖一手扶着诛魂刀的刀鞘,看向寨子方向,“这些人和一种东西很像,你们或许都未曾见过。” 大家都好奇的看向他,他用刀尖敲了敲石头,说道:“冥殿在未建立之时,也是等级森严,地底下藏污纳垢,一部分鬼怪被冥殿收编,一部分则放逐到蛮荒之地。而那些东西,便成了游荡在冥殿之下的幽魂,冥殿称之为‘幽鬼’那些东西与今日见到的这灰袍子很是相似,同样的嗜杀成性,敌我不分,吸食人的魂魄……” 宫鲤听他这般说,不解道:“有这样的幽鬼在,冥殿为何不将之收服。” “阴间与阳世一样,也会有力所不及的时候,况且幽鬼吸食阴寒之力,甚至都比鬼差还要凶狠,久而久之倒是与冥殿分而治之,如果没什么大事,两方也不会互相干涉。” “按照墨崖说的,这幽鬼莫非与这灰袍子有什么瓜葛?” 墨崖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沉沉的看着水里,忽然他拔出诛魂刀将其刺入水中。 那水流乖顺的冲刷过刀身,在诛魂刀的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之前还想不通他们这是如何勾连上的,原来是借了黄泉水来往。这条围着寨子的河流里面有黄泉的气息,这水里怕是也藏着什么邪恶的东西,巫师族应该是与那幽鬼做了什么交易,如今却被控制,这里成了幽鬼在人间的屠场。” 说完便站在石头上,单手捻决,从指间出来一串金色的符咒,没入水中。 大家都站直身子看着水里的动静,一会儿的功夫那符咒便升了起来,但是黯淡无光,上面蒙上了一层黑气。 “不错,这里确实连着那幽鬼的通道。黄泉来自地下最深处,没人知道源头,他将冥殿与幽鬼的区域分割开来,上千年来互不来往。如今那幽鬼竟然借着黄泉打开人间的入口,狼子野心。” “这件事,冥殿难道一直都没有察觉?” 宫鲤皱着眉头,这不合理,黄泉可是冥殿引渡亡灵的地方,被幽鬼掺和了都没有察觉?” “或许是真不知道,也或许是假装不知情,黄泉先经过幽鬼之地,才又流过冥殿,在与人间的暗河相通,你见过的武家人村子的河流,还有渡魂族村子的海域,都是冥殿默许接了人间的通道。所以,如果幽鬼耍了什么招数,冥殿未必能够知晓。” 清风不自觉的掏出扇子,敲打着手心,说道:“幽鬼一说,确实闻所未闻,竟然也是成了气候。如今幽鬼现世,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灵海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之前听二姐姐说过一些你们的事情,我觉得这幽鬼或许一直都在跟着你们的步伐。” 宫鲤仔细一想,这个猜测也有些道理,当时只以为与冥殿有什么瓜葛,如今看来那溶洞不知名的血池,晋川边境那鬼山矿坑,那被盗走的镇魂幡……如今一想,幽鬼参与其中的可能性很大。 “墨崖,你们冥殿是怎么谈论幽鬼这种东西的呢?” “冥殿之人很少谈及幽鬼,觉得那些是下等的玩意儿,而且阴狠无比,或许是出于畏惧又或许是出于身份,几乎很少有人会公开谈论此事。” 一直以来被忽视的东西,如今跳出来使坏,还真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雨林上空的太阳被挡着,也不知道哪里是个顶端,明月勉强的辨认方向,带着大家跌跌撞撞的往前行走。 然而他们居然走到了一处断崖,对面便是一缕平地,中间隔着一道不可见底的深渊,宫鲤小心的探头一看,便被底下那阴寒的气息,灌得浑身冰凉。 几人站在边缘,看着对面的地方,都有些惆怅。 如果是墨崖自己过去应该没有问题,但是这后面还跟着几个无法飞跃的人,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是墨崖一次一次把他们都运过去。 墨崖倒是没有说什么,看样子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我先自己过去,如果可以再分别带你们。” 说完便飞身而起,起初他们尚且可以看到墨崖的背影,但是忽然之间他便没了踪影,对面的那履平地也像是幻想一般消散,然后变成一处冒着泡的黑水。 “墨崖!快回来!” 可是对面丝毫没有声音,这时脚下那深渊之中有了声音,哗啦哗啦像是有一条河流被忽然开闸之后奔腾而下。 然后,那底下便泛起了白雾,有着一股冰雪般的水汽,将他们几个冻的发抖。 宫鲤将小呆召唤出来,并排站在他们身前,拿着刀指着那深渊,如果有什么东西冒上来便立刻下手。 “啧啧,真是英勇的小娇娘,不如跟了我回去,我一定会好好疼惜你……” 他们没有料到,等上来的是个不男不女的人,他从雾气中显出身形,穿着件松垮垮的黑色袍子,坐在一根晃动的蔓藤上,嘴角含笑看着宫鲤几人。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将墨崖弄到什么地方了!” 那人咯咯一笑,伸手一挥,忽然之间便到了宫鲤跟前,指尖撩起了她胸前的头发,说道:“那是你的情郎?他不如我,跟了我可好……我” 话还没说完,便放开宫鲤向后一仰,躲开了宫鲤刺向他胸口的寒刀。 “真是个辣美人,欠调教。” 说完,他那头发便向海藻似的散开,一下子缠在了宫鲤的身上,而其他人则被从深渊底下探出来的血蔓藤阻挡了身形,只能焦急的喊着她的名字。 这不男不女的人,将头发收紧,把宫鲤拖到跟前,摸着她的眼睛道:“像是盛了冥河之水一般,真是漂亮。” 宫鲤盯着他的面容,总觉得他眉眼之前很是熟悉,却一时又想不出来,那双狭长的眼睛睫毛很长,就这么盯着她。 “你的也很漂亮,不用羡慕我。” 那人眼睛睁大了些,似乎没想到这个时候宫鲤还跟他耍嘴皮子,便伸出手将她的脸抬起来,弯起了饱满的嘴角,就向宫鲤凑了过来,宫鲤瞪着眼睛死命的向后躲,却被脑后的手禁锢着。 忽然力道一松,一股极其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半男不女的人呼啦一下瓢了很远,皱着眉头看着被砍断的手臂,身上的头发已经散开。 宫鲤被墨崖揽在胸口,大口的喘气,之前被那头发缠着差点窒息。 “找死!” 墨崖身上煞气流转,手臂用力,宫鲤抬头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 那人丝毫都不在意那断臂,任由它滴答着黑血,反而调整了一下坐姿,似笑非笑的看着墨崖。 “令主大人,我倒是没有见过你,杨轩现在去哪里了,我倒是与他有几分交情,他倒是轻松,把这烂摊子丢给你了。” 宫鲤这才想起来,这人与杨轩容貌很是相似,只是杨轩看起来已经是四五十岁,而这人则像是那二十多的年轻人,又因为太过阴柔,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墨崖的诛魂刀一直指着那人的方向,冷声问他是何人。 “你都走到这里了,猜不出我是什么人?而且你体内也留着我们这些下等生物的力量,感觉不到吗?” 那人说完见墨崖冷着脸没有接话,又看了宫鲤一眼,“当年你们冥殿的鬼尊从幽鬼中脱身,修炼了什么法术去投奔了冥殿,还成了鬼尊,啧啧真是笑死人了。能背弃幽鬼,便也能背叛冥殿,他当年到了冥殿的东西逃走,机缘之下又把鬼元落入你的体内……剩下的不用我说吧。” 墨崖握着刀柄的手收紧,毫无征兆的又劈了下去,那幽鬼屁股底下的蔓藤拦腰断裂,他便轻飘飘的站在半空之中。 “你的力量凶狠暴戾,若不是你母亲给你换血,有了诛魂刀镇压,你也是彻头彻尾的一个恶魔,为什么要为冥殿效力,要维护那些愚蠢的人类,跟我们一起吧,幽鬼将尊你为主。” “你最好立马消失,等着冥殿的战术,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那人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抚弄了一下头发,忽然脸色正经道:“你看到的善恶就真的是善恶?千万年来生灵更替,哪次不是经过战斗,你到底要站到哪一方,考虑清楚了再来寻我……我叫秋生。” 说完便化作一团白雾坠入深渊之中,又是那河流奔腾的声音,然后整个地面震动,深渊缓缓合上。 对面那黑水湿地也没了踪迹,变成了雨林。 “这个秋生的意思是要招揽你?” 第二百三十章 又见杨轩 看来之前灰衣人忌惮这片雨林便是忌惮这里的幽鬼,见识了之前那秋生能力,便知道这次放过他们是有意示好,不然以他们几个如今的状态,如果来一群幽鬼,真不见得能扛得住。 墨崖一路上心情都不好,虽然一贯他都不爱说话,但是这次整个人都冷得够呛。 中间出来机制野兽,他竟然直接就用诛魂刀将它砍成碎屑,似乎是在发泄什么怨气。 “终于出了这片林子,咱们如今是要往哪里去。” 墨崖看了看前面的道路,说:“皇都!” 宫鲤回身看他,“为何要去皇都,那里如今也不安生。” “杨轩在那里。” 原来水要去找杨轩,想到这儿,宫鲤凑近墨崖小声的说道:”我之前看那人眉目很像之前见过的人,起初还想不出来是谁,那人倒是说了杨轩,我才想起来这两人长的真是相似,是不是父子之类的关系……” “这得去问他,对于杨轩从哪里来的,很少有人知道,我接了诛魂令的时候,他就是这般模样,按照你的猜测,这杨轩与幽鬼或许真的有些渊源,上次在东岛遇到他我也是奇怪,看来他或许知道了什么,所以出来暗自查探。” “所以你要找他问清楚?” “他以我的名义,向冥殿的药王拿了回魂草,这个东西本来是有数的,因为它能让生魂归体,所以很是难得。” 这个杨轩神神秘秘的出现,又悄无声息的失踪,上一次分开的时候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没了踪迹,看来墨崖已经知道了他的下落。 正好,那卷幅上面显示的桃源境也在那个范围之内,迟早也得走这一趟,便计划着往北去。 他们走了很远的路才回到了起初那个小镇,之前改道去了巫师寨,虽然搞了一身伤回来,到底还知道了些事情,这巫师族差不多被人们遗忘,但凡有人做法也不会去请巫师来,一族衰落,那些人必然是不甘心,这不,居然和幽鬼扯上了关系。 如今他们还被困在雨林,又被墨崖在出口设了阵法,短时间可能没办法出来害人,但是这绝不是长久之计,就如同那秋生暗示的那般,战争势必要爆发,只是墨崖作为这样一个复杂身份的人如何选择。 如今,时间才是重点。 宫鲤挑了挑桌上的灯芯,托着下巴喃喃道:“我有预感,如果把幽鬼这件事弄清楚了,桃源村的方位也会出现。” “嗯,如今这些老族都牵扯在一起,想必当年的桃源一族也没有独善其身,那巫师寨陵墓的石刻画上面显示的那些巫师族的人还到村内拜访,双方还交换东西,这就说明这个村落并没有完全封闭。之后灰衣人屠村,虽然原因不明,但是肯定与里面的某种东西有关。” “哎,冤冤相报何时了……” “欲念重生,不是报冤,是冤有头债有主,种了因,便得还什么果。” 宫鲤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忽然感觉疲累,总是感觉有种很无力回天的挫败感。 爷爷那里是,巫师寨也是…… “小小年纪叹息什么,这些事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去扛着,这天下有的是人,他们照样得肩负这些责任,放心,有我。” 宫鲤点点头,站起身撑着窗棂便跃了出去,落在外面的一颗树上,盘膝而坐。正是满月,随着她调动内息,整个人便被月色笼罩,丝丝缕缕沿着她的身体盘旋,最后被她吸收。 墨崖靠在窗边看着端坐在树间的宫鲤,笑了一下,撩起衣袍曲起腿坐在窗棂之上,看着外面宁静的小镇。 不管是如何,他都会保护这天下苍生,还人们一片宁静。 次日清晨,他们走时要付这些银钱,宫鲤站在一侧等着墨崖付账,但是他站起身却径直要往外走,那店主脸色不好看的端着算盘,看着宫鲤的眼神已经有了怀疑。 “那个,容我去找同伴拿钱。”说完便领着店小二追上了墨崖,拉着他的衣袖,挤眉弄眼。 “银子在你的身上吧,我这记性不好居然忘了,拿给我,得付这客栈的钱。” 墨崖皱了皱眉头,看着她道:“一直都在你身上,怎么……没从天香家带出来?” 宫鲤心中郁结,她只是随身带着自己的那几样宝贝,包裹怎么会带在身上,银子那般重,肯定是放在屋子里的。 “你不是可以变吗?快变十两出来。” 小声的凑到墨崖身前说道,但是很显然今天是要倒霉了,因为墨崖很是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还真以为有那个法术?如果都能用法术便银子,那天下不就大乱了。” 店小二见他们嘀咕,咳了两声催促道:“几位看着又都是体面的人,可别做出那吃霸王餐的举动来,我么这店虽然小,但是也有两百来年的历史了,上头的东家可是朝廷里有头有脸的大官,咱们和官府的关系也好着呢,别闹的最后不好看。” 宫鲤被说的脸红,又招来清风等人问了问,几人将自己身上的银子都凑了凑才勉强够,最后还是宫鲤与清风又是说好话又是奉承的让店主给抹了零头。 从里面出来以后,几人身上被搜罗的光光的,之前宫鲤捧着那钱袋子,拍着胸脯说以后都不用拮据着,想吃想和都有银子。 如今…… “咱们难道要步行往那皇都走吗?” 天香牵着灵海的手,看看外面那没有尽头的大陆,感叹道。这出城就用了大概两个时辰,清风还背着初九,几个人就站在那里因为银钱发愁。 “你不是说可以把石头变成银子的么!现在我们都大手大脚的花完了,你又说变不出来这下可怎么办!” 墨崖点了点宫鲤的额头,“也只有你这傻得相信这话。” 然后想了想,指着宫鲤的魂珠,唤了一声“鬼影”。 小呆背着大刀出现,看着墨崖念了几句听不懂的话,化作一道黑烟便往城里飞去。不一会儿功夫,便从怀里拿出来几个不一样的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看来不少银子,而且上面飘着一股香粉气和酒气。 几个人看着墨崖接过那钱袋,一人分了一个,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墨崖这是让小呆去……偷了人家的银子,宫鲤捧着那袋银子,指了指小呆,见它也窸窸窣窣的将一包银子藏到了怀里,说道: “这是偷银子去了?” “怎么是偷,他们这些人寻欢作乐不就是有闲钱花不出去,我们为他花一下,也算是成人之美。” 宫鲤虽然觉得这是个歪理,但是银子怎么也不舍得丢下,就摸了摸鼻子收到了怀里,然后指着身后道:“索性是成人之美,不如我们再雇辆车?” “如此甚好,甚好!” 几人不约而同的附和着,将银子都揣了起来,然后朝着那车行走了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冤家路窄 去往皇都的路程不近,几人一琢磨还是买了两辆车,又准备了些行李才从镇上出来。只是刚撩起了车帘就听到了一个好久不见的声音。 是曲流这个半鬼人…… “真是巧,居然在这里遇上,你们这是要往哪里走?” 宫鲤本来是不想理会的但是他站在那里,一副不回答我就跟着你的架势,她没好气的回答道:“怎么不知道是不是你神通广大一直跟着我们的,天下哪来那么多的巧事。” 曲流也不恼,反而转头看了看一边坐在轮椅上的初九和一旁眼睛明显眼睛看不到的灵海,摸了摸嘴唇。 “几日不见你们这又添了新人。”说完走向初九,却被一旁的清风挡住,笑了一下站在原地朝着初九说道:“我不过是与故人打个招呼罢了,你们不必紧张,现在你们这么多人,我就自己我还能上天不成。” 宫鲤冷笑一声:“您那七窍玲珑心,我们这几个人加起来估计都比不上,可不用自谦。” 墨崖站在那里不做声,初九拉了拉清风的衣袖,然后自己转动轮椅到了曲流面前,因为腿脚不便只能弯腰行礼,“当初多谢曲公子照拂,不然今日初九怕是已经没那个命还能见到弟弟妹妹,这几年都是赚回来的。” 曲流难得没有勾起那抹虚假的笑容,看着初九眼神很认真,“是你心底良善,才没有被那蛊毒控制,王府里面很是复杂,现在这么景象也算是各自造化,你也不必自责,初九是个好名字。” 宫鲤也是奇怪初九不再叫之前的名字,便也看着她。 “灵珰早就死了,如今是初九。” 天香也抓着她的手,笑道:“灵乡也死了,如今是天香,国色天香的天香。” 几人会心一笑,曲流神情闪过一丝羡慕和落寞,看着几人相处融洽,摸了摸身后的琴说道:“你们是打算去皇都吧。” 墨崖这才接话,“怎么,你也去?” 曲流看着前面的大马路,抚了抚马儿的鬃毛,点点头,然后又说道:“巫师寨被封了,可是你们的手笔。” 虽然是问句,但是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宫鲤最不耐烦的便是他这种说话非要拐上三道弯的做派,当下笑了一声,“不是啊,我们倒是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你给我们讲讲。” 曲流干咳了一声,也似乎意识到了说话的态度,便又接着说道:“我看你们带出了巫师寨的人,所以想来是你们刚从那边出来。” 墨崖将手放到宫鲤的头上,将她往后拉了一下,“你去巫师寨做什么,难道你们这些年还有交情?” “交情倒是谈不上多大,但是当年巫师族对半鬼人还算照拂,我如果路过便会过去祭拜一下他们的先祖,这次过去发现有人在外面设了封印,而且里面黑气涌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用去了,那里的族人都变成了幽鬼……” “幽鬼?” 曲流显然是知道这幽鬼的,当下脸色便也变了,那吃惊不像是装出来的。 墨崖翻身上马,让大家都上车,对着曲流说道:“若是你也同路便一起走吧,关于幽鬼的事,或许你知道比我还多。” 曲流点点头也上了马,一行人便上路了。 行至中午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村落之类的地方,便寻了处有水流的地方,让马儿河水,几人也顺便吃点东西。 几人围坐在一处,吃着干粮,墨崖便问起了关于幽鬼的事情。 “幽鬼一说其实都在很久以前了,上百年了它们都很是安稳没闹出什么大事,没曾想还在世间活动。当年半鬼人之中有许多是幽鬼私自逗留在人间留下的种,倒是冥殿厉害又些管束其实并不是很多,当年之所以遭到诛杀,便是因为幽鬼阴狠暴戾,怕这些半鬼人威胁百姓的安全。” “如今会不会有半鬼人和幽鬼还有联系。” 曲流吞了一口果子,才接口道:“会……” 众人瞬间沉默,幽鬼纠结半鬼人复仇的话,确实会是一场恶战。 墨崖用树枝推了推燃着的火堆,问道:“恕我冒昧,你现在可知道当年诛杀半鬼族的那些人,毕竟幽鬼想要号召那些族人一起战斗,必然要师出有名,是报复对吗?” 曲流挺直了腰身,看着远处的河流,“当然知道,父母亲人一个个的被杀死,他们丝毫没有能力反抗,血流成河……死后还要背上那邪物的黑锅,族人因为怕生活在百姓中间影响他们,便躲在了一个很远的山沟里,不偷不抢比起那些外面的人,不知道淳朴良善了多少……但是他们那些人,丝毫都没有把我们当生命。” 宫鲤看着曲流身上的悲伤,眼看着族人被绞杀,这种痛比她来的猛烈许多。桃源村被灭,她算是那一只血脉,但是终究也没有体会过那惨烈,所以总是觉得像个外人,想要重建桃源村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了个活着的目标罢了。 忽然对他就多了些同情…… “不过我倒是不会与那幽鬼搅合在一处,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好心,也只能去煽动一些心有野心的人,我这般没什么大志的人,还是保命的要紧。” 宫鲤调侃道:“以你的聪明才智不去当那冲锋将军倒是可惜了,如果条件合适,你不妨试试,保不齐事成之后还能捞个首领之类的。” 曲流戏谑的看着宫鲤,从她手里抢过一个果子,道:“你怎么越来越刁蛮了,嘴巴更是尖利的很,记得当初见你的时候,还是个懵懂憨厚的小姑娘,转眼之间倒是长了不少本事。” 对他少了些芥蒂,宫鲤有心想问问他和严柏卿母亲的事,但是上次感觉这怕又是一件伤心事,便打算下回有机会在打听。 毕竟曲流这人正邪难辨,必须得知道他是不是会伤害她身边的人,才能真正的与之相交。 一路上曲流都与墨崖在外面,不知道说些什么,声音比较低,饶是宫鲤耳朵尖也没有听太清楚,大致上就是写幽鬼和冥殿的事情。 灵海经过这两天的调养整个人好了许多,之前暗淡的眼睛也恢复了些光泽,坐在天香的一侧安安静静的像个小姑娘。 “初九,你与那曲流是如何认识的呢?” “之前在那云初两姐妹手下的时候,她们两个便经常打骂人,手法毒的很,我也是无意间碰到了曲流,他不知道怎么的就发现了我身上的伤,便给了我药。之后在归元寺,我被送给了五夫人,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是要送给王妃的,是曲公子过来与她们说了些话。” “那曲公子与五夫人交情可好?” 初九皱眉想了想道:“并没有听说有什么交情,五夫人见到曲流的时候也是很淡,两个人看起来并不认识。” 那这两个人倒是能装,之前曲流和船夫的谈话,分明那意思就是曲流对五夫人有着很深的眷恋。 难道这其实是他的单相思? 第二百三十二章 张灯结彩 常言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五夫人对曲流这救命之恩应该是让他很是深刻,就单单是助纣为虐这一项便能看得出,曲流是可以豁出去性命来为她付出的。 之前他与船夫的谈话中不难看出,这些年明里暗里他做的不少,但是那日五夫人看到曲流弹琴,言语间的不屑一顾也很明显。 不过,在这件事上,外人也着实难以评判个对错出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大概就是说的这种人,值不值得,只有他自己明了。 有了曲流,宫鲤便厚着脸皮问他身上的银钱是不是很多,拐着弯的想让曲流为他们付个住店的钱,曲流到底是走南闯北的挣了许多的家底出来,出去也不知道是从什么钱庄里取出几张银票,眼睛不眨的就送了他们几张。 用他的话说:“与其发愁怎么花掉这些东西,倒不如与友人分而享之。” 宫鲤忙接过来,然后笑笑道:“不愁不愁,我们人多,帮你花点。” 大概是被宫鲤这讨好的样子取悦了,曲流便乐呵呵的上了楼去,各自回屋后宫鲤将那五张一百两的银票摆在桌子上叹息道:“现在我们已经沦落到靠别人救济了,而且你还让小呆去偷,这漫漫长路该做点什么营生赚钱呢……” “既然有人给,为何要自己去挣。” 宫鲤白了他的背影一眼,懒的和他争辩,如今幻想中的点石成金的技能已经不复存在,身上的银子总有画完的时候,再看墨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活了这把年纪是靠着什么,试问现在这个世道,干什么不用钱…… 一晚上都纠结在想做点什么来赚银子,不知不觉竟然就熬到了天亮,外面已经传来店小二和赶早路客人的脚步声,缩了缩脖子埋在了被子里。 “这么发愁,竟然折腾了一晚上不睡。” “当然了,我可不想总是拿人家的东西,那就欠人情债,是得还的……” 墨崖见她皱着小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笑了一下,之前倒是没觉得银钱这身外之物有什么重要的,管他怎么得来的能花不就可以,如今见宫鲤这般较真,倒也算是有骨气。 “既然你觉得要自己赚银子,那今晚我们倒是可以接点活试试。” 一听这个,宫鲤忽的一下坐了起来,怀疑的看着墨崖道:“你确实是银两,不是那阴间的纸钱吧。” 这个墨崖似乎对身外之物都不怎么在意,倒是宫鲤怕他心血来潮忽然弄来了一大堆冥币,那便麻烦了。 墨崖伸手捏了一下她好似吃胖的脸,说道:“我有那么傻吗,分不清银钱。” 说完便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趁她洗刷的时间,拿回了早餐。 “白日里你便和他们待着,我有事要去冥殿走一趟,估计晚间便会回来,到时候带你去赚银子。” 宫鲤叼起了一个包子,忙点头,倒是有些好奇晚上要去哪里、去做什么来挣钱。 初九她们出来的时候,墨崖已经走了有一会儿,宫鲤便靠着窗户往外面看,陪着几人在大堂里用餐。 街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的似乎要过什么节了。 小二又过来上了一些店内的特色小菜,宫鲤便招招手将他唤到身边,指着街上问道:“小二哥,这城中是有什么大喜事么,也不是什么节日,怎么这般热闹?” 用肩上的汗巾擦了擦脖子里的汗,小二走到宫鲤身边也往下面探头,然后笑着说道:“可不是热闹嘛,这是咱们这儿那圣女娘子要出山了,大家伙儿都都高兴得很,每年圣女娘子便会上山祈福,来保佑咱们这周边十里八村的太平,风调雨顺,家家和乐。”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肃穆,看来对这位圣女娘娘很是崇敬。 曲流不过是象征的吃了些东西,在宫鲤唤了小二过来的时候便也走了过来,听他说完,便问道:“这圣女什么来头,看着大家都崇拜的很。” “圣女娘娘历代都是终身不嫁的人,不吃杂食,只吸收日月精华,住在城外的十里坡,常年修行,不仅会给人治病,还能降妖除魔,是我们这里的守护神。” “嚯,听这样子还真是厉害。” 小二听见下面店主的召唤,一甩汗巾忙应了一声,跑了下去。 和曲流站在窗口看着,边上店铺都挂起了红灯笼,门口摆着香案,倒还真的是迎接神的架势。 宫鲤敲了敲窗棂看着街道,说道:“倒是不知道什么人,能这般本事让群众信奉至此,就连庙里的神佛差不多也就是这般待遇了吧。” “百姓最是好骗,谁能给他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便会真的去信奉。你没听那小二说么,治病救人、降妖除魔、还要为人们跑去深山里祈福,又是终身不嫁的贞洁之躯,简直就是活菩萨,拜她总比拜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神佛强。” 明月这时候走过来说道:“这话倒是没错,民间其实会有许多自己的崇拜,倒不是哪里都会信那些佛道之说。” 宫鲤点点头,“这倒是没错,若是真能有这般修为还能为百姓做点事情,也算是功德一件。” 也就是过了一个多时辰,外面忽然响起了喧哗声,宫鲤正在屋子里擦拭自己的寒刀,联系着墨崖教她的几招,听到这声音,便知道大概是那圣女要路过了。 一时好奇,便收了寒刀走出去,站到门口观望。 小二哥也踮着脚套头探脑,嘴里念叨着“圣女保佑”,见宫鲤也过来忙给她让开位置,给她指着一边的方向。“待会儿,圣女的车会从那边过来,若是能接到车上扔出来的花枝,能走运客观您可以待会儿抢一枝。” 宫鲤点点头,心想“一枝花能有多大的能耐,还让人行大运?还不如平时多做些善事积德呢,好歹心里能踏实些。” 当然这么多人在这里围观宫鲤也不敢当下说出什么不敬的话,不然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快看呀,圣女娘娘的车马过来了,圣女保佑……” 人群开始骚动,宫鲤踮着脚看到从远处行过来一列车马,这阵势也是独一无二了。 白车白马白纱白衣,说来也巧本来平静的空气中刮过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将那白纱吹的飘散开来,空气中出现一种好闻的花草香气。整个场面就像是天女下凡巡游人间一般,中间的马车缓缓而来,里面端坐的人影透着白纱只能看到个大概,那圣女看起来很是娇小,脸上蒙着啥一动不动的坐着。 四周跟着大概又十来个女随从,皆一身雪白,众人见那车马过来便哗啦哗啦跪倒了一片,口中呼喊着圣女无疆,圣女保佑的话。 宫鲤是不肯能跪她的所以便直挺挺的站着,倒是显得突兀起来,她看着那些走过的女子,总是觉得很是熟悉,却说不上来是怎么个感觉,所以尽管那小二死命的拉着她的裤脚,她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些女子。 “在哪儿见过呢……” 正琢磨着,便见里面坐着的圣女转头朝她看了过来,宫鲤仍然挺直了胸膛无所畏惧的看着她,心道“怎么,不拜还要发难我?” 不过那圣女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端坐着,享受朝拜,这架势,皇妃过街也不过如此了…… “圣女在山间种的忘忧花,今年成了十株,拿到的人两日后便到十里坡的忘忧居来换取心愿吧。” 说完众人便磕头谢过,旁边站出来一个女子,挎着一个篮子,忽然飞身一跃站在了马车的顶部前面伸出来的一个木板上,然后清点脚尖翩然飞起,那蓝盈盈的花朵也飞了下来。 众人连忙直起身接那花朵,宫鲤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空中落下来的蓝色,却见一朵向她直直飞来。 伸手一接便落在了手心里。 宫鲤抬眸看着那撒花的女子,又看了看那圣女,她们都毫无异色,催动着马车离去。 “客官您这是运气好,这忘忧花珍贵的很,你可以向圣女说一个心愿,她都会替你达成。” “真是厉害……” 转身回到屋内,宫鲤看着这花,皱起了眉头。 这花,是有人用内里将它打过来的,这圣女到底有什么企图…… 第二百三十三章 杀尸取脑 正在她端详着那蓝花的时候,墨崖卷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宫鲤被冻得一哆嗦,伸手捂住了热茶杯。 墨崖见状忙收敛起了寒气,才走到宫鲤身边,看着桌上的那花,“你做什么,这花哪里来的?” “是今天圣女散花,我拿到的,是不是很有运气……” “怎么看着你脸上写的是,倒霉的晦气。” 宫鲤撇撇嘴,向后靠着椅背,指着那蓝花对墨崖说道:“这圣女肯定对我图谋不轨,将这花递到我手里,不就是让我两日后过去找她,分明是别有用心……” 墨崖好笑的看着她,“图谋不轨?图你的色还是贪你的财,想多了吧。” 宫鲤摸摸脸,虽然自己容貌算不得多美,也确实手头上比较拮据,但是这不妨碍别人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别的东西。 “准备准备,你不是要赚银子么,今天夜色正好,适合做。” “做?做什么?不是去抢劫之类的吧。” “比那个要刺激的多,怕你最后吓到腿软,不过这个来银钱最是快,有许多行走阴阳两界的夜间猎人都是靠着这个为生。” 宫鲤不知道这是什么营生,但是只要能通过双手将银子拿回来就不挑。 墨崖见她一听到钱便精神抖擞,不由得戏谑道:“你这是要钻到钱眼儿里。” “这是什么话,我就没离开过钱眼儿,一直住在里面的。” 墨崖倒是被她逗得笑出了声,在她头顶揉了两下,便牵着她走了出去。迎面正好碰上了曲流,他大概是没有见过墨崖笑的这么有人情味儿,整个人表情有些怪异。 不过好在他是个平日里就虚头巴脑惯了的人,仅仅是僵直了一下,便咳了一声,恢复正常。 “两位这……月黑风高的要出去做什么?” 宫鲤指着腰间的钱袋,“去喂饱它。” 曲流笑了笑,又看着墨崖,说道:“以令主的谋生手段,我觉得也只有那简单、粗暴的方式了,不过宫鲤你可要吃点苦头了,回来后找清风帮你煮些醒神汤。” “这么严重么……” “不会,很简单。” 宫鲤点点头,拍拍曲流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心,然后便雄赳赳的跟着墨崖走了出去。 曲流摸着下巴看着两人的背影,噗嗤一下笑开,身后门响了一声,是清风端着一个汤碗从初九那屋子里出来,见曲流对着墨崖他们的背影笑,不明所以的走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我猜测墨崖是带着宫鲤去那聚阴地抓捕血尸了,那些成了气候的僵尸脑髓可以炼化做灵丹,修行之人可借助它提升修为,在鬼市里价格很高。” 清风也笑了,“没想到墨崖也能被这一两银子逼的去做那些夜间猎人的活计,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他们这两个人明明看着那么不搭调,但是偏偏就能让人感觉两人有种某种与生俱来的牵绊,好像他们必须得在一处似的,你说奇怪不奇怪。” 清风笑着摇摇头,“这或许就是命定的缘分。” 宫鲤自然不知道曲流和清风在那走廊上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而且还交流了一番见解,只是满心期待的跟着墨崖,脑海中已经想象了无数的场景,自己拿着一大袋银子,走到哪儿都腰杆挺着笔直。 不过想到自己身边的那几个人,还是叹息了一番。 “怎么怕了?” 墨崖以为她是害怕了所以连着叹了好几次,便将她拉到身前,夜色很暗,两人面对面站着,也只能看到彼此眼睛里的一点点亮光。 宫鲤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想着清风和明月两个大男人,也得出来赚钱,没道理让女人养着,你说是吧。“ “我想……他们可能还是希望用别的方式来赚。” “你不是说这个来钱最快么,这样我们一起出来干一票,就可以歇几天,还能照顾着初九、小海。” “嗯,你可以回去与他们商议一下,不要勉强别人。” “我……” 宫鲤正要说话,便听着从丛林深处传来一声低吼,是那种从粗粝的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 她扭头往里面看去,只见一双绿莹莹的眼睛隐藏在黑漆漆的林子里。 “那里……” “收敛你的内力,不要静动他,等时机动了再说。” 宫鲤听话的屏息而立,眼睛盯着那伸出,一双……两双…… 渐渐的,周围被密密麻麻的眼睛包围起来,一股腐臭的气息也四散开来,宫鲤的五感敏锐,被这么一股密不透风的抽泣包围,真是够喝一壶。 抬手揉了揉肉眼角,那股腐臭把她熏得,眼泪都止不住的,“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臭,我快要窒息了。” 墨崖拍了拍她的脑袋,忽然扔出去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忽然之间那之前藏在林子里头的东西便扑了出来。 宫鲤瞪大了眼睛看着扑上来的那些东西,是僵尸…… 这东西她倒是有所耳闻的,因为练了什么阴气很重的邪功,或者是在一个阴气重的地方,自愿不自愿成了气候。 它扑过来,直直的朝着那发亮的东西咬去,宫鲤也正好看到了它的样子。 腐烂的脸,空洞洞的嘴巴,随着它张开,一股腥臭便传了出来,身上胡乱的挂着一些血肉,指甲黑漆漆的伸了老长…… 墨崖见状,迅速的抽出腰间一把弯刀砍了出去。 “没有用以前的诛魂刀?” “杀猪焉用牛刀。” 宫鲤被熏得几乎要吐出来,肚子里汩汩的泛着酸水,眼见一只僵尸冲着她过来,便用寒刀也砍了下去。 “呕……” 一股恶臭的血水溅到了她的手上,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滩黑色的夹杂着血沫的血水,当下便吐了出来。 墨崖,抽了个空隙,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又冲出去。 这次他一边动作一边释放寒气,将那臭气便往别处刮了出去。宫鲤这才舒了口气,拍着胸口站了起来。 墨崖的动作极快,虽然不是手握诛魂刀,但是手法依旧凌厉,手起刀落便将那些僵尸的脑袋削了下来,“咚咚”的掉在地上,在夜里听着有些瘆的慌。 之后便将寒刀别在腰间,用白练将那些东西的脖子缠住,然后甩到墨崖跟前,再被他砍掉脑袋。 这些东西的攻击性都很强,指甲缝里,而且那嘴里的腐气也带有毒性,宫鲤有几次不察还被勾烂衣服。 就这么大概半个时辰过去,头昏脑涨的停下了动作,墨崖拎着那把弯刀走到宫鲤身边,看着他一身清爽丝毫没被僵尸碰到,宫鲤还是有些戚戚然,看来他们的功力还是差着很多的。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这么臭。” “在你的眼里这都是烂玩意儿,可是在有的人手里这东西值钱的很”,说着就弯下腰用弯刀的刀尖刺进了那僵尸的脑子里,“噗”的一下冒出了一股黑水…… 功力捂着嘴巴,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别吐出去。 墨崖用弯刀的刀尖在那僵尸的脑子里,搅来搅去,然后挑出了一个硬物。墨崖掏出来一个黑色的袋子,将那东西放进去。 “这是什么东西……居然还有人专门收集。” “这些血尸属于僵尸之中级别高的东西,他们已经有了意识,能够互相配合着对人进行攻击,通过吸食人的血液、骨髓来维持身形,所以是大邪之物。” “那你挖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十全大补丸……” 第二百三十四章 货银两讫 听着墨崖平淡的唤着那些黑乎乎的东西为十全大补丸,宫鲤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胃液又有些翻腾。 “那么恶心的东西,谁用它补……。” “孤陋寡闻便是你这般,别站着,也过来挖。” 宫鲤不情愿的蹭到墨崖身边,抽出寒刀。咬着牙也砍向了脚边的那颗僵尸头。 但是,脚上一痛,那已经躺在地上的僵尸头,一口咬在了宫鲤的鞋上,别看那空荡荡的嘴巴里没有牙齿,但是咬在脚上的力道绝对不小,似乎小指的骨头都被咬碎了。 “啊,咬我。” 墨崖见状,手腕翻转,一刺一剜便将那僵尸脑子里的那个硬东西取了出来,那僵尸紧紧咬着的嘴巴才总算松开。 “这东西也太这么难死,都身首异处了还能咬人,小指差点被咬下去。”宫鲤跺着脚,远离那些僵尸头,这黑漆马虎的,谁知道哪个又在张着嘴等她送上去呢。 墨崖瞧见了她的小动作,便走过去将她身边的几个踢开,让她站在一个圆圈内,说是画地为牢,不要出来。 “你太美味了,这些东西躺着都受不了。不过这东西本来就是死的,之所以现在能行动自如只不过是吸了人的精气和血髓,加上这地方阴气极重,所以成了活死人。炼丹师们却知道他们的脑子里长了这东西,经过炼化可以做成丸药,给那些修行或者是……养了小鬼在身边的人食用。” “所以他们就会捕猎这些僵尸?” “没错,不过真正去与阴邪血尸缠斗的人,往往就是那修行之人。那些炼丹师法力并不高,但是精通药理、术法的理论。” 也就是说,那些炼丹师出钱收购这些“大补丹”,然后那些夜间猎人便出来猎捕。 “那这些东西要去哪里卖?” “鬼市。” 对于鬼市宫鲤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阴影的,之前祭灵族的时候就曾经跟着墨崖进去了鬼市,结果还引起了一场大战,虽然最后没受什么重伤,但是那次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不过…… “我们去的鬼市和上次的一样么?” “当然了,你以为这世间有多少鬼市?一个县一个?那岂不是阴阳大乱。” “那我们,还要先去晋川进鬼市卖这些东西,再回来……” 墨崖总算把那些东西都挖了出来,手里拿着的黑布袋也鼓鼓的,便站起身将布袋递给宫鲤拿着。 他将那些僵尸都踢到一堆,然后把一小瓶东西洒在上面,随后又临空画了一个符咒,带着火光的符咒扑向了尸堆,忽的一下燃起了大火,墨崖将弯刀也一并扔进去,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成了一堆灰烬。 冷风被墨崖操纵着将一地的灰烬吹散,空气了的腥臭味也淡了下去。 “走吧。” “好好,赶紧走吧。” 宫鲤手里小心的捏着那布袋跟在墨崖身后,见他往一处溪水边走去,便也急忙跟上。 走出丛林,夜色铺下来,消散了之前空气中的那种窒息感,宫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头脑清晰了许多。 “把那袋子给我。” 宫鲤用溪水搓着手,听着墨崖说话,便将手边石头上的布袋递过去。 墨崖将袋子浸在水里,在里面灌了水,拎起来又往里面扔了一颗丸药似的东西,然后布袋里面的溪水边咕咚咕咚的冒起了泡泡。 “你放了什么东西进去。” “冥殿做出来的东西,专门消除污秽的药材,加上这活水,正好可以给这些‘大补丸’冲洗。” 这么反复了几次,直到袋子里再没了臭味,墨崖伸手从里面拿出来一个东西,放到宫鲤的手心。 “好漂亮……” 宫鲤赞叹的将那东西对着月亮看着,怎么也想不出,这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是从那些僵尸的脑浆里面挖出来的。 墨崖也捏着一颗看,然后用力一捏,一股白烟便从那珠子里升腾起来,一股清新的气味便散开。 “很神奇吧,那么丑恶的东西脑中会有这么漂亮的珠子,还如此清香。血尸经过几百年的修炼,将精元都汇聚到脑中,这颗珠子最初便是凝聚着人生前最强韧的愿望。” “所以这珠子里面的是人最纯粹的意念,求生欲……” “生老病死,人最初的欲念,所以这珠子才有给修行之人增加元气的能力。” 离开溪边,墨崖便揽着宫鲤飞了出去,最后停在了小镇城外的一个亭子前。 “鬼市要从这里走?” “嗯,把这个戴上。” 宫鲤接过一个红色的绳环,是刚刚墨崖双手飞快动作编的,伸出左手腕套了上去,那红绳便忽然之间收缩,恰好贴在她的皮肤上,却不勒人。 “这是?” “锁住你的气息,免得麻烦。” 宫鲤偷偷一笑,看来怕惹麻烦的不止她一个人,上一次的经历,墨崖估计也头大,被人暗算,差点引发鬼市大乱,一虎难敌群猴,乌央乌央的鬼将他们困在鬼市,即便是堂堂令主也得吃瘪。 果然进入鬼市的时候,那些店面与之前在晋川时候见的大同小异,只不过有那么两三家换了店。这次他们没有进去那个书屋,而是径直去了黑寡妇店里。 宫鲤小声的问墨崖,“不是要卖给炼丹师?怎么来到她这里了。” 刚说完,便听着头顶有个笑声传来,抬头一看是那黑寡妇……六条腿攀在屋顶上,头朝下看着她和墨崖。 宫鲤对这种多腿的昆虫还是有些畏惧,看着那蜘蛛腿上长长的黑毛便缩了脖子。 这一下,那黑寡妇笑的更欢了,刺溜一下便滑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变成了一身黑衣裙的女子。 “你还是这般胆小,不过倒是长高了,看来令主倒是不缺你吃喝。” “不缺……” “那便好”,然后又转头看着墨崖,见他手里捏着一个黑布袋,挑了挑眉头。 “受人之托,这东西你开价吧。” 黑寡妇伸出鲜红的指尖,接过那袋子,打开一看眼神便亮了。 “这可是成色最好的尸珠,是血尸。” “没错。” 那一袋珠子,被黑寡妇倒在一个水晶的盘子里更是晶莹剔透,煞是好看。宫鲤两只眼睛瞧着,竟然都舍不得卖出去。 却被墨崖捏了一下脸,才回过神。 “这东西可厉害的紧,能摄人心神,丫头是不是觉得很是不舍。” “你是说那东西蛊惑我?” “当然,有毒的东西都长的极美。” 宫鲤听罢,下意识的就看着黑寡妇的,记得当时墨崖曾经说过,黑寡妇擅使毒,不由得便出口道:“就像你这般么。” 黑寡妇大概是没被人直接的“夸赞”过,竟然张开手臂转了一圈,长长的裙摆像盛开的花朵。 “美么?” 宫鲤顿了顿,然后说道:“是我见过最美的。” “哈哈!倒是没想到有人这么抬价,令主倒是寻到了个好帮手,今日心情好,这些珠子我便全都收下了,给你最高价!” “那这些值多少?” 黑寡妇点了点她的鼻头,笑道:“皇帝一年也就挣这么多。” 说完便拿了一块通体洁白的玉佩递给墨崖,然后便从那只瓷瓶里剪了一只紫色的花,插到了宫鲤的头山,左右看了看然后点点头。 宫鲤摸了摸头上的花,又看了看墨崖手里的玉佩。 这就完了……银子呢? 第二百三十五章 桃之夭夭 宫鲤一路走出那黑寡妇的店都不怎么开心,对剩下来的事情也提不起精神。 眼看着墨崖拿着那玉佩给了一个类似于当铺一样的店,然后换出来一小袋银子,虽然这些也够他们花挺久,但是之前自己期望太高,忽然从云端到土地上,还不能缓过劲。 墨崖饶有兴致的四处逛着,还顺手给她买了一对耳环,小小的像是红豆一样的珠子,很是好看。见墨崖忙乎了一晚上,好不容易能闲逛一下解乏,所以宫鲤也没有说什么就一直陪着他。 直到他差点把半袋子银子都给了店家付那对耳环,宫鲤憋了一路的话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不是说值很多银子,可是你看看她就给了一块玉,一朵花就我们打发了,就换了这么点,你掂一掂,最多不过三十多两。你不是说这东西是要卖给炼丹师的,怎么去卖给她,你是不是看着她好看,被迷昏了头,我早就看她眼神不对劲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宫鲤重重的呼吸了几下,拍开墨崖伸过来为她顺气的手,眼睛瞪着圆圆的,丝毫不能输了气势。 “你是以为那些珠子换了三十两银子和一朵花。” 说完还指了指她头上的花朵,宫鲤斜瞥了他一眼,然后冷哼一声。很显然就是,打量她傻,不懂这两人之间有猫腻……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熟人而已。” “熟人?熟人就要这么让她坑么!” 墨崖忍俊不止,坚持付了银子,拉着她的手快步往前走,那边正是鬼市的出口。 被拉出鬼市,呼吸到阳间的空气,四下一看,原来已经是早上了。已经有那小贩开始为一天的买卖做准备,哗啦哗啦的洗着盆里面的菜。 “这么鬼的耳环,我戴着心都在滴血,剩下那些省着点花或许还能到了皇都。” 宫鲤甚至都在想今日不然就再出来一趟,虽然实在辛苦,但是或许还能多挣些,不过这次绝对不能去那黑寡妇店里卖,简直就是杀手,给不起银子就拿这些东西换。 这么想着伸手便将头上的那花给拿了下来。 “哎?不是一朵花?” 取下来才发现,哪有什么花,头上插着的是一只通体洁白的玉簪子,只在顶端嵌着一颗红宝石,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黑寡妇倒是喜欢你,这便是幽冥的寒玉打造,等闲的邪气威胁不到你,而且对你的身体也好。” “噢,那我便先不和她计较了,不过下回不能在她这里卖珠子了,熟人的生意难做,我宁愿要银子,也不想戴着这么贵的东西四处招摇。” 墨崖似乎被宫鲤这种越来越严重的对银子的痴迷惊到了,看着她半天没说话。 然后从怀里拿出那块玉佩,说:“以后拿着这玉佩,可到各个地方的汇通钱庄取银钱,总共是三千万两。” 宫鲤这一次结结实实的将自己的包子脸弄成了圆形,小心翼翼的摸着手里的玉佩,啧啧出声,“这么多银子,可怎么花……” “钱少你说人家无良商人坑你银钱,如今多了,又愁着怎么花,你不累,你的脑子都替你累。” 说完敲了敲她的头顶。 “我才不愁,这些银钱都是我们的血汗钱,存好了等着以后找到桃源村,少不得要花大把的钱来给村民添置东西。” 将玉佩还给墨崖,宫鲤将那剩下的银钱揣到怀里,笑眯眯的往前走去,一边念叨着该怎么花这些钱。 等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曲流他们几人已经坐在了大堂里,正围着一盘瓜子闲聊,见他们回来都齐齐看过来。 宫鲤虽然脸上红扑扑的显得很是高兴,但是那一身的狼狈实在是太过于显眼,大家在她身上溜了一眼,便看向了墨崖。 “哪里来的腐臭味,宫姐姐你们去哪里了。” 都说人的五感缺了一种,那么其他的便会更加灵敏,果然不假。 灵海皱着小鼻子,冲着宫鲤这边嗅了嗅便紧紧的捏住了鼻子。 “我可是给你们去赚口粮了,还敢嫌弃我臭,看看这是我们赚的……一部分。” 宫鲤扬手把钱袋子扔到了灵海跟前,他伸手准确的抓在了手里,掂了掂然后道,“宫姐姐,这里银子有十九两三钱,你们昨天去做什么生意了,看来收获不小嘛。” “以后清风、明月你们也要和我们一起去,你们之前是逍遥惯了,但是现在我们可是一家人,你们不能吃闲饭知道吗!昨天墨崖多辛苦,你们是不知道那活计有多危险,又脏又累,但是他还是为了养活我们努力的赚银子,初九和小海以后便负责给我们管银子,添置些东西……” 曲流一直端着茶杯含笑听着,但是眼神落寞,他听到宫鲤将清风等人划拉到一家人的身份上,毫不客气的奚落,碎碎叨叨的分配者以后大家的责任。 唯独他,提都没提,而是又掏出了一袋银子放到他跟前。 “这是之前从你那里借来的钱,江湖救急太及时了,所以我决定请你好好吃一顿,咱们下一个地方停的时候,便去最好的酒楼吃一顿。” “好,多谢。” 倒是清风精明,拿着那钱袋子掂来掂去,然后看着宫鲤说道:“难道是我清风孤陋寡闻,这十全大补丸的市价可是高的很,再加上令主身手了得,你就拿回来这么些银子……” “那剩下的钱是墨崖自己的,你少打主意,以后不许你乱花钱,挣了钱都交给初九管着,明月你卖了扇子的钱也要上交一半。” 清风捂着脸夸张的哀嚎一声,指着墨崖说道:“令主拿那么多钱做什么!他又没地方花。” “当然有!” 众人齐齐看向墨崖,他能花什么钱,就连宫鲤也转身看着他。 “令主花什么钱……” “娶妻,聘礼。” 说完一甩袖子便上了楼梯,众人看着他关上门,才回过神来,盯着宫鲤问道:“呦,这是要办喜事儿了。” “喜你个大头鬼!” 宫鲤过去就要掐清风,他却躲在初九身后,两人正在闹腾,便听着那店小二欢快的声音响起。 “姑娘,那圣女娘娘让拿了花的人到十里坡去说愿望呢,你们不是今日要走么,正好路过那里,正好去瞧瞧,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事呢!” 说完便放下茶壶,去招呼其他桌子的客人了。 宫鲤塞了一个小包子在嘴里,满口都是肉香,听了这话只是嗯嗯的点了点头,直到那小二离开,低声同他们讲了那圣女散花的事。 清风放下茶杯,打开扇子,扇了两下然后说道:“看来这人是认识你吧,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将花送到你的手里。” 宫鲤说道:“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有这样的一个熟人。” 曲流敲了敲桌子,往门外看了一眼,说道:“看来是有人想邀你一叙。” 他们也往外面看去,宫鲤看着向她走过来的那个白衣女子,好一会儿想起来,那天就是她站在车上散花的。 “姑娘手中持花,我家圣女特意邀你到庄子里一叙。” “我平生没什么大志,也不需要求别人什么,所以多谢圣女,我便不去打扰了。” 那白纱女子只是浅浅的笑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圣女说,海岛一别已经半年有余,姑娘出落得如此美丽,很是欣慰,异地相逢也是缘分,还请姑娘移步山庄。” 说完便在桌上放了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素色帕子,转身离开。 宫鲤将它抖开,上面绣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右下角还绣着一只桃花,开的正艳。 “你可知道是谁?” “夭桃……” 天香握着初九的手忽然收紧。 第二百三十六章 叙上一旧 宫鲤说出夭桃这两个字的时候,桌上的人都是一顿,算来这几个人中间除了清风、明月和小海之外,他们几个都和夭桃有过交锋,曲流那边不知道与夭桃是否有瓜葛,但是他能用处女之血与黑寡妇换来那魅药,说明他多多少少是知道夭桃这一号人物的。 这方手帕在他们看来,更像是战帖。 过去的话,谈不拢很有可能会打起来,而相谈甚欢是几乎不可能的,尤其是初九,她在夭桃手下的时候没少杀人,被控制着做了不少坏事,这一切宫鲤也不愿意让她再去面对。 所以,他们打算立刻启程。 墨崖不置可否,只是问初九“如果让你面对夭桃,让你出手杀了她,你可敢?” 初九睁大了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墨崖,见那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回过神后重重的点了头。 “我敢!” “那便好,夭桃难缠的很,躲是是躲不过去的,实在不行,那你便勇敢面对,无需怕她。” 初九眼中的泪滑了下来,用力的点点头。 事实上,墨崖猜的没错,他们刚出了城门不久便被几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小姑娘拦下。 墨崖凑到宫鲤耳边说这几个确实是凡人无疑,这样便更不好办了。他们几个确实是功夫都不弱,但是去打几个小丫头算怎么回事。 初九拉着宫鲤的手道:“妹妹不必担心我,如今我可不是她能随便控制的那个魂魄,我也是蛊婆子亲传的弟子,就是她夭桃在这里也要掂量自己,清风一直在帮我调理,如今我的双手除了不能做些重活,其他事情都没问题。” 宫鲤见初九这么认真,便对外面的清风说:“这么盛情我们便去吧,不就是叙旧么,她这么想我,我便和她叙上一旧。” 上一次见到夭桃的时候,她还顶着丫丫那副容貌和身姿都很平平的皮囊,这次见她的样貌变了许多,只能说大体上的轮廓还有点丫丫的影子,其余的都有了很大的差别。 各自高了,也有了玲珑曲线,眉眼之间媚态横生。 见宫鲤打量她,夭桃用手抚了抚脸,笑着说道:“怎么,是不是和那个黑丫头差了许多。” 宫鲤垂下眼帘,淡淡的回道:“我看着和以前一个样。” 夭桃明显的不高兴了些,但是看着初九和众人,还是忍了忍没发做,笑眯眯的说道:“你除了人长开了些,但是那个脾气倒是没变,还是那么锋利。” “那也分对什么人,对你这尖利的人,我当然不能手软。” 这下夭桃倒是真笑了,想着宫鲤是被她上次的针尖吓到了所以出言讽刺。 “听说你这半年走南闯北的走了不少地方,怎么样了,找到你想知道的东西了么?” 宫鲤气得不轻,见她一副“我很了解你们行踪,你这个傻子”的样子,便哼了一声,“你的手倒是长,被困在知县府那一亩三分地,还能发现我们的行踪,真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夭桃不理会她的挑衅,转头看着初九,那一双眼似笑非笑,写满了不怀好意。 宫鲤抓住初九的手,冲她笑笑让她别怕。 初九划着轮椅向前了些,冲着夭桃得体的一拜,然后笑着说道:“许久未见,不知夫人近来可好?” 夭桃指甲在桌子上划拉了一下,有些刺耳,看着初九的眼神倒是变了,好半天才出声:“当然好,如今我还能出来透透气,做做善事,比之前那暗无天日的鬼屋子强了许多。倒是你,比之前长进了不少,胆子也大了。” 初九双手叠在腿上,腰板挺的很值,一直面露微笑,听她这般说,便笑的更开了,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说道:“大家给了初九一条命,便不是由着我来作践的,当强则强。” 夭桃笑了一声,指了指周围的座位,让他们坐下说话,却没人理会她,依旧站在当地上。 宫鲤很烦她这种盛气凌人的架势,用一些不到十岁的孩子去逼她们就范,真是改不了那下三滥的手段。 当下便看着她道:“有什么话便说吧,别来这些虚的,你知道的打起来你占不了便宜,把我们请过来,也肯定有所图谋,本来就是冤家对头,何必假惺惺的还要装作很熟很要好的样子。” 夭桃挑了挑眉毛,双腿换了下姿势,搭在了一起那白生生的大腿便若隐若现,宫鲤翻了个白眼,看都懒得看她。 “算了,我与你耍嘴皮子也累,我这次是有事要请你们帮忙。” 夭桃收起那副妖媚相其实长的不错,五官本身就没有那么锋利,所以低眉垂目的时候也有些温婉的气质,宫鲤这人如今被惯得吃软不吃硬,见她不再那么讨人厌,也将身上的刺收了回来。 其他人见夭桃这个模样,也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是故作姿态耍花招,还是真有事。 宫鲤先一步坐在位置上,侧身看着主位上的夭桃。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夭桃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向身后的那些人摆摆手,他们便将明月等人请了出去,清风不放心,还是留在了屋内。门关上之后,夭桃站起身走到堂屋中央,然后双手下垂,五指张开。 宫鲤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动作她记得,夭桃可以从身上伸出许多蠕动的血线,顶端有着尖尖的刺,扎到人身上的时候,便会吸血。 而此时,夭桃费力的将那血线放出来,从顶端开始变成了黑色,她痛苦的又将那些收了回去,脸色苍白,上面出现了细小的皱纹。 “你这是出了什么事?” “有人害我,诱我吸血,而那个人服了蛊毒,那毒便进入我的体内,如今我只能泡在山上的冰泉里,才能压制毒性。” 夭桃扶着桌子坐下,重重的喘了口气,不过是几步路都让她气喘嘘嘘。 “说句不好听的,你觉的我们有什么理由来帮你,先不说我们之间的恩怨,就单单是你手里的那上千条人命,我们也没有助纣为虐的道理。” “是,我是算不得好人,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这么多年,我也寝食难安,那些冤魂常常在我耳边嘶喊,向我索命……但是我这个样子也是被逼的。” “照你这意思,也是被人控制了心神,不由自主,身不由己?” 墨崖当下也不客气,看着夭桃如此狡辩也是气极反笑。 夭桃冷笑了几声,看着宫鲤说道:“你还记得当时我说你爷爷的事情吧,他当年让我有了这样一个体质,必须以血为生,否则就爆裂而死,那些血虫子吸不到别人便会生生的把我吸干,我想活着有什么错!” 宫鲤猛然抬头,看着她,“你少血口喷人,我爷爷治病救人,怎么会害你!” 夭桃伸出尖利的指甲,指着宫鲤。 “还不都是为了你!他什么都肯做!” 第二百三十七章:罪魁祸首 宫鲤看着夭桃那猩红的指尖,有些愣怔,爷爷为了她害了夭桃? 那她岂不是罪魁祸首…… “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都是为了我,你说的话我又凭什么信你,红口白牙,我爷爷不在了,死无对证,你当然可以颠倒黑白来随意诬陷。” “死无对症!” 说完夭桃拉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胳膊内侧的一个花瓣一样的红胎记,她指着那个胎记说道:“你这里不是一样也有吗!这东西跟在了我的魂魄上,任我换了血,换了身体它都会长出来,是你爷爷给我下的咒,他怎么那么狠心!” 宫鲤手下意识的收紧,看着那苍白胳膊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胎记脑子也翁了一声。墨崖抓住她的手,看向夭桃。 “你与宫老是什么关系。” “当年被他救下,我便一直跟着他,我没有害死他心爱的那个女人的,是她自己喝了药撞过来,我才推她的,就掉进了那片荷花池子里,化成了一滩血水。所以他才那么恨我,所以才会一走数年。” 清风插话,“难道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一段情感纠葛。” 夭桃苦笑着摇摇头,“算什么纠葛,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我一直等在那里,终于盼来了你爷爷,当时他抱着襁褓里的你,一个死婴。然后他便和我讨那命债,‘你不是说命是我的,现在还给我吧’,然后我就还给了他,可是等我醒来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被困在那知县府不见天日的阴宅里……” “那你现在怎么出来了。” 夭桃看着墨崖,又看看门窗,“我也不知道,因为身体中了蛊毒,我没办法吸血,只能跳进荷花池子里,被水冲着一直游荡,然后有一日便醒了。” 清风摇了摇扇子,站起身走到夭桃身前,“可否让我把把脉。” 夭桃伸出手,清风凝神探查,好一会儿功夫才松开手,“奇了,你体内还有一股很强的内里在帮你护住心脉,那些毒素是霸道不假,但是那内里却好似蚕一般,将攻上来毒液慢慢消化,内里之中含了药性,这人应该是懂医之人。” “你是说,有人事先护住了我的心脉。” “没错,这内力与你的血脉已经融合到了一起,按时间推算起码也有二十多年。” “是他……” 夭桃又是哭又是笑的在那里仿若癫狂,过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她如同泄了气一般靠在椅子里,缩起了脚。 “是你爷爷,是无常……怪不得在此见他的时候,他居然像个耄耋老人,我本以为是他耗尽了心血救你,却不曾想原来是将内力给了我。” 这也不知道是谁傻,一个人怀着怨怼生活了大半辈子,临了才知道原来错怪他人, 宫鲤看着她蜷缩成了一团,又想着如今这人也是为数不多与爷爷有过交情的人,心竟然不由得软了下来,走上前将手放到夭桃肩上。 “爷爷做事无愧于心,他负了你,这些他都记得,所以也会尽自己所能护你周全。只是我仍然不相信,爷爷会在你身上用那样的邪术,杀人吸血这般歹毒的法子,他是断然不会让你那个样子活着的。” “如今想想,确实蹊跷,无常用我的身体血液养着当时从各处收集的残魂,虽然痛苦,但是模糊间我记得他一直安慰我说,不会有事。后来我根本不去信他,心中的魔性滋长,便更容易发作。” 墨崖,想了想问她,“你可记得当时除了宫老之外,你还见到了什么人。” 夭桃扶着额头回想,“那一段时间我因为魂魄之中加了别的魂魄,整个人昏昏沉沉,不过虽然看不真切,可我却能闻到寺庙的香火气,当时无常与南无走得近,我猜想应该是他。” 宫鲤回到座位上,一手支着头,说道:“从我记事起就有南无这个人了,他行踪成谜,说是住在山上,但是一年能见上他三面的人都不多。最喜欢给我将一些神鬼之事,对此爷爷很是生气,他一直告诫我说,世上没有那些妖邪,都是人心作祟,叫我不要人云亦云。” “没错,无常对别人都是这般说,那是因为他深受其害,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应该是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每次回来都身心俱疲,会跪在崖壁前忏悔……” 清风道:“你说的南无便是那日你偷看的那辆车吧,上面有个四五十岁年纪的男子,那人回头看我的时候,眼神很是锐利,整个人很有威仪,很像那种常年位居高位的人。”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要找我们帮你做什么?” 夭桃叹息一声,摸上了脸,然后笑着摇摇头。 “大限将至,我如今倒是坦然了,我记得无常有一次很是开心,那是他唯一一次正眼看我,夸我容颜正好,很美。过了很久我都没有缓过神来,所以我一直爱惜自己的外貌,最后竟然成了心魔,只要稍不顺心,那魔性便会出来,我就必须吸食那女子之血,被嫉妒、仇恨蒙蔽了眼睛。” 宫鲤,听她说大限将至,想来是这次伤的极重,大概是想让他们为她寻什么灵丹妙药之类的,如今心结打开,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人一旦没有了一股执念,就形同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那你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你,又嫁祸给爷爷,让你怀着恨意活了这么久吗?你甘心就这么死去?” 夭桃想了想,眼睛里恢复了些许神采,“凝血丹,需要你的血来炼制,你肯吗?” 宫鲤点点道:“当日爷爷肯用自己的半条命救你,我便也要还你这恩情,怎么做?” 墨崖却出声打断,问夭桃:“多少!需要我做什么?” “不多,血和幽冥寒玉炼制,需要令主助力。” 听她说不多,墨崖才又靠回了椅子,夭桃倒是笑了笑,抓着宫鲤的手,紧紧的握了一把。 “你爷爷他……” “放心,他的魂魄已经由渡魂族度化,怕是现在已经轮回转世,你不必牵挂。” “恩,迟早我还是要去找他的……” 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宫鲤看着她有些蹒跚的步伐,心中也不免为之惋惜。这样一个人,当初只是寻常女子,却卷入别人的阴谋,怀着对心爱之人的怨恨,去残杀那些无辜的人,最后陷入极度的自我厌弃之中。 恨别人,更恨自己。 宫鲤他们在这十里坡庄子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的时候,有个小丫头来找宫鲤,说是圣女唤她到前面的花园之中。 直到推开那木栅栏,宫鲤才回过神,这里居然与他们在海岛上住的木屋一模一样。 就连药圃之中种的草药都一样,晒药的架子上还放着刚晒好的柴胡,宫鲤走过去抓了几根,闻了闻。 “怎么样,比你之前种的好吧。” “确实……你怎么……” 宫鲤转头便看到夭桃变成了六十多岁的样子,一头银丝被她用一条布带系着,垂在身后。 “怎么,不认识了,是不是很丑?” “不会,很好看。” 夭桃笑了起来,脸上皱纹很多,但是却看得真切。她背着手在院子里走动,指着爷爷的那间屋子说道:“我曾经忍着蚀骨之痛去看过你们好几次,怀着一肚子的怨气,却在看到他出来后,仓皇逃走,那个黑丫头便是我上山的时候看到的,她那个时候被自己的爹掐死了,我便给那个男人施了个幻觉,让他以为自己把他闺女吃了,让他寝食难安。” 宫鲤了然的点点头,说道:“怪不得我见到王胜的时候,他说把丫丫给吃了,原来是你搞得鬼。” 夭桃摸着木栅栏,转头看着宫鲤,眼神清亮。 “你真的是心甘情愿救我的吗?” “嗯,我要你亲眼看着那幕后黑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夭桃笑着拉起了宫鲤的手,点点头。 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说起来我们也算是血脉之亲,当年你身上的血都凝固,是我用自己的血催动你的血脉流动。” 宫鲤戏谑的看着她,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叫你奶奶吧……” “有何不可!” “想都别想,我可不想给我爷爷填个丑媳妇。” 墨崖走过来,正听到她们拌嘴,便停住脚,远远地看着。 他知道,宫鲤的心终究是太软。 第二百三十八章 凝血炼丹 取血炼丹确实没有用宫鲤太多的血,夭桃说之所以那么虚张声势,不过是觉得宫鲤是那不好说话的主,再加上初九这事儿,以她的脾性,就连一滴都不会施舍,更不要说还得劳烦墨崖去冥殿炼丹。 这个脸面,她自认为没那么大。 “所以你便觉得利诱不成要用威逼?” 夭桃斜靠在桌子上,笑道:“不过是放手一搏罢了,我从知县府逃出来的这段时间,没有心魔作祟,也想做些好事弥补过失,倒是机缘之下看到你在。本来想着就这么拖着总有一天就会归于尘土,或许上苍见我知错,能让我有机会去寻你爷爷……” 初九如今也不怕她了,见她如今这般样子倒也同情,两人都是那被人谋害,说起来还真有些同病相怜。 “你也不用难过,过去的往事太多磨难,接下来便会雨过天晴,你难敌心魔杀人,之后也知悔改去救人,因果循环,自由命数,咱们得看着那作恶的人伏诛。” 夭桃看着她笑笑又看了眼她身后的天香,“你这妹子是个人物,当时为了救你差点把我的房子点了,那不要命的架势,倒是与你当时像极了。” 初九疑惑的看着夭桃问道:“我倒是有些记不清当时是怎么跟着你一同去了古水镇。” 夭桃喝了一口茶水,想了想哦了一声,“也难怪你不记得,当时我看到你的时候,你似乎被什么邪气给控制了,但是好在你本身也懂得一些巫蛊之术,能勉强将自己的意识给剥离出一部分。那时你的两个魂魄正在抗争,我很欣赏你那股子狠劲,能将自己的魂魄生生抽离,便将你带回,正好当时有个路人死了,我便将你的魂魄放了进去,又加了自己的血为你封住七窍。” “所以之前初九也离不开你那府里,便是你的血有问题。” 天香分得清是非,看这样子初九并不是夭桃害了,只是被她给带走了,加上之前夭桃有心魔,每每她发作的时候,初九变也会被影响。 “确实是,所以我们几人……” “得了,我们都和你血脉相连,你这是临了孤身一人,来攀亲戚了。你可别打我们的主意,咱们虽然冤仇暂时结了,但是谁知道你会不会临阵倒戈,你现在还没有洗脱嫌疑,别急着拉关系。” 天香几人也笑了起来,夭桃被堵的无话可说,最后只能关了口茶水。 指着他们说道:“若是当年,我才不会让你们这些丫头片子看笑话,也就是现在,心头的疙瘩放开了,也觉得其实老了挺好,垂暮之时,竟然说不出的平静。” 四个女子凑在一处说话,其他人都诶打发到了外面,去给上门来祈福的人解决难题,最后发现竟然是小海最受待见,村名都喜欢问他事情。 墨崖已经赶到了冥殿,去给夭桃炼丹,冥殿药师见他要炼制凝血丹,便问他是什么人要吃。 “是一位种了毒的朋友。” 那药师抹了把胡子,轻飘飘的飘到了炉前,“凝血丹是个凶险的药物,虽然可以救命但是寒玉的寒气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看来这人是想开了,这丹药吃后也不过是多活三年光景,便会爆体而亡,尸骨无存。” 墨崖沉默的听着,最后也只是嗯了一声。 这夭桃确实是那狠角色,当时去她府上讨要初九,她也晓得轻重,知道最后难免会两败俱伤,便让他用红线换,而她自己竟然是徒手从血脉中抽出了与初九相连的那一条血线。 抽筋之痛,可想而知,但是她竟然面不改色,只是羡慕的看着初九,说“我怎么没有你这般好命。” 当时她是手上滴着血,站在门边上一直看着墨崖离开的。 要是最后还是嘱咐墨崖要慎重,没有后悔的余地。 所以,他回来之后,还是问了夭桃。 “你可知道这凝血丹的作用,吃了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当然知道。” 墨崖见她神情坚定,便将药盒递给她,转身出去。 宫鲤殷勤的凑上去,询问墨崖累不累之类,毕竟又是为了她的事麻烦他奔波。 “累又怎么样,你是要给我捶腿还是揉肩。” “都没问题!” 于是便拉着墨崖回屋,夭桃听着他们走远才从桌子上滑了下去,全身的筋骨仿佛移位,五脏六腑也如在寒冰只中冻裂一般,咬住胳膊堵上了难以压制的嘶喊,黑沉的屋子里只剩下她的呜咽。 而墨崖此时正享受着宫鲤的捶腿,靠在床柱上闭着眼睛小眠。 他当然是知道夭桃服药后的惨状,那人自尊心极强,所以便把宫鲤拉回来,免得进去撞上,倒是让两人都不自在。 宫鲤小声的问道:“那凝血丹真的那么神奇?能给人造血。” 墨崖睁开眼,看着她的头顶,“关键还是看用了谁的血,你与夭桃的血脉有联系,而你本身又吸去日月精华修炼加上我寻到的寒玉又是最佳,所以效用是最好的。” “夭桃又要变回之前的样子了,我还是喜欢她如今的模样,像个泼辣的老奶奶。” 墨崖伸手揪了一下她头顶上夭桃刚给她盘好的一个发髻,笑着说道:“这边要看她自己了,如果想回到之前的那副样子便运气修复容颜,如果不想那边还是如今的样子。” 被墨崖折腾的,又是捶腿,又是按腰、揉肩,最后竟然胳膊都抬不起来,简直都要怀疑他身长的不是血肉而是钢铁,那么坚硬。 所以,自然也忘了要去看看夭桃是否吃了那药。 等到第二日,宫鲤揉着肩膀在药田里寻到夭桃的时候,她还是那个样子,只是腰板好像不想前两日那般佝偻。 “你这是喝了药,还是没喝药呢?” “这都看不出来,我现在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这么不明显吗?” 宫鲤从她手里接过锄头也蹲在地里,撇撇嘴说道:“你每天胭脂擦的那么红,而且说话声音一直都那么尖利,那个能听出来。” 夭桃用脚踢了踢宫鲤的屁股,又从边上拿了个小铲子蹲在了宫鲤一旁,两人一边说一边干活,都像是农家里的孙儿和奶奶。 初九和天香看着远处的两人,也笑了起来,难得有这么温馨的时候,便没有打扰。 毕竟还有正事要做,第二日见夭桃喝了药之后脉象平稳了,宫鲤他们便也启程离开。 “你们一路小心,如果有事可以捎信过来。” “你也是,要注意身体。” 夭桃原地转了个圈,笑着道:“放心,我这一时半会儿还不想死,怎么也得看着那混蛋身首异处,才算放心。” 宫鲤点点头,指着皇城方向:“我可怜你孤苦,等我们寻到了桃源村,你便也过来吧,反正地方大,你可以在那里养老。” 众人都笑着附和,如今夭桃就是个银发的老人家,这几天也都熟了,就连小海都一直拉着夭桃的手不放。 “那便说定了,我就在这十里坡等着你的好消息。” “好!” 第二百三十九章 明抢暗劫 接下来的路程走走停停,也不算太平,遇上了两拨暗杀和一次打劫。 暗杀的人行踪诡异,他们虽然没有受伤,却也只是勉强应付,那些人好似知道他们几个人的情况,便总是将他们分开攻击。 如今初九也不怎么需要人分心保护,和小海两个人配合着,竟然也叫那些人一时间占不到便宜。初九操纵蛊虫,虽然看起来有些头皮发麻,但是也确实厉害,小海的巫术则很是奇特,能催动着风将对方卷过来的黑雾吹散。 其他人自保没什么问题,第一次进攻之下,对法确实没讨了好处,但仍然又逃脱的。 这些人大概是死士之类,刚一倒下便自焚而死,清风查看了一下说是从内脏燃了的,所以肯定是吃了什么厉害东西,能瞬间将自己烧个焦黑。 但是第二次,便没这么容易了。 墨崖说:“上一次人数正好也就对我们几个,看来只是过来试探,想看看我们如今成了什么气候,这一次的人数多了五倍不止,想来是下了血本。” 宫鲤一边打一边接话道:“从海岛出来别的本事没学到,倒是树敌的能耐越来大,这也不知道是何妨神圣。” 曲流的那把琴底下抽出来是一只软剑,剑身极长,似乎比白练爱要细长,绕在那些黑衣人脖子上,一剑一个身手很是利索。 那些黑衣人将他们困在那破庙里,射出来的箭雨他们抵挡的很是吃力。 一轮进攻停下,他们几人围在一起,看着外面悄无声息的夜空,清风骂道:“这是什么鬼玩意儿,墨崖你能看到他们是从哪里出来的么?” “土里……” “……” 众人一阵沉默,从土里冒出来的,除了僵尸还有什么。 但是很显然这些人,是活生生的人,会流血能出声,有气息。 “让鬼影出去看看。” 说完便让小呆化作黑烟飘了出去,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回来,墨崖眉间一沉,凌空画符,念起了咒文。 黑烟在他的指尖缠绕,然后化作小呆的形状,只是有些飘忽,两人无声的交流了些事情,便忽的一下消散,钻到了宫鲤脖子上挂着的魂珠里面。 “怎么回事,小呆出去都不行么?” “鬼影说看到了怪物,半人半蛇,在离我们五里远的山坡上,还有一里远的地底下,都有那东西,而且,来人有一个领头的,是个人。” 宫鲤狠狠的甩了一下白练,看着外面生气的说道:“两军大战还讲究师出有名,这个人召集怪物要置我们于死地,又是怎么个缘由,我不记得还得罪过这样的人。” 墨崖倒是觉得此法可行,便将清风唤至身前,又给曲流与明月安排了任务,自己则走了出去。 外头没什么动静,但是宫鲤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些土壤浮动的声音,有人确实是在土里奔袭。 墨崖将诛魂令祭出,诛魂刀指着云层,口中念咒,一会儿工夫便凝聚了厚厚的乌云。咔嚓一道闪电照亮了四周,墨崖拔地而起,想着某个方向循序的跑了过去。 他之前的位置上便被清风代替,他同样也念咒,催动雷电响起。 外面轰鸣声不断,一会儿工夫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声的尖利的惨叫,几个人心中一松,看来是墨崖得手了。 “把雷电南推五里,使劲劈。” 清风的咒语更加急,空起来开始传出毛发被烧焦的糊味。墨崖手里拎着两个软哒哒的东西扔在了地上。 宫鲤几人一看那东西,吓的往后退了几步。 “这,太残忍了,只是活生生将他们造成了蛇形。” 看上半身,这仅仅是两个五六岁孩子的身形,只是脑袋奇大,腿被死死的缝在了一起,外面用那红绳紧紧的缠着,像是蛇鳞。 他们蠕动着身体,细细的胳膊很是有力,一下子就把寺庙中间的木柱子扣下来一大块。 “这些蛊童都杯喂了药物,身子不长了,但事实上最少也有百年,否则不会力气这么大,还能穿行在土中,这应该是虫蛊童。” 初九指着地上被墨崖用红线绑起拼命挣动的那两个蛊童,面露不忍。 宫鲤按了按她的肩膀,问:“这东西可有对付的办法,他们越来越多,如果将这周边都围住,咱们少不得是要受伤的。” 初九咬着嘴唇快速的回想,然后抬头望着墨崖道:“虫子怕火,令主用雷电确实有效,只是太满,可借幽冥业火焚烧。这些童子被禁锢着灵魂,痛苦不堪,如此也是替他们解脱。” 墨崖听罢便又出去,过了一会儿,“轰隆一声”整个地面都震了一震,外面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们走出去,那火焰不同于人间的火是红色,这些火是蓝色,将那底下的蛊童都烧了出来,他们只是哀嚎一声,便扑到了火里。 正如初九说的,这些被控制的童子,他们也是想要解脱。 这边是又一次暗杀,只有明月与曲流身上多了几处箭伤,其他人倒是没事。 至于抢劫一事,有些乌龙,那几个村子闹饥荒,便有人抢劫来往的行人,等到下来一看几人之中一个残疾一个瞎眼的少年,再加上前一晚大家与那蛊童打了场,都有些狼狈。 倒是那几个抢劫的村民可怜起了他们,还好心的将它们带到了村子里。 所以他们此时正坐在那几个村名的家里,这是兄弟五人,都饿得面黄肌瘦,但好歹还活着。至于其他人家则更是可怜,树林子里的草、树皮都被啃食的差不多了,可以想见灾情多种。 宫鲤几人没有吃他们拿上来的东西,而是喝了一口水,坐下来歇歇脚。 那为首的应该是他们的大哥,他不好意思的搓搓手,看着明月与清风身上的血迹斑斑,眼神也有些暗淡。 “真是可怜呢,你们之前这是遭了什么罪,这还被我们又给吓了一场,真是对不住,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不然这么损的法子也不会使出来,这是折服的行当。” 宫鲤扒拉了一下歪倒在一边的发髻,向着那李大笑了一下,喝了口有些浑浊的水,道:“大家都不容易,我们这出门在外的难免会遇上些事情,不碍事的。” 李大让弟弟从屋子里拿出来几间衣服给他们,“现在就是这些身外之物是最没用的,以前我们这里没有闹灾荒的时候,也还富足,所以这衣服都不差,你们穿着吧,也算我们赔不是。” 清风接过衣服谢了几人,然后叹息一声,说:“几位大哥,你们还是往别的村落去问问,别在路上干这个活儿了,你们几个只有点蛮力,遇上那些官宦人家的护卫,根本都打不过。” 李四性子急一些,当下便说道:“反正怎么着都是个死,被人砍死还算痛快点,在这饿得抓心挠肝,又不敢寻死,简直就是活受罪。” 宫鲤几人也没什么立场来劝慰,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些银钱,嘱咐他们到那大一点的镇子上去买些吃的。 李大和兄弟们面露惭愧,但是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便接了银子,给他们磕了头,将他们送出了村子。 他们几个走在大路上,看着农田里寸草不生,也很忧心。 墨崖蹙眉看着周围的农田,水渠,然后燃了一张符纸,继续前行。 宫鲤见状问道:“哪里不对劲?这灾荒……” “很邪气,不像是天降的灾祸,倒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或者是水里面有什么毒物,我向冥殿问问此时,是否在这个地方有灾情。” “若是人祸,那会是什么原因?” 墨崖勒住缰绳,转头看着探出车窗的宫鲤,皱了下眉,“上游或许有地方在炼尸或者炼蛊,邪气不散被水卷着冲到了农田。” 几人都转头看着四周裂着大口的土地,似乎有股黑气从那裂缝中升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章 蛊童之墓 顺着河流往上游*行走,两侧的污泥泛着黑色,而且很臭,像是死了的动物在里面腐烂。过了一阵,那消失的符纸便出现在了墨崖手上,待他看完便消失了。 “此地因为五年前毁了冥殿诸王的庙宇,还曾经给溪流改道淹了下游的庄稼,所以天上降了两年洪涝,但是之后便没有过灾害,河伯那边也说这几年布雨及时。” 所以说,这三年来的旱灾很是蹊跷,这河底淤泥其臭无比,越是往上游走,越是腐臭。甚至还能看到白骨,这河流弯曲着流经一座山,那些臭水便是从里面流出来的。 在荆棘将河道堵上,清风用剑砍开了那口子,一只好似大猫一样的老鼠从里面蹿了出阿里,猩红的眼睛看着他们几个。 “我的天,这东西的血都是臭的。” 明月用剑挡了老鼠的攻击,割开了它的肩部,一股腥臭便散了开,几人都捂上了口鼻。 “这东西是吃什么长大的,眼看着这是要成精了吧。” 那老鼠扭头看了自己的肩膀一眼,便恶狠狠的盯着明月,绷紧了身子一跃而起,几人本来正在观察那老鼠奔出来的洞口,明月后背一凉,听着“嗷”的一声,转头一看那只之前被他划了一剑的老鼠被墨崖射出去的一根冰冷钉在了地上。 “这东西是在偷袭?” “看来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是认准了你是仇家。” 明月不理会天香的调侃,走到那老鼠跟前转了一圈,“你们过来看!” 宫鲤他们急忙走过去,便看到明月指着那老鼠肚子里有蠕动的东西。明月用剑挑开它的肚子,是一些黑色的虫子。 “初九,这是什么?” 这里面也就初九对那些虫子最为熟悉,她看了看说:“这确实是一种蛊虫,叫黑甲,有毒而且还能让人上瘾产生幻觉,时间一久,整个人的精气便会被耗尽。” “这老鼠肚子里这么多蛊虫,是不是这山里头有什么东西。” 墨崖看着清理出来那臭烘烘的洞口,伸手一抚便将帽兜盖在了头上,然后转身和他们说:“你们几人等在外面,我进去看看,这里的大旱若是和这里面的东西有关,便得上报给冥殿,差人来处理。” 宫鲤捏着鼻子点点头,退后几步和清风他们站在离那洞口稍远的地方站着。 清风四下里走动,用剑刺了刺周围的土壤,一边说:“咱们昨天碰上了蛊童,今天就碰上了蛊老鼠,是不是和这个地方犯冲。” 初九白了他一眼,推着轮椅往那山口靠了靠,说道:“这巫术和蛊术本是两家,之后才巧合之下结合在了一起,蛊童那样子的便是巫蛊术,是人先用蛊术将那些小男孩给控制了,然后再用巫术操纵他们的灵魂,禁锢在那副躯壳里。” 宫鲤走上前推着她说道:“你是说,蛊童和这蛊老鼠又关联?” “没错,我甚至怀疑,那些蛊童便是在这里存放的。”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被吸引过来,为她为什么…… “巫蛊之术多是互相配合环环相扣,那蛊童被业火焚烧没了踪迹,我们四下里也寻找不到,他们去哪儿了……而离那里不远,就遇上了灾祸,死人的阴气、散不开的怨气才能让庄田寸草不生,那些被施了蛊的蛊童是没办法长途跋涉的,最有可能的便是在附近。” 他们四下看了看,见整座山上都像是癞头,秃了好几片。 宫鲤指着那一条被荆棘掩盖着一直通到深处的路,“欲盖弥彰,看了这个我们看看底下是什么东西。” 不过终究还是怕再出什么意外,便唤出了小呆,它的大刀将荆棘砍得七零八落,露出了中间的小道。 “这应该也是支流,你看这些石头都被水侵蚀成这样,圆得离谱……底下有白骨。” 清风与明月两人在那底下翻了一下,发现都是些小孩的肢体,这也印证了初九的话,也许墨崖进去的底下,就是那些蛊童的老窝。 那墨崖岂不是很危险,那昨日来偷袭他们的人,是不是正躲在里面疗伤,或者是在计划着下一轮的暗杀,他们这一来是不是已经惊动了里面的人。 宫鲤将白练缠在手上,深吸了一口气便打算要进去那山洞里。 “等等,令主既然说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她他就一定有办法全身而退。” 宫鲤将胳膊上曲流的手巴拉下去,扭头钻了进去,她转身的时候说:“你们不必跟着,我自己自保没问题,墨崖只是个凡人,如果被围攻也是会受伤,我去找他。” 虽然在他们看来宫鲤此举就是添麻烦,但是宫鲤自己却不这么想,她一定要在危险的时候,在墨崖身边,这样不会彼此牵挂,现在去是会被骂。 但是她没办法等在原地,没办法,明明知道里面有危险,还能安心的等在外头。 “既然这样,我便随你进去,外面有清风明月应该是无碍,你自己这样进去任谁都不能安心。” “好。” 说完就从裙摆上撕了一条布下来捂在鼻子上,拿出鲛人之前给的放光的珠子,往前走去。 里面滴滴答答的流着水,那股臭味将宫鲤的眼泪都熏了出来,脚底下也是水坑,踩上去刺骨的冰寒,一个趔趄她差点摔倒,撑在了石壁上。 好恶心,黏答答的东西附着在上面。 曲流用手指摸了一下,平淡的说道:“是尸油和血液,因为时间久了长了绿苔,所以会感觉滑腻。” 宫鲤将那东西擦在了衣服上,又从黏糊糊的泥里面抽出脚,恶心的干呕了两下,“我真不想看这水里是什么东西,我的鞋里面已经渗进去了。” 曲流越过她走到了前面,向后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感觉到宫鲤挣扎,便笑了一下,手上用力拉着她往前走。 “你也别乱动,放心吧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我也是个懂得场合的人,这里面阴冷腐臭,我可没有那兴致,走吧,我在前面看着些。” 说完便迈了一大步出去,回身提醒宫鲤注意脚下。 想想也是,人家这么坦荡,自己也不用矫情,不然还没找到墨崖,估计就成了只臭烘烘的泥人了。 到底是男子,走在前面每一步都很准确,之后也没有再摔倒,只是这道也太曲折了,好似走在大肠里面似的,九曲十八弯。 宫鲤忽然顿住叫,靠近了一处石壁,从那一头传来“咚咚”的敲击声,然后是嘭的一下炸裂,是两拨人在打斗。 “墨崖应该在这石壁的后面,我听到了打斗声。曲流看了看周围的路,发现有一条可以拐到那后面,便拉着她走了进去。” “咚咚”的声音更大了,两人加快了脚步,眼看着那声音就在跟前,却被一道石墙挡住。 又是一声闷闷的撞击,那石壁上的土扑簌扑簌掉了来一堆,但是石壁仍然纹丝不动。宫鲤将耳朵贴在石壁上,凝神听着。 “这声音很像是有人用什么木头桩之类的东西在撞击这石壁……想出来。” “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们都不知道,放出来杀人怎么办。” 宫鲤点点头,她也不敢擅自行动,如今这走道里面虽然恶心,但是目前还未见什么怪物、僵尸之类的东西。而这个里面敲墙的,她是在听不到是人的呼救。 还是那鬼东西试图冲开禁锢……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我也怕死 暂且没理会里面的敲击声,宫鲤和曲流便返了回去又向前走,她能感觉到里面的东西因为他们的离开更加急躁,但是他们不敢冒险。 墨崖走的是哪条路,现在走道了哪个位置,她们都不知道,只能顺着大概的方向一直往前。 曲流走在前面,所以他忽然停下来的时候,一直高度紧张留神四周动静的宫鲤便狠狠的撞在了他的后背,当下鼻血便流了下来。 曲流感觉到了这撞击太大,急忙转身看她,却见她脸上糊了血,大惊失色急忙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香喷喷的手帕按在了宫鲤的鼻子上。 本来就敏感的鼻子,被这么刺激了一下,宫鲤便扭头大大的打了个喷嚏,身体趔趄还是曲流在后面扶住了她。 折腾了好一会儿,又是按压穴位,又是滴药水进鼻子里,才算止了血。 “你怎么回事忽然之间停下来,我的鼻梁骨都差点撞断了。” 宫鲤推开曲流的香手帕,从里面的衣服里撕了一块塞住鼻子,瓮声瓮气的质问。 曲流摊开手抱歉的说道:“里面闪过去一个黑影,我正待仔细看看,你就撞了上来,还喷了一墙的血,我估摸着该有东西过来了,你的血在这阴暗腐朽的地方太清香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也就是曲流刚说完的一会儿工夫,宫鲤跳了起来,离那地底下的泥潭远了些。 “那里面有东西在动,我们快走。” “估计是困难,还是把你的刀准备好吧。” 宫鲤听他这么一说扭头往前面看了一眼,心里骂娘,那一双双赤红的眼,吱吱的叫声,不就是之前在外面的老鼠…… 白练已经被她操纵着飞了出去,如今白练身上那些冰凉的类似于鱼鳞的东西可以竖起来,极速旋转的话很是锋利,这样飞出去,便听着那堆老鼠中间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当然有一部分还嗖嗖的向他们扑了过来,小呆也被宫鲤招出来抵挡那些东西,而他们连个则紧盯着从泥地里爬出来的那些……蛊童! 宫鲤握紧了寒刀,额角上流了一串汗珠下来,她又不会放火,这东西要怎么对付。 蛊童速度很快,双手好似刀枪不入,撞在宫鲤与曲流的剑上发出铛的声音。宫鲤虽然看似淡定的应对,其实心里也有些焦急,胳膊上被那蛊童抓了一把,手臂有些发麻,若不是体质特殊,估计如今连刀都提不起来。 曲流的软剑舞起来好似一道流光,那蛊童暂且进不了身,但是它会喷一些黑色的汁液,味道很刺鼻,宫鲤退到他身边,见他也是额角流汗,便知道也很吃力。 看来也只能催动体内的那股力量了,宫鲤停下动作,调动体内的气息,那股一直被她压制着在角落的内里便快速的流变全身。 白练又泛起了暗红的光,宫鲤的眼中瞳仁上也染上了血色,不知道是不是以邪制邪的关系,胳膊上的伤口处传来丝丝凉意,竟然让她神智一直都很清晰。 飞身而起,寒刀上面的黑气将蛊童死死缠住,一刀挥下,那蛊童的头便被齐齐斩下。 头顶窸窸窣窣的趴着一个类似于女鬼的东西,宫鲤抬头与她离得极近,却不避不让,就那么看尽了那东西的眼睛里。 身上被寒气包裹,宫鲤回过神发现墨崖将她揽在怀里,退在一边。 曲流正站在一旁呼哧呼哧的喘气,宫鲤扭头看着墨崖,反应稍微有些迟钝,掌心传来一股凉凉的气息,体内的魔性也顺顺当当的压了下去。 “盯着那个人看什么。” “不知道,我当时感觉它在害怕,等等,你说那是人?” 墨崖点点头,指着被他用红线困住的那一团,竟然是个人…… “两位,我们先出去再说可好,这味道我快窒息了。” 宫鲤看了曲流一眼,见他确实脸色难看的厉害,便催着墨崖赶紧离开。 “你扶着他,我去把那个人带着。” 说完便拎起了地上缩成一团的人,快速走了出去。 三人外加一团不认识的人,跑出来后把清风他们熏得够呛,宫鲤自己更是被伤口上的味道熏得吐了好半天。 这地方确实邪性,临走的时候,墨崖说会遣阴差来处理。 回到之前的村子里,那兄弟四人虽然面上不说,但着实被他们这味道呛得脸色难看,因为水实在太少,便也只能勉强的把手脸洗洗,宫鲤强忍着套了件墨崖扔给她的衣服。 几人坐下来,看着墙角落里暂且洗干净脸的……姑娘?少年? 初九看起来最是温和,而且又是懂蛊的,便推着轮椅走到了那家伙的跟前细声细语的问道:“你别害怕,这里很安全,不会再有人逼着你和那些鬼东西在一起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怯生生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往后看了他们一眼,最后停留在墨崖的脸上,见他转过脸来,吓的忽然之间挣扎起来,初九连忙抱住她还被踢打了好几下。 “你们别过来,没事。这孩子没有被下蛊,让我和他好好说说。” 清风恶狠狠的瞪了那孩子好几眼,无奈她只是瞪着墨崖,宫鲤见状只能拉着墨崖出去,留着他们几个在屋里。 宫鲤坐在一旁的草垛上,摸着上面的干柴,问道:“你之前进去之后发现了什么?” “里面有一些蛊童,而且数量不确定,那些中了蛊的老鼠会吃那些蛊童的残肢,而且我在一个暗室里还发现了很多被做成人彘的童子,他们应该是被刚放进去没有多久,不受控制,会胡乱的攻击人,没有章法。” 宫鲤这才响起来,之前那些“咚咚”的声响,那肯定是被放到罐子里的童子在撞墙,幸好当时没有手贱的去摆弄那石墙,不然真的是祸不单行。 “我们之前确实听见了那咚咚的声音,还有刀砍的声音,猜测是你,但是不敢贸然行事,怕我们不是在同一个位置。” 墨崖笑了一下,“如今也是越来越谨慎了,今日看你对于魔性力量的控制又好了些,至少神智清晰。” 听完这话,宫鲤伸手撩起了衣袖,给墨崖看之前被蛊童抓破的地方,如今留着几道黑色的印子,像是被沾墨写上去似的,横在雪白的胳膊上。 “这是?” “被蛊童抓伤的地方,奇怪的是,这个毒性居然让我在魔性上来的时候,保持了头脑清醒,你说着算不算是以邪制邪。” 墨崖用手压了一下那伤痕,上面平滑的好似没有出现过伤口,也很是不解。 便说:“难道里面这个和你们桃源族有什么渊源?” 难道说,这里面的小家伙,也是族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 小小族人 过了好一阵,似乎里面初九安抚好了那小孩,杀猪似的声音没有再出现,宫鲤好奇的趴在门边看了两眼,见初九正抱着他摇晃。 天香走出来,说道:“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把我阿姐的胳膊都咬破了,好在现在听话了,我去弄些水来给他洗洗。 “我与你一起去。” 宫鲤与天香好不容易烧了一大盆水过来,又拿了李四小时候的衣衫过来,那小孩一直拉着初九的袖子,所以都是初九帮他收拾。 那头发黏黏答答,也太长,索性便剪断,身上都是山洞里的那些污泥黑水,一盆水勉勉强强够将他洗干净些。 几人一排排站在屋外,屋子里是哗啦哗啦的水声,那臭味飘出了很远,都有几个村民过来看。 清风冲那些村民笑了笑打招呼,转头看着屋子里说道:“估计这些村民都在奇怪还有人比他们臭。” 曲流弹了弾身上的灰尘,“这小鬼一个人待在山洞,还和那些蛊童在一起,关键是还活着,想来也是个不一般的人。” 话音刚落,门便被从里面推开,宫鲤急忙屏气站立,初九一边抹汗一边推着轮椅到了门口,看着清风道:“把水倒了吧,有些……脏。” 清风转头看了看众人,见大家都看天的看天,踢踢石子的踢石子,重重的哼了一声,走了进去,一会儿工夫从里面端着一盆黑乎乎的臭水走了出来。 好巧不巧的就倒在了他们站着的地方,众人急忙跑开,然后又追着清风一顿拳打脚踢。 “你这是存心作鬼啊,看我们不把你打出原形。” 外面乱作一团,宫鲤看着他们闹腾,扭头便注意到初九伸手向门后拉出一个人来,头发被洗好,在头顶绑了个小圆髻,身形有些瘦弱,一双眼又大又圆,而且……这个模样…… 其他人也注意到那洗刷干净的孩子,打量了一下又转头看着宫鲤。 这两人也太像了吧…… 大猫眼,挺鼻梁,小嘴巴……只是这个孩子比宫鲤瘦,所以下巴尖尖,这若是吃胖了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宫鲤。 天香指着两个人,张大了嘴巴,然后推了宫鲤一把,“这家伙不是你弟弟妹妹之类的吧,怎么这般相似。” 宫鲤也茫然的摇摇头,走了几步到那孩子跟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你叫什么名字啊……” “……” 那孩子只是用一双与她一般无二的眼睛看着她,但是并不说话,宫鲤也不急及这么等着。 总算这个孩子还知道动一下,歪了脑袋看了她一会儿,又张张嘴,发现嗓子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之后初九说这是个小男孩,众人绝倒,长成这样的男子,以后可不就是白面书生。 因为这两人长得实在太像,索性便由着宫鲤给他起个名字。 “我本来应该叫做南宫鲤,只是爷爷为了避人耳目,才给我省了一个字,如今他便叫南宫野吧,从半路捡回来的娃子。” 虽然这个名字毫无特色,但是没人和她争执这些,现在的要紧问题是,这孩子以后要怎么办。 “他不会说话,又来路不明,虽然与你长得像,但是不排除他是有问题的。” 宫鲤扭头看着与小海坐在一起,显得异常乖巧的南宫野。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晚间的时候,几人吃了些干粮,外面忽然进来一股阴风,墨崖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了门窗上。隔了一会儿那门窗边开了个缝,一排排茶杯高的阴差戴着尖尖白帽飘了进来。 清风等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鬼差,那样子倒像是活见鬼,都不可思议的看着传说中神秘的阴差。 “见过令主大人,山上那山洞是一处蛊池,里面是有人专门饲养蛊物,整个山林周围都被那毒物服饰,所以河流才会被污染,那一代的树木、动物都是有毒的。” 墨崖听完点点头,也像阴差回礼,说道:“可知道这地方是什么人在用,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人养蛊,冥殿也没察觉吗?” 阴差又作揖,惭愧不已,“这一带常年都又灾祸,住在这里的人鱼龙混杂,所以常有人离奇死亡,冥殿也就没有多理会,这里的人也不敬神佛,都各家侍奉着一些小神,所以……” 也就是说,人家都不信奉,又何必巴巴上赶着去操心。 所以这里便成了一个边缘地带,有那些邪祟作恶,竟也没有过多理会。 “这一带最早的时候,是划在哪个地区。” 阴差掏出一个小册子翻了翻,之后回道:“此处原是一个名为桃源境的地方,世事变迁,分成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地域,着一个村子附近最早的时候是一处练兵场。” “童子军?” 阴差抬头看了墨崖一眼,然后回道:“确实是童子军,当时招收十岁到十五岁的少年参军,在当时是一批特殊的军队,是专门对付那些邪物的,有人称他们为‘阴兵’,不过首领都不以真面目示人。这些童子、少年常夜间出兵,身披灰袍,很是英勇,在当时令两界闻风丧胆吶。” 宫鲤皱眉听着,忽然问了一句,“那些人可曾佩戴面具?” 阴差们互相看了一眼,道:“重要首领会佩戴刘金面具,其他不下倒是不曾戴着面具。” 墨崖挥挥手,那些阴差便又从门窗而出,离开了。 宫鲤敲着桌面,“原来那些人是一个兵营,所以桃源村被屠,半鬼人被诛,甚至是巫师寨里的那些东西,都和‘阴兵’相关。” “所以那所谓的联盟,其实是一个有组织的军队,而且还是纯阳之身的童子。” 墨崖说完,又看了眼拿着一块面饼发呆的南宫野,继续道:“他当时估计是被征召入伍的人,然后兵营出事之后,他活了下来,所以对里面很是熟悉。” 清风疑惑,“阴差方才也说了,这是很早之前,桃源村还在的时候才有的兵营,如今早就不存在了,而那个地方还是留着之前那些童子的尸骸与意念,也就是说着南宫野其实很有可能是桃源村早前的族人,也就是比我们的年岁还要长,只是在那里面保存了身形容貌。” 这下南宫野一跃成了宫鲤他们的长辈,虽然呆愣,但是看样子,几个小辈还得给他养老…… 第二百四十三章 挖山平土 南宫野……长辈如今还属于懵懂的状态,总是神游在自己的世界里,睡觉的时候总是倒挂在屋梁上,有一次宫鲤想去看看他,差点没被吓的叫出声来。 倒是初九很得他的心意,除了睡觉便会守在初九身边,摆弄一些虫子,有一回还将虫子往嘴里塞,被天香抢了出来。 小海看到不到东西,便会摸索着走路,南宫野见他费事,也不知道弄了什么东西放在小海的耳朵里,众人都以为他要害人,接过小海惊喜的喊道:“里面有个小虫子,会在我撞到东西的时候发出声音,太神奇了。” 说完抱住了一旁的南宫野,无奈跟抱住了一截树桩似的,兀自高兴了一会儿,便溜达了出去。 村子里的人从后山挖出了许多的尸首,便都焚烧了,立了一块儿大墓碑,上面写着“天佑”。 这些童子当年也都是为族人战斗的战士,正邪暂且不提,死的都很悲壮,或许当时他们都被告知是要报效国家,但是却被无端端的害了。 整座山都被移平,官府的人也来了,还带着几个术师,清风说这几人修为也不算低,除一除山间晦气和那周围的尸毒是没什么问题的。 宫鲤他们离开的时候,避开了那些官差,又留了些银两给那几兄弟。 “这几日确实打扰了,用这些钱打几口井吧,这个是药方,你们买了来放到井里,可以强健身体也能预防些疾病。” 几兄弟感激的不行,这几日他们在这儿,还要贴补他们吃食,清风还教了了李三和李四些拳脚功夫。虽然知道他们有些神神秘秘,但是嘴很严,任谁来问都说是路上受了伤的路人。 所以见他们这般客气,当下都搓着手推辞,“可别这么说,我们兄弟几个人都是粗人,虽然不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的,但是肯定是好人,那山上的怪事不是一两年了,官府也不理会,只是把那那里封了,不让人进去。要不是你们过来,我们又把那山给挖了,指不定得到没到什么时候去。” 宫鲤指着山上对他们嘱咐道:“以后到了祭拜的节日,也去那里拜一拜,以前那里也住着心里想要守护百姓的人。” 几个人承诺以后会让子孙后代都去祭拜,不舍的将他们送到村口。 又被找回来的南宫野这次老实了很多,怀里抱着一块大石头,死也不松开。 事情是这样的…… 就在前几日,李家兄弟带着村民去炸山的时候,南宫野就有些不安稳,也不去摆弄罐子里抓的大虫,反而一直蹲在门口看着山上。 “小野,你在看什么?里面那些……东西就要被村民清理出来了,以后这一片山野也没有毒了。” 初九话音一落,便听着山上,轰隆一声。 宫鲤走到了门口,看着上面升腾的烟雾,说道:“这是炸开了,你看那上面的烟雾,还有暗红色臭气都飘到了山下,不知道那些术师能不能扛得住。” 就在她说完还不待反应,门褴上蹲着的南宫野便嗖一下跑了出去,速度极快转眼便没了踪迹。 宫鲤大急,但又怕自己跟不上他的脚程,便回头喊墨崖去追。 清风也不放心便也跟着宫鲤追了上去,看样子是跑到了之前的山洞里。 他们过去的时候,这山基本都已经快要平了,被周围的百姓连夜挖着露出了中间的那弯弯绕绕的洞穴。 老远便听着那些村民在抱怨,“这里面是什么鬼东西,熏得我头晕眼花,怪不得能将这附近祸害的寸草不生,可不就是有毒。” “那些个术师已经先进去了,难道真的是有鬼?” “据说这地下可是埋着成千上的尸首呢,而且还都是小孩,这当年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歹毒,抓了那些孩子干什么……” 宫鲤他们跑去过,问:“可有看到一个少年跑了进去。” 刚刚说话的那个村名奇怪的看着她:“少年?怎么可能,里面臭气熏天,除了那些术师,谁敢进去。” 看样子是墨崖和南宫野的身形都很快,所以这些人并没有看到。 其他人都在挑那些炸开的山石,宫鲤便与清风等在外面,这一次是不用再闯进去了,里面还有一些术师,撞上了又得一阵麻烦。 过了差不多又半个时辰,墨崖拎着脏兮兮的南宫野走了出来,村民看着他们窃窃私语,但是见墨崖神情凛冽,也没干上前问询,只是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小野,你这是抱着什么东西。” 宫鲤看着南宫野怀里的一大坨黑乎乎油腻腻的东西,黑水顺着他的指尖都滴答到墨崖的衣服上,他咽了口唾沫,急忙将他接住,生怕墨崖将他扔出去。 “自己跑到里面刨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走吧。” 宫鲤见南宫野那么宝贝那好似石头的东西,便安慰他,“这个东西我们不让别人抢,拿好了回去给它洗洗好不好。” 好不容易劝着南宫野走了回来,又将那臭烘烘的一坨放到了热水盆里,自己便搓洗起来。 换了两盆水,总算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真的就是一块儿石头而已。 “这不就是一块儿石头嘛,犯得着这么火急火燎的去拿么,用来干什么,腌菜还是打人……” 小海蹲在南宫野的身边,摸索着戳了戳那块石头,自言自语的说着。 “家……” “家?你的家?小野是你在说话么……” 南宫野自从来了之后,这是第一次出声,声音有些粗粝,显然是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 他只说了“家”字,便不再开口,用旧衣服将那石头包起来,然后又抱在了怀里。 墨崖走过来,伸手从南宫野的怀里将那石头拿过来,将手放到上面探查,过了一会儿又将那石头扔给南宫野。 到底还是怕墨崖的,宫鲤猜想之前在那里面,墨崖估计下手还很重,若不是南宫野跑的快,到了宫鲤和曲流待的地方,估摸着已经被墨崖的诛魂刀砍成了几截。 “里面是什么东西?” 墨崖揉了揉手指,看着那石头,“里面有水流,有生机。” 众人听完一愣,这石头里面是怎么裹着水流的,上面丝毫没有裂缝。 而且有生机就意味着,那水还是一眼活水。 第二百四十四章 开口说话 离开村子的时候,南宫野只抱着那块圆石头,经过这几天初九给他拾掇,有点小孩子样。头顶上顶着圆圆的髻,身上穿着改小的衣服,和宫鲤起坐在了同一辆车上。 曲流离开了几日,说是在前面的镇子上汇合,本来也不是说一家人,所以宫鲤也没多问,倒是他自己说要去会一个同族的朋友。 墨崖骑马走在一侧,宫鲤便在马车里,伸直了腿让南宫野枕着睡觉。 一路上倒也太平,没什么怪异的东西攻击。其实到现在,封了那蛊童山,仍然没有查出之前是什么人在操纵这些蛊童,从这里赶到破庙去围攻。 这么想着便喃喃自语,“那操纵蛊童围攻我们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能有这样的行动肯定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在那里设了埋伏。” 枕在她腿上的南宫野忽然睁开眼,指着车帘上一株红色的蔷薇,嘴里念着“红”。 红,蔷薇。 这是什么东西……宫鲤试图让南宫野将事情描述的详细一些,便将车帘拉过来,指着上面的蔷薇道:“是蔷薇的颜色?那个人穿着红衣服,还是他跟蔷薇有什么关系?” “红……” 经过多次的确认,宫鲤总算明白,南宫野形容的应该是一种颜色,也就是说那人很可能是穿着这种衣服出现。 中途停下来吃东西的时候,宫鲤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清风想了想说道:“这线索范围太大了,那人是不是去山洞的时候就穿红衣,平日里出来穿的是其他衣衫,谁会一身红出门呢。” 初九到底是心思细腻,她摸着灵海的头,说道:“又或许那根本不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一起呢,有很多的大家子里,都会养一批专门做什么事的人,都穿一样的衣服也很正常。” 众人点头,比如驱鬼族多穿黑衣,武家人则穿白衫,甚至是那些阴兵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只是穿红衣的家族至今还没听说过…… 等到他们终于在日落前,找到地方落脚的时候,大家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快过年了……” 如今的方位还处于靠南一点,但是天气已经转凉,夜晚、清晨的时候都有些寒气,他们也开始置办寒衣。 墨崖倒是那一身的衣服,也不怕冷,宫鲤一心想看看他穿起棉衣时候的样子,无奈被拎起来丢到了椅子里。 “虽然你确实不怕冷,但是大家都开始棉衣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衣衫飘飘,是会让人笑话的。” 墨崖一边给她泡茶一边挑了眉毛,笑着问:“哦?谁没事会笑话别人穿的衣服少,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闲来无事,还要看看别人的衣衫薄厚。” 宫鲤脚尖翘着,随意晃动,扭头瞥了墨崖几眼,见他一如初见时那般丰神俊朗,如今更添了温和,整个人别提多好看。 想着想着便呵呵的笑出了声。 “笑什么?莫不是又在琢磨什么鬼点子,这群人都没少被你折腾。” “我在想,若是路上有那俊俏少年郎我就看看,那长衫之下是什么身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很多的女子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你这样大冬日里出去,不就是被人瞧了?” 墨崖将茶盏推到她的跟前,顺手在她的脸上掐了一把,说到:“我看你是肚饱思淫*欲。” 两人正在这种小小的暧昧氛围里其乐融融,无奈…… “小鱼,吃。” 宫鲤叹息一声看着冲进来的南宫野,身后还跟着笑眯眯的曲流,一看他两挨得很近便长长的哦了一声。 “这前辈有点好吃的就想着要给你,拦都拦不住,这不是打扰你们好事啦?真是不好,来来小野咱们去吃那大鸡腿,别在这里碍眼了。” 宫鲤深深的白了他一眼,然后接过南宫野手里握着的莲子,吃了起来。 南宫野见她吃便笑出了声,整个人可爱极了,宫鲤看着他竟然就好似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墨崖笑道:“你的小时候,说的好似你现在已经七老八十了。” 再年轻的人也有小时候,昨天就是今天的小时候。 不理会她的振振有词,墨崖撩起衣袍坐在了床边,开始打坐。宫鲤则和南宫野剥莲子,正剥着外面忽然想起了鞭炮声,南宫野忽然之间便跳上了房梁,怎么劝都不下来。 指着外面尖叫,客栈的人听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墨崖只能将他捉下来,宫鲤将他紧紧抱住。清风等人也听到了动静便快步进来。 宫鲤安抚着南宫野,“怎么回事,小野外面那只是鞭炮啊,要过年了所以大家在庆祝的,不怕不怕,不会进来的,伤不了你。” 南宫野在一声声的安慰中好歹安静下来,宫鲤替他捂着耳朵,将他领到窗口,推开看着外面街上奔跑嬉笑的小孩,他们将炮竹点燃之后,便捂着耳朵跑开,纸卷炸开,一股硫磺的味道散了开。 他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场景,一动不动,直到有个小孩因为着急奔跑摔倒在地,他才动了一下,指着地上的小孩,喃喃道:“快跑,他们追来了,快躲进去……。” 怀中的身体瑟瑟发抖,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害怕的事,墨崖一甩衣袖,窗户被关上,南宫野才放松了身子。 只是还在喃喃自语,墨崖将他拉到身边,伸出双指点在他的额间。 过了一阵,在他的脖颈处点了一下,南宫野便软下了身子,被清风抱着回到了屋里。 “你可看到了什么?” “阴兵借道,活物不留。” 墨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曲流,而曲流这时候也垂下了眼,宫鲤见他攥紧了拳头,脸色很不好。 然后他嘱咐初九看好南宫野便让他们都回去了。 待到人都走了之后,宫鲤才凑到墨崖跟前。 “这件事与曲流有关?” 默哀推开她的脑袋,说道:“也就是你眼观六路,这件事曲流大概能说出些来只是他现在或许还不相信我们吧,所以有所保留。” “到底是什么事,你如今怎么和清风似的,总是说半句留半句让别人来猜。” 脑袋上被敲了一下,墨崖捏着她的下巴,端详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如今胆子倒是越来越大,将我与那个少根筋的想比。我只是在想或许他想明白了会自己说出来缘由,而不是我揣测。我在南宫野的脑中看到的是,被阴兵屠杀的半鬼人,血色浸染之下,人们都是红色,再加上烈火焚烧,我想南宫野当时说的红便是半鬼人。” “你的意思是,半鬼人来杀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为什么要置我们于死地。” 墨崖冷笑了一下,然后看着门口,说道:“这边得听听曲流怎么说了,那些半鬼人到底是来杀谁的。” 话音一落,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然后,曲流推门而入,径直走到桌边。 第二百四十五章 过个好年 三人围桌而坐,外面的鞭炮声断断续续,本来是颇有年味的时候,却因为那暗杀的事情,令几人一直都放不下心。 如今说开,倒也了了一桩心事,是非曲折总得有个由头,不然真是的应了那句话。 寝食难安…… 宫鲤坐在墨崖的身侧,看着曲流将茶杯拢在手里,修长的手指没什么血色。他将茶盏端起来,那升腾的雾气便将他的睫毛沾湿。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有血性的一些族人在,那天是要清除我这个叛徒,所以顺带将你们也捎上了。” 宫鲤不解的皱起眉头,“什么叫你这个叛徒,难道半鬼人如今还要振兴自己的族部不成?” 曲流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一个不屑地神情。 看样子,她还真是猜对了。但是这半鬼人,说起来本就是违反伦常的产物,一出生便身负鬼气,不仅多灾多难,还性格暴虐,对阳世的人本就存在威胁。 本来还想说什么,被墨崖拉了一下衣袖便住了口。 曲流似乎一口气便把杯子里的热气都吸了个干净,将冷掉的茶放到桌上。 “我只是感叹他们的野心罢了,还妄图重回当年的盛况,难道就不怕再来一次屠杀,枉送了族人性命。当年我被五夫人所救,这个想必你也猜得出来,我确实一直都在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远离族人,借着听我乐曲的名头,将那些纯阴女子抓起来,娶她们的血为五夫人制那永葆青春的丹药。我的手上也是鲜血淋淋,所以我才学了祭灵曲,希望引渡那些亡魂。” 宫鲤没有打断他说话,只是看着他点点头,意思是那些确实已经猜到,他和五夫人的关系,还有那些无故失踪的女子。 说起来曲流也是个罪孽深重的人,不过他又很矛盾,一面被良心谴责,一面又被自己的情感束缚着,报恩成了他走入深渊的一个推手,让他挣扎不出。 “那些族人找到了我,多年来一直在招揽我和族人一起去对抗那些老族和朝廷,甚至是冥殿说是有强大的力量作为支撑,什么都不用怕。我前些日子在巫师寨一代遇到你们,便是想躲一躲那些人的追踪,可是看到那封印,便知道哪里也出了事。在破面的时候,大概是我露出了行踪被发现,他们便索性将咱们一干人都诛杀,不过他们可以操纵蛊童这件事我倒是有些震惊,毕竟阴兵开杀戒,那些蛊童应该说是族人的仇敌才是。” 仇敌成为杀人用的刀,这样一说似乎也很解气,但是蛊童那座山里面的东西少说已经上百年的历史,如今那么大的一批蛊童,不得不让人怀疑,是那些人仿造当年炼制阴兵的法子,重新掳来的孩子。 “我倒是好奇,你们那族人寻了什么大靠山,居然还有勇气和这天地斗一斗。而且这个靠山,的最终目标还是我们这些人,所以那场族内清洗围了我们,或许根本就不是偶然,而是有人特意这么设了个局。” 曲流看了看墨崖,说道:“你们当时为何去了巫师寨?” 宫鲤回道:“有人半路袭击了我们,那人便是从巫师寨出来的,本来我们确实没有打算要过去的。” “这就对了,我也是半路遇袭,那是几个灰袍子人,他们用的巫术我之前又见过,是我去祭奠那些族长的时候在祭坛那里见那些长老用过,所以我才会赶去巫师寨,然后我们才会相遇。” 想到这几人都沉默了下来,相通这些才发现这一步步的被算计的正好,蛊童的事情被救出来,曲流与族人闹翻。 中间唯一算是意外,就是他们带出了南宫野,而如今倒是猜不准这个男孩是不是也在那幕后之人的算计之中。 “如今我们在明处人又多,很难隐藏行踪,而那幕后之人始终藏头藏尾,我们都不知道他具体在哪儿,南无是个怀疑的对象,但是他在哪里我们却一无所知。” 这确实是他们目前面临的状况,虽然每个人都在成长都在尽量照顾好自己,但是他们的目标也越来越大,只要对方施计他们便只能接住那袭击,没有躲的机会。 气氛陡然压抑,宫鲤站起身在两人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如今都能以一当十,即便是那南无或者是南无他弟出来我们都不怕,快过年了,就先放下这些过个年吧,坏人也需要休息的。” 两人被宫鲤这一搅合也笑了起来,转而说起了过年的习俗。 “海岛之上过年不过是大家交换家中的鱼虾,我和爷爷便用红果和底下的村子里换来吃的,过年的时候会穿红色的衣服,爷爷会给我梳复杂的发髻,如今他也再世为人,怕是也在过节呢。” 墨崖摸了摸她的头顶,两人相视一笑。 曲流将冷茶一饮而尽,便笑着说不打扰,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宫鲤好奇的跟在你墨崖身后,问他要不要穿红衣试试。“不过就是一个节日罢了,过不过能有什么差别,我都在这世间行走了许久,怎么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怎么这么说,那是因为当时没有我们大家在你身边啊,如今不一样了,你有朋友、有……” “恩?还有什么。” 墨崖拉着她的胳膊,问她没说出口的是什么。 宫鲤虽然平日里跟他们厮混的越来越张狂,但是遇到感情的事情总是很难为情,清风曾经说她是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假小子,越来越神经大条。 面对着墨崖邪气的笑容,她很想大声的说出是心爱之人,或者是小娘子之类的话,可总是到舌尖的时候就会生生的咽下。 最后支支吾吾的说了个“徒弟”。 “徒弟?我怎么会收这么傻的徒弟,拉低我的水平。不如说是小娘子?你看可好……” “我看,甚好。”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可能是这样的亲昵太过于少见,宫鲤噗嗤一下笑出声,埋在了他的胸口。 外面虽是夜晚,但灯火通明,再有五日就是除夕夜,墨崖挥开窗户,带着她一跃而出,正好停在外面的一颗树上。 树上枝丫纵横,交织出了一个弯曲的横梁,宫鲤正好坐在墨崖的怀中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还有天上洁净的月色,这一刻爆竹声声却格外喜庆。 墨崖的黑袍子展开,将她紧紧的裹了起来,两人就这么坐在树顶好似结出来果子,随着树枝摇曳。 宫鲤扒拉出一个口子,将头探出去,抬头正好看到了墨崖的下巴,呵呵的傻笑出声,额头上便被拍了一下。 “待我七老八十的时候,你会不会才长到了中年。” “那时我便给你做拐杖。” 宫鲤摸摸自己的包子脸,叹息一声,“那我会走不动了,你便背我,给我养老。” 墨崖闷笑了一声,收紧手臂。 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句,“你先长大再说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登门拜访 本来打算一口气直接往北走尽快赶到皇城,可是半道上出其不意的事情有些多,便总是绊住手脚,所以走了近两月他们还离着皇城挺远,怎么也得再走些时日。 赶上了过年,他们商量着还是停下来热闹热闹,毕竟下面的路怎么样还说不清,能一起安安生生过个年也是好的。 在镇子上,租了一个小院子,这样众人还能布置一下,更有过年的气氛。宫鲤和天香穿着红色的棉服跑来跑去倒是给院子里添了颜色。 “小宫鲤,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圆滚滚的大馅儿包子,真是笑死我了,哎哟。” 天香本来就身量高挑,红棉裙被她穿的很是好看,再加上她人长的明艳,所以宫鲤鼓了半天嘴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损她几句,倒是南宫野与宫鲤最是亲厚,看着天香在那笑的欢畅,便用大红枣打她的头。 “哼,叫你牙尖嘴利的笑话我,被打了吧,小野干得漂亮。” 南宫野拎着一袋子红枣跑到宫鲤跟前,踮起脚给她嘴里塞了一个,两个人便站在一起朝着天香做鬼脸。 清风等人正在树上,房檐下挂灯笼,见她两那副样子都笑了起来。 墨崖手中的寒气将墙面覆盖,曲流用他那柔软的剑在上面划几下,那些沾着杂草的冰块便哗啦一下掉在了墙角,整个墙面就干干净净。 小院子里很是喜庆,门外的人来往都好奇的往里面看,小海便将买来的糖果送给了那些站在门口的小孩儿。 忙碌了大半天,这小院儿已经有了浓浓的年味,晚上就是除夕夜,大家收拾收拾便坐到了大堂里,点了一个火盆,摆上了茶果聊了起来。 因为是要应景,就连墨崖的腰带都被宫鲤缠着愣是换成了红色,看起来有些不论不类,但是这幅奇怪样子也让他看起来多了些人气。 清风穿着一件簇新的衣衫,天香偷偷说是初九给他做的,宫鲤便坏心眼去抓他的袖子,“把你的爪子拿开,这衣服做起来有多费劲你知道吗?看看这绣线,那是一针一针刺出来,你懂什么。” 宫鲤和天香对视一眼,都笑的诡异。 曲流和明月已经在那里下起了棋,你来我往杀的痛快,墨崖坐在一侧安静地看着,宫鲤也看不懂,便和天香还有小海、南宫野在那里将小石子,瓜子皮什么的拼图案。 石头不多,宫鲤还拉着墨崖过来为他们击碎了好些大石头。 “岁岁平安!” 曲流笑道,“也就是你能想出这么个鬼主意来,令主这身功夫居然用来给你整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简直就是浪费人才。” 他说完,墨崖倒是笑了一下,拍拍宫鲤的头,转身又回到屋里。 宫鲤听他说:“她开心就好。” 曲流和清风等人当下就两眼望天,撇撇嘴不去理会,心想,原来一声不吭的墨崖才是各种好手,这简直就是养孩子的手段在养媳妇。 宫鲤当然不管那些,欢欣鼓舞的与天香几人挤作一团,在院子里摆了长长的地形图,作为自己的领土。 验收成果的时候,宫鲤看着南宫野的那图形很是熟悉,跑回去将渡魂族长老交给她的那副小画轴拿出来对比。 “小野这个地方是哪里?” 宫鲤将南宫野拉起来,指着他用小石子拼的一个地形图问道。 南宫野打量了许久,才缓缓的说:“这是家,农田、山泉、河谷、村子……” 细细碎碎的算下来,宫鲤大概知道了以前的桃源村是个什么光景。 这地方风水确实不错,虽然地处盆地,但是进山之后视野开阔的很,依山傍水村人住在山坡,层层叠叠倒像是南方种那梯田,一条河流从山顶飞流而下,然后环绕着村庄。 “这是水……这里,一直到这里,都是。” 南宫野用沙子来指代河流,将村庄环环围住。 几人正在研究那图,宫鲤忽然转身将他们挡在了身后,抽出白练对着大门。 墨崖见她动作便瞬间到了她身边,“大除夕的,不知道是哪一方的客人,进来坐坐怎么样。” 刚刚宫鲤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还有人呼吸吐纳的声音,虽然对方也收敛,但是对于宫鲤来说,还是有些太明显了。 对方可能也没想到,刚走到人家家门口便被发现,便停在了门边。 宫鲤又往前走了两步,大声的说道:“怎么,赶在这个时候登门,难道不是来讨酒喝的!” 门呼啦一下被吹开,地上他们辛苦画出来的图都被吹散了,南宫野眼神立马变得尖锐,正要冲过去,被宫鲤抓住了胳膊拉回来。 随着冷风灌进来,院子里的灯笼都晃了起来。 宫鲤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耍威风来了。 “几位这么大的阵仗是打算做什么呀,威风时威风,不过摆脱给我们将院门关上,这大过年的,大门敞开,尽是招惹晦气。” 对面的人面色有些僵硬,似乎没想到宫鲤是这么个刀子嘴,几个男子不擅长口舌之争,便看向了旁边的墨崖。 还没张嘴,墨崖便抬了下吧,示意他们关门。 “关门。” 这几人脸色很白,穿着领子很高的棉袍子,这样看过去便对上了他们黑漆漆的眼睛。 打头的那个人应该是平日里没受过这等待遇,当下便想发火,宫鲤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红色,还不待看清,那人便被身后的人拉住,两人耳语了一番,那人才转头看了宫鲤一眼,皱着眉头站到了后面。 之前那还有些眼色的人走上前来,向着她们施礼,然后才开口。 “我们只是过来讨杯年酒喝的,抱歉了之前有些无礼。” 宫鲤将白练缠在手上,沉沉的盯着那人,见他眼神不慌不乱,才垂眼看着被他们踩得已经没了形状的地形图。 “既然已经无礼了,那便让他道歉。” “你个臭……” 墨崖冷冷的看着那人,一根冰针就悬在了他的头顶。 “曲清莫要无礼,本就是我们做的不妥,给主人家道歉。” 那唤作曲清的人吸了一口气,然后深深作揖,拜了下去。 “曲清无状,还请姑娘见谅。” 宫鲤直挺挺的站着受了这一礼,但是见好就收,她也懂得这理。便摆摆手,对着之前那年长一些的人,笑了一下。 “外面寒冷,几位风尘仆仆的赶过来,进来吧,曲流也在里面。”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找曲流的?” 那曲清是个急性子,一听宫鲤说完便接话,那年长的人看着他便叹了口气。 猪一样的队友…… 宫鲤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又看着他们几个说道:“我还知道你们是半鬼人,那日来暗杀我们的人……你们认识吗?” “我们和那几个臭虫有什么关系!” “曲清!你闭嘴,小丫头倒是机灵得很,我们也是为这个事来。可以进去谈谈么?” 墨崖让开路,看着他们走进去,跟了上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登门拜访 本来打算一口气直接往北走尽快赶到皇城,可是半道上出其不意的事情有些多,便总是绊住手脚,所以走了近两月他们还离着皇城挺远,怎么也得再走些时日。 赶上了过年,他们商量着还是停下来热闹热闹,毕竟下面的路怎么样还说不清,能一起安安生生过个年也是好的。 在镇子上,租了一个小院子,这样众人还能布置一下,更有过年的气氛。宫鲤和天香穿着红色的棉服跑来跑去倒是给院子里添了颜色。 “小宫鲤,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圆滚滚的大馅儿包子,真是笑死我了,哎哟。” 天香本来就身量高挑,红棉裙被她穿的很是好看,再加上她人长的明艳,所以宫鲤鼓了半天嘴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损她几句,倒是南宫野与宫鲤最是亲厚,看着天香在那笑的欢畅,便用大红枣打她的头。 “哼,叫你牙尖嘴利的笑话我,被打了吧,小野干得漂亮。” 南宫野拎着一袋子红枣跑到宫鲤跟前,踮起脚给她嘴里塞了一个,两个人便站在一起朝着天香做鬼脸。 清风等人正在树上,房檐下挂灯笼,见她两那副样子都笑了起来。 墨崖手中的寒气将墙面覆盖,曲流用他那柔软的剑在上面划几下,那些沾着杂草的冰块便哗啦一下掉在了墙角,整个墙面就干干净净。 小院子里很是喜庆,门外的人来往都好奇的往里面看,小海便将买来的糖果送给了那些站在门口的小孩儿。 忙碌了大半天,这小院儿已经有了浓浓的年味,晚上就是除夕夜,大家收拾收拾便坐到了大堂里,点了一个火盆,摆上了茶果聊了起来。 因为是要应景,就连墨崖的腰带都被宫鲤缠着愣是换成了红色,看起来有些不论不类,但是这幅奇怪样子也让他看起来多了些人气。 清风穿着一件簇新的衣衫,天香偷偷说是初九给他做的,宫鲤便坏心眼去抓他的袖子,“把你的爪子拿开,这衣服做起来有多费劲你知道吗?看看这绣线,那是一针一针刺出来,你懂什么。” 宫鲤和天香对视一眼,都笑的诡异。 曲流和明月已经在那里下起了棋,你来我往杀的痛快,墨崖坐在一侧安静地看着,宫鲤也看不懂,便和天香还有小海、南宫野在那里将小石子,瓜子皮什么的拼图案。 石头不多,宫鲤还拉着墨崖过来为他们击碎了好些大石头。 “岁岁平安!” 曲流笑道,“也就是你能想出这么个鬼主意来,令主这身功夫居然用来给你整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简直就是浪费人才。” 他说完,墨崖倒是笑了一下,拍拍宫鲤的头,转身又回到屋里。 宫鲤听他说:“她开心就好。” 曲流和清风等人当下就两眼望天,撇撇嘴不去理会,心想,原来一声不吭的墨崖才是各种好手,这简直就是养孩子的手段在养媳妇。 宫鲤当然不管那些,欢欣鼓舞的与天香几人挤作一团,在院子里摆了长长的地形图,作为自己的领土。 验收成果的时候,宫鲤看着南宫野的那图形很是熟悉,跑回去将渡魂族长老交给她的那副小画轴拿出来对比。 “小野这个地方是哪里?” 宫鲤将南宫野拉起来,指着他用小石子拼的一个地形图问道。 南宫野打量了许久,才缓缓的说:“这是家,农田、山泉、河谷、村子……” 细细碎碎的算下来,宫鲤大概知道了以前的桃源村是个什么光景。 这地方风水确实不错,虽然地处盆地,但是进山之后视野开阔的很,依山傍水村人住在山坡,层层叠叠倒像是南方种那梯田,一条河流从山顶飞流而下,然后环绕着村庄。 “这是水……这里,一直到这里,都是。” 南宫野用沙子来指代河流,将村庄环环围住。 几人正在研究那图,宫鲤忽然转身将他们挡在了身后,抽出白练对着大门。 墨崖见她动作便瞬间到了她身边,“大除夕的,不知道是哪一方的客人,进来坐坐怎么样。” 刚刚宫鲤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还有人呼吸吐纳的声音,虽然对方也收敛,但是对于宫鲤来说,还是有些太明显了。 对方可能也没想到,刚走到人家家门口便被发现,便停在了门边。 宫鲤又往前走了两步,大声的说道:“怎么,赶在这个时候登门,难道不是来讨酒喝的!” 门呼啦一下被吹开,地上他们辛苦画出来的图都被吹散了,南宫野眼神立马变得尖锐,正要冲过去,被宫鲤抓住了胳膊拉回来。 随着冷风灌进来,院子里的灯笼都晃了起来。 宫鲤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耍威风来了。 “几位这么大的阵仗是打算做什么呀,威风时威风,不过摆脱给我们将院门关上,这大过年的,大门敞开,尽是招惹晦气。” 对面的人面色有些僵硬,似乎没想到宫鲤是这么个刀子嘴,几个男子不擅长口舌之争,便看向了旁边的墨崖。 还没张嘴,墨崖便抬了下吧,示意他们关门。 “关门。” 这几人脸色很白,穿着领子很高的棉袍子,这样看过去便对上了他们黑漆漆的眼睛。 打头的那个人应该是平日里没受过这等待遇,当下便想发火,宫鲤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红色,还不待看清,那人便被身后的人拉住,两人耳语了一番,那人才转头看了宫鲤一眼,皱着眉头站到了后面。 之前那还有些眼色的人走上前来,向着她们施礼,然后才开口。 “我们只是过来讨杯年酒喝的,抱歉了之前有些无礼。” 宫鲤将白练缠在手上,沉沉的盯着那人,见他眼神不慌不乱,才垂眼看着被他们踩得已经没了形状的地形图。 “既然已经无礼了,那便让他道歉。” “你个臭……” 墨崖冷冷的看着那人,一根冰针就悬在了他的头顶。 “曲清莫要无礼,本就是我们做的不妥,给主人家道歉。” 那唤作曲清的人吸了一口气,然后深深作揖,拜了下去。 “曲清无状,还请姑娘见谅。” 宫鲤直挺挺的站着受了这一礼,但是见好就收,她也懂得这理。便摆摆手,对着之前那年长一些的人,笑了一下。 “外面寒冷,几位风尘仆仆的赶过来,进来吧,曲流也在里面。”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找曲流的?” 那曲清是个急性子,一听宫鲤说完便接话,那年长的人看着他便叹了口气。 猪一样的队友…… 宫鲤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又看着他们几个说道:“我还知道你们是半鬼人,那日来暗杀我们的人……你们认识吗?” “我们和那几个臭虫有什么关系!” “曲清!你闭嘴,小丫头倒是机灵得很,我们也是为这个事来。可以进去谈谈么?” 墨崖让开路,看着他们走进去,跟了上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被逼无奈 屋外争锋相对,屋里双方对弈,也是杀的正酣,就连一旁的明月都抚着下巴看的认真,所以呼啦一下进来六七个人,他们当下也有些懵。 曲流往后看了一眼,一直挂着笑的脸,便缓缓的冷了下来。 初九和天香已经带着小海他们出去,屋子里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啪嗒一声脆响,清风拍这手笑道:“终于让我扳回一局,你不错呀小子,我这还是头一次棋逢对手。” 曲流只是笑笑不说话,将白棋子拿起来放到棋盒里面。 清风扭头看着来人那架势,拉了一下宫鲤的衣袖,“什么事情,这是什么来头,怎么感觉来者不善。” 宫鲤撇撇嘴,“善者会挑这么个时间来别人家找事么,是来找曲流的,真是个能惹麻烦的,我们还得给他撑腰。” 说完便坐在了正位的椅子上,用眼神示意曲流和他的那些族人们聊聊这是什么意思。 曲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衫,才总算正眼看了那些人,“找我做什么,我不就是个族人的叛徒么,沾上我也不怕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那位长者,上前一步走到曲流身前,说道:“之前是我们这些人对不住你,但是你也知道当时的情形,那些人有多凶狠,他们根本不会顾及族人的性命,所以……” “所以你们是迫不得已,你们是有苦衷的,把我交出去,任我自身自灭,那么请问现在来找我有何贵干,我不觉得的以我如今孑然一身的身份,还能为族人的存活做出什么牺牲。” 曲清应该是看不得他这般阴阳怪气的说话,一听这明显冷嘲热讽的架势,便忍不出出声,“难道要为了你牺牲掉数百条人的性命!二叔都说是有苦衷了,你这么指桑骂槐的是做什么。” 宫鲤听到这里真想站出来问问他们,用一个孩子的命换一百个族人命难道就算是个划算的买卖? 如今这个被牺牲的孩子还不能怨恨!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宫鲤当下小脸便涨红,也蠢蠢欲动想上去管管闲事,刚一动作便被墨崖看出了苗头,长臂一伸便将她揽到了身前,头上被打了一下。 “别多事,看着。” “好嘛……” 看着老实下来的宫鲤,墨崖的手臂才放松了些,不过揽在腰间的手并没有放开。 众人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只有曲流在宫鲤站起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对面那几个半鬼族人,此时都神情紧绷,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 曲流看着曲清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叹息了一下,然后转头冲那位二叔说道:“不过我倒是也不怨,不然如今我便如他这般愚不可及,也幸好你们都舍了命护他,不然我现在就将他活剐了,反正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干过。” 那二叔听他说话,身子不由抖了一下,然后咽了一口唾沫。 “不怨是你大度,但是我们一直以来都很愧疚,对于你还有你的母亲。” “闭嘴,不要提她,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能舍了,就为了救你们的女人,和我有什么关系,还请你们立刻离开这里,今日事除夕我们这里也不想有什么血光之灾,更不想在刚一开年就看到你们。” 曲清早就被身后的几个族人拉到了后面,但是一直不老实的想要挣扎。 那二叔看起来是确实有事相求,不然也不会都说道这地步了还能好脾气的等着那里,被一个后辈这样数落,想来他们也不会好受,除了那二叔的老成,其他几人都有些面红耳赤,想来还真有一段难以言说的旧案,让曲流对他们难以释怀。 “好我不说她,我就说说现在,其实我也是豁出去老脸来求你的,如今那边一直来找你,要你归顺。也找到了我们这些族人,年轻的男子都不及你的灵气,我们根本交不出这么个人来。” 什么意思? 难道这老家伙是让曲流去归顺那个……那边的人? 还要不要脸,卖了他一次,这是还要卖他第二次。果然,不用宫鲤冲出去做主,曲流忽一下的便站直了身,他指着最后面的曲清,“什么叫不如我的灵性,他是什么,他是我亲身的弟弟……,你们不就是觉得这是你们的什么宝贝的神子,就将我推出去给那些鬼东西献祭,来换你们这些人的太平,怎么不将他交出去!” “我才和你没关系,你这个怪物!” “很好,他被你们教的越来越有脑子了,怪物是吧,我就怪给你们看。要我去归顺那些野心勃勃的东西,想都别想,他日,那些人要踏平你们这些用我的命换平安的族人时,我必摇旗呐喊……” 那二叔一掌劈晕了那拖后腿的曲清,疲惫的摆摆手让他们将曲清拖出去,然后对着曲流作揖,“我本不想走到这一步的,但是我做了这个族长就必然得对着族人负责,当年族人负了你,如今我们自会想办法挺过去,如果过不去也会安然赴死,反正这太平的几十年都是你换来的。”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推开门的时候灌了风雪进来,他们才发现外面竟然下起了雪。 曲流靠坐在椅子上,呆愣了好一会儿,看着火盆里面的木炭沉默了许久。 “我的母亲自小便偏心我弟弟,那个傻头傻脑的小子,好吃的好玩儿的都给他,对我就只有打骂,因为巫师寨的一位老巫师说两个儿子有一个是祸乱之星,他日一定会引来灾难,有一个则是救灾之星,他日定能救族人于水火。我弟弟一出生天降甘露,族人还迁徙到一处很好的山野,巫师寨也与我们走动很近,让族人有了些依仗。” 宫鲤在火盆里添了一块木炭,让火烧的更旺,驱散一些寒意。 曲流将手伸到上方,白惨惨的手指在火光里,竟然有些透明。 他停了一会儿,众人并没出声,他接着说道:“而我呢,害的族长的儿子溺水而死,害的山上的庙宇起火,终于有一天我们的族人被驱鬼族诛杀,东奔西散。便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团伙,他们要族人交出母亲的儿子,因为我的母亲是尊贵的圣女……” 圣女的骨血通常来说都是被族人奉为神圣的存在,接下来的事情便好猜了。 她的母亲将弟弟曲清藏了起来,而曲流则被交了出去,或许就是那个时候,被几乎残害致死的曲流遇到了五夫人,便一直为了报恩在世间行走。 宫鲤之后对墨崖说道:“我似乎明白了曲流的心情。” “什么心情。” “就与你一样,你一直坚守着对你母亲的承诺,所以才会将阴阳之间的秩序安定扛在肩上,这是你活着的信念。曲流也一样,他或许对五夫人的感恩还有感情并不是很深沉,而是当做一种活下去的理由。” 墨崖将她翘到桌子上的脚挪下去放到自己的腿上,看着她不自觉一瞧一瞧的脚趾,不由的笑出了声。 “哦?你说的倒是有道理。” “当然,我第一回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很假……笑的假,说话假,整个人就是那么空空荡荡,不像个人。” 墨崖不想与她讨论曲流到底是虚假还是真实之类的问题,倒是比较好奇,以她这种好管闲事的性格,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掺和进去。 “这件事你不要掺和。” 宫鲤这才睁开眼,慢慢的将腿挪到了地上,晃悠到床边坐下。 “我不知道以我这种倒霉的体质,是不是会招来那些事情。” 而且宫鲤总是隐约觉得,这些人还是要找来,而且曲流对族人也不见得,是那么绝情。 或许,他也在等,那个所谓“那边”的人出来,然后拼死一搏。 第二百四十九章 另有打算 宫鲤感觉自从过了年,墨崖就有些不太对劲,总是很亲昵。摸摸头,掐掐脸,有时候会揽着她在树上看月亮。 初九说这是他喜爱的一种表现,很正常。 清风也偷偷的和她说,要小心墨崖对她动手动脚,如果太过分,他和明月两个人拼死也会为她讨个公道。 宫鲤有时候便偷偷的观察墨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变化,可能比较爱笑了?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为什么感觉你好似心情明朗了许多。” “我以前都阴云密布?” 宫鲤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这倒是不至于,只是看起来总像是别人欠了你东西,整日拉着脸,看起来凶的很,你没发现最近连小野都愿意和你玩儿了么。” 墨崖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将桌上的苹果均匀分开,推到宫鲤跟前。 “没发现。” 宫鲤见他眼神又开始沉沉的好似里面流光转动便移开了眼,里面有些很深沉的东西流了出来,让她不敢看下去。 两人正这么不甚自在的待着,门被敲开。 宫鲤站起身,裹着圆滚滚的棉衣,走到了门边。 “明月?怎么了,什么事情。” “我看到那个曲清了。” 宫鲤将他让了进来,那一身寒气便钻了进来,宫鲤忙进去守在了火盆边。 墨崖看着明月道:“他身边还有谁?” 明月赞叹的点点头,“确实有,他身边的那个人你绝对是想不到,是祭灵族的莫长老。” 这弯拐得有些远,祭灵族远在晋川,怎么会跑到这北上的官道上来,莫长老与她们之间很有些渊源,即便是在晋川还是受了他不少的照顾,如今他和曲清怎么就掺和到了一起。 这两个人在一起,就像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情,遇到了一处。 墨崖点点头,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又问了一句:“你在什么地方看到他们的。” “是在一辆马车里,是有人撞了车马,他们掀帘子来看。” 这也算是巧合,宫鲤如今就是好奇这两个人之间能有什么可谈的事情,一个是祭灵族颇有威望的长老,一个则是被半鬼人奉为救世主之类的年轻人。 “或许,之前那曲清的二叔说的‘想办法’便是这个,寻找一处靠山。” 但晋川的人也不是那种救苦救难的习性,新一任的族长他们也打过照面,精明的不行,会想办法来帮助这么些残余的族人来对抗不知名的敌人? 那些人的手段可不容小觑,关键是还蓄谋已久,有耐心、愿意等待时机,一路上不知道设计了多少的法子来对他们,最后还是在破庙里召唤出了一大批的蛊童,试图将他们一网打尽。 若不是宫鲤他们如今配合的默契,又都努力的学习自保的术法,那天还不一定躲得过去。 宫鲤将果核扔到桌下的一个小竹篓中,擦擦手道:“那一部分暗杀我们的半鬼人,要将所有的族人都教化,让他们一起对抗人,为半鬼人挣得一席之地,曲流对于他们来说,会不会就如同曲清之于半鬼人的重要。” 墨崖沉默了一瞬,点了点桌子,说道:“有可能,不然以那曲清的为人处世,很难想象他能存活下来。” 这话说的比较直接,但也确实就是这么个道理,一个连自己的脾性都控制不好的小主子,又如何能领导族人走向辉煌,不被灭族都是他们那些老骨头们拼了命护着的。“也不知道她母亲那所谓的圣女在族中代表得是什么……” 夭桃在那个小镇上也被奉为圣女,是因为她宣扬出去的善德,实实在在会给百姓做出些贡献来,还有什么一生未嫁之类的噱头,听起来神神秘秘的,似乎蕴含着无上的法力和愿意为人们献身的勇气。 所以,这个圣女是人们自愿的封给她的,而曲流的母亲不知道是属于什么类型,按说即便是亲身血脉,无德无能也不至于被族人这般拥戴。 而且这个节骨眼上,祭灵族还掺和进来,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明月回想着当时的情景,然后说道:“当时曲清看起来神情有些焦躁,莫长老则神情淡淡,二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如果莫长老在这里,那么蛊童之事怕是他也得了消息,也就是说,他知道咱们在这里,却没有现身,也许是要避嫌,也许是在暗中观察什么,反正他肯定另有成算,如果来与我们会面,要谨慎应对,尤其是南宫野,就说是路上救起来的便好。” 宫鲤听完墨崖的嘱咐,撇撇嘴,“那老爷子精明劲儿,一看到小野便知道不是什么寻常的人,在一去村子里打听,我们进去和出来的时候人数都不对,小野的身份就会让人起疑心。” “只要咬住说是救得路人,他便知道轻重,南宫野如今记忆不清,和普通的孩童相差无几,倒也还好隐瞒,我怀疑他拿出来的那块石头便是之前桃源村的东西,当时引起霍乱的长生泉水,或许就是那石头里面的东西。” 宫鲤一想也明白了墨崖的意思,“你是说,莫长老他这次出来是为了这石头的事情?” 墨崖站起身看向窗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看着她说:“也许不止莫长老,其他人也会来找这石头。” 随后将南宫野喊过来,他将那石头一直藏在枕头下面,任谁都不能碰,也就宫鲤还能拿着端详。 金玉无罪,怀璧其罪,这个石头是桃源村的入口,也会引起天下人的又一轮争夺。 当年桃源村居民多数被害,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又要牵扯什么出来,而那个幕后推手还在虎视眈眈,宫鲤趴在桌子上长叹一声,“总感觉又要出事情了。” 此言也确实不假,明月前脚刚看到那莫长老与曲清私下里见面,后脚那莫长老便找上门来,依旧还是那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模样,短短数月,倒是比之前见他的时候多了疲态。 “老爷子过年好,许久未见了,看您老依旧是神采奕奕呢。” 莫长老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说道:“大姑娘了,你们也好,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这老骨头已经黄土埋到了脖子上面,不过是多熬些时日,咱们见一次少一次了。” 天香拉着莫长老的手臂,呸呸朝着地上吐了两口,嗔道:“大过年的您过来就说丧气话,人家不是说了,老鸡还要吃米下蛋,你还得好好活着。”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开了,“老骥伏枥”能被她这么用,也算个人才了。 莫长老将他们看了一圈,看到灵海的时候眼睛闪了闪,不着痕迹的多问了几句,“这孩子长的真是乖巧,上次怎么没见。” 宫鲤笑笑,走过去揽着灵海的肩膀道:“这是我们刚找到的弟弟,确实乖巧的很。” 莫长老似乎有些心事,一直在问他们在路上的经历,看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之类的。宫鲤他们也只是简单单的说了说,没有多讲。 “如今新皇登记,手法与之前的皇帝很是不同,雷厉风行,很多世家都受到了波及,怕是会出什么霍乱,你们虽然之前有些交情,但是天子之侧没什么情分的,我看你们这是打算往皇都走,一定要小心。”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宫鲤点点头,给他添了杯茶。 之后想了想回道:“您老放心,我们如今也不怕什么,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招惹,至于我们想做的事也绝对不会放弃,如果有人来犯,必诛杀之。” 莫长老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过了许久他才说了一句,“这世间灾祸,有时候就是那么的,避无可避。” 第二百五十章 坐视不理 经过之前明里暗里的对话,宫鲤相信以莫长老聪明,肯定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桃源村他们要找到,长生泉他们也会护着,族人也会召回来,这一切都不会放弃。 而莫长老最后的叹息,意思也很明显“避无可避”便会争锋相对,被灭掉的半鬼人在蠢蠢欲动,被清除的桃源村人也不断出现,似乎之前某些人费尽心思想掩盖的东西,一夕之间又都浮出水面。 “莫长老住在这里,我们又不好说赶他走,这一路下来不就被他监视起来,小野也不能一直关在屋子里的不让他出来。” 墨崖摸着诛魂刀的刀鞘,转头看着跨在窗棂上的宫鲤,说道:“他能在明处也是好事,至少可以提防,倒是那些暗地里的东西,让人预测不到。” 宫鲤手指敲着膝盖,看着斜对面莫长老的屋子房门紧闭,“你有没有一种离真相越来越近的紧迫感,我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好似那真相会给我们很多人都带来威胁。” “避无可避,便只有接下来,都走到了这一步,你退不退都不会影响到很多人的决定。去留进去多久的时间了。” 宫鲤算了算,“将近半个时辰,他和莫长老有那么多可谈?莫不是这老爷子是半鬼人请来的说客。” “如果是说客,这莫长老管的闲事确实有些多了。” 斜对面的门吱吖一声打开,曲流施施然走出来,神情自若,看到宫鲤跨坐在窗棂上,还笑着冲她招手,看样子应该是谈的还好。 宫鲤看着他进入自己的屋子,回头和墨崖说道:“看曲流的神情他倒是很平静,估计没什么大事,我们还是尽快启程吧,留在这里总感觉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举一动都不自在。” 墨崖并不反对,是走是留没有太过在意,如今出门路上的行人多是四处走动,走亲访友。宫鲤他们将车马行装打点好,便向莫长老告辞,却见他也牵着马走了过来。 “不必告辞,我也是要北上的,正好便一路有个照应。” 说完也不理会他们,便翻身上马,跟在了一侧。 宫鲤与墨崖对视一眼,又看了其他人,曲流倒像是料到了一般,掀起了嘴角笑了一下。 “这也太过分了,还真是赖上了。” 对于莫长老这行径,宫鲤只能忍了下来,现在还没什么导火索能让她不顾及情面撕破脸去。 南宫野被初九牵着出来的时候,莫长老果然高深莫测的看了宫鲤一眼,倒是没说什么,而是扭头看向了前面的路。 南宫野对于莫长老的出现很是排斥,见他看过来当下便低了头,用脚用力的捻着地上的小草,宫鲤摸了摸他的头,拉着他上了马车。 “走吧,一路上警醒着些,有危险的话不要硬拼,回到队伍里来。” 墨崖对着大家说了一句便骑马走到了前头,宫鲤与南宫野坐在一辆马车,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见他一直皱眉看着外头,便覆在他的耳边小声的问询。 “小野,你认识那个人么?” 南宫野摇摇头,但是眼睛还是看着车窗。 “那你为什么要一直看着他……” “血液的味道,我记得。” 虽然是没头没尾的一句,但是宫鲤大概知道他是想说什么,作为桃源族老一辈的人多少都有些神奇的能力,南宫野所说记得“血液的味道”,或者就是他记忆最深处,对祭灵族这个血脉的感觉。 宫鲤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记得他的味道是好闻还是臭的?” 南宫野皱了皱眉头,想了想伸手掀开帘子,看着前面莫长老的背影道:“不臭……,但是让我很不舒服。” 不管怎么说,必须得盯着莫长老,以防对南宫野下什么手,那石头已经被墨崖藏了起来,换了一个一般的石头给南宫野拿着。解释了很久,才让他相信这个假石头是用来保护大家的,所以不情愿的又放到了身边一直带着。 不管怎么说,必须得盯着莫长老,以防对南宫野下什么手,那石头已经被墨崖藏了起来,换了一个一般的石头给南宫野拿着。解释了很久,才让他相信这个假石头是用来保护大家的,所以不情愿的又放到了身边一直带着。 如今宫鲤其实最操心的还是他的安全,虽然这么多人护着,但是对方实力也不弱,真要是动起手来,难保不会将他掳走。 索性一路上倒是安全,只是他们在午后上路之后,进入一片地形很复杂的区域。 “这里跟迷宫似的,怎么走了这么一条路。” 清风掀开车帘说道:“之前过来几个村名,说是前面有一处路面给坏了,说这边能绕过去,而且路途还短,没曾想是这样的地方。” 墨崖让车马停下,自己率先过去,等了好一阵才回来。 “跟紧了,里面有些复杂,将两辆车拴在一起。” 清风下车之后将两车前后链接在一起,跟在墨崖和莫长老的后面便走了进去,曲流走在最后面,防止出什么意外。 这一片乱石林,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炸裂之后堆叠而成,看着杂乱无章,却恰到好处的流出了行人行走的缝隙,半路上他们竟然还看到了好几波村民。 “几位这是从哪里来的,这里面的路可不好走,九曲十八弯,不过只要顺着前面底下放着四块小四子的石柱右转就能出去了。” 墨崖拱手谢了那几个村民,马车中间被石柱的棱角刮到,颠簸了好几次,再加上这一处似乎处于风口总是冷不丁的刮一阵狂风过来。 “这风,有味道。” “什么味道?” 宫鲤摸着南宫野的头顶,轻声问道,上一次南宫野说闻到了风里面的甜味。 然后第二日便下起了小雪,宫鲤甜甜落在唇边的雪花,似乎真的有些甜,所以这一次他又说有味道,宫鲤便耐心的询问,南宫野并不是小孩子玩闹的胡言乱语,他确实可以预见一些事情,这种感知能力比宫鲤五感的敏锐要更厉害些。 “唔,风里面有涩涩的味道,像是树发了芽,上面水珠的味儿。”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树在发芽,现在是冬季,越往北越冷,树木都是银装素裹,嫩叶……不太可能吧。 但是南宫野一直闭着眼睛闻着外面的味道,看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 直到,外面的马车忽然停下,宫鲤看到外面的景象才知道原来真有这一方天地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额。 “这里,怎么绿意盎然的,跟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似乎就是一个山口的距离,外面还是寒风凛冽,一踏入里面便是春意浓浓,几人下车后看着里面的弯曲的山路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墨崖在前面朝着后面的曲流问道:“后面的路呢。” “已经都合上了,会有退路。” 众人朝后面一看便发现,哪里还有什么石林,就是一座完完整整的大山,严丝合缝的落在地上,没有所谓的山路十八弯。 墨崖忽然抽出刀架在了莫长老的脖子上。 莫长老纹丝不动,嘴角带笑,看着被诛魂刀割断的发丝笑了笑, 看着前面的路,说道:“不必动怒,既来之则安之,令主杀了我也出不去的。” 宫鲤气极掀开帘子,跳下马车,看着马上的莫长老道:“我们也不是头一天认识,敬你是个长辈才不愿四撕破脸,要打要斗大家明的来,您这么着将我们诱到这里来是存了什么心思,而且就这么一个地方能困住我们?” 莫长老也不理会脖子边上的刀锋,一撑马背落了下来,站到宫鲤身前。 脖子上被刀划了一道,渗出了血,宫鲤嘴巴禁抿,看着他迅速被染红的衣衫,红了眼睛,真的非要走到这一步吗,兵戎相见,非死即伤…… “丫头,终究是你们的心善,即便我们立场不同,还是忍下来,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走,我看得出你们对我有提防,但是也终究没想过伤我,所以我才能利用这一点,将你们带过来。” 墨崖收回刀,站到宫鲤身侧,冷冷的看着莫长老,问道:“区区一个曲清呢请得动你?你到底和半鬼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莫长老,并不言语,而是从怀中抽出一个竹笛。 清脆的声音传了开莫长老兀自吹了一段,便停下来看着他们。 “我都会告诉你们的,进去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东躲西藏 笛声一过这片翠绿的山林间便升起了雾气,莫长老牵着马走到了前头,他们便跟了上去。 墨崖抓紧宫鲤的手说道:“倒是一时不妨,这地方居然是个陷阱。当时我看了周围的痕迹,确实是村名平时走的路,上面的脚步气息都是正常村人无疑。问题大概就在那两个村名处,他们说的那个方向,便是这里。” “这臭老头,居然下这么个阴招,把咱们骗到这里,肯定不按什么好心。” 墨崖倒是不怎么同意她的说法,看着莫长老的背影道:“我倒是觉得,他好像要在殊死一搏。” 宫鲤跟在后面,牵着南宫野的手,想着之前曲清去见莫长老,然后他便到了小院儿,跟他们待在一处,如今还想了个招数,将他们都拘在这儿。 要不就是半鬼人大难临头,要么就是想借机向什么人效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是要看看这莫长老和半鬼人是在搞什么鬼。 这片林子交错移动,中间的雾气也忽浓忽淡,如果是没人领路不出十步便会迷路,莫长老手中的铃铛会在转弯的时候摇晃三下,每一步便会摇一下。 宫鲤他们跟在后面,走了估摸着有一盏茶的时间,雾气忽然被吹散,山石轰鸣,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他们看着那山石从中间裂开,向两边移动,露出了中间的一处空地,站着那天来过院子的半鬼人,正是那曲清和他二叔,还有几个其他叫不上名字的族人。 “几位贵客里面请吧。” 墨崖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那二叔,回道:“既然花了那么多心思将我们引来,便将话说个明白,我们并不是什么任由他人欺辱的人,也不想在这里耍心机猜字谜。” 这次曲清倒是老实了许多,默默地站在二叔的身后,没有做声,只在起初的时候看了莫长老一眼。 莫长老向那二叔行了一礼,然后说道:“人我已经替你们得罪了,这个丫头记仇的很,以后是什么机缘,你们便在自己来费心吧。” 然后又转身对宫鲤和众人也行了一礼,“明知道这次的事情凶险,还是厚着老脸求到了各位身上,我也知道你们如今不想沾染是非,但是乱世之中谁又能撇了干净,潇潇洒洒的活着,对于曲流侄子,这次既能保下曲流的性命又能保下这个村子里的人,只有与那些黑鬼人拼死一战,才能有一份胜算。” 宫鲤听他这般说,冷笑一声。 “这是哪门子的说法,什么叫保下曲流的性命,他与我们在一处自然会护他周全,与你们又有什么相干,之前不是还说让曲流去给人当点心么?老爷子,前几日大除夕的这些人过来求着曲流,为了族人的性命去牺牲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罔顾他的性命,什么狗屁族人。” 老爷子见宫鲤又开始冒粗口,胡子翘了一下,抬眼看了墨崖一眼,见他态度平淡,似乎没有责怪宫鲤一个女孩子家家太过野蛮,便生生的忍了下去。 很有耐心的与宫鲤解释,“你自己问问曲流小子,他还能活几日。中了黑鬼人的蛊咒,要么将他们杀死,要么去为他们所用。当初族人去找他,是存了私心,但是他如果不去将那施蛊的巫师打杀了,也不过再活十日,山门一开,那黑鬼人便会攻过来,如果将我们这边的祭坛给占了,以后曲流即便是再不情愿都得成为他们的祭祀品。” 那意思就是说,当初他们去找曲流,想着反正他也是死路一条,既然不与族人一起战斗,何不妥协去给黑鬼人当祭司,这么一来,既能保下自己的命,还能给半鬼人一个缓和的时间。 十天…… 说到这里,宫鲤便回头看曲流。 他牵着马走过来,脸色苍白,苦笑了一下看着莫长老道:“我竟然没想到他们真有那本事能请得动你。” 这话也不知道是夸赞还是要热潮冷风,至少莫长老的眼神划过一阵疼爱。 疼爱? 那眼神似乎是长辈在看一位晚辈似的慈爱,很无奈却没有后悔。 曲流朝着墨崖拱拱手,“最终还是连累你们,我确实没多少天的时间,本来打算过完这个年,我便去寒冰之地等死了,蛊毒会控制我的神智,会被施蛊的人驱动这做事,我不要那样,我宁愿死。” 那二叔,上前一步看着曲流道:“我还是那句话,在其位便要谋其事,我和你母亲都后悔没有拼了性命与那黑鬼人拼上一拼,而是试图用你的性命来换取一时的安稳,我们的胆小懦弱并没有给族人带来安宁,而是不断地东躲西藏,苟延残喘,来到这里若不是莫长老与其他几位长老相助,早就死透了。” 曲流组合可否,只是看着远处的山门,眼神阴冷。 二叔见他一直盯着山门看,便叹了一声,“山门已经快要挡不住他们的进攻,这里迟早会再一次陷落,他们会抢了祭坛,饲养异兽去为祸人间,从此以后民不聊生……” 墨崖见这两拨人都站在山口欧,被冷风死命吹着。 便说道:“走吧,既然来了就进去吧,这是山口,冷风寒气太重,他们都受不了。” 半鬼人这才回过神来,让开路将宫鲤他们带进去。 一过山门,冷风便弱了下来,等到进了里面,便看到一处山谷,一些村名从河谷两侧的山洞里走了出来,向上看着外面的人。 河谷中间的水流不急,上面蒸腾着雾气,所以那些人就好似住在一片迷雾中一样,看着不是很真切。 “他们都住在水里,不会被湿气伤到么……” 曲清走在后面,听到这话转头看了天香一眼,说道:“半鬼人不是人人都有法力的,他们待不了阳气太盛的地方,只能靠着水流的阴气来维持生命。” 天香倒是没想到曲清会回答,便结结巴巴的哦了一声。 宫鲤见状,便看向曲清,这次他眉宇间添了很浓的疲惫,与上一次的急躁比起来,这次见他好像沉稳了许多,气色很差。 也不过就是几天的时间,变化未免太大。 前面绕过了一处弯道,二叔便带着他们进了一处石房,四周也都是些这样的房子没什么高低之分,不像之前他们去的渡魂族或者是巫师寨那般,那些族人的房屋建设都会按照身份的等级有些变化。 但是这半鬼人的住宅也未免太过于……简陋。 就好似,随意的借住在这里,随时都准备离开,他们进入那有些空荡的石房子之后,瞬间阴凉下来。 “你们许是不习惯这房屋中的气候,应该是比外界那寒冬能暖和些吧。我们这半鬼人体质都阴寒,受不住太阳的热气,这里是我们机缘巧合下找到的一处地方,便定居下来,若无意外就住下去了。只是,造化弄人,我们这个族或许真的是违了天命,所以多灾多难。” 其他众人听完都一阵唏嘘,外面横贯着村子的流水哗啦哗啦,声音很大,有时候众人还得停下来等待水流平息再讲话。 “二叔,我们便随着曲流的辈分唤您,还是请有话直说,既然和莫长老大家都认识,相信您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办事的习惯,不喜欢那些弯绕,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这个是自然,本来我们也没多少时间可浪费。”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本是同根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人间痛心之事莫过于,明明是血脉之亲,却形同陌路,甚至刀剑相向,不念那份牵绊,不死不休。 就好比黑鬼人与半鬼人,虽都是违背了天地秩序而生,但一部分人安心而居,一部分人便要追求更多利益,一来二去,渐行渐远。 “黑鬼人与我们本是同根而生,只是后来逐渐暴戾残忍,在人间肆意妄为,更是要与那些修炼邪术的人混在一起,久而久之便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鬼怪。我们本来偏居一方,没什么事倒也安稳,夹在人间生活虽然清贫些,但到底是安乐,也不求什么大权在握,大富大贵。但是半鬼人愣是打破了这种平衡,他们与我们这些族人分开居住,另建了府洞,非要在人间最争得一席之地。” 说起这个,墨崖想必能够了解些,他虽然是肉体凡胎,但鬼元是他力量的源泉,也多少有着鬼族的牵绊,但是连他自己都曾经说过,如若不是在母亲面前立誓,早就坠入魔道。所以黑鬼人想要在人间横行,甚至是夺得更多权利,也倒是不难理解。 与其整日里害怕术师找上门来,不如自家奋起,这样万一起了争斗还能夺得先机。 墨崖直接便问道:“他们需要从族里获得什么东西。” 那二叔张了张嘴,最后咽下,起身在石房子墙上敲敲打打的折腾了半天,忽然脚底一颤,整个房子的墙壁便转了方向,之前能看到窗口外面的山脉,如今却漆黑一边,等到轰鸣声结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几位便随我来看看吧。” 房门打开,众人跟在二叔身后,外面一片漆黑,走出去的时候,族人手里都拿起了火把。 走了一阵,来到一个大石碑跟前,二叔将曲清招过来。 “曲清来。” 曲清上前,刷一下将身上的衣服解开,当时正站在天香前面,所以他那消瘦的身体暴露在众人眼前的时候,都惊了一下。 宫鲤一看,那上身横七竖八的全是伤痕。 “这是鞭伤和野兽的抓痕。” 宫鲤侧头看了墨崖一眼,皱起了眉头,看来这残余的半鬼人确实过得并不顺遂,曲清所谓的被族人留了下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想到这,她瞥了曲流一眼,果然见他的神情也变得阴沉起来。 想必他也是没有料到…… 曲清逛着上身走到了,那一处石碑前面,先是用腰间别着的匕首将手掌划破,然后将滴着血的手贴在了墓碑之上。 那墓碑像是活了一般,出现许多泛着红光的裂纹,过了一阵,那裂纹中伸出来蠕动的……血藤,那血藤上面长着倒刺,瞬间便缠住了曲清的腰身,在吸他的血。 天香看不下去,手里拿着之前曲清扔在她脚边的衣服。 “他们这么可以这样……那些血藤会将他吸干的。” “这显然不是第一次的,应该有分寸,你别添乱。” 宫鲤将天香拉住,往后面站了站。 二叔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洒在了石碑之上,那些血藤便恋恋不舍的从曲清身上撤了下去,曲清咬着牙站立,一双眼牢牢的盯着那石碑。 忽的一声,一直黑色的大鸟从石碑后窜了出来,想着曲清的身上冲了过去,那尖利的爪子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肩头。 曲清借力而起,抓住那大鸟的爪子,被它带着飞了起来,越过了石碑的另一面。 二叔拿出一直铃铛,一边摇一边念着咒文,那些族人都双手交叠置于胸口,低下了头。 “祖先庇佑,族人安乐……” 隐约听到这么两句,看来是祈福的咒文。 那大鸟长啸一声,从远处飞来,曲清身上已经全是伤口,血粼粼。但是宫鲤看着他的眼睛,一直坚定。 他身后一股黑气紧紧跟随,里面还有许多燃着火的怪物,张牙舞爪试图将半空中的曲清给抓下来。 “曲清,回来。” 二叔喊了一声,铃铛越来越快。 曲清,肩膀被那大鸟的爪子刺穿,曲清双手结印,在身后竖起了一道五行之墙,那大鸟似乎被他控制了心神,变成他的翅膀,随着指挥往石碑这边飞来。 “后面有东西,曲清有危险。” 宫鲤一直用自己的感官追着曲清的身影,忽然发现在那团火雾中间,又一些更为强大的东西追了过来。 “他们要追上来了。” “是黑鬼,他们发现了,曲清速速回来,不要管那东西了。” 二叔,应该是知道后面跟了什么东西的,急忙冲着还在那上空盘旋的曲清喊道。 但是曲清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像是被底下的东西缠住了脚,挣脱不开。 “我去。” 还不待反应,一旁的曲流便抽出了软件,向着曲清的方向飞了过去。 “墨崖,依你看,曲流是否可以将曲清带回来。” “他们自家的事,自然由他们自己解决,曲流应该是知道怎么做,若是有事,我再去也不迟,这也算是个好机会。” 宫鲤点点头,确实是一个,曲流与族人坐下来说说清楚的机会。 果然曲流的加入,让曲清腾出了功夫,斩断脚上的禁锢,他便凌空而起,从那大鸟的身上抽了几根羽毛,占了自己的血,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法子,那羽毛便燃起了蓝火,往下面的那浓雾中扔去。 然后又猛地冲了下去,从底下将曲流抓了起来,两人快速的飞了回来。 两人落在地上之后,那几个族人迅速上前,将那石碑上之前挂着的铁链锁上,那后面的一切便好似消失了一般看不见了。 清风将曲流扶起来,给他服了药丸,又跑到曲清身边,为他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天香抱着那些衣服,帮着给曲清穿上,他好似力竭了一般,歪歪的靠在天香身上,可能也觉得难为情,低声冲着天香道谢。 “不必客气,看你为了族人这么拼命,我天香佩服你,来你靠着我吧,清风医术好得很,你只要别断了气,他都能给你治好,歇会儿就好了。” 也不知道这丫头抽的什么风,就是其他族人想上去帮忙,都被她给推开,一直扶着曲清。 曲清身量很高,比天香高了一个头,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愣是架着他往屋子那边走去。 “走吧,回去后,我与你们细说。” 宫鲤凑到墨崖身边,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小声的说道:“难道说,这个地方其实和黑鬼人的居住地挨着?他们既然身受其害又为什么非要与那些人比邻而居,就不能躲得远一些?” 墨崖伸手揽住她的肩,“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法跟黑鬼人分开,那石碑也许就是两群人的交界,只要石碑在就好比一个纽带,总会寻到彼此。” “也有道理,而曲清与曲流,他们的血脉或许就是开启这石碑的引子。” “嗯,所谓的圣女骨血,应该是可以穿越这门的钥匙,怪不得那黑鬼人也要抢夺,一直都没有得手,说明这钥匙必须得心甘情愿,才能管用。如今,怕是他们寻到了其他的法子,所以打算下杀手,得不到的便除之。” 走在前面的莫长老向后看了他们一眼,笑了一下。 宫鲤白了他一眼,看来刚刚的话被听了去,莫长老的那神情,是…… 他们猜的八九不离十。 第二百五十三章 山门钥匙 就着火光他们又回到了那石房子,一阵地震似的轰鸣结束后他们又好似回到了人间,门窗外面是山林,还有阳光照进来,宫鲤已经不觉得这里阴凉,和之前那场景想必,这里简直就是暖和的要命。 “还要麻烦这位后生,给他们兄弟两先去看看伤口吧,都辛苦了。” “二叔客气了。” 宫鲤拍拍清风,示意他放心,倒是天香颠颠的跟着,也随着去了其它的石房子里。 这莫不是瞧上人家了吧,这不就是第一回打照面么,也太快了吧。 “她这是,不会吧?” 初九笑了笑,拉着灵海和南宫野的手晃了晃,说道:“虽然是姐妹,我倒是真看不透这个疯丫头,之前听她说过那黑风的事情,一直念叨着,以后看中了就得快出手,不然有的是时候后悔。这架势确实可疑,待她回来我好好问问。” “是啊,你问问清楚,我虽然不是要做那棒打鸳鸯的坏事,但这个曲清,我们实在不清楚是什么人,万一是个棒槌那不是,一颗好白菜给猪供嘛?” 两人正说的起劲,宫鲤的袖子被拉了一下,回神一看,见那二叔和莫长老都笑眯眯的看过来。 完蛋,这是被听到了? 背后说人长短,毕竟不光彩,而且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嘿嘿的干笑了两身。 “我们天香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所以少不得我们小姐妹为她操心,这事儿闹得,其实我们就是猜测一下,猜测……防患于未然。” “曲清这孩子,别看长的严肃,其实心底纯良,心思单纯,办事耿直,也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了,一直未族里吃了不少苦,那日曲流说他被宠坏了,实在有些惭愧,我们这群老东西有什么可宠的,吃的、喝的、穿的从小到大都是吃穿百家活过来的,当年曲流消失的时候,他最是伤心,闹着找了许久,还自己闯了石碑界,差点就被那血藤吸干了血。若不是莫长老来,只怕就没命了。” 想起那日曲清的样子,其实算起来也就是虚张声势,见他们对二叔不敬,才想壮个胆子,不想被小瞧了去。 而且看那说话的方式,平日里应该是跟人没什么口舌之争,不然也不会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来。 墨崖,摸着宫鲤的头顶笑了一下,“姻缘天定,我们自然不会横加干涉。” “对对,命中注定的拆也拆不散,或许他们也有这机缘呢,也或许他们不过是挚友知己,这都是缘分,也强求不来。倒不如说说正事,为何黑鬼人会住在你们的附近,这不是自讨苦吃。” 二叔坐在长条板凳上,曲起一条腿放在凳子上,从腰间取下旱烟袋,开始抽了起来。 凉丝丝的烟味儿散开,丝毫不呛人,里面有薄荷和嫩树叶的味道。 “你一定以为我们是为了探听些消息下选择这里的。” “有可能,不过我们也猜测或许你们两拨人都依赖于那石碑界,所以走不了。” 而出吐了一口烟雾,“方向是对,不过还有些偏差。我们其实与那黑鬼人并不在一处,他们在哪里我们不知道,我们在那里他们亦是不知,可是圣女的血脉能穿过那石门,找到他们的下落,这些年我们换了好些地方,唯有这里,可以利用这天然的磁场,掩盖我们的行踪,可以在石门打开的时候,将那借着石缝冒出来的邪气给逼退。” “那,他们寻曲流也是想找到石碑界,然后过来寻你们吧。” “没错,只要曲流心甘情愿的成为他们的守护圣者,便可以在石门开的时候,用自己的血引找到我们,带着那些黑鬼的杀手闯过来,将这里的人都杀了,再抢了我们的圣池,从此便再也没有了半鬼人,他们会用圣池炼化自己的族人,造出来无数的怪物。” 墨崖听完,问道:“什么怪物?你们的圣池能炼化怪物?” 二叔快速的吸完了一杆烟,又别在了腰间。 “对,怪物。半鬼人死后便会被投入圣池,尸骨便会被炼化,再加上野兽的尸骨,便会有守护族人的怪兽出现,运气好的话便会成功,运气不好便是自作孽,所以除非是关键时刻,我们族人不会擅自使用圣池炼化怪兽,曲流的母亲,圣女当年便炼化成了白龙,如今便在那河流之下,一旦族中生死存亡之际,便会出来守护族人,不过只此一次,以后便只能进入轮回,随缘转世。” 看来这圣女如今还没有去世,而是又以另一种方式守护着族人。 “难道说,那黑鬼人是想……用曲流炼制邪物!” “现在看,应该是这个意图,那山门已经越来越不结实,上面被黑鬼人的邪术侵蚀,眼看着就要断裂,那时候我们根本无力阻挡。之前去寻曲流,确实有些唐突了,当时还想着能拖延时日,反正那些人对曲流势在必得,其实我们当初本来想着他可以回来与我们一起战斗,但是积怨已深,就怕他不同意,还不如去了那黑鬼人处,做个圣者,地位高还能说上几句话,至于我们,迟早不得被诛,能多活些时日都是赚来的。” 看来这半鬼人是真被欺负惨了,内心深处便早就做好了准备。 也许从他们来讲,让曲流向黑鬼人投诚是个能保下性命的法子,只是没想到,曲流在世间飘荡,性情早就不像小时候那般软弱,对待黑鬼人的态度更是坚决,除非死,要么就要反抗到底。 “你们倒是不如曲流刚强,就算是死也不让那些人捞好处,他们迟迟不敢行动,肯定有所顾忌,如今石门岌岌可危,不如做好准备,殊死一搏。” 莫长老一直不做声,听墨崖说话便站了起来,“我叫你们过来也是为了这事,之前你们与黑鬼人交过手,知道他们手法,就是那躲躲藏藏,暗地里放冷箭的货色,我们也没办法,但是你们不同,各有奇能,也能保护自己性命,如今他们兄弟二人在一处,那黑鬼人是必然要攻过来的,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必不会放过。” 宫鲤皱眉道:“什么好时机?” 墨崖看着莫长老,肯定的说道:“是他们要用曲流兄弟的血肉炼什么鬼东西吧,错过了可就大打折扣,看来得好好计划一下,人间隐藏着这样的害群之马,竟然一直不查,看来之前那些案子,也是他们的手笔,以你们这样胆小的性格,也不会去挑衅个术法世家,招来灭族之祸。” 二叔狠声道:“可不是,族人本就胆小,一直战战兢兢的活着,恨不得挖个地道活在里面。如果不是那黑鬼人借着半鬼人的名头出去胡作非为,当年怎么会被冥殿大肆屠杀,这些混账东西,真是可恶至极!” “石门还有多久的时间。” “左右,不过十日,必断。” 第二百五十四章 兄友弟恭 白天进这半鬼人的地盘只看到一条长河蜿蜒而下,两边住着小心翼翼的族人,当时没有看清多少人。 到了傍晚时候才发下,那水流两侧的窑洞里住着不少人,至少不比武家人少,看来繁衍的不错。 莫长老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什么繁衍不错,半鬼人身份特殊,生育却很强,孩子的命都硬,差不多的都能活下来,只是随着一代一代,能力减弱,只能居住在阴气重的地方。” “倒是和鬼的习性越来越像。” “他们本来就有鬼的一半特质,因为远离了人群,缺少阳气,身上的鬼气便会加重。” 日头西落,阳光弱了许多。 只有这个时候,族人才会沿着木桥走出来,到上面活动,在石房子里聚一聚。 这些人还有个特点,就是……俊美。 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就是一个比一个美,女子美,男子俊朗,虽然都脸色苍白,衣衫破旧,但是掩不住那些好姿色。 “怪不得能将人的魂勾了去,这些族人的样貌真是天赐的。” 墨崖见她一直来来回回的看着行人,眼神亮晶晶的,便笑了笑,“你也不差。” “是吧,我也觉是。” 莫长老见他们这样子,摇了摇头往前走去。 “前面便是曲流两兄弟的屋子,你们进去看看吧,我便不与你们进去了。” 说完,背着手便走了。 “这莫长老与半鬼人有什么渊源……真是奇怪,可以这么尽心尽力,看样子他也不准备走,这是要与我们一起对抗那黑鬼人,而且二叔说起族内的事也丝毫不避讳他,这关系也太过于亲密了吧。” “莫长老虽然是祭灵族有威望的人,但是他一直都在游历,行踪也不定,上次咱们能见到他,也不过是因为百年祭这等大事。至于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没人知道,其中有将近二十十多年的时间,他没了一丝消息,人们还以为是死了,或许他就在半鬼人这里,当然我也只是猜测。” “可我觉得你这么厉害,猜的一定都是对的。” “你这么恭维我,是想要什么,银子?” 宫鲤抓着墨崖的袖子晃了晃,“瞧你说的,我就是那么见钱眼开么,而且这么个地方,你就是给我十万两金子,我也得有地方花,我这实实在在都是真话,绝无拍马屁的意思。” 墨崖笑了一下,“拍的好,我爱听。” 两人正在这里说笑,便看到莫长老指的石房子,其中近处的这一间,门被从里面推开。 宫鲤一看是天香,然后再一看,身后还跟着那曲清。 他们没有出声,便看着里面两人相携走了出来,天香眉眼弯弯正在将外面的事情,那曲清也笑着在听,这两人……有点般配。 天香比划着朝她们这边看过来,然后眼睛一亮,笑着挥手。曲清转过头一看是宫鲤,那嘴角便落下去几分,看来之前对她那牙尖嘴利的形象记忆犹新,脸笑都挂不住,还真是个心思单纯的人。 心里不喜欢,脸上便明晃晃的写着,没有城府。 与曲流那油滑的性子还真是不同。 宫鲤拉着墨崖的手,走了过去。“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曲清你的伤好了么?这么出来没事么?” 曲清似乎还没转换过来,有些僵硬的笑笑,“也没事,习惯了。” 习惯了,他倒是说的云淡风轻,但是他们其他人一下都沉默了,看来像昨天的事情的在他看来稀疏平常。 天香拍了拍他的胳膊,然后对着宫鲤说道:“我们打算去看看曲流,他应该伤的不轻,曲清说底下那火雾之中瘴气很重,而且还有那黑鬼人的杀手,曲流并没有准备,所以伤的厉害。” “那正好,我们一起过去吧,我和墨崖本来就是要去看他们的,既然曲清没事了,咱们就去看看曲流吧,这个倒霉蛋,最近这些日子没少受伤。” “他经常受伤?” 宫鲤诧异的看着曲清,他问完便看向了别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我们也是去年夏日才认识,只是比较投缘,大家便一起结伴北上。初见他的时候是个文文弱弱的白面书生,弹弹琴作作诗,还特别会讨女孩子欢心,后来才发现是扮猪吃虎,不但心思深沉,还不少做坏事,至于以前是怎么生活的,你如果想知道得自己去问了。” “谁想知道他的事,那家伙从小就是个心眼儿多的人,能受……什么欺负。” 他渐渐的小声,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天香忙上前去查看,宫鲤白了她一眼,便走到了前面。 “你看看她那小媳妇的样子!” 小声的向墨崖抱怨着,被他捂上了嘴巴。 “别多嘴,别多事。” 说完放开她,拉着不情愿的宫鲤推开了曲流的那间房子。 里面一股草药味传来,清风刚把银针都收拾起来,宫鲤瞥见地上的木盆里有一滩黑血,便知道是除了那瘴气的毒。 曲流靠在床头,身上的白衣衫将他的脸衬的更白。 “你好些了么,这次又伤的不轻吧。” “还好,暂且死不了,就是受了些皮肉苦,回头你得多分我一些补药钱。” 宫鲤瞪圆了眼睛,往后退了一步,指着他说道:“你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要分我的钱,你和你二叔,还有这里你弟弟要啊,你可是为了族里人受伤的,我才不给你。” 曲流咳了一声,笑着转向曲清,“你可有银子。” 曲清没想到忽然转到自己身上,呆愣了一下,“有……一些,你要多少。” “怎么着也得个百八十两的吧,清风可费了好大的劲,我这恢复起来也少不得吃点好的。” 曲清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有些犹豫的问道:“我没有那么多怎么办,只攒了五十多两,都是我在外面做工挣得,都给你。” 然后又转向清风,错了措手,“清风大哥是吧,你看你的诊金能不能稍微便宜一些,或者我以后慢慢还你,我们半鬼人是绝对不会骗人的,你看……行么?” 宫鲤见他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清风,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转眸见曲流也看着被子嘴角含笑,眼睛竟然一热。 想起之前二叔说的话,小小的曲清因为哥哥的失踪,不安苦恼,独自一个人闯进了石碑界,以为能从哪里将他抢过来,但是……没有力量,无可奈何。 初见时那种针锋相对,到如今的兄友弟恭。 想来也是因为他们彼此都有牵挂,只是因为太多的隔阂,不知道如何去缓解,如今受了伤,却缓和了关系,看清了血脉之亲的心。 也是值得的。 床边清风收起银针,上前拍了拍曲清的肩膀笑道:“诊金我只收你一两,其余便都给你哥养膘吧。” “好好,都给他养……伤。” 众人哈哈大笑,似乎大战在即,也不敌这徐徐温情。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致对敌 有了这一次意外,曲流兄弟两虽然见面时仍然没什么交流,但是大家都明白,这两人之间都互相关心着,只是时间太久,猛然间出现这么个亲人,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就好比,送东西这事。 曲清都是从外面买了好些东西,然后托宫鲤给曲流送去,一来二去倒是两人也没以前那般别扭,曲清看到宫鲤时候也愿意给她一个笑脸,好好同她说上一两句话。 不过,就如墨崖说的那般。 “人有千百种,没有人是可以讨所有人欢心的。曲清性格直爽便是会喜欢同样单纯的天香,对你说不上讨厌,但是那针锋相对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也只能与你做个点头之交。” 这一点宫鲤倒是有自知之明,如今可以和平相处已经算是不错。 那石碑这几日震动过,地上也有所感觉,导致那河水都蠢蠢欲动,看来是曲流母亲炼化而成的白龙都感觉到了,这几日二叔都在部署那些可以参与战斗的族人,剩下那些没有什么法力的族人便被转移到了较深处,加固了好多遍的窑洞之中,直到危险解除才能出来。 “我们算了算,能战的人大概有两百多人,其他那些都是没有法力的,出来反倒是拖累。” 二叔抽着烟袋,点了点站在前面的族人,一个个面容俊美,手里拿着刀剑,神情坚毅。 “对方的人数,你们能能估计吗?” “少说也有一千,黑鬼人的生命比半鬼人长,而且又炼了邪术,身体早就发生变化,没病没灾的,如今是我们的五倍有余。” 宫鲤几人听完心里都有些没底,太过于悬殊,怎么成功。 墨崖想了想道:“若想冥殿出人不是不可能,甚至驱鬼族我也能找一些人来,但是你也必须取舍,半鬼人当年被灭族,如今残余活着的,冥殿其实并不怎么追究,如果这次让他们这样介入少不得你们要表示忠心,日后不得再进入人间,从此以后远离红尘。” “好,我们立誓,从此不再与人接触,生生世世都隐世不出。” “驱鬼族是当年诛杀半鬼人的执行者,他们来少不得有那些旧怨,我想说的是,如今驱鬼族新一代不曾参与之前的事情,还望大家冷静对待。” 二叔,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族人前面,率先跪了下来。 族人也随着跪了下去,宫鲤正要上前劝阻,被墨崖拦住。 “他们跪的不是我们,是天道正义,我们都不是神。” “对,我们跪谢天地,能让各位来此,渡我们过了此劫,日后我们定不会走那黑鬼人老路,寻一处安静的地方繁衍生息,潜心修行。” 众人向天地叩拜,默哀凛然而立,宫鲤站在一侧看着他的侧脸。 忽然感觉,这个男子在天地间傲然而立,看似随心所欲,却遵循着最为纯正的一个信念为这个世间伸张正义,那便是善念。 救人于苦难,与人以希望的善念。 墨崖早已察觉身旁的视线,只是这丫头看起来没完,便忽然转过头去,打算让她尴尬一下, 却没曾想,一下子撞到了一双疼惜、认真的眸子里,宫鲤在心疼他,孤孤单单的走了那么久,幸苦、寂寞。 墨崖心中猛地动了一下,看着宫鲤的眼底也变得深沉。 “咳咳,那个两位,咱能回去再看么。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的,还是不要让我们大家羡慕了,可好?” “就你多事。” 宫鲤白了曲流一眼,然后冲着墨崖笑了一下,转头凑到曲流身边,“哎,可怜呐,你看你弟弟,刚一来便拐走了我们天香,初九呢,也有清风照顾。再看看我们的的曲流公子,那叫什么来着……天下第一风流公子,我看不如就改成‘天下第一吹冷风公子’吧。” 曲流看着凑到跟前白净的小脸,笑了笑,也看向一边的天香,那姑娘正冲着队伍里的曲清招手,而自己那傻弟弟也笑的跟朵菊花似的,垂下眼。 “冷风就冷风吧,至少我当年也是万花丛中过,虽然片叶没占到,好好歹也算是颇有阅历,你就别为我惋惜了。” 宫鲤呵呵冷笑了一声,“哪里的话,我只是替那‘万花’罢了,你需要哪门子惋惜。” 曲流终于没了话,抬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转身走到了明月身边,扇着扇子两眼望天。 宫鲤雄赳赳的走回到墨崖身边,露出两对梨涡,笑的好不可爱。 墨崖看着她,问道:“又赢了?” “那是,屡战屡胜。” 墨崖低沉笑了一声,看向二叔还要几个年长的族人,再嘱咐那些年轻人要注意些什么,看着大家一副视死如归的悲壮,宫鲤也不由得充满了斗志,那些为国而战的兵士,每每出征前便被告知。 保护家人、守护领土、驱赶敌人,维护一方和平安宁。 这一次他们也是这样的心境,面对随时都要入侵的敌人,只有一个字“杀”。 “孩子们,为了我们的母亲、妻儿、朋友,杀了那些恶鬼,不退不惧,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冲天的喊声,久久回荡。底下的石碑又震动了几下,这一次从河底传来一声龙吟,一条银色的尾巴从水中划过,族人都双手贴在胸口,默默祈祷。 “那些人快来了,这一次的震动之后,我闻到了火雾的味道。” 看来那石碑快要坚持不住,一旁的南宫野也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望着那之前设了机关通向黑鬼人地界的石房子。 “那里面有东西想出来。” “出来我们便杀了他,就是那些人操纵了蛊童。” 南宫野歪着头,指着那石房子,“红色的,是他们杀了阴兵。” 宫鲤蹲下身,看着南宫野,“小野,你记起了什么,是那黑鬼人杀了你们的阴兵吗?” “我不知道,那里面的味道,是火的味道,当年我们童子阴兵是被困在那山洞里,被这火烧死的。” “可知道怎么解除?” “天泉水。” 宫鲤想了想,“难道是石头?” “石头里是天泉水,能消除一切污秽,我就是因为藏到了水里才没有被烧死。” 两人低声谈论,墨崖走过来问是什么事,宫鲤简单的说了说南宫野的话。 “那石头里能有多少水,怎么可能将那火扑灭,天泉水到底是什么东西?” “暂且不用,冥殿会引黄泉之水过来,如今那石头中的东西尚且不知道来历,不要被有心人知道。” 宫鲤点点头,有心人或许是冥殿的人,也或许是驱鬼族的人,或许是其他人,如今事情并不明朗,确实不适宜在拿出这么个很有可能引起霍乱的东西。 黄泉水也是至阴之水,想来黑鬼人本就又鬼族血脉,本是同根生,用黄泉水也算是克星。 自从准备好了,众人便守在石房子附近,墨崖与莫长老合力为那些没有什么还手之力的族人设了结界,牢牢的护在里面,而他们便严正以待。 石门震动的越来越厉害,整个石房子都开始泛起了红光,远远看去实在诡异。 墨崖执刀站在最前面,宫鲤他们站在稍远的地方。曲流与曲清两人分立两侧,紧盯着对面。 四周呼啦啦的刮起了阴风,在那石房子上逐渐形成一个气旋,将众人的衣衫吹了起来。 冥殿这次来的不是那茶盏高的小阴差,而是来了十几个白衣的鬼差,墨崖说那就是白无常,看起来也与常人无异,手里拿着长剑。 石房子周围的吸力不断增大,一些修为不高的族人便被吸了过去,宫鲤见状挥出去白练将那几人卷了回来,那白无常长剑指天,从尖端落下一道屏障将人们护在中间。 “清风、明月,去将那屋顶掀了,白无常将水灌进去。” 小小的瓷瓶里源源不断的注入黄泉水,须臾间,里面响起了尖利的叫声。 墨崖,提刀飞身上前,在那里面的东西扑出来的瞬间,重重的砍了下去。 石房子轰然坍塌,一只漆黑丑陋的怪物,被墨崖削掉了脑袋,用脖子上的另一个头,看着他们,因为疼痛而疯狂的叫嚷,长长的尾巴便扫了过来,被曲流他们挡下。 随着那怪物让开,从那黑洞洞的石房子底下,便涌出了一些穿着血红色衣衫的……人。 他们脚不沾地,提着长刀,重重排开。 南宫野在后面又说了一句,“红色的,杀了阴兵。” 第二百五十六章 新仇旧恨 断断续续的涌出一大堆的那红衣人,这大概便是“黑鬼人”,这明明是红鬼人吧。 本以为这就是全部了,却见他们从中间让开了一条道,几个穿着暗红色衣衫,金色描边的黑鬼人走了过来。 打头那人,长的……美极了。 大概是继承了这个族人的优秀基因,他整个人所有的细节都长的恰到好处,宫鲤看着他红艳的嘴唇微微上挑。 “我的宝贝刚出来竟然就掉了一个脑袋,看样子你们倒是请了厉害角色,能将黄泉水招来的,我猜便是这位令主吧,早就听说是为心狠手辣的主,看来到是不假。呦,这两兄弟可算是聚到一起了,难得啊。” 二叔,上前一步,看着那长相很美的黑鬼人,气愤道:“曲殇,你也是半鬼人的后代,怎么下的了手来诛杀那些手无寸铁的族人,权利就真的那么重要,能让你不顾一切。” 原来这人也姓曲,但是他好似很不喜欢这个名字,一听二叔叫他,脸都扭曲了。 “手无寸铁……那不正好,白白在这里浪费粮食,浪费人力。我倒是佩服你们还愿意拼了性命去保护那些懦弱无能的家伙,他日再来一次屠杀,他们便只会跪下哭着求饶,然后躲在那些所谓有能力人的后面,等着保护,一旦赢了便欢欣鼓舞的享受成果,一旦输了哭天抢地,责怪那些死人没有本事。” 那曲殇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二叔叹息一声,眼中也有哀痛。 “当初那场浩劫,死伤无数,和你家人那般死去的族人不是少数,可是没人责怪他们,你心中将那些恨意积累的太深,不累么……如今你所仪仗的势力我是不知道是谁,但是那人难道真的就为你好?你看看你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即便争了那些权势又有什么意义,真的快乐么!” “少来这一套,将你那普度众生的嘴脸收起来!也就是那两个傻小子会听你糊弄。” 他转而看向曲流与曲清,见曲流上前一步挡在前面,神情也有些诧异。 “真成了好兄弟啊,这我倒是没想到,不过又有什么用呢,反正过了今日,你们两兄弟也想你们那伟大的娘一样要成为怪兽了。曲流,我招揽你多次都被你拒绝,还躲在暗处报恩,哎呦,看着我都要笑死了。看在你命不久矣的份上,我来告诉你,那所谓的五夫人,是她看中了,和主子说要拿来为她做事的,是她给你下的蛊毒,那时候受宠的很,比我管用的多。什么恩情,不过是她耍的把戏,在她的眼里我们这些不人不鬼的怪物,和畜生没什么分别……” “你闭嘴!” “哦?要给你哥哥报仇?来啊,我真想看看你这个蠢货有没有长进,每月十五,到石碑界巡查,耗一半的精血,那滋味不错吧……” 说完便鬼魅般的移到曲流他们面前,侧身躲过曲流的软件,从一个诡异的角度伸手掐住了曲清的脖子。 宫鲤大惊,白练还不及挥出去,便看到从旁边闪过去一个影子,向曲殇袭去,那罡气凌厉他不得不撤手,躲了一下,手中的曲清已经没了踪影,抬眼一看,原来是莫长老拉着曲清站在了墨崖身边。 “是你!” “别在执迷不悟了,被人利用还乐此不疲,如今不过是个傀儡有什么可狂傲的。” “我就是愿意,那又如何!用得着你来管,你算什么东西!” “你不把我当爹没关系,我也不觉得你母亲有脸要你这么个丧尽天良的东西,当年被屠族若不是你们被人利用,败坏族人名声,又何必被人钻了空子,到头来在这里怨天怨地,感觉人人都欠你的,到底是什么是非黑白,你连脑子都不会动吗?半鬼人世世代代守护的圣池,一旦被那人夺去,第一个被扔下去的就是你,狗崽子,事到如今,还要来灭自己族人!” “你给我闭嘴,我没有,我没有!” 眼见着曲殇心神大乱,身上黑气涌动,眼中的红色也将瞳仁掩盖,这是被人控制了心神。 “今日我们父子便来个了断,给族人谢罪。” 宫鲤看着墨崖,见他冷着脸抓紧了刀柄,“那人来了。” “谁?” “一直躲在我们身后的人,他控制了曲殇的神智,曲殇成了弃子。” “杀了曲殇,那人可会有事?” “傀儡死了,知不是对操纵着有些损伤,却取不了他的姓名,不过他一定不离这里不远,一会儿若是找不到我,莫要急慌,拖住曲殇,我去寻那背后之人的踪迹。” 宫鲤点点头,“小心。” “嗯,放心。” 说完便挡在了她的身前,而此时那被人完全控制了的曲殇,沉沉的笑开,声音低沉笑的僵硬,“倒是父子连心,你不过几句话便让他心神大乱,真是不堪重用,整日里便沉浸在幻想之中,如今倒是没用了。” 莫长老冷笑一声,左手凝聚内里,那真气竟然化作一条长鞭。 “他早就该死,我这为父者,当与他一同去。当年你操纵了那场灾祸,这一次便休想得逞。” “哦?就因为找来这几个帮手?” “有他们,对付你足矣。”说完便快速的袭了过去。 他这一动,其他那些杀手们也行动起来,两边打斗在一起,场面陷入混乱。 宫鲤的白练变幻着形状护在她的身周,小呆挥着大刀与红衣人斗在一起。初九与灵海也没闲着,凡是周遭的活物被他们吸了过来,将杀过来的红衣人团团围住,然后天香与南宫野便上前将他们斩杀。 那怪兽被墨崖斩于刀下,回头看大家都暂且没有危险,便快速的消失踪影。 宫鲤余光瞥见,便迅速的上前与莫长老站到一起。 那曲殇身法诡异,又内力深厚,莫长老也是讨不得便宜,身上被曲殇那蓝幽幽的剑伤了很多,宫鲤的寒刀挡下迎面刺来的一剑,向后退了几步。 两人不见得是这家伙的对手,宫鲤看着他的身法,眼神一闪。 那剑影极快,甚至还没看清楚就被刺在了肩上,莫长老将鞭子缠在那曲殇的腕上,用力拉开,宫鲤向后一个翻滚才避开。 见他伸手抓向莫长老的脖子,宫鲤冲着他大喊了一声,“南无!” 那人身形一顿,动作一缓便被莫长老躲开,曲殇的手腕滴滴答答的滴血,他却毫无感觉,反而看向了宫鲤。 “你说谁?” “南无和尚!我知道是你,还在装什么!” 宫鲤本是要转移视线,拖住这人,却没想到,曲殇沉沉的笑了一声。 “你如何知道是我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后会有期 如何知道? 也就是说,他便是南无,实实在在,又死而复生的南无。 当初被诛魂刀所伤又坠入那无底的血池,南无是如何活下来,这个是之前宫鲤怎么都想不通的事情。 “我猜的,怎么猜对了?” “很准,丫头出了岛倒是精明了不少。” 曲殇面对他们而立,血液顺着手腕滴了一摊血,但是那控制着他的南无也不知道本体在哪里,所以这身体伤了对于他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和尚,我们也算相识十多年,你究竟想要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这么的将我们耍的团团转。而且那日你明明已经坠入血池,为什么还好端端的活着?” “我想要的东西,正在慢慢的得到,至于是什么你没有必要知道,不过放心,你的命对我来说用处大得很,所以不会有事的,至于别人,在我那盘棋里面一旦没了作用,那边得弃掉,免得占用地方。今日这些半鬼人必须死,你最好躲远一些,不然伤到了,墨崖又该伤心。” 宫鲤见他抬起手来,看着上面的血液,眼神露出杀意,也不知道墨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的位置,看这样子不杀光这些族人,南无是不会收手的。 脑子里急速的旋转,为今之计硬拼不占优势,必须找个让他感兴趣的话题,能拖个一时半刻。 “南无,半鬼人的圣池可以炼化怪兽,你抢来想做什么,难道你想当皇帝不成!” 果然,南无嗤笑了一声。 “聪明人怎么回去做皇帝,吃力不讨好,还要忧心天下那么多人的生计,不作为天下人又埋怨你无能,太过于强硬,则又说昏庸残暴,他们真是难伺候的很。我为什么要去做这么无趣的事情。” “什么算是有趣!讲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就是有趣?如今的太后,那个福王府的五夫人,跟你也脱不了关系吧,之前曲殇说的主人便是你,对么,这么算起来,五夫人当年也是你座下的人,将曲流带走,将他虐待,又假惺惺的救了他。” “这样的小人物从来都不是我要操心的,她带走谁利用谁也是自己的意愿,与我可没有关系。你也不用东拉西扯在这里拖延时间,墨崖不在,以他的敏锐,死去找我了是吧,那就看看他找得快,还是我杀的快!” 说完整个人便升腾起来,立在半空之中,身上忽然凝聚起来的戾气将衣衫头发吹的飘了起来,整个人罩在暗红色的衣服里像极了厉鬼。 “南无,邪不能胜正,你处心积虑这么多年,杀人如麻,他日必然死无葬身之地,那无数冤死的亡魂都不会放过你,我也会为爷爷讨回公道。” “无常啊……,他就是拎不清,本来我也可以为他指条明路,只是这个人太过于倔强,满脑子什么的正义,本来就是个亡命徒,偏偏还要当什么白莲花,为了个女人舍了半身的修为,那算个什么货色,不就是街上捡来的小乞丐,还真动了什么感情,真是可笑之极。” “爷爷这辈子都问心无愧!” 曲殇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仰头大声的笑了几声。 “问心无愧!我看他是做了亏心事,一辈子寝食难安吧,当年桃源村将他收留,是谁最后泄了秘,让那野心勃勃的人们找到了山口,将整个村子毁掉,如今你来说什么无愧,不是在讲笑话?” 话音一落,他便从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从腰间抽出一剑,挽了个剑花,一个黑鬼人被清风一脚提着倒在了南无的身前,被他毫不留情的一剑毙命,身体被南孚踢开,撞在了其他打斗人的身上。 “真是些废物,要你们何用!” 宫鲤用寒刀横挡在胸口看着那些慢慢聚在身边的黑鬼人,催动着白练围在周围,小呆回到她的身侧,背靠着她站立。 “真是有模有样的,当初白练给你的时候,倒是没想到你还能让它发挥如此效用,怎么样,你的魂魄如今可还好?” “怎么,也是你搞的鬼不成?” “哎?这话便说的不对了,什么叫做搞鬼,若不是我点拨了无常两句,他又怎么能将你的魂魄给召回来,倒是不知道你如今的魂魄可有异常……” “好的不能再好,这不我还有了一股诡异的力量,正好你没见过,跟见识见识。” 说完便将白练抓在手里,注入内力,白练便的长了好多,上面挂着到此,可以想象这东西如果打斗中。落在身上会什么皮开肉绽的下场。 “哦?力量?” 南无暗自沉吟,宫鲤已经欺身上前,那长长的鞭子便裹在了如今曲殇的脖子。 “我的脖子如果掉了,那曲流身上的黑蛊将永远都无法解开,这具身体必须活着,你们不是最讲究情意么怎么能看着他死。” “我就是死也拉着你下地狱。” 曲流不知道何时跑了过来,听到他这般说,发了狠的冲出去。 莫长老急忙跟上去,挡住了南无的攻击。 又是一阵看不清影子的剑雨,曲流被莫长老一把推了出来,自己被那蓝幽幽的长剑穿胸而过。 “莫长老!” 大家都看到了这一幕,心下发狠,宫鲤扶着曲流,见莫长老捂着胸口倒在地上,跪下去将他扶起来。 而对面的曲殇也好似被抽取了力气,噗通跪在地上,看着宫鲤道,“墨崖,找到了,看来我们得后会有期,还有……多谢你们族里的圣池,以后若是再遇上,希望我们都各自安好。” 南无从曲殇的身体里抽离,那身体呼啦一下软到了地上。 宫鲤余光瞥见一双黑色的靴子走到了跟前,是墨崖赶回来了。 “南无逃了。” 这个人的奸诈程度,连墨崖都奈何不得,宫鲤心中虽然生气,但是却无可奈何。 怀中的莫长老,笑着咳嗽了声,摇摇头。 “生死有命,我大限已到,本就到了该走的时候。”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曲殇,眼中竟是悲哀。 “曲流的蛊毒无碍,我死后将我的骨灰与曲殇的血混在一起,掺了黄泉水喝下便好。” “莫长老,让清风救你,不会有事的。” “傻孩子,清风又不是神仙可以救所有人,不要费心血了,将我们葬在一处吧。” 宫鲤知道他说的是曲殇,没了生机的曲殇安静的躺着,这样看过去,与莫长老的容貌有着七分相似,眉头也平了,大概这个结局对他来说也是解脱。 “起来吧,还没结束,不要在这里久待。” 墨崖伸手将宫鲤拉起来,回身将曲殇提起来放到莫长老身边,几个族人将他们拖着展示放到了一旁,初九她们便过去守着。 “控制傀儡的人离开,必须赶紧取血,驱鬼族人已经守在河畔,与白龙守着圣池,大家不要自乱阵脚,黑鬼人数量太多,小心了。” “莫长老没救了么?” 墨崖将宫鲤拉至身前,看着她的眼睛,“这不过是刚刚开始,振作起来,莫长老已经服用毒蛊多日,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完成他的遗愿便好,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可是,我现在很难过。” “宫鲤,他日与南无对上,你这般软弱,就会成为他攻击你的弱点,不许哭。” 宫鲤擦干了眼泪,拉着墨崖的手,那冰凉的温度,竟然奇迹般的安抚了她的心。 不许哭,还有事等着你去做。 第二百五十八章 无声葬礼 没了南无和曲殇,是少了个难缠的,但是黑鬼人的攻击并没有减弱,他们因为没了领头的人,显得更为急躁暴虐。 那些红色的衣衫在族人中间穿来穿去速度很快,那曲清为了护着天香也被腹部刺了一剑,索性平日就是那铁打的体格,清风查看了一下说是没中要害,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便又弹起来冲了出去。 宫鲤倒是对他另眼相看,虽然一根经但是对于族人的责任心确实实打实的。 墨崖的诛魂刀在这个时候便受了限制,他没办法放大招数,这样会牵连半鬼人的族人,只能通过诡异的身法将那些黑鬼人都斩于刀下。冥殿的无常鬼差果然厉害,他们白衣翩翩,看似弱不禁风,出手却狠戾。 那薄片似的剑,将黑鬼人的喉管瞬间刺个对穿。 那河边响起声声龙吟,还有河水哗啦哗啦的响声,有白龙和驱鬼族的守护那里应该是没有问题,这边那黑鬼人的人数逐渐减少,族人的伤亡惨重,二叔便带着他们后撤,剩下的都交给了墨崖他们。 还能动弹的族人将那些受了伤的都拖了出去,好歹捡条命回来。 这场厮杀持续了大概有大半天的时间,外面的太阳都已经西沉,那些黑鬼人的衣衫显得更加红艳,曲流、曲清将那石门封死,把那些黑鬼人围在中间,墨崖的诛魂刀含着漫天冰雪将他们冰封,宫鲤等人趁势一拥而上,将那些残兵败将悉数诛杀。 最后一个黑鬼人倒下的时候,那河道之中白龙冲天而起,长吟一声倒入水中,宫鲤抬眼望去看到了白龙的全身,它竟然长着一个人的头,龙身人面,她向这边看了一眼,又仰天长叹一声,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变成了白色的花瓣随风散开。 空起来飘荡起一股花香,是玉兰。 宫鲤回头看了曲流一眼,见他身上满是伤口手紧紧的握着剑柄,眼睛泛红。 也许当时他是怨恨过母亲,为了族人将尚且年幼的他的交了出去,但是如今,看着恶人肆虐,族人的无奈,似乎也明白了母亲当时的选择。 “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分明的是非对错,能放得下,看的透彻才能过的下去。” 墨崖站在宫鲤身侧看着河道的方向,低声说了一句。 宫鲤脸上溅的血渍被墨崖轻轻拭去,她拉住那双一如既往冰凉的手,“那你呢,可曾看的透彻,放的下心中的执念。” “我也曾怨恨母亲的,她那么自私,为了天下所谓的正义,用自己的鲜血生生的换了我的血,我眼看着她血尽而亡,却不得不答应对她的承诺,背上这本不在意的责任。我以前很想问问,这些人到底与她有何关系,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来换。如今看着曲流的母亲,我大抵也是了解几分的,人立于世间,并不是只为自己而活,还有那些需要你的人,和你爱的人,或许残酷,却是难以放下的责任。” “我的身体里有你母亲的魂魄,有她的力量,那么我也要与你一样,继承她的遗愿。” “即便没有这魂魄你也得这般行事。” 宫鲤撇撇嘴,“如果不是这样,我现在还是个三流打手,遇到这种场面早就躲到窑洞里取了,没有那个金刚钻根本就不去揽什么瓷器活儿。” 墨崖笑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家就是如此门风,你跟着我,当然也得按照我们的路子来。” 宫鲤这才听明白了墨崖话里的意思,低着头抿嘴笑了起来,西方夕阳烧着云彩,是鲜血染成的胜利,悲壮而又凄美。 二叔走过来,看着众人俱是狼狈,深深作揖,带着他们走近了还算完整的一间石房子内。 曲殇与莫长老的尸体被并排放在床板之上,他们便都坐在了大堂里那些木头板凳上,东倒西歪,一个个都狼狈至极,就连灵海和南宫野都小脸之上沾了血,挨在一起靠着墙壁。 “莫长老与我们族里一个女子成亲了,那时候我们见他也不嫌弃那女子身份,对她很好便也没有多管束,毕竟是个不错的男子,如果是能留在我们族内也是一个助力。” “那时候不知道他是祭灵族的人么?” “自然是不知道的,他那时候就是个年轻力壮的猎户,哪里像术师。曲殇七岁的时候,族里有过一次大难,当时是和幽鬼厮杀了一场,那女子、他的几个兄长亲人便都死了,莫长老那时候大概是回了自己的族内吧,没有见上最后一面。等到再出现的时候,族人已经搬迁。” “怪不得曲殇那般的恨他,想必那个时候是盼着莫长老能出现的,却一次次的失望,最后心性扭曲,被人趁虚而入,受了蛊惑。” 二叔忍不住又开始抽那烟袋,一边往里面塞烟丝,一边叹息。 “曲殇小的时候很是讨人喜欢,长的精致可爱,性格温和,最后变成这样我们都痛心的不得了,当年死伤无数,是有些族人怨恨,但也不是有心的。可是他忽然失去所有亲人,性情不稳,被族人指点,就觉得众叛亲离,我们当时都没注意,只一心想要迁徙,换了地方,却发现他被黑鬼人给带走了。” 宫鲤看着被族人擦洗干净,换了族人衣衫的曲殇,瘦弱的身体放在莫长老身边,看起来像是个无害的青年,本是应该与族人玩乐的年纪,却被整日里灌输着仇恨、怨念,失去了生活的意义,如今没了那些愁苦,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他如今这个样子更解脱。” 窑洞里的族人都出来了,他们看着一片狼藉,小声的抽泣着,但是却没有人惊慌,默默地收拾残局,给受伤的族人包扎伤口。 其中驱鬼族的人也受了伤,那些族人也没有翻旧账,看来经历世事变迁,大家也都成熟了许多。 冤冤相报,何时了…… 墨崖到那几个人身边嘱咐了几句,见他们只是受伤,没有伤及性命,也委婉的夸赞了几句。 “族长放心,我们这些人虽然头一次出来,但是身手都好的很。您都好久没有回去了,几个堂主都念叨着很是想念呢。” “做好自己的事便可以了,不必想念我,有事自然会召唤你们前来,平日里勤加练习,莫要跟那些三教九流混在一起,若是让我知道,一定不会客气。” “当然当然,以前那些习气早就被明令禁止,如今大家都谨慎着呢,咱们一族如今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我们这些小辈自然不会添乱,至于那些长老们……嘿嘿,自己爱折腾便折腾去吧,我们新三堂,纪律严明的很。” 墨崖难得被这个嘴巴伶俐的少年说的,笑了一下,点点头转身离开。 宫鲤冲他们挥挥手,颠颠的跟在墨崖身后走了出来。 “如今,驱鬼族新老都各成一派了?听那个年轻人的意思,那个什么新三堂是你的手下?” 墨崖笑着瞥了她一眼,“什么叫我的手下,这驱鬼族里青黄不接,几个长老与我不对付,整日里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索性我便培养几个又潜力的年轻族人,让他们自己成长,等到那些老的死掉,正好有个纪律严明的族人接任。” “我看那些老家伙都不安分的紧,不会给你背后下绊子吧。” “当然会,这些年又不是没干过,任他们折腾好了,新三堂也不是他们能插手的,都是族里有身份人的子嗣,也不是任由他们拿捏,况且去伤害他们,对整个族也没什么好处,至于我不过就是添添堵罢了,目前看还成不了什么气候。” 宫鲤叹息一下,踮着脚拍拍墨崖的肩膀,“真是可怜之人吶,有那么一些不省心的人要提防。” “是啊……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你休要指桑骂槐!” 墨崖低沉一笑,拉着气呼呼的宫鲤往外走。 两人跨过石桥,侧头便看到了曲流和曲清站在河道旁边,一人手里拿着一枝玉兰,看着河水久久的不说话,然后颇有些默契的将玉兰扔到水里。 莫长老已经被火化,曲流按照莫长老说的法子喝了那混合着两父子血液的药丸,连着吐了半个时辰,才停下。 那场厮杀尚且没怎么样,这么个吐法倒差点要了命。 第二百五十九章 誓死追随 这半鬼人的生活着实清苦,吃的穿的还不如那些农民,因为很少出去,只有少数类似于曲清这般的人可以出去正常的活动,做做苦工能换些银钱,偶尔能给族人往回带些吃的。 宫鲤看着这些可怜巴巴的族人,心中那个柔软的地方又蠢蠢欲动。 曲流看着二叔道:“如今族人在这里也不好居住,既然答应了令主要远离尘世,便再找个地方休养生息吧,黑鬼人这次倾巢而出,伤亡惨重估计想要恢复需得很多时间。” 然后转而看向宫鲤。 “看我做什么?”宫鲤有些不解的回视过去。 “我可否替族人向你请求一件事。” 宫鲤有些质疑的看着他,这曲流是个狡猾的人,虽然她确实很同情这些族人,可是如果他提出什么为难的请求怎么办,怎么回绝,不如…… “你先说说看,毕竟你也知道,我现在拖家带口不容易。” 二叔与曲清还有其他几位长老,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初九她们,确实人不少。 曲流笑了一声,摇摇头,“放心,不亏的买卖。你们如今在找桃源村吧,可不可以将半鬼族人收留下,桃源村人世世代代隐世不出,正好与半鬼人如今的境遇一样,她们会是你的第一批村民。” 宫鲤看着二叔眼睛亮了一下,不确定的问道,“桃源村,可是那个世外桃源?当年确实在世间流传过一阵,传说哪里的人们安居乐业,不沾染俗世,偏安一隅。只是当年无故消失,成了一个秘密。难道姑娘在找它?” “是的,我们要找到桃源村,找回族人,重振村庄。” “那确实是个好主意。” 宫鲤急忙咳嗽了一气,打断了二叔的话,然后看着曲流,“刚刚说什么不亏来着?” 这下就连墨崖都笑出了声,看着曲流等他说话。 “我将名下所有的产业都给你,以后你重振村庄少不得要添置些东西,给族人购置些食物之类的东西,而半鬼人只需要你给予同等的对待,他们也是你的族人。” “这个是自然,只是大概还要让族人在这里先暂住些时日,你的那些产业有多少,拿出来一些给族人添置些食物吧。” 曲流,知道宫鲤那财迷的性格,知道这句话里面第二个问句才是重点,便老实的交代了。 “倒是也不多,也就百十来个铺子,十来个山庄,大概钱庄还有几百万两的余钱,这些之后我都给你,只要你……” “没问题,你的族人便是我的族人,咱们桃源村刚开始也需要些村民来建设,大家正好互相有个照应,远离世俗正好也适合族人生活。” 曲清一脸肉疼的看着曲流,很是可惜这那么多的钱都给了这个小财迷。 不过转眼看着天香也一脸喜滋滋的模样,和宫鲤拍拍手,倒是垂下了眼,管他娘的,反正天香姐妹三个还得这丫头养活呢。 “好了,待我们找到入口,便到这里将族人都接了去。” 这些安顿好了半鬼人之后的居住地,大家都放下心来。 墨崖晚间又带着宫鲤和曲流两兄弟到那石碑界去查探,曲清仍然用上次的法子试着催动石碑,却发现里面没了血藤,那里面有什么东西轰隆作响。 几人进去之后,才发现,那里面原来也有一处山门。 随着这边的石碑震动,这山门便开一个口子,想必当时黑鬼人就是从这里出去,整个地下都暗沉沉的,有着一股烧焦东西的味道。 沿着石阶往上,他们便进入一个石洞,里面是一个天然的洞穴,很大有高台和一些简单的摆设都是些骷髅、骨架、还有发亮的宝石。 “这里难道是黑鬼人的议事堂?” 看来这些人与他们一样,几人一直往里面走,到处都是洞穴的入口,里面有的铺了兽皮,有的铺了干草,有的便是挖了个大水池。 最上面的一层,正中间是间稍微看起来比其他石洞更讲究的地方。 “这里应该是曲殇的屋子,你看这里刻着一个曲字,这里的琴,莫长老曾经说过,他以前擅长琴艺,只是后来遇到些事情便不再弹了。” “你们看,这里有幅画。” 曲清将上面的纱布揭开……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的父母,记得自己的族人。” 这幅画上画着的是莫长老抚琴,一女子托着腮聆听,旁边的几个孩子玩耍,其中枕在女子腿上的应该就是曲殇。 这一处是在族里的场景,纸已经泛黄,被好好的裱起来就挂在床头,看得出来是经常看,边上都起了毛边。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曲殇的悲伤被他的残暴掩盖,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端详着家人的画像,大概是唯一的安慰吧。” 宫鲤心中沉沉,看着这屋子里唯一能算一件装饰的画,感慨万千。 曲流将画作摘下,仔细的系好。 “这件东西便给他陪葬吧,也许这就是世间他唯一的牵挂了。” 半鬼人的地境已经没有半个人影,到处是黄泉水灌进来之后水迹,里面散发着阴寒之气。 从这里出去,墨崖便用那两兄弟的血液画了符咒,将这山口的门给封死,至少从这里那些残余的黑鬼不会轻易的进来,这样也算展示的给了他们一些缓和的时间,或许再过些日子,顺利的话他们便寻到了桃源村的入口。 莫长老父子的棺椁停了七日,族人都一一祭拜,对于曲殇他们心中有怨也有愧疚,毕竟当时也是他们的忽视才让这个孩子被掳走,而且因为莫长老的缺席,族里有壮丁为了护着他们母子死伤很多,不少的人在事后都偷偷的骂过。 “莫长老是个叛徒,是个贼子,是个负心汉。” “曲殇母亲是个害人精,是个勾三搭四的贱女人。” “曲殇是个扫把星,害了兄弟母亲,也害了族中男人……” 这样的诅咒,对于一个处于恐慌阶段的孩子来说,这一声声的咒骂,让他无所适从,那之前被家人、亲人包围的爱意散去,剩下的只有恶毒的攻击。 “怎么不去死”“为什么只有他活下来”“赶紧让他滚”。 她们用恶毒的话来释放怨气,都让一个小孩子背负,刀尖伤人。 无情的话语,也可以让人毁灭…… 看着,那一家人的棺椁都葬于一处,二叔带着众人向即将离开的宫鲤和墨崖等人行礼。 “我们这些族人便在此处等待族长的好消息,我们半鬼人从此以后便是桃源村的村名,誓死追随。” 宫鲤看着河水洗刷过的村落,心情安定,似乎寻找到了实实在在的目标,去寻找桃源村的愿望变得更加坚定。 南无,任你设了什么局,我们都会与你殊死搏斗。 邪不胜正,你且等着看! 第二百六十章 皇宫密事 驱鬼族的那些族人已经提前一步离开,冥殿的无常鬼差也早在战事结束后回到冥殿复命。 那些黑鬼人的魂魄,阴气很重,又来了许多的鬼差才将那些鬼魂抓走,锁了重重的锁链,那些魂魄一路哀嚎挣扎,怨气冲天。 墨崖说那些魂魄要经过冥殿的地狱,要经历酷刑才能洗净阴气,运气好可以转世轮回,遇上那死不悔改的必然要被打散魂魄。 “那莫长老和曲殇呢?他们的魂魄去了哪里?” “他们自有渡魂使者将他们带走,至于去哪里便不知道到了,一入冥殿从此前世因果尽忘,倒是干净。” 人生来干干净净,来这世间走一遭,便面目各不相同,死后孟婆汤一喝,又干干净净。 一来一回,尝尽了世间的酸甜苦辣咸,来世再续前缘,或者重头开始,便端看造化。 “这么一来,我便开始担心了,这短短光阴结束了,我该上哪里去寻你,那孟婆汤一喝,可还能记得彼此。” “这你便不用费心了,我自然有法子找你,下一世,下几世,都去将你找出来。” 宫鲤倒是来了兴致,问道,“难道你还可以徇私舞弊不成,要给孟婆的汤里面兑水?不然你怎么找到我呢?” 墨崖凑到她颈间轻轻嗅了一下。 “你做什么啊!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宫鲤感觉脖子里针扎似的跳了一下,呼啦一下跳开几步远。 “我就是记住你的味道,这样我以后去寻你便不会出错。” “胡说什么,这能有什么味儿,过几日我不洗澡,或者换个香薰便不同了。” 谁知道墨崖神秘一笑,指着她的领口道:“不会,你的那味道格外重,即便隔着万丈红尘都清晰可辨。” “什么味道,说的这么玄妙。” “铜臭味……” “……” 宫鲤顿住脚,看着墨崖的背影,咬着牙暗暗告诫自己,“死定了,我一定不要再理会你。” 但是,下一刻,墨崖转身回头,向她伸出手来。 那双脚便控制不住的跑了过去,伸出手放到那只冰凉凉的手中,骨节分明,如与一般,一如初见时候,很好看,像雕琢出来一般,多一丝不多,少一丝不少。 当时她就在想,“一个男人张这么好看的手,让女子情何以堪。”彼时,她的手上正长着小小的窝窝,手心与手背上的肉欢快的挤作一团,竟然有些难为情。 跟在墨崖身后,狠狠唾弃那无法抑制的盲目崇拜,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脚步,感觉这一刻便是天荒地老。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一直到南宫野的脚下,他好奇的看着,用手摸了两下,呆呆的看着那影子又消失不见,他脑中忽然针扎似的疼了一下,闭着眼靠着树干,缓了好一会儿才算呼了口气出来。 “小野你怎么了?” 一旁的灵海不明白南宫野忽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靠着耳朵听到南宫野忽然之间气息急促,还有一瞬间停止了呼吸,便吓的朝他这边摸索。 “小野?” “我没事,小海我没事,只是头晕了。” 灵海松了口气,抓着南宫野的手也不觉的松了些,只是感觉他的身体微微有些抖。 “不舒服的话,便唤清风哥哥来给你看看,别憋在心里,知道么?” 头上被揉了揉,灵海笑了笑,抓着他的手。 南宫野此时脸色有些发白,看着灵海纯真的笑容才算心神稍定,记忆中忽然涌入了一些片段,让他坐立难安。 但是如今,宫鲤那么想找到桃源村,如果现在告诉她的话岂不是给她增添烦恼,还是先缓一缓再看。 这么想着便眯起了眼睛,看着宫鲤他们的背影消失。 宫鲤似乎有感应般,回头向了身后,正看着南宫野和灵海在一处手拉手站着,南宫野往这边看过来,宫鲤笑着摇摇手,看着南宫野抓着灵海的手也晃了两下,噗嗤一下笑开。 两人便隔着老远的地方,手舞足蹈起来。 墨崖看不下去,将她的手拉下来,往前面走去。 “现在小野越来越懂事了,我都后悔给他起这个名字了,野孩子,那不就是野性难驯。如今小野乖巧又温和,实在不适合这么匪气的名字。” “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他很喜欢自己的名字不是吗?” “很喜欢么?” “嗯,很喜欢,所以别纠结这个问题了。” 难得墨崖有耐心和她将这么没什么营养的话题进行下去,宫鲤见好就收,也不再一直念叨别人的事情,便和他说起了桃源境的事,之前南宫野随意的用石头堆出来一个村庄的大致面貌,说明他对那里多少还有些印象。 “听小野的描述,桃源村也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子,也没什么听起来让人觉得惊奇的东西,那所谓的长生泉也没听着有什么特别之处。” “泉水肯定不是流在地上的溪流,那样的话也不会在外人入侵的时候,寻而不得。” “哎,这桃源境的入口到底在什么地方……” 从这里出去,大约再走半月的时间便是皇城边界,也就是踏入画幅上桃源境的范畴,那个时候看好南宫野,他对自己的家园必然会有所感知,万一他出现什么异常,可以及时判断。” “之前清风说,皇城坐落在一片山林之中,按照五行八卦推演,那边正好在龙脉之上,皇宫便是龙眼的地方。这个地方最多的就是山石林立,峰峦起伏间根本看不出来具体的位置,如想在这里找,估摸着还得找些老人家问问。” “找到杨轩再说吧。” 看来这前任的令主也不是什么善茬,不然墨崖也不会这么坚持,非要找到杨轩。 这人和冥殿的渊源、以及和墨崖母亲的关系,很多东西都还没有透露,让人不禁怀疑,他故意隐瞒的一些事情究竟对整个大局有什么影响。 然而就在他们里那皇城还有五六日路程的一个小镇子上的时候,便听闻了一些据说是皇室的秘闻。 当然,看那架势也不是脚夫们来来回回的传话,将那些许小事给传的越来越古怪。 与严柏卿说来已经有三月左右未见,那时他匆匆登基上位,他们也没有过去拉关系,到底还是怕与朝廷有了牵扯以后有麻烦,那里面不比江湖,还能将将道义之类的东西,在朝里,自有一套等级制度。 他们空有一身本事,也许在世间行走拿出来讲各个身手不凡,人家还能敬佩几分。 可是到了朝里,按照墨崖的话,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不错乌合之众,都有些不同凡响的案底,还都是些性格不怎么合群的怪人,与那些满脑子都是算盘的朝里人打起交道,不过是一时半刻就能被人家绕到沟里去。 对了,那段密事与严柏卿倒是有关。 人们都在说他,“封了自己的父亲,也就是福王为太上皇,封了自己的母亲为太后,还大摇大摆的接到宫里。这皇帝与之前的太后很是不和,那边的人以为扶上来一个软柿子,可如今看是招来一个活阎王,这下子可有的看了。” 严柏卿将五夫人也接到了皇宫,还封了太后。 不过是才三个月,他竟然就说服众人,可见这个人的手段。 这一次再见面,一个是权利中心的九五之尊,一个是打算归隐山林的老族首领。 这一趟入京,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第二百六十一章 铁血手腕 镇子,挨着皇城的镇子果然是比之前那周边地区的要繁华上许多,街道上干干净净而且还很宽敞,有专门车马行走的路,这样一来疾行而过也撞不到来往的行人。 宫鲤撩开车窗帘子,看着路边的摊位,不由得竟然想起了之前最开始从海岛出来时的样子。 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的新鲜,透露着新奇有趣也带着未知恐惧。 那个时候,还好有墨崖。 严柏卿还有黄曦,这些人自南齐一别,便身份不同了。 在一处客栈住下来,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吃了顿饭,宫鲤便靠在栏杆上听着四周人们的谈论声,如今她的五感收放自如,不像之前,虽然敏锐但是经常捕捉到太多的声音而心神混乱,现在她可以凝神去听某一个声音。 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有些浓的绿茶,便听起来墙角。 说话的是他们楼下正对着的一桌,有个男人神神秘秘的说开了,“我在皇城里面一户大人家里做铺子里的管事,这次是要去南方那绸缎庄去看看。” “都说那新上来的皇帝手段厉害的很,将那些顽固的老臣治的服服帖帖。” “谁说不是,就我家的那大人,他是右相一派,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重要角色,但是在朝里不站队的话更是难以存活,以前有个清流谏言官六大人,不就是因为中立,性格耿直就被那些人合力给害了。我家大人之前与刘大人很是要好,但出了事之后便也只能顺势成了那右相的人,这次新皇上位他随着一大批老臣在那里跪请,不同意为巫蛊一族平反,你们猜猜那些人最后怎么了……” “快说,怎么了。” “这皇帝可真是那不讲情面的主,当下就把那些在殿外跪着的大臣拖出去打了一顿,你们知道么,那可是脱了裤子开打的,那一把老骨头的官员,死了好几个呢,这一手将他们吓的够呛。” 宫鲤挑了眉头,看着墨崖,低声说道:“倒是没想到严柏卿手段这么硬,以前只觉得他心思敏捷,如今看来倒是个当皇帝的材料,至少比之前的那位好太多了。” 墨崖也往下面看了一眼,“他从小在那种环境中成长,随时提防、小心翼翼、既要学着保命,还得学会招揽自己的人脉,这样长大的人,怎么可能是你之前看到的那般纯良。” 宫鲤撇撇嘴,“他也不希望那样……” “你倒是知道,这次去皇城了正好,我将你送进去可好!” 眼看着墨崖眼神涌上了墨色,宫鲤摸了摸鼻子不做声,将下巴搁在手背上,趴在栏杆上继续听。 心想,严柏卿好歹也是朋友,很多时候就得去为他说些好话。 那下面的人还在谈的起劲,“有几位大臣一见这皇帝是如此行事,完全就是将他们看在眼里,于是接二连三的又臣子不上朝,每日早朝就那么几个人,是在打皇上的脸呢!” “那他是如何应对的?” “这皇帝便派了御医挨个给他们医治,如果还有那不识相的,直接便被告知在家好生休养,以后便不用来上朝了。” “这样一来那些官员怕丢官,不就得老老实实去上班了么,这法子好。” 宫鲤也暗暗点头,那些老臣本来是想几个人连成一起逼着皇帝就范,本来依照常理,新皇登基为了安稳大臣肯定是不会用这么强硬的手段,但是偏偏就遇上了严柏卿这么个油盐不进的性子。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福王府本就是个挂名的王爷,又怕之前老皇帝猜忌一直小心翼翼,论军事实力甚至都比不上个大一点的将军。 安国候世子与太后斗的伤了元气,也没能上位,严柏卿多少还是王室血脉,当这个皇帝也能说得过去,再加上太后存了拿捏他的心思,就这么顺理成章的选了远在南方的小王爷。 “武家人的占卜之能真是令人叹服,当初那么多人,福王府根本就没什么机会,浮浮沉沉就偏偏落到了他的头上,武家人连鬼守都派到了他的身边,可见是有把握。” 宫鲤点点头,“当初我还诧异,武家人的鬼守为何给了严柏卿做侍卫,原来是人家早就算准了帝星。” “看来武家人也并非那般清心寡欲,这不手伸的挺长,都直接放到了皇帝身边。” 清风放下筷子,语气有些嘲讽,武家人长久以来对外的形象便是世外高人,表现着自成一派的清高模样,如今看来确实有些沽名钓誉之嫌,还与朝堂纷争扯不开。 “也不知道,严柏卿当这个皇帝,武家人出了多少力,若说全是占卜的能耐我倒是不信,我宁愿相信他们助他上位,而且从他那里得了莫大的好处。” 明月向来比较冷静细腻,如今这么一说,众人也都沉默下来。 墨崖嗯了一声,“明月说的有礼,武家人绝对是从严柏卿那里要了某种珍贵的东西。” 几人纷纷猜测会是什么,但是天香却满脸的奇怪。 “武家人那里有什么能让人羡慕的,除了那多不胜数的族中灵位,和那条古怪的龙,剩下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这倒是提醒了宫鲤,“之前也听着族长曾经说过,武家人来来回回搬迁,如今这个地方也是算了好些遍才留下来。” 所以,武家人开的条件,很有可能便是占了那个山头,从此划到了武家村自己的名下。这么一来,可真真的算是避世而居自成一系了。 “看看人家武家人多会算账,这么一来捞了一大块地皮,以后任谁都没什么理由过去叨扰。” 几人暗自佩服武家人老谋深算,便听着下面那几人又说起来。 “听说这皇帝新设立了一部,专门监察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由他亲自管辖,比御前的侍卫都厉害,出入全是锦衣配刀,叫做‘锦衣署’那个首领是皇帝的亲信,大家都称他为七爷。” 宫鲤挑挑眉,暗道阿七竟然变成了七爷,看来也跟着升了职,成了殿前的一把手。 “这一次见,都升了职,成了大官,总觉得身份上都不同了,倒是有些怀念从前。” “我早就看的出,那严世子不是一般人,偏偏你还觉得他是个好相处的,每次我在他跟前都不敢放肆,原来是因为有皇家威仪,看来我的感觉还是很准,冥冥之中我们中间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天香颇为感慨,觉得严柏卿当初虽然看起来无拘无束像个闲散的富家子弟,但是隐约又自成风华,虽然偶尔能开开玩笑,但也仅限于宫鲤在场的时候……哎?难道是对小宫鲤有什么心思不成? 想着当时自己跑到海岛去见夭桃,是被严柏卿派人追了过来,现在看起来那时候估摸着也是因为宫鲤的面子吧…… 而且,之后在晋川那个小院子,有好几回看到,严柏卿站在宫鲤屋子外面走来走去,看着她的门窗发呆。 不知道,如今严柏卿大权在握,对宫鲤的心思还有没有变。 第二百六十二章 皇城重地 到达皇城的时候,是七日后,期间下过一场大雪耽误了一两天行程,往北走气候也越来越冷,倒是火炭的种类多了许多,还有各种暖手的小玩意儿,做的又精致又轻便。 到底是皇城,与其他的那些城里真是不一样,守城的将士来来回回,街道上也更繁华。 来往的行人也有很多人乘轿或者车马出行,街上的行人穿着也华丽不少,雪还没有化全,被一些穿着灰衣服的工人都扫到了路边。 而且,酒楼的价钱也比那城外的高出了两倍。 好在这里面的菜色确实养眼,口味也不错,只是稍微比南方的略浓重了些。 饿了大半天的几个人狼吞虎咽的吃了一桌,清风也不管是不是大冬天了,依旧拿出扇子来摇晃。临窗的桌子外面都挂上了棉布帘子,摆上了火盆,很是暖和。 外面街上踢踢踏踏的马儿跑过去几匹,清风撩起来一看,便招呼公里朝那窗口看去。 骏马、锦衣,腰间配剑。 锦衣署,是阿七带着属下经过这里,宫鲤看着他比之前更为冷峻的面容,轻轻喃了句“阿七”。 谁知道阿七的耳朵这么灵光,本来已经走过了这酒楼,忽然便抬头望了过来。宫鲤躲避不及,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眼睛一亮倒是比之前的棺材脸显得鲜活了许多。 不过随即看了眼四周,便又催动了马匹继续前行。 “看来他是怕给你招来麻烦,倒是机警。” 墨崖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站到了她的身后,看着阿七的背影低声说了一句。 “现在这皇城里面时局动荡,严柏卿手段狠戾肯定得罪了不少人,巫蛊之术早就禁止,他刚刚上位便大肆的处理此事,虽然有些太过于急切,但也算剑走偏锋,从这里找一个突破口,让那些朝臣们看清楚他的行事风格,也省的和稀泥,大家左右试探。” 宫鲤从窗外缩回脑袋,鼻子冻的有些红,便埋在初九的胸口。 墨崖一手将她拎起来,没好气的拍了她的脑袋,就连清风也絮絮叨叨的开始说她从什么地方学的这些不知检点的法子。 “我不过是脸太凉了,所以就暖和暖和。”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初九如今便像是几个人的姐姐,虽然行为不便,但是一直努力的操持着他们的衣食,身上那些衣衫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薄的厚的,早早便打点好,出行上路的那些行李也是初九仔仔细细的都准备好。 所以取一下暖又怎么啦,初九都没有意见。 宫鲤后领被墨崖抓在手里,看着初九的时候眼睛里面带着委屈,鼻头红红很是可怜。 “冷的话回去暖和。” 说完便将宫鲤拉回了屋子,里面的火盆被移到了她的跟前,一条毛绒绒的围颈被掩在了口鼻上。 “以后不要去麻烦别人,这样不是很好。” 宫鲤埋在了毛领之中,手在火盆上随意的烤着,等了一会儿伸出口鼻呼了口气。 “你可有杨轩的消息?” “他在皇宫。” 宫鲤抬起头,奇怪的问道:“他去皇宫做什么?” “他是阴阳司的头领。” “杨轩居然进了朝廷,他想做什么……” “肯定是有什么要调查的事情,不然以他的性情断不会想进入那个大染缸里。” 宫鲤搓着手,从火苗上划过,心中也是不解,这杨轩之前效命冥殿,与皇宫里的人尤其是阴阳司应该是有过接触的,如今直接跑过去,想必是当年有什么隐情他需要细细查探。 过了一会儿,这酒楼出现了嘈杂声,清风他们走了进来。 “外面怎么了,这么吵。” “酒楼被官兵围起来了,说是在抓一个罪犯,我看着那领头的里面是黄家的那个黄曦,身后的便是阿七公子。” “黄曦?他不是辟邪族的族长,怎么会抓起了罪犯。” 外的吵杂声,越来越大,一串脚步声向着她们这个屋子里过来,宫鲤几人便都站起了身。 不过是刚进这地方便遇上了搜查罪犯,倒也是赶得巧。 门上被敲了两声,外面的官差喊道“官府办案,里面的人将门打开,例行搜查。” 清风上前开了门,一个怪才雄赳赳的站在门口,正要踏进来被后面的人喊住,“慢着,这间我们来搜。” 听声音便知道是阿七,宫鲤走到墨崖身侧看着房门。 “是大人。” 官差有一点点诧异,但是很识相的没有去问原因,抬头扫了里面的人一眼便转身离开。 “好久不见了诸位,可还好?” 黄曦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官府,带着串珠的官帽,身姿挺拔比那些之前见过的高官好看了许多。宫鲤歪着头上下大量一边,然后点点头,又看看后面锦衣的阿七也笑了起来。 “倒是几个月不见,你们都变了模样,以后得称呼大人了,这个是正儿八经的京官。” 黄曦一手扯下了官帽扔在桌上,翻了个白眼,说道:“什么大不大人,我倒是宁愿做个小人,这里面水太深,我到这里当了这么些天的官,都生生的瘦了五斤重,可想这里面多黑暗。” 墨崖一直都稳如泰山的坐着,闻言看了他一眼,“做什么官职?” “京兆尹,说是管着京师的治安,之类的杂事。严柏卿那小子出其不意,这短短的日子里得罪了一圈人,连京兆尹都能二话不说的罢了官职,还莫名其妙的把我招过来,我好生生的辟邪族给遣散。” “家道中落,气数将近,辟邪族不会有什么前途,早散早好。” 阿七凉凉的在他身后说话,也不在意黄曦的眼刀子。 宫鲤坐下,曲起一条腿放到椅子边缘,奇怪的敲着桌面,“你是说武家人算出了辟邪族的气数?黄曦不当族长改了行当做起了大官,还真是峰回路转的好命格。” 黄曦闻言笑了一气,“不过是个噱头罢了,辟邪一族确实没落的厉害,年轻人都没什么作为,早年也有一支致仕,都混得不错,如今大家都眼馋了没心思去发扬族内的事情,早晚有一天得像黑家人那般断了血脉,所以我还是造作打算的好,这京官难当,但是待遇从优,养活一大家子没问题。” 墨崖接话道:“也不是只有辟邪这般,很多老族都开始想其它的法子生存,或许某一天这天下便不再有这么大的术师世家了。” “阴阳秩序都将各自安定,越少互相牵扯约好,这样也不再需要这么多的世家来维持什么秩序,倒是人心难测,有那捉鬼的功夫,处理好人更有必要。” 宫鲤看着黄曦忽然正经起来的神情,说道:“你能说出这番话倒是奇了,还以为你这族长当的挺风生水起。” “如今越来越多的术师都散居开来,走街串巷,很多时候那里用的着世家子弟出马,百姓有些问题还懒的去找,这么一折腾,世家子弟从小就学那些东西,没了生意,出门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过活,连街上的算命还不如。” “所以你便带着黄家人投了朝廷?” “你可别用‘投’这个字,说的我好似叛徒一般,严柏卿刚上位便密函给我准备,等到京兆尹一下去,我便直接接管了位置,朝堂上正是乱的时候,多我一个不多,反正这水越搅合越混,索性就重新梳理一下秩序,大换血。” 宫鲤又想起了外面的喧闹,便问是在捉拿什么人。 “昨日有个言官被刺杀,家中的子女都失了踪影,我们便来查探,气息匆酒楼周围失去,这人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所以我们怀疑这附近有古怪。” “那严柏卿如今处境如何?” 阿七垂眸看着宫鲤,说了四个字“水深火热。” 第二百六十三章 四面楚歌 虽然知道严柏卿的境况不一定好,但是如今听阿七亲自说出来,心中还是不免要叹息,也不知这个位置是不是他想坐上去的,但是如今看着,他确实比较适合,不论是手腕还是行事风格。 如今皇朝疲沓,需要一个杀伐决断的决策者,来树一树风气。 之前的朝堂,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诅咒,黄帝一个个的都不堪大任,而且命短昏庸,再加上之后后宫干政,外戚专权,一朝不如一朝。若不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边境上的人早就打进来了。 到时候哀鸿遍野,更是看着揪心。 宫鲤到底还是觉得有些愧疚,为巫蛊族平反是她之前和严柏卿换来的,不去追究五夫人的事情,换一个名声回来。如今他确实记在心里,这一点多少是要感恩的。 “那如今严柏卿可有亲信?除了你们两个。” “如今科考也要开设,都是天子门生,选一些又才能的年轻人着重培养,以后便也是能堪重用的人。至于武将都是那些有实权的人,稍微难对付些,不过他们最是精明,都会观望各方势力,然后选择一方效忠,目前还比较稳定,如今京城的守卫权已经基本控制在了黄曦手里,锦衣署的职责便是专为监察各地官员,独立于其他各部。” “那便好,我们会在皇城待上些时候,如果有事……如果你们掀了可以过来坐坐。” 黄曦站起身,拉了拉官服,笑道:“有过有事,我们这些人忙不过来了,还可以借你的能人一用,银子照给,你看可好?” 宫鲤心里有些感动,便点点头道:“当然好,不过价格不能低,否则我们是不会出马的。” “这个自然,外面的事大概差不多了,看样子是没什么收获,我们便先走了。” “好。” 他们一走,客栈便安静下来,那些客人从屋子里走出来,互相询问,说是官差搜查罪犯,是那种犯了死罪的。 住客栈的人都是些过客,听了这换都哆嗦起了脖子,无端端碰上这事儿也是倒霉,都琢磨着赶紧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这里现在各方势力都混乱不堪,赶紧能避就避。” “我也是猪油蒙了心非要绕过来,赶明找不到贼人,别拿我们这些人开刀,这在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你们来的迟不知道,这个事儿不是头一回发生了,已经有好些个家里失了孩子,这个言官股模式个有头脸的人物,官府没办法做样子也得去做。” 听他们这么谈论,怎么感觉这件事与当初南齐还有海岛女子失踪很像。 关上门,宫鲤皱着眉说道:“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对五夫人,那严太后有成见,总感觉这事儿与她有关联,之前曲流也说了,那些女子抓起来就是因为五夫人所指使的,练什么邪门歪道的法术。” 墨崖没有接话,之前在山洞发生的事情,被宫鲤记恨了许久,如今她虽然说起了这个话头,他是决计不会顺着说的。 明月当时是知道原委的,所以这个时候瞟了墨崖一眼,见他垂着眼看着手中的茶盏,便知道这是故意不搭腔。 一时间都不做声,他只好开口,“她如今都是太后了,也没必要做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而且这次伸手到官员家里头,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我觉得她倒是没那么傻。” “那样的人什么做不出来,那么多的人都死在她手里,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今倒好还去当太后,真是可笑之极,老天爷怎么就不下个雷呢,这种伤天害理的人还能活的这般好。” 宫鲤越说越气,拍着桌子啪啪响,墨崖依旧不动声色,其他人面面相觑,当初只听说和那五夫人闹了矛盾,倒是不知道有这般深的恩怨,只好上前劝说。 “人在做天在看,她如今都把前世积的德挥霍完了,最后也是下地狱的下场。” “祸害遗千年,以她这样的人,冥殿一定不可以轻饶。” 墨崖放下茶盏,说道:“人人都有自己的因缘际会,她的出现是自己的命数,同样也关联着他人的命数,该是她受罚的时候,自然会严加惩处,你就不要操心这事了,冥殿绝技不会徇私舞弊。” 宫鲤显然不是很相信这样的说辞,那双琉璃一样的眼睛盯着看了墨崖半天,见他面色不动,才收回了视线。 心中气闷,真的是冤家路窄,之前在南齐被她陷害,本以为躲开了,结果绕了一大圈又凑在了一起。 而且这次,情势更是恶劣。 之前是王妃,如今太后。 上一次还拿她没辙,这一次也不是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那五夫人不是什么心智健全的人,对于墨崖的执着也扭曲的很,而且看着文文弱弱,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毒心肠。 之前能把曲流那样圆滑的人都耍的为她效命,恨不得供起来的救命恩人,还有那么一点爱慕。 可见这人的手腕。 她沉默了一阵,气稍微的顺了些,便说道:“如今又来到了她的手底下,保不齐什么时间就来找我们的不是,但凡与她相关,都必须慎重,过两日我们去买个宅子,平日里就朝里锁上,任谁来都得看清楚,如果那妖妇遣人来便关上门,切记不要出去。” 见她神情严肃,天香几人便点了头,都保证小心提防五夫人。 “她与南无还有着勾结,之前曲殇说过,五夫人也属于南无的手下,他们一起在谋划什么大计。而且你们看如今的情势,严柏卿成为皇帝,里面有一份原因也可能是那南无和五夫人在搞鬼。” 清风收起折扇,敲打着手心,“如此说来,这南无会不会旨在坐拥天下,他自己身份名不正言不顺,便借用严柏卿这颗棋子,最后他想自己控制天下的局势。” “你没听他说么,不屑于坐那个位置。” 墨崖摇摇头,指着南宫野说道:“那个位置是不稀罕,即便是稀罕他也住不上去,但是滔天的皇权,却不见得不想得,号令天下,甚至是重建这世间的秩序都是有可能的,或许……这些术师世家衰败、消散,便是他的手笔。” 众人一惊,这可不是一般的野心。 北冥王朝,四大世家都是支柱,他们虽然拥有书法的能力,但是在外的商铺、田产、医药等等行业都占据着重要的地位,每年上缴的税收占全国的将近十之七八。 南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将这些老族都搅合黄了,想让什么上位来掌控全国的命脉。 宫鲤又想起了那些被造出来的怪物,那些散发着甜腻味道的血池。 不由得猜测,南无到底想造出什么东西。 海岛上的王胜、武家林子里邪气、无双城外的鬼山、甚至是巫师寨里的冤魂,处处都透露着某种阴谋。现在南无、五夫人成了他们的怀疑对象,那么这些事情与他们又有什么牵扯? 是不是,桃源境也会成为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宫鲤手指无意识的在桌子上画着,看着那个轮廓。 喃喃道:“长生泉……” 他们难道想长生不老,想拥有不死之身……? 第二百六十四章 狼子野心 第二日,他们正在盘算着几人分工合作,各自去寻之前有些交情的老一辈人,打听桃源境的下落。 那小卷轴上一个大体的轮廓,而他们如今所处的位置大概就在南边一条边境上,直到如今的皇城北面城墙正好就是桃源境的范畴,其中据他们私下里打听,也大概知道在这皇宫背靠的地方,有几处群山构成的险境,都是些高耸入云的山脉,常年云雾笼罩,其中有两三处被皇室围了起来说是做围场。 这些围场都是供那些贵族们消遣用的地方,但是这些皇帝一代不如一代,开国的皇帝好歹是马背上来的,打猎、骑马射箭不在话下,对子孙也比较看重武力的训练。 清风颇为感慨的说起这些皇帝,“真的是花样翻新,开国的那一位疼爱自己的太子,怕其他的皇子威胁,便打发的远远的,但是太子命短,留下个小皇孙便死了,这老皇帝便费心的教育自己的孙子,还传了位,等到他一死,儿子便从封地回来篡位。” 宫鲤以前都待在海岛对这些事情倒是没注意,听起来还很新鲜,便当做故事一样。 “篡位得来的皇位不是应该更珍惜,这大逆不道的罪名都担上了,随意糟蹋不是可惜,真是搞不懂这些人。” 墨崖,将她因为坐没坐相皱起来的衣服拉平,说道:“龙子气运与常人又不同,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篡位弑主也是损阴德的事情,虽然勉强做了皇帝,也不是那国运昌盛的运势,所以代代衰微也正常,也说明这篡位的皇子不是什么正经手段。” “哦?什么法子还能改了这命数,若是真有那但凡是个妃子给自己的孩子改改,不都可以争一争,那样可不就天下大乱了。” “这岂能儿戏,又不是人人有那个机缘,只是天地认主,还是能者居之,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命数会自行淘汰那些劣者。” 这次就连天香都不解起来,比宫鲤先一步问出口,“那么那些混匀的皇帝是怎么产生的,他们怎么没有被淘汰掉。” “世事变迁,这一世的便该渡这劫难。” 宫鲤也随着点点头,看来这世间的事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自有它运行的规律。 强行改变其中的某一个缓解,是可以在某个时候改变些趋势,但是前进的河流始终目标明确,不会因为小小的分支而有变化。 就好比之前驾崩的皇帝,虽然占了个皇帝的身子,却压不住那龙气,便一生碌碌无为。 于家国天下都没做出一点贡献,死的时候还有人欢迎鼓舞,严柏卿上位虽然在朝廷权利纷争中是个意外之笔,但是也算的上大势所趋。 “严柏卿这皇帝命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总感觉又南无出没的地方,这事儿就不那么简单,现在甚至怀疑他当初出现在海岛的溶洞里到底是我爷爷将他放进去,还是南无将他放进去的,绕了一大圈,看来所有的事从一开始就已经被算计好了。” 清风道:“也是,我们当时出现在祭灵族的百年祭上,也是因为偶然之间遇上了武家的族长,说是一同前往,当时也没曾想真能找到你,现在这么一看,当时怎么会那般巧,他就找上门来。” 宫鲤点点头,又看了看天香,“你当时可有遇到哪些奇怪的事?” “要说这些称得上莫名其妙的偶然,那边是遇上黑小子,当时他声称我母亲是她母亲的远房表妹,一表千里的表妹,但还是将我带回黑家,之后镖遇上了那个老鼠精,跟着他许久,然后才机缘巧合下救了你们。” 再看看,初九、灵海、南宫野甚至是曲流,这些人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就好比被人特意安排好的一般。 就连墨崖他们之前也说过,是因为南海出现龙脉异动才赶过去。 这个异动是人为还是天灾,现在看来也不好说了。 墨崖皱眉看着众人,“他究竟想把我们聚在一起,达到什么目的。” 按说他们几个人天南海北的粗略看下爱并没有什么交集。 若是细细的捋一捋,“清风、明月、南宫野还有我尚且算是同族之人,那初九、天香还有小海,都是巫师寨的人,和我们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如今还牵扯的半鬼人,曲清、曲流也是之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这些都快落灰,没落到人们都差不多忘记的族人凑在一起又能成什么大事?” 宫鲤掰着手指,最后自嘲道“难道是三个臭皮匠,要顶一个大圣人不成。” 墨崖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也许答案就在桃源村这里,从现在的迹象来看,你的目的便是他的一个必要的步骤,所以他能留着你的性命,让你完成这件事,或许桃源村只有你可以找到入口,那一天便是与南无正是见面的时候。” “呵,这倒是个坐享其成的好法子,等到咱们前脚打开桃源村的门,后脚他就会跟过来,抢走里面对他有用的东西,这个狡猾卑鄙无耻的老东西。” 宫鲤如今与清风学的,满嘴的词汇,一旦生气起来便往出蹦。 墨崖起初没在意,现如今见她好端端、水灵灵一个小姑娘,一脚踩着凳子上,那蛮横的样子实在有些过头,便皱眉看向了清风。 他正在一旁附和着宫鲤的话,一同将那南无骂了个狗血喷头。 一时间,墨崖甚至感觉到了一种为父者的悲哀,稍有疏忽,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便稀里糊涂的跟着别人学了一身的坏毛病。 当下便沉沉的看着宫鲤,直到她似有所感的转过头来,看着墨崖严肃的表情,不知所措。 怎么了,我干了什么,说了什么…… 宫鲤暗自嘀咕,也没觉得自己有说什么不妥的话,南无扮作和尚招摇撞骗,本就是个实打实的混球,她还想搜刮点词来解恨。 墨崖这是做什么一脸凶相。 “怎么了……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骂他。” 墨崖嘴角不受控制的动了一下,原来这丫头是觉得自己骂的起劲没有带他一起,觉得冷落了他? 站起身,长臂一揽将宫鲤拘在怀里,墨崖脸色不好的看着清风,“疯言疯语每个正相,你要把她教成个野蛮的丫头么,随便张口就动粗,越来越没分寸。” 然后看着旁边的初九,“看好他,别让他再把那两个教坏。” 说完便拉着宫鲤回了屋子。 留下明月几人看着清风也是一脸的鄙视。 “哎?我招谁惹谁了,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宫鲤那臭丫头嘴巴本来就毒,东听一句西听一句,记性又好,以前也没见他当回事,现在这是干什么,真要做爹了……” 天香看了他一眼,“人都走了,你在这里叽歪什么,下次注意些便好,宫鲤如今总是要闯到前面替我们吵架,以前我也挺自信自己的嘴巴厉害,现在看她颇有些青出于蓝的架势,娇蛮?我倒是觉得挺符合她那个小模样的,跟一只炸毛的猫儿一样。” 宫鲤如今却是要炸毛了,她被墨崖按在腿上,手脚扑腾,屁股上被打。 “我就是背地里说了他几句怎么了,为什么还要挨打,你这个坏人!” 墨崖见她倒似没骂自己“混球”之类的粗话,心里稍定,看来还有的挽救。 便说道:“你这般样子和那些山野村妇有何区别,动辄粗话连篇,行坐一点都不规矩,以后怎么去做首领难道要你的族人都大着嗓门吵架,懒懒散散没个章法?” 宫鲤头朝下,被墨崖斥责觉得也有些道理,便老实的伸手扣着他的靴子,整个人放松的耷拉着。 “怎么不说话。” “我想吐,你压着我的肠胃了。” 墨崖又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才将她扶起来,确实脸色憋得有点红,眼睛里还泪汪汪的,也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怎么样。 不过这副可怜相确实让墨崖心里依然,也竟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出手有些重,正琢磨着是不是说句好话安慰一下。 便被憋着嘴的宫鲤扑在了怀里。 …… 这是什么情况,令主有些不解。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你归我了 女孩儿的心思总是瞬息万变,尤其这女孩还被令主大人当做孩子养。 所以越加的娇气来了,这不,也就是说了几句重话便哭了起来。 宫鲤自己其实也很不解自己的委屈的是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就是想嚎啕大哭一顿,毫无理由,屁股上有那么一点点的疼,但这都不是重点,说到底她其实是感动更贴切。 墨崖,那是什么人呢? 目下无尘,不被世俗牵绊的人,他在世间行走那么久,类似于神一般的存在,本来那么的出尘,如今却遇上了自己,就那么心甘情愿的扛起了这个包袱。 受伤、受辱、厮杀还要去挣钱。 什么事情都经历了,好似活生生被拉下了神坛,成了个东奔西走的凡人模样。 她这一哭,心里是对墨崖的疼惜、惭愧、还有难以掩藏的喜欢。 开始还好只是抽泣,随着墨崖将她揽住,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说了句“疼吗”,之后哭的更是难以抑制。 多久了呢,也就是爷爷在的时候,会在自己从树上摔下来,或者与大奖局疯跑的时候摔个狗啃泥,爷爷就会拍拍她的背,问句“疼吗”。 “疼了,爷爷给丫头吹吹,不疼咯,回去咱们吃鸡腿,吃小凉菜……” 视线一转,又是墨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如天人般美的惊人。第一次笑开了,天地失色。 第一次将自己的手牵起,冰凉凉的温度,却很沉稳,好似这个天下只要有他便不会有危险,执子之手……怕是就这般,安心信赖。 墨崖被宫鲤的哭声,震得有些头昏,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哭起来,力量这般大,而且越来越凶,似乎要哭到断气。 让他有些胆颤心惊,宫鲤哭的时候会一边压抑着自己不要哭太大声,一边又哽咽的难以自抑。 所以特别像是下一口气就梗在喉头,呼吸不畅。 宫鲤将墨崖的肩头哭湿了,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声。 “你这是要发大水淹死我么,不过是说你两句,看把你委屈的好似我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哭成这样。等明天他们问我,还以为怎么欺负你了。” “我……我,就是,委屈。” 墨崖忽然笑开,伸手擦掉宫鲤挂在腮上的泪珠,和鼻子上的鼻涕。 “你委屈?你给我说说,你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你……你打我,还说我,不是。” 宫鲤一句一哽咽的控诉完,伸手戳在墨崖的嘴角上,“你还笑话我。” “行,我不该打你,但是你总是那么粗野无礼,也不对。” “我也不对。” 这个样子的宫鲤确实很可怜兮兮,她哭的整个脸都红红的,眉毛耷拉着没了平日里的灵动,墨崖叹息一声将她扶正坐好。 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哭。” 宫鲤的性格多少他还是了解的,不会因为被说了这么两句就哭成这样,必定是心里又想到了什么,才哭的这么恐慌。 “我害怕,我早早死去,你又一个人了怎么办。” “……” “我害怕,如果我做错事了,你离开了,怎么办。” 墨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笑的温和,“不会,我是你的,他日冥殿找到新的令主,我便无家可归,驱鬼族迟早也会由他们的路子要走,那个时候我还要你收留,我是你的人。” “但是我活的没有你久。” “这个不用担心,诛魂令还给冥殿的时候,我自然会从现在的样子开始生长。” “到时候,就一起变老了么?” “嗯,一起,变成老人家。” 月上高楼,宫鲤哭的头脑发闷,便被墨崖抱着放到了床边,早早睡下。 果然,第二天,宫鲤的脸便肿了。 看着她哀声叹气的揉着眼睛,墨崖将她的手拉下来,将指尖的凝聚了一点点的寒气为她按了按。 只是,寒气很重,墨崖也不敢用力,只是让她能稍微舒缓一些。 清风等人一见她肿着脸出现便齐齐看向了身后的墨崖,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令主,都被那些控诉的眼神盯的不自在起来。 干咳一声,坐到了桌边,只是这次初九并没有给他倒茶,推着轮椅到了宫鲤的面前,细细打量。 “妹妹,这是怎么了,眼睛肿了。” 宫鲤头还是有些昏,整个脸都不舒服,尴尬的笑了笑指着眼睛,“脑子里进水了,然后就从眼睛里流出来,我现在就头好昏。” 说着正要懒懒的埋到初九的怀里,身子一僵,又坐直身子。 “呦,这是被管教啦。” 清风不识相的凑到她跟前,却被宫鲤不知道从哪里捏出来的符纸,贴在了额头。 “急急如律令,恶灵退散。” 天香和南宫野哈哈大笑,指着清风的脸,“快退散!” 墨崖挑眉笑了笑,下意识的想去摸桌子上的杯子,却捞了个空,看着被围在一起的宫鲤,摸了摸鼻子。 看来自己还是个外人,被排斥了! 几个人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外面的房门被敲,本来以为是小二哥。 但是去开门的灵海却愣在门口,宫鲤几人见她一直不做声,也不动的站在门口,便都停下来,清风快速走到门边。 惊奇出声,“无双城主,老夫人?” 宫鲤闻言,快步走到门边,看着外面含笑的无双老夫人,惊奇道:“您怎么来了呢?” “你说呢,你都找到家门口来了,我自然也要回来。” 众人让开位置,老夫人坐下后,看着他们笑着点点头,“看来你们做的很好,能找到皇城边上看来也是得到了也找对了路子。” “您说的是,桃源境的位置?” “不错,你难道忘了我也是巫蛊族的后人,虽然与老族的路子不同,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找到桃源村。” 宫鲤收紧无双老夫人有些冰凉的手,点点头道:“您放心,咱们人这么多,总会找的到。” 无双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桃源村我也只是在母亲的回忆里听说过,她一辈子的心结,便是客死他乡,回不到村子。桃源村的山口很难寻,没人带路很难在层峦叠嶂的山峰中找到入口,我们逃出来的时候还尚在襁褓之中,对于村子根本没有记忆。只能在母亲的回忆里听说……” “双凤!” 无双老夫人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南宫野,皱着眉头看着这个长相讨喜的小少年。 “这位是……?” “这个是桃源村出来的人,只是当年被陷害,是我们半路将他捡回来的。” 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从桃源村出来的人少说也将近二百岁了,这孩子,怎么会?还有,你怎么知道双凤?” 宫鲤抓着南宫野的手,将他拉到老夫人跟前。 “双凤是村子里的守村人,是自己建的卫兵,我的父亲一家便是双凤里面的人。” “小野便是当年被征召的童子兵,但是被引到一处山洞杀害,他是躲开了黑鬼人的诛杀才幸存下来。” 无双老夫人沉默不语,半天才说:“阴兵吧。” “您也知道?” 这时,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城主,才走过来摸了摸南宫野的头顶。 “当然,我便是阴兵。” 城主竟然是当年的阴兵?那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阴兵借道 世人也传言过阴兵,说是古代军队败亡后,因其怨气不散再加上地处极阴之地很容易形成阴兵。 也有人说是在某个地方,出现大灾难,死了很多人,冥殿来拘魂的鬼差鬼将便会来拘人,如果路上碰到,便要给让道。 最后便是,冥界如果有战争的时候,会征召鬼魂入伍,这样一种有编整的军队也叫阴兵。 那么,就像是南宫野还有无双城主这样的人,活生生的人被称为阴兵,算起来应该更接近第三类,只是他们所谓的阴兵并不是自己本身要死,而是有通阴之能。 这本事,童子最是合适,是纯净的身体,更容易与冥殿沟通。 “当时只有老族才有这个传统,十岁左右,会有一部分少年被召入伍,是天下人都必须履行的义务,因为条件苛刻,又基本等于将姓名交出去,所以后来慢慢的这个制度便被推翻,如今也没有这样的军队存在,至少据人们所知是这样的。” “那城主……是如何离开那里的呢?” 无双老夫人见宫鲤委婉的没有用逃兵这个词,便笑了一下,说道:“就是逃兵嘛,有什么好委婉的,他当时怕得要死,从半路逃了出来,之后便中了很奇怪的毒,那估计是军营专门为了控制孩子们用的,我也无从下手,最后听了这么个邪法子,给他医治,倒是害得他最后与我一般……” 无双老夫人垂下眼,很是自责,宫鲤估摸着这城主估计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人,但是因为之前几次他都挑拨人们攻击墨崖,所以即便过了许久,她对这个城主仍旧还是没什么好感。 城主大概是也知道自己不怎么受待见,所以除了必要说两句其他时间都是站在一侧,眼观鼻沉默的很。 清风见到族里的长辈很是高兴,都上前行礼。 “虽然之间也都见过,但是一直也没正正经经以长辈礼拜见您,晚辈是清风和明月两兄弟。” 说完又向旁边的城主行了一礼,“城主气色比之前好多了,看来修养的不错。” 那无双老夫人斜眼看了城主一眼,低头笑了没有接话。 “别城主城主的叫了,可以唤我无双。咳咳,其实我这毛病也就是时好时坏,需要的时候就会加重,像这样阖家团圆的好日子,我自然就好了。” 这话说的倒是俏皮,也委婉的说明白了,以前那一副病痨鬼的样子就是装的。 众人笑了起来,都说无双是个有意思的人。 “这次来我们便不打算回去了,城郊有处宅子,是我的父母亲一逃出来的时候买的,辗转了几个地方便在这里落了脚,之后我想让无双离这朝堂远一些,便离开这里去了无双城,机缘巧合之下,我与无双城主成亲,无双继承了那位置。” “无双城地处要塞,你们在哪里是发现了什么?” 无双老夫人看着墨崖点点头,“还是令主敏锐,我们就是想看看当年在皇城与晋川两城边界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据母亲说当年桃源村出事之后,晋川的祭灵族迅速的将族人约束起来,与世隔绝了将近三年的时间,才逐渐出来走动。那个时候他们人数少了将近一大半,元气大伤。” “所以,你们怀疑晋川那边有人参与了诛杀族人的事情。” “没错,只是后来我们发现,祭灵族与朝廷走的更近,那之前的城主还在青丘山上抓人挖矿填充国库,那些金银玉石都被运走,不知道进了谁的库里。” 宫鲤看了一眼站在无双身边的南宫野,见他总是若有所思的抬头看着无双,便记了下来。 “老夫人以前可曾听过过于桃源村山门的事么?” “我们这些普通的族人是找不到的,只有族长的血脉才行,以前族人出山,是要组里那些双凤带着出来的,否则就寻不到回去的路了。你一定可以的,只要找到那门,用你的血液便可以催动山门转动。” 问题也出来了,要到那里去找那所谓的山门。 无双老夫人似乎知道她是在惆怅什么,便指着南宫野与无双城主两人,道:“或许他们可以一试。” 宫鲤犹豫的看了眼南宫野,见他静静的望过来,对老妇人道:“可有什么危险,最好能够不要伤害到他们。” “没有什么尝试是不受伤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当不至于又性命之忧,只是需要他们能坚持得住,这个法子里面你们这几个族人最好都上阵,事半功倍。” 众人不知道老夫人说的这事什么阵,尤其墨崖更是谨慎,仔细的问了老夫人这是什么的阵法。 “一个简单的寻龙诀。” “寻龙点穴,那不是找坟墓用的法子……” 老夫人点点头,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旧旧的罗盘,“点穴,点的不止是坟,还有穴。” 司马当成活马医,老夫人也不至于拿着自己的儿子开玩笑,她能从晋川赶过来说明对着寻找桃源村也有信心,“既然这样,不防着一试。” “这是稍微有些麻烦,这皇宫背靠的山脉之中有四十四座山峰,具体是哪一个需要挨着巡查,每一座山峰的后面又是什么,也得进去查看。” 老夫人一说完,宫鲤心里便凉了一下,四十多的山头,全无目标,用着一个小小的罗盘这得测到什么时候。 无双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卷幅,上面画着的是整个这一片皇城的地形图案,这个样子很像是与之前渡魂族族长给的那卷幅类似,看起来与那一人的手笔相同。 也许这两张图,是同一个人奉命绘制。 最后落入不同的人手中,这一幅很显然详细了许多,上面写着“桃源境”。 群山之间的水系,山峰的名称,都标注出来。 老夫人在上面用手比划了一个范围,“这里便是皇城,早年也在山林之中,只是后来要建新城,大兴土木,最后将前面这些山都炸平了,引了和河道的水做了护城河。不过桃源村到底在哪里,上面并没有显示,只是将如此大的一片地方唤作桃源境。” 南宫野一直看着那画幅,眼神定定的,好似在想些什么。 宫鲤之前便注意到他,如今见他这般,还握紧了手,便知道这家伙肯定是瞒了什么。 不过他既然一直忍着,便是有些顾虑所以宫鲤并不打算在人多的时候问他这些。 无双老夫人本来是想让他们这些人过去他们的宅子里住,但是宫鲤他们自在惯了,不想住在别人家里,又不好推辞,便在他们的附近咬咬牙买了一处。 “行了,别一副掉了肉的表情,这是皇城,寸土寸金,将银子置办了宅子也是值钱的,或许下次卖还能涨了银子。” “就如今的样子,这里的房子给谁去住,但凡有些眼色的人,便往南跑了,以后这房子卖给什么人。” 清风狠狠的摆了宫鲤一眼,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她是个“守财奴”。 宫鲤不甘示弱,立马回嘴。 “我这才是,持家有道。” 说完朝墨崖笑笑,觉得自己又说了难为情的话。 只是他们刚将行李从车马上搬了下去,便被人敲响了大门,一个白净的官差站在门口。 “太后听闻陛下昔日的好友来了,招各位入宫。” 这个妖妇,果然还是嗅着味道来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敌人的敌人 本来还不算好的心情,在那位白面官差出来的瞬间,宫鲤的脸差点拉到了脚面,以眼见的速度阴沉了脸。 手指不由得摸上了腰间的白练,似乎那家伙再多说一句话就能甩出去。 或许是在宫里面讨生活的人都比较敏锐,那白面官差说完之后看着宫鲤的脸便悄悄的往后挪了一步。 “大概是太后误会了吧,皇上是什么人物,那是这北冥皇朝最尊贵的人,再看看我们,不过是东奔西走居无定所的升斗小民,可不敢高攀。大人赶紧回去吧,我现在动不动就爱犯病,喜欢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可别伤到人。” “姑娘严重了,太后说了,这次如果宫姑娘有事的话,便让墨崖公子去。” 宫鲤气的眉心一条,当下抽出来白练便朝着那白面官差抽了过去。 “姑娘慎重些,奴才只是个传旨的,请息怒。” 墨崖将宫鲤的手臂抓住,然后看着那白面官差道:“回去吧,告诉她,如果嫌现在那位置坐的太舒心便尽管折腾,我不介意去拆了皇宫的屋顶,亦不过是一刀的事,我可不怕死。” “是是。” 那白面官差看着自己身后大腿粗的一颗树轰然倒地,吓的腿抖,看着宫鲤那双有些暗红的眼睛咽了口水,急忙退了出去。 这个便宜太后也不知道瞎折腾什么,这两个一看就不是那好相与的主,一个个跟煞神似的。 儿子当了皇帝,她倒是威风起来。 白面官差一边唾骂一边走了出去,直到离了院子很远一段路,才匆匆停下脚步,在一个角落里撩起了衣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之间上面被活生生的掉了一层皮,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蹭掉的。 他知道的很,就是被刚刚那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丫头用那一条白鞭子扬起的罡气给甩到的。 咧咧嘴,揪着衣袖招呼着几个小公公和侍卫去了旁边的药圃,这皮掉了,却没流血,就是钻心的疼,有狠狠的骂了底下的人两句解气。 宫鲤瞧着他们走了以后,白练一甩便将门关上。 “这个不要脸的妖妇,又要开始作妖了,还让你过去,她怎么能这般的不知羞耻。” “何必同一各下九流计较,她不过是生了心魔,张扬妄为惯了,如今更是不知道收敛,看样子也快气数尽了。” 宫鲤一边绕着白练,一边走进屋子,气呼呼的说着。 “气数!她这么缺德,也不知道是吸了多少人的好运气。” “嗯,确实缺德。” “居然还想这长生不老,真是可笑,如果人世间可以长生不老的人都是这般德行,那女娲娘娘大概要后悔死了,居然造出这么恶心的人,你说是不是。“ “……是。” 初九推着轮椅过来,问道:“刚才那位公公来是做什么的?难道是五夫人?” “公公?” 没见过世面的宫鲤听到这称呼的时候有一瞬的愣怔,初九笑了一下,“就是之前那位官差,因为是宫里的宦官所以都成为公公。” 然后初九又小声的说了一句,“就是被净身,阉过的一些侍从。” 宫鲤这下明白了,怪不得那人看起来有些奇怪,面静无须,有些阴柔。 想到这又觉得自己方才下手太重,毕竟那也是牵连无故,“哎,大家过生活真是不容易的很呢。” 不过下回如果还有人来,还是不能客气,就是那五夫人站在这里她也敢甩她。 有了这么一回,暂时消停了几日。 无双老夫人说是寻到了几个老族人,但是住的比较偏远,让他们就这两日过去拜访,但是大雪忽然而至,只能先等着雪停。 “这几位族人都在城郊一处半山上住着,很少下来活动,靠着种植打猎为生,如今下雪会封了山路,你们也不必急着进山,免得迷了路。” “好,那我们稍微等等。” 这一等便是两日,大雪白茫茫的一片,最多也只能看到对街的大门,路上遇到行人都难以辨别容貌,只能等到脸对脸了才勉强认得出去。 停了的时候,出门雪都上了将近膝盖处。 家家户户都出来清扫积雪,天香领着小海他们玩儿起了雪仗,在院子里堆了好些个人形。 猛一看去能吓一跳,身上围着衣衫,黑乎乎的蹲在雪地里,真像是什么怪物一般。 “小宫鲤快来,你看看小野将你堆成了什么样,一个大包子。” 宫鲤转悠过去一看,确确实实的大包子脸,好在那双眼睛很是传神,又大又圆,眼尾还微微上翘着。 墨崖看着笑了笑,“倒也传神。” 南宫野听了夸奖难得对着墨崖露出了一丝微笑,又开始埋头苦干,在宫鲤的旁边又堆了个更高的人形,想了想从屋子里出来,抱着一块黑漆漆的破布,抖了抖披在那雪人身上。 从头到脚…… 大家也看出来了,这是墨崖。 这下倒好,也省了鼻子眼睛之类的东西,直接黑袍加身,估摸着最初南宫野见到墨崖的时候,他便是这幅打扮,将他打的四处逃窜。所以无论以后看了多久的脸面,还是不及那第一次的印象来的深刻。 “墨崖、宫姐姐。” “真是传神!” 众人一致点头,憋着笑赞扬南宫野的手艺,被极力的少年,便将他们每一个人都堆了个样子出来。 穿着红衣的天香,扇扇子的清风,舞剑的明月、看书的小海,还有做针线的初九。 众人兴致盎然的观赏着那几个怪莫怪样的雪人,不时的笑出声。 正玩闹着,来了几位莫名的客人。 之所以说,莫名,是因为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位正经住在凤栖宫的太后回来召见宫鲤几人。 那几位公公与宫娥一列排开走了进来,看到众人身后的雪人只是眼睛闪了闪,面上丝毫没有露出端倪,论城府比之前五夫人派来的要老道的多。 “瑞雪至,是个丰收的好兆头,太后听闻几位初来京城,便希望能到宫鲤的雪园赏雪,几位在晋川的时候与朝中的贵人们都见过,正好来走走。而且杨轩杨大人也常与太后说起墨崖公子,才华灼灼,太后早就想见见,还请几位届时赏光。” 想来这太后也是个有心计的人,这么的礼贤下士,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 对着几个拼命,口气如此婉转,看来是有求于人。 “多谢太后抬爱,不知这赏雪是什么时候,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明日一早,宫鲤的车马回来接,各位只需等候便可。” “多谢公公。” 那公公从进来到离开都是那副表情,微微笑着却笑不达眼底。 躬身而立,腰背也没有畏畏缩缩,而是恰到好处的弧度,走路悄然无声,墨崖看着他的背影,抿了唇。 “这人,不是一般身份,怕是修炼了术法,而且不低,在明月之上。” “这样的人,就做一个宦官……也是屈才了。” “屈不屈的倒是不知道,这人受宠的很,你看看他身上的衣衫布料,脚上的靴子,那都是皇亲贵胄用的东西,太后这么舍得赏赐,可见还是很有能耐的。” 清风倒是眼尖,看出了那公公身上衣物的价值,看来这太后倒是重视,还搬出了杨轩。 墨崖看着被合上的门,“杨轩之前任职诛魂令主,与皇家的阴阳司,天机宫都有交集,看来也是有些旧交情的。” “咱们去会会她,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她如今与五分人势同水火,来召见我们也是想探探底细,之前那妖妇派的公公回去肯定会添油加醋的散播一番,这太后应该也想知道,里面的真真假假。” 墨崖不管她想怎么折腾,只是提醒。 “皇宫森严,龙气重,阴气也重,你若是感觉到了什么也不必多话。而且在那里不要管他人闲事,那里头的一举一动都有意图。” “这下,那妖妇便要气疯了,倒要看看她能做出什么事来,名刀真枪的对上一回,我倒也踏实。” 最是恶心她这种到在暗处窥视的行为。 这一次,就是要激怒她,然后等着她快出手。 第二百六十八章 皇帝新装 第二日便要进宫,几人简单的了解了一下礼仪。 太繁杂的一时也学不会,便记下了几个要注意的地方。 只是进宫要叩拜,这点宫鲤多少有些不情愿,毕竟没规矩惯了,忽然到里面束手束脚,也不知道会不会闯祸。 墨崖是决计不会跪的,其他人没有那个本事,身份尊贵的人,该跪也得跪,这边是现实比人强。 也难怪有人想坐上那个位置,受万民朝拜,掌握生杀大权,这一份尊贵感便是吸引人的。 最后决定还是留清风、初九还有两个小的在院子里,其他人一早入宫。 宫鲤还是不放心,便到隔壁无双老夫人那里嘱咐了一句,让他们照看一下初九她们,万一有事还能有个照应,当然这些知识为了防着五夫人的动作,谁知道她疯狂起来,会不会将那几个人掳走。 “放心吧,明日就让她们过来,若是那严太后来了,有我们在,谅她也不敢有什么大动静。” “多谢老夫人,那她们就拜托您和城主了。” 一切都打点好,便睡了过去,夜里雪在化,比平日里冷了不少,宫鲤哆哆嗦嗦的竟也没睡好,第二天早早便醒了。 说是赏雪,这么文雅的宴会,宫鲤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可赏的东西。 墨崖见她立在树枝上往外面看,便也飞身而起停在她的身边,那树枝连晃都没晃。 “在看什么” “祖国的大好河山,如此多娇。” “还有这雅兴。” 宫鲤没有动,还是看着那连绵不绝的山脉,仿若一条巨龙横卧在那山上,蜿蜒的向着南方而去。 “去那园子里赏雪,哪有在这里赏雪来的气势磅礴,看了之后连心胸都开阔了。” 墨崖笑了一下,“那女娲娘娘如果听到你这般称赞,想来是比较欣慰的。” 宫鲤听着他调侃,也笑出了声,树枝抖动,扑簌扑簌的掉了雪下去。 日头还没上来,但是因为有积雪反射,整个天色倒是亮了,两人闲聊着,见东方渐红,从远处传来车马的轮子声,宫鲤凝目一看,明黄的幡,这太后倒是急性子,派人来的这么早。 墨崖揽着宫鲤飞了下来,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渐渐都走了出来。 “你们起的这般早。” “宫鲤太兴奋,早早便起来了。” 宫鲤明明就是冻的,便大声狡辩,话音刚落就听着门上传来敲门声。 这么快! 宫鲤真要怀疑这些车马是腾云来的,疑惑的去开了门,是上次来的那位公公,浅笑着站在门口,同身后的两个宫娥,躬身而立。 “两天的雪倒是让这京城气象焕然一新,几位往城中方向走正好是迎着日头初升,是个好兆头。” 瞧瞧人家多会说话,你能又什么措辞来拒绝这旭日东升的美意。 所以,当下便互相都假模假样的恭维了一番,便上了太后派来的马车。 “进了皇宫,也去见识见识那黄家威仪,我与清风到处游历,也就这皇宫没进来过,倒是好奇,那传说中金碧辉煌,琉璃瓦,珍珠台是什么模样。” “这下便去看个仔细吧,搞不好被那些贵人相中了也能捞个内官当当,你不是说人家都吃喝很好么,正好可以进去享福。” 明月连忙摇头,“饶了我吧,我还想娶个小娇娘欢欢喜喜的过活呢,至于那清闲活儿,还是留给有缘人吧。” 墨崖静坐一旁,指尖拿着桌子上精致的茶盏看的仔细。 “这太后从青丘山那矿山里拉出来的宝贝大概都自己享受了吧,你看看这茶盏,如蛋壳一般,质地细腻,上面的花型都是能工巧匠花了无数个比对出来的,你看这一套,花朵上面的经络都一模一样。这一只都够一户平平常常的人家大半辈子的生活,可真是骄奢。” 宫鲤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这茶盏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可是盛了滚烫的热水,竟然丝毫不烫手,而且一杯茶在冬日里,还能保持热度,真是好东西。 “平日里你不是最喜欢这些茶具么,我们以后到了桃源村,也做一些给你用。” 明月干咳了一声,大概是觉得宫鲤太过于口无遮拦。 村子里怎么做出如此精致的茶盏来,用石头凿一个还差不多。 不过墨崖倒是不在意,放下那精致的茶盏,对着宫鲤认真的说:“好,到时候建个烧陶窑吧,这样族人便不用再出去买那些东西,自产自销也不错。” “好办法,这样族人也学一门手艺,万一以后有人想出去谋生,也好歹又一技傍身,不至于饿死。” 明月奇道:“你是想让族人出去?” “为何不可,勉强拘着他们老死在村子里,倒不如让他们出去看看,什么时候要回来了,我们也欢迎他们落叶归根。不过半鬼人就暂且在村子里吧,即便做不了什么,也可以种田养殖,总比在外头担惊受怕的好。” 墨崖摸了摸她的头顶,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眼神中满是鼓励。 明月也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当年桃源村的族人也有那不情愿的人,最后反而成了祸害,受不得外面的诱惑,心心念念的想要离开。” “恩,人心本就是由欲念组成,犯不着压制着别人同我们一样,各有各的活法不是么,何必费那个心思去管制,最后反倒是不美了。” 天香也不知道一路上在出神什么,直到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接了句话。 “可不是,有的人就爱在家里待着,清静。有的人就喜欢外面的世界,热闹。可是大家都没过错,反正我住在桃源村的时候要住在村口,这样也好来回,到时候曲清又出不来,少不得我……” 猛然住口,宫鲤更是奇怪。 “曲清出不出得来,关你什么事。” “这不是邻居街坊的么,大家互帮互助,哈哈……” 哈哈个头,宫鲤暗自鄙视,这也不过是才几天就替人家打算了。怪乎,老古人常说,有了相公忘了姐妹。 “真是好心肠,以后我们都不愿意出村了,干脆你就负责为全村的人采买吧。” 没想到这丫头恍然大悟,拍着大腿笑了一声,“这个主意好,到时候我就开个铺子,倒卖东西,赚个辛苦钱,平日里便让小海和姐姐看铺子,我真是个人才。” 本来还想挤兑她两句的,车马便停了下来。 这一路上,外面都静悄悄的,车马稳当的不得了,这驾车的技术也是一等一,相比之下,清风驾车那简直就是谋财害命,一路下来腰酸背疼。 几人下了车,正站在一处宫殿入口。 “这里便是太后的殿门,直接进去便是了,几位辛苦些走会儿,路两边有些老松盆栽,如今正好看,几位可以看看,也不会枯燥。” 真是个贴心的侍从。 宫鲤暗自称赞了一下,猜侧这太后必然也是那精明的样子,会想着法的打听他们之前与皇帝的关系。 公公前面带路,不紧不慢,怎么看都觉得实在不像侍从,没有卑微的感觉。 “待奴才去通报,几位现在这里稍等。” 也不过是慌神的功夫,他便出来了,将他们领了进去。 清风之前说过,面见天颜不要东张西望,畏畏缩缩,一定要沉稳,看起来大方得体。 所以宫鲤进去的时候,便冲着上位的人拜了一拜,垂着眼看向前面,视线正好落在那人的腿上。 上面是交叠的双手,保养得宜,稍微有些肉,小拇指微微翘着。 站直身以后才想起来,没有跪拜,但是既然也没人提醒那便算了,就当之前失忆好了…… 那人的手动了一下,抬起手朝着他们摆了摆。 宫鲤便抬头,看到了那人。 咦?这个太后怎么长的如此像……姬兰玉。 也就是墨崖的母亲? 第二百六十九章 沾亲带故 明月和天香不认识墨崖的母亲——姬兰玉,她的长相其实不是很惊艳,五官平平,拼在一起看起来也只是清秀。墨崖的父亲,那个武家人,明明确确的面貌她一直都没有看清楚过,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 想来墨崖的长相应该是更多的像他,与自己的母亲长相并没有很明显的相似之处,如果真要说出两份来,大概是那嘴唇吧,都比较薄,颜色淡淡,看起来都有些寡淡。 宫鲤侧头去看墨崖,他一脸的平静,看到那太后的时候也没什么反应。 不应该…… 墨崖对她的母亲的记忆应该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一颦一笑,都记得清清楚楚,不可能看到这么相似的人,能无动于衷,或者说,他早就知道? 宫鲤正在疑惑,便听着上面那人开了口。 “真是几个精神的年轻人,我这宫里头,就是缺你们这样的人,看起来就让人觉得生活有趣,人也精神几分。快坐下,不必拘谨,我们也算是有些渊源的人,只是许久未见生分了。” 墨崖不出声,其他几个人也云里雾里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渊源指的是什么。 宫鲤只是猜测,十有八九是墨崖,难道这还是沾亲带故的亲缘? 太后也不觉的尴尬,说完自己喝了口茶,看着他们笑了一声,又接着说。 “听说你们之前与皇上都有交情,这些少年时的情谊最是难忘,纯真又美好,没什么尔虞我诈的心思掺和在里头,皇上这些日子被那些老臣烦的够呛,所以呀没时间召见你们,你们也不必买怨他,哀家替他招待,希望你们别嫌弃哀家年老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这是什么路数? 这严柏卿的便宜娘亲,比他自己的亲娘还体贴,这一番话说下来,若是那不明就里的人,还真以为她在跟自己掏心挖肺。 宫鲤下意识的看了看站在太后一侧的那位公公,原来有其主便有其仆的说法果真有道理。 这两人一样样的说话腔调,听起来都是那如沐春风的友好和善。 可惜了,宫鲤他们几个人都是一样的毛病,油盐不进,一听见别人莫名示好就心中胆寒。 宫鲤笑了笑,圆圆的眼睛眯成了一般月牙,梨涡也都堆在了脸上,看起来真像个讨喜的姑娘。 “太后您真是客气,如您这般的容貌风姿,我们这些人看着都自惭形秽呢,怎么会嫌弃,这可是我们几世修来的福气。”太后笑眯眯的听着看起来很是开心宫鲤的恭维,还用那淡紫色的手绢捂着嘴唇笑了一会儿。宫鲤顿了顿,等着她笑完,然后又接着说道:“而且我们与陛下结实的时候,很是受照顾,那时他便很是有担当,办事周详,反倒是我们几个居无定所、身无长物、又懒散惯了,麻烦了陛下很多,本来还惭愧一直没机会报答,怎么会怪罪陛下不召见呢,不会不会。” 太后又端起了茶,抿了一口。 宫鲤见她根本就没咽下去,估摸着压根就没喝,想来这端茶喝水的习惯,便是那些有头脸的人物,用来缓解气氛的道具。 严柏卿是,墨崖也是,还有之前遇上的那些长老、族长也是,好似大家一旦有什么心事需要掩盖,就拿起茶盏来抿上那么一口,以此来调整之前的气氛。 太后轻轻的放下茶盏,那公公便拿起来递给后面的人,让他们换新茶来。 “宫姑娘以前是在南境的海岛吧,据说那里有一条与天相连的界限,是世界的尽头,真的有这回事?” 宫鲤不太确定这太后到底想干什么,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结果还真拉起了家常。 脑子里转了转,笑着回道:“人们是这么传的,不过其实也就是一条横穿而过的河流,改了南海的水流方向,不知情的人横穿而过的话,会被那里面的漩涡卷走,后来人们便很少往那边走,便将那条界限叫做世界尽头,其实那边到底有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那真是有趣,哎,我自从离开驱鬼族来到这皇宫里便再也没出去过了,看着你们就心生羡慕,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光景。” “外面的世界一直就是那样,看得人不同,看到的东西也就不同,有什么可羡慕的。” 墨崖说话倒是不客气,不过那太后听完还笑了起来,点点头。 “你说的有礼,世界瞬息万变,那里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看得明白,好人看到的便是阳光灿烂,心有恶念的人看到的便是烈日炎炎,不同人不同心境,不同世界而已,此话有理,你倒是没变,一直这般戳人痛楚。” 墨崖看了她一眼,然后垂眼看着手里的茶盏。 “你选的路,你自己走的,何必如今自怨自艾。” 宫鲤看看这两人,很显然之前有交情,但是之前那矿山事情发生的时候,墨崖当时的样子,根本就没表现出认识这太后,这人到底瞒了多少事……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于阴沉,墨崖转头看了她一眼,顿了顿对着她说道:“我只是后来听说族人是太后,并不知道是哪位。” 太后也接过来说:“确实,族长很少在族里,我也是偶尔在人群中看一眼罢了,倒是没有什么交集,连句话都没说过。倒是没想到如今见到你,比以前有人情味多了。” 墨崖看了她一眼,脸色平淡,“我一直都有,只是看对什么事。你的打算我不想管,但是如果伤害无辜人性命,便不会像镇魂幡那件事一样放过你。” 遮遮掩掩,东拉西扯的话题被墨崖一句话打破,这气氛总算是让他们舒服了些,之前那种虚假的问候闲谈,实在令人不舒服。 太后也从刚才那种假笑里恢复过来,嘴角的笑意倒是没有落下,好似那表情已经长在了她的脸上一般。 “镇魂幡?那与我何干,那是冥殿的东西,怎么出现在矿山我根本就不知情,山高皇帝远,我坐在这红墙之内手怎么能伸到那么远。” 墨崖冷冷的看着她,“你自己心知肚明,我不想与你争辩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只是奉劝你收敛。” “收敛?如今族人没落,我连仪仗都没了。新皇帝倒是好手段,拉拢着黄家人、武家人为他做事,这迟早都得被他们搅合的乌烟瘴气,一个个都假装什么仁义道德,到头来还不是要贴上来。” 宫鲤看太后一对很有英气的眉毛立起来,整个人都颇有气势。 这个时候才是真的她吧,凌厉的、满怀野心的女子。 她想了想看着太后说道:“在我们这样的小民看来,如今的皇帝至少愿意为百姓做些事情,反观之前那没有什么手段又不假装仁义道德的笔下和老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们觉得现在的皇帝实在是难得的一个明君,我们宁愿他耍些手段,至少看起来像个皇帝,没白坐那张椅子。” “那就是她美貌的娘亲得罪了你?那个小太监回来传的沸沸扬扬,说是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朋友不识抬举,辱骂太后和皇帝,散播谣言……” 宫鲤笑了一下,说道:“这些话倒是有几句真的,不过我猜想,太后与那严太后也不和吧,不然也不会找我们过来。” “恕我直言,对于这样的女子,很难有人与她相处的好。” 宫鲤点点头,这话还真是有道理…… 旁边的公公找到个说话的空档,温声提醒了一句。 “外面的天色正好去赏雪了,晶莹剔透的美极了。” 太后一听便站了起来,将手搭在那公公的手臂上,往外走去。 回身跟他们说道,“既然都来了便去赏赏这皇宫御花园的梅上雪,墨崖应该也喜欢吧,你的母亲可是除了名的爱梅花。” 说完将手抿了抿头发,露出那张与姬兰玉八分像的脸,尤其这个角度,侧了脸看过来,和梦境中的样子简直一个样。 除了那眼角的风情,姬兰玉比之纯净潇洒。 这太后,有些过于矫揉做作。 只是,这一趟,也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凑了巧,他们就在那园子里碰上了同样来赏雪的五夫人和严柏卿…… 第二百七十章 不顺心意 梅上雪,听起来倒是分不清这是要赏雪还是赏梅。 等到进了那园子,才了悟,为什么太后说是邀他们来赏雪而不是赏梅。 积雪将梅花包了起来,白白的站满了枝头,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冷梅香,像极了墨崖身上的味道,宫鲤吸着鼻子闻了闻,确实好闻的紧。 随着日头越来越大,那树上的雪便化了,滴答落下,又因为天气寒冷,挂了冰棱在下面。 果然是晶莹剔透。 在外面说话的时候,气息都觉得不够用,满鼻子梅香、雪香,宫鲤伸出手摘了一朵,放到嘴里嚼了嚼,颇有些味道。 天香也过来掺和,两个人竟然在后面吃起了梅花。 太后站住脚看了他们一眼,笑了一下。 宫鲤刚摘下了一朵,树上的积雪便落在了她的发髻上,像落了一团棉花,天香笑出声,宫鲤却忽然转头望着一旁的小路。 “有人来了……” 话音一落,没过了一会儿,便听着那咯吱咯吱踩着雪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有那让宫鲤瞬间变脸的笑声,是严柏卿的母亲,那个妖妇。 宫鲤转头看向那太后,她面色平静的笑了笑,看来这是想在这里给他们安排一场大戏。 看样子,是想坐在一边看热闹,想的倒好。 一样样的货色,都没安什么好心,这下也好,看清了这人的面目,接下来倒也有对策,喜欢看戏是吧,让你一次看个够! 宫鲤向着天香耳语几句,两人便又摘了两枝梅花在手,余光看着一行人拐了过来。 哎?明黄色的袍子。 严柏卿也在…… 宫鲤转头看向来人,脸上的表情早就准备好了,大大方方的笑容,静静的站着,等到严柏卿和五夫人等一些人走进,上前和天香一起行礼。 严柏卿挑了挑眉毛,看着宫鲤脸上挂起来的笑容,以及眼睛里的小火苗,便知道她这是又在东歪心思,便咳了一声,正正脸色。 看看这家伙是想做什么。 宫鲤见严柏卿没表示出什么欣喜的神色,倒是觉得这人如今也练就了面不改色的功夫,以后估计和墨崖有的一拼,见谁都先愣着一张脸。 “见过皇帝陛下,我们真是三生有幸能在这里见到您,果然是如传言中说的那样,英明神武、气宇轩昂、气质卓然,北冥朝的福气。这是我们刚刚摘得梅花,若是不嫌弃,正好拿来插瓶。” 严柏卿忍了忍,还是伸手接过来那两枝已经被揪掉几朵梅花的枝丫,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来了,不好好待在村子里种地过活,来这里,难道是想让朕养着你们不成,怎的如此不知满足。” 宫鲤怪叫一声,拉着墨崖的袖子抹了抹眼睛。 “陛下错怪我们了,是太后娘娘说,我们与您有些交情,又见前几日我们与那前来闹事的小公公发生了些误会,便将我们招进来,说是替你给我们赔不是的。” 后面的太后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这个空档又不好说不是,毕竟人确实是她带进来的。 严柏卿看着梨花带雨的宫鲤,嘴角弯了一下,正要说话,便听着后面传来五夫人的笑声,两人脸色都变得难看。 “原来是宫姑娘和几位朋友来了啊,真是的,姐姐干嘛带到自己的宫里,和他们又不熟,也不怕尴尬么。” 太后终究是个有城府的人,虽然脸上已经不含看,但是还是依旧优雅。 抬手拨开了眼前的梅花枝,慢慢的走过来。 “都是很有趣的年轻人,我都一把年纪了最是喜欢这些有活力的孩子,一起谈的投缘。” 五夫人咯咯一笑,从身后牵过来一个漂亮的姑娘,走到严柏卿身侧,却看着宫鲤。 “宫姑娘,来认识一下这个小姐妹,以后可以一处玩耍,这宫鲤好玩的多得是,以后让柏卿带你进来,想住哪个宫殿便住哪个。” 宫鲤看着她那殷红的指尖便心里犯恶心,看着那脸蛋红红的姑娘,笑了一下,却没有接五夫人的话。 严柏卿向前走了一步,正好挡在了五夫人和宫鲤中间。 “这院子里就是一些梅花树,那边还有一个花房,里面种的都是鲜花,还有珍贵的草药,我带你去。” 宫鲤手臂被严柏卿拉住正要往门口走去,却发现她的另一只手背墨崖拉住。 “只是去看看花草而已,墨崖若是想来也一起。” “冬天自然会赏雪,那些违背气候愣是养活的东西有什么可看,都是些见风死的东西,我们不看,宫鲤?” 宫鲤的胳膊往两个方向延伸,整个人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不就是去看看花,这又是怎么了,墨崖那样子很显然时候生气,是在吃醋严柏卿? 犯不着啊,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深情厚意,一直以来都是说得来的朋友,担心的未免太多了吧…… “皇上,我们下次再去看吧,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你是知道的,他们都很让人操心。” 严柏卿冷着脸看了墨崖一眼,终究是松开了手,伸手拉直了衣袖,将宫鲤发髻上化开的雪水擦掉,笑着说:“那你便回去吧,反正这皇宫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呆久了不见得会好,回去吧,以后不要进宫了。朕禁止你再进入宫廷,可明白?” “谢陛下。” 五夫人在一侧尖声质问:“难道真是应了那奴才的谣言,你这般不给陛下和本宫面子,将本宫派出去的公公赶回来,还将他打的鲜血淋淋,皇帝不让你进来,本宫就不敢追究你的责任吗!” 宫鲤冷着脸看向她,说道:“那种胡说八道的奴才,亏着娘娘你还能使唤,出言不逊、满口胡言,我打他都是轻的,再赶来挑拨离间,来诋毁我与相公的感情,看我不打烂他的嘴,真是贱到了骨髓里。” 五夫人不屑道:“相公?哪来的相公。” “这边是我的相公,驱鬼族族长,墨崖。怎额还要我给娘娘呈上什么证据不成。” “真是白日做梦,墨崖会娶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墨崖上前拉住宫鲤的手,看着五夫人的眼神也不善,“他日命数尽的时候,我一定亲自将你送下地狱。” “你竟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如今可是太后!” “你也知道自己是太后,还请自重。” 严柏卿脸色难看,将五夫人拉到身后,看着宫鲤和墨崖等人,嘴角抿着。 “来人,送他们出宫。” 宫鲤朝他行了一礼便转身和墨崖他们走出园子,天香和明月紧随其后,他们也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几人一出皇宫的大门,墨崖便顿住脚步,朝身后的宫殿看了一眼,眉头紧皱。 “有什么不妥吗?” 墨崖看着宫鲤,摇了摇头,“回去说,事情有些不好。” 事情不好,谁不好? 太后、五夫人还是严柏卿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 养了小鬼 再回来的时候车马便不那么好使了,一路颠簸,偶尔还打滑,宫鲤与天香身子轻,被震的东倒西歪,下车的时候身上已经麻木。 那驾车,跟车的都是像是木头桩子似的侍卫,他们不过是刚下车,已经赶着车绝尘而去。 待遇非转直下,就连坐个车都能是两种天上到地上的体验。 明月与天香去接初九他们回来,宫鲤与墨崖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你之前说什么不好,谁不好?” 墨崖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我在皇宫看到了幽鬼的气息,有人在皇宫养鬼。” 很显然墨崖在这里说的鬼,和冥殿那种走轮回路的鬼魂并不一样,幽鬼那是从冥殿分离出来的一部分厉鬼,与冥殿分而治之,以前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但是如今巫师寨的的例子就可以看出来。 不是冥殿不予以理会那幽鬼,他便不存在,便会老实巴交的躲起来不去祸害阳间的人。 现在幽鬼已经成了一定的气候,他们有预谋的在做一些尚不知道目的的事情,他们正在被一个不明的势力领导着。 可能是他们幽鬼自己的王,又或者是已经被他们列入黑名册的南无。 “你不是说皇宫龙气充盈,最是阳气强盛?” 墨崖摇摇头,又点点头,“阳气纯正是没错,同样那里也是阴气最重的地方,任何东西都是相伴相生的,皇宫因为主龙脉,阳气旺盛,但是也因为在整条山脉的最中心位置,被山阴之气重重环抱形成天然的聚阴之地。而且后宫女子、阉人聚集,又常年死人,那些死去的人,不是犯了事便是被陷害,死法都不正常,所以怨气也重。“ “所以,皇宫里也容易出那些鬼怪?” “能在皇宫里出现的东西,要么就是法力实在高深的精怪,要么就是被有心人养起来的幽鬼,幽鬼会吸取活人精气,甚至会占据人的思想,侵蚀人的意志。” 宫鲤沉默了一下,试探的问道:“那你看到的,是谁身边养了鬼……” “严柏卿。” 虽然之前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但她实在无法相信严柏卿会养那种东西在身边,为什么! “我想不通,以他现在的地位,一国之君,有什么理由去养个祸害在身边。而且武家人、黄家人都在他身边,难道还察觉不到?” “幽鬼并不是一般的鬼魂,它们有自己的意识,懂得和人做交易。寻常人很难发现,我若不是体内有鬼元,也是难察觉的,就好比说是你,寻常的鬼怪你必然是有感知的,可是今日你看严柏卿可有什么异常。” 宫鲤仔细的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脸色差了些,精神头也还好。 “我当时以为他是累的,所以会看起来比较疲惫。” “人的三魂七魄都互相平衡着,才能有个好的精气神,一旦魂魄受损,那是肉眼难辨的衰败之象,严柏卿如今还算轻微,再过些时日你再看他,人会就会开始神智混乱,我也不清楚他怎么会接受这种交易,对自己的身体伤害是极大的。” “他有求于……鬼”。 两人正谈论的时候,天香快步跑了进来,一脸焦急。 “宫鲤,无双城主他们都消失了。” “消失了?” 这话很奇怪,什么叫消失了,早上明明还好好的说了话。 墨崖沉吟了一下,问道:“南宫野呢?” 天香抿了下嘴,“小野也不在了,阿姐和清风还有小海都被放在屋子里,城主和好夫人都没了踪迹,一点气息都没有。明月用搜魂的法子找了,只在床下找到一罐子蜈蚣。” 宫鲤快步跑了出去,之前老夫人母子就住在隔壁的宅子里,但是一般他们也很少过去打扰,如今他们将南宫野带走,最初来见她说是想回到族里的那些话,便难以让人相信。 或许一开始他们就打定主意,是冲着南宫野来的。 “清风他们有没有事。” 明月摇摇头,“只是中了迷香,看样子已经睡了有一个时辰,也快醒了,身体上没受什么伤。” “枉我那么信任他们,居然在这个时候背后捅刀子。小野的身份估计他们早就知道了。和我们套近乎,就是想把小野带走,别让我再遇上他们,定然让他们好看!” “如今生气没有任何的价值,他们如今在哪里我们都一无所知,就连他说的什么老的族人,住在半山腰也不知道真假,看来是不能等着山路解封了再去,必须尽早动身。” 明月犹豫道:“我们甚至都不知道那山上有没有人。” 宫鲤也转头看向墨崖,“如果之前无双老夫人就是说来骗我的呢?我们去了那里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墨崖看着山上蜿蜒的路,被白雪覆盖着,白茫茫的一片,“有没有都得去看个究竟,不然我们又当从何处入手,我已经找到了杨轩,今日他们几个醒来问清楚之后,便去找杨轩,问他一些事情。“ “恩,至少之前他们还不会说这么大的慌,不然若是没有下雪,我们真去了,他们又该怎么解释。” 明月点点头,“也对,他们还不至于有通天的本事,能掌控雨雪。” 初九最先转醒,一睁眼便猛地坐起身,攻击身边的人。 天香大声的喊她,才将她的神智唤醒。 “阿姐,之前这里出了什么事?” “他们带走了小野。” “无双老夫人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初九摇摇头,“还有别人在,我因为被蛊婆子用药,体质与常人不同,迷药对于我来说效用一般,但是这个迷药气味独特,我即便快速闭息都头晕脑胀,只是晕晕乎乎的时候,挣扎着看到了武老夫人他们身边还有人在。” 初九面色有些不好,能最快醒来,想必耗的心力也大,天香便扶着她又躺了下去。 清风醒来之后,盯着地板发了一会儿了楞。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了一番,然后说道:“这种迷药我从未见过,无色无味,我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中了的,太过霸道。” “初九说看到了武老夫人身边还有一个陌生人,你可看到是谁?” “太突然了,我好久没有因为这些药物中招,这一次遇上高手了。” 墨崖看着他们两,然后说道:“那人应该是不愿意伤害你们的,不然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功夫将你们迷晕,这不是对此一举。” “确实,我们身上一点也没有受伤,而且你看这火盆还烧的好好的,我记得进来的时候,我还抱怨屋子里太冷,可是现在你看,多了好几个火盆。” 宫鲤心中的怨气稍解,但是对于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还是觉的不耻。 “有事直接商量不好么,非要耍这种暗地里的手段。” 灵海是到傍晚时候才醒过来的,大家都没心思吃饭便坐在大厅里,南宫野虽然是半路捡回来的,但是那孩子乖巧的很,这些日子大家也都有了感情。 很害怕武老夫人他们为了什么目的,将他给害了。 “还有个和尚。” “和尚?” 说道和尚,下意识的便会觉得是南无,但是宫鲤之前见过南无一次吗,他一幅还俗人的打扮,看起来身份不低,难道还能重操旧业…… “他的声音,还有别人对他称呼,你有没有听到一点点。” “有一股梅香和檀香融在一起,那人从南方来。” 这样的话,她只想到了一个人。 南齐归元寺的无涯大师……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夫唱妇随 如果连无涯大师也是幕后那耍心机的人,那么宫鲤现在整个人都处于恐慌之中。 如果连爷爷的嘱托都难以信任的话,她要怎么全心全意的信任身边的人。 武家人带来的清风明月,巫师寨的三姐弟……这些人真的不会在某一天背叛自己吗…… 宫鲤越想约会觉得心中寒凉,神情落寞,众人都以为她是在担心南宫野的安慰,便一直劝她不要着急。 只有墨崖走过来握着她的手,“放心,还有我。” “嗯,谢谢。” 握着墨崖冰凉的手指,宫鲤身上四散的热气又回笼到了心口,至少还有墨崖,至少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深吸一口气,宫鲤站起身,“我和墨崖去寻杨轩,你们都留下来,这个是鲛人给的珠子,用力内里碾碎会发出蓝光,即便是重重迷障都可以穿透,我们会及时赶回来。 “好的,你们放心去吧,我与明月会照看好的。” 宫鲤与墨崖出了宅子便一直往城中掠去,已经是晚上所以也不怕有人会看到,墨崖的身形速度很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两人便到了一个老旧的小院子外面。 “杨轩在这里?” 这也太过破旧了,而且他现在不是还当了个京官,怎么着也不至于住这么一户,所以心里也有些疑惑。 “这里是他心上人的居所。” “心上人……” 这倒还是个痴情种呢,“那她现在也住在这里?” “去世又三十多年了,上次去渡魂族就是要长老为他搜魂吧,进入轮回便会将他忘记,看来这么多年并没有找到那女人的踪迹。” “倒是个痴心的人。” “大概是觉得当年丢下她们母子自己留在冥殿有些愧疚吧,毕竟那个孩子他都没见过,便死了。” 一边说着,一边越过了墙头,刚刚一落地,门便被推开。 杨轩穿着一件长衫立于门前,手里拿着酒壶酒杯,冲着他们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也就是你,不管我躲在哪里都得被你找出来,真是烦透了。” 墨崖不理会他,进屋后将宫鲤拉到了火盆前做好,自己走到杨轩身前。 “为什么又回到了这个乱世之中,离开冥殿的时候你不是说以后都不再理会这些烦心事了么。” “呦,这是太阳打哪边出来了,你居然关心起我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师徒,也就有事了才会来关心,真是个白眼狼。” 杨轩拎着酒壶走到火盆边坐下,斟了一杯酒递给宫鲤。 “我不喝。” “怎么怕里面有毒?喝了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东西、” 宫鲤看着他笑了笑,“那你便不要讲,我怕这里面有毒,喝了麻烦。” “哈哈,你这个丫头真是有趣,不喝便不喝,我自己喝个痛快。” 说完又直接提起酒壶往自己的嘴巴里灌,“真是好东西,可惜了你们都不喜欢,墨崖只喜欢喝茶,因为姬兰玉就喜欢茶,什么味儿都尝不出来,却还偏偏喜欢买茶叶。你们是想知道冥殿之前的事情吧,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冥殿当年与幽鬼一分二,以黄泉为界,幽鬼地处黄泉之下,一直受着冥殿管制,可是后来阳世间能沟通阴阳,冥殿便将重心放到了与人间的事情。” “所以幽鬼才一直都不服管教……” “是啊,谁会喜欢一直被压着呢,幽鬼也有那厉害的头目,他们也想光明正大的走到阳世间,能够吃人间供奉的香火。” 所以幽鬼想要的是在人间能够自由行走,能够被世人知晓。 这状态与当年半鬼人出现在世间的时候一样,都是想着能在人间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但是他们的下场便是被冥殿诛杀殆尽,如今幽鬼也想争得一席之地,看起来他们的目标除了人之外还有事事压制着幽鬼的冥殿。 “我们之前在巫师寨,见到了幽鬼不过瞬间便将所有族人变成傀儡,而且我们在巫师寨的族长陵墓内还看到画着幽鬼的石刻画,他们穿着灰袍,戴着面具去了桃源村,后来诛杀那里的族人。而且他们与阴兵首领一样的装束,是偶然还是他们压根就是一伙人。” “冥殿当初诏安了一部分幽鬼,当初盗走炼魂卷的叛徒,也就是在你身体内放鬼元的人,还有第一任诛魂令主,甚至是如今冥殿几位鬼差都是从幽冥而来,孟婆还是当年幽鬼的首领女儿,阴兵之所以被叫做阴兵,便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是冥殿派了将领到军中,那将领便是幽鬼在担任。” “这是为何?” 墨崖看了杨轩一眼,说道:“因为幽鬼戾气比较重吧,能压得住军中童子军的阳气。” 杨轩点点头,将空的酒壶扔开,朝后靠在了椅背上。 “所以说,如果你们在陵墓中看到这样装束的人,也极有可能是阴兵将领去桃源村征兵。” 阴兵去征兵,阴兵还诛杀族人呢,冰寒之地的老族、精怪都是被他们诛杀的。 这些人到底在这阴阳之间担任了什么角色。 “我继任令主的时候,正是冥殿尚且混乱的时候,与阳间的关系逐渐划分的更清楚,一些世间的术师也能制裁一些在阳间发生的鬼魂作乱,或者是邪术扰乱秩序的事情。那个时候驱鬼族虽然是从祭灵族剥离开的,但是与族人关系不怎么样,独立门户之后更是相处的糟糕。而那个时候驱鬼族与朝廷、冥殿关系逐渐密切,会私下里接一些命令,因为太过于跋扈招摇,得罪了不少人。” 宫鲤听完后便问道:“当时与桃源村没有过接触吗?” 杨轩摇摇头,“桃源村的事情,我没有接触过,那时候各族事情已经忙乱不堪,我虽然作为令主但是他们对于这个身份,似乎也没有想清楚到底该放到哪里,历来令主其实都更像是一个象征,他们没有事实权,只是因为掌管着诛魂令,看似比较神秘,我那时尚且不如冥殿判官,经常也只是来回在阴阳间,传达一些信息。” “但是墨崖为什么可以调动冥殿的力量来维持阴阳秩序。” “千百年来不过只有一个墨崖罢了,身上流着驱鬼族的血液,却有着幽冥鬼王的鬼元,能拿得起诛魂刀,能召唤诛魂令。冥殿与阳间有这样一个人在,忽然就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再加上墨崖当初几乎达到狠戾的程度,对谁都下得了狠手,久而久之成了个特殊的存在。” 宫鲤笑了一笑,看着墨崖道:“那岂不是六亲不认之徒。” “那可不是,如今能站在这里好好说话,我以前都不敢想象。” 墨崖不理会两人打趣,问杨轩道:“你为何到皇宫里当差。” “这个与你没什么关系,我是去查她的事情,阴阳司的天坛可以查询魂魄去向,当年她与孩子的魂魄不翼而飞,我始终怀疑是有人在背地里谋划什么,搞不好就是等着给我挖坑呢。” “你都成了一个闲人,怎么还有人对你花这心思。” 墨崖大概是觉得在这里也问不到什么其他的事情,便拉起了宫鲤,将她裹在大包子里,打算离开。 杨轩看他这般细心,笑了一声。 “看到你们,我想到了一个词。” 宫鲤从大袍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好奇的看了过来。 “夫唱妇随。” 第二百七十三章 谁是好人 回来的路上,宫鲤便问墨崖,卸任冥殿令主之后他们都会做什么,为什么杨轩从冥殿出来还能进了皇宫。 “都没什么避讳的东西么?” 墨崖将她的头按到胸口,抬手用袖子遮挡寒风,“避讳什么,杨轩只是把诛魂令交出去了,又没有被废掉法力,走到哪里也是一流的术师,到宫廷当然可以胜任。你是想知道谁会算计他吧。” “只是好奇,他是得罪了什么人,他不是说当时只是个挂名的身份么,还惹了债?” “当然,他练的是尸修,那么多年替两界跑腿,总会传达一些别人想捂住的消息,别人用他的妻儿要挟,看来是没成,便不知道将他们的魂魄弄到了什么地方,杨轩找了这么久,看来那人藏得很深。” 冬日的夜晚总是黑的透彻,但是如今映衬着漫山白雪,便会明亮些,能朦胧的卡到山下村庄,和偶尔闪烁的烛光。 家犬连着叫了几声,被主人家呵斥后便能老实一阵,只要别的狗又叫了,便又是一轮叫喊。 宫鲤连呼了几口气,试图将胸口的憋闷呼出去。 “小野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你说无双老夫人他们真会杀了他么?” “不会,谁会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杀一个如今记忆都不全的孩子。” 说的也是,如果真的要杀,直接手起刀落比什么都利索,何必花这个功夫……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 “什么事……难道说是小野的记忆?” 墨崖赞赏的点点头,如今两人说话也极有默契,往往都能很快明白话里的重点,“不错,南宫野自己不记得,但是他脑子里却存着那段往事,也许无双老夫人他们比我们更着急的想找到桃源村,也可能想知道其他的事情。他们已经等不急,而且也不想让我们知道。” “那这样的话,小野可有性命之忧?” “说不准,强行让一个人回忆起之前的事情,也是有这种术法的,但是也很霸道,如果南宫野心志不够的话,很可能从此以后变成一个痴傻之人,如果心性坚毅,还有可能借此机会回复记忆,就是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放过他。” “还有那长生泉……” 宫鲤倒是庆幸当初为了防着莫长老抢去那石头,便掉了包让墨崖将它藏了起来,如今那些宝贝只有都放在墨崖的身上,才算是安全的。 “那石头被我放到了寒玉之下,那里是之前悬挂诛魂令的地方,是没人能接近的地方,很安全。” 那便好,至少现在留了一个砝码在手里,到时候他们也不敢轻易对南宫野怎么样,至少得有一丝忌惮,和无双老夫人也算是结了梁子,他们能利用她的信任伤害南宫野,这种行为便是难以原谅。 “明日一早便动身去那半山上,我想了想还是留着他们在家,车马上山会很慢,不如我们步行上去,也能节省时间。” “也有理。” 当然,这郊外的宅子也不能再住,宫鲤写了信给黄曦,托他照看清风等人,但凡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黄曦爽快的答应,派了侍从过来,将清风他们接到了府上。 “放心好了,在皇城里如果让他们出了事,你便来寻我报仇。” “不能让太后的人接近他们,这两个女人都不安好心。” 黄曦哈哈一笑,拍了拍宫鲤的肩膀笑道:“你可真是个惹祸精,刚进了这皇城倒是把太后都得罪了,真有能耐,我会注意的,不会走漏风声,这两个女人我也是头疼得很,能离多远离多远,明争暗斗不消停。” 说到这里宫鲤便侧面问了问严柏卿的事。 上一次墨崖说他身边养了鬼,也不知道黄曦他们是否看出了什么端倪。 “严柏卿做了皇上之后整个人看着都不一样了,只是精神头不太好,大概是朝臣太难缠了吧,你作为心腹,都不好好分忧么?” “精神头不好?那估计是累的吧,他那心思又多,不知道整天在琢磨什么,再加上那么个不省心的娘,我都替他心烦,哎,不说了。反正你放心的将他们放在我的府上,京兆尹的府邸还不是一般人敢闯的,而且侍卫多是我们黄家人,邪祟也不敢进来。” 听他这般说,看来对严柏卿养鬼的事情还是不了解。 不过能暂且安顿好初九她们,也算是能放心些,再来一次暗地里偷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清风最后还是跟着一起去上山,以他的能力也确实能跟上墨崖的脚程,便答应了。 按照之前老夫人说的,他们寻到了那座山,它也不算高,正好被南面的一座高山挡去了阳光,整座山上的积雪都没有化去半分,往山上看去,连条路都没有。 “顺着往上,怎么也到了。” 清风率先跃了出去,脚尖在树干上接力,轻飘飘的飞了出去。 墨崖也揽着宫鲤飞了出去。 一路沙沙的风声,整个山里面因为是背光,比外面冷了好几倍,若不是墨崖的袍子挡风抗冻,估摸着一般人走进来很难活着出去,一旦找不到路在里面转悠,不孝半个时辰就能冻成冰柱。 “这么冷的地方,那些族人会居住么,太过寒冷。” “既然我与清风没事,说明自有那厉害的人物不怕寒冻,长居于此阴气很重,怕是这些人都与常人习性不同。” 常年窝在这么个阴山上,人正常了才怪,这一处风水正是差极了,不仅面朝大山,还被河流围住,也不知道什么人能寻来这么个地方,也不怕住在这里有什么东西滋生出来。 他们偶尔交谈两句,脚程也不慢,越是向上就越冷的人发慌,清风的动作也越发缓慢了,有时会停下来调整内息。 “这地方真的是冷,比寒冰之地还要阴冷,当年我与明月去那里看望之前结实的树精,也没觉得冷成这样,晒晒太阳哈有些舒服,这里……真是够阴沉沉的。” “这般温度倒是与黄泉边上类似,这冷意不是山上周围来的,而是从山体本身散发出来的,你们看看这些植物,枝干发黑,上面布满尖针,都是因为土壤里本身的寒意深沉,所以植物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生长,以便活下去。” 宫鲤伸出手摸了摸旁边的树枝,确实有着细细的针,但是看上去与寻常的松树一样。 “快到了,这里与之前的气息不同,有活物。” 话音刚落,就看着一个黑影从他们前面一闪而过,几人急忙跟上,直到那东西停下来,才发现是一个身上长着白毛的……野人。 “别动,野人五感敏锐,也不要一直盯着他看,否则会察觉。” 他们隐藏了踪影,看着那野人四下里环顾一番,往宫鲤他们站的地方多看了几眼,然后转身拨开了一大堆干草,钻到了一处山洞里。 “跟上去,看来里面还不止一两个。 第二百七十四章 族人野人 山上居住着白毛的野人,常年不见阳光又行踪诡异,就在皇城边上,却没多少人知晓。 宫鲤与墨崖还有清风看着那野人走进山洞,等了有一会儿,才跟了上去。 “小心里面。” “好。”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掀开那杂乱的树枝也钻了进去。 这山洞四周都裹着厚厚的寒冰,不过却意外的比外面要暖和了些,身后窸窸窣窣的响了一阵,洞口又自发的回到了之前的样子,从外面的看的时候,只是一堆枯黄的树枝。 踏在坚硬的地面上,脚底会发出轻微咔哒咔哒的声音,宫鲤凝神听了听在前方发现了有粗重的呼吸声,几人屏气走了进去,在弯曲的洞内疾步快走。 越是往里便越是复杂,经常会有交错的路口,只能靠着宫鲤凝神捕捉那呼吸声来辨别方向,渐渐的她还听到了什么呻吟…… 这个时候就连墨崖与清风也听到了动静,两份都顿住脚,脸色有些不自然,这个好像闯到了不太恰当的地方,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有时候还夹杂这一个男子粗声粗气的谩骂,宫鲤当然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是有人在享受鱼水之欢,自己也不太好意思。 “咱们换个方向?” “这里既然有人,说明出口也该在这里附近,等结束了跟着他们肯定能出去。” 结束了……这也不知道得等多久。 时间确实不短,他们三人都各自安静的等着,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总算是消停下来,宫鲤小小的松了口气,拽了拽墨崖的袖子。 手被他抓住,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手上的温度有了些温热。 清风伸出头看了看,见那两个野人要离开,急忙向他们挥手,宫鲤也没多想便拉着墨崖跟了上去。 那两个人走的不怎么快,七拐八拐,从两个洞口分开出去。 他们三人想了想跟在了那看起来是女子的野人身后,想着一般女子在这样的事情结束后应该要回家。 果然那女野人在出口探头看了两眼,便走了出去,出口处应该是用石板之类的东西挡着,推开的一瞬间有光亮透了过来。 宫鲤三人踏出山洞之后便顿住了脚,这里很是怪异。 本以为出来之后能是个开阔的地境,却没曾想又是一片与之前一般无二的树林,若不是之前清风心细留了记号,还真以为又原路返回去了。 那女野人的脚印在雪地上只留下了浅浅的一个印子,勉强辨认着才跟了上去,照着痕迹看,野人有时候也会在树上攀爬。 又行了许久才总算摸到了林子的边缘,闻到了一丝烟火气,看来才有人了。 宫鲤他们潜到里面,在树顶上通过缝隙看到那些野人正在支起大锅,里面烧着热水,旁边一只野鹿,已经被扒了皮。 众人呼和着倒是蛮热闹,听口音也是这北方的人,说话比较慢,但是声音多很洪亮。 篝火也点上了,陆陆续续有野人走了了出来,身上穿着厚重的动物皮,露在外面的手上脸上都长了白毛。 鹿肉的香味逐渐散开,宫鲤不受控制的吞咽了口水。 从远处的小路走来一行人,打头的人拄着木头劈成拐杖,走过来看了看肉锅,又转身看着宫鲤他们藏身的地方。 “来了便一同喝完鹿肉汤吧,暖暖身子。” 宫鲤身子一僵,回头看着墨崖,他迷了下眼睛,然后揽着宫鲤从树顶上跳了下来。 “好身手,跟着我们的人一路是想作什么呢。” 墨崖也不相瞒,“无双城主母子两告诉我们说,这里住着以前桃源村的旧人,让我们来问问关于村子的事情。” “哦?他们倒是热心,怎的不见他们的影子?” 宫鲤上前一步,向着那个白胡须的老伯施了一礼。 “这位伯伯,我们并不是来打扰你们生活,桃源村当年消失,想必您也找过,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不舍得离开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再次回到村子去么,而且,我是族长的后人。” “后人?你怎么证明?” 宫鲤伸出手腕,露出上面的玄铁手环,那白胡子走过来用手小心的触摸了一下,见上面有安稳流转,而且浮现出一道金符,上面的那些符号,他应该是见过的,便点点头。 清风又从怀里拿出初见时给她看过的扇子,取了宫鲤的一点血滴在扇子上,原本空空的纸上,便浮现出一副山水图,上面写着“世外桃源”。 白胡子仔细的看了看,将胡子捋了好几遍,才沉声对他们说道:“看来真的是被老哥给说中了,你们随我来吧。” 宫鲤他们跟在那把胡子身后,往山后面走去。 到了一颗巨大的树旁边停下,指着上面道:“上去吧,他已经等你们许久了,现在估计也睡醒了,上去想问什么便问,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那白胡子说完便走,宫鲤抬头望望这颗巨大的树木。 “难道说是那位老哥住在树洞里,也不怕被这树精给吸光真气。” “哈哈,姑娘担心的倒是不少,不过我不在树里面,在上方的木屋内,来世可以追上野人的速度,说明都是有能力的,攀上这棵树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 墨崖听完,便将宫鲤抱起,向着错综复杂的老树飞去。 这老树上面建了一座木屋,下面也没什么可以梯子之类的东西,从上面垂下来蔓藤上面缀着一些新发的枝丫。 几乎是到了冠顶,才看清那木屋的样子,稳稳的建在树脂中间,宫鲤往下面一看,好家伙,这得有五六十丈多高,奇妙的是,这木屋上的门很好多对山里唯一能照到太阳的地方。 “进来吧。” 刚刚那人从这么高的地方说话,却犹如在耳边说话,可见内里身后。 宫鲤被墨崖牵着走在前面,清风跟着,踩着一根手臂粗的枝丫,走进了木屋内。 一个白衣老者正坐在竹榻上,看着眼前的棋盘,身边卧着一只雪白的猫儿,见他们进来还是撩起了眼皮看了看,便又合上眼。 那一双眼一蓝一绿,宛若宝石。 那老者摆摆手,“寻个地方坐吧。” 宫鲤几人便在旁边寻了个空的地板上坐下,这屋子里实在是没什么桌椅板凳的东西,也不知道这老者平日里都是怎么吃喝。 那猫儿耳朵尖动了动,起身从窗口跳出去,太阳便从窗口照了进来,木屋里面倒是比外头暖和了不少。 “你们几个年轻人要寻桃源村?” “是的,我们是村子族人的后代,想找到桃源村,回归故里。” “故里……确实是好久了,山门一关,我们这些人竟然都找不到了回去的路,说说你想知道些什么。” 宫鲤这又犯了难,照这个老者说的,他们也是找不到入口所以才在这附近安居,但是她想问的也正是这个,入口在哪里…… 墨崖见她没有说话,便向老者问道:“需要什么东西,才能寻到桃源村的村口。” “天时地利人和,桃源村山口每年二月初二,龙抬头之日会在山间显现,有可能是在平地,有可能是在断崖,也有可能是在河流之内,所以必须得有族长那一脉的血亲拿着信物在山门等候,每次山门打开不过就是一个时辰的时间,之后又会消失。我们尝试过很多次,只在这座山的山腰上看到过一次,便一直在此等候,可是这都几十年了,也没有再出现过。” “信物指的是?” “桃源村暗合着五行,金木水火土五样信物缺一不可,至于到底是什么,我们没见过,也不晓得。你便是族长的后代吧,上一次山门关闭之后,我卜过一卦。显示会有后人来到此处,打开山门。” 这也是重要的信息,只要再弄清楚这信物到底是什么便走出了第一步。 桃源村近在咫尺,就在这绵延万里的山脉之中,只要守住这个山口,便会等到再次打开。 她并不想说自己身上都有什么信物,以免再出现无双老夫人这样的事。 “村子是一定要找到的,届时还少不得您与族人的帮忙。” “这个自然,你尽管去准备,我们自然会助你进山,一旦山门打开,我会提前通知你。” 有了这句话,多少安心了些,有共同目的才能成为朋友。 猫儿踱步过来在宫鲤腿边蹭了蹭走开,宫鲤看着它琉璃似的眼睛,笑了笑。 “雪儿也是从桃源村出来的,当初无双家养的。” “您与无双老夫人家可有什么交集,她们掳走了我弟弟,不知去向,您可知道她们母子还有什么落脚的地方。” “哦?她们母子当初离开族人,在晋川那里做了官,据说过得不错,这又回来了……也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落脚的地方这个难说,许久未见了。” “那人呢?她们之前都常与什么人联络。” 那老者抱着白猫儿想了想道:“我记得无双之前回来都回去皇城边上的寺庙烧香,每次都去,雷打不动,其他人似乎也没有。” 寺院…… 和尚和檀香。 第二百七十五章 深山古寺 皇城寺庙不少,有了老者提示,他们下山之后便直奔那大悲寺,这里香火不怎么旺,只有零星几人上山,看穿着却是些平常人家。 清风在一旁说道:“这里挨着皇城,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去那灵隐寺了,所以这里大多是一般的平民会来。” 宫鲤她们几个顺着观音路一路往上,约莫快到山顶的时候,才看到了那寺庙。 “大悲寺”三个字,是一位已故大师的题字,古朴稚拙,透着禅意。 寺庙应该是年代久远,墙壁上斑驳的痕迹,没有修缮,看来这里确实鲜少人来管。 在里面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小沙弥,便连忙上前问询。 “施主有什么事?” “请问寺里的主持可在?” “主持去云游了,几位若是找,还请过些时日再来。” “那寺里的法师可在?” “法师也……” “也云游去了?” 这小沙弥支支吾吾,抓着扫把脸色有些难看。 这本来没什么可疑如今也觉得哪里不对,“你们这寺庙,主持连着法师一同云游,留下一群光秃秃的小沙弥看着寺庙,还真是有意思的寺庙。” “各位师傅也需要修行,出去云游很正常的……” 宫鲤“哦”了一声,转转悠悠看了看里面那关着的门窗,用白练敲了敲他的肩。 “小师傅,你可曾记得有一对母子近日过来,男子唤作无双。” “没有啊,最近下雪很少有人上山来的,几位是来找他们的么,那可是找错地方了,不在我们这庙里。” “那就麻烦小师傅了。” 宫鲤说完之后,便和墨崖等人走了出去,寺门关上,他们翻身站在墙上,看着那小沙弥快速的跑到一间屋子里,回头往外张望。 “这小沙弥有鬼,寺庙里的主持和法师一起出游,这也是可笑了,撒谎也想着点,从哪里找来个倒霉蛋。” “过去看看,那屋子里定然是有什么人在。” “小沙弥似乎也没料到这种天气有人过来寻,眼神慌张,我见他一直偷瞄旁边的屋子,搞不好是有什么人在里面呢。” 墨崖松开宫鲤,“我过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着。” 清风摇着扇子,看着墨崖化作黑雾进入旁边的那几排屋内,“这令主自打遇上你也真是看不出之前那冷面无情的气质了,能为了咱们的事东奔西走。” “他以后卸任,还得靠我收留呢,当然得出份力。” 清风笑着摇摇头,用扇子在宫鲤头上敲了一下,黑雾窜了出来,清风迅速收回手,站的离宫鲤又远了些。 墨崖站定,看着那几间屋子,“里面有血腥气,而且还有灰烬,幽冥业火。” “业火?冥殿的人怎么会来?” “不清楚,待会儿我们去看看那沙弥跑到了什么地方。” 又等了一会儿,小沙弥轻手轻脚走了出来,往殿后走去。 宫鲤他们落在院内,凝神感知里面的动静。 “有活物,也有血腥气……无双老夫人?我听到了那些蜈蚣的声音。” 清风上前推门,却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挡住。 墨崖抽出诛魂刀,才在那看似无物的结界上面划了一个口子。 三人进来,便听到门内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一股子血腥气。 宫鲤推门而入,便被入目的情景吓了一跳。 “无双老夫人……怎么会这样!” 那条大蜈蚣便是无双老夫人的本体,如今它的手脚被砍断,只余下身子在血泊里,气息奄奄。 清风见状急忙过去探查,“失血太多了。” 墨崖运气将她身上止住,吃了一颗回魂丹之后那地上没了手脚的蜈蚣动了动,抬起头往宫鲤身边凑了凑,然后又屋里的倒了回去。 “去看看,这里面是否还有密室。” 宫鲤与清风查看四周,墨崖则用自己的法力给无双老夫人医治。 有一处空心的墙面,他们将那架子挪开, 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从地下窜出来一阵冷风。 宫鲤与清风对看了一眼,正要下去,被后面的人出声制止,无双老夫人醒了,宫鲤顿住脚回身看过去,她被墨崖扶着靠在了桌边。 “别进去,那里面不干净,你们也不要在这地方久留,这里是幽鬼到人间的一个入口,小野应该是无事的,他们还要等到山门开的时候,用他的血。赶紧走吧……” “老夫人,我一直都感谢你的救命恩情,可是如今我甚至怀疑当时你的出手相救是不是为了今日利用。你现在说的话我不敢信,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有没有关着小野,我都不知道。” 无双老夫人苍白着脸喘气,“我知道,但是也希望你相信,小野和你的性命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无双已经被他们抽了记忆,如今估计也没命了。当初我带走小野也是没想到发生这么多事,我与主持大师相交多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被人控制。” “现在寺内都没有人了,主持和法师们估计全都遇害。” “真是没想到,主持与那些人还有牵扯,我们一直都有联络,近日他说想见见小野,或许能从他的记忆中搜索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这种法子你们不见得舍得用。” 宫鲤气极,站起身看着无双老夫人。 “他还是个孩子,被抽了记忆成了傻子,那我宁愿找不到桃源,也不想害得一条人命。” “你倒是仁义的很,或许能当好这个族长,但是如果没有南宫野的记忆,你们要从哪里找到山口,死等着吗?都多少年了,那座阴山上也不过出现过一次山门,你们想在这里等上个五六十年?” 宫鲤眼神沉沉,“那我们也等得起。” 无双老夫人撑着身体站起来,笑了笑,“放心吧,小野那小子心智坚强,他们花了好多功夫都拿他没办法,倒是无双可惜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宫鲤撩起下摆就钻了进去,被里面的血腥气呛得作呕。 底下确实不干净,从墙壁、底下涌出来的冤魂,能将人撕扯的生疼。宫鲤即便是用白练护着,也还是被那利爪挠伤了手臂。 “前面有呼吸声。” 两人快速往前面跑去,在一个石室内看到了血淋淋的无双城主,他的血呈黑红色,异常粘稠,里面有一些东西在蠕动。 宫鲤吸了一口气走到他的身边,“无双?” 墨崖将她拉开,远离那些血液。 “这血里面又蛊虫,不要沾染在身体上。” 墨崖说完,那靠着墙角的无双城主便抽动了一下,睁开眼看着宫鲤几人。 “你们来了,不过不是来就我们的吧,知道小野被带走,你们肯定都急坏了。没关系他比我厉害,铁打的经骨,不会有事,他们也不会要了他的命。” 宫鲤皱眉看着他,虽然之前心有怨恨,但看到他这么狼狈,又心中不忍。 那城主笑了一下,“不必可怜我,气数已尽,如今都是赚来的,如今将死了竟然说不出的轻松,我从阴兵营里逃出来,便被视为逃兵,到处惹人白眼。中了蛊毒,母亲不得不四处求医,用那些邪术续我的命,那些恶心的东西在我的体内,真恨不得去死,但是我不想辜负母亲的苦心。” 宫鲤他们都沉默下来,墨崖顿了顿问道:“你们说的那些人指的是谁?” “幽鬼,他们想找到桃源村,想拿不老泉,小野是随着你们出了那个村子之后便被盯上的,不过他们什么都没找到,我的记忆本就没什么东西,小野的心智坚强,根本无从下手,我听他们急匆匆的将他带走了,应该是没什么生命危险的。” “那便好……” “他日找到村子可以将我的尸骨带回去么?” 宫鲤看着他,点了点头,“给你选个风水宝地。” “多谢。” 大概是流完了最后的一滴血,无双城主闭上了眼睛,身上的血肉哗啦一下散了个干净,只剩下骨架靠墙坐着。 “走吧,回来的时候将他带走,桃源村,本来以为是一个安生之地,如今却成了一个个阴谋的源头,到底还要有多少人为它去死呢……” 宫鲤退出石室,寒刀一横挡住了扑过来的恶鬼,白练从后方伸过来缠住那恶鬼,直到将其挤成一滩黑水。 眼底的暗红慢慢扩散,宫鲤看着石室深处。 “我倒要看看,这里面有多不干净!”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与有荣焉 越往深处走这石室越是阴暗,底下的那些腐尸、恶鬼毒虫越多,好在身边有墨崖,寒气将那些毒虫逼的后退,但是那些成了气候的血尸却不同。 他们敢往上冲,动作虽然缓慢,却力气极大,又很难砍倒。 到后来,不得不召唤出小呆,到前面去扫清障碍。 “这些血尸身上的服饰,都是僧侣的衣服,看来这些僧人入了这寺庙,没修成佛,倒是被弄成了血尸。” “底下怕是有什么东西吧,不然怎么会找这么多恶心人的东西守着,如果是一般的术师如果误闯进来,那必然会被机关暗算,怕是都走不到这个地方来。” 清风与宫鲤小声的说着话,跟在墨崖身后,见他停住,便分立在两侧也看着前面。 “怎么了?” 墨崖,看着前面黑洞洞的地方道:“这里是幽冥入口……” 已经往下走了这么久? 难道幽冥与人界就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宫鲤指着那个口子,“你每次进入冥殿都是这样钻洞的么……” 墨崖转头看了她一眼,“冥殿与幽冥是两回事,幽冥是底下的统称,这个入口第一道下去应该连着的是饿鬼道,吸食魂魄。” “他们将小野带回了幽冥之地。” 宫鲤说完便要走进去,被墨崖拉住。 “这种地方怎么是你一个凡人能进的,胡闹!” “为什么不能进去,不是还有你么?” 清风在一旁探头道:“小祖宗,墨崖虽然说如今是你的了,但是他也不是十全大补丸,能将你护的那么密不透风,幽冥之地是凡胎走不得的路,那是鬼走的。” “就好似鬼无法在人间行走一样,空气、阳光、人的气息对于鬼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人进入幽冥之地,同样是难以适应,我无法护住你。” 宫鲤点点头,“好,那我们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回。” “一刻钟,你们再撑一会儿。” 一刻钟的时间,若是平时也不过是吃些饭,闲磕一会儿牙就过去了,但是面对着乌央乌央的毒虫还有那些七零八碎的血尸…… 宫鲤与清风欲哭无泪。 小呆承着墨崖的些许宫鲤,毒虫能忌惮一二,但是也花费了清风许多的药物。 两人身上已经被那些呼啸而过恶鬼撕咬的到处伤痕,手臂酸软,呼哧喘气,一直回头注意着那洞孔的动静。 “墨崖再不回来我们就要被这些虫子吃掉了。” “若是这样我宁愿跟着墨崖进去那里面,我可不想与你死在一起。” 清风一边踢开扒在腿上的血尸,一边回身冲着宫鲤大骂:“你这个白眼狼,我和你在这里浴血奋战,你倒是不领情,还不想和我死在一起,你以为我想啊,我还想着多活些天。” 宫鲤踩着一只血尸肩上,飞身而起,将白练甩出去将扑来的恶鬼击散。 清风靠过来,两人背靠着背,看着围过来的东西,狠狠的擦了头上的汗。 “小主子,若是我力尽而亡了,麻烦将我的脸保护上,不要回去吓到初九她们。” “呵,所以想多活些天就是和初九吧。” “自然是,你有你的冷面墨崖,我有我的贴心初九,天香还有她的二楞曲清,哎……” 宫鲤笑着说道:“我的墨崖,就是十全大补丸,你好好等着他,一定会来的,他答应过的。” “是什么给了你这么盲目的自信,要是他不来,咱们立马就能被啃得尸骨无存!” 宫鲤的寒刀砍到那血尸的颈上,因为手上的力气已经不足,竟然卡在了骨头上,抽不出来。 那血尸看了刀刃一眼,伸手便向着宫鲤的脖子抓了过来。 她急忙后仰,正好清风侧开了位置,眼看就要掉在地上那黑臭的污水之中。 一股寒气从身侧传来,将她的身子托了起来。 “墨崖!” “嗯,累了?” “是啊,没力气了,打不过这些妖怪。” 墨崖将宫鲤放到一边,从腰间抽出诛魂刀,寒气从刀身散开,那些跑不及的毒虫恶鬼都被冻住,血尸被小呆大刀一挥都砍成了碎块。 “剩下的我来。” 清风拖着腿靠在了宫鲤边上,用剑鞘戳了戳她的肩膀,“墨崖真是可靠,说半刻就半刻。” 宫鲤捶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回头看着清风扯了个大大的笑脸,颇有些与有荣焉,“那是自然,他说了就会做到。” 清风翻了个白眼,喃喃道:“又不是在夸你,瞎高兴什么劲……” “关你什么事!” 两人终于缓了口气便开始斗嘴,而墨崖和小呆配合着扫清了里面的恶鬼、血尸。 反正至少暂时那些东西是躲了起来。 墨崖过来将宫鲤扶起来,转身便将那幽冥的入口给封上了。 “进去可有找到他们的行踪?” “没有,南宫野不在里面,守卫冥殿与幽鬼交界的阴差也说没有看到有生魂进来。” 宫鲤回头看着那洞口,喃喃道:“那他会去哪里?” 无双城主的样子她还记得,很害怕南宫野也被这样害了。 “暂时没有危险便好,离开这里吧,阴气太重,对你们的身体都不好,回去恐怕要难受几日。” 清风自知没人能掺着他,便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一瘸一拐的又按照原路返回,将无双城主的骨架包起来带到之前那一间禅房内。 无双老夫人,正坐在原地打坐,听到她们的脚步声,睁开眼看了一下,瞥到清风手里的衣衫时,眼睛红了。 “我知道他活的辛苦,蛊虫灿盛,若不是舍不得我孤苦一人,他也不会勉强自己。如今,能这样死去,大概也是解脱的吧。” 宫鲤看着无双老夫人抱着城主的骨架,喃喃自语。 便小声问墨崖,要怎么处理这两个人。 “人各有命,既然你还能给自己调息,那么过个一个时辰左右便能活动了,我今日换了你那日救了宫鲤的恩情,他日若是南宫野出了差错,必要找你算账。” 无双老夫人,抬起头笑了一声,然后点点头,“还了,两清了,以后也不必手下留情。” “多保重。” 宫鲤回身给她关上房门,三人又在寺内里里外外的搜查了一番,出了在大殿门口被杀了之后的那个小沙弥,其他连个活物都没见到。 “走吧,肯定是我们之前的动静,惊动了背后的人,他们该走的已经都走了。” 清风一直叹息,这场厮杀太过于耗力,他的药都用光了。 宫鲤被他念叨的心烦,甩手给他一张银票,才堵上他的嘴。清风也确实气虚,便半路让小呆给他砍了一根粗树枝,拄着走路。 他们下山挑了一条无人走过的小路,所以碰不上什么人影,黄曦到底是心细,将初九她们安排在最后面,所以宫鲤他们直接翻墙而入,守卫看到了也没多说什么,让宫鲤交出黄曦的信物,便又开始巡查。 明月他们急忙迎了过来,见到他们这般只是皱了皱眉便赶紧让他们沐浴、包扎。 小海很是喜欢小呆,将它拉到身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抢人怎么沟通的,反正能一直说个不停,宫鲤被初九细心的擦了伤药,好奇的观察了他们一会儿,便回头看向墨崖。 “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也就还有半月之久,到时候山门开启的地方,必然会聚集起几方的势力,那个时候必然又是一场争斗,阴山之上的前桃源族人对你不见得会尊重,必须提前部署。” “如今,牵扯入太多的人,说不好就是一场混战。”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他们都有些沉重,自从要下定决心寻找桃源村开始,身上的伤就没断过,三天来一场小战,十天来一场大战。 不过半年就好似过了半生一般,搁在谁身上,都会觉得沉重。 可是,这是大家的一个梦啊…… 一个想要家的愿望,想在尘埃落定后,坐在门前看日升日落的平淡。 敲门声,打破了沉默。 天香过去开门,外面响起了黄曦的声音。 宫鲤刚站起身,便听着天香喊道:“天啊,小野,你怎么回来的!” 南宫野,自己回来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记忆之中 南宫野失踪被掳走,从头到尾就没有人想过他能自己找回来。 因为,在众人心目中,南宫野就是一个孩子,乖巧懂事,不怎么善言辞的少年。 可是,如今,看着眼前这个腰背挺直,目光内敛的人,南宫野的记忆恢复了。 记得最初的时候听说,童子阴兵中除了幽鬼这个教头之外,他们还要听令于小将。 那么,眼前这个气势非凡的南宫野,便是当时兵营的将军。 天香看着眼前洗干净了,坐的笔直笔直的南宫野好奇的问着:“你居然是个小将军,那你麾下有多少士兵?” “三万。” “才三万,人家大军压境都是十几万!” 清风干咳了一声,“阴兵哪里来的那么多人,都成了阴兵,那还要人干什么吃的。” 南宫野倒是丝毫不恼,“三万人当时也不敌,幽鬼使诈,他们当年和巫师寨关系密切,我们本来是要去湘南去抓捕擅自使用巫术的人,没曾想被幽鬼使计困到了那座山上,全军覆没,没被杀死的都做成了傀儡,我苟且偷生被藏到了泥土里才得以幸免。” “也算你命大福大。” 南宫野摇摇头,“活着有愧疚,若不是我听了那幽鬼教头的话,非要进那山谷,也不会发生那惨剧,幽鬼果然来自阴邪之地,根本无法相信。” “将你掳走的还是幽鬼,他们想必是要拿到长生泉吧,幸好你没带在身上。” 谁知南宫野皱眉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串东西,放到宫鲤手上。 “宫姐姐,这是我从那人身上拽下来的,带我走的人不是幽鬼。” “不是?” 宫鲤一边疑惑着,一边看着手里的东西。 这…… 是武家人身上的铃铛,据说这个铃铛会随着武家人的气息步伐产生力量,尤其是魂魄会不由自主的听从主人的指令。 甚至是那些死尸,也会配合着武家人的咒文,像真人一般在路上行走。 这样的铃铛独一无二,宫鲤拿在手里注入内力,轻轻摇了一下。 “叮”。 外面便卷起一阵阴风,是有无主的魂魄感知到了召唤。 “武家人带走了小野,但是无双老夫人为什么说的是幽鬼。” 宫鲤看着南宫野,想必他不会说谎,但是无双老夫人,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杀,也没哟什么理由是要撒谎的…… 墨崖看着南宫野,问道:“你从什么时候醒过来并且拿走那人身上东西的,从之前的宅子,还是你恢复记忆之后,或者是什么其他时间。”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屋子里,外面有人说话,手里便拿着这个,应该是之前挣扎的时候扯下的。” 宫鲤皱眉说道:“武家人如今手已经伸到我们这里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和皇帝要了武家村不行,还想打桃源村的主意不成!” 墨崖走过来压住她的肩膀,“不要杯弓蛇影,妄自揣测,武家人辅佐皇帝上位,便不可能与幽鬼合谋,自己和自己开战么?他们这一族一项都占卜,知天命不会这样违反天道,去支持幽鬼为祸世间。” 黄曦这时站出来说道:“我倒是觉得武家人对皇室忠诚,不对,应该说是对天下的主宰忠诚,给予严柏卿的支持一样不少。” 宫鲤点点头,墨崖一般看事情都很客观,既然这样说,绝对不是偏袒,而是这件事确实存在疑点。 之前无双老夫人的事情让她开始疑神疑鬼,如今墨崖的话让她沉静下来,细细思量之前的事情。 确实,武家人都是深谋远虑的老族,不可能一边扶持正统龙气,转眼又去与幽冥之地的阴邪之物同流合污。 无双老夫人的话也又可能是真的。 那便又一种可能,幽鬼族确实掳走了南宫野,但是后面又被武家人给截了下来。惊醒的南宫野从武家人手里爬出来,一路顺着气息找到了宫鲤他们。 这么一说,大家纷纷点头。 清风系好身上的带子,站起身,“我们与武家人也打过交道,也觉得武家人虽然行事诡异,自成一气,咱们想不出他们的想法,但是他们这族人历来都还算是公道,不会做那些不容于世的事情。” 宫鲤摸摸鼻子,“我倒是想左了,或许明日便会有武家人来说个究竟,想来他们也不想弄什么误会出来。” 等大家都各自歇下之后,宫鲤才又同墨崖念叨。 “不要怪我多心,当初武家长老曾经入我梦境,想探知我魂魄的记忆,差点就要了我的命,若不是你出现打断,我估摸着都能流血而死。这样的事,他们能做第一次便能做第二次,而且阴河固魂,法子不就是通过人追查魂魄的来历,来唤回魂魄回归身体么?武家人虽然不和幽鬼串通一气,但是探知桃源村的秘密,他们也排除不了可疑之处。” “你说的也有理,那便这样,留待观察可好?” 宫鲤裹在被子笑了一下,转身看着窗口的墨崖,“甚好!” “快睡吧,这几日又累坏了。” “那你这样打坐不累么,要不要躺一躺……” 说完自己捉摸了一下,好似有什么暗含的意义,便住了嘴将头缩进了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身后杯子一重,墨崖躺了下来,伸手将她蒙在头上的被子拉下来,掖到了脖子下。 伸手在她的身上轻轻的拍着。 “好了,都随你意了,睡吧。” 宫鲤没有转身,又缩了缩,勾起了嘴唇。 这样的长夜,希望久一点,身心都暖暖的,忘却一切的俗世烦恼。 就这么朦朦胧胧的睡了很久,沉沉的很踏实。 第二日是自然醒来的,身旁已经没有了人,墨崖已经不在房内。 宫鲤收拾好出了门,便看到武家的武当叔与几个之前打过照面的长老坐在大厅里。 “呦,丫头才睡醒了。” “对啊,我在长身体,要多睡多吃少操心。” 那武当叔与几位长老哈哈一笑,指着宫鲤已经有些圆的脸道:“你这是打算把自己养成小猪仔啊,吃的胖乎乎的被拿出宰了卖肉。” 宫鲤也笑了,当下也没客气从旁边的盘子里拿出糕点,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武当叔,你们过来时候做什么?” “这事,族长说还是亲自过来说个清楚,免得我们有什么误会。” “误会?” 宫鲤咽下嘴里的东西,又喝了口茶,瞥着武当叔。 “丫头何必明知故问,武家人的魂铃,丢失了岂能不知道。我们是偶然遇到有幽鬼劫持着一个少年,其他人我们无能为力,但是这个孩子我们还是得救下来的。” “你们在哪里救了他的。” 武当叔看着她说道:“大悲寺” 这倒也对的上,“那就没什么疑惑的了,如今南宫野好端端的回来,我也算踏实了,还得谢谢武当叔和各位长老。” “不过是个机缘巧合罢了,谢天吧。” 南宫野走出来冲着他们行了一礼,又回到了宫鲤身边,一举一动很有气度。 武当叔看着他点点头,然后便起身告辞,宫鲤虚情假意的挽留了一句,便被武当叔喊住。 “行了,我知道你也不待见我们这些老的整日来,快回去吧,天气太冷。” “各位长老慢走”。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宫鲤缩着肩膀走进去,抢过墨崖手边的热茶喝了个底朝天,又小跑到火盆前。 “你可以调动你的内力,就不会这么冷了。” “我不要太浪费,我还要留着厮杀。” 初九憋不住笑出声,用手指戳了戳宫鲤的额头,将剥好的鸡蛋放到她的小碗里。 “给你,长身体吧。” 宫鲤就这茶水吃了鸡蛋,看着火盆里的木炭,明月从外面进来,拿着一个罐子。 “门卫送过来的。” “什么东西?” 明月将东西放在桌子上,解开上面的紫色绸布。 “是个坛子。” 宫鲤伸手将绸子系好,叹息一声,“这是无双城主的骨灰……”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上天遗弃 素胎的陶罐上面画着符咒,墨崖说这是一种聚着魂魄的咒文,用亲人的血掺着朱砂书写在上面,可以保住魂魄暂且不散。 想必无双老夫人也知道城主的心愿吧,落叶归根,想回到出生的地方。 “这老夫人将骨灰送到咱们这里来是怎么个意思?” 宫鲤将骨灰罐放到桌上,天香已经寻了香过来,暂且供在此处。 摆放好后,才回身回答清风的话,“老夫人怕是恨透了那幽鬼吧,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法子,反正看着举动,想必是去与他们拼命了。” 墨崖在椅子上,摸着刀鞘。 “鱼死网破,幽鬼损伤不会很大,她去只是求个心安。” 幽鬼的能耐他们是见过的,老夫人昨日伤成那样,今天也不过刚刚恢复,与其说是寻仇,倒不如说是去寻死。 南宫野,记忆中的东西他愿意都说出来么…… 近一两日,几人都在调整身体,黄曦偶尔会过来,说说朝堂上的事。 某某官员在朝上又与严柏卿争论起来,但是这人性格耿直,虽然人稍有迂腐,但是性情率直,严柏卿竟然没将他怎么样,倒是派了他一个差事。 “任命他为这一次科举考试的主考官,一旦发现徇私舞弊,死罪。” 看来养鬼之后对他的影响不是很大,还能清晰明断。 连墨崖都好奇,“养鬼之后,能保持这样的神智,着实不易。” 黄曦他们大概是还没有发现,养鬼之事,只是说起严柏卿向他问询宫鲤他们的事情,说过的可好,什么时候会离开皇城,如果需要就让黄曦全力保护,剩下的其他人不用理会。 黄曦一边转述严柏卿的话,一边看着墨崖。 “难得他登上了那个位置还能想着这些旧友,以前我还觉得他摆谱的厉害,见人都冷冷淡淡,倒是没想到还是个真性情的人,你们也不必与他生分。” 果然,宫鲤还没接口,墨崖便说道:“如今庙堂与江湖有什么可亲近的,沾上了徒惹是非,你说呢,宫鲤?” 宫鲤点点头,“也是,朝堂之上利益冲突,总是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不怎么沾的上边,这样的穷亲戚也让严柏卿累赘,我们还是能省事便省事些,以后若是找到桃源村,我们还是希望不要与世俗之间牵扯太多,毕竟族人身份特殊,也不希望他们受到太多的注意,安安稳稳生活。” 黄曦笑了笑,拿了一只果子吃了起来。 暗道,“看来宫鲤如今受墨崖的影响极大,也很是信赖,严柏卿的心思他都明白,只怕是空想一气,毕竟他从一开始便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再次相遇墨崖的存在感已经不容忽视。” 人世间就是这种奇妙的缘分,稍纵即逝。 因缘际会,只是在犹豫的空档,或许另一个人已经捷足先登。 宫鲤不知道黄曦在琢磨什么,一门心思的想着南宫野的事情,便起身去院子里寻他。 黄曦卡擦卡擦的啃完果子,拍了拍手转身走了,临出门的时候问侯曼的墨崖,“你当真能护得住她?” “不用你多事。” 黄曦如今眉眼之间已见棱角,闻言挑了挑眉,“我只是提醒你,宫鲤自小生活在海岛心思纯正,比不得你见惯了世间的尔虞我诈,来的深沉,望你别负她。” “她已经长大了,自有判断。” 黄曦点点头,看了眼站在树下的宫鲤,她正看着树枝上的南宫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摇摇头,转身离开。 宫鲤在树下绕了两圈,最后还是忍不住跃到了树枝上,坐在南宫野身边。 他感觉到身边有人,回过神来,看着宫鲤笑了笑,“宫姐姐早。” “太阳都这么大了,还早。” “这你也计较,真是小孩子心性。” 宫鲤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这次吓坏了吧,据说抽出记忆很痛苦,很抱歉,我们没保护好你。” 南宫野曲着腿,侧身看着宫鲤,“怪不得初九说你就是一个烂好人,爱瞎发慈悲,我们非亲非故的,即便不护着我也是天经地义,做什么要来道歉。” “怎么听起来,你像是在说我假惺惺,你忘了,我们是族人,是流淌着一条血脉的亲人,我不护着你谁管你。” 南宫野笑笑,“那你不是为了找到桃源村才留下我的么,我的记忆,那个长生泉……这些你不想知道么?” 宫鲤摸摸下巴,很认真的点点头,“当然是想,但是你没出现之前,我们也决定会去找,所以你说不说都无所谓,愿意说我们都很感谢,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勉强,不过桃源村找到的时候,最好的位置可不会由着你挑了。” “那我真得考虑一下,桃源村还是有几个风水宝地的,我想回到之前我家的房子。” 宫鲤邪笑一笑,将胳膊搭在他的腿上,凑到跟前说道:“这就要看你出多大的力了。” 南宫野嘿嘿一笑,也凑了过来。 随后便听着,下面传来冷冷一声,“宫鲤!” 本来还在笑眯眯的宫鲤,被这一声冷喝吓了一跳,南宫野的腿忽然收回去,失去平衡差点栽下去,被南宫野抓住了手臂。 “你忽然出声是要吓死人么?我差点就掉下去了。” “下来说。” 宫鲤,见他神色冷冷琢磨了一下,拉着南宫野跳了下来。 南宫野被拽的趔趄了一下,宫鲤倒是被墨崖接住,稳稳的停下来。 墨崖见南宫野拨开宫鲤的手,脸色缓和了些。 “把你想起来的东西说一下,有用的,其他不用废话。” 宫鲤拉了一下墨崖的衣袖,心想你这是求人,这么个态度能说的好么…… 可是,南宫野似乎更适合这样的方式,垂下眼揉了揉胳膊,低低的说了个“好”字。 “……” 这难道就是,强者的优势? 宫鲤翻了个白眼,站到墨崖身侧,等着南宫野说话。 “桃源村是被上天遗弃的。” “什么?上天遗弃?” 这是什么罪大恶极,还要被上天遗弃掉。 宫鲤与墨崖都是一震,桃源村在他们的印象里应该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宁静,如今南宫野的意思怎么感觉这桃源村内有什么隐情似的。 “当初桃源村出事了,在那些人没进来之前就出事了,水中出现了邪气,女子怀孕生出怪胎,或者直接胎死腹中,桃源村的人无法繁衍,族长大急,四处求助。原来是那个长生水……那个被人们传的神乎其神的水,什么长生不来,那压根就是喝了以后化作活死人的水。” “既然是这样,那么现在幽鬼还来抢这水做什么?” 墨崖接话,“幽鬼托生于蛮荒之地,本就是靠着吸收邪气为生,如今这长生水如此邪性,想必是当做增加功力的水了。” 南宫野抬头看了墨崖一眼,眼神沉沉,“长生水,确实对幽鬼有益,对于凡人来说才是致命的,可是当时族人并不知晓,喝了之后确实能够陷入幻境,身体也瞬间强壮,甚至是身上的疼痛病症都感觉不出来……起初大家都以为这是什么神仙水。” “其实是催命符……” “没错,当初我们这些人之所以加入童子阴兵,就是为了防范幽鬼那日得了消息,来侵犯村庄。” 所以,这个消息是被有心人可以外传出去的。 这时,宫鲤揉了揉额角,她记起来了。当时她在魂魄不稳的时候,确实看到了一个关于桃源村的画面。 在一处山洞,有两个人看着那泉水的源头商谈,水里有东西,这个事情被一个人偷听到。 也就是说,当时跑掉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族里的叛徒。 第二百七十九章 如何抉择 但凡那种有异心的人必然在平日里就行为不同,要么是偷偷摸摸,要么就是眼神躲闪,所以族里出来叛徒这事,族长应该心中有数。 南宫野点点头,“当时民心涣散,大家在外人眼中都以为是过着神仙般的生活,实则内里开始腐朽,很多人都试图从村子里出来。但是当时长老手段狠辣,将出去的村人都私下里诛杀,族长知道后大怒,但是于事无补,这事情传了开,大家也都以为是族长授意,不然长老哪有那个胆子。” 宫鲤,抬脚踢了一下那颗老树。 “那可找到了散播谣言的叛徒。” “当时族人分成不同的群体,互相之间都阴谋算计,好端端的村子竟然四分五裂。所以后来幽鬼打进来的时候,一点防备都没有,若不是有一部分阴兵驻守,恐怕就连那一小部分幸存者都活不下来。” 原来当年进村的人便是幽鬼,或许他们当时纠集了巫师寨的人,所以才能混杂在一处。 如果南宫野说的都是实话,那么桃源村该找回来了么…… 那泉水就是一个隐患。 “那泉水可有法子治理?” “目前还无法,那山泉水是从天上留下来的,族长他们花了很多心思改善水质,其中有几年确实好像好了些,当时村子里的气氛也好了许多,族长还请了那些老族来做客。也不知道后来如何,那泉水变本加厉,使得族人怪病连连,有的人生下来便是畸形,父母不得已都亲自处理掉那些无魂的生灵。” “简直就是造孽。” 墨崖,转身看向外面的天空。 “什么天赐不天赐的,事情反常即为妖,那泉水的源头怎么会在天上,有什么根据?” 南宫野皱眉想了想,“根据倒是没有,但是历代流传下来的说法就是这样。” “既然只是个说法,也只有五成能信罢了,到底源头处有什么,是不是有人在那里耍了手段,只有亲眼看到了才能信。”如今说什么天上来的泉水,很是让人难以信服,追查那源头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或许,水没有事,地方没有事,是人心有事。 宫鲤顿了顿,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主导了这一切,就是要桃源村走向灭亡。” 那么这个人,先是找到了长生泉的源头,在其中使了某种手段、下药还是施蛊至少让他们深信,这是上苍降下的罪责。 接下来再让人散播谣言,说什么长生泉如何如何的神奇,但是族长又得千方百计的捂住这些谣传。村民出走桃源村,再被可以安排好的人将他们诛杀,这下民怨四起,众人的心便四分五裂。 最后再向幽鬼透露出,这水的神奇功效,可以助长他们的功力,甚至是有什么其他意想不到的作用。 幽鬼本就是阴兵的教头,但凡买通一两个就能将那些涉世未深的童子阴兵,联合绞杀。 一招接一招。 若不是族长拼死将一部分族人先送了出来,怕是如今全族覆灭。 宫鲤想到了当时救出初九时候的女长老,便问南宫野知不知道这个人。 “族里的女长老很少,应该是有两位,之前去世了一位,在幽鬼进犯的时候战死一位。 “那应该就是死掉的一位,当时我们救你初九姐姐的时候,清风、明月认出了她,当时她正在为一个主子效力,我们不知道主子是谁之前觉得是南无的手法,现在又加入了幽鬼,倒是不知道究竟在听命于谁。” 南宫野奇怪的问道:“但是那位长老确实已经去世,下葬的时候村人都有观礼,怎么会又出现的?” 墨崖摇摇头,“我不相信真有起死回身之法,那位长老想必是使了什么邪术,续了性命,或许是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法子,诈死。” 既然这件事到了死胡同,那么就再想想其他的事情。 “之前我与墨崖一起去了那座阴山上去拜访了桃源村的一些族人,他们说之前山门在山上出现过,所以一直守在那里,还说要有五行信物才能打开山门。” “桃源村的山门会按照八卦推演轮序在周围显现,至于五行信物。你应该差不多都有了,玄铁手环、铜镜、长生泉、如今只剩木这一项。” “木代表什么……” “桃源村特有的桃木,这种桃木其他地方是没有的,这个比较难做,桃木在其他的地方难以存活,只能做成干木带出来。” 几人想了想,宫鲤忽然拍手,“清风的折扇,那个可以显现桃源村景象的扇子呀,就是桃木做的扇骨。” 既然如此,那么就需要南宫野推演山门出现的位置,在二月二的时候,等待山门的出现。 接下来,南宫野便全身心的投入推演,其他人开始安排部署。 清风将扇子交给宫鲤,长生泉裹在石内,水土相生,铜镜可以折射光线,簇生火焰,算是合了“火行”,金木水火土都聚齐了。 公里将官东西放在桌上,仔细的检查一遍,小心的收起来放好。 二月二,等待的时间有些慢。 宫鲤又去了阴山上,去告诉那些族人,山门开了以后,希望诸位回到村落。 之前那位老者说道:“看来你们这天时地利都占的不错,这么快便集齐了,不过时时都有变数,你们千万小心。” “多谢您提醒,都是可靠的人,你放心吧。” 老者摸着胡须笑了笑,又坐回了蒲团之上,开始下棋,那白猫踩着无声的步伐在宫鲤的脚边蹭了蹭。 “嗯,回去吧,山门开了之后,村民自会回去,我们在这里都等了将近百年,也不介意再等些时日。” 宫鲤总觉得那老者有些欲言又止,话中另有深意。 但是他又不愿意多说,只是低着头摩挲棋子,好似在思考什么宇宙奥义。 出来之后,遇上了几个结伴而行的野人,他们还是冷冷的看了宫鲤他们一眼,便又走开,倒也不是很敌意,只是有种麻木。 宫鲤与墨崖下山之后,又回头去看着那座被前面高山严严实实挡住的山,“虽然事事都已经准备好了之后,我却更加不安心了呢,你说怪不怪。” “或许是近乡情更却了吧,放心,回去之后再嘱咐他们一遍,都要事事留心。” “嗯,希望顺利,都走到了这一步,着实不易。” 晚膳的时候,南宫野白着脸走进来,拿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些字。 “这便是方位,提前三日进山去寻找这个位置,我先去睡会儿,好累。” 也不知道南宫野用了什么法子算出了这个位置,但是肯定极耗心血,以至于他说完这话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墨崖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想了想还是将他夹在胳膊底下送回去了。 宫鲤拿着那张纸看了半天,等墨崖回来便急忙问他,“小野怎么样,找清风给他看了没有,只是累了?” 墨崖将她按回椅子上,坐在了她的对面,拿过那张纸翻看。 “没事,就是虚脱了,加上之前受伤,推演方位有太过于耗神,所以晕倒了,嘱咐灵海照顾他了。” “他又看不见,你让他去照顾小野?” “一个巫师,看不见有什么要紧,况且南宫野不是给他了灵虫么,只需要听着有事了叫人,有什么做不到的。” 也对,要不是墨崖说,差点都忘了灵海现在可以行动自如,还一直将他当行动不便的人看待。 “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我看不懂……” “本来就不是给你看的。” “……” 真是自以为是,我们倒要看看你如何看懂上面的鬼画符。 第二百八十章 山门方位 宫鲤本是打算要看笑话,却见墨崖认真的看着那些曲曲折折的符号,眉目如画,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那张红纸,侧脸看过去俊朗极了。 随手在桌上沾着茶水画了些痕迹,这么过了一会儿,他将那纸放下,敲着桌子,抬眼看向宫鲤。 “看我做什么,怎么?你也看不懂是吧,还挤兑我……” “阴山向南两百里,山谷,五行指金、木、水、火、土,五方是指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到时候将信物按照对应的属性放到各处。山门一开,需要马上进入,只有一个时辰时间,如果在村内找不到控制门的地方,便得等着下一次山门出现才能出来。” 原来还真能看懂,宫鲤撇撇嘴将手伸向桌上的红纸。 被压住手,宫鲤抬眼看向目光沉沉的墨崖。 “我看看不行么?” “你刚刚看我做什么?” 恩?偷看被发现了…… “我是监督你,看你有没有作弊,是不是真能看得懂,谁看你的脸啊……” “哦,原来在看我的脸,怎么样?” “不怎么样!” 说完猛地推开墨崖的手,将红纸拿在手里,翻腾着查看。 “这到底是什么?怎么看出了位置呢,奇怪。” “五行推演,很古老的推算方式,我也只是懂的皮毛罢了,很多老族的人才懂得深,就比如南宫野,他可以根据时间、位置、干支法计算,方法复杂。我只是可以看得懂结果罢了,不过像你这种外行,是看不懂的。” 宫鲤头上被敲了一下,红纸被墨崖夹在指尖,一晃那纸便被毁尸灭迹,化作黑烟。 急忙上去抢,却被墨崖抓住手腕,禁锢在怀里。 “你怎么把纸毁了,万一忘记了还可以再看。” “有什么可看,我都记在脑子里,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宫鲤僵直着身子,坐的笔直,有些不好意思,直到墨崖在身后顺着她的头发,才逐渐放松了身体,向后靠了过去。 身后墨崖顿了一下,然后侧过身子,又摸了摸她的头顶。 “宫鲤?” “什么呀?” 虽然墨崖身体有些凉凉的,但是他的身体却永远好似隐含这强大的力量,呼吸的时候胸膛的起伏靠着她的后背,让人觉得很是踏实安心。 墨崖说话本就含着冰凉的金属质感,压低了声音,更是沉沉的动人。 宫鲤感觉自己挨着墨崖那一边的耳朵都烫了起来,也没有抬头只是手指抓着他的衣袖,揉搓。 “我想问,你的头发多久……没洗了。” “……” 绝交! 宫鲤鼓了股腮帮子,转头冲着墨崖甜甜一笑,凑到他的脸前,在他没有回神的瞬间,狠狠的撞了上去。 墨崖扶着额头,向后仰了一下。 宫鲤有些眼花,但还是嗖的一下,跳下墨崖的膝盖,站在桌子对面,指着他大声的说道:“我半年没洗头,怎么了,现在就开始嫌东嫌西,以后还了得。到时候,我变成了一个老太太,牙齿掉光,走路不利索,你更是靠不住。” 说完气冲冲的走到了礼物,掀起了背子钻了进去。 墨崖摸着头上被宫鲤撞得地方,那一声脆生生的,估计那丫头也撞得不轻吧,看来是恼羞成怒。 好笑的站起身,走到宫鲤床前,看着床上裹成蚕蛹的宫鲤。 “这样睡觉呼吸不畅,把头伸出来。” 宫鲤缩在被子里,隔着面对瞪圆了眼睛,冲着外面的墨崖大声喊道:“要你管,我就喜欢这样睡!” 墨崖无奈,走到她身边,使劲将被子拽下来。 宫鲤脸上被捂得红彤彤,头发也因为挣扎散乱,墨崖憋着笑,伸手给她掖到耳后,将手放到她的脸上降温。 “好了,你喜欢怎么样便怎么样,以后不说你便是了,气性还不小。” “就这气性!” “呵,你还有理着呢。好了好了,睡吧,明天又要早起,严柏卿不是说明天会来么。” 再这么胡搅蛮缠下去真有些小孩子脾气了,宫鲤琢磨了一下,也觉得之前有些过分,尴尬的紧了紧被子,看着墨崖道:“那我睡了。” “睡吧。” 说完便真的睡着了,意外的快。 墨崖等了一会儿见她睡得安稳,便起身站到窗口,外面卷起一阵阴寒,一个阴差从窗外进来,向墨崖拱手道:“令主,殿王请你速回冥殿一趟,幽鬼来冥殿挑衅,望令主出面镇压。” “走吧。” 想来也不会太久,谁知这一走竟然用了将近三日,而再过一天便是进山的日子。 这三天里不大不小的发生了几件事,就说那天严柏卿上门。 那天,宫鲤第二日起床后,墨崖不在。 是灵海来敲门,“宫姐姐,还在睡懒觉,皇上来了。” 什么?这么早就到了?但是墨崖去了哪里呢? 灵海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她,也不催促。早上外面可是冷的很,宫鲤一下就看到了他冻的红红的鼻头,便能伸手将他拉进来。 “快进来吧,天香她们呢,怎么打发你过来喊我呢?” “大姐姐和二姐姐在给你做新衣服,我没事便过来了,而且怕你牵挂小野,也来告诉你不用担心,他今日早上起来吃了粥,喝了药又睡下了。大家都起了,就剩你还在屋子里,懒虫。” 宫鲤笑着捏了捏他的脸,然后给他拿了热茶,自己便去洗刷了。 出来的时候,灵海正好喝完一杯茶,动作变都没变,侧耳听到动静,便看了过来。 一双漂亮的眼睛上蒙着水雾,宫鲤笑了笑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走吧,咱们去看你姐姐做了什么衣衫,顺便接见伟大的皇帝大人。” “哈哈哈,走,去接见他。” 两人走出去,老远便听到正厅里面黄曦在大声的说着什么。 走近了,便看到坐在主位上的严柏卿。 他端着茶杯,正要喝,抬眼间看到外面走进来的宫鲤,眼神中亮了一下,然后放下茶盏,一直等着她走进。 宫鲤洗脸之后湿着的头发都冻成了一缕一缕,趁着她圆圆的脸,说不上的好笑。 严柏卿眸中染上了笑意,“你这是什么打扮,冻栗子么?” 黄曦看了她一眼,发出一阵难以自抑的笑容,宫鲤白了他一眼,伸出双手用力搓了两下,在自己的头上脸上抿了几把,那七翘八翘的头发都服帖了。 “哎呦,笑死我了,宫鲤你一大早的,是来给我们解闷的么?” 宫鲤施施然走到严柏卿另一边坐下,冲着一边的阿七挥挥手。阿七瞥了一眼她贴在脸上的头发,也抿嘴笑了笑。 “笑吧笑吧,笑一天少一天。” “瞧你这话说的,多不吉利。” 严柏卿见宫鲤坐下,才拿起茶盏喝了一口,侧头看着她,“我倒是觉得宫鲤妹妹说的在理,日子可不就是过一天少一天,话糙理不糙。” 黄曦点点头,没有再反驳。 宫鲤笑了一下,看着严柏卿道,“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微服私访,体察民情,顺便过来看看你……们,怎么样黄曦这府上应该算是这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了,就连皇宫都比不上,黄家人可能是没落了,但是老族的谨慎还是有的,这点你看他们家的守卫便知道。” 这点确实,宫鲤几人从外面翻墙而入,按说刻意隐藏了的,但是刚落地便被守卫看到,可想而知,周围的监察有多严密。 “这样不是很好,你有这样一位干将,坐在皇宫里也能少操不少心。” “确实是一位好臣子。” 黄曦装模作样的掏了一下耳朵,“我没听错吧,你刚刚是在称赞我的能力么,快再说一遍让我听听。” 宫鲤转脸看着他,“你听错了,我是和柏卿说,怎么找了这么不着调的一个人来。” 严柏卿听到宫鲤叫他名字的时候,明显的神情一顿,笑的又释然了几分,阿七站在一侧看的真切,但也只能叹息,他们之间已经越走越远,三日后,或许将走向敌对。 如今也只希望,宫鲤到时候能念在严柏卿的一片苦心下,原谅…… 第二百八十一章 会原谅吗 他们聊了一会儿,严柏卿便起身要宫鲤陪着在花园走走。 这个季节其实花园也没什么好看的,到处都是萧条之景,只有几颗老松还尚且算得上有些生机,黄曦府上硬朗的很,多是怪石,基本上没有什么花花草草之类的点缀,可见他的性格,便不是那能附庸风雅的人。 最初见的时候他还是一个爱穿华服的公子,会在院子里弄一些小景来观赏,如今心境变化,整个人的爱好也变得不同。 随着严柏卿走在小径上,两人许久未见,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宫鲤抬头看着严柏卿的背影,虽然穿着厚衣服,但还是可以看得出他的身形消瘦了不少,整个人五官凌厉,与初见时的温雅相去甚远。 正思索着,严柏卿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宫鲤,眼神漆黑,却看不清神色。 “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一直都是。” “那如果有一日我不得不做出与你意愿相悖的事,你可会原谅我?” 宫鲤抿抿嘴,看着严柏卿的脸,他整个人紧绷着。但是宫鲤还是选择摇摇头,“不会……因为你伤害了朋友,所以我不会原谅你。但是,我会理解你,理解你的苦衷和不得已。” “倒是像你说的话,永远都是看似好说话,却最绝情,谁伤了你,便会被你丢掉。” “所以,请你三思而后行。” 两人对而立,寒风穿过石缝,掠过树枝,拂过两人的头发。 宫鲤动了动,往前走了一步。 “严柏卿,你如今当了皇帝,可是我依旧希望你不要丢掉本心,不要被别的东西控制自己,别人都不是你,请你好好活着,可以么。” “你知道?” 宫鲤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说话不用拐弯抹角的,有的话一点就透,有的事点到为止。 “是,我知道,所以我知道你如今过的辛苦,但是你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严柏卿仰头看了一眼,漂浮在天空正在逐渐消散的白云,笑了笑。 这一笑,苦涩、无奈却又透着决绝。 “我好后悔没有早一点发现自己的心意,不是刘知南的心在动,是我自己。留在你的身边的,是不是就会成为我。” 宫鲤笑了一下,抚了抚被吹乱的头发,“不会,只要墨崖出现,我就会喜欢他。” “你真的很会伤人心呢,真是个心狠的丫头。” 严柏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学着她双手拢在袖子里,并肩往前走去。 宫鲤侧头看着他一直嘴角挂笑,看着远方,便问道:“那个……墨崖说对身体损伤很大,你不能将它赶走么?” “赶走?赶不走,我们签的是死契。不过放心吧,我死了它也落不到好,而且它也不会随意伤人。” “那便好,你能控制住便好。” 两人一边说着,也就聊开了,绕着花园走了不知道几圈才返了回去。 整个公园雪面上只剩下一圈一圈的脚印,并排着,整整齐齐的留在那里,随着风吹过,渐渐不显。 两人有说有笑的回去后,严柏卿伸手为她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笑着和她说:“保重,告辞。” 宫鲤看着他的眼睛,重重的点点头,“你也是。” 阿七跟在严柏卿的身后,朝着宫鲤点点头,也走了出去,黄曦出去送了,宫鲤却没有动,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才转身往南宫野住的屋子走去。 “还在睡,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宫鲤伸手在南宫野的脉象上探了探,只是有些虚浮,其他确实正常,看来真是累坏了。 给他掖了掖背角,便走了出来。 初九与天香正在屋子里,见宫鲤进来都问了问严柏卿的事,他们与严柏卿都不是怎么相熟,所以这次见面也就没有出来,再加上黄曦暗示,所以便留在屋子里等着。 “严世子如今气势与之前已大不同,难得还能一直想着我们这些人,也算是仁义了。” 初九一边给宫鲤换衣服一边说道,天香在一旁转悠,然后神神秘秘凑到宫鲤身边问道:“严柏卿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那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宫鲤从她手里夺过果子咬了一口,冲她瞪了一眼。 “如果现在黑小子在这儿,要你将那个二愣子曲清踢掉,你有什么想法……” 初九挑挑眉,“黑小子?什么人?” “没什么人啊,就是宫鲤又在挤兑我,真是个臭丫头。” 宫鲤转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过了年已经十四,已经是大姑娘了,有着大半年的奔波成长,人也不同了,眼角沾染了人情世故,眼神蒙上些许沧桑,也许别人半辈子要见的事,都让她赶了正巧。 当年在山里疯跑的野丫头,如今已经可以眼睛都不眨的拿着刀杀鬼,甚至是杀人。 这便是长大,血淋淋却真真切切,刻在骨头上的经历。 严柏卿,喜欢过吗? 好像没有…… 讨厌吗? 也似乎不曾,那是一种什么感情。 或许是怜惜吧,那样一个风姿灼灼的人,却总是在眼睛的深处透露着孤单与悲伤,到底在悲伤什么呢…… 去年的衣衫已经穿不来了,新的衣衫是鲜亮的宝蓝,这个颜色是墨崖挑的,也不知道是为了耍她还是怎么的,很多人都说这个颜色很难穿好看,只是,墨崖第一次上手挑,便也就收下了。 “这个颜色你穿很好看嘛,当时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看这不是很衬你,水灵灵白嫩嫩的姑娘。” “你不要将我形容的像是吃食一样,那么多好词就不能选一个给我么!” 初九推着轮椅过来,看着她道,“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天香在后面紧接着道:“人比花娇,满面含春?” 宫鲤转身便追着她打闹,“让你含春”,说完将一只果子塞到她的嘴里。 门外砰砰的敲了两下,宫鲤拉开一看是清风回来了。 “我与清风去了一趟那阴山,去拜访了一下那位长老,问他愿不愿意与我们一起去找山门。” “他怎么说?” “他说,开了自然就回去了,又何必去找,让我们注意着些,天时地利容易人和最难。” 宫鲤点点头,然后又想到了南宫野还在躺着。 “你之前看小野之后,没什么大事吧,怎么还在睡着。” “还在睡着?我去看看。” 宫鲤几人见他也疑惑,怕出了事,便也跟着去了南宫野的房间。 刚走到门口,竟然看到他的房间被一股黑气笼罩。 “这黑气是从里面散出来的,难道是小野?小海也在里头?” 清风上前,被宫鲤挡住,从腰间抽出白练抽了上去,将门打开。 一股黑雾冲了出来,几人快速闪开,同时里面传来小海的喊声。 宫鲤将小呆唤了出来,“小呆,将黑雾劈开。” 寒刀一过,黑雾散开,宫鲤快步冲进了烟雾,清风紧随其后,便见到南宫野掐着灵海的脖子,双目赤红。 小呆上前想要将南宫野拉开,却被他挥手甩到了一边。 宫鲤见他这样,很像自己当初走火入魔,便用白练将他缠住,趁他挣扎的时候,转到他身后,一边诵念清心咒,一边将缕缕的真气传到他的体内。 好半天,在宫鲤头浑身都被冷汗湿透的时候,南宫野总算停了下来,精疲力竭的倒在宫鲤怀里。 “小野?你怎么样!” “巫……” “什么?” 旁边的灵海被清风扶起来,身上被南宫野伤到了,脖子上一圈青紫,一直咳个不停。 天香闯进来,看到这般状况,虽然是没发作南宫野,但还是将灵海抱着离开了这屋子。 清风看着坐在地上的宫鲤,犹豫的说道:“小野野性难驯,或许是戾气涌动,想来也不是故意的。” “怎么回事……” 第二百八十二章 难以防备 墨崖走后,宫鲤也以为只是短暂的离开一下。 以前,如果是他要走几日便会提前说一声,不会忽然之间就不见了踪迹,这次还是在她睡着的时候,所以开始她以为墨崖很快便会回来,只是没有想到,这一走竟然有三天不见踪迹。 更麻烦的是,中间小海和南宫野一起受了伤。平时这两个小兄弟看着都和和气气,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能出这么重的手。 初九与天香虽然面上不说,但是都沉默的将灵海与南宫野隔开,不让他们单独呆在一起。 清风见状也只是叹气,对于南宫野为什么忽然之间出现这样的状况他也很是不解。 那团黑雾看起来确实像被南宫野弄出来的东西,而且他当时神智不清,对于自己的行为都难以控制,宫鲤皱眉守在一侧,看着南宫野苍白的脸心神不宁。 总觉得墨崖不在,缺少了些底气。 “这都第三日了,墨崖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当然不是,他怎么会有事。” 这话是下意识的反驳,但是从心底,宫鲤也有些没把握,墨崖是肉体凡胎会受伤,他这样一消失,不是回到冥殿,便是回了驱鬼族而这两个地方都不是什么省心的。 “别担心,我也只是这么一说,墨崖做事自然是极有分寸,不会有事。” 这么久以来,不单单是宫鲤,就连清风等人也将墨崖当做是支撑,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墨崖在一边不动不说话,都觉得任何事可以摆平,尤其是现在,这种心态很明显,没了墨崖在,一时间众人都有些低落。 再看看躺在那里人事不省的两个小的,更是烦心。 “明日便是去山上寻找山门的日子,墨崖不在我不是很有把握,但是也得姑且一试,黄曦府上安全的很,自是不必担心初九她们的安危。” 清风与明月点点头,“我们先去探探路,至少知道山门确实在那里,等到二月二午夜,便直接进山即可。” 几人商议一下,留下初九、天香照看受伤的小海和南宫野两人,又多嘱咐了黄曦一句,宫鲤与清风、明月第二日便出发了。 按照墨崖说的那个方位,他们便在山上一路寻找。 清风拿着一个罗盘,仔细的查探,“这边是南,再走一百里,往离位上走。” 宫鲤不懂这些八卦推演,跟在他们身后,过阴山的时候碰上了族里面的野人,他们正追逐一只野兽。 呼啸而来的箭雨,差点将毫无防备的三人射成刺猬。还好,天神一般的墨崖出现了。 清风与明月仿佛找到了亲人一般,要不是墨崖那性子,怕扑上去之后直接被踹断肋骨,清风肯定上去抱一下以示开心。 宫鲤的开心也是明显的,搂着墨崖的手臂便不放手了。 “墨崖、令主大人,你可算回来了,这一路上我这心就不放下过,如今你出现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没有你在,感谢天感谢地你终于出现了!” 说完还朝着墨崖拜了拜。 墨崖牵了牵嘴角,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对他们稍微解释,“幽鬼去了冥殿,我去处理了一些事情,出事了么?” 宫鲤皱了皱眉道:“小野不知道被什么邪气给冲撞了,还伤了小海,清风说没什么大伤,我也摆脱黄曦帮忙照料,今日是小野说得日子,所以还是和他们上来寻山门,不知道你会不会赶回来。” “南宫野可有说什么?” “他说巫……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先走吧,一边走一边细说。” 有墨崖带路走起来便快了许多,他们一直走到了一处瀑布之下,墨崖才抬手止住了脚步,在那瀑布之下转了几圈,又看着四周的东西演算。 最后指着瀑布后面说道,“在那里。” 他们沿着一条狭窄的路走到了瀑布后面,然后看到一个洞口,确切的说也不算洞,而是一个隧道。 站着这边可以看到远处的景致,也是一片林子。 几人前后紧跟着走了进去,很是奇怪这地方看起来与外面看到这瀑布位置的东西一模一样,唯一就是这边没了瀑布,而是从山上缓缓流下来一条溪流顺流而下。 “原来这里才是,那红纸上写的山涧,到时候山门会在此处?” “应当是,到时候我们进去后要立马找寻控制这山门的地方,不然就待在里面等着吧,或者等到断气,也等不来山门正好在这里开启了。” 众人点点头,宫鲤看着墨崖说道:“既然已经找到,那我们便回去吧,看看小野能不能再想起些什么来,毕竟这里面也就他在里面生活过,或许知道的比我们多上许多。” “恩,记住路,再来的时候,便能快一些。” 他们刚刚离开,那水流的方向便换了,像是被人拨动着,朝着另一边流去。 露出了底下一角青灰的印记。 几人都仔仔细细的记住了位置,却在即将要出山的位置遇上了幽鬼。 “令主,真是好快的身法,刚斩杀了我们的将领,便又出现在这里,伤的不轻吧,还装的面不改色。” 宫鲤和清风他们一听,立马站到了墨崖身前,他倒是一笑,伸手拍了拍宫鲤的头顶,示意她让开。 “不过是区区幽鬼,还不值得我伤上一回,我诛魂令就是你们这些邪物的克星,遇强则强,你伤我一分,我便强一分。这次就你们几个来?打算做什么?不会是也来找山门的吧……” “你们来是做什么,我们便是做什么,又何必多此一问。令主是冥殿的人,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些来自幽冥深处的幽鬼,不过,你放到黄府的那些人可就危险了呢,那些黄家人可抵挡不住我们幽鬼的攻击。” 墨崖一笑,抽出诛魂刀,指着他们,“好啊,那就试试看,是你们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刀快。” 说完两边人便厮杀在了一起,幽鬼身形诡异,身上便是卷着灰雾,里面夹带着火星。 “令主如今为冥殿卖命,可曾想过终有一日要交出诛魂令,到时候所有的权利便被剥夺,你所有的仇家都会来找你寻仇,看看杨轩你便知道,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这个小姑娘,就是下一个……” “你给姑奶奶住口!打就打,哪来的废话,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宫鲤的白练如今舞得的很是厉害,如漫天的白光,所到之处还不及反应就被她劈个粉碎。 那之前罗里吧嗦的幽鬼,头被劈下,整个身体化为灰烬,变成一股黑烟消散。 饶是这些幽鬼没有将他们拦住,但是到底有百十来个,也花了些功夫,回去的时候,黄府之内确实像是经历了一场战斗。 不过看着天香几人都好好的才算放心。 “幸好,是曲流他们正好赶过来,否则倒要被得逞了。” 宫鲤这才看到从屋内出来的曲流与曲清。 “谢谢,多亏了你们过来。” “哪里的话,我们将族内安顿好,便想着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多少能帮上些忙。” “进去吧,剩下的事情细聊。” 多了两个人,又多了几分把握,今日幽鬼能找到那里,谁知道真到了二月二,还有什么人会来呢…… 第二百八十三章 齐聚一堂 曲流与曲清的到来,宫鲤还是很高兴的,这两人能力都不俗,加入进来,也是一大助力。 南宫野与灵海总是昏沉着不醒,虽然心焦却毫无办法,连清风都束手无策。 两天的时间,曲流两人也基本了解那些事情,只待二月初二的时候上山等着便好,当然这是最顺利的情况,没人来扰,直接进山,寻找到控制山门的钥匙,然后将桃源村重建。 但是从这两天的迹象来看,隐约的还有人在暗中窥视,伺机而动。 就像墨崖说的那般,“现在尚且风平浪静不是因为没有人知道风声,而是所有人都在观望,看你的举动,不成功则以,一旦成功,立马就会有人现出身影。” “所以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我们这一遭定会遇上强劲的对手,那些人更难缠,不过到时候也洗完各位量力而行,我们保存生命要紧,真要是有人来抢,不必拼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众人点点头,看着神情坚定的宫鲤都在心中赞赏,这个姑娘一路走来,从一脸天真到如今的思维敏捷,一步步都是难熬的艰辛,若他日桃源村重建,这样一位善良、果敢的族长,相信大家会认可的。 趁着还有一日,几人根据武力的优缺,取长补短分成几组,也好互相配合。 曲清与曲流当然是一起,他们血脉相连,心灵相通配合会更好。 初九便暂时留在了家中托黄曦照料,此次入山行动不便,实在不适合初九出行,而且那两个少年也需要人照顾。 “初九,这一次情况特殊,那里到处是山路,而且我们也不知道暗处到底藏了多少人,你便留在在这里,守着他们两,拜托了。” “妹妹放心,我自然晓得轻重,不会乱走动,他们两交给我你们放心吧。” 天香跟着清风、明月三人的剑术都是一脉相承,正好配合。 墨崖与宫鲤一起,在前面领头。 “我们暂且这么分组,到时候尽量互相照应,如果来着人数多,就聚在一起,不可掉队。” 墨崖是天生的领导者,大家对于他这么安排都信服,对于二月初二的到来也都有些紧张。 安排好这一切,他们才各自回去,宫鲤也不过是刚喝了口茶,就听着初九大喊着来人,“怎么回事!” 大家都还没坐稳,便又都跑到了初九的屋子。 只见她指着空空如也的床,看向墨崖。 “小海不见了!” 搁在平日里还能四处寻寻,但如今,灵海是昏迷不醒的情况下消失了踪影,不言而喻,要不就是被人带走,要不就是毁尸灭迹。 墨崖释放这黑雾,在床铺上还有屋内搜索,过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魂魄的迹象,灵海应该没有死,被人带走了。” “可是我们就在前面的屋子里,与小海的房子离得不过就是三四间,咱们这里都是耳聪目明的人,一个大活人出现,还能将小海带走,是得多大的本事。” 清风并指着他们之间待的屋子,在桌前转悠,想不通还能有谁有这个能力。 明月回来,抱着南宫野,宫鲤松了口气,南宫野至少还在。 “看来是有人要出手了,只是带走小海作什么,他在我们中间一直都是个被当做孩子保护的人,一没有多大的能力,而又知道的东西不多,抓他不是抓了个累赘么……” 虽然他们没有将小海当做累赘,但事实上也确实没指望他做些什么,每次厮杀也都是将他放到后面以防被伤到,想不通那人的动机。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曲清、曲流也回来了,看着他们摇摇头。 “我们追踪了十几里,去额仍然没有发现有生人靠近,更别说一个带着人逃走的人,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宫鲤你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宫鲤转身看是黄曦,便将之前的事说给他听,并且小心的观察他的神色。 “有人闯进来?不可能,我们这院子重重把守,任何外人都是不得入内。” “但是,也确确实实,一个大活人消失了,没有死,也没有人闯进来,难道还是他自己站起来走掉的么?” 眼看着就要行动,却丢了灵海。 之前南宫野失踪,这才刚找回来,就能在眼皮子底下又丢一个,众人都是懊恼不已,初九与天香更是难过,那个弟弟他们一直都相处的少,但是从小的情分还在,血浓于水,这些天的相处,她们是真的疼爱。 “别慌,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定要冷静。首先小海不管怎么说是被带走了,是谁,暂且不管,我们就分析,他被带走可能发生的危险。” “宫鲤说的没错,对方带走他,不外乎就是明天的事情,要么就是想拿着他来要挟我们,要么就是另有企图,一切明天自有论断,至少之前小海是安全的。” 眼看着就傍晚,再有几个时辰就要进山,大家都回去休息片刻。 宫鲤疲惫的躺在床上,看着床顶出声,想了一会儿便转头看向桌前的墨崖。 “我就奇怪,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而且当做威胁我们的人,怎么说也轮不上灵海啊,先不说他本身没什么力量,再者说,他和桃源村也基本没什么关系,带走他做什么,真以为这个灵海对我们的影响能有那么大么……” “你怎么看灵海。” 宫鲤翻身坐起来,见墨崖问的认真,便仔细的想了想。 “小海这个孩子很敏感,平日里我倒是与他接触不多,聪明懂事,但是却不像小野那般,给人的感觉很真实,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神秘东西。” 见墨崖沉默不语,宫鲤便问:“怎么,你怀疑他?” 墨崖不会平白无故的问这个问题,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有没有过什么奇怪的举动,我只是在想,他巫力不弱,但是包括我在内,都有时候会忘记他是个巫师这件事,这绝对不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记性有问题,而是他在可以的隐藏。” “这倒是,就好比他刚刚被抓走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想法是,抓走一各毫无还手之力的小海做什么,其实我们都忘了,他可是巫师寨里面最有潜质的巫师啊,怎么会弱到被小野掐着脖子都毫无反抗,永远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逐渐的忽视,甚至忘记,他的强大。” 墨崖敲了敲桌子,”扮猪吃虎,论心机,或许他才是隐藏的高手。” “这么说,他根本就是自己离开的,但是我们一点都没有察觉,而且黄曦的族人也没有发现,怎么做到的?” 墨崖忽然站起身,手指勾着宫鲤脖子里的细绳,将装着小呆的珠子拿出来,黑沉沉的珠子里面看不出有什么。 宫鲤咦了一声,抬头看着墨崖。 “这里面……” “鬼影不见了!” 这个珠子宫鲤都是贴身戴着,小呆也是平日里不会出来走动,便在珠子里修炼, 如今这颗珠子原本翻腾的黑雾被一片黑沉沉墨色笼罩,没了小呆的踪迹,她竟然被人在如此贴身的地方动了手脚,却丝毫没有感知。 “鬼影最近可有出来?” “就是那天南宫野差点将灵海掐死,里面黑雾涌动,我便让小呆踹开路,我们不敢贸然进去。” “鬼影被控制了,估计就是灵海干的。” 这时候宫鲤才想起来,那一次灵海对小呆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好奇,拉着他摆弄了许久。本来以为他是小孩子心性*爱玩,现如今看来,人家早就打主意到了小呆头山。 可笑她当时还看的起劲。 灵海啊灵海,你真是厉害,你跟在我们身边,可算是费了苦心,欺骗了所有人,你的姐姐,还有照顾你的人…… 宫鲤屋子难过,却听着墨崖问她,“五行信物你放到了哪里?” “就在……” 从床底将那个包裹着的木匣子拿出来,宫鲤盯着看了半天,最后咬牙将它解开。 吧嗒,木盖被放到一边,里面的东西全都不翼而飞。 “被拿走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以假乱真 看着空空的木匣,宫鲤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但是墨崖倒是镇定,拿着上面的绸子翻看了一下,又在木匣的缝隙之上抹了抹,捻了捻手指。 “他来过这,那时候你在做什么。” 宫鲤仔细一想,这几天也就是严柏卿之前来的时候,灵海曾经过来叫她起床。 “就是你去冥殿的那天,他来喊我起床,我见他冻的厉害便让他进来坐着,我去外间梳洗,不过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我回来的时候见他喝了茶水,动作都没变,是怎么拿走的。” 墨崖伸手将宫鲤拍红的手掌握住,火辣辣的疼减轻了不少,脑子里也安定下来。 “是鬼影过去拿的,上面的封印是我亲自下的,若不是鬼影来拿,他是解不开封印的。你对鬼影的气息熟悉,所以也不会有防备,那天严柏卿也来了吧。” “对,我睡得很沉,并不知道他来。” 说道这里宫鲤顿了一下,然后看着墨崖说道:“其实我也很奇怪,为什么睡的那么沉,竟然连你离开都没有知觉,晚上都没有醒,还睡过头……他对我做了手脚。” “有可能,倒是我疏忽了,以为你是太累所以便没有打扰,加上回到冥殿也很仓促,被幽鬼拖着竟然回不来。算起来整件事都透着巧合,你恰好睡得沉,我又恰好回到冥殿,南宫野还恰好上了灵海,倒是像极了提前计划好的一个事情,环环相扣的进行着,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事情其实都首尾相连。” “那这样的话,幕后之人就不是灵海自己,他和别人合起伙来算计我们。从我们进入巫师寨开始,或者是更早的时间。” 墨崖拉着宫鲤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然后才接着说道:“若是他与幽鬼合谋倒是也说得通。” “和幽鬼?当时的巫师寨可是都被幽鬼给杀了。” “正是因为这样才对的上,之前我们将关注点都放到了灵川身上,但是要论法力深浅,灵川根本都比不上灵海,当时他一人担下罪责,我们便相信了他的话,其实想想,灵海一个什么都看不到的人,却在陵墓里好端端的被救了出来,只是因为我们都下意识的被他还是个孩子的身份给骗了,如果这些都猜得没错,那么灵海才是一切的策划者。” “所以,他母亲当年如此虐待灵川,其实并不是对他寄予厚望,而是要他作为一个靶子,来保护灵海,真正继承她遗愿的是灵海。” “没错。” 好深沉的心思,这么多人,加起来都几百岁的人,竟然愣是没有看出一丝端倪。 他的表情那么纯真,眼神蒙着水雾,让人看着就想怜惜。怎么会想到这一切,是个小小少年计划好的。 “巫师当年被禁止,还有一个很少提及的原因便是,巫法可以蛊惑人心。” 所以巫师当年作为国师,一旦欲念熏心,便会用巫法来祸乱朝纲,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那灵海杀了巫师寨的人为她母亲完成遗愿,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与我们走在一起,还要投靠幽鬼。” “或许他也想要那长生泉来增加功力。” “但是那泉水不是只对幽鬼有用么?难道说?他如今其实也被幽鬼给同化了?” 墨崖摇摇头,“就从他之前的心思缜密来看,灵海是个聪明人,而且信心十足,这样的人往往野心勃勃。幽鬼有什么好,不人不鬼的生活在黑暗之处,以他的才智怎么会瞧得上那个东西,或许他的目的是想要借助幽鬼的力量来统治天下呢……” 好一个欲念,让这么多的人沦陷其中,为了成全一己私欲,拉着那么多人来陪葬。 “又是天下,真的那么诱人么,这个抢,那个也抢……南无到如今都没有露头,也不知道又在酝酿什么坏水,真是防不胜防。现在信物都没有了,我们怎么办。” “你忘了?长生泉我还在冥殿寒玉之地放着,你那里的是个假的。” 宫鲤眼睛一亮,她倒是将这件事情忘了,当时为了防止长生泉丢了,便提前换了。 现在的长生泉,足以以假乱真,相信灵海不会轻易发现,毕竟那里面的泉水也确实是墨崖从黄泉取来的,也不是一般的水,只要用真气试探便知道。 “也对!我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明日我们就去看看,那灵海拿着假东西要怎么打开山门。” “恩,当时南宫野大概也没有避讳灵海,山门方位他肯定也是知道的,所以现在或许已经过去了。” “也就是剩下五六个时辰,我们便也出发吧,可以暗中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将其他人唤过来,大家一合计也有理。 但是宫鲤怕天香与初九心中难过,犹豫着要不要和她们说。 墨崖见她欲言又止,便对着众人将猜测说了出来,很简短,但是是非曲折也猎的清清楚楚。 “灵海,堂堂一个大巫师,却让你们总是疏于防备,暗道没想过缘由。被南宫野袭击也是丝毫不加抵抗,一个受了伤的人,有多大的能耐轻而易举的差点杀了一个好端端的巫师。” 虽然只有这两点,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灵海确实疑点太多了。 林海就好似用了什么隐身术一样,静悄悄的躲在大家身后,丝毫没有存在感,以至于大家最后都莫名其妙的忘记,这是一个巫师寨子里的巫师,纯正的巫师。 初九手紧紧的抓着轮椅的扶手,咬着唇说道:“竟然被骗到现在,日子久了只记得那个柔弱的少年,干净纯真,可是这么多年了,在母亲的养育之下,又怎么能好端端的成长起来,那些怨恨、诅咒早就进到了他的脑子里。” 天香当然也是气极,更是对母亲的痛恨。 “为什么她要那样对待自己的孩子,族人的仇就有这么重要么,重要到自己的孩子都不顾。” 墨崖沉沉的说道:“恨之极吧,也只能怨那个源头,人最是容易被心魔摆布,是非对错,见仁见智。” 天香点点头,曲清在一侧拍了拍她的肩膀。 宫鲤倒是明白墨崖的意思,他见惯了这种恩怨仇杀,人人都觉得自己占了十分理,所谓的牵连无故,根本都不会在考虑的范畴,当那股邪念起来之后,寻常的人是难以压制的。 所以他说,是非对错,在一场恩怨之中,说不清楚。 历来,都流传着“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话。 就连劝慰的人都在叹息,冤仇难解,报仇是有理有据,但是徒增杀孽也得有个度。 如今的灵海便是她母亲冤仇的延续,也许他不知道在恨什么,但是他已经听从心魔的选择,自顾自的走了下去。 “也许这短暂的亲人欢聚,终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初九神情落寞,作为大姐姐,对于弟弟妹妹,尽心尽力,她怕是最伤心的人了,希望最后的结果,不至于两败俱伤,不至于你死我活。 “出发吧,都小心,灵海谨慎,必然会做好我们已经知晓来龙去脉的准备,到了山门附近便收敛气息,等到山门出现的时候听我的信号。” “好!” 月亮被冬日的寒气竟然,也冷冷的散着光线,将路上照的凄凄惨惨。 几人在雪地上悄无声息的奔袭,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便到了山门附近,这里离阴山二百多里翻两个山头便到,这般望过去,只能看到那位老者居住的树屋,或许这个时候他也在看着这里的动静。 在观望,成败在谁家。 第二百八十五章 兵戎相见 宫鲤与墨崖几人藏在暗处,山门附近如今已经有了人影,凝神看过去,果然就是灵海带着几个灰袍的人在四处寻找。 五行信物摆放的位置是需要推算的极为准确,这样山门出现的时候才能感知到信物的存在。 所以灵海虽然找到了山门但是信物的位置还得放心查找,不过从宫鲤这个角度看过去,灵海真的不愧是个聪明的,他条理清晰,指挥着那些灰衣人在各个地方查看。 因为当初桃源族的长老们也怕有那歪念的人,拿到了信物到村内使坏,便也设了机关。 如果不小心触发到机关,也会被暗器射杀。 眼看着一股黑雾从地底下冒了出来,灵海迅速侧身,从旁边扯过一个灰衣人挡在了身前。 “倒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如果走正道,估计比严柏卿都适合那个位置,杀伐决断,毫不留情。” 宫鲤点点头,看着灵海在月光下的身影,心底发沉。 那双眼如果染上了野心,是哪般光景呢? 他们屏息,收敛气息,见他们已经寻到了三处信物位置,小心的将东西放在上面。 长生泉与外面的泥土本就是一体,只能小心的将石块剥离一部分下来。 灵海推开身边的幽鬼,将石块拿在了手里。 一团紫色的光将那石块包裹,灵海屈指在上面小心的揭了一层石头下来,递给旁边的人,背着手看着他们。 如今已经剩下不到半个时辰,但是他倒也不着急。 有时候看一眼山下,好似在等什么人来,宫鲤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减那里有人影闪动,凑到了墨崖跟前,小心的指着下方,“有人来了。” 其他人是看不到下面那么详细,但是宫鲤却一眼就看到了那些人的装束。 武家人…… 宫鲤揪了一根眼前的草,皱起了眉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武家人的,之前是怀疑过武家人与这幽鬼又牵扯,但是当时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与幽鬼搅合到一起对于武家人来说,怎么分析都是占不到什么好处的。 但是,为什么! 而且,只要武家人出现,那么意味着同事一个阵营的严柏卿必然也知晓一二。 难道说,那天他说的,“如果我做错事,会原谅我么”说的是这个? “别动,看看他们要干什么,你来听。” 原来宫鲤不自觉的竟然站了起来,被墨崖拉下来,在耳边说话。 “哦,好,对不起。” 墨崖没有做声,见她这个样子只是紧了紧手臂,凝神看着下面。 宫鲤闭上眼睛,将五感放开,一直延伸到下面,听到灵海与武家人的对话,来的是武老夫人。 “你们来了。” “东西可有拿到?没有伤人吧。” 灵海冷笑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山,然后看着武老夫人说道:“你们这些人真是奇怪,明明已经做了这些事,可是偏偏就要摆出一副拯救世人的样子,又要帮着我安排这些事情,又要怕我伤到人,怎么?伤到人你还要来与我算账?” “你母亲究竟有多少的怨念,竟然将你教成了这般样子,你这一路上难道是瞎了么,大家对你都是真情实意的,拿东西只是为了开这山门,伤人又做什么!” “别给我提她,一个疯女人。他们真情实意的又怎么样呢,能改变我的命吗?这个身体里头被幽鬼的蛊咒日夜纠缠着,总有一日我得发了疯去杀人,如今去和以后去有什么区别,你没见他们谈论幽鬼的样子么,厌恶鄙夷,若是知道我也会成为那个样子,你以为那些人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的手段你没领教过吗?” 武老夫人摇摇头,”宫鲤断不会如此,她是个心善的人。” “这个世道最是容不下心善的人,我也心善过,如今便是我的下场,我就应该早早地将她杀了,一了百了,倒是可怜灵川,成了替罪羊。' 武老夫人越过他朝山上走去,“我不语争论这些,如今我看你也是听不进去任何劝阻,如何活着全看你自己选择,我只是建议罢了,你不喜欢可以救这样,没人管你。只是我们的交易完成后,若是他日你带着那些幽鬼胡作非为,整个朝廷都不会放过你。时辰快到了,进了山之后,你去找你的东西,我们也会做我们的事情,大家桥归桥,别耍什么花招。” “放心吧,老人家,我也不想浪费那个心思与你缠斗,我只要里面的水。” “随你”。 眼看着罗盘上的影子指向了子时,天上忽然显出月食景象,忽然之间,天地间陷入一片黑暗。 底下有些骚动,灵海大喝一声,“都别动,再有人出声,格杀勿论。” 也就只是这个空档,墨崖揽着宫鲤跃了下去,躲在了一侧。 清风的人也散落在其他地方。 黑暗中传来武老夫人的声音,“令主他们肯定也会来此。” “他们没了信物,定然会去寻找,我也不见了,你不是说那些人真情实意么,难道不去找我?只要时间一过,进了山门,便由不得谁了”。 “真是个蠢人呢。” 随着一道有些妖媚的声音传来,月亮也刚好露出头来,那月光照在山上空无一物。 但是两个人却出现在那石壁之前。 宫鲤看着这人仔细回想,很眼熟,墨崖在耳边提醒说:“是之前叫杨轩入伙的那个男子。” “哦,就是那个骑着蔓藤的人。” 墨崖点点头,看来两个人的关注点确实不在一处,不过…… 好在说的是同一个人。 那人身后挡着一个人,等他侧身让开的时候,宫鲤瞪大了眼睛。 “南无!” 清风等人也凝神看去,原来这个就是宫鲤常说的那个“南无和尚”,只是这人做常服打扮,看起来普通极了。 那一处被月光照的极亮,南无从哪里走出来,沉沉的笑开。 “有你这样一个愚蠢的儿子,我真是觉得颜面扫地,也难怪,你母亲本就是个蠢人,又怎么能教出聪明的儿子呢。” 灵海见他出现后,便全身紧绷,忽然之间动手,凝聚着一道紫光便向着南无打了过去。 那蔓藤男子,抬手一挥挡住了他的袭击,身上倒是被灼伤了一片,不过他也丝毫不在意,只是垂手又站到了南无身后。 “也就是这种小伎俩还算用的好,不然也难把宫鲤丫头和墨崖都骗过去。你们这些人,我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看着你们跑老跑去,我竟然都着急了。” “你这个恶魔,就是你在背后耍阴谋,是你将她逼疯的。” 南无丝毫不在意的走了下来,看也不看一边的灵海,走到了武老夫人面前。 “好久不见了,武夫人。” 武老夫人,顿了顿,然后也冷冷的回道:“竟然不知道阁主大人竟然是幕后之人,真是藏得深沉。” 南无笑道:“哎?我南无可没什么可藏得,是你们这些人眼拙罢了。” 然后转身冲着四下里,大声道:“丫头,来都来了,藏着做什么。山门不过是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你拿着长生泉不打开这门,下一次可就等到六十年后,你确定要放过这个机会吗?” 宫鲤几人对看了一眼,然后从旁边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武老夫人见他们过来倒似不惊不惧的,只有灵海低下了头。 宫鲤走到南无面前,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起伏有些大,声音竟有些哑了。 “恭喜你没死,和尚。” “所以说人与人便是个缘分,从无常抱着你回来的时候,我便算过,你以后渊源颇深,所以这白练是我送与你的见面礼,倒是没想到我们居然还是一场恶缘,终将兵戎相见。” 宫鲤笑了笑,“我倒是觉得这缘分来的好,不然我也不会遇上这么多朋友,亲人,不会有机会做一做这惩恶扬善的好事情。” 南无不语,看着她沉沉的眸子,淡笑了一下。 转头看着墨崖,“长生泉如果是放在安全的地方,那应该是墨崖收起来的,在冥殿的寒玉之地吧。” “是。” “山门开不开,由你来定,我们都有各自的目的,但是机会只有一次,是要今日有个了断,还是他日在寻个机会,也由你们来定。” 最后看了看他们身后清风、明月等人,又接着说道:“我倒是觉得,你们似乎更着急的找到桃源村吧,毕竟一切的源头都在这里,而我,随时恭候大驾。” 墨崖看着月色,又转头看了宫鲤。 宫鲤抓着墨崖的手紧了紧,“开山门。” 第二百八十六章 物是人非 六十年,他们谁都等不了,南无也是抓住了这个痛楚,知道宫鲤他们放不下这次机会,没了桃源村,一直以来答应那些族人的事情便不能达成。 那些等着她寻回村落的人,会是失望吧。 那些已经长眠在底下的父母亲、甚至是祖先也会失望吧…… 山门,必须开。 墨崖的手指收紧,将宫鲤拉到身边紧紧挨着,从怀中将包裹着长生泉的石头拿了出来,那月光好似感受到了里面的泉水,整个石壁上的月影都晃了晃。 “进去之后我们就去寻找控制山门的东西,其它的不要管,不然会被他们牵着走。” 大家对桃源村各有所图,而宫鲤他们只是要在这里安居乐业,所以必须找到控制山门的钥匙。 墨崖将长生泉和那石头放在方位之上,月光大盛。 忽然之间地动山摇,之前严丝合缝的山壁忽然之间从中间裂开。 之前摆放在方位上的信物都飞至半空之中,撞到了一起,发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射向山门之顶,从裂缝之中升起来一处阶梯远远的延伸出去。 南无与那个蔓藤男子率先走了进去,武家人还有灵海也先后进入。 一个时辰的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一半,这些人必须迅速的找到自己要的东西然后再出来,不然控制不住山门,就要被困在里面吗,也许运气好的话,六十年之后还能回来。运气不好的话,在那个山里面便不知道能发生什么事了,或许就在里面长眠。 宫鲤拉住了墨崖的袖子,抬眼望着半空中,“这个东西或许会有用,将它拿下来。” 墨崖飞身而起,将那浮在半空中的东西拿在手中。 光芒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众人围到跟前,所有东西都融到了那只铜镜当中。 “这些东西都是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不要丢了,以后万一还能用到。” “我先收起来,咱们也进去,时间怕是不够。” 几人迅速的进入山门,里面是黑沉沉的台阶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但是站在口上的时候,能感觉到一股风从底下传上来,隐约的宫鲤竟然闻到了一股花香,好闻的很。 宫鲤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清风他们笑道。 “大家准备好了么,也许找不到钥匙,我们就要在这里等六十年呢。” 清风扇着扇子,冷风四起。 “六十年而已,咱们索性便在那里面养老好了,有何惧哉。” 大家都笑了起来,快步走了下去。 “滴答,滴答” 沿途的石壁上渗出了水珠,宫鲤伸手摸了摸,有些温热的感觉,伸出舌头舔舔,有些甜丝丝的。 墨崖转头看到了宫鲤伸着舌头正在舔那水汽,便说道:“你可真有胆子,也不怕中毒。” “你不是说,我这是百毒不侵的体质,我正好查看一下这里的气候。” 曲流走在宫鲤的另一侧,闻言便问道:“那你可有发现什么?” “这里如今怕还是春夏之际,水中又绿色翠竹的味道,而且温柔,甜甜的应该是什么花瓣之类的落入水中的味道。” “真是比狗舌头还灵。” 宫鲤笑了一下,继续往前面走去。 前面有一处雾障,里面翻腾着不知道是什么,宫鲤伸手试探的摸了一下,被里面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给蛰了一下。 “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蜇人。” 将指尖含在嘴里,那细细的痛楚沿着指尖一直蔓延到了手臂,她没声张,只是有些迟疑的看着那团雾气。 说来也奇怪,那团白雾就顺着她伸进去的地方往里面收缩,最后变成一个红色的水滴落在他们前面的地板上。 “轰隆” 地面移动,前面的石桥换了方向,向着另一头蜿蜒而去。 “看来这里还有滴血认请的办法,我们走这边,看看这里的祖先对他的后人有什么指示。” 手上的痛楚还在,宫鲤拉着墨崖的手一起往前走去。 两侧的石壁上蓝盈盈的长的很多小花,将他们要走的通道照亮,往前看去便是蓝幽幽的一条笔直的道路。 “这里真像是冥殿的轮回路,旁边都是曼珠沙华两姐妹种的引路草,让那些投胎的人走过这里去人间投胎。” 宫鲤听着墨崖说,便沉吟道:“难道桃源族的长老也知道冥殿的这一景,特意回来也按照轮回路修建的?” “看来这里的人也不是什么凡人,至少和冥殿是有些交情的人,不然这些引路草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要来的,这些草对那些魂魄不稳的人是极好的,走这条路便可以修补魂魄残缺,看来这里曾经住过半鬼人或者是幽鬼……只有他们才需要走引路草的地方,修护魂魄。” 清风、明月将那草摘下来一串想研究看看这草的神奇之处,但是刚离枝头便瞬间化作灰烬。 “看来我们的族人当年做的事情还真不少,我们这些人都闻所未闻,这一趟估计会让我们重新认识这个村落了。” 墨崖走在前面,沉沉的声音在通道内散开,“百家相争之地,当然是个奇地,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条路确实长的很,但是众人都能感觉到,经过这条路,身上竟然说不出的舒服。 前面有一处石壁,上面画着缠枝的牡丹,看起来像是路的尽头。 几人在周围找机关,宫鲤便站在前面看上面的纹样。 “这里奇怪,缺了一朵牡丹,墨崖你刚刚拿来的东西呢,看看是否可以用在此处?” 墨崖从怀里拿出那铜镜,正面的镜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背后的纹样正是凸起的牡丹纹样。 “放在上面看看如何。” 那圆盘一样的东西,嵌在上面严丝合缝,墨崖用力一按,那石门便向上升了去。前面出现一条向上的通道,走到上面之后,身后的门便合上。 整个石室里面的火一次点亮,众人看着这件装饰的极为雅致的屋子,连连称其。 “这难道就是桃源族的房子么?真是漂亮,你看看这些瓷器,与外面那些好瓷想比都不遑多让。这这绣样活灵活现比阿姐绣的都好。” 清风从书架上拿出来一本医典,啧啧称奇,“本还以为天下元素我已经都读过了,可是你看看这些,全都是疑难杂症,这配方全都是没见过的,真是奇迹呢。” 墨崖看着这屋子里的包罗万象,说道:“这估计就是慧极必伤吧……” 如今看来,桃源村的人,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有了比外界更好的技术,艺术、学问,被传的神奇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这里的人在当时确实显得太过于早慧了。 这些用的,穿的,都精细的很。 而这里也不过就是个寻常人家,很好奇在外面还有什么更大的惊奇…… 随着宫鲤,将桌子上一个小小的玉雕拿起来,整面墙又开始交替变换。 之前上去的石墙如今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上面的那块圆形的东西正好是铜镜的正面,随着对面墙上不断变化的光点,与那铜镜对上。 “咔嚓”一声。 这石室的顶部便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推开了一般向着着两边散开,他们抬头望去看到是棵老树的根部。 “外面有鸟叫声……攀着这棵树上去,可能就是桃源村子里面了。” “等等,我去将那铜镜拿上来。” 宫鲤回身将铜镜扣下来,那石门便慢慢的合上。 墨崖从袖间伸出一道黑色的绸缎,将宫鲤的腰缠住,用力的拉了上去。 “好险,差点被困在里面。” “无事,如果这是门关上,我便将它劈开。” “……” 墨崖果然还是墨崖,万事都别废话,只要刀在手,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第二百八十七章 四季长春 众人顺着老树盘根错节的那枝干爬了上去之后,视野豁然开朗。 外界还是千里冰封的时节,这里确是鸟语花香的美景,众人身上穿着的棉服瞬间开始热了起来,清风的扇子倒是派上了用场,哗啦哗啦扇得的响亮。 这里真的仿若仙境…… 具体说不上来,看起来这花花草草都和外面差不多,但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好似被精心修剪了一般,洋溢着生机。 “这里的植物都长的太好了吧,看起来都不像是真的。” 树上缀着果实,但是众人愣是不敢去吃,确实有些好的过头,真不知道是不是被之前的那些族人使了什么法子, “小野曾说,这里泉水里面有一些不明的东西,人喝了之后会出现幻觉,而且麻木。所以,这些东西暂且不要去碰,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会不会吸收了那些水质,” 天香收回手,没再碰树上开着的一朵朵粉色小花。 几人沿着这林子走了一阵,却还是没有寻到路,“控制山门的东西,可能出现在什么地方,族长的屋子,陵墓或者是族里比较重要的屋子里,现在我们其实连村子都还没有找到,是么……” 宫鲤站在树枝上望着四周,到处都是绿色,辨别不出那里可以走。 “那边有一个向下凹陷的地方会不会是居住的地方?” 墨崖也往那边看了一下,“照现在的速度,我们估计走过去就已经国球半个时辰了。” “那怎么办!” 既不能在这里停着不走,又走的太远了待会儿出不去,那有什么两全的法子。 之前进来的南无等人,丝毫没有踪迹,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梯子改道,所以那些人走到了别的地方呢。 正在原地踟蹰,停着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墨崖快速向声音处掠去,不一会儿拎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宫鲤快步向前,从墨崖的手下扶过南宫野,他还是有些气喘,抚着脖子咳了好几声。 “你怎么来了,初九呢?” “没、没事,我不放心你们进来,便赶过来看看能不能追上。索性进山的法子还没有变化,你们方位错了,再这么走下去估计明年也找不到,那一边都是幻境,根本没有东西的。” 大家舒了口气,差点就一咬牙走下去了。 有了南宫野带路,确实走起来就顺畅了许多。 “这里的东西不要碰,这个地方还没到桃源村里,还在外围。当年幽鬼闯入,整个村子肯定已经荒芜,而这些外围的花草不过是用来迷惑外人的景象。所以说当年必然是有人带了他们进来,不然以这里得天独厚的自然景象,任是谁都不会那么容易找到村子,并且在大家根本毫无防备的时候打进来。” 南宫野说话的时候气虚,但是对那些幽鬼的痛恨,深入骨髓。 他们走的很快,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不让那些人赶到前面,几个人便在林子里穿梭。 这里面天色已经大亮,与外面的时间是对不上的,所以大家更是争抢时间。 “往左第四棵树拐进去。” 身后的树木交错移动,这里是个巨大的阵法。拐过去之后他们才看到了村子的全貌,断壁残垣,杂草丛生,哪里还有世外桃源的景象。 南宫野、清风、明月当下便跪倒在地,这一切与众人脑海中想到的真是完全不同,随处可见的白骨、打破的陶罐、水缸、烧的只剩下一小截的横梁。 这里记录下了当年的罪行。 南宫野磕了几个头之后,带着他们往后山走去。 “那里便是圣池在的地方,汇集着从山上留下来的泉水,开始的时候族长和长老也不知道这些水有问题,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加上流传已久的习俗,每年的清明之际拜祭祖先之前先要用泉水沐浴,所以大家根本就没有怀疑过。” “那族长最后是从谁的身上发现的。” “是从族长女儿的身上,他子嗣艰难,生下一个女儿之后却发现是畸形儿,处理掉之后,又纳了一房女子,结果发现还是那般,便觉得有问题。最后接二连三在族里也出现了这些问题,为了稳定民心只能讲山泉之地封了起来,却因此引发村民的不满。” “族长自己背了黑锅。” 墨崖站在那后山洞口前面,沉沉的说道:“灵海在里面。” 宫鲤知道,他是感知到了幽鬼的气息。但是既然遇上了,怎么也不是他们该退缩的,便率先走了进去。 “小野,你待会儿带着曲清、曲流两人去寻那钥匙,我们要会一会灵海。” “那你们小心,这里面有些暗道你们注意……” 记下了南宫野说的地方,便分头行动,宫鲤与墨崖走在前面,在一个岔口听到了灵海的声音。 “为什么这里没有长生泉水。” “长生泉水早已枯竭,这里已经不是什么圣池之地了。” “你们早就知道!还将我引来这里,武老夫人真是打的好算盘。” 原来是武老夫人与灵海在此处对峙,看来是东窗事发,利益发生了冲突,掐了起来。 宫鲤几人走了进去,正好看到,灵海用剑指着武老夫人,气急败坏。 也许是本身觉得理亏,灵海见到宫鲤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躲闪目光。 看来还知道愧疚,倒也没坏到底。 “这是怎么了,发现和当初谈好的条件不一样,联盟破裂了?” “丫头不必这么出言讽刺,这事确实我们理亏,我们也该陪个不是,但是或许皇上没有同你说,这桃源村的地是划给武家人的,我们来自然是要将这里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给清理了。” 宫鲤倒是有些吃惊,这是什么做法,武家人好端端的武家村不住着来这里与桃源村的人抢什么地皮! “老夫人莫不是搞错了,武家人住在武安村还不够,怎么还做起了夺别人家园的事情来了。” “什么叫夺别人的,你们可知道,这桃源境本就是我们老族共同的居所,只是后来世事变迁,族人之间起了内讧,武安村的人才远走他乡,不停的迁徙。如今我们不过是回到故土,又有什么抢夺之说。” 宫鲤倒是拿不准这话的真假,但是武老夫人她是接触过多次的,她一个长辈着实没理由在这种事情说谎骗人,这种老族的人都极重品性,或许性格怪异,但是也确实做不出那种鸡鸣狗盗不道德的事情来。 “老夫人,我暂且信你,但是如今还剩下不多的时间,如今控制这山门才是正事。” “这个自然,圣池虽然枯竭,但是源头还在,我们还不知道源头处发生什么事情,控制山门的法子便是得这一眼泉水活起来,只有这样山门才能一直开着。” “您可知道源头在何处?” “这里怕是只有墨崖能有这个能力顺流而上,寻到源头了,以常人的脚程是难以跟上的,应该在山的最顶上。” 话音一落,倒是一旁的灵海站出来,看着墨崖说道:“我可以跟的上你,我也一起去。” 墨崖看了他一眼,冷冷的没有说话。 顿了顿说道:“南无在上面?” 灵海抿了抿嘴,最后点点头,“他一定是来上面找什么东西的,我之前瞥见他一直往山顶去了。” “那便走吧,不过我是不会管你死活的,你管好自己。” “好。” 两人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宫鲤等人围在那池子边上,武老夫人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揭开盖子,往那池子里面倒了几滴液体进去。” 原本干枯的池子里,忽然发出了动静。 宫鲤闻到一丝血腥味散开,边刷一下抽出寒刀,指着武老夫人。 “你做了什么!” “把刀放下。” “这个味道是溶洞里面血池的味道,你怎么会……” 武老夫人身形一动,从她身边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手里已经拿着那柄寒刀,从袖子里抽出一块丝绸将刀包起来,递给宫鲤。 “收起来,你那上面有冥殿的气息,寒气太重。至于是什么,你看着便是。” 宫鲤摇了摇唇接过寒刀,转头看着那池子里。 原本空空的池子,从周围的石壁上渗出了血水。 “这是……?” “桃源一族那些死去的人的血液。” 第二百八十八章 血池古藤 几人站在池边,看着里面逐渐上升的血液,头眉头紧皱。 血腥味散开,其中夹着树木的清香,武老夫人一边念念有词,一边伸手从旁边的树上折下来一枝扔到了池子里面。 “哗啦哗啦”搅拌声响起,那一截枯树枝在血水里面浮浮沉沉。 “看着是否熟悉?” “这个是血藤吧,我最初在神女溶洞的时候见过的。” 武老夫人与宫鲤并肩而立同样也看着池子里逐渐好似活了一般的树枝,它开始吸收周围的血液,变得柔软,而且仿若有了生命般在血池里面游走,逐渐生出了枝丫。 “这个池子赋予人新生同样也会让人变成了妖邪,与其说是上苍的责罚,不如说是一代代的族人难以消除的怨念,这些血水是历代桃源族人死前注入的,是人死前的执念。” 宫鲤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在死前往这里滴血。” “血不在这里,在上游。” 那不是墨崖和灵海去的地方? “上游到底有什么东西?南无费这么大的功夫就是要进山去寻那东西。” “我们这些人是去不了的,穿越不了阴阳之界。大概是什么可以起死回生的神物吧,不然怎么能让这里成为一个诡异传奇呢。你说的南无是当朝阁老,天下文人之首,倒是好本事,能用这么个身份将自己隐藏起来。” 宫鲤沉默不语,在南齐的时候看到的南无身影应该就是他来这里见什么同僚之类的吧,怪不得清风当时就说这人面含威仪,原来人家本来就是一个大官。 一朝阁老,也是一品大员,况且统领天下文人,这些酸腐书生最是固执,一旦要是想煽动些事情出来怕是靠武力也拦不住。 口诛笔伐,文人就是这个本事,不费一刀一剑,便能杀人于无形。 再想想当时太后迫于无奈,让严柏卿继承皇位,火急火燎,不也是怕文人闹腾么。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有战事可以打仗,但是文人起事,就不是刀尖能制得住,阁老倒是煞费苦心,抓住了看似不起眼但却至关重要的一环,即便是皇上发难都得担当。况且很快便要开恩科了这个时候,阁老更是不敢妄动。” 宫鲤笑了一下,“也是,毕竟你们都是干大事的,顾全大局。” 武老夫人叹息一声,“丫头,我们族人都很喜欢你,但是这里是武家人的族地,是肯定要回迁的,你如果找到了桃源族的人,也可以让他们回来居住,我们也不是什么霸道的,必须将这里的人赶走,两族比邻,互不干涉你觉得可以么?” 池子里已经吸了半池子血水的树枝,已经长成了一条摇曳的血藤,向着池边的宫鲤窜了过来,她抽出寒刀便将那一截砍断,用袖子将溅在脸上的血渍擦干。 “老夫人,不是我不信你,而是这事没有这么简单,您武家人自成一脉,纪律严明,事事都有个法度,但是桃源族的人经过这么多年的躲躲藏藏,大多数的人都随性惯了,要怎么和你们生活在一处,坏了你们的规矩是不是还要按照你们武家人的族规处置?“ “这个……” “所以老夫人,这件事情再议,我本是带着族人落叶归根来的,如今还要与人抢地盘,说到底也是没想到的,武家人和这桃源村究竟是什么渊源也是口说无凭,这地方也不是严柏卿一句话说划给你就划给你的,我想作为族长还是有权利为族人争上一争的。” 武老夫人点点头,“你说的也有理,毕竟这地方桃源村的人居住了几百年,就连进山门还得给你们手里拿信物。不过就如同你说的容后再议,不要伤了和气。” 天香也在后面,急忙说着“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这个傻丫头,底盘都要被抢走了还和气,去哪里生财,就等着坐在地上生闷气吧。 过了一会儿,另一侧传来南宫野他们的脚步声,宫鲤回头望去,见南宫野沉沉的点头,心理一喜,看来要是拿到了,只是随着他们走过来,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看来是伤的不清。 武老夫人见他们凑在一起要说话,便走到另一边向带来的族人交代。 宫鲤走到南宫野他们身边,小声的询问,“在哪里寻到的。” “是在后面,在族长的陵墓里,里面的守墓兽有些凶狠,受了些伤,不过不要紧,曲清和曲流护着我,倒是比我严重些。” 清风早就将他们身上都检查了一遍,曲流胳膊上被挠了一爪子,曲清不知道是怎么伤的,脸色苍白。 “曲清,暂且不要运气了,这是毒,免得入了心脉。” 天香,将他扶起来,眼圈都发红了,曲清只好一直安慰,宫鲤看着倒是笑了起来。 “小宫鲤,你做什么啊,气疯了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只是在想若是安稳下来,就先给你们将喜事办了吧,瞧你们这个样子,哎呦,我都不好意思。” 天香扶着曲清,与她拌嘴,“我看是你着急了吧,所以急慌慌的要过来安家。” “对啊,就是我着急。” 倒是没想到她答应的爽快,天香只能刮着脸笑她脸皮厚,而宫鲤只是笑笑,看着这血池之上黑漆漆不知道连通到哪里的一个树根。 几人都在下面安静的等着,宫鲤忽然转身朝血池走去,使劲的嗅了一下。 “是水汽,很迅疾。难道是从上面……?” 话音刚落,腰上一紧,寒气袭来,上看不清墨崖的影子,就听他大声的喊道:“马上从这里出去,快点。” 宫鲤被墨崖揽着朝外面冲去,她回头一看,只见一道白光从树根处砸了下来,倾倒在血池里,将里面的血水冲了出去。 滚滚的水流,好似从天上灌了下来,那水珠砸在四周的石壁上,都是一个一个得坑洼,如果是人在那里估计能被咋的血肉模糊。 众人匆匆退出来,站在一处高低,看着那石洞里冲出来的水流顺着山壁流了下去。 武老夫人,看着那活了的水流,双手合十,冲着四方行礼。 “这便是传说中的银河落九天,水流将村子环绕,山门才能被人控制,不然桃源村的入口永远都是虚幻之境,有进无出。” 宫鲤从墨崖怀里挣脱出来,“你怎么了,南无做了什么?” 刚刚墨崖的手臂勒的她腰很用力,让她不得不疑心,南无是不是说了什么话,让墨崖失了方寸。 转眸看向一边和曲清脸色有的一拼的灵海,他眼神闪了闪。 墨崖调整了一下情绪,将手放到宫鲤头顶,摸了摸。 “他没做什么,拿到了想要的东西,离开了。以后见到他,一定要谨慎……我不会让你碰上他的,不会……” 宫鲤一边答应着,但是心底却并不踏实。 墨崖从不会这样,语无伦次,这世上或许唯一能牵动他心思的只有一个人,那边是他的母亲,姬兰玉。 南无和姬兰玉……难道有瓜葛? 第二百八十九章 魂归原主 桃源村是找到了,山门也打开了,但是桃源村的疑点始终还没有答案。 那泉水的源头到底有什么,会不会族人来了之后还会面临着之前的那些问题。 而如今能从那树根到达源头的只有墨崖和灵海,在上面发生了什么,墨崖一直闭口不提,神情冷凝好似经历了什么大事,众人也跟着他惴惴不安。 武老夫人看着墨崖,问道:“令主在源头可查看到了什么,不是我们武家人托大,一些问题还是多些人一同处理为好。” “若想知道,便自己去看。” “这桃源村武家人是一定要回来的,如果可以各退一步,便顺着这一道山,比邻居住,各不打扰。若是不肯那么便又是一场厮杀,这难道是令主想看到的么,如今魏阁主也就是你说的那南无,目的不明,在朝堂上势力非凡,在幽鬼族也是主导着那一部分精英之人,难道你们要凭着半鬼人和那些迟迟不肯露头的野人来与他打一仗么!” “武老夫人,如果是现在武安村被南无带着幽鬼占了,你也是划一块儿地方给他们住着?如果他们不满意,你们还能迁居他处然后把自己的额家园让给他们?” 武老夫人顿了顿,忽然笑开了看着陆名的眼睛说道:“初见时还是个未开化的小姑娘,现在都有了一族之长的气势,好,我便不拦着你做什么,不过也得提醒你,那些躲在山里的桃源村原住民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承认你,甚至会在进入这个地方之后反口咬你。你以为可以带着那些四散的居民回到这里,但是困难绝对不会那么一星半点。” “这个自然,但是我们也不是善类,也不崇尚什么自己的族人就要忍着让着,大家回到这里有多辛苦,谁都心知肚明,若是有那非要惹事生非的必须严惩。” 宫鲤与武老夫人并肩走到山口,南宫野拿着那把可以控制山门的钥匙念念有词,山门开启又关闭,在旁边一颗参天大树旁边升起了一个巨大的石碑,上面写着“桃源境。” 武老夫人点点说道:“桃源境重现世间必定会引来霍乱,你们今日都小心些吧,南无如今应该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许下一步就是自己的另一个计划,他处心积虑的将你们都聚在一处,又引到这里绝对不会那么好心的让你平平安安在这里好好生活的。” “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反正我们几个也没少被他害,如今不也好端端的活着么。” “恩,小心为上,我们便先回去了,至于比邻而居的事,你们在细细琢磨一下吧,族部初立一定会有很多繁杂事,有武家人在一侧或许还能帮忙。” 宫鲤躬身谢过,将武老夫人和几位武家人送出山门。 墨崖看着他们一行人消失后,伸手拉着宫鲤便往村子里面走去,那些房屋都被烧的看不出原貌,还有许多地方能看到烧焦了的尸体。 “将半鬼人招来重建族落吧,及早动手,以防有什么变故。” 宫鲤看他面色冷峻,便收紧了手,问道:“你们今日在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没什么事,只是被南无拿走了一些东西,我们在上面也受限制,那血藤男子身法诡异,在上面活动丝毫不受里面的罡气影响,一人之力抵挡我与灵海,南无借机就将东西带走了,我只能用诛魂刀将上面的路给砍断,所以才有水流直冲而下。” “只有这些?” “不然你以为呢?” 宫鲤看着墨崖黑沉沉的眼神,总觉得里面压抑着什么,不安的晃了晃他的手臂,说道:“我以为你有事情瞒着我,很严重但是你都藏在自己心里,在自己承受着痛苦对吗?为什么不能和我说呢?” “哎,别胡思乱想,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将桃源村重建之后,我们便留在这里,山门关闭将外界的纷纷扰扰阻隔,我希望这里能成为一处净土。” 宫鲤此时更加不安,墨崖如此柔软的样子,对未来充满憧憬时柔和的神情,虽然她也很向往,但是这个时候这番话只能代表着墨崖心里绝对留了事情没说。 两人正站着,清风、明月、曲流几人都走了过来,他们之前将这桃源境内都四处探查了一遍。 清风说道:“这个地方和我认识的几位长辈说的完全一样,只不过如今圣池那边已经被毁了,河水灌入将那池子都淹没了,上面是什么情景我们也不知道,这下那些可以杀死胎儿的水又该如何解释。“ “确实,我们进去的只是其中一个大洞,边上还有上百个分裂的石室,我们以前族内的寻常人是不允许到这里的。” 宫鲤点点头,想着后面的曲流与曲清说到:“你们亲自将族人接过来吧,路上小心,如今南无手中拿着东西,是善是恶我们都不知道,他或许顾不上来管我们,也或许留了一手,早早将大家接过来吧,是打是杀痛快一些。” “小宫鲤如今戾气这么重!” “说让我们的对手每一个是善茬,都是那饿狼,一个不小心机会被叼走。武家人肯定不会这么快离开京都,他们不是要与我们比邻而居么,那就先吊着,等到将那些散居的村名都召回来再一起决定吧,毕竟说句实话,我也有自知之明,武家人若真要强行占了这里我们也反抗不了,所以就拖些时间吧。” 墨崖拍了拍宫鲤的头顶,说道:“没关系,严柏卿虽然答应将这里划给武家人,但是肯定也嘱咐他们不得对你们族人出手,所以在这件事上各退一步就好。” 洞里细想一番,确实有理,若不是严柏卿的命令恐怕一武家人的做事风格绝不会这么简单的就妥协。 曲流与曲清听宫鲤说完便启程,回到那山谷之中袋这族人到桃源境来,清风与南宫野便到后山找之前的桃源族人商议迁村的事宜,而明月这留下来于宫鲤等人写信给流散在各处的族人去信。 其中也有夭桃,无双老夫人,渡魂族的几位长老,将桃源境的回归散播开来,这样一方面要昭告天下,更多是不希望步前人后尘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及被灭了族。 如今大肆的宣扬开来,至少各方的势力会相互制衡,猜疑,观望他们会衡量如今桃源境的实力,不会贸然出手,当然将武家人要与桃源村分而共居的消息也放开,起码那些想动手的人也要掂量是不是要与整个武家人为敌。 墨崖看着宫鲤写给祭灵族莫长老的信,笑道:“莫长老肯定猜的出你的心思,这还没给人家腾地方倒是先拉出来当挡箭牌。” 宫鲤吹了吹书信说道:“反正如今也不是要面子的时候,先活下来再说吧。” “恩,先活着要紧。” 墨崖低喃了一句,便继续磨墨,宫鲤侧头看着他低垂的眉眼,拿着笔的手顿了顿,终究是没有多问,继续提笔写信。 “夭桃亲启,桃源境已经寻得,尚在重建,你若是闲来无事便北上来与我们一同住,这里也缺个圣女……”。后面又絮絮叨叨的写了些没什么意义的话,宫鲤笑着将书信交给清风,嘱咐道:“这些信尽快都送出去吧,这样进五六日便能收到他们的回音。等半鬼人来了以后先给这里的先民入土为安。” 清风将书信都收到怀里,看着门外的断壁残垣,说道:“这些人就这么在废墟上度过上百年,如今终于可以入土为安。” 是啊,希望这一次是最后的一次劫难。 第二百九十章 桃源重建 其实宫鲤与墨崖几人的行踪一直都颇受关注,他们在桃源境的举动老早就有人知晓,再加上他们大张旗鼓的往各个家族送信,更是闹了个满城风雨。 严柏卿听着阿七说宫鲤给各族写信,搁下手中的折子笑着揉了揉额头说道:“墨崖也真是由着她,大抵是不怕她闹出什么事来。” 阿七也笑了一笑说道:“我倒是觉得此举聪明。” “哦?说来听听。” “他们回到桃源境想来是不会如此顺利,武老夫人不是说了么,魏阁老便是那位南无,正是一路上用尽阴谋要害了宫鲤的人,他们如今根本就不是魏阁老的对手,如今这么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桃源境已经大开山门,其实也是想让魏阁老投鼠忌器。” 严柏卿笑道:“确实有理,她倒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这么一搅合,桃源境便露在了世人眼前,肯定会引来各方的势力暗中观察,这样一来便不会出现之前秘密屠杀的情况,倒也算是兵行险招。” “宫鲤以前就常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她自然是不怕将这些事情抖搂出去的。” “就她歪理最多了……” 遥在桃源村的宫鲤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墨崖见状移了一下位置将后面的风挡住,宫鲤揉了揉鼻子冲着他感激的笑笑。 “大概是有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并没有生病。” “嗯,山口冷风比较重,再坚持一会儿,他们应该快到了。” 宫鲤点点头,停止了要被眼神坚定的看着山门下面那条小路,曲流与清来信说是已经走到了森林边缘,清风与天香已经去接了。 希望这一次他们到了这里以后便不用再辛苦的四处奔袭。 “他们到了!” 墨崖笑笑,由着宫鲤快步跑了一下去,自己则慢步往下走去。 老远便看到了半鬼人的长老、曲清他们带着有五十多族人走了过来。 “见过宫族长。” “长老你快别笑话我了,族长这个不过就是名头,以后还得仰仗你们呢,只是希望这里能为大家提供一个居所,希望这里能保护大家不再受灾祸的伤害,我们从此就是一家人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族长连同曲流、曲清等人都齐齐跪下,陆名没有退避直挺挺的站着,她知道这个时候要拿出威仪来,不是为了享受这份朝拜,而是要让这些乡民知道,从此以后这里便是他们的依仗,不会再有人赶来侵扰。 墨崖一直站在宫鲤身后,看着她已经抽高的身体,笔直的身姿,欣慰的笑了起来。 这个小小的身躯里装的力量温和而又柔韧,墨崖终于释然,他一定要守护,他相信即便是他的母亲在世,也会守护这个女孩。 “各位请起,只要进了山门从此以后就会被桃源境保护,村子里如今还留存着之前战乱留下来的痕迹,我们一起将它们都清理了,让之前的先民入土为安,他们用灵力守护着这座山林,应该享受我们的祭拜。” “恩,应该的,我们以前四处奔波如今终于能安定下来实属不易,不管以后这里遇到什么,半鬼人都会与村民一起共进退。” 墨崖走上前说道:“覆巢而下无完卵,以前的桃源境发生的祸事不见得以后就不会出现,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诛魂令主也一定倾力相帮,我也代表驱鬼族在此承诺只要以后半鬼人能安分守己,便不会再追究。” 底下的半鬼人听到后都在底下小声的对话,这是墨崖又一次当着所有的族人承诺,作为一族之和诛魂令主双重身份的墨崖说了此话,其实要比宫鲤的承诺更加的有力。 那位长老很是开心的谢过墨崖,便领着大家往山门内走去。 石门合上,将外界的寒风挡住,也暂时隔断了外面的窥视。 接下来便是为先民安葬,之前因为只有他们几个人无法为上千的村民安葬,这次半鬼人进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重新修葺被烧毁的建筑,还有桥梁。 南宫野按照自己的记忆,将有些地方的河流疏通,整个村落渐渐的开始恢复本来的面貌。 “今日便是我们桃源族以后的祭祖之日,先民虽然身死但是他们的灵魂会一直守护这里的山林,请大家随我一同祭拜。” “是,族长。” 桃源族与许多老祖一样是有族人坟冢的,整片土地上都埋葬着祖祖辈辈的尸骨。 南宫野指着远处说道:“这里是历代族长的位置,只是上一任族长为救村民而死,不知道尸骨在哪处?也就是你的父母亲。” 宫鲤笑笑,说道:“放心,我知道他们在哪里,已经去信誉渡魂族的族长说了此事,他们会派人送回来,到时候我会亲自主持下葬,落叶归根,我总算没有食言。” “恭喜!” “谢谢,只是巫师寨还有一部分村民的尸骨,也只能委屈他们在那里先待一段时间了,桃源村才刚刚恢复,是在不合适消耗人力进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墨崖闻言也点头说道:“被我用结界挡在里面的幽鬼不出十日必然会出来,我即便是再次封印也支撑不了多久。” “不知道之前的原住民会不会同意回来,你们之前回来的时候,那位长老只是说了个时机未到么?” 到底什么是时机,如今山门也开了,村子里也重建了,他们到底要什么时候回来真想一份力都不出,等到所有人都忙乎完了才回来享受那种得天独厚的优越感? 那位住在大树顶上的长老,目光所及之处便是这处山门,以他的能力对于周边的动静肯定了若指掌,不会看不到半鬼人已经进了村落,不会看不到外面来来回回陆续从外面回到村子里的那些散落的村民。 那么他说的那个时机到底是什么? 他难道就不能带着村民回到村落与所有的人一起共进退? 这个时候宫鲤内心多少是有些埋怨的,既然村子已经开始重建,为何不在这个时候回来让所有的人一起努力,本就是拼凑到一起的村民,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回来与大家一起相处。 南宫野也皱起了眉头说道:“没错,他就是说还没有到要回来的时机,说是还有一劫没有过去。” “一劫,不用想都知道是南无,他从离开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散出来,肯定是憋了什么坏招,反正我的想法就是有去无回,只要他再敢进来便与他不死不休。半鬼人都是布阵高手,如今村子的各个角落都经过严格的计算,幽鬼来了有什么好怕。” “阵法确实精妙,不过他们的守护者那条白龙最好还是放到圣池之中,只有那里的灵气最为充盈,适合她。” “可是那里被墨崖砍断,可还能恢复?” 墨崖神情有些不好看,抬眼望着圣池方向说道:“那里面虽然是圣池但是邪气却不少,所谓天上的来的水,不过就是被降了毒咒的普通山泉,要想重新挖开,还是先想办法将那里的毒咒解除吧。” “毒咒?你是如何知道的?” “南无说的,这个他不必说谎,而且水也确实有问题,夭桃不是要来了么,到时候问问她吧,这些老族的恩怨他应该有去调查过。” 宫鲤点点头,一切的霍乱其源头来是得从这些族与族之间最初留下来的仇怨中寻找。 也许仇解了,毒就也散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家族旧怨 在村子中间有一道不是很高的山岭,两边的村民还可以看到彼此,中间有一道挖好的山洞,可以自由的穿行。 宫鲤与墨崖还有清风在通道两边研究了许久,确定这上面没有什么机关暗道之类的,才让半鬼人还有族人往那边走。 宫鲤他们在另一边找到了之前族人议事的一处大房子,南宫野在里面走了一圈说道:“原来这里面是这幅样子,果然都是用钢铁铸造的,那么大的火也没伤了分毫,这里以前是不允许普通的村民进入的,都是族长u长老议事或者要举行什么仪式的时候,才能进去几个人,我那时候还小的很直到进了阴兵营内都只是趴在那山岭上偷偷的往这边看过,真是不知道里面的样子。” “桃源村不是被誉为人间仙境么,人们彼此犹如一家,不分你我,原来也是一个如此看重等级的地方。” 后面有个刚刚回来的村民,笑着说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桃源境本就是个普通的村落,可能确实是风景比较秀丽,大家不怎么参与世俗争端,但是与许多老族是一样的也会有高低之分,岭的那边是一些有法力的村人,他们因为会保护这个村落,所以地位要比我们这些普通人高。” 南宫野也说道:“那一次屠杀之后,全族所有的有法力的村民都倾巢而出,分几个不同的方向逃出村子。” 宫鲤看着这个地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论是幽鬼还是其他什么人来这里屠村,为什么连一个人的尸体都没有找到,为什么这里只有桃源村村民的尸首?” 几个人面面相觑,同时皱了眉头,之前他们只顾着将那些先民埋葬,根本就没有想这些。 为什么这个村子里一个外来入侵的人都没有找到? 论实力桃源境也有自己的守护民,有阴兵,双方在打斗的过程中,对方不可能连一个死去的人都没有吧……那尸体在哪里? 墨崖闻言说道:“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里不是被人侵入屠村,而是村民发疯自相残杀。” “不可能,当时后面全是那些冒着黑烟的家伙,若不是护卫队的保护,我们可能就都被杀死了。” 那几位村民连连否定,但是这个现象又无法解释。 宫鲤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墨崖的手说道:“你还记得当时在巫师寨的时候吧,那些邪气忽然之间窜出来将村民吞噬,然后他们便接二连三的开始攻击自己的邻里,会不会当时在桃源村内也发生了这样的事呢?” “有可能,只不过当时这里有什么力量将那些邪气都净化了,所以我们才看到那些烧焦了的尸体,不然以幽鬼邪气的力量,人的肉体凡胎很容易就会被烧的尸骨无存。” “也就是说,这世界上还是有一种力量可以与幽鬼之气相抗衡,可以杀死他们!” 墨崖却看着圣池那个方向皱起了眉头,沉沉的吐出一个“是”字,而同时握着宫鲤的手也收紧了。 天香一路跑过来,指着另一边说道:“夭桃她们来了。” 终于来了,说实话倒是有些想那个神神叨叨的夭桃了,当下松开墨崖的手便和天香往那边跑去,裙角一闪离开山道的另一边。 南宫野见宫鲤走后,走到墨崖跟前问道:“令主那一日在上面看到了什么?我以前就听师傅说过,圣池之上有一股力量一直保护着桃源境,也蛰伏这一只恶魔诅咒着桃源境,你当日砍断圣池链接天顶的阶梯是不是看到了那恶魔。” “是,你想知道是什么?” “可以么?” “可以,所谓的恶魔不过就是你们先祖的诅咒罢了,因为天顶之处的阴阳之力失衡所以逐渐生成咒毒顺着水流进入圣池,再渗入土壤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里就成了一个邪气笼罩之地,之所以后来还能坚持的存活便是因为上面同时还存在一股保护的力量。” “那是……?” “驱鬼族的力量,是我母亲的先祖留下来的,她化了尸骨在上面种了一大片的花木,来净化水中的毒气。” 南宫野皱眉想了想便问道:“南无拿走了,驱鬼族的东西是么?” “嗯,他的目的一直都是那个东西。” 跑出去的宫鲤大概是发现墨崖没有跟上,又跑回来探头看着他们两个说道:“怎么还不走,快点!” 说完便过来拉住墨崖的手,拉着他快步往前走。 夭桃带着她的一群白衣飘飘的侍女进了这桃源境倒是将这里衬的更有仙气,也让这里的年轻男子们有了朝气,他们看着这些漂亮的女子都偷偷的瞄了过来。 夭桃笑着将宫鲤揽在怀里,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消瘦了些,要保重身体。” 宫鲤刚刚环保夭桃的时候发现她才叫消瘦,整个腰身好似只剩下了皮包骨,知道上又一次她便大伤元气,便也忍住了没提此时,反而笑着拉起了衣袖,说道:“怎么会,你看我这身上的肉结实了许多呢。” 夭桃伸手将她的衣袖拉下来,点点她的额头,说道:“什么时候就长大了,这般风风火火,小心令主哪日就不要你了。” “怎么会,他才不敢呢。” 墨崖伸手在她的头顶拍了拍,笑道:“是,族长大人,在下不敢。” 这话一出,夭桃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便笑了起来,她确实是没想到墨崖对宫鲤如此包容,心中很是欣慰。 或许在她离开之后,墨崖真的可以一直守护着她,守护着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村子。 宫鲤为夭桃安排的房子比较靠近山岭,那里有一间大房子,还有个可以种植花草的院子,她可以在闲暇时打理一些花草,也算是个打发时间的事情。 “这里你便与你的侍女一起住吧,前前后后正好有十几间,相互有个照应。” 夭桃点点头,然后指了指身侧的一位姑娘说道:“这位是七娘,你们日后有事都可以找她,那些姑娘们也不是什么侍女,都是些孤苦伶仃的人,暂且就当是我的孩子们吧,也不用如何特别的对待,给她们寻一些粗布衣衫,以后便在这里生活,别弄的这么奇奇怪怪。” 那些姑娘们听了都躬身谢礼,称呼夭桃为姑姑。 而宫鲤倒是觉得这以后村子里也不用愁繁衍生息的事了,姑娘小伙如此出彩,以后定时欣欣向荣。 兀自开心的笑了一会儿,宫鲤上前拉着夭桃的手出了房门,七娘便领着那些女子开始收拾屋子。 “说吧,这里也没什么人了。” “夭桃,你可知道如何清除咒毒?” “咒毒?这东西凶狠异常,会依附在一个地方千万年,世世代代都难以消散,除非能将施咒的那个人诛杀,否则这里的咒毒便不会消散。你在这里发现了咒毒?” 墨崖上前一步说道:“是,这种毒不是以我的诛魂刀能解决的,我也只能是将它暂且阻断,但是时间常了它还是会蔓延开来。” 夭桃看着圣池方向说道:“当年我确实对各族之间的纷争偷偷的调查过,其中的一些纠葛或许可以帮上忙。” “请讲。” “当年桃源族其实并没有退居此处不问世事,而是属于一个还算是活跃的部族,据说还曾经与祭灵族的联姻,当时的祭灵族也不是现在的情形,而是两个相邻的家族,一为祭司,二为灵祭,后来合二为一才成了祭灵,这些事一直都是密而不传的,我也是花了好些的经历才将这些消息挖出来。” 墨崖看着她,说道:“看来上天让你活到现在确实是有理由的,不然这些秘密就永远的消失不见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诡异失踪 墨崖说的话确实无礼但是夭桃也并没有怪罪,反而是点点头笑道:“我确实该死,不过还有事情没做完所以这条命老天如今还不会收回去,不过令主请放心,我种下的冤孽会偿还的。” 宫鲤咬咬唇没有说话,转头看向墨崖。 “这个冥殿自有阴律司的人来判你的功过,我自然不管你是不是什么时候该死。” 宫鲤咳嗽一声,将这气氛打破,说道:“什么死不死的,任凭谁都会死,现在争论这个做什么。夭桃你来说说当年究竟是什么恩怨,我们也好对症下药,找到这个咒毒的源头,不然即便这里住满了村民,依旧还是会延续先民的悲苦,我将他们都回来反倒做了坏事。” 夭桃伸手拍了拍宫鲤的肩膀,说道:“放心没人会埋怨你的,他们在外四处飘零还不如回到这里老死在乡,你可能不知道那种如浮萍般的感觉,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却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人来坟前上一柱香,一捧黄土一口薄棺。” 墨崖沉沉出声说道:“这些以后再说。” 夭桃见墨崖已经不耐烦,抿了抿唇说道:“之前我说过桃源族和祭灵族老族的一些关系,桃源族当时与朝廷的关系是很好地,族里的祭司甚至会被请入宫廷做法事,就连御用的巫师都要给三分颜面,所以那个时候也是辉煌的很。” “那后来怎么会与祭灵族产生纠葛呢?” “不急,你听我说,祭灵族的老族不是有祭司和灵祭两部分么,灵祭族人稀少,但是很低调皇室请了几次他们都以各种的缘由推脱了。想必当时是触怒了皇帝吧,所以朝廷对灵祭族虽然看似还尊重但是出了很多的政策来限制这个族群。” 宫鲤说道:“是不是桃源族不希望哟其他的族部超过自己所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当然,只有权益纷争才最能毁灭人性,桃源族倒是没出手攻击灵祭而是拉近彼此的距离,将族长的女儿嫁入灵祭族,来稳固两族的关系,但是大家都是聪明人怎么会轻易的相信这是什么示好的举动,那位女子嫁过去之后过的是什么生活没人见过,但当时有传言出来,那位女子是生生被折磨致死,死的时候天降红雨,哀怨之声绕着山顶回荡。” “你是说这里的咒毒是那女子的?” “不止……,桃源族嫁过去的女子,至少有上百人,他们最后都被葬到一座山上,后来灵祭与桃源族决裂曾经厮杀半月之久,后来桃源族便关了山门,而灵祭一族被祭司族吞并,就成了现在的祭灵族。” 宫鲤皱了眉头,看着墨崖说道:“那要如何才能解了这些女子的怨愤,那是对自己族人的怨恨,失望,我们能做什么才能平息他们的怒气啊。” “这个我去查,冥殿大概会记录这一次厮杀,或许会有一些消息,我很快就会回来,也就两个时辰。你们不要开山门,也不要出去,任何事情都要与清风他们商议,答应我。” “好好好,我现在哪里敢自作主张,现在关系到的是好几百人的性命,我会很小心的。” 墨崖点点头,离开桃源境往冥殿赶去。 看着他的背影,宫鲤喃喃道:“到底是有什么事在瞒我?” 夭桃正站在她的身侧,闻言便说道:“他不愿意说,肯定是那件事如果你知道就会中日不开心,惶惶不安。令主这人看似冷清但心思却极为细腻,既然将你当做自己人就会事事为你考虑,所以这事必定对你有极大的伤害,所以你又何必自扰。” 宫鲤点点头,这个道理她自然也知道,但是这种脚不沾地的感觉实在令人不安,就好似头顶一直悬着一把刀,随时都会掉下来,但是她甚至都不知道那把刀离头顶还有多少距离。 叹息一声,将山门关闭,与夭桃一起往回走去。 “宫鲤如果我死了,可以将我与你爷爷葬在一处么?” 宫鲤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湿润了些,点点头道:“当然,不过你的脚步要快,如今爷爷已经入了轮回,现在或许都已经转世,你得快些走才能追上他。” “谢谢,难得你没说一些令人愁苦的话。” “我早就说了,人都会死,只是时间迟早,你这一生坏事做尽,但也没少行善,该爱的也爱过了,该恨的恨过了,这一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也没什么遗憾,临死的时候还能遇上我,也算是值了。” 夭桃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也可爱了许多,宫鲤随着她一起笑着。过了一阵,到了夭桃那屋子的门口,宫鲤说道:“就在这里安心的住下吧,剩下的生活我也可以照顾你。” “我哪里需要你照顾,你还是……什么人!” 宫鲤本是与夭桃对面而站,正说这话便见夭桃忽然变了脸色,从怀中抽出了一把软剑便朝着她的身后刺去,而宫鲤也能感觉到身后有股熟悉的味道靠近,猛然转头,就看到那位血藤男子笑起来的眉眼,就是那个“秋生”。 “走吧,小美人,该做的你也都做了,可以跟我走了吧。” 后背心被刺了一下,瞬间整个身体便成了麻木的状态,宫鲤睁大眼睛本想说话,却发现舌头都不听使唤,眼睁睁的看着夭桃被秋生的血藤刺穿了胸口。 眼泪滑了下来,夭桃的身上被血藤刺了好些血窟窿,耳边的秋生阴沉沉的笑着,清风他们已经听到了响动跑了过来。 陆名只能迟缓的眨巴眼睛,明明想告诉他们赶紧先离开,不要过来却无法…… “怎么样,看到伙伴死去很伤心吧,夭桃讲完了故事也该走了,你不是也说了么,她坏事做尽该下地狱了。是不是恨我,不过没关系那么多的人恨我多你一个也不多,走吧,去看看墨崖到底是瞒了你什么事情。” 说完便将那蔓藤冲着清风等人刺去,同时将蔓藤将他们两人紧紧包裹一阵黑暗袭来,宫鲤便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鼻尖是那股血腥与木头的香气,令人昏昏欲睡,宫鲤感觉到自己好似睡了好久,又回到了海岛,回到了那个神女溶洞,那是一切悲剧开始的地方,不过好在遇上了墨崖,让她晦暗的日子里有了寄托。 “梦到了什么?” 宫鲤听到这个声音后,猛然睁开眼,看到那个秋生正一脸笑意的附身看着她。 “梦到了墨崖?即便这些苦难让你痛苦难当,一想到他还是让你放松警惕,是吧。” “你到底要做什么?” 秋生眼睛闪了闪,又向她靠近了些,一双眼睛沉沉的看着她,说道:“他有什么好,你要选择他。” “不用告诉你。” 他笑了一下,伸手在宫鲤的脸上抚了一下,说道:“你不记得我了,一点都不记得。” 宫鲤皱眉看着秋生,脑子里细想着他的样子,可是脑子里丝毫没有这个人的印记,什么时候见过? “你爷爷好手段,他抹掉了我的存在,然后你就喜欢上了别人,宫鲤这个味道你当时就说很喜欢,我才一直留着的。” “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 秋生收回手,站直身,又笑了一下,说道:“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想起来。” 宫鲤全身只有眼睛可以动,就见秋生从腰间取了一个很小的匕首,在自己的手心划了一道,捏开她的嘴巴,那股带着木头香气的血液顺着她的喉咙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这血就相似一把火,迅速的沿着经络灼烧。 “丫头你好,我叫秋生,我是秋天生的。” “我是……鱼生的,我叫宫鲤。” 宫鲤轰轰想,脑子里出现一个画面,河岸边的大石头上蹲着小小的她,从水底下冒出了一个湿哒哒的人,他笑着趴在石头上冲着她说话,那人就是秋生。 她们竟然真的相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儿时回忆 宫鲤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和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秋生还有渊源,脑子里忽然涌入他们相处的记忆,头很却能感受到当时对这个小哥哥的喜欢,一起在水边玩耍,一起爬树,被秋生扛在肩上摘果子,被他拉着手在地上划拉着写字,还有自己摇头晃脑的背书的场景。 身子被秋生揽住,背上是轻轻的拍打,秋生的声音沉沉的响起。 他的声音温和,不同于墨崖的低沉,而是像一股和煦的暖风。 “你怎么就忘了我呢,我只是受伤了,再去寻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将我一干二净,看着我的时候也如同陌生一般警惕的瞪着我,然后快步的跑开,那个刘知南就会将你挡在身后……他算什么!” 宫鲤听了这句话后,看着秋生说道:“当初那血池里面,是你做了手脚?” “是啊,不然他那个脆弱的身体早就烂了,我会让他的魂魄留在血池里面守护着那里的荷花,那可是我花了好些心思才种好的。” “那只白骨和红衣?” “他们是自找的,那只白骨的主人早就尸身碎裂,红衣坠入魔道一直守着他想为他造个肉身,我告诉她只要琉璃千叶莲成熟,寻一个男子喂他吃了花叶,再将白骨中他的魂魄引入那人身体之中,便可以复活。” 宫鲤重重的呼了口气,然后看着她说道:“你骗她。” “我只是说了我的猜想,是她选择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起死回身一说呢,只怪她太傻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变得这么坏!” 秋生收起笑容,伸手抬起宫鲤的脸,看着她琉璃般的眼睛说道:“我从来就不是好人,从一出生就是个杀人狂魔,本来我是想一直守着你的,可是他们都不同意,都在反对将我关起来,等我好不容易爬出了那个牢笼的时候,你已经将我忘得彻彻底底,凭什么!我该去恨谁,你说我要恨谁才能解了这心头怒火!” “你现在助纣为虐又能有什么下场,南无终有一日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凭你么?傻瓜。” “就凭我,如果我死了还有墨崖,还有清风、明月,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他,终有一日他要受到惩罚。他操纵着这个天下,搅乱局势所有的人都爱他的局里苦苦求生,他又凭什么,凭什么让我们不要反抗,你今日将我掳来想必也不是来叙旧的吧,他到底想拿我来干什么!” 秋生松开牵制着宫鲤下颌的手,苦笑了一下,说道:“你果然没有小时候好玩了,变聪明了,也锐利了许多。南无要你来大概就是牵制墨崖,我们虽然合作却也不是毫无秘密,他在做什么我不管,我目的只有一个回了现在的朝堂,我要让这个天下大乱,他们当年毁了我的族人,便也要享受这个后果。” 宫鲤的上半身恢复了一些知觉,挣扎着坐起来,说道:“你难道是灵祭族人?” “你知道灵祭?对了,夭桃那个妖婆已经与你说了,灵祭,一个明晃晃悲剧,皇朝利用桃源族试图控制灵祭,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灵祭山上到处都是黄金玉石,是一处风水宝地,所以他们眼馋,所以要想尽了办法要将这座山据为己有。全部都死了,那些从桃源村过来的女子生了孩子以后就会被送到山上的洞窟,我的母亲也是……” “你的母亲也是桃源族人?” “是啊,说起来我们还是半个同族呢,只是可惜了,灵祭对桃源族的恨从生下来就渗透到了血脉之中,只是很可惜,灵祭终究势单力薄,死在了这些人的手中,我们可以操纵植物,所以他们害怕了……” 宫鲤听着秋生说话,大概是知道了他说的“他们”就是指着当时的皇帝,那个时候皇帝试图控制那些矿藏。 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之前万人坑一代不就是个矿山么,里面的人也都避而不出,所以才会使得那里成为一个三不管地带,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甚至是无双城外的那座鬼山,不也是太后授意开采的么,山里面出现镇魂幡私藏大量的魂魄,这些事虽然被那位张主事背了黑锅,但是明眼人都是在到就是朝廷在搞鬼。一年年的战火不断,可是太后一派却过着奢侈的生活,结党营私,养活着私家军队,那些钱是哪里来的? 不就是从这里矿山中捞的么,不然老百姓的身上才有几两血肉,撑得住他们这么吸食。 宫鲤沉默了一会儿,将心绪稳定下来,默念了几遍静心咒,长长呼了一口气,说道:“南无答应了你什么,待他掌握大权后给你们灵祭恢复号?还是到时候由得你们肆意妄为在天下捣乱。” “他说将推翻如今的朝政,龙脉从此断裂。” “你还真是幼稚的很,龙脉如果断了他夺权做什么!他不就是想借着你的力量将那些看不过眼的人铲除,将皇权拿在手里,那个时候他难道会放过你?你真以为这个天下回有群龙无首的一天么,到时候你只不过是为皇朝又选了一个好争权了罢了……” 宫鲤话音一落,便传来一阵拍掌的声音。 “丫头,如今长了一张厉害的嘴巴,说的头头是道。” 然后南无穿着一身道服,光着头走了出来,秋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站到宫鲤的身侧。 南无也瞥了他一眼,但是没有多说什么,在那间石室里面转了一圈,说道:“真是许久未见,你不但长高了,心眼儿也多了,看来墨崖将你养的很不错。” 宫鲤看着他,一样的容貌,可是如今这人却是权倾朝野的魏阁老,是控制着整个幽鬼的幕后黑手。 “与其说我是被养的好,不如说是你的这局设的好,一步步一环环,能到现在我还活着已经不简单了,当然得事事留个心眼儿,怎么这次将我掳过来做什么,又是为了你的什么阴谋诡计。” “你这么聪明不如想想看,依你现在的体质我还能用来做什么,又是墨崖苦苦的瞒着的是到底是什么?来,猜猜看!” 南无坐到宫鲤跟前,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嘴角挂起一个慈爱的笑容,如果不是这个场景她倒是要怀疑这是让人感动的相认。 宫鲤垂下眼帘,看着剩下这块冷硬的石块,忽然想起来,这个不就是墨崖说的寒玉么,用来给人固魂的。霍然抬头看着南无,难道他想将自己体内的那一份属于姬兰玉的魂魄拿走? “怎么想到了什么?” “你和姬兰玉什么关系!” 南无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摸了摸宫鲤的头顶说道:“这份儿聪明劲儿倒是像兰玉的小时候,可惜了她这个人命不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最后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你用的魂魄不是想复活她吧。” “不然呢,你以为我会让你活到现在?缕缕坏我好事!” 宫鲤见他忽然变脸,才松了口气,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阴狠绝情,不过反倒是让她安心了,终于扯掉那个虚伪的面具,正常的对话。所以整个人也清醒了几分,暗自催动那股力量沿着经络游走,争取一线生机。 一边还是同南无说话,“看来之前我能找到那几缕残魂的主人,还是你的功劳。” “有自知之明就好,那几缕被你爷爷不知道从什么鬼地方招来的魂魄倒是牵制住了你体内的兰玉魂魄,看来他一早就对我有提防之心,见我招来一缕便又强行为你安了其他的,那个时候估计就是怕我用你的身体做什么坏事。不过无碍,反正我也有其他办法将兰玉的魂魄剥离出来。” “让我寻找到其他的主人,魂魄安息,最后再留一股她的魂魄,然后呢,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说了么,我要复活她,让她重新看到这个世界,让她知道我比那个信武的废物更爱她,我们要在一起,这天下我将与她共享。” 难道这世间真有复活之法?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为情所困 宫鲤面上冷静,实则内心却大为震动,一直以来她甚至是墨崖都在猜测南无之所以做这些事情无非就是要把持这天下的大权,享受着操纵芸芸众生的快感,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对姬兰玉的执念。 他能留着宫鲤的命走到现在就是要将她体内的魂魄抽出来,然后复活心爱的女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会怎么样,是成为一个缺了魂魄的痴傻之人,还是会因为魂魄碎裂而陷入沉睡的活死人. 不管是哪一种,大抵都没什么好下场。 宫鲤侧目去看旁边双手抱胸的秋生,他也是一脸的惊奇,似乎同样没想到南无竟然有这个心思。 便说道:“当初你承诺过的,不许伤害宫鲤性命,如今将我们这些人都利用完了,是打算卸磨杀驴么?要知道我们整个灵祭的族魂,还有幽鬼你还没有掌握在手里。” 南无冷笑一声,抬手摩挲着指尖的一个玉扳指,说道:“秋生啊,没曾想你真是个痴情种,在背后偷偷摸摸的看了这么多年不敢出面,这丫头对那墨崖死心塌地你还这么蠢做什么,她不死也不会喜欢你。” “这个不需要你来多嘴,我不许你伤她。” “放心,我要他她的命做什么,不过就是给兰玉装着魂魄而已,抽魂只是让姬兰玉的魂魄从她的身体中出来罢了,她还是自己又不会死,只是有可能会忘记以前的事,我倒是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几回,让她忘记墨崖和那些朋友只全身心的信赖你不好么?你仔细想想,我先去准备,明日子时我们便要在武家人的阴河之中举行仪式,你那边的人都安排妥当了么?” 秋生走到南无身前,说道:“如果是之前我倒是能信念会为我们这些人谋取些什么,可是现在,你不过也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虫,这样的人只会被个人情绪蒙蔽眼目,如何信你!” 南无冷笑,他当然是不怕秋生的威胁,当下从怀中拿出一个银色的令牌说道:“信不信可由不得你,你以为我只有你们两拨人马?别傻了,我堂堂阁主,权利财力有的是,你们那灵祭山当年挖不出来的东西,我早就秘密开矿,还有安葬你们那些个族人的山洞,你以为藏得很严实么?” “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提醒你,如果不听话乱来,我一声令下,就炸平你们灵祭山,让数千先祖的亡魂无处安放,让他们的怨气永世都得不到安抚,生生世世在废墟上徘徊,就像万人坑一样成为一处鬼地,将亡人魂魄都困在那里。” 宫鲤看着短短功夫便被南无抓住命脉的秋生心中也不免焦急,看来这秋生不仅仅是为了要报复这朝堂,而是他一直被南无威胁着。 “南无,你有什么能耐让姬兰玉起死回身,她都死了一百多年,身子都成了白骨,你拿什么复活她。” “你难道不知道么?姬兰玉的尸身本来就在我的手上,我怎么可能会让她腐烂,让她变成一堆白骨,她还是以前的样子美丽优雅。” 宫鲤浑身一寒,看着南无有些偏执的神情,担心他激动起来就会走火入魔,好在他靠近寒玉床,被寒气激了一下眼中的红光降了下来,转头阴沉沉的看着他们二人说道:“如果听话,我念在多年的情分上尚且可以留你一命,如果你试图逃走或者对自己做点什么,我会血洗你们桃源镇让那些刚刚高兴的回家的人再一次尝尝被屠族的滋味,我说道做到,秋生还有你,记住自己的命,你就是那个天煞孤星,挨着谁谁就要倒大霉,别害了人……” 说完整了整衣衫便走出了石室,石门开启的瞬间宫鲤闻到了一股水汽。 “秋生,外面到底是哪里?” “无双城的护城河下,水流会掩盖你的行踪,墨崖便找不过来。” “他为什么说你是天煞孤星?是不是威胁了你什么事?” 秋生靠着墙壁目光沉沉的看着宫鲤,苦笑道:“我出生的时候族长就是这么说的,若想改了这命格就得去桃源村找那里的圣水浸泡,母亲和父亲抱着我在山门跪了整整七天,最后都没有等到他们同意,将我们赶走,回程途中便遇上了土匪,本来以他们的身手那些个凡夫俗子怎么会是对手,可是他们疲惫不堪,都死于那些人手里,我就被南无救起了。” “那他当时是不是还作和尚打扮。” “不,他出现的时候是其他一个老族的子弟,那个时候他似乎心情低落,救我不过就是为了发泄怒气,那些土匪都被他杀了,一个不剩,血流了一地。我当时虽然只有两岁,可是却能记住当时所有的情形。” “我怕他让姬兰玉复活不成,反而成了魔鬼,到时候是非不分,很有可能就是天下的灾难,不仅仅是对我们,对你也是一样。你说你痛恨朝堂,可是你难道不清楚么,这个天下终究得有人去治理。你说怨恨的那位帝王早就已经死了,你说怨恨的桃源村也早就消失了,现在的天下姓严皇帝是严柏卿,现在的桃源村也不是那个会嫁女儿的地方,而是许多流离失所的苦命人好不容易寻找到的一处落脚地。” 宫鲤撑着身体站起来,看着秋生道:“这样的天下即便是毁了,就真的能平复你的怒气么,就能安抚你的族人吗?” 秋生上前扶住宫鲤差点栽倒在地的身体,过了很久才说道:“太晚了,我们都进了南无设下的局里面,我没办法看着他将灵祭山夷为平地,你也没办法看着他血洗桃源村不是么?南无的力量你根本无法想象,他的权力已经伸到各个地方,四大家族,甚至是冥殿都有他的人,我们能如何?” 宫鲤抓着他的手,用力握着,“只要没有死,我就不会让他轻易得逞,桃源村的人不是怕死的人,如果我今日妥协,那么以后的桃源村将永生永世生活在恐慌之中,所以殊死一搏才能永绝后患,这一次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为了我爷爷,为了所有被他害死的人。” 南无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会玩弄人的心智,他会找到人心中的柔软,然后毫不留情的用刀子刺下去,这就是无情的人,他们只会为自己的利益谋划,宫鲤见他对姬兰玉一片痴心,但是这一份心意当中有多少是他自己的私心呢…… 如果是真的爱,活着的时候又在做什么,如今却偏偏让一个死去的人不得安息,这是爱么…… 第二百九十五章 转移方位 墨崖如今在做什么? 他是不是已经找到了消除咒毒的法子? 宫鲤坐在寒玉床上,四周都是冰冷冷的石壁,无双城的护城河下居然有这么个地方,她集中精力为自己疏通经络,似乎过去了大概两三个时辰的样子,整个身体的关节都软和了些,石门轰然开启,宫鲤睁开了眼。 “怎么在疏通经脉?” “看到了还多问什么?” 秋生上前将宫鲤打横抱起,没等她挣扎就低声说道:“即便你如今可以动了又如何你有把握现在就与南无大战一场吗?你有那个能力再不伤害自己的情形下活着走出去吗?南无是对那位姬兰玉爱的要死要活,但是我更觉得他是因为求而不得才陷入癫狂,如果你今日死在这里,他一定会想着法子去将桃花村甚至是整个朝堂都毁了。” “所以你其实一直都是怕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是么?” “当然,我以前只是知道他好似要复活什么爱人,每每说到这件事南无就会陷入一种幻想之中,他将自己所有的私欲都归到这位女人身上,他会麻木自己,说这一切都是因为爱情。所以你能想象么?一旦这个幻想破灭,他会用什么方式来报复其他人,他一定回杀了、毁了所有他看不顺眼的东西。” 宫鲤低着头没有做声,因为她知道这就是事实,姬兰玉是克制南无魔性的唯一一个条件,一旦此事失败,那个时候的南无才是最可怕的,他将会失去赖以仰仗的一个信念,会变成没有道德标准的屠夫。 秋生抱着宫鲤在一条暗暗的地道中走了许久,脚下有时候会踩到积水,啪嗒啪嗒,两人一时无话,整个通道里面都是秋生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宫鲤双手攀在他的脖子上,抬眼看着他的侧脸,便又想起幼时场景。自己当时甩了腿,秋生也是这般将她抱回草屋,那时候爷爷根本就没有让他进去,冷着脸站在门边,那个时候的秋生一直笑着,那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想起什么了,我感觉你快哭了。” 宫鲤破涕为笑,抬手擦了擦眼角,说道:“秋生,你后来到底去了哪里?” “我啊,我被带回去了,因为南无说计划就要开始了,我要好生训练,以后将会是最出色的杀人机器,因为我天生就有一颗不善良的心。以前确实是这样的,我可以毫无波澜的杀死路人,可以丝毫不惧的与群狼打斗,即便被咬掉血肉,可是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我与南无说不想去打杀了,我想守着你……” “他打你了?” “怎么会,他笑着将我带到你家屋外,让我看着他给你下了毒,然后你就昏昏沉沉的昏迷发烧……他说如果我再说一句就将你的头砍下来。” 宫鲤感觉秋生的抱着她的胳膊抖了一下,微微叹息一声,这边是人生际遇吧,有的人终究就是缘分浅,走不了太久。 秋生有秋生的悲哀,但是自己终究是帮不上什么。 “那,之前在镇魂幡内的,是你吗?” 秋生从胸膛里发出震动,笑了几声说道:“是我,差点就将你害死了,那个时候的我扮作你的那位好友,叫做天香是吧,扮作她的样子跟在你身边,看到你的努力,感受到你的担心,我嫉妒的要死,为什么他们都可以离你这么近,享受你的感情,而我就要躲在暗处。所以那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你留下来,即便在那个昏暗的幡内,我也愿意。” “对不起,是我不好,把你忘了。” 如果当初她能记得,会不会之后便能少了一些波折。 秋生忽然停住脚步,低头在宫鲤的头顶蹭了一下,说道:“不用道歉,是我不好既救不了自己的族人,又杀不了敌人,就这么一直胡乱的活着。” “桃源族的咒毒是你的先祖所下,你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解除吗?” “墨崖也回冥殿打听这件事了,你是不是想知道他打听来的消息是不是有效?” “对!” 秋生又开始继续往前走,说道:“不管对不对,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找你,我倒是想知道这一次他能做到什么程度,至于咒毒的事,我会告诉他的,我要亲自去会会他,我得确信这个男人会真的陪伴你一世。” “墨崖在圣池之上应该是和南无抢一个可以为他母亲起死回身的东西吧,你可能不知道曾经有一次他差点要了我的命,就是因为他想夺回我体内姬兰玉的魂魄,但是后来他没有,他选择保护我。这一次他与南无碰面,以南无的阴线肯定也同他说了这事,可是墨崖回来后只字未提。” “这些并不能让我信服,你可能不知道,姬兰玉当时虽然血尽而亡经络具断,但是南无这么多年来在她身上花费了很多的心思,你对那些怪物应该不陌生吧,海岛的王胜,甚至是武安村的黑风,这些人都是南无的实验品……”。 宫鲤将这几句话组合到一处捉摸了一下,总算明白,原来那些接二连三的怪物都是南无为了给姬兰玉保持肉身做出的残次品,他在其他人、动物身上做实验,想要控制人体内的一些规则。 如今他敢将自己掳来,是不是就说明,他的那个伟大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秋生摇摇头说道:“不知道,那个地方他是不允许任何人去触碰的,所以没人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可以被复活。” “那为什么要在武安村?” 秋生还是摇摇头,看来南无还是有很多的秘密没有同别人讲,这一点倒是像他的为人,多疑谨慎,他这样也累吧,身边一个可以信赖的人都没有,孤独寂寥唯一可以诉说的对象就是躺在棺材里面的姬兰玉,怪不得他如此执拗,或许会觉得她如果活了以后,就会成为他唯一的支撑。 可真的会是这样吗? 死前的姬兰玉是怀着对丈夫和儿子的无限爱恋而死,至于南无倒更像是个一厢情愿的人,即便复活了姬兰玉又能怎么样呢? 前面的石门轰然开启,秋生将宫鲤身上的长袍遮了下来,挡住了外面的光亮,宫鲤僵着身子被放在一辆马车的垫子上,随后便有两双手将她温柔而坚定的按在了垫子上,过了一会儿马车晃晃悠悠的响起。 陆路、水路、又陆路,最后马车停了下来。 这一路宫鲤无法估算出时间,只知道来来回回他们换了好几辆的车,车上的结界越来越重,宫鲤猜测墨崖已经开始大范围的搜索,甚至是驱鬼族、冥殿的人也都参与进来。 不然,南无也不会如此谨慎……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一厢情愿 宫鲤又被秋生抱在了怀里,她不知道墨崖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在搜查,只是秋生她们还是平安的抵达武安村境内,这股味道宫鲤是熟悉的她之前来过,这里有年代久远的那种老族特有的香火气。 “我们要怎么进入武安村,这里的结界阵法都是一等一。” “这个不必操心,我早就说了以南无的能力,天下没有地方是他触碰不到的这里照样有他的势力,武安村即便是铜墙铁壁我们依然有办法进入,现如今就只能能看看墨崖的手脚有多快了,毕竟这里也就他能与南无一绝高下。 宫鲤顿了顿很坚定的说道:“我信他,他一定可以找到我。” “希望吧,只要他能够杀死南无,我便将消除咒毒的法子告诉他,如果他做不到,那么我与族人的威胁就还没有解除,我仍然会以他们的安全为先。” 宫鲤却捕捉了到了其他的信息,便问道:“你一直说族人,是灵祭族人?这个族不是被灭了么?” “桃源族不是也被灭了?不还是有人幸存下来,灵祭也一样,我们仍然有人活下来,一部分就是正常的人,一部分便是,幽鬼。” 原来幽鬼是灵祭族的人,这就说得通了,他们与桃源族的恩怨也就说的清。 而树上也说有一段的时间,巫师、幽鬼与桃源族还相处融洽,幽鬼还为阴兵操练首领。所以如今看来,那并不是一种示好,那些从一开始就是引狼入室,幽鬼从来都将桃源族视为仇敌,又怎么会好心的去操练军队! “巫师寨的那些幽鬼,你可知道来历?” “那些是南无一早就布下的吧,毕竟那个地方与他应该也有些过节,大概是一早就打算着要将那里灭掉的,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动手。” 宫鲤被秋生抱着放在一块大石头上,伸手为她拨了拨头发说道:“巫师寨后来没落与他们自己恃宠而骄是分不开的,也得罪了不少的权贵和老族,所以最后才被驱赶到了那么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不过他们还算是有些良心,当时桃源族被灭族许多的家族都回避了生怕被牵连,也只有巫师寨、渡魂一族还收留了一些逃出来的人。” “所以就被你们盯上了么?” “即便不盯上,他们也气数将近,先前被墨崖封在寨子里的幽鬼互相残杀,最后只剩下寥寥无几,他们被南无释放出来以后戾气都极重,成了幽鬼军队的先锋,如果和人厮杀起来,可以以一当百。” 宫鲤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幽鬼将人们迅速的同化,便问秋生那是不是也是一种毒素。 “确实,这种毒目前都不知道如何去解,就连南无也不知道,所以他只能用法术压制着他们,却无法正真的信赖。幽鬼也有自己的意识,他们能分辨出自己的族人,他们生前都是为了族人而死,所以即便成了幽鬼也在心底时时刻刻的挂念这自己的族人。” “倒是忠诚。” 两人在石头旁边等了一会儿,便听到一声鸟叫,“嗖”一只白鸟便落在宫鲤的手上,秋生从鸟的腿上解下来一个小木牌子,对着身后的人招招手,说道:“收敛气息,在前方开路,拿着这个令牌,遇到武家人也不必惊慌,现在将衣衫都换好。” 那些人哗啦一下从身后去下包裹,将武家人特有的衣服穿在身上,秋生正要伸手解宫鲤的衣服,忽然一股寒气劈头盖脸的便打了过来。 他急忙揽住宫鲤的身子后退,站定后才发现手上只抓着一件袍子,而宫鲤如今正被墨崖抱在后怀中。 “真是好身手。” 墨崖冷冷的看着秋生,感觉宫鲤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将寒气收敛。 抿了抿唇说道:“即便是你留的信号,我也不会谢谢你,你与南无联手害了多少无辜性命,这笔账我始终都要记下。” 秋生耸耸肩,紧了紧手中的袍子说道:“这个无所谓,反正我早有下地狱的准备,这一生能遇到小宫鲤已经算是幸事,其他的你随意。将这些人都换成你的阴差或者族人吧,南无警惕性很高,肯定回来查看,我会给他们药丸,吃了以后会有幽鬼的气息。” 墨崖将宫鲤放下,正要运气为她疏通脉络,却被秋生制止。 “不要,我说了南无很谨慎,宫鲤如果身体无异,他一定会察觉出来。” 墨崖收回手,看着秋生说道:“看来你对他防心很重,而且也早有对策,还能制出这些药来,可见你也知道,终有一天得和南无反目成仇。” “这话不对,我们不是反目成仇,我们本来就是仇敌,只不过是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有着互相牵制的东西,他和我都明白一旦那个纽带断裂,幽鬼和灵祭一定会不遗余力的与他厮杀。” “就像现在这样?” 秋生笑了笑,看着远处逐渐升腾起来的白雾,伸手拉起了帽兜,说道:“虽然比预期要提前了许久,但是这一天迟早要来,区别在于这一次我们选择坐山观虎斗,你们如果一旦败了,幽鬼还是会跟随南无,毕竟在我们的世界里,强者才是主宰。” 墨崖也牵了牵嘴角,宫鲤看着秋生说道:“放心,你记住说的话就行。” “自然记得,走吧雾起了我们要在雾里行走,中间会经过武安村的禁地,你们要多加小心,中间邪气很重,这个东西你们带着一路上要不停的催动内里让它亮着,来抵挡邪气。如果其中有人被邪气侵袭必须立刻诛杀。” 墨崖拿着那个木牌,里面确实有一股很诡异的力量,想来这法子就是以邪制邪,催动里面的力量可以制衡周围的邪气。 宫鲤如今手脚虽然能动,但是根本就没什么力气,更别睡催动什么内里,所以墨崖便将两个木牌都拿在手里,将宫鲤背在背上。 “我们这是要进那片禁地吧,底下不是镇压着邪龙么,会不会中途感知到人走动而飞出来。” 墨崖笑了一声,挥手拍拍她的脑袋说道:“邪龙怎么会被几个人惊扰,我倒是怕南无选择在武安村会和这条龙有关系,毕竟这里能让他看的上的东西也就这邪龙了。” 宫鲤小声的问道:“你去冥殿问了什么?可有收获?” “冥殿只是知道灵祭当年还有后人留下,因为那座山里的阵法一直都有人催动,如果没猜错的话说的就是秋生他们吧。” “聪明,就是他们。秋生说这一次如果可以扳倒南无,就把祛除咒毒的法子告诉我们,你有把握吗?” “没有。” 宫鲤手上一紧,墨崖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你要勒死我么,我说的是实话,南无的能力无从估量,不过好在这一次牵扯到武家人,他们也别想独立其外,驱鬼族还有阴差的人也被我调了过来,严柏卿肯定也知道其中曲折,应该会采取点行动,这一场仗势必要打,你到时候一定要机灵些,我会尽最大的可能为你争取时间。” “好。” 雾气里已经听到邪魅的哭声,众人手中的令牌也都泛起了绿光。 第二百九十七章 算无遗漏 随着邪气加重,秋生指挥着众人聚在一起往前走,不但要催动灵符,还要防着周围的武家巡山人,但是很显然这不过就是一场演给南无看的戏码,武家人早就知道他的目的,也在暗中调遣了人手防着南无伤人。 但是其中不确定的就是那些幽鬼,他们不惧怕邪气,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进了武安村这些东西没人知道,来了多少幽鬼也没人知道,秋生虽然与幽鬼是同族,但是那边的首领比他更为理智些,不会贸然的与南无为敌。 所以,之后若是打斗起来,幽鬼也必定会用尽全力。 更为让他们担心的还有南无手底下养着的那些死士,他敛了那么多的财富,都花在了建造自己的军队上,那些人从未在人前露面,他们又藏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已经潜伏到了武安村,这些无从知晓…… 宫鲤附在墨崖耳边小声的说道:“我知道南无说了什么。” “哦?秋生告诉你的?” “嗯,而且我还记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原来秋生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就出现在海岛,只是后来南无将他带走了,短短一年的时间,我竟然有种过了一生的感觉,这些人兜兜转转原来都曾经有些渊源。” 墨崖催动着灵符往前走着,听完宫鲤说话,顿了一下脚步,才又稳步往前走去,说道:“那你还想起了什么?可在记忆中找到我的存在?” “这倒是没有,不过我初次见你的时候就惊为天人,心中便想着这位美人日后必定要与我有关系,果不其然我们真的就走到了现在,你说缘分这件事是不是神奇的很。” “确实,我也没想到可以背着你这个大麻烦走到这里,当时不过是答应宫老将你送到归元寺交给无涯大师就好,一时心软没有将你扔到那里,这不是还得继续背着。” 宫鲤佯装生气在他的肩上咬了一口,墨崖轻笑一声,将她又往上颠了颠。 一直在前面带路的秋生这时候走了回来,看了眼藏在兜帽里面的宫鲤,牵了牵嘴角看向墨崖,说道:“马上就要到了,你们这些人一定不要说话,不要将气息释放出来,我进去之后便会和南无在一块儿,剩下的事情你们便自己来吧。南无选的地方就在武家人的阴河祭坛,想必那里也布置了人手,你们万事小心。” 宫鲤伸手拉下帽兜,看着秋生嘱咐道:“秋生哥哥,你也要注意安全。” 秋生闻言眼睛亮了亮笑道:“好,放心。” 有惊无险的出了境地边境,中间折损了三名驱鬼族的族人,阴差到底不是常人不受影响,还是紧紧的跟在后面。 秋生收起了之前的笑料,神情变得冷凝,伸手接过宫鲤,走到队伍的前面。宫鲤回身的空隙冲着走在后面的墨崖点点头,便假装昏迷靠在秋生的肩上睡了起来。 等到她差一点真的睡着的时候,秋生停下脚步,向着前面的说道:“人带来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南无穿着一身华服,身侧放着一个水晶棺材,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宫鲤斜瞥了一眼,看到那棺材里面放着一个白衣的女子,才想着着一定就是姬兰玉本人。 她在梦境中是见过姬兰玉的,她确实很美,眉眼精致只不过那是一个颇具英气的长相,眉峰高挑斜斜的飞入鬓间,墨崖便是像她。此时她就躺在水晶棺里,而墨崖便在石室门口的位置站着,难得他可以控制住自己。 南无正对着那阴河念念有词,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说道:“将她带过来。” 秋生迟疑了一下,没有将宫鲤放下,而是对着南无又问了一句:“我需要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如果你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想要我们整个族人给你陪葬,那么我不会将宫鲤交给你。” “就凭你么?知道又如何,如果我真想杀你们,你还能躲得了么?” “躲不躲的了就是我自己的事了,至少我要知道我们这些人在做什么。” 南无眯起眼睛看着秋生,然后冷笑一声说道:“我早就知道你最是一个白眼狼,不管对你多好都有可能被你叛离!你这么坚持想知道原委又是做什么?给墨崖他们通风报信?实话告诉你,即便他们都在我也不怕,这个阵法已经启动,谁都无法中途退场,我自然知道,这武安村周围肯定已经被各方的势力都包了起来,不过这也正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难道他知道墨崖他们都已经来了? 宫鲤轻微的动了动,秋生却收紧了手禁止她发出声音。 秋生还在与南无纠缠,抱着宫鲤连连后退,南无见状朝两边使了个颜色,便看到凭空出现了两人伸手朝着秋生抓了过去,但是秋生也不是什么善茬,身法很快没有被那两人抓住。 南无抬手,那两人便停止了动作,“看来今天你是铁了心要和我对着干,不过你想清楚了,你是要你怀里的这个不喜欢你的女人,还是要这些灵祭族的先祖的魂魄,他们都在大阵之中,如果我催动阵势他们就会成为永世难以超脱的幽魂,这样一来丫头刚刚寻回来的桃源村便依旧是个要人命的地方,那里的水土、那里的空气都会沾染山灵祭族人的咒怨。” 宫鲤听完后悄悄的捏了捏秋生的肩膀,他会意,装作难为的样子向前走了几步,将宫鲤放在祭台上。 “这才对,与其将心思浪费在她的身上,还不如为你的族人多想想,毕竟他们都是被你的命格牵连致死,你有义务要陪着他们。” 秋生垂着眼帘站在一侧,顺从的被从底下冒出来的那两个黑衣人钳制住,垂手站立。 南无走过来伸手将宫鲤身上蒙着的黑袍子解开,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说道:“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会尽力让你走的安详一些,本来这是几年的命也是你平白得来的,现在我要将兰玉的魂魄要回来,你拿着这么久也够了,该还回来了。” 宫鲤睁开眼,对上南无的眼睛,那双眸子里有些失神,察觉到宫鲤的视线后才忽然回过神,站起身走到水晶棺材旁边,说道:“你不是喜欢这里么,你不是喜欢那个姓武的么,我就选择了这个地方,我要看着你活过来对我笑,兰玉,回来吧。” 说完将手掌心划了一道,任凭着鲜血滴落在棺材里面,过了一会儿居然从里面长出一株通体血红的琉璃千叶莲。 这种千叶莲分白色、红色两种,之前在海岛被红衣吃掉的是白色,而这里的这株是血红色,这东西只存在过书里谁都没见过,这应该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株。 南无见宫鲤眼睛瞪了老大,很是有耐心的笑了笑,说道:“知道红色的千叶莲要如何得来么?这还得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与那些个贪图富贵的人一同闯入溶洞惊扰了红衣,她最后也不会将那些千叶莲吃掉,她也是舍不得吃。这红色的千叶莲其实是从红衣身体里提炼出来的,那些精华都汇集到了她的血脉之中,那才是最好的肥料。” 原来就连这个也在南无的算计之中,他一手造就了一出千年神药现世的戏码,让人们纷纷涌入海岛,又让他们在那里丧命。算准了墨崖要去,算准了他会出手收拾红衣,这样一来一切便看似合理的发生。 没人会注意奄奄一息的红衣究竟去了哪里,所有的人都会知道琉璃千叶莲已经全部消失。 南无,真是算无遗漏! 第二百九十八章 水晶棺材 琉璃千叶莲在水晶棺材上面摇曳生姿,肉眼可见它的根茎正在往棺材里面蔓延,那根须逐渐缠在了姬兰玉的身上,渐渐的将她的身体都裹了起来。 宫鲤被南无一把拎起来,将她拽到棺材跟前,伸手在她的腕间一划,那血便往千叶莲上落去,花枝剧烈的挣扎宫鲤的血液沿着那些根须往姬兰玉的身上流去。宫鲤余光瞥见墨崖向前走了几步,便扭头冲那个方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南无眼睛一直盯着棺材里面,神情中透露着兴奋、紧张、期待还有一丝不安,眼看着整个根须都被染成了红色,南无才松手将宫鲤退开,双手撑在水晶棺材上冲着里面喊道:“兰玉、兰玉你起来看看我,我知道你醒了,你起来!” 随着他的喊叫,那些根须快速的枯萎那朵千叶莲也瞬间萎靡,化作了灰烬。宫鲤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的站起来看着棺椁中的姬兰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真的看到了姬兰玉胸口起伏了一下。 这世间难道真的有起死回身之术? 姬兰玉还是静静的睡着,南无喊了半天终于安静下来,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为什么一点的反应都没有。” 然后扭头忽然盯着宫鲤,一步一步的向她逼近,说道:“我知道,她还没回来,她的魂魄并不完整,还在你的体内,我要为她召回来。” 宫鲤强装镇定,手指抓着水晶棺的边沿,看着南无说道:“你以为今日做这么多事儿,真的就没人知晓?你以为武家人会放任你如此为所欲为,南无你也太高估自己了,与天下人为敌,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杀你么?” “那又如何?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们的想法,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能成什么气候,冥殿、驱鬼族、朝廷对了还有武家人,你以为这些人能拦住我的手脚,你知道我的部众有多少,他们不怕死没有感情只知道服从我的命令,而你们那些血肉之躯,轻轻松松就能死去。” “你不照样也是个凡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嘲讽人,你的那些幽鬼也不过就是怨灵,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南无哈哈一笑,抬手指着洞口说道:“你们从禁地进来,是以为我不知道么?秋生不过就是我养的一条狗,狗怎么可能斗得过主人。你们信他有什么用,以为绕过了我的视线就能阻碍的计划,真是可笑之极,墨崖便在那几个人之间吧,看着我如此对你对他的母亲都不出来?诛魂令主如今竟然是这般缩头乌龟。” 宫鲤狠狠的瞪着他,这样的说辞无非就是将墨崖给逼出来,而墨崖是何等要面子的人,他一定会走出来与南无面对面的解决问题,而不是躲在暗处看着她们受苦,他不是这样的人。 果然,就在南无话音落下来的时候,墨崖便从人后面走了出来,冷冷的看着南无。“今日我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南无倒是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抿唇笑了起来反手指着在自己和姬兰玉说道:“你杀我?你可知道会将你母亲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魂魄都散去,琉璃千叶莲的珍贵你也应该知道,错失了这次机会你母亲可就真的灰飞烟灭,这个丫头你不必舍不得,她身上的魂魄本就是来自不同人的,将你母亲的这一缕还回来又不会出人命。“ 宫鲤嘲道:“南无,以你现在的情形谁会信你,你当真只是为了恢复姬兰玉的性命没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既然说到这里,我倒是也不用藏着掖着,实话告诉你们我如今手中的力量足够将朝堂推翻,我要让这个天下都知道不是只有神才能长生不老,才有能力让人起死回身,我南无照样可以。” “这么说,你是将自己当做神了吧。” “神?我怎么没见过他们,所以也不屑于担这个名头,我要成为这世间的主宰。” 墨崖冷笑一声,抽出诛魂刀指着他说道:“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罔顾天命虐杀生灵,就连老天都不会放过你,长生不老……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说完便冲了过来。 南无抬手朝两边一挥,幽鬼便从四处冒了出来,底下、墙壁密密实实的钻出了好些的黑气向着墨崖冲了过去。墨崖飞身而起,与那些幽鬼厮杀到一处,而南无则伸手将宫鲤拉过来,摸着她的脉门说道:“怎么样,内力聚不起来是吧,你倒是个贴心的,骗他们说自己已经恢复,你太天真了,一位这些手脚我都看不出来?不过放心,我不会让你太过于痛苦,魂魄离体之后你不会死,只是会忘记些许东西,来,时辰到了,你有幸能亲眼见证这一时刻,那是我毕生最伟大的杰作。” 宫鲤挣扎着往后退了一步,又被南无拉到棺材边,钳着胳膊动弹不得。 “你会遭报应的南无,你还这么多人就是为了一己私欲,真以为天下就没人治的了你么!” “又吗?你倒是让他出来,难道还是缩头乌龟,哈哈哈!” 轰隆一声,他一手抓着宫鲤,一手将水晶棺材的盖子推到地上,里面散出丝丝凉气还有琉璃千叶莲的香味,南无从颈间摘下那串他一直戴着的佛珠,向半空中抛了出去,随着他念出一段咒文,宫鲤被一股力量扯到了水晶棺的上方,脸正对着姬兰玉的面容。 她看到姬兰玉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冰爽,正在缓缓的融化,顺着白皙的脸颊滑到头发里。 “倒是镇定,这样也好省的我将你打晕,那你就睁着眼睛看好了。” 拉扯着宫鲤的那股力量又重了许多,那串珠子就在她的头顶,从里面发出的亮光就如同千千万万的细刺往她身体里面钻。陆名艰难的扭头看向墨崖的方向,他被重重围着,在黑雾里左冲右突冷光四散,脊柱中传来尖锐的刺痛,宫鲤急忙咬住嘴唇止住哀嚎。 随着魂魄离体的痛楚传来,宫鲤整个身子剧烈的颤抖,脑子里开始混沌不清,但是她努力的维持着意识,睁大眼睛看着姬兰玉的脸,南无不知道做了什么,宫鲤的心口忽然像被刺了个对穿,忍不住“啊”的喊出声。 “还在垂死挣扎,干净给我还回来!” 腰上被重重一击,宫鲤一口血喷了出来,姬兰玉的脸上沾满了宫鲤的血,缓缓的渗入皮肤之中,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宫鲤艰难的回头看了眼墨崖,他将缠在身边的幽鬼劈成两半,看过来的眼神充满惊恐。 宫鲤又侧头看了眼姬兰玉,正对上她睁开的眼睛,里面黑漆漆的与初见墨崖时一模一样,她张开嘴还未出声,就感觉胸口一凉,耳边是墨崖的喊声,在喊她的名字“宫鲤,不要!” 胸口上姬兰玉的手指正插在上面,血顺着她如玉一般的手流了下来,红了她身上的白色衣衫。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定定的看着宫鲤,或许是墨崖的声音太悲伤,她缓缓的收手,抬起了身子。 墨崖飞身过来,将宫鲤抱在怀里,手捂在宫鲤的胸口,“宫鲤?宫鲤你醒醒不要怕不会有事的,明月他们已经在往这边赶了,不怕!” 宫鲤抓着墨崖的手摇了摇头,扭头看着水晶棺里的姬兰玉,“我终于将你的母亲还给你了。” 墨崖看着她的眼睛,笑了起来,说道:“我的母亲已经死了,你为何这么傻,我早就说过她活不过来的。” “可是你一直不安心……”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失了记忆 宫鲤一直都是知道的,墨崖对于母亲有种难以割舍的留恋,这种感情被岁月打磨在了他的心底,其实在一看到姬兰玉的身体时宫鲤便知道了,南无就是想要她身体里的魂魄,他想让姬兰玉起死回身。 所以,宫鲤就赌了,不管是成不成功,她都想给墨崖完成这个心愿,甚至在心底她希望南无真的有那个本事,可以让姬兰玉活过来,让墨崖有机会同母亲告别,告诉她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未违背她的嘱托,从未失信于人。 墨崖又如何不知道宫鲤的心思,只是恨自己没有早些察觉,如果宫鲤今日在此丧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桃源村,好不容易才找到族人,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傻,我不需要你牺牲自己去让她死而复生,我不用……” “你哭了,不要哭好不好,墨崖怎么可以哭呢,相信我我不会死的,我就是困了睡一会儿,在这段时间里你有母亲来陪伴我很高兴。” “不是,她即便活过来也是个怪物,是南无耍的手段,你坚持住我带你去找清风、去找武老夫人。” 墨崖收回在宫鲤身上的传输内息的手,将她抱起来就要往外面走,却被身后的声音惊的顿住脚,缓缓回过身去。 “墨崖?你是墨崖?我的孩子……” 姬兰玉上半身探出棺材,看着墨崖的眼睛里流下泪水,墨崖一时间顿住脚步,浑身动弹不得,这个就是他日夜都在思念的母亲,那个为他流尽血液的女子。 “母亲……” 墨崖喃喃着,抱着宫鲤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脸上写满了挣扎。 “过来,墨崖让娘看看你,你长的这般大了,我离开的时候你还这么一点,软软的依偎在我的腿边,如今已过百年,你已经长大成人,快过来让娘看看你,就留下来陪着娘亲不好么。” 墨崖又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了几步,垂目看着棺材里面的姬兰玉,眼中的泪水吧嗒一下掉落在棺材上。 “母亲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的性命,让你在那些非议中受尽苦楚,为了我东躲西藏没过过一天安稳生活,对不起你,也感谢你。” 姬兰玉从棺材中坐直身子,伸出手想抚摸墨崖的脸,本来墨崖就被一种奇怪的幻觉控制,可是姬兰玉的手上沾满了宫鲤的血,一股血腥味传到鼻子里,当下便收起了迷茫之色,伸出去就快要触碰到姬兰玉的手猛地收了回来。 “墨崖?你怎么了?你要做什么!” “我要杀了这个混账!” 说完便将宫鲤单手揽在怀里,从腰间抽出承影便朝着南无的脸面刺过去,却被水晶棺中射出来冰棱给挡住。 “是他将我救活的,墨崖怎么如此无礼,你如今怎么如此暴虐,是非黑白不分,你是不是被这个女人迷了心窍,她体内的灵魂本来就是娘的,是娘让她多活了这么久的岁月,她本来就该死,墨崖你不要执迷不悟!” “是啊,我确实不该执迷不悟,就是因为我一直心存愧疚所以才渐渐的成了心魔,才让宫鲤为了成全我而选择去死,死而复生……哈哈,死而复生,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自己心里最清楚,就算你顶着我母亲的容貌,站着宫鲤的魂魄,你也没资格做我的母亲。” 那姬兰玉收回手,冷冷的看着墨崖身上的头发开始无风而动,手指攀在水晶棺材的沿上想要出来。 她看着墨崖咯咯一笑,硕大:“真是我的好孩子,很是好,哦舍不得杀你,可是我要你怀里的那个丫头,她的血可以让我活过来,你把她留下。” 墨崖揽着宫鲤的手又收紧一份,低头看了看她苍白的脸,又抬头看着这位自诩是他母亲的怪物。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一直盯着他们的南无,冷笑一声:“不知死活,想从我的手里抢人,也不看看自己的谁。这么想活命,让南无献血给你啊,他的血中全是好东西,他不是爱你爱的要死么,这么点水还舍不得给你?” 南无,走到姬兰玉身边,温柔的看着她说道:“你要我的命都可以,兰玉你可还记得我?” “滚开!” 姬兰玉狠狠的甩了南无一耳光,指着他破口大骂:“要不是你们这些人,武哥如何会死,如何会被他的族人发现在水中溺毙,你们凭什么这么对他,你们才是黑心肝!让我起死回身,你以为我真的相信那些狗屁的话?你从来就是这般小人,明明自己有所图谋还总是给自己找个心安理得的借口,你不就是不服当年被众人踩在脚底么?你不就是想要让所有人都对你臣服么?说什么爱我,真叫人感觉到滑稽可笑。” 南无脸上的肉抖了抖,嘴角牵出一个笑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到我,即便我做再多的事在你眼里也不值一提,可是如今你能活过来能看到自己的儿子,都是因为有我!那个姓武的窝囊废……” “你给我闭嘴!” 墨崖抱着宫鲤借着姬兰玉与南无发生争执,迅速的往洞口掠去,回眸的瞬间看到姬兰玉的下半身变成了一条长长的龙尾,冲着南无甩了过去。 “墨崖你给我回来,把她留下!” 墨崖咬了咬牙,抬手挡住猛然间打过来的阴风,转身用诛魂刀砍出一条路,冲了出去,刚踏出洞口便听着里面发出一声尖利的野兽叫声,整座山都晃了晃。 “别怕,我带你离开。” 宫鲤躺在墨崖的怀中,神智已经渐渐模糊,只能模糊的感觉到墨崖抱着她的手臂很紧。脸上刮来一股湿凉的风,宫鲤最后还是支撑不住陷入昏迷,再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好久未见的无涯法师和武家族长。 “醒了,怎么样丫头?” 宫鲤脑子里混沌不堪,看着他们的二人的面容却说不出话,她似乎知道这几个人是谁,但是又觉得很是陌生,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武家族长站直身,抚了抚胡子走向外头,对着在一旁打坐的墨崖低声说道:“你还是进去看看吧,怕是有些不妥,她好似忘记我我们是谁了。” 屋中的武老夫人以及清风、天香等人都齐齐站起身,“什么?不认识人了……” “没错,抽离魂魄可不是什么缺胳膊断腿这样的伤,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可是却极其容易伤元神,再加上宫鲤胸口的伤也厉害,以至于她的气息太弱护不住自己的元神,墨崖虽然有渡真气帮她疗伤,但是他本是阴寒之气对于当时重伤的宫鲤来说,起不到丝毫作用。” “那怎么办……” 几人在外间讨论,墨崖早已经冲到了屋内,站在床边看着有些呆滞的宫鲤。 “宫鲤?还记得我吗?” 宫鲤转动着眼珠将视线落在墨崖的脸上,歪头看了许久,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摇摇头,说道:“对不起我想不起来,我的脑子里好像有一团白雾,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你是我的朋友吗,你长得真好看。” “好看吗?你喜欢吗?” “当然,特别好看,就好像……仙人。” 墨崖伸手拍了拍宫鲤的头顶,笑了笑说道:“我不是你的朋友,我是你的相公,我叫墨崖,今年二十五。” 原来,是相公啊…… 第三百章 大战前夕 宫鲤的失忆不知道是暂时还是永久,无涯法师每日会来为她施针,但是效果甚微,宫鲤只是恢复了身体,却是真真切切的忘记了这些人,只是模糊的记得童年时的事情,记得爷爷、记得海岛、甚至还记得秋生。 墨崖抱臂站在门口,看着院内的秋生与宫鲤眼神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宫鲤笑的很好看,又回到了初见时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偶尔会转身冲着他摆摆手,然后又继续同秋生说话。 清风走过来,站到墨崖身边看着那连个人说道:“宫鲤丢掉了那些回忆大概就是从心底觉得太疲惫了,她从爷爷去世的那一刻开始就陷入了一步步的斗争之中,处处提防,处处小心,即便你在身侧她也不踏实吧,害怕被你遗弃,害怕有一天自己变成一个人,她只是把自己保护起来了。” 墨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知道,她经常都在强颜欢笑,怕我们担心便装的很是厉害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自己心里的恐惧却一直压抑着,她不仅是怕我离开,也怕完成不了身上背负的责任,那桃源族的使命同样也是她不安的源头,她过了年才只有十五岁,却日日忧心,我的错……我并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之感。”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若是没有你,宫鲤如今的处境怕是更加艰难,也许都活不到见我们,你不必自责。” “嗯。” 清风拍拍墨崖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宫鲤与秋生终于说完了话,一跳三跑的跑了过来,脸上的笑容还没落下,秋生跟在身后也走了过来,看着墨崖阴沉的脸不怀疑的笑了起来。 宫鲤走到墨崖跟前拉着他的手指了指秋生说道:“夫君,秋生说京城里有好些好玩儿的东西,等到你说的事情结束后咱们与清风他们一起去走走怎么样。” 墨崖瞥了一眼秋生,伸手摸了摸宫鲤的脸说道:“自然可以,你想到哪里都行,这天大地大有的是好玩的地方,京城繁华,南境富庶,北海静怡,西北阔达,等事情了结,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好,谢谢夫君。” 墨崖冲着秋生挑挑眉毛,拉着宫鲤的手往院外走去,秋生看着他们相携的背影笑了起来,抬手念咒瞬间消失在原地。 墨崖拉着宫鲤的手在武家村子里走动,迎面遇上了武老夫人便停下来说话。 “宫丫头这两日可感觉好些了?” “好多了老夫人,您的药真是管用,我现在头不疼眼不花好的很,夫君还教我调息,整个人呼吸顺畅,您不用担心。” “夫君啊……哈哈,那就好那就好。”然后看着墨崖道:“南无与幽鬼盘踞在后山山洞,也没有动静,武家人、驱鬼族还有冥殿的阴差都守在了外面,一旦他们有什么异动就攻进去,我们从东岛运了火药回来,拼着将阴河炸掉也要将他杀了以绝后患。他选择在阴河,肯定是需要大量的阴气来维持身体,我们将阴河炸断,河水改道他便无计可施,迟早都得出来。” “南无钻营这么多年,就是想要称王称霸,他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就是凭借着不怕死的幽鬼,秋生与那边已经闹翻,据他说幽鬼的解药在他的手中攥着,幽鬼便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你说幽鬼到底怕不怕死。” 武老夫人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有理,这幽鬼是坚不可摧,对付他们比对付百十来的士兵都艰难,但是他们这样子不是不怕死,而是没办法,他们为了生存只能听从南无的指挥,秋生豁的出去是因为他没有被那种可怕的毒给控制住。” “所以,老夫人,我的想法是活捉幽鬼回来研究,在最短的时间里研制出解药,如果能破了南无最后的依仗,那么就能将幽鬼部族拉到我这边来,没了兵士南无自己能掀起什么风浪。” 宫鲤站在那里看着墨崖与武老夫人都是一脸的凝重,逐渐的收敛起笑意,转头看看四周行色匆匆的武家侍卫,还有不远处正聚在一起商量事情的清风、明月、天香等人,慢慢的低下了头。 夜色来临的时候,墨崖将她的被角掖好,等她呼吸绵长睡着了之后,开门走了出去,宫鲤睁开眼看着房顶,起身朝着门边走去,听到外面的传来清风的声音。 “放心吧,曲清和曲流留在院子里守着宫鲤呢,一定会拼了性命保护她,我们这就出发吧,巡山的人说看到有幽鬼在山洞附近活动。” “好,各位小心,幽鬼身上有毒,所以我来做前锋,带我将他们制住你们便用这个网将他们困住。” 清风沉声道:“多谢,为了我们桃源村也为了天下人,说来也是好笑,有的人就默默无闻的做很多事,不显山漏水,有的人就生怕自己的名声被埋没,想尽办法出风头,以前不知道令主竟是这样为百姓奔波,听而不少你的不好传闻,如今相处下来才知道,真正做事的人哪里会把名声放在心上,也难怪诛魂令会选中你做主人。” “好了,现在拍我的马屁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一切行动都按照之前的计划,走吧。” 话音一落,外面便没了几人的踪迹,宫鲤光着脚站在门口呆了许久,知道脚心被凉的生疼才回过神来踉跄的走到床边坐下。 腕间的这只手环总是忽亮忽暗,忽凉忽热,宫鲤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盘膝而坐催动着内里往腕间涌去,她要找回记忆,她要和所有的朋友们一起进退,不想只是一个人没心没肺的开怀,拖累大家分神照顾她。 “宫鲤把魂魄给我,你的命本来就是我给的……” “丫头,你以为桃源村找到了地方就天下太平了么,太天真了,只要我不放手那里永远都是地狱……” “宫鲤你放心,我们大家一直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宫鲤不怕,有我在呢……” 各式各样的声音纷纷挤入脑中,宫鲤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一股血从她的嘴角流了出来,紧接着耳朵里、鼻子里、眼睛里都开始往出渗血,可是她不想前功尽弃,再坚持一下或许就好了呢…… 门被用力的撞开,宫鲤能感觉到有人用手抵在她的后心,阻断了她的动作。 过了好半天,宫鲤才缓过神,收势看向身后的人,原来是曲流,在混乱的记忆中她想起了他的名字,一声白衣弹琴吹笛,他们似乎也是朋友。 “你这样如果出了事,我要如何像墨崖交代,他绝对不希望你用这种方式爱唤回记忆,你的身子才刚刚好撑不住你这般折腾,答应我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对不起,没想到又惹麻烦了,我会注意的。” “你啊……” 这般倔强,又怎么能相信你会守信不会再强行召回记忆呢,七窍流血,如果再晚进来一会儿,她或许就经脉爆裂而死,幽鬼没打过来,自己倒是差点将自己给杀了,这丫头…… 曲流从怀中取了一方帕子出来,将宫鲤脸上的血迹仔仔细细的擦干,又给她传了些内息,看着她气息逐渐平稳才又念叨道:“左右不过这几日了,我们必会与南无来一场生死之战,你绝对不可以出事明白吗?即便你忘记了我们所有的人,也比丢了性命强,南无一死桃源村的百姓还要依靠你。” 宫鲤抓住曲流的手紧紧的握着,眼泪不受控制的糊了一脸,哽咽的说道:“我曾经一定与你们并肩战斗过,如今最后一站我我却要在此安然度日,怎么可能,要我怎么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去犯险。” 正哭着,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谁说你这般就是安然度日了……” 第三百零一章 生擒幽鬼 门外传进来一个声音,宫鲤扶着头想了半天对这个声音一点印象都没有,直到那人走进来,曲流才站起身向对方行了一礼,然后走了出去。 宫鲤见曲流对这人这般放心,便端坐着看着他走过来。 “怎么不记得我了?不过你如今这个样子倒也好,傻愣愣的和当初一个样子。” “我忘记你了,你是谁?” “严柏卿,你以前都是唤我柏卿哥哥,现在也可以这般叫,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数月前,如今看你气色不错,忘记就忘记了,身体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宫鲤点点头,笑着说道:“你们都是这一套说辞,见我忘记了之前的事反而高兴的很。” “谁让你以前的样子讨喜呢,单纯善良,所以让人不由得就开始怀念过去初遇的日子,那段时光最是美好,简简单单的做个县令,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你来这里也是因为南无的事情么?” “当然,他本来就是朝中的阁老,私自敛财建军队,必须得管要不然皇帝的位置可就坐不稳了。” 严柏卿坐在宫鲤身前,姿态自然,端起了一杯冷茶喝了起来。 宫鲤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这么说你是皇帝?” “是,怎么了,你莫不是要给我请安?” “我是个病人,怎么能行如此大礼,还是免了吧,而且你还未经主人许可便进入女子闺房我还没找你麻烦,你怎么能够让我行礼,皇帝怎么了,帝王犯法与庶民同罪。再说了这里是武安村,部分权贵富豪,所有的人进来以后都是平等的。” “呵,瞧你这嘴皮子厉害的,我说了一句你倒是有十句来堵我,行行行,不让你行礼,别待会儿我倒是成了有罪的人连武安村的门都出不去了。” 宫鲤见他没什么架子,人脾气这么好便也笑开,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原谅你这一次。柏卿哥哥是吧,能说说你这次带了多少人来么,打算怎么做?” “精兵一千,都是通晓阴阳之术的将士,我已经按照墨崖说的几个方位都安排了人守着,至于怎么做,还要等墨崖过来以后再说,今晚他们几个去抓幽鬼回来,以他们的能力最多也就一个时辰。” “其实南无在我的记忆中一直都是笑眯眯爱说笑话的酒肉和尚,他每每下山斗湖到我与爷爷的木屋来看我们,与爷爷下棋,也会教我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最开始知道外面世界的稀罕事就是南无隔一段时间讲给我听的,所以对我来说他一直都像亲人。墨崖他们给我讲了后来南无的做法,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接受,真的,柏卿哥哥你能想象那种被背叛和遗弃的感觉么?” “当然,我知道你忘记中间那些经历,忘记他给你们的伤害,脑子里只有他的慈祥可亲,猛然间要你接受这一切就如同硬塞给你一个仇恨。宫老他们那一代的恩怨如今说不清楚,我们也难以论断究竟是谁做了错事才造就今日的事端,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用尽全力来保护我们的亲人免受伤害。” 宫鲤点点头,见严柏卿还是在喝着那冷茶便要站起身去寻些热的来,却被拉住了手,按在椅子上坐好。 “别忙了,我只不过是见这边灯亮着,有听他们说你住在这里便过来看看你,之前天香同我说南无将你伤的不清,还将你的魂魄抽离,导致你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所以就想来看看你是否安康。” “我好得很,无涯法师还有武老夫人都是妙手神医,胸口上开个大窟窿都能将我治好,厉害的不得了,只是我脑子里混乱得很,之前本想将记忆召回,却差点走火入魔。” 严柏卿放下茶盏看着她特别严肃的说道:“以后万不可用自己来冒险,你要知道现在你是很多人的希望,大家之所以能聚在一起,往一处使力都是因为有你这个桥梁在,如果你有个好歹,这个维系所有人关系的关键纽带就会断裂,我们所有的人就会失去目标,就说墨崖,你如果发生意外,他一定会与南无拼个你死我活,以后绝对会远远的走开从此不问世事,还有其他的人,他们都是因为你而走到一处,为难来临也会因为你而殊死一搏。” 宫鲤点点头,拍拍自己的脸笑道:“好,我不会再去伤害自己,我要好好的看着他们战斗,为他们祈祷。” 门外传来敲门声,“进来”,一个侍卫快步走到屋内,说道:“启禀陛下,前去支援的将士活捉了一个幽鬼,已经将他捆缚在了笼里,现在我们要如何处置它?” “你们倒是不错,先放在院内好好收着,等令主回来后一齐审讯。走,我也去看看,这幽鬼到底有多厉害,花了南无半生的心血。” “他是在朝中做大官的人,各方面的条件都便利很多。” 严柏卿为宫鲤穿了鞋子,拉着她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走吧,反正你也睡不踏实,索性与我会会这幽鬼。说起南无,朝中都唤他‘魏阁老’,是先帝赐的姓,儿子还有世袭的爵位,之后便隐居在山上,声称自己不关心朝政,如今看来就是用了一招以退为进的棋,很多的朝中臣子都喜欢结交他。” “然后南无便躲在幕后操纵起了朝堂局势,再之后发现这种掌控天下的感觉简直太有意思,便开始一步步的谋划,让所有的人都根据他设下的局来走,就连我坐这个皇帝宝座也是他的一步棋,妄图让我与太后和丞相斗法,妄图让朝堂陷入一片混乱,只是……”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总有他控制不了的事情发生,总有他难以预料的人出现。” “对,他失算了。” 跟着严柏卿走到武安村的牢房之内,武老夫人也到了门口,便相携着走了进去。 武老夫人问严柏卿道:“皇上的卫兵真是身手不凡可以抓得到幽鬼,他们可曾受伤?若是有不妥之处,便道草庐寻我,这里别的没有药材确实齐全的很。” “多谢老夫人,如果有人受伤那便过去打扰了。 “好。” 一重一重的牢门打开,这股潮湿腐朽的味道,还有玄铁牢门的声音都令宫鲤心跳加快,她明白这里她肯定之前来过,这里的感觉给她的冲击太大,走着走着宫鲤便开始冒冷汗,脑子里开始嗡嗡的响了起来。 终于到了牢门口,严柏卿与武老夫人率先走了进去,宫鲤被留在外面,透过一个小的铁窗往里面看。 她听着里面武老夫人说道:“在这间牢里会压制他身上的法力,如今他即便是忽然发狂我们任然可以抵挡。” “好,那就麻烦老夫人将他唤醒,我们如果幸运的话还能从这种死士的嘴里问出些话来。” 宫鲤伸长了脖子在往里面看,在角落里面看到那个幽鬼,他被绑着双手掉在玄铁环内,身上的衣袍被扯下,里面就是个瘦小的男子,面色苍白神情淡薄,看样子是新成为幽鬼的人,偶尔蹙眉还是能将情绪泄露出来。 严柏卿朝门上的窗口看了一眼,然后问那个幽鬼道:“我不问别的,只想知道你们有多少人围在那里。” “不知道。” 宫鲤在外面听到这个幽鬼出声,便笑了笑,心道:“只要他开了口,那么一切就还有转机。” 第三百零二章 心机一等 如果这幽鬼能有耐心耗的住,或许还能算得上一个硬汉,但是这位很显然就没有这个觉悟,他不知道只要开口说话,那么接下来便没有装哑巴的道理。 严柏卿不愧是皇帝,又做了知县、王爷论心机也是一等一的高明,在他的威逼利诱下,那位幽鬼便开了口。 从他的叙述中,他们知道原来有贵的内部如今分崩离析乱的很,秋生之前本来是幽鬼军的首领,很得南无信任又在军中很有口碑,众人都称赞其能力和为人品性,但是自从秋生选择离开幽鬼,另一位将领上任之后,幽鬼便开始出现了裂痕。 “秋生是我们族人的首领,一直以来围了我们能够存活下去没少为南无做事,断龙脉、散毒瘟、杀女子一桩桩一件件,根本都数不清,可是秋生根本就是被逼无奈,他不能看着我们被杀,看着我们被药物控制变成杀人机器,所以就自己去扛那些罪责。” “你是故意落入我们手中的吧。” 那幽鬼抬眼看了严柏卿一眼,缓缓的点了点头。 “理由还有目的。” “我们想活,想像个人一样活着。” 严柏卿与武老夫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估量这人说话的真实性,还有一种可能,他是南无派来的。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南无狡诈多疑怎么会派了你这么个身手烂的人在这里巡逻,难道他会不知道事情的轻重?” “南无如今全部心思都在那只怪物蟒蛇身上,哪有什么心思来管我们是死是活,之前墨崖令主出现在山洞,以一己之力绞杀了上千幽鬼,便急匆匆的调过来很多的将士,我才进入幽鬼军不到半月,是之前周边的猎人,是无意间中了幽鬼的道才成了这幅鬼样子。” 宫鲤让侍卫打开铁门走了进去,站到严柏卿身边说道:“墨崖说幽鬼的毒凡人沾上会瞬间变成最低等幽鬼,而你半月之久还能这般清晰的思考说话,还没有被吞噬了身形,你又是怎么回事?” “我……” “武家人的监牢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所以你说话前请慎重,不要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不然这个地方就会成为你的葬身之地。” 那幽鬼抬眼看了宫鲤和严柏卿他们一眼,索性盘腿靠在了墙壁上,说道:“我是半鬼人,所以幽鬼的毒对于我来说当然便没有凡人那边可怕,我与几位族人在山中生活,也是倒霉遇上了南无的一支队伍,当时他们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事在逃窜,便给我们这些人下了毒,将我们掳到了一个山谷之中,也就是半年前的事。前些天忽然将我们从矿山从赶出来,连夜奔袭上千里,到了这个地方。” 半鬼人,那就是曲清与曲流的族人,倒是之前也听曲流说过,幽鬼与半鬼人有些渊源。 “幽鬼族的毒对我们的伤害不大,不过那些人不知晓这些,黑袍子一穿只要不胡乱的出风头谁都不会在意。我之前听说有人要与南无动手,而且秋生也投靠了你们,我便猜想你们的胜算肯定有八分,所以才敢自投罗网。” 武老夫人笑了一声说道:“你倒是个胆子大的,你怎么知道到了这里我们会相信你的话,实话和你说,就凭你的这一套说辞我是不会信你能好端端的跑出来,我倒是觉得,你这个样子很像是被故意放出来的。” “这也有可能,我的那几位族人都还在幽鬼的军队里,从我们定下这一计到最后我坐到这牢里似乎太过顺畅,不用你们怀疑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南无那边能如此大意,现在我只是担心与我一同的那几位族人会不会遭遇不测。” “南无如今一直在阴河之内我们不晓得里面的事情,硬攻上去反倒是没有把握。” “我知道,想要换下这条命总得说出些有用的事来,正道邪教都一样。这样吧,我在南无的幽鬼军里面也只是个虾兵,根本就无足轻重,所以太多的消息我也不知道,只能给出一点建议,南无如今军心不稳,他手底下的人因为秋生还有他心腹的离去而躁动不安,但是南无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且他的性情越加暴躁,还无端的杀了好些手下的人,据说……据说是里面的那只人身龙尾的怪物要吃人。” 宫鲤眉头皱起,脑子里好似被针扎了一下,念叨着“人身龙尾,人身龙尾……这个东西我好似在哪里见过,到底是什么?” 严柏卿上前拉住宫鲤不停拍打脑袋的手,说道:“不着急慢慢来,墨崖他们估计也快回来了,我们先走吧。” 武老夫人也点点头,几个人就要往外面走,那个幽鬼站起身急忙喊道:“你们别走啊,现在到底要怎么说?你们……你们能打败南无么?” 严柏卿揽着宫鲤往外面走,回身冲着那幽鬼笑道:“当然可以,所以你便在这里安心待着吧,如果你之前没有说谎,这的铜墙铁壁倒是能护着你不被伤害,出来后也能给你个好归宿,但是相反的,如果你是别人放到这里的一个饵食,那么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就先拿你祭天!” “那随便你们,反正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若是动手最好在后日,我听闻他们议论,后日这南无会有一场大法事,大概是要给那怪物炼制什么东西,趁着这个机会突袭或许可以让他们防不胜防。” “但愿你没有说谎,否则我会追杀你的族人到天涯海角。” 那幽鬼沉沉的看着严柏卿,知道牢门关上依旧直挺挺的站着,里面传来他的声音:“摆脱你们杀了他。” 宫鲤的头总是突突的跳动,出来后吹了吹夜风才算好了些,所以当下也没有回屋反倒是坐在了树下,那里有一个秋千,便坐了上去抬头看着月色,严柏卿本来是打算要陪着她的,接过一个唤作阿七的少年将他叫走了。 月亮冷冷的光芒逐渐的蔓延下来,笼罩在自己身上,便闭上眼放松身心缓缓的感受着月光的柔和,这些无形的光线覆盖在她身上缓解了脑海中的痛楚,也像是一只柔柔的手将她纷乱的思绪慢慢的梳理清晰。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在一片迷雾中看到了墨崖的影子,她看到墨崖将她带出溶洞,替她摘了满满的一篮子草药。看到自己病重时他坐在屋外一直守着,吹着竹笛眼神温和。看到他抱着血淋淋的自己,眼神哀痛,一动不动的站在院子里直到天明。 原来,属于他们的感情早已不可分离,从他一身寒气的自远处走来开始,他们注定了便不能分离。 所以,这就是爱。 有人说,一见钟情之事乃是乍然欢喜,爱则是细水长流,在这些风风雨雨里她终于相信,对于墨崖她就是死也会紧紧的抓牢,这一生便只能在他这里品到爱的滋味。 第三百零三章 记起来了 迷雾之中宫鲤漫无目的的走着看到以前全然不知道的墨崖,欣喜的、哀伤的、矛盾的、哭笑不得的……这些都是因为她。这样想的话,宫鲤是欢喜的,墨崖在她这里终于找到了生而为人的喜怒哀乐,终于停止了孤单行走的路途。 一股凉风吹来,宫鲤眼前的白雾散去,那些幻想也全部消失不见,她缓缓的睁开眼,是墨崖回来了。 “你回来了。” “是,回来了。” “受伤了吗?” “没有,我不会受伤。” 宫鲤眨眨眼睛,眼泪收了回去,墨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蹙起了眉头。 “怎么了?” “不是这样的,你会受伤,这里有刀伤,这里有剑伤,还有……” 墨崖蹲下身,抓住宫鲤的手指,轻笑一声说道:“是啊,都是你留下的伤,怎么办?” “你不是我的夫君吗,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自己看着办。” “真是个耍赖皮的,既然如此那么就把你的小命交到我手上吧,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受伤,更不能选择离开,你发誓!” 宫鲤从秋千上滑了下来,跪在墨崖身前,伸出三指脆生说道:“明月在上,后土在下,宫鲤之命交于墨崖,生则生,死则死,生死不想弃,任世事百转千折,不负此誓。” 墨崖伸手将宫鲤扶起,将她揽在怀中,叹息一声说道:“叫你发个誓,倒是把我绕进去了,以后我岂不是甩不掉你这个麻烦了。” “才发现啊,你早就甩不掉了,还是老老实实的背着吧。” 话音一落便被墨崖抱了起来,“那我便勉为其难的背着你吧,走吧,进去说话,这里太凉。” “嗯,我也想知道你们今天有什么收获。” 进了屋里,墨崖将宫鲤放到床沿边坐好,回身又去倒了一杯热茶给她,说道:“还是先说说你怎么恢复的记忆吧,之前武老夫人还有无涯都说你这次的失忆情况并不乐观,或许会有很长的是一段时间忘记之前的事情,怎么我就出去了一趟你就好了,是不是用了什么不好的法子。” 墨崖一边说着一边将内息探入宫鲤体内,内力顺畅甚至比以前还要浑厚,之前不怎么相融的力量经过这一次的重伤竟然奇迹般的完全融合。“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之前我母亲的魂魄在你身上使得你体内的两股力量互相冲撞难以相融,所以你必须时刻的压制那些力量,但是这一次南无将魂魄抽离,你反而成了真正的自己,之前存在的力量也因为你受伤之后元气大伤,而不得不融合到一处来护住你的身体。” 宫鲤点点头,盘膝运气竟然真的通体舒畅,刚刚在院子里正好借助月之精华来修补身上的经络,如今已经丝毫感觉不到血脉中的阻滞,不会因为气息流转而感觉到脑子里尖锐的痛感,她确实已经好了。 “这也是我傻人有傻福,之前我自己运气试图唤回记忆差点走火入魔,是曲流进来将我打断,其实那次我便零星记起一些东西,只不过是那个时候,经脉受损还不敢用力的去回想事情,不然啊,脑子里就好似有千万细细的针在扎我。” “那是当然,强行运功势必会走火入魔,脑中的经络最是复杂你却用蛮力召唤记忆,也幸好命大。” 宫鲤抓着墨崖的手指摇了摇,说道:“还不都是你英明,若不是曲流机警我如今就成了一个傻子大,对了,那之后严柏卿来过,抓了一个在幽鬼军中的半鬼人,他故意落入严柏卿侍卫的手中,就是想要投靠我们,希望我们可以铲除南无救出他的那些族人。” “你是说他们是半鬼人,然后被南无俘获。” “恩,据他说开始的时候南无将他们都扔到矿山上去,这是最近才调派到这里,他们的人数众多,但是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被南无杀害,他说南无如今性情大变,焦躁暴虐动不动就会残杀自己的手下。还有就是……你的母亲。” “那不是,我母亲早就去世了,他如今造出来的不过是个幻像罢了,我母亲如果在世绝对不会要拿你来给自己续命,那个怪物不过是南无自己想出来的东西罢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一定用自己的血养着那尸体,所以这东西醒过来后性情中的大半是与南无相似的,根本就不是我的母亲。” “那她的记忆?” 墨崖轻扣着桌子冷笑一声说道:“这个倒是得感谢阴河中的阴气力量,当初你不是也在这里炼魂么,此处的阴河寒气可以稳固魂魄,所以南无才不辞辛劳的来到这里,你体内属于我母亲的魂魄被南无强行放到那具早就邪化了的尸体之中,自然能读到我母亲的记忆。” 看来,墨崖脑子很清楚,那人身龙尾的姬兰玉并不是他的母亲,而是占了她母亲身体的一个邪物,真不知道最后南无会有如何下场,,墨崖那么在乎自己的母亲,却被他夺了尸体和魂魄,这笔账想必墨崖会狠狠的讨回来。 宫鲤暗自想了想南无最后的下场,咽了口唾沫靠在床柱说道:“那被抓的幽鬼说南无近来总是杀人来饲养那怪物,说是整个幽鬼军内部发生内乱,秋生带着心腹公然叛变,新接任的将领又难以服众,后日就是南无做法的时间,那个时候他应该无暇顾及这些事情,正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 墨崖点点头说道:“我们也捉了几个幽鬼回来,这些都是我们引诱出来花了大力气围剿的那些厉害小头目,中的幽鬼之毒已经很深,武老夫人、无涯还有严柏卿带来的御医会联手制药,火药都已经部署好了,南无并不知道阴河那山洞底下还有暗道,武家族长已经将火药都埋在山洞下方,后日南无做法,我们便会砸断阴河,令气改流。” “那如果解药还没制好怎么办?” “不会,你要相信他们,幽鬼之毒与桃源境的水流有很大的关系,清风、明月已经连夜将水流都取了过来,再加上武家山谷之中的药材,不会制不出来,居然你已经恢复了身体那么便随我们一起吧,我们正面进攻其他的人侧从暗道进入,这一次定让南无逃无可逃。” “嗯!”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后日是个好时机,但是不能排除那幽鬼说假话,必然得有明暗两批人马攻其不备。 “好了,今晚就好好睡吧,我守着你,养精蓄锐明日我们要给武老夫人他们守着,拿幽鬼来试药必然会有动静出来气息流窜免得被南无察觉再使出什么新的招数。这药只有明日一天的时间,带着药去劝服那些个幽鬼放下屠刀。” “嗯,幽鬼本来就是被南无使了法子拖下水的,他控制着幽鬼的生死,让他们痛不欲生,只要断了这一层力量,南无即便手里有多少的钱都没用,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命给别人窝在手里。” “你说的对,不过真的必要得睡了,外面已经敲过了三更的更鼓,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宫鲤点点头躺到了被子里,闭上眼睛休息,这一睡就到了第二日的午间,天香坐在床边给她系衣服上的带子,一边喃喃的道:“总算是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真要将我们给忘记呢,你这个坏丫头。” “我的天香姐,你这般不讲道理,我又不是故意要被南无抓到嘛,又是抽魂又是挖心的,也亏着我福大命大,这么个折腾法我都好端端的活了下来,你不知道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行行行,你怎么说都有理,告诉你可得将墨崖看紧一些,我今日看到一个陌生的美丽女子在与墨崖说话。” “那又怎么了?” 天香在她额角重重戳了一下,说道:“墨崖与她很熟呢,那女子还认得你。” ……认得她?那这是谁? 第三百零四章 新的消息 宫鲤听闻与墨崖有说有笑的人是她认识的便很是认真的回想了一番,可是实在想不出什么人是与墨崖能说笑起来的,便坐不住匆匆收拾了一下便拉着天香走了去出,确实在村子的河边看到了那位女子。 天香见宫鲤松了一口气便好奇的问道:“这倒是奇了怪了,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子与墨崖相谈甚欢你竟然丝毫不介意?” “你知道什么呀,那个可不是什么正常人,那是蜘蛛精。” “那么好看是精怪?真是可惜了,怪不得你不担心呢,墨崖就是眼睛再瞎也不可能去找个精怪,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长的好看就是好,这估计是墨崖除了你之外唯一一个可以笑着说话的女子了。” 宫鲤白了天香一眼,说道:“你少来,墨崖怎么会时候那么肤浅的人,他可是说过的容貌就是一副皮相,父母给的也变不了,但是人心确实自己修炼的,才是一个人的本性,他才不是那种重色相的男人呢。” “切,你懂什么,哪有不在意容貌的男人,就连曲清那么傻的看到这妖精都呆了半天,气死我了。” “这么说来,你是来找我与你一起同仇敌忾了,告诉你啊,你可别惹她就连墨崖都不会轻易得罪的人,你逞什么能。 “我知道了,我当时又不知道她是千年老妖,再说了我当时不也是替你着急嘛,毕竟墨崖太容易招惹这些桃花,你不盯紧以后有的是要哭的时候。” 宫鲤拨了拨头发,抱臂靠在树干上看着墨崖方向说道:“非也非也,你只知道他招蜂引蝶,又怎么知道我没人追求,我才二八芳华正是好年纪,他操心我还来不及呢,怎么轮得到我来操心他。” 天香看着她得意洋洋的小脸,用力的上手在她脸蛋上拧了一下,拉着她走了过去。那黑寡妇看到宫鲤笑眯眯的走过来,也弯起了嘴角抬眼看了墨崖一眼才朝宫鲤走了一小步,说道:“宫姑娘有些日子不见了,可好?” “甚好甚好,哪里都好,谢谢挂念。” “我与令主在此商议幽鬼的事,炼制解药需要一味药材,只有我那里七十多年前收过一株,便送了过来正好也出一份力,毕竟南无的幽鬼军残害了不少精怪的家园,之前青丘山便是他的手笔,让那边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也让许多的精灵无家可居,甚至有的因为受了毒气的浸染直接死亡。” “那真是辛苦了,南无作恶多端,害的人真是不少,之前我们还去过青丘山的那个矿山,里面造了大阵困着那些人的魂魄,之前还以为是太后造搞什么手段,如今看来这南无肯定也掺和在其中,那大批的矿藏为什么在搜了太后所有的家当以后都不知去向,是都南无藏了起来吧。” 黑寡妇笑了笑抬手拨了拨头发,卷着一段头发笑眯眯的说道:“这些我倒是没在意,不过你说起太后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或许你们得注意一下,就是当今皇帝的母亲,那位前福王的王妃,她似乎不是什么平凡角色,我的人可是见过她私下里与南无有过交集的,我之前过来的时候看到了皇家侍卫,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她的人,但是还是提醒你们一声,不得不防。” “多谢。” “不必,我很喜欢你小姑娘,待你的桃源村重建好以后也给我留一间屋子吧,这人世间的繁华看尽之后,倒是有些怀念以前生活的宁静安乐。” “放心,我们桃源村别的没有就是地方多,你看上哪里尽管挑就是,反正我们那地方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也不怕你现出原形。” 黑寡妇抬手掩着嘴巴笑起来,墨崖伸手拍了拍宫鲤头顶也笑了一下,“小丫头还是这般有意思,那咱们便说定了,以后我到你们山门的时候可别将我拒之门外。” “不会不会,你随时来都好。” 黑寡妇点点头,抚了抚衣衫说道:“那我便走了,东西已经送到,该说的也说了,剩下的你们保重这是你们人类的争斗,妖族是禁止过多插足的,这个定魂珠你带在身上,没有人轻易可以动你的魂魄。” “给你的就收着吧。” 宫鲤本来还打算推辞,墨崖却上前一步接了过来当下穿了绳给宫鲤挂在脖子上,黑寡妇没忍住哈哈的笑出声,转身朝村子外走去。 “这是什么好东西,你这么着急的要过来,你之前不止是说不能随便占她的便宜会惹麻烦么?” “那是剩下你自己的时候容易被她骗,现在我在这里,自然知道她的意图,南无的事如今都在六界之内传遍,但凡之前受他残害的族类都会站到我们这边,明日的一仗只能成功,否则南无将再也不受控制。” 宫鲤看了墨崖几眼见他一直没有说关于严柏卿母亲的魏夫人的事情,噘着嘴嘀咕了两句,没忍住还是低声问道:“若是现在这位太后掺和进来我们不是得早作打算么,她那个样子保不齐老早就与南无有瓜葛,不然以福王府的能力,如何能将严柏卿推到皇位上去,如今想想可不就是魏阁老出了力气,而且他们都姓魏,是不是还有些别的关系。” “都姓魏而已,太后就是皇帝的亲娘这件事理所应当得他自己拿主意,我们这边的部署是杀无赦,如果他不管着他娘那么到时候混战之中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就不要怪我们了,你说的呢?” “当然就得这样,像这种居心叵测的人留着她就是后患无穷!走吧,我去同严柏卿说说这事,让他看尽自己家的人别到时候坏我们的大事,若是让南无跑了,他这个皇位也坐不安稳。” 宫鲤总算舒了口气,刚刚一听到那个魏夫人又要作妖,浑身便开始冒火,恨不得当下就与她打一场,这个女人真的是如幽魂一样,不管走到哪里总是能遇上她,既然墨崖的态度明确对她毫不手软倒是也让宫鲤心情舒畅了些,只不过想起严柏卿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不忍,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还得出手整治自己的母亲。 虽然,对魏夫人深恶痛绝,但是严柏卿确实她的好朋友。 墨崖侧头看到宫鲤的脸色一变再变,略微一想就知道她在难过什么,便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说道:“严柏卿如今时候帝王,杀伐决断是他必须掌握的本领,自古无情帝王家,现在是他的母亲以后或许还有他的妻子、儿子,心软懦弱的人当不好皇帝,你也不必为他担忧,严柏卿是个厉害的人,拿得起放得下,能很好的处理此事。” “我只是觉得,他这一生很是坎坷,一直以来都被逼着按照别人的意愿生活,虽然托生在一个富贵人家,但是阴谋诡计从来就没有断过,真希望这件事之后他可以好过一些。” “既戴皇冠必承其重,作为皇帝他掌握众人的生杀大权,这样的位置势必会让他成为孤家寡人,你若是他的朋友那便远远看着吧,毕竟你们的世界不同,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反而更加自在。” 宫鲤听完后点点头,一旁的天香暗地里撇撇嘴偷偷的看了墨崖一眼,见他面色平静,便又低下头看着脚前的影子。 心道:“这墨崖也真是个会说话的,虽然意思说到底就是让宫鲤离着严柏卿远远的,但是字字句句都是在为两个人说话,真是个有心计的。” 三人正往武家人大牢方向走着,忽然看见前面的两个人,是黑风和曲清。 宫鲤迅速的看了天香一眼,见她嘴唇抿着不知道想什么,那两个人也算是天香的旧爱和新欢…… 第三百零五章 解药已成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这一点墨崖也注意到了对于天香与黑风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宫鲤当初也曾经开过玩笑,所以这个时候多少有些不自在,宫鲤放慢了脚步伸手拉住天香。 “没事,我有分寸。” 宫鲤看了天香一眼,见她面色平淡便也放下心,稍后半步跟在她的后面往前走去,黑风在看到天香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只是转眼就又压了下去,嘴角挂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但是一旁的曲清便直接的多,一看到他们三人走过来便对着天香笑了起来,对于旁边的宫鲤与墨崖都生生的无视过去。 黑风从天香的身上移开视线对着宫鲤与墨崖点点头,笑着说道:“这一次又要劳烦令主了,我们所有的族人都已经安排好,一定让这个村子密不透风,周围的迷障、法阵也都加固,除非这南无真的是有通天的本事,不然这武安村就是他最后出现的地方。” “客气了,南无乃是众生公敌,我们理应出这份力,南无不除整个天下就会不得安宁。” “令主说的是,南无谋划这么多年,将所有的族部都牵扯进去,这一做法简直就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本事,狂妄自大,自私自利,人人得而诛之。” 墨崖顿了顿朝迷林那边看了一眼,问道:“我有一事想与你求证一下,你们的迷林禁地中的那条邪龙如今在什么地方?” “邪龙?当然在禁地之下禁锢着,自从上一次各族长老还有令主一同镇压后邪龙便没有再出事,令主为何这般问?” “你应该听说了吧,南无造了一个怪物出来,人身龙尾会吃人,那东西我是见过的,确实宛如上天创造的一般,可是我们都明白世间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分明就是南无造出来的异类。你自己更应该清楚,从禁地出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之所以没变成那种半人半蛇的怪物还全凭你当时及时护住了内息。” “令主的意思是,邪龙已经被盗,如今的那怪物是南无将那个人与邪龙炼制到一起的?” 墨崖点点头,眼神中是掩藏不住的愤怒,南无他亵渎姬兰玉的尸身,而他却不能上去将南无杀死,是恨也是懊恼自己能力。宫鲤伸出手将墨崖冰凉的手指握在手中,他才撤了浑身的寒气。 “没错,如今的境地或许早就没了邪龙,如果它被炼制做了那怪物的身子,那么活血她也同邪龙一样惧怕你们武安家的东西,到时候或许可以一用。” “好的,我这就同族长去说,到境地查看。” 黑风说完同他们几人点点头快步离开,宫鲤瞥了天香一眼,见她低着头神情不明,但是可以感觉都天香多少是有些伤感的,毕竟这个黑风是她第一次打开心扉好好喜欢过的人,只是当时懵懂没有早些说出来,后来终于懂了,却发现为时已晚,黑风再也无法离开武安村,必须守着这里,族长的意思就是他被邪气侵体,早就算不上什么活人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错过便一生,只剩下遗憾与怅然。 曲清看着黑风的背影,又看了看比平时安静的天香,一双剑眉紧紧的皱在一起,眼看黑风转过房屋没乐踪迹他伸手便将天香拉走,快步往后面走去。 “欸?喂,曲清你要带她去哪儿!” 宫鲤不晓得曲清这性子会不会伤害到天香,着急上前拉住天香的另一个胳膊,盯着曲清又问了一句:“你要干什么!” “与你没关系吧,我要与天香说说话,我不会伤她。” 天香转头看了宫鲤一眼,笑了笑说道:“别担心,他能把我怎么样,要是比划起来我也不差,再不济还有你们啊,万一有个是什么,你们一定会给我报仇的吧,好了好了,没事,我也有话要和他说说清楚。” “可是……” “走吧。” 墨崖不由分说的将宫鲤拽回来,往武老夫人的药圃走去。 眼见着两人往河对岸走去,宫鲤拽了拽墨崖的袖子说道:“你说天香是喜欢谁?” “不知道,也和我没关系。” “猜一猜嘛,我知道你不爱讨论人家的闲言碎语,但是如今这般无聊,说说他们也解解闷儿,你看的一向都比较透彻,来说说看。” 墨崖侧头看着宫鲤眼中亮晶晶的笑意,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天香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人,她当初错过黑风便知道要珍惜遇到的曲清,她看人的眼光也不错,曲清虽然对人比较寡淡,但是对自己在乎的人是实实在在的好,对天香一定也会很好,所以天香肯定会抓住曲清,而不是留恋肯定不可能在一处的黑风。” “世事无常,我如今只求与南无的厮杀中我们可以全身而退。” “各人造化吧。” 墨崖虽然说出来的话不中听,稍显冷漠,但是这句话也最有道理,各人造化都是自己修炼成的,大战开始谁都无法顾及谁,最关键的还是得靠自己,要记得必须活下去。 两人走进药圃之后便能听到后面的屋子里有几人都在讨论如何下手,药丸已经制好。 “你们来了,正好看看这个药,我们认为已经十之八九,给那几个幽鬼喝了之后发现他们尚且可以缓慢的回复意识,身体也在逐渐呈现正常人的模样。” 墨崖与宫鲤走到其中一个床铺上,上面躺着一个被毁了面容的年轻人。 “这个就是你们送过来的幽鬼,他中毒很深若想拔除干净需要很长的时间,不过先救这个药丸的功效相信也能吸引很多人,没有了南无的控制就会毫不留情的离开,即便不离开也会引起骚乱,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快速出手。” “恩,准备一些我们明日带着,先交给秋生一部分,由他说出来更有效用。” 那个吃了药的幽鬼咳嗽了两声醒了过来,那位御医将他扶起来,那幽鬼拍了拍头,看着自己的四周又看了看手脚,张大嘴巴发出了一个短促的“啊”,然后就好似吓到自己了一样,摸着嗓子。 武老夫人看着他说道:“你确实可以说话,你身上的幽鬼之毒已解,以后便可以像常人一样生活。” “我……没事了?我,又成了人吗?” 武老夫人看着他笑了笑说道:“旁边就是针,你扎自己一下试试看。” 那幽鬼迅速的拿一根针迅速的扎入手臂,忽然之间的痛楚他索瑟了一下,但是紧接着便哭了起来。 “我们终于有救了,各位你们发发慈悲,救救幽鬼军的人吧!” 第三百零六章 十万军队 又一个向他们求救的幽鬼军,外表凶神恶煞所向披靡的幽鬼军剥掉那层外衣,内里其实都是被折磨的人,他们或许手上都沾满了鲜血,但是他们内心的哀伤与无可奈何却没人知道的。 看着眼前这个消瘦的年轻人,众人都沉默下来。 墨崖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然后很快速的问道:“明日的法事是哪个时辰?” “午夜。” “现在幽鬼军的人数有多少?” “最少十万。” “十万?” 这个数字他们是没想到的,这么庞大数量的幽鬼军队在武安村,可是大家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的军队藏在什么地方。 那幽鬼一听,笑了起来,说道:“藏哪儿?幽鬼根本就不是人,他们被困在泥土里石壁上,没有必要的时候便被困在南无的一个幡之中。那幡甚是厉害,里面可以容纳数不清的冤魂,幽鬼便被困在其中,用得上的时候便被放出来到外面行事,用不上的时候就在幡内与那些冤鬼厮杀。” 宫鲤侧头看着墨崖问道:“镇魂幡你不是带回冥殿了吗?那南无又是拿着什么?” 墨崖皱眉想了想回道:“世上又不是只有镇魂幡一个东西,或许是与镇魂幡类似的一件法器,之前南无有本事能弄到冥殿东西,占了那么久还没被人察觉说明他自然有途经搜罗到这些东西,一个镇魂幡被搜走还能再找其他的来代替,既然苦心谋划这么久想来手中的好物件也不少。” “再好的东西也撑不住你的诛魂刀厉害,只是一虎难敌群猴,幽鬼在幡中没日没夜的与冤鬼厮杀,有时候甚至会自相残杀,这个样的环境使得幽鬼的人性逐渐丧失,最后被放出来后已经全然忘记了如何正常的生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战斗,按照南无的指示杀死所有名单内的人,这么多年来我们夜间出没,不知道灭了多少族群,屠杀了多少的无辜凡人。” 这位幽鬼缩成一团,哽咽着狠狠拉扯自己的头发,宫鲤攥紧拳头,她真想大声的喊几声。南无啊南无,你看到了么,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害了多少的人,他们被逼做了多少身不由己的事情。 南无,你究竟造了多少孽啊! 因着这件事,宫鲤心中对南无的恨意又多了一分,他将活生生的人都变成那些人不人鬼不鬼,让他们自相残杀,让他们泯灭良知,这种行为已经不能用私欲来形容,简直就是罪大恶极,在他的眼睛里还有什么是有价值的。 他看不起人命,看不起人心,最后就变成了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南无一天不死,天下便永无宁日。” 墨崖伸手揽住宫鲤气的有些颤抖的身体,说道:“放心,正邪之战,我们一定让南无血债血偿。” “恩,我恨他,为什么得到了我们的信任然后又来害我们的性命,难道那十几年的相处对他来说这是为了陷害,为了谋划么?我爷爷对他的信任,还有他对我的疼爱那都是假的么……你知道么,有一年我生病了,南无连夜在山崖上为我摘药,身上受了很重的伤,却一直笑着安慰我……” 墨崖一直拍着宫鲤的后背,他有些悲凉的说道:“南无的本事别说上在悬崖采药,就是在悬崖抓鹰都没问题,怎么会受伤呢?他的疼爱照顾更多的是你身体中那些分散的魂魄,那才是他想要的。” “南无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不怕失去,这样的人才最可怕。” “是啊,灵海是南无的孩子,可是他的那个样子哪里有作为人父的样子,对待灵海与对待手底下的那些幽鬼有何区别。” 说到这里宫鲤倒是想起了灵海,上一次桃源村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灵海的消息,他一直假装失明,假装天真无邪欺骗了众多伙伴,包括自己的两位姐姐,还有一直对他关爱有佳的宫鲤。 “灵海如今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他虽然当初要偷走控制山门的东西,想来是要与南无抗衡,只不过毕竟十年少了些,不如南无老奸巨猾。我其实很担心他我总觉得他不是真的那么坏心眼,不是故意想要害我们,不然他有很多的机会下手,却选择了偷走,甚至对于南宫野,他也可以下手直接杀掉以绝后患,但是他没有,只是让南宫野昏迷不醒,设了个局让我们误会。” “灵海的性情倔强,之前做了那些事应该很难在回到从前,他一直心中怀恨,遇到你们几个之后化解了怨气,所以出手才会留情,想想之前在巫师寨的事情,他能谋划着进了陵墓并且下手利索的烧了整个陵墓的书阁,罔顾那么多族人的性命,可见本身就是那心狠手辣之辈,对你们简直就称得上是温和。” 宫鲤点点头,说道:“天香与初九嘴上不说但是我知道他们都很担心灵海如今的处境,南宫野也私下里去打听了当时灵海从山门出去后跑到了什么地方,我们大家都没有怪他。” 墨崖笑了笑,拍拍她的头顶说道:“行了,我知道,你不是就想让我出头去寻他么,我会留意他的去向,如果找到会与他说让他回来的。” “好,谢谢。这个人怎么办?” 那位被拔了毒气的幽鬼,说自己是京城人士,名为离茂当年是行商南下遭遇了幽鬼军的袭击,一行二十多人全部被害。武老夫人又给他煎额些补元气的汤药,那离茂在床上对着左右人都行了一遍礼,说道:“之前就知道南无要与人一战,当时我们这些个还存着几分意识的人听了以后是开心的,因为总算有人知道他的恶行,我们都盼着这一次能将南无打倒。” “放心,我们定不会放过他,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也可出一份力,我们面对幽鬼军的时候毕竟人数有限,若是你能与我们抓到的其他病愈的幽鬼去暗地里动员幽鬼军的话,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好,你不说我也正有此意,毕竟我们也是并肩战斗的人,他们与我一样都是从各个地方被掳来的人,对于南无的恨并不轻,只是因为毒的事被他紧紧的捏在手心,如今既然这个威胁已经不存在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受制于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为他卖命。” 墨崖冲他点点头,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能这么想很好,我们明日午夜会出手,我想南无应该也会有所防范,不过以他那自傲的性子,想必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然也不会就这么理所应当的占着武安村的地盘不放,可见这个人有多么的眼高于顶。” 那离茂重重的点点头说道:“事不宜迟,如果明日午夜出手,那么我今晚就会再回去,反正如今的军心涣散各派系都离心离德,南无如今不过是掌握着足够毁掉所有幽鬼军的东西,他说过如果他死那么我们所有的人都得给他陪葬,这话我们不敢不信,那幡一张一合就能吸走幽鬼,将我们扔到恶鬼聚集之地,但凡修为不够就能被撕成碎片。” “看来,我还得将幽冥的镇魂幡借来,镇魂幡是魂幡之最,可以镇压南无手中的那一个,届时冥殿判官自然会带着镇魂幡将所有的冤鬼带走,南无即便本事再大也没办法和冥殿抢鬼魂。” 宫鲤点点头,上前拍了拍那跪着直挺挺的离茂说道:“你别归我们,这一次不是我们与南无的私仇,而是我们的天下生灵与他讨债,这一次倒是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这一次,南无将众叛亲离。 第三百零七章 正邪之战 所有的安排都顺利进行,第二日一早宫鲤般早早的站到院子里,看着旭日东升呼出了一口气,墨崖站在她身后,在她头上拍了拍宫鲤一笑向后靠去,危难之时,难过之时有你依靠,就已经足够。 上下由远及近一个身影快速的掠而过来,宫鲤站直身子看过去,认出来人是黑风。 “幸好令主提点,昨日我们的几位祭司与长老进入镇压着邪龙的底下炎谷,发现没了邪龙的踪迹,太不可思议了,当时我们将邪龙控制后便在禁地周围设下层层守卫,阵法、侍卫从未间断,那么大的邪龙是怎么消失的,这是我们完全想不明白的事情。” 墨崖沉沉的看着远方,视线落在禁地方向的树林,树林过后就是银河流经的山洞。 他说道:“那是因为邪龙并没有离开你们武安村,它只是换了个法子又出现在另一个地方,那日我们与南无交手,便看到了那人身龙尾的东西,这世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龙出现,再加上南无那人心思难测,他不会无缘无故的选择在武安村来进行自己的法事。” “所以你就想到了禁地镇压的邪龙?” “没错,之前我们花了大力气,请了各族有声望的长老来镇压邪龙,从那之后邪龙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是相当虚弱的,这个我最清楚,我的诛魂刀与邪龙缠斗的时候,还被他的邪气竟然,我受了重伤才好不容易将它封印住,如今想想,那一次或许也是南无的谋划之一,借着我们的手将邪龙收服,他便借着混乱的局面将它的龙尾取了给……那尸体使用。” 宫鲤见他说道姬兰玉的时候顿了顿,还是很避讳自己母亲的事情,便伸手握紧了他。黑风当然察觉到了墨崖的神情,便也没有追问,只是说了如何对付那怪物的事情。 “诸位祭司长老商量后让我将这个东西交给令主,这是族中传下来的一枚玄铁令,上面的符咒威力极大,族中一会都没有用过,当时祖先便是希望这枚令牌可以在危急关头救族里一命,多少年了村子都存活下来,如今本也打算迁村,便把这令符用了吧,或许祖先们早就算出了这事,所以才指引族人找到此令。” 摸呀伸手接过来那东西,用内息探了探这东西,发现是个法力极强的灵府,关键时刻如果催动内力确实可以将它发挥出极致,正好用来对抗被南无炼制后的母亲遗体,如果她能够不被邪气竟然或许还能认出自己的孩子,如果这些日子已经被恶灵附体,那么他一定不会心软。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着起死回生之法,希望这世间有这么个东西能让母亲活过来,但是一次次的失望最后他在悬崖上坐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才终于说服自己放弃。但是上一次在东岛,又一次被勾起了对母亲的怀念,差一点害的宫鲤对他产生怨怼。 母亲这个词一直都是墨崖的禁区,她当年死的太过于鲜血淋淋以至于墨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看到血和红色的东西,问到血腥气便会大吐一场,如欧式后来杨轩的疏导,恐怕现在他都走不出那场噩梦。 遇到宫鲤后,对于母亲生死之事已经逐渐看开,他已经从心底上接受了母亲已死灰飞烟灭的结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她的嘱托,不辜负她的期望,至于那个他只知道姓武的那个父亲,墨崖一直都没什么感情,他甚至会埋怨那个人为何那般弱小,护不住妻儿,自己还被处死,他一直对于父亲是麻木的,即便可以投胎转世,他都没有去寻过一次。 前尘事前尘了,今生情今生尝。 他只想今生能护着宫鲤不让她收到伤害,希望那些朋友能时刻守护着她,不孤单不褪色的情谊,正是墨崖这么久以来最为渴望的东西,他希望宫鲤能够拥有。 墨崖将手中的令符收了起来,对黑风说道:“幽鬼军虽然涣散,但是十万大军可不是小事,势必会有性命之忧,那些救治的草药之类也好好准备上吧,明日肯定会有很多人需要,你将初九带过去,她虽然是个巫医但是总比那些没有经验的强,一旦有伤者少不得麻烦。” “令主思虑周详,这个没有问题我回去后尽量安排,那我就先告辞了,午夜再会。” “好。” 午夜,时间过的很快,接近中午的时候严柏卿代表着人族,曲清、曲流的半鬼人,冥殿的阴差,还有清风、明月和南宫野也挑了几个厉害的桃源村村民,总共加起来不过只有三千人,与十万幽鬼军对垒在数量上确实太过悬殊,但是这一次各大家族联手治敌,也算是一次合作,严柏卿抓住这个机会倒是能拉拢一些势力。 随后清风、明月等人都过来,几人有细心的商议一番,曲清混到了之前抓过来的那几个幽鬼中间已经进入山洞,紧要关头可以做他们的内应,但是也很危险,所以他没有跟其他人商议便跟了进去。 墨崖点点头说道:“既然他敢进去说明便自有准备,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给他争取时间。” 严柏卿看了宫鲤一眼,然后又看向墨崖说道:“宫鲤大病初愈不适合进去厮杀,便让她在外面等着吧,我们这么多人也不少她一个,幽鬼军不是有十万么,我已经下令招来一支十五万人的军队,这样以来我们的人数也不比他少。” 墨崖却摇摇头说道:“你可曾想过,你的十五万人要用多少的药丸来预防毒气的浸染,就算将整个武安村的药草都用光也制不吃来那么多,一旦凡人没有抵抗幽鬼毒的能力,你的这十五万大军就会变成十五万的幽鬼,南无的手段及阴险在这里,他可以利用幽鬼毒来迅速的同化好端端的人类,难道之前巫师寨的事你忘了么,整个寨子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全部沦为幽鬼。” 严柏卿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有理,好我将大军部署在离这里较近的地方,抽调精锐过来支援。” 宫鲤见严柏卿迅速的调整了部署,点点头,严柏卿此人一定可以做好皇帝,他不会刚愎自用不会听不进去别人的建议,不会随意的牺牲人的性命,就这一点上都值得他们为了这个皇朝的安稳一战。 “力午夜还不到两个时辰,我们便各自到位置上去吧,更鼓一响便按照计划行事,大家都做好自己的那一件事便好,即便有误也不必着急慌张,后面的人继续行事,环环相扣不能断了任何一环,最后我与宫鲤会带着冥殿和驱鬼族的人进去,你们便守住各自的位置,南无最后肯定会想法逃窜,我与各位长老已经将所有的逃离方向都算了出来,最后的一拦至关重要,绝不能给他死灰复燃的机会。” “好,各位保重。” “好,注意安全。” 几人纷纷离场,宫鲤穿上了内里有着护甲的紧身黑衣跟着墨崖的脚步出了院子,与各位冥殿阴差还有驱鬼族的几位族人汇合,一齐往阴河山洞底下的暗道掠去,停下来的方位正好就是阴河改道的地方。 到时候炸药炸起,他们便趁着河流断口往山洞中冲去,在南无慌乱中先下手收拾那怪物,如果那个时候曲清与那几个幽鬼联手南无手中的魂幡镇住。 “咣……”更鼓响起,所有埋伏在暗处的人手便开始行动。 “轰……”炸药声响起,整个山头都震了起来,阴河之水顺着被炸开的豁口冲了出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看来第一步算是成功,接下来就是一场真真实实的恶战了。 第三百零八章 心头之恨 缺口打开,宫鲤他们便趁机迅速的窜入山洞的后方,听到南无的怒吼和来自怪物的嘶吼,宫鲤站在墨崖身后探头便看到了高高扬起的龙尾,上一次还通体洁白,这一次竟然开始泛黑,如果不是及时阻止,恐怕再有几天姬兰玉的魂魄就会被染成黑色。 南无气极败坏的骂道:“你们这些混账,废物,是怎么守着的,河流断裂河水改道,我的心血功亏一溃,你们都得给她陪葬!” 说着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哀嚎,一股阴风从地面席卷而来,幽鬼被这强劲的阴风从石壁中吸了出去哀嚎着进入姬兰玉那身体之中,龙尾又开始摆动,石壁被她的尾巴划出一道道痕迹,扑簌扑簌的掉下许多大石落在宫鲤他们脚边。 墨崖与宫鲤互相看了一眼,与后面判官点头示意了一下,他拿出阴阳簿,一道冷光便从上面射了出去,正中姬兰玉的肚子。 墨崖拉着宫鲤掠了出去,镇魂幡高高抛起缠在了南无悬在半空的魂幡上,一时间鬼哭狼嚎两幅魂幡纠缠在一处,光芒大盛,宫鲤立在一旁的水晶棺材上,白练化作长剑直直指着南无的脸。 “你们倒是好本事,我还真小看了你们,武家人果然狡诈,在阴河山洞的下面还留着暗道,阴险狡诈之辈。” 宫鲤指着南无,冷笑一声,说道:“真的是不要脸到了极致,你在此兴风作浪残害生灵还怪罪武家人狡诈。” “哼,你们知道些什么,武家人若不是狡诈阴狠如何能占着这么个地方,能将所有先祖的魂魄拘着来守护山林,还不心狠么?这里的人死了连个托生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这里守着,这是你们说的正义?”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用得着你来评判!” 南无眯着眼邪笑了一下,手指一捻便从原地消失,在出声时已经站到了姬兰玉的身旁,伸手抚摸着她的龙尾。姬兰玉眼漆黑,似乎是被迷了心智,毫无表情的看着墨崖。南无看着他们这群人,笑道:“你们如何与我斗,我连神都不怕,你们又算什么东西,不是想知道我还有什么招数么?你们便耐心的看着,幽鬼军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他们迟早都是弃子。” 宫鲤握紧了手中的白练,回身看了墨崖一眼,他神情淡然直挺挺的站着,手中握着诛魂刀,到还未出鞘便凝了一沉的白霜。 墨崖从宫鲤笑了一下,上前走到她的身前停下,说道:“就是好你炼制出来的邪物?你是不是以为做的滴水不漏,是不是还想当做一子暗棋,可惜了那些未开化的东西气息太过奇怪,早就被阴差抓了去,你一直在这里忙着,大概都忘记去看看它们了吧。” 南无抚着姬兰玉的手顿了一下,用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夹在指尖往姬兰玉的那龙尾上一划,黑血瞬间将符纸浸染,宫鲤的手被墨崖用力的握了一下,他身上的寒气更重了。 宫鲤抬手将白练横在胸口,背靠着墨崖转身看向后面的石壁,上面传来野兽的嚎叫,一股罡风从石缝中冲了出来,宫鲤急忙甩着白练将那股力量挡了回去,石缝中伸出一只尖利的爪子,它每刨一下那石缝便裂开一截,墨崖回头冲宫鲤说道:“你去对付那个东西,我这边牵制南无,小心。” “好,放心吧。” 两人碰了碰手肘,宫鲤飞而起用力的将白练扎到了那裂缝中,一股腥臭的血流了出来,石壁轰然炸裂,爬出来十来个好似猴子一样的东西,它们长的人的脑袋,猫的爪子,尾巴则像是长长的牛尾,口中滴答着黑臭的液体,将宫鲤还有驱鬼族人和阴差围在一起。 墨崖也往南无那边飞去,动作极快是南无无暇顾及后面的战况,姬兰玉与邪龙混在一起那怪物一直盘踞在墙角,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 即便是毫无动静,但是宫鲤依然明白今日南无的杀手锏肯定就是她了,或许他肯定墨崖不会对自己母亲的尸体和魂魄动手,想以此做挡箭牌,又或者再俗套一点,他确实对姬兰玉用情深,如今将她变成这样的一个怪物,就是为了更完美的将她留在身边。 南无身上被墨崖的诛魂刀扫了一刀,墨崖紧追不舍围着姬兰玉躲来躲去。 “有本事你就将她杀了,亲手杀死你的母亲,你不是一向以孝顺为尊么,这一次难道你要违背自己的原则。” 墨崖走到跟前用诛魂刀指着南无说道:“我母亲一生最不耻的就是为了自己性命去伤害他人,她一生活的光明磊落,活的坦坦荡荡,世间哪里有不平事都会去出一份力,你如今弄出这么个东西告诉我那是我的母亲,你是心黑脑子也不好,来这里故弄玄虚,我告诉你今天一定叫你血债血偿,插翅难飞。” “哦?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如何活下来与我抗衡,。” 墨崖笑了笑说道:“好,咱们就比比,你的这些歪门邪道有什么下场。”说完又飞了出去,诛魂刀的刀尖铁贴着南无的脖子划了一道,他迅速后退,将自己的胳膊划破,将血滴入姬兰玉的嘴里,还在她的身上写了一个很复杂的符咒。 姬兰玉的眼珠子动了动嚎叫起来,巨大的尾巴哗啦一下从蓄水池子里抬了起来朝着宫鲤等人拍了过去,宫鲤等人朝着一旁躲去倒是那些个好似猴子的怪物没有动弹还在试图咬宫鲤,被她引到龙尾之下活活的压死。 南无开始召唤那些幽鬼,曲清便同那些人一起冲了出来,与其他的幽鬼混战到一处,宫鲤见状将白练朝着上空一抛便挂在了石块上,她运足内里朝着底下的幽鬼大声说道:“如今幽鬼毒的解药武家人已经炼制好了,众位难道想一直受南无的控制,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吗?曲清!” 曲清一听宫鲤的声音,便与那几个幽鬼往水晶棺上掠去,几人摘掉面具褪掉长袍,虽然身上仍然苍白消瘦,但是却实实在在是承了正常人的模样。 “众位族人,南无暴虐自私,将我们困在这里几十年,残害无辜双手染血,难道你们忘了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故土了么?这是解药,可以祛除幽鬼之毒,我们是被幽冥的令主所救才换来这副身子,大家醒醒!难道你们真的还要同这个丧心病狂的魔头再造杀孽么!” 一些幽鬼听闻这话便接过了曲清扔出去的药丸,他们之前与那几位已经病愈的幽鬼同游交情,见他们确确实实成了正常人的样子便犹豫的也吃了解药,一时间山洞中陷入短暂的安静,南无冷笑一声双手结印想要控制魂幡来震慑那些幽鬼,却被判官手中的镇魂幡结结实实的压制着不能动弹。 “好,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咱们就同归于尽!” 他用匕首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的刺了窟窿,血顺着台阶流到了底下,层层叠叠的鬼魅便从底下爬了出来,判官展开镇魂幡将那些鬼魅通通收到幡里,劈手又将镇魂幡的一头打了出去正中南无胸口,他踉跄一步朝后面退了一步。 然后又转向姬兰玉,用匕首扎在了她的腹部,又在她的龙尾上狠狠的划了一道。 “你儿子厉害的呢,可是你这般样子他不认你,他还要杀你,他说你是怪物!哈哈,我废了那么多的心血将你救活,你还是满脑子都是你的儿子,我用自己的血为了你这么久,都换不回你的一点感激,姬兰玉除非你魂飞魄散,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这个身体里有我的魂魄,你即便是下辈子投胎都摆脱不了我!” 宫鲤听着南无的怒吼,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这得是多么扭曲的占有欲,能将自己的魂魄抽出来与别人纠缠…… 南无,像是一个迷路的孩童,他根本就不会爱人。 第三百零九章 尘埃落定 姬兰玉被困在那身体中的魂魄忽明忽暗,眼红的黑色逐渐涣散,好似真正的她要苏醒,南无还想再在她的身上动手脚,被宫鲤的白练狠狠的抽开。 “墨崖快将你母亲带出去。” 墨崖飞扑过去伸手将姬兰玉的身体揽住,但是那巨大的龙尾根本九无法控制,姬兰玉眼中的琉璃色渐渐清晰,他看着墨崖笑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变成了一条龙尾,劈手从墨崖的手中抢过诛魂刀便对着龙尾砍了下去。 南无撕心裂肺的喊着“不要!” 墨崖呆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满地鲜血,宫鲤跑过去推了推墨崖,他才反应过来蹲下身,看着血泊里的姬兰玉。 “你为何总是这般自私,就是非要这么血淋淋的死在我的面前么?为什么!” 姬兰玉抬起脸,微微笑了起来,伸手抓住宫鲤的胳膊,说道:“你看他总是长不大,到现在还在记仇,臭小子让你看着我死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你能记得你娘绝不怕死,绝不会委曲求全,他人辱我身躯我便不要也罢,南无,你真让我恶心,今生最后悔之事便是救你一命,你早就该死!” 见姬兰玉老不留情的骂南无,宫鲤才知道墨崖那性子就是从他母亲来的,那张嘴永远都是厉害的很。 南无为了复活姬兰玉所花费的心血确实不少,如今却被这般喝骂对他的打击确实不小,生生的吐出一口鲜血,秋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快速的靠近南无,便用一副绳索将其绑上,拖到了水晶棺材旁边。 “你也有今日,你以为还有你能制出那解药么,告诉你,没有你我们照样可以堂堂正正做人,活在阳光之下!” 说完手起刀落便将南无的一只臂膀砍下,反手便将那只胳膊扔到了幽鬼群中,一阵骚动过去只剩下一截白骨,宫鲤不忍看,便站在墨崖身后。 墨崖抬手制止那几个幽鬼过来,对秋生说道:“南无不是一个简单的平民百姓,他还是当朝的阁老,他操纵朝局迷惑太后,如今会被皇帝带回去处理,这是我答应皇帝的,各位对南无有恨,与其在这里杀死他不如让他的罪行大白于天下,在万千百姓面前受刑。” 秋生顿了顿,抬手朝后面做了个手势,后面的幽鬼停止躁动,他说道:“这样也可以,反正谁要他的命都一样,不过我们这些族人还要好好休整一番,能救的就救回来,那种中毒太深的便也没有救的必要,直接处死。既然是家务事你们也不便留下来观看,就请回吧。” 墨崖挡住秋生说道:“死了一个南无,多了一个秋生,秋生,你手下如今有至少五万幽鬼,我没法信你。” 秋生回过头笑了一下说道:“不信我?怎么怕我带着这些幽鬼为祸天下?” “这有何不可能,是人就有野心,你能说自己全然就没有什么想法?” “不是人人都像南无这般贪婪,我只是做我该做的,况且解药在你们手里,我只不过是要清点数量,你若是不放心可以留下人来监督我。” 宫鲤走上前看着秋生说道:“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带着解了毒的族人到桃源村来,那里也是刚刚重建,有的是地方,你们可以自己辟一片地方作为村落,那一代风景秀丽远离尘嚣,相信他们在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后应该会喜欢这个地方。” 秋生看着宫鲤笑笑说道:“好,让清风、明月留下吧,我明日会派人过去拿药,活下来的幽鬼会跟着他们去你们桃源村,而那些难以恢复的,我的手段是杀。” “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们便不参与了,南无和这个……前辈我们会带走,你先忙吧。” 宫鲤与墨崖等人离开,出来后与清明月等人碰上,他们两人听了宫鲤的话后点点都往里面走去,说是协助秋生,实则就是监视,他们之间尚且还没有牢固的信任,所以只能互相留些手段。 宫鲤走出来后才觉得腿软,南无一直垂着眼也不做声,胳膊上的血都干涸了,他一直盯着脚下的玄铁炼制,偶尔笑两声。 而墨崖手中抱着姬兰玉的身体,血迹将他的衣袍染湿,他只是目不斜视的往山下走去半路上遇到武老夫人和族长,他们在看到姬兰玉的时候仙司震惊随后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都收敛了神情,从这姬兰玉点点头。 姬兰玉看着众人走后笑着说道:“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那时执掌诛魂刀也没有多少人这真正的信服过,武家人更是对我根本不假辞色,后来果然我们还是结了愁,我本以为你会与这族人老死不相往来的,接过他们这么信任你。” 墨崖还是看着远方,听她说完便低声简单的说道:“时间久了就好了。” “是啊,时间一久多大的误会也都解开了,多大的仇怨也就化解了,你倒是长的好,杨轩能将你教成这样还真是不错,可惜了我这次也活不了多久,逆天而行本就是有违伦常,如今能睁眼看看你长大样子,看看你的小媳妇,我真是无憾了。” 宫鲤忽然被点了名字,连忙抬起头可爱的笑了笑,她始终不敢看姬兰玉的下身,血滴答滴答的一直流个不停,而姬兰玉还是那般恬静的笑着,一挥这具身体失血而散的时候她将又要离世。 墨崖神情不便还是稳稳的抱着姬兰玉往前走,严柏卿穿着将军的铠甲正等在路口,见曲流与南宫野压着南宫野走过来,不由得送了一口气,天香推着初九走了过来欲言又止,见人这么多最后还是没有说话,看着血淋淋的姬兰玉事也被吓了一跳。 御医见状正要上前,却被宫鲤挡住脚步,朝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多问。 墨崖朝着众人点点头,便抱着姬兰玉往阴河那边走去,宫鲤知道那上面是一处坟场,或许他的那为你素未谋面的附近就埋在那里,只是他以前都装作不知道罢了。 见宫鲤还在跟着便回头对她说道:“你先同他们说说话吧,我待会儿回来。” 宫鲤连忙住脚,站在原地看着墨崖抱着姬兰玉系消失在街头,姬兰玉身上的血已经越来越少,很快她就又一次离开墨崖…… 天香见众人都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便小声的凑到宫鲤身边说道:“你知道么,严柏卿的娘来过,也就是那位太后,她本来是要往山洞闯的接过被严柏卿给架了回去,原来这个女人一直都与南无有勾连,试图控制朝政架空严柏卿,这回可被抓了现行,直接赐了药估计以后就睡着了。” “这是她应得的下场。” “可不是嘛,而且你知道么,山洞处换来龙的怒吼,那魏夫人的脸就开始发红漆疙瘩,最后便好似毁容了一般,姐姐说那是因为她自己给自己下了虫蛊保持容貌,那邪龙的邪气应该就是这虫子的源头,如今邪气一散魏夫人这张脸便毁了。” 宫鲤搓搓手,笑了一下说道:“如今总算尘埃落定,我们也可以回桃源村了,那另一半的田地石壁得分武家人一半,不过无所谓,以后也算有个照应,在族内管理上,武安村也算得上是典范。” 天香撇撇嘴说道:“真是可怕,他们这里也是邪气缠身,以后我是不会过去的。” 宫鲤斜瞥了一眼从天香她们身后走过的黑风,他并没有看天香,只是带着武家人迅速的赶路,心中不免一叹,这两人就这样错过了么…… 第三百一十章 大结局 南无罪有应得上了断头台,整个魏阁老的细派被严柏卿以最快的速度打压下去,牵连出上千人,太后为夫人被严柏卿软禁在殿内,剩下那些人则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之后便提拔了一些新晋科举的年轻人培养自己的势力。 “我就说嘛,严柏卿这人手段厉害得很,这下子不但借着南无的事情排除了异己,稳固了位置,还与几个大家族都建立了联系,这次武安村出事,严柏卿出力出人以后若是一声令下,武家人就是再想躲也躲不开。” “所以啊,这是一箭多雕了。” 宫鲤坐在桃源村的院子里,正在与信奉、明月说话,墨崖便走了进来,神情淡淡的朝着他们二人看了一眼。 “哎呀,男主人回来了,那咱们就赶紧走吧,别在这里显眼了。” 说完哈哈一笑便勾肩搭背的走了出去,宫鲤看着他们加了山便朝墨崖摆摆手,将糕点和茶水摆出来说道:“尝尝吧,这是我与初九学的,茶叶是曲流从贵州一代带回来的,很是清冽。” 墨崖微微笑了笑,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点点头说道:“是好茶,他一直都是个会享受的,买回来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他还买了一些茶树回来,说是在桃源村试着种一些,这里的水已经被武老夫人他们整治的没什么问题了,之前就是南无种在上游的一些毒草还有中了幽鬼毒的一只蟒蛇的尸体,现在毒咒已解,以后大家起码能好好生活了,反正这里有的是土地,耕种、打猎甚至是养鱼都是没问题的。” “我也去冥殿说了要辞去职务的事情,诛魂刀我会一直带着,令令牌却是要上交的,以后我便是你们村的村民了,hi老死在这片土地上。” 宫鲤站起身坐在墨崖的腿上,小心的问道:“放弃长寿你真的不后悔吗?在这里像个平凡人一样的生老病死你不后悔吗?” “傻瓜,当然不会,人生有得有失,我自然知道什么更重要,如今驱鬼族青年一辈已经给成了气候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墨崖对他们也是器重,其余家族也纷纷街道朝廷示好以后这个世上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就让年轻的人来操心吧,我可以养老了。” 墨崖伸手揽住宫鲤的腰,轻轻的晃动,声音低沉温柔,宫鲤不争气的开始流泪,好在墨崖知道她面薄就没有问她,只是一直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过了许久,宫鲤才睁着红红的眼睛,说道:“我也是,我也不后悔。” 墨崖哭笑不得,捏着她的鼻子说道:“那里有你后悔的份,” 两人正在打闹,听着外面有人咳嗽,转头一看时候天香抱着剑站在门口,说道:“我说完就走,那个……墨崖,你有没有灵海的消息呢,上一次我听宫鲤说,你在打听,我知道现在来催很不好意思,只是我……” “嗯,我确实受到了消息,不过他或许并不想来打扰你们的生活,或许他如今还没想明白,也或许是只有打算。” “他在哪里?” “塞外军营。” “那么远,而且那么冷,塞外据说常年打仗,他……” 墨崖摇摇头说道:“灵海已经是个大人了有自己的打算,他既然选择了塞外就说明知道哪里的情形,回信的人说,灵海在军营中表现很好,是个将才。” “很小的时候我确实听他说以后想做个将军,原来不是说笑的,他真的去做了,好吧,我便不去打扰他了,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就会回来的,我们会一直等着他。” 宫鲤站起身走到天香身边,眯着眼睛问道:“话说,你和曲清是怎么回事,为何离得那么远住着,是不是闹矛盾了。” “哪有,住远一些以后来往还稀罕些,若是天天总是见面时间长了可不就厌烦,所以他还是同他们半鬼人住的东边去,我和阿姐留在西边,反正隔着一条河也不是很远。” “我听说武家人已经开始往这边搬了,就在山那边,那样的话……” 天香上前捏住宫鲤的脸颊,说道:“你个臭丫头少在这里乱讲,我之前与黑风有说过话,我们是好兄妹,以后他们过来我们见面又不会尴尬,你呀就管好你自己吧。对了,前两天清风还和我打听阿姐,看样子是想谈谈我的口风,他不会要娶走我阿姐吧。” “为什么不会,这一路清风表现的很好,初九应该感觉得到吧。” “可是你知道的,我阿姐那个要强的性子,还有她的身子……我之前问过她,阿姐说不想耽误清风。” 墨崖看宫鲤愁眉苦脸的走来走去,便对着天香说道:“这是他们自己的事,谁能长命百岁,喜爱不就是相互陪伴,理会那么多做什么,让他们自己去烦就是了,你跟着操什么心。” “那当然了,大家都是姐妹兄弟,他们若是没有个好结局我也是难过的很,所以一定得想想办法才行,天香你先回去吧,我再捉摸捉摸,清风是个多好的男子,初九错过就可惜了,咱们一定得出一把力。” “好,那我先走。” 天香转身便走了,看方向应该是回了初九那里,灵海的事这么久了都是他们姐妹的心病,如今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有下落,至少也不必再那么忧心不安。 待天香走后,宫鲤走到桌边咕咚咕咚的喝一杯水之后,对墨崖说道:“这桃源村安定下来之后就得繁衍生息了,现在有半鬼人住在东面,之前桃源村的人住在西面,山北是武家人,南边则居住病愈后的幽鬼族人,咱们这桃源村最后竟然成了大杂烩,以后还需睦邻友好才是,严柏卿那个狡猾的家伙,将大军都部署在山外二十里的地方,说的是防着有人过来使坏,其实是防着我们作乱。” “防患于未然,这是一个帝王基本的素养,这倒是说不出什么毛病,毕竟你的桃源村收留了各族的残余族人算下来呕抵得上一个县城的人口,也亏得桃源境地域足够大,再加上里面藏龙卧虎,严柏卿想不担心都难。” 宫鲤撇撇嘴,墨崖这么一说确实在理,不过她倒是也没有责怪严柏卿的意思,就是觉得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君臣之分,有了互相防备之心,就如同严柏卿会防着她一样,其实她何尝又不会防着这个帝王对村子动手,再来一次屠村又有什么难的,当年南无利用幽鬼屠杀桃源村,说是他自己私欲,但是谁又能说的准,没有朝廷参与其中,毕竟这桃源境的每一座山上都藏着丰富的矿藏,满山都是珍贵药材。 “金玉无罪,怀璧其罪,若干年后,这里又不知道是哪般光景……” “这个问题,便交给子孙后代吧。” “好。” 宫鲤靠在墨崖的肩头坐在树枝上往山下望去,一条河流蜿蜒向南,波光粼粼中让她想起了海岛,想起了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不过一年光景便尝遍了酸甜苦辣,幸而有身后这人,这条路才变得有了人情味道。 苍天在上,后土在中,幽冥在下。 我宫鲤这一世一定活的坦荡,会花掉所有力气,让这个陪伴在身侧的人永世欢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