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传说,在一幕幕的上演,每一个王朝的兴起,无不是踏着血路,搭着骨梯走来,然而生死永别便是这权利的代价。 陈朝开国皇帝陈矢璋,废丞相胡氏,加强中央集权,胡氏满门被斩。洪元31年其孙子陈钰炆继位,在位四年后,洪元35年其四叔陈斌夺位,。 她身处在这个纷扰的时代,不问朝堂不问世事,只在每个午后花落十分,沏两杯热茶,坐在大槐树下,静静遥听一个传奇的故事,她想外界的纷扰与她无关,可一切如莲花层层剥开,长达五年之久的书信爱情,无疾而终,是她看不清,还是本就是一个局,最后是谁身陷其中。 七年又七年的时光翩然翻过,是帝,心策还是帝心,策? !! 001:罪国巫女 001:罪国巫女 洪元31年陈钰炆继位,故事中传说天渊70年渊著初登帝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身繁云秀金边加九龙戏珠缠绕在他身上的黄袍,明晃晃的异常耀眼,他伟立于众人之上,九步天梯下,跪着的臣民无不是虔诚的膜拜众呼。 七年了,整整七年他的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曼纱华看着他站在万丈瞩目的高台上,替他开心,为他骄傲,思绪飘远,她想到了那个儿时的承诺,待你君临天下,我便凤倾后宫,不经意间她的脸上扬起了盈盈的笑意。 整个皇宫的上空阴沉沉的,一眼望不穿云朵,有的臣民偷偷抬起头,看着乌云密布的上空,勘测上天究竟是何旨意,天渊国要改朝换代,是不吉,还是上苍本有此意,血染下的皇位是否能延绵万世。 “唉,也不知何时能下一场大雨,将这血腥之气的紫禁城冲刷个干净!”台下有大臣小声嘀咕,声音不弱却也刚好传入渊著的耳里,他不改面色,只是双手稍稍握紧了一些。 半响曼纱华没有听到渊著发话叫臣民起身,她抬起头顾盼于他,背影有些涩涩的。 蓦地,他转过身,冷眸下瞬间疼惜万分,她不明所以,便以微笑回应他,让他不要担心自己,往日每每看到他迷茫无助的眼神时,她都是以这种方法来让他心安的。 “来人,将罪国的巫女押下。”渊著昂首仰天,双手后立,言语冰冷的宣布道。 她凤眸轻眯,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的颜上面无表情,甚至有些薄凉,刚才的疼惜仿佛是自己的幻觉,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自己方才听错了,又胡思乱想了。 可有人上前将她死死的压在地下,肩膀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不是错觉,膝盖触碰大理石地板的冰冷不是错觉,一身洁白如雪的纱衣被落在地上,沾染上了将士们留下的斑斑血迹,她只能呆滞的听着审判。 “天渊七十年,东夏国巫女,曼纱华,欺众国子民,妄图将曼珠沙华的种子殖遍天渊国领土,数千子民遭毒花侵蚀,瞬间化为白骨。”喜乐手捧皇榜,一字一顿,尽力用清晰的言语宣告众人,她原本以为喜乐是渊著身边的太监,与别的太监说话有所不同,今日一听便扫绝了之前的想法,喜乐的声音更是分外的刺耳。 “让几千户人家承受失去亲人爱人的痛苦,实乃罪恶万分!”渊著一语凌冽,不带丝毫情感。 他继而仰天,继而俯瞰,然后稳步走下高台,本是压着头顶的乌云愈发嚣张的沉了下来,“今,朕登基,容不得祸国殃民之人尚存于我天渊国,然,将女巫处死,东夏国则可免罪,以此之法可镇我天渊国伟略雄风和大度之气!”他低沉而又沙哑的说着每一个字。目光随着曼纱华,声音飘向远方,整座京都大抵都听到了庄严的审判,子民们无不心服口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台子下的臣民又呼,身旁的宫女太监也一一跪了下去。 “将东夏国巫女打入天牢,即日处死!”喜乐尖着嗓子高声喊道。 押着她的两个侍卫愈要将她拖下去,却见皇上向他们走来,没有发令停止的意思,却也没有要他们拖她走的意愿,倒像是还有最后的临别。两个侍卫相互瞅了对方一眼,心领神会的退到了一边,等候皇上的指令。 “华儿,抬起头来。”渊著柔声说道,如同对待易碎品那样小心翼翼。 她却一直低着头,像是不愿见他,“朕,命令你抬起头!”渊著见她那样不乖,有些躁了,双手钳住她的下颌,微微用力,她像是被惊醒了,听话的抬起头,痴痴的看着他,轻声叫道:“著哥哥……” 渊著眉梢微微一动,仿佛没听到一般,继而说道:“很好,朕要你去死!”这句话声音不大却也听得清楚,仿佛是对她说的,又仿佛是对着殿中的皇贵,台下的大臣,宫外的平民们说的。 下面的人们顿时欢呼起来,“罪国之女,该死!该杀!该诛!”一声接着比一声高,原本不愿跪拜渊著的大臣们也无不佩服起来,新皇能舍小为大,天渊国的江山在他手中将可延绵万世啊! 接着又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曼纱华听着他的声音,没有了从前那般心安宁神,这般威严的宣判她的死刑,一字一顿仿佛都是从地狱传来的恶鬼嘶叫,她颓然的跪坐在地上。 她伸出手想拽着他的衣袍一角,就如同往常那样,对他撒个娇,他便什么都依了自己,可是手刚刚伸出,被他憎恶的眼神给制止了,她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对啊,那是皇袍,怎可轻易的触碰,那不是昔日的月色白袍,他的身份也不是昔日的著哥哥了,现下便什么事也不可那样的随便。 “还不领旨谢恩!”站在渊著身后的喜乐又高声叫道。 曼纱华全身一个激灵, 她不解,她彷徨,她犹豫,她踌躇,她想要问,最终最终她淡然开口道,“华儿叩谢皇上!” 身体的拜谢起落间,她仿佛又看到他眼中的疑惑,和疼惜,往往一瞬随即淹没。她努力了那么多,最终还不是背上了罪国之女的名号,即使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做过,现如今也难逃一死,听着台下的呼声,她头一撇,幡然醒悟想要她死的不是她的著哥哥,而是整个天渊国的臣民,如今的他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是要依此之法,才能堵住幽幽众口,才能平定他们的怨气吗? 他为了这个权利当真是什么都可以舍得下,可著哥哥你知道吗,一口难辨众人言,一死难解众人怨! 罢了,罢了,我为你再做最后一件事,便是不再让你为难。曼纱华心里起起落落的思虑着。 然后她笑吟吟的望着他,眼里却禽满了泪,视线模糊的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脸,最后最后再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他,将他融入到自己的眼眶中,脑海中,心中,愿永不忘记。 !! 002:塔尖跌落 002:塔尖跌落 她缓缓起身,嘴唇轻启,没有出声,却说了三个字,渊著看着她的嘴型,轻轻念到“不怨你。” 他顿时满眼惊慌,后退了一步,急声命令道,“抓住她!”两旁的侍卫得令以后迅速上前来押她的臂膀。 “啊……!”一声凄厉的鸣叫充斥着整个后宫,惊起了宫中的乌鸦,她站直了身子,密布的乌云终于下起了雨,“嚯哒……嚯哒……”雷声阵阵,雨犹如翻江倒海般的倾泼下来,将她淋得七零八落。 “快去给皇上撑着伞。”喜乐用衣袖遮挡着渊著,命令身旁的宫女们,“别让龙袍湛上雨,这样可不吉利啊!”宫女们迅速的把大玄伞撑起,黄段龙秀彰显贵气,赫然鼎立在渊著的上空。 “抓住她,抓住她!”渊著顾不得雨水,他一把拨开顶上的大玄伞,皇袖一甩又是两声命令,语速颇快带着危机感,他的两条剑眉都快拧到了一起。 雨水顺着他的眉梢滴落下来…… 高台下大臣们紧紧盯着渊著和曼纱华。 大玄伞应声而落,溅起了瓢泼雨水,一干宫女们,吓得通通跪在已经积了水的大理石上,梨花带雨,发髻都已凌乱不堪。喜乐依旧尽自己绵薄之力,用衣袖为渊著挡这来势汹汹的雨。 两个侍卫一个抓着曼纱华的臂膀,一个只扯到了衣袖,却怎么按也将她按不到地下跪着,她耸着肩双手紧握,用力的鸣叫着,一群黑色乌鸦从四面八方飞来,盘旋到了她的头顶,她回首最后望了渊著一眼,继而转身狂奔,将两个侍卫统统甩到了一边。 凡在场的众人听她鸣叫,都痛苦的捂着耳朵,这叫声像是要把人撕裂一般的凄惨,有臣民在下面大声叫道,“无愧是豁国妖女,发起妖术蛊惑众生啊!”“乌鸦飞至,又盘旋,必是大祸大祸啊!”其他臣民接踵而至,“该死!该杀!该诛!” 他们却不知为何,脸上都划过了滚烫的水,不知是雨还是泪。 “给朕抓回来!”渊著急声命令道,却未见他抬步半分,身后的喜乐面不改观,他所视的不是曼纱华而是渊著的一语一态,喜乐紧跟在渊著身后,还在用湿透了的衣袖为他遮挡着暴雨。 向曼纱华仆过来的宫人越来越多,却怎么也抓不住她,碰上她的身体的手都异常的疼痛,只能不远不近的围着她,而她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乌鸦盘旋的高度也愈来愈低,她跑着的速度也愈来愈快,最后把一干宫人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后记追来的士兵,照看着被乌鸦啄伤的宫人们,然后无能无力的看她远跑。 她止了步,狂奔而来的地方便是九重宝塔的最顶端,站在上面,往下看,黑压压的一片人,宫外好像还有厮杀,因为鲜血的颜色总是那么抢眼,一个又一个的倒下,他呢?他在哪里。 曼纱华定睛便看到了,众人皆蓝独他黄,不难看到,她向着他的方向嗤笑,站在高高楼台上,狂风吹起她的衣袂,却又被暴雨打落,七重纱衣上的血渍也被冲刷的一干二净,她有些重心不稳,鼻尖温热,也可能是气血攻心的原因,一滴两滴三滴,雨水将血揉进了她的纱裙,她波澜不兴的说道:“不能陪你终老,是我毕生的遗憾。”之后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大臣们朝着她的方向看去,嘴里振振有词的念叨着“祸国殃民的妖女,该死!该杀!该诛!”然后众人皆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高高的九重宝塔上直直地下坠,随即盘旋的乌鸦也缓缓散开。 曼纱华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步在减弱,鼻尖的温热感慢慢消退,周身像是触碰到了冰凉的玉块,舒爽之意稍稍涌上,顿时又寒冷刺骨,整个经脉抽的她七荤八素,然后沉睡沉睡。她本以为从九重宝塔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会让她慢慢体验这个身体迅速下坠,心被抽离的感觉,却没想到这个过程快的让她一点体会都没有,整个人像是睡到了棉花上面,轻飘飘的要飞走。 这一生那么长,又这样的短,长的让她想哭,短的又怕不能将他看仔细,努力着最后一点的意识,满脑满心想的还是他。 之后一团白雾腾起,仿佛是曼纱华意识中的,又仿佛是她亲眼所见,所经历的。 雾散了,然后是,漫天的素雪,亲嫩的枝桠,琉璃的绯色,硕果的金麦,她缓缓的走着,用她认为最短的时间内穿越了四季。 四季的尽头,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浓浓的血腥涂满了她的脸,她的白色纱衣,曼纱华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堆积如山的尸体上,磊磊高度,都足以抵得上一座九重宝塔。目极远眺四周都是尸体,一眼望不到尽头,尸骸如山,这里是哪,好像见过又好像第一次遇到,她惊恐的缩着自己身子,防止自己从这尸山上滚下。 “将军!我们要攻破城门啊!” “阿爹,你不能睡啊,你快点醒醒……” “志平,志平……我的夫!” “……” 四周涌起一片哭喊声,有一些她能听得清楚,有一些只是呜咽。狼烟四起,号角声连绵不断,有人倒下,有人愤起。 呜呜……她想要呼救,她还活着,她需要救助,然而她努力了半天也发不出一个字的音节,曼纱华发现自己不能言语了,她想挥手示意这里还有人存活,却如同死人一样,动弹不得。话不能言,手不能伸,曼纱华正是着急时…… “砰噗……”突然,一声巨响从前方传来。 “城破了!” “哇!……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进去了!”残存的将士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那些兴奋的声音迅速压盖了哭泣声,活着的人向城门涌去,破城处放出一缕光辉,须臾之间惊天裂地的声音从城内响起,“咚沓!咚沓!咚沓!”千军万马从破城口里拥挤而出,一片一片金黄色铠甲,刺的人眼睛生疼。 !! 003:记忆碎片 003:记忆碎片 “是敌军!”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冲在前的残将们惊觉前方的不对劲,想回头时为时已晚,跑到破城口处的人已经被马蹄铁铮践踏在脚下,留下最后一句呜咽,“大家快跑啊……这是个圈套,城内还有上万敌军。” 想拥挤进城的人,前拥后挤,想后退的人,来不及返回,通通被踩在脚下。那些高大的马,落的铁蹄,那些铁骨铮铮的将士被踩成马蹄形的肉泥,城外已血流成河,金黄色铠甲的人骑在高大的马上,尖枪挑起一个又一个精疲力尽的将士,然后刺破,染尽了方圆十里的白色桃花。 曼纱华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想去阻止他们的肆意挑杀,却无能无力,没法自救也没法救别人,沮丧之意涌满了整个心脏,这个人命如草荠的统治啊!她耳边传来“嗡嗡……”的鸣声,她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高马上的人是谁,似曾相识又好久不见……眼前出现一片温热的泪珠。 城墙上站立着一个身穿黄金的铠甲男子,从高处俯视着这一切,狂风吹起他身后的军旗,他沉声命令道:“杀!”曼纱华呜咽着发不出声,眼里噙满了泪,终究白骨皑皑,红血靡靡。 尸体越堆积越高,终搭成了进城的人肉梯,被刺刀挑起的残兵 “呼啦……”抛向远方,正朝曼纱华的这个方向扔来,她动弹不得,呼叫不得,只好不偏不倚的被砸中,从小山似的尸山上滚落下来,一个又一个的尸体向这个方向扔过来,她慢慢被尸体掩埋,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的眼前渐渐陷入一片黑暗。 曼纱华又睁眼时,她站在一棵大槐树下,眼前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庭院,四周开着妖娆的曼珠沙华,整个院子银装素裹,她仰头满天飘着鹅毛大雪,雪花落在她温热的脸上迅速的消融了。她好奇的看着四周,然后向殿内望去,殿中的火盆,火盆中的炭火,炭火中的红色,在暖暖的燃着。四处忙乱的宫人与她擦肩而过,无人顾及站在殿外的她,她听闻着声音漫步来到殿内。 “王后娘娘,努力啊!快出来了……” “啊……啊!” 睡榻上躺着一个韵蓉华贵的少妇,四个产婆和一个衣着富丽的嬷嬷围着这个少妇,曼纱华走近,她好奇的用手指触碰少妇额头上的汗珠,那样亮晶晶的东西却融不到她的手指上,正懊恼时,少妇突然蹙眉一声厉叫,晕了过去。 “王后娘娘,王后娘娘,您在坚持一下。”其中一个产婆用手中的帕子为少妇抚了抚汗珠,“您看,院子里的国花迎着瑞雪开的正艳呢,必定是吉兆啊!” “王后娘娘,再努力啊,小皇子快出来了!” “啊!啊……”又是一声凄厉的叫声,曼纱华看着少妇好像是痛着醒了,猛烈一下然后又昏了过去。 “出来了出来了,太好了,王后娘娘您看,是……是一位小公主呢。”产婆抱出来一个带血的婴儿,查看了一下婴儿的性别,稍有迟疑的说,然后把小婴儿放在床榻一侧,轻声细语道:“王后娘娘您稍等一下,奴婢去殿外拿金尺,来拍打小公主。”带头的嬷嬷招呼了其他产婆一同出去,去取那个无比神圣的金尺,来拍打尊贵的小公主,寓意着这一生都要穿金戴银的活着。 曼纱华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像电击了一般一股暖流窜遍全身,那个孩子如此的亲切,如此的与某人相似,她记不起来是谁,也忘了自己是谁,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与那孩子竟然相同,她站在床榻旁,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他人好像都看不到她,她成了空气。 “叮咚咚当当叮叮……”曼纱华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铃铛音,在转头一瞬,她看到了一个小男孩向床榻跑来,他好像看到了自己,他所来的方向正是她这边,他对着她,眉眼弯弯的笑。突然一切变得模糊了,一、二、三、一切又清晰如初。 她看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是清澈,是纯洁,是黑色瞳仁,这样的好看,这一辈子也无法忘怀的双眸,这是她来到这个世上,睁眼以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她没有哭,也忘记了哭,她看着他突然咯咯的笑了,笑的那么放肆。 “哇……”他倒是哭了,被吓哭了。小男孩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忘记了进殿来是要干什么,他一边哭着一边看着睡榻上的婴儿笑着。笑声和哭声惊到了殿外取金尺的产婆们,产婆们带着金尺,匆匆赶到殿内,看到了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衣着华贵,虽不知道是谁,却也厉声呵斥道:“这里是你能随便进入的地方吗!惊扰到了王后娘娘和公主殿下安寝!” 一个产婆正呵斥着小男孩,另一个产婆注意到了床榻上的婴儿,“咦……小公主怎么自己醒了,看她还笑着呢,苏嬷嬷您看这个还用金尺拍打吗?”产婆向一那个衣冠富丽的嬷嬷请示到,他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刚刚出世的小公主身上,无暇顾及殿内的小男孩。 “不管怎么样,这是规矩不能破。”苏嬷嬷面色肃然一声命令道,“打!” “啪!”金尺拍打到了小公主的屁股上,“啪!啪!”连连拍打了三次,本是笑着的曼纱华骤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的梨花带雨,甚是苍凉,她的小手在空中张着,然后攀上小男孩的衣角,仿佛她要把她的这一生都哭完。 “哈哈哈……”小男孩止住了哭声,他看着她哭了,他便觉得好玩,带着脸上的泪畅然的大笑,笑的那样的稚嫩。 曼纱华哭着,不知道为何那么悲伤,总是止不住泪,而周围的人却看着她笑着,每个人都笑的那么温柔,连同刚刚进门的那个身穿黄袍的中年男子也温柔的对她笑,床榻的少妇不知何时醒的,一脸暖笑的抱过她,然后她在母亲的怀里沉沉睡去。 !! 004:东夏公主 004:东夏公主 曼纱华再睁眼时,看到前方有两条长长的隧道,一条铺满了曼珠沙华前方有光,另一条布满了曼陀罗前方漆黑一片,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国花有光的那条路。多年以前她像是也梦到过这么一幅场景。 她缓慢的走着,四周记忆的碎片翻滚而来,渊著、父王、母后、婴儿、黑白无常、歌吟、云诗澜……曼纱华痛苦的捂着头部,眼前的鹅毛大雪、荆棘遍布、尸骸如山、满山红花,不断的掠过,一块又一块失了颜色的碎片,最后化成一幅幅画面,然后又在落塔的那一瞬间又被打碎,再重组。 她开始使劲的向前跑,拼尽全身的力气,这一生那么长,隧道也那么长,这一生又这样的短,隧道也仿佛就要消失一般,长的让她想哭,让她身心疲惫,短的又怕不能将这个故事叙述完整,不能陪他一起走过岁月老去。 曙光突破……她好像是醒了,来参与他的后七十年,又好像是走累了,放渊著独自一人远行。 曼纱华这一梦整整做了二十二年,二十二年前她刚刚出生,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第一次相见他就被她吓哭了。而记忆的齿轮翻滚了七年,她才能清晰的记得十五年前所发生的这一切和直至今日的故事,这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还是冥冥中都自有注定,故事之所以成为故事,是因为每个人的结局早已写好。 他们的故事开始在东夏国,那是一个七月带着暑气的日子。 如洗的碧空上缀着几缕云彩,丝丝凉凉的清风吹过,将庭院中那些妖娆的花朵吹的凌空飞舞。清晨赶走了枝头上聒噪的麻雀,让几束晨曦透过纱窗,映射在丝带细裹的小素腰上,曼纱华伸伸小手,拨动着床榻上的小积木,细细的数着。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还有八个年头,华儿才能嫁给著哥哥啊,好慢。”她起身,提着丝质的裙儿,朗笑道,“哈哈哈……不过呢还有三日著哥哥他们就会到东夏国的东夏城了,著哥哥说过再见面时,我定会长的比梳妆台子高!嘻嘻,两年未见,不知道著哥哥是否也长得比父皇还要高了呢。”她仰着小脸,兴奋的不能自已。 八年,不管怎么样她只要再在这东夏国的宫中待够八年,长到比梳妆台还要高,她就可以去著哥哥的国家著哥哥的皇宫了。 “公主披上斗篷仔细别着凉了。”一个约莫十四岁的宫女贴心的为曼纱华披上茶色斗篷。 曼纱华笑着拂过宫女的手臂,略带童稚的说:“嘻嘻嘻,你真好,你要永远都陪在华儿身边,替华儿披斗篷呢。” 宫女心头一动,跪拜在她脚下,“今天是念儿第一次来公主殿当差,只要华公主不嫌弃,念儿就伺候您一辈子。”念儿跪着双手交织了帕子心想,原来小公主也并没有他人说的那么喜怒无常滥杀无辜,反倒是一个可爱的小孩子。 “念儿快起来。”她没有想到这个叫念儿的宫女会行如此大的礼,便急忙扶念儿起身,自己也下了宽大的床榻,“华儿的皇姐皇兄们要是和华儿有这么亲切就好了,她们见到华儿都要躲华儿五步之远,也不带华儿一起玩……不过呢还是我的著哥哥好……嘻嘻,玩什么他会都陪着我。” “公主说的是,现在念儿传宫人们为公主净颜吧。”念儿小心翼翼的说道,她笑脸盈盈的点点头。 念儿信步走到门口向外宣到:“侍奉华公主净颜的都进来吧!” 门外候着的宫女们这才缓缓上前,低着头双手捧着杂物。 “跪!”领头的衣着华丽嬷嬷,她肃言长喊一声,侍奉她净颜的宫女都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双手将物品举过头,一同轻声细语的说道,“请华公主净颜。” 曼纱华个子小,端坐在梳妆镜前,也不过半个大人高,每一个侍奉她洗漱的宫女,都是跪着双手举起用品,不高不低才刚刚好,够她舒适的净颜。 她接过了第一个宫女的茶漱,用罢以后又使用了第二个宫女的青盂,第三个宫女手捧着是铜盆里带着玫瑰花瓣的露水…… 偌大的殿内里青烟袅袅,汉唐白玉制的地砖光滑如缕,本是暑热时节,屋内却透着丝丝凉意,殿中四端金制的瓦岗中冰块磊磊,殿上的四根柱子上画龙雕刻,房内没有一处是沾有星点尘埃,左右的画屏傲梅尽染。 突然“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华公主饶命啊!”应声的还有磕头声。 曼纱华抬起头向声音寻去,只见最末端的一个很瘦小的宫女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瑟瑟发抖,旁边还有一滩碎物,像是……好像是父王赏赐给自己的八面玲珑镜,她的心猛的一揪。 “父王知道了定会怪罪我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罚你,罚你,我要罚你!”曼纱华不悦的将脸前的铜盆往外一推,然后把里面拨的水花乱溅,“快些净颜吧,今日我还要读《女则》,还有好多字都不认得,烦心!烦心!”吓得眼前的宫女紧紧地板着铜盆,防止它掉落。 “来人,把这个宫婢拖下去,赐五十大板!日后不准再服侍华公主的起居!”领头的嬷嬷见状,语态平缓的吩咐道,“念儿将残物收拾好,其他人等小心侍奉!” “是,苏嬷嬷。”剩下的跪在地上的宫女都一个个低眉顺眼的应了声是,然后把全身的力气都注入到手臂上,防止托举的东西脱落到地上。 念儿见状也默默含头,去清扫地上的惨物,每一处都极为细致的打理。 “华公主饶命啊!”小宫女说着便把头磕的更重了,“苏嬷嬷放过菊存吧,菊存不是故意的,只是那铜镜太重了,双手举着好是酸痛,苏嬷嬷,华公主…………五十大板会把奴婢打死的,华公主饶命啊!”瘦小的宫女哭喊着求饶,头不住的嗑在地上。 !! 005:这是规矩 005:这是规矩 “吵了华公主的耳,再掌嘴三十!拖下去放到公主苑外再执行。”苏嬷嬷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说道。 上来了两个小太监一个撕扯着菊存的手臂,另一个拽着菊存的腰身,把跪在地上的她就这样拖出了公主殿。 曼纱华还沉浸在爱镜损坏的难过中,也不理会他人是怎么处置那个宫女的,反正一切总有人替她操好了心,备好了一切,她只需静静享受就好。“华公主,您今天要穿哪套衣服呢?”苏嬷嬷将六七套衣服一字搭着竹架上,任曼纱华挑。 曼纱华双手托腮遥想道“著哥哥让我读的《女则》内讲的是女子要淡然,那就选一个最淡雅的衣服吧。”曼纱华一想到她的著哥哥,便是盈盈笑意,方才的不悦一扫而空,著哥哥三日之后就能与自己见面了,心里又是一番喜滋滋的,就好比自己的母亲外出说回来时会给自己带一件礼物,自己就巴不得母亲快点回来,想要的是礼物,而曼纱华的礼物就是她的著哥哥。 曼纱华身着一件水绿色的长裙,头上梳了双蝶发髻,笑起来双颊粉扑扑的动人,她出了庭院身后紧跟着七个宫人。 “啊!华公主饶命啊……求求华公主放了奴婢吧,奴婢知错了,啊!”公主殿外一声声惨叫声不绝入耳,伴着的还有皮鞭的狠狠抽打声,曼纱华闻到了空气中的丝丝腥甜,看着方才那个被拖出的宫女,臀部已是一片殷红,快要奄奄一息的样子,她心头有些不忍,转过头问去:“苏嬷嬷,华儿是不是做错了?” 苏嬷嬷挥了挥手,杖责菊存的太监停了手,阳光洒在她华丽的袍子上,衬的她更加明艳动人,她又挥了挥手,杖责菊存的太监托着菊存离开了公主殿,她这才缓声说道:“华公主没有做错,错了该罚,对了应赏,这些本就是规矩!” 曼纱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继而向凤揽宫走去。 在他们即将到来的这三天的日子里,曼纱华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等待,搬着小板凳,坐在庭院里,手里拿着一本《女则》,似看非看,倚着大槐树,向外张望,宫人匆匆从门口行过,看到院内的曼纱华便行一个礼,继而匆匆走去,麻雀在槐树枝头飞来飞去,然后入窝安寝,她就这么盼着看着,日光从晓天乍破到日落黄昏,再到繁星遍布的夜空。 等待的日子过起来总是很慢,对于等待者来说,每一日都像是被拉长了一个季度,数着书上的字数和树上的叶子,慢慢度过,好在三天时间其实并不长。 “那后来呢?”我也坐在大槐树下仔细的聆听着这个故事的每一个细节。 花奶奶说:“后来,他们在曼纱华盼望的第二天就到了……” 意外之下总有惊喜,在第二天的一个下午,公主殿的大总管黄公公,急匆匆的跑来,“华……华公主,前面来信,说贵客的车马已经到东夏城了,不出半个时辰就能进宫了,王后娘娘吩咐让华公主好生梳妆,等会一同……一同去迎接贵客。”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苏嬷嬷、念儿,快按东夏国公主装装扮,定要庄重些。”曼纱华兴奋的手舞足蹈,丢下了手中的《女则》,向殿内欢快的跳着跑去。 天渊五十五年,九夏,天渊国国舅李卫铮,带天渊国太子渊著、天渊国大皇子渊辰、天渊国大公主渊芙染,不远千里迢迢来到最东边的一个小国,东夏国。 对外宣称天渊国舅亲自携太子皇子公主,来东夏国宣扬落薇皇后新制的明礼治国之法,在传法期间就住在东夏国,东夏国要以新法中的上乘以贵宾之礼相待他们。 花奶奶握着我的手说:“实则啊,是天渊国出现了政乱,也是内忧外患,落薇皇后想了个法子将自己的孩子都送到东夏国来避难了,不想他们卷到这场恶战当中,毕竟天渊国是大国,对外还要说的好听,是来传新法,东夏国也是落薇皇后的娘家人,把孩子都送到这里来,她还是很放心的。” 我听得认真,不经对他们的到来唏嘘不已,一个国家撒谎会是什么样的呢,就如同皇后一人或者连同皇帝两个人的意思,做一件事要用一个好的名目去掩盖,而全天下的臣民百姓都会跟着去圆这个谎,或者是对这个说法而深信不疑。 我继续问道:“然后呢?” 东夏国国王和王后携带他们的宝贝公主曼纱华,早已在皇宫外等候,在皇宫入口处铺着大红毯,从内而外,长长的铺了一整条街,两边驻守着花甲卫士,宫门出摆放着九百九九个大圆鼓和九百九十九支唢呐,宫人们各司其职,各个身着盛装。 在东夏城的中心,钟鼓楼上插着东夏国的锦旗,飘渺神秘。 远方不知道谁长长喊了一声“奏!”敲鼓吹号的宫人便纷纷扬起了热烈的乐声。 曼纱华站在那里脖子仰的高高的,瞅着快要到来的队伍,远远地先看到了一个个黄金铠甲的士兵一排排的先上了前,然后再一一散开,鼓声敲打了也有一炷香的时间了,曼纱华的脖子也举得有些乏了,才看到远处的一个人骑着高大的马,马身后还有一顶明晃晃的马车,很是契阔。 “著哥哥!”曼纱华兴奋的就要上前,王后一把拉住了她,低声呵斥道:“不得无礼。” 东夏国国王首先走上前去,微笑的说了句:“请!”这大马上的人才慢悠悠的下来,讪笑着行礼道,“天渊国国舅李卫铮,拜见东夏国国王、王后、公主,愿国王龙体安泰,王后凤体祥和,公主平安吉祥。” “快快请起,国舅不必行此大礼,落薇来信已说明一切,此番舟车劳累许久,国舅还是将太子他们请出吧。”东夏国国王上前扶住李卫铮,李卫铮答谢以后,往一旁撤了一步道:“请天渊国太子!” !! 006:故人归来 006:故人归来 曼纱华盼着这一天,不单单是得知消息的那两天,而是整整已有两年,故人归故人归,是怎样一番情景呢,她微微上前,想看的更清楚一些。 宫人们将皇帘掀开,男子踏着一个太监的脊背而走下马车,微风荡漾,吹得他白袍丝带轻飞,发髻高束一支白玉簪子衬得他的发色如墨,眉宇修长飘逸下的双目华光逼人,弯钩似得鼻子下方唇如寒冰,刀削似的脸颊神情微淡,他嘴角扯出一个淡笑,倒让周围的宫人们都自愧的不敢抬头去看。 曼纱华朗声叫道:“著哥哥!”她的眼里映着他的模样,已是两年未见,如果不是在场有很多人,她一定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再轻声告诉他,“著哥哥华儿很想你。”。 渊著看到她,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他只是微微点头,上前向国王行礼,而后马上又下来了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他们也向国王一同行礼。宫门口的锣鼓声更加热烈昂扬。 “著哥哥,他们是?”曼纱华已经走到了渊著身前,小手拽着他的白袍子问道。 渊著听闻,然后向国王、王后、公主,和东夏国的宫人百姓们介绍道:“这是我天渊国的大皇子也是我的兄长,渊辰。”青衣男子看似要比他自己长几岁,只见青衣男子细眯着眼睛,眉梢细长而好看,鹰钩似的鼻子像极了渊著,额骨高耸,面容肃穆倒有几分帝王气,曼纱华想着不愧是著哥哥的兄弟,长的也是一样的好看。青衣男子点点头。 曼纱华依礼道:“辰大哥好。” “这是我的皇姐渊芙染。”渊著目光随着身后的女子谈谈开口道。 那女子对曼纱华温柔的笑着,两个酒窝若隐若现的,一身粉红色的裙衫,衬的她温柔百倍,头发乌润脸如碧玉般的光泽明亮,渊芙染上前拉过她的手,又俯下身子来宠溺的拍拍她的头,柔声道:“华儿都长这么大了。” 曼纱华也含着笑,“芙染姐姐好。”天渊国的人为什么个个都长的这么好看呢,她不禁对天渊国又向往了几分,快些长大吧。 东夏国的百姓簇拥在花甲卫士两旁,一一来睹天渊国的贵客,到底是有多金贵,能让东夏国的国王亲自出门相迎,锣鼓声不绝于耳,百姓也依礼热烈的欢呼,方能体现出东夏国对天渊国的尊敬的态度。外面风大,国王招呼着他们回了宫,王后将贵客都安排在宾来殿,正殿、中殿、偏殿加上两个卧房,恰好。 “王宫宴就定在三日后吧,正好为你们接风洗尘。”东夏国国王坐在宾来殿正殿,与天渊国国舅一同饮茶,其他宫人们忙忙碌碌的安置贵客的行礼。 李卫铮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茶,须臾之后拍案叫道:“好茶!”一旁的大皇子渊辰微微咳嗽一声,李卫铮回头鄙了一眼,转头,讪笑着继而道:“哈哈哈……国王方才说的是王宫宴吧,好啊,正好来时劳累,得让太子他们多多休息几日,才能精神饱满的参加宴会。” 东夏国国王也清谈笑着应道。 手中的茶越品越是没有了味道,安排了后期传颂新法的事情后,便早早离去,好让他们好生休息。 竹亭中,一人白袍远立,曼纱华想来他也是等候多时了,便快步上前,昨日他们刚来,今天她就迫不及待得约了渊著去玩,这两年的时间真真是把她给闷坏了。 “著哥哥!”这个三个字还未喊出口,就被一声细长的声音压了下去,“华公主驾到!” 仿佛这一声惊扰到了亭中人,他转过身,周身的光环被湮灭,轻轻一俯腰,淡然开口,“公主安好。” 竹亭中的花开的正好,竹子编制的翠桥一路延伸到曼纱华的这头,树荫下摇曳的彩蝶也为竹亭多添了几分贵气。 “著哥哥不必行此大礼。”曼纱华有些懊恼的看了方才申叫的太监一眼,“你们都回去吧,这里有著哥哥就可以了。” “回华公主的话,这是国王嘱咐的,我等不得私自离开公主半步。”小太监双手半拱,毕恭毕敬的说道。 “可我要带著哥哥去我的秘密花园,你们不可以跟去……”曼纱华略带不悦,嘟起了小嘴闷闷的说:“不想领罚就回去吧!” “唉吆!华公主您就不要为难奴才们了……奴才们恕难遵命啊!”领头的太监跪拜在地上,身后的三个太监和四个宫女也一同跪拜在地上,其中有念儿,她偷偷抬头看着竹亭中的男子,淡然远立,虽是少年却也仙风道骨般的飘逸,一时间羞红自己的了脸。 曼纱华急急的说道:“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们若是再要强跟,我便让父王把你们都带走,离我远远的,再也不要见到你们!”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一个人敢不顺她的意,不合她的心,那些宫人们真是胆大包天了! 渊著静站一旁,本不想插话,又深知她的性子,从出生到现在,活脱脱一个公主脾气,真是替那些宫人们的性命堪忧,他薄唇轻启问道,“华儿要带我去哪里这么神秘,连贴身的宫人都不能带?” 她嘟着小嘴,听着渊著的话像是凌空飘来,那样的舒适与好听,于是她一只手不安分的拽着渊著的白袍,撒娇地说道:“只是父王平时不准去的地方罢了……不过那里可美了,华儿也只见过一次,这么美的地方华儿只分享给著哥哥看,连辰大哥和芙染姐姐华儿今个都没有叫,怎么能让他们都跟去呢!” 渊著表情清淡,语调温柔的她说:“皇姐定在房中绣花,皇兄不是览书便是习剑,只有你一人是闲人。”他看了看身后跪着的宫人,又说道“既然是那个地方不许让他人知晓,可让宫人们先跟去,到此地之前让他们候着,我们回来时再带他们回来便好,到时宫人们也不会不识趣的再要强跟,他们也能交差,我们也能保守这个地方,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 007:跨越铜门 007:跨越铜门 曼纱华眼珠一转,思虑着渊著的话语,然后嫣然笑道,“著哥哥果然聪慧,不愧是天渊国的太子,那些个孙子兵法也是没有少看吧!” “我从不看那类的书,皇兄倒是有不少看,我再聪慧也不及皇兄的半分。”白袍玉树,面若白璧的他,说起皇兄来他的脸上总有一种自豪感,曼纱华就这样想着看着,不禁有些痴痴的呆,她的著哥哥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路过满庭园时,渊著左肩上浮了一朵不知名的花,粉嫩粉嫩的,极其柔美,她看着花朵,又仰头去看渊著的脸颊,这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啊,现在终于站在她的面前了,真真切切,一如往昔。 “华儿,我的脸上可没有绿豆糕和芙蓉饼,要去哪里我们快些去吧,午时回来,还要读书。”渊著拿过拽着他白袍子的小手轻轻一掷,她不依,一只手又攀上了他的手心,“华儿要著哥哥牵着。” 渊著牵着她的手往皇宫后方走去,来往的宫人都纷纷退让行礼,问声:“华公主贵安,贵客安好。” “嘻嘻嘻。”曼纱华蓦地掩着嘴笑道,“著哥哥,你在东夏国的时日前前后后加起来也算是有七年了,这宫里的宫人还是称呼你为贵客,可真是见外啊,明日我就向父王禀明,不准宫人唤你贵客了。” “那唤我什么?”渊著淡然问道。 日光将渊著的身影拉的欣长,一旁的曼纱华至少比他少了七个年岁。 “恩……”曼纱华小头仰天想到,“就同我唤的一样……著哥哥吧。” 渊著嘴唇微抿没有发言,目光如月色泻下直直的照在她的小脸上,温和的看着。 “嘻嘻嘻,著哥哥华儿只是说笑来逗你的,如今华儿已经是七岁的大人了,那些简单的称谓华儿还是懂的,而且在著哥哥不在的这两年内,华儿有好好读书,如今《女则》也是读的不错了。” 渊著心下想着她说的“大人”这两个字,嘴角微微的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他们牵着手迎着暖阳,拂过柳枝,一路穿过了宝月殿,宗华楼,就快到皇宫的后地了。 “著哥哥,你看前方快要到了!” 渊著顺着曼纱华的手指看去,过了前方的空庭院就该出皇宫的后门了,不知她是想带他去哪里,“是要从这门穿过吗?” “嘻嘻嘻……”她笑逐颜开,瞧了身后的宫人门一眼,轻声对他说道:“对啊,穿过这门向后走去就是华儿所说的秘密花园……现下也该让宫人们……” 领头太监耳朵尖听到了,忙尖着嗓子说道“不行啊!华公主,那是禁地,您是不可以带着贵客去的,否则后果很严重的!” “这样的小声你也能听到,早该把你丢去当看门的,那是本公主最爱之地,有何不妥之处?”她怏怏不乐,这万恶的奴才又来挡道,走到哪里都玩不欢快,秋千不让扬太高怕摔了,戏水不让走太远,怕水深淹了,胆小如鼠般。 “是是是,奴才本就是公主殿看门的。”他俯首,脸上露出讨好的表情,背部却已经是汗津津了“这……奴才也不清楚,只是这的确是禁地,王后娘娘交代了各宫管事们,千万不能让自家的主子去此地,尤其是贵客更不能去的!”汗珠都快滴落在他眉梢了,这七月的暑气,怕是也比不过内心的火急火燎般的着急吧。 曼纱华抿嘴一笑道:“我与他们不同,所以我可以去的对吗?著哥哥与他们更不相同,那著哥哥也可以去的!” 领头的太监骤然跪在曼纱华前,往后的几个宫人看前面的跪了下去,都一一也跪了下去,“唉吆!华公主您就不要再任性了,您就算把奴才的头砍下来,奴才也不会让您去的。” “著哥哥!……我!……好!”曼纱华气结,连叫了三声也不知怎么回他,突的她眼珠一转,看着渊著嫣然一笑,又眨眨双眼道:“那我们就不去了,今儿个出来就是个错误,华儿回去午睡,著哥哥也回去读书吧,改天我们在一起出来玩。” 领头的太监用衣袖轻轻抚了抚额头的汗珠,宫人们也都稍稍松了一口气,曼纱华让宫人走在前头回公主殿,她和渊著走在身后,刚刚行了六七步路。 曼纱华骤然大叫一声,“跑!”只见小小的她拉着少年的渊著扭头向皇宫的后方狂跑而去,走在前头的宫人们愣住了,不知身后的情况,转身以后,他们已经跑出了百步之远,领头的太监大喊一声,“追!”宫人们比曼纱华年长,步子自然也比她的大一些,没几步就要追上了她。 她跑的气喘吁吁,转头看去快要追上来的宫人,心下又是着急,一个不留神扑在了地上,“著哥哥……”她一只小手拽着渊著的白袍一角,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渊著看她模样抿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他抱起曼纱华,淡定自若的说道:“抓紧了。” 只见他手环着她的腰身,疾步快跑,绝好的轻功上演在这后宫中,“我会飞了,飞起来了,哈哈哈……”她大笑,低头向下看去,他们已把那些宫人们远远的甩在了后面,渊著带着她蜻蜓点水般的飞越了皇宫后的大铜门……门后红影绰绰,门前七人守候。 “华公主,小心啊!”宫人们担心的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跨入禁地,却无能为力去阻止,也不能翻越禁地去把公主捉回来,思来想去就候在这禁地之外,等待着公主平安归来。 “放心吧!有著哥哥在,不会有事的!”曼纱华朗笑道:“秘密花园,我和著哥哥来了!”凌空飞行,需要踩几个落脚点才能高高的远飞,渊著抱着小小的曼纱华脚尖点在树梢,飞至墙壁,转身又到铜门顶端,立足于顶上。 站在高处夹杂着奇异的花香,与细微的清风,一白一绿的身影相拥在一起,宫人们仰着头看去,在担心中隐隐又羡慕不已。 !! 008:曼珠沙华 008:曼珠沙华 曼纱华就这样紧紧的环抱住他环抱住他的腰身,一股淡淡的森林的气味传入她的鼻息,感觉总是那么的安心。 “原来东夏国还有这样一处极美地方!”渊著感慨道,站在顶端的他们向下看去,两边各有一棵大槐树枝繁叶茂,筋根粗壮,再往远方看去一片花海摇曳,绯绯红色,香气迷人,正所谓是花不醉人人自醉,一层一层的花浪此起彼伏延绵到了天尽。远方的红日都被花朵渲染成一片残血之美,整个天空如烈焰如海洋,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迎着微风开得正艳。 “著哥哥这就我东夏国的国花——曼珠沙华,华儿的宫殿内也依稀开着一两朵,可她们终究没有这片花海来的迷人陶醉呢!而且她还有着很美的传说,据说曼珠沙华是天上派下的仙子,来守护我东夏国千年万年国泰民安!”她看着远方想起那个古老的传说…… “而我的名字,曼纱华也由她而起,听母后说,我出生那天庭院内的曼珠沙华迎着瑞雪开的正艳,原先看守禁地的老太监说在那天,铜门后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大片大片的开着,艳丽的夺目。而我,就是这黄土地中开的最美的一朵!”曼纱华看着远方小手紧紧攥着他的白袍,激动的说道。 渊著同样也为眼前的景色沉醉了,想不到金妆的皇宫中也是别有洞天,他脸颊微红的说道:“古有《佛经》上言:‘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今日有幸能一观《佛经》中的古花,此景必让我终身难忘!” “嘻嘻嘻,著哥哥终身难忘的场景可是和华儿观看的呢,此景此人华儿也终身难忘!”年龄再小一点的事情,她记得不太清楚了,可从现在开始,她七岁,他十四岁,记忆正是清晰的时候,她想要记住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 “啊……”曼纱华太过于雀跃,忘了这里是大铜门的顶端,话音刚刚落下不小心连缀着渊著一起从铜门顶落了下去。 两人的重量,加快了降落的速度,眼前的景色一一掠过,她只能看清他的脸。 渊著目测着铜门比较高,摔下去必定会残,他急中生智将曼纱华向左侧方抛起,曼纱华稳稳落在了左边的大槐树上,胆战心惊的她看着渊著极速下坠的身体惊叫道:“著哥哥!” 铜门外守候的宫人们听到叫声,急忙问道:“华公主您没事吧?” 渊著将曼纱华抛在树上,此时他一人轻松的许多,双手一扯,腰间的衣带被抽出,远远的向上抛起,衣带缠绕在大铜门的一角,他缀着衣带缓缓的落在了地上。 “呼……”曼纱华看的松了一口气,向门外喊道:“我们没事,玩够了就出来。” 渊著走到大槐树下,白色靴子上沾染了点点花的绯色,他温和道:“华儿跳下来。” “不不不,著哥哥大树太高华儿不敢。”曼纱华一只手紧紧的抱着树干,另一只手拼命的摇着。 “有我在这,不怕。”他淡然自若的说着,声音仿佛有镇定人心的功效,曼纱华瞬间不怕了,朝下看去,高度虽吓人,却也有一个清雅出尘的他站在下面,即使摔死了她也心甘情愿。 “那著哥哥接着我,我可要跳下来了!”曼纱华张张嘴强力的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她闭上双眼不再看这高度,继而纵身一跃。 在跳下的瞬间她突然觉得腰上一紧,曼纱华微微睁开双眼,留了一条细缝,她还没有落地,的确是在空中正缓缓的向地面驶去,腰间温热她碰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她抬头仰视看到了一个俊逸的下颌,白皙如玉的肤色,是著哥哥,是他飞起来来接自己了,她大喜过望,“著哥哥,每次华儿落下要是都有你来接那该有多好。” “那我盼望你少落下几次。”渊著怀抱着她轻声说道。 “为什么啊著哥哥?”她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问。 渊著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淡淡的说:“因为你太沉。” 这句话羞得她双颊一片绯红,竟忘了用什么话来反驳他,这是她七岁以来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面红耳赤。他们稳稳地落在了花丛间,曼纱华想打破刚刚窘迫的样子,便一个大跨步先跃了出去,“你看不就一个花园吗,干嘛要说成是禁地,还不让人进。”她又向后招招手“著哥哥,快点过来啊!你看这些花开的多美啊!” 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妖娆的盛开着,连绵的山坡上形成一道道梯田,一片红色中点缀了一抹绿色的身影。 少年但笑不语,依旧踏着原先的速度漫步而来。 “著哥哥,你好慢啊,不就是一个白袍子吗,脏了再洗不就好了,何须这么仔细的走着。”曼纱华嗔怪一声,她像个小精灵一样蹦蹦跳跳的,一路上折了好几朵曼珠沙华,然后将它们编织成花冠,花枝上布满荆棘,她总能巧妙的用手避开,最后花冠制好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著哥哥华儿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嘛?”她回身拽着他的衣袍撒娇道。 渊著皱皱眉,眼眸轻眯,“我的华儿是天下最美之人。” 她娇羞一笑,双手托着粉扑扑的脸颊,细语道:“那著哥哥日后做了皇上,华儿会是你的王后吗,就像父王和母后那样?” “华儿你真的很调皮。”渊著温柔一笑,这才七岁的姑娘就想着日后嫁人之事,长大以后还能了得。 “会吗会吗?”她不依,依旧不屈不挠的问道。 “我与你本就有婚约,只要华儿听话,,那华儿就是日后我的王后。” 那天阳光出奇的好,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开的正艳,微风轻轻的吹着,吹着她的脸酥酥麻麻的成了天空的一片红晕,阳光作证、云朵作证、微风作证、曼珠沙华作证、你我作证,将来华儿一定要是你的王后,陪着你看不曾看过的风景,然后一起慢慢长大,慢慢变老。 !! 009:人命关天 009:人命关天 她仰着头看着一汪碧蓝的天空,畅快的呼吸了几口空气中花的清香,盈盈的笑着。不远处,宫人们候在大铜门外,焦急的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渊著用手捂了捂胸口,有些闷闷的,大抵是七月天暑气太强的缘故吧,不过他的嘴角依旧挂着一个浅浅的微笑,这样的笑衬得他的月色白袍更加柔和了。 曼纱华取下头上的花冠,递到渊著手中,“著哥哥帮华儿带上这个约定的花冠吧。”她静待着比她高出一个半头的著哥哥为她亲手上妆。 渊著将花冠轻轻扣在她的头上,便别过了身去。 “著哥哥歪了歪了!戴歪了!”她不满意的摇摇头,“我要端正的带上这个花冠。” 他转身艰难的伸出手帮她调整,兀的手中一滞。 “著哥哥怎么了?”她察觉到了异样。 渊著低头微笑,“不小心被花枝上的刺扎到了。” “我看看……”她急着扳过他的手,凝眸仔细查看。 他温软的笑着:“我没事……” “著哥哥!”曼纱华惊叫到,渊著的话音刚刚落,便倒在了花丛中,一身雪袍被曼珠沙华染得红迹斑斑,连同长靴也一样。 她恐慌万状跪在地上拼命的摇晃渊著,“著哥哥醒醒啊,你怎么了,别吓华儿……”太阳毒辣的抚摸着大地,细密的汗珠在他的额头上涌出。无论她怎么叫喊,渊著还是纹丝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 曼纱华刚刚想哭又想起苏嬷嬷平日的教导,她连忙擦擦眼睛,“著哥哥你在这里等华儿,不要害怕,华儿一会就回来。”她起身慌忙的往回跑去,一路横穿花海,好在他们刚才没有走多远,不一会儿她就回到了大铜门那。 “咚咚咚……咚咚咚!”她狠命的敲打大铜门,大声的叫喊,“来人啊!念儿你们在哪!”拍了几声,她细嫩的手掌已经恪通红,大铜门上梵文复花的相互交织着,像是不愿被人触碰的禁谜。 门口守候的宫人们听到动静,本是坐在地上休息的他们立马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站了起来,“华公主怎么了?”领头太监问。 “著哥哥晕过去了,我怎么叫就叫不醒他,你们快来帮帮忙……”曼纱华说的快要哭了出来,她强正定不要让自己慌乱了。 领头的太监讪笑道:“华公主您就不要和奴才开玩笑了,你们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进去,当然也出得来,贵客那么厉害又会穿墙飞壁的,又怎么会晕倒呢。” “是真的……”她无力的说着,不住的又回头去看远处的渊著,一心放不下他,又一心的干着急,却什么也做不了。 “公公,谁会拿生命之事开玩笑,我们快点想办法进去救人吧。”念儿听的也有些着急,忙贴近铜门说道:“公主不要怕,念儿在这陪你,我们很快想办法进去,贵客也定会没事,可能是暑气太热中暑了,公主不要太担心。” 曼纱华听到念儿的声音,忍不住鼻子又是一酸,“念儿……著哥哥怎么办,怎么叫都叫不醒……念儿。” “念姑娘说的倒是轻巧,您看看这大铜门上挂着这么大的金锁,没有钥匙我们如何能进去呢!”领头太监拉长了声音说道,声音又尖又细,曼纱华痛苦的捂着耳朵,大叫,“去问苏嬷嬷找钥匙!” “哎呦!华公主您怎么总会为难人呢,这禁地本就不该来,我等不小心把您给放进去了,您现在倒好又让奴才去找掌事嬷嬷拿钥匙,您这不让奴才大大的为难吗!”领头太监似乎还没有感受到事件的紧迫性,念儿鄙了他一眼,先下人命关天的事情,他却还在考虑这些琐碎的小事,真是不知道怎么当上总管的! “没用的东西!闪开!”念儿一声呵斥,领头公公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小丫头你还反了你的不成!” 念儿没有理会他,伸手指了后面的两个小太监说道:“你俩跑得快一点,快点回去找苏嬷嬷要这铜门的钥匙,出了事情你我谁也担待不起!”她转头又对三个小宫女吩咐道,“你们仨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梯子之类的东西,我们好翻过去救人。” “不准去!”领头太监大喊一声,“我们就在这里等华公主和贵客出来!贵客等会会自己醒的,他自会带着华公主出来。”领头的太监见一个小宫女对自己的手下指手画脚的,便是一肚子的不满意,怎么能让别人抢了风头,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宫女! “我出去以后定会要你承担这件事的后果!”曼纱华一字一顿的说道,领头的太监有些难以置信,“华公主我……” “闭上你的嘴!其他人就照念儿的吩咐去做,有什么责任我替你们担着!” 曼纱华静了静,坚定的对铜门外说道,“念儿外面就交给你了,我要去陪着著哥哥了。” “公主放心,这边有我在。”念儿转过身去发现他们都没有走,呵斥一声,“还愣在这里干吗,快去!” 五个宫人随即散开,念儿也不闲着,她跟着仨个宫人四处寻找梯子,刚走了两步,看到草丛中有一块大石头,念儿一只手拍到脑门继而会心的一笑,她搬起大石头向大铜门走去。 “哎呦……哎呦!念儿姑娘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你要是砸了这谁赔得起!怎么看都是一枚大金锁,定值不少银子呢!”领头太监看到念儿将要拿石头去砸金锁,便急忙阻止她。 “滚开!”念儿懒得和他废话,大石头一举,便毫不犹豫的砸了下去,只听“哐嘡!”一声,大锁应声而落。 “哎……哟!”领头太监遮着自己的眼,痛惜的拉长的大叫了一声,“我的姑奶,这事可和我没有关系,是你砸的是你,跟我没关系的。” 念儿轻笑,“瞧你这点出息!”她招呼了其他三个宫女进去救人,领头太监要死要活的不进去,“那可是禁地禁地啊!不能去不能去啊!” !! 010:命悬一线 010:命悬一线 腐朽的大铜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先是一阵清香扑面而来,念儿等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滚滚席卷的绯红,连绵漫天的花海,她忘记了她们进来的初衷是什么,眺望着远方,一时有些痴迷。 片刻,念儿掐掐自己的脸,心道如果不是救公主和贵客,怕是这一生也见不到如此梦幻的景色了。 “念儿,我们在这里!”曼纱华挥挥手,念儿反应过来招呼其他人一起小跑了过去,曼纱华怀抱着渊著,他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点点青色。 “这是怎么回事?”念儿急切的问道。 “我不知道,你们小心别被曼珠沙华的刺给扎到手。”曼纱华个头太小帮不到什么忙,只能看着她们将渊著抬起来,匆匆的向铜门外走去,出了铜门曼纱华细心的将坏了大金锁跨在大铜门上,然后看了领头太监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华公主的话,奴才……奴才黄贵。”领头太监颤颤巍巍的说道。 “好。” 一干人浩浩荡荡去了公主殿,来往的人看到他们抬着贵客,通通都避让行礼。半道念儿去太医院请太医,曼纱华她们抬着渊著转转折折来到公主殿,她差遣了其他人去请父王母后,然后自己只身一人守在床榻前,几滴汗珠顺着她的睫毛下落,握着他的手也出了层层汗渍,“著哥哥千万不要有事……” 屋子里出奇的静,七月的天气闷出一层层窒息的气氛,曼纱华低声呢喃着。 须臾,念儿请来了太医,老太医替渊著细细的把脉,伸手翻翻双眼皮,又摸摸喉咙,然后俯身到他胸口又听他的心跳声,曼纱华看着老太医的奇怪举止,止住了好奇心去问,现下救著哥哥要紧。 苏嬷嬷带着一些个宫人去铜门那里扑了一个空,她看着坏了的锁,凝视片刻后将坏锁取下,费力的推开铜门,见到面前的景色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她命人上好了锁,带着三个太监匆匆赶到公主殿。 苏嬷嬷进殿先俯了俯身子,“华公主贵安。”她不顾额头上慢跑出的汗,先上前仔细的看了看公主是否安好,确定无恙以后退至一旁不发一句话。 “王后娘娘吉祥!”众人转身倾身拜倒在一个衣着头饰极其富贵之人,此时王后也匆匆从凤揽宫赶来。“母后!”曼纱华从床榻起身跑到王后身前,一把抱住了她哭着脸说道:“母后你说著哥哥怎么还不醒,华儿只是带著哥哥去看了国花……他这是怎么了……” 王后温柔的抚摸她的头,看到此景,她淡然吩咐道,“苏嬷嬷本宫不想听此事的缘由,望你现在能够处理好,本宫不希望此事再度发生。” “是,王后娘娘。”苏嬷嬷神色肃然,手轻轻一挥,念儿和太监黄贵等人心领神会的随苏嬷嬷退出了公主殿。 曼纱华顾不得去管那等子事,她抱着王后哭的正伤心。 “王上驾……”太监长声申报,话只说到了一半,被奔走而来的曼纱华打断,“父王,著哥哥这是怎么了,太医一会摇头是什么意思……父王……救救著哥哥。”曼纱华哭的梨花带雨,心里自责难过到死。 其他人依照规矩行礼:“王上万安,赵美人贵安。”她向后看去,父王身边还跟着一位刚刚册封不久的赵美人,媚眼薄唇,身着碎花扶柳叠纹式的罗裙,闲散的站在一旁。 曼纱华转眼到王后那里,只见自己的母后微微低着头看样子是有些不大高兴。 “太医!”国王拍拍她的背让她安心,然后询问太医道。 老太医查看完一切,摸着胡须摇摇头又点点头,“启禀王上,贵客情况不妙啊,被国花所侵本是九死一生,花粉花瓣花刺都是剧毒,凡人一触三个时辰内轻者化为白骨,重者化为毒水啊!” 曼纱华听此言,着急的问道:“可我为什么没事?” “回禀公主,这应是我东夏国子民长期服用避毒丹药所致,所以花的毒到公主身上便减弱了不少,而贵客事隔两年没有服用此丹药,又是昨日才到我国,老臣还来不及……来不及为贵客们配药,所以……所以……”老太医凭自己的医学如实所说。 “那现在给著哥哥吃什么避毒丹药不就没事了吗?”曼纱华诚恳急切的问道,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的著哥哥绝对不能有一点事,否则她即便是恨死自己也换不回他。 “这……”老太医为难到,吐吐吐吐也只说了一个字。 “太医,救人要紧,如若皇子有何危矣,孤王可要你们都陪葬!”国王牵着曼纱华上前查看渊著的情况,刚刚走上前,渊著便是吐了一大口黑色的血液。 曼纱华双眼已是哭的红肿,自己尊为公主难道也救不了他吗,“著哥哥……对不起……” 老太医惶诚恐的跪在了地上,“回禀王上,这毒老臣也束手无策啊,平日里皇宫的子民都是每月服了丹药的,只要不碰国花都可相安无事的,可那丹药只有预防之效,并不能救治已中毒的人……” “废物!”国王盛怒,一脚踢开了跪在地上的老太医,曼纱华也吓的哭声连绵不断。 “王上……”王后纤纤玉手扶上了皇帝的双肩,温柔道:“不要气急伤了自己的身子。” 国王轻叹一口气,“可这是落薇的孩子,她独有一子,怎可……”他欲言又止,伸手将王后的手放入自己的手心中,又道:“退一步来说,渊著又是天渊国的太子,就算可以不顾落薇,东夏国也得罪不起物资雄厚的天渊国啊!” 王后依旧带着暖心的微笑,被皇帝握着的手更加用力的反握与他,给他心安,她扬声道:“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本宫和王上在就可以了,太医将华公主也一同带出去吧,你们在殿外候着,有需要时本宫自会传你们进来。” “母后,华儿要陪着著哥哥。”曼纱华略带哭丧的说。 王后宠溺的摸摸她的头,“你们一同出去,华儿要相信母后,你著哥哥会好起来的。” !! 011:巫女之血 011:巫女之血 赵美人有些不乐,手中的帕子一甩随着一干人出了大殿,这时王后故作神秘的对国王说:“臣妾有一个法子,可救皇子。” 国王大喜,眉间的忧愁渐渐抹平,“王后快说是什么法子?” 大殿内只留了国王、王后和渊著三人,本就安静的屋子内,气氛更是紧张压抑。 王后绝艳倾城的对国王笑道:“王上还记得吗,落薇皇后在未嫁与天渊国为后时,可是我东夏国的巫女,得巫女之位首要的是什么?”王后看他的眉头稍动,她心下一喜便笑意更浓接着说道:“巫女之血不受国花所蚀,反可将国花浇饶的愈加鲜艳欲绝,这巫女之血也可……解毒!” 王后顿了顿又道:“巫女之血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当巫女的血液滴落在国花上时,国花会从萎靡开到极致,然后瞬间再毁灭化为一滩灰烬,而这些做法也是我国每年的祭祀之本。自……打落薇走后,我国祭祀可一直都缺这样的程序啊!”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躺在床上的渊著一眼。 国王脸上仍有疑惑,他沉声说道:“那也就是说巫女之血与国花相克,也可清除的皇子身上的毒?”他摸摸下巴的胡须,来回踱步又道:“可落薇如今远在天渊国,与我国相隔甚远,这远水解不了近火,恐怕……” 渊著仍在床榻昏迷不醒,不时还咳出一滩浓黑的血液,王后看着他也甚是担忧,心道只能堵上一把了,她稍稍用力的扣紧了手帕,镇定自若的说道:“落薇皇后已嫁与天渊国为国母,自然再不是我东夏国的巫女,按理说我东夏国早应挑选下任巫女,这正当是一个难得的好契机,且巫女之血极为罕见,属称阴性,只有我东夏国的皇室尊亲一脉女子中才有,不如就让皇贵女子们试血!” “试血?”国王反问,他心里思虑这件事情迫在眉睫,也是不得不选出下任巫女了,选巫女之事拖了这么久,现在选出好给东夏国臣民一个交代,也好救治皇子,实在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能再拖下去了,更何况已经拖了十五年之久。 权益之下,国王宣口谕下去,“凡王室的女子速用国花试血,如若花开艳丽瞬间落败,将可速来公主殿觐见,如若花只开的艳无落败之意,只可登记姓名入名册无需觐见。” 各宫宫人们纷纷忙着传达王上的口谕,每宫各送去一株曼珠沙华,各宫主子们匆忙执行旨意,只见花开无花落,个个颓然失望至极,离渊著中毒已有两个时辰已久,众人在公主殿急的团团转,尤是那老太医,不住的一遍又一遍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启禀王上王后。”来前通报的太监低声的说道:“王室女子之中没有一人符合条件。” 曼纱华伏在床边,听到传报痛苦的说道:“这可怎么办,著哥哥都是华儿不好。” 此时的公主殿聚满了人,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中,房里持续着众人的叹息声、曼纱华的抽涕声,老太医的擦汗声和叶子落到花盆边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渊著咳血不止,国王的脸色渐渐颓败,王后无力的垂下了手,曼纱华已哭的沙哑。 念儿吃痛的捂着刚刚被责打过的屁股,尽力的想着还有谁,漏了呢还有谁,她往床边上看去,看到了公主她突然眼前一亮急忙跪拜在地上说道:“启禀王上王后,是否只要是王上一脉和王后一脉的皇族女性,都可称的上王室女子,都会可能拥有此巫女之血呢?” 众人的眼神顿时从渊著的身上转到了念儿身上,王后呆滞的面孔也顿然生辉,“对了!还有臣妾,王上让臣妾试血吧!” “王后!”国王轻唤了一声,王后微笑的回他,然后向宫人们命令道:“呈上国花!” 跪在地上的念儿稍稍松了一口气,退避一旁。宫人们迅速呈上国花,所有人都凝视着那株花,王后用步摇金簪划破自己的皓腕,鲜红的血液流落妖治的曼珠沙华中,在滴落的片刻花朵吸收了血液,开的华丽万端。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静悄悄的,一个太监吞了吞口水,一个宫女用手帕抚了抚将要滴落的汗珠,国王紧紧地扣着自己的扳指,然花开嫣然仿佛没有要败的意思…… “唉……”国王轻叹一口气。“王上,臣妾尽力了。”王后亦同微微叹气,轻的不被他人察觉,“王上您就不要烦心了。”赵美人上前一步扶上国王的肩旁,媚声说道。 国王拍拍赵美人的手臂道:“赵美人你先回去吧,太医替王后好好包扎。”他转身走了几步踏出公主殿,颓败的开口道:“宣天渊国舅……” “父王母后,华儿还未试血!”曼纱华看着自己的母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抹抹脸上快要流干的泪,声音沙哑的说道。 众人皆是一喜,“对对对!华公主一直在贵客床榻旁,却独独忘了还有华公主是最最尊贵的皇室血脉,还有她一人未曾试血呢!”念儿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大喜过望兴奋的说道:“念儿这就去殿外为公主取来国花。” 国王听闻此声又重回到了殿内,紧锁着的眉头还依旧没有松开,王后一只手紧握着方才划伤的手臂,还有丝丝血迹未干,她静静注视着她的小公主,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一滴两滴三滴,血液缓缓的从曼纱华白皙的手腕上滴入花中,本是取来了一支含苞待放的花朵,花朵尝到腥甜以后,瞬间开放的欲死欲烈,没有人见过开放的如此娇艳的花朵,众人皆是一声声的赞叹,只是一眨眼,那开的艳色风流的花朵俨然化为灰烬。 众人愣在那里还未反应,只听有人说了一声:“啊!太好了,著哥哥有救了!”又见华公主快步扑在贵客床榻前,将手腕上鲜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喂入贵客口中。 !! 012:循规蹈矩 012:循规蹈矩 曼纱华看着渊著铁青的脸色没有一丝的好转,不知道是血量不够还是太迟了,着急的将自己腕上的口子划的再大一些,鲜血喷注而出,渊著稍稍有些意识,一只仍是青色的手攀上她的手腕,唇齿间狠命的咬下,痛的她不敢出声,另一只小手使劲的捂着嘴不让它发出声音,眼泪却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说不清是痛还是喜。 她在心里默念道:“著哥哥快点好起来吧,好起来吧!” 王后看曼纱华面无血色,红唇如白纸,慌忙制止道:“好了好了,巫女之血要适量饮入,太医快给华公主包扎。” 曼纱华被王后拽了过来,老太医上来查看她的伤口,她放心不下床榻上的人,于是向王后央求道:“母后著哥哥他还需要的,他还没有清醒,华儿不要紧的,华儿不疼,母后……” “咳咳咳……”渊著突发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国王、王后、曼纱华、老太医、苏嬷嬷、念儿等人,皆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渊著剧烈的的咳嗽,他的脸上遍布的淤青又深了一层色,仿佛没有好转的意图。 “咳咳……”渊著继而猛然大口大口的吐着黑血,整个人呈了癫状,不停的抽搐,玉似的双手使劲的掐着自己的喉咙,吐血不止,眉头紧蹙,痛苦不堪。这与以往淡雅高贵的他蓦然不同,他凌俊的脸上毫无血色可言,吐出的黑血染了他的一身白袍,连身体毒素倾入最末端的指甲盖都成青黑色。 “太医快过去看看!”国王急声命令道。 老太医上前查看渊著的状况,他发青的脸色才渐渐地转回常色,速度之快,整个人也不抽搐了,平静的躺在床榻上,犹如一幅画卷。 老太医把了把渊著的脉搏,仔细的说道:“华公主不可再直接给贵客喂鲜血了,这血液与国花相生相克,直接饮用,怕是普通人的的身体会吃不消的,还会引起贵客的气虚,幸好著贵客是上任巫女的血脉,里面含有抗体,能抵抗一些毒素,将来应该是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微臣斗胆要用华公主的血做药引子,再加上补气的黄芪、白术、党参和甘草做调和作用,当归也可气不至于飘散……” “要血给你就是,赶快下去承办吧。”曼纱华打断老太医的话,见到她的著哥哥已没有性命之忧,一个被捏着的心,终于跳动正常,然后她软软的倒在了王后的怀中。 “华公主,华儿!”周围的人急急的叫道。 她入了梦,梦中又回到了两年前,他离开的时候…… 树影斜去又东升,公主殿院内的几株曼珠沙华被尽数拔去,王后命匠人将那些国花统统移植到了铜门之外,只求不再发生什么事端。 曼纱华再次醒来已经第二天的晌午,宫殿内空无一人,她用手揉着自己的眼睛,慵懒的叫道:“念儿,念儿你在哪?” “回公主的话奴婢在殿外。”她闻声走出屋子,公主殿的院子里齐刷刷的跪着七个宫人。 “你们这是都怎么了,干嘛跪着?”她询问道。 为首的太监黄贵,双手抱拳跪拜在地上说:“回华公主的话,奴才们这是在受罚。” 曼纱华摸了摸带伤的手腕,上面还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心念道,可还是为了昨日的事情而受罚吗,怎么说自己也有错,不能怪他们,于是她正了正色说道:“都起来吧,这事不怪你们。” “哎,好嘞,谢公主。”念儿微笑着起身。 “起什么啊!”却被黄贵一把又拽了回去,“回华公主的话,这是苏嬷嬷罚的,再说这是确实是奴才们尽职尽责不够,理应该罚该罚,怎可起身,区区小跪算不得什么的,今儿个若是起了,日后苏嬷嬷怪罪下来奴才怕是要受更大的责罚才是呢!” “怎的又是你,胆如鼠辈一般,昨日已是给了你警告,我本不想罚你,今又日又这样不识抬举,看你年事已高,怕是不适合留在公主殿了吧!不去就遣你去别的宫当值,如何?”曼纱华嗔怪着说道,却颓然被打断了。 “华公主,唯有这年长之人做起事来才称的上是老成稳重,余下的宫人们可都要向这黄公公好好学习守规矩之道,懂得守规蹈矩之人才是主子最爱的!”苏嬷嬷从殿外走来,娓娓道出这原由,又俯了俯身子“华公主贵安。 黄贵用衣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依旧俯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半分。 曼纱华小跑到苏嬷嬷面前牵着她的手道:“苏嬷嬷,这可是你罚他们跪在这烈日下的?正午太阳正毒,快叫他们都起来吧。” 苏嬷嬷不动神色的退回了手,婉言说道:“华公主您与他们主仆有别,不需为他们求情,这奴才们做错了事理应接受惩罚。” “可做错事情的明明是是华儿,是华儿昨日非要带着著哥哥去禁地的,为什么不连同华儿一起责罚呢?”她有些不明白,这规矩到底是什么,还不都是人定的,苏嬷嬷说是错了就是错了,对了就是对了吗! 苏嬷嬷将帕子挡在曼纱华的头顶上,为她遮挡了不少的暑气,然后沉声说道:“小主子做错了理应是奴才的失责,罚的自当是他们,华公主何需这么计较着。” 她还是不明白,看苏嬷嬷没有要耐心解释之意,她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了,匆匆转移了话题,“苏嬷嬷,著哥哥怎么样了,毒素都清除吗,他醒了没有啊?” 苏嬷嬷肃声说道:“贵客此时正在宾来殿休息,现下已无大碍。” 曼纱华又问道:“那还需不需要再用华儿的血呢,我记得太医说过要用我的血做药引子的。” “这巫女之血可是金贵的很,华公主断不可再浪费了,贵客已平安无事,华公主还是好好准备一下后天的王宫宴吧。”苏嬷嬷弓着身子说道,手中的帕子还在为曼纱华挡着太阳。 “华儿知道了!”曼纱华撅着小嘴道。 !! 013:兄弟连心 013:兄弟连心 曼纱华恹恹的回了房间,日光斜下光影穿透庭院内的大槐树,直直的照在了他们七人身上,曼纱华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愧疚,往后若是她做错了一分,殿中跪着的人就会受罚十分,她若是说错了一句,殿中跪着的人也是罪不可恕的,从中她明白了几分苏嬷嬷口中规矩的意思了,要想身边的人不受罚,首先就要做好自己。 日头还未落去,斜斜的挂在大槐树的树荫间,整个东夏宫绿意正浓,大槐树上摇曳着坠下了几片嫩绿的叶子,飘在了曼纱华放在木桌上的杯盏中,茶早已凉去…… “著哥哥,华儿来看你了。”午后曼纱华来到宾来殿,让通报的太监们住了嘴,小小的身影便踏入了渊著的房间。 “华儿”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听闻此声欣喜的叫道。 曼纱华那日也不敢仔细的瞧她,站在那里便细细的打量起来,几只宝钗素素的插在她的头上,身着粉红色桃花的裙子,笑起来脸颊两边有浅浅的酒窝,淡雅温柔之气无人能及,比起初见到的那日越发的漂亮了,她快步跑过去牵起她的手兴奋的说道:“两日不见芙染姐姐是越发的漂亮了,华儿何时也能长大长的像芙染姐姐这么气质出尘呢!” 渊芙染轻轻拍拍她的头,娇羞一笑说道:“华儿就你最会说话了,我听闻昨日皇弟性命担忧在危机时刻是你出血相救的,这等救命之恩,我们无以为报啊!” “芙染姐姐快别这样说,这事的祸端还是由华儿引起的,都怪华儿太任性,连累了著哥哥。”曼纱华说着眼睛里又汪了泪,哽咽的说道:“那时著哥哥被国花的刺所伤,毒已入体,他还微笑着和我说没事,他就是那样能忍耐,也……” “咳咳……华儿不要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躺在床吗,太医说再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渊著听到谈话声,突地咳嗽几声,坐起了身子,语态寻常的又问道:“皇姐,我昏迷的这两天皇兄有来过看我吗?” 渊芙染一只手被曼纱华握着,另一只手不安的拽着裙子,尴尬说道:“兴许……兴许是他被舅父看着,整日看书习武,不……不知道你中毒的这件事吧。” 渊著淡淡应了一声“哦”,继续嗑上了眸子。 曼纱华急忙又说道:“辰大哥怎么能不知道呢,他定是怕扰了著哥哥休息,这才一直未来,是不是芙染姐姐。”她向渊芙染使了一个眼色。 “啊……是是,你们自小兄弟情深,他也一定非常担心你。”渊芙染符合着,那拽着裙子的手更加紧了一些。 渊著闭着眼,他道:“我有些累了,皇姐带华儿出去玩罢。” 曼纱华睁着大眼睛,看呀看,也看不出渊著脸上的一丝表情,退出了房门,她问道:“芙染姐姐,你说著哥哥是不开心了,还是不舒服了,这么着急的让我们出来。” “这……或许是失望了吧”渊芙染淡淡的一抿嘴,酒窝若隐若现的浮在脸颊上。 宾来殿,三间殿阁连在一块,中间是正殿,渊著住处,两旁的偏殿分别住着渊辰、渊芙染,再向后去有一所较大的偏殿倒也素雅,国舅李卫铮便暂住在这。 曼纱华走了两步路便到了渊辰的房门口,心道,明明这么近的距离,发生真么大的事情,他又怎会不知道,这是兄弟连心吗,自己要帮帮著哥哥,她向后看了一眼,黄贵心领神会的拉长着唱和一声:“华公主驾到!” “吱呀!”房门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曼纱华看他一身藏蓝色宽袍,像是到来的这两天就未出门的样子,看脸色有些许的憔悴。 “华公主贵安。”门内的人腰身轻俯行礼到。 “华公主贵安。”房间内好像还有人,被渊辰挡她着看不太清楚,头微微侧去,看里面究竟是何人,另一手不忘一挥,“辰大哥不客气啊!” 渊辰见曼纱华向屋内看去,于是他稍稍侧身,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华妹妹快进来。” 曼纱华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不安,毕竟这是第二次相见,与他又不熟识,也不知面前这位的脾性如何。她想着要是渊芙染在就好了,可渊芙染回了自己的房间,跟来的宫人们又都在殿外候着,她又抬起头瞅了渊辰一眼,转念间心道这是渊著的兄长,怕什么,于是便欠身而入。 “早日在天渊国的时候就听闻皇弟说过华妹妹,今日方可面面交谈,真是彼之有幸。”渊辰高大的身躯挡在曼纱华前面,虽是疲惫却依旧掩抑不住眼里流出的一丝喜悦。她看着他仍是有些怯怯的,这初次到访就来兴师问罪,怕是不好,言辞之间一定不能太任性。 “著哥哥都说些我什么?”曼纱华站在门槛里,脸点缀些微红:“不会是说华儿任性刁蛮之类的吧?” 渊辰清爽的笑道:“哪里有这么比喻自己的,皇弟常说华妹妹喜爱读书,又天生活泼,不似别的小女孩,成天闷在房里,绣绣花什么的,着实可算是与众不同。” 曼纱华心中一喜,没有想到渊著是这么夸自己的,一时忘了渊辰身后还有人。 李卫铮轻轻咳嗽一声,曼纱华看到以后,忙补了一个礼数道:“华儿见过舅父。”渊辰身后站着的李卫铮虽已到中年之岁,可两鬓染霜下的眼睛仍是发着精光,竖竖的浓眉让曼纱华见了不禁发颤,他一定是一个很严厉的舅父。 李卫铮微微一点头,“华公主,辰皇子,微臣就先告退了。”曼纱华目送他出了大殿,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踏入殿内,向里走去桌案前铺着一张东夏国的地图,左侧整齐的罗列着一沓书籍,正中间赫然摆放着一本《孙子兵法》,她朗笑道:“果不其然,著哥哥说辰大哥最爱看此类书,这前方铺着地图,后方便摆着书籍,辰大哥可不要拿我东夏试法啊。” !! 014:婚嫁使命 014:婚嫁使命 渊辰嗤笑了一声,前去把书桌上的书都整整齐齐的收起了来落好,然后将东夏国的地图撤下卷叠的放在一侧,道:“华妹妹说笑了,最爱堪称不上,且又不喜欢读,不读又要被舅父责罚,所以不得不看。这地图也是为了更加方便阅读和理解所准备的,并无其他。” “哦……”曼纱华抿着嘴眼睛转悠转悠道:“你们的舅父管你真严,他为何不督促督促著哥哥也多多读一些书,习一些剑呢?偏偏把辰大哥催得紧,紧的都没有时间去看看著哥哥。” 渊辰在桌案前,提起玉壶为她沏了一杯茶,而后袍子一扬坐了下去,自己也沏了一杯,一边喝着一边慢悠悠的道:“听闻皇弟已无大碍,这几天就让他好好的休息,我又何必前去打扰他呢。” 曼纱华不依,心里不快又不好发作,这些话她自己听了都有搪塞之意,更何况是聪明的渊著听去,不是更加失望吗,“辰大哥书读罢,闲暇时去看看著哥哥,这此门一出,不过两三步路,就可见到他,也正好体现出你们的兄弟情意。” 渊辰笑着应道,她告了辞,往公主殿走去,心里气鼓鼓的,这样的态度明显就是不在乎渊著,兄弟情谊怎可如此的淡薄,在榻上的渊著还在苦苦等着兄长的探望吧,曼纱华越想越是心里发闷,她又折回了去,走到渊芙染门下,敲门而入。 在宾来殿用过晚宴后,曼纱华拉着渊芙染,去皇宫的后花园游荡,一边走着一边聊着。七月的天黑的晚,微风吹过消了不少暑意,枝头还有蝉鸣伴着她们散步。 曼纱华折了一只开的正艳的芙蓉,勾着脚尖插在了渊芙染的发髻上,“这枝芙蓉配着芙染姐姐真是好看极了,嘻嘻,你说芙染姐姐既温柔又端庄,将来会嫁一个怎样的夫君呢?” 渊芙染被她说的又是一阵的脸红,一只手轻拍曼纱华的发髻,怪道:“你这小姑娘,哪里来的这些想法,姐姐看你倒是要着急的嫁。” 曼纱华掩着嘴,偷笑道:“哪里有,华儿还小,再说了华儿的夫君不就是著哥哥吗,他现在尚在我东夏国的皇城中,华儿随时想见自己的夫君便能随时的见到,芙染姐姐就不同了。” “你这小姑娘,真是不知羞啊,才小小年纪,就唤人家夫君,万一将来皇弟娶了别人家的姑娘为妻,姐姐看你找谁哭去。”渊芙染手拿娟帕掩着嘴轻轻笑道。 曼纱华急了,一只手拦着渊芙染,便不肯往前走了,“怎么可能,华儿自小与著哥哥有婚约的,这可是两国的联姻,不能说毁就毁了的亲事,华儿现在已是七岁了,虽不知道芙染姐姐、著哥哥还有辰大哥何时离开东夏国,可华儿长大以后定是要随着著哥哥嫁到天渊国去的,终身也要在那里度过,八年,还有八年华儿与著哥哥的婚期就到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些,有些呼吸不畅,顺了一口气,抓着渊芙染的手臂又接着说道:“芙染姐姐可莫要取笑华儿,华儿自知生在帝王家,平日里是娇纵了些,著哥哥可能会不喜欢这样不听话的华儿,可华儿正在慢慢长大不是吗,所有的不好华儿都会改的,著哥哥是太子便也是将来天渊国的主子,华儿会做到一个配得上天渊国的女主人,一定会!” 渊芙染有些愣愣的张了半天的嘴,却没有发出一个字的音节。 忽的又想起了自己伤心的事情她牵起曼纱华的小手“华儿就这样肯定,将来一定会嫁给皇弟吗?” “当然啊,芙染姐姐,这是华儿盼望已久的事情,也是华儿作为东夏国公主的使命,所以不得不嫁。”曼纱华与渊芙染到了花园一旁的石墩上,她们栖身而坐。 渊芙染叹了口气,这些仿佛是她憋了心中好久好久的气,在无人的地方长长叹息,她幽幽的道:“华儿,其实不出意外姐姐在该在两年前就已完婚了,可是……” “为什么啊?”曼纱华着急的问道。 渊芙染看着远方飘渺的灯盏,心里涌起一层淡薄而又幽远的思念。这里是东夏国,离自己的家远隔万里,把这些不快统统倾倒在这里,自己是否会轻松一些呢。 夜色已经悄悄爬了上来,她望着漫天的星斗讲到:“我今年已经是十七岁了,按照天渊礼法,王室女子十五岁就要婚配的,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还要再等几年,我才能嫁过去呢。”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声,曼纱华没听懂其中的意思,缠着渊芙染把事情的起因讲给她听听。 事情大抵是这样的。 在三年前,也是一次王宫宴会上,不过那是天渊国的王宫宴会,为天渊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举行的,实则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天渊国还有多位公主马上到了婚嫁的年纪,天渊国的皇帝亲自想为女儿们寻得一个好的驸马,于是在宴会上请来了各个国家和各地方的贵族前来参加,有邪族的大公子小公子,还有东夏国的皇子,使臣等。 因为芙染公主马上就到婚配年龄了,所以殿选就由她先挑选,其他公主就往后排了一些。天渊国皇帝以为天渊祝贺为由,由每位有背景的青年男子上殿表演技艺,渊芙染就躲在屏风后面观看,太尉的大儿子使得一番好长枪,国舅的大儿子耍了一出上好的九节鞭,将军的大儿子也舞了一把好剑,其余的不是饮诗词就是拍皇上的马屁,毫无一点新意。 “接下来有请邪族小公子。”渊芙染随着声音看去,看到眼前人,手中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 渊芙染见过父皇的英俊,皇弟的脱俗,却从未见过像眼前的这个男子一样妖魅,难道邪族的男子都是长这样的吗,一双凤眼向上弯去,眉也似那柳枝,一只眼睛的眼角还纹了一支红色的梅花,妖艳欲滴,吸引渊芙染恰恰就是这只红色的梅花,从眼角生出,相互缠绕着到了他的鬓角,让她目不转睛。 !! 015:百鸟朝凤 015:百鸟朝凤 梅花的香气像是萦绕到了她的面颊,渊芙染脸色微红如桃花一般,这些微妙的变化是她当时无法察觉的。 男子出场,躬身行了礼,却并没有像其他王贵那样多说几句阿谀奉承的话,礼数到了以后,他便拿起了玉箫,一双玉手搭在上面,曲调缓缓响起,他形同流水一样的动作显得那么优雅。 渊芙染自言自语道:“这个还算是不俗的,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嘛。”她低下身子捡起了落下的手帕。 虽说是祝贺但才艺内容也脱不了这个“风调雨顺,国泰明安”的主题,男子奏的是“百鸟朝凤”,天渊帝听多了看多了这个没新意的,便双眼打架,渊芙染躲在屏风后面更是闷得发紧。 天渊帝刚要昏昏欲睡时,突然曲子的声调转急,如暴雨一般的狂烈,天渊帝整了整精神,继续看着。这时从殿外也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鸟叫声,蓦地,有两只“凤凰”飞了进来,绕着大殿飞舞了三圈。 “啊!快看凤……凤凰,是不是我眼睛花了!”众人皆是一惊,渊芙染也瞪大了双眼去看,两只“凤凰”的体态虽然是不大,却也精致,通体成金黄色的,尾部还带着长长的羽毛,头上的王冠象征着高雅贵气,和自己母后身上秀的那只凤凰没什么两样。 真的是只“凤凰”,他是怎么办到的,渊芙染越发疑惑,不禁对那个邪族小公子感兴趣起来,就在众人都紧盯着“凤凰”的同时,男子的萧声减弱,,两只“凤凰”也扑扇着翅膀飞走了,他在中央再次依礼鞠了一躬。 天渊帝颇感兴趣,开口问道:“小公子这是用的什么戏法,把‘凤凰’变到了朕的皇宫里来。” 男子如明花妖兰般的笑道:“皇上若肯把边境的那座青雨城赏给公子,那公子便告诉陛下。” 在坐的众人一惊,忙用探究的目光看向殿中的小公子。 渊芙染兀自轻笑道:“原来是有备而来,开口就要一座边关重城,口气可不小。” “咦!慕名不得无礼!”另一个中年的男子疾步走到殿中,把他拉了一把,双手抱拳跪拜在地上说道:“皇上不要与小公子计较,他只是无心之言,并无意冒犯。” 天渊帝听闻,先是一愣,继而爽口大笑着摆手道:“无妨无妨,大公子,你家小公子可是不畏权威,有胆有识啊!小公子在邪族中排第几啊?” 男子优雅的收回玉箫,不紧不慢的答道:“排名第七,众人皆称邪七公子。” “众人也皆知道你是小公子,却不知道你的姓名是?”天渊帝眉眼弯弯耐心问道。 “阿拉慕名。”男子答。 天渊帝依旧是大笑,王宫宴会能如此开心也是好的,最重要的是,钱买不来顺畅和大笑,“好!朕便把青雨城赐给你,告诉朕这凤凰的由头!” 不知渊芙染讲到了哪里,曼纱华躺在石墩上早已呼呼大睡,她好像只是听到了这一块,她在梦中还想着凤凰烈磐、凤凰烈磐,凤凰肯定是从火坑里飞出来的, 听到了小公子的萧声,便飞出来给天渊国祝贺来了,“嘻嘻嘻……”做着梦,她还不忘甜甜的笑道。 渊芙染听闻声音,转过头看去,她已经坠到了梦中,嘴角扯着弯弯的笑意,定是梦到了什么好玩的,渊芙染温柔的用手拂过她额前的碎发,“都怪自己太沉醉于过去,给你讲着,你睡着了我都不知,还害你在这里受凉。” “王后娘娘金安。”远处的奴才行礼到,渊芙染抬头看去,是王后来了她慌忙起身行礼道:“皇舅母金安。” 王后摆了摆手,渊芙染正了正身子慢慢下了石台,然后将裙摆整理好,她向后看去王后带来的宫人们掌着灯,把花园的路弯弯曲曲照了个通明。渊芙染细声细气的问道:“皇舅母可是来寻华儿的。” 皇后用手帕抚了抚曼纱华的脸,温柔的说道:“你们可真是顽皮,让舅母好找,天已经暗下来了,就回去休息吧!”皇后抱起曼纱华,向宫人们命令道:“来人将贵客送回宾来殿。” 渊芙染端端的站在那里,蓦地想起了自己的母后,虽不是亲生却也待自己很好很好,心里涌起了森海本般的思念。 摇曳的灯火忽明忽暗照着这个她并不熟悉的皇宫,向回走去,何时才能归落一处安心的地方呢,渊芙染想着想着便走到了宾来殿,这样晚了,两位皇弟宫中的竹灯还没有熄灭,她想是否都和自己一样,身处异乡很难安寝。 故事里的天黑了,我这边的天也黑了,不知不觉中花奶奶和我都聊到了这样晚,我身处在洪元28年间,在位的是陈朝的开国皇帝,皇帝名讳不能乱说,但在花***故事中就不一样了,我可以直呼里面太子及其天渊帝的名讳,因为花奶奶所给我讲述的故事据她来说只是一个传说,现实中并没有一个叫天渊国的记载,也没听说过什么天渊太子,而我也并未真正的见过曼珠沙华。 花奶奶所说的年号和时间还有逻辑思维都那么真实,我想她定是从那故事中的童话里走了一遭,要不就是把哪个朝代发生的事情,换了身份背景讲给我听,毕竟在我这个年代,乱说话是要遭到杀身之祸的,这些都是阿德叔生前常常告诫我的。 我躺在遥遥的山间望着和故事里一样的坠满星星的天空,想着这样平凡的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故事中的公主一样遇一场童话呢。 明天去镇子上卖完了花,回来要接着听花奶奶给我讲故事听,早早休息吧。 “咳咳咳……”屋子里传来了重重的咳嗽声,我急忙从屋顶翻下,跑去房内,“花奶奶,你怎么了?”我顺手沏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递给花奶奶。 “咳咳……好孩子,奶奶这些都是老毛病了”花奶奶接过我手中的茶饮了一口,明天一定要给奶奶抓一些中药回来喝。 花奶奶继续抓着我的手说:“……明天去镇子上卖花千万不要跟说你姓胡啊,要不你以后就和花奶奶姓好了,花小绿。” !! 016:不闻啼哭 016:不闻啼哭 “奶奶……”我呢喃的叫了一声,满头银发的花奶奶往里睡了一些,给我留了一个空地,我顺势上了床,同花奶奶一同睡下,我睡不着,奶奶也醒着,她继续给我讲白天没讲完的故事。 花奶奶坐起来,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书本,看样子里面都是有心人写的,字体非常的娟秀,而内部结构却不失钢力,“小绿,去把灯点着,奶奶记性不太好了,得看着原先写下的东西,才能给你把故事讲的完整呢。” 我依言去木桌前取了煤油灯过来,放在了床的一头,是啊,花奶奶就是每天这样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笔记,给我讲故事,每天如此,我没有了亲人,一切都与奶奶相依为命。 我从一旁取来了衣服,披在花奶奶身上,“花奶奶,夜里凉……” 正说着,“哗啦!”外面骤然下起了倾盆大雨,紧接着雷电声隆隆不断,从小就怕打雷,我吓的躲到了花***怀里,“小绿不怕,听奶奶给你讲故事。” 我轻轻“嗯”了一声,想起了往事,“我记得非常小的时候,每当外面打雷有个男人就会抱着我给我唱歌听,不知道那是不是阿爹,我的记忆都好模糊了。”我继续往花***怀里缩了缩,心里有些酸酸的,说不清楚的感觉。 故事中的画面一一浮现在我的眼前,意味不明…… 王后将曼纱华安稳的放在公主殿的床榻上,用羽毛的扇子轻轻的为她煽凉,曼纱华小嘴嘟囔着:“华儿要芙蓉糕……不要绿豆糕……”她迷迷糊糊的翻了身,睁了眼睛,“母后,你怎么在这里,在怎么还不去休息呢,华儿都睡着了……嘻嘻。” 公主殿烛光照影,芙蓉暖帐高高挂起,床榻上只有曼纱华和王后两人,其余的宫人们都守在了层层绿丝垂纱外。 “母后想念我的小公主了,所以睡不着。”王后有些动容的说着,眼睛上有亮晶晶的东西落了下来,砸到了曼纱华的手臂上,晕渲开来。 她伸手替王后轻轻的擦去泪珠,“母后怎么哭了呢,华儿在这里,母后不要哭了。” 王后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圆月,握着羽毛扇子的手狠狠的用力,“啪”将那羽毛扇子的手柄捏碎了,柔声道:“母后今晚陪华儿睡。日后……日后也来公主殿陪华儿,给华儿讲故事唱曲子好吗?” 曼纱华顿时笑逐颜开,抱着自己的母后兴奋的说道:“太好了,母后可以日日陪华儿了,再也不用陪着父皇在那个凤揽宫了,自华儿五岁起,母后搬至了凤揽宫,这里就留给华儿为公主殿,著哥哥也回了天渊国,这两年华儿时常做噩梦,华儿多么希望母后陪在自己身边,为华儿赶走妖魔。” 王后伸手轻轻揽住了曼纱华,泪更是落了下来,如静谧海洋上的雨滴,滴落在她的额头上:“这是规矩母后不能不守着,日后夜幕时分,熄了灯母后会悄悄的来公主殿陪你。” “好啊,母后给华儿唱以前常唱的摇篮曲吧,华儿还想听。”曼纱华躺在皇后的臂弯中,就如同无数个普通的人家,母亲抱着女儿,声音温柔婉转的唱着歌哄她入睡。 “这个曲子是你父皇做的,正名叫做《舞断独醉》,华儿且听母后来唱……一滴泪晕开粉黛,一句情玩弄红尘。细数几缕青发丝,亲点几颗红尘埃。曼珠花下倾一世,回首诗句消散尽。……奏一世帝心难眠,唱一曲舞断独醉。吹散的诗卷徒添悲意,飘落的花瓣忧心难耐。最恨那一抹无尽温柔……携手共叹人世无常。醉了心、迷了眼、菩提树下无花无果又是一个轮回,落薇跌破万丈深渊,别离、别离,永不遇。” “华儿……华儿……”一曲唱罢,听的人早已熟睡。 掌灯的老太监沉重的声音传来:“夜深了,王后娘娘也早些歇着吧。” 抽噎声连绵不断,整整一夜有的人无法入眠,有人却睡得香甜。 清晨,曼纱华睁眼,已有一缕阳光洒在自己的脸上,暖暖的,很舒服。伸伸懒腰,向旁边摸去,床榻旁没有了母后的身影,她摸着湿了一片的被褥,不禁自己也有些伤心,这里还有母后昨夜留下的气息,总是那么的安心。 “念儿,你还不知道吧,昨夜是我守夜,王后娘娘可是在公主殿呆了整整一夜啊,也哭了整整一夜,哎呦弄的我提心吊胆的,也是一宿没敢睡,我看啊,一定是王上这两天频频宠幸那个什么赵美人,冷落了王后娘娘,她这是偷偷跑来公主殿哭呢。” 一个小宫女拿着桌布,一边打扫一边偷笑的说道:“唉,你说那个赵美人长的也并没有什么出挑的,比起王后娘娘来甚至是差远了,有什么好的呢,哎呀对了!一定是赵美人那声音,妩媚妖娆啊,春意荡漾啊,有哪个正常的男人听了不喜欢呢……” 念儿放下手中的扫把,眉头一皱,厉声呵斥道:“怜琴,苏嬷嬷昔日里定是对你的教导少了,跑到这里来乱嚼舌根,关起你的好奇心,做好你手下的事,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名唤怜琴的小宫女鼻子轻哼,也放下了手中的抹布道:“念儿你哪根筋搭错了!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调来公主殿不过才几日,华公主对你好,你就别真的把自己当作一个主子了!” 念儿气急,立着眼顿时又轻笑,一步一步逼近怜琴道:“对啊,这里谁是主子谁是奴才我们彼此都清楚,这些话哪天若传入苏嬷嬷的耳中,小公主的耳中,甚至是王后娘娘的耳中,我倒想看看,最后是谁先被撵出去的哪一个!” 怜琴也不甘示弱的向前走去,一只手指着念儿道:“好啊,你去告啊,去啊!念儿你记住你若告密,我定会把你偷偷画了……” “公主!”念儿头一撇惊到,打断了小宫女的说话。 !! 017:人间仙境 017:人间仙境 念儿怜琴转身皆看到,曼纱华已端坐在那里,怜琴一个趔趄跪了下去,念儿向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怜琴,不由得心里一阵厌烦,她顾不得这些,匆忙上前,拿起竹架旁的斗篷,贴心的为曼纱华披上,“公主大殿里凉。” “你们都下去吧。”曼纱华谈谈的说道,满脸写着不悦,也不予理会念儿的举动。 “是,公主。”二人皆行了礼。 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把拽住念儿的手臂,急声道:“等等!”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念儿神情有些不自然的问道。 “你下去自己向苏嬷嬷领板子,以后也别让我和母后再见到你,自己寻得一个能容下你的宫院就去吧。”曼纱华手指着怜琴冰冷的说道,转脸又对念儿柔声说:“宣她们进来净颜吧,我想出去走走。” 怜琴面部的表情有些难看,她跪在地上磕头谢恩,临出门时不忘恶狠狠的念儿一眼。 浩浩荡荡的一干人上来为曼纱华净颜,她握着念儿的手不肯放开,心里愁绪万千,还有八年自己就要远嫁去天渊国,成为著哥哥的妻子,这等待的时间算起来要比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到现在的时间还要久还要远,真的不知道八年意味着什么,这八年到底有多长,可这些都是出生以来就有的信念,从见到他的第一眼,从父王告诉自己他们的婚约起,自己就注定了,将来那里一定是归宿。 她只是需要等待着慢慢的长大,到十五岁,来执行这个使命,她心爱的人,她的国家,都将为了这个婚事可喜可贺,可是…… 想到这,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昨夜母后的哭不是假的,宫女们的议论也并不是非无事生非,以前的自己只想着著哥哥,现在想想母后只有她一个皇儿,将来远嫁到天渊国,母后只身一人该怎么是好,父王有那么多的妃嫔和皇子,少一个两个不算什么,可母后只有自己,就像昨夜母后给自己唱的那首歌,真的是肝肠寸断。 母后……母后,华儿还能在陪在你身边八年,华儿定好好待您,尽我这一生的本分,让您不再孤单,一夜之间曼纱华好像真的就是长大了不少,思虑了原来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华公主,辰贵客在殿外。”黄贵上前低着头说道打断了她的思绪。 曼纱华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想这以后的事情。 心里念了句奇怪,昨天去他住处闹的有些不愉快,今个怎么来找自己了呢,难道也是兴师问罪?她披了一件略长的衣裙,只手提着裙子,向殿外走去,看到渊辰,她微笑着应道:“辰大哥……啊……辰大哥!”一个大步跨出了殿门,罗裙的后方勾在了门栏上,硬是扯破了一个口子,一只绣花鞋也落在了门槛内,身体却直直的向前扑来。 “华公主小心!”说着站在门上的宫人们已经扑到在地上,准备给曼纱华当垫背。 “啊……!”曼纱华大叫着眼看自己就要扑到了地上。 紧急时刻,渊辰三步并作两步,眼疾手快的将曼纱华一只手揽着几个旋转,然后稳稳的落在了自己的怀里,“华儿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嗔怪一声。 曼纱华在他怀里倒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宫人们贴心的跪在地上为她穿上那只掉了的绣花鞋,她腼腆的一笑道:“谢谢辰大哥。” 渊辰也笑笑,两人相识一笑,已是忘却了昨日的不愉快,儿时总是那么容易就忘记了不好的事情,然后将愉快的,温暖的,留在记忆中。 渊辰一身玄青繁纹芸秀的长袍,衬着他的脸月水清明般的温和,“我可是偷偷溜出来,舅父还不知道,抓紧时间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曼纱华虽不知渊辰是什么样的脾性,可方才看到他温和的笑着,心里又是一阵暖意融融,想来和渊著是一样善良的人吧。 她随着他来到了一座小别苑,这里离国王的住所不远,风景别致地段优越,这所院子藏在假山后面确实很难让人发现,曼纱华侧头想自打从皇宫里出生,连禁地她都去过而这个地方她还真真不知道。 抬头看去,门匾上写着的是一个“家”字,而不是什么宫、什么苑、什么殿之类的,曼纱华越发好奇,跟着渊辰往里走去,小别苑里的房屋已是尘土满满,就连房顶和房屋门前都长满了藤蔓,看样子是多年没有人住的缘由吧。 她一脚踩上去差点儿又滑到,辛得渊辰扶住了她,青砖瓦地上绿茵遍布,怪不得会脚滑,她盈盈笑着道了声谢谢。往里走了一些,地上莺飞草长,长得都能遮住她的小腿,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为何来这?” 渊辰不语,眼睛看向左侧,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曼纱华随着目光看去,左侧除了柳条和藤蔓还有什么呢,仔细一瞅才发现,这里有一个门洞,只是被那些绿意遮掩的不透露一点春色出来。 曼纱华掀开坠下的柳枝往内走去,只见眼前的一切仿似置身在山谷中,有几棵参天大树立在两旁,往前去还有青玉石垒砌的假山,上面仿佛开满了野菊,玉中开花原来就是这样,闻着空气中的清香再往里走去,曼纱华听到了流水声,透过青玉石的缝隙,她瞧到那里有一个池塘,冒着腾腾热气。“原来是有温泉的缘故,怪不得刚进来的时候差点被门栏里的青苔滑到呢!”她叹道。 右端有扑腾的水声,曼纱华欢快的前去,被草丛遮住的是一个小一点池塘,里面红影绰绰,“啊!这里有金鱼!辰大哥你快看。”她兴奋的鼓着掌。 曼纱华不断赞叹这里果然是人间仙境,美得不被外人所知,一切都被院子外面的假山包围的严严实实的,为这名“家”的地方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念儿和黄贵等人随在后面,脸上的表情就如同渔人寻到了桃花源一样的惊奇。 !! 018:败坏宫帷 018:败坏宫帷 曼纱华用手拨着池塘中的水道:“辰大哥何时又寻的这么一个好地方,我身处宫中七年却从未可知。” 渊辰朗笑,伸手为她拂去了肩头凋落的花瓣,“地方是机缘巧合下得知的,昨日旁晚,我本打算去看望皇弟的,谁料想刚刚出门,便看到皇弟已是气色无碍,身着白缎子的锦袍就出来了,我担心他着凉了,拿了披衫就跟着他来,没想到寻得了一个这样雅致的地方。” 她笑而不语点点头漫步往更深处走去,这里杂草纷飞,奇花遍地,依稀之间还有两株曼珠沙华,原来经久没人打理的院子竟然是这样的豪野,这样的有禅境“辰大哥这里有只秋千。”她兴奋的招呼渊辰,自己便坐在了满是藤蔓编织的秋千上,“快来推我!” 渊辰推她入空,领头太监黄贵急忙上前劝说道:“辰贵客可千万不可推的高了,安全要紧。”渊辰微微点头,手中的推力依旧如此。 曼纱华不依,一边笑着一边对渊辰道:“辰大哥可不要听他的话,继续推你的就是。”她忽的又想起昨日的事情,开口不乐的说道:“辰大哥到底还是没有看成著哥哥,著哥哥有这么美的地方都不告诉我真是小气,不看他也是对的,枉我有什么好地方都分享给他……”说到这句时她声音减弱,又意识到上次害他中毒的事,是自己的不对了。 渊辰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没有回话,手下的动作也不停,秋千仰的已经是很高了,仿佛就要飞出这个院子,他继续的推着,其实满嘴答应了黄公公要推得慢一点,但手下却丝毫不懈怠,反而更用力了一些。 “辰大哥停下来,停下来,我要下去。”曼纱华忽地急声道,渊辰闻言,放缓了秋千,把她安稳的放在了肥美的草地上。 他不明所以,只见曼纱华对他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他跟着曼纱华小心翼翼的向外面走去,走到柳藤出口的地方,她突然停了下来,侧耳倾听,渊辰也学她的模样,伸出了一只耳朵去。 听见…… “原来东夏宫中还有这样一处破院子呢。” “哎呦薛公子,奴家也不知道嘛,不过呢这个也正好不是嘛,这里根本不会被他人发现的呢!” 曼纱华听得是一男一女在说话,他们躲在柳藤后面看不到外面的情景,看来是也有人将要看到这个人间仙境了呢,渊辰轻声说道:“这样偷听人家的墙角不太好吧。” 曼纱华努努嘴也小声说道:“这里是仙境,将来也会是我常来游玩的地方,怎么可让他人占去了呢,就算要来也要问过我才是,嘘……辰大哥不要再说话了,等会我就现身把他们都赶出去!” 他们继续躲在那里偷听着,那两个人好像是没有发现这个入口,脚步声仍然停留在院子里,也没有往这边走分毫。 曼纱华正欲掀开藤蔓让他们出去,却又听到…… “薛公子您放开奴家,哎呦,让别人看到不好的嘛。”一个女人柔媚的说道。 “不嘛,我好想你啊,好不容易进宫来一次,让本少爷先抱抱你。”一个男音带着笑的说。 “哈哈哈……薛公子不要啊,奴家好害羞的。” “小美人儿,让我亲亲你。” “不要嘛,不要嘛……” 躲在柳藤后面的渊辰听得面红耳赤,总觉的和华儿妹妹一同听这些东西总是有些不妥,具体是哪里不妥,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曼纱华到是没有什么反应,她一只小手偷偷的掀开了一个缝隙向外面看过去。 只见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滚打在地上,涨势高的草丛地遮掩了他们的不少春色,女子依旧娇羞的说道,“奴家也很想念你啊” “这声音真是柔弱与水一般啊!”渊辰轻轻赞叹到,他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怕是再听下去他自己就要流鼻血了。 “你们男人就喜欢这类的不是吗,和父王一样!”曼纱华闷闷不乐的说道:“他们的胆子真是大了,这里可是父王的后宫,怎可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子事来,真是不知羞耻!我定要出去给他们讲讲,什么是苏嬷嬷平日里给我讲的规矩!” “喂,华妹妹……华妹妹……”渊辰刚喊了一声,一只手努力拽了两次都没有拽到她的衣袖,就这样让曼纱华毫无准备的走了出去,渊辰也只好红着脸和她一起走了出去,他心道偷偷摸摸的看总归是不好的,书上说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与其躲在柳树后面看,倒不如光明正大的看。 后面不知所以的宫人们,看着华公主出去,他们也都匆匆跟了出来。 “大——胆!”曼纱华长长呵斥一声。跟着出来的宫人们才看到此番场景,都慌忙低下了头,渊辰也将头撇到了一边不刻意去看此番场景。 这一声呵斥吓得草丛里的二人,来不及看清说话的人是谁,先草草抓了一旁的衣服,慌忙的盖在自己的身上。 女子含羞似得用衣物遮挡着自己的脸,渊辰冷笑道:“能做出这样的事,居然也怕羞。” 男子看清楚来着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身后的大概也就是小孩的宫人,于是他便不慌了,慢慢悠悠的整理刚才褪去的衣衫。 黄贵见状,匆匆上前,拂尘一甩,声音又尖又细的道:“草中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啊!” 七月九夏天气闷热,也将刚刚黄贵所说的话烤的烈烈的喷了出来。 只见那男子坦然的穿好了裤子,赤露着胸膛,一只手拿着衣衫,起了身盯着曼纱华看了好久,终走到黄贵面前冷哼一声带着门口的侍卫扬长而去。 “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胆敢对华公主不敬!”黄贵气急败坏的说道,有句话虽说的好,打狗也要看主人,更何况自己还不是一条狗,好歹也是领头的,他怎么这样的目中无人。 黄贵不甘示弱的向走远的男子唾了一口唾沫,带着一丝闷气对曼纱华说:“华公主,咱们要不要派人把这个败坏宫帷的家伙抓起来,给杖毙了!” !! 019:从轻发落 019:从轻发落 曼纱华静静的看着刚刚走掉的男子,看年纪比渊著大一点,却和渊辰年龄相仿,衣着华贵,面如冠玉,应该是官宦子弟,可为什么会跑到这后宫之中呢,低头又看着草丛中一直低着头瑟瑟发抖的女子,她便明白了几分,在后宫中能做出这样丢失大雅之事,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丢下姑娘就走了。 曼纱华莞尔一笑道:“远走的男子身后跟着一个侍从,侍从腰间有把长刀,就凭你们是断不可将他捉到的,而且这不是还有她在吗,跑得了和尚破不了庙,我们可以将她捉起来问问,方才那男子是谁,这又是哪个宫的宫女,到时候把她交给她家主子就好了。” “华妹妹,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倒不像是七岁的小女孩了,倒像是个大姑娘,有观察能力而且还很聪慧。”刚刚一直在旁不发话的渊辰朗声说道。 曼纱华一改方才的严肃,嬉笑说道:“嘻嘻……辰大哥谬赞了,华儿只不过是不想多生是非,给母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小小的曼纱华蹲在野草从里,这野草的高度果真能把自己遮掩了不少,她问对那女子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宫当差啊?”那女子缩在地上只是瑟瑟的发抖,然后把头往更深了埋了埋,此外毫无反应。 “那个男人都丢下你跑了,你告诉我他是谁,我或许还能饶你不死,替你把那个负心汉捉回来呢。”曼纱华又耐心的劝说道。 须臾,女子还是没有说一句话,蒙着脸不愿意见人也不愿意到阳光。 黄贵走上前去,对曼纱华说道:“华公主还是奴才来吧。” 已经是晌午时分,宫女们为她撑起了伞遮挡阳光,她起了身退后。 黄贵对那个草丛中的女子就毫不客气了,毕竟自己是个太监,又不怕别人议论什么,于是他蹲下身子来,一把将那个女子蒙在头上和身上的衣服一同扯了下来。 渊辰慌忙转过了头,而后拉着曼纱华也转过了头。 黄贵拿着手中的衣服 ,看到了面前女子的脸,先是从手中掉了衣服,后来又膝盖发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再后来又觉得不对劲,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然后又发软的跪了下去。 “黄贵地上的女子是谁,你可曾认识?”曼纱华背对着他问道。 “奴才……奴才……”黄贵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最终决定还是站起来吧,“华公主转过身来您自己看吧。” 曼纱华转过身来冷哼一声,对黄贵做了一个鬼脸“报个姓名你都怕,还有什么你不怕的,胆小鬼!” “哎呦……华公主……”黄贵哀叫道,仿佛刚才是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这等让他痛苦。 曼纱华草丛中看去,“你!”她惊说一声,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好几步,“华妹妹!”身后的渊辰扶住了她,他顾不得衣冠不整还是什么,也转头向下看去,疑惑的问道:“此女子是……?” 曼纱华强镇定着自己此刻使劲跳动的心,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父王的新宠,赵美人!” “什么!?”渊辰剑眉微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一只手扶上渊辰的手臂,镇静的说道:“辰大哥拜托你件事,今日所闻所看的一切回去以后都不要同他人说起。” 渊辰眼神疑惑片刻,确实还是点了头,曼纱华命宫人们替赵美人穿好衣服,又嘱咐了几句宫人,然后带着赵美人匆匆赶去了凤揽宫,渊辰自行一人回了宾来殿。 跟着曼纱华来的七个宫人收在门外,她不想来惹母后心烦,可自己年龄尚小处理事情难免思虑不周,只能交于母后处理此事最妥,不能让赵美人再继续欺骗父王的感情,她思来想去已经到了凤揽宫的大殿上。 宫人前去通报了正在午休的王后。 曼纱华斜眼看着被捆绑住的赵美人,她仍是一脸不屑的站在一旁,没有丝毫的羞耻和反悔之心,曼纱华不禁对她又鄙夷了几分。 须臾,王后梳着精致的妆容从内寝走来,曼纱华看着她,外表依旧是华美高贵,无懈可击,可当王后走近时,曼纱华顿时心绞万分。 她面上虽用胭脂水粉精心的描绘过,却仍旧是遮掩不住眼中遍布的血丝,曼纱华知道王后这一切的痛都源于她面前的这位不守妇道的赵美人,是她夺了父皇对母后的爱,又是她欺骗了父皇对她的信任,想到此处,曼纱华怒从心生,不由得呵斥一句,“见到王后还不赶快跪下!” 赵美人依言跪在了地上垂着头静候发落。 王后看到正受国王宠爱的赵美人与曼纱华一同来到宫内颇有吃惊,却还是一语不发的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王后单手扶着额,坐在软垫上,略有疲惫的道:“华儿,你同那些宫人们一起出去罢,母后处理完此事再叫你进来。” “母后,华儿与你同在!”她偏不肯无论如何她都要和自己的母后站在一起,让母后知道她还有她。 王后见公主在此,也不好开口发作,询问了几遍与那赵美人私通的人是谁,赵美人口风很紧,却又不住的磕头求饶,望王后能原谅自己,饶自己一命,往后绝对会离国王远远的,王后不愿意在自己女儿面前出落的心狠手辣,虽然赵美人对自己的夺夫之痛是恨之入骨,却也从轻发落了。 “赵氏秽乱宫闱,与不明男子私通犯下滔天大罪,吾后仁慈饶你不死,将赵氏的美人身份除去,贬为最次的奉茶宫女,不得再与国王相见。”王后站在高高的大殿之上,肃穆而庄严的宣布到。 跪在殿下的女子依旧是瑟瑟发抖,方才的那几分不屑,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三拜九叩的说道:“奴婢谢王后不杀之恩。” 曼纱华心里顿时愉快了不少,她回了自己的公主殿,苏嬷嬷命念儿好生给华公主梳妆打扮,晚上就是王宫盛宴了,国王、王后还有刚来不久的四位贵客都要盛装参加宴会,东夏国赫赫有名的华公主当然不能怠慢了这次的宴会。 !! 020:不守规矩 020:不守规矩 曼纱华身着淡绿色荷叶裙,两旁的袖子上用金线秀满了含苞待放的荷花,头发高挽,用纱做的绿丝带缠绕,眉心中间点了一颗红色的朱砂痣。 “公主您今天除了王后娘娘定是最美的一个女子。”念儿扶着曼纱华的肩膀说道。 镜子里衬得曼纱华笑意盈盈,她站起来比了比,是比梳妆台子高出了一些,心情瞬间又愉快了一些,她问道:“著哥哥怎么样了,今日有王宫宴会早上又和辰大哥出去了,没去看他,他是否好些了,能起身了?” 念儿手一抖将手里的紫檀木梳掷落在了地上,梳子上雕刻着精巧的牡丹,她慌忙蹲下身子去捡。 “念儿你慌什么?”曼纱华替念儿捡起了檀木梳。 念儿摇摇头,微笑着说道:“没有,我只是刚刚走神了,那个……那个,我今天一整天都跟在公主身边,不知道贵客的情况如何,今晚王宫宴会,贵客来了公主就可以仔细的瞧瞧了。” 曼纱华莞尔而笑道:“也是。” “公主,今个早上说错话被您罚出去的宫女,我不在的那一会再有没有来找您?”念儿小心翼翼的说道,眼睛紧紧的盯着铜镜中的曼纱华,看着她的表情有何变化。 紫檀木梳裂了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口,被念儿紧紧的捏在手中,染湿了一方牡丹。 曼纱华依旧是笑着,摇了摇头,她扶上念儿的手臂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快点去吧,不能让著哥哥他们候着我们。” 皇宫的前庭布置的极为隆重,红色的灯笼高高的挂起,一条大红毯铺在入殿的门口,两端放满了天庭饱满的菊花,来时的整个路上芳香四溢。 曼纱华疾步的走着,身后的七个宫人也丝毫不怠慢,紧紧跟着,突然她停下了步子,念儿没有顿住脚步,整个人撞上了曼纱华,黄贵一把拉过念儿,责怪的说道:“怎么这么心不在焉的!”念儿低着头极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曼纱华望着远处一个紫衣华服的男子,他一只手扯着一个宫女的裙子,一只手不忘去搂那宫女的腰身,宫女看似非常的不情愿,往后面躲了又躲。 曼纱华跺跺脚,同样的事情,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两次,她匆匆走上前去,一把扯落那男子搭在宫女身上的手,厉声说道:“还不快滚!” 男子满脸怒气带着惊讶的问道:“又是谁!”,他转过头来更是惊讶,曼纱华黄贵等人也是惊讶连连,“你!赵美人!”曼纱华指着他说道。 黄贵也小声嘀咕了一句,“败坏宫帷的贼人。” 男子看清眼前的人正是早上呵斥他大胆之人,一个小女孩,真是不自量力,他怒气全消,轻轻口吐一声:“滚!”吓的那个宫女,收起了掉在地上的果盘,慌忙离去。 男子绕着曼纱华转了一圈嗤笑说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女娃,接二连三的坏我好事。” “你又是哪里来的,接二连三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子事来,真是不知羞耻!”曼纱华也不甘示弱的说道。 男子眼神犀利的向曼纱华看去,他拳头捏的紧了一些,恶狠狠的说道:“本少爷行事岂是你一个小小女娃教训的,最好现在,马上给本少爷道歉,本少爷姑且看你年纪小可以原谅你,否则要你好看!” 曼纱华横眉冷对,一改常态的笑嘻嘻,厉言说道:“像你这种无耻之徒,我来教训你是轻的,秽乱后宫的人要不就是头砍下来去喂狗,要不就是就发配到边远地区去做苦役,还想碰我父王的妃子和宫里的婢女,真是痴人说梦,少在这里大言不惭,想让我给你道歉,做梦!” “你!本少爷让你见点颜色!”男子有些恼了扬言便举起了拳头,曼纱华眼看着拳头要落下来,慌乱中闭上了眼睛。 念儿急急的喊道:“大胆,这是华公主!”黄贵早已吓得两腿发软,念儿闪身挡在了曼纱华面前,抱住了她,拳头并没有因为念儿的叫喊而停下,而是重重的落在了念儿的脊背上。 “哎呦!这可了不得了不得了!”黄贵高叫一声,男子出拳以后,才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就是东夏国最金贵华公主, 国王王后最疼爱的一个孩子,清晨时他便有了几分疑惑,只是没做多想便先回去了,没有想到真的是她,男子咽咽口水扬声又道:“本少爷还没怕过谁,今天就算你们走运,改日再会!” 说罢男子慌忙离开。 “念儿你没事吧?”曼纱华心疼的伸出小手替念儿揉了揉后背,“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见到他,以后不怕见不到他,这种人定要好好地惩治,宫里的规矩不能乱!” 念儿暖暖的笑道:“念儿不疼,不过现在公主说话越来越像苏嬷嬷了,一口一个规矩。” “嘻嘻嘻……华儿是这皇宫里最不守规矩的人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不守规矩之人,每每看到这类的人,我就会想起苏嬷嬷经常教导的‘规矩’二字了看来规矩还是不能破的,否则天下就大乱了!” 嬉笑间曼纱华已经走到大殿了,随后天渊国舅李卫铮,和渊辰渊芙染都到了,国王和王后也一一入座,曼纱华瞅着对面还有两个空座位,怎么著哥哥还没有来,他是不是不会来了。 “天渊太子呢?”国王问道,恰巧问出了曼纱华内心的话。 李卫铮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道:“回禀王上,太子今日仍是不能下榻,怕是还要再休息几日才能缓过来。” 曼纱华听得有些愣,今早辰大哥明明对自己说昨日他随着著哥哥去了那个地方,怎么还是那样的严重起不了身呢,著哥哥啊著哥哥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她现下又担心不已,自己又不能离开,便命了念儿前去探望,这一道命令惊的念儿将茶水洒在了桌子上。 念儿慌忙收拾了一番,带着曼纱华的担忧去了宾来殿。 “王上,这王宫宴就开始罢。”李卫铮起身整了整衣衫又道。 !! 021:丞相之子 021:丞相之子 “这……”国王迟疑着,王后微笑着一只手覆上了国王的手臂,她对李卫铮说道:“这丞相还没有来,国舅不妨再等等,宴会人到齐了我们再开始吧。” 李卫铮听言有些不情愿衣袖轻轻一甩,却也不好明显发作,渊辰见状站起身来圆场,道:“与其干巴巴的等着,不如让我来为皇舅舞一段剑吧!” 渊辰理了理衣衫,花甲卫士上前来供了一把宝剑,渊辰接过剑,只手拔开剑鞘,行到殿中央,准备舞时,外面却响起了奏乐的声音,由远到近,他皱了皱眉还了礼,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李卫铮端在位子上,手端酒杯着又道:“王上这是开始了吗?” 国王也面带疑惑,显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安排的,殿中齐齐的上来了七个人,个个身着红衣,一边敲着鼓一边跳着舞,姿态婀娜多姿,却又不失豪放的摆动着身子,曼纱华欣赏着眼前的舞乐,虽比不上王后跳的精彩,却也不失兴趣。 舞乐敲至,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穿着长袍大褂跳着大神步,缓缓到殿前,再前、再前,他绕着国王转了一圈,献上了一个锦盒。鼓声劲烈一番后戛然而止,一个身着藏青锦缎袖口边绣着祥云的,中年男子大笑从外面走来。 “哈哈哈……微臣来迟,还望王上恕罪啊!”中年男子止步并肩与戴面具的男子站在一起,一同向国王和王后行了一礼,而后向在坐的贵客和曼纱华行礼道。 国王轻轻打了一个哈欠,慵懒的道:“无妨,爱卿这锦盒里装的是什么?” “哈哈哈……回禀王上,这锦盒里装的是……”中年男子故弄玄虚的拖长了最后一个字,而后道:“仙丹,是吾儿尽数日以来为王上亲自炼制的仙药,能强身健体,还可延年益寿啊。”中年男子拍拍身旁的戴面具的人,缓慢说道。 只见那人摘下了面具,含着笑,双手抱拳说道:“在下薛乾坤,乃丞相长子,乾坤拜见王上、王后,今日前来参加王宫宴是特地为国王献上神仙丹药!” 曼纱华看到面具下的人一惊又,是他!一天之内频频见到三次,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她心里哀叫着,抬眼向自己的母后看去,只见王后脸上笑意盈盈,时不时与自己的父王眼神相交,两人好似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她想母后定是向父王说了赵美人的事情,才使得父王对母后有着一丝的愧意,反而对她更好了,可是与赵美人私通之人怎么会是丞相的儿子呢,丞相是东夏国的重臣,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她将眼神收回,对上了对面的渊辰,渊辰也是满眼疑惑的看着她,想来辰大哥也是认出了他,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薛乾坤取下面具惹得黄贵也是惊吓不已,想起今天早上自己的言辞,一定是得罪了他,额头上的汗又要往下掉,伸出衣袖擦了两把汗珠,背后的脊梁骨也是湿了个透,他扯扯曼纱华的衣袖,低声问道:“华公主,这可怎么是好,奴才……奴才早晨说的那话言辞太过了,还吐了他一口吐沫,奴才这都是为了您,您可一定要护着奴才啊!” 曼纱华从黄贵手中扯回了衣袖,不予理睬,她看着眼前的薛氏一族,王宫宴会丞相来为贵客接尘倒也说得过去,毕竟薛丞相是东夏国的重臣,而他的儿子也来是什么意思,不只是单单献上丹药的这么简单,曼纱华眸看着眼前的这位薛乾坤,心中千愁万绪。 果不其然,薛丞相也不入座,而是继续站在那里弓着身子笑语喧哗的对国王说道:“哈哈哈……王上,微臣的吾儿平日里炼丹制药在东夏城救死扶伤,且炼制的丹药经过反复用人体测试,药效甚好,微臣恳请王上将吾儿留在宫内,专门为王上效劳。” 国王拿起桌案上的锦盒,一只手叩开,端详着里面呈莹紫色的丹药,捏到手中放入口中,王后端起了茶杯奉上,国王含着丹药饮过茶以后,闭上了眼睛,须臾他睁开眼睛,赞道:“果然是神丹妙药,孤王吃了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啊,爱卿你儿子看来也小有本事,不如……” 国王抓起王后的手放入自己手心中,王后见状点点头,国王又接着说道:“不如就封你儿子为炼药师吧,赐安宁堂,以后专为孤王炼药。” 薛丞相和薛乾坤大喜,二人跪拜在地上,“微臣、臣谢王上封赐。” 曼纱华愤愤的扔下一颗葡萄,小声嘀咕道:“为什么啊!这样的坏人住到宫里,那宫女该有多么的不安全!” 薛丞相薛乾坤入座,王宫盛宴开始了,礼乐纷纷献上,国王赏赐了大量的珠宝给天渊国舅,国舅一一接下,国王命薛丞相前去操办天渊贵客前来宣扬落微皇后新制的明礼治国之法,让东夏国全国上下虔诚的学习,并将此新法沿用到东夏国治国的策略上面。 东夏国华公主名满天下,在宴会上自然少不了一番言辞,便随口做了一首打油诗出来,年事远去,众人只知道七岁的华公主便可以做出诗来,可具体诗的内容谁也不曾记得了。 宴会上薛乾坤不住的向曼纱华敬酒,嘴上说着:“早就听说华公主人如国花貌美如花,小小年纪也是挡不住的美啊,在下已是仰慕华公主许久,还望公主喝了这杯葡萄酒。” 曼纱华年纪小,国王准了她可以用葡萄酒代替,葡萄酒虽不容易醉,可这一杯一杯的喝下去曼纱华走路已经开始踉踉跄跄,她依稀记得宴会上薛乾坤说了很多夸奖自己的话,不想喝却也不能去拒绝,然后他开始使劲的拍父王的马屁,对面的渊芙染一直含着笑端庄的坐着,渊辰也坐而不语。 王宫盛宴结束以后,念儿还没有回来,黄贵扶着走路不稳的曼纱华往公主殿走去。 夜幕落下,周围传来淡淡的菊花清香,点灯的宫人们细心的将回去的路,一一缀上了宫灯。 “呦,华公主这是往哪走呢?”刚刚出了大殿没几步路,薛乾坤就挡住了曼纱华的路,国王王后还有贵客都已从正门离去,而她图个回公主殿近,偏偏要黄贵带她从侧门走,出师不捷。 “你让开!”曼纱华推了薛乾坤一把,继续向前走去。 黄贵看到薛乾坤,立马松开她连忙到薛乾坤身边,点头哈道:“薛药师别和华公主计较啊,她醉了醉了,嘿嘿嘿。” 薛乾坤嫌弃的推了推黄贵,“你是哪根葱,本少爷和华公主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黄贵继续赔笑道:“哎呦!奴才就说薛药师是贵人麽,今个早晨小事贵人早就不放在心上了,所以哪里还记得奴才,早上都是奴才不识贵人您的身份,冲撞了您,贵人大人有大量,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薛乾坤两边嘴角一扯大笑道:“狗奴才,知道就好,回头本少爷赏你两个钱拿去喝酒吧。” “哎……哎,好嘞,那奴才就多谢薛药师的赏赐啊!”黄贵继续点头哈腰道。 曼纱华醉着,没了黄贵扶着走路,便站在那里,看到此番情景便有一百个不乐意,指着黄贵说道:“你到底是谁的奴才!方才他还欺负我,你现在又是这个样子,你就那么怕他,你告诉我你谁不怕!我公主殿没有你这样的奴才!” 黄贵一听连忙跪在地上,抓着曼纱华的裙摆说道:“哎呦!华公主,您就不要再任性了,早些是奴才不对,奴才向薛药师道个歉,薛药师大人不记小人过,您也就不要生气了,奴才还是专心伺候您的。” 曼纱华一想前几日著哥哥危机时刻,就是他的前怕狼后怕虎,不肯找人开门,又不肯砸锁,差点要了著哥哥的命,今天为了别人又这样驳了自己的面子,心里骤然不快,一脚踢开了跪在自己脚下的黄贵。 她晃晃悠悠的站在一旁又对薛乾坤说道:“这样的奴才不要也罢,你若喜欢送你便是,不要再挡着我的路。” 薛乾坤邪邪的笑道,向前走了几步,走到曼纱华前,伸手去摸她的脸,道:“七岁就这样可人,那长大岂不是比王后还美,奴才我不缺,缺就缺几个女人不如本少爷向王上请求将你赐给我算了。” 身后的几个奴才都是黄贵手下的人,唯唯诺诺不敢上前,念儿也不在,曼纱华嫌弃的打落了薛乾坤的手,摇摇晃晃的说道:“你休想,我已是有许配的人了,岂能是你在这里乱碰的,你最好马上消失,否则我就要告诉父王你和赵美人的事情了。” “你!”薛乾坤一听赵美人,脸色顿变,恶狠狠的说道:“少在这里乱说,信不信我弄死你,管你的驸马是谁,我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等你满十五岁就嫁到我薛家来,怎样玩都随我!”他说着一只手去扯曼纱华的衣领,她往后一躲,因为不胜酒力,向后扬着倒了过去。 !! 022:买花公子 022:买花公子 “啊!”曼纱华大叫着,却落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淡淡的森林气息袭来,“著哥哥!”曼纱华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是醉了还是在做梦,他怎么会来,他不是还下不了榻吗。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只见念儿疾步上前狠狠得将掌落到薛乾坤的脸上,威风凛凛的说道:“哼!这一掌是替公主打的,教训你出言不逊!这一掌是替我自己打的,还你下午的那一拳!”说着又是狠狠得一掌。 曼纱华愣在了那里,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到抱着她的渊著淡淡的说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没有我的允许,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曼纱华抬起头来看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渊著,心里满满的都是甜,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出现了,这样真好,真好,她小声的叫道:“著哥哥……”一只小手紧紧的握着他的白袍子,其实她很紧张很害怕,强作镇定只因为她是东夏国的华公主,不能由任何人欺负,她就代表着东夏国的所有名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如何决不能败坏了名声出去。 哪天若是在街头巷尾听到百姓议论华公主被薛丞相的儿子欺负,可真的是将自己的父王脸上蒙羞。 渊著覆手握住了曼纱华颤抖着的手,他轻轻的恩了一声。 薛乾坤一只手捂着整张脸,另一只手指着众人,踉跄几步,声音颤抖的说道:“你……你们,好样的……好样的!胆敢对本少爷动手,是活得不耐烦了,看本少爷今天怎么教训你们。”他说着就看准了渊著怀里的曼纱华,举起拳头向她扑了过来。 曼纱华眼看着拳头袭来,吓得往渊著怀里缩了缩,渊著拍拍她的背轻声道:“不怕。”念儿在一旁瞅着,拳头就要落在身上了,心里焦急万分,可她笃定渊著不会让曼纱华受伤的。 瞬间一只白玉似得的手握住了薛乾坤打来的拳,“嘎巴!”一声脆响。 “哎呀!哎呀……”薛乾坤痛苦的捂着自己的手臂喊道:“本公子的手折了,折了,你是哪根葱!报上你的名来,明日明日……哎呀!明日本少爷就送你去见阎王!” “大胆!这是东夏国的贵客,乃天渊国太子,还不快跪下!”念儿上前高声呵斥道。 薛乾坤素闻天渊国来此贵客,东夏国全国上下以最隆重的大礼迎接了贵客,而且王宫宴会也是为他们而举行的,只是方才在宴会上并没有见到这位贵人,他抓着断了的手腕,恶狠狠地道:“我定要你们好看!”说罢, 踢开了前面的黄贵慌忙而逃。 黄贵惶恐的看着薛乾坤逃跑的方向,心里说不出的慌乱。 侧门的玉兰花开的正好,曼纱华鼻尖的香气不知是染了方才的菊花,还是沾了现在的玉兰,总之淡淡的似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她周身,前方的灯盏像是天上蜿蜒的星河,曲曲折折望不到尽头,她想以后谈及今晚,都会有一种淡淡的花香和一望无际的烛光相伴,不失点点浪漫。 “没事了。”渊著松开了曼纱华,淡然说道。 曼纱华用手拍拍心口,舒了一口气,“方才多谢著哥哥,不然华儿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渊著凝眸,轻吐道:“恩。” “嘻嘻嘻,著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适才宴会上听国舅说你不是还不能下榻吗?”曼纱华笑逐颜开,走上前去,两只手拉着渊著的白袍子道。 “我已经无碍了,宴会吵闹不喜参加。”他看着那双小手眉头微蹙,却还是温柔的说道:“听说你想见我,我便来了。” 故事听得有些痴醉,却忘了一件要紧的事,前天去镇子上卖花时遇到了两位公子,我和他们约好了,今日来带他们参观花园子,如果花的质量还算过关,他们会出高价,买了我往后三年内产的所有花,并且提前付给我银子。 阳光斜斜的照射过来,将我和花奶奶还有老槐树的身影拉的欣长,离约定好的时间晚了这么久,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那里等着我,。 “花奶奶,故事今天就听到这里吧,我还有事要去一趟镇子上,明天接着听您给我讲……还有,还有屋子里还熬着中药呢,别忘了喝,奶奶我走了。”急忙告别了花奶奶,回身去自家的院子里牵了一匹黑色的马出来,除了阿德叔留给我的宝石手链,这是我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了,我翻身上马,又朝花奶奶挥了挥手。 “小绿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奶奶嘱咐的声音还回荡在耳畔,这句话经常在我去镇子上卖花的时候听到,茶馆的老板娘会时常嘱咐自己的儿子,出去玩注意安全早点回家,我想我若是有娘亲,她也一定会这样的叮嘱我,然后站在身后,像现在的花奶奶一样,目送我远去再进屋。 阳光一寸一寸的消失,我正快马加鞭的往镇子上赶,断断不能因为忘记而失信于人,这样粗心大意我不知道买家还愿不愿意买我的花,说来也奇怪了这座镇子本就因花而出名,前来买花的名门贵族比比皆是,前天的两位公子不去买花老板的名花,却偏偏看中了我的花,而且还是高价来买,这样天大的好事绝不能因为我的一时疏忽就拱手让了他人。 思及至此我又加大了鞭子的力度。 “麻烦让一下,麻烦让一下……吁,吁……”骑着快马一路从拥挤的小巷过来都没有撞到什么人,却在茶楼门前,最后一刻马蹄扬起,蹄下的人也不躲闪,看着马蹄静静的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我的马!”最后的危机时刻,一个年岁稍长的紫袍男子厉风似得一掌将我家唯一的马毙命了。而刚才站在马蹄下的与我年岁相仿的白衣男子眼里却含着笑意,手里拿着一把纸扇慢悠悠的扇着,没有一丝的慌乱。 我蹲在地上抱着马的脖子,它的鼻孔里还留着血,对马的死去虽然很可惜,却还是在心里默默赞叹公子好掌法! “姑娘好胆识,骑着快马就敢往街上横冲直撞,撞坏了我可是要赔钱的。”白衣男子清淡的的笑着,斯斯文文的开口道。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要紧的事情总不能忘了,阿德叔说过诚信最重要,可这马死的也冤,权衡之下,我道:“公子打死了马是要赔的,我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我相信公子的为人,不妨公子在楼下等会,我办完事情,马上下来处理这件事。” 话说完不等他们作答,我丢下死去的马儿狂奔上楼,寻了几间,雅座上并没有我要找的人,看天色是晚了好长时间,人真的走了吗,询问茶楼老板,老板说,有两位公子刚刚出去不久,我或许还能寻得到他们。 我急匆匆的下楼去追,不料却被打死我马的紫衣男子拦住,“想跑?往哪跑!” “我有急事,你们先让开,等会来找你们。”说着我就往前冲,胳膊被人一把拽住了,心里着急怕他们走远,我扬手一挡,白衣男子回手又是一拉,拉拉扯扯下,我手上的宝石手链被拽了下来,这是阿德叔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我急忙低身去捡。 白衣男子看到我的手链问道:“卖花的?” 我疑惑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迟疑的说了句:“……恩。” 白衣男子和紫衣男子相识一笑,白衣男子温和的又道:“我们是买花的!”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衣着普通,不像我前天见到的两人,满身的华丽,从内到外都透着“贵气”二字,又看白衣男子手中的折扇,瞬间记起,前天是有一个人手里拿着扇子,非常的斯文儒雅,只是那天天色已晚,匆匆约定了时间我便回家去了,并没有记下他们二人的模样。 我立马缓过神来,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这……这花你们还要不要了?”原来一个人换了一身衣服和行头,当真就不一样了呢。 白衣男子眉眼笑意不减,“这马,你还要不要我们赔了?” 此话一出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低低的摇头道:“不用了……” “四皇……咳咳……四叔,我看我们还是到楼上去聊购花的事吧,反正天色尚早。”白衣男子执扇对身旁的紫衣男子说道,紫衣男子微微点头,他们向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便随他们一起上了茶楼。 原来紫衣男子是白衣男子的叔叔啊,那穿紫衣服的姓名是不是叫什么“四黄”,而他侄子一直就这么直呼他的姓名,但是在外人面前不好失礼,立马又改了口叫他四叔,可后来我们聊天,就否决了我这种幼稚的想法,兴许是他方才一时口误叫错了呢。 我们择了一间雅座,坐下喝茶聊天,但内容基本上与花无关,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真是想不通在上楼时白衣服的还说天色尚早是怎么一回事。 !! 023:一文一武 023:一文一武 白衣男子坐在我的对面,似有若无的看着我的眉眼,端起茶杯笑而不语。 “姑娘家中还有几口人啊?”紫衣男子一脸严肃的问道。 “我……我……”这一问,我倒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哪里有人一开口就问家中几口人,婚否…… “呵呵……别听四皇……四叔的,他和你开玩笑呢。”白衣男子收了扇子,手里却不忘把玩着腰间一枚通透的玉佩,温和的说道:“敢问姑娘芳名?” 这个问题还算是正常,要买我那么多花,知道我名字也不足为过,花奶奶那日告诫我说,要向外人说我姓花不要再提及我原本姓胡的事情,于是我整了整衣衫起身行礼道:“花小绿。” 白衣男子和他的四叔明显脸上有一瞬的停滞,我看着他们仿佛没有要介绍自己的样子。 “这是什么,又是花又是绿的,姑娘我们叔侄等了你这么长时间,是诚心想要买你的花,你可不要耍我们。”紫衣男子依旧是一脸严肃的说道。 我略有不快,一口饮了杯子里的茶,将茶杯放下,正声道:“我是穷人家的丫头,正如方才这位公子问的,我家有几口人,我家原本还有一个阿德叔,可他前不久去世了,现下就我一人,花小绿一个卖花的普通姑娘!” 白衫男子放下腰间的玉佩,也站起身来,一口将被中的茶应尽,作为回应,他亲和的说道:“这算是给姑娘赔不是了,姑娘可带我们去你的茶园看看看,顺便天色不早可否在你家里借宿一晚呢。” 紫衣男子也跟着点头,我不好拒绝毕竟是自己的迟到耽误了人家的时间,去山中看完花,再回来住客栈着实不方便,恰巧自阿德叔去了以后,我就一直随着花奶奶住,住在我家里倒也没什么,只是,“二位公子还没有告诉小绿姓名,怎可把不知姓名的人就往家里领呢。” 白衣男子听言,拿起桌上的纸扇,散开道:“在下陈……文!” “姓陈!你们是陈家的人,那你们一定就是皇亲国戚了,现如今的皇上本名也是姓陈的。”我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两位公子,衣着非常的普通,不过比起我的来说就略好一些,白衣公子腰间的玉佩看起来不凡,而紫衣男子的面相也很威严,两人举手投足之间都非常的优雅,前天见到他们穿的也十分的华贵,看来今日来见我为了掩饰身份特地穿成这样的,一定不是寻常百姓。 “绿姑娘可真会联想,我们不过是普通的生意人,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我叫陈……陈……”紫衣男子含着最后一个字吞吞吐吐的说道。 “陈什么啊?”我问。 “陈武!”陈文接着我的话说道,乐呵呵的样子十分儒雅,“我的四叔陈武。” 一文一武倒是有趣,我眉语目笑着应道。 话不多言,我们三人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以后,准备去买三匹快马前往花园,不料茶楼老板这里只有两匹马,而这附近也再没有买马的地方,他们两男人体型太大,而我是女子娇小一点所以他俩一人一匹马,我可以选择一个人上他的马,介于陈武平常一脸严肃,而陈文慈眉善目一些,最后我坐上陈文的马。 “姑娘可要抓紧我。”我坐在陈文身后,两只手惶惶不安,最终还是抱住了身前的他,我道:“陈公子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绿就好。” 他轻轻的笑道:“姑娘的名字可真是俗气,我以后就称姑娘阿绿吧。”我不作答,也许他当做我是默认了一路上阿绿阿绿的叫我,其实我是生气了,怎么花和绿合到一起就俗气了呢,花不是得要绿叶的衬托吗,这不是绝配吗,除了花奶奶故事中的曼珠沙华没有叶子之外,难道原来的胡心绿就好了,真是不可理喻。 我手抱着他的腰身,脸紧紧的贴着他的背部,他策马的样子完全不似他平时儒雅的神情,很是疯狂豪放,他扬着马鞭,轻轻喷出一个“驾”,那马儿似狂风一样飞驰而去,我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会掉下来,一旁的人、树、花草、房子,都渐渐向后退去,我们岿然冒风前行。 一路策马回来,满身都带着这谷里的香气,说不清是什么花香,总之各种混杂,味道却出奇的清香。 “花奶奶,我回来了!”我扬声说道,花奶奶还是坐在我们下午讲故事的那个地方,大槐树下槐花飘香,奶奶蒸了一杯茶递给我,“慢点喝别着急。”我咕噜咕噜的吞完,最后意犹未尽的摸了摸嘴角,“奶奶这是什么茶?” 花奶奶笑道,抬起头来看着树上的槐花,我顿时明白了,引花入茶真是不错,只怪刚才喝的太急,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绿姑娘你不是说你家没有亲人了吗,这又是谁?”陈武看到花奶奶问道。 “这……”我正想着怎么和他们解释花***来历,花奶奶却开口道:“我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奶奶回到房内又蒸了两杯茶,端出门来,“不知道小绿带了客人来,招待不周还望不要见怪。” 我偷偷看着他俩,一个嘴上一直含着笑,暖暖的让人愉悦,而另一个从头到尾就绷着一张脸,看着让人发寒,真是一文一武人如其名。 我带着他们去参观我的花园,说起来这花园还是花奶奶赠给我的,她说她年迈了,经养不住了,就送于了我,花园很大很美,里面种满了白玉兰和青菊,旁边的小院子还有几株不知名的花,却也开的很芬芳。 这几年里全靠这些花来养活我和奶奶还有阿德叔,花虽多却一直没有找到好的买家,现在正好有了出处,我想我和花***生活以后会稍微好一些。 他们逛完园子,大抵是觉得花的品种都还不错,所以他们满嘴应下了这笔交易。晚间陈文陈武去了我原来的家休息,我正要去花奶奶家时,陈文叫住了我,“阿绿,我想换了地方,我会睡不习惯,不如你陪我聊天好吗?” 我看了看陈武,他倒是没什么要求和表情,陈文看到我的目光,他道:“四皇……咳!四叔,你就先在这里休息,我和阿绿就在屋外聊天,不会走远的。”陈文又叫陈武是“四黄”,我想想也可能不是口误,或许他的小名就叫“四黄”呢,不禁脸上露出一丝恶俗的表情。 陈武应了一声,我便和陈文去了花园,一路边走边聊,花园夜里只有头顶的星星和月亮照明,并没有花奶奶故事中的那么多灯盏,所以夜里还是很漆黑的,一不小心就……“哎呀!” “陈公子,你怎么了?没事吧?”和陈文并肩走着,我还好自小就在这里玩,熟悉了路途,而他就不一样了。 “我没事,可能方才走在花梗上崴到脚了。”他坐在那里道。 我闻言把手伸给他,“我拉你起来。” 借着月光我看到他清瘦的脸上有一丝的迟疑,我想贵家公子或许对男女授受不亲这件事比较看重,正当我要讪讪的收回手时,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啊!”我太高估自己的臂力也太低估他的体重了,看着挺瘦实则不然,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扑到他的身上了,和陌生男子这么亲近是我平生以来第一次,我立马起身,往后撤了几步,心里狂跳不止。 陈文笑呵呵的伸手又拽了我一把,我以为他要起身,立马卯足了力气去拉他,没想到他是想将我拉到在他身边,我们并肩而坐,乘着海洋似的星斗,带着迷人的香气,这样毫无防备的坦诚相对,“阿绿,你老家不是在这吧。” 我看着他皎洁的目光,想起了阿德叔的话,“是啊,我家本是在南边的京上,可能是因为我阿爹他……反正就是家中的原因,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就住在着镇子里,离京也不远,想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回去看看的。” “那你回去过没有?”陈文向前俯了身子过来,我与他近的仿似就要印上他的唇一样,奇怪凉凉的风吹过来,我依旧很热很热,热的出汗。 我往后稍稍离开他一点,说道:“没有,其实我并不知道家在哪,我只知道原先阿爹很疼我,打雷的时候他总会拥我入怀,用手捂着我的耳朵,告诉我不怕。” 一晚上我们聊了很多,从家事聊到国事,从天南聊到地北,再从海角聊到天涯。我们大笑然后再大哭,我想面前的这位陈文公子也一定和我一样是一个性情中人的人吧。 世间难得遇到一位知音,况且他还是我的买主,这让我内心激动不已,就这样聊到天亮,远方的日头已经翻了白肚皮,徐徐彩霞从山的那头爬过来,我与他又一起赏了日出。 他和我聊天内容多次问道我的家境和原来的一些事情,这不禁让我联想纷纷,比如提亲,门当户对什么的。 !! 024:君之上策 024:君之上策 第二日,我们三人围坐在小木桌前,桌上放着三杯菊花茶和纸笔,时不时有几片槐花落下,落入茶杯中,更添了几分香气,我与他们商讨了一下买卖的事情,看他们的言语好似并不注重这次的交易,毕竟有钱人家的公子更在意的是意境而非俗物。 在我的引动下最终决定,每年的七月他们来收花,并且付给我不少与市场价的七成定金,然后陈文公子说这交易得有一个信物,并且还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等来年的交易完成我们就将信物换回来,毫无疑问我取下了腕上的宝石手链,陈文取下了腰间的白玉佩,我们作为交换。 暮霭沉沉楚天阔,我看着他们骑着马远去的背影,扬起的一丝尘埃,心里不禁划过一丝难过,说不清是为什么,我回了屋子将三杯凉透了茶倒在槐树根下,又重新沏了两杯热茶,将花奶奶搀扶出来,坐在槐树下,继续听故事。 故事里也有一个痴情的小女孩,突然我好像明白了一些,故事里的情感了。 从那天晚上回来以后,曼纱华心里一直带着暖意,那一晚也是平生第一次的失眠,关于黄贵她心里总有不快却还是打算原谅他,再给他一次机会,事不过三,下次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决不轻饶,关于薛乾坤她好像近期来再也没有见过他,估计是在安宁堂养手腕吧,日子难得清闲,像是回到了宫中没有渊著在的日子一样。 自上次赵美人的事过以后,王后晚间再也没有来到公主殿,也再没有听闻她哭泣,听说国王自王宫宴后,夜夜留宿凤揽宫,这样真是好,父王和母后又和好如初了,只要母后不伤心难过现下什么都是好的,她看着树叶透过的阳光,眯着眼心想道。 曼纱华在公主殿的槐树下手捧着《女则》认真阅读,她听完了他的那句“听说你想见我,我便来了。”那颗仿似要飞出来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只一心一意参透这书本中的意思,不过静静读书的人总会有好运的。 “公主,贵客们来了。”念儿从外面又端来了一盆冰块放在紫檀木桌旁,替曼纱华消消署意,“我看着他们往这个方向走,应该是快要来了吧。” 曼纱华放下书卷,站在椅子上,兴奋的问道:“真的吗,著哥哥在吗,他们三个都来了吗?” 念儿掩嘴轻笑道:“看公主的三个问题,就好像是这两天安安静静读的书都是假的,而是每日期盼着他们来呢!” “念儿少在这里笑我了,今个早上黄贵说有个叫怜琴的宫女来找你,说是晚些时候还有东西要交给你,还非得让我转交给你,非常重要哦!”曼纱华把两只手放到盛满冰块的盆子里,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她如夏花般的笑道:“我听着很重要,便让那个宫女先将东西接交给我,然后让她自己去找你,恩……那个东西看起来好像是几卷画,念儿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没有……”念儿神色一秉,讷讷的抬起头,小声问道:“那公主可否拆开看了呢?” 她嬉笑一声“怎么会,我锁柜子里了,钥匙在苏嬷嬷那里,我晚些回来时,让苏嬷嬷开了柜子,再给你东西。”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渊著一袭白衣飘飘、渊辰玄青长袍、渊芙染粉衣素裙,个个出尘,曼纱华这还是第二次见到他们站在一起,第一次的时候是那日在宫门口去迎接他们,三人从马车上下来,几人容貌上都有几分的相似,如今一看,皇家气质更是相同,不同的是一个一个看似淡然温和,另一个却看不透,曼纱华站在椅子上有了些愣愣的。 宫人们反应最快,一同躬身行礼:“贵客们安好。” “你们怎么都来了?”曼纱华心中喜悦,上前去牵着渊芙染的手说道。 渊辰走上前,看到桌上的《女则》,脸上带着笑意道:“果真是爱读书的好丫头,今天来只是想问问那日的事情处理了没有?” 曼纱华脸色微变,不是和辰大哥说好了赵美人的这件事情不许别人知道的吗,怎么今日当着这么多人提及已经过去的事情呢,还带着著哥哥和芙染姐姐来,是什么意思,她用手揪着耳垂显得那么不安。 渊辰看她不语,兀自大笑道:“华妹妹,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今天带皇弟皇姐来是让他们也欣赏欣赏美景,不过去那里的这还要华妹妹准可,我们才可以去的。” 她迷茫的看着渊辰什么地方是方可自己准许他们才可以入内?难不成是禁地?不对啊!禁地就算是自己准了,父王母后也是不会让他们进去的,再说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她的血可是不够三个人解毒的。 渊辰见又曼纱华不发话,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那个地方皇弟已经告诉她其中的奥妙了,他不甘又道:“华妹妹是想不起来了吗?如此好的地方不让皇弟和皇姐去可真是小气了,那日我们还一同荡了秋千。” 提到荡秋千曼纱华才明白过来,原来辰大哥所说的地方就是门匾上写“家”的地方,里面有温泉有碧玉还有秋千,可是这个地方是辰大哥告诉自己著哥哥先找到的,现在看著哥哥的表情像是并不知道我们说的这个地方就是他去过的地方,今天还要叫自己来一起去,难道真的把自己的那句话放在心上了吗…… 当时也只是随口一说“这里是仙境,将来也会是我常来玩耍的地方,怎么可让他人占去了呢,就算要来也要问过我才是……” 原来是这层意思,她想到这里,勾起嘴角然后拱拱手说:“请!” 一路上繁花似锦,彩蝶也络绎不绝,四人嬉笑间已经走到了假山的这,渊辰抬眼去看渊著的神情,只见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假山后方,便再没有任何表情和言语,淡然的立在一旁。 曼纱华站在假山前的池塘旁,看着一只蜻蜓飞落在荷叶初顶,悠闲的享受着阳光的沐浴,突然,有一只绿油油的青蛙,纵身一跃,长舌轻轻一卷,便把蜻蜓一口吃到了肚子里去。 渊辰见她不走了,上前来催促“华妹妹,地方还没到你怎么停下了?” 她用小手挠挠头嚷着说:“究竟是何神物,能将飞虫瞬间吃了,辰大哥我们不要去那里了,那只有秋千,华儿上次已经玩腻了,我们捉几只青蛙来玩好吗?” 渊芙染一听说是青蛙,脸色顿变,勉强着笑道:“华儿当真要玩这种东西吗?” 曼纱华点点头,走到渊著身旁,拽着他的白袍笑着说道:“著哥哥捉给华儿好吗?” 渊著温柔的看着她,微微点头,足尖轻点水面,几个旋身倒挂,不见他们手沾一点水,却已经将四只青蛙捞了上来,悬放于石案上。 “啊!”渊芙染看青蛙被捞出水来,失了自己的方寸,不顾礼仪的大叫了起来。 “芙染姐姐不怕不怕,青蛙是益虫,很可爱的。”曼纱华挡在渊芙染前头,帮她把青蛙遮挡了起来。 渊芙染用手帕,抚了抚额上的汗珠,婉言道:“华儿,改日姐姐再与你讲那个故事吧,姐姐今日就先回宫了,你们玩的开心。”说毕,她俯了俯身子,一人往宾来殿的方向走去。 曼纱华看着远去的渊芙染,恍然想到,那日与她一起漫步,是讲起了往事,不过自己很不懂礼貌的睡着了,没有将故事听完,晚些时候再去渊芙染殿中听故事吧,毕竟还算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曼纱华看着眼前的青蛙,说不上丑陋却也不好看,她命黄贵拿了三只笼子过了,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女则》中提到过,想要看清楚一个人的本质,就先要从小事看起,她只了解她的著哥哥却不是很清楚渊辰的为人,而前些日子渊著在病中渊辰也未能去看望,最后虽说是去了,却也还是没有见到人,看到渊著失落的表情,她很是心疼,用这个游戏也刚好可以看出渊辰的脾性,以后说话做事不要触碰他的软肋就好,也说不准能自己日后帮到渊著。 于是曼纱华拍案提议:“著哥哥、辰大哥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若谁能将青蛙乖乖的驱使于竹笼中那便是谁赢了,这赢了的人就是上上之人,用的也是《君之策》中的君之上策。” 她接过黄贵手中的笼子,摆在石桌上,完颜一笑道:“在以往华儿觉得著哥哥就是除了父王之外最聪明的人了,如今辰大哥也在,不如就让我们比试比试。”她知道这个激将法渊辰一定会同意,渊辰同意以后渊著便也会随着做,渊著怎么样做她不在意,因为她了解他,重要的是渊辰。 曼纱华向渊著看去,渊著正也看着她,她慌忙低下了头去,仿佛方才被他那么一看她的所有小心思都被渊著一眼望穿,一点**也不留。 渊辰朗声说道:“有何不可,我先来!” !! 025:青蛙王子 025:青蛙王子 渊辰的话音刚刚落下,他回身拔出了旁边侍卫身上的长剑,一剑将那只青蛙的头颅斩杀了下来。 顷刻间,青蛙的头顺着石桌滚到了地下,青蛙的汁液四溅,白玉的石桌上渲染了点点绿色,他仿似没有看到这汁液也溅到了渊著的白袍上,他只管用手一提便将青蛙的后半截身体扔到了笼子中,这一系列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 青蛙的液体溅满了一旁青苔石,曼纱华呆在了那里,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被吓得大哭起来,原以为是个好玩的法子,没想到却残害了生灵,“你怎么这么残忍,我们是来找它玩的,你怎么……怎么就……呜呜……” 曼纱华的骤然大哭弄得渊辰手足无措起来,“华妹妹,不要哭了,这的确是上上之法,青蛙既没有反抗也是用时最快最省事,我……哪里有不对吗?” 她后退了几步,远离了渊辰,躲在渊著身后小声的抽噎,突然觉得方才自己的大哭有失体统,一边抽噎一边抹着泪,想制止自己不要再哭了,却怎么也止不住。 渊著见状几个眼神宫人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念儿悄悄的到一旁去把盛着半个青蛙的笼子提了下去,黄贵也捡起了地上的青蛙头,然后用袖子将石桌上的绿汁液擦拭干净,一切都做好了,曼纱华的抽噎声也减弱了,渊著侧过头去问:“游戏还要不要继续了?” 曼纱华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坚决的道:“要!”她用袖子再擦擦眼泪,“辰大哥适才的方法虽说是快,却不是青蛙心甘情愿走进去,你是将他硬塞进笼子里的,所以不算你赢,下面就看我的办法吧。”她说罢,让宫人们前去捉蜻蜓,不一会儿,念儿拿着三只蜻蜓过来。 “念儿你用平时我们当蚊子罗幔将蜻蜓包起来,记住,要留有一定的空间,黄贵,你去摘几只荷花过来,放在笼子里,然后再青蛙的两侧放上隔板挡着它们,只留让他们往笼子跳的路,念儿你把东西放进去吧。”曼纱华一口气吩咐了往后全部的事情,然后再也没出声,静静的等待青蛙跳入笼子。 丝丝凉风吹来,将曼纱华几缕发丝吹起,渊辰看着她专注的神态,脸上不由得浮起了一丝笑意,而后又紧张起来。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果不其然,青蛙长舌一卷乖乖的跳入了竹笼中去。曼纱华咯咯的笑道:“嘻嘻,华儿是不是很聪明呢?”青蛙王子进笼子的喜悦越过了方才的不快,她总能让自己把不快乐的事情都快点过去,然后把它们抛到九霄云外。 渊辰神色紧张的看了半天,见到曼纱华已经不难过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赞赏道:“果然还是华妹妹聪慧。” 曼纱华撇撇嘴道:“该著哥哥了。”她知道渊著才是最聪慧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做到他想做的事情,只要是他想。 渊著命人拿来了一炷香,然后去池塘边饶了一圈,放了几种不同的草汁,焚了香放入笼中,曼纱华睁大了眼睛瞅着,只见那只青蛙闻着香乖乖的跳到了自己的竹笼中,是用时最短最让青蛙心甘情愿的办法。 曼纱华看着这行如流水的过程,她想她的著哥哥是不是在自己提起这个游戏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办法呢,渊著常年习得药性,除了他还真的没有人能想到这么高明的办法。 她高兴跑过去抱着渊著的胳膊说道:“著哥哥是最聪明的,是人上人的方法,是韩非子书中所提到的君之上策!”渊辰闻言,眼中芒光一闪,随即转瞬湮灭,恢复了常态。 渊著用手拂去了身上的叶子,缓缓地开口道:“东夏的气候真是奇怪,明明是九夏的天气,却还有这么多的青蛙,和落叶。”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渊辰接着又道:“皇兄所说的地方我知道是在哪里,那是我母后曾经在东夏国的住所,平日里没事的时候我们还是不要去那里了,国王既然把这所宫殿建在假山后面让它包围的这么隐秘,想必是不愿被人打扰,我前几天到这里来只是想起了远在天渊国的母后,而且这个地方是母后钟爱的家,所以我没有和大家分享,以后你们也不要再涉足,去打扰这个地方,毕竟曾经的落微已经不在了。” 曼纱华第一次听到她的著哥哥说这么多的话,还解释了很多,她记得他向来是不爱解释之人,今日却一反常态,看来那个“家”的地方对他很重要,反而是渊辰这样的试探让他很难过,病中没有去看,有话不能明着说,却惹得她的著哥哥这样的不开心。 只是她还有一事不明,最后的那句“毕竟曾经的落微已经不在了。”是指什么,曼纱华见渊著如此说着,便也是不想让他人知晓,便悄悄的掩藏下了疑问。 她嘴角咧开微微笑道:“华儿知道了,以后没事不会去那个地方的,我相信辰大哥也不会去的对吗,我们还它一份宁静。” 渊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眉头上却还是一片迷雾,仿似还有什么疑惑着他,曼纱华看看他俩心道,明明是兄弟,两人性格却差距很大,一个风轻云淡,心地善良,另一个却满腹狐疑,心狠手辣。 今日一计她全可看得出渊辰是什么心性,不知什么事才能让他全然相信,让他心存善念。 曼纱华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她之前从未想过的念头,到东夏国只要渊著一个人来就可以了,也少了些不和谐与猜忌。 回来的路上一路无话,渊著平时本就话少她是知道的,她也不想和渊辰多说几句,想想之前的残忍和猜忌,她越发的闷了,快步回到了公主殿。 晚饭后曼纱华还是依言去了宾来殿找渊芙染,天色还微亮着,一路上的宫人少之又少,曼纱华疑惑的看了两眼,平日里这条长巷里是有很多当值的宫人,今日却都偷了闲,是缺乏了一些规矩。她坐在轿撵上不用自己辛苦的走路,下午玩的是有些乏了,她总是懒懒的找许多捷径的方法。 “芙染姐姐。”曼纱华进了宾来殿,三间正房都亮着烛光,她看到天渊国舅正从渊辰的房间出来,疑惑之意稍稍涌上心头,她行了礼便去了渊芙染的房中。 “华儿来了,快上茶。”渊芙染放下手中的刺绣,起身到正殿来。 曼纱华道了一声谢,拉着渊芙染向房内走去,“芙染姐姐华儿想靠着你聊天,不想坐在殿中的椅子上。” 渊芙染看着她撒娇的模样真心里不由得一阵温软,就依言,她们坐在床头,曼纱华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下,她又好多好多的问题,缠着渊芙染一一给她解答。 “为什么著哥哥很在意辰大哥,而辰大哥却经常不顾著哥哥的感受,为什么天渊国舅经常去找辰大哥而不是身为太子的著哥哥,还有她的著哥哥不希望自己的母后曾经的住所被人打扰,难道你们不是一个母后吗?” 曼纱华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她想只要是关于著哥哥的事情她都要要了解,毕竟是未来的夫君,毕竟是她最在乎的人。 渊芙染看看眼前这个小姑娘,不由得一叹,可真是不一般,一眼参透了这么多东西,着实聪慧,怪不得会是东夏国最受宠的公主,她理了理思绪然后娓娓道来。 渊著、渊辰、渊芙染本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当今的天渊国落薇皇后其实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渊著,而渊辰和渊芙染是过继给落微皇后的孩子,他们加上了皇后是生母的名分以后,从此他们的人生就变的不一样起来,受人尊敬,高人一等。 原本渊辰的母亲是李卫铮的妹妹,而李卫铮原是天渊国的一名大将,后来皇帝册封了他的妹妹李婉儿为妃,并且非常的喜爱,所以爱屋及乌便封了李婉儿的哥哥李卫铮为天渊国的国舅,这自然国舅要对自己妹妹的孩子偏爱一些,长长去他的房间督促他看书,练剑也理所当然的事情。 李婉儿是死于一场意外,那是渊辰才刚刚八岁,皇帝喜爱这个儿子,所以就将渊辰过继给了落微皇后,渊著很在乎渊辰是因为自小的兄弟情义。 原先渊著是不会水性的,有一次他落了水,是渊辰将他救了出来,所以打小他对这个哥哥就很是在意,况且落薇教子有方,渊著是有恩必报。 “渊辰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母妃的死,于母后有些关联吧,所以对皇弟也是忽冷忽热的态度,可是母后对我们却是很好的。”渊芙染寥寥几句便描绘了这几年的往事,讲述着他们几个的身世。 曼纱华听着渊著不会水还落了下去,心猛的被揪了起来,她不知道渊著在天渊国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她曾经也无数的想象,却终究想不全面,有一天她想她一定会去看看书上的天渊国,别人口中的天渊国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不知道一向以繁华和强大所著称的天渊和东夏究竟有几分区别,是否如东夏一样百姓安乐,小城宁静。 !! 026:国家大事 026:国家大事 渊芙染说到自己时,脸上带着一丝曼纱华从未见过的幽静,她记得渊芙染每每讲起往事,都会眼里闪着光芒,带着激动,而这次却恰恰相反。 “我对生母没有什么影响,好像是一位不受宠的嫔妃吧,我被送到母后身边之前她就服毒自尽了。不过母后却待我很好,与亲生的没什么分别。” 桌案上的烛光忽明忽暗的闪着,曼纱华叫念儿去剪了一下烛芯,光影又恢复了正常。 渊芙染提及了他们,他们来东夏的缘由,曼纱华听得认真,虽然那时不懂,却很多年后都忘不了这个原因。 天渊国与东夏国一样分为前朝**,前面的事情皇帝管,后宫的事情皇后打理,天下虽分为三个国家,可除了天渊国的皇帝以外没有哪一个首领敢自称为“朕”,所以东夏国的国王称自己为“孤王”,邪族的大公子自称为“我”,都是极其普通的称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只有一个,那便是天渊皇帝,其他的虽然勉强可以成为国,不过那也只是依附在天渊的小国。 东夏国的国王邪族的公子面见天渊皇帝时要以臣的身份和礼节,并且连年要向天渊进贡。 而东夏国的女巫落薇皇后嫁到天渊国,本是为了和亲,大家都是一番好意,却无辜惹了许多大臣的反对,外戚侵权,朝堂内也是动荡不安,落薇皇后聪慧,对于许多朝堂上的燃眉之急都能想出完全的应对的之策,所以也深受天渊皇帝所喜爱,一诏封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女则》便是落薇皇后饭后闲时常常读的书,来时刻警醒自己怎么做一个好的皇后。 “原来自己未谋面的皇表姑是这样一位伟大的皇后,收养了别人的孩子,还能视为己出,而且对天渊国的江山社稷也有着很大的功劳!”曼纱华连连赞叹道。 如今天渊国朝堂内一直都不安稳,渊著从小就被送到东夏国,只因后宫皇子失足之事频频发生,渊著又是落薇皇后的儿子,如今也被封为了太子,朝堂之上觊觎的人多之又多,迫于无奈落薇皇后求着天渊帝将自己的唯一的儿子送来东夏国,只为保的他一方平安。 大臣也都很欢喜,因为在名义上未来的太子被作为质子送到了东夏国,也远离了朝堂,届时他们可以辅佐别的皇子登上皇位。 后来渊著被遣送回国,大臣们反对的声音更加的激烈。 两年之后,也就是现在,天渊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天渊国国王病重,落薇一人独撑大局,除了朝堂的动荡,还有边境来犯,两面受敌的落薇迫不得已将她名义上的两个孩子还有自己的孩子,一同送来东夏国避难,防止朝堂上的危机牵连到自己的孩子,而天渊国舅李卫铮,也一道前来,只为了看护他们,不想在异国他乡多生枝节,名义上也是传承新法而来,既不失大国的面子,又长了自己的光。 渊芙染平静的描述着一个国家之中的危急,好多事情是现在曼纱华所不能理解的,就好比她的著哥哥这么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不喜欢他,一心还想要他死。 她迅速吸收容纳了渊芙染所讲的一切,她想她终有一天会理解会明白这一切的,她需要的是时间。 她抬眼看着渊芙染,梨涡浅笑的,原来也是一个非常通透的人许多事情看破,却也能独善其身的活着,外表虽是柔柔弱弱,内心一定是一个坚强的人。 渊芙染温柔的拍拍她的头道:“盯着姐姐做什么?” 曼纱华躺在渊芙染的臂弯中,懒洋洋的道:“芙染姐姐你说的是国家大事,华儿不懂,华儿所能听懂的就是,辰大哥和著哥哥不是一个母亲所生,所以才会产生这么多的间隙,华儿想要帮著哥哥,不想著哥哥不开心。” “华儿很懂事,也很聪明,作为长姐我不偏袒任何一方,但是有时渊辰做事是果断狠辣了一些,不顾兄弟情谊,不过看得出他很喜欢你这个妹妹,希望你能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毕竟年龄都还小,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渊芙染拂过她的头发,轻轻的说道。 她抓住渊芙染的手臂,眼里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道:“著哥哥很善良,辰大哥以后会慢慢发现的,他们会好的,还有……”曼纱华清俊秀雅的笑着,声音如同猫叫似得小声说道:“芙染姐姐上次给华儿讲的故事没有讲完呢,我想听你和我未来姐夫的事情。” 渊芙染愣了一愣,一时羞红了脸颊,嗔怪一声道:“这个小姑娘,这么喜欢听爱情故事,不如去看看《西厢记》。” 曼纱华嬉笑说道:“书是要看的,等华儿参透了《女则》,然后就看《西厢记》可芙染姐姐的故事却是独一无二,我一定要听完。” 渊芙染单手扶额幽幽的道:“其实我上次已经讲得差不多了。” “华儿好像只听到,凤凰是从火坑里爬出来的,然后后面的事情华儿就不知道了。”曼纱华笑着对上渊芙染的眼睛,清澈透明,仿若一汪碧玉。 渊芙染想了想,道:“不是什么火坑里爬出来的,你且听我讲。” 皇帝依旧是大笑,王宫宴会能如此开心也是好的,最重要的是,钱买不来顺畅和大笑,他大手一挥,道:“好!朕便把青雨城赐给你,告诉朕这凤凰的由头!” 小公子轻笑,这么费力的演出也只是为了一座城池,现在到手了,一切也都值得了,他缓缓的道:“世上本无凤凰,那两只像凤凰的鸟,不过是公子家养的两只百灵鸟。公子将它们的羽毛染成金黄色,尾部再粘上几根孔雀的羽毛,头部也亦是如此,公子吹奏玉箫百灵鸟闻声而来,飞动又快,不多停留,所以百灵鸟便是大家看到的凤凰,这些个心思,也不枉公子吹奏一曲‘百鸟朝凤’。” 小公子语毕,大殿内坐着的臣子窃窃私语声不断,而天渊帝却面上露着喜色,拍掌叫道:“好!好!好!”便毫不犹豫的将一座子民上百余人的城池,赏给了邪族小公子。 “小公子虽排名不济,不过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将来必定也是可造之材啊,大公子要慧眼识珠啊,不可将此人才白白浪费了。” 邪族大公子连忙再叩首:“是,皇上说的是。” 王贵群臣们都退了以后,渊芙染漫步走出屏风,有些娇羞的问道:“父皇为何将那座城池赏给一个无礼之辈,还对他大大赞赏呢?” 皇帝依旧含着笑意,“染儿,这是父皇看中的人,定不会有错。他有胆识,也有智慧,将来邪族有他还怕不能强大吗!”皇帝顿了顿,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又道:“邪族虽说是一个部落,可发展至今,已然成国,他们虽没有称帝为王,可这却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如今天下三局鼎立,天渊虽说是一个泱泱大国,可若是没有这些个小国俯首依附着,我天渊国岂不是危矣,所以……染儿,你懂父皇的意思吗?” 渊芙染双手交织着帕子,心里砰砰的跳个不停,她低声说道:“父皇……儿臣……” “怎么?”皇帝轻声问道。 渊芙染怎么会不知,平日里的朝堂大事他从来不会对自己的女儿说,如今开口了吗,既然是要用到自己的时候了,父皇的意思是让她去和邪族连亲,邪族小公子虽然不是什么嫡长子,也不是什么统领,等她嫁过去以后,父皇就会明来暗去的助他成王,到时邪族也将会是天渊国的一部分。 渊芙染轻叹,这帝王的心,可真是深远。 “父皇容儿臣再想想。”渊芙染低着头羞红了一片晚霞。 王宫宴会要在天渊国举办三天,而方才是第一天,邪族的大公子小公子现在也正住在皇宫里,渊芙染想着去桥边走走,那里的芍药开的正好,散散心说不定还能遇到什么人,她屏退了身旁的宫婢,只身一人走在桥头,取出了手帕扶着脸颊,欣赏桥那头的芍药花,谁知她手底下以松,那帕子便被微风吹到了桥上的一个狮子桩上。 渊芙染惦着脚尖去捡手帕,桥的护栏不高,她一只手板着一旁的护栏,另一只手去够手帕。 她想若是现在能遇到邪族小公子,然后小公子帮她把手帕拿回来,这不是又成全了一桩美事。 有时候事情就这这么的巧合,当想与实碰撞到一起时,让她措手不及。 渊芙染一边用手费力的够着帕子,一边头侧过来瞅着,果真如她所想,她遇到了小公子阿拉慕名,可往后事态的发展就由不得她了,在心里想想的东西猛然变为现实时,她还是着实一惊,一不小心翻身从桥上掉了下去。 “扑通!”一身,溅起了好多水花,那只绣着鸳鸯的手帕,还安稳的挂在狮子桩上。拂过了一丝微风,它还是纹丝不动的挂在那里。 !! 027:往事云烟 027:往事云烟 渊芙染不会水,宫里的湖又比较深,她扑腾着使劲喊救命,她想她那时一定是狼狈极了,却恰巧被他看到了,她看着他们从桥上走过,她想着他一定会跳下水来救自己,尽管不想被他看到自己不雅的样子,却还是希望来救她的人是他。 小公子从桥上走过,大公子走在身后,看着水里扑腾的女子,焦急道:“好像是芙染公主落水了,慕名你水性好,快下去救她。” 小公子看了一眼水中的渊芙染,魅惑的笑道:“不想多管闲事,走了。” 听到这一句话,渊芙染是又急又气,狮子桩上的手帕这才被风吹得飘落了下来,一边是刚才自己一心想要捡的手帕,如今也同自己一样落入了水中,另一边是自己心心念念想遇到的人,现如今也遇到了,所以还有什么好留念的呢,于是渊芙染憋了一口气,潜入了水中。 刚刚憋了一会,就听到跳水的“扑通”声,有人来救自己了,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在水里待得时间太长,已经被呛了好几口水。 渊芙染刚才憋着气潜到水里只是想让他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然后下来救自己,却绝非想要自杀,她懂得留着性命,一切才有可能,否则都是空谈。 不知道是谁把她从水里抬到了岸上,滴滴答答的水渍湿了一路,仿似有人一个劲的压她的胸口,并且很有节奏,起了反应以后她猛烈的咳嗽,把刚才呛到得水依稀都吐了出来,她缓缓的睁开双眼,水珠从睫毛上滚落了下来,她湿漉漉的,他也湿漉漉的。 身旁还有方才自己一直想要去捡的鸳鸯手帕,正被握在他的手中。 难道……难道是他来救自己了吗,渊芙染心中暗喜,她坐起身子气息微弱的说道:“芙染谢过公子搭救。” 小公子甩甩头发上的水,将手帕放入了渊芙染的手中,起身向大公子责怪道:“谁让你把我推下去的,弄坏了这身衣服你可要再送我一件的。” 大公子低着头偷偷的笑,道:“我若不推你下去,谁来救人!”他俯下身子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渊芙染的身上,“公主没事吧,都是慕名顽劣不懂事,救驾来迟,还望公主不要怪罪。” 渊芙染没有回答大公子的话,反而仰起头看着小公子,妖娆的梅花缠绕在他的鬓角,从眼角生出的枝桠也略染芬芳,红的火烈,她想为何这么多权贵中,就他偏偏与众不同,就他对自己视若无睹,就他敢在权力面前如此放肆,也只有他敢在父皇的面前大胆的索要一座城池,正如父皇所说,阿拉慕名看起来虽是玩世不恭,却心怀大计,是一个人才。 小公子感觉到了灼灼的目光,转头过来,果不其然有人盯着自己,他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一语道破,使得渊芙染的双颊像是印上了一旁的芍药花,红的芬芳,倒叫周围的一切失了颜色。 后来接连着两日的王宫宴会渊芙染都没有见到小公子,大公子踌躇说道:“慕名他偶感风寒,身体欠佳,在殿中休息。” 她自然是不信这些表面上的说辞,私下派人去打听,听说小公子是迷恋上了天渊的风土人情,现下正在京城最大的青楼里喝花酒。 她将手中的帕子绞得不能在绞,硬生生将鸳鸯绣帕撕开了一个口子,夜里挑灯,她将帕子修补好。 渊芙染痛定思痛最终还是选择了邪族小公子阿拉慕名,一则是随了父皇的心愿,他是父皇看中的人,二则才是最为重要的一则,“一个让自己第一眼就惊艳到的人,往后怎么还舍得放下。”这是渊芙染的原话。 曼纱华放任自己躺在渊芙染的腿边,瞅着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既然母后晚间不会去找自己,她也就可以安心的在这里听故事,遥想外面的世界,一个从未谋面的国家。 她想着自己与渊著的第一次见面时什么时候,那是天渊四十八年,安宁十二月,整个皇宫银装素裹,大殿里的盆火暖暖,她刚刚出生,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那是对她笑的第一人,也是惹她哭的第一人,她记不起当时是什么场景了,后来的这些只能从王后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总之第一次相见,她对他没什么印象,年龄尚且不足月,想想对谁都没什么印象吧。 往后的日子里他伴着她成长,那种相伴让她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喜欢,总之就是非他不可,期待着将来有一天能做他的妻子,然后永远的在一起,她想她的芙染姐姐对邪族小公子,大抵就是这种心情吧。 渊芙染拉了一旁的锦缎做的被子,替曼纱华细心的盖上,风烛摇曳想来是已经很晚了,她温柔的道:“华儿今个就睡在姐姐这里吧,很晚了,出去怕是要着凉了,再说故事还没有讲完,我也是很难安寝。” “嘻嘻嘻……”曼纱华把被角扯的高了些,遮住了自己的脸颊,娇羞说道:“芙染姐姐若不嫌弃华儿,华儿当然愿意……就是……就是,华儿喜欢踢被子,要不让念儿多准备一床被子来,我怕睡着了把姐姐的被子给抢了,弄得姐姐也着凉了。” 渊芙染也掩着嘴笑着,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头道:“华儿真是实在,那姐姐去打点下一,我们净颜以后躺在床榻上了再与你讲。” 曼纱华应了声“是”简单的吩咐了下去,让跟来的七个宫人们都回去休息,这公主不回宫做奴才的岂敢独自回去。 念儿回公主殿知会了苏嬷嬷一声,让她们不要再等着华公主了。 黄贵在一旁又是千般万般的阻拦,不许曼纱华留宿于宾来殿,怕自己回去会被苏嬷嬷责罚一个夜不归宿的罪名,曼纱华小嘴一嘟,道:“去,门口跪着,跪到明天我和芙染姐姐起来为止。” 一下子房间里又安静了不少。 在东夏国的日子,渊芙染每晚都有一人守夜入睡,而夜晚的房间也与平时一样,没有什么精心的布置。今日曼纱华来了,房间里就变得有所不同起来,念儿贴心的让宫人们在房中放了几盆冰块降温,在床榻的两头又高高的挂起了芙蓉帐驱蚊,沿着窗纱的一周都放满了灯盏,原本只有一个宫人守夜的房间,现在又多了七个人,有一个还跪在房门外。 这一夜格外的温暖,倒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而是因为曼纱华的心情,同亲近的姐姐睡在一起,听她讲故事,她想这是她童年里最喜欢的事情。 渊芙染看着床顶上的芙蓉帐,一朵一朵的粉色芙蓉花清清楚楚的映在她的眼帘,想梦里常常开着的那朵一样虚无,她继续着故事。 天渊皇帝并没有去问小公子的意思,而是在女儿渊芙染告诉他决定以后,直接颁布了一道谕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邪族小公子阿拉慕名,貌佳才智,殿上有功,朕尤为喜爱,所思量再三,赐天渊公主渊芙染与其,于天渊五十三年在邪族成婚,钦此。” 接旨的是邪族大公子。 此时的小公子正在京城最有名的青楼里与花魁切磋曲艺,他并不知道皇帝已将那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公主赐给了他,他曾说过他的王妃定是他自己挑选的人,如非他所爱,他是不会因外界任何因素,去与一个不相爱的女子成婚的。 可偏偏这一道圣旨,断了他的念想,阻了他的誓言。 次日,小公子喝了个满身酒味就回了宫,摇摇晃晃的往自己寝殿里走去,那日是他们返回邪族的时日,他和大公子得亲自向像天渊皇帝道别,大公子见到小公子喝的酩酊大醉,怕是有污了圣颜,便将他遣上了马车。 渊芙染站在城门口看着盼着,望能再最后见一面这个未来的夫君。 天不总是遂人意,马车扬长而去,留下了两旁的柳树在那里摇曳,折柳送别,西出阳关无故人,大抵就是她现在的心情吧。 一年后就要举行婚礼,她所要做的就是在这一年的时间内了解邪族,这个她未来的栖身之所,将来的安命之处。 在他们走后的一个月里,渊芙染找来了好多关于邪族的书籍,。她一卷一卷的看,每看到一件关于邪族小公子的记载,她都会心潮澎拜郎艳独绝的笑。 渊芙染估摸着小公子他们应是快到邪族了,她准备提笔给这个心上人写点东西的时候, 哪知世事难料,心上人却提前将信寄到了父王手中。 宫人传话过来说:“公主,皇上派人传话过来说是邪族那边来信了,还望公主午时过去一趟。” 正在刺绣的渊芙染听到后,手下一抖,将针狠狠得扎入了手指,一滴殷红的血染在“名”字上,迅速渲染开来,她的手下是一方锦帕,正是那日落水时想要捡起的鸳鸯帕,帕子的一方款款的绣着他的名字。 !! 028:御茶之术 028:御茶之术 渊芙染皱着眉头,将手指含在了自己的口中,瑟瑟的带着一种腥甜的苦味儿,她拿着方才的帕子去了皇帝所住的明正宫,一路上芍药花满簇,清香扑鼻,在路过那所桥的时候,她停了一下,其实那日翻身落水并非是一场意外,只不过是让他记住自己的一个小小手段而已。 她朝着那日落下去的地方淡眉浅笑,继而匆匆赶往明正宫。 “芙染姐姐,怎么不讲了?困了吗?”曼纱华听到渊芙染的声音顿住了好长时间,爬起身子来去看她。 两行清泪徐徐流下,蓦地渊芙染做了一个打哈欠的姿势,温软的说道:“啊……华儿你看芙染姐姐就是困了,困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个故事怕是今夜又要给你讲不完了,我们下次再讲好不好,姐姐困了,我们休息吧。” 曼纱华虽然听得认真,其实她早就困了,白天出去玩了那么久,中午也没有睡午觉,强撑到现在,只是想听到大结局,谁知道芙染姐姐的故事这么长,看来这个故事是要分着三次或者四次才能听完,她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道:“华儿也困了,芙染姐姐的故事留着明天给华儿讲……” 话音落下曼纱华就已进入了梦想,渊芙染转头看着她,淡雅的一笑,“真是个孩子,入睡如此之快。”她抬起手将曼纱华的被子盖好,然后翻过身,擦擦脸上的泪,安然入睡,“慕名,梦里见。” 一日之计在于晨,饶是昨晚曼纱华与渊芙染睡得如此之晚,可今个早晨曼纱华还是早早的就醒了,她呢喃着揉着双眼,支起身子往下看去,她的被子早就不知所踪,就连渊芙染身上也没有锦被,可想而知昨晚自己是有多么的闹腾。 “念儿,念儿”曼纱华慵懒的叫道。 “公主。”念儿缓缓的从外面走来,手里拿着一副茶具。 曼纱华看了一眼,一旁睡得香甜的渊芙染,然后尽量小声的问道:“昨晚被子都掉了,你们守夜的人怎么不知帮我们盖上,万一,芙染姐姐着凉了怎么办!” 念儿一阵的踌躇,半天开口道:“公主……这个……是您说:‘热热热,什么都不要的’,所以念儿才命人将被褥全部撤了,不过也是今个早晨的事情了,房里的冰块也化了,应该是不算太冷的。” “啊!”曼纱华吃惊的捂着自己的嘴,两只眼睛滴流滴流的转,昨晚好像是做了梦,说了胡话,是什么梦呢她坐在那里愣愣的想,一阵紧缩眉头,骤然双手拍着脑门,脸色微红的说道:“先下去吧……还有,现在净颜。” 昨晚上自己好像是梦到渊著和渊辰了,一心想着他们要和好冰释前嫌,晚上竟然梦到他们抢着给自己烹茶,一不小心滚烫的茶水洒在了自己的手上,不对啊,那也应该是“烫烫烫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说成了“热热热!”也有可能是念儿听错了。 烹茶?烹茶!对了就是茶。 七月莺飞草长,暑期难耐,可搬上指头算一算也快是七月底八月头的仲秋了,现在烹茶正是一个大好季节,正所谓“秋荷一滴露,清夜坠玄天。”再加上“寒花已开尽,菊蕊独盈枝。”着实绝妙。 曼纱华兴奋的双手搓搓小脸,看来书是没有白读,一下子就能想出与实物相符合的诗句。 这两样东西是煮茶的最佳配置,季节刚刚好,露珠公主殿就有,菊花可以现在采,最后还差一样,曼纱华下了榻,宫婢们服侍着她净颜穿衣。 一切妥当以后,她开口问道:“念儿,你刚刚手里拿的茶具是哪里的?” “是薛丞相送给贵客们的,我刚刚收的是芙染公主的茶具。”念儿立在门口如实说道。 “给我瞧瞧。”曼纱华接过念儿手中的一个杯子,透过阳光仔细的斟酌道:“这个成色是要比父王的那个差很多,不通透还有黑色黑斑……要好茶就得要好的茶具,念儿随我去父王那里。” “华公主……”一道细声哀叫响起,曼纱华侧头有看去,黄贵还跪在那里就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随手一挥道:“起来吧,即使你再循规蹈矩也一样会被我罚,要想我不罚你,首先就要做到审时度势。” “是是是……”黄贵连忙应声,扶着墙壁缓缓起身。 曼纱华准了黄贵回去休息,一行六人随着曼纱华去了凤揽宫。 一路走过,带起的凉风阵阵,让曼纱华不禁打个冷颤,今个早上起来是感受到了一点凉意,莫非真是快要入秋了,离渊著又来东夏国已有一月了,时间快的让曼纱华突然觉得长大也是一件快的事情,不如让脚步慢一点,时间慢一点,让儿时的时光再长一点,和著哥哥、芙染姐姐、辰大哥就这样在东夏国里无忧无虑。 凤揽宫,果不其然国王是在这里就寝的,王后为国王贴心的系上了衣带,带上王冠,然后再俯身整理衣摆。 曼纱华站在殿内,隔着屏风依稀可见,父母恩爱的模样,她想即便是再来十个二十个赵美人,他们依旧能像现在这个模样恩爱如初,长长久久,而赵美人会背叛父王,母后却永远都不会,一心只有父王一个。就好比自己,一心只有渊著一个人。 整理妥当以后,国王王后携手来到大殿,“华儿来给父王母后请安了。”曼纱华俯了俯身子,将今天早晨泡好的茶一次献给国王和王后,国王端过茶盏,闻之香,然后再抿一小口,喜上眉梢,长赞道:“好茶!”王后也连连点头,宠溺的看着曼纱华。 曼纱华嬉笑着走上前,钻到国王的怀中,撒娇的说道:“父王,你看看这么好的茶,可是华儿亲手为您煮的呢!父王虽称赞是好茶,可是华儿不满意这茶水的味道……”说着她又往国王的怀里钻了钻道:“可是……华儿想煮更香的茶给父王。” 国王看着怀里撒娇的小女儿,和王后相视一笑,眼睛都眯到了一快,悦声道:“有什么请求就说罢,父王尽量满足你。” 曼纱华婉婉笑颜道:“父王可否把祁连白玉的茶具借给华儿一用……华儿定煮一壶好茶献给父王和母后。” “这……”国王稍有迟疑,抬眼看着王后,王后微微点头道:“既然华儿想拿它去煮茶,不如给她。”曼纱华听着有戏,便笑盈盈的看着王后,王后又道:“别碎了,这可是你父王的心爱之物。” 王后已经同意,曼纱华又抬眼看着自己的父王,青色的胡渣满布他的下颌,渐渐的嘴角向上弯去,“好吧,那就给你拿去,父王要上早朝了,可莫要缠着父王了。” “太好了!父王你真好!”曼纱华开心的双手勾住国王的脖子,在国王脸颊亲道:“是天底下最好的父王!”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充斥了整个凤揽宫。 宫人们将院子里洒满了玫瑰花的露水,整个凤揽宫出奇的清香,王后脸上挂着明艳皎洁的笑容凝目着他们父女俩,这一声声醉人的大笑,震慑的每一个凤揽宫的人都心情愉悦。 回到公主殿,曼纱华仔细的将祁连白玉的茶具,放在平日里读书的那个小木桌上,大槐树下,阳光透过层层树枝和左右交叠的叶子,将祁连白玉杯照射的晶莹剔透,莹莹发光,那用金雕刻的杯沿边与之相较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念儿,你去宾来殿,请三位贵客过来务必每一个都要请到。” “是。” 曼纱华一只手扶着脸颊,贝齿轻轻咬着下唇,嘴角向上扬着,提着小花篮向满庭园走去。 “寒花已开尽,菊蕊独盈枝”看来现在这个季节只有小白菊入茶最好了,她喜滋滋的亲自精心挑选了许多的小白菊,其中不许任何一个宫人插手,好在满庭园的花都开的及其饱满,不一会儿颜色端正,花庭饱满,体味芳香的小白菊摘采完毕。 再回去的路上,曼纱华极少看到宫人,心道,真是奇怪,这两天皇宫像是少了一大半的人,就连头顶常看到的乌鸦也是不见了许多,都同自己一样在偷懒吗。 入殿则看到三人正襟危坐在大殿一旁,安静的不能再安静,“嘻嘻嘻……华儿来晚了。”曼纱华提着小篮子,站在门口,憨笑着,“不如著哥哥和辰大哥先下一盘棋吧,芙染姐姐到院内和我一同煮茶可好。” 渊辰疑惑似得看着曼纱华,眉头微蹙,却也只好点头,渊芙染梨涡浅笑着应道,便提着裙摆也走到了门口,曼纱华仔细的盯着渊著,却看不出他脸上的任何表情,依旧是那副千年万年不变的淡然常态,对什么事情都像是漠不关心或者是早已预料的样子。 曼纱华不知道是什么将她从小就认识的著哥哥,从开朗豪爽变成现在的温柔浅笑,话不言语,只是分开了短短的两年而已…… !! 029: 手印国花 029: 手印国花 渊芙染随着曼纱华走到了院子里,站在大槐树下两人相视一笑,渊芙染扶上她的手臂,道:“不知道他们兄弟二人多久没有坐到一起心无旁骛的下一场棋了。” “但愿我所做的能助他几分。”曼纱华向殿内看去,依稀可见一白一青的衣影对坐在一起,不知他们独处是否会存在一丝的尴尬。 她将小白菊分了一些出来,洗涤干净。 宫人们准备了炉火,曼纱华小心的将晨露放入祁连白玉壶中蒸煮,三分火候细火慢炖,慢慢来不着急。 “华公主,奴才帮您看着火候吧。”黄贵一脸笑嘻嘻的样子接过了曼纱华手中的佛扇。 “就知道献殷勤!”念儿打趣道。 殿内,渊著面上一直浅笑,渊辰没有说话,他亦是安静不语,渊辰手执黑棋向前一分,渊著的白棋便后退一分,不输于渊辰,也不赢他,就这样半守不攻的局势,足足拖到了曼纱华端着热茶走来。 曼纱华手底拖着的是祁连白玉盘,上方是端着的是两盏祁连白玉杯盛的她亲自煮的露水花茶,稳步走来,先将一杯端给了渊著,渊著见状优雅的伸出玉手接过茶盏。 祁连白玉杯玉质温润,让曼纱华感觉很是滑手。 随后曼纱华缓缓走向渊辰,渊辰依旧是眉头紧锁,曼纱华正欲端茶时,渊辰猛然起身。 “啪!”连玉杯带玉盘一举摔在了地上,祁连白玉落地而碎,滚烫的茶水浇在了曼纱华白皙的手臂上,烫了一个殷红色的花型。 曼纱华紧着眉头,贝齿死死的咬着嘴唇没有叫出声来,另一只手覆上了被烫伤的手,强忍着痛的眼泪,道:“我去再盛一杯。” 渊著迅速从椅子上起来,抓过曼纱华的的手,看了一眼,淡淡道:“还是这么不小心。” 她摇摇头,咧了一个特别难看的笑容,“疼气儿已经过去了,不痛了。” 渊著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金瓶,打开,仔细的在她的手上涂抹,曼纱华看着眼前的人像是自己的父亲一样呵护着自己,不,他与父亲不同,他是不动神色的保护着自己,语气中全是责备之意,而她却听出了关怀与不舍。 “啊!疼,疼疼!”曼纱华咧着嘴叫道。 渊著这时才带着浅笑,道:“现在知道疼了,方才你若像现在这样叫出来我就……没事了,这瓶药你留着,记得每天涂抹。”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完,曼纱华替他想了想,应该是,“我就没有那么担心了。”她满意的笑了笑。 站在一旁的渊辰手足无措的看着渊著将药膏涂抹在曼纱华的手臂上,他良久才道:“对不起,华妹妹。” 曼纱华抬眼看去,他是一脸的愧疚,夹杂着惊慌失措,这也不能怪他,是自己没有端稳,手滑了,正巧他又要起身,这才弄巧成拙。 曼纱华摇摇头,脸上还略带着嬉笑,“没关系的,华儿早就不痛了……哎呦!”刚刚又覆上了一层念儿递给渊著的纱布,她没忍住还是叫了出来,然后悻悻的闭上了嘴,不再发声。 其实手上还是痛着的,她只是不愿意将一场好好地相聚,弄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他们兄弟两的关系有没有缓和一点,如果今天再因为这件事情哭了出来,搞得大家又是因为自己疏忽而都不开心,曼纱华看着自己的手上虎口的地方,俨然被白色纱布包的严严实实,但愿不要留下什么疤痕。 房间里菊花飘香,曼纱华娥眉微蹙,心道,真是奇怪了,大人们说梦都是反得,可今个的梦怎么成了真,滚烫的茶水洒在自己的手上,只以为是做梦,白天却真真的发生了。 “华妹妹,方才我只是想出来这么长时间,舅父若是看到我没有在后院练剑,怕是要责罚我,我……只是想早点回去罢,今日下棋没有赢得了皇弟,但也没输……”渊辰顿了顿,看着她受伤的手臂,将念儿方才新端上的茶一饮而尽,嘴里还含着淡淡的菊香道:“不过看得出来皇弟是在和我兜圈子,下次不准再这样了,父皇教我们棋术,我们改日定要下个痛快,看看是谁学到了精髓,不如就让华妹妹还有皇姐来做裁判,这样公平些。著儿,你看如何?” 曼纱华听着这一番说辞,心里早都乐到了天上,看来今日的御茶之术对国王对渊辰都还是有点用的,他方才叫著哥哥是“著儿”而非皇弟,今日一行事半功倍,受点小伤还是不算什么的。 她连忙鼓着掌,跳起来,急着说道:“好的好的,华儿最爱做裁判了。” 站在身后的渊芙染早知她良苦用心,心疼的拍拍她的头说道:“华儿真着急,皇弟还未说些什么,全被你抢在前头先说了。” 四人皆笑,其乐融融。 九夏的天气原本暑热,慢慢也到了月末,东夏国迎来了仲秋, 晚间,曼纱华秉着灯烛,右手执笔,练着渊著之前教她的一些字,一旁有着渊著的底稿,她也练得认真,时不时的用左手擦擦额头上的细微汗珠。 念儿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牛奶来,递给曼纱华关心道:“公主就不要这么努力了,瞧你的手今个儿刚受了伤,您就歇歇,等手养好了再写也不迟的。” “嘻嘻嘻……”曼纱华笑的率真,“念儿何时也这么笨了,我伤的是左手,不是右手,练练字还是无妨的。”她接过牛奶,吹吹热气,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念儿斜着眼看了看一旁带锁的金丝楠木柜,微微叹了一口气,踱步前去取来了梳妆台前的小金瓶和白纱布,拆开白日里包的布子,为她上药,“公主的这番苦心也不知道著贵客他知不知道,如若是他知道,那么他必定会感激你,若是……不知道,那公主也是白做了不是吗?” 曼纱华端详着被烫伤的部分,手上的肤色本就白皙,只是烫伤了一点,就已经非常的殷红了,像是一朵花的图案……“啊! 我手上生了一株曼珠沙华!”曼纱华笑着说道:“念儿你说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呢,无比圣神的国花就长在我的手上。” 接着她又叹了一口气,“唉!可惜了父王钟爱的祁连白玉杯,华儿不知怎么向父王交代,这祁连白玉杯是父王钟爱之物,临走时母后还特意交代不要碎了呢。” 念儿替她擦着渊著送的膏药,手下的动作一滞,她并没有回答自己的话,难道她就真的不想这些吗,傻的一个劲的对他好,真的还是一个孩子,念儿心中微微叹气仔细的看了看道:“的确是株国花,真好看,不知道的人,可能都以为是公主您自己刺的呢……这白玉杯王上定不会责罚公主的,毕竟您才是王上真正钟爱之人,这人怎么能跟物品相提并论呢!” 她笑着,道:“我喜欢这朵花。” “公主……”念儿眼睛不时的看向右边的金丝楠木柜,试探的问:“那日您说有个宫女给奴婢的画卷,您替奴婢收在了柜子里,那…… 现在替奴婢问苏嬷嬷要了钥匙,取出来给奴婢好吗?” 曼纱华一心盯着自己的手臂看,想来是把那件事情已经忘到了脑后,点点头,“去吧。” 念儿得令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正欲出门时,外面的唱和声响起“安公公到!” 安公公,这不是国王身边的年事较高的太监吗,如此晚了他怎么到公主殿了,念儿不疑有他连忙开门行礼道:“安公公安好。” 安公公进门,拂尘轻甩,细着嗓子道:“奴才给华公主请安了,公主贵安。” 曼纱华一贯不喜欢太监的声音,慵懒的挥手道:“安公公有礼了,起来吧。” “谢华公主。”安公公起身,然后拂尘一甩又俯身道:“这里咱家先向华公主道一声贺喜!恭祝华公主耀舞天下,恭祝华公主登神之位,恭祝华公主千岁……” “停!”曼纱华听得云里雾里的,急忙打断道:“安公公,父王有什么旨意不妨直说,传递罢了以后本公主就要就寝了。” 安公公眼睛往后一斜看了念儿一眼,吞吐道:“这……” 她随即明白了什么意思,却不愿意让念儿退下,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能相信,那自己还能信什么,再说她看得出来念儿是个聪明人,平时也很机灵,相信她是不会乱嚼舌根的,“安公公,念儿我当自家己姐姐看,有什么你就说罢。” 念儿听得此话,不由的将头低了低。 安公公讪笑着从怀里取出了一支染着国花手帕,轻轻的抚了抚嘴角,道:“其实也没什么,至于恭喜的事,咱家相信华公主日后就会明白的,只是眼前倒是有一些安排,咱家希望华公主能配合我们这些宫人们。” “恩。”曼纱华放下手中的笔杆子,坐在大椅子上,整个人趴在桌案上,双手托着腮,一副仔细聆听的模样道:“安公公说罢。” !! 030:黑色乌鸦 030:黑色乌鸦 “王上谕旨,宫人们在七日之内捉够宫里的全部乌鸦,让华公主练习。华公主首先要做的是,每日平旦时,华公主准时到后方的空庭院,那里的苏师父在此候着华公主。”安公公弓着身子,顿了顿又道:“旨意是王上下的,还望华公主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个做奴才的。” 曼纱华没有及时应话,双手扶脸兀自的想着,难道自己又做了什么错事,父王来惩罚自己吗,可是最近明明都很乖,对了!是不是白天把父王的祁连白玉杯打碎的事情让他知道了,可是这些和乌鸦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伏在那里越想越糊涂。 安公公在一旁躬着身子,没有命令也不敢自己起身,只好试探的问了一句“华公主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安公公,明个到底有什么事情啊,非得华儿起那么早,华儿要师父做什么?”她怕安公公不如实相告,便撒着娇儿说道。 安公公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念儿,道:“王上交代了不得胡说,华公主明日见了师父便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奴才就先告退的。” 安公公行了礼出了公主殿,念儿还想去找苏嬷嬷要柜子上的钥匙,却不想被刚才的事情一打扰,曼纱华全没了练字的心思,早晨天刚亮就要到空庭院,断不能再晚睡了,于是吩咐了念儿早些休息,钥匙没有取成,画卷也没有拿到,夜里的她久久未能入睡。 曼纱华躺在床榻上也亦是睡不着,翻来覆去,想想渊著他们到来东夏国已有一个月之久,仿佛就是两三天的时日,有人陪着自己玩,陪着自己读书,陪着自己写字,充实的时日过起来真是如昙花一现之快。 而渊著渊辰兄弟俩之间的间隙也日渐磨平,实属是一件好事,明日又要会见什么师父,这不是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忙,什么时候才能做裁判,看他们下棋,什么时候才能把渊芙染的故事听完呢,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微亮,池塘中的荷花又凋零了不少。 苏嬷嬷唤曼纱华起床,连同念儿一起将半睡半醒的她扶起来,并传好了衣衫,扶着将倒的她坐在梳妆镜前,宫人们一一服侍她净颜。 苏嬷嬷将曼纱华安置在备好的宫轿中,黄贵念儿一行人,疾步跟着轿子向皇宫后面的空庭院中走去。 “公主,我们到了,该下来了。”念儿轻声唤道,见到轿内半天没有动静,念儿又道:“公主……”她掀开帘子,却见曼纱华睡得正香甜,不时的还拌着嘴,嘟嘟囔囔的。 念儿和黄贵尝试的叫了几次未果,正是急的团团转,怕自己动作太大将公主硬是弄醒来,万一公主发怒自己可是担当不起,这次念儿与黄贵一样不敢。 两个主管守在轿子外面正是着急,空庭院中一个黄袍加身的人从内走来,念儿先瞧见了,连忙抓了抓黄贵的一角,一同跪下行礼:“奴才,奴婢参见王上。” 国王点点头,一边掀着帘子一边问道:“在闹脾气吗?” 念儿俯身道:“奴婢不才,未能将公主唤醒。” 国王从软轿中将曼纱华抱下,曼纱华仍旧是睡得香甜,头侧着枕在国王的肩头,就是不醒,国王抱着她朝空庭院走去,黄贵念儿面面相窥不知如何是好,蓦地命令传来,“戌时来这里接华公主吧,回去吧。” 念儿与黄贵低着头,直到国王的身影消失在空庭院的一端,他们才将头抬起,说不出的怪异,却也不敢多问,匆匆抬了轿子回去。 “你是谁啊?”曼纱华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问道。 他咧嘴一笑道:“你猜。” 曼纱华这才将眼睛缓缓睁开,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他半蹲着看着座位上的自己,目光中有几分戏谑、几分不屑,面容清秀却不失刚毅,乌润的黑发披散在肩上,没有用任何饰物来妆点自己的发饰,与其他宫人的装扮不同,曼纱华第一反应竟然是怪异。 她继续继续看着他,没有发话,年龄比渊著年长一些,这一副爱作弄别人的样子倒是和父王有些相像,还让她去猜他是谁,这点像极了父王的行事。 那人面若冠玉,长发飘逸,嘴角还带着一丝戏虐的笑容,他一身黑色的羽衣,就像一只乌鸦,是啊!乌鸦,昨天安公公说这两天父王命令宫人们将皇宫内的所有乌鸦捉起来,怪不得这几天宫里像是空了一样,在走道上都不常常见宫人了,乌鸦也少有遇到,看来都是爬到房顶上捉乌鸦去了。 “你一定就是安公公说的苏师父,对吗?”曼纱华扬着小脸傲气的说道。 “哈哈哈……”他兀自大笑道:“果然不赖!起来吧,今天有任务要完成。” 曼纱华疑惑的看着他道:“什么任务啊?” 男子丝毫不忌讳身份的尊卑有别,直径将曼纱华单手从椅子上拎起来,出了这个屋子,穿过长廊去了对面的房间,房间门口站着两个守卫,上面还挂着一只大锁。 男子俯下身子,期间还有两个宫人手里提着两个大笼子,里面装着数只乌鸦走过来,曼纱华回头看着他们手中的乌鸦,黑漆漆的,像极了身边这个人……的黑色羽毛衣服。 他低声问道:“怕吗?” 曼纱华摇摇头道:“你都不怕,我当然也不怕它。” 男子咧着嘴笑道:“那就好,我们进去吧。” 曼纱华想着他为什么不生气呢,后来细想才明白原来是自己表述的问题,。 他以为自己是在说他胆子大什么都不怕,而自己当然不能逊色于他,所以胆子也大,这乌鸦就更不害怕了。 其实如果男子这么想的话就完全误解了她自己的意思。她只是觉得男子穿的像乌鸦一样站在自己的身边,自己都不怕他这只大乌鸦,那些笼子里的小乌鸦,她当然也就不怕了,怪不得他不生气呢,还对着自己笑,如果明白自己的意思,要不是大度,要不就是傻。 这么想想完全才是正解。 两个侍卫依言将大锁打开,曼纱华回过头看去,不知何时身后布了一张大,她来不及细问,已经被男子拽着进了房间。 大红色的门的一开,数只黑色的东西迎面扑来,扑腾扑腾的,轰轰作响,唬的曼纱华转头作势就要跑,被男子一把拽着,面颊扑在怀里,他沉声命令道:“关门!”大红门重重的被关上,曼纱华依稀可以听到锁子也被重新锁上的声音。 他嬉笑着对怀里的曼纱华说道:“你不是不怕吗,怎么,现在胆子又小了?” 曼纱华缓缓从男子怀里出来,眼睛稍微移开一点,成百只乌鸦在黑房间里横冲直撞着,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适应这眼前的黑暗,显然房间的四个窗子全部都被黑布给蒙住了,而刚才背后的那张大,便是为了防止乌鸦逃走的大。 “我不是怕,这叫惊吓,你知道吗?”曼纱华反唇相讥道。 男子依旧是笑着的,他牵着曼纱华往屋子深处走去,顺手点燃了台子上的烛火,依次转了一圈,整个屋子被照亮了,曼纱华这才看清楚,整个大房间里除了乌鸦就只剩乌鸦屎了,偌大的大房间连个摆设都没有。 她道:“这里就只有乌鸦吗,父王交代了什么任务啊,好玩吗黑羽毛?” 男子听着这个好笑的外号不语,也不恼,只是往更深出走去,大抵是走到了最底处,他抬起手,掀起了一块黑色的布,黑布下面摆放着一把精致的古琴。 曼纱华看着心想怪不得自己看不到,原来古琴上面盖着的是黑色的布,什么都是黑色的,如果那个穿一身黑的羽毛的人站在暗处,她定以为是一只大乌鸦,而非其他。 黑羽毛男子又道:“会弹琴吗?” 曼纱华点点头,跟着黑羽毛立于古琴前,黑羽毛俯身坐下,双手在空中舞动着摆了几个奇怪的姿势,肃声道:“你看仔细了,全部都记下并做到,你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她还想问些什么,却只见黑羽毛闭着双眼,这一系列动作做得认真,一点也不似之前的随意模样,曼纱华只好认真的看。 黑羽毛继续奇怪的舞动着,像冬天里的黑丝带飘扬,像梦中的光束朦胧,这些动作倒像是在指挥空中乱飞的乌鸦,可乌鸦继续毫无顺序的乱扑腾着。 黑羽毛最后将双手放于胸前,头轻轻一点,像是恭敬的对那些乌鸦致敬一样,他双手抚于古琴上,随意的拨动了几个音符,曼纱华便看到最前面的几只乌鸦飞的更近了一些。 往后听去便清脆悦耳的声音,看他指尖只是随意的拨动毫无章法可言,渐来流转舒缓引人入胜,忽的调子加急加快,像是奔跑在雪地里的野马宽阔苍凉,数只乌鸦围成一团,形蓄势待发之势,仿若要冲破这房间的牢笼。 骤然凄凉悲切,几团乌鸦发出粗劣嘶哑的鸣叫声。 !! 031:捉弄一番 031:捉弄一番 曼纱华捂着耳朵,感到凄凉又厌烦,泪奔腾而下,她用一只捂着耳朵的手去摸眼角,是泪水,如豆般大的往下落,心里一阵难过。 黑羽毛看到一旁的她泪如雨下,猛然顿住了手下的琴,围成团的乌鸦也缓缓的散开,不再发出鸣叫声。 他双手捂着琴弦,戏谑的问道:“这才一成的火候你便哭成这样,那往后练习去你岂不是要自杀?” 曼纱华看着他越发不明,指着黑羽毛问道:“黑羽毛,你这使得什么妖术?” “哈哈哈……”他大笑,站起来将黑色羽毛上的霉气弹了弹道:“这不是妖术,这是巫术,你定力如此不足真不知道那国王是怎么想的,竟然让我教你这个。” 她心中有一团团谜困在那里,国王早前只是说让她跟着这个黑羽毛好好学习,却没有告诉自己要干什么,如今对着一群乌鸦弹琴,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觉得带着这个不透风的屋子里即闷又无聊,还不如回去找渊芙染讲故事听,她气鼓鼓的走到门口,去推门,只见大门纹丝不动,曼纱华有些恼了,敲了几次门都未果,没有人来给她开锁,她转过头问去:“本公主要回宫了,让他们开门!” “咻……咻”一声尖锐而嘹亮的口哨声响起,空中的乌鸦瞬间又聚成了一团,在曼纱华头顶盘旋,黑羽毛继续吹着口哨,不忘嘴边还咧着笑,他道:“你若不乖乖学习这些,我便让乌鸦攻击你,啄你一个小花脸。” “你好大的胆子!”曼纱华一手指着他,另一只手不断的挡着要攻击自己的乌鸦,心里气的急,没想到还有这么可恶的人,“以下犯上我出去定要父王处置你。” “哈哈哈……好啊!我拭目以待,今日在太阳落下之前你最好将这些都学会了,否则可就要挨罚了。”黑羽毛站起身子,又吹了一声口哨,乌鸦神奇般的散开,“过来抚琴,我教你。” 曼纱华自是最不愿意吃亏和服输的人,如此简单的手法自然都是难不倒她的,她看看古琴,又瞧着黑羽毛,嘴角泛起点点笑意,小声鼓囊道:“让你看不起我!” 曼纱华端坐于古琴前,手指随意的拨动了两下,不料遭来了训斥,“我刚才是这么做的吗!先要以舞降神,再向神鸦祭拜,这些乌鸦才会听你的话,你若再不认真,中午就没得饭吃!” 本是刚才偷乐她,俨然像一个受气的小怨妇,嘟着嘴,凭着记忆中刚才的路法,舞动着手臂,一只手上还缠着纱布,不过一点也不碍事,然后双手放于胸前,微微点头,一系列动作完成以后,她双手放于古琴上,正欲要弹奏,又被黑羽毛只手按住琴弦,他道:“无心舞袖,这个巫术便不会灵验,动作做规范了!” 曼纱华不言片语,看着黑羽毛的示范,认真的舞动着手臂,拨动着琴弦,一个高音一个低音,一个中音,几个迂回,几个旋转,一一学的仔细。 被训斥过以后她便不敢再怠慢了,学会了学得好,谁也不会再说些什么,当今东夏国的华公主以聪明伶俐著名,若今日被一个小小的乌鸦所屈服,今后她还有何颜面去夸下海口,只怕也会被人笑话罢了,她曼纱华不能丢皇室的脸,既然父王交代了便要做好,做到最好。 她跟自个赌着气,中午也不吃饭,反复的练习着引神之术,一遍又一遍的琢磨琴声的起承转合,一日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门外行色匆匆的宫人们拿来了一笼又一笼的乌鸦,负责饲养的宫人们小心的照料着这些个神鸦,既不能让它们死了又不能让它们破笼而出,着实也是一个较难的差事。 黑羽毛整个下午都不在曼纱华身边,仿似中午出去吃饭时就没有回来,她乐得自在,上午就早已熟记于心的袖法、指法,现在更是行云如水,收放自如。 曼纱华变着花样可以弹出好几个调子,乌鸡既可以盘旋成圈,又可以排列成队,听她的指挥。 “小乌鸦啊,小乌鸦,你们可要听姐姐的话,待会好好的将黑羽毛捉弄一番,不枉我这么对待你们!”曼纱华小手摸着一只乌鸦说道。 “把门打开。”一道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曼纱华认得出这是黑羽毛的声音,她揉了揉发叫的肚子,双手捂于琴弦上,勾起一边的嘴角,笑道:“有你好看的!” 曼纱华坐在暗处,周身的烛光早已熄灭,黑羽毛推门而入,一丝曙光斜斜的射了进来,曼纱华双手抚琴,一声声、一丝丝皆是柔情。 黑羽毛命人将房门锁好,自己立于门前,撇着嘴细听着琴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个调子是他没有教过她的,奇怪她这是在对着上百只乌鸦练自己的琴技吗,他正想上前呵斥她不务正业,却听琴声转急,像打落的雨滴一样苍翠,万物失色的模样。 首先有几只乌鸦开始盘旋在黑羽毛的上空,后来越来越多,几乎是所有乌鸦,就连门外笼子里的乌鸦,也扑腾着想要飞出牢笼盘旋在此,曼纱华双手一挥,琴声阵阵…… “这是什么?”黑羽毛皱起眉抬着头看去,伸手往额头上摸了一把,放到鼻尖去闻,带着丝丝的腥臭味,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高声道:“停下来!” 曼纱华大笑,手中的动作不停,道:“你不知道乌鸦是听不懂人话的啊,想让它们停下来就用你的巫术啊!” 黑羽毛试着吹了几声口哨,可这些乌鸦就是不听他的口令,仍旧是盘旋在他的上空,排放着黑白相间的东西,他急了上前来,一把按住了拨动的古琴,琴声停止了,乌鸦也就缓缓的散开了,曼纱华还是乐呵呵的笑着道:“我现在不用父王处置你,我也能自己将你收拾了,别小看了我。” 黑羽毛攥着拳头想发怒,看着眼前她小孩子的模样,却又笑道:“你能让乌鸦排泄算你本事,可我今天教你的,你都会了吗?” 曼纱华拿开了按住琴弦的手,先拨了一个调子,那些乌鸦听到几个音符以后,立即凑成了一团,她止了琴音,继而双手舞动,最后在闭上双眼的同时,轻轻点头,然后开始不急不缓的拨动着手中的琴弦,乌鸦缓缓的形成一个圆状,慢慢旋转,调子转急,乌鸦开始鸣叫。 黑羽毛抹着自己温热的眼睛,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这些手法是我教的,又好像不是我教的,它哪里有这么大的威力,竟然在最初级的阶段自己都哭了,不可小觑,不可小觑啊!” 曼纱华骤然停了弦傲气的说道:“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黑羽毛我回去了。” 她走到门口,黑羽毛放了行,外面的天色如一卷一卷的烟波袭来,苍翠却又沉稳的色泽渲染多半个天空,曼纱华仰着头双手伸着懒腰道:“外面的世界真好!”余辉照影在她的半边脸颊上,显得她的面孔更加的立体多彩。 许是她在黑房间与乌鸦待了一天闷坏了了吧,再次看到外面的曙色,很是幸福。 黑羽毛站在身后看着她,紧紧的握着拳头,心道,原来巫女确实有此天赋,天之骄子,或许从出生,命运就选择了她。 他目送着她离开,几个宫人搀扶着她上了轿子,她懒懒的回头,向自己招了招手,他立即背过身去,仿若一切都看不到,继续照料这些黑色的乌鸦,与偏远的空庭院。 曼纱华走后,黑羽毛兀自一人坐在空庭院的屋顶上,双手持着玉笛,空灵的声调顿时充满了整个皇宫,哀怨凄凉。他站起身子一袭繁复纹绣的黑袍飘飘扬扬的,站在远处看,就如同房梁上最孤寂最高傲的乌鸦,俯瞰并守护着这方土地。 回了公主殿,苏嬷嬷命人做了一桌子的菜色,说是中午空庭院就传话过来说华公主中午没吃饭,到下午定是饿坏了,曼纱华回了宫,先行去沐浴更衣,想想一整天都与乌鸦共处一室,身上的味道定是不好闻罢。 她躺在木桶里,用花瓣擦洗着身上,温热的水,让她有种昏昏欲睡的冲动,幸好念儿来唤,不然她就真的在木桶中入睡了。“一桌子三十二个菜色还有汤,都是您喜欢吃的!”,念儿带她来到桌前。 曼纱华用小手擦擦口水,闻着饭菜的香气让她欲罢不能,她当真是饿坏了,一只手捧着饥饿的肚子,另一只手不忘使劲的夹着菜,刨着米饭,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倒叫周围的宫人们都忍俊不禁。 “公主,慢点吃,别噎着了。”念儿站在一旁心疼的为曼纱华递来了一杯水,她接过水杯咕噜咕噜的饮完,又吃了几口气,没忍住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嗝出来,她自己憨憨的笑着,周围的人都跟着笑了,除外那个万年不变脸的苏嬷嬷。 她抿着小嘴,第一次觉得饭菜是如此的可口,吃饱又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 “念儿,我想睡了你去准备一下。”她揉着自己圆圆的肚子道。 !! 032:鼻塞声重 032:鼻塞声重 苏嬷嬷打发宫人们上前收拾碗筷,她道:“华公主不可,刚刚行完食就应多走动走动,等食消的差不多再去休息,否则会生病的。” “可是……”曼纱华撒着娇说道:“华儿好累了,华儿走不动,不想走,苏嬷嬷。” 苏嬷嬷俯身道:“奴婢搀着华公主,陪华公主走一圈吧。” 曼纱华笑着应道,苏嬷嬷鲜少与她这样亲近着,既然苏嬷嬷发话了,她岂能不赏脸一走。 她们走在庭院里,绕着大槐树慢慢的转着,苏嬷嬷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华公主去可是见到师父了?” 曼纱华依言答道:“见着了,只是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给他起了个外号,黑羽毛,嘻嘻嘻……” “华公主这么累……”苏嬷嬷顿了顿又道:“那师父对你一定很严厉吧,巫术学的怎么样了?” 曼纱华走累了,坐在一旁的木桌上,想想了,道:“黑羽毛的巫术还不如华儿,华儿一日练习便可超越了他,所以华儿不叫他师父。” 入秋的季节蝉鸣也渐渐稀少,苏嬷嬷瞳孔微微收紧了些,便不再言语。 曼纱华仰着苍月,懒懒的道:“苏嬷嬷,华儿知道你关心华儿,在那里一切都好,黑羽毛不敢对华儿不敬,华儿现在好累,我们去休息吧。” 苏嬷嬷应了一声,将曼纱华送入了寝殿,独自一人站在大槐树下,久久不肯离去。 念儿看公主如此劳累,便不好再开口,去寻自己的画卷,想想没有人看便是万幸,谁也没有闲工夫去关心那档子事,她守在床榻的一旁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然后模糊的入梦。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转星移几度秋。”接着好几日曼纱华都是如此过来,没有歇息一天,傍晚回来时大吃一顿,再去院子里让苏嬷嬷陪着遛个弯,汇报一下当天的情况便睡下了。 每日的练习都会有所长进一些,在指法上时越来越灵活,古琴的韵味经她手一弹也是越来越美妙,还有那些个与她共处一室的乌鸦亦是越发的听她的话,每在黑羽毛刁难她时,她便会奏起调子,让乌鸦为自己报仇。 接连半月如此,曼纱华也是半月没有见到渊著和渊芙染他们了,她还想着渊芙染至今未嫁的故事是如何发展的,还有著哥哥和辰大哥的关系有没有再缓和一点,思虑至此,她恍然想到还有念儿的画卷没有还给她,不知是否是重要的东西,也没见她再问自己要,所有事累积到一起,有些不太重要的事情就忘记了,这样真的是很不好。 今日又是平旦时前,曼纱华按时以往起床的时辰早早的就醒了,苏嬷嬷念儿都还没来叫自己,她歪着头想着今日抽空要把画卷换给念儿,不能一拖再拖了,好些事情当时都觉得不重要再缓缓,缓着缓着就抛置于脑后,忘得一干二净,在旁的当事人碍于平日的交情又不好去催促你快一点完成,弄不好又失信去他人了。 王后和苏嬷嬷随对自己的点滴教诲她是一点儿也没忘,却又偏偏忘了执行。侧头看去,自己的被子又不知所踪了,定是守夜的宫女晚上偷懒了,没有为自己盖好被子,天气已经渐渐的转凉,这样深更露重的,晾着势必会生病。 曼纱华支起身子来想唤念儿前来更衣,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支了半天也未将身子支起来,全身发软只好躺平了身子,可一张嘴,深喉传来了阵阵的疼痛,发出了沙哑的几个调子。 睡倒在床榻外边的宫女听闻细碎的声音惊醒,看着天外的时辰已是差不多了,她连忙跑出去换来念儿伺候。 “公主,奴婢为您更衣吧。”念儿前来掀开帘子,看到床榻上的曼纱华面色惨白,眉头皱起,念儿伸手摸去,滚烫的额头让她立即缩回了手,“果然是发着烧病了,看来劳累了这么些日子,今日终是病倒了。” 念儿命了黄贵去请太医,宫外来接曼纱华的的轿撵已经备好,念儿走在院内再三思,是得让人去空庭院回了话,说公主病了,不能去了,可此话一传势必要惊动国王,早个去唤曼纱华起床的时候看到被子掉落,这是服侍的奴才没有服侍好,整夜整夜的让公主着凉才生了病的,若是王上怪罪下来如何是好呢,不过片刻念儿心里已经有了定夺,决定亲自去空庭院跟那里的师父回话。 不出几步路,苏嬷嬷在正殿门口叫道:“念儿,华公主病着,你怎么还在这里乱跑着,殿前没有你服侍出了差池怎么办!” 念儿回头行了礼道:“奴婢这是去空庭院回话,公主病了去不了了,奴婢口巧些,不会像别的粗笨的丫头回错了话,让王上和那里的师父担心或者错怪了才是。” 苏嬷嬷闻言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如果回的不好,上面定会怪罪下来,他们做奴才的伺候华公主不周,除此之外苏嬷嬷存了一些私心,道:“你机灵些,去殿前伺候公主吧,我去回话。” 苏嬷嬷开口了,念儿也不好与苏嬷嬷争些什么,毕竟苏嬷嬷是宫中的年长之人,行事作风比自己稳妥些那是一定的,念儿连忙行了礼,去了公主的床榻前。 念儿一直服侍在床榻前,寸步不离,她替曼纱华擦拭脸颊的时候,侧眼看到了昨晚守夜的宫女,念儿放下手中的帕子走来,将那宫女叫到了外头,刚刚踏出房门,念儿门扬手一巴掌,唬的那宫女一愣,慌忙捂着自己的面颊,跪在地上。 念儿厉声呵斥道:“糊涂东西,昨夜里又偷懒犯困了不是!” “念儿姐姐,敬婷没有……”宫女委屈的看着她,小声抽泣着声音细微的说道。 念儿反手又是一巴掌,声音甚是清脆,震的大槐树上又掉了几片叶子,她道:“你是我调来公主殿便跟过来的人,服侍华公主都这么的不小心仔细,你是有几个脑袋!” 清晨天色还未完全的亮,殿门口挂着几个灯笼已经被熄灭,屋内的灯影摇曳着,念儿的脸色忽明忽暗,敬婷依旧是哭泣着,念儿看了又不忍,却也不想让这一次次的疏忽,再加上她的不言语手足的提醒,最终让敬婷没个好下场。 她缓了缓语气又道:“你是忘了吗,你我刚调来宫里不久,有个叫菊存的丫头,只因为没有力气,将公主的铜镜不小心打碎了,苏嬷嬷又是赐了板子又张了嘴,最后拖回自己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得罪过公主的人,没谁敢上前去照顾她,结果是活活的疼死在自己的榻上了。” 敬婷垂着头拭泪,嘴里却也不敢再发出声响,念儿蹲下身子用手绢擦了擦敬婷嘴角渗出的血,道:“你我二人调来的原因是什么,你忘了吗,不就是你我来之前已有数名宫人因各种失职,被王上、王后、苏嬷嬷,还有黄贵等都私下处置了,人手不够才调了你我来。” 念儿向方才过来的太医俯身行礼,想着等会来公主殿看望的人必定会多起来,须得长话短说让她长了记性才好,“今日是你的玩忽职守,公主一晚上没有盖着锦被才着凉的,待会苏嬷嬷或者是太医问起来时,就说可能是公主晚上梦魇了,说了胡话,不要被子的,你便将被子放置了一旁以为公主是热了……记住了没?” 敬婷低声嘀咕道:“也有可能是华公主自己累着病倒了呢……也不能全怪我……” “糊涂东西还敢狡辩,起来,快些进去在一旁候着。”念儿长舒一口气,也随着走了进去。 太医来看过,温和的对念儿道:“是这几日积劳成疾,又加上中午的不食晚上暴食的坏习惯,破坏了素日的养身,身子失调了,所以才浑身无力,嗓子痛则是昨夜着凉所致,所幸没有什么大碍。” 念儿俯身道谢送走了太医。 “太医开了一些方子,敬婷你去院子里煎药来,须得仔细着!”念儿高声说了一句,又俯在敬婷耳边低声道:“晚间时将院子里的落叶权交你一人扫了,好将功折罪!好在苏嬷嬷回来了也没有人问起华公主的病情,这一劫算你是躲了过去。” 念儿看着床头的曼纱华,心有愧意,所以在这些个小事情上又谨慎了十分,望能弥补些什么,她还要让整个公主殿的人知道她是最忠心于曼纱华的。 须臾,念儿端着药碗道床榻前服侍曼纱华喝下,“公主小心烫。” 曼纱华喝了药又躺下睡了一会,下午起来觉得身子好多了,起码是可以下床走走路了,念儿急忙上来为曼纱华披了一件火红色披风,轻声道:“公主别再着凉了。” 曼纱华拂过念儿的手臂,问道:“我早个睡得时候可有什么人来看望?” “王上和王后倒是来了,不过看着公主还睡着就先走了,说是晚些时候再来。” “可还有什么人?”她急切的问道。 念儿摇摇头道:“没有了。” !! 033:谁人作画 033:谁人作画 曼纱华垂着头,扶着大槐树的腰部,慢慢的坐到了小木桌上,其实她最想问的就是她的著哥哥了,已经是半个月没有见了,每次从空庭院回来都要向念儿打听一遍,在在自己不在的时候,都有谁来了,每隔几天渊芙染倒是会来,渊辰也偶尔来,可后来听说这一个月自己都要去空庭院,他们便不再来了,说只等自己回来再聚。 来着的客里唯独没有她的著哥哥,除外呼是三人一起过来,不过那样的情况自打上次喝茶的事情以后,便再没有理由让他们聚到一起来找自己了,一阵阵的沮丧之意涌满心头。 曼纱华坐于大槐树下的小木桌上,一袭风流的红色点缀在自己身上,为整个素雅的院子增添了些许色彩。 坐在下面晒了一会太阳,曼纱华便是坐不住了,生着病都这样的无聊不如找黑羽毛来教习自己巫术,让他拿自己打趣也是好玩的,她遣了念儿去空庭院请师父,自己又慢悠悠的回到殿内,支手撑着头颅,看着桌案上渊著的字,研究着怎么才可以写得出他字体的精髓,忽的手臂放下换另一只手上去,她看着自己半月之前被烫伤的手臂,终究还是留下了印子,虽说是朵国花,可烫伤的样子总归是不好看的,得想个什么法子才好。 她脑子里一个灵光一闪而过,脑门一拍道:“这么重大的事情,看来又要忘记了。” “苏嬷嬷,你去将那个金丝楠木的柜子打开,把念儿的画卷拿出来,放到正殿,她回来时也就看到了。” 片刻,苏嬷嬷来唤,“华公主,贵客们都在大殿说是来看望您的。” 曼纱华顿时两眼放光,欣喜的问道:“著哥哥可是也来了?” 苏嬷嬷颔首点头道:“回华公主的话,是。” “太好了!”曼纱华双手一合,终于又有理由将这个三个人聚到一起了,她道,“可是这幅样子怎么见人吗,我要梳洗一下。” 少间,曼纱华款款来到大殿内,几人相见在无外人的情况下也是不需要行礼的,她带着几分病态的美,看着面前的三人,三人都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端端的站在殿前,听闻自己来了,一同转过身子来,故人如旧,半月未见三个人几乎是没有什么变化了,渊著一直穿着自己喜爱的月牙色白袍,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曼纱华笑道:“半月未见,哥哥姐姐们依旧风姿绰约。” 渊芙染面容也是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她慢慢看着便醉了,这笑仿佛是那院内开着的芙蓉花般的美,“华儿也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今日看起来气色不大好。” 渊辰肃着脸亦是点头。 渊著白皙的脸上似有点点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眼里有一些不舍和疼惜,极其微妙的情感流露都被她捕捉到了,他嘴唇亲启道:“你瘦了。” 这三个字像是慢了半个世纪一样的长久,在曼纱华的脑海里私自的回放再回放,千千万万遍“你瘦了。”是啊,只有关注着自己的人才会发现这细微的变化,这半月以来,每日都是勤加练习,不满意的时候中午连口热饭也不吃,几日下来定是瘦了不少,何时自己的心思也变得这么细腻起来呢,她含羞着笑着回应,上前道:“适才哥哥姐姐们都在看什么呢,也不坐下,围着一个圈。” 渊芙染眼里的笑意不断,拍拍曼纱华的头道:“华儿真是有心了。” 她疑惑的走上前,渊辰让开了一点,桌面上摆着六七幅打开的画卷,画上的人,淡笑着、蹙着眉、板着脸、眯着眼、举手投足间都彰显着十足的贵气,每幅画的男子都身着一袭白衣,洁白如雪,每张的尾端都撰写着“渊著”二字,画上的人描绘的如此传神,就算是没有那两个小字,曼纱华也能一眼就认出这画像全部都是她著哥哥,作画的人看来是非常用心。 曼纱华拿起桌上他淡笑着的画卷,捧于胸前,细看下去,那两个小字是那样的熟悉,她脑中闪过一个身影,是闲暇时自己练着字,她便会让她也来写两个字,一定是她! 渊著一脸风轻云淡的看着曼纱华,他知道这些画从来都不会是她的画的,她会琴会棋会书,却唯独不会画,只是作画的人又是谁…… 曼纱华忽地想起数月前殿里被她打发出去的小宫女怜琴,她对着念儿道:“好啊,你去告啊,去啊!念儿你记住你若告密,我定会把你偷偷画了……” 那日的心思并不在这里,她有疑惑想要问,却又觉得信任,将那个怜琴打发了出去,后来的几日是自己一直忘了将画卷还给念儿。 而后念儿替自己梳头无意间问起,怜琴是否来找过自己,适才檀木梳子掉了下去,她是看到那梳子被摔的裂纹了,只是她不愿怪罪于念儿,只当做没有看到一般,后来梳子被换了新的,谁都没有再去追究。那日在王宫宴会上,她提及渊著让念儿前去看望,念儿手中一惊,将茶水依稀洒出……原来早有动机,只是自己还未察觉。 曼纱华想起往日的种种,是念儿对自己的著哥哥存了心思,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蓦地她攥着小手,如此的难过,仿若要失去一件最心爱的物品一样,她是如此的信任她,她怎么可以对自己的著哥哥心怀不轨,怎么可以私自画下著哥哥的肖像,方才著哥哥脸上的红晕也定是因为这些个画卷,现下所有人都看到了,怎么办怎么办! 渊芙染他们看着曼纱华怀里抱着画,空空的站在那里发愣,渊芙染走到一旁,扶着她的肩头道:“华儿这是怎么了,心思被我们看到了这是不好意思了吗?” 曼纱华回过神来,张张口,想要告诉众人实情,碍于情面,吞吐的说道:“不是的,芙染姐姐……这画……这画,不是我……” “这画是公主闲暇时候画的!”一语抢先,断了曼纱华的后半句话。 话音是从门口传来的,众人皆看去,念儿匆匆走到大殿内,先向曼纱华行了礼,又向渊著他们一同行礼道:“贵客们安好。” 念儿匆匆进到殿内,向众人一一行了礼,然后说道:“是公主想给著贵客一个惊喜,不愿让他人知道,不料这画却被著贵客提前给看到了,这样也好,以后就不用在作画的时候遮遮掩掩的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就心里踏实了。” 渊辰疑惑似得看着念儿,又看去曼纱华,念儿所述没有什么差池,却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何以被渊著知道了他们就踏实了呢,此番场景下他不该说话,所以纵有再多的问题也只好咽到肚子里,他回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听听她们是怎么说的。 曼纱华不语,渊著似是也听出了端倪,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较量,他很耐心的向她问道:“华儿,这是你给我的惊喜吗?” 她手里紧紧的攥着画卷,不知如何作答,她不想欺骗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双眸,那里面亮晶晶的印着自己的模样,如此的委屈。 “是,是公主要给您的惊喜。”念儿急忙又道。 “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想听她亲口说,还请姑娘莫要再夺你家主子的话了。”渊著淡然开口,虽是温温和和的说着,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力度,使得念儿不敢再多言半句。 念儿听着他的话不知是喜还是忧,第一次他这样客气的对着自己说话,可是如此的疏远,第一次他正视的自己的存在,口称着她为“姑娘”,可是他却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念儿为了不再被看出什么端倪,上前去收起了桌子上的画卷。 轻声道:“奴婢念儿,先替贵客收着,等着公主完成这些画了,再送于贵客。”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素日里她对着上人只是自称“奴婢”,不似别的一些小宫女会自称自己的姓名,今日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却口误的说了句“奴婢念儿”此言一出不就是再向众人介绍自己吗,一向谨慎的她,不料也会有这样低级的无心之失。 懊恼之下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念儿走到曼纱华跟前,俯下身去,道:“空庭院的师父说等公主病好,速回练习,不得有误,他就不过来问候了。” 曼纱华回过神来低低的应道。 坐在椅子上的渊辰不动神色的抬眼看去,目光刚好交织到渊著的眼神上,两人收回了探究的神情,渊著信步走到曼纱华面前,清淡的开口道:“华儿近日看起来是清减了不少,趁今个好好休息,我们便不打扰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曼纱华不乐意的将一只手臂堵在渊著身前,道:“华儿今日已无大碍,早个喝了药,现在便是能蹦能跳的了。”她说着便转了一个圈,重心有些不稳。 念儿见状连忙上前去扶住曼纱华,她胳膊轻轻一扭,别开了念儿。 这一细微的举动,全然被渊著捕捉到了眼里,却依旧不动神色的站在一旁。 !! 034:飞来横箭 034:飞来横箭 念儿道:“贵客们好不容易一同来看望一次公主,而公主今日也好不容易放假,贵客们就随了公主的心意吧。” 站在最前的渊著没有很快的应允下来,而是头微微侧去,看着坐在椅子上渊辰的意思,渊芙染亦是没有贸然开口,按礼数来说是太子渊著先发话他人要随他的意思,如今征求大皇子渊辰的意思,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渊著更本不需这样委屈自己,渊芙染心里想着却也一同看向渊辰,如今走与不走全看他的意思了。 渊辰端坐在椅子上,看到二人寻来的目光,他起了身,只手抚着衣袍道:“今日我也向舅父寻了假,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好,我们便再留一会。”渊著淡淡的说着。 “太好了!我们去满庭园赏秋吧”曼纱华新高采烈的鼓着掌,将方才不悦的的事情全部扫空。 “华公主,贵客们。”黄贵从大殿的一侧走来,手里拿着两只纸鸢,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容道:“奴才昨个觉得华公主呆在公主殿久了过于闷了,于是就扎了两只纸鸢,供华公主把玩。”说着将手中花花绿绿的纸鸢呈上。 曼纱华见了果然面露喜色,“乘着秋风正好。”然后上前去拽着渊著的手臂往外走去。 秋风寂寂,百花嫣然,在东夏国的王宫的满庭园里,即使是秋来了,那里依然是一番不可言喻的景色,青石路上有几朵小菊花从缝隙中油然而生,惹人怜爱,一旁突兀出来的大树也显得是那样的温柔多姿。 曼纱华蹦着向前去,看着一旁的花儿,有紫茉莉、一串红、万寿菊、木芙蓉、紫薇和木槿等,还有多些她是叫不上名字来的,今个众人都在,像是回到了半个月前,几人又聚在一起,同自己玩耍,心里自然是喜不胜收的。 “正好两只,华儿一只,还有一只给芙染姐姐,著哥哥还有辰大哥在这里陪着我们好不好?”曼纱华看着不待他们回答,便是自行玩起了纸鸢,起风了,那只扎的像彩蝶一样的纸鸢轻巧的飞到了空中,沉沉的坠到了碧海蓝天之上, 另一旁渊芙染拿着的竹蜻蜓的纸鸢,依旧是低低的晃荡着,拉扯的有些吃力,纸鸢并没有坠入到湛蓝的空中。 “看啊,著哥哥你看,我的纸鸢是最高的……”曼纱华一边拽着线,一边回头去看远方的两人,心下乐着,又给了渊著和渊辰独处的机会,望他们能忆及往昔的兄弟情谊,她勾勾嘴角,继续放着自己的纸鸢,抬头看去,它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了,望一切都能长长久久,他们是,她和渊著亦是。 远处,渊著白袍孤立,双手负到身后去,目光随着远处的纸鸢却又像是在空中的一个虚点,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一旁的渊辰,不住的搓着自己的双手,思量再三道:“自打华妹妹烫伤手臂后,我们再也没有像这样聚过。” 渊著应了一声,继而看向远方,今日的反常让渊辰有些不适应,他又道:“华妹妹的好意我看的明白,她为了我们兄弟二人确实废了不少心思,我想我们是应该好好的谈谈,皇弟。” “嗯。”渊著平淡回应,目光一直随向远方,可见心思并不在这里,渊辰有些按捺不住,刚要发作,渊著一只手附上渊辰的肩头,道:“皇兄,我们过去看看吧。” 渊辰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曼纱华渊芙染和几个宫人围在那棵孤立的大树下,甚是着急的样子,往上看去,原来是渊芙染的蜻蜓纸鸢被挂在了树上,好不容易飞上去的,却生生的被树枝拦截了,渊辰说了句好,随后与渊著一同去了。 走到近处,渊辰询问道:“华妹妹这是怎么了?” 曼纱华仰头看着纸鸢,不语。 渊著道:“需要帮忙吗?” 曼纱华看着这一周的人,心道,自己是身强体健的人,一个小小的鼻塞声重,一碗药就解决了,正好现在可以让他人看看其实自己是没有事的,完全不用她的著哥哥担心。 她摆手道:“我想自己来。” 他人都道万万不可,公主千金贵体怎可上树,黄贵在一旁倒是趋炎附势道:“华公主身形矫健,定会将那物品平安取出,华公主加油!” “是你引着姐姐的风筝飞得,现在挂在了树上也有你一半的原因,现在不阻拦我,倒是聪明了一些,回去定要好好嘉奖你!” 话落,曼纱华挽起袖子,叫了黄贵蹲在地上,自己便踩着黄贵的肩膀上去,众人都站在树下,准备随时迎接摔落的华公主,看似很危险的举动,渊著和渊辰却应许了,因为他们各自心里都很清楚,如若曼纱华有一点不小心的,他们二人都可迅速起身将她接入怀中。 曼纱华只是单单的想证明她没有别的公主那样的较弱,她自是与众不同的。 纸鸢挂的有点高,底下的渊芙染和宫人们个个提心吊胆的,看着小小的曼纱华一点一点的爬上去,除外淡定自若的渊著和一向自诩的渊辰。 “嗨!著哥哥、芙然姐姐、辰大哥,看我拿到了‘蜻蜓’!”爬到了高处,她手握住纸鸢,兴奋的向下面的他们招手。 下面的人看着也是松了一口气,叹道华公主真是调皮,古来哪里有公主爬到树上去的。 渊芙染仰着头道:“华儿你小心点!” “嘻嘻嘻……芙然姐姐放心吧,华儿身手很好,马上下来……” 霎时,她只是听到了穿透树叶的声音,接着又听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正在的穿透着自己,或快或慢,曼纱华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里面的血液如注喷出,只是感觉腥腥甜甜的,却不觉得痛,或许是痛的太过,让她失去了知觉,那只紧握着蜻蜓纸鸢的手,缓缓的松开了,她的身体的慢慢向下坠去。 与此同时,只听到一声大叫,或许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失态,接着便看到腾起的身体,渊辰和渊芙染都是愣在了一旁,须臾间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曼纱华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看着抱着自己的人,脸上焦急的模样,她使出所有的力气想告诉他我没有事,不要担我,而身体却不住的发抖,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勾着笑容,而不是恐惧的样子,她想着那日说过的话。 “著哥哥,每次华儿落下要是都有你来接那该有多好。” “那我盼望你少落下几次。” “为什么啊著哥哥?” “因为你太沉。” 渊著疼惜的看向怀中的曼纱华,小脸全部都如纸白,一点也没有了方才的红润,方才虽说是病着却也活灵活现的,现如今她却不像原先的那般聒噪,他闭着嘴不说话,紧着眉头,其实早在他和渊辰站在那里聊天闲谈时,他便感觉到了远处有人在练习射箭, 一声声“嗖嗖嗖……”的声音他不是没有听到,所以适才与自己兄长聊天时他才漫不经心,他的目光一直紧紧的随着她,防止有什么变动,可转念一想在东夏国的皇宫里又有谁敢在光明正大的地方,刺杀一国公主。 是自己的错,是自己…… 若是自己再谨慎一些,或许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 渊著怀抱着昏迷的她往公主殿奔去,渊芙染本身柔弱见不得打杀,如今看到鲜红的血渍,当场就晕了过去,跟随的小丫鬟连忙扶住了她。 念儿等人见状也不失了分寸,各自去请了太医,与国王王后等人,黄贵去查看刺客的来源,皇宫上下一时间分外的紧张,花甲卫士一拨又一拨的加紧了巡逻。 满庭院到公主殿不过是短短几步路,现下却让他们行着遥远,明明是很短的路程,却觉得过一秒都是非常的缓慢,每一步都是心跳的声音。 “苏嬷嬷,苏嬷嬷,快些准备热水和金创药,公主……公主中箭了!”念儿先行跑去寻了苏嬷嬷,渊著抱着曼纱华疾步跑到殿内,将她放到公主榻上。 曼纱华紧闭着双目,额头上不断的涌出汗来,嘴里呢喃着:“疼……疼,好疼……” 一条条带血的布子被换了下来,整个公主殿上下一片俨然。 许是抱着她跑太累的缘故,就连一向寡淡的渊著,眉间也有细微的汗珠渗出,渊辰揪着旁边的一个小太监吼道:“太医怎么还不来?” 小太监唯唯诺诺的说:“可能脚力……脚力不够,他们还没到。” “再去请!快……”渊辰将手狠狠的捏了一个拳头,砸到了床榻上。 “华儿,放心,有我在……”渊著沉声的说着,上前去查看曼纱华的伤势,好在他平日里是读了不少医术的,只是从来没有真正的医治过病人,他不敢贸然去拔箭。 箭离曼纱华的心脏只有两个手指宽,刚刚洒了金创药,已经止了血,渊著仔细的查看着周围的伤势和曼纱华的症状,然后长舒了一口气,自行道:“还好,没有伤及心脏,箭头上也没有毒药。” !! 035:负荆请罪 035:负荆请罪 渊著的话音刚闭,国王、王后、太医一同来到,唱和声此起彼伏。 “太医,快快过去看看,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国王三步并作两步行到床榻前急声命令道。 太医提着药箱忙去查看,他颤颤巍巍的擦着汗珠,近期因外伤他已是来了两次,两次都是非常贵气的人,若是医不好他也怕是小命难保。 太医仔细查看着却也不敢贸然的拔箭,他将医药箱中的银针取出,在一旁试毒,银针没有变色,此箭无毒,他道:“老臣这就为公主殿下拔箭。” 渊辰在一旁看着心道,渊著早前就测出了无毒,并且没有用银针扎试,原来书本知识在必要的时候也是可有救人一命的,他看着门口花甲侍卫腰间配着的剑和公主殿内的木桌上的一沓书,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结果。 “啊!”顿时,一声凄厉的叫声,惊起了远在公主殿之外的空庭院的乌鸦。 “快,止血!”渊著沉声命令道。渊辰猛地睁开双眼从椅子上站立起来,焦急的向床榻看去。 箭头被拔了出来,曼纱华胸前涌出了一股有一股的鲜血,染红了她浅绿色的衣裙,猛烈的疼痛感,刺激的她从昏迷中醒来,一把攥住了渊著的白袍子。 她感觉气流在慢慢的减弱,她虚弱的问道:“著哥哥,华儿这是快死了吗?” 渊著默声不语,王后心疼的当即说道:“傻孩子,乱说些什么!” 曼纱华眼前有些模糊,她感觉自己又快要昏睡过去了,她还有什么事情放不下呢,须得在有生之年完成,而没有遗憾的去了,眼睛扫过了远处的渊辰和近处的渊著,她紧紧的攥着他的白袍,使者最后的力气道:“著哥哥,辰大哥,你们……你们答应我……” 她痛得几乎昏厥过去,喘了几口气,依旧是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 渊辰渊著全能会意,渊辰立即上前,一只手搭在渊著的肩上,他向曼纱华道:“华妹妹,丧气的话不许你再说了,我们兄弟俩是血浓于水的关系,不会因为一些外在的事情让我们之间再产生什么间隙,这些日子我也是想明白了,华妹妹你就放心吧,安心让太医给你医治。” 渊著听此话心里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澜,他精通医书,他知道曼纱华现下已经是没有事了,在公主殿静养一段时间她的伤口自然会痊愈,他便不再担心,他转过身去,回问道:“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今日渊著越了礼教,他应称渊辰为皇兄,却端端的叫了他一声“哥哥”就如同寻常百姓家一样,普普通通的兄弟情谊。 渊辰眼神坚定的看着他道:“今日皇舅父和皇舅母都在,可以为我们兄弟俩做鉴证,我们血浓于水,往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与你为敌,不会弃你于不顾!” 一声声掷地有声的说辞,让曼纱华眼眶微红,这算是又成全了一桩美事,她的心愿也了却了,接着他俩击掌为誓,她见到此番光景,含着笑,流着细微的泪珠,失了所有的力气睡着了。 “快,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国王命令道。 渊著站起身子淡淡道:“无碍,她只是睡着了。”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国王阴沉着脸又道:“花甲卫士,彻查此事!” “是!”门口守着的花甲卫士个个抱拳说道,然后迅速的撤离。花甲卫士几百年来一直保护着东夏国的一方平安,在追查行刺的方面不容小觑,国王眼中闪着凌厉,无论是谁定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须臾,黄贵慌忙跑来,在门口时还摔了一跤,见到房内国王、王后、贵客都在,慌忙的起身行礼,便想悄悄的退出公主殿。 念儿端着水盆入内,看到黄贵疑惑道:“黄公公,你不是去查看刺客了吗,查找了吗,还不快向王上如实禀报!” 此语一出,黄贵全身一个精灵,他看着床榻上的公主箭也拔了像是没有了事情,却还是结巴着说道:“奴才,查……查了,可是在附……附,附近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出现。” “你结巴什么,王上在此,好好说话!”念儿呵斥一声。 唬的黄贵扑着跪在了地上,他道:“奴才句句属实,不敢有任何欺瞒。” “退下吧!”国王看着心烦,命宫人们都退下,与此同时,花甲卫士来报。 “启禀王上,属下前去查探过,弓箭能射击的地方只有在安宁堂前的落花园射击最为合适,其余的地方都不可能目击到满庭园的那棵洛桑树上,洛桑树独树一帜,也只有相隔的安宁堂前的园子,所以属下怀疑……” “放肆!”国王震怒,拂袖一甩道:“这样重大的事情,你们就只能怀疑,猜测吗!孤王要的是真凭实据!” “属下不敢!”花甲卫士双手抱拳道。 “再去查,孤王就在公主殿等你们的消息!” 窗外的大槐树根更深露重,窗外的星空明媚闪烁,窗外的秋风瑟瑟袭来被挡在了门外,殿内的木桌上烛影摇曳,殿内的芙蓉暖帐上印着朵朵出水芙蓉,殿内的大椅上端坐着国王、王后、渊辰、渊著,和下午缓过来的渊芙染。 曼纱华时睡时醒,醒来时一直叫着胸口痛,听的国王好不忍心,心道无论是谁定要好好惩治! 一向与曼纱华交好的三人,一直坚持到此,李卫铮派人前来催促了渊辰几次未果,只好亲自前来,一起等一个消息。 “启禀王上,在属下的精心盘问下,薛药师全部都交代了。”花甲卫士匆匆来到殿内,如实禀报。 国王双手紧紧的攥着,有些呼吸不上来,然后粗重的喘着大气,王后上前去替国王顺着背,道:“快,把薛药师炼制的丹药给王上服下。” 小宫女连忙上前将丹药拱手献上,国王服过以后,气息顺畅了不少,他冷声道:“宣!” 渊著听闻是薛药师,那不是那日为难曼纱华的薛乾坤吗,他双目微微收紧,扫过一旁胆战心惊的黄贵,那日的情景一一在目。 “罪臣拜见王上、王后和众位贵客们!”薛乾坤,**着上身,身后背着荆条蹒跚的走入殿内,单腿跪在殿内俯身说道。 国王看到此番情景,故意闭目而问:“爱卿此次何故啊?” “这……”薛乾坤迟疑的说着,看着周围的宫人和贵客们,怕是有辱门面。 国王听闻此声缓缓睁眼,明白他是何等用意,只命了宫人们都统统退下,却留了李卫铮等天渊国贵客,等了这么久他们也只为了等一个结果,国王不好开口遣走他们,命了薛乾坤接着说。 “罪臣前来负荆请罪!”薛乾坤跪着又是一拜,他本想着将此事隐瞒下去,却不想被父亲知道了,出了这样的自丢脸面的法子,非要前来,他总有千百个不愿意,却也是父命难为。 “说!”国王冷声道。 “罪臣在今个早晨时,去了安宁堂前的落花园里,练试着弓箭,想着是明日去山里的林子,要亲自射击百雀来为王上入药……” 他顿了顿,伸手摸了一下被荆条扎着的背,咧着嘴又道:“正在练习时,看到不远处的树上有只‘大鸟’,罪臣只是想着要为王上炼制出更好丹药来,只因罪臣眼神不好……所以……所以,不小心就射到了华公主,罪臣真的是无心的,罪臣终日里只是想着怎么为王上炼制出延年益寿的好的丹药,并无他心,今日前来负荆请罪,还望王上能饶恕罪臣的此番失误。” 国王单手扶额,焦虑的想着,这番做法他是不处置不好,处置也不好,说是失手也说的过去,素日里他的小女儿又没有和药师结下什么梁子,再者说他也是为了自己,可那只箭是真真实实的扎在了曼纱华的胸前,再差一点就入了心脏,后果不堪设想,这该如何是好。 正是焦虑时,不常发言的渊著却开口道:“方才听闻药师眼神不好,我正好略通医术,可以为药师在此医治。” 薛乾坤抬头看清说话的人是谁,顿时惊恐万分,连忙道:“不……不用了,罪臣就不劳烦贵客了。” 然而渊著是向国王请求,并不是向他说着,国王展眉,轻哼一声道:“药师你就让侄子看看,不然下次万一你的眼神不好,射到了孤王这可怎么是好。”国王一语双关,正巧扎在薛乾坤的软肋上,让他想拔也拔不下来,。 渊辰嘴角浮起一层笑意,冷眼看着这出好戏。 薛乾坤踌躇着假使答应了医治,却被被渊著诊断出自己的眼神并没有问题,那不是欺君之罪吗,可不答应他的请求国王又开了口,那不是抗旨之罪吗,现如今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还不等薛乾坤开口,王国又道:“医!” 命令已下无人能改,他硬着头皮命人将自己身上的荆条卸下,然后平躺于榻上。 !! 036:三针半年 036:三针半年 渊著拿来了太医的金针,放置于一旁,抬手翻看薛乾坤的眼皮,其实不用看,他自知薛乾坤眼神并没有问题,那些话语只不过是为自己找来的说辞罢了,那日的梁子早已结下,他是太过于鲁莽了,思及至此渊著嘴角轻笑。 “你笑什么?”薛乾坤双眼斜视与他道。 他俯下身子,低声道:“幼稚!” “你!”薛乾坤气急却也不好发作,此时殿中众人的眼神都在看着自己,稍有差池他便是小命难保。 “启禀王上,药师确有眼疾。”渊著起身轻俯身子道。 “呼……”薛乾坤躺在榻上,轻呼一口气,一个悬着的心终于被放了下来,现下没有人会说他是欺君了,也自然不会再怪罪他误伤公主这一事了,只是不曾想渊著会为自己说话。 他闭了闭眼睛,没有细想什么,翻身就要下榻,却被渊著一把按住,“药师有眼疾,当然早医治的好,还请药师稍安勿躁。” “不了,多谢贵客美意,微臣还是回到自己的安宁堂中再另请太医医治吧。”薛乾坤推辞道。 “如此说来药师是不相信我的医术了?”渊著反问,而按着薛乾坤的手臂却从未有丝毫的松懈。 “薛药师大可放心,方才老臣为公主医治的时候,还是著贵客在旁提点一二,老臣才能将公主的箭成功拔出,所以著贵客的医术远在老臣之上,薛药师就劳烦著贵客为你医治医治吧。”老太医在一旁躬身好意提说道。 薛乾坤怒视了老太医一眼,太医忙低下了头,他又看向国王,国王却一直看着渊著只是不语,看来国王是默许了,心猛地一沉,他闭着眼睛道:“有劳了。” 渊著手拿金针看准了穴位,精准的扎下,“啊……”薛乾坤捂着太阳穴,痛苦的喊道:“你这是公报私仇!”此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心里暗叫不妙。 渊辰听闻此言,疑惑的说道:“薛药师何出此言,难道薛药师早前和皇弟认识吗?” “没没……没有,是微臣痛的糊涂了,胡言乱语,还请贵客不要妄加猜测。”薛乾坤连忙起身,捂着太阳穴道,他眯着眼睛,刚刚被针一扎,眼睛非常的酸痛,有一种睁不开的感觉,难道没有眼疾,所使用此针疗之法,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国王像是也听出了端倪,皱着眉头看向渊著,只见他一脸清谈之相,看不出任何纰漏,倒是薛乾坤着急的模样让他不得不疑。 渊著使着内力将薛乾坤不动声色的按回到了床榻上,继续扎着第二针,又是一阵锥心的痛感,这次薛乾坤长了记性,两只手死死的扣在床沿上,贝齿紧咬着嘴唇,把它咬的发紫,然后血液从嘴角缓缓流出。 渊著低声在他耳边说着:“这一针刺的是痛觉,下一针便刺你的神经,你的这点疼痛与华儿比起来算不得什么。”他说的清冷高贵,竟让薛乾坤从骨子里颤抖,眼前的这个十四岁少年不简单,他懂得怎么从气势上压倒别人。 按照往常薛乾坤定会反驳,或者低声咒骂,可方才听了渊著的几句耳语,他却沉默不语,等着下一针的到来,他仿似忽然就明白了过来,多言只会让自己承受更多的痛苦,现如今落入他人之手,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好闭嘴不言默默承受。 又是一针精准的扎下,薛乾坤“呜呜……”的叫了起来,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双眼火辣辣的痛着。 渊著清凉的声音又在他的耳畔响起“如若还有下次,我定会取你首级!”话毕,他起身用白色方巾试擦着双手,扬声道:“三针已为药师扎完,还请药师回到府上休息半年,药师的眼睛便可痊愈,而且比从前更加的清晰,如若不安心静养,那药师的眼睛任凭再世华佗也医治不了了。” 薛乾坤倒在床榻上疼痛的说不出话来,手抖着抚上自己的双眼。 国王见状会心的一笑,道:“有劳你了,来人将药师送回安宁堂,安心静养,半年不得踏出安宁堂半步。”国王起身在殿内走了几步,恰巧方才薛乾坤披着的荆条落在自己的脚步前,他一脚踩在荆条上。 国王转身对床榻上的薛乾坤道:“丹药孤王会定期命人去拿,药师就在安宁堂好好养着。” 他话毕,两个小太监才将薛乾坤扶了下去。 国王单手扶着眉,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丞相的面子得不得不给,幸亏了渊著,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个狂妄之徒。 王后也起身踱步到国王身旁,为国王拂去了皱着的眉头,轻声道:“没事了……” “父王……父王……”微弱的声音从芙蓉暖帐中传出,国王听闻,双眼激动的看着王后,两人携手一同前去,坐在曼纱华的床榻旁,“父王在。”国王用宽大的手掌捂着她的小手,给她传来了不少热量与温暖。 “父王……华儿方才睡着做了一个梦……”曼纱华虚弱的说着,眼睛里却是疲惫不堪的模样,“梦到父王责罚了华儿……” 王后心疼的摸摸曼纱华的额头道:“你父王怎么舍得责罚你呢,傻孩子。” 曼纱华听言,她又抬头去看国王,“父王,你会吗?” 国王见状安慰道:“不会的,那只是个梦。” “嘻嘻……”曼纱华听此,嘴角咧开,淡笑着“那就好,父王可是承诺了华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动动小手拉起一旁国王的手,她又道:“其实华儿这几日一直有一件事情困扰着,让华儿夜不能寐。” “华儿说给父王听听,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国王慈祥的说道。 她咧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然后小声的说道:“那日华儿借了父王的祁连白的茶具来煮茶喝,却不小心失手打翻了杯子和托盘,华儿知道这是父王最心爱的一套茶具,可是华儿不是故意的,那茶杯打饭后,茶水溅落在了华儿的手臂上……”她顿了顿,抬起手臂说道:“父王你看,到现在还有一个红色的印子,当时华儿好疼啊。” 王后和国王看到伤痕,心里像是打翻了陈醋,不是滋味,国王痛失茶具当然不喜,他的眼眸猛的一陷,倒不是为了祁连白玉,而是心疼爱女之手,这疤痕若是褪不掉,就会永远的留在她的手臂上,女儿家身上带伤总归是不好的,将来嫁到天渊国保不齐会被别人笑话。 国王回道:“杯子碎了是小事,说句民间的俗语‘身体发夫受之父母’下次若是再让你自己受伤,父王可是会罚你的。” “嘻嘻嘻……”这句关心的话被曼纱华听的明白,她心里的石头也总算是放下了,“多谢父王。” 为了处理这件事众人在公主殿呆了许久,就连外面站着的宫女都已是精疲力尽,国王遣了众人回去休息,渊辰、渊芙染都随着李卫铮回去了,渊著懂一些医术,最后决定留下来照顾曼纱华,私心里他还是放心不下她,更怕薛乾坤心生怨恨,做事鲁莽,夜半再来寻仇。 渊著坐在床榻边,一坐就是一夜,曼纱华身上虽是带着伤,而所有的心事都解决了,睡得很是香甜,在睡梦中她还不时的叫着“著哥哥”,然后一只小手攀上渊著的白袍,惊得渊著以为她又是哪里痛,仔细查看神态,他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做梦而已。 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结束了,我一颗被悬着的心也缓缓的落了下来,窗外的大槐树开了槐花,白白嫩嫩的甚是好看,今年的槐花开的时间好像格外的长,我端起桌子上刚刚沏好的一杯花茶,细细的喝着。 花***病每况愈下,不过陈文陈武他们已经提前付了定金,而且还承包了我们所有的生意,我再也不用去小镇上卖花了,现在手头里有了钱就可以给花奶奶买最好的药要医治她,让她快点好起来,每天都给我多讲一些故事。 我喝完了一杯茶,身上披了一件外套,踏出了房门,信步走到花园里,坐在那日我与陈文坐过的花梗子上。 近日来听着花奶奶讲故事,奶奶讲的很生动,故事也很有吸引力,而我的心思却并不在这里,他们走了仿佛也带走我的什么东西似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难道是阿德叔留给我的宝石手链? 我看着每天被我挂在腰间的玉佩,心道,并不是这件东西,或许是别的什么,对于我来说特别珍贵的东西吧。 我手里捧着陈文留下来的玉佩,玉质温润透亮,摸着很是舒适,细细的摸着有些凹凸不平的地方,我仔细的看着背面那一点突兀的地方,本以为是残缺,却清晰的看到了一个“炆”字。 我心里怪到,他的“文”字明明是不带火字旁的,怎么玉佩上雕刻的是这个字呢,那夜他在我的手上清晰的写了一个“文章”的“文”,他说那是他的小字,我还笑道,怪不得是有学问的人,就连姓名都是这么文邹邹的,哪里都彰显着优雅的贵气。 !! 037:白衣黑马 037:白衣黑马 从陈文他的谈吐中,可以看的出他是一个不平凡的人,而我却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山间想着他和将来…… 我突然被我的想法吓了一跳,闲来无事,想些这个做什么,不知不觉我竟然在这里呆了一个晚上,直到东方吐露了白色的肚皮,我才从臆想的梦中惊醒,是要回去给花奶奶做早茶了,然后再给她煎药喝。 我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在花丛中走了一会儿,看到叶子上有亮晶晶的东西,是露珠,我有些兴奋,低身,闻了闻花香,然后将叶子上的一些露珠饮于喉咙,一阵甘甜。 “小绿啊……小绿快过来。”花奶奶站在花园出口向我招着手。 我快步上前问道:“奶奶,你怎么来了?山间花梗子上不好走,小心别扭着脚。” “你这个孩子,大清早的来这做什么,我去你房间看,就发现你的床上都是凉的,起来多久了?” 我走到花奶奶身旁搀着她,撒谎道:“起来好一会了,正准备回去给您做早茶呢。” 花奶奶慈祥的笑着,伸手拂过我的长发,道:“好孩子,快些回去吧,有人骑着快马来找你了。” “嗯?真的吗?什么人?”突然我的眼睛亮了起来,困意全无,摇着花***手臂兴奋的问道。 “哎呦,奶奶老了经不起你这么摇晃着,反正是个男子,看着还挺俊俏的,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像是有什么非常要紧的事情要找你,所以奶奶就上来寻你了。”花奶奶道。 听奶奶这么一说,我心里已经有了定夺,白色的衣服,骑着马,会不会是他,不然再没有什么外界的人会找到这里,还指名要见我。心下喜着,又想这一夜未曾梳洗,身上还沾了泥土,这样去见他怕是不好。 “奶奶,他在哪个院里等我?” “在你原先住的地方。” 我心中暗喜着,道:“奶奶,我这样去见客怕是不好,小绿先回您的住处,去梳洗一下,再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去见他也不迟。” “这孩子,看来是有心思了。”奶奶笑着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瞬间成熟透的苹果,我随花奶奶回了住处。 我照着铜镜,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正是一个十七岁少女最美丽的样子,一汪碧水存于眼中,看着神采奕奕,最后我覆上了胭脂,然后不急不躁的走到原先的住处。 进了院子便看到背对着我的他,身板依旧是那样的挺拔高耸,我的步子轻没有被他发觉,他依旧是背对着我,院子外面拴着的黑马,像极了那日他载着我来的马,他现在身上的白袍也像极了那日他身上穿的月色白袍。 清晨的阳光正好,洒在他的身上很是柔和,我蹑手蹑脚的走到他的身后,伸出手准备啪打他的肩头,吓他一跳,在我伸手的同时,他也转了过来,而我的手恰好落在了他的肩上,与他面对面,本是疯狂跳动的心脏,突然就恢复了正常的跳动,因为那不是他。 “你是?”我问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的男子,他的身材与他相仿,穿着与他相仿,甚至连他的气质都与他相仿。 “阿绿姑娘?”他问道。 我点点头,却有些漫不经心起来。 “这里有姑娘的一封信,还请姑娘收好。” 我狐疑的看着他,原来只是送信的邮差,却让我误以为是他,心里起起伏伏了千千万万遍,我接过信件收进怀里,向他道了一声“谢”字,再没有多说些什么。 对于陌生人我总是话很少,将所有的疑问都留给他自己来解答,而非我亲口去问。然而他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也没有告诉我这封信是谁送来的,但我想信封内应该会有署名吧。 话不多言,我站在屋门口目送他骑着黑马离开,白衣飘飘渐渐成了影子,像极了那日我送他远去的样子。有云彩、有花香、有绿树,还有我和他。 下午我没有去大槐树下听故事,而是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我不知道现在的心绪为何如此的浮躁,只能边走边想着,在转到第十七圈的时候,我脑中突然豁然开朗,大抵是因为这两日所听的故事起起落落又貌似惊险,我擅自将故事融入到我的生活中,便继而想起了他,那个只有利益关系的陈文公子,我和他不再会有任何别的什么交集,心里突然就非常的不舒服。 说到喜欢,我想是因为那一夜,我们聊的太多涉及太深的缘故,让我不禁想了解他的更多事情。 一天晃荡晃荡,很快便到了夜幕,我坐在木桌前,前面是一扇桃木制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透来的星光,我没有点蜡烛,就这样坐了很久,久到让我快要忘记那封信了,不过也不可能忘记,其实我早就应该打开它来读的,却又不敢打开,怕打开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思量再三以后,我点上了一只蜡烛,我将怀中的信封和蜡烛放置在一旁,蜡烛垂下昏黄色的光,照着信封上的字是那么的挺立刚劲。 拆开信封,泛黄色的纸张,我没有字里行间的去一一的细读它,而是很快的翻到最后一页,去看它的署名,目光落到此处,幸好幸好,我抱着信感动的落下了一滴泪,下面款款的落着“陈文”二字。 我心道,我以为等来的是他,却不是他但又是他,他给我带来了一封信,即失落又惊喜,这种感觉无法言语。 再确定这封信是他给我的以后,我便开始仔细的读了起来…… 须臾以后我放弃了,“陈公子果然是满腹经纶!”我单手支着头,看着上面的字语,我便渐渐的绝望了,他写的全部都是启辞套语,我竟不懂他写了些什么,果然女子没有看过什么书,连封简单的信都读不懂,女子还是要会点什么的,才好。 阿绿: 吾将远去,时念故人。感知以此,顷耸华笔。汝赐所物,如见故人。海在天望,不尽依迟。请自保重,吾所盼祷。前此一涵,想已通览。盼即赐复,无任感祷。 看了许久,我只识得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其他的一概不知,他是在最后写到想收到我的回信,并且说让我自己保重,虽然相隔遥远,但会以物相念,读到这里我自是喜不胜收,所以立即提起了笔,通俗的回到。 陈文公子: 信已收到,吾学疏才浅,自愧不已,信中大多不识,还望公子通俗一写,想起彼时聊天之日,吾甚是感慨,望君安好。 阿绿书。 写好之后,我反复看了很多次,不知道通不通顺,意思明确了没有,不过我是尽量按照正轨的书写方式写的。 “唉!”我在灯烛下微微叹了一口气,信写好了,我该往哪里送呢,送信的人已经走了,留下的不过是一通有来无回的废纸罢了,我将信纸放回信封中,细心的折好放到了枕头底下,困意袭来,入梦而睡。 “阿绿,好久不见。”我听到有人在身后叫着我的名字,文文雅雅的。 我转过身去,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男子,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像花奶奶故事中的男主角一样,和我想象的一样,是那样的好看。 “陈公子,你怎么来了?”我佯装惊愕的问道。 他手中折扇轻轻打开,缓慢的说道:“因为我想见你。” 我面上一羞,像是印了一朵粉红色的芙蓉花,他又道:“你真好看。” 我不知怎么了,竟然伸出手臂,鬼使神差的去抱他,而我却被他反抱住,他轻声细语道:“那晚促膝长谈,我才发现阿绿姑娘是我苦苦寻找的伯牙。” “但与你同饮一壶酒。”我应到,然后将头轻靠在他的肩头,传来淡淡的清香,感觉阳光洒到了自己的眼睛上。 睁开眼原来只是一个梦,我怀里抱着被子的一角,恰巧是昨个才干的,带着丝丝的香气,所有的美好都是自己所臆想出来的。 难道在我的潜意识里,希望我和他是这样的,我索性摇了摇头不去想。这几天我一直把自己关在只有他的世界里,原来故事听多了是会着迷的。 “请问阿绿姑娘在家吗?”门外传来询问声,我如梦初醒,立即翻身下床,应道:“在,在,劳烦公子在外等我一会。” 我身披斗篷,头发凌乱的就将房门打开,门口的公子是昨天的那位,心想难道又有信来了,“公子是来送信的吗?” 门口的人不好意思的笑道:“昨日忘了给姑娘说,在下七日后来取姑娘的回信,我家公字,希望姑娘能每隔七天就写一封信给他,一则是问问花园的情况,二则是想问候一下阿绿姑娘。” 差人走了,我还傻傻的愣在门口,最后想想七天一次问候,我是该好好琢磨一下怎么回信给他。 门外小路清远,我想我与他隔得应该不是长,每每七天我们就可以纸纸相谈,回想起来还是不错的,我回了房中,将他写的那封信拿出来,仔细的又读了一遍,然后,提笔开始给他回信。 !! 038:袒露心声 038:袒露心声 午后我准时的坐在了大槐树下,沏了两杯带着花香的茶,等着花奶奶午睡之后起来给我继续讲曼纱华与渊著的故事。 睡了一觉以后心情果然大好。 我抬头看着树上的麻雀聒噪的嬉闹着,心里乐开了花。 故事里,第二天清晨,曼纱华揉着眼睛,看着周围的芙蓉帐暖,心里叹道,原来都大天亮了,难道自己不用再去空庭院学习了吗,刚想支起身子,却发现胸口很痛,她猝不及防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一声焦急的声音从殿内传来,芙蓉帐暖被掀开,曼纱华瞅着眼前的人,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著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渊著将她扶起来,把锦被往上盖了一点,温柔的说道:“不放心你,所以在这守了一晚。” 曼纱华心里喜滋滋的,拽着他的衣角道:“华儿没事的,华儿的身体很强健。” “没事那便是好的,我先走了,晚些再来看你。”回答的真是干脆利落,曼纱华埋怨着,依依不舍的放开了他的衣角,嘱咐道:“著哥哥晚上一定来啊!” 渊著回头,想了想又道:“后天吧,一定来。”话毕他便踏出了公主殿,曼纱华有些丧气,垂着手嘟着嘴,非常的不乐意,为何要是后天才能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嘛,李卫铮又不看着渊著,又不会出不来,真是一点都不关心自己,“一点都不关心我!”她撒着气大叫道。 念儿端着温水款款走到殿内,听闻此声,她道:“著贵客昨晚在公主殿坐了一夜,眼睛也没有合,回去是要休息一下吧,公主昨晚一会叫痛,一会要喝水,一会又发烧,著贵客所有事情都是亲力亲为,难道这样他还不关心您吗?” 曼纱华见是念儿说话,每句话都处处维护着渊著,继而又想起昨日那些画卷的事情,心里又是一阵子的难过,不乐意的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不许说著哥哥一句,不许你维护他!” 念儿听及此言,心里懊悔不已,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是东夏国最宝贵的血脉之一,她自然是不想与她争夺什么东西,这些画卷她只想悄悄的画下,然后存于自己的心中,并不作他,也不想被渊著看到,如今事情抖落了,她撒了谎,说这些画是公主画的,只是希望还能补救一些。 思及至此,她放下水盆,跪在地上,诚恳的说道:“奴婢对著贵客从未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奴婢也自知配不上著贵客,奴婢之前作画只是想……” 她本是想撒谎说,只是为了公主,打算画完送于公主观赏,而她抬起头,碰上了曼纱华纯真的眼睛,里面除了探究就是伤心,竟没有一点儿怨恨。她不忍,尽管她谨言慎行至今,就算不惜撒谎也要自保的她,心里有了一分的动摇。她却再也不想再骗她了,她是那么的信任自己,在众人面前也没有揭发她,她怎能再辜负她。 “奴婢作画只是想留给自己作为一个念想,并没有打算让贵客们看到,奴婢自知这样做是罪该万死,可奴婢还是做了,奴婢不想欺瞒自己的心,所以恳请公主原谅。”念儿说完,向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曼纱华坐上床榻上仍旧是不语,她不知如何回答她,难道就这样原谅了她?还是自己根本就没有怪罪过她。 念儿见状,俯在地上又道:“奴婢会尽力补救的,如今奴婢擅作主张答应了著贵客,公主作完画,就将这些画送给他,所以还请公主赶快好起来,可以下榻去作画。” 曼纱华听言,心里很是不舒服,大声回到:“会画画的是你,我哪里会画画,你是成心的气我!” 念儿看她气嘟嘟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此番举动遭到了曼纱华的白眼,不过她看现在状况,就可以确定公主更本就没有正真的生自己的气,她俏皮的说道:“我的小公主,念儿会啊,念儿可以教公主画画,然后画出更好的,再将奴婢原来的这些画一把火全部都烧了,正好红色的大火也可以让奴婢的内心端正端正,怎么样呢?” 曼纱华想到全部都烧了,心里很是可惜,因为念儿画的确实是很仔细,可话到嘴边她又吞了下去,这样的事情不能纵容,所以原先的旧画一定要烧,然后自己画新的再送给渊著,这样就不算自己骗他了,他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好吧,你起来吧,我原谅你了。” “公主真的不生念儿的气了?”念儿问道。 曼纱华点点头,说:“在华儿的心里是把你当姐姐的,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我都是会护着你的,所以一定不要对我有所隐瞒,好吗?” 念儿兀自擦起了眼泪,遥想刚来公主殿的战战兢兢,是公主的包容与爱护,她才坐到今天的位置,自苏嬷嬷之下,与黄贵一同掌管公主殿,底下的丫头们对她都是尊敬有加,曾经在别的宫殿做事情的时候,只是最底层最底层的位置,任谁都可以欺到自己头上来,现如今有了公主的庇佑,从前的那些个人,谁人见了她不是客客气气的一句念儿姑娘。 她自下决心从今往后只忠心与曼纱华,不再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有些情思该斩断的就斩断吧。 两人又回到了从前那般,整个公主殿暖洋洋的透着温馨的气息。 白日里念儿向她讲述了昨晚的事情,说道薛乾坤是怎样**着身子,披着荆条,一路从安宁堂来到公主殿的,路上有多少宫女太监们在背后偷偷的议论他,暗地里嘲笑着昔日只会欺人的薛药师也有今天,他又是怎么被渊著三根针扎的痛苦不堪,脸色发青在那里躺着有气不敢发的模样。 曼纱华听完大笑着:“果然恶人有恶报,想不到用箭射我的竟然是他,害著哥哥……大家为我担惊受怕的,像他那样的人早就该诛杀了,乱臣贼子东夏国是留不得的!” “嘘……”念儿上前将她的嘴掩着,嗔怪道:“公主这样的话日后里可不能再乱说了,昨日就连王上见到此番场景都拿他没辙,丞相的儿子,王上也是轻易不敢动的,所以公主以后还是谨言慎行吧。” 曼纱华睁着大眼睛,黑溜溜的转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华儿知道了。” 日子一天天的转凉,公主殿的冰块命人都撤了下去,每块窗户上又添加了稍微厚一点的窗帘,门上的薄纱也被换成了垂下的帘子,遮挡了不少的秋风。 院子一如从前的院子,两边立着的葡萄架上趴上一层一层的油绿色,中间依稀点缀着几颗紫色的葡萄,小小的亮晶晶的。宫人们每每到此都盼望几遍葡萄啊葡萄快些长吧,葡萄小巧一如床榻上的曼纱华,宫人们同时还会祈祷她快些好起来吧。 缓了一日,曼纱华觉得身上有了一些力气,只是还不能下床,手臂倒是可以抬起来运用自如了,只是整天呆在自己的寝宫里,实在是闷到要摔东西的冲动,平日里的她哪里能这样安静的待着。 念儿在一旁无微不至的伺候着,一大清早就唤起了曼纱华,然后帮她洗漱、梳妆,一切完毕以后再递给她平日里读的《女则》。曼纱华信手翻开一两页,看了几行便看不下去了,把书丢在了一旁,直直喊道:“著哥哥怎么还不来啊!芙然姐姐和辰大哥也不来看我,好生无聊!” 念儿拾起被她丢在地上的书,拍拍落脏的地方,再细心的收起来,“公主今日想画画吗?” 一道光闪入了曼纱华的眼中,她瞪着大眼睛点点头。 念儿将院子里的木桌搬来了曼纱华的床榻前,然后命宫人备好纸墨,她道:“公主,现在没有著贵客在,可否先临摹念儿的画卷?” “呈上来吧!” 敬婷抬来了木架,将念儿的画卷竖放道木架上,可供曼纱华观看。 念儿在一旁仔细的讲了一遍三庭五眼的法则,和运笔的节奏感,她听的很是认真,还不时的拿着毛笔在一旁记载着。 最后到了落笔时,她颤颤巍巍的勾勒一个五官,看着一点都不像渊著,她不能满意的摇摇头,伸手便想着撕了它,却被念儿呵声制止住了,“公主,画画要有耐心,无论你画的好与坏,你都要将它完成,这样半途而废永远都不会有改观的!想要进步,就一副一副的画,找出其中的问题所在,然后前者与后者相互比较,这样每幅画才会有所进步,画法也会越来越精湛。” 曼纱华听着这切繁琐的事情,不悦的将毛笔丢在一旁,“我心如止水,哪里没有耐心了!” 念儿在旁看着她的公主脾气又上来了,想想也只有他才能压的住她,也只有他才能让她安静下来,“公主是不想送著贵客画了吗,奴婢可是替公主答应了贵客,完成之后便把画悉数奉上,难道公主愿意将奴婢的拙作送与著贵客吗?” !! 039:处置黄贵 039:处置黄贵 此言一出果不其然,曼纱华又重新拿起了画笔,细细的描绘起来。念儿在一旁看着会心的笑了,她还是愿意认真的去做一些事情。 画意正浓,黄贵匆忙跑到殿内,头上散着汗珠,气喘吁吁的,跪在地上道:“禀报……禀报公主……” 曼纱华手中的笔依旧颤颤巍巍的勾勒着画卷上的轮廓,头也不抬,缓缓说道:“着什么急,把气捋顺了再说。” 念儿附和道:“就是,在公主面前如此不知礼数,黄公公今日这是怎么了?” 窗子透了一些风进了,将黄贵的汗渍依稀吹干,他喘了几口气,却还是非常着急的说道:“华公主,不好了,安宁堂那边出事了!” 曼纱华抬头瞅着黄贵,他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为何遇到事情还不如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干练,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要胆没胆,只会吆喝下面的小太监,真不知是谁将他提拔到了总管的位置,“能有何事,慢慢说,我替你担着。” “薛药师……薛药师他的眼睛瞎了!”黄贵惊恐的说着,不住的又去擦汗。 曼纱华嗤笑道:“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著哥哥说了让他在府内好好的缓上半年,否则眼睛就算是废了,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是,华公主,还有……还有,听说昨日著贵客到访去为薛药师的眼睛换药,却不料晚上他就起了风寒,现在一病不起,薛丞相见了好是心疼,现在指名要向著贵客发难了!” “他敢!”曼纱华拍案叫到,“著哥哥是东夏国的贵客,也是将来天渊国的皇帝,薛丞相何德何能,著哥哥这样处置他儿子这算是轻的了,他若还敢放肆,我便让父王革了职他的官,送他们回去养老!” “华公主!”黄贵跪在地上,上前向曼纱华连叩首带说着:“不日前,奴才前去看望薛药师,是薛药师让奴才引您上树,说只是想看看您最近过的怎么样,多半月不见甚是想您,并不是想要射杀您的,奴才才做了风筝,故意引得芙染贵客的风筝伤了洛桑树,奴才……奴才罪该万死,奴才不知薛药师有此歹念,现在自知事情败露,特来向华公主请罪,还望公主饶恕奴才!”说完黄贵头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曼纱华不明他为何突然说这个,但也听出了话中的意思,她的心里便是凉透了,背后冷风不断,她将双臂环抱于胸前,往床榻里缩了缩,不语。 念儿连忙上前去推了黄贵一把,急切道:“黄公公是糊涂了,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黄贵不住的摇着头,把头往更深处埋去,颤颤巍巍的应道:“都是真的……” 沉默不语的曼纱华抬起头,看着黄贵因为害怕而不住的颤抖着身体,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道:“其实你今日不必告诉我这些的,你不说我也不知道,我只当你是忠心耿耿,即使你胆小怕事我也会待你很好的。” 黄贵听着此番话,便痛哭不已,“奴才是怕事,所以奴才才答应薛药师为他办事,奴才之前还将祁连白玉杯和白玉盘上涂了焦膏,所以公主才会因为辰贵客突然起身,将杯子滑落,然后烫伤了手臂,一切都是奴才贪生怕死,贪婪金钱的罪过。” 他抹着眼泪,哽咽的说道:“奴才只是想摔坏一个国王心爱的杯子,大不了被国王责罚,却是万万没想到您的手臂会因此烫伤,还留下了疤痕,这一切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啊!” 他痛哭流涕的样子是曼纱华着七年中从未见过得,平日里只瞧得见黄贵克扣其他小太监小宫女的财务,又身为公主殿的大总管,在外人面前更加猖狂起来,更加的傲气,更加的肆无忌惮,却不曾想他也如今的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只当她是胆小,却从未想过他胆小如鼠的他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谋财害主的事情。曼纱华将扶着肩膀的手,收紧了一些,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身边都是她最依赖最信任的人,如今却是害她受伤的人。 念儿听着这些话也是气急了,上前去,捶打着黄贵道:“你疯了吧!你真是该死,公主对我们这么好,你却为那个恶魔做事情,你这样伤害公主,你是……你是真真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虽是说着黄贵,她却也哭了起来,边打边哭着。 “念儿初到公主殿还是公公和苏嬷嬷的细心教导,才有念儿的今天,黄公公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念儿撕扯着黄贵的衣领,黄贵也哭着,只是低低的俯下头,自觉的无颜再面对曼纱华。 曼纱华咬着嘴唇,也忍着泪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今日要说这些,为什么要这样做?” “呜呜……呜呜……”他哽咽着有些说不出话,整个人身子趴在地上道:“奴才求华公主,求华公主让著贵客将薛药师医治好,不要再这样折磨他了,奴才自知无脸,却还是要求求华公主……求你了……” “为什么啊!”她一声怒吼,将念儿和黄贵吓得哆嗦了一阵,“他这样伤害我,你却还为他求情,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她的愤怒带着木桌上的白纸、毛笔、墨砚都摔在了地上,溅起的一股浓浓的黑色墨汁,涂染了地上黄贵的脸黄贵的蓝色太监服。 黄贵趴在一旁自是不敢说话,只是不断的哭着,抖着臂膀。念儿被突如其来的怒吼,震得跪在了地上,屏风外伺候的宫人们一一是跪着,主子一怒,做奴才的自然是错的,所以他们不得不跪,齐声说道:“请华公主息怒!” 过了良久,黄贵幽幽的说道:“薛药师以奴才的家人做要挟,所以奴才不得不从,不日前他也曾答应奴才事成了,可保奴才和奴才的家人后半辈子无忧的生活,现如今,奴才若不求得公主帮帮奴才的话,他会将奴才的家人流放到边境,一辈子都过着奴隶的生活……恳请华公主看在奴才服侍您七年多的份上,求著贵客帮帮忙。” 曼纱华气着胸口疼的要命,伸手摸去,却染失了一片殷红,“我……我不知道……”她低着头喃喃到。 窗外的大槐树依旧是挺拔傲美,日光投射到地上的影子也显露着树梢的美丽,一切如旧。 “你的家人我已命人安排在一处安全的地方,并赏了丰厚的银两,足够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闻声看去,只见渊著一袭白衣带着应景的菊花漫步而来。 他将菊花插在一个白玉的长颈瓶里,淡淡道:“前天夜晚,我向窗子边看去,看见了这只瓶子,晶莹剔透,却独独少了一道风景,今日折它来送你观赏,若……若是等在这里待到冬日,我便折白梅给你。” 她本是心荡起伏的激烈,现在见到渊著的白袍和他手中的**,那燃着的火渐渐被熄灭了,她缓声问道:“著哥哥怎么来了?” 渊著放好了**,不徐不疾的走到她的床榻旁,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金色的小瓶,隔着白色的纱布洒了一点儿药水,药水刺激的她的眉头歪歪,他道:“这样不爱惜自己,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动怒。” 他说的轻轻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她低着头没有说些什么。 跪在地上的黄贵听闻方才的言语很是激动,心中一直想着怎么谢恩,却发现插不上话,只能静静的跪在一旁,而后向曼纱华谢罪向渊著道谢,往后踏踏实实的做人,不要再为了金钱行走在刀锋上面。 渊著将药覆好,站起身来,淡淡道:“说好了后天来,所以便来了。” 曼纱华扳着指头算算不对啊,是昨天说的后天,这么算来还有一天,正欲开口问,他像是早已洞悉了她的动机,开口答道:“事情办完了所以提早了。”他眼睛撇到一旁站着的念儿,一直低着头看不到任何表情。 他回过眼睛来,看着地上的黄贵,清冷说道:“不如就将你放出宫去吧。” 黄贵茫然抬头看着他,不明所以又看向曼纱华,依旧是一脸的迷茫。 念儿听闻此言,从地上缓缓起身,指着黄贵道:“著贵客和公主饶你不死,还不赶快谢恩!” 黄贵这时才恍然大悟,趴在地上伸手将脸上的墨汁一通乱抹,哀求道:“不要,华公主求您不要把奴才放出宫去,奴才要赎罪,请华公主和著贵客惩罚奴才吧!奴才做错的太多了,让奴才好好在身边伺候您一辈子,不要把奴才放出去……”边说边在地上重重的磕着头,把汉唐白玉的地砖磕的咚咚的响,血渍渐渐渗了出来,与墨汁相混合在一起,向下滴着暗红色的液体。 “奴才现在是一个太监,放出去奴才……真的是,真是没有办法生存的,求求你了华公主,求您将奴才留在宫里留在您的身边吧!” !! 040:悔不当初 040:悔不当初 曼纱华听着这一番话,又看着他流了血,心中不是滋味,想想如果苏嬷嬷在的话她会怎么样处理,赐板子?还是像渊著说的那样丢到宫外去自生自灭,她踌躇着。 渊著走到窗前,手里把玩着那几只**,坚决道:“我断不可能将你再留在她身边。” 简短的一句话中包含了所有的信息,念儿抬起头看着他,顿时觉得他又比那日初见时高大威武了不少,他不愿她受到任何威胁和伤害,即使有他也会在她担心之前就处理了,不知道现在童孩的公主懂不懂得这些,他的默默付出,而她只是怪他对她冷淡,却看不到一颗炽热的心。 后面的话就由她来说吧,让她做一个恶人,公主只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不愿身边的人受到伤害,著贵客也不愿意违背公主的意思,所以只能由自己来处置黄贵,不让他们为难。 她俯身对曼纱华说:“奴婢恳请公主将这个处置黄贵的权利交给奴婢,奴婢处理的结果定会让著贵客公主还有黄公公满意的。” 曼纱华点点头,能让所有人都满意自然是好的。 “黄贵,黄公公,你既然不愿意离开皇宫,著贵客也不让你留在公主殿,公主又不忍处罚你……我便为你选一个两全的法子。”她顿了顿,走到黄贵身后,向外宣布道:“即日起,调遣黄贵去泔水局,每日挑送粪便与泔水到宫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你在宫中老死病死,否则一刻也不准松懈!” 念儿掷地有声的宣布着,黄贵听到结果瘫坐在地上,两耳轰鸣双目痴呆,眼前一遍一遍闪着他当上公主殿大总管的日子。 渊著嘴唇微启道:“好,现在就执行吧。” 院子里大槐树的影子稍稍歪了一点,许是日光偷偷的挪走了一些吧。 曼纱华心底冰凉,丝毫没有细想渊著为她做的这一切,她听到渊著的赞同,自己自然是随着他的,他做什么她都会支持,这是早前就有的信念,绝不是说说而已,只是心里有那么一丝的不舍,尽管曾经共处时她是那么讨厌他,可现在这个令人讨厌的总管将要离开自己,去为别的主子服务,她心里还是划过了一丝的失落,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被单。 黄贵继续跌坐着,继而就有花甲侍卫进到殿内来拉他出去,这时他才一个精灵反应过来,慌忙喊道:“华公主!奴才对不起您,对不起……” 往后他便被拖出了公主寝殿,曼纱华闭上双眼疲惫的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黄贵起先被关在了一件冰冷的小屋子里,他的所有物件都被搁置在了公主殿,一件也不许他拿走,念儿命人将黄贵平日里克扣底下宫人们的钱,主子打赏的钱还有从薛乾坤那里所得的所有财产都纳入公主殿的库房里,逢年过节赏赐给公主殿的宫人们,按等级封赏。 曼纱华宣告公主殿的众人,往后的日子谁都不准再提起黄贵这个人,就当他从来没有再公主殿服侍过,曼纱华提了念儿总管公主殿,只在苏嬷嬷之下,整个公主殿如同一番打理洗涤的景象。 此事从传出,各宫的高层管理的宫人们似乎都收敛了一些,多数宫人将克扣的钱财都如数奉还,外界更是传呼奇神,大大赞美道东夏国的华公主是何等的聪明绝顶,不但查处了刺杀自己的人,还铲除了身边不忠的奴才,小小孩童可以堪比一个朝中的大臣。 曼纱华在殿内听着念儿说的这些,脸上却还是一片凝重,念儿本以为说这些,公主听了或许会觉得好笑而开心,没想到更是让她面色凝重了,她知道她心里不舒服。 就如同一个小孩子丢失了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最后出现了另一个小孩,那个小孩拿着她丢失的玩具告诉她,其实这个根本就不是她的玩具,只是借给她玩耍一时。 也不知个比喻恰不恰当,在念儿的眼中公主就一直都是个孩子,只盼望她快点长大,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都统统忘记,最后再忘记她生活中出现的这个名叫黄贵的仆人, 所以她更加勤奋的教她画画,曼纱华天资聪明学得也是非常之快。 在冰冷的房间里,黄贵蜷缩着身体,想想自己已经年近三十,本以为在公主殿他会安度后半生,直至公主出嫁他也会跟着去。他自知自己是一个不讨喜的人,却极力的向讨好每一个有权有利的主子,除此之外宫中的人,有哪一个不想着明哲保身,只恪守自己的本分做事情。 他不该看中刚被册封的薛药师这个大树,宫中有公主这棵大树就足够他安度一生了,可他自己还是不满足,不满于现状,想着还要得到更多,让家人也过得充足富裕,想让公主殿的所有宫人们都敬他怕他。 黄贵将头深埋于膝间,失声痛哭起来,是他的贪婪,胆小怕事毁了自己的一生。 这此是真真的让他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病,病好以后还要拖着身子去做一些粗笨的活,这些都是他在公主殿从未做过的。 忆及往昔的一幕幕,他心中只含了四个字“悔不当初”。 公主殿内,青烟袅袅,花香不断,天渐渐凉了起来,曼纱华一直卧在床榻上。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公主最近闲下来书读的多了,字也写的多了,这一病倒是把公主的性子给变的乖巧了不少呢,不是整天只想着玩呀玩的,奴婢见着了很是高兴。”念儿端了一碗冰糖雪梨来,放在了床榻的小木桌上,“这个还有点儿烫,先让它晾凉,奴婢给您换药吧。” 曼纱华扔下书本,哀叫道:“哎呀,念儿,我都在床上呆了七天了,我快要呆不住了,诗词是长久积累的,画好画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呆在这里总不能只做这两件事情吧,快替我想想法子。” “这两天辰贵客芙染贵客不是一直都有来看您吗,和平时不去空庭院时一样,在一起聊天下棋什么的,还无聊啊!”念儿将换下的纱布交给了敬婷呈了下去,她端起翠绿色的小碗,一勺一勺的喂她喝。 “好苦……”曼纱华皱着眉,将头撇到一边去。 念儿笑道:“就知道公主怕苦,著贵客给奴婢都交代过了,公主这两天的药换了新的,是苦了点,但只要公主喝完汤药,就可以吃一颗贵客送来的糖果。” “著哥哥有送糖果啊!”曼纱华顿时两眼放光看着念儿,不怀好意的笑道。 “所以公主一定要乖乖喝药。” 曼纱华接过药碗,呼了呼热气,咕噜咕噜一口气尽数喝了个精光。 念儿满意的点着头,原来让公主喝药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有渊著出马她必定什么事都会认真的乖乖的去做。 “公主,给你糖果。”念儿说着呈上了一个小锦盒,打开里面玲琅满目的,终是色彩斑斓的糖果,“公主想要什么颜色的?” “华儿要绿色的。”她用手指着里面最大的一颗糖果道。 念儿笑着兀自摇着头,将绿色的糖果取出,剥开上面一层薄薄的糯米纸,将糖果喂入曼纱华嘴中,她含着糖果甜甜的笑着。 “可是我还是觉得闷的慌……”曼纱华单手扶额,看向窗口的白玉瓶,插在里面的菊花早已枯萎,她却迟迟不肯让宫人们换新的,“著哥哥最近在忙什么呢,怎么都没有来看我?” 念儿放下锦盒掩着嘴笑道:“公主是想着著贵客了,才说无聊的吧!著贵客这几天每天都要去安宁堂为薛药师医治眼睛,除此之外他都呆在宾来殿看书什么的。” “为什么还要去安宁堂啊!”她惊愕,不安,看着念儿的眼睛问道:“著哥哥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半年之后他的眼睛就会痊愈,现在每天去看他不来看我这是什么意思嘛!” “我的小公主,事情出了总有人要善后的,这善后的人想出的法子可是一般人想不到的。”念儿说着嘴上的笑意渐浓,看着眼前什么都不懂的曼纱华,顿然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只是一个孩子,却对一个人有这么深的执念,望她以后不要被这种执念所伤,不过依此状况来看渊著对她很是用心,她便也不担心了,总归她要服侍她一辈子的,到她出嫁、生子、老去,那时候自己也就会是一个嬷嬷吧。 曼纱华摇着念儿的胳膊,这是念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发了好久的呆,“公主你说什么?” “华儿听不懂,念儿姐姐解释解释。”曼纱华撒娇的说道。 念儿手下一松帕子掉在了锦被上,“什么?”她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公主是在叫她姐姐,“念儿姐姐”念儿心中一动,眼中堆满了亮晶晶的东西,顿时想起了她在家中的妹妹,妹妹病死,娘亲也跟着去了,父亲万不得已把自己送到了宫中。她是多久没有听到别人亲切的叫她姐姐了。 !! 041:多舌之人 041:多舌之人 念儿捡起手帕,背过身去擦干眼睛,转身道:“就是……著贵客做事深谋远虑,对待坏人一针见血,绝不留情且又能想出万全善后的法子来善后,著贵客每天虽然是以医治为由,进出安宁堂,可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著贵客每去一次,薛药师就痛不欲生,可是拿著贵客又没有什么法子,说是只有这样薛药师的眼睛才能痊愈,不然就再也看不到东西了。” “那个薛丞相也很是着急,寻遍了名医也看不出薛药师眼疾的问题所在,所以只能拜托著贵客来医治。”念儿看着曼纱华好似不大高兴,她又道:“著贵客做这些都是为了您,为您以后着想,奴婢想著贵客每日去安宁堂,一则是为了报上次薛药师射你那箭的仇,二则是想了什么法子让薛药师今后在宫中再也不敢欺负你,三则或许就是医治薛药师的眼疾吧,不然以后真的什么都看不到,那他怎么为王上炼制丹药啊!” 曼纱华双手扶着脸颊,幽幽的道:“薛乾坤给父王带绿帽子,与赵美人秽乱宫闱,还调戏宫女,实属罪该万死,可这一切不该是著哥哥来做的,华儿知道著哥哥是为了我,这件事情让他劳神了,我的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我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让他不要再担心我,不要再为我做这些了。” 她想着平日里风轻云淡的著哥哥为自己反险,心里很是难受,他一向不问世事的,现在却牵扯了这么多,弄不好会破坏两国关系,让他困顿其中?不、不不,不可能,自己又在乱想了,她拍拍自己的脑袋道:“明日就这个时间去把芙染姐姐请过来吧,现在乏了,你们都退吧……” 在她睡着时,那窗前的白玉瓶里被换了新的菊花,看似还没有开,淡淡的雅黄色,很是清爽,渊著坐在床榻前看了一会,兀自回了自己的宾来殿。 宾来殿内,他的书桌前摆放着三叠整整齐齐的医书,他一本一本的翻着看,不时的拿起毛笔在纸上记载着,他吃痛的捏捏自己的眉心,嘴中轻吐道:“到底怎样才能上受损了的眼睛复明呢……” 书卷一翻就是一夜,其他宫殿的灯盏渐渐熄灭了,而他命宫人换了两次蜡烛,和数本看过的医书。 晨光渐渐的从皇宫的一角射了进来,慢慢整个东夏国都亮堂了不少,渊著房间内的烛火才熄灭,他穿着常服,随手拿着针包,与随从一起去了安宁堂。 另一个房间内的渊辰,也是晨兴夜寐,在李卫铮的督促下,一遍又一遍的练剑,汗水滴落在他的衣领间,他抬起手,抹了一把继续舞起剑来。 “但愿今天是最后一次去安宁堂。”渊著在心中低语,出了宾来殿他看向远方的一个空虚点,良久…… “皇弟,怎么站在门口发呆?”渊辰缓缓从内走来,手里携着一把利剑,发丝有些凌乱的飘着,额头上还残留着细密的汗珠。 “我只是想着入秋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渊著平静的说道。 渊辰一只手搭上渊著的肩膀,朗声笑着:“哈哈哈,可是想家,想母后了……” “皇兄贯会说笑。”他温润的笑着。 远处有一个小宫女看到宾来殿站着的二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上前行礼道:“奴婢给著贵客,辰贵客请安了……奴婢现有一事相告。” 渊著瞥了一眼,这个宫女似是有一些眼熟,应是在公主殿当过差的,渊著不动神色的收回了目光,他知道有些事总归是要败露的。 “起来说话。”渊辰剑眉轻挑,目光也看向远方,渊著则是淡淡的整理着衣袖,二人皆没有去看一旁半身行礼的宫女。 “是,辰贵客,奴婢现在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要告诉著贵客,劳烦辰贵客回避一下。”小宫女低着头眼睛却偷偷去看渊著和渊辰的神情。 渊辰听言心里不大乐意,眼中疑惑的看着小宫女,又不动神色的去看渊著,见到渊著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他欲挥剑拂袖而去。 渊著轻轻皱着眉,淡淡的说道:“皇兄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你就在这里说吧。” 正要走的渊辰闻言,眼中疑惑之意不减,抬眼看去,仍是看不出任何端倪,他慢慢收回了探究的目光,站在一旁不发一言,心里却涌起波涛。 “这……这……”小宫女为难的踌躇着,手中的帕子绞来绞去,再不肯多说半个字。 “有什么事就交给喜乐吧。”渊著淡淡的说着,转身对身后的渊辰温和道:“皇兄,我去安宁堂了,晚些回来时,摆好棋盘等我。” 渊辰朗笑着,眼中尽是探究之意,他道:“正好,把上次的遗憾给结束了,免得我夜长梦多。” “好。” 小宫女见渊著要走的样子,想着来宾来殿见着他一面是不容易的,她急忙跪在地上道:“奴婢方才不懂事,还望两位贵客不要和奴婢计较。” 渊辰有些不耐烦的道:“快说!” “是!”小宫女再次低着头道:“适才奴婢听说贵客们去公主殿时见到了一些著贵客的画像,贵客们都认为是华公主画的。”她顿了顿,抬起头看看着两人的神情,见到没有什么反应,她缓缓从地上起来,用手绢轻轻拍打身上的尘土,有些傲娇的说:“实则你们都被华公主的贴身宫女,念儿给骗了!那些画像都是念儿每晚挑着蜡烛偷偷画的,她喜欢你,她犯了大逆不道的罪过,欺骗了华公主与各位贵客们!” 她继续说着,二人终没有一个人开口问她,她又道:“华公主年幼,时常被念儿所蒙骗,可是著贵客不笨,不是吗,著贵客要为华公主讨一个公道,让有些乱纪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须臾之后,渊著听到她再没有开口,想来是说完了吧,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愣了一愣,道:“奴婢怜琴,奴婢说这些只是为了华公主,奴婢一直都很用心的侍奉华公主,念儿,念儿那个贱人三番五次的陷害奴婢,让华公主怪罪于奴婢,奴婢不为自己争辩些什么,奴婢只是希望著贵客能为年幼的华公主做主,不要让华公主再受小人的蒙蔽,奴婢恳求贵客为华公主做主。” 怜琴说着动容的用手帕拭泪,一只眼扫过二人,渊辰面色微震,看似很出乎意料,渊著倒是一副淡淡的神情,仿似早已知晓,两人面色皆有不同,怜琴不敢断定这样做是不是可以把念儿拉下水。 早前她被撵出公主殿的时候,就势必要让念儿后悔,若不是念儿那日与她争吵,事后还装作一副很关心华公主的样子,她怜琴也不会有今天,在别的宫苑任人欺凌,这个仇她等了很久,直到她得知画卷不仅被华公主看到了,就连画卷上的人也看到了,事情牵扯大了,念儿必死无疑! 只是没有想到念儿那丫头心中诡计多端,竟然使得华公主替她撒谎,为她遮掩她的丑行,怜琴眼中显露仇恨之意,死死的盯着一方,目不转睛。 恰巧这一幕被淡定自若的渊著看到,他道:“姑娘若没有别的事情,我便走了。” 话毕渊著向渊辰微微点头,就离开了宾来殿。 “著贵客!”怜琴大惊,她没有想到渊著对于这件事是这么的不上心,难道他一点都不在乎华公主吗! 她忙转过身来,向渊辰行了礼,道:“请辰贵客为华公主做主!” 渊辰朗笑着,上前拍拍怜琴的肩头道:“皇弟都不急的事情,你着急什么,以后最好管好自己的舌头。” 怜琴低着头,对这句话似是意犹未尽的感觉,她恍然抬头向远方看去,二人向了不同的方向走去。她不懂他,所以鲁莽。 渊著与随从喜乐步行到落花园,前方就是安宁堂了,喜乐憋了一路,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主子为何不将这件事查个明白,万一华公主真是被人蒙蔽了,这可怎么是好!” “她很聪明,不会的。”渊著淡淡道。 “主子平时喜怒不表与形,可奴才也能猜出个一二来,现如今主子是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了,就连与辰皇子恢复关系的事情都显得淡然墨色的,这让奴才很是惶恐!”喜乐诚诚恳恳的说道。 渊著听言回头你看了一眼喜乐,继而向前走去,不再多言一句。 他上心的事情远比别人看到的看不到的,要多得多,只是没有必要事事都讲与他人听,渊著看着落花园里的**心道。 午时,怜琴回到自己的住处,踌躇着,却是很难入睡,今日本是她当值,却因为要向渊著告发念儿的罪行,与他人换了休息的时间。 回到房中她又闲了下来,来回在房中踱步,她想着不出意外在今晚她应该就会收到处置念儿的消息。她在这个地方呆够了,就算渊著与曼纱华没有人来提携她,她也一定要拉念儿下水! !! 042:书信拒婚 042:书信拒婚 “咚咚……咚咚……”一声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起。 怜琴看向门口,激动的整着自己的衣衫与妆容,是不是喜报就要到了,她向门口走去,又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发髻,然后只手开门。 “怎么是你?”怜琴扬高声音问道,眉头立了起来,“你来做什么?华公主呢?我要见她!” “你说呢……”念儿冷声道,她推开挡在门口的怜琴,兀自做到了木椅上,自己沏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啧啧啧……这儿和公主殿真是没法儿比啊!”她叹道,又环视一周,家徒四壁很是拮据,想来像怜琴这种只会说不会做的丫头,又怎么会有好去处呢。 “念儿你给我起来!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怜琴手足无措的吼道,今天该来的人不是她不是她啊!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从地面传来,念儿摔下茶杯,狠狠的道:“怜琴,枉我在公主殿时对你照顾有加,现在却被你反咬一口,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这一声唬的怜琴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你滚!我不要听你说,我要见华公主,我要见她!” “哈哈哈,笑话,公主会见你这种卑鄙无耻的人?今日前来我就是来传达著贵客和公主的旨意,怜琴你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 念儿话音刚落,却被怜琴突如其来的撞击给推倒你在地,念儿扯着桌布,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散落在了地上发出陶瓷裂碎的声音,伸手不小心触碰到了方才扔下的杯子的碎片,碎片狠狠的扎到了念儿的手心,她痛的咧咧嘴,目光渐渐变犀利起来。外面骤然有声音响起,“念儿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我们进来帮忙?” “不用!我自己可以处理!”念儿将手心中的碎瓷片拔出,用手帕缠绕在了掌心中,缓缓站起身来,道。 “你还带了人来,你想干什么!”怜琴惊恐的问道,一只手死死的扯住一方布块。 “我不干什么。”念儿一步一步逼近怜琴,扬声说道:“今日我来就是想清清楚楚的告诉你,公主信我,著贵客信公主,所以没有人肯信你的一面之词,公主怕我受了委屈,所以将乱嚼舌根的你交予我处理,所以怜琴今后的生活可就由不得你了!” 怜琴顿时跌坐在地上,过了良久她道:“要杀要剐随便你!我怜琴是不会向卑鄙无耻之人求饶的!” “呵呵,杀了你哪里有那么容易,那日若不是你在公主殿乱嚼王后的舌根,你也不会有今天,今日若不是你去宾来殿告密,你也不会受到更大的惩罚,这一切恶果都是由你自己造成的,你怨不得谁!” 念儿义正言辞的说着,她自己做错的事情她会尽力承担和挽救,而怜琴只是会一味推卸责任,将所有恶果都看作是别人的错,她错就错在,她认为她没有错! 念儿微微叹了一口气,大声道:“花甲卫士你们都进来吧,即日起,调遣怜琴去泔水局,每日挑送粪便与泔水到宫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你在宫中老死病死,否则一刻也不准松懈!” 怜琴听到结果后瘫坐在地上,吃吃的笑了起来,瓷片扎在她手上她却浑然不觉,笑着笑着她又狠命的哭,“念儿这是你私自做的处罚对不对,华公主不会这样对我的,不会的……” 念儿眼中也含着泪,冷笑道:“呵,你是谁公主压根就没有记住你,就连你的名字公主都从未听闻,在公主的眼里,忠心的仆人,只有苏嬷嬷和我念儿,其他人等一律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你的死活与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就安心的去吧,你的家当我会一命带给你的家人,一件也不会留给你!” 念儿说罢,拂袖出门,背后凄惨的叫声连绵不绝,花甲侍卫硬生生的将怜琴拖出,送去了泔水局。 念儿在回去的路上,痛哭起来,一旁走过的宫人们都纷纷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她,她全然不理会,人人都道她聪明能干,可她却不想为了保全自己,看着曾经在身边一起共事的人,一个一个都离她而去,朋友也好仇人也罢。先是是黄贵,后是怜琴,愿他们在泔水局都好好的反省,莫要再生事端。 蓦地,她擦干眼泪,笑颜如花,“这一切都是为了公主,就算让念儿赴汤蹈火,念儿也在所不辞。” 结束了,一切争斗都结束了,宫中但愿不要再出现什么敌人为难她和公主了,念儿往公主殿缓缓的走着,看着太阳斜去,忽地想起,公主让她今日这个时辰去请渊芙染,她还未去,不禁她加快了脚步。 念儿将渊芙染请来,就已经是夜幕了,夜幕下的皇宫显得格外的神秘,金黄色的屋顶融入到了藏蓝色的夜空中,若隐若现的缀着几颗星星。 曼纱华坐在床榻上向窗外看去,却只看到了一片漆黑,公主殿内摆放着数只灯盏,比起其他宫殿来显得格外的明亮,更本看不到窗外的夜色。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华公主的话,现在是日夕,太阳已经落下了,天将黑未黑。”敬婷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道。 曼纱华满意的抿着嘴,待渊芙染来,闲聊一会,就到人定时分,夜色已深,她便会住在自己的寝殿,想想便觉得很是开心,就像小时候,女孩都喜欢有个大姐姐睡在身边给自己讲有趣的故事,渊芙染就是曼纱华的大姐姐,她讲的有趣的故事就是阿拉慕名。 “公主,芙染贵客来了。”念儿人未到声先到。 “快快,请进来。”曼纱华激动的拽着被角,向门口看去。 渊芙染一身素粉的长罗裙拖在地上,巍巍走来,头上的紫薇步摇轻轻摇晃着,她梨涡浅笑,道:“这么晚了把姐姐叫来做什么?” “芙染姐姐,快过来坐。”曼纱华向床榻里面挪了挪,拍拍床榻道。 渊芙染整了整衣衫,优雅的坐在了一角,“念儿,快,上茶。” 她依旧是浅浅的笑着,看着曼纱华的气色像是好了很多,“现在还下不了床吗?” “是啊,芙染姐姐,这些天快把华儿给闷死了。”曼纱华撒娇的拉着渊芙染的手臂摇晃道:“芙染姐姐给华儿继续讲那个故事好不好,华儿还不知你们后来的故事呢!” “好,就数你嘴最甜了!”渊芙染宠溺的拍拍她的头,应许了她。 渊芙染将上次的故事叙述了一些,时间隔得太久了,两人都忘了上次是讲到了哪里。 小公子回了邪族,渊芙染找来了许多关于邪族的书卷,一卷一卷的看,她想了解关于小公子的一切,她未来的夫君。 在一月以后渊芙染本想提笔给阿拉慕名写点东西的时候,他却寄来了一封信给自己给自己的父皇。 天渊皇帝传渊芙染午时去一趟明正宫。 大约讲到了上次的地方,曼纱华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讲到芙然姐姐去皇姑父的路上,后来发生的事情还没有讲,小公子来信都说了些什么啊?” “我没有想到,父皇也没有想到,父皇摔了信件,摔了茶杯,生了好大的气。”渊芙染看着窗外道。 小公子在回去时,提笔就写下了这封退婚的书信,让信差骑着快马连夜赶来将信交到了天渊国皇帝的手中。 信中写的很露骨,一点情面都不给芙染公主和天渊国留,他大抵是这样写。 “公主乃天渊掌上明珠,公子对公主只是略有耳闻,并不识得公主本人,如要公子娶一个不相识的人,度余下一身,公主很受委屈,公子亦是很受委屈,这样不如让公子娶一个青楼女子,还可日日以舞相伴,这样也不失了兴趣。” 这些话至今她都记得,这是多大的屈辱,让自己脸上不堪,让父皇脸上不堪,他为的就是要退婚,所以才说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可她偏偏不想如他的意,她平日里素是柔弱,可遇到一些事情的时候,她还是会自己做主的。 “皇儿,父皇给你再寻一门好的亲事,这个阿拉慕名真是不知好歹,只有勇却无谋,枉费了朕的一番好意!”皇帝拂袖一甩,冷哼着。 这与她平日里看到慈爱的父皇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一样,可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最后的三年里她想明白了,那一点不一样是,一个帝王之气,并不是平时宠爱她的父皇,他除了是自己的父亲以外,他还是一国的君主。 此时他想到或许不仅仅是女儿被辱,而是两国之间的利益关系,邪族小公子退婚,就意味着他将不可以掌握邪族,想要掌控邪族就得找一个有勇有谋之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就如邪族大公子来说,做事唯唯诺诺,没有一点豪放之气,必将成不了大事。 邪族的未来一定会是小公子的,就算他现在再是不怎么在乎,那也一定是他的,他是一个有气魄有血性的人,皇帝笃定,所以渊芙染不得不嫁,后话就只看渊芙染怎么回答了。 !! 043:骊歌楼上 043:骊歌楼上 “父皇,儿臣一定要嫁!他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他这是再用激将法退婚,父皇你说这样一个如此雄才大略之人,女儿怎能不嫁!”渊芙染手中暗暗的撕扯着帕子,咬咬嘴唇道:“如若儿臣不嫁,将会被天下人笑话,这样儿臣怎能再有脸嫁与他人,所以儿臣一定要嫁,并且非他不可!” 天渊皇帝眼中暗光一闪,随即转瞬即逝,片刻后道:“染儿是一个有远见的女子,父皇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过去以后的事情,父皇自会帮你安排好,不待他日邪族这一寸天地将会归于我天渊的版图!” 他朗笑着,小公子现在手中没有实权,就算他以书信拒婚,天渊不同意,他也是无济于事的,邪族是不会因他而与天渊发生战争的,所以,一年之后大婚照常举行,阿拉慕名他不得不接受。待到渊芙染嫁过去时,他在暗中帮助,然后推波助澜,让小公子登上邪族首领之位,邪族归纳到天渊指日可待。 皇帝手中转着自己的扳指,眼里深不见底的黑色浓郁而又神秘,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当中。 “染儿,你回信给他,就让他一年之后准备迎接我天渊国的公主!” “是,父皇。”渊芙染顺从的应道。 她捡起地上的信纸,行了礼,向自己的宫殿走去,一路上她克制再克制,可是还是哭了出来,她用手帕掩着面目,怕被来往的宫人们看了笑话,她疾步跑回到自己的宫殿中。 在回来的路上海棠花开的依旧艳丽芬芳,一如那日一样,渊芙染屏退了所有服侍的宫人,兀自一人趴在床榻上痴痴的哭了起来,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甚是凄凉。 她堂堂一国公主,却被外族以书信拒婚,这是何等的屈辱。这件事情若是被其他公主和皇子得知,她在天渊国还怎么立足!她是一个女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却被未来的夫君这样对待,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在房间里渊芙染足足消沉了五日,这五日她照常吃饭照常读书,却未曾梳洗。这一切只是因为多看了那一眼妖娆的梅花,便让她一生难以忘却,可她爱的人偏偏又不爱她,还以书信拒婚,这让她怎么是好。 难道他是有喜欢的女子了吗,他的心上人会是什么样子呢,她想一定是一个不凡的女子,这样才可以配的上他的桀骜,他的气魄,他的才情。 这五日她想了很多,脑中也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她本来出身不高,后来过继于落微皇后抚养,虽说是落微皇后的嫡长女,可人人都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一个不得宠的嫔妃,最后还服毒自尽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她必须要成功,为自己为母后为天渊。 桥下的海棠开的娇美,在无人招抚下的它们依旧是顶着烈日,顽强的生存着,渊芙染命了宫人将海棠花与梅花全部移植到了自己的寝宫去。 第五日,她命人前来梳洗打扮,整个人都不似之前那么憔悴了,她一身粉色罗裙,簪花相配,看起来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渊芙染早早的去向皇上皇后请了安,皇帝想及书信拒婚那件事,并且批准她去宫外散散心。她早有此意,只是没有想到那么顺利皇上就答应了她,而她不仅仅要去宫外散心,她想背上行囊去找他,去行左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没有大部队跟随,想想半个月就可以到了。 皇帝派了七个影士,暗中跟随在渊芙染左右,时刻保护她。 渊芙染出宫特意穿了一身平常人家姑娘的罗裙,素雅宁静倒像是个小家碧玉,她背着行囊自带了盘缠,在京城转悠着,这是她第一次出宫,第一见到街道上的摊贩,第一次听到路人的叫卖,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命了其中的一个影士去雇了辆马车,想着晚上的时候趁着其中的几个影士去向皇上禀报的时候,她可以乘机带着马车和剩下的几个影士去邪族,影士不敢阻拦她,去禀报的影士又未回来,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时机了。 去邪族她只是想要亲口问问阿拉慕名,为何不肯娶她,为何要把她以青楼女子相提并论,她想一切还有一线生机,她要在大婚之前抓住这个机会,把所有矛盾都解决了,她不想留下遗憾。 她吃了街上的冰糖葫芦,觉着味道与宫中的糕点都不一样,满嘴的香甜与新奇。 渊芙染走到马车旁掀开帘子,踩着马夫的背坐了上去,想着她就要离开京城,离开天渊国了,去一个陌生的国度,她掀开帘子看着街景,路上的人与她走着相反的方向,那是……那是什么! 渊芙染扒着车窗,仔细的瞅着,没错是他!又有谁能在眼角生出一朵鲜红色的梅花呢,“停车!停车!”她大步跨下马车,少了往日的礼数与羞涩,然后着急的瞅着人流中的他,她生怕就这样找不到他了。 影士见状,紧紧的跟着她,不多言一句废话。 辗转来到了骊歌楼,这里是做什么的呢,她好奇的抬头看着门匾,她看到里面有好多漂亮的姑娘,莺莺歌声不断,骊歌骊歌大概是唱曲子的地方吧!她私心想着,想要跟着进去,却被门口的一个姑娘拦住,“这里都是公子们来的地方,姑娘这样恐怕是不方便吧!” 渊芙染瞅着眼前的姑娘,打扮的花红柳绿的着实艳丽,她不懂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明白方才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不想纠缠,便道:“前面那位是我家公子,我现在有急事要赶着去见他,还望姑娘通行。” 嘴上虽是请求通行,行动上却早已撇开姑娘兀自走了进去,“这里面好生热闹啊!”渊芙染赞叹道,她看着偌大的房子里花团景簇,好不艳丽,中间搭起的戏台子,看着周围用丝绸栓起的同心结,看着从丝绸上滑落下来的姑娘们,个个身如燕轻的翩翩起舞,这让她目不暇接。 她穿过层层人群往前走去,走到戏台子周边,姑娘们跳完了舞便下了台子给雅座上的公子倒酒,请酒。她一一看过,却没有他的影子,她找不到阿拉慕名了,心里渐渐沮丧,给了自己那么一点希望,现下又要全部浇灭,让她身如刺冰一样寒冷。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一声遥远不染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她抬头看去,一个郎艳独绝的女子携着琵琶,在戏台子上幽幽的唱着,那声音犹如天籁,怪不得这里叫做骊歌楼,果真名不虚传,渊芙染暗暗赞叹道。只是这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太过单调,这样美的的声音似有一些空洞,若是有了伴舞,那不是更好吗。 “滴……乌啦啦……”是谁在吹萧,那一声声幽静清远,又暗藏着悲伤的箫声,渊芙染寻声而去,见到了他。 他优雅的坐在雅座上,双手随意的搭在玉萧上,一声声动听的音符就这样被他谱成,琴萧相合简直是绝妙,他起身一身火红色的长袍是那样的抢眼,再夹杂上他眼角的梅花更是绝妙无双。 渊芙染的心怦怦的跳动着,比以往都要快,她看着他走上台子,他吹着箫她弹着琵琶,她看着他们,泪滴在手臂上,她却浑然不知。舞台上的他们相互深情的对望着,每过一秒,她的心就凉一分,她向后退了几步,想要逃走,这时有人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茫然回身。 “小娘子……”搭着她肩的人是一个年轻男子,看着他双颊通红,就知他早已喝醉。 渊芙染将手推下她的肩膀,礼貌的道:“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 “咦!本少爷哪里会认错嘛,你就是这骊歌楼里的姑娘嘛!昨个还和本公子一起泡汤峪呢,怎么今儿个就不认识了?快给本少爷倒酒喝!”男子醉醺醺的抓着渊芙染的肩膀不放,歪歪倒倒的说着话。 “您真的是认错人了。”渊芙染又客气的回道,她看着四周的影卫似要上来帮她解围,她不想引起无故的骚动,便用眼神暗示着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那醉汉还是不放手,反而更加嚣张的张开怀抱要抱她,她推了他一把,小脸囧红有些着急的道:“流氓,你离本……我远一点!” 男子不依,一只手上来就要解她的衣扣,周围的影卫们按耐不住了,拔剑出鞘,就在这时,一个玉箫凌空飞来,打在了醉汉的脑袋上,男子应地而倒,周围引起了不小的恐慌,不过像这样的事情,在这顿楼里乃常见之事,大家看着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便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姑娘没事吧!”小公子从高台上漫步下来关切的问道。 渊芙染抬起头激动的看着他,他满脸写着陌生的样子,让她刚刚热血沸腾的心又回到了冰凉,“没……没事。”她结巴的回答道。 “没事便好。”说着他就要离开,他是这样的有礼貌,这样的热心,为何在那日看着她落入水中他却见死不救,为何他在宫中表现的那样冷漠。 渊芙染一把抓住了小公子的手臂,她道;“有……有事。” !! 044:彻夜畅谈 044:彻夜畅谈 “什么事?”他略带着笑意的回头问她,像是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她立即低下了头去。 唯唯诺诺的道:“我身上没银两了,公子……可不可以……收留我一个晚上。”此话一出她便后悔了,这是什么蹩脚的理由,在这个混杂的地方就随便要求一个男子收留自己一个晚上,让他还以为自己是一个非常随便的女子,她懊恼至极,双手绞着帕子,就待他是怎么回答了,拒绝自己最好,她可以再寻理由出来,让他晓得自己并不是那么随便的女子,这一次一定要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他挑眉轻笑笑道:“好啊!”渊芙染惊愕的抬起头看着他,他眼中尽是不羁的神态,蓦地他又道:“姑娘是骊歌楼里的人吗?” 渊芙染低下头去,说道:“不是。”原来他是把她当作这里唱歌的姑娘了,眼神间有些轻薄之意。 “哦……那这样呢我便不能收留你了,这包银子你拿去,自己住一个好一点的客栈吧。”他从腰间取下荷包交到她的手中,她接过荷包,脑中迅速的转动着,依旧是拉着他的手臂不放。 “我怕再遇到刚才那样的事情,我的荷包也是被抢的,所以,公子只要收留我一个晚上就好,明日我的家人就会来寻我。”她诚恳的说着,双眸看着小公子。 小公子本想出口拒绝,可拉着他胳膊的手又紧了一分,他不得不答应,反正他是不会和一个陌生女子同住一房一夜的,这是他的信条,尽管他在世人的眼中是那样的放浪,可他有他的原则,他来到青楼并不是寻花问柳,只是觉得这个地方的女子都是一番才情的,不似大家闺秀只会绣绣花什么的。 他想想,便同意了带着她。 “公主贵客,定昏了,不如就早早歇下吧,不然被王后知道都这会子了公主还不歇息,王后是会怪罪于奴婢的。”念儿见两人聊得极好,本不愿插嘴的,可是苏嬷嬷一次又一次的来催促,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说道。 渊芙染眉头微蹙的看着窗外,想来回去的路上一定很黑吧。 曼纱华覆上渊芙染的手臂道:“芙然姐姐今夜不如就住在公主殿吧,夜深了,路上万一碰到夜猫冲撞怎么是好。” “他喜欢有才情的人,今个姐姐都没怎么看书,便觉得是罪过了。”渊芙染温柔的笑着,淡淡道。 曼纱华听着这些话,颇感悲伤,她为了做他的妻子这么努力,甚至是为了他而让自己变得更好,这是怎样的一种喜欢呢。 故事还未讲完,曼纱华不知道渊芙染为什么到现在十七岁了还没有嫁给他,按理说早在两年前就是他们的大婚了,她看着渊芙染满眼期待又闪烁着微呼极微的光芒,让她不敢妄加猜测…… “芙染姐姐今个没有好好读书,那就明个去读吧,现在夜已深了,烛影摇曳实在不适合看书,讲讲故事倒是有趣的,姐姐就睡在这里吧。”曼纱华伸出小手拉着渊芙染的手臂轻轻摇晃着。 “许你,许你!”渊芙染用手指轻轻刮了刮曼纱华的鼻尖,柔声道:“姐姐把这些事情讲完了以后就再也不想提起了,华儿听完以后不要再与他人提起啊。” “那是自然。”曼纱华渊芙染相视一笑。 宫人伺候完她们洗漱,都一一的退了下去,渊芙染不想让除此之外的第三个人听到后面的事情,她也没有颜面在他人面前提起,如今她花光了所有的勇气,在他的身上。 她们躺在一张床榻上,看着芙蓉帐暖,细细言说。 公主殿的床榻要比宾来殿的宽大的很多,渊芙染睡觉安稳,不怕碰到曼纱华的伤口,就这样两人躺在一起讲了一夜。 “小公子同意以后就带我去了附近的一家客栈,他要了两间房。那时我想着他为什么不带我在骊歌楼住下就行了,为何还要那么麻烦,到后来我才明白,他是为了我着想,骊歌楼嘛就是青楼,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想着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在骊歌楼住宿传出去总归是不好的,你看看他多为我着想。” “青楼……”曼纱华不解,再她看过的书籍里面没有提到过青楼这两个字,她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渊芙染也没有要给你她解释的意思,接着讲了后面的事情。 渊芙染想着如果重新认识,他会不会有机会看到她的好。照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不认得她是谁,他也并不讨厌她,光这一点呢就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她回到房间坐在梳妆台前,慢慢的想清楚了这些事情,她整了整自己的妆容,胭脂淡抹,极其的素雅可人。 曼纱华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渊芙染是有多么的清雅出尘,小公子见了一定很是喜欢。 渊芙染敲了敲他的房门,他开门身上只披了一件一件青色长袍,她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胸膛,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双颊微红,略有一丝尴尬,倒是他先问道:“有事吗?” “我……我睡不着,想找你聊一会。”她踌躇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那就出去说罢。”小公子回房关上了门,留渊芙染一人站在门口。 须臾他穿着一身火红色长袍走了出来,“我们做一个交换吧。” “什么交换?”渊芙染抬眼看着他,那是一张非常妖冶的脸庞,看一眼注定忘不了,他为何没有回邪族去,他留在天渊的目的又是什么?她想着他一定也是算着时间才送来书信的吧!一想到于此,她的心中就起伏不已,这个让她曾经哭过的男子,现在就站在眼前,她该跟他聊些什么呢! “我陪你聊天,你给我讲一些天渊的风土人情。”他魅惑的笑着说道。 “啊?”渊芙染不解,他没有回去难道是因为这里的风土人情吗。 小公子带着渊芙染来到楼下,要了一个雅间,点了几盘菜和一壶酒,他们坐了下来,“我比较喜欢中原的文化,所以想了解一下。” 渊芙染心中暗喜,原来他真的是因为天渊的风土人情才留下来的,看他这样喜欢这里,所以娶一个这里的姑娘应该是正合他意,她温柔的笑着,“好啊!” 她给他讲了诗词,讲了历史,讲了女子嫁娶的礼节,讲了她所知道的一切,他听的很认真,时不时还向她提问。 她心里乐着,这是怎样的一番场景呢,是她在那五日里做梦也没有想到了,她可以和他平静的坐下来,畅谈,他听着她说话,就这样静静的,整个雅座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小公子付了多一倍的价钱,说不用他们服侍,只把这间留给他们就好。店里的人都歇息了,独独留了渊芙染这桌上的一盏灯。在静谧的夜里显得那么明亮。 她看着灯盏中的蜡烛渐渐变小,看着窗外的树影越来越模糊,小公子是喝着酒的,她却滴酒不沾,一小口一口的抿着茶,样子极其文雅,就像一个深闺中的大家闺秀,可她本来就是公主,从吃饭到说话,处处优雅,她想着他一定会被自己吸引,那么一年之后的婚礼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如若今日渊芙染还没有振作起来,她还没有决定要去邪族亲自问问他,那么也不会有这次的点灯长谈,她庆幸着,她的这一次的勇敢。 “中原的女子很有趣,不小心只要碰一下,就会要求娶她。”小公子仰着头,玩味的看着她笑着说道。 渊芙染心中一紧,难道他是再说上次在水中救她的事情吗,她理了理思绪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是一脉相传的规矩,如若男子碰了已经婚嫁的女子,那么女子是要自裁的!”她略带夸张的说道。 渊芙染本以为他会非常的惊愕,或者是想起那日他抱着她从水中走出,他会想起她,会不会有一丝懊恼,谁知他不屑的吐出两个字“庸俗!” 她大惊失色这是什么光怪陆离的想法,缓了缓,她漫不经心的道:“对啊,肤浅!”她想顺从着他的意思,让他觉得他们是相同的。 谁知他又道:“各国有各国的礼仪和规矩,所以我会尽量的在你面前做到这一点。”渊芙染听着,心里像是化开了一块蜜糖一般,整个人都是甜的。 说了这么久的话,他从未问过她叫什么,姓什么。起初她一直担心着万一小公子问起自己的姓名如何是好,大不了到时候胡诌一个,可她没料到他是这样的不上心,还是他本就未注意到自己今晚的打扮与方才骊歌楼相见时并不相同吗。 她清楚的记得他穿着的衣服是什么颜色,衣服上的花纹她都记得一清二楚,还有今晚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笃定眼前的这个男子一定不输于天渊的任何一个人,渊著曾被天渊帝称为是奇才,天渊的百姓更是口耳相传这个太子有多么的博学多才多么优秀,可他们只是没有见过他罢了。 !! 045:静候归国 045:静候归国 “公子将来有什么打算?平时喜欢看书吗?” “没什么特别要做的事情,我是一个闲散的人,没有约束,所以我会走遍各国各地的奇幻之所,尝试一些新鲜的事物,不想在原来的地方坐井观天,尽量能亲身感知的事物就亲自来,不要想从书本上获取一些刻板的文字,我是一个不爱读书的人。” 他邪邪的笑着,摄人心魄,十几罐酒都被他一个人喝了下去,他眼角的梅花更加的妖艳了,小公子扑在桌子上,说一些说不清楚的话语,想来他是有些醉了。 须臾,渊芙染见到他依旧是趴在桌子上的,许是睡着了,夜里凉,伏在桌上睡觉定会着凉。 渊芙染起身将一件斗篷披在他身上,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好在他睡得时间并不长,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他就醒了。阳光射到了昨晚的那盏烛台上,烛芯早已熄灭,他道:“姑娘回房休息吧,等下你的家人因该就会来了,我先告辞了。” 话罢,他便拂袖而去。 渊芙染起身想要留住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理由,就这样看着他离去,手无能为力的停在半空中,片刻后,她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宫吧。” “是!芙染公主!”隐在周围的影士道。 出了门,她想起小公子的玉箫应该还留在客栈,她立刻翻身回去,却发现小公子的房中很是干净,就像从未来过一样,难道他们各自回了房间,那么长的时间,他就不坐下休息一会,倒杯茶?可敲门时他明明是褪去衣服的。 她不解,便下楼去问店主,“昨天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公子,我们定好房间以后他有再出去过吗?” “那个穿着火红色衣服的?” “对,是他。” “嗨,我也就说奇怪了,你们两个是一起来的,按理说刚刚定好房间是不应该退房的,可他昨天定好就退了自己的房间,看你敲他的门,他便上去了,昨晚你们还在雅座聊到那么晚今早连房也不回,这房间都是白定了,看来还是那位公子有远见,早先退了自己的房间呢,那何必要定,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客栈的老板说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听着很是别扭。 渊芙染道了声谢,离开了客栈,她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想着还能再碰到他,可是看了一路无果。 “芙染公主,我们到了。”影卫说道。 她看着影卫恍然大悟,阿拉慕名是何等聪明的人,渊芙染在看邪族的书籍时就知晓他的武功是一等一得好,他一定是察觉了什么,才会想着是把她送到客栈以后,就退房离开,不想过多的纠缠,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回去找他。那么这样的话,昨晚他并不是真的喝醉了,否则半柱香的时间他怎么会醒来,除非是装睡,用装睡来查探自己的虚实,想看看她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 如果不是自己昨晚突然去找他聊天,或许他昨晚就应该走了吧。 好在她只是为他披了一件斗篷,然后就静坐在一旁,影卫也没有现身,就算他察觉到了影卫的存在,他应该也会相信自己是不知道这些人在的吧。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渊芙染猛地回头一看,后面空无一人。 “芙染公主,怎么了?”影士问道。 “回来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察觉有人跟着我们?”渊芙染秀美紧锁。 “启禀公主,属下并未察觉,只是在回来的途中,有一只鸟惊起,想来是什么窜过野兔或者松鼠之类吧,人是不会有那么高的轻功只惊动丛中的一只鸦鹊。” 渊芙染听着这些话,心里渐渐的凉透了,他的能力她和邪族的子民毋庸置疑,他一定是看到了自己带着七个影士,他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就是宫中的人,或许他已经猜测到昨晚与他畅谈的就是即将要嫁给他的芙染公主。 此行虽然没有问出她想要的答案,却和他相识,最后还被他识破身份,只希望他知道真相以后不要厌恶自己骗他。 在回去的期间渊芙染试图用各种方式打探小公子的消息,可最终都无果。 她不知道小公子去了哪里,邪族没有他的消息,京都也没有,他或许真的就如他所言,去一些别人未曾去过的地方。 春去秋来,天气渐渐转凉,渊芙染看过的邪族书籍已是不少。 一年之期的婚约马上就到了,渊芙染喜滋滋的修剪着院子里她移植的梅花和海棠花,一朵一朵的甚是妖娆,面上虽是喜着的,心里却是着急的很,她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打探到小公子的消息,她不知道他在哪,在做什么。 渊芙染一直期待的日子到了,她坐在梳妆台前,任凭丫头们给她梳着最精致华贵的妆容,穿上落微皇后为她准备的七彩玲珑九凤嫁袍,今天她是如此的高贵如此的迷人。 她静静的坐在房中,就等邪族的娶亲队伍到来了,按理说昨天他们就应该到了,然后住在天渊的皇宫里,到今日的吉时邪族的队伍在从京都捶打着锣鼓,奏响着喜乐进来。 可现在宫中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有些焦急的拧着帕子,然后又去梳妆台前去补着胭脂。她告诉自己一定是什么事情耽误了,不要着急,不要担心,该来的总会来的,小小邪族是不敢再次拒婚的。 渊芙染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直到夜幕降临,宫里也是整整奏了一天的礼乐,她一直挺着背,坐的直直的,等待着迎亲队伍。 “公主!公主!不好啦!”小宫女从殿外跑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别急你慢慢说是怎么回事,是迎亲队伍出了什么岔子吗?”渊芙染尽量平心静气的问道。 “不是!”她摆摆手继续喘着气。 “是不是邪族又来书信了?” “是,是的!” 渊芙染一个趔趄倒在了床榻的一旁,手稍开始发凉,她平静的问道:“他说了什么?” “奴婢也不知,皇上说……让公主去明正宫里一趟,还说……还说让公主换上常服,不要穿着喜袍出去。” “什……什么?”渊芙染难以置信的问道。 小宫女耐心的又解释了一遍,以为公主是没有听清楚。 这是又要退婚吗,那么她在这宫中还有何脸面,这次他会不会说出更让人难以接受的话语呢,她将皇后赠于她的凤钗紧紧的握在手中,换了一身常服去了明正宫。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渊芙染行了一个极其隆重的跪拜之礼,看着有些苍凉。 “染儿起来吧。”落微皇后温柔道。 渊芙染艰难的起身,“他说了什么?” 皇后有些困顿,不过随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封信并不是他写的,也不是拒婚之类的。” 落微皇后此话一出,渊芙染心中松了一口气,软软的坐在了大殿上,手中的凤钗也松了下去。 皇后皇帝相视一眼,彼此都默不作声。 机灵的丫头上前去捡起地上掉落的凤钗,并且扶起了渊芙染。, 她平静的说道:“那信的内容是?” 皇后不疾不徐的道:“大公子说小公子一直都游历各国,至今未归……所以娶亲没有新郎是不成的,邪族认你,大公子也认你,染儿只需要静待小公子归国,你们的婚礼就可完成了。” 渊芙染听着这些话表情有些难看,但心里却释然了不少,她知道的,那晚他说他喜欢走遍各国各地的奇幻之所,尝试一些新鲜的事物,不想呆在原来的地方坐井观天,所以他的出走并非是讨厌自己,而是完成他自己的梦想而已。她不想束缚他,所以能给他翅膀就不要把它折断。 最终她决定等,等一个结果和一个未来。对她来说是坚信的,却也是虚无缥缈的,因为他从未许诺过她什么。 往后的这两年里渊芙染就在漫漫的等待中度过,皇帝看着自己的女儿越过了出嫁的年龄心里很是着急,一方想着女儿的未来,一方还想着两国联姻,在这种矛盾心里的作祟下,他只是默许了这件事情。在外面听上去虽然是有些不好的,可一个邪族他怎么可能就此放过,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他不得不赌上自己女儿的幸福。 私下里渊芙染和皇帝都派了影士去四处打探阿拉慕名的消息,却一直未果,邪族那边也派了大使去守着,说是一经发现小公子就立马完婚,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两年。 “也就是今年十七岁的我,还没有出嫁,还在等他。”渊芙染躺在床榻上,一只手支着头,可另一只手扶着脸,幽怨的道:“前些日子听说有人发现了小公子的行踪,好似再向东夏国这边来,不过他走的极为缓慢,每行到一处地方都会小住上半个月,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家,也不知道他要用多久才可以走完这些地方。”渊芙染微微叹了一口气。 “芙染姐姐就不怕小公子身边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吗?”曼纱华天真的问道。 !! 046:无德女子 046:无德女子 渊芙染轻轻的笑着,温柔的说:“不会的,不可能,除了我没有一个女子可以配的上他,他说过他喜欢有才情的女子,敢问天下有几个女子读书超过十卷的,不都是绣花弹琴,只会一些闺中的活儿,其他的都是不碰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他呢,就偏偏喜欢无德的女子。” “芙染姐姐,此言差矣!”曼纱华小嘴轻轻的嘟着,说着自己的观点,”著哥哥说过读书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涵养和气质,读书也可以拯救一个将要死去的人……当然华儿觉得死读书也并不好,有时是得亲身去体验一番书本上有的或没有的世界和知识。除了读书,还应会的更多一点不是吗?”曼纱华眼里闪着亮亮的光芒,她一直都在遥想天渊国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国家呢,那里人民富裕吗,物资充沛吗?除了书本上提到的,她一定要亲自去体验一番主宰天下的天渊国。 渊芙染被曼纱华的这一席话给震撼了,从前她只认为有才情的人是会读书的,知识博览的人,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也许阿拉慕名所指的有才情的人或许也只是琴弹的好的,舞跳的好的女子,一如那日在骊歌楼上见到的他,吹着玉箫,与弹琵琶的女子相互注视着,而她比起这些来真的是略差一筹,那么在还没有再次遇到他之前,她还要更努力,单单看书是不够的。她要有一天能迎风起舞,并且能配的上他的玉箫。 光是想一想她满身的动力又回来了,她不该这么低沉的等下去了,她要变得更好,为了他。 一番长谈让黑夜慢慢变成了白昼,窗台上新换的小**已然盛开,院子里的大槐树飘落了几片金黄色的叶子。 念儿前来看着床榻上的人都已经醒了,便说道:“公主时辰到了,该起床了。” 曼纱华懒懒的打着哈欠,看着窗外的日头,低声道:“芙然姐姐刚睡着,午时再来叫我们吧,起来刚好用膳。” “是,公主。” 许是这些天曼纱华睡久了,就连昨晚一晚没睡,今个早晨起来都不困,她缓缓的支起身子来,看了看还未痊愈的伤口,喃喃道:“好想去空庭院,好想捉弄黑羽毛啊!” “公主。”苏嬷嬷走到屏风口,低声道。 “怎么了?” “空庭院那边问华公主何时过去,课程已经耽误了不少……奴婢觉得华公主的伤起码得养小半年,这样耽误事情反倒是不好的,所以,奴婢替华公主想了一个法子。”苏嬷嬷单手扶了一下发髻,躬着身子道。 “什么法子啊?” “再过几日,等华公主的伤稍微好些的时候,奴婢去把师父请来,让师父在公主殿传授您所学的东西,在师父传授时,我等守在门口,规矩不会乱,华公主您看这样可好?” 曼纱华捋着自己的头发,心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方才还想着有多日未见黑羽毛了,现下他又要来,只是不知苏嬷嬷为何这么上心这件事情,还出了良策让黑羽毛道公主殿来传授,这样的作风不像以往的苏嬷嬷,难道是苏嬷嬷知道了所学之术是要干什么用所以才这么上心的吗! 她清了清嗓子道:“好,就这么承办吧。苏嬷嬷,你知道学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吗?” “奴婢不知。华公主若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就告退了。”苏嬷嬷淡淡说道,她躬了躬身子,退了出去。曼纱华不解,之前一直为了要做的比黑羽毛更好,所以也没有多问,只是安心的练习,等着下次黑羽毛来了,她定要好好问个清楚,学习这些个奇怪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华儿现在什么时辰了?”渊芙染揉着眼睛,呢喃道。 “大概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吧!芙染姐姐快起床净颜,我们一起用膳。”曼纱华招呼道。 渊芙染很迅速的坐了起来,梨涡浅笑道:“不了,午膳还是回去用吧,我想尽快回去,练练我的琴,许久未练不知道还能不能弹得出一出完整的调子。” 曼纱华也掩着嘴笑道,“看来昨晚的话对芙然姐姐很受启发嘛,这样华儿便不拦着你了,你仅管去就是了,华儿期待着看到芙染姐姐再次穿着嫁袍的样子。” “就数你坏。”渊芙染笑着拍了拍曼纱华的头。 窗台上**傲然开放着,每枯萎一次念儿都会换上新的**,说是渊著命她专门去什么落花园的某一块采摘,然后插在里面。 似有若无的香气萦绕着曼纱华的周身,闻着这些清新的东西,她的身体也轻盈了不少,感觉伤口正在慢慢的痊愈。 在床上的日子呆久了难免有一些小情绪,曼纱华想着自己的腿又没有事情,干嘛不让自己下床嘛,非得听那些太医所说,走路就会运动,运动就有可能崩裂伤口,最后还会留疤。 真真是些庸医,著哥哥都说是没有问题的,多多运动有助于伤口好的快一些。她看着手中《女则》而心思却不在书上,一旁还放着纸笔,却未沾染一点墨汁。 念儿从殿外推来了一个小木椅,木椅底下是四个木质的轮子,和马车的构造有些相似,“这是什么?”曼纱华指着木椅问道。 “回公主的话,这是空庭院的师父送来的,说这样就可以让公主您下床活动了,三日后师父会亲自到公主殿来教习。”念儿推着小木车到床前,与敬婷小心翼翼的将曼纱华抱到木车上,推着她去了院子里。 在大槐树下,一丝丝凉风袭来,“敬婷,快去里面拿一件厚一点的披风过来。”念儿吩咐道。 “念儿,著哥哥怎么不来看我了?”曼纱华仰起头,尽量让阳光在她的脸上多照射一点,她是有多久没有这样晒过太阳了。 “许是忙吧。”念儿搪塞一句道,是啊,从怜琴那件事情以后渊著就再没来过公主殿了,只是吩咐她每当花枯了,就换上新的**,“著贵客还是有心的,公主您看看那窗台上的花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换新吗,那些都是著贵客吩咐奴婢做的。” “可能是吧,倒是我一直躲着的辰大哥,每日必会来公主殿陪我一小会,有心和无心,念儿你看的清楚吗?”曼纱华轻叹了一口气,手里轻轻用力,竟折断了早上刚刚换好的**,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总归人闲的时候就会想很多事情,乱七八糟,想的越多越误入自己的企图。 念儿将披风护在曼纱华的肩上,道:“奴婢不清楚,奴婢只知道著贵客对您是真的好,比公主的亲哥哥都要好的多。” “著哥哥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吗!”曼纱华嗔怪一声,兀自看向门口,冷冷瑟瑟的秋风吹着,想着三日后黑羽毛来了,自己就会忙起来,管他是来还是不来,自己都不必再记挂着。 她坐在大槐树下,沏了一杯温茶,慢慢的品着,竟然品出了秋的味道,她想着快些长大吧,长大以后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现下她最想看到的是渊芙染穿红袍的样子,然后便是自己,一时间她的脸颊上浮现了两朵好看的红晕。 余后的几日,曼纱华可以勉强自己下床走路了,没事就在院子里闲逛,她听闻渊芙染每日必要练习一些曲目和舞蹈,另外还请了不少的师父来教她,着日子一来二去的,曼纱华过得越发的无聊,渊芙染也不常来看她了,渊辰今日被李卫铮看的紧更是没有时间的,就唯独一个渊著,曼纱华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能明白他为何不来看自己。 她知道只要她派人去请,他一定就回来,可是她不想这样,她希望他来看她是主动的,是带着关心和热切的。可是她也非常的清楚她的著哥哥一向就是一个冷淡的性子,又有什么事情让他便的热切起来,除外那次的受伤。想到这里她灵光一闪,本是在院子里散步的她忽地走出了大门。 “公主你要去哪?”念儿见状从里屋内出来,急匆匆的跟了上去,“公主您的伤还没好全,只能在院子里活动,王上交代了,公主……” 哪知曼纱华根本不理会念儿的劝告,只是一个劲儿的走,具体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她只是想找一个池塘或者是再危险一点的地方…… “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看来伤好了?” 曼纱华闻声扬起头看去,一个穿着一袭黑袍的男子,在阳关下低下头阴着脸问她,“黑羽毛!你不是说家中有事要一月以后才能来公主殿吗,怎么在这里遇到了你,看样子是要去公主殿的吧?” “哪来的那么多问题,今个来是因为今个不得不来,你所剩下练习巫术的时间不多了。”黑羽毛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布袋,曼纱华猜测应该是练习巫术的古琴,可她还不知道练习这些是有什么用处呢。 “一直都忘了问,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她向前跳了一步,仰起头看着他。 “说!”黑羽毛不耐烦的轻吐出一个字,继而拎着曼纱华往公主殿走去。 !! 047:治病菊花 047:治病菊花 曼纱华厌烦的抖动着肩膀,此人还是一样的无礼,难道他就不懂得君臣之礼吗,“劳烦拿开你的手,本公主自己会走!小心我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全呢!” 黑羽毛听闻,忙松开了她。 曼纱华顿了顿又道:“我学习这些巫术是做什么用的呢?为什么这么神秘,每次练习的内容都不许他人知晓?” “下个月,你便会知晓。” “那我们现在去公主殿是要练习巫术吗?” “不是说只有一个问题的吗?”黑羽毛挑眉,斜了她一眼。 “哦。”她乖乖的闭上了嘴。 念儿急匆匆的跑的曼纱华身边,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公主,您让奴婢好找!出了门就不见你身影了……累死奴婢了。”说罢,她向黑羽毛行了礼,然后默默地站在了曼纱华的身后。 “方才是去迎接师父嘛,这不是回来了吗,回宫!”她笑嘻嘻的道。 曼纱华踏着青石砖,一路上折了好几朵**,道:“念儿,以后窗台上的那白玉瓶里的菊花不用再放了,人都不来放菊花有什么用的。” “不行的,公主,这小**是必须要放的。”念儿急切道。 “哪有那么多必须的事情……” 念儿见曼纱华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便是一言不发的跟着,心里琢磨了一番。 到了公主殿念儿回房将窗台上的那只白玉瓶拿了出来,走到曼纱华前,她取出里面开的正娇艳的**,道:“请公主闻一闻着**。” “这有什么好闻的,不就是花的味道么。”曼纱华虽是说着,但还是拿起了**,放在鼻子底下闻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袭来,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刚要放下**,又皱着眉头拿起了**又闻着,“好似有些淡淡的当归味,不仔细闻是闻不出来的。” “是呢,公主,不止是当归,这里面还有好多药材呢,著贵客是有心的,公主近日对著贵客的事情是越来越不上心了呢,就因为辰贵客每日都来,著贵客不常来,公主连画像都不画了,还要撤下这些治病的**……念儿替著贵客觉得委屈……” 念儿说着似是有些哽咽之意,曼纱华看着她,她不好太过情绪化,慢慢她收住了自己的汹涌澎湃,道:“著贵客每日去安宁堂时都会在前方的落花园种植**的一小块地方浇水施肥,撒一些药沫,慢慢**长大就会吸收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配上**的清香可以治愈您身上的伤口,长期以往下去,公主身上被箭伤的那块皮肤不但不会留疤而且还会更加光滑娇嫩!所以著贵客才交代了奴婢,**枯萎时必去那个地方采菊,如若不是著贵客告诉奴婢缘由,奴婢也是会偷懒到满庭园去采菊的。” 曼纱华看着手中的**,有种不清的意味,此花摘下以后活期并不长,而且又吩咐了念儿每日必换,看来渊著真的是费心了,他总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只要自己知道就好,完全不理会他人领不领情,如若今日不是念儿说明,不然可就真辜负了这般美意。 “我知道了,今日练习完巫术,我便开始画画,念儿你继续教我。”曼纱华认真的说着,念儿见状欣慰的笑了,连忙点头应道。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只看到一些表面上的东西,却看不到内在。”黑羽毛冷嘲热讽一句,眼睛却四处张望着。 曼纱华不予理会道:“开始吧。” “把神鸦抬进来!”黑羽毛拍拍手扬声道。 须臾有七八个花甲卫士两手提着黑布蒙的笼子走了进来,曼纱华方才丝毫未察觉黑羽毛身后还跟着这么些人,看来心思并不在这里,而是想着怎能伤害自己了,真是有些傻了,还好没有做什么傻事,曼纱华有些懊恼自己的不理智与冲动。 “我们去仓库吧,那里没有人打扰,可以静心练习。” “苏嬷嬷!”曼纱华叫住了急忙转身要走的苏嬷嬷,苏嬷嬷一惊,手下一抖,打碎了一个茶杯。 她俯身下去捡起了碎片,转过身平静的说道:“华公主有什么吩咐?” “苏嬷嬷,你的手流血了,是被碎片割的吧!”曼纱华惊道,她本是想叫住苏嬷嬷找些人来守住仓库,却不料苏嬷嬷有这么大的反应,见了她就像着魔似的要走。 苏嬷嬷不语,轻轻抬起头看着曼纱华身后的黑羽毛,然后又慌忙底下了头,“奴婢这些伤不碍事的。” “那你记得包扎一下,嗯……派人守着仓库吧,我们在那里练习。”曼纱华笑着走过,黑羽毛仰着头,自始自终都未看苏嬷嬷一眼,倒是苏嬷嬷在曼纱华他们走后,眼神一刻也不离的看着他们。 曼纱华觉得怪怪的,似是有人在注视着她们,转头看去,苏嬷嬷慌忙转过了身子,留下一片苍白的颜色。树影摇曳,苏嬷嬷瑟瑟的站在大槐树下,枯黄的叶子落在她的肩头,她也不拂去,就任由它落着,良久之后苏嬷嬷回了殿中。 仓库内,黑羽毛命花甲侍卫放了乌鸦在房子里,外面的窗户上蒙着黑色的布,房里极其的暗,他点了一盏灯道:“来弹一首曲子,看看你还得指法有没有退步。” 曼纱华自信的笑着,坐在古琴前,轻轻拨动琴弦,然后舞动着手臂,还没有开始正式的曲调,那些黑乌鸦就已经蠢蠢欲动。 黑羽毛站在一旁,自语道:“看来是有长进了……” 须臾之间乌鸦促成了一团,一高一低的飞行着,极其的有规律,黑羽毛道:“这是你自创的吧!” “嘻嘻嘻,古琴的指法我已经研究透了,无论让乌鸦如何变幻我都可以用古琴做到的。”曼纱华有些小得意,她看不清黑羽毛的脸,在暗中她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觉得自己与他极其的相似,不知为何她会有这种想法。 “好,东夏国的华公主果然聪慧过人。”黑羽毛鼓着掌绕其身后道:“今日教你第二法,以口哨控制神鸦!” “我不会吹口哨。”曼纱华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 “不会就学!”他冷冷的扔下一句话,曼纱华嘟着嘴轻声道:“何时都这副样子!” 黑羽毛敲可敲她的头道:“认真看仔细了,我可就做一遍!” 他清了清嗓子,兀自吹了一个小调子,扑腾的乌鸦瞬间静了下来,曼纱华仔细的听着他调子中的低音高音,慢慢的她轻轻一笑,她明白了,口哨只不过是把琴声更加净化了而已,她不用口哨也可以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 “明白了吗?”黑羽毛道。 “简单!”曼纱华勾起嘴角,向外面命令道:“:拿一个笛子进来。” 黑羽毛不明白她是什么意图,等到侍卫将笛子那给她,她吹起了曲子,他才了解,原来是小捷径而已。 她吹了几声乌鸦便也安静了下来,仿佛要听完她吹的这整首曲子,她得意的笑着,“怎么样?” 黑羽毛一把夺过了笛子道:“小小把戏而已,没什么好说的,你还是得学会吹口哨!” 曼纱华阴着脸,他这是在存心刁难吗,“我不会吹口哨,原来学着著哥哥吹树叶的时候我就已经败下来了,所以不是我不学,而是我做不到!”她一把抢回了笛子道:“为什么笛子就不可以呢,效果还不是一样!” “呵呵……”黑羽毛冷笑一声道:“如若笛子可以,那为何不用古琴?用乐器奏出来的都是一样的,若是当时没有任何乐器你又如何?” 她听着这些话静了下来,想想确实如此,用嘴吹口哨是何时何地都可以操控乌鸦,而借助乐器就不一样了,万一遇到突发状况需要引出乌鸦,而乐器又不在身上,那怎么才能操控乌鸦来实行巫术呢。 她想着母后给她唱的那首能感染人的曲子,她灵光一现道:“我明白你说的那些了,并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黑羽毛表情玩味的看着她,却不说一句话。 曼纱华轻轻哼出一个曲调来,仿若幽静的森林中的精灵,轻飘飘、柔微微、明澈澈,从森林深处延伸到了天径,让聆听的人不自的净化了自己的心灵。 原来她唱歌也是那么的好听,黑羽毛看着黑暗中的乌鸦扑动着翅膀飞到了曼纱华的周身,乌鸦围着她轻轻的转圈。 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线犹如天上的明月一般,她纤尘不染的笑着,“不用口哨,我也是可以完成的!” 黑羽毛鼓着掌道:“剩下的你就自己练习吧,要有欢快的愤怒的和悲伤的,要让神鸦与你感同身受,为你所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保护你的性命。” 偌大的仓库里只站着他们二人,气氛有些凝固,曼纱华不懂,她是东夏国最尊贵的华公主,是国王王后的掌上明珠,在东夏国无人敢对她不敬,就连哥哥姐姐们遇到什么事情都得先让着她,如今为何要学习这个巫术来让乌鸦保护呢,她不明白却兀自觉得悲凉不已。 !! 048:乌鸦悲戚 048:乌鸦悲戚 金黄色的叶子铺满了公主殿的大院,曼纱华吩咐了念儿她们不要将这些落叶扫去,这样她才能欣赏诗里所描述的景色,感受当时诗人在写下那些悲凉秋景的心情。曼纱华踩在上面,叶子发着“咯吱咯吱”的响声,这让她觉得日子又过去了不少,离她十五岁又近了一步。 “怎么还在这里悠闲的喝着茶?”黑羽毛从殿外走来,看着曼纱华坐在大槐树下甚是清闲,心里略带一丝不快道:“离你完成任务的时间只有三日了,这时你应该是待到鸦居去静心练习那些指法和所学的技能!不是像你现在这个样子!” 曼纱华听到黑羽毛的愤怒,不是战战兢兢反而更加懒洋洋的躺在下面晒着太阳,黑羽毛见状更是气急,上前便要去揪曼纱华的衣领,想将她从躺椅上拉起来。 苏嬷嬷在一旁晾着衣服,见状连忙呵斥一声道:“不得无礼!她是公主!” 这一句话像是提醒了黑羽毛,他与曼纱华的身份的尊卑有别,他缩回了手,看了苏嬷嬷一眼正欲拂袖而去。苏嬷嬷立即低下了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曼纱华迎着阳光将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懒懒的道:“你知道吗,这就是规矩,改天让苏嬷嬷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走到门口的黑羽毛猛地顿住了脚步,转身冷语道:“不用她教!” “怎么,你们认识?”曼纱华反问。 苏嬷嬷本是晾着衣服的,听到这句话,手里蓦地顿了一下,继而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片刻之后,黑羽毛戏谑道:“不认识,我是在生你的气,就这么几天的时间,你不能认真一点吗,不然到时候我怎么向王上交差,怎么向东夏国的黎民百姓交差!” “黑羽毛……”曼纱华慢悠悠的叫道。 “你!” “过来吧,让你看看本公主的成果!”曼纱华仰着小脸,站起身来无比自信的说道。 这一月她每日都与黑羽毛在一起练习巫术,时常像这样拌嘴吵架,黑羽毛看似不大喜欢面前的这位华公主,几番捉弄,每到最后都是被曼纱华反捉弄回去。 曼纱华看着黑羽毛想着这些便是笑了,原来她都习惯与这个师父这样说话了,没有客套的礼仪,不分尊卑长幼,她笑着带黑羽毛到了鸦居。 鸦居便是原来的仓库,曼纱华觉得每次去空庭院,路途太远还得坐轿子,她是贯不喜欢坐轿子的,所以在养病期间的学习就改到了这里,并且把仓库也修改成了现在的鸦居,里面养着东夏宫里的所有乌鸦。 行到此处,曼纱华命令道:“开门!” 花甲卫士得令将布好,房门打开,防止乌鸦的逃走,黑羽毛随着曼纱华走了进去,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烛光,他正要去点燃时,曼纱华按住了他的手,道:“无需这样。”她扬声又对外面道:“把门上的布撤下来吧,。” 曼纱华回头对着他笑道:“那你就好好检验一下本公主的成果吧!” 她走上前“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乌鸦扑腾着尽数飞出了鸦居,一哄而上,她兴奋的捂着自己的头部,欢快的叫着,她怕乌鸦在飞出来的时候会撞到她的头部,便往里又缩了缩。 “你这是做什么!”这回黑羽毛真的生气了,他用手尽量的挡着乌鸦,然后转身想去关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乌鸦尽数飞走,一个不剩,他扳着脸,厉声道:“你知道宫人们为了给你捉来皇宫里的神鸦有多么的费劲吗,你现在倒好全部都放了,谁去再给你捉?你自己吗!” “当然是我自己,难不成还是你?”曼纱华不服气的嘟着小嘴,走出鸦居,对花甲卫士吩咐道:“把里面清扫一下,都发臭了。” 曼纱华看着碧蓝色的天空,一群乌鸦涌到上空,乌压压的一片,随即便散开了,飞向四面八方,尽管黑羽毛怎么吹着口哨那些飞出去的乌鸦再也没有飞回来,只有较近的几只飞至在他的头顶盘旋着。 黑羽毛狠狠的看着曼纱华,然后冷哼道:“果然是刁蛮,不负公主这个名号!”他转身拂袖离去。 曼纱华愣在原地,看着离去的黑羽毛,心里有些酸酸的,为什么她努力了这么久黑羽毛还是不喜欢她,她身边的宫人们都敬她怕她,从不敢反驳她一句,只有这个算是师父的黑羽毛对她会出言嘲讽,反唇相讥,会对她严厉呵斥,她一直把他当作一个大哥哥来看待,为何他要这般说自己,难道从前那些刁难并不是想要她学得更好更多而激励她,而是真的讨厌她吗! 自己难道真的刁蛮吗?她的著哥哥会不会也是因为这样而远离她呢。 悲从心生,她痛哭的鸣叫着,一声比一声凄惨,近处的乌鸦闻声抖动了两下翅膀便飞了回来,远处的乌鸦则是用更快速的飞行回到了曼纱华的身边,乌鸦盘旋在她的上空,发出了“啊……啊……”的声音,苍凉的、痛苦的、悲伤的,宫里的人听了都悲悯不已,簌簌留下了泪水。 行到公主殿外的黑羽毛看到乌鸦一个个的都飞回了公主殿,他惊讶的抬起头看着这些飞走又飞回来的乌鸦,接着他便听到了乌鸦的叫声,凄冷苍凉,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神鸦,原来乌鸦也会有情感。他的泪也不被控制的流了下来,他疾步跑回了公主殿的鸦居,便看到曼纱华站在方才站着的地方,仰头大哭着。 乌鸦也是不高不低的盘旋在她的头顶,一起陪她悲戚着。 他欲走近去,外围的乌鸦便会攻击他,啄他的脸,用爪子拽他的衣领,不许任何人靠近曼纱华。 他后退了几步,心道,原来这就是神秘所在,他看着她哭着,心里猛地痛了一下,是方才自己的言语太过冲撞伤了她的自尊,是自己错怪她了,她现在完全有能力去做那件事了,他坚信。 他不能靠近她,走不到她的身边,黑羽毛多想现在抱着她说一句,“对不起”,然后安慰她。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并没有什么错,要错的人也不该是年幼无知的她,而是一些肮脏的大人们。 他脑里迅速的转着,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的心里豁然开朗,他站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大喊道:“对不起,我错了!” 曼纱华沉浸在自己的难过中,她斜着脸看到了不远处的黑羽毛,虽是听到了这一声道歉,可她心里还是非常的难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明明很努力的练习,却还不被你看好,为什么讨厌我!是不是不叫你师父你就认为我不尊你为师长,我……”她撇着嘴哭着,心里很是伤心。 “华公主,之前是我不好,不该对你那样无礼,我们和好吧,不要吵来吵去了……”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见曼纱华还是哭泣,心里笑道真是一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我叫苏鹏,以后不要再叫我黑羽毛了,那真的很难听。你不叫我师父可以,以后可以直呼我的姓名,这些都是小事,我不介意的。” 曼纱华听着他说这番话,这才破涕为笑,原来这么久她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呢,“苏鹏,苏鹏。”是个不错的名字,她在心里默念道。 她止住了哭泣,乌鸦也止住了鸣叫,那一团乌黑渐渐的便散开了。 本在公主殿里各自忙着自己事情的宫人们,都纷纷前来围观,见到方才的奇迹,原来华公主的师父便是教这些东西的,好是神奇,一个七岁女童竟然会控制一大片的乌鸦,她悲它亦悲。 曼纱华用袖子抹着自己脸上的泪水,念儿上前去即使的递了一块帕子,曼纱华这才看清周围站着一片宫人,刷啊的一下她的脸红了一片。 “都站在这做什么呢!快去干活!”念儿的眼力向来很好,吼一声,围着的宫人们立即散开,各自去忙各自的事了。 “对不起,之前那样对你是我自身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我为我之前的幼稚行为向你道歉!”苏鹏极为认真的对曼纱华说着,一改他往日的嘲讽戏谑。 曼纱华咧着嘴笑着,然后用手轻轻的拍了一下苏鹏的手臂道:“我不计较,和解了!” 苏鹏也爽朗的笑了,她还真是个孩子一点也不记仇,这样的性格有时好有时也不好,他看着微光斑斓的曼纱华,心里有着隐隐的担心。 晚间,曼纱华躺在床榻上想着今日发生的事,不禁的笑着,化解了矛盾心里自然是轻松了不少,她乐呵呵的,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念儿。 “念儿……” “奴婢在。” “念儿……” “奴婢在这里,公主有什么吩咐?” 念儿看着曼纱华,眉头微皱,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竟然这样的兴奋。 “没事,只是觉得心里很舒爽。嘻嘻嘻……”她笑着用被子蒙着自己的脸,翻起身去寻念儿的身影,抬眼却看到了窗台上的**,像黄粉色的胭脂一样的好看,衬着烛光显得越发幽静了。 !! 049:千丝万缕 049:千丝万缕 一个月洋洋洒洒的便过去了,渊著一直都未曾来看她,她也是很少见渊芙染了,就连每日来看他的渊辰,她也是经久未见了,还真是有些想他们。 曼纱华的箭伤一月的时间已是好的差不多了,她低着头去看自己的胸口光洁如玉,果真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目光随到了左手的手臂上,那朵暗红色的曼珠沙华还静静的躺在那里,纹丝不动,“看来曼珠沙华倒是留下了印子。”她眉色青烟的笑道:“不过呢这个印子是鉴证著哥哥和辰大哥和好的证据,象征着玉帛和吉祥!” 她看着窗外,看着窗户边上的白玉瓶,过几天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以后,便要去宾来殿,看看他们都在做什么,不过她大抵都可以猜到,芙然姐姐定是练习舞蹈与琴艺,不时的看一些书籍,辰大哥也是被李卫铮舅父看着练剑习书,每日过的都与自己一样的充实,那么著哥哥在做什么呢? 她歪着头看着白玉瓶里枯死的**,或许是再看医书和别的什么杂书吧,渊著从未和她说过自己,每次见面,都是她不停的再说,他只是安静的听着。 一股股的清香袭来,曼纱华在思念与兴奋中安然入睡。 东夏国上空悬着一个皎皎如玉的明月,四周缀着些许繁星,夜,幽深又明亮。在不知不觉中,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满庭园和落花园的花也渐渐的凋零。后方,大铜门中的曼珠沙华仍旧是妖娆的盛开着,一朵比一朵芬芳艳丽,世人也许不知即使是进入到了冬季,这里的曼珠沙华仍是不调不落,不生绿叶的。 它就是黄土地上盛开的最娇媚的一朵。 公主殿的烛光已经熄灭,凤揽宫的亦是,唯独宾来殿中渊辰和渊著住的两所偏殿,依稀亮着烛光。 夜欲是深了下去,不知不觉中东夏国的气温又冷了一截。 次日清晨,曼纱华是被念儿唤醒,她懒懒的伸着腰坐起了身子,“阿嚏!” “公主别着凉了,今个得穿厚些了,奴婢去落花园都没有采摘到**,全是秃秃的树枝子,看来冬天就要来了呢。”念儿贴心的为曼纱华披了一件衣服,又递来了一方白色刺花的手绢。 曼纱华接过擦擦鼻子,“这么早叫我起来,是怎么了?”曼纱华打着哈欠问道。 “王上和王后在正殿等您起床呢,还望公主快一点!”念儿看着外面的天色尴尬道:“现在已经不早了!” 曼纱华将披在身上的衣服拉紧了一些,疑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父皇母后一同前来定是有什么要事!” 今日无需再练习巫术了,可以穿一身自己喜欢的衣服,便命了念儿拿来她的那套浅绿色长裙,念儿将曼纱华里里外外的裹了好几层道:“公主穿厚一点就不会感冒了。” “哪里就有那么娇弱了。”曼纱华嬉笑道。 曼纱华行到正殿,微微行了一个礼,然后将念儿备好的热茶端了上去,换下了凉透了的茶,“父王母后,今个怎么齐齐的都来了?” “咱们的华儿看似长高了一些啊。”王后流光溢彩的笑着。 国王点点头,“是高了,比起上个月来。” 曼纱华撒娇的腻在国王的怀里,把玩着国王腰间的玉佩,“华儿也想着快些长……然后比芙染姐姐高,嘻嘻嘻……”她本是想说快些长,然后长到十五岁就可以嫁给渊著了,却又怕被王后说自己没有礼数乱语,所以曼纱华只能找一个相近的来说,比渊芙染高也就意味着年龄与渊芙染相仿,所以她那时因该是在天渊国,做渊著的妻子了。 想到此处她甜甜的笑着。 “听空庭院的师父说你的巫术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国王说起了正事,便收住了脸上的笑容。 “华儿只是可以随意控制那些神鸦了,并没有像苏鹏……苏师父所言到了那种地步。”曼纱华如实答道。 国王听言,哈哈大笑着,一只手附上了一旁的王后,两人相视一眼,心意贯通,“那便是好的,华儿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后天,后天不就是苏师父所说的检验成果的日子吗!”曼纱华扳着指头算到。 “不错,那也是让天下黎明百姓检验你的日子。”王后温柔的道。 曼纱华仰起头看着他们,她不明白王后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让天下百姓检验?” “小孩子就是不记事啊!”国王打趣道。 她不依了,轻打着国王的胸膛撒娇道:“华儿不是小孩了!” 国王看着怀中的曼纱华,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在众多皇子中就属她和自己最像父女了,那种没有生疏的感觉让他久违了,如果可以,他想让她在自己的羽翼下保护一辈子。 “今日前来,父皇与你母后要宣布一件东夏的要事!你须得听仔细了。”国王将怀中的曼纱华松开,放她站到自己面前严肃说道。 曼纱华懵懂的点点头,回身坐在木椅上认真的听着。 他道:“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祭祀大典的整个过程都是由巫女主持的,巫女是东夏国的象征,也是东夏国人的神女,一个国家的守护神明,所以,华儿你的肩上的责任任重而道远啊!”国王意味深长的看着曼纱华,眼中有一丝的不忍。 曼纱华顿时想到了她的落微皇姑,那个别人口中无所不能的女子,也曾是东夏的巫女。 须臾后他沉声又道:“上届巫女是落微……” “华儿知道,落微皇姑是东夏的巫女啊!父王为何突然提起这个?”曼纱华扬起天真的小脸问道。 国王脸上有一丝的停滞,他转头看向王后,王后微微点头以示同意,他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转动着右手上的玉扳指,片刻后他沉声道:“落微……本不是你的亲姑姑,亦不是孤王的亲妹妹。” “父王何出此言?”曼纱华一惊,猛地起身,落微是她从出身起就听着她的故事长大的传奇人物,是她最敬重的人,是她自以为除了父母之外最亲的亲人了,如今父王却告诉她,这个叫了七年的皇姑竟不是自己的亲姑姑,这叫她怎么接受的了。 国王继续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缓缓开口道:“这正是今日父王要和你说的,落微她的血液有神奇的魔力,能使得深中国花之毒的人起死回生,并且将国花毁灭于旦夕,除此之外还能能召唤神鸦,这与古书上所说的巫女之血极为相似……” “所以落微皇姑就是如今,不,是曾经的巫女吗?可这和她是不是我的皇姑有什么关系呢。”曼纱华有些焦急的道,这是著哥哥的生母,亦是她最敬重的人,今日定要问明白了,不然到了天渊真是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父王不是说过吗,巫女之血只有王室女子才会有,落微皇姑既然不是华儿的亲姑姑,那她怎么会有……这巫女之血?”她又道。 国王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他再次看向一旁的王后,哪知王后的心思并不在他这,只是一味的扶着手指上的蔻丹,仔细的观赏。 他微微叹气,沉声道:“正因为如此,故而封了她落微公主,孤王的妹妹,而后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天渊帝钦点东夏国巫女前去和亲,所以巫女之位一直都空缺着到了现在……” 曼纱华听着这番说辞,却不知如何作答。国王虽没多说,但她也从中品出了一二三来。 那日渊著中了曼珠沙华的毒,性命危在旦夕,国王下了一道谕旨“凡王室的女子速用国花试血,如若花开艳丽瞬间落败,将可速来公主殿觐见,如若花只开的艳无落败之意,只可登记姓名入名册无需觐见。” 是她的血液救了渊著,所以她就理所应当被国王选为了下届的巫女,前几月的巫术练习也是为了这个巫女的位置,和后天的祭祀大典。 她的父王是何等的英明,更是不容许任何一个外族人士来担任巫女着一职位。巫女是东夏国人敬重尊敬的崇拜的神女,所有人都会对她言听计从,她就是神明,她就是国王,甚至比国王的身份地位还要高出一等。 所以这等权利落于外人之手的事,国王是断不会许可的,他怎敢拿着东夏国的江山来轻易的冒险。 在落微被发现拥有巫女高贵的血液时,国王暗地命人请了落微到皇宫中,赐了她公主的名号,从此她就是高贵的血统,王室尊亲的女子。那时落微也许百般不从,思念自己的家,所以国王赐给她的宫殿名字叫做“家”,而落微公主这个名号是后来凭空出现的,巫女又是一个神秘而高贵的职业,故而国王将落微的住所修筑在了假山后面,由假山四周环绕着便无人知晓这其中的奥秘了。 曼纱华这么想着,便觉得十分的有道理,困扰着她几个月的“家”谜团终于解开了,渊著的生生母亲,东夏国的巫女,落微。而自己也将成为东夏国的下任巫女,仿佛千丝万缕中与他又有了些联系。虽不是亲人,却将有一样的历程。 !! 050:一方平安 050:一方平安 曼纱华抬眼看着国王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难以捉摸,那时她或许似有若无的懂了一些帝王心。 方才国王的一席话也许是想告诉自己,等到十五岁她的出嫁年龄到了,她也会除去巫女这一责任,然后作为东夏国的公主嫁到天渊国去,就如一般的和亲公主一样,平凡又伟大。皆时她曼纱华也只是渊著的妻子,一个普通的和亲公主,不再是什么东夏巫女,东夏国也许会再选下任巫女。 而选巫女之事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自落微皇后走后,东夏国十五年的祭祀都没有巫女的主持,有可能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想到此处,曼纱华也微微叹了一口气,难道自己的父王也要像芙然姐姐的父皇一样,拿亲生女儿做押注? 国王见她半晌不语,便站起身子,向曼纱华的方向迈出了疾步,沉声问道:“如若要你坐这个位置,如何?” 曼纱华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父王与母后,其实答案本没有那么难以抉择,但知道其中的缘由以后,心里又有那么一丝不干,她也说不清这种不干是从何而来,替落微不值,还是为自己悲哀,或者是庆幸,能有机会保卫自己的国家了。 现如今她也只好坚持最初的想法,于是她坚定的道:“ 华儿愿意担当巫女这一位子,也愿意肩负巫女所肩负的一切。” 国王满意的点点头,这才退了回去,重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赞许的目光看着她。 王后眼里含着些许泪水,不再端详自己的蔻丹,她起身前去抱住曼纱华,激动道:“好孩子,你不会让东夏国的百姓失望的,母后相信你。” 曼纱华微微的点着头,用小手轻拍王后的背部,本是寒冷的天气,却无端填了几分暖气,她的额头渗着丝丝汗珠。 “安公公,把东西呈上来!”国王放下茶盏,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庄严说道。 曼纱华颇为疑惑,她转头看去。 安公公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紫色锦盒,他躬着身子,将锦盒呈到国王手中,又默默的退了出去。 曼纱华眼睛一刻也不离的看着锦盒,心道,难道是什么武功秘籍吗,这么神秘。 “华儿,这是给你的。”国王手持锦盒,却没有要递给曼纱华的意思。 她本想从国王手中直接接过锦盒,可见国王此行之意,便上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礼,双手接过。两日后她便是东夏国的巫女了,要时时紧记自己的身份,在外人面前断不可再随性了。 “儿臣谢过父王。” “起来吧。”国王正色道,以往他会伸出双手扶住曼纱华,而今日却没有,是时候该让她成长了,“给你的这个锦盒里放着一卷书,是记载着与巫女相关的一些传说,在祭祀大典之前你须得仔细的看,以免当天出了什么差错。” “是,儿臣记住了。”曼纱华半蹲着身子又行了一个礼数。 王后欣慰的看着她,礼数周全的模样极为憨态可爱,“咱们的华儿不再小孩子气了,母后很是欣慰。” “儿臣多谢母后赞赏!”说着曼纱华又是盈盈一拜,这让王后好是不习惯,她满眼复杂的看着曼纱华,而后携了国王的手一同出了公主殿。 “儿臣恭送父王母后!” “恭送国王王后!”苏嬷嬷与念儿一同跪了下去。 须臾后念儿见到曼纱华还未起身,而自己先起又是冒犯,在权衡之下,念儿起身扶起了曼纱华,道:“国王他们都走了,公主为何还不起身呢?” “念儿,我只是还有些不习惯,心里酸酸的,好难受。”曼纱华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叫做成长,她本是以为身在父王和母后的呵护下,应该会天真快乐的度过自己的十五年,没想到让她自立的日子这么快就来了。身为皇家的女儿是要比平常百姓人家的女子早熟一些,她们要早早的打算自己的将来,而不是随便嫁人草草一生,她将会在这个宫中慢慢学会什么叫做成长。 长大会失去一些最珍贵的,不得不舍弃的;长大会接受一些最难以理解的,最不想的事情。比如失去同父母之间的一些亲昵,舍弃过于幼稚的玩具;接受落微不是自己亲姑姑的事实,不想父父王为了权利拿自己做押注。 今日国王的一席话点醒了曼纱华,她不再是一个天真无知的小丫头了,两日后,她将代表着整个东夏国,她是巫女,她有着莫大的责任,要想卸下这些责任,那便是再下届的巫女诞生,她嫁人生子。 前一夜,凤揽宫内,王后散着发髻手中拿着一枚小小的金锁,金锁上面绣着一直精致的凤凰,她细细的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坐在榻上发呆,国王见此,上前接过王后手中的金锁,温柔道:“何故如此?” 王后满眼忧愁的望着国王,声细如蚊道:“觉得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却要让她以后的日子都活的这么累,臣妾真的是于心不忍啊!”她说着便用手帕拭泪,“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存了私心,只一味的想着新选巫女,让落微的身影慢慢的淡出东夏,却绝非没有想到是华儿啊!” 国王见状于心不忍,将王后轻轻的揽入自己的怀中,一只手扶着她的秀发,安慰道:“这不怪你,那日试血情况危急,这结果也绝非是你我能想到的。”说着国王叹了一口气,又道:“给她取了国花的名字,没想到还真的应验了那个预言,本想是让国花来保佑她的,没想到曼珠沙华却选择了她。” “王上!得巫女之位的人,下落都是不得好死……” 国王立即用手掩上了王后的嘴,嗔怒道:“不得乱语!” 王后的泪更是肆无忌惮的落了下来,她哽咽道:“传说不得不信,预言也将会成真,接下来我们就拭目以待落微的下场!臣妾不想自己的女儿也这样,王上您说好的,华儿一出生将会给她最好的,让她快乐的渡过一生,为何……为何,您秘密的让她练习巫术,不让臣妾知晓,您不是答应臣妾不让她做巫女吗……”后面的话她更是泣不成声,呜咽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国王闭目不语,仍旧是轻轻的搂着王后,须臾之后他悲悯的道:“落微不会有事的,她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天渊的百姓都在歌颂她的功德,有天渊帝的保护,她一定会没事的。” “那华儿呢!她是你的女儿啊!”王后歇斯底里道。 “落微没事,华儿也定不会有事!”国王震怒,拂袖转了身,冰冷道:“孤王心意已定,三日后的祭祀大典照常举行,巫女必须到场主持!” 说罢,他将曼纱华儿时戴过的金锁放在了桌案上,然后离去。 王后从榻上滑落了下来,她失声痛哭着,突而又觉得不妥,便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指关节发白,脸上也发白,呜呜的哭不出声音来。 “你竟连自己的女儿也狠得下心来……”王后坐在地上痴痴的说道。 一旁的姑姑,见状冷静道:“王后,选择华公主的不是王上,而是天意,还望王后能趁早想明白这件事,顺从天意的抉择。” 外面的冷风瑟瑟的吹着,打着沙哑的树,发出闷哼的响声,风揽宫顿时落入了冰窖一般的冷,王后命人置办了六床被辱,给了公主殿三床,其余的留给自己用。 王后在冷风中静静的坐着,她依靠着门栏,看着外面皎洁的明月,突然格外的想念没进宫的日子,那时的自己也是悠闲的走在田野间挽起袖口采摘一个蘑菇的少女,如若不是自己的选择,如今的东夏宫或许就连自己无缘了。 须臾她的肩上多了一件罗青色的披风,她抬眼看去,低声呢喃道:“王上……” “孤王明白你的担忧,你且放心,华儿是我们的宝贝女儿,孤王定不会让她有任何闪失,即使让我东夏亡,孤王也要护她一方平安!” 国王说的低沉沙哑,王后凄凄的看着他,又仿佛明白了他的一丝苦楚,她伸手扶住了搭在她肩上沧桑的手。 “明日你同孤王去趟公主殿,我们一起将这个决定告诉她。” 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曼纱华把自己缩在被子里,手执锦盒沉思了半天,终决定打开它,淡淡的香气萦绕在曼纱华的周身,她伸出头去嗅了嗅,像是檀木的香气,有一种在寺庙的感觉,她微微扬嘴角。 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本泛黄的古卷,上面是一个女孩穿着黑色长袍的样子,在古卷的封皮上,看不清她的脸长什么模样,或许是年代久远,这封面被磨损了吧,四个边上画着的是龙凤。曼纱华信手翻开它,在书卷的第一页上写道:“巫女阅” 难道他人不可以看这本书吗?她用小手揪着自己的耳垂,继续翻看着第二页,“巫女又称巫祝、祝史,能一舞降神,与神沟通,祭祀社稷山川,保万民平安,祝祷风调雨顺,愿无病无灾……” !! 051:奇怪梦境 051:奇怪梦境 古卷往下的内容让曼纱华看的更是不知所云,她跳过了几页,继续翻看下去,后面大抵都是记述了一些古老的传说,比如未卜先知、预测未来、启用禁术之类的,越看越是觉得与祭祀大典没什么联系。 曼纱华合上书,揉揉眼睛道:“纯属是无稽之谈!”在平日里她也算是阅书无数,看得比较杂,虽不是博学却也对外面的世界略知一二,这个巫女的传说只不过是东夏国一个古老的习俗罢了,但看书中的记载,东夏国的百姓仿佛对这个巫女和神鸦深信不疑,她蓦地想起了渊著,他也一定不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天渊国,邪族,和曾经的王氏一族,都有着自己的信仰,而巫女之说也许只是东夏国一方臆造出来的一个神明,说是巫女会天术也纯属是瞎构造,就比如巫术,是苏鹏教她的,这个秘术不止她一人会,只要是稍加练习,任凭谁人都是会做的,这些把式不过是来唬天下人的,让他们心中有一个信仰罢了。 曼纱华吃痛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心里堵着的石头终放了下来,这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只不过是百姓的信仰罢了。 她又看着一旁的古卷,终决定还是翻看下去,一目十行匆匆看过,片刻时间,她翻到了最后一页,泛黄的纸张上基本是空白的,“奇怪!”她自言自语道,哪能没有什么结语呢,她仔细看去,才发现在古卷的最后一页左下方,上面是用红色朱砂笔写的一小行话,不仔细辨是很难辨别开来的。 曼纱华整个脸扑到上面仔细看去“巫女者,奉献天下,自不得而终。” 她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四个字“不得而终”不得而终!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奉献天下自己就得不得好死吗,那块减轻了的石头又重新压回了她的心脏上。 今日是第一日,明日、后日,还有两日,她看着床头的小积木,上面刻着的字码,心里既然有一种说不清的畏惧,手脚冰凉。 然后整个下午在胡思乱想中度过,天色微暗时她进入了梦境。 在梦中,她看到了两条道路,一条是路上铺满了曼珠沙华,路得尽头无比的光亮,据说前往的人九死一生,因为那是天下最毒的花,另一条路上开着妖异的曼陀罗花,幽深的黑不见头,据说没有人敢往前一步,最后所有人都留在了分叉路口的位置,无从抉择。 一方是传说去的人都死了,没人愿意去赴险,另一方,没人去过,没人知道那里是什么,人们更是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最后分叉路口的人越来越多,多到了站不下,他们不得不做出一个抉择,否则就有可能在这几寸之地被拥挤死,小小的曼纱华站在那里,看着一路都是曼珠沙华的那个方向,又看向曼陀罗一方,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国花,然后迈出了第一步,起先有人前去拦她,见劝说无效,然后个个默不作声。 后来有一部分的人选择了曼纱华选的方向,另外一部分留在了原地,等待一个更安全的办法。 曼纱华带着他们走着走着,很快便走到了路的尽头,一路上没有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大家都平安无事。 在路得尽头冒出了一层层的云朵,像棉花糖一样的梦幻,曼纱华伸出手轻轻的去触碰它,哪知那纯白色的云朵竟然变成了彩色的,后面的人看到以后就激动不已,一个一个的拥挤了出来,曼纱华看着人群都涌了出去,只留她一人在原地。 眼前的幻境消失了,她随着涌出来的人一样慢慢的往上升去…… 最后她在自己的潜意识里得知,曼珠沙华的一方是天堂,曼陀罗花的一方是地狱,那些跟随她来的人都入了天堂。 剩下的人择留在了原地,人越来越多,最终他们还是要择一个方向去的,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终归走过来的人都是一死。 梦醒了,曼纱华大汗淋漓的从床上坐起,不停的喘着粗气,“念儿,念儿!我好怕,我做了一些奇怪的梦。” 念儿连忙上前去握住曼纱华冰凉的手道:“公主不怕,我们都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她替曼纱华拂去了额头上的汗珠。 曼纱华转身去看床头上的积木,距离祭祀大典还有一天的时间,越到这个时候她越是紧张,难道是为了昨天她在书上看到的那一小行朱砂色的字?还是因为渊著不在她身边,可他明明就近在咫尺…… 她拍拍自己的胸脯,告诉自己一切都会没事的,有父王和母后保护自己,自己一定会相安无事的,那只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并不足以为信。昨日做的梦是自己的多思了,整日都想着这些事情,就连梦境都变得奇怪起来。 她安慰好自己以后,舒了一口气,道:“念儿,梳妆打扮,我要去宾来殿!” 公主殿的院子里落叶一层一层的,像个孩子一样依赖在一方不肯离去,让每个路过公主殿的宫人们,心里都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温暖。曼纱华一直不让宫人们扫去,独独留着这些个叶子,说是一方独特的风景。 今个太阳出奇的好,她穿了一件红色的小棉袄,手里还抱着一个暖炉,“阳光虽好,就是冷了一点。”她站在门口望院子里看去,那落叶都已经呈了枯黄的颜色,不似前月刚刚落下的时候,还带着嫩嫩的粉黄,整个公主殿都飘着落叶的芳香,现下只有曼珠沙华开的正艳了,其他的植物都死的差不多了。 曼纱华吸吸鼻子,道:“苏嬷嬷,今个叫人把这些落叶都扫了吧,然后扫干净了将院子里多洒点水,清爽些。”她向前走几步,停在大槐树下,看了那些紫檀木木制的桌椅,又道:“将它们置上景荣,做的棉一点,冬天就要来了。”说罢她嘴上扬起一个淡淡的微笑,她心里还想着另一件让她兴奋的事情,就等着时间的到来了。 曼纱华不要轿撵,与念儿和一些宫人从公主殿慢慢的走到宾来殿,她走的极其的慢,她看着周围的景致,想着以往的时候她总是忽略了这些,不知为何,今日却要仔细的看看,将这条路印在自己的心里。 “华公主到!”小太监上前去唱和一声。 在殿中的渊芙染听到,忙披了一件双碟彩绣纹的披风出来迎接。 渊辰在后院练剑,听闻以后,亦是收了剑与李卫铮一同走到前殿来。 “华儿可是好久都没来了呢!”渊芙染上前亲切的拍拍她的小头,温柔的道。 渊辰看着她今日穿的非常的喜庆,不同往日只穿一些颜色较淡的衣裳,他咧开嘴角也温和笑道:“华妹妹今日可是与往日有所不同呢!” 曼纱华淡淡的笑着,脸上浮现出了好看的云彩。 “华公主贵安!”李卫铮行礼道。 曼纱华从容的回了一个礼,道:“舅父好。”她看到渊辰手中还拿着桃木剑,脸上残存着些许汗珠,说话也是喘着气的,她便明白了,“舅父今日可否放辰大哥一日的假呢?” 李卫铮低下眼去又抬眼道:“华公主竟然开了口,那当然是可以的,只是辰儿晚时的读书不得有误!” “孩儿知道了。”渊辰含着头,应道。 “这方天地就留给你们这些孩子,微臣便先告退了。”李卫铮脸上浮着几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供着双手退了下去。 三人还了礼,站在门口齐齐向渊著房门望去,只见房门紧闭,喜乐扳着小椅子,守在一旁。 曼纱华道:“著哥哥呢?” 渊芙染眼里含着笑,瞬间明白了曼纱华来此何意,她柔声道:“这一月都是早出晚归,怕是找了一个清闲的地方去看书了吧。” 曼纱华小嘴一撇,垂下了眼睑,须臾又抬起头,拉着渊芙染的手道:“芙然姐姐可不可以派人去把著哥哥找回来,华儿今日好不容易来一趟,还让辰大哥请了假,这著哥哥不在是不好的。” 渊芙染温柔的笑着,她也不知道渊著去了哪里,这倒叫她怎么派人去寻,曼纱华看出了渊芙染为难的样子,便不再好开口要求。 渊辰对身边的太监耳语了几句,太监得令一路小跑,跑出了宾来殿,“华妹妹不要着急,我猜测皇弟定是去了母后原来的住所,那太监很快就会把他找来的。” 曼纱华对渊辰甜甜的一笑,想起落微,心里不禁又泛起了一层薄雾,她歪过头去,对念儿吩咐道:“今日在这里用午膳,让他们准备一下。” “是公主。” 曼纱华与渊芙染、渊辰坐在正殿中,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色,冒着腾腾的热气,曼纱华端着两杯茶到他们面前,“今日是最快活的一天,所以华儿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她笑盈盈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接着她又皱着眉,喝了好一大口凉白开水。 渊辰打趣儿道:“华妹妹慢点喝,没人和你抢,喝茶还能呛到,我真是头一回见,哈哈哈。” !! 052:以茶代酒 052:以茶代酒 曼纱华淡笑着应道,不作他答,一杯又一杯的茶水咕噜咕噜的灌到了肚子里去,红色的小棉袄衬的她小脸粉嫩粉嫩的,就像轻轻一掐就能冒出水来一般的水嫩。 “辰大哥,华儿觉得你是最热心肠的大哥哥了。”曼纱华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搭在渊辰的肩上,这倒叫坐在一旁的渊辰很是不好意思。 “可是辰大哥为什么喜欢多疑呢,明明是热心肠,担心别人,而表面上又显出一副冷冰冰的神色,不相信别人是真的对你好,辰大哥,著哥哥他真的拿你当亲哥哥啊!所以不要再对他不理不睬的,好吗?你们要好好的做兄弟,华儿的哥哥姐姐们都不喜欢和华儿玩,在你们没来之前,华儿很是孤独的,所以华儿才特别喜欢和著哥哥在一起玩,因为以前著哥哥陪我的时间最多了……”她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渊芙染看到心疼不已,上前去拥住曼纱华,小心的给她擦着泪水和鼻涕,“这个小姑娘今个是怎么了怎么突地说起了这个,皇弟你是和她说了什么吗?” 渊辰一脸迷茫的摇摇头,不知如何回答她的哭诉。 她转身又抱着渊芙染道:“芙染姐姐,你是我见过最温柔最漂亮的女子了,而且还很有才情,那个小公子一定是眼瞎了,这么久还不回邪族,让你一直等着他,把女子一生中最美的容颜就留给了等待,芙染姐姐放心,他一定会回来娶你的,他见到现在的你一定会非常喜欢的……呜呜……他一定会喜欢你的……”曼纱华哭喊着说道。 渊芙染抱着曼纱华的手晾在空气中,稍感到了凉意,而她的脸却烧的通红,这小姑娘说起这些话竟然也不分场合了…… “皇弟!”渊辰抬眼看到了门口的渊著,想来他是来了许久的样子,面色平静, 伫立于一旁,如同雕木一般,不仔细看还以为那里没人,他一袭月色白色长袍,上面泛着淡淡的华光,他的周身像是敷了一层薄冰,显得那样的清冷。 曼纱华也回首望去,她眼中掩不住的是激动,渊著站在阴影处烟色茫茫,曼纱华看不清楚他的脸他的眼,她松开渊芙染晃晃悠悠走到渊著面前,将他拉到屋内,他坐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卷。 “著哥哥,你怎么穿的这么少,你不冷么?……你来的太迟了,每次你都迟到,这一个月都不来公主殿看我,你……你好坏啊……”她言语有些激动,眼中滴出泪来,一只小手拽着渊著的衣衫,小声道:“华儿好想你……们……” 渊著神色幽沉,将脸凑近了曼纱华的脸,轻轻一嗅,便觉得不对劲,他眉头微蹙道:“喜乐,端碗醒酒汤来。” 曼纱华见到渊著凑近过来,放大了的脸,便小嘴一厥吻了上去,轻轻的、柔柔的、软软的,是渊著猝不及防的,曼纱华吻完渊著的脸颊便退了下来,她的脸更加的羞红了,由于重心不稳,渊著急忙伸手拉了她一把,曼纱华又安稳的落在了渊著的怀中。 渊芙染见到曼纱华可爱的模样不禁掩着嘴笑道:“任你平日怎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也是抵不过她的。” 渊著面不改色道:“你怎么让她喝着酒!”他虽是淡淡说着,可语气里还是带了不少责怪的意味,“她的伤才好,喝这样烈的酒伤口是会复发的。” 渊辰在一旁瞧见了方才的情景,暗地里攥紧了拳头,喜怒却不显于色,他道:“华妹妹喝着的分明是茶,怎么会变成了酒?”他拿过曼纱华方才敬茶的杯子,抿了一口,口齿剧燃,皱着眉头道:“好烈的酒啊!” “华儿这是怎么了?”渊芙染急切的上前,摸着曼纱华的头,伏在渊著的身上浅浅的笑着,道:“芙然姐姐,华儿没事的。” 渊辰看着曼纱华,小姑娘看来是有了心事,不学好竟然骗大家来喝酒,没好气的道:“醒了定要好好盘问一下,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女孩家的事情,能与你说么!”渊芙染梨涡浅浅的对渊辰道,她将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到曼纱华身上,又对渊著道:“我房里叫人备了浴汤,我带她去泡花瓣,醒醒酒。” “也好。”他起身将曼纱华交到渊芙染手中,“不,不,我就要和著哥哥在一起,我好久都没见他了”,她抱着渊著的手臂更加的紧了几分。 “主子,醒酒汤来了。”喜乐端着汤上来,渊著接过,轻轻吹着气,然后一勺一勺的把它灌入曼纱华的嘴里,曼纱华缩在渊著的怀里,感觉周身都是暖暖的,暖的让她想睡觉,可她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她必须要醒来,她还有好多话没有说。 桌上又换了一轮新的、热的、刚出锅的菜,夜也深邃了下去,一方云破天开,露出些许星光,冷灰清光的云彩一轮一轮的远去。 须臾以后,曼纱华脸上的粉红褪去了不少,她支着发痛的头轻轻揉着,抬眼看去,看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原来她真的躺在渊著的怀里,那不是做梦,那她是不是也真的亲了渊著的脸呢,她不敢往下想去,连忙蒙着脸,起身,坐到旁边的一个座位上去。 渊辰,渊芙染都安静的吃着菜,见到曼纱华酒醒了,各自放下了碗筷,渊辰面色凝重的道:“说说怎么回事,喝茶喝的好好的,怎么变成了酒?” “我……” “华儿是不是有了心事啊,借酒消愁可不是一个好的办法呢。”渊芙染温柔道。 “我……”她最在乎的不是他们的盘问。 曼纱华偷偷的斜过眼去看着渊著,他在一旁,优雅的喝着茶,完全不理会自己,心里又是凉了半截,刚要说话,却被渊著先开了口,“听说明日是东夏国的祭祀大典,要由一个七岁的巫女来主持全局,那个人可是你?” 曼纱华心中一紧,贝齿轻轻咬着嘴唇,他总是能看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他总是了然全局,今日她来的目的,想必他也知道了吧。 “是我,今日前来华儿就是想向哥哥姐姐们说明这件事,以免明日在大典上看到华儿,各位会吃惊,怪华儿瞒着你们。”她接过念儿递过来的暖手炉,正色道:“身为巫女这件事,也是华儿昨日才知晓的,之前的几个月华儿其实在空庭院一直秘密的练习着巫术,苏师父交代了不许任何人提起,所以,华儿只是说再忙,也是到了之后,父王说这些都是一个巫女必备的学术……”后面她再没有说下去,她想聪明的哥哥姐姐早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用再多言些什么了,就待他们怎么反应了。 渊著端坐在一旁,一只手轻轻扣着桌子,另一只手端着茶杯轻抿一口不发一言。 坐在曼纱华一侧的渊芙染听闻她的话,顿时两眼一亮,激动着攥紧手帕道:“华儿,母后曾就是东夏的巫女,那可是享有着天子的待遇和权利啊!为何……为何,你也会是……” 曼纱华心下知道渊芙染因为阿拉慕名是阅览过不少的书籍,尤其是对各国的风俗民情通透的了解了一番,想必她是知道有关巫女的传闻吧,“还记得著哥哥中毒的事情吗?”曼纱华难得严肃的道。 渊芙染点着头,目光随着曼纱华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曼纱华抬眼将一桌人的神情收揽于眼下,沉重说道:“那日著哥哥身中曼珠沙华之毒,性命岌岌可危,父王试遍了宫中的贵族女子的血液,未有一人能将国花毁灭……”她说道这里顿了顿,抬眼又向渊著看去,只见他品着茶仿若隔离开来,依旧是那副悠然自若的神色。 她心下有愧,却又感激,咬唇再三道:“最后只剩我一个是皇族血脉了,一试……果然灵验。巫女之说是由能毁灭曼珠沙华之人才可担当此位,而华儿恰巧就是,往后的一月中,华儿勤加练习,终修的巫女的本领……” 屋子里出奇的静,渊著沉默,渊辰疑惑,渊芙染激动,都静等曼纱华的下文。宾来殿的上空划过一只乌鸦,它扑闪着翅膀,鸣叫着,一支黑色的羽毛洋洋洒洒的飘落在了宾来殿的屋顶,寂静冷清,无人知晓。 “明日便是向天下人宣告我身份的时候了,日后的东夏国再也没有了什么华公主,没有了曼纱华,只有一个心系黎民的巫女……”曼纱华声音减弱,她低下头去便不再言语。 “华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神情?”渊芙染关怀道:“这样不是很好吗,和母后一样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女子,让天下人都敬仰着你。” “皇姐懂什么!”渊辰突地起身辩驳道:“这往后华妹妹的日子就不如头七年那么自在了,华妹妹还这样小,却要肩负这么多的责任,天下黎明百姓的好与坏都将依赖到了妹妹身上,她一个小孩能做些什么,胡言几句就能将他人哄过?”渊辰自知语气有些重,又及时补了一句道:“我着实不忍。” 这一番言辞说的让渊芙染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忙低了头去,不再发话。 !! 053:森林气息 053:森林气息 曼纱华听得出各位哥哥姐姐是在关心自己,不由得又是心头一暖,一旁的渊著还是未发一言,她想要听听他的说辞,不想就这样让自己留着遗憾,明日乃至往后去做一个高高在上的巫女。 巫女有则,是道:凡舞女者乃不食人间烟火,每日进食为仙草花瓣,进水为天辰露水。凡巫女者乃心系苍生,以苍生需所需,以苍生求所求。凡巫女者与天同岁,与万民同生,民之所苦,乃巫女之苦。凡巫女者不得与凡人所亲近一二…… 这些她在巫女清修上面记得清清楚楚,乃至她怕她做了巫女以后便不能再像原先那样放肆的去做一些事情,说一些不经大脑的话。 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四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好不快活的样子,曼纱华想着心里又是一阵的酸气翻滚。 她看着他,他饮着茶,一杯又一杯。 渊辰端着墨绿色的茶杯,稳步走来,一语打破了此时的寂静,“方才所言只是一时口快,华妹妹不要往心里去,得巫女之位是他人梦寐以求都做不来的,现妹妹是了,我们就以茶相贺,往后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也不要怕,哥哥姐姐们都在,会一并助你的。” 念儿贴心的替在坐的众人沏满了茶,又漠然退至一旁。 渊芙染也端起了茶杯与渊辰轻轻一碰,温婉道:“皇弟所言极是,我们都在。” 静坐一旁未曾发话的渊著,也优雅站起三人茶杯轻碰,他目光冷清,看着远处的一个虚点,道:“既然是改变不了的事实,那么就坦然接受,你只要记得我们都在就好。” 铜门后的曼珠沙华悄悄的蔓了一旁的大树,簇拥盛开,甚是妖娆,在整个东夏城里散发着迷人的幽香。 曼纱华紧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她知道他还在,从未离去,只是他不再像往常那样言语表露于形,这与她自小就认识的渊著有了一山之隔的不同,这样的改变让她隐隐有些担心,心里空落落的,留了一方天地出来。 她亦是起身,四人茶杯相碰,面上都带着微浅的笑容,以祝明日的她。 她多么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愿时间永恒,情谊永固。 饭罢人散之后,曼纱华踏出宾来殿,眼眶有些微红,看着远方飘忽不定的宫灯,飘渺的有些醉了,念儿等人在她身后七步之外跟着,不远不近,没有半分逾越。 长长的宫巷曲曲折折,一旁青石板上残留的枯枝颓败的垂着,曼纱华伸手拂去,突然腰间一紧,吓得她将那枯枝折断,“是谁,啊……放我下来!”曼纱华惊声大叫着,吵醒了各宫栖栖的乌鸦。 “公主!护驾护驾!”念儿等人也是始料未及,只见曼纱华被空中的飞影掳走,余下的宫人们顿时大惊,慌乱了手脚。 曼纱华闭着眼睛不去看下面掠过的树梢和飞过的屋檐,双手不住的搂紧了飞人的脖子,她心里紧的要命,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道:“快点放我下来,大胆狂妄之徒,本公主定不会轻饶了你!” “想怎么处置我?”空中的人有着绝好的轻功,带着她越过山河飞过花丛,淡淡的森林的气味传到的曼纱华鼻中,异常的熟悉。 她不予理会,只缓缓睁开双眼,往下看去,依旧是高空飞行,唬的她即刻抬起了头向上看去,熟悉的脸庞、熟悉的胸膛、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他,“著哥哥……”她轻声道。 “嗯。”他一如往常话不多言,只用手紧紧的环着她的腰身,带着她飞跃宫墙,穿过丛林,一路向西行去。 曼纱华两只小手死死勾着渊著的脖子,顿时聒噪起来,“著哥哥怎么是你,你不是回去歇息了吗?著哥哥你身上的气味真好闻,用的是什么香料?著哥哥你这样子带我飞走,念儿他们会着急的,万一惊动了花甲卫士和父王母后怎么是好?著哥哥……” “今日喝了些酒,话怎么这样多。”此话虽是嫌弃之语,却让曼纱华听的心头一暖,他的言语从来都是温温和和,即便是没有过多的情绪在里面。 曼纱华兀自在一旁笑着,渊著见他模样不禁也勾起了嘴角,“天色尚早睡不着。我从不用香料。喜乐会告知念儿你是我带走的,不会惊动旁人。” 三个断句让她听得发愣,这算是回答她这一连串的问题了?简洁明了一贯是他的作风,嗯,是的。 曼纱华缩在渊著怀里,本是紧着的心立刻便放松开来,她的著哥哥是最让她信任放心之人,于是便在渊著怀里肆虐开来…… 曼纱华搂着渊著脖子的手顿时松开,张开双臂,怀抱着清风,一阵阵的寒流从她指尖划过,她抚摸着风,看着掠过的风景,笑出了声来。 “嘘……”渊著出声止住了她放肆的笑声,“你这是想让百姓们都知道么?” 她止了嘴,心里却乐开了花,自打渊著再次回宫,她还真的没有与他这样单独相处过了。 白衣萦绕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是那样的冷清寂静,曼纱华裹着的红色小袄,与渊著的白袍搭在一起,一暖一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衣稳稳落地,他怀中的红袄也落足于此。 “这里是哪,为何要带华儿来这里?”曼纱华一只小手拽着渊著的白袍问道。 渊著兀自一人走在前面,看着远处的风景,向她招手道:“华儿过来。” 曼纱华目及远眺,只见周边四通八达,全是粉墙黛瓦的江南色彩,这是她第一次目睹宫外的景色,虽不似皇宫里的富丽堂皇,却也别致淡雅,另有一番风味。晚间富贵一点的家庭点燃了晕黄如豆般色彩的灯盏,家庭拮据一些的,已经早早入睡,这只有月光的街巷里更是少有人行。 “著哥哥,这里好美啊!”曼纱华眉眼弯弯侧过脸去看着渊著温软的笑着。 渊著俯瞰着整个东夏城,腰间的丝带随着夜风轻轻的飘散开来,他回首问道:“站在这高台上感觉如何?” 曼纱华不明渊著所言,只好又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竟然是东夏城街巷的最高所在,向东面看去,长路直直依稀可以看到东夏宫的灯火嫣然好不热闹。 “感觉良好。”她如实回答。 “嗯。”渊著淡淡应道。 曼纱华还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渊著也亦是没有下文,她歪着头用手揪了揪自己的耳垂,疑惑道:“著哥哥何出此言,今日带华儿来这里不单单只是看着风景吧?” 渊著淡笑,走到她身旁来,牵起她的手,轻轻一拽,曼纱华便回身被渊著圈在了怀里,他一只脚轻轻点地,纵身一跃往更高处飞去,“著哥哥好轻功!”她小脸微红看着他道。 “这里是东夏城的中心,东方一角是东夏国的皇宫,明日你将从公主殿出来被信徒簇拥着,走到这里来,不出意外你所处的地方四周的街道上会涌满了民众,而你将要在这里做法,高台上只有你一个人,怕吗?”他耐心的解释给她听,足见落处是这所楼的顶端,而后将她的双手放入自己的手中,呵着暖气,道:“将要变天了……” 曼纱华没有料到渊著会出此举动,她脸色顿时如蔷薇花般的粉红欲滴,渊著替她暖手这并不是第一次,而这次却很让她意外,性情淡然的他也会做出如此举动,在寒冷的夜里她是如此的温暖。 她轻轻摇头,而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 还记得是两年前的一个寒夜,东夏皇宫中的青石板的长巷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天空洋洋洒洒的还飘着雪花,曼纱华身着一件雪白色的貂裘长袍,从宾来殿回来,站在老槐树下,不住的搓着双手,晶莹的泪珠轻轻的悄悄的落下,砸在一尘不染的白雪上。 她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积雪,幻想着用所有最美好的词汇来描述雪的美好,却忘了它原本就纯净,不需要任何的修饰词。它落在曼纱华的心间是立体的,是寒冷的。 这个夜晚是她的生辰,亦是渊著离开东夏国的时日,来访的大使已经将车马停在了宾来殿的宫门口,没有人告诉她渊著今晚就要连夜离开,就连她一贯信任的著哥哥也未对她透漏只言片语,若不是她出门瞧见了那一排排穿戴整齐的黄金铠甲和朱黄色的马车,那她连句道别的话语都来不及对他说了,就这样傻乎乎的过着生辰送他远去。 他怎么可以这样坏…… “这样冷,你怎么站在树下,不进屋去……”渊著口气颇为责怪的说道。 曼纱华转身瞧见是他,心里越发难受了,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她歇斯底里的喊道:“著哥哥是天底下最坏的人……华儿不要见你,不要见你,你走,走吧!” 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低着头不再去看他,也不让他看到自己这样的难受,她只是不想与他再相隔山川河流,不想在往后成长的岁月中没有他的身影。 !! 054:岁岁年年 054:岁岁年年 渊著站在门口听着她的歇斯底里,却也也不恼,他踏雪而来,轻轻的将她搂在怀中,如同哥哥对待妹妹那般小心呵护。 这一方法果然奏效,怀中的曼纱华慢慢的不哭不闹,安静至极,渊著见她情绪平缓了一些,便松开她,温柔的替她擦干了泪,不发一言。 曼纱华站在那里就如做错事情的小孩一般手足无措,她知道她是鲁莽了,说了伤人的话,渊著撇到她冻的通红的手指,心里微疼,伸手将她两个冻的如冰块般的小手握在手心里,一边替她搓着暖手,一边又放在嘴边呵着气。 曼纱华抬起头,顿时笑靥如花,因为她闻到了森林的气息。 “著哥哥……”曼纱华轻唤着他的名字,声细如蚊,“你可不可以不要走……你走了留华儿一人在这里,好生无趣,华儿的哥哥姐姐们都不带华儿一同玩耍,著哥哥你走了,让华儿剩下的这些年怎么是好……”她说着小手便攀上了渊著的白袍,紧紧的攥着不舍放手。 “天渊才是我的家,我终归是要回那里去的,无论身在何方有一天我还是要回去的,我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华儿现在还小,不懂乡愁何故,当华儿有一天长大了,为了一些事不得不离开自己生长的地方时,你便会明白乡愁何故。”渊著看着曼纱华清澈无瑕的双眸,嘴里轻轻萦绕出了这么一句,“越简单,越纯净。” “著哥哥……”她不舍得,却还是慢慢放开了揪着他白袍的手。 “岁岁年年,我们还会再相见的,即使没有那一纸婚约,你依旧是我最牵挂的人。” 渊著认真的说着每一个字,然后将曼纱华再次揽入怀中,轻声道:“外面下着雪,回去吧,别落湿了南王送你的貂裘长袍。”话罢,他抽回了手,转身离去。 身体离开他温暖的怀抱,让她有些不适应,不住的磕着牙,声音清脆的扬声问道:“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再回来啊?” “等华儿长得比梳妆台子高了,我便踏马而来……”渊著的声音久久的萦绕在的曼纱华的耳畔。 她感受着雪落在身上的温暖与气息,只是再也没有那般安心的森林的气息了。 须臾之后,曼纱华寻着渊著走时踩在新雪上的脚印走去,这一路一直跟到了宫门口,花甲卫士拦住了她,她站在门内,看着远去的车马,路上的雪印,心里充满了期待。 直到看不到车马的痕迹,她才按原路返回,许是心热的缘故,身上竟也没有了那么冷。 再回去的路上,又覆了一层新的、小的脚印…… 时隔两年她长得比梳妆台子要高出了很多,并且他真的来了,现在就真真实实的站在她的面前,伸出手就可以拥抱到他。 “著哥哥,我不怕,因为有你在,看着你我就不怕了。”曼纱华诚恳的说道。 凉风来的有些猛烈,将她拉回到了现实中,她缩了缩脖子,空中已经是乌云密布了,不过她还是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天气,有时候心情也能改变天气和容貌。 渊著扯出一个淡笑道:“明日我必会在场,你只需安心的去做,遇着什么事我自会帮你处理。” “有你在真好。”曼纱华将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的形状,天真烂漫的笑着。 她靠在他的肩上,两人坐在钟鼓楼的顶端,第一次沉下心来长谈。渊著与她说了一些关于巫女的传说与事宜,在此期间还谈及了远在东夏国的落微皇后,曾经东夏国的巫女,名扬万里。 她是天渊国的古今仁后,举世无双,百姓们拥护她爱戴她,可朝堂至今仍多人反她,诬她,谤她,思量再三,落微将当今天渊太子,她的儿子,几次三番送往东夏国,静心读书,以避朝堂之乱。 曼纱华心里的小鹿一直跳着,脸上潮红,她知道她将要走落微皇后的路,并且要成为像落微皇后一样被天下爱戴之人,想到此处,那个隐隐担心的预言又涌上了心头,“著哥哥,往后不论如何,你能给华儿一个承诺吗?” “你想要什么承诺?”渊著双目炯炯有神的凝视着她。 “一个将来的承诺。” “许你,岁岁年年。” “上面什么人!”楼下有人叫喊,曼纱华向下看去,中心四方涌来了七八盏灯笼,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看来他们聊的是太认真了,出现了这么些子人竟然也没有发现,细看下去,只见手持灯笼的人腰间配着一把弯刀,衣服印着花的图案,是花甲卫士! 曼纱华拽着渊著的衣角,低声问道:“怎么办?” “没事。”他淡淡应道。 只见下面的人又扬声问道:“上面是什么人,说你们呢,鬼鬼祟祟的,下来跟我去见薛丞相!” 她睨了一眼下方说话的人,心道,堂堂一国公主竟被卫士说成鬼鬼祟祟,成何体统!她蓦地站起身来,扬声道:“本宫……” “闲逛之人。”渊著亦是起身,一语抢先说道,继而压低了声音对她道:“街上的花甲卫士都是薛丞相的手下,还是不要亮出身份的好,以免被抓住什么把柄,我们乘早离开。” 曼纱华如梦初醒,忙点了头应声是。 “闲逛之人!我看你们二人十分可疑,随我回趟相府,有什么话去那里说罢!”楼下之人又嚣张道。 她看着四周的花甲卫士,心下已经了然,前些日子因薛乾坤的事,已经与他结下了梁子,现在就算随着花甲卫士去,势必会对渊著不利,到时候指不定他会怎么乱说,虽一个是天渊太子,另一个是东夏国公主,他不能将自己与渊著怎么样,可以后的名声或者什么流言四起的事情,她和渊著可就管不了了,所以还是小心谨慎为妙的好。 她虽没去过宫外,却也知道今日为何来这么多人,明日的祭祀大典,这里将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场所,将要聚集各地民众,薛丞相势必要将这里维护周全了,不然国王定会唯他试问。 “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咯!”曼纱华俏皮的说着,并对楼下的侍卫做了一个鬼脸,她对渊著道:“著哥哥,我们走吧。” “嗯。”曼纱华双手环抱在渊著腰间,冲他清雅一笑然后点了点头。 渊著脚尖轻点,怀中抱着曼纱华,掠过那些花甲卫士朝北方飞去,“著哥哥,公主殿宾来殿在西方……” “以免他们起疑,我们从北面巷口绕过去。” 原来如此,她了然一笑,看着渐远的花甲卫士,心下一片释然。 渊著的轻功绝好,带着曼纱华游刃有余的在一排排韵味十足的老城上空飞行穿梭着,曼纱华看着红瓦白墙不禁对外面的世界又有了几分向往。 “嗖!”突然飞来了一道火光,擦着曼纱华的耳边飞过,直直的射在了树上,燃起了一片凋枯的树枝。 “著哥哥,小心!”曼纱华惊叫一声。 渊著回眸一眼,只见左右两边不知何时现出了七八个影卫,身着夜行衣,手举带火光的弓箭,向他们这边射来。 原来一切早有预谋,请不去,便用箭来射…… 渊著眼眸深沉左手环抱着曼纱华,右手抽出空来,搭在腰间,轻轻一扯,束着他腰上的白色秀锦长带被拉了出来,他抱着她横空旋转,右手一掷那飞射过来的火箭被渊著的锦带拍打开来,直直的插在了两旁的房屋上,顿时燃起星星火苗。 “著哥哥怎么办?要不我们亮出身份吧。”曼纱华急切的瞅着后方如雨密布的光点道。 渊著对她轻松一笑道:“没事……” 他紧着的眉头骤然松开,他不想让她担心,也不想让她想太多,亦或是知道太多,更不想让她见到任何一丝的血腥,在还手与保全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渊著一边与他们周旋,一边保护着不让她受任何一丝的伤害,体力已是耗费了大半,心下思属着,后方的影卫看来是有备而来,并且早已守候在此,薛丞相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有朝一日寻得机会定会为他儿子一报当日之仇,只是这薛丞相的胆子过于大了些,利用影卫前来暗杀,就算是曼纱华亮出身份,那又如何…… 渊著鬓间渗出了细微的汗珠,带着曼纱华本就沉重,步子渐渐慢了下来,耐力已经到了极限,渊著翻身上房,影卫紧随其后,仅在一二步之间…… “噗!”突然…… “著哥哥!”渊著将曼纱华稳放在一方房屋的瓦顶之上,而后气血攻心大吐一口鲜血,从房屋高处旋身滚落而下,仅在最后一刻一只带着火光的箭直直向他胸**来…… 渊著的白袍飘落,带着火光的箭离他胸口仅剩一指宽度。他口中的鲜血向上喷去,然后散落成嫣红的梅花,渲染在雪白的袍子上。 “著哥哥!你们不可以!”曼纱华朝着渊著落下的地方连连惊叫,飞至屋顶的影卫将曼纱华团团围起。 !! 055:影卫暗杀 055:影卫暗杀 带火光的箭直直逼近渊著的胸口…… 在最后关头,寒光乍现,一记青纹飞镖玄刹的恰到好处,镖头侧身一挡,将那只带火光的箭弹置偏处,与渊著的左肩擦过,刺破了一方白衣…… “属下护驾来迟!”绛紫色衣影将渊著接在怀中,稳稳落在碎石地砖上,抱歉的说道。 “著哥哥!”曼纱华不知下面情况如何,焦急着喊叫着,其中飞至屋顶的一个影卫端起厉掌,将要向她脖根劈去,“小孩真是吵死了!” 另一个影卫忙出手制止道:“爷交代了,不得伤害华公主!你这是不想要命了吗!” “聒噪的厉害,怕会引起居民!”他抱怨道。 “只要将渊著暗杀就好,我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莫要再生事端!” 两个影卫在高处暗语,远处另一个屋檐的影卫将弓箭射下,在紧要关头却见被他人拦截,来者人数颇多,大声朝这方喊道:“行迹败露!走!” 二人入梦初醒,正要走时,被飞至屋顶的绛紫色衣影拦住,“想跑?留下你的命先说!” 衣影单手一挥,左右两端又是两处衣影,不费吹灰之力将影卫拿下。 “带回去好好审问!”绛紫色衣影沉声道,他撇了一眼坐在瓦顶一旁的曼纱华,又嘱咐道:“将华公主秘密送往公主殿,不得有误!” “著哥哥方才吐了血,我要留下来照顾他,我不走!”曼纱华起身肃着脸执着道。 绛紫色衣影轻笑,也不恼,只不紧不慢的说道:“你留下只会害他为你丢了性命,回去吧华公主,剩下的事情上官自会处理妥当!” 曼纱华咬咬下嘴唇,心里难受的紧,可为了她的著哥哥不再受伤害,她只好松了一嘴,妥协道:“总让我看他一眼,确保无恙之后再离开吧。” 衣影不语,上前去,扶着曼纱华走到屋檐一旁。曼纱华低头看去,她忘了房顶与地面之间的高度,却只看到了青石地上的渊著,他的白袍上的红色竟是那么的触目惊心,惹得她几度落泪……几人将渊著抬到了一顶绛紫色的轿子里,他显得是那样的虚弱,周身都被他人费力的抬着,看来是早已昏迷不省人事了,绛紫色的轿子被七八个衣影抬着快步离去。 她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里隐隐担忧,怎么会又突然吐血了呢,上次的毒不是已经全部清楚干净了吗,难道旧伤添新伤,著哥哥你一定要没事,华儿明日才可以安心的去主持祭祀大典…… 圆月下掠过几只黑色的乌鸦飞向远方,路得的尽头,渊著汗珠布满了整张脸,他强撑着睁开双眼道:“停轿!” “主子有何吩咐?”抬轿子的人轻轻放下锦轿问道。 他单手捂着胸口,不徐不疾道:“华儿呢?” “华公主由上官亲自送去公主殿,应该不会让他人起疑。”帘外人垂着头,恭敬道。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不准跟着的吗!”渊著厉声道,这与他往日温和平静判若两人。 这一声唬的轿外的人,统统跪在了地上,双手抱拳垂着头说道:“是喜乐公公吩咐的,怕今晚有什么异常,所以属下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主子。” 刚才的呵斥让渊著气血如滚滚长江沸腾不止,一阵紊乱,他忙顺了气,平静道:“来的人想要置我于死地……吩咐上官在暗中彻查此事!不得惊动宫中的任何一个人!” “是!属下明白!”他本以为薛丞相不敢拿他怎么样,至少是在曼纱华面前,今日却大打出手,明目张胆的刺杀,这未免有些鲁莽过头了吧。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轿子行到东夏国皇宫的东门口,停了下来,渊著扶着一人走下了轿子,左端又上来一个衣影,两人将渊著架起,快跑两步,从东门一旁的墙头飞过,曲曲折折向宾来殿行去。 他们玄立在一旁的古树上,泛白的月光洒在他俊逸的脸庞上,忽明忽暗,阴晴不定,古树的左下方恰巧可以看到宾来殿的一举一动,玄青色长袍来回踱步在门口,像是焦急着等着一个人的归来。 “你们退下吧,我自己可以了。”渊著单手捂着胸口向下滑去,双脚轻盈落地。 他佯装踉跄走路,一只手扣在宾来殿的大门上,另一只手虚弱的推开半掩着的门,院内的人被推门声惊到。 忙快步上前,扶住了将要倒来的渊著,“皇弟,皇弟!你怎么样了?”眼中竟是焦急与不安。 “是薛丞相……不要伸张……”话罢渊著软软的倒在了渊辰的怀中。 “来人!”渊辰向院内急切的喊道。 喜乐贯门而出,上前急忙扶住了昏迷的渊著,紧张道:“太子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好生带他下去歇息,一并请了太医过来,就说贵客感风寒,让他紧急来医!”渊辰将渊著交予喜乐手中,站在院内半晌,兀自一人匆匆向李卫铮的房间走去。 渊辰离开以后,渊著缓缓的睁开眼睛,睨了一眼渊辰离去的方向,而后面不改色的吩咐道:“只会华公主,今晚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要对他人提及,我安然无恙,让她心安。” 喜乐应了一声,又低声吩咐了一旁的小斯,小斯疾步离去,喜乐将渊著扶到房内,关上了门,小声道:“属下已经派人去盯着了,四方若有一毫疑处,便即刻来报!” “呵呵……”渊著身体斜靠在床榻的一旁,兀自笑了起来,然后将床头一旁的布袋翻开,取出了一缕银针道:“我赌不是他。” 这一句将喜乐听的是迷迷糊糊,站在一旁亦是不敢多问一句。 银针扎入了渊著的手臂,一根两根三根,须臾他缓缓开口道:“薛乾坤那边不用盯着了,望他再大胆也不敢轻易下令将我射杀,薛丞相也亦是。” “为何?”喜乐按耐不住,开口问道。 他闭上了双眼,一只手捂着发闷的胸口,静静靠在一旁不去看手臂上的银针,漫不经心道:“杀了我与他们无益,反而多增苦恼,东夏城是由薛丞相管辖,前些日子薛乾坤的眼睛一事,又闹的人尽皆知,所以即便是再冲动的人,也不会这么傻。” 除了这样的事情,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定是薛丞相,可仔细推敲下去,处处是疑点,没有人笨的会往自己头上扣下凶手的帽子,除非他傻。 话罢以后他睁开双眼,向手臂看去,如水晶般的眸子瞬间沉了下去,“让他们收手吧,不要再查下去了……” “为何?”喜乐又是一问,却隐隐瞧见渊著眼中的怒火与杀气,饶是他掩饰的如此之好,可喜乐还是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在他身边跟了那么久,久到让他都忘了自己,只记得渊著的喜恶,这条命他给的,为了主子定要拼尽全力! 喜乐随着渊著的目光看去,只见手臂上的三根银针尽数成了乌黑的色泽,再看渊著的脸庞,煞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可言,慌乱道:“主子,有毒!” 渊著抬眼目光犀利不同于往日,眼中尽透着杀气,他不悦道:“往后莫要再提及此事,下去承办吧” “是。”喜乐不再多言,行了礼,向房门走去,蓦地虚掩着的窗子骤然打开,从里面翻滚出一个衣影来。 喜乐顿住了脚步,退至一旁,垂着头等待着新的消息。 衣影双手抱拳,单膝跪在地上道:“启禀主上,辰皇子的确有疑!” 喜乐顿时抬起头,复又看着渊著手臂上的银针,心下了然,银针发乌说明血液中掺了毒,而晚间时渊辰是第一个站起身来端起茶杯,与众人相碰,想必定是那时渊著中了渊辰的毒,所以他才会让飞影收手不再去追查。 可这毒下的也巧妙,渊著习得药性多年,竟也中了圈套,除非非常信任,他人又怎么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下毒! 渊著没有发话,衣影继续说道:“适才属下随着辰皇子到国舅住处,只见他推了房门便破口斥责道,没经过他的允许谁也不准伤害他的弟弟……” “舅父怎么说。”渊著问。 衣影双手抱着拳,低下了头去,自责道:“属下无能,剩下的话并没有听到,国舅将辰皇子拉进房内,然后将房门关好,只得从孔中看到他们在耳语,至于内容……”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渊著摆摆手,淡淡吩咐道,“喜乐,将干菊花泡成汤峪,我要沐浴更衣。”渊著眼中寒光一现,然后转瞬即逝,一脸常色,平静的看着木桌上的烛台,愈燃愈烈,忆及了往事。 天渊四十七年,渊著渊辰在云晚宫旁的一所桃花园里练习剑术,两人都是点到为止,不伤对方一分一毫。六岁的渊著拿起桃木剑来还是有些吃力,最后渊辰为了弟弟方便,两人统统丢弃桃木剑,折了一旁的桃树枝来练习。 “皇弟承让了!”渊辰又一次将渊著的桃木枝打落,脸上露着傲气的神色,看着他。 !! 056:肆虐燃烧 056:肆虐燃烧 渊著捡起地上的桃木枝还要再拼时,渊辰放下了桃木枝,傲睨自若的说道:“皇弟平日里可要多加练习着剑术,不要老抱着书本看,瞧今个你连木剑都拿不起,将来还怎么得了,等你能超越皇兄的剑术时,我们再一起比试吧。” 渊著略带沮丧之意,也慢慢的垂下了手中的桃木枝,面前这位是他最敬重的兄长,如今都瞧不起他的剑术,他自当不乐意,心里暗下决心,不日以后他的剑术一定要远高于渊辰之上,然后再和他一同比试! 云晚宫内浓烟四起,宫人们慌做一团,渊著所站的角度恰巧可以看到宫内升起的黑色浓烟,他有些发愣,那是什么?云雾?不对,好像是火焰!他叫道:“哥,你母妃的宫里好像是起了火……” 渊辰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一卷一卷的如麦浪般的黑烟腾空而起,他忙丢下了手中的桃树枝,与渊著一同跑去,渊著与渊辰站在云晚宫的红门外,看着里面的房梁被烧焦,有些房梁俨然成为黑炭,他们不约而同的喊道:“母后!母妃!” 云晚宫内的宫人们一个个都慌乱了手脚,泼水的,救人的,好不热闹。 一个披散头发的宫女从里面踉踉跄跄的走来,脸上还有烧毁的痕迹,她大喊着:“云晚宫走水了,走水了,落微皇后和李娘娘还在里面,快快救他们……”话音还未落,正殿上端的一根房梁直直的砸在了宫女的脊梁上,跳动的火焰迅速淹没了她。 渊辰渊著见到逃出来的宫女,现在这副烧毁了的模样,心猛的一沉,落到了谷底…… 云晚宫正殿上方,乌黑呛人的烟味欲升欲高,顿时与天空连绵成一线,云晚宫正殿耀眼的火红色霹雳啪啦的燃着,没有人能阻止它的肆虐。火焰愈是嚣张开来,放肆的点燃了周边的房屋。 此时宫人们想再进去救人更是难上加难,方才那位被火梁砸死的宫女就是一个例子,现下更是没人敢上前再去救人,正殿门口横七竖八的插着不断落下的屋梁。 渊著渊辰站在门外,烟熏火烤得他们眼泪纵横,两人死命的喊着自己的母亲,云晚宫救火的宫人们,拦着要以身犯险的皇子,一旁的询问道:“皇上来了没有,其他宫的人怎么也不来,你们找的人呢!” “陛下和云太尉正在前殿里面议事呢,小段子已经去请了……” “快!快再去请一遍,看着火势,皇后和娘娘怕是保不住了……” “你胡说!”渊辰歇斯底里道:“母妃不会有事的不会的!要有事也要让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给她陪葬陪葬!”他的眼中印着不远处的烈火,熊熊的燃烧着。 宫人们缩紧了瞳孔不再言其他,从其他宫内运来的一桶又一桶的水,源源不断的泼了上去,只见火势丝毫未减…… “微儿……”渊辰渊著闻声转了过去,只见天渊国皇帝匆匆往这方赶来,面目阴沉的吓人。 “父皇……”渊著小声叫道,赶来的天渊帝见到正殿的火势,又瞥了一眼一旁的渊著渊辰,只淡淡吩咐了一句,“照看好皇子,若再有什么差池,诛你九族!” 宫人们个个惶恐的应了声“是”。 “来人拿桶水和棉被过来!”天渊帝命令道。 跟着天渊帝来的太监当即冒着诛九族的危险劝诫道:“皇上不可呀,这救人的事就交给奴才们去做就好了,您亲自去万一伤了龙体怎可是好!” 天渊帝不语,目光犀利的落在方才说话的太监身上,太监立即闭嘴不言,只好任由他去。 天渊帝将棉被披在自己的身上,命宫人们将它与自己用水桶浇了个湿透,锦织的皇袍开始滴答滴答的落着水滴,“不够!再来!”说着天渊帝自行一人提起一个木桶,自头往下浇去,现下他已经是浑身湿了个透,冰水从脸上流下,发梢眉梢上也滴落着水珠。 一切准备妥当,渊辰挣开宫人们的手臂,跑到天渊帝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央求道:“父皇求求您,一定要将母妃救出来,求您了!” “能救则救。”他淡淡道,然后转过头去瞅着渊著,渊著神情坚定,看着天渊帝不发一言,却是势在必得的样子,他在心里默赞道,好样的。 “皇上您小心啊,保重龙体!”宫人们焦急的喊道。 只见天渊帝身披湿棉被,没有丝毫的犹豫冲上火焰,一脚便踢开了横在门上的房梁,这踢开房梁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支住着上顶的房梁被踢开,本就是烧的松松夸夸的房门顷刻间塌落了下来。外场的所有人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在塌落的瞬间,天渊帝身形一闪,便从鬼门关上闯了过去,其他人无不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渊著渊辰焦急的等在门外,看到正殿的出口已经被尽数毁灭,心里的希望被一点一点的被火焰所燃烧至尽。 云晚宫正殿内,天渊帝一手捂着口鼻,另一只手抓着棉被,在偌大的正殿寻找着皇后与妃子的身影,他试探的叫了一声:“微儿……婉儿……” 四周只是霹雳啪啦木头燃烧的声音,未见一个活人,天渊帝沉住气,往更深去走去,角落里的有两个宫人蜷缩在一起,已经被烧了个通透,仅仅剩了几缕衣料来辨认她们是否是自己要找的人,转了一圈,已经看到了六七个宫人被烧得面目全非,还活着的人死命挣扎着,最后无力的垂下了手。 大火烤的他满脸的通红,发丝已经被烘烤干了,脸上滴着汗珠…… 天渊帝的心里更是火急火燎丝毫不比这大火来的逊色,“落微!落微!落微!”他已经不唤李婉儿的姓名了,只焦急的寻找他的皇后,若是再找不到他就得放弃了,因为棉被上的湿气逐渐的被烤干,他不出去,恐怕也要葬身在这火海之中了。 在心底的希望快要被燃尽时,一丝细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皇上……”天渊帝的脚步顿在了那里,这是幻觉还是真的,他仿佛听到了落微的声音。 他转过身去扫视着周围,人呢,人在哪里? 半响没有了叫声,也没有发现活人,他的心从里到外更是凉透了,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落微,来世你再做朕的皇后好不好!”他痴痴的朝火海中喊了这么一句,转身欲要离去。 “皇上……”又是一声,听着声音怕是已经虚弱到不行。 天渊帝心中一惊,此时他已经分辨不清这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的,着声音是落微的还是李婉儿的,四周只是滚滚的浓烟和灼人的火焰,他的脑子也一片混沌。 “落微是你吗?”他想也不想了只试探了问了一句,可是再次转身过去,哪里有什么人影,被烧的精光的窗帘一旁只摆放着几个器物,“你在哪?” “哗啦!”突然一声水响,他的目光锁定在窗子旁的大水缸上,那上面垂下了一只白皙的手臂,上面还有翠绿的玉镯,他心下一喜,这是他亲自为落微戴上玉镯。天渊帝加快了脚步,走到水缸前,那本是暑期气时放在房中呈着冰块用来乘凉的,想不到如今却救了自己的皇后一命。 “微儿……”他又叫了一声,然手伸过手去,将落微从水缸中抱起,他摸着落微滚烫的身体,又试探了一下水缸的温度,原来偌大的水缸中冰块化成了水,被灼烧的又化作了滚烫的水。 他将落微抱在怀中,细心的用棉被将她包好,然后用锦帕捂着她的口鼻,又往水缸内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李婉儿时,他问道:“李婉儿呢?” “臣妾不知……”她声如细蚊般的答道。 天渊帝又环视了一周,在确保没有见到李婉儿时,他已经跨出了离开的第一步,他本无心救李婉儿,只是想若是见着她,她还活着,并让她说了遗言出来,然后帮她达成,或者是在最后关头他再对她说几句话,可并未见到她人,想必是躲在某个角落已经化为灰烬升了天去吧…… 天渊帝按原路返回,好在没有多余的房梁砸落下来,想来是宫人们不断的泼水,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走到门口处时,那门圈上仍然燃烧着烈火,只是塌落的地方经过宫人的处理,他带着落微可以安然的跨过。 门外的宫人们见到皇上出来了,立刻迎了上去。 渊辰见到天渊帝手中怀抱着一个女子,他心中大喜过望,忙急切的叫喊道:“母妃!” 这一声倒叫渊著垂下了头,静静的站在一旁,起风了,将桃花园中的桃花吹散的枝零飘落,花朵落在渊著的肩上,他见到了却没有拂去,风又吹的将云晚宫好不容易控制的火势,冉冉升天,连同周边的宫殿,被烧了个精光! “母妃,母妃!”渊辰跑到天渊帝前,欣喜的一笑,伸手将要掀开棉被时,被他呵斥道:“不得无礼!里面是皇后!” !! 057:舍得之间 057:舍得之间 渊辰恍然抬头,眼眸里尽是不相信,“母妃呢?儿臣的母妃呢?”他歇斯底里道。 同样震惊的是渊著,他的父皇不是在迎接李婉儿进宫的时候,就已经将落微放置到了一旁,并对这位李娘娘十分的宠爱吗!如今他们想也没有想到,他的父皇会救落微皇后出来,他一颗强撑着的心,顷刻间柔软了下来,微微的吐了一口气。 “你的母妃已经与火共生了……所以父皇不是不救,而是她已经殁了……”天渊帝想了又想,还是将这个残忍的消息告诉了渊辰。 其实天渊帝早就预料到了,如果他进去,李婉儿与落微都活着,那么他也只能救一个人,棉被大小有限,一人的力量也有限,这两人中他必定会舍弃一个,在舍与得之间本身就没有什么界限,若他一个也舍不下,那么他就一个也救不回来,也得不到,若他舍得下,他才会得到。 这早就是他在得知消息时,并且在赶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的事情了。 所以无论事情怎样发展,结果都是一样的,李婉儿必死!就算落微死了,李婉儿还未死,那他也会让她去给落微陪葬。 他虽没见到李婉儿,可在心底里已经判了她死刑,所以不得不对渊辰这样说。 “母妃……母妃!”八岁的渊辰泪流满面,任他怎样他也不相信母妃已经去了,叫喊着便要往火海里冲,宫人们死命的拦着他,以防他再出什么差池。 “渊辰渊著,随朕去明正宫,后面的事情就交由宫人们打理!”天渊帝淡淡吩咐着,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可言。 宫人们含着头说了句是,一个一个提心吊胆的做着手边的事情,生怕再出了什么差错,小命不保。 渊辰失态的喊叫道:“我不走!不走!我要亲眼见到我的母妃!她没有死不会死的!” “随你。”天渊帝关切的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又淡淡道:“回宫。” 渊著随着天渊帝走去,一路上不时的回头望着跪倒在一旁的渊辰,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一方喜着被救出来的是自己的母后,一方又替渊辰担心着,没有了娘亲的日子一定很难过吧。在这种复杂的心境下,他竟然是自责的。 是午时李娘娘宫中命人前来传话,说要与落微皇后一同下棋饮茶,如今宫中失火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所以怪不得落微,怪不得他人,要怪就怪天灾**…… 一路走来花开正好,路边的莺莺燕燕见到皇上,都娇羞的低下了头去,柔声请安,天渊帝不予理会,直到了明正宫,请来太医看过了说没有大碍以后,他一个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天渊帝看着一旁沉睡的落微,心有所愧,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就只这样静静的看着,守着,等着她醒来。 曙光从西方直直的坠落下去,星斗悄然无声的爬了上来。 云晚宫来报,“启禀陛下,所有火势已经熄灭,并且清点了烧死和烧伤的人数,无一人纰漏。” “死了几个?伤了几个?”他冷着脸问道。 “烧死九人,烧伤八余人。” 他起身走下床榻,自行沏了一杯凉茶,润了一口,缓缓问道:“李贵妃可在其中?” 前来通报的侍卫着实一愣,他不明白皇上问的是烧死的人中是否有李贵妃,还是烧伤的人中有没有李贵妃,皇上询问他来不及多想,只得将李贵妃的情况如实禀报给皇帝。 侍卫抱着拳低下头去,说道:“李贵妃身葬火海,面目全非,是在死亡名单中。” “知道了,查明大火的起因……下去吧。”天渊帝摆摆手,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手中的凉茶却被他喝了个精光,他的手没有丝毫的颤抖,话语也没有一分不对,这不是早已料到的事么,还在报什么希望呢,是自己判了她死刑,又有什么难过呢…… 侍卫又是一愣,天渊帝的这一反应是他没有料到的,李贵妃死了他竟没有恼,这可是他最宠的妃子啊! “父皇!你们让我进去……别拦着我,父皇!”明正宫外一阵嘈杂。 天渊帝眉头微蹙,他撇了一眼沉睡的落微和一旁坐着的渊著,扬声道:“放他进来。” 渊辰贯门而入,脸上依旧挂着方才见到过的泪痕,他激动的看着床榻上安然无恙的落微,又看到波澜不惊的渊著,心底恨意涌出,在理智下他还是跪在了地上,哀求的问道:“父皇为何不救母妃,为何!母妃她还在里面等着你呢,母妃没有死没有……母妃不会死的……” 渊辰的哭喊一阵又一阵的触动着渊著的心,他的兄长如此的难过,而与他一起练剑的自己却泰然处之的站在此处。 “见着你母后的尸体了吗?”天渊帝放下茶杯,说的平静。 渊辰着实一愣,须臾之后止住了哭泣,低声道:“见着了……” “既然见到了就该接受现实!”天渊帝这才语气里带着波澜的道:“你是天渊国的大皇子,遇到一些个小事竟是这副无法担当的样子,成何体统!将来封你王爷或者什么,又能守得住我天渊什么?”他都的声音威严容不得一丝侵犯,这就是帝王该有的气魄,这就是父皇与父亲的区别,凡事为着江山着想,“你是朕的儿子,就要有朕的气魄,不该有的情绪就丢掉,不然这样别人只会以为你懦弱、无能!” 一席话将渊辰从头到尾浇了一盆冰水一般,他跪在那里显得是那么渺小,在这大殿之上又唯独只他一人跪在中央,对,他不能懦弱也不该懦弱,只有强大的人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比如说母妃的性命,他若强大必然会自己进去救母妃,或者是命所有人只进去救他的母妃…… “儿臣记着了,请父皇厚葬儿臣的母妃李氏。”渊辰诚恳说道,在大典中央他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那是自然,今日你就睡在明正宫吧,与渊著一起,云晚宫怕是已经住不成了。”天渊帝转身走向了床榻,坐在一侧,不紧不慢吩咐道。 渊辰退了下去,渊著也跟着走了出去,一路上渊辰走的极快,丝毫不理会身后的渊著是否跟得上,六岁的渊著几乎是用小跑追着渊辰,看走去的方向好像是云晚宫,是啊,除了云晚宫,他又能去哪里呢。 渊著跟在渊辰身后也不叫他,就这样跟着,直到桃花园,渊辰止了步,他低下身子捡起了白日里他俩一起玩的桃木枝,渊著不解,就站在桃花林中,静静的看着他,花瓣飘落在渊著的白衣上,他如上次一样依旧没有拂去。 “渊著,是你的母后害死了我的母妃,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我渊辰的弟弟,我与你就如这两根桃花木枝……”他说着一把将桃花枝折断,眼里含着泪道:“一刀两断!” 说罢渊辰头也不转的离去,独独留了渊著在此,六岁的他不明白皇兄为何要折了桃木枝,他不明白从前走哪都会带着他的兄长,今日却把他丢在了这里。 片刻之后,粉红色的花瓣已经落满了渊著的两肩,他伸出右手将左肩的花瓣尽数拂去,然后向云晚宫走去。 云晚宫的院落里横七竖八的躺着被大火烧死的人,上面蒙着白色的布子,看不清谁是谁,院子的左边有几处青石台阶,太医在青石旁照料着被火焰烧伤的宫人。 其他人忙上忙下的打理着破损的云晚宫,渊著抬步走了进去,宫人们见到他先是行礼继而没人再理会他,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他踏着烧焦的木炭走到正殿,正殿中间摆放着一个面目全非的人,身上用昂贵的白绸盖着,渊辰就跪在一旁,手里紧紧的攥着李婉儿生前带着的玉簪,是的,烧死的李婉儿没有了面孔,仅凭她的衣物与发簪来断定这就是李贵妃。 李婉儿是这场火灾中伤的最严重的一个,渊辰跪在一旁双手捧着李婉儿的玉簪放在胸前,低低的垂着头不发一言,他再也没有哭泣,也再也没有叫嚷,这样的安静到让渊著觉得不适。 他心里千百回转的叫着皇兄,最后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他静静的陪他呆了一会,知道天渊帝派人来唤,二人才起身往明正宫走去。 一路上谁都不发一言…… 在李婉儿下葬那天,当时在场的宫人一个不剩统统被天渊帝活埋,意者是照顾皇后贵妃不周,理应罚他们去地下伺候,也就是陪葬! 渊辰做到了,他在当日曾对着一个宫人说:“母妃不会有事的不会的!要有事也要让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给她陪葬陪葬!”除了天渊帝、落微皇后、和渊著,其他的人真的就去给李婉儿陪葬了。 渊著不知渊辰是怎样劝说父皇坑杀了这么多的人,这么多无辜的人。他还记得当日他与渊辰重返云晚宫时,那些太医们在替烧伤的宫人包扎,他们已经够可怜了,在烈火中逃生却还是难逃一死,只为了一个八岁孩子的话。 !! 058:八年时间 058:八年时间 宾来殿内,灯影摇曳的,欲坠欲落,远方的各所宫殿内灯影若现,恍惚一看化成了深海里的一枚星星,再仔细一看又晃成了晕黄的灯盏,四海皆是如此。 家家户户中是谁还亮着灯盏不肯入睡,是谁在深夜还愁眉不展。 喜乐手里拿着拂尘轻声唤道:“主子……” 渊著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浸泡在菊花里的他深深的嗅了一鼻清香,而后轻轻应了一声。 “您的毒已经解了,胸口可否感觉好些了?”喜乐道。 渊著不语,他摆摆手,宫人们上来为他更衣,为他换上了一身干净如雪的白纱衣,将那身染了血的白袍依言尽数烧毁。 他再次摆手屏退了两旁的宫人,只身站在灯烛前,他可以既往不咎,不管是渊辰或者不是渊辰,是他欠他的,是父皇欠他的,是母后欠他的,他都不想再去追究了。 现在落微皇后成了渊辰的母后,待他也是极为好的,渊辰在落微面前乖巧懂事,时常还练习剑术给她看,逗得落微合不拢嘴,落微也时时教导让渊著多向渊辰学习。一切都恰似其乐融融,只是不知他的仇恨放下了没有…… 当年云晚宫起火,看似是有人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所造成的,这谁怨的不谁,往后落微皇后还是落微皇后,云晚宫还是云晚宫,不同的是云晚宫再没了主人,宫内已经烧的不成样子,便如此就这样荒废了。 八年多过去了,落微皇后待渊辰如亲生一般,渊辰待落微也是不薄,在冥冥中已经把落微当作了自己的生母,这八年前的怨气,如若是自己想必已经是散去了吧。 而自己与他这八年里一直处在一个尴尬的场面,不过自打来到东夏国曼纱华明里暗里助他们和好,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再到那日曼纱华被薛乾坤用箭射伤,奄奄一息的请求他们既往不咎,渊辰应允道:“我们血浓于水,往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与你为敌,不会弃你于不顾。”他们的关系就像回到了从前那般,那个在童年时保护他的皇兄。 只是这射杀之人看来另有所图,利用渊辰下毒,让自己误以为是渊辰迫害自己,从而破坏兄弟两人的关系,这一招走的极为妙,可惜就可惜在了,他不知自己并不准备责怪渊辰,即便是他伤害自己,而他对他救命在先,教导在后,无论如何他也不愿与他为敌。 他走到窗前,看着月色沉吟片刻,而后破窗而出,明月高挂,衬的他白袍如水,划过明月当空,稳稳的落在门匾为“家”的地方。 渊著躺在盛满了干草的屋顶上,只手枕在头下,另一只手拿着一本在东夏国失传已久的《巫女传》。翻到第二十七页时,他的目光深沉,过了今日曼纱华以后的路都将要去自己走,独自一人接受民众的爱戴,独自一人承受着孤独和委屈,在他所在的日子里,他能为她做的就尽量做足,让她以后不要那么的幸苦……但愿书上所言只是传闻而已,毕竟自己的母后现在平安无事。 苍茫的月从西方渐渐沉了下去,斜贯在天空,垂入一片静海,日光从东方透露出一点微光,照射着整片东夏国,整个东夏上下一片肃穆。 这一天,东夏国的子民很早就起了床,身着东夏国的盛装,依次走向街道,远方东夏国皇宫里唱和的太监们一声长喊,“起兴……”宫门前四面八方涌来一群宫人,个个红衣黑裙,面若天仙,仿若手执魔法棒的巫女。 但巫女只有一个,在今日她就要被天下人所认可,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个东夏国。 公主殿内,青烟袅袅,淡香四溢,曼纱华穿着一身繁纹复底的黑袍,仔细一看,那上面用暗色的丝线秀着的是九龙的图案,极其的精美别致。 她语笑嫣然的接过念儿递过来的黑色丝带,系在自己的手腕上。念儿又拿来了一条略长的黑丝带,帮她绾在腰间。 曼纱华伸手将头上的黑玉发簪取下,如瀑的青丝垂了下来,念儿将它洗得又柔又顺。巫女在执行祭祀大典时是不得绾发的,她要以发起舞,她是天之骄子,世界万物在她的手中都将归一。 “上妆了没有?”苏嬷嬷端着金盆走进来,看着念儿还在整理衣带,她稍有些急了,朝着念儿训斥道:“怎么还这么慢!要让全天下的人等你一个吗?误了吉时你担待的起吗?” 念儿俯身向苏嬷嬷行了礼,不发一言的加快了手中的速度。曼纱华眯着眼睛笑道:“苏嬷嬷,你的衣服还没换呢,大典马上开始,快去换礼服吧,别耽误了。” 苏嬷嬷低头看去,确实如此,她的脸微红,而后向曼纱华行了礼,退了出去。 “公主现在与往日不同了呢!”念儿笑道。 “有何不同?”曼纱华嘴上带着笑,温柔的道。 “奴婢嘴笨,不知道怎么来说,就比如方才吧,您说苏嬷嬷衣服的事情,表面上是提醒苏嬷嬷衣服没有换,实则是在教训苏嬷嬷自己的事都没有做好怎么还能管别人呢,实在是一语双关啊!”念儿拍手叫好,这与她往日认识的曼纱华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一样了。 “我可没有想那么多,如果再贫嘴,那可就真的来不及了。”曼纱华一笑窗帘上秀的花枝顿时万物生香。 思及昨晚,一半欢喜一半忧,饶是宾来殿前来传话说渊著已相安无事,但她还是隐隐有些担心渊著的安危。薛乾坤和薛丞相怎可胆大妄为至此! 念儿住了嘴,请来了苏鹏替曼纱华上妆。 “公主,空庭院的师父来了。” 曼纱华收了心思,抬眼看去,一身玄青色长袍,恍入她的眼中,他面容白净,眉心轻点一颗红痣,长发也是散着的,看起来却不邋遢,仿若不食人间烟火那般的高雅。 “黑羽毛!?”曼纱华惊讶道。 苏鹏柳眉轻挑,做了一个发怒的表情,她悻悻地住了嘴,又轻声道:“师父。”对啊周围还有宫人们在,在外人面前她还是得恭恭敬敬的尊他一声师父。 苏鹏满意的笑着,手提一个檀木做的小木箱,放置一旁,道:“你们都出去吧,到时辰了,直接叫他们来请就好。” “是。”念儿等一干宫人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苏鹏毫不忌讳的坐在曼纱华的梳妆台上,戏虐的笑道:“闭上眼睛,我给你上妆。” 曼纱华乖乖地闭上了双眼,她明白今天的日子有多么的重要,以后她的身份再也不是什么华公主了,而是巫女,所有人都得这么称呼她,包括她的父王母后。 苏鹏手执木雕的笔,轻扫她的峨嵋, 最后在她眉心中间点了一颗朱砂痣,他眼中溢出一些亮晶晶的东西,她闭着眼看不到,他沉声道:“你所在的位置越高,你的责任就越大,你明白这些吗?” “这些父王早就和我说过了,这三天里我已经接受了我是巫女这一事实。”她嬉笑着答道。 “那你可愿意担当这一切?”苏鹏眉头依旧紧锁,凝视着曼纱华的面容。 “那是必然,落微皇姑是我儿时的榜样,我也希望将来能成为那样的人。”她脸上洋溢着笑,是渊著告诉她不要怕,一切都有他在,那么以后不管怎样她都会勇往直前,战胜任何挫折和困难。 她坚信,在以后的年月中,他总会相伴在身旁,无论风雨霜雪,岁岁年年。 苏鹏用衣袖擦干脸庞,缓缓道:“睁眼吧,你的妆上好了。” “铜镜拿来让我看看。”曼纱华欣喜的欣赏着镜中的自己,妖娆妩媚,她肃着脸时,这妆容又带了一副神秘的色彩。 “我有一个请求,你可以答应我吗?”苏鹏拿下铜镜,一脸郑重其事地道。 她不依又将铜镜拿起看着镜中的自己漫不经心道:“咱俩谁和谁,你说吧!” 苏鹏双手交织着,出了一层黏黏的汉渍,须臾道:“我家中没有什么兄弟姐妹,爹爹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娘亲也抛下了我,不与我相认,你是我在这个宫中唯一熟识的人,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苏鹏何时说话也吞吐起来,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曼纱华打趣道。 苏鹏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哥哥,就像兄妹那样,让我觉得我也是有亲人的。” “有请巫女!有请巫女!”外面通传声骤然响起,催促着他们就要走了,这一声声的庄严肃穆的宣叫,让在屋子里的曼纱华不寒而栗。 “苏鹏来不及了,等回来我再叫你,你看看我还有什么没有装束好的吗?”曼纱华立即起身,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好像是都齐全了,又好像少了一些什么东西。 “走,我们出去吧。”她招呼着苏鹏道。 苏鹏一把拽住了曼纱华道:“是,来不及了,过了今日以后,你就是万人敬仰的巫女了,不可以再那样随便了,所以唯有现在,只这一次。” !! 059:巫女诚孝 059:巫女诚孝 曼纱华看着苏鹏迫切而又真诚的目光,她浑身一个激灵,像是哪里被电击了一般的难过,她仰着小脸光彩夺目的笑着,随口便叫了两声哥哥。 苏鹏慢慢松开了曼纱华,道:“不枉我细心教你一番了。”他也笑着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金瓶,交到她的手中,“在你做法前,将这个药水洒在台子的下方。” “这是做什么用的?”她拿着小金瓶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纹路,这繁华交错的饕餮纹看似极其的精致。 “他们会更加的信奉你!”苏鹏目光坚定的看着她,他替曼纱华打开了房门,从此她踏出这一步人生就没那么简单了。 “恭送巫女!”苏鹏一声长喊,将曼纱华送了出去,门口迎接的人,迅速正身,一一都跪拜了下去,众呼“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她有些不适应的往后缩了缩,苏鹏从后轻轻地推了她一把,她这两只脚被着突如其来的推及,就轻轻的迈出了这居住了七年的地方,她两只脚站在门槛外。 曼纱华穿着一身黑袍,她台阶上向下看去,公主殿乌压压的跪满了人,有她认识的面孔,也有她不认得的,她的一只手微微抬起,底下的众人止了呼声,给她让出一条路来,让出的那条路上铺着金线秀织的红毯,整个安排的场面极为隆重。 她回过头又看了一眼苏鹏,苏鹏微笑的看着他,示意她沿着那红毯走下去,无所畏惧的。 曼纱华转过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沿着红毯走了下去,后面迅速的围了一群信徒,齐声道:“恭送巫女!” 这一声让她又是一惊,忙回过头去看他,人海淹没了苏鹏,她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后方都是围着的信徒,她怎么也瞅不到苏鹏的玄青色长袍。 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她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一步比一步沉重,每行一步路两旁就有宫人跪拜,呼道:“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每步路她都行走的极为艰难,不知从何时起,天空中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落在她的黑袍子上。 曼纱华白净的小脸上扬起丝丝笑容,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真是即时,她仰着头,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去接落下的雪花,雪落在曼纱华的舌尖,便化成了一滴亮晶晶的水滴,“是甜的吗?”她嬉笑道,曾记得著哥哥说过天上的雪花都是甜的,所以让她不要哭,不要把甜的雪花变成咸的或者是苦的,所以她每次下雪的时候,都会偷偷的去尝一尝那个雪的味道,每次尝完都觉得是冰冰凉凉的感觉,哪里能品的出什么味道。 两旁的信徒见到此番景象,便都如此去做,认为那是吉祥之意。 个个伸长了舌头去接天上洒下来的雪花。 每年的祭祀大典都设在冬季,东夏子民认为那是一年中的最后一个季节,也将是万物即将复苏的时节,他们祈祷来年风调雨顺,谷物丰收,便在此时举行大典,大典上要由巫女做法,施行巫术,祈求来年万安。 即使她走的再慢,可她还是走出了皇宫,东夏城的街道上围满了百姓,花甲卫士一字排开,疏散着通道。 崭新的红毯从东夏城的钟鼓楼一直铺到了曼纱华的住所公主殿。 曼纱华每行一处,就有一片的民众跪拜,待她行到鼓楼的时候,已是略带疲惫了。 “有请巫女上楼!”站在鼓楼口的太监唱喝一声,底下的民众跟着唱和道:“有请巫女上楼!” 曼纱华看着面前长长的台阶,抿着小嘴,终鼓起了勇气沿着红地毯走去,鼓楼的四周都插满了东夏国的旗子,那个白色锦旗上的黑色巫女与血红色的曼珠沙华,左端赫然印着东夏二字。在鼓楼的正顶上方,插着的是一个黑衣女子的锦旗,大概是象征着巫女的意思吧。 在昨日她与渊著来时,这里还没有布置,今日却极其的隆重,不知是何时装扮的。 她站在钟鼓楼上,下方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父王和母后,他们都穿着华丽的服饰,头上戴着王冠,极其的庄重,她目光匆匆并未在他们身上停留多久,四周围满了信徒,只有她一人站在高台上俯瞰着底下的人,和整个东夏国。 原来昨日渊著带她来的就是此地,提前带她来预览一遍,以防今日的惊慌,她的著哥哥真是用心良苦,她暖笑着。 他说过今日他必会在场,他一定不会食言的。她看了一圈又一圈,在人海茫茫中寻找着她,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今日是东夏国的祭祀大典,天渊国的贵客是可以不必来的,她还想让他来参加这个拥挤而又无聊的祭祀吗,一向喜静的他,如今让他这样做真是为难他了,还是昨日他的伤还没有好,今日只能卧床起不了身?想到此处曼纱华继而又垂着头叹了一口气。 雪花飘落在她的发梢,她的鼻尖,她的衣衫,久久不肯化去,为这一身黑增添了一抹亮色。 鼓楼的四周四通八达,每一个朝向象征着每一处方向,东西南北每处的房子都比这块的钟鼓楼矮了许多,就连一家茶楼,最后也被迫改成了茶馆。 这座钟楼就象征着东夏城,它是东夏国的首都,是东夏国最富裕的地方。 东夏国的城池不多,一直以来都以神秘而让他国畏惧,因为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将敌人消灭 。而巫女的传说更是神乎其神,她的一声悲悯可使的普天同泣,她的一丝笑容,可使得乌鸦聚舞,她的一点请求,可使的来年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所有人都畏惧她,所有人都敬重她。 当曼纱华稳稳的站在鼓楼之上时,四通八达的命众立即跪拜在了地上,双手朝天,然手又扑在地上高声道:“巫女,与天同岁,天之骄子,万民敬仰!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高声震耳欲聋,九州之内在这清晨恐怕唯有此处这么热闹非凡吧。 民众的呼声不断,有的老一些的人,两行清泪纵横,激动的瞅着高台的曼纱华,时隔十五年东夏国才又出了一位巫女,实属不易,实属不易啊! 曼纱华站在高处往下看去,每个人竟然是那么的渺小,如蝼蚁一般,下面跪着的不止是百姓还有自己的父王母后,她的心猛地一揪,作为儿女怎么能让自己的父母来跪拜自己,这是多么的大逆不道。 她急忙提起黑色的裙摆,从楼梯上走下…… “这是怎么回事!”跪在地上的百姓有的满脸疑惑不解的看着曼纱华的奇怪举动。 “巫女也是你我能够随便评判的吗,快低下头去!”有的百姓依旧是双手平铺在地上,头低着不去看任何,除非有巫女让他们起身,他们才会动弹一二。 “这届的巫女倒是有些不一样……”有人戏谑道。 跪了半晌曼纱华没有叫众人起身,百姓皆是有疑,抬起头来,悄悄看去,只见曼纱华提着黑裙子,从高楼上下来,快跑到国王和王后面前,扶他们起身。 “父王,母后快快起来,女儿承受不来。”曼纱华低下身子,上前去扶国王与王后,一手一人。 国王微微抬起一点头,用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呵斥道:“还不快上去,这是规矩和礼数你是都忘了吗!” “可是女儿……”曼纱华欲言又止,委屈的看着国王。 王后见状不忍,扬声道:“谢巫女相扶!”国王一惊,斜视王后一眼,话已出口岂是能收回的道理,现在东夏国的百姓们都睁着上百只眼睛看着巫女与他们,只好与王后一起硬着头皮而起身。 王后扬声又道:“巫女孝心感天动地,我们当誓死追随着巫女的步伐!” 曼纱华扶起国王与王后的手顿时一僵,她竟然忘了她今日的身份了,她不是什么东夏国的华公主,也不是什么父母的女儿,而是为百姓所谋的巫女,母后这是再提醒她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忘了,从今往后都不忘了。 而她要习惯父母对自己的跪拜,百姓对自己的跪拜,她所能做的就是抬手让他们起身,而不是俯身去扶他们…… 王后眼神殷切的看着曼纱华鼓励她重新站在高处,继续着祭祀大典。 国王在一旁也甚是着急,曼纱华看得懂他们的眼神和表情,可是她心里难受的紧,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著哥哥……”心里想着竟然让她叫出了口,曼纱华垂下了头,然后将手不动声色的收回了原处,她多么希望他在,这样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在……”是谁?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传入到了她的耳中,这声音与渊著的像极了,她忙抬起头去寻找白色的身影,人海茫茫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任凭她怎么看去,也看不到熟悉的白衫。 她继而仰起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按着原路回到了高楼之上,看着下方跪拜的的百姓,曼纱华右手轻轻一抬,道:“起身吧。” !! 060:巫女息怒 060:巫女息怒 百姓闻言起身,却又不约而同的鼓起了热烈的掌声。 “巫女孝心感天动地,我们当誓死追随巫女的步伐!”几百张几千张嘴竟然喊出了同样的声音。 那时的她迎着初冬的瑞雪,仪态端庄的站在高台上,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是大慈大悲的观音一样普照着万物众生。 她坐在苏鹏为他亲制的镂花木椅上,双手掀起古琴上的黑布,轻轻的拨动着琴弦,空灵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然后将苏鹏给她的小金瓶事先放到袖口中,一片一片新白的雪花飘落在她的肩上,她的脸颊,迎着微风她翩翩起舞,神情时而温和慈祥时而高贵冷淡。 曼纱华手腕上的黑色丝带,随着她的动作也轻轻舞动着,金瓶里的药水也随着她的摆动消散开来,然后向人群中飘去。 起舞完毕以后,她双手轻轻搭在琴弦上,随意的拨动两下,未成曲调先有情,近处的乌鸦听到曼纱华的琴声,扑动着翅膀,忽扇忽扇的飞来。 由七根琴弦组成的古琴显得一如江南小镇一样韵味十足,她双手抚琴,一会儿用“吟”一会儿用“注”的指法,一拨又一拨的弹去,指尖在七根琴弦上灵活轻快的转换着,且实且虚如一缕青烟袅袅升上空中,缭绕在乌鸦中间。 东夏宫深处的乌鸦闻声飞来,犹如乌云密布的阴空,百姓不住的抬头看去,然后将手放在胸前,虔诚的祈祷,愿,家国年年平安,家人无病无灾,来年谷物丰收,小店生意红火,兄弟姐妹相亲相爱,妻子平安产子,丈夫一朝中举…… 曼纱华闭着眼静心的弹奏着她创作的曲子,不予理会其他杂物,初听曲调像是深谷中的莺雀,叫声清脆婉转,不断的回荡在深谷中央,又像是毫无一点杂质的碧玉,浸泡在泉水之中,分辨不清是水还是玉,曲调转急时犹如山间的瀑布,直泻而下,拍打着两旁的灌木丛和零落的花朵,发出“叮铃”的响声。 四面八方的乌鸦扑动着翅膀聚集在曼纱华的头顶,晕散开了一大片,遮盖的她的脸颊成了阴面,抬手轻轻弹一个欢快的曲子,乌鸦便悄悄的散开一点,留出一方碧空给曼纱华。 琴声戛然而止,曼纱华双手握着琴弦,低头沉吟,上方盘旋的乌鸦缓缓的散开,飞回了它们的住处。 方才洒下的药水现在才起了一丝的效果,曼纱华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最后愈浓愈烈,在记忆深处寻找着让她最愤怒的事情,她喘着粗气她不明白为何情绪如山峦起伏一般上下使劲的波动着。 忽地想起了昨日与渊著的谈话。 渊著告诉她说,落微皇后在离开东夏国前就已经是一个已死之身,巫女是不允许随便离开她所要守护的地方,所以嫁给天渊帝的,并不是东夏国的巫女,而是东夏国尊贵的落微公主,国王的妹妹。 然而多数人都知道天渊国的落微皇后其实就是东夏国前任巫女,这里只不过差一个说法罢了…… 曼纱华想,待到自己十五岁时,她的父王也定会宣告众人巫女已死,而她以华公主的身份,悄悄地嫁到天渊国去。 这么想来,那个不得而终的预言只是对一个事实的掩盖而已。 原来一切都是一个阴谋,一个欺骗天下人的骗局,她的心中有那么一丝的不甘,渐渐地这些不甘化成了她的愤怒。 曼纱华凄厉一声仰天长叫,那些生活在皇宫深处的乌鸦,和方才散开的乌鸦,都扑煽着翅膀急速飞来。 “她怒了!巫女怒了!”底下拥攒着的民众的掀起一片恐慌,“神明怒了” 钟鼓楼的四方街道上的人群都一一的跪拜了下来,就连国王王后也不例外“请求巫女息怒!请求巫女息怒!” 如炭黑般的乌鸦迅速聚集在了鼓楼之上,攒成一团,围绕着曼纱华飞旋,最后一拨一拨的散开,竖着毛,做出要攻击人的模样。 曼纱华将头深深的埋下,两只手攥的紧紧的,在酝酿着……仿佛在酝酿一坛陈年老酒,又仿佛在酝酿一瓦天下奇毒,蓄势待发! “她这是在做什么!”国王眉色焦急的看着曼纱华,紧紧地拽着王后的衣袖厉声道。 “臣妾从何可知?”王后没好气的回他,在众人面前她的华儿是从来不会这样的,她还在怨,为何不选择别人偏偏选择她的女儿,让她没有了安生的日子,整日要操心着别人的事情。 国王脸色顿变,乌鸦啄人非死即伤,她这是要让乌鸦攻击百姓的趋势,绝不能让她这样做,绝不能! 国王单手举起轻轻一挥,一旁走过来了一个小斯,伏在国王“传苏鹏、花甲卫士……” 声音不大王后恰巧听到,“王上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你要让花甲卫士去捉华儿吗?别忘了她现在可以是巫女,你这样做会破坏人们对她的崇拜和信仰的!”王后着急的拉过国王的衣袖说道。 国王扯回手臂,沉声道:“就是为了保护她在民众当中的威信,所以才要这样做!”话毕他不再作何解释,一颗心紧紧的系着钟鼓楼上的曼纱华。 “王上……”王后祈求道。 “啊……”王后刚刚张口,却被曼纱华突如其来的嘶喊打断,她抬起头看去,只见曼纱华仰着头,用力的长啸,一身黑袍的她站在上面就如同乌鸦首领一般高贵庄严,触不可及。 “啊……”她皱着眉,表情扭曲着,眉心中间那颗红色的朱砂痣愈发的鲜艳欲滴,黑色的乌鸦开始在她的上空极速的盘旋,继而也发出栗人的叫声。 雪,越下越大,乌鸦愈聚集愈多,它们开始低低的盘旋。 “人呢?”国王一把拽过了一旁的小斯,恨不得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 小斯被吓软了,颤颤巍巍的说道:“苏……苏师父没有来祭祀大典,花甲卫士马上……马上就到……” “滚开!”国王盛怒,向前几步,欲要将她从高楼上揪下来。 “请求巫女息怒啊!”民众跪在地上不停的叩拜着,额头触碰青石地板,顷刻间染红了乌鸦们的眼眸,外围盘旋着的乌鸦嗅到了血腥的气温,立刻竖着毛,“啊啊……”的高声鸣叫,而后向人群扑去…… 曼纱华两眼猩红,仰起头,看着飘落下来的雪花,与炭黑般的乌鸦,心中怒火中烧,完全失去了理智,“啊……啊……啊……”凄厉、哀婉、怨恨、别离、欺骗……她带着满身的负能量,带着满眼的哀怨用力的嘶吼着,乌鸦如她手中的利物,一刀一刀的划开百姓的脸颊,然后直直向国王扑来…… 雪纷纷下,打乱了圣洁的东夏城,百姓慌乱的捂着自己的头部开始四处的逃窜,一时间鼓楼成了发射利器的炮台,遭殃的是信奉她的人。乌鸦本是东夏国子民供奉的神鸦,往日里见了它都要停下步子来拜一拜,现如今见了都是躲之避之,唯恐再也不要见到它。 来时的路上布满了喜庆的大红景荣地毯,现如今被乌鸦这么一折腾,这喜庆之色逐渐转暗,连最后的那一丝庄严也消失殆尽…… 一团乌鸦瞅到国王身上鲜艳华贵的服饰,蠢蠢欲动着,又见他穿着的衣服上绣着乌鸦的图案,那些个得到命令的乌鸦似箭一般向国王攻击开来。 到场的花甲卫士手里拿着剑,却不敢轻易斩杀一只乌鸦,只得帮民众去用衣袖抵挡乌鸦得攻击。 “啊啊啊……啊啊啊……”曼纱华厉叫开始频繁尖锐起来,楼台下的子民们痛苦的捂着耳朵,簌簌的流下滚烫的泪来。 “请求巫女息怒啊!请求巫女息怒啊!”年龄较长一些的信徒,依旧是保持虔诚的姿势不变,跪拜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请求磕头,直到乌鸦前来将他们的衣服啄破,发束啄乱,然后在他们流着鲜血的额头上啄一个更大一些的口子,开始撕咬他们的肉。 乌鸦本是不会攻击别人的动物,就看背后操纵者一切的人如何抉择了。 “杀!杀!杀!”花甲卫士一边国王王后挡着乌鸦,一边护送着国王王后朝皇宫的方向走去,国王骤然顿住了步子,他回头看去,不知何时曼纱华已经爬上了钟鼓楼的顶端,她嘴里下达着毫无感情的命令,不禁让人瑟瑟发抖,双目猩红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这一声“杀”字来的有多沉重,王后知道,她泪流满面,一字一顿的对国王道:“我是不会原谅你的,除非你还华儿平静的生活!”她不想让她的女儿清醒以后,面对这个痛苦的残局,她知道曼纱华一直都是善良的,从出生到现在是他们把她保护的太好,往后她若是知道了自己这般滥杀无辜百姓,她内心一定挣脱不开罪恶的枷锁,而她将会带着那个枷锁过一辈子…… “是上天选择了曼纱华,她就应当拼尽全力做,并且无怨无悔!”国王也是一语凌厉。 “啊!”突然百姓惊讶道:“那是谁,巫女被人掳走了!” !! 061:全城出动 061:全城出动 国王和王后向曼纱华所站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白色衣影飘飘,从鼓楼顶端将摇摇欲坠曼纱华掳走,然后抱着她施展轻功,一路向西飞去。 攒动着的人群开始更加的疯狂起来,一边涌动着,一边往曼纱华离开的方向追去,奈何人群拥挤的太多,他们只能慢慢移动着脚步,却不能大步奔跑,只能在后方愤怒的叫着:“放下巫女!” “她是天之骄子怎可让你轻易触碰!”若是方才曼纱华使出乌鸦攻击民众没有激怒他们,那么现在白衣掳走曼纱华是彻底的激怒了他们! 渊著看着怀中昏睡过去的曼纱华,轻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曼纱华被掳走了,乌鸦没有了主人的指令,攻击人的姿势也渐渐作罢,扑扇着翅膀各自飞去…… 凡是大雪覆盖过的地方皆呈现出一片洁净,渊著带着她飞檐走壁,踏雪而行了一阵子,他看着身后已经无人来追了,便轻轻落地,带起了一片雪花,却不染纤尘。 东夏城的城郊处,冰羽河边,前方是一条被冰封住的长河,两旁种植杨柳树,渊著将她放在枯树的一旁,嗔怪道:“你真的很沉,是我见过同龄女孩中最沉的一个了……” “你都抱过她们了?”曼纱华呢喃一声。这一声让平常波澜不兴的渊著着实一愣,仔细看去,她仍旧是昏睡状态,难道是做梦了?怎么端端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著哥哥……华儿每次落下要是都有你来接那该多好。”昏睡中的她带着甜甜的笑,仿佛在做一件很美的事情,梦中的她张着小手,触碰到了渊著的白袍,然后攀了上去,紧紧的抓住一角不放手。 “华儿,你是不是没有净手……”渊著淡淡的说着,看着被她抓过的地方不似那么的雪白,隐隐有了污印,他眉头轻轻的蹙着,将曼纱华的小手从白衣上拿去,却见她的手抓得紧,无论如何也扳不开,渊著不想用力怕伤了她,就任由她这么拽着,陪着她坐在一旁。 雪,越落越厚。曼纱华也不知何时松了手,渊著将身上的白色披风取下,轻轻披在她的身上。 此时东夏城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国王的肩膀被乌鸦啄伤,已经速回宫去医治了,王后命令各宫的花甲卫士去寻找巫女的下落。 整个东夏国不止是花甲卫士出动,整个国民都一一涌上街头寻找着巫女,百姓们带着伤,穿梭在各个街巷之间,用着最无济于事却又最现实的方法,寻找着七岁的穿着黑衣的巫女。 王后站在庭院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抚摸刚刚落下的雪花,奈何她的手是温热的,刚刚从暖手壶旁取出,一触雪花,便化成了晶莹的水滴。 她望着纷纷飘扬的大雪,心道,今年的冬天好像来的格外的早呢,那年她生曼纱华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也是飘着雪的,算算曼纱华八岁的生辰也快到了,到时候是否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呢,尤未可知…… “王后娘娘,您就不担心公主吗?”念儿着急的在门外转了一圈又一圈,只见王后只是淡然吩咐花甲卫士去寻,却再没采取任何措施,她心里不由得一急,前去寻渊著,渊著也是不在屋内,东夏城都人尽皆知白日时,巫女发了怒,惩罚了前来参加祭拜的民众,就连国王也不例外。 而后一个白衣男子将巫女从钟鼓楼上掳走…… 鲁莽之下,打断了王后的望雪沉思。 “她是巫女,往后记得要改口。”王后轻描淡写的说罢,提了暖手炉回了房,不再理会院内站着的念儿。 王后不是不急,而是现在巫女消失真的是一个万全的法子,百姓的视线从巫女利用乌鸦伤人,瞬间转移到了巫女被白影掳去,这一时间炸开了粥也是好的,就任凭他们去闹去寻,然后去医治伤口,等一切平息以后巫女在出现,大家都可相安无事。 让曼纱华安静的过几天清闲日子…… 火红色的云朵从西方燃烧起来,一浪接着一浪如汹涌的波涛,浸染了多半个天空,渊著站在河端的冰上看着远方的落日,不知道想些什么。 曼纱华一身如墨般黑色的长袍,坐落在白雪之间,显得不是那么的突兀,倒像是一副水墨画,只是这墨汁还没有渲染开来,攥成了一坨,漆黑的墨汁,一点在画中央……她抱着他柔软的披风,看向不远处的他,轻声呢喃道:“著哥哥……” “你醒了?”他语出平静询问道,没有转身,仿佛早就料到她这时会醒。 曼纱华用手揉着双眼,应道:“嗯,感觉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樱花落了,槐花也落了,最后连大槐树都死了,华儿很伤心,然后不停的哭不停的哭,乌鸦听到了华儿的哭声,就飞来与华儿一同悲戚……最后所有人都与华儿一人悲戚……” 渊著依旧立于冰上,月色白袍不染纤尘,与周边的落雪融为一景,显得那样安详别致,他望着远处火烧的云朵,低低呢喃了一句,“现在应该是最清闲的时候……” “什么?著哥哥,华儿和你说话你听到没?”曼纱华嘟着嘴,将披风取下,站起身子来,拍拍落在衣领上的雪花,往冰上走去,本隔的不远,三两步曼纱华便站在了冰上。 “别过……”渊著感到冰裂声,忙制止道。不料冰块破裂只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啊……著哥哥!”曼纱华在河的这头,渊著在河的那头,任凭他再快也救不了跌落冰水中的曼纱华。 冰块碎裂一直延伸到了渊著的脚底,曼纱华这边已是破裂成了水洞,东夏国的冬季才刚来,任何结冰物体多是薄薄的一层,没有厚度,除了落叶与雪它是承载不了什么重物的。 冰水瞬间淹没了曼纱华的身躯,她一个激灵,冰水从她的衣袖倾灌到她的毛孔时,她才反应过来,如此薄的冰是承载不了一个人的重量的,别说是人就连一只小兔子,站在上面,也会破碎成水的。 她不明白渊著为何站在上面那样久都没事,而自己才站上去冰就裂了。 渊著单脚轻点,便悬立于空中,双手向上撑去,抓到了一旁的杨树杆,然后飞身旋转单脚勾在树干上,另一只腿屈膝在胸前,他对准了曼纱华落下的位置,屈在胸前的脚用力一蹬,渊著向前飞去,一双玉手伸到冰水中拉起了落下的曼纱华,然后向岸边飞去。 “著哥哥……好冷……咯咯咯……”曼纱华整个人已经湿透了,不住的磕着牙,身上颤抖着,她想伸手去抱渊著,后来想想万一将湿气带给了渊著,将他也弄的感冒,那自己就真的是罪无可恕了,忙的又缩回了手。 虽是落了冬季,郊外的枯草和枯树枝还有的是,渊著找了几块没有被雪浸过的干草,堆成一方,生了火。 他走到枯树下,捡起被曼纱华丢弃一方的披风,抖落了上面的雪花,道:“去那个杨树后面,把你的衣服换下来,然后将这个披风先裹在身上。” “哦。”她一向最听渊著的话,便乖乖的拿着他的披风去了树后换衣服。 片刻之后,曼纱华叫道:“著哥哥,我好啦。” “把湿衣服拿过来。”渊著淡淡的应道,他看着窜起的火苗嘴边浮起一丝笑意。 “不行,著哥哥,我一动身上的披风就会掉下来,走不过去……” 黄昏间,落雪肆无忌惮的下了起来,寒风瑟瑟,曼纱华躲在树干后面依旧磕着牙,不住的发抖,半晌渊著没有回她的话,她懊恼着,一手扶着身上的披风,另一只手扳着树干,往后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娇艳的火焰,而后是空无一人的落雪,人呢? “著哥哥……著哥哥……”她有些慌乱的叫着,她不知道渊著不在身边自己会怎么样,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而她并不认识回家的路,就连她是怎么从祭祀台上来到这里的都不记得了,她该怎么办…… “著哥哥……”这一声叫的不似方才那样激动欣喜,而是苍白无力,隐隐透着失望与沮丧,现在的她忘记了寒冷,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小孩都有这样的情结吧,当自己依赖的人消失在茫茫人海,心里多的是恐惧与沮丧,猜测他们是不是不要自己了,是不是以后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天色渐晚,星空悄悄的爬上曼纱华的头顶。 她将头深深的埋在膝间,两只手臂紧紧的环抱着自己的身躯,来取汲更多的温暖。这次的沮丧并没有让她拼命的哭泣,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内心情绪。 就在这片刻之间曼纱华从满是希望的眼神,渐渐转成了绝望…… “悉悉索索”的细微声音在曼纱华正前方响起,她不想抬头去看,若是什么凶猛的怪物就来一口吃掉她吧,反正她的著哥哥已经不要她了,她的心就这样在谷底沉着。 !! 062:愤而触柱 062:愤而触柱 暖烘烘阳光扑面而来,这才让曼纱华有了稍许反应,她原来都冻的忘了寒冷和温暖,周身被暖暖的罩着,她依旧是懒得抬头,身体蜷缩成一团,一点一点的向暖物移动过去,来汲取更多的温暖,她双手抱着身子,头低低的埋在膝间,臀部和双腿慢慢的挪去。 “再靠近就燃着你的头发了。”几分戏谑的声音从上空传来,片刻后,她茫然抬头,泪这才簌簌的流了泪下来,“著哥哥……”这次的叫喊带着的满满的激动与失而复得的心境。 她起身展开双臂一把抱住了渊著,然后将头深深的埋在渊著的胸膛上,贪婪的嗅着森林的味道。 这起身不要紧,拥抱渊著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才一起身,身上的披风就落了下来,只剩她素粉色的贴身衣物,两只白皙莹润的胳膊就这样漏在寒冷的风中,紧紧的抱着渊著,而她自己却浑然不知。 “华儿这是怎么了?”曼纱华反应如此激烈倒叫渊著觉得不适,想伸手去把她揽入怀中,却见她的双臂**,手下的动作顿在空中…… 三秒钟后,渊著翻手将备好的衣服披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怎么这样凉,穿好衣服。” 身上传来阵阵暖意,曼纱华这才恢复了一些知觉,身体又不住的打颤,他们再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这样静静的相拥的着,传递着热量,梳理着各自的心绪。 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打湿了曼纱华的新衣,被踩碎的冰又重新的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痂,看不出这儿曾有人落下去过。 时间过去了良久,渊著一直沉默不语,看向远方的残阳,曼纱华周身恢复了初时的温暖,她低低的呢喃道:“著哥哥……华儿以为你……又像上次一样不声不响的就走了……”后面的语气渐渐的弱了下去。 渊著整个人一僵,才恍然想起两年前的离别,也是这样下着大雪的天气,他从马车上掀起一个角望去,她就站在东夏宫的门口,侍卫拦着她不让她出,急得她直跺脚,直到车马远去,再也看不到她…… “怎么会,往后的每次离别,我都会和你好好道别的。”渊著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温柔的说道。 曼纱华完颜一笑往后退了一步,竖起小拇指道:“我们约定,每一次的离别你都要和我好好的道别,不管何时何地,不管规矩礼数,你要不和我道别,我就……我就再不理你了!” 渊著勾起嘴角,宠溺的看着她,还真是一个小女孩心性,不知何时才能长大。他伸出小指,轻轻的勾住了她的小指道:“一言为定!” “这是方才给你买的,穿上它,防止着了凉。”渊著淡淡说着,将手中的鹅黄色小袄递给了曼纱华。 她接过小袄,眼眸里溢出了些泪,她轻声道:“我以为你又走了呢……没想到是去为华儿买衣服了……” 渊著伸手将曼纱华身上的雪花拂去,然后没有多言便转过了身去,等着她将衣服穿好。 与此同时东夏城的大街小巷里窜满了人,百姓们提着灯笼穿梭在衣巷间,呼喊着巫女。 钟鼓楼前,灯火通明,花甲卫士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个个肃穆庄严的看向一方,鼓楼顶端的巫女旗飘飘扬扬的不曾落下。 先是有几十人没有被乌鸦啄伤的人,各自带着一盏还愿灯来到钟鼓楼下,将灯端放在自己的面前,然后跪在雪地上,祈求巫女平安。 隐隐约约的哭诉声萦绕在钟鼓楼的四方,后来几百人携带老少依稀来到这方天地,身上还带着伤痕将还愿灯放在上端,统统跪了下来,祈求、祷告。 片刻之间这座小小的祭祀台的周围已经围满了上千名信徒,不约而同的跪在地上,将还愿灯点亮。 这或许就是一个名族传承下来古老的祷告方式。 “巫女!你是天之骄子,怎可让狂妄之徒掳去!”人群中突然攒动出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将还愿灯高高的举起,言辞激烈的向天喊道:“巫女!你是天之骄子,怎可让狂妄之徒掳去!” 人群中炸开了一团,有的人听着这般的呼喊,平复的内心又再次激荡起来,跟着一起呼喊。 中年子话音毕,他将还愿灯轻轻的交到了旁边一个身着黄色短袄的中年妇女的手中,沧桑的声音说道:“别让还愿灯灭了。”然后转身拥挤出人群,高呼道:“巫女有何不测,东夏国将危!”,人头攒动虽然熙熙攘攘却给蓝衣男子让出了一条长路,直直通向高大粗壮的柱子。 中年男子丝毫不犹豫的将头猛的撞去,顿时触目惊心的红肆虐在白玉做的高柱上,然后身体软软的顺着柱子滑落了下去,睁着双眼。 “啊!”人群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嘈嚷起来,“有人愤而触柱了!死了!死了!” 那些起初跟着男子叫喊的人,默默的不出了声起,站在一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让开让开!”花甲卫士闻声迅速的赶来,面无表情的将柱子旁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抬了出去。 他睁着的眼睛还死死的盯着中年妇女手上的还愿灯。 一行鲜红的血液,沉沉的随着花甲侍卫拖去的方向蔓延成了一条蜿蜒的长河…… 人群慢慢的合拢,百姓们继续着方才的祷告,仿若方才的一幕只是梦境中的一般,人走了,什么都留不下。 “啊!我的夫!”刚刚寂静下来的人群中又炸开了一个声音,众人寻声看去。 只见方才黄色短袄的中年妇女,凄厉一声,两行清泪簌簌的落下,她将中年男子交给她的还愿灯小心翼翼的放在落满了积雪的地上,眼神中飘过一丝的绝望,看着不远处凝固了血液的柱子。 颤动着睫毛,闭了眼绝望的道:“我的夫,瑞儿随你去了!”话音罢,她朝着方才男子撞过的柱子奔跑而去…… “瞧,又有人要愤而触柱了!”人群中传来一声声嘲讽的声音。 中年女子哪里能听得进去这些话语,只当奋不顾身的去撞柱子。 “娘亲……”蓦地,一声稚嫩的叫喊声从后方传来,众人随着声音看去,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手里还拿着一个冰糖葫芦,端端的叫出了这么一声。 中年女子底下的脚步稍有迟疑,她顿了步子,转过头去,小女孩就站在原地,冲她笑着,小女孩一边吃着冰糖葫芦,一边问道:“娘亲是不要小愈了吗,干嘛跑那么快不带着小愈?” 女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对小女孩说些什么,死,可以,但怎么可以带着她一起死,她还那么小,她还来不及多看看这个世界,中年女子泣着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人群中磕着头,哀求道:“求求好心人,收留我的女儿王愈吧,她很乖巧也很懂事,吃的不多,请求你们善待她,收留她,给她一口饭吃,能让她活命就好!” 说着她又磕着头,眼里尽是绝望,头磕到了一出突起的地方,蹭破了皮,流出了一丝血来,血液迅速的染红了地上的积雪,一片新白中的一滴红,显得很是刺眼。 周围的人嗤之以鼻,没人应她。 她也不顾了,站起了身子,想着方才失去的人,又狠下了心,不再理会身后的女儿,卯足了劲向前面的柱子奔去,猛的一幢…… “啊!啊!”众人低音高音的叹道,唏嘘不已。 中年女子紧紧闭着双眼,感觉软软的,绵绵的,仿佛撞到了棉花一般,难道死亡就是这样的感觉的,她疑惑的伸手去摸着自己的额头,奇怪,竟然没有撞破,人死难道就不留一点痕迹吗? “嫂子,你用劲好大!看也不看就往前面撞,顶的我胸口好痛!” 中年女子这才睁开了双眼,前面站着一个玄青色长袍的男子,方才哪里是触柱,而是撞在了一度结实的肉墙上,只见他面容清秀,应该还未到娶嫁的年龄,奇怪的是他披散着头发,倒叫人觉得不同寻常。 “这位公子是?”中年女子惊慌的问道。 “不过就是一个闲散的人,何须计较着外在的东西,你连亲生女儿都不要,性命都不要了,还问我名字做什么?”玄青长袍的男子冷嘲热讽道。 中年女子略微尴尬道:“我不是不要她,只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男子提高了一个音调冷笑道:“呵!又没有人逼着你去死,也没有人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要死的人是你自己,你有什么好迫不得已的!” “我……的丈夫死了……”她仿佛想起了心中最悲痛的事情,当街失声痛哭起来,“他丢下了我们母女俩,这可让我怎么办,我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身边还有一个六岁的女儿,这是让我们活活的饿死啊!” 她悲痛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脯,蹲在地上,抱着一旁的柱子哭诉起来,“我不怕死,为了他我什么都不怕,我可以随他去,为什么要独独留下我们母女俩,小愈还那么小,我不忍不忍带着她一起去了……我不忍,我不能那样做……” !! 063:激怒民众 063:激怒民众 一旁的围观者,在私下低低议论着,可谁也没有上前拉她一把,男子环视着众人,脸上闪过一抹嘲讽,可真正让人觉得讽刺的不是民众,而是抱着柱子的女子,男子抬起宽大的袖子,微微一挥,“小女孩,你过来。” 王愈乖巧的走到男子身边,果真如中年女子所说,王愈是一个听话的孩子,男子思及往事,扬声对女子说道:“你以为这是勇敢吗?死不算是什么,连活都活不下去的人才算是懦弱!”男子指着地上的女子厉声说道:“你是想到了你的女儿,但你没有为她想未来!你私自决定了她的后半生,你这样真是连做母亲都不配!” 玄衣男子说的言语激动,猛地他蹲下了身子,单手伏在柱前,凑近了中年女子,一只手指着王愈道:“她已经没有了父亲,难道你还要让她失去母亲么?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你以为真的就好过?说不定你前脚刚死,后脚就有人将你的女儿卖到妓院去做陪酒丫头!每天过着吃糠咽菜的生活,每日受人欺负令人**!死算不得什么!活着的人才可敬,你连活都活不下去还敢说为了你丈夫什么都不怕?” 一语道破,女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哀叫着大哭起来。 王愈见状,忙跑上前推搡着男子道:“不许欺负我的娘亲!” 他站起身子,抖了抖衣袍,转身走去,没走两步,他回过头来,沉声道:“为了他你更应该好好活着才是,养大你们的女儿,这样才算不辜负了他!” 说罢玄衣男子扬长而去,没有再回头去看她们母女俩,只要是还有些良心,听了那番话,或许不会再轻易的决定生死了,起码会好好的考虑以后,考虑当下,思及至此男子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娘亲啊娘亲!为何你就为了保全他而抛下我呢!” 男子走后,中年女子愣了一愣,这才恍然大悟,一只胳膊抱着柱子,另一只手抱着王愈泣不成声,仿佛那染血的柱子就是她的丈夫一样,让她这样的不舍。 一旁的人见女人恢复了理智,没了要自杀的意思,一时间失去了兴趣,兀自散开了。 玄衣男子走到了一旁的茶馆上,从高处看着街道中的人群,眼里闪着精光,一个花甲卫士疾步跑上楼来,玄衣男子收回了眼中的异样,忙恢复常态,花甲卫士双手抱拳恭敬的说道:“苏师父,王上宣召,请速去觐见!” 玄衣男子摸着自己的腰间小金瓶,冷笑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苏鹏凡走过的一处地方,须臾之后飘散出一股奇异的香气,在街头攥动着的人群闻到这股香气,渐渐的愤怒起来,有的砸了还愿灯,有的与一旁拿着刀剑的花甲卫士拼搏起来,有的嘶喊的叫着…… 大雪纷飞,直到第二日的清晨,落雪才渐渐的停息了下来。 在公主殿里,曼纱华褪去了衣衫,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大殿里的炭火暖暖的燃着,让人仿佛觉得到了春天一样,身上倍感舒适,她缩了缩脖子,想着昨天好像是说了很多话吧,这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交谈。 比如为什么站在冰上的他没有事,而自己却有事,薄冰顷刻间就裂开了。 “因为你太沉了……”他用很认真严肃的表情告诉她。 “说实话!”她嘟着小嘴不依不饶。 “因为我会飞,而你不会。”渊著如实说道。 “真没意思,这么快就招了!”她吐着舌头,望着他的眼睛嬉笑道。 不过至于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河边,他却并没有告诉她,连自己为何在祭祀台上那么生气,她也找不到原因,曼纱华只记得那天很伤心,所有的乌鸦陪着她一起伤心,一起哭泣,之后的事情她却全然不知,她也知道渊著飞来是来救自己的。 她将锦被扯过头高遮在脸上偷偷的笑着。 “公主……巫女想着什么开心的事,竟笑成了这样,说来让奴婢也听听。”念儿坐在一旁手执毛笔,细细的勾勒着曼纱华的外轮廓,一边拿着曼纱华打趣儿,前几日她早已获得准许,可以再闲暇的时候,练练画工,然后将画法提升一个境界,好让她教曼纱华,画出更好的来,不然怎么和宫中的画师相比呢,她定要亲自教好她。 “著哥哥其实并没我们常看到的那么冷淡,他其实也会开玩笑……会……” “拜见巫女。”一个花甲卫士站在门口,双手抱拳说道,端端的打断了正在说话的曼纱华。 她从锦被中起身,念儿将一旁的黑袍细心的披在她身上,她向念儿点了点头,念儿会意扬声道:“进来吧。” “拜见巫女!”花甲卫士入内,见着床榻上的曼纱华,忙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头低的不能再低的说道,“启禀巫女,现在东夏城内一片混乱,王后传话过来说,巫女今日不必出去视察了,说让您在公主殿好好休息几日,养好精神,不要太过于操劳,日后再去也不迟。” 曼纱华睁大的眼睛,问道:“怎么就是‘一片混乱’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花甲侍卫抓耳挠腮道:“这个……据当值的侍卫说,民众像是疯了一般往钟鼓楼上拥挤着,当时好多腐女被踩,有人甚至被横行的民众从高楼上推了下来,还有的与侍卫以死相搏,完全不顾了性命,剩下一部分民众声称要火烧皇宫,一个个如同疯了一般。现在宫里的人唯恐躲着在这宫中不出去呢……民众像是受了谁的指使一样,统统如此,具体是何原因,花甲卫士也无从可知。” 听着这一席话,曼纱华愣愣的瞪着双眼,看向空中的一个虚点,像是打翻了一坛陈醋,让她酸的心口发麻,怎么会这样,昨天离开时不是还好好的吗,虽然其中有些过程她记不得了,可也不应该是这样,到底是怎么了,连花甲卫士都不知道的原因,那还有什么好查的,定是巫女的失踪激怒了民众,这一个个的都带着怒气,那是拿我东夏宫试法啊! “你快!传话下去,巫女已经安然回宫了,让百姓们不要着急的找了……”她无力的扳着床榻,急声说道。 “回禀巫女,王后吩咐了各宫的,不准把巫女回宫的事透漏出去,否则要诛九族的啊!”花甲卫士说着又是一拜。 她听着这话,乱了阵脚,母后为何要这样做…… “巫女不要着急,昨日傍晚是著贵客送您回来的,他想必是知道些什么,不如让念儿找贵客来问问一二,便可知晓。著贵客也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念儿站在一旁低着头说道。 曼纱华恍然想起,急着下榻道:“一来一回,费时太多,还是我自己去吧。” “不可,巫女!”念儿阻拦道:“现在您是高高在上的巫女,一言一行都须谨慎着,怎可轻易去其他宫殿?就连王后住的风揽宫,您都不可再轻易踏入了,得需他们来拜见你才是。”念儿替曼纱华整理衣衫时,又低声道:“时刻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念儿是为您好。” 曼纱华回头看着她惶恐的眼神,又看着地下跪着的花甲卫士,在整个回话期间他从未抬起过一分头,每句话都是毕恭毕敬的回答,这让她觉得这个巫女之位不禁又孤独了几分。 “好,那你快去请,著哥哥足智多谋,定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她看着远去的念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花甲卫士也退了出去,曼纱华靠在窗栏上,看着窗外的大槐树上落着的一层白雪,她哈着气,等待着渊著的来到。 “黑羽毛!”她顺着窗子看到了正从公主殿门口经过的苏鹏。忙追了出去。 “黑羽毛!”她穿过一层厚厚的落雪,掠过大槐树,经过一旁的葡萄架,来到涂满了红漆的大门口,苏鹏正向远走去。 曼纱华站在门口,看着苏鹏长发披散在身后,一袭玄衣显得人越发的亮堂的,自打祭祀大典之后,他是不再穿的如往日那般的乌黑了,换了身行头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她又着急的喊了一声:“黑羽毛!”他只当没听到一般一直走着,脚下也加快了步子。 “哥哥!” 正要拐弯的苏鹏顿住了脚步,在模棱两可间曼纱华扬声又道:“哥哥!”苏鹏满脸悲痛的闭紧了双眼,两只手攥紧了拳头,须臾他转过了身嬉皮笑脸道:“今个还算是听话的,不错好好表现!今个没有他人我就不行跪拜之礼了,往后若是遇到了,我还得拜你这个小鬼呢!” 还是那么会嘲讽别人,捉弄别人,她笑着应道:“昨日华儿以为身为师父的你会陪着华儿呢,没想到连个影子都不见,真是不够义气!再说让你拜拜也是因该的,往日里欺负了我那么多次,嘻嘻嘻……” “咦……著哥哥”说话间念儿带着渊著从苏鹏身边走过,曼纱华叫道。 !! 064:赫然而怒 064:赫然而怒 苏鹏忙躬身行了一个礼数,渊著微微点头算是回礼,他眉头轻轻蹙着,然后从苏鹏身边走过。 “苏师父。”念儿向苏鹏行了礼,苏鹏亦是点头回应,他远远的向曼纱华招了招手,然后消失在了巷陌之中。 “著哥哥……”顷刻间曼纱华已经跑出去了好几步,前去相迎渊著。 渊著牵起曼纱华的手,放在他的手心护着,嗔怪道:“外头这样冷,你穿的又这样单薄,下次要罚你了……” “著哥哥……”她抽出一只手来,拽着渊著的白袍撒娇道:“华儿身体壮如一头牛儿,不碍事的……嘻嘻,往后有雪时,华儿会记得多穿的,著哥哥就不要责罚华儿了,好不好?” 念儿在一旁忍俊不禁的掩嘴笑道,她呀一见到渊著把什么正经事儿都忘了,真是一个小孩。 渊著皱了皱眉,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呼……” “怎么了著哥哥?”曼纱华仰头看着他吐气,便问道。 “没事,只是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而已。”他温柔的笑着对曼纱华道,三人一行回了公主殿。 公主殿里青烟袅袅,渊著坐在木桌旁,轻轻抿着茶,一只手有规律的叩着木桌,缓缓道:“昨日的事我已知晓,是有人故意……” “华儿。” “华妹妹!” 正说话时,渊辰渊芙染不待宫人通报便走了进来,生生的打断的了渊著未说完的话。 渊芙染一手提着裙摆疾步上前,先将椅子上的曼纱华一把搂在怀中,凄凄道:“今个早晨看到念儿来请皇弟,才知你来了,姐姐和你辰大哥可是担心坏了,昨儿个都一宿没睡,这才匆匆从宾来殿赶来,你没磕着碰着吧?”渊芙染后退了一步,仔细的打量着曼纱华。 渊辰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她完好无损的坐在那里,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紧张了一夜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嘻嘻……”曼纱华不好意思的笑着,看来渊著没有告诉渊芙染和渊辰,昨日他们一直都在一起,现在处于这种尴尬的身份下,怕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就连自己回宫的事情都是向外面的人保密着。 “华儿没事,芙然姐姐和辰大哥就不要担心华儿了。”她缱绻温柔的笑道。 “没事那便是好的。”渊辰向曼纱华说着,眼神却漫不经心的看向渊著,渊著兀自喝着茶,坐在一旁好不自在,完全没有担心的样子,看来曼纱华回来的事情他早已知晓,并且掳走曼纱华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他,东夏国的事情他为何要插手!刺杀一事刚刚结束,他还不收敛一些,小心护着自己的性命。 思及至此,渊辰眼中闪过一丝凌冽,随即恢复正常,漫不经心道:“昨日华妹妹是去哪里了,让整个东夏都为你担心紧张了一夜,如今回来了还不快如实交代!” “这……”她迟疑着不语。 “对啊,华儿这是去哪里了,是谁人把你掳去的,有没有欺负你,快些告诉姐姐吧,别让姐姐为你再担惊受怕了。”渊芙染只手搭在曼纱华的肩上,温柔问道。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毕竟昨日渊著将自己掳走是为了阻止灾难的发生,可是巫女被不明人掳走,在百姓眼中本就是大不敬,对巫女大不敬的人是要以火烧焚身躯来惩罚的,所以既然渊著没有告诉他们必定是有意不说的。 “昨日是我将她带走了,一直在城郊处,今个天未亮才将她送回公主殿。”渊著放下茶杯平静道。 渊辰一滞,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的回答,这倒叫他不好意思再询问下去。曼纱华也一惊,一颗心像是漏跳了一拍一样。 “原来是皇弟,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害的我们好是担心。”渊芙染嗔怪道。 渊著又重新端起了茶盏,淡淡道:“皇姐皇兄亦是没有过问。” “没事便好,其实谁掳去不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华妹妹现在安然无恙就是再好不过了。”渊辰立即改了口,讪笑道。 “嗯,既然皇姐皇兄都在,我便来说一下华儿此次所遇的难关,并着手解决它。”渊著放下茶杯正襟危坐,言语正色道。 “什么难关?”渊芙染坐到了一旁轻声问道。 “昨日大典皇姐和皇兄都不在场,不知当时情况,后来也应略闻了一二。华儿神志被他人控制,使得的乌鸦伤人,就连皇舅父也被乌鸦所伤,情况危急之时我将华儿带走。民众找不到巫女,便发了怒,整个东夏城现在混乱不堪,百姓死伤无数。华儿身为东夏国的巫女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责无旁贷,所以这场浩劫,必须有巫女来阻止!”渊著坐在木椅上手指轻叩着桌子,淡淡道。 “什么,被他人控制?”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问道。 “怎么会,著哥哥谁会控制我?”曼纱华紧张的站起了身子。 渊芙染轻轻拍着曼纱华的肩头道:“华儿不要担心,皇弟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有真凭实据来指证这个背后的人。” 渊芙染、渊辰、曼纱华等齐齐望向渊著,等着他开口说出控制者是谁。 渊著看了看院子里的念儿,淡淡道:“我只是猜测而已,皇姐不要这么笃定。” “啪!”院子内骤然响起清脆的掌声,“你倒是有几个脑袋!这样事情都做不好,不做也罢,赶明儿个我就向巫女请辞,送你走,去泔水局!” “呜呜……念儿姐姐,敬婷没有,这葡萄架是自己倒的,不是敬婷不小心绊的,不是……”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掌声,“还敢狡辩!看来今日我要替苏嬷嬷好好教训你一下了!” 屋内的人被院子里的动静吸引了过来,恰巧渊著话毕后就一直盯着院内的念儿,渊辰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院里的念儿双手叉着腰,敬婷捂着脸,便明了了一切,打趣儿道:“华妹妹的宫女都是暴脾气,架子倒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怜了那个小宫女。”他倚靠在门栏边,向念儿扬声道:“你吵到我们了,要教训宫人就离远些去!” “奴婢教训的是公主殿的宫女,辰贵客怕是多管闲事了吧!”念儿回头,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渊辰反唇相讥道。 倚在门上的渊辰着实一愣,略微尴尬,不想一个宫婢会如此对自己说话,他对曼纱华笑说道:“华妹妹的宫人还真的惹不得……” “怎么会。”曼纱华的小脸微红,走到门口对念儿低声呵斥道:“不得无礼,快向辰大哥道歉!” 渊著一直沉默不语,双目紧紧的盯着念儿,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念儿猛地踢了旁边倒下的架子一脚,赫然而怒道:“凭什么要向他道歉,奴婢没有做错,公主为何老是护着贵客们,从不考虑我们做丫头的感受,我们对你这么忠心耿耿,你却这样对待我们,大不了不干也罢,奴婢要和敬婷一起请辞去了!” “念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曼纱华双目紧紧的锁在念儿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这蹄子脾气倒是长了不少!”苏嬷嬷手里托着糕点从左侧转来,听到念儿在这里高声喧哗,一听究竟,不由得一惊,忙加快了步子,呵斥道。 “奴婢哪里有什么脾气,都是你们全赖你们!一个一个不考虑我们的感受,就一味的压制我们这个做奴婢的!”说着念儿大步上前,指着苏嬷嬷的鼻子道,然后转身对着曼纱华“好想打人!”她扬手对准了曼纱华,将要落下时…… “著哥哥!” “你疯了吗!”渊辰向念儿吼道,忙的回身护住了曼纱华。 不知何时渊著已经移到到了念儿身后,伸手在念儿脖子根的地方轻轻砍了一下,念儿眼睛一闭软软的倒了下去。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华儿宫里的婢女怎么这样啊,记得今早见时还是一番温婉的样子,现如今怎的是个泼妇一般?”渊芙染用手帕掩着面,峨眉微蹙,看着倒在地上的念儿道。 曼纱华呆站那里,不知作何回答,她也不知这是何缘由,今日的念儿好像不是念儿,可这倒在地上的人的的确确是念儿,“芙染姐姐,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今个让姐姐哥哥们见笑了。”她低着头说道。 然后抬眼看了苏嬷嬷手中的糕点道:“苏嬷嬷把糕点交给敬婷放置吧,你将念儿带下去,吧,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许是昨晚等我累着了。” “是,巫女。”苏嬷嬷应道,斜着眼瞅了一下地上的念儿,心里一阵的慌乱。 “刚刚好是惊险,华儿没伤着吧。”渊芙染关切道。 曼纱华摇摇头,眼眸中黯然失色,突的又亮了起来,看向渊著道:“著哥哥为何会说华儿在祭祀台上是被他人所控制的呢?” 渊著渊辰等收回了目光,重新坐回到大殿中,渊著问道:“祭祀大典上,你使乌鸦伤人之事,一点都不记得了?” !! 065:巫女临门 065:巫女临门 曼纱华摇摇头,凝眉道“一点都记不得了,只知道那日突然觉得莫名的生气与悲伤,之后一直混沌着,直到再次醒来见到著哥哥。” 渊著又问:“在祭祀大典上时,你可曾闻到过什么奇怪的香气吗?” 她凝眉,摇摇头,道:“记不得了。” “华儿,再仔细想想。”渊芙染在一旁急切道。 “著哥哥是指什么,花香?还是女子身上的脂粉香?” 须臾,宫人将那天曼纱华所需的物品中带香气的全部摆了出来。 渊著走道桌案前,将物品一一拿起,放到鼻子底下,用手扇着轻轻嗅去,放下一个摇摇头,直到最后一个他还是摇摇头,“不是这种味道。” “皇弟为何问这个?”渊辰疑惑问道。 渊著轻轻勾起嘴角,道:“只是觉得奇怪,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只手转动着茶杯,忽地想起了什么,又道:“祭祀大典前,可曾见过苏师父?” “著哥哥怎么会知道他的呢?”曼纱华盯着渊著,渊著却看向茶杯中的茶水道:“你的巫术是他教的,我怎会不知。” “华儿的巫女妆就是苏鹏上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袖口,像是少了些什么,骤然变了脸色道:“糟了,我把苏鹏给我的小金瓶弄丢了。”她心中一阵懊恼,苏鹏第一次赠与她东西,就这样被弄丢了,心里千遍万遍的过意不去。 “什么小瓶?很重要吗?”渊辰问道。 曼纱华懊恼的摸着自己的袖口里腰间,然而一无所获,一定是昨日换衣服时丢的,挺好看一个纯金打造的小瓶,丢了怪可惜的,“苏鹏送我的,说那个小瓶里的药水可以让百姓们更加信奉我呢,正想着下次巡查的时候带着它呢,结果给弄丢了。” “更加信奉你?”渊著反问道。 “嗯,苏鹏说在我实行巫术时,将小金瓶里的药水洒下,底下的百信会更加信奉我,我把它弄丢了,苏鹏会不会怪罪我?”曼纱华眼神焦急的看着渊著问道。 渊著心下已是一片了然,他淡然一笑,温柔道:“不会的。” 他宽大的袖袍下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攥成了一个拳头,面上却波澜不惊道:“准备一下,我们去视察,顺带给民众道歉。” “这是你说帮华妹妹的办法?”渊辰反问道。 渊著点头不语。 渊芙染面上流出一丝为难的神色,渊辰亦是不乐意道:“堂堂天渊太子皇子公主,怎可亲自去民间向百姓登门道歉?” 渊芙染双手暗暗扯着帕子也附和道:“怕是不好露面去做这等子事,就算舅父知道了,也定不会同意的。” “哥哥姐姐,这些事华儿自己来就可以了,祸从华儿起,华儿自会尽力补救。”曼纱华起身诚恳道。 渊芙染和渊辰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曼纱华看的清楚,如今是答应也不好不答应又觉得面上过去不,可她不知怎么来劝说他们,毕竟是自己的事情,越是劝说,或觉得不在意,让他们越是觉得不自在。现下只有渊著能化解这场尴尬了,她看向渊著。 渊著依旧是轻轻转动着茶杯,淡淡道:“我和华儿就可以,没说是要皇姐和皇兄也一起,众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民众怒气难平,这样做反而会激怒他们,倒不如这个巫女,和会一点医术的我去,再合适不过了。一则帮华儿重树巫女威信,二则,有些民众或许家庭拮据,出不起药费来包扎伤口,弄不好会感染化脓,有我这个免费大夫,不怕他们不召见我们。” 渊著说罢轻松的一笑,这是他极少的表情,却也是他现在所能做的唯一的神态。果真渊辰渊芙染听了面上也松了不少,不再是方才那样紧绷着,两人在公主殿又嘱咐了几句,便双双告辞离开了公主殿,回了宾来殿去。 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雪,不像昨天那么的放肆,雪下的轻柔,落在曼纱华的肩头又是另一番情景。 她将手放在嘴前轻轻的呵着气,反复的上下搓动着。她依旧是祭祀大典上的那个模样,一袭乌黑的梵文复底的长袍,将她娇小的身子裹的完美无一。 曼纱华站在大槐树下,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兀的空中划过一道黑线,是乌鸦!她扬起嘴角温软的笑着,“好好的生活吧,我不会再轻易叫你们出来了,记得想念我哦。” “准备好了吗?”渊著依旧是一袭白袍胜雪,静静地立在门口,一手提着木制的小箱,犹如画卷一般悠远,让曼纱华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点点头,坚定的道:“准备好了,我会勇敢的面对这一切的!” 渊著淡淡的勾勒出一个笑容,向她招招手,“走吧。” 今日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曼纱华知道她身边还有他,那么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即使是去赴刀山火海,她也毫不犹豫,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随着去了。 公主殿外,没有备马车,亦没有软轿。往日里与曼纱华形影不离的七个宫人亦是在公主殿原地待命。 曼纱华随着渊著一前一后的走在青石路上,两旁的红墙投下的影子,将雪的一边染成了灰色。 曼纱华走在灰色的部分,她看着走在阳面的渊著,勾起嘴角玩心大起,快步跑了过去,伸出小手拽住了渊著衣袍的一角,低声道:“华儿要著哥哥牵着!” 渊著回眸,看着曼纱华亮晶晶的眼睛笑而不语,也没有去牵她,只是兀自一人走在前头,不再理会身后气急败坏的曼纱华。 “巫女!”一路上遇到的几个宫人,见到曼纱华,仿若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忙虔诚的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向她行着跪拜之礼,生怕再有什么差错,触怒了她。 “著哥哥,你瞧,他们都不叫华儿华公主了,好生讨厌!”曼纱华站在后面像一个活脱脱的受了气小笼包,站在那里不肯再走一步。 曼纱华站在原地,看着渊著的白衣消失在转弯的尽头,她站在那里等了好一会,本以为渊著会回过头来找她,结果却是失望的。 “著哥哥,你等等我!”她扬声喊道,拔腿向渊著走过的方向跑去。 渊著同曼纱华一起站在宫门口,那条通往钟鼓楼的红毯已经撤下,上面估计沾染了不少人的鲜血,不少乌鸦的黑羽毛吧。 一层薄薄的雪落在上面,显得那么宁静。 街道两旁一片肃然,少了一些往日里的生气,没有婉转的叫卖声,没有了晃荡的叫花子,就连平时一直开着门的小商铺都紧闭着门,不肯营业。 “著哥哥今日的东夏城怎么这么安静?”曼纱华小手拽着他的白袍子,天真的问道。 “所以我们只能一家一家的去敲门,一家一家的去道歉,来弥补那日所酿成的大祸。”他说的平静,她听得认真。 “就先从这条街开始吧。”渊著道。 曼纱华单手提起黑裙摆,走到木门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慢慢的呼出来,这才将叩门的手落了下来。 “请问有人在家吗?”曼纱华稚嫩的声音问道。 屋内的人出来,并没有直接的开门,而是朝着门缝看去,只见门外站着的姑娘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头发自然垂落在身后,个子较小,看起来有七八岁的样子,眉宇间划过一抹执着的模样。屋内的人大胆猜测道:“巫女?” 里面的人声音问得很轻,仿佛又在向自己说一样,曼纱华站在门口听得清楚,忙应道:“是,还请劳烦你将门打开一下。” 片刻,门并没有打开,只听“扑通”一声,门里的人哀求道:“请求巫女息怒啊!请求巫女息怒啊!不要降罪于我老江家啊!” 曼纱华疑惑看着门口,然后上前走了一步,也从门缝里看去,只见屋里的人是位老妇人,头发略微的花白,衣衫褴褛,跪在地上祈求着。 “老婆婆你快起来,别跪在地上,当心着凉!”曼纱华急声道。 “请求巫女息怒,息怒啊!不要降罪于我老江家!”门内的老妇人还是纹丝不动的跪在地上不住的祈求着,一点开门的意思都没有。 “老婆婆…”说着曼纱华又叩了一下木门,她回过头来看向渊著,为什么这位老婆婆会说这样奇怪的话,自己哪里有降罪于他人。 渊著踏雪而来,伸手将曼纱华拉到自己身后,沉声道:“巫女指令已下,难道你想违令不成?” 曼纱华抬眼看他,仿佛这与一贯温柔善良的他有所不同,门内是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渊著何出此言来唬她? 门内的老人听言,忙起了身,拍拍裤腿上的残雪,伸出枯瘦的双手,将屋内的铁锁卸下。 “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老妇人高声呼道,然后跪在地上,双手铺展,双目含着泪,行了一个极大的跪拜之礼。 “老婆婆快起来,今日不是祭祀大典,没有这么多礼数的。”曼纱华前去将老妇人扶起来。 !! 066:驾鹤西去 066:驾鹤西去 老人满眼惊愕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她,这哪里是昨日发怒惹得神鸦伤人的巫女!这分明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小姑娘,她的眼睛是清澈的,不参染一点杂质的纯粹,她,是巫女吗? “婆婆,你家里有被神鸦啄伤的人吗?”曼纱华扶着老妇人温柔道。 老妇人抬手擦了两把泪,“有有…我家老江头被神鸦啄伤了头,这从昨儿个回来,就再也没起来,一直躺在床上高烧不断!” 曼纱华听着有些动容,心里不禁又自责了一番,回头说道:“著哥哥,我们去看看吧。” 不大的院子里两边摆放着几只木架,木架两端放满了还愿灯。 本是寒气凌厉的冬季,家家户户都换上了厚厚的门帘,屋内也生了炭盆,暖意融融。 可曼纱华走进的房屋,却与她意识中的不一样。 门前挡着一块破旧的木板,一推仿佛就会散架一般。老妇人上前去先推开了“房门”,“吱呀”一声陈旧的木门被打开。 曼纱华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本以为屋内会热火很多,没想到老妇人的房子与外面的温度竟是差不多的,没有丝毫暖意,不过好在东夏的冬季并不是非常的寒冷,身上穿厚一些还是可以过去的,在东夏也从未听闻有冻死人的说法。 “巫女,贵客请进。”老妇人客气道。屋内简单的陈设了一组木桌和木椅,上面摆放着一个破旧的瓷碗,里面乘着糯米粒,中间插着三柱正在焚烧的香。 “是在供奉逝去的亲人吗?”曼纱华看着香火问道。 老妇人上前双手合拢放在胸前,拜了三拜,道:“不是的,老江家的人一直都很信奉巫女和神鸦,所以这个香火是用来供奉巫女和神鸦的。” 老妇人看着眼前的七岁小巫女,眼里闪着说不清的韵味,这几十年来信奉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而她却怎么也找不到当时信奉巫女时的那种心境。 一时间她有些不相信的抹了一把眼睛,缓缓道:“老江头在里屋,巫女和贵客请随我来。” 在房屋的左侧悬挂着一块洗得发白的蓝色门帘,上面补了好几块花花绿绿的补丁。老妇人掀开门帘,请曼纱华渊著进去。 侧房并不是很大,一旁摆了一张木质的大床,另两边各放着一个精致的红漆雕花的大木箱,与这里的陈设相比而言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一旁连一张座椅都没有,这房间就已经满了。 老妇人瞅着曼纱华盯着那只红漆雕花木箱在看,面上显出一番好奇的神色,她忙解释道:“这是榆木制的,东夏这边没有的木材。”说到这,老妇人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这是我来这时的嫁妆,那时候狼烟起,家里穷困迫于无奈家人把我嫁到了东夏来避难。” 曼纱华听这话有些怪异,难道老妇人不是东夏人?她问道:“老婆婆 原先是哪里人?” “祖上是天渊国的人,原来的家里也应该就剩我一人了,死的死,逃得逃,这大半辈子都在东夏国,也算半个东夏人吧。”老妇人一手搂着头顶的银发,一边苦笑说道。 曼纱华一听是天渊国的人,忙转头看向渊著,恰巧渊著正看向老妇人,恰有一种他乡遇故人的感觉,让人汹涌澎湃难以言表。 渊著走到木床边,淡然道:“可以掀开床帘,让我们检查一下老伯的伤势吗?” “嗯,可以,您就掀吧。”老妇人点头道。 曼纱华低头看到床边的那双破旧不堪的单布鞋,暗暗下了决定,赶回宫定派人来送老伯一双新的棉布鞋,好让他们暖暖的过冬。 渊著单手掀开泛黄的窗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枯瘦的老人,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棉被,四肢被薄被紧紧的裹着,只露出一个头来。 老人紧闭着双眼,想来是睡着了,眉骨凸起,眼眶下陷,两边的颧骨高耸,双颊塌陷了下去,一双干涸的嘴唇因为高烧而失去了原本的血色,上面沟壑着几缕深深的血印子。 老人一脸平静的躺在那里, “伤口在哪?”渊著转过身来问道。 老妇人疲惫说道:“在后脑勺那,我帮你把他的身体反过来吧,这样也好方便你医治些…” 渊著点点头,“我帮你搭把手。” “谢谢,谢谢年轻人啦。”老妇人感激的看着渊著道。 曼纱华站在一端,温软的笑着,她的著哥哥一向是最善良的,他是她的骄傲。 “老江头,醒来啦,巫女来看我们了,我们昨天放的还愿灯奏效了,快别睡了。”老妇人一边呼唤着老人,一边用手去推他的胳膊,只见老人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奇怪了,睡得这么死。”老妇人喃喃自语着。 渊著站在一边不发一言,却面露悲悯之色,他俯在曼纱华耳边低声说道:“华儿去外面等我,我一会就出来,然后我们去下家。” 曼纱华满脸疑狐的看着他,而后坚定的摇摇头道:“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 渊著见状,不再要求,他将曼纱华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继续注视着眼前平躺着的老人。 老妇人懊恼至极,只见他还不起身定是在装睡,这老江头,往日里贯爱和自己开玩笑,今日巫女来了也开玩笑,真是不知轻重。捏着你的鼻子看你还装睡! 她伸出手去捏老人的鼻头,只见捏了有小一会儿,老人还是没有一丝反应,老妇人慌了,她立即松开了手道:“老江头,老江头,你醒醒啊,你可别吓我这老婆子!” 老妇人又伸出手去,这次不是去捏鼻子,而是去探老人的气息,枯瘦的手刚刚触到老人鼻尖时,她立即缩了回来。 指尖中没有流淌的气息,蓦地老妇人缩回了手。 天呐!他真的没有气息了!不,这怎么可能!他说过要陪着自己一辈子的!他怎么可以先走!就这样不知不觉中走了,连自己都没有多嘱咐他两句……万一他在路上孤单了没有人照顾,该怎么办…… 老妇人倒在地上,双手扶着床板,眼睛里已经没了生气,她在心里想了千千万万,嘴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喉咙里像是咽了一块馒头一样,让她直流泪,却不出声。 “著哥哥……这是怎么了?”曼纱华伸手拽住渊著的白袍子,小声问道。 “老伯……应该是驾鹤西去,做神仙了。”渊著安慰道,因为他实在无法向一个七岁的女孩,解释一个人的死亡。他想着尽量把这一切描绘的美好一些,让她在成长的记忆中一直都是温暖的。 渊著伸出手去摸了摸老人的脉搏,果真如他所料老人去了,脉搏停止了跳动。可摸着他的身子还是热……是他们来晚了……耽搁了…… “咳咳…”老人突然伸出了手在空气中划了两下,“阮阮…”他整个人像是精神了一般,睁开了双眼,胳膊还能半撑着自己,叫着老妇人的名字。 吓得曼纱华当即躲在了渊著的身后。 跌坐在地上的老妇人也着实一愣,这是怎么了,回光返照? 老人摆着手终被老妇人握在枯手中,他道:“阮阮……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江生这一生对不住你,愿还有来世……你若活不到九十九岁就别来见我!咳咳咳……” 话毕,老人的手直直垂在床铺上,不再抓着妇人的枯手。 果真是回光返照……老妇人抹着泪,却不知如何回应他,她从来都没有怪过他一分,从来都没有,他定是想到了自己会有不理智的冲动,他定是放不下自己,他定是把自己的后路都想得好好的……然后交待了一句,就撇下自己一个人去了。 老妇人跌坐在床榻旁,喃喃自语着,两眼空洞的瞅着前方,曼纱华站在渊著伸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来安慰这个老婆婆。 她亦是不敢抬头多看一眼躺在床榻已经断了气的老人,死去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呢,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究。 “著哥哥……我们该怎么办?”她小手拽着渊著的白袍,小声的问道。 渊著伸手反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道:“不怕,这有我。” 他上前去,冷清开口道:“我想检查一下老伯的身体,还有没有受到其他的创伤,好清理一下,让他安然去了。” 老妇人坐在地上不答一言,就一直瞅着一点,呆若木鸡。 渊著提了药箱过来,看了老人一眼,没有惊慌没有害怕,早在六岁的时候早已见过烧焦了的人不是么,往后的日子中也见到过无数死人,所以这次自然是淡定自若,他兀自将老人的身体反转过来,仔细查看伤口。头部上方包着一块白纱布,纱布已经被血染了个透彻,有可能是伤口太深,出血过多,老妇人又没有及时的带老人去医治,所以导致了老人的死亡。 他紧锁着眉,动手将老人头上的纱布拆下,“华儿,把脸帕给我。” 曼纱华赶紧将袖口中的丝质汗巾交到了渊著手中。“著哥哥,给你。” !! 067:天渊冬日 067:天渊冬日 渊著接过手帕,将老人头部的血渍擦拭了干净,雪白的手帕上已是血迹斑斑,他洒上了药沫,伤口的地方不再流血。他又检查了一遍老人身上的其他地方,无一处伤痕,看来头部的这个伤口真的是导致老人死亡的主要原因。 一切妥当之后他将老人的身体反转过来,拉起锦被替他盖好。 “人都死了,伤口处涂上药有什么用?”老妇人扶着床边缓缓起身,悲悯说道。 “起码让那个位置不再流血,好让老伯体面离开。”渊著平静道。 老妇人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老人,忙又移开了眼去,歇斯底里道:“体面有什么用!人都走了!你们为何要这样!为何你们的愤怒就要带走我的老伴啊……我们一直相依为命,没有了他,我怎么办……父母去了,兄弟姐妹死了,孩子也夭折了,只有他……一直陪伴着我这么多年,如今我要一个人走过这些年月吗……” “老婆婆,你别难过了……”曼纱华走到老人身边,伸出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就如同母亲安抚自己一样的温柔。 “都是因为你!”老妇人一把拨开了曼纱华的手臂,她整个人猝不及防的朝着床沿摔了过去。 “华儿!”渊著蹙着眉大叫一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任凭渊著如何仔细小心的呵护着,她扑过去时头还是磕在了床边上,殷红的血液顺着她的鼻尖缓缓的流淌了下来,顿时感觉一阵的眩晕,几欲倒下。 “著哥哥,都是华儿不好……华儿不该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害的老伯丢失了性命……”她咬咬嘴唇伏在床边上几欲落泪。 “没事了,没事了。”渊著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这不怪你。” 老人站在一方,看着小小的曼纱华头上的血液,双眼被刺痛了,她枯瘦的手开始颤抖不止,忙伏在了地上,哀求道:“请求巫女息怒,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对不起,别伤害他,请求别伤害他。” 老妇人说的语无伦次,曼纱华坐倒在地上,渊著半蹲在一旁搂着她,老妇人跪在她的前方磕着头,老泪纵横不止。 “老婆婆,你别这样,你听我说,今日前来,巫女错了,不该拿乌鸦攻击民众,我本来就是来道歉,并弥补自己的过错的,老伯的事我们也很难过,但老婆婆请您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记着老伯临走时交代你的话。”曼纱华往前爬了过去,拉着老妇人的双手恳切的说道。 老妇人闭上双眼,眉目紧锁着,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簌簌的往下流,整个人因为哭泣的厉害都在颤抖着。 窗外的风一股一股的往屋内灌了进来,老妇人坐在冰凉的地砖上却浑然不知寒冷,渊著一只手圈住了曼纱华,防止她再受到什么伤害。 须臾,老妇人缓缓的睁开双眼,道:“巫女且听我讲一个故事罢,讲完了你们就离开,我也好好将我家老江头安葬了”她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对曼纱华渊著道,老妇人起身坐在床榻一旁看着床上的老人幽幽开口道:“我们是在战火中相识的,我们的爱情来之不易。” 接着老妇人陷入了沉长的回忆当中,在回忆的过程中她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天渊二十九年,那是冬日的子月,天渊大军将王族逼退到了塞北,塞北本就寒冷,再加上是冬季子月,整个塞北像是跌进了冰窖一样,寒风吹过呼呼地刮着士兵的脸,像是剜去了一片肉般的生疼。 剩余的王族部落在塞北誓死抵抗着,可天渊帝的命令是赶尽杀绝,所以单单赶出天渊是不够的,这个帝王还要他们一举歼灭一个不留。 白日士兵拿着刀枪长矛扫荡着剩余的残军,傍晚便在军营里点起一处篝火,谈笑风生,聊聊自己的理想与未来,有人想当大将军,有人想做一个富有的地主,有人娶一个漂亮的妻子,有人想拥有几块可种植的土地就好,还有人说,希望家里不要再饿死人了。 攻到南城时,王族已仅剩无几,将士们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一个个便放松了警惕,夜半喝起了小酒,哼着小曲儿,高声畅谈着未来的理想与抱负。 “江生,你想家吗?”一个小士兵端起酒杯来到老江头面前,那是他还不是什么老江头,而是一个刚刚拿起大刀能上场杀敌的少年。 江生眉间闪出一抹坚韧,他看着远方的圆月道:“想,战争胜利以后我会带着我的荣誉回去!” “哈哈哈,江生,你能有什么荣誉啊,小小的一个兵,从军还不到两年吧,就算战争结束了,胜利了,那份荣誉也是上官将军的,和你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小士兵双手捧腹大笑道。 “即便是没关系,为了民生太平,我们也应该全力以赴不是吗!”江生激动的说道。 小士兵拍拍他的肩头道:“得了吧,你家在东夏国你忘了吗,天渊国的泰平与你东夏国又有何干,若不是那日抓壮丁误抓了你,今日的歼灭王族的队伍也不会有你江生啊!” 江生不耐烦的将小士兵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抖落开,眼中尽是不羁之态,他坚定道:“国破山河在!无论哪里的太平都是一样的,无论哪里的民众都是一样祈求天下泰平,战火狼烟不再起的,身穿一天天渊的军服,江生就有一天的责任保卫这个国家,假若有一天天渊的长矛指向了东夏,我会毫不犹豫的脱下这身军装,换上另一套军服,转身保卫自己的国家!” 小士兵单手轻轻推了一把江生的肩头,道:“你以为自己是秀才啊!才跟着扫盲班识了几个字,就在这里跟我讲大道理,我不惜的听!我也没你那么伟大,我呢,就想着这场仗快点结束,无论输赢,我要带着我的军饷回家去,我想等我回去的时候,我儿子应该都管我叫爹了吧!哈哈……”小士兵满眼憧憬的看着前方的篝火,兀自笑着,想象着一家人围坐在篝火旁边吃着西瓜的情景,妻子、儿子、娘亲,还差一个自己就举家团圆了。 “你儿子?”江生眼中充满了迷茫的神色,儿子,他何时才能有儿子呢……想及至此,他嘴边浮起一层苦笑。 小士兵将手中的酒饮了一口,面露喜色道:“对啊,我走的时候,我的妻子已经怀有一胎了,我娘前阵子来信说,我的妻为我生了一个儿子,说是让我回去给儿子起名呢!哈哈哈……” “卫豪!”江生惊叫一声,来不及他反应,卫豪的身体已经被箭刺穿了,刺来的箭不偏不倚正好从心脏中穿过,让他们都没有丝毫的防备。 利箭刺穿心脏的声音,大抵只有小士兵自己才知道吧。 “卫豪!卫豪!你坚持住!我去找……我去找军医来给你包扎!”江生有些惊慌的道。 他摸过死人,抱过死人,从死人堆里翻出来过,却从来没有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死去。 卫豪大睁着双眼,看着胸中刺穿了自己的箭,眼中尽是不相信,前一秒中他们还在讨论自己的妻儿,后一秒怎么会是这样,这是天渊的军营啊,没在战场上死去,怎么能在自己的家门口就这样窝囊的而死呢,纵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是不甘了! 他什么样的战争没参与过,与敌军誓死相搏,在虎口逃生,被敌军砍伤一条腿还能继续搏斗的他,事到如今他连剑都没有摸到,就被人射死在自己的军营中了。 “卫豪卫豪!”江生依旧奋力的叫着,他不相信他死了,就连卫豪自己也不信。 临到最后他也只是大睁着眼睛,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卫豪,你妻子还在家等着你呢!你不能死啊,你的孩子还没有起名呢!卫豪……”这个长了这么大的少年第一次在成年以后落泪,父母死了他亲手埋了,他没有哭,他想着要争一口气为了家乡等着自己的姑娘,如今卫豪的突然死亡却让他声泪俱下。 为了家乡的姑娘,他于是背上行囊,不远万里来到繁华富庶的天渊国,寻求一片挣钱之地,好赚够了钱就回家取了心爱的姑娘,然后再开一家小茶馆,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只这一次,他突然明白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江生擦干了眼泪,将手放在卫豪的眼睛上,轻轻的抚下,“你就安心的去吧,这场硬仗一定会赢的!” 话毕,他拿起了一边的树枝作掩护,两三支箭嗖嗖的从江生耳边擦过,他翻身将卫豪背在自己的身上,原因有二,其一想找个安静之所把他给埋了,让他的尸骨能有一个栖息的场所,将来好给他的家人一个交代,其二则是可以抵挡一时的箭雨。 江生观察着周边的环境,右前方就是大部队的休憩场所,按理来说王族袭击时从后往前来,现在应该大部队还不知道王族来袭,得马上赶过去通知上官将军他们。 !! 068:雪崩来临 068:雪崩来临 江生猜测,不出意外,此时上官将军应在军营的帐篷参看塞北最后一个南城的地图,这座城天渊帝一直都疏于管理,物资匮乏,周边多达荒滩戈壁,年年受黄土风沙侵蚀,是最不受统治者所喜爱的,但南城所处边关要地,多有蛮夷来犯,城池四通八达是个作战的好场所。 “杀啊!”在江生刚移去后,后方嘶喊声响起。 “该死!”果然是王族!江生咒骂一声,扔了手中的树枝,开始大步跑去,“我们中计了!王族偷袭了我军的军营,大家快准备迎战!” 军营前方叫骂声不断,喝着酒吃着肉吵吵嚷嚷的,哪里能听得见江生的呼喊。 “兄弟,快通知将军,王族正在偷袭我军后方!”江生抓住一个士兵的肩膀摇晃着,大声说道。 哪知那人喝的已是酩酊大醉,轻轻一晃便倒了过去。 “唉!不争气,该死!”江生看着倒在地上的士兵咒骂道。 本是寒冬天气,江生的额间却端端的渗出了豆般大的汗珠,他火急火燎的用袖口抹去。 江生每碰到一人,便叫喊着通知,一路过来所触到的人都跌跌撞撞的晕了过去,待江生赶到军营前方时,赶在身后的王族也将要抵达前方。 江生眼看着后方的速度要比自己快出很多,心里焦急万分,在取舍之间,他放下了卫豪,“兄弟,等我们干掉王族,我就回来接你,将你安葬,在这里等我!” 放下卫豪的江生轻松了许多,他向着军营前方狂奔而去。 士兵在军营的露天地上,抱着酒壶呼呼大睡,听着江生叫喊的声音,只是迷迷糊糊的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嘟囔囔,继续呼呼大睡。 “该死!”江生咒骂一句,便一个一个过去准备摇醒昏睡的士兵。 无奈转了一圈,躺在露天下的士兵没有丝毫的反应,江生斜眼看到一个士兵手里的酒壶,眼中暗光一闪,他低声拿起酒壶轻轻嗅了一鼻,接着咒骂道:“真该死!”又是一计! 这些酒都是下午南城百姓为了犒赏边关将士,特地找了几十辆牛车送过来的,如今这犒赏的喜酒变成了毒酒,地上的将士昏睡不醒,后方王族的兵马马上就要杀进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难不成去做他们的俘虏?不,不行!誓死也不要做他军的俘虏。难不成丢下兄弟自己跑?那这样岂不是成了逃兵,他还有何脸回到家乡去找心上人! 他心里百转千回,却想不出个所以然,突地眼前灵光一现,上官将军呢!还有剩下的七百精兵呢!对,还有希望,这一仗一定要赢,打完这仗就回去与她成亲。 到时带着天渊国的荣誉回国,她的父母应该会同意他俩的婚事吧。 在危急关头,他的脸上却露出了暖心的笑容。 “嗖!” “啊!”王族的兵马个个穿着黑衣,已经摸索到了前营,江生的胳膊上中了一箭,他眉头紧锁,咬着牙将箭拔出,然后在衣衫上撤下一块布来,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杀!杀啊!” 江生躲在暗处,看着杀红了眼的王族,果真穷兵败寇逼急了也会拼上性命反咬一口,天渊帝的一句一个不留,反招来了王族的以命相博。他攥紧了拳头,看着昔日一起作战的兄弟在昏睡间被一个个的抹杀,整个人像是点燃了一般,眼里燃烧着怒火,两只手摸上了腰间的剑。 怒吼一声“还我兄弟!”,从草堆旁跃起杀敌。 他双手执着剑,向眼前的一个王族士兵狠命的砍了下去,血渐了他一脸。江生托着受伤的胳膊也开始拼了命的斩杀。 他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还拼杀的几个天渊士兵一个一个的都倒了下去,转过头来,王族的士兵一个个的将他围了个团团转,他们手举着弓箭,而江生只单手拿着一把刀剑。 只要首领命令一下,那么自己将会被乱箭射死,何谈什么保家卫国回乡娶妻! 高马上的王族将军右手抬起,江生深锁眼眸,只待他将手放下,围着的士兵将会松开弓弦,将自己射杀。 “嘭!”一声火炮声响起,唬的江生和围着他的那些士兵都一一趴了下去,坐在高马上的人也跌落了下来。 本是被王族卸下的天渊的锦旗,在东方的不远处又冉冉地升起。 江生乘机拿起刀剑偷偷溜了过去,太好了,上官将军终于带着七百精兵进行致命的反攻了。 沙尘一扬再扬……一夜的偷袭之战告一段落。 上官将军带着剩余的七百精兵,将王族逼到到了南城附近的一座雪山上,祁雪山。 可谁知刚刚上了山,大风刮个不停,风沙扬雪簌簌的压盖了下来,天渊的士兵走到一半的时候就断了粮。 “将军我们七八十个弟兄冻伤了脚,估计是再不也不能行走了!”一个士兵前来通报着上官将军。 将军肃着脸,眼睛不眨一下的道:“继续前进!” “将军!” 上官将军执意继续在祁雪山上追赶剩余的王族,剩下的八十有一个士兵留在了原地待命。 江生跟着大部队行驶,那一天他一辈子都记得,远方的天空瞬间成了血红色,天空像是撕裂开来了一般,整个祁雪山一股强烈的震感来袭,让江生他们站不稳当。 “将军!有雪崩!”江生抬眼看去,远方的滚滚而来的大雪与天空连成了一道线,红白相间的颜色瞬间席卷了他们的整个世界。 其他人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被滚落下来的大雪覆盖了。 大雪顷灌到江生的耳朵里鼻孔里和嘴巴里,哪里都是雪,哪里都是白色的……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生开始感觉四肢发麻,意识渐渐的恢复了起来,他抖动着胳膊和双腿,眯着眼看着天,已经是大亮,他突地发现身下有动静,连忙翻过身让开了一个空隙。 “将……将军!”江生惊讶道,这是怎么会回事,对了,好像在雪崩来临之际他就站在上官将军身边,雪压过来的时候,江生顺势将上官将军护在了身下。 “呼……呼……”上官将军大口大口的呼着气,然后干咳了两声,怅然笑道:“你小子,立功了!待本将回朝就请求皇上封赏你一个官职!” 江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他救了上官将军,他双手抱拳说道:“多谢将军赏赐。”。 他们站起了身子,也顾不上身上的雪,直直的看着四周苍茫一片全是大雪,他们也不知道被雪崩带到了何处,一眼望去除了他们以为没有一个生物的存在。 其他的将士呢? 江生将手放在嘴的两边作势就要叫喊,忙被上官将军制止住了,“你这样会引起第二次的雪崩,不可在鲁莽行事了!”说罢上官将军叹了口气,“照这样来看,这支军队就只剩你我二人了!” “什么?”江生难以置信的问道。 上官将军目视着远方,满眼的沧桑与深沉,遇到这样的事情何止是一次两次,只是自己命大在每次的险象环生中都存活了下来,他带着一抹幽沉的语调说道:“看日头,这下山的方向应是西面那条小路,不出半个时辰,我们就可再回到南城,祁雪山上的残兵若有命活着,本将也暂且放过他们,只是这南城中的残兵败将,我上官定要他们为我死去的将士们陪葬!” 江生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真不知上官将军是怎么想的,单凭两人怎么去歼灭王族,现在也不知南城有多少剩余王族,就连下山的路也是他凭着太阳推算出来的,还不知道可靠不可靠的。 “将军……” “救命啊!”江生刚刚张嘴,就被突如其来的呼救声打断了。 “救命救命啊!”江生和上官将军闻声寻去,只见西头那边不知何时起围了几个牧民,中间跌坐着一个姑娘。 天呐!她这样叫喊会不会引起再次的雪崩,江生脑子里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所以他没有去请求将军的许可,而是独自一人以飞奔的速度向人群中跑去。 江生跑上前去才发现这几个牧民是想抢劫那姑娘的财物和粮食,穿着蓝青色棉袄的女子怀里紧紧的抱着一个包袱中间裸露出了大饼的一角,江生吞了吞口水,他单手不自觉的扶上肚子,是啊,他有多久没吃饭了,现在想想好饿啊。 姑娘看到有人奔了过来,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忙开口说道:“他们要抢劫我,如果你可以帮我,我会把粮食分你一半!” 女子开出了诱人的条件,江生看着周围站着的五个粗壮大汉,再看看瘦小的自己,真想说一句“姑娘,爱莫能助啊!” 可现实并不容许他这样做,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做,而围着姑娘的五个大汉听闻那女子这样说,便转身对着江生面露狠光,一个个抡起拳头就要砸向江生,他从缝隙中看去,只见那姑娘收拾起包袱,拍拍身上的落雪就要开溜,他心里又咒骂了一句“该死!” 中计了! !! 069:调虎离山 069:调虎离山 江生看着将要远去的姑娘着急叫道:“姑娘,你别走!”他不敢太大声去喊叫,怕雪崩再度发生,可不大声人家姑娘哪里能听的那话,只管抱着包袱开溜。 牧民大汉听到江生的话,忙转过头去,其中一个大汉将那姑娘抓回了原地。 大汉道:“小阮,你就别跑了,爹娘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的!” 那姑娘只手甩开抓着她胳膊的大汉,嘶喊道:“你们分明就是要牺牲我,没来成全你们自己!”姑娘狠狠的将包袱砸在地上道:“我是不会随你们的意的,就让我与这雪山同葬吧!” 这一嘶喊,唬的江生又担忧的看了一眼四周的白雪。 “小阮……你就体谅体谅爹娘和哥哥们吧!” “呵,有什么好体谅的!你们为了娶媳妇,爹娘为了过得更好,就要把我嫁给一个已死之人吗!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是你们的亲妹妹啊!我也有嫁夫生子爱人的权利!你们怎么可以为了一己私利就将我推给一个死人!我恨你们!”姑娘说的激烈,最后泣不成声,呜呜泱泱的哭了起来。 “小阮,这有外人在,不得胡说!”大汉呵斥道。 江生这才听出了一点头绪,着哪里是抢劫,分明是这姑娘离家出走,然后哥哥们跑出来追,不过听起原因,是有那么一些离奇古怪。 “你小子,跑这么快做什么!”上官将军漫步而来,一拳落在了江生的胸口,疼得他直咧嘴。 “二位大哥,求求你们救救小女子,小女子不想嫁给一个已死之人,小女子不想冥婚,求求你们,小女子家里穷苦,爹娘和哥哥们也是不得已……”她哭的伤心欲绝,却还是为了家人说了话,听词间言语完全不似方才她与大汉对话那么激烈。 江生不忍,却也不好私自做决定,他转头看向将军,上官一脸肃然道:“想让我们怎么帮,替你另寻门亲事?” 女子一听有戏,忙擦了眼泪道:“那倒不用,大哥只需给哥哥们钱财将我买下,我愿为大哥效犬马之劳!” “哈哈,你又不能替我上场杀敌,要你何用……咳咳。”上官将军轻咳两声,忽地想起救命之恩,他转身看到江生,问道:“娶妻了吗?” 上官将军这一问,倒叫江生蒙住了,须臾他老实答道:“还未娶妻。” “哦,好啊,这事就好办多了。”上官擎苍搓搓手,然后从腰间掏出了一张银票道:“这个够了吧,走和我们走,把银票亲自交到你哥哥们的手上。” 女子眼中不再滴泪,她站起身,伸出双手接过银票,然后转身将银票交到了其中一个大汉手中,须臾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道:“温阮从今日起,就不在于温家有任何联系了,还望哥哥们拿着这张价值不菲的银票娶一个贤惠的妻,往后不要再记挂温阮!” “小阮……”大汉有些艰难的接过银票,看着女子脸上的绝情,须臾之后,便不再说些什么,五人转身离去…… 直到走远了,女子才蹲在雪地里失声痛哭。他的哥哥们没有一个是回过头来看她的,没有一个,他们心里只惦记着那张银票吧! “姑娘你别哭了,容易引起雪崩!”江生好意提醒道。 “难道我现在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名叫温阮的女子一边擦着泪一边站起了身子,她突地换了种语气道:“我们走吧,现在我是你的人了……” “哈哈哈,姑娘真会识时务啊!小子,这姑娘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善待人家啊!”上官擎苍拍拍江生的肩膀道。 “这……将军……”江生迟疑着。 温阮倒是一脸常色,不见有丝毫害羞之态。 上官擎苍又笑道:“这是本将答谢你的救命之恩,所以区区一些银两不算什么的,别往心里去。” 他还想要再解释,他的故乡已有佳人,可将军一番美意,他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兀自踌躇了半天决定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再说。 一路无语,他们正朝着山下走去,站在远处,可见南城一方起了烟尘,乌黑黑的。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风沙?”江生问道。 “哪里有黑色的风沙!你糊涂了不是,南城好像起火了!”温阮急切道。 “下去看看。”上官眯起眼睛看向远方,他握紧了腰里的刀把,江生见状也不动神色的将大刀握住。 “娘……呜呜……娘亲……”他们走到城门处,看到一个小女孩抱着一个中了箭的女人,啼哭不止,江生走上前去,摸了摸女人的鼻息,果真断气了,他不忍道:“小姑娘……” “小子,走了。”上官上前拽了他一把。 “可……她……”江生看着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心里苦闷的到了极点,可军令难违他只好起身。 “做事要把目光放长远了,你救得了她一人,但你救得来全天下吗,解决问题就要从根本上去解决,像你这样同情心泛滥治标不治本的事,我在战场上见的多了去了,最后连自己就救不了,还有心思去管顾别人,真是笑话。”上官擎苍眸看着这对母女俩,然后从他们身边走过 ,继而看向城内。 江生听着这一席话,不禁低下了头去,将军说的是有道理,想要南城的百姓活命,就要清除为非作歹的王族。 城内狼烟四起,多处房屋被火烧了个精光,大街上倒着横七竖八的人,再往远处看,皆是如此,只有极少数人向西慌忙的窜去,许是逃命去了吧。江生咒骂道:“该死!又是一计!” 燃起的大火去除了他们身上的寒冷,却让他们刚刚热火的心燃烧成了灰,冬日的子月现在成了外热内冷的时节了。 “将军,王族这是调虎离山啊!他们屠了南城,屠了南城!”江生说的激动,他摇晃着上官的胳膊道。 “我看得到!”上官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啊!”一直安静的温阮突然大叫一声,向前方燃烧的房屋奔去,“爹!娘!” “喂!姑娘,姑娘,你不能去啊!”江生眼疾手快,将温阮拦腰抱住。 温阮瞬时没了力气,在江生的怀里软软的倒下,“爹!娘!女儿不孝,女儿不孝……爹!娘!” 江生看着近处烧毁的房屋,又看着怀里痛哭的温阮,他猛然想起了安扎的军营,是不是也像这儿一样被尽数烧毁呢,他忙松开了温阮,不待上官指令拔腿就往军营跑去。 “小子!小子!”上官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叫到,这还是第一次行军打仗的时候,让一个小兵牵着鼻子走,有一种被动的感觉,浑身的不自在。 上官也顾不得这么多,拉起一旁哭诉的温阮就向江生追去。 江生跑了十几条街才来到城边的军营处,果不其然,这里烧的最严重,他看着眼前已经被烧成灰军营,心里百感交集,连将士们的尸首都不剩一个,全然化为了灰烬。 “扑通”一声,他跪在地上,凄然道:“卫豪,兄弟不能将你全然安葬,是兄弟的不是,等这场硬仗赢了,我定会去你的家乡,亲自给你的妻儿道歉,还望你能够安息。” 话毕以后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站起了身,不再看军营中的惨状,只是昔日的场景一幕幕的在眼前闪过,他们碰着酒杯,高高举起的长矛,清晨里响亮的口号,和吃饭时的争夺,还有将军说过的,这场仗赢了就可以换天下泰平,今年大家都可以回家去过个好年了…… 想到这,江生的眼里汪出了晶莹透彻的泪。 上官追来,看到被烧毁的军营,心中更不是滋味,这曾是跟着自己没日没夜拼杀的弟兄们,如今都去了,他眼中闪过一抹戾气,今日王族必死,要用王族的血来祭奠已死去的弟兄! 转眼又看到江生跪在地上磕头的举动,心中不禁又悲又暖,他抬手擦干了眼睛,转而用了一种轻松的口吻对江生叫喊道:“你小子……又单独行动!小心我给你记过!” 江生听到将军来了,忙抬手也将眼睛擦干,用很认真很严肃的口吻对上官道:“将军,我叫江生,不叫什么小子!”嗯,这一路上上官擎苍老是小子小子的叫他,让他听着很是别扭,忙纠正道。 “哦,江生,我再强调一遍,没有本将的允许,你不准再单独行动了!即便现在天渊派来的军队只有你我二人,你也要记得,你是兵我是将,兵要服从将的命令知道吗!” “知道,将军!”江生抱拳答道。 “咕噜……咕噜……”江生的肚子尴尬的来着这么一声。 “是你的肚子再叫吗?”上官擎苍凝眉问道。 “是……” “咕噜……咕噜……” “将军,你的肚子也叫了……” “我知道。” “两位大哥,我包袱里有吃的……”温阮将包袱里的大饼拿出来,一式三份,几人匆匆填饱肚子以后,开始计划着如何剿灭王族。 温阮排外,仅剩江生和上官二人,如何才能够漂亮的赢这场硬仗呢! !! 070:南城之战 070:南城之战 三人找了一所简陋的房屋,摆开南城的地图匆匆商讨了一番,他们不知王族残存的人究竟躲藏在南城哪里,也不知祁雪山上的跑去的王族被一场雪崩掩埋的还剩下多少,但他们至少可以肯定的是王族的人还在南城里,除了此处他们再无地方可去。 往前走是天渊的又一所防守城,王族者一旦入内,将被天渊军队围杀:往后退是邪族边境,邪族自我领土意识重,若有不明身份的人在外徘徊,将在城门外被守兵射杀。 前后均无退路,所以南城就是他们唯一的栖所。 上官擎苍凝视着南城地图不语,地图王族的国已灭,最后的挣扎也是徒劳无功的,只能听天由命,今日上官若不杀他们,来日还会有另一只军队前来绞杀。残兵败寇是不容许逍遥法外的,他们的活着无疑是对天渊国江山的一另种威胁! 夜悄悄的爬了上来,上官、江生、温阮,三人准备妥当,便开始了悄悄的行动。 温阮乔装成村妇守在南城中心的一座城楼上,站在此处射杀周围的来者侵犯的人最适合不过了。 “温阮姑娘,你自己一个人在这,要小心!”江生嘱咐道。 温阮看着面前的两人,心潮翻滚翻滚再翻滚,任昨日自己还以死相逼的自己,今日却要为了活着而筹谋,世态万千,奇旅只在一瞬改变。她郑重道:“我会的,你们也要小心!” “好,等这场硬仗赢了以后,我们再见!”上官擎苍道。 三人随即分散开来。 南城共有八个出散口,以城楼为中心,四面八方的散开,但进城出城的地方只有两处, 西北方是出城口,东南方是进城口。 江生守在西北方,上官守在东南方。两处各有一匹骏马,身上绑着的是天渊国的锦旗,马儿的身后拉着一连串的锅碗瓢盆和枯木树枝,每行一步,锅碗瓢盆便发出提铃哐啷的响声,每行一步,树枝便带起燃烧以后的灰烬洋洋洒洒。 江生和上官各自骑在高马上,看着邻处升起浓烟,嘴角划出一抹嗤笑,三更子时,大家都安然入睡时,江生与上官抽起皮鞭在马儿身上抽打着,“驾!” “上官将军带着三万兵马前来攻城,王族残将快来束手就擒!”江生骑在高马上叫喊着,身后的瓦盆响起,还有树枝拉动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极了兵马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去,扬起的尘土就如真的领兵攻来一样的壮观,不愧是行马带兵打仗之人,想出的点子真是层出不穷。 上官擎苍一边骑在高马上一边大喊着:“杀!王族人士一个不留,杀无赦!我要用你们的鲜血来祭奠我死去的兄弟!” “噢噢噢……杀!杀!杀!”为了逼真起见,上官擎苍自带吼出了一连串的叫声。 刚行的一处,果真看到有五六个身穿王族兵服的人慌忙的往前逃窜。 几个王族士兵拐了弯去,向往另一处没有兵马的方向逃窜,却发现前方涌起一座墙似的火焰在那里剧烈的燃烧着,再转弯逃窜另一处也是,下一处还是,其余没有兵马的六处皆是如此。 迫于无奈之下,王族往城中心逃去,窜到城楼上射杀天渊的人,算是极好的,三万人射杀不了,起码能将带兵打仗的上官给杀了。 “王将,这怎么办啊!”王族士兵问道。 “我们所剩人马不多,可弓箭却是足够的,王的妻儿已经去了祁雪山,只望他们能平安,他日再复兴我王族帝国,我们就上楼去,与他们以死相拼!”领头人眼中划过一丝悲悯,带着余下的王族上了城楼。 南城内剩余王族一百三十四人,统统围上了城楼。 “可是都上来了?”领头人问道。 “回王将的话,都来了,一百三十四人,一人不少,我们宁死也不做天渊的俘虏!”王族士兵双手抱拳,同仇敌忾道。 “好!如此便好!今日一定要取了上官的首级,为我王族死去的将士报仇雪恨!”领头人一掌击在柱子上,掌下感觉黏糊糊的,冰冰凉凉的,奇怪怎么这上面怎么都是湿的,领头人眉头微蹙,将手掌抬到鼻子底端轻轻一嗅,“哪来的酒味!” 他后退几步往四周望去,整座城楼被酒水里里外外浇了个透彻,“糟了!”他暗骂一声。 “王将,王将不好了,城楼起火了!这这……这人刚刚上来,还没站稳,火就着了起来,现下已经烧到二楼来了。” “什么!”领头人一把拽住前来通报的士兵的衣领,一阵怒火无处撒放,“往下跑!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王将,出口全部都被堵死了,就连进楼的大门也被铁链锁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哪里知道!”领头人将右拳重重的砸在木柱上,眼中散发着狠光,“横竖都是死,还有什么好怕的,举起你们手中的弓箭,给我射!”他高声命令道。 一排排听候使令的士兵通通举起了箭,拉开了弓,蓄势待发。 不远处,高大的两匹马从不同的方向而来,呜呜泱泱的带起了一片灰尘,上方高高举起的天渊国锦旗威武雄大。 领头人,对准锦旗一箭射过,利箭穿过锦旗的系绳处,“哗啦”一声,天渊的旗帜掉了下来。再对准高马上的人拼命射去,只见那人坐的耿直,身上插满了箭却不肯倒下,真是奇怪! 大火马上就要烧到了这一楼,领头人和士兵跺着脚,这地下的木地板已经是烧的发红,不过片刻这里应该也就会燃起来吧。王将命人将身上再带喝得水全部浇在火焰上,可杯水车薪,火还是肆意的燃着,无济于事。 马儿越行越近,领头人定睛看去,骑在高马上的哪里是人,分明是穿着衣服的稻草,还有身后哪里有什么上万敌军,那透过灰尘的不过是些锅碗瓢盆和几缕树枝! 领头人猛地按住自己的胸口,里面起伏的厉害,事到如今难道是他带着这仅剩的一百来多王族弟兄送死的吗! “噗……”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上官擎苍,你真是卑鄙!天渊非要置我王族于死地,若他日王族再度起势,必叫你天渊血债血偿!”话毕,领头人再度口吐鲜血,一只手垂在了外面,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青灰色的烟渐渐的升了上去,围绕在血红色的月光之中,城楼上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火一层一层的掠过城楼,直逼上星空,的这场大火整整烧了一夜。 江生看到城楼外躲避的温阮,激动的上前,一把搂住她道:“太好了,你还活着!”你没有被火烧成灰烬,你还在,我们还在,太好了!卫豪,我们赢了!江生的眼中印着城楼的大火,晶莹的泪珠与烈火相交融,竟然是模糊不清的。 温阮尴尬的抬了抬手,两人兀自放开,她爽朗道:“看,我们再见了!” 上官擎苍、江生、温阮,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个象征着南城的城楼俨然化为一片灰烬,这便是天渊国赢的最漂亮,也最惨烈的一场硬仗,据天渊史书记载,此次战役称为南城之战。 天渊派去的军队几乎是全军覆灭,只留了上官将军和江生士兵,其他的不是被王族绞杀就是被雪崩掩盖。而仅剩的他们二人却将整个残余王族所歼灭。 天渊帝听闻是又气又喜,最终不赏不罚,只待上官擎苍班师回朝。 几封密函送到上官擎苍手中,他咧开嘴豪迈的笑着。 “江生,随我回京都吧,皇上虽说是不赏不罚,可暗地里他的心还是放松了一节,余党剿灭他不见得会不高兴,只要本将开口,封你个一官半职还是没有问题的。”上官擎苍拍着他的肩膀道。 江生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他耸耸肩道:“我不是天渊国的人。” 上官一阵惊愕,就连一旁的温阮也不例外,“你不是天渊国的人,那你干嘛非得拼上性命来帮天渊打仗呢!”上官又是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你傻啊!”。 江生皱皱眉,想把那夜给卫豪讲的一番道理说给上官听,可后来又觉得难以启齿,那些只不过是空话罢了,这样说说其实谁都会讲,真正的原因是,“我是东夏国人,只是来天渊打拼,却不巧被抓了壮丁,我的未婚妻还在家乡等我,我只想赢了这场仗好回去给她的 的父母一个交代,然后让他们把女儿嫁给我。” 上官一听是东夏国人,不由得又是一惊,东夏国一向神秘莫测,不与世所交,一直隐藏在森林深处,像一个桃花源一样,现如今东夏的人怎么也跑到了天渊来打仗,想到此处他眼中流出一抹异色,“东夏国人就该好好待在东夏,得亏你诚实,若是他日回了京,让皇上封赏你做了官,这麻烦可就大了!还有,未婚妻!你小子,不是说自己没有妻子吗,哪来的什么未婚妻!” 上官说罢又狠狠的将拳头砸在江生的胸口。 !! 071:保家卫国 071:保家卫国 江生捂着胸口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方才一直想说来着,只是看着没有机会,又不好拒绝了将军的美意,所以现在才说明,江生是没有妻子,但江生已有未婚妻,所以江生不能带着温阮姑娘走……” “南城已毁,温阮的家也毁了,温阮没有这便没有了去处。温阮倒不是非要嫁给江大哥,只是上官将军的身份特殊,温阮只能跟着你,温阮长这么大也没有去过东夏国,听说那里景色宜人,温阮倒是一直想去看看,只求江大哥带温阮随去,到那以后温阮便会自生自灭,无需大哥挂怀!” 温阮说的动容,又是盈盈一拜。 江生愁苦的看着上官擎苍,却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本将作何?男子汉顶天立地,这样的决定自己做!姑娘本将替你救了,人要不要全看你,本将不干预!”上官擎苍说罢,宽袖一甩转过了身去,回首俯瞰着整个南城,那里还葬着自己的三万弟兄啊!祁雪山上的七百,军营中的一万三,还有在战场上死去的一万,现如今全在这正在燃烧的南城了,待他日回京定要皇上重建南城! 片刻后,“将军,我与温阮姑娘已经达成了共识,即日起便从这里出发,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应该会抵达东夏。”江生看着上官擎苍,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一种怅然或者是一种杀戮者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南城,他不知道他以后还是否能再遇得上这位将军,也不知道上官擎苍之后的命运如何,而他知道他若是回到了东夏,这辈子是不会再来天渊了。 东夏终是他的归属。 “上官将军,你我二人就此别过了!”江生抱拳说道。 上官擎苍转过身,拍拍江生的肩膀,笑道:“小子,望你回去后在东夏国能有一番大的作为,别畏首畏尾的,就让温姑娘好好协助你,能在战场上相识,又能并肩作战的人,错不了!”话毕,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温阮一眼,便策马扬去。 “将军,你是一位好将军,我会记得你的!”江生朝着马儿行去的方向大声叫喊道。 上官擎苍回首,也扬声道:“江生,我也会记得你的,救命之恩!” 少顷之间,江生已将看不到上官擎苍的身影了,他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下方的南城,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现在怎么走?”温阮问道。 “先去一个地方吧。”江生看着南城淡淡道。 江生与温阮坐上了小船,一晃再晃,经过半月的漂泊,他们来到了酒州城。 再他们来的这半个月里两人几乎是不说话的,一个坐在船头一个坐在船尾,除了吃饭时两人偶尔会坐在一起说上两句,其余的一句没有,就连不小心碰到对方的胳膊,两人都会尴尬一番。 “请问卫豪嫂子是住在哪头?”江生来到酒州城的仙掌村,仅凭着卫豪给他讲过的只言片语,来寻找他的妻儿,仙掌村是一个较小的村落,分为上坡下坡,上坡住着的是家庭富裕一些的人,下坡则居住的是家庭一般者。 “卫豪的娘子和家人住在下坡最西头,直直走去就到了。” 江生和温阮向西面寻去,最西头,门内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小孩,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她眯着眼睛看着门外的江生,嘟囔了一句,“不是他,唉……怎么还不回来。” “哎呦,这样大冷天的,坐在外面晒太阳,当心你自己的身子啊,上次生了孩儿就落了病根,是受不得什么凉的。”一个老人,漫步蹒跚的拿了一件带绒的毯子,披在了那女子和孩子的身上。 “娘,你说卫豪怎么还不回来,他是不是在战场上出啥事了?上次写信过去也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也没个信,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女子握着老人的手道。 “你这孩子,胡说啥,卫豪机灵着呢,准保没事。” “娘……可我还是怕,孩儿到现在还没取名呢,这日子一天天盼下去,心里不是个滋味啊!”女子攥紧老人的手,说的激动,不住又咳嗽了起来,“咳咳……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 老人一听,急了,忙松开了女子的手,厉声道:“胡说啥!我儿好好的为国家效力,昨儿个还托梦给我呢,我儿还没回来,你要是死了,你叫我咋活!” “娘,我错了……” “哇哇哇……”怀中的小孩突然哭了起来。 女子手足无措的哄着孩子道:“孩儿不哭不哭,娘亲不该说这样丧气的话,孩儿乖,咱们一起等你爹爹回来。” 江生和温阮站在门口,瞧见了这一幕,心里一阵翻滚,温阮看着女子怀中哭泣的小孩,仿佛他的身边就站着卫豪一样,从未和她们分开过,一家人要哭一起哭,要笑一起笑,就连她从未见过的卫豪都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江生依旧踌躇在门口,不知怎么开口告诉这家人卫豪的噩耗。他们日思夜盼的人,早前在半个月就死了,毫无防备的死了,连一句遗言都未曾留下。 “温阮姑娘……我该怎么跟他们说……”江生垂着头道。 “以后叫我阮阮就可以了,温阮姑娘四个字太绕口。”她故作轻松道,“我去说,像这样的事我最在行了,等会你就看我眼色行事就好。” 温阮带着江生走到了卫豪的家中,院子里光秃秃的,只留着他们三人。 “嫂子。”温阮进门亲切道。 “你们是?”女子艰难的起身问道。 “我们是卫豪大哥的……他们是战友。”温阮解释道。 女子一听到卫豪就开始激动起来,忙上前去问:“你们怎么来了,是不是我家卫豪出了什么事?” “不是不是,嫂子你别多想。”温阮拉着女子重新将她按在了摇椅上,翻手将绒被盖在了她的身上,“南城之战结束了,卫豪大哥在行军打仗的时候立了大功,救下了上官将军!所以被上官将军派大哥去了更远的地方,执行一件非常……艰巨的任务。”温阮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又道:“所以嫂子,大哥近几年是回不来了,他托我让给嫂子带句平安,让你们好好的在家等着他回来,等他功成名就,就接你们出去享清福。” 江生皱眉听着温阮在这里胡扯,却不好贸然打断,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圆这个谎,“阮阮……别闹了……”他小声道。 “嫂子这位是卫豪大哥的兄弟,不信你问他,他们一起攻下了南城,赶走了王族,现在皇上对大哥可是喜爱的很呢。”温阮接着道。 “你们是……”女子迟疑的看着温阮,眼中划过一丝不信任。 “对啊,你们说的话我们凭什么相信,连你是谁我们都还不知道呢!”老人接了一句道。 温阮迅速的转动着眼珠道:“我是,我是江生的娘子,江生是卫豪大哥的好兄弟,是不是啊江生。” 曼纱华与渊著就这样在地上也不起身,陪着老妇人静静坐了一会,老妇人止了哭泣,人也平静了下来,她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泪痕依稀擦了干净,她站起身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老人,嘴上含着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意。 “让巫女与贵客见笑了,我去洗把脸。”老妇人洗完了脸回来,接着陈述道。 江生一愣,这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温阮忙拽了江生一把,江生来不及多想只好应道:“嗯,嫂子,我们是夫妻……卫豪还说孩儿的名字还没给取呢,孩儿是由嫂子生的,所以就由嫂子来为孩儿取名吧,等他回来就可以亲手抱抱他了……”江生说的难过,几语哽咽,却还是强忍了下来,他知道卫豪生前是多么想抱抱他,可如今…… “名字,我没读过什么书,名字……我也不知怎么起,这……娘,怎么办?”女子抬头问道。 老人也是抓耳挠腮,不知如何起名。 温阮看出了他们的窘迫,忙开口说道:“卫豪大哥是在南城立的功,不如就小孩儿卫南吧,这样嫂子想起大哥的时候就可以多抱抱卫南,我相信在边关的大哥一一定很想念嫂子。” 女子听了,满意的点点头,“好,谢谢姑娘取名,南儿,听见了吗,你爹爹在边关执行命令,他现在是天渊国的功臣了,南儿快快长大,以后也要像你爹爹这样,顶天立地,做一个伟大的人……南儿……” 女子坐在摇椅上,与老人一起逗着孩子笑。温阮回身牵住了江生的手,默默的退了出去,在她们不注意的期间温阮和江生已经离开了仙掌村,离开了酒州城,他们正在踏着去东夏国的路上。 “你为何要欺骗她们?”江生松开温阮牵着他的手问道。 “难道你忍心告诉她们卫豪战死了?你忍心让一个女子连等待的希望都没有吗?你忍心让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吗?难道,你就忍心让南儿从小没了爹爹吗!你忍心吗!”温阮亦是横着眉说道。 !! 072:红颜已嫁 072:红颜已嫁 江生拽住正要离去的温阮道:“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卫豪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你让她等什么?等十年二十年的青春吗?等一个回不来的人吗?这样她会更加的失落,孩子长大了也会说爹爹是个骗子,而不是以他为自豪,他的娘亲或许到死都还在盼着儿子的归来,就因为那个你私自承诺的接他们去享福的谎言!” 温阮挣脱开江生的手臂,之前看得出他是一根筋,没想在处理问题方面还真是少根筋,“你不懂女人!所以你没有察觉出那个女子的绝望,如果告诉她卫豪死了,她那么单薄的身体定会撑不住的,这一家子若是没有了卫豪做顶梁柱,哪怕是精神上的,这个家也会散的!你明白吗!” 江生看着温阮不说话了,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蓦地江生掩面痛哭起来,在一个女子面前哭泣,他想着应该是他这辈子做过最丢人的一件事情吧。 须臾,温阮张开手臂搂着他,轻轻道:“王族都灭了,还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卫豪走了,至少,我还在你身边。” 她就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江生,两人又坐上了木船,这次他们是坐在一起的,江生靠在温阮的肩上沉沉的睡去。像是把温阮当作了着场战争中所获得的珍宝一样,细心的看护在她身边,但那又与爱情不同。 两人经过了上次的激烈争吵后,彼此的关系仿佛比从前更好了一般,也打破了之前的尴尬,在行程中无聊的时候温阮还会讲小故事逗江生开心,江生也会偶尔唱一两支家乡的曲子给温阮听。 一晃再晃,一个月过去了,江生终于到了东夏国,那时他的家不在东夏城,而是在兰城,依山傍水的一座烟雨小城。 “我要去找她了,你别跟着来。”江生冷面说道。 温阮莞尔一笑,漫不经心道:“跟着去又怎么了,我倒想看看和木头一样的江生是不是也有一个像木头一样的小娘子呢?哈哈哈……” “你别胡说,她是我的未婚妻,还不是我的娘子呢。”江生着急道。 “好好好,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未婚妻子长什么模样,漂亮吗?倾国倾城吗?会烧菜洗衣吗?会照顾别人吗?”温阮歪着头问道。 “唉,你怎么这么烦人啊, 她长得反正比你好看一百倍,起码是比你温柔,你看看你大大咧咧的,哪里像一个持家的女子。”江生绕过她走向了另一头,不耐烦道。 “我那叫塞北人的豪爽你知道吗,是你们这些东夏姑娘比不来的。就算我温阮没有她们温柔,但……但我会照顾别人,至少温阮只有一个!”温阮追赶去,不依不饶道。 “好,温阮就一个,会骗人的阮阮也就这一个,江生知道了。” “江生你敷衍我!”温阮指着他道。 走在前面的江生突然不走了,温阮站在他身边抬头看去,是一处破旧的府邸,“看样子这里应该是没人住了吧。” “怎么可能,她说她会等我,怎么突地搬了家,我去问问邻家的。”江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匆匆的去问他人。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温阮的心头,她家是不是在江生不在的期间出了什么事…… “温阮,阮阮,我们走了……”江生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喊道。 温阮抬眼看去,江生身后的柳枝刚刚抽出了一些嫩芽,显得暖意融融。是啊,寒冬过去了,春日来了。“这就来。” “她家搬到了临镇,不远,走两条街就到了,许是家里富裕起来了吧。”江生笑道。 温阮看着他,心中一滞,不发一言跟着去了。 两条街后,他们驻步来到了她家。 “我去找她,告诉她好消息,你先站在这里等我,别过来啊,让她看到你会误会的。”江生边说边兴奋的跑了进去,独留了温阮站在原地。 她手里抱着包袱,低低的说了句“哦。” 他看不到她的失落,她亦是不想让他看到,初春的天气还是带着冬日留下的寒气,,她冷的跺跺脚,他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和小娘子相会,忘了在门口苦等的自己!街上的人过去了一拨又一拨,一旁买冰糖葫芦的小斯也收了摊子,而温阮还站在原地。 “江生是死里面了吗!”温阮咒骂道。 只手提起裙摆向里走去。 “江生,你怎么坐在这里啊?快起来小心地上凉。”拐过一角,才发现江生坐在她家的门槛上,双手抱着肩痴痴的看着一方不发一句话。 “江生……”温阮尝试的又叫了他一声,他还是那副呆呆的模样,温阮有些着急道:“你知道你让我在门口等你多久吗!这么冷的天,你就只顾着和你的老相好在一起聊天相约,现在问你话你又不说!江生!你说话!” 她着急的去扯江生的衣领,却被江生反手握住她的手,他低沉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江生起身,眼中抹过一丝恨意,温阮不明何意,整个手腕却被他拽的生疼,行了两百米左右,辗转来到了一座府邸。 温阮和江生站在门口。 温阮看着面前的这座院子,不住的点了头道:“看来这家人一定很有钱呢!” 江生不语。 温阮又道:“你带我来这,这是你的家吗?看着挺气派的,走,进去啊!” 江生依旧不语,踌躇了半响,才拉着温阮的手往里走去。 “生哥……”一声娇娇弱弱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江生蓦地挺直了腰杆,却迟迟不肯转过来。 温阮转身看去,只见眼前的女子梳着盘髻,身穿藏蓝双彩樱花裙,看着发髻的样子分明是已嫁他人的妇人模样,面容白净可人,有着较好的容颜,“娘亲……”女子身后端端的又来了这么一声,别过女子看去,一个刚刚会走路的小孩,躲在女子的身后,拽着她的衣裙,倒像是不愿见人的那般羞涩。 江生的后背更加的僵硬起来,温阮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此时她已经猜测出了一二来,这个面前生如夏花般的女子大抵就是江生口中的她吧。 只是这个孩子…… “生哥……好久不见。”女子又道。 江生缓缓的转了过来,看着面前女子的眉眼,那么熟悉,这不正是自己身在军营中日思夜想的她吗,可又那么陌生,她穿衣的款式,她束的发髻,还有她身后和她眉眼相像的孩子,正如他父亲所说,“问世间有哪一个女子能耗得起几年的青春去等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承诺在时间下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江生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苦涩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嫁人的?” 这个问题真是蠢到家了!温阮微微叹气,看着他俩,江生说他是木头还真不假,看看女子身边的小孩不就明白了,还用得着问! “生哥走后父亲就将我许配给了人家,在当年的三月初一……”女子抬起清澈的眼睛道,“其实我一直都在等着生哥,一直都在等,即便是嫁了他人,我都在等你……生哥,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可我还是爱着你的……” 江生悲悯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他仰头大笑道:“等我,等我你嫁他人,等我你现在抱着他人的孩子,等我你就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爱我……哈哈哈……”继而他又冷笑道:“可我已经不爱你了,在走前就不爱了。”他说着牵起了温阮的手,温柔道:“阮阮,江生的未婚妻。” 温阮被他突如其来的牵手给惊到了,况且他还说自己是他的未婚妻,他是疯了吗…… 女子本是眉目笑着的模样,骤然化成了愁苦,娇声道:“生哥,我不信,我不信你会爱上别人!” “阮阮,你说是不是?”江生抬起牵着温阮的那只手臂,再次温柔道。 温阮愣了一愣,轻声道:“江生别闹啦……” 江生不怒反笑,将她拉近了一些道:“怎么,在酒州城卫豪家说的那番话语不做数了?” 这一句叫温阮蓦地羞红了脸,她那时只是急中生智,对卫豪的家人道:“我是,我是江生的娘子,江生是卫豪大哥的好兄弟,是不是啊江生。” 江生不等温阮回答,又道:“所以我们没有谁对不起谁,你不必自责,带着你的孩子和夫君好好的过日子吧,不要在记挂我了,我也会好好的生活。” 他说罢甭想潇洒的一笑然后带着温阮扬长而去,却没想到先离开的人还是她。 门口不知何时出来了一个男人,将女子叫走,女子抱起身边的孩子头也不回的从江生身旁擦肩而过。 那或许是女子的丈夫吧,温阮猜测道。 江生看着女子走近那男人的怀抱,后又看着他们将府门重重的关上,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走吧江生,别在这傻站着了,免得被他们开门看到。”温阮拽了拽牵着的手道。 江生猛地甩开了手臂,冷冷的道:“这次,不准笑!”在说话的时候他的眼中分明闪着泪。 !! 073:温阮之计 073:温阮之计 这次温阮真的没有再笑江生,而是默默的跟着他漫无目的的走着。 听着方才他说的那一席话,温阮心中翻腾着,不知是在暗喜他的心上人已经嫁作他人,还是心痛着他的心痛,一切情绪好像都来的没有缘由。到最后江生也不愿意让她心里有任何的歉疚与不安,他把这些统统留给了自己,他还是爱她的。 她闷闷的跟在他的身后,陪他买酒,陪他喝酒。朗月当空,衬得江生的面容白净,他沙哑道:“兰城已经没有江生的家了,江生已经没有家了,以前有她在的地方就是家,现在她住在别人的家里,我该怎么办……” 他喝的迷迷糊糊,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温阮见状不忍,将他轻轻揽在怀中,温柔道:“从此以后我的心就是你的家,你住进来好不好。” 迷糊中的江生突然起身,捧着温阮的脸颊,对着温阮粉嫩的嘴唇吻了上去,一吻便陷入了深海再也拔不出来了。 草棚下,温情款款,江生迷情乱意,温阮顺水推舟。 一夜**过后,便是晴天。 第二日江生起身穿好了衣服,看着一旁的温阮道;“阮阮我们去东夏城吧,那里是帝都,人流多些,到是我们开间饭馆,就在那里安家吧。” 温阮红着脸也起了身,兀自穿好了衣服点头应道。 二人即日起便起了身,前往东夏城。 自此后他再也不说自己是兰城人,也再没提起过她,只安安心心的和温阮过着日子。 在东夏城的饭馆是没有开起来,却开了一家小茶馆,过着平平凡凡的生活,任谁也不知道这家小茶馆的老板就是闻名已久的南城之战的勇士。 两年后温阮诞下一子,起名江琰,寓意着美好长久。温阮自打生了江琰以后身子淡薄,便是再难怀孕。 而后在十七年后的一个冬日,她带着她的儿子,到东夏来找江生,时隔十九年温阮以为江生对面前的这位妇人早该忘却了,却再她的苦苦哀求下,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卖掉了茶楼随她去了兰城,花了大把的银两将她的丈夫从牢中救出。 她的丈夫因为在做买卖时误伤了镇上一家有钱人的少爷,之后锒铛入狱,她几经周折来到东夏城前来求他,求他帮忙救她的丈夫。 这卖茶楼,兰城救人,自然是瞒着温阮去的,家里只糊弄说去外地进一些好的茶叶,让温阮等他回来。 银子砸下去,她的丈夫也如愿以偿的出了大牢,她眼里含着泪,让他再度留下。 江生只道:“我的妻儿还在东夏城等着我,后会无期。” 一来二去的折腾,倒叫江生心中积攒了十九年的情谊统统磨灭了,他在兰城买了上好的布料准备回去给温阮做一身新衣服,然后一家三口喜滋滋的坐在院子里喝着小酒,过着幸福的日子。这次是他真的放下了她,然后重新将温阮和江琰装在了心上。 时隔十九年江生的心里住的再也不是儿时许下青梅竹马的她,而是在南城一起并肩作战。在这些年月中陪着自己度过的温阮。 可他来到东夏城才发现一切都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天渊四十六年,那时候落微已经嫁去天渊六年了,东夏国也是六年没有了巫女的守护,冬日的安宁时节,东夏城迎来了一场毁灭性的大雪,落雪纷至饥荒席卷而来。 江生是在郊外的一堆死人里找到温阮的,找到她是眼神涣散仿佛将要死了一般,“阮阮,我回来了,回来了,走我们回家。” 他抱着温阮潸然泪下,心疼的将她脸上的污渍擦去,抱着她回了家。 夜半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放到嘴中狠命的咬了下去,腥甜之气瞬时充满了她的整个口腔,她这当然不是饿了,白日里江生就把从兰城带来的吃的全部给了温阮,她吃的狼吞虎咽。 江生没有推开她,而是仍由她这么咬着,她一边不松口一边的眼泪又大颗大颗的掉落了下来,江生搂着她的肩轻声安慰道:“我知道你痛,你痛我也痛着,难过就哭出来吧。” “哇……呜呜……”果真温阮大声的哭了出来,她一边哭着一边松了口,喊道:“琰儿……琰儿死了,我们唯一的儿子,他为了给我找吃的,出去以后再也没回来,……阿婆说她看到咱们的琰儿被其他流民分着吃了,我的琰儿……江生,你这是去哪了,这么久都不回来,家里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该去找谁,茶馆也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温阮哭的伤心,江生继续搂着她,温柔道;“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一辈子的,一辈子就我们两个在一起,不受外人打扰,阮阮我爱你。” 这或许是江生对温阮说的最动听的情话吧。 江生在温阮面前克制住了丧子之痛,他只是需要表现的坚强一点,让温阮可以踏实的靠在他的肩上休息,该流的泪,该表现的软弱,早在温阮没有醒来之前就统统排除了干净。 往后家徒四壁,没有儿子江琰,一家的生计全靠在了江生的身上,日子一晃又是九年。 天渊五十五年,东夏国巫女在祭祀大典上发怒降罪于民众,使得乌鸦伤人,江生头部重伤。 作古于天渊五十五年。 “天又亮了,我的故事讲完了。”老妇人抬眼看着窗外投射进来的一点星辰微笑道:“巫女我的故事讲完了,也心安了,我不想老江头就这样什么都不留下的去了,若有一日你们能见到上官擎苍将军,请将江生的故事告诉他,他没能达到将军的要求是辜负了他,可他真真实实的活了后半辈子,他也时常记挂着将军,是将军给了他人生中的精彩与光辉,我也要谢谢上官将军若不是他,也不会有今日的温阮和江生,只是不能亲自前去道谢了,这些都要劳烦巫女了。” 曼纱华依旧沉浸在方才的故事中,江生温阮,他们这一生都是苦的,但这一生又是幸福的,相依相伴二十八年一起挨过了丧子之痛,又一起到了白头,还有什么遗憾放不下的呢。 她润了润嗓子,开口道:“南城之战曾听父王提及过,只是想不到与将军并肩作战的人竟是面前的这位老伯,他日待我去了天渊见到上官老将军,定会将婆婆所言一字不落的讲给他听。” “上官老将军?……哈哈,是啊。”她凄然的笑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任谁的容颜都变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上官擎苍如今也老了,我和老江头也老了,老了……” 渊著静静的站在曼纱华身后,注视着老妇人的一言一行,而后有些担心的看向曼纱华。 “著哥哥,我们走吧,老婆婆她想亲自将老伯葬了。”曼纱华拽拽渊著的白袍道。 “嗯。”他轻声应道。 两人向温阮到了别,便踏出了这座小屋。 “著哥哥,你说江生和温阮这一生是幸福的吗?” 他们走向了街道,看着刚升起的日头,心里划过一丝焦急,在那里耽搁的时间是有一些多了。 “是吧。”渊著应道。 “可方才老婆婆所言就像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事一样,讲了他们的故事,又念及了多年不见的老将军……著哥哥,华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曼纱华脚步顿在原地,便不往前走了,回过身去,看着方才呆过的房屋。 渊著也回首看去,淡淡道:“这样的结局应是温阮早就打算好的吧,她那么精于算计,怎会不安排好自己的后事。” “不,不会的。”曼纱华摇着头,满眼泪光的看着渊著,“著哥哥,华儿赌你这次猜错了,我们回去!”她坚定道。 “华儿……”渊著拧着眉,看着她。 曼纱华心中一阵绞痛,拔腿向回跑去,千万不要,千万不要,不要和自己的想的一样,不要和著哥哥笃定的一样,温阮会安然无恙的活到九十九岁,她不会那么不理智,她是那样的精明…… “华儿,不要去……”渊著几步便追上了曼纱华,他拽着她的手臂,深沉的眸子看着她,“听话,不要去。”他不想让她的童年有任何不好的记忆存在,不想让她背负这么多。 “著哥哥,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害死两条人命,求你了,让我们帮江生完成他的遗愿,他是希望她活着的……著哥哥……”曼纱华整个小脸都苍白着,她眼神中的哀怨与痛苦,渊著看的真切,他慢慢的松开了她的手臂。 曼纱华疾步向那所房屋奔去,渊著紧随在她的身后,他整个心都是被一只小手捏住的,只稍微微用力就会滴出血来,若她的世界观破碎了,他还要怎么去守护! “婆婆……婆婆!”曼纱华焦急的推开腐旧的木门,大声向屋内喊道。 屋内没人回复,从大门口走向屋门还有几步路,她再也按耐不住了,照着故事中的姓名喊道:“温阮!温阮!温阮!别做傻事!江生不允许你做傻事!” !! 074:黄土墓碑 074:黄土墓碑 她的声音回荡在这座小院里,屋内久久无人回复,曼纱华的脚步顿在了屋门口,不详的预感沁满了真个心头,她知道是她来晚了。 渊著追赶到了大门口,看着曼纱华站在那里,低着头屈着身子,他的心中一窒,这个从出生起他就看着长大的姑娘,从不忍她受一点儿委屈,如今却要为别人的一己私心,来承担这样的痛苦,他定不会放过这个背后操纵之人! 渊著握紧了拳头,向里走去,踩在雪上的声音是“沙沙沙”的,发着清脆的响声,行到曼纱华身边时,他那颗怒烧的心突地柔软了下来,他伸出手将曼纱华搂在了怀里。 怀里的曼纱华在小声的抽泣着,身体略微的带着颤抖,渊著搂着她的手微微的一滞,这样的情况他应该与她一起面对,不该放她一人跑来,若再来一次,他一定会牵着她的手一起回来找温阮……只是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 “华儿,我们进去吧,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在。”渊著沉声道。 曼纱华微微的点了点头,携手同渊著一起走了进去。 走到大堂内,面前摆放着一个破旧的瓷碗,里面乘着糯米粒,中间插着三柱正在焚烧的香。又到左侧掀开洗得发白的蓝色门帘。 江生温阮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两人和衣而睡,面容沉静,细看去温阮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仿佛在做一件很美的梦,梦境里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年轻的时代,战火飘扬,有泪也有爱。 “温阮……”曼纱华轻声叫道,就像生怕打扰到了这个美梦中的女子。 结果与渊著所料一样,温阮早就打算好了一切,既然生前没有爱够,那就随他一起去了,来生投胎再相恋一次,这次不要再有其他的心上人来插足了,就让他们好好的在一起一世,把上一世的遗憾通通在下一世弥补了,一切重头再来。 江生永远都是温阮的,从相遇就注定了。 江生对温阮的爱或许在他死前的最后一刻才讲出口,可即便是他不讲她也一直都知道。 曼纱华看着床榻的一对夫妇,兀自竟悟出了好多的道理,她也不知是对还是错,总之她有感动。 这次曼纱华再没有哭哭啼啼像个小孩一样,而是收起了所有的悲伤,同渊著找了当街执勤的花甲卫士,把江生和温阮抬到了东夏城的城郊,冰羽河。 上次来还是渊著将曼纱华从祭祀台上掳去,这次又来,二人的心境与上次竟是完全不同的。 任东方的日出是何等的梦幻之色,妖娆妩媚,他们两人谁也没心思再抬眼去欣赏。 一袭黑袍的曼纱华与一袭白衫的渊著站在一起,看着江生与温阮被黄土一点一点的掩埋,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他们二人的眼中,心里五味杂陈。花甲卫士们扬下的黄土就如翻倒来的调味品混在了一起,将曼纱华的整个心脏包裹在了一起。 “江生,我们把温阮交给你了,这剩下的年岁她还是想同你一起过,你们就一起过第九十九岁的生辰吧。”曼纱华蹲在地上双手捧了一把黄土洒了下去,平静道。 二人将江生温阮埋好后,立起了一块雪白的石碑,“上面写什么?”渊著问道。 “写他们一家的名字吧,这样他们就能永远的在一起了。” 渊著拔出了花甲卫士腰中的剑,单手沉着而有力的在上面游走着,顷刻间,“江生、温阮、江琰,一家。”几字便雕刻好了。 两人站在墓前,向黄土中的他们拜了三拜。 这时天空已经完全放了晴,曼纱华眯着眼睛看去,轻轻念叨“又能在一起了,真好。” “从昨个就出来,晚上又折腾了一宿,今天回去休息吧。”渊著担忧道。 曼纱华朝他清雅一笑道:“著哥哥,没时间了,我不想再让任何一个人发生这样的悲剧,能阻止的,能挽救的,我想尽量去做,不想让百姓信对巫女失望,我有责任!” 渊著听着这一方话语,心里微微有些痛,他的华儿长大了。长大会失去一些最珍贵的,不得不舍弃的,长大会接受一些最难以理解的,最不想的。就好比现在的曼纱华。 算着从事发到现在已经两天的时间过去了,她不知道东夏城中遭受乌鸦伤害的人有多少,她对东夏城的街巷也没有什么概念,若她一家一家的去敲门,让渊著一家一家的去照看受伤人的情况,恐怕还没有走到二分之一家,有的人家或许就已经出事了,为避免这样的悲剧再度发生,当即曼纱华便下达了命令。 “巫女有令,花甲卫士现从宫中再调出五支队伍,尔等兵分八路,前往东夏城的各个百姓家中,检查被乌鸦或者民众打伤之人,让宫中的御医在钟鼓楼中待命,若有发现,则速去调遣前去医治。家中情况较为严重者……速来找我!明白了吗?”曼纱华肃着脸道。 “明白了!”花甲卫士个个抱拳应答。 渊著这才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她只要还是振作的那便是好的,一次事故能让她成长,即便是以后他不在她身边,他也不会再那样的担心她的是否能够承受得了。 “著哥哥,全城百姓我们看不过来,但我会尽我所能前去登门道歉,这剩下的路途华儿不怕。”她淡淡的微笑着,脸上闪现出了一个七岁孩子没有刚毅之神。 这或许就是前日渊著所言清闲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迎接他们的是民心。 东夏城内上上下下呈现出一片洁净,大雪覆盖了琉璃的瓦片,一路上鲜少有人走动,曼纱华与渊著来到了第二户人家。 这家的状况比上家来说是富裕的很多,门面也够气派,两边各有一座石狮子助阵,巫女前去,门口有小斯向内通报。 曼纱华与渊著在门口等了良久,里面的人在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讪笑道:“巫女临门,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恕罪啊!” 来者是一个身着元青花锦缎长荣秀袍的男子,眉宇间皆是玩世不恭的神态。 曼纱华轻轻皱了一下眉道:“无妨。” 渊著曼纱华二人便踏进了这座豪华的大宅。 长廊两旁的仆人一一跪拜了下去,见到曼纱华长声呼道:“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她一路走过,虽是端着头看向前方,可眼睛还在用余光瞅着左右两旁跪着的仆人有没有受伤,行了一路,地下跪着的人基本上是完好无损的,脸上带着一种虔诚,跪在地上低着头,曼纱华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或许当日仆人是不允许上街朝拜巫女,而是在这座大宅子里行着自己的事情,他们并没有受到乌鸦的扑啄。 走到长廊的尽头时,曼纱华回过身子来,右手微微一抬,跪在地上的仆人又是一拜道:“谢巫女。”然后起了身子。 “巫女请到大殿坐吧,璎珞上茶。”男子站在一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客气道。 渊著与曼纱华一左一右坐在大殿中,名唤璎珞的女子身着一袭青萝秀紫薇花式的长袍,恰到好处的包裹着女子的身躯,头上插着两只紫薇花式的流苏,她款款的上前像曼纱华和渊著俯了俯身子,当作是行礼。一旁又上来了一个衣着普通的女子将茶递到璎珞手中,她接过茶盏,依此轻轻的放在曼纱华和渊著桌前。 悄然又退到了一旁。 曼纱华抬眼瞅着她,看似不像一般的仆人,论衣着论姿态,都与众不同,她收回了目光,看着坐在一旁悠闲喝茶的男子道:“家中可有什么人在祭祀大典受伤的?” “小儿脸上让神鸦抓破了一点,不碍事的。”男子眼波如秋水般,看着曼纱华,清淡笑道。 “可曾行医了?”曼纱华又道。 “现在想来伤口都快痊愈了吧,只是蹭破了一点皮,并无大碍,巫女劳神了。”他客气又道。 曼纱华心中又放松了一丝,还好这家人并没有什么大事,罪责再没多增一分。“著哥哥,我们去下家吧。”她向对面的渊著询问道。 渊著轻轻点头,正要起身。 男子忙站起身子来又道:“老爷夫人呢?” 璎珞看了一眼坐上的曼纱华,答道:“许是喂完药就过来了吧,巫女来,事前已经只会过了。” 男子意味不明的一笑,向曼纱华与渊著又道:“巫女、贵客,不妨坐下再喝一杯茶,家父家母不是东夏城人,从未见过巫女尊容,那日祭祀大典人过于拥挤,老人不好上街,今日难得有机会巫女临门,好让二位老人朝拜一下。” 曼纱华心中一紧,哪里有端坐在这里接受堂上之人朝拜的道理,她惶恐起身道:“不必了,今日事宜还有很多,只要在东夏城中改日还是会见到的,不日或许巫女还会召集百姓前来……改日再会。” 曼纱华说的委婉,轻轻点了点头。 男子还想挽留,却再无话可言,便要送客。 “哪里还有什么改日!”说的话是一个年岁颇高一点的妇女,只见她身着蜀绣点彩的披风,前身又穿着富贵牡丹样式的叠纹衫,胸前穿戴的珠翠玉石,好不耀眼。 !! 075:跪地道歉 075:跪地道歉 曼纱华朝着门口看去,想必这就是男子口中的夫人,她尽量的扯出一个微笑,看着走来的夫人。 夫人提着裙摆不急不躁的走到曼纱华面前,扬起手来,一巴掌猝不及防的落在了曼纱华的脸上。 曼纱华被着突如其来的巴掌,打落的身子向后一扬倒去。软软的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她脸上掌痕深陷,淤出了五根血红的指印,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顿时觉得火辣辣的,像是在灼人那般。 夫人见状愈上前反手又要打时,一只手被渊著两指狠狠的扣住,她的手再半分动弹不得。 曼纱华被着突如其来的巴掌打的已经是晕晕乎乎,倒在渊著怀里,软软的使不上半分力气。 渊著眸子猩红,他压着怒气,沉声问道:“为何打人?” 夫人几欲想甩开渊著扣着自己的手,却发现都是徒劳,她轻笑道:“这样打她算是轻了,他日若是我的小孙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就不是如今一巴掌这么简单的事了!” 渊著捏着夫人的手愈加紧了起来,仿佛要把眼前的这位夫人捏碎一般,她吃痛的,用一只手捂着这只被捏住的手腕,喊道:“痛……” 他的手不松半分,只稍轻轻用力这只手腕就算是废了,他几欲想这样,回头看着怀里的曼纱华却柔软了下来,今日夫人的手腕若是废了,那往后她的路就更加的不好走了。 “松开我,松开!你们一群饭桶还愣着做什么!”夫人看着庭院里的仆人怒吼道。 曼纱华艰难的从渊著怀中起身,开口道:“著哥哥,松开她吧。” 渊著听言渐渐的松开了面前的这位夫人,可搂着曼纱华的手却不松。 “著哥哥,放心,华儿会解决的。”她看到了渊著眼中的担心与不忍,她痛着他同样痛着,可这次她想自己解决,她犯的错就让她自己来承担好了。 渊著点点头站在她的一侧,目光紧随着她。 “夫人,今日巫女前来就是来向民众道歉的,所以今日夫人对巫女要打要骂,巫女全都欣然接受,是巫女错了,巫女自愿承担后果。”她站直了身子,话罢以后,转身却向夫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他不知道本是从出生起就娇惯的她,如今怎么会变得如此谦卑,对待伤害她的人也能宽心对待。今日他就站在她的身边,而她却要毅然决然的独身去抵挡外来的一切困难与阻挡,他的心底划过一丝不忍,日后曼纱华若在自己身边,他断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一丝的伤害了。 “呵……,你这样轻轻鞠一躬就算完事了?”夫人挑眉冷笑一声道,“我陆家人对曾经的巫女很是信奉和尊敬,而当日的巫女在祭祀大典之日使神鸦来祸害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轻鞠一躬就能了事?这岂不是笑话!” “跪下!”她眉梢一挑道。 “什么?娘,漾儿并无大概,何须这样兴师动众,而巫女又怎能轻易跪拜!”男子如此劝说道。 一旁的璎珞亦是如此,一脸担忧的看着殿中刚刚挨过一巴掌的曼纱华,满眼的不忍道:“是啊,娘,漾儿本无大事,这样做岂不是与东夏其他的街坊邻里为敌吗!” “这容你说话了?漾儿不是你亲生的,你不心疼是吧!”陆夫人犀利的瞪着璎珞道,转身又走向男子,用手戳着男子的胸脯道:“你这个做爹的是不是也不心疼!我的亲乖孙被这个小儿巫女害的又是发烫又是呕吐,还说无碍!这样的巫女我们陆家不信也罢!这些都由不得你们,跪!否则别想让我原谅巫女!” 璎珞讪讪的住了嘴,退在一旁也不敢再抬头去看陆夫人,男子亦是不发一言,今日之事本就是算计好的,只是看着巫女才有七八岁的样子,心里划过一丝不忍。 渊著的心一点一点的被燃烧起来,他暗自攥紧了拳头,目不转视的看着曼纱华,满心的担忧。 “巫女,跪天跪地,跪父母,但绝不会答应你无礼的要求,而今让我跪,我做不到!”曼纱华长袖一甩说道,她另一边没有被打的小脸显得煞白煞白。 曼纱华缓步走向大殿门口,看着方才走过的走廊上站在两旁的仆人,心中不是滋味,可现在还不是脆弱的时候,她一定要不负父王所托,当好这个巫女,为国家为百姓,竭尽全力! “今日这些都由不得你说了算,这是在陆家,倘若今日你不下跪道歉,你们别想走出这个陆府!”说话间从院子两侧又涌出了四路仆人,各个手持着棍子。 前来,陆府是花甲卫士通报说这家情况特殊,要求须得巫女亲自临门,才能解决,原来这家人早就如此打算好了,不羞辱自己他们誓不罢休,可巴掌挨了,这等屈辱还怎么受得了! 曼纱华眼中划过一丝冷然,握紧着拳头,用着最后一丝忍耐的口吻道:“巴掌已挨,巫女姑且不与你计较,权当是巫女错了,歉也道了,该说的好话已说完,陆夫人若是还不肯请我们出去,剩下的就别怪巫女无情了!” 仆人看着巫女站在上端,一如往昔那个神圣高贵不可侵犯的巫女,她沉着声说着的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他们的心上,忽地有看巫女脸色有变,想起前日祭祀台周边的惨状,仆人是信奉巫女的,忙个个都跪了下去,高声呼道:“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站在大堂上的陆夫人不由得身子一震,脸色瞬间冷了下去,缓慢开口道:“这人做错了事,是要罚的,今日老奴只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小孙讨一个公道,巫女竟要如此,这让我们老百姓如何是好。” 底下的仆人一听陆夫人转了语气松了口,却还是直直在曼纱华身上一击,担忧的再看向巫女,只见她仍旧眸色冰冷,怒视着前方,站在前面的几个仆人相互使了眼色,又偷偷的转头,向身后跪着的仆人示意道。 须臾,仆人跪在地上,前面几个领头的又道:“奴才们愿为巫女受罚,每日祈祷小少爷快点好起来,巫女乃神明,怎可轻易接受凡人的跪拜,请求陆夫人高抬贵手,不要再次激怒了巫女。祭祀大典上是我们做错了,巫女这是在惩罚我们,今日不要再发生前天的悲剧了。” 其他仆人附和道:“是啊,夫人不要让悲剧再度发生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陆夫人嗤之以鼻的看着底下跪着的仆人,他们自出生起就在这东夏宫的脚下生活,对待巫女的态度全然不同于自己,别人供她是神,可她偏不,欺负到我陆家头上来的人,她必定双倍奉还。 她阴着一张脸道:“如若今日巫女不跪,那这道歉的心可就不诚了,道歉嘴上说说的话谁人都会,巫女,你是东夏国的守护神明,做事可不要像凡夫俗子一般。” 一直不发一语的渊著,蓦地站在曼纱华身前,回手牵住她的手,发现她整个人都是颤抖的,从出生起她就没受到过这般欺负吧,怎可让她独自面对,他压着自己的怒气,沉声道:“陆夫人可否将小孙请上来,在下略通医术,可为小孙医治一番。” 陆夫人单手一抬道:“不必了!贵客是天渊国太子,恐无权过问我东夏国国事,老奴若有说的不到位的地方还请贵客见谅,今日只针对巫女一事,所以,跪下!道歉!” “混账!”一声雷霆之怒的呵斥声从偏殿的长廊上传来。 众人转眼看去,曼纱华也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身紫青色长袍上绣着栩栩如生的仙鹤,一只手住着嵌满宝石的拐杖,旁边还有丫头搀扶着,蹒跚走来。 她看着走来的老人看衣着,心道,这定是陆府的陆老爷。 曼纱华与陆夫人站在一起,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交织到了一起。 陆老爷经过长廊,看着底下跪着的仆人,心中怒火中烧,又道:“混账啊!”他快步走到大堂前,站在曼纱华与陆夫人面前,剧烈的咳嗽几声,扬起手掌,陆夫人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渊著一把将旁边的曼纱华护在了怀里,防止再受到什么伤害,可巴掌火辣辣的落在了陆夫人的脸上。 众人皆是惊愕不已。 “老爷……”陆夫人哀怨的看着陆老爷。 “爹!”一旁的男子也叫喊道。 “混账啊!咳咳咳……”陆老爷怒目切齿道:“你何德何能让巫女为你下跪!何等何能啊!咳咳咳……”说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老爷当心自己的身子。”一旁的丫头忙用手给陆老爷捋着背道。 “你……你给我,跪下!”陆老爷指着陆夫人厉声道。 “老爷……”陆夫人满心的委屈,看着他又看着院子里跪着的仆人,又看向自己的儿子儿媳,还有巫女和贵客,满身的不情愿,直直站在哪里捂着脸,落下泪来。 陆老爷拿着拐杖又使劲的砸着地,气急败坏道:“听到没,我让你跪下!” !! 076:最后一户 076:最后一户 陆夫人抹着泪,夫命难为,她不得不跪,于是她“扑通”一声膝盖砸到了地上,低着头跪了下来,全然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 “爹……”站在一旁的男子请求道:“当在这么多下人面前怎么能让娘跪呢。” 璎珞亦是在一旁附和道:“是啊,爹。” “陆昭、璎珞,陪你娘一起跪着,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起来!”陆老爷命令道。 父命难为,男子与璎珞只好跪在地上,让儿媳这样跪着也算是为陆夫人驳回了一点颜面。 曼纱华愈上前去,渊著低声在她耳畔说道:“陆家的家事,少管为妙。”她又默不作声的退了下来。 陆老爷看着三人都跪在了地上,心底松了一口气,他转身向曼纱华鞠了一躬,一如曼纱华对陆夫人鞠的躬一样,正式而又深沉。 “在下替拙荆给巫女和贵客赔不是了,拙荆只是一时担忧小孙,并无心冒犯。” “若没什么事,我们便告辞了。”曼纱华回礼道。 “恭送巫女。”陆老爷拄着拐杖再次躬下了身子,一院子跪着的仆人也再次低下了头去道:“恭送巫女。” 一路穿过长长的走廊,头顶的树影交叠的画面投在地面上,曼纱华踩在上面走的极快,可就是再快她还是听到了一些话语。 陆夫人反手一巴掌将璎珞脸上重重的烙了一个掌印,清脆的掌声和尖细的咒骂声传入到了曼纱华的耳中。 “你就是个祸水!我陆家有你真的倒了大霉,若不是陆昭跪在我的房外苦苦求了我两天两夜,你以为我陆家会让你进门?去巫女祭祀大典若不是你要求,小孙会上街吗,会受伤吗?” 璎珞瞬时倒了过去,陆昭将倒去的璎珞抱在怀里,他焦急道:“娘,你这是干嘛!璎珞又不是故意的,您为何还死咬着不放!” “她就是祸水!不干不净!” “够了!够了!还嫌不够丢人的吗!”陆老爷气急败坏的砸着拐杖,厉声道:“来到东夏就应该尊守东夏城的礼仪和制度,你今日这样做小心引火烧身!” 曼纱华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终于走到了大门口,相隔不远的大堂内还在吵闹不止,她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并没有再回头去看这一大家的陆家人…… 刚走过陆府几步,渊著一把拽住了曼纱华,温柔道:“还痛不痛?” “不痛了,著哥哥不要担心华儿,华儿没有那么脆弱。”曼纱华冲渊著轻轻一笑,左边的脸还是红肿的,渊著不动神色的将右手贴在曼纱华的左脸上。 冰冰凉凉的,感觉舒服极了,“著哥哥你的手怎么这样的凉?”曼纱华小手贴上渊著的手,一起扶在她的左脸上。 “别动。”他低低的说道,“上面有消肿的药水,一会儿就好。” 她用力的点点头,眼中还是渐渐的溢出了泪水,她忙抬起头,笑着,企图用笑声来掩盖她现在的慌乱。 渊著别过头去,他知道她不想让他看到,那么他就当作看不到,以为她是快乐的,用另一种方式让她开心。 走了很远,曼纱华这才回过头去看那座气派的陆府,她不知道璎珞的故事,也不知道陆老爷会何时让陆夫人还有陆昭璎珞他们起身,更不知道璎珞往后还会不会挨陆夫人的更多打骂,不知道陆昭会作何抉择,挺身护住妻子忤逆娘亲,还是顺从母命,在某年的一个冬季休了璎珞。 这些她都不知道,也无权过问,只希望心灵剔透的女子都能得到善待,一如现在著哥哥对她一样。 午时他们又去了几户人家,有的男子眼睛被乌鸦啄瞎了,有的女子脸被啄花了,还有的因为巫女当日被掳走得了心病,卧床不起,千姿百态的症状都有。 受伤的百姓,御医和渊著去帮忙医治包扎,心中不平的民众则是巫女只身一人,前去祈福做法,民心渐渐的平复了,怒气也慢慢消散尽了,整个死气沉沉的东夏城终于又变得安详和乐了起来。 又是一日的清晨,光影斑驳洒在曼纱华的黑袍上萦绕出淡淡的光晕,她一袭长发柔柔顺顺的伏在身后,转身去看一整条长街,花甲卫士井然有序的站在各个街角口,街上的浮落出了一些摊贩,路人也是游走不绝,一切看似又恢复了正常。 “启禀巫女,巷末的那家应该是情况较为特殊的最后一户人家了。”花甲卫士上前头微微低着,双手抱拳说道。 曼纱华站在街口,顺着花甲卫士说的巷陌中最后一家看去,刚刚松了一丝的心瞬时又紧张了起来,这是最后一家,这是赎罪责的最后一个,踏过去,这一切就结束了。 无论前方怎样她都要前行。 “著哥哥,我准备好了。”她道。 曼纱华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自信的笑容,或许这次她是真的准备好了,前方的阻难和挑战来吧! 渊著曼纱华并肩向长巷走去,花甲卫士留在原地待命。 清晨的柔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最后交织在一起,一左一右,一高一矮。 “有人吗?”曼纱华站在门口叩门道。 大门时敞开的,礼貌起见她还是依礼轻轻的叩了叩门。 “请进吧。”屋内传来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 他们向里走去,曼纱华紧张的攥紧了双手,渊著看出她的异样,只手覆上了她的小手,一颗紧张的心终恢复了正常的跳动。 行了几步路便走到了正房,许是冬日,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厚厚的门帘,渊著替曼纱华将门帘掀开。 她理了理黑袍后走了进去。 屋内只有一件房,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门或帘,房屋中间摆着一张大木桌,一旁放着三把木椅,再往里看去,有一张略宽的床,家徒四壁。 一个看似比曼纱华小一点的女孩坐在木椅上,手里端着一碗稀粥慢吞吞的喝着,一旁喝粥的还有一个穿着黄色短袄的女子,木桌上放着一碗没有动过的碗筷,像是为他人准备的一样。 她看到一袭黑衣的曼纱华进屋来,发丝轻飘飘的垂在身后,仔细端详了去,竟是巫女,“巫女……”女子满眼惊慌的,放下了喝粥的碗,伏在地上跪拜道:“巫女光临寒舍,民女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木椅上坐着喝粥的小女孩,见到自己的娘亲跪在地上跪拜着曼纱华,她也放下了瓷碗,学着娘亲的模样乖巧的跪在地上。 “起来吧。”曼纱华单手轻挥。 渊著看着她,她仿佛已经开始慢慢的习惯了巫女这个位置,并且越做越好。 “叩谢巫女。”女子说着又是一叩首。 曼纱华看着眼前的女子身上没有什么伤痕,一旁的女孩亦是,没有伤痕,只是家庭拮据了一些,看似并没有什么问题……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环顾着四周,最后目光锁定在了木桌的那双多出来的碗筷上,她不敢过多的猜测,问道:“家中可有什么事?” 女子缓缓起身,并没有回答曼纱华的话语,而是看向另一个桌台上的两只还愿灯,眼神幽怨,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眼圈渐渐的红润了起来。 曼纱华与渊著一同看过去,水曲柳做的木桌上只摆放着两只还愿灯,曼纱华不解,难道这家人也是在介怀巫女当日被掳去的事吗? “夫人,有什么问题你就说出来,巫女今日定会全力解决的。”曼纱华道。 “解决?”女子反问,然后苦笑道:“怎么解决……说罢她蹲在地上吃吃的哭了起来。 小女孩上去替女子擦着脸上的泪珠,她道:“小姐姐,都是因为你,小姐姐不见了,爹爹也去撞了柱子,就留下愈儿和娘亲两人,现在吃起饭来都是冷冷清清的。,一点儿也不好玩。” “小愈……”女子抱着面前的小女孩,哭的更是难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曼纱华看着眼前的一幕更是迷惑不已。 门外的花甲卫士上前,伏在曼纱华身边低声把当日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曼纱华从迷离的眼神瞬间转换到了悲悯,莫大的悲伤,只因为自己不见了,着一家子的顶梁柱竟然触柱而死,曼纱华第一次怀疑,东夏国的百信信奉巫女是好还是坏,现如今为了这个祭祀大典赔上性命的人多之又多,这么多的债她该如何来还,该如何给百姓一个交代。 原来站在这个位置上是这么的不容易,是这么的艰难,好好的祭祀大典竟搞成现在这副样子,父王母后一定对自己很是失望吧…… 面前的这位女子叫做瑾瑞,一旁的女孩叫做王愈,瑾瑞死去的丈夫王幕远。 现在该怎么办,如果换做是落微,她会怎么做,怎么处理这件事?曼纱华正想时,瑾瑞突地跪在曼纱华面前,渊著当即将曼纱华往后拉了一把。 然,女子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她只是抓着曼纱华的裙摆,哀求道:“巫女,民女没有怪罪巫女的意思,巫女也无需道歉,只是民女想求巫女一件事,但求着最后一件,恳请巫女答应民女。”说着她盈盈一拜,将头叩在了石板地上。 !! 077:毒已入骨 077:毒已入骨 “快快请起,巫女今日不受任何跪拜,有什么你便开口说就好,能做到的,我尽量会帮你完成。”曼纱华忙低身将瑾瑞扶起,缓言说道。 瑾瑞站起身子后,红肿着眼睛看了一眼一旁的女儿王愈,她道:“请求巫女能给小女王愈一口饭吃,让她不要挨饿受冷,让她好好的长大成人,请求巫女,这是民女的最后一点要求了。” “那你呢?”曼纱华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神情与温阮的很像却又不像,温阮眼中是决绝是平静,她的眼中亦是决绝却少了那份平静,突觉不对劲,忙回头看了渊著一眼。 渊著就站在曼纱华的身后,他一直都注视自己,从未离开过,她安心的转过头来,又道:“王愈是你的女儿,没有人能代替的了你爱她的权利,恕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话行至此,她想起了自己的父王与母后,她想她或许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了吧。 “巫女……”瑾瑞凄惨的叫道,整个人更加的激动起来,“这间房子是我和夫君借来了,明日便到了期限,我们本不是东夏城的人,只为在祭祀大典上亲自拜谢一下巫女,才来的这,谁曾想发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夫君去了,我的心也死了,我怎么还有脸回乡去见婆婆,怎么回去……” 瑾瑞言语激动,眼睛死死的盯着门栏的一边,高声叫喊道:“幕远,瑞儿来了,瑞儿随你去了。” 话毕她整个人头冲前,狠狠的往门栏边撞去。 “不要!”曼纱华一惊,急声叫道,说话间渊著已经移到了女子身后…… 不等渊著下手,只见一道玄青色的衣影闪过将女子一掌撂在了地上。 “好……痛……”瑾瑞伏在地上皱着眉,捂着自己的胸口道。 “痛?你还知道痛,死你都不怕,这点痛算什么?”玄青色衣袍的男子站在门口服俯视着地上的瑾瑞,冷嘲热讽道。 “苏鹏,你怎么来了?”曼纱华打量着门口站着的苏鹏,一身玄青色长袍,领口边还绣着几只神鸦,发丝扬在身后,面如凝玉,整个人都是神采奕奕的,果真穿亮堂一些的衣衫看起来要比暗色衣服爽眼很多。 苏鹏看着屋内有花甲卫士、瑾瑞、渊著还有巫女,这礼数自然得到了,他躬下身子道:“苏鹏拜见巫女,贵客。” “免礼了,快快请起。”曼纱华忙前去扶了一把苏鹏,谁知他将曼纱华的手不动声色的撇了开来,在缓慢的抬头之间,他看到曼纱华额头上的纱布与左脸颊的红肿,顿时沉下了眸子,愤然问道:“你头上、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我……”曼纱华语结。 苏鹏骤然激动起来,上前抓着曼纱华的肩膀,又道:“快说!” 她吃痛的凝眉不语,渊著反手一挥将苏鹏搭在曼纱华肩上的手打落,将她护在怀中,他幽谭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戾气,随即恢复平静,淡淡道:“苏师父难道不清楚祭祀大典之上的事情吗,激怒乌鸦,肆意伤害百姓,大典结束后百姓怒气不平,相互搏杀,这些苏师父因该知道吧,百姓有难巫女有责,苏师父,你说这伤还能是怎么来的?” 苏鹏眼中的怒气渐渐平息,他往后退了两步,从激动到平静不过片刻时间,他沉声道:“苏鹏知道,还望巫女好好医治伤口,不要留下什么疤痕才是。” 渊著淡然道:“有劳苏师父记挂。” 曼纱华看着面前的两人,虽是客客气气的说话,但是空气中总是漂浮着一丝不明的火药味,这么说来两人这是在关心自己咯,只是奇怪的是苏鹏怎么会来到瑾瑞家,“苏鹏你来这是来寻我的吗?”曼纱华道。 “自然不是,我是来给她们送些银两过来,谁知刚行到门口,看到这位嫂子又想不开了。”苏鹏看着坐在地上的瑾瑞冷笑道。 曼纱华不明,一旁的花甲卫士,忙低身前去伏在曼纱华耳边小声道:“举还愿灯那日女子的丈夫愤而触柱去了,女子也想不开,正要撞时是苏师父拦下了女子,并加以言语一番教育,女子才活到今日。” 这么说来是苏鹏救下了瑾瑞,曼纱华抬眼去看苏鹏,眼中尽是说不出的感激之情,若不是他出手相救,那自己身上又要背负一条人命了,“苏鹏,谢谢你。” 苏鹏心如火灼,眼神飘忽不定,他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弧度来,道:“不用那么客气。” 一来二去,几人的目光都在对方身上,无人再顾及地上坐着的瑾瑞,蓦地王愈哭喊道:“娘亲,娘亲……” “怎么了,愈儿,愈儿你怎么了?”瑾瑞忙前去抱着软软倒下的王愈道。 “娘亲……愈儿这里痛……”王愈捂着自己的肚子,脸颊两边大颗大颗的滚落着汗珠,面如白纸一般憔悴,本是红润的嘴唇也像是吸了面粉一般的失色,漆黑发亮的同仁开始渐渐的涣散开来。 “愈儿!你这是怎么了,别吓娘亲!”瑾瑞抱着王愈哭喊不止。 渊著前去单膝跪在一旁,只手把着王愈的脉搏,抬手又看了看她的下眼睑,最后起身将银针插入王愈喝过的那碗粥中,果不其然银针渐渐的成了乌黑状。 “她中了毒。”渊著淡然道。 “怎么会!”瑾瑞顿时惊慌无措的拽着渊著的白袍道:“求求你,救救她,她还那么小,她不能死……求求你……” 说话间王愈大吐一口鲜血,不再发出任何叫声,只安静的躺在瑾瑞的怀中。 “著哥哥。”曼纱华叫着渊著,眼中包含着急切的心绪,她微微点头。 那知渊著轻轻摇头道:“毒已入骨,无药可治。” 话毕,王愈捂着肚子的手顺着衣间滑落下去,整个人已经全无了生气。 瑾瑞的最后一根玄彻底崩塌,她将王愈放下,转身端起桌案上的那碗白粥,仰头就要喝下,苏鹏眼疾手快,一任飞石将瑾瑞手中的瓷碗打落。 他冷言道:“自作孽不可活,若不是你在粥中下毒,你女儿能死吗,是你自己亲手毒死了你的女儿,是你害了她!怨不得别人!” 瑾瑞看着被打落的粥碗,整个魂都像被抽走了一样,失魂落魄的站在桌前,左边脚下是已经身亡的王愈,右边脚下是自己煮粥时投放的鹤顶红,她只是想自己喝了了事,却不知这手中的碗是何时被偷换的,是自己的愚蠢害死了女儿…… “我已救你三次,若你还想寻死,自此后我便再也不拦着你。”苏鹏说的咬牙切齿,眼中隐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泪,他将银两重重的放在木桌上,道:“这些拿去,交了房费,葬了你女儿,剩下的自谋生路,或许是将你一同葬了我也没有意见。” “苏……”曼纱华刚要张口,苏鹏单手抬起,制止道:“巫女、贵客,你们就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由我来处理。” “可是……” “华儿,相信苏师父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你已经很久没休息了,走吧。”渊著耐心劝说道。 曼纱华回头再次看了一眼站着的瑾瑞,躺着的王愈,还有桌案上的两盏还愿灯,她点点道:“好,我们走吧。” 走出王幕远家,整个东夏城的上空已经放晴,雪也不再飘落,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任人踩踏。 曼纱华站在长巷间,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这是她这几天以来从未感觉到的轻松,也是她这几天来从未感觉到的沉重。轻松的是一切都结束了,光明开始迎接她,沉重的是,她感觉自己身上背负了很多东西,人命、感情、寄托,与责任。 这一系列的事情结束后,她终于明白了一丝巫女的含义,她身上的担子果真很重,不知落微当时也是否遇到过和她一样的情况。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巷陌口的时候,路口停着两顶轿子,一顶黑色段子,一顶藏蓝色段子。曼纱华与渊著各自坐上了轿子,她刚刚触到柔软的坐垫,困意袭来,这才感觉到全身乏力,真是累到不行。 她坐在软轿中,抬手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街上的开始渐渐的络绎不绝起来,一边的茶楼传来阵阵的唱戏声与观众的叫好声,她缓缓闭上双眼开始小憩。 一路颠簸,很快便到了公主殿。 “巫女,咱到了,请下轿吧。” 轿外传来一声太监尖锐的叫喊声,曼纱华眯着眼,懒洋洋的伸了一下胳膊,却觉浑身酸痛的紧,真想懒在这个轿子里一辈子都不出去了,在挣扎了片刻之后,她还是起了身,门帘被太监掀开,一旁有宫女扶她下来,双脚刚落在地上,又是一阵酸痛袭来,她咧咧嘴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一黑一蓝两顶轿子停在公主殿的门口,须臾,渊著也从轿子中下来,站在远处一袭白衣飘飘,似有若无的森林气息竟传到了曼纱华的鼻息中,“著哥哥……”她朗叫一身,脸上挂着烟水迷离般的微笑。 !! 078:路人邮差 078:路人邮差 渊著漫步而来,一条路上的白雪竟都没有他来的干净,近日来两人虽是形影不离,可终没时间好好的像现在这般仔细的看看他,著哥哥,看到你我的委屈难过就统统没了,眼中心中只有你,她依旧是笑着,在心里小声的嘀咕着。 “著哥哥,你怎么也来了,不回宾来殿去休息?”她仰头看着他,两人眼中都尽是疲惫,他伸出手,轻轻的揉着她的头发道:“我送你进去。” “公主来了……巫女来了……”念儿站在门口兴奋道,一旁站着的还有苏嬷嬷敬婷和一宫的宫人们。 “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一干人堵在门口跪拜道。 跪拜完巫女,又向渊著行礼道:“贵客安好。” “我好累,还跪在这干嘛,不让我们进去了?”曼纱华打趣儿道。 念儿忙起了身,喜滋滋的看着曼纱华道:“怎么会……”她顺势看到了曼纱华红肿的左脸和额头上的纱布,她再也笑不出来了,表情僵在了脸上,她焦急道:“巫女,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弄的满身伤痕?” 这一语,其余的人都偷偷抬起头来看着曼纱华,苏嬷嬷虽是一脸肃然,可眼眸中依稀可见的几分隐忍的情绪。 “怎么了,今个不发脾气了?反到关心起我来了。”曼纱华依旧拿着念儿打趣,语气里一分责怪也没有,“外面好冷啊,我们回去说。” 念儿脸上一阵火烧,自知理亏,忙附和道:“进去说,嗯,巫女、贵客快进来吧,外面寒气重。” 一干人拥着曼纱华和渊著往里走去,曼纱华刚走到大槐树下便看到自己的父王母后焦急的站在高台上,远远的看到自己来了,忙提起衣摆下来相迎。 曼纱华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她是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们了,在委屈、难过、无助的时候,她是多么想在他们的怀里,撒撒娇,她还是一个小女孩,需要有人来关心她呵护她,而不是心系什么天下百姓……思及到此,她看着前方的两人,不由得张开了手臂,准备拥抱他们。 可两人还有两三步的时候,国王王后惶恐的跪在地上,双臂铺平,恭敬道“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曼纱华举着的双臂僵在了空中,拥抱了吹来的阵阵寒风,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她站在公主殿的小院里,一旁有大槐树,葡萄架,檀木桌……宫人,和她的著哥哥,面前跪着的是自己的父母,这比她近日来受到的任何委屈都要让她揪心难过到自责。 身为女儿的她怎可接受父母的跪拜,蓦地,她跪在了地上,连磕三个头道:“自小父王母后教导华儿,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千万经典,孝义为先。如若父王母后非要跪拜华儿,就先让华儿为你们跪下磕头。” 这一动作更加让国王王后惶恐了,王后忙起身前去扶着曼纱华道:“巫女,帝王家,礼仪不得不顾,孝义也不得不尊,快快起身吧。” 曼纱华依言起了身,脸上的红肿掌印触目惊心,额头上的纱布清晰可见,王后抖着手将要去扶曼纱华脸上的伤,忙又缩了回来,清冷开口道:“宣太医。” “母后,著哥哥替华儿包扎医治过了,不碍事的。”她抓住王后悬在空中的手,另一手又挽上了国王的衣襟,几人搀扶着去了大殿。 渊著替曼纱华清理了额头上的伤口,脸上又敷了新的药,,一切妥当之后,她躺在床榻上早已沉沉的睡去,还不等太医前来。 呼吸均匀的伴着小嘴,这次她的嘴角没有再挂着微笑,也没有说什么梦话,想必她一定是累极了,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些天你们都经历了什么?华儿……她……怎么是这般摸样?”王后拿着手帕拭泪道。 一旁的国王阴沉着脸,自始自终不发一句话。 渊著不喜讲话,便把这些天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就连曼纱华被打也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他眼中平静幽深,看不到一丝情绪,在他人面前他从来都是这样。 公主殿外围满了宫人,就连平日里服侍曼纱华的念儿,也被遣在了院内,房内只留了熟睡中的曼纱华,一脸阴沉的国王,和一边心痛不已的王后。渊著坐着藏蓝色轿子回了宾来殿,一场风波看似渐渐的平息了下去。 曼纱华缩在公主殿一睡便睡了三天,这三天里除了吃饭,如厕,基本上是不下榻的。 迷迷糊糊从白天睡到黑夜,从星辰睡到暖阳,公主殿里青烟袅袅,除外乎期间渊辰渊芙染,李卫铮前来看望之后,便再无人打扰。 故事一听就是七八天,我照常坐在老槐树下,备好两只茶盏等着花奶奶再给讲我接下去的故事。 距上次我将信交到邮差手中已是过去了七日,按理说今日我将会再次收到陈文的来信,想到此处,我嘴角荡漾出一圈淡淡的笑意。 “咳咳……咳咳……” “花奶奶。”我回过神来,花奶奶正站在木门口,一只手扶着木门正艰难的挪动着身子,我起身忙前去搀扶住她,“奶奶今儿个药吃了吗?” “咳咳……吃过了……咳咳,许是昨日身上着了寒气,惹得旧疾又犯了。”说着她将身上的衣服拉紧了一些。 我将自己身上的斗篷取下,反手披在花奶奶身上,替她系好,我道:“这快要入秋了,晚上寒气重,奶奶您就不要再秀花了,到时就早些休息。” 花奶奶柔和的笑道:“奶奶只是想多为你挣些嫁妆钱,好让小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花奶奶……您说什么啊!”被花奶奶这么一说我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好比花园中的海棠一样红润又娇羞,“奶奶外面风大,今个的故事就回屋去讲吧,我想知道他们后来的故事。” “也罢,也罢。”花奶奶慈祥的笑着,拍拍我扶着她的手臂道:“回屋去吧。” 我搀着花奶奶漫步回了小木屋,忙点上几只晕黄色的烛光的灯盏,木屋窗口小,取光不是很好,即使在白日里房间里还是一样的漆黑,须得燃上灯烛。 “还是有些暗。”我看着四周仅剩的几盏灯烛,不由得懊恼起来,灯烛不够,屋子太暗,花***眼神又不好,让样昏暗的地方,奶奶还要看手写的文字,这样不是更加的费劲吗!我将花奶奶扶上了床榻道:“奶奶,您等小绿一会,我去原来阿德叔的屋子拿几只灯盏过来。” “那小绿快去快回。”在暗中我感觉花奶奶在对我微笑着,不管她看不看得到,我也冲她明媚的温软的笑着。 出了屋子我快步跑到隔壁阿德叔的住处,远远的看到高高的花梗上站在一个白衣男子,他背对着我看向远方,我不敢辨别他是谁,是邮差?还是…… 心中有两个声音在叫喊着,“是邮差,前来送信!”“不是邮差,是过路人!” 正在心中纠结着,我还是鬼使神差的向花梗上的白衣男子移去。 绕了好大一个圈在走到高强垒砌的花梗之上,在行了还有十步之遥的时候我顿住了步子,其实我更想猜测的是,“是陈文!”他也会像故事中的著哥哥一样说“听说你想见我,我便来了……” 我看着不远处的白衣飘飘,他的周身像是罩了一圈银色的光晕,与一旁的莺花草势相隔开来。 “还在偷看!”男子冷清一开口倒叫我吓得从花梗子上跌落了下去…… “啊……”我们所站的花梗的另一面是一座十米高的土墙,为了走近去看白衣男子,我是从一旁翻绕过去的,可这十米高的地方我若是跌下去,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怎么办,如果他是陈文,可他根本就不会武功,邮差?我根本不知邮差什么来路,谁知他会不会翻墙下来救我…… 想到此处我的心更加凉了起来,今日是天要亡我…… 我紧紧的闭上了双眼,突然感觉时间变得慢了起来,耳边的风一阵阵的呼啸而过,脸颊还有蹭到布料的感觉,一阵的柔软,顿时腰上有一股强大的力气将我搂过,整个人跌入了一个柔软而清香的怀抱中,周身的舒爽……嗯,怀抱? 我蓦地睁开双眼,看着抱着我的人,他扬着脸,看不清他的正面,一路清风吹过我的脸颊,酥酥麻麻的,直直吹到到了我的心上,他是谁? 片刻,我们便着了地。 他含着笑,眉梢微挑,,眸子和长发都黑的华光潋滟,下颌带着几处青色的胡渣,眯着眼时,眉目鲜明如远山群鹤一般的飘逸,顿时他又肃着脸道:“绿姑娘,有什么事是那么想不开的?为何要自寻短见?” 他这一句倒叫我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噗……哈哈哈……” “绿姑娘,这是怎么了,大喜大悲的,多日不见是有了变化,都说女子千百变,绿姑娘今日倒叫我大开了眼见。”他严肃说道。 !! 079:心绿圣地 079:心绿圣地 我止住了大笑,正经道:“我没有偷看你。” “我没说你偷看我啊。”他一脸惊讶道。 “正因为你说‘还在偷看!’这一声惊的,让我从花梗上滚落了下来,所以我不是轻生!”我不甘示弱回道。 “哈哈哈……绿姑娘的嘴皮子还是那么的伶俐,倒教人来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他爽朗的笑道,向远处挥了挥手,“西楼!” 我这才看到花梗的另一边还站着一个人,他从一边绕过下了花梗,走到我们跟前,这正是七日前骑马而来送花的邮差。 “绿姑娘,我是在对他说,还偷看你和陈文的信,不是说你。”他嘴角荡漾着浅笑。 是,站在我面前的白衣男子不是陈文,而是他的四叔陈武,他是陈武,我却在他的身上找到了陈文的气息,一时间让我迷乱了心绪。 我伸出手道:“诺,把陈文公子写给我的信,给我吧。” “噗……”这次倒是他先一声笑道,“陈文没有给你写什么信,西楼想看的是绿姑娘写的信。” 我的脸微红,当即背过了身去,闷闷道:“我的信为什么还没送到陈文公子那,不是说七日便会交换一次信件吗?” 身后的陈武道:“阿文去了杭月城,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杭月城,那不是烟雨江南地带吗,离我们这南玉城算不上很近却也不是很远,也难怪,陈家公子来头一定不小,去杭月城或许是再收购一些奇异的花种吧。 “哦,我知道了,那陈武公子来这做什么?今日还不到收购的季节呢。”我对陈武印象不大好,初次见面和后来的茶楼相遇,对他的影响几乎都是刻板,严肃,会出手打死一匹马,不苟言笑的男子,所以对他的态度也是不过尔尔地说道。 “我?呵呵,不知道啊,听闻你给阿文写了信,我便和西楼一起过来了,总觉得这里很安静,是个好的偷闲的地方。”他笑着,眼中划过一抹忧伤与疲惫。 极其细微的神色还是被我捕捉到了,难道是生意方面遇到了什么困难吗,放下繁花似锦的大南玉城不待着,竟要跑到着穷乡僻壤的山间来偷闲,真是个怪人。 看他眼中的疲惫不假,又想到他们提前支付了一般定金给我们,心下一软道:“我有一个极美的地方,要去吗?” 陈武单手扶上一边的肩膀轻揉,他道:“好,西楼,你在原地等我。” “是。”西楼低头道。 我带着陈武一路向花园一北,山谷深出走去,全然将花奶奶还在等我拿灯盏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自顾着和陈武走在山间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陈文公子会武功吗?”我道。 “他?会一点点吧。”他嘴角一直挂着浅笑道:“只不过没我的好。” 当然知道没你的好,你叫陈武,他叫陈文,一文一武,论文你定是比不过他了,想到此处我也开始痴痴的笑了起来,便道:“他的诗词一定很好吧。” “好啊,可是好又有什么用呢?又不能来吃,也不能行兵打仗,再好也是空皮囊。”陈武不以为然道。 奇怪,今日他的每一句话都好似有若无的针对这陈文,我压着心中不的不快,又道:“不是素来陈文公子贯爱穿白衣骑白马的吗,今日陈武公子怎么也穿了一身白衫来,让小绿以为是陈文公子来了,甚是激动。” 他睨了我一眼,道:“当日你见他穿的那身白衣是我的, 素来爱穿白衣骑白马的是我,不是陈文。” “那他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衫?” 陈武没好气的回了我一句,“花的绿的都穿。” “噗……”我笑道:“你这样说花的绿的,难道花和绿就不好了?我还叫花小绿呢!倒是你的武字,怎么读,怎么没有诗意和美感,倒不如陈文公子来的文雅。”说着我脸上扬起丝丝笑意。 “我只是实话实说,绿姑娘就这样不爱听了。”他又转了笑脸道:“总之不喜你名中的‘花’字。” 一路走来已经离阿德叔和花***住处离的很远了,那个幽静的地方还是小时阿德叔带我常来,他说他到这来总会忘了一切不开心的往事,听着泉水声,他总是能把它当作最美的曲调,舒心的在哪里呆上一宿,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看着一旁山间中压着的草丛露出了一丝光亮,想来也是走到了这个地方,我微微一笑道:“小绿也不喜公子名中的‘武’字,不如这样,你说你喜欢白衣白马,不如以后我就叫你白马好了。” 这样一说,陈武的脸果真严肃的起来,不待他开口反驳我,我用力将他一推。陈武整个人猝不及防的从灌木丛摔了进去。 我笑的正欢时,一只胳膊被他单手狠狠的拽着,霎时,我也连同陈武一起摔进了灌木丛中。已经相隔多年没有进来过了,身子下面的碧玉,也不似原先的那么光滑,上面铺满了厚厚的肥美的花草。 摔进灌木丛以后,是一条长长的狭道,类似于梯子往下滑走一样的碧玉,天然浑成搭在灌木丛隐蔽的入口,和通往三十四米深的圣境。 “啊……”胳膊被拽的太突然,我全然没想到陈武的反应会这么的快,我本想着是将他倒着推下去以后,自己正着身子从碧玉上滑下去,可谁曾想,自作虐不可活,他拽着我,我抱着他,后来他也抱着我,从长长的碧玉梯上滚落了下来,这里常年没有人来走动,碧玉上的杂草疯长,一撮一撮的刷过我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从连边传来。 这么多年没有来玩,这样的高度竟然让我怕的要死,我紧紧的抱着他,最后将整个脸颊埋在他的胸膛上,陈武将我护的很好,往下滚落去,再没有让我受到一丝的伤害。 只是不知道一直护着我的他怎么样了。 玉梯曲曲折折,高高低低,果真变了模样,人身躺在上面都会硌着生疼。 “啊……啊……”我只是一个劲地叫喊着。 半天感觉身下再也没有了滚动,一切渐渐的恢复了平静,我缓缓的睁开双眼,环视着这个山谷中的空地,还记得上次阿德叔误打误撞来到这,后来将这个地方以我的名字命名,心绿窟。 “嗨……” “嗨……嗨……嗨……” 我试着叫喊了一声,周边即刻有回声回应着我的叫喊声,我将双手放在嘴边,立即又道:“心——绿——窟——,好——久——不——见!” 耳边即刻传来一阵阵的回声,“心绿窟,好久不见。”好像是我对着这山窟说的,又好像是这个山窟回应给我的,我知道她也很想念我。 我起了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又一次仔仔细细将心绿谷瞧了一遍,就如初次见到她时,认真又新奇。今日是久违又想念。 这里有许多我和阿德叔的回忆…… 岁月荏苒,阿德叔已经不在了,心绿窟一直都藏在这,自阿德叔去世,我基本上是没再来过这里。 我沿着儿时的步子走着,这儿和儿时的记忆有了那么一丝的冲突,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大了,一眼看去,起码有花***小木屋的三个大,像一个不大的花圃一样,从落下来的地方向四周呈椭圆形扩开,玉梯就搭在椭圆的中心,仰头看去,依稀可见几缕光影投射下来。椭圆的两端长着各种奇异的花草,常年的在阴暗的地方生长,一见光就会死的那种。 一端的墙壁上悉悉索索的冒出几股细流,顺着墨绿色的碧石流淌而下,汇成一个天井般大的池塘,里面不时的还有几股强流窜出来,破坏池塘的幽静。 在记忆中这个池塘是以前没有的,想来或许是哪里渗出来的泉水吧,仰头喝了一嘴,满是甘甜的味道,着实不错。 池塘旁还有一处较小的缝隙,任怎么样身材娇小的我也是挤不进去的,缝隙好像是由碧石天然搭成的一般,之可清晰的看到对面的景色,却怎么也过不去。对面烟雾缭绕依稀可见水波凌凌反射出来的玄光,映在我的睫毛上。 我心中大喜,这里和我小时候的记忆大致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她比从前更加的空灵更加的飘忽,置身在这其中,仿佛自己也像画中的人一般,变得幽静起来。 兀自转了一圈,才忽地想起陈武还在玉梯口,忙回了身看去,他还是纹丝不动的躺在那里。 “白马!”我轻声叫道。 可无论再怎么轻声,这心绿窟的耳朵可是尖的很,立即回应道:“白……马……白……马……” 行到他的身边,之间他紧锁着眉,闭着双眼,我大惊失色,该不是从上面落下来的时候磕到什么地方了吧,“你醒醒,白马,白马。” 我蹲下身子用手去推他,陈武只是闷哼一声却不见醒。 这可怎么是好,带他来看心绿窟,本是想让他抛开一切烦恼,不想却失手把他给杀了。我心中一颤,忙的又推他肩膀道:“你醒醒……醒醒……” !! 080:困身险境 080:困身险境 “白马,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啊!”我焦急道:“方才小绿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并无心想要伤害你。小时候我经常来这里玩,只是大了没怎么来过,不知这玉梯发生了些变化……你不要吓我啊,白马白马,你快醒醒啊,我害怕!” 我这样说着,可他仍旧是方才的那副模样,我心下更加着急了,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欲哭无泪是什么感觉,我单手颤抖的放在他的鼻息前…… “呼……” 我长舒一口气道:“原来你没死,吓死我了,白马,你吓死我了,不要以为你是陈文的四叔就敢这样捉弄我!” 我气鼓鼓的用手又推了他一把,这次用力比较大,将他的身体摇晃着,由于惯性他的头微微的侧到了一旁。头颅下一片殷红,正缓缓的往身子底下流淌下去,本是雪白的袍子,沾染了翻滚下来的嫩绿色草汁,和此时正流去的鲜血。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了汗珠,可能是由于疼痛的原因他的眉头没有一刻是松开过的,这样的状况使我更加的慌乱了,第一我不懂医术,第二我们如果要回去还需要很长一段的路程,第三我背不动他。 这可怎么是好。 “白马?”我又试探的叫了一声,他还是岿然不动,此时脑海中能想到的方法全部都被我自己的不足给否决了,在慌乱中我掏出了怀中的淡绿色绣花手绢,将他头部后面的血渍擦拭了一番,然后将手绢垫在了流血处,希望这样做,能对他的伤口有一丝的帮助。 都怪自己的鲁莽,这下害苦了陈武。 伤口处理完毕以后,在一个抬头的瞬间,灵光一现,我可以现将陈武留在此处,从出口出去,回到阿德叔的屋子处,西楼还在那儿等着我们,他是陈家公子带来的人,定会将陈武从心绿窟中背回去的。花奶奶家中应该还有一些治愈跌打损伤的膏药,对陈武的伤口应是有极大的疗效,起码会暂时的止血。 思及至此,我正欲起身寻找出口,手臂却被陈武拉住。 “啊……”我惊了一声。 回头看他,他强撑着眼睛看着我,低沉而又沙哑的说道:“别丢下我……” “不,我不是要丢下你,你受伤了我得找人将你从这窟中背回去医治,你的头部流了很多血,如若不及时就诊,出了麻烦怎么办。”我焦急道。 他躺在地上,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形,虚弱的笑道:“绿儿也会关心我来,我以为她只会关心陈文呢。”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说笑,忙了没好气的回他,“绿儿也是你能叫的。” 他顿时收住了笑,又换的一贯严肃的常态,轻声道:“摔糊涂了……” “好了好了,不打趣儿了,我去找找出口看,这么久没来我都忘记了出口是在左边还是在右边,找到了就回来告诉你一声,然后我出去找西楼,让他来带你出去。” “不用,我自己能行。”他肃着脸道,胳膊肘强撑着身体就要起身,我忙去扶住了他,可是使了好几次力气,仍旧是没有起来。 “好了,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将你推下来是我的不对,我这就去找人帮你,你在这乖乖呆着,哪儿都不许去听到没?”我嘱咐道。 听着这一番嘱咐,我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从前的阿德叔,“绿儿,在这乖乖呆着,哪儿都不许去听到没?” “恩恩,听到了,绿儿在这等阿德叔回来。” 这一等就是十年之余,他再也没回来…… 我起了身不再与陈武纠缠,我心底知道救人要紧,与他多拌几次嘴,若是害丢了他的性命,我这辈子都会在自责中度过了,再说了我该怎么向陈文交代呢,这毕竟是他的四叔。 看着窟中的景致,轻轻一叹,全然没了来时的兴奋劲,我抬步又沿着椭圆状的地形走了一圈。 一圈走下来并没有发现我要找的出口,在记忆中出口是一个能容纳一人躬身钻过去的小洞穴,周围的石壁上还长着一些细微的青苔。那时,我摸着碧石上的青苔问阿德叔,“这些东西怎么长得奇形怪状的!” 他笑着抓过我的小手,扶上青苔,滑滑的感觉从手中溜走,他道:“这是青苔,和一般的植物是有一些区别的。” 按理来说这个出口应该是很明显的,草草转了一圈的我并没有发现,想着可能是十几年未来,那个出口日积月累被什么草盛给遮掩住了吧。 于是我又沿着石壁仔细的探寻了一边,这次要比上次仔细一些,将石壁边上有草冒出的地方一一用手拨了一边。 一圈下来还是一无所获…… 时过境迁,这个出去的洞穴怎么就这般离奇失踪了…… 哪里都是想不通,我仰头又看向我与陈武滑下来的地方,光影依稀可见,可是要从这上面,按原路返回再爬上去,可就难的多了,心中不免有一丝的懊恼之情。 “白马……我找不到出口了……”我向陈武走去,低声道。 耳畔回音又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 他还在躺在原先的地方,只是紧闭着双目,我问他他也不答,吓得我又将手伸去,发现还有呼吸,并且呼吸均匀,这下我才放了心来,可能是又昏了过去,也可能是睡着了吧。 这里挨近泉水比较凉,我将他一点一点的拖到了一旁的草丛中,与他并肩坐到了一起。 看着周身如画的景色,我心中更是凉了几分,没有出口,我们该怎么出去呢,不会就一直困在这里吧,花奶奶怎么办,陈文若是找不到我该怎么办……不对,陈文若是找不到他的四叔该怎么办,会怪我吗。 想到花奶奶,我才记起,午时说去阿德叔房中拿灯盏,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去,她一定是急坏了吧。 不行,我一定要出去!起身又仔仔细细的转了一圈,发现了小时候在石壁上刻的字,歪歪扭扭的“胡心绿,心绿窟”,让我心中一阵温软,我永远都记得,我叫胡心绿,我姓胡而非姓花。 也永远都记得阿德叔告诫我的话,离朝堂权贵越远越好…… 如今我已十七岁,个子自然是长高了不少,可刻字时自己也应有了一定的高度,忽看儿时刻的字,越发的奇怪,这刻字的高度竟在石壁的底端,全没了什么高度可言。 思来想去,难道是儿时的那场地动将这座山谷变了个样,这么想想极有可能,出口有可能被埋在了底下,这样的解释也合情合理。 头顶投射下来的光影一点一点的偷偷挪去,外头已经响起了蝉鸣声。 我泄气的坐在陈武身旁,看着昏迷中的他,心里懊悔不已,可人生没有如果和重来…… 不知不觉我竟在这睡了过去,梦中甜甜的喊着,“阿爹……阿爹,绿儿不哭,阿爹也不要哭了……” 抬起手环抱住身前的男子,将整个人缩在了他的怀里,夜间感觉身上不在是那么的凉了,阵阵暖意袭来,我又往里缩了缩,“阿爹,绿儿好想你,阿爹……” 少顷,我感到脸颊一片温热,难道是哭了? 蓦地,我翻身坐起。 与他四目相对。 我尴尬道:“你醒了?” 他疲惫的看着我,不再肃着脸,而是眼里带着笑意道:“我没睡多久,倒是你,你醒了?” 我看着他竟也不好意思起来,两边的脸颊刷的红了起来,犹如山间带过的一只红色的鹦鹉嘴尖一般。 他抬起宽大的白袍,伸手过来,这是要干嘛,摸我的脸吗!若你敢摸,我就大喊非礼让你颜面无存……可心绿窟中除了我和他好像也没有别人在场…… 他的手停在在我的嘴角,轻轻抹去了上面的温热,他暖笑道:“睡觉还这么不老实,又是往怀里蹭,又是流口水的。” 原来梦中的温热不是什么眼泪,而是方才陈武擦去的口水。 我不好意思道:“谢谢。” 此时的陈武竟与我往日认识的陈武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映着头顶依稀可见的月光,看着他的如碧玉一般的面容,呼吸竟有些微微的急促起来,我与他的距离只在巴掌之间就可触碰到对方的面颊,我往后挪了挪身子。 他原本抱着我的手臂加紧了几分,禁锢着我,让我半分动弹不得,这才反应了过来,梦中的我怀抱着的男子,不是我的什么阿爹,而是面前的这位陈武。 “干嘛!”我凶道。 “绿儿……你睡了那么久,我一直都守着你,可现在好累啊,你别动,让我抱着你休息一会儿就好,就一会。”他疲惫的看着我道,不待我作何回答,他整个人已经趴到了我的身上,我蜷缩在他怀里,动作极其的暧昧。 幸好……陈文不在。这是我此时的想法。 蝉鸣声声不断,泉水叮咚作响,本应该漆黑一片的心绿窟中,摇曳着几只萤火虫,将这个椭圆形的洞穴照得微亮。 须臾,他道:“好了,我们出去吧,西楼还在那里等着我。” !! 081:是生是死 081:是生是死 我起身看着他,一脸严肃,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那时,那个不苟言笑的四叔,眉宇间竟是一片愁容满布。变脸变得真快! 而后我又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他的额头,缓言道:“你头上的伤没事了?” “无碍,走吧去找出口。”他依旧肃着脸。 看来清醒之人与不清醒之人想比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我与陈武又在窟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那个出口真的就神秘的消失了。 “你确定这个洞除了我们摔下来的地方,还有其他的出口?”他认真问道。 我忙点了头,“确定,我的记忆是不会出现偏差的。” 再转一圈仍是无果。 陈武仰头看着洞顶的草丛中冒出的几缕月光,他淡淡道:“我试试。” 陈武轻身一跃,已是飞出去了老高,足尖轻轻踩着玉梯,向上飞去,白衣萦绕在玉梯周身,在离洞口还剩十米左右时,突然他脚下一滑,在空中翻了几翻,直直往下坠来。 “白马!”我惊道。 “无须担心我。”在半空中陈武扬声说道,坠了大概也有十米左右,陈武身形猛的向玉梯横去,双脚勾在玉梯上的草丛中,许是勾住了什么牢固的藤条,使了力气,他再次向上跃去。 双脚迅速的在玉梯上落着步子,身体斜着向上跃去,在最后的三四米间,他终是往下落了下来。 “白马!”我担忧的看着空中的他,不由得自己也心跳加速了起来,仿佛即将要摔落的人是我而非他。 他再次横过身去,依附着玉梯再次向上跃去,循序渐进,以刚入柔,由实入虚再次发力。 “啊……!”他长喊一声,蓄势待发,双脚用力的蹬在了玉梯上,向上发力。 我暗自在心中给他鼓励。 在最后关头,眼看着就要冲出灌木丛。奈何玉梯太滑,陈武还是重重的往下摔来,空中的他像是已经放弃了尝试,整个人松松散散的往下坠落,白衫扬起一道炫彩。几只萤火虫萦绕在他周身,守护着他下落。 “你是想摔死吗!用力滑下来,不要……”我着急喊道,看着他离地面越来越近…… 蓦地,他再次使力,双脚勾在玉梯上,稳稳当当的落了下来。 “白马,你怎么样了?”我快步上前,伏在一旁问道。 陈武额间渗出的汗珠,睫毛上滚落的水滴,他轻轻的喘着气,道:“没了力气,待我缓一缓,再试一次。” “我们不会困死在这里吧。”我担忧道。 蓦地,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冷言道:“我绝不会让你死在这,放心好了。” 他起身,闭目不语,我学着他的模样亦是如此,心绿窟很是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泉水的流动声,泉水!流动? 我猛地睁眼,他亦是,我们不约而同的想向墙壁处的那口泉,碧石中还在缓缓的流淌着泉水,叮咚作响,这水是流动的,那么水下定会有出口! “我们去看看。”他道。 不出几步便行到了泉水口,面前是一滩幽深的池塘,不时的冒出几股水泡来,天井一般大小,两人刚好可以容下。我正欲开口,他却抢先道:“我先试试,如果能出去,我回来接你。” 说着他正要跃下,我猛的拉住他的手臂道:“不要,我不想再等了,我们一起走。”那日阿德叔也是这样说,可他再也没有回来,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为何他还不回来…… “水深水浅你我都不知,万一你随着我下去遇到什么危险,我若护不了你如何是好,如何向你家人交代?”他冷眸道。 虽是言语冰冷,可我却听出了一丝暖意,抓着他的手臂不由的紧了几分,“是生是死,听天由命,你若下去不再回来,我等在这里也是一死,与其等死倒不如一起下去爽爽快快的解决了。”我眉目坚决,不容他再说拒绝的话语。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终点头道:“好。” 陈武牵过我的手,他漆黑如如水晶般的眸子看着我,温柔道:“我们若活着出去,许你……” “别说!……别说出口,我们一定会活着出去的,那些话就留到出去以后再说吧。”我打断他,虽不知道他将要说什么,总感觉这像是最后的离别,我不要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我们葬生在这里。 “好,那就出去说。”他如沐春风般的笑道,牵着我的手也紧了几分。 我最后一次再看向那口静谧的池塘。 天井般大小的池塘水波不兴,一眼望不穿池底,我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陈武,微微点头。 我们牵着手,纵身跃下,“哗啦”一身,幽静的水池溅起了一朵朵水花。 冰凉的泉水瞬间淹没了我们,一股股寒流从脚到头,浸过,整个人像是被侵略了一般,没有一处是温热的。在泉水中挣扎了许久,我才缓过神来,那个牵着我的手一刻也不曾松下,我忽的恢复了一丝意识,发觉他正拉着我往更深处潜去。 我仰头看去,初来的入口已经渐渐模糊,隐隐约约可见一个碗口般大小的圆形,再往下看去,仍旧是发着乌黑的光,看不到尽头。 潜入时嘴里憋着的气,也快用完了,还是找不到出口,再向上看去,连碗口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他拉着我游的极快,可饶是如此,我依旧觉得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如何是好,最后一丝气息被我吞没了,“哗”的一声,张了嘴,吞下去了好多泉水,此时感觉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一般,胸口压着一块铁酪,嘴一张开,整个人都没有了防御的能力,瞬间冰凉刺骨的泉水,灌入了我的口腔,鼻孔。 被他拉着继续向前的手,开始挣扎起来,手猝不及防的从他手中挣落,眼前看着他的影子愈来愈小,也愈来愈模糊,想张口喊他,却又灌了一大口冰泉,呛得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意识随着身体的放空,也越来越模糊…… 蓦地,我的腰间一紧,整个人像是撞到了一面结实的墙壁,瞬间有了一种依靠的感觉,我的手在水中滑动着,攀上了搂着我的人,在混沌中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处可呼吸的地方。 我捧着他的脸,探寻着可以接触的空气的地方,双唇微微的张开,印了上去,双唇在柔软的面壁上探寻了半天,也没找到我所需的出气口。 我的脑袋依旧是空白一片,闭着双眼,找寻属于我久违的氧气。 蓦地,感觉双颊一暖,我的脸像是被人轻轻捧起一般,我仰着头,双唇猝不及防的接触到了一个冰凉的,带着寒气的,柔软的一方,湿漉漉的,印在上面,不断有气息呼了出来,我照单全收,搂着出气口的手臂不自觉地紧了几分,来探寻里面更多的空气。 正欢愉时… 突然左侧有一股强流冒了出来,冲过我的身体,直直的将我和我的呼吸口打散了开来,捧着我脸的双手再次滑开。 整个人被强流冲的清醒了不少,睁开眼看去,一记白影从我身边掠过,我与陈武各自被冲到了一侧。 看着强流冒出的地方,一股一股的水泡不断的涌出,这里一定就是心绿窟的出口了,我大喜过望,正想告诉他时,他已经奋力的游到了我的身旁,手再次被他牵起。 在水中他指着前方,我用力的点点头,我们牵着手再次奋力的游去。 水流不断向我们压来,顿时又觉胸闷气短,自觉气息又不够用了。 在跨越洞口的瞬间,柔软的双唇再次印了上来,那种难受的感觉越来越小,我睁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他,一双茶色的眼眸印入了我的眼帘,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紧贴着我的脸如碧玉一般干净温和,他看着我微微皱眉。 我略微歪了歪头,才明白过来,他潜入水中已久,呼过一次气给我,这次怕是也剩不了多少了吧,又要他呼,那他岂不是也很难受! 我忙的停止用力的呼吸,慢慢的调整了一下供氧的节奏,渐渐我与他一起有节奏的相互呼吸起来。 嘴唇贴着嘴唇,心跳连着心跳,十指扣着十指。 现在我是清醒的。 …… “唰” 我们冲破了出口中的强流,两人的姿势仍旧保持不变,眩晕感愈来愈强烈,如若再得不到空气,我想我们就会葬身在这了,整个人被他带着向上游去。 在浮出水面的瞬间我们还是在一起的,两人也从未分开过。 “噗!”一朵朵水花四溅,我与他齐齐冲出了水面,两人随着水花也随即分开,彼此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顾不上不好意思还是什么的。 在喘息的期间,我抬头环顾四周,这是另一个洞窟,因为黑暗,只能感觉到这是一个水洞,四周因为有长期的水气存在,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感觉释然湿漉漉的,再转一个身看去,看到石壁上的一丝缝隙,里面透着隐隐火光,从缝隙往外看,玉梯,天井池塘,椭圆形,啊,原来这就是缝隙中看到烟雾环绕的地方啊。 我想这一定就是出口了。 !! 082:重获新生 082:重获新生 我感觉有细微的流水在动,除了方才钻出来的地方,再寻去,应该是向着自己的左前方。如果凭着儿时的记忆不错的话,是左前方,沿着小路一直走就会走出心绿窟。 “白马,我们马上就会活着出去的。”在黑暗中我冲着他微微一笑。 虽看不清他的脸,但我却感受到他也冲着我笑了。 我们依旧是牵着手,摸索着向外走去…… 在水中不知游走了多久,肚子叫了也是耳充不闻,在黑中相互鼓励相互支持,直到遇到第二天或者是第三天的阳光。 “绿儿,不要睡,你看前方。” 我整个人已经趴在了他的背上,后半部分的路程几乎是他背着我出来的,在水中泡久了,整个人感觉几乎虚脱,着连着两天多的时间不吃饭,只喝泉水,再加上身子本就娇弱,此时更是饥肠辘辘浑身乏力不堪。 “我们出来了……白马,谢谢你。”我略微的抬起头看向前方,那微乎其微的光芒,显得是多么的圣神,久违的希望,我们不要死在这里,陈文……陈文…… “绿儿!绿儿,不要睡,我不准你睡……”陈武拧着眉,将我从背上放下,抱在了怀里,摇晃着我。 可其他的,我丝毫感觉不到,比如说花奶奶心疼的为我换了衣裳,替我盖好被子煮了姜汤,端到我的面前。陈武接过姜汤,一勺一勺的喂我喝。 哪知我的身子竟是如此的差劲,连一勺小小的姜汤也是吞不下半口来,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扶着我的身子,温热的唇贴近了我的唇,一股清流缓缓的划过舌尖,顺过喉咙,这样一口一口的渡到我的嘴中,一整碗姜汤竟让我一滴不拉的喝下。 “这样喝姜汤是没用的,绿儿的身子滚烫的厉害,我要带她去镇上问医。”陈武道。 “家中是没有草药了,小绿是姑娘,我怎可放心将她交给你?”花奶奶道。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陈武说的坚定。 “西楼,你留下照顾花奶奶,我带她去,看完病马上返回。” “爷,要事不办了?”西楼道。 “绿儿要紧,再说这也是要事!” 再次醒来,我已经不是在水中了,身上也没有湿漉漉的水滴,只手摸去,像是躺在了柔软的羽毛上,整个身子都在往下陷去。 缓慢的睁开双眼,抖动抖动睫毛,一股暖光洒在脸上,让人陶醉不已…… “陈陈……陈文公子。”我惊讶道。 “嗯。”陈文淡淡应了一声。 我揉揉双眼,再次确定面前的这位不是陈武而是陈文。 他一袭水纹青衣,墨发用一只白玉簪子高束起来,面容清秀文雅,眼中含着碧波华丽万端,嘴角微微勾起似烟波茫茫,他温柔道:“怎么病的这样重。” 我张了张嘴,所有的思绪都停留在心绿窟,我与陈武在水中寻找出口的时日,怎么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他,而不是他。 “你不是在杭月城吗,怎么……怎么突然就来了?陈武呢?”单手抓着自己的衣角问道。 他面容一滞,随即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沉沉如梦,道:“四叔飞鸽来报,说你病了,所以我便快马加鞭从杭月城赶到了南玉城。” 不知从何时起,我与陈文和陈武的关系竟是如此的好,病了他会担心会着急,然后放下手头的事情,快马加鞭前来看我,在十七年的岁月中,除了花奶奶与阿德叔以外,鲜少有人再这样关心我了。 心头一暖,道:“多谢陈文公子特来看望,多谢陈武的救命之恩。” “哈哈,区区小事何足阿绿记挂着,四叔只是去巡视一下花圃,恰巧遇着阿绿病了,便送到了镇上来,举手之劳而已。”陈文转身将药碗端到我的面前,淡笑道。 我接过药碗兀自喝了起来,食不知味,乌黑的药水喝到嘴中竟不觉得苦,只一心思虑着陈文方才说的话,看来心绿窟一事陈武并没有告诉陈文我与他的奇遇。想来也是不好张口,毕竟我是未出阁的姑娘,若是让他人知晓了我与陈武在封闭的洞窟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么久,传出去保不齐会被他人指指点点。 陈武想必是为了我的清誉着想,才这样对陈文说的吧,忽地想起心绿窟我与陈武的共处,一起逃生,在花奶奶床榻上他喂我喝姜汤,脸颊渐渐开始烧了起来,从内而外,晕开一片绯红。 陈文接过我喝完的药碗,看着我道:“阿绿,你的脸怎么这样红,是不是还烧着没退?” 说着他竟伸手来触我的脸颊,我身子微微往后一扬,躲开他来,低声询问道:“你四叔呢?” “他呀,他有又要紧事办,不想在花圃耽误了一日,所以他将你交给我,便去办事了。”陈文从怀中摸索着,然后掏出一封信来,轻声问道:“阿绿,我给你的信收到了吗?” 我微微点头,他又道:“七天过去了,这是另一封。” 陈文带着笑意如郁郁青青的丛林一般,让人舒爽,他将信件递到了我的手中,在抬起袖口间,看到他的左手腕上竟带着我们交换的信物,阿德叔给我的宝石手链。 我兀自扶上了自己的腰间,长长的挂穗儿连着一枚触感冰凉温润的白玉,圆形方孔,背面凹凸不平的地方小小的篆刻着他的字。忽地记起,前些日子我是何等的思念眼前这位人儿,怎的如今见了面,竟是不复负当日的心境。 曼纱华任多久未见她的著哥哥,再次相见一如既往的欣喜,我此刻的感触却与故事中的大不相同,想来也是与他相识不久,彼此不熟的缘故吧。 “陈文公子,我就多久可以回家?花奶奶年迈需要一旁有人照料着。”我不动神色的将信收了起来,依旧是红着脸问道。 他温和笑道:“西楼在那照看着,阿绿无需担心,今儿个你就好好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晚些时我带你出去逛逛,看看河灯,还有南玉城的明烛微光,赶明儿我再将你送回,这样好不好?” 我点点头道:“有劳了。” 陈文将我扶下,替我盖好了杯子,然后退出了房间,很快我便坠到了梦中。 窗外华光潋滟,高高挂起的纸灯笼映出的彩光射到屋内来,外头戏子的唱声不断,嘤嘤呀呀,将我从梦中拉了出来。 外头已经入了黑,可街上仍旧是灯火斑斓,好不壮丽,我起身下榻走了两步,觉得身上是好多了…… “咚咚……”一声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起,随即询问声也传来,“阿绿,你起了没,我要进来了。” “起了,陈文公子进来吧。”我应道。 他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小木盒,嗔怪道:“怎么说我们也是彻夜畅谈过的,怎的称呼还是如此的疏远,阿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说着他将木盒放在了桌案上,转身去点亮了几盏灯,整个屋子瞬时亮堂了起来。 我轻轻笑而不语,环视着四周,今儿个仔细一瞧,这里哪里是什么医馆,分明是间豪华的屋子,屋内宽敞,一边摆放着红木做的书架,一层一层数过去竟然有六排,左边放着红木制的桌案还有红木制的躺椅,转身看去,我白日所睡的床榻,竟是那么的宽敞,上面铺着真是羽毛,怪不得这么柔软,惊了一阵后,我道:“这是哪?” “噗……”他笑道,“都睡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才问起这个来,阿绿可真是放心四叔,让他一人就带你到镇上来,如今在哪都不知道,这是客栈,景云客栈,你所在的是景云客栈的上房。” 景云客栈,天!我竟然在这里住了一天,景云客栈是南玉城中的一品,若在景云住一宿,还是景云客栈的上房,那是把我的整个花圃卖了也住不起的地方啊。 “在这里住,我要怎么还你银子?”天知道我问出口时就已经把肠子都悔青了,这对与陈文这样文雅的人,是多么俗气的一句话,倒不如直接说“陈文公子以后三年内都不用给我花圃的银子,这些花我权当是还房费了。”怎么觉得还是非常俗气呢,只要和他们提与钱相关的事宜好像都是俗气的。 不,钱本身就是俗气的。 陈文愣了一愣,随即笑道:“这个好办,你来乖乖将面具戴上,陪我游玩一阵这药钱房钱就算是抵消了,如何?” 他将桌案前的木盒打开,里面放着两只精美的面具,一只呈金黄色,边沿像是用玫瑰花瓣包裹起来的一般,呈现出妖治的红,金为底,红色为纹,两只眼与半边脸全能用它罩起,包裹的严严实实,认不出面具底下的人究竟是谁。 陈文看着我盯着金色面具目不暇接,他将另一只面具摆在我的眼前,银色为底,金色为纹,只能镶嵌得住眼睛一端,周边是用琉璃宝石妆点而成,两只面具精美无比。 “来,我帮你戴上。”他拿起银色面具,双手环到我的耳后,系上了丝带,而后又将金色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 !! 083:巧猜灯谜 083:巧猜灯谜 面具下的那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我,眼里含着笑意,即使隔着面具我也能认得出这双眼,时时含着笑意的看着我,仿佛从里面能滴出水晶来。 下了楼去,长街上一串红色的灯盏,延绵开来,将这条街景照了个通亮,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络绎不绝,仔细瞧了去,竟也有人同我和陈文一样带着面具上街。 原先住在山谷的时候,我鲜少来这里,阿德叔更是不让我离开家门半步,自打阿德叔去了以后,我便时时白日里来着卖花,晚上天未黑时,我已经提着花篮回到了家中,从未在天黑之时欣赏一番南玉城。 如今也算是破了先例的第一次,不知回去花奶奶若是知道了,是否会怪我不守规矩。 “阿绿,家中只有一个花奶奶了吗?”陈文漫不经心的问道。 “啊?你说什么?” “阿绿家中没有其他人了吗?比如远方亲戚什么的?”他冲着我的耳朵大声道。 街上熙攘,流动人群众多,又是叫卖,又是翻唱,嘈嘈杂杂,竟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只有花奶奶了,原先有一个阿德叔,已经去了,走了很久了,我都快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在街巷间,拥挤的人将我和陈文挤开,伸手去抓他的一衣袖,却扑了个空。 他奋力的往我这边来,我也是奋力的去寻他,这是景云客栈的前路,繁华一些,人群从这走去前方有一块长河,还有戏楼,人自然多了一些。 终于他走到了我的身边,他俯着我的耳道:“阿绿,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我的心骤然狂跳起来,这与心绿窟陈武牵着我的手的感觉竟是不一样的。 陈文见我没有回答,又耐心解释道:“街景这么拥挤,我怕把你给弄丢了。” 我点点头,他见我同意了,手忽地被他牵起,握在了掌心里,一股暖意袭来,陈文牵着我将我放在了他的身前,后面人只拥挤着他,我却被他护的安稳,没人再挤到我的身上来了。 一路穿去,街巷的尽头,长河上凌光潋滟,有撑船的人,有在穿上弹琴唱曲儿的,河面上还有七彩的花灯,荷花状的一一排开,向远方漂流而下。 拐弯处一所楼船琼楼玉宇,通体照着花灯,层层叠叠将水面上的倒影都印成了彩色状,楼船上搭起的戏台子,如蓬莱烟云,又如万籁之巅,楼船一层围了一圈人仰头看去,只见戏台上站着一女子,身着艳丽彩袍,手里捧着一盏花灯,好像在说些什么。 “那个楼船是什么,看起来好生热闹。”我指着前面问道。 他护着我,顺着我的指尖看去,道:“我们去看看,指不定有什么好玩的事呢。” 一路走去,上了楼船,也仰头看去,原来是在猜灯谜。 “下面由小女子呈上家主出的灯谜,若有人能猜得出,那家主便将这把碧玉半彩玲珑扇赠给聪明人。”楼船上的女子看着又走来了一拨人,她捧着花灯说道,一旁还有一女子捧着一把非常精美的扇子。 “猜猜猜,这把扇子爷相中好久了,今日势在必得,你们都不要和我抢!哈哈哈。” “本公子不要扇子,今儿若是猜得出,请姑娘下楼来,本与公子喝一杯酒可好?” “这把碧玉半彩玲珑扇可是皇室的珍宝啊,怎么在这,看来后主非同小可啊!” “说那么多废话作甚?要猜灯谜,就快些出题吧。” “……” 楼下瞬时叫嚷起来,陈文低声道:“玩闹竟也敢拿玲珑扇出来!” “什么?”我问。 “没。”他笑道:“我们把那个扇子赢回来可好?” “相信你。”我冲着他巧笑嫣然道。 女子将花灯背面的字体转了过来,她念道:“瞳眼无神便有形,莺呀咿语歌妙小。夜笙唱来如有萧,四处畅游房梁行。”罢了以后她又将花灯放下,手里拿着一张纸条道:“谜底是打一动物。” 陈文双手负后一副势在必得的口吻道:“又来这个题,也真是宝物那么多,非的拿这个。” 听他之意像是认识这位后台的家主,我道:“你知道谜底吗?” “年年花灯节都是如此,同一个问题不知被问了多少遍,这样无脑的灯谜竟要拿我玲珑扇来做赌注,岂有此理。”他一边玩世不恭的笑道:“阿绿知道吗?随便说一个也成。” 我摇摇头,我哪里能听得懂方才女子说的诗,更别说是猜谜了。 蓦地,他松开了牵着我的手,拥挤道前去,高声道:“谜底是——哈瓦那猫!” “哦?这位公子先答了,还有没有不一样的答案。”台上的女子娇声说道。 “有,谜底是——猫!” “是野狼!” “是狗!” “是土狗……” “……” 台下又是一阵嘈杂,众说纷纭,陈文回头过来看我,我站在人群中,依旧渺小,他回身又牵起了我的手,拉着我一起上前,他高声道:“台上的那位姑娘,哈瓦那猫,不对吗?” 那女子掩嘴娇笑道:“公子答得是对的,可家主说今日要一个不一样的答案,所以这碧玉半彩玲珑扇不能赠于公子。” “这是什么逻辑,难道姑娘想要一个天马行空的答案吗?”陈文又道。 台上女子笑而不语,继续注视着下方的人群,寻求新的答案。 “阿绿,你来说一个。”陈文轻声问道。 我依旧是微微摇头,自己连封信都看不明白,哪里懂得什么诗词来猜灯谜呢。 此刻的华景人潮,竟让我想到了心绿窟的宁静,嘴唇微启,轻声道:“萤火虫。” “什么?台下那位绿衣白衫的姑娘请你再重复一遍。”台上女子问道。 “我说什么了?”我睁着双眼忽闪忽闪的看着陈文,神态在游离,完全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陈文面容如月,轻轻笑道:“阿绿说谜底是——萤火虫!” 台上的女子看着我,赞许的笑道:“萤火虫,萤火虫,这个倒是独特,恭喜绿姑娘,这把碧玉半彩玲珑扇是姑娘的了。” “啊,什么!”我一惊,好像刚才也没有什么什么吧,怎么就突然是我的了。 “哎呀,恭喜这位姑娘啊,这可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扇,姑娘的运气真好。”站在我一旁的中年子双手作揖,贺词道。 “恭喜贺喜啊。” “这是什么破谜底啊!爷的扇子!” 周围有道喜的,有唏嘘的,可我仍然迷糊不清,“是萤火虫对了吗?”我问道。 陈文点点头,眼中透漏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霎时,台上的女子已经走下了台来,将碧玉半彩玲珑扇递到了我的手上,我惶然接过它,道了声谢谢。 女子看了看我,又看看了身边的陈文,轻笑离去。 “为什么会是我啊?”我低声问道。 陈文牵着我往外走去,他道:“因为阿绿聪明啊,猜对了谜底,看,连我都没有猜的出。” “可我根本就没猜……” 看着手中精致的扇子,心中还是一阵的开心,道:“嗯,我也是聪明的。” 街景花灯逛了一阵子,南玉城的小巷,七七八八也走了差不多,繁华富丽的城都这里曾经是我的家…… 天微微泛着白光,在城郊处,他摘下了面具,道:“我送你回去吧,往后希望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我道:“我在山谷中,时时都在,与花奶奶一起,陈文公子若是得闲了,来就好,好茶好花款待你。” “你怎么总是看起来一副呆呆的模样呢。”他伸手取下我的面具笑道。 这一句使得我更加局促不安起来,我知道我在陈文面前向来如此,只要多看他一眼都会心跳加速,可在陈武面前就不是这样,全然不顾他是怎么看我的,大大咧咧的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突然明白了我为何会这样…… 陈文,梦中出现的人,见你一次我便会少呼吸一次,我喜欢你。 这样荒唐的想法,说出来怕是会被面前的这个人嬉笑一番吧,我咬咬嘴唇,低声道:“我……没有呆呆的。” 不远处的一刻杨柳树下拴着一匹黑马,四下看去再不见马的影子,不知这是他有心还是无意。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同一一匹马,陈文扬起皮鞭,带着我策马而去。 一路上的花景依旧,一如那日一样,风尘仆仆,从镇子上到花奶奶家的距离说来也不短,如今策马而来时间竟是如此的短暂。 许是心境不同。 “小绿回来了。”花奶奶很早便站在门口张望着。 我忙下了马去,握着***手道:“小绿让你担心了。” “身子好些了?”奶奶摸着我的头问道。 “嗯,亏了陈文公子,好多了。”我回头看着他。 “阿绿,你的扇子。”陈文拿着碧玉半彩玲珑扇,放在了院子里的木桌上。 西楼忙跑了过去,看着扇子问道:“爷,你怎么把老爷给你的扇子给绿姑娘了呢?” “什么?”我一惊。 “咳……西楼,不要说了。”陈文轻轻咳嗽道。 这打的是什么哑语? !! 084:剑尖轻挑 084:剑尖轻挑 西楼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我又看向陈文,他道:“这……这让老爷知道了会不开心的……” “西楼,随我回去。”陈文难得肃着脸道。 “阿绿,今日就到到这里吧,改日再见。”然,他又对我温和地笑道,不待我说些什么,与西楼一起骑了马走去,带起了一丝细微的尘土。 我看着桌上的那把碧玉半彩玲珑扇,恍然想起昨日的种种,是他说要去游玩,而后带着我去了那里,一起猜灯谜时问了我两遍谜底,想想若是我当时随便作答一个,应该也会获得这把扇子吧。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只为了我的开心。 心中像是被蜜糖包裹在了一起一样,十七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费经心思的想着怎么博得我的开心,现如今这个人出现了,他是我花圃的买家…… 花奶奶说我去心绿窟的这两日可是急坏了她,本以为取个灯盏很快便会回来,没想到竟是去了那么久,晚时来阿德叔的住处寻我时见了西楼,才知我与陈武出去了。 从我被送到镇上到回来已经是三天过去了,没想到我的身子竟是如此较弱不堪,一病竟睡了那么久,从未讲故事的那天算起到今日已是六日过去了,我怎忍心将花奶奶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六日之久,故事的进度也耽搁了六日。 在床榻上小做片刻休息,午时起来用过了饭,依旧坐在大槐树下,沏两杯热茶静静摇听一个传奇的人生。 那不是我的人生,只是故事中的人。 故事中,东夏国。 在这三天内,曼纱华卧在床榻上睡得香甜,抛开一切烦恼睡去,昏天黑地,梦中只有香甜的花瓣,干净的白雪,青绿的森林,其他的一概不见。 朗月乾坤,苏鹏坐卧在空庭院的房屋上,手里拿着一片叶子轻轻的吹起了摇篮曲,青色玄衣的身旁停靠着一两只乌鸦,听着他的唱奏,他没有曼纱华的那个能力使得所有乌鸦闻声而来,只能留着身边的一两只乌鸦,来陪他从白天到黑夜。 忽地,一计白影袭来,步步莲花飞剑,将苏鹏逼的起身迎战。 空庭院的红墙绿瓦上,左端青衣披发,右端白衣冠玉,各持一方。 苏鹏轻笑道:“贵客为何出此重手?若不是我反应及时,今日怕是要做著贵客刀剑下的亡魂了。” 渊著单脚站在右端的房梁上,他面如凝霜,唇如寒冰,冷清高贵的看着苏鹏,沉声道:“方才只是我不想杀你,怕脏了这把剑而已。” 苏鹏眸子猛地一缩,单手暗暗的扶上腰间的软剑,面上依旧一副玩世不恭之态,他嬉笑问道:“著贵客这是何处此言,在下貌似没有得罪过贵客吧。” “你伤害了我最在意的人,拔剑吧,今日我只为她讨一公道。”渊著说的清冷逼人,一双如黑水晶般的眸子犀利的看向苏鹏,一袭华贵的白衣长袍映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华丽与光晕。 他手执血光微冷的剑,寒气逼人。 另一端玄色青衣,蓦地拔出腰间的软剑,顿时剑气纵横,一剑仿佛便割开了空气的尘埃,割开了这世间他所眷恋的一切。 两人不再多言,同时出手,两剑相交,刀光剑影,飞跃空庭院屋顶的的高度,血光微冷的剑泛着微光,恍若将此时所有的月色都捣碎了,揉进这一剑里。 苏鹏的软剑左右挥去,仿佛望穿了一世的繁华,面对面无情的交锋。 刺眼的寒芒一逝而破,长发披在肩上的发丝沾染着点点鲜血,一丝一缕的黑发被无情的斩断,从高端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 最后一剑含着银月,一剑刺出挟万钧之势;剑尖轻划,斩断万千红尘。 血花绽放在青衣男子的胸前,鲜红的血液一点一点的渲染开来,青衣红血,相互交织着。又是一剑,刺破了一世的孤星,轻轻划过苏鹏的脸颊,碧玉般的皮肤上瞬时渗出了暗红色的鲜血来。 软剑落地,青色玄衣被割破,散落在天空中成了雪花的碎片。 青色玄衣从空庭院的屋顶上跌落…… 渊著收了剑转身跃去绝好的轻功展现开来,轻盈上了另一所宫殿的屋顶。 他俯身而坐,看着不原处躺在地上的苏鹏,幸而这是东夏宫最靠近大铜门的地方,一般是没有什么人来的,苏鹏捂着胸口上的伤躺在地上良久也无人扶起。 渊著起身,细眯着眼睛,从屋顶纵身一跃,双脚稳稳的落在了青砖上,不沾染苏鹏的一丝血迹,他道:“告诉我,为什么?” 苏鹏躺在地上,单手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渍来,单眉轻挑狂笑道:“什么为什么?哈哈哈……我的脸也被你划伤了,身上也中了你的剑,好好的袍子被你也刺成了碎片,现在你可解恨了?” “解恨?你当她是什么?任你蒙骗任你欺负的吗?”渊著站在高处睥睨脚下的苏鹏,蓦地,他又拔出剑来,指向苏鹏的喉咙冰冷说道:“说!” “哈哈哈……哈哈哈……难得,素问天渊国的太子文质彬彬,不会什么舞刀弄剑的,如今见了原来都是虚传啊,哈哈哈哈……”苏鹏躺在地上,所幸也不去捂着伤口,兀自仰天而笑。 渊著目光锐利的看着地上的苏鹏,然,他将眼睛眯起,道:“这世间果真就没有苏师父在意了人了吗?”说着他将曼纱华那日所丢的小金瓶拿在了手上,仔细端详道。 “怎么会在你这!”苏鹏瞬间紧张了起来,挣扎之下欲要起身。 这枚小金瓶是渊著派去的人在苏嬷嬷房中发现的,除此之外还发现了一些有关苏鹏的物品,渊著大胆假设,不料他的反应竟是如此的激烈。 “你和苏嬷嬷是什么关系!”渊著一语凌厉,他一脚将苏鹏原封不动的踩在脚下,眸子中竟泛起了几缕猩红色的血丝。 苏鹏兀自垂下了手去,不再挣扎,他嗤笑道:“我虽恨她,却也见不得她受任何一丁点儿的伤害,如若我坦白交代,请你不要再伤害她,我所做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而她也不知……你知道的,华公主也知道的,苏嬷嬷是最守规矩的人了。” 渊著渐渐的放下了剑,淡淡道:“好。” “苏氏苏佩玉,是我的娘亲。”苏鹏闭了眼,仿若在回忆一件不堪的事情,他缓缓道:“她一直是跟在落微皇后身边的小宫女,后来落微皇后出嫁去了天渊国,她就被国王指派到了现在的王后身边。” 那年新王后刚刚被册立,苏佩玉也刚跟在王后身边不久,在王后与国王正式同房的翌日,苏佩玉终日呕吐不止,王后遣了太医来给苏佩玉看诊,这一看便看出了问题来。 苏佩玉怀孕了…… 当时在皇宫无故怀子的宫女,宫里的嫔妃与王后第一猜测都会以为是私下怀了国王的龙种。当太医将诊断结果告诉王后时,王后果然勃然大怒,全不理会苏佩玉的解释与说辞,只一个劲地要苏佩玉脱胎。 一碗红花与一计白绫放在苏佩玉的面前,任她选择,如若不堕胎便是赐死,在两难抉择下,苏佩玉选择了后者,她要她腹中的胎儿活着,如若不然,那么就一起死吧。 苏佩玉将白绫悬挂在房梁上端,踩在木椅上,双手扶在白绫之上,将头伸了进去,一脚踹开了踩着的木椅。 木椅倒地动静之大,恰巧国王与王后路过此处,房门被打开,这一幕被国王看到,将她救了下来,“孤王不希望后宫之中此类的事情再度发生。苏佩玉,你要知道规矩是什么,孤王今日且饶你不死,不要脏了王后的寝宫。搬去空庭院吧,静心养胎,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 “奴婢谢王上王后的宽恕,奴婢叩谢!”苏佩玉含着泪跪在地上三拜九叩的,看着国王与王后携手而去,终离开了她的视线。 此后她便独自一人搬去了空庭院,那里一个宫人也没有,又在东夏宫的后方,偏僻独居,十月怀胎,不知这期间她是有多幸苦,是有多孤寂。在深夜寂寞时跟怀中的胎儿说上几句知心底的话,平日里是她一人挑水,一人洗衣,一人做饭。 直到来年的春季艳阳五月,沙枣树开了花,一串一串的嫩黄色映在苏佩玉的眼中,远远的她就闻到了沙枣花香,像是寒冬过后盛开的第一道彩虹,绚成了缤纷的流苏直直垂在她的心中。 蓦地,她捂着疼痛的肚子,往回挪去,难道今日就要临盆吗,可她还没有准备好来迎接这个孩子的出世,她不知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眼看着离屋门还有几步就走到了,她双腿不听了她的使唤,软软的跪在了里屋门还几步的青石路上。 她扶着一旁的杨树,奋力的呼救…… 奈何这里离其他的地方都太远了,没有人能听到苏佩玉捧着破了羊水的肚子大声的呼救。 最后的呼救声随着时间的一点一滴流去,成了哀叫声,晨幕时分,一声婴儿的哭喊声划破了空庭院中的寂静。 !! 085:年复一年 085:年复一年 苏佩玉顺利的诞下了一名男婴,可宫里没有人为他的到来感到可喜可贺,除了知道这件事情的国王、王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当事人苏佩玉的痛苦之色,在这东夏宫,在他出生的地方,再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据苏佩玉说孩子的父亲是宫外的一个秀才,在苏佩玉出宫时办事与秀才交了好,几次三番的出去并怀了秀才的孩子,秀才在一场瘟疫中丧了生,只留下了苏佩玉和她怀中的孩子。 那天是沙枣花开的第二天,国王的龙撵停在空庭院的门口。 他带着一身的沙枣花香走了进来,看着床榻上的男婴,眼中划过一丝戾气,在他的后宫中竟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自是不愿的。 “也许是他们当时的一念仁慈,才有今日的苏鹏。” 国王亲自为孩子取了名,叫鹏,并给予了厚望,新生儿毕竟没有什么过错,要错都是错在自诩聪敏的糊涂人身上。 孩子不能跟秀才为姓,最后只跟了苏佩玉,姓苏,唤苏鹏。 国王将苏佩玉从空庭院接了出去,并名一个老太监在这里看守苏鹏,看守铜门后的曼珠沙华。 苏佩玉继续跟在王后身边做事,日子一年一年的过去,苏佩玉从掌事姑姑也升成了掌事嬷嬷。后来再也没人唤她的名字了,众人只尊尊敬敬的称她为苏嬷嬷,因她是东夏宫中最守规矩的一个人,也是跟在王后身边最长的一人。 前期时,苏佩玉还会带着好吃的好玩的偷偷来空庭院看望苏鹏,直到苏鹏六岁,苏佩玉再也没来过空庭院,仿佛空庭院中一直盼着等着她的人,与她毫无关系一般。 只一心一意的侍奉王后,后来,王后产子,苏佩玉被留在了公主殿侍奉,从此就一直留在了曼纱华的身边。 “这一切的不甘与愤怒,让我整整忍了十七年!十七年!那是从出生起就带着的歧视与不堪,老太监死了,我就一人在空庭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后来终得乌鸦相伴,我便操控它们做一些有趣儿的事,这些被国王得知了,专找了一些江湖人士到空庭院,教习我一些巫术,然后更加容易的操控乌鸦。” “哈哈哈……我原以为国王是要重用我,却道后来才发现我只是做了他的一枚棋子,学了巫术再教给他的宝贝女儿,让她的女儿去做巫女,凭什么!我不甘!” “出生起,父亲死了,又要被母亲抛弃,这一切的恶果不都是王后逼的,国王逼的,后来原属于我的一切也被曼纱华夺走了,她凭什么就不费吹灰之力的担任巫女一职,我苦练十年的巫术,被她一朝一夕全部参透,她的父王和母后就是掠夺者,掠夺了我母亲的一生……哈哈哈哈……” 苏鹏笑着笑着眼中渗出了泪来,冰凉的泪珠顺着他的外眼角滑落。 渊著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瓶,扔在苏鹏的身上,清冷道:“每日涂抹可将你脸上的伤口去了,不留疤痕,胸口的剑伤也是,刺得不深,涂抹几次便可痊愈。” 他转身离去,不再多说些什么。 苏鹏捂着伤口强行起身,朝他喊道:“我的出生就一个笑话,我就是个笑话,哈哈哈……哈哈哈……渊著,我看好你,好好待她,苏鹏对不起她,不配让她叫我一声哥哥……你要让她十五岁风风光光的嫁到你天渊国,卸下巫女的这个担子,渊著,请你守护她一辈子……” “哈哈哈……我就是笑话,哈哈哈……”苏鹏笑的凄凉,笑的无力,身处在这空庭院任他怎样,想必都不会有人来理吧。 渊著将带着血丝的剑交给了喜乐,回至宾来殿中,褪去了衣衫,将整个人泡在水中,温热的水浴让他快速的放松了自己身上的每一块皮肤,困意袭来,他抖动着睫毛,翻身穿了以前新的白袍,系上了衣带,兀自一人去了公主殿。 见她,须得干干净净的去见,不想让她看自己沾染半点血腥,毕竟在她心里自己的是那么的美好。渊著脸容如霜,想起曼纱华嘴角却浮出一抹清淡的笑意。 “著贵客安好,我这就去禀报巫女。”正在院内指点宫人们摆放门匾的念儿躬身行礼道。 渊著问道:“她醒了吗?” 念儿再次躬身下去,笑答道:“今儿个早晨就醒了,心情也大好些了……只是……只是……”说到后面她吞吐起来。 “只是什么?”渊著细眯着眼道。 “只是巫女还是放不下失了丈夫和孩子的那个女子,正说让奴婢午时将苏师父请来问问结果如何了,也好留在巫女居用膳。”念儿俯身道。 渊著仰头看去,“公主殿”这三个字的门匾正在慢慢的卸下,取而代之的是“巫女居”这三个大字,门匾为底色为金黄色,上座的字为黑色。这块便似是要比原先那块大的很多。 他不经不慢道:“七天后再去请苏师父吧。” “啊?为什么啊?巫女那边我要怎么交代……” “你只说苏师父病了需要将养。”渊著说罢,便直径往里走去。 “著贵客安好,巫女,著贵客到。”门口的花甲卫士通传道。 渊著看着这公主殿与往日想必更是大不相同了,除了门匾,还有公主殿里的宫人,个个都是生的面孔,“通传不应是太监的事儿吗,怎么现如今成了侍卫?” “嘿嘿,回著贵客的话,巫女素来不喜太监说话,闲声音太刺耳,便将太监全部都遣了出去,我们这些花甲卫士,是王后娘娘派来的。”花甲卫士憨笑着说道。 “嗯。”渊著踏门而入,房里静悄悄的,也不见曼纱华像往日里那样聒噪着跑出来迎他。 行至门栏边,房门也不锁,屋子中间摆放着黄铜兽脚的香炉,一缕淡紫色的烟雾袅袅升起,萦绕着整个大殿。 曼纱华穿着一身青绿色长裙,肩上披着南王送她的貂裘长袍,头也不抬,手里握着一直毛笔,正在细细的勾勒着纸上的人物。 “做着什么这么认真?”渊著斜靠在门栏边,脸上带着清风扶花般的笑意看着她,仿若适才的血腥与他无关一般,白衣徐徐,自带花香而来,倚门栏边,墨发下面容如玉,修长的眉宇展着渐渐弯起,看着她的眼眸如透亮般的黑水晶,莹莹生辉。 她抬起头来,朗声叫到:“著哥哥……” 渊著眉头微蹙,淡淡道:“伤还没好,头上的纱布怎么拆了?” 曼纱华搁下笔,只手扶上了头去,摸着伤口的地方,温软笑道:“小小伤口能奈我何,这不快好了才拆的。” “真是顽皮,过来给你上药。”渊著嗔怪一声。 曼纱华依言起了身,绕过木桌,去了软座上坐着,渊著从怀中拿出小玉瓶,在她的额头上细细的涂抹着,“是好些了。”他淡笑着。 曼纱华贪婪的嗅着渊著身上的香气,眼珠流转幻光般的看着他,笑道:“著哥哥你身上的气味真好闻,像是雨后过的森林,时时都透着清新温暖的味道,这是不是就是森林的味道啊?” 渊著笑而不答,继续给她抹着药。 忽地,曼纱华双手拽上了渊著的宽袖,道:“著哥哥,父王说在祭祀大典上有人闻到乌毒的香味,这极有可能是我、念儿还有百姓那日愤怒的原因所在,乌毒本无害,若是有人别有用心使它害人,后果则不敢设想,著哥哥,这乌毒是不是那日你问我的奇怪的香气,华儿思来想去,也极有可能是它,著哥哥,你说这投毒扰民的人,是不是另有所图?” 她一脸仰起头担忧的看着渊著,在往日里她哪里会出现这样的表情绪,一贯是无忧无虑的她,今日竟是如此的担心受怕。 渊著面容一滞,片刻后他温柔的抚了抚曼纱华墨发,缓言道:“那日我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华儿多想无宜,着后面的事情就要由皇舅父处理吧。” “著哥哥,华儿也知道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再提及不知道要连累多少无辜的人,花甲卫士查案也是,素来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她紧张的拽着渊著的宽袖不放,“那日父王百般追问华儿的伤口从何而来,华儿也是只字未说,只是……只是不想再生事端,可父王已经派花甲卫士下去追查了,说是要给我给天下百姓一个公道,著哥哥,华儿担心……” “担心什么。”渊著看向窗外忙着换门匾的人,淡淡道:“皇舅父想查,就随他去查好了,我们只听结果,结果未出之前,华儿只安心的呆着这巫女居,放心有我在,没有人会再来伤害你了。” 渊著将曼纱华身上的貂裘拉紧了一些,像是宠溺妹妹一般的,揉揉她的青丝,眼中暗带着戾气道:“这几日出去,没有护好你,是我的不是。往后若是再有什么人敢伤害你,无论是谁我定不轻饶。” “哧……嘻嘻。”她突地笑道。 !! 086:斩断红尘 086:斩断红尘 曼纱华看着渊著轻轻凝着眉,她挣扎起身,站在软垫上,玉手搭在他的眉间,轻轻的为他抚去了眉头,柔声道:“这是母后常常为父王做的,华儿今日也为著哥哥拂去眉头,只希望日后的著哥哥都不要再皱着眉了,华儿身在宫中,且今日又是巫女的身份,谁还敢欺负华儿,那不等著哥哥来发难,整个东夏国都怕是不乐意了吧。嘻嘻……著哥哥,你就不要为华儿皱眉了。” 渊著点点头,脸上随即荡漾开了一圈暖暖的笑意,如玉般的容颜顿时生出了一朵夏花来。 “著哥哥,华儿答应的你的画,再过几日就可给你了。”她下了软座,前去将桌案上的画卷缓缓展开。 渊著只身前去,只见画卷上的两个人儿站在一棵沾满了银雪的大槐树下,白衣少年将女孩的冰冷的手护在双手中,呵着气,低着头看向她,女孩也扬起脸嫣然而笑,眼里不再噙着泪珠,整幅画面虽是冰雪天地,可画中的两个人,一颦一笑极为灵活,看着让人无端的暖意融融。 渊著打趣儿道:“这次不再假手他人了?” “著哥哥!”曼纱华面上一红,嗔怪道:“这件事都过去了,华儿那日是无心骗你,也不想将念儿推向浪尖,所以……所以……” “好了。”渊著淡笑着将画卷放好,温和道:“这些你不是都说过了么,我信你。” 他笑的如沐春风,看着面前的她依旧是一副天真的模样,心里便也放心了不少,这三天内见了死人,挨了打,受了骂,任再大的困难她都走了过去,他相信她,相信她一直都是坚强的。 退出了宾来殿,他亦是安心了不少,至于苏鹏,就由他去了,国王查不查的出是花甲卫士的本事,苏鹏躲不躲得过是他自己的造化,只要她在东夏过得好,那比什么都重要,其他人他亦是无权过问。 毕竟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不得不为她思虑周全。 围绕在曼纱华身边的这个苏嬷嬷,看来是无害的,姑且就任由她去了,无论是有怎么一段不堪的过往,现在她仍旧是巫女居的掌事嬷嬷,照顾她的一切。 行至宾来殿门口,忽见院内,李卫铮一身藏蓝色宽袍,手里捧着一本书卷,渊辰一袭淡紫色貂裘披风,手中拿着长剑,站在自己房门好似在说些什么。 提及李卫铮渊著眼中划过一丝凌厉,渊辰是自己的亲兄长,无论如何他是应允过众人,他不会伤害他,所以他信他,可这个李卫铮却不得不防,李婉儿的亲兄长,究竟想要图谋些什么。 渊著推门而入,行到李卫铮与渊辰面前,微微点了头下去,道:“舅父安好,皇兄安好。” “太子何须行此大礼,辰儿过来寻你,微臣恰巧路过,便说了几句话,这你来了正好,微臣便不久留,这儿留给你们。”李卫铮讪笑道。 “如此说来,我就不留舅父喝茶了。”渊著淡淡道。 “自然,自然,微臣便先告退了。” 渊著看着李卫铮远走,一张紧绷着的脸,渐渐松了下来,缓言道:“皇兄找我何事?屋外凉,不如进门喝杯茶慢慢说。” 渊辰剑眉微挑,笑道:“今日练完了剑,舅父便放了我的假,特来寻你讨杯茶吃,然后再下两盘棋,与你切磋切磋。” 渊著面露暖色,道:“进去说。” 消停日子过了七八天,曼纱华身上披着黑色风衣,坐在庭院里喝着茶,手中拿着本诗词书,细细的翻看而来,小木桌上还搁着两三本书卷,闲情的日子便是如此悠闲。崩腾翻滚的内心,唯有看书才能将她安静下来。 念儿抱来暖手炉,看着静坐在摇椅上的曼纱华轻轻叹道,出了一趟宫去,这闹腾的性子变得安静了不少,对她来说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巫女,院里凉,抱着暖手炉暖暖吧,书等会看也不迟。”念儿贴心道。 曼纱华接过念儿递过来的暖手炉,幽幽的道:“今年的冬日好像格外的长呢,也比往日冷了不少。” “巫女这是无聊了?”念儿猜测道。 “也不是,只是总觉得这八年过着是漫长的,往后的每年祭祀大典巫女都须得出席,还要面对那些百姓,施行巫术,召唤神鸦……”曼纱华兀自饮着茶,眼里流露出一丝的凉意。 “巫女想这些个多做什么,上次的祭祀大典只是一个意外,王国这不是派花甲卫士去查了吗,到时候定会个您一个交代的。”念儿的心中一痛,祭祀大典一事终究是给她留下了阴影,往日天真傲娇的华公主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在忧国忧民的巫女。 “瞧,这些日子为师不在,你又在这里头偷懒了!”门外高声响起,直直传进门内,男子轻轻念叨“‘巫女居’?还是没有‘公主殿’来的亲切。” “苏师父好。”念儿躬身行礼,看着面前神情闲然,游走风云的苏鹏,嗔怪道:“苏师父,见了巫女还不行礼,叫他人看去了怎么是好。” “这不是没有外人在,才敢这么放肆的吗,瞧你殿里的丫头,嘴皮子真是伶俐的很,行行行,我拜,不过呢,这可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拜你哦。”苏鹏嬉笑道。 跪下身去,俯身行礼道:“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巫女大安!” “好了好了,我都还没发话呢,又没非让你行礼,快起来吧,念儿你也真是的,哥哥又不是什么外人。”曼纱华笑而不责,忙起了身去,扶起了跪拜在地上的苏鹏。 苏鹏闻言“哥哥”两字,心中一暖,起身道:“早前就听宫人说念儿来空庭院找我了,今儿个才来,巫女不会怪我吧。” 曼纱华笑道:“怎会,听念儿说你病了,现在好些了?” 苏鹏扶上自己的胸口,那里面还未痊愈的伤口正隐隐作痛,脸上的伤痕倒是全部褪去,只是身上他从未用过药物来医治,就让他这么痛着,来提个醒儿,这次是他错了,苏鹏眼睛一眯,邪邪的笑道:“还未好啊,不过……你多叫我两声哥哥,这病就会好的很快呢。” “就你最会捉弄人了,我找念儿前去,是想问问瑾瑞……”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正殿上坐下,念儿奉上茶去。 “她?那个想要丢下自己孩子独死的人,不料却将自己的孩子毒死了……呵呵,她还能怎么办,若她这次还想着去寻死,那么她就真的对不起已死去的丈夫和孩子了。”苏鹏嗤笑道,眼中尽是鄙夷。 曼纱华关切的看了一眼苏鹏,道:“哥哥竟对此事的反应如此激烈。” 苏鹏不闻她的话语,只兀自端起了念儿方才呈上来的茶盏,饮了一口,闭起眼,仰起头,墨发散在双肩,露出修长如玉的脖颈,喉结处轻轻滑动而下,须臾拍案叫道:“好茶啊!” “原来你这里藏着这么好的茶叶,小孩子应该多喝多吃甜的东西,像这种带苦味的茶留给我们大人喝好了。”苏鹏嬉笑道。 曼纱华也端起了茶盏,小抿了一口道:“这茶是香的,华儿从不觉得它苦,哥哥为何说它苦的呢?再说华儿自五岁起就不喜甜食了。” 苏鹏凝噎,蓦地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是啊,为何这花泡成的茶他会觉得是苦的呢,若不是他心里苦,为何品了千百种甜食,在他口中竟都是一个味道,苦笑过后,他依旧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我顾了人将瑾瑞的丈夫和女儿的尸体运了回去,好让他们归正邱首回了乡去。” “那瑾瑞呢?”她问道。 苏鹏挑眉道:“也一并回了乡去,在家乡的一座寺庙里出了家,了断万千红尘,做了尼姑。” 曼纱华的脸色瞬间凝重下来,好好的一个女子怎么就做了尼姑,“青春的大好年华都在,她为何如此想不开?” 看着她嗤笑道:“小孩难免看不到事情的点子上,只看表面,丈夫和孩子都没有了,她纵使有再好的青春年华又有什么用?别忘了,王愈是被她亲手毒死的!出了家,这或许就是她除了死以外最好的解脱的方式了……这一生她都要在佛门中去赎她的罪。” 苏鹏说罢,只见曼纱华坐在一旁,低着头,看着桌案上的茶盏,不发一言,思来想去,许是她又开始自责了,苏鹏面色阴沉,他当初不该这样做,不该为了一己私利害了她,这样的罪孽又要让他怎么去偿还。 错不在她,是自己错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苏鹏很快便换上了嬉笑模样,将他的情绪通通的掩去。 “我……”她转动着手中的茶杯,青涩的开口道:“如若不是我,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果真她还在怨着自己,苏鹏隐忍着疼惜之情,漫不经心道:“国王不是说了吗,是有人恶意滋事,待找出这投放乌毒之人,便可给全天下一个交代,给你一个交代。” !! 087:一场道别 087:一场道别 苏鹏说罢,蓦地,曼纱华抬起头来,眼眸中亮闪闪的看着苏鹏,轻声道:“我只希望不再有人受到伤害了,我并不想找出什么投放乌毒的人。” “你不想找,不代表东夏人不想找到这个罪人啊,想那么多做什么,这些天还嫌自己不够累的啊!”苏鹏放下茶杯,起了身,独自在大殿里来回的踱步,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没见苏嬷嬷前来伺候?” “苏嬷嬷近两日受了凉,巫女特许她在床上将养着,不必前来伺候。”一旁的念儿答道。 “哦?受了凉,可是请过太医了?”苏鹏挑眉问道。 曼纱华不答反问,“哥哥何以这么关心苏嬷嬷了,往日里也不见你们说过几句话。” 苏鹏心中一惊,单手握拳隐在袖口中,面不改色道:“这不是爱屋及乌嘛,关心巫女的同时,也关心巫女身边的人,这做哥哥的不失职了才是。” 曼纱华也轻轻的笑着,起身站在门槛边,看着院里的大槐树,轻轻的吐着气,犹记儿时与宫人们在大槐树下躲藏的游戏,现如今的自己却怎么也提不起那个兴致来了。 “曼纱华。”苏鹏慢慢的走到她的身后,唤她的全名。 “恩?”她正欲回头时,却发现整个人被苏鹏拥在了怀里,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倒叫她有些不适应,这是除了她的著哥哥以外的另一个少年,此时正在从她的身后环抱着她。 “哥哥这是怎么了?”曼纱华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别扭的动了动自己的胳膊,想从他的手臂中抽出,却发现他搂的很紧。 “别动。”他低声呵斥道:“就一会儿,一会儿我就松开你。” 曼纱华面向门外的院内,看不到身后的苏鹏是什么样的表情。 苏鹏紧锁着双眸,眼中渐渐湿润起来,茶色的瞳孔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看不清他的哀怨与忧愁,他对她或许除了愧疚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情绪吧,他低头怜惜的看着怀中的人儿,说不出的话语,通通都凝聚在了这个拥抱当中。 大殿里伺候的念儿和敬婷等人看着殿中相拥的两人,亦是着实一惊,却不敢多说些什么,都各自低下了头去。 苏鹏抱着她伏在耳边低声道:“这巫术教习结束了,往后我便没了理由来巫女居了,你是巫女也不能随意的去空庭院了,这么说来还是有点舍不得你,我是你师父亦是你的哥哥,但往后却对你却尽不到这些义务,所以今个提前就嘱咐给你,曼纱华,你要听好了。” 怀中的曼纱华茫然的点点头。 苏鹏见状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缓缓道:“在十五岁之前请好好照顾自己,少生病,少哭泣,少少烦恼,少生气,多吃饭,多开心,多读书,多孝顺,在任何事情发生的时候,都要记得对自己好,别委屈了自己。” “那十五岁之后呢?”曼纱华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问道。 “十五岁?十五岁你就远嫁到天渊去了,我哪里还能管得到那么宽,到时渊著自会将你照顾的好好的,不受任何委屈,他是一国太子,将来定是一国天子,他都是天子了,谁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让你不如意!” “著哥哥……我的著哥哥是天下间最好的男子。”说到渊著,她脸上扬起盈盈笑意。 身后的苏鹏圈着她的手臂一僵,他开始有些嫉妒他了,他能陪她这么些年岁,为何自己遇到她时就要这样的伤害她,为何她的母亲是王后,父亲是国王…… “著哥哥……” 苏鹏闻声抬起头去,曼纱华已经挣脱了他圈着她的手,向门口的渊著奔跑而去。 一袭白衣轻轻飘飘的穿在身上,周身环绕着一层薄薄的轻雾,让曼纱华看不清渊著脸上的表情。 “主子……”喜乐看着方才殿中拥抱的两人,担忧的瞅了渊著一眼低声道。 渊著抬起手,淡淡道:“你先退下。” 曼纱华看着渊著站在门口却也不进来,心下愈是着急,便快步向他奔去。 苏鹏僵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失落,眼中忧郁了片刻之后,立马又换上了不羁嬉笑之态。 “著哥哥……你怎么来了?”曼纱华向前拽着渊著的白袍问道。 渊著如玉似的面容难得的凝重,淡淡的,没好气地回她,道:“恰巧路过。” 曼纱华转动着玻璃般的眼珠,瞅着他,依旧是一贯的白袍,依旧是淡薄的神情,可总觉得哪里不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虚的原因,总觉得有必要和他解释一番。 “著哥哥,方才我和……” “贵客安好。”苏鹏也快步走来,向着门口的渊著躬身行礼,而后又道:“苏鹏不才,做错了很多事情,如今身在东夏的时日所剩不多,只想好好去道别,然后带着无怨无悔的新生远去了,或许也会停留在某处花鸟嫣然的地方,煮一壶小酒,怀抱美人,与世无争的度过余下一生,所以,今日苏鹏只想要一场两人的道别,这点小小的要求,还望贵客成全。” 苏鹏说罢,整个人俯下了身去,躬身处的面容似笑非笑的看着地下的青石板。 渊著意味深长的看了苏鹏一眼,向远处的喜乐淡淡道:“回宾来殿。” 曼纱华与苏鹏站在门口看着渊著远去,苏鹏转过头来看着她笑道:“还舍不得呢,人都走远了。” 曼纱华收回目光,担忧道:“你说著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怎么会……”苏鹏停顿片刻,看着面前的她,蓦地笑道:“哈哈……你是不是心虚了?” “黑羽毛你说什么呢!”曼纱华不乐意的嘟起了嘴,别过脸去。 “怎么连声哥哥都不叫了?”苏鹏伸出手,拉过曼纱华,将她小小的鼻头从上往下刮了遍,苏鹏嬉笑道:“你这个小鬼,肚量如此之小。” 曼纱华将两只手搭在脸上,嘴角勾起,外眼角下拉,做了一个鬼脸道:“不理你了。”说罢扭头就回了殿中。 “喂,我只是开玩笑的……”苏鹏抬脚追去,这个小姑娘脾气倒是见长了。 苏鹏跟着曼纱华左拐右拐,终来到她的书案前,她坐在雕花的红椅子上,桌案上两旁摆放着镂花木架支起的白色绣花灯笼,,左端摆放着墨砚,左端摆放着玉竹架起的笔架,上面挂着大中小号各异的毛笔,桌子正中间平铺着一幅画卷,上面的两人站在应景的大槐树下,似静似动。 他收了眼,只手拿起桌案上的一支毛笔,轻轻的转动着,道:“真的生气了?” “没有。”曼纱华细细的打量着画中的人,头也不抬,嫣然笑着,反问道:“曼纱华何时这么小气了?” “呼……”他轻轻吐了一口气道:“那你跑那么快,而且也不叫我哥哥了,以为你说不起玩笑呢。” 曼纱华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一头墨发的苏鹏,噗的一笑,“我装的。” 两人继而大笑,曼纱华突地想起了门口苏鹏对渊著说的一番话,听得是云里雾里,不明他想要表达什么,怎的说了那些话,渊著就离开了呢。 “你这是要去哪?什么道别不道别的?方才我是一句都没听懂。” 听着曼纱华这么问,苏鹏蓦地收住了笑容,幽幽道:“这个……就是,打算这后半辈子不在东夏宫中过了,整日都在空庭院,面对着一群乌鸦有着什么意思?还不如一壶酒一个人去外面逛逛,寻找一些活着的真谛。” “活着的真谛,黑羽毛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她抬起头天真的看着他,现在她全然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等着他来解答。 然而,“小孩子,别以为你长得高就能冒充金钗之年的女孩,现在你只是髻年之岁,对待你的长辈就这样没大没小的了,且不说不叫一声师父,好歹也有哥哥二字限制吧,小孩子不学好,倒是学会了怎么给别人起外号了!” “就凭这‘黑羽毛’三字,我断不告诉你了,再者说,那些话我只不过是说给他听的,又不是你,懂不懂都无所谓了。”苏鹏戏谑的笑着,将一只笔搁下,又拿起了另一只,把玩在手中不亦乐乎。 “给我。”曼纱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毛笔,“不要欺骗著哥哥哦,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苏鹏气结,看着她头上还未褪去的疤痕,顿时又心软了下来,缓声道:“华儿再叫我一声哥哥好吗?” “不叫!”她别过头去。 “最后一声。” “不叫!” “除了这声称呼,别无所求。” “不!” …… “那我去看苏嬷嬷了,准吗?” “准了。” 苏鹏眼中含着笑看了曼纱华最后一眼,随手关上了房门,在木门关闭的最后一霎,曼纱华蓦地转过头来盈盈一笑,对门缝中的苏鹏做了一个鬼脸。 可惜他没有看到。 房门轻轻的关上,苏鹏靠着木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抬步向苏嬷嬷住处走去。 !! 088:苏鹏离宫 088:苏鹏离宫 小院内一片肃静,落雪全部都被清扫到了一旁的树下堆着,仔细辨别了这棵脱了叶子的树去,竟是会开花会结果的沙枣树,苏鹏站在树下,闭上眼前,仰起头,轻轻嗅去,仿佛闻到了春日里她开花的香气,似有若无,清香扑鼻,是任何香粉代替不了的独特的味道。 “娘,空庭院也独开着这一株沙枣树,可您不再来看我以后,来年我就命人将她给砍了,换上了别的树木,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闻到过记忆中,儿时的香甜与温暖。时隔十几年之久,您不来看我,如今我来看您了。” 苏鹏站在沙枣树下,投眼看去,木门虚掩着,也不知病中的她是否好些了,现在在房中做些什么……十几年的未接触,他不知道她的生活习惯是什么,更不知她的喜好,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只素银的簪子来,上面的花式、蝴蝶是拿普通的翡翠打造而成,也不知这样的玉配上素银是否可惜了些,“娘,不知你喜不喜欢,这是让工匠们连夜赶做的,也是儿子所尽的一点本分。” 苏鹏兀自站在门口说了一会子话,他才鼓起了勇气,推门而入。只怕敲门惊起其他院中的宫女,为了不起疑间,他只得初次到访就这么的不礼貌起来。 推了门进去,两边的窗子被浅蓝色的窗帘虚掩着,从推门处透出一丝晕黄的光来,将整个屋子的轮廓照出来了个大概。 暗中的苏嬷嬷,翻身转去,依旧睡的香甜,全然不知房中有人进来。 苏鹏抬手关了门,去桌案前点上了一只烛台,整个房间才亮堂起来,掌事嬷嬷住处,算不上华丽富贵,却也不失了素净雅致。整个屋子用冷色系中的蓝包裹起来,显得越发的幽静与肃穆,与往日的苏嬷嬷很是相配,她的日子真是静入止水,只一心一意的侍奉了主子去吗? 烛光将苏鹏的一半脸颊照亮,另一半却阴沉了下来,喜怒不辨。 苏鹏只手将跌落的锦被抬起盖在了苏嬷嬷、苏佩玉的身上。 苏嬷嬷仍旧在梦中不曾醒来,苏鹏坐在床边抬手去摸她的额头,看着是否还烫着,手刚要触到苏嬷嬷的额上时,他蓦地缩回了手,几欲想搭上手去,却终觉不妥,索性放了下来,轻声道:“你值吗,这么些年为了他,甘愿在这里伺候王后的孩子,抛弃一切,你值吗,规矩到底是有多重要?” 苏鹏的声音很轻很轻,他生怕吵醒了梦中的苏嬷嬷,这些话他在心中憋了十几年,现如今也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对她诉说吧,总之不日他就将要永远的离开这个地方了,困了他大半辈子的皇宫。 他抬手将自己眼中的泪抹了干净,静静的陪着苏嬷嬷在这儿坐着,他讲述了她不在他的身边的日子,他是怎样艰难的活下来,又是怎样燃起恨的火焰,又是谁将他心中的火焰一点一点的熄灭。 树影斜去,他将素银簪子,放在她的床头后,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牛皮信封,一同压在她的枕下,推出了门去。 隔着木门,他跪在地上,郑重的向屋内的苏嬷嬷磕着头,“后半生为自己,好好生活。” 大雪纷飞时节,除去了天气的寒冷,其他处皆是暖意融融,火盆、炭火、人心、烧人。 苏嬷嬷晚间起了身,抬手摸去额间已经清凉了不少,看来这病好的是真快,她下床点上了一盏烛台,回了床去,收拾被褥,看到枕边多出来的一只素银簪子和簪子底下的一封牛皮信封。 面写着“娘亲”二字,苏嬷嬷忙拆开了信奉看去。 内容不多,字体刚劲有力,却也不是什么太伤感的话语,只是句句情真意切,却无端让她簌簌的流了泪下来,她将信纸紧紧的攥在手中,哭红了双眼道:“傻孩子,你这是怕连累娘亲吗!你若是走了,不留在宫中,娘亲向谁人打听你的消息呢,到那时娘亲又怎么会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没有你在宫中娘亲又何谈亲人可言……” “无论去哪,这次带上娘亲好不好,管他什么规矩。” 苏嬷嬷抬袖,将眼泪擦干,忙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往空庭院奔去。 夜深了,有少许窄的街巷没有宫灯,苏嬷嬷走的急,不留神便扑在了地上,将衣袍蹭破了一方,她顾不得这些,忙起身,跑去。 “苏鹏!”她行到空庭院处时,没了礼仪,喊了一声,里面走出了一个小太监,行礼道:“苏嬷嬷好。” 苏嬷嬷这才收了自己的失态,肃声问道:“苏师父在里面吗,巫女有事找他,我特来寻人。” 小太监听到巫女二字,不由得躬了躬身子,恭敬说道:“回苏嬷嬷的话,苏师父今中午从巫女居回来,收拾了一下物品,便出去了,到现在也未回来,去时也没说要去哪,更未说几时归,只叫我们不要留门给他。” “收拾物品出去了?除了不要等他还交代些什么没有?”苏嬷嬷问道。 小太监继续躬着身子,道:“回苏嬷嬷的话,苏师父还说,往后要是还有神鸦飞来空庭院,就叫我们给点吃的,然后送去巫女居中的鸦居。其他的再没说什么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如果苏师父回来了,劳烦你往巫女居走一趟,好知会我一声……毕竟是巫女交代的事情,我须得亲力亲为不是,有劳了。”苏嬷嬷说着行了一个礼数。 小太监憨笑道:“苏嬷嬷客气了,这是小的自然会办到,份内之事嘛。” 苏嬷嬷告了辞,独自一人回到巫女居,回去时曼纱华已经歇息下了,她回了小院,将枕头下的发簪戴在了发髻上,铜镜里儿衬得她容颜依旧,十几年过去了纵使容颜再好也无人欣赏,那又有什么用处。 “女为悦己者容……”蓦地,她将发髻上的素银簪子摘了下来,搁置在一旁,一整夜终是惶惶不安,不得入睡。 你就这样丢下娘亲远走了吗…… 次日,曼纱华早起,洗漱完毕后,随意的搭了一件烟灰色的长袍,披在身上,坐在桌案前,细细描绘着未完成的画卷。 “巫女。”念儿叩门进来。 “怎么了?”曼纱华抬眼问道。 念儿手里捧着黑色的长袍,躬身道:“国王遣人过来回话了,说是投放乌毒的贼人找到了,今日午时在钟鼓楼处行刑,特前来邀巫女前去观看。” “什么!”曼纱华一惊,将笔杆子撂在了一旁,起身问道:“苏……苏师父,可也前去观看?” “奴婢早前就想到了,回话时,也打发了敬婷前去请了,苏师父好像不日前就离宫去了,怕是回不来。”念儿俯身道。 曼纱华的神色这才从惊讶转为正常。 “啪……”门外惊响起一片瓷瓦破碎的声音,“是谁在外面,这么毛手毛脚的?”念儿扬声道。 “是奴婢。”门外传来苏嬷嬷的声音。唬的念儿悻悻的闭上嘴了。 苏嬷嬷又道:“不小心失手打翻了茶盏,奴婢马上收拾。” 门外的苏嬷嬷稍稍呼的了一口气,是啊,昨日苏鹏就离了宫,今日所抓到的人,定是国王随便找来的替罪羊吧,好给众人一个交代罢了,害自己紧张了许久。苏鹏离宫也就离宫吧,只要他过得开心,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曼纱华身着巫女盛装,柔软的黑袍将她身躯裹着,只露出一张素净的小脸来,长发散在身后,映在阳光下发出沁凉的光泽。 从巫女居到东夏宫正门,再到鼓楼,长长的一路,总是有人跪拜在周围给曼纱华让出一条路来,她摆好姿态,挥挥手,下面便是一片恩谢。 曼纱华抬步去,身后跟着的是念儿与苏嬷嬷,其他的便是花甲卫士了,其余宫人一个再不准跟来,在离鼓楼还有四百米之园时,曼纱华远看去,前方呜呜泱泱的围满了民众。 鼓楼上端的祭祀台上,十字架的木桩上捆绑着一人,底下摆开的枯木树枝,火团锦簇,烈焰升起,一层灰色的烟雾围绕在那人周围,他塔拉着头,长发遮在脸上,青色的长袍被火焰熏得发了乌,只是不知那高台上的,究竟是何人! “巫女来了。”外围的民众看到曼纱华,忙跪了下来,行礼道:“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前头围着的人也听到了行礼声,都各自转了过来,人群散开让出一条道路来,曼纱华才看到前方站着的还有自己的父王母后。 她看着一袭华服的二人,本想屈身下去行礼,不料,国王王后随着周围的民众一起跪拜下去,众呼道:“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念儿跟在她的身后,偷偷的拽着她的衣袖,曼纱华一忍再忍,环视四周跪着的百姓,终只抬了手去,“免礼。” “啊!”曼纱华身后突然炸开了一个声音,她刚刚扭过头去,只见穿着宫装的一人冲破人群向前奔去。 穿着宫装,除了苏嬷嬷、念儿,还能有谁,“快,拦着她。” !! 089:只盼来世 089:只盼来世 “不要烧他,求你们不要烧他!”苏嬷嬷厉喊道,她发了疯般的向上扑去,何奈,在入口处的花甲卫士拦住了她。 “啊!啊……”她大声的、凄惨的哭叫道,“你们不可以烧死他,不可以……他纵使有罪,却也罪不致死……为何啊!”苏嬷嬷双腿跪在雪地上,扯着花甲卫士的裤腿,苦苦哀求道。 “我愿用我去换他,求求你们,放我进去,他还年轻……他还有大好的年华,不要让他葬送在这里!” 曼纱华站在原处,现状不允许她前去一步将苏嬷嬷拉回来,这是她从未看到过,苏嬷嬷鲜少有的失态,为何今日处死一个不相干的人,她却不顾了往日的规矩,便扑身向前。 祭祀台上捆着的人,仿佛听到了台下的吵杂,他艰难的将头抬起了一度,恰巧微风袭来,将他的墨发吹散开来露出他惨白的面容。 墨发下,他一张疲惫的双眼微微的张开,正午时的太阳将他烤的睁不开眼,可他听到了他最熟悉的、最渴望,听到的声音,他费力的睁着眼睛,模糊间,看到台子下跪倒在侍卫旁边的中年女子。 一袭宫装袅袅,重影相交叠的衣衫映在他的眼帘是如此的好看……他还想再多看两眼,可眼皮愈来愈重,腿下已完全失去了知觉,最后看了一眼身下的火焰。 高涨、纷飞、剧烈、飘渺,他已经看不清楚了,只知道它们在肆意的燃烧着自己的衣衫、身躯。 “但愿烈火能将我的灵魂洗净,我不逃避,我在赎罪!”他干涩的喉咙在最后一刻,迸发出一句呐喊,向着东夏国的众人。 烈火慢慢的向上燃去将他一点一点的吞并。 他扬起头,大笑着,眼前闪过一幅幅昔日的画面。要说遗憾,也有,只盼来世。 扬起的微风将火焰吹的更旺,这时墨发被吹散到身后去,引上了身下的一点火星,长长的墨发仅在顷刻间,被烧了个精光。 “苏鹏……”曼纱华看清祭祀台上被燃烧男子的面容,她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 曼纱华往后踉跄几步。 “快,扶着巫女。”王后向一旁的念儿使着眼色道。 念儿忙将曼纱华的衣袖死死地拽着,防止她再做出什么“傻事”来,然而曼纱华踉跄之后,站定了身子只是双手攥的紧紧的,身子僵硬的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只喃喃自语着,“我早知道是你……那个小金瓶中的乌毒是你放的吧,只是不想后来它又丢了,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开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巫女,你在说什么呢?”念儿担忧的看着曼纱华,攥着她衣袍的手心沁出了好多的汗渍。 曼纱华摇头道:“我以为不会有人再知道了,却不想……这是怎么回事,父王怎么能查得出来是你……” 她转身猝不及防将身后的花甲卫士衣袖一拉,肃声道:“说,这是怎么回事?上面的人为何是苏师父!” 花甲卫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看着巫女怒了,忙叩首道:“奴才不知。” “回禀巫女。”另一旁的花甲卫士双手抱拳躬身说道:“苏师父是自己去向国王认罪的,昨儿个中午就去的,一直押在大牢里,今儿个才通报了众人前来观赏行刑的。” 底下的众人一听说台子上的人是宫廷中的苏师父,瞬时唏嘘不已,原来皇宫的里的人也干这种勾当,不住的破口骂去,“该死,烧吧,烧吧,烧了你都不足以解恨!” “你一人死,有什么用处!谁要来为我们的亲人买单,你死了他们还能活过来吗!” “乱臣贼子,当诛灭九族!”底下有一百姓,愤怒将石子砸在苏鹏的头颅上,石子割破皮肉,血液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着,融到身下的火焰上去。 底下的众人见着有人投掷了石子,便一一都效仿起来,捡起一旁树坑中的碎石子向祭祀台上的苏鹏砸去。 曼纱华急了,将衣袍一甩,呵斥道:“你们都在做什么!不许胡闹!住手!” 众人听着巫女发话,一个接一个的各自都忙丢下了手中的石子,怕巫女再次发怒伤及众人。 苏鹏瞧见,头撑在木架上,嘴角扯出一丝淡笑,张了张嘴喉咙像是在燃烧着,任他怎么样却说不出任何话来,他的下半身已经看不到完整了,慢慢的整个人都淹没在了火海之中。 苏嬷嬷已经哭晕在了花甲卫士一旁,也许亲眼看着苏鹏一点一点的消失在红色火焰中对她来说就已经是是莫大的惩罚吧,闭上眼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不是我不救你,而是我看到你时,你的身子已经有一半融到了火海之中,苏鹏、黑羽毛、哥哥……曼纱华眼中噙满了泪,看着他化作最后一缕青烟,缓缓荡荡飘了在空中,萦绕钟鼓楼三圈,最终消散尽了。 人肉、毛发、衣衫,燃烧的气味原来是这么的让人作呕,周围的民众少有几人扶着一旁的枯树,呀呀作呕。 曼纱华不知此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难以言喻、复杂、模糊,“你欠我一个解释……”话毕,她软软的倒在了雪地中,一旁的念儿忙扑身前去扶住了她,“巫女……巫女……” 周围的人在焦急的唤着她的官名,她一一都听得清楚,父王、父母、念儿、百姓,可她怎么都睁不开双眼,就想如此沉沉的睡去,再不做他想。 梦中她又见他,如初见时的模样,冷清萧瑟,固爱作弄自己,训斥起来又严肃不已,嬉笑时面上常带着戏谑的表情,一贯的嘲讽,却又一贯的哀伤,他的眼神总是布着一层薄雾,他笑着时,你总会担心他的眼中是否能够滴出泪来,他总是那样孤独。 “在十五岁之前请好好照顾自己,少生病,少哭泣,少少烦恼,少生气,多吃饭,多开心,多读书,多孝顺,在任何事情发生的时候,都要记得对自己好,别委屈了自己。” 苏鹏,这是最后的嘱咐吗? 在梦中她使劲的哭着,无论如何问他,他只是那样从身后紧紧的抱着自己,不发一言,他抱的越是紧,她越觉得他将要离开自己了。 恍然转过身去,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大殿里空无一人,无端却多了一群黑色的乌鸦,扑扇着翅膀向曼纱华扑来。 “不要!不要……”她挡着扑面而来的乌鸦,喊叫道。 曼纱华惊叫起身,映着烛光,她唇如纸白,额间不断渗出汗珠来。 “巫女醒了。”念儿紧张的将沾了水的手帕,放在曼纱华的脸颊轻轻的擦拭着。 “华儿,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渊著坐在床榻的一端责怪道。 曼纱华抬眼见着他,在现实中憋了好久的情绪,终于冲破最后一道防线,她泪如雨下,哭诉道:“著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苏鹏……苏鹏,他死了,他就烧死在华儿的面前,华儿不知他为何要投放乌毒,可看着百姓都谤他,污他,华儿心里难受的紧。” 渊著将眼睛红肿的曼纱华搂在怀中,用手轻轻抚摸她的青丝来安抚她,他不知苏鹏为何突然选择死亡,究竟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要说是单纯的赎罪,他不信苏鹏觉悟会如此之高,若是如此当初他就不会投毒,可如今他又是为了什么……无端的选择去送死。 他死了,苏佩玉怎么办。 “华儿,苏嬷嬷呢?”渊著轻声问道。 曼纱华茫然的抬起头,忽地才记起苏嬷嬷在场时的反常,后来好像是晕了过去,父王命了花甲卫士将苏嬷嬷抬回了自己的宫中,现在许是在自己的房中吧。 “著哥哥,我们一同去看看吧。”曼纱华担忧道。 渊著点点头。 两人携手信步走到苏嬷嬷庭院中,一旁路过的宫女,忙躬身行礼:“巫女万安,贵客安好。” 他们推门而入,整个房间里暗的出奇,渊著将桌案上的烛台点亮,昏黄的烛灯缓缓散开,他抬手便看到了一只素银簪子和簪子下面展开的信纸。 只眼便看到了下面的落款,“苏鹏”二字。 “著哥哥,这是什么?”一旁的曼纱华也瞧见了,抬手将一叠信纸拿在手中。 渊著看着一旁躺在床榻的苏嬷嬷,心道,这应是儿子写给母亲的遗书吧。二人透着昏暗的烛光细细的看了起来。 娘亲: 娘亲,我许久都没这样叫您了吧,想想也是有十几年了,究竟是十几我也记不太清楚,日子就这样一直混沌着慢慢地过。 呆在空庭院的日子是漫长孤寂的,照顾我的老太监也在早前就去世了,沙枣树也被我找借口给移走了,可我依然盼着您来,这里还有曾经您用过的物品,还有您狠心留下的孩子。 我迷茫的活了十几年,终有一天国王发现我有可用之处了,便召见了我,呵呵,这个可笑的父亲……从未有过一天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在儿时我问您,您死活不肯说时,我只当国王不知道您怀的孩子就是他的,所以他才对您那么狠心。 !! 090:真相背后 090:真相背后 在未见到他时,在他未和我推心置腹的谈话时,在那之前我是原谅他的,仅管他没有抱过我一次,仅管他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心目中的爹爹他很伟大,是一国之王。 而我那时只恨您,自私的不告诉他,他还有一个儿子存活在这个世上,自私的将我抛弃在这个无人问津的空庭院,由我自生自灭。那时我就想,您好狠的心,果真规矩在你心中是最重要的,即使破了,也要抛弃我来保全自己。 我曾一度的幻想着,有一天我的父王知道了我的存在,他会将我接到他的寝宫中,给我最好的食物,最好的衣裳,然后诏告天下,他还有一个皇子,我也将会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可后来发现,一切不过都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国王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在我未出生前他就知道您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孩子!仅管他知道,可他还是那样做了,几次三番想让王后将您赐死,最后或许是一时的心软将您打发去了空庭院,十月以后将我生下,最后夺走属于您的一切,属于我的一切。 呵呵,真正狠心的人与您相较起来,您的那些狠心简直是微不足道。 这积攒了十几年的恨,随着日子的拉长,我的恨也在悄悄地生长着,发芽生根,最后长成一棵棵带刺的树木。 他让我好好学习巫术,他慈善的对我笑着说,这是关乎与国家生亡的职位,要让我守护好,我以为他要重用我,结果到后来,他让我把这一切交给她的女儿……他和王后的孩子。 一个七岁的孩子,只因为出生比我好就要取代我的一切吗!凭什么!有时候给她教习巫术时,我几欲想捏死她,对她只有不断的嘲讽,其实刚开始我并不看好她。 后来的日子,让我对她的看法有所改观了,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你们大人的罪孽为何要夹杂在我们的身上…… 我是她的亲哥哥啊,可她不知道,我骗她叫我哥哥,她哥哥都叫了,我却还是做出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乌毒,哈哈,我就是想要全天下大乱,要让他精心策划的一切都乱个彻底,他越想做的,我越是不想让他顺心如意。 可是,娘亲,我错了,我以为这样做我会开心,可当我看到她额头上的脸上的伤痕,我就知道我错了,我辜负的不仅仅是国王,还有她,还有整个东夏国的臣民。 怎么办,国王他查到您这来了,他知道您原先跟着落微皇后,您也是会乌毒的,不日,他便会查到孩儿的身上,娘亲,最后这次,我不想连累您。 您在东夏宫守着您的规矩,我要走了,不想这长长的一生都困在这里,这是我的牢笼,我不想逃避,但是我要走。 娘亲,我懂你的不得已,却一直不肯原谅您,可我不懂父王他……国王,帝王之心最是难测,孩儿不懂他究竟想要什么,他在孩儿心里一直都是一个伟大的国王,而不是一个父亲。 好好珍重,后半生为自己好好生活。 您的儿子,苏鹏 信纸从曼纱华的手中脱落,几个飞旋落在了地面上,不沾染一点儿灰尘。 渊著眼中满是繁杂的神色,看着床榻上的苏嬷嬷,原来,那日苏鹏并没有全说实话,一半真一半假。 投毒不是因为憎恶曼纱华,而是憎恶国王,苏鹏哪里是什么穷秀才的儿子,她的父亲就是他的父亲啊!这样曼纱华怎么承受得了……“华儿……”渊著轻轻的唤着她的乳名。 她茫然的抬起头,眼中的神色就像迷失在森林里的精灵一般,惊慌失措,她一向最敬重的苏嬷嬷,一向爱戴的苏鹏,他们到底在自己的生活中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 假哥哥,还是真哥哥? 假讨厌,还是真厌烦? 假情义,还是真关心? “苏鹏!你为什么就这样走了,什么话都不说清楚!”她茫然的拽着渊著的白色衣袍,喃喃道:“苏鹏……哥哥?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边哭着一边说道:“你走的前一天华儿不该和你闹小性子,哥哥……华儿现在叫了,哥哥哥哥哥哥,你听到了吗?” 她哭的伤心,眼泪如波涛汹涌般的大海倾倒而来,声音如凄然的乌鸦,发出沙哑的叫声。 渊著皱着眉,将她轻轻的揽入怀中,拍着她的背部。 曼纱华哭伤心欲绝,一时间噎住了气,发不出声儿来,急的渊著忙用手给她在背部顺着气,这才慢慢缓了过来,她哭问道:“著哥哥,你说父王为何要这样做,他待他的皇子公主都是极好的,为何待苏鹏如此,明明知道……他是他亲生的孩子,却还要将他在众目睽睽下,焚烧致死,为何!……他不是什么黑羽毛,他是我的哥哥……” “哈哈哈……”床榻那边兀自传来了一声大笑,惊得曼纱华止住了哭声,忙同苏鹏转过身去。 只见苏嬷嬷掖起了锦被,晃晃悠悠的赤脚走到冰凉的青石砖上,看到屋中的曼纱华和渊著也不惊讶,只独自前去将桌案上的素银簪子插在自己的发髻上,然后低身捡起曼纱华脚下的信纸,用衣袖将上面的灰尘抚抹干净,然后折叠好,小心仔细的将它们收在了自己贴身的衣襟中。 然后映着昏暗的烛光凄凉的扯出一个笑容来,淡淡道:“都看到了吧……哈哈哈。” “苏嬷嬷……”曼纱华忍着悲伤,试探的叫了一声,苏佩玉不为所闻。 她只独自端坐在梳妆镜前,苏佩玉将桌案上的灯盏拉近了一些,放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着自己苍老颓废的模样,她淡淡笑着,将木梳拿在手中细细的为自己重新束了发,然后将素银簪子插在了一个更加显眼的位置。 她拿出了抽屉匣子里尘封了多年的胭脂水粉,吹去上面浮着的一层淡淡的灰尘,打开精细雕琢的盒,将它们涂抹在手指肚上,然后细细的在脸上涂抹开来,眼角的细纹被渐渐的遮盖了去。 耳垂上也坠上了流苏的玉珠子,最后她点了唇,苏佩玉转过身子来,烛光盈盈,她微笑道:“好看吗?” 曼纱华茫然的点点头,往日里的苏嬷嬷都是衣着华贵,面容素雅,对待别人也是极少有笑容的,在她的眼中,她一直都是一个严肃的嬷嬷,今日却出奇的温柔的对她笑着。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曼纱华担忧的扬起头看着渊著,渊著搂着她的手臂加紧了几分,告诉她不要担心。 苏佩玉起身从一旁的衣柜中拿出了一件水红色的纱衣,看似像是夏装,她不会是要穿这身衣服吧,曼纱华担忧的看着窗外,由于烛光的原因,她看不清楚窗子外面的景色。 渊著转过了身去,片刻时间苏佩玉便换好了一身衣服。 一身水红色纱衣在烛光下闪出盈盈的亮色,这是苏嬷嬷平日里极少穿的颜色,这样娇嫩的衣衫,不想一贯严格苛刻的她也有。 耳朵上缀着的流苏,每走一步,上的玉珠便发出清脆的响声,面容经过一番细心的装扮以后,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十岁。 “我好看吗?”苏佩玉手提裙摆转了一圈,温柔问道。 曼纱华眼中滴着泪,却依然能看的清楚面前的这位与往日不一样的苏嬷嬷,她如实答道:“今日的苏嬷嬷是华儿见过最美的。” “如此便是好的。”她嘴角扯出一个如秋色烟波的笑容,手提裙摆赤着脚向门外走去。 “苏嬷嬷……你要去哪?”曼纱华在身后痴痴的喊道。 苏嬷嬷并未转身,只一顾的开着木门。 曼纱华与渊著相互交织一眼,心里暗叫不妙,苏嬷嬷不会是想不开要自寻短见吧。 “著哥哥,我们跟着她防止发生什么意外。” 渊著点点头,一同跟着苏嬷嬷出了木门。 红门外,小院内,白雪飘飘扬扬的落下,落在苏佩玉水红色的裙摆上,她赤着脚往外走去,一任寒风袭来,曼纱华缩了缩脖子,将黑色的衣袍拉紧了一些,紧紧的跟在苏佩玉的身后。 苏佩玉一步一个脚印,赤足踏在雪地中,白皙的玉足渐渐的便的通红,她却全然不觉得冷,身上水红色的纱衣被微风吹的衣决飘飘,冷风嗖嗖的灌进她的袖口中,衣领中。她依然冒雪前行。 “华儿,不要跟去了。”渊著看着苏嬷嬷走去的方向,担忧的看着曼纱华劝说道。 “不,我必须看着她!”曼纱华说的坚定,她眼中闪着泪,却尽量用镇定的语气对渊著说道:“她是哥哥的生母,华儿不想让她再有什么闪失,在天堂的哥哥也一定不愿意,他说了要让苏嬷嬷好好的活,她就得好好活着,这样才不算辜负了哥哥!” 渊著见状,想来是拗不过她,只好随着她一同前行,但愿自己在,能护她几分。 转了一个弯,前方一左一右两个路口,却不见了苏佩玉的水红色长裙,曼纱华犯了难,“著哥哥,我们该往哪边走?” !! 091:深宫锁梦 091:深宫锁梦 渊著深邃的眼眸中含着一丝不忍,他看了一眼曼纱华,单手一指道:“右边,右边有个池塘,左边全是宫殿,她应是往右边走了。” “好,著哥哥,我们快点,我怕来不及了。”曼纱华拽着他的手,用自己认为最快的速度向前追去。 深宫坠影,宫灯绰绰,红墙绿瓦,他们转转折折的走了好远,却还不见苏佩玉的影子,曼纱华焦急的寻找着,来到池塘处,湖面一片幽静,来来往往有些许花甲卫士,她抓着一个卫士的衣袖道:“见着一个穿红色夏装的女子吗?” “回禀巫女,属下从未见到。”花甲卫士毕恭毕敬道。 曼纱华依旧慌乱道:“那池塘可否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去了?” 花甲卫士又是摇头道:“回禀巫女,池塘一向幽静,并未发现有任何动静。” 曼纱华颓败的松开了手去,抬眼看向渊著,他一向神色淡然,不惊不喜,曼纱华嗔怪道:“著哥哥!说实话!” 渊著垂下了睫毛,安静道:“左边不出两个宫宇便是皇舅父的静心殿,苏嬷嬷是去找你父王了。”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曼纱华皱着眉红着一张小脸,手中紧紧的拽着渊著白袍子,道:“为何方才说了假话,著哥哥,如今你也对我说起了谎话来!” “我不想让你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你还小。”渊著淡淡道。 “你不该替我做这个决定,走,我们去找苏嬷嬷。”渊著颔首,终究是拗不过她。 按原路返回,曲曲折折,一排排宫灯在红墙下显得那么飘渺。 她不知道苏嬷嬷去找自己的父王做什么,也不知国王此时心中的想法,对于焚烧苏鹏,对于昔日的苏嬷嬷和今日的苏嬷嬷。有种不详的预感沁满心头,曼纱华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渊著看着曼纱华焦急的模样,心下不忍,他拦腰将曼纱华抱起,双脚轻轻一点地,顺着长长的宫巷,他们飞身前去。 曼纱华仰头感激的看了渊著一眼,轻声道:“华儿知道,无论做什么事你都会支持我,我也会支持你。” 渊著凝眉淡淡道:“唯许你这一次任性,绝不会再有下次。” 曼纱华苦涩的笑着:“往后华儿一定听著哥哥的话,一定乖。” 渊著一边瞅着前方的路,在得空时低头睨了一眼曼纱华,只见她红肿着眼睛,脸上还挂着傻兮兮的笑容,心下顿时柔软了下来,一旁又像是被仙人掌上的刺扎着,微疼。 一方是忤逆她的意思,欺骗她,却不让她受到另一种伤害,让她来恨自己,讨厌自己好了,另一方是顺从她的心意,告诉她实情,然后在她知道真相以后又是一番痛彻心扉的难过。无论是哪一方受伤的是她,难受的是自己。 权衡利弊下,他怎么就不能好好的守着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呢。 思想争斗间,前方的宫宇越来越明亮,轮廓也越来越清晰,静心殿到了。 曼纱华一个步子先迈了出去,渊著一把拉过了她的手臂,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然后一起从侧旁的路口向前走去。 行致正门旁,偷偷睨去,只见守门的宫人睡的香甜,一旁的竟然发出了轻微的打鼾声。 曼纱华道了句奇怪,好好的门卫,竟然也睡的半死。 渊著低身轻轻嗅,又看了一眼侍卫的症状,他淡淡道:“苏嬷嬷给他们下了药,看样子明早他们才能醒。” 曼纱华又是一惊,苏嬷嬷给父王门口的侍卫下了药,她是想做什么!不可以她绝对不可以伤害自己的父王。 “著哥哥……我们偷偷进入,如若父王没什么事,我们便再偷偷地退出来………如若父王………没有别的猜想了,我们走吧。”曼纱华紧张道。 “放心。”渊著握着曼纱华的手,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道:“苏嬷嬷穿的艳丽娇媚,走前又细心打扮了一番,手中也没有准备什么凶器,所以这次她来,目的不是为了刺杀你父王为苏鹏报仇。想来应是别的事情吧。” 二人方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静心殿正殿是一方密闭的长长的走廊,地上铺着红毯,走上上面悄无声息,好在一路过来没有什么动静,往前有穿过了一个较大的园厅,再往前去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声响。 二人即刻捏声息气的向前走去,越到寝宫内殿争执声越大。 远远的就听到,“他是您的亲儿子啊,您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这是苏佩玉的声音,只听的她说的哀婉凄凉,却不见她的表情。 走近了,渊著拉着曼纱华躲在暗处,不露面,只听他们要说些什么。 国王沉声道:“错了就是错了,这是他应受的惩罚,破了规矩的人难道就不应受到处罚吗?” 苏佩玉脸上划过一丝悲悯,嗤笑道:“呵呵,不是奴婢不守规矩,而是您就不该让奴婢跟着落微皇后!” “你提她做什么?” 曼纱华从门角看去,只见国王面色阴沉的厉害,一只手紧紧的攥着拳头,站在寝宫的正中央,背对着苏佩玉,而苏佩玉则是跪在国王身后,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只是唯独不见了那只素银簪子。 不知是被国王拔走了,还是苏嬷嬷自己脱落的,只怪来的太晚不知之前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您很怕奴婢提她吗?哈哈哈哈……”苏佩玉缓缓起身,笑看着背对着她的国王,脚步轻盈的走到他的面前来,只见汉唐白玉的地砖上血迹斑斑,许是来的时候赤脚踩到了什么割破了脚心吧。 国王将衣袖一甩,又转了身去,不看苏佩玉,也不答话,兀自将拳头捏的发白。 “王上,若不是那日您喝的酩酊大醉,来到喜房找落微皇后,若不是落微皇后对您本无情意……” “你够了!”国王怒斥的将苏佩玉未说完的话打断,转身单手捏着她的脖子,将她拖到了半空中,眼眸猩红道:“孤王说过,不准再提她!” 暗中的渊著与曼纱华着实一惊,苏鹏、苏佩玉,与落微又有是什么联系,为何国王反应如此激烈,这是渊著的娘亲,曼纱华的皇姑啊,二人同时紧着一颗心,悄悄的躲在门后偷听着。 “是,是啊,您将她以巫女的身份困在东夏国这么久,不就是想私自占有她吗!您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的勾当……谁人不知……咳咳……”苏佩玉瞪着眼睛,脖子被国王捏着,喘不上气来,最后通红着一张脸却还要张口反驳。 国王只猩红着眼眸,手下加大了力度,沉声道:“信不信,孤王现在就可将你捏碎了!” “著哥哥……”曼纱华紧张的拽着渊著的衣决,轻声道。 渊著将手指放在嘴唇中,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单手扶上她的肩膀来安抚她。 苏佩玉被托起的身子也不挣扎,舌头微微的伸出来,脸色由通红慢慢的转成了青色,她不怒反笑,肆虐张狂的笑着,直到最后呼吸不上来,她还是笑着。 曼纱华紧紧的抓着渊著的衣决,他会捏死她吗?不,父王不会这样做的,他对自己的笑从来都是慈善的。 国王被她笑的发毛,眼中泛着冷色,向她吼道:“贱婢!你笑什么!笑什么!笑什么!笑什么!”他的问句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栗人,仿佛要生吞活剥了面前这个红衣女子。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而来,为了他特意换上了她自认为最美的衣裙,为了他特地戴上了流苏耳坠,为了他赤脚踏雪而来。 或许在曼纱华他们看不到的时候,国王狠狠地将苏佩玉的素银簪子拔下,她的发髻散落了,在他眼中她所做的这些都不值一提。 苏佩玉艰难的张了张嘴,做了一个嘴型却说不出话来,她扬起嘴角,丝毫不表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国王皱着眉,眼睛微微眯着,正酝酿着一场蓄势而发的力量,少顷,他猛地松开了手,将苏佩玉的身子丝毫不犹豫的扔在了汉唐白玉的地面上。 苏佩玉双手捂着自己一圈发红的脖子,用力的喘着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兀自坐在地上痴痴的笑着,“怎么怕了?”她轻声问道。 “呵呵。”国王冷笑,他收起了戾气,冷哼道:“你不是想知道他为何主动前来担罪的么,你不是想知道孤王为何将他当众处死么,好,孤王现在就告诉你。” 苏佩玉嘲讽道:“还有什么为何,哈哈哈……您连自己最爱的女子,亲生的孩子都可以利用,还有什么是王上做不出来的?为了您口中所谓的江山,所谓的百姓安乐,您拿了多少人试法啊!奴婢今日来只不过是积攒在心中多年的话说出来罢了。” “送走落微,现在您可后悔了?” “你闭嘴!”国王好似不乐意苏佩玉提到落微这两个字,每每提到便会神色不正常的怒斥她。 “您那么爱她,却为了这一寸天地将她远送天渊,她心里必定还会恨着您把,有家不能回,有苦不能言,权利和她比起来,和您的孩子比起来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吧!” !! 092:一生执着 092:一生执着 国王嘴角下拉,满脸写着不悦,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出口道:“他们是孤王的孩儿,本该为了东夏国的江山稳固付出一分努力来!倘若有一天有人威胁到我东夏的领土,孤王必当牺以自己来保全它的完整。” “哈哈哈……”苏佩玉仰起头,凄然的笑着,她缓慢道:“别把你钟爱的权利说的那么好听,你就是一个懦弱的人,对自己身边的人肆意伤害,却不敢将其乱臣贼子铲除,明着还纵容他们在东夏撒野,你个懦弱鬼,亲手将最爱的女子远送他国,你个懦弱鬼,怕天下百姓反你,狠心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众焚烧,你……啊!啊!” 国王转身将床榻上挂着的紫玉宝剑拔出,毫不犹豫的从苏佩玉的心脏一穿而过。 苏佩玉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的看着国王,国王快速的抽出宝剑,上面不沾染苏佩玉的一点儿血丝,国王看着泛着冷光的宝剑,对准她的心脏猛地又刺了下去。 冷哼道:“苏鹏是为了救你才来送的死,否则在祭祀台上焚烧的就是你不是他了,乌毒……乌毒,是你给他的吧,落微会的东西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在她身边待了那么久,除了会穿成她的衣裳,梳成她的发髻,模仿她说话的声音,在出嫁之夜诱孤王前来与你合欢,还会的应该有很多吧。” “不是孤王狠心,而是他本就不该来在这个世上,容许他来,并活这么久已经是孤王的仁慈了,而今使尽手段来让百姓不信任巫女,使得天下起乱,你以为孤王会姑息他到何时?没有用的人,在这里!这里!”国王单手戳着他的心脏道:“在孤王的心里,如同死人一般!” “本是答应了他留你一命,却不想,你这么不识抬举,深夜前来送死!苏嬷嬷……” “王上!”苏佩玉打断了国王的话语,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痛苦的看着他,尽量让自己少留点血,让自己多说两句话,她凄然道:“您叫奴婢苏嬷嬷,您是忘了奴婢的姓名了吗?” 国王听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是啊,他的确不记得面前的这位女子,为他生过一个儿子的女人叫什么了,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自知她怀了孩子以后,便再也没有唤过她的姓名了,也再没搭理过,面前这位费尽心机想要给自己留点什么的人。 苏佩玉见到国王的神色,兀自轻笑着,“奴婢叫佩玉,佩戴的佩,美玉的玉,象征着如意吉祥。那日海棠花下,您问奴婢叫什么,奴婢就就是这样告诉您的,您笑着说落微身边的人自然都是好的,就连名字也是这样的好听。” 话毕,她从口中呕出了一口鲜血,她惊恐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仅管用手拼命的捂着,却还是将水红的纱衣染得更加鲜红。 国王持着剑,踉跄的后退几步,忽地想起往日的事情,那时候他还年轻,落微还未出嫁。他也还未立后,每每提及,落微只是笑而不答,再追问下去,她只淡淡道,希望东夏国经他的手,而更加的盛世繁荣。 只字不提她是否愿意。 窗外的夜空中,挂着明亮的半边月,几颗星星忽明忽暗的在空中闪烁着,偶尔有一两只乌鸦扑扇着翅膀飞过,发出凄厉的鸣叫声。 苏佩玉依旧捂着自己受伤的心口,看着国王眼中的不安与慌张,她张着嘴,沾染鲜血的牙齿仿佛随着她的动作一般在痛苦的笑着。 她道:“我这一生都在执着规矩、对、错,也时时教导别人规矩不能坏,对错要分明,可我自己才是最坏了规矩的人,爱上不该爱的人,引诱他,怀上私生子,可……无论怎样,别人的指指点点,背后的辱骂,我都坚持了下来,最不能忍受的是,幸苦为他怀了孩子,辛苦爱了他大半辈子,在他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 “您知道佩玉是什么时候爱上您的吗……是您穿着国王的服饰,在海棠花下,蹲下身子给落微皇后的鞋子擦去泥土的时候,您是那么有心又温柔的男子,可落微走后,佩玉再未见到过这样的您……” 苏佩玉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在最后她眼中终于落下了一滴掺着血的泪,她将手缓缓的放下,不再用力的捂着胸口,仰起头,眼前虚幻的时候仿佛看到了苏鹏,对她说着“娘亲,后半生为自己好好生活……” 她动了动手指,在空中划了两下,想去触碰国王,却隔得很远,她咿咿呀呀的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 国王猜测她一定是疯了。 突然长廊里骤然响起一声碰撞。 国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许是怕被别人看到,他举起长剑,想也不想,又是一剑刺穿了苏佩玉的心脏,完整的心脏已是千疮百孔,她含着笑闭了眼。 而后国王看着苏佩玉安静的躺在汉唐白玉的地上,不再动弹,不再说话,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紫玉宝剑扔在了地上,警惕的向门口看去。 曼纱华的眼泪在大颗大颗的掉着,渊著用手捂着她的嘴,她想哭却再也不能发声,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父王最爱的不是自己的母后,而是著哥哥的母后落微皇后,自己叫了七年的皇姑。 自己一向最尊敬的苏嬷嬷,一向最守规矩的人,早前却犯下了宫中的大忌,苏嬷嬷从前是落微皇姑的贴身婢女,为何她在自己面前只口不提落微皇姑一个字。 苏鹏,她的亲哥哥,被父王下令活活烧死,在自己眼前。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一向干净的温馨的家,如今暗藏波涛,涂满血腥。 曼纱华在渊著的怀中挣扎着,她想冲到国王的面前问问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些人与自己所熟识的不一样。 她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的砸在渊著的手臂上,整个人没了力气站立,索性想蹲身下去。 在动作时,胳膊肘碰到了身后的柱子上的铁环,发出清脆的响声。 国王本就惊觉,忙回身提起了剑,向门口走来,沉声问道:“是谁!” 渊著眼中暗光一闪,拉着曼纱华转身折到了中间的园厅去,环视一周,只看到了一个较大的铜缸,响起他儿时,落微避火时的大冰缸,便想纵身一试,可走近了才发现,这是冬日,缸哪里会盛什么水或者冰块,里面赔了花,放了土,人更本就进不去。 难道焦急时,自己也竟如此的犯蠢起来了么。 身后的长廊中,国王沉着有力的步伐正缓慢的逼近,渊著练过武功听的清楚,情急之下,他拉着曼纱华躲在了大缸的后面。 如若国王仔细查找起来,真是不难找到。 偷听墙角时没想后果,没想退路,只当他是自己的皇舅父,一个简单的父亲简单的君王,不想却听到了他的秘密,总之无论如何,直觉告诉他,一定不能让国王发现躲在门后偷听的是他们,后果他不知,却也不想知。 身旁的曼纱华还在瑟瑟发抖着,不知是害怕还是哭泣,渊著对着她单手食指放在唇中,坚决的摇摇头,而后单手环抱着她躲在铜缸后面,将她搂的紧,生怕国王从他的手中将她夺走了。 国王将剑划在地下,发出滋滋的响声,沉稳而有力的脚步正在一步步的逼近他们。 走来的路正是这个大铜缸。 渊著仿佛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只怕他离开以后,她的日子是如何如何。 “喵……”一声猫的厉叫,划破了此时空气中凝噎的安静。 一直黑色的猫从窗台上跳到大缸上,然后跃了下来,向国王伸着长长的猫爪,温顺的走来。 国王止了步,嗤笑一声,“原来是你这个畜生!”话毕,一剑将黑猫的头颅斩了下来,血渐到了他的皇袍上。 然后干笑两声,没有再看园厅是否有何异样,他稳步沿着长廊走了出去。 曼纱华在渊著怀中,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状况,只是一味的流着泪。渊著瞥了一眼地上的惨状,他回过身,从腰间抽出了白色衣带,将曼纱华的眼睛遮上,环抱着她的腰身,轻声,跃上了房梁,隐藏在垂落的帘子后面。 曼纱华不依,在渊著没有注意时她将自己眼上蒙着的东西,拽了下来,低头便见到了头颅与身体分了家的黑猫,眼泪猝不及防的又落了下来。渊著惊觉不对劲,回头来看,自己又是疏忽了,便将衣带重新蒙在了曼纱华的眼前,用震慑人心的声音道:“听话。” 须臾,七八个花甲卫士从长廊走过,留了一个卫士清理地上的黑猫,和血迹,剩下的几个去了寝殿内,将苏佩玉的尸体拉了出来,然后一一清理了血迹过去。 一切又恢复了原状,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样。 半响不见国王进来,想来是去了别处。 渊著带着她从静心殿出来,才解开了她眼前的丝带。 牵着她的手慢慢的往巫女居走去。 !! 093:物是人非 093:物是人非 曼纱华低着头,看着刚刚落得白雪,干净透亮,不掺染一点儿杂质的纯净,将整个东夏宫掩盖的洁白无瑕。 仿佛这里没有任何阴谋,没有任何战争,没有任何不公,没有任何怨气,没有任何悲伤,没有任何死亡,一切如白雪一样的简单。 一切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不谙世事。 今日所闻所见的一切,却让她知晓,这个世界并不是她眼前看到的那般,父王和母后尽力给她营造的温暖的家,像是破了一个大洞一般,冷风嗖嗖的往里面灌了进来。 “华儿。”渊著牵着她的手,脚步却突然顿在了原地。 “嗯?”曼纱华恍然的抬头看去,他漆黑的亮晶晶的眸子里写满了担忧,不再是那般淡然若水的神色了,是自己的悲伤让他担心了吗? “答应我,今日所闻所见的一切,都不要向他人提及。”渊著说的坚决,不容她有半点反驳。 她咬咬嘴唇道:“为什么?” 渊著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双手搭在曼纱华的肩膀上,柔声道:“每个人都有秘密,这个就是你父王的秘密,我们无意窥探了,如今要替他保守不是吗。不要把这一切想的复杂,或许他们都有自己的苦衷,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不要担忧别人的事情,华儿你能答应我吗?” “著哥哥……华儿为什么这么难过,想哭,想狠狠的哭,东夏宫的一切华儿又有了新的认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吗?”曼纱华小手拽着渊著白袍,攥得紧紧的不肯松开,眼神中闪烁着无助的暗光。 渊著拉过她的手,耐心道:“成长就是一些新的体验,然后新的认识,新的感悟,我们不要惧怕它,也不要为它感到悲伤,只欣然接受就好,每个人的成长过程都是不同的,只看我们怎么去对待他们。或许在成长的背后就是惊喜。” 曼纱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中的恐惧和无助渐渐的隐去,换来的是更深一层的领悟。 渊著见状,心里轻松了不少,这是儿时,落微皇后告诉自己的,在自己的兄长对待自己冷漠时,在大殿上,大臣们公然指责时,他母后便会扶着自己的肩膀温柔说道。 往后的日子,他把这些痛,这些不如意,这些挫折,当作自己成长的礼物,不断的勉励自己,然后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渊著用手轻轻地摸着曼纱华头上的秀发,愿她往后也是如此,少一些苦难,把不如意都当作是生活中的礼物,慢慢的品味它。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说忘,这么深刻的记忆怎能忘得了。只让它在往后的日子中变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事,而后慢慢释然。 曼纱华轻轻笑着,她只担心了父王的安危,只以为苏嬷嬷要伤害他,却不想苏嬷嬷那么爱他,怎么忍心伤他一分,而他不爱苏嬷嬷,所以最后的那一剑便毫不犹豫的刺穿了她的身子。对于不爱你的人就可任意的伤害吗,即便是要死了,她还是笑着看着他,眼中没有半分的怨气。 莫大的悲哀……不过如此。 “著哥哥,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空庭院。”曼纱华恳求道。 渊著抬头看了一眼斜去的月光,淡淡道:“今日很晚了,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再陪你来。” 曼纱华摇摇头,依旧恳切的看着他,明日或许自己再也不想涉足于此了吧,从前那些辛苦的、忙碌的、快乐的日子,已经在空庭院悄悄的以记忆的方式定格了下来。前去便会记起,不去便会遗忘。 僵持了片刻后,他点点头,“好。” 看着她如此憔悴的脸色,渊著将她拦腰抱起,白衣划过月空,轻飘飘的往空庭院飞去。 重重楼阁的皇宫如一个金装的笼子,她低头看着惊起的乌鸦,嘴角扯出一个淡笑,给了自己一个安慰,还好,面对这一切的时候还有他在自己的身边。 落地时,不带起一片雪花,不惊动一丝微风。 渊著揉揉发痛的手臂,哑然失笑,是自己多日没有练习了,却还暗自怪着她又变重了。 曼纱华闭上眼,睫毛微微颤动着,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睁眼,向前走去。 空庭院的大红门虚掩着,她轻轻一推“吱呀”一声红门便开了。空庭院除了月光照着便再无了光亮,静谧无声的空庭院,自打苏鹏被焚烧了以后,看守院里的宫人纷纷都散了,换去了别的宫苑,一这儿一如往日的那般荒凉。 偶尔有几只乌鸦栖在房屋上,如同他还在一般,静等他的诉说。 渊著随着曼纱华跨进了空庭院,那日的打斗一一在目,只是不想这件事这么快就会有了了结,原以为那一剑算是替曼纱华换清了,却不想日后的事情更加的惨烈。 泪不争气的又簌簌的流下,曼纱华跪在地上,向着那日和苏鹏一起练习过的那件房间,磕下了头去,“哥哥,对不起,最后没能如你的愿这样再叫你一声。对不起,哥哥,华儿不该使小性子。” 空庭院的一切一如往日,只是少了些人罢了,睹物思人,物是人非,大概也就这么个理儿吧。 渊著扶起曼纱华,陪她在空庭院走了一圈又是一圈,直到天大亮,屋顶的乌鸦扑扇着翅膀飞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树枝上那些聒噪的麻雀,叽叽喳喳,仿佛再说些什么似的。 临走时,曼纱华再回首去,忽而记起那日苏鹏在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但愿烈火能将我的灵魂洗净,我不逃避,我在赎罪!”他在最后一定还在责怪自己,其实她早就知道是他,只是她早已原谅了这个迷茫的少年。 一缕光辉从东方升起,斜斜的映射在红墙绿瓦的东夏宫中,一场悄无声息的血腥已然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光辉与灿烂。 渊著将曼纱华送回巫女居后,又自行回了宾来殿,折腾了一夜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考证。 曼纱华回至巫女居,第一件事便是什么也不想舒舒服服的泡个澡,从备水、沐浴、按摩一事都是经念儿只手打理操办的,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因为她知道苏嬷嬷不在了,可是念儿她们还不知道,只是还在疑惑昨日处死苏鹏时苏嬷嬷为何那般狂躁,这背后的秘密,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吧。 洗漱完毕,曼纱华回身平躺在了床榻上,什么也不想,将脑袋放空,正在酝酿着一场晨觉,迷迷糊糊,困意袭来,眼睛正要瞌上的时候,却被人将这瞌睡硬生生的掳去。 “巫女……”念儿试探的叫了一声。 曼纱华轻声应道。 “苏嬷嬷……没了……”念儿说的很轻,很轻,生怕惹恼了面前的这个孩子,怕她哭闹不止,怕她兀自伤心,怕她不懂死亡的意义,怕她…… 出人意外的是,曼纱华又淡淡的应道:“嗯。” 一二时间之后,曼纱华又道:“怎么没的?”问的也很轻,像是对自己说的,又像是在问念儿。 念儿润了润嗓子,依旧也用很轻的声调说道:“昨儿个从钟鼓楼回来,苏嬷嬷就一直昏睡着,夜半可能是发了疯去,摸黑跑了出去,不小心一头栽进了池塘,给淹死了。” 说话间,念儿也红了眼眶,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苏嬷嬷怎的说没了就没了呢,那日苏嬷嬷在殿外打翻茶盏,她不知是谁这么不小心,只当是笨手笨脚的敬婷,便呵斥了一声,后来才知是苏嬷嬷,从昨日到今日,还一直担心受怕,怕苏嬷嬷因为这件事,对自己心生芥蒂,没曾想就这么没了。 “来回话的侍卫说,将苏嬷嬷捞起来的时候,她穿着夏季的衣裳,披散着头发,脸上的胭脂全部都被水冲了个干净,惨白惨白的,想来是疯了,故意投湖的吧。”念儿说的小心翼翼,本想瞒着她,却又觉得她应该知道实情,或许这样做对她太残忍了些,昨日才知陷害自己的人是教习她的苏师父,平日里关系又是不错的,今日苏嬷嬷又去,换做是谁都难以接受吧。 曼纱华将被子拉高盖过自己的头,不再去看念儿的神情,她平声静气道:“知道了,你先出去罢,我想好好睡一觉。” 念儿担忧了看了一眼曼纱华,却还是安静的退了出去,这时候她大抵是需要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待一会吧。 锦被下,曼纱华用双手颤颤巍巍的支着被子的一角,留出一点空隙出来,好呼吸,一边却是偷偷的哭泣着,苏嬷嬷怎么死的,大抵也只有她的父王、著哥哥,还有她自己知道吧,别人都只当是以为她疯了,其实根本没有,她清清楚楚的说她自己是最坏了规矩的人。 从小一直陪伴着她,虽然严厉了些,虽然不与她亲近,虽然把对错规矩一直挂在嘴边,看起来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嬷嬷,却是真的关心自己的一切,从生活到起居,无微不至多年,如今再也见不着,再也不能听她讲训“规矩”二字了,心中难过的紧。 !! 094:忧思过度 094:忧思过度 蒙头蒙久了难受,曼纱华将锦被撤下,看着芙蓉帐暖,一朵朵芙蓉花开的正艳,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从眼角滚落。 累了就睡,闭眼,没有梦,安安静静的。 近日来,难得这样没有梦的入睡,像是一脚踩在了棉花里,反弹不出来,一直睡着,也不见醒。 “巫女还没醒?”念儿双手捧着一袭新的巫女服式款款走来,询问敬婷道。 敬婷本是坐在床榻下边的,忙起了身向念儿行礼,道:“还睡着,也不见发话喝水什么的。” 念儿将衣衫挂在竹架上转身道:“从昨儿就开始睡到今还没醒?不会梦魇醒不来了吧……呸呸呸,我这说什么糊涂话呢,真是。”念儿懊恼着,前去将芙蓉帐暖轻轻掀起,只见她满脸通红的,还在睡着。 念儿轻声唤道:“巫女……巫女,起来用膳吧。” 伸手触摸额头,果然滚烫的厉害,“快去请太医,巫女额间发烫,怕是病倒了。” “是,这就去。”敬婷忙推了门,向外跑去。 敬婷去太医院一请,请来的倒不是一位太医了,而是整个太医院的上首,一一聚满了巫女居,随后国王王后也一应到齐。 宫中消息渐渐传出去,巫女因体恤百姓,终日焦虑过度病倒了,民间又纷纷送上了还愿灯,为巫女祈福。 “太医,巫女怎么样了?”国王在大殿内焦急的来回踱步,见着出来的太医,忙前去询问。 太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回禀国王,巫女这是心病,终日忧思过度,再加上不注重身体就倒下了。” “什么叫做忧思过度!”国王立眉,“投毒一事已解决,还有什么可焦虑的。” “王上怎么也说起了这样的糊涂话。”王后拉了国王的衣袖,柔声道:“苏师父和苏嬷嬷曾都是巫女身边的人,如今都一一去了,想必是心里受不了吧。” “苏鹏?”国王冷哼一声,“使得东夏城大乱,害巫女承受这些罪过,实属该死,没什么好难过的……”他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下,继而又道:“至于苏嬷嬷,早前不是你身边的人吗,都是有罪的人,有什么好记挂着。” 国王话毕,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再看着王后,兀自转身,坐在了上座上,端起茶盏押了一口。 “有罪?”不知何时起,曼纱华已经站到了门栏边上,她身上披着一件单薄的落地长袍,咬唇问道:“有罪还不是父王您定的,任何罪过的源头还不是……” 说到这时,她顿住了,看着座椅上的国王,面色阴沉的厉害,突然觉得,当众顶撞他是这样的不妥,那日晚间渊著对她说了,这是国王的秘密,他不希望别人知晓,既然自己无意中窥探了,就应该守口如瓶,不要再说出来…… 她慢慢从门栏边抽回了手臂,淡淡道:“没事了……”继而转身回房。 “华儿……”王后见着自己的公主面色不佳,担忧的痴叫了一声,国王立即睨了王后一眼,自知不对,忙改了口道:“巫女,且慢。” “母后……”曼纱华艰难的转身,漫步走来的王后是她眼前的虚影,晃晃悠悠,只能依稀辨别得出王后是在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巫女。”念儿眼疾手快忙扶住了她,一旁的人都在焦急的唤着她的官名,可她听闻着声音,心下却一片凄凉……“我叫曼纱华……” 除了渊著,他人都是这么叫她的,就连自己的父王母后也不例外,慢慢她怕连自己都要忘了自己的本名是什么了,她究竟是不是在为自己活着。 近期来,接二连三的晕倒,真是不景气,还老对着渊著吹牛说自己的身体是何等强健。 在睡梦中,她只能感觉得到,有人将她抱到了床榻上,太医焦急的诊断着自己的症状,然后一一商讨之后才做了定夺,该给巫女服用什么药材,该给巫女做什么样的针灸,估计巫女会多久醒来,多久能将病将养好。 巫女一病,东夏上下皆是慌乱。 曼纱华又醒来时,见着国王坐在自己的床榻旁,一旁有王后陪着,一大群呜呜泱泱的太医不在了,就连贴身伺候的念儿也不在寝殿内。 她伸出手扯动了一下锦被,本是发着愣的国王回过神来,自知私下没有他人,便缓声问道:“华儿感觉可好些了?头还晕吗?” 曼纱华默不作声的往后缩了缩身子,然后将锦被紧紧的裹在自己的身上,这是本能的反应,其实她不想,却身体还是这样做了,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忽地看到国王停滞在半空中的手,她明白了,她的父王想亲昵的抚摸她的额头,却被自己不动神色的躲过,是因为那个曾经疼爱自己的双手上沾满了鲜血,那个曾经哭泣时抱着自己,难过时哄着自己轻拍自己后背的双手,已经不是原来她认为的双手了,在躲避国王的同时,心里有两个声音在撕喊着。 天使:“他是你的父王,他那么爱你,你这样做不怕他难过吗?” 恶魔:“即便他是你的父王,他也是一国的国王,亲人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掌握江山的权利罢了,苏鹏是、苏嬷嬷是、落微是、或许就连你自己也是!” 天使:“他只是单纯的想勘探你还难受吗,身体还发烫吗,他对别人是怎样那是别人,可他对你是无人可以替代的,看看他焦急的模样,你真狠的下心吗?” 恶魔:“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能有什么好的。” 天使:“总有不得已的苦衷。” “……” 曼纱华的思绪越来越乱,一方不忍责怪,一方又不肯原谅,她到底该怎么办……“著哥哥……”在心中她轻轻的唤着,眼神飘向门口,可是根本无人前来。 国王瞧见她的样子,心中不禁划过一丝失落,脸上干笑着,向王后说道:“瞧这孩子,几日不见,竟然认生了。” 王后面容上也带着慈笑,她看着曼纱华道:“太医说了,华儿再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可能刚睡醒,劲儿还没有缓过来,怎么会认生于王上。” “也是,哈哈哈。”国王兀自笑着,终,只拍了拍锦被,道:“好好将养着,日后父王和你母后再来巫女居看你。”话毕,他看了看窗外,落雪,枯树,转头又道:“马上就到安宁十二月了,南王早前承诺过到时会送你件礼物,往后的每年都送,直至你出嫁,不知今年又会送些什么奇怪的玩意来。” 他说着笑着,与王后一起携手离开了巫女居。 “恭送王上,王后。”念儿等人跪拜着送他们离开。 直到他们走了,曼纱华才幽幽的道:“恭送父王母后。” 一病又是半月,渊著、渊辰、渊芙染,倒是有来时时看望,每次来曼纱华总是病怏怏的睡着,也不见起身,陪在寝殿内说会子话,曼纱华便是咳嗽不止,贵客们赶紧作别,让她好好喝了药休息。 《女则》还是一味的不离手在看,心思却也一直不在书上,每日只略翻一二页,便再也看不下去,将书搁置在一旁;拿起画笔描绘,画画也亦是,每日只画一二下,便将画笔丢下,做什么都是厌倦的,整个的灵魂像是被一场火焰,一场谋杀,都给一一带走了。 无论念儿的怎么安慰劝说,无论渊著的怎么陪伴,她就像是被关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里面只有她自己和昔日的种种,不愿接受现实,也不愿自欺欺人,她清楚知道近来发生的一切,就是不想去再接受新的事物。 次日,午后,曼纱华捧着一本诗词书,坐在窗栏边,映着外头的光线,一边擦着鼻子,一边读着诗词,越读越是朗朗上口,读到雪、枯树、乌鸦,她的兴致也来了。她叫念儿在院子里生了暖炉,然后移驾去了大槐树身下,坐在景荣置成的木椅上,将双腿搭起来,一边读着诗,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致,去理解诗中内容。 门口一个穿红色宫装的女子匆匆的走过,恰巧这一幕叫念儿瞧见了,忙去,门口呵斥一声:“见着巫女在院内坐着,怎的也不知行礼,你是哪个宫的,这样不懂规矩!” 规矩本是,无论那个宫人从主宫门口经过,若是看到一宫的主子在苑内,便要止步行跪拜之礼,现在更何况是巫女。 听见念儿说规矩二字,本是看着泛黄纸页的曼纱华,猛地抬起了头,看向门口双手叉腰的念儿。 便也抬步向前。 匆匆走过的宫女,身子僵在了原地,背对着念儿,念儿瞧见曼纱华走来,更是撞着胆子高声道:“说你呢,还不转身过来行礼,巫女都移驾到门口了!” 少顷,红衣宫女慢慢转身,低下头去,跪拜在地上,恭恭敬敬行礼道:“巫女万安。” 曼纱华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跪着的宫人,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愈来愈浓,这声音她记得,“抬起头来。” !! 095:豁然开朗 095:豁然开朗 宫女依言微微抬起了头,可眼睛却不敢瞅她,一直盯着地上的白雪看着。 “怎么是……”念儿轻声道,脸上的表情略微的惊讶。 曼纱华摆摆手道:“罢了,你走吧。” “多谢巫女,奴婢告退。”说话间红衣宫女,起身,转身,已经快步走去。 回了巫女居的大槐树下,曼纱华依旧坐在景荣置的木椅上,周身一软,便陷在了里面,念儿站在她的一侧,她开口问道:“父王原先的赵美人,现如今在哪里当差?” 念儿转动着眼睛,道:“被王后派去做最低等的奉茶宫女了。” 曼纱华不语,沉吟片刻,是了,赵美人是坏了规矩的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薛乾坤也是坏了规矩的人,在不同方式上也得到了惩罚,错了,就是错了。 想到此处,她豁然开朗,像是明白了许多,这半个多月一直纠结自己的问题终是解开了,她的世界观又一点一点的在拼凑回来,只是缺那么一小块就完整了。 用了午膳,她不再穿着黑袍,而是她一贯喜欢的颜色,薄荷绿的公主裙,头上戴着带面纱的帷帽,知会了念儿她要去那,并且答应保密,也不带着念儿,巫女不便于出门,换做不不认识的宫人就不一样了,念儿是巫女居的人,跟去怕引人注目。现在没了苏嬷嬷的约束,她的这点鬼主意,念儿不敢违,所以放她远去。 身影娇小的她一路走走折折,蹦蹦跳跳,身上的病像是突然就好了一般,行至宾来殿时,回首看去,方才擦肩而过的宫人,心里一阵得意,没人认得出自己。宾来殿此时门口也没有看守的宫人,她的心里更喜了,身形一闪,很快便摸索到了渊著的房门口。 房门是关闭的,曼纱华趴着窗户,用指头戳了一个小洞,然后撩起面纱,偷偷的看着。 屋内燃着一缕缕青色的烟,环绕在各个角落,一排排木质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像是一场书籍的集会,床榻上被收拾的非常整洁,再看去,渊著一袭白衣,端坐在书案前,手捧着一本古卷,聚精会神的在看着书中的世界。 他的面容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依旧是清清淡淡的,面容干净的如同一个婴儿一般,墨发用一只通透的白玉簪子挽起,露出干净白皙的脖颈,曼纱华用衣袖擦擦嘴角。 “看什么呢?”一声略微尖细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忙回过神来,一张放大的脸,就在自己一转头就看到。 曼纱华一个趔趄扶着窗子向后退去了几步,面前的人见着是曼纱华也一个退步往后一跳,两人都是一惊。 喜乐忙俯了身子,低头道:“不知是巫女,奴才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巫女海涵。” “嘘嘘……”她忙用手指放在嘴唇中心,做了一个不要声张的姿势,小声道:“我今日没有穿黑袍,所以不是巫女,而我带着面纱穿着其他的服饰,所以,不要告诉别人我在,我偷偷来的。” “是,知道了,巫女。”喜乐俯首说道。 曼纱华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退下吧,待会儿我自己进去,你就不用通传了。” “奴才告退。”喜乐躬身退了过去。 曼纱华看着他远走的背影哧地一声笑了出来,喜乐算是她唯一看得顺眼,又喜欢的一个太监了,说话还算是中听。 谁让喜乐是渊著身边的人,爱屋及乌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她看着喜乐走远了,便转身叩门。 “进。”渊著不急不缓道。 曼纱华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森林气息围绕在她身旁,感觉总是那么的安心,她道:“看什么呢,看的这么专注,连华儿进来了,你都不抬头看看。” 渊著闻言,这才抬起了头来,目光中带着些许暖意看着她道:“不曾想是你来了,好些了?” 曼纱华含笑低着头道:“是好了,今个见到一位故人,忽地就想开了,病也好了大半。” “嗯,想开固然好,往后也不要反复的去想,日子总要过,新鲜的事总会发生,别活在过去,我们要往前走。”渊著笑着搁下手中的书卷,起了身与曼纱华一起坐在棉椅上。 曼纱华拿起桌上的一块枣糕放入嘴中,慢慢化开,最后唇齿之间残留着枣糕的香气,她道:“著哥哥讲的话都很贴切华儿的生活,却又暗藏玄机,像个长辈来给华儿讲一番道理。” “哦?是吗!”渊著押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道:“许是杂书看多了,说起话来也像是说教人那般,这个不好,以后得改了。” 曼纱华将舌头伸出来,做了个鬼脸,逗得渊著一乐。 “著哥哥方才看的是什么书,难得这么认真。”她向桌案上看去。 渊著也看去,然后起身,将桌案上的书本对号入座的放在了书架上,回到:“难道平时不认真吗?” 曼纱华想了想又道:“好像是都认真,又好像是都不认真。嘻嘻……这句话是不是很矛盾?” 渊著听着,也兀自笑道:“近日,在翻看一些关于曼珠沙华的古籍,觉得很有意思,想研究一番。” “怎么有意思了?”说话间她又放了一块枣糕到嘴里。 “书上记载的花和各国中传说的曼珠沙华好似与东夏国的国花不一样,具体是哪里我也不知晓,毕竟我只见过这里的曼珠沙华,没法拿它来做比较。” 曼纱华还想再问,却被渊著的另一件事情所打断了。 “今日本是想去找你的,不想你却自来了,明日我们去城郊的鹿林狩猎吧。”他轻轻转动着茶杯,安静的看着她道。 “去宫外……狩猎?”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问道。 渊著点点,眼中带着笑,看着她的模样像是发现了珍宝一般的欣喜,“那,父王会同意吗?以华儿现在的身份……今日来宾来殿还是华儿换了身衣裳,带着帷帽来的,生怕被别人发现了去。” 渊著心中一紧, 却还是伸出了手去,摸着她的秀发,淡淡道:“皇舅父默许了。明日皇兄皇姐还有几个花甲卫士会随我们去,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曼纱华睁大眼睛看着她,半响后,一边鼓着掌,一边爽朗的笑着,从座位上起身,连跳着转了好几个圈儿道:“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渊著微微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她,好似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天真的笑,什么都不多想的那个孩子。 近日来发生的事太多,怕是换作了旁人内心都是会崩溃的,须得让自己放空一次,才能找回自身的正能量。 曼纱华掩在渊著的房内说闹了一整子,大病、小病,在这个下午像是通通都好了一样,他们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糕点,她听他讲他的故乡,听着一个描绘出来的世界,在她耳里竟然是那样的新奇。 有些事无能为力,却能找到另一件事的突破口。好比现在的曼纱华,渊著满意的勾起嘴角看着她对天渊的一点点的幻想。等吧,等时候到了,他定会带她亲自去看看的。 我支着头坐在大槐树下,看着花奶奶进了屋去,才敢将听了故事的情绪悄悄的释放出来而来一些。 近日来,我听得这些故事,眼眶略微的湿润了起来,却不好意思在花***面前,她将故事时总是带着最冷静客观的角度分析着这其中的人物,他们的心绪,却不知她到底会为故事中的人物感动过没。 谈及曼纱华便会想到自己,为何她的童年会如此的之苦,而我的童年时如此的不幸。 她有父王母后,我却不曾有爹爹娘亲,往事不堪回首,却又不能忘记,阿德叔在世时常教导我要做个快乐的姑娘,无论怎样不要自己欺自己,不要失去了简单的本质,一直在想着如若有一天我能回南玉城的那个地方,带给我的是深重的仇恨感,还是淡然的陌生感。 我不敢去猜想,曼纱华过得虽比我苦,却让我无端的羡慕起她来,她有父王母后和著哥哥。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在花田劳作半日后,我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重新坐在大槐树下,听着花奶奶讲述这个故事。 寒冬里,少了些许花草却无端的多了些许从树林中冒出的动物,在寒冬雪地中寻觅食物。这让狩猎者欣喜不已。 次日,一顶普通的轿子早早的就停在了巫女居的门口,她穿了一身利索的蓝衣白裙,耳朵上罩上了毛羽与棉花做的耳罩,搓搓小手,在除了念儿之情其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偷偷的溜出了巫女居,坐上了淡紫色的轿子。 临走时,念儿忙轻声叫住了轿子,掀开门帘道:“巫女,把这个戴上,以往万一。” 曼纱华接过帷帽,笑道:“念儿,这次应允了著哥哥他们,不要带服侍的人,只许我们自己小聚,也用不拘着礼,所以,下次如若还要有这样出宫狩猎的机会,我定会带着你的。”她拍拍念儿的手背。 !! 096:鹿林狩猎 096:鹿林狩猎 念儿几欲感动的无以言表,不想她竟还会为自己着想,上哪里再去寻得这样一位好的主子去,“巫女……奴婢知道,您就安心去吧,正巧出去散散心,回来奴婢要见好好你的,不要再像前些日子那样消沉了,可是吓坏了奴婢,奴婢……” “好了好了,我的好念儿姐姐,著哥哥他们还等着我呢。”曼纱华嬉笑着打断还要唠叨的念儿,念儿还了礼,将门帘放下,看着轿子远去。 轿子停落在了宾来殿,天麻亮,几只乌鸦栖息在屋顶,见着有人来了,便一惊飞走了。 两盏宫灯摸索着照了过来,曼纱华掀开窗帘,见着渊芙染,也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头上的发饰也是精减了许多,一旁的渊辰,一身金灿灿的盔甲,像是即将要去行军打仗的将军一般的威武。只是为何不见渊著? “著哥哥呢?”曼纱华下了轿子神色焦急的问道。 渊芙染瞧着她的模样,不禁掩嘴轻笑道。 这让曼纱华越发焦急了,急忙又道:“怎么,他是不来了吗?他怎么可以不来!我也不去了!” “不许胡闹!”渊辰也忍着笑,罢了才说道:“皇弟是提前骑着马儿去了,在那里接应我们,这场狩猎专门是为你办的,他怎会不来。” 曼纱华听渊辰如此说着,又看向渊芙染,二人皆点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方才是自己言辞过激了些。 三人转身上了一辆马车,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东夏宫御用的马车。 “走吧。”渊辰道。 一辆姜黄色的马车,从东夏宫出来,马车后面跟着二十个花甲卫士,来护他们的周全。一路上天还未亮,街上已经摆起了小摊贩,见着有人路过,便咿呀叫卖,在冷清的清晨,好不一番热闹。 曼纱华头上戴上了帷帽,只手掀开轿子上的窗帘向外看着,渊芙染也斜着头,看去,原来东夏国的清晨是这样的,这儿的人们真是勤劳,天还未亮便一一起了身,开始忙碌起来,许是为了讨口饭吃吧,毕竟东夏国的经济与天渊国是无法相较的。 这儿的人若不努力,每三年东夏国要怎么向天渊国进贡呢。 思绪间轿子已经转转折折来到另一处小街中,曼纱华抬眼看去,新奇的问道:“风月楼,这是什么楼,门口有好多漂亮的姐姐啊!” 听言渊芙染渊辰也一同看去。 渊辰默声不语,只是淡笑着。 渊芙染一眼便看透了这个美人聚集的地方,她温柔道:“华儿还记得姐姐说过的骊歌楼吗,大抵和这个风月楼是一样的楼。” “骊歌楼,姐姐好似说过是青楼,可青楼又是什么楼?”曼纱华打算是刨根问到底,她继续道。 渊芙染凝噎,渊辰无语,真是不知该给她怎么解释这个地方,正懊恼着从脑海中,肚子中搜刮着各种各样的词汇来形容它时,一计抢眼的颜色晃入渊芙染的眼中。 她前身去,贴在窗口想看的更清楚一些,是的,没错,就是他,尽管只是一个背影,她也能确定,她不想放过与他有联系的任何。 “停轿!”渊芙染道。 渊辰一把拉住了渊芙染的衣袖问道:“皇姐这是去哪?” 渊芙染回过头来,眼中闪着慌乱不安,她道:“我看到他了,好像是往风月楼走去,我想去看看是不是,你们等我回来。” “谁?”不待渊辰曼纱华细问,渊芙染踩着一个宫人的背走了下去。 渊辰不放心她,却也不放心身边的曼纱华,便命了花甲卫士道:“跟上去。” 看着渊芙染焦急的模样,曼纱华心里已经是猜测了一二,她又重新掀起了帘子看去,不远处,一身如火如妖的红袍穿在一位年轻的公子身上,果真是像极了故事中的他,怪不得渊芙染会如此的焦急。 但愿此去会遇到,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哪怕是说辞也罢。 在红衣男子进入风月楼以后,不过片刻,渊芙染带着花甲卫士也要进入,明显是被门口的姑娘给拦住了,少顷间,不知她说了什么,姑娘放了行,红衣男子与渊芙染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坐在轿子里无聊、发闷,渊辰自言自语道:“能让她如此紧张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了。” “邪族小公子,邪七公子,阿拉慕名?”曼纱华反问道。 渊辰一惊,“怎的华妹妹也知道?” “芙染姐姐给华儿讲过往事,华儿记得他,眼角到鬓角间纹着一束血红色的梅花,平日里贯爱穿红色的衣衫,生的妖艳别致。就是心眼儿不太好,害姐姐苦等这么些年。” “不想皇姐还和你说这些,也不晓你听不听得懂。”渊辰眉间带着一丝疑虑,又看向窗外的风月楼,眼中暗光一闪道:“不知他来这里做什么,不娶皇姐竟有心寻花问柳,将来他不娶也得娶,岂能要皇姐没了脸面,好歹也等了他那么些年。” “辰大哥。”曼纱华叫道,方才一袭言语,完全是渊辰在自言自语,不想心中所想竟被自己一时的疏忽说了出来,他讪笑着,“没事,我也希望皇姐幸福。” 在二人说话间,渊芙染一人带着花甲卫士回来,上了轿。 “人呢?”渊辰问道。 渊芙染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许是看错了吧,进去之后,没有见着一个长得像他的,是我眼花了。” 曼纱华正想着用什么话来安慰她,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好只好闭而不语。 渊辰听罢,也并未开口对渊芙染劝导一二,而是对外面的车夫道:“走吧,皇弟该久等了。” 马车曲曲折折向东行去,本是聒噪的曼纱华也闭了声,三人再无话,马车抵达鹿林的时候天空已经放亮,踩着宫人下了马车,曼纱华仰起头,看着树荫中透漏出来的些许光彩,她眯起眼睛神色轻盈的笑了,终于又见宫外的阳光了,虽是一样,感觉却是不一样。 向前看去,鹿林入口处有花甲卫士看守,这是东夏宫的御用狩猎林子,当然普通百姓是进不去的。 “驾……于……”入林口,一个穿着金黄色盔甲的男子骑着闪电白龙驹而来,白马的身后又跟着两匹黑色的万里烟云罩,马儿的头部和身上,都穿着盔甲,象征着皇室的高贵。 金黄色盔甲男子翻身下马,动作轻盈潇洒,曼纱华细看才看得出面前的这位盔甲战士就是渊著,平日里只见贯了他穿白衫,却不见也有这么威武的一面,金黄色盔甲衬得他面容如刀削般的俊逸,剑眉轻轻上挑,薄唇微抿倒叫一旁的花草都失了颜色。 “著哥哥……”曼纱华爽朗的叫着渊著,看着他身后的马儿疑惑道:“怎么……一共才有三匹 ,没有算芙染姐姐的吗?”素来渊芙染柔弱,曼纱华如此猜测着。 渊著淡淡的笑道:“我天渊的儿女怎会不骑马呢,个个都能在马背上舞上两段。” 曼纱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是……没有为华儿准备吗?” 渊辰会意的笑道:“华妹妹你会骑吗,第一次来狩猎?我们带你好了,丛林中野兽怪多,不然放你独自一人骑马上去,我们怎可安心。” “我带着华儿,上马吧。”渊著将马背上的箭袋一次给了渊辰渊芙染,睨了一眼神色不大对头的渊芙染,便转过了身去,现将曼纱华抱上了闪电白龙驹,而后自己翻身上马。 其他二人亦是。 渊著拉着缰绳,双脚踩在脚蹬上,曼纱华在他的怀中,他嘴角微扬“驾!”双腿微微夹着马肚子,手中的鞭子挥起,马儿一溜烟的便跑了出去,比任何一匹都快,他扬声道:“一千米处一片杨树林,穿过林子中间有一处休息的空地,一旁还有房屋,午时我们各自带着成果在那里回合。” “知道了!”渊辰扬声答道:“不如我们三人比赛如何,午时看谁的猎物最多就算赢了,输了的人要罚酒三坛,如何?” “好!” “好!” 三人的马儿就此分开。 鹿林鹿林,当然是鹿最多,白鹿花鹿,梅花鹿, 带犄角或者不长犄角的,形状各异。东夏国王酷爱来此地行猎,后来几年的休整,鹿林便成了皇家御用的狩猎园林了。除了鹿,还有许多别的动物,羚羊、兔子、老虎、野鸡、凶猛的,温顺的一应俱全。 “这些我都知道。”马背上的曼纱华依旧聒噪着,鹿林她也是第一次来,却还是要将她知道的都一一讲给渊著听。 “嗯?你怎能知道呢,是不是父王告诉著哥哥的?”她仰着头想看到渊著的面容,却怎么也做不到。 “坐好。”渊著看着前方的一动一静,淡淡道:“皇舅父带我来这狩猎过,所以知晓,并熟悉这里的地形。” “啊,原来是这样啊,”曼纱华故作一副了然全局的样子,她低声道:“著哥哥阴险呢,这样辰大哥和芙然姐姐都不熟悉这里,那赢的人岂不是著哥哥了?芙然姐姐和辰大哥可是要罚酒的。” !! 097:蓝眼白猫 097:蓝眼白猫 在说话间渊著眯起了眼睛看向树丛的一方,淡淡道:“如果是我一人的话,胜算或许会大些,但如今带了你,我便不敢保证我是否能赢得过皇姐。” 话毕端起的弓箭,向树丛中射去,一堆枯树枝掩着,也不见任何动静,不知射中了没射中,跟在后面的花甲卫士眼力健好,见着马背上的渊著不再拉弓开射,便前去查看是否被射中了什么东西。 拔开一层层草丛,果然,一直野兔中箭,直穿头部,已经毫无生命迹象。野兔四肢矫健,身体肥美,适合食用,“好,带上。”渊著自信的淡笑着,花甲卫士将野兔装了笼子,跟着渊著继续前进。 “著哥哥,你好厉害,射的那么准,平日里也不见你像辰大哥那样练习,箭法却也能这样的精准。”曼纱华咋呼一声,拍手叫好。 本是聚精会神盯着前方的渊著,忽地从马背上跃起,单脚踩在马背上,身子向前倾斜四十五度角,单手从身后的布袋中抽出两只箭来,在正前方十点钟的方向,嗖的一声一箭射出,立即将身子专成了九十度,向天空射去。 地上的又一只野兔子中了箭,天上的鹰落下,片刻间已是满载笼子,渊著清点了一下,兔子、鹰、羊、算来数去也就几种物种,还差一样便能满足味觉了。 渊著回身重新坐在了马背上,双手环着曼纱华,道:“华儿,我们不往深处去,只在这附近,再猎杀一个我们便回去喝茶,好吗?” “嘻嘻,你说什么都好。”她朗笑道。 后面的一干花甲卫士,忙着去将渊著射下的东西都一一捡起。 “驾!”奔跑的马儿穿梭在各个树丛只见,只寻找着下一个猎物,最后一个,他双手环着曼纱华,单手从身后拔出一只箭来,将曼纱华圈在怀里,曼纱华拿着弓箭,渊著抓着她的手,将弓箭拉开,手指一松,箭便像光一样的飞了出去。 “射中了没有,快,你们快去看看。”曼纱华手舞足蹈的看着前方不再奔跑的野鸡欣喜道。 花甲卫士忙将野鸡拎了过来道:“中了,中了,巫女威武。” “那是自然。”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猎物,转身对渊著道:“著哥哥,这算不算华儿射中的猎物呢?” “算。”渊著淡淡道。 “哈哈,太棒了!”欣喜之下把所有的不痛快都通通的丢掉,不想不提,现在才是最好的。 两人在林子里兜兜转转,鹿林深处,快要进山的地方,一只白鹿带犄角的白鹿藏在枯树身后,警惕的看着闯入的生人,树枝似的犄角晶莹剔透,白如玉,状如珊瑚,动如精灵,粗枝细节上点缀着些许粉嫩的红色,身上的毛发温顺的像一个毯子贴在身上,一根一根的白毛在阳光下发出一层清淡色盈盈的暖光。 “著哥哥,你看,它在看着我们呢。”曼纱华新奇的看着树丛中的白鹿,渊著拉住了缰绳,停马。 须臾,花甲卫士也跟着前来,白鹿一惊扭头向树林更深处跑去。 “哎呀,它走了!”曼纱华失落的叫道。 渊著举起弓箭,对准前方正在逃跑的白鹿,正要松开弓弦时,曼纱华伸出小手,握住了箭头,道:“它长得那么好看,又有灵性,所以,放它一条生路吧。” 渊著点点头道:“好。”看着曼纱华眼睛依旧盯着白鹿方才离去的地方,留恋着,渊著又道:“里面太危险,我是不会让你进去的,东西也差不多了, 我们回去吧。” 一语说中了曼纱华的心思,她小声嘟囔了几句,便坐在马背上欢欢喜喜的与渊著回了休息空地。 去时,已经晚了两个时辰,闪电白龙驹奔跑速度极快,开始走时便跑出去了好远,回来时马儿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又未进食进水,耗能太多,所以比预算时晚了这么多个时辰。 好好的午膳怕是要成晚膳了。 “吁……”闪电白龙驹停下,渊著下马后将曼纱华也抱了下来。 看树木两旁拴着的两匹黑的的万里烟云罩的马儿,便知他们早已倒地目的地在等着迟到的自己。 细看去,一只黑马的小腿下有着些许的血丝,难道是受伤了,渊著收回目光,想着,会是皇姐吗,脚步随着去了简陋的房屋内。 “巫女,著贵客!”门口的花甲卫士行礼道。 进了外面的木栅栏,院子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牲畜,在土院内的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蒙着一块黑布,下面掩盖着一块庞大的物体。 “这是?”渊著问道。 花甲卫士掀开黑布,一直双被刺瞎了眼的,脖颈大动脉处流淌着血液的猎豹,呲牙咧嘴的躺倒在地上,鲜血正从身体上缓缓地流淌着,它睁大着双眼,怒视着前方,可身体早已死的透透的了。 曼纱华躲在了渊著身后,这难道就是辰大哥所说的凶猛的野兽?看样子是异常凶猛,这可比自己和著哥哥一起射杀的猎物的要高级的多了。 渊著难得大笑,他牵着曼纱华向里走去,道:“祝贺皇兄能猎杀一头豹子来,武功又见长了不少。” 走进草屋内,只见地面上血迹斑斑,渊辰斜靠在床榻上,胳膊上,小腿上,还有手腕上都缠上了白色的纱布,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一般。 “皇兄。”渊著紧张的叫道。 渊辰这才微微睁开双眼,看清面前来的人,自笑两声道:“你们可叫我和皇姐好等!”渊辰说着,站起身子,前来走到渊著身边,一计重拳砸在了胸口,他笑道:“哈哈,你俩若是再不来,我和皇姐可就要饿死了!出来清点一下猎物吧。” “呼……”渊著这才微微出了一口气,以为他是伤的很重,心下焦急,不过看他还有力气打人的样子,应是没有什么问题。 渊著跟了出去也笑道:“这次甘拜下风。” 曼纱华瞅着两人方才说话的神情和动作,只是会心的一笑,除了结束的,剩下的事情都在向好的一方面慢慢的发展,这一切真好,只是不知,现在芙染姐姐的心情有没有好一些…… 她抬步跟了出去。 出去时,渊芙染蹲在院子的一角,在照看一只受伤的百灵鸟,身上是罕见的翠绿色的羽毛,曼纱华前去,蹲在地上也顺手抚着鸟儿的羽毛道:“姐姐射伤了它,为何现在还要救治它呢?”说话间,手臂上沾到了一旁的蜂蜜,她伸出舌头舔了舔,真是甜到了心里去。 渊芙染抬头冲着曼纱华梨涡浅笑道:“因为它是百灵鸟啊!” 曼纱华不明又问道:“为何是百灵鸟就要救治呢?又不是什么名贵的鸟种,难道是因为它羽毛的颜色罕见所以姐姐要救治它?” “噗……”渊芙染听着曼纱华的分析,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腾出手来拍拍她的头,道:“因为……姐姐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用着百灵鸟妆扮成了凤凰,吸引了父皇的注意,也勾起了我的好奇。” 曼纱华恍然大悟,看着渊芙染温柔的将百灵鸟受伤的腿用自己的手帕细心的包扎好,看着她看百灵鸟的眼神,仿佛就像是见到了小公子那般,温柔又含着情,眼睛里装着的是满满的爱意。 曼纱华起了身,兀自对着一棵大树,双手合十道:“愿上苍有眼,小公子再次见到芙染姐姐的时候一定要娶了她,好好守护她,让小公子快些出现吧,让她们快些在一起。不要辜负了芙染姐姐的现在这般如此的心境。” “华妹妹,絮叨什么呢?” 曼纱华转过身,渊辰怀里抱着一只娇小的雪白色的蓝眼睛的猫,看着曼纱华道。 她见着猫,先是往后退了一大步,然后不发一言的扭头就跑向了草屋。 空空的让渊辰抱着温顺可爱的白猫站在树下,看来又是会错意了,想去逗她开心,不想她的反应竟是如此的激烈。 “皇兄,华儿怎么了?”在一旁堆火的渊著见状起身问道。 “我……只是抱了只猫给她看,不想她的反应如此激烈,华妹妹是讨厌猫吗?”渊辰看着怀中的白猫无辜道。 渊著看着白猫,心下已经了然,他丢下了手中的树枝道:“我去看看。” 转转折折进了一间房内,才见着她,整个人趴在木桌上,将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里,也不抬头,不知是在哭泣还是在做什么。 渊著走近,抬起手来,放在曼纱华的头上,轻轻摸着她的墨发,道:“可是想起了那只黑猫?” 曼纱华不抬头,也不答话,依旧深埋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出来。 渊著又道:“许是黑猫身上的精灵并没有死,落在了白猫身上,今日来找你,想让你好好待它呢?不然,你想,这鹿林里是狩猎的地方,凶残的猛兽时常出没,怎能容的那只猫儿活到今日来见你呢。” 他看着曼纱华似是有些动静,她的肩膀微微的抖动着,渊著又道:“许是注定的相遇呢。这次是不是要好好的报答它的出现,救了我们一命?” !! 098:良夜篝火 098:良夜篝火 曼纱华像是听进去了这些话语,她起身,一把抱住了站在自己身旁的渊著,双手紧紧的,攥着渊著的盔甲哭着说道:“华儿知道了,华儿以后不逃避了,华儿不该惹著哥哥担心,华儿错了。” 渊著心尖一软,伸手摸着她的长发道:“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过了片刻,她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脸上换了一种释然的笑意,亲昵的拽着渊著的黄金盔甲,道:“华儿,以后不会再让大家为华儿这么担心了,我们出去吧,我要和小猫猫在一起,我要照顾它。” 渊著淡笑着,又抚上了她的头发,道:“听话。” 二人在屋里呆久了,出去时天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 院子里燃起了篝火,篝火旁支着木架,木架上串着一只香喷喷的烤鸡,渊辰渊芙染席地而坐,就如同一般狩猎人家的儿女,围在火炉旁吃着野味儿,并不是什么皇宫贵族,并没有那么多俗世礼节。 “辰大哥。”曼纱华奔奔跳跳地走向前来,轻轻拍打了一下渊辰的肩头,渊辰向右转过身去,曼纱华躲在了左边,他向左转过身去,曼纱华又躲在了右边,两三次之后,渊辰大笑着,知晓是曼纱华与他玩弄,便双手向后一合,一把抱住了曼纱华的双腿,曼纱华整个人趴在了渊辰的背上。 她娇笑道:“辰大哥你使坏!” “使坏的是华妹妹,怎的赖起了我来,小鬼头!”一语既出,四座皆笑,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辰大哥,那只小猫猫呢?”曼纱华与渊著依此在篝火旁席地而坐,她巧笑着,细密的睫毛盖在她的眼上,弯成一道月牙。 渊辰脸色略凝滞,须臾尴尬道:“交给侍卫关在了笼子里,待我们走时就将它放生……”停滞一二后,他又道:“我不知华妹妹惧怕猫,所以方才只是无心之失,还望妹妹不要见怪。” “不不不不!”曼纱华摇着头道:“华儿不是怕猫猫,华儿能恳请辰大哥把那只小猫送给华儿吗?深宫漫漫,总有一天你们还是要回去的,华儿想要这只猫猫来陪伴华儿,就如同你们还在华儿身边一样,此情此景,华儿记着了,所以往后见到小猫,也会记起当夜的篝火与我们。” 她的眼睛如春水流波,话语如猫一样,抓在了每个人的心坎上。 渊辰不曾想曼纱华竟然不是怕它,却还想养着它,那方才的惊慌失措又是什么。说话间他的眼中蒙上了一层疑色,面上却不漏声色,笑道:“来人,将白猫拿来,送给华妹妹。” 花甲卫士将装着猫的笼子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渊辰的手中,渊辰将白色的猫儿从笼子中取出,抚摸了两下,亲自递到了曼纱华的手中。 她先是往后缩了一下,渊著见到她细微的动作,便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以做安抚之姿,她感受到了身后搭上的手臂,颤抖着的手,恐惧的心,便瞬间镇定了下来,倾身前去双手接过猫儿。 其中的过程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渊辰看着她的神色,却有古怪,明明是怕着猫的,却非要养它,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曼纱华将白猫儿抱在自己的怀中,整个人却像是僵住了一般,抱着猫儿的手不敢动弹半分,少顷,猫儿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一下她的小手,曼纱华的手触碰到了柔软的舌头,手臂轻微的一缩,整个人一震,恐惧之感在不知不觉中正在慢慢的消散着。 那夜被斩下的头颅,溅出的血,都过去了。 猫儿再次伸出了舌头舔了一下曼纱华的手臂,她歪着头,看着这只幽蓝色眼睛的小白猫,正在安静的舔着自己的手臂,弄的她酥**痒的,不禁咯咯的笑了起来,这个小东西真是有趣儿,不知为何这么喜欢舔食别人的手臂呢,伸出另一只衣袖过去,将白猫舔过的地方擦拭了一遍。 忽地想起,之前与渊芙染说话时,手臂上好似沾上了蜂蜜,怪不得,原来猫儿也喜欢吃甜食,“嘻嘻嘻……”她看着怀中的小白猫,巧笑着道:“著哥哥,华儿不怕了,真的不怕了。” 四人皆笑,其乐融融,篝火将野鸡,烤的发出诱人的香气,曼纱华吞了吞口水道:“猫儿还没有名字吧,著哥哥,辰大哥,芙然姐姐,今日我们一起给它起一个名字吧,往后就只有它陪伴着华儿了。” 渊著环视着身后的幽深的树林,淡笑道:“我取一个‘鹿’字。” 渊辰随之大笑道:“皇弟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取一个‘鹿’字,今日在鹿林,就由其中的一个名字来命名好了。” 曼纱华赞同的点了点头,看着若有所思的渊芙染道:“芙染姐姐呢?” 渊芙染如梦初醒,她含着笑道:“姐姐没有什么好的字,猫儿两个字最合适,还有一个就留给华儿想吧。” 曼纱华看着怀中温顺的白猫,整个身子都是雪白色的毛,没有丝毫的杂色,仿佛是刚刚生下来的一般,不染俗世的尘埃。不过也是,猫自是最干净的动物了。她也抬起头看向远方的树林,映着月光,显得那么安静与神秘。 森林深处,白色的猫,鹿林,鹿,白鹿。曼纱华拍手道:“不如就叫它白鹿好了,今日我与著哥哥在林子里狩猎,见到了一只纯白色的鹿,就连鹿角都是白色的,好看极了,华儿手中的猫猫也好看极了,既然相遇就是一种缘份,不如我们叫它白鹿好了。” “嗯,这个名字好。”渊辰称赞道。 她抱着白鹿亲昵的放在脸边蹭了几下,欢快的笑着,“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白鹿的,放心吧,小白鹿,小姐姐会好好待你的,跟着小姐姐有肉吃!” “真是个小孩子。”渊辰,冲着渊著笑着说道:“连笑都是那么的天真!这样的年岁真好啊!”说话间他拿起了身边的酒坛,扬起灌入喉咙,一道清泉流过喉咙带起的却是火辣辣的疼。 “皇兄,还没有进食,切勿喝这样烈的酒,伤胃。”渊著担忧道。 渊著看着渊辰,他的脸被篝火照的忽明忽暗,可是想起了他的童年,那样的不快乐,整日里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据看护他们的文茵奶娘告诉他说,渊辰每日的半夜都会喊着母妃哭着从梦中醒来,每日在众人用膳散去之后,他便会端着一副新的碗筷偷偷的去了云晚宫,说是要给自己的母妃送饭,怕她饿着。 有一日被文茵奶娘撞见了,渊辰只哭着求着让她不要告诉自己的父皇,因为这是不允许的,云晚宫就这么一直荒废着。 渊辰的童年就是这么过来的,直到落微皇后知晓此事以后,从生活到心里无微不至的关怀着渊辰,他的脸上才慢慢的浮出了笑容,也不再偷偷的去云晚宫送饭,一切都会慢慢过去的。 渊著攥着手,这些都是他身边最重要的人,渊辰的童年,他没有能力去守护,就像是一块失色的纸片,今后的日子无论落微还是渊著怎么的再去弥补,却始终是缺了一块,渊芙染的婚事,他亦是无能为力,继续让她等待着,继续让她消耗着自己的青春。 曼纱华,从现在起,他要拼尽全力的去守候,拼尽全力。 曼纱华瞧见渊辰喝着闷酒也不听劝告,她将白鹿放到了渊著怀里,起身前去,一把夺过了渊辰的酒坛道:“辰大哥怎的这样一人喝酒,不带着大家一起,不是说好了狩猎比赛谁输了谁就罚酒三坛吗,这狩猎到底是谁输了,谁赢了?” 渊辰笑道,渊著笑道,异口同声道:“我输了。” “到底是谁输了?”曼纱华一愣,又问道。 还是同样的声音,“我输了。” 渊辰渊著相视一笑,渊辰道:“皇弟就不要谦虚了,你打的猎物最多,起码多了我的一半,当然是你赢了,我输了,何须跟我争这个输家的位子。” 渊著轻笑着亦是说道:“皇兄这才是谦虚了,你打的猎物都是凶猛之辈,个头又比我的大出许多来,一个可谓顶过我的三个,看看你身上的伤,何须又和我计较着。”他说罢,看向渊芙染,眼神意会到。 渊芙染微微点头,道:“皇姐说句公道话,这次狩猎在皇姐看来,两位皇弟都英武,一个打猎的物种最多,另一个打的都是些凶猛的野兽,论个数来说是渊著赢了,可若真是论本事的话,渊辰毫无疑问首当第一,所以这次判渊辰赢,渊著不输,如何?” “芙然姐姐说的好!”曼纱华鼓掌称赞。 渊辰一眼看穿了众人的心思,单手环着指了一圈,道:“你、你们啊,真是会哄我开心!好吧,既然说是我赢了但皇弟就不能算不输,三坛子酒还是要罚的。不喝酒光吃肉有什么意思。” “好,但喝酒前先吃饱了肚子。”渊著取下烤好的野鸡,先分出了一直腿给了直吞口水的曼纱华,又分了一只给渊芙染,然后依次是渊辰、自己。 !! 099:一夫一妻 099:一夫一妻 曼纱华吃着没有佐料,烤的又不太熟的鸡腿,上面还有黑色的焦炭,卖相不好吃相也好不到哪里去,可她却吃的满嘴香甜,唇齿之间都是新奇的味道,这和宫中的御厨细心烹煮出来鸡腿是不一样的。 味道虽远不如御厨之手,可感觉却是一等一得好。 犹如去了山间游玩,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又饿渴,身上没有食物没有水,正巧艰难之下摘了一颗树上的酸梅,吃到口中的味道虽远不如宫中御用的水果甘甜可口,可在此时任何过去吃过的水果都比不上现在这一个小小的酸梅来的爽口有用。 她吃完用手抹了抹嘴角,不满足的道:“华儿还要。” 后来又将鸡翅膀、鸡心、鸡脖子、鸡胗子,依次入肚,她这才满足的舔着嘴唇,侧过脸去,看到渊著正拿着一小块鸡肉在喂白鹿,她凑了过去,抱歉的说道:“小白鹿,对不起啊,刚才吃的太开心了,把你却忘了,不过能让著哥哥喂你吃东西,那可是咱们的荣幸呢,嘻嘻,著哥哥你说是不是啊!” 她仰着头看着他,他再次确定到她是没事了,能这样傻乎乎的笑着,定是已经完全放下了心中芥蒂。 四人映月而笑,打开酒坛,一坛又一坛,掠过喉咙,火辣辣的灌入到了肚子当中去,渊著不许曼纱华饮酒,只叫了花甲卫士送来了梅子汤喝。 曼纱华喝着梅子汤,拌拌嘴,喃喃自语道:“吃肉喝酒都及不上著哥哥为华儿备的梅子汤好喝。” 狩猎而来的动物说是能吃的,就只有渊著的最下口了,须臾之间四人竟吃去了一半。 渊芙染红着脸,起身酒坛与渊辰的酒坛相碰,道:“辰皇弟回去,不日父皇可能会给你安排一门亲事,皇家的男儿早点成亲,早点有个人来照顾自己总是好的,你都十六了,著儿也十四了,你们俩都不早了……奈何我都十七了……唉……” 渊辰尴尬笑着,与渊芙染相碰,道:“皇姐醉了,我怕还没有碰到一个与众不同,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子,不急啊!倒是皇弟,年龄也快了,娶嫁乃大事,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操办操办!” 曼纱华听着这些话,突然转头看向渊著,略带着迫切感,渊著不急不慢的看了她一眼,温尔一笑淡淡道:“我不急,我等华儿长大。” 曼纱华渊著两人相视一笑。 渊辰本是将问题推到渊著着,却不想他的回答更有力度,他看着他们,心中竟泛起了点点嫉妒。 醉着酒、唱着歌、对着诗、舞着剑,围着篝火跳再着舞。 日头从黑转白。东方一条条像燕尾一样的云带慢慢的延生到了这头,天上的几缕云彩像是人从口中吐出的烟圈,一波一波的缓缓散开。 曼纱华靠在渊著怀中睡得正香,白鹿小猫儿蜷在曼纱华的怀里也眯起了眼睛,渊辰渊芙染各自靠在了大树上,打起了小小的鼻鼾,也不知是何时玩闹的累了睡着的,贴心的花甲卫士为各位主子们身上都盖上了厚厚的锦被。 篝火中的火焰在暖暖的燃着,在这寒冬雪地里别添了一番暖色。 “巫女、贵客们,天亮了,该回宫了。”花甲卫士前来通报,看着依次醒来的贵客,他躬着身子又道:“王上吩咐了,只准巫女与贵客们玩这么一天,若是贵客们还想玩,那贵客可以留在此地,只是巫女该宫去了。” 曼纱华揉着眼睛呢喃道:“真是扰人清梦。” “不了,我们也一同回去吧。备好马车。”渊著起身整了整自己的盔甲道。 “是。”花甲卫士低头答道:“这剩下的……” “剩下的,活的都带回去吧,送到御膳房去,死的就丢在外面,过几天就被别的动物给吃了,你们自然不用担心怎么处理。”渊辰也起身道。 “是。”花甲卫士答道。 回去的路上,原定的是渊著骑着闪电白龙驹回去,曼纱华与渊辰渊芙染坐着马车回去,奈何曼纱华几次三番要求再次与渊著同马而行。 “这不行,要求很无礼,我是不会答应你的。”渊著整理着马的衣带道。 曼纱华又绕到渊著的前面,祈求道:“哎呀,著哥哥,华儿只是还想这样和你一同骑着马,以后怕是就再没了机会与你一同来这了。” “骑马随时都可以骑,他日来天渊,我亲自教你骑术。”渊著丝毫不留情面的又转过了身去。 急的曼纱华直跺脚,她看着不远处偷笑的渊芙染和渊辰,心道,这次一定要让渊著顺了自己的心意,不然怎么还有脸回到马车上去。 “著哥哥!”曼纱华哀叫道,一双大眼委屈的就要掉眼泪儿似的看向渊著。 渊著转身用很认真的口吻对她说道:“而今,你是东夏巫女,祭祀大典已经举行过了,百姓们自然都认得你,若是你坐着我的马回了宫,必是要引起一片慌乱的,你要明白,所以,华儿不要再闹小孩子脾气了,快上马车去,我们回宫去了。” “那著哥哥的意思是只要不让百姓知道坐在马上的人是我,就行了?百姓看不到我的脸就成了?” “那自然是。”渊著最后有拉扯了一边缰绳,正要上马时,曼纱华又道:“我有帷帽,怕什么,带我上马吧。”说着她招呼了花甲卫士将马车里的帷帽拿了出来,曼纱华戴在头上,周围的一层层薄纱将她的面容包裹的严严实实,不露出一点面孔。 “好,依你。”渊著最终无奈的笑道,抱了她上马。 马车旁的渊芙染会意一笑道:“看,他还是最拗不过她,她总是有法子的。” 渊辰嘴边泛起一丝苦笑,道:“他总是最幸福的,谁都喜欢围着他,真好……上车吧,皇姐,这外面起风了。” 渊芙染渊辰坐在马车里,一旁放着白鹿,一路无话,各自闭上了眼小作休息便晃荡着回了东夏宫。 曼纱华带着帷帽坐在渊著的怀里,看着清晨的街景上依旧是没有几人出来,街上行走的人见到了皇家御用的马车,和高马上坐着的穿着黄金盔甲的渊著,都一一低着头退避了开来,无人注意到带着帷帽的曼纱华。 她偷笑道:“看,没人认得出我,只有我身后的你知道我是谁,我是谁?” 渊著抿嘴不语。 她又道:“说嘛,我是谁?是谁?” “是……是个小孩。”他淡淡道。 曼纱华不满的撅起了嘴道:“华儿不满意这个回答,不要总把华儿看作你眼中的小孩,华儿将来是你的妻子啊!” “噗……”渊著这次不再紧绷着脸,他摇头笑着,将缰绳一拉,马儿转了弯,他道:“你知道什么是妻子吗?” 曼纱华不服气道:“华儿知道啊,乌鸦是一种有灵性的鸟,东夏国人崇尚它,所以称之它为神鸦,它终身一夫一妻……”说罢她扬起头,面纱隔着她的脸,她看不到头盔下他的眼睛,她小心翼翼道:“那么,将来华儿和著哥哥会是一夫一妻吗?” 这一句话倒是将渊著问住了,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她,遥想在天渊国的父皇母后,尽管父皇是那么深爱着母后,却还是娶了一个女子又一个女子进宫,并且宠幸她们,没办法,这是规矩,千百年来流传的习俗,做了王,就得坐拥天下,要博爱。 可他根本不想做什么皇帝,不想要什么权利,只想简简单单的生活,再拥有一个单纯的曼纱华,一个就好,到永远。这是他的愿望。 东夏宫中的国王亦是,即便有了王后,还是迎娶了赵美人…… 不知道是什么在抓着他的心脏,有些略微的痛,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就当以往贯爱的沉默吧,总之这样习惯了。 曼纱华倒是没有在意什么,依旧聒噪着,直到回了巫女居,她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看着渊著远去。 她回到屋内,念儿备好了汤峪,舒舒服服的缩在里面,不停的添热水,泡了许久,直到皮肤开始泡的有些发皱,她才从浴桶中起身,裹上了被子,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觉。 白鹿也由念儿洗净了,晾干了毛发,任由它肆无忌惮的趴在曼纱华的锦被上,同她一起睡去。 中午醒来用膳,胃口也好了些,吃的也多,然后看书,画画,抱着白鹿在院子里玩。自打出宫去鹿林算是一个结束,也算是一个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她抱着白鹿笑着对它说道。 白鹿温顺的道:“喵!” 日子又往后过了几日,曼纱华端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念儿替她梳着墨发,她道:“念儿,待我到十五岁了你就跟我一同去天渊国,去著哥哥的家,好吗?” 念儿本是拿着桃木梳子在顺着她的发,听到此言,忙跪在了地上,感激道:“奴婢愿意,奴婢愿意,巫女去哪奴婢就去哪。” “好了好了,起来吧。”曼纱华将念儿扶了起来,她道:“念儿姐姐,华儿还有一事想说……” !! 100:父爱永恒 100:父爱永恒 曼纱华看着一屋子站着的宫人,便打发了她们出去,直到屋子里只剩下念儿和她自己以后,她才神秘开口道:“华儿知道念儿姐姐还喜欢着著哥哥,是不是?” 蓦地,念儿低下了头去,谁知画卷的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她还记得,今日好端端的偏偏又要提起。 曼纱华见念儿不说话,只红着脸,她认真道:“我知道你还喜欢著哥哥,只不过我今日只是想告诉念儿姐姐,著哥哥不能娶你了……” 此话一出,念儿吓得腿都软了,忙挣脱开曼纱华的手,跪拜在地上低着头道:“奴婢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奴婢不敢,还请巫女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 “念儿快起来,我没怪你。”曼纱华将扶起了念儿,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著哥哥和华儿今后就像那神鸦一般,一辈子一夫一妻,所以著哥哥不能娶念儿为妻了,他只能娶我,念儿姐姐不是华儿小气,这是华儿想起了神鸦的故事,而后同著哥哥说的,著哥哥会做到,华儿亦是,这几日华儿一直就在想着怎么开口同你说这些,好不让你伤心呢……所以……念儿姐姐将来到华儿十五岁的时候还会跟着华儿去天渊国吗?” 当念儿听明白了曼纱华的这层意思,便是想笑却不敢笑,思想竟然如此单纯,自从画卷的事情被发现以后,她还哪里敢存着什么胆子去喜欢天渊国的太子,就算是喜欢,也只是自己心里的事情了,哪里还敢再表露出来,只愿他们好就好。 至于一夫一妻,她更是顾及不到,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她只需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好。 念儿向着曼纱华盈盈一拜道:“念儿不奢望能够嫁给著贵客,念儿只求在有生之年待在巫女身边将巫女招抚的好好的,这样念儿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携了手笑去,“巫女今日这番打扮可是要出门去?”念儿道。 曼纱华笑着,用手拨弄了一番自己发髻上的流苏,“我想去拜见父王母后。” 念儿一滞,随后道:“巫女,这不妥……” “又有何不妥?”曼纱华不安的将手背在身后不停的上下搓动着,尽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应是国王……” 曼纱华打断念儿一语抢先道:“应是父王母后来巫女居请安是吧,巫女不准随意走动,可是我不想他们来到巫女居见了我还要行跪拜之礼,我不是没的选择,念儿,你要理解我。”她拍拍念儿的肩膀,兀自戴上了桌案上的帷帽,吩咐道:“午膳就不用等我了,你们也不许跟着。” “巫女……” 念儿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曼纱华已经走了出去,在面对与逃避对之间,她不是没得选择,渊著说得对,无论如何他都是给了自己生命的父亲,他都是最爱自己一直守护的自己的伟大的父亲,一切都还来的及。 东夏宫的积雪一直都未曾化去,宫墙阴影遮盖住的地方更是无人问津,干净的如同碧玉一般。 “母后,华儿数日未来,母后不会怪华儿吧。”曼纱华见到王后先是躬身行礼,后屏退了一旁的宫人。 王后见着是她,眼中闪着莫名的泪花,快走几步前去,扶起了曼纱华,一手抚摸着她的小脸道:“我的华儿近日来瘦了不少,不过倒是长高了些。” “是吗?嘻嘻……着说明华儿正在慢慢的长大呢。”她欣喜的牵着王后的手绕过了屏风去了床榻上,蜷缩在王后怀中,道:“安宁十二月是不是华儿八岁的生辰?到时候著哥哥他们也会一起陪华儿过吧?” “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王后抱着她温柔的替她整理着青发。 “哈哈哈……那是自然,孤王宝贝公主的生辰怎可怠慢了不是?”说话间国王大笑着从殿外走来,进了屋子,先是宫女将国王身上的外套长袍褪去,然后将国王的王冠细心的收下,服侍的宫人这才一一的退了出去。 曼纱华猛地从王后怀中坐起了身子,愣了一愣后,忙下榻准备行礼,在身子正要躬下去的时候,国王上前一步双手扶住了她,温和道:“自家人客气什么。” 曼纱华这才作罢,转眼看到扶在自己身上的双手后,她不动神色的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往后退了一步,还是行了一个礼道:“儿臣拜见父王。” 国王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干笑两声道:“华儿做了巫女,是越来越懂事了,都是王后教女有方啊!” “王上谬赞了。”王后也起身微微俯了俯身子。 “好了好了。”国王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臂,兀自前去桌案旁坐下上沏了一杯茶,慢吞吞的喝了起来,喝罢他放下茶杯道:“回到自己个的家中还有这么多规矩礼数,倒像是还在外头一样,哪还有家的温馨呢!” 王后陪笑着,前去给国王捏着肩膀,给曼纱华使着眼色,她道:“华儿这不是懂事了吗,快来给你父王沏杯热茶。” 曼纱华低着头,依言前去,从茶壶中倒了一杯出来,愈要递过去时,国王宽大的手掌抓住了她的小手,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着,仿佛要把她看穿一样,国王沉声道:“你可是怨着父王?” 这一问倒叫曼纱华心中一紧,父王是不是知道那夜偷听的事情了,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如若是这样,那么她和渊著该怎么办。 “孤王问你话呢!”正发愣时,国王沉声又道,眉头立了起来,双眼还是紧紧的盯着她,惊的曼纱华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手中的茶杯一松掉落在了地上,茶水溅在了她的白色绣花鞋上,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 王后见状忙打了圆场道:“这么严肃做什么,别吓着孩子。” 国王这才缓了声气,只是手中的力道不减丝毫,道:“今日来你见着孤王总是躲躲闪闪的,可是还怨着孤王让你做了巫女而不是别人?”话到此处,国王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孤王知道巫女责任重大,是辛苦、累了些,孤王也不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受苦受累,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前时,你母后还找来孤王闹着,不愿你去做巫女,孤王心中也是不愿的。” “这是上天的旨意,是天选择了你。投毒害你之人孤王也替你找到了,所以就不要再怨着孤王了,好吗?孤王都是不得已的……” “王上……”王后听着有些动容,拿起手帕拭泪,国王何曾对自己说过这么些子话,他心中必然是在乎曼纱华的,不然怎么会对她这样掏心掏肺,怕她怨对自己,而解释这么多。 曼纱华张了张嘴,她心中怨的虽然不是这个,却被国王此时的真诚所打动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他或许是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吧,总之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自己好,为了东夏国好吗。 想到此处,她躬身盈盈一拜,道:“父王,儿臣错了,对不起,儿臣不该对您使小性子,对不起父王。” “好了好了,乖孩子。”国王俯下身子去,双手将曼纱华扶了起来,正起时,他看到了她左手上那块被烫伤的部分,触目尽心的红,心中微痛,扬声道:“传太医。” “父王……”她这才真真实实的抱住了国王结实的臂膀,钻到了他的怀里去,肆意的享受着父爱。 须臾,太医提着小药箱来“微臣拜见巫女,巫女金安,拜见国王王后。” “来,看看她这个手,还有的治吗?”国王将曼纱华的左手伸了出去。 太医仔细的端详着,然后跪拜在地上恭恭敬敬道:“回禀国王,巫女的受伤看样子已经是数月前就造成的了,怕是没有及时行医,也没好好上药,这才留下了红色的疤,怕是……怕是……好不了了。”最后这几个结论,太医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曾想国王还是震怒,一手拍在桌案上,呵斥道:“混账!一个个都是庸医,孤王要你们来有何用?连孤王爱女之手都治不好,还谈何包治百病?” “老臣糊涂,老臣糊涂……”太医吓得忙趴倒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王上,消消气,总有法子的,这……不如就请来宫外的什么神医来替华儿治治手伤如何?”王后温柔的宽慰道。 只见国王面容上还是一片凝重,眉头紧紧的凑在一起,眼中燃着怒火,正盯着跪拜在地上的太医。 曼纱华抬起自己的手臂也仔细的端详着,若真如老太医所说这个疤痕好不了的话,也算是一件极大的好事,形状是国花象征着的不正是如意吗,她撒娇道:“父王您就不要治老太医的罪嘛,您看他都年事那么高了,以前华儿大大小小的病不都是他治好的吗。所以将功补过,就算了。” 她又往国王的怀中蹭了蹭,道:“您看华儿这手臂上的伤痕不正像国花的模样吗,这意味着什么呢,国花与神鸦都是巫女的象征,留着它岂不是也挺好的。说不准将来这朵曼珠沙华会是华儿作为巫女的一个永恒记号呢。” !! 101:手臂刺花 101:手臂刺花 曼纱华喜滋滋的笑着,国王用手指轻轻的刮了她的鼻头道:“鬼精灵啊你,就会哄人开心,印着国花好归好,却也是道疤,就算渊著不嫌弃你,将来嫁到天渊去保不齐别人不会对你这点伤痕指指点点的,在背后说三道四。” “王上……”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转动着灵动的眼珠,道:“还记得落微皇后背上刺的国花吗?” “记得,那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吗,现如今华儿是名正言顺的巫女,这样损伤身体的事情孤王看就算了吧。”国王回绝了王后,单手轻轻的叩着桌子,思索着。 “儿臣倒觉得无妨,父王您看儿臣手上的疤痕与国花极其的相似,为何不用红色刺落在儿臣的虎口处,正好可以遮盖着丑陋的疤痕,又可以彰显巫女的身份……儿臣不怕痛。” 国王沉吟片刻后,眉目渐渐的展开,他冲着跪拜在地上的太医道:“好,下去承办吧,刺绣师可不得马虎!” “是,那微臣告退。”自始至终太医都未曾将头抬起过半分来,他退了出去。 一家三口在凤揽宫用过了晚膳,除了不能说的那个秘密,其他的她能说的都说了,比如说狩猎途中有趣儿的事,说从鹿林捡回来了一只小白猫,说他们一同给她起名为白鹿,诸如此类的琐事,等等……她整个人都释然了不少。 晚膳罢,三人又品了茶去,接着是赏月,安公公将曼纱华送回巫女居的时候,她还特意道了声“谢谢”,惊的安公公忙叩首道:“巫女客气了。” 哪知第二日渊著听说要在曼纱华手臂上刺花,忙一人一身白袍气势汹汹的跑来巫女居。 “不准刺!”他说的斩钉截铁,不容曼纱华有丝毫反驳的机会。 “哎呀,著哥哥,华儿好不容易说通了父王,怎的到你这来就说不通了呢?刺花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不是……很痛,所以没事的,著哥哥就不要担心华儿了。” 她说的诚恳,两只眼睛一直都盯着渊著看着,也不眨动一下。 何耐渊著根本就不看他,白袍清冷的矗立的窗前,面容上像是覆上了一层薄冰没有丝毫暖意可言,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殊不知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正是因为关心才会如此决绝的拒绝。 渊著不理她,她便前去拽着渊著的白衫可怜兮兮的道:“著哥哥,华儿的手上留着疤痕固然是不好的,华儿不想他日到天渊去被他人耻笑了去……著哥哥……” “我看谁敢!”渊著蓦地转过了头,眼中尽是怒气,他道:“你是我的,耻笑你就是耻笑我,在天渊我看谁有这个本事!所以,不准你刺!”话毕,他又准过了脸去,不再看着她。真是奇怪了一向淡然的他如今怎的也发起了这么大的火气,更可况这火气从哪里来,他都不知道。 “著哥哥,你就别生华儿的气了,华儿不该瞒着你,华儿以后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著哥哥,咱们不小孩子脾气了好吗?”曼纱华依旧拽着渊著的白袍子撒娇道。 曼纱华此话一出,他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了,不是因为刺花会伤害她的手臂,而是这么大的事情她准备瞒着他来做,却不告诉他,若不是今日早晨撞见了念儿,他还不知道呢。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来,看着小小的她温柔道:“不是气你,是气我自己,明知那日你烫伤了手臂,却没有好好的监督你上药,到今日留下了疤痕。华儿要听话,我们不在手臂上刺花了好吗,我会看很多书,搜集很多与此相关的秘方,来医治好你的手,让它不留疤痕……” “巫女,刺花师父到,现在要不要请他进来?”念儿在门口通传道。 “请进来吧。”曼纱华招呼着,随后娇小的身子一钻,便从空隙钻了过去,站在渊著的面前,她不再拽着他的白袍,而是两只小手牵起他的玉手,手掌之间相互传递着热量,她道:“著哥哥要相信华儿是坚强勇敢的,待会儿刺花的时候就由著哥哥站在华儿身边陪着华儿吧。” 渊著不语,看着她心意已定却自知这次又是拗不过她,他闭眼点头。 “好了,著哥哥过来吧。”曼纱华牵着渊著的手走到床榻旁,刺花师父进来,跪拜行大礼道:“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著贵客安好。” “起来吧,给,这是左手,曼珠沙华就落在这里,一定要鲜红色,要和国花非常的相似,尽量精细一些。”曼纱华伸出左胳膊道。 刺花师父是一个身穿藏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他诚诚恳恳的跪拜在地上应道:“国王王后早前交代过了,这些微臣都明白。” 刺花师父看了一眼四周,见着曼纱华的手臂是空悬在床榻边上的,便请了曼纱华移驾到桌案旁,她将手臂放在桌案上,师父先是用清水给她净了手,随后又递过去了一团干净的纱布。 曼纱华不解,仰头问道:“这是……” “巫女稍后便会知晓。”刺花师父道。 他抬起手臂来,曼纱华这才看清他的手臂上面大大小小全部都是刺了的图案,什么样子什么类型的都有,却唯独没有龙凤。 师父拿起细小的毛笔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勾画着花朵的模样,弄的她酥酥麻麻的,不敢动怕,画坏了,只好嬉笑不已。 另只手本是紧张的拽着渊著的手臂,现下看来也不是那么的疼,她便松了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着渊著白袍上的丝带。 两三下功夫曼纱华虎口处的曼珠沙华便被画好了,“巫女看看,可曾满意?”刺花师父自信道。 她仔细端详着,忍不住点着头赞赏道:“不错,惟妙惟肖是我喜欢的国花,只是……师父这就好了?” “哈哈……哪里,这才是个刚刚开始。”刺花师父示意曼纱华将那团白纱布拿起,而后他从工具的木箱里取出了几根粗细大小不一的金针,上面雕刻满了精致别样的花纹,一旁又拿出了一个装满液体的小金盆和一瓶盛满红色的液体,小金盆的内的液体微微一引便燃起了火焰出来。 刺花师父将金针放在上面烤灼着。 “华儿,将纱布放在口中咬着。”渊著淡淡道。 曼纱华一阵惊讶,“啊?什么,为何要放在口中?” “因为会痛。”渊著将她手中的纱布团兀自拿起,而后塞到了曼纱华的口中,另一只手紧紧的牵着她。 刺花师父见纱布塞好了,便问道:“准备好了吗,巫女?” 她咬着纱布说不出话来,只好点点头。 一针刺下去,便是让她痛的直流眼泪,嘴中的纱布被咬的死死的,又是一针,这是怎样一种钻心的痛,她无法言语,只能用行动告诉渊著,一直被他握着的手狠命的掐着他。 可尽管如此之痛,她还是丝毫没有叫停,一路从头刺到尾,她的手也没有乱动一分,只是死死的咬着嘴中的纱布,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滴落着,这是真的痛。痛到身上的痛,与往日的痛不同。 直到后来手臂刺花的那块地方都要麻了,刺花师父才道:“巫女,好了,看看可否满意。”说罢,他拿着一方纯白色的手帕,将曼纱华手上的血渍擦拭干净。 她看着方才被刺的地方,一片的红肿,不过国花的模样清晰可见,虎口处的伤疤已经全然无踪了,花枝一层一层,着实惹人爱。 回头看着渊著的手上被自己掐伤的痕迹,她不好意的笑了笑,吐了一个舌头出来,本是绷着脸的渊著也笑了起来。 接连着半个月,刺花师父常常进入巫女居,一则是为了手臂刺花处的伤口处理,二则是若是稍有差池,那么他的小命就难保了,做得好也许会赏,但做的就一定会被罚。 安宁十二月,大雪纷飞,本是肃穆庄严的东夏宫此时也高高的挂起了大红灯笼张灯结彩的喜迎曼纱华的第八个生辰。 宫里早早的就开始张罗了,从布置皇宫到各个主位宫人的服装,再到当日宴会上所需的歌舞技乐,再小到当日来宾贵客们所食用的菜色花式,一应俱全。 这次的生辰与往日的相似,又与往日的不大相似,原因有一,今年的身份已经不单单是东夏国的华公主了,而是整个东夏的巫女。于是东夏城的大街小巷上也一一张灯结彩起来,家家户户也都吃上了好的菜色,像是过小年一般的喜庆。 离生辰的宴会还有三日。 曼纱华坐在窗前,手里怀抱着白鹿,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它梳理着毛发。一旁还放着未画完的画卷。 “巫女在想什么呢?想的如此出神。”念儿将一个新制的暖手炉放在了桌子一旁道。 她微微歪着头道:“我是再想,著哥哥与华儿的衣裳,当时全是白色的,而当时下着雪,也是白色的,这样画出来是否会冲撞了些?要不要把华儿的衣衫换个颜色画上去?” !! 102:皇后驾到 102:皇后驾到 念儿看着画卷略微沉吟了片刻,又看了一旁有颜色的花汁,她道:“可以用冷暖色调,嗯……还有环境色来区分,比方说周边的雪花算是景致,又算是背景色,可以用白色偏冷一点的色调,白可以加略微的蓝色、绿色、青色等,而著贵客的衣衫可以偏一点旁边树枝上的褐色,而巫女站在离窗口较近的方位,身上的白色貂裘可以偏着窗子里投射出来的烛光,白色偏暖黄色。” “这样,整幅画是不是就和谐了?”念儿说罢,得意的一笑,经她手把手的教,现在巫女的画技可谓是更高深了一层。若不是有年龄上理解能力的束缚,那往后如此下去曼纱华的画技定是东夏中数一数二的好了。 曼纱华看着整幅画的构图与颜色对比的关系,忽的想起了五岁的那个冬日,那个分别的日子,两人就是像画卷上这样站在大槐树下。 她扬起嘴角,把白鹿交到了念儿手中,兀自拿起了画笔,调好颜色,开始细细的勾勒了起来。 “启禀巫女。”花甲卫士在门口通传道。 “怎么了?” 花甲卫士跪在门口道:“国王传话来说,让巫女现在梳洗打扮一番,定要穿上东夏国巫女最隆重的礼服,随后去东夏宫的正门口,与国王王后一起迎接一个人的到来。” “哦?是谁?须得这么隆重的去见他?”曼纱华搁下手中的画笔道。 花甲卫士又道:“属下不知,国王也没有交代,只吩咐了,今个午时,便会有轿辇来接巫女过去。”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花甲卫士跪在门口双手报了拳道。 谁是呢,不会是来参加这次生辰的贵宾?可是也没道理非要巫女也盛装出门迎接啊,南王?怎会,他每次都是准时到达宴会,怎么提前三天就过来,她歪着头,愣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是谁非要搞得这么神秘。 “巫女,念儿替您梳妆吧。”念儿道。 一番细心的装扮,一袭黑色满布凤鸟纹路的黑袍,一头为乌黑的青丝,一切准备妥当,恰巧门口的轿辇也刚到。 “有请巫女。”门口传来侍卫的通传声。 曼纱华走了出去,院子里伺候的,门口来接的宫人们个个都跪拜了下去,今日她是身着盛装,自然是高高在上的巫女,便道:“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起来吧。”她提着裙摆踩着一个太监的背布上了轿辇。 轿辇一路穿过长长的宫帷来到东夏宫的正门。去时,国王王后已经守候在此地了,各个穿着最正式的装束,国王头上也戴上了王冠,王后的头上也戴上了新鲜的花束。 除此之外还有在场的四人,分别是李卫铮、渊著、渊辰、渊芙染,一应穿戴着隆重的装束。 她赶来,看着从东夏宫铺到钟鼓楼那头的红毯,更是疑惑不已,这究竟是谁来,说是隆重,一旁也没有什么鼓手奏乐,街道上也没有围着的百姓,大家一如往常那样做着各自的事情,好像迎接这位贵客的只有他们几个而已。 几人都静静站在雪中等着,宫人替各人都举起了伞,防止大雪落湿了华贵的礼服。 “看,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众人皆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远远的从街角一头出现了一顶烟紫色的马车,正缓缓的向这个方向驶来,马车后面跟着呜呜泱泱的士兵,远着,曼纱华看不清他们的服饰,只静静地看着马车由远到近,这才看的清楚,身后跟着的人穿着的服饰是天渊士兵特有的黄金盔甲。 马车在前方停定了下来,马车里的人并没出来,而是一旁有一个小斯小跑过来传话。 他先行了礼,然后恭敬道:“皇后说当街不宜露面,等进了宫再与大家相见,还请众人去宫门内,皇后即刻便到。” “嗯。”国王搓了搓手道:“她一贯想的全面些,走吧,我们去宫门内。” 一干人随着国王向回走去,曼纱华回首又望了一眼那顶马车,静静的矗立在宫门口不远处的地方,等待着众人走进去。皇后,是哪里的皇后,难道是落微皇姑?她怎会来东夏国,难道是来祝贺自己的生辰?不远千里迢迢怎么可能。 等众人站定以后,车夫扬起皮鞭,“驾”,马车缓缓的驶入东夏宫内。 宫人跪在马车旁,车内的女子踩着宫人的背走了下来,她头发乌润,发髻高高盘起,两旁的白珍珠精致的妆点的青丝上,华而不浮,贵而不俗,细长的柳叶眉下一双碧眼微微闪动着,又卷又浓密的睫毛安静的垂在她的眼睛上。 弯钩似的鼻子下方一张嫣红色的唇微微张了张,面容洁净的如雪一般,仿佛这样的皮肤站在阳光下都能透出光来一般。 她穿着一身罗青色的长裙,上面是映着的是淡紫色的蔷薇花,这是典型的蜀绣,身上还披着一件雪白色的长袍,一直拖到了带雪的地面上。 远远的曼纱华就闻到了她身上不妖不浓,清淡的蔷薇花的香气,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香气可言,只是她看到了落微身上的蔷薇,不自觉的嗅了嗅,果真如沐春风,人如花一样的仙,如蔷薇一样的高贵典雅。 面前的这位许是闻名之远的落微皇后吧。 落微下了马车,放眼环顾着东夏宫的景致,轻轻吟道:“一别数十年,这里还如走时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国王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看不清他的深邃的眼,他只微微上前了一步道:“你也如十七年前一样,面容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落微勾起嘴角淡淡的笑着,倒叫一旁的景致都失了色泽。 曼纱华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的落微皇姑果真如传闻中的那般仿若仙子下凡,不食人间烟火,这也怪不得自己的父王会对这个认得妹妹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即便是有了母后,她转过头去,偷偷看了一眼王后,只见王后眼中躲闪着,略微低下了头去。 曼纱华的心中紧着,往日里多么高贵傲气的母后啊,今日却是如此的落寞,她许是也知晓父王对落微皇姑的情义,也是数十年未变,即便她已是**。 “母后!”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叫着落微,落微轻轻点着头,张开怀抱,渊著、渊辰、渊芙染,三人扑身前去,一别小半年,这么说来还真是想念。 此时此景的场面,就如同阔别多年的老友再次相见一样,心情是复杂的,又带着熟悉的陌生感。 国王的眼睛一刻也不曾落微身上移开过,就连自己也是,那是一个让人移不开眼的女子,她也曾是巫女,怪不得不能在当街下车,许是怕有民众认出她吧,毕竟落微走时,是以另一种身份走了,身为巫女的落微已经被国王杜撰的昭告天下,死了。 落微伸出玉葱耳似的手,一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轻声道:“好孩子,让你们离开天渊算是委屈你们了,母后这就来接你们回家。” 曼纱华一听是来接他们走的,眼中的泪便是忍不住的想往下落,在无人看见时,忙抬起了手臂擦干了眼眶,当作若无其事一样。 落微瞧见了一旁穿着黑袍的小姑娘,清眸亮堂的看着自己,瞧这一身的服饰,她就是这届的巫女曼纱华了,落微微扶长发,笑时又如琼楼崩塌,曼纱华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迎面走来的落微,心里砰砰的跳个不停。 落微双手搭在曼纱华的额头上,顺着额头摸到发梢,然后慈爱的笑道:“华儿都长这么大了。” 曼纱华清莹的眸子看着落微,乖巧的叫道:“皇姑……” 这一场见面来的就是如此突然,让曼纱华毫无防备的接受。 “微臣李卫铮拜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待落微的目光落到李卫铮身上时,他惶然的叩拜行礼。 落微嫣然一笑道:“国舅请起吧,这里是东夏,这些俗礼暂且都免了。” “谢皇后。” “我想住在‘家’,想回家了,离开太久了,若不是这次拖了借口来,有生之年还真是再没了机会。”落微一边理着被风吹乱的发丝,一边向国王道,回到了这里,她还是愿意自称为我,还是愿意那样宁静,不喜被打扰。 “‘家’?呃……”国王踌躇着,不知作何回答。 一旁跟着的渊著,看向“家”的方向,开口道:“母妃,那儿已经荒废了。” “荒废?”落微眼中划过一抹失落,随即恢复正常,平平淡淡的,被她掩藏的极好,“那也是,只是小住一晚,随便什么地方都是可以的。” 王后单手扶着发髻,笑答道:“宁凝堂已经为皇后备好了,就在宾来殿的西处,皇后若是还有不满意的地方,还可为皇后再换一处满意的。” “哪里还有什么挑剔呢,只是休息一晚,王后真是说笑了。”落微优雅的提起裙摆,掷落了,身上的雪花,回眸望着众人温和的笑着。 !! 103:烟火祝贺 103:烟火祝贺 落微住在了宁凝堂,晚间时国王在静心殿摆宴,落微来的突然,宴会也是临时的,没有舞乐,没有戏台子,只是一家人简单的吃一顿饭而已。 席间曼纱华一直埋头吃着眼前的菜,也不聒噪了,只是安静的在吃,渊著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道他这是要走了,该来的挡都挡不住,毕竟这里只是临时的栖息场所,总归要回去的。 一场简单的家宴散了以后,渊著随着落微、渊辰、渊芙染,往宾来殿走去,他走在最末,曼纱华出了静心殿,小步跟着,走近时,急急忙忙的拽住他的衣角便不肯往前走了。 渊著停下了步子,前方走着的落微察觉不对劲,转过身来,果然是有人跟着,她看着曼纱华,而后微微半蹲着身子,道:“华儿可还有事?” 曼纱华摇摇头,道:“华儿想与著哥哥说几句话,容皇姑给华儿这个时间好吗?” 落微会心的一笑,优雅的点了点头,便招呼着众人先行离开,留下了足够的空间给他们俩,毕竟小孩子离别还是有些话要相互说说的。 “著哥哥……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 “可你还没有和华儿好好道别呢!”她不开心的嘟着嘴,眼中尽是委屈之姿。 渊著抬起手臂,只手搭在她的墨发上,安慰道:“方才不是一直没有机会吗,再说走了又不是不会再见了,等你再长高一点的时候……” “著哥哥!”曼纱华打断了他,她不想再听这些言辞,上一次是两年,这一次还要多久,一年、三年?还是直到自己十五岁的时候,七年之久,“再过两日就是华儿的生辰了,你说好要陪华儿一起过的,明日就走了,算什么说话算数!” “华儿……”他轻轻的叫了她的名字,却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来,如今落微前来东夏来回路上折腾,所需时日已经是不多了,天渊朝堂多有变故这是谁都无法说清的,万一落微回去的迟了,京都的有些事就不是单凭她一人就能掌控得了,可是说这些给她听又有什么用呢,只是徒添悲伤罢了。 “不想理你了!走了!”曼纱华气嘟嘟的将发间渊著的手拨开,转身离去,不再多言一句废话。 渊著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本想去追,可脚步却顿在了原地,片刻之后,他无奈的垂下了手,叹了口气,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直至到了宾来殿。 “果然没有跟来!”曼纱华转身看去,长长的宫廊中除了宫人和宫灯,哪里有什么渊著的影子,她委屈的抹着泪道:“这次真就不再包容我了吗,可是后天就是华儿的生辰呀,没有你,这红灯笼,红地毯,南王的礼物,都还有什么意思啊!” 曼纱华抹着眼泪鼻涕,哭着回了巫女居,这一路上遇到的宫人该回避的回避,该躲避的躲避,毕竟看见巫女哭泣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夜里挑着灯,她一边偷偷的流着眼泪,一边画着未完成的画。 次日起来,果真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一样。 “念儿,现在什么时辰了?”她起身看着窗外已经冉冉的升起可大红日头,雪也不下了,天也不阴了,只是不知他们走没走,她焦急的穿着鞋子,问道。 “回禀巫女,马上就要就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巫女起的真是准时,正好可以净颜用膳了。”念儿笑答道。 “糟了,你怎么不早一点叫醒我,快吩咐宫人们进来净颜、梳妆,我要去宾来殿!”别走,别走,别走,千万不要,不想带着情绪就让你走,她着急都快要哭了出来。 “奴婢只想明日就是巫女的生辰了,昨日又睡的晚,所以今儿个迟叫了一些,想让巫女养好精神。”念儿服侍着她穿衣,替她梳着发。 “糊涂糊涂!往后我说几点就是几点,不准再擅作主张!” 请了轿子,一路焦急的赶到宾来殿,大门开着,可一一巡视了过去,三人的房门都紧紧的闭着,来往的宫人见到巫女都一一请安问好。 还是来晚了…… 她颓然的坐在一旁的石台阶上,将昨晚熬夜画完的画卷扔在了一旁,兀自耷拉着头,心中无比自责,昨晚又说的哪门子糊涂话,又是哪里想不开了,竟然对他说那些话,还没来得及和解就这样离开了,该怎么办! 她心底里想着,他们或许只是暂时的离开了,日头落山时总回来,总会到宾来殿入寝的,只要她等等就好了,等等。 一等便是一下午,从中午醒来,没吃任何食物便坐在这里,直到日暮斜去,也未见再有人来,她一身黑袍就这样落寞的坐在宾来殿的石台阶上,肩膀停靠了一直黑色的乌鸦,轻轻啄着她的衣衫,这只乌鸦仿佛就像苏鹏一样在陪伴着她,不曾离开。 宫人来来往往看着黑袍,却也不敢前去劝告一句。 直到念儿匆匆从巫女居赶到,看到曼纱华坐在地上,心猛地一揪,她将她从落雪的地上扶起,又替她拾起了她最宝贝的画卷,一路扶着她回到了巫女居,喂她吃饭喂她喝水,直到她整个人回过神来。 “讨厌说话不过脑子的自己!”她愤愤的说道。 然后上了床榻不再发一言,盖上被子就睡,也不理会在旁一直“喵喵喵”的白鹿。 当阳光再次洒到她脸上的时候已经是又一个早晨了。 曼纱华双手揉着眼睛,看向自己手臂上的国花,呢喃道:“没有你们的日子,早啊,白鹿。” “喵” “巫女今日定要装扮隆重一些,方才奴婢站在门口,就看到有好些面生的人来到了宫里,今日肯定是要热闹些了。”念儿欣喜道。 “有什么好热闹的,该在的人都不在,还有什么可以热闹的!”她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模样,与七岁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今日一过她的的确确又长大了一岁,离去天渊国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当日文武百官身穿朝服在夏和殿左右两边进行朝拜,长长的红毯铺开,两旁鼓乐奏起,曼纱华身穿着黑色长袍,长发垂在腰间,她一脸清冷的接受着众官的朝拜,祝寿,献词,献礼,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献完寿礼祝完贺词后,国王宴请群臣,期间曼纱华百无聊赖的在上座一坐就是一下午,无论续了多少杯茶,她的心还是静不下来,甚至有些焦虑。 夜幕渐渐升起,终于这第一个环节就结束了,曼纱华靠在大金椅上小憩,国王身边的安公公上前,轻声叫道:“巫女……巫女……” 她将眼睛眯起一个小缝,待看清是谁之后她问道:“怎么了?” “这边撤下了,国王请您去静心殿。” “知道了,退下吧。” 她从夏和殿出来,坐上轿辇,身后跟着一群宫人护送她往静心殿走去,一路上张灯结彩,来来往往的宫人、官员,见到轿子上的是巫女,一边叩拜一边说着祝福的词语,好不热闹。 她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的笑容。 “嘭!嘭……”忽然,前方的上空中散开一大朵烟火花烛,直直冲上碧空,然后散落成星星点点落在宫帷的各个地方。 曼纱华仰头看去,那样的烟火美极了,却只是顷刻之间就被黑夜淹没了。 “嘭!嘭……”又是几声响动,上空中的烟火源源不断的冲上碧空,张开、散落,再凋零。这一切仿佛是预谋已久的,是为自己生辰准备的吗?是父王吗? 她一边仰头看着天空中的烟火,一边让轿辇往烟火的发射地抬去,她想再离近一点,再看多一点。 转转折折,竟然来到了空庭院。 宫人落了轿,站在原处等待巫女。曼纱华只身前去,走到空庭院门口时空气中突然下起了雪,来的那么突然,来的那么及时,空庭院的房门依旧虚掩着,她站在门口良久,却并没有推门而入,她知道她不该再来打扰他了。 转了身再往前去,只见一人一身白色披风,背对着曼纱华,低身蹲在那里,点着烟火爆竹,一旁的围着他站着的有六七个宫人,看到他每放一个宫人们都兴奋不已的鼓着掌,叫好。 “著哥哥……”她轻轻的叫到,喜极而泣,快步跑了过去,他起了身,她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著哥哥……我以为你们走了呢,这些天我一直不敢张口问宫人你们是否还在东夏,我以为你们真的走了……” “华妹妹……”他转过了身,略带抱歉的看她,道:“生日快乐,这个礼物来的有些晚了。” “辰……辰大哥!”曼纱华松开手臂,往后退了一步过去,“著哥哥呢?你们真的没走?” “嗯”他点头道,“今日穿了身白的,不想你却认错了。皇弟……我不知他在哪,今日我们是分头为你准备生辰礼物的,所以我不能确认他是否在宫中。” “辰大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渊著不会是一人与落微先行回去了吧,她清眸中夹杂着急切。 !! 104:天灯许愿 104:天灯许愿 渊辰眼中带着笑意道:“昨日一早我们本是要出发去天渊的,车马都备好了,皇弟却不肯上车,说是让我们先去,两日后他骑着快马自行追赶我们的步伐,在母后百般追问下,他才说他答应过你,要陪给你过完这个生辰。” “母后自然是极好的,在权衡利弊下,决定让大家一起留下来陪你过生辰,昨日我们出了宫去各自为你准备礼物了。怎么样大哥为你准备的烟火喜欢吗?” 渊辰仰头看着烟火,宫人们点燃了一个又一个,将漆黑的夜点缀的花团景簇,梦幻似镜。 曼纱华清眸看着他,眼中含着感激之情,她点头道谢,“华儿非常喜欢,今年有你们在,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生辰。” 原来是这般,原来他们真的留了下来,可是著哥哥去哪了,她倾身前去,拥抱了渊辰道:“辰大哥谢谢你,华儿会一辈子记得的,这是华儿见过最好看的烟火了……谢谢。”说着眼泪欲夺眶而出,在此收住,克制,莫要太过感性,“华儿去找著哥哥了,指不定他就在那个宫里躲着,辰大哥再见!” 她松开渊辰,挥挥手向后退了几步,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眸中蒙了一层妒忌,却还是真诚的在祝福自己,愿你们一直相互扶持下去,他日著哥哥做了皇上,你便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她走到轿辇旁,坐了上去,却不知该往何走,东夏宫那么大她该去哪里找他,是不是他现在已经回到了巫女居,正准备送上惊喜给自己呢! “回巫女居。”曼纱华道。 安公公小步跟着轿子,道:“巫女,国王和贵族们还在静心殿等着您呢,您看要不要先过去……” “你去回了父王话,说我稍后就到,让大家随意不要等我。” “这……”曼纱华不与理会,轿辇已经抬去了巫女居。 “著哥哥……著哥哥……”她急切的推门而入,宫人们齐齐的跪地行礼,却不见渊著的身影,她往里走去,只见白鹿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绒衫,不大不小穿在白鹿娇小的身子上刚刚合适。 “白鹿,别走啊……”屋内渊芙染叫着它的名字款款而出。 “芙然姐姐,你……怎么在这。”曼纱华一惊,大家都在,姐姐也在,那么著哥哥一定在宫内,他会不会还在生气自己的气。 “华儿,你现在不是应该去静心殿的吗,怎么回来了。” “我……前个对著哥哥说了伤人的话,现在想来懊恼至极,回来正是为了寻他,不想让你们这么就走了。芙然姐姐……华儿舍不得你们,华儿还想和你同睡一张床榻,听你讲故事,你们回去了以后,华儿哪里还有哥哥姐姐来带华儿玩,病了就只有父王母后关心,哪里还有其他的人……” 渊芙染将曼纱华搂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部安抚道:“华儿不哭了,不哭了,姐姐这不是还没有走吗,姐姐在天渊国等你来,华儿乖。” 曼纱华蓦地抬起头,眼泪婆娑,她哑着嗓子认真的说道:“华儿不希望七年后去天渊国时能见到芙染姐姐,华儿不是不想姐姐,而是……华儿希望姐姐那时在邪族,而不是天渊,华儿希望芙然姐姐幸福,华儿好难过……” “好了好了。”渊芙染替她擦了眼泪,心中亦是酸酸的,原来走一段路程遇到一个新的朋友,离别时竟然是这样的不舍,这样的难受。 “姐姐若是去了邪族,他日华儿来到天渊,姐姐定会想办法回来看你的,你永远是姐姐的好妹妹。” 两人眼中皆是眼泪斑驳,想着初相识,到现在的别离种种的掠过眼前,曼纱华攥着自己的衣袍,只希望现在的时间过的慢一点,慢一点,再慢一点,好好的与他们一一道别,七年后再好好的与他们相见。 渊芙染告诉她离他们出发的时间所剩不多了,届时落微皇后是断不可再宽出时间来容他们在这里再多呆一刻,天渊那边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朝臣三派,一派以太尉为首,另一派以丞相为首,还有一派是中间派,太尉为首的群臣叫嚣着,太子、皇子、公主,流落在外,足足半年有余,若是再不回来,怕是就要再也回不来了,一方反皇后的势力暗暗的生长,天渊帝无可奈何,再一计就是将孩子们接回来。 中间参杂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也不是渊芙染一句两句就能参透,只是让曼纱华明白他们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曼纱华拿了画完的画卷出了巫女居,下一个地方便是宾来殿,希望他在,临时走时还有好多未说完的话想对他说,然而去又扑了个空,宾来殿并没有渊著的身影。 她惶惶失措的踏出了宾来殿的门槛,身后的宫人跪拜行礼“恭送巫女!” 真的不知该去哪找他了,偌大的皇宫,他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在寻找着对方? “瞧,你们看呐,那是什么东西,亮闪闪的。”前方几个宫女仰着头指着空中的一方在议论着。 “是孔明灯!儿时我爹给我娘点燃过,好像是有什么愿望写在上面,然后点燃升起,老天爷看到,只要你心诚,他就会帮你实现的。” “真的吗?真有这么灵验?” “是真的,若是你对这空中别的人孔明灯许愿,只要心诚也是会实现的。”小宫女说的信誓旦旦,忙放下手中的宫灯,双手合十,闭起了眼睛开始许愿。 其他宫女见到,都一一接踵而至。 空中升起的孔明灯越来越多,多的像是东夏宫中的宫灯,像是天上的繁星,一盏一盏的升起,明亮的挂在夜空中,如一条蜿蜒的长河,直直伸到银河的尽头,迅速的将空庭院方向的烟火比对了下去。 曼纱华茫然的看着在空中飘荡的孔明灯,每一个上面都有字迹,仔细辨别下去,竟是“生日快乐!”,这四字不用猜想也知定是为她自己准备的。 她看着空中闪烁若繁星的心意,眼泪从眼角流出,她抬手擦干泪珠,仔细辨别着新的孔明灯升起的方位,一边看着一边顺着长廊宫巷走去。 曲曲折折,来到那日扑抓青蛙的地方,孔明灯就是从这假山后面冉冉升起,那里是“家”,是落微曾经居住的地方,著哥哥一定在这里,曼纱华抬了步子前去。 “华儿!” 曼纱华转头只见王后带着一干宫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走近了用着身后宫人听不到的声音,压低说道:“真是顽劣,让一干人在静心殿等你,你是有多大的本事!母后本不愿说你,就为你这么久不来,你父王都快要坐不住了!还有一个时辰宫门就要下钥了,南王已经先行离开了,众人都在等你一个人,你知道吗!随母后去静心殿。” 罢了王后又高声道:“请巫女前去静心殿!” 曼纱华摇着头,道:“母后,再容我一会,著哥哥在里面等我,容我去给他道个别。”说完她不等王后同意,便拔腿就跑,因为她知道王后大抵是真的生气了,这是她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气…… 王后看着曼纱华跑去的方向,正是假山后面的“家”,落微旧时的住所,她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对宫人们吩咐道:“请巫女静心殿!” 身后的宫人得令,上前捉住了曼纱华将她架起,不管反抗与否,一应不予理会。 “母后,求求你了,让华儿和著哥哥说句再见!母后……”她被宫人们架起,自是半分动弹不得,无论她怎么请求,怎么说情,王后还是端端的走在前方头也不回一下,宫人们没有得到命令自然只能架着她到静心殿。 她眼睁睁的看着“家”离她越来越远,看着高高升起的孔明灯化成一个泪的缩影,“著哥哥,再见!”她在心里默默的说着。 静心殿,群臣宴。 国王高举酒杯与众大臣们觥筹交错,面容一直挂着喜色,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怒气,宫人们前来报时,群臣听着,各个起身将要请辞,却还不见巫女前来,这个小小巫女真是傲娇,竟将一干人晾在此处。 “哼!”不知是谁从鼻腔里重重的发出了一声,硬生生的打断了国王的说辞。 静心殿门外,驾着曼纱华的宫人们松了手,王后这才转过了身去,苦口婆心对她说道:“殿内有许多王公贵族,你现在巫女,代表着东夏国,理应以身为则,你的生辰就是东夏的生辰,你的言行就是东夏的言行,你要时刻注意着才是!清楚了吗?” 曼纱华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她低声道:“知道了。” 话罢,曼纱华前王后后,进了静心殿。 门口的花甲卫士,宫人,一一跪了下去道:“巫女,天之骄子,万民敬仰,与天同岁!” “平身吧。”她淡淡道,直径往殿内走去。 殿内的人听到了小太监的唱和声,鼓乐、舞蹈都一应停下,国王与群臣从座位上起身,曼纱华入内,众人皆跪拜了下去,就连国王也不例外,众呼:“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 105:一别七年 105:一别七年 曼纱华顿住了步子,看着父王也跪了下来,心中不愿,却也不能不遵守规矩,她手臂轻轻一抬道:“平身。” 她坐上了高坐,安公公手拿礼薄,站在曼纱华的左端,宣读道:“南王献极寒通灵北玉两块,薛丞相献……” 她看着宫人呈上来的极寒通灵北玉,放置在精致的锦盒内,周边放置着特制的冰块将两块北玉包裹了起来,北玉中间穿过一根编制而成的金丝线,线的接口精巧极了,不仔细辨别难以发现,中间包裹的北玉通透如冰,透过冰块看去,北玉无论是从色泽质地还是形状来看都是一等一的上品。 两块北玉大小如一颗成熟了的大红枣一般,样式也如红枣一般,除此之外别无他饰,安静沉稳的美。 自第一件礼物呈上以后,曼纱华的眼睛就从未离开过它,这两块玉与父王平日里最宝贝的玉佩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狱。 安公公也是一位心思细腻之人,见着后面呈报上来的物品她都无心观赏,只一心盯着南王送来极寒通灵北玉来看,便开口道:“巫女,这南王每年送来生辰的礼物都是与众不同,且又极其贵重的,今日送来的这两块极寒通灵北玉也是,除了这两块恐怕世间再难找出质地形状相同的第三块天然的北玉了。” 曼纱华略微惊愕道:“公公说这两块玉是天然的?” 安公公点点道:“回禀巫女,是的,南王送来时特地交代了奴才要好生看好这块玉,此玉奴才也原是从古书上见到过,今日有幸能一观也是,好的。它是从极寒之地的冰山中挖出的,挖出来时两玉相交,就是现在这个模样,传说中北玉通灵,它只认第一个佩戴它的人,所以从挖出到从冰中钻孔穿线,都是隔着器物操作的,没人摸过,没人碰过。” “据说拥有此玉的两人,会像北玉一样相互牵动着,人亡玉碎。无论是哪一人,哪一块。它们守护的是同时佩戴的两人,而绝非一人。” 在场的众人听到此言都唏嘘不已,有人起身问道:“北玉真如传说中那么神奇?” 安公公抱歉的笑了笑躬身说道:“奴才也是听闻,并不知晓实情,毕竟北玉罕见。” 曼纱华一心着急他们是否走了,一心由被极寒通灵北玉吸引着,好在宫门快要下钥了,群臣见到巫女来了,便奉承几句,也都一一散去。 “安公公,极寒通灵北玉可否给我瞧瞧。”曼纱华带着笑意,对安公公客气道。 安公公忙命了宫人将锦盒呈到了她的手中,躬身道:“巫女说笑了,哪有什么可不可以的,这些本就是巫女您的,奴才只是替巫女收着,清点一下,末时还要亲自给您送去巫女居呢。” 曼纱华含着笑接过了锦盒,看过后将它收在了怀里,道:“现在我先拿走一件,就劳烦公公把其他物件送到巫女居吧。” 话罢后,她瞅着殿内的群臣退去的差不多了,心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又看一旁坐着的国王与王后脸色都不太好,许是为了自己的迟到吧。 乘着众人送客昏闹期间,曼纱华怀揣锦盒偷偷的从后门溜了出去,一路往“家”小跑过去。 “不要走,千万不要走,再等等我,我马上就来了。” 她一边对自己说着,一边用着飞快的步子跑着,大雪纷纷落下,青石的地砖上,被雪覆盖的看不清到底有人从这条路上踩过去的脚印。 地面打滑,曼纱华心下焦急步子迈的略大了些,她狠狠的摔在了长长的宫巷间,不待路边的宫人扶起,她自行爬了起来,先从怀中取出锦盒,紧张的打开看了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就连冰块都完好无损,相信里面的北玉也一定没事,一边又捡起了散落的画卷重新卷好。 画里下着雪,这里也下着雪。 她将锦盒原揣在了怀里,忍着疼痛一瘸一拐的往前跑去,一边跑着一边仰头看去,没有了烟火,也没了孔明灯,烟火许是燃没了,毕竟是一瞬间的惊艳;孔明灯许是飘飘扬扬的飞走了,看不到再升起的灯盏。 待她跑到“家时,依借着月光看去,空院子里空无一人,她没再往里去,而是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只听得见回音,却听不到回应。” “来晚了……来晚了。”曼纱华转头向宫门跑去,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若是自己会像著哥哥一样能飞那该有多好,那样自己永远都不会晚了。 凌冽的风,寒冷的雪,认真奔跑的她。 在离别的尽头,她拼尽了全力。 奈何远远的就看到了宫门已经下钥,他们走了,真的走了,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她冲着紧闭的宫门高声喊道:“为何不再等等我!” 惊的宫中乌鸦四起,深红色的大铜门缓缓打开…… “著哥哥……”她一惊,痴痴的叫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远方回过话来,道:“一直在等。” 在冲出大门的最后一刻,脚下一滑又摔了一跤,门外的渊著再也按耐不住了,他踏进宫门,将曼纱华从地上扶起,眼中隐忍着将要喷发的情绪,沉声道:“跑这么急,也不当心脚下。” “宫门都到下钥的时间了,为何你们还没走?”她清眸看着他问道。 渊著嘴角浮出一个清冷的笑容,他道“都应允过你了,每次分离都要好好的与你道别,自然会尽力做到。” 她心下泛着酸水,却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出分毫,只维持着脸上的淡笑,“著哥哥可还怪着我?” “怪你什么?”他语气淡然的道。 曼纱华护着手中被擦伤的地方,道:“怪我前个又说了糊涂话,那并不是华儿心中所想,著哥哥千万别听到耳朵里,往心里去啊!” “那些都不重要,我只听好话,然后将它们放在心中,那些不中听的当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重要的是,今年的生日礼物可还喜欢?”他白皙的皮肤衬着雪显得更加晶莹剔透了,让曼纱华不禁又多看了两眼。 “喜欢,无论著哥哥送什么华儿都喜欢。”她紧紧的攥着画卷,手掌中渗出了些血来。 “巫女,贵客,宫门下钥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再不下钥上头的知道了可是要罚奴才的。”守门的侍卫催促道。 她忙将画卷塞到了渊著的手中,道:“华儿将它画好了,这次是华儿自己画的,没有一点地方是假手与他人,应许你的我也做到了。” “还有这个。”她从怀中取出南王送她的极寒通灵北玉,简略讲解了一番北玉的来历与用处,她将它们取出,冰块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间迅速的消融了,最后只剩下两块通透水亮的北玉。 渊著从她的手心中取出了一块,他略蹲了蹲身子,两人相互佩戴了北玉。 门口落微、渊辰、渊芙染、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谁都没有上前去叨扰他们,而是静静等待他们好好的道别。 北玉戴好后,曼纱华用力的拥抱了渊著,对着他的耳轻声道:“华儿会想你的,七年后,等你来接我。” 渊著微蹙着眉,不将情绪表露出半分,他知道门外还有人在看,他只淡淡应道。 而后她将手松开,渊著转身离去。 她站在东夏宫门内,落微、渊著、渊辰、渊芙染在宫门外,深红色的大铜门正在缓缓的合闭,他们一直挥着手,一直挥着,直到宫门紧紧的关闭,曼纱华猛的跑前几步,趴在红门上,对着缝隙喊道:“记得给华儿来信,华儿会想念你们的,华儿会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日子,皇姑、著哥哥、芙染姐姐,辰大哥再见,再见!” 她趴在红门上久久的听不到回应,这次他们真的是走了。隔着千山万水,千百个雪夜,千百个雨天,千百种思念,只能在梦里再相见了。 惶然失措的一瘸一拐的走了回去,为何今年的生辰又是一个离别日,现在就只盼七年后了,望七年之后四个人还能像现在这样,欢快的聚在一起,举杯痛饮,高谈阔论。 她回了巫女居,念儿忙迎了上来道:“巫女在宴会上走的好快啊,让奴婢好找。”念儿见她面色有些不对,忙转了话语道:“您看,芙染贵客送来的生日礼物竟然是白鹿身上的衣物倒真是独特的,还有还有,落微皇后派人来送了一对羊脂白玉镯,温润极了,奴婢猜想巫女肯定喜欢。” “皇姑?”她提起了一些兴致,看着念儿呈上来的一对白玉镯,确实是上品,美的无可挑剔就如她本人一样,一笑倾城,再笑华丽万端琼楼倾塌,百般听闻不如一见,这样优秀的上届巫女,给了曼纱华榜样也亦是给了她压力。 草草洗漱完毕,包扎了一下伤口,她便躺在了床榻上,这日子又要开始过的漫长起来了。她伸手触到了脖颈上的北玉,果真寒冷刺骨,再摸上去又是一种不同的冰凉,著哥哥是否也在触碰项上的北玉。 !! 106:被迫返回 106:被迫返回 次日早晨醒来,曼纱华先是欣喜的去挑选今日穿的衣衫,后来一想大家都不在了,心里又涌起一番难过起来。 “巫女,您说这个薛丞相胆子也太大了些吧!竟然连巫女都不放在眼里了!”念儿气愤的捧来了一件苏绣的衣衫让曼纱华看。 曼纱华看去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怎么了?” “您看看。”念儿指着衣衫的针线道:“这件牡丹秀袍做工粗糙不说,就这样上面牡丹的花式都是早前年的样式了,您看看这边的线的都开了,身上也被人穿的破破烂烂的,如今再拿来送人是明摆着不把咱们巫女居放在眼里嘛!” “念儿姐姐,你心细能看得出这些,我却把他们送来的东西都归为了一档子的事,俗物而已又不拿来穿它,计较这些做什么。”她怀里抱着白鹿,沉吟道:“这薛乾坤的眼疾还没好吧,薛丞相定是在为自己的儿子抱不平,现在著哥哥已经远走,也不怕他再使什么暗箭了。” 念儿点头道:“是啊,昨日的宴会上也不见薛药师前来,不过倒是听说他的眼睛已经渐渐的好转了,再将养上一两月应是没什么问题了。” “不管他。”曼纱华笑道。 “启禀巫女。”门外花甲卫士双手抱拳道:“国王派人送来了件蜀绣的衣袍,说是今日一早薛丞相特命人送来的,昨日的衣袍弄错了,是旧时的衣服,这才是送给巫女您的生辰礼物。” 曼纱华与念儿相视一眼,念儿道:“拿进来吧。” 花甲卫士低着头将衣袍呈上,然后又默默的退了出去,念儿细看新送来的衣裳,确实是上好的布料和上好的针线精秀而成的。 “巫女,这薛家人可真是狡猾!”念儿手捧着这蜀绣袍嗤笑道。 她看了一眼,不再多言其他,只是不知昨日是真的一时疏忽弄错了,还是本意如此。 撇开俗事不想,曼纱华整日里只呆在巫女居,不是坐在大槐树下饮茶、看书、晒太阳、逗猫儿,就是回到房间中手执笔墨写写画画什么的,偶尔再弹弹琴,偶尔再去鸦居喂喂食,日子过得难得清闲,又漫长。 那日的烟火之贺,漫天的星盏已是一月以前的事了。 次日,她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身上盖着南王送的白绒貂裘,伸出手,眯起眼,试图捉住阳光,但是手指一合,阳光便从手掌外的地方泄漏了出来,任凭曼纱华怎么换角度,怎么抓也是抓不到的。 “巫女,巫女……”念儿气喘吁吁的从外头跑了进来,也顾不得行礼,只一味的喘着虚气,道:“来人了,呼……来人了……” “念儿,你别急,慢慢说,谁来了?”她继续懒洋洋的躺在那里,尝试着徒手捉住阳光。 “念儿不告诉您,您自己去王上的静心殿看吧。”念儿说完神秘的一笑,一边催促了让曼纱华梳洗打扮去,一边又按耐不住的想让曼纱华早点过去。 曼纱华疑狐的看着她,只见她口风异常的紧,怎么探也问不出分毫,曼纱华任由念儿给她穿上貂裘,任由念儿将她的长发梳理了一番,而后更随着曼纱华去了静心殿。 马上就要过年了,还有谁会来,难不成是南王?上次生辰没有见到南王本人,今日是来了? 还是父王在外请的戏班子,请自己前去看戏的? 亦或者是新的巫术师父? 她在心里做了种种猜想,却不知到底是什么,只见念儿脸上一直挂着意味不清的笑意,也不言其他,只跟着她走着。 仰头一抬,这静心殿便是到了。 站在大殿门口,放眼望去,偌大的殿中站着一个白衣少年,白衣如画不染纤尘,他背对着曼纱华做站的方位,静静的站在那里,晃了晃眼,再细看去,大殿里还有国王和宫人,以为不是他,再仔细看去,白衣身边还站着一位酷似喜乐的太监。 如此的相似,怎能不是他! “著哥哥……”她轻轻脆脆地叫着他。 曼纱华踏入静心殿,一殿的宫人们,外加国王,忙行了跪拜之礼,“巫女金安。” 在这种场合下,国王每每见到她都会行跪拜之礼,她也尽量在这种场合下不与国王王后同时出现,现如今她是扶都扶不过来。当时她多么怕渊著也一同随了东夏之礼跪拜了下去。 幸好,幸好,他只是转过了身子,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过多的肢体表示,就这样静静的。 他是天渊国人,可以不必行东夏之礼。 他的眉宇间多了几分萧瑟,眼中多了一层雾气,她认真仔细的辨别,才看出他眼中含着的是忧伤,而非别的,只是被他极其小心的掩饰着。 她叫了一旁的宫人们起身,而后走到渊著面前,两人不是久别后的欣喜,反而他更加的安静,曼纱华问道:“著哥哥这是怎么了?你们不是回天渊了吗?怎的只有你一人回来了?” 他青涩开口道:“路途中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临近天渊时,母后让我回来在小住一段时间。” 曼纱华心中一惊,他这是快到自己的家了,却又被告知不能回去,现在还不时候,同伴都回去了,只留下他一人回来了吗? 那是他的家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遇到了什么事情,皇姑、芙染姐姐还有辰大哥都到了吗?”她紧张道。 渊著点点头,没再多说些什么。 还了礼退了出去,两人是往同一个方向去的,却不能向同一处走去,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渊著先行,曼纱华跟在了不远处的后方。 她看着他的白衣飘忽在宫墙之间,身后之跟着一个忠心耿耿的喜乐,除此就是他自己的影子,孤单的行走,落寞的走向宾来殿,这段子日偌大的殿宇中就只住着他一人了。 “巫女,著贵客回来了,怎么不见你笑?”念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曼纱华这才惊觉,她见到他确实没笑,担忧胜过了欣喜,隐约之间总觉得他有什么事,却没见他说什么,只看到了眉宇间的萧瑟和眼中的忧伤。 “我们去宾来殿吧,许是方才太过欣喜忘了笑吧,再见一定会开心的。” 她扬着笑意,跟随着渊著一前一后踏入了宾来殿。他还是住在原来的那件屋子,念儿喜乐守在门口,她没敲门便直接入内。 “怎么跟了过来?”他问道。 “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能让著哥哥忧心的事恐怕不是什么小事吧!”她开门见山道。 渊著抬手沏了一杯茶递给她,在她面前他永远都不需要掩饰什么,眼眸瞬间变得深沉起来,他道:“在回去的路上母后所坐的马车发生了事故,朝中的有些老臣果真是等不住了,父皇还健在他们想是谋反吗!” 落微独坐烟紫色马车,渊著、渊辰、渊芙染,一并坐在姜黄色马车中,国舅李卫铮骑在高马上,走在前守护皇后与皇子们的周全,他们身前跟着数十人精兵,身后跟着数十人精兵,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却在离京不远的城郊处遭到暗杀,落微的所在的马车车夫被射杀,马儿受到了惊吓,直直的向悬崖上奔去,在紧急关头渊著拔剑前去,斩断马与车相连,马儿独自跌落了下去,幸好木车没有因为惯性冲出悬崖,停在了半悬的空中。 渊著将落微从马车上救下,马车没了重心便一起随着马儿滚落悬崖。 其中救人的艰辛不言而喻,现如今能看着他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心下也就松了一口气。 “父皇得知消息后,亲自前来接母后和我们回宫,我原以为我也会随着皇兄皇姐一起回去,却不想父皇来告诉我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朝中动荡,不少大臣狼子野心,想辅佐厉王上位,其实这也就是一个幌子,有些人只是想打着厉王的名号来乘机作乱,一味的反皇后,一味的要求父皇废了母后,父皇龙体日渐瘦削,他管理朝政来也是越来越力不从心,若不是母后在一旁帮衬着,塞北恐怕又要升起狼烟了。” “我是太子,又是皇后所生,在反母后的同时自然也是反我的,已经记不清是何时开始的变化了,犹记儿时那段快乐的时光,一切都很好,母后来天渊不久,威名远扬,朝堂之上,百姓之下,无有一人是不称赞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为何我现在有家却不能回!母后却无辜背负一些虚有骂名!” 渊著单手狠狠的拍在桌案上,眼中的悲悯是曼纱华无法理解的,她只知道他现在一定很难过,却不知该怎么来安慰他,往日都是他来安慰自己给自己讲一些道理,现在换过来,她却不知该怎么办了。 “著哥哥……你喝醉了。”早在静心殿时,她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烈酒的味道,据说渊著是从京都城郊处,与喜乐骑了快马,不带一兵一卒,快马加鞭而来,途中跑死了三匹汗血宝马。 她想,当时他一定不想在那里多带一分钟,只想快快逃离…… !! 107:饭馆闹剧 107:饭馆闹剧 渊著站在静心殿中,他将密函交给国王,虽是醉了,却也清醒,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直到曼纱华随他回到宾来殿,他才开口说道。 “念儿,醒酒汤熬好了没?”曼纱华一只小手覆上他的手,担忧的看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眸,紧蹙的眉宇,她学着母后的样子伸出手替他抚平了皱眉。 “巫女,好了。”念儿将醒酒汤端来,曼纱华接过,递给他。 渊著兀自轻笑道:“华儿,我不该把负面情绪带给你,这些烦心事,睡一觉就好了。”他将醒酒汤退至了木桌一旁,转了身去,回榻上躺着。 曼纱华带着念儿退了出去,没有再聒噪地说些什么,千想万想也没些到再见时会是如此光景。她伸出摸着项上的北玉默念道:“保佑他,千里万里河山外的天渊请善待他。” 次日,安公公前来巫女居传话,“王上说上次祭祀大典的事已经过去好几月了,巫女除了道歉那次,也一直没再出去视察过,今个日头好,王上让您带几个花甲卫士,一同上街去为百姓祈福,还望巫女准备准备,午时轿子会来接您出宫。” 安公公传完话再次依礼跪拜,然后退出了屋子。 曼纱华放下白鹿,单手紧紧的握着,她知道她还是在怕,上次的经历还心有余悸,这次到底要不要再找渊著陪着自己,可他的心情是那么不好,怎么好和他开这个口。 再三思量下,她决定她是应该独立一次了,孩子总有长大的时候,总有一个人要面对的时候,有了第一次就不会惧怕第二次,往往过分的依赖背后就是万丈深渊。 午时,她只带了念儿和国王派来的花甲卫士,出去体察,出了宫门,她下了轿辇,徒步走在大街上,街巷的路人纷纷下跪,高呼道:“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她微笑着抬起手臂,众人道过谢起了身,各种奇异的目光从各个角度向曼纱华投来,毕竟巫女被称之为“天神”,百姓对于这个孩童的巫女还是带着强烈的好奇与探究而审视着她。 曼纱华被这种目光看的有些浑身不自在,届时周边围过来了一些乞丐,衣衫褴褛,拿着破旧的瓷碗,伸出黝黑的手,等待着施舍。 她示意念儿,念儿得令发放钱财与乞丐,乞丐点头道谢,曼纱华站地为他们祈福,“愿来世一生安稳,不行乞,不偷抢,好好做人。” “巫女,巫女,那边有紧急情况!”一旁的花甲卫士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指向西边的一家小店,放眼望去小店里已经是围满了观看的民众。 曼纱华与念儿同花甲卫士一同前去,民众见着巫女来了,忙让开了一条通道出来,只见眼前躺着一名口吐白沫的男子,有中握着一根筷子,还有一根已经掉到了地面上,桌案上满是风卷残云的狼藉菜饭,一旁还有一个妇女在于店家老板争执着。 言语之间难以入耳。 女子高声言道:“你们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就在衙门里见!” “呵呵!”店老板冷笑道,他脸上的赘肉一抖一抖的,嘴角微微一咧满嘴的金牙便裸露了出来,他嘲讽道:“许是你家相公偷了腥,在别处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吃坏了倒好,跑到我的小店来污蔑我,想告是吧,去啊,随你便!看看官府大老爷是信你还是信我!呵呵,真是不自量力!” 说完他得意的抿嘴一笑,眼中竟是鄙视之态。 围观的百姓听闻此言开始窃窃私语道:“官府大老爷当然是信管老板的,想想人家什么背景呢,岂是一介小小名女就能扳倒他的。” “哦?这位兄台,此话怎讲?”一旁的背着行囊的书生问道。 另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只手提着酒罐子,歪着头一边咀嚼着口中的肉,一边不屑道:“你是新来的吧!管老板的后台是薛丞相,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对啊对啊,管老板是薛丞相的小舅子,你说出了这等子事官府等不帮衬着薛丞相吗!” 女子一听众人的言语,心中更是绝望了,她凄然道:“管他什么天王老爷,官府也好,薛丞相也罢,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管老板也一样,你管家的菜吃死过的不止是我家相公一人吧!” “啊呸!你少在这儿乱嚼舌根了,是你相公自己不检点,还要赖到我家头上来,哪来的滚哪去,打烊了打烊了!”管老板做出一副赶人的姿态,招呼着伙计开始收拾店铺。 一旁上来了几个小二正准备将口吐白沫的男子抬走时,女子猛的护在了男子的身前,厉声道:“你们若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是不会走的!” “管你!”管老板吐沫横飞道:“轰走!” 站在人群中的曼纱华按捺不住了,天子脚下还能容得这样张狂的人,在这里欺悔百姓不说还大言不惭,以为自己天王老子,她愈要出面制止,胳膊却被一人所拽住,回头望去,只见人群中的渊著依旧是那么清瘦,一袭白衣飘飘,与这里的看客完全格格不入。 他薄抿着的嘴唇少了些血色,眼中却多了些血丝,他沉声道:“让我来。” 说罢,他将曼纱华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而后只身前去,前面的女子和管老板还在撕扯着,他却全然不理会外部的环境,只屈身下来,伸出手探着男子的气息,微弱的不曾察觉,是,他还没有死。 周围围着不乏有几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见到渊著后个个都羞红了自己的脸,娇羞的底下头去,世间竟有如此男儿,仿佛多看上那么一眼,对他看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看客中的男子也自愧的底下了头去。 渊著将男子扶起,一掌击中男子的背部,本是昏迷的男子,猛地抱住桌子的边缘呕吐起来,一干秽物吐到了桌上剩余的饭菜上,叫周边围观的看客一时失去了兴致。 跟前的几位看客忙捂上了口鼻,有甚者直接口吐不止。 渊著也从怀中拿出了一方白色手帕捂在了口鼻上,仔细辨别了一番方才男子吐出的秽物,消化的虽然有些看不清了,却还能依稀辨别得出里面有着细小的栗子块,再闻着发酸令人作呕的秽物,散发着腐烂的肉味儿。 看着桌子上狼藉的食物,一旁有酒壶,一旁有花生屑,还有一盘牛肉…… 再摸上脉搏,渊著即可断定,他胸有成竹,淡淡道:“胃不好却吃了很多栗子,用完栗子不知消化又饮酒又食用腌制的牛肉,自然造成了呕吐昏迷,严重者可至死,带他回家养养胃就没什么大碍了。” 管老板与女子的撕扯也停了下来,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忙问道:“什么,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赖我家相公胃不好了?可这分明就是管家店的食物有问题!你是不是也是薛丞相的人?” 女子将慌乱掩与面部表情之上,她言语激动,以为这都是一伙的,却也不仔细听渊著判断的结果。 一旁跟来的花甲卫士高声道:“少在这里混说了,这是天渊国太子,我东夏的贵客,由不得你在贵客面前放肆!” 女子一听是贵客,忙跪了下去,眼带泪光的请求道:“贵客您一定要为小女做主啊,管老板是薛丞相的人,管家小店的一直以薛丞相为后台而欺悔百姓,蛮横于这一带,这次不光是我家相公一事,原也有好多类似的事情,管老板开的就是黑店!” “贵客,您别她混说!”管老板急了,满身横肉一晃一晃的跑到渊著跟前,谄媚似的道:“贵客,您来给大家评评理儿,谁家开饭店是想毒死人啊,这不是闲着没事吃饱了撑的吗,今儿个倒好,全赖到咱管家的头来了,您说说,大家说说啊!” 渊著冷清着眸子,淡淡道:“栗子和牛肉吃了是会呕吐不止的,恰巧他就是,胃虚吃栗子又饮酒,反之更加严重了。” 人群中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曼纱华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因为是薛丞相而私心的反诬陷与管家店的饭菜,而是公公正正的在说实话,这就是她一贯认识著哥哥,行事光明磊落,带着正能量。 她环视了一圈不走还打算看好戏的看客,心里颇有一种淡淡的厌烦之感,她对着一旁的花甲卫士道:“既然问题解决了,就让民众都散了吧。” “是,巫女。” 花甲卫士们从人群中拥挤上前,高声道:“都散了散了,各自忙各自的事儿去,别在这围着了,贵客都给出结论了,没什么好看的了,快都散了……说你呢,怎么还不走!散了散了……” 几个花甲卫士在顷刻之间就将饭馆中的看客一一都赶了出去,女子一见围观的人没了,甚是着急,道:“都别走啊!别走!事情还没有解决,你们就不想看看管老板是怎么黑心我们小老百姓的吗!” !! 108:人命贵贱 108:人命贵贱 女子在嘶喊着,然,花甲卫士在这,没一个民众敢反抗侍卫而留在这里继续看着好戏,女子转头指着渊著又道:“你们都是一伙的,串通起来,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就知道欺负我们平民百姓,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是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谁来替我家相公做主啊!”女子说着,哭喊的坐到了地上,双手拍着大腿直直的叫冤道。 管老板心中亦是火急火燎的,今儿个遇到了遇到这样倒霉的事儿,这店的生意还做不做了,焦急之下,又命令道:“轰走!” “不走,我不走!”女子立马抱上了一旁的桌子腿,哭喊道。 这时,从外走来了一个花甲卫士,跑到渊著身边,低语。 渊著点点头,面上却没有什么异常的神色,只是淡淡吩咐了曼纱华一声道:“华儿,我们走吧。” 曼纱华一愣,这事情就算是解决了? 届时,方才呕吐的男子似是缓了过来,慢慢的从桌子上爬起,用衣袖擦了擦嘴上残留的秽物,拉起一旁的女人,躬身说道:“打扰了。”再没多说一言,便匆匆离开了管家店。 直至二人离开后,管老板才算真正的松了一口气,赘肉下垂,躬身说道:“多谢贵客站出来替管家店说话,多谢啦。” 渊著摆摆手,淡淡道:“我只是说了实话,并没有偏袒任何一方。”话毕,他携着曼纱华一同出了管家店。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再多说再多探究也是无意义的。 “著哥哥,华儿方才有些看不明白,总觉得哪里有蹊跷,你觉得呢?”出了管家饭店,曼纱华问道,这件事看似简单却又觉的女子言语之间过于偏激,管老板也亦是,仰仗着背后有人,言辞之间飞扬跋扈,自称一方街长,这样问题就算是解决了?可是自己什么都没做。 渊著淡笑不语,一旁的花甲卫士道:“启禀巫女,方才围观的时候贵客就派小的去那女子与男子的住处打听,从街坊邻居所言的一些话语恰巧能与管老板的所对得上,那男的的确偷腥,偷的女子正巧是管老板家的伙计的妻子,女子得知了以后就天天往管家饭店跑,有时候搅扰的管家都做不成生意了。” “而管老板也的确是有薛丞相撑腰,打了人告到衙门去也没人管,明着轰,轰不走,暗地里就找了些人用麻袋将那男人套起来痛打了一番。” “所以这才有了今日的闹事,女人和男人想讹钱,暗地里叫来了百姓前来围观,管老板又有后台,岂能是一届草民可以敲诈得了的。若不是著贵客看出端倪,并诊断了呕吐的缘由,恐怕今日又要有一场血腥了,总之这管老板也不是善主儿。” 念儿听明白了缘由,即刻又道:“可这双方都没理儿,管老板凭什么仗着自己有薛丞相撑腰就随意的乱打人呢,方才看着出了事,也不着力解决,而尽想着就是轰人,这女人也是,扰乱别人家的生意,任谁都不会这样容忍她吧。” 跟在曼纱华与渊著一旁的宫人卫士开始争相议论起来,讨论着谁是谁非,一边指责管老板,一边又指责不懂事的女人,可任谁都忽视了最先偷腥的男人。 曼纱华听着事情的缘由忽地又想起了自己的父王,他原是喜欢落微皇姑的,却又和苏嬷嬷诞下一子,现在的正配又是自己的母后,为何他们总是对的,或者的众人的眼光为何老是斥责被情所伤做错事的女人。 她心中不禁划过一丝悲悯,为自己母后,为苏嬷嬷,感到一丝不值。 渊著凝视着前方的一个虚点,原来朝中大臣可以带动一条亲戚连脉,是亲者,则有权,不是亲者,则被无条例无规矩的亲者所束缚、压迫,百姓被这些在国王眼中重重之臣的一脉亲属所欺悔着,任王法与不顾,任天理与不存。 他终明白他为何回不去了,给了别人权利,就要时刻预防着别人的反击,这与信任无关,这是权利的所属。 两人心中所想各有不同,却都联系到了自己身上的事情,天越发的闷了,在街巷间视察了一会便坐着轿辇回了宫。 行轿到宫门口时,一花甲卫士急匆匆的跑来伏在曼纱华耳边道:“巫女,不好了,死人了。” 轿子转了头,往城郊抬去。 渊著的一轮担心又翻滚而来,他道:“等会我去看看,你留在此地不要过去了。” “著哥哥,你应相信我的承受能力,而今又长了一岁,自然是要比原先的心智更加成熟一些,如若连这些个事情都处理不好,那著哥哥不在时,华儿今后该怎么办。”她说的恳切,心中隐隐担心着方才的女子,希望这个人和方才的这件事没有什么关联。 曼纱华道:“可是方才哭闹的女子?” 花甲卫士摇摇头道:“死者是男性,身份尚不明确,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 她摆摆手,待轿子停落到城郊时派出去查的侍卫已经回来,他双手抱拳道:“启禀巫女,死者是管家的伙计赵青。” “管家伙计!”曼纱华有些难以置信,看着地面上被白布遮盖的人,只才提到过他这个人,没想到现在躺在面前的已经是个死人了,事态发展的为何如此之快,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管老板,一定是管老板派人将伙计给杀了的!”念儿吓得不敢往前半步,离赵青所躺的地方躲得远远的。 曼纱华不语,渊著站在她的身后亦是不语,眉间凝结着一抹厌恶之态。 花甲卫士又道:“是,念姑娘说的对,赵青是被他人所杀,然后有制造了溺水的假象,他脖子上还有勒痕,只是这凶手是不是管家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就去查啊!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曼纱华一吼,这说话的花甲卫士也悻悻地闭上了嘴。 一旁的另一个花甲卫士在曼纱华左边,低声道:“启禀巫女,属下们其实早已查明,管老板的确是凶手,只是……只是管老板背后是薛丞相,而赵伙计又没什么背景,家里的人也都散了,实在是犯不着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而得罪薛丞相,况且薛丞相又是国王身边的红人……所以……上头的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望巫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头?”曼纱华太高了音调问道:“什么上头!有了上头还要我东夏的王法做什么!” “华儿。”渊著轻轻叫道,“冷静一些,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曼纱华点点头,控制着将要爆发的小宇宙,她也知道,在这里发脾气是没有用的,只是不想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人命,难道就真的分贵贱二字吗! 渊著前去蹲在地上,将白布掀开一角,打量着面前的赵青,面色发乌,整个人都泡的浮肿起来,看样子是几天前就已经被害了,只不过现在才找到。 他起了身,用手帕擦了擦手,问道:“赵青不是还有一个妻子吗,人呢?” 花甲卫士躬身道:“跑了,只听说事情败露的头一天赵青的妻子就拿了钱财跑了。” “家中可还有其他什么人?”曼纱华问道,面前的赵青不由得让她想起祭祀大典上家破人亡的百姓,实属是罪过。 花甲卫士抓耳挠腮道:“这……” “你吞吐什么!”念儿呵斥一声。 花甲卫士忙低下了头去,道:“有,赵青还有一个女儿,原是国王身边的赵美人,后来不知为何赵氏被王后废了的最次等奉茶宫女。” 曼纱华猛地抬起头来,赵美人和赵青怎么可能会有联系,赵氏既然能够选入宫中做国王的美人,家底定是显赫的贵族,况且他还被国王宠爱过五月之余,若不是被自己发现她与薛乾坤有染,那赵氏会不会被国王一直宠爱下去呢…… “巫女。”花甲卫士抱拳道:“赵氏是薛丞相家送入宫的……”花甲卫士后面的声音减小,试探性的又道:“赵家现在没人了,我们要不要通知赵氏来安葬她的父亲?” 薛丞相……怎么又是薛家,他把这些人送入宫,送到父王身边,究竟寓意何为! 曼纱华不语,看着地下的白色被单,对赵青竟产生了几丝意味不清的同情,在宫中错的是女儿,在宫外错的是他的妻子,为何要以他的死来惩罚别人做过的错事,这不公平。她摇着头,慢慢向后退去,谁来为他的死买单?管老板?还是薛丞相,还是做错事的的赵夫人……亦或者是前来闹事的人…… 她一边难过的摇着头,一边转身走去,将一干人晾在了原地。 花甲卫士略微尴尬的直起了身子,看着调头走去的巫女,不知该不该行恭送之礼,他又看向渊著。 渊著垂下眼睑,云淡风轻道:“找块空地埋了。”话罢,他随着曼纱华走去,念儿紧随其后。 曼纱华走的极快,也不理会一旁伸手要钱的乞丐,直直向方才那家小店走去,赵青的死还能有谁,闹事一家是弱者,他们不敢,唯一答案就是管老板了。 !! 109:恶人先言 109:恶人先言 “华儿,你这么理直气壮的去,想好要怎么解决问题了吗?”渊著当街拽过她的手臂,一旁的路人来来往往,将灼人的目光投射过来,突觉不对 ,忙松开了手。 “著哥哥,你别拦着我,我只是想去求证。”她平静的回道。 渊著微蹙着眉,白衣衬着日光显得更加耀眼,一旁的女子不禁停下了步子,偷偷的看着他,他眼中却只有眼前这个天真的孩子,他道:“在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定论吗,何必去多此一言?” 曼纱华将头撇到一边不语,心里却翻滚着,不知该作何是好。 “走,回宫。”渊著压低了声道。 周围停下步子来的百姓越来越多,跟着的几个花甲卫士尽力维持着当街的秩序,曼纱华抬眼睨了一眼四周的人,百姓当即跪拜众呼道:“巫女,天之骄子,万民敬仰,与天同岁!” “巫女,咱们回去说吧,别执拗了。”念儿担忧的拽了拽曼纱华的黑袍,小声道。 曼纱华仍旧是僵直着背,不愿回头。 “走。”他在伸出手和收回手之间选择了前者,虽然知道当街影响不好,却也是迫不得已的方法了,以她执拗的性子若是自己想不通怕是很难迈出回头的那步。 渊著拽着她向东夏宫的方向走去,一旁的百姓跪拜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去抬起头,但也有几个偶尔偷看的,却不敢多说些什么的。直到渊著拉着曼纱华走出去了好一截,她不挣扎也不多语,只是乖乖的跟着走着,当街还有来来往往的人流,权衡之下,他这才松了手。 他们走后,念儿也叫百姓起了身。 眼看着宫门便到了,执拗的曼纱华,咬了咬嘴唇,扭头跑去…… “华儿……”渊著急忙转身伸出手去拽了一把,却只是抓了一把空气,她的衣袖早已远去。 “贵客,这可怎么办?”念儿焦急道。 “早知如此……就不该松开她。”渊著兀自懊恼一句,淡淡道:“跟着。”渊著、念儿、身后的花甲卫士一路跟着曼纱华走去,转转折折来到管老板的小店。 “管老板呢?”他们赶到时,曼纱华已经开始询问了小店的伙计。 小二见到是巫女,忙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答道:“老板去薛府了,说是要给薛丞相送好酒去。” “薛府?”曼纱华重复道:“什么时候走的?” 小二躬身道:“您刚走,老板就拿了几罐好酒交代了一下便出去了。” “好了,我知道,你去忙吧。”曼纱华挥了挥手,颓败的出了小店。 “现在呢?是要去薛府?”渊著问道。 曼纱华自知方才逃跑理亏,便低声道:“那你还陪华儿去吗?”他是断不会答应自己的,之前因为薛乾坤一事已经惹来了麻烦,那夜带火的箭密布如雨,现在想起还有心有余悸,若是今日又要去招惹他们…… “去。”他干脆道,直直打断了曼纱华的思路。 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中尽是感激,他还是懂她,“著哥哥,为何每次支持我的都是你……著哥哥,原谅华儿的任性,再而三的招惹了麻烦,却每次要让你帮我解决……” 渊著淡淡的笑着,不语,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墨发,好像自己的原则道理在这里统统都行不通了,一次又一次的随着她,这到底是怎么了……还是在东夏国待得时间太长了,忘了天渊自保守则…… “巫女、贵客临门,快去通知你家丞相!”念儿前去对守门的小斯说道。 不过片刻,薛丞相讪笑着前来迎接,“哈哈哈……巫女、贵客临门,微臣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然,他只是从大堂走到门口,一边走一边说道,却也不出大门,亦不行跪拜之礼,而是站直了身子说道。好似巫女与贵客只是他远方的一个表亲,前来借钱的一样,这么的不受欢迎。 念儿小声抱怨了好几句,却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身跟着曼纱华与渊著走了进去。 “巫女与贵客光临寒舍,可谓是微臣祖上三生有幸啊,只是……不知巫女与贵客尊驾前来所为何事?”薛丞相依旧讪笑着,试探道。 “无事……只不过是视察累了,找处舒适的地方歇歇脚罢了,恰巧路过贵府,所以……,冒昧了。”曼纱华第一次尝试着撒谎,面上虽是无端,而心却怦怦的跳个不停,仿似要把胸膛撞破,来弥补方才说过的谎言。 渊著斜过头去扫了一眼面不改色的曼纱华,不知该为她的机智暗自叫好,还是该为她的撒谎而担忧。 谎言一旦诞生,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最后背负太多只能让撒谎的人喘不过气来。 在某些迫不得已的事上,渊著只选择默不作声,他知道撒谎的痛苦,所以能少说一次则是一次。 你一言我一语,客套之间,几人已经走到了会客大堂。 殿中背对着一个粉衣墨发的男子,殿中的男子当即吸引了曼纱华的眼球,因为世间男儿极少有穿粉衣长袍的,这种粉色还是那种只有最娇嫩的女孩子才会穿的颜色,其他女子若是肤色不好都是断不敢选择这种粉色作为自己的衣裳的。 就连面如桃花的渊芙染也是穿着正常的牡丹粉,如若不是他的肩宽,发饰来断定他是一个男子,那么曼纱华倒真的会以为这位背对着自己的人是一个娇嫩的姑娘。 她越发好奇这位穿粉衣男子的正面了,是何等的肤色才能配得上这种衣衫…… 然,薛丞相已经故意提高了几个音调示意巫女与贵客前来,而,粉衣依旧是岿然不动,认真的研究着墙上的山水画。 曼纱华与渊著为客不好前去说些什么,只得一次坐下,丫鬟上了茶,曼纱华细细的喝着,不时的偷看几眼这个从开始到现在仍未转身的男子,心里已经把对策忘得一干二净。 “巫女……巫女!”念儿拽了拽曼纱华的衣袖,她这才回过神来,道:“怎么了?” 念儿不语,用眼神示意曼纱华,对面的薛丞相应是说了什么。 可方才自己走神走到山水画中去了,全然不知其他的事情,她又道:“薛丞相方才说什么’?” 薛丞相依旧讪笑道:“微臣适才是再向巫女与贵客解释来着,画卷面前的那位公子,是个怪人,巫女与贵客不要理会便是。” “哦,怎么怪了?”提起粉衣,曼纱华的兴趣就来了。 薛丞相满脸尽是奉承的笑意,道:“这位公子不是我东夏国人,所以对一些礼节不是很清楚,只喜欢研究一些花花草草的,前些天拿了金叶子来到微臣府中,这边长住了下来,平日也不与外人交流,没事就出去一人逛逛街巷什么的,所以还请巫女贵客不要见怪啊!” “原是这样。”曼纱华歪着头,看去,难道他不知众人已经坐在这里半响了?这是什么国家的礼节,就算是牧民也知来了客人转身过来问句好的,而他却如此不知礼数,想必真是一位怪人。 “这是小厨房做的如意糕,还望巫女贵客喜欢。”说话时,丫鬟已经将糕点呈放在了木桌上。 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了,曼纱华捏起了一块如意糕放入口中,心中思量着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提及赵青惨死一事,该如何为他讨一个公道,该如何提及薛丞相与管老板这层关系。 渊著不动神色的看向薛丞相,薛丞相眼中暗光一闪,随即恢复了常态,他讪笑着,搓搓双手道:“巫女,微臣今日倒是听说了一件事,只是……不知这事会不会让心系天下的巫女上心啊!”说话间薛丞相也撇向了一旁的渊著,四目交汇,安静的电闪雷鸣顷刻间便汇成了最尖锐的话语。 薛丞相又道:“贵客不是早前随着其他贵客回去了吗,怎的今日又在这里见到了贵客?难不成……” “这是天渊的事,薛丞相多虑了。”渊著当即打断了薛丞相的猜测,转口道:“什么事,薛丞相还是与巫女具体一说罢,毕竟在这,东夏的事才是大事。” 薛丞相先是一愣,紧接着讪笑道:“哈哈哈……贵客所言极是,是微臣多嘴了,还望贵客不要与微臣计较啊。” “无妨。” 薛丞相又道:“今日城郊发现了一处尸首,不知巫女与贵客知晓不知晓……在东夏城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微臣的疏忽,微臣不才,对于家中无人的这种情况只能冷处理,却也知会被更多百姓声称不服,今日既然巫女前来视察,倒不如这件事就交给巫女处理,想必巫女处理得结果定叫众人心服口。” 薛丞相话毕,曼纱华渊著四目相对,想不到这只老狐狸竟恶人先告状,今日前来没有先开口质问他赵青的事情,却叫他反提及,不知他心里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难道全权交给曼纱华处理,他就不怕所有矛头都指向他自己吗? 还是他早有打算,恶人先言。 !! 110:爆竹贺年 110:爆竹贺年 “薛丞相好聪明,巫女今日前来也正是为此事……特地,在贵府歇歇脚的,不然随意一间客栈其实也是可以的。”曼纱华双手握紧了茶杯,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她又道:“此事重大,巫女一人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恳请薛丞相与巫女一起,替赵青讨一个公道吧。” 果然她还是不适合撒谎的,适才进门前说的那句倒还好,只是心跳的像要飞出来似的,而现在说的这一长串,除了心跳加速,还伴随着脸红状态。自己明明是来寻管老板发难的,却不想与这种开口闭口全是恭维之臣的人也打起了官腔。 薛丞相一副才知晓曼纱华打算的样子,惊讶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赵青不是投湖自杀的吗?巫女怎么说是替赵青讨公道呢?” “薛丞相此言差矣,赵青是被人先勒死后又投湖的,难道薛丞相知道此事以后,没有派人的彻查吗?”念儿一语抢先道。 “这……”薛丞相支支吾吾着。 “嘭!”这时一声瓷瓶裂碎的声音在大堂一角的屏风后向起, 曼纱华与渊著对视一眼,向后看去,这会是谁? 渊著看着屏风旁流淌出来的无色之水,便知晓了一二,须臾整个大堂都飘逸着茶香的酒味儿……这屏风后面若是有人也就只有提着酒壶前来的管老板一人,若是无人,那也定有猫腻。 “看来薛丞相家也是养着一只大猫儿呢!”曼纱华取笑道,若说是猫也只能是狐假虎威的管老板…… 薛丞相先是一愣,随后立即附和道:“哈哈哈……是啊,是猫儿,是猫儿把瓷瓶撞翻的,让巫女和贵客受惊了,是微臣的不是。” “猫?”这声音不是薛丞相发出来的。而是一声轻轻脆地的叫声,让人听了不自觉的想再多听两句这样的声音。 “我最喜欢干净的东西了,在哪里,让我瞧瞧。”说话间,一直背对着众人,当做空气的粉衣男子转过了身子来…… 曼纱华当即抬眼向他的容貌看去……只见面容上挂着一只银白色的面具,完完全全看不到尊容长什么样。只是这银白色的面具与他一身粉色的衣衫倒是挺配的。 略微有些失落的曼纱华不自觉的嘟起了小嘴,恰巧这一幕被渊著捕捉到了。 粉衣男子说罢,便向屏风后走去,这倒叫薛丞相急的,忙呵斥了一旁的丫鬟道:“连只猫儿都看不好,要你们还有什么用!快抱下去,别让这畜生再惊着了巫女和贵客。” “是,老爷。”小丫鬟急忙越过粉衣男子,前去屏风后面,出来时用绣帕不知包裹了什么,总之严严实实的,也见不到半点猫儿的影子,就这样退了出去。 曼纱华侧目,想着,或许这是管老板留下的酒坛子呢。 粉衣男子还想再去屏风后面看看,却被薛丞相拦着道:“公子倒不如继续赏画吧,屏风后面狼藉,公子见到了怕是要笑话了。” 粉衣男子带着面具,曼纱华不知他此时是什么表情,也不知他是不是与薛丞相是一伙的,总之他点了点头,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薛丞相见着粉衣男子出去了,便也暗自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佯装咳嗽道:“咳咳咳……巫女、贵客,今日微臣身子抱恙,怕是不能再陪两位继续聊下去了,这喉咙一到冬日就痒的难受,是旧疾了,改日身上的顽疾好些了,微臣再与巫女商讨赵青一事罢,今日微臣就不奉陪了,巫女、与贵客在这里好生歇息,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曼纱华心中一紧,这是下了逐客令吗,可事情才刚刚说了个开始却就要被赶出来,论怎样她也不甘心,至于这屏风后面,和方才貌似不知管老板存在的粉衣男子,究竟是怎样的一层关系,她就不得而知了。 薛丞相已经退出了大堂,独留渊著、曼纱华、念儿在此。 “巫女,您还要茶吗?”丫鬟看着曼纱华的茶杯道。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都下来了,还有何理由继续留在这里耗着,她最后再看了一眼屏风,而后道:“著哥哥我们走吧。” 一行人出了丞相府,念儿忍不住问道:“巫女,方才为何不去看看屏风后面究竟是何人呢,说不定就把管老板抓个现行,当场就定他和薛丞相的罪!” 曼纱华呼了一口气,道:“哪有那么容易,薛丞相就连父王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我怎么能轻易定他的罪呢。” “赵青的死,我们只是猜测是管老板所为,现在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如何来定罪?”曼纱华回首看着身后的丞相府,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个巫女她当的不称职,百姓的问题解决不了,却独自站在这个幕后黑手的府前叹气,自己究竟是有多无能…… “不要自责了。”渊著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那般,面无表情看着长街,也不多言一句。 曼纱华嘟起小嘴道:“华儿辜负了百姓对巫女的信任,如若不为赵青讨一个公道的话,今后华儿也担当不起百姓的朝拜!” “回宫!”渊著轻吐道,一切不甘无力,都源自于手中无权无势,一个手中没有实权的巫女能奈他何。 …… 新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厚,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纵使再不济的家庭也吃上了肉食,上一年的不如意,就如这噼里啪啦响的爆竹一样,最后再热闹的过年中燃尽,然后新生,一切都重新开始。 曼纱华与念儿敬婷等在巫女居的偏殿偏房内煮着温鼎吃,自打渊芙染等人走后,她在宫中的日子是过得越发无聊了,像这样吃个涮肉锅也只能窝在自己的宫里,和身边几个熟络的宫人们吃。 曼纱华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聚在一起举杯畅饮,是不是在交谈之中偶尔提起了自己,他们会不会像自己一样在想念着对方。 据赵青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渊著被召回天渊国,毕竟要过年了,天渊国的太子还有什么理由不能回家,纵使朝中大臣再反对,也抵不过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愧疚之情。 当曼纱华面对再次离别时,她只是淡笑着说:“七年后别忘了来接我!” 然,这一个月渊著与曼纱华都在忙赵青的事,最终到渊著走时,这件事还没有什么结果,管老板依旧开着自己的小店,只不过比从前收敛了一些,闹事的男女也忙碌着自己的生活,至于薛丞相,仍旧是薛丞相,这暂时没人能改变什么的。 赵青的妻子一直下落不明,赵美人仍是最低等的奉茶宫女,身处深宫不知宫外的父亲母亲情况如何,如若她知晓了,她还会感谢送她进宫的薛丞相吗……人生,总有解不开的谜,总有不知道的事。 “巫女,这杯念儿敬你!”念儿端起酒杯,脸颊微红的说道。 曼纱华忙放下了手中的金筷子,也站起了身子,手端酒杯。 “这一年发生的太多的事,有开心的不开心的,念儿最开心的就是能到公主殿当值,虽然现在这已经不是公主殿了,可在奴婢们的心中您永远都是我们的好主子、华公主,即将过去的一年奴婢也做错了一些事,幸得巫女原谅,奴婢还有机会在这里伺候您,往后的每一年奴婢都要伺候在巫女身边,长长久久……奴婢先干为敬!” 念儿说罢仰头将一杯暖酒饮下,烈酒入喉,如陈年往事,越品越佳。 曼纱华略有动容,告别的这一年的确发生了很多,也慢慢的接受了一些自己认为永远都无法接受的事情,这不就不就是成长吗,将不满化作动力,勇往直前,不气馁,不言输。 新年终将在爆竹,祝贺中过去,人们穿上新衣,出了门走家串坊;意气之人端起了酒杯,一碰化解所有误会,再碰还是一生挚友。 没人再提及上一年逝去的人,就连赵青的死也在热闹的烟火爆竹中被大家渐渐的遗忘了。 天渊五十六年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只是这一年没有了他们的陪伴,后面的路要曼纱华自己一个人走。 午后,曼纱华身上披着南王赠的裘皮,坐在小院内,怀里抱着白鹿,眯起眼睛在梦里她又回到最初的那个模样。 夜间,城外万籁俱寂,宫中却是灯火通明,记不清那是几岁的时候了,只记得那时候日子过的很静,没有那么多可以悲痛的事情,有的只是他陪她玩着自己并不喜欢的游戏。 同宫的还有几个年纪比曼纱华大一些的贵族,众人哄哄闹闹的将曼纱华的眼睛蒙了起来,她抱着大槐树从一数到十,然后转过身来,方才嬉笑玩闹的伙伴统统都躲藏了起来,真是的,每次都是这样,那么多人非让自己先来找人,若是找不到下一次又是自己找,连躲藏的机会都没有。 她提起小裙摆,穿梭在各个宫殿的角落,却未发现一人,偶尔能听到几个伙伴叫着她华儿,可她一转过头去叫她的人就不见了踪影,待她走远了,便又能听到几人在身后嬉笑,转过身去又没了人。 总是这样,看到自己最小就捉弄自己。 !! 111:岁月如歌 111:岁月如歌 曼纱华在公主殿又转了一圈仍旧是未发现,“你们藏的可真好,每次都找不到!好累啊!不开心!”曼纱华冲着大殿喊道,除了当值的宫人偷偷的瞅了她两眼,便再无任何回应。 当她正准备离去时,忽地身后惊起一声响动,她看到大堂一侧的屏风后闪过了一个衣影,走近再仔细看去,画梅雕花的屏风旁露出了一条长长的白袍子,真是奇怪了,方才去过屏风后面根本就没什么人,现在怎么又好端端的藏到了这里。 是谁这么粗心大意…… 曼纱华愈走近去,看到露出的衣角上绣着竹子为饰,她朗笑道:“哈哈哈,著哥哥,我找到你了,找到了,找到了!”她欢快的笑着,渊著从地上站起,冲着她温暖的一笑。 曼纱华当即大声招呼其他人道:“嗨!你们快出来,我找到著哥哥了,下一个该著哥哥找别人了。” 藏在角落的伙伴听言便纷纷现身,走到他们身旁来。 渊著称赞道:“华儿果真聪明,知晓我藏在了这里。” 曼纱华扬起头,神气的笑道:“不是华儿聪明,是著哥哥太笨了,每次玩这个游戏,你都是第一个被我找到的,嘻嘻……” 一旁的伙伴一质疑道:“著贵客果真如此之笨吗?” 渊著忙咳嗽了一声,伙伴一看其眼色,偷笑着改口又道:“是,是笨。” 伙伴二又质疑道:“咦……每次著贵客藏起来时我们都找不到,最后还是游戏结束时他自己出来的,可为什么华公主一找就能找到呢,按理说我才是最先被找到的呢……” 曼纱华听着越发疑惑了,正要开口问时,渊著清淡的笑着,道:“是华儿聪慧。” 梦醒了,树荫还遮盖在脸上,曼纱华懒懒的睁开双眼,看着湛蓝的天空,笑道:“说好了不思念,却又在梦里梦到儿时的情景,看你们走了还没多久我就开始想你们了。” “巫女。”念儿端来了一碗牛乳汤,递给她道:“贵客们也肯定倍加思念巫女呢。” 曼纱华吹吹热气呼啦呼啦喝完,舔一舔小嘴道:“是啊,只盼这些年的日子快些过去吧。” 天渊五十七年,安宁月。 曼纱华端坐在铜镜前,细细的揽着自己的墨发,铜镜中映着她洁净的容颜,她抬起那只被刺了曼珠沙华的手拿起了桌案上的点花笔,细细的在眉心中点了一个鲜红色的朱砂痣,之后穿戴了上了准备好的黑袍,绾上黑色丝带,一切准备就绪,她缓缓的起身推开了朱红色的木门。 门外的众人当即跪拜了下去,众呼道:“巫女,天之骄子,万民敬仰,与天同岁!” 几百张嘴呼中同一个声音。 曼纱华淡然的微笑,她抬起手臂,跪拜着的众人谢恩起身。 一条红毯长长的铺开,曼纱华正要抬步时,念儿从外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伏在曼纱华耳边小声说着。 听完念儿所言,又见她拍拍自己的袖口,若不是在众目之下,曼纱华定是要激动的飞起来。她抓着念儿的手臂,晃了又晃终只说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每年的祭祀大典都很隆重,每年的祭祀大典都要召唤神鸦,每年的祭祀大典过程都是繁琐的,还好这一年的祭祀大典很是顺利,没有再发生什么计划之外的事情。 被众人捧得高高的她一如往昔那般平静,最后她挥了挥衣袖,漆黑的乌鸦在她的头顶盘旋了几转后如数飞走。 一切礼仪结束了,曼纱华几乎是火奔到巫女居,门口念儿迎接的她,开口就道:“是著哥哥写来的吗?信呢?” 念儿欣喜的笑道:“三份,著贵客、辰贵客、芙染贵客,都有来信。巫女要先看哪一个呢?” “太好了!”曼纱华兴奋蹦了起来,鼓着掌道:“当然是先看著哥哥的了……嗯……不,著哥哥的还是留在最后看,那就先看芙染姐姐的。” “好好好。” 我坐在大槐树下,为这突如其来的信件而感到高兴,没有收过信的人不懂其中的快乐,那是一份心意,那是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人,用专门的时间,坐在桌案前,提笔写给自己的话语,能给你来信,就说明你在他心中的位置是多么的重要。 陈文写给我的每封信我都细心的收着,上面有日期,那是一个时间的见证。 “花奶奶,您该不会是要把信件原封读出来吗?小绿……小绿第一次收到陈文公子的来信时,里面的陈词套句可是小绿一句都看不懂的……”我如实说道,从小就在花奶奶身边长大,诗词歌赋不会这些花奶奶也是知道的,生长在山间能读上些什么书,最好也不过是识得不少字罢了。 花奶奶慈祥的笑着,长满了皱纹的手扶上我的青丝,她道:“奶奶当然是像讲故事一样说给小绿听,若通篇全是这个,怕你是要睡着了吧,不过他们写给曼纱华的信可不是像陈文写给你的信一样,小绿多虑了。” 我的脸腾地红了起来,点点头,不再多言什么,细心的听着。 渊芙染: 阔别多日,不知华儿现状如何。姐姐现在天渊的日子一如往昔,规矩礼仪时时要守,不敢半分逾越了,只是出嫁年岁过了,自己还留在天渊宫中,日子过的难免不如意些,其实外人眼神如旧,许是自己多想了。 其他的一切都很好,著与辰现在也如同普通亲兄弟那般,少有矛盾,互让有礼。母后与著在宫中依旧困顿一些,朝中总有大臣压制着,只碍着父皇谁人也不敢怎样,我们一切都好,勿念。 姐姐还有一事,听闻密报阿拉慕名此时应是在东夏境内,华儿若是听到了什么,望通涵一封,让姐姐知晓,盼,等。 曼纱华读着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只知芙染姐姐现在心里依旧是不好受的,原先在东夏国的时候,这里的人不知晓拒婚一事,她自然过得自在些,心里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现如今回去了,又要面对当日被拒的苦楚,就算别人没有怎样,她自己也是会多想的吧。 “唉……善解人意又温柔贤惠的芙染姐姐,华儿盼小公子早日归国,盼你早日了结了心事。”曼纱华喃喃自语道。 下一封便是渊辰的了,翻开信件通读一番,都是自述着在天渊国的日子,那又有什么东夏国没有的点心,那又多了些什么好玩的,一一都描述的仔细,只是只字未提渊著在天渊的困顿,看样子应没有什么大碍。 渊著: 回到家的感觉真好,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王、母后,还有新添小皇弟都在自己的身边。 安静的时候想起身边少了一个你。 岁岁年年不会忘。 上次说的七年之后,现如今又过了一年,剩下的年月也不会太远,等我去接你。 渊著的信件很简短,本着也是曼纱华摘着读了几句,其他不重要的部分看看就好,也没必要一字一句读给念儿听。 看着三份信件,曼纱华扬起笑意,没有说想念,却通篇都是想念,“我知道,我都知道,华儿在这边一切也都好。” 在没有通知的情况下来的信件就算是意外的惊喜。为着这三份信,曼纱华已是兴奋的三天都静不下来了。 随后立即提笔,写了这一年多所发生的趣事,没写一件不好的,她想让他们知道她在这边过的很开心,不要记挂自己,即便是他们不在身边,她也有念儿陪,白鹿陪,乌鸦陪,总之一切都好,勿念。 信件来来回回,也不过是半年来两次,一年来四次,这算是邮差最快的马力了。 曼纱华坐在窗栏前,无心的摆弄着画笔,画着四不像的人,抱怨着,车马、信件,来的都太慢了,原来也曾想过用信鸽,可是东夏里天渊又相隔千山万水,信鸽总之到不了的,且总丢了信件,倒不如邮差来的实在。 渊芙染: 分开了快有两年的时间,总觉得你还像在我们身边一样,时时通着信函,也能知晓你现在的状况,成长真好,换牙的年岁,姐姐都过去了。 只是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今年已经二十又二的年岁了,父皇母后也替我有些急了,几次劝说未果,我只是想着他还未娶,我就不嫁,我等,总有一天。 我要变得更好,才能配得上他。 这封信函是天渊五十八年阳春三月寄来的,渊著与渊辰的信她还没有收到,只今年开始三人寄信不一起了,今年收到的第一份信函是芙染姐姐的,“嗯,念儿帮我把这个来信的时日记下。” “巫女这是再计较著贵客来信晚了吗?”念儿打趣道。 曼纱华淡笑道:“数你懂我。” 她看着信提起了笔,又放了下去,渊芙染的每封来信的结尾总会提一提他,这样等待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岁月如歌,如歌的年岁,总有这样那样的悲伤。 自己起码知晓再过五年总是会见的,而芙染姐姐就不同了,不知不觉曼纱华又悲伤了起来,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 112:红烛燃尽 112:红烛燃尽 之后的几月渊著渊辰的信件陆续到来,多提一些宫中琐事,倒不像渊芙染的信件,每字每句都透漏着沉沉的悲伤。 改变是从天渊六十年开始的,年初,新年的热度还没有消退,家家户户依旧挂着红灯笼,贴着漂亮的窗花,新作的衣裳依旧是崭新的,人们喜滋滋的在迎接着新年的到来。 一眼看去,哪里都释放者喜庆的红色。 而天渊国今年的年却不是这样的。 渊著来信。 正坐在大殿中的曼纱华,匆匆瞥了一眼信的内容,便悄然离席,独自回到了巫女居,拆开信件,开始细细的读了起来。 “三岁的小皇弟因病去了,朝妃的长子也痴了,底下还有一个皇妹,是竹贵人所生,不巧也残了,一切都来的那么巧合,三个皇子突然发生病故,父皇也应此事而一蹶不振,朝中局势更加动荡不安。还好皇兄皇姐都在我的身边,我还有力量可支撑。” 之后便是寥寥几笔叙述了当前的状态,曼纱华手里紧紧的捏着信纸,心如刀绞,她知道此时的渊著一定不好受,如若不是痛到心里他是不会将这些负能量的东西写给自己的,而她也知道,自己是他唯一可以诉说的人了。 曼纱华的身子一点一点从床榻上滑落下去,将手中的信纸捋平,捧着它偷偷的落下了泪, 天渊国,夜,月圆,正月十五。 行宫上下一片肃然,白绫换下了红绸,白灯笼换下了红灯笼,就连天渊国脚下的宁京城也是一片苍凉。 渊著站在灵堂前一袭白衣与这里的装饰配合的恰到好处,今日本是本是团圆行乐的日子,却因小皇子的夭折而好日子变成了悼念日,他一脸淡然,心中却已经翻滚的不能再翻滚了,小皇子还那么小,不日前自己曾还抱过他,笑着说道:“你又变重了,快快长大吧,为父皇分忧……” 怎的今日却是他的祭日…… “主子。”喜乐从外走来,到渊著身边低声道:“主子神机妙算,近日皇子接二连三的失足果然与这个人有关系!……只是不知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喜乐伏在渊著耳边低语着,待渊著听到这行凶人的名字时,心里还是不由得咯噔一下,他摆摆手沉声道:“早些备着,此人阴险狠辣,我们不得不防。” “可是主子,他……” “好了,照我之前的吩咐去办就好,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出手的。”喜乐还想说些什么,却兀自被渊著打断,夜深了,除了守夜的宫人,其他人都回宫休息了,只有渊著还在这,待喜乐退下之后,渊著忽地单手将白袍掀起,双腿跪在了灵堂上。 他闭着眼,神情尽是痛苦之色,他道:“皇兄对不起你,不能为你手刃凶手……” 明正殿,天渊帝躺在龙榻上,辗转难眠,将被子掀开起身时,忽地又咳嗽不止,一旁睡着的落微忙起了身,单手拍着天渊帝的背部,帮忙顺气。 一只手帕递了过去,天渊帝接过手帕,剧烈的咳嗽着,拿开一看,上面竟然有血渍…… 落微蹙着眉,吩咐着守夜宫人道:“快去给皇上沏杯茶来。” 隔着层层帐纱,宫人低头问道:“辰王爷吩咐了奴婢每晚都备着一碗止咳的雪梨汤,皇上要喝这个吗?” 落微欣慰的一笑,轻声道:“咱们的辰儿有心了。”罢了又扬声道:“那就雪梨汤吧。” 天渊帝饮过雪梨汤后果然不再咳嗽,而后躺下身子安然入睡。 东夏国,天渊六十年,初春,树枝刚刚抽出新芽来,衣裳从厚也换到了薄,曼纱华病怏怏的懒在床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卷,随意的翻弄两下,看到“逝”这个字,突觉小皇子夭折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不知现在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念儿抱着白鹿,掀开层层帷幔嗔怪道:“巫女您这三个多月都没有出过门了,就算是不去街上视察总也要去宫苑里走走吧,再这样呆下去是会生病的。” 曼纱华放下书卷,扭动了一下脖颈道:“也是,是该出去晒晒太阳了。” 她看着窗外的阳光道:“念儿将我那件新作的水绿色广袖长裙拿来。” 一袭水绿色纱衣穿着在她的身上,行时入柳,静时如水,一动一静时便像那森林中的仙子,淡淡的新绿宛如刚刚出生的枝桠一般,干净又清澈。 念儿将她的发髻梳成了公主髻,既然今日不穿黑袍,那发髻也自然是寻常女子喜爱的那种。铜镜里的曼纱华轻轻一笑顿时万物生香,惹得念儿将木梳掉在了汉唐白玉制的地上。 曼纱华再一笑又如微光斑斓的彩虹,念儿晃了晃眼,痴痴的叫道:“巫女……” “怎么了?”,曼纱华抬眼问道。 念儿笑道:“您的容颜让念儿觉得有些的不真实。” “这是什么话,你服侍我,我们是天天相见的,哪里有不真实这一说呢。”曼纱华单手扶上脖颈间的极寒通灵北玉,冰凉沁骨,她淡淡一笑。 念儿又是一阵恍惚,兀自也痴痴的笑了起来,才慢慢明白过来,巫女都十二岁了,小女孩正正慢慢的成长,若说是哪里不一样,也只能是年岁样貌心性上的不同了。其实长大只是一瞬间的事,就如今个早晨,突然她发现她不同了。 临出门时,念儿嘱咐道:“巫女……切记,不要往安宁堂那边去。” “我知道,薛乾坤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不成,不要担心我了,只是一人在宫中走走,你们若是都跟着岂不是叫别人起了疑?”她回头巧笑道:“看,这不是还有帷帽吗。” 春风拂面,杨柳抽枝,万花齐开,都及不上一个水绿色的身影来的缤纷绚丽。 曼纱华一路哼着小曲向西走去,重重宫阙每一个长得都相似,每一个却都不同,没有宫人的更随她走的更加自在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她的步子停在了大铜门前,厚重的铜门一如往昔那般庄严而又沉重。 她依稀记得天渊五十五年,渊著再次来到东夏的日子,还记得他们一起跨越了铜门,奴才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与渊著一同踏入禁地,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站在原地直直跺脚。 曼珠沙华前他对她许下了最美的承诺,她只盼着他来实现。 曼纱华向前走去,大铜门依旧挂着厚重的金锁,只是不知现在这里有没有人当值,四顾盼去,只见前边有一队花甲卫士在巡逻,她掀开了面前的面纱,清了清嗓子喊道:“你们几个过来。” 花甲卫士见到前方有异样,一队卫士前来,走近了才看清面前的这位绿色衣裙的女子竟然是巫女,忙跪下了身子,领头的道:“属下不知是巫女,方才未能及时行礼,还望巫女恕罪!” “免罪了,快起身吧。”她挥一挥手臂道:“现在日夜看守国花人的可是你们?” 花甲卫士面面相窥,领头的道:“回巫女的话,是属下。” 曼纱华清淡一笑道:“把门打开吧,让我进去。” “巫女……这……”领头的花甲卫士迟疑着,巫女之命他不敢违抗,可王后又交代了下来谁人都不准进,他硬着头皮道:“王后吩咐了,国花禁地,铜门金锁,是不能轻易开启的,否则是要出人命的。” 曼纱华轻轻点头,她知道花甲卫士担心什么,也知道曼珠沙华的毒性,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对这种花是有抵抗力的,她耐心的解释了一番,领头人也是明白事理之人,便依言将大铜门打开,铜门不锁,放曼纱华一人进去之后,卫士们便守在门口,直到她出来,金锁重新锁上之后才肯罢了。 金锁是四年前换上的新的,现如今四年未开难免有一些生涩,曼纱华耐心静等了一只知了唱了一首歌,铜门才缓缓的打开。 无论是什么季节这里永远都是一片绯红,像是童话里的秘密不曾被人发现, 一点如胭脂,两点如红漆,三四点如烈火,大片大片的妖娆盛开,恐怕也只有在这才能看到的风景吧。 花甲卫士吗张着嘴,瞪直了眼,而后将大铜门缓缓的关闭。 曼纱华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花海,心情瞬时愉悦了起来,她顺着花间向前奔去,一阵一阵的曼珠沙华的清香扑面而来,她左手臂上的曼珠沙华仿佛也像盛开了似的,灼的发光。 “哈哈哈,终于又来了,今日没有著哥哥的相陪这样美的景色可惜了,不过此情此景即便是没有著哥哥,我也断不肯将你辜负了。” 她提着浅绿色的裙摆往更深处走去,走过五六百米便见前方有一片树林,绿色植物的树木下无一例外全是如火如荼的曼珠沙华,几缕阳光从树叶中穿插下来,直直的照在花瓣上,艳光的媚色如万籁之巅的花王。 美的如梦似幻,那么的不真实。 曼纱华没有进林子里去,而是站在离树林不远的一块小山坡上,提单手提起裙摆,迎着微风轻轻起舞,朱红色的花瓣如华丽的帷幕,缓缓泻下,一步带去一抹荼色,再一步带去一抹幽香,迷乱了众生:。 !! 113:天落红衣 113:天落红衣 淡淡的绿色如曼珠沙华的枝叶,曼纱华步调轻盈,舞姿婀娜,步态时起时落,弯若柳枝,竖如傲梅,旋似飞雪,静胜湖水。 树杈中突然发出闷哼一声,一袭火红色衣影从一棵茂密的梧桐树上掉落下来。 一袭红衣稳稳的落在了曼珠沙华丛中,衣衫红与花红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楚谁是谁。 如此大的响动惊的曼纱华连忙收了舞,往后连连退去了几步,这里是东夏国生长国花的禁地,一般人是进不来,除非是什么动物,她如此想着,却还是抵不住心中的好奇,慢慢挪着步子向前走去。 曼珠沙华中躺着一个穿着长袍宽袖步步秀着莲花的红衣男子,男子的左半边脸带着一副金色的半边面具,面具一侧是蝴蝶的羽翼,羽翼向男子的鬓角延生而去,似要与头发缠绕在一起似的。 露出的半边脸如画中人一般,有着雪一样的肌肤,曼珠沙华一样的朱唇,如若他身前没有凸起的两块地方,不然曼纱华真要以为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人是女子了。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外人出现,曼纱华疑惑到,他的服饰也不是这边流行的款式,面具亦是奇异的自己从未见过的样子,他是谁? 曼纱华蹲下身子来,单手轻轻退了一把面前的人,叫道:“醒醒,这里是不能随便乱躺的,万一被扎到你是会中毒的。” 红衣男子岿然不动依旧闭着双眼,紧抿着嘴唇,不过片刻,他朱红色的双唇开始渐渐的发紫,面容也不如原先的那般白皙净透。 “莫非是中了毒!”曼纱华惊道,她忙伸出了手去,放在男子的鼻息之间,微薄的呼吸若隐若现,仿佛下一秒这微弱的呼吸就要停止似的。 曼纱华拧着眉,起身,四目看去,方圆十里全是花海,据说这里的空气对于一般人来说都是剧毒无比,若是现在回身去叫花甲卫士,恐怕他们还没有走到,就已经中了国花的剧毒,而面前的这位恐怕是有回天之术也求不回来了。 她抬起手臂,颔首擦汗时,瞥见了红衣男子腰间的弯刀,弯刀刀鞘金光灿灿,上面镶嵌着的宝石亦是闪闪发光,好不耀眼。 曼纱华再次看向男子的面容,虽是遮住了半边脸,却依旧能辨别的清,面前的这个人美的如画中人一般,这种好看和渊著的好看不同,如若将他们拿花来形容,那一个如干净洁白的莲,另一个就如这妖娆摄心的曼珠沙华。 曼纱华依据男子的衣着相貌判断,面前的这个人断不可能是东夏国人,她身为巫女,对天下百姓有责,可这个“天下”是否包括东夏国以外的人…… 她将弯刀握在手中,正犹豫时,红衣男子猝不及防的咳嗽了一声,与此一并大吐了一口乌黑的血液,唉,怎么现在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即便眼前的这位与东夏国没有关系,可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身为巫女的自己更是责无旁贷! 思及至此,她将双眸紧闭,那只握着弯刀的手微微用力,狠下心去,左手腕处顿时鲜血涌出,一滴两滴顺着手臂缓缓流淌在了男子的朱红中。 男子尝到了救命的鲜血,他微微皱眉,单手向空中抓了两下,终抓到了曼纱华流血的手臂,他下意识的将手臂对准自己的嘴唇,然后用力的吸允起来。 慌乱中他微微张开了眼睛,撇了一眼他抓着的小手,手臂上还纹着一只好看的花朵,什么花朵呢,和现在周围的花朵极其的相似……他缓缓的又闭上了双眸。 曼纱华被突如其来的触感震的浑身一颤,他的手奇凉,如冰块那般,不知是他中毒的原因,还是此人本就身性阴寒的缘故。 她安静的看着昏迷中的男子吸允着自己的鲜血,手臂的阵阵疼痛也正在被酥麻所取代着,如若那日渊著多食一些自己的血液,是不是就不会落下病根……一想那日利箭直逼他的胸口时,他却吐血坠楼…… 这一切都怪自己。 她一直以为那日的事故是因自己所生,他未解释,她亦是没问。 所以现在相同的状况,相同的地点,相同的原因,只是不同的人,她还是愿意牺牲自己一点血液去多救一个人的。 须臾之后,男子缓缓的放下了握着她的手,面颊也渐渐转为常色,朱唇依旧是那么鲜红。曼纱华抽回自己的手臂,看着不大的伤口,她欣慰的一笑,“这个巫女终于真正的派上了一次用场,谢谢你。”她对着面前的这位陌生人道谢,而后坐在花梗的一旁静静的等待他的苏醒。 四周,阳光轻柔,微风飘荡,花儿摇曳,一红一绿的身影落在千百万株曼珠沙华中,宛如天赐的仙人一般,置身仙境,自身化为仙人。天空中偶尔飘过一两朵云彩,仿若是仙人的宫殿一般,虚无飘渺。 “这是哪?”一声如天籁般的声音在曼纱华的耳畔响起,她转头吓了一跳,红衣男子带着面具的脸离自己的脸贴的如此之近,方才她到底是想什么了,他何时醒的自己都不知道。 曼纱华往后扬了扬身子,肃着脸问道:“这是我国的禁地,你是如何进来的?” 男子无辜的眨了眨双眼道:“我也不知道啊,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了你,你是谁啊?” 曼纱华看着他天真无邪的表情,不由得被逗笑了,男子一愣,瞬时又恢复了常色,他道:“方才你是说是禁地,为什么啊,我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啊?”说话时他又眨了眨双眼。 他的睫毛细密而又卷翘,一双碧眼亮晶晶的,细看下去眼眸深处发着幽蓝色的微光,再看如一池幽潭,静谧中又深邃,这样震慑人心的眼眸,他不会是个妖怪吧!像那种故事中专门吸食少女心脏的妖精…… “小姑娘,本公子再问你话呢,喂!”红衣男子将手放在曼纱华的眼前晃悠着,她回过神来,立马又肃起了脸来,一想到那种吸食少女的妖怪也有这样勾人魂魄的眼眸,她就对面前的这位公子无端的厌恶起来。 曼纱华没好气的回道:“这是东夏宫后山专门养殖曼珠沙华的地方,是东夏国的禁地,一般人是不能进来的,因为国花有毒,方才你从树下摔下来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毒,是我将你救醒的,否则现在的你哪有机会好端端的问我这么多问题!” 说罢,她轻轻哼了一声转过了头去。 红衣男子摇摇头,小声嘀咕道:“原来这就是曼珠沙华……”而后他单手扶上眉心嗔怪道:“怎的这样聒噪!” “什么?”曼纱华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来,面前的这个陌生人竟然嫌弃自己聒噪!这里是她的地盘,她都还没说些什么,却反被他人说,岂有此理,她冷着脸道:“这是我家,哪来回哪去,不送!” 男子依旧吃痛的揉着自己的眉心,笑道:“小姑娘,你态度非常的不友善哦,小小年纪是不该如此的。况且我们今日算是第一次见面,本公子可没得罪你什么。” 曼纱华回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红衣男子,不由得暗自感叹道,长的真美……心里不自觉的对他又厌恶了几分,小时候王后讲给自己的童话故事中,吃人的妖怪都是长的极美……而他穿着大红色的衣袍,长得又妖里妖气的,谁知是什么人…… 红衣?长得美?妖?左脸带着半边的面具? 曼纱华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她疑狐的看着面前的男子,问道:“公子如何称呼?” 红衣男子一愣,像是没有想到她会问他的名字一样,随后邪魅一笑道:“我比你大,当然是称呼我哥哥了,还能怎么称呼!” 曼纱华被噎的说出不一句话来,看着男子脸上的面具,她灵光一闪。 红衣单手握着胸口,缓缓起身,竟比曼纱华高出去了好多好多,他道:“这里的空气让我头晕,你带我出去吧。” “嗯,好。”曼纱华点点头,带着男子向大铜门走去,不时的回头看几眼身后的男子,心中燥乱着,此时此刻的她更想求证一件事情。 须臾,他们便走到了铜门口,花甲卫士抱拳跪拜在地上道:“巫女,您出来了。” 男子听到“巫女”两个字,嘴角轻轻扯出了意味不明的一个浅笑,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嗯。”她点点头,摆摆手,花甲卫士将大铜门重新锁上,所有人都疑狐的看着跟着曼纱华出来的男子,领头人打量着他,从头到脚,论发饰、衣着、面具和长相,都不像是我东夏国人,瞬时他摸上了自己的腰刀,警惕起来。 身后跟着的花甲卫士见状通通做出了备战的姿势。 领头人问道:“巫女,这位公子是……” 曼纱华回头撇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不知道,我进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在此了。” 领头人点头道:“这么说是巫女将此人救下的了,此人不是我东夏国人,恳请巫女将此人交给我们处理!”领头人双手抱拳。 !! 114:卧榻不起 114:卧榻不起 红衣男子一惊,忙躲到了曼纱华的身后,双手抓着她的衣袖,惊恐道:“方才是你救的我,送佛送到西,救人要救到底,保护我!” 曼纱华转动着双眼,心里打着小算盘,她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规矩既然定了就要遵守,不然要它有何用?” 她用眼神示意着花甲卫士,得意一笑,道:“此人就交给你们了。” “遵命!”花甲卫士抱拳齐声道,而后将红衣男子的双手背后架起,凶神恶煞道:“走!跟我们去刑具司!” 红衣男子轻轻挑起了柳眉,单手背后轻转,正酝酿着一团气体,届时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刚要使出内力出掌时,整个人猝不及防的向后仰了过去。 曼纱华脸色巨变,对花甲卫士下发命令道:“将他抬到宾来殿的客房,一并再请了太医过来。” 花甲卫士同样一惊,忙执行了巫女的命令,亦是没有多问一句。 太医看过后开了方子,便退了出去,此时大殿里除了红衣男子和曼纱华以外,就剩下一些伺候的宫人,曼纱华清眸看着床榻上昏睡的男子,向身后的宫人们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巫女。” 她回首瞧着大殿里再没了其他人,她心中更是怦怦的跳个不停,到底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芙然姐姐日思夜想的人儿…… “芙染姐姐说你贯爱穿红色的衣衫,左边的鬓角纹着一枝鲜红色的梅花,生的别致妖魅,之前来信说你现在正在东夏国内,姐姐还说你喜欢那些新奇的地方,新奇的事物,除了梅花我现在还没有确认,其他的你都符合……” 说话间曼纱华已经伸出手去解面具的丝带,她的双手是颤抖的,心是扑通扑通剧烈的跳着的,为何自己如此紧张,难道是怕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他吗……还是怕是他,自己该如何将他交到芙染姐姐的手中。 但愿是他,这样姐姐就能早点嫁出去了,不用再忍受那些闲言晦语。 她长舒了一口气,准备将面具揭下。 “巫女!”门口传来的一声叫喊,唬的曼纱华将面具掷落到了地上,她转身看着念儿急慌慌的进来,她道:“着什么急,慢慢说,怎么了?” 念儿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道:“王上……王上,他,他从今而早晨就没起来,早朝也没去,方才王后才传话过来说,请巫女去一趟为王上召唤神鸦来祈福……好……好早些醒过来。” “什么!太医请过了吗?”曼纱华心中一惊,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起不来呢。 念儿挥袖擦擦汗道:“早请过来,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那边请巫女去一趟。” “昨儿个是谁侍寝?”曼纱华凝眉道。 “是……”念儿压低了声音,抱怨道:“还不是薛丞相送给王上的那两个祸害,沈家姐妹一同侍奉。” 曼纱华睨了一眼念儿,念儿自知说错了话,忙用手捂住了嘴,低下头去。 曼纱华又问道:“父王这两日可否按时服用薛乾坤送来的丹药?” 念儿低头道:“回巫女的话,王上时时都服用着呢,这方面王上和薛药师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毕竟是千岁大计,少了一天,多了一天都是不成的。” 曼纱华顿时轻笑道:“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仙药,做这个药丸出来不过是哄着父王高兴罢了,早前我就让著哥哥查过了,这些药丸不过是平常的补药,除此之外别无它用。” “啊!”念儿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整个朝纲都以为薛丞相的儿子薛药师每日不辞辛苦的在为国王炼制什么神丹妙药,不过是一些哄人的把戏,不想国王也信他们父子俩,薛丞相把持朝政,薛药师又住在了宫中,整个东夏国的核心都被他们父子俩监视着,真不知是有何居心! “巫女,为何不将这一切都告诉王上呢,薛氏猖狂已久,为何不叫王上早日提防着。”念儿担忧道。 曼纱华嘴角扯出一个淡笑,眼中去流露出了些许悲哀,她道:“我何曾不这样想,早在赵美人与薛乾坤行苟且之事时,早在发现赵青之死,又发现赵青其实是赵美人的父亲时,我早就向父王提过了。” “可提过又能怎样,薛丞相还是一味的往父王怀里塞女人,让父王冷落母后,母后一族在朝中本就没有什么人,她拿什么来与薛丞相抗衡,父王的爱吗?哈哈……父王的爱……”说到此处,曼纱华打住了,后面的话她不该说出去,即使对念儿也不行,这是父王的秘密,她要替他好好守着,不能让多一个人再知道。 父王的爱早就给了落微皇姑,其他人再宠爱,也只是宠而已…… 沈氏姐妹,你们呆在父王身边太久了……这次又害他下不了榻……是时候该让你们离开了。为了保护父王母后,她甘愿做一切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哪怕是睁眼说瞎话,总之不能留她们在父王身边太久。 念儿听的一愣一愣的,最后回过神来,不忘对曼纱华催促道:“巫女,前殿来不及了,快随奴婢回去将巫女服换了,前去。” 曼纱华如梦初醒,忙道:“是,我们走吧。” 临行偏殿正门时,曼纱华双手一拍道:“这么重要事又给忘了,若是姐姐知道了定会怪我的。”说罢,她向屋内跑去,千万别醒来,她暗自说道。 进门绕过屏风,看到底下掉着的面具,床榻上躺着的人儿,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幸好。 她走近,将地上的面具捡起,心里又开始狂跳起来,在她做好心里准备时,故事里的人要出现在现实生活中时,而结果却让她是失望的。 红衣男子一脸平静的躺在床榻上,呼吸平稳匀称,面容洁白无瑕,更甚晶莹剔透,如雪一般的干净,长长的睫毛安静的落在眼间,眉毛似画,鼻梁似钩,嘴唇如血,果真是个妖孽,可左鬓角间独独没有那枝传说中的梅花。 看来……不是他。 即便是之前的种种都与他相吻合,可这梅花没有就一定不是。曼纱华失落的将面具扣在了红衣男子的面颊上。 “巫女,走了,那边真的等不及了。”屋外又传来而来了念儿的一声催促。 曼纱华手下一抖,忙将面具系了一个死结,而后匆匆离开。 曼纱华走后,红衣男子单手扶在后脑勺那轻揉着,而后单手去取面具,何耐试了几次都未能将面具拿下来,他喃喃自语道:“怎么是个死结……” 静心殿内呜呜泱泱的围着一群太医,一旁的王后焦急的来回徘徊,另一边的沈氏姐妹站直了身子若无其事的东张西望的。 曼纱华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她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花,却知道这是常见的那种香味。她苦笑,原来这么些日子不来,这儿的变化自己竟一点儿也不知,父王素来不喜花香,现在竟为了新宠也喜欢放着花香浓郁的盆栽在殿中。 曼纱华单手提着乌黑的裙摆走了进去,众人见到,忙跪身行礼道:“巫女金安。” 一同跪下的还有王后和沈氏姐妹,曼纱华挺着腰,抬着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道:“免礼。” 现如今被他人跪拜都已经是常事了,早就见怪不怪,被自己的亲生父母跪拜,起初她是千万个不愿意的,她总是会快他们一步,然后在他们还未跪拜之时,伸手扶住他们,可每次这样,他们便会每次都执意要拜,最后还不忘补说一句,“众人都在场呢。” 到后来她也不是习惯了,而是仍旧是身心都不舒服,所以能避免在大众场合相见就避免相见,若实在是避免不了,那也只能当作没看到一样,接受跪拜,在他们行礼之后,自己再云淡风轻的说一声“免礼。” 五年的巫女之位教会了她许多…… “巫女,这是老臣给王上开的方子,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为首的老太医将药方双手呈给了曼纱华。 曼纱华接过药方,佯装在仔细看,最后还不住的点了点头,道:“并无不妥,就照这样承办吧。”其实她哪里会看什么药方,巫女在百姓的口中,东夏国的宫中被传的神呼奇神,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那种,然而那只是传说而已,现实中的曼纱华依旧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她每日却还要遵守什么巫女守则,巫女有则,是道:凡舞女者乃不食人间烟火,每日进食为仙草花瓣,进水为天辰露水。凡巫女者乃心系苍生,以苍生需所需,以苍生求所求。凡巫女者与天同岁,与万民同生,民之所苦,乃巫女之苦。凡巫女者不得与凡人所亲近一二…… 以至于这么些年,在饮食方面国王王后也暗地里注意着,她吃的越发少了,身子也不如小时候那么壮实了,反而略显单薄,时常久病缠身。这些年最亲近的人恐怕也只有念儿一人了…… !! 115:巫术祈福 115:巫术祈福 曼纱华收回游散的神态,她向前走去,床榻上的国王面容惨白,就连嘴唇也龟裂开来,她的心猛的一揪,听说太医没有查出是什么病因,方才的那张方子恐怕也是权宜之计,“唉……” 她轻叹一口气,此时若是著哥哥在就好了,他精通医术,就这小小的病因他还会查不出来? 只怕只有这一屋子的庸医才不知道吧。 “巫女,做法吧。”王后红肿着眼睛,道。 曼纱华点点头,吩咐念儿道:“你去准备一下。” 片刻之后,一干人从屋内移到了屋外,国王躺在可搬动的床榻上,与祭祀台一同搬到了殿外,层层帷幔将国王包裹到了中心最凉快的位置。朝中的大臣丢下家中的事情,纷纷聚在此地,听说巫女要祭天,必定在得空之时为自己求得一愿。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曼纱华站在高台上,唱着他人听不懂的歌谣,时而低沉、时而又忧伤、时而悲壮、时而又沉稳。 乌鸦扇动着翅膀,从深宫各处汇集而来。 一群乌鸦飞过如遮天盖地般的,本是阳光明媚的晌午十分,现在却成了漆黑阴暗的傍晚。乌鸦多的遮住了太阳,却遮不住人们的呐喊声。 “巫女!一定要让国王好起来啊!” “巫女,铲除奸佞小人,还我廉政朝纲!” “巫女,薛丞相一日不倒,东夏国的江山就存在一日的威胁啊!” 曼纱华听着这句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向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骨瘦如材的老臣站在队伍的最末端奋力的呐喊着…… 曼纱华凝着眉,双手紧握着拳,向上高举着,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叫,本是密布的乌鸦瞬时破出一个洞来,光从里面照了进来。洒在曼纱华的脸上,她闭着眼享受着久违的光芒,这东夏国仿若也需要这样的一个露天之洞,好让底下的臣民喘口气,被压抑被束缚的太久,有一天终归是要反的。 清风拂过她的身躯,如瀑般的青丝向后飞扬而去,优雅万端,让人触不可及。 红衣男子站在不原处宫殿的屋脊上方,向曼纱华的这边看来,这一只只乌鸦就跟着了魔似的,听着一个小女孩的指挥,原来这就是巫女的魔力啊…… 红衣在心中暗自感叹道,在向下去看,呜呜泱泱的一群人都跪拜这个十四五岁不到的小姑娘,再向她看去,她的周身像是圈了一层光晕,明晃晃的让人忍不住要多看她两眼。那个站在高台上的女孩,万众瞩目如同光一般让人向往…… 红衣男子当即摇了摇头,单手捂着发闷的胸口,自语道:“方才想什么呢,这么不靠谱!” 随后他身子一轻飞身下房,回了方才的宫殿。 当曼纱华再睁眼低头去看时,方才那个叫喊薛丞相的瘦小大臣已经不在队伍中了…… 她痛心的闭眼,转而将歌谣换成了嘶喊,乌鸦也咿咿呀呀的随之唱和,在场的众人无一个不是簌簌流泪的,她这支悲悯的呐喊是为方才勇敢的大臣所说,话一出口,必定凶多吉少…… 她现在帮不了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国王快点好起来,然后抛开沈氏姐妹,重振朝纲,铲除奸佞小人,一展我东夏国的雄风! 祭祀仪式很快便收尾了,国王还是沉沉的睡着,王后暗地里请来了江湖小生为国王断病,小生道:“回禀王后,依小生看来,王上这是受了他人的蛊啊!” “什么!?”曼纱华与王后,国王一同在寝宫内殿,听到小生所言,都不由得一惊,下蛊,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给国王下蛊! 曼纱华定了定心神,问道:“如何才能解蛊?” 江湖小生单手摸了摸自己的没有胡子的下巴道:“找到下蛊的人自然可以让下蛊的人解蛊。” 王后立着眉,斥责道:“若是能找到下蛊之人,那本宫请你来还有什么用!真是废物,废话少说,直接告诉本宫怎么解决,怎么才能让王上醒过来!” 江湖小生自知说了废话,忙躬下身子去,“小生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解蛊。” 曼纱华王后等了半响也不见小生开口,王后急了,便开口问道:“你怎么不说啊!” 小生擦了把汗道:“您没开口让小生说下去啊……” 曼纱华抚汗道:“说。” “巫女和王后可以先猜测一二,谁是下蛊之人,到时把这些个可疑之人从王上身边遣走,两两相隔,下蛊之人无从入手,王上的病也就会慢慢的好起来了。” 曼纱华听的玄乎奇玄,却也觉得有必要让沈氏姐妹离开国王,管她们是不是下蛊之人,先一口咬定再说。 江湖小生拿了赏钱,还礼之后被悄悄送出了宫去。 曼纱华与王后相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曼纱华从寝宫出来,环视了一眼大殿之上的人,而后她清了清嗓子道:“将沈氏姐妹即日遣出宫去,并终身不得回宫,这国王的病自然会好起来。” “啊……什么!这可是王上的宠妃啊,怎么能说送出去就送出去啊!”沈氏姐妹的宫人小声嘀咕道:“不行,娘娘我们还是等王上醒来再做定夺吧,岂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就遭受冤屈。” 沈氏姐妹僵着一张脸,却不好当众发作,只好小声对自己的宫人道:“快去请薛药师和薛丞相。” 沈氏姐姐看着花甲卫士从门外走来,她终按耐不住了,不等薛乾坤和薛丞相来,她先站起身子反驳道:“我们姐妹二人尽心尽力的侍奉王上,巫女说送出宫就送出宫?这样做未免也太强词夺理了一些,知道的会说巫女您是为了自己的生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巫女有多大义灭亲呢……哈哈哈。” 她眉眼一笑,将头傲慢的扭到了一边。 沈氏妹妹单手扶着发髻,也慢慢的从木椅上起身,她斜视了曼纱华一眼,媚声道:“是啊,姐姐说的是,谁知巫女这样做是不是有什么私心呢,巫女这样做就不怕王上醒来怪罪于您吗?” 沈氏姐妹话毕,大殿中出奇的静,老太医俯首擦汗,宫人们不由得吞吞口水,一旁有的大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却也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曼纱华攥紧了双手,她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身后的王后,然后回过眼来,向前走出去了几步,站在大堂之上,高声宣布道:“沈氏姐妹,出言无状,顶撞巫女,每人特赐三十大板,行刑之后流放于东夏偏远地区,永生不得涉足东夏城半步!立即行刑!” “你!你好大的胆子!”沈氏姐姐被气的不清,她指着曼纱华的鼻子骂道:“你这样做你是问过薛丞相了吗?” 一语出,四座皆惊。 花甲卫士本是将手已经搭在了沈氏的肩膀上,听着这话,却悄然将手放下,等待第二次命令的下达。毕竟谁也不愿意得罪权高位重的薛丞相。 曼纱华默然不语,沈氏妹妹见着巫女被噎的不说话了,于是气焰更加的嚣张了起来,打着薛丞相的幌子又道:“是啊,您这样做是要问问薛丞相才是,否则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呵……你……”曼纱华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却无端被一阵鼓掌声所打断。 “哈哈哈……好,好,好!”青衣道袍的男子大笑着,鼓着掌从殿外走来,围绕着曼纱华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眼中尽是赞许之意的看着她。 曼纱华见到眼前的,不由得又是一阵厌恶,她朱唇微启道:“薛乾坤好久不见!” “嗯……”薛乾坤不以为意的点点头,然后转身看向沈氏姐妹,缓缓开口道:“方才你们俩人说了什么?” 沈氏见到是薛药师来了,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忙用感激的眼神看向他,沈氏姐姐回道:“薛药师您来评评理儿,我们姐妹二人全心全意的侍奉王上,如今王上得了急症,巫女却要背着王上要将我们二人偷偷送出宫去,并永生不得相见,我一想到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王上,心中更是悲痛不已。” 说罢,沈氏姐姐拿着手帕开始掩面小声的啜泣。沈氏妹妹见姐姐这样,自己忙也端起了手帕扶在眼角,佯装委屈擦泪。 曼纱华冷哼道:“我下达的命令还有赐你们二人各赐三十大板,这点别忘了说。还有顶撞巫女本该焚烧至死的,这样算是轻饶了你们的。” 曼纱华说罢沈氏姐妹哭泣得更加厉害了,扰的众人心中更加的烦躁起来。 沈氏姐妹自以为现场有薛药师撑腰她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两人更加放肆起来,姐姐道:“王上,巫女要将我们分开,王上,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妹妹附和道:“是啊,王上……” 薛乾坤闭眼皱眉,低声骂道:“真是蠢到家了!”然,他抬起了眼睛,犀利的看着沈氏姐妹,道:“对巫女不敬,是该焚烧身躯以示惩戒,所以巫女就不要以一颗仁慈之心来换两个狼心狗肺了。” !! 116:再次焚烧 116:再次焚烧 薛乾坤对着曼纱华笑着,然后又对花甲卫士道:“听到没,沈氏姐妹出言无状对巫女不敬,拉出去行焚烧之刑,立刻,马上!”他指向门口道。 沈氏姐妹恍惚的看着薛丞相,这是作何…… 片刻,她俩恍然大悟,忙跪在了地上,趴到薛乾坤的脚下,拉着他的腿裤求饶道:“不要啊,薛药师不要,巫女,我们错了,错了,不要将我们烧死,我……我们甘愿出宫……求求你们……” 薛乾坤嫌弃的一脚踢开了抱着他裤腿的沈氏姐妹,冲着花甲卫士吼道:“拉出去,快点!” 花甲卫士示意性的看向曼纱华,她闭眼点头,花甲卫士这才将沈氏姐妹拖了出去,临行前姐妹二人依旧凄惨的哀求道。 最后哀求成了咒骂,“我们就不该帮你薛家做事,活该啊!哈哈哈……总有一天你们会遭报应的!我诅咒你们薛家人不得好死!”沈氏姐姐一边咒骂着,一边指天大喊道。 焚烧台子就地摆在了宫殿外。曼纱华与在场的众人移驾前去,沈氏姐妹两人分别被绑在两个架子上,下面堆满了柴草,薛乾坤站在高台上,单手一挥,花甲卫士得令点燃了柴草。 刺眼的火焰一窜而上,沈氏姐妹哭喊的嗓子都哑了,却还在指天指薛乾坤不住的唾骂着。 熊熊大火燃烧的极快,一瞬就点燃了沈氏姐姐的裙摆,然后慢慢向上延去。 曼纱华眼中映着火焰,心中燃着火苗,此时此景多么像极了五年前的那场焚烧,大火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吞没一个人,最终化成一堆枯骨,化成一缕青烟……何必呢…… 她头扫视了一眼在场围观的众人,她的母后冷艳的眸子下藏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在场的大臣们有的轻声念叨“红颜祸水,该死!”,有的连连摇头闭眼,一旁参观行刑的宫人们面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来,还有方才那个替沈氏姐妹说话的丫鬟,双腿早就吓软了,痴痴的跪在一旁。 最后是下达本意命令的薛乾坤,眉间是不屑,眼中是玩弄,嘴上是冷笑,整张脸合起来就是禽兽!为你薛家办事的人,的确没有一个人是好下场的!曼纱华突然替沈氏姐妹感到一丝不值,这种不值同赵美人,赵青都是一样的。而她也不该为了一己私利就肆意的伤害别人。 曼纱华道:“住手!” “什么?”薛乾坤以为听错了,又问道:“你说什么?” “住手!”曼纱华高呼道。 薛乾坤不可思议的看着曼纱华,眼中露出凶狠的神色,道:“巫女命令已发岂有收回的道理?” 曼纱华冷笑道:“想要杀他们的是你,不是我。”她对台子下面的花甲卫士道:“灭火,松绑,打入冷宫!” “是。”花甲卫士抱拳应道。 薛乾坤冷眸看着沈氏姐妹,衣袖一挥道:“烧!留下来就是祸害,上欺巫女,下辱丞相,实属该死!” 花甲卫士提着水桶的手僵在那,不知是该泼还是不该。 “轰隆!”一声惊天裂地的雷声滚滚袭来,唬的花甲卫士将木桶连水丢在了火焰上。 瞬时浇灭了一半的烈火,“唰!”雨珠落得恰到好处,滴滴答答的雨声伴随着轰隆轰隆的雷声,将曼纱华的内心浇了个舒爽,雨滴从眉梢上滚落到她的睫毛上,然后一眨眼化成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她言语如冰道:“火灭了,解绑,打入冷宫,相同的命令我再不想重复一次!” “回宫!”她宽袖一挥,下了高台。 念儿忙跟在曼纱华身后,走出了静心殿她才低声对着曼纱华道:“薛药师又送来了一个女子……名叫蕙兰,现在正在内殿照顾王上的起居。” “哈哈……”曼纱华笑道:“他那么迫不及待的想除掉沈氏,无非是沈氏太笨,言语间多次提及薛家,管不好自己的嘴,他也不想最后东窗事发的时候被沈氏反咬一口,与其留到最后,不如现在除去,以绝后患。” “后宫,走了一个赵美人,来了一个沈姐妹,沈氏倒了,这次我倒要看看是谁……” 曼纱华从出了静心殿就一直冷着一张脸,念儿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自知这些年她的变化,她早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可如今这样的她,却叫念儿无端冒着冷汗,念儿开口试探着问道:“巫女,既然沈氏没死,现在被打入冷宫,您就不怕薛药师再次狠下毒手吗?” 曼纱华这才勾出了一个淡笑,道:“我会找人好好看着她俩的,既然我有心不想让她们死,那么就谁也别想动她们。” “可是……”念儿小心翼翼道:“方才在大殿上的时候她们出言污秽王后,您就真的不与她们计较吗?还有这薛药师分明就是借您的手杀人。” “不过都是些可怜人罢了,有什么可计较的,被人利用了反过来还要感激利用她们的人,赵美人不就是个例子吗。过不了多久父王也会将沈氏忘得一干二净,然后是下一个,再下一个……我不想再管了,正真难过是母后,不是我……” “巫女……”念儿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此时的她又显得那么孤独无助,小小的身躯却要承受这么多,期盼着她早日嫁到渊著身边吧,让渊著好好照顾她,不要再这样劳累,忧国忧民。 “好了。”曼纱华回首对念儿盈盈一笑,念儿见她恢复了常态,心下便可安落了。 行至宾来殿的偏房,门口守着的宫人跪拜道:“巫女金安。” “免了,屋内的人还没醒吗?”曼纱华问道。 “回巫女的话,没见有人出来过,应该还在睡着。”宫人躬身道。 曼纱华摆摆手道:“下去吧。” 清冷的小屋内,轻烟袅袅,清香扑鼻,“哪来的曼珠沙华?”曼纱华看着桌台上朱红色的花问道。 宫人摇头道:“奴婢也是才看到的,奴婢不知啊。” “唔……好吵啊!”床榻上的红衣男子哀叫道,猛地一下就起了身子,他看着床饰,又环顾四周道:“这是哪?” 曼纱华将头仰到一边傲气的说道:“这是我家!” “你家?”红衣男子挠挠头,动作显得呆若可爱,惹得一旁的念儿掩嘴偷笑着,男子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终于提到名字了,曼纱华心中暗喜,脸上却不改常色道:“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才能告诉你我叫什么,否则我就不告诉你。” 红衣男子撇撇嘴,耸耸肩,慢慢悠悠的道:“歌吟。” “什么?” “歌吟,‘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中的歌吟。”红衣男子又郑重的重复了一边。 曼纱华顿时仰头大笑道:“‘长歌’是一词,‘吟松风’又算作另一个,怎么你的名字不伦不类的,难道你没有姓吗?比如姓阿拉什么的?”她试探性的说出了小公子的姓,然后仔细的看着面前这位的神情。 哪知他一脸坦然道:“我就喜欢这两个字,怎么,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姓名啊?” 曼纱华撇撇嘴道:“我叫曼纱华,但是在外人面前你得叫我一声巫女,在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好复杂……”歌吟犹豫的看了曼纱华一眼,然后做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道:“我饿了……” 晚膳是在巫女居用的,夏初清凉,曼纱华命宫人将宫苑的红门关上,而一屋子的宫人共坐在小院里,长长的木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色。 歌吟坐在一旁,右手拿着筷子,不住的吞着口水,正准备伸出手去夹菜时,被念儿用筷子打在手上弹了回来。 “巫女还未动筷子,你找什么急!”念儿瞪着眼呵斥道。 歌吟悻悻的收回了筷子,然后一脸无辜的看向曼纱华,轻声道:“我饿……” 曼纱华笑颜如花,第一见到一个这么大的男子却像个小孩一样和别人撒娇,若不是他长得这么妖魅,说不定她会多喜欢他几分。 “吃吧,尝尝我巫女居的菜如何?”曼纱华浅笑道。 歌吟得令,然后神气的看了一眼念儿,忙用手随便夹了一个绿色的菜,还未仔细端详就将它们喂到了嘴中。吃相倒也不算丑,只是细嚼慢咽的。 “怎么样,好吃吗?”曼纱华眨着双眼看着歌吟,问道。 一桌子,四个宫女,三个花甲卫士,都齐齐看向正在咀嚼的歌吟。 他白皙的皮肤渐渐变得通红,红润的嘴唇周边泛起点点红斑,幽蓝色的眸子泛出星星点点的泪珠来。 曼纱华惊觉不对劲,忙问道:“你怎么了?” 歌吟摇摇头不语,两脸已经憋得通红,眼泪簌簌的往下直流,蓦地,才道:“水……水……” “水,念儿将茶端上来。”曼纱华招呼道。 歌吟接过茶杯饮了好大一口,觉得不够,又起身将桌子上的茶壶搬了起来,仰头喝下。 “烫……” “咕噜咕噜……”一壶茶到肚,他这才张了嘴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曼纱华用手轻拍他的背,问道:“是呛到了吗?” 他摇摇头,曼纱华又问:“是不能吃辣吗?” 歌吟猛的点点头。 四座皆笑。 !! 117:最爱绿菜 117:最爱绿菜 “不能吃辣你吐出来不就成了,干嘛非撑着吃完一整块青椒?”念儿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道。 慢慢的歌吟止住了咳嗽,可白皙的皮肤仍旧红斑点点,他沙哑着嗓子道:“汉礼上不是说吃了的东西吐出来就是对主人的不礼貌吗,所以……歌吟忍着吃完了。”说话间他的眼睛还湿漉漉的。 曼纱华看着他真是哭笑不得,“若你不能吃辣,为何方才还要夹青椒呢?” “……”他哪里分的出什么是青椒什么是菜叶……每次吃饭都会说一句不吃辣其他都吃什么的,谁知被辣到是这样的滋味。 “歌吟,你是哪里人?”曼纱华道。 歌吟一滞,忙的又咳嗽起来,曼纱华凝眉拍着背,道:“拿茶来。” 念儿将茶呈上,歌吟饮完,眼珠一转道:“本公子是天渊国人,嗯,就是宁京城你知道吗?” 曼纱华一听是天渊国,忙激动的点头道:“知晓,宁京城是天渊的京都,著哥哥就在天渊。”一提到渊著,她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眼中放着光彩。 歌吟看出了她微妙的变化,便问道:“哦?你去过?” 曼纱华如实的摇摇头道:“不曾,不过再过三年……我就会去了,著哥哥会接我去。” 歌吟放下了碗筷,看到她眼中的迷茫无措,却不知是从何而来,那个站在万众瞩目高台上的巫女,与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曼纱华,真是相差较大。一个看似坚不可摧,另一个却看似孤寂柔弱。 他忙别过了眼去,问道:“哪些菜是不辣的,我可以吃的?” “真馋!嘿嘿。”念儿笑着,将不辣的菜色全部都换到了歌吟面前。 一桌的菜,曼纱华很少动筷子,就连专门为她煲的汤,她也喝的很少,像是怎么也提不起食欲的样子。 念儿也时常担心,四年了自打渊著走后,没人看着她吃饭,往后的每日都是如此,只是每次她的饭食上,念儿都会注意很多,尽量让每一份饭菜都呈现出香甜可口的样子,让她多一些食欲,然后再多吃一些。 “巫女,把这碗汤喝了。”念儿用着少有的命令的口吻对曼纱华说道。 曼纱华凝眉道:“好饱了。” 念儿不依,“这样连吃素的和尚都不如,方才您就没吃几口,快把这汤喝了,喝了奴婢就不再说什么了!” 曼纱华自知念儿关心自己,她只好硬着头皮接过瓷碗,用勺摇着喝着,喝了还未有三口,便捂着嘴下了饭桌。 “怎么了?”吃的正起兴的歌吟看着突然离席的她疑惑道,便也放下碗筷跟了过去。 曼纱华扶着大槐树作呕不止,呕了半响也未吐出些什么东西,只是一味的干呕。一旁端着汤碗的念儿急的都快哭了出来,“巫女,对不起,念儿不该逼您喝这个的,巫女……” 歌吟看着曼纱华扶着大槐树的左手虎口处纹着一只曼珠沙华,妖娆似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而后将怀中的手帕递给了曼纱华,她接过擦了擦嘴道了声谢谢。 歌吟看着汤碗挠头道:“这是怎么了?” 念儿哭丧着脸,看着瓷碗中新鲜美味的鸽子汤道:“巫女自打呈了巫女这一位子,便秉承着巫女守则,食不吃荤腥,原先还好一些,到后来就一口也吃不下了,吃什么吐什么,你说,巫女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一些大补的东西,怎么才能有精神嘛!” “我瞧瞧。”歌吟看着那碗汤,然后端了过来,尝试了一口,拌拌嘴,觉得没什么问题啊,很鲜的鸽子汤,最主要的是非常的可口,果然巫女的菜食和一般人的就是不一样,方才在饭桌上也未曾见到这碗鸽子汤。 尝着尝着,一碗鸽子汤就这样被歌吟吞没了。 念儿拍了一把歌吟的手臂道:“谁让你喝的!这是专门做给巫女的,其他人不能食用!” 歌吟一脸无辜的看着念儿道:“我喝都喝了,难不成你要我吐出来?” 念儿白眼一翻决定不要理他,若不是有巫女在,她非得拔下他的面具看看,着面具下面的人究竟长个什么样子,跟个小姑娘似的,贯会撒娇黏着巫女,和她抢巫女,除了著贵客,其他人都是不行的! 夜,漫长,孤独,能觉得温暖的无非是天空中的那轮明月了,歌吟乘着众人都休息,便独自一人翻身上了屋顶,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沁黄的圆月,一看就是一整夜。 次日,曼纱华带着帷帽踏入宾来殿的偏殿,见房门还紧闭着,便扬声道:“起了吗?” 房间内久久无人回应,曼纱华又道:“不说话我可推门了!” “吱呀”,木门轻轻的便打开了,房间里静悄悄的,他该不也是不辞而别了吧!曼纱华想到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歌吟!” 她的脚步顿在了最外围的纱帐前,隔着纱帐看到里面的人**着胸膛,单手乘着头颅,面具不知何时被他取下,只见层层帐纱中他妖魅的容颜,往下看去**的胸膛旁随意的搭着红衣的一边…… 蓦地,歌吟翻身继续熟睡,曼纱华忙回过神来,抬手擦擦口水,高声道:“起床用午膳了!” 歌吟一个机灵从床榻上反弹了起来,喃喃道:“练功了,练功了……马上就起。”说罢他又倒了过去,曼纱华见他衣衫不整也不好进去,只好等在层层帐纱外,片刻歌吟又弹了起了,熟练的穿好衣袍,戴上了面具,一旁的宫人伺候了洗漱,一切完毕后,这才精神抖擞的随着曼纱华去了巫女居。 今日的饭桌摆在大殿中,食桌上只有曼纱华,和歌吟两个人,桌案上仍旧是一桌子的菜,歌吟拿着筷子,看着一旁盯着自己的凶神恶煞的念儿,忙放下了筷子道:“念儿姐姐不坐下来吃吗?” 念儿没好气的回道:“吃你的吧。” 曼纱华从内殿抱着白鹿走来,掩嘴笑道:“念儿不得对歌吟无礼。” 而后她白鹿交到了念儿的手中,自行坐下,问道:“吃啊,怎么不吃了,今日我特地吩咐了御厨不要做带辣味的菜,并且还多做了几样你爱吃的菜色,尝尝味道如何。”她一脸期待的看着歌吟。 歌吟舔舔嘴唇,苦涩道:“我最亲的大伯都不知道我喜爱吃什么菜,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 曼纱华抿着嘴唇双手支着头,看着桌上的饭菜道:“昨晚看你吃油麦菜吃的最多,便知道你喜爱吃这个菜了,所以今日吩咐了御厨多做几样有油麦菜的菜式,快尝尝。” 歌吟点点头拿起了筷子,一边夹着菜一边道:“油麦菜香甜可口,从今往后便是我最喜爱的菜食了。”说罢,他往嘴中塞了一大口油麦菜,一边咀嚼着,一边满足的笑着。 曼纱华嘟着嘴,道:“原来你以前最爱吃的不是油麦菜啊……我会错意了……” 歌吟但笑不语,只管吃着手下的饭菜。 日子难得过得有趣起来,曼纱华笑盈盈的看着这个误入禁区的人吃光御厨做的所有饭菜,她终于觉得吃饭也是一件极其享受的事情。 午饭后,歌吟自行回了宾来殿,曼纱华则是戴着帷帽悄然去探望卧病在床的国王。 刚行到静心殿时,见门口无人看守,正好也不用露出巫女的身份了,她窃喜着正准备入殿时,不巧听到薛乾坤的声音从殿内传出,“让他吃下了吗?” “嗯,吃了,这两天一直按照您的吩咐,让王上服用着丹药,想来是快醒了吧。”这是女子说话的声音,她忙想起,那日念儿对自己的说的新来的一个女子,叫什么来这……好像是叫兰慧……蕙兰?如果不错的话应该是她。 “能醒便好。”薛乾坤道,随后他又压低了声音伏在蕙兰身边低语道:“兰儿,这些天不要听那些宫人们乱嚼舌根,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曼纱华整个人都快贴到了门缝上,才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蕙兰忙推开了薛乾坤道:“药师是知道的,我只是迫不得已,况且我的名字并不叫这个!日后还请药师自重为好。” 薛乾坤的手僵在了空中,他略微尴尬的放下了正要做出搂抱姿势的手臂,轻哼了一声,准备向外走去。 曼纱华听着不对劲,忙身影一溜,躲到了一旁的大花瓶后。 薛乾坤前脚离开,蕙兰后脚便回了宫殿。 曼纱华看着走远的两个人心中呼了一口气,便起身向寝殿走去,谁知刚现身便被守殿的花甲卫士抓了个正着。 “巫女金安!”两名花甲卫士双手抱拳道。 她向后一退,捂着心口道:“你们吓死我了,从哪里冒出来的!” “回禀巫女,我等方才是被薛药师遣去搬花了,适才才回来。” “搬花?搬什么花?”曼纱华疑惑道。 花甲卫士躬身道:“回禀巫女,是之前沈氏姐妹送来的几盆夜来香,现在蔫了,薛药师说碍眼,让属下搬到一旁给扔了。” “夜来香……”曼纱华轻声念道,然后跨进了国王的寝殿。 118:似曾相识 118:似曾相识 寝殿内无一个宫人,想来是被薛乾坤给遣走了,曼纱华走到床榻旁,看着睡熟中的国王,面色苍白如纸,她的父王何时这么憔悴过,曼纱华心如刀割,看着看着眼中却滴出了泪来,从前那个让自己骄傲的父王现在终于病倒了,床榻上熟睡的他不再像从前那般动不动就肃着个脸,动不动就爱生气的国王了。 “父王……”她握着他的手轻声叫道,他的手不再像从前那般光滑了,握在手中那手上的皱皮,和那长年握着毛笔批阅奏章磨下的老茧,在曼纱华的掌心清晰可触。 这些年她的父王都操劳成了什么样子,纵使她成了巫女,她也不能为他分担点什么吗? 心中自愧难当,除了国王和自己,在四下无人的情况下,曼纱华哭的更凶了,这些柔弱她从来都不想在人前表现出半分,这些年在宫中的日子过的压抑,每逢去宫外视察才可偷闲一些,日子啊日子,快些过吧。 不,还是慢一点吧,让父王一直年轻着,一直强健着…… “华儿……”一声久违的呼唤,久违的这两个字。 曼纱华泪眼婆娑的转过了身去,只见王后略微吃惊的看着她,慢悠悠的走到床榻这边来,曼纱华忙回过了头,用衣袖偷偷的将眼泪擦干,这才又转了过去,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看着王后,蓦地,她才想起了礼仪,见没有外人,她忙起身行礼道:“母后贵安。” “好,好,本宫的好孩儿,快起身吧。”王后上前扶住了曼纱华。 她起身道:“儿臣谢过母后。” 还礼谢礼,一应不少,她只想让王后知道她长大了,王后也该安心了一些。 王后坐在床榻的另一侧,示意曼纱华也坐下来,她眼中仍旧存在了几分不信,她道:“华儿这些年不是贯躲着你父王母后吗,今日怎么……怎么亲自前来探望。” “母后知晓你怨着我们,可是你父王当初让你担当巫女这一位置,他也是迫不得已的,你就不要再怪着我们了……” “母后!”曼纱华蓦地跪在了地上,道:“是儿臣的不孝,这些年来也没亲自前去请安,是儿臣的不是,儿臣岂敢怨对您和父王!只是……儿臣不愿看到你们跪拜儿臣,父王母后教导儿臣要‘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千万经典,孝义为先。’这些儿臣是断断不敢忘的。所以儿臣恳请母后原谅儿臣这些年的不孝。” 曼纱华说罢,又是盈盈的一拜,眼中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在衣领间,白玉石的地上,任怎么串也串不起来的愧疚。 王后抬袖轻轻擦去了脸上的情绪,然后双手将曼纱华扶起,道:“华儿心里的苦,母后都知道,华儿且再多忍耐几年,将这巫女的担子也多担待几年,等渊著从天渊国来接你,到时候日子就会好过的很多。” “嗯。”曼纱华点点头,“儿臣会等的,著哥哥一定会对儿臣好的。” “咳咳咳……”一声沉重的咳嗽声响起,曼纱华与王后一同看向床榻,只见国王捂着嘴使劲咳着,眼睛也缓缓的睁了开来。 王后忙递上了手帕,温柔道:“王上您慢点儿。” 国王挪开手帕去,一看竟是一滩黑血,他脸色巨变,忙将手帕置气似的狠狠的扔在了地上,“哼,什么药物,吃的孤王这几天心口难受的紧,去把薛药师给孤王叫来!” “王上,您别生气!”王后替国王捋着后背,劝说道。 曼纱华起身前去到门口回了花甲卫士,花甲卫士忙去安宁堂请了薛乾坤。 国王缓过劲儿来,看着眼前的曼纱华、王后,疑狐问道:“沈家姐妹呢?让她们来伺候孤王!” 王后脸上的表情一滞,不知该如何作答,曼纱华见状,自知说了有可能会再次牵起国王的怒气,便先压着不说,等他好一些的时候,等自己将这一切查明的时候再告诉国王也不迟,于是她道:“姐俩被我安排到了一处安静清冷的地方,这两日她们姐妹俩侍奉父王也是身子乏了,有些不适,所以儿臣想让好让她们静心宁神,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到时父王病好了再见也不迟啊。” 国王闭眼道:“也好。”突地,他话锋一转,了“其他人都是些闲人,无关紧要,不过只要有你们。”国王指了指曼纱华,又指了指王后道:“你们在孤王身边,就很好了。” 说罢,他疲惫的又躺下了身子。 不过片刻薛乾坤便到了,与此前来的还有一位新送的美人,蕙兰。 “微臣薛乾坤拜见巫女、王上、王后,恭祝王上身体康复,福恩万年。”薛乾坤跪拜在地上,行礼道。 蕙兰见状,也忙跪在了地上,照猫画虎道:“民女蕙兰拜见巫女、王上、王后,恭祝王上身体康复,福恩万年。” “起来吧。”国王挥手道。 两人谢礼起身,蕙兰一直低着头,恭敬的站在一边不发一言,国王询问着这几日的丹药服用情况,寥寥几句琐事,很快便交代完了,国王这才瞅到薛乾坤身边还站着一个如空气般安静的女子。 国王问道:“这是谁啊?” “民女蕙兰。”蕙兰低着头恭敬答道。 “抬起头来。”国王又道。 蕙兰得令,慢慢的抬起了头,柳眉杏眼,朱唇不点而红,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小家碧玉,看了让人不禁产生怜爱之心,曼纱华暗自赞叹道,这个女子与之前的赵美人沈氏姐妹相较,简直是天差地别,前者干净内敛,后者浓妆艳抹,总有几个魅惑的手段。 曼纱华再细看下去,发觉这位蕙兰貌似面熟的很。 蕙兰像是感受到了灼热的目光,便悄悄地回看了过去,看到曼纱华时蕙兰脸上划过一丝慌乱,忙又低下了头去。 这一细微的动作让曼纱华肯定了下来,这个人或许自己认识。 退出大殿之后,曼纱华回首看去,蕙兰徘徊在静心殿附近,眼睛一直不离自己,她是在等着自己吗,曼纱华看着前方的薛乾坤已经拐了弯远去,她这才放下心了下来,回身前去。 “民女拜见巫女,祝巫女福寿安康。”蕙兰躬身道。 曼纱华自知她是薛乾坤的人,不由得对她冷了几分,她道:“起身吧。方才你一直望着我,是想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干脆开门见山的直说,说不定还能问出些什么。 蕙兰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曼纱华,有些不相信的问道:“巫女是不记得民女了吗?” 此话一出曼纱华着实一惊,原来不止这位新贵认得自己,好像自己还认得面前这位,她摇摇头道:“不记得了。” 蕙兰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不记得也是常事,毕竟自己人微言轻,不过都是过客而已……” 罢了,她又回礼道:“民女还有些事情,这就不打扰巫女了,改日再会。”说罢她躬身再次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曼纱华是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独自看着蕙兰远去的身影良久之后,便回了巫女居。 坐在窗栏边,翻看几本书卷,累了再拿起画笔勾勒两下,罢了再抱着白鹿摆弄着,日子终于过到了该吃晚膳的时候了。 “念儿,快去请歌吟前来用膳。”曼纱华吩咐道。 这次歌吟来的时候并没有带那半边面具,而是将整个脸裸露在阳光之下,这一路走来,念儿都呆了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长得比女人都还好看的男人。 与其说好看,倒不如说他的妖里妖气的,看一眼便能震慑心魂的那种。 待到歌吟行至巫女居时,里面的宫人见到他的容颜不由得都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人分明就是妖孽,一双凤眼微微向上勾去,柳眉似风,飘忽不定且又妖娆好看。 “你们这是都怎么了,都看着我作什么?”歌吟一脸无辜道,周围的宫人们依旧愣在原地,他神气的挑了挑眉,哼着小曲儿进屋去寻曼纱华。 “咦?”歌吟走到曼纱华的桌案前,看着桌案上的画卷不由得将自己从桌案前转到桌案后,转了一百八十度,他摇头叹道:“这画里的人长得真是标致!”看了一会儿他又一惊一乍道:“哎呦!这衣服真是白净,这谁啊!长得比我好看,出来我们单挑!” 他看到曼纱华从内殿走了出来,便佯装生气,双手插着腰,指着画卷里的人吆喝道:“出来出来,谁让你长得比我好看,我说为什么小姑娘不画我要画你呢,你给本公子出来!” “哈哈……”曼纱华倚门边,看着歌吟的那副模样不禁掩嘴笑着,而后前去将画卷细心的收了起来,眸子干净清澈的瞅着歌吟道:“这是我著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 歌吟一滞,随后里面换上了死缠烂打的神情,他两手拽着曼纱华道:“小姑娘给我也画一副好不好,画好了我就放在我的住处天天看着他入睡,好不好?” 她默默的将手抽回来道:“为何要看着自己的画像入睡?” 119:不辞而别 119:不辞而别 歌吟右眼轻眨,嘴角勾起一朵海棠似的笑容,道:“我喜欢看美的东西,每次一看到美的便想入睡了,若是看到极美的,那我睡得就更快了,所以……小姑娘给我也画一副好不好,这样好治治我的失眠症,让我看着自己的画像快点入睡……” 曼纱华一惊,一双清眸不可思议的看着歌吟,道:“不画。” “哎呦,你就给我画一副嘛,画嘛……是不是长得没他好看的人你都不画啊?是不是啊?” 歌吟与曼纱华一直嬉闹到饭间,曼纱华细嚼慢咽的吃着碗里的米粒,歌吟依旧狂扫桌上的各种菜食,其他人都是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俩用膳。 晚膳后,曼纱华亲自将歌吟送到了门口,而后回身看到一屋子的人都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门口,尤其是之前一直对歌吟凶巴巴的念儿发呆的最为明显。 曼纱华走到跟前调笑道:“怎么,傻了?” 念儿回过神来,含羞一笑,惹得两边的脸颊像是印上四月天的虞美人一样娇红的可爱,念儿埋怨道:“巫女您说,他长得如此妖魅却还老跟您撒娇,他居心何在嘛!总之你是著贵客的未婚妻,别人休想打你的注意!”念儿说罢挥了挥拳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不禁让曼纱华清雅一笑。 她道:“长相由天不由人,这总不能怪到他的头上吧。” 微风拂过,吹的大槐树上的树叶沙沙作响,曼纱华坐在作案前单手扶着头颅,右手拿着毛笔,仔细思索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最终提笔写下了这次国王的病状,和那几盆可疑的夜来香,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妥当之后,下页又写了一些这几天遇到的趣事,和想对他说的话。 思念在漆黑的夜间悄悄的展开,曼纱华卧在床榻上,单手抚摸着脖颈的那块北玉,然后坠入了沉沉的梦中。 天渊国,渊著手持着血光微冷的银剑,在小树林中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剑术,狂风来袭,将周围的树叶吹落了下来,他一剑指天向上跃去,左右开弓,几个飞身旋转,本是完好无损的树叶统统被一分为四散落了下了,落在他的墨发肩头。 几个回合练习下来,他整个人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他单手扶上白衣领口,扯了扯,让清风灌入,消散了不少的汗迹,手指尖触碰到了一块冰凉的物体,他原本冷着的脸顿时有了笑意,她还好吗? 次日曼纱华带着帷帽再次踏入宾来殿的偏殿,在门口敲门未果,想着他定是同上次一样袒胸露背的睡得像一只懒猫一样,于是她做好了准备,一只手遮着眼,另一只手去推门,她站在纱帐外高呼道:“该用午膳了,还睡!你若是再睡,我可就不给你画画了!” 过了半响,曼纱华见无人答话,又道:“不回答我是吧,小心我找人去掀你的被子!” 这句话说出去按理来说他或许就不会装睡了,可他仍旧是没有半点声响,曼纱华猛地反应了过来,也顾不得什么了礼义廉耻了,便掀开帐纱走去。 一层一层掀开走去,床榻上隐约躺着一个红衣,不知是不是还在睡着,还是曼珠沙华的毒没有清干净,又晕了过去? 当最后一层纱帐掀开的时候曼纱华这才看清,床榻上哪里躺着人,这分明就是一件衣裳搭在了锦被上。 只手摸着床榻,榻上是凉的,看来人早已走了…… “不会就这样不辞而别吧,这日子才过的有了点意思……歌吟!歌吟你出来……”曼纱华不信歌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昨个还好好的,今日就算要走,也要同自己告别一声吧。曼纱华坐在床榻上,打算等歌吟回来,说不定他是起得早,在房间里待得无聊了只是出去玩闹了。 等着困了,便顺着床榻躺下,一合眼便做梦,各种各样奇怪的梦,想醒又醒不过来的那种,直到晚间念儿来宾来殿寻曼纱华,她这才被念儿摇醒。 “念儿……”曼纱华睡眼惺忪的,看着周围,道:“他还没来是吧,他走了……” “好了好了,巫女我们回去了,今个您还没用膳呢,这身子还要不要了,走了。”念儿将曼纱华的帷帽戴好,随着她回了巫女居。 一路无话,行至大槐树底下时,曼纱华猛地顿住了脚步,她仰头看着槐树叶中透漏出的几颗天星,再看向朱红色的木门,八年前这里还下过一场风雪呢,曼纱华轻笑,她仍旧是讨厌不辞而别的人。 不过是个路人,很快就会忘记的。 后两月的日子过得也清闲,期间断断续续有渊芙染和渊辰的来信,内容无非是说一些不痛不痒的琐事,曼纱华也喜滋滋的认真回复每一封来信。 “哈哈,巫女,你瞧这辰贵客写的,他说您与著贵客的字很像呢,一边夸着著贵客的字写得好看,这边又说您学得四不像,只有三分入目,五分相似,还有两分四不像。”念儿一边研墨,一边看着渊辰的来信,整个人笑的眼泪都快要滴出来了。 曼纱华撇撇嘴道:“我的字是著哥哥教的,打小手把手那样的教,所以现在写出来的字难免会与著哥哥的字有几分相似的地方,辰大哥那样说是嫉妒,你甭理他。” “巫女,您的信。”守在门口的花甲卫士申报道。 念儿用衣袖擦了擦方才笑出的眼泪,而后清了清嗓子道:“拿进来吧。” 她将信件呈道曼纱华的桌案前,笑道:“奴婢猜测这封定是著贵客送来的。” 曼纱华兀自拆分着信件,道:“上次问了他父王的病情,这封回信想来是说病因的吧。”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别的一句废话都没有写,一封信读下来,全是病因、夜来香,和各种假设,还有一些有有药效的花和一些有毒的花的记载。 夜来香是多年生藤状缠绕草本植物,花香袭人尤其是在晚间,花香浓郁使人呼吸困难。湿度越大的地方它的香气扩散的就越多,尤其是像东夏国这样多雨潮湿的气候,更适合夜来香的生长。 房屋周边摆放夜来香可驱虫。 花与草药相结合也可清肝明目、强筋壮骨、祛风除湿…… “这么说来沈氏姐妹是为了王上着想?”念儿问道。 曼纱华摆摆手示意念儿不要讲话,她看着信继续往下读了起来。 夜来香也可做茶做粥,或者是与蔬菜一同食用,亦可入药…… 夜来香的香气会使患有厥心痛,耳鸣眩晕、头痛的人感到胸闷气短,呼吸困难。若是夜间将夜来香的盆草放在患有厥心痛等人身旁入寝,可使得厥心痛加重,更容易头晕目眩…… 她往后翻看了下去,剩下的并没有再读出声来,念儿看着她自知后面是写了什么重要的内容,她才不读的。 蓦地,曼纱华双手合拢将信纸揉碎在手中,她显得有些慌乱,她焦急道:“这封信不要叫别人瞧见了,拿去烧了它。” 念儿惶恐的接过纸团道:“平日里著贵客的信您都是好好收着的,这份真的要烧了吗?” “烧!我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是……”念儿将信件拿了下去,出了房门后疑神疑鬼的将渊著写给曼纱华的信重新铺展了打开,往后一字一句读去,然而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说的话语,没读的部分也只是一些花花草草的记载,她看不懂,却真是不知巫女为何叫她烧了这封信。 念儿看着上面苍劲的字迹,抿嘴轻笑着将信纸揣在了自己的怀中。 晚膳用罢后,曼纱华端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桃木梳子慢悠悠的梳着自己的发梢,念儿适才从屋外走来,曼纱华问道:“敬婷来了没?” 念儿行至曼纱华跟前,耳语道:“回来了,敬婷说现在蕙兰小主正在王上的静心殿侍奉呢。” 曼纱华冲着铜镜中的念儿淡笑道:“好了,你去请母后前去静心殿,就说是父王想她了,让她速速前去。” 念儿躬身道:“好嘞,奴婢这就去。” 须臾,曼纱华身穿黑袍,头上带着帷帽,也漫步去了静心殿。 静心殿,皎月蒙蒙,天色灰灰,似有下雨之势。曼纱华掀开面前的纱帐,仰头看了看天色,喃喃道:“您保护了我十二年,现在我也定会好好护着您的。” 曼纱华赶去静心殿时,正巧王后已经到了静心殿,她让门口通传的侍卫住了嘴,兀自看着房内的王后与国王交谈甚欢,一边的蕙兰安静的听着。 她勾起嘴角轻轻一笑,兀自去了静心殿外等着。 不过片刻,一袭浅紫色宫装的女子从殿内走来,后面跟着一群宫人。 曼纱华往后退了几步,推到了拐角旁的栅栏边,看着蕙兰带着宫人从拐角前正走过时,敬婷突地从另一边出来,叫嚷道:“哎呀,巫女的犀牛角手镯不见了,你们都当心着点,夜里黑,别把巫女的手镯给踩坏了。” 蕙兰听闻是巫女,忙顿住了步子,她身后的宫人依礼也停在了她的身后。 120:蕙兰入套 120:蕙兰入套 敬婷讪笑道:“就是嘛,你们这么多人从这走过去,巫女的手镯定是要遭殃了,别的且不说,就这犀牛角做的手镯可是去年南王送给巫女的生辰礼物啊,这犀牛角难得,你们若是踩坏了,你们一个个的赔得起吗!” 蕙兰身后的宫女听不入耳,忙撇开自己的主子,一人前去道:“有你这么和蕙才人说话的吗,见到才人还不赶快行礼,这就是你家主子教导你目中无人的?想来你家主子也是这样了?” 蕙兰对着自己宫女低声呵斥道:“快退下去。” 敬婷被方才的宫女噎的说不出话来,一张小脸蓦地憋得通红。 “哈哈,好伶俐的一个丫头啊,嘴皮子这样厉害,若是放在了巫女居定是要掌嘴的!”念儿从一边赶了过来,敬婷见到念儿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感激的看着她小声道:“念儿姐姐……” 念儿使了眼色过去,敬婷心领神会的退到了一边。 念儿又道:“方才敬婷是代表着巫女前来寻手镯的,你这般嚣张,岂是不把巫女放在眼里?” 小宫女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将头撇了过去,表面来看的确是不把巫女居放在眼里了,念儿抿嘴轻笑,往后定有你好果子吃! 蕙兰脸上挂不住,转身睨了一眼身后的宫女道:“回去后定要罚你跪着,这般不识抬举的蹄子。” 然,就算是主子训斥,那宫女依旧是一脸无所谓。曼纱华躲在暗处,轻叹道:“看来自己猜测的不错。” 念儿前去向蕙兰行礼道:“蕙才人安好。” “蕙才人带着六个宫人是要回宫吧?奴婢斗胆请才人发动您的宫人,帮奴婢寻寻巫女的犀牛角镯子,您也知道巫女身边的物品都金贵的很,若是今个奴婢没找到回去,告诉了巫女在寻找镯子时正巧遇到了才人您带着六个宫人路过,而奴婢说明了事情的经过,才人您还是带着宫人就这么走了……” 说到此处时,念儿顿了顿,面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刚要张口说话时,蕙兰开口道:“既然是巫女的事情,那必然就是天下人的事,蕙兰理应帮忙,方才姑娘说的严重了些,蕙兰对巫女自是敬重有嘉,宫人是宫人,蕙兰是蕙兰,还望巫女和姑娘分清楚些才好,以免其中闹出了什么误会。” “哈哈……”念儿笑道:“才人说的是。那么才人底下的宫人可否由奴婢吩咐,奴婢知晓镯子大概是哪里丢的,这样也方便寻找些。” 蕙兰淡笑着点点头。 念儿看着面前的六人,微微一笑道,“你们三个去左边的长廊里寻,我没有发话不准擅自跑到其他地方去寻,还有你们三个,去前面的巷子里找,依旧是没有我的指令,你们不得越过中间这个岔口,若是不听我的指令镯子出了什么差错,你们提头来见!都听到了吗?” “是,听到了。”宫人行礼,唯有方才叫嚣的小宫女,冷着一张脸,行了礼便去了左边的长廊。 念儿看着宫人们走远了,又对着蕙兰道:“蕙才人您也别干站着,您就随奴婢去左边的长巷中找找吧。” 蕙兰微笑点头道:“好。” 念儿又吩咐着敬婷道:“你在这看好了,可别出了什么差错为才人惹来什么麻烦。” “念儿姐姐放心吧,奴婢知晓。” 念儿带着蕙兰刚刚拐过左面的长廊时,念儿忽地将手捂在了蕙兰的嘴上,另一只手钳住她的脖子道:“才人不要怕,奴婢不想伤害你,奴婢只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蕙兰一惊,鼻子里喘着粗气,心里也怦怦的跳个不停,她温顺的点点头。 念儿拉着蕙兰拐到了一旁的栅栏里,曼纱华一袭黑衣从暗中走了出来,淡笑道:“别来无恙啊!” 蕙兰瞪大的了双眼惊讶的看着面前的曼纱华,随后又恢复了寻常的神色,她躬身道:“巫女金安。” “起身吧。”曼纱华站在茫茫的夜色当中,头上又带着帷帽,蕙兰一时分辨不出她脸上的神色。今日费了这么大劲,找自己前来究竟有何用意。 念儿退了出去,守在了栅栏口。 蕙兰起身,看着面前的巫女,开门见山道:“找我前来作何?” 曼纱华面容如霜,从方才她与念儿言语之间,她可以断定面前的这位蕙兰是信奉巫女的,既然这样,那她定要从气势上压倒蕙兰,如若可以,那便为自己所用。 她淡淡道:“我知晓你是谁了,所以才说了别来无恙……想不到多年不见,你依旧是那样明艳动人,博得父王的信任成了他的新宠!” 蕙兰眼中划过一丝暗淡的忧伤,她道:“信任?哈哈……您就以为他真的信任我吗?我在他身边只不过呆了短短的两个月而已,说是宠爱,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我从不见得他有多相信别人,就连王后也是,您觉得王上信任王后吗?” 曼纱华微微眨了一下眼睛,她的心中已经是翻腾不已,想要问的有很多很多,可为了占据主导地位,她决定还是沉默不语,等着蕙兰来说。 蕙兰咬咬嘴唇,皱着柳眉道:“他谁都不信,所以无论是您做的,王后做的,还是薛药师做的,都是徒劳的,他有他自己的判断和他自己的打算。” “他是如此的精于算计,你们都以为他被薛家人蒙蔽了是不是……哈哈哈,帝王之心远不是你我想的那么简单。” 曼纱华还等着蕙兰说下去时,蕙兰突然停住了,她谨慎道:“您确定,您真的知道我是谁了?” 曼纱华心中一惊,其实她确实不知道她是何时认识面前的这个人的,在她的记忆中,好像没有一个名叫蕙兰的女子出现过,可她之前的神色,和方才对自己毫无戒备说的一些话语来看,她的确是认识自己,并且信奉自己,从初见到阔别两个月的再见,她对巫女的礼数都一应具有全。 曼纱华之所以来找蕙兰,也正是上次偷听时发觉她有着自己的判断与明辨是非的能力,不似之前的赵美人与沈氏姐妹,一个个的为薛家马首是瞻,她这才决定走这趟洪水。 “不然呢,在静心殿初见,只是觉得有些面熟,后来你的一番说辞才让我确定了,我们从前是见过的,回宫后仔细想了一番,这才记起。”曼纱华说罢后仔细的看了看蕙兰的神色,似是相信了那般,再无多问。 面纱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说起谎来何时也变得面不红心不跳的了,原来岁月和人事真的能让一个简单的人历练到复杂,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蕙兰看着周围四下无人,她贴近了曼纱华,低声道:“我知道您担心什么,可您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薛药师那边我都是应许下来的,可我从未正真的做过什么对不起王上的事,王上那边我也没有提过薛药师任何,说实在的,我不愿……这一切都是非我所愿的,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只想好好的生活,无牵无挂的过完下半辈子,心中不想再有任何波澜,可谁知表面上富丽祥和的皇宫,其实是阴霾下的尔虞我诈,我想早点跳出这个怪圈,安安静静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巫女……您是神明,我想您许愿,您是可以帮到我的对不对?” 蕙兰说着便跪了下来,道:“我对您有愧,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也没想到还能与您再见,所以……我帮您,您也帮帮我,这宫里的日子我过够了……” 曼纱华重复着她的话道:“有愧?何来有愧这一说?” 蕙兰再次拜道:“陆夫人对您的那一巴掌和一番羞辱都是我们早就计划好的……为的也就是气不过,见到您后我与陆昭才知道您只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巫女,所以心下一软才求了陆夫人手下留情,当年……当年是我们错了,还望巫女不要往心里去,为此陆夫人和陆昭也受到了陆老爷的惩罚,我……我也受到了报应。” 陆夫人、陆昭、陆老爷……曼纱华凝眉,在记忆中好似是有一户姓陆的人家,巴掌、侮辱……曼纱华想起来了,七岁祭祀大典结束后,为了安抚百姓,她与渊著一同去百姓家里视察,苦难重重百般阻挠,可唯有这家人见面不由分说先是一巴掌,之后便要求自己下跪道歉。 陆昭是陆夫人的儿子,那么面前的这位女子就是陆昭的妻子,只是她的名字曼纱华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但她当时的姓名绝对不是蕙兰,她对她是印象极深的,端庄典雅,笑时如夏天的阳光,看一眼便让人能吸引了,那时的她还是陆府勤勤恳恳的小媳妇……犹记临走之时陆夫人也出手打了她,可她不是应该呆在陆府吗,如今怎么也跑到这东夏宫来了,她与薛乾坤又是怎么认识的? “蕙兰……我是该叫你蕙兰呢,还是该叫你原先的名字。”曼纱华试探性的问道。 121:小小乾坤 121:小小乾坤 蕙兰苦笑着,可身子依旧跪在地上,曼纱华没有叫她起身,“名号不过是个称呼罢了,蕙兰也好璎珞也罢,都不过是带着别人的面具生活着……我……” “巫女,蕙才人。”蕙兰正说着,突地被栅栏外看守的曼纱华打断道:“好似有人过来了,不知是不是方才与奴婢顶撞的宫人,巫女还是回避一下吧。” “好。蕙兰你先出去,若是还能回来,我便把话说完,若是抽不开身,那便明日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你,我有事要托付给你。”曼纱华整了整帷帽一边说着一便往后退去,隐在了暗中。 蕙兰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低着头佯装再找什么东西,念儿亦是。 这条巷**灯昏暗,蕙兰和念儿依旧不能判断出此时走过来的人是谁。 蕙兰背对着左巷,依旧低着头,“蕙兰!” 蕙兰、念儿、曼纱华三人同时一惊,来的人并不是宫人,而是一个男人。 蕙兰僵直着背,缓缓的站了起来,躬身行礼道:“薛药师……” 是薛乾坤!曼纱华隐在暗处,不由得后背直冒冷汗,此时念儿还在外面若是被薛乾坤发现蕙兰与自己私约,那蕙兰想要的安宁日子怕是难以实现了…… 曼纱华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她往后又躲了躲,整个人都贴在了墙角中。 念儿得知薛乾坤,也忙起了身压低了声音,行礼道:“薛药师安好。” 念儿在暗处,薛乾坤不得看她模样,他不耐烦的向念儿摆了摆手,蕙兰忙说道:“你就下去吧,本宫与薛药师还有话说……” 躲藏在暗处的曼纱华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薛乾坤并没有认出那是自己身边的宫人,只要不危及到她想要保护的人,其他的怎么样都可以…… 薛乾坤见宫女走了,本是端正的眼神瞬时变的锐利起来,他双手狠狠的将蕙兰推到了红色宫墙上,由于惯性蕙兰撞到了宫墙之上又反弹了下来,瞬时跪倒在一旁。 薛乾坤将蕙兰从地上撕扯的拉了起来,蕙兰领口的翠珠钮扣被薛乾坤的拉扯给一颗颗的崩落了下来,他将她低在墙上,单手压着她的脖子,压低了声音道:“信不信我单手就能将你捏死!” 蕙兰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紧紧攥着的手心已经是汗迹斑斑。 曼纱华躲在暗处虽看不到他们,却能听得清楚薛乾坤的说的每一个字。 他又道:“别妄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招,第一次死不了,第二次落水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将手臂拿开了一些,蕙兰捂着自己的脖颈喘着大气,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天旋地转,灰蓝色的天仿佛就要塌下来一般,蕙兰身子一软将要跌倒过去时,薛乾坤将她拦腰抱起,身影一闪,转到了拐角处的栅栏内。 曼纱华看着他们二人双双走进栅栏内,在暗中的她仿佛都可以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若是让薛乾坤看到自己,就意味着给蕙兰埋下了一颗随时都会散发毒性的种子,只待薛乾坤让她张开嘴,她就会毒发生亡…… 不,绝不可以连累的蕙兰! 薛乾坤将蕙兰放了下来,他倾身向前将蕙兰逼到了距离曼纱华对面的墙上,他一手放在蕙兰的领口,往下猛地一扯,还剩几颗的翠珠纽扣被尽数扯落。 曼纱华紧紧的捂着双唇,在心底暗自道:“快醒来,蕙兰快醒来……” 薛乾坤将脸贴近了蕙兰,温热的气息拂过蕙兰的脸颊,她挣扎的睁开双眼睛,看着面前的薛乾坤正如一直喝了酒的醉汉,肮脏的双手撕扯着自己的衣衫,令人作呕的嘴唇贴近自己的脸颊,双唇…… 她猛地将薛乾坤推了一把。 薛乾坤往后酿跄了几步,也正向曼纱华的方向步步逼近着。然,在最后关头薛乾坤单手支在离曼纱华仅有一手之宽的墙壁上。 他像是彻底被蕙兰激怒了,干脆一边褪去自己的衣衫,一边逼紧蕙兰。 曼纱华站在他们的身后,小小的身影慌乱的已经是六神无主了,她低头瞅着地上,宫巷的这个拐角的栅栏处种植着几株花草,花草下有泥土……还有,还有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对,石头! 她赶紧蹲身下来将石头捡到了自己的手中,然后快速起身,看着面前的薛乾坤正散发着魔性,将他的魔爪一步步逼紧蕙兰。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曼纱华的耳中传来的是蕙兰的阵阵呜咽声,一边又是薛乾坤令人作呕的恐吓声。她的在挣扎中举起了石头,宫灯照亮着的是薛乾坤所在的一方墙角,还有一半阴影是自己所处的位置。 曼纱华刚刚上前了两步,便在影子里看到自己举着石头的模样,若是再向前是不是就会被薛乾坤发现…… 她猛的向后退去,趁着慌乱她从栅栏中越过,溜了出去…… 然而薛乾坤依旧撕扯着蕙兰,锦帛破裂的声音是那样的刺耳,哭喊声,低吼声,一声声砸在曼纱华的心上,她该怎么办。 “薛药师,求求你放开我,若是这样往后我还怎么帮你,求求你了……”蕙兰哭喊着。 “帮我?你何曾帮过我!吩咐你做的事情你是哪一件照办了?让你偷的印章呢?让你换的丹药呢?让你上的床呢!啊?”薛乾坤冲着蕙兰大吼着,又是一声锦帛剥裂的声音。 “啊!啊啊……”几声乌鸦叫从墙角的斜侧边传来,声音悲凉、愤怒。 他低声咒骂道:“破乌鸦也敢来坏小爷的好事!今日偏不随你的意!”说罢,他解着自己的亵/裤。忽地,又一两只乌鸦落在了薛乾坤的肩头,他挥手赶走了他们,接着三只、四只、七**只……更多只乌鸦用力鸣叫着悲凉的呐喊声,声声苍凉,声声悲戚,一个个的全都围在薛乾坤的头顶之上。 他猛地将蕙兰丢开,向上指着乌鸦,指着上苍,咒骂道:“我看你们能奈我何!而今我若要逆天,这方天地下的小小乾坤能奈我何!你们能奈我何!” “轰隆!轰隆隆……!” “唰唰!哗啦哗啦……” 正当他指天嘶喊时,上天做主,一声惊骇东夏宫上空的闪电裂在了天空,一声震醒世人的雷声如撕裂的破缸废铁哗啦一声全部都倒在了东夏宫阴暗的地方,一片倾盆大雨如翻江倒海般的倾泼下来,落了他一身无根之水,瞬时冲刷了不少污秽之气。 乌鸦依旧盘旋在他的头顶,并且越来越多的乌鸦向这方小小的天地飞来,用力鸣叫,用力嘶喊…… “啊!”薛乾坤痛苦的捂着头部,蹲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簌簌往下流。 他蹲在了身子,然,乌鸦亦是往低飞了一个度。不高不低,不伤害,一直盘旋着。 片刻之后,他终是捂着头部仓惶而逃。 跑去时正巧遇到了放在寻找犀牛角镯子的宫人们,待在蕙兰身边的宫人个个都认识薛乾坤,领头的宫女便上前追问道:“薛药师您怎么了?方才您有没有见到蕙才人?薛药师……” “滚开!”薛乾坤一把拨开挡在面前的小宫女,仓惶的往安宁堂的方向奔去,身后的乌鸦群追不舍的,薛乾坤与乌鸦渐渐的消失在了宫巷之中。 曼纱华看着远走的他,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坐在了漂泊的雨中当中。原来乌鸦可以随着她的情感追诉她想要追诉的人,原来“巫术”还有许多奥秘是自己和苏鹏都不知晓的…… 宫巷岔口处,念儿冒着倾盆大雨,招呼道:“你们都自行回宫吧,下雨了方才蕙才人被王上的人接走了,明日你们再来接才人吧,还有犀牛角的镯子已经被我找到了,今日劳烦各位了。” 蕙兰的宫人呜呜泱泱的回了宫,她依旧在宫角旁站着,曼纱华艰难的起了身,上前去将自己的黑袍子披在了蕙兰的身上,多出被撕裂的锦帛口里滴落着雨水,雨水顺着身上的光洁的皮肤滑落了下去。 她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腥甜的血液从嘴角缓缓的下落,滴落在黑袍上,化为乌有。 “蕙兰……”曼纱华叫着她的名字,她这才从方才的噩梦中逃了出来,双腿一软跪在了青石地砖上,她躬着身子将自己抱紧,“巫女,您都瞧见了,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一天都过不了,若不是方才巫女召唤的雷电、大雨、神鸦,今日的蕙兰恐怕又要被薛药师蹂/躏了……” 曼纱华看着方才被自己丢弃的石块,她如实道:“来时的路上,天灰蒙蒙的,月亮被乌云遮盖的阴阴沉沉,本就会打雷下雨,这不是我的神力,而是上苍,至于神鸦,不过是自己的举手之劳而已,今日拦你,发生这样的事,我本就有责任。” 蕙兰摇摇头,苦涩一笑道:“不是巫女拦我,也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薛药师总以为只要我从了他,我就会安心为他办事,并一心向着他。可他不懂心里有人是什么样的滋味,心里有人却被别人碰又是什么样的滋味,那种滋味就好比你永远也配不上你爱的人,你永远都要比其他人脏脏的感觉。” 122:往昔如梦 122:往昔如梦 “大臣们、你们、还有王后,一定都觉得国王傻、笨,自从出了第一个赵美人以后,还有后来的沈氏姐妹,再到我,大家都以为王上就那么喜爱薛丞相送入宫的女子吗?不过都是装装样子罢了,就连有过无数个女人的王上,肯定也觉得我脏,那你觉得清清白白的陆昭会怎么看我?” 蕙兰说着,眼中的泪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越流越多,越飞越远,忆及往事不堪回首,往昔如梦一碰即碎,往昔往昔……那是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大雨中蕙兰蜷缩着身子躺在青石地上,曼纱华陪着蕙兰坐在青石地上,念儿与敬婷前来,见着巫女的衣物披在蕙兰的身上,念儿忙将自己的衣物褪下盖在了曼纱华的身上,几次劝说她们起来,地上凉,却都是未果。 最后念儿与敬婷将衣物搭成了一把伞,搭在了她们的上空。 “可以告诉我这些年你都发生了什么事吗?”曼纱华问道。 蕙兰闭了闭眼道:“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吗,想知道我为何会出现在宫中的是吗……想知道我和薛家的关系是吧,终究都是为了你的国家……不过巫女放心好了,我与薛家渊源并不深,只是恰巧……恰巧……” “我与陆昭是在风月楼中相识的……结束……亦是在风月楼,可我宁愿相信那些都是一场梦,我和他从未结束过,也从未开始过。” 风月楼,风月楼,好耳熟的名字,这不是那日渊芙染追去的地方吗,曼纱华一片茫然的看着蕙兰。 蕙兰又道:“你知道青楼吗?” 怎么又是青楼,她不是很清楚,却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好看女子多,一般女子又比较忌讳的地方,她问道:“是唱歌的吗?” 蕙兰从青石地上,慢慢爬起了身子,她摇摇头道:“不是,那是一个女子的地狱,男子的天堂……”蕙兰给曼纱华略微解释了一番青楼的用途,又强调了几遍一般正经人家都不会喜欢青楼中出来的女子,男人更是忌讳。 曼纱华听懂了之后,一面羞红了脸,一面又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一种厌烦的情绪,这样的地方为何小公子会经常去呢,那芙然姐姐怎么办…… 在后来她听完整个蕙兰的叙述之后,曼纱华又对青楼的看法有了一些改观。 风月楼,二月花开时,璎珞,现在的蕙兰,被寄养的父母卖到了这里。 那时的璎珞在风月楼只是一个打杂的丫头,穿的蓝衣粗布衫,穿梭在红衣、美酒、大肉、白腿、之间,上着菜,收拾着碗筷,看着各行各色的男人花钱来这里买酒。 有的男人肥肠大肚,花起钱来如酒肚子一样很是阔气,怀里左拥右抱着红唇媚眼的女子,一边还吆喝着再来二两猪头肉! 有的男人骨瘦如材,花起钱跟女子一样小家子气,没钱让姑娘陪酒,只好买一壶酒,买一盘瓜子,蹲在角落里,看着其他达官贵人怀中姑娘暗自羡慕着。 有的男人天天来,日日来,夜夜来,将大把大把的钱财耗费在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的姑娘身上。 有的男人只偶尔来几次,生意不顺官途不畅,便来这里买个醉,但他们却从不贪恋这里,这里只是他们的娱乐场所之一。 还有一个男人,上面的四种都不是他,他有着他自己的买醉方式,有着他自己对青楼女子的理解。 璎珞便是每天给他倒酒端菜的丫头,她从未见过他怀里搂抱着青楼里的任何女子,也从未见过他喝醉过。每到夜幕时分,他便会按时离开,她想他应该是回家去了吧。 没有姑娘陪伴他并不是因为他没钱,在璎珞看来而是他尊重或者鄙夷这里的每一个女子。璎珞的话有些矛盾,却也是真的,他日日来,终日也只待在这风月楼,每日的消费亦是不比那些同青楼女子同睡的男人们差。 他可以点最好的酒,点这个楼里服务最好的打杂丫头,再点这楼中最好的菜色,唯独不点陪酒姑娘。 他看着戏台子上的女子,眼中含着茫茫的烟色,一杯苦酒下肚,喝下去的是愁绪不是酒,再一杯便是孤独。 璎珞便是每日给陆昭送酒的女子,原来她也不曾见过他,他就像是突然出现在东夏城,然后九个月以后又突然消失在了东夏城一般。璎珞从二月起日日看着他迷失酒仙,却从不沾染一点儿女色,在十一月的中旬他突然不来了,璎珞总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来这里买醉,可她等了他七日,他还是没有来。 璎珞便向风月楼里的妈妈打听陆昭的消息,风妈妈是东夏城里出了名的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百事通,但要得知陆昭的消息,璎珞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其实当时知道陆昭情况的也不止月妈妈一人,可璎珞只识得风妈妈,风妈妈是她在风月楼里唯一的依靠。 “你可曾想清楚了?”风妈妈依靠在门栏边,单手摆弄着自己的蔻丹。 璎珞点点头,道:“想清楚了,风妈妈你就告诉我吧,着好些日子他都没来了,我怕他出了什么事……” “哈哈……”风妈妈掩嘴娇笑道:“堂堂一个大男人,他能出什么事?”风妈妈挑着眉,眼中是那种看破红尘俗世的淡然,蓦地,她将手帕扔在了地上,转身回了房内,高声道:“风妈妈从不做赔钱的买卖,也不做公平的买卖,妈妈我不劝你,自己若是真的想清楚了就将衣裳换好,房间搬好,来我房里吧,若是后悔也还来得及,毕竟这是一条不归路……” 璎珞感激的将落在地上的手帕捡起,飞快的下了楼,将原来的小房间换成了楼上的大床房,将原来的粗布破衫换成了层层轻纱的华丽长袍。 净颜,换妆,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了似的。晚间她拿着风妈妈遗落的手帕来到风妈妈的房间。 “看来是想好了。”风妈妈描着眉,从铜镜的一角看着身后的璎珞,她搁下眉笔,满意的笑着回首道:“去那边签字画押吧。” 璎珞前去,看着桌子上的卖身契,想也不细想便将指头印按了上去。 她的养父母本是将她丢在风月楼做打杂的丫头,虽是卖了一些银子,可她终归是自由的,在风月楼端茶倒水四五年便可以出去自谋生路。现在画押签字以后,她便不是她自己的了,她的人已经被她自己卖给了风雨楼,虽不是出卖**,只是歌舞弄艺什么的,可她实名已经是了风月楼的姑娘,若是没人来赎她出去,那么她这一辈子都要呆在这里,直到老死。 风妈妈看着璎珞签好了卖身契之后,整个人笑的更欢了,她道:“傻姑娘啊,你现在在这为他担心的要死,人家可是在家陪着自己的妻子顺产呢,璎珞你说你是不是傻呢?” “什么……”璎珞一惊,本是要送还给风妈妈的手帕,也被她丢落在了地上,她不可思议道:“风妈妈你说什么呢,他怎么可能有妻子,他若是有妻子,怎么会天天来到这借酒消愁呢!” 璎珞惊慌不安的转动着眼珠,四下张望着,其实她也不知道她想要找什么……然,她将眼神停落在了桌案上的那一纸卖身契约上。 璎珞跑前正要拿走它时,风妈妈猛地将它按在了手下,道:“怎么,想反悔了?风妈妈我可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买卖。” 璎珞欲哭无泪,她道:“他一定不爱他的妻子是不是,怀胎十月,有九月都是在风月楼中饮酒度过的,他一定不爱他的妻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定是被逼的,风妈妈求求你将实情告诉我……” 风妈妈从上到下的打量着璎珞,她笑道:“不过是九个月的上菜上酒,他还没有和你说过一句话吧,你知道他姓甚名谁吗……就算是知道了,那又能怎么样呢,他的悲喜和你有关系吗?” 璎珞眼中滴着泪,是啊,她什么都不知道,却因为想要知道而签下了卖身契。 风妈妈漫步到璎珞身旁,抬起衣袖将璎珞脸上的泪珠擦干道:“好好的脸蛋别就这样浪费了,好了,若是如你所说他不爱自己的妻子,那你不是还有机会的吗,所以风妈妈现在帮你,也算是帮我自己了,妈妈帮你赢的他的青睐,你帮妈妈赚银子如何?” 风妈妈的目的是盈利,璎珞的目的是陆昭,目的不同但却是各取所需。 璎珞警惕的问道:“如何帮你赚银子?” “按我的要求做,亏不了你的。”风妈妈轻轻拍了拍璎珞的肩头。 七日之后,璎珞站在戏台子中央,红袖、面纱、长裙、铃铛,整个戏台子只有她一人,台下的人群如往日那般,该吃酒的吃酒,该划拳的划拳,也有少许的人注意到了今日台子上跳舞的姑娘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面孔。 上了台子,她依照风妈妈的要求舞了一段南方姑娘特有的铃铛舞,并依照风妈妈的要求梳了南边一带女子贯爱梳的发髻,无论台下的人怎么吆喝她都不闻不问,直到她在戏台子上跳的第五天,陆昭来了。 !! 123:设计再娶 123:设计再娶 从不见到再见中间相隔了十九天,小半个月有余。 他一身青衫,发髻懒散,眼神涣散无光,脸上也长出了青色的胡须,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极其的疲惫。他一进门璎珞就看到了他,他终于来了…… 陆昭依旧坐在原先的位置上,他依旧要了三壶酒,一盘牛肉,一盘花生米,和四叠精致的小菜。 他喝着酒,吃着花生米,抬起头似有若无的看着台子上的璎珞,在璎珞摇动手腕上铃铛的瞬间,陆昭手中的酒杯落在了地面上,苦酒洒在了红色地毯上,悄无声息…… 璎珞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天知道被陆昭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呼吸突然被凝固在了空气中一样,让她觉得异常的窒息。 然而陆昭只是换了一只酒杯,重新倒满了酒,若不其事的饮下,一杯又一杯,一舞又一舞。 这一晚陆昭不停的喝着酒,璎珞不停的跳着舞。 直到陆昭扔下手中的酒壶,大着胆子上了戏台子去,他横腰抱起了惊慌失措的璎珞,低下的看客一片哗然,有人道:“看,那不就是陆家少爷吗!” “哎呀,他不是才丧妻吗,怎么……怎么今个就……” “别胡说!” 陆昭抱着璎珞昏昏沉沉的上了二楼,风妈妈将他领到了璎珞的房间内。床榻柔软的如海水一般让人沉沦了下去。 红烛照印在璎珞的脸上,陆昭深情似水的看着璎珞,恍惚间另一张女子的脸和璎珞的脸重合到了一起,他将手滑了下去,慢慢的解着璎珞的衣扣,一层一层褪下的红纱,如剥开地狱的莲花一般,深陷了便是万劫不复。 璎珞眼中映着陆昭的模样,他的喘息声,他的汗珠,他的凝眉,他的叫喊,他的一切一切,都映在璎珞清亮的眼中。 一夜反反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璎珞痛并幸福着。 清晨红烛燃尽,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璎珞的脸上时,同时她来迎来一计重重的摔落。 “滚!” 璎珞茫然的睁开眼睛,看到陆昭袒露着胸膛,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整张脸都阴沉的可怕,单手指向门口咆哮着让自己滚出去。再看向自己,然而她是**着身子,摔在了上,不用想也知是他推的。 “陆公子,昨晚你喝醉了……”璎珞咬咬嘴唇,她将双手护在身前,尽量让这一切的羞耻不要裸露的太多。 陆昭回身将床榻上璎珞的衣服拦起来,猛地扔在她的身上道:“听到没,我叫你滚!滚!滚出去!” 璎珞看着自己的身子,忙拿起了地上的衣物慌乱的穿了一番,她委屈的看着陆昭,然,最终换来的是陆昭鄙夷的眼神,是,他看不起自己,如今的她是什么,不过是一个陪睡的青楼女子…… 她起身向门口逃了出去,在房间门口撞上上了愈要进来的风妈妈,风妈妈拦住了璎珞,她巧笑道:“陆家的大公子把我们家的璎珞当成什么人了?是你想睡就睡,想扔就扔的东西?还是你在情迷意乱时的替代品?” “什么?”璎珞茫然的转过头来,看着风妈妈,她到底再说些什么,自己怎么可能是替代品,陆昭难道还有什么心上人不成,可若是有,他也不该日日来这风月楼买醉啊! 陆昭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一边嘲弄道:“都是青楼女子不过尔尔,何必锱铢必较?” “哈哈……”风妈妈掩嘴轻笑道:“璎珞在咱们风月楼可是卖艺不卖身的,昨日可是公子强迫我家璎珞的,您说这笔账我该找谁算呢?陆少爷可是知道的,风妈妈我可不做什么亏本的买卖。” 风妈妈说罢陆昭脸色略变,他微带着愧疚的眼神看了一眼璎珞,璎珞忙低下了头去。 陆昭道:“开个价吧!” 风妈妈挑眉一笑,道:“若是开价就能了的事,那我风妈妈还来这做什么?” “那你想怎么样!”陆昭眉眼一横,心中更是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风妈妈拍拍双手,一边的姑娘呈上了一张薄纸,她道:“这是璎珞的契约,留下五百张银票,你拿走,并且你要向风妈妈我,还有璎珞承诺,不日你便来八抬大轿娶了她为妻,不然这道门槛风妈妈是绝不会让你过去的!” 陆昭骇然,璎珞更是将嘴张的能塞下一个鸭蛋,陆昭压着怒气道:“恕在下不能答应!” “哦?这是为什么呢?”风妈妈故作不解的问道。 陆昭道:“我的妻子才刚走不久,我怎能就重新另娶了?你叫世人如何看我,看我陆家?” 风妈妈扭着腰肢前去,坐在了木椅上,她单手扶着发髻道:“陆少爷很怕世人的眼光嘛,那你说说,是逼迫一个清白的女子同床之后抵赖不娶人家的罪过大,还是因为丧妻而拒绝了别人的好意罪过大呢?” “你!”陆昭气结,他恶狠狠的道:“我陆家一世清白,是断断不会娶一个青楼女子过门的!” 璎珞低下了头去,签下了那张卖身契,自己便真的就是这风月楼的女子了……果然,他还是鄙夷这里的女子多一些。 “哦?是吗,若是东夏城的百姓都知晓了陆少爷昨晚做的那些荒唐事,妈妈我倒想看看,是娶一个卖艺女子丢脸,还是爱妻刚走便强迫人家同床的丢脸?”风妈妈一边摇头笑着,一边慢悠悠的喝着花茶。 璎珞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左右为难的陆昭,心中不由得一软,正想上前说话时,被风妈妈的的一个眼神给逼退了回来。 争执了半响之后,陆昭突地掩面痛哭,他道:“我应许你,应许了……” “哈哈……那便是最好的,来呀,把契约给陆公子。”风妈妈看着眼前痛哭的男子,不以为然的轻笑着,便要出了房门去。 “风妈妈,你等等,我有话要问你。”璎珞突地叫住了风妈妈,风妈妈睨了一眼跪地痛哭的陆昭,她漫不经心的道:“去我房间说罢。” 进了风妈妈的房间,璎珞猛地将房门关上,气汹汹的道:“风妈妈,你为何要这样设计陆昭!” 风妈妈掩面一笑,她前去沏了两杯热茶,一杯递给了璎珞,一杯自己拿着,她将茶杯轻轻相碰道:“如何,这下你可满意了?” 璎珞端着茶杯不饮,不依不饶道:“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妈妈慢悠悠的喝着茶,她看着单纯傻气的璎珞道:“该从哪里说起呢,嗯……就从你签下的那张卖身契说起吧。” “让你签了卖身契,自然就要想好如何把你卖出去,你们都知道的,风妈妈我可是不做亏本的买卖,公平的买卖也是不做的,既然要做,那就要想好该如何做,该如何收尾,该是怎样的结局。璎珞,你要知道这每一分银子可都不是那么好赚的。” “你不是想知道陆昭的情况吗,我便派了几人去街坊打听,便知晓陆家人是今年一月才搬来我东夏城的,陆昭是陆家一脉单传下来的长子,陆昭的妻子是他青梅竹马的女子,此女子天生身体娇弱,见不得什么寒风暴雪,自打怀了陆昭第一个孩子掉了以后,身子便是更弱不经风了。” “此后不久她又怀上了陆昭的第二个孩子,当时那里的大夫说陆夫人实在不适合生育,可她依旧坚持要将孩子生下来。陆昭很是担心妻子的身体,可陆夫人的坚持,陆老夫人的鼓舞,陆昭的妻子决定还是冒险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在刚刚怀上孩子的的时候陆昭的妻子就时常呕吐,有时还能呕吐出血来,这下就更是吓坏了陆昭。” “后来陆家听说东夏城是离巫女最近的地方,巫女每年便会举行一次祭祀大典,在大典之上人们祈求的愿望在来年都会成真。” “陆老爷和陆老夫人本着为她肚子里的孙儿着想,便举家迁到了东夏城,来到东夏城之后她的身子每况愈下,每日仍旧不断的咳血,身子也日渐消瘦了下来。等不到祭祀大典,陆昭便先请来了几个大夫,大夫看了看她的状况都是摇头而过,有的说最晚撑不过七月,有的说能将孩子顺利的生产下来,还有的说孩子和大人都保不了。” “可她的身子要比大夫们想象的还要糟糕,二月时她便出了嗜睡的状况,每日基本上都是在沉睡中度过的,药不能断,孩子还在她的肚子里艰难的生长着。” “也正是那时,陆昭来到了风月楼,每日借酒消愁,但他却从不喝醉,他知道无论多晚他都是要回家的,日子持续到了十一月,也就是前段时间,她的身子再也撑不住了,大口大口的吐血,最后再沉睡中死去,孩子是大夫们从已经死去母亲肚子里抱出来的,好在孩子还算是健康。” “那几日陆昭不再来风月楼的时候,正在家忙着他妻子的后事,后事办完以后他便是更需要用酒来麻痹自己。” !! 124:陆府生活 124:陆府生活 “哈哈……陆昭其实就是一个懦弱的男人,妻子重病在家待产时,不敢面对他妻子的身体状况,妻子最终辞世之后又痛恨自己前九个月没有好好的在家陪着她,现在来借酒消愁不过也是不敢面对妻子逝去的事实,他不敢面对他妻子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生的孩子。” “就如现在他还是怕世俗的眼光,而要娶你,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爱妻刚去,就算是因为药物所致和别的女子同床了,他照样可以为自己的发妻守着那个位子,可他呢,没有!” 璎珞茫然的听着这个她从来都不知道的故事,原来陆昭的借酒消愁不是因为他不爱他的妻子,而是因为他太爱他的妻子了,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每日沉睡的她。 可方才风妈妈所说的药物是怎么回事……璎珞恍然记起,昨晚陆昭的的神志是不清楚的,他不知道在他身下的到底是他死去的妻子还是自己,他痛苦着,他激动着,他迷乱着……总之他不是他。 “风妈妈!你给陆昭下了迷药?”璎珞质问道。 风妈妈面容一滞,才意识到方才是自己说漏了嘴,随后她立即换上了一副坦然之色道:“是啊,你知道我为何叫你穿着红纱带着铃铛跳着南方特有的铃铛舞吗?”风妈妈一边说着一边轻笑着。 璎珞嘲讽道:“是因为他的妻子是南方人会跳铃铛舞吗?你可真是百事通……什么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啊!” 风妈妈起身前去单手抚摸着璎珞的脸蛋道:“好好的银子,不赚白不赚,你恨我也好,谢我也罢,这对于我来说不过都是有利无害一场交易罢了。” 风妈妈说罢转了身去对璎珞道:“继续装可怜继续装无辜,他自不会恨你半分,反而会对你有所愧疚,出嫁那日妈妈我自会备一份厚礼,当作新婚的贺礼。” “陆昭是三日后独自骑着高马来到风月楼接我的,没有什么礼乐,没有多少人的祝福,就这样冷冷清清的随他回了陆府,可陆府上下并不待见我,一切都不是我想象的那般简单……” 蕙兰坐同曼纱华坐在雨中,念儿不知从哪拿来了两把大伞,一把顶在曼纱华的上空,一把顶在蕙兰的上空。 雨势不减,蕙兰的故事还有很长…… 进门的头一日晚上,陆昭睡在了主卧,璎珞睡在了客房,第二日第三日都是如此,直到后来的半年,陆昭的儿子渐渐的与璎珞熟络了起来,他会哭着嚷着只让璎珞抱,不让其他人抱,因为那时璎珞带他的日子最多。 陆昭也渐渐的从爱妻去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虽然她仍是不得陆老夫人和陆老爷的喜爱,可陆昭对她与往日已是有了不同,他开始在用膳的时候刻意的等着璎珞带完孩子之后一同来用膳,开始示意着客房冷清,让璎珞回来住。 渐渐的璎珞的日子也过的有了盼头起来,她也希望怀上一个陆昭的孩子,可陆家是一脉单传,她怎可再有孩子。 当日她喜滋滋的坐在房中绣着花,等着陆昭归来便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可谁知她等来了婆婆的一碗红花。 敲门声响起,璎珞放下手中的绣活,语笑嫣然的前去开门,“你回来了……” 门后的不是陆昭,而是一脸肃然的陆老夫人。 红花灌下,哪里还有什么喜事可言,陆老夫人道:“陆家这一脉有陆昭的正室所生陆漾一个孙子就够了,你是什么来路邻居街坊不清楚,还当我们陆家人都不清楚吗,谁知道你肚子怀的是谁种!到时候别玷污了我陆家的声誉才是!” 璎珞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她艰难的扳着桌子的一角,佯装着一个乖媳妇认真的听着婆婆教训的每一句话,她是陆昭的母亲,总是璎珞有再多的不满,也得对她恭恭敬敬,尊称她一声娘。 陆老夫人斜视了一眼跪在地上,一只手扶着桌子,另一只手捂着肚子的璎珞,她道:“这件事不许陆昭知道,你若不想破坏我们母子之间的感情,就乖乖的闭嘴,我便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继续留在陆府穿金戴银,若是被我知道你乱说了什么,你可休想在陆府长住下去!听到了没?” 陆老夫人的一声呵斥,吓得璎珞忙点头道:“听到了……” 晚间陆昭回了府,在用膳时他没有看到璎珞,便开口问道:“娘,璎珞呢,怎么不出来用膳?” 本是吃着米饭的陆老夫人,突地放下了碗筷冷哼道:“下午我就说了她两句是怎么带漾儿的,漾儿这几天是又吐又泻的,谁知这还是说不得的金主儿,和我闹着脾气,早早的就睡下了,连晚膳都不用了!” 陆老爷咳嗽了一声道:“吃饭就吃饭,哪来的那么多话!” 陆老夫人悻悻的闭了嘴,端起了碗筷继续安静的吃着手中的米饭。 陆昭对着两位老人赔着笑道:“璎珞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她的性子那么柔,哪敢跟您置气啊,肯定是身子不舒服了,我带了她最爱吃的如意糕,我先去看看,等会回来用膳。” 他说罢便回了房,一推门,璎珞果然盖着被子睡着。听着陆昭来了她也不起身只管背对着陆昭置气似的睡着。 陆昭合衣躺下,他一只手搭在璎珞的小腹上,柔声道:“还和娘置气呢?” 璎珞被陆昭搭在自己小腹上的手弄的生疼,可她还得忍着,她不能叫出来,不能说出来,她含着泪佯装惊讶道:“怎么了,娘又说什么了?” 陆昭搂着她的那只手更是收紧了一分,璎珞更痛了十分,他道:“也没说什么,总之娘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可别怪她说你,小时候家里穷的时候,她可疼我了,什么好吃的都是让给我先吃,然后她才吃我吃剩下的,所以她说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你就不要和她老人家置气了,好不好?” 背对着的璎珞无声的流着泪,一肚子的委屈却无人诉说,就连自己最亲的枕边人也不能,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没了,他的父亲都不知道有他的存在,就这样被她的亲奶奶扼杀在了自己的肚子当中。 他是那样的无辜…… 璎珞抑制不住自己泪水,她将手悄悄的放在了自己的嘴边,为了不发出声音,她狠命咬了下去,让手指的疼痛代替身心的疼痛。可谁知她哭的愈发伤心了,陆昭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便立即翻身过来,看着泪眼婆娑的她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哭的这样厉害?” 璎珞听到陆昭的关心,心中委屈更甚,她只是哭着摇着头。 陆昭又道:“生病了?还是哪里疼痛?” 璎珞又是摇头。 陆昭关切的又道:“是不是娘说你说的重了?” 璎珞依旧是摇头不语,她不知该回答他些什么,她怕她一张嘴就露出了破绽,怕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她索性将一旁的锦被拉了过来,盖在头上,不言不语。 陆昭问的有些急了,只一味的以为她这是在于自己的母亲置气,便又从榻上翻身下来,数落着她的不懂事。 “娘为整个陆家都操碎了心,你却还这样小女子脾气,你叫我如何是好,现在你这个样子是做给谁看,爹?还是娘?还是做给我看的?”他也是气的不轻,好说歹说,璎珞就是一味的哭泣,不说一句话。 最后自己发起了火来,她才渐渐的止住了哭泣,只是捂在被子里小声的抽噎。 陆昭摔门而去,行到大堂时,见着自己苍老的母亲坐在一旁气鼓鼓的吃着手下的白饭,他的心一疼,又回了房见着璎珞还是那般不懂事的哭泣,他怒火中烧,心中更气,便挥手将桌案上为她买的如意糕掷在了地上。 他冷冷的扔下了一句好自为之,便拂袖出门。 当晚陆昭并没有回房休息,他睡在了书房,她独自一人难以入眠,小腹的抽搐感一阵又一阵的袭来,痛的她翻来覆去,却不敢开口叫疼。 事情过去了三四个月,他们之间仍有隔阂,却也是无关紧要的一些关于陆老夫人的琐事,直到那日祭祀大典,璎珞与陆昭带着陆漾上了街,陆漾被乌鸦抓伤了几处,陆老夫人便是张口闭口的不能饶恕,这才有了后来的巫女临门,设计被辱。 巫女走后,被以为日子会消停一些,却不想当日的那件事被底下的仆人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街坊邻居那里,陆家的日子开始变得不好过起来。 陆老夫人当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璎珞的头上,是璎珞自作主张要带着陆漾上街,害陆漾受了伤,是璎珞出计羞辱巫女的,所以陆昭不得不休妻,如若不是休,陆家怕是要被街坊邻里的口水给淹死了。 为了陆家的清誉,陆昭提笔写下了休书。 一纸休书到手,璎珞还有何脸面再留在陆家,她收拾着自己的衣物,准备离去。 陆老夫人气势汹汹的来了。 !! 125:相守不宜 125:相守不宜 丫头们将门一摔,陆老夫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双手抱肩,趾高气扬的道:“手脚要干净些,你是被我儿子休了的,所以陆家的东西你休想带走一分!”话罢,她又向着仆人们道:“查,别让她将我陆府的东西顺了出去!” “是夫人。”底下的仆人拿过了璎珞的包袱开始翻查起来。 璎珞松了手让他们随意翻查,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这样的羞辱与休妻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陆昭正巧过来,看到仆人再翻查璎珞的包袱,他皱着眉道:“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啊!都停手,退下!” 仆人们收了手,退了下去,陆老夫人也自知无趣,便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陆昭见人都走了,便前去握住正在收拾包袱的那双颤抖的手道:“我送你一程。” 璎珞抽回了自己手,她咬咬嘴唇,道:“该是哪来的,终归还要回哪去,这一年的相守不宜,璎珞会永生永世都记着陆昭的,他已经刻在了璎珞的心上,谁也代替不了……” 陆昭低着头,脸上尽是难堪之色,他道:“能遇到你真好。” 璎珞嘴角泛出一丝苦笑,不再多言些什么。 两人一路无话走了风月楼门口时,陆昭将一包银子塞到了璎珞的手中,他青涩的开口道:“日后若是遇到了更好的人,就嫁了吧,一个人挺不容易的。” 陆昭说罢便转身离去,不再多看一眼身后的璎珞,璎珞当时傻傻的站在街上,哭的比鬼还难看,其实她可以不必回风月楼了,可是除了陆府,除了风月楼,她真的不知她还能去哪。 偌大的东夏城竟没有她一处安生的地方。 陆昭将银子递给璎珞后,表面上虽是云淡风轻,可他转身离去时,也同璎珞一样哭的伤心欲绝……然而这一切璎珞根本不知是真是假,因为一切有关他的一举一动,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都是她自己瞎猜的。 璎珞回了风月之后,还是那个只跳舞不卖身的姑娘,她看着那个位置良久,一直在等着陆昭坐在上面问她要三壶酒,一盘牛肉,一盘花生,三碟紧致的小菜,可她等了足足三月也没等来陆昭的到来,却等到了风妈妈传来陆昭的新消息。 “你等的那个负心汉要娶一家大户人家的女儿为妻,婚期就订在明日,傻姑娘别等了,这天下的好男儿多得是,但绝不是日日逛青楼的男人。”风妈妈说罢掩嘴轻笑着下了楼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璎珞重复着风妈妈方才所说的话,“这天下的好男儿多得是,但绝不是日日逛青楼的男人……” 璎珞越是细想越是伤心,她爱上陆昭的什么了,不就是他饮酒时的那份孤独,明明身坐在青楼,可眼中流露出的却是那种绝世的清高和孤寂,他深爱着发妻,才会落魄的如此不堪,可是现在呢,他又是被谁逼迫的非要娶妻的,陆老夫人?还是世俗的眼光告诉他若是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他陆府就没了门面。 这一日璎珞过的浑浑噩噩,她忘了去吃饭,忘了去梳洗,一日回忆着过往的一年,终日以泪洗面,当晚她穿着红纱带着铃铛,从风月楼后方的一坐高台跃下,落入了冰凉的水中。 与此同时,陆昭正穿着喜袍与新婚妻子共剪着西窗的蜡烛,红烛灯下说着他人听不到的情话。 冰冷的湖水灌入璎珞的口鼻耳中,一直往下沉去,沉,沉落到了湖底,周边围观的人她清晰可见,原来风月楼后面的这潭湖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深。 周围的人炸开了一团,道:“有人落水了!” “有人投湖自尽了!” “快来救人呐!” 璎珞在水中看着围观的看客越来越多,不乏有人指指点点道:“瞧那不是陆家少爷之前休掉的姑娘吗,怎么投湖了。” “没听说吗,今个可是陆少爷的大喜日子啊,你说呢。” 落在湖中的璎珞心中一窒,她分不清脸上的那是泪还是湖水,横竖都是不想活着,可最后何必还有受他人的指指点点,思及至此,她猛地起身奋力的向上游去,“哗啦!”一声,幽静的湖面上炸开了一朵朵水花,璎珞从湖中冒了出来,缓慢的爬上了岸去。 周围的看客一惊,怎么后悔去死了? 风妈妈闻声赶来,看到全身都湿透的璎珞,斥责道:“你要死啊!” 璎珞摆手一笑道:“不死了,谁说我要自尽啊,我只不过是闲这呆着太热了,便去湖中凉快凉快,你们这个围观的看客一个个都吃饱了撑的,我没死,也不想死,该干嘛干嘛去!别围在这准备看别人的笑话,与你何干,别人的悲喜与你何干!” 她身上滴着水,指着周边的看客说道,眼中的泪更是抑制不住的往下落,围着看好戏的看客一哄而散,唯有她方才指着鼻子骂的一个男子还站在原地。 “你怎么还不走,说你呢!”璎珞焦急道,她生怕她的这一点无处安放的悲伤被他人轻笑了去。 男子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他一把握住了璎珞指来的手道:“听说你被男人抛弃了,而抛弃你的男人现在又娶妻了,你的心一定凉透了吧?” 一语戳中璎珞的要害,她慌乱的躲避着男子灼热的目光,她的千愁万绪在他人嘴中不过是三言两语的事,她挥手一甩道:“与你何干!” 薛乾坤看准了璎珞生无可恋,更或者说是心死成灰,他便日来夜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劝得璎珞重焕新生,说是新生也不过是薛乾坤口中所说的安生日子,和富贵生活。 在没进宫那四年里璎珞确实过着安生的日子,终日和一些花花草草相伴,住在薛丞相的府邸中,一落偏僻的地方,不争不抢,安安静静的度过了四年。 这四年里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倒落得像一个世外神仙一样潇洒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不牵挂谁,也不为谁落一滴泪。 在第五个年头,薛乾坤和薛丞相计划着如何要将越来越张狂的沈氏姐妹拉下水时,正巧国王一睡不醒,这其中的缘由璎珞便不得而知了,那边正紧锣密鼓的筹备着怎样将沈氏拉下水,这边又计划着怎样将璎珞送进宫。 并将璎珞的名字更为蕙兰,家底也换成了薛丞相的远房表妹。 一来二去,倒是曼纱华主动将沈氏给废了,这也叫薛家人省心了不少。 在进宫前璎珞听说陆昭的新婚妻子又给他添了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所以一脉相传的说辞不过就是一个说辞而已…… “所以,您明白了吗?” 天空已经完全的放晴,东边吐露着星星点点的彩霞,曼纱华点点头道:“我叫敬婷给你梳妆,现在是卯时,等到辰时你宫里的那帮宫人便会来这里接你回去,别漏了什么破绽。” “哼……不过都是薛药师的人,昨日我被他那样**,今个还怕漏什么破绽呢!”蕙兰冷哼道。 曼纱华理了理自己的帷帽道:“作戏总要做足了,我不想你这么快就被薛药师给换了,我还希望你在父王身边待得久一点,起码你和沈氏赵美人都不一样,你是无害的。帮我帮父王!” 蕙兰苦笑着摇头道:“我帮不了你什么,我只能答应你不让薛药师迫害你父王的身子,其他的我都应允不了。” 曼纱华闭目道:“这就足够了。” 陆老夫人的行事作风曼纱华那日是见过的,那是唯一一个在儿时动手打自己的人,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那么也就可想而知,一个不受待见的女子住在她的府邸,会遭受怎么的委屈和虐待,那种有苦说不能说却反被丈夫说成了不懂事不体贴的滋味是什么样的,曼纱华想,这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陆昭生性懦弱,这点风妈妈看的倒是不错,其实这一切早已注定,璎珞还是选择了义无反顾,即便知道往后会伤痕累累。 曼纱华身披着长袍,走在冷清的宫巷之中,偶尔有一两只乌鸦从天空飞过,她笑了,谁都有谁的故事,谁都有谁的悲伤,她只能听听,却不能回去挽救,巫女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翌日,念儿来报:“巫女,沈氏姐妹没了……” “是薛……”曼纱华惊道。 “不,听看守的老宫人说是双双上吊自杀的,当日您也看到了沈氏被烧了成了那个样子,依照沈氏姐妹的性格,托着这样残缺的身子能活到今日已是不错了。” 虽是无关紧要的人,但曼纱华还是为此感到心痛不已,何时才能安生。 一场风暴结束,日子又过得不痛不痒起来,曼纱华极少去见蕙兰,只是偶尔听到王后说起,这个女子还算是乖巧懂事,在国王身边服侍的长一些。 以至于薛乾坤和薛丞相想要密谋些什么曼纱华就不得而知了,他们想要更多更长久更稳固的权利,所以不得不在国王的身边安插一个又一个的眼线,然而决定权还在国王的手中,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 126:戛然而止 126:戛然而止 从天渊60年到天渊63年年初时,曼纱华与渊著、渊辰、渊芙染仍旧通着信件,来来往往像是四人都从未分离过一样,说着儿时常说的话语,问候着对方身体是否无恙。 渊著的信干净的如同他本人一般,只淡淡的说着“我很好,照顾好自己。”其余的信纸大多都是空白的。 她抱着他的信纸笑着,只要知道他好,她就心满意足了。 渊芙染来信说“邪族的小公子突然回去了,可是父皇病重着,也一直不见好,婚事还是耽搁着。” 渊辰倒是最为开朗的一个了,他道:“华妹妹有没有长高一点点,这些年不见是否想念辰大哥,待你身上的重担卸下,可以带你去天渊国的任何一个地方,任你游玩。或者效仿母后那样,嫁到我天渊来做皇后,这担子自然卸下。” 曼纱华嫣然一笑,是得做著哥哥的皇后,是得做回自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所有的安详与幸福都戛然而止在天渊60年初,曼纱华收到渊著的最后一封来信。 “父皇重病不愈,驾崩了,母后伤心过度,随着父皇一同远去,华儿珍重。” “啊!”曼纱华手握信纸如疯了般的厉叫不止,眼泪如倾塌了的河堤,一泻而下,她将手边的东西通通砸到了地下,东夏宫深处的乌鸦像是炸了一般的一哄而上,呜呜泱泱极速往巫女居这边飞来。 “念儿姐姐您说巫女这是怎么了,好恐怖,念儿姐姐……”敬婷被曼纱华的举动吓了哭了起来,忙从后院正带着白鹿玩的念儿拉到了前殿,曼纱华所在的书房。 念儿看着曼纱华跌入了魔怔似的,她双手紧攥着,眼眸猩红的看着远处空虚的一点,泪从她瘦削的下巴滴落,乌黑披散的墨发仰在身后,整个屋子狼藉满布,蓦地,她从书房中冲了出来,站在大槐树下,仰头冲天凄厉的鸣叫着,乌鸦也铺天盖地的聚集在了巫女居的上空,盘旋在曼纱华的头顶。 “啊!啊……”她叫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凄惨,头顶盘旋的乌鸦也发出“啊啊”的鸣叫声,声音如天籁从远方传来,又如恶魔从地狱而来,撕扯着人们的耳膜,众人闻声纷纷落泪。 念儿摇着头道:“从未见她如此悲痛过,为防止神鸦伤人,快,敬婷,你快去凤揽宫请王上和王后过来。” 敬婷被吓傻了,愣在了原地,念儿当即吼了一声,“快去啊!” “是,是……” 敬婷刚冲出了门就,就与国王撞了个满怀。 “哎呦……哎呦,这是那家的丫头啊,这么不长眼,走路如此不小心,胆敢冲撞王上。”安公公手中的拂尘一挥,呵斥道。 敬婷一抖,忙跪在了地上,道:“王上王后来的正好,巫女……巫女……” “好了,不必说了,孤王都来了,便会亲自去看看的。”国王打断了敬婷,他携着王后等宫人一同入内。 国王看着空中飞行诡异的乌鸦,脸色大变道:“去将花甲卫士分拨出来,各宫守着,防止神鸦伤人。” “是。”安公公当即去办。 “华儿这是怎么了?”王后焦急的握着国王的手道。 国王睨了一眼在场的念儿,指着她道:“你说。” 念儿俯身道:“奴婢不知,可奴婢瞧见巫女手中揉着一团信纸,恐是……恐是,著贵客那边来信说了些什么吧。” 国王剑眉紧锁,她周身的戾气让人难以靠近,究竟是怎么样的事情能让她这样,“华儿,停下来!” “华儿,不要再控制神鸦了,整个东夏宫的人都在同你一起悲戚着……”王后也试图靠近她,却被外被的乌鸦阻挡开来。 国王当即挺身而出护在了王后的身前,他伸手擦去眼角的泪珠,道:“难道你还想再让他人经历一次浩劫吗?” “还想背负骂名吗?收手吧,华儿,有什么事你父王母后都在,我们是你永远的依靠,华儿……”国王苦口婆心道。 “是啊,华儿快点回来,不要被心魔所控制,情绪乃起源于内心的认知,打败心魔,重回自身!”王后流着两行清泪看着曼纱华如此,自己更多的便是无能为力之困,她做不了什么能减轻她现在的痛苦。 曼纱华昂首仰天脑子全是信中的那几句话,不知现在著哥哥是否也悲伤欲绝,还有芙然姐姐、辰大哥…… 落微皇姑是何等聪慧明艳的一个女子,还记得初见她时长发如墨,眉眼鼻像是画上去的那般精致巧妙,她一身罗青色长裙,淡然若仙,一颦一笑都能够摄人心魂的那般,一位如此高贵、典雅的落微皇后应是逃过了数数劫难之后高坐大殿之上接受着万人的敬仰和朝拜,如今……怎的,突然就去了…… 天渊帝…… 这一切来的都太突然了,让曼纱华猝不及防的就跌入了深渊之中。 “她这是走火入魔了,巫术的弊端也正是在此,上次是苏鹏洒出乌毒,使得她魔性大发而让百姓受得神鸦的攻击,这次则是她自己的心魔……如若不是她自己清醒过来,我们是没有任何法子能阻止这场浩劫的……” 国王双手负后,看着鸣叫不绝的曼纱华,他耳中是轰鸣的,眼中是下着雨的,可他却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这般哭泣。 “启禀王上,花甲卫士已经各就各位了,各宫的主子也回宫去了,即便是神鸦攻击人群,这样的防御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安公公风尘仆仆的从外走来,躬身道:“恳请王上王后也进屋去避一避吧,万一神鸦突然作势攻击,这样近的距离,真是躲闪不及。” 国王摆手道:“孤王要亲自留在这里护着她,你们都回去避避吧,不要管孤王。” 安公公一脸为难的看着一意孤行的国王,然,王后上前了一步,单手牵起国王紧攥着的大手道:“臣妾与您同在。”两人相视一笑。 曼纱华看着上空盘旋的乌鸦,脑中闪过昔日的一幅幅让自己觉得快要窒息的画面,陆府受辱、温阮自杀、瑾瑞出家、苏鹏升烟、苏嬷嬷被辱……太多太多的负能量一触即发,忽地,她的脑中闪现出苏鹏的面容,他一如少年时的那个模样,青袍,玉脸,清秀的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他两眼。 曼纱华轻声道:“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和华儿梦中的一样。” 苏鹏像是冲她微笑着,一如往昔那般戏谑的敲敲她的额头,佯装生气的样子,教她怎样的操控好乌鸦。 他道:“在十五岁之前请好好照顾自己,少生病,少哭泣,少烦恼,少生气,多吃饭,多开心,多读书,多孝顺,在任何事情发生的时候,都要记得对自己好,别委屈了自己。” “别委屈了自己……” “在任何事情发生的时候,都要记得对自己好……” 苏鹏的话语一遍遍的回放在曼纱华的耳畔,渐渐的他的面孔淡出了她的视线,她伸出手尝试的在空中抓了一把,却扑了个空,她手中的信纸就这样在扑空的同时松开它,信纸飘扬的飞落在了国王的脚边。 曼纱华的眼眸渐渐转为常色,她停止了厉叫,乌鸦盘旋、盘旋,最后一个个的又扑扇着翅膀远飞,哭泣的人们止住了泪。 她这才看到院子里围了不少的人,父王、母后、还有一宫的仆人,都担忧的看着自己。 “巫女清醒了,没事了,没事就好……”念儿哭着将曼纱华搂在了怀中。 曼纱华呆若木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方才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会感觉如此的无力…… 国王、王后、安公公等人心中亦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及时醒了过来,没有让这场浩劫发生。 王后拭泪前去道:“让母后好生担心!” 国王低身下去捡起了脚边飘落的信纸,他将它捋平,翻手看起了信中的内容。 待到曼纱华看到时,已经是国王看完了整封信,信纸又重新飘落在了他的脚下。 曼纱华这才想起方才发生了些什么,是渊著的来信,是信中的内容说……天渊帝、落微,都没了,落微皇姑……曼纱华反应过来时,国王双眼紧闭,直直的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父王……”她轻轻叫道。 国王猛地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一朵渲染开的血花绽放在了半空中。 “王上!”王后花容失色的大喊道。 “父王!”曼纱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去扶愈要跌倒的国王。 周边站着的宫人一个个惊吓的忙跪在了地上。 国王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身子直直的向前倒去……“快去请太医,再请薛药师过来!”王后焦急的扶着国王的身子大喊道。 众人忙惶惶的将国王扶到了巫女居的殿阁内,王后独站在大槐树下来回徘徊着,焦急的等待太医和薛药师的到来,忽地一低头,她看到了方才曼纱华与国王看过的信纸。 泛着黄,上面还沾染着国王方才喷出的点点血迹…… !! 127:了无音讯 127:了无音讯 王后低身捡起飘落的信纸,匆匆一眼撇过后,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便又从头到尾仔细的读了一遍,奈何只是区区几个字一句话,反复读反复看,终归只是那一层意思,没有别的可能,落微和天渊帝双双去了…… 可是东夏国这边除了渊著写来的这封信,他们为何没有收到一丁点儿天渊国发丧的消息呢,难道是还没有传到这里,还是先秘密按着不发丧,等渊著将登基的事宜准备妥当了再发丧?还是另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王后单手扶着大槐树,眼中尽是苍凉,她喃喃自语着:“看吧,那个预言成真了,落微皇后还不到暮年吧……”她看着屋子里慌乱一团的众人,独自苦笑道:“哈哈,巫女的预言,不得而终……” 太医院的上上下下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他们来不及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只向槐树下的王后行了礼便往殿内走去。 之后薛乾坤亦是,跟班的太监们带着大大小小的丹药瓶往殿内赶去。 王后浑身无力一般的靠在了树干上,仰起头,泪无声无息的从眼角滑落,终于,他最爱的人走了,从前隔着千山万水即便是不相见他也会惦记着她,身边的宠妃换来换去也总有她的影子,就连自己贵为王后,也免不了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现如今她长辞于世,那他除了悲痛之外心会不会也随她去了…… 这几十年的无声之战终于结束了。 “落微,走好。” 天渊63年,年初,夜,天渊国,明正宫外。 渊著一袭素衣白袍,渊辰、渊芙染等皇子、嫔妃、大臣亦是如此,众人按尊贵一应跪在明正宫外。 哪里有人去世,哪里便会伴随着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有时亦或者是连绵的阴雨天气,这样的情景设计寓意之处无非是脱显当时的悲凉。 可天渊帝与落微皇后发丧的这一天,阳光出奇的好,甚至可以说是明媚,处处鸟语花香,街上的人群络绎不绝,一边是婉转叫卖的小贩,一边是讨价还价的商客,这一日如往常那般一贯的热闹,一贯的体现了京都的繁华昌盛。 天渊帝驾崩的消息是事发三日后,宁京城中突然贴出公告,并告知百姓在这期间是不许进行婚嫁举办生辰等任何喜事。 全国上下一片默哀,哪那都是白绫,哪那都是哀叫。 上苍便是一直压着不落雨,尽管人间已是如四月天那般挥泪如雨,可天仍旧出奇的晴朗,有时候天气并不会时时的伴随着人的心情而变,反而是人随着天的状况而变幻着内心的情绪。 渊著接连跪拜了七日,正午烈日浓时,汗如雨一般的侵湿着他的白衣衫,半夜深夜寒时,冷风瑟瑟直直的灌入他的领口袖口之中,他亦是岿然不动。 直至天渊帝、落微皇后下葬之后,他这才病倒在了大殿之上。 众皇子皆在大殿之上,渊著兀自晕倒,其他皇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几日唯有渊著寸步不离的坚守在天渊帝落微皇后旁,今日的病倒自在常理,可谁都不敢贸然上前去扶他一下,渊著的身份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唯有自小一同长大的渊辰吩咐道:“扶他下去休息,好生照看着,若出了什么差错唯你试问!” 一旁的宫人各个诚惶诚恐的应下。 渊芙染更是不发一言的坐在闺房之中,一旁床榻上放着的是七彩玲珑九凤嫁袍,这是落微皇后亲手为她准备下的嫁袍,她说她要亲自看着自己的公主出嫁,她要让她的公主成为天底下最美的新娘,所以这九凤嫁袍非她莫属,可渊芙染还没有嫁人,她怎么就突然地去了…… “父皇……母后……不要离开儿臣,您们还没有亲眼看着儿臣出嫁,怎可就这样走了……啊……” 闺房中,她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可无论她怎样的呼唤,怎么样的悲痛,她再也见不到母仪天下的落微皇后和行峻严厉的天渊帝了。 逝去的人除了让人哭泣,剩下的就是缅怀了。 天渊63年,年初,东夏国,夜,微凉。 国王病怏怏的躺在床榻上,偶尔翻身起来咳出一滩暗红色的血来,而后便是闭目不语,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他整日整日的想着此事,可仍旧是想不通,这样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还来不及好好的道别一下。 曼纱华躲在巫女居,亦是整日整日的不出门,食不下咽,面色苍白如纸,整个巫女居的人都换上了白袍,戒了荤腥,他那里哀着,她这里亦是。 渊著昏迷在床榻上,他的虚汗从鬓角直往下落。父亡母亡,一夜之间他像是失去了所有,他不落泪,他人说他薄情,他跪拜父母,他人说他做作,如今他病倒在床榻上,他人却说他无病**, 时至今日,他哪里还有力气去在意他人的眼光如何如何,光是自己的事情他就已经自顾不暇了。 晚间极寒通灵北玉发着幽暗的冷光,两人不自觉的将手扶上了自己的脖颈见,那款 块北玉依旧冰凉彻骨。 “著哥哥,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天渊需要你,我们都需要你,皇姑他们虽走了,可还有芙染姐姐和辰大哥在你身边,华儿也会一直伴着你的,这往后你便是天渊国的主人了,底下的朝臣还有谁人敢不臣服于你,现在的悲痛是暂时的,往后的幸福才是长久的。” “而今已是天渊63年,今年年底华儿便十五岁了,原本计划着是你亲自前来接我,可皇姑父和皇姑而今突然离世,天渊国的重担便会落在了你的肩上,年底你还会来接我吗?明年也行,或者是后年,华儿愿意等……著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让华儿为你担忧。” 曼纱华提笔书下。 一封信寄去,望盼回复。 半月过去,东夏这边才传来了天渊帝与落微皇后辞世的消息,东夏国作为友好邻国更是举国悲痛。 一月过去,那边仍旧是丝毫没有动静。 “著哥哥而今做了皇上,是不是很忙,顾不得给我回信呢?”曼纱华坐在院落中,抱着白鹿,一遍又一遍的张望着门口是否有邮差前来送信。 念儿宽心道:“那是自然,新皇登基定是有许多事要处理的,这晚回一两天的信也是自然,也或许是路上出了什么差池,所以来晚了也是说不准的。” 曼纱华茫然的点点头,其实回不回信都是次要的,她只想知道他是否安好。 漫长的两三月在曼纱华茶不思饭不想中又悄然渡过,别说是渊著的回信了,就连渊芙染和渊辰亦是没有来信一封,这倒是奇怪,往年年初他们总会写封信过来报报平安的,而今离国丧之事过去了那么久他们还是没有来信一封,一切都了无音讯。 这种突然失联的滋味让曼纱华不好受。 在等待的日子中,她除了逗逗鸦居的乌鸦,溜溜怀中的白鹿,便是待在房中看书、练字、习琴、跳舞、画画,一天也不耽搁着,她努力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成为配得上渊著,配得上天渊国皇后的人。 七月,暑气袭来,巫女居的大殿小殿中放了许多的冰块,别的宫殿虽是有冰块乘凉,可终究没有巫女居来的多,其他的宫殿一到暑热时期,便连热食都不肯再用,曼纱华倒好,搭起了小灶带着念儿敬婷等两位看守正殿的花甲卫士坐在偏殿中,煮着温鼎,吃着涮羊肉,曼纱华独自吃着清淡的蔬菜,肉食之类便是犒劳念儿她们的。 “启禀巫女,安公公在殿外求见。”门口的花甲卫士道。 曼纱华搁下了碗筷,与念儿相视一眼,安公公亲自前来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不然国王也不会派安公公亲自前来巫女居通报。 “我马上就出来。”曼纱华整了整衣衫,道:“你们继续吃,不必等我。” 念儿也忙放下碗筷道:“巫女,奴婢吃饱了,奴婢随你同去。” 安公公前来则是请曼纱华前去静心殿,然而他并没有通报什么消息过来。 既然是安公公亲自来请,那必然是正式殿见,曼纱华回房换了一身隆重的巫女长袍,散了发髻,这才前去。 软轿上的她单手支着头,来往的宫人们纷纷跪拜行礼,她佯装假寐,一路不闻不问,终到了静心殿。 抬步进去,国王王后见了曼纱华一同行礼道:“巫女金安。” 曼纱华见殿中四下无人,便快步上前将他们扶起,她道:“既然无人父王母后就不要行此大礼了。总归今年生辰一过华儿就十五岁了,著哥哥接华儿去了天渊,往后便再也不是东夏的巫女了,到时华儿见了父王母后,依旧是依臣女之礼的跪拜二位,所以父王母后从现在起就暂且不要跪拜儿臣了,这么些年儿臣实在是受不起了。” 国王与王后面面相窥,两人却不发一言,片刻之后国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王后将手搭在了国王的肩头,亦是连连叹气。 她的心猛地一沉。 !! 128:十年出嫁 128:十年出嫁 曼纱华焦急道:“父王母后这是怎么了,怎的连连叹气,而今叫华儿来到底所为何事?” 王后行至曼纱华身边握着她的双手,几次欲言又止,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去。 国王略微镇定一些,他将一只手搭在曼纱华的肩头,郑重其事道:“华儿,往后的日子要幸苦你了。” 曼纱华不解,看着国王的眉眼,更是不知他想要说些什么,难道是东夏国哪里又发灾了,要让她亲自前去视察祈福?可即便是这样也不会让国王王后都连连叹气啊,难道是国花又伤了人,需要自己的鲜血救治?她越想越乱,淡然开口道:“父王母后有话不妨直说。” 国王转动着拇指的扳指,幽幽道:“渊芙染……渊芙染嫁去了邪族,在今年初,天渊帝过世不久……” 曼纱华一颗吊起来的心终于缓缓的下落,她舒了一口气,原来芙染姐姐是嫁去了邪族,怪不得这半年之久都不来信一封,定是行事突然,在邪族又不好与东夏国传达信件,所以这才这么久都不来信。 那这样好的事父王为何还是这般沉重的口气,难道芙染姐姐嫁的不是她心仪已久的邪族小公子阿拉慕名,而是邪族的他人? 曼纱华思及至此心中一紧,忙问道:“芙染姐姐现在的夫君可是邪七公子阿拉慕名?” 国王默默点头不语。 曼纱华看到国王的确认,她这才兴奋的跃了起来,完全忘了殿中除了父王和母后还有一路跟着她过来的念儿,“太好了!芙染姐姐终于等到他了,姐姐嫁出去了!太好了!” 她转身跑到念儿身边,摇晃着她的肩膀道:“念儿你听到了吗,父王说姐姐嫁出去了,算算姐姐今年已有二十又五的年岁了,在天渊国的公主中都算是老姑娘了,十五岁的等待到现在她终于嫁出去了,十年,相隔十年之久,姐姐她终于等到了!” 曼纱华喜极而泣,她是从小就听着渊芙染的故事过来的,她知道她这些年是有多么的不容易,受尽了他人的白眼与说教,现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了! 怪不得方才国王与王后的表情那么严肃,说起话来又故作玄虚的让自己误以为是什么不详的事情呢,却原来都是为了渲染意外之后的惊喜。 念儿亦是陪着曼纱华激动的落泪道:“听到了,巫女奴婢听到了,真是恭喜芙染贵客,这些年没有白等。” “那是,芙染姐姐那么好,邪族小公子怎能亏待了她去,一切都好了,姐姐如愿以偿的做了他的妻子,著哥哥也安稳登上皇位,我现在就安安静静的等着著哥哥来东夏接我……”说到这时曼纱华顿住了,她才想起他已有多半年没有回复自己的信件了,无论往后她写了多少封过去,那边仍旧是没有任何消息,一封封思念的信由邮差送去,便是石沉大海的一般了无音讯。 不知他身边是否像父王一样有了许许多多的女子,还是他真的每天忙于朝政,没时间回复自己的信件都好,她不敢多想,这些年的情分不假,她只需等待就好。 随后她又换上了盈盈的笑意道:“著哥哥现在都是天渊的主人了,平日里一定会忙得不可开交,即便那时著哥哥不来亲自接我过去,别人来也是一样的。不急不急,嘻嘻嘻。” “华儿,现在天渊的新帝是渊辰,而非渊著!”国王面色凝重道。 曼纱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亦或者是国王说错了,她松开念儿转身问道:“父王你说什么?” 国王微叹了一口气,王后接过话巴又道:“天渊帝驾崩后是渊辰接管了天渊国的江山,而非我们所以为的渊著。” 曼纱华不相信的后退了几步,这怎么可能,“可……著哥哥才是天渊国名正言顺的太子啊,这继承之位理应是著哥哥才是,辰大哥……怎么会。” 念儿亦是震惊不已。 国王沉声道:“若是渊辰登了皇位,渊著理应被封为王爷,去了封地……可,渊辰只叫他留在了宁京城,并加封为清王,寓意安静祥和,所以渊著在受封的王爷中并没有封地一说。” “许是他们兄弟情深,渊辰想让渊著留在身边帮衬着自己也不一定啊,所以这才没了封地之说。”王后当即补充道。 国王睨了一眼曼纱华道:“方才所说的往后幸苦的原因也正在此处,如今世道不同,渊著没有登位,只是不知你生辰过后天渊那边还会不会派人来接你了,这巫女的担子恐怕你得多担两年了。”国王说罢又是一声沉沉的叹息声。 之后国王与王后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比如说不要再往天渊写信了,也不要刻意的去等之类的话,这些都是事后念儿告诉自己的。 曼纱华如梦中漫步似的,回了巫女居,吃着温鼎的敬婷看着她们回来了忙招呼道:“巫女,这给您煮了生菜,快来吃啊,不然凉了就不好了。” “还有,念儿姐姐,这还有肉,给你留的。” 念儿见着敬婷这样不会瞧人脸色,跺跺脚前去呵斥道:“还吃什么吃,没看见过了用膳的时辰,还吃!快把温鼎灭了,都干活去!” 宫人们见着念儿发了脾气既知巫女心情不好,一个眼力较好的花甲卫士看出了端倪,忙打了圆场道:“念儿姐您先去忙,这温鼎啊,还有剩下的肉菜,奴才们收拾好了就成。” 曼纱华不听国王告诫,兀自写了很多封信去,有给渊著,有给渊辰的,却没写给渊芙染的,她知道即便是写了,她的芙染姐姐也收不到,不然年初过后一向善良温和的芙染姐姐怎会不回她的信呢。 “让邮差快马加鞭的送去。”曼纱华将信件全部交给了花甲卫士,这厚厚的一沓信前前后后加起来也算是二十多封,每封的后面都会缀上一个盼回复。 这样热切的等待,一等又是两个多月,天渊那边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派去的差人回话说,压根就没有见到什么清王爷和渊辰帝,信投交给管事的人之后便是不了了之了。原先渊著渊辰身边送信的邮差也换了人,现下根本不知是谁在管事,这一封封一笔一划写的信件也不知所踪,就连他们是否看到邮差人也不得而知。 在等待中半年又悄然而去。 天渊63年,安宁十二月,冬。 距离曼纱华的生辰仅有四个时辰,然而这四个时辰过后,便会举办一场盛宴,曼纱华十五岁的盛宴,皆时她等了他整整七年,从八岁的那个生辰到十五岁,七年她终于等到了,只是不知他还会不会来。 曼纱华身着一袭巫女黑袍落地,乌发闲散的垂在身后,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似有一点儿不一样,她又不知是哪里不一样,这或许就是十五岁之前和十五岁之后的差别吧,总觉得跨越了这个度自己就成长为一个大姑娘了,不再是他人口中的小孩。 念儿在曼纱华身后梳理着她的青丝,赞叹道:“巫女的发丝乌润是念儿见过最柔顺的一个了,还有巫女的皮肤雪白,衬的什么衣裳都好看,巫女……” “好了好了,念儿,就数你最会说道,今个讨我开心的都赏。你自己去库房里挑选一件喜欢的拿去就好。”曼纱华清淡一笑,倒叫念儿一愣。 “念儿姐姐,门口的花甲卫士送东西来了。”敬婷上前道。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念儿将木梳放在了桌案上,她扶着曼纱华的肩膀笑道:“我的巫女,您的子民们来给您送生辰礼物了,要不要随奴婢出去看看?” 曼纱华摆手笑道:“无非是一些鸡鸭鱼肉,百姓们送的都是最真情实意的农家用品,你看着收下就好,我便不出去了,随后你再随我出一趟宫去,身上将银两带够,到时买一些街边的衣物和菜食送个给街头乞丐,也算是为百姓们行善积德了。” “是是是,巫女心系天下,奴婢这就出去了。”念儿躬身行礼道。 巫女居外站着的花甲卫士见着念儿来了,忙躬身行礼,“念儿姑姑安好,身后的这一马车东西都是百姓们送巫女的一点心意,您看着就替巫女收下吧。” 念儿点头笑道:“知道了,你便将这马车留下,我命人将这些东西清点入库了,再将这车子还回去。” “好,这马车就不劳烦念儿姑姑前去送了,属下再来取便是。”花甲卫士躬身道。 念儿掩嘴轻笑两声派人点了物品,兀自回了房去。从天渊55年被调入公主殿做丫头,到现如今天渊63年,她已经从一个打杂的小丫头,成为了一个任人尊敬的姑姑,这八年来走的不宜,若不是曼纱华时时护着她,她在这争抢竞夺得后宫中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可言。 巫女居的宫人见了念儿会恭恭敬敬的称念儿为一声念儿姐姐,而巫女居以外宫人们便会尊称念儿一声念儿姑姑,这样的尊敬便像是当年苏嬷嬷一样,是任何一个在后宫中摸爬滚打了八年之余的人都轻易换不来的。 !! 129:又见故人 129:又见故人 曼纱华身穿巫女装,头上却带着帷帽,念儿跟在身后,这次出宫视察是她自己临时决定的。 渊著若来,她的十五岁生辰算是巫女生涯的一个句号,若渊著不来,那她的十五岁生辰便算巫女生涯的是一个省略号。 她不知道这个结果是什么,她总要做好两手准备,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视察,又或许往后的每年她都会像如此来纪念这个生辰的遗憾。 行至宫门的偏门时,两个推着泔水车的太监从曼纱华的身边走过,曼纱华与念儿忙捂着鼻子,往后躲的远了点。 一个较为年轻的太监手中拿着皮鞭,不时的抽打着一旁驼背的、浑身发臭的老太监。 “叫你推快点,还这么磨磨蹭蹭的,回去还要不要吃饭了!都是你害的,偷懒偷懒,我让你再偷懒!”小太监说着又是一皮鞭的抽在了老太监的身上,老太监痛得往后一躲,头顶上的帽子脱落,露出灰白色的头发来。 他捡起脱落的帽子,忙讨好似的对小太监道:“哎呀,别生气吗,我那里还有几个鸡蛋呢,回去要是没饭吃我就把鸡蛋给,都给你,怎么样,嘿嘿嘿。” 小太监抿嘴一笑道:“这还差不多。”可他笑完后,举起皮鞭又狠狠的一抽,老太监的左肩顿时皮开肉绽。 念儿气的直跺脚,“真是无法无天了!巫女,要不要我们出面?”念儿询问道。 曼纱华睨了一眼方才从自己身边走过的老太监,道:“我同你一起去。” 泔水车停置在一旁,小太监拿着皮鞭不依不饶的继续抽打着老太监,仿佛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一旁被抽打的老太监一边求着绕,一边笑脸嘻嘻的讨好着小太监。 念儿行至一旁,她再也看不下去,每每看到这时,她便会想起儿时家中的老父,她咳嗽一声,高声道:“方才见着巫女了,尔等为何不行礼?难道是不知道东夏国的礼数吗?” 小太监仔细一瞧念儿身后的黑袍女子,确是巫女,儿面前的这位应该就是念儿了,他忙的放下了手中的皮鞭道:“奴才不知是巫女和念儿姑姑,巫女恕罪,念儿姑姑恕罪啊!” 身后的老太监一听是巫女,吓得双腿发软,整个也趴在了地上,颤颤巍巍道:“巫女贵安。” 念儿指着地上跪着的二人道:“你,起来拿着皮鞭。你,替他推车!” “啊,什么?”小太监不可思议的看着念儿,须臾后,他反应了过来,还了礼,忙将皮鞭拱手相让,兀自推着泔水车远去,小太监年轻力壮,推着泔水车倒是走的很快,一溜烟便走出去了好远。 老太监身子依旧伏在地上,连忙道谢道:“多谢念儿姑娘,多谢。” 念儿听着他的称呼略微奇怪,她道:“抬起头来。” 老太监身子明显一抖,随后他缓慢的将头抬了起来,满脸的褶子,皮肤黝黑,发丝杂乱,身上还伴随着常年与泔水打交道的酸臭味儿。 念儿看着他,突地恍然大悟,她差点就认不出来他是谁了,天呐,这样生活在宫中最底层、最黑暗的太监竟然是自己的老相识。 念儿嗤笑一声道:“黄公公,别来无恙。” 曼纱华上前一步,突觉眼前的人似是有那么一点儿眼熟,可究竟是谁她却记不清了,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时隔八年曼纱华,又问出了同样的一句话。 “回回……巫女的话,奴才……奴才黄贵。”老太监颤颤巍巍的道。 “回回……华公主的话,奴才……奴才黄贵。”同样的一句话,而今不过是换了个称呼,又从黄贵的口中说出。 往昔与今日的声音像是交织重叠在了一起,但心境早已不复当年。 他还如八年的那个黄贵一样,胆小怕事。 而她却不是八年前的曼纱华,任一点的背板都会哭上好久好久,伤心的难以释怀。 老太监低着头身子一直不停的颤抖着,他等待着曼纱华的下文,而她只挥了手道:“你走吧。” “什……什么?”老太监重复道。 念儿心中早已翻滚不已,她立着眉道:“巫女叫你走没听到吗?” “是,是,奴才听到了,奴才这就走,方才多谢巫女和念儿姑娘了。”老太监说着叩首,再叩首,直到三拜结束后,他才颤颤巍巍的离开。 “巫女,我们要不要给他一包银子,看他现在的日子很是艰难,我……” “不必了。”曼纱华打断念儿的话。 一旁的花甲卫士看到了方才的一幕,上前来说着几句闲语道:“唉,他呀,念儿姑姑,您就不要可怜这种人了,胆小如鼠。” “此话怎讲?”念儿道。 花甲卫士将那日发生的事从略提了一嘴道:“这每日送泔水去宫外的只有他们能出去,昨个我们头儿因为带我们练剑比试伤了手臂,正巧昨儿当值的太医去了别的主**中问诊,我们没辙了,便请求那老头给我们带一包纱布用来止血,谁知他好说歹说就是不同意,还说自己若是被上头的发现了日子便不好过了,怎么样,哎呦真是胆小如鼠。” “后来有个兄弟气不过,便端起了木桶中的粪便顺头浇到了黄贵的头上,谁知他也不恼,还一个劲地笑……” “还有啊……” “好了,我们知道了,退下吧。”念儿皱眉道。 待花甲卫士退去后,念儿心中难掩对黄贵的可怜之色,她道:“那日黄贵利欲熏心,鬼迷了心窍,联合薛乾坤来害您,您手上的疤痕……便是那黄贵所为,您胸口的那一箭……”念儿说着端起了曼纱华的左手,左手上烫伤的疤痕早已被刺着的曼珠沙华所覆盖,可当时锥心的疼痛她还依稀记得。 曼纱华茫然的抬头道:“你是说这疤痕是方才那个老太监所致?” 念儿道:“巫女难道都忘了不成?” 曼纱华摇摇头,“我记得,只是不想如今他怎么变得这么老……” 念儿心中可怜着黄贵却也痛恨着黄贵,“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如今她终于能明白这句话的无奈了,她道:“胆小懦弱之人终将没有出头之日,在哪里都一样,一味的攀炎附势,嬉笑讨好到最后能得什么好下场!可如今的他落到这般田地,也是奴婢处罚时没有想到的,他最多也不过四十,可如今看起来却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头一样,让人心生愧疚……” 曼纱华的脸上倒是难起一丝波澜,她淡淡道:“有人选择安逸的活法,便一世不闻不问,安静的过好自己。有人选择拼搏争夺的活法,便时时努力着,机遇来了就往上走。有人选择借助别人的力量成就巅峰。还有人的便是那种畏首畏尾,一辈子碌碌无为却常常抱怨生活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可手下仍旧重复着昨天的事,前天的事,终到头来一事无成。” “各有各的活法,不是很好吗,他早在八年前就与我们无关,我们何必再去干涉他的生活。” 曼纱华与念儿一路无话,自打出门见了黄贵后,各自心中其实都是沉重的,只是谁也不愿再提及他,过去的事过去的人,将让他过去吧,放过自己,也放过岁月。 今日是巫女的生辰,所以集市亦是热闹非凡,像是过小年一样,燃放着爆竹,叫卖着小吃,曼纱华碍于是巫女的身份,怕露了面又惹得街道混乱,她便戴好了自己帷帽,随着念儿一同安静的行善。 回宫时,暮光已是落到了西方,它从东夏宫的一角斜斜的照射了进来,将整个金装的红墙绿瓦照的金灿灿的,刺得曼纱华睁不开眼睛。 “巫女,念儿姐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急死奴婢了。”敬婷站在巫女居门口迎接道:“这王公盛宴马上就开始了,方才南王来巫女居找过巫女您了,适才走了,巫女您还是快些准备去宴会吧。” 曼纱华端坐在古铜镜前,念儿将她头上的帷帽取下,柳眉微拂,一双晶莹似月的眼睛婉转翘盼着,小巧玉亭的鼻下,朱唇不点而红,面容白净的如羊脂白玉一般,念儿叹道:“巫女如此这般的容颜便是无可挑剔了,念儿真不知该给您怎样上妆了!” 曼纱华巧笑,道:“不知怎样上妆便不上了,我们去兰台吧。” 念儿点点头。 一抬软轿抬去,身后的宫人一一跟着。 一年又一年的过去,曼纱华的生辰盛宴也改到了兰台,兰台偏远,景色却如画般的精致,前面是琼楼玉宇,后方是幽静小湖。闲暇时可以划着小船唱着小曲,从荷花旁掠过,摘几只莲蓬什么的,可这是安宁十二月,冬日,没有莲藕,只有结了冰的小湖。 各宫的小皇子小公主由奶娘的陪同下,一一都上了冰,一个个的玩的好不乐乎。 曼纱华驻步在此,正准备抬步而,耳边却有人道:“你这样重也敢上冰,万一冰裂开了,大家都掉冰水中去了,这可怎么是好。哈哈……”说罢还不忘爽朗的一笑。 !! 130:薛氏不轨 130:薛氏不轨 曼纱华立即转过了头去,此人一袭白色貂裘落地,领口周边妆点着狐狸毛样式的长领垂落在脚边,两三只玉扣将墨发温顺的收揽到身后,说话间嘴角还冒着白气,嘴角勾出一朵莲花的形状,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倒叫一旁的雪色顿时生出一朵缤纷的雪莲来。 周身都是白的,就连薄唇也没有一点儿血色。 如若不是转身去看,她就真的以为方才说话的是渊著,犹记得那年他使得轻功站立在薄冰之上,而自己上了冰却落入了冰水之中。 他嫌弃着说道,自己真重…… “著哥哥……”她痴痴地叫到,眼中含着泪珠,委屈的蹲地抱着自己的肩膀失声痛哭起来。 男子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他也蹲下了身子,双手抱着她道:“不哭不哭,对不起,方才那样说是不是戳到你的痛处了,其实你一点儿都不胖,一年一年不见的,你瘦的都快成骨头架了,今日我定要好好的问问国王,怎么把你养的这么瘦,瘦的我心疼。” 念儿刚拿来了斗篷,看着面前的两人,不由得默不作声的退下。 曼纱华终醒了过来,今日哪里有什么渊著,若是他会在自己生辰过后接她去天渊国,那他也应该早些过来,可现在生辰宴会都要开始了,还是没有一点儿他的消息,恐怕他是不来了吧,亦或者是来不了了。 “南王安好。”曼纱华躬身行礼道。 南王扶住了她道:“要着礼数作何,这一年不见,你与我倒是生疏了起来。” 曼纱华浅笑,正要伸手擦泪时,南王抢先了一步,将她脸上的泪痕温柔擦去,他道:“怎的,今日渊著没来?” 曼纱华低头道:“他没有继承天渊大统,他现在是无权无势的清王……著哥哥一定过的很苦,不来正常。” 南王脸色苍白嘴上却含笑道:“你总是那么善解人意。” 曼纱华摆手轻笑,“我只不过是喜欢他罢了,哪有什么善解人意,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从来都不会计较些什么。” 她说罢,南王眼神中瞬间没了光彩,一边掩嘴咳嗽一边笑说道:“小女孩现在长大了……” 曼纱华急忙替南王捋着背,嗔怪道:“怎的如此激动,你看你,脸都咳得红了。” 南王不动神色的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血丝,喘着气儿道:“红了不正好显得红润有光泽,也不在人前落的病怏怏的了吗?” 她轻轻的笑着,“你呀,总是那么乐观。” 两人聊着上年的礼物,上上年的礼物,乃至聊了许久,南王道:“另外一块北玉是不是被你送给渊著了?” “是啊,北玉和著哥哥的肤色很是相配。” 南王小声嘀咕道:“早知道留一块给自己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去了兰台,巫女到,宴会正式开始,只是这次少了些繁文礼节,宴请的都是一些平常与东夏国熟络的几位贵人,薛丞相薛乾坤当然也算在其中。 曼纱华入席坐下,四座皆惊,薛乾坤端起酒杯道:“自小看着巫女长大,小时便看着巫女是个美人胚子,现在已到可以入嫁的年龄了,这容貌怕是天下间能敌得过的没几人了,微臣敬巫女一杯!” 说罢薛乾坤仰着脖子饮下了一杯酒。 曼纱华但笑不语。 国王也依着笑道:“巫女还小,样貌还未长得开,药师说这话真真是夸赞居多,真实之少啊!”曼纱华看着薛乾坤,内心道,父王应是想说,趋炎附势,贯会拍人马屁吧。 南王面上一直怏怏不乐,他站起身子,先是一杯酒仰头而下,而后道:“薛药师怕是喝醉了吧,这样的话也是你能说的出口的,巫女姿容容不得凡人妄加评论,药师难道是不记得规矩了?”言下之意是,巫女也是你能从小就觊觎的? 薛乾坤讪笑,南王冷笑,国王大笑,巫女淡笑。 四人皆有不同心境。 曼纱华兀自坐在宴会上饮茶,一杯接着一杯的下肚子,看着宴会上有人把酒言欢,有人曲意奉承,还有的人闷闷不乐,曼纱华便是一直盼着盼着,从宴会开始盼到宴会结束,他仍旧是没有出现。 “今年的礼物可还喜欢?”南王问道。 曼纱华点头道:“每年都喜欢,每年的都不俗,最喜欢的还是北玉。” “哈哈……我看是北玉渊著也戴着一块所以你才会喜欢吧,平日里不见你喜欢什么饰物,唯有这北玉你是一直都不肯摘下的。”南王今日频频提起渊著,倒叫曼纱华心中暗生厌烦,心情愈加不好起来了。 她道:“宫门快下钥了,走吧。” 南王突地咳嗽两声道:“一年好不容易见你一次,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要走,我这身子怕是撑不过明年了。” “别胡说,你答应过我的,每年的生辰你都会备一份特别的礼物,你若是先去了,华儿找谁要去!”曼纱华嗔怪道,她看着南王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忙又催促道:“走吧,明年华儿还在,明年再来。” 南王缱绻一笑,转过了身去,向前走了两步,突地又转了过来,回身抱住了曼纱华道:“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明年,说好了,明年生辰一定要请我,不管在哪里,我都要来!” “好了,好了,一定,快去吧。” 南王走了,兰台估计也就只剩下曼纱华一个人了吧,现在的她是多么需要这样的环境,让自己静静的一个人待一会。 苦苦盼着的十五岁现在终于到来了,可是著哥哥却没有来,她还要再兰台继续等下去吗? “巫女,您的茶。”小宫女上前来,将凉茶换了下去,又重新放了一壶温热的,并贴心的将茶沏在了茶杯中递到了曼纱华的面前,而后悄悄的退了下去。 冬日寒冷,喝着热茶暖暖身子也是好,她端起茶杯押了一口,满嘴的香甜,再饮去,茶又变了味道,前期是茶香后期是怪味儿,正想着忽地抬眼看到兰亭外下起了雪。 “啊!每年的生辰都会下雪,真好。”她依栏边,伸出手去,接着外面飘来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在手心很快便化成了水。 突然,有人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身,然后将整个脸贴到了她的背部。 是谁,著哥哥吗?她眼眸中晶莹的水珠微微一颤,如若是他,那她再也不必等下去了…… “著哥哥?”曼纱华轻声询问道,身后的人默不作声,曼纱华又道:“你怎么才来?”身后的人依旧不答任何话语。 她惊觉不对,渊著是不会这样的,即便是他再不想回答的话他都会轻轻的嗯一声,而身后的这个人问什么都不答,不像渊著的作风,只能说他不是渊著。 是谁,是谁这么胆大! “放开我。”曼纱华呵斥道。 然而身后的人岿然不动,反而将手抱的更紧了。 一股酒味儿从身后传来,曼纱华闻着酒味有些想作呕,喝了酒的,还敢抱自己的应只有南王了,他怎么还没走,曼纱华不喜别人抱她,尤其是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她生气的转过身去,“你……”话刚出口,却被她愣是咽了进去,身后的人不是南王,也不是她日思夜想的渊著,而是真正让她可以作呕的薛乾坤! “你好大的胆子!快放开我!”她的腰身被他抱得紧,只能转过了头来,其他的更是半分也动弹不得。 薛乾坤眯着眼轻笑道:“曼纱华,你让我好等,等着你长大,这一年一年的是如此的不易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快点松手!不然我喊人了!”她心中一急,忙的威胁道! 谁知薛乾坤非但不怕,反而更加嚣张的将手伸向曼纱华的长袍,一边解她的丝带,一边道:“你喊啊,念儿可不在兰台下,花甲卫士也被小爷我遣走了,其他人现下也应该都昏睡了吧,没人会顾及你的,渊著不来,今晚你就是我的!”薛乾坤将她身外穿着的黑色长袍解开褪去,下身穿着一件黑色罗裙,若是这件也被他伸手解开,叫他人看了去,她还要不要活下去了。 她心中一急,整个人在薛乾坤的怀中开始挣扎起来,“他们为什么会昏睡,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就不怕父王赐死你!薛乾坤你真叫人恶心!放开我!” 然而薛乾坤像是得了魔怔似的,一边解着她繁琐的衣物,一边迫不及待的伸手在曼纱华的身上开始游走,她越是挣扎越是觉得浑身无力,后脑勺还有一丝晕晕乎乎的,这是怎么了,她正欲试着张口召唤神鸦,可她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双手软软的搭在了薛乾坤的肩膀上。 薛乾坤看着她潮红的小脸道:“你们的茶可都是经过奉茶宫女之手的,你忘了吗?哈哈哈……”他笑的愈加放肆,只手一扯,曼纱华的一只雪白的肩膀裸露在了寒风之中。 “过了今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说不准这个东夏宫都是我的了……哈哈哈……”薛乾坤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他低下身子从肩膀慢慢的嗅着,而后从肩膀向上吻去,脖颈、脸颊…… !! 131:赴约而来 131:赴约而来 曼纱华心中又是恶心又是羞愧,她往后看去,赵美人端着茶壶在兰台的入台口邪魅的笑着,是啊,赵美人!与薛乾坤私通的赵美人,她怎么能忘!当初有心饶她不死,她不知感恩,现在反倒好,用毒茶迷倒了一片人! 冤有头债有主,赵美人到现在还不知自己的父亲已被管老板所害吧,不然她怎会再为薛家卖命,真是没头没脑的傻女一枚,赵氏也果真是可怜! 她努力着想告诉赵美人赵青一事,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下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吗?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著哥哥……滚烫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下,她艰难的开口道:“薛乾坤……你会不得……好死的!” 她仅仅拼着最后一丝意识,看到赵美人被什么东西砸中倒下,青石地上渗出一片殷红来,接着她便看到了念儿……念儿,救我! 薛乾坤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他冷哼一声,放下了怀中的曼纱华,他拔出了腰中的利剑一步一步逼近了念儿。 念儿将手中搬起的石块猛的向薛乾坤这边砸了过来,一边大叫着“巫女,快跑!快跑啊!快啊!” 曼纱华跌坐在了青石地板上,她扶着木栏,可她半分力气也使不出了,更别说是跑了,就连睁开双眼的力气也是强撑着。 念儿……你快跑……快找人来救我们…… 然而,一剑挥去,削去的是毛发,再一剑刺去便是小腹,一股热流从念儿的身体上缓缓的流出,丝毫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她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薛乾坤,一字一顿道:“你会……不得……好……死……死……”薛乾坤拔剑,再一剑便是熬不犹豫的刺入了念儿的脖颈。 捂着小腹的念儿,蓦地,发出了一声连凄惨的叫都不算叫的声音,她双手捂着使劲喷血的脖颈,鲜红的血液迅速的染红了她的一身淡粉色宫装。 巫女,对不起,念儿不能护着你了。 她瞪大着眼睛,身子缓缓的倒下…… 念儿……念儿……鲜红的血液刺激的着曼纱华,她猛的将嘴唇咬了下去,腥甜的血液顿时沁满整个口腔,她的意识恢复了一些,曼纱华撑着木栏勉强的站起了身子,四下张望着,顺手抄起了桌案上的一只茶壶。 薛乾坤拔出剑,剑上滴着血,他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念儿,轻笑道:“跟爷斗,不自量力!死有余辜!” 猛地,他又将剑扔到了念儿的身上,鄙弃道:“你的血已经脏了爷的剑,真是可惜这把好剑!送你,别客气!” 话罢,他转过了身去,狂笑道:“哈哈哈……真是的,打扰了爷的好兴致,该死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解着自己的衣扣,待行到曼纱华身边时,他已经将外衣褪下,他凑近了曼纱华,闭眼一嗅道:“好香啊!只是可惜了,这里没有床榻,曼纱华,小爷只能委屈一下自己了,和你在这露天的亭子做事也并非小爷本意,不过你放心,渊著是不会来了,今日过后我便让家父去向国王那个糟老头提亲,你很快便会是我薛乾坤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哦,不,不用提亲,家父的花甲卫士现在已经将东夏宫团团包围了,国王、王后、还有其他不相干的人都得死!你们服了爷的药,没有解药自然得软瘫上一阵子,待家父将东夏宫的守卫全换了时,你父王还能做几天的国王呢?” “哈哈哈……还有,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父王不顾朝堂之声,不顾王后反对,却仍然对家父还有小爷我尊敬有加,加官进爵,对于家父送进宫的女人都个个宠爱的不得了吗?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哈哈还……他怕死啊,怕老啊,怕这个王位他坐不久啊!其实这一切他都在为自己打算着,无时无刻,就连你的婚约也是!他冒着险不惜将多半的兵力交给家父,去寻找什么炼制仙丹的药材,然后让小爷我每天不辞辛苦的为他炼制仙丹来让他延年益寿……呵呵,你觉得我们薛家是任人随意摆布的吗?他错了,你们都错了!” “今日过后你便是我的人了,整个东夏便都是我薛家的了!哈哈哈……哈哈……”薛乾坤借着酒劲一股气的将所有的筹谋说了出来,他疯狂的撕扯着曼纱华的衣裳,若隐若现的肚兜便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曼纱华闭紧了双眼,此时的她身子软的像是一滩水一样,不知中了毒的众人是否同自己一样……她的泪顺着眼角滑落,她知道薛乾坤在宫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父王对他盛宠不减,原因他是薛丞相的儿子,再者便是能让他神清气爽的神丹妙药,可谁知那黑漆漆的是什么东西。 只知这些年国王的身子是越来越差,上次因为落微皇后的事情,竟吐出了血来…… 父王您到底是真筹谋,还是假算计啊…… “哈哈哈……”薛乾坤疯狂的笑着,他将自己的上衣尽数褪去,赤裸着上身,贴近了曼纱华,“本爷早就说过,你早晚都是爷的,你让渊著来啊!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还有本事管你?你就死了那条心吧!”他说罢,将脸埋进了曼纱华的脖颈间,贪婪的吸吮着。 曼纱华满嘴的鲜血,嘴中大大小小被她咬破了十几道口子,可仍旧是这样,她将事先藏好的茶壶举起顺着薛乾坤的后脑勺再猛然砸下,已经是使出了毕生的力气。 都说放血是解毒的另一种法子,看来这种法子也是需要特殊的毒,才能起作用。 砸的不偏不倚,恰好砸中穴位,薛乾坤顺势倒在了曼纱华的身上。 她松了手,茶壶应声而落,可她再没了力气将薛乾坤从身上推了开来,她不知道这毒究竟何时才会消散,也不知道薛乾坤会昏迷多久,不过自己方才使得力气不大,看样子他应该会很快就醒来,她该怎么办…… 这一夜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惊心动魄,从未感受过的孤独无助,哪怕是当时任人欺辱她也知道她的身后还有一个渊著,可现在呢,就连父王母后都被赵美人的茶迷倒了,念儿……一直跟在身边的念儿,也被薛乾坤害了,薛乾坤你怎么不去死呢! 她哭着,看着周围,却没有找到什么尖锐的东西,可即便是有,她也不敢下手,她从来没有杀过人……从记事起也都是救人,即便是遇到行凶的恶魔,也试图去改变他,可她忘了有一些人本质上就是坏的,任她如何宽容都是无济于事……为何自己这么无能……慢慢的她恢复了些知觉,“啊……啊……咳咳咳……著哥哥……念儿……父王……母后……华儿好怕!” 她开始可以说话了,可她还是没有力气将薛乾坤从自己身上推去。 她低头看去,薛乾坤猛地睁开了双眼,糟了,他醒了! 薛乾坤单手揉着后脑勺,咒骂道:“你是不是想死,敢对小爷我下毒手,看我今日怎么蹂躏你!” 说罢,他扬手向曼纱华白皙的小脸抽去…… “住手!”一双白玉似的手钳住了薛乾坤的魔爪。 曼纱华茫然的抬头,是……渊著,没错,是他。“著哥哥……”当七年后她打扮的娇艳似花,再次苦等他的时候,他未能及时赶到,当她狼狈的被薛乾坤这个恶魔蹂躏的无脸见人时,他却出现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渊著颔首道。这句话她好像在哪里也听到过同样的,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怪过他。 曼纱华摇着头,眼中闪着泪道:“只要你来了,多久都不算晚。” 渊著看着她淡淡的笑着,那个笑仿佛是隔了千山万水,隔了千百个日夜中的梦,现在终于成了现实,却又让曼纱华觉得那么的不真实,一幅幅的相见都曾在梦中练习过千百遍,可绝不是今日的这副模样。 渊著猛地收住了浅笑,他转过头去看着趴在曼纱华身上的薛乾坤,本是一脸淡然的他再也掩藏不住那眸子里燃烧的杀意,他将薛乾坤举起的右手,猛地相后一转,然后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的右手手腕“咔”地一声扭断。 薛乾坤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渊著会来,就算来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来,现在宫门已经下钥,他难道是飞进来的不成!薛乾坤痛苦的哀叫道:“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 “求?本王可没让你求!”渊著清冷道,话罢他又加大了手中的力气,薛乾坤的右手连着整个右个胳膊,“咔”“咔”地连响几声,便是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去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薛乾坤能明显的感觉到今日的渊著,与往日他认识的那个渊著截然不同,他感到了一丝丝的凉风从背后袭来,这次他长了记性,没再开口大叫,犹记得八年前扎的那几针,真是痛到了骨子里去,可他越是哀叫,渊著的下手就越是狠。 !! 132:万箭穿心 132:万箭穿心 最后薛乾坤只能苦苦哀求道:“求求你,放了我,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放了我,你可知我的家父已经包围了整个东夏宫……我不可以出什么事,不然……不然曼纱华……巫女定会不好过的……” 然,渊著松开他的右手,停滞了片刻后,又抓着他的后领口,向后猛地一扯,将薛乾坤连人带他的衣物向后抛起,狠狠的摔在了兰台的柱子上,便又从柱子一端翻了过去,身子摔入幽静的冰湖中,湖中的结冰破裂,薛乾坤整个人赤裸着上身跌入寒冷刺骨的湖水中。 在湖水中的薛乾坤不由得打了几个冷战,由于惯性,他的身子往更深处沉去,一只胳膊被渊著扭断了使不上劲,他只能用另一只胳膊费力的挣扎着,企图偷偷的从另一边游走…… “哗啦!”又是一声水声响起,薛乾坤还来不及反抗或者是逃离,他的心脏就已经被渊著的血光微冷剑所刺穿。 干净清澈的湖水中瞬间散开了一朵妖治的血红色的玫瑰,血液散开,污浊了清澈的湖水,渊著看着在冰水中挣扎的薛乾坤,他眼中多了几分不屑,他向后退去,生怕这血渍污染了自己的白衣与深眸。 他淡淡道:“本王说过,如若还有下次,你必死无疑,本王说到做到。”话罢,他使出全身内力隔水打去,一朵朵冰冷的水花瞬间成了一只只锋利的冰箭,如雨似的刺在了薛乾坤的脸上、手上、腿上、脚上、密密麻麻,万箭穿心…… 薛乾坤的身子慢慢的向湖底沉去…… 渊著悬浮在湖水中央面如冷霜的看着远去的薛乾坤,终只收了血光微冷的剑向上游去。 “薛乾坤,你是本王杀得第一个人……本王说过往后谁若是欺负她,本王定不会轻饶!” 曼纱华仍旧躺在那里使不出半分力气,渊著全是冒着寒气,湿漉漉的,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小瓶,取出其中金色的丹药喂到曼纱华的嘴中道:“一个时辰后,你便能行动自如了。” 她艰难的点点头,渊著将木栏上的黑袍反手披在了她的身上,那青色的肚兜,和翻露出来的白色亵裤,在他眼中一切羞耻都变得纯净了起来,他低声道:“不怕,有我在。”而后他抱起她向兰台下走去。 “著哥哥……”她小声道。 “你说。” “我想……去看看念儿,那个混蛋杀了念儿……”她说着眼中的泪不争气的又滚落了下来,她的念儿说好要一直服侍她到老的念儿……怎么样才能换回你。 渊著微微点头,将她抱到了念儿的尸首旁,他将曼纱华身上的黑袍系好,外人便看不出其中的凌乱,他站起身子漠然的看着主仆二人的道别,不发一句宽慰的话语,终只是看着,然后偶尔抬起头看看天空。 曼纱华身上恢复了一丝力气,她伸出手去,将念儿带血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然后又伸出了另一手,将念儿怒瞪着的眼睛缓缓的捋平,她心中的痛变成语言也只能是一声声的对不起,她不知道她还应该和她说些什么。 承诺了那么多美好的事物,如今人没了,一切都成了空话。 雪还在下,轻轻扬扬的飘落在念儿的眉间,睫毛上,朱唇中,一片一片飘落的不是雪花而是悲痛。 雪融到了她的血中,她的鲜血将白雪染红…… “念儿……如今著哥哥来了,我却不能带你走了……我的好念儿,对不起。”她现在除了悲伤以外真的再没什么办法来诠释她现在的心情了,那种无力的,痛苦的,这和苏嬷嬷还有苏鹏走的时候不一样,念儿是自己身边最亲的人,她和念儿在一起的日子比自己的父母都要得多多,如今叫她怎么接受得了。 天降大雪,每年这个时候她的生辰,东夏总会下那么一两场雪,往年她总会说:“瞧,这是吉祥的雪。”可今年这白雪又意味着什么呢,往后的每一年她的生辰都成了念儿的祭日,她还如何去庆生……如何去祭奠。 冷风拂面而来,夜已过去了大半,曼纱华跪在念儿身旁瑟瑟发抖,那红色的血早已凝固,上面落满了白色的雪花,她伸出手去,替念儿拂去了面上的飘雪,收回手又不住的哈着冷气。 渊著蹲下身子淡淡道:“我们该走了。” “不!”曼纱华摇头,“我走了谁来陪念儿,她一个人在这会害怕的,我不走!” 他凝眉,七年前的她亦如七年后的她一样,还是这执拗的性子,只是今日他不能再像往日一样惯着她纵着她了,他沉声道:“人死亦不能复生,若你现在不随我走,怕是我就要护不了你了。” 曼纱华眼中凝着泪,她曾说过再见她一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他,“著哥哥,华儿很想你。”可是七年后的再见她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的看看他,一边蔓延着恐惧,一边蔓延着悲伤,全全沁满心头,她用力的点点头,道:“华儿听你的。” 渊著将曼纱华拦腰抱起,双足轻轻点地向上跃去,她低着头看着白雪中躺着的念儿愈来愈小,她们越飞越高,直至她再也看不清楚念儿的面孔,念儿的身影,她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念儿,再见。” 路上,曼纱华向渊著简略的复述了一遍,方才薛乾坤对她说的一些话。如若曼纱华没有理解错的话,薛家潜伏了这么多年,这是准备要反了…… 渊著一直拧着眉,他点头淡淡应道。 静心殿,无人,渊著又带着曼纱华折回了凤揽宫,国王王后双双入睡,门外守着的宫人亦是沉沉如梦睡得香甜。可饶是如此渊著还是在宫人们身上点了睡穴。 凤揽宫,寝殿内,曼纱华恢复了四肢的知觉,便能下来走上两步,身子感觉轻盈的多了,她拿了王后的衣裳,躲在帷幔后面偷偷的换上。她将那些被薛乾坤撕扯不堪的衣物统统整理到了一起,准备随时丢弃在一个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即便是他没有成功,可这一夜对于她来说那便是一种耻辱,莫大的耻辱! 若是他的手再多摸一寸,嘴再多贴近自己的嘴唇一分,她便也会以死来换自己的清白。 还好在最后关头渊著出现了。 他们一同走到国王床榻前,她看着面色幽静的国王王后,她的泪便又落了下来,她小声叫唤道:“父王……母后……” 一连叫了四五声,国王王后仍是睡的安稳。 渊著冷眸道:“他们与你一样都是中了薛乾坤下的毒。” “那……怎么办,著哥哥还有解药吗,给父王和母后服用吧。”曼纱华焦急道。如今宫中一连死了三人,除了国王这,她还真的不知该去哪了。 渊著点头了,从怀中取出了解药,给他们服下,然后退至一旁静等他们的醒来。 曼纱华低着头兀自踌躇着要不要张口,刚开口道:“著……” “还好,赶在了你生辰的当日。”渊著当先开口,语气淡淡的,不起一丝的波澜,他道:“不是我不来接你,而是没有皇兄的旨意我不得擅自离开宁京城,而今是瞒着皇兄快马加鞭赶来的,能不能接你回去我不知道,但我不想让你的十五岁生辰空等了。” 曼纱华低着头,慌乱的看着自己的鞋头,是啊,现在天渊国的主人是辰大哥了,著哥哥做什么事情自然都是先要问过辰大哥的,可是这婚约不是儿时的事吗,为何辰大哥会不准,辰大哥和著哥哥那么好,行事应是会帮衬着著哥哥的,可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辰大哥为何不让著哥哥来接我?还有,而今的皇上为何不是著哥哥……著哥哥不是天渊国的太子吗,皇姑父去了,理应是太子继承皇位,著哥哥可否告诉华儿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渊著仰起头,看向了窗外。窗外月光淡淡的,不温不火的月色照在他的面颊上,倒叫他的周身萦绕了一层淡淡的月色,让曼纱华捉摸不透,他薄唇微启道:“日后你自会知晓。” “可是……著哥哥……”曼纱华还想问,却兀自被打断了。 “皇舅父……”渊著轻唤道。 曼纱华转过身去,国王已经坐起了身子,他面色阴沉道:“你们怎么在这?” “著哥哥他……” “清王不是在天渊国吗,而今没有辰帝的旨意,清王如何能贸然前来娶孤王的女儿?”国王仍旧阴沉着眸子道。 曼纱华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王,他为何要这样和渊著说话,她道:“辰大哥是辰大哥,而儿臣和著哥哥的婚事是您与落微皇姑早前就商议好的,父王方才说的是什么话?” 国王睨了曼纱华一眼,不语,接着又看向渊著。 渊著淡笑,躬身道:“本王并未说过今日前来是要迎娶华公主,本王只是尽自身本份,前来给巫女祝生辰之贺的。” “哼……”国王冷哼一声,转过了脸去,这时王后也慢慢悠悠的从梦中醒来,呢喃道:“怎的浑身酸痛……” !! 133:三拜九叩 133:三拜九叩 曼纱华这才想起了要事,她抬起手臂轻轻擦扶着眼角,蓦地跪地而道:“父王和母后是中了薛乾坤指使赵美人下的毒,在短时间内便会四肢无力而后一直昏睡下去。父王母后,薛家要反,薛丞相已派花甲卫士将整个东夏宫重重包围了,不日守城的侍卫也会换成他的人,东夏国的江山岌岌可危啊!” “你……你浑说些什么!”国王一惊,拍案而起,指着曼纱华吼道。 渊著不动神色的将曼纱华护在身后,淡淡道:“兰台,薛乾坤杀了念儿,试图对华儿用强,本王容不得他人对华儿有半点欺辱,便提剑斩了薛乾坤。” “什……什么!”国王不可思议的摇着头,向后酿跄几步,又重新跌坐在了床榻上。 王后亦是大惊,一下子便从梦中清醒了过来,她忙随手披了一件衣衫,下了床榻,将曼纱华从地上扶起,仔细查看着她,转了一圈发觉不对劲,她怎么穿着自己的衣裳,这……“你的黑袍呢?从里到外为何都是母后的衣衫,你……是不是……已经被……” “不是的,母后,著哥哥没让他得逞,是著哥哥救了儿臣。”曼纱华猛的握住了王后颤抖的手道:“儿臣原来的衣衫早已被这个混蛋撕扯的体无完肤了,儿臣无脸穿着破衣衫前来觐见父王和母后!” 王后蓦地落下泪来,她将曼纱华轻轻的搂在怀中道:“母后的好孩儿,好孩儿……是母后没有保护好你,让这样的奸人得逞,是母后的疏忽……早前出了赵美人一事,母后早该预防着他,却不想他胆大到如此,竟连巫女也不放在眼里!” 王后转身,用怨对的眼神看着国王道:“好好看看您引得家贼!一个个乱臣贼子,一个个狐媚惑主,您却当作宝一样供着!华儿是咱们的女儿啊,怎能让这个畜生所糟蹋了!这些人早就该千刀万剐了的!” “好了!你没听清王说吗,薛乾坤已死!现在该好好想想后路才是!”国王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他大袖一挥,单手抚着眉心,兀自踌躇不已。 若是薛丞相第二日知晓了自己的儿子惨死在宫中,他势必会对整个东夏大发雷霆,薛乾坤是他独子,薛老贼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若是有人看到最后是巫女与薛乾坤在一起,那薛丞相也势必会视巫女为眼中钉肉中刺,然后找个机会一举铲除……至于渊著,他是天渊国的清王,谁能动得了他?况且,落薇独有一子……国王必得替她保住清王。 此事扯上他也未见得有什么好的结果,倒不如将一切撇的干净,可是这东夏的江山怎么办!难道要拱手让做他人吗? 不,绝不可以!薛家要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这里还有最后一道防线。捧你,我必定做好摔你的准备!这东夏国国王的位子可不是那么好坐的! 国王眼中暗闪精光,他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戾气,他道:“清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渊著回眸看了一眼曼纱华,而后点头。 两人正要出寝殿时,门外花甲卫士来报,“启禀王上,果然不出王上所料,薛丞相自带花甲卫士偷偷的换了东门,还有南门的守卫,看来一场恶战指日可待了。” 国王单手握拳道:“这个老狐狸,果真按耐不住了!哼!” 花甲卫士双手抱拳躬身又道:“王上,您看要不要让属下们着手备战了?” 国王摆手冷笑道:“呵……战?我们拿什么战?东夏城的百姓吗?还是拿东夏宫的宫人们?整个东夏城的花甲卫士都归薛丞相管辖,他若来个瓮中捉鳖,我们也只能坐以待毙!” “可是,王上……”花甲卫士又道。 国王打断道:“孤王自有定夺,你们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好了,退下吧。” “是!” 王后紧张的看着方才出去的花甲卫士,听着国王与他的对话,第一次觉得国王会如此的无奈,她担忧道:“如若薛丞相真要反,王上要作何打算?现下他还不知薛药师的事就已经如此行动了,若是明日他知晓了,那势必会危及华儿的性命的啊!臣妾恳请王上为巫女着想,巫女可是东夏国的神女,如若神女被外因之事困扰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东夏的江山就算没有薛丞相的胡作非为,它也是会动荡不安的!” “好了!孤王说过了,孤王自有定夺,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带华儿下去换一身合身的衣裳,孤王与清王商议一番,自会告诉你们结果!” “是……” 渊著、国王出了寝殿去商议,王后命了宫人前去备水,又遣了人去巫女居拿了一套巫女服来。 曼纱华衣衫褪去,王后见着她身上大大小小被薛乾坤狠劲抓伤了地方,她心中痛着,她无比尊贵的女儿何时受过这等屈辱,斩杀薛乾坤算是便宜了他,若是有机会重来,她定会让这个畜生将刑具司的刑法一一都受尽才肯让他去死! “华儿……”王后叫着曼纱华的小名道。 “嗯?母后怎么了?” 王后亲自替曼纱华穿好了衣衫,系好了衣扣,蓦地,她抱住了曼纱华,道:“这些年苦了你了,就算你父王尊为国王,母后尊为王后,也没能让你快乐的长大,没有让你享受一个东夏国公主该享受的尊宠,还将国家的重担压在你的肩上……你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巫女嘛,又不一定要对着书上说的,非得三餐吃的那么清淡,书也是人写的,哪有什么必须,非要的事情,华儿何必这样遵守着!母后好生心疼……本想着十五岁了,终于等到你十五了,渊著成了皇帝,他便会好好护着你,让你去天渊享清福,不要留在这东夏受罪了……谁曾想一个成了清王,一个成了辰帝……世事难料啊!” “母后和父王对不起你……”王后抱着曼纱华更是泣不成声。 曼纱华心中一酸,这些年的日子谁不好过,可怎样难过,心酸,她都会想到她这是肩负着东夏国的使命,百姓这么高举她,她势必要为他们做些什么,好不辜负了这些期望,只不过是短短的八年嘛,很快便过去了,现在十五的年岁已到,只是不知…… 可往后的日子若是没了渊著她又该迷茫了,长宫漫漫,难道她还要继续留在这里担任巫女这一职位,继续接受这百姓的爱戴不成? “母后,是上天选择的华儿,这不怪您和父王,所以没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华儿这些年也收获了许多,您看,华儿知道了人命的可贵,从前华儿只会发脾气,稍有不如意便会罚自己宫中的宫人,打死了,也不可惜,可现在……念儿……走了,华儿明白了许多……” “好了好了,不说了……”王后兀自抬袖擦擦眼中的泪,她道:“母后还未给华儿梳妆呢,今儿也算是第一次,华儿坐好。” 铜镜里映着曼纱华较瘦的模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透过铜镜,直直看向身后的王后,她便是天底下最好的母后。 凤揽宫,偏殿,白衣墨发,扶手独立在窗栏边道:“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皇舅父所言,本王会好好考虑一番的。” 国王已经老泪纵横,他道:“无论如何清王都要这样去做,这是帮你也是帮孤王,若是清王行动的太慢,孤王便会再找其他人来解这燃眉之困。今日孤王说的每一个字,清王可都要牢记在心,他日,她若是问起,清王便也不必瞒着她了。” 渊著细眯着眸子,面色幽静的看向窗外的那轮明日,他沉吟片刻道:“皇舅父所言的方法太过残忍,本王怕华儿承受不了。” 国王单手重重的拍上他的肩头,眉头皱了又皱,终只说道:“别无他法!” 他伸手合上了窗栏,淡淡道:“不到万不得已时,本王是不会这样做的。”话罢,拂袖而去。 凤揽宫内,曼纱华双腿跪在大殿之上,眼中隐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泪,酝酿了许久的话,刚到嘴边又被自己吞了下去,不曾想今日会有这样的一别。 从前她只以为天渊63年,这个十五岁的生辰过罢,将是她风风光光的从东夏出嫁的日子,现在却不想发生了不曾预料过的变故。 这一年是劫难,不是脱变,是离别,不是相逢,是永远也说不出口的再见。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亦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故土,故土,现如今她终于明白故乡何意了。 三拜九叩罢,她仍旧将头长埋在双手间,久久不肯起身。 高坐上的国王、王后,受完礼后,一同起身下了高台,将曼纱华扶起。 国王单手扶着曼纱华的衣袖道:“华儿,这些年是父王亏待了你,愿你以后能开开心心的度过每一日,这东夏国的百姓江山都不必你再去忧思,再去愁苦,今日父王就把你交给清王了!” !! 134:道声珍重 134:道声珍重 “父王!”曼纱华又是一跪,凄凄切切道:“您让儿臣成为东夏的第一公主,让儿臣担任巫女,受天下百姓所爱戴,就这两样,儿臣已经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而今闯了祸,通了篓子,儿臣无力弥补,却还要父王母后来替儿臣承担,儿臣怎敢再生怨言?” 王后双手将曼纱华扶起,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儿,她嘱咐着。 “华儿往后的日子你父王和母后就护不了你了,有生之年……若还有机会定要来东夏看看你的父王母后……”王后用手帕掩着面说着说着,却兀自伤心不已,“不,薛丞相一日未除,你便一日不可回来,在天渊定要好好地,清王与你从小青梅竹马,母后放心将你交给他……” “母后……”曼纱华眼中噙着的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滚落着,心如毒蚀一般的痛,她从未做过任何准备来面对今日的离别,她一直一直都以为渊著来接她时,她会带着所有人的祝福,所有的欢声所有的笑语,所有的鼓乐,然后穿着嫁袍欢喜的道别,想家时就可以随时回来。 千想万想也不是今日的这一种。 “清王,今日孤王可就把宝贝女儿正式交给你了,辰帝虽未准许清王前来迎娶小女,可这婚约早已是倾年之约,没有圣旨它亦是名正言顺的!带她回去,即日成婚,这是孤王的旨意,华儿不在东夏的日子,你断不可欺负她,否则孤王绝饶不了你!” 国王双手负立,稳步走到渊著面前,正色危言道。 渊著一脸清淡,躬身道:“必然。” 国王苦笑,眼中波荡着的是激动,他转过身去,摆手道:“好了,上马车吧,孤王便不去门口相送了!” 曼纱华再次俯身一拜道:“儿臣定会再回来的!父王、母后,珍重!” 话罢,两人一同上了凤揽宫外备好的马车,马车内衣物,食粮一应俱全。车外坐着的车夫长鞭一甩, 马儿载着他们便一路向北行去。 轿内的曼纱华已经戴上了帷帽,她掀开窗帘向外看去…… 宫人在倒退,车马在向前,树影在倒退,车马在向前,宫殿在倒退,车马在向前,再见了东夏宫。 花甲卫士分两路从东夏国的正门包抄了过来。 薛丞相坐着软轿,手里抱着暖炉,笑意正浓, 与渊著曼纱华的马车擦肩而过。 清晨白雪纷飞着下落,将念儿的尸首落满了一层洁净。国王王后穿着白色的长袍暖衫,矗立在兰台之上,神色肃穆的看着兰台下的冰湖,冰湖上又重新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痂,花甲卫士拿着铁杵正在上面费力的开凿。 顷刻间,冰湖面上的结冰从一边裂开,周边的冰层全全碎成了冰块,“扑通,扑通……”三两个画家卫士依次跳下。 不过片刻,薛乾坤的尸首从冰湖底端被捞了上来。 他,面目惨白狰狞,整人像是被覆上了一层冰雾,周身僵硬,满身的箭伤,伤口处的血已经流干结冰。 “启禀王上, 薛药师已经死的透透的了……整个人像是万年寒冰一样,冻的死死的。”花甲卫士双手抱拳俯身道。 国王嘴角边勾起一个小小的幅度,他冷声道:“薛药师为孤王炼的药还未完成,如今却去了,那药师得继续为孤王办事啊。把他的心挖出来,剁碎了与泥土混到一起,铺到宫门外,做成任众人踩踏的地砖!” “啊?”花甲卫士一惊。 国王又道:“不得让他人知晓,快去承办吧。” “是……” 片刻后,花甲卫士双腿跪在国王面前道:“属下办事不利,还望王上责!薛药师整个人都冻成了冰块,属下拿着铁锤将他的心口处凿开了一个洞,可是属下将心脏拿出时就已经碎了,七零八落的,也分不清楚是心脏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王后只身上前,扶着国王的肩膀道:“善恶终有报,如今除了薛丞相这个老的以外,其他的也就算是完满了。” 国王会心的一笑,他向着花甲卫士摆手道:“罢了,将薛药师的尸首摆放好,去请薛丞相过来,来时不要说是什么事,孤王与王后就在这兰台等着他。” “是。” 薛丞相本就坐着软轿大摇大摆的从东夏宫一路向国王的静心殿走去,正巧,一路是一个方向。不过片刻薛丞相便到。 “王上,薛丞相来了。”花甲卫士前来伏在国王耳边小声通报道。 本是站着的国王,蓦地坐在了一边的围栏上,他单手扶着眉心做出愁苦的样子,一旁的王后亦是如此,站着国王身后兀自踌躇不已。 “臣,参见王上、王后,不知王上叫臣到此处来所谓何事?”薛丞相佯装恭敬问道。 国王放下了捏着眉心的手,他缓缓起身,面容如万里的乌云,仿似将要爆发的暴雨一般,他缓慢的、低沉的开口道:“你知道你儿昨日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吗?” 薛丞相转动着眼中,单手摸着下颌的一撮小胡子,他摇头抱拳道:“臣不知,还望王上明示。” “哼!”国王冷哼着,他突地将手指上的扳指脱落,朝着兰台的一角猛地摔下,玉扳指触碰青石砖时瞬间碎为两半,他厉声道:“你养的好儿子!欺负人胆敢欺负到巫女的头上来,你是他的父亲,在这后宫之中发生了这等子事,你说说,该当何罪?” 薛丞相凝眉双膝极其不情愿的跪在了地上,他佯装惊讶道:“小儿究竟做了何等大逆不道之事,让王上您这样生气,微臣不知,还望王上明示,若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还望王上宽恕小儿,臣定会尽严父之举好好管教,若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就请王上好好惩治惩治小儿,让他长个记性!” 薛丞相话罢,见国王依旧板着个脸,心中难免不服,他轻笑着道:“年轻人嘛,毕竟年轻气盛,做事冲动些,我们这些个做长辈的,是的好好教导他们,这样才不算走了歧途。” “放肆!”王后宽袖一甩道:“王上岂能与尔等同辈?薛丞相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吧,丞相可莫要御前失仪啊!” 薛丞相忙低下了头去,皮笑肉不笑的迎合道:“是是是,王后娘娘教训的极是,方才微臣一时口快,并未好好斟酌语句,现在想来是说的不对,还望王上王后海涵。” 国王左右微微转动着眼珠,缓慢道:“薛药师昨日在兰台妄图对巫女进行侵犯,薛丞相这侵犯巫女的下场是什么?” 薛丞相心中一惊,纵使他现在有千百个不满,当着众人的面,他却也不好发作,他咬牙道:“当众焚烧身躯,以示惩戒!” “好!”国王起身前去,单手扶着薛丞相的左肩道:“若是巫女身边的宫女为了保护巫女,而触伤了不敬之人,这又作何处置?” 薛丞相猛地抬起头来,小小宫女有什么能耐伤害他的儿子,若是伤了也定要她以性命来换!在东夏国薛家人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他垂眼看着地面上的白雪道:“自然是按规矩办事。” “好!好一个按规矩办事!”国王拍手道:“抬上来!” 薛丞相忙起了身去看,难道真的伤到了不成?花甲卫士将一个身上蒙着白布的人从兰台侧方后的一丛枯草边抬了上来。 两个花甲卫士一前一后抬着白布人,缓缓的走了上了,薛乾坤顿时满眼惊慌,他颤抖着挪着步子过去,嘶声大喊道:“我的儿……” 花甲卫士依照国王的眼色将人抬到了薛丞相的面前便悄悄退下。薛丞相冲着面前的尸体扑通一声跪在了雪地上,捶胸顿足道:“乾坤,乾坤,是为父未能将你护好!乾坤为父定会为你报仇的!” 说话间他将悲痛掩藏与眼中,面部却露出了狰狞之态,单手紧紧的攥着蒙着尸首的被单,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他一字一句道:“巫女何在?宫婢何在?” “恳请王上将她们二人交出,臣要替吾儿向巫女道歉!” “哦?”国王眉梢轻轻跳动着,他掩住了将要表露的喜色,眸子顺时沉落了下来,他故意道:“伤你儿的宫婢不正在丞相的面前吗,孤王还要怎样交出?这个惩罚丞相和是满意?” 薛丞相一脸慌乱,他猛地将尸首上的白色被单扯下,一女子闭着眼,脖颈,胸口被刺破,脸与唇如雪一样的白。 他的手一抖,将被单掉落,地下躺着的正是巫女身边的贴身宫女,念儿,他是见过的,他对她有印象,如今念儿一死,巫女又被自己的儿子所要侵犯,那么这件事便闹得大了起来,若是国王不满他薛家,容不下他薛家,正好,也省的他自己找什么借口了。 而今本有此意,只看着国王如何处置他的儿,若是处置结果不满意,他大可与他撕破脸皮,反了他的王位,若是国王还顾忌着他们薛家,他便让这个无能的国王再坐上两年的王位。 只是,这东夏的国王当久了,也是该换一换了。 !! 135:巫女殡天 135:巫女殡天 薛丞相从鼻孔里轻轻冷哼了一声,他道:“臣自然满意,只是不知小儿现在伤势如何,可否请了太医来瞧?恩……还有巫女,王上方才说的是妄图侵犯,那便是还没有侵犯,只是妄图而已,所以巫女现在可也安好?依微臣愚见,不如将薛药师交给微臣处置,这件事也就这样算了?” 后半句话完全是试探性的话语,一边小心翼翼的说着,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国王的神色,在老虎头上跳舞,若是老虎不发威那便姑且让他再多苟延残喘的活几天,若是老虎想反咬这个跳舞之人,那便发了号令让东夏宫自己的守卫起兵占巢。 国王冷笑道:“好啊,既然爱卿都如此说了,那还有什么不行的呢,来人将薛药师请上,巫女请上。” 霎时间,有一个蒙着白布的人被抬了上来,花甲卫士依着念儿躺着的地方,依次将白布人放置在了一旁。 另一个花甲卫士双手捧着一件白布,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了高台上。 薛丞相站起身子,剑眉紧缩道:“王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国王不语,他由王后的扶持下也慢慢的跪在了冰天雪地里,薛丞相见国王下跪,不由的也起了疑心。 王后冰冷开口道:“丞相掀开白布亲自看看便可知晓,何须让王上多言呢?” 薛丞相将信将疑的掀开了那团白布,白布一掀,下面躺着一件黑色的宽袍,宽袍上血迹斑斑,他手一抖将宽袍落下,来不及多想便抬步去将一个白布扯下,雪地里躺着的男子,面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国王王后双双向着黑袍叩首道:“巫女走好,原来世不要再受这般侮辱与苦难!。” “怎么会……”薛丞相连连后退,直到退到了身后的树干上,他摇头道:“这是谁干得,是谁!我定让他偿命!啊……” 国王伸出手去,王后将国王扶起,他冷哼道:“丞相怎么也说起了胡话,方才丞相也不是见过伤了药师得宫婢吗,人都已经死了,这就依照丞相所言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国王话罢,不再理会情绪崩溃的薛丞相,他与王后携了手,往兰台外走去。 薛丞相猛的往后一击掌,一只碗口打小的树干应声而断,他厉声道:“王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拿一个小小的宫婢搪塞微臣?巫女呢?臣不服,王上不是说小儿是因巫女而伤吗,臣要见巫女!” 国王与王后猛地顿住了步子,他们双双转过身来,眼中流露出的亦是悲痛和不舍,国王沉声道:“你面前的这团黑袍便是巫女留下的遗物,下去让东夏城中的花甲卫士都做好准备,孤王已经命人发丧了,巫女殁,举国同哀,你丞相府也不例外!” 薛丞相慌乱的转动着眼珠,今日的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巫女与自己的儿子怎会双双就死,此事必有蹊跷,必有自己不知晓的缘由,他高声道:“不准走!巫女死了整个东夏国替她哀痛,那臣的儿呢,臣不服!” 说话间,兰台外围不知何时起多了三十多人的花甲卫士,他们听到薛丞相的命令便一个个围了上来,将国王与王后团团围住。 兰台上国王带了五六个花甲卫士忙做出了备战的姿势,护在了国王与王后的身前。 国王王后相视一眼。国王呵斥道:“薛丞相难道是想造反了不成?” 安宁十二月的雪一下便一发不可收拾的飘落起来,一层一层,一片一片,将整个东夏都包围在了雪的童话当中。 曼纱华与渊著的马车方行驶到东夏宫宫门口时,车夫将出宫的令牌举起让花甲卫士查看,身后突地响起了一声声连绵不断的哀乐。 由远到近,由长到短,声声悲泣。 曼纱华的心猛地一沉,周身凉意袭来,她抬手将窗帘掀开了一角向外看去,只见一个个宫人身穿着服丧的白衣,头戴着服丧的白花,吹着服丧的哀乐,从东夏宫一排排的走了出来,门口的花甲卫士拦住了他们问道:“你们这是奉了谁的旨,胆敢在宫里穿白服,奏哀乐,这是谁去了?” 一队穿着丧服的宫人蓦地哇哇大哭起来,领头的亦是泣不成声,他颤抖着声音道:“是咱们的巫女,巫女殡天了…………啊,呜呜,是王上发的命令,上不能行喜乐,下不能论婚嫁,举国上下都得为巫女服丧,并且祭祀大典也要因为巫女而停三年……” “你说好好地一个女子,怎么就……唉。”领头的是个太监,是曼纱华不认得的太监,他哭的悲痛欲绝,抬起宽大的衣袖擦着面上的眼泪和鼻涕,仿佛是与自己至亲的人去了一半的伤心。 巫女为大,所以曼纱华他们的马车停靠在了一旁,让吹着哀乐,撒着白纸,哭泣的宫人们现行放了出去,一路相告,一路悲痛。 看守宫门的花甲卫士也偷偷的抬起衣袖暗自擦着眼泪。 曼纱华再往后看去,朱红色的宫门一一挂起了白绫,就连往常的大红灯笼也被换上了白布灯笼,往前再迈出一步,着东夏国的一切都与自己就再无了关系,今后她是谁,她究竟还能以什么身份活着? 她知道今日一举是迫不得已,可国王昭告了天下巫女已死,那么她便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活在世人眼中,这个地方她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走吧!”花甲卫士对车夫道。 “驾!”马鞭一扬,宫车过,便是离别…… 发丧的宫人们已经大街小巷的游走了过去,街上的百姓有的跪在当街,痛哭流涕,有的便当场晕厥,各个面露哀悯之色。 曼纱华做了八年的巫女,这八年的每日她都恪守巫女本分,做着巫女因做的事,造福于百姓,无论寒冬酷暑,她总会在一月中抽出几日的时间带着宫廷的御医去问诊那些看不起病抓不起药的百姓。 她总会带着花甲卫士出访去视察,体会民间疾苦,帮助那些投诉无门的百姓。 她总会把自己的俸禄拿出来救济那些需要的人…… 所以她的生辰百姓会精心的备一些东西再托花甲卫士送进宫去,她只不过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可对于百姓而言,这便是天赐的恩惠,她成了百姓拥戴的巫女,是万人敬仰的神明。 如今神明离开了百姓,他们自当悲痛不已,“巫女是不是不愿再守候东夏国的百姓了!” “巫女羽化升天,望您在那边过的安好!没有饥荒、没有病痛、没有离别!” “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最后一次,百姓又唤出了参拜的敬语,曼纱华透过窗帘向后看去,百姓们通通跪在当街同呼着,像是再为她送行。 “别看了,徒增伤感。”渊著坐在马车中,一袭白袍不染纤尘,他闭着眼淡淡道。 曼纱华放下了窗帘,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她这是以出嫁的名义离开东夏国,还是以逃亡的名义离开,亦或者是以一个已死之人…… “死……死?死!”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古卷上言:“巫女者,奉献天下,自不得而终。” “不得而终……”难道就是这层意思,没有什么巫女预言,没有什么巫女传说,现在巫女已死,她只是她,独一无二的曼纱华。 可……落薇皇姑不到因去的年岁便早早的随天渊帝去了,这算是预言成真,还是一个巧合? “著哥哥……”她小声叫道。 渊著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眼幽深的发冷,幽深的摄人心魂,曼纱华忙移开了眼去,她道:“著哥哥可否告诉华儿这些年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事,芙染姐姐突然的出嫁,辰大哥怎的成了如今的辰帝,著哥哥为何是清王而不是天渊的主人……华儿苦思冥想,却也不敢胡乱猜测,只想听哥哥亲口告诉。” 她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他的眼,那团黑色的如同水晶一般的眼球,如今也蒙上了一层的迷雾,她再也无法看清,犹记少年时那干净清澈的眼眸,一眼便能看得出他的情绪,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现如今,他眼中转瞬即逝的伤痛,她再也看不懂,许是七年不见的缘故吧。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她亦是回看着他,长大了的模样,长高了他,不是那种眉清目秀的少年,取而代之的是遇事则静,遇世则安的他。 白皙干净的面容,坚挺的鼻梁,如星空如深海似得眼眸,薄抿着的朱唇,既陌生又熟悉,“著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一语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 渊著忙移开了眼去,曼纱华仔细看去,他白皙的脸颊竟然透出了微红的肤色,她的著哥哥何时这等害羞过,曼纱华一时没忍住,“哧”的笑了出来。 渊著又回眸,淡淡道:“笑什么?”她摇摇头,眼眸里是一丝无奈的苦笑,笑着笑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 136:蕙兰指证 136:蕙兰指证 渊著看着曼纱华,蓦地,她倾身前去,双手环抱住了渊著。 她声如猫语般的道:“儿时我便对自己说过,再见你时一定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你,华儿很想你。华儿真的很想你,漫漫长夜,深宫寂寥,七年之久,唯有这来往的信件可解华儿的相思之苦,可著哥哥到最后小气的连封信都不给华儿回复,著哥哥你知道吗,华儿给你写了多少信,给你寄了多少封,就连邮差都有好几十个来回的,不停的去天渊送信,可每次去都是有去无回的信……” “华儿盼着,从红日盼到星辰,从春夏盼到秋冬,一月一月的,一年一年的,等着来接我。” “有时即便是你来信,也是吝惜的寥寥几字,华儿多么希望从里面能读出一本百科全书来,可华儿只读到了安好两个字。” “华儿是不是非常不懂得知足?” 渊著的手僵滞的半空中,片刻后,他放下了一只手去,抚上了曼纱华的墨发,只是轻轻的抚摸着,他未开口解释些什么。 曼纱华扑在渊著怀中,淡淡的森林气息传入她的鼻尖、心头,她闭眼笑道:“还好你来了。” 车马扬长而去,在漫漫颠簸中,他们出了东夏城,曼纱华卸下了帷帽,掀开窗帘向后看去。这座老城,老故事,终有一天还是向它说了声再见,它一直矗立在此,再等远方的游子归来,归来总会归来的。 在远处,她仿佛看到了东夏宫的那扇大铜门后的曼珠沙华开的正艳,仿佛在为曼纱华的离去贺喜道彩,终于摆脱了巫女这个担子,终于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我还会不会再回来……”曼纱华看着远处吹着哀乐的队伍,喃喃道。 “若你想来,我便陪你回来。”渊著拂过她的肩头,安慰道。 她何尝不知再回来有多难,巫女居怕是也要改成别的宫苑了吧,敬婷她们或许现在正在宫殿中哭泣着为自己烧着纸,祝福远去的人在另一头要安康。 东夏宫,国王王后被薛丞相困在兰台,薛丞相看着一旁儿子的尸首,嘴里泛着苦水,眼中泛着苦涩,“乾坤,为父要怎样为你报仇啊!你说!你……原先想要的,爹只是觉得时机未到,便一直也未曾给你,现在爹想通了,背负骂名又怎样,忘恩负义又怎样,这东夏的江山有一半是我薛家打下的,我有权给你你想要的!只是你不能死啊……你让为父如何是好!” 国王见状冷哼道:“薛丞相你们父子俩狼子野心,孤王早前便看出来了,如今原形毕露了啊?好啊,你要金银珠宝孤王便给你,你要朝臣闭嘴不言你的不是,孤王便应许你斩了那些胡言乱语的大臣,你要什么孤王都一应给你,孤王未曾想到你却如此狼子野心,如此歹毒,羊有跪乳之情,更何况是人,孤王待你薛家如此的好,如今你却要反,你……” “臣要权利,要着坐拥天下的权利,王上能给臣吗?能吗?”突地,薛丞相打断了国王的言辞,转身咆哮道。 薛丞相见国王不再发话,便接着道:“你是如此钟爱你的这个位子,你会给臣吗?为了你江山的稳固,为了你的权力,你便将落微拱手送做他**,她是你挚爱的女子啊!这等卑鄙龌龊的事,也只有你能做的出来!” “你闭嘴!”国王两眼猩红,早年的事,也只有早年的人知晓,无论他怎样掩藏,怎样编造落微死去的谎言,怎样捏造巫女逝去的假象,百姓信,可当时他身边的亲信薛丞相知道,这一步错,便不知不觉中成了他人的把柄,往后步步错,终走向万劫不复的地步。 “哈哈哈……王上,不是臣要反你,而是你自己将江山慢慢推到了臣的手中,放着好好地现世不享受,却偏偏痴心妄想,想要长生不老,你早前便知要防着我们,可你为了你的利益,为了可笑的痴人说梦,还是一次又一次的信任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将臣和臣的儿送你的女人搂在怀中,百般宠爱,吃着半毒半药的仙丹,滋味如何?” “这真的就让你长寿了吗?” 薛丞相疯了般的指着国王嘶吼道。 国王王后面色皆为难看,王后伏在国王耳边道:“他现如今说这些,看来是执意要反了,王上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国王将王后护在自己身后,坚定的小声对她道:“不怕,孤王既能护得了华儿,也必定能护得了你,没有经过孤王的允许,谁敢伤孤王妻儿分毫,孤王定让他不得好死!” 薛丞相冷笑着,将薛乾坤身上的白布扯下,他双手抱起了已经死去的儿子,冷声道:“将国王和王后囚禁在静心殿,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得将他们放出来,另,封锁方才的一切消息,便说国王病重,不宜见人,不宜上朝!” “是。”包围着国王的领头花甲卫士抱拳道:“王上、王后,对不住了。” “你……你们想干什么,你知道吗,这算是谋反,你家祖宗八代都会顶上叛贼的罪名!一个个都想清楚了!”王后向后退去,单手一直紧紧的握着国王的手和衣衫,她强作镇定道。 薛丞相带来的卫士单手一挥,其他卫士一哄与护着国王与王后的花甲卫士开始拼杀起来。 奈何人少终究是敌不过人多,不过片刻,那五六个花甲卫士便被薛丞相带来的花甲卫士所剿杀,将士们的鲜血染红了十二月的白雪。 “上!”领头人单手一挥,七八个花甲卫士便围了过来,国王王后连连向后退去,终走到了冰湖边上,退到无路可退的地步,花甲卫士上前用白布强行捂住了国王与王后的口鼻,霎时间两人便双双晕了过去。 “蒙上白布抬过去,别叫他人起了疑心!”薛丞相道。 巫女居,大槐树下,白鹿在此徘徊着,像是在寻觅什么,等待什么。 敬婷哭着从屋内走了出来,抱起槐树下的白鹿,蹲在大槐树的边上,哭诉道:“念儿姐姐走了,巫女也走了,现在整个巫女居空荡荡的,留下你我又有什么意思……昨儿个生辰还好好地,如今怎么就……怎么就阴阳相隔了……” 看守巫女居的花甲卫士前来,递给了敬婷一方手帕道:“别哭了,巫女是神明,自有上天庇佑,许是她来凡间的任务完成了,飞天去了,而念儿姑姑又是巫女身边的贴身婢女,定是巫女舍不得念儿姑姑,所以才叫了人去陪她,她们都是去天上享福,你就别在这感伤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你看看念儿姑姑不在了,你连大殿都不打扫了,若让她知道了定要罚你的!” 敬婷哭着将白鹿放下,双手使劲的揉着眼睛道:“巫女那么好的一个主子,你我都是没规矩惯了的,将来指不定要被分配到哪宫哪殿去,我可不想受那等子气!” 花甲卫士轻叹道:“巫女仁善,待宫人都好,我哪都不想去,在宫当值的日子,就像守在这巫女居为她守着她的宫殿。” “那我也不走,我要替巫女好好饲养白鹿。”敬婷坚定道。 “好,我们都不走!” 两人回首看去,大殿里的摆设如旧,只是多了些白绫,多了些惆怅。 静心殿,月色破深,宫烟茫茫,国王王后初睁开双眼。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国王睁眼便看到面前坐着一个穿着苏紫色宫装的女子。 女子起身缓缓行礼道:“回禀王上,臣妾是向薛丞相自请,前来伺候王上和王后的。” 国王颇怒,他将面前的女子推了一把道:“你走,这不要他薛家人,快滚!” “王上!”女子猛地跪在地上道:“臣妾答应过巫女,要保您,所以臣妾从未做过什么伤害您和王后的事,臣妾是薛丞相送进来的人,可臣妾不会做违心的事,王上,请您相信臣妾。” “哼,孤王凭什么相信你!”国王宽袖一甩,手掌拍在了床榻边上他厉声道。 “就凭……就凭……臣妾今日是前来特地向王上指证薛氏一族罪行,并祈求王上能放臣妾出宫!”女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 “蕙兰,你是叫蕙兰吧,说你想要指证什么?”国王沉声道。与此同时王后也从睡梦中清醒,她看着地下跪着的女子,便明白了几分,欲翻身睡了过去,安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蕙兰跪地而说道:“臣妾要指证薛药师的罪行!” “……”国王转动着眼珠,想到,薛乾坤不是已经死了吗,如今蕙兰前来指证,难道是她不知道薛乾坤的死讯?还是薛丞相将消息封锁了。 “薛药师秽乱宫闱理应当斩!”蕙兰激动道。 国王猛地拍案起身道:“一派胡言,你给孤王出去!” 蕙兰略微惊讶,不想国王反应竟如此的激烈,她不知晓当一个男人得知自己戴了绿帽子的时候,通常都会恼羞成怒,更何况还是别人发现以后特来告诉自己的。&lt; 137:东夏尾声 137:东夏尾声 蕙兰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将国王的裤腿抓着,道:“是真的,早前的赵美人,国王您不是不是知道吧,为何当时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还有后来的沈氏姐妹,和无辜的宫女们,王上,自打臣妾进宫,臣妾也是几欲遭害,前日,薛药师以您的名义来到臣妾宫中试图对臣妾用强,现如今臣妾自是没脸再见您了。” “请求王上要为臣妾做主啊!”蕙兰说罢将身子趴在地上,不住的磕起头来。 王国低头沉吟未发一言,王后听了此番话语倒是按耐不住,她起身道:“果然!与赵美人私通的便是薛乾坤,王上您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您为何不处置他,留着这个祸害,现在又来祸害咱们的女儿!” “什么……”蕙兰抬起头来,眼泪还挂在脸上,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后,问道:“如今巫女去了,是因为薛药师吗?” 国王勃然大怒,他怒吼道:“你混说什么!巫女是祭天自行了断的,你是忘了吗!” 王后立马底下了头去,她应道:“是……是臣妾记错了。” “可是,王上,薛药师一日不除,后宫就一日不得安宁,请求王上为臣妾做主,臣妾清白的身子就被他这样给糟蹋了,臣妾自知无脸面圣,臣妾只请求王上能秉公处置了薛药师,这样臣妾今后便可安心了。”蕙兰言语激烈的说道,她伏在地上,身体在簌簌发抖,仿佛提到薛乾坤这个名字就能回忆起,前天那个不堪的夜晚。 国王漠然道:“薛药师已经去了,薛丞相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蕙兰一脸失措,去了……去了就是死了,哈哈哈,死的好,“敢问王上薛乾坤是如何死的,为什么突然就死了?” “掉进冰湖里死的,许是昨日巫女的生辰上薛药师喝多了,便从兰台上掉了下去,今早捞起来的时候身子已经冻僵了。”国王冷哼道。 “死了……终于死了……”蕙兰冷笑着,眼中却滴出了泪来,这么多年了,她终于可以逃开了,“王上,如今臣妾已是残缺之人,断不可再在宫中服侍王上了,请求王上将臣妾逐出宫去,让臣妾远离这些纷扰是非之地,臣妾将不会再嫁,只愿一生向佛,唯求王上康乐!” “出宫?”国王反问道,他站起身子,向前看去,长廊上花甲卫士重重把守,他和王后算是被薛丞相困在了这里,想出都是出不去,须得想一个法子才行。 薛丞相现在怕是在处理薛药师的后事,等后事处理完毕,恐怕就要想着怎样谋朝篡位,怎样堵住悠悠众口,怎样谋反的名正言顺! “孤王若是准许你出宫,依照现在的情况,你出得去?” 蕙兰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惊喜之色,她忙点头道:“只要王上赐予臣妾一枚出宫令臣妾便可以出得去,薛丞相现在只是囚禁了王上与王后,其他人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行动自如的。” 国王面露大喜之色,他拍手叫道:“好!孤王准你出宫,但,你要替孤王办一件事!” “王上请说。”蕙兰俯身道。 国王起身行至到桌案前,铺了一张信纸出来,王后起身忙跟了过去,站在一旁替国王研墨。他执笔抒写着,淡淡的墨香晕染开来,蕙兰依旧跪在原地,没有国王的旨意她不敢私自起身,其实也不是不敢,只是他是巫女的生父,这些礼仪乱不得,她尊他敬他,如对待巫女一般的恭敬。 不过片刻,书函便写好了,国王示意王后前去望风,他将两份信函交到蕙兰手中,“一封是短途,一封是长途,短途须得你亲自去送,方可解孤王的燃眉之急,长途你一定要托付亲信前去送信,或是你亲自前去,总之这两封信万万不可落到他人手中,知道吗!” 蕙兰点点头,从地上起了身子,国王看着门口看守的花甲卫士,便俯身在蕙兰耳边轻说信封的地址,和她需要做的事。 “都记着了吗,这些一定要快!快去吧。”国王道。 “是,臣妾一定会为王上办到的。” 蕙兰收好信件便向门口走去…… “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啊?蕙兰!” “薛……薛丞相……”蕙兰一惊,不由的说话也结巴了起来,“这是……” “哼,孤王不需要你的人前来侍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国王接过话道。 大堂之上,国王独自站立于此,两鬓略显了几缕细微的银发,晕黄的烛光照的他面目沧桑颓老,薛丞相细眯着眼睛看着他,兀自笑道:“哈哈……你老了,做起事来是不是觉得力不从此心?我儿虽去,可我还有孙子还有侄子,你看看你的那些不成器的儿子,有哪一个能继承大统?” “孤王的江山,何时需要你薛氏插手过问了!”国王转身行至窗前,不再理会身后的薛丞相。 薛丞相转身睨了一眼蕙兰道:“你先出去。” 待蕙兰离开后,他踱步前去上了汉唐白玉的台阶,长袍一挥便坐在了殿中的宝座上,俯瞰着国王与王后。 国王转身,眼中隐忍着怒气,嗤笑道:“就算你登上王位又如何,朝堂中的大臣会服你吗,你这是谋朝篡位!” 薛丞相目光犀利的盯着国王良久,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封白色信封。 “这是什么?”王后小声道。 国王摇头,轻声对王后道:“这不是孤王交给蕙兰的信,放心好了。” 王后点点头,退至一旁。 薛丞相将白色信封慢慢打开,面上带着一丝戏虐的笑容,他道:“国王定不会知道这是什么了,我想王上就算是死也定会死不瞑目吧。” 国王王后一脸茫然的看着薛丞相手中的信封,却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何。 薛丞相道:“这封信是从死去的贱婢念儿身上搜出来的,这信是天渊的前太子渊著写给巫女的,这信的内容……国王您猜猜。” “是什么?”国王焦急道。王后当即扶上了国王的肩头,让他心安。 薛丞相扶着龙椅兀自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开始剧烈咳嗽,门口守卫的花甲卫士忙上前沏了一杯茶递给他,他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缓了缓道:“前者是说沈氏姐妹的夜来香,后者……”说到此处薛丞相故意停顿了一下,“这后者便是在说咱东夏国的国花曼珠沙华,王上您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欺瞒整个东夏国的臣民,臣若是把这封信公之于众,臣倒是要看看您还怎么坐拥天下!” “你……放肆!”薛丞相虽没明说这曼珠沙华究竟是为何,可国王听到这时却脸色大变,踉跄几步上了玉台阶,妄图要夺过薛丞相手中的信,奈何只是徒劳,薛丞相单手一挥将国王退去了一边。 他心中恨意不解,仿佛薛乾坤的死是国王一手造成似得,他冲着国王的肚子又是一脚,国王踉跄着从玉台阶滚落了下去。 “王上!”王后花容失色,匆忙奔到国王身边,将他揽于自己的怀中。 薛丞相冷哼着起了身道:“国王,臣若是想继承大统必然将会是名正言顺,而你,也只能是天下黎明百姓唾弃的君王,到时史书上记载时,臣定会让文官好好书写书写您所谓的毒花!” “我儿虽死,但你们一个也逃不了,臣定会让您与您的王后给我儿陪葬!”薛丞相眸子中散发着蚀人的寒气,眼眶微红,他起身拂袖而去,临行时交代了花甲卫士好生看管他们二人。 “一个也不准逃,一个也不准死。” 东夏城外,渊著与曼纱华乘着马车连日连夜的奔波,马车又直穿了几座小城,已经过了多半月有余。 东夏国的城市都宁静,都独特,每到一处地方,总能感觉到这里的风土人情是特别的,因为宁静所以精致,这里不同于天渊国的城,那里繁华、喧闹,辽阔的城池却是拥挤的人群。 曼纱华爱东夏的宁静,炙热的爱着她长大的地方。 渊著爱天渊的繁华,热切的爱着他的故乡。 “前方便是一片森林,那里的树木交错马车不宜通过,接下来我们得步行穿过。穿过后便是出了东夏国。”渊著叫停了马车,对曼纱华道。 她垂眼看着脚尖,一双玉鞋几乎没有徒步走过什么地方,就连泥土也是很少沾染,她点点头道:“终于要去那个故事里的地方了。”而后她仰起头冲着渊著微微一笑,尽量表现出轻松模样。 渊著兀自下了马车去,“下来我们一起走吧。”他向车里的曼纱华伸出手去,她搭上玉手,漫步而下。 “这是银子,你回去吧,后面的路你便不必再跟来了。”渊著从怀中取出了一包银子递给了车夫,车夫接过银两向他们道了声别之后便驾着马车朝着与渊著他们相反的方向行去。 两人一路无话,用了五六天的时间穿越了这个像迷雾般的森林,来到渡口处。 两人走在东夏国的边缘,再迈出一步便是彻底的离开了这个国家。&lt; 138:河神驾到 138:河神驾到 远隔七年之久的心跳,现如今即便是两颗心靠在一起,却也无法找出当初的那份悸动,著哥哥是不是我们现在都长大了,彼此之间多了一份不好意思起来,她看着他的侧脸,她坚信彼岸的那头将会是她的幸福,天渊国,我曼纱华来了。 乘着小舟一路雪山一路桃色,安宁十二月已然过去,迎着初春踏着微雨,他们徜徉在这番小舟之上,曼纱华回过头去,看着那一层层朦胧缱绻的绿意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当中,那昔日的夕阳在山的那头也变得辽阔了起来,她的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惆怅。 父王、母后,现在你们可是安好?薛丞相有没有为难你们。 念儿,你是我亏欠最深的的人,应许你的一切,就等来世吧,来世你做我的姐姐,不做我的丫头。 大槐树现在是不是也抽出了新的枝桠? 白鹿吃的好吗,现在的宫人对它好不好,有没有人每天按时的喂她。养了七年之久的宠物现在已然成为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只怪走时匆忙没有带上它。 “滴滴答答……”不知从何时起,上空下起了微蒙蒙的小雨,滴落在青山绿水间,谱成一段悠扬的曲调。 小舟上的几位游客纷纷撑起了早前备好的油纸伞来遮挡着这春物的细雨。 而,渊著闭起双眸,假寐起来。 曼纱华仰头任凭雨水滴落在自己的睫毛、朱唇上,安静的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天渊国就在前方的不远处。 “哗啦!”突然四周喷发出几声巨响,原本只有雨滴的湖面瞬间炸出一朵朵水花来。幽静的山谷间嘶喊出一片剿杀声。 九个黑衣人手提波光剑影的金刀从湖面中跃出,将曼纱华他们的船只团团围住。 游客们咋出几声惊叫,就连撑船的老者也忙将手中的划桨扔在了一旁,三两个抱团缩在了一起。 渊著猛的睁开双眼,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不速之客后,他抓起身边曼纱华的手臂淡淡道:“信我。” 惊恐万状的曼纱华忙点点头,身子也不由向他的一方靠了过去。 忽的,渊著左手用力在船头的一侧猛地一击,不大的小舟便连人带物的翻了过去,在幽蓝的湖面上击起一朵朵浪花。 “唰唰!”刚落水的游客被呛得的不轻,一边挣扎着呼救,一边拼了命的寻找湖中的漂浮物。 九名黑衣人先是一愣,而后训练有素的向上弹起,九人纷纷站在了已经人仰马翻的小舟底板上。 九人分别向着九个不同的方向,在湖水中探视着他们要刺杀的人。 黑衣人一,冲着湖水中落下的游客厉声道:“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其他黑衣人通通双手抱拳到了声“是!”,便纷纷跳落水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小舟不大所能承载的人数亦是不多,方才细细数来,也只有十七八个人,现在再一一点过落水的游客,难道是河神作怪,水中的黑衣人冲着站在底板上的黑衣人道:“独少了我们要找的人!” 底板上的黑衣人凝视着幽静的湖水,除了雨滴之外,远处没有一丝波澜,就算他水性再好,在短时间内也是不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吧! 湖中的黑衣人又道:“您看着其他的游客……” “杀无赦!”底板上的黑衣人冷冷道。 底板上的黑衣人发达命令间,突地湖中一名妇女的孩子哇哇直哭,扰的在恐慌中的游客个个心神不宁,就连下达命令的黑衣人也不例外。 湖中的黑衣人领命道:“是!” 剩余的八名黑衣人举起金刀各对准一名游客,当长刀正要落下时,那小孩的哭声愈加劲烈,女人吓得将孩子搂入自己的怀中,试图用手捂住孩子的口鼻让她不要再哭喊。 底板上的黑衣人焦急道:“慢!”湖中的黑衣人放下了金刀,他道:“放他们走!” “头儿,可是,主子说了宁可错杀一万也不得放过一个啊!” “混账!”底板上的黑衣人怒吼道:“我的女娃也就这么大,孩子是无辜的,你下去手你去杀,这样造孽的事我不干!” 湖中的黑衣人无言反驳,忙垂下了头去“属下知错!” “撤!”黑衣人命令道。 黑衣人放了长钩,扒在山体上,便迅速扯身。片刻,湖中的游客才缓过神来,一脸被惊吓了样子却忘了去在水中求生。不过,好在这一船的游客都是会水性的,在湖水中泡了些许也无大碍。 “喷噗!”突然又一声巨响,那只小船便又翻转了过来,带着渊著曼纱华全身湿漉漉的站在船内。 “你们……你们怎么方才不在这湖里现在却在这里面?你……你们是不是就是方才黑衣人要找的人?”撑船的老者扶着船桨晃晃悠悠道:“你……你们差点让一船的人搭上性命,下来,这船不能让你们上,惹事精快给我们下来!” 老者一呼,其他方才在湖里受了惊吓的人忙跟着呼道:“滚下来,你们不能上船!” “你们不得忘恩负义!”曼纱华浑身湿漉漉的,她脸上还滴着水,身上略带着颤抖道:“方才是著哥哥将船只打翻你们才有活命的机会,是著哥哥在湖中使得那小孩哭闹,这黑衣人才肯放过我们的,你们不能赶我们下来!” “你们……你们究竟是各方神圣?”老者对曼纱华的话耳充不闻,整个人仿佛还陷在方才的恐惧之中。 渊著眯起眼睛看着远方山谷中飞过的鸟雀道:“方才黑衣人要找的人是我。而她是河神,与此事无关并且救了大家,否则黑衣人怎可轻易善罢甘休?” “著哥哥……”曼纱华拉着渊著的衣袖小声叫道,她哪里是什么河神,不被大家当做河妖给扔到湖里就算是好的了。 渊著轻拍她的肩膀道:“快要靠岸了,召唤神鸦吧。” 他这一语,她便是明白了几分,这船他们还得坐下去,不然这幽幽山谷,青青小湖中他们很那再找到第二个船只。 她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是,本尊就是河神,水中太凉又下着雨,你们快上来吧,本尊渡你们安全靠岸!” 湖中的游客将信将疑的相互瞅着对方,然,没有一个人敢肯定,亦是没有一个人敢否定。 抱孩子的妇女道:“怎样证明你就是河神,再者方才在湖中并未见到你们二人,现在又突然冒出来,谁知是不是居心叵测,想打劫我们的钱财!” “是啊,是啊!”游客附和妇女道。 “哈哈……”曼纱华一阵轻笑,她甩甩头发上的水珠,道:“方才本尊与著哥哥是藏于船舱下面,所以当船翻转过来所有人都落水时,你们和黑衣人在水中并未见到我们,焉知我们是藏在船肚子中。还有……” 说道此处她神秘一笑,唇齿间遥唱着一首清淡的曲子,悠长、明亮、清新,只是不知这山谷中有没有乌鸦。 歌谣吟唱的一半的时候,山谷中惊响一声沉长的叫声,忽的,两三只乌鸦拍着翅膀从深谷中飞来。 接着更多只乌鸦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这一帆小舟之上,盘旋着,鸣叫着,在场的众人无不是声泪俱下。 “我信了,信了,河神在上,方才是我们愚昧,不知河神驾到,还望河神恕罪!”适才叫嚷的最凶的撑船老者首先服了软,双手作揖,在水中向曼纱华表示着敬意,她抬眼看着其他游客,各个脸上表露出的是惊慌和敬意。 曼纱华满意的勾起嘴角道:“不知者不怪,你们快点上船吧,我们好早日抵达彼岸。” “好,好我们快上去吧,湖水中太冷了。” 曼纱华与渊著搭手搀扶着游客们都上了岸,行李也捞了上来,一场有惊无险的刺杀便终止在了退让中。 上了船后,游客们保持着与曼纱华渊著一手臂宽的距离,对她是即敬又怕,也不知河神此来究竟为了何事。 不出远处曼纱华看到了岸边上的人流,心中一喜,这算是到了故事中的天渊了吗,自己心心念念盼了十几年的地方。 “唉,你说巫女是不是也会召唤神鸦啊?”游客一问道。 游客二偷偷的往曼纱华的这么瞄了一眼道:“是啊,去年祭祀大典的时候我在东夏城,远远地隔着人群,我瞧了一眼巫女的模样。” 游客三:“怎么着,像吗?” 游客二点点头道:“照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像,那说话的口气,施法的动作,和神鸦飞来的方式,与祭祀大典中其中一个环节尤为相似!” “不会吧,此人不会是巫女吧,可是……可巫女不知早在天渊63年安宁十二月就升天了吗,现如今都天渊64年了,巫女怎么可能重现人间?”游客一道。 曼纱华斜眼看去,几位游客穿着青布衣衫,正滔滔不绝的讨论着巫女云云,她紧张的拽了拽渊著的白袍。 渊著依旧闭着眼,身子坐着挺直,他薄唇轻启道:“别怕,下船后跟着我。” 她安心的点了点头,心道快点上岸吧。&lt; 139:初到天渊 139:初到天渊 游客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站起了身子道:“我知道了,巫女定是投胎转世了,神灵显明,她现在是河神,定会护我东夏万年平安的!” 这一声惊的其他游客再也按捺不住了,从彼岸的那头到这头,多的是东夏国的百姓,东夏人信奉巫女深入骨髓,其他人忙询问游客二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期间曼纱华坐立不安,渊著却淡定的如同仙人一般,一直安坐在一旁。 当众人知晓她是巫女的身份后,小船也刚刚靠岸。 渊著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曼纱华,不由的皱了皱眉,二人起身,身后的游客也起了身。 其中有人试探着叫道:“巫女……” 她听到这两个字,浑身打了个冷战,她没有回头,她不是巫女,她再也不是,东夏国的巫女已经死了,她现在只是曼纱华,属于自己,属于父母和渊著的曼纱华,她要为自己而活着,为爱人而活着,不要再做回原来的,高高在上的巫女。 蓦地,渊著将她拦腰一抱,腾空跃起,从渡口处窜动的人流上使着轻功飞了过去,划过一道美丽优雅的白色曲线。 “看,巫女飞了起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其在船上的东夏国人,跪拜在了船上,高呼道:“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曼纱华回首看去,下面跪着的是巫女的信徒,是东夏国国人,往后她才知,在他乡遇同乡是何等的让人热泪盈眶,它会让你想起家乡的种种好来。 飞过闹事区,在一座城池初租了马车,也不停留休息,乘着马车直奔宁京城。 马车内,曼纱华担忧的看着渊著道:“著哥哥,方才在船上时人太多,华儿不好问出口,可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也不见你解释一下,前几日在船上黑衣人刺杀一事,著哥哥的话语为何越来越少?” 渊著冷清着眸子,看着曼纱华道:“这帮人与八年前刺杀我的人,皆出于同一个幕后主使。” “什么!”曼纱华紧张的攥紧了手心,八年前的那场刺杀不就是指祭祀大典前夜的那次吗,现在想想当初,还是心有余悸,她问道:“都是薛丞相吗?为何到现在了他还是揪着不放,难道他知道薛乾坤的死是……” “不,不是他。”渊著别过了脸去,他看着窗外的街景,沉吟良久后道:“八年前我不敢断定,那么现在我便可以肯定。”他转过脸来,眼眸中带着戾气,燃烧着怒火,这是曼纱华很少有看到的他的情绪。 他从来都是淡淡的,不善言表,不愿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而现在他试图极力的用平静的语调来隐藏他内心深处的怒气,却还是被他眼中的恨意所泄露,他怒了。 “著哥哥……”曼纱华小声的叫着他,然后伸出手去拽拽他的衣袖。 “是皇兄……”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曼纱华要竖着耳朵去仔细辨别方才他说了什么。 “辰……大哥……”她眼中残存着一抹不相信,可这是渊著亲口告诉她的,她还有什么不信的呢,只是,“为什么?” 她看着渊著眼中深藏着一份痛转瞬即逝,她再问下去她的著哥哥是不是会不高兴,她不想让他难过,哪怕是一分一毫都不可以,所以等到宁京城时她一定要好好问问辰大哥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渊著垂下了睫毛,安静的坐在马车中,窗帘外的一点光洒在他的睫毛上,显得是那么宁静,只愿现世安稳。 渊著淡淡的道:“等我们成亲那日,我再告诉你。” 成亲,曼纱华听得这两个字,脸颊两侧不由的浮现出了好看的红晕,这是她日思夜想了多久的事啊,她将会是著哥哥的妻子,名正言顺,独一无二的妻子,她眉眼弯弯的笑道:“好啊,华儿终于是著哥哥的妻子了。” 说着她将头枕在了渊著的肩上,幻想着未来的样子。 路途遥远,车马颠簸,星转斗移了几个日夜,他们终于来到了宁京城门下。 “华儿,这前方便到宁京城了。”渊著透过车窗看着宁京城的守卫,和排队的人,不由得锁起了眉头。 等到车马停在城门守卫处时,果然有人上前来排查,穿着盔甲的守卫腰边别着大刀,行至他们车马下,扬声道:“上面是什么人,出来露个脸!” 渊著将窗帘掀开,目无表情的看着城门处排查的人。 守卫见到渊著先睁大了眼睛,仔细的辨别的一番,忙又跪拜在地上,道:“小的不知马车上的清王,还望清王海涵。” “起来吧。”渊著淡淡道。 守卫起身看了一眼一旁其他的守卫,他道:“清王不是应该在京城中吗, 怎么今个会出现在城外?” 渊著放下窗帘,带着冰冷的语气道:“本王是去接未婚妻回府,怎么有问题吗?” “啊,没,小的能有什么问题。”守卫立马赔笑道,“只是不知清王接到了吗,可否露个面让小的排查一下,防止什么西方蛮夷之人混入京城,危及到了宫中贵人及清王您的安危啊!” 车内的渊著闭上了眼,将身子靠在身后的软垫上,不再理会方才那个守卫,他对着外面的车夫道:“走!” 车夫难为情的扬起了马鞭,守卫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挥了手让渊著的,马车离开。 “恭送清王!”守门的守卫行礼道。 待渊著的马车走远后,守卫看着渊著走远的方向,道,“既然清王已经回京,那就撤了这排查,快去禀报皇上清王回京,再者,外来的叫花子不准进城,那些个穿着富贵的才能放进来。还有,把宁京城的叫花子再排查排查,发现就立即赶出宁京城,京城中不准行乞!” “是!” 马车渐行渐远,越往前去越靠近权利的中心,越靠近权利的中心,那里越是繁华。 初到宁京城时,是午后饭罢、闲散用茶时光。渊著带着曼纱华乘车马,坐小舟, 一路清闲,到宁京城时已经是朱夏时节,万物开花,百里生香的夏季盎然,不似自己走时一匹千里宝马日夜不停歇的赶。 曼纱华将窗栏掀起一个小角,看着梦中的宁京城。 这里矗立着高楼月阁,一座座皆比东夏城的高大,一座座皆比东夏城的瞩目,若东夏城的烟雨小楼算得上是秀丽精美,那么天渊国的宁京城的楼阁可谓就是繁华张扬。 因是在城中,所以马车行的极慢,曼纱华目不暇接的看着这一切,一一路过,家家开着豪华的店铺,极少有人出来再门口摆摊设地什么的,就连每个城市都会有的乞丐,进了宁京城她竟然一个也没见到过。 天渊国的都城当就繁华到了如此地步! 街上的小姐撑着桃花伞,穿着华丽的衣裙,徘徊游走在珠宝店铺间,那里的青年男子穿着锦绣的长袍手持一把折扇,优雅的礼让路上的老人,老者则是拄着纯金打造的拐杖,由着孙子孙女扶着,在当街漫步而行。 走过骊歌楼时,一群莺莺燕燕斜斜的倚靠在楼上,婉转的叫唱着,她们挥着手中的丝帕,洒下一抹香汗来。不时有路人男子被楼上的姑娘所吸引,而进了骊歌楼。 曼纱华趴着车窗娇笑道:“著哥哥,这就是骊歌楼啊,可是比东夏城的风月楼气派多了呢,你看上面好多漂亮的姐姐。” “有什么好看的。”渊著假寐着眼淡淡道。 外面走过的姑娘,看着马车里的曼纱华,不由得惊叫一声道:“瞧,这马车里的姑娘长得好生俊俏啊!” 同行的另一个姑娘看到曼纱华,也叹道:“这何止是俊俏啊,那是倾国倾城,这是谁家的姑娘生的如夏花般的美……”说着她双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低着头自叹不如起来。 这一声惊呼,引得当街的路人、骊歌楼上的姑娘、还有一旁青俊男子都往这边看来,两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向着边侧目而来,两人相撞,惹得楼上的姑娘一阵银铃轻笑。 “哈哈……著哥哥,你看他们。”曼纱华也不忍掩嘴轻笑道。 渊著轻皱了眉,言语如冰的道:“放下窗帘。” “哦。”曼纱华闷闷的放下了窗帘。 马车早已扬长而去,当街目视的人愈来愈多。 待走过了闹事区,她又掀开窗帘看着车外的风景,许是到了城边,放眼看去,两旁的依柳青青,远处玉兰飘香,目击远眺一片粉嫩花海。一朵朵玉兰如水中浮出来似得,娇嫩的婴儿般清澈透亮。 闻到玉兰香,不由得让她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个王宫宴,薛乾坤将她拦在殿外想要发难,幸得渊著及时赶到,替她解围,那时候庭院中的玉兰花开的正好,淡淡的就是这个味道,他对她道:“听说你想见我,我便来了。” 而现在再闻到同样的香气,陪在她身边的还是他,这就已经是这一路中不幸中的大幸。 “著哥哥,有你在真好。”她将头枕在他的肩上,他突然将后背挺得直直的,显得有些不自然。 140:辰帝等候 140:辰帝等候 车马停在了城边的一家客栈,渊著点了四盘精致的菜,又点了两盘特色肉食和一盆紫菜汤,两人回了房间,曼纱华吃的极慢,每一口都是细嚼慢咽的,只吃着手下的青菜,肉食却不碰分毫。 “怎么,这菜色不合胃口?”渊著问道。 她摇摇头,“这几年口味轻,本就吃的少,因要秉承巫女守则,这肉食更是一口也没有碰过,吃不下。” 渊著夹了一块青菜放入口中,咀嚼了两下,便觉得像是吃草一般,实在是难以下咽,怎么这离开的七年当中她就是这样过来的,只吃青菜萝卜,这和兔子有什么区别,怪不得看着她纤细如秧苗,别人家的姑娘在这个年岁早已长得同妙龄女子一般,而她,看着还是那么的瘦小。 “华儿,你瘦了……”渊著给她夹了一块青菜的鸡蛋,而后吃着手中的白米饭淡淡道。 本是也吃着白饭的曼纱华手中一滞,这句话在早些年前他也说过,只有在意自己的人才会发现自己是否瘦了,还是胖了,还是今日穿了什么新衣,换了什么发髻。而不在意自己的人,即便是换了再多花样,他也看不到眼中去。 停顿片刻后,她又不停的将白饭往嘴中塞着,就着方才渊著亲自夹的鸡蛋,佯装吃的津津有味,当嘴巴吃的圆鼓鼓的时,她张嘴费力道:“既然瘦了,那我便多吃点,争取长到小时候那样的胖。” “慢点吃。”他嗔怪一声,将桌案上的茶盏递了过来,“茶。” 她一个劲的点头,嘴中费力的咀嚼着方才塞下的食物,当她把最后一点食物吞下去的时候,整个人像是如释重负了一般,她笑着饮下一杯茶。 “呕……”突然觉得胃里难受,她捂着嘴,忙离开了饭桌,跑到房间一角的水盆边,不住的呕吐起来。 渊著又沏了一杯茶,端起,走了过去,单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部,略带着心疼道:“吃不下就不要勉强自己。” 她吐着吐的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只能在那里干呕,片刻后她接过渊著递过来的手帕擦干净了嘴角,又用茶来漱口。起身整个脸惨白惨白的,渊著下意识的将手抚在了她的面颊道:“你叫我担心了。” 曼纱华欲言又止,她将头贴靠在渊著结实的胸膛上,双手环抱着他,轻声道:“对不起,著哥哥……”满言满语,尽是委屈。 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青丝,颜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心痛全在心里表现,不露于脸叫他人瞧见。 “好了,先去床榻上休息一会吧,起来我命人服侍你沐浴。”他拍拍她的头淡淡道。 曼纱华点点头,“那你呢?” “我回王府一趟,处理一些事,晚一点来接你回家。” “好。”她冲着他清雅一笑,回身躺在了床榻上,渊著替她把被子盖好,坐在一旁等着她睡着以后,呼吸均匀了,他这才离开。 清王府,在北街的最荒凉最偏僻间坐落着,由于地处偏僻,所以坐落的位置也大。 渊著一袭白衣飘飘,他从正门走入,门口的守卫跪地拜道:“清王贵安。” 他行至庭院间,看着大堂中亮着数只灯盏,远处一拨一拨的守卫矗立在此,仿佛是专门在此守候,来迎接自己的到来。 “清王贵安!”大殿门前的黄金盔甲守卫整齐有素的跪拜在地上道。 殿中,一身一人一皇袍矗立于此,背对着渊著站在大殿内,一手中端着一杯凉透了的茶盏,另一只手负立在自己的身后,像是等待了良久。 “臣弟参见皇兄。”他收住了自己身上的戾气,俯下身子,低下头去,淡淡道。 渊辰缓慢的转过身来,看着面前正行着礼的渊著,心中略有不快,但面上却带着温和之气道:“皇弟这是去哪了?府的管家都说皇弟病了,半年多之久王不宜见人,朕担心着你,到府中才发现,这清王早已是人去楼空,这是让朕好生担心啊!” 渊辰并未叫他起身,他依旧行着礼,淡淡回道:“臣弟是去东夏国接华儿回家。” “哦?”渊辰佯装惊讶。在场的众人皆知,清王曾上书几次,却都被渊辰的假装没看到,政务繁忙,而不予批准。 渊著又道:“七年之约已到,臣弟不可失信于她。” 渊辰将茶杯放在桌案上,兀自坐在了上座,仍是没有发话叫渊著起身,他道:“那么,接到了吗?这么些年不见,朕也是有些想念华妹妹,也可接到宫中带她玩几日。” 渊著颜面像是敷上了一层薄冰,他道:“天渊63年,安宁十二月,东夏国巫女已去,皇兄不会不知吧!” “啪!”渊辰猛地将桌案上的茶杯用衣袖挥下,他站起身子略带着怒气的指着渊著道:“一派胡言!渡口曾有百姓说看到了你与巫女在一起,她怎么可能去了!” “而事实便是如此,当初皇兄若是早一些恩准了臣弟,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悲痛的事情!”渊著斩钉截铁道。 渊辰满眼惊慌,连连后退,退到无路可退时,他单手扶着座椅,沉声道:“她是怎么去的?” “坐化而去。”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不让她见朕?恩?”渊辰激动的上前揪住渊著的领口歇斯底里道。 渊著一脸平静的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别开渊辰道:“皇兄多虑了。” 而渊辰一脸颓败的样子,他松开渊著的领口,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失落落的道:“自打朕登基后她也来过几封信,只不过朕政务繁忙,一时疏忽了她,没有回复罢了,如今为何不再等一等朕……” “难道皇兄还想过要去接她吗?倘若皇兄早前做好了打算,那么华儿也不会多待在那里受苦受累,而今坐化升天!”说到这,他猛然想起那日他初见她时,正被薛乾坤撕扯着衣服**着,自己若是再晚来一分,这后果可真的是不堪设想,没有在薛乾坤行动前便阻止他的这一切根源都在于渊辰不肯让自己离京。 越想到这,他越是生气,而今他偏要让他痛苦,让他尝尝失去别人是什么滋味! “若皇兄早一点准了臣弟,而今也不是今日这幅局面。”渊著淡淡的道。 渊辰踉跄的走出了大殿,他悄然抬手将眼角的泪抹去,庄严宣布道:“既然华妹妹已去,皇弟也到了弱冠之年, 这王妃之位是断断不可或缺的,朕定会为皇弟好好留意朝中的大臣之女,美貌与德才兼得者,方才能配得上皇弟的英勇。” “臣弟谢过皇兄!”渊著从头至尾一直躬着身子,直至渊辰冷笑一声道:“摆驾回宫!” “臣弟恭送皇兄!” “恭送皇上!”仆人们随着清王,俯身跪地道。 一干守卫随着渊辰离开清王府,坐上了较撵之后,渊著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这才起了身,问道:“一切都布置了好吗?” 喜乐恭顺答道:“回主子的话,今日您进城,阿漾便来王府通知,一切都备好了,只是……主子真的把华公主接来了?” 渊著露出了一个极其清淡的笑容,“备好马车,本王去房间拿衣物,然后就启程。” “哎,好嘞好嘞,主子你笑了,笑了……”喜乐激动的言语无措的看着他,这么些年了,他终于露出了些笑容,还是关于她的事。 “有吗?”他瞬间又换回了常色。 喜乐笑言道:“还是华公主有本事,奴才这就去备。” 东西准备妥当之后,他坐着早前便备好的朱红色马车,前去客栈接曼纱华回家。 渊著抱着金色的盒子轻手轻脚的上了楼,轻轻推开房门,她躺在床榻上睡得香甜。 “华儿……”他试探的叫了一声,没想到这么轻的声音,她却醒了,“著哥哥,你来了。” “怎么睡得这样轻,换了地方睡不踏实吗?”他问道。 曼纱华摇摇头道:“平日里本就睡得不多,方才其实我早就醒了,只是闭着眼在等你回来,想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你。”她笑的干净。 渊著心中微触,他垂眼道:“起来沐浴更衣吧,干净的衣裳我放在了桌案上的金盒子里。我去隔壁,也沐浴换身干净衣服,等会过来找你。” “恩,好。”渊著退了出去,便有两个丫头前来伺候曼纱华沐浴,她将衣衫尽数退去,缓缓下了木桶,丫头在她身上撒着早就备好的新鲜的花瓣,红玫瑰、白菊、金银花…… 温水舒适的让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展了开来,天渊国的暑气干燥,白日里热的让人出汗,晚间才有些许清风吹过,现在泡一个温水澡是极其舒服的。 “小姐,这是公子为你备的衣衫,公子说这套衣服小姐定会喜欢的,还请小姐亲自打开。”沐浴完后,丫头将金盒子呈到曼纱华面前。 她浅笑道:“著哥哥莫非知道我喜欢绿色的衣裙,真是贴心。” 金盒被她缓缓打开,“怎么……”盒内是一团黑色的衣物,不会是又要自己穿巫女服吧,这怎么可能,巫女已死……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滞。&lt; 141:红妆出席 141:红妆出席 曼纱华抬手准备将衣物抖开来看,伸出双手一扯,竟然扯下来了一快黑色的布,黑布下的红衣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一旁的珠翠头饰,一旁的琳琅首饰刺的她睁不开眼睛,这大红色的衣裳究竟是什么。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这是公子为您准备的嫁袍。”两个小丫头道。 “嫁袍……”她痴痴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怎么如此之快,她还未来得及做好准备,难道今晚就要成为著哥哥的妻子了吗? “小姐,我们服侍您穿衣吧。”小丫头道。 “恩……” 火红的嫁袍穿在身上刚刚好,不大也不肥,看来渊著拿捏曼纱华七年之后的身子拿捏的非常准,这嫁袍合适的就像量身定做一般。 披散在她身后的墨发被丫头挽起,点缀上了珠翠,扣上了凤冠,朱唇间落上了一点朱红,正在这时,渊著推门而来。 “好了吗?”他一身红袍,红的耀眼红的喜庆,发髻高高的竖起,眉梢微挑着,衬托的整个人华光潋滟般的夺目,他站立的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坐在梳妆镜台前的她。 一旁的两个小丫头,羞红了自己的脸颊,兀自低下头去。 曼纱华也微微低下了头道:“华儿还未画眉。”其实她不知道,在她来之前,渊著命人做了大大小小肥肥瘦瘦的嫁袍,都细心备好。 渊著进门,看着她的小脸道:“你的眉生的好看,不画也好。”话罢,他却拿起了桌案上的眉笔,道:“不过今日不同,让我来替你画吧。” “好啊。”她笑着看着他。 娥眉轻轻扫过,便是华丽万端的模样,她目光流转着看着铜镜中为她画眉的他,认真而又仔细。他们二人仿佛一下子便长大了,一下子便可以谈及结婚,这七年的沉淀说起来也快,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儿。 “好了,跟我来。”他牵着她的手出了房门,下了楼去,只是奇怪这客栈中竟然没有一个客人。 “著哥哥,其他人呢?”起初她还不好意思的,不愿意出来,现在看来却也没有别人。 “许是回房休息了吧。”渊著淡淡道。 上了红色的马车,她依靠在他的肩上,柔声道:“著哥哥……华儿还未做好准备,今夜是不是有很多客人在清王府,是不是辰大哥也会来祝贺?为何要这么仓促的举办婚礼呢,此番舟车劳累辛苦,我们可以休息几日再从长计议啊。” 渊著看着她,道:“你还是那么聒噪,怎么一点也没变。” 她的脸腾地一红,撅着小嘴道:“谁让你的话这么少,安静的只能让我听蝉鸣声。” “盖上红绸吧,马上就要到了。”渊著从金盒中取出了盖头,替曼纱华温柔的盖上。 马车停靠,牵着曼纱华下了马车,一路牵着她走去。 她的面被红绸盖住,看不到前方的场景,只能看到脚下的路,有绿草,有鲜花,这清王府难道是住在世外桃源吗。 只是奇怪,结婚应是有喜乐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也听不到旁人说话。越往前走去,这里越是静的发奇,偶尔有一两只蝉鸣伴随在她左右。 “哎呀……” “怎了?”曼纱华突地叫了一声,渊著回过头来急忙问道。 “不小心绊了一下,著哥哥这是哪,为何地上会有石头和青草?”她不解,问道。 “再往前走几步,等我掀了你的盖头,你便知晓。” 两人又行了三四百步,她的耳畔能听到叮咚叮咚的声音,再仔细辨别,仿佛是流水声,再往前去,声音如瀑如电,十分悦耳好听。 “到了!”渊著勾起嘴角淡淡道,他回身双手轻轻的掀起了曼纱华的盖头。 两人一袭红色嫁袍站在此处异常的耀眼。 “这……”面前是青山绿谷,一旁是飞流的瀑布,瀑布那面山上在不同高度下装点了可敲打的乐器,而飞流下去的水花受到了像锣鼓一般的器物的阻力,水声也变得悦耳起来,当水花击打到像锣鼓一样的器物时便会发出叮咚的响声,最终谱成乐曲。 这一个狭长的,如帐篷似得峡谷,周边装点着大红色的灯笼,一面峭壁上的绿草被红绸一一覆盖了过去,红绸交错着搭成了一个顶,往下垂去的流苏盖在了一个椭圆形的建在水面上的床榻,床榻周围用红色的纱帐裹了起来。 整个床榻也是用红布铺陈,对应着四周的红烛烛光别有一番韵味。 这里便布置成了混作天然的喜房。 “今日我们便成亲。”渊著牵着她的手,行至湖面喜床下,他圈起她的腰身,借助向上的蹬力跃起,玄在空中,飞身一转便进了红纱帐。 他们面对面坐在半空中置起的红色大床榻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响,曼纱华咬咬嘴唇,开口道:“著哥哥,这婚礼只有你我二人吗,地点为何不设在清王府,辰大哥和芙染姐姐知晓今日我与你成亲吗?” 她一贯爱丢下一连串的问题给他,他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名字不禁眉头微蹙,今日是该让她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了。 曾经原以为能用自己的一臂,护她一世的安好,让她永远都活在天真善良快乐中,现在却发现手中无权一切都是徒劳的,在辰帝面前他做不到,他深怕别人将她从他的身边夺走。 “华儿,皇兄不知晓你已经来了天渊国。” “恩?”曼纱华歪着头听得认真。 “我……告诉皇兄你已经去了,依据就是,东夏国已经发了国丧,众所周知东夏的巫女已去,没有告诉皇兄实情是因为我怕他将你也从我身边夺走。”他每一个字都说的极慢,只希望她能懂,现在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早已不是八年前,初到东夏国那段悠闲无争时的关系了。 这一切早已发生了变化。 “著哥哥,你说什么呢,辰大哥怎么会把我从你身边夺走呢,你我是儿时的婚约,辰大哥不会不知道啊。”她略带着不相信的笑道。 “华儿,辰大哥或许还是你的辰大哥,可他早已不是当初在我心目中的那个皇兄了,这七年内我敬他尊他,回了天渊国皇兄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对我与母后步步紧逼,直至没有退路可走,该忍让的我都忍让了,可结果呢,皇兄只是变本加厉的做着过分的事情!” 他抓着她的双肩认真道,眼眸中的哀痛比从前更加清晰了几分,那个从小就在他心中是英雄的渊辰,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让他这样失望。 “没事了著哥哥,华儿现在在你身边,是谁都抢不走的。”她前去双手张开拥抱着渊著,想让他心安,“著哥哥,告诉华儿吧,你们离开的这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再见即是这般光景。” 对落微步步紧逼,暗使渊著不能归国,这一切难道都是渊辰的意思吗……她的手心一片沁凉。 渊著的面色突地发白,他看着不远处的流水瀑布,眼眸中闪出一抹恨意,他别开了曼纱华,兀自坐在一边,道:“还记得国舅李卫铮吗,那是李婉儿的哥哥,是皇兄的亲舅舅,许是为了权力,许是为了仇恨,许是想得到更多的满足,不惜拉拢朝中大臣暗地里结成李氏一派,在朝堂之上公然抨击我的母后。” “原是打着厉王的幌子,后来他们急了,便将无能的厉王除去,李氏一派的其他朝臣便干脆明目张胆的反后,反太子,在此之前我与母后谁都不知这背后操纵的究竟是谁,总以为是一个大臣不惯于女人干涉朝政,便集结其他大臣来反,谁知这一切都是有目的有计划的。” 曼纱华听的目瞪口呆,在她的记忆中,李国舅是一个不苟言笑为人正直的舅父,他待渊著他们都是极为恭敬的,只是待他的亲外甥格外的严格,平日里剑术,学识,一样也不许拉下,原来大家都认为国舅此行是为了天渊国的将来着想,他日待渊著成了天子,那渊辰便是辅佐渊著的王爷。 为了国泰民安渊辰在各个方面是得努力一些……原来李卫铮这培养的并不是什么王爷,而是将来天渊的主子。 这一切早就在李卫铮的算计之下吧。 “著哥哥,朝堂之中难道真的就支持辰大哥做皇位的言声高过了你的吗,可你才是天渊帝亲口谕封的太子啊。” “我但求与世无争,可一味的忍让造成了诸多恶果,忍和让并不是对待这一切变故的最好办法,他若是想做皇帝,我便让给他做,他想要什么,我能给他的都会给,可……他为何要伤害如此爱他的母后!为何!” 渊著的言语突地激动起来,他从床榻上站了起来,眼眸猩红,周身冷的让人发颤,她从未见过如此情绪失控的他,“著哥哥,还有华儿在你身边,不要怕,不要怕。” 她也站了起来,抱着全身发抖的渊著说道。 先是皇子公主失足,后是朝堂动荡不安,井市中流言蜚语肆起,这一切的功劳都源自于李卫铮与渊辰。&lt; 142:渊帝驾崩 142:渊帝驾崩 天渊62年,大年前夕,夜。 天渊国正妆点着喜庆的门联、对子、窗花等,备好了一切迎接天渊63年的到来。 天渊帝端着酒杯与众皇子等人觥筹交错着,当与渊芙染碰杯相对时,他道:“染儿啊,你也知晓现如今邪族小公子已然归国,父皇身子是每况愈下,把你得婚事给耽搁了一阵子,等着新年过完,父皇定给你操办一个隆重的婚礼,让天渊国的众人都为你祝贺,看谁还敢笑话朕的皇儿!” 渊芙染微微低下了头去,她眼中含着泪欲言又止,端起了酒杯一饮而下,终于盼到了苦尽甘来,一切都圆满了。 渊芙染复又坐下,渊著站起,即便是这样酒宴他也穿的似那桃园里的仙人一般,不富,不华,却也不失了风雅,一袭白衣丝带干净的不染纤尘,玉手搭上酒杯,静听天渊帝的嘱咐。 “著儿年龄尚不比染儿辰儿大, 但你们都是朕和皇后的孩子,那就一定是最好的,儿时父皇没能将你放在身边抚养,但也给你请了一样的教习师父,哪一样都不比从这宫里长大的皇子差,或者你比他们更甚些,所以他日朕将这天渊的江山交到你的手中,也可放心的做个潇洒老儿了,毕竟有辰儿他们辅佐你,而你们又兄弟情深,彼时有了问题也更好坐在一起商量对策,朕也就放心了。” 天渊帝将左手搭在渊著的肩膀上,沉沉的拍了三下,面上露着慈善的笑容,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他,复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渊辰,渊辰慌忙将头埋了下去,兀自喝着手中的陈酒。 渊著躬身行礼,沉声道:“父皇身体康健,还能再治理天渊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有余。恳请父皇心安,儿臣等自当相互扶持,和平共事,来护我天渊万年平安!” “儿臣等自当相互扶持,和平共事,来护我天渊万年平安!”其他皇子接踵而至。 天渊帝单手扶着下颌的一撮小胡子,欣慰的仰头大笑道:“好,好,好!不愧都是朕的儿子,赏!” 两人碰杯饮下一杯酒,渊著复又坐下,渊辰一手端着酒壶,一手端着酒盏,漫步前来到天渊帝前,他替天渊帝沏满了一杯酒。 “辰儿……”天渊帝刚要张口,他便抢先道:“这一杯酒,是儿臣与儿臣的生母敬您的,请父皇务必要一滴不剩的饮下。” 天渊帝淡笑,满眼的慈爱看着已经长大的渊辰,道:“辰儿长大了,也懂事了,每日还吩咐了宫人送来为朕止咳的雪梨汤,不似小时候总归是哭哭啼啼的要母妃,朕很是欣慰,你们都是朕的好儿子,好样的!” 渊辰看着天渊帝手中端着的未饮酒,他承笑着道:“父皇还是将酒饮下,再叹往事吧,儿臣也要好好的敬敬母后,承蒙母后的多年照顾呢!” 落微端坐在一旁,看着年龄二十有四的渊辰,心中亦是满心欣慰,她抚养的儿子女儿都长大了,再也不必时时操心着他是否吃得饱,个子能不能长得高,营养跟得上,课业知识别比其他的皇子所落下…… 渊辰回眸看着落微淡淡一笑,天渊帝应着笑饮下了那杯酒,大袖一挥道:“天渊国的六十三年将会越来越好!” “儿臣等恭祝父皇万寿无疆!”底下坐着的皇子公主各个端起了手中的酒杯,向天渊帝祝贺道。 “好!好!朕的好皇儿……” “皇上!”落微惊慌失措的拍案站起,伸出双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天渊帝,他的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口吐黑血,两眼直直瞪着手中的那杯酒,身子晃荡着欲要倒下,最后手中的酒杯也滚落了下去。 “父皇!”在座的众皇子公主们,大惊,一个个都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子,急急忙忙的涌上前去。 唯有渊著静坐在原位,看着脸上浮着一层释然笑意的渊辰从高台上慢慢的走下。 他将手中的那只敬过酒的被子捏的粉碎,眼中的怒火源源不断的燃起,他单手支在桌上,身子从长桌上跃起,三两步便挡在渊辰面前。 他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道:“为何?” 渊辰轻笑道:“与我有什么干系,皇弟,好自为之吧。”渊辰轻轻的拍着渊著的肩膀,而后从他身边走过,他看着自己的肩头,方才天渊帝拍的也是这头…… 整个大殿像是炸开了锅一样乱哄哄的,无人注意到渊辰哪里去了,也无人顾及四周是不是多了什么人。 “快去请太医啊,快啊!”落微抱着天渊帝的身子一点一点的滑落了下去,她的脸上挂了两行清泪,看着方才掉落的酒杯谈谈吩咐道:“拿下去,仔细查看!” 大殿中正是皇子公主们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之时,殿外迅速的涌来了一干侍卫,将这里围的是水泄不通。 天渊国舅李卫铮带着兵马前来,宣告道:“皇上重病,恳请皇后将皇上扶到后殿的床榻上去休息,我等在这为皇上誓死守卫着,在皇上重病未痊愈时,尔等不得离开明正宫一步!” 落微冷清着眸子,缓缓起身道:“国舅这是什么意思,是将我们囚禁在了这里?” 在场的皇子听言个个惊慌不已。 李卫铮讪笑道:“皇后此言差异,微臣只不过是担忧皇上的安危,所以才亲自带兵来守护着皇上与皇后,何来囚禁一说。” “来人将皇子们与落薇皇后单独请在一个房间,除外太子与辰皇子。”李卫铮命令道。 侍卫将落微与其他皇子请到了单独的一间偏殿,将天渊帝、渊辰渊著一起请到了明正宫的正殿。 两个侍卫将天渊帝抬到床榻上后,李卫铮命令其出去,三人站在大殿门口,李卫铮带着渊辰踏入殿内,渊著刚要跟去时,李卫铮却发令道:“太子怕是不方便吧,方才皇上说了,只要辰皇子和老臣前去,并未召唤太子您,所以恳请太子在门口等候片刻。” 李卫铮说罢便与渊辰走了进去,渊著担忧的看了一眼,却未发言,他从不计较这些。 他看着殿内的人影,一个静静的站立在一旁,一个半跪在天渊帝的床榻前,不知里面说了些什么,须臾,殿内传来一阵哭喊声,那是跪着的渊辰的身影,半响一边站着的李卫铮也跪在了一边。 “父皇!”渊辰嘶喊着。 “皇上!”李卫铮俯身道。 渊著惊觉不对劲,他不顾侍卫阻拦,拨开当前面的侍卫,只身前去,只见躺在床榻上的天渊帝安详的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那般,他推开挡在面前的李卫铮,只手摸着天渊帝的脉搏,身体还是温热的,只是再无了生命迹象。 “父皇……父皇……”他将颤抖的手收了回去,轻声叫着,可怎样天渊帝都不应,他慌乱的看着四下,看到跪在地上的渊辰,他上前去揪起渊辰的领口,压着怒气低声询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渊辰不耐烦的将他的手从领口扯下,缓缓的站起了身子,一脸平静的看着渊著,眼中满是挑衅的意味。 李卫铮一脸肃然的看着渊著道:“休得无礼!仔细别伤了皇上的龙体!” “什么?”渊著的眼圈渐渐的泛起了层层血红,父皇如今尸骨未寒,他最敬重的皇兄现在倒着急起了皇位。 “皇弟……”渊辰将手搭在他的肩头,他看着渊辰复又搭上来的手臂,手臂落下的地方,正是方才天渊帝所拍他的肩膀,渊著不由得心中一阵嫌恶,单手一挥将他的手臂打落道:“你若想要皇位,我便给你太子之位,何必这样着急?你知道的,我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我只想要你们都平安的待在我的身边就足够了!” “如今我再也不欠你的了,皇位,给你!”他说的慢沉,眼中尽是失望与悲伤,儿时,是他的母后活了,他的母妃去了,那他便把自己的母后分给他,让他也享受母爱,而不被人说成事没娘的孩子,这些年他一直以为自己都欠他的,所以当他知道刺杀他的人是渊辰而非别人时,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欠他一个八岁的童年。 现如今父皇的死、皇权、王位,和如今的刺语相见,他再也不欠他的了。 “不!”渊辰拉住了正要离去的渊著,他抓着他的手臂森然道:“你还欠我一个母妃!” “你!”渊著转过身,眼中尽是戾气,“你敢动母后分毫试试!” 渊辰兀自轻笑眼中亦是伤痛,他道:“这十六年的痛,你和你的母后早已还不清了,十六年,你还有母后可叫,还有亲人可言,可我呢,最亲的父皇,是杀害我母妃的直接凶手!还有你的母后!” “早在当时我便扬言,在场的众人须得为我母妃陪葬!当然,你例外,我要让你好好活着,我答应过华妹妹,往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与你为敌,不会弃你于不顾,我会让你生不如死!”&lt; 143:不宜继位 143:不宜继位 “给本宫让开!”落微被侍卫拦在了门口,她的身后跟着的还有一个宫中的老太医。 渊著咬着牙,看到自己的母后,急忙道:“母后,快走!快离开这里!” 渊辰摆摆手,门口的侍卫放了落微与太医进来,落微提着裙摆全然不理会渊著的劝诫,她走到渊辰身边扬手就是狠狠地一巴掌,“你竟连你的父皇也害!本宫真是白教养了你这么些年!” 李卫铮等人皆是一惊,渊辰慢慢的将头抬起,用手擦去了嘴角的血渍,他笑道:“母后您说什么呢,儿臣怎会毒害父皇,父皇方才才将皇位传给儿臣,还赞扬了儿臣孝顺呢!” “毒害?适才本宫并未说出‘毒害’二字,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李太医说罢!”落微一脸傲然的看着面前陌生的渊辰,她实在是想不出他要加害天渊帝的意图,即便是皇位,也无须大动干戈,日日投毒! “辰皇子每日送来明正宫的雪梨汤中含有一味无药可解的慢毒,且微臣从今日皇上饮用过的酒杯中发现了残留的药物,这种药算是一个催化加,对于长期服用慢毒的人来说便是剧毒无比,所以臣带来了盐水,望能给皇上洗洗胃,可以多支撑一些时辰。” 太医说罢,俯下了身子,恭敬的对着渊著行礼“太子金安。” 渊著满眼写着不信,雪梨汤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送的呢,是从天渊六十年年初起,小皇子殁了,父皇一病不起,渊辰便每日派人往明正宫送雪梨汤……小皇子的死原来只是一个序章,站在面前的还是他敬爱的皇兄吗! 渊辰单手挥道:“不必了!父皇已经驾崩了,仍凭你再有本事,也是回天无力!” “皇上……”落微双腿一软晕了过去,渊著忙将落微揽在了怀中,他猩红着眸子道:“请你别伤害我的母后,她是无辜的,她也是爱你的。” 话罢,他突觉气血攻心,蓦地吐了一鲜血,连同落微一般软软的倒了下去。 “这也真是够能撑得,喝完酒那么久了, 这才起了作用。”李卫铮嗤笑道。 渊辰挥手道:“关起来,先处理父皇的后事,再处理他们。” 侍卫将太医拉了出去实施腰斩,其余朝中反对渊辰登基的大臣通通被流放了出去,剩下的便是赞同或者暂时为了明哲保身而同意的大臣留在了天渊的朝堂上。 还有的一些性子刚烈,流放不成,干脆杀一儆百,公然吊在城门之上,扣罪的名头是“谋反”,更甚者实行游街示众,当扣以“不敬之罪”,脸上实行烙印,皮肉翻滚,惨不忍睹,天渊上下无不服帖,“无不赞成渊辰继位”。 宫内向外并称天渊帝因病而逝,落微皇后伤心过度随着天渊帝一同去了。 等侍卫将落微和渊著拉了下去后,渊辰放出了消息,但消息只是在宁京城范围内被封锁了,“辰儿,现在放出去,怕有什么意外,以防万一,还是等你登基以后再向天下发丧,到时候也是生米煮成熟饭,他们也无可奈何。” “好,听舅父的。” 天渊六十三年天渊帝驾崩,明正宫乌泱泱地跪了一屋子的皇子、公主、妃子、大臣,天渊帝闭目躺在床榻上,一旁的李卫铮念着先皇的遗诏 “……念及落微皇后二子,太子渊著年纪尚小,心性寡淡,不宜继承大统……大皇子渊辰仁心明善,天下归顺,尚可继位。……” “这么快天渊国就又换了一位主子。”大臣小声嘀咕道,言下之意太子被废,渊辰上位,简直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一夜之间局势就变得不一样了。 “可不是吗,依老夫愚见太子根本就不能继位。” “哦,这从何说起?” “朝中多有反太子反皇后的,太子仁善,不宜登位。” “也是也是……” 李卫铮瞅着地下窃窃私语的大臣,不由得心中不快,他道:“皇上切勿伤心过度,底下还有一摊子事等着您处理呢。” 渊辰站直了身子,用着余光扫过地下跪着众人的脸,各种表情全然被他尽收眼底,他不语,只是这样冷冷的看着众人。 先有一个臣服于李卫铮的大臣反应了过来,忙着拉了一旁的大臣叩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先是一个两个……后又是三个四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后来,在场的众人皆跪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渊辰挺直了背,端正了头颅,不再看地下的众人,他对着李卫铮道:“也好,随朕先去处理母后殡天一事吧。” 李卫铮随即明白了,落微现在虽是好好的与渊著待在密室,可当初替天渊帝发丧时就已经替落微发了一份,皇后随着皇上去了,后世若是提起这段历史,这将是一段千古佳话。 现在落微已经被他们判了死刑,就像当初李婉儿被天渊帝判死刑一样,横竖都是一死。 密室的石门被侍卫打开,一束晕黄的光从外面射了进来,照在渊著的脸上,他疲惫的睁开双眼,环顾了四周这才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黑屋子,他与落微双手被锁上了铁链,吊在了黑屋子的中心。 “关门!”渊辰吩咐道。 厚重的石门被关上,整个屋子又陷入了一片漆黑,侍卫将一圈的灯盏点燃,整个屋子又亮堂了起来。 渊著与落微所吊起来的下端是一方椭圆形的矩形水池,周边有护栏围着,有一圈可供人参观的走廊,站在走廊的任何一处,向水池看去,一览无余。 “皇上您坐!”侍卫将香茶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小木桌上,正对着渊著落微的方向,渊辰缓缓的坐了下来。 他端起茶杯,放在鼻子底端微微一嗅,又放低茶杯,放在嘴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小抿了一口,称赞道:“这茶是越来越香了呢!” 渊著已经清醒,而落微还在昏睡当中,渊著看着笑意不明的渊辰心中怒火更旺,他知他狠辣绝情,却也信他会念及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还有母后对他的关怀与爱护,他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皇兄,皇位给你,我不与你争,我只希望我们都好好的,请求你放了母后,她是无辜的!”虽是祈求的言语,可却不是祈求的语气,他的每一个字如冰冷的刺扎在渊辰的心上,越来越痛。 “无辜?”渊辰放下茶杯反问道:“若是无辜好好的云晚宫怎会起火?若是无辜,为何你的母后就相安无事,而朕得母妃就要与火共生,父皇根本就是偏心,落微皇后根本就是故意纵火,她早就料定了父皇会救她而舍弃朕的母妃,真是毒妇的心肠!” 渊辰激动的将茶杯从桌子上抛下,他扬声命令道:“泼!把她给朕泼醒了!”一旁的侍卫赶忙又呈上了一只茶杯。 “是,皇上!”两个侍卫拿来了大木桶,翻过栅栏跳入水池之中,吊着落微的铁链渐渐的向下滑动,落微掉入了水池中,然,她仍旧就是昏睡不醒。 侍卫得令,将木头盛满了水池中的水,顺着落微的头顶浇灌而下,一桶、两桶……直到第四桶时,落微整个人打了一个冷战,从昏睡中醒来。 期间吊在上空的渊著,无论怎么叫骂,无论怎么说情,渊辰耳充不闻,只是一味地盯着落微,他等着这么些年了终于等到了。 落微遥遥初醒,冰冷水珠从她的发丝滴落,她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坐着喝茶渊辰,心中自是懊悔不已, “是母后未能将你教好,如今却害你做出这么大逆不道,被天下人所唾骂的事情,这一切都是母后的过失!” 渊辰闭目道:“朕不想与你多费口舌,既然醒了,那朕也不必再浪费时间了,上弓箭!” “是!”侍卫将弓箭呈上,渊辰接过弓箭,对准了落微,开弓、又松手、再开弓、再松手。 李卫铮站在一旁,看着古怪的渊辰,提醒道:“皇上您不放箭怎么能射中人呢?” “哈哈哈……”渊辰兀自大笑,笑的张扬,笑的痛苦…… “渊辰!你休得动母后分毫,这些年你是忘了是谁将你一直护在身后的吗,渊辰,你若是伤害母后,你我兄弟二人恩断义绝!”渊著被吊在屋子的中央,他费力的嘶吼道,可他却使不出半分内力来将着铁链震碎,自知是中毒后的原因。 渊辰抬起眼皮,轻声重复道:“恩断义绝,恩断义绝,好一个恩断义绝!” “来人替先皇后松绑!”渊辰命令道。 李卫铮脸上略微的凝滞,怎么反悔了?“皇上您别忘了,您已经对外宣告皇后随着皇上去了,若是现在放了皇后,那您怎么向外头交代呢?” “放?”渊辰又重复着李卫铮的话语,走到如今这一步他还怎么回的了头。 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仇恨,终将要在这一刻解决了,他心里应该是释然才对,为何却如此难受。 不,回头亦是万丈深渊。 144:不得而终 144:不得而终 回头,父皇已去,母后和皇弟还有皇姐他们是不会原谅自己的,自己想清楚要做的事,既然做了,自己就应该承担! 被解绑的落微揉着自己的肩膀道:“辰儿你是想清楚了吗,现在回头还不算晚,将你皇弟也放下来吧,母后与你皇弟可以既往不咎,这皇位自然也是你的,放手吧!” “放手?一切都太晚了!”渊辰的眼被泪侵的模糊,他将弓弦上放了锋利的箭,举起对着落微的胸口,淡淡道:“只有你死了我才能解脱,才能放手。” 落微恍然的看着渊辰,她自知已经挽救不了他,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渊著,她扬起了头看着他,微微一笑,而后对渊辰道:“我的死若能换来你的心安,那么母后愿意,往后……母后但求你们不要兄弟相残!” “好!朕应许你!”渊辰应道。 被吊着的渊著情绪接近于奔溃的边缘,他摇头,失态的大喊道:“不许你动她,皇兄她是我们的母后,为我们操劳了大半辈子,朝堂之上是母后将我们安然护着,你怎么下得去手!皇兄迷途知返吧!皇兄!皇兄!” 本是举着弓箭的渊辰神情一时恍惚,他像是想起了往日的种种,她教习他们读书、写字、教他们如何做一个正直的人,如何去为天下着想,如何替父皇分忧……在记忆中她仿佛真的是极少对自己的发火,极少对他们兄弟二人偏心,她真的把自己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养育了十六年…… 李卫铮看渊辰还在犹豫不决,心道不成器的东西,但嘴上却道:“还在犹豫什么,这些年舅父交给你的果断绝情你全然忘了吗,帝王最要不得的就是这样,想想,你母妃是怎么死的,你想想你的童年,其他人都有母亲在身边,都有父亲在身边,而你呢,母妃被你父皇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女人害死,你的童年那叫寄人篱下,那叫偷生!这样的你还拿什么与渊著比较?根本比不过!偷生儿!” “李卫铮!你闭嘴,皇兄不要听他的,他是在用激将法,皇兄!”渊著的汗从额头滴落到了水池中,母后的生死就在皇兄的一念之间…… “啊!”渊辰仰头大叫道,泪水从脸颊滑落衣襟,“我不是偷生儿,不是,我的母妃是被你们害死的,你们都该死!我没有错,我是对的!” 他举起弓箭,眼神中多了一份坚定,这坚定在一二之间又瞬间崩塌…… 他朝着落微的方向开弓射去…… 渊辰手下一软,箭擦着落微的发髻飞了出去,发髻散落,一箭射慌了渊著的心神,“住手!皇兄快住手!你不能这样做!你会后悔的!” “著儿……”落微笑盈盈的仰头看着渊著道:“著儿不要有恨,一切自有命数,这便是你母后的命数,日后好好的活着……不要与你皇兄相争。” “母后!母后!”奈何渊著被铁链吊在屋顶,他动弹不得…… “朕就要让你亲眼看着她死去,就是要让你体会体会那种无能无力的滋味!”渊辰咬牙切齿道。 落微一眼平静的看着渊辰,浅笑道:“唯这一点,本宫是不会让你得逞的!”话罢,渊辰开弓又是一箭,落微身形小巧,她扬身一闪便躲开了锋利的箭,没有射中落微的渊辰有些懊恼,后续他又射出了四五只箭,全然被落微巧妙躲开。 他嗤笑一声,“朕偏不信这个邪。”他对准了落微的后背,开弓射去。 这最后一箭,落微已经闪躲到了渊著的身后,这是被吊着的渊著怎么扭头也看不到的方位,落微缓缓的转过身,面带着释然的微笑,一箭击中心脏,身子笔直的站了一二秒之后,向后倒去…… 被吊起来的渊著不知身后如何,只听一声水响,像是什么东西击落了一般,只有水花激烈昂扬的击打声,却听不到他母后的声气…… “母后!母后你回答儿臣……” 渊辰未曾想这一箭便能射中落微,而且还是那么的准确,一点都不偏差的直击中心脏,他以为这次落微还会躲,“你为何不躲!”他愤怒的喊道。 然而落微只是面带着微笑,安静的躺在水中,眼眸中划过一珠晶莹的泪珠,终于落微应实了那句传闻,得无巫女之位者不得而终。“皇上,黄泉路上孤苦无依,臣妾来陪你了。”落微含着泪,淡淡的笑着她道。 渊辰忙将手中的弓箭丢入到水池中,他喘着粗气,单手扶在石墙上,喃喃自语道:“终于死了,我报仇了,母妃孩儿替您报仇雪恨了……终于死了,舅父我们的……我们终于替母妃报仇了……” 李卫铮面露凝重,他挥手示意道:“皇上累了,需要休息,扶他出去吧。” “渊辰,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被吊在房顶的渊著怒吼道,他看不到身后的情景,不知落微的现状是如何,他想着即便是母后去了,他也要陪她走完这最后一程。 临出石门的渊辰转过头来看了渊著一眼,淡淡吩咐道:“放他下来。”出了密室,行了两三步,渊辰止步,转身回头看去,对着李卫铮道:“里面的,除了渊著其他的格杀勿论!” “知道了,现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登基了。”李卫铮颔首道。 渊辰摆了摆手,一脸疲惫之态,“不,最重要的是将他们二人好好安葬了,好让天下百姓看看朕是如何敬孝道的。” 李卫铮继续颔首,渊辰踉跄往前走去,他不能回头,也回不了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让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永久性的闭嘴,这样他的皇位才可以坐的稳固。 密室的石门被重重的关上,一切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吊着渊著的铁链也缓缓的从上往下降落了下来,那两只手腕由于长时间的被吊起,承载着整个身子的重量,再加上铁拷本就磨人,两只手腕已经被铁拷磨了的出了血,还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血痕。 他全然不觉得痛,被解开的他静静的站立在水中,水没过了他的小腹,就这样站立了良久,他才僵硬的转过身去,落微整个人泡在水里,身上被箭穿透的地方早已凝固了血渍,她就那样惨白着一张脸,嘴角还带着死去时的微笑,闭上了眼,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母后……母后您醒醒啊!”渊著抱着水中的落微,任他怎样叫喊落微依旧微笑依旧闭着双眸。 他就这样一直抱着落微,像小时候落微抱着他一样,安安静静的,谁都不说话。 当密室的门又一次被打开的时候,侍卫将落微的尸体从他的手中夺走,此时此刻的他已经使不出半分力气来反抗他们,最后一丝力气也被他花光,侍卫将落微抬了出去,而他就静静的躺在这水池中央,落微死前躺过的地方。 又过了两日,密室的门再次打开,迎接他的是渊芙染,她穿着一身鲜红色的嫁袍,眼中含着泪,朱唇上是万点嫣红,她道:“皇上……让我来接你出去,父皇母后不日就要下葬了,他让你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石门外的透来的一束光刺得渊著睁不开眼,他不知道他究竟在这呆了多少了日夜星辰,今日来放他出去,想必这一切渊辰都已安排好了吧,只剩这个前太子再来做做戏,这场闹剧也就充分了,可以欺瞒得过天下人了。 真是可笑,渊著嘴边泛起一丝冷笑,他从水中站起,一身湿漉漉的走在门口,行到渊芙染身边,看着她的一身九凤嫁袍,低沉的问道:“父皇母后大丧,皇姐为何穿成这样?” 渊芙染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嫁袍,抬头左眼的一滴泪顺着脸颊缓缓地划过,淋湿了准备已久的妆容,她颤抖着双唇开口道:“父皇母后再也不能看着我出嫁了,今日穿这一身是给父皇和母后看的,皇弟……皇上说等父皇母后入葬后便送我去邪族完婚,小公子尚在邪族,婚事再也拖不得了,不然真是要给天渊国蒙羞了。” 渊著别过头去,悄悄抬手将混沌在脸上的泪和水擦干,出了这道门,今时不同往日,他再也不是什么太子,他要面对父皇母后的辞世,面对杀父弑母的皇兄,面对外面等着看好戏的朝臣们,他不可以软弱! “皇弟……”渊芙染将手搭在了渊著的左肩上,语重心长的道:“千万不可冲动做了什么傻事,如今天下已定,民心归顺,他已是注定了的辰帝,你若还想着蜉蝣撼大树,他便不会再给你生的机会了!” “我明白。”渊著说罢上前大步走去,他几日未曾梳洗,身上还湿漉漉的滴着水,这些他全然不顾,天冷雪地他便跪在灵堂前,这一跪就是七日,正午浓烈时,汗如雨一般的侵湿着他的白衣衫,半夜深夜寒时,冷风瑟瑟直直的灌入他的领口袖口之中,他亦是岿然不动。 直至天渊帝、落微皇后下葬之后,他这才病倒在了大殿之上。&lt; 145:搬来救兵 145:搬来救兵 众皇子皆在大殿之上,渊著兀自晕倒,其他皇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几日唯有渊著寸步不离的坚守在天渊帝落微皇后旁,今日的病倒自在常理,可谁都不敢贸然上前去扶他一下,渊著的身份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一个废了的太子在他人眼中何尝不是一颗随时会爆发的炸弹,更况且昔日与他情同手足渊辰是当今的圣上。 那些昔日里巴结了渊著的人更是躲得远远地,生怕沾惹了什么麻烦似得。 唯有自小一同长大的渊辰吩咐道:“扶他下去休息,好生照看着,若出了什么差错唯尔等试问!” 一旁的宫人各个诚惶诚恐的应下。 渊芙染更是不发一言的坐在闺房之中,一旁床榻上放着的是七彩玲珑九凤嫁袍,这是落微皇后亲手为她准备的嫁袍,她说她要亲自看着自己的公主出嫁,她要让她的公主成为天底下最美的新娘,所以这九凤嫁袍非她莫属,可渊芙染还没有嫁人,她怎么就突然地去了…… “父皇……母后……不要离开儿臣,您们还没有亲眼看着儿臣出嫁,怎可就这样走了……啊……” 闺房中,她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可无论她怎样的呼唤,怎么样的悲痛,她再也见不到母仪天下的落微皇后和行峻严厉的天渊帝了。 逝去的人除了让人哭泣,剩下的就是缅怀了。 “公主奴婢为您上妆吧,花轿喜乐都在宫外候着呢。”宫女俯身道。 若是换做了以往,她定会迫不及待得穿上嫁袍,飞到邪族去,而今她却惧怕离开这里,生怕离开了这里的一切都变了,变得与自己毫无关系。 在磨磨蹭蹭中她终是穿上了嫁袍,戴上了凤冠,坐上了红轿,一路喜乐敲打,一路走去,回首而望竟没有一个人出来送她远嫁。 渊辰刚刚继位怕是诸事繁忙抽不开身,或者更怕是面对自己,渊著病重在床榻,如今只剩自己了…… 恍惚间,她仿似看到了落微皇后与天渊帝站在宫门处向她招手,送她远嫁。 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远方,便将盖头放下,安静的等待新的开始。 渊著昏迷在床榻上,他的虚汗从鬓角直往下落。父亡母亡,一夜之间他像是失去了所有。 他不落泪,他人说他薄情;他跪拜父母,他人说他做作;如今他病倒在床榻上,他人却说他无病**。 时至今日,他哪里还有力气去在意他人的眼光如何如何,光是自己的事情他就已经自顾不暇了。 渊辰登基封渊著为清王,寓意清静祥和,更是暗喻示着与世无争,清谈的过完一生,不让他参政,不给他封地,就把他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好好的看着他,不让他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红烛燃去一寸又一寸,渊著蜷缩在角落平静的叙述着往事,曼纱华坐在喜床中央一身喜袍却不见喜色,眼泪如跌破了深海的雨滴一样,连绵不断。 无论如何她也联想不起杀父弑母的渊辰会是小时候与自己一起玩耍的辰大哥。 究竟是怎样的恨会成就如今的他? “李卫铮……李卫铮,一定是他在背后操纵,著哥哥你与辰大哥在东夏国的情义不假,这些年的变化定是李卫铮的教唆,辰大哥的母妃是李卫铮的亲妹妹,他一定是想为自己的妹妹报仇,所以辰大哥才做了他的傀儡……” 曼纱华爬到渊著身边,伸出手臂抱着颤抖的他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一切都会过去的,现在华儿不是陪在你身边吗,一切都会好的,华儿现在是著哥哥的妻子了,华儿要陪着著哥哥生生世世,除非死别,我哪儿都不去。” 渊著一个脆弱的心脏像是被曼纱华包上了彩色的糖皮纸,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跳动。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青丝道:“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了。” 而后他又站起身子,双手一挥十七**只银针飞出将一圈的红灯笼通通熄灭,他温柔道:“华儿闭上眼睛,你与我躺下,让你看看我为你捉来的星星。” “恩。”曼纱华点点头,与渊著合衣一同躺在这建在瀑布之边,空谷之中,河床之上,半空之中的喜床里。 他们手牵着手静静的躺在喜床中,渊著轻声道:“华儿睁开眼睛。” 曼纱华抖动着长长的睫毛,缓缓的睁开双眼,仰头能看到远处天空边闪烁着漫天的星星,一轮明月将这里照的暖暖生辉,红纱帐中一闪一闪的是星星还是萤火虫,“著哥哥……”她兴奋的想要问出声,却只听到渊著“嘘”的一声。 有几只萤火虫停靠在曼纱华的肩膀、额间,一闪一闪的发着银绿色的光芒,她眼如清澈的明镜看着渊著轮廓分明的侧脸,荡漾出沉沉如梦的笑意。 看着他,看着天,看着圆月、星星、萤火虫,鼻尖闻着遍地的花香,这是她从未感觉到的幸福与满足。 一夜再无话,她沉沉的睡去,梦中又见小时候他们在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中许下的诺言,这一切终于要实现了,她笑着睡着带着梦呓叫着他著哥哥。 渊著眼眶愈加的深邃了下去,他看着身边的她,心中惆怅万千,一夜未眠,往后究竟该如何走,他才能否护得她一世安稳。 东夏国,夜,深重。 薛丞相坐在昔日国王坐着的宝座之上, 双手抱着国王的玉玺,睥睨着地下跪着的国王、王后和若干皇子,道:“明日这位置便是我的了,试问朝堂之上有谁敢反我薛某?” 国王嗤笑一声降将头扭到了一边,而后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一旁的王后死死的扶着国王的身子,亦是不搭理宝座之上的薛丞相。 各个皇子公主们都诚惶诚恐的看着薛丞相,不知他还会不会让他们活到明日。 薛丞相又道:“不说话是吧,好,朝堂之上顺我者多,可天下黎民百姓就不见得能理解我薛某人了……” “哼……”国王不屑道。 薛丞相顿了顿一脸锐利的看着底下半死不活的国王,“怎么,有意见?百姓若是不能理解,我便让他们理解,国王您可别忘了那封写着国花秘密的信在我薛某人手中,到时候公之于众,您想想看,百姓是赞扬我薛某人除去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国王好,还是继续拥护你呢?” “哈哈哈……”薛丞相笑的放肆,期间国王咳嗽不止,更是觉得身子被掏空了一样,奄奄一息。 薛丞相神气道:“看来我儿这几年给你吃的仙丹还是管一些用的嘛……哈哈哈,妄想着长生不老的老东西,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下去给我儿陪葬吧!” 薛丞相将玉玺重重的放在桌案上,恶狠狠的看着地下被强制跪着的人,向外宣叫道:“来人,将这一群废物拉出去就地正法!” “王上,怎么办?”王后扶着国王的手臂摇晃道,国王反手拍着她的手臂安慰道:“东夏国是孤王毕生的心血,孤王就算是牺以自身也绝不会将它拱手让与这个老狐狸!” 众皇子公主亦是惶恐不安,相互抱做一团,咿呀哭叫。 花甲卫士进来了二十七八人,将着地下跪着的一圈人团团围住,领头人上去伏在薛丞相耳边道:“丞相,来人了。” “来谁了?”薛丞相反问道。 突地,他的脖子被身后的人用弯刀抵住,道:“您往外看看。” 薛丞相一脸惊恐地防着脖子上的弯刀,而后向外看去,一袭白衣胜雪的南王坐在轿撵之中,周围的侍卫抬着他进了大殿,再看大殿之中,方才进来的哪里是他手下的花甲卫士,而是南王手下伪装进来的人,一个个剥了花甲卫士的衣裳,露出了原本南王领军的服饰。 “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薛丞相惊恐无状道。 南王坐在较撵上用着白色的手帕掩着口鼻道:“就这样进来的啊,薛丞相其实你一点儿也不精于防守,不适合做一个统领,你的防卫漏洞百出,之前本王耗费了这么多心思,来一看,简直是不攻自破!” “哈哈哈……”薛丞相突地仰天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也是一个病怏怏的王爷,这城里城外,宫内宫外可都是我薛某人的人,你们若是敢动我一毫,信不信我的侍卫可将这里夷为平地?识趣的最好赶快放我了!” 南王兀自掩嘴轻笑,道:“现在是本王和你再谈条件,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咳咳咳……” “呵,不过是一个病怏怏的王爷。国王这就你搬来的救兵?我薛某人看不上!”薛丞相鼻子一哼,将头撇到了一边。 “再乱动我的刀刃可就要没入你的脖子了!”薛丞相身后的人手持弯刀冷冷道。 持刀人话罢,薛丞相果然不再乱动,他小心翼翼的用眼睛斜视着脖子上的弯刀。 南王懒洋洋的躺在轿撵上,他眉目间带着森然的凌冽,看着薛丞相,看着这座宫宇,而后对薛丞相道:“让你的人都撤出东夏宫和东夏城,否则……”他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道:“带上来!”&lt; 146:盘根错节 146:盘根错节 “老爷……”南王领军将一群老妪、妇女、男丁带到了大殿门口,“老爷救我们啊!”妇女婆子苦苦哀求道。 薛丞相眯眼看去,这一群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莫不是薛府的人吗,“太卑鄙,无耻,祸不及妻儿,你们这些衣冠禽兽,快放了他们!” “衣冠禽兽?哈哈哈……”南王掩嘴大笑,一边笑着一边又不住的咳嗽起来,缓了缓他道:“薛丞相这是在说你自己呢,祸不及妻儿,那您抓来的这些个王子公主又算做怎么回事?” 南王将拿着手帕的那只手举起,手帕上还沾染着点点血迹,他森然开口道:“薛丞相,本王数三声,你若还不退兵,就休怪本王无情了,大不了来个鱼死破,本王这身子怕是也活不了几年了,本王不在乎。” 薛丞相面如土色,嘴唇紧抿着不发一言,他是料定了南王不敢与他怎样,若是怎样,那南王这点兵力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再者说南王不会笨到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与他赌一个人性。 而今,他偏不在乎这一家老小的性命,看南王能拿他如何,思及到此索性他闭了眼睛,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不去看他们。 “好!够气魄!”南王称赞,他看着大殿中的国王,两人相视点头,即便是鱼死破也要保住东夏国的完整,他的手依旧举着,“一……二……三!” 然而数到三声时,薛丞相依旧紧闭着眼睛不闻不问。 大殿外的薛夫人、薛姨太、薛二奶……一个个的都按耐不住的叫喊道:“老爷救我们啊……老爷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去死吧!” “老爷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呢,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老爷您想清楚啊,现在若是家没了,那你还剩下些什么!” “老爷,我们可以退了还可以再攻,老爷兵力如此之胜,还怕日后赢不了吗?老爷……” 南王将手落下,命令道:“杀!” “是!”侍卫得令后,先抓了大夫人到大殿中央,拉起皮鞭缠绕在大夫人的脖颈上,大夫人颤抖着,“老爷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去死啊……老爷,妾身不想死……老爷难道是要让妾身去陪乾坤吗……老爷……” “勒!”南王又下了一道命令,侍卫的手中的皮鞭开始收缩,紧紧的禁锢住大夫人的脖颈,大夫人双手抓着脖颈上的皮鞭,哑着嗓子道:“您就眼睁睁地……” “混账!”蓦地,薛丞相转过头来,睁开眼,暴跳如雷道:“我哪里眼睁睁!老子方才是闭着眼!闭着眼!” “一个个的都逼我吧!好,好,放人,我退兵!” “哈哈……咳咳……本王不是在逼你,而是在赌,赌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南王挥手道:“你的夫人等先押在本王着,等你的人马全部退出了东夏宫和东夏城之外的十余多城池后,本王自会派人将您的家人安全送到!” 南王坐在轿撵上,下巴微微上扬道:“带薛丞相前去退兵!” 用着弯刀挟持薛丞相的侍卫,应了声是,连同弯刀要挟带着薛丞相慢慢的从高台上下来,退出了大殿。 “慢着!”国王由王后搀扶着起身制止道:“南王,这薛氏手中拿着一封我东夏的要秘,孤王须得夺回来,不能就让他这么走了。” 南王睨了一眼正站在自己身边的薛丞相,他问道:“什么要秘,本王要如何帮国王夺下?” “是关乎于我东夏国生存的大计,恕孤王不能将它说出,薛氏怀中放着一只信封,南王替孤王夺过来就是。” 南王发令道:“搜!” 一旁站着的侍卫立即上身搜了起来,薛丞相左手右手挡躲不及,便破口大骂道:“呸!休要动我!你个欺师灭祖的老儿,薛某人这就把你苦心孤诣想要瞒住天下人的秘密宣布于众,这曼珠沙华……” “堵住他的嘴!”国王气急败坏道:“咳咳……堵住!” 南王摆手,当即又堵住了薛丞相的嘴,“启禀南王,找到了。”侍卫从薛丞相怀中拿出了一只白色的信封,递给了南王。 南王抬手接过,道:“带走!” 须臾,南王见人走远了,这才让侍卫搀扶着下了轿撵,他快步走到国王王后跟前,伸手将他们二人扶起道:“国王、王后,两位辛苦了!本王来晚了。” 国王依附着南王起了身,惭愧道:“是孤王养虎为患,怪不得别人,唉!” “任谁都有疏忽的时候,这不怪您。”南王说着将方才搜出的信封递给了国王。 “南王就不好奇这里面是什么秘密?”国王接过信封试探道。 南王朗笑道:“这东夏国的秘密与本王何干?本王只管好自己的那寸天地就好,再说您是华儿的父王,本王理应尊重。” 国王点头默不作声,须臾之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又问道:“南王可是收到了蕙兰送去的信才来的?” “咳咳……”南王点点头,将手帕掩在嘴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那蕙兰是去送下一封信了吗?”国王又道。 “咳咳……咳咳……”这下南王更是咳嗽的站不起身子来,一旁的侍卫扶着,替他顺着背。 “怎么,南王的病不见好,反倒愈来愈重了?”国王亦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问道。 南王慢慢的直起了身子,用手帕将嘴角的血渍擦拭干净,自嘲的淡笑道:“自小烙下的病根,怕是好不了了,也愿本王能早些去投胎,然后遇见华儿,必定好好地待她,不叫她再受任何的苦,哪怕让本王做苦力也不会让她遭罪。” 谈及到此国王与王后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即国王讪笑道:“华儿便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对她的这份情谊孤王明白,只是巫女已去,生者要节哀啊!南王还是早些谋划谋划自己的亲事,好冲冲喜,将来有个孩子南王这也算是有了一脉。” “你说本王走时她还好好的,如今怎么就去了!她说过每年生辰都要本王陪她过的!”南王突地激动的拽住国王的衣领,他满眼的哀伤道:“咳咳……就算是嫁给渊著也好啊……” 一旁的王后听觉话风不对,急忙打断道:“过去的事南王就不要再提了,华儿只是换了种方式活着,她活在我们的心里,是亲人,永远都不会死亡。” 王后顿了顿又道:“南王……这薛丞相退兵后还会不会再次攻来,到时候若是再来,我们该如何是好,远处的兵力调运不过来,近处的又不知可不可靠,南王还会出兵相助吗?” “哼!”国王冷哼一声道:“你这问的是什么话,下次若是薛丞相再来,恐怕就不是囚禁这么简单了,南王的兵力能赶得过来吗?再者说薛丞相的势力在朝中是盘根错节,我们还是早作打算的好,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南王用手帕轻掩嘴角,蓦地叹了一口气道:“到时本王定会鼎力相助。” 暮春,十里花香,万里酒香,这小小的东夏城看似渐渐的宁静了下来。 薛丞相已经退兵百里,南王也兑现承诺,将薛府的一家老小安全派送到薛丞相所在的小镇。国王与王后站在城墙之上,目送南王率兵远去。 王后扶上国王的手臂担忧道:“王上就这样让南王走了,若是薛丞相真的再次攻来,我们作何是好?” 国王反手拥住王后,气若游丝道:“咳咳……咳,唉,亡国已是时间问题,咳咳咳……” “王上!”王后惊心,她凝眉看着国王,递过去的手帕翻开一看尽数是黑色的血渍,她的情绪接近于奔溃的边缘,“王上您明知薛氏有鬼,为何还日日服用薛药师送来的丹药?为什么啊!” “呵呵……”国王凄惨一笑,道:“孤王只是想赌一把,只是想活的长久一些,看着我东夏的子民河清海晏,处处歌舞升平,孤王不求世人能赞誉孤王,只求他们臣服于孤王,千年万年东夏国都是孤王的天下,薛丞相他何德何能!咳咳……孤王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把王位拱手让做他人!” “王上!您不是说亡国已是时间问题了吗,可这要怎么才能守得住我东夏不落入外人的手中?”两行清泪从王后的脸庞划过,安稳的日子终归是要走到尽头了…… 国王阴沉的眸子上划过了一抹亮色,“孤王已将守在边关的花甲卫士尽数调回,就算是薛丞兵临城下,孤王也要与他殊死一搏!咳咳……”他搂紧了王后的肩膀,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暗笑,他道:“不过,孤王早已做好了两手打算。” 王后回眸安静的看着他阴郁的侧脸,道:“无论怎样臣妾都陪着你,生也好死也罢,都随你去。” “好!” 听着故事的日子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多半年已久,我仰头看着树上快要掉落完的叶子,心中不免惆怅万千。 花奶奶在屋子里沉睡,我偷偷爬上了屋顶,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lt; 147:锦衣搜查 147:锦衣搜查 这天上的星星和人间的现状多么的相似啊,星星不是扎堆的闪,就是乌云遮盖住一个也没有,只剩下几个看也看不清的小亮点。 我与花奶奶这一个月几乎就没饱餐过一顿,粮食如此时的凉夜一般,星稀粮稀,我是饿的辗转反侧,这才上了屋顶悄悄的叹息一下这世道,这人生,这年月,为何如此的艰难。 我的手搭在腰间,触及那温润的玉佩,心中的惆怅又繁多了起来,说好的保持通信,说好的改日再见,邮差自那次以后再也没来过,陈文陈武亦是再未涉足过这个山间,仿佛昔日的笑靥如花只是梦里寻雾,都是自己的遐想,并未真实的发生过。 可记忆怎么会出现差错,就算是记忆错了,感觉也不会错,他们为何不来看我…… 远处突然出现了点点星火,由远到近,目标明确的向山间我们这件小屋走来,这么晚怎么会有星火亮着,这里也不该是过路的地方,小屋一旁四面环山,来者除非上山,否则别无他路。 在屋顶上我缩紧了身子,看着这夜半闯入的生人,不由得心里发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的沁满了整个心头。然而,当我想要翻身下去时,已经晚了一步。 “来,搜,一个也不许放过!”点点星火是七八十个举着火把的人,一个个穿着朝廷中的官服,将我和阿德叔原来的那间房子团团围住。 我不识得朝廷中的什么服饰,却能辨别得出这些人就是官府派来的,着装统一,年龄均等,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锦衣,专属于陈皇帝的军事机构。 关于锦衣,在儿时依稀听阿德叔讲过那么几句,只知道他们是最训练有素的队伍,天下没有他们锦衣办不到的事情。 可这些人若真是锦衣,他们为何要到这山间来,我们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骑着高马的人从长长的队伍中行了过来,到了阿德叔的院子里,他坐在高马上,一旁的锦衣上前去,双手抱拳跪拜在地上道:“启禀落将军,屋子里没有人!” 锦衣话罢,高马上的人转头向我和花***这边看来,隔着数只火光,我看到他用手指轻轻的指了指这边,余下的锦衣当即从阿德叔的房屋撤出,向我和花***这边走来。 这可怎么是好,看来者的人气势汹汹,我不敢说他们是带着善意而来,只看得出他们是为了我们而来,不行,我得让花奶奶和我一起躲起来,千万不能让这群人发现有我们的存在。 思及至此,我迅速的顺着一旁的木头梯子往下爬,眼看着锦衣一步步的就要接近花***屋子了,我心中一急,脚下一滑,还有三四步才能从上面爬下来的我,直接从梯子的半中腰摔了下来。 我的摔落并没有像故事中那个曼纱华一样有个著哥哥接着我,而我,是真真实实的摔落在了土泥地上, 忍着疼痛,咬着牙,我没有出声,只是迅速的从泥土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渍,正欲要出去寻花奶奶。 “落将军,属下听闻这间屋子里有一个老的和一个小的,前面那间屋子是没有什么人了,听说早前就去了,看来这皇长孙说的没错!”锦衣恭顺的跟在落将军的身后道。 高马上的人轻笑,眼中透漏出了丝丝鄙夷道:“想不到太子的这个庶出的儿子还是有两下子啊,比他老子强!” 锦衣紧跟在后又道:“是啊,皇上可是很喜爱这个皇长孙呢。” 高马上的人阴沉着眸子看着前方的房屋,沉声命令道:“搜!一个也不许放过!这次一定要一举铲除了胡氏余孽!” “是!”锦衣抱拳应道。 糟了,花奶奶!心中一急,我也不管前方有多少人正放好了大等着我,也不管此次出去有多危险,我都要去,花奶奶是我在世的唯一的亲人了,唯一! “花……呜呜……”我刚冒出了一个头,身后不知是谁将我的口鼻捂住,硬是将我从外拖了进来。 口鼻被身后的人死死地用衣袖捂着,我说不出一句话来,亦是不能好好的呼吸,我将双脚使劲的蹬在泥土地上,可整个人却还是被身后的人拖出去了好远。我看着眼前的灯火渐渐地变小,看着锦衣粗暴的闯入花***屋子,我却在这里无能无力。 我憋着一口气,被身后的人拖出去了好远好远,看着花***房屋淹没在茫茫烟色中,我是再也见不到花奶奶了吗…… 身后的人将我压在远处的一方灌木丛中,我憋着气,两脸通红,心中怒火盛起,便张大了嘴狠狠得咬在了那只捂着我的手。 身后的人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声,却仍旧没有松手。 让你不出声!凭着意气,我死咬着那只宽厚的手掌不松口,愈来愈用劲,我仿佛感觉到我的两颗虎牙咬破有着老茧的皮肉,然后尝到了丝丝的腥甜味儿,腥甜味儿越来越浓烈,我憋气憋得晕头转向,若是再多一会,我估计依照自己这两个多月没吃饱饭的样子一样会晕过去的。所以我仅凭着最后一口气,猛地咬下…… “啊……”身后的人猛地松了手,暗骂道:“你长钢牙啊!还真咬!” “陈……武!”我转头去过发现方才一直捂着我口鼻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陈文的四叔陈武,“干嘛抓我过来!干嘛要用手捂着我的口鼻,我喘不上气来你不知道吗!你是想把我活活捂死吗!” “我……对不起,方才我没有注意到你喘不上气,我只是不想你出声把他们都引过来,若是让他们看到我们,这就麻烦了!”陈武支支吾吾道,他的眼里充满了愧疚之情,方才是我好想说话说的重了,只是不知哪些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好了,没事了,你的手要不要紧,好像出血了!”血液顺着他的指尖在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着,我暗自悔恨方才下嘴太重了,“要不,我帮你包扎一下吧。”话罢我在身上上下摸索,才想起今个身上就没有带什么手帕,怎么办不会要我撕了衣服帮你止血吧……不要,衣服破了不好补的…… “绿儿怎么了,不是说要帮我包扎吗?”陈武看着我踌躇的坐在草丛中四处观望着,不由得问了我一句。 我如实说道:“没带手帕,又不想撕衣服给你包扎……要不你先将它在风中吹着,说不定等会就凝固了,然后就不需要什么布料染着血了!怎么样,这个法子可行吗?” 陈武抬头瞪了我一眼,我立马闭上了嘴,自知方才说错了话。他将没有被我咬破的那只手伸到怀里去摸索着,终在怀里摸出了一个锦袋。 陈武将锦袋递给我道:“打开它,把里面的手帕拿出来,帮我包扎一下。” “哦。”我低手借着月光看着手中的锦袋不由得暗自叹道:“怎么一个大男人也跟个女孩子一样,身上装个锦囊,锦囊里再装一只手帕……”说的我自己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快点,磨蹭什么呢!”陈武拧着眉叫呵一声。 我将锦袋里的手帕拿出,是一只淡绿色绣花手帕,“怎么这么眼熟……” 我拿着手帕正犹豫思考时,陈武又吼道:“再不包扎我的手掌可是要废了,往后还怎么舞枪弄剑啊!” “好了好了,一个大男人,这么点小伤便咿咿呀呀的叫,真是没出息……”我向他吐吐舌头,自知是我的错,却还在怪他,只是不想让他觉得我自己会觉得愧疚,其实我心里已经是愧疚万分了,只是不愿表露出来。 我看着包在他手上的淡绿色绣花手绢,这不是花奶奶给我秀的吗,怎么会在他的手中,“白马,我记得这个手帕是我的吗,怎么会在你那?” “哦,是吗?这是我心上人给我的,和绿儿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绿儿也想做我的心上人?”他轻笑两声。 我不服气的别过头去,却看到了我与花***房屋,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连带着阿德叔的房子也被火把所点燃,连绵的绯红染到天尽,灼伤了我的双目…… 天呐,花奶奶还在里面! 我从灌木丛中爬起便往花***房屋中奔去,“你干什么!”陈武一把拽过了我的手臂,阻止道。 “花奶奶……花奶奶还在里面呢!”我急得快要哭了出来,我怎么可以丢下花奶奶和一个男子独自在这里躲避锦衣的搜查,我怎么可以把花奶奶给忘了…… “不准去!你没看到他们的火把还在,他们还没走,你这去了不是自寻死路吗!”陈武拽过我将我死死的禁锢在怀中,呵斥道。 “我不管,我怎么可以丢下花奶奶,花奶奶小绿对不起您……”看着远处蔓延的火势,我知道在房屋里睡得花奶奶必死无疑,若是花奶奶死了,那么小绿在这个世上真的就再没了亲人,往后的午后时分没了花***香茶,没了花***故事,我该怎么度过。&lt; 148:口舌之争 148:口舌之争 一个故事听了这么久,爱上了故事里的每一个人,当有一天它戛然而止的时候,那该是有多么的不舍,不行,它一定得有一个结局,无论是好是坏,绝不能让听过这个故事的人所留下遗憾,比如说我。 想到此处我抬起衣袖擦干了泪水,回头盯着陈武的眼睛,一抹厉色存于我的瞳孔,这绝不输于远处的烈火,我厉声道:“放开我!” 陈武略微一滞,他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的声色俱厉的命令他。 “花奶奶不在屋内……” “谁?”我与陈武同时转过了身去,只见陈文穿着一身青袍从灌木丛间缓缓的走了出来,一手拿着一把折扇,动作十分的儒雅,像是站在月间吟唱的诗人那般触不可及。 “怎么是你!”陈武震惊道。 ***淡一笑,将折扇缓缓打开,道:“怎么不能是我,只是侄子不想四叔也会心软,只不过四叔考虑的不周全,若是只救下了阿绿,却不救阿绿的花奶奶,那阿绿该有多伤心,是不是啊,阿绿?” 陈文看着我,目光温柔似月,方才因为大火奔溃的情绪,正在一点一点的拼凑回来,而心却不停指挥的胡乱跳动,我愣愣的点了点头。 “你再浑说些什么!”陈武紧张的看了我一眼,忙解释道:“我只不过是碰巧路过这,看到所发生的状况,只得在紧急情况下救出绿儿,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去救花奶奶。这和心软不心软是两码事。” 陈文赞同的点了点头,看着陈武搂着我的那只手臂,不由得眉头微蹙,他轻摇着纸扇又道:“阿绿、四叔,我这有一个新的‘农夫和蛇’的故事,讲给你们听听。” 我与陈武对视了一眼,道:“花奶奶现在可无恙?” 陈文闭目道:“放心,一切安好。”话罢,他便开始三言两语的将了一个新的《农夫与蛇》。 “村子里发出悬赏,说谁把蛇杀了,谁就是真英雄。一个小孩叔叔告诉射杀的农夫说前面有一条蛇,要农夫去杀了它,当农夫去杀这条蛇的时候,小孩叔叔又心软了,觉得这条蛇很无辜,于是他将这条偷偷蛇救下,农夫去扑了个空,农夫很愤怒,而这个小孩叔叔却告诉农夫这个有蛇的消息是他的侄子告诉他的,农夫知道了小孩侄子骗了他,于是大发雷霆,惩罚了那个毫不知情的小孩侄子。” “小孩侄子觉得自己很无辜,便想找他的小孩叔叔前来对峙,结果小孩叔叔并不承认,反而诬陷小小孩。最后小孩叔叔成了好人,而毫不知情的小小孩成了不良之人……” “停!”陈武叫停了陈文,他不耐烦的看了一眼陈文道:“文人只会整一些文绉绉的故事来,怎么还在这里讲起了寓言故事,想说什么直接对绿儿说就好,何必拐弯抹角,指桑骂槐!” “侄子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四叔若是听不入耳大可不必理会侄子方才的言语,侄子这是讲给阿绿听的,以免她被人骗了还不知!”陈文将折扇一合,言行厉声道。 我看着他们叔侄二人之间擦出了几分意味不清的火药味,忙打了圆场道:“你们不要这里吵了,花奶奶呢,陈文公子把花奶奶安置在什么地方了,还有为何朝廷的锦衣会出现在我家?你们为何又双双出现在这里!” 蓦地,我补了一句道:“别以为方才的故事我听不明白,你俩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和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们救了你们,不说谢恩,还让我们解释,再说我们和官府又有什么关系,倒是绿儿没有把话说明白,你和花奶奶为何会让朝廷的锦衣盯上!这里面有什么猫腻,看来只有你自己知道吧!” 我本想着是依照这样的方式打个圆场,好让他们闭嘴,也没真的想要让他们解释些什么,再说有好多事情我还没有理清楚,却不想被陈武当了真,他们都在气头上,我竟落得如此反驳无言的地步。 但陈武的话不入耳,我越想越气,本想默不作声,可谁让我是有理必争的一个姑娘,这口气我怎么能咽得下去! 我反唇相讥道:“能有什么猫腻,我和花奶奶相依为命,一直以卖花为生,一没偷, 二没抢,谁知朝廷和我们有这么大的仇,非得把我们往绝路上逼,房子里找不到就烧了我们的房子,这……这天理何在!” 陈武依旧不依不饶道:“点燃你房子的,又不是我们叔侄二人;叛你家罪的,也不是我们叔侄二人;把你们赶尽杀绝的,亦不是我们叔侄二人。绿儿有气还是看清对象再撒的好!” “我有气?我当然有气!你们为何在这里,你别救我啊,还有你陈文公子我与花***死活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倒不如和那两间老房子一起烧了,一了百了的好!” 劝和不成,反而与他们吵了起来,许是看到房屋被烧所以心里气愤吧,总得释放释放才能恢复正常。 “你把话说清楚,我们救了你和你奶奶,竟然成了罪人?救人有错吗?”陈武蓦地抓着我的手臂不放手,霎时间感觉手臂处一阵温热,我低了头去看,才看到他抓我的那只手是被我咬伤的手,手上的那只浅绿色绣花手帕越看越是眼熟的很。 歪头细想,恍然大悟,这不是那日我与他一同被困在心绿窟时他受了伤,我替他擦扶伤口的手帕吗,怎么这么些月头过去了,他竟然放在锦囊里贴身收着。 本想还与他争执两句,却无端的想起了这个手帕的渊源,想起了心绿窟那日我害得他差点丢了性命,而他又是拼了命将我从洞窟中背了出来,这是救命之恩啊,而今日又是一个救命之恩。 我呢,却还在这里计较,阿德叔教我的感恩都是忘了吗!我懊恼的转过了身去,脑子里思索着道歉的话语,却怎么都觉得拗口,难以启齿,谁让我这么的不服输,有理必争,有言必说的姑娘。 不知今日这一闹,他们是否会讨厌这样的一个我,可这才是真正的我,全然不理智, 只是一个性情中的小女子,独得一份潇洒。 “阿绿……我和四叔只是拌嘴玩,你怎么也较真起来了,阿绿。”陈文方才是一句口舌都没与我多言一句,许是觉得我是一个小姑娘没必要和我争辩较真,让着我吧,他温柔的将手搭在我的肩上,想让我转过身了。 我猛地转过身去,突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让我分不清东西南北,直直的跌倒在了陈武的怀中。 只听他惊恐的叫着我的名字。眼中全是愧意然然,只是我再没了力气与他说方才没关系了。 这是在做梦吗? 当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看到我与花***那间房屋中摆放着一张原先家里的那种长桌,从桌头到桌尾摆满了菜色,远远的我坐在床榻上就闻到了肉的香味儿,那简直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我吞了吞口水,摸了摸自己饿的干扁的肚子,下床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就跑了过去。 “哇……这么多,我得吃多长时间才能吃完啊!”我眼中冒着桃心,嘴角流着口水,很认真的挑选了半天才决定先从羊腿开始下口,把青菜什么的都往后放一放。 我抱起一整块羊腿,下嘴大口的咬了下去,肉是酥的一咬就嵌入了口中,鲜嫩的肉汁慢慢的沁满了我的整个口腔,鼻子里飘着的是肉的香气,嘴边残存的是羊腿的肉末,眼睛里看着的全是面前的这只吃了一半的羊腿。 这肉煮的也太烂了吧,又鲜又嫩,吃的时候上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最后一整块羊腿被我一个人吞下,牙缝里还残存肉丝的香气,可吃了这整整一个羊腿,为何我的肚子还是这么饿,像是吃不饱的样子。 看着房间四下无人,我用衣袖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的油,便又拿了一旁的猪蹄子吃的不亦乐乎,正吃着香,突觉的这猪蹄子的味道不对,是不是放馊了,怎么吃着一阵苦味儿。 我当即放下了猪蹄子,拿起了一旁的美酒咕噜噜的灌下,“咳咳……”这美酒也是苦的,呛得的我直咳嗽。 我又放下美酒,复又拿起了烧鸡,看着黄油油的,上面冒着腾腾的热气,想来一定很可口吧。 我坏笑着将整个烧鸡拿了起来,一嘴咬下,“我的牙……”怎么是硬的,而且烧鸡也是苦的,苦不堪言…… 为何要这么苦,日子要过的这么苦,想好好的饱餐一顿都不行,“爹……要是你还在世该多好啊,小绿也不必这样,在这里和花奶奶过苦日子了……” 爹……想起父亲我的泪便不争气的往下落,那么多对我很好的人都离我而去,生活从此也有了千差万别,这一切都是拜当今皇上所赐! 我一定要记得这份痛苦,必当不敢忘记! “阿绿……阿绿……”我听着一声细微的呼唤声,渐渐地面前长桌子上的饭菜在一盆一碟的消失,慢慢的这个桌子也消失了。&lt; 149:离开南玉 149:离开南玉 “别走!我的肉……我的菜……” “阿绿……” “什么!”我猛地睁开了双眼,渐渐的一切又变得清晰了起来,面前坐着的是一袭青衣儒雅的陈文,环顾一周再无他人。 我心底却涌起了一点点的失落,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看他端着药碗一脸欣喜的看着我,我的嘴中咬着喂药的汤勺,怪不得方才吃烧鸡的时候这么硬,后来的食物都变了味道,原来都是这汤药的缘故。 我伸手将汤勺拿下问道:“你在喂我药喝?” 陈文放下药碗点点头,认真道:“大夫说你是长期吃不上好的,营养跟不上这才晕的。” “哦……”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蓦地又问道:“那大夫的意思就是……我是饿晕的?” “恩。” “那你干嘛不喂我吃的,却要喂我这些个没营养的草药!”我好笑的白了他一眼,现在我的满嘴都在回味方才在梦中吃的那个羊腿,可怎么回味都是这嘴中残存的中药味,苦不堪言。 陈文见到我舔着嘴唇的模样不由得抿嘴轻笑,“食物我早已让小二备好,就待阿绿醒过来食用了。” 我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但心思却全然不在了这里,“花奶奶呢,这里是哪,还有你四叔呢?” 陈文笑而不语,他起身前去将床榻前的屏风拉开,只见屏风后的木床上,花奶奶安安稳稳的躺在上面,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奶奶……”我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只见她呼吸均匀睡得安稳,却不见她醒过来,我问道:“花奶奶怎么了?” “昨晚折腾的一宿,定是累了,所以睡得多了一些。”陈文复又将屏风拉了过来,向外叫道:“小二!上菜!” “唉,等等……”我急忙叫住他。 “怎么了?” 我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不好意思道:“我想吃羊腿,想吃肉……好饿,我和花奶奶这两个月就没有饱餐一顿……” “噗……”难得看到陈文的不优雅,他像是被我的话所惊到了一样,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不过想来也是,陈文公子是何许人也,有钱有势的大商人,单凭他的穿着就可以看的出他们陈家人不是一般的人,再者又姓陈,当今皇上也姓陈,也许这叔侄两人是什么皇亲国戚也说不准。 这样的人家怎么能体会像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因为收成不好,便吃不上饱饭的日子呢。 陈文自带优雅的贵气,陈武又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这两人定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怎会明白肚子饿是什么滋味。 陈文看着我严肃的表情,便也知道这不好笑,他忙止住了笑,又向外招呼了一声道:“小二,再加一个羊腿和一只鸡!” 片刻,这带着香气的肉和菜便上满了一桌,我闭着眼,嘴角勾起满足的一丝笑意,闻了闻饭菜的香气。复又睁眼,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果然现实中的羊腿就是要比梦中渴望的羊腿还要香上几倍。 陈文坐在我的对面,安安静静的看着我一番风卷残云,他的看的比我吃的都认真,当肚子填饱以后,才注意到他认真的这副模样,仿似有两把烈火瞬间的燃上了我的脸颊。 我抬起衣袖正准备擦去嘴角的油汁时,陈文递过来了一方手帕,他淡笑道:“不想阿绿吃东西这么香,看着你吃我都饿了呢。” 我看着他,想来定是不错了,这样的公子每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便是再好的食物吃在他的口中都是一个味道,哪里还有什么香臭。 我勾起嘴冲着他微微一笑,接过了他递来的白色手帕,正要拿起擦嘴,却又放了下来,这么白净的手帕,若是沾上了油可是就洗不掉了,怎么能这么浪费。 思及至此,我便又放下了陈文的手帕,抬起衣袖将嘴擦干净。 “怎么不用手帕擦嘴?”陈文疑惑道。 我摇摇头,并未解释什么,复又将手帕送还给了陈文。 “既然吃饱喝足了,那就走吧。”陈文起身招呼道。 “去哪,我与花***房屋都被人点了,我们还有哪里可去!”说到房屋我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房屋为何要点了,那可是我和花***家,朝廷这样做真是欺人太甚! 我自知命苦,这些年也从未抱怨过什么,而现在真是觉得上天不公,难道他们真的要赶尽杀绝吗,可是我与花奶奶又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灭顶之灾,我爹爹又做错了什么! 陈文见我脸色略有不对劲,他吞吐解释道:“嗯……阿绿,其实说实话,锦衣来点了你家的房子,我与四叔是有一半的责任,嗯……还有昨晚给你讲的那个《农夫与蛇》的故事,我是编出来气四叔的,谁让他一声不响的就来找你,所以那个故事你别往心里去,都是我乱邹的。” 我自然知道这是陈文乱说的,所以那时我说要他们解释,只是想让他们不要争闹了,而并非是不信任他们。那晚,锦衣清清楚楚的说了这是皇长孙的命令,而皇长孙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他们是皇亲国戚,想来也是一个远方的亲戚,不然怎么会是买花的商人。 要说是与他们有关系,我相信也只是那串手链惹得祸。 “我和花奶奶都是你们救的,我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只是陈文公子是否将我与你交换的信物,不小心示露与他人了?”我问道,因为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到其他理由来,锦衣的出现打破了我十几年的平静,那种逃亡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若真是这样招来了锦衣,我与花奶奶得想法子离开南玉城,去一个更远的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静的过完后半生。 陈文先是一愣,随即左手覆上了右手的手臂,我注目去看,隐约可见右手腕上戴着的是我与他交换的宝石手链。 手链是阿德叔给我的,亦是我爹爹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想必这就是招来杀生之祸的原因。 陈文迟疑片刻后点头道:“是,是有个官家见到了我手上的宝石,他觉得好看便问了我宝石的由头,我便如实说了是山谷间卖花姑娘的,我与她以此作为信物交换了。” 他愧疚的低下了头去道:“不想给你招来了麻烦,对不起啊,阿绿。” 原是如此,既然被人发现了,那么此地不宜久留,什么买卖花卉,什么后花园,这往后回不去了,那一池子花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了,我对着陈文轻轻摆手,算是原谅了他,这也不能怪他,是我自己不小心竟忘了这个手链的由头,就这样与他人做了交换,招致杀身之祸,还能怨的了别人! “花奶奶……花奶奶……”我从木桌旁绕了过去,将屏风拉开,轻唤花奶奶起身。 花奶奶遥遥从梦中醒来,再见到我时,她挣扎起身,我扶住了她,她将我揽入怀中,凄凄道:“小绿啊……你没事,奶奶以为你被官府的人捉走了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心中几欲难过,却终是忍了下来,我轻轻的拍着花***背部道:“奶奶,小绿没事,小绿叫奶奶担心了是小绿的不是。” 花奶奶颤颤巍巍起身愈要下床,我低身替她穿好了鞋子,又将床榻一旁的外袍披在了花***身上,花奶奶执了我的手道:“官府的人怎么会找到这里,你阿德叔不在了,他们竟然还追着不放,这不是把你往绝路上逼吗!” 我抬手拭泪,“花奶奶,阿德叔留给我们的家没有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们走,我们离开南玉城,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再也不要回来了!” 花奶奶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扶着我的手臂道:“原以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是安全,却不想他们查到了这,好……小绿随花奶奶去个地方吧,那里不会再有人来追杀我们,顺便也见见老故人,这么些年了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嗯,花奶奶这是要带小绿去哪里,什么故人,花奶奶不是无亲无故吗,何来故人一说?”我看着花***神情,像是陷入了经久的回忆,若是花奶奶真有什么故人在这个世上,我是应该陪她去见见她的故人。 她现在的身子是每况愈下,药不离口,想见什么人,想做什么事,都尽早的满足她,不然真有哪一天花奶奶年迈的下不了床榻,这一切就真的晚了,我断不能让最亲的人留下毕生的遗憾。 花奶奶释然一笑,道:“他在最西面,太阳落下的地方,与咱们这的南玉城隔着千山万水和一片**大海,若是与要去,我还怕我这老骨头走不到那就先去了……” “奶奶,你说什么呢!您好好的,会一直一直陪在小绿身边的,您想去哪,想见谁,小绿都陪你去。” “小绿真乖!”花奶奶将我揽入怀中,我将头枕在花***肩上,无端的多了些感慨,多了些惆怅。&lt; 150:留在险地 150:留在险地 “这……你们这是准备要去哪?不会是因为锦衣烧了你们的房子,你们就要离开南玉城吧?”我与花奶奶说话,竟一时间忘了一旁傻站着的陈文,他踌躇的站在那,紧张兮兮的看着我与花奶奶。 我别过头,悄悄的擦干了眼中的泪花,而后转头微笑道:“不然呢,南玉城我与花奶奶是待不下去了,不走难道还要等着第二次的抓捕?” 陈文面露为难之色,道:“可你们走了,我和四叔的花怎么办,这可是提前付了定金的,阿绿也给了我信物,可不能耍赖!” 提到信物我就来气,但气不在他,“信物呢?我们换回来吧,不然这个宝石手链留在你这里,日后也会为你招来麻烦的,那些定金我会想法子退还给你,还有山谷的花圃就留给你们了,我与花奶奶要走了。” 说着,我将腰间挂了多半年的玉佩取下递到了陈文手中,陈文迟疑的拿着玉佩,却迟迟不肯取下右手臂上的手链,他欲言又止,复又将玉佩送还到我的手中。 “陈文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我看着手中的玉佩,晶莹的透亮,温润的干净,那背面凹凸不平的地方一个“炆”字清晰可触,其实当我真的要将这玉佩送还给他时,我是有些不舍,这么多年终于多了一些盼头,可我却道不清说不明,这些微妙的感觉是什么。 难道我是真的喜欢上了我的顾主陈文公子…… 陈文微微张嘴提了一口气,将要些说什么,复又把气压了下去,终是没有开口。 我看着花奶奶坐在一旁的床榻上等着我,她手中抱着的是……是记录了那些故事的厚册子,相当于一本厚厚的手写书,我的心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只觉得一股暖流缓缓而入,太好了,这个手写书还在。 只是陈文设计送我的那把碧玉半彩玲珑扇估计早已葬身于火海之中了吧,还有那寥寥的几封信件亦是如此。 “陈文公子若是不愿意将手链还给小绿,那公子便自己留着。”话罢,我转身扶起了床榻上的花奶奶道:“奶奶,我们走,小绿把这枚玉佩变卖了,应能换不少银两,我们省吃俭用一些,这去寻故人路上的盘缠应是够了。” 陈文挡在了木门口,他一脸严肃道:“你们随我回去一趟,昨夜匆匆,今日就算你们要远行也定要从长计议一下,房屋里许还有没烧完的东西,看看还有没有要用的,也一并带去了。” 我垂眸一想,也有道理,可是回去却也存在着几分危险,“若是锦衣还未离开,我与花奶奶回去不是正好自投罗了吗?” “不会的,你信我。”陈文坚定道。 我看着他清秀婉转的眼眸,心中又存了些许相信,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我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同花奶奶陈文一起下了楼去,小二帮我们叫来了一辆马车,三人上了马车,一同前往“住处”。 不出门不知现在时日,出了门,坐在马车上,一路行去,素手掀开窗帘,几束斜斜的日光洒在一旁的田埂上。 光芒将这里照的更是光秃秃的,今年明年这里的百姓定都不好过…… “想什么呢?”陈文一把折扇握在手中,目光柔浅的看着我问道。 我继续看着道路两旁的田埂,道:“想,这粮食是乡下百姓种的,今年收成不好,为何乡下百姓吃不上一口饱饭,而城里不种地的大户却可以每天大鱼大肉,好不恰意。” “哈哈……”***淡一笑,折扇一开,展在胸前,他道:“冬日那些塞北边的城池多有饿殍,而今我南玉城不过是到了瓶颈,百姓们吃不饱饭也只是暂时的,更何况大户人家有些可是会囤积粮食的。 “每到这个时候一些贫中人家开始要面临肚子的危急,然后这些囤积了粮食的大户人家反手再将这些粮食高价卖出,即盈利又做了‘好事’,也可说是两全其美。” 陈文说罢,面上带着一丝怜悯的悲戚,我想他这也是在为了那些饿死的百姓吧。 “有钱人这样屯粮,欺压百信官府难道就不管吗!那,那些穷苦人家就活该被饿死是吗!”我回眸看着陈文一脸无辜的表情,自知方才的语气重了些,忙又补了一句道:“我们小百姓只是觉得朝廷这样的政策略有不公罢了。” 陈文轻眨双眼,微抿嘴唇,像是在细细琢磨我方才的话语,须臾,他道:“按理说屯粮又高价出售,这样做是不合法的,但现在的官府似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些大户人家上缴的银两是其他普通人家的几倍。” “穷苦百姓家也可以去官府领救济粮,在南玉城也不至于饿死这一说,毕竟南玉城是在天子脚下,这里的风气还算是正,其他地方我就不知了。” 我复又看向了窗外沿路的风景,不再说些什么,不知怎么的,我竟和陈文讨论起了这大陈朝的制度,我这什么也不懂,只是将自己见到的听到的发一感慨,不想他会认真的回答我。 不过,我这操心也是瞎操心,朝廷怎样做我又管不着,陈文与陈武是商人,他们更是管不着,即便是现在有了兴致,高谈阔论一番又能如何呢,然而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马车一晃再晃,这目的地便到了。 陈文先下了出去,我与花奶奶坐在马车内迟迟不肯下去,不肯面对这住了十几年的老房子俨然变成了一片废墟。 “阿绿,出来看看,再决定你们要不要走。”陈文站在马车外呼唤道。 我低着头,左手覆在右手上面,紧张的揉来揉去,蓦地,我的双手上又覆盖了一只苍老的手,我抬头看去,花奶奶正慈祥的看着我道:“不怕,小绿就当这是成长,成长难免会遇到一些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这有奶奶陪你一起,不要怕。” “嗯。”我郑重的点点头,搀扶着花奶奶一起下了马车。 站在泥土路口,向我与花***房子看去,只见那里围了黑压压的一片人,不见那里有什么废墟,只见那里多了些木材,多了些牛车,多了些砖瓦。 “陈文公子这是作何?”我问道。 陈文轻摇折扇耳畔的发丝被微风吹的轻轻向后扬去,他神采奕奕道:“你不是问四叔去哪了吗,看,他在这里指挥着手下在给你们盖房子呢。” 我搀扶着花奶奶向前走去,仔细一瞧还真是,昨夜被烧毁剩下的废墟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现在有的是正在慢慢搭起的框架,看着架势,这二三十个人围在我与花奶奶那巴掌大的地方,来回忙活着,这是要隔天就竣工的阵势啊。 怎么会……他们怎么会如此有心,他们不欠我的,我亦是不曾有恩于他们,反而他们却次次出手相助与我,这等恩情让我如何报答。 正恍惚间陈文将手搭在我的肩头,我转过了身去,他极小心的道:“这下不会再走了吧,你的家马上就会有了,而且你信我,这些朝廷的锦衣再也不会来这打扰你和花奶奶了,往后你和花奶奶就安安生生的在这里过日子,我会常来的……嗯,因为要照看花圃里的花,所以我会常来视察的。”他又解释道。 “哦……”我呆呆的回了一句,半响我才反应过来方才陈文说的话,我又道:“陈文公子何以见得锦衣不会再找到这里来了?” 陈文一愣,他轻摇着折扇,看着远处正在搭建的房屋,道:“他们都来过了,并且烧了你们的房屋,他们一定会量定你们不敢再来,所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就安心住下吧。” “可是,原来阿德叔也以为南玉城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所以我们便住在天子脚下,可灾难还是到来了,陈文公子就不认为他们会再回到这里来守株待兔?” 陈文爽朗一笑,向前走了去道:“南玉城大,当然不安全,而这里是南玉城的一个小镇子,就算他们到这里也要费些时日,既然来过一次无获,定不会再来第二次,反正呢,阿绿你就信我这一次。上次是我不小心将手链暴露了,给你们惹了麻烦,但这次我定会护你平安的。” 我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回头向花奶奶看去,征求她的意见如何,说真的,南玉城以外的地方我还真没去过,我就如同故事中的曼纱华一样向往着自己长大以外的地方,但又惧怕着外面的人和事。 花奶奶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即换上了欣慰的笑容道:“能不走那是最好了,我这把老骨头怕是也去不了哪了。” 可她明明方才是失落的,为何又要这样回答,“花奶奶,您不是说您想要去看故人吗,故人在哪,小绿陪你去,咱们看完了故人再回来也不迟啊。” 花奶奶覆上我的手心道:“故人在天际,太远了,奶奶怕是走不动了,再说走时也好好的道别了,没什么遗憾,此生不复相见,没遗憾啊……”&lt; 151:感之有谢 151:感之有谢 听着花***话怎么品出了些许落寞,我还想要问,只见她松开了我的手兀自慢慢的向前走去,坐在了院子里的木桌上,看着怀中的手写书失神着。 陈文看着我道:“如何?” “留下。” “好!哈哈哈……”陈文合了折扇向前走去,有些许兴奋的招呼道:“四叔,阿绿说留下,留下!” 我站在阳光下,向远去看去,一只手搭在额间,细眯着眼睛,只见也站在阳光下的陈武用衣袖挥着汗,那只被我咬伤的手也换上了白纱布而非我的浅绿色绣花手帕。 我快步跑到他们跟前,笑问道:“你们还没吃吧,太阳快落山了,我给你们做饭!” 陈武擦着汗,站在搭起的木架上眉眼弯着笑道:“好,正好让西楼买了菜米肉,绿儿就看着做,等下我与侄子就算是享福了,哈哈。” “难得见你不肃着脸。”我小声嘀咕道,一旁帮着干活的人我清点了一下,除去陈武,一共有三十二人,第一次做大锅饭,是得想想这该怎么做,别做出来不好吃。 不过片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那些搭建房屋的人依照陈武的命令也停了手,“来来,有白米饭、红烧肉、清抄菠菜还有新鲜的鱼汤,大家快过来吃。” “怎么不过来啊,一起啊。” 我看着他们整齐有素的坐在一边休息却不过来吃饭,难道是不饿吗,怎么干了一天的活,这么香的饭菜他们也不为所动。 “很好吃的,快过来,不然饭菜就凉了,凉了就不吃了!”我又招呼了一声。 陈武去马车上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下来道:“绿儿不用管他们,我们先吃。”话罢,他接过了我手中盛好的白米饭。 “这怎么行呢,你们都是帮我和花奶奶盖房的,这累了一天怎么能不让他们和我们同桌吃饭呢,他们虽是你雇的人,但也不可以这样苛待吧!”说着我又盛了几碗饭,再次招呼他们。 陈文静坐在一旁也不发话,只是好笑的看着我与陈武争执,陈武亦是嘴边浮着笑意道:“主仆怎么能同桌吃饭,他们当然是吃我们用剩下的饭菜,岂有他们先吃的道理。” 我看着他们坐在暗处,想看却又不敢看这些饭菜的眼神,心中亦是不好受,许是我与陈武陈文他们所处的阶层不同罢,所以所认为的观点也不同。 我看着陈武已经用筷子开始吃碗中的米饭了,我心思一动想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法子。 “不准吃了!”我说着将双手盖在陈武的饭碗之上,道:“这些饭菜是我做的,我有权让谁吃让谁不吃,但是他们是你的仆人,他们只听你的话,所以你要命令他们吃饭,我才会让你吃我做的饭菜!” 我瞧着陈武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他放下了筷子,僵着个背,直直的坐在一旁,也不发话,我半蹲在一旁,双手盖着他的饭碗,可后背却越来越凉,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应该不会吧,堂堂七尺男儿,怎会这么没肚量,再说他这个年纪应该都是当爹的了,想必平日里在教育子女方面,定是非常严格! 陈文依旧是一副好笑的表情看着我俩,也不发言。 正当我在犹豫要不要将手拿开,然后去一边悄悄吃饭时,陈武背对着那三十二个人道:“过来领饭!” 三十二人整齐有素的站了起来,拍好了队一个一个过来,我打了饭复又打了菜,有几个人接过饭菜时,小声道:“绿儿姑娘谢谢你……” “谢谢……” “谢谢……” 听着心里暖暖的,就这样多一些正能量该多好。 “领完饭的回到原位上去吃,不许上桌!”陈武阴着一张脸沉声命令道。 那些打完饭的仆人一个个地又回到了方才坐着的地方,安静的吃饭,我回头看着他,只见他背对着我们慢慢地吃着饭菜,心想道,“这如果做了皇帝,定是一个暴君,一点儿也不近人情,那余下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饭罢,陈武站起身子道:“休息半个时辰后继续开工!” “陈文公子,你四叔这是要累死他们啊。”我担忧的看着那些刚放下饭碗的仆人。 哪知陈文轻轻一笑道:“没事,他们都习惯了,那就是我四叔,做事利索,从不拖泥带水,与我不一样。” 我回以浅笑道:“当然不一样,一文一武能一样吗,只看平时你与我说起话来就是彬彬有礼,而你四叔呢,一贯粗鲁的口气,又爱肃着脸,谁见了不都得躲着他呢。” “那么你真是这样觉得?”他一脸欣喜的看着我,等待着我的确定。 我笑而不语,向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走去。 “阿绿……”陈文在身后叫住了我,我转头看去,火光里他的身影被拉得欣长,背着光却看不清他的脸。 “嗯,想找你聊聊。”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其实不安的是我,面对陈武我还能不顾形象的对他吼两句,想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面对陈文我的那些粗鲁的话语,不雅的小动作,统统的都被我藏了起来。 只要与他在一起,我仿佛是被他同化了一般,变得优雅,变得出口成章,变得容易害羞,变得春心萌动了起来…… “恩,我们去那边的花梗吧,别在这吵到了花***休息。”我指了指坡上那边的田埂,那是我与陈文第一次彻夜畅谈的地方,如今又来了,只是不知今日能聊到几时。 我们席地而坐,他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夜深露重,别着凉了。” “谢谢。” “除了花奶奶与你所说的阿德叔,阿绿就真的再没了亲人吗?”陈文问道。 遥想,或许这个世上除了这两个人我真的就再没了亲人,该有的亲人也早都化为亡灵,转世投胎去了吧。 “我的记得你曾经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回答说没有。”我如实道。 陈文一阵惊讶道:“啊,有吗,我不记得了……今个你与花奶奶说的是要去寻什么故人,听你们说好像在很远的地方,是另一个国度吗,是什么样的故人?” 他怎么又问这些,难道真的是想把我的家底摸清,然后……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忽然就觉得身上燥热到不行,脸颊也渐渐的透出了微红,上面又穿着陈文的长袍,他原有的味道一阵阵的从那件衣服上传入我的鼻腔。 我忙扯下了衣服道:“有点热,这长袍还是你自己穿着吧。嗯,白日里花奶奶说的故人我也不知,从前也从未听她提起过什么故人,不过花奶奶是自打我出生起就陪在我身边,就算是有什么故人,也是不常联系不亲的故人,这十几年也不见有人来看他,亦是不听她提起过谁。当然除了奶奶给我讲的故事。” “哦,这样啊,那这么说你家真的就只有你一个姑娘了,怪可怜的,说起来还是没爹没娘……”陈文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忙止住口,叹了口气道:“方才是我无心之言,阿绿不要生气,说到爹娘,我便想起了我爹,去世也有三四年了,这几年一直是爷爷对我照顾有加,也不至于被外族的人欺负。” 我看着他的眼眸,亮晶晶的,一眼像是能望到底的那种,陈文从头到尾书生气十足,想必心灵也是干净的纯美吧,这与那个凶神恶煞的陈武大有不同。 怎么又想到了陈武,我侧过身子看去,远处的房屋那点着灯烛,他带着那些仆人还在忙活着我与花***房子。 “像你们都是大商人的儿子,而起看起来你的四叔是对你照顾有加,还有谁会欺负你呢?” 陈文笑了笑,低着头,小声道:“我是庶子。只有爷爷对我很好,可爷爷让我学得那些我都不喜欢,这算是辜负了爷爷的希望吧。” “你很善良。” “何以见得?”陈文抬头对上了我的眸子,我一愣,忙别过了头去,佯装在看着别处,道:“上次聊天,和这几次的接触,谢谢你陈文公子,在你们没来之前,我的日子单调的如空心木一样,儿时时常听着花奶奶给我讲一个传奇的国度的故事,我也时常幻想着有一天能体验一把那样的生活,也不至于现在一样不痛不痒的过着,乃至一直这样过完一辈子。” 他将手覆上了我的手臂,一直暖意传来,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身子半僵不僵的坐在这不知如何是好。 他清雅一笑道:“你也是个善良的姑娘,不世故,不浮华,一生就这样简简单的多好,起码能安生的度过,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到你,你与花奶奶在这里可以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多好……” “西楼……”我忙从陈文的手中抽出我自己的手,不好意思的看着西楼道:“你来怎么不出声!” 西楼尴尬的站在一旁,道:“我是奉燕……咳咳,是公子的四叔叫我来给你们送酒的。” 陈文将手收回,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他起身接过西楼手中提着的两坛酒道:“是陈年佳酿啊,可四叔又不是不知,我不饮酒的。”&lt; 152:掠夺之吻 152:掠夺之吻 西楼躬身笑道:“爷说了,这酒是赠给绿儿姑娘喝的,想必公子也明白,那属下就不宜久留了,绿儿姑娘与咱家公子就慢慢喝。” 我目送着西楼从小坡上下去,回头瞅了陈武一眼,他正向着这边看来,我忙转了过来,大手一挥豪气道:“开盖,喝酒!” 一坛酒二话不说洋洋洒洒的下肚,我已是喝的晕晕乎乎的,不知天南地北,不知情为何物了,“来啊,陈文公子你怎么不喝,只叫小绿一人喝呢?” 我摇晃着身子,双手试图要抓住陈文的肩膀,可是抓了几次都扑空了,感觉面前坐着的有两个陈文,不对是三个,“陈文公子,你在哪?” “我在这。”忽地,有一双大手握住了我在空中胡乱张扬的手,本是加速跳动的心脏,现在是更像是跳动的要窒息了似的,我红着一张小脸,没忍住打了一个酒嗝。 忽觉这是在陈文面前,我又不好意思了起来,猛地将头扎在了一个软绵绵的怀里,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令我心神向往。 “陈文公子……陈文公子……” “我在,怎么了?” “我们是不是最好的朋友?” “是,你是我的朋友。” “既然你是我的朋友,那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想再瞒着大家了,欺骗别人好痛苦……” 我无力的说着,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一句谎言都没有说过,唯有那一次,花奶奶为了安全起见,所以叫我不要告诉别人我的真实姓名…… “你说,我听着呢。”陈文的身子也显得有些僵硬,整个人坐的直直的,像一个谦谦君子。 “其实……我不叫花小绿……我叫……我叫……胡……” “胡心绿是吧。”不知是谁将我原本的名字说了出来,可我的脑袋已经是迷迷糊糊,整个人都跌在了陈文温暖的怀抱,不愿意起身,如果能永远都这样醉着该有多好……这样该有多宁静。 夜,轻轻的、浅浅的、吟唱着古老的歌,我睡的安稳,梦的深沉。 清晨当我醒来时,我以为我会在陈文的青衫中睁开眼,看的会是***秀的下巴,可我看到的只有陈文盖在我身上的青衫,和椭圆形的天空,我猛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这才看清,这是他们为我和花奶奶临时搭的帐篷。 不过这样也好,醒来见不到对方也不会觉得尴尬。 我理了理衣衫,正欲起身,却觉得头痛欲裂,全然忘了昨日里都聊了些什么,我单手扶额,缓了缓这才出了帐篷。 不远处陈武带领着仆人仍旧在那里忙着,花奶奶坐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晒着太阳,好不恰意。 陈文呢,四处看去,竟不见他的影子。 我走到陈武身边,看着他站在木头架子上,指挥着其他的人,我单手将手放在额头间遮着阳光,道:“白马,幸苦你了!” 他勾起一边的嘴角道:“做错了事自然要补救,但愿这房子盖好,你还满意。” “自然满意,原先的老房子是破旧了点,正说要翻修,这就给烧了,正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哈哈……绿儿真是伶牙俐齿!”他站在上面俯视着我,爽朗的一笑。 “绿儿也是你能叫的?”我又回了一句那天在心绿窟说的话,哪知他脸色一僵,却没有反驳我什么。 我复又问道:“陈文公子呢,怎么早上起来也没见他?” 陈武四五米高的地方纵身一跃,下来的时候既没有外崴脚,身子也没斜落,而是直直的站在我面前,他行至我身边,冲着我的耳朵小声道:“现在是晌午,而非早晨。” 话罢,他朗笑三声,向灶头走去,命令着一个小斯道:“打碗水来喝。” “陈文回去了,他爷爷想他了,他去尽孝去了。”陈武端起水碗一饮而尽,喉结处一动一动的,甚是好看。 突然我也觉得十分口渴,嗔怪一声道:“我去花梗旁的那头洗漱,回来给你们做饭!” “好,快去快回,别被什么豺狼猛兽给掳去当了什么压寨夫人啊!哦,不对,妖精见了你还不一定会对你动心呢!哈哈哈……” 陈武呛了我一口,站在远处,我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惯爱和我耍嘴皮子,都多大的人了,真是。 行到花梗旁,这有一条小河,平日里我就是在这里洗衣服的,没有其他妇人女孩的相伴,只有我一个,与这些花花草草相陪,我洗着衣服给它们唱着歌,这也算是自找乐趣了。 清水凌凌,清水中倒影着我的模样,红唇雪肤,五官精巧到恰好,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是出水芙蓉的容貌,起码没有长成什么歪瓜裂枣,就这样都被陈武说如此不堪,真不知他的审美在哪里。 我闭了眼将脸沁于清水中,一阵舒爽之意涌上心头,再抬头时,水影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头,正欲转头去看,身后不知是谁突然“哇”的一声,吓得我整个人直直的扑到了水中。 水花四溅,飘飘扬扬,“啊……” “哈哈哈……哈哈哈……”陈武站在岸边笑的前仰后合的。 我扑在水中,单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扑腾到岸边,双手抱住陈武的长靴,猛地往下一拽,让你坏我。 本以为他也会落到水中,谁知他伸出另一只脚将我的双手从她的长靴上别开,他整个人安然无恙的站在岸边转了一圈。 正转着开心,哪知岸边多苔藓青草,他脚下一滑,直直的往水中扑来。 我躲闪不及,忙想前扑腾而去,正欲转身看身后如何了,不想整个人落入了陈武宽大的怀抱,他沉重的身子向我压来,那薄抿的双唇直直的压在了我的唇上,猛地将我从水面压到了水中。 我整个人浸泡在水中,鼻腔突遇到水压,我急忙屏气凝神,奈何我不是鱼,得需要呼吸,情急之下忙张开了嘴…… 张嘴之后才发觉不对劲,只是为时已晚,双唇触碰到的是柔柔软软的,轻飘飘的、他的唇,他的舌轻巧的一贯而入,将我的唇齿掠夺了个干净,我的身子僵着,双手勾住的是他的脖子,他的双手扶住的是我的肩头与腰身。 一口气闷着胸中,跌入水中也不见他起身,就一直这么压着,嘴巴舌头不安分,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我心中烧着一把羞辱的火,烧着一把怒气,我猛地顺着他的下唇狠狠的咬了下去,顿时腥甜味沁满我的整个口腔。 本以为这样他便会松口,谁知这个动作仿佛惹恼了他一般,这个不经意的吻变得更是嚣张放肆了起来,像是蓄谋已久的。 此时的羞愧之心更胜于方才,陈武这是把我当作了什么,想轻薄就轻薄的吗,我与他不过是买家与卖家的关系,就算帮我很多,但他也要对我有最起码的尊重。 我的唇被他禁锢着,整个人被他压着,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的双腿在水中挣扎着,凭着心中的一丝意念向前猛地踢去…… “哗啦……”我终于从水中露出了头,逃脱了他的魔爪。 “啊……你疯了啊!”陈武痛苦的捂着下方,怒发冲冠的向我吼道。 “啪!”我俩都浸泡与水中,他的话语刚落我便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落在了陈武的左脸上,手掌从水中拿起,溅起的水花,当巴掌与脸颊向碰,他的脸猛地向右侧过,湿漉漉的头发甩出的水花溅到了我的眼中。 他猛地回过头,怒目而视的瞪着我愈要开口斥责,谁知方才他头发上甩过来的水滴落入了我的眼中,眼睛难受至极,两眼便是通红,瞬时水花夹杂着泪顺着脸庞落了下来。 陈武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本是要开口要凶声恶煞的,却化成了嘴边的一句道歉:“绿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轻薄你的。我……对不起。” 他伸出手放在我脸庞试图要帮我擦干着本不是泪的水,我扬手将他的手打落,反手又是狠狠的一巴掌落于他的右脸间。 霎时间,无根指头印在他的右脸清晰可见。 或许是恼羞成怒,或许是被一个姑娘同时打了巴掌面子上过去不,那方才愧疚的表情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甘心。 陈武二话不说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颊,一个深陷的、掠夺性的吻便是霸占了我的所有。 我紧咬着牙齿,他无从下口,便将我往下拖去,我俩又是整个人泡在了水中,奈何我要呼吸,唇齿轻轻一张,便给了他有机可乘的机会。 我整个人挣扎在水中,身子竟然有了一丝异样,心里的最后那道防线彻底崩塌,挣扎也是徒劳,我索性便垂下了手,静等他离开我的唇齿。 陈武仿似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睁开眼,对上了我怒视他的眼睛,他缓缓的松开了口,我便用力的咬住他的下唇,依旧那个位置,腥甜的味道再次沁满我的整个口腔。 他也不挣扎就任由我这么咬着,反而一副好笑的模样看着我。 我随即松开了口,冒出了水面。 正欲离去,他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臂道:“怎么不咬了?”&lt; 153:不问原因 153:不问原因 我回眸,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因为我觉得恶心!” “放开!” “我不!” “放开!” “我就不!” 陈武抓着我的手越抓越紧,捏的我生疼,这样的心思是从何开始的,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莫非是心绿窟一决生死的那一刻,他想要说的话,被我堵在了口中,还是方才那个意外的吻驱使着他开始有了这等心思。 我看着他漆黑发亮的双眸,认真的道:“我喜欢陈文,你是他的四叔,还望你尊重我和你的侄子。”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一脸震惊的模样,拽着我的手,拉前了一些,问道。 “我说我喜欢陈文!请你放手!”我回头冲着他吼道。 陈武默默地松开了拽着我的手,不再多言什么,我甩了手,向前大步走去,头也不回一下,只是觉得今天的事情太荒唐了,我得需要时间好好的消化一下。 我快步走到帐篷前,身上还湿漉漉的滴着水,搭建房子的几个人看到我首先笑问道:“绿儿姑娘来了……” 我轻点头便走了进去,帐篷内花奶奶正坐在一旁单手抚摸着手写书,她见着我进来了,又看到我全身湿透了竟连头发也滴着水,不由得又担心了起来,“小绿这是怎么了,身上怎么这样湿,快来把湿衣服换了,免得着凉。” 我惨白着一张小脸,低着头,佯装笑意道:“方才去河边洗漱,不小心掉水里了,这就回来换衣服,换好衣服后给他们去做饭。” 我迅速换好衣服,将头发的上的水擦干,便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的一样走了出去,该笑的笑,该闹的闹,只当方才是一场闹剧罢了。 一大锅热腾腾的饭菜做好之后,还是不见陈武过来,“西楼,你去找找你家主子,叫他过来吃饭。”我将饭盛给西楼后,低声说道。 西楼挠挠头道:“我家主子一向这样,他若不自己主动来吃饭,那说明就是不吃了,我若去叫,他定会嫌我烦,不会来的,绿儿姑娘不要管他,咱们吃吧。” “好吧,下一个……” 三十二人的饭打完了,我们也匆匆用过饭菜,下午西楼带领着余下的人开始了半天的工程,直到夜幕时,陈武还是没有来,那个白衣飘飘暴脾气的男子不会因为我打了他两巴掌就生气了吧。 按理说不应该……难道是因为陈文。 我当即放下了手中的树枝,前往那条小河去寻陈武,“白马……白马……陈武……” 环顾四周只有黑漆漆的树影草丛,再看去河面上只有天上倒影的玄月和铭星,再无人影。 剩下接连好几天陈武都不露面,直至他们竣工。 “绿儿姑娘,你看,主子来了。”在七天后的下午,一个工程似是完成的差不多了,西楼爬在木梯上,看着远处向我说道。 我立即跑出了院子,向远处眯着眼睛看到,他骑着一匹白马,身上穿着雪白色的纱衣,正策马扬鞭而来。 霎时间,他的马便停在了门口,我仰头看着他,正在思量着要不要说点什么,该怎么张口,自上次那件事后,我与他之间是存在了一些尴尬,也或许是误会,按陈武这个年纪来看,应该都已娶妻生子,或许他当时只是一时冲动……越想越乱。 可陈武并未下马,他骑在高马上,高呼道:“集合!” 院子里三三两两的男子当即提起了精神,快步的跑到门口,整齐有素的组成了一个队伍。 “报数!”西楼站在队伍前命令道。 “一二三……三十二!” “爷,齐了。”西楼向着高马上的陈武道。 陈武睨了队伍旁的我一眼,便又别过脸去,道:“走!” 花奶奶在住着拐杖慢悠悠的走到了门口,我搀扶着她,向正离去的他们道了声谢谢。 队伍中偶尔有几个人回头冲我笑着,而骑在高马上的他从未回头一次…… “走远了,回去吧。”花奶奶仿佛洞悉了一切,她住着拐杖正一步一步的往新家走去。 我回头立马搀扶住了她,抬头看去,这个“新家”似是比原来的要气魄的许多,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漏雨灌风了。 一切又回到了我与花奶奶两人的生活,每天只有偶尔的麻雀前来叨扰,其他的真像是我曾口中所说的安生日子。 今日我早早的坐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等待着花奶奶从午觉中醒来给我讲故事听,这几日因为这些事,将每日必讲的故事都耽搁了不少日子,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想念故事中的人和事。 我喝着手中的花茶,细品其韵味,忽地想起了一件事。 前几日陈文陈武都在时,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这陈文陈武都走后,我却突地记起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我的名字胡心绿是花奶奶让我为了掩人耳目而换作了花小绿,为什么把姓换了,是因为胡姓会为我招致杀身之祸,那条宝石手链亦是会为我招致杀生之祸,这些年我与阿德叔、花奶奶一直低调的生活在这山谷之间,将过往的一切都抛弃,等于是换了身份姓名重新开始。 就连锦衣来搜查我与阿德叔、花***屋子时,我亦是没有对陈文陈武多说些什么,直至最后他们怎么知道这些官兵有危险还并将我们救了下来。 最后锦衣一把火将我们的房子烧了,我与花奶奶正商量着离开此地,远走高飞,这样再也不怕被他们追杀,而我并明确说了是朝廷将我们逼入绝境的。 可陈文陈武把这一切看作理所应当的事,他们谁都没有明确问我,我与花奶奶为何被朝廷追杀,这些锦衣为何老是抓着我们不放。 我与花奶奶手无寸铁对朝廷更是构不成什么威胁,单凭一条手链就来点燃我们的房子,这有些说不通。所以说他们是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世……还是过于信任我,而什么都没问…… 越想我的脊背越是发凉,原来这就是我举得不对劲的地方,这些天发生的一系列变故,他们都没有问一句为什么,不知是他们早已知道,还是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小绿……” “啊?”我回过神来,才知方才花奶奶已经唤了我好几声。 “花奶奶……” “怎么,小姑娘有心事了?”奶奶带着慈善的笑意问道。 我知道花奶奶定是指陈文陈武他们,我忙低下了头去,道:“没有,奶奶不要猜测了,要是有什么的话,小绿会告诉您的,再说他们是大商人大老板,小绿怎么配的上。” “哈哈……咳咳……小绿长大了。”花奶奶巧笑两声又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奶奶,这些天他们修葺房屋,小绿也没顾得上给您熬药,您看您的病又重了起来,赶明个我再去趟镇子上给您把药抓了。” 花奶奶点点头,我笑着应下,并没有告诉花奶奶那件事,也许有别的解释只是他们并未告诉我,如若再没搞清楚状况前,我再多言乱语,只能是徒添烦恼,也叫花奶奶再陪着我担心一场。 安静的日子又回到了故事中精彩的生活。 次日,曼纱华穿着一身鲜红色的嫁袍从悬空的床榻睁开眼睛,看着第一缕斜阳从山峡的那头照射过来,东边的天空如瑰丽色的宫殿,随着一层层的烟云变幻莫测,曼纱华嬉笑出了声。 这是第一次她与著哥哥以夫妻的名义同床共枕,这是第一次她醒来能看到身旁熟睡的他。 她轻轻的将手指悬空的放在渊著的额头上,顺着额头往下勾勒,饱满的额头、英挺的鼻梁、薄抿的嘴唇、刀削的下颌,一切来的都那么突然,那么妙不可言。 几缕金灿灿的阳光照晒在渊著的侧脸上,他卷翘的睫毛微微的抖动了几下,沉稳的呼吸突然显得急促起来,蓦地,渊著睁开双眼,额头上如豆般的汗珠轻轻滚落了下来。 他一把抓住曼纱华悬在半空中的手,沉声道:“我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的梦,原来这都是真的,你还在太好了。” 曼纱华轻轻的勾起嘴角道:“著郎,天亮了。” “你……叫我什么?”渊著这十几年听惯了她叫他著哥哥,这突然的改口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只是觉得从那个只会跟着他身后跑的小女孩突然的就长大了。 她睁着晶莹沁亮的眸子看着他又认真的叫了一遍,“著郎,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这是在遥远国度中李白的诗。”渊著一手握着曼纱华的手,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身道:“这首诗不适合我们,结局太悲,我与你定会长长久久,岁岁年年。” 她莞婉笑颜道:“华儿知道,所以华儿只讲了这前半段,而后半段需要我们一起去创出一个更好的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乃至更久,华儿与著郎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拈一只花,品一壶茶,看着儿女绕膝,共享天伦之乐。”&lt; 154:暴君酷刑 154:暴君酷刑 渊著刮了刮她的鼻头道:“只要你想,我便穷尽一生也要帮你实现。” “现在著郎不是君王,不用妻妾成群,不用后宫佳丽三千人,我们像乌鸦一样,一辈子只一夫一妻,好吗?” 渊著看着她认真又迫切的模样,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道:“许你。” 清晨,温暖的斜阳正徐徐升起,四周青山绿谷中莺歌轻轻地在吟唱,一切又有了新的开始。 “只是……”渊著半支着身子,一手将曼纱华的青丝绕在指尖,缓缓道:“华儿现在不能随我回王府,皇兄正虎视眈眈的盯着王府,若是他知道你还在世,他定会想方设法的将你从我身边夺走,无数次的离别,我怕了。” 曼纱华抬眼,看着他漆黑晶莹的眸子,心中痛惜不已,“不会的,华儿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哪里都不去。” 渊著躺下了身子,拉起曼纱华纤细的手臂道:“皇兄暴政,百姓民不聊生,父皇将这江山留下,我须得为它做些什么,不辜负了父皇母后对我的信任,只是现在时机未到,我只能做一个清闲王爷,我……” “著哥哥……”曼纱华一语抢先,打断了渊著之后的话,她道:“皇姑临走前不是说了吗,不要恨,著哥哥这是想报仇吗?你与辰大哥之间的恩怨,若是燃起,遭殃的只会是百姓,再说著哥哥有几成的把握能胜?” “天渊国物资雄厚,著哥哥手上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拿什么与辰大哥抗衡,现在的君王是辰大哥,他若能将天渊治理好,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反他,反而天下人会说著哥哥是乱臣贼子,起兵造反的逆贼。” “华儿不想著哥哥被天下人所唾骂,或许著哥哥会说华儿这是妇人之仁,但华儿只想守着著哥哥安安静静的度完这一生。” 曼纱华话毕,她真诚的看着渊著,希望他能接受她所言的一切,让他放下心中的仇恨,仇恨只会让一个人变得扭曲,而不会让一个人变得强大,正真让人强大的是爱,而非仇恨。 她只希望睿智的著哥哥能明白这一切,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蒙蔽了心智,在仇恨驱使下所做出的什么事只会让他后悔这一辈子,而非是报仇后的快意。 苏鹏,便是如此。 渊著伸手将曼纱华揽入怀内,他脸上浮出一丝暖意,道:“华儿长大了。母后临走时的忠告,我自当一句也不敢忘,华儿随我去集市上走走吧,到那时你便会明了我方才所言何意。” 曼纱华茫然的点点头,她以为她来到这里他的身边,那就是安生,就是幸福,而她现在却突然觉得这种微茫的幸福真是触不可及,这里仍旧不是她想要的那片净土。 一早马车就候在了山谷的附近,渊著去马车上换了白衣,曼纱华则留在喜床上换了绿衫,曼纱华看着这褪下的大红色喜袍,却还觉得昨日就像一场梦一样,有些不真实,她现在到底是不是渊著的妻子,她亦是未知。 “想什么呢,还不下来?”渊著早已换好了白衫,前来看着曼纱华抱着嫁衣发愣,便玄身又飞上了喜床,问道。 曼纱华摇摇头,道:“只觉得有些不真实,昨日就像一个梦一样,而现在就是梦醒了样子,惶然若失,有些迷茫,著哥哥,华儿现在是你的妻子吗?” 渊著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认真道:“是,从前是,现在是,往后是,永远都不会变。只是未能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给我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最好的婚礼,到时候会有无数人来恭贺我们的新婚,全天下人都会知道渊著的妻子是曼纱华。” 她的眼眸如玉阙的金宫,瞬间又有了些许光彩,“已经有一个七年等过来了,即便是再有一个七年,我也能等到。” 两人携了手去,同坐马车,一路颠簸终到了繁华街道,曼纱华掀帘而看,这里的街道要比东夏城宽敞的许多,楼宇也要比东夏城高出许多来,这街上游走的百姓身着服饰华丽富贵,面容有光,竟看不到一个穷酸模样的人。 渊辰分明把这里治理的很好,人民富庶,百姓安居乐业,为何著哥哥却不这样认为。 “去前面的北街路。”渊著沉声命令着赶车的人。 车马停在了北街路口,外面人声嘈杂,曼纱华瞬时觉得这里应该就是最热闹的地方了。 “掀开看看。”渊著闭目坐在马车中养神,仿佛这是他常见的事情,只是淡然的让她去欣赏车外的风景。 窗帘一点一点的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群黑压压的人群围在北街路的十字路口,一副好不热闹的样子,她伸长了脖子,看着人群中依稀可见一根白玉似的高柱矗立在中央,上面纵横交错着铁链,再看却都被呜呜泱泱的人挡住了,什么也看不到。 正懊恼时,只听远方喊出一声“行刑!” 顿时人群像是炸开了锅似的,一片哗然。 白玉柱便传来一声声的惨叫,不绝于耳,直直逼进曼纱华的心中,让她胸口一紧,耳膜也像是被撕裂那般的难受。 “著哥哥,他们这是做什么?” 渊著安静的坐在马车中,眼皮都不抬一下便道:“用煮滚了的油,浇泼到犯人身上,每日一次,每日都是同一个人,直至折磨他到死为止。中间的都是些家眷,皇兄命令行刑者的家属必须观看犯人受刑,否则按同罪处置。” 她一脸震惊的看着外面攒动着的人群,心下一片凄凉,看着自己的家人受刑,怎么受得了,若非是将滚烫的油水浇泼到自己的身上,真的是感同身受的痛,那种窒息的,无能无力的痛,这些一点都不比受刑人的痛逊色,辰大哥真是会变着法子的折磨人…… “受刑人犯了什么罪过,辰大哥要这样处置他?”她问道。 “应是朝堂之上顶撞过他的大臣吧。”渊著淡淡道。 她放下了帘子不再去看外面哭昏了的,叫喊着的人群,她认真的问道:“只是顶撞这一原因?” “当然还有别的罪名……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若那根白玉柱子上的人是一朝之臣,那外面围着的出了至亲的家人,定还有全府上下的仆人,这好好的一个家不就散了吗,不行,这件事是渊辰的不对,她不能坐视不理,不能再让渊辰身上多加一个暴君的名头。 小时候做游戏时她就知晓渊辰残忍绝情,只是没想到现如今他竟到了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她一定要阻止他! “你要作何?”渊著一把拽住了曼纱华的手臂,她正欲掀开门帘,要走下去。 曼纱华回眸道:“华儿不能坐视不理,我要帮他们。” “催动巫术吗?” “嗯。”她点点头。 “不可,你若是催动了巫术,这消息便很快会传到皇兄耳里,到那时我便再也护不了你了。”他抓着她的手臂愈加紧了几分,生怕她从他的面前消失似的。 她摇头道:“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辰大哥犯下这样的错,我这是在救赎他,而非是救赎这些与我无亲无故的大臣!他们不需要我救赎,该救得是辰大哥!” 渊著自知她性子执拗,只是这次再也不能纵容她了,这次的纵容就意味着永远的失去,“华儿,这是治标不治本,你救得了这一处,还有其他千千万万个不公平的暴政,单凭你一人救得过来吗?” 渐渐地,曼纱华垂下了手,无力的回到了原位上,或许渊著说的是对的,渊辰残暴,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只能是民不聊生,就算是渊著不反,终有一天也会有其他人反,哪里有压迫,哪里便又反抗,这是几千年,几百年的定律。 “走吧,去西街路。”渊著对着车夫道。 马车一晃再晃,便又到了西街路,曼纱华与渊著坐在马车内,听得外面一阵阵妇女的啼哭声不绝于耳,不知是行刑了还是还未行刑。 她掀开窗帘看去,只见高台上有一个矩形的铁笼,一个穿着囚服的中年男子仰着身子躺在铁笼的上面,四肢都被铁链锁了起来,双腿双手分开像是一个大字形,安稳的躺在上面,看似也没有什么痛苦。 不知是否还未行刑。 周围一一数去,有八个夫人太太穿着华服点着精致的妆容,围着男子一圈站着,拿着手帕嘤嘤啼哭抹泪。 男子身边还站着一个满头珠翠的女子,她双手持着一把锋利的刀,不住的颤抖着,看着男子,不住的泪流满面。 男子平身躺在铁笼之上,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肱骨之臣如何,闺阁之臣又如何,臣不怕,来吧!” 站在男子身旁持刀的女子双手颤抖着,厉叫一声,终将手中的刀丢弃在了地上。 一旁的宦官见状,便提起了十二分尖锐的声音道:“夫人若是下不去手,那夫人可是要受霹雳车之刑,与您的夫君一起同甘共苦了。”&lt; 155:初入名苑 155:初入名苑 “我下得去,下得去手……”女子面露惊恐的神色,跪地痛苦的叫道,蓦地,她将丢弃在地上的刀捡了起来,颤抖着双手,一步一步的走向铁笼上的男子。 男子大笑着,道:“小柔不要怕,一刀给我一个痛快,辰帝若是还有点人性,放了你们,往后你还可以去改嫁,不要怕,来吧。” “夫人若是把大人一刀割的断了气,那夫人连同其他的夫人可都是要受霹雳车的刑法,这一个也逃不了的。”宦官又高声对着女子提醒道。 周围的女子一听连同受罚,一个个都花容失色,有的当场小脸一白晕了过去,有的更是劝说台子上持刀女子的手法可要精准一些,别连累的其他人。 女子持刀的手更是抖得厉害,尽管她的步子迈的再小,但她还是走到了男子身边,绣花鞋触碰到了铁笼,示意她在无路可走…… 女子哭着举起尖锐的刀,对准了男子喊道:“夫君,小柔对不起你……” “好了,不要看了。”渊著将窗帘放了下来,不准她在继续看下去。 在窗帘放下来的同时,只听外面一声女子的惨叫,之后便是男子的失声痛哭,“小柔!小柔……啊,辰帝你个暴君!……” “走!”渊著沉声对车夫命令道。 皮鞭扬起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著哥哥发生了什么事?”曼纱华好奇的问道,知道悲惨,却还想知道究竟是为何悲惨,她不想自己的双眼总被人给蒙着,护着,让她什么都不知。 “女子因是自裁了。”渊著淡淡道。 曼纱华穷追不舍又问道:“太监究竟要让着男人的夫人做什么,为何她们都是这副模样,霹雳车又是什么?” “宫刑。霹雳车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刑法,专针对女子所出。男子惹怒皇兄之后,被皇兄关在了铁笼子里,日日折磨,不给任何一点人的尊严,今日恰巧是另一种折磨。好了……华儿还要看下去吗,依此还有南街路、东街路, 这四处路口本是祖上设立斩首示众的地方,现如今皇兄拿她们来进行‘表演’,自他登基以来,这四处日日都会上演一出好戏。” “不了……”曼纱华脸色难看的紧,她终于明白渊著为何如此不满渊辰当政,这不单单是自己的私仇,这还关系着民生,她的著哥哥是大爱,而她却还把他想的那么不堪。 “著哥哥,对不起,华儿错了,华儿愿意支持你。”曼纱华轻叹一口气,心中像是压着千斤重的石头,让她难受。 “我与你之间不需要道歉,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能有你的理解和支持,这便是我最大的欣慰。”他伸手将曼纱华揽入怀中,心中莫名的多了几分踏实的感觉。 “皇兄暴政,李卫铮为虎作伥,对待那些不服他登位的大臣们,便是酷刑、抄家、流放、囚禁、但那些曾经都是父皇身边的朝廷重臣啊,他们有什么错,除此之外,皇兄将宁京城内的乞丐通通赶出了城去,那些原本在宁京城安居乐业了一辈子的穷苦人,也都一一赶了出去,并实行家中有家财万贯者,才方可在宁京城中居住。” “别看着这里街景繁华,人民富庶,实则暗地里不知背着多少人命,那些被赶出宁京城的百姓流离失所,最终活活饿死在了宁京城的进城口,周边的城池,有的还有吃不上饭的,有的地方称霸一方,皇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能为朝廷拿来银子,那些背负了血渍的富人们,他便可以既往不咎。” “我知道皇兄是想好好治理父皇留下的江山,只是他的方法错了,李卫铮正带领着他误入歧途,他们这是要毁了父皇的百年心血。” “所以,我不要坐视不理了。华儿相信我,我只是想让天下安生,达成父皇母后的遗愿,而并非是想要那个权利,那个位置。” 曼纱华激动的拽着渊著的白袍道:“我都懂,著哥哥不要解释了,你是从来都不爱解释的人,而今与我说了这么多,我也知道你是用心良苦,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华儿便会拼尽全力去做的。毫无怨言。” 一日间,暮色匆匆,渊著像曼纱华说明了一切,便将她送往了一处“安全”的地方住下。 “离妆苑”车马停在了一处别致风雅的楼宇间,曼纱华仰头看着上面的门匾,轻轻地念道。 渊著先行走了进去,曼纱华带着面纱跟随在身后,这里像是酒馆茶楼,却又和酒馆茶楼不似相同,一旁穿着花花绿绿的女子丝毫不顾忌的坐在男子的怀中,吟诗作对,画楼听唱。 “王爷来了,快快,姑娘们王爷来了……” 不知是哪一个穿着轻纱戴着琳琅发簪的女子轻唤了一声,她与渊著身边瞬时围了一圈的女子,簇拥着他们上了楼。 底下的看客纷纷注目向这边看来。 曼纱华略带着紧张,楼下多有男子向她投注着意味不清的目光,她的手紧紧的攥着裙摆,捏的出了些汗,一旁的莺莺燕燕巧笑嫣然的对着渊著说着各种莫名的问候话语,让她局促,让她不安。 渊著淡笑着,回身牵住了惶惶失措的曼纱华,一只大手温暖而又力的给她传递着阵阵的安全感。 一旁的女子纷纷投来了诧异的目光,仿若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似的。 终走过了长长的走廊,来到阁楼上的一处豪华包房。 渊著牵着她的手,并请她到包房内的木椅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了一旁。 围上来的姑娘通通涌在门口,向门内侧目而看,渊著森然开口道:“妆娘进来,其他人都退下吧。” 话罢,一个大约三十岁出头,穿着嫣红色长袍,头戴流苏,的女子缓缓而来,进门后随关了门,“妆娘拜见清王。” “起来吧。” 名唤妆娘的女子眼神翘盼着,复又看了曼纱华一眼,然后含着笑,道:“王爷这是又带了哪家的姑娘来,名唤什么,芳龄多少,取下面纱叫妆娘瞧瞧。” 曼纱华回头看了渊著一眼,示意问她要不要取下面纱,渊著对她轻微点头,便又对她轻轻一笑,她那颗紧张的心瞬间放松了不少。 “这是本王的心上人,与其他女子不同,妆娘可要好好待她,莫要让她在这里受了欺负。”渊著沉声道。 妆娘一听是心上人,看着曼纱华的眼神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探究,往年往日,渊著何曾会对一个女子说出这等子的话,莫非面前的姑娘就是……她含着笑,静等着曼纱华将面纱取下。 曼纱华抬了手,左手的虎口处赫尔而立着一朵鲜红色的曼珠沙华,妆娘眼中精光暗闪,她便是懂了许多,待曼纱华将面纱缓缓取下时,妆娘更是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女子的容貌。 鹅蛋似的小脸上柳眉摇曳的恰到好处,一双碧眼如星汉灿烂,如烟色茫茫,灵动的勾人心魄,弯钩似的鼻下,一张小嘴如血如荼,向上轻轻勾去,亦如琼楼崩塌,万物失色。 肤色似雪般的晶莹剔透,仿佛一拧便能拧出水来的那般的娇嫩。 这个干净的骨子里的姑娘便是清王的心上人……妆娘无话可说。 “那是自然,王爷的人便是妆娘的人,在妆娘这,要是谁敢欺负了姑娘的话,妆娘定会替姑娘百倍讨还。”妆娘自拍胸脯巧笑说道。 “本王不要你的百倍讨还,只要你护她周全即可,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便提头来见。”渊著淡淡道。 妆娘便又是一惊,往日里清王何曾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看来此女子对他的重要性,一点也不亚于已经逝去的落微皇后。 “妆娘自当会好好款待姑娘,只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妆娘俯身道。 “曼纱华见过妆娘。”她起身盈盈一拜,算是友好相待。 “好一个乖巧的姑娘!”妆娘称赞道:“手臂纹有曼珠沙华,貌若天人,名唤曼纱华,莫非这就是东夏国的巫女,一代神明?可巫女不是已经升天去了吗?” “妆娘好眼力。”渊著淡笑起身,一手牵起了曼纱华道:“华儿的身份妆娘知道便可,巫女是升天了,在你面前的只是本王的未婚妻,而今本王就把她交给你了,让她远离是非,安安静静的别叫什么人来扰她安宁。” “妆娘会安排好一切的,王爷放心便好。”妆娘俯身应下。 渊著回头看着曼纱华温柔道:“你便在这里安心住下,待时机一到,我会亲自来接你回家。有什么不舒心的,你大可放心告诉妆娘,她亦是我最信任的人,可别委屈了自己。” “怎会委屈。”曼纱华回以淡笑叫他安心。 “那便好。”他双手扶上她的面颊,薄抿的嘴唇轻轻的贴上了曼纱华的额头,她的脸像是抹上了一层胭脂似的绯色,粉红的可人。 她依靠在门栏边,看着渊著下楼远走。&lt; 156:两人相争 156:两人相争 在离妆苑的门口,渊著回头,她从失措,忙换上了安心的淡笑,他亦是轻轻一笑,便拂袖而去。 “曼曼姑娘随妆娘来吧。”妆娘一手拉起了曼纱华,亲切道:“日后楼里若是有谁问起你的名字,你便告诉他们你叫曼曼,不要说你的全名了,王爷有顾虑,我们理应为他消除,让他安心才是。” 曼纱华含笑应下,跟着妆娘一路去了离妆苑的后院,曼纱华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小楼门匾上写着“东夏楼”,小楼前种植着一颗硕大的槐树,槐树下有乘凉的小木桌小木椅,一旁有葡萄架、花坛、还有一池子的鲤鱼。 “著哥哥真是有心了,他是在这里给我建了一座王国。”曼纱华喃喃自语道。 妆娘含笑应着,进了东夏楼,“赶明儿,妆娘替你挑两个能干的丫鬟,给你送来,好服侍你。” “那就有劳妆娘了。”曼纱华点头应谢。 “真是没皮没脸的,你爹将你买到这里来又不是享福的,让你去接客你还不愿意?你可别忘了你爹签的是卖身契!” 刚进了大堂,曼纱华便看到一个穿着烟紫色的长袍的女子,怒着一张精致的面孔,手里拿着小小皮鞭正教训这一个穿着破布蓝衣的小丫头。 小丫头吓得跪在了地上,一边哭着喊着求饶,一边又防止那女子的皮鞭再次落在自己的身上。 妆娘本想带着曼纱华直径上楼,却不想她驻足于此,看似是对此事颇感兴趣的样子。 烟紫色女子依旧不依不饶道:“今儿你若是去不接客,看我不把你活活打死在这里!” “住手!”妆娘当即制止道,她回头稍稍睥睨了一眼曼纱华,只见她面色凝重,似是在为这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心痛,心道真是个善主儿。 “妆娘。”烟紫色衣服的女子止了手,恭恭敬敬的向妆娘问了声好,抬眸间看到妆娘身后的曼纱华,一袭浅绿色纱衣裹身,裙摆垂落在地上,雪白的肤色衬得她华光潋滟,三千青丝被几只玉钗挽起,仿若画中仙人一般。 “她是谁?”烟紫色衣衫的女子桀骜不羁地抬眉一瞥,直白的目光便落在了曼纱华的身上,曼纱华也丝毫不避讳的直直迎上了她带有挑衅性的目光道:“曼曼。” 烟紫色衣衫女子红唇微微上扬道:“曼曼?你是王爷带进来的女子?妆娘怎么会把你安排在这栋楼里?”她一连三个问题,轻笑的看着曼纱华,眼中尽是不屑,道:“妆娘,这东夏楼当初王爷可是为了心爱之人所建,您不要把什么闲人都往这里领啊!” 妆娘当即肃着脸,给烟紫色衣衫的女子使了一个眼色,正色道:“曼曼往后就是这栋楼的主子了,语嫣没事别老往这儿跑,这是王爷的意思,希望你别违背他的意思。” 烟紫色衣衫的女子略微差异的上下打量着曼纱华,究竟是哪里来的姑娘,能住的上这栋楼,王爷竟会亲自安排她的日常,还为她废了这么多的心思,只看这个姑娘当不当得起,别成了王爷的绊脚石才是。 那女子冷哼一声道:“我当时谁,不过是王爷带来的一个姑娘嘛,妆娘何必这样大动干戈,这里语嫣不再来便是,只是,曼曼你不是王爷第一个带进离妆苑的女子,语嫣也相信你更不是最后一个,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家都彼此清楚,王爷爱戴你,还望你能安分守己,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别给王爷惹了什么麻烦叫他烦心了。” “语嫣,不得无礼。”妆娘轻声呵斥道。 只见曼纱华也不恼,亦是不反唇相讥,反而清淡一笑,微微点头道:“曼曼记住了,多谢姑娘提点。” 妆娘略微诧异的看了一眼曼纱华,此女子的肚量算是不小,应是一个识大体的姑娘,在她心中不由又对曼纱华平添了一份好感。 “知道便好,我们都是为王爷办事,做起事来……”名唤语嫣的女子正说着,却被妆娘端端的给打断了。 “妆语嫣去忙你的吧,少说话多做事,这里的规矩你是忘了?”妆语嫣见着妆娘面露厉色,却也不敢再多言下去,只傲慢的别过了脸去,看着底下跪着的小丫头,便道:“随我去换衣服,今日王员外钦点说要小一点的姑娘,我看你刚好,正好随我同去,有什么事就我替你顶着!” “不……我不去,女儿家清白的身子怎可就这样糟蹋了,我不去……语嫣姐姐打死我吧。”小丫头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哭喊着,双手攀上了妆语嫣烟紫色的长裙,拽着道:“语嫣姐姐你打死我吧……呜呜……” “怎么,量我不敢打死你啊?”妆语嫣说着便把皮鞭扬起,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丫头吓得将双臂挡在了头上,整个人弱弱小小的伏在地上不停的发抖。 “住手!”曼纱华一语而呵,伸手夺过了妆语嫣手中的皮鞭,她转身向妆娘盈盈一拜道:“这个姑娘就留给曼曼做丫头吧,妆娘也不必再为曼曼费心思的去寻丫头了。” 跪在地上哭喊的小丫头听着曼纱华的,不由得将脸上的泪水通通擦干抹净,祈求道:“曼曼姑娘真的愿意收留小兔吗?” 曼纱华轻轻点头道:“看到你便想起了一个故人,只是,你是否愿意跟着我?” “愿意,我愿意,多谢曼曼姑娘的救命之恩,多谢了!”小丫头当即一脸感恩的跪拜在地上磕起了头来,“只要不叫小兔接客,不毁小兔清白,让小兔做什么,小兔都愿意!” “哼,凭什么?这个丫头是我带进来了,干嘛要让给你做粗使丫头?”妆语嫣不乐意的,轻甩衣袖,转过了身去,她道:“妆娘,你算是离妆苑最公正的一个了,语嫣敬你,你说句公道话。” 妆娘低头看着跪着小丫头,道:“是小了点,语嫣,人家不愿意,你若是强迫人家去,这可是不合规矩的,既然这个丫头现在想跟着曼曼姑娘,那就让她跟着,看着笨手笨脚的,也是不太适合去伺候客人,若是惹了什么麻烦,妆娘可是替你担待不起。” “妆娘!你……”妆语嫣气结,回首恶狠狠的看了曼纱华一眼,道:“管你是不是王爷心头的人,这件事我与你没完!” 小丫头看着妆语嫣走远了,便又磕头拜谢道:“谢谢妆娘,谢谢曼曼姑娘,谢谢……” “好了,起来吧。”曼纱华挥了挥手,小丫头乖巧的起了身,道:“今日的大恩大德,小兔无以为报,只求能一直服侍在姑娘身边。” 这句话何曾在哪里听过,记忆刚刚涌上心头,便又被她压了下去道:“大恩不言谢,你留下陪我说说话就好,你那么小,也不指望你做些什么。” 小丫头咧嘴笑道。 妆娘见状,便又多言了一句:“语嫣性子直,一向如此,还望曼曼姑娘不要让心里去,在这里什么不顺心不如意的地方,你就不要去劳烦王爷了,告诉妆娘就好,一切准保你满意。” “妆娘说笑了,方才的事曼曼不会告诉著哥哥的。”曼纱华笑着回应道:“今日并非曼曼想强出头,给妆娘添麻烦,只是这丫头,让曼曼想起了已亡的故人,只想留她在身边,往后曼曼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会再给妆娘添麻烦了。”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你把这里当自己家就是,只是姑娘别轻易露面,这样就算是为王爷保平安了。” 妆娘携了曼纱华的手上了楼去,安顿好一切,便松了一口气,下楼去前院召集了离妆苑的所有姑娘。 “往后你们没事就别去后院的东夏楼,那里住着王爷的贵人,名唤曼曼,尔等见面也要礼让三分,听到了吗?”妆娘轻摇着羽毛扇,一个个的提点了众人道:“今儿谁没来,你们就相互转告了,别到时候冲撞了人姑娘,怪妆娘别告诉你们。” “是……”一起站着的莺莺燕燕各个应道。 妆娘瞅了一圈却未发现妆语嫣的身影,“妆语嫣呢?我记得今晚她没客人的,为什么不过来!” “回妆娘的话,语嫣说不想听,该怎么做她知道。”一个身着淡粉色罗裙的女子道。 “知道?我看就她不知道,真不是这样的脾气心性何时才能改改,你们几个都看着点她,别让她去找曼曼的麻烦。”妆娘微叹了一口气,总觉得这里要改变些什么了。 黄晕的灯烛,照映着曼纱华娇小的身子,一闪一闪的,像是一个恍影,飘忽不定。 “姑娘怎么才点了一盏灯烛,小兔为姑娘多点燃两盏吧,这样亮堂些。” 坐在桌案前的曼纱华单手支着头道:“不用了,反正也没有什么想看清的,就这样就好。你来坐下我们聊会天,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发闷的很。” 小丫头听话的搬了木椅去,坐在了桌案的另一边道:“姑娘刚来这肯定会有许多不习惯,小兔刚来也是,什么都不习惯,就想着回家,可是爹没了办法才将我送出去了,回不去了。”&lt; 157:念及家人 157:念及家人 “家破人亡,小兔如何还回得去?或许在这里跟着姑娘就是小兔最好栖息的地方了。”小丫头低头说着,面容凄凄,难以平复似的又叹了一口气。 曼纱华心里隐隐担心着,希望不是自己所想,她又问道:“为什么会家破人亡,是天灾,还是人意?” “是皇上。”小丫头激动的说着,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仿佛再回忆一件极其不堪的往事。 “小兔家里穷苦,只有一点薄田,新皇登基,扬言要把宁京城打造成一个极乐世界,便将这里的穷人夺了地,通通的赶了出去,赐到了周边的小镇子去居住。” “虽说是每个被赶出的百姓手里放了钱财,想让我们去到外面打拼,去过更好的生活,也不必在这里有这么大的压力生存,但那些不过都是官府编造出来冠冕堂皇的话,发放的物资我们家是一个子儿都没有看到,不知道是被官府吞了,还是新皇根本就没有打算发。” “我爹爹和一些邻里的大伯大娘都商量好了,这要是不发放等价的财产的话,他们是不会离开自己的故土,就算是死也要守在这里,守在这二亩薄田上。” “哪知第二天,国舅的大公子李方破带领着骑兵,一把火烧了我们的庄稼,新皇说要把这里都矗上楼,添上水,打造成繁华街景,不容许有麦田。” “从前的粮食都是宁京城自给自足,现在的粮食都是从外面运进宁京城的。” 小丫头垂下头,低声道:“我娘为了保护我爹,被李方破用皮鞭抽打至死,我爹也是没了法子才将我送到了离妆苑,而他现在在哪里流浪我都不知,只要不被李方破抓到就好。” “李方破?”曼纱华凝眉,她初来天渊国,对这里的一切都不了解,从前在东夏国时有一个薛丞相为虎作伥,现在天渊国最得意的大臣是不是就是他李家? “是,是李方破,他在咱们宁京城是出了名的残暴主儿,贯会手段折磨人了,在南北东西四街口每日都有犯人在此上演悲剧,这许多处罚人折磨人的法子都是李方破的出的主意。” 小丫头说罢,起身,向后撤了一步,对着曼纱华双腿跪拜在地上道:“小兔会好好服侍您的,姑娘就是小兔的再生父母,小兔的感激无以为报,唯有这此生跟随着姑娘!” “怎么好好的,又跪到地上去了。”曼纱华急忙起身,绕过桌案,前去将小丫头扶起,并问道:“你的全名是?” “小兔哪里有什么全名,爹娘都不识字,起的名字也不像各位姐姐那样,好听又有含义,只听娘说,她生我的那天,家里养的兔子突然跑了进来,所以爹爹随手一指说就叫兔儿吧,所以姑娘往后就叫我小兔就好。” 曼纱华心里暖意渐浓,小兔看着她的眼神,似是昔日念儿看着她的眼神,那样亲切,感激的目光,让曼纱华久违了。 “小兔今年多大了?”她双手握着小兔的手,这是她来到天渊国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她想要好好保护的人,就像昔日保护念儿一样,小兔从今以后就是她的人了,在这里除了她,任何人都不准再欺负小兔了。 在潜移默化中,曼纱华似是要把对念儿所欠下的愧疚,来对小兔补上。 小兔见到曼纱华对自己如此的上心,她不好意思的红着脸,低着头道:“小兔今年十二岁了。” 曼纱华的眼如春水流波,转念一想,自己一直都缺个姐妹,从小在东夏宫中,也没个这样的妹妹陪着自己,自己都不知当姐姐的滋味,今日真真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我今年安宁月就十六岁了,小兔比我小四岁,莫不如你就叫我姐姐吧,不要再姑娘长姑娘短了,听着生疏的很。” “真的吗?”小兔兴奋的看着曼纱华的眼眸,一脸喜色的问道。 “是真的,往后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我向你保证,想去哪,想吃什么,我等著哥哥来了,让他带我们去。” 小兔感动的无以言表,只是一个劲儿的叫着姐姐,反复的叫着。 夜幕愈加的深邃了下去,小兔服侍了曼纱华上了床榻之后,自己也退了出来,住在了她的隔间。 曼纱华睁着眼,看着头顶上的轻纱,一层一层像是包裹糖皮的薄荷纸一样,透的能看到窗外的影像,模糊的又只能看个大概。 这是来天渊国的第二个日夜,不知在远方的父王母后身体是否无恙,在路上时就听闻是南王派兵前来击退了薛丞相这个叛贼,现在朝堂之中是否清明了,白鹿是不是会躺在大槐树下晒着太阳,那深宫中的乌鸦经久时间不听召唤,是否会想念离去的巫女。 也不知下一任巫女是谁,是谁又要站在高台上接受天下百姓的爱戴。 一切一切的辗转反侧,都是因为思念的根源,原来离家是如此的牵挂。 “著哥哥,今夜你不在,我一个人怎么能够安寝。”曼纱华睁着眼睛,心里的那一丝孤寂,被放大再放大,乃至包裹着整个跳动的心脏。 她翻过了身去,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闭上眼,准备做好梦,然后沉沉睡去。 “华儿……怎么睡得这样晚。”一声轻柔的呼唤从床榻边传来, 她没有起身只当是做梦,蓦地,感觉有人躺在了自己的身边,一只宽大而温暖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肩膀,她整个人跌入了一个温暖的带着森林气息的怀抱。 闭上眼,心安,沉沉睡去。 次日,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曼纱华翻身将手搭在一旁,空空凉凉的,她猛地睁眼去看,不知昨夜是一场梦还是他真的来了。 她闭眼轻轻嗅去,一股淡淡的森林气息呼入肺部,是的,昨夜他乘着所有人都睡了,才悄悄的来。 曼纱华抿嘴轻笑。 “我姐姐还没起呢,语嫣姐姐在这里等会吧。”小兔一手将妆语嫣拦在了门口。 妆语嫣凤眼微微向上扬去,一单手扶额道:“轿子已经停在门口了,难不成要大家都等着她一人?” “姐姐昨天休息的晚,等着睡下就到了半夜,语嫣姐姐让姐姐多休息一会,不然这么早起来眼睛会肿的。”小兔再次劝说道。 妆语嫣轻笑道:“好一个姐姐,你这个死丫头,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的,叫的好是亲热,来看来换了主子没几天,就把旧主子忘了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今个让你知道什么是离妆苑的规矩!一个下等的丫头何以用这种口气和这里的主子说话!” 妆语嫣说罢,伸出手去在小兔的胳膊上拧了一下,心里更是气的不轻,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怎么能叫她们看了笑话去。 “语嫣姐姐,好痛!”小兔哭着叫到。 “吱呀……”此时,曼纱华打开了木门,她冷眼看着正在欺负小兔的妆语嫣,道:“什么事?” 妆语嫣住了手,上下打量着曼纱华,她还穿着松垮的长袍,发髻松散着,一看就是才从床榻上起来,而自己在这里废了这么半天的口舌,她却才起,这气就是不打一处来,妆语嫣没好气道:“王府的人派了轿子来,接你我去清王府,这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要推脱几句,再睡会?” 曼纱华不予理会,轻笑道:“小兔随我进来,净颜梳洗。” 掉着眼泪的小兔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泪珠,躬身向妆语嫣行礼后,转身随着曼纱华走了进去,并把木门关上。 妆语嫣独独站在这里,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又斜眼去看身后跟着的两个丫头,在低头偷偷的笑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红袖一拂道:“我们去马车上等这个金主!” 东夏楼上,闺房内,曼纱华信手选了一件浅绿色长裙,裙摆上绣着几抹浅白色的睡莲,清雅脱俗。 小兔替她梳着三千青丝,一把檀木梳,从头顶顺到发尾,乌润秀丽,仿若天然浑成的绸缎,没有一丝接缝处,“姐姐,你的墨发真是又揉又顺,小兔可羡慕了。” 曼纱华浅浅一笑道:“好了,你也去换件衣服,等下随我一起去王府。” 小兔低头踌躇着,支支吾吾道:“小兔没有什么衣服了,就身上的这个还是语嫣姐姐送小兔的。” 曼纱华知晓她的难处,却又暗自怪着自己方才考虑不周,她依旧浅笑,眉目依旧婉转道:“你去我的柜子里挑选一件吧,你个子长得高,又不胖,我的衣服你应该都可以穿。” “可是……姐姐……”小兔咬咬嘴唇,却迟迟不去挑选新衣。 “好了,没有什么可是的,快去吧,不然又要叫她久等了。”曼纱华宽心一句。 曼纱华与小兔下了东夏楼,楼外的小斯领着曼纱华去了去了离妆苑的后面,转转折折,几步路便走到。 后门处停着一顶绛紫色的马车,小斯将车帘掀开道:“曼曼姑娘请。” 掀帘而入,小兔等一干随行的丫鬟只能跟在马车后走着。&lt; 158:勿入险地 158:勿入险地 马车内,妆语嫣早已恭候多时,她瞥了一眼曼纱华,轻慢道:“从前王爷都是只叫我一人前去,今日妆娘却叫我从后门候着你,与你同去,真是不知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要从后面与我同轿而去。呵呵……” “姑娘是为了昨日小兔的事,所以才处处与曼曼作对吗?”曼纱华不怒反问道。 妆语嫣脸色一僵,仔细想想,是也不是,若是单单为了一个丫头,那她妆语嫣也太没肚量了吧,可若不是为了那个丫头,她又是为何对曼曼针锋相对。 忽地,她想到了那个眉眼如画的男子,冷傲时天地万物都可化为冰雪,温暖时世界都仿佛世界皆为春暖花开,是他将她从水生火热的异乡带来,安置在离妆苑,不逼着她做她不愿的事情,还专门安排了府上的嬷嬷前来照顾她,一月内能有两三次来离妆苑,每次来他总会顺路过来看看她。 等到她身子完全康复了,了解了这里的一切,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事,她甘愿为了他赴汤蹈火,从此她便是这离妆苑的一员,为了不叫外人起疑,她的姓也改为了妆。 她总以为他对她是最好的,最在意,可新皇登基后他便命人修葺了这个东夏楼,他说总一天会用得上。 他说这是为他心上人修葺的,他消失了半年,是为了去接他的心上人。 妆语嫣明白了,她不喜欢曼曼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住在了东夏楼。 曼曼是王爷的心上人。 她一向是直性子的人,不愿说谎,却也不愿妥协,她会一直一直讨厌下去的,她凭什么可以获得王爷的青睐,妆语嫣将头转向了窗外,只手掀开帘子,不再看曼纱华,她道:“这和小兔没关系,我就是单纯的讨厌你。” “好,简单,直接,我喜欢。”曼纱华淡笑道,这还是第一个明目张胆的说讨厌她的人,这倒叫她觉得多了些趣味儿来。 “我可不喜欢你。”蓦地,妆语嫣又没好气的来了一句。 车马颠簸,不过片刻,清王府便到了。 “曼曼姑娘,语嫣姑娘到了。”马车外的小斯道。 “姐姐我扶你下来。”小兔掀开了门帘道。 曼纱华稍稍起身,妆语嫣抢先一步,挡在了曼纱华的身前,一把将小兔推了过去,兀自一人跳下了马车,理了理衣衫,一摇一摆的进了王府。 小兔没站稳,被妆语嫣推了一把,便跌坐在了一旁,双手狠狠的擦在了地面上,曼纱华也顾不得有没有人扶不扶,动作优雅不优雅了,她亦是直径的跳下马车,双手将小兔扶起,问道:“你没事吧?” 小兔摊开手,左手上扎进了一块碎石片,血已经顺着指端滴落了下来,“姐姐……我痛……”小兔凝着眉咧着嘴哭喊道。 曼纱华的心微微作痛,她冷着一张脸,温声道:“好了,别哭了,我让著哥哥找大夫给你包扎,如果再有一次,她敢欺负你的话,我替你双倍讨回。” “姐姐,我没事,就是痛,你不要和语嫣姐姐闹不和,离妆苑的姐妹们多数都向着语嫣姐姐的,若是姐姐和她吵了起来,小兔怕大家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对你不友善,你才刚来离妆苑,又没有什么朋友。” 小兔说着,眼泪便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曼纱华突地被小兔傻气的话给逗笑了,她缓了缓脸色,将怀中的手帕递给小兔,她道:“谁敢对我不友善,这离妆苑不是有妆娘在管吗,还有,你不是我的朋友吗,姐姐不怕,姐姐只是不愿看到自己身边的人被他人欺负,在眼皮子底下,还保护不了你,这种无力感……” 话到此处,她又想起了往事,心底一片悲凉。 “走吧,随我进去。” “曼曼姑娘好!”门口的守卫见到曼纱华,统一口径向她行礼道。 曼纱华点头微笑着回礼,她一早就想看看渊著的住所,她兀自踏了进去,前面的小斯带着路,后面的小兔跟着自己。 小斯道:“曼曼姑娘跟紧了,王爷在后花园,后花园又大又绕,稍走不对,就走岔了。” “知道了,小兔你也跟紧我。”曼纱华道。 刚进了清王府就不见了妆语嫣和她的丫鬟,曼纱华看着前殿中各司其职的仆人,又看一旁的花草绿树,一应修剪的整理,她甚至可以想象的出,平日里的渊著,就这样一个人坐在大堂的摇椅上,品一壶茶,看一本书,安安静静悠悠闲闲的,不用去操心那么多,做一个清闲王爷。 可渊著责任心大,民间这样,想来他也不会心安。 用了小半会儿的时间小斯带着她们越过了前殿,再往后花园走去,只见仆人越来越少,几乎没了人影,四处安静的可听风吹动树叶沙沙的响声,“怎么这里这么安静,连个奴才也不见一个?” 小斯走在前面,将头侧了侧道:“回曼曼姑娘的话,这后花园是王爷平日练剑,读书,休息的地方,一般是不叫外人来的,就前方有片雷区,是王爷请了机关师父,专门修葺的,所以仆人若是走错了,误入了那个地方,可以说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原是如此。”曼纱华应道,初走在长廊小路上,侧目向前看去,有一棵极大的柳树,将这里遮蔽的阴阴凉凉,大树旁有一处修葺的四方池子,远远的便看到树荫下透出的几缕阳光,照射池子周边的白玉莹莹发光,水池内的水经过照射显出波光粼粼的光芒,仔细一看,池子内游动的是三五成群的红色鲤鱼。 “真真是一处极妙的地方。”曼纱华抬了步子前去,出了长廊,走在青石的小路上,七八步便走到了池子旁,她双手扶在池子上,看着里面除了鲤鱼还有数不清的水碧,一闪一闪的发着耀眼的光芒。 池子的中间用水碧堆砌而成的一口小小的泉眼,在不停的咕噜咕噜冒着水。 她伸出手随意的拨弄了两下,真是凉快至极,不愧是泉水。 她起了身,向前看去,有两条小路,皆由树荫挡着,小路略窄,只能容一人走过,两边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林。 曼纱华向着小路往远方看去,只见左边的小路旁若影若现着红色的花影,她提着裙摆,便向右走去。 她快步行了一百多步,前方有块树林是突出来的,从空地再向左边看去,果然前方一边开阔,一池子的莲花静静的躺在湖面上,不妖不燥,甚是清雅净洁。 目及远眺这绿叶白莲仿佛没有尽头似的,连绵到了天尽,一眼看去全是红粉白莲,忽地她想起了《西洲曲》中的一句诗,“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满池莲花开,大概也就是现在所看到的美景吧。 在这里停留了许久,她蓦地转身去看,身后没有一个人,她这才记起,她是要跟着小斯去找渊著的,只是方才看美景,看的尽兴,竟然一时间忘了这里是不可以轻易乱走,若是选错了路,可能就要困在此处了。 小兔方才明明是跟在自己身后的,也她擅自离开,也未曾听到有人唤她,怎么就这样走丢了。 曼纱华当即起了身,不再去看这一池子睡莲,想着如何才能找到他们,她不知这清王府有多大,亦是不知方才小斯所说的机关是何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她误入了机关之地,自己是不是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著哥哥……小兔……”她看着身后茂密的树林,喊出去的话没有任何回应,回响在耳边的只有沙沙作响的树叶声。 曼纱华伸手触及到项上的北玉,一颗慌乱的心渐渐地安定了下来,“这是著哥哥的家,怕什么!” 她安慰了自己一句,便又沿着方才左边的路一直向下走去,道路两旁树影依依,仍旧看不到一个佣人。 她行了大概有五百步左右,前方突然又出了两个岔口,一方岔口沿路种着牡丹,另一方的岔口沿路种着月季,在两难抉择下,她忽地记起儿时的那个梦,两个路口选一个,稍有不对前方就是万分凶险。 此时,她终于明白儿时为何会做出这种梦,每当生活中有两选一时,她总会犹豫不决,不知选择哪一个,到以后才不会后悔,不知哪一个才是适合自己的。 曼纱华闭了闭眼,然后突地再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有牡丹花的那一方,“走这边!” 牡丹两边点缀,前方树影依旧,她沿着鹅卵石,快步向前走去。 然而越走越是心急如焚,天渊这边夏季炎热,气候多有干燥,不似在东夏,即使是炎炎夏日,也会偶有微雨相伴。 她的两脸已经被晒得通红,额头间汗迹斑斑,嘴唇干裂,然而前方是一个又一个的死胡同,不是参天大树挡着她就是左一方假山,又一方小桥。 再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她想她是真的会困死在这里吧。 在上山和过桥的两难抉择下,曼纱华单手一指,绕了一圈,站定之后,发现手指的是小桥这边。&lt; 159:吻进心扉 159:吻进心扉 “一定可以出去的,一定可以,相信自己!”她提了裙摆向满覆藤蔓的小桥走去,三两步便走到了小桥中央。 “咔嚓”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动,曼纱华瞬时觉得天摇地动,脚下晃动着,从她站的那个位置裂开了一条缝隙,当她想往回跑时已经为时已晚。 缝隙开裂的速度犹如闪电划过,从一个开裂到最后的破裂,小桥从中断开,正往两岸移去,她的一只脚踩空,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向小桥下的湖落去。 且不说湖水有多深,即使落下了还可以游去岸边,只是她刚要往下落得同时,从湖**出了成百上千只利箭,直逼曼纱华的身子。 看着将要破湖而出的利箭,曼纱华的心凉到了底端,就算是她的著哥哥来,现在从湖面上要将她带走,恐怕是刚刚碰到她的手臂,两个人就会被箭雨射的体无完肤吧。 她从小桥上迅速的向下跌落,眼看着利箭将要冲出水面,直直射到自己身上时,那些个刚刚浮出水面的箭头,又一个一个的重新被吸了回去。 “咚!咚!咚!咚……”一声声清脆的响声是利箭重新又被吸回了水槽里,安置原位。 曼纱华惊魂未定时,身子方沾到了水面,惊魂一现再出危急,湖面四周炸出一朵朵一米多高的水花来,曼纱华只觉得震耳欲聋,向四周看去皆是水花溅起白茫茫的一片,这究竟又是何机关。 霎时间,曼纱华只觉得腰上一紧,迅速下落的她正渐渐的往斜上方飞去。 腰上紧的不是谁出现,救他与危难之中,而是腰上不知怎么的竟然栓了一根绳子,这难道又是一个机关,她冒着水花冲破层层障碍,终碰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怎么这么不小心,让人带着也走错了路。”一声颇带着责怪的语气,从她的上方传来。 她紧闭着眼,直到听到这声嗔怪,她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方才的一幕幕真是将她的魂都抽走了,若是她会那么一丁点儿武功,也不用落得这么狼狈。 她颤动着睫毛上的水珠,然后慢慢的睁开双眼,她正落于一个安稳的怀抱中。 雪白的衣衫,如碧似的面颊,似海般的深眸,总带着一份沉沉的伤痛。 “著哥哥……你要再晚来一点,你或许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她说的坚强,可心底全是脆弱,没人能诠释得出,方才是她是有多怕,只是她想自己坚强一点,不至于被他人看去她的弱小。 “怎么会再见不到你,你可知,你这一路触碰了多少机关吗,是我一路跟着你,替你关闭了即将要启动的机关,就连方才的箭雨也是。”渊著看着她,眼中的责怪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心疼,他道:“你离国随我到这里,我理应将你护好,才能给你的国家一个交代。放心吧,在天渊有我,我不会让你受到一点委屈和伤害。” “我何时怕过委屈和伤害,只要不再分离,剩下的我什么都不怕!”曼纱华坚定的看着他的双眸道。 渊著轻轻一笑,揽过她的身子,将她放在怀里道:“我亦是。” “著哥哥,小兔呢,她的手被石头割破了……”曼纱华焦急道。 “已经让人带她去包扎了。” “那妆语嫣呢,为何你要叫我们两人同时来你的府中?” “皇兄在府中安插了不少眼线,不过是来叫她掩护。” “那你喜欢妆语嫣吗?” “……” 曼纱华方问出口, 时间在空气中静止了一两秒。 心跳亦在空气中静止了一两秒。 曼纱华睁大眼睛,却看不清前方,只觉得嘴唇上像是触碰到了一块薄凉的冰玉,一触沁人心脾,冰凉到底。 整个人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她的手紧张的拽着裙摆,手心里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身子被渊著轻轻搂着,唇齿间触碰的是最纯洁最纯洁的吻。 他只是轻轻的触上了她的唇,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曼纱华顿时觉得项上的北玉在渐渐升温,从冰凉到温润,再到隐隐发烫。 或许渊著的北玉亦是如此。 从前那十几年的是纯粹的爱意,往后着几十年的便是深沉的爱情。 她本是睁着的双眼,蓦地紧闭,感受着他的鼻息呼在自己脸颊上酥酥麻麻的痒意,感受着他森林般的气息,再感受着他贴在自己身上的心跳,一切像是蓄谋已久,一切又来的那么突然,让她猝不及防。 渊著搂着曼纱华身子的手慢慢下滑,触上了她捏着裙摆手心出汗的小手,他宽大的手掌牵过她的手,一阵一阵的正在给她传递着温暖的力量。 “著哥哥……”曼纱华含糊不清的说着,脸颊已是红晕一片。 渊著慢慢的松开了她的双手,接着唇齿也渐渐的分离。 “怎么了?”渊著带着笑意的眸子看着她,仿佛适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 曼纱华红着脸道:“华儿知道著哥哥不喜欢妆语嫣。” 渊著薄抿着嘴唇自知她这是在吃醋,却不想揭发她,他牵起她的手,往回走去“世上女子除了你,谁能入得了我的眼?” 曼纱华淡笑不语。 夜幕十分,渊著将妆语嫣等人留在了府中用膳,他与曼纱华两人悄悄的从清王府的后门溜了出去,一路沿着北街向南去。 “这样会不会被辰大哥发现啊?”曼纱华小心翼翼的问道。 渊著看着前方的街市道:“不会,众人只以为我叫了离妆苑的姑娘去王府陪我,妆语嫣未回去,是没有人起疑我会带着你上街的。” “著哥哥,华儿觉得离妆苑怪怪的,似是茶楼,又不似是茶楼,昨个初去,就有人逼着小姑娘接客,这离妆苑到底是什么?” 渊著回头看着她一脸探究的表情,不由得被逗笑了,不知道离妆苑这也难怪,她自小就生活在东夏宫中,宫里的嬷嬷哪里会给她教习这些个知识。 他淡淡道:“离妆苑是在天渊五十六年建起的,堪比当时的第一楼骊歌楼,现在骊歌楼已经与离妆苑无法相较了,离妆苑每日所接待的客人是骊歌楼的三倍,来者多是达官贵人和朝中大臣,恰巧我与妆娘有些交情所以才将你安置在了那里。” “但华儿要记得,你只是暂住在哪里,你与哪里的女子是不同的。” 骊歌楼,好熟悉的名字,曼纱华搜肠刮肚的想着往昔记忆里是不是也有这三个名字,骊歌楼、风月楼,她想起来了,这就大家口中所谓的青楼,只是这离妆苑的名字起的别情雅致,倒也不俗,不像是红尘是非之地。 “著哥哥,宫里的蕙兰告诉华儿说,这世上的男子是最讨厌这青楼里的女子,而你为何却屡屡帮她们,还屡屡到访离妆苑,你……” “这离妆苑的女子皆来自五湖四海,都是些可怜人,帮帮她们又如何,这也算是好是一桩,至于我为何频频来着,华儿日后便知。” 话罢,他神秘的一笑,领她到了茶楼。 “雅座。” “好勒,客官请随我来。” 小二领着曼纱华与渊著来到雅座,雅座处隔着一层层的珠帘,座内,是由上好的红木漆雕刻的桌椅,又是靠着窗户,一眼便能看到楼下繁华的街景。 不过片刻,小二便呈上了花茶,陈酒。 “每日这个时辰,这里都会有一位说书先生,他们什么都敢言,说的也正是宁京城最真实的现状,我想若是我日后做了皇位,定要微服来到这里,要一间雅座,听听说书人是怎样讲我的,好让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渊著端起一杯花茶,轻轻一嗅,押了一口。 “说书人?”曼纱华疑惑道。 “你看,来了。”渊著用目光指了指珠帘外的那个楼台,仿佛就是专门为说书人搭建的一般,楼台上放着一壶煮好的茶,右上方放着抚尺,左上方又放着一把扇子。 说书先生是一个年过中旬的男子,留着长长的胡须,头顶上带着一方小帽,一身长袍青衫,他缓慢的上了台阶,待站在楼台上时,他用手挽了挽自己的袖口,蓦地左手搭在抚尺上,拿起,用力拍下。 “啪”的一声,在座的瞬时安静了下来,曼纱华隔着珠帘看着说书先生,原来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是这个样啊,有点像街头拿着长服的神棍。 面目却又要比神棍严肃的许多。 “上回我们说到当今国舅李卫铮,话说李卫铮是辅佐新皇上位的第一人,也是最功不可没的一人,所以现在朝堂之上,李卫铮的地位极高,他大儿子李方破的地位亦是相当高,这等于是新皇辰帝的左膀右臂。” “这左膀和右臂少了哪一个这辰帝都会觉得不安啊,为何不安?因为前太子渊著,也就是现在无权无势的清王,他与清王同是落微皇后羽翼下的儿子,这先皇后肯定是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儿子会夺了二儿子的位置,而大儿子辰帝继承皇位这一说法,所说是先皇临终前的口谕,可这疑点重重。”&lt; 160:出鞭相救 160:出鞭相救 “太子既没有被废除,在生前先皇又颇为喜爱太子,当然也不讨厌辰帝,只是在临终前突然就这么改主意,这背后的内幕,怕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篡不篡位一说,老朽不敢妄下结论。” “这辰帝继位,百姓多有怨言不假,下面我们便来说说这辰帝与清王的关系!”说书人又挽了挽自己的宽袍大袖,话罢停顿了片刻。 “好!”说书人正准备喝茶时,在座的众人当即较好,拍手相赞道。 “著哥哥,这间茶楼的说书人这样揭露皇宫内幕,又肆意的批判宫中大臣,就不怕招来杀生之祸吗?而这间茶楼也敢让说书人这样大胆的言论皇家的事情?”曼纱华道。 渊著淡笑着摇头道:“这听着的人皆为不满皇兄统治者,每人心中都有怨言,再者说,正是因为这说书人在这里说书,这茶楼的生意才日渐好了起来,宁京城中本就对皇兄的统治多有不满和怨言,这百姓的饭后闲话,谁又会知道是这处传出来的呢,况且这样的分析本就是市民所看到的,你且听一听,老先生是怎么说的。” “啪”抚尺落案而响,说书人又挽了挽袖口,佝偻着背便又开始了往下的故事。 “辰帝与清王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不可说好,但也不可说不好,若是不好,为何辰帝会让清王住在宁京城,而非更偏远的边疆去安营扎寨?” “也可能是怕前太子在边疆起兵造反啊,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封地,不给权,可以看着他啊!”另一处雅座的男子扬声道。 此话一出,四座皆静,片刻之后有人跟言道:“有道理啊!” 说书先生单手抚着下巴的长胡子笑道:“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辰帝既然怕清王造反,为何不杀了清王,反而将清王留在了最接近权利的地方,这些大家有想过吗?” “所以老朽说辰帝与清王的关系很微妙,在此之前,就传说清王在路途上几欲遭到刺客埋伏,招招致命,清王福大命大,次次都得以逃脱,这刺客,老朽不敢说次次都是辰帝安排,但十有**与辰帝脱不了干系。” 说书人讲到此处时,渊著已是阴沉着一张脸,即便他一早就知道是皇兄做的,这又能如何,他们想要除掉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明着不杀,是因为没有由头,暗地里不知放了多少冷箭,前几次都是次次脱险,这往后就未必了,所以得在渊辰下次行动之前,他要先发制人。 曼纱华看到他阴郁的眼眸,心里更是清楚这由何而来,儿时她便是使出了千万个法子想让他们冰释前嫌,原本以为一切都会好的,只是不想这里的局势更险恶万分,一个皇权,一个仇恨,硬生生地将兄弟两人化为彼此的仇人。 说书人往后讲的便是云云分析,云云猜测,云云假设,只是不知当局人就在此处听着从别人口中描述着他们的故事。 “著哥哥,我想吃楼下的糖人,你去帮我买来,好吗?”曼纱华看着窗外正在做糖人的大伯,心里一暖道。 她只是不想再让他听下去了,再听也只是徒添烦恼。 “好,你等我一会,哪里都不准去。”渊著交代道:“帮你弄好糖人马上就会回来。” 曼纱华淡笑的回应他,他掀起帘子,向楼下走去。 霎时间,珠帘又被人重新掀起。 她以为是渊著,可欣喜回头后发现却不是。 “小姑娘一人过来听故事喝茶?”一个穿着紫衣宽袍的男子掀起珠帘,斜斜的立在一旁,问着屋内正在坐着喝茶的曼纱华。 另一个也穿着紫衣的男子硬生生的打了一个酒嗝道:“不是,大大大……哥,我刚看见有个男男……的走出去了。” 曼纱华端起了茶杯,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来着何人,是否友善,只见这三人面若核桃,眼如贼鼠,唇如猪嘴,一幅幅令人做呕的模样,她不由心中又烦躁了起来,这些人总是扰人清闲。 她回过眼,轻轻的吹了吹手中的香茶,便又放了下来,重新沏上一杯茶,接着慢慢的喝了起来,不再理会门口立着的三人。 曼纱华本想他们会自知无趣离开,不想这三人早已喝的是酩酊大醉,脸色泛着微红,其中一个脖子里挂着禅珠的微胖的男子,猛地将手中的酒杯朝着曼纱华所在的这方桌角砸了过来,她来不及躲闪,陶瓷做的酒杯触碰木质的桌角,瞬间即碎。 酒汁四溅,碎的陶瓷渣子亦是四溅,有一块正巧不巧的划过曼纱华端着茶杯的左手,虎口处,刺着曼珠沙华的方位。 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血便顺着白皙的手臂流淌到了手腕处,将落微皇后赠于她的羊脂白玉镯染得鲜红。 她凝着眉,迅速的站起身子来,单手拍着桌案道:“有胆子,你们就再往前一步。” “哈……起开,你这什么态度!”挂着禅珠的男子醉醺醺地将两旁的人推开,摇摇晃晃的朝曼纱华走去, 他愈走前一步,曼纱华愈往后退一步。 她只觉得身子抵到了木窗口,终走到无路可退的地步,她斜着眼向窗下望去,一袭白袍绝世独立的站在下方正等待着新的糖人出炉。 “著哥哥……”她轻轻一声呼唤,只见那挂禅珠的男子伸出肥胖的右手,正欲挑起曼纱华的下巴。 “嗖!”曼纱华只觉得一阵清风向她的脸颊袭来,只见一根三十六节龙骨鞭死死的栓在了那只肥胖的手腕处,珠帘外使鞭子的人猛地将鞭子一扯,挂禅珠的男子右手瞬时向后扬去,只听见“咔嚓”一声,男子的右胳膊向后折了几寸,肥胖的身子也被三十六节龙骨鞭拉扯的惯性而应声倒地。 脖子里的那串禅珠断落了下来,一颗一颗朝着四面八方滚去。 方才只是男子的单方面愈意挑弄,声动较小,珠帘外的说书人仍旧在说书。 而现在男子被人用鞭子拉扯,摔倒在地,男子痛叫不止,四座的雅课客皆站了起来,掀开珠帘向着边看来。 在座的一阵唏嘘。 曼纱华担忧的向窗外看去,楼下的渊著似是听到了动静,忙付了钱,抬头睨了一眼之后便向茶楼跑来。 珠帘外使得三十六节龙骨鞭的人利落的收回了鞭子,隔着珠帘问道:“姑娘没事吧?” 手持鞭子的人正巧站在灯烛暗处,曼纱华看不清珠帘外究竟是何人,单听着雌雄难辨的声音,也未分辨得出这是男是女。 她隔着珠帘朝着那人的方向微微一拜道:“多谢豪杰方才施救。” “好!”楼上众人纷纷鼓掌,掀开了自己的帘子向事发地聚集而来,准备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珠帘外手持鞭子的人,朗声而笑,看着人群聚集,心中更是一份喜色蔓延开来,那人又道:“不客气,只是这男子现在还在珠帘内躺着,我怕这人扰了姑娘清净,在下这就为姑娘清除障碍!” 那人说罢,三十六节龙骨鞭长长的一甩,顺着珠帘间的空隙,闯了进来,长鞭精准的勾在了禅珠人的脚上,帘外人手中加力,猛地使劲,地下哀叫的人便被着三十六节龙骨鞭拖了出去。 珠帘内外之间有三四处阶梯,男子身子下斜,头猛地磕到了木地板上,不由的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叫声。 其余的两个醉酒男子看到这一幕,仿似醉酒醒了一大半,便偷偷的向人群后溜去。 “快……快快走快走,被抓……抓抓住这就麻烦了。”一醉酒男子道。 走到门口时,正于渊著打了个照面。 渊著看着大堂中围集的众人,便拦住了他俩问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醉酒男子面面相惧,皆摇头道:“不知道不知道。” 渊著凝眉,只觉得颇有蹊跷,便一手提了一男子的衣襟,连衣带人的了拉了进来。 行到大堂中央,说书人放下了抚尺,站在人群中围观着,人群中央站站着一个绣着竹兰青衣的瘦小男子,双手持着三十六节龙骨鞭,狠狠的抽打着趴在地上的男子。 面向处正是曼纱华所在的位置。 “请问这位小哥,方才发生了何事?”渊著淡淡开口问道。 手持鞭子的青衣男子大笑道:“方才就是这头猪,想欺辱里面的姑娘,被本公子拦了下来。”他话罢,便看到了渊著双手抓着的两人,他恶狠狠地又道:“还有这两头,差点让你们给跑了,尝尝我姑爷爷鞭子的味道。” 珠帘内的曼纱华似是听到的渊著与持鞭人对话的声音,忙掀开珠帘越过人群向渊著身边跑去。 渊著眼中闪着厉色,手中捏着一团怒火,正欲发泄,曼纱华牵住了他的手,低声道:“不要惹是生非,我们走吧。” 渊著收了戾气,向她点点头道:“好。” 正欲离开时,一旁站着围观的说书人似是认出了渊著,便迟疑道:“这不是清王吗?” 一周的人像是炸开了锅的一般, 通通向渊著这边看来,“好像是啊。”&lt; 161:女中豪杰 161:女中豪杰 “草民不知清王驾到,有失远迎啊!”说话的人正是被楼上动静吸引而来的茶楼老板。 老板一拜,其他人便接踵而至,“清王驾到,清王万安!” 众人一瞥清王身边的女子,貌若天人,红唇齿白,再看他们紧紧的牵着手,正欲猜测她的身份和他们关系时,渊著已经带着曼纱华向门口走去。 方才救了曼纱华的青衣男子面上一愣,突地,一手抓住了曼纱华的手臂,痴痴地道:“姑娘你生的好美啊!” 曼纱华回首,见是方才救她的男子,本想发火却硬生生的压了下去,方才他出手制止了轻薄她的男子,现在他这是要反手轻薄吗,她淡淡道:“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请放手。” 渊著亦是回头,眼中更是怒火三丈,青衣男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哦,忘了,还望姑娘不要介怀。”话罢,他松了手,曼纱华不经意的一眼,便看到了男子的耳垂。 两个二洞若隐若现,她的心里便明了了几分怪不得方才隔着珠帘,听她说话雌雄难分,原来是个穿长袍的姑娘。 除了青衣男子与他们二人,其余的人都跪拜在了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半分。 曼纱华稍稍捏紧了些渊著的手心,她道:“多谢公子方才搭救,不如这样,公子随我们换个地方吧,我也好以茶代酒好好的谢过公子。” 渊著不明她是何意,但转眼间多看了几眼面前的青衣,心下便是一片明亮。 青衣朗笑着,面上是迫不及待的模样,她道:“好啊,却之不恭。” 三人相伴,飞快的下了楼去,曼纱华提议道:“哪里都不如那里来的安全,公子不如随我们去离妆苑吧。” 渊著面露一丝异样,却仍是淡笑着应下。 青衣爽快答应。 繁华似锦的街上,迎着周边的烛光,渊著这才看到曼纱华的左手处划破了一道血口子,他凝眉抓起她的手道:“是方才在茶楼弄的?” 曼纱华小心翼翼的点点头,罢了又道:“不痛,无碍。” 渊著不语,他将怀中的手帕金瓶取出,当街小心翼翼的给曼纱华上了药便用手帕仔细的包扎。 罢了,曼纱华掩嘴轻笑道:“好了,别让恩人看了笑话,我们走吧。” 东夏楼内,清风晓月。 三杯酒已下肚,青衣喝的已是晕晕乎乎,她端起酒杯,憨笑道:“难得在宁京城能遇到这么豪爽的人了,我先干为敬!” “我以茶代酒!”曼纱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期间渊著一直淡淡的看着她,不言不语。 再有几杯酒下肚,青衣已是直不起身子来,但嘴上还叫嚷着“我可能喝了,在我们大草原我们都是拿碗大的酒杯来喝的,可是……怎么……你们离妆苑的酒怎么这么烈啊……” 妆娘又端了一坛子酒上来,她笑着将酒坛放在一边,道:“咱们离妆苑的酒可是数一数二烈,公子喝的便是那是传闻中的一杯倒,这公子喝了这么多杯才倒,也算是好酒量啊。” “再怎样好的酒量,也是无法和妆娘相较,至今本王还未发现喝酒能胜得过你的。”渊著淡淡的笑着。 妆娘未谦虚反驳,只是红唇向上微微扬去,轻笑应下,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 一旁的青衣早已呼呼大睡,不再言其他。 曼纱华道:“今日已晚,又不知她家在何处,不如就让她在这里留宿一晚吧。” “也好。”渊著应允道:“只是,不能住在东夏楼,妆娘,你给她再安排一个上房。” 妆娘躬身道:“要不要再叫几个姑娘前来相陪?” “不用了,她并非男子。” “怎么著哥哥也看出来了?”曼纱华一脸吃惊,她本以为这些微小的细节只有女子才会注意得到,不想渊著也能分辨得出,面前的青衣是女扮男装。 渊著但笑不语。 妆娘前去了几步,仔细的又瞧了趴在酒桌上的青衣,顺着白皙清秀的面颊向下看去,只见胸部本是平川的地方,稍有隆起,她恍然巧笑道:“妆娘真真是眼拙了,面前的可不就是女子吗,王爷和曼姑娘可真是观人入微。妆娘这就去安排恩人的住处。” 妆娘叫来了几人将青衣抬去了前殿的上房,渊著等着曼纱华入睡,这才退出了东夏楼。 “去查查这个姑娘的底细。”渊著负手而立,面如秋月,淡淡道。 “是,王爷。”妆娘应道。 天未亮时,妆语嫣与小兔便回了离妆苑,小兔蹑手蹑脚的上了东夏楼,路过曼纱华的房屋时,却发现里面的烛台还亮着。 小兔轻叩房门道:“姐姐这是醒了吗?” “进来吧。” 小兔进门反手关了木门道:“姐姐这是一宿未睡,还是已经醒了?” “已经睡醒了,夜里入梦短,在家的时候,这个时辰怕是早已吃过早茶便开始看书作画了,只是不想在这里天亮的迟一些,大家也起的比较迟,昨日贪睡,今日我是再断断不肯了。” 小兔打着哈欠道:“我们在王府还没睡够呢,管家喜乐就把我们叫起来,赶出来了,说是让我们早些回来怕遭别人议论。小兔要是有姐姐这样的时间和机会,一定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呢。” “就知道你懒。”曼纱华掩嘴轻笑,转眼瞥见了小兔身上的衣衫,这是还是自己在东夏时的衣裳,花样料子都远不如现在的好,穿在小兔身上看似也有那么一些不合身,是该好好做件衣服给她了。 “宁京城哪家的绸缎庄比较好?等会开店了,你带我去,我们挑几块布料做些衣裳。” 小兔只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刘海,想了想道:“有,有一家特别有名,老板是近年来宁京城崛起的大商人之一呢,他家实施的垄断货源,所有好货都是他家先有,然后过一个月别家才会有的。” “好,白日,你便带我去这家。”她坐在梳妆镜前,从铜镜内反射出小兔坐在后面,不停的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她温和笑道:“你回房去睡吧,中午我们用过午膳再去也不迟。” “好,姐姐小兔先回房了。” 日出炎炎,在房内曼纱华已经看了两个时辰的古卷,越看越是静不下心去,这天渊国夏日的气候怎的如此闷热,即使不站在大太阳底下晒着,静坐在房间里也能出一身的汗。 原来在东夏宫时,夏日若是长时不下雨,父王便会命人在她的巫女居放置许多的冰块,现在在这里光是把羽毛扇子是远远不够的,只是不知她若是开口要冰块,是否为难了妆娘一些。 这里的哪个房间也从未见闻要冰块这一说。 不,还是不要徒添麻烦好了。 “热……” “咚咚……咚咚。” 门口处传来一声不急不缓的敲门声,曼纱华忙抬手将领口的纽扣系好道:“请进。” 木门轻轻被推开,一袭蓝衣的妆娘手捧晶莹白润的玉碗前来,她看着曼纱华才搁下了手中的佛扇,端坐在一旁,另一边还放着书卷,只是额头上早已是汗迹斑斑,妆娘巧笑道:“这里是不比东夏,夏日便是酷热的许多,这不妆娘来给曼姑娘送水晶葡萄来了,这些水果都是冰镇的,姑娘快吃吧,消消暑气。” 曼纱华起身含笑接过妆娘手中的玉碗,她道:“恩人呢,起了吗?” “起了,一早起来,问了问离妆苑在这是哪条街,这便就走了,估计是昨晚喝多了,不知这是在哪,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妆娘手持手帕掩嘴巧笑道:“今儿早有姑娘进去服侍那位假公子,只见假公子下巴上的胡子都贴在了脸上,姑娘没忍住笑了出来,所以这位假公子才慌忙而逃的吧。” “原是如此,那位公子也是算是个妙人,明明是个女子却穿着男子衣服,贴着胡子,腰间还别着一把三十六根的龙骨鞭,教训起人来一身的正义感,说起话,喝起酒来丝毫不比男子逊色。” 曼纱华称赞道,如若昨日救她的是男子也就罢了,可救她偏偏也是位女子,这等女中豪杰,曼纱华怎能不羡慕。 妆娘应笑道:“不清不楚,也不知底细,不知此人对王爷是有害还有有利,在不清楚状况前曼姑娘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曼纱华点头应道:“那是自然,我不会给著哥哥添麻烦的。只是……”话到此处她故意停顿片刻,又道:“妆娘与著哥哥是故友,看得出著哥哥很信任妆娘。” 妆娘掩面而笑道:“妆娘与王爷可算是忘年之交,现在王爷左不过是二十出头,而妆娘都已是三十多的人了,早年王爷对妆娘有恩,所以妆娘亦是懂得知恩图报,所以王爷信得过妆娘。” 妆娘还了礼退下。 曼纱华这才复又解开了领口便的珠翠扣子,她拿着羽毛扇子猛地扇了几下,却觉得越来越热,吃了几颗葡萄更是酸到不行,她不喜吃酸,亦不喜吃甜,看着这好好的一碗葡萄她是无福消受了。&lt; 162:撕破脸面 162:撕破脸面 午时,小兔端来了米饭与热菜热汤,曼纱华看着便觉得食欲难增,匆匆吃了一二口便再也吃不下去。 那碗冰镇的水晶葡萄赏给了小兔,她独自躺在床榻上,却是辗转反侧,无论怎样都是汗迹斑斑。 “小兔……小兔……” “怎么了姐姐?”小兔从隔壁过来,听到唤声,忙破门而入。 “你知道现在三伏的天气,哪里最凉快吗?”曼纱华用扇子扇着面颊领口,兀自躺在床榻上,仰头看着床幔问道。 小兔挠了挠头道:“恐是只有水里最凉快了,或者是东夏国,听说那里一到夏日,便是连绵的雨季,像咱们这的酷暑都是很少见。” 曼纱华微微叹了一口气,现在才来几日,想说回去谈何容易,她起身理了理青丝道:“我们去绸缎庄吧,做身凉快些的衣服。” 小兔命人备了马车,主仆二人上了马车,片刻颠簸便到宁京城最大的绸缎庄了。 小四绸缎庄坐落在宁京的南面,离妆苑坐落在宁京城的北面,而两者皆位居宁京城的中央最繁华地带,南北两面不过只隔着一条街,所以两者相隔不远,且生意红火到爆。 “这里的店家老板是个年轻的公子,听说早年跟着母亲经商,后来家人在一次饥荒年代都死的死,散的散,这绸缎庄的老板正巧带着家产逃到了繁荣昌盛的宁京城,老板是看上了宁京城的商机,便在最繁华的地段买了地,盖了房,便开了这家小四绸缎庄。” “苑儿里的姑娘啊,还有一些名门望族一般选购衣料都来这家。”小兔向着曼纱华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此时正在面前的绸缎庄。 出门相迎的是这家店的伙计,中年伙计穿着蓝衫,面露着慈善和蔼的招牌式笑容道:“二位姑娘里面请。” “谢谢。”曼纱华淡笑应着。 初进此店,便觉得店主不品味很独特,经商头脑也不差。 整个店给曼纱华的第一感觉便是风雅、别致。 店铺较大,分别设立着各色各式的花样区,年龄段不同的区,风格各异的区,还提供这店主建议搭配,一旁有红木制的桌椅休息区,一一数去,大概有二十桌,每桌配备着四只木椅,每个桌案上放着一壶正在烹煮的香茶,额外每个桌子上都分别放着不同种类的糕点。 休息区旁是一面只挂着字画的墙。 伙计领着她们到了休息区,曼纱华坐在墙边仰头一一看去,有不少是名家大作,草书楷书小篆,山水画人物画动物画,一应俱全,想来绸缎庄的老板也是一个收藏家。 她仰头看着墙面上的画,有一副画着远处的狼烟,近处的雪崩,画中所剩无几的将士眼中透漏出了些许悲凉看着远方冒着狼烟的小城,画面宁静,却又惨烈。 似曾相识却又陌生不已。 “这幅画是上官老将军有名的南城之战。”说话的是一个青年男子。 曼纱华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头戴镶嵌着玉块的锦帽,身穿着元青花藏蓝色袍子,领口边袖口边皆绣着祥云,脚上蹬着的亦是繁复的纹路花式的长靴,脖子上挂着几串翡翠的玉珠,手指上带着和田玉、青玉的扳指,手腕上串着的是紫檀木的佛珠与玛瑙做的手钏。 再向上看去,面容清秀却独挺着一双剑眉,眼中精光暗闪着,若不是他这一身打扮让曼纱华觉得他是一个商人,除去衣服皮囊她定会觉得他是一个文人雅客。 想必这位应该就是绸缎庄的老板小四吧。 “画面生动巧妙,每个亡将的眼中透漏出的那种渴望和悲凉,将我深深的吸引,想起往昔的一个婆婆讲给我的故事,惨烈、悲凉、却又感动。”曼纱华不再看身后的男子,她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那副南城之战,心中亦是感慨不已。 现在宁京城的她说不定哪日就会见到上官老将军,然后将温阮和江生的故事告诉他,有些故事是应该有个完美的结局。 “看来姑娘懂画?”男子颇有探究的看着曼纱华的背影道。 曼纱华回过头来,轻轻一笑,红唇微勾道:“小女才疏学浅,只是儿时跟着故人学过几日,算不上懂·。” “姑娘谦虚了。”男子温润一笑,便将眼中的精光默默收起,“姑娘姿色异于常人,想必在下的店中怕是没有能适合姑娘的布料了。” 曼纱华看他一脸虔诚,只是不知这话中的意思是有意夸奖,还是无意嘲弄,面上虽是虔诚,可眼中透漏出的些许目光竟是满满的不屑。 她慢慢坐下,抬手优雅的倒了一杯热茶,她不动声色道:“今日前来不是为我,而是为我的……妹妹。小兔,你随这位公子前去挑几块布料吧,选好之后,我们回家去。” 她猜测方才与她交谈的便是这家店的主人,只见男子失了兴趣,略有一番灰头土脸,但面上还是含着笑应下,“店内倒是有不少适合小兔姑娘的布料,不知你喜欢哪一个。” 小兔随绸缎庄老板前去挑选布料,曼纱华则独自悠闲的坐在休息区喝茶看画,独享这份宁静。 她侧目过去,便看到店内的四处皆放着兽脚铜缸,内置晶莹剔透的冰块,铜缸旁又立着一方镂空雕花的檀木支架,支架上放着黄铜兽脚的香炉,香炉中的紫烟冉冉升起,环绕在店铺中久久不散。 她扬起一丝笑意,怪不得进店后就觉得不是那么燥热,反而一阵凉气袭人,清香扑鼻呢。 突地,左边的碎花布样式区传来了一阵嘈杂。 “啪!你这个贱丫头,你姐姐喜欢绿色的穿绿色的好看,我穿就不好看吗?这最后一块我偏要了!”红衣女子气势高昂,她单手插着腰,面露怒色看着小兔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似的。 绸缎庄老板倒是没有显现出半分为难的神色,他温和的笑道:“这款是本店的最后一匹了,东西当然是先到先得,妆姑娘也是本店的老主顾了,可不要在这些个小事上让大家伤了和气。” “伤和气?我打得这个贱丫头,和小四老板倒是没有多大的关系!”妆语嫣说罢扬手又是狠狠的一巴掌,重复的落在小兔的左脸上,五根指头印深深的烙在了小兔的小脸上,左半边脸血红,右半边脸惨白,嘴中呜咽着,却哭不出声音来。 “语嫣姐姐明明喜欢红色的衣裙为何要和小兔争夺……”她低声自语道。 妆语嫣像是对曼纱华的不满,全倒在了小兔身上,稍抓到一点错处,便就是揪着不放。 绸缎庄老板双手抱着肩,看似嘴上在劝着妆语嫣息事宁人,可手上却一点儿行动也没,只是站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妆语嫣看着小兔委屈的捂着脸颊,低着头小声的抽泣着,一副好不可怜的样子,她的心里更是怒火中烧,扬手便往右脸处狠狠地抽去。 “住手!”曼纱华沉声道,她猛地接住了妆语嫣打来的手,而后使劲甩下,不等妆语嫣反应,她反手狠狠的将手抽打在了妆语嫣精致的小脸上。 妆语嫣仰过头去,再转头过来时,嘴角已经浮出了一丝鲜血。 “打狗也要看主人,你这样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曼纱华将小兔护在身后,此时的气势犹若那时站在高台上,单手指挥着神鸦的一国女巫,丝毫不比妆语嫣差。 “我早已说着小兔是我的丫头,第一次,我可以忍,第二次,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这第三次,你还当我是哑巴瞎子聋子吗?” “我本不想与你像泼妇骂街一样在此争论,而你却偏要骑在别人头上笑,今日我便让你看看打人的后果是什么!” 曼纱华话罢,伸出包着手帕的左手,一、二、三,连环三下,让妆语嫣连喘息的机会都未曾留下,动作干净利落,手法刚而不柔,力道精准到恰到好处。 这次的三下加上方才的一下正好对小兔的两个耳光,连本带利一起还清。 妆语嫣渐渐的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方才她是被曼曼打了吗,岂有此理`!她精巧的脸旁慢慢变得狰狞起来,双手紧紧的攥着,长长的指甲嵌入肉里,她狠声道:“你!” 话在嘴边,手在半空,绸缎庄老板眼疾手快的扣住了妆语嫣正欲扬起的手,她紧咬着嘴唇,蓦地开口道:“这里不关小四爷的事,还望小四爷松手!” 绸缎庄老板面上温和一笑,眼中却流露出了些许玩弄之意,他道:“事情闹大了可对小店的名声不好,还望姑娘高抬贵手,有什么事,出了四爷家的门,你们想怎样随意,四爷绝不拦你。” 妆语嫣的手又加大了几分力气,可终究是抵不过绸缎庄老板的力气,她蓦地将手甩下,眼神犀利的看着曼纱华道:“这笔账来日再算!” 她红袖一甩,猩红着眸子看了众人一眼,她心底愈加的怨恨,而今曼曼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出了这么大的丑,这口气叫她如何咽得下! “我们走!”她沉声道。跟随她来的两个丫头皆加快了脚步跟在妆语嫣的身后。&lt; 163:众人齐罚 163:众人齐罚 待妆语嫣走后,绸缎庄中围着的一些看客,竟有人拍手叫好,曼纱华沉静清澈的眼眸淡淡睨过众人。 看过那些嬉笑看热闹的看客,她不由得心中一阵厌烦,自小她就不喜人群扎堆的凑热闹,方才亦不是什么正义之举,而是两个女子撕破脸皮,放下矜持在公众面前当了一回野丫头。 这些看客竟是看的津津有味,除了绸缎庄的老板出手来制止事态的恶化,其他人都巴不得她俩打起来似的。 这样的现象原来除了东夏国以外其他国家、地方都亦是如此。 她收回清冷的目光,回首看着一旁低着头还偷偷抹眼泪的小兔,心中不由得一痛,她扶上手去,贴在小兔的脸颊上,轻轻的问道:“很痛是不是?” 小兔低着头使劲的摇着,如豆般大的泪珠却顺着小兔的脸颊滴落到了她的手臂上,冰冰凉凉,一如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她收回手,复又将手放在小兔的肩头,温声道:“是我没有把你护好,对不起,叫你白挨了两个耳光。” “没有没有。”小兔摇头,声细如蚊般地说道:“小兔只是怕姐姐回去语嫣姐会抓着姐姐不放,怕语嫣姐会对姐姐不好。” 曼纱华宽慰的一笑,“放心好了,她不敢拿我怎样。”她抬头间眼睛瞥到了一旁桌案上放着的碎花绿布,清澈的眼中燃起一丝怒意,随即化为常态,她道:“小兔拿上这匹布,付钱,我们走。” 小兔点点头,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泪痕擦干,红肿着一张脸问道:“老板这布多少银子?” 绸缎庄老板双手交叉覆在一起,转动着食指上的和田玉的扳指,一副饶有兴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曼纱华,并没有去理会一旁问价的小兔,蓦地,他开口道:“怎么姑娘也是离妆苑的人?” 曼纱华含笑不语,她是与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因为这次的事情给渊著惹了麻烦。 “她不是。”一声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此时的看客已是散去,门口只端端站着一位素衣长袍的男子,男子嘴角浮出一丝清淡的笑容,绸缎庄的女子皆瞩目皆红晕了脸颊。 “著哥哥……”曼纱华亦是回首,她断断想不到此时渊著会来。 绸缎庄的老板面上一僵,他眯着眼细看走来的人,雪白的纱衣飘飘扬扬,发髻高高束起,刀削似的模子一脸平淡,眼眸幽静的看不出一丝波澜,这不是无权无势的清王吗,怎么今日会来这。 绸缎庄老板随即换上了招牌式的微笑,倾身前去相迎道:“不知清王驾临,在下有失远迎,简直是罪过。来给清王上茶!” 渊著淡淡道:“不必了,本王只是前来寻人,并无意要久留。” 他稳步走到曼纱华身边,低声道:“不是说过,没我的允许不准你独自上街的吗,出了事怎好?” 曼纱华含笑道:“好,这就随你回去。” 渊著牵过曼纱华的手,向外走去, 绸缎庄老板愈是疑惑不已,素来听闻清王不问朝中事物,只一味的往离妆苑去,待在温柔乡里好不快活,但从未听闻过他看上了某个姑娘,方才那样的情深恩重,莫不是真的喜欢,又怎会生出那样的目光,此女子方才胆色过人,不似外表柔弱之态,看来不容小觑额。 临出门时,绸缎庄老板扬声道:“王爷身边的姑娘才貌双全,又是胆识过人,小四我是钦佩不已,改日请王爷和姑娘来我府中喝茶,不知王爷与姑娘可否赏在下一个脸面?” 门口边的渊著脸色稍变,他低声对曼纱华道:“从前在东夏国时你是巫女,没人敢对你起色心色胆,现在在天渊国没人识得你的身份,一个个都是上赶着来。往后不准你再独自出去了。” “嘻嘻……”曼纱华掩嘴偷笑,她这哪里是外貌被旁人所吸引,而是方才她为了小兔狠狠地打了妆语嫣,这里的女子都温婉叔良,怕是只有她方才这般举动显得野蛮粗俗了吧,只叫旁人看了笑话。 再者说方才妆语嫣再度还手时,还是这位绸缎庄的老板出手相救,否则自己的小脸可就要遭殃了,单凭这个,她也不好薄了人家的脸面不是。 “好,改日一定到府上喝茶!”曼纱华小脸半转,温声说道。 阳光三寸斜去,曼纱华与渊著上了轿子,之后绸缎庄老板再说了些什么她亦是听不到了。 “怎么这样唐突的就答应他了?”渊著静坐一旁,闭着眼睛,沉声问道。 曼纱华张了张嘴,本想告诉他妆语嫣的事,罢了她又闭了口,闲时莫论人非这句话还是颇有道理。 半响,渊著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她,她正掀开窗帘看着窗外的风景,脸上洋溢着相映璀璨的笑容,半眯着眼眸享受着外头的斜阳。 是啊,他不能把她关起来不让她去看这个世界,他不该这样,在天渊她无依无靠,只有自己了,若是自己还禁止她去交朋友,而自己又不能常来看她,那她真的就会后悔跟随自己,来到天渊了。 渊著薄唇微启,淡淡道:“也不写封信回去,问问皇舅父皇舅母是否安好?” 曼纱华回身子道:“过段时间吧,这阵子巫女刚去,薛药师也去了,东夏国要指不定怎么忙呢,等平静一些,我再给父王母后写信。” 罢了她又补了一句道:“后悔来时没有带上白鹿,念儿不在……我也不在,敬婷又笨手笨脚的,不知道能不能把它照顾得好。” “找个时间我派人再去把白鹿接来。” “真的吗?”她大喜过望,忙双手勾着渊著的脖子,上前去轻轻啄了一口,“著哥哥,你对华儿真好。” 渊著白皙的脸颊渐渐透出些许红晕,他兀的咳嗽一声,向外问道:“到了没?” “回王爷的话,还有一条街就到了。”在外抬轿子的小斯道。 曼纱华轻轻的靠在渊著的肩头,她道:“方才那家绸缎庄的木椅区,墙上有几幅画,有一副是上官老将军的南城之战,华儿想着这现下也到了天渊国,只是不知上官老将军还否在世,身体硬朗吗?我们要不要去拜访拜访,正好圆了梦江生和温阮的梦,告诉上官老将军他们之后的故事。” 渊著轻声应道。 拜访曾经的故人,他何尝不想,只是渊辰那边看的紧,若是就这样贸然前去拜访上官擎苍,不怕又要招来祸端,只是往后是要好好去拜访拜访上官府。 “王爷到了。”小斯落了轿子,渊著先行下去,后又伸出一只手来参扶着曼纱华也走了下来。 “怎么是离妆苑?”曼纱华仰头看去,这不是离妆苑的后门吗。 “怎么,不想回来了?”渊著故意试问道,他面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曼纱华仰头看着他,就明了他是何意,忙开口解释道:“改日若是华儿还想去小四绸缎庄挑选衣料,一定告诉著哥哥,让著哥哥带华儿去,自己绝不在著哥哥不知情的情况下,随意的到访他处,惹著哥哥担心。” 渊著伸出手揉了揉她悠长的墨发,道:“在你没有回王府的日子,我会多抽些时间来陪你,你安心在离妆苑住下便好。” 曼纱华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后随着渊著一同进去。 信步走到东夏楼时,只见东夏楼内跪了一院子的人,带头的还有妆娘。 顶着烈日炎炎,跪在这院子里,太阳直直的照射在这群姑娘的身上,她们早已是香汗淋漓,小脸通红,要再跪下去怕是会出人命的。 “快起来,妆娘你这是做什么?”曼纱华躬身前去双手扶着妆娘的胳臂,试图拉她起来,哪知妆娘抬手推去了曼纱华的双手,她温声道:“是妆娘办事不利,理应受罚。” 曼纱华起了身,看着这一群莺莺燕燕的跪在自己门口,若不是因为自己,她们又何苦跪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著哥哥,为何这样罚她们?” 渊著清淡着眸子看着一院子的姑娘,微风吹拂着他的发丝轻轻地向后扬去,道:“错了理应受罚。” 与此同时妆娘开口道:“回曼姑娘的话,这不是王爷罚的,是妆娘,是妆娘在自罚。” 一脸茫然的曼纱华环视着四周,并未发现妆语嫣的影子,看来此事应该与绸缎庄的那件事无关。 小兔的脸都被吓白了,自打她进了离妆苑,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她躲在曼纱华的身后,双手紧紧的拽着曼纱华的衣袖,微微颤抖着。 渊著亦是环视了一圈,罢了他阴沉着眸子道:“妆语嫣呢?” 妆娘懊恼的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还跪在这里的妆语嫣哪去了,只怪自己没有看好她,妆娘温声向着一旁的姑娘道:“你快去她的房间里找找,便说王爷在找她。” 这提到妆语嫣三字,曼纱华的心头一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端端的又要多些是非出来。 不过片刻,妆语嫣一袭红衣艳艳,自带清风而来,她怒目而视的看向曼纱华,一脸傲气地对渊著道:“王爷,语嫣没错为何要跪?”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落在了妆语嫣傲气的小脸上,蓦地她潸然泪下。&lt; 164:迷不知归 164:迷不知归 妆娘的额角散落了汗珠,发丝也显得稍有凌乱,精致的面容颇带着一丝怒气,她收回了手,厉声道:“还不快跪下!” 妆语嫣抬手抹去眼睛周边的泪珠,倔强道:“不跪!” 妆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扬起手愈要再次打下,蓦地又收回了手,厉声道:“主子要你跪你就跪下!,不管是错了还是没错!主仆有别尊卑有别,你是不懂吗!” 妆语嫣凄然笑道:“就是不跪!王爷您说过,我们就是您的家人,您会好好的爱护我们,不叫我们受了客人的委屈,若是想离开,不想呆在这红尘之地,随时可以告诉您,您便让妆娘把卖身契都还给我们,还会赏赐我们一些银两,好在往后的日子去讨生活。” 妆语嫣说的愈是悲切,她抬手擦去将要落下的泪,她不软弱,她只是想讨一个公道。 “那时的您慈悲而又善良,我们一个个地都尊敬您,敬仰您,把您也当作我们的亲人来看,为了您甘愿牺牲自己的清白!” 此话一出,院子里跪着的女子似是被妆语嫣的话所感染,一个个的都开始小声的抽泣,拿着娟帕偷偷地抹着眼泪,她的那些经历和遭遇何尝不是这离妆苑女子的缩影,许是心里上的共鸣,于是日久的交情,底下跪着的女子,皆对曼纱华显出了一丝不屑的情绪。 妆娘红着一张脸,猛地抬手打上妆语嫣,她回瞥了渊著与曼纱华一眼,她勃然大怒道:“当着王爷和曼姑娘的面,你混说些什么,清白不清白,身子都是自己的,王爷又没逼你作何,是你自己的不要,自己不爱惜,何以去来责怪王爷!” 小兔此时早已吓得小脸苍白,只一个劲地往曼纱华的身后钻去,曼纱华凝眉看着此时的闹剧,如若真是绸缎庄的那件事,那她们可就真不该这样责罚妆语嫣,毕竟妆语嫣打小兔的那两巴掌,她已经替小兔双倍奉还了,现如今还要她平白无故的再受委屈实属不该。 “著哥哥饶过她吧,是非对错已是往事,她打小兔的那两巴掌,华儿已替小兔双倍奉还,从今往后谁也不拖欠谁的。”曼纱华恳切道。 妆语嫣凄然而笑“谁要你来求情,别仗着王爷喜欢你就在那里扮圣母,你不是巫女,用不着要你去心系每一个人,别假惺惺……” 渊著从头到尾冷清着眸子,眼中难起一丝波澜,他打断了妆语嫣的后话,道:“你太叫本王失望了。” 一字一顿仿佛都刺在了妆语嫣的心尖上,那里隐隐作痛,而非脸上的皮肉之苦。 渊著牵过茫然的曼纱华,上了楼去,他沉声道:“你们继续跪着,妆娘让她也跪下,没本王的允许不准起身,否则就离开离妆苑!” “是。”妆娘应下,妆语嫣哭的肝肠寸断,方才一直拿手抹去眼泪是不希望被他人看到她的软弱,而现在便是王爷亲口发话,这一句句一声声早已把她打入地狱,万劫不复。 妆娘目视着渊著与曼纱华上了楼去,身影消失在了转弯处,她转过身来,使了十二分的力气踢在了妆语嫣的关节处,妆语嫣双腿一软,便跪在了烈日下。 妆娘看着妆语嫣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语重心长的向着妆语嫣道:“你是明白人,为何要做出这样的糊涂事,王爷没有再处罚你别的什么就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了,况且又没将你赶出离妆苑,而今你便是好好保佑王爷不再生你的气了吧!” “生气?”妆语嫣嗤笑道:“王爷又怎么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丫头生气,即便是我犯下了再大的过错他也是一笑了之,除外我对她怎么样,他才会有一丝的情感,他从来都不会为离妆苑的任何一个女子生气、伤心、落泪!他在乎的只有那个突然到来的女人!” 话罢,妆语嫣安静的跪在了地上,迎着太阳仰着脸道:“我没错!” 妆娘脸色略僵,心中亦是激荡不已,许是为了妆语嫣,许是为了渊著,她也秉了声气,垂着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蓦地,她道:“方才妆娘下手重了些,你不会怪妆娘吧,妆娘那也是为了你好,若是我打的重了,王爷许就不会再责罚你别的什么了,跪一跪也就完事。” “语嫣是您看着长大的,妆娘的良苦用心语嫣明白,无需妆娘再解释些什么。” 曼纱华随着渊著上了楼去,小兔跟在身后,她心里仿佛有千万个疑问在盘旋,却又不知怎样开口。 正要进屋,却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渊著只手推门而入,只见喜乐坐在床铺的一端,喜乐看到他们进来,忙起身行礼,“王爷万安,公主万安。” 曼纱华心头一暖,这喜乐是她唯一能看得顺眼的太监了,许是因为他自小就跟在渊著身边吧,做事稳重,为人忠厚。 “怎么好端端的问了句公主。”曼纱华打趣儿道。 喜乐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去,他道:“您在奴才们的心目中永远都是东夏国最尊贵的公主,无人能及。” “喜乐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曼纱华仰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渊著道:“这些话是不是著哥哥教喜乐的?” 渊著伸手揽过曼纱华道:“是他自己想要说的,我哪能交给他这些话呢。” 话罢,他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锦被问道:“那东西还在吗?” 喜乐起了身双手抱拳道:“还在,奴才一直看着呢。” “著哥哥,什么东西啊?”,曼纱华问道。 小兔好奇的只身前去,“姐姐,小兔帮你去看看。”只见锦被的一端像是开了线,从开线的地方露出了一截绿油油的东西,她愈往前走了几步,一只绿油油的小蛇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蜿蜒的顺着被角爬去,它露出两颗长长的额獠牙,伸着细长的舌头,发出滋滋的叫声,好不瘆人。 “啊!”小兔被吓地往后退去,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手去扶地面,手掌触碰到了一滩滑溜溜、软绵绵、冰凉凉的东西,她颤抖着身子回头一看,竟是一条手臂那么粗的大花蛇。 大花蛇被小兔手掌一压,像是受到了惊讶,它优雅的伸长了脖子,疵着牙转头向小兔这边蓄意攻来。 “啊,姐姐……救我……”小兔的手仍旧压在大花蛇的身上,她僵硬着身子,愣是不敢挪动一分,这才止住不久的泪,复又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怎么……怎么会有蛇!”曼纱华亦是一惊,她伸出左手紧张的拽着渊著的白袍,急切道:“著哥哥,救她。” 花蛇没有一口咬下,而是拉长了脖子顺着小兔压着它尾部的手臂慢慢攀沿向上,吞吐着舌头,在向小兔示威。 渊著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看了看花蛇的头离小兔脖子之间的距离,复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茶壶茶杯。 须臾间,他的身子向上跃起,单脚踩在桌沿上斜立着身子,瞅准了花蛇头部的位置,另一只脚勾起茶杯猛的向前踢去。 渊著缓缓落地,发丝衣角未有丝毫凌乱之处。 只见那只大花蛇的两颗长长的獠牙被茶杯撞碎,散落在小兔的衣裙上,蛇嘴中牢牢地横着那只青花瓷的茶杯,整条大花蛇因为疼痛而向后反转过去,痛苦的扭动着身子,尾部剧烈摇摆着。 小兔这才手下有了反应,忙松开了压着它的那只手,她向曼纱华这边连爬带滚的来。 曼纱华低身扶起了战栗中的小兔,温声道:“你回房休息吧,这里有著哥哥在没事的。” 小兔急切的点了点头,忙离开了曼纱华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紧锁上了房门,生怕再钻出一条大花蛇来。 曼纱华沉静着眸子,看着底下翻滚不已的大花蛇,复又看向床榻。 喜乐双手钳制着那条小青蛇的头,将它重新扔到了锦被的夹层中,他躬着身子,略带抱歉道:“方才让公主受惊了。” 曼纱华摆摆手,面色略微凝重,她道:“既然他人都不知晓我的真实身份,那喜乐还是唤我姑娘好了,这样公主叫着,万一被不轨之人听到,怕是又要给著哥哥惹麻烦了。” 喜乐为难的看向渊著,渊著淡淡道:“就依她。” “是。” “所以……这就是处罚妆语嫣的原因吗?”曼纱华回首去问渊著。 渊著颔首微微点了点头。 喜乐俯身道:“我们是在街上碰见语嫣姑娘的,只见她面色难看,还不等主子去问,语嫣姑娘就先开口说了在绸缎庄被辱的事情,当时主子也没表什么态,就让语嫣姑娘先回了,语嫣姑娘性子刚烈,主子怕她做出什么出阁的事情,才让奴才跟去,而主子去了绸缎庄寻姑娘。” “大家都以为语嫣姑娘是个理智的人,不想,奴才去的时候正瞧见语嫣姑娘鬼鬼祟祟的在东夏楼,当时妆娘也在,随后语嫣姑娘看到奴才就和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的回了自己房中。”&lt; 165:赶出名苑 165:赶出名苑 “那时奴才还和妆娘说了几句话,妆娘说她看到语嫣姑娘拿了个麻袋进去了,所以多言了两句,也并未再多想些什么。” “奴才这就和妆娘前去搜查姑娘的房间,还是妆娘会些武功,一眼就洞悉了这床榻上有动静,奴才拆开一看竟是这等子东西。” 喜乐说罢抚了抚汗,又道:“妆娘自行处罚了那些姑娘,奴才派人去通知了主子,所以主子这才陪了曼姑娘回来。” “华儿方才看到那丫头手下的是银环蛇,被子里的那些是竹叶青,这都是有名的毒蛇,只要一口便会丧失了性命。”渊著淡淡道。 曼纱华直直的站在原地,心里像是被掏空了,想不到人性险恶竟到了如此地步,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她本以为自己能够宽人待己,他人便不会对她怎样,如今她却要想要来害自己性命。 “华儿……”渊著挽住了她的手腕,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眸中带着秋水一般的沉静,告诉他,她没事。 渊著松了手,曼纱华一步步地向前,走到银环蛇旁时,淡淡地瞥了它一眼,复又走向床榻,喜乐躬身让开。 渊著紧随其后,以防出现什么差池。 曼纱华徒手将喜乐腰间的匕首拔下,喜乐还来不及去挡,她反身一转顺着被单开线的地方笔直的向下划去。 精致的牡丹花样式被单被锋利的短刀刺破,拉开一条长长的伤疤,锦被夹层中的上百只竹叶青蛇一览无余,长长短短,盘旋在一起,交织在一起,翠绿绿的小蛇吐着舌头,伸长了脖子要饮血似的曼纱华这边扑来。 曼纱华脸色发白只觉心中作呕,手心也不停的冒着虚汗,脚下像是踩到了棉花一般,恍然若失。 四、五条竹叶青躬起身,吐着舌头,滋滋作势,猛地向曼纱华的脖颈扑去。 渊著忙上前一手拉住了曼纱华的胳膊转身将她护在了怀里,竹叶青仍是直直扑来,在离渊著脖颈只有一寸方位时,他仍是不管不顾,只仔细照看着怀中的曼纱华是否无恙。 最近的一只竹叶青将要下嘴时,渊著猛地抬起了一只手臂,狠狠地将那条青蛇的牙口捏碎。复又攻上来的三四条竹叶青被喜乐一刀斩下,碎成两节,头部的半截还正极力的扭动着。 其他被单上的竹叶青像是噪开了一般,纷纷向渊著、曼纱华、喜乐攻来。 曼纱华气若游丝,他将她安稳的护在怀中,拔出了腰间的软剑,喜乐复又将渊著护在自己的身后,“主子,您照顾好曼姑娘,这些个小蛇就交给奴才吧。” 渊著微微点头,他将曼纱华打横抱起,转身看向那只嘴里还卡着茶杯的银环蛇,一抹戾气残存与渊著眼中,他复又将曼纱华放下,单手环着她,拿着软剑的那只手猛地抬起,朝着那只银环蛇的脖子狠狠霹去,剑不沾血,蛇头与蛇身顿时分家。 他抱起曼纱华开了门,站在栅栏边,看着下面妆娘、妆语嫣和其他女子皆静静跪着,正 午太阳的毒辣也稍稍弱了几分,可就这样的阳光直直的照射在姑娘们的脸上,仍像是剜去了一片最嫩的皮肤一样生疼。 “妆语嫣,你上来。”渊著阴沉着眸子,淡淡道。 跪在地下的妆娘先抬起了头,跪着是逆光,反身是顺光,她顺着光向楼上的渊著看到,只见渊著交代了一句便转身而去,目光不再多做停留。 妆娘低头看向妆语嫣,只见她慌乱的凑着四处不作他答。 “王爷叫你,妆娘陪你上去,不怕,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要你乖乖的向他认个错就行,王爷心软一定会原谅你的。”妆娘从地上扶起妆语嫣劝慰道。 妆语嫣扬手将衣袖从妆娘的手中扯了过来,她森然开口道:“语嫣没错,为何要认错!” “你,你怎么这样犟!妆娘深知你性子纯然,又刚烈,可到了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的,好女儿能屈能伸有何不可!”妆娘着急道。 妆语嫣摆手轻笑,兀自向楼上走去,她道:“既然妆娘深知语嫣性子,便会知道语嫣不会认错,妆娘又何苦这样苦口婆心的来劝语嫣?” “你这个丫头!”妆娘痛心疾首,一边却又不忍妆语嫣被责罚,她道:“妆娘与你同去,还望能帮你说些什么,好让王爷不再责罚你。” 楼梯口的妆语嫣转身凄然一笑,温声道:“谢谢妆娘。” 话罢,她又转了身,稳步向上走去,自她认识渊著的五年来,可从未见他发过如此大的火气,从未见他动过什么莫大的情绪,他的面上永远都是淡淡的一副表情,对人永远也都是不温不火,为何偏偏对她不同,为何偏偏又要对自己这样残忍。 在楼梯的尽头,她抬手将眼中的泪珠擦干,随即换上了轻松绝美的笑容,抬步走向走廊那头背对着她的渊著。 妆语嫣与妆娘一前一后走向渊著,走到还有五步之远时,妆语嫣顿住了脚步,她一袭红衣嫣然向后扬去,双腿席地而跪,长长的裙摆拖在了木板上,她恭敬俯首道:“语嫣拜见王爷,愿王爷完事皆顺。” 妆娘跟在她的身后,见她行了如此大的礼,心下也有了几分明了,这姑娘何时受过这等子的委屈,平日里都是王爷把她惯的太坏,自己心高气傲的,王爷从前待她一直都是一忍再忍,即便是她做了什么错事,王爷还是会温浅一笑原谅她,而今向她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她自然承受不住了。 她什么心思妆娘最清楚不过了,下楼下时,她又打了她几巴掌,心里想必也是难受的紧。 妆语嫣这般的行礼,然,渊著还是默不作声亦不转身。 他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一旁的栅栏,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而他越淡定,妆语嫣的心中就越是不安,什么责罚都好,只是不要将她赶出离妆苑,这里是她唯一的家。 片刻之后渊著转过了身,颜面上未有一丝的情绪,他冷着眸子淡淡道:“你走吧。” “什么……”妆语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他真的要将自己赶走,可是他知道的,自己除了离妆苑再无地可去,他说过,离妆苑就是她的家,他这是要赶她走吗? “王爷,不要这样,求求你……”妆语嫣惶然失措道。 渊著低头看向她,一字一顿问道:“你知错吗?” “不!”妆语嫣猛地抬头,语气坚定道:“语嫣不认,语嫣没有错!” “好,即便是到了现在,你仍旧不知悔改,这里是断断再留不得你了,你走吧。”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他白袍轻轻一挥,转过了身去,不再看她。 “语嫣,快认错,妆娘方才和你怎么说的,你是都忘了吗!”妆娘眼中忽闪着泪光,她急忙上前,蹲下身子,拽着妆语嫣的衣袖道。 妆语嫣咬咬嘴唇终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泪现在仿佛已经不能诠释她此刻的心情了,眼泪流干又怎样,他已经决定了的事,是无人能改的,他怎么可以这样无情,明明是看似最重情的一个人,为何要这样。 妆娘见妆语嫣仍旧是冥顽不灵,她叹了一口气,复又站起身子,向渊著走去。 “王爷真是就考虑周全了吗?”妆娘问道。 渊著未曾回头,他看着远处阳光下照耀的大槐树,树叶葱绿,干净宁人,仿佛一切都很美好安稳。 他道:“你既然懂本王何意,为何还有多问,留下她只会给华儿带来麻烦,别以为近日的事你不说华儿不说本王便不会知道。” “可是,王爷,云城宿一直都是语嫣在周旋,眼看着邪族大使将要抵达宁京城了,真的要这样放弃吗?”妆娘压低了声音,迫切地对他道。 渊著眯着眼仍旧看向那棵大槐树,他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手指又轻轻敲上栅栏,薄唇微启道:“本王自有打算。” “王爷,您再仔细考虑一下,云城宿是个钟情之人,现在要临时换人,怕是来不及了吧!王爷!”妆娘焦急的俯身跪在了地上,祈求道:“恳求王爷再给语嫣一次机会,她这番做法定是午时没睡醒糊涂了,王爷看在多年的清分上就绕过她这一次,妆娘保证她不会再犯,不会再做蠢事了!” “糊涂?这些东西可不是一时的糊涂就能反手弄到华儿的被罩里去,单看那些数量就可断定这岂非今日就起的歹念!”渊著驳回的妆娘的求情。 此时喜乐突地推门而出,他双手抱拳道:“启禀王爷,百条竹叶青都清理干净了。” “退下吧。” 妆语嫣兀的抬起头来,疑惑问道:“竹叶青是什么?” 渊著拂袖转身道:“竹叶青便是世上毒蛇之首,房内还有银环蛇,这两类蛇可是在剧毒蛇中排名全在前十,且排名不分上下。” 他看着妆语嫣一脸无辜的表情,心中更是来气,转念一想,若是他不派人前来查看,这毒蛇的牙或许就落在了曼纱华的身上,任凭自己的医术再好,被这竹叶青还是银环蛇咬上一口的人都是必死无疑。&lt; 166:拈一枝花 166:拈一枝花 “本王与你无亲无故,亦是管不到你认不认错,回去收拾行李走吧,无论你在外面怎样,你这永生永世都不得再于离妆苑的人有任何瓜葛!” 渊著说的绝然冷傲,再容不得妆娘妆语嫣一丝的反驳。 妆语嫣似是恍然大悟,今日她真的就要被清王赶出离妆苑了吗,这个给了自己无数回忆的地方,而今再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吗。 她的好姐妹,她的妆娘,她的王爷,想到此处,妆语嫣猛然磕头道:“请求王爷将语嫣留下,王爷不要赶语嫣走。” “语嫣快认错啊!你认错王爷心软些许就不会赶你走,语嫣!”妆娘伸手拭泪,焦急的对着妆语嫣道。 她那颗坚定的心便是有了几分动摇,只要能留下来即便是认错也是好的,就算王爷对自己失望透顶了,改日她可以好好表现再将功补过,而她仍旧是王爷心中对得意的不二人选。 对,就是认错,她猛地将头磕在木板上,凄声道:“语嫣认错,语嫣认错,语嫣错了,王爷就原谅语嫣吧,这一切都是语嫣的错,语嫣错了……” 她反复地说,反复的重复那一句话,然,渊著已然决定好的事情是无人能轻易改变的。 “喜乐将语嫣姑娘送走,妆娘请自便吧。” 话罢,他不再做过多停留,直径去了小兔房间旁的另一处房间。 门外的姑娘哭的撕心裂肺,像是有一肚子的悔恨,像是有一肚子的委屈,但终是无人能听了。 他紧紧的攥着拳,心底默念道:“不能再心软了,不能!” 他看向床榻上昏睡的曼纱华,不知她会不会做噩梦,还会不会害怕那间房间和床榻,这虽没有带给她任何的皮外创伤,却是给她带来了一生的阴影。 黄昏时他命人熬了中药喂她喝过,便一直守在她的床榻前,她的身子一直都不好,而今一惊,不知何时才能缓过来。 妆语嫣是何时走的,没人只知道,所有的人都跪在东夏楼的院子里,离妆苑今夜也关了门不做生意,跪是妆娘让众人跪的,起是渊著到了夜幕十分才叫院子里的姑娘起的。 “看来王爷的气消了。”妆娘淡淡道。 院子里三两个姑娘相互参扶着回了自己的房中,有些昏过去的,请了大夫前来照料。 夜沉沉的,闷闷的,每个人的心中像是都洒了一层了辣粉,不是个滋味。 夜半,曼纱华顶着满头大汗,燥热而醒,一旁坐着的渊著忽地惊起,忙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做噩梦?” 渊著贴心的拿出手帕替曼纱华拂去了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她摇摇头道:“就是有些热,还有点不习惯,没有做什么噩梦。” “那就好。”渊著长舒了一口气,伸手将她小心的揽入怀内。 “怎么了,著哥哥的脸色为何这样难看?”她仰头问道,伸出手指尖轻触到渊著鬓角间的虚汗,他俊美的脸庞多了几分苍白,不由得让她担心不已。 “我怕你睡时做噩梦,所以一直守在床榻前,半分都不敢离开,不过还好你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因此而吓出什么病来,我的华儿是坚强的。” 他话罢脸色自是又好了几分,他将曼纱华扶着躺下,又替她盖了薄纱,他道:“明日就命人来你房中多置几坛子冰块,前些日子你不提我都忘了,东夏国本就喜凉,而东夏与天渊隔了一个森林,一条峡谷一脉长河,自是南北两方诧异较大,天渊夏日偏热,恐你是受不了,但我会尽量命人将你的这里置办的与东夏无异处,无论是天气也好,环境也罢,你且安心住下。” “著哥哥!”曼纱华又扶着床榻起了身子,她看着他疲惫的深眸总觉得怪怪的,他像是在怕些什么,而今又极力的对她好,这样的好让她担当的有些心虚。 犹记七年后再次见他时,他那副千万年不变的冷眸,那惜字若金的人如今却也聒噪了起来。 “著哥哥,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华儿不是说了吗没事的,华儿不怕那些蛇,只要著哥哥在华儿身边,华儿连噩梦都不会做一个,华儿很安心很安心,当然会安心住下,难道你还怕我走了不成?”’ 话到此处,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或许他就是怕她离开,怕他们就此分离,儿时他们见惯了太多的分分合合,怕是此生都不愿再度面临离别,所以此刻的他们都格外的彼此珍惜对方。 她温声道:“著哥哥放心,华儿不走,就算你赶华儿走,华儿也不走,这天渊除了著哥哥华儿真的就无依无靠了,还望著哥哥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要放弃华儿。” “不会的。”他将她揽过,她的额抵在他白皙的脖颈上,阵阵暖意袭来,让她感觉格外的舒心,这些话她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但每次遇到这些问题,她都愿意再多说一遍,好让他牢牢地记在心里她不会离开。 “著哥哥,她们都起了吗?”曼纱华担忧的看了一眼窗外,月色朦胧,看不透将来还要再发生些什么。 渊著拥着她淡淡道:“都起了。” “那妆语嫣呢,著哥哥有没有再责罚她……白日在绸缎庄是华儿不对,华儿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她,华儿应是向她道歉,可房间里的蛇又是她的不对,她应该向我道歉,就此原谅彼此吧,不然在这离妆苑华儿不知还要住多久,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著哥哥会为难吗?” “你总是那么善解人意。”他伸手抚在她的发端,沉声道:“不必道歉了,我已将她迁出了离妆苑,你便不会再见到她。” “这样做不会太过狠心了些,毕竟我现在完好无损。”她猛地起身看向他,如若真是这样妆语嫣因自己而被赶出了离妆苑,那她毕生都会怨恨着自己,被人怨恨的滋味又何其好受。 渊著凝眉,看着桌案上跳动的烛光,她不知,妆语嫣在她房中的糕点、茶壶、水果中均下了剧毒,勿食一口都会毒发生亡。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无论是毒蛇还是毒药,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致命的伤害,妆语嫣想要她死,他还怎么能把这么有威胁的人留在她的身边。 不杀了妆语嫣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仁慈了,他说过,不允许任何人来欺负这个他从出生起便看着长大的姑娘。 “不会,你且安心,其他事都交给我好了。”他终是没有对她说出那些事,能保护一分便是一分,他不想日后亏欠她太多。 “著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正真的成为你的妻子,一直待你的身边啊?” “很快。” “很快是多快,一眨眼,一个时辰,一天,一月,一年,还是再让华儿等一个七年?” “往后的变故太多,我不敢应许你什么,怕许了到时候又做不到,心生愧疚,所以我只说我能应许到的。”渊著搂着她的手臂不由得又加紧了几分,就这样抱着她一直这样不松开,没有权谋,没有仇恨,没有天下,那该多好。 “什么啊?”她支起头,目光清澈的看着他。 他轻轻一笑道:“曼纱华将会是渊著的妻子,唯一的妻子,儿时允诺你的,我定会做到,绝不负你。” 她淡然的笑着,拈一枝花,品一壶茶,儿女绕膝,这些都会实现的。 良夜如此,绝不辜负。 清晨天还微亮,暮色中能看将房间的轮廓看个清楚,曼纱华睁眼反手摸去,早已是人去床空,他每次都是醒着不睡,却假装睡着,假寐着,见着自己呼吸匀稳了,睡着了,他便会离开。 冰凉的床榻,徒留了一抹淡淡的森林气息。 她知道他那边总是很忙,一边要忙着应付渊辰,一边还要计划着如何能将百姓解救与水深火热之中。 这些她都理解。 床榻前红梅墨画的屏风旁,立着竹架,竹架上搭着一件雪白色的纱衣,素雅到只有洁净,没有其他一点异色。 “著哥哥有心了。”她倾身前去试换了衣物,竹架旁有净颜用的水盆,水盆旁有漱口用的杯宇,最后在水盆架上不忘还搭一条秀莲的面帕,一应俱全。 遥想在东夏时,她一个人起榻净颜,要有七八个侍女上前服侍,稍有不慎便会被赐板子,那时候真是金枝玉叶娇贵的很。 而现在,她独自一人便可以完成这些,她明白今时不同往日。 一切妥当之后,她推开红漆木门,门口站在两个身着华丽的姑娘,两位姑娘手中各自捧着杂物。 “曼姑娘好。”姑娘躬身向她行礼道:“奴婢们是清王府派来的,特地帮姑娘打理房间,顺便把姑娘的房换了。” “换房?”曼纱华略微诧异道:“原来的房间还好,为何要换。” 姑娘再次躬身道:“王爷怕姑娘忆及那日的脏东西,所以那间房改了别的。” 曼纱华颔首点头,侧身让姑娘们进去,她信步走向隔了小兔房间的自己房间中。&lt; 167:出门寻医 167:出门寻医 素手推了木门,只见木门内还有一道铜门,她扳动一边的把手,使劲往下拽去,铜门缓缓打开,一阵凉气袭来。 雾蒙在了她的睫毛上,她扶手擦去,只身向里走去,只见这里的床榻、桌案、古琴、帷幔、屏风统统撤去,取而代之的是整缸整缸的冰块。 有的水放在了模子里,冻成冰块,冰块上便呈现出了形状各异的花式,极其的精致别样。 牡丹睡莲是最常见的,其次就是冰做的天鹅、白鹿等,样式多的数不胜数。 她含笑退出了铜门,反手关上了这一切,他总是对她有求必应,总是能把一句不经意的话就记在心里,她还有什么好求的。 不过片刻姑娘们便把曼纱华的房间妆点完毕,她们依礼退了出去,“那曼姑娘好生歇着,奴婢们就回王府了。” “谢谢。”曼纱华踮起脚尖扬声道。 行到楼梯口的姑娘们转身应笑道:“奴婢们会把这句话带给王爷的。”话罢,两人便转身下了楼去。 她勾起嘴角,不愧是渊著身边的人,说一句话不解释什么她们便能理解,都是妙人,都是有心人。 此时天色已是大亮,金灿灿的光透过大槐树中交叉繁茂的树叶照射在这栋小楼之上,呈现出暖洋洋的光辉。 “小兔,该起了!”曼纱华叩门道。 “小兔?” 房内无人回应,她再次叩门去,房中仍是久久无人回应。 小兔不会起的比自己还早吧,还不到吃早茶的时间就不在了房内。 曼纱华推门而入,向里走去,转身绕过屏风,只见小兔脸色发白的躺在床榻上,嘴唇发着绛紫色,眼窝处深陷青色淡淡向外泛出,额头上如雨点般大小的汗珠不断涌出,小兔磕着牙,从嘴中发出一丝呜咽声。 “小兔,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告诉姐姐。”曼纱华只手覆上小兔的额头,手掌间像是触摸到了滚烫的山芋,让人无处安放。 这丫头怕是昨日摸了蛇尾巴被吓出了一身病。 曼纱华用手帕沾水弄湿贴在了小兔的额头上,她看着小兔的脸色难看的紧,心中担忧, “你可一定要熬过去。”话罢,她起身出门前去寻找大夫。 方下了东夏楼的她便开始慌乱了起来,宁京城这么大,她独一人又从未外出过,她该去哪寻大夫。 她抬眸看到院子外走过的姑娘,扭着腰肢慢慢悠悠的,对了,她可以去找妆娘,渊著委托了妆娘,她一定会帮她找大夫的。 “姑娘……”曼纱华唤了一声便快步上前,那姑娘转过头来,瞧见是曼纱华,整个人像是见到了瘟神一般,丢下手中的折扇,慌忙逃开,不言一句。 曼纱华见状咬咬嘴唇,信步向前殿走去。 一路遇到的离妆苑姑娘都离她十步之远,她向前一步,那里的姑娘便向后退一步,她开口一问,其他人便都转身去忙各自的事,双眼向上翘去,像是没听到一般,权当她是空气一般的存在。 更有甚者偷偷地斜着眼眼睛看她,那种感觉便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她确确实实被离妆苑上上下下所孤立了。 她的脚上像是被灌了铅的一般,异常的沉重,她一步一步向妆娘的房间走去,从一楼走向二楼,刚驻足到门口,便要抬手去敲门时,楼下的姑娘扬声道:“妆娘不在,出远门了。” 她复又收回了手,温声道:“小兔病倒了,性命岌岌可危,姑娘可否帮我去请个大夫来。” 她的话说出去便像是石沉了大海,无人回应,个个都斜着眼睛看着她远离着她,离妆苑早早的便开门营业,来往的客官瞩目纷纷,有的开口问道:“你们离妆苑何时又来了这样的美人,从前可从未见过啊!” 客人问着也无人应答,曼纱华站在二楼,双手支着木栏微微垂下头去,要不就是自己出门去问街上的路人,然后自己去寻大夫,要不就是逼着这里的姑娘带她去找大夫,可此事若是再传到渊著的耳里她们不是又要受罚了。 她心仁善,心念中好保存着一丝理智,她正愈抬首下楼自己去找大夫时,只听耳畔一声清脆的长鞭响起。 三十六节龙骨鞭轻轻的勾在了她所站的一旁栅栏上。 还是那日的那个女扮男装的青衣,她单手收着龙骨鞭,一旁又顺着龙骨鞭从大堂中的舞台子上倾身前往,青衣飘扬,发丝飞舞。 三两下,她便稳稳当当的站在了曼纱华的面前,“好久不见!”她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略微歪了一点。 曼纱华先是一愣,后看到她的胡子,又想起那日妆娘说她醒来时胡子都贴到了脸上,她便是没忍住,红唇微微向上扬去,浅浅一笑。 “唉,你笑什么?”青衣疑惑的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发觉穿戴整齐,并没有什么不妥,她这笑又是何故。 曼纱华止了笑问道:“姑……公子,怎么称呼?” 青衣挑眉道:“小云。” 曼纱华焦急的覆上了小云的手臂道:“小云,上次是你救了我,这次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小云低眸看着曼纱华如葱段儿白皙的手覆在她略微粗糙的手上,真是天壤之别,再看楼下的看客纷纷瞩目向上看来,她抽回手臂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心道,原来这离妆苑的女子都是如此开放嘛,这才是第二次见面都手指相搭的,这往后若是见了,那还不得以吻相待。 可即使是如此为何第一次她拉她的手臂时为何又以言相劝,看似很生气的样子,真是搞不懂这宁京城娇生惯养的女子。 曼纱华亦是收回了手臂,方才真是一时情急忘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小云还是女扮男装,许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试穿了她的身份。 “姑娘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能帮到的在下一定尽力而为!”小云拱了拱手臂,真像是行走江湖的侠客。 曼纱华躬身还礼道:“我的丫头小兔昨日给蛇吓出了一身病,现下卧床不起,身子滚烫如炭,我是初来宁京城,不知去哪里请大夫,小云可以带我前去吗?” “这么火烧眉毛的事啊!”小云一惊,她双手抱胸,一双大眼四处转悠着,道:“不如这样,我让我家管家前去请大夫,你回去陪着你家丫头,等下我和管家带着大夫来找你。” 曼纱华略微迟疑着,还未开口答应,小云便勾起了邪笑,只手触上曼纱华粉嫩的玉脸,她道:“姑娘长得这么美,带你出去不是给你惹了麻烦?你再看看楼下那个虎视眈眈的人……” 小云收回了手上下打量着曼纱华,一身雪白的素衣,干净的面容,略施粉黛,那是一种看一眼便会干净到骨子里的人,小云又向楼下看了几眼,一个个红唇艳抹,身穿的不是桃红色水纱便是嫣红色长裙,俗气不堪,怎能与她相较。 “姑娘不像是红尘中人。”小云认真道。 曼纱华眼中流转着水波,含笑道:“我本就不是,小云快去快回吧,小兔等着救命,我在离妆苑的后院东夏楼上等你。” “好,你等着我,我速去速回。”小云话罢,勾起嘴角一笑,下巴那撮胡子又歪了几分,她眉毛一挑单手一甩,三十六节龙骨鞭便牢牢地栓在了木栏上,飞身直下。 小云刚站稳身子,一旁的姑娘手帕一甩,小声嘀咕道:“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放下好好的路不走偏偏要在这里卖弄一下自己的鞭子!” 小云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她收回木栏上的鞭子,复又单手轻轻一甩,龙骨鞭哗啦一声轻响便牢牢地勾在了方才那女子的腰上。 小云手下用力力,只听那女子一声惊叫着,几个旋身便到了小云的身前。 女子转身过来是发髻上的簪子也脱落了,本是整齐的发丝,现在却显得凌乱不堪,“你……你干什么!”女子惊慌的叫道。 小云勾了勾嘴角道:“爷从哪走,那是爷的事,爷乐意!与你有什么相干!”话罢,她松了手,直径相门口走去,门外的老管家正巧牵着一匹马交到了小云的手中,小云站在门口向曼纱华招了招手,便翻身上马,一路行去。 曼纱华看着方才那女子,小云松了鞭子女子重心不稳便坐在了地上,她散落着发髻回头猛的一眼向曼纱华瞪去,看到曼纱华在看她,她又忙收回了愤怒的眼神,连说了三声对不起后,匆匆起身离去。 曼纱华下了楼,一路一个目光向她投来,直叫她难受的紧,她们惧她,却又讨厌她,是因为她所以妆语嫣才被赶出了离妆苑,所以在她们的眼中她是一个不速之客。 可即便是那样,她们又能怎样,她还要在这里呆下去,不给渊著添麻烦,等他接她回家。 东夏楼内片刻时间小云便请来了大夫,大夫把了脉,开了药,说了句无碍,给了银子便离去。 曼纱华看着桌案上的那些草药她犯难了,她哪里会熬得什么中药。&lt; 168:坦诚相对 168:坦诚相对 这双玉手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可若她自己不亲自动手,这离妆苑的女子没有一个人是会帮她的,她们巴不得她离开这里。 “怎么了?”小云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曼纱华一脸愁容,不由得开口问道,这大夫都请来了,病也看过了她还有什么好惆怅的。 “我……不会熬药。”曼纱华道。 小云扑哧一笑道:“我就说你们这些宁京城里的女子这不会那不会,个个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像我们草原儿女,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说话也是豪气勃勃,一点儿也不捏声息线的。” 小云拿了桌案上的草药巧笑道:“小意思,你看我的。” 曼纱华跟着她去了屋外熬药,两人方顿下的时候,曼纱华瞧见方才她这一笑下巴上的胡子已经是飘飘欲坠,不知是清风作怪,还是她笑的动静太大,这撮小胡子缀在下巴上徒留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曼纱华伸手轻轻一拽,这假胡子便掉了下来。 小云丢下药包,当即捂住自己的下巴道:“你干嘛拽我的胡子。” “那你干嘛又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小云姑娘。”曼纱华轻笑道。 “你……你,早就看出了是不是!”小云一脸羞愧,瞬时没了方才的男子气概,说起话来也像个女孩子了,不再是那种故意压着嗓子说来的话。 曼纱华拉过小云的手,把假胡子放在小云手中,道:“好好的女子干嘛要装扮成一个男人的样子呢,我对你坦诚相待,你可否也对我坦诚相待?” 许是离妆苑众人的眼神让她受不了,许是她在这陌生的国度真的需要一个朋友,许是她的心里悲凉的谁也触摸不到,她便是想向这个两次帮过她的人坦诚相待,希望能交到一个真正的朋友。 不再像小时候,自己被所有的皇子公主孤立。今时今日自己不是掌上明珠,而是众矢之的。 她不希望特殊的待遇让其他人都远离她,她其实没有那么难相处。 小云歪着头,看出了她眼中的悲凉,心下一软,想不到这样的美人也有自己的哀愁和悲伤,她道:“好啊。” 一旁的中药熬着,她们俩并肩齐坐。 “我叫曼纱华,是东夏国人,来到宁京城不过半月,我不是离妆苑的风尘女子,著哥哥将我暂时安置在了这里。” 曼纱华轻声说道,此时的心境竟像是儿时那般念儿与她坦诚相对之时,字字句句都是诚恳,没有一句谎言欺骗。 在东夏国除了渊芙染、渊辰、渊著与她交好,她是是真的再没了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在一生中是多么重要,没有谁是不需要朋友的,它会带给你笑,带给你哭,带给你温暖和感动。 曼纱华的眼眶略微的湿润了些,她总是在不经意间便想起家,想起往事,那时候他们四个还很好,可以一起举杯对月,现在已是物是人非。 她与渊著渊辰离的这么近,而三人却不可以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好好的吃顿饭,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皇权还是仇恨? “我是草原儿女,在草原是阿婆一直在照顾我,阿婆去世了,家里的亲戚便把我接到了宁京城,说实话我不喜欢宁京城的感觉,这里太浮华,不真实,每个人都披着美丽的皮囊,可心底却是坏透了。”小云叹了口气,看着远方的残阳,那像是阿婆慈祥的笑,告诉她任何事都要靠自己。 “小云不是那种闺阁之中的女子,你与身带着一种不羁的豪气,是我学不来的,但我倒希望能做到小云的这种洒脱,可是我有太多的放不开。”曼纱华眯起眼睛看着大槐树的绿叶,一片一片,像极了巫女居的那棵大槐树,可是她知道,即便是再像,那也不是旧识。 小云拍了拍曼纱华的肩膀道:“别看你说话文邹邹的,但我能看得出,你眸子里滚动的一份纯真与不屈,你是个心怀天下的女子,绝非是一般女子能达到的境界,怪不得那日你美男相伴,他着急的样子我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小云朗笑道。 曼纱华跟着轻轻笑着:“你是说著哥哥。小云倒是哪里能看得出我是这样的人?” “凭直觉,我看人很准的,况且你要相信女人的第六感。”小云再次拍了拍曼纱华的肩膀,她道:“改日我们喝酒去,怎样?” “不,著哥哥会生气的,况且我的酒量不好,哪能喝得过你。”曼纱华摇头婉拒。 小云站起了身子,左手覆上了自己腰间的龙骨鞭,她道:“方才还说想像我这样豪迈呢,现在又要拒绝?喝酒又不是要你喝醉,我们只喝意境,如何?” 话罢,她猛地将三十六节龙骨鞭抽出,长鞭甩出,再次往回勾时,上面竟然栓了一只麻雀。 “快,放了它。”曼纱华制止道。 “怎么,说你心善你还不认。”小云松了鞭子道:“我正说与你烤麻雀吃呢,不想你竟见不得杀生。” 曼纱华摇头一笑道:“也非见不得,只是不喜他人杀鸟类。”因为鸟类总会让她想到在东夏的日子,她饲养的神鸦。 它们有一双翅膀,就应该给它们自由和蓝天。 曼纱华轻笑,手下的中药罐子发出滋滋的响声,“怕是药要熬好了。”小云说着,手上蒙了一块布子,便将药罐从火炉上取下,沏了药,曼纱华端了进去。 “小兔,起来喝药了。”小兔像是还在梦魇之中,头上的虚汗滚滚而落,嘴中不停的呜咽着,却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曼纱华吹着汤勺中的中药,便慢慢的,半勺半勺的给她喂下,好在她全部都喝了进去,怕是真的受到了惊吓,从今后起都不能再让她见蛇了。 小云告了辞,曼纱华则是一直守在小兔的床榻边,直到半夜她的烧果然是退了下去,曼纱华收回了自己的手,欣慰的一笑,总算是救过来了。 “你怎么还不休息?”不知从何时起渊著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他略带责备的道。 曼纱华回了头,眼睛里泛着红血丝,她伸手揉着发酸的眼睛道:“小兔病了,这才救过来。” 她起身前去桌案便,沏了一杯茶递给渊著,“怎么这么晚了还来?你晚上都不休息的吗?” 渊著端起茶杯慢慢押着,正经道:“白日里都在睡,皇兄以为我贪睡好色,在王府又是好吃懒做,所以便对我放松了警惕,也不至于活的太精明招来杀身之祸。” “真不知你在想些什么。”曼纱华嫣然一笑,正要说些什么时,话却被堵在了口中。 渊著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环抱住她的腰身,薄抿的唇冰冰凉凉的轻轻的贴在了她柔软的唇上。 远处的桌案上只燃着一直红烛,在晕暗的光线下,曼纱华的心像是乱撞的小鹿一般,扑通扑通的,没有了正常的节奏。 脸颊两朵浮出娇羞似的粉色,她惊慌失措的将手学着他的模样悄悄的放在了他的腰间。 他只是轻轻的吻了她一下,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过分的动作。 他道:“你只需安心,我想要做什么,还是筹谋什么,你都不需要知道,知道了你又要伤神了,待他日,我若是有事让你帮忙,定会向你开口的,放心好了,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她在他的怀里如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她是何其的相信他。 次日,小兔已是清醒了过来,只是昨个睡的时间有些过长,再加上受到了惊吓,今日仍旧是不能下榻,早上喝了两幅药便觉得好多了。 曼纱华把药罐的残渣倒下,又将这些东西都收拾妥当,放在了橱柜里,她轻轻呼了一口气,看着东夏楼对面的一处小屋顶上落着一直乌鸦,她道:“现在我终于会自己熬药了,快去告诉父王母后,他们的华儿长大了。” 乌鸦“啊啊……”的叫着,扑扇着翅膀飞走,不知它是听懂了她的话,还是本就要飞去。 这么些日子了,是该给父王母后报声平安,顺带也问问他们那边怎么样了。曼纱华想着,回了自己的房中,研墨提笔,素手写了一封思念信。 父王母后: 儿臣现在天渊国安好,儿臣已是著哥哥的妻子,王府中的日子过着亦是清闲不已,著哥哥什么都不让儿臣做,但儿臣却偷偷学会了熬药,这里的一切同父王母后想的一样,很好很好,父王母后勿要担心记挂儿臣。 …… 盼即赐复。 中间多写一些琐事,比如交了一个朋友,收了一个姑娘当妹妹等等,却唯独没有写一丝一点不好的出来,她怕他们担忧自己。 远隔山水之外,万里之巅,他们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不知瘦了还是胖了,他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不知是否语气中含着颤抖,他们摸不到自己的手臂,不知那纤纤细手是否多了一层粗糙,他们思念自己或许更甚过于自己思念他们。 所以她要尽量在书信中写好一切,别叫他们担心了,这里的具体情况,若是改日还能见到,她必当以实相告。&lt; 169:澄清事实 169:澄清事实 他们是父母,她怎敢欺瞒于他们。 她将信压在了枕头底下,等渊著再来时,便让他交给邮差,送去千万里之外的父母手中。 过了两日小兔算是好了彻底,即能下床走路又蹦又跳的,还能说笑两句。 “当时啊,是我,是我!”小兔拍拍胸脯,傲气的道:“是我先说,姐姐你让开,让小兔替你看!”小兔故作玄虚着,伸出了两只手猛地向前一挥道:“你们猜什么着!锦被里竟然钻出了一条绿油油的青蛇,吐着舌头就要咬人,王爷说了那是竹叶青,是毒蛇之王!” “哇!小兔好厉害啊!你好勇敢啊!” “是啊是啊,我长么大都没见过蛇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东夏楼的院子里,大槐树下小兔坐在中央的木桌上,一旁围着的基本都是伺候这里姑娘的小丫头,一个个带着羡慕崇拜的目光看着小兔。 小兔挑眉一笑,接着又道:“我一看那是条蛇,所以急忙往后退了一步,想去保护姐姐,防止姐姐被毒蛇给咬了,谁曾想一不小心被一条软绵绵的东西给绊倒了,而且手去扶地的时候,还摸到了一条滑溜溜软绵绵的东西,你们猜是怎么着?” 小兔双腿盘起,再次停顿了一下,周围的小丫头听的都是一愣一愣的,“怎么着,小兔你快说啊,别停!” “就是,你快说啊!”周围的小姑娘催促着小兔,小兔越发的傲气凌人,她撇撇小嘴道:“一个人一个铜板,不然我就不讲了!” “就知道你爱财,和你爹一样!”其中一个穿着橘色长裙的小姑娘不屑道。 小兔盘着腿,斜着眼瞅了瞅她,却没在理会,她巧笑道:“快给钱给钱,不给钱不讲了,谁不给,谁就一边去,别听,大家也别告诉她!” “唉,给钱吧,反正是一个铜板,也不贵。” “给吧给吧,这是我的。” “这是我的。”一旁的小姑娘攒动着都将铜板交给了小兔,小兔一脸得意的看着方才那个不愿意交钱的小姑娘,她道:“怎么样,交吗?不交就赶快回去伺候你家主子去,别在这里听故事。” “哼!”小姑娘扭过了头去,周围的人又迫切向知道后续,不由得催促道:“哎呀,你就交了吧,平日里你家主子给你打赏的比我们的都多,扣财小气的是你吧,还说人家小兔呢!” “就是啊!” 小姑娘经不住说劝,便闷闷的交了一个铜板。 小兔得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荷包道:“好啦,合作愉快嘛,你们且听我讲,交了钱的故事,准保你们不会后悔的。” “哎呀,快说别卖关子了,浪费我们的铜板!” “好好好,我当时就觉得手下一凉,还是那种不正常的凉,我当时也没细想,就猛地回头一看,谁知是一条胳膊那么粗的大花蛇,嗯……王爷说那是银环蛇,同样是剧毒无比,被它咬了的人还来不及行医,就会一命呜呼!” 小兔说的可怖,脸上带着夸张的表情,两只手张牙舞爪的比划着。 周边的小姑娘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个都听的极其认真。 “那条蛇长着血盆大口向我扑了过来,你们猜怎么着?”小兔再次停顿道。 “怎么着快说啊!”众人不耐烦的催促道。 “然后我猛地一手伸过手去,一手捏住了银环蛇的脖子,‘咔咔’把那条剧毒无比的蛇的脖子给扭断了!”说完她神奇的吸了吸鼻子,看着众人。 “你吹牛吧,谁信呢,平日里你见了耗子都吓得屁滚尿流,就你?把毒蛇的脖子拧断谁信啊?哈哈哈……” “是啊,谁信啊,哈哈。” 小姑娘们嬉笑着,小兔张了张嘴,小脸憋得通红,她道:“好了,我这不是为了让你们听的开心吗,才故意那样说的,都别笑我了。” 姑娘们止住了笑,小兔又道:“是王爷,你们知道吗王爷可英武了,他一下就跃到了桌子的一边,一只脚一勾,便把那桌子上的茶杯勾起,飞身向前猛地一踢,这只茶杯稳稳的将那条毒蛇的獠牙打碎,然后碗口那么大的杯子便卡在了银环蛇的嘴中,吐吐不掉,咽又咽不下去,长着一张嘴,可是笑坏了我呢!” “真的是笑坏了吗,我怎么听我家姑娘说,你还大病了一场呢,但具体是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小姑娘道。 小兔略微尴尬的道:“嗨,你家姑娘当时又不在上面,不知道上面有多危急,那锦被中可是藏着成百上千条竹叶青呢,若是我家姐姐不知道,睡在了上面,那不就一命呜呼了吗,王爷该多伤心,所以把语嫣姐姐赶出离妆苑,这王爷做的一点都不过分。” 小兔说罢,又觉得称呼不对,便又改了口道:“呸!什么语嫣姐姐呢,她在的时候还老是欺负我,对我姐姐也是针锋相对的,妆语嫣这样坏心肠的人赶出去是为了大家造福,所以你们是不知道真实的情况,我姐姐不怪你们那样对她,姐姐心善,你们今后可不能这样对我姐姐了。” 周围的小姑娘个个面露愧疚之色,“原来是这样啊,看来不是你姐姐惹是生非,而是妆语嫣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家姑娘,让她不要和妆语嫣来往了,以免被她所害。” “嗯,对啊,我也要告诉我家姑娘呢,以后不能再对曼曼姐姐这样了,也是,怪不得妆娘对曼曼姐一直很好,看来妆娘都知道。” “对啊 她们这样隐瞒事情的真相,都是为了保护妆语嫣,好让她离开的体面一些。” “真是,原来我们都错怪好人了,若是换做了我,我肯定也会非常的生气,岂能是把她赶出去就这么简单的!” 小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小兔得意的抿了抿嘴唇,只要让她的姐姐不再遭受这样的冤屈就好。 “小兔!”曼纱华站在楼上冲着楼下的小兔唤道。 小兔忙从木桌上跳了下来,她道:“我姐姐睡醒了,好了好了,你们都散了吧,还有记得回去都和你们家姑娘说啊,别叫我姐姐再受你们姑娘的白眼了。” “嗯,我们都知道了,小兔你就放心吧。” 众姑娘道别之后,小兔拍了拍身上落的灰,忙上了楼去,她的这身衣服是曼纱华命人给她在小四绸缎庄做的新衣,她怎能不爱护。 “姐姐!”小兔嬉笑道。 曼纱华看着她脸色红润有光泽,目光机灵动人,看似这病是大好了,“方才和那些小丫头们都聊什么呢?” “没,没什么。”小兔躲闪着往里走去,“姐姐肯定是热醒的吧,小兔这就给您去换新的冰块。” “好。” 小兔进了冰库,曼纱华便没再管她,轻笑着正准备回去看书,楼下一个人影闪进了曼纱华的东夏楼。 “纱华!” “小云,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你这段时间出不来的吗?”曼纱华欣喜道:“快上来。” “好勒!”小云手放置腰间旋身一甩,三十六节龙骨鞭直直的勾上了她头顶上的大槐树中的长枝桠,单手拽着龙骨鞭向上行去,待行到二楼的这处高度时,她娇身一荡,便从大槐树的位置飞跃到了曼纱华身边。 “小云功夫了得!”曼纱华鼓掌道。 “小意思,哈哈。”小云收了龙骨鞭,略微不好意思了些。 曼纱华看她还是穿着一身青衣,下巴上粘着一小撮胡子,头发高高束起,额前梳得精光,衣服也是干净利落,面容清秀的如三月里的碧水,不仔细去看,还真的以为面前的这位是个俏公子呢。 “既然我已知你女子身份,为何今日前来还是一身男装?” 小云大笑:“哈哈哈……纱华,你当我穿一袭衣裙就能进的了离妆苑吗,要是被我爹知道我逛青楼回去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她双手抱胸道:“这里可是不准女子进的地方,我不穿这一身,还怎么蒙混过关啊,再有,你可不许告诉别人我是女儿身,我可是要装扮着这一身去看漂亮姐姐呢。” 曼纱华淡笑着,拉她进了屋,沏了一杯茶道:“说到姐姐,我想问问小云今年多大了?是否到了婚嫁的年龄?” 小云一脸僵色,她端茶饮下,道:“正是因为这件事再烦心,你说天渊国定的这是什么破规矩,说女子到十五岁便是到了婚嫁的年纪,而我今年都十八了,我爹急着给我满朝找女婿,我倒是觉得迟那么三四年也无妨,可爹爹不行,这不,前段日子便不让我出门,说我女儿家太野了。这事能拖一年便是一年也好。” 曼纱华沉吟着,她的芙然姐姐当年倒是想急着嫁却嫁不出去,这位倒是让嫁自己却不愿意嫁,到底是观念不一样。 “小云说,伯父在满朝给你寻女婿,怎么家中是当官的?”她问道。 小云当即摇头道:“哪里是当官的,你见过哪个当官的女儿像我这样疯,从小还在草原住?” “也是,官宦女子大多都是大家闺秀,而你便是江湖侠女!”曼纱华巧笑而言。&lt; 170:举杯邀月 170:举杯邀月 小云捧腹而笑道:“是是是,是侠女,我爹是经商的,只是想让我嫁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所以才拖了关系去找。” “原是这样啊。”曼纱华点了点头,兀自饮下一杯茶去。 “姐姐……”小兔急匆匆的跑来也顾不得敲门了还是什么的,便直直说道:“前堂的姑娘来传话说,有客人点名要你去陪酒。” “什么!”曼纱华一惊,站起了身子,她又不是这里的陪酒姑娘,是谁大了胆子要叫着自己前去陪酒。 小云亦是起了身,“纱华若是有人敢为难你的话,先过问过问我的鞭子同不同意!” 曼纱华峨眉微蹙,初来天渊她并不认得谁,况且又鲜少有人知道渊著把她藏在了这里。 小兔点了点头道:“是点名就要姐姐前去,别的姑娘都不要,姐姐要不小兔先替你跑一趟腿,前去看看是什么人敢明目张胆的找姐姐喝酒。” “慢着,那妆娘是如何说?”曼纱华问道。 “妆娘不在,前些日子就不在,现在还没回来呢,说是出远门办事了。”小兔慌乱的的搅着手帕,这要是让清王知道了那她们可不就是再在院子里跪下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姐姐,你还是不要出去了,你不去他又不能把你怎样……不,离妆苑会遭人闲言的,姐姐你等我去看看。”话罢,小兔不等曼纱华再说些什么,她已是推门去了前堂。 曼纱华静坐在房内,心里说不出的慌乱,而今明目张胆的来找人希望不是渊辰才好,如若真是她也不知要怎样对付。 小云将手覆在曼纱华手臂上劝慰道:“不要担心,放心有我呢,我可能喝了!” “没事。”她浅笑应道,只要不是渊辰其他都好,只要不是他。 片刻之后小兔行到门前,并未推门直入,而是她叩了叩门门,轻声道:“姐姐我可以进来吧。” “请进。” 木门缓缓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小兔,而是一袭衣服华丽,相貌风雅的绸缎庄老板。 曼纱华站起了身子,从方才的慌乱随即换上了淡然的浅笑,她前去迎道:“怎么是你?” “哈哈,在下不请自来,姑娘不会嫌弃吧。”绸缎庄老板温和浅笑,却迟迟不肯进门。 “怎么不进来坐坐?”曼纱华侧身礼让。 他下巴微微上扬指了指里面坐着的小云,他道:“我倒以为王爷在里面,在下相邀姑娘,姑娘却迟迟不肯出来,原来姑娘是另有新人在侧啊!” 曼纱华浅笑不答,小云倒是一脸怒气,她拍案起身道:“请公子言语间放尊重些,纱华可不是离妆苑的风尘女子,她只是暂住在这里,而我只是她的朋友而已,还望公子不要妄加猜测!” “这位公子脾气倒是不小!”绸缎庄老板眼中精光暗闪,他瞥到了小云腰间的三十六节龙骨鞭,再向下看去,怎的一个男人的脚会如此之小。 他正迟疑着,曼纱华道:“公子若是不进来喝杯茶,那曼曼便要关门了。” “且慢!”绸缎庄老板只手挡住了正要关闭的木门,他道:“在下是来向姑娘讨酒喝的,那日姑娘可与王爷一同答应了,今日我们便尽兴。” “请进。” 房间内,三人面面相对,小兔等姑娘们在一旁上着菜,一旁又上着酒,既然来着是客,当然就要好好的以礼招待,天渊时闻名的礼仪之国,宁京城便是做的最足的一个。 “姐姐、小云、小四,你们慢用。”菜色上齐了之后小兔便退出了门去。 本是寂静的房间,被一声“干杯”所打破尴尬。 “既然相遇,那便是缘分使然,我相信日后我们还能像这样再聚,来,为了我们的‘缘’干杯!”小云先端起了酒杯,说了一段开场白道。 曼纱华端起了一旁的茶杯道:“我以茶代酒。” 绸缎庄老板接过了曼纱华手中的茶杯道:“大家都饮酒,姑娘怎么能独自用茶呢,这样未免显得有些不太礼貌吧,我们喝酒只是为了开心,并不是要喝多少,适当就好。” 他话罢向外唤道:“来,给你姐姐换上酒杯。” 小兔推门而入,担忧的看了一眼曼纱华,她轻声询问道:“姐姐……要换吗?” “就依他。” 三人酒杯相碰,一口烈酒饮下,便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敢问姑娘怎么称呼?”小四端着酒杯向曼纱华相敬道。 曼纱华亦端起了酒杯,含笑道:“曼曼……” 绸缎庄老板眼中看着几分疑狐道:“姑娘未说实话,方才这位公子明明唤你纱华,而今你却说曼曼,姑娘是存心相瞒啊!” 曼纱华已是有了几分醉意,她脸色微红,道:“全名曼纱华,可这里的人都叫我曼曼,公子想如何称呼都随意。” “好,姑娘爽快,小四自当不能称姑娘为纱华,曼曼又太多饶舌,小四敬重姑娘,日后便称姑娘为曼姑娘,曼姑娘以为如何?” 曼纱华道:“公子随意,那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绸缎庄老板仰头饮下一杯烈酒道:“还请曼姑娘将这杯酒饮下再说。” 曼纱华亦是仰头饮下,陈酒醉人,她抿了抿嘴坐下了身子。 绸缎庄老板亦是摇摇晃晃的坐下身子道:“在下家中排名第四,所以大家都称我为小四,曼姑娘叫小四、老四、都成。” 曼纱华含笑应下,便不再多言。 小云只手拿着筷子敲在酒碗上,道:“瞧你们问个名字都文来文去真是费劲,喝酒就是喝酒,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拇指般的大小真是不够痛快,“小兔,换三个大酒碗来!今夜不醉不归!” 小兔应声换了三个大的酒碗上来,看着曼纱华泛红的脸颊,她担忧道:“姐姐,不能喝,你就别喝了。” “她怎么不能喝,小兔你出去,出去把门带上!”小云一把揽过曼纱华,替她倒了一碗酒,复又给自己添了一碗,她道:“来,为了这段相遇,干杯!” “来天渊能遇到你们真好!干杯!”曼纱华含笑便又饮下了一碗。 数杯烈酒下肚,喝的已是东倒西歪。 曼纱华趴在桌案上小憩,小四则是支着头假寐,唯有小云仍旧端着酒碗道:“喝啊!怎么不喝了,你们宁京城的男女便是如此不能喝酒的?怎么我们草原儿女这么酒性天成,我还能喝,你们不喝我自己来!” “好久没有这样爽快的喝过酒了!”她举着酒杯,半晌后便倒在了饭桌前呼呼大睡。 小兔守在门上打着盹,屋外已经斗转星移,妆娘才骑着快马拎着包袱赶来,门内一群姑娘们围着妆娘问道:“妆娘怎么样了?” 妆娘面露宽慰的笑容道:“成了,还好语嫣还愿意帮我们!” 此话一出,提到了语嫣,大家便都低下了头去,别过了脸去,不再言其他,亦是没有问问妆语嫣独自一人在外过的怎么样。 妆娘凝眉道:“我们一个个可都是有血性的姑娘,如今你们都是这样,这是作何?昔日的姐妹情谊你们这都是忘了吗?” “我们没忘,只是这次语嫣是做的有些过了,手法歹毒狠辣,不像是我们昔日认识的有什么便说什么的语嫣了。”杏衣长裙的姑娘道。 其余姑娘亦是应相附和着。 妆娘脸色一僵,刚要开口斥责,却突然被打断了。 “妆娘,下午绸缎庄的老板小四前来点名要了曼曼姑娘陪酒,我们……我们谁陪他都不要。”女子说完话便低下了头去。 妆娘当即警惕起来,问道:“怎么样曼曼去了吗?现在那位公子人呢?” “现下……现下小四与另外一位公子正在曼曼姑娘的东夏楼中喝酒呢。” 妆娘猛地将包袱扔给了其中的一个女子,便匆匆赶往离妆苑,“糟了,这是要闯了大祸,谁家公子能知道这离妆苑藏了个曼曼啊,若是被王爷知道了,你我可都是要受罚的!当初你们怎么不拦着?” 妆娘一路斥责,姑娘们一路跟到东夏楼下,妆娘一袭风尘仆仆来不及喝上一口热茶,便叩门进了曼纱华的房间。 推门而入,只见三人睡得东倒西歪,酒杯散落,酒香四溢。 看来三人都是喝醉了的,“真真是造孽!”妆娘跺跺脚,吩咐着楼下的几个姑娘道:“上来几个姑娘,把这二位公子都送回房间去歇息。” “小兔,你把这里收拾一下,再服侍曼曼入睡。” 小兔应下,便前去收拾碗筷,三五个姑娘成群的进来,正准备要将小四和小云抬出去的时候,小四支着头睡觉的那只胳膊突的一晃,没有支住,一头便重重的磕在了饭桌上,他双手痛苦的捂着头部道:“是谁打我……是谁啊!” 一旁的姑娘双手去扶住了小四,她轻唤道:“公子您醉了,奴家扶您回房休息吧。” 醉酒中的小四只手一挡,便道:“没,我没醉,四爷还能再喝,你别拦我,你让我回府再喝!” “好,公子回府喝。”姑娘应道。 小四摇摇晃晃的走出了房间,便又扶着墙摇摇晃晃的往楼下走去,嘴里念叨着,“回府喝……回府喝……”&lt; 171:王爷大怒 171:王爷大怒 妆娘颇有探究的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酒杯,她沉声道:“跟着他。” “是!” 残局收拾完毕,夜深人已入睡。 曼纱华独自躺在床榻上便觉的胃中翻滚不已,想吐头又痛,额头上直冒虚汗。 木门被轻轻的推开,一袭白衣落地,映着惨淡的月光,将袍子照射的发冷,他蹙眉道:“怎么如此大的酒味!” 他只身前去,只见曼纱华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华儿,你怎么了?”他轻身唤道。 “水……我想喝水……” 渊著握着她的手腕把脉,这便是酒后症状,果真是喝醉了,他忙起身前去倒了一杯茶来,将她的身子扶起,正要喂她喝下,谁知她“哇”的一呕,便是将这些个残汁酸水,一一都吐在了渊著的雪白的长袍上。 他温声道:“你喝多了,以后我不在的情况下不准你喝这么多的酒。” 话罢他又拍了拍她的背,发现她只是干呕,便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这才扶了她躺下,替她温柔的擦去嘴角上的残汁。 他起身出去关好了房门,也不顾衣襟上的秽物,只叫了小兔,沉声道:“去把妆娘给本王叫来。” 渊著候在了一楼的大堂内,他素手端起茶杯,轻轻的押了一口,不过片刻妆娘便是衣着整齐的来见,渊著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喝茶,他道:“看来你早就会料到今夜本王会召你前来。” 妆娘俯身跪在了地上道:“妆娘知错,便一直备着王爷提见妆娘,想要怎么责罚还请王爷开口吧。” 渊著放下茶杯,眸子阴沉的吓人,他淡淡道:“说说如何错了。” 妆娘一直低着头,也未敢抬头看他,她道:“妆娘不该让曼姑娘与客人饮酒。不该让曼姑娘喝的酩酊大醉。” “啪!”茶杯触碰玉制的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扔下了茶杯站起身子道:“是谁准你们让她喝酒的,是谁准你们让她接客的!她是本王的女人,与这里的女子不一样,妆娘你是不明白吗,你要本王说的多清楚你才懂,她不一样!” 妆娘锁着眉,她认识的他从来都是温温和和,即便是发怒也是冷言几句便不再理会,今日看来他是真的怒了,她总能牵动得起他的情绪,他的雷霆大怒也给妆娘当头一喝。 妆娘不急不缓道:“来的是绸缎庄的老板小四,他指名要找曼姑娘喝酒,说是之前便答应好的。” 渊著的眉梢微微一动,他负手而立,不言其他。 妆娘心下一转,又道:“这个小四怕是为了王爷而来,他们醉了,妆娘让姑娘送他回房,这时他又醒了,并且摇摇晃晃的说要自己回府,妆娘派人去跟着,行到半路才发现这个小四根本就没醉,他走路稳当,步伐有力,是个会武功的。” “王爷,看来此人不得不防,他先是来找曼姑娘,从王爷您的软肋下手,后又装醉,妆娘不知他寓意何为,亦是不知他的底细如何,他装醉时,差点连在酒场多年的妆娘都被蒙骗了过去,只是单凭此点看来此人城府颇深。” 渊著素袖下紧攥着一个拳头,无论是谁,要他怎样都行,但若是打了她的主意,他就是不许。 他淡淡道:“前几日本王去绸缎庄寻华儿,是与此人打过照面,他也当着本王的面问了要和华儿对饮,只是不想他这么快就找上了门来。” 妆娘听着渊著的语气皆于平静,她稍稍的松了一口气,便抬眼向渊著看去,只见他纤尘不染的白袍上却无端多一些秽物,难道是曼纱华吐得,妆娘吃惊的看着他,平日他是最烦别人弄脏他的衣裳了,今日的发火却也只是因为她醉…… 妆娘收回了眼中的异色,她道:“王爷的衣服脏了,需要妆娘替王爷换下吗?” “不必了,你派人再去查这小四的底细,等有新的进展你再来告诉本王。”渊著话罢,向门外走去,复又问道:“那件事如何了?” 妆娘抱拳,面上稍露喜色道:“成了,只是……语嫣她还愿意帮我们……” 渊著伸手打断了妆娘的话,他道:“这件事不许她插手。” “知道了。” “起来吧。” 妆娘这才从地上起身,她目送他远去。 夜色茫茫,渊著飞身出了离妆苑,便再没去她的房间。 次日清晨,曼纱华支起身子只觉的头痛欲烈,喝了酒这么难受,真不知那些喜欢喝酒,并且喜欢每次都喝的酩酊大醉的人是怎么想的。 她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复又躺下休息了片刻这才起身。 “姐姐……”小兔扣着门。 “进来吧。” 小兔端着药碗信步走了进来道:“姐姐这是妆娘吩咐姑娘给你熬得醒酒汤,快起来乘热喝了吧。” 曼纱华淡笑接下,“妆娘有心了。” “何止是有心啊!”小兔咋呼一句道:“昨夜王爷前来发现姐姐醉了,把妆娘从前堂叫到东夏楼来好一顿臭骂,那是小兔第一次见王爷如此凶的骂人啊,好恐怖!” 曼纱华放下药碗道:“著哥哥斥责了妆娘?” “是啊,王爷从头到尾就锁着眉,他还叫妆娘跪着不准起来呢。”小兔深情并茂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她放下了药碗,凝着眉,为何每次都不想给人添麻烦,而次次都会在不经意间给她们添了麻烦。 “姐姐,这是我给你买的香囊。”小兔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玉兰花绣的香囊,她嗅了嗅,便双手递给了曼纱华,她道:“这银子是小兔给别的姑娘讲故事挣得,小兔想着要给姐姐买点什么东西,所以就挑了这个香囊,也不知姐姐喜不喜欢玉兰花。” 曼纱华接过香囊,眉目婉转浅笑,她道:“小兔有心了,姐姐很喜欢。” “姐姐喜欢就好,那小兔出去了。”小兔欣喜的回了房,曼纱华将香囊压在了枕头底下,这是小兔的心,她自当好好珍藏着。 她抬眼看着这房间的布局,看着窗外的大槐树。即便渊著把这里不布置的再像家,而这里终究没有一丝的归属感。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却突然觉得胃中绞着痛,她只手捂着胃,忙跑到了窗下取出痰盂不住的呕吐着。 吐出的便全是黄绿色的酸水,吐完这才觉得如释重负了。 只是这胃里再也搁不下一点东西来。 下午吃过茶,妆娘前来叩门。 曼纱华自知对妆娘有愧,自己喝了酒,却让妆娘挨受骂,所以她沏了一杯热茶,双手奉上,她道:“这是王爷前些日子拿来的花茶,妆娘尝尝看味道如何,若是妆娘喜欢的话,曼曼让小兔给妆娘房间拿去一包。” 妆娘神色凌然,她将茶杯微微向外推了推道:“不必了。” “那妆娘所来可是为了昨晚之事?”曼纱华颔首问道。 妆娘目光中带着微嗔, 红面森然,道:“可是可不是,妆娘自以为曼姑娘是行事磊落之人,不想曼姑娘也私底下做事,今个妆娘把话放在这。” 曼纱华手指冰凉,她回身坐在了木椅上,胃中依旧翻滚不已,虚落的汗从她背后渗出,她将手紧紧地扳在桌案边,强做镇定。 妆娘仿似见所未见,她直视着曼纱华的眼眸道:“曼姑娘是王爷的心上人,离妆苑上下自当知晓,也没人会对曼姑娘不敬,语嫣自小便在离妆苑长大,与这里的姑娘请同姐妹,昔日她对姑娘做错了什么事,那是语嫣的不是,王爷也将语嫣赶出了离妆苑,以做惩罚。” “但妆娘希望姑娘不要拿昔日的错处来说事,这离妆苑的姑娘个个都是真性情的女子,不会使什么歪门手段,更不会耍心机,别人说了什么她们便信什么。” “所以,妆娘这是什么意思?”曼纱华紧紧的扣住桌沿,薄唇微启,言语带寒的问道。无论是什么事,无论对错,她自是不喜欢别人和她讲话绕着弯子来讲,亦是不喜欢指桑骂槐的说法,今日她不管妆娘的目的何在,她绝不咽下这口气。 妆娘见着她面色有几分不对,却在心里冷笑,她红唇微微向上扬去,“曼姑娘是真不知还是假糊涂,你叫着小兔去给其他姑娘的丫头讲故事,还让丫头们每人给了她一枚铜板,并恶意的讲了语嫣种种不好,你可知,语嫣离开离妆苑之后便是无依无靠,若是凭你们主仆二人这一说,苑里的姐妹不再待见语嫣,你叫语嫣何去何从?” “我是这里的管事,自然有权决定什么事该让大家知道,什么事不该让大家知道,语嫣离开,是获许了王爷的意思,不叫姑娘们知晓语嫣是为了毒蛇的事离开,好让她走的体面一点,若今日的言辞曼姑娘有何不满,大可去到王爷耳边告状!” “妆娘今日就把话撂在这,这离妆苑还是妆娘说了算,姑娘未免不要太放肆!” 话罢,妆娘拂袖摔门而出,她给妆娘沏的那杯茶仍旧留在圆桌之上,未动分毫。&lt; 172:独立自强 172:独立自强 蓦地,曼纱华从木椅上滑落了下去,她吃痛的捂着抽搐的胃不言一句痛字,若是方才还觉得咽不下这口气,那么现在她已不想追究,妆娘所言不错,小兔也亦未做错,一个是为了昔日的情谊冒然前来,另一个是为了自己,为了不叫自己白白遭受这些冤屈与白眼。 若这两人都未错,那错是在自己? 不,错亦是不在自己,她何必为别人犯下的错来委屈自己,今日虽不在东夏国,今日她虽不是公主亦不是巫女,可她仍旧是曼纱华,那个倔强的自己,不论是寄人篱下,还是备受恩宠,她都要独自活的漂亮! 曼纱华扶着木椅,一点一点的爬了上来,在顺着木桌一点一点的挪动着步子走到床前,她合衣躺下,或许这才是成长,所有的痛与难过,都自己一个人扛下来,她无人诉说,她不要被打倒,她不委屈,她要自强! 此事暂且以不追究而搁浅。 两三天后,一个下午吃茶的光景,小云便带了两幅好画来,与曼纱华一同赏析。 “这样文邹邹的东西还真是不是适合我,我觉得我啊,就适合那种在大草原中骑着奔腾的马儿快乐的一起奔腾着,来到这繁华的宁京城便时时像是把我束缚住了一样,这里的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真真是不适合我,看唯有这男儿才能有权有势的。” 小云抱怨着,想必这宁京城中唯一肯听她抱怨的也就只有曼纱华了。 “是啊,在我的家乡,女子也是有权的,只不过那是少数,比如说万民敬仰的巫女……”她顿住了,今非昔比,为何还要提起往昔。 “我便是觉得男人不该三妻四妾,一辈子就应和乌鸦一样一夫一妻。”曼纱华仰着脸,看着院内的大槐树道。 小云歪着头,道:“纱华与我的想法简直是不谋而合啊!” “怎么说?”曼纱华问道。 “你看,我的主张是男女平等,男女都应有权,可历朝历代都没有一个女子当官,一个女子做皇帝的,但我坚信,未来会有,未来会有女皇帝,会有女官,男女还会平等。”小云闭着眼幻想着云云,她道:“难看我说的这一点与你说的男女一夫一妻不就正好吻合了吗,大家都平等了,这男女也不就分配平均了。” 曼纱华掩嘴笑道,她们两个女儿家,怎么会有这些光怪陆离的想法,“小云想的比我宏大,但也有几分道理,据我所知大洋的彼岸曾有一个国家有过女皇帝,不过历朝历代也只出现了那么一个,最后女帝还不是退位让贤,把皇位原还给了自己的儿子。” 小云拍着手大笑道:“哈哈,原来还真的有啊,我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这些,纱华博学多才,我喜欢,还有纱华的那位著哥哥……也难得一见的男子啊,宁京城的女子有哪一个不想嫁给清王的。” 小云掩着嘴,巧笑着看着她,只见她的脸颊愈来愈红,她掩面侧过了身去,淡淡道:“我与著哥哥是青梅竹马,儿时我便扬言说要成为著哥哥的妻子,那时其实什么都不懂,他带着我玩对我好,是其他哥哥都做不到的,从前我以为我对著哥哥只是那种兄妹之情,和辰大哥……和别的哥哥都是一样的。” “后来,我发现,那不同,那是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我睁眼是来看世界的,而我却看到了他,那他往后便是我的世界。” 曼纱华说的沉醉,仿佛她出世看的第一眼的那个感觉她仍旧记得似的。 小云张张嘴赞叹道:“这样的感情真好,这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啊。” “但愿吧。”曼纱华低下了头去,她对未来一片迷茫,虽然坚信了他们要在一起,可面前却还有重重苦难阻挡。 她不知她这次再得等多久才能实现儿时的那句诺言。 “小云,你帮我卖的画有进展了吗?”曼纱华问道。 小云点头而笑,“有了,我已经联系了两个主顾,等银子给我了,我便叫人送到这来。纱华, 既然都有清王养着你惯着你,纱华为何还要自己画画,然后去卖呢?” 曼纱华浅笑不言,她只是不想让苑里的姑娘轻看了去,她们靠舞艺、歌艺、琴艺,甚至是自己的身子来赚养自己,而她总不能素手闲待在离妆苑白吃白喝,一日不入王府,一日她还是独立的曼纱华。 “怎么又这样的沉寂啊!”小云用肩膀碰了碰她,她道:“给你说件烦心事吧。” “嗯。” “现在市井上流传着太尉的大儿子云城宿调戏良家妇女的事,你知道吗?”小云双手交叉抱胸,一旁的手又揪着自己的衣衫,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还有这种事?”曼纱华略微的诧异,现在官人的儿子是不是都要无法无天了,仰仗着家中父亲是做官的,便在民间为非作歹,乃视王法于不顾。 小云微叹了一口气,道:“我所认识的云城宿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绝不是像京城中所流传的如此恶名。他不是与一位离妆苑的女子交好吗,前些日子听闻这位姑娘离开了离妆苑,云城宿便来离妆苑寻人,寻人不到便喝酒,喝的似醉如痴,之后离妆苑便传出云城宿当众调戏舞姬琴姬。” “后来宁京城的大街小巷上竟然流传着云城宿醉酒便调戏良家妇女,现在他的名声可谓是奇臭无比了。”小云说罢,脸上仍带着几分愁苦缱绻。 曼纱华垂眸思量着既然是流传,那未必真是,这又是从离妆苑先传出的,千丝万缕中许是和渊著有几分的联系,只是不知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也没人去报官吗?云城宿是太尉的儿子,此事必得惊动皇上吧?”曼纱华道。 小云起了身,来回在长廊上踱步,她道:“皇上也是给着云家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者说,假如真的有被调戏了的妇女,她们又怎会真的报官,现世中女子的清誉最重要了,就算是有,她们也未必会说被调戏的是自己。” “说来也是,云城宿的清誉是受损了,但到底没有受到什么皮外伤,官府也没有将他抓起。”曼纱华言到此处略微停顿,她转身看着小云愁眉不展,左右徘徊不已,心下明了了几分。 她道:“小云和云城宿是什么关系,怎么他的事竟然会令你如此烦操?你叫小云,他叫云城宿,小云难道你和云太尉是……” “不是!”小云当即打断了曼纱华的猜测,她停住了脚步,复又坐到了曼纱华面前,她敛容屏气的将腰间的龙骨鞭放在了桌案上。 小云道:“我怎么可能是太尉的女儿,那样的大官我怎能高攀得起,上次不是都说了吗,我爹爹是商人……我之所以烦操是因为……” “嗯?是因为什么?”曼纱华侧着头看着她竟无端的变得吞吐起来,一张白皙的小脸也变得通红。 小云别过了脸去,只手挡着脸不好意思的道:“是因为我喜欢云城宿,所以我要以他的姓贯为我的名。” “所以我见不得他不好,见不得他遭受这样大的委屈。” 小云话罢,她低下了头去,双手遮住脸颊,只在眼睛的方位露出了一条缝隙出来,偷偷的瞅着曼纱华。 曼纱华用圆扇遮挡着脸浅笑道:“不曾想小云害羞竟是这般模样,小云喜欢的公子想必应是一表人才,舞枪弄剑的也会一两下子吧。” 小云轻轻出了一口气,慢慢的将手从脸上放下,面红之症也稍有减缓,她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地押了一口,道:“他呀,什么都不会,就会一些文邹邹的东西,平时待人也是礼貌有加,所以说他调戏民女,我还真是不信。至于他喜欢的那个什么青楼女子,我也全没放在心里,青楼女子能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太尉大人肯定不会让他娶一个离妆苑的姑娘回家的。” “所以我千百个放心。” 小云说罢,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霎时间笑意又换成了愁苦,她道:“可这些流言该怎么是好,我想他现在定是比我还愁。” “好了,不要担心了,你信他没有不就好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还能管得着他人不成?”曼纱华劝慰道。 夜幕深降,乌云滚滚,将月和星都遮掩了过去,可空气中仍旧弥漫着重重的热。 曼纱华坐在长廊内,一手拿着羽毛扶扇,一手端着茶杯,看着远方蔚蓝色的云,深深浅浅,虚虚实实,她摇了摇羽扇,怎么这样静的夜,她还是燥热不行,许是内心奔腾,许是天气的缘故,这细密的汗珠从她的鬓角滚落。 蓦地,大槐树的叶影轻斜,一些轻纱白衣轻轻的立在了对面的树枝上。 曼纱华放下茶杯清浅的笑着,她温声道:“你若是再来的晚一些,这茶怕是要凉了。” 白衣双脚一跃,身子向前倾来,乌云下他的白衣显得越发的洁净清爽了,渊著稳稳的落在了长廊上,他挥袍而坐,道:“怎么今日在这温茶煮酒,是专为我备的?”&lt; 173:夜访深宫 173:夜访深宫 “华儿的心思不用说,著哥哥便能猜得到。”她素手挽起衣袖沏了一杯茶递给渊著。 渊著接过茶盏轻轻一嗅道:“碧螺春做茶叶,三月天的雨做茶水,煮出来的茶别有一番滋味,华儿你是贯会品茶的。” 她漫不经心的别过脸去,面如桃花芙雅一笑,她嗔怪道:“别贫了,快喝吧,茶都凉了。” 渊著品了茶,复放下茶杯,他道:“等我来什么事,说罢。” 曼纱华抬袖又给渊著沏茶一杯,她笑道:“最近宁京城流传着太尉之子云城宿调戏民女这事可与著哥哥有关?” 他的眉头稍稍皱起,他沉声道:“不是说过了吗,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一切有我。” “果然和著哥哥有联系。”曼纱华不再看他,她转身看向远处轻轻浅浅的云层,她道:“华儿不知著哥哥这样做有何打算,但华儿有一事相求。” 渊著端起了桌案上的茶杯,押了一口,不动声色道:“什么事?” 曼纱华转过了头,眼眸清澈的看着渊著,温声道:“云城宿是小云情郎,小云又与华儿交好,不管怎样著哥哥千万都別伤了云城宿的性命好吗?” 渊著抬眼问道:“小云告诉你的?” 她点了点头,眼中含着殷切。 渊著放下茶盏,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间差不多了,华儿换身衣服随我去趟宫里玩玩如何?” “著哥哥是说去找辰大哥?”曼纱华略微吃惊道。 他的眸子猛地一沉,复又恢复了常色,他道:“怎会带你去找他,华儿不是想知道云城宿的事么,我带你去见个人。” 片刻之后,曼纱华一袭男装款款而出,渊著上下打量着她,藏蓝色的长袍裹身,圆帽尖顶戴头,除了小脸白一点好看一点,远远看去瘦瘦小小的还真像一个宫人。 “哈哈哈……”渊著噗的一乐,复单手揽过曼纱华道:“华儿穿什么都好看,难掩倾国倾城的姿色。” “那华儿若没了这容貌,著哥哥还会喜欢华儿吗?”曼纱华嗔怪一声别过了小脸问道。 “你这是在问我内在和外在我会更喜欢哪一样?”渊著说着从腰间取下了青狐面具,他戴在了脸上,道:“我都喜欢,这容貌是你的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若你换了容貌,我便在尝试接受就好。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最近是不是都看书看傻了?” 曼纱华用手捶在了渊著的胸口,她道:“著哥哥今日的话偏多了一些,华儿不爱听,华儿只是觉得这天渊夏季实属闷热,到这一月有余都不下一场雨,真真是要把人闷坏了。” 渊著搂着她的腰身纵身一跃向皇宫飞去,他淡笑道:“好,改日我请龙王吃茶的时候,让他专为华儿下场夏雨。” “著哥哥你又说笑了。” “我说真的。” “真的有雨?” “从不欺你。” 她倾城一笑,双手搂紧了渊著的腰身,她将头贴在渊著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是那么的有力,是那么的温暖,是那么的安心。 一抹淡淡的森林气息萦绕在她的心头。 层层楼阁越过,棵棵树影斜去,渊著远站在护城河外的高楼上,看着对面的朱红色宫墙,他温声道:“抓紧了。” 曼纱华当即抱紧了他的腰身,点点头。 渊著伸出右手向上一挥,那枚麒麟玉扳指上抽出一根发丝般的银线向宫墙那面勾去,他左手抱着曼纱华,右手向前伸去,脚下白靴轻点,倾身向前跃去,月色下一对丽影如远处的乌鸦一般一夫一妻共赴此宴。 宫墙之上,渊著搂着曼纱华站定脚步,不远处一拨一拨黄金铠甲掌着明灯一圈接着一圈正巡逻着。 渊著低头看着她道:“两人同跃,衣影太大,容易被发现,我先下去,探好路子,你再下来。” “著哥哥,太高了,我怕……”曼纱华看着宫墙的高度,那可比小时候那个大树的高度还要高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信我,等你跃到一半时,有树影挡着,我便起身接你下来。” 曼纱华看着他目光坚定,她便也点了点头,“信你。” 渊著身形轻巧,一个旋身便稳稳当当的落了下去,不惊动一株草木,远处的黄金侍卫并没发现有何异样。 曼纱华看着他安全着地,心里便松了一口气,她看着他侧身往左边的小道走去,一颗心不由得又为他提了起来,左边小道上有两个守卫,就这样大摇大摆走去必定会被发现。 果不其然,渊著方出了树林,走到小道上警觉性高的黄金卫士便猛地侧脸注意到了他,而他并非有要躲的意思,第一个侍卫先行发现了渊著,刚要出口喊人,渊著白靴下微微用力,脚尖勾在地上突出的鹅卵石上,他猛地用力向前踢去。 本是镶嵌在水泥土中的鹅卵石轻轻松松的被渊著的单脚勾去,鹅卵石如旋风般的向前飞去,稳稳的打在了那侍卫的嘴上,侍卫当即吃痛的双手捂上了唇齿,正要开口唤痛,渊著身影如惶,一眨眼间已经站到了侍卫的身边。 只手砍在了侍卫的脖颈间,那侍卫两眼一闭软软倒地。 斜前方的另一侍卫见状,忙拔出了手中的剑,愈高声呼救,渊著右手一挥,麒麟玉扳指中银线如电般的直击侍卫咽喉,远处那侍卫亦是悄无声息的倒地。 曼纱华紧着一颗心,看他消失在了这条小道上,一旁树上不知何时停驻着一只麻雀,它猛地向曼纱华这边窜来,站在宫墙之上的曼纱华脚下一滑,便直直下坠。 “啊……” “谁!”不远处小道外的穿着黄金铠甲的侍卫听见动静,纷纷举了灯笼,拔出腰间的长剑向着边迅速聚来。 “有刺客!上弓箭!”黄金侍卫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拿着长剑的人便又纷纷取下了后背的弓箭,对准曼纱华的藏蓝色衣影向这边射了过来。 半空中一抹白色纱衣抽出腰间的白色丝带搅出螺旋式的一堵墙,将这些弓箭纷纷拦下,他单手环住曼纱华的腰身缓缓而落。 被裆下来的弓箭也应声全部落在了草地之中。 周边聚集的黄金侍卫愈来愈多,渊著与曼纱华稳落时,他们已被皇宫中的黄金守卫团团包围。 侍卫手中拿着弓箭、长剑、举着火把,对准了渊著与曼纱华,“刺客!”侍卫首领斩钉截铁道。 渊著握紧了手中的白绸,一手紧紧的牵着曼纱华,他温声道:“不怕。” 曼纱华点点头,“信你。” 区区三十几个黄金侍卫,对于渊著来说根本不再话下,只是赴约要稍迟一些了。他眼眸暗光一闪,他将他们所站的方位、角度,手中所持的武器都尽收眼底,他右手稍稍抬起了几分,此时却听见不远处整齐有素的脚步声正渐渐逼近。 “咚沓!咚沓!咚沓!”这声音正是从小路那头袭来,只听有人道:“这里倒了两个侍卫,快过去看看。” 转眼间上百来人围在了这方小小的天地,他们持着刀,拿着剑,拉着弓,全神贯注的盯着曼纱华与渊著二人。 领头的守卫举起右手道:“大胆刺客,擅自闯入宫帷之中,今日你便是插翅难逃!”他的手方方落下,四面八方的黄金侍卫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正要动手。 渊著勾起嘴角清淡一笑,看来今夜将要在这里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皇兄对不住了,本王只是来你的皇宫玩玩。 渊著方抬起手中的白绸只听一声呵斥,让他们纷纷转了身。 “住手!”林间小道那头,一个女子一身烟紫色华服,满头的珠翠,琳琅而来,她的身后专有宫人半蹲跟随,一路为她舒展长袍。 女子身形欣长,行如扶柳,逶迤拖群,走及近时,曼纱华抬眼小心看去,只见那女子玉峰挺拔,沟壑分明,形体娇立,丰韵娉婷。 她抬眸时,秋波微转,侧脸时,面若桃花,仰首时,珠翠围绕,微笑时,齿如瓠犀。 女子身后跟着的出了两个为她提裙摆弄的太监,还有七七八八个宫人,个个华服衣装,面容精致美艳。 女子行到黄金侍卫一边,她蹙着眉,眼角微微像上扬去,目光犀利的扫视了众人一圈,并瞥了一眼渊著和曼纱华,她复又收回了目光,她双手交织与前身,驻足站定,下巴微微上扬,睥睨着众人,曼声道:“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领头的人手持灯盏,方看清了来者的女子是谁,这才急忙招呼着其他侍卫俯首跪地道:“琴妃娘娘金安。” 四面八方围着的黄金侍卫忙了一个个都跪拜在了地上。 “方才属下只是带领着弟兄再次剿杀刺客,不想把娘娘惊动了,实属该死。还望娘娘避一避,别被属下误伤了。” 领头侍卫说罢,那女子傲慢的看了一眼渊著,她勾起红唇轻笑,转瞬间言语犀利道:“你们若是误伤了本宫的贵客,你们担当的起吗!这位白衣少年可是家父奏请了皇上请进宫来的,专为本宫看看这多年来的杂症,你们一个个的往后抓刺客可要擦-亮了你们的狗眼!”&lt; 174:再出计谋 174:再出计谋 领头人看了一眼渊著与曼纱华,忙又低下了头道:“属下不知这两位是琴妃娘娘的贵客,还差点向贵客们大打出手,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女子傲慢的婉转了眼眸,她娇声道:“起来吧,不知者不怪,你们都退下吧。” “是,谢琴妃娘娘。”领头人起了身,单手招呼一声道:“撤!” 这四面八方围着的侍卫才就此作罢,一一撤离。 女子静站在此处,等着黄金侍卫一一撤离之后,她睨了一眼渊著道:“这么不小心,真是错看你了,跟本宫来吧。” 话罢,她拂袖转身,她身后的两个太监忙将女子的百合叶式的裙摆扶展跟随。 她身后七七八八个宫女太监忙跟了上去。 曼纱华稍稍出了一口气,真是有惊无险,渊著好笑的看着她的模样道:“刚才怕了?”她正要开口回答时,前面走着的女子猛地顿住了脚步,她回头,眼眸锐利的看着曼纱华道:“这是谁?你以前可从来不会带着别人来的。” 曼纱华忙低下了头去,只手抚了抚帽子压低了帽檐遮挡着自己的面容。 渊著松了她的手,稳步走在了前面,淡淡道:“没什么,一个小太监,本王带他来见见世面,毕竟被阉了以后,就一直都留在清王府侍奉,还从未进过宫一次。” 女子娇笑一声道:“何时见清王这么好心了。让他跟在后面吧,与你同行那算怎么一回事,别被他人说成了断袖才好。” 渊著朗笑道:“你的嘴总是这么不饶人。” 曼纱华不明所以的跟在了一群队伍的最末端,渊著则与那女子并肩走在一起,谈笑甚欢。 一路且行,女子带领着他们巧妙的避开了来往纷纷的侍卫,带着他们道了暖音殿。 女子单手扶着发髻道:“这是先皇听戏的地方,现在皇上是很少来这了,便也将这荒废了,放心吧让他们守着,没人敢进来。” 渊著面上带着笑意,可眸子里却阴沉可怖,曼纱华看的清楚,她亦明白这份不甘是从何而来。 女子优雅的转过了头去,命令道:“你们都去给本宫守在门口,别叫人听了墙根。” 宫人们将暖音阁内点上了蜡烛,便一一退了出去,几人分别守在了暖音殿的四处。 曼纱华不知自己该去哪,她踌躇不已,半天了仍旧站在门口,低着头。 女子瞧见她还站在这,不由峨眉微蹙道:“还杵在这干嘛?出去,把门带上!” “慢!”渊著道:“是本王让他留下的,阿七天生胆小,万一出去惹了什么事,你我也担当不起,就让他留着吧。” 女子傲慢的看了曼纱华一眼,拂袖转身坐在了木椅上道:“好吧。” “方才幸好本宫赶到及时,不然今个你的小命可就搭在了里面。” 渊著淡笑道:“诗琴今个如此着急的让本王前来所谓何事?” 女子本是娇媚的眸子瞬时变得扭曲起来,她单手拍案道:“还不是因为哥哥的事,皇上现在开始刻意的冷落了我,我这不急着找王爷来帮我想想法子吗!” 二人间大殿内再没了旁人,便去了方才在众人面前的称谓,两人挽袖搭话,倒像是经年的故友。 “哦?”渊著佯装不知,道:“云城宿调戏女子与你何干?皇兄应不至于迁怒于你。” 女子甩了帕子,侧过身去,眼眸中闪着丝丝恨意道:“还不是那个什么国舅李卫铮,为他一派的大臣早对家父不满,几只眼睛就盯着我们家,生怕抓不到什么把柄似的。现在好了,哥哥那边出了事,几位大人连书上奏非要降罪于我哥哥。” “云家独有哥哥一子,若是哥哥因此入牢,他们就更有理由打压家父,此后家父在朝中的路便是越来越难走了!” 女子咬牙切齿道:“家中一败,而我在这后宫之中便是举步难行,往后还谈何帮你?我若出了什么事,你定也逃不了干系,别忘了咱俩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曼纱华低着头,安静的听着女子所言云云,便也是听出了一二来,面前的这位琴妃娘娘便是云太尉的女儿,方才渊著又唤她诗琴,可想此女便叫云诗琴。 云城宿是云太尉长子,这云诗琴今日唤渊著前来是来想法子的,可这团套亦是渊著而设,他究竟是想图谋云城宿,还是打着渊辰身边妃子的主意,他究竟是怎样想的。 云诗琴又能帮到渊著什么,她不会傻到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的夫君吧! 曼纱华垂眸思索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她的著哥哥究竟在密谋些什么,她都不知,还谈何与他站在一起,共同面对渊辰。 今日回去定要好好问个清楚。 渊著垂下眼眸,单手抚摸着那玉麒麟上的凹凸雕花,他淡淡道:“云公子在民间的恶闻,皇兄知道不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这说明皇兄现在还不想动云家,再说太尉手上的兵权可一点也不比上官将军手上的兵权少,皇兄对云家还是非常忌惮,对你也只是冷落一时,冷落着来堵朝中外界的幽幽众口。” “不日便会恢复你宠妃的名头,东宫之中试问哪个女子能夺得过你的风头?” 云诗琴听此,便红唇向上一勾,眉眼映着淡淡的华光,顿时娇媚潋滟,她笑道:“王爷分析的不错,皇上他是不敢动我云家,我云家一倒,他李家的势力便大了起来,当朝再无人能与李家抗衡,单凭这一点皇上还得从长计议。” 渊著踱步走到了云诗琴身边,他轻挑她的发丝道:“云、李两家分庭抗礼,可李家的大公子李方破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可是深受皇兄喜爱,而云公子在民间流言四起,他可就不见得那么讨人喜欢了。” 渊著话罢,云诗琴便又垂眸暗淡,这往后的路不就是长子之争吗,看谁家的长子更有出息些,谁家的长子能被皇上所重用,那谁家便是又有了几分资本,更是得意了几分,而她云家绝不能输! 蓦地,云诗琴抬眸道:“王爷说说诗琴该如何做?” 烛光微微跳动,渊著的素手从云诗琴的发丝中抽去,他只淡笑不语,云诗琴见样便是急了,她只手拽住了渊著的白袍手腕,她娇声道:“当初进宫我也是极其不愿,我心本向你,奈何家族作祟,我要留在这东宫之中,愈要反手乾坤,帮兄帮父,还要念及你我恩情,便时时对着皇上假意奉承,这些年若不是你在背后帮我,哪能有我的今日,事到如今你想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了。” 云诗琴说的哀婉动人,她的星眸微嗔,道:“你何不再想想法子帮帮我,家父得志,王爷自得平安,要知道云家是向着王爷的,皇上他这边顶着云家,他不敢拿你怎样!王爷……” 渊著抽手,回眸淡淡,他道:“好法子倒是没几个,这烂点子倒是多的很。” “王爷不妨说说。”云诗琴焦急道。 渊著素手挑起云诗琴的指端,他道:“你何不去再多劝劝皇兄,天下皆知,英雄难过美人关,皇兄也是爱听枕边话的人,他若到你那处,你便向他多言几句你哥哥的才能脾性,让皇兄心里有个底,一则你说了好话,就意味着云家先向皇上承认了错误,服了软,给了皇兄台阶下,二则皇兄会念及云家旧时恩情,便不会再理会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朝臣。这样去做,你觉得如何?” 云诗琴低眉细想了一番,觉得颇有道理,她含笑点头道:“好,就依王爷说的,诗琴便如此去办。” 话罢,她起身行至渊著身后,玉手华袖环抱住了渊著的腰身,她小脸贴着渊著的脊背道:“王爷对诗琴真好,在深宫锁梦中,王爷就是诗琴的梦归处,王爷的这份恩情诗琴会牢记在心,他日必当恩报。” 渊著抬眸轻轻一笑,却见到门口处的曼纱华低着头,双手交织在身前,无处安放,却又无处藏躲,他蓦地取下了云诗琴搭在他身上的手臂,他道:“这还在皇兄的宫中,若叫外人瞧见了,你我都要成了刀下亡魂了。” 云诗琴艳浅一笑道:“等下我便找人带王爷出宫,天色便将要亮了,我该也回宫去好好装扮一番了。” 渊著淡笑颔首,云诗琴拂袖一挥,先行出了暖音阁,兀自回了宫去。 云诗琴走后,门外进来了一个蓝袍太监,他躬身道:“王爷请随奴才走吧。” 青狐面具下的渊著眼眸深邃,暗波汹涌,他回首最后再望了这眼暖音阁,便抬步转身出门。 犹记儿时,父皇常常宴请东宫,皇子公主便在这暖音阁中举杯畅饮,时光荏苒,父皇不在了,暖音阁也失去了原来的模样,昔日的奢华靡靡,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留下的只是心中的一滴咸淡泪。 出宫顺利,晨夕微明,在护城河边,曼纱华走的极快,渊著远落于后,他知道她这是在气什么,可明明知道她气,但他的心里却乐开了朵花似的,这样的生气说明是在乎。&lt; 175:醋意分明 175:醋意分明 “华儿,你走慢点。” “华儿,我们去吃碗面再回去,好不好?” “华儿,当心车马。” “华儿,我错了……” 这最后一句时,曼纱华愤然转身道:“知道错便好,这是何年何月的事我竟然不知,我自以为著哥哥是洁身自好的君子,不想著哥哥也是这般下流无耻,当真叫我错看了你这么些年!” 话罢,她又转身向前快步走去。 渊著张张嘴,伸出玉手取下了脸上的青狐面具,他自言自语道:“怎么能给我叩这么大罪过。” 渊著一路尾随,追逐到了离妆苑,东夏楼,是啊,除了这里她无地可去。 渊著随她上楼时,曼纱华进了屋门,渊著正要抬步向内,红漆木门,砰然关上,一阵清风袭面。 他叩手道:“华儿把门打开好不好?” “华儿还未听我说这事情的缘由,所以不要这样武断的给我判罪好吗?” “华儿开门,你若不开门,那你这分明就是在吃醋!” 木门打开,曼纱华怒斥着一张小脸,眼眸中带着几分醋意,她酸气道:“华儿亦是大肚之人,著哥哥喜欢谁,爱和谁搂搂抱抱,那是著哥哥的事,与华儿何干,华儿为何要吃醋!” 她话罢愈要将门关上,渊著双手一扳,轻身进门,他道:“莫不是在吃醋,你这又是再气什么?”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渊著淡笑道:“答不上话来,这便是在吃醋。” 曼纱华回身坐在了床榻上,扭过头去不语,这才他真的是太过分了,想要办何事,他去办便好,嘴上说着带自己去行宫中玩,却叫她假扮成太监看着他与别的女子亲热暧昧,他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吗! 渊著张开双手将她从背后拥在了怀中道:“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你又不是不知,云诗琴不过是我放在皇兄身边的棋子,我怎会喜欢上皇兄的女人,身边的女子千千万万,我只喜欢曼纱华一个。” “从小,从第一眼便是。” 曼纱华听了心中有几分动容,却又想起行宫的那般场景,这气在心头,仍是未消去,她转身推开他道:“你这怀抱是琴妃娘娘抱过的,你这双手是玩弄过琴妃娘娘的青丝,这沾了别人的东西我便是不要!” 渊著心中猛地一沉,不想她对待感情是如此的洁癖,他淡笑起身,前去水盆中清洗了双手,复又拿着洗净的手帕来回的在身上擦拭,他转身道:“这下可满意了?” 曼纱华点点头,微咬着下唇,却又觉得方才自己是过分了些,明明说自己也要帮他的,可自己却又做不了什么,他带着她前去行宫,那么多人围着他们的时候,她的心便是替他万分的紧张,万一此去难回,这千秋大业,也只是水中月,镜中花,还未开始便败在了此处。 他的心中自当是悔恨不已。 他的几分计谋,几句圈套,她亦是明白,她心中委屈是不想他日后再如此的犯险,几百个日夜,她安然入睡时,而他是不是就像今日这般以身入局,几愈跌入险境。 渊著拿着手帕擦净了左手上的最后一个指头,复又擦上右指,曼纱华从床榻上起了身,快步前去,双手按住了他的手臂,她低声道:“不要擦了不要擦了,我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说话间,干净清澈的泪珠滴落在了渊著的手臂上,本是笑意缱绻的渊著,面上一僵,不想他却惹得她落了泪,他亦是行过誓言,不叫任何人欺负她,而他自己都未做到,他的心中一痛,他将她揽入怀内,温声道:“我错了,不该不考虑你的感受。” 曼纱华一个劲地摇头道:“不是,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你的计划,并非真的喜欢她,我只担心你,皇宫险地,你几次挣脱,几次入险,我都不在你的身边,担心那日便再也见不到你,那我该如何是好。” “好了。”他低头看着她的双眸,温柔的替她擦去清泪,他道:“行事我都会万分小心,非到迫不得已时,我是不会以身犯险的,你我的婚礼还未完成,儿女还未绕膝,我怎敢轻易丢了性命留你一人。” 曼纱华咬咬嘴唇,轻声道:“若有能帮得到你的地方,你千万要开口,别绕了大弯子,却不肯叫我帮你。” “会的。” 渊著低眸细看她,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亦是有些干裂,这几日正是宁京城最燥热的时候,她定是受不了还硬要忍着不说。 渊著侧脸去看外头的屋檐,蓦地勾起嘴角轻笑,他道:“昨晚一宿未睡,你先去床榻上休息,午时饭后,我来接你去个地方。” “好。我等你。” 渊著离开,曼纱华洗漱吃了早茶,便会榻上舒爽的睡了一觉,梦中又回儿时光景,那般自由自在,无所忧愁无所畏惧,她洋溢着浅笑,沉沉睡去。 午饭过后,她坐在房中煮茶翻卷,素手袭香,好不悠闲。 渊著锦衣华袍,手中拿了把油纸伞,他道:“走,带你观雨去。” “观雨?”曼纱华抬起头,略微惊讶道:“著哥哥莫非真的能把龙王请来?” “那还有假。” 渊著牵着她的手从离妆苑后门走去,越过拥挤的人群,转转折折走进了一条小巷,小巷两旁高楼赫赫,红漆木刻,画楼听雨,脚下青石如玉,玉色斑斓。 幽远看去,别有一番东夏国的风味,宁静小城,红墙白瓦,古色古香。 渊著浅笑道:“带你去迎接一场雨的盛宴!闭上眼睛。” 话罢,渊著伸出左手打了一个响指。 曼纱华轻轻闭上双眼,长长卷卷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本是晴朗万分的天气,她能感觉得到阳光洒落在她睫毛的温热,却忽然上天转急,她的眼前一暗,她虽是闭上眼睛,却还能感受得到亮光与黑暗。 蓦地,一阵清风扑面袭来,四周突然凉爽不已。 她轻声道:“著哥哥,天阴了!” “是啊,天阴了,远处还有闪电。”渊著话罢,曼纱华只觉得眼前闪了一下亮光,便又是黑暗,突地,雷声阵阵,远处“轰隆”作响。 接着便有一两滴雨点落到了曼纱华的睫毛上,她仍旧闭着眼睛,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 细雨微蒙,轻轻地滴落在她的脸颊,她闭着眼感受着这场夏雨,她伸出手心去接天上落下的雨珠。 忽然又一道闪电袭来,片刻后四周雷声轰鸣,细小的雨珠变得大了起来,渊著撑开了事先准备好的雨伞,只听见四周的雨滴声连绵不绝,她伸手去触碰那一片冰凉,世界真的在下雨。 “著哥哥是雨,是真的雨!”她欣喜的笑着拨开渊著手中的雨伞,任凭暴雨滴落在她的脸庞,打湿她的青衫。 她闭着眼睛,生怕睁开眼这场奇妙的夏雨便消失殆尽。 这是渊著给她的童话,她异常的珍惜。 暴雨滴落了片刻,她耳边的雨滴声越来越小,雨珠慢慢减弱,乌云一片一片的散开,她的眼前突然明亮了,这龙王是走了吗。 “著哥哥……” “睁眼吧,看前方的彩虹。” 曼纱华缓慢的睁开了双眼,只见青石底下是雨水洗刷过的痕迹,她抬头看去,不远处于的楼宇间还有细雨微蒙,阳光照射下来红橙黄绿青蓝紫,一条条的斑斓永远留在她的心里。 她抬头如娇花照水,她轻笑似细雨蒙蒙,她道:“这方彩虹比华儿以往时候见到的彩虹更甚更美。” “是很美,前方彩虹美如斯,近处美人相伴旁,此番良辰美景,是我求之不得。”渊著淡笑收了手中的伞,他道:“我们回去吧。” “这方才的雨、雷、闪电、还有彩虹都是怎么来的?”曼纱华好奇的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个平凡的小巷子。 渊著道:“我不说过可以为华儿请来龙王吗,你就当方才龙王来了宁京城做客好了。” 曼纱华凝着眉,看着他俊颜上扬起一丝满足的微笑,她便知道他是不会告诉她这夏雨究竟如何而来。 “著哥哥,你能告诉华儿你的计划吗,华儿想同你并肩作战!” 渊著好笑的看着她,道:“你身子弱,哪能让你这么操心,到时候事情成了你自会知晓。” “可是……”她挡在了渊著身前,她道:“小云是我朋友,无论如何都別伤了云城宿的性命,小云要是知道这背后的一切是我们,她定会埋怨我。” “我知道,友谊万岁么。” 数日远去,小云一袭蓝衣浅淡,青丝落肩,步履轻盈风风火火的便从离妆苑的正门闯到了东夏楼,门口迎接客人的女子叫喊道:“姑娘这里是离妆苑是不允许姑娘入内的!” 小云回头寒声道:“你不是姑娘么?” 话罢,她便直径入内,正在房内作画的曼纱华初见小云推了木门入内,蓝裙摇曳,桃花相映,她背着光,婉转这清眸道:“我该怎么办!” 这还是曼纱华第一次见小云穿女装的样子,没了平日里的戾气,没了平日里的粗犷豪野,有的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灵动与貌美。&lt;b 176:锒铛入狱 176:锒铛入狱 曼纱华牵着她的手入内,小云坐在木椅上,蹙眉含泪,方要张口,这泪便是簌簌的流了下来,泪沾湿了妆容,她也不管不顾,她道:“我是得知消息后,直接从家里跑出来的,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这女装就跑到你这来了。” “你别哭,发生什么事了?”曼纱华焦急的看着她,小云平日就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还长念叨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她便就是这好男儿,今儿哭成这般模样倒叫曼纱华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 小云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泪尽数擦去,她呜咽道:“云城宿,云城宿要被砍头了……呜呜……我该怎么办,纱华给我出出主意。” “不是之前皇上都是不闻不问的吗,为何如今却突然要砍头?”曼纱华凝眉道,这渊著只答应了她不伤云城宿的性命的,怎么如今是局势不受控制了吗,她看向小云,心生愧疚,却不知如何安慰。 小云哭的梨花带雨,她哽咽着道:“前些日子宁京城里来了邪族的大使,据说大使是个貌美女子,后来大使方进了宁京城的客栈中住下,准备歇息半日好养养精神再去进宫,谁知这半日中大使便不见了。” “纱华不出门是不知,那几日宁京城上下都是急坏了,大使是邪族派来的,却又在宁京城出了事,这怎么也说不过去,而那几日云城宿又不在家中,我去找过他几次,次次都落了空。” 曼纱华道:“单凭这个怎能就说大使是云公子劫去的,若是依据之前的流言,那些未免太强词夺理了一些,小云你别急,当今圣上多疑,他也不是傻子,一定会还云公子清白的。” 小云摇头哭诉道:“不可能了,不会了,这罪已经定下了,大使倒是无恙被找到了,可是大使说她睁开眼便看到自己同云城宿躺在了一张床上,衣服还都是脱光的,这样云城宿的罪名是铁定了,他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曼纱华收紧了手中的娟帕,如若这一切真是渊著在背后操纵,那未免也太过分了些,就算他能保云城宿不死,可这往后的清誉就全毁了,小云还如何嫁与云城宿。 往后他们都将会在世人的唾弃中度过一生,思及至此 ,曼纱华想到了陆府,想到了陆府中璎珞的悲剧,人生何处都是缩影,若是这件事处理不好,那往后小云的下场便会是璎珞这般。 但也不尽然,只是此事一出,不知小云还会不会嫁给身败名裂的云城宿。 “小云你信他吗?” 小云抬起眼眸,一张小脸傅粉施朱,精妙到无双,她两眼空洞,突地绽放了些许光辉,她道:“我信,云城宿是没有胆子干出这等污秽的事情来的,可是前些日宁京城流传他调戏良家妇女,这丑名声已经宣扬了出去,现在官府基本上都不用查案,就可以定他的罪了。” “纱华。”小云双手握上了曼纱华的手臂,她道:“我不要他死,云太尉独有一子,其余的都是些女儿,云城宿若是没了,云家可就败了。” “我是商人的女儿,最多能买通狱卒,让他们对云城宿好一点,但你也知道,云城宿是因为是什么被关进大牢的,他们怎么可能对他好。” “纱华……”小云说着便站起了身子,她两眼含泪,看着曼纱华双腿跪拜在了地上。 “小云你这是做什么!”曼纱华一惊,她起了身,双手扶住小云的肩膀,愈要将她来起来,小云越是纹丝不动。 小云凄然道:“纱华,自打你我相识,我便没求过你什么事,这次算我求你了,草原儿女都说为人要有恩必报,我有恩于你两次……纱华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再计较着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看我救过你的份上,你也帮帮我。” 曼纱华面色沉静,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能帮她些什么,莫不是在求着渊著放过云城宿,可事已至此,不知渊著会用何法子来收场。 “小云你说,我该怎么帮你。”她扶着小云,小云不起身,她亦是跪在了地上,陪着小云一起,她实在承受不起这跪拜。 她受之有愧。 小云抬手再次擦去了脸上的泪,她道:“清王待纱华不同,还望纱华去给清王说说,坊间传闻皇上与清王兄弟情深,清王若去求情,云城宿便的得救了,云家上下自当会好好感谢清王的。” 曼纱华手中冒着冷汗,难道渊著的目的就在于此,可他去求情未见得渊辰会应允他,况且渊著现在手上无权无势,渊辰怎么会卖给渊著这个顺水人情,如此一来,朝中大臣便会有一部分人转身支持渊著,这样好的事情,渊辰未必会答应。 “我应你,去求求著哥哥,著哥哥在朝堂之上定会尽力为云公子求得一命,只是皇上未见得会答应著哥哥。”曼纱华本想说谎来安慰小云,转念一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若是渊著保不了云城宿,那小云可是会怨对渊著与自己。 权衡之下,她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小云细想便知,这件事成的几率少之又少,一则云公子是云太尉的长子,皇上都不卖云太尉面子,为何要卖清王的面子,二则就算皇上有心饶恕云公子,可邪族的大使未见得会就此罢手,这又牵扯到了天渊国和邪族,弄不好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话到此处曼纱华顿住了,此时还牵连着邪族,如若真的处理不妥当,这邪族与天渊极有可能因此决裂,渊芙染现在嫁与了邪族,那她夹在中间定是不好受的,著哥哥啊著哥哥,你到底想做什么。 小云颓败的跪坐在地上,她唇齿间轻念道:“完了,云城宿死定了……” 曼纱华看着小云的模样,心中愧疚更深,她扬声道:“小兔……进来。” 隔壁屋的小兔听到唤声,便叩门道:“姐姐,有什么吩咐?” 曼纱华道:“去把王爷请来,说我有急事要见他。” “好,姐姐等小兔去去就回。”小兔告了辞。 小云脸上仍是一副心死成灰的模样,她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现如今她不想哭泣,可除了哭泣她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要去劫法场……对,劫法场。 小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眸中突然生出一丝希望,她抬手擦擦脸上的泪,她笑道:“纱华我有办法了,我知道怎样才能救云城宿了,我要回去……” 小云慌乱的看着四周,复又将手摸到腰间,她忘了今日她是一身女儿装,龙骨鞭她并没有带在身上。 “小云你要做什么?”曼纱华按住了她慌乱的手,小云摇摇头,笑中带着泪道:“我要去劫法场,我要救云城宿。” “小云你别做傻事!我向你答应,云公子不会有事的,你的心上人一会平安的,我方才已经让小兔去找著哥哥了,等著哥哥来,我再与他商量对策,著哥哥聪慧,他一定有法子救他的。” 渊著向她答应过云城宿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她应该相信渊著,因为他从未食言过,她应该相信他。 小云的双眼早已哭红,她含着泪郑重的点了点头,沙哑道:“纱华,我信你。” “那好,那你先回家去,安静的等消息,一切都会没事的。”曼纱华抬手替小云擦了泪,并送了小云出去。 回房时,她驻步在大槐树下,回想这一切究竟是对还是错,云家即将面临的是家破人亡,可他们有什么错,著哥哥千万不要做违背道义的事情。 小兔去了又回,她道渊著并不在府内,许是去忙了别的事,但晚上一定会来离妆苑看望曼纱华的。 夜间曼纱华便素衣再此等候,今日的夜貌似比往日的更加长些,夜幕也更加冷清了几分,月色如旧,心境却大不同往日。 “夜深露重,当心着凉。”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渊著替曼纱华披上了茶色斗篷,他道:“不是说了不要操心这些事,今夜为何还这么执着的等我来。” 曼纱华焦急的转身回眸道:“著哥哥你知道的,我一直待在东夏楼,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关系小云的事,我怎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她来找过我了,云城宿入狱,不日便会被处死,著哥哥答应过我要保他性命,往后你打算如何?” 渊著伸手摸了摸曼纱华的乌发,他道:“就知道你是为了这件事。今夜我去宫中,你还去吗?” “去宫中作何?” 渊著转身淡淡道:“云诗琴被打入冷宫,我去是为了救她。” 她焦急的拽着他的衣袍道:“此事也与云城宿的事情有关?” “是。云城宿被押大牢,云诗琴受到了牵连,皇兄对云家极其不满,云诗琴又频频求得皇兄原谅云城宿,皇兄心烦难耐,正好没处撒气,这就把她打到了冷宫。” 渊著的语气极淡,仿佛这件事是与他无关的一样,可让云诗琴去求渊辰,这点子是渊著给云诗琴出的。&lt; 177:丧失人心 177:丧失人心 “著哥哥,你的目的是什么?”曼纱华直逼上他深邃如海洋般的眼眸,那里深沉的可怕,仿佛这不是她出生时第一眼便看到的瞳孔。 那双炯炯有神的眼,是清澈,是纯洁,是黑色瞳仁,是那样的好看,她一眼便能看到的底。现如今她努力着,却怎么也看不清楚,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渊著转过了身去,他单手负立到了身后,他道:“我要云家。” “什么意思?”曼纱华略微诧异。 渊著转动着手中的扳指,看着远处的月色,他淡淡道:“皇兄不允许我与朝中大臣结交,我去哪,做了什么,便都时时有人盯着,皇兄怕我拢络昔日支持我的大臣,他便出了狠招,一个个的将他们分别以不同的罪刑打入天牢,日日折磨而死。” “如若要救百姓,我手中必须要有筹码,云家便是皇兄第一个失去衷心的大臣,以皇兄的狠辣,我相信云太尉、云城宿、云诗琴、还有他云家的其他女儿,很快便会失心与他,到时候云家便是我手中一颗最有利的棋子。” 曼纱华听罢,心中仍是一片凄凉,这样的做法与渊辰有何异议,同样是利用别人来完成自己的愿望,这样做分明就是错的。 “著哥哥,你的大爱呢,难道牺牲云家就是你的大爱?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她语气中带刺,希望渊著能明白几分,她的担忧,她知道渊著从来都是心底善良,他与渊辰不同,他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做了一些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那将来定要后悔终身,她不要他这样。 渊著转身,看着她认真道:“天下人不信我,不支持我,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你要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现在只有你了,我这并不是在利用云家,我只是想要云家对皇兄丧失信心,而他们曾是父皇的重臣,他们本该支持的明君,而非残暴成性的皇兄。” “我答应过你云城宿会没事的,他就一定平安,我答应过云诗琴会博得皇兄恩宠,她便不会在冷宫中久留。” 渊著话罢,牵起了曼纱华指尖冰凉的玉手,他问道:“现在,你可信我?” “对不起,著哥哥,我不该疑你,我信你,我相信你这么做是有你的道理,你不会违背伦理道德,现下我的心中也没了内疚,我更有勇气对面对小云,去面对你。” 曼纱华反手握住了渊著温热的宽手,她道:“冷宫险地,我与你同去。” “好。”渊著看着她的眼眸道。 曼纱华再次换上了上次穿的藏蓝色太监长袍,渊著戴上了青狐面具,此次飞行至宫墙之上,还是原来的位置,下方有着太监再次接应。 “王爷,您下来吧,现在是侍卫们换班的时间,这里没人。”小太监在小道上小声说道。 渊著拥着曼纱华倾身而下。 “王爷请随奴才来。”小太监带领着渊著走在红墙的宫帷上,曲曲折折,这里没有宫灯,只有月影相照,偶尔有一两只乌鸦飞过,曼纱华仰头看去,真是深宫之中必有乌鸦在此。 蓦地,她又开始想念东夏宫中的那群陪着她练习的乌鸦了。 越往深处走去,这条道路越是凄凉,耳边隐约能听到有女子的哭喊声,在长廊上空灵的回荡着,让人毛骨悚然。 曼纱华跟在渊著身边,她缩了缩脖子道:“怎么这里连盏宫灯都没有?” 走在前面的小太监转身躬身道:“这里是东宫最凄凉的地方,这整条长廊都是不准按宫灯的,祖上的意思是这里本就见不得光,就更无需按什么所谓的宫灯了,这里一年四季也不会有人轻易涉足,被关到这里的人,想要翻身真是难上加难。这里的女子长时间见不到皇上,有的得了抑郁症,有的得了妄想症,一个个地不是在这冷宫中上吊自杀,便是老死在了这宫中。” “唉,王爷您说皇上这也真是狠心,与娘娘这么些年的情分,说打入冷宫,便就打入冷宫,一点也不给云大人面子。” 小太监说罢,见渊著面容森然不语,他忙用手独上了嘴道:“奴才该死,方才说了不该说的话,还望王爷见谅,琴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并且又有王爷您这样的贵客助她,奴才相信娘娘很快就会搬回原来的宫殿的。” 渊著阴沉着眸子,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曼纱华,他道:“知道该死便好,往后管住你自己的嘴。” “是是,奴才知道了。”小太监躬身谢道。 辗转了几个走廊,小太监带着渊著与曼纱华来到最末端的一间宫宇,他道:“王爷这便到了,奴才就不方便随王爷进去了。” 渊著从怀中掏出了一包银子,他落到小太监手中,他道:“拿去喝茶吧,近日里对你家娘娘好点。” 小太监见到银子,眼中泛着金光,他嬉笑应道:“奴才多谢王爷赏赐,奴才对娘娘那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好了,退下吧。” “奴才告退。” 前方的宫殿内隐约亮着一盏烛台,渊著推门入内,一只带着滚烫茶水的杯子便照门直直的砸了过来。 渊著当即转身将曼纱华护在了怀里,滚烫的茶杯四溅,落在了渊著的后背上,雪白色的袍子杯茶水染得变成了浅绿色,渊著冷着一张脸,将曼纱华牢牢护好。 “著哥哥……你没事吧?”曼纱华担忧问道。 渊著松开手,摇头淡声道:“无碍。” 房内云诗琴单手拍着桌子,头也不抬,扬声叫骂道:“你们一个个奴才都死完了!” 话罢,她便又抄起了一杯盛着滚烫茶水向渊著这边扔了过来。 “著哥哥,小心!” 曼纱华看着茶杯再次袭来,她转身挡在了渊著的身前,眼看着茶杯连茶水将要浇泼到曼纱华的脸上,云诗琴转头才看到是渊著与他的随从,她亦是担忧不已,她拍案起身,双手捂在了嘴上,“王爷……” 挡在渊著身前的曼纱华闭紧了双眼。 仅在须臾之间,一双玉手稳稳当当的握住了直逼曼纱华脸颊的茶杯。 那茶杯里滚烫的茶杯亦是没有洒落分毫。 渊著接下茶杯后,他踱步走到桌前,将茶杯缓缓放下,他森然道:“性子还是这样急躁,你还怎能出得了冷宫?” “王爷有办法出得了冷宫?”原本一脸沉寂的云诗琴眼眸中像是有了些许光芒,她微微倾身向前激动问道。 曼纱华看着她从前几日的傲气凌人,到今日再次相见的瘦绿消红,这中间的变化简直是天壤之别,一个冷宫真的就能把人变成这个样子。云诗琴素衣红袖,三千青丝静落于身,她双眼紧紧的盯着渊著。 “看来你对皇兄还是没有死心,冷宫这个地方应该让你多待两天才是。”渊著扬起白袍而坐,说话淡淡的,不带一丝情感。 云诗琴凝眉,苍白着一张脸,厉声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怎么了?” 渊著兀自轻笑冷峻的眉目下,生出了一丝嘲弄的情绪,他道:“果真是深宫不闻宫外事,皇兄把你安置在这里,哪天若等云家亡了你都不知。” “你什么意思!”云诗琴听到云家要亡,便发了疯般的向前扑去,玉手一张便拽住了渊著的领口。 曼纱华立在门口,心猛地一揪。 渊著也不恼,他手指轻轻扣在木桌上,他道:“明日便是云城宿游街示众的日子,后日便是云城宿当众问斩的日子,你说皇兄念及你与他的旧情,不会伤云家分毫,这本王倒是没看到,本王只知云太尉可就这一个儿子,云家的后路若是断了,那你在这宫中可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你说什么!”云诗琴拽着渊著的手臂愈加紧了几分,她娇媚的眸子里恨意燃燃,姣好的面容也因恨而扭曲了起来。 蓦地,她松开了渊著的领口,后退两步,单手支在桌案上,失意道:“不会的,皇上不会这么狠心对我云家的。皇上!臣妾尽心尽力服侍了你一年,家父也全心全意的支持你,您为何这么狠心!” 她摇头道:“皇上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而杀我哥哥,王爷您骗人,不就是百姓的谣言吗,谣言不足以为信,皇上才不会……” “云城宿掳走了邪族派来的大使,并对邪族大使进行了侵犯,邪族不依,皇兄不会为了一个云城宿而跟邪族闹得不欢而散。”渊著打断云诗琴,他说的斩钉截铁。 云诗琴一脸震惊,她柳眉紧蹙,向上勾去的眼角中渗出一滴泪来,美目怒睁,蓦地,她厉声大叫着,拂袖将桌案上的茶具点心一应挥到了地上。 刺耳的碎片声连绵不绝。 “咚咚咚……”正当她伤心欲绝时,一声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应景的响起。 房内的三人瞬时警觉了起来,站在门口的曼纱华挺直了脊背,她看向渊著,渊著挥手示意她过来。 云诗琴忙抬袖擦干了眼泪,她扬声道:“谁?” “是朕!”门口响起了久违的熟悉感,曼纱华浑身上下打了一个激灵,是渊辰,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到这冷宫中来。&lt; 178:心灰意冷 178:心灰意冷 云诗琴怒目而狰,看向门口,复又看向渊著,渊著一脸清淡,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墨绿色的小瓶,他放在了桌上,用眼神示意了方才打碎的茶杯,而后回身圈住了曼纱华飞身上梁,躲在了画屏后的一方。 云诗琴理了理衣衫,用手抚顺了发丝,她将桌案上的墨绿色小瓶揣在了衣袖里。 她看了看躲藏好的渊著,这颗紧张的心便稍稍安定了不少,她低身拾起一片茶杯的碎块,闭着眼朝手心上狠心割下,血顿时将玉葱似的手染了鲜红。 本是被她擦净泪滴,复又流落了下来,她也不伸手去拭,只任凭它们在脸上扮演着凄凉与无助。 她素手开了门,渊辰一身锦绣皇袍,矗立在门口,他疑狐似的向房内看去,并沉声道:“为何这么晚才开门?” 云诗琴低着头,模样正是委屈万分,她凄声道:“臣妾方才气极了自己,便将这些茶杯摔下,这又听到皇上叩门,臣妾怕皇上见到臣妾这般撒泼模样,心下一急,便低身去捡这些碎块,不料扎了手。” 云诗琴话罢,泪复又流了下来,她凄声道:“臣妾以为皇上再也不会见臣妾了呢……” 渊辰眼中飘荡着疑惑,他嗔怪道:“叫朕看看你的手。” 云诗琴缓慢的将割伤的手从身后拿出,曼纱华隔着画屏看着云诗琴的手,鲜红的滴着血,她的心下一滞,女人若是狠下心来,真的是用言语无法估量的。 为了重获恩宠,竟然亲自将自己的手心割破,这是怎样的走投无路才会做的事情啊。 渊辰剑眉微皱,他道:“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好好的手若是破了留了疤痕,这往后弹起古琴可就不好看了,也枉费了你名中带着琴字。” 渊辰话罢,绕过了云诗琴直径走入房内,环顾四周,他道:“方才朕在门口隐约听到房内还有个人与你一同对话,怎么就你一人?” “皇上说笑了,这冷宫凄凉谁会愿意前来,臣妾自知前些日子臣妾多言了哥哥的事情,叫皇上心烦了,这几日来臣妾日日夜夜的忏悔,只希望皇上能舒心些,别整日为了哥哥的事情烦心。” 云诗琴话罢复又将头别了过去,只见渊辰眼中全是探究之意,不知他信了几分。 渊辰行到桌案前,却不坐下,他沉声道:“怎么爱妃是听说了什么吗,怎知朕是为了云城宿而烦心?” 云诗琴心下一惊,她那只完好无损的手紧紧的捏着衣襟,手指冰凉,她缓声道:“臣妾深处冷宫,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臣妾怎知宫外事,臣妾是因哥哥的事被皇上冷落了,所以臣妾猜测皇上定还为这件事烦心着,所以……” “一派胡言!”渊辰猛地甩袖转身,眉目犀利的看着云诗琴,他道:“朕今日才得知,前些日子有人从皇宫翻墙进来,黄金侍卫疑是刺客,便将其射杀,是你出面救了他们,并称他们是你家里派来的贵客,还大言不惭的说着是奏请了朕旨意才来入宫的,这是怎么一回事给朕解释解释!” 云诗琴当即跪拜在了地上,她低着头,眼眸婉转这泪意,却说不出个所以然,若是让渊辰知道那日前来的人是清王,那他们云家真的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不能说。 渊辰捏着拳头,森然道:“哼,不说是吧,好!由朕来说,你们云家结党营私,云城宿名声败坏,为人作呕,云太尉不惜派人夜半翻墙盗世,前来找你商计对策,为救云城宿,你云家集结大臣联名上奏,朝中风气作乱。” “朕本是念及云家乃是有功之臣,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云城宿倒好,朕不处罚他,他便蹬鼻子上脸,连邪族大使都敢侵犯,朕便只能将云城宿人头落地,才能平息众人怒气,你云家是反了不成!” “皇上……哥哥没有,父亲也不会这样做的,皇上……”云诗琴六神无主,只能凄声祈求渊辰原谅。 渊辰眯着眼眸,他猛地蹲下身子,一手狠狠地钳住云诗琴的下巴,他道:“果然,朕方才说道云城宿侵犯大使,被判死刑,你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震惊,看来你早已知晓,朕便知道你与宫外之人勾结!你与你的父亲哥哥都是一样不知满足,哼,这辈子,你便待在这冷宫好好思过吧!” 渊辰话罢,收回了手,起身稳步走出冷房,刚行至门口,外头一个小太监着匆匆忙忙的跑来,跪地而道:“启禀皇上,晚晴贵人小产了。” “什么!”渊辰脸色瞬时阴郁不堪,他抬步极速前往,焦急询问道:“请太医,请太医了没有!” 他的声音、脚步渐渐消失在了冷宫的尽头。 云诗琴颓然的跪坐在地上,手上的血仍是不慌不急的滴落着,她的小脸煞白,唇如纸色,眼中的泪一滴一滴的悄悄流着。 渊著抱着曼纱华翻身下了房梁,他从画屏后走出,看着她万念俱灰的模样,冷声道:“这下可心死了?” “死了……”她淡淡道。 “皇兄对你没有爱,只是利用,现在云家失势,你便被他一脚踹入了冷宫,你可是看明白了他的心?”渊著蹲在了云诗琴面前,他拿起她那只受伤的手,从怀中拿出药沫洒上,云诗琴皱着眉,却没有喊痛。 她道:“明白了,便不会再妄想。” 渊著起身,淡淡道:“云城宿本王帮你救,这大好青春与年华,你可愿意付之于这冷宫之中?” 他的这一袭话,让云诗琴的眼中流露出了些许光彩,她薄唇微启道:“真的吗?” “何曾骗过你。” 她凄然的脸上勾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瞬时,她那双死寂的眼眸中燃出一丝恨意,她道:“本宫要反手乾坤,清王可愿帮我?” “当然,本王与娘娘是栓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若得势,我必安然。” “好……”云诗琴眼中的泪皆化作浓浓的恨意,她看着远处的烛火,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既然皇上为了权势能弃她于不顾,她又何苦一心念着他,从今往后,她便是冒了生死,也要爬上枝头,坐拥这后宫的一席之地。 渊著看着她怒火中烧的眼眸,心下甚是满意,他道:“你且在这冷宫之中稍安勿躁,明日是你哥哥游行之日,后日便是你哥哥问斩之日,那日本王会替云城宿安排好一切,而你务必要在午时吞下墨绿瓶里的药沫,并食用三特制酸汤,到时本王会安排太医前来问诊,往后你云家便可以平步青云。” 云诗琴紧紧的握着揣在衣袖里的小瓶,这里的药便是她翻身的大好机会,她绝不可以错过。 她欺身前去拥住了渊著,她的头贴在了渊著的胸前,她闭上眼睛,淡笑道:“果然还是这里最安心,从前在皇上面前,即便是随意的一个拥抱,我都要绞尽脑汁,思来想去,皇上喜爱什么话题,我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开怀,如今我累的,真的累的,王爷……” 渊著僵着两只手臂玄在了空中,他看着一旁低着头的曼纱华,心中不是滋味更甚,云诗琴接下来想说什么,他全然明白,只是不能应许。 他道:“诗琴且安心待在皇兄身边,若有机会本王会给你自由,想出宫,想去哪都行。”只是本王不能陪你一起。 这后半句话,他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说着,他知道现在不能全然将云诗琴的希望浇灭,她还有用。 一路出了皇宫,曼纱华只是安静的跟在渊著身边,亦是没有像上次一样使小性子,他驻步,她一头便栽到了渊著的怀里,“想什么呢?”温和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曼纱华如梦初醒,她道:“真的要听?” “恩。” “好,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曼纱华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她道:“那日我与你入宫,引得上百黄金侍卫前来,琴妃娘娘出面救了我们,之后这件事被辰大哥知晓,并斥责琴妃娘娘与宫外之人来往,反而对她恶语相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一手策划好的?” “是。”渊著回答的淡然,他不想隐瞒她任何,却又不想让她知道的太多。 “那方才公公传话来说晚晴贵人小产,让琴妃娘娘心灰意冷,是不是也是你设计的?” “是。”他看着她的目光柔淡,心中带着一股窒息的压迫感,面上却镇定无比。 “一个七年的时光,七年之后或许你已经不是原先的著哥哥了。”曼纱华说的悲凉,她一直一直都认为他是仁善,心底纯净之人,不想现在却也是满腹计谋,时时都在想着算计别人,是什么将他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若果真是仇恨,那仇恨的力量对一个人真是毁灭性的灾害。 “这一路无论如何你都要信我,因为我只有你了。”渊著双手钳住她的肩膀,认真道。 曼纱华点头亦道:“信你,因为我唯一可相信的也只有你了。”&lt; 179:来劫囚车 179:来劫囚车 第二日,小云一身男装,潇洒英姿的来到离妆苑,见到曼纱华,一脸坚强的道:“纱华,陪我去街上看云城宿的游行吧。” “好,等我换身衣服。” 不过片刻,一袭素衣的曼纱华带着面纱领着小兔,随小云,上了街。 街景热闹非凡,围观者看热闹的居多,凑热闹的更甚,看客只是站着远远的看着,便已经是唏嘘不已,凑热闹的便手提鸡蛋、白菜、土豆,一个个的争相恐后的围上前去,朝着囚车中的云城宿丢弃着不满。 曼纱华与小云小兔站在人群中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她远远的便看到铁笼制作的的囚车里用铁链捆绑着一个年轻文雅的一个男子,他穿着白色的囚服,脖子上手上脚上,统统锁着铁链,清秀的面容上因为多日未曾梳洗,早已是污浊不堪,下巴上泛着几缕青色的胡须,头发也因几天的未曾梳洗,而变得凌乱不堪。 “云城宿……”小云嘴里默默地念着他的名字,带囚车走近这边时,站在两旁的百姓一个个唾骂不已,“呸!什么云家大公子,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一旁站着的老妇,激动的冲上前去,朝着囚车中的云城宿狠狠地的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道。 还有的将事先准备的好的鸡蛋菜叶,一一砸向云城宿,一路的唾弃,调戏良家妇女,侵犯邪族大使,并且又是官宦子弟,这些民间百姓就更是叫骂声一片。 鸡蛋壳碰触云城宿的额头,瞬时炸开了一朵鹅黄色的蛋花来,透明的蛋清顺着他的鼻翼往下流去。他的手被铁链锁住,无法擦拭从额头流到脸颊的污秽,他只能一遍遍的默念,“不是我……不是我……”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小云摇着头,攥着拳,低声道。 人群燥热,曼纱华早已是香汗淋漓,她拿出手帕抬手拭汗,却见到小云的手已经扶在了腰间的龙骨鞭上,曼纱华忙按住了她的手,低声呵斥道:“小云不要做傻事!” “不行,我受不了百姓这样对待他,他是云家的骄傲,他怎么可以忍受这些污秽的东西。”小云摇着头,泪如雨下。 曼纱华紧紧的按着她的手臂劝诫道:“此去便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你要想清楚。著哥哥答应会救云公子,云公子一定会没事的,忍一时风平浪静!” “是啊,小云姐,我姐姐说的有几分道理,你要冷静一点,不然你此次出手,王爷之前做的,可全就功亏一篑了。”小兔亦是好心劝道。 小云就此作罢,她的目光紧紧的追随着云城宿,她眼中燃烧着怒火,不禁暗自低骂了一句,“狗皇帝!” 曼纱华心中有愧难耐,她一定不能让她冒这个险,“如若不想做亡命鸳鸯,你就听我的!” “好,我听你的。” 小云刚刚话罢,人群中便惊呼一声,“有人来劫囚车了!” 三人当即,瞩目过去,只见一红衣女子,衣决飘飘,蒙着面,高束着青丝,踩着人群的肩膀向上跃去,曼妙的身姿她手中持着两把泛着冷光的利剑,一路披荆斩棘,向囚车奔去。 口中不乏喊着,“城宿,我来救你了,即便你负我,我也依然爱你不悔!” 人群中咋呼着道:“抓住她,抓住她!别让她将犯人劫走了。” 押送着云城宿的官兵当即围了一圈,把云城宿团团围住,形成一道无坚不摧的人墙,只见那红衣女子大打出手,看似拼命用力,却又觉得那里有几分不对劲,她总是在敌过一个侍卫之后,便又使不上力气的感觉。 黄金侍卫连连击退红衣女子,女子手臂被侍卫的大刀所划伤,她单手扶着受伤的手臂,正准备全身而退。 曼纱华还来不及细想,小云便已挣脱她的手臂,只手取下了曼纱华的面纱道:“借我用用。” 小云扣上了面纱,她大喊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小云飞身跃起,曼纱华徒手抓了一把空气。她心道更糟,这般突如其来的变故会不会彻底的打乱了渊著的计划。 曼纱华紧紧的注视着小云,车马小云红衣女子都一一向前方的街道掠去,曼纱华带着小兔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便一刻也不离的跟着小云。 红衣女子正准备见好就收明哲保身时,小云一计三十六节龙骨鞭长长甩出,勾在了囚车上,一袭青衣当空划过,只手拦住了红衣女子的蛮腰,她道:“我来帮你!” 蒙着面纱的红衣女子红唇微张,嗔怒道:“你是谁?别再这添乱了!” 小云面上亦是带着面纱,她压低了嗓音道:“我是云城宿的朋友,求人不如求己,我这便与你一起将他劫走!” 红衣女子当即推开了小云,翻身转去,长剑挥洒自如,她道:“我不需要你帮我,快滚开!”小云不解的凝视着红衣女子,女子薄纱轻扬,双手快速向两边攻去,使得一把好剑法,却不知她为何节节败退,小云再细看她的眼眸,听辨她方才的话语。 小云恍然大悟道:“你便是云城宿钟爱的离妆苑的女子?” 红衣女子冷峻道:“与你何干?” 小云神色微禀道:“是与我没关系!”话罢,她单手用力向后拉去,只听龙骨鞭与铁笼之间细微的摩擦声,却不见铁笼有丝毫的动静。 小云长鞭迅速旋以龙卷风形式逼退两旁的将士,她双臂发力再次向铁笼子攻去,这铁笼稍有一丝的晃动,囚车里的云城宿皱着眉,咧着嘴,小云定睛方才看到,只要这铁笼有一丝一毫的晃动,着云城宿所被铁链锁的腕关节处便弹出一颗钉子来,深深的扎进云城宿的皮肤骨头。 小云收了长鞭便不敢再动,红衣女子一眼揽过众人,只见侍卫纷纷开弓备射,百姓们个个又激动不已,拥簇着往囚车挤来,小云长鞭从囚车上作罢,反而攻向一旁的侍卫,来撒泼解气。 另一条长街响起惊天裂地的步伐声,整齐有素的向这边跑来,红衣女子前去抓住小云的手臂道:“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云厉色甩开女子的手臂道:“你压根就没想救他!”话罢,小云单脚勾住铁笼再次向上攻去。 曼纱华焦急的拥挤在人群中,却帮不到任何忙,她若是会那么一点点武功就好了,可天不遂人愿,只见黄金侍卫渐渐逼近,小云仍旧死守着铁笼不放,曼纱华心中动容,这是怎样的爱情让她至死不渝。 正到焦急处,红衣女子厉声一掌劈在了小云身后,小云瞬势倒在了红衣怀中。 女子接住小云只手摸去,不禁眉头微蹙道:“果真是个女子,想不到云城宿的艳福不浅!”她嗤笑一声,带着小云踩过众人肩头,向小巷逃窜。 曼纱华只手抚了抚额头上的汗珠,也不顾得上什么端庄典雅,她与小兔随着那个方向追去,人群依旧攒挤在囚车两旁,冲破人群来到小巷,自是宽敞了不少。 小巷中,只见一袭红衣向右边闪过,曼纱华抬步追去,到了岔口时,只有重重楼阁,却不见那女子与小云的踪影,她停步向右看去。 后记黄金侍卫追赶上来,侍卫询问道:“见着一个红衣女子和一个青衣男子没?往哪个方向逃窜了?” 曼纱华睁大了眼睛,摇头道:“往左边。” 黄金侍卫当即往左边追去,当脚步声间歇,曼纱华瞩目看去,不禁稍稍松了一口气,突地,有人从身后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曼纱华一惊,她转过身去,只见红衣女子身负重伤,还拖着小云,她道:“我把她交给你了,我走了……” “妆语嫣……”曼纱华略微有些诧异,这红衣女子说话的语气仍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这不是妆语嫣哪又是谁! 小兔一听是这个名字,忙躲到了曼纱华的身后。 妆语嫣无力的扯下了脸上的面纱,绝然一笑,她问道:“你还恨我吗?” 曼纱华此时更是心惊肉跳,可她脸上却表现得异常绝然,她冷声道:“你我非亲非故,对我有恩的人多之又多,我连感恩都来不及,为何要去恨一个不值得的人,来浪费时间?” “好,如此说来,我竟没有看错人……好好照顾王爷,语嫣为他做的任何事都没有后悔过。”妆语嫣头一次出口称赞曼纱华,却叫曼纱华觉得往事那些争吵,矛盾,恨意,都是她和她认识的方式不对罢了。 她是一个有血性光明磊落的女子,可见她脸上明媚的笑容,曼纱华怎么也联想不到这就是曾想了千万计谋,想置她于死地的女子。 如若重新认识,这一切是不是会成另一番模样。。 “快,去那边看看……”黄金侍卫的声音逼近,妆语嫣慌忙戴上面纱,她看了看昏迷在曼纱华身旁的小云,她问道:“我帮你把她抬到离妆苑,她应该是云城宿的朋友。” “好!” 曼纱华、妆语嫣、小兔,带着昏迷的小云,便往离妆苑去,小云安然躺在了东夏楼上。&lt; 180:午时三刻 180:午时三刻 妆语嫣依依不舍的看着这里的一花一木一草,她郑重的对曼纱华道:“告辞了,后会有期。” 或许从这句话一出,妆语嫣应该从心底就已经不恨曼纱华了吧,曼纱华释然一笑,点了点头道:“万事小心。” 妆语嫣走后, 曼纱华看着窗外的浓淡树影,温浅一笑,或许那日妆娘的训斥是对的,凡事退一步海阔天空。 夕阳下西下,晕黄色的华光照应在东夏楼的纸窗户上,小云也从昏睡中醒来,她阴霾着脸颊,只问了一句“劫囚车失败了?” “恩。”随后她便一言不发的拿了龙骨鞭出了离妆苑。 夜半,曼纱华辗转反侧,却是不得安寝,在良心上她终究是过不去那道坎,若是云城宿救不回,他的清誉这辈子就这样毁了,那她还有何脸去面对小云。 渊著依旧半夜前来,他拥着她静静的什么都不说,她也不问,她不想给他压力,这些沉重的全全都压在自己的身上。 渊著假寐,拥着她的手不变,曼纱华转身过去,睁着眼、闭着眼,怎样她都不得入睡,他微微睁开眼睛,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复又闭上眼睛,不言不语,陪着她直到天亮。 第二日午时,便是云城宿当街问斩的日子,曼纱华不知小云会做出什么来,她也不知渊著的计划是什么,就这样干着急着,早茶也吃不下去一口,自打上次醉酒之后,这胃也一直不见好,吃点东西就会难受,这遇到情绪不好时,便是半口也吃不下去。 快到了问斩的时辰,小云仍是没有来离妆苑找她,曼纱华算着时辰,怕是自己再不去就晚了,忙让小兔备车马,她素身前去。 北街路口,百姓围众聚集,曼纱华独坐在车内,看着云城宿一身囚服被捆绑在高台之上,头颅已经放到了闸刀之下,太阳火辣辣的烤着整个宁京城,挥刀的力士,用黝黑的手臂擦扶着从脖颈中淌流下来的汗水。 云城宿一脸灰然,静等处置。 高台站着一袭华服的年逾半百的一男一女,相互参扶着,站在人群中间异常的耀眼夺目,因他们周围的人群都纷纷退让了十步之远,刑台的正下方,除了他们二人站的极近,其余的百姓都纷纷退让不及。 曼纱华素手支着窗帘,她问道:“高台下端的人是?” “他们是云太尉和云夫人,今日皇上特地恩准他们来到刑台下,观看云公子行刑。”小兔如实道来。 曼纱华瞬时觉得四肢冰凉不已,渊辰这是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他这是不是过于残忍了一些。 行刑台子的上端端坐着执掌生死令的官员,一旁还坐着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想必这位应该就是邪族的大使,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竟然能顶得住压力,前来众人聚集最多的地方,观看行刑。 国与国之间的文化不同,她或许只是想让侵犯了她的恶徒死而已,其他的她亦是不在乎。 人群中千百张面孔,曼纱华一一看去,却未见小云的身影,今日她的心上人行刑,她是不敢面对所以还没来吗。 再过片刻,这刀便要落到云城宿的脖子上了,为何现在还是不见转机,著哥哥,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如若要云家对皇上死心,那现在他们已经是对皇上失望透顶了,可这一切仍旧是没有改变,难道他是想让云城宿人头落地,彻底的将云家与皇上反目,他才罢手吗…… 执掌生死的官员手中拿着令牌,只是一眨眼间,他便扔到了地上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云夫人当场哭晕倒地,云太尉眼中划过一丝绝然,皇上这是要他云家断后啊! 挥刀的力士双手举起,抬起了刀,在场观看的众人,忙转身别过了脸去,让他们亲眼看着别人家的公子人头落地,莫不是一种精神上的刺激。 邪族的大使站起身子,冷笑着,大声呵斥道:“狂徒该死!” 曼纱华看着刀在须臾之间便狠命的往下落去,云太尉也昏厥了过去,她心下一片凄凉,一切都完了。 霎时间,一手宽大小的面板横在了大刀与脖颈相接的地方,力士的刀将木质的厚面板劈成了两半,大刀莫入了云城宿脖颈一分后,一计飞镖同时飞出,挥刀的力士,瞬间断了双手。 挥刀的力士痛苦的倒在地上,举着两只突兀的胳膊说不出一句话来。 红的如烈火般的衣影越过众人的头颅,飞身前往行刑台上,她带着面纱,转身凌厉的扫过众人,再看向高台上的官员大使,她复又蹲下身子,眼中含着泪看着云城宿,红衣女子慢慢的伸手取下面纱。 皎皎颇白皙的皮肤在燥热的风中显得越发清淡,她的眼眸摄人魂魄,叫云城宿惊慌失措了整个夏日,她的嘴唇如血如荼,像是抹了独制的秘方,她不管不顾的倾身前去吻住了那张半开了许久也未出说一个字的嘴唇。 她能感受得到他的颤抖,但她却不能随他的意。 吻只是片刻欢愉,她离开他的唇,她含泪道:“是我对不起你。” 云城宿摇头呜咽,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莫不是方才的吻,她喂他吃了什么,现在觉得喉头发紧的难受,她想要做什么! 妆语嫣缓慢的站起身子,她一身孑然,手上却未带任何武器。 高台上的判官大使,一一作乱,判官道:“大胆妖女!上次你便前来劫法场,让你侥幸逃脱,这次你便是插翅难飞!” 判官话罢,行刑台周围迅速攻上了一干黄金侍卫,侍卫手中个个举着弓箭长矛,只待她稍有反抗,他们手中的武器便会对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妆语嫣傲然的挺直了身子,她眉目清澈,那份平静竟像是死前的释然,她红唇微启,道:“大人放心,小女今日前来并非存心捣乱,小女只是想道清事情的真伪,别让百姓们都蒙蔽了双眼,让朝廷错杀了好人!” 妆语嫣一语话罢,在场的众人不住的唏嘘,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成? 她虽如此说来,但周围的防御仍旧是没有松懈一分一毫,反而众将士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稍有不对便会放箭杀人。 执掌生死的判官看向邪族大使,他低声道:“这行刑耽误了时间,可就不吉利了。” 大使微眯这双眼,她道:“这个女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且听她先说说。” 判官应了一声是,便扬声道:“什么事情的真伪,你说吧!” 妆语嫣低头沉吟片刻,复又抬起头来,她平静道:“前几日坊间传言当今太尉的长公子云城宿调戏良家妇女,名声之臭,人人杀之痛之,却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而又在前几日邪族大使进城,在客栈中却被人掳走,大使醒来见到自己全身赤裸的与云公子躺在一起,便以为云公子侵犯了她,最后上报朝廷,皇上大怒,便降罪于云公子,今日行刑。” “废话少说,直切主题!”判官单手摸着胡须,眉头紧蹙,不耐烦的道,只要今日云城宿跑不了,这个劫囚车的女子也被扣下,那他便又可以升官加职。 妆语嫣斜了一眼判官,不理不会,依旧陈述着她想要宣之于众的事情。 “然而,大家所熟知的那一切,并非表面上所为,云公子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只是小女在街坊散播的谣言,并非数实,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问问,到底是哪家哪户的女子被云公子凌辱了。” 妆语嫣话罢,台子底下的百姓众说纷纭,有人称赞云城宿脾性好,有人斥责官宦子弟就是顽劣,却无人能指出他到底侵犯了谁。 妆语嫣脸上划过一抹讥讽,她道:“邪族大使醒来发现自己与云公子同床共枕,两人并都一一褪去了衣服,大使应该自己清楚,云公子并没有对您做些什么,你们只是在一起躺了一个晚上,而直到大使离开云公子的客房时,云公子还是昏睡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云城宿四肢被锁着,头颅又被压在闸刀中,他动弹不得,却也口不能言,只能看着妆语嫣干着急。 邪族大使一脸坦然的看着妆语嫣,她问道:“姑娘如此说来,看来是知道事情的经过了?” “不错。”妆语嫣傲然一笑,她道:“云公子调戏良家妇女的传谣是小女传去,云公子赤身与大使同睡一张床,也是小女设计。这一切的过错都是小女所为,所以大人要关押也好,要审判也好,小女都服,小女恳请大人放过无辜的人!” 妆语嫣说罢,红纱轻轻向上一扬,她孑然一身双腿弯下,跪在了地上,她将她的傲然全部藏起,她低着头道:“恳请大人责罚小女,放过云公子。” “一派胡言!”执掌生死的官员单手拿着抚尺狠狠地拍在木案上,道:“大胆民女,在次口出狂言,扰乱本官办案,本官将你就地正法了!”&lt; 181:语嫣顶罪 181:语嫣顶罪 “慢着!”邪族大使出手制止道,她从高台上走下,慢慢的逼近妆语嫣,她嗤笑道:“想不到天渊竟然也有如此有血性的儿女,我自当以为只有我邪族才有!” 大使话罢,回头瞅了地上的云城宿一眼,她道:“他是没有对我做出什么事来,只是小姑娘,你这样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你既然生出这么多恶果来,目的不就是让他身败名裂,让他死吗,现在又投案自首,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啊……”云城宿用力的撕扯着手臂,蹬着脚,眼神凛然的看向妆语嫣,可他仍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在场的众人看到他这般发了疯的模样,以为他是恨毒了这个害了他的女子。 妆语嫣轻轻睨了一眼同在地上的云城宿,她嘴角生出一丝恶毒的笑来,她道:“所有的一切一切,不过都源于一个‘爱’字,因爱成痴,成恨,成疯,最终也抵不过我爱他这三个字。” 曼纱华坐在马车内手脚冰凉,她完全可以明白妆语嫣所说的这一串话绝非为云城宿所说,而是为了渊著,她甘愿为他牺牲自己,来完成他的心愿,这是卑微,还是疯狂…… 妆语嫣一脸绝然的扫过众人,她像是在寻找些什么,可终归是没有找到,她那份绝然又多了些失落,她道:“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云城宿家教森严,云太尉不许城宿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他便秉承他父亲的教诲,与我断绝了往来,我自以为他是负心之人,小女愚昧,气不过,便使出了这些手段,后来思来想去,又是后悔不已。” “人若是都死了,那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何意义,小女早前就因不听管教,而被离妆苑赶出,现在更是无亲无故,小女不想再多生是非怨恨,这一切过错,我都认,恳求大人明察。” 妆语嫣说罢,眼中带着绝望,她抬头清冷的目光瞅了一眼高台上的判官,判官眼中仍然存着一丝疑虑,却又不敢兀自放人。 邪族大使回身上了高台,她对着判官道:“此女子,言之有理,仔细推敲下去,竟没有一丝错处,女子是会武功,是她将我和云城宿放在一起,我也信,女子那日还来劫囚车,并且她还道了一句话,经此推断,这一切罪责皆有女子所起,所以放了云家大公子吧!” 大使命令道。 底下的黄金侍卫没有得到执掌生死大人的命令,个个面面相觑,却不敢妄自行动。 邪族大使看情景便明白了一二,她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自当找这女子讨伐,这云城宿便和我没了什么关系,剩下的,你天渊想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我自当是过问不到一句。” 判官摸着胡须良久沉吟后道:“好,就依大使所言,但是现在还放不得云家大公子,这一切还得看皇上是什么意思,来呀,将这二人押回大牢,听候发落!” 曼纱华闭眼垂泪,原来这就是渊著口中所说的安排好的一切,挽救的办法,不过是一命抵一命罢了…… 云城宿疯狂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子,他企图挣脱着束缚他的铁链,他想到她身边问个究竟,可他说不出一句话,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妆语嫣脸上浮出一丝释然的笑容,她缓慢的抬起头来,等待着黄金侍卫将她关押候审,劫囚车一条罪名,引诱他人侵犯大使一条罪名,制造宁京城混乱嫁祸栽赃给太尉之子一条罪名,无论是哪一条,都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心甘情愿。 她刚刚抬起头来,目光顷刻间便锁定在了人群中的那抹白衣,干干净净,不沾染一点儿俗尘,他就静静的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他眼中竟是冷静淡然,他终归还是来了。 “王爷……”她低声唤道,这是她自打上次离开离妆苑以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她是多么恳切能得到他的原谅。 她痴痴的站起了身子去,想往台下走去,想在临别的时候最后对他说一句话,三个字。 妆语嫣刚站起了身子,判官便惊了,这个女子昨日还妄图劫囚车,今日起身又是想作何,她会武功……判官厉声道:“大胆妖女,你给本官跪下!大胆!你若是敢再往前走一步,我便命人放箭了!你站住!” 然而判官的劝告妆语嫣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她仍旧是拖着迟缓的步子向下走去,判官瞅了大使一眼,大使闭眼点头。 判官也不再劝,他拿起桌案上事先准备处置云城宿的令牌,扔到了地上,判官厉声道:“就地正法!” 判官话罢,黄金侍卫蓄势而发的箭雨便向妆语嫣纤细的身子射来,密箭如雨,只在瞬间便穿透了妆语嫣的身子,她嘴角泛起一点血丝,她极力的忍着不让血从口中吐出,她站直了身子,傲然如昨日,她缓慢的向他前行着。 人群往后退了一步,渊著却被纹丝未动。 判官大人急了,便又是一道命令,周边拿着长矛的黄金侍卫,向前冲去,长矛刺穿她的身子,将她高高的架起,她再也向他走不过去了,她仰着头,泪终于崩塌,沁凉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 曼纱华跌坐在马车内,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听不到云城宿撕心裂肺的哭喊,她看不到渊著的表情,她不知道妆语嫣究竟是怎样深爱着她的著哥哥,她不知道人心究竟是血肉铸成,还是钢盔铁甲相护,她心被狠狠的锥了一下,她现在才幡然醒悟,想要夺回属于渊著的权利和位置,他们就必须要做出牺牲。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没有不流血的政变,没有不流血的战争,这场硝烟才刚刚开始而已。 她顺着榻座倒了下去,她再没了半分力气去观看这场血腥。 “姐姐……姐姐……”小兔焦急的扶住了曼纱华,并命令了车夫火速回去。 云城宿被押候审,那颗丹药仍然卡在他的喉咙里,他一句话也辩护不了,只静等了三日,云太尉与云夫人共同来接他出牢。 他模样苍白,神态颓废,倒像是在这牢中生活了二十年之久的样子。 听说是寻医问药,在家静养了半月有余,这嗓子才能再次开口说话。 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对不起,接着便泣不成声。 离妆苑内,渊著坐在东夏楼的大堂上,他静坐不语,周围的人站成一排,气氛压抑的可怖。 妆娘顶着一双哭红的双眼,去给渊著沏茶,她温声道:“王爷,这任务可算是圆满完成。” “圆满?”渊著淡淡问道。 妆娘沏完茶,又退了下来,静静的站在一边又道:“也不尽人意。” 渊著单手叩着桌案淡然道:“不是说过,此事不许妆语嫣插手,为何她会全程参与?” 妆娘自知瞒不了,她便如实相告,“语嫣执意要全程负责,她说这或者是为王爷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所以这找证人进言便换成了自首,语嫣说自首更为可信,进言便不一定能成功。” “你自己难道没有判断吗?”渊著反问。 妆娘忙低下头去, 她低声道:“王爷,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活着的人吗?” 渊著刚要张口,便听到一旁楼梯处有一丝轻微的动静,他厉声道:“是谁,出来!” 曼纱华病恹着一副神态,从楼梯处转身走到了大堂内,她苍白着一张脸,心中自是悔恨万分,自那日的“后会有期”便成了今日的此生无期,她自当悔恨自己,为何心中不再多一份宽容来,或许心胸再宽广那么一丝,这里便是妆语嫣栖身立命之所。 渊著抬头瞧见了进来的是曼纱华,他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他起身将她扶住,慢慢坐在了木椅上,他嗔怪道:“午时才晕在了马车上,现下怎么不多睡一会?” 曼纱华抬起手臂握住了渊著宽厚的手掌,她白唇微启道:“华儿想与你多分担一点,不想你背负太多。” “不会的。”渊著冲着她安心的一笑,他温和道:“我扶你上去休息。” 曼纱华担忧的看着众人,渊著随即明白她的心意,现在还不是问责的时候,如今妆语嫣刚去,任谁的心中都不好受,他应该给她们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他道:“你们都散了吧。” 人群皆散去,渊著与曼纱华合衣躺下,她蜷缩在他的怀中,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她不愿再有她身边的人离去,她接受不了离别,但她也不想懦弱,今日她在刑场边上想清楚这权利的代价时,她不禁毛骨悚然,她不想他有任何的事情,她这样害怕离别。 渊著握紧了她的手,道:“不会有离别,这世上除了你不愿与我在一起之外,不会再有人把我们分开,除外死亡,若是你先去了,我便完成我手中的责任随你一起,天涯海角,哪里都好。” “好,我不离开,绝不离开。”她躺在他的怀里,泪埋在了发丝中,悄然无息,她要好好的与他厮守,为了他的江山责任,她不该劝他放手。&lt; 182:妆娘败露 182:妆娘败露 夜半,渊著悄然离去,曼纱华又被窗外的热浪席卷开来,她浑身冒着虚汗,这床榻像是滚烫的铁烙,她自是半分也待不下去了。 曼纱华起身前去沏了一杯凉茶,饮过之后,透过窗边看着外头的月色甚是冰凉好看,今夜她不应该安然入睡,有的人就这样为了别人而离开,而那个别人是她至亲至爱之人,她怎么能够安然入睡。 虽是盛夏,可也马上便入秋了,她信手拿起竹架上的茶色斗篷,出了房门,站在二楼处,双手扶着栅栏,向外去看这月色树影,心中的大计,都被这淡雅的景致暂时给磨平了,今夜她只管赏月。 一阵微风袭来,曼纱华低头整理发丝,在抬起头的瞬间,却见东夏楼的院子外火光点点,被风吹的露出了几缕细微的烟火,难不成是着火了?她系好斗篷信步下楼。 她脚步轻轻走到大槐树下,从院门侧看去,只见一个女子蹲在墙角根,烧着纸,一边哭诉着,这祭祀用黄纸大抵也就是为了妆语嫣而烧的吧,曼纱华心中不免一阵悲凉,在离妆苑内若想真的为她烧纸祭奠,恐怕也只有后院的这里。 她轻声走去,正欲出门一同来祭奠妆语嫣时,她听到墙角前的女子在哭诉着什么。 “安心去吧,语嫣,是妆娘对不起你……直到最后妆娘也未敢说出来,直到最后王爷还是怨着你,对不起……” 听声可辨,门口烧纸的是妆娘,可她的这句话却透着几分古怪,曼纱华闭气凝神,仔细听着。 墙外的妆娘又道:“妆娘只是单纯的想置她于死地,妆娘并非存心要嫁祸与你,只是这件事刚巧不巧让喜乐撞上了,妆娘也是没了法子,妆娘不想让王爷失信于自己,王爷一直最信任的就是妆娘了,而你与她一直都有矛盾,妆娘并非存心要嫁祸给你的……” 她的声音间歇,后续只剩了哭泣声连绵不绝,曼纱华站在墙内,四肢冰凉发木,闹中嗡的一下,将她抽空,将她放逐,她一向敬重妆娘,她不明白妆娘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那些毒蛇,藏于锦被之中,真是难以发现,她与自己无怨无仇,为何要下这么狠的手,曼纱华用力的捂着自己的口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响来。 想起昔日种种,妆娘是见了她嘻笑相迎的人,是妆娘为她排忧除难,妆语嫣虽与她不和,却也可以看得出,那是一个性情中的女子,她又怎会做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来。 在绸缎庄的那两个巴掌,事后她私下认真的问过小兔,小兔说不疼,妆语嫣本就没有用几分力道,以她习武之人,若非真的想打,又怎会不痛,不流血,在东夏楼上,妆娘几欲鼓动妆语嫣认错,让所有的罪责都让妆语嫣一人抗下。 然而当时妆语嫣其实并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事,妆娘得知后,便当机立断,让所有姑娘都跪着,最后妆语嫣离开,妆娘也未透露事情的缘由,表面是说为了让她走的体面,让苑里的姑娘不要对她冷言相对。 其实,妆娘这便是再为自己隐瞒,苑里的姑娘不知道,妆语嫣便就更不知了,她当时只是一味的说着自己没错,对,她是没错,错的是这些错信了的人。 曼纱华靠在墙角仰天悔恨,她双手紧紧的捂着嘴唇,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往下滴落,这人心究竟是什么而铸,昔日的姐妹,为了自己的利益,便可以说栽赃就栽赃,妆娘这般处心积虑的毒害自己,莫非也是为了渊著? 曼纱华只觉得一股酥麻从脚底冲上了心头,原来这段情谊只有他不知,是他对她的好,让她陷入了众矢之的的险境。 火势减小,妆娘收了手中的篮子,便回了房去,她擦干了泪水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她明日依旧是那个笑颜如花的妆娘,果真是笑里藏刀。 曼纱华站在门口,看着墙角背后的灰烬,看着远去的女子,心中悲凉更甚,这口气,她必得为妆语嫣为自己如数讨教回来! 在清冷的光色中,一坐便是一晚。 次日,曼纱华端坐于铜镜前,看着憔悴的容颜,脸上划过一抹冷笑,她上了淡妆,梳了发髻,由小兔参扶着,一清早便去了妆娘的房中。 “是曼曼啊,快进来。”妆娘正由两个婢女梳着发髻,插着簪花,她从铜镜中看到站在门口的曼纱华,便别开两个婢女,亲自起身相迎。 曼纱华躬身浅笑道:“这就不必了,曼曼只是想邀请妆娘一同去妆语嫣的坟头前上柱香。” 妆娘的倾城浅笑僵在了脸上,她道:“曼曼不是与语嫣向来不好,为何今日又要亲自相邀妆娘前去上香呢?” 曼纱华一脸清淡的看着妆娘,认真道:“死者为大,曼曼又何必去计较那么多。曼曼等妆娘上好妆。” 妆娘顿住了脸上了笑,她转身复又坐在了铜镜前,婢女前去上妆,她单手扶着发髻看着铜镜中的曼纱华道:“那就劳烦曼曼多等妆娘一会了。” 曼纱华含笑应下,她与小兔站在妆娘的门口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妆娘梳好了发髻,说不喜欢,便又让丫头们重新梳妆,她穿好的衣裙,又说颜色太娇艳,已经不适合了自己,复又换了一套素着的衣裙,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道这妆容又和衣裙发髻不合,便又重新上了妆。 最后一切都合乎她的要求了,清晨的日光已然化为晌午的烈日,妆娘道:“这一大早忙活的,还没喝上一口热水,吃上一口早茶,曼曼不妨再等等?” “好。”曼纱华含笑应下,小兔却在她的身后低声抱怨道:“姐姐,这妆娘分明是在存心刁难我们!” 曼纱华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她并未回头,也并未回答些什么,只瞧见坐在桌案上喝着茶的妆娘,不动神色的停顿了一下,复又接着喝茶,吃着糕点。 一切都再没了借口和理由时,妆娘这才叫了马车与曼纱华一同前去城郊妆语嫣的坟墓前。 马车里两人各自思索着心事,并未有人开口说话。 目的地到了,马车停住,小兔掀起了轿帘道:“姐姐,我扶您下来。”曼纱华方起身,妆娘按住了她的手臂道:“你可是还怪着妆娘。” “怪你什么?”曼纱华淡淡道。 妆娘看着曼纱华的碧眼,认真说道:“怪我那日去了你的房中,说了一些重话……其实那并非我本愿,回到房中思来想去,是妆娘的话过了,曼曼可别怨着妆娘了,在离妆苑若是曼曼出了什么事,妆娘一定会护着你的。” 曼纱华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她浅笑道:“那曼曼多谢妆娘记挂了。”话罢,她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独自信步走到坟前。 她看着墓碑上的新篆刻的“妆语嫣之墓”这几个字,她便觉得今日应该躺在这的,不该是她,渊著不是交代了此事不准她参与,可她还要执意的参与,这其中的缘由怕是只有操纵此事的妆娘最清楚不过了吧。 想到此处,她闭眼吞下了一滴泪去,小兔为她点了香,她跪拜三次,便将香呈上。 妆娘姗姗来迟,她亦是跪拜在地上,拿了香火与烈酒,前来祭拜。 妆娘手持着烈酒往妆语嫣的坟前浇下,曼纱华跪着笔直,她问道:“妆娘就不觉得愧疚吗?” 妆娘神色悲悯,她道:“当然愧疚,愧疚往日没有对她好些,愧疚当日没能拦住她,就这样年纪轻轻的便丧了命。” 曼纱华抬眸淡淡道:“是不想拦,还是拦不住,妆娘心中自是明白。” “曼曼这话是什么意思?”妆娘倒下了烈酒,她问道。 曼纱华搭起了手,小兔当即扶了她起身,她道:“小兔,你去马车那看着,别叫外人动了马车上的东西。” “好的,姐姐。”小兔担忧的看了一眼曼纱华与妆娘,这两人从出来时就阴阳怪气的,这会莫非不是要吵起来吧。 曼纱华见小兔走远,她便将笑着的眸子收回,冷着一张脸森然道:“毒蛇、被赶、设计、送死,这一切都是妆娘计划好的吧,可惜了曼曼福大命大,如若不然,今日躺在黄土之中的便是我!” 妆娘面如土色,她慌乱的将酒杯拂倒在地,她扶着一旁的黄土起身,嗤笑两声。 “跪下!”曼纱华当即呵斥一声,唬的妆娘重心不稳,复又跪在了黄土地中。 “你在她的坟头,还有什么资格起身?你该永远跪在这里忏悔赎罪!祈求她原谅你,但她已经死了,她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你了!”曼纱华说的悲悯,这是她很少会有的怒气,她一向宽以待人,从未想过要与别人怎样,只是这次,妆娘真的触犯到了她的底线,她忍无可忍。 妆娘跪在地上,一袭紫衣袅袅,云髻梳的也甚是精妙,她长眉连娟微微蹙起,她嗤笑着,道:“曼曼在说什么,妆娘听不懂。”&lt; 183:请君入瓮 183:请君入瓮 “若说此事著哥哥已经知晓,妆娘作何解释?”曼纱华说的平静,妆娘顿时脸色聚变,她蓦地从黄土地上起身,一步步逼进曼纱华,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曼纱华站的笔直,她望着妆语嫣的墓碑啊,冷然道:“看来妆娘果然在乎,妆娘背地里做的那些事,著哥哥全都知晓,只是想着妆娘会有自知自明,终有一天会向著哥哥坦白。” 妆娘眉目森然,眼中燃烧着悔恨和怯意,她酿跄往后退去,摇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王爷最信任妆娘了……” “在著哥哥对你彻底失望之前,你还是早作打算,毕竟妆语嫣在临死之前都以为著哥哥还怪着她,她死的不甘不愿,这一切皆是拜你所赐!”曼纱华话罢,愈要拂袖离开,妆娘突地向前跑去,拽着曼纱华的衣裳死不放手。 并未走远的小兔着实一惊,她正要出面制止时,只见妆娘拽着曼纱华的衣袖,慢慢的跪了下来,她垂头道:“我承认,当初是有想杀了你的冲动,但我看到王爷那样的在乎你,我便后悔了,妆娘不该动什么歪心思,只是这事必须得有人担着。” 妆娘说的动容,说的恳切,曼纱华并未回头,她只是仰着头静静的听着妆娘的忏悔,希望这些话,在有天之灵的妆语嫣也能听到,在妆娘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愧疚和悔恨的。 曼纱华收回了衣袖,她红唇向上扬起,道:“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和著哥哥亲自解释吧。” 妆娘抽泣着,迷离着,喃喃自语着“我该怎么和王爷坦白……” 曼纱华快步上了马车,在一旁偷听的小兔忙赶了上来,小兔问道:“姐姐这样做,妆娘就真的会亲自去向王爷恕罪吗?” “她不会。”曼纱华转头素手撩开窗帘,看着远处丛林中妆娘跪在妆语嫣的墓前,有些说不出的苍凉和悲切,她只知道做错了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心里上她本不应该这样轻松的度过余生。 “可是……”小兔若有所思的看着曼纱华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曼纱华自知小兔担忧些什么,她且笑且放下了窗帘,小兔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听她淡淡的道:“她怕辜负了著哥哥对她的信任,她怎敢亲口告诉她最信任的人这一切都是她做的,这辈子她都将活在自己的悔恨和内疚中,往后她将一天也不得安生。” “姐姐这样做会不会对妆娘太过残忍了一些?” 曼纱华掀开门帘,小兔扶着她下了马车,她平静道:“妆语嫣都死了,现下对妆娘做什么都不算过分,况且我只是让她认错而已。” 话罢,小兔点了点头,曼纱华又道:“最近身宽体胖,我们走着回去吧,正好可以消消食。” 小兔跟在她的身后小声嘀咕着,“分明是心疼妆娘把马车留给了妆娘,自己走着回去,嘴上却不承认。” 曼纱华戴着面纱,与小兔漫步回去,街景繁华依旧,一座小城,一个人的离开,仿佛对这座繁华的城市并没有什么影响,一切照旧,一切继续。 那些掩盖在华丽背后的阴谋正悄悄的扩大着,死并不能阻止些什么。 晚间,妆娘乘着马车回了离妆苑,后几日整个人也是萎靡不振,平日里能躲便躲着曼纱华,见着渊著时,看他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渊著欲言又止,像是明白了什么,也不去多问,赏罚在他心中自是有数。 日子还是照常过着,计划正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著哥哥,琴妃娘娘……”曼纱华翻了个身去,看着闭目而睡的渊著,长长的睫毛落在他如玉似的肌肤处,安静的如同睡着那般,她知道他只是假寐,等着自己入睡之后,在天亮之前他便会离开,从不多做停留。 他缓缓的睁开双眼,淡淡道:“她因怀有龙子而重获盛宠,云家也逐渐在恢复往日的势头,只是在朝中云家已是大不如从前了,云家上下精疲力尽,怕是要缓一阵才能恢复元气。” “所以云家上下已经对辰大哥失去了信任,一个朝臣一旦对君王丧失信任,那么忠心也会随之逝去。著哥哥,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渊著抬眸看着曼纱华,心中一窒,他把她卷入这场纷争到底是对还是错,往日他本想极力的护着她这份纯真,待到君临天下时,她便可以安然的做她的皇后,高枕无忧的过着往后的日子,而今这场计谋竟被她一眼看穿。 渊著自知是瞒不住她,这场变革终将会流泪流血,他只能竟可能的把每个人的伤害降到最低,“下一步,伺机拉拢云家,让云诗琴做我宫中的内应,云太尉则是我一颗不动的棋子,之后便是位高权重的上官府。” 曼纱华支起身子坐在了床榻上,渊著替她披上了锦被,她眼如星辰,心静如水,看着他,恳切道:“著哥哥的一举一动皆在辰大哥眼中,拉拢云家,结交上官,并非是著哥哥徒手便能完成的,这次华儿恳请著哥哥让华儿帮你一次。” “你要如何?”渊著眉梢微微抬起,手指不由得紧紧收住。 “著哥哥要做事,辰大哥那边必得出现一方能扰乱他心神的事情,来将他的注意力先暂且转移。而能将辰大哥的视线从著哥哥身上转移的唯一法子便是华儿,华儿相信自己在辰大哥心中还是有几分份量的……” “不可!”渊著当即打断了她的叙述,这场江山的赌博,他怎可拿她去换,如若这样,他宁可不要,江山是责任,她亦是责任,可两者相较起来,孰轻孰重,他自己心底知晓。 曼纱华伸出纤细玉手,轻轻的拽着他月色白袍的一角,她轻声道:“如此之外别无他法,著哥哥要以大局为重。” “什么样的大局,都不及一个你,若是丢了你,要这江山何用?拥有江山为的不就是能安然拥你入睡!”渊著转过了头去,语气中带着一丝震怒,这不是儿戏,他绝不允许。 她噗的一笑,她的著哥哥何时能说出这样酸溜溜的话语来,从前总是说他不懂如何表达,不懂她的感情,那现在他便是坦言相对,这样的坦言是因为太怕失去她,还是因为他已经长大,懂得如何去表达自己。 “笑什么?”渊著带着一丝微怒,转过了头来,看着她,心中终有不忍,往后有什么变故,真是尤为可知。 她摇摇头,嘴边浮着安心的笑意道:“睡吧,夜深了,有什么事,明日华儿再与著哥哥商讨。” 渊著颔首,将她扶着躺下,替她盖好了锦被。 第二日清晨,天将亮未亮,曼纱华猛地支起身子向后看去,只见他安静的睡在床榻的一边,躬着身子,双手抱在自己的胸前,呼气平稳而均匀,长长卷卷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恬静的像个孩子。 他果然是怕自己自私决定这一切,所以昨夜一直留在她的身边,等着第二日的商讨,他睡得香甜,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她复又躺下身子,替他掖了掖被子,面对面闭上眼,安静的沉睡。 曼纱华再次醒来时,亦是晌午十分,她眯着眼睛,轻轻呢喃一声,只隐约觉得有人在看着她。 但她从睡梦中回到现实时,这才看了清楚,渊著半支着身子,正饶有兴趣的玩弄着她的青丝,指尖绕弄的异常认真。 她眯眼轻笑,“第一次从梦中醒来,还可以看到你。” 渊著放下手中的青丝,他肃着脸,道:“用你去分散皇兄的注意力,这点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允许的。” 话语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曼纱华清眸流盼,温声道:“著哥哥还没有听华儿的法子,何以就这样否定华儿呢?” “不管是什么法子,我绝不会拿你去冒险。”他起身拿起了一旁的纱衣,系上了衣扣,端坐在床榻边沿,背对着她,“分散皇兄的注意力还有其他很多法子,并不是非你不可,这些我自有打算。” “著哥哥且给华儿一个与你一起努力的机会,这样华儿才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曼纱华亦是起身,她将额头轻轻地抵在渊著的肩上,乖巧的如同一个孩子。 “即便你什么都不用做,你也有资格站在我身边,华儿无论何时何地都相信我。” “好。” 他转过身,极其小心的拥住她的身子,眼中却是另一番阴沉景象。 即便如此说来,她也不能高枕无忧的住在东夏楼,他的忧心之事,便是她的大事,她又怎能坐视不理。 曼纱华端坐在离妆苑的水月楼,品着香茶低吟浅酌。 今日天渊帝必定会微服出访。 小兔站在北街路口焦急的守候,不过片刻,便有一顶轿子落在了小兔身旁。 “现下姑娘在离妆苑。”小兔躬身道。 软轿内的人阴沉着眸子,眉如刀锋向上立起,他伸出一只带着翡翠玉扳指的手理了理身前的衣襟,沉声命令道:“走!”&lt; 184:扰乱心神 184:扰乱心神 须臾间离妆苑便到了,他下了轿子,立足于离妆苑门外,仰头看着门牌,复又看着两旁拿着手帕的妖魅女子,他皱眉低吟一声,“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请随小兔来。”小兔领着他进入前堂,莺莺燕燕喧闹叫骂着簇拥了上来,却只是离他有两步之宽,细细打量着他,无人敢冒昧上前。 高台上一袭水红色轻纱落地,又一袭紫罗兰轻纱相交,层层轻纱后隐约可见女子曼妙身姿,翩翩起舞,这舞的正是东夏国的国花之舞,此舞只在少时在东夏他见华妹妹舞过一曲,自今之后便再也无人能舞出那儿时所见的那样华光潋滟。 渊辰攥紧了手中的拳,眉目紧锁着高台上的女子,沉声问道:“台子上的人是谁?” 小兔躬身道:“名唤曼曼。” “哪个曼?”他又问道。 “曼珠沙华的曼。” 小兔话罢,紫罗兰轻纱款款落下,舞台中央的女子背对着众人,轻轻站定,她不再跳了,渊辰微微抬步,紧抿着嘴唇,生怕这女子转过身来,不是她。 她已经仙去了,她又怎么会出现在天渊国。 蓦地,渊辰又收回了步子,转身向门口走去。 小兔乱了手脚,忙跟到身边问道:“怎么不去看看?小兔真的看到这位女子会召唤乌鸦,那些个黑压压的东西全都听她的指挥,这难道不是公子要找的人?” 渊辰依旧向门口走着,他冷声道:“不是。” 故人已亡,他为何就不能放下,这好不容易放下了,而她的出现却又要扰乱他的心神。 曼纱华僵直了背,不能就让他这样走了,否则这一切可就功亏一篑了,再想邀他出来,谈何容易。 突地曼纱华转过身子,小兔瞧见,急忙一把拽住了渊辰的衣衫。 渊辰回首怒视着小兔,平日里谁敢这样大胆的拽着他的衣襟,除非是胆子长毛,不想活了。 小兔哪里顾得了这么多,她焦急道:“曼曼姑娘转过来了,转过来了,公子你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渊辰顿住了步子,他挺直了脖颈,缓慢的转了过去,曼纱华站的笔直,她看着昔日的故友,中间隔着层层空气,隔着七年的时光,又隔着国仇家恨,她内心复杂激动,她不知该怎样面对这昔日的故友。 渊辰看着台子中央的她,只见她还带着面纱,内心愈发的想要看看她的真面目,正懊恼时,只见她抬起左手,左手虎口处刺着鲜红欲滴的曼珠沙华,他心下一惊,当她摘下面纱时,短短的一瞬他便可认定,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可人怎么能死而复生,渊辰闭眼抬手揉揉眉心,他怕自己眼花看错,当他再次抬首睁眼去看时,那女子身前复又遮盖了重重叠叠的轻纱,女子也戴好面纱背过了身去。 既然他都来了,为何不叫他看个仔细,多年不见他怎能确定这个容貌就是华妹妹长大时的模样,只是从这气质和舞姿上来看,是不错的。 “华妹妹!”渊辰抬步向前走去,围在他周身的莺莺燕燕突簇拥上来,对他哄闹娇笑,“公子来了这么久也不坐下喝一杯?公子来嘛!” “公子你长得好生俊俏啊!” “公子……” 一二十个姑娘将渊辰团团围住,挡了他的视线,亦是挡了他的去路,他左走右走,这些姑娘们还是拦住了他的去路,他蹙眉厉声吼道:“滚开!” 姑娘们见渊辰生气了,这才讪讪作罢,让出了一条路来。 渊辰疾步走到台子中央,一层层轻纱撩开,却不见纱中之人,“华妹妹……”他的心中起伏不定,他紧紧攥着拳,他深深锁着眉,他一一扫过众人,却还是不见那熟悉的容颜,是他错看了,还是她有意躲着他。 “老鸨!叫你们老鸨出来见我!”渊辰猛地撤下面前的红纱,稳步下了高台。 不过片刻,妆娘巧笑前来,她欠身道:“妆娘这厢有礼了,不知公子唤妆娘出来所谓何事,是嫌这里的姑娘伺候的不够好吗?” 渊辰冷着一张脸沉声问道:“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叫曼曼的姑娘?” 妆娘掩嘴轻笑道:“有,这方才跳舞的女子不就是曼曼吗!”她转头吩咐道:“去楼上把曼曼叫下来。” “公子您坐!”妆娘招呼渊辰入座。 渊辰阴沉着眸子,他扫过众人的脸庞却不见方才带他来的那个小丫头,他收回目光,低头沉吟。 曼纱华躲在二楼的一侧厢房内,隔着纱窗向下看去,他的眉目依旧,只是退去了年少的青涩,多了些青年的英姿也多了些愁容和疑虑。 可她怎么也联想不起这就是杀父弑母的辰大哥。 儿时的记忆在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姑娘前来叩门,曼纱华收了目光,前去开门。 “准备好了吗?”姑娘问道。 “一切都已妥当。”曼纱华说罢,欠身让出了一条路来,厢房内走出了一个与曼纱华身材相仿,衣着相同的女子,她带着面纱随着方才那姑娘走下楼去。 “吆,曼曼姑娘来了!”妆娘转身绣帕轻甩,众人让出了一条道来,妆娘牵起姑娘的手走上前来,她欠身道:“这位就是曼曼!” 渊辰锁着眉,单指沿着茶杯的边缘来回轻转着,“摘下面纱来。” 姑娘抬起头示意妆娘,妆娘掩面巧笑道:“公子叫你摘你就摘呗。” 姑娘抬起左手覆上面纱,左手虎口处有一方嫣红色的刺花,渊辰猛地起身一把握住姑娘的左手,细细端详了去,乍一看是很像东夏国的曼珠沙华,可仔细一瞧,却不是。 “不必摘了,下去吧。”渊辰话罢,起身向门口走去,众人站在原地目送着他出了离妆苑的门径,门口的小斯快步恭迎了上来,渊辰回头轻睨离妆苑内,低声道:“好好查查巫女的死因和这曼曼的来历。回宫!” “是。” 渊辰离去,曼纱华放下了窗纱,抬步回了自己房中,小兔单手扶着头问道:“姐姐,他连那个姑娘看都没看一眼,这样做算是成功了吗?” “辰大哥多疑,此事他绝不会轻易就信的,吩咐妆娘这几日好生装扮着这个假曼曼。”曼纱华清眸中含着一丝晶莹,不想再次相见竟是这般模样,为何这人越是长大便越是孤单。 “姐姐,那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回东夏楼喝茶去。” 翌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小云恢复了往日的神气与英子,她单手环绕着三十六节龙骨鞭,释然道:“云城宿现已无大碍,只是整日的萎靡不振,我也不知用什么法子来帮他的好,总之这件事要谢谢你和清王。” 曼纱华起身沏茶淡笑道:“何来谢字之说,你我之间无须多言,不然真是叫我受之有愧。” “好好好,你喝茶我喝酒,这也算是与你痛饮了。”小云取出腰中的酒葫芦,拔出塞子便一饮而下,酒到深喉处,她连眉毛也不皱一下,便像是饮水一般的畅快。 “总之清王对云家有恩,他云家最喜欢记恩了,清王若有什么闪失,云家一定鼎力相助!” 曼纱华浅笑不语,看小云的这番言辞,就知渊著的目的达到了。 木门突地打开,渊著一袭白衣素纱立于门前,一脸清淡却不见笑意。 小云突地从木椅上站起,她拿了桌案上的龙骨鞭爽朗一笑道:“不想今日纱华有约,那小云便告辞了,改日再聚!” 小云轻巧的从渊著身边侧身而过,曼纱华暗自搓了搓手,他这样气势汹汹的前来,她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巧笑嫣然静坐在桌案旁喝着茶假作镇定道:“今个是白日,著哥哥怎么有时间过来,事情都办完了?” 渊著进来回身关了木门,清淡的眸子瞬时变得阴沉可怖,他紧锁着眉,望着她,仿佛要从她的身上看出千百个模样出来,须臾之后,他愤然开口道:“胡闹!” 曼纱华悠然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淡淡道:“不是说过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自然会帮你,为何要绕那么大的弯子也不叫我帮你?” 他不理会她问着什么,只将她从木椅上托起,双手重重的压着她的双肩道:“你可知皇兄多疑,而今你这样一闹,皇兄怎会善罢甘休!” “著哥哥,华儿已叫妆娘布置好了一些,不会有任何破绽的,你又何须担心?现下你只管去做你的,华儿不会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她拂下他的双臂,兀自转过了身去,这等小事他竟如此不信任自己起来。 渊著轻叹了一口气,他面色凝重,伸手挽住了她的手臂道:“好,只是下次绝不许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擅自做出这样危险的决定。” “好了,快去办你的要紧事,晚些等你过来。”她转过身温浅一笑。 渊著突地拥住她,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道:“正巧借着皇兄心烦意乱时,我出门办件事,两日后黄昏未定时莲花楼见。”&lt; 185:意外相认 185:意外相认 两日翩然而过,曼纱华浅妆黛眉,与小兔一同备了软轿前去,妆娘恰巧从东夏楼经过,她单手拿着手帕扶上发髻,歪着头问道:“曼曼才躲了两日,这是准备要去哪,可别前功尽弃了。” 曼纱华微微勾起嘴角也不去瞧妆娘,只兀自向前走去,“去见著哥哥。” “这是去哪里见,妆娘好叫人备着,别被不该瞧见的人瞧见了!”妆娘拉长了声音问道。 小兔随在曼纱华身后,她转头嬉笑答道:“莲花楼。” 莲花楼下清水幽幽荷叶连连,莲花娇羞含苞待放,曼纱华戴着面纱随喜乐走上二楼的一间拐角处的雅座,渊著白衣轻飘,长发未挽,斜斜地依靠在窗栏上,他素净修长的手指间端着碧玉做的酒盏,看向栏外的秋水。 “小心别落了下去。”曼纱华信步前来,喜乐躬身关上了轻纱做的门帘。 “华儿你来看看这水中月。”曼纱华走近,渊著伸手环住了她,两人同坐在楼台上,向下看去,一汪清澈透亮的水中,莲花娇娇相应,中央松散的地方空出一片青色,一轮昏黄色的月半倚半露的挂在水中,宛如一块透明的玉盘。 曼纱华小心的向下看去,只见月色间映着的是故乡的模样,自上次书信回家,她便是再没收到任何回复,心中焦急万千,思乡心切,却不知远隔千山万水的家人是否安好。 “怎么了?” “没。”她赶忙抬手拭泪,“你说要把白鹿也接来,何时它才能来?”她蜷在他的怀中,安心的享受着片刻的温暖。 他继续饮着手中的酒,淡淡道:“等忙完这一段,我便命人将白鹿接来陪你取乐。” “那……忙完这段,你可否陪我一同前去,我只想隔着长街看看父母是否安好。” 渊著饮酒不语,曼纱华颇为焦急,她微起了身子,仰头问道:“你答应过我的,想回家随时可以回去。” “当然。”他温声笑着伸手摸着她的青丝道:“这才离家半年多,等明年雪至,我与你一同前去。” “此话可当真?” “何时欺过你?” 渊著的话音还未落下,轻纱突地被撩开,喜乐急匆匆的前来,伏在渊著耳边道:“不好,皇上上来了。” 曼纱华猛地起身,看着他,只听门外的脚步声渐近,渊著低声呵斥道:“喜乐跳下去!华儿你随我一同……” “已经来不及了……”渊著话还未讲完,曼纱华先行打断道:“既然他能直奔莲花楼二层的这间雅座,那就是得到了明确的消息,你既知晓辰大哥是什么脾性,就应明白,若我与你一同逃走,这谁也脱不了干系,放心吧,我自会自圆其说……” 话音刚歇,轻纱被撩起,与此同时渊著绝望的看了一眼曼纱华,一眼看的仔仔细细,此生她的模样便刻在了他的心中,渊辰掠过曼纱华直径走向窗栏便,幽静的秋水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莲影依依。 “拿弓箭来!”一旁跟着进来的守卫递上了弓箭。 渊辰深眉紧锁,他看着水花,看着波纹,开弓向下射去,一箭两箭,不由分说的朝着水中直直的射去。 曼纱华站在一旁揪着心,却不能出手制止,若是此时制止了那正中渊辰下怀,渊著的欺君之罪的帽子算是被叩实了。 直到水波消尽,渊辰这才罢手,他收了弓箭,眉目依旧紧紧地的锁着莲花楼下的秋水,他沉声命令道:“去王府,若是清王在,便告诉他朕改日请他到宫里喝茶,若是不在就守着王府,等清王回来了,将他给朕押到这来!” 守卫小斯等皆告退,渊辰站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她,眼中说不清是怒气还是疑云,总是这份探究的目光少了那日的欣喜。 曼纱华内心起伏激荡,翻滚不已,七年后的两人相见相认竟然是这般模样,她的著哥哥仓惶跳水而走,她的辰大哥拿着弓箭对自己的亲兄弟,而他看着她的眼眸竟也是这样的陌生。 “你……是华妹妹?”他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站在身前的曼纱华,不想那时的小姑娘已然长成一个妙龄女子,身段婀娜,皮肤白皙,五官精妙到无双,若不是得到确切的消息前来,他恐怕是还不敢去与这倾国女子相认。 “辰大哥,好久不见。”她屈身行礼道。 “果然是你,那日在离妆苑的高台上,一曲长歌一袭红袖舞,朕便可以断定你真的没有死!”渊辰话罢,一手锢上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剑眉横星中多出了一份欣喜,“太好了,早该是这样,早该知道你还活着,朕为何当时就不信那些渔人的话,如若是信了,你早就在朕的身边了,何苦让你遭受红尘女子之罪啊!” 曼纱华掰开他握着的手,凝眉问道:“什么渔人,说的什么话?” 渊辰识趣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整了整衣袖道:“在渡口,有百姓流传说看到了巫女。当时朕还不信,今日见到你朕便信了,皇弟把你接到了。” 曼纱华别过眼去,道:“此事与著哥哥无关,是华儿自己来到天渊的,谁人都不知,世人只以为东夏国的巫女死了,所以我现在只是离妆苑的一名舞姬。” “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为何要昭告天下仙逝了,如若你巫女做的不痛快了,大可以告诉朕,朕命人接你来,这天渊你想待多久都可以,无人敢阻拦你什么!” 她撒了谎,眼中散落着慌乱,她不敢再去看渊辰的眼睛,那样多疑的眼睛,怕是一眼便看穿了她的计谋,曼纱华回身坐在木椅上,单手紧紧的叩着桌沿,道:“是薛丞相,薛丞相的儿子薛乾坤被我失手推到了冰河中淹死了,薛丞相密谋要反,无奈之下父王命人偷偷把我送到了天渊。” “初来天渊宁京城,人生地不熟,本想找机会与你们相认,只是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所以这才一直待在离妆苑数月。” 曼纱华话罢,她抬眸小心的看向渊辰,渊辰眼中的疑云仍是未消散分毫,只是面上多了一层暖意,他也同她一起坐下,他道:“离妆苑乃是是非红尘之地,那里实在不适合你住,随朕回宫吧,朕的宫里什么奇珍异宝都有,你若喜欢哪个,朕都给你,那里就是你的家。” “辰大哥,我不想住在宫里!”曼纱华一惊,她站起身子道:“你的皇宫那么大,可那里没有芙染姐姐和著哥哥,也没有落微皇姑,我去了一样冷清,反而还会给你添乱。在离妆苑,那里没人会为难我,也没人强迫我做什么事,所以……华儿想暂时住在离妆苑。” “朕不准!”他拍案起身,眉目上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这是再拿他天子的身份压制自己,可此去皇宫,再想出去又谈何容易。 今日若是她不答应他,她不知道渊辰还会怎么样变着法子的来刁难渊著,这一棋走的真是极其危险。 只可暂时先应下,到时再想万全的法子来。 “辰大哥总得容华儿想想,这样的决定太草率了,华儿还未准备好。” 渊辰见曼纱华语气软了下来,他复又坐了下来,只手覆上曼纱华的手背,语重心长道:“你既知皇宫冷清,没有父皇母后,也没有皇姐皇弟,那你为何还不愿到这来陪陪朕,朕已经冷清孤寂许久,夜半时多想找个人把酒畅谈,你来了正好,冷清的宫中也该热闹一些了。” 曼纱华的心中颤着,陪了渊辰,那她的著哥哥岂不是要孤孤单单,那这样的话,她宁愿在离妆苑的东夏楼上从白日等到黑夜,等着渊著回来看她一眼,她也不愿整日待在像鸟笼一样的皇宫中陪着自己不喜欢的人一日。 她思量再三道:“不是我不愿,只是那里还有我的姐妹和朋友,华儿实在是割舍不下,辰大哥就容华儿回去好好考虑一番,也好和她们道别,到时再接华儿去宫中那也不迟。” 渊辰只手扣上自己腰中的玉带,他闭眼思索了半响,应道:“好,再过十日便是各地秀女入宫选秀时,到时朕自会安排你去,十日后,朕在宫中摆好家宴为你接风洗尘。” “这样最好了。”曼纱华浅笑着,从桌案上拿起茶壶沏了一杯茶递给渊辰。 渊辰接过茶盏搁置在一旁又道:“只是……朕不放心你一人回去,朕派人在这十日里陪着你,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池,也好及时补救,这样也不耽误了十日后的家宴。” “不必了,辰大哥还怕华儿丢了不成,宁京城之大,这方寸之地还不都是你的,我又能逃到哪里去,辰大哥派来的人,恐是会惊到离妆苑的人,华儿是一个已死之身,华儿不想麻烦太多人。所以十日之后你派人来接我,我一定在离妆苑等你。” “如此便好。”渊辰抬眉应道,手下依旧紧紧的扳着玉带。 华灯初上,莲花清清,渊辰屏退了众人,他独自送曼纱华回离妆苑,小兔跟在身后心中疑惑万千。&lt; 186:再三试探 186:再三试探 “朕便送你到这,十日之约,还望华妹妹不要失约,朕摆宴等你。”他微仰着脖颈,像一只高傲的豹子,又像是随时会喷发出口的火山,曼纱华只得含笑应下,不敢有任何违背。 小兔随着曼纱华踏进离妆苑,渊辰站在门口目视着她们进去之后这才备轿回宫。 “姐姐,那是什么人啊,为何会有如此的威严,吓得小兔都不敢跟你说一句话。”小兔忙跟了上来。 曼纱华走到了东夏楼上,才敢回头去看,她悲悯说道:“那是当今圣上,前几日才见,怎么今日就忘了他的模样?” 小兔张圆了嘴巴,道:“真龙天子威严,小兔怎敢多看,所以小兔才未曾记住圣上的面容。”她转眼一想方才的话语,却觉的奇怪不已,又道:“姐姐,皇上说的什么十日之约啊,不是之前吩咐了离妆苑上下不得让皇上知晓你在这里的吗,为何今日他会在莲花楼找到你……姐姐……” 小兔还想再问些什么,曼纱华眉目睁圆,想到了疑点,便愤然甩袖,抬步去了妆娘房中。 想让她走的只有妆娘。 曼纱华提裙上楼,单手叩门,妆娘端坐在铜镜前回头轻笑,她用手拢了拢额前的碎发,这才慢慢起身前去开门,她娇声问道:“谁啊,这么大半夜的不睡觉扰人清梦!” 屋门才被打开,曼纱华扬手狠命的朝着妆娘的脸颊掴去。 妆娘方梳好的发髻散落了一地,珠钗凤花七零八落的歪在一边,精巧整齐的发丝凌乱成风,她歪着头,单手拿着绣帕扶上自己的面颊,眼中方燃起熊熊怒火,顷刻间便又熄灭了下来,一个小丫头能有几分伎俩,这离妆苑还是她说了算。 妆娘又拢了拢散乱不堪的发髻,她优雅的抬起头,挑衅的看着曼纱华,曼声道:“既然曼曼要与妆娘为敌,那妆娘无话可说,这一巴掌就当还清了往日妆语嫣的恩情,来日妆娘倒要看看曼曼姑娘能陪着王爷多久!” 曼纱华捏紧了手指,直到捏到自己发痛,她才有了一丝知觉,她看着妆娘笑里藏刀的模样,心中直直作呕,她轻声道:“管好自己的嘴,否则哪日害死了著哥哥,都不知!” “你什么意思!”曼纱华忽要离去,妆娘拽住了她的手腕问道。 曼纱华反手再次掴向妆娘,她道:“你愈要除掉我,可以有很多种法子,何苦要惊动皇上,这样不但打草惊蛇,还将著哥哥推向了悬崖,妆娘曼曼真不知是该夸你聪明,还是要骂你愚蠢!” 话罢,她愤然的抽回了手臂,不再理会身后的妆娘,独自回了房中。 为何要引来渊辰,扰乱他的心智,这本是万无一失的法子,如今被妆娘告密,而她又与渊辰相认,这样扰乱的就不仅是渊辰的心智了,更是扰乱了他们三个的心,这次著哥哥怎敢明目张胆的阻挠渊辰接她入宫。 可她不想入宫,她又不是他的妃子,她为何要陪在一个杀父弑母的人身旁。 就连她与他说话,都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琢磨着,生怕是惹怒了这头豹子。 昔日的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而今他是执掌他人生死大权的皇上,他可以要他和她生,要他和她死,她该如何,渊著又该如何! 曼纱华扶着床沿坐了下来,皇宫不能入,离妆苑亦是不能久留,究竟哪里才是她的安生之所。午夜梦回时,家不远不近,却是触不可及。 “咳咳……”曼纱华掩嘴轻咳,小兔切了一杯茶,递给她,复又将床榻上的斗篷披在她的身上。 “姐姐那样教训妆娘也不思量思量!” 曼纱华抬头,只见小兔横眉瞪眼,仿佛吃了好大的一个苦瓜似的,嘟囔着嘴,“怎么了?” “妆娘是会些武功的,姐姐这样气势汹汹的前去找她兴师问罪,又打了她两巴掌,姐姐就没有一点后怕吗,若是她反手打了姐姐,那该怎么办!”小兔别过头去,又道:“依照姐姐这样单薄的身子,怎能承受得了妆娘的力道……” “我怎会那样鲁莽。”曼纱华宽心一句,她将茶杯放置在一旁,兀自端坐在床榻边,淡淡道:“妆娘怎会傻到亲自动手打我,你不知这皇上一走,要有多少个眼睛盯着我,他们生怕我从这离妆苑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是说不会让人跟着你的吗?”小兔这才如梦初醒,她惊讶转身,又慌乱的四处去瞅,却不见半个人影。 “依照他的脾性,是断不会相信我的三言两语。”话罢,曼纱华退了鞋袜,合衣躺在床榻上,小兔拉开一旁的锦被替曼纱华盖上。 “那姐姐真的要入宫去吗,这十日我们要不要去找王爷……” “嘘……”曼纱华嗔怪的看了一眼小兔,这丫头当真是口无遮拦,心直口快,“这十日我不能与他相见,或许此生都不复相见……”曼纱华转过头去,将泪埋在了这三千青丝中。 “姐姐何须说的这样严重……”小兔警惕的看向四周,复又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定会想法子让姐姐入不了宫的,姐姐只管放宽心便好,不管是王府还是皇宫,小兔都陪着姐姐呢。” 曼纱华闭了眼,不再与小兔说些什么只佯装着睡意,若是相见,便是将他推向了地狱,那他的江山之计便会为了自己毁于一旦,若是他能够理智一些,或许他俩还有相见的机会,此时渊辰的注意力必将放在离妆苑处,而他正好也可以去做他想要做的事。 一夜无眠,愁绪万千,忽尔瞧见朝阳初升,斜晖盈盈,她素手持书,试图用看书来打发这十日之约的第一日。 次日,明正宫内,渊辰召见了渊著,渊著换上官服,整理好了衣襟,只是面色略微有些憔悴。 “臣弟拜见皇兄。”他低首屈身毕恭毕敬。 渊辰坐在上端喝茶,瞧见渊著已然弯腰站在了大堂之上,他放下茶杯,高声笑着从上端的座椅站起,走了下来,左手加大了力度伸手去捏在了渊著的右肩上,他朗声笑道:“皇弟何须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他话虽如此说着,可手上的力道不减分毫,仍旧是将全身的力量都汇集到了手臂,死死捏住渊著的头肩,再狠命的押着着不叫他抬头起身。 渊著眉目依旧,不蹙不怒,他暗自咬着牙关,并尽了全力直起腰杆,清淡的双眸直直逼上渊辰犀利的眸子,他微笑道:“臣弟谢过皇兄。” 渊辰讪讪收回了手臂,笑声更甚,他转身向高台走去,“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赐坐上茶!” 进宫面圣,一场低吟浅酌,便是半日之久。 渊著出了明正宫,依旧神采奕奕,他稳步走出皇宫,走过北街,踏进清王府,进了正殿,喜乐方将屋门关上,渊著蹙眉气血攻心一口鲜红色的血便吐在了朝服上,他脚下一软,歪身坐在了木椅上。 喜乐暗叫不妙,他小心翼翼的解开渊著的朝服,只见右边的肩膀上,早晨出门时才包扎好的伤口,现在复又裂开,渗出血来。 “来人,请太医!”喜乐道。 渊著单手锢住喜乐,沉声道:“不可声张,这是昨日的箭伤,皇兄这样做,便是在试探,你帮我随意包扎就好,无须太医。” “主子……”喜乐声气沉重,最亲的兄弟之间相互明争暗斗,最难过的想必只有这个心思捉摸不透的王爷了。 渊著瞌上眸子,喜乐简单处理了伤口,他复又睁开眸子,道:“随本王去趟上官府。” “主子,您还是留在王府养伤吧,等箭伤好的差不多时,再去也不迟!”喜乐担忧的看着渊著,屈身劝道。 临行木门处的渊著顿住了步子,他淡淡道:“总不能负了华儿的这番苦心。十日足已做好很多事。” 离妆苑内,东夏楼上,第一日曼纱华看完了一整本诗书,树影斜去,她心里盼着今夜他能来,却又期盼他不要来,此时的离妆苑正布好了天罗地,就等渊著羊入虎口。 第二日,她看完了一本野史,从第一日的焦急等待期盼,到第二日的安心看书,她仿佛已经适应这种安静的生活。 第三日她站在二楼处双手扶着木栏,看着庭院内的大槐树,回想着儿时四人环绕在大槐树下坐着,喝茶聊天,她面容上扬起一丝恬淡的笑意,睁眼一切又恢复了现状。 第四五六日,她素手执笔,一幅又一幅渊著的模样,父母的模样,苏鹏的模样,念儿、苏嬷嬷等,她怀念的人,都统统画了一遍,只是儿时的记忆日渐模糊,她已经记不清苏嬷嬷脸上的痣是长在左边还是右边,记不清苏鹏浅笑中是否会像她一样眯起眼睛,记不清念儿平日里一贯穿着什么颜色的衣裳。 她低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原来她怕的不是离别,而是忘记,将他们存在过的记忆统统变得模糊不清……原来记忆也不能永存。 第七日,她已经不再盼着渊著可以来接她走,第八日,她知道此时的渊著正同她一样,受着这份摧残磨难自身的罪。&lt; 187:假美人儿 187:假美人儿 “姐姐,你已经在东夏楼待了九日了,难道你真的要等皇上来接你入宫吗?”小兔焦急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曼纱华静坐在床边,看着大槐树的叶子正一片片凋零,她知道秋快要到了。 “不然呢?” “不然可以逃啊,姐姐小兔知道你不想入宫,那你何苦要勉强自己啊!” 曼纱华兀自轻笑,说逃哪里能那么容易,她若是逃了,那她的著哥哥怎么办,这九日都没有他的消息,恐是渊辰铁了心要带自己入宫了,就连足智多谋的渊著也无能无力。 转念一想,那夜的冷宫孤寂,连一盏青灯都不曾给她们,她又何苦去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陪伴他。 她越是想静,可心中却越是不让她清净,各种愁绪涌上心头,她下意识的伸手触上脖颈,那颗沁凉的北玉也正挂在渊著的项上,两颗北玉心有灵犀,她还怕什么。 忽地,她抬眼看向远方,心中一片清明。 “小兔备轿。” “姐姐,你想通了!小兔这就去收拾行囊。”小兔欣喜鼓掌道。 曼纱华按住手舞足蹈的小兔道:“不是逃跑,而是去绸缎庄,备一身新衣,好入宫当日去穿。” “姐姐……你怎么突然就想入宫了呢,小兔还未转过弯来……” 软轿停落在小四绸缎庄门口,曼纱华扶着小兔的手臂下了软轿,正在大堂内闲坐喝茶的小四,向外瞧见曼纱华,起身抖了抖自己的衣袍,嘴角溢着笑意扬声道:“是哪阵风把曼姑娘请来了?” 曼纱华含笑不语,既然渊辰已经知晓她还活着,那她也不必继续再带着面纱来遮掩自己的身份。 小四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转动着手中的玉珠子道:“曼姑娘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小四那日不辞而别,是否有些不礼貌?”话音方落,曼纱华向里看去,只见一袭红的烈焰般的长袍包裹着男子姣好的身材,他一头银发背对着众人,如雪的发上独独挽着一只黑玉簪子,他伸手抚摸着架子上的白色貂裘长袍,一旁围着几个挑选布料的青楼女子掩嘴轻笑,佯装着挑选布料,却偷偷的瞧着这个银发男子。 小四文雅一笑,正欲回答曼纱华的反问,只见她别开了眼,小四随着看去。 银发男子傲慢的抬眼看向他眼中的庸脂俗粉道:“就知你们这的女子是贯不会矜持的,这光天化日之下便对着一个陌生的男子赤裸裸的打量着,真是不知羞!” 男子话罢转过身来,一双凤眼向上弯去如勾月一般,泻下的眉毛似柳扶叶向两鬓延展而开,白皙如碧的面容带着几分苍白,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如血如荼的唇微微向上翘起,他瞧见曼纱华正淡然的看着自己,那种目光如打量一件饰品一般,带着几分欣赏,带着几分探究,却独少了那些女子眼中常有的爱慕之情。 他眉目一转抬高了声调冲着曼纱华道:“怎么,这位姑娘莫非也是爱慕在下的容貌?”话罢,银发男子也打量着曼纱华,他微微扬起下巴,缓慢的眨了眨眼,薄唇微启道:“这位姑娘国色天香,想不到也与庸脂俗粉一般,想的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曼纱华心中厌恶,这人真是空有一副美艳的皮囊,言语之间却不懂得如何尊重他人,今个定要给他长长记性,如何尊重天下间的女子。 她不紧不慢的别过眼去,小四正欲抬步向前一步说话,却被曼纱华轻轻拽了一把,她淡淡道:“我想什么公子又怎会知道,莫非公子是曼曼肚子里的蛔虫,就连曼曼方才想要夸奖公子什么,公子都知晓?” 银发男子亦是厌恶的扭过头去,原来这姑娘与其他姑娘并无异处,他冰冷道:“夸奖什么?” 曼纱华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美人,没胸,假美人。” 话罢,方才看热闹的三三两两个女子都兀自掩嘴轻笑起来,就连一贯文雅的小四,也忍不住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 银发男子复又轻轻重复了一遍曼纱华方才的话意,这他才明白,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正冷嘲热讽的讥笑自己打扮的像个女人,却没有女人该有的东西。 这女子言语犀利,故作嘲弄,看来不似方才那般俗物,他冷笑一声,道:“不与女子一般计较。” 话罢正欲拂袖离去,路过曼纱华身旁时,瞧见她左手正覆在小四的手臂出,她左手虎口处,睡着一只开的正艳的曼珠沙华,红的妖艳,红的刺眼,红的让人想哭。 “是你!”突地,银发男子双手扶上曼纱华的肩膀,眼眸中闪着欣喜,他激动到无法言语。 “公子这是做什么,放手!”曼纱华红着一张脸,狠命挣扎,却抵不过男子的力气。 “放开我姐姐……”小兔焦急上前一步道。 小四面上带着笑意,单手向上挥下银发男子搭在曼纱华肩上的手臂,“这是在小四的店里,有什么事出了四爷的店门再说!”话罢,他不动声色的将曼纱华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银发男子收手作罢,他定定的看着面前的曼纱华,随后家丁涌上,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慌乱中随着家丁一起退出了小四绸缎庄。 曼纱华暗自松了一口气,她俯身道:“曼曼谢过小四。” 小四伸出一手扶住了曼纱华,不叫她行礼道谢,“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只是曼姑娘做事好像都凭着一时之快,从不想后果是什么,往后可断不能这样了。” “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认为自己是对的,那做事也就无所畏惧了,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她朗笑应道。 小四把玩着手中的玉佛珠,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梨涡“看来是个认死理的姑娘。” “小四还是莫要取笑曼曼了,取来几匹素色的绸缎,我要赶在明天正午穿。小兔加定金给小四老板。”曼纱华挥手道。 衣服选购妥当,小四拨着算盘头也不抬便问道:“听闻曼姑娘要被皇上请到宫里去啊?” 一旁站着的曼纱华心中一惊,“小四怎么知晓?” “哈哈,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皇上微服私访,结果邂逅了离妆苑的舞姬曼曼,心中甚是喜欢,便恩准这位曼曼姑娘明日随着秀女一同入宫选秀。”小四继续拨弄着算盘,轻松道。 曼纱华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心,面上强做镇定轻轻一笑道:“想不到坊间是这样流传的。” “不然实际情况是怎样的,皇上清王兄弟俩同时喜欢一个女子,所以皇上便用权利抢了弟弟的女人?”小四话罢慵懒的一笑,他停下手中的算盘,抬起头来,只见曼纱华眼中带着一丝屈辱,红唇紧咬的看着自己。 小四心中了然,他忙赔了笑道:“小四这是胡言乱语猜测着,谁想姑娘就生气了,别往心里去,小四乱言乱语,曼姑娘消消气。” 曼纱华不语,一脸幽静,小四的话糙理不糙,可事实的确如此,只是渊辰只是单纯的想找一个人在宫中陪陪自己,正所谓高处不胜寒,他恐是已经孤寂很久了吧。 “这件事与王爷无关,还望小四谨言慎行。”曼纱华回了话,命小兔付了多一半的定金给小四,小四命伙计收下,他搁下手中把玩的玉珠子,整了整段青色的长衫道:“俗话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只是不知以后还否有缘与姑娘一同把酒问月,闲话人生?” ‘“曼曼与小四是匆匆过客,谈不上把酒问月,更谈不上闲话人生。”曼纱华话毕,她沉静的看着小四的深眸,她看不懂他,另一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看似风轻云淡的绸缎庄老板小四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次次出口试探,瞧见话风不对,就见风转舵。 那日的假装醉酒来探听自己与渊著只见得关系,就可知,此人的目的绝非只是交识朋友那样简单。 她只是一试,此话一出不想小四脸面色都未曾一变,只是一脸委屈道:“曼姑娘这样说就是与小四生疏了,自那日起于曼姑娘一同干杯以后,小四便认你这个朋友,有需要小四的地方,姑娘尽管张口,小四绝不推辞!” “曼曼谢过小四厚爱。” 曼纱华道别之后,上了软轿,准备回离妆苑去。 小四出了店门,站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远去的轿子,他吩咐手下道:“盯着点,护送曼姑娘安全回去。” 曼纱华方前脚进了离妆苑歇息下,后脚边听说前堂有人摔了杯子大闹离妆苑,妆娘束手无策,她唤来了离妆苑的所有姑娘来,男子还是摇头嗤笑道:“没有一个是长的能入得了本公子的眼,一个个的跟蛤蟆乌龟似的,就没有别的姑娘了吗?” “哎呦,公子瞧您说的,我们的姑娘怎么就是蛤蟆乌龟了,这离妆苑可是宁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要是这里的姑娘您都瞧不上眼,那别的地儿的姑娘,您就更不用看了,这看了都会倒人胃口。”妆娘手帕轻甩,双手放在胸前,斜斜的倚在一旁,与平日的妆娘判若两人。&lt; 188:故友相逢 188:故友相逢 “果真没有?”男子坐在桌案上,大红色的衣衫铺满了整个圆桌,他一一睨过众人,又轻慢道:“都说离妆苑的姑娘个个国色天香,本公子看也不过如此,老鸨今日若是不叫出你离妆苑的绝色女子,那本公子可是会砸了您的招牌!” 男子话罢,妆娘仍旧无动于衷。 他扬起好看的薄唇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声音刚落,他单脚勾起一旁的座椅轻轻向前踢去,只见座椅偏差了分毫落在姑娘们的身后的圆桌上,桌椅受到重力瞬间散落成块。 接着他邪魅的勾起红唇,单手挑起一根圆桌上的筷子,他单手支着,一手轻轻一弹,木制的筷子瞬时成了两半,被弹出的筷子飞了出去,旋成一道陀螺,一圈转过之后,锋利的木刃隔断舞台下的支柱,大堂之上的舞台子顷刻崩塌。 “啊……”姑娘们高声尖叫乱作一团,妆娘痛叫不好,而男子却无动于衷,他一边轻笑着一边用右脚又勾起了一旁的木椅,他问道:“果真没有别的女子了吗,把你们苑的姑娘都叫出来!” “姑娘们都在这,妆娘实在不知公子想要找什么样的妙人儿!”妆娘佯装无奈之态,却不曾显露出一丁点的武动来制止男子的无理取闹,然而男子仍旧不依不饶。 他取出火镰荷包的盖子,红唇凑近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残灰,而后抬起右手对准了不远处的纱帘比划着。 妆娘攥紧了双手,而面上却仍旧露着讨好的笑意,“公子若是还要无理取闹的话,那妆娘只好去报官了。” “那你去吧。”男子不以为意的看了妆娘一眼,继续手下的破坏。 “住手!”一声呵斥从人群后方传来,男子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他好奇的看向说话的女子。 曼纱华带着面纱,从人群中走出,小兔紧张的跟在曼纱华的身后,妆娘脸色顿变,她上前去拦住曼纱华低声问道:“你出来做什么,他要找的是绝色女子,嫣知不是找你?快回去!” 曼纱华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妆娘不是盼着曼曼离开离妆苑么,这样不是更好,反正皇上已经知道曼曼在离妆苑住着,曼曼还需要隐瞒什么?” “你这样以离妆苑女子的身份站在众人面前,是会给王爷带来麻烦的!别不懂事!”妆娘再次劝说道。 曼纱华一脸冷清,她别过妆娘,森然道:“妆娘也知会给著哥哥带来麻烦?若是妆娘知道,那当时跑去皇上身边告密的就不会是妆娘了。如今曼曼若是被这个银发的男子带走,不正好合了妆娘的心意,其一可以离开离妆苑离开著哥哥,也不必著哥哥费尽心思去想怎样才能将曼曼从宫中救走,其二离妆苑也不必遭受这男子的摧残,妆娘正好鱼和熊掌同时兼得。” 曼纱华向前一步走去,她不想再与妆娘有过多的口舌纠葛,她替妆娘悲哀,渊著如此的信任她,却不知众多的事情和变故全拜这个信任人所赐! “曼纱华!”妆娘锢住她的手腕,两片红唇之间低声嘶吼着,“你若被这来路不明的疯子带走,我该怎样和皇上交代,到时候完蛋的就不止是离妆苑了,或许也会将王爷牵扯出来!” 曼纱华冷然不语,妆娘隐忍着怒气,她又道:“皇上带你走王爷可能没法子救你,可这人带你走就不一样了,你给我乖乖回去!” 曼纱华轻声笑道:“已经来不及了妆娘……” 话罢,银发男子低吼道:“怎么还不过来,在私语什么?” 曼纱华狠狠的抽回自己的手臂,她扬声道:“曼曼来了,公子想要怎样的妙人儿?是奴家这样的吗?” 她方抬头去看,这才看清,圆桌上半躺半坐的男子正是方才在小四绸缎庄得罪的男子,真不知他不依不饶的找到离妆苑里,想要做什么。 稍迟疑了片刻,曼纱华还是将面上的薄纱摘下。 白皙的脸上被胭脂擦的两脸通红,从鼻骨两端蔓延开来了些许斑点,嘴上涂抹着比自己嘴唇还要大一倍的鲜红色胭脂 她穿着最恶俗的桃红色衣裙,嘴角边还点着一颗蓝色的痣,头发向后盘起,活像方才从饭桌上走下的媒婆。 妆娘睁大了双眼一愣,姑娘们也个个掩面而笑,不想一向端庄稳重的曼曼姑娘也有今日伴丑相的时候。 银发男子微微蹙了蹙眉,他没有叫骂着说这女子如何如何的丑,或者是说扬言要砸了离妆苑的招牌。 小兔在一旁递上酒壶和酒杯,曼纱华抬手接过,她沏了一杯酒,向前递给男子道:“若是方才在绸缎庄,曼曼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现在曼曼给公子赔不是了,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放过离妆苑,放过曼曼。” 她低着头,双手将酒杯抬起,若当时她知晓此男子是一个小肚鸡肠有仇必报的男子,那她又何苦去招惹这样的人。 银发男子面色凝重不语,他双眼犀利如同雄鹰一般,紧紧的盯着曼纱华所端着酒杯的左手,左手虎口处,一只鲜艳欲滴的曼珠沙华正悄然的绽放着它最美的色彩。 半响后,银发男子突然昂首大笑道:“哈哈哈,找到了,终于找到你了,原来你没死啊!哈哈哈……” 话罢,他从圆桌上一纵而下,倾身前去抱住了惊慌失措的曼纱华,他喃喃自语道:“我不会认错的,不会认错的,一定是你。” 妆娘脸色剧变,这不是胡闹吗,若是叫渊著知晓,她还有几个脑袋可以活着。妆娘愁眉招呼着几个姑娘上前道:“烦请公子松手,曼曼姑娘不是离妆苑的女子,公子不能轻薄人家姑娘!” 银发男子哪里听的了这些话,拥着曼纱华,妆娘方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倾力耸肩,妆娘便滑了手,男子紧张的看着曼纱华问道:“你怎会在青楼?你知道吗我在这吼了半天也不见老鸨把你叫出来,我以为你被她们控制了,所以我才出此下策的。” 曼纱华茫然的看着他,她不记得她有认识过一个银发的男子,而男子的所言所语像是与她是旧相识,只是今日才+此相见。 “方才公子说认错什么,你认识我?” 银发男子用力的点了点头,他收起了所有的傲气激动的看着曼纱华丑化了的面容,满心欢喜道:“当然,只是想不到原来那么小一点的丫头,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唐突问道。 “你不认识我了吗?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银发男子一脸幽怨的看着曼纱华,他喃喃自语着,摸着这一头的银发道:“可……我只是发色变了,容貌几年来又未变过,你就不认识了……” 曼纱华静静的看着他不语,离妆苑的女子也被妆娘尽数遣走,整个大厅之剩下了他们二人。 “你忘了我吗?我是歌吟,‘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的歌吟,记起来了吗?”他说的极慢,生怕哪一个字曼纱华没有听清楚似的。 “歌吟。”曼纱华重复着男子的姓名,并未表示她认得眼前这个长相妖魅的男子。 歌吟急了,他从怀中拿出一个面具扣在了自己的脸上,他道:“四年前,四年前你救了我,那时候我戴着面具,你是高高在上的巫女……”说到这句时,他顿了顿东夏国早在六十三年时就宣布了巫女仙逝,如今在天渊六十四年的青楼遇见她,而她还穿着一身丑态来见自己莫非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话到此处,曼纱华还是无动于衷,歌吟失落的放下双臂道:“或许巫女救治过的人太多了,早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我记得。”曼纱华终张了口,歌吟暗灰下去的眸子瞬时又恢复了方才的光彩,“当年你为何不辞而别?”不论多少年过去,她仍旧是讨厌不辞而别的人,这个歌吟她怎会不记得,当年那几月的恍然若失,夜不安寝,全是因为一个以为的过客不辞而别所赐,不过是个路人,该忘记的该尘封的,都已经做好,而今日的再次相遇,她却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歌吟张了张嘴,曼纱华表现的要比他平静的许多,可当年的不辞而别是另有原因,并非他想走,若是不是外在的因素,他想那时的他应该会留在东夏国很久很久,久到全不理会他身负的重任。 人群散开,离妆苑也被匆匆打理了一番,曼纱华与歌吟坐在东夏楼的大堂中,小兔上了茶与点心便识相的退下。 “当年是事出有因,并非不辞而别。”歌吟解释道。 曼纱华端起茶杯轻轻押了一口,此时她已将桃红色恶俗的衣裙换下,脸上的大红大紫一一洗净,她素衣长发清淡的像一个仙子一般不染俗尘。 “说说看,是什么原因让你连一句再见都没有?”她步步紧逼,手指却在衣袖下捏的发白。 歌吟故作轻松的笑问道:“怎么身边的丫头换了,原来那个邻牙利齿的小姑娘呢?”&lt; 189:秀女入宫 189:秀女入宫 曼纱华轻轻闭上了眼,显得稍有一丝的不耐烦,总是她问东他答西,从不好好说说这不辞而别的由头。 “死了。”她回答的平静,面上不带一丝的情感。 “怎么死的,还有你怎么在天渊,东夏的巫女为何宣告众人已经仙逝了,而你明明就好好的站在我面前……” 歌吟眼中充满了疑惑,他离开的这四年东夏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小姑娘也不似小时候那样的聒噪开朗,性子倒比儿时沉静的许多,眉眼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愁容。 曼纱华拢了拢自己的青丝,她娓娓说道了这些年发生的变化,薛家是如何一步步掌握东夏的大权,又是如何收拢了朝中的大臣,薛乾坤又是怎样死的,念儿是如何被杀的,她又是如何迫不得已离开自己的故土,这一切一切,说起来就真的像是过去的事情,不痛不痒,全然没了当时发生这些事时的心境。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治愈一切情绪。 一炷香一炷香地寸寸燃去,一杯茶续一杯茶的饮下咽喉,歌吟已经全然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天渊国的离妆苑,这个小姑娘遇到了这么些事终于该长大了。 “你的头发为何是这个颜色?”曼纱华又问道。 歌吟苦笑了一声,他伸出手抚摸着自己银白色的长发,问道:“很丑吗?” “不丑,一点儿也不。” “那日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头发全白了,身子也软趴趴的没有力气,想张嘴唤人进来也使不上劲,后来我就睡着了,在到后来,我醒来发现我已经不在东夏国了,而是在家中的床榻上,是我的家人派人日夜在暗中保护着我,他们见到我这般模样,也没征求我的同意,趁我昏迷之际,连夜将我送回了家族中。” “所以那时我根本来不及和你道别,后来我也想过再回来和你说一声,可满头银发的我在床榻上一躺就是两年,再到后来,我再也没勇气去见你了。” 说罢,歌吟悄悄地别过了脸去,眼中闪躲着,他道:“又过了一年,我鼓起了勇气,银发又怎样,病怏怏又怎样,我们还是好朋友不是么,当我再次想去找你的时候,东夏国已经举国同哀,巫女去了……” 曼纱华心中有了一丝动摇,原来他不是任性的不辞而别,而是真的事出有因,当年她是多么想忘了这个人,忘了这个在灰暗日子中带给她光彩明亮的人,她也试图去忘记,试图去怨恨,可过了多少个年月日头,他一直被她埋在心底,她不说并不代表忘记,这段友谊而今又重新被燃起。 “所以你的银发是因为曼珠沙华的毒吗?”她问道。 歌吟勾唇轻笑,“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在曼珠沙华的山坡上遇到你,又因为这个花让我与你结缘,花毒未清除干净所以才落了这满头银发。” “银发也好,这样衬得你肤色越来越白净。”她温浅笑着,黄昏落去,不过片刻将要入夜,明日便是进宫的日子,渊著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传来,她落显的有些疲惫,“明日我便要入宫去了,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什么!”歌吟从坐上站起,惊讶道:“为何要入宫?是要去做辰帝的妃子吗?” “你先别激动。”曼纱华重新沏茶递给歌吟,她素脸苍白,渊辰虽说是让她进宫陪他说话,可言下之意不正是赐封为妃,常伴他左右,这样她怎会愿意。 “迫于无奈,并非我所愿。” “当真?” “绝无半点欺瞒。”话罢,她低头喝茶,准了话题道:“我叫厨房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油麦菜,等下吃过晚饭再走吧。” “原来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啊,哈哈……”他仰头大笑道:“真好,从前你救过我一命,而今我便报答你一次,既然你不想入宫,那咱们就不要入宫去了,皇宫富贵,可终归像个牢笼一样,那里不适合你,你是巫女就应该展翅高飞。” “我已不是当年的巫女,巫女已死,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女子。”曼纱华起身道谢,“皇宫虽是险地,可那里住着的是我儿时的玩伴,我已经应允他明日便可入宫,所以多谢你的好意。” 歌吟眉头微微一颤,他饭后闲话片刻,便告了辞。小兔进来收拾餐桌,她擦着圆桌道:“姐姐方才那是什么人啊,头发的颜色奇奇怪怪的,长个也甚是妖媚,看起来……看起来好像对姐姐有意思似的。” “胡说,那人只是旧时的故友,来日妆娘若是问起,就如实相告吧。” “妆娘?她还敢问!她若问小兔什么,小兔一句也不与她说,免得叫她再害了姐姐。”小兔气鼓鼓的收拾着餐桌,曼纱华看着红烛一寸寸燃去,脸上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明日或许就真的不同了。 小四派人送来了新制的衣裳和行头,曼纱华一袭素衣端坐在床榻的一端,小兔从檀木桌案上拿来了帷帽,宫里来的嬷嬷牵起了曼纱华的手温声细语道:“姑娘请随老奴来。” 窗外锣鼓声不断,被选入宫的秀女正一个个的坐在软轿内一颠一簸的抬入宫门,曼纱华随着嬷嬷走到了离妆苑的前院,掌事公公宣读着圣旨,她茫然的跪在地上两耳一片翁鸣。 周遭有妆娘在一旁窃喜,有昔日的姐妹瞧瞧拿起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珠,还有的双手紧紧捏着手中的绣帕羡慕不已。 外头的百姓前来围观祝贺,那顶豪华的软轿就停落在离妆苑的正门,红粉绿影纷飞,可唯独不见那昔日能带给她安定的月色白袍,渊著终归是没有来,难道他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入宫嫁给渊辰,成为他的嫂嫂吗? “民女曼曼,还不快接旨?”公公又抬高了一个音调道。 她这才回过神来,一旁的妆娘忙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公公都说了好几遍了你怎么不应啊,想什么呢!” 她抬起头来,掌事公公的红唇轻轻勾起,他道:“恭喜啊,曼姑娘您可是皇上亲自点名入宫的,这可是别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啊!接旨吧。” “民女接旨。”不会再有人来了,她在心中轻轻念道,此次入宫纵使万般艰难,她也要为他坚守下去,他不来也好,不然这一切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嬷嬷和妆娘将曼纱华从地上扶起,妆娘眼中泛着光,嘴角抿着笑,轻声在她耳畔道:“姑娘这番算是大举,我们姐妹自会记得姑娘给苑里带来的荣耀。” 一旁的嬷嬷抬眼意味深长的看着妆娘,她亦笑道:“这自然是无上的荣耀,进了宫咱们还都得妥姑娘的福呢。” 曼纱华冷着一张脸,她知道妆娘的言下之意是此番入宫全是为了渊著,也知道嬷嬷的话里有话,可此番她一个念头涌上,她不想入宫去了。 “姑娘快上轿吧,这耽误了及时可不好。”嬷嬷笑意渐浓,她参扶着曼纱华向外走去,妆娘从眼角到眉梢上全然带着窃喜的姿态,她附和道:“是啊。” 软轿方上,公公唤道:“起轿。”一路长长的纵队正往行宫内走去,来往的行人避让出一条路来。 他们带着羡慕的目光看着坐在软轿中的贵人,曼纱华素手支起窗帘的一角,她苦笑着看着轿子外面的世界,外头的人群,无人知他们羡慕的地方,正是她的坟墓。 软轿一路向皇宫行去,“一道深红色的宫墙当阻断了我多少期盼……” 她话音刚落,轿子猛烈的一晃她从软座上滚落了下来,外头突然炸开了锅的一般,一阵嘈杂一阵慌乱,她忙扶着一边的木栏站了起来,本是停落的软轿突地又颠簸起来,她身子趔趄向一边倒去。 “姑娘坐稳了。”轿子外头传来了一个粗重大汉的声音。 曼纱华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第一个念头闪过的是那抹白色的衣影,会不会是他派人来救自己了…… “你是清……”话方问出口,她便顿住了,万一不是那岂不是给渊著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你究竟是何人?”她调整了语调道。 “姑娘见到我家主子就知道了。”大汉说道。 曼纱华双手紧紧地扶着木栏,软轿颠簸的厉害,外头大汉的脚力如飞,若是再不抓紧一点,她怕是要从这轿子的门窗中飞出去了。“你家主子是谁,为何劫我?” 她问罢,轿外久久无人回复,耳边能听到的是风声和大汉奔跑的喘息声,除此之外她听不到一点嘈杂的声音,这一定不是在宁京城中了。 此时她心中略有一番恐慌,正当思索之时,软轿再次重重的落下,她这次双手紧扶着一旁的木栏,没有因为惯性而被甩出轿子。 “杀!”大汉粗重的声音再次响起,远方脚步声渐近,忽地有人高声命令道:“大人说了,要抓活的!” 曼纱华掀开窗帘的一角,一股带着温热的血腥尽数从窗落外喷洒到了她的素衣之上,素白色的衣裙上迅速化开了一朵鲜红色的玫瑰,大汉一一倒下,穿着黄金铠甲的侍卫迅速围了上来。&lt; 190:逃去青山 190:逃去青山 曼纱华秀美微蹙,咬紧牙关摒住呼吸,她放下流苏式的窗帘,静坐在红轿中等待这场厮杀的结束。 她想逃,却无从下脚,此时此刻她的命运仿佛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一般,或许从出生到现在走的每一步,都不是她可以操控和改变的,难道这就王朝女人的悲哀,被牺牲,被利用。 前十五年为一个东夏国泰平安而扣上了巫女的责任活着,而今以为可以为自己活了,如今却又被现世的各种困难所阻挡着,她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生活,不能选择她想要的安逸。 软轿外厮杀声不断响起,她安静的坐在里面吹着微风,如果可以,她想与心爱之人携手一起看尽天地之繁华,万物之生长,她想远离这些算计、阴谋和厮杀…… 她的手指冰凉,周遭的恐惧包围着她,此时此刻没有那方白色衣袍,她的双手只能交织在一起,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要怕,有他在,任何时候她都不会是自己一个人。 最后一声厮杀结束,远处坐在高马上看戏的人高声道:“起轿回宫。” 她闭上了眼,她知道大汉败了,她终究还是逃脱不了入宫的命运。 软轿重新被抬起,它缓慢的掉头,按原路返回。 颠簸片刻后,突地“啊……”一声,四方抬轿之人突然倒了一方,轿子重重的被磕在了石头上,曼纱华毫无防备的从软轿中摔了出来。 她滚落在地上,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的倒下,就连方才骑在高马上的人也从马上跌落下来。 “我早说过没人能阻止我想做的任何事。”远处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一袭火红色长袍骑马而来,他行到曼纱华跟前时,伸出一只白的透明的手,嘴角带着邪笑,温声道:“包括你。” “歌吟……”她略微诧异的看着高马上的他,高大邪气,却给她带来了光,“怎么是你,不是说过不需要你的帮助,为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歌吟微微眯起眼睛,他用手堵了堵耳朵道:“怎么还是这么的聒噪,果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哈哈哈……” 话罢,他严肃道:“别耽误时间了,路上说。” 曼纱华搭上他的手上了马,向着与皇宫相反的方向行去。 “他们怎么都晕倒了过去,劫我走的大汉是你派来的人?” 歌吟拥着她,故作苦恼道:“或许是困了想休息一会吧,不然方才我怎么会这么酷的出场,嗯……也说不准是被我美到了,惊艳到晕倒……或许是……” “总是这么自恋难比。”她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出口便是这样的不正经,那他是不会告诉她这些人是如何在短时间内通通中毒晕倒的,她故作生气似的扭过了头去,看着沿路的风景。 “真想知道?” 话锋一转,曼纱华默不作声,歌吟耐不住了性子,他道:“抬轿子带你走的人是我安排的,这是其一的法子,退一步,若是他们带不走你,那只好我来带你走了,而我是这么爱干净的人,怎会喜欢那样的厮杀。” “所以他们被围杀时会将身上的魂然粉拼杀的过程中洒在每一个敌人的身上,即使他们死了,这些人也是活不长久的。” “所以说他们都死了是吗?”曼纱华回过头眼中透出一丝失望看着他。 歌吟暗叫不妙,她是巫女,巫女皆有一颗仁慈的心肠,她自当不愿意涉及无辜人的性命,“当然不是!那些人中了魂然粉会当即熟睡,我所说的活不久是因为他们在熟睡时会被敌人所杀,而我并无此意,所以他们睡上一两个时辰就没什么大碍了。” 曼纱华回过头,轻轻点了点头,歌吟对着一旁的空气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却跳的很快,说谎真不是一件好事。 “我们要去哪?”曼纱华问道。 “你说,去哪都成。” “我不想回去,但也不想让著哥哥担忧。”她如实说道。 “著哥哥……”歌吟搜罗着所有关于这三个字称呼的人,终于想起那个画上的人不然纤尘的衣袍,如玉似的容颜,让人嫉妒。 “好,我去告诉他,你现在安全了。” 远处天海一线波涛汹涌,背面山高顶天崎岖环绕,近处一座座彩色的村落上炊烟冉冉升起,这里迷幻的如同在梦中一般。 “如何?”歌吟下了高马,他牵着马带曼纱华向村内走去。 “美的如梦似幻。”行到一处村落口,歌吟扶她下马,“你是怎么得知有这样一处地方?” 歌吟突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曼纱华白皙的面颊上狠狠的拧了一下道:“不喜呆在原地,所以我四处游历,你想去哪,想看什么样的风景,我都可以带你去看最美的,最惊艳的。” 她吃痛的捂着自己的脸颊,吐吐舌头道:“四处游四处看,我也想,不过我想和著哥哥一起去。” 话罢她嬉笑着向前蹦去,歌吟的手指晾在空气中良久,他收了手玉颜一展,收起了所有的奇怪滋味跟随她前往。 红烛点上,曼纱华素手执笔,写下了自己的方位与状况,歌吟拿过纸条摇头轻笑着替她把信笺绑到了白鸽的脚上,她接过白鸽打开木窗,向着月色的方位双手轻轻一送,白鸽展翅高飞,给君送去平安信。 清王府内,渊著一身战袍穿戴整齐,他端坐在大堂的木椅上,木桌上放着上方宝剑,烈马已然备好,就待军队诏令完毕之后他便不会再顾皇兄如何如何,曼纱华他一定要找到! 无论是谁,他一定要将她带回。 “主子,三军已昭齐。”喜乐一身藏蓝色宽袍俯身,渊著左手把上木桌上的上方宝剑,愈要起身,喜乐单手按住了渊著的衣袖,他低声道:“主子可想清楚了,成败在此一举,此时皇上已然是方寸大乱,宫里不知派出了多少黄金侍卫去寻找姑娘,若是此刻主子不抓住时机去做,反而轻举妄动的话,谁也逃不掉。” 渊著冷清着眸子,手指捏着的剑鞘发紧,五指关节渐渐发白,喜乐又道:“想想落微皇后,想想先皇,想想天下黎明百姓,再想想您的姻缘,哪一个重要?” 门外身穿黄金战服的侍卫快步跑到渊著前双手抱拳道:“启禀王爷,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就待王爷发令。” 渊著轻轻沉了一口气,他挥开喜乐按住他的手臂,兀自站起了身子双手背后,剑眉紧锁,薄唇微启,方要发令喜乐一脸忧愁道:“王爷三思啊!” “她是我的女人,本王不能不救。”他说的极其平淡,眉目中燃烧的是焦急。 喜乐垂下了手去,双腿一弯跪在了渊著身前。他的怒意涌上,单手拿着宝剑抵上喜乐的臂膀,沙哑道:“让开。” 正到僵持不下时,外头的小斯手捧白鸽向前道:“启禀王爷,您的信鸽。” 他收回了宝剑单手负后,走下木梯,接过信笺展开来看。 “著哥哥无需担心,华儿现已安好,来日青山村见。曼纱华。” 他收了信笺,那口沉下的气轻轻的从鼻息中吐出,他转身温声道:“起身吧,随本王去上官府。” 喜乐破涕为笑,忙问道:“主子这是改变主意了?” “嗯。”他从鼻息中轻轻发了一个音节。 喜乐拍拍身后黄金侍卫的肩膀道:“命令下去,遣散三军,切莫叫外头的人知晓。” “是。” 青山村,夜半,曼纱华辗转反侧,忽地又从梦中惊醒,额头上顶着几珠虚汗,她双手放在胸前紧紧的抓着被辱,那两句话来来回回徘徊在她的梦中,脑海中。 “十日后朕在宫中摆好家宴为你接风洗尘。” “十日之约,还望华妹妹不要失约,朕摆宴等你。” 她终究是失约了,不知道现在月色正好下,渊辰是把月叹息,还是乘月而眠。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从虚幻拉回到了现实中,她立刻警惕了起来。 “小姑娘睡了没?”原来是歌吟,她穿衣提鞋问道:“怎么了?” “来不及了……”还不等曼纱华将衣物穿好,歌吟便撞开了木门掀开层层纱帐拉着她的手道:“官兵追到这里来了,跟我走。” 她把住歌吟的手臂,“确定是皇上派来的,不是著哥哥的人?” “是奉命前来找你的,走吧。” “可是我走了,著哥哥不知晓,他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到时候再飞鸽传书也好。”话语方落,黄金侍卫带着火把闯入曼纱华的屋子,歌吟单手放在唇中摇了摇头,他拉着曼纱华躲入了一旁的纱帐。 小小的纱帐拥挤着两人,她与歌吟几乎是身子贴到了一起,她能感受到歌吟的心跳,一下一下稳而有力,而自己的却是快慢不一。 火把照亮了整个屋子,三个黄金侍卫从屏障的两旁绕了进来,第一眼看去,床榻是空的,方转过身去拿着火把便照到了歌吟与曼纱华,层层纱帐透着火光,他们的空廓清晰的映在上面。&lt; 191:召唤乌鸦 191:召唤乌鸦 歌吟牵着她,单手猛地朝侍卫的胸口击去,侍卫应声倒地。 “快快,这里有人!”外头的叫喊声不断,愈来愈多的人向这件房子涌来,歌吟护着她单手凝聚着内力,只待发力。 后记围攻上来的侍卫愈来愈多,他们举着火把,手持弓箭,便是再有十个歌吟也围杀不出去了。 曼纱华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问道:“怎么办,连累你了。” “没事,我带你走!”歌吟话罢松开了她的手,双手一起发力向前迸发出两掌的内力,他们身前围着的四个黄金侍卫便应声倒地。 接着五个六个七个八个侍卫倒地,内力消耗太多,歌吟单手捂着胸口,大吐鲜血,银白色的发丝衬得他的肌肤如雪,面目苍白,本是后退的侍卫纷纷又围攻了上来。 侍卫纷纷举起弓箭对准歌吟。 曼纱华眼中燃烧着烈火,她双手展开挡在歌吟身前高声呵斥道:“住手!” 然,侍卫还是开弓射箭,第一箭便准确无误的射在了曼纱华的左肩上。 “你这是做什么!”歌吟起身单手将她搂在怀中,呵斥道。 她勾起嘴角微笑“救你。” 话罢,她低声轻吟,唱着遥远古老的歌曲,青山的空谷中传来一声乌鸦沙哑的叫声,它们围绕着山头,穿越丛林面朝着大海盘旋在这间小屋上。 正在赶来的人骑在高马上,身穿将军服饰,他眉目深锁仰头看着这些怪异的乌鸦,忙加快了马力。 她站直了身子道:“我不想用乌鸦杀人,别逼我。” 侍卫步步后退,她拖着歌吟,歌吟扶着她缓慢的走出了小屋,这间小屋的主人双双倒在了血泊中,老渔夫妇的青衫化作红衣,曼纱华眼眸猩红的看着这一切,“啊……”她仰头大叫,乌鸦迅速围成一团的盘旋在她的头顶。 他们又没有做错,为何杀了他们! “曼纱华……曼纱华……”歌吟皱着眉,单手扶住胸口,这一身嘶喊像是要把他撕裂一般,他莫名的会心痛,他想拉回她。 “为何要这样做!该死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你们来,那弓箭指着我!”她嘶喊道。 侍卫们面面相窥,有的侍卫拿起了弓箭,一旁的侍卫忙出手制止道:“皇上交代了不得伤了这秀女,你不要命了!” “哈哈哈……”她突地大笑,双手向下一挥,乌鸦攒成一团向地下的侍卫攻来。 侍卫被乌鸦啄伤,被乌鸦撕裂,其余的侍卫也顾不得命令,只好重新拿起弓箭向曼纱华这边射来。 歌吟焦急着拉住她想将她护在身下,何耐入魔的她此时无人能靠近,歌吟方将手触碰到她周身,却被她身上的戾气反噬了回来,当侍卫拉弓开箭时,她猛地收住了周身的戾气,四五六支利箭刺穿了她的身体。 “曼纱华!”歌吟仰天惊叫道。 侍卫还要举起弓箭再射杀时,远处骑着高马的人听到叫喊声,忙策马赶来,高声呵斥道:“住手!” 她站直了身子转身冲着他微笑道:“我不愿所有的事都因我成了这样……我不愿做一个罪人……不愿亏欠别人……” “你为何要这样,老渔夫妇的死不怪你!”歌吟的银发沾染上了丝丝红血,他苍白的面容上透出担心的模样,此刻她的绝然让他心动,她的挺身而出,她的一句“救你”,让他再也放不下她。 错过了这么些年,他再也不要放手……那个曼珠沙华中跳舞的女子,便是他今生想要寻找的人。 歌吟双腿跪在地上使不出半分力气,他知道方才他不顾身体的状况,拼尽了全部内力将侍卫打退,而现在曼珠沙华的毒素又开始吞噬他的五脏六腑,他想调整自己的气息,重新运作,却发现关心则乱,他根本无法静心调理。 曼纱华仰头看着月色,再次浅笑,她的身子软软的倒在了黄土地上。 骑马的人方赶到,他从高马上下来,蹲在曼纱华身边伸手去探气息。 “你别碰她!”歌吟呵斥道。 那人头戴黄金战盔,歌吟只可看得到他的目光清冷,却不见他容颜,他道:“我是付清王所托,特地向皇上请命前来寻找姑娘的。” 曼纱华方瞌上的眸子,她听到清王两个字复又缓慢的睁开双眼,虚弱道:“著哥哥怎么样了……皇上有没有为难他?” “清王一切安好,请姑娘放心。”他低头答道。 “那我便放心了……” “恳请姑娘随我回府,姑娘现在这样恐怕是要让王爷担心了。” 曼纱华点头道:“也好……” “我不准,曼纱华你不准走,我会让你好起来的,别走好吗?”歌吟焦急的站起身子,气血攻心,他猛地又咳出了血来。 那人转头平淡的看着歌吟,嘲弄道:“你现在都自顾不暇了,还何谈照顾曼姑娘?” 曼纱华微喘着气,宽慰歌吟道:“他是著哥哥派来的人,你且放心好了,他们会治好我的箭伤,我不会进宫的,等我回到他的身边,就无人能强迫我做任何事了。” 她话罢,慢慢合上了眼。那人将曼纱华从黄土地上打横抱起,歌吟跪在地上,看着那人将曼纱华带上马渐渐地远走。 妖治的暗红色血液滴落了一路。 周遭的黄金侍卫拿着长矛对着歌吟,慢慢的向后退去,直到退到安全范围内,他们才转过身,忙跟上了高马。 青山空谷中依旧回荡着乌鸦沙哑的叫声,歌吟跪在地上良久,良久。 曼纱华躺在床榻上,小兔又重新侍奉在左右,渊著站在床榻的远处,一袭白衣常服,冷清到孤傲,他轻声问道:“你去时,她身边的人是谁?” 那人低头道:“白发红衣,高鼻深眼红唇,长得甚是妖魅,看似不像天渊人。” “好了,你下去吧,皇兄那边你知道该怎么说。”渊著道。 “王爷放心。”那人退下后,喜乐从一旁上前低声唤道:“主子……” “去查白发人的底细。” “是!” 小兔将手帕放在了曼纱华的额头上,她蹙着眉眼角渐渐的渗出了泪水,渊著轻步上前,清淡的脸上显露些许愁容,“下去吧。” 小兔退出了房门,渊著沿着床边坐了下来,他心疼的拿起将她的外衣掀开一层,七个血洞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的身上,每一个伤口像是一根带毒的刺一般扎在他的身上,他要紧牙关,捏紧拳头,不言一句。 幸好伤及的都不是要害…… 他就这样静静的坐着,陪她到了深夜,他仰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道:“好了,你乖乖在这等我,我办完事就回来接你,然后我们马上成婚。” 昏睡中的曼纱华像是点了点头,她恬静的面容上透露出了些许笑意。 明正宫内,那人双手抱拳道:“启禀皇上,曼姑娘已经找到。” 明黄色衣袍的身猛地转过身来,脸上透露着欣喜,他看了一眼桌案上备好的菜,虽然凉了,但重做也还来得及。 “在哪,给朕带到宫中来。” “末将该死,还请皇上恕罪!”那人双手抱拳跪到了地上道:“在接曼姑娘回来的路上,遭到山匪阻拦,曼姑娘受了箭伤,现在仍旧在昏迷状态,实在无法进宫面圣。” “什么!”渊辰从高台上走下,冷峻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杀气,他行到那人身前,低身捏住他的下巴道:“上官锦玚,你原来做事可从未叫朕失望过,今日你敢让山匪伤了朕的人!哼……” 渊辰松了手,转身冷然道:“下去自行领罚吧。” “末将领命!”上官锦玚方起身离去。 “慢着!”渊辰转身叫住了他,“将曼纱华带入宫里,朕这里有最好的药,最好的太医来医治她。” “启禀皇上,曼姑娘身上受了箭伤七处,性命虽是保住了,可现在实在不已移动,否则马车颠簸复合的伤口会重新裂开,到时候姑娘怕是不是被箭射伤而死,而是会疼痛至死的。”上官锦玚双手抱拳俯身毕恭毕敬道。 “放肆!”渊辰大怒,“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末将该死!”上官锦玚忙又跪在了地上。 渊辰来回踱步,心中疑云多多,无论她是生是死,他都要亲自看看,谁知这劫走她的人是山匪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眼中的精光暗闪,单手扶住上官锦玚的肩头道:“她既然不能前来朕这,那朕便前去看看她。起来吧,随朕前去。” “皇上不可!”上官锦玚眼中闪出一丝慌乱。 渊辰眯起眼睛,拉长了声音问道:“有何不可?” “这……”上官锦玚蹭了蹭出汗的手心,正踌躇着。 “启禀皇上云太尉有事求见。”小太监上前通报道。 渊辰收起了探究的目光,转身坐在龙椅上,“你先退下吧。” “末将告退。” “宣云太尉觐见!”小太监唱和道。 “爷,你说究竟是什么事这么着急,大半夜的云大人还来上奏?跟在上官锦玚身旁的侍卫多嘴问道。 上官锦玚顿住了步子,低声呵斥道:“就你爱打听!” “弄潮知错。”小侍卫低头委屈道。 “估计是清王的计谋。”上官锦玚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灯火通明的明正宫道。&lt; 192:小云来访 192:小云来访 在上官府曼纱华将养了七日,昏迷了三日,虽是下不了床,但也能有力气多说一些话,多看一些书了,这七日中渊著从未涉足于此。 曼纱华看着窗栏外发愣,弄潮拿了些糕点从外走来,见到她如此,便将糕点放在木桌前道:“曼姑娘可以在上官府中安心静养了,不怕皇上突然要来接你入宫了。” “为什么啊?”小兔放下了手中的水盆,疑惑道。 弄潮转头看去,一个娇小清纯的姑娘,主子没发话,倒是她先发起话来了,还真是不懂礼数,他傲气的仰了仰头闭口不答。 “唉,你怎么不说话啊,哑巴了,你说啊,我问你话呢?”小兔大步走到弄潮跟前,用手指戳着弄潮的胸膛质问道。 “小兔,不得无礼,这是上官大人的贴身侍卫弄潮。”曼纱华呵斥一声。 小兔忙收回了手去,低声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和我一样是伺候主子的。我还是姐姐的妹妹呢!” “你嘀咕什么呢?”弄潮问道:“上官府上是有规矩的,主子不发话,哪里有奴才说话的份的,所以我无需回答你什么。” 小兔不甘示弱的双手叉腰道:“凭什么告诉你啊,除非你先告诉我!我不是姐姐的奴才!你才是!” 弄潮青涩的脸上透露出了些许红晕,哪有姑娘是这样刁蛮的,他转过身去,面对着曼纱华道:“就在姑娘回到上官府的那晚,皇上非要来上官府看姑娘,正巧云大人带来了草原边境的状况,那边战事吃紧,皇上现在还为这件事情发愁着呢,现下没有精力来管姑娘的事了。” “所以姑娘可以安心在上官府住下了。”话罢弄潮转头偷偷瞅了小兔一眼,微微抬起下巴,得意的抿嘴笑着。 小兔看着弄潮朝她这边看来,她嘴角下弯,吐出舌头,将黑眼仁藏起,露出白眼仁来,顺带着摇摇头,惹得弄潮脸红脖子粗,忙告了辞,退出了房屋。 “何必这样作弄他?”曼纱华浅笑,她顺手拿起床榻旁的一本书来看。 这些日子精神食粮从未断过,她不知道是渊著吩咐的,还是上官锦玚安排的,凡是她所需要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生怕她在这带着无聊似的。 小兔将弄潮送来的糕点端到了曼纱华的床榻前,道:“总觉得他笨笨的,说话都不经过头脑的样子,难道习武之人都是这样吗?” “也不尽然,武夫也有武夫的优点。”话音从房屋外传来,小兔忙用手堵住了嘴巴,退至一旁,俯身行礼道:“小兔见过上官将军。” “免礼吧。”上官锦玚挥手道。 一旁的丫头上来将上官的披风褪下,上官锦玚侧身坐在木椅上,“好些了吗?我请了太医来给姑娘再看看。” 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点头道:“只要不乱动,伤口就不再那样痛了,多谢大人关心。” 上官锦玚抬起手,示意她不要道谢,曼纱华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安静的落在她苍白的面颊上,本是红润的嘴唇因为受伤流血也便成微粉,她勾起嘴角浅浅的笑着,“大人可否为我寻来远洋那边人的书籍和画卷。” “姑娘懂画?”上官锦玚略微吃惊道。 “不懂,只是儿时涂鸦过一两幅。”她谦虚应道。 “哈哈……”上官锦玚爽朗的笑道:“素来听闻东夏国的巫女能歌善舞,绘画琴艺样样精通,只是少时眼拙过,那时失礼了,今日上官给姑娘赔个不是。” “什么?”曼纱华抬眸问道,她与上官锦玚相识不过短短的七日,相见也不超过三次,怎会有失礼一说。 上官锦玚屏退了旁人,他剑眉微微挑起,眼眸滚动着少年时的记忆,他道:“那时你还是一个七岁的女孩,东夏国尊贵的华公主。不想小时候你那样的聒噪,现在倒是这样安静,如若不是清王告诉我,我还不敢相信你就是曼纱华。” “大人的意思是认识七岁的我?”她显得有些不相信,上官锦玚的父亲是上官擎苍,上官一族世代金戈铁马,上官家与东夏国历代来毫无瓜葛,她也只是在儿时听到过东夏的百姓讲起上官擎苍的故事,而她怎会和上官擎苍的儿子认识。 看上官锦玚的年岁应是要比渊著还要大的多,她怎会见过他,莫不是在性口雌黄。 “这么些年了,曼姑娘不记得那也正常。”他微微颔首,三两句便概括了八年前的一次保护太子的任务。 在她临登巫女之位的前一天,渊著带她去了东夏城的钟鼓楼处,之后遇到影卫的暗杀,在危难关头,是一个身着绛紫色衣衫的侍卫救了他们。 绛紫色衣影轻笑,也不恼,只不紧不慢的说道:“你留下只会害他为你丢了性命,回去吧华公主,剩下的事情上官自会处理妥当!” 回忆涌上心头,那夜的惊心动魄她怎会忘记,原来上官就是上官锦玚,上官擎苍的独子,是威风济济的上官大将军。 八年前,上官老将军还可以单枪匹马上战场,上官锦玚付落微皇后所托,时时刻刻在暗中保护着太子渊著,而今物是人非,上官锦玚接替了父亲的职位,来镇守天渊国,他不再是少年时只守护渊著的侍卫了。 只是不知上官擎苍老将军还否在世,温阮托付给她的事,她还没有完成,来到上官府上七日,她不能下床走动,也见不到什么人,就连上官府邸长什么样她都不知。 “等我的箭伤将养的差不多,我还要去拜访上官老将军,不知大人这边方便不方便?”她试探道。 上官锦玚侧头过去,问道:“老爷今日的药熬好了吗?” “回少爷的话,好了,已经让李婆子把药给老爷送去了。”碧色衣裙的丫头回话道。 “怎么上官老将军是病了吗?”曼纱华听言担忧问道。 上官锦玚起身,一旁的丫头上来将他的披风系好,他道:“家父打今个年初就病着,喝了药也是反复不见好,曼姑娘无需记挂着,姑娘这就好好休息,在下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陪着姑娘说话了,有什么需要的告诉她们就行,一定不慢待了姑娘。” “纱华谢谢大人。”曼纱华微微点头道。 “客气了,往后叫我上官便好。” 曼纱华在上官府待了半月有余,身上的箭伤逐渐好转,平日里便坐在小院的摇椅上晒太阳,不痛不痒的过着,渊著一直未能来看她,从上官那里得知渊著近日再忙着边境战事一事,渊辰虽不让他插手任何,而整件事却是他在操纵。 上官锦玚每次小征回朝总会路过上官府过来看看她,他是再替渊著照看她,而弄潮也总会和小兔拌嘴。此次边境战事出征的是国舅李卫铮的大儿子李方破,李方破挂帅主动请命前去出征,上官锦玚则是守护宁京城等周边城池的安定。 不知道歌吟的伤势如何了,他为自己而受伤,在最后关头,而自己却抛弃了他回到京中,不知他会不会怨对与她。 她轻轻叹出一口气,低头翻看自己的掌心。 天渊看似盛世安稳,却总有暗流涌动,她即使待在这个平静的小院内也能感受到一阵阵的寒流袭来。 她缩了缩脖子,将自己蜷缩在毛毯之下,闭上眼睛享受着片刻的温暖。 忽地眼前一阴,她皱了皱眉,缓慢的睁开双眼。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蓝衣女子,青丝飘飘,衣带飞舞,却因为是逆光,她看不清她的面容,“纱华。”女子开口用着清脆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她周身一颤,“小云,你怎么在这?” 女子蹲下了身子拉着她的手道:“自打你被山匪劫走之后我就一直担心着你,后来又听说你是被上官将军所救,所以我这才放心了,本是很早就想来看你了,可是爹爹不容许我出门,今个好不容易求得爹爹同意,所以来了。” “是他们放你进来的?”曼纱华略微有些诧异,上官府怎么可能是谁想来就可以来的,莫不是她也认识上官锦玚。 小云抽回了双手,小兔搬来木椅,她起身坐在一旁,迟疑了片刻,她道:“家父和上官老将军是旧识,所以他们便放行了。” 曼纱华看着小云的模样,心疼道:“你瘦了。” 小云笑着眼中闪躲着曼纱华炙热的目光, 她道:“前阵子不是忙着云城宿的事吗,云家损伤不少,我也跟着操心,不过现下好了,流言蜚语也渐渐散了,他也振作了不少。” 曼纱华拾起小云的手,她拍着她的手背道:“现在是安定了,不想想你们吗,之前你不是说过家里逼着你成亲,而今呢,云公子是大臣的儿子,符合伯父的要求,而你们又是两情相悦,前阵子的风波已经过去……” “怎么反倒操心起我的事来了。”小云的双颊上像是染了二月天的枫叶,娇红不已,她别过头去,用手推了推曼纱华的肩膀。 “痛……”曼纱华突地眉头紧蹙,吃痛的叫到。 “怎么了,纱华?”小云忙那开了手臂,她轻轻的将雪白色的毛毯掀开,只见曼纱华的左肩上殷红一片。&lt; 193:借用虎符 193:借用虎符 “流血了,纱华你的伤这都半月有余了,怎么还没好?”小云紧张的手足无措,她将白色毛毯全部掀开,毛毯滑落到了枯草地上,她双手捂着嘴巴,吃惊的一叫。 “怎么全都是伤,不是听说伤的不重吗?这么多箭伤,那你得有多痛!”小云凝着眉,眼中闪出一丝泪花,她忙用手臂擦拭干净,不显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出来,“不想入宫就不要入了,干嘛非要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好了小云,没事的,我已经不痛了,昨个著哥哥还托上官大人给我带来了愈合伤口的药,今日覆上,已经好了不少。”她握着小云的手臂安慰道:“别担心了。” 小兔放下茶盏,忙将散落在地上的白色毛毯捡了起来,复又重新换了一件白色的毛毯,盖在曼纱华的身上,“姐姐,当心着凉。” “有小兔在这照顾你,我也放心了不少。”小云垂下头,低声道:“好了时间不早了,爹爹只让我出来一小会,改日我再来看你,好好养伤,下次我要见到你好好的。” “知道了。小兔去送送小云。” 日子不痛不痒又过了三月有余,小云时常来上官府看望她,每次来都能很巧妙的避开上官锦玚,外头的一切好似平淡无奇,渊辰也再未开口要求上官将她送入宫内,而渊著也不知道近日再忙些什么。 每每打听问去,只知道他在府里,平日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关起大门,安心的读书品茶焚香,也不关心朝中之事,亦是两耳不听两耳不闻,过的悠然自得。 可她知道,往日中的他也是这样,这样做的目的是掩人耳目,这漫漫长夜中他又何曾睡过一个安稳觉,白日虽是看书听戏,可心中却是几国的纲目布阵,日复一日,谁又能替他分担一些,就连最亲的兄弟现在都是他的敌人。 她扶着桃树站在院子中喘息,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总是不能多多走动,放似比往前的身子又差了几分。 “姐姐姐姐……姐姐……”小兔丢下手中的梅花向院子里奔来。 “怎么了,慢慢说。” “姐姐,王爷……王爷来了。”小兔欣喜道。 “当真?”她的愁容消散了不少,单手扶着发髻,又颔首看着今日所穿的衣衫,还算是得体,只是三月内都未上妆了,不知现在的面色是否好一些了,叫他瞧见自己这般模样,他又该担忧了。 “小兔,扶我去房中梳洗。” 温热的水拂过她如玉的容颜,本是苍白的面容瞬间红润了不少,一点胭脂在唇间晕开,一只白玉簪子点缀了整个黑发。 仔细的装扮后,小兔扶她走了出去。 “王爷好像是来找上官将军谈事的,办完事应该就会来看姐姐了吧,要不我们等等?”小兔问道。 “等不及了,我想去找他。”曼纱华勾起嘴角,小兔扶着她缓慢的向上官锦玚的书房中走去。 门外喜乐和弄潮守着,他们看到曼纱华先是一惊,方要行礼,却被她出手制止了,她静静的站在门口,等待他们的对话结束,这样他出来第一眼就可以看到自己了。 喜乐用衣袖扶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此事是秘事,若不经过清王同意,是不可以让曼纱华得知的,可现在他却无理由阻止她。 “什么!借虎符?”上官锦玚一惊,虎符对他来说便是比身家性命还要重要,怎可说借就借,“王爷要上官家的虎符做什么,这事皇上知道吗?” “皇兄当然不愿意把这么危险的物件交给本王把玩了。”渊著轻轻一笑,转身坐在了木椅上,声音淡淡的,“邪族有蛮夷来犯,阿拉慕名此时又不在邪族掌事,只有皇姐一人独撑大局,蛮夷与邪族势均力敌,皇兄知晓皇姐的困顿,却不愿出兵相助,所以本王只好来求助与你。” 上官锦玚低头沉吟,落微皇后对上官一族有恩,落微临终前将渊著托付于上官家,既然渊著有求于他,他理应相助,只是虎符借用不是儿戏,若是稍有差池他上官家便是身败名裂,而这事必须又要瞒着皇上。 若是被发现那可是欺君之罪,而父亲是绝不容许他这样做的。 “王爷容末将思量思量,事关重大,末将还得与家父商量才能定夺。”上官锦玚道。 “此事迫在眉睫,皇姐怕是等不了了。虎符不是儿戏,本王知晓,所以这件事还得瞒着皇兄,明日之前本王希望能得到将军的答复。” 渊著话罢,推开木门,曼纱华站在门口,直愣愣的瞅着他,“芙染姐姐遇到危险了?” “你怎么在这?”渊著凝眉看着她,复又看向喜乐,喜乐忙低下了头去,“穿的这样单薄不怕着凉吗,快回去。” “回哪去?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她看着他的眼眸问道,之前的欣喜,经久未见,被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统统湮灭。 “现在还不是时候,皇兄只是暂且的转移了视线,我还不能……” “所以你要离开去邪族了对吗?为何要瞒着我。”她打断他道。 “华儿……”渊著凝眉沉声叫着她,他知道他一直都在亏欠她,一直都再让她等,“这次我一定尽快办完手中的事,然后接你回来,到时候我会把白鹿也接来陪你,然后我们成婚。” 她咬咬嘴唇,不言一句便转身离去,这几月的不闻不问,他心系的是天下,却常常为此忽略她,如今他要拿着虎符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他也没有来和她好好的道别,她究竟还要在这件小院内享受安稳多久。 她的安稳是他用命换来的,这样的安稳她宁可不要。 “姐姐……姐姐,你身子刚好,走慢一点,别累着自己。”小兔忙跟了上去。 她顿住步子,转身向后看去,扶柳若花,长长的石子小路空无一人,“他呢?” “姐姐是在问王爷?”小兔顿了顿道:“王爷和喜乐公公走了,没有过来……” “罢了,回去吧。” “上官可否把虎符给了著哥哥?”来日,上官锦玚带来了西域特贡的火龙果来看她,曼纱华躺在摇椅上,佯装不经意般的问道。 “当日晚上就给了,我相信王爷自有分寸,再说长公主的事情是大事,我岂有理由不帮。”上官锦玚如实道。 曼纱华点点头喃喃自语着“也不知芙染姐姐怎样了……”她复又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上官锦玚问道:“现如今我的身子已经大好,皇上会不会让你送我入宫?” “我要等清王回来,王爷说他没回来之前,我无论如何也要顶住压力,不能将你送入宫去。”他顿了顿低头看向自己的朝服,又道:“即便皇上开口,我也不能,入宫便会封妃,入宫之后,你便是皇上的女人了,其他人都不得再有非分之想。” 曼纱华来不及细品这话中的韵味,只一心想着带着虎符离去的人,她低头愁眉。 “难道他回来就能改变局面吗……”她紧紧的攥着手帕,心中一阵慌乱,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似的,渊著走了这么久也没有消息,她想此次借用虎符不单单是要救渊芙染的那么简单。 转念想起半年前云城宿一事,她的心中发凉,她看向上官锦玚,一时间竟是说不出的愧疚。 “爷……爷……不好了!”一声惊恐的叫声,打断了曼纱华的思绪,弄潮风风火火的从外跑来,也顾不得礼仪,上来见到曼纱华,先是一愣,随后把住上官锦玚的手臂便拖着往外走去,“爷,出去说……”。 她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手帕,不详之感涌上心头,她高声道:“有什么事就在这说!” “这……”弄潮难为的看向上官锦玚,上官锦玚点点头,小兔快步上前,狠狠的朝弄潮的脚踩去,“有什么事情还是我姐姐不能知道的,非要拉将军出去说!” “爷……”弄潮说着便是要哭出来的样子,上官锦玚最见不得男人这样,他扳着脸呵斥道:“要说什么快说!” “爷!”蓦地弄潮大叫一声,扑通跪在地上,大哭道:“王爷出事了!” “王爷出事了,王爷滚落山崖,现在尸骨未寒,可外头的人都说王爷死了……怎么办……爷!”弄潮声泪俱下,他攥着双手狠狠的锤在自己的双腿上,将头低下身子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曼纱华的手帕落在地上,方才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天下的笑话,渊著死了,渊著怎么可能死,他的命那么硬,他是将来要做天子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死。 上官锦玚腾地从木椅上站起,双目嗔圆,张张了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蓦地他转过身拍了拍曼纱华的肩膀道:“我一定会把他带到你面前的,无论是生还是死,我都会找到他的!”话罢,他咬着牙将跪在地上的弄潮连带着衣领拽起,一起出了小院。 小兔定定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啊!”突地,曼纱华攥紧双拳,仰头厉叫一声,惊起了一片宁京城的乌鸦。 上官锦玚顿住了步子,回头看去……&lt; 194:清王失踪 194:清王失踪 “姐姐,小兔今日去了离妆苑,妆娘说她们也在寻找王爷的下落,既然没有找到尸首,就说明王爷还活着……”小兔小心翼翼的说着。 曼纱华坐在床榻上喝着药,静静地听着小兔所言,她放下药碗伸手触上脖颈上的那块北玉,光滑温润,这八年多来她一直戴着这块北玉,无论是春冬还是夏秋,沐浴更衣,她从未摘下过它,它仿佛有了她的体温一般。 南王说这两块北玉是有灵性的,若是一方的人亡了,那这两块玉会同时碎裂。而现在她用指尖细细的摩挲着它,光洁透亮,没有一点儿裂痕,这说明渊著尚在世上好好的活着。 那日担心多过了理智,她还来不及细想,就乱了方阵,而今细细想来心中虽是恐慌,却也不及那日的绝望,她要等他回来,她还没有好好的道别,他就绝不可以撇下她先去! 曼纱华想清楚后,心中轻松了不少,她轻轻勾起嘴角,淡然一笑,小兔这几日担忧她都瘦了不少,每日想着让她多吃一点,却也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我没事。今个吩咐小厨房多做一些菜,前些日子我不吃,你也不吃,怎么再给上官家省饭菜啊,你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别饿着自己。你先下去吧。” 小兔滴溜着圆圆的双眼,她瞧见曼纱华恢复了以往的精神,兴奋的忙应承下来,便吩咐了厨房多做一些菜色。 曼纱华转头看向窗外,窗外处的摇椅,那日弄潮和上官神色悲悯,仿似亲人逝世一般,按理来说渊著是清王,与弄潮非情非故,就算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弄潮也不会像那日一样方寸大乱失声痛哭,仔细推敲下去,许是虎符惹得祸。 她折了白玉瓶中的红梅,轻叹一口气,但愿是她所想那样。清王的意外只是他自己的计谋,并不是真的遇到危险,而上官府却要为清王的安危所担忧,清王此次外出是带着上官家的虎符前去,若是清王就此不回,或者短时间内回不来,那上官府也逃脱不了干系。 到时候渊辰定会唯上官家试问,可这一切究竟是有人蓄意操纵,还是真的是一场意外。 就连妆娘也不知道他的事情……曼纱华丢下手中的红梅,又折下了另一支红梅,她刚平静下的心又波澜不已,“著哥哥……在危险与阴谋之间,我宁愿选择阴谋。” 三日后,清王失踪的消息在宁京城传开,各路人众说纷纭,渊辰那边又命人来请曼纱华入宫,若不是上官锦玚拦着,怕她现在早已成了皇帝的妃子。 “弄潮说,王爷是在返程的途中遇到了刺杀,当时场面混乱,喜乐在马车上王爷将喜乐保住了,而自己却滚下了山崖,至今尸骨未寒,皇上命了黄金侍卫去山崖底下搜救,也不见王爷的踪影。” 小兔持着油纸伞低着头,咬咬嘴唇,忍着眼眶中的泪道。 曼纱华坐在院内,身上披着毛毯,一边温着茶,她伸出手去接天上的落雪,又到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了,今年的生辰他还会不会陪自己过,他欠了她七年的生辰。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哈出了一些白气出来,在空中结成小冰碴,天渊的气温总和东夏不同,夏日比东夏炎热,冬日又比东夏寒冷,这才初冬就下起了厚厚的白雪,要等到过年时不知这雪还要下多厚才够好。 她不能在等待了。 “姐姐这是要去哪?”小兔忙上前扶着曼纱华,示意一旁的丫头将貂裘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去问问上官,有没有著哥哥的消息。”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上官府有任何的变动,亦是没有渊著的消息,她再也沉不下心来,她将冰凉如雪的单手搭在小兔的手臂上,向上官锦玚的书房走去。 在上官府也算是小住了半年,府上的仆人大多都认得曼纱华,也都知晓她是得了皇上的恩准特赐在上官府养身子的,走过的仆人都俯身行礼道:“曼姑娘好。” 她点点头快步走过,平日里她极少在上官府中走动,大多时候都是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安心静养,如今伤都好全了,她却不知自己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在沉思中,书房便到了。 “爷,张大人去搜救的时候,你猜搜到了什么。”弄潮故作神秘的说道。 上座上的上官擎苍轻哼一声,“都到什么关头了,还在这卖关子,都叫锦玚把你惯坏了,快说吧!” 弄潮低下头去,肃然道:“是老爷。张大人说在悬崖下发现了李国舅的腰牌……” “混账!”上官擎苍当即呵斥道,他起身快步前去将房门关上,曼纱华忙侧身站在拐角处,秉声静气的听着。 随后上官擎苍压低了声音道:“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口无遮拦,当真是给上官府招祸啊!” 弄潮委屈的看向上官锦玚,上官锦玚端坐在一旁,开口道:“这也不怪弄潮,张大人这般不知自保,也不怪别人说道。” “你还说!混账啊!谁准许你擅自将虎符借给清王的,现在清王出了事,我们上官府自当是逃脱不了!”上官擎苍说着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弄潮和上官锦玚神色紧张的前去将上官擎苍扶住。 “老爷!”“父亲!” 曼纱华单手死死的低着身前的木栏,身子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前些日子没有他的消息,她暂且可以安慰自己北玉还完好无损,这说不准又是什么计谋,而今得知这一消息,她的那些强撑着她的意念统统消失不见。 李卫铮想杀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前几次化险为夷,而今出了宁京城,落微皇后也不能继续保护他,李卫铮又是渊辰身边的红人,渊著身前的路可谓是荆棘遍布,即便是渊辰不容许他这个弟弟出一点事,可背着他李卫铮依然可以把他逼上绝路! 一片幻境出现在她的面前,前方是一片迷雾,雾中隐约可见一只白色的鹿在丛林中凄凉的看着自己,白鹿白鹿,何其相似。 再看去,迷雾中一个白衣少年背对着她静静的站着,当她含泪想要触碰时,一切幻境消失了。 她缓慢的睁开双眼,眼前是焦急的小兔、上官锦玚、弄潮,还有一脸凝重的上官擎苍老将军。 上官老将军……她看着他,心中却无法言语,这个是她故事里的英雄啊,如今真的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两行清泪仍然挂在她的面颊,上官锦玚下意识的抬手帮她拭泪,上官擎苍拍案站起,“混账!” 曼纱华却浑然不觉上官老将军的怒意,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将军,年纪发色容颜虽不及当年,可周身的气场却丝毫不减,苍白的剑眉向上立去,眼眸深邃如雄鹰,整个人虽是在病态的样子,可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正气、精神,一丝一毫都不曾减弱。 “纱华拜见上官老将军!”她微微点头道。 上官擎苍用余光看了看卧榻的她,道:“你就是皇上特邀离妆苑的秀女曼曼?” “是。”她淡笑回到。 “既然身子将养好了,就进宫去吧,莫要叫皇上再等着你了,上官家不适合姑娘再住下去了。” “爹,你说什么呢!”上官锦玚微侧头去,“皇上那边我自会说道,曼姑娘就安心住下。” 上官擎苍从鼻息中重重哼道:“不像话!不像话!你是鬼迷了心窍!为了一介青楼女子你几次违抗圣旨,把她留在家有什么好的!” 曼纱华别过脸去,上官锦玚两脸腾地红了起来,他冷声道:“李婆子,扶老爷下去服药,别耽误了时辰。” “是,少爷。” 上官擎苍拂袖出了房门,房间的气氛瞬间的变得尴尬了起来,曼纱华拢了拢锦被道:“皇上……著哥哥那边也没有消息,你这样替我拖着也不是办法,不如……” “不可!”上官锦玚焦急打断,他吞了吞吐沫,轮廓分明的脸上表情变化莫测,蓦地,他清了清嗓子道:“皇上那边我自有办法对付,有父亲在皇上还不会对上官家怎么样,你且放心好了。” “不是说好了要等他回来的吗,清王还没回来,你倒好,先入宫去了,他回来后,我怎么向他交代?” 他用责怪的口吻道。 提到渊著,她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上官,你说著哥哥还会平安回来吗,这几日我日夜祈福,可今日还是听到了你们所说的腰牌,国舅他……”她咬咬嘴唇,“或许只有我进宫了,才能帮到著哥哥,才能换来他的平安。” “你想什么呢,我不准……清王也不会同意的,你就安心住下,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我会全力以赴去寻找清王的。”说话间上官锦玚眼神慌乱,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话罢,便带着弄潮匆匆离去。 夜半,曼纱华独坐窗前,她仰头望着惨淡的月光,“你生死未卜,我却在这里独享安然,我实在是做不到。多想替你承受一些,分担一些……”&lt; 195:矛盾加深 195:矛盾加深 “曼姑娘……曼姑娘……”次日,弄潮带着焦急声,从外头急匆匆的跑来,也不待小兔通传便闯到了室内。 “你这是干嘛,从外头就这样进来也不怕把凉气带到姐姐身上!”小兔厉声道,她仰头瘦削的脸颊,看着弄潮红肿着眼眶,不禁问道:“你眼睛怎么了,能不能像个男人,多学学你家将军!” “小兔姑娘,你就别说道我了,这真真是有天大的事情,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找曼姑娘。”经小兔这么一说,弄潮更是着急,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曼纱华合衣从房内掀起门帘走出,问道:“这是怎么了?” “曼姑娘!”弄潮见到她蓦地跪了下来,他道:“弄潮求求您了,您还是随皇上入宫去吧,上官府真的是留不得您了。” “有什么话还请弄潮站起来说。”她森然道。 弄潮依旧跪在地上不起,“老爷和爷吵起来了,老爷还动手打了爷,这些年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今个爷回来把书房内的东西砸了一地,还痛斥了伺候的奴才,您知道的,爷虽贵为将军可脾性一直都温温和和的,平日里也很少罚我们,您……” “是因我而起吗?”曼纱华反问道。 “是,是因为姑娘,所以爷才和老爷吵起来,姑娘有所不知,原来夫人也是出自青楼……只是夫人去世的早,老爷一直缅怀夫人,却也一直对青楼女子有所芥蒂,说是败坏了上官家的名声,这不得已爷才提到了夫人,夫人在上官府一直都是禁忌,他人是不得随意提起的……” 弄潮话罢,突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抬起手狠狠的掴在自己的脸上。小兔看不惯却又心疼,她蹲下身子死死的扳着弄潮的手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曼纱华苦笑一声,她是出自东夏国最高贵的血统,她是东夏国最尊贵的公主,而今却成了人人鄙夷的青楼女子,这样的应差阳错不知是渊著将她暂且安排在离妆苑的原因,还是渊辰昭告天下他将一名离妆苑的女子选作了秀女。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她淡淡道。 “可是……”弄潮手足无措的跪在地上,然,曼纱华已经别开弄潮兀自向外走去。 小兔急急忙忙的将弄潮从地上拉起,“你看看你的黑衣都弄脏了,别动不动就跪的,姐姐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这样做不是在逼姐姐吗,何故这样!” “小兔姑娘,我……也是没了法子,你不知道当时的境况有多么激烈……”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快走吧,省得惹得姐姐烦心!”小兔推推搡搡将弄潮推出了门外。 院内曼纱华独自站在桃花树下,冷风轻轻吹过,将她的貂裘白衣吹的沙沙作响,小兔忙上前去,拽着曼纱华的衣袖道:“姐姐别站在冷风口,当心着凉。” 曼纱华转过身子来,面色沉重的看着小兔问道:“小兔,你可愿意随我入宫?若是不愿我可遣人送你回离妆苑。”她顿了顿又道:“现在妆语嫣已经不在了,没人可以强迫你做什么。” “姐姐……”小兔死死地拽着曼纱华的衣袖不松手,她含泪道:“姐姐以为小兔还可以回得去吗,那里已经不是小兔的家了,妆娘次次针对姐姐,若是小兔回去,保不齐妆娘会把小兔卖到什么地方去,小兔不去,哪都不去!” 寒风吹,太阳也不知是躲在了哪朵乌云下面,曼纱华站在庭院中良久,她看向空中的虚点,那是家的方向,她看向一旁的枯树,那是清王府,她思念的人儿,他们究竟都在哪里。 上次书信回家去,渊著说国王王后已经收到了她的信笺,只是东夏国国事繁忙,国王实在抽不开空出来回信给她,所以叫邮差捎了几句话,叫她安心,终有一天他会陪她回家去的。 儿时的四人总是会坐在大槐树下把酒言欢,总是会多体谅对方一点,现在的四人分别又在哪里…… “姐姐回去吧,你已经站了好久了。”小兔再次劝说道。 曼纱华轻轻点了点头,所有的愁容在她的脸上化作了一片风轻云淡的苦笑,小时候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子,而今怎能坐以待毙任人摆布,她要亲自去拜见拜见这位上官老将军。 晚饭过后,曼纱华携了小兔前去了上官擎苍的住所,来往的仆人瞧见曼纱华纷纷躲避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说一声“曼姑娘好。” 她轻笑走去,毫不理会他们的惶恐。 “老爷,曼姑娘来了。”伺候上官擎苍起居的李婆子屈身说道。 上官擎苍放下喝粥的碗,一脸鄙夷的看向门口,轻哼一声道:“不见!” 曼纱华站在门口双手交织在胸前轻轻搓着。 “怎么样,我可以进去了吧?”看到李婆子出来,曼纱华上前问道。 李婆子一脸难为道:“老将军歇息下了姑娘明日再来吧。” 曼纱华方转过身,思起儿时她与父王的隔阂后,便愤然转身道:“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今日的事必须今日解决了!” 话罢,她不顾李婆子的阻拦,便独自一人前去殿中,大殿内上官擎苍端坐在上方,他眯起眼睛道:“不像话,这般不懂规矩,还真是青楼女子的作风。” 这样的冷嘲热讽她不怒反笑,“东夏国华公主拜见上官老将军,上官老将军的身体无恙吧?” “什么!”上官擎苍睁开双眼,他身子微微向前倾去,他想看清眼前所站的女子究竟是何人,前几日的匆匆一睹真的只是匆匆,只因他知道她是从离妆苑出来的人,他便没正眼看过她。 “晚辈在儿时就听过老将军的南城之战,所以仰慕不已,不想今日能亲自拜见上官老将军本人。”曼纱华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举手投足之间无不体现着东夏国公主的优雅。 “哼!南城之战天下皆知,仰慕本将的人岂止是你一人,这有什么稀奇!”上官擎苍冷哼道。 曼纱华看着他,不想当年威风济济的上官将军到老了竟是一个小孩脾性,那她就只能用小时候哄她父王开心那般来哄哄这位老小孩了。 “是,天下皆知南城之战是您上官擎苍将军一人的战绩,可天下人却不知这场战争胜利关键之处是有三人并肩作战,这才将没落的王族彻底的赶出了天渊国。” 她仰头站的笔直,自信说道。 上官擎苍眼中闪着光,他紧紧的把住木椅的扶手,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激动,“你是……你是他们的后代?” “哈哈……”她轻笑道:“晚辈方才都说了,晚辈是东夏国的华公主,也就是前任巫女,这些老将军不会不知吧。” 上官擎苍慢慢的将身子靠在后椅背上,沙哑道:“东夏国一直以来就在存出在西方的一个神秘小国,周围森林环绕长河延绵,那里的事情当然鲜少有人知晓,谁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既然你是尊贵的异国公主,而今为何又出现在了离妆苑,成了青楼女子,这不是自我作践么!” “当今圣上特邀晚辈入宫为妃,难道也是自我作践?”曼纱华反问道。 上官擎苍说不出话来,脸色却难看至极,曼纱华又道:“当今圣上是晚辈儿时的玩伴,这您信吗?早前落微皇后宣扬天渊国新法,便将芙染公主,太子和当今圣上送去了东夏国,这些老将军应该都知晓吧,所以今日晚辈来不是想告诉您晚辈与皇上是什么关系,也不是想拖着在上官府住多久,而是我想给您讲另一个故事。” “一个我答应别人一定要讲给您听的故事。” “看座。”她好似说服了上官擎苍,上官擎苍便不再让她独自站在大殿上。 上官锦玚方处理完事物,进了大殿,丫头上来替他宽衣,底下的仆人便前来通风报信。 上官锦玚面色凝重的听完,他转头犀利的看了一眼弄潮,弄潮忙低下了头去,“怎么胆子肥了,没有本将的允许谁让你去找曼姑娘的?” 弄潮低头不语,上官锦玚低吼道:“去外头跪着,没有本将的容许不准起身!” 弄潮撇撇嘴低语道:“还说脾气没变大呢……” “更衣,去看看老爷。”上官锦玚道。 “将军……”小兔一袭粉衣浅浅,跨入了大殿,上官挥手屏退了旁人,“怎么了小兔姑娘,是不是父亲又为难曼姑娘了?” “不是不是,姐姐让我来给将军说一声,她只是去化解矛盾的,并不是去讨嫌吵架的,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所以上官将军请相信姐姐,不要去打扰姐姐和老将军的谈话。” “好了,我知道了。” 俗话说父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曼纱华说的不错,想起往昔,是父亲独自一人把他拉扯大,而今的确不该为了一个女子而与父亲反目,明日一早他便会前去亲自认错。 清晨,上官锦玚与曼纱华在大殿内候着,等上官擎苍出来三人一并用餐。 上官锦玚拉开木椅曼纱华点头致谢,坐了上去,上官锦玚温声道:“昨个睡得还好吗,陪家父聊到深夜,要当心身子。”&lt; 196:上官擎苍 196:上官擎苍 曼纱华清淡一笑道:“夜是最长最寂寥的夜,每过一个夜他的希望就渺茫一些,睡不睡有什么区别。” 上官锦玚低下头去,伸手摆弄了几下桌案上的菜色,曼纱华话锋一转又道:“今日早饭罢我便迁出去了,你与老将军也不必再为此事伤了和气。” “你胡说些什么呢。”上官锦玚嗔怪道:“既然都说好了,就不会再伤和气,家父的意思也是让你多住些时日,有家父在皇上不会怎样的,你且安心住下等清王回来。” 曼纱华淡淡道:“我心意已决……” “少爷……少爷……”一声急促的叫喊声打断了曼纱华的后话,一个婆子火急火燎的赶来,到了大堂她瞧见上官锦玚端坐在一侧,她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颤抖不止。 “怎么了,起来回话。”上官锦玚不耐烦的说道,他最厌烦底下的人大惊小怪。 “奴奴.......奴婢,老爷......老爷,他......呜呜......”婆子还是颤抖的不成,说话结巴,跪坐在地上,开始嘤嘤的哭了起来。 “弄潮你去看一下,把这婆子拖下去,不成气候!”上官锦玚冷哼一声,今个同曼纱华一起用餐,李婆子这样又叫她看了上官家的笑话去。 “爷.......”弄潮看完情况来报,他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仿似吃了浆糊一般难看。 “有什么情况快说,别吞吞吐吐的。”上官锦玚一手端着绿豆粥,搅拌着。 “老爷他......老爷他薨了!”弄潮说罢低下了头。 “什么?”上官锦玚手中的绿豆粥从手中滑落,溅起的绿豆汁染污了祥云繁花的长靴。 一干人随着将军去了老爷的房中,那微弱的烛光还亮着,像一只垂死的老人的枯瘦,只见上官老将军端坐在桌前,面孔七窍流血,桌前还放着一壶温热的茶。 “少爷,少爷.......爷!” 弄潮和一干人叫着,扶住了将要跌倒的上官锦玚。曼纱华单手扶着胸口,剧烈的喘息着,前几个时辰还好好的与她相谈,现在怎么会这样。 “去,把伺候老爷起居的李婆子拖上来!”上官锦玚定了定神说道。 片刻,刚才瘫倒的婆子被拖了上来。 “少爷.......”李婆子依旧发颤的说。 “把昨晚和今早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讲出来。”上官锦玚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回.......回禀少爷,昨天曼姑娘走后,奴奴,婢.......要侍候老爷休息,老,老爷说是要坐坐,睡......睡不着,然后老爷让.......让奴婢退下,之后,就是方才。”婆子吓得不轻,唯唯诺诺的说道。 “什么叫方才!”上官锦玚一吼,全屋子的人都不禁抖了一下。 李婆子接着说道,“方......方才,您叫奴婢喊老爷用餐,奴.......奴婢敲了老爷的门,见没有动静,便推门进去,就,就看到老爷这样了,奴婢.......”婆子说着身子一仰晕了过去。 “没用的废物,抬下去。”上官锦玚命令道。 弄潮咽下眼中的泪,他上前端详着着茶壶和茶杯,“爷,属下命人把这拿去验一下,看老爷是否因此物而中毒。” 上官锦玚摆摆手,身子斜斜的靠在门槛边,他恍然若失道:“下去准备老爷的后事。” 宁京城的雪便是下个不停,将将军府上下妆点的一片肃然,一切都涌白绸妆点了起来,平日里贯穿绛紫色长袍的上官锦玚也换上了白衣。 曼纱华一袭白衣站在大堂前,小兔替她点了三炷香,她跪下向着灵堂三叩首,起身拿起香,方要往前献上时,上官锦玚带着一干随从风风火火从外赶来,一把擒住了她要上香的手臂。 “你这是作何?”曼纱华抬眸问道。 “你这是作何?”上官锦玚红着眼眶低声反问道。 “给老将军上柱香。”曼纱华平静道。 上官锦玚看了一眼曼纱华,忙又别开眼去,她将这一举动尽收眼底,突然间她觉得上官憔悴了不少,她不忍再看下去。 “你没有资格给父亲上香,请曼姑娘收拾好行囊离开上官府。”上官锦玚仰起头声音沙哑道。 “为什么?” “哈哈哈……”上官锦玚一阵长笑道,“为什么,就凭你是个青楼女子,你就没有资格给我父亲上香祭拜。” 上官锦玚出口很冲,声音大的吓人,那些跪在地上的奴才瑟瑟发抖,弄潮更是低头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小兔见到情势不对,心中愤然不已,她站上前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姐姐,上官老将军的死和姐姐又没关系,你发什么火!” 曼纱华站直了身子她双眼看着上官锦玚,上官的轻微抬眉、抿嘴,她都一一看在眼里,她将小兔拉到身后,道:“今日纱华的敬意已到,还望大人节哀顺变。”她一字一顿的说着。 上官锦玚抑制发红的眼圈。这是曼纱华第一次见到上官锦玚无助,但她却不能多言些什么。“即便今日上官不赶我走,我也是会走的,来府上住了些时日是纱华打搅了。” 话罢,她转身离去,小兔狠狠的瞪了上官锦玚与弄潮一眼,便快步跟了上去。 一旁的奴才看着这位客人趾高气昂的离开,又看着自家的主子将身前的火盆一脚踢翻大吼大叫。 弄潮前去拉住上官锦玚道:“爷,您这是何苦。” “让她去吧,我已经不能护她周全,这样离开总比我亲自送她入宫的好。”上官锦玚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淡淡的应道。 随即上官锦玚恢复了常态,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府内有探子,务必要查出来。” 曼纱华与小兔回到小院,她默默地收拾着行囊,小兔姐姐给老将军投的毒。” “若他真认为是我投毒给老将军的,那他也不会这么着急的赶我走。”曼纱华苦笑道,此时此刻她身为上官锦玚的朋友理应陪在他的身边,一起渡过悲伤与难关,可上官锦玚还是选择了保全她。 上官锦玚果真为忠贞之士,为了清王的一句话,即使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惜。 她摊开自己的掌心,上面纵横交错着掌纹,可她却看不透今后的路在何方,上官老将军究竟是谁权利的牺牲品…… “姐姐,你怎么了?”小兔紧张的递上了一方手帕,曼纱华接过手帕轻轻拭泪,她只是为这些无辜的人伤心。 曼纱华携了小兔从上官府邸走出,大门口立着一袭妖红色的身影,他缓慢的转过身朝着她淡淡的微笑着。 “歌吟?”曼纱华信步台阶“你怎么在这,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歌吟佯装生气似的,皱起了柳眉,他撇撇嘴道:“那日你狠心将我丢下,今个还好意思问我!” 她低下头去,歌吟又道:“好了,我不是来问责的,我是来接你走的。” “接我走?去哪?”她一惊。 歌吟挽上她的手问道:“你想去哪?” “我想回离妆苑去。”她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回,今个瞧见歌吟也毫不露出一点喜色出来。 “你不能回去,明知皇上会再次接你入宫,上官擎苍已死,上官锦玚再也护不了你,他都将你赶出府邸了,你还敢回去?”歌吟立起狭长的眉,紧张问道。 “你怎么知晓上官府的事,上官老将军过世是昨个早晨的事,今日上官还未公开此事,歌吟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她顿住了步子,抬眸看着他,这个美的像妖的男子是个谜,他从不说他的过去,从不提他的家世,而今又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的确让人可疑。 “我……”他吞吐着,“自你被他带走后,我便命人在暗中护你周全,所以知道变故后我便赶来了,我一直就在宁京城,在上官府邸附近。” 曼纱华不愿远走,渊著一日不回来,她便一日守在宁京城,她的身子也不便再奔波远走。歌吟将曼纱华安排在了宁京城一处不错的地段。 上官府邸,一切都换上了白绫,本还有一丝温暖的上官府,现在已是死气沉沉,冰凉的府邸,掩盖不住上官擎苍的死讯。 “爷。”弄潮一袭白衣肃然,从上官家后院一路小跑到前堂。 “有何端倪?”上官锦玚低声问道。 “回爷的话,老爷并不是茶水中毒,而是另有奇毒。”弄潮也低低的说道。 “是谁投的毒。”上官锦玚捏捏眉心,疲惫不堪的样子让弄潮心疼。 “还有一事,老爷死的时间,离我们去老爷房中,不超过两个时辰,所以凶手并未走远,爷,你看要不要封锁京都?” 弄潮说罢,上官锦玚闭着双目,思谋片刻后,“不妥,此事事关重大,必是要惊动皇上的,把老爷的死讯宣布于世,并上奏朝廷,本将因伤心过度,恐不能面见于皇上,有污圣颜。” “是。” 断河崖边,呼呼的风几欲将曼纱华连衣带人的卷下去,她一袭白色素衣跪在悬崖边放声大叫着,听说皇上已经命人撤了搜索,半月过去都不见人影,许是尸体被野狼叼走了,所以黄金侍卫才找不到清王。 断河涯就在宁京城的边上,不过十里路他的马车就可以进宁京城了,可偏偏在这个地方遇到围杀,连人带车的滚下山崖。&lt; 197:皇上失礼 197:皇上失礼 断河涯深不见底,黄金侍卫若要到崖底,是要从另一侧的山头绕过去,步行要行四夜五日方可到达。 “如此高的悬崖,即便是摔下一只鸽子去那也会尸骨无存。”歌吟站在一侧,寒风中夹杂着雪花扑到了他的血红色莲衣上,蓦地他叹了一口气,将身上的狐狸毛锦带披风解下系到了曼纱华的身上。 “回去吧,这里太寒冷了,我担心你的身子受不了。”歌吟道。 四周没有树木可遮挡这寒冷的风,风愈加嚣张的刮着,雪一层层的落下来,落了她厚厚一层冰花。 她啜泣着,三两只乌鸦扑腾着翅膀在她周围低低的飞着,歌吟静静的站在一旁陪着她。 突地,歌吟将手放在腰间的软剑上,他趴在地上听着动静,暗叫不好,“我们走吧,有人来了。” “我不想走,让我再陪一会他。”她淡淡道。 歌吟看着她不语,伸出宽袖为曼纱华遮挡着空中的雪。 少顷,穿着黄金盔甲的侍卫整齐有素的从山间的一侧来到断河涯旁,歌吟单手扳着腰中的软剑,若是他们敢硬来将曼纱华带走,那他就和这些人拼了。 黄金侍卫前,一人穿着藏蓝色的官府坐在高马上,他的脖颈上围着厚厚的兔毛围脖,他慵懒的指着曼纱华所跪着的方位道:“好了,你们就把墓碑建在这个地方吧,不日皇上会亲自前来查看,都给本官仔细些!” 高马上的人发话吧,黄金侍卫便开始动手立碑。 曼纱华痴痴的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亲手将渊著的墓碑建在断河涯边,她的心像是在被凌迟。不,北玉还未碎,他就一定还活着,他们不准这样对待著哥哥,“停手!”她呵斥一声。 “你做什么?”歌吟低声问道。 曼纱华从雪地中起身前去准备制止这些人,歌吟一把拽回了她,低声道:“不想入宫,就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哪来的民女?”高马上的人问道。 歌吟将她揽入怀中,她的侧脸靠在歌吟温热的胸膛上,他道:“这是草民的夫人,对不起打扰大人在这办公了,我们这就走。” 高马上的人不耐烦的摆摆手,歌吟带着她匆忙从一侧离开,方行了不久,曼纱华便瘫在了他的怀中,任清泪打湿她的容颜,她凄凄道:“他还活着,他们就要给他立碑,可他还活着……” 歌吟心疼的将她搂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头,安慰道:“我也相信他还活着,好好振作起来,明日我陪你去崖底找找。” 她点点头。 上官府邸,上下一片井然有序,现天下皆知曾经所向披靡的上官老将军已经长辞于世,上官府只留了一个现任的上官大将军,上官将军至今仍未娶妻,偌大的宅子里现在只有他一位主子了,每每饭后闲谈起,众人都皆叹息不已。 消息方传开不久,次日,“爷,皇上来了,此时轿子已经到了离妆苑,约莫着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抵达府邸。”弄潮说道。 “不必理会,让其他一干人等只管跪着,除非通传,非但如此,不必迎接。”上官锦玚跪在垫上说道,此时皇上到访上官府,不知是为了曼纱华还是为了老将军之死,无论是哪一方,皇上的到访这正在上官锦玚的意料之内。 半个时辰后,“爷,来了。”弄潮低低的说。 “皇上驾到!”这时门口通传了一声,所有人整了整衣襟,纷纷出门迎驾。 “末将上官锦玚参见皇上。”上官锦玚和一干婆子丫鬟行礼道。 “爱卿快请起,这繁琐礼节之事就先暂且免了。”渊辰身着皇袍剑眉横天,孤星一般的眼眸细眯着看向大堂中的灵柩,薄抿着的嘴唇微微向下撇着,自是不怒而威。 上官锦玚上前俯身一拜道, “皇上亲临本府,末将无尽感激,相信家父在天之灵也定会感激皇恩浩荡。” 渊辰当即扶起了上官锦玚,“爱卿勿要行此大礼,上官家对我天渊国有大恩,如今上官老将军........朕理应前来祭拜。” “末将不尽感激!”上官锦玚道。 渊辰一手背后,另一手搭在上官锦玚的肩膀上,疑惑的眼中闪出一缕悲悯,他温声道, “上官老将军怎么就突然猝死了?” “回禀皇上,家父......家父前些天就已感到不适,大概可能是近些日子天气骤然降寒,家父染上了风寒,所以就突然暴毙。”上官锦玚俯首道。 “哦,果真如此?”渊辰剑眉一挑道。 上官锦玚突然跪下,惶恐答道:“末将怎敢欺瞒皇上,事实确实如此”转而又道,“弄潮把香呈给皇上。” 弄潮上呈了三炷香,渊辰身旁的公公接过弄潮手中的香,放在鼻底嗅了嗅,才呈给皇上。 上官锦玚在袖管里捏紧了拳,看样子新皇如此的小心翼翼,定是不信任上官家,新皇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这样也太不把上官家放在眼里。 渊辰稳步上前,连腰都未弯一下,将香插入炉中,含目微微一点头,忽而手臂一抬,上官老将军的棺木的盖子被打开了。 “啊......!”底下的众人惊呼,谁都没有想到皇上会如此的不懂礼数,将老将军的棺木打开,所谓死者已矣,虽贵为天子,起码的礼节还是要守的。 “皇上,这......”上官锦玚也着实一惊,未曾想到皇上会如此。 渊辰前往正要向棺材内看去,上官锦玚急忙上前,挡住了渊辰,“皇上,这不妥,家父已经仙去,面容已是乌黑发青了,怕是会惊扰了圣驾,会有损皇上圣颜的。” 渊辰淡淡一笑,拨开了挡在前面的上官锦玚,并说道,“上官老将军在世时,也时常把幼时的朕抱在怀里,对朕也有教导之情,如今就这么去了,朕深感痛心,只想再看一看他老人家一眼,难道这样小的要求,上官将军都不肯满足朕吗?”他的眸子从疑惑、悲悯转而变为犀利,他直勾勾的盯着上官锦玚仿似要从上官的面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似的。 上官锦玚手心冒出了汗,家父是被投毒致死,死时七窍流血,如今欺骗皇上说是偶感风寒致死,如果皇上看到了上官老将军的面孔,一定会叩一个欺君之罪给自己,到时候真是百口莫辩。 皇上疑心又重,上官擎苍中毒身亡一事他只想悄悄的查,并不想公布于众。 若是公然昭告天下上官老将军晚节不保,是被人投毒致死,上官家颜面何存,此事只可暂且压下,自己悄悄来查,绝不可交给皇上。 “皇上,末将觉得此事不妥,死者为大,还是让父亲安息吧!”再次劝阻道。 “尔等都退下!今日朕偏要看看,再阻拦朕者,就去给上官老将军陪葬吧。”渊辰怒吼一声,众人皆跪拜在地上,众呼,“皇上息怒!” 没有人阻挡得了皇上的脚步,渊辰一步一步上前,每一步都砸在上官锦玚的心上,看到后定是死罪无疑。 渊辰看了半响,剑眉几乎是拧到了一起,上官锦玚跪在地上也未敢抬头半分,忽而渊辰抬手一臂,棺木被重新合好。拂袖说道,“摆驾,回宫。” “末将恭送皇上。”“恭送皇上。”府内的一干人,随着上官锦玚长跪在地上,上官锦玚不起身,其他人没有一个敢先起来。 “爷。”弄潮提醒道。 “开棺!”上官锦玚命令。 上官老将军的棺木又重新被打开,“父亲......”上官锦玚只见棺材中的上官老将军面容祥和的躺在里面,像是睡着了一般,没有血迹,脸色也未发青,他身上的冷汗稍稍褪去,“这是怎么回事?” “爷让属下去查验老爷的尸体时,属下就已经处理过了,属下未想那么多,只想老爷能安详去了。”弄潮扶着上官锦玚说道。 “那皇上这演的又是哪一出。”上官锦玚轻声道,莫非皇上已经知晓……不知凶手和探子是否出自同一人…… 他捏了捏眉心,“弄潮今日府上定会来一些大人,把茶点都备好。”上官锦玚继续跪在了软垫上,烧着那些虚无的纸钱。 一院子的姑子婆子都嘤嘤啼啼的哭了起来。 弄潮跪在上官锦玚身后,低声道:“这么说,府内有皇上的探子,所以皇上今日前来为的不是祭拜,而是一探虚实?” “极大可能是这样的,他只不过是想看看我们这些臣子对他忠不忠心,只是他的这一举动是过分了些……”上官锦玚眼里流露出一抹失落,清王是他的亲弟弟,他也能这般无情,更何况是手握重兵的上官家。 方才他既能对着上官府上下对上官老将军大不敬,他即没把上官府放在心上,如今新皇登基不满三年,宁京城的北街南街日日都有酷刑上演,家父在时本就立场固执,不与李国舅等人苟同,而今老人仙逝,嫣知下一个对付的是不是上官家。 今日的怪异之举,许是他已经知晓老人是如何死的,而今前来便是问罪,只是不巧弄潮将这一切收拾的很干净,让他无罪可问,他为何要这样做……上官锦玚吃痛的捏着眉心,蓦地,他睁大了双眼,难道他是想收回兵权!&lt; 198:线索断裂 198:线索断裂 “爷,此话怎讲?”弄潮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高高在上的皇上为何要如此。 “皇上本就是多疑之人,这不足为奇。”上官锦玚抬头看看天色,已是上午十分,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弄潮,扶本将起来,准备午膳,让姑子婆子家丁,都去用膳吧。” “是,爷。”弄潮应道。 “太尉大人到!”门口通报的小厮喊了一声。 上官锦玚定在原地,云太尉向来与上官府素无交情,他为何会是众大人中来的最早的一个。 本要散去的人群又重新聚集起来,纷纷跪在了地上。 “云太尉为首的一干大臣进了上官府,不由分说便大哭了起来,阵势浩荡,哭声如雷贯耳,把上官府好一顿搅和,我都怀疑这些大人不是来吊唁的,反而是来砸场子的。”歌吟坐在窗栏边喝着热茶,“直至夜深了这些大人才回去。” “那上官现在岂不是精疲力尽了,上官老将军方去,这些人便是如此,嫣知是受了谁的指使……”话到此处,曼纱华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放下茶杯,从慵懒的神情转而严肃不已,“方才你是说云太尉为首的大臣,那云太尉可否前去?” 歌吟点点头,“就是云太尉打头前去的,你说的受谁指使,意思是指皇上吗?那他这样做的是为何?” 她复又端起桌案上的茶杯,放在唇边却迟迟不肯饮下,她的秀美深锁,云太尉现在是不是渊著麾下的人,如若是那他们这样大闹上官府是作何,一件事起,另一件事便会被人遗忘,难道是想掩盖什么…… “曼纱华……”歌吟叫着她的名字,她从思绪中醒来,道:“继续说下去。” 歌吟勾起红唇轻笑,他摇了摇头道:“上官家的事,你操什么心。” “你若不说,明日我便亲自去上官府一探究竟。”曼纱华悠然的喝着手中的茶道。 “夜深人静,点一支烛,两人把茶同谈,这样甚好……哈哈哈……”歌吟瞧见她气色好了不少,也能说笑几句,便玩笑道。 而后正色说道:“次日,张大人,王大人,等十几位大人纷纷前来吊唁,这次上官锦玚是长了记性,他以身子不适为由回绝了诸位大人,各位大人商讨了一番,便便纷纷在将军府外开始吊丧起来,一群华服衣冠好不惹眼。众位大人在将军府外哭闹了好一阵子,也未见上官锦钖出来,眼看着夕阳快落下去了,也没了意思,各自散了,都回去了。” 曼纱华捻手中的干茶叶,思量着这么做他会以为是什么…… 上官府上,灯火通明,上官锦玚端坐在大殿上,将眉心捏的通红,他问道:“可曾都散了?”半响没听到门口传来的哭闹声,他自是清净了不少。 “回爷,都散了。” 弄潮俯首说道。 “也罢,若是开门,让他们进了府还真不知道他们要闹到何时。” “爷,这些大人为何要这样,借着给老爷哭丧,但又如此夸张,这不是明摆着闹场吗?”弄潮气呼呼的说道。 “我早就想到了,从皇上,云太尉,再到诸位大臣,是谁指使,想做些什么,当真是明显至极。现在管他明摆也好,暗行也罢,从今天起至老爷出殡之前,这上官府的大门都不准打开!”上官锦玚严声厉呵道。他白袍依旧着身,不染俗尘的悼服,也显得他脸色更加苍白。 他一只手扶在座椅上,另一只手扶上眉头,“弄潮,去把侍候老爷起居的李婆子带上来。”他淡淡的说道。 “是。”弄潮双手抱拳,退了下去。 “垮啦......”弄潮打开了稍有铜锈的锁子,“吱呀......”老旧的木头门被推开,一束光射进了这个阴暗的屋子,照在了躺在地上的女子,女子似乎没有反应,像是睡着了一般蜷曲在地上。 弄潮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婆子,“别睡了,爷传你问话。” 然,地上的的婆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弄潮加了力道用脚又踢了一下,并大声叫道“将军传你,问话!” 李婆子被踢得身子翻了过去,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弄潮感觉到了蹊跷,他蹲下身子,将李婆子的身子翻到正面,李婆子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双眼紧闭躺在枯草地上纹丝不动。 弄潮扶手向鼻息摸去,只见婆子已是没有了气息,但身子还是温热的,看样子刚刚死去不久。弄潮一只手捏开那婆子的嘴,大量的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流淌到弄潮的衣袖上。 弄潮屏息不去闻那腥臭的味道,他用手在李婆子的嘴里拨弄一下,只见掉出了什么东西,全被血液染得鲜红,一时间看不清楚,他将东西捡起来,在婆子衣服上蹭了几下,细细看来,竟然是半块舌头! 他嫌弃的把东西丢在一边,仔细检查了婆子的脖颈,没有被勒过的痕迹,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退过去几步,看看阴暗的屋子,屋子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弄潮又去捡起丢在地上的半块舌头,仔细检查,与婆子嘴里的牙齿对比了一下,看样子是婆子自己咬舌自尽了,可见时对自己下了狠心的心,必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力舌头一口咬断。 弄潮起身,走了出去,来到前堂正要禀报,却看到已经睡着在椅子上的上官锦玚,弄潮疼惜的要命,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正准备披在上官锦玚身上时,上官锦玚的眼睛猛地睁开,一只手握住了弄潮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爷,是我!”弄潮急忙说道。 上官锦玚眸子猩红,眼底透出了浓浓的杀气,听到叫唤声他渐渐平息了下来,“说,手上哪里来的血迹!”上官锦玚俊颜暗沉着,厉声说道。 “啊?”弄潮微微差异道,他在来候早就把血迹擦拭了干净,可还是被他发觉了,“爷,是后院李婆子的血。”弄潮如实的说道。 上官锦玚阴沉的眸子顿时又蒙了一层黑纱,更加暗了下来。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文 阅读完整章节!%66%65%69%73%75%7a%77%2e%63%6f%6d 谓谓谓谓谓谓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谓谓谓谓谓谓谓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谓谓谓谓谓谓谓谓  谓谓谓谓谓谓谓谓谓谓谓谓谓 谓 谓谓       谓谓谓谓谓谓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谓     谓 谓   谓谓   谓  谓谓谓谓谓谓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谓 谓       谓 谓   谓   谓   谓谓谓谓谓谓谓谓谓        谓 谓 谓谓     谓                 谓          谓谓   谓谓 谓谓谓   谓谓谓谓谓谓谓谓谓谓       谓        谓谓       谓 谓谓          谓&lt; 199:查封府邸 199:查封府邸 内寝内,层层纱帐下,床榻上躺着的女子眼角带着泪痕,手中紧紧的攥着胸前的那颗石头,黑衣人轻手扶上女子的脸颊,替女子擦干了眼角的泪痕,女子微微蹙眉,看似将要惊醒,黑衣人忙将腰中的小纸条塞到了女子手中,便翻窗而去。 曼纱华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一层层的纱帐外分明什么都没有,她竟连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了,忽而觉得手中像是攥着什么,她低头看去,白色的娟纸被她握在手中。 曼纱华打开手中的小纸条,透着月光看到了上面的字,“照顾庭院里的人。” 短短七字,足以让她泪流满面,这是渊著的字迹,真的是他,他回来了,他还好好活着,“哈哈哈……”她握着手中的纸条喜极而涕。 蓦地,她擦干了眼眶,起身穿衣去了庭院中。 庭院内月光高坠,将庭中的梅花树投下阴影来,一般洒落在洁白如玉的地上,另一半徜徉在青砖石瓦的古亭上。 古亭下红粉色的梅花飘落,洋洋洒洒的落在了庭中人的白衣上,甚至如梦似幻。 “公子?”曼纱华双手轻推叫道,翻过身子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上官......你怎么会在这里。”曼纱华诧异道,他此时不应是在上官府吗,不应是正给他的父亲服丧吗,怎会又出现在斯琴。 渊著为何知晓他会在这里,还留下话让她照顾好上官。忽然她想起白日的猜测,她扶上自己的心口深呼一口气,她再也猜不透那颗用力跳动的心脏下正预谋着什么阴谋。 “小兔……”曼纱华像屋内唤了一声,月色下的斯琴并没有传来答应的声音。曼纱华扶着心口,起身素手提罗裙向屋内走去,来到小兔睡榻旁,“小兔儿......醒一醒。”曼纱华轻推小兔。 “唔……”小兔嘴里闷哼一声,慢慢用手揉揉眼睛,眯着个小缝子,“姐姐,现在什么时日了,我怎么感觉还没有睡够呢。”小兔喃喃的说道。 “三更天,起来帮我把上官抬进屋内。”曼纱华朱唇微启说道。 “上官将军啊?他怎么来了,那日不是还说我们不配吗,将姐姐你赶出了上官府,他来做什么?”小兔听到这几个字睡意全无,她猛然翻起身子来穿戴好衣物随着曼纱华前去。 曼纱华和小兔吃力的把上官锦玚抬进了斯琴内,上官锦玚依旧昏睡,睫毛微微翘起,浓密而微颤,那日的事她从未怪过他,若是近日发生的事与渊著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那她便是对不起他。 她撑着身子坐在一旁,心里繁杂不堪,那丝欣喜被一点点的抹去。她等待着次日太阳升起,上官锦玚醒来。 兴许是晚上折腾久了,刚刚天色微亮曼纱华便有些支撑不住了,哪里像平日里一整宿一整宿的不睡,第二天还能绣花唱曲儿呢。 曼纱华强忍着困意,睁开微微发痛的双眼,她端坐在古铜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出神,那会,就那么一小会,好像梦到了什么,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开满整个王国,是啊,梦里她又一次的回到了自己的故土,她是多么渴望再去看一眼那世间最妖娆的花朵,和最亲的家人。 一滴泪在脸上晕开,苍白的容颜憔悴万分,即便是这样,她也得撑下去。 “曼姑娘”曼纱华赶紧用衣袖拭拭泪,转身上官锦玚已经醒了。 “大人,可是醒了?” “曼姑娘不必叫的那么疏远,那日之事......是上官不对,我向你道歉好吗?”上官锦玚说得诚恳,他一脸疲惫的看着曼纱华,心中有愧,却不知这愧从何谈起。 她顿了顿淡淡道:“纱华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将军不必惦记着,将军的良苦用心纱华明白。” “当真明白?” “现在皇上也不知晓我去了哪,又何谈再入宫去?”她淡笑应道。 上官锦玚嘴角也浮上了一丝释然的笑容。 “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又是哪?”上官锦玚问道 她兀自走出暖阁,道:“上官昏倒在我的院子里,这里是斯琴,是一位朋友帮纱华安排的住处。” 上官锦玚点头致谢道:“家中还有诸多杂事要处理,上官便告辞了,改日再请曼姑娘喝茶。” 话罢,上官转身向外走去,曼纱华忙问道:“凶手抓到了吗?” 上官锦玚顿住步子,他回头道:“还未捉到,不过上官相信不日凶手便会落,多谢姑娘记挂着。” 她将颤抖的双手忙藏于宽袖之下,她用力压制着向爆发的情绪,她努力微笑道:“那我便等上官的好消息,上官老将军是世人的英雄,他会被世人记得一辈子。” 他双手抱拳道:“再会。” “再会。” 上官锦玚一袭白衣丧服从庭院中走出,他回首望去,朴素典雅的“斯琴”,静静落于门匾之上。布局雅致幽静,她住在这很好。 方行了几步,上官锦玚从袖管中取出一块腰牌,这是昨夜在慌乱之中从黑衣人身上拽下的腰牌,这极有可能就是杀害父亲的凶手,昨夜的到访只是一探上官的虚实,更或者说是杀了李婆子之后前去父亲住所清除他杀害的证据。 突地,他的心跳的很快,这腰牌究竟是谁的,一看便知,腰牌从他的掌心反转过来,腰牌做工精美,腰牌正中心赫然顶立着一个“李”字。 这是正一品铜牌,李,不正是国舅李卫铮! “是皇上!”上官锦玚恍然若失的向上官府走去,一切奇怪的事情,都涌上他的心头,上官老将军的离奇死亡,皇上的突然到访,他的大不敬,云太尉等人的上府哭闹,李婆子的畏罪自杀,还有昨夜的黑衣人。 想到此处他已是毛骨悚然,清王落下的崖底有一枚刻着“李”字的腰牌,而今他也拽下来了一块,李卫铮不过是渊辰登基的重臣,而今却为他干起了这种杀人的勾当。 北街南街日日上演悲剧,这些没有理由,百姓拥护的人他杀不了,难道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址:%66%65%69%73%75%7a%77%2e%63%6f%6d 閱讀完整章節,請訪問 200:上官入狱 200:上官入狱 他上官家世代忠心耿耿,他父亲与他一寸丹心可照尽忠报国,父亲戎马一生,天渊大半个江山都是父亲一手打下,到了晚安该是躺在军衔上颐养天年时,却被奸人所害。 皇上是蒙蔽了心智,还是瞎了眼! 上官锦玚大吼一声,黄金侍卫忙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突地,第一个黄金侍卫将长矛刺向他,上官锦玚猛地抬起右臂只手握住长矛,他只轻轻向前一拽黄金侍卫的长矛变成了他手中的利器。 此举一出,其他侍卫纷纷向后各退了一步,然,他只是将手中的兵器丢下,他昂然仰头,道:“上官一族世代忠心耿耿,上官锦玚没有叛国,何来造反一说,上官不知皇上此意为何,但上官清白,家父亦是清白,上官不会拿着长矛对着天渊国无辜的人,所以上官愿于你们走这一趟接受清查!”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晋熠然小声嘀咕道,他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高声道:“带走!” 黄金侍卫七困八绑的将上官锦玚押出了上官府,上官依旧昂着头,门口的李方破一袭紫衣官服坐在高马上,洋洋得意的看着上官锦玚,他眯细狭长的眼,笑道:“带走!” 上官锦玚入狱,不由分说先被李方破吊在牢狱中狠狠折磨了一番,他蜷缩着身子,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这儿已经不是上官府了,地下横行着蟑螂鼠蚁,一旁用枯草制成的床榻臭气熏天,他缓慢的睁开双眼,看着四周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爷……爷,你终于醒了。” 上官锦玚艰难的支起身子,只见牢房的隔间弄潮穿着白色的囚服焦急的跪在一旁看着自己。 “这是在牢狱之中?”上官锦玚问道。 弄潮激动的点点头,上官锦玚再次环视四周,没错,这里便是永生见不得光的地方,他已经数不清他在这里拷打过多少重犯了,如今自己却也沦落到了他们的下场,他以前只以为被关押在这里的人都曾是十恶不赦人见人唾之人,现在想来也不全是。 “爷……我们该怎么办!清王至今生死未卜,没有人会救我们出去了。” “哭什么!”上官锦玚隐忍着痛,呵斥道,弄潮抬起衣袖忙将眼泪擦干。 “我不在时,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上官府为何被查封,上官家怎会成了造反之人?”上官锦玚将身子靠在一旁的木桩上,他问道。 皇上想让李家取代上官家,或者李家想独大,他都知晓,可这名头不是说叩就可叩的,总得有什么事情生出,才能让大家信服。 弄潮隔着层层木桩跪在上官锦玚身前,仿似再回忆一段不堪的记忆,“皇上一早就怀疑老爷的死是另有原因,可爷却告诉皇上老爷是得病而死,我听宫中的人说昨夜有探子告诉皇上,爷借着老爷死去的缘由,避不见客,其实私底下是再谋划着造反,他们说,您与邪族联盟,而见面礼便是统领千军万马的虎符。” “皇上派人去查,那些将士的确在前段时间出入过邪族……” 上官锦玚将流血的拳头狠狠捏着,蓦地他压低了声音打断道:“可那是清王借用虎符前去救芙染公主出困境啊!” “爷,您先别急,听弄潮说完。”弄潮流着泪,接着他的陈述。 “昨天半夜,爷为何会突然离府,有什么重要的事办,为何不带弄潮?”弄潮问道。 上官锦玚猛地转过脸去,目光犀利的看着弄潮,“连你也怀疑我?” “不是,弄潮只是想问清楚,不想爷白白遭此陷害。”弄潮急忙解释道。 上官锦玚仰头靠在木桩上,昨夜去追黑衣人,堂堂天渊国的上官大将军竟然从屋瓦中摔落到了姑娘家中,提来也是羞愧,不提也罢,“你继续。” “据说是李家的人向皇上告发,当夜爷会和邪族的小公子碰面,并将虎符送上,而昨夜皇上便派了李国舅的大公子李方破来搜府,当夜爷确实不在府中,现下上官府上下都被打入地牢,听候皇上发落。而李方破也是当夜被皇上升官加爵,任命为从一品抚军大将军,替代了爷的位置。”弄潮话罢,他将头抵在木桩上痛哭不已,不想上官家就这么完了。 “混账!”上官锦玚将血拳猛地砸到地上,厉声道。 他原以为皇上只是想找借口收回兵权,不想皇上的目的竟然是灭上官家的九族,昔日共事的大臣一个个的逝去,终于轮到了我上官一族了,“哈哈哈……”蓦地,他又仰天长笑不已。 “说得好!”一声颇带风流玩弄的声音从隔壁牢房传来。上官锦玚与弄潮当即转过身看去。 李方破一袭绛紫色华服着身,头上带着景荣所制的高帽,脚下穿着不合时宜的金丝秀底边长靴,周边的空气和阴暗的牢笼仿佛都应着他的绛紫色神秘了起来,他鼓着掌,尖削的脸上略显风流,唇边荡漾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道:“叙述的不错啊,本将从头听到尾,也是明白了一二。” 他顿了顿道:“之前的一切上官大人可以说本将是诬告,可这最后一样,上官大人是赖也赖不掉。”话罢,他轻笑了起来,“昨夜本将派黄金侍卫潜伏在了各个街道各个路口,而今早上,上官大人便是从小公子花重金包下的那片区域中走了出来,上官大人啊,这条通敌之罪你可是逃都逃不掉的。” “哈哈哈……从你口中说出的上官岂不是通敌叛国,欺君罔上的罪臣?”上官锦玚反问道,“笑话,本将何时与小公子会面,何时又将虎符赠送与他?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李方破将手指关节一个个的捏的发响,他扭动着脖颈,傲慢道:“这么说来上官大人是不认罪咯?” “哼,上官无罪何来认罪一说!今日是家父出殡的大日,而今你们却在这胡闹,待本将出去,有你李家好看!”上官锦玚扶着一旁的木桩缓缓起身,他站直了身子道。 李方破从腰间取出长鞭,朝上官锦玚狠狠的抽下,“逆贼,在本将这里还敢叫嚣,给本将跪下!” &amp;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址:%66%65%69%73%75%7a%77%2e%63%6f%6 201:通敌叛国 201:通敌叛国 “住手!”上官锦玚大吼一声。 然,烧红的烙铁已经死死的印在了弄潮的左脸上,一股烧焦的人肉味儿,从空气中绽开,李方破拿衣袖握住口鼻,微笑着出了牢狱。弄潮从昏迷中吃痛的叫了醒来。 李方破将此事禀报给渊辰,渊辰冷清着眸子,“摆驾。” 大牢内上官锦玚双手被铁镣吊起,他奄奄一息的垂着头颅,一旁被点起的篝火向上钻去,照的土坯墙锃亮锃亮的一旁投射出上官锦玚高大的身影。 渊辰一袭皇袍挺立的站在他的身前,鲜亮色的皇袍与他身前的污浊、血腥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里与他格格不入,他扬起细长的眉梢,眼神如炽,鹰钩似的鼻底下薄抿着的唇微微开启,他沉声道:“你把朕的虎符送给谁了?” “臣没有……” “没有?”渊辰再度反问。 “臣没有……” 如此反复几句来回同是一个问题,然上官锦玚依旧如此回答,渊辰没了耐心,他挥挥手道:“证据确凿仍在狡辩,当真与他父亲一般顽固不堪,李方破逼他招供画押,画押之后上官一族即日处死!” “臣遵旨。”李方破屈身道:“只是,皇上这虎符下落不明,上官家的六万兵马我们该如何调动?” “朕何时说过这六万兵马是上官家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的东西朕说了算。”渊辰眼中划过一丝锐利,“即便没了虎符,朕就不信,皇榜一下这六万人马还敢抗旨不从?” “皇上说的极是。”李方破应承道。 突地,上官锦玚口中含着鲜血大笑道:“皇上就算您和李大将军有了虎符,可没有我上官锦玚这六万将士会听您的吗,您可别忘了,当初先皇命家父秘密招募的这些将士,为的是将没落的王族赶尽杀绝,这些人是跟过家父上过战场的人,南城之战三万将士所剩无几,后续多着慕名而来,更或者是他们的子孙,从三万人到六万人这都是上官家的功劳,他们是和上官家签下血书的铁骨,上官一族不敢居功自傲,自是不敢通敌叛国,然,这六万将士没有家父和臣的玉令,谁也调不动他们。” “放肆!”渊辰突地转过身来,白玉雕琢的脸庞腾地红了起来,他低吼道:“这六万人马理应忠属我天渊之人,而你上官家却占为己有,让他们只听从你的命令,而不听从朕的命令,单凭这一点,朕便可灭你九族!” “哈哈……皇上您不懂这战场上的规矩。”上官锦玚气若游丝道:“上官家没有通敌,没有叛国,上官家无罪,恳请皇上明察,上官世代忠心不移,尽忠报国,上官绝不会与外族联手!” 或许这是他最后的陈辩了,或许今日过后明日太阳便不会在他生命中升起。 皇上为何这般对待功臣,为何这般不信任上官家,为何要至父亲于死地,为何要灭上官九族…… 落微皇后有恩于上官家,他要好好保护清王,不能将虎符的下落说出来,他是忠臣之人,绝不是奸佞小人,绝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而出卖他人……即便是他将虎符交出,皇上和李家的人也不会饶过上官一族。 像是有无数的利爪在上官锦玚的心中挠着,无数张嘴嘶喊着,他时时刻刻都不能忘了这为上官人的组训和做人的原则,他不能张这个口。 渊辰仿若不闻上官锦玚的言论是否属实,他道:“朕自有判断。朕的华妹妹不是在你府上将养,现下她人呢?” “家父因不喜曼姑娘,所以将她赶出了上官府,现下臣也不知曼姑娘的去处……” “混账!上官锦玚,你三番五次挑动朕的耐心,朕的人你弄丢了,朕的虎符你也弄丢了,朕要你有何用处!”渊辰大怒,他单手指着上官锦玚的鼻子厉声道。 李方破等人当即跪拜在地,“皇上息怒。” 渊辰拂袖离去,留下谕旨,无论用任何法子,只要上官锦玚画押认罪,即日便处死上官一族。 牢狱之中,李方破用尽了法子,上官锦玚仍是闭口不答,夜半上官锦玚拖着残破的身子躺在牢中,忽而觉得身子渐暖,牢狱的枯草地也渐渐的温和了起来,恍惚间他觉得身前蹲着一个人,他皱眉睁眼,惊呼一声:“是谁?” 那人穿这宽袍蓝袖,一脸温和道:“奴才是清王府的人,将军放心弄潮侍卫已经得到医治,现下已经安心睡下了,上官府的其他族人现在还算平安。” 上官锦玚艰难的支起身子向下看去,只见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被精心的处理过了,他的心头不由得一暖,他点头致谢道:“你是喜乐,我记得你,清王下落不明,清王府的人还能记得我,是上官三生有幸,谢谢。” “大恩不言谢,将军保重就行,一定要留着自家性命,清王府的人会想法子救您出去的。”喜乐话罢,起了身子,他将袖管中的银两交给了狱卒,“好生照顾上官将军,这好处自是少不了你的。” “是是是,喜乐公公慢走。”狱卒点头哈腰道。 上官锦玚将一旁喜乐送来锦被拉过盖在自己的身上,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他要活下来,为父亲报仇。 白日里上官锦玚与弄潮饱受李方破等人的折磨,夜半喜乐便买通狱卒拿着金创药等前去看望上官,上官自是感激不尽。 时日将至,然,上官锦玚连同上官府上下无一人承认通敌叛国一事,皇上下了口谕,明日上街游行,次日处死。 “这关于到上官一族生死存亡之大计,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斯琴内,曼纱华焦急的握紧手帕,歌吟坐在一旁赏着雪梅,他转过身子,嗔怪一声,将一旁的披风覆在曼纱华的身上,“早知道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就不把京中的琐事告诉你了。” “好了歌吟,你有没有法子让我见他一面?”曼纱华问道。 “你要见谁?” “两个人都要见。” 曼纱华一袭黑衣,脸上带着面纱,歌吟则是锦衣玉带,自称为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址:%66%65%69%73%75%7a%77%2e%63%6f%6d&lt; 202:调动邪族 202:调动邪族 曼纱华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她抬起头向清王府看去,只见王府门口停落着许许多多的轿子,黄金侍卫一拨又一拨的将清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喜乐一袭藏蓝色宽袍站在人群中间异常的显眼。 少顷,轿子里的官人与黄金侍卫喜乐等人跪拜在地上,高呼“吾皇万岁”。一顶明黄的轿子从北街的另一头抬了过来,轿辇停落,跟在轿子旁的小公公忙俯下身子蹲在轿子边上。 穿着皇袍的人踩着小太监的脊背稳步的走了下来。 随后渊辰与一干大臣候在门口,像是在等一个更重要的人来。 须臾,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从北街的另一头缓缓驶来,曼纱华渐觉呼吸急促了起来,这种强烈的紧迫感让她无法正常呼吸,她站起身子来,想看的更仔细一些。 只见马车停落,从马车内先行下来了一个绿衣浅浅的女子,在场的众人都像是摒了住呼吸一般,静静等待更大的头目。 绿衣女子伸出一只手去,她将马车内的白衣男子慢慢扶了下来,皇上激动的和虚弱的白衣相拥,一旁的人激动的唱和着,就连喜乐也偷偷的抬起衣袖抹泪。 一圈又一圈的人簇拥着白衣缓缓的走入清王府内。 曼纱华热泪盈眶,这是久别后的重逢,他终究是没事的,那夜小纸条是他带给她的,他还可以好好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可他不在的这几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哭了?”歌吟伸出修长的食指去,他沾了一滴曼纱华玉颜上的清泪,他将沾着泪珠的食指点到唇边,愁眉道:“是咸的。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突地微笑着用手抹去了脸上的难堪,“著哥哥回来了,我这是在高兴。” “胡说,我分明看到了你皱着眉伤心,怎会是开心!”歌吟扬起妖治的眉梢,嗔怪道。 “总是被你瞧了出来,我只是难过,这次我却不能亲自接他回来,他身边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而我只能站的远远的观看,我不知该用什么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所以我好难过。” 歌吟伸出手捏着她的脸道:“你傻吗,为这个难过,想去见他就见咯,人生苦短,何不过得洒脱一点,等着,他们离去后,我带你去见他。” 曼纱华重重的点了点头,“谢谢你。” “客气。”他摆手笑道。 幕夜,渊辰等一干大臣从清王府中离去,歌吟带着曼纱华飞身上了房屋,喜乐轻叹道:“清王府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大门缓缓被关上。 渊著所在的房中还留着一盏灯,曼纱华与歌吟站在树梢,她突地咳嗽了起来,歌吟打趣道:“怎么,紧张啊?” “没有。” 歌吟带着她飞身而下,停在了他的门口。 歌吟用眼神示意着她叩门,而她却迟迟不肯伸出手,见到他的第一面她该说什么,是该问问他这几个月在哪是如何过来的,还是该质问他上官锦玚的事情,还是该问他是怎样落崖的,怎样得救的…… “怎么还不进来?”房内的他沉声道。 曼纱华全身一个机灵,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张口去问,他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歌吟耐不住性子,先行推开了木门,“吱呀……”一声,轻轻的敲着她的心门。 渊著坐在正中的桌椅上,他还是一身洁白的素衣常服,扬起微笑的面容显的略微苍白些,他抬起左手专注的沏着茶,温柔道:“来了。” 她想过千百种开口,想过无数种再相逢激动的场面,可却被他若无其事的一句来了,硬生生的堵在喉咙里,她轻轻的咬了咬嘴唇答道:“来了。” 她张口又闭口,再次张口,直接将多余的废话省略,她道:“上官明日会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游街示众,后日上官一族便会被当众斩刑,你知道的,上官是无辜的,救救他,别让他死。” 渊著缓缓抬起头眼睛撇到了她身后的歌吟身上,蓦地,他又低下头,专心沏茶。 仅仅一眼,她便看到了他眼角处的伤,他脸上的苍白,他眼中的红血丝,他一定过得不好,仅在那一刻,她后悔方才说出的话了。 渊著沏着茶淡淡道:“现在你怎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让我以身犯险?” 曼纱华抬起头吃惊的看着他的眉眼,然他只是专注着手下的茶,他和她之间从不会说这些,也从不会这般生疏,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著哥哥,你说什么呢?” 渊著低头不语,歌吟捏紧拳头,面色渐渐变得狰狞,他牵起曼纱华的手扬声道:“他不帮你,我帮。我们走!” 歌吟强行将曼纱华拉出了清王府。 渊著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半喜半忧,他抬起手臂喝了一口沏好的温茶。 歌吟拽着她头也不回的走去,曼纱华甩开他的手问道:“你当真可以帮我?” 歌吟轻轻笑着,用手抚了抚长发,“想不到你心心念念的著哥哥是这般无情之人,他现在回来了,不过好似受了重伤,这也难怪他不帮你。” “我再说正事,别闹了。” “我可以发动家族势力来救人,不过今日怕是不行了,明日他要游行也是不行的,家族的人不能明目张胆的做,所以只得明日晚上,到时你便拭目以待。” 次日,上官锦玚与弄潮一前一后被套在囚车里游街示众,此番情节正于云城宿那日游街相似,昔日百姓敬重的大将军竟是通敌叛国之人,民愤高涨,唾骂、鸡蛋、菜叶纷纷掷来。 一路从北街到南街,上官锦玚只是仰头大笑,他不做解释,清者自清。 即日晚上歌吟如约派人先将看守大牢的狱卒迷晕,而后不费一兵一卒的将上官锦玚弄潮和一部分上官族人救出。 上官锦玚被他们架起,百般问去,那人就是不答是谁派来的人,他反手将那人脸上的黑布掀开,只见那人高鼻深眼,轮廓分明,他一惊道:“你们是邪族的人?” 那人不答。上官锦玚红着脸呵斥道:“放我下来,李家的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址:%66%65%69%73%75%7a%77%2e%63%6f%6d 閱讀完整章節,請訪問 飛速 203:万事俱备 203:万事俱备 粗布衣衫的青年男子抬起头来,左边脸上一道深深的疤痕印在与耳根相交的地方,这条丑陋的疤痕象征着他的耻辱,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要忘记家仇,他点头道:“多谢清王送来的膏药,除了一些太深的伤之外其余的都已痊愈。” “那便好,弄潮呢?” “弄潮身子弱一些,现下还下不了床,只是脸上怕是留下了永久的烙印。”他如实答道。 “知道了,下去休息吧。”渊著抬起手臂轻轻押了一口清茶,淡淡道。 上官锦玚凝着眉,他欲言又止, 只是站在原地不动,渊著瞥了一眼上官的面色,他问道:“还有什么话吗?” “清王!”上官锦玚突地跪了下来,他双手抱拳道:“上官恨这世道,恨当今圣上蒙蔽了狗眼,可上官不敢忘记祖训,不能叛国,邪族的恩情上官会来日再报,今日的上官只想手刃仇人,这李家便是第一。” 渊著不动声色的饮着茶,听着上官的说辞。 上官又道:“上官不靠邪族,是因为上官绝不通敌叛国,而今清王是上官一族的救命恩人,我上官锦玚以上官一族的人起誓,上官锦玚只愿忠于清王,一生追随清王脚步。”话罢,他将虎符双手呈上。 渊著单手转动着茶杯,却不去接上官锦玚手中的虎符,他云淡风轻道:“你与本王都是在生死的边缘上走了一遭的人,而今本王只想平淡过完后半生,不愿再见兵戈。” “上官却有私心,但这与清王成就大统毫不矛盾,清王难道就甘愿一生待在这偏僻的北街,甘愿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落微皇后是怎么去的先皇又是怎么去的,你我心知肚明,您本来就是这天渊国的主人啊,而今这九五至尊的位置本就是您的,清王!” 上官锦玚眼中燃着激烈的火焰,他捏紧了拳头,这样谋反的话竟是从他口中说出,可上官一族若要沉冤昭雪这天渊国就得另立君主。 渊著沉默不语,上官锦玚接着道:“皇上容不下你我,否则你落崖的地方怎会出现李家的腰牌,众人皆知,李家本就奉皇上之命办事,李家不过是头目,皇上才是这背后的主谋,在东夏时您与华公主遭遇刺杀险些丧命,这十几年来您就真的能睡一个安稳觉吗?” 渊著放下茶盏抬眸道:“你可知方才说了多么大逆不道之话?本王留你在清王府是顾惜昔日的恩情,可不是想招揽什么麻烦。” “朝中分为三派,李家一派做事狠辣阴绝,云家一派做事但求留一条后路,为人中肯,还有两不相帮的中立大臣,正直严明,为首便是上官一族,剩下的便都可追随王爷的步伐。”上官锦玚再次劝说道。 “上官一族背负通敌叛国的骂名,那些大臣还会支持上官家吗?”他漫不经心的站起身子,向古亭外走去,三两步台阶下落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他踏了一个崭新的脚印,独自浅笑着。 “有几位身居要职的大人与上官家是世交,上官家如今落魄,这几位大人也在皇上面前做尽了努力,家父的灵柩便是这几位大人帮忙入土的。” “好,近日做事总是力不从心,隐隐觉得有一方暗中势力监视着本王,有时会帮本王有时却阻挡本王的去路,你去查查是什么人在作怪。”渊著看着一院子的雪景淡淡道。 上官锦玚退去,喜乐从树林中走出,他将长袍披到了渊著的身上,渊著轻笑道:“你真当本王这么脆弱?” “李家这次的奸计几乎得逞,主子这次损伤不小。”喜乐低头道。 “任什么事都会有一个结果,李家作恶,皇兄帮衬,终有一天这一切会结束的。”他站在院子里,寒风瑟瑟吹打着他的脸颊,雪在他的院子里干净到透明,如黑色水晶般的眼球映着这雪茫茫的雪景,抹杀了一切血腥之气。 “姑娘还在书房中候着呢。”喜乐小心翼翼道。 “叫她候着吧,准备一下,明日去边北塞外。” 清王以静养为由,足有一月未曾出门,喜乐在府邸做着掩护。另一方,渊著一身常服,与上官锦玚日夜兼程,来到边北塞外,六万将士整齐有素的进行着日常的训练,边北闭塞,宁京城内的消息还未传到这来,上官锦玚与渊著在此等候了五日,从牢狱中逃出来的上官一族也终于抵达边北。 土城上,渊著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身上披着厚厚的风衣,上官锦玚对将士们诉说了近几月上官家的遭遇,陷害背叛污蔑,六万将士铁骨铮铮,血性男儿绝不像肮脏的权贵所屈服。 上官锦玚高举旗帜道:“我们只为护得清王一世平安!” “我们只为护的清王一世平安!”六万将士整齐划一一排排向天尽扩开,他们高声喊道,声音荡气回肠,久久不散。 自此后他们的主子只有一个,渊著站起身子,上官锦玚后退一步,渊著道:“不负父皇的期望,不负母后的牺牲,不负子民的爱戴,不负你们,自此后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百姓安康,国家泰平!” “喔喔喔!”六万将士高举手中的兵器再次应承欢呼。 宣誓仪式结束后,上官锦玚留在边北操练军队,渊著则是马不停蹄的赶往宁京城,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青山村,海滩处,曼纱华与歌吟并肩而坐,远处朝阳方从海平面上升起,黑漆漆的夜突地变得红橙而明亮了起来,一缕缕金黄色的波浪从海的那头延生过来,晃的她睁不开眼睛。 宁京城这一片地方,一入冬雪便是飘落个不停,还有十几日便又是自己的生辰了,每年落雪,她总是会想起渊著站在空庭院的大槐树下,双手放在唇上,哈着满满的热气,而后放在她的小耳朵上,问她冷不冷,今年的生辰愿望是什么…… “你还在想他。”歌吟突地说道,将她从回忆里拉扯出来,她佯装不知,问道:“谁?” “清王。” “没有。”她狡辩道。 &lt;b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址:%66%65%69%73%75%7a%77%2e%63%6f%6d 閱讀完整章節,請訪問 204:恩人意映 204:恩人意映 泪水终于决堤,她回身抱住渊著泣不成声,“我好想你,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是谁伤了你,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说,我……我……好难过……” “好了,不哭了。”他温柔的拥住她的身子,伸出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身子微颤,仿佛这是酝酿了好久好久的心酸,从前的那些坚强都是将泪水吞下的假象而已。 渊著疼惜的皱着眉头,拥着她颤抖的身子走进房内。 清王府院中的一颗杨树杈上,歌吟双脚轻轻踩在一根枯树枝上,看着房门口的一切,蓦地,他猛地用手护住心口,身体中反噬上的一股气息冲破了七关八口,他大吐着鲜血,暗红色的长袖拂去嘴角的惨淡,他脚尖轻点,离开了清王府。 房间内暖炉徐徐生着暖气,渊著将她冰凉的双手护在手心,他看着她半响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我……”她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回答什么,这一切仿佛是虚幻的那般,真实却又不真实。 “我说过事情办完后就把你接回来住,现在这就是你的家,到时我们再选个吉日便可成婚。”他看着她的眼,罢了又道:“找机会把白鹿也接来。”说道这句话时,他的眼前像是浮现出了东夏宫的情景,将士们一遍又一遍的喊着白鹿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追寻着白鹿的影子。 他不由得眉头微蹙,曼纱华心中飘着一层厚厚的雪,现在像是被一个硕大的暖炉全部捂暖,雪一点一点的消失,她渐渐又体会到了心在剧烈的跳动着。 阳落昏至,晚饭席间,渊著坐在圆桌的正位,一旁坐着曼纱华,另一旁却坐着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衫的女子,曼纱华坐在一旁喝着茶,悄悄的端详着对面的绿衣女子,而绿衣女子也偷偷的打量着对面的曼纱华。 绿衣女子穿着她最喜爱衣衫的颜色,那女子眉梢细长,两只葡萄似的眼珠忽闪忽闪的看着她,女子微微抿着嘴唇,两旁便深陷酒窝,粉腮红润,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只是丰盈窈窕,身子却比她发育的好的很多,只看身姿不看面貌,旁人真会误以为这是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 方才在渊著书房中沏茶按摩的正是此女子,曼纱华轻轻撇了撇嘴,将眼移到别处。 然绿衣女子仍旧盯着她不放,从发髻到面容再到穿衣方式,最后盯着她还未发育完全的胸布,掩嘴偷偷的笑了起来。 菜色均已上齐,渊著放下手中的书卷,夹起两块肉分别放在了曼纱华与绿衣女子的碗里,他看着曼纱华的神色,放下了筷子道:“这是意映,落崖时是她和她的父亲救了我,所以才能保住性命至今。” “这是……”渊著方要开口介绍曼纱华时,她伸手打断,现在他们还未成婚,她不想听从渊著口中是如何介绍她的,“我叫曼纱华,是东夏国的华公主,昔日的救命之情,我替著哥哥再谢你一次。” 她端起桌案上的酒盏便一饮而尽,渊著看着喝光的酒杯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她,温声吩咐道:“把华儿的酒杯撤下去。” “是,王爷。” 意映略微吃惊,人在昏迷时往往喊出的名字便是他生命中最重要或者最放不下的人,而今这个曼纱华原来就是他一心放不下的人。 她起身盈盈一拜柔声道:“意映见过曼姐姐,初次见面不识姐姐身份未能行礼,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知晓了意映的身份,曼纱华吃的也是欢快,前阵子发生太多事,让她茶不思饭不想,而今才知这茶饭的滋味是如何。 晚饭过后,渊著带着曼纱华去逛园子,他牵着她的手在清王府中慢行着,往后他们还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曼纱华就必须得熟悉清王府的各大院落。 印着清月,踏着厚雪,他身披厚厚的貂裘,曼纱华也被他硬裹上了极厚的棉衣,寒风瑟瑟,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反而心里暖的不知所云。 “意映父女俩救了著哥哥,著哥哥为何不赏他们一些钱财,让他们富贵一生,为何要将意映接到府中来住?”曼纱华如实问道。 渊著脸上漾着温浅的笑意,他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着,佯装不知,故意问道:“接到府中来住,不是可以更好报恩,这样不好吗?” “著哥哥所说的报恩,是要娶她的意思吗?”她顿住步子问道。 “我何时说过要娶她了?”渊著转过身,将她身后的衣领向前拉拢,问她冷吗。 她摇摇头道:“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打扰你看书,可以和你坐在一起看书,我不愿意。” 渊著嘴角边的笑意不减,她一看便知意映的存在是打扰到了他的看书,“正好你来了,她就没有理由再到书房来了。” “原来你是让她故意缠着你的。”曼纱华嗔怪道,她佯装生气低身拾起地上的雪用手心揉成一个雪球,向他砸了过去,而后嬉笑着跑开。 雪球落在他的白衣上,雪花四溅,笑她还真是小孩心性,他不忍雪球砸在她的身上,但不想扰了她如此好的兴致,他便双手炙出内力,地面上的厚雪腾空而起,它们飞到空中散成雪花,飘落到她的身上。 “下雪了下雪!”曼纱华兴奋的在庭院中翩然起舞,亮晶晶的雪花落在她温热的脸上,迅速的消融。 渊著站在一旁看着她能如此开心,心便也安定了下来。 曼纱华玩闹的累了,便栖息在他的怀里,他伸手触上她的长发,温声道:“你不是想知道落崖之后的事吗,我告诉你。” 断河涯边,百十名黑衣人将渊著的车马逼到了悬崖的最后一寸地方,他一手执着利剑,放在车与马的缰绳处,呼呼地冷风从他的耳边刮过,当黑衣人开弓射箭时,伤痕累累的他将缰绳隔断,连人带着马车翻下悬崖去。 他不知道撞到了多少突起的石 章节不完整?请百度搜索飞su中wen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址:%66%65%69%73%75%7a%77%2e%63%6f%6d&lt; 205:皇上赐婚 205:皇上赐婚 嬷嬷忙跪了下来,小心答道:“早晨小姐要去找王爷您,奴才们说王爷和曼姑娘出去了,小姐在回来的路上踩到了石子,便从路上滚到了池塘中,这说来也奇怪,池塘本都是结了冰的,但小姐落下的地方正好是开着的,所以小姐这就落了下去。” 一旁跟着意映的小太监忙跟着跪了下来,磕头道:“奴才该死,没能看好意映姑娘。” “罢了,下去吧。”渊著挥手道。 意映难过的将头低下,小声啜泣着,“王爷是意映不好,不怪他们。” “好生养着,多喝几碗姜汤。”他拍拍意映的肩膀,然后出了房门,曼纱华跟在他的身后,心中有疑,却又不想多言。 几日朝夕相处下来,渊著愁眉不展,她的身子真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弱,一日三餐就算是同桌吃饭,看着她多吃几口,吃完了便是呕吐不止,身上的七个箭伤也不知好全了没有。 窗栏前,他替她号脉,脉搏微弱的几乎不被人所察觉。 “著哥哥别凝着眉了,华儿觉得最近神清气爽,身子像是好了不少。”她宽心道。 渊著将手覆在她冰凉的手心中,他沉声道:“那七箭是因我而起,现在你是如此,反倒让我愧疚不少。” “不用愧疚,著哥哥怎会这样想。” 他看着她的眼眸,心中有诸多不忍,往后的路会愈加艰难,他真的怕,“皇兄邀你入宫,我没法子,这才迫害你到如此地步。信我,以后不会了,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放手了。” 他紧紧的捏着她的手,生怕她就此反悔了。 曼纱华微笑点头,她何时不曾信他。 闺房内,层层纱帐落下,曼纱华小心翼翼的将外三层里三层的衣物褪下,渊著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摩挲着她的伤口处,浅浅的黑色印子像是一个个咒语一般刻在她的身上。 他凝着眉,从衣袖中取出一小瓶膏药,给她细细的涂抹着,用几近霸道的口吻道:“往后的每一天我都要像今日这般给你亲自上药。” 曼纱华渐渐红透了脸颊,她低下头去,看着他白袍的衣角,心却跳动的很快。 “日后也不许你再这样糟蹋身子,从今以你后,你就是我的,少一根头发都要过问我可以不可以。” “著哥哥谁准你这般霸道无礼……”她娇羞一笑道。 渊著上前拥住她,他丝滑的白衣贴着她滚烫的身子,温热而宽大的手掌扶在她的脖颈,他前额低着她的前额,认真道:“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你若敢违抗一个试试。” 不待曼纱华回话,一个温柔的吻便印了上去,轻轻的浅浅的,像是在保护最珍贵的物品那般。 明正宫内,探子来报,清王伤势大体已经痊愈,府邸中长住着两个貌美女子,夜夜笙歌,白日里还光明正大的与府邸中的女子牵手逛街,去了鱼龙混杂的茶楼谈笑风生,真是败坏门风。 渊辰勃然大怒,起身将一旁的奴才抓着领口拽到自己面前,低吼道:“他不好好为华妹妹守着,竟敢如此猖狂!” “皇上息怒。”云诗琴刚巧将热粥亲自呈上,她挺着圆鼓鼓的肚子,上前拽拽渊辰的衣袖。 渊辰瞧见正是怀孕期间的云诗琴,目光瞬时柔软了下来,他嗔怪道:“大着肚子就不必亲自过来送粥了,你应好好待在宫里,安心养胎才是。” “无碍。”云诗琴低头浅笑着,果真如渊著所说,渊辰想极力的作好一个父亲,从她第一次假孕,掉子,到后来的真怀孕,渊辰都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几乎是有求必应。 “皇上为何这般生气?”云诗琴佯装不知,问道。 渊辰将她扶到一旁坐下,并打发了殿内的奴才,他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道:“清王现在愈发的嚣张了,竟然公然将外头的女子住到自己的府中夜夜笙歌,清王现在还未娶妻,这两个女子听说是从他落崖的那个村子带出来的,身份不明血统不正,皇家的颜面都让他给丢尽了!” 云诗琴微微笑着,她将热粥递到渊辰面前,柔声问道:“那皇上现在打算如何?” “赐婚!”渊辰沉声道。 “皇上想将谁家的姑娘只配给清王呢?”云诗琴喝着茶漫不经心的问道。 渊辰站起身子来回踱步,突地他转过身,眉梢上带着一丝破坏后的欣喜,他道:“就将马县令之女马乐之赐给他。” “区区一介县令之女皇上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楚?”云诗琴略微诧异。 渊辰挥袍坐在软座上道:“马乐之可是抚泉城的一命女将,去年有个案子,她父亲一直破不了,朕亲自派了大理寺的人前去,是她不顾生命危险将刺客拦下,三名刺客将她团团围住,她还能临危不乱发送烟雾信号给她父亲,这案子才算是破了,这般有胆有识的女子,赐给他也算是般配。” 云诗琴听后连连摇头,“臣妾觉得这样做不妥。” 渊辰顿时阴沉着眸子,他沉声问道:“为何不妥,说来给朕听听。” “县令之女赐给一个王爷才是皇家颜面有所损失,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天下皆会笑话皇上竟然给自己的亲弟弟千挑万选下指了这样一门亲事,且不说清王愿不愿意,就单单让朝堂上的大人来说也会反对皇上的。” 云诗琴眼眸流转,她瞧见渊辰脸色已然不对,忙又补充道:“皇上亲自为清王选亲,臣妾相信清王知道此事之后也会感动万分,这般优秀的女儿谁家不想纳入府邸,只是臣妾站在皇上的位置替皇上考虑着,所以才觉这着实不妥。” 她瞧着渊辰的神色依旧未变,便又迎上笑意,撒娇道:“臣妾这里有一个法子,皇上听听如何。臣妾的妹妹云诗澜,是不得宠的二姨娘所生,又是庶女,自小父亲一直将她养在草原,生的野蛮骄横无礼,今年养着她的奶娘去世,父亲无奈才将她接到了京中,谁知她竟女扮男装日日去青楼游玩。” 她掩嘴笑道:“臣妾这个妹妹啊,生的也算标致可人,说来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又是太尉之女,这样也算是能配得上清王,门当户对,不失皇家颜面,想来也不会有人反对,正巧还可以圆了皇上的心意。皇上,臣妾说的这般好不好?” 云诗琴撒娇的倚在他的怀中,渊辰细细想来,却无过失,也不落人话柄,真是极妙的婚配,他拍手叫道:“就依此办,婚礼设在三日后,群臣宴,正好也是华妹妹的生辰,他不得不遵。” 云诗琴颔首笑道:“是呢,皇上您看臣妾端来的粥都凉了。” 她继续依偎在渊辰的怀里,勾起嘴角浅浅笑着,渊辰想借机羞辱渊著,她的这一法子正好圆了两个人的心意,不过这法子却不是她所出。 清王府内,曼纱华仍在床榻上小憩,宫中下旨,渊著屈身跪在大堂中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云府内,云太尉云城宿云诗澜跪拜在大堂内,宣读圣旨的太监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尉云斯年之女云诗澜,温良敦厚,钟灵毓秀,贤淑大方,朕心喜悦,清王渊著弱冠有三,无有妻室,当择贤良女子相配,两人天作之合,今下旨赐婚,特将云诗澜许配为清王王妃,垂记典册,望二人同心同德,恩爱不疑。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三日后完婚。钦此。” “臣女云诗澜接旨。” 云府上下张灯结彩,只待云诗澜出嫁。 清王府内,也洋溢着一片喜庆,渊著孑然一身站在古树下,伸手拂去树杈上的落雪,喜乐手拿披风上前,却又退至到了一旁陪他静静站着。 “她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喜乐低头答道。 “皇兄想借此羞辱本王,殊不知云诗澜是云太尉最爱之女,云诗澜之母杨氏正是他歉意最深的人,自小送去草原也正是为了躲避京中的危险,皇兄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云家已是本王麾下的一枚最有利的棋子。” “主子英明。”喜乐恭贺道。 他搓搓手道:“是该再去一次东夏国,把白鹿接到这来了。” 他转身,抖落了衣襟上的雪花,喜乐忙上前将披风披在他身上,“上官锦何时回来?” “半月前就已经昭他回来了,想必不日便会入京。” 渊著看着不远处窗户上贴着的喜字,沉声道:“务必要在大婚前让他回来。” 清王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曼纱华静养的庭院中鲜少有人前来叨扰,但喜讯却像是王府中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她看着满院子的喜字,问道:“小兔,王府中是谁要办喜事?” “小兔也不知。小兔这几日都在照顾弄潮,王爷给姐姐派来的丫头,姐姐还用的习惯吗?”小兔穿着厚厚的蓝色宽袍棉衣,她的小脸在寒风中显得略微发红,说话间透着丝丝歉意。 曼纱华浅笑着,“你去吧,弄潮伤势较重是需要有人在他身边看着。” “去哪啊?”话音从院外传来,渊著稳步走来,小兔忙行了一个礼,便飞快的从院落从跑出,边跑边道:“去照顾弄潮!” 206:妆娘悔过 206:妆娘悔过 “这小丫头全被你给惯坏了。”渊著轻轻笑着,上前牵住曼纱华的手往外走去。 曼纱华眉心间晕开暖意,面上却故作冷态,反驳道:“我可是将她待妹妹一般,自然娇惯一些。” “若是她与弄潮两情相悦,择日我可将小兔指配给弄潮,这样你可满意?” 她佯装不满道:“小兔还小,你就这么急着要把她嫁出去,华儿还想将她留在身边多几年呢。” “那我们呢?” “什么?”曼纱华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眸子亮晶晶的,从那黑色的瞳仁中可以映出她的身影来。 渊著俯下身子,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也该成婚了,还有三日便是你的生辰,而这个承诺却让你多等了一年……” “著哥哥……”曼纱华打断他的话道:“你如何能和我……不是,辰大哥还在全城追寻我,我们怎么……这次会不会只有我们两人,王府中的窗花红喜是为我们而备的吗?” “华儿,你语无伦次了。”他扬着淡笑道。 曼纱华的双颊上一时间覆上了一层薄淡的红晕,延绵到嘴角边的笑意。 两人双双上了轿辇,轿子停落字北街的小四绸缎庄,小四看到渊著,眼神略微诧异片刻后,便又迎了上去,他依旧是一袭锦绣富贵长袍,头上戴着富贵的兔毛绒帽,手上数不清的饰品妆点着他的富贵。 “是什么风把你二人吹到我这来了?”小四朗声笑着请了他们进去入座。 曼纱华第一眼便看到了墙上那副南城之战的壁画,当真是栩栩如生,只可惜壁画中的主角上官擎苍老将军已经不在世了,江生和温阮也不在了,他们是去另一个世界相会了吧。 “华儿,怎么了?”渊著担忧的看着她红了的眼眶,曼纱华忙抬起手臂擦拭泪滴,她摇头道:“小四可否把这副南城之战卖给我。” “哈哈……想不到曼姑娘也钟爱这副南城之战,只是可惜啊,画这幅画的画匠已经去世,恐怕这世上再无第二幅南城之战,小四不忍割爱,还望曼姑娘谅解。”小四单手转动着手中的翡翠佛珠,躬身表示歉意。 “无妨,既然这样曼曼就不夺人所爱了。”曼纱华屈身还礼道。 “你若喜欢,我再画一副给你。”渊著看着墙上的南城之战淡淡道。 曼纱华欣喜的看着他,伸出手拽着他的白袍道:“我提字。” “我看你这几日写的字是越发的有长进了,意映看了赞不绝口,还说要拿你的字临摹呢。”渊著伸手摸摸她的头发道。 “我早就给她了,不过意映妹妹写的真是好。” “喂喂……”伙计沏了茶,小四端了过来打断道:“你们不会是来小店畅聊的吗,一点都不在乎小四心里的感受,看着你们真是羡煞旁人。” 曼纱华转过头来淡笑着,渊著道:“三日后小四来府中喝本王与王妃的喜酒吧。” 小四拱手笑道:“既然王爷盛情邀请,小四当然却之不恭,到时自会备上薄礼一份,前去恭贺。” 渊著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轻轻押了一口,“本王想订做两款婚服,三日之后派人来取,这是定金。”他从荷包中取出一定金子来放在桌案上,小四含笑收下,命伙计将正红色的布料和款式花纹展开让他们来选。 他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小四的肩头道:“听说小四祖上便有人设计了一款婚服,极尽美丽奢华曾受到了东夏国国王的赞誉,说它是浪漫之巅,本王想要这款婚服,相信小四可以做出来的,对吗?” 小四神色微变,嘴角的笑意变得僵硬,蓦地,他又含笑躬身道:“王爷这是道听途说了,小四祖上哪有这样荣耀的事迹,但小四会尽己所能设计出一款曼姑娘满意的婚服。” 几句闲话后,他们挥别绸缎庄,临出门时曼纱华再次看向墙壁上的南城之战,心中却有疑问。小四站在门口恭送清王的离开。 方上了马车她便一语凌厉道:“著哥哥,上官家的事你可否参与?” 渊著瞌上了眸子,淡淡道:“你指什么?” “比如上官老将军的死,我只想知道这一点。”曼纱华的手紧张的攀上他的月色白袍,生怕他的答案不是她心中所想。 渊著缓慢的睁开双眸看着她,清淡道:“与我无关。”那抹深邃的眼眸中映出一份冷然,将她逼上绝境,如他所说,她相信他。 曼纱华将头枕在他的宽大而温暖的肩膀上,两颗心贴在一起,轻轻跳动着,渊著看向窗外的街景,方才他只是试探一番,但并不能确信他心中所疑之事,小四的反应太过反常,如今满城都在寻找曼纱华,而他瞧见却是淡然一笑,皇上将云太尉之女赐婚给他,今日他带着却曼纱华前来挑选婚服,小四亦是淡然应承着。 除非真是淡泊名利性情中人,否则就是城府极深。 晚间,渊著拥着她合衣入睡,一股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 离妆苑妆娘一身夜行衣在他门外求见。 “王爷,妆娘派人跟了这小四月有余,未曾发现他行为诡异之处,这还真如坊间传闻那般,小四爷是宁京城中的富商之一,排行第三,但却与其他富商不同,他不攀附权贵,只老实做自己的生意。” 妆娘顿了顿,又道:“上次曼姑娘醉酒一事,苑里的姑娘虽发现小四是装醉且又会些功夫,说不准这些只是生意人在酒席上的手段。兴许……兴许是我们想岔了,方向错了。” “本王知道了,回去吧。”渊著沉声道。 妆娘跪地不起,她咬了咬唇,凝眉道:“王爷……” 渊著顿住了转身离去的步子,“说。” 妆娘沉下一口气,又道:“没事……” 月光清淡的可人,树影挂在枝头映在妆娘阴晴不定的脸上,渊著已然大步走去,蓦地,妆娘再次喊道:“王爷,妆娘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何自打云城宿的事情过后,您待妆娘的态度不同往昔。” 渊著只是顿住步子,不语。 妆娘双手紧紧的捏着,直至尖长的指甲嵌入肉里,她眉目紧锁,咬了咬唇迟疑道:“语嫣的事……” “本王都知道。”渊著淡淡道。 妆娘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他都知道,他都知晓些什么,知晓她放毒蛇,食物投毒想害死曼纱华,还是知晓她将这一切的罪责推到妆语嫣的身上,还是知道她故意让妆语嫣去执行此次任务,而任务的要求便是让她死,让她再也开不了口。 他都知道些什么。 这两个字“知道”,让妆娘发疯抓狂,或许他什么都知道,从前的一桩桩一件件她所做的错事,他都知道只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包容自己,而却自己却不知悔改,直到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才待自己这般冷淡。 从前他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而今她却只是他的属下。 渊著伸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拽了拽,森然道:“好自为之。”话后,便不再做停留,大步走去。 “我错了……”妆娘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不该如此自以为是,不该妄图伤害他最爱的人,其实曼纱华说得对,如若不是,该躺在墓碑下的人是她自己,而非妆语嫣。 是她辜负了他对自己的信任。 “妆娘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妆娘还不能死,王爷的大业还未完成,妆娘……”她哽咽道:“妆娘还得陪着王爷度过将后的难关,到时妆娘会……自行了断。”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潇潇的风声。 离妆苑内,妆娘半夜召集了离妆苑的所有女子,在东夏楼的院子里,她低着头,收起了往日的骄傲,承认了往日的过错,众女子议论纷纷,多的是不可思议,难以理解妆娘为何这般设计陷害自己的姐妹,其实不然,她们不知晓她想害的只有曼纱华一个人。 平日里和妆语嫣交好的几个姐妹,难以控制情绪,她们三两成群,拨开前面的挡着的姐妹,上前去一掌掴在了妆娘的脸上。 妆娘忍着痛着,所有打骂结束,她抬起头来,擦干嘴角的血迹,扬声道:“妆娘做错的事,妆娘自会承认,自然也有妆娘自己的惩罚,方才大家气也撒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当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妆娘只准那一次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往后妆娘还是离妆苑主事之人,你们必须对我言听计从,否则就如这个大槐树一般,树倒人亡!”妆娘话罢,猛地一张劈向东夏楼中渊著为曼纱华所植的大槐树,大槐树摇摇晃晃应声倒地,溅起纷纷雪渍。 方才还失去尊严,失去人心的妆娘,现在又重新将做人的尊严拾起,失去的人心挽回。 所有离妆苑的女子都站得笔直,看着这棵倒地的大槐树,她们都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再看向妆娘,两脸红肿,脖颈处还有被抓破的地方,整齐精致的发髻也散乱开来,但眼中却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坦然与魄气。 此时此刻,她们不由得为妆娘肃然起敬。 207:千山万水 207:千山万水 次日曼纱华穿戴好素衣照了照铜镜,一旁渊著备好给她的浅绿色的衣服却不触碰。 一阵轻轻的猫叫声将她从铜镜前拉扯出来,她信步走到门前,门栏边趴着一只骨瘦如柴的白猫,它半眯着月蓝色的眼睛看着曼纱华,轻轻吐着粉嫩的舌头,微弱的喵了一声。 “这是谁家的猫儿,怎么在这。”曼纱华低喃一声,她蹲下身子抚摸着它的毛发,白猫温顺的向前蹭了蹭,舔着她的手背,眼角发黄像是哭过的那般。 渊著穿着白衣宽袍走到门前,看到骨肉如柴的白猫眼前一惊,扬声道:“喜乐,拿些牛奶和吃的来。” “著哥哥,你看它好乖好可怜,这是谁家的猫儿,主人也真是狠心,将它饿的这般瘦。”曼纱华疼惜的将它搂在怀里,白猫已是奄奄一息,它再次舔了舔她的手臂,白猫的脖颈上挂着小小的一块玉牌,也松散到了她的手心,她素手翻开来看,玉牌上浅浅的刻着“白鹿”二字。 一时间她竟觉得气血顶上心头,头晕目眩恶心至极,白鹿这个玉牌是她和念儿亲手为它系上,这个白鹿是自己的白鹿吗? “华儿。”渊著将她扶住,她颤抖着双手捧起白猫的头颅,就像小时候那般,她把它抱起,它便会伸出舌头舔一舔她的鼻头,“白鹿……白鹿……” “喵……”它微弱的叫了一声。 喜乐气喘吁吁的将牛奶和食物拿来,曼纱华当即拿着这些食物去喂它,白鹿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的舔了几口牛奶,便将温热的头颅耷拉在曼纱华的手臂上,直至再也抬不起来。 “白鹿……白鹿……白鹿……”她轻轻唤着,白鹿却再无声息,就这样安静的躺在她的怀中,慢慢的垂下了头颅,闭紧了双目。 “著哥哥,你说白鹿这是怎么了?”她红着一双眼转头看着渊著问道。 渊著紧张的看着她,却不知作何回答。 白鹿真真实实的死在了曼纱华的怀里,它的小爪还紧紧的扣着她的拇指。 “它……它翻越了千山万水来到天渊国找我……东夏国离天渊国有多少路程,就被它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直至嚎啕大哭起来,她颤抖着声音哭喊道:“你说过要把它接到我身边来的……念儿不在了,巫女居不知是谁在照顾它,它为何会走这么远来找我……我是它的主人啊,是我抛弃了它,是我将它亲手杀死的。” “我是凶手……我是杀了它的人……” 渊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她手中抱着白鹿,曼纱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所有的悔恨都化作了无用的泪水,滴在小小的白鹿身上,白色的毛依旧柔软,它还是原来那般,直至生命的尽头还要与她的主人多多亲近一番。 还记得第一次她见到白鹿的时候,那是四人还是孩童时期,还能团坐在一起把酒问月,举杯畅饮,是渊辰送给她的白猫,也正是这只白猫将她从阴影中带了出来,打开心结,她不再惧怕那个恐怖的夜晚和被发现秘密的国王。 白鹿代替他们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长大,一起玩耍,往日的岁月,日日照在心头,它早已不是一只普通的白猫,而是她生命中的一份子,像是一个亲人一般依偎在她身旁。 犹记大槐树下,白鹿枕着她的手臂躺在阳光下睡得香甜,这一切恍如隔日,而今她怎能承受的了。 渊著眼中闪现着从未有过的惊慌,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手足无措的站在她的身后,“你答应要把它接来的,为什么要让它自己找到这来,为什么……” 渊著不语,只静静的抱着她,陪着她。 直至黄昏,他陪着她将白鹿埋葬在了第一次他与她同床共枕的山谷间,曼纱华将黄土捧在手里,缓慢的盖在白鹿身上,柔软的白毛覆上了黄土渐渐变得污浊起来,每一方泥土都是经过她的手亲自挑选出来,然后再一把一把的放到白鹿身上。 她亲自替它立上了墓碑,渊著陪着她站在白鹿的坟前,雪突然下了起来,纷纷扬扬,或慢或快,轻柔的如同白鹿的白毛一般,落在她的肩头浑然不觉。 “对不起,我没能赶到它来找你之前就接它回来,总有事情一拖再拖……” “著哥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婚礼我不想拖,明日我们便完婚,我要成为著哥哥的妻子,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将我们分开。”曼纱华擦干眼角的泪滴,她转过身坚决道。 这样的坚强,让渊著莫名心疼。 次日,清王府高挂着大红色的灯笼,所有的门窗上都贴满了喜字,红绸遍布,王府上下都换上了喜庆的新衣等待迎接新王妃的到来。 曼纱华静静的坐在窗栏前,身穿大红色双蝶风彩的嫁袍,写着家书,东夏国离天渊国隔着千山万水,婚礼举办的仓促,国王和王后不能亲自来参加她的婚礼真是遗憾,但她要把这喜讯传到家中供父母阅读,并希望能收到他们的祝福。 小兔前去将书信送到清王手中,却迟迟未归,曼纱华看着凤冠浅笑,“这小丫头指不定又去找弄潮了。” 往日在上官府中,二人虽时常打闹,谁看谁都不顺眼,但经历了上官灭门一事,两人相识经久未见得恋人那般,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她数着积木块,盘算着再过几年她便可以为小兔准备嫁妆,然后她和渊著就可以亲眼看着小兔和弄潮成亲,这样也算圆了她对念儿的愧疚。 清王府的八抬大轿都已准备妥当,黑马上的俊年,身穿红衣长袍金色万字镶边,胸前挽着的是鸿运绣球,面带精致的鎏金面具,骑马行在众人前头,清王大婚可谓是宁京城近几年来最热闹的一次街景。 行人们纷纷身穿彩衣上路,恭贺云太尉之女与清王喜结良缘,锣鼓唢呐不绝于耳,八抬大轿,仪仗开道,云太尉门府前花轿迎亲,狮舞引门,千呼万唤下,新娘云诗澜方由云夫人扶着走出了云府。 礼到,众人纷纷恭贺新婚之喜。 明正宫内,渊辰与云诗琴身着盛装,轿撵已经备好在宫门口,只待吉时到,皇帝携琴妃摆驾清王府,做主婚人。 “启禀皇上,云太尉求见。” 云诗琴正当整理渊辰衣袖时,小太监前来禀报。 渊辰喜上眉梢,“这个要做岳父的云斯年,不好好操心自家女儿的亲事,现在还有闲心往宫里跑,生怕朕不去给他们主婚似的。” “皇上说的是。”云诗琴红唇向上勾去,附和道。她最后再理了理他的领口,罢了退到一旁。 渊辰道:“宣。” 小太监唱和道:“宣云太尉觐见。” “启禀皇上,边北突发紧急战事,疑似荒民作乱。”云太尉全然褪去了方才的喜庆,转而换上了肃穆的神情。 “几个荒民而已,就地处决便好了,这样的小事也需给朕来报?”渊辰最后理了理自己的发冠,轻松道。 云太尉当即跪地道:“荒民达上万人,边北怕是不保。” “什么!”渊辰顿时喜色全无,“哪来这么多的流民,派李方破前去,平定叛乱。” “皇上不可啊!”云太尉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云诗琴,而后道:“李大将军现在还正追捕上官一族残余,此事还未处理完,再让将军分心去处理边北一事,怕是一心难以二用。” 云诗琴款款上前卸下渊辰头的皇冠,替他按摩着鬓角,柔声道:“李大将军劳苦功高,上官一族余孽现在还流窜在外,皇上怎可再劳烦大将军前去呢?” 渊辰只手从云诗琴手中夺过皇冠,冷然道:“你临盆之期降至,回去好好歇着罢。” “臣妾告退。”云诗琴躬身退出了明正宫。 渊辰将皇冠撇在一旁的桌案上,挥衣坐在软座上兀自捏着眉心头痛不已。 李家是越来越放肆,上官一族的事至今也未有结果,边北一事只可另派人去,边北绝不可失。 “皇上,臣有一人举荐,宣抚使许戚此人擅于论战,更擅于以言取胜,臣觉得边北流民一事派许戚去是绝妙的。”云太尉道。 渊辰凝眉看着跪在地上的云太尉,他眼中疑云愈增,怒气一横道:“朕是要平定叛乱,斩杀造反的流民,派宣抚使前去作何?” “启禀皇上,上万余人流民,且都是天渊的人,不能说斩杀便斩杀,流民虽多,可他们的反是为了生,他的目的简单,派许戚前去,些许可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平定叛乱,还能收服人心。” 渊辰只手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他的论述里只有不择手段的臣服,谁反他便杀谁,至于劝降不杀,此次还算是第一次,他起身道:“准了,下去承办吧。” “臣领旨。”云太尉告退,出了明正宫,他抬头看着日头,勾起一抹轻笑,此时吉时已误,皇上怕是无暇过问清王府的婚事了。 208:王妃云氏 208:王妃云氏 渊著一身大红色喜袍红的耀眼,只是面色稍显病态,远不及身上的婚服喜庆,喜乐小步子上前来报,“云太尉已经求见过皇上了,半月后许戚应会抵达边北。” “上官锦这次做的不错,值得嘉奖。”渊著淡笑着,折下一只红梅,放在掌心中,红梅上的雪渐渐化去,他问道:“谷中有没有布置红梅?” “都布置了。”喜乐也面上带着喜庆,回应道。 “那喜房呢?” “也都一律按主子的要求布置好了,相信新王妃一定会喜欢的。 ”喜乐再次躬身笑着。 渊著将手中的红梅交至喜乐手中,他独自往前走去,道:“随本王去看看吧,不看过,总是不放心,今日是她的生辰,所有的一切都马虎不得。” “那王府这边……”喜乐迟疑道。 渊著听着热闹的谈论声,他知晓此时宾客们正纷纷前往清王府,婚礼马上便开始了,他淡笑道:“有上官锦看着。” 鼓乐交织,各位大人纷至沓来,小斯在一旁清点着礼品和来的宾客,少顷云太尉家的轿子边落在了清王府的门口。 喜婆牵住新娘的手带她跨过了火盆,清王府周边的看客愈来愈多,众人都想一睹清王妃的风彩。 “才子佳人,携手到老。”喜娘笑着道:“老奴这就把新娘子交到王爷手中了。” 无论外头多么喧嚣,渊著为曼纱华所备的这所小院,永远是最清净,最安逸的地方,月色微微爬上屋顶,曼纱华一身红衣嫁袍端坐在床榻上,她低着手看着自己的指尖,蓦地又抬起手捏一捏自己的脸庞,会痛,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即将要做著哥哥的妻子了。 想到这,她不由得浮上了晕红的浅笑。 她单手托腮靠在一旁的床榻上,此时月圆之夜,父王母后应是在风揽宫内下着黑子白棋,思念着天渊的自己,敬婷她们或许在今日会给念儿与自己上一炷香,再遥祝自己生辰快乐,南王许是方服下了苦涩的中药,上完一炷香,而后命人送来一个生辰礼物给自己。 远在邪族的芙染姐姐,不知她知不知晓自己还好好的活着,还是她也会在饭后向小公子阿拉慕名闲言自己儿时的事,忽而想起这个妹妹已经仙去,而偷偷抹去眼泪。 辰大哥是否还在头疼自己为什么又躲着他…… 她突地流下泪下,忙又拿着手帕擦去,今日是她和著哥哥大喜的日子,她多么想告诉那些思念她的人,她要成为渊著的妻子了,那个儿时的愿望将要实现了,可是有太多的秘密她说不出口,有太多的说不得,所以她收不到最亲的芙染姐姐送来的祝贺,收不到昔日服侍在身边的宫人们为自己的欣喜。 还有那些逝去的人,苏鹏、苏嬷嬷、念儿…… “咚咚……咚咚……”一声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她忙将脸上所有的泪痕擦拭干净,转而换上了温浅的淡笑,她坐正了身子,扬声道:“进来吧。” 一身浅绿色衣影的女子款款而入,她两个葡萄似的眼珠忽闪忽闪的看着曼纱华稍有一些怯怯的,她柔声问道:“意映这么晚来,不会打扰到姐姐吧?” 曼纱华以为是小兔,她看到是意映忙起了身,请她坐下,她沏了茶递给意映道:“不会,意映来了我理应欢迎才是。” 意映低下头微微一笑如春半桃花般的可人,曼妙的身姿倒真与她的年龄不符,“意映不喝茶。”她乖巧道:“今日意映是来祝贺姐姐与王爷的,所以……”意映故作神秘的从宽衣中拿出了一个精巧的酒坛,她道:“所以意映自带了酒水,希望能和姐姐喝一杯。” 她微笑着,两旁的酒窝深深的嵌成两个圆圆梨涡,这让曼纱华想起了也有酒窝的渊芙染,心中好感大增,她收了茶具,换上了小巧的酒杯,道:“既然意映妹妹诚邀,我却之不恭。” 意映兀自将酒倒入杯中,递到曼纱华面前道:“姐姐住在府上的时候意映常来叨扰姐姐,问姐姐要字帖练习,还要姐姐将以前和王爷的趣事讲给意映听,姐姐身子不好,意映总是过意不去,所以这杯酒意映敬姐姐。” 曼纱华端起桌案上的酒杯,一饮而下,烈酒过喉,怎一个辣字了得,她拿起手帕低低的咳嗽起来,意映又沏了第二杯酒递到她的面前,意映道:“这是意映从家带来的酒,多喝几杯酒不会这样辣了,意映再敬姐姐。” 第二杯,第三杯……饮下,曼纱华搁下酒杯巧笑称道酒力不胜,怕是难以再喝下去了。 意映将酒坛贴身收好,将桌案上的酒杯倒入清茶,涮洗干净后放入橱柜,她笑道:“姐姐这里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意映以前在家中伺候爹爹惯了,所以就帮姐姐把杯具收拾了。” 曼纱华忽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在清王府意映是客人才对,而这些小事却都被她看在眼里,还替她收拾了酒杯。 意映漫步走到梳妆镜前,檀木桌上搁的是小四送来的凤冠,琳琅满目,精妙无双让人移不开双眼,她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一个个的麦穗,她看向镜子里的曼纱华道:“这样好看的凤冠为何不是意映戴着,而是姐姐的呢?” 曼纱华坐在木椅上,看着意映粉妆玉琢的面颊,温声道:“等意映长大了,也会有如意郎君,到时候也会戴上着凤冠霞帔的。” “可我偏不。”她猛地转过身来,一字一顿道:“意映要嫁给王爷,意映要做王妃。”她低下头痴痴的笑着,罢了抬起头又道:“可这凤冠霞帔是王爷亲自给姐姐定制的,意映不开心。” “意映你说什么呢。”曼纱华忽而觉得今日意映前来的目的并非她所说的那么简单,意映的心思她不是不知,只是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以为单纯的迷恋渊著,等她长大了也会有自己喜欢的人,也会出嫁离开清王府。 “我说什么,姐姐听不懂吗?”意映慢悠悠的道,她将梳妆台前的凤冠拿在手中,高高举起,猛地向地下砸去,凤冠应声散落开来,一个个精细缝好的玉珠蹦蹦哒哒的散落到屋子的各个角落,凤冠被摔的七零八碎。 曼纱华蹙眉厉声呵斥道:“滚!滚出去!” 凤冠霞帔是渊著亲自为她到小四绸缎庄定制的,这是他给她的承诺,却被这个小丫头砸的七零八落,她怎可再忍! “你若不怕王爷知道了遣你出府,现在最好离开!” 意映看到曼纱华发怒,反而笑的更是欢快,她勾起嘴角,梨涡浅笑道:“你以为王爷还会再听你说这些吗?” 她漫步绕到曼纱华的身后,双手搭在曼纱华的肩上,她将红唇对着曼纱华的耳道:“王爷今日根本就不会娶你,他想你死,你死了才不会成为他成王路上的绊脚石。” “你胡说!”曼纱华单手拍击桌案,她想起身反抗,却觉酒气上头,晕晕乎乎,眼前突地也变的恍惚起来,是什么酒,才喝了几杯而已,便让人这般头晕恶心。 “呵!我胡说?不信你去看看便知,今日清王成亲宁京城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清王妃不是什么曼纱华,而是云太尉之女云诗澜。”意映冷笑道。 她放开转了两步,漫步道:“听说云诗澜温柔娇媚,冰肌玉肤,王爷喜欢的很。” “云诗澜是谁?”曼纱华双手支在桌案上强撑着身子低吼道。 意映突地转过身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她掩嘴笑道:“我以为姐姐知道呢,云诗澜是你的好朋友小云啊,哈哈哈……她要和王爷成婚了,竟然没有和你说?” “什么……小云……”她慌乱的扶住桌案的一角,一时心乱如麻,小云怎会是云太尉的女儿,她的心上人不是云太尉的大公子云城宿,而今怎会是这样的身份去和著哥哥成亲。 她突觉的身子一软,双臂再也支撑不住,她说她叫小云是因为喜欢云城宿,所以他的姓冠以她的名,她说父亲一直想在朝中找一个人做她的夫婿,她说我们是好朋友,就不该有所欺瞒…… 她忽地抬起头来,忍住心中的情绪道:“我不信,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解药拿来!” 意映止住了笑,她上前将曼纱华从地上拉扯起来,一路带她出了小院,越过走廊,冷冷的风直直灌入她的领口,她酿跄几步,重重的咳嗽了起来,意映充耳不闻,她道:“你听,外头热闹非凡,锣鼓声不绝于耳,还有这一路的双喜,但这一切都不是你,而是为了今日方嫁到清王府的清王妃,你的好朋友小云。” 曼纱华摇头不语,这一切她所听到的,仿似都是醉酒后的幻觉一般,这样不真实。 意映怒目切齿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带你去看他们拜堂成亲!” 说着,意映将她从小路带去,一路走过竟没有碰到一个清王府的仆人,她想呼救,却无力的将手搭在意映的肩头,任她带她去任何地方。 209:再次失去 209:再次失去 树影下,意映拉扯着曼纱华蹲下了身子,她已经无力反抗,只能虚弱的靠在意映肩上透过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缝隙,看着红毯上的一对璧人。 女子一袭凤冠霞帔站在男子的右侧,正巧是曼纱华所在的这边,她头上盖着红绸,看不清样貌,可当他们走过时,曼纱华一眼便看到了女子腰间别着的一把三十六节龙骨鞭,这样有魄力的武器,问世间女子有几个会在婚嫁时也寸不离身,小云……她真的是小云。 女子身旁站着的男子身影欣长挺立,身穿大红色的喜服,男子与女子单手共同牵着红绸,红绸中间挂着一只精致的鸿运绣球。 在清王府摆设婚嫁的不是他又会是谁,泪涌如泉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再也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双眼,那团黑色的瞳仁下藏着的是什么。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不远处,听着宾客们的哄闹声,听着傧相的说道“礼成。” 雪忽地飘了起来,新人添瑞雪,当真是吉兆…… 她心如刀绞碎成血肉模糊,疼痛的不能呼吸一般,她以为今日的一切都是为她而备,不想是另有其人,“他说过今生只会娶她一人做新娘,如今同他一起走红毯拜堂成亲的女子却不是我,我只是芸芸众人中一个渺小的观望者……哈哈哈。” 她泪如雨下,身子渐渐失去了知觉。 意映怒目切齿道:“抬下去。”周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名穿着家丁服饰的男子,他们将宽大的紫衣套在曼纱华的身子,遮掩了她周身的大红,他们将她往抬着往后院走去。 “唉,你们抬着的是什么人?”清王府中的婆子瞧见了便问道。 意映顿住步子,家丁们却疾步将曼纱华抬了过去,不做任何停留,意映转身笑道:“有个宾客醉了,意映找了两个人将她抬到客房中去休息,希望别扰了王爷请来的其他客人。” 婆子瞧见是意映,忙躬身笑道:“原来是意映姑娘,方才天色深重,奴婢没有看清,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没事的,你快去忙吧。”意映微笑着屈身还礼道。 “姑娘真是客气了。”婆子再次行礼,罢了退下。 雪愈下愈大,飘飘扬扬下了一整夜还未停歇。 曼纱华像是走在一团灰蒙蒙的雾中,接着有两条路可供她选择,一条通往黑暗,一条通往光明,有光的那条路遍布着曼珠沙华,她记得这是东夏国的国花,她缓慢的走向有曼珠沙华的那条路上,接着走到了云层上了天堂,黑暗的那条路则是引向地狱,两边开着的是曼陀罗花。 地狱中传来一声声的嘶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她猛地从梦中醒来,额头上顶着豆大般的汗珠,这个梦她做过,这是一条没有路的路,两方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都象征着死亡,她心有余悸的喘着微弱的气息。 她的双目渐渐的明亮了起来,身子也有了知觉,她整个人被吊在了大铁架子上,双手手腕勒出一道深红色的印子,四周点燃的是晕黄色的主灯,照着突兀的墙壁,一旁摆放着一只木桶。 突地,木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木桶的上端突然伸出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子,脸上纵横交错着皮鞭的印记,血肉翻滚在她的脸上,女子面目已然全非,她的双眼空洞,人在木桶中使劲挣扎着,蓦地惊声大叫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别让它们咬我,别让它们咬我,求求你了,求求你……” 曼纱华的心猛地一抽,她久久凝视着木桶中的女子,女子尖削的下巴,被剜去的双目,和她出门前还穿着的蓝色衣衫,和有几分相似的声音。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然而木桶中的女子依旧挣扎着,曼纱华颤抖着唇,试图喊道:“小兔……” 木桶中的女子像是失了心智那般全然不理会,只一个劲地叫喊着。 曼纱华含着泪,道:“小兔……我是姐姐啊……小兔……” “啊……我不想死,别让它们咬我……别让它们咬我……求求你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别让它们咬我……” “小兔告诉姐姐是谁咬你?你怎么了……说话啊!”曼纱华试图将手从铁锁中抽出,可她努力了半天,只见外层的皮肉磨得不成样,也未从中逃脱。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别让它们咬我……”周而复始,木桶中的小兔只会重复这一句话,无论曼纱华怎样的叫喊小兔就是不应。 直至曼纱华崩溃,她嘶喊着意映的名字,久久无人回应,她不知道在这间屋子里待了多久,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偶尔还能感觉到颠簸,但她不知这是她头晕目眩的原因,还是这个世界本就在颠簸摇晃。 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她还可以巧笑嫣然的叫着渊著著哥哥,可以过着最简单安逸的生活。曼纱华睁开眼闭了眼再睁开眼,这一切还是如此,没有任何改变。 小兔哭喊累了便睡,睡醒了又重复同样的一句话,曼纱华怎样叫喊也叫不醒她。 后来小兔的声音便沙哑了,消受的下巴更加尖了起来,曼纱华也没了力气去喊意映的名字,不知又过了多久,小兔便再也不哭喊了,直至她生命的终结,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别让它们咬我。” 曼纱华叫了无数次小兔的名字,小兔再也不应,最后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不知道在这件昏暗的房子里待了几日,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 但她有千千万万个活下去的理由,她挣扎着,她的国家,爱她的家人朋友,她必须活下来。 仅凭着这一意念,她活着见到了再次的光明。 小屋子的顶端被打开,上面伸下一只木头梯子来,穿着清王府佣人衣衫的大汉从上面爬了下来,将曼纱华松绑之后抗在肩上带了出去,接着是木桶中的小兔。 大汉将曼纱华扔在雪地上,她眯着眼睛,将手挡在脸前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片刻后远处一女子一袭黑衣快马加鞭而来, 曼纱华细眯着眼睛看着她,意映停下马一身黑衣趾高气昂的站在她的面前,用脚尖踢了踢曼纱华的身子,扬声问道:“还有气吗?” 大汉躬身回答道:“还有。只是那个没了” 意映看了一眼一旁倒地的木桶,不屑一顾道:“拉起来喂她点吃的。” 曼纱华周身虚弱已经不能自己起身,大汉粗鲁的将曼纱华一只胳膊拽起,而后将水和馒头塞到她的嘴里,第一次被塞进去的时候,她呕吐了出来,太久太久没有吃东西了,她的胃承受不住那么多的食物,第二次的时候,曼纱华尝试着吞咽。 来回几次,她已经吃下去不少食物了,最后一次,她兀自接过大汉手中的水壶和馒头,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子。 意映酒窝深陷的笑着称赞道:“毅力不错嘛!” 曼纱华双目发红,猛地将馒头砸在了意映的脸上,罢了又将水壶中的水向前泼去,周边的四五个大汉还来不及反应,她又一巴掌挥去,狠狠的掴在意映的左边脸颊。 大汉当即上前将她架起,往后拖去,她大喊着“小兔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杀了她,为什么!” 意映从袖口中掏出手帕将水渍擦拭干净,而后擦了擦手臂,便将手帕丢弃在一旁,她笑道:“好样的。我想杀谁还需经过你的同意?” 她咬牙切齿的走到曼纱华的身边,忽地抬起手臂狠狠甩回两个巴掌,但觉不舒心,又拿着一边递过来的皮鞭,抽打着曼纱华的身躯。 曼纱华倒地,双臂环抱在一起,她死死咬住嘴唇不呻吟一声,娇红夺目的嫁袍破裂的不成样子,她倒在雪地上,身上的伤痕流出来的血渍瞬间将这些白雪染红,她看着周边的景致,这才发现,方才她与小兔是被关押在一个硕大的船舱内,方才她们说从水路上行到这里,而这的周围光秃秃的一片,她实在判别不出这是什么地方。 蓦地,她看到倒在地上的小兔,身心俱疲,她兀自笑了,问道:“你拿了什么东西咬她?” 意映瞧见她笑,便心中不快,她命人开了木桶,小兔的身子倒在一旁,少顷,无数只花花绿绿的蛇从木桶出爬了出来,啃噬着小兔的身躯。 曼纱华转身便吐了起来,方才吃下去多少,她便吐出多少,直至最后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 蛇……小兔最怕的就是蛇,想起昔日自己险些遭到毒害,就是这些蛇让小兔留下了阴影还大病了一场,。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意映知道她在天渊的过往,她知道小云,知道离妆苑。 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就连救下渊著,她想也不是这么机缘巧合吧,那她留在渊著身边的目的又是什么……“你到底是谁?” “哈哈……这个问题问的不错。”意映轻笑两声,她挥一挥手,大汉又重新将她捆绑起来,意映道:“只可惜你没机会知道了。” 210:死亡永生 210:死亡永生 意映看着一旁花花绿绿的蛇盘曲在小兔的身上,她不免皱着眉头,厌恶道:“把这个丫头的尸体扔到河里去。” 大汉拿着长剑将小兔身上的花蛇驱走,他将残缺不全的小兔单手拎起,单手挥成一圈,便远远的丢入了停船旁的江河中。 河水溅起层层波浪,清澈的水中,迅速被小兔的鲜血染红,那是任多少清澈的河水也冲不走的红,这样的红本该是她出嫁喜庆的颜色,如今却成了悲伤的色彩。 这里的河水还未被冰冻,小兔的身子沉在波光粼粼的江面,那里会将小兔身上的污渍洗涤干净,将给小兔一个安稳的家。 那里虽没有弄潮,但那里再无任何伤害。小兔……曼纱华张张嘴唇,她的小兔再也不会饿肚子,再也不怕被人鞭打,再也不会怕有蛇趴在她的身上,她的小兔,叫她姐姐的好孩子…… 另一个大汉将曼纱华双臂架了起来,曼纱华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她的小兔这是要与她永别,她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她的,却又再次食言。 “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嘶喊道。 意映得意的抿嘴微笑,她扬起眼角的一丝得意看了一眼大汉,身穿清王府服饰的大汉道:“这是清王吩咐的,我们只是照办而已。” “我要见他,让我见他。”任泪水模糊着她的双眼,她只能无力的一遍遍说着。 意映单手理了理垂落下来的发丝,她嗤笑道:“别痴心妄想了,我方从王府策马而来,王爷现在正和新婚妻子洞房花烛,赏着一屋子的红梅,绵绵细语呢,他怎会想到你?” 轰的一声,曼纱华的世界轰然倒塌,一滴苦涩的泪从她的脸颊划过。曾经她坚信自己会是渊著唯一的妻子,她相信他口中所说的她是他心爱的人,也相信上官擎苍的死和上官灭门一案与渊著无多大关系。 可一条条铁证摆在她的面前,她仿佛有那么一丝的动摇。他策划了上官灭门一事,又将上官锦与他的六万人马收于麾下,正如他策划云城宿入狱,而后让云家对渊辰失去信心,转而投靠于他。那么他娶云诗澜便也正是为了自己今后的打算,那她算什么。 她紧咬着唇,一股腥甜淹没了她的悲伤,她只是想要亲口问问,亲耳听听,否则她不信! “接下来,我带你去个地方。”意映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命人将曼纱华放在一个金丝楠木制的棺材中,四周钉上铁钉,将它装上马车,连夜的颠簸让曼纱华渐渐昏睡了过去。 寒风侵体,她从剧烈的咳嗽中醒来,发现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她伸出手向前去摸,只摸到了硬邦邦的木板,她无力的敲打几下,外头终没有反应,她苦涩的笑着,意映不会是想将她钉在着棺材里埋了吧。 接着她又昏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浑身发热,喉咙像是烧裂开来,突地一桶冰寒刺骨的水从她的头顶浇灌下来,曼纱华一个激灵从昏迷中渐渐醒来。 眼前月黑风高,她分辨不出这是哪里,只觉的一股一股的血腥气味从四周传来。寒风凌厉着刺着她的身子,一袭黑衣的意映站在她的面前,面上露着神采奕奕的笑意,她蹲下身子伸出手揪着曼纱华的头发,魅声道:“好好的看看这里,还认得吗?” “这是哪?”曼纱华忍着喉咙的撕痛问道。周边是无尽的漆黑,身上是刺骨的寒风,目及远眺看到的还是如此一样的山坡。 意映嘴角上扬冷笑道:“这里是你日思夜想的东夏国、东夏城、东夏宫,你的家啊。” 曼纱华惊恐的睁着眼睛看着意映,那副面孔几近扭曲的样子让她作呕,她的手指触到身子底下粘稠状的东西,她低下头看去,只见身子下面的曼珠沙华全然死去,枯萎的花朵上沾染的不知是谁的鲜血。 她强撑着身子问道:“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意映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仰头大笑,尖锐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花丛中,她道:“这些可都是你的著哥哥做的,和我没关系,意映哪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毁灭一个国家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曼纱华不顾意映扯着她的发丝,她执拗的站起身子,一缕缕发丝留在意映的手中,她怒视着意映,低吼道:“说!” 意映反手抽打在曼纱华的脸上,她怒不可遏道:“你还没资格跟我这样讲话!” 曼纱华的身子不堪重负,摇摇晃晃已然倒下,她身上的冷水渐渐结成小小的冰碴,颤抖的身子不再颤抖,多着的是毫无知觉,就连方才意映掴下的那一巴掌,她也毫无感觉。此时的皮肉之痛远远抵不过她内心的痛楚。 大红的嫁袍与地面上的鲜血浑然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嫁袍更鲜红一些,还是血液更绚丽一点,她看着地下尽数枯萎的曼珠沙华,咬着唇,长指没入掌心,今日所受的耻辱是她毕生从未受过的,若她还能活着,她必定双倍奉还。 意映蹲下身子,单手钳住她的下颌,得意道:“王爷向上官锦借用虎符,名义上是打着去邪族救其姐渊芙染走出困境,实则他只是将一小部分的兵力命人带去到邪族绕了一圈,以作掩护,另外的五万余人,他亲自带兵,只用了短短的三日便血洗了东夏国。” 妖治的笑容在意映的脸上荡漾开来,她仰首笑道:“我以为王爷有多喜欢你呢,你不过是王爷复国路上的一枚棋子,而东夏国便是你给王爷最好的礼物,今日王爷让你明白这些缘由,你也不算是枉死了。” 话罢,她站起身子,看着远处的一片死寂,她道:“为了让小公子看着你像是刚死的样子,我不杀你,方圆十里没有一个活人,也没有一丝食物,这就由着你自生自灭吧,十日之后小公子来,看到你这样死去便会以为你是不能忍受事实,自尽而死,这样就和王爷没有一点点的关系了,哈哈……” 意映笑着,拂袖离去,宽大的黑袍在月色下显得诡异可怖,血红的月照着这片枯萎了的曼珠沙华,显得是那么孤寂凄凉。 那笑一路延绵到天尽,她记得儿时与渊著看到这些血红的曼珠沙华时,也是绯绯嫣红与天一色,娇美的不忍让人移开眼睛。 “啊……”蓦地,曼纱华拼尽全身的力气嘶喊着,深宫内的乌鸦扑扇着翅膀从四路八方盘旋而至,久久不散。 原来这就是为何渊著不告诉她一切计划,白鹿会千里迢迢翻越千山万水来到她的身边,死在她的怀里,他要娶云太尉的女儿却不告诉她的原因。 原来他从未把自己放在他的心上。从前的那些爱意浓浓只是为了他达到目的计策,她的生死和他有什么相干…… 她颤抖着双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只是不断的哭喊着,这一生的悲痛仿佛也不及于此,背叛、国仇、家恨,仅在一瞬便将她和渊著之间划上万丈深渊,那个儿时在曼珠沙华丛中约定了一生的人,终也背叛了自己。 那个出生第一眼便看到的人,那个陪着自己度过了最痛最美好童年的人,最终都与自己毫无关系,那个深爱的人,终成了自己最恨的人。 为何要将她一步步的推向深渊,直至万劫不复。泪水埋在她的发丝间,她这么痛,难道他就不痛吗,难道还是胜利后的喜悦? 看着她亲手将养了多年的白鹿埋在黄土中的时候,看着她痛苦的哭晕在他怀中的时候,他是否在得意着自己的杰作。 白鹿是他们四人友谊的象征,或许他在屠杀东夏国时,白鹿仓惶逃走,所以他才未能将白鹿待到自己身边来。 曾经的四人,现在的四人,分裂成彼此的仇人,彼此的心头大患,多么可笑。 他的大业终将完成,只是与自己再无关联,帝心策,帝王之心,深不可测,皇权天下步步杀机,她以身入局,以为能笑看江山,却不想被卷入这漩涡中的人,只能以悔和恨来追溯往昔。 “哈哈哈……”她痴痴的笑着,漆黑的乌鸦不高不低的盘旋在她的上方,守护着她,她终是东夏国的巫女,她有责任好好守护着它,可她却将自己的国家亲手断送,她不孝,不忠,不义! 若是方才她还有一丝求生的希望,那现在她便一心求死,她再没勇气去面对这个已经改变的世界,和改变的人心,她无力再承担这苦痛。她祈求上天将她的魂魄收回,她愿意在开满曼珠沙华的路上去往天国。那里没有苦痛,没有仇恨,没有爱情,只有乳白色的云,安详的蓝天,和她失去的亲人。 他们将在那里相逢,他们不问过去,不思仇恨,他们会在死亡中永生,不需要被谁铭记,也不需要被谁忘记。 她躺在枯寂的曼珠沙华丛中,闭上眼沉沉睡去。 211:国灭家毁 211:国灭家毁 洁净到只有白色的雪又纷纷扬扬的从天飘落了下来,仿佛是在替曼纱华悲戚着她离开父母,离开自己的故土,不远千里迢迢的去梦中的天渊国,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七天七夜,没有绵薄的锦被,没有干瘪的馒头,只有无尽的白雪将这里的血腥掩盖,只有不离不弃的乌鸦。 巨大的黑暗笼罩着她,周边十里连绵的山坡,枯死的国花,数只乌鸦层层叠叠的盘旋在上空,为她携来荷叶中的露水,花蕊中的蜜汁,蜂巢中的蜂蜜,和破旧的布料盖在她的身上。 七天七夜,她紧闭着双眼,仿佛能看到这里昔日的景色,父王母后下着棋相视而笑,念儿逗着白鹿取乐,渊芙染、渊著、渊辰温好了茶叫着自己一起来品尝,苏鹏训斥着自己又不认真练习巫术了,苏嬷嬷板着脸说这规矩都不能破。 这里的梦太温馨,她不想醒,就想这般沉睡下去。 飞雪落满了曼纱华的红衣。 蓦地,她睁开双眼,这是黄昏,阳光还是昔日的光,暖暖的挂在枝头,照着那秘密之门后的曼珠沙华,漫山遍野尽数枯萎死去,父王曾经说过,曼珠沙华盛开的地方,便是他们的家,有曼珠沙华的国度才是东夏国。 鼻息中充斥着熟悉的味道,好像是他回来了,他骑着马说“华儿我来接你回家。华儿,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华儿,你是我的皇后。华儿母后去了。华儿皇兄变了。华儿……华儿……” 她这才猛地睁开双眼,眼前的世界无异,仿佛那噩梦般的日子只是一个噩梦,东夏宫中王后还住在风揽宫每日等待国王下朝过来。巫女居还在,空庭苑也还在,就连讨人厌的薛乾坤也没死。 她妄想着,站起身子沿着枯萎的花朵向前缓步走去,混杂着雪和血,一步一个脚印,她只手推开沉重的大铜门,她沿着空庭院走向静心殿,从静心殿再走向风揽宫,而后是巫女居、满庭园、落花园、安宁堂、宾来殿、宁凝堂…… 她把她知道的路尽可能的走了一遍,手指细细的摩挲着冰冷的宫墙,把宫墙上的雪花拂去,摸着它留下历史的痕迹,这些岁月中她从不曾好好的看看这宫是什么样子,从不曾用心的体验一番从凤揽宫到巫女居的路途有遥远。 偌大的宫殿一片死寂沉沉,她看不到国王王后的尸首,也未找到他们存在过的痕迹,整个东夏宫她走了整整一夜,次日清晨,她来到昔日的东夏城中,昔日热闹非凡的小巷空无一人,屋檐上滴落下血红的水来,将地上的白雪砸出一个深红色的窟窿。 偌大的东夏莫非就只存活了她一人? 她快步向前走去,钟鼓楼,丞相府,各个巷落,她连只野猫也不曾见到,寒风吹,落雪飘,她一袭红衣嫁袍在这死寂的城中显得异常耀眼夺目。 她返回了东夏宫,信步走回到凤揽宫,推开沉重的木门,一群乌鸦一哄飞起,从门窗中逃落。她合衣躺在昔日王后休憩的床榻上,冰冷的床板没有温度的寝宫,无不一遍遍的提醒着她,是渊著带兵屠了这里的每一寸每一方。 曼纱华蜷曲在床榻上,想感受母后昔日的温度,可泪水淹没着她,她仰头看着床榻的上空,芙蓉暖帐,层层檀木做的面墙,一处突兀出来的金块吸引了她的眼球,金块极其小心的扣在与木柜和床幔中间,按理说床幔上端应不会放置其他的装饰物,原来她与王后同睡时也未曾发现有过这个画龙雕刻的金块,而今怎么会突地放在这个碍眼的地方。 她从床榻上站起身子猫着腰身,指尖划过这小小的龙头,龙体上篆刻着精致的文字,她仔细看去,之间上面写着“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为何这里会篆刻巫女的敬语?”她喃喃自语道。 曼纱华双手握着金块,这金块突地松动了一下,她顺着逆时针拧动了一圈,只听到蹦的一声像是弹出了什么东西,她四目追寻下去,这才发现凤榻下有一个暗格,她跳下床榻,跪在地上,用衣袖拂去金盒上的灰尘,动手拉开它,金制的锦盒里放着一本密卷,密卷左侧写着“遗语”,曼纱华将密卷拿起,她回身坐在床榻上,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水,这或许是国王王后留给她最后一样东西了。 天色日渐黑了下来,她寻觅着桌案长廊,终找了烛台,点燃烛台整个寝宫亮堂了起来,窗帘与木窗格之间满布着蜘蛛,从前一尘不染的凤揽宫如今像一个破庙堂一般东西七倒八歪,再无往日的风头。 她拿着灯盏,翻看着密卷,一页页一张张,上面是国王的字迹,一笔一划写的极为认真。 “亡国已是时间问题。” “东夏国绝不能葬在吾的手中,即便是牺牲自己,吾也要保他完整。” “吾书此遗语,不求能被世人所见,但求心安。” 三个不知所以的断句,让曼纱华不知所云,她屏气凝神仔细的看了起来。 凤揽宫的密卷记录着东夏国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些蛛丝马迹,让她把所有的线索串联到了一起,最终她泪如雨下,原来她也是被国王算计中的一环,或许这是从出生就开始的计谋。 国王一手操控的秘密究竟还有多少。 从她出生起的那个名字开始,看似无意间国花盛开,迎着瑞雪,国王大乐,为小公主起名为曼纱华,曼纱华与曼珠沙华读音相似,寓意也相同,这个以花命名的女子将来必定是东夏国万人之上的巫女。 她的血只不过是被人做过手脚的血,东夏国的主子仆人每年每月会服用所谓的避毒丹药,而她的丹药却和别人的不同,那是一种对国花上的毒本身就有的相克性的另一种毒。 从渊著中毒那一刻起,她与渊著就已经落到了国王亲手谋划的圈套之中,曼纱华与渊著进入秘密的大铜门那日,为何铜门处无人看守,而渊著中毒,国王让各宫苑的皇室尊亲女子以国花试血。 曼纱华自小便服用的丹药与他人不同,血液中便自带着与国花相克的毒性,所以国花才会在顷刻间枯萎毁灭。 被中国花之毒的人其实并不是无药可救,只是要加上人的血做药引,方可救治。 所以她曼纱华的血并不是什么天赐的金贵之血,而是国王精心策划下的物品。 曼纱华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巫女。 而她自小所服用的丹药,内含奇毒,这也是她这些年一直体弱的原因之一。小时候渊著总是笑她胖嘟嘟,身体还壮实,可她做了巫女之后,日日吃素,又服用有毒的丹药,内虚外实,她也不知这性命还剩几个年头。 “父王为何要这般做,仅仅一个苏鹏还不够吗……”她擦拭着泪,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手中的权利,他可以将自己心爱的女子远嫁到天渊国,可以将自己亲生的儿子焚烧至死,更可况是自己。 落微远嫁,国王便可再娶一个有地位的女子做自己的王后,从而巩固他手中的权势。 东夏国之所以被外界所传是一个神秘的国度,它的的边境是茂密的森林和汪洋的湖水,四面环山,周边又种植着带有毒性的曼珠沙华,无人敢犯,不清楚路途的人更是不敢轻易涉足,而正因为有了曼珠沙华与巫女的传说,东夏国笼罩着一层消散不掉的烟雾,外界避之远之。 国王不想权利外落,便发出谣传说巫女之位只可是皇室尊亲的女子才能担任,而这个位子,他便看中了刚出生的女儿,以花命名,又拥有可以毁灭国花的高贵血液,那时她的年龄尚小,实权任是落在国王自己手中。 十五岁曼纱华已长大成人,而巫女也是百姓心之所向,国王要做的便是将这个碍着他掌管实权的女子送走,所以便有了天渊和亲一说,或者是其他不为人知的法子,来废了巫女这个位置,比如暴毙、绝症等,一如书中所言,“得巫女之位者不得而终。” 而正是如国王一手策划的那般,落微是以皇上的妹妹而出嫁的,上任巫女传闻却是不得而终的,可他没想到预言成真,落微被她的养子渊辰一箭射穿了心脏。 所以巫女这个传说的由来,不过是国王想加强手中权利的一个手段而已,更甚者,巫女能徒手控制乌鸦来杀人,巫女可以作法达到人们的愿望,这一切不过是王国给百姓杜撰了一个信仰罢了。 相传巫女可以挥手操控乌鸦,而事实便是随便一人稍加练习也可操控。 所有的一切不仅仅是在国王的掌控之中,他没有料到,即使有了巫女,薛丞相和薛药师的权利也日渐扩大,一个薛丞相便能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 而薛药师为他所炼制的丹药,七分药三分毒,毒性慢热,他吃了那么多年毒素沉积,最后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自己。 他的皇子各个懦弱无争,东夏国后继无人,薛乾坤一死,薛丞相恼羞成怒带兵逼宫,被南王以丞相妻儿要挟,薛丞相这才退兵到了十座城池之外。 212:真假国花 212:真假国花 薛丞相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丞相虽退,可朝中大臣虎视眈眈,东夏国是渊辰口中的一块肥肉,亦是薛丞相势在必得的权利。 在进退两难下,国王将目光转向了清雅无争的渊著。他想让这个未来驸马帮他灭了薛氏一族,再替他重振朝纲,那时他所剩的时日恐怕也不多了。 国王与渊著有两个协议,一个是曼纱华,另一个就是东夏国国王之位,国王与渊辰也达成秘密协议,只不过国王没有料到的是渊辰称帝,是杀父弑母得来的帝位。渊辰即位后又大肆屠杀在朝官员,进行血腥政治,许是因为落微或者是曼纱华的缘故,国王转而把兵力全权交到了渊著手中,并告诉渊著东夏国的天下只能姓曼,绝不可以落到薛家手中。 这算是一个公平的交易。 看到这时,曼纱华的手已经不能完全淡定的拿着书卷了,上面还记载了薛丞相逼宫时手拿的信纸,那是渊著写给她的信,多的写的是夜来香的用途及危害,而在信纸的最后一页,上面写了东夏国国花的秘密。 当时她并未在意,只想着别叫他人看到了这份信,知晓她再查沈氏姐妹,所以叫念儿把这信给烧了。 不想念儿给偷偷保留了下来,薛丞相依此作为要挟,逼国王退位。 而这国花的秘密就是,东夏国所种植的曼珠沙华并不是正真的曼珠沙华,正真的曼珠沙华的开花期是发于秋末,止于夏初,而开成红色的为曼珠沙华,相传开在黄泉的路上,开为白色的为曼陀罗花,相传开在天堂的地方。 曼纱华一直误以为曼珠沙华是开往天堂的路上。 渊著来信说道,曼珠沙华虽有毒,但也可入药,而古书上记载的曼珠沙华绝不是开在东夏国这种的毒花。 东夏国以为傲的国花,它终年不调不落,遇血反而开的极端艳丽娇媚,花叶花茎花粉皆是剧毒,凡人一触,便可胸闷气短,更甚呕吐不止,接着便会昏迷不醒,化为白骨。 这种花的外观虽与曼珠沙华极为相似,但这毒花与正真的曼珠沙华已经偏离了轨道。 所以国王又在曼珠沙华上动了手脚,曼珠沙华方长出来时,国王命人秘制毒水浇灌在曼珠沙华上,随着花的长大到后来培育出的种子,种子发芽长成毒花。 这也是东夏国隶属于三国之间的一个小国,没有过硬的兵力,又无高明的治国方法,但还一直存在于此,久久不倒,无人敢冒然侵犯的原因之一。外界的人畏惧的是这个国家的神秘与传说,而正是这些东夏国人所谓的信仰,全是由统治者为了更好的手握权利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国王她的亲生父亲,将她推到风口浪尖,并自小让她服用毒药,她以为自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其实她与苏鹏无异,都是国王狠下心来利用的棋子,为权所达到的手段。 民间俗说虎毒不食子,而帝王家最是这般残酷无情,这里的亲情被放在权与利之下,爱情建立在益的基础之上,这正是帝王之心与他人的不同之处。 曼纱华颤抖的双手将密卷翻到最后一页,在最后一页的末尾国王写道“还有一个秘密。” 往后便没有写明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曼纱华看着这书卷让她重新认识了一番自己的父王,从出生就开始利用她的人,什么尊贵的身份,稀有的血液,控制乌鸦的神力,通通是胡编乱造下的谎言! 她将密卷丢弃在凤揽宫的床榻上,自己赤脚狂奔了出去,这痛与恨将她折磨的体无完肤,连最后一丝可以依靠的地方都是用谎言堆积而成,她该去哪,她还能去哪。 狂奔而来的地方是东夏国的禁地,这里漫山遍野种植的是东夏国的国花,曾经她多么热爱这里的一切,她喜欢在花丛中奔跑,喜欢这里的空气,殊不知,这里的泥土都是用毒水浇灌出来的。 现在枯死的“曼珠沙华”遍地而是,她是该笑还是该哭。 “曼珠沙华盛开的地方,便是他们的家,有曼珠沙华的国度才是东夏国。”这句话仍旧回荡在她的耳畔,曼纱华蜷曲在雪地上,莫大的恐惧包围着她,她再次沉睡。 清王府中,一片热闹非凡,一对璧人喜结连理。 次日渊辰听罢清王府大婚流程时,愤怒的将桌案上的卷轴挥袖而下,“好一个渊著,朕让他与云家小女成亲,莫不是委屈了他?他倒好自己称病不起,随便找一个戴面具的男子和云氏拜堂成婚,从古至今还未有人这么做过,他把朕的圣旨当什么了,把先皇留下的规矩岂非当成了儿戏!” “皇上消消气。您也知道,自打清王回府这身子便是一日不如一日,皇上怎能强人所难。”云诗琴劝解道。 清王府的大婚降至,上官锦早在半月前便接到密函前往宁京城一趟,清王只称身体抱恙,陪着云诗澜拜堂成亲的是脸带面具的上官锦。当夜渊著一袭红袍亲手布置了那山谷中的美景,和喜房中的红绸梅花。 当他与喜乐快马加鞭赶回去时,正是客人酒席都已撤去,云诗澜在房中静候,他却先移步去了曼纱华的小院中,去时琳琅满目的凤冠被摔毁在地,桌案上留着一张纸条,他拿起一看“著哥哥,我去东夏国了,勿念。” 渊著静静看完喜怒不形于色,他将纸条紧紧的捏在掌心中,抬步去了渊辰为他备好的喜房中,云诗澜头盖红绸静静的坐在床榻上,他与云诗澜同是一袭红袍嫁衣,不同的是渊著的红袍更为鲜艳一些。 渊著温声道:“云诗澜?” “是。”云诗澜心中一惊,双手交织在一起,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半响她未听到渊著再开口说话,她还记得来时家中的姨娘教导的为人妇所要做的事情,云诗澜红着脸小声道:“王爷,我为你更衣吧。” “不用了,刚来还有诸多不习惯的地方吧。忙碌了一天今晚你就好好休息,本王去书房睡,待你习惯了这里,本王再与你同房。有哪里不舒心的你可以和婆子们说,本王会尽可能满足你要求。”渊著说罢便转身离开。 虽是新婚初夜,新郎官不再房中,云诗澜性子直爽并未在意,反而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走出房门,渊著再次展开手中的纸条,仔细辨别纸条上的字迹,他沉声道:“派人盯着意映。” 渊著出门,吩咐喜乐装备从简出发,向东夏国快马加鞭而去。 有无数个念头横在他的心中,倘若曼纱华看到被屠了的东夏国她会去哪,她会作何反应。 与此同时,邪族歌吟收到信件,白纸黑字简明扼要,“清王成亲,新娘不是曼纱华,现曼纱华已到东夏国,速去。”歌吟看着纸条字迹经工匠辨别竟然是清王的字迹,歌吟不疑有他,随即策马而行。 两人像是再与时间赛跑一般,渊著最先抵达东夏,他凭着对曼纱华的了解,只身前往了凤揽宫,在凤揽宫的床榻上,他看到了一本散开的密卷,他只手摸着床榻,温热的气息还有残留。他将密卷收于怀中,继而去寻曼纱华。 歌吟只知道小时候见到的那面,她是在曼珠沙华的花丛中翩翩起舞,他去了铜门禁地,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枯死在雪地中,让人不忍直视。 他策马而寻,终在一处山坡上发现曼纱华躬身躺在雪地中,他心疼的将曼纱华拦腰抱起,身上的厚风衣也解开盖在她的身上,大红色的嫁袍已是破烂不堪,到处是鞭挞过得痕迹。 “我把她交给你,你就是这般对她的?”此时渊著已经站在二人身前,歌吟猩红着眸子,怒发冲冠道。 渊著站得笔直,冷冷的寒风仿佛都直嗖嗖的往他衣襟里灌去,他负手而立,手关节捏的发白,颜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这件事本王自会处理。” “你与云家女儿大婚,清王府上下张灯结彩,你却独留她一人在此。告诉我东夏国被屠是否与你有关?”歌吟小心翼翼的抱着她,看着漫山遍野枯灭了的曼珠沙华他心如刀绞。 渊著应道:“是。” “好,我便再不会把她交给你了,一个屠杀了她亲人的怎可能会对她好,望你日后也别再来扰她安宁!”歌吟怒目切齿道。 渊著将目光直直投落在曼纱华的身上,她外面虽包裹着歌吟的长袍,裸露出的几处地方遍布伤痕,他凝起眉头,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玉瓶交到歌吟手中,他道:“待本王好好照顾她,等这件事处理好了,本王自会接她回家。” 歌吟举起手中的玉瓶问道:“这是什么?” 渊著已经翻身上马,他勒这缰绳道:“秘制创药。”话罢,他策马而去。 歌吟气得发抖,手里捏着的玉瓶顷刻间转为他手指间发泄而成的粉末,他高声道:“清王府是她的牢笼不是家,东夏才是她的家,现在你把她的家毁了,你以为她还会跟你回去吗!” 213:阿拉慕名 213:阿拉慕名 渊著回到清王府,一切照常如旧,意映还是时常来到他的书房中,替他沏茶捶背,与他一同看书。 曼纱华曾住过的小院内打理的井井有条,弄潮的身子也将养的差不多了,他只是不知小兔去了哪里,弄潮请命要住在这偏僻的院子里,等待小兔回来,渊著却不准任何人乱动这里的物品。 小院内,渊著进屋坐在床榻上,一旁的锦盒里放着的是摔碎的凤冠,他手指细细摩挲着锦盒的纹路。 喜乐站在一侧,躬身问道:“华公主她……” “被小公子接到了邪族,那边有皇姐,应该无碍。”他淡淡道。 灯烛一跳一跳的,晃着人的影子也变得虚无起来,渊著问道:“邪族那边是怎么回事?” 喜乐躬身道:“回主子的话,邪族那边的探子确认了,是有人将纸条送到小公子的寝宫,说您娶了云家的女儿,华公主独自去了东夏国,让小公子速去接走华公主,而那边的工匠辨别说这是主子您的字迹。” 渊著抬眸看向桌案上那张纸条,上面是曼纱华的字迹,他沉声问道:“意映最近如何?” “意映姑娘还是和平日里一样,喜欢出门走走,买一些好看的布料,缝缝秀秀什么的。”喜乐仿似明白了什么,他一惊道:“莫非主子是怀疑意映姑娘!” “邪族本王从未写过什么纸条过去,华儿每次写信的末端都会署上自己的全名,她在的时候提及过一件事情,意映常常借用她的字帖临摹,所以这个女子本王不得不防。” 他起身将桌案上的纸条拿近灯烛,全部烧毁,“既然她想隐藏,本王就让她现出原形。” 次日,渊著摆弄着黑子白棋,喜乐遣了屋内的奴才,站在渊著的身侧躬身道:“昨个中午才放出话去,说有人在打扫华公主之前住的小院中发现了一个香囊,奴才也将意映姑娘的香囊藏了起来,这个意映姑娘晚上三更半夜的时候上了屋瓦,溜了出去,半个时辰才回来,今早奴才一看,她的腰间带着一个崭新的香包。” “果然是她。” 说话间上官锦通报过后,也站在了渊著的一侧,渊著将棋盘的棋子拨弄到一旁,他将一枚黑色的棋子放在棋盘中央,“这是皇兄。”又将一枚黑色的棋子放在旁边,“这是邪族小公子。”然后将一枚白色的棋子放在中央棋子的旁边,“这是灭了的东夏国。” 最后他将一枚白色的棋子放在“东夏国”的旁边,“这是隐藏的第四方势力。” “这第四方势力正试图与邪族联手,一起对抗皇兄。” 上官锦从棋子中捡了一颗黑色的过来,放在“东夏国”的旁边,他道:“这是我们。” 喜乐端详着的棋盘的布局,他道:“主子,您是怀疑意映姑娘和第四方势力有关?可这第四方势力是什么?” 渊著请了上官锦坐下,看茶,他摇头道:“不知道这势力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不知道它的目的是什么,这第四方势力极其隐秘,是本王带兵到邪族再去东夏处理事情的时候发现的。” 渊著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道:“它有时会阻挠本王,有时会助本王,这第四方势力时时刻刻都在监视本王的一举一动。” “这么说,这第四方势力亦敌亦友?”上官锦问道。 渊著将“第四方势力”的棋子摆在棋盘的边上,他道:“第四方势力俯瞰着整个棋局,亦或者是操控棋局的人。” 上官锦凝着棋局惊道:“看来这第四方势力非常强大,强大到可以操控棋局!” 渊著摇头道:“不然,倘若它强大,那它便不会去拉拢邪族的人。” “王爷怎知……”上官锦迟疑的看着渊著。 渊著面色沉静清淡,他将“邪族”放在了“皇兄”边上,“天渊与邪族的战事一触即发,这次第四方势力表态明确,直与天渊对立。但邪族依旧势单力薄,皇兄已经命李方破挂帅,邪族与天渊的事端一旦挑起,邪族必败。” “我们该如何?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上官锦问道。 渊著再次摇头,“拉拢邪族与第四方势力。”他顿了顿道:“不过,要等他们来投我们,此次我们必须占据主要地位。所以就先让他们闹吧,不急。”话罢,他将“天渊”和“邪族”丢到了一边,转而看向“第四方势力。” “启禀王爷,门外看管灶火的婆子求见。”小斯进来通报道。 上官锦横眉想看门口,正准备收了棋局,渊著微微摇头道:“进来吧。” “王爷,昨日奴婢听闻有人瞧见意映姑娘去了曼姑娘的小院中,而曼姑娘又悄然离府,奴婢有一件事一直搁在心里,想来想去,还是禀报给王爷,以防其中闹出什么误会来。” “没瞧见王爷正在议事吗,快说。”喜乐催促道。 婆子跪在地上点了点头道:“王爷大婚那日,奴婢瞧见意映姑娘带着两个奴才抬了一个姑娘到了后院,奴婢当时没看清被抬走的人长什么样,意映姑娘说是王爷的贵客,喝醉了要找客房休息,但姑娘却将人往后院抬去,奴婢当时也没好意思多问,现在想来是不是曼姑娘喝醉了,是意映姑娘乘乱将曼姑娘从后门送走了。想来是曼姑娘知晓王爷您大婚心里不快,便拜托意映姑娘,所以……” “别自己瞎猜,就事说事!”喜乐呵斥道。 “是喜公公教训的是,奴婢就看到了这一幕所以才来禀报。”婆子道。 渊著神色清淡道:“赏。” 婆子退下后,渊著心中更是笃定,第四方势力对他们所做的事情了如指掌,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亦是清清楚楚,所以才将话传给邪族,又将曼纱华送到被灭的国家,他单手拾起“第四方势力”的白棋,稍一用力白玉做的棋子碎成两半。 他道:“落崖被救,秀才老爹的死,被救得蹊跷,死的也蹊跷,仿若是专门有人用了四五天的时间追寻到崖底将本王救起,秀才爹将意映托付给本王,又说让意映来京中寻亲。” 他将一半白棋放在“我们”的身边,又将另一半白棋放在“邪族”身边,“她留在这是监视,还是添乱……” “王爷的意思是意映姑娘和第四方势力有关?”上官锦问道。 渊著点头道:“本王只是猜测,否则她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力量,可以将华儿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清王带到东夏国,再将有本王字迹的纸条送去给邪族,一个丧服无亲的弱女子若能办到这些事,想必她的亲人早已找到,背后有人帮着她。” “王爷打算怎么办?”上官锦问道。 “先调两万精兵到东夏国,听本王安排。意映暂且先留着,本王设局将这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揪出来。”他单手叩着棋盘道。 窗外的雪景盛是好看,宁京城中风云莫测,云李两家分庭抗礼,李方破拿下抚军大将军之位,替代了上官家的位置,渊辰必然忌惮李家,渊著暗中推送,云城宿与李方破各执一方兵力,云城宿看护宁京城内院,李方破则对外。 渊辰拿上官灭门一事示威,朝堂之上人心惶惶,真言愈渐稀少,多者奉承。龙颜不悦大肆排查贪官污吏,曲意奉承之官,多者被革职流放 ,再纳新官,重整朝纲之气,李卫铮在其左右出谋划策。 天渊国不如往日风气,朝中混乱,百姓民不聊生,清王府一向清贫节俭,每月开仓放粮,一度养活了被关在宁京城外的一干流民,博得百姓好评。 曼纱华与歌吟同坐马车内,日夜奔波赶往邪族,在歌吟的细心照料下,曼纱华的身子逐渐好转了起来,只是面色依旧惨淡苍白,目光呆滞,不言不语。 歌吟瞧她无了往日巫女的气头,心中又急又气,只好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他坦诚道:“我是邪族的人,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怕你知晓了会因为我的身份而疏远我,现在我不怕了,因为只有这里才能让你依靠。” “我是邪族小公子,阿拉慕名。” 曼纱华眼中的泪大颗大颗的掉落着,所有人都对她瞒着秘密,她其实早该想到的,渊芙染来信说,小公子在东夏国游荡,不日便会到东夏城,第一次他们相见是在薛丞相的府邸中,那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少年,第二次其实才是曼珠沙华的山坡上,她将他救下,他带着面具仿佛是在遮掩着什么,后来身中歌吟曼珠沙华的毒,被迫回了邪族。 而正是当时,渊芙染来信说道,小公子回去了,渊芙染苦等了十年,终于嫁到了邪族去。 那个从眼角到鬓角间妖治的红梅花再次盛开在歌吟的左边鬓角,他满头银发,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到妖魅,梅花妖娆妩媚相互缠绕盛开在他的眼角,散发着灼人的光芒,正无时无刻不再告诉着她,歌吟就是渊芙染的夫君阿拉慕名。 214:废除丞相 214:废除丞相 曼纱华的红衣被歌吟命人换下,她坚持要穿素白色的衣衫,不是因为渊著所好,而是她想为自己的国人身穿白纱来祭奠他们的亡魂。 其实有时候死亡并不可怕,可正真可怕的是让他们无辜死亡的人。 今后她该以什么信念作为支持她活下去的理由,爱人亲人朋友都没有了,余生所剩不多的几年生命,她是该好好审视审视。 从出生到十五岁,她几乎日日月月服用国王为她亲制的丹药,俗称避毒,实则丹药本是就是剧毒,她服用了这么些年,就连渊著也未察觉她的体弱来自何处,或许邪族就是她最后的栖所。 曼纱华日夜抹泪锥心,他们的马车终抵达邪族的时候,她双目失明,最后在眼中仅存的一丝光芒也被剥夺殆尽。 马车抵达邪族,渊芙染携众人站在邪族宫门口迎接小公子的归来,现在小公子已然是邪族的一方首领,上一任首领大公子在天渊63年遇刺,邪族传说刺客是一蒙面女子,此后便不了了之。 渊芙染云髻高束珠翠环绕,身着邪族祥云雄鹰盛装,亭亭玉立站在宫门口,歌吟将曼纱华从马车上抱了下来,曼纱华睁着眼却看不到任何色彩,她仰着头心中万念俱灰。 渊芙染原本携着笑意前来迎接,她看到歌吟怀中还抱着一个娇弱女子,那梨涡浅笑瞬时荡漾无存。 “慕名这是带了谁来?”渊芙染重新镀上笑容前去迎接。 曼纱华躺在歌吟的怀里,一片黑暗中,她听到这问候仿佛看到了昔日渊芙染的身影,她沙哑着嗓子问道:“是芙染姐姐吗?” 歌吟低头看去,欣喜万分,这是他接到她之后曼纱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渊芙染疑惑的往歌吟怀里看去,见到曼纱华惨白憔悴的面容是,她着实吓了一跳,“是是我,华儿你怎么了?”她慌张的举起手想要伸手接过曼纱华,却发现歌吟将她抱的很紧,她根本碰不得她。 “她失明了,回宫传太医。”歌吟沉声道。 歌吟抱着她往自己的宫殿疾步走去,渊芙染跟在身后觉得不妥想要出手阻拦,复又讪讪收回了手臂,扬声命令道:“快传太医!” 春去秋来花又落,我听着花***故事几乎入迷,曼纱华多么可怜的女子,渊著又是多么的狠心将她丢在灭了东夏国,可我总不是故事中的人,只是能在戏外听着故事中的悲欢离合独自拭泪。 花奶奶合上古书,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我忙起身前去切了一杯热茶递给她,近日来她的身子是每况愈下,熬了多少汤药,请了多少大夫都于事无补。 自打上次修葺房子,陈武轻薄我之后,我便再没见过他,反倒是陈文时不时的命邮差送来书信一封,每隔几月他便会骑着马儿来到山间看我,带一些新奇的玩意逗我取乐。 可我心里一直搁着和陈武的事,一时间竟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样的滋味。 洪元31年,陈朝换了一位皇帝,先皇陈矢璋驾崩,他的孙子继位。 花奶奶握着我的手,我将头靠在花***怀里落下泪来,我哭的并不是因为皇帝死伤心,而是皇帝终于驾崩了,这个灭了我九族的皇帝苍天终将他带走了。 我是丞相胡氏的小女儿,那年我出生不久后,皇帝为了加强手中的权利便找了个理由诛杀我父亲胡蕴,废除丞相胡氏,胡氏满门被斩,而父亲为了保全年幼的我,便让管家阿德叔带着我亡命天涯,皇家不知胡家还有一个女儿流落在外,所以我才苟活到了今日。 自此阿德叔便带着我躲到了着空旷的山谷间,无人纷扰。 花奶奶成了我们唯一的邻居,不久后阿德叔便过世了,我想听过我故事的人总会问,故事的发展不该是如此,我身为胡氏的最后一个活着的族人,为何不替胡氏满门报仇雪恨,灭门之痛,任谁也不会坦然安心的活在世上。 一个报仇谈何容易,当年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为躲官府的搜查,我与阿德叔几乎一年四季不出山谷,饿了便去山上打猎活命。那时阿德叔瞒着我胡家的事,直到我稍稍长大一些,明白一些事理之后,他才将前前后后的事告诉了我,我的阿爹、娘亲,兄弟姐妹全部蒙冤而死,这个死法与故事中的人是何其相似。 当听到上官灭门一事,我感同身受,可我只是苟且偷生下来的人,我没有那个魄力替家族的人报仇雪恨,我不能以胡氏的身份去面对世人,所以我化名为花小绿,掩盖了原本胡心绿。曾经我为我的姓氏和身份所骄傲自豪,往后我却为我的姓氏和身份而担心受怕。 阿德叔去世后,曾经一度我想过要了结了自己的性命,亲人全部命丧黄泉,就连最后的阿德叔也离我而去,独留我一人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思。 我摸着腕上的宝石手链,零零碎碎的镶嵌着雪白色的宝石,那是家人留给我最后的东西,而我至今还活着的原因是阿爹和娘亲拼尽全力保全的我,是阿德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寒地冻,春去秋寒的不抛弃不放弃,才有今日的胡心绿,我为何要死,我要好好活着,这样才算对的起他们的离去。 在这个纷扰的时代,我不问朝堂不问世事,只在每个午后花落十分,沏两杯热茶,坐在大槐树下,静静的遥听一个传奇的故事,我想外界的纷扰与我无关,可先帝一去,天地间又换了一位年轻的皇帝,我的心又死灰复燃,我是不是不用再偷生下去,我跪在着山间,像是跪拜我胡氏一族,花奶奶拄着拐杖站在离我的不远处。 她的银发在山谷中越发显得白亮,脸上毫无一丝血色,单薄的身子在微风中摇摇晃晃,伴随着重重的咳嗽声,我的泪落了下来,我生怕一直陪着我的花奶奶也离开我。 “驾……驾……” “吁……”听到马蹄身,我忙用衣袖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站起身子来看向那条小路,来的人穿着一身甲胄,长长的鞭子狠狠的落在马儿的身上,像是在赶时间一般。 我看到穿着甲胄的男子心中一紧,这新皇登基不久难不成是上次有官兵来烧房子不够,今日又来查探! 我正犹豫要不要参扶着花奶奶离去,高马上的远远的便叫了我一声。 “花小绿!” 我顿住步子转过身去,是陈武。他身穿甲胄,整个人看起来比往日威严了不少,我讪笑道:“今儿个怎么有空到这谷中?” “我是来接你的。”他沉声道。 “什么?” “跟我走。”陈武牵起了我的手,说话闷闷的,眼中隐隐有几分怒气,花奶奶站在一旁,我的脸刷的红了起来,今日他莫不是要当着花***面轻薄我吧。 我猛的将手抽了回来,转身扬声道:“奶奶外面风大,您先回屋去,我同陈武公子说几句话。” 花奶奶走后,我便板着脸,严肃道:“去哪?别想一出便是一出的,别忘了你我之间还有矛盾的!” 陈武听了我的话也不恼,他伸出手将我紧紧的锢在怀中,他身上冰冷的甲胄硌的我生疼,我吃痛的叫了一声,他眼中含着急切,烧着烈火,他低头吻猝不及防的就落了下来,他死死的咬着我唇,让我喘不过气来,任凭我如何用手脚踢打他,他仍旧无动于衷。 片刻后,他终离开了我的唇,最后轻轻啄了一口,他温声道:“跟我走吧。” “我已经答应了陈文,不日后他便会十里红妆前来娶我。”我的两脸通红,转过头刻意不去在意陈武脸上的急切,回道。 “什么?”他语气中带着一一丝丝的怒气,双手将我的头扳过来直视着他,认真道:“跟我走,离开南玉城,我娶你。” “哈哈……”我冷笑着,每次陈武总是没由来的说一些话做一些事,许是心绿窟那次,他对我有了别样的看法,或者什么事让他误会了,所以才会多次自以为是的对我做一些过分的事情。 “我凭什么要和你离开,怎么四叔要和侄子抢妻子吗?”我讥讽他道。 “你身边姬妾不少吧,凭什么让我信你!” 我转身往房屋走去,不再理会身后的陈武,陈武伸手拉住了我的手,他郑重道:“他说过要娶你,却从未说他家的事。好,既然你不走,那我便不强求,只是往后离他越远越好,他不会真的娶你,更不会为了你改变什么,保护好自己。” 半响我不答话,陈武又道:“今生若有机会,再见。” 他眉头跳动着,双眼紧紧的盯着我看,我却不以为意的看向别处,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的很,总是说一些无厘头的话,我将他禁锢的手甩开大步向前走去,扬声道:“四叔再见。” 我进了屋子便将房门紧闭,忙走到了窗栏前偷偷的往外看去,陈武还站在原地,看着我离开的方向,蓦地他将腰间挂着的玉佩取下,放在黄土地上,转身骑上高马快马加鞭而去。 直到陈武走了好一会之后我才开了门,将地上的玉佩拾起。 玉佩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215:花奶奶逝 215:花奶奶逝 我将白色纸条摊开放在手心里,上面写着“无论何时,只要你愿意,我许你十里红妆。” 我手中拿着白色的纸条和玉佩心中起伏不定,看着他绝尘离去,心中不是滋味更甚,真不知每次说话与他较劲什么。 手指细细摩挲着这枚白玉,这快玉佩与陈文留给我的那块极为相似,我翻看玉佩的背面,果不其然,里面篆刻着一个小小的“斌”字。 我将腰间的白玉佩取下,将两块玉佩放在手心里,陈文的那块背面刻着“”,陈武送我的那块上面刻着“斌”。 文人雅士总这样,一贯喜欢留一方信物。 陈武方才是穿着甲胄而来,莫不是官府的人,我双手握着两枚玉佩,不得其解,陈家世代经商,怎会和官府扯上关系。 我将两枚玉佩收到怀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陈武走了我应该很开心才是,我回到自己的房中,将床榻的木箱子取出,满满一箱的书信,整整齐齐的罗列在木箱中,那里全是陈文亲笔书写,每一封我都极其认真的看过,如若陈文不想娶我,那他这样细心的做这一切又是为何,我不信陈武说的这些话。 他说这些或许只是为了骗我跟他走。 新皇方登基那一日,陈文便派遣邮差送来了书信,他说我让我好好准备着,他会骑着高马十里红妆来迎娶我,家中一直反对他的爷爷去世了,家中的生意现在也由他说了算,各位叔叔伯伯也管不得他什么,所以他终于可以迎娶我过门了。 一封封信件我重新回味着总觉得那么不可思议,我只是卖花的女子,在街头偶然遇到陈文陈武两公子,从前平淡无奇的生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知不觉间,我趴在一堆信笺中沉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觉得身子炽热,脸上像是有火辣辣的东西烤着我,我半眯着眼睛醒来,我的脸前横着一直带火光的箭,火瞬时将木箱中的信件烧了起来,我惊叫一声,忙从床榻上跳了下来,房子四处已经落了五六根带着火的箭了,我从窗落向外看去,只见屋子外面围着里一圈外一圈的锦衣,他们穿着朝中兵服,手里拿着刀剑,最前端的一派手中拿着弓箭对着房屋射了过来。 这次他们竟然连搜查都懒得去搜了,直接拿着火和箭,想让我和花奶奶在火中葬身吗! 为何先皇死了,他们还是不放过我们!为何他们就是不放过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对陈朝能构成什么威胁,为何一次次要把我逼上绝境! 我心一横,咬着牙,将烧了一点的木门踹开走了出去,外面围着的锦衣瞧见我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忙架起了弓箭对准我,只待命令一下便将我葬身在这里。 高马上的人举起了手,突地不远处一人穿着甲胄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高声道:“住手!” “是陈武……”我热泪盈眶,然而高马上的人还是将手向空中一挥,命令下达,弓箭手们通通松开弓弦向我射了过了来。 马儿在狂奔,陈武纵身一跃站到马背上,施展轻功,瞬时便站到了身边来,他单手挥舞刀剑,将那写箭一一挡下,他皱起眉头厉声道:“我说停下,听到没有,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权利!” 然而那些人置若罔闻,依旧举起弓箭对准我们,陈武将我拉到他的身后,他拔出长剑,对着身前的一百余人的锦衣,冷声道:“既然不识得我,好啊,来吧!” 弓箭再次向我们这便射了过来,陈武一边抵挡着弓箭,一边带着我往旁边的花奶奶住处跑去,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老人如今哪能遭受得起这般惊动。 高马上的人看弓箭被陈武用剑挡的滴水不漏,他单手再次挥道:“杀无赦!” 弓箭手身后的锦衣冲了上来,他们拿着冷光凌凌的刀剑,嘴中叫嚷着“杀”,陈武以一敌百与他们拼杀,当他护送我到花奶奶房中时,哦瞧见花奶奶仍旧躺在床上一旁还放着那本厚厚的古书,陈武在外帮我抵挡着锦衣。 我俯到花奶奶床榻前,瞧见一直箭正插在花***身上,她的右边肩膀上正缓缓流淌着热气腾腾的鲜血,我的泪再次掉了下来,“花奶奶……”我颤颤巍巍的叫着她。 伸手摸去,那血已经渗透到了她的身子底下,一摸一把鲜红将花***银发染红,她微弱的睁开双眼看着我,眼中涣散无光,她抖着手将我的手用力的握在她的手中,我忙将身子俯了下去,哭着道:“奶奶你坚持住,等会他们走了,我让陈武公子带你去看大夫。” 花奶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连带着身子剧烈的起伏,她将一旁的古书拍了拍,我忙拾起抱在怀中,她道:“书中的人……是昔日的故友……若有机会,去找他……” “奶奶……奶奶!” 花奶奶留下了最后的遗言,她的手还被我握在手里,眼睛还紧紧的看着我,嘴边还好像有未说完的话,可她再也不动了,任我怎样叫她,怎样哭喊,她都不动了。 我还不知道曼纱华和渊著的结局是什么,花奶奶还未把故事讲完,怎可先去。 还有零星的箭从窗外射了进来, 我抱着花奶奶不愿她离去,短短的一瞬,他们怎么就可能将我唯一的亲人带走。 花***身子渐渐的冰凉了起来,外面的厮杀声也越来越弱。 过了好一会,我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外面安静的吓人,我拿了件长袍,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走了出去。 不大的院落里横七竖八的躺着锦衣的尸体,地上覆着厚厚的一层断箭,大槐树被鲜血染得诱红,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扑鼻而来,百里之中没有一个人还是站着的,突地有人抓住了我的脚腕,我一惊,低下头去看。 原来是陈武,他没死! 我忙跪在地上抱着他破涕为笑“你还活着……” 他闷哼一声,我松了手,他的身上数不清有多少处伤痕,多个个流血的地方,我甚至连碰都不敢碰他一下,我将长袍盖在他的身上,问道:“你怎么样,等我去拿纱布和酒……” 她锢住我的手腕,沙哑道:“不必了……你跟我走吗?” 他再次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我,我哑口无言,想到花***死,我心中已然崩塌,但我还不能走,我要等陈文,我与他有约。 他见我没有回答,于是虚弱的笑了笑道:“你若不跟我走,我离开南玉了便再没有人这般保护你了。” “陈文会来接我。”我倔犟道。 陈武反手将衣袍掀开,他持着剑慢慢的支起了身子,我扶住他,他看着我道:“我叫陈斌而非陈武,其余的我暂且还不能告诉你,后会有期。”说罢他挣脱开我的手,独自拄着长剑,一瘸一拐的将身子拖到白马上,策马而去,他的血沿着小路一直滴落着。 “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何不多留一会……”我喃喃自语道。泪痕还漾在我的脸上,心莫名的揪了一下,陈武会没事的,他回到府中自会有人处理他的伤口,不必担心。 遍地的横尸让我心头发麻,花***离去更让我不敢面对那件屋子,我坐在大槐树下,将身子蜷缩在了一起,这是我家,我是要离开了吗。 蓦地,我站起来,将尸体一个个的从院子里拖了出去,百人的尸首,血流成河,我拖到第五个的时候已然没了力气,我坐在院外的高坡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陈文陈文你在哪里……花奶奶没了,我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就只有你了。 仿若天听到了我的哭诉声,陈文骑着高马来了。 他看着这一屋子的惨状,不禁将眉头皱起,眼眸深深的望着这间小庭院,他从高马上下来,将我抱到了他的怀里,他拍着我的头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阿绿不怕,我在这呢。” 这个怀抱多么温暖,多么像阿爹的怀抱,给了我踏实心安的感觉,哭着哭着便没了泪水,许是我真的吓到了吧,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血,第一次见到成百人的尸首,我心里隐隐还是为陈武担忧着。 陈文沉着一张脸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桶,向空中抛去,一朵金色的烟火绽放在空中,他就这样一直搂着我,轻声安慰,我的心里的恐惧渐渐褪下。 半柱香的时间,小路上涌来了一队人马,陈文站起身子,挥手下令,那些人将房院里的尸体一一抬了出来,拖到好远,直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 “花奶奶还在屋里。”我站起身子失魂落魄的往屋内走去,陈文紧紧的跟了上来,我伸出手去摸花***手,原先温暖的手已经变得冰冷僵硬,任我怎么捂也捂不热。 “阿绿,我们把花奶奶葬了吧。”陈文道。 我艰难的张了张嘴,却发现难以开口,亲手将花奶奶埋葬在黄土中对我来说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216:书中的人 216:书中的人 我们将花奶奶葬在了她的花园子里,我跪在她的坟前竟一滴眼泪也流不下来了,心中仿佛还不相信花***离世,仍然认为每日的黄昏她总会给我讲曼纱华的故事,天黑了打雷的时候,她依旧会哄我入睡告诉我不要怕。 我想我与我阿爹都没有和花奶奶这么亲切,阿爹是先皇杀死的,我的花奶奶是现在新登基的皇帝杀死的,我颤抖着肩膀,陈文陪着我站在一旁,我咬牙切齿道:“皇族的人,我必视为仇人,夺我阿爹,掠我全家,如今连外姓氏的花奶奶也要残忍杀害,此仇不共戴天!” 陈文闷声不语,他将手搭在我的肩膀,我转过头来问他,“为何不问我?” “什么?” “不问我第一次官府烧了我的家,第二次官府布下重兵只杀了我和花奶奶,为何不问朝廷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我的话几欲是从牙齿缝中蹦出来的,早在第一次锦衣带人来烧了我们的房子,我便有疑问,陈文陈武帮我修葺了房子,但他们却不问这是为什么,而今也是,陈文看到遍地的横尸,血流成的河,看作理所应当一般,毫不吃惊。 陈文跺了跺脚,将锦靴上的黄土跺了干净,他看着花***坟淡淡道:“你愿意说,我便愿意听,让若不想让我知道你家从前的事,我也不在乎,我不在乎你的过往,你明白吗?”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一想我与他马上就要成婚了,而我却还瞒着他这么多的事情,于情于理对他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我是罪臣的女儿,现在又是无父无母孤苦无依的人,不知他还愿不愿意和有这样一个身世的女子成亲。 还有那条家里留给我的宝石手链,怕是还会招来杀身之祸,连累到陈文,现在家人都远去,他们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就是这手链了,当初与他作为交换,为的是着花园的契约,现在想想也是没了必要。 我道:“可不可以将宝石手链还给我?” 陈文下意识的摸了摸左手腕,他取下宝石手链,温润的一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宝石做的,上面镶嵌的是碎玉,因为太光滑透彻所以你便以为是宝石。” 我接过手链,戴到自己的腕上,又将腰间的玉佩摘下来还给他道:“我的手链很有可能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现在我把玉佩还给你,手链我拿着了。” 陈文将我的手推了回去,“玉佩是我送给你的。” 我艰难的吞了吞口水道:“现在我想告诉你我的身世,听完之后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尊重你。” 他突然轻轻笑了一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道:“我与你的事,虽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但任谁也阻止不了我娶你。你从前的生活太单一太安静,以后的日子我会带你去看你从未看过的人和事,你可愿意?” “花奶奶方去,成亲的事我想等过了百日再说。”我将玉佩仔细的收进袖口,搓了搓手道。 陈文牵起了我,心疼的伸手触上我的脸,替我将眼泪擦干,“这里离南玉城的中心太远了,现在你又是一个人,没人陪着你我不放心,随我去南玉城吧,我已经命人安排好了宅子,你住在那里这百日之内我可以随时过来看你,好吗?” 我点了点头,陈文终究还是没问我瞒着他的那些事,是太信任还是真的就不在乎我的过去。 到达南玉城的时候已经入了夜,我将古书放在了床榻上,陈文命人备好了汤峪,我泡在里面,脑子却一片空白,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平日里陈文不在的时候我该和谁说话。 思来想去,头沉沉的,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被,我撩开锦被的一角往下看去,身上穿着一件丝绸制的薄衣,方才我好像是躺在浴桶里睡着了,是谁替我穿的衣服,又是谁将我放到的床榻上的。 我的耳朵忽地烧了起来,“姑娘,这是汤药,公子吩咐了让你醒来后喝掉。”我抬头看去,竟是一屋子的丫头,她们穿着整齐的装束,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站在我的床榻两侧,难不成这六个姑娘是在等我睡醒? “我……我的衣服是你们帮我穿上的吗?” 站在我靠头的这边的姑娘俯了俯身子道:“是奴婢穿的。” 我看着身上的锦被,摸了摸上面的纹路,锦被柔软的出奇,这定是上好保暖的料子所致,心中一叹,陈文家真是富贵,随便租一间宅子,这里面的配置竟是一等一的上品,这么宽的床榻,和一屋子的仆人,还真是我在山谷中没见过的。 要是阿爹还在的话,我想我的生活大抵也就是这个样子吧,起床有六七个丫头服侍着,被人众星拱月一般的簇拥着,提起阿爹我的心又开始难过了起来。 我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看着她们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又问道:“是谁将我从浴桶里抬出来放到床榻上的?” 还是靠头站着的那个小姑娘低头屈身道:“是公子将姑娘抱出来的。” 本是只红了耳朵的我现在连脸颊也跟着烧了起来,这么说陈文抱我的时候,我是光着身子的,那他什么都看到了。 还未大婚,竟被他看了个精光,往后我还怎么面对他正常的说话。 想到这的时候,我的气息微微的重了起来,只觉得方才我睡着他所作的那一切叫我面红心跳,身子也有些躁动不安,总觉得这房子里热的出奇。 我抬手拭汗。 小丫头将汤药端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呈到我的面前,问道:“要奴婢喂姑娘喝吗?” 我当即摇了摇头,兀自端起药碗咕噜咕噜全部喝下。小丫头又递来了一放手帕和一个蜜枣,我接过手帕擦拭了嘴角,又将蜜枣放在嘴里,那苦涩的味儿便通通消失了。 “姑娘方才发着烧,现下喝了药还是捂在被子里,出一身汗,这病自然也就好的快一些了。”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真滚烫的很,原来不是脸红而是发烧。 “陈文什么时候回来?”我拉住小丫头的手臂问道。 那小丫头讪讪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臂,惶恐的跪在地上,眼中泛着泪丝,柔声柔气道:“是奴婢伺候的姑娘不好吗?” 我想她定是曲解了我的意思,我忙抬了抬手将她扶起,“不是,你们都很好,很周到,我只想问问陈文什么时候回来?” 小丫头这才作罢,她屈身道:“公子回家中处理一些事情,怕是要过些日子才会再来看望姑娘,姑娘就好生将养着,需要什么您尽管开口。” 我微笑道:“好了,你们都出去罢,需要的时候我会叫你们的。” “是。”众人再度俯身道。 等她们都退了出去,我这个紧紧绷住的弦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从前哪有这么多人站在身边看着自己的入睡,如今多了一屋子的人反倒叫我不习惯。 陈文这一去不知又道等到多少天以后才可以见到他,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没有着落,我侧头看去,那本厚厚的古书还放在我的枕侧,与我形影不离。 花奶奶死前留了最后一句话给我,她道:“书中的人……是昔日的故友……若有机会,去找他……” 书中的人,是指曼纱华吗?难道这故事中的人真的存在,这世上真的有天渊国、东夏国、邪族的存在? 本是松下来的弦,又重新紧绷了起来,花奶奶姓花,她又说到了昔日的故友,难不成这个日日给我讲故事的花奶奶就是书中的曼纱华! 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晴天霹雳,仿佛这个故事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看着它的时候,它又猛地拽了我一把,将我硬生生的拉到了故事中去,成为故事里的某一个人,然后参与故事的惊心动魄。 花奶奶留的那一句话到底是何意思,当时我心烦意乱来不及细想,现在想起,却是恐惧不已,她为何要我去找他,难不成也与故事中的人有些什么关联不是! 我沉下心来,将古书放在腿上,素手翻开来看,之前的一些都是花奶奶给我讲过的,但我怎么看也看不懂这字里行间的意思,甚至有好多字我都不认识,这下我可发愁了,要向弄明白花奶奶和这本书有什么联系,我就得认真往下读。 我看着手上的宝石手链发愣,一觉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又见陈武拿着长剑奋力抵抗着一拨又一拨的锦衣,乱箭如雨,刚开始些陈武还能应付自如,往后便一根两根三根,越来越多的箭插在他的身上,但他只凝着眉,却不喊一声痛。 花奶奶也中了许多的箭,浑身是血站在我的面前说“小绿奶奶再也不能给你讲故事了。” 我拼命的哭喊,后来越来越多的箭也插在了我的身上,锦衣一一倒下,陈武和花奶奶也倒了下去,陈文骑着白马穿着喜袍策马而来。 217:努力活着 我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忙摸了摸身上,柔软的衣料贴着自己,周身完好无损,只是一半的梦,我长长呼了一口气,才看到屋子里又站着六个丫头,为首的丫头服侍我穿衣洗漱,在吃早茶时,丫头呈上来了陈文的信。 我拆开信封脸上带着一丝暖意,信上大抵是说他要打理爷爷留下的产业,忙的抽不开身,所以近几日不能来看我,但他会每日让邮差带一封信给我,让我不要担心,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丫头们去做,也叫我不要太想家,他说百天过去,会尽快给我一个家。 我合上信,吩咐了丫头前去请一位先生过来。 陈文给我准备的宅子出奇的大,里三层外三层,走的不好便会迷路,其实我一个人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大的房子。我将先生请到了书房,摊开我的古书让他一边给我读着故事,一边问他生僻字,长句,断句,各种标注的意思。 先生日日来,陈文的信也日日送到我的餐桌前,直到三个月以后我才读能独自读懂古书中的意思,四个月后才能通读之前花奶奶给我讲过的故事。 期间陈文很少到宅子里来,每次来坐一会便说要回去了,或者是抱着我说一些有的没的话,在问我一些很傻的问题,那些时日我日日研究花奶奶留下的古书,想从书中找出花奶奶与故事之间的联系,又想看看我是否也和故事中的人有什么关联,所以日子过得也不算是无聊。 转眼间百日之约便到了,今日陈文留在宅子里用饭,我将两只手交织在一起,蓦地又沏了杯茶递给他,我知道他是想说成亲一事。 他眼眸中映着深深的疲倦,抬手拿起茶杯押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道:“阿绿……我现在还不能娶你。” 我手底一抖却不小心将自己的茶杯打翻,茶水全然浇泼到了自己的衣裙上,陈文紧张的站起身子从怀中取出娟帕替我擦拭,我低着头将湿了的裙摆提起,忙说不用,“你等我一会,我去换件衣服。” “好。”他点点头淡淡应道。 我将湿了的裙子慌忙换下,换了一件穿在身上,手却抖得厉害,这四月的相处,我与陈文的关系也日渐亲密了起来,而我的生活中仿佛只剩了他一个人,从此我也就只有他了,可他若不娶我,我该又往哪里去。 我将衣裙换好,坐在梳妆镜前,轻轻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当我再回到饭桌前时,丫头们说陈文已经走了,那边派人来催促事发紧急,所以没有打一声招呼。 夜幕降落,我遣了她们都去歇息,独自坐在床榻上看着这花奶奶留下的古书发呆。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他站在窗下,问着我,我心中一喜,前去打开门叫他进来。 陈文身上带着一丝凉气,我心里发酸,便扑到了他的怀里,贪婪的闻着他身上的清香,陈文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轻声问道:“怎么了?” “白日里你说你不能娶我,我只觉得很怕,怕到让我想起了花奶奶给我讲的那个故事,怕到往后的日子都要与你这般相见却不能相守。” “我的傻绿儿,我只是说现在还不能,并不是说不娶你,你安心住在这宅子里,我会抽时间常来看你,即便是不来我也会让邮差把信送到你的手里,这样算不算是相守?” 他的语气非常的轻,口中凉凉的气息呼到我的额上,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相守,但我知道他不会骗我的。 当晚陈文走后,便很久没有再来,后来来过一两次,也是坐着连杯茶都没喝便又走了,我心中隐隐担心着,却也坚信他会娶我,我也喜欢他,陈武为了救我而负伤的事慢慢的被我抛到了脑后,只专心研究着花奶奶留给我的古书。 我反复读了好多遍花奶奶给我讲过的故事,才能顺畅的将后面的故事看懂。 当歌吟将曼纱华接到了邪族,吩咐太医来看,可曼纱华的眼睛是因为伤心过度而导致的失明,太医也束手无策。 自打曼纱华来了以后,歌吟也像是安稳了不少,整日都是呆在宫殿里也不往外跑,这倒让渊芙染省了不少心。 曼纱华的心病不散,也不开口讲话,渊芙染日日来看,歌吟又陪在她的身边,她只是一味的坐在床边不知想些什么,就是不张嘴说话,也不哭喊。许是在想家或者是在想渊著吧。 邪族的天气要比天渊国更冷一些,歌吟让曼纱华住在自己的宫殿里,又吩咐了这炭火日夜不断,丫鬟们都精心伺候在旁边。日子久了歌吟便不依了,他站在大殿中央,俯瞰着整个邪族,银装素裹甚是娇美,他心中一动。 歌吟坐在床边同曼纱华讲话,还如往日那样只是歌吟一个人在说,曼纱华就静静的听着也不答话。 “今年的雪下的格外的早些。” “整个邪族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叫人沿着边走,雪还是干净的,没人踩过。” “邪族像是个圣洁的雪城,每到夜晚……” “好看吗?”曼纱华问道。 歌吟忙坐起了身子仔细的看着她的表情,她认真的在问他。 曼纱华没听到歌吟的回应,她又将身子往床榻里面缩了缩,淡淡道:“反正也看不见,好不好看也与我无关了。” 歌吟微微一笑道:“我不叫人把雪扫了,也不叫他们踩,为的就是让你看一看这雪,你若想看就得好好养着自己的眼睛,你要知道外面的世界还大的很,还有许多你没见过的风景,没听过的故事,没吃过的美食,没唱过得好茶。” 他顿了顿,继续盯着她面上的表情道:“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失去谁也不能失去了自己。” 曼纱华将手攥成一个拳头抬起放在唇边,贝齿咬着手指无声的哭了起来,可是现在她除了哭泣还能做些什么,这个陌生的国度,她看不见,她现在的世界一片黑暗,曙光在哪里她真的看不到。 她是一个瞎子,在黑漆漆的夜里,摸着看不见的空气艰难的往前走着。 歌吟将她的手从贝齿从取下,他牵住了她的手,替她把眼泪擦干,示意一旁的宫人们将厚厚的貂裘披在了她的肩上,复又替她穿上了鞋子,他牵着她走到大殿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反倒将这个世界照的亮堂了起来。 “感受到光了吗?”他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她努力的仰头去看,还是黑沉沉的一片,她轻轻沉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歌吟又牵着她回到了房内,他安慰道:“你总会看到的,既然想赏雪就让自己快快好起来,配合太医的医治,等你眼睛好了我带你去看世界。” “我走过很多地方,看过不同的民俗风情,听过无数动人的故事,见过两个人的身子长在一起,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只吃黄土便可存活下来……我还见过比东夏国国花更美的花。好起来吧。” 歌吟整日陪在她的身边,逗她乐,逗她说话,那抹冬季的寒意稍稍减退了一些。 歌吟不在的时候,曼纱华便坐在白房子的高台上,两只无光的眼睛努力的看向外面的雪,相像着邪族下雪是什么样子,是否也和东夏国一样雪花飘落,落下厚厚的一层,成为一个圣洁的国度。 若有一天天下人知晓了东夏国的秘密,那个她深切热爱的国家,将会遭受怎样的非议。 “怎么在这坐着,不怕着凉吗?”歌吟议事回来后远远的就看到曼纱华披着斗篷坐在门口,他责怪的看着一旁伺候曼纱华的宫人们,面色不悦的将自己的衣袍褪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进去吧,外面冷,小心寒气侵体。”歌吟将她的手捧在自己的手心中,哈着气,替她暖着手。 曾几何时也有这个一个人心疼的将她的手护在手心中,替她哈气热手,可是这人已经与她隔了千百个夜,万丈深渊,她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拥抱他了。 曼纱华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回身摸着前方看不到的路,跌跌撞撞的自己走了进去。 歌吟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倔强的往前走,不要一个宫人来扶着她,就任凭自己撞在桌角,装上木栏。 午时,太医前来看过,微微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道:“心结未解,臣也束手无策。” 歌吟面露一丝不悦,太医抚了抚额头上的汗,“姑娘的身子怕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气血太虚,终日忧思难解,怕是……怕是……” “快说,吞吐什么!” “怕是时日不久了……”太医躬身道。 “混账!”歌吟拂袖震怒,他将手握成拳紧紧攥着,怒吼道:“滚出去!” 曼纱华躺在床榻上,心中凄凉一片,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那些有毒的丹药她吃了整整十五年,毒已入骨无药可治,至于她还可以活多久,就看自己的造化了,她将脸埋在锦被中,手指沁凉,终究不能和他一起终老,终究这一切都是国王算计好的。 218:重见光明 218:重见光明 她的父王怎会允许一个受天下子民爱戴之人,比他权位还高的人久活在这个世上,她威胁到了他的权利,他必会想法子除去,甚至是不惜自己的性命。 歌吟坐在床榻上安慰着她,她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只好闭着眼假寐。 渊芙染独自守在偌大的宫殿中,听着宫人们众说纷纭,兀自坐在铜镜台前烦心不已。 翌日,渊芙染带着宫人和命膳房做的糕点前来看望曼纱华,正巧歌吟去殿前议事不在房中。 曼纱华一袭白色的素衣坐在桌案前素手执笔,艰难的写着字,周边的地上铺满了她写坏的纸张,渊芙染看着一地的废纸,再看她想写的“东夏国”,她心中便明了了。 “华儿今日肯同芙染姐姐说说话吗?” 她停了手,微微点了点头。 渊芙染喜出望外,她前去牵着曼纱华道:“去姐姐的宫殿坐坐?”她带着曼纱华去了红漆的宫殿中,这所红漆的宫殿在邪族极其的显眼,其他的宫殿皆是乳白色呈拱形圆状,可唯独这件四方四正,红的耀眼。 渊芙染遣走了所有的宫人,她将曼纱华拉到绵坐上,两人面对面坐着,渊芙染同儿时那样拍了拍她的头温柔问道:“华儿愿告诉姐姐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曼纱华沉默了良久,久到渊芙染以为她不会同自己说些什么,这是她才道:“著……哥哥,他娶了太尉的女儿云诗澜,云诗澜是我的好朋友,但他们谁都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我以为著哥哥会娶我……” 她顿了顿又接着慢慢道:“念儿死了,跟在我身边的小兔也死了,东夏国灭了,父王……父王母后,还有昔日的宫人东夏城的百姓都死了……有人说这些都是著哥哥做的,是他为了手中的权灭了我的国家。” “可是……我不信。”她艰难的道:“我以为他爱我,为了我不会伤害我的家人……可是我和权利比起来真是……” “好了我的华儿。”渊芙染疼惜的将曼纱华搂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同她一起落着泪,“那是他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怎会没有感情,姐姐相信皇弟绝非冷血无情之人,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岔子,他怎么舍得亲手毁了你,他舍不得的。” “渊著一向心软,若不是心软,天渊也不会酿成现在的局面了。”渊芙染眉间熬着愁苦,仿似又想起了那些不堪的事情。 “芙染姐姐,你说什么?”曼纱华疑狐的抬起头,眼中却毫无生气,只是空洞的盯着前方的某处虚点问道。 渊芙染低下头咳嗽了两声,正整备转移话题,曼纱华像是听出了这咳嗽的语气,她紧接着又问道:“芙染姐姐,告诉我。” 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她想象着渊芙染微微抿了抿嘴两边的酒窝若影若现的,甚是好看。 “曾经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将渊辰扳倒,将渊辰所做的恶事都抖落出来,父皇会将渊辰与李卫铮打入天牢,会将他们处死,这些下场他都知道,可他没有这样做,他知晓一切都是渊辰做的之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渊辰一次又一次的在他心上捅刀子。” “你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 渊芙染看着窗外的雪景,眼中却燃烧着烈火,她道:“是因为手足情,他一直放不下这个皇兄,总想着有一天他们能从前那样坐在一起煮一壶茶,下一盘棋,一起赛马骑射,可他不知道这一切都回不去了!渊辰是记仇多疑的人,他从未真正的原谅过母后,更是不喜欢渊著,只要渊著一天存在,渊辰不管多努力父皇都不会正眼看他。” “渊辰的嫡母是李婉儿,可李婉儿和母后比起来,孰轻孰重你该知晓。”渊芙染拿起茶杯轻轻押了一口。 “李卫铮对渊辰自小就照顾有加,事事都上心,对待渊辰比他自己的儿子还要看重,你知道父皇母后是如何去的吗?是渊辰……是他亲手杀了父皇母后,而这始作俑者却是李卫铮,李卫铮从小便教唆渊辰如何去恨,如何将渊著从太子之位推下来,在如何杀父弑母!” 渊芙染面目几乎狰狞,她的手紧紧的扳着木桌的一角,说着说着,这泪便流了下来,“我何尝又不是独自一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陌生的邪族,我帮不了他什么,他也从不开口说,这内心的苦可想而知,所以这次请你也相信他,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别被他人所迷惑了。渊著他舍不得你这样难过。” 她慢慢的点了点头。 渊芙染瞧见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中甚是欣慰,她又道:“从前渊著不得朝中大臣的扶持,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同渊辰争些什么,皇位渊辰若是想要渊著给他便是,可是从父皇和母后的死之后这一切就变了,渊辰不准他去接你,不准你们成亲,就连你渊辰也要同他抢,李卫铮又将天渊的朝堂搅的一锅浆糊,天渊在渊辰的手下已经是岌岌可危了,那些昔日的大臣无一不是忠心耿耿的跟着父皇做事的,而渊辰将他们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这是真的彻底的激怒了渊著。” “他绝不会允许父皇的江山在我们这一代便没有了后代,渊著要将它夺回来,只有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他才可以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曼纱华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狠狠的扎了进去,她知觉的心中一空,就连呼吸都变得难过了起来。 渊芙染起身扶起曼纱华道:“华儿现在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将眼睛养好,等他日你亲自到他面前问一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的他从来不喜欢解释什么,所以一定要好好问一问他,别叫他一个人背负这么多。” “我知道了芙染姐姐。”她反拍拍渊芙染的手背。 在回去的路上,阳光正好,她只觉得两眼一片清明,隐隐有一束光照她照射了过来。 夜半她做起了噩梦,头上的虚汗噌噌的往外冒,胸口紧紧的压着,猛地她坐起了身子,睁大眼睛叫喊着小兔,喊了两三声后,她才想起小兔已经不在了。 “奴婢在。”殿内掌起了灯,一个穿着清一色宫衣的姑娘跪拜在她的床榻前,曼纱华伸手触及她的肩膀,痴痴问道:“念儿,你可是念儿?” “奴婢不是,奴婢叫尔珍。”宫女低着头说道。 “抬起头来。”她道。 小宫女不明所以,但依旧抬起了头,她正看着她。小宫女一惊单手在她的脸前晃了晃手,曼纱华的眼珠便随之转动了一圈,“你这是干什么?”她将小宫女的手别开,一脸嗔怪的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宫人。 她问道:“这是哪,为何在梦中我还能梦到不认得的地方。” “回姑娘的话,这里是邪族的宫殿啊,您是小公子带来的人,这是小公子的寝宫,您忘了吗?” 曼纱华恍然大悟,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她伸出双手在自己的面前晃了晃,如葱根般的指头清晰的晃在眼睛前,“快,去掌灯,把这里所有的灯都点上。” “是。” 少顷,整个宫殿变得亮堂了起来,床榻前的屏障,两旁的花瓶桌椅,这房间的陈设在她眼中是如此的清晰夺目,她忙推开了大木门站在高台上往下看去,整个宫殿果真如歌吟所说的银装素裹,洁净到连一只脚印都没有,白茫茫的一片遮掩住了不少她不想看见的东西,或许这个世界上雪是最干净的东西了吧。 “夜里凉,谁让你穿成这样就跑出来的?”歌吟匆匆忙忙的从偏殿赶来,替曼纱华披上了自己的厚貂裘长袍,他转身看着不识眼色的宫人,怒斥道:“拿披风来!” 她轻轻的拽了拽歌吟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发怒,她指着前方的呈现出晕黄的光亮问道:“那一圈橙黄色是什么?” 他诧异的转过头,将曼纱华的身子扳到自己的面前,“你能看到我吗?” “可以啊。” “我今日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 “红色。” 他将曼纱华一把搂进了怀里,激动道:“太好了,你终于能看见了,真的……还好你没有放弃自己。” 曼纱华的眼睛好了起来,也愿多说几句话,歌吟大乐,便赏赐了渊芙染许多东西。 她能看见的第一天,歌吟便带着她转遍了邪族的大小宫苑,她走着弯弯曲曲的路,抱怨道这里的宫苑当真与天渊与东夏的不一样,东夏宫的房子都是正南正北,四四方方的,就连道路也是东西南北走向明确,可邪族的却是毫无章法,就连整座宫苑的建筑也是风格不一。 最高的那座白色为顶金色为墙的房子便是方才他们出来的地方,歌吟的住处。 游玩了一天,曼纱华的心情也大好了起来,回来的时候渊芙染正坐在大殿中等着他们。 “慕名回来了。”渊芙染起身笑着相迎,她亲自前去将歌吟身上的长袍解开命宫人拿了下去,歌吟的面色稍有一丝的不自然,随即便恢复了常色,他问道:“今日怎么有闲情到这来了?” 219:邪族旧事 219:邪族旧事 渊芙染微微一笑,上前去拉住曼纱华的手臂柔声道:“今一早便听说华儿的眼睛可以看见东西了,我这是高兴,便过来看看她。” 曼纱华瞧着渊芙染正有意无意的看着她身上的那件披风,她心中自然清楚,这个男人是渊芙染苦等了十年才嫁给他的人,她自然不愿意别人与歌吟有这般亲近。 曼纱华忙将身上的披风褪下交到了宫人的手中,她回眸一笑,温声道:“既然芙染姐姐在这等着姐夫和华儿来,姐姐既然也瞧见了华儿现在已经无恙,那华儿便独自去院中转转,姐姐姐夫先聊着。”话罢她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曼纱华!”歌吟叫了她一声,她心中一紧,顿住了步子,从容不迫的转过了身来,再次俯身行了一个东夏的礼仪,便飞快的退出了大殿,任歌吟怎么叫她她都不应。 这七拐八拐的宫城已经彻底将她绕晕了过去,整整一天她都在这转着,这所红漆的房子她都不知道来过了多少次,可她从这怎么都找不到回白房子的路。 日暮渐渐的往下落去,她心中又凄凉了几分,看见落日不免会想到别的一些什么,渊著此时会不会正个新婚的王妃一起用着晚膳,在饭桌上相谈甚欢。 “曼纱华!”一声怒叫,将曼纱华抬起了头,歌吟高大的身影的将夕阳的残光全部都替她遮挡住了。 她俯了俯身子问候道:“姐夫。” “不准你这样叫我!”歌吟好似真的生死了,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他盯着她的面容道:“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喜欢……” “姐夫!不要说了。”曼纱华打断了他,她狠狠的瞪了歌吟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她虽不知走的是哪个方向,但她不能停下来,她不要听歌吟说出对渊芙染残忍的话,她的芙染姐姐谁都不能伤害! “曼纱华!你站住!”歌吟呵斥一声,曼纱华置若罔闻,只大步朝前走去。 这下歌吟急了,他脚尖轻点,轻功略展,曼纱华听着他追来,便撒腿往前使劲的奔跑,何耐她根本跑不过歌吟。 歌吟停在她的面前,面色怒极了,仿似要把她生吞活剥了那般,“你胡闹什么!我和渊芙染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姐夫你在说笑什么?我没有胡闹,姐夫和芙染姐姐的故事,是华儿自小听着长大的,你可知芙染姐姐等了你十年,十年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她推了歌吟一把,便准备转身离去,歌吟猛地将她拽了回来。 不等歌吟说话,曼纱华又道:“你知道吗,当天渊国所有的小公主大公主都出嫁了,身为长公主的芙染姐姐还在等你,一个国家都在议论这个公主,可她还是毅然决然的等着你,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那曼纱华,你的心又是什么做的?”歌吟拉着她的胳膊反问道。 她愣了愣,蓦地叹了一口气轻轻道:“我不喜欢你,我拿你只当大哥一般对待,我喜欢……”后面的名字她没有说出来,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继续喜欢渊著了,只要提到他的名字,她的心就会隐隐发痛,他怎么可以允许意映这样对她,还杀害她最亲的小兔。 “你对芙染姐姐好一点吧,她与我也一样一个人背井离乡,你若不把她当家人,她在这就真的是一个人。” 歌吟还是死死的住着她的胳膊,她奋力的将手抽了回去,不知方向的漫无目的往前走着,歌吟也没再追上来,直到夜幕,她才兜兜转转找回了白房子。 歌吟一袭火红色长袍披在身后,他侧身坐在长殿中,曼纱华揉着饿的发痛的胃,走到门口看到歌吟点着一盏灯在等她,门口的尔珍看到她回了以后,迎了上去。 “姑娘回来了,小公子为您准备了一桌子的菜等着您呢,快进来。”尔珍将曼纱华拉了进去,一时间气氛尴尬在了那里,歌吟背对着她,她直直的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张口。 “饿坏了吧?”歌吟温声问道。 “嗯。”她应了一声。 一尔珍将歌吟扶了起来,歌吟将暖手炉交到她的手里,神情淡淡的,坐在长桌的一端,“饿了就快吃吧。” 曼纱华手里抱着暖炉,慢慢的坐了下来,邪族用膳的桌子与天渊和东夏皆不一样,即便是两人的晚膳,这桌案也是长长的,上面铺着大红色的锦荣,菜色虽没有东夏的那般精致,却也别具一番风味。 她将暖手炉放在一旁,便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歌吟看她吃的津津有味,他唇边漾着笑意,也拿起了筷子慢慢的吃了起来。 用完晚膳之后,曼纱华咬了咬嘴唇还是开了口,“我想换个地方住,这是你的寝宫,而你又住在偏殿,有许多事都会不方便。” 歌吟目光一沉,应道:“好,我让人去安排。” “嗯。” “还有……”歌吟看了看她,心中一软,“白日里我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希望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是很好的朋友。” “嗯。”她点了点头。 歌吟将她送到了新的宫殿,直到曼纱华入睡,歌吟才往小白房子走去。 次日,歌吟命人来置办曼纱华住的宫殿,这里还和小白房子一样的暖和,她的房子里到处插满了红梅,就连锦被都是经过精心挑选过的样子,木制的书架上放着一排排书籍都是曼纱华没有看过的,就连画笔纸张歌吟都命人置办齐全了。 歌吟还是日日来,每日同她说一些话,一如往昔那样尽量的逗她笑,歌吟讲他小时候的事,曼纱华也听的认真。 原来歌吟的童年也不是这般快活。 他说他的母亲在很小的时候就抛下她去了天渊国,后来他在大公子那里听到她的母亲已经嫁给了一个天渊国有权有势的人家,日子过的倒也滋润,还说天渊到底是比邪族好,比邪族繁华,比邪族大,在天渊她再也不想回来了。 他的父亲也娶了很多妻子,母亲跑了父亲便再娶一个貌美如花的邪族女子,谁也没把他的母亲放在心上,只有他自己,日日都盼着母亲可以回来看看他。 他也希望他的母亲像别的宫苑的母亲那样将他抱在怀里讲故事唱曲子听,可他一直等啊等,直到天渊41年的时候回来过一次,那时候他完全不认得眼前的这个陌生女人是谁,她穿着天渊的服饰,说着天渊的方言,就连她抱他一下,他都觉得陌生不已。 后来他的父亲也不接受离别了十年之后的母亲再度回来,整个邪族也容不下他的母亲,那时候大公子掌管邪族一切事物,就连一向大肚的大公子也容不下他的母亲,那个女人受着重重压力在邪族一直生活着,直到天渊63年渊辰登基,大公子遇刺,而他成了执掌邪族的人。 他的心里虽然一直都不待见他的母亲,可血浓于水,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他正准备加封她的母亲,让母亲的日子不再那么难过的时候,他的母亲又撇下他和他的父亲不辞而别了。 以前还是大公子掌管邪族的时候,他便一直往天渊去游荡,那倒不是真的喜欢天渊国的风情礼仪,而是他想追寻母亲曾经留在那里的生活过的痕迹,离开的这十年她的母亲究竟是怎样过的,他想找回来。 父亲在邪族身边女人围的又多,而那些女人觉得他长得好看,便将他当女孩子养,喜欢给它穿一些鲜艳的衣袍,又给他纹了血红色的梅花,可他还是厌倦那里,因为邪族没有母亲,没有父爱,他就一直游荡游荡。 只不过想不到邪族为了联姻竟然将他推了出去,他说过他要娶的女子一定会是自己爱的人,可这个女子他并不相识,即便他娶回来以后,他也从没同她一起住过一晚。 母亲和父亲在他的生活中几乎没有起到什么重大的影响,反而是大公子一直对他照顾有加,所有到最后就连他不想娶的女人也照着大公子的意思娶了,不想担任邪族的首领也依照大公子的意思当了,可他在邪族就是不痛快。 “这种不痛快,一直到我遇见你,你身负的责任是一国的巫女,站在高台上那样的瞩目,所以那时候我就已经很崇拜你了,你看我就知道逃避,这些年为了不去面对邪族的一切,我躲来躲去,可中了毒以后,有些事真的是我没有办法的。” 歌吟摘下了玉瓶里的一枝红梅,开的这样娇艳的红梅与他比起来真是暗淡了不少,反而他眼角到鬓角间的红梅开放的娇艳欲滴。 “可那是你的责任,人身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就应该担起什么样的责任,你既身为芙染姐姐的丈夫,那你就应担负起你的责任来,别辜负了爱你的人。”曼纱华苦口婆心的劝道。 歌吟将头一转,佯装生气似的将花瓶里的梅花全部折断,闷声道:“这些我自有打算,你就别在这教训人了。” 220:芙染心酸 220:芙染心酸 “你比我年长许多,生性却像个孩子一样,只顾着自己。邪族与天渊的战事你怎么看?” 这是她一直搁在心里的事情,上官锦一族的事情,她虽不知来龙去脉,可上官一族被灭准和渊著脱不了干系,渊辰又以为这一切是邪族的人所为,这次的局势恐怕比南城之战还有紧张的多。 “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你在这就好好养身子,别的什么都用你操心,我自有打算的。”歌吟嗔怪一声,眉梢微微翘起,白皙的面容映在晕黄的灯下好看极了。 曼纱华在邪族小住了也有小半年左右了,冬去春来,花又开,歌吟渊芙染总是交叉着来她的宫殿,陪她说笑下棋,总怕一不留神她心里想不开,去做一些傻事,那份悲痛被曼纱华藏在心里,平日的笑容也少了起来,说话也再不似从前那般聒噪,每次渊芙染与歌吟来,都是他们滔滔不绝的讲着,曼纱华认真的听着,也不反驳些什么。 歌吟对她一直都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心里清楚渊芙染定也不好受,平日里她能躲便躲过去不见他,歌吟倒也精神,她闭门不见,他就把各地好玩的东西都往她宫里送。 一来二去整个邪族众说风云,说曼纱华是歌吟金屋藏娇的大美人,小公子对她也是宠爱有加,而原配天渊国嫁过来的长公主,一直备受冷落,邪族怕是要换一个女主人了。这些话被渊芙染一字不落的听了下去。 而邪族与天渊的战事当真是一触即发,两国交界处日日都纷争不断,只待哪国先打响这第一炮。 后来的一段日子渊芙染几乎不去曼纱华那,终有一日艳阳里花开的正艳,微风轻轻的甜甜的,天空更使一碧如洗万里无云。 一宫的宫人们全部拉起了长长的风筝线,宫苑的天空上飞舞着各种各样的风筝,她们穿着夏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尔珍将曼纱华掺了出来,她坐在木椅上一袭白衣素净的惹眼,眼眸中含着清澈的洁净的碧空,一个个绚丽的风筝晃入她的眼中。 她知道这些风筝是谁为她准备的,可偏偏是这些细小的事情给她又带来了光明,阴霾应该会走吧,会走吧,她反复问着自己。 她知道只有在邪族,不触及往昔的事情,她才可以暂时的遗忘这苦痛。 次日,渊芙染身穿着天渊国的隆重的服饰,命了宫人前来邀请曼纱华一起前去赏花。 渊芙染开口邀请,她即使再不想去,但也得穿戴整齐去了,在邪族她一直都是客人,这一点她从不否认。 “华儿。”渊芙染叫了曼纱华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芙染姐姐说什么?” “姐姐叫你陪着赏赏花,你就这般不情愿?方才我什么都没说。”渊芙染脸上难得的出现一丝怒气。 曼纱华忙底下头回应道:“方才是我走神了,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这倒也无妨,毕竟东夏国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姐姐可以理解。”渊芙染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兀自向前走去。 这是在渊芙染的宫苑中,曼纱华无心赏花,但却一直盯着花看,被渊芙染提及心中的痛处,她也只好以微笑回应。 “芙然姐姐若没有别的事,我想回去休息了。”她顿住步子道。 尔珍忙上前来用手帕给她擦拭汗珠,躬身对渊芙染道:“夫人,姑娘的身子太弱了,怕是不能在艳阳里站的久,。” 渊芙染回眸狠狠的瞪了尔珍一眼,这也是曼纱华记忆中渊芙染几乎没有的表情,她记忆中的芙染姐姐一直都是端庄大方,就连说话都是温温柔柔,即便她做错怎样的事,怎样无理取闹,渊芙染都会微笑的原谅耐心的哄着她。 她也可以避开歌吟,可渊芙染待她还是不同了往日。 “尔珍你先退下吧,我要同华儿说几句体己的话。”渊芙染盯着尔珍命令道。 尔珍担忧的看着她,她点点头,她从不相信自己的芙染姐姐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尔珍无需担心她什么。 “那你就先退下吧。”她道。 “等会奴婢把汤药给姑娘端过来。奴婢告退。”尔珍躬身行礼退下。 曼纱华直视渊芙染的眼眸,那里深藏着十几年来的孤独与寂寞,她在多看一眼,便会被这份孤独所吞噬干净。 “芙染姐姐想同华儿说什么?” 渊芙染不语,只往前走去,她跟在身后,面前一栋栋宫殿瑰丽迷人,渊芙染脸上映着孤寂的微笑,她道:“他让我等了十年,我以为嫁到邪族,做了他的妻子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我想错了,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为了不与我同房他甚至十天半个月都不在邪族。” “你说说他是这样冷心冷血之人,他可狠下心让一个女子等他十年,我本该恨他才是!可是……”渊芙染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激动,她背对着曼纱华看着这红漆绿瓦的宫殿,她道:“他怕我寂寞,怕我孤独想家,因为他不喜欢我所以陪不了我,于是他就将天渊国的九重宫阙仿真似的建在了邪族的宫中,离他最远的地段,从我这去他那不知要绕多少圈子才可以走到,你说他的心机怎能如此之深!” 原来是这样,曼纱华惊叹的看着这面前四方四正的宫殿,细看去还真是天渊国宫殿的样子,上次她为了躲避歌吟也不小心误入了这个地方,可她怎么走都找不到原先的白房子,她本以为是她不懂邪族的构造所以走错,原来是歌吟故意为之。 渊芙染继续往前走去,一旁的宫人都被她们屏退一旁,她突地知晓渊芙染说这些话是何用意了。 “邪族小公子阿拉慕名为了一个女子亲自调运兵马在两年内以最快的速度建成了这个宫殿,就等我嫁到邪族来住,这些是他早就打算好的,在外人看来那可是至高无上的荣宠啊!可自此以后他就更有理由不在邪族,我知道他不爱我,他只是在尽他应有的责任来对我好。” 渊芙染叹了一口气,走上楼台,她扶手摸着红漆的柱子,眼中尽是苍凉,“这九重宫阙一共有789个台阶,277根红木柱,这每一寸每一方都是我亲手抚摸过的,因为这是他为我建的。初夏了,你看看这池子里有3657株花,瞧,昨儿又开了两朵。” “芙染姐姐……”曼纱华突地剧烈咳嗽了起来,她从怀中拿出锦帕,只觉得嗓子一甜,锦帕上便映上了血渍,她手中一抖忙将锦帕折好收进了袖口。 渊芙染的手指搭在红木柱上,只见摸着木柱上的温度和裂痕,脸上噙着一丝苦笑,她道:“我来的时候这些红漆的宫阙本是鲜艳尽红,而如今岁岁年年日日夜夜被我的抚摸下,竟不如原先那般光泽艳丽了。” 她看着渊芙染,纵使她的芙染姐姐再悲伤再难过,可她从未在她的面前落下一滴泪来,反而说话的语气坚强的让人心软。 渊芙染转过身子来,她看着曼纱华,愣愣的看着曼纱华,突地她朝着曼纱华跪了来。 “芙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曼纱华愈要扶她起来。 渊芙染摆了摆手,道:“华儿,姐姐现有一事相求。” “芙染姐姐但说无妨,你先起来,否则华儿可要陪你一同跪着了!”她说着就冲着渊芙染屈膝而跪。 渊芙染微微抿了抿嘴唇,酒窝浅浅的映在她的脸上,她道:“你已是亡国之女,邪族不能久留你了,而你在邪族的半年也给小公子带来了不少麻烦,渊辰四处寻你,他不会放过邪族的,你不能再拖累他了,他为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现在邪族与天渊国的战事一触即发,两边都是家人,两边都是我的国家,姐姐很为难,你走吧,你走了外头的人就不会议论他了,渊辰说不定也会放过邪族。华儿……” 曼纱华看着渊芙染,她张了张嘴,心中却是窒息的难受,“芙染姐姐邪族和天渊的矛盾不是因为华儿……” “你不要再说了!”渊芙染打断她道:“我自是留不得你,可姐姐这也是没办法,你知道的小公子他根本舍不得放你走,求他还不如求你,难道你要让他在你和邪族之间做抉择吗?不要那么残忍华儿,对不起你的不是他也不是邪族,你走吧……” 渊芙染说着俯下了身子,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不叫她看到自己的神色。 她跪在渊芙染的面前,深吸一口气,本想好好的说句道别,可刚刚张嘴说了句芙染姐姐,她的声音她的舌都在颤抖,她忙捂住了嘴巴,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渊芙染的肩膀,示意她同意离开。 她扶着一旁的红木柱一点一点的站起身子,慢慢的朝台阶下走去,一旁的宫人恭送她的离开。 在宫苑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渊芙染仍旧跪在方才的地方,将头深深的埋着,不去看她也不和她道别。她颤抖着声音小声说道:“芙染姐姐再见。” 221:设下圈套 221:设下圈套 回去的路上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着,儿时的事情一幅幅的浮现在她的眼前,他们四人一同煮茶,一起下棋,一起说笑,一起玩闹,她与她的芙染姐姐躺在同一张床榻上,看着芙蓉帐暖里的芙蓉花,听着渊芙染讲故事给她听。 她幻想着邪族的小公子究竟是长了什么妖魅的模样,第一次见面就将渊芙染的心勾去了,她在大槐树下日日祈祷着小公子快快回到邪族,然后迎娶渊芙染,不要让她再这样难受的等下去了。 当听到渊芙染嫁去邪族的消息,她兴奋的替渊芙染落下泪来,她的芙染姐姐终于称心如意的嫁给了小公子。 她原以为长大了所有人都会幸福,她会嫁给著哥哥,芙染姐姐会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辰大哥也会娶一个温柔又漂亮的妻子。 她以为她到天渊国以后四个人还是可以时常聚在一起说笑,可她长大以后发现这个世界完全不是她认为的那样,为了夺权争位渊辰与渊著斗的你死我活,渊辰可以杀父弑母,渊著可以背弃自己的原则,甚至也可以放弃她。 她走着走着又迷路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在陌生的国度,在长长的宫巷中她靠着乳白色的墙缓缓的坐在了地上,这些事她只是憋在自己的心里,她不敢告诉任何人,也再没任何人愿意听她说这些。 不知过去了多久,日暮渐渐的落了下来,尔珍提着木盒带着一群宫人在长巷里找到了她。 她将头埋在双臂中,尔珍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道:“姑娘怎么跑到这来了,小公子回去没见到你人担心极了。” 曼纱华抬起头来冲尔珍轻轻一笑,尔珍愣了愣,她低头看了看木盒,道:“这药都凉了。” “拿来吧。”她端起冰凉的药碗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顺着她的喉咙一路往下,喝完药尔珍将手帕和蜜饯递了过来,她只拿了手帕擦了擦嘴角,尔珍再将蜜饯往前送了送,曼纱华道:“我不苦。” 尔珍将她扶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去。 宫苑门口歌吟穿着藕粉色长袍来回踱步,他瞧见尔珍将曼纱华带了回来,他笑着上前相迎,“渊芙染说你中午就走了,这大半个日子你是去哪了,我叫了尔珍找了你许久,还以为你走了呢。” 曼纱华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心,脸上却微笑着道:“一个人在宫巷里走了走,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好啊。”歌吟欣喜应道。 曼纱华亲自煮了茶,歌吟嘻嘻哈哈的和她说着今日朝廷之上的事情,却闭口不提与天渊的紧张局面,她沏茶递给歌吟,道:“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情。” 歌吟接过茶杯,嗅了嗅茶的清香,嬉笑道:“你说,只要你说的我都答应。” 她咬了咬唇道:“今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维护芙染姐姐,她是你的妻子,别叫她受了任何委屈。” “无缘无故提她做什么?”歌吟放下喝完的茶杯,曼纱华接过又沏了一杯递给他。 “我很早就知道你们的故事,这是我所能为芙染姐姐做的唯一的事情,从小她就待我很好很好,比自家姐姐还要好,所以我见不得她难受。”她淡淡的说着,又替歌吟沏了一杯茶。 她沏多少杯茶,歌吟便喝多少杯,这新煮的一壶茶全叫歌吟喝了去。 “可你怎么见得我难受?”歌吟看着她的眉目,眼中包含着说不出的深意,她只是别过了脸去,歌吟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我和你从小还相识呢,你叫我如何去喜欢一个不喜欢的女子?” 她也不急着辩解,只淡淡的说着“你不知芙染姐姐在天渊受的口舌之苦,你也不知她日夜盼着你从星辰盼到日落,而你却从不看她一眼,哪怕你不是真的想去看她,你也要装作乐意的去看看她,听她弹首曲子给你听。” 歌吟喝着茶痛苦的支着头,不语听着曼纱华说。 “不要觉得这些都可有可无,就为了她苦苦等了你十年,你就为她做一些事情好吗?” 歌吟猛地拽住她的衣袖,死死地拽着不愿放开,而他的头却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他看了一眼她亲自为他煮的那壶茶,又看着她决绝的样子,只喃喃的说着“别走……” 曼纱华将歌吟的手掰开,她轻声道:“原谅我。” 她出了宫苑,一个穿着蓝衣的小宫女领着她一路向东走去,邪族的宫影深深,她迫不及待的想逃离,这个地方不属于她从来都不属于,心中万般滋味,最终只化作了唇边的一丝苦笑。 直到走到宫门口,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小宫女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递到曼纱华的手中道:“这是夫人吩咐的,马车里的粮食衣物都足够支撑姑娘走到天渊国去。” “夫人还说姑娘有没有什么话留给她?”小宫女问道。 曼纱华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银两,她真想做一个有骨气的人,将银子车马衣物粮食通通还回去,然后扬声说着不用芙染姐姐担心,她自己会搞定一切,可是她不能,她即使再有骨气,她也知道她不能没有这些东西,没有粮食没有马车没有银两,她寸步难行。 她接过宫女说中的银两道:“你帮我给尔珍带句话吧。” “啊?”小宫女略微的诧异着。 “你代我向尔珍说句谢谢。”她说罢转身正欲上马车去,小宫女吃惊的问道:“没了?姑娘就没有什么话要和夫人说的?” “没有了。”她上了马车,小宫女躬身告别她。 车夫问她“姑娘要去哪里?” 曼纱华掀开马车的窗帘,好好的看了看邪族的宫殿,一排排坐落不齐的房屋,那件白房子依旧矗在最显眼的地方,她复又放下窗帘,道:“去东夏国吧,东夏国的东夏城。” 车马启程,夜深露重,她缩在马车的一角等着回家去,这次回去她就再也不走了,剩下为数不多的岁月她只想待在故土,好好的陪陪去世的他们。 她的一生都是国王设计好的,可她却恨不起他来,那个高大威严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从小被封作华公主接受着万般疼爱,后来坐上巫女的位置接受着天下人的爱戴,这一切都是国王给的,她忘不了。 可作为巫女的代价她也不得不承受,被辱、服用慢性毒药,这一骗便是十六年,最后国王给她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而今重回故土,她不得不正面面对。 天渊国,清王府内,渊著单手捻着一只白色的玉棋子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棋盘上的残局,喜乐立在一旁沏好茶递了过来,“主子,这次意映姑娘又落套了,李卫铮手下的几个有名望的大人近期频频遇到麻烦,皇上已经不耐烦了。” 渊著押了一口茶,眼睛继续看着棋盘,他又问道:“这次她又调运的是哪里的势力?” “上官将军放线下去查,查来查去这次还是宁京城中的势力,看来这个意映姑娘来头不简单啊。”喜乐赞叹道。 渊著继续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棋子,棋子光滑透亮,他眼眸中暗光一沉,将手中的棋子丢下,淡淡道:“意映必然与暗中的那方势力有关联,这背后的人是谁就看本王猜测的准不准了。” 喜乐笑道:“主子这最后一步棋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渊著再次端起茶杯押了一口,“朝中浑浊不堪,现在正是大好时机。将意映软禁起来,不准她与外界的接触,再扬言出去本王已经知晓华儿是为何出走了。” “是,奴才这就下去承办。”喜乐话罢并没退出房间,他迟疑了一下,又道:“主子,邪族那边的探子传话来说芙染公主秘密将华公主赶出了邪族,现下华公主的马车正往东夏行驶,您看我们要不要……” 渊著的眉梢微微上挑,他沉声道:“本王自有打算。” “是。”喜乐再次躬身退下。 意映被软禁了起来,她所在的房间周围围满了清王府的精兵,一层层的防卫严密牢靠,就连一只麻雀也不能轻易的踏入这片禁区。 渊著一身素衣白袍站在门口,沉声命令道:“开门。” 侍卫将房门上的铁链打开,渊著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墙壁树影,眼眸中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便踏了进去。 这已经是软禁的第三日了,这三日内没有渊著的准许是没有人来给她送一口吃的,送一滴水进来,她面色惨白奄奄一息的趴在桌子上,桌案上的茶杯早已被喝空,歪倒在一旁。 意映眯起眼睛看到是渊著来了,她轻轻笑着虚弱道:“王爷这是怎么了?您不是最信任意映,最喜欢意映给您沏的茶吗?如今意映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要遭王爷的这般凉心对待?” 渊著坐在桌案的一边,面色凝重的看着她却不说一句话,意映急了,她艰难的支起身子沿着桌案往前走了两步猛地扑在渊著的衣袖边,拉着他的胳膊质问道:“意映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王爷这般对待?为什么?” 222:将军之死 222:将军之死 他看着她模样可怜,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的无辜,又想起那日在东夏国见到曼纱华的样子,想到往日中意映便是这般装着可怜纯真无知,差点连自己都被欺骗了,暗地里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他猛地俯下身子,反手掐住了意映纤细的脖颈。 “别以为救过本王,你就可以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了,想死,本王可让你连一丝白骨都不剩!还有你身后的人本王一个也不会放过!” 意映被捏的喘不上气来,她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平日里待她百般依顺的渊著,心底的凉意一点一点的蔓上,渊著猛地松了手,道:“活着,代表你对本王还有一丝利益可图。欠你一条命本王自会还清,你欠她的本王也会连本带利的讨回。” 他出了房门,侍卫又将重重的大锁扣上,意映跌坐在房内,突地迸发出惊天裂地的哭喊声。 渊著再次睨向四周,树影微微一动,一个黑影闪过。 意映被软禁的第五日,宁京城纷纷流传着清王最近恋上了一个怪癖,囚禁了一个貌美的女子,说是非要看看这女子不吃饭能坚持到几日,不吃不喝最后可以瘦到什么程度,若是能掌上起舞,那是最好不过了。 只不过这女子怕是不能掌上起舞了,在不吃不喝的第五日女子就已经下不了床榻,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众人都以为这女子怕是撑不过第六日了。 第五日夜幕已降,渊著依旧穿着素白的袍子坐在正殿中,让人备好糕点,温着酒,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喜乐站在一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担忧道:“主子,万一没人来呢?” 渊著单手轻轻扣着桌案的边缘,他抬起深邃的眼眸,沉声道:“那就关到她饿死为止。” “王爷门外有人求见,说是王爷答应了他要来府上喝酒的,不知王爷还欢不欢迎?”小斯上前来报。 喜乐面露喜色,忙道:“主子,来了!” “去请。”渊著道。 远远的他便看到,小四穿着往常的那副富贵的模样,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锐,哈哈大笑着走上大殿来,俯了俯身子道:“在下不请自来王爷不会不欢迎吧?” “看座。”他吩咐道。 小四嬉笑着将手中准备好的绸缎交到了喜乐手上,屈身坐下“谢谢。” “喜乐倒酒给小四爷。”渊著坐在上方,面色是一贯的冷清,让小四难辨喜怒。 小四端着酒杯尝了一口,不由得皱起眉头,渊著正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小四拱了拱手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拍手称赞道:“不愧是清王府,这陈年的酒除了皇上的宫中,怕只有你这有了。” 渊著清淡一笑,他将修长的中间搭在酒杯的杯沿上,轻轻转动着,“这酒是先王朝人酿的,味道独特,如今王朝已灭,这酒也随之消失匿迹,本王可是花了重金寻了百人才求得十坛这种酒,小四爷品的如何?” 小四放下酒杯应笑道:“不错,味道极其醇正,满上。” “喜乐倒酒。”渊著道。 十坛酒如饮水一般让小四一人通通饮下,期间上了五次厕所,喝了两杯花茶,十坛酒饮下,小四的身子依旧坐的笔直,眼眸中闪着的还是那抹商人特有的精锐,面色不改说起话来条条有理。 渊著赞道:“千杯不醉,好酒力。” “清王谬赞了。”小四站起身子拱了拱手笑道:“清王既然能把先王朝的十坛酒赏给小四,想必清王已经知晓一二了,明人不说暗话,那么清王引在下到府上来,打算何时把妹妹还给在下?” 渊著把玩着茶杯,若有所思道:“你叫什么?” “王骓。”小四收了一贯的嬉笑,看着渊著问道:“你是从何时起察觉出了我的身份?” 渊著招呼喜乐道:“给王姑娘送点吃的进去。” “是。” 喜乐退下后,渊著拍手道:“好一个王朝后代,王朝没落,上官老将军乘胜追击,将王朝一党全部歼灭,只是没想到还留下了你们兄妹二人。” 小四但笑不语,渊著看着他的面色平静的一如什么事也未发生一样,当真是深藏不露。 “一幅‘南城之战’被你挂在了殿中最显眼的位置,日日警醒着自己不要忘了灭族之仇不是?”渊著单手叩着桌子淡淡道。 小四面色难得露出一丝慌张出来,“清王果然才智过人,既然清王都猜出了事情的始末,当初舍妹对曼姑娘犯下的错全由我一人承担,要杀要剐王骓悉听尊便!” 月色沉静,蝉鸣声不断,渊著停了叩桌子的手指,他道:“上官擎苍的死,上官一族的灭门,这笔账是算也算不清的。” 此话一出小四彻底慌乱了,就连上官家的事他也全全知晓,当时他不是应该落崖被救,躺在床榻上养伤吗,上官家的事他原以为只有自己知道,不想他也被人算计了。 “王骓!”突地门口传来一声愤恨的怒吼声,上官锦身着低调的暗紫色长袍冲了进来,“你害我上官满门被灭,投毒至我父亲枉死,今日我当与你算个清楚!” “上官将军?”小四转过身来,微微诧异,上官锦眼眸发红,双手握住剑鞘,怒目圆睁的盯着小四。 小四再次转身回去,他看着坐在高位上的渊著,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可心底下到底盘算着什么他却不知,“清王这一石二鸟当真是算的精妙无双,王骓认栽,但!”小四特意压重了这个“但”字,他转身面对上官锦,眼中全无愧疚之意,反而是一种无法言语的释然。 “但上官擎苍将王朝赶出天渊不说,还将剩余的将士逼上绝境,将王和王的夫人还有襁褓中的婴儿逼入祁雪山,守护王的数百将士被淹没在雪崩中至死,大伯带领着众人在南城的城楼上被你们活活烧死,这难道就不该还吗?” 渊著端起茶杯轻轻押了一口,突觉得茶水颇凉,不由得皱了皱眉,一旁站着的丫头忙换了一杯热茶递上。 上官锦拔出腰间的长剑搭在小四的脖颈上,眼中亦是决然万分,他森然道:“家父是咐了圣命在身,逼迫你家破人亡的是先皇,与家父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把这账算到上官一族的头上!” 小四冷笑一声,“人是你父亲带兵杀得,名誉是你父亲班师回朝得的,你上官家的荣耀是踩着王朝人的鲜血染红的,这笔账你上官家逃脱不了干系,天渊国的狗皇帝亦是该死!” “你!”上官锦手臂微微用力长剑向着小四的脖颈没入了几分,小四站的笔直不躲不避,反而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渊著将手中的茶杯抛出,不偏不倚刚巧打到上官锦的手腕,长剑应声落地,“王爷你这是作何!上官要手刃仇人王爷别拦着!” 渊著缓缓起身,他漫步行到上官与小四之间,道:“上官一族被灭也不全是王骓的计谋,皇兄想收回上官家的兵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李卫铮和李方破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上官别叫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心智。” 上官锦攥着拳,这仇他到底该找谁去报…… “你方才为何不躲?”渊著看着小四问道。 小四嬉笑的伸出手去摸了摸方才被割破了的脖颈,道:“我不会武功,怎么能躲的开上官将军的剑,若不是上官将军手下留情,小四怕是要做上官将军的剑下亡魂了。” “少卖关子!”上官锦厉声道。 小四再次大笑,他摊开手道:“我料定王爷不会让我这么轻易就死,既然清王将好茶好酒备好等着在下来入套,那在下还有利可图不是吗?我为了自己的妹妹迫不得已入府,清王又是为了什么逼我现身?” “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渊著背过身去淡淡道:“否则你也不会安排王意映特地守在断河涯下救了本王。邪族与天渊战事将近而你却用绵薄的力量去支持邪族。” “王氏的天下已经过去,你现在想做的只是报仇而已,上官老将军你已动手解决,而当时鼓动父皇歼灭王朝的人是李卫铮。李卫铮麾下的人也不少,皇兄登基以来李卫铮教唆皇兄做下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如若想报仇本王可以帮你达成。” 小四回身坐在了木椅上,大笑道:“王爷的意思是想让在下助你篡位?” 渊著淡淡一笑道:“王氏真会说笑,若你想将天渊换成王朝那才真是谋朝篡位,而本王只是名正言顺的继承先皇的圣旨,朝中现在被李卫铮搅弄的浑浊不堪,百姓民不聊生,而本王的母后,先落微皇后主张的是以德治天下,不似皇兄现在这般残暴,那你觉得天下百姓是更信服已经灭了的王朝,还是更信服本王多一些?” 小四沉吟不语,他看向上官锦,而上官锦正怒视着他。 上官捡起地上的长剑放回剑鞘,闷声道:“与其助你复王氏之势,不如助王爷一臂之力除了那暴君,杀了你我共同的敌人李卫铮!” 223:回家途中 223:回家途中 小四依旧沉默不语,像是在思量着什么,上官锦伸出一只手去,“我们暂且可将手中的仇恨放下一同谋事,为的是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我也曾看你施粥于他人果腹,所以我信你为人,你我之间的仇,等清王登上皇位之后我们再算可好?” 小四没有立即握手言和,他抬眸看向渊著,问道:“舍妹对曼姑娘的做的事清王原谅了?” 渊著转过身来,淡淡道:“绝不原谅,但你若愿意助本王一臂之力,本王可保你兄妹二人一世平安。” “你既然登门拜访,定是想清楚了不少,现在还迟疑什么?”上官锦问道。 小四收了笑意,他起身握住上官锦的手道:“清王三番五次向舍妹透漏一些朝堂上的事,舍妹又想帮你,便求着我,清王好计谋,耍的我们团团转,在没猜到我们身份前,便再三试探,我若是再不来,舍妹怕是要命丧黄泉了。” “王氏果然聪明。”渊著走上前去,伸出双手,小四上官锦各自握住了他的手,三人手心连着手心算是达成了一致的共识。 “而今天下三分五裂,天下统一,举国上下不再开战,顺民意,集民心,得天下,今后起你们便是本王的左膀右臂,本王失了谁都不可!”渊著握着他们二人的手道。 喜乐从外进来,端上了酒杯,呈给三人,三人一同干杯,烈酒过喉,酒杯猛地向下一掷。 “舍妹我可不可以接回家中去,舍妹任性,住在清王俯上怕是要添乱了。”小四屈身道。 渊著挥挥手,片刻后丫鬟们拖着王意映到大殿,渊著回身坐在上座上,问道:“王骓不会怪本王这般对待她吧?” 王意映饿的面黄肌瘦,俨然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小四忙上前扶住她,眼中虽是疼惜,却也知道这追根到底的愿意是什么,他俯下身子道:“是舍妹做错了,还望清王不要计较才是。” “王氏大度,本王自然明晓事理,你带着她回去吧。” “那王骓便告辞了,清王和上官大人好好休息,别忘了我们的盟约。”小四扶着王意映屈身道。 小四走后,喜乐立在渊著身旁道:“原来这第四方势力便是没落的王朝,主子高瞻远瞩料事如神!” 渊著摆了摆手,喜乐退下,一旁的丫头们也跟着退了出去。 上官锦站在大殿上,站的笔直,直到所有人都走后,他屈身跪下双手抱拳开口道:“王爷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了大局为重王爷当初还是没有告诉上官家父被杀一事究竟是谁所为,让上官误以为是皇上和李家的阴谋,从而让六万将士为王爷所用!” 渊著面色幽静的看着跪着的上官锦,淡淡道:“现在后悔了?” “不是。”上官锦面露为难之色,“时至今日上官才知杀父凶手是王氏所为,而将上官一族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却是皇上和李卫铮所为,王爷好谋算!邪族小公子将上官一族救出,王爷又将上官的族人送去安全的地方,上官感激不尽,上官愿为王爷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起来吧,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他抬手,上官锦谢恩起身,他随之起了身,表情淡淡的道:“既然邪族对你有恩在,王骓又一心支持邪族,近日邪族与天渊战事吃紧,上官一族的六万将士和王朝的残余加起来还是远远不能与天渊所抗衡,若将邪族收为麾下,本王相信以我们四人的力量足够了。” “王爷的意思是……要我们去向邪族示好?”上官锦试探道。 渊著双手负在身后,向前走去,他看着漫天的星灯道:“激怒李方破,让阿拉慕名自己来投靠我们。” “主子该出发了。”喜乐手拿披风,走近他,将雪白的披风系在他的身上,低声提醒道。 “好。王府的事情就交给你打理了,切莫让云诗澜受了委屈。”他拍了拍上官锦的肩膀,接过喜乐手中的长剑兀自走了出去。 曼纱华坐着马车行了两月有余,眼看着快到东夏国森林环绕的边界了,马车突地停了下来,“怎么了?”她问道。 “姑娘……把咱们的银子和粮食给这位大哥吧!”车夫道。 她低头看了一眼腰身上别着的荷包,又看向一旁未吃完的干粮,凝眉掀开车帘,一只寒光四射的剑横在了她的脖颈上,面前站着两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大汉,卷长的胡须纵横在脸颊和下巴上,两条剑眉下生出一个凶狠的目光出来,瞪着曼纱华厉声道:“把钱和吃的都叫出来!” 另一个大汉同样拿着把长长的弯刀横在车夫的脖颈上威胁着他们的生命。 她一脸淡然的看着两个大汉道:“你们不过是想要吃的和钱财,我答应把所有钱财和吃的都给你们,不过你们不许伤人!” “少废话!拿出来!”大汉再次叫嚣着,将弯刀往前又逼紧了一分,曼纱华将腰间的荷包取下大汉一把夺了过去,她又将马车内的粮食全部奉上,大汉拿了吃的和钱财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把你们的马车也得给我们。”大汉道。 “不可以,马车是我用来回家的,你们若把马车也拿去,我们如何回去?荷包里的银子足够你们买十辆二十辆马车了,放过我们!”曼纱华厉声回应道。 她看着四周的环境,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更是看不到一枝树木,这两个山匪定是看准了这个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以才会大胆拿着弯刀劫持过路的人,父王和母后已经不在了,整个东夏疏于管理,周边更是一盘散沙,国灭了,临近东夏宫的东夏城也亡了,这些山匪却在这里叫嚣,真是岂有此理! 大汉又将弯刀逼近了她,脖颈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她知道弯刀已经没入了她的脖颈,“下来!把马车给我们!” 车夫与她相互想换了眼神,为了保住性命,她暂且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大汉将粮食重新扔到马车上,弯刀依旧横在车夫与她的脖颈上,仿佛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杀了他们!”大汉一对着大汉二道。 “不杀了他们,万一他们报官,你我谁都走不了!” 曼纱华当即道:“我们不会报官,放过我们,你们走!” “谁信!”大汉大吼一声,弯刀举起照直向她劈来。 “姑娘快跑,往东面跑,马上就到东夏了!”车夫骤然大喊道,他用一只胳膊挡开拿着刀驾着他的大汉,复又将另一个大汉扑到在地,“快跑!别管我!” 两个大汉与车夫扭打到了一起,曼纱华攥着拳,用力的鸣叫着,七八只乌鸦迅速的聚集到了她的头顶上盘旋着,她一声令下,乌鸦飞过她的头顶向大汉扑去,七八只乌鸦啄着大汉卷翘的胡须,撕扯着他们的横肉,曼纱华当即跑过去,扶起了车夫。 两人相互参扶着上了马车向东跑去,七八只乌鸦根本不是大汉的对手,大汉提着刀不过两三下便将乌鸦斩下,乌鸦是东夏国的信仰,却不是大汉的信仰,死不死伤不伤他们都将这乌鸦看作畜生一般对待。 大汉提着弯刀穷追不舍,前方的路曲曲弯弯,马车行走的极是缓慢,眼看着大汉勾勾手便能跳到车上来,紧急关头车夫将怀中的匕首交到了她的手中,而后纵身一跃,猛地拍了一把马的屁股,马车横冲直撞的往前奔去,曼纱华紧紧的勒着缰绳,只见车夫与大汉再次扭打到了一起。 她就拽着缰绳不停的往前跑,不知过了多久,马儿一惊,突地扬起,将她从马车上扬了下来。她顺着一个缓坡一直往下滚,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身子被挡在了一棵粗壮的树木前。 盛夏的夜还是微凉的,她能感觉到有细细的雨滴打湿她的脸庞,有长长的蝉鸣唤她醒来,有绿绿的叶子映着她的眼眸,这种感觉是东夏的味道,她知道她离家不远了。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没有马车,没有车夫,也没有大汉,她跌跌撞撞的爬起来,仰头看了看太阳的方向,向着东继续走去。 她清楚的知道这次的回家是车夫牺牲了自己,她才能逃开大汉的追捕,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去,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她一定要回去! 走着走着,她陷入了一片绝境,前后都没有村落,没有炊烟,没有咿呀不断的知了,黄土一扬再扬,她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无尽的沙子里,凭着太阳的朝向一直往东走着,走累了她坐下将鞋子里沙土倒了,缓了缓再接着走。 曼纱华舔了舔泛起干皮的嘴唇,这方圆十里没有水源没有食物,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 没人知道她在这,也没人能救得了她。 在绝望之际,一行骆驼队将她救起,迷迷糊糊的走了好久,她才再次看到村庄和城市的模样。 在村子里稍作停留,她便又启程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她快到到达东夏城,快点回家去。 224:新东夏城 224:新东夏城 骆驼队的人给了曼纱华足够的水和粮食,她带着这些恩赐徒步穿过了三个城池,她知道她现在就站在东夏国的领土内,街上贩卖的百姓与往常的无异,但她却不敢去询问东夏宫中的国王和王后如何了,也不敢问现如今东夏国是谁的天下。 临近东夏城时,曼纱华徘徊在城池的门口,一旁卖着凉茶的小二用着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她用手扶上自己的脸颊,忽地又想起已经有多日未曾好好的梳洗过了,一头乌黑的秀发凌乱不堪,就连身上的素衣白裙也黑一块白一块的,这个小二又怎会认出自己是谁。 她不敢再往前走去,她记忆中东夏城已经成了一座空城,东夏宫也是连绵的蜘蛛,她一忍再忍,终问出了口,“请问小哥,前面是东夏城吗?” “是啊!”小二的眼神越发的古怪,仿似再打量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一般。 “现在这……还是东夏国吗?” 小二突地笑了出来,他将左肩头的毛巾取下又搭在了右肩头上,道:“当然是东夏国啊!”话罢,小二转身去擦拭木质的桌椅板凳,她终于明白小二这是把她当作了疯子。 或许她就是个疯子,等待看到真相时再发一次疯。 她叹了一口气,前面是一座空城,这里的百姓被渊著所杀,东夏宫也是空空荡荡,她将会这座空城中死去,她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踏入东夏城去。 她进了城门却发现街上的人络绎不绝,人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服饰穿梭在街头,就像往常一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她的心狂跳着,继续往前走去,路过一家茶馆,里面的老板和客人吵了起来,引来周边的百姓纷纷围观观战,她破涕为笑。 若是换做了以往,她一定讨厌极了围观凑热闹的人,而现在她却觉得这样的场面是多么的亲切和温馨,她像是阔别已久的游子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港湾,她热泪盈眶。 这一路热闹非凡,她怕极了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经过钟鼓楼,她驻足到了一家客栈,她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裳,又摸着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她转身去了一条小巷子里,她凭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一家当铺。 这是东夏城最大的当铺,虽然深深藏在小巷中,但只要是能拿得出来的东西,这家当铺都可兑换成等价的钱财。 她伸手触上自己的脖颈,那北玉温润通透,她戴在项上,从不示人,更是舍不得摘下来,这是渊著也有的一块玉佩,只是不知他有没有贴身戴着。 她迟疑了片刻,终将项上的北玉取下递给了当铺老板,“等我有钱,我还是会把它赎回来的。” 当铺老板含笑的将北玉收下,眼中闪烁着一抹异样的色彩,来这里当东西的每一个人都说过同样的话。 曼纱华拿了一片金叶子,又将一大包银两收到自己的袖口,走出了当铺,银两沉甸甸的,她的心也沉甸甸的,并不是把这东西给当了,就能把她的心结治愈了,她需要的还有时间。 她拿着银子来到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又吩咐小二送来了几套干净的白衫,她将自己放空,躺在木桶中,整个人泡在温热的水中,看着头顶的木梁,心里也不知该思索些什么,就这么一直泡着,直到她突然意识到木桶的中的水已经凉透了,她才起身穿了新衣,下去吃饭。 她不想让小二把饭送到自己的房间,独自一人享用,她想看看东夏城的人,想让这一切变得再真实一点,她端着手中的白米饭,看着临桌的男子大口大口的喝着酒,吃着盘中的羊腿,她冲着男子的吃相微微一笑。 男子突地愣了愣,继续低下头吃自己的饭,忽地又换了座位,背过曼纱华继续用餐。 她肚子虽饿,但只吃了几口青菜,就觉得饱了,许是丹药的副作用吧,这些年让她不能好好的吃饭,每次吃多了便会胃痛。 她上了楼,躺在床榻上,类似于她宫殿的芙蓉帐暖这里也有,她看着这一朵朵出水芙蓉,现实逼迫的她不得不去想。 离东夏宫那么近了,再走几百步路就可以进宫去了,可她却不敢进去,万一打破了这份宁静,她又该何去何从。她不敢想象东夏宫里住着的是什么人,是父皇母后,还是其他不相干的人住在父王的静心殿,睡在母后的凤揽宫内,一屋子的奴才簇拥着一个陌生的巫女。 是谁会在东夏称王?她的著哥哥吗,东夏宫中可能住着的是渊著和他的王妃…… 不!不可能!这里依然是东夏国,城门上还赫然顶立着东夏城三个大字,上面的插着的彩旗是东夏国特有巫女的样子。 想着想着,就连不愿想起的他也被想起了,眼泪再次顺着眼角滴到了枕头上。 她渐渐的睡着了,这些日子实在是太累了,希望一觉睡醒来东夏城中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希望一觉睡醒,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 在梦中她隐约感觉到有人在用擦去她眼角的泪,还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那个人手指冰凉至极,触碰到了她的脖颈,她缩了缩脖子,但脖颈上还是多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系上,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想看看他,她还是做不到,眼皮如此的沉重,她看不清他的脸。 昏昏沉沉的她睡了好久,醒来不知道这是第几个日头了,总感觉有什么香气引诱着她奋力的睁开双眼。 醒来的时候阳光正艳,照射到她芙蓉帐暖的床榻上,将一朵朵粉色的芙蓉花衬得的华光潋滟。 小小的木桌上摆满了各种的菜色,飘着香气引诱着她来到木桌前,桌案上的菜色全是养胃的食物,她心道这里的小二什么时候这么用心了。 洗漱饭饱之后,门口有人来叩门,“曼姑娘吃好了吗?” 曼纱华一惊,现在这里还有人认得自己? 她不语,门外的人又道:“有位贵人想见姑娘,若姑娘准备好了,就请姑娘出来,随小的走一趟。” 她披了一件斗篷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是店家小二,小二穿着一身粗布衣,袖口挽起,她实在想不到这家店的小二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她迟疑片刻,忽地问道:“你认得我吗?” 小二用白毛巾掩嘴一笑道:“东夏谁人不识的您啊,您不就是东夏国王最喜爱的华公主吗,您就别疑神疑鬼了,快随小的走吧!” 曼纱华不再多问什么,将信将疑的随着店小二下了楼,谁人是鬼看看便知。 小二带着她来到东夏的宫门口,小二亮出了金灿灿的腰牌,门口的侍卫便放了行,曼纱华怀着忐忑的心再次踏入了东夏宫,那几日就像是一个噩梦在她脑海中一直挥之不,东夏宫空无一人,东夏城血流成河,她永远记得。 一路从东夏宫中穿过,来往的宫人见到她都屈身行礼道:“华公主金安。” 她们还穿着东夏宫的服饰,一个个宫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意,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站在岔路口顿住了步子,往左边走转两个路口便是巫女居,白鹿是不是还躺在大槐树下乘凉,念儿是不是也还在…… 再走几步便又是宾来殿,贵客们是不是从未离去…… 往右走是母后的凤揽宫,她想去寝宫看一眼父王和母后是否安好…… 她知道她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她没有勇气去重新面对,小二叫喊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姑娘快走吧,贵人还在那等着你呢。”小二催促道。 她回过神来,抱歉一笑,随着小二一路走去,这里的红墙绿瓦焕然一新,又好像还是原来的模样,直到走到大铜门那,她才醒悟,这铜门的背后是东夏的禁地,是漫山遍野的毒花,可这花在那日不是已经全部枯死了吗。 她颤抖着双手推开大铜门,小二躬身告别,“小的就送姑娘到这了,贵人在里面的上坡上等您,您快去吧。” “谢谢你。”她亦是躬身还礼。 铜门后面是连绵不断的山坡,一览无余,全是妖红色的曼珠沙华,散发着醉人的香气,怎么枯死的毒花来年春天又全部复活了?她脸上露着寒意,看着这些妖治的花朵,往前走去。 不远处一袭白衣背对着她站在花丛的山坡上,嘴边吟唱着“古有《佛经》上言:‘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今日有幸能一观《佛经》中的古花,此景必让我终身难忘!” “著哥哥……”她记得这句话,这是儿时她带他来到铜门后,他第一次见到曼珠沙华的时候说的话,那天他们还立下了美好的约定。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记得,原来他也还记得。谁都不曾忘记他们曾经的立的誓言。 渊著转过身来,冲着她温润一笑,道:“华儿,你回来了。我们回家吧。” 225:匕首穿心 225:匕首穿心 一瞬间曼纱华恍惚了,仿若时间倒退,现在不该发生的都还没有发生,他还是天渊国的太子,而她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华公主。 渊著伸出一手来,她看着他宽厚的手掌,迟疑的将手放到他的掌心中,她触到了他掌心上的温暖,这一切那么真实,不会是梦。 她猛地将手抽了回来,带着寒意的看着眼前的人,冷声道:“为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一僵,垂下手温声道:“华儿你看,这满山的曼珠沙华是我为你新种的,没有毒,它们是真正的曼珠沙华。” 那本密卷原来被他看了去,她摇着头,看着这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熟悉又陌生,亲手毁了这一切的人是他,亲手重建的人又是他,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继续温声道:“华儿跟我回家吧,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我也是你设计中的一环吗?”她的声音出奇的冷静,“你想要的并不是只有天渊国,你想要的是天下!我是低估了你的野心,还是高估了自己?”她的笑中噙着泪,这句话她早就想问了,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他早就设计好的,她的国家,她的亲人,为了他的大业都可以随便牺牲的吗! 最后一丝耐心被她也磨完了,渊著深着眸子,单手禁锢中她的手腕,沉声道:“跟我回家,回去和你解释。” “不去!那不是我的家,你放手!”她拼命的挣扎,然,渊著将她的手腕抓的死死的,白皙的手腕上勒出了红印也不放手。 “你放手!”她大叫,渊著仍是不为所动,“你是毁了东夏国的凶手!你是恶狼,你是残忍的妖怪!放手,放开我!”她挣扎的对他拳打脚踢,他的眼眸深深看着她,突地将她往一旁的马儿那拉扯去。 “回家。” “你放手!” 他不语。 “放开我!我要回邪族去!”她嘶喊着。 蓦地渊著眼眸猩红,他捏着她的手腕道:“你是我的,阿拉慕名已经有皇姐了,他休想得到你!”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把我们想的这么肮脏!” “滚!”她大吼一声,理智在一瞬统统崩塌毁灭:“我就是喜欢……” 渊著突地心下一软,猛地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试图用吻堵住她的话,他不想听到她说出任何与他无关的人,他不想听什么残忍的话语。 曼纱华大叫着,贝齿狠命的咬着他的唇,咬到腥甜,硬生生的从牙缝中冷冷的蹦出三个字,“别碰我”她拔出车夫给她防身的匕首,朝他的胸膛上刺去。 渊著眼睁睁的看着锋利的匕首扎进自己的身体,不闪不躲,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他脸上难得有一丝的表情,他微微皱了皱眉,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放开就不痛了吧?”他淡淡的问道。 曼纱华酿跄的向后退去,她手臂被的捏的发红发肿,她却一点也不觉的痛,她看着他身上的刀伤,再看向自己手中握着的匕首,她突地丢下匕首发疯的大叫。 天呐,她都做了些什么,她怎么舍得用匕首去伤害她的著哥哥。 “别怕。”他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回家去,回去就成亲,我不会再让你等了。” 她摇着头,往后跑去,“你为了权利毁了我的一切,你娶了我最好的朋友做王妃,我怎么还能嫁给你……” 她躲的远远的看着他艰难的向她这边走来,她怕被他再次捉到,她发了疯的向大铜门跑去。 渊著身上的白袍被染得鲜红,他酿跄两步,只觉得心头发麻,他倒在地上,无力的看她越跑越远,伸出素白的手勾了勾却抓不到她的衣袍,他喃喃道:“我为你建了一座城,也为你重建了东夏国,这里还和以前一样,你为什么不愿意回来……” 他仰头看着暖阳,眼中一片虚无,那抹纤细的声音已缓慢的消失在了他的眼眸中。 她发疯的大叫着,东夏宫中的乌鸦被她惊起,黑色的乌鸦四面八方的涌来,黑压压的一片,追随着她一路往宫门外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她们看着穿白衣的女子身后跟着一群黑压压的乌鸦,忙都俯身跪下道:“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东夏国接着便流传着巫女还活着,或者是巫女重降人间显灵了,巫女还愿意继续守护着东夏国的平安。 她在拼尽全力的想前跑去,终跑到了钟鼓楼,拐弯处,她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一顶轿子上。 在轿子的边缘曼纱华缓缓的倒了下去,她只觉得额头温热,再一看又是相同的红色血迹。 轿子剧烈的颠簸了一下,轿子中的人,掀开窗帘问道:“方才怎么了?” “回南王的话,有个姑娘撞到咱们的轿子上来了,头顶……头顶还盘旋着二十来只神鸦。”抬轿子的小斯道。 南王被人参扶着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仰头看向着盘旋不走的乌鸦,再看向轿子边昏过去的白衣女子,他面色凝重,吩咐道:“将她抬到本王的轿子里来,我们回去。” “南王,咱们不去东夏宫一探究竟了?”小斯问道。 “不去了,有她就够了。”南王拿着手帕忙捂上唇剧烈的咳嗽着,小斯将南王扶到了轿子中,轿子被抬起往回走去。 南王看着她额头上被蹭破了皮,流了一些血,他凝眉从怀中拿出一条崭新的锦帕,将她额头上的血渍擦拭干净。 她的呼吸沉沉想必是撞晕了过去。 这次她的梦静的出奇,什么也没有,白茫茫的一片。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南王正坐在床边凝视着她,她吓了一大跳,坐起身子,忙往后缩了过去,“你怎么在这?” 南王面上一喜,轻声问道:“你醒了?” “嗯。”她点点头。南王挥挥手,一旁的太医上来把脉,道:“应是没什么大碍了。” 南王道:“下去吧。” 太医告退,曼纱华疑狐的看着南王像打量一个怪物似的盯着自己,她问道:“你怎么在我寝宫,生辰不是都过完了吗,你来做什么?” “什么?” “我说我的十五岁生辰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你怎么还不走?”她认真道。 南王面色凝重,他抬手扶上她的额头,额头上绑着纱布,烧也退了,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曼纱华将他的手挥开,心道这个南王真是,每次离开都这样扭捏,“你再不回宫去药该凉了,身子要紧,快回去吧,明年生辰你再来。” 她朝南王挥挥手。 南王道:“再有不到四月又该你十七岁的生辰了,华儿你十六岁的生辰没有我,这一年多你去哪了,我以为你真的,真的……像国王说的那样去了,如若不是东夏近期流传着巫女回来了,我到东夏城来碰到你,还真的不信,一个死了一年多的人怎么又复活了。” 她听得云里雾里的,朝南王挥挥手,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十七岁的生辰,什么死了又活的?” 南王这才惊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看着她天真的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仿若薛丞相逼宫,巫女离世的事她都不知道似的,那渊著她总该知道吧。 “渊著呢,他怎么放你一个人在东夏国晃荡?”南王问道。 曼纱华下意识的摸了摸脖颈,一块冰凉的玉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她不记得自己在那里戴过什么东西,却又觉得这个东西她戴了好久,“渊著是谁?” 他看着她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他沉着眸子,重重的咳嗽了两声道:“传太医!” 他将她扶着躺下,温声问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疑狐的看着他,仰头再看去,这床榻上的帐子,哪里是她宫中的芙蓉帐暖,上面挂着流苏,帐子是黑金缠丝镶嵌,床榻也要比她原来的要宽的很多,她别开眼再向四周看去,这里典雅别致,远处只摆放了一只黑色的木琴,除此之外再看不到其他什么物品,偌大的宫殿中只有这只床榻和那只木琴是她所能看到的。 “这里是哪?”她问道。 “这是我的宫殿。”南王忽地又想起她从未过他的封地,他又道:“在今肃,我的封地。” “我怎么回来这?”她稍显一丝慌乱,看向四周,捂着自己的头。 太医方到,“南王。” “快来看看,她这是怎么了。”南王腾出地方来,太医上前,把着她的脉搏,又扶上手翻看她的眼仁。 太医退到一旁俯身道:“华公主一切正常,没什么大碍。” 南王皱了皱眉,曼纱华正看着他,他背过身去:“去殿外说。” 太医随着南王去了殿外,南王拉紧了身上的披风,咳嗽了两声道:“她的记忆好像只停留在了一年半前,还有一个人,本王提起他的名字,她完全不记得了。” 太医沉思:“南王是说华公主失忆了?” 南王摇了摇头:“不,她还记得我,还记得她在一年半年过生辰的时候,本王不确定她还记得多少,忘了多少,本王也不知道这一年半她发生了什么。” 226:忘记了你 226:忘记了你 “南王是说,华公主忘记了一个人,但别的事还都记得?”太医想了想道:“华公主许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选择性的忘记了一些事情,身体和精神上现在看起来应是没有什么大碍,南王不要着急。”太医躬身。 南王进了大殿,曼纱华已经兀自穿好了衣服,穿上了鞋子,在大殿里东瞅西瞅,好奇的扶上木琴,伸出手拨动一两根琴弦。他本是面色凝重,但瞧见她现在这样,他心中的疑虑暂且消散了些。 “怎么起来了,不再躺一会?” 她道:“心里面有个疙瘩,但不知是什么,就是堵得慌。” 南王面带着虚弱的笑意,试探道:“是不是渊著新纳了一个王妃,所以华儿会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伸手扶着木琴,突地转过身来,面带一丝怒气:“你怎么总是提到这个什么渊著,他娶王妃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有我怎么会在你的封地?”她低着头,单手扶着太阳穴,痛苦的想着。 “你都记得些什么?”南王双手扶上她的肩膀,急切的问道。 “我在过生辰……你走了,后来……我不记得了,后来都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你的封地?”她抬起头看着他,只觉得心烦意乱,却不知根源从何而起。 南王将她搂进怀中,安慰道:“你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头,一会就想起来了,不要着急。” 他看着她娇弱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怜惜。 在今肃曼纱华待了小半月有余,南王骗她说她是来今肃养病的,有些记忆只是暂时的失去了,总有一天会想起的。 曼纱华也不着急想起什么,每日该看书的还是看书,偶尔提起笔头画一两幅画,身子竟然也比从前强健了不少,许是心中没有忧思,活的比以往更快活了,身子也就随着渐渐的好了起来。 南王站在梧桐树下悄悄的看着庭院里的曼纱华,一旁温着茶,一手持着书卷,坐在艳阳里,闭上眼睛,微风轻轻的吹拂过,一切仿若是画中的那般,突地他扶着树干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这个半月以来只要有时间他就站在这里看着她,原先他觉得只要能看着她,他就很满足了,可近半月的朝夕相处,竟让他压在心底的一些想法蠢蠢欲动,他还想要的更多。多年前他就想了,只不过碍着她有婚约在先,他的那些想法都被他悄悄藏在了自己的心里。 他已经默默守护了她多年,每年他总会借着她的生辰,坐上一日的马车来到东夏宫看望她,准备好世界上稀奇精巧的玩意送给她当作生辰礼物。 而今既然她已经不记得与她有过婚约的男子,也不记得这一年半她都发生了什么,他正好可以…… 南王猛地又咳嗽了起来,当他直起身子的时候,曼纱华正朝他的这边看来。 南王拿出手帕擦拭唇边的血迹,他的脸更显苍白,他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在世,他还有最后一个愿望,便是娶她。 这也是他一生的愿望。 南王将擦拭完嘴唇的手帕偷偷塞进自己的袖口,进门他道:“华儿,你真的不记得来今肃是要做什么了吗?” 曼纱华单手扶着太阳穴,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他,认真的摇头:“南王不是说养病吗?可我真的只是撞到头,所以忘了为什么要来今肃吗?我?” 南王悄悄捏紧了拳,面上带着舒缓的笑意,温声道:“嗯,原本想着等你自己慢慢想起,可……我已经等不及了,我想亲口告诉你,想让我们的婚期按时进行,让我们早日完婚,华儿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南王话罢,曼纱华一脸吃惊的表情看着她,南王佯装苦恼又道:“华儿我们之间的事情你都忘了吗?” “什么?南王……我和你,父王怎么会把我赐给你?”曼纱华往后退了几步,只觉得一觉睡醒像是过了好几个世纪似的,让她忘记了许多东西,更不解的是父王怎么会把自己赐给南王。 在这半月她也从未多想些什么,而南王待她还如往常那样,也没有半分的越界之举,今日突然来告诉她这个,她怎能不疑。 “看来马车把你的小脑袋撞坏了,我吩咐了太医温着药呢。以后不许再这么急躁了,出去玩也不看路,直直的撞上了马车。先不说撞车的事情,就你自己的身子也不好好看管着,在东夏做什么巫女,都累成了这样,我看你还要怎么造!” 南王将她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宠溺的摸/摸她的头。 “我……真的要嫁给你吗?”她迟疑。 南王单手敲了敲她的鼻头,嗔怪道:“说什么胡话呢,王府这两日就在准备了,你是我的准新娘,是南王妃,这是你亲口答应我的,可不许你反悔。” 南王话罢,曼纱华还想再问,南王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今日告诉你是不想等你想起之后觉得我与你生疏了,又怕到时候你责怪我不告诉你,耽误了你我的婚事。” “有什么事情就吩咐给下人。” 南王话罢步履匆匆出了大殿,才走出不远,他扶着一旁的墙壁猛地咳嗽起来,胸口间剧烈的起伏着,一时间像是要把心肝肺全部咳出来似的,他单手捂着胸口,神色痛苦。 千万要撑住,他还没有娶到她…… 曼纱华忙跟了出去,她想要问个清楚,不然今个怎么能安然入睡,赐婚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完全不记得了。 她方要开口叫南王,只听到“南王……”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从一方传来,女子快步走上前,瞧见南王白色衣领上沾上了不少血丝,唇齿上也粘着血渍,女子惊慌不已,忙将南王扶了起来:“去柚轻的住处,柚轻命人煮了沐浴的汤药,南王去了就可以直接泡了。” 南王的手臂搭在女子的脖颈间,有气无力的随着女子往西园走去。 曼纱华站不远处,看着南王与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勾肩搭背的走了,她微微扬了扬嘴角道:“方才还想问清楚成婚的事宜,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她转身回了寝殿。 西园内,女子服侍着南王将身上的衣衫尽数褪去,南王躺在汤药的木桶中,痛苦的凝着眉,身上的青筋暴起,脸色苍白,直到水桶中的汤药冰凉了,南王这才从木桶中出来,衣服也不穿,便躺在了床榻上,用厚厚的被子裹着自己。 “柚轻,抱着我。”南王喃喃道。 柚轻解开自己的衣衫,一层层的褪去,直到与南王一样脱/得/干净才钻进了被窝,她用温热的身子抱着南王。 南王体寒,每到午夜熟睡的时候,常会冷到抽筋,多年以来便是这样渡过一个又一个的夜晚。 “柚轻……柚轻……” “嗯?”柚轻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道:“南王怎么了?” 南王兀自扳开柚轻抱着他的手臂,坐起身子道:“昨晚本王怎么在你这?” “南王不是日日都在柚轻这吗?”柚轻疑惑道,她用锦被挡着自己的身子也坐了起来。 南王眼中有一丝慌乱,他翻开锦被,光着身子站在床榻下,一旁的宫人上来便将南王的衣衫一层层的穿戴整齐,南王道:“不日本王便与东夏国华公主成亲了,日后本王不会再来你这了。柚轻……对不起,本王还是不能娶你。” 南王话罢抬步往外走去,柚轻顾不得自己没穿衣服,忙掀开锦被,跑到南王身边跪在他脚下,白皙光滑的手臂环抱住他的小腿根道:“南王不要这样,柚轻不再奢望,只是柚轻身子热,本就可以给南王治病、暖/榻,南王何必赶柚轻走?” 南王冷着脸,招呼宫人将柚轻的衣袍拿来,他将袍子披在柚轻光滑的身子上,道:“穿上衣服,身子纵使再热,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南王……”柚轻声音娇弱,她看着南王,眼中含着晶莹的泪水,“不要赶柚轻走,八年了……柚轻不想走。” 南王俯下身子将柚轻扶起:“本王曾应过你,华儿嫁给清王,本王便娶你为妃,本王知道你为了这句话等了八年,可是而今华儿就在本王身边,本王娶了她就不能娶你,你明白吗?” 南王松开她的臂膀,向外走去,柚轻喃喃叫着南王,“柚轻不奢望了……可是南王的身子需要柚轻……” 南王抬步去了曼纱华住处,去时,曼纱华正站在门口张望着,她瞧见南王穿着一袭白色长袍正从台阶向她这面走来,她嘟着嘴,转过身去,砰的一声将屋门关上。 南王快步上前,到了屋门口他扶着木门狠命的喘/息着,脸色愈发的苍白了,他稳了稳自己的气息,叩门道:“怎么瞧见我就把关上了,华儿你放我进去,我是来和你商量成亲的日子的。” 门那边不出一丝声响,南王再次唤了她的乳名。 曼纱华道:“不必成了,我与你又没什么感情,再说你已经有女子在身侧,何必还要娶我?” 南王一听,忽地笑了起来,“这么说,你是在乎我了?” 227:南王心思 227:南王心思 “难道我以前不在乎你吗?”曼纱华靠在木门上,她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忘记了些什么,但她知道,只要是她愿意嫁的,那必定是产生了别样的感情在,否则她对婚事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不是。”南王着急一声,复又低声喃喃道:“你究竟还记得多少……” 她将木门打开,一脸冷清的看着南王道:“我想去今肃转转,不想呆在这宫苑里,你带我去。” “好。”南王应下,他试图去牵住曼纱华的手,曼纱华巧妙的避开了南王,她道:“如若我和你非成亲不可,你必得答应我,今生今世只许娶我一人,不可再娶,你做的到吗?” 南王嘴角弯弯的笑了起来,“我何德何能,既然能娶华儿为妻,我又怎么会再贪慕其他女子。”他想了想刚要解释昨日的事情,才张口说了一个字,便被曼纱华打断。 “我不想听你和她怎么样,我想听听我们是怎么定了婚约,我又是怎么来到今肃的?” 南王暗地里轻轻捻着手心,命人备好了马车,他扶着曼纱华上了马车,两人做好后,他清了清嗓子道:“你我的婚约本是订在明年这个时候,等我们二人的感情在稳定一些,我就去东夏娶你。” 她认真的看着他,听着他的话。 南王顿了顿道:“可我的身子你也知道,国王的意思是叫你早些嫁过来,也好给我冲冲喜,所以我便亲自去东夏宫把你接到今肃了,只是在来的路途中出现了一些意外,所以有些事你不记得了。” 南王话罢,曼纱华沉默了。 南王牵起她放在裙摆上的手道:“没事,我记得就好,日后你做了我的妻子,我们之间的事你慢慢就会记起了。” “南王,可是我觉得心里还是堵得慌,从昨日醒来就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南王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心微微出了些汗,他用力的握着她:“多想无益,我已经叫人开始布置王宫了,我们早日成婚,你的心就可以早日放下了。” 曼纱华不动神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臂,马车行了一段时间,她突地问道:“在我失去记忆的那一年半中,我真的喜欢你吗?” 南王突地用手帕掩着嘴咳嗽了起来,曼纱华紧张的拍着他的后背,咳嗽声连绵不断,他咳的脸颊通红,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连喘/息都异常的困难。 曼纱华吓坏了,她不知道南王的病已经有这么严重了,或许她不该质疑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该怀疑国王给她选的夫婿。 渐渐的,南王止住了猛烈的咳嗽,他将手帕微微摊开了一些,雪白的手帕上沾着接近黑色的血迹。 “南王……”她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南王抿嘴轻笑,将手帕折了了起来下从车窗外丢了出去,“怎么害怕了?”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我不知道你的病已经这样严重了。” “既然道我已经病入膏肓了,现在你还愿意嫁给我吗?”南王问的很轻,他紧紧的看着曼纱华脸上的表情。 曼纱华摇了摇头,道:“我不该怀疑我们的感情,既然曾经我们是相爱的,那么即使做一天的夫妻,我曼纱华也愿意。” “华儿,我这算不算是乘人之危?”南王又扬了扬嘴角。 清风从轿子的窗帘中轻轻抚了进来,曼纱华担忧的看着他摇头道:“我们把婚期提前吧,早日成亲,也好早日给你冲喜,说不定你的身子就会慢慢的好起来。” 南王看着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心却莫名的难受,他没那么高尚,他喜欢曼纱华,他只想自私这一次。 下了轿子,南王牵着她的手,她却反过手将南王的手掌牵在她的手心中,像是保护他一样的,小心的带着他在人群中穿梭着。 她的身上被太阳烤的暖烘烘的,走了几十步就已经是两脸通红了,今肃的阳光原来这么毒,她热的拿衣袖擦着鬓角的汗珠,南王瞧见她怕热,不由得将嘴抿成一条线。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南王松开了她的手道。 曼纱华转过头去,南王的白色衣影已经淹没在人群中了,她想牵住他不要让他乱跑,却已经来不及了,她懊恼的看着四周,陌生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她有些恐慌。 少顷,南王手里拿着一个帷帽,动作轻柔的将帷帽戴在了曼纱华的头顶上,用衣袖给她扇来丝丝凉风,“怎么样不是很晒了吧?” 她点点头,忽地有一个场面闪过她的脑海,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她带着帷帽,身后跟着一个小姑娘,漫无目的的走着,只是那里的街道也陌生的很,不是东夏国那样狭小安静的街道,那个街道更宽阔,更繁华,但她却想不起是哪里。 “怎么了?”曼纱华捂着头蹲在地上,南王紧张的询问道。 “不知道……突然头痛了一下。” 南王扶起她,看着她的眼睛紧张的询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没有。”她摇摇头,蓦地她又补了一句:“对不起,我把我们的曾经都忘了。” 南王尴尬的笑了笑,“忘了好,忘记了我们重新开始,我不介意。” “嗯。” 他带着她逛了一天,给她买了几个小玩意,接近黄昏的时候,他们才坐上轿子回去,在王宫门口,一个穿着素色衣衫的小丫头焦急的来回徘徊,她瞧见南王的轿子来了,远远的便迎了上去。 小丫头长跪在地上高声道:“南王,柚轻姐姐……柚轻姐姐她自尽了……” “什么!”南王掀开窗帘,看着地下跪着的丫头正是柚轻宫里的人,他面色一沉道:“去西园。” “柚轻是谁啊?”曼纱华问道。 南王:“……” 轿子停落子在西园门口,南王急匆匆的抬步向前走去,曼纱华跟在身后,大殿里立着一屋子的宫人,太医也来了三个,都立在一旁,床榻躺着一个虚弱的女子。 女子面容清秀紧闭着双眼,嘴唇泛白,呼吸却很均匀,看似昏睡了过去。 曼纱华从女子的面容移眼到她的手臂上,一段白皙的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上渗透出了一两滴殷红。 方才拦着他们的小丫头上前俯身跪地道:“启禀南王,女婢发现柚轻姐姐的时候,她躺在您平日里泡药的木桶里,手腕用簪子拉破了好几道口子,血就顺着木桶的边缘一直流了出来。” “她现在怎么样?”南王问道。 太医上前一步俯身道:“血是止住了,剩下的就看柚轻姑娘的造化了。” “那就看她的造化吧!”南王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烧,他甩了衣袖,牵住曼纱华的手出了西园。 一路上曼纱华跟在南王身后,南王也不说话,气氛极度的压抑,直到南王将她送到了她住的地方,他才开口道:“游玩一天也怪累的,今日就早点休息吧。” 南王方要转身离去,曼纱华抓住了他的手腕:“她是谁?” “不怎么重要的人。” “不重要,你还那么紧张?”曼纱华不可否置道:“都要成亲了,不要对我有什么隐瞒好吗?” 南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脸色在月色下显得更下苍白了,他道:“一个暖/榻的人,给我暖了八年,曾经我答应她你若不嫁给我我就娶她,可现在你要嫁给我了,我自然不会娶她。谁知她这样想不开,” “暖/榻?”曼纱华重复道。 “每日一到午夜,用多少锦被都盖不住我身上的寒气,我的身子会僵硬,会抽搐,所以在八年前,我的皇奶奶找了天下体热的女子来给我暖榻,那是柚轻长着两个水灵灵的大眼睛,和你的非常相似,所以我选了她。” “一暖就是八年,直到你来,我告诉她以后不用她再给我暖榻了,所以……” “所以她想到了自尽?”曼纱华反问道。 南王轻轻“嗯”了一声。 曼纱华抬起手,迟疑了一下,终还是将手轻轻的拍了拍南王的肩膀,她道:“好好处理这件事。毕竟她服侍了你八年。” 话罢,曼纱华转身回了宫殿。 南王站在门口,看着她进去,木门关上,过了好一会宫殿中的灯烛都熄灭了,他才艰难的挪了挪步子往回走去。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不去听不去管柚轻的事情,夜半他睁着眼睛,坐在火盆旁,却还是抽筋的厉害,他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白日里就去找曼纱华,带她看遍自己收藏的奇珍异宝,“这个是去年打算送你的,可惜去年你的生辰我没能参加到。” 曼纱华摸着面前的一块晶状的珠子,轻笑道:“真好看。去年你为何没参加我的生辰?” 南王沉了一口气,“本来都说好了,你每年的生辰我都要来,去年的时候快到你生辰了,谁知你我吵架了,所以你的生辰没有邀请我,我就没去。” “那你还真是小气,我没邀请,你就不来。”她嘟着嘴道。 “嗯,这个是今年打算送你的礼物。”南王指着一个透明的杯子道。 228:嫁与他人 228:嫁与他人 “还有这个,明年、后年、大后年……”南王兴高采烈的给她介绍着她的生辰礼物,一件件摆放在精致的玉盒子里,被他小心翼翼的保管着。 “只是不知那时候我还能不能亲手送给你了。”南王叹气道。 曼纱华将去年的生辰礼物收了起来:“这个我可拿着了,今年的和明年还有后年等等,我都要亲手给我送。” 他轻轻“恩”了一声,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 “去看看柚轻吧。我听说她醒了,眼巴巴的等着你过去。” 南王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答非所问道:“下个月一日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好。” “明日我带你去见皇奶奶。” “好。” 晚上,本是暑气温热,南王还是命人将书房布置了七七八八个炭盆,一阵又一阵的抽筋如约而至,他蜷曲着身子痛苦的咬着自己的手臂,等待着抽筋过去。 次日,他携着曼纱华的手去拜访了皇奶奶。 老人独自坐在房内,手里拿着一卷古书,房梁上挂着一只鸟笼,鸟笼中停落着一只黄色的鹦鹉,老人念着书卷上的诗给鹦鹉听,鹦鹉咿咿呀呀的回应给她。 “皇奶奶,你看我带谁来看您了?”南王躬身行礼道。 皇奶奶眯着眼睛,慈祥的一笑道:“好孩子,早该来了。”皇奶奶拉着曼纱华的手,问道:“在今肃还住的习惯吗?” 曼纱华点点头乖巧答道:“奶奶,习惯。” “习惯就好。这儿不比东夏,但奶奶也不会亏待了你的。”皇奶奶乐呵呵的笑着。 南王正了正色道:“皇奶奶我和华儿准备下个月一日成亲,今日我叫周礼去拟了帖子,到时候您给我们做证婚人。” “你们可都想好了?”皇奶奶问道。 曼纱华茫然的看向南王,南王确定道:“想好了。” 寒暄片刻,南王同曼纱华准备告退时,皇奶奶赏了蜜枣给曼纱华吃,“南王你留下,奶奶有话对你说。” 南王抬眼看了一眼曼纱华:“你先回去。” “嗯。” 等曼纱华走远后,皇奶奶起身步履蹒跚的走到木门前关上了房门,她又缓缓的走到自己的软座那,挥手赐坐。 皇奶奶也赏了一块蜜枣给南王,南王接过蜜枣,道了句谢。 “你这样做可是想清楚了?” “回皇***话,想清楚了,能拥有她一天也是拥有。”南王低着头。 皇奶奶又从盘子里捡了一块大的蜜枣赏给南王道:“这一年半她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东夏国发生了什么你总该清楚吧,万一有一天她想起了什么,后悔了或者是怨恨你,你做何是好?” 南王将两颗蜜枣都捧在手心里,他抬起头看着皇奶奶,言语间有些苦涩道:“我已经命人去查了,不管她发生了什么,我都要娶她,国王王后不在了,还有我,就算是她怨我,我也无怨无悔。” “若不是她和渊著的婚约,她早该是我的。她,我娶定了!” 南王说的笃定,皇奶奶又赏了一块大的蜜枣给南王道:“你知道你的身子,怕是挺不不了几年,娶了她可是耽误了她的一生,这样你可愿意?” 南王接过蜜枣,起身跪在地上:“皇奶奶,孩儿只想自私这一次,您就当我糊涂吧,乘人之危的事,孩儿从没做过,可我就是想娶她为妻,奶奶您不是也看好华儿做你的孙媳妇吗,皇奶奶……” “你先起来。”皇奶奶叹了口气,挥手叫南王起身。 南王弓着身子拿着手帕挡着嘴,复又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皇奶奶恨铁不成钢:“柚轻是你治病的身子,你娶她和治病有什么关系?这些日子没有柚轻你是怎么过来的?” “躺在炭盆旁边,挨着受着,等着抽搐过去。”南王低头,说起柚轻,不见她他还真是有些想她,但她又这样不懂事,以死来要挟自己,想到此处,南王又狠下了心,决定不去看她。 “你就挨着吧。”皇奶奶猛地将面前的蜜枣盘子向前一掷。 南王起身俯身道:“孩儿告退了,皇奶奶好生休息。” 出了大殿,南王将皇奶奶赏的蜜枣一颗颗的吃了下去,丝丝甜甜的,这应当是他成亲那日的味道。 他嘴角轻轻的上扬,猛地又咳嗽了起来。 接连几日他都冷落着柚轻,心里虽不是滋味,晚上也备受煎熬,可他就是不愿意迈出那一步。 他同曼纱华坐在一桌用餐,南王给她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她的碗里,她也给南王夹了一块,两人相视一笑。 小斯来报:“南王,柚轻姑娘没了……” 南王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接着又去夹菜给曼纱华,可他夹了几次都未夹好,曼纱华以为他是要夹来自己吃,她搭了一把筷子,夹起盘子里的酸豆角放到了南王的碗中。 南王无声的吃着碗中的米饭,小斯还杵在那,曼纱华知道他其实是难过的。 她挥挥手,小斯随即明白了过来,殿中服侍的人都退了下去,南王这次搁下了饭碗,他颤抖着双手从怀中取出锦帕,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曼纱华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什么也不说就这样陪着他。 南王坐在椅子上环腰抱住曼纱华无声的哭了起来,他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她知道他难过,一个陪了他八年的人,总纵使再没有感觉,没了起码也是会难过的。 而她有没有这样难过的事呢……她记不起来了,她轻拍他的背,哄着他入睡,半夜南王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抽搐了起来,他喃喃叫着:“柚轻……柚轻,抱紧我。” 曼纱华坐在床榻边听的一清二楚,她的心中终于欣慰了一些,她俯下身子隔着锦被抱着南王,这一抱便是一夜,次日清晨,南王醒来,看着曼纱华趴在自己的身上睡得香甜,心中一暖。 他吩咐了下去,好好置办柚轻的后事。心里却为柚轻留了一块谁也碰不得的地方。 他们的婚礼又往后推了几日,请帖已经发散了出去,再过不久他们成婚的当天会有许多人来见证他们的婚礼,她是他的南王妃,这谁也改变不了。 曼纱华站在一棵不知名的树下,树上的花影摇曳,风一吹,树上浅粉色的花瓣便落了她满头,南王缓步走到她身边,伸出修长的指头,替她把头发上的花瓣一片一片的择了下来,曼纱华回头来冲他轻轻一笑。 “来到今肃这半个月过得怎么样?”南王问道。 曼纱华点头道:“过得很开心,每日都有你陪我,也不无聊。”她看着南王身上的白袍,手不自觉的攀上南王衣袍的一角问道:“我以前是不是也喜欢这样拽着你的衣袍?” 南王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他握住攀着他白袍的手,肃声道:“不许你再想以前的事了。” “不日我们便要成亲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做我的王妃,把所有的疑虑都忘掉,我会待你好。” “我知道。”她不动神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道:“你我成婚没有父王和母后坐在高位上作证,我很是不安。” 南王默声不语,他展开手臂将曼纱华搂进怀中,轻轻抱着她,心中却慌乱不已。 南王宫装置妥当,大红色的灯笼挂满了南王宫的各大院落,红澄澄的绸子纵横交错着结成一个精致的绣球。 南王宫的客人纷纷递上了请柬和贺礼,欢聚一堂。 曼纱华由宫人们装扮着,她一身喜袍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单手扶上自己的脸颊,这样的场景在她的脑海中竟是似曾相似。 她有些局促不安的伸手扶上脖颈上的北玉,冰冰凉凉,给她带来了安定。 “王妃您长得真漂亮!”站在曼纱华左侧的小丫头梳着她的长发赞许道。 曼纱华低头含着笑,小丫头又道:“王妃您的头发真滑!” “王妃您的皮肤好白嫩啊!” “王妃您真有福气可以嫁给南王,南王这么多年不娶原来是在等王妃啊!” 周遭的小丫头们围着她叽叽喳喳的夸奖,她不免有些头晕目眩:“南王呢?” 她这一问才堵了小丫头们继续的夸奖。“回王妃的话,南王与您一样在房中等待呢,等及时一到,皇奶奶坐到高位上,宾客们都座无虚席了,南王就会带着您去前面拜堂成亲。” “我知道了,那快点把这凤冠给我带上吧。”她有些微微的失落,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是。” 她带着凤冠霞帔坐在床榻上等着南王来接她出去,她知道南王身子不好,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外面的那个人她现在虽然不爱,或许她曾经爱过,只是忘记了,等她嫁给他以后他对她那么好,她想她会爱上南王的。那么失落也应该是暂时的。 心里虽是这么安慰自己,可她还是紧张的单手绞着自己的衣袍,她手中一滞,低头看向自己揪着衣袍的动作,这个动作熟悉的很,可那个白色衣袍到底是不是南王…… 她松了手,将两只手交叉的放到一起,耳边突地想起了唢呐鼓乐的声音,她不免正了正身子。 一阵轻微的叩门声响起,她的心怦怦的加速跳动着:“请进。” “准备好了吗?” 229:由不得你 229:由不得你 曼纱华看不到南王的面容,她头上盖着盖头,只能看到他穿了一双大红色的靴子,靴子上的花纹甚是好看。 “好了。”她应道。 南王向前走了两步,前去牵住了她的手道:“宾客们都来齐,我们出去吧。” 方走到门口,曼纱华拉住了南王的衣袖道:“我有些紧张……你看看我的凤冠有没有歪?” “没有。”南王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伸出长臂搂住了她的肩膀温声道:“做我南王的妻子紧张什么?” 她也有些好笑的打掉了南王搂着她肩膀的手,道:“紧张在大婚上出丑,怕有失我东夏华公主的面子。” 南王扑哧一笑,重新将手臂搭在了曼纱华的肩膀上道:“为夫若不搂着你,万一你栽了怎可是好,娘子走吧。” 她的双颊上覆上一层晕红,这话从南王嘴中说出,她不觉得甜蜜,反而觉得酸到了牙根上去,她用胳膊肘轻轻捣在南王的胸脯上。 南王突地松开她,拿出崭新的手帕,躬身咳嗽了起来,曼纱华一惊,她将盖头掀开,轻抚他的背部道:“都怪我不好,出手重了,忘了你的身子弱。” 南王咳着咳着便笑了出来,他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怎么,还未成亲你就要谋杀亲夫啊?” “原来没什么大碍!”曼纱华气急败坏的伸出手去,刚想落手去打南王,复又想起南王的身子,她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臂,道:“你耍我,小心我告诉皇奶奶,你欺负我!” 南王慢慢的直起身子,他从曼纱华的身后双手环抱住她,放轻了声音道:“华儿,我从未想过能和你有这么一天。我想我这辈子的勇气都放在了这场赌注上,我要是输了,就真的一无所有,而我要是赢了,我便给你我有的一切。你说好不好?” 曼纱华仰起头想看他却看不到:“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 南王转过她的身子,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眸,粉嫩的唇,他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他俯下身子,低下头去,曼纱华紧张的闭上了双眸。 南王突地错开她跪在地上,猛烈的咳嗽了起来,青石地板上显出点点血迹。 “南王……”她蹲下身子顺着他的背。 “方才我太高兴太激动了,所以就没忍住咳嗽了起来,没事的。”他回应道。 “嗯。” “走吧,我们去前殿,宾客们和皇奶奶还在那等着我们过去呢。”南王站起了身子,拿出手帕擦拭干净嘴唇,他牵住她的手往前殿走去。 她重新将红盖头覆在头上,随他去成亲。 宾客们看到南王牵着南王妃从一侧走了出来,众人哄闹不止,南王牵着曼纱华走到大堂中央中,他伸出手打了一个手势,宾客们止住了声音,听他说。 “今日是本王与东夏国华公主成亲之日,从今往后她便是今肃的南王妃,今日有你们为我们作证。” 傧相接过南王的话主持起了大婚的说辞。 南王与曼纱华两人牵着同一个花球,第一声:“一拜天地!天地可鉴!” 南王与曼纱华对着天地跪拜了下去。周遭的丝竹礼乐声不断,宾客们拍手叫好,南王嘴角勾起微微的笑意。 第二声:“二拜高堂!白首齐眉” 南王与曼纱华对着高坐上的皇奶奶跪拜了下去。众人的哄闹声更甚,南王笑逐颜开,他的梦终于成真了。 第三声:“夫妻对拜!佳偶天成!” 曼纱华牵着红绸略微迟疑,她的脑海中闪过一副又一副新人跪拜的场景,那个男人背影高大挺立,女子穿着红衣灼眼,南王轻声换了她一声,她摇摇头,重新握紧了红绸,躬身拜去。 正当最后一拜,一计红绸横在他们中间猛地一挥,两人还未拜下去时,被红绸各自弹到了两边。 傧相忙扶住了南王,一旁的丫头扶住了曼纱华。 曼纱华紧张的理了理头上的盖头,谁知又是一计红绸飞来,将她头上的盖头一举掀开,盖头落了下去,她的双眼前瞬时明亮了起来。 南王握着心口吃痛的站在一侧,皇奶奶惊慌失措的看着大殿中央。 殿中的宾客各个慌乱成一团,殿中样站着一个白衣青年,他身上的白衣已被鲜血染红,他单手提着长剑,长剑上滴落着血滴,他的长发高束,露出如玉的面容,面容冷落寒霜,眼中竟是杀意浓浓。 丝竹声戛然而止。 曼纱华疑惑的看向南王,她前去扶住南王问道:“殿上是何人?” 南王紧锁着眉,看着殿中杀气腾腾的渊著不语。 皇奶奶愤怒的拍着高椅的扶手,懊恼道:“作孽啊!作孽啊!” 曼纱华转身看着皇奶奶,皇奶奶却也看向殿中提剑的男子。 她复又转过头来看向殿中满身是血的男子,男子眼眸里冷清的可怖,直直的盯着她,她攥着自己衣袍的一角,扬声问道:“你是谁,为何来搅我婚礼?” 渊著单手拎着长剑一步一步的走向曼纱华,走近了,他顿住步子,低头看着她,唇边尽是苦涩。 曼纱华丝毫不服输的仰头回看着他,她看到他眼中隐忍着的是痛,是万丈深渊的痛,那种痛似曾相似,她的心猛地一揪。 渊著低头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沙哑道:“我来接我的妻子回家。” 曼纱华的心口剧烈起伏着,男子身上带来的戾气明显影响到了她,她紧张的拽着自己的裙摆,正色道:“你打伤了我的夫君,请你跟他道歉!” 她看着他的眼眸深深,那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那是每日睡不好熬夜才有的东西。 渊著不答她的话,片刻后,他温声道:“华儿,跟我回家。” 曼纱华张大了瞳孔看着他,这个陌生的男人怎会叫得出自己的乳名,她转头看向南王,南王痛苦的握着胸口,南王看到她正看着自己,他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别开傧相扶着他的手,他站正了身子道:“曼纱华是我南王的妻子,方才已经行完了成亲跪拜的礼仪,她是我的南王妃!尔等休得在此胡闹!” “来人将这个不速之客赶出去!”南王愤然道。 渊著仍是不为所动,低着头看着曼纱华。 曼纱华被他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慌,她踉跄的往后退去了几步。渊著当即上前走了几步温声道:“别怕。” “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麻烦你不要打扰我的夫君,和这里的贵客好吗?”她强装镇定道。 渊著的眼眸更是深不见底,他唇边浮出一个淡笑道:“不会认错的。” 南王挥手下令,方才围上来的侍卫举起刀剑一个个的冲向渊著,渊著已经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曼纱华。 刀剑无眼照着渊著便砍了过来,南王怕伤到曼纱华,急忙上前将她拽到自己的怀中小心的护好。宾客们也见缝钻到了桌下护好自己。 先前围过来的一二十个将士被渊著提剑取下性命,后记又围上来了百八十人,他们组成精密的整列朝渊著攻击过来,侍卫乘着偷袭的空档,一剑朝渊著的脖颈边挥了过去,渊著的双指轻巧的捏住剑刃,反手弹了过去,长剑的剑尖碎成剑花朝着侍卫的眼睛刺去。 又四个侍卫前后左右夹击,渊著单脚轻轻跃起,踩着他们刺来的刀剑跃到众人的顶上,他长剑一挥,四人随即倒地。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鲜血铺满了整个红毯,有几次曼纱华看着他险些毙命,却都被他巧妙的躲过,而取下敌人的性命。 越来越多的人倒了下去,他白色衣袍染得更加鲜红了,如玉的容颜上也沾染上了侍卫的鲜血,血顺着他的发丝滴落下来,这样的鲜红和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曼纱华的感官,刺激着她的大脑。 昔日的一幅幅画面变成碎片浮上她的心头,转而在脑海中重组,涌上她的心头,那个在梦中消失的白色衣影,那些枯萎了曼珠沙华,她狠心朝他刺下的那一剑,她的族人,她的国家,她通通都记起来了。 她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头部,撕心裂肺的叫喊了一声。 南王捂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看向曼纱华,痴痴的叫了她一声,她不为所闻。 最后一个人在渊著的长剑下倒下。 她看着满地躺着的是南王宫中的侍卫,她想起家人的惨死,东夏宫中城中空无一人,她眼眸猩红的看着尸体中央的渊著,她踩着这些侍卫的尸体,走到渊著的面前。 渊著淡笑的看着她,眼中尽是无尽的温柔,“华儿……” 她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长剑。 长剑猝不及防的莫入他的胸口。 这次他眼中不是不可思议,反而是一种早就料到的神情,他嘴角边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皱一下眉,温声道:“回家吧。” 曼纱华猩红着眼眸,她唇齿微微开启,厉声道:“我愿此生从未和你相遇,从未和你有过婚约,从不识得你!” 渊著的眼眸更深了,他抬手咬着唇将长剑拔出了自己的身体,沉声道:“这由不得你!” 230:我的妻子 230:我的妻子 顷刻间,他的身影便移到了她的身后,出手之快点了她的睡穴。 曼纱华身子软软的躺在了渊著的怀里。 南王气急败坏的发了命令,又围上了一拨侍卫,他们举着弓箭对准渊著,渊著抱着她,淡淡的扫过众人,沉声道:“她早已是我渊著的妻子,今日我看谁敢拦我!” 侍卫们各个面面相觑,他们举起弓箭,南王将手攥成一个拳头,他举起拳,却不忍心下令,渊著怀中抱着的是曼纱华,伤了渊著势必也会伤到曼纱华,他绝不敢拿曼纱华的性命去赌。 南王单手扶着自己的胸口一手举着拳,隐忍着心中的撕裂,他道:“放下她,我放你走!” 渊著淡淡的瞥向南王,眼中燃烧着一丝怒气,他道:“她在我在,即便我要带她走,你也不能拿我怎样。” 傧相担忧的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南王,南王稳住了自己的身子,猛地将一旁侍卫手中的刀剑夺了过来,他拿剑指着渊著道:“你若执意要带她走,就先杀了我,今肃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渊著不语,他眼眸冷冷的看着南王,手中的长剑微微向前抬了几分,若说要杀南王,他还真想一剑杀了他,他的妻子谁都不可以侵犯。 渊著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心莫名的柔软了下来,今日他若杀了南王,曼纱华一定不会再原谅自己了。 他不语,抱紧了怀中的人,正欲冲出重围,周边的将士举起了长剑朝他这边刺来,弓箭手在原地待命。 热气腾腾的血液正缓缓的从渊著体内流出,他的胸口虽中了一剑,可他的剑法依旧狠快,身姿灵敏快捷,一个个的侍卫倒在了他的脚边。 南王看这阵势,心中焦急,渊著武功高强,耐力极高,就算是他身上的血流尽了,怕是也要把曼纱华带走,南王心念一转气急败坏的喊道:“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渊著收手吧,这一点是你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渊著的手下微微一顿,两个侍卫前后夹击向他攻了过来,他眼中暗光一闪,猛地抬起左手一剑刺上前面侍卫的喉咙,后腿扬起,踢到了侍卫握着长剑的手,那长剑硬生生的将侍卫的头顶劈出一道血印。 渊著搂着曼纱华极小心的护着她,一丝血都不叫她沾上,他快步移到南王身边,长剑指着南王的喉咙,眼中隐忍着怒气。 南王倒是释然一笑,他闭上了眼睛,勾起嘴角道:“来吧,杀了我就痛快了。可你要知道你杀了我华儿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与她来说我是他的丈夫亦是她的亲人,她一定会恨死你的。” 渊著的长剑莫入南王的喉咙一寸,他猩红着眼眸,手中的刀剑却无论如何也快不起来,一旁的曼纱华睡在她的怀中,他低头看着她呼吸均匀睡的香沉,愈要收回手中的长剑时,南王再次火上浇油道:“昨夜她在我的身/下婉转呻/吟,深情的叫着我的名字,叫我抱紧她……她与我肌肤相亲……” 渊著怒火中烧,他的手臂用劲就可以割断南王的喉咙,只要轻轻用力…… 南王轻狂的笑着,嘴角燃着一抹讥讽。 渊著长剑用力,突地有人呵斥道:“住手!” 南王睁开双眼,他转头看到皇奶奶,她的眼中尽是失望,“皇奶奶……” “别叫我奶奶!”皇奶奶呵斥一声道。 渊著的手丝毫没有松开一分,他的长剑低着南王的喉咙,皇奶奶从坐骑上站起了身子,一旁的丫头颤颤巍巍的扶着皇奶奶,她清了清嗓子道:“年轻人,这件事是南王做的不对,这条命是南王欠你的。” 皇奶奶顿了顿,低头看向大殿中脸上沾着鲜血的将士,再看向地下躺着的,已经失去呼吸的人,她道:“可你杀了南王宫这么多的侍卫,现在也该收手了吧。人你带走,南王宫的人绝不拦着,今肃的人今后也绝不会与你为敌,诸位宾客替老奴作证!” 方才殿中的宾客都慌忙躲在了桌椅屏风下,少数的几个人站在远处观战,皇奶奶这样一说,宾客们纷纷现身道:“我们作证……作证。” 渊著淡漠着神色,他收了手中的剑,冷声道:“好。” 南王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被皇奶奶一个眼神给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渊著打横抱起曼纱华转身走出了大殿,侍卫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上前拦住他。 他沉着眸子看着怀中睡得人,勾起一抹淡笑,挥手点穴暂且止住了身上正在流的血。 渊著走远,皇奶奶瘫坐在高椅上,南王气血攻心蓦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出来,身子也软了下去,栽倒在一旁,手脚抽搐着,眼睛渐渐泛起了白仁。 “传太医!”皇奶奶被小丫头扶起,从高坐上缓步走了下来,伏在南王身边,她皱巴巴的双手扶上南王苍白的脸颊。 …… 曼纱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手与渊著手绑在了一起,她伏在他的身子上,想起身却被绑着绳子的那只手拽着,只能紧紧的贴着他。 她看向渊著,他的面容沉静像是在睡梦中,呼吸绵长,睫毛卷翘微颤,玉颜苍白如雪,薄唇紧紧的抿着,她的另一只手触到的一片湿/热,他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醒来,她忙抬起手,低头看去。 他的胸口上裹着白纱布,从纱布中渗透出了丝丝血迹,她记得这是她伤他的那一剑,同一个地方被她伤了两次。 她的手微微颤抖,长剑服帖的躺在床榻边上,只要她勾勾手指,长剑就可以被她握在手中,渊著呼吸绵长,看样子不会在短时间内醒来。 她抬头看向四周,四周景致朴素,木桌木椅摆放规矩,应是在客栈中,那便不会有人闯进来。 他不会醒来,剑在手边,只要她想,今日渊著的命便会丧在这里,只要她勾勾手指,他们之间的恩怨便可以一笔勾销,她也不会再这样痛苦。 错过了今晚,日后她恐怕是再没有机会杀得了他。 转念间,她抬手勾上了床榻上的长剑,被绑着的手抓着剑鞘,长剑轻松的被她拔了出来,她的手腕微微一颤,剑鞘掷落到了地上,叮当一声,她紧张的看向渊著,渊著依旧睡的很沉,没有皱眉也没有丝毫醒来的痕迹,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剑柄像是被烧红了碳一样,握在她的手心热的出汗,长剑又如巨石那般有着千斤重,让她抬不起手来。 她手握着长剑,在渊著胸口的尺寸之间。那个月色白袍,那些微风中的曼珠沙华,他的忧思,他的一言一语,通通涌上她的心头,她握着长剑的手越来越抖,她还是狠不下心来杀了他。 她闭上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将长剑重新拿起,搁在自己的脖颈上,眼中没了贪恋,只有一汪清水的死寂。 “呼……”她将长剑送到自己的脖根前,突地渊著反手握住了她被绑着的手,她的手一抖,长剑应声落在了地上,渊著手臂用力一拉,她重新伏在他的胸口上,他轻轻呢喃一声转身用一只胳膊覆上了她的肩膀。 她被搂的死死的,身子被他压在怀里,更是半分也动弹不得,她紧紧的闭着双眸,这一切怕是被他都发现了吧,此时他会不会眼眸凌厉的盯着自己。 她的心怦怦的跳个不停,她的手被他握着手心中,不断的冒着冷汗,片刻之后没有任何动静,她微微抬起了眼,偷偷的看着他。 他依旧呼吸绵长睡得沉稳。 她看了他好一会,发现他并没有醒来,方才那一举动仿似是睡梦中的人没睡舒服,不小心呢喃一声,翻身换个动作继续睡。 曼纱华试图挣脱开他的手臂,她挣扎了几次,都是徒劳,渊著把她压的太紧了,她根本反抗不得,更别说再次寻死。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困意袭来,她就这么蜷缩在渊著的怀里,轻微的呼吸扑在渊著的脖颈上,沉沉的睡去。 她的呼吸平稳之后,渊著缓慢的睁开眼眸,眼窝深处一团漆黑的水晶,映不出什么情绪来,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才移开眼去,长剑落在地上,他不禁又皱了皱眉。 渊著小心的起身,反手将锦被拉开盖在了她的身上,他下榻拾起地上的长剑扔的远远的,这才又再次躺下睡在她的身边,直到清晨。 当曼纱华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的时候,发现渊著半支着身子,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这个动作似曾相似,但他的眸子却比以往冷了许多。 曼纱华恶狠狠的回瞪了他一眼,翻身而去。 她的身子突然被一只宽手的手掌扳住,只听他冷声道:“下床吃饭。” “不吃!”曼纱华不甘示弱的回他一句。 她单手去推扳着她肩膀的手,试推了几次都未能推开,她便转过身子,面朝他,躺着闭上双眼假寐。 突地她觉得身子一轻,睁开眼,只见渊著将她打横抱起,不顾她的挣扎,直直将她带上饭桌。 231:放出冷箭 231:放出冷箭 饭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粥,他知道她的胃不好,吃不得太坚硬太油腻的东西,又知她口轻,所以准备的食物全应了她口味的要求。 “吃饭。”渊著再次开口,声音淡淡的,喜怒难辨。 曼纱华傲慢的扭过头去,杀不了他,不如自己去死,她偏不吃,他能拿她怎么办! 他端起桌案上的南瓜粥道:“南瓜粥?” 她不语。 他放下南瓜粥,又端起绿豆粥:“绿豆的?” 曼纱华依旧咬唇不语,渊著沉了一口气,道:“要我喂你?” “除非你放了我,不然你用尽所有的办法,我也不会吃一口你准备的东西!”她转过脸来,看着他恶狠狠的道。 他正素手端着绿豆粥的碗,仰头喝了一口,他一手端着粥,一手扳住她的脖颈,向前一送,那抹冰凉的双唇猝不及防的印在了她的唇上,他的手捏着她的脖颈,力道之大,她不由得张开了口,温热的粥就这样顺着他口中特有的清香,缓缓的滑过她的喉咙。 “唔……”她呢喃一声,一口粥被这样吞下,渊著端起碗准备喝下第二口时,曼纱华单手按住了他的手臂。 他抬了抬眼,问道:“还要我喂你吗?” “不用!”她抬手接过,仰头喝下,如若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逼她进食,不如叫她一口撑死。 她喝完将粥碗猛地放在桌案上,转身往床榻上走去,渊著猛地将她的手扳住,时间仿若凝固了那么几秒,半响她转过头来,看着熟悉却又带着几分陌生的面孔道:“别把我对你最后的一丝不确定都磨灭了。” 他松了手,曼纱华抽回自己的手臂,回身躺在床榻上,身后的人道:“下午我们启程回家。” 她闭上眼没有答话,心里却难受的紧。 躺在床榻上,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直到睡到自然醒,醒来时桌案上的饭菜已经摆好,她环视了一周,没有见到渊著的身影,她下了床榻,穿好衣衫,坐下来安心的吃了一顿饭。 睡了一觉豁然开朗,现在她的饭真的是吃一顿少一顿,她不知道剩下的日子有多少,也不知道在余生能不能替东夏报仇,她现在首要做的便是过好现在,要么逃离他,要么杀了他。 吃过完后,房门准时被打开,渊著穿了一身白色素衣,手上没有拿剑,他道:“走吧。” 他们坐在马车里,曼纱华素手掀开窗帘,看了看四周的景致,窄小的街道,方能容下马车通过,两旁的树柳拂在车窗边,她伸出手,湿热的空气从指缝中流了出去,她道:“还在东夏吗?” “嗯。” “什么时候到天渊?” “最快两个月之后。” 她说:“能不能放下我,我想留在东夏。” 他答:“不能。” 过了半响,渊著睁开半眯着的眸子,他坐起了身子,看着曼纱华,曼纱华正掀开窗帘向外看去,他淡淡道:“为什么要嫁给南王?” 曼纱华的手在湿热的空气中如冷却了一般,她心下一惊,顿了顿道:“想嫁。” 又过了半响,她没听到他的答话,她转过头去偷偷/看他,他假寐着眸子,仿若睡了那般。 临下车计,渊著先行掀开车帘,兀自跳了下去,在马车外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他森然道:“正好我也娶了清王妃,进了清王府记得向她行礼,别那么不知礼数。” 她没答话,素手掀开车帘,扳着马车上的木板,自己跳了下来。 傍晚,行到了一家客栈,他们在此歇息,隔着屏风,她看到他脱了上衣,结实而宽厚的臂膀袒/露出来,胸口上绑着的纱布已经染成鲜红,他只手拆开纱布,拿着事先准备好的草药敷在伤口处。 他的眉头始终都未曾皱一下,仿若这具受伤的身子不是他的似的。 曼纱华看着屏风后若隐若现的身/躯,她小心的向后移了两步,又移了三步,再走五步,继续走八步,还差两步就可以够到木门,她就可以逃出去了。 她一个大跨步把最后的两步越过,素手推开木门,迈出一只脚正准备逃离,她的腰身突地一紧,被人锢住,一只大手关住房门,她的身子硬生生的被人扳了过来。 她面朝着他,他脸上带着一丝怒气,腰身被他抵在木门上,伤口上的碾碎敷上去的草药不知何时掉了下来,方处理好的伤口,因适才的用力,又崩裂开来,他单手压着他,赤/裸的上身与她贴的极近。 她可以清楚的看到渊著的左肩上的伤疤,她记得,这次是他会她在莲花楼会面的时候,渊辰突然闯了进来,他匆忙之下跳入了莲花池,渊辰拿着弓箭伤到了他。 他胸口处被她刺了两剑的地方,正滴着血,血顺着他的身子滴落到了她雪白的鞋面上,晕开一道道鲜红。 他红着眼睛,嘴角扯出一丝不悦的神情,她知道她的逃跑激怒了他。 渊著正欲开口说话,突地双臂一紧将曼纱华贴着身子搂在怀里,躬身一转将她压/在身/下。 他的脸与她的脸贴的极近,他带着淡淡森林气息的呼吸全部都扑在她的脸颊上,她双脸一红,双手使劲的推了推他,“你干什……” 她方要说话,却被渊著单手堵住了她的口。 霎时间,箭如密雨般的朝房间中射来,他将她护在身下,抱着她翻身滚到屏风后。 曼纱华的衣衫被他胸口处的伤所染红,渊著放下她的身子单手勾起床榻上的衣袍,玄身穿上,烛光将他俩的身影照射的清清楚楚,箭又朝屏风这边射了过来。 渊著正系着衣带,听到箭声不对,低声吼道:“趴下!” 然,曼纱华只是坐在地上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渊著的身子已经挡在了她的前面,于此同时,她只看到他从手臂上拔下利箭朝着烛台扔了出去,长箭飞旋,将屋子里的灯烛全部熄灭,房间瞬间暗了下来。 他单手放在唇上,示意她别出声。 箭雨停顿了一二秒之后,如瓢泼大雨般的砸了过来,他将她护在身下,单脚勾起,床榻上的被单被他勾了下来,他将被单旋成一道风扇,挡在他们面前,他护着她向另一侧的窗口靠去。 突地,房门被打开,黑衣人涌入房间,他们拿着的火把照亮了像刺猬般的屋子,渊著单手环着她的腰身靠在靠窗的墙边,他丢掉手中的被单,曼纱华看着他赤手空拳,正疑惑为何今日他没有把剑贴身带在身边。 黑衣人迅速围成一圈,举起弓箭,她从火把的黄/色光晕中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脸上是无所畏惧的神情,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今肃的人?”他问道。 黑衣人仿若未闻,依旧拿着弓箭对准他们二人。 渊著又道:“皇兄派来的?” 黑衣人这才有了一丝反应,为首的人道:“清王,受死吧!” 黑衣人下令,弓箭手开弓拉弦,朝他们射来,渊著低吼一声,从衣袖出扔出一个莲花状的铁球,铁球滚到黑衣人脚下,炸开成一朵朵金光色的烟火。 黑衣人拂袖遮挡着眼,等他们再次睁眼,挥去尘灰时,窗户被打开,两人早已不见踪影。 …… 渊著搂着她纵身一跃,滚落到街道上,她躺在他的怀里,不觉得有多疼,拐弯处候着的一队黑衣人听到动静,叫喊着拿着长剑弓箭向他们这边追来。 他顾不得身上的伤,起身拉起曼纱华单手环住她的腰身,向上一跃,单手放在薄唇中一声口哨响起,一匹黑色的马儿从街道的另一头行来,他带着她上了马,策马疾去。 黑衣人穷追不舍,他抱着她快马行到东夏边境的森林中,他的伤口正流着血,八个黑衣人拿着长剑追了过来,把他们围在了湖口边上。 曼纱华担忧的看了一眼追来的黑衣人,渊著临跳马之际,淡淡道:“我不会输的。” 他跳下马,赤手空拳对着黑衣人。 黑衣人持着长剑也跳下了马,他站定,八个黑衣人开始摆阵举剑,众人成方再成圆。黑衣人阵法新奇,出手狠绝,定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他们向他这边攻了过来,他侧身轻巧躲过,黑衣人猛地向他后背袭去,他腰身轻轻一弯,后腿飞起,身后的黑衣人手上的长剑落下,渊著猛地转身借住长剑,一招砍断了方才袭击他的手。 黑衣人抱着残缺的手臂痛苦歪倒在草丛一边,八个已经损伤了了一个。 他的额头渗出了些汗珠,身上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已经全部崩裂开来,血热顺着他的手臂流淌在剑尖上,黑衣人嘶吼一声“杀”字,两边开战。 曼纱华坐在高马上勒紧了缰绳,此战众寡悬殊,渊著又有伤在身,若是在此刻她捏着缰绳逃了,黑衣人又纠缠着他,那他便不会追上来。 她正想的出神,渊著低吼一声:“曼纱华!” 她回过神来,看向他,此时黑衣人正与他纠缠,他一边抵挡着黑衣人的进攻,一边向她这边看来,他的眼神危险,是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232:命是我的 232:命是我的 渊著越是这种带着威胁的警告,她便越是不放在心上。 渊著与她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她不忍心出手杀他,可他今日若是死在黑衣人的手中,那也算是了了她一桩心愿,她从今往后便不会那样纠结,那样难受。 她正想着,勒紧了黑马的缰绳,双腿/夹/紧了黑马的肚子,渊著看清她动作的寓意,一方举着长剑抵挡着黑衣人,一面又用危险的眼神盯着她,厉声道:“你要敢跑,试试看。” 渊著话罢,曼纱华扬起马鞭,狠命的一抽,马儿疯狂的向前冲去,冲撞开了两个黑衣人。 渊著一声怒吼,长剑在他的手中更是挥洒自如,他不再与黑衣人做过多的纠缠,也顾不得自己会受多少伤害,只一剑封喉,黑衣人倒地,他的血又将白衣染得鲜红。 他翻身上马,朝曼纱华的方向追去。 清晨第一缕残阳透过树杈,绿叶洒落在森林的草地上,他的血滴了一路,身体疼痛的几乎晕厥,曼纱华的马仍在不远的前方马不停蹄的跑去。 渊著看了看日头的方向,嘴角莫名的勾起一丝笑意。 他终于追上她的马,他双腿用力从自己的马飞身骑到了她的马上,双臂紧紧的缠着她,他将嘴唇贴近她的耳畔,不顾她的挣扎低声道:“你带着我回家了。” 曼纱华惊恐的看着一路跑来的方向,原来她是再往天渊的方向跑。 她不敢转头,她不知道在生死关头丢下他逃跑是什么样的后果,身后他紧紧的环抱着她的腰身,头低在她的肩膀上,一路上静悄悄的也不说话。 渊著也不加快马儿的速度,她不知道黑衣人还会不会追来。 不知黑马带着他们在森林中走了多久,正午日头越来越毒,她问了他好几句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他仿若置气似的,只加紧了抱着她腰身的手臂,不答不语。 又走了好一会儿,马儿停下来喝着路边上的溪水,她难受的扭动着身子,突地身后的人重重的扯了她一把,她与渊著从高马上摔了下来。 他一定是故意的!她回过头去,却见他紧闭着双眸,额头上渗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手臂上为她挡的那一箭的箭伤渲成一朵又一朵妖治的曼珠沙华,胸口上被她伤的那两剑也正缓缓的滴落着血丝,周边凝固成了暗红色的血块。 还有各种各样的新伤,他为了追回她,竟不顾自己的安危! 她的心莫名的一酸,她知道自己还在乎他,甚至还爱着他,她一方面恨着自己竟然还爱他,一方面又不能忘记国仇家恨,她该拿他怎么办! 她皱着眉看了他好一会,红唇扬起,闭上眼,终还是狠不下心,她费力的将渊著拖上黑马,牵着马继续向前走去。 天逐渐的黑了下去,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四处看,出了森林还是森林,她仿佛在原地转圈一般,仍旧没有找到渡河的出口。 她甜甜泛起干皮的嘴唇,拉着马朝前走去,山谷在前,一侧有条溪流,她将渊著扶到了一旁的岩石上,伸手去触碰他的额头,果真异常的滚烫,她起身想去打些水来,渊著突地抓住的手臂。 “休想逃!”他喃喃道。 当真是烧糊涂了,曼纱华费力的挣开他,兀自前去用宽厚的树叶打了些水,喂他喝下,她将自己身外罩着的长衫脱下,扯成一条一条的,包扎在他的伤口处。 昨完这些,她心里依旧难受的紧,不知是在难受在危急关头丢下他逃跑,还是难受她方才救了自己的仇人。 她坐在草地上,仰起头,看着树叶间闪烁的繁星,星辰仿佛近的触手可及,这样的景色,算是东夏独有的。 她仰着头一直看着,那里面有父王的慈爱,母后的绝美的笑容,念儿的关心,白鹿的轻柔……她看了好久,直到眼睛酸了,脖颈疼的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她这才转过头去看他。 他躺在那里闭上眼睛,安详的像个小孩子一般,静静的,不说话,不生气,没有任何杀伤力。 “上官老将军的事是不是你做的?”她轻声问道。 那头的人睡的香甜,没有回答。 她再没问,走到跟前,看着他腰身上还别着长剑,她俯身过去,准备将长剑取下,怕硌着他难受。突地他睁了眼,眼眸猩红的盯着她的眸子,单手用力的捏着她的手腕,厉声道:“做什么?” “我怕……” 她的话还未说完,渊著嘶声打断道:“我给了你两次机会。第一次你拿着匕首用力扎在我的胸口,离心脏有一只宽,你扎偏了,第二次你是扎在了心脏的位置,却没有很用力。是我命不该绝,还是你手下留情?” 他的眼如锋利的刀子,像是要看穿她,把她的心脏深深的剜去那般。 她忍着所有的情绪,不甘示弱的回看着他。 他又道:“我不会再给你第三次伤我的机会。从今往后你的命是我的,我叫你生你便生,叫你死你便不能活着。即便是我欠你的,我也要永远欠着你。” 曼纱华看着他,她的喉咙滚烫着,眼中的泪被她生生的压下,她攥紧了自己的衣袍,冷声道:“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渊著将眸子移开不语,手却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腕,曼纱华冷笑一声道:“待在你身边,我只会伺机杀掉你,你最好小心一点!” 他嘴角边扯出淡漠的一笑:“好啊,我等你亲手杀掉我。”他顿了顿,他的容颜在月色下更显苍白:“如若你杀不了我,我会把你圈在身边,圈一辈子!” “休想!”她用力的挣着自己的手臂,渊著反而将她捏着更紧,他欺/身逼上她,慵懒的气息轻吐在她的脸颊上,一字一顿道:“不信,我们拭目以待。” 相持片刻后,他突地松开她的手,向后一扬,曼纱华倒在了一旁,渊著闭上眸子,淡淡道:“本王要休息了,你最好闭嘴。” 她撑起身子,捏紧双手,奋力嘶喊道:“混蛋!” 渊著清淡一笑,不再言其他。 后半夜,曼纱华睡得极不安稳,渊著逼着她睡在自己的身旁,他悄悄起了身,站在空地处,从怀中掏出一只信号桶,点燃向上抛去。 清晨,曼纱华醒来,旁边的渊著不知去向,身旁的火堆已经被熄灭,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一条景荣的毛毯,她起了身向外面走去,只见空地上站着的是清王府的人,他们站成一排,喜乐静候在一旁。 他瞧见曼纱华出来了,便笑脸相迎道:“曼姑娘醒了。王爷先行回府了,姑娘就随我们走吧。” 曼纱华不语,喜乐带着她上了马车,两月颠簸,她一直想着逃,却尝试了几次都未成功,这些跟随的人,美名其曰是来保护她的周全,实则是来监视她,防止她在中途逃跑。 到了清王府,渊著给她安排住的地方,还是原来的那个小院,小院内干净整洁,一如她那日离开的时候。当初她躺在枯死的曼珠沙华山坡上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回到这个地方。 她扶着床榻的边缘,床榻还是那样的柔软,她躺在上面,一觉睡了过去。 书房内,渊著穿的单薄,喜乐立在一旁,躬身道:“主子,曼姑娘已经住下了。” “让她好好休息,明日再给王妃请安。”他素手翻着书卷,喝着茶,淡淡道。 “主子……这是何必?”喜乐双手覆在一起,他最懂他,如今渊著做的事他不是很懂,他便要问出口。 渊著翻书的手指微微顿了顿,他抬眼道:“我想让她恨我,让她对我最后那一点不确定彻底磨灭。” “主子……” 喜乐心疼的看向他,他的面容苍白瘦削,前阵子在今肃受的伤,来时已经感染,养了几日还是这样,若不是因为曼纱华,渊著也不可能受这样重的伤。 渊著沉了一口气,他将书卷合上:“那日我与她在一起休息,她拿了我的剑,本想是杀我,可她终究下不了手,反而将剑搭在自己的脖子上,想自尽,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怕,怕她一时想不开就这样离我去了。” 他隐忍着语气中的情绪,“我宁愿她伤我,也不愿意看到她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曼姑娘舍不得主子,主子又何必逼她。”喜乐道。 渊著转动着手中的茶杯道:“正是因为她有巫女的善良,所以即便是心中有恨也不能干干脆脆的去做。她一心顾着我,一心又被仇恨所折磨着,我不忍。是我做的,一切就让我来背负,与她何干?” 喜乐没了声,他站在他的身旁,片刻后又道:“主子这样做,曼姑娘只会离你越来越远,主子就没想过要挽回吗,告诉曼姑娘……” “我自有打算。”渊著打断道:“她知道的越多,对她来说就越残忍,现在这样就很好,让她恨我,让她可以心宁片刻。” 曼纱华的一个眼神,一个欲言又止,他都清清楚楚的知道那里面包含的是什么,这是他所能为她做的,也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233:今晚侍寝 233:今晚侍寝 次日清晨,是清王府的丫头将曼纱华唤醒的。 曼纱华轻轻呢喃一声,半支着身子问道:“怎么了?” “回曼姑娘的话,王爷让您现在去给王妃请安。”小丫头站在床榻的一旁,尴尬的低下头去,等待答复。 一时间她的睡意全无,清王妃,她记得意映告诉过她清王妃是云太尉的小女儿云诗澜,而云诗澜便是小云,她亲眼看着他们两人走上红毯,喜结连理却与自己无关。 她吃痛的揉着太阳穴,此时此刻她才无比的清醒,她现在在清王府,意映也在这,她的好朋友是清王妃,她如何去面对。 “你不能进去,姑娘还没起呢。” “别拦着我!我有话要问她!” “唉,拦住他!” 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片刻间弄潮便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曼纱华下意识的拉了拉锦被。弄潮的脸上被烙铁烫坏了好大一片,皱巴巴的像是哭了的纸糖人,诡异至极,她知道这是李方破所致。 “怎么了?”曼纱华问道。 弄潮站定,脸上带着一丝红晕,忙向她道了声许多歉,“弄潮鲁莽了,还望姑娘不要责怪弄潮!”他躬身道。 “昨日就听说姑娘来了,只是天色太晚,弄潮不好意思打扰姑娘,所以今早……” “有什么事?”她打断他道。 弄潮向四处看去,四周服侍的人都是清王府的人,却唯独不见她,“姑娘可否告诉弄潮小兔姑娘去哪了?” 他问罢,抬起头看着她,曼纱华愣了愣,弄潮急忙又道:“姑娘是不是把小兔留在今肃了?还是邪族?不管是哪,姑娘若是不愿意带着小兔,弄潮自己去接她回来!” 曼纱华的心口微微一滞:“她死了!” 一时间空气凝固了,之后便听到一声轻微的呢喃声:“什么?” “她在我被送往东夏国的路上就死了……杀害她的人残忍的将蛇与她关在一个笼子里,她……”曼纱华哽咽了,她说不出话来,她原以为过去了这么些日子,她早该把这些情绪都调理好了。 可当故人提起往事,她的心里还是一阵又一阵的翻滚,她甚至不能相信这一切是她曾经最爱的人做出来的。 弄潮跪地痛苦的怒吼,皱巴巴的脸上滚落着滚烫的泪珠,打湿了他的黑衣衫,“啊啊!啊!”他捏着拳头一遍遍的砸向底下,窗栏处投下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那被烙铁烫坏的地方更是阴森可怖。 “我昏迷之计,下不了榻,是她一直在身边陪着我,喂我喝药,陪我说话,我的脸这样,不愿意见人的时候是她在身边安慰我,说我以后娶不到媳妇可以娶她……” 弄潮痛哭流涕,言语间的痛苦难以掩去:“我怎么会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我……就是当时难受,不想回应她……啊!” 他再次将拳头砸向地砖上,曼纱华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来。 “我好后悔!”他站起了身子,脸色阴森:“告诉我,杀了她的人是谁?” “是他指使意映这么做的。我同你一样想亲手杀了他杀了意映!” 弄潮摇了摇头:“不可能会是王爷……”他向曼纱华躬身行礼,道:“我一定去把王意映给杀了,为小兔报仇!” 弄潮走后,她瘫坐在床榻上,丫头们服侍她将衣物穿好。 小斯悄悄的跑到渊著跟前去说了弄潮来访的事情,渊著派了上官锦玚前去阻止弄潮,一面又吩咐今日曼纱华不用过去给王妃请安。 消息传到曼纱华那的时候,她已经穿戴整齐,她莞尔一笑道:“我不是去给王妃请安,而是去见我的朋友小云。” 消息很快又传到了渊著的耳里,他神色一禀,道:“叫王妃出来,本王和她同去。” 曼纱华走到大殿上时,渊著和云诗澜已经端坐在了高坐上,一旁的丫头将茶水递到她的手中,示意她给王妃和王爷敬茶,她嗤笑一声,她又不是渊著娶进门的小妾,凭什么要给王妃敬茶请安! 她看向上座的云诗澜,她穿着紫粉色华丽的服饰,头发上束着正妃才能留的发髻,她的脸略施粉黛,却已是风情万种,想起昔日的小云与今日的清王妃,当真判若两人。 她猛地将茶杯扔在地上,茶杯碎裂成块。 她抬头与渊著对视,他的眸子更深了,脸色也颇为难看了起来,曼纱华道:“小云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云诗澜交织着双手,她的脸色为难至极,她转过头去看渊著,渊著一脸冷色,不发一言。 云诗澜理了理衣裙正准备站起身子,渊著沉声命令道:“不许去。” 云诗澜又重新坐回了原位,神色担忧的看向曼纱华。 “渊著!”曼纱华用了力道叫着他的名字。 他猛地一拍桌案道:“放肆,是谁允许你直呼本王名讳?来人,罚她……罚她今日吃十个带肉的菜!吃不完不许睡觉!” 渊著话罢拂袖而去,曼纱华看着他,他却始终没看她一眼,他知道她从不吃肉,也吃不下,叫她吃十个带肉的菜真是比打她二十大板还要痛苦。 她仰着头看向云诗澜,等着她能过来和她解释些什么,可她等着等着,云诗澜起了身,从她身边擦身而过,一句话也没有,一个眼神也不留给她。 “小云!” 云诗澜顿住了步子,她快步上前,云诗澜又走了起来,比她走的更快了,她没有追上她,心里一阵失落。 晚间,渊著、云诗澜和曼纱华在同桌用餐,渊著特意吩咐将曼纱华的十盘带肉的菜单独呈给她,吃不完不准睡觉。 曼纱华看了一圈,并未见到意映,她收起了好奇端坐下去。 渊著拿着长筷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菜,云诗澜端坐在一旁吃的更是端庄大体,她一个人挑挑拣拣终于把那十盘带肉的菜吃了多半了,突地胃里一阵翻滚,她单手捂着自己的嘴唇,忙离了座,跑了出去。 渊著也搁下碗筷,面色微沉,淡淡吩咐道:“本王吃饱了,王妃自便吧。”话罢,便朝着曼纱华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 曼纱华单手伏在一棵桑树上,将方才吃下去的饭菜全部呕了出来,到最后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了,只剩下她的干呕。渊著默声站在一旁,看着她,等她吐完,他上前递上了一方手帕。 她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方要起身道谢,却见一身白衣的他,她顿了顿,渊著黑着眸子道:“王府的饭菜就这么让你难以下咽?” 曼纱华难受的摇了摇头,渊著的眸子更黑了,他单手钳住曼纱华的下巴,直直逼视上他的双眸,他打量着她的眉、眼、鼻、唇,他森然道:“莫非你是有了南王的孩子?” 她抬起头嫌恶的瞪着他,“啪!”抬起的手掌猝不及防的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脸上,渊著愣了愣,曼纱华气的发抖,渊著却突地笑了起来,他松开她的下巴,后退两步,笑意更甚,他道:“今晚侍寝。” “做梦!”她愤然道。 “这由不得你。”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人上前驾着她的双臂,将她抬回小院内,一群丫头服侍着她漱口、沐浴、熏香,她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丫头们称赞她的头发真是乌润柔顺。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心中已经想了千百个法子,她是绝对不会和仇人同/床的,若他非要强来,要么杀了他,要么杀了自己! “把门带上。”渊著声音在门口响起,她忽地抬起头看向他,喜乐将木盒放在桌案上,退了出去,她周边服侍的丫头也向渊著行礼后,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曼纱华穿着贴身的白绸,还未将衣物穿戴整齐,她突地转过身去,正准备穿衣,渊著冷声道:“又不是没见过。” “过来。” 她放下衣服走了过去,渊著从木盒中拿出了一碗小米粥,他淡淡道:“喝了它。”末尾他又补充道:“不喝明天还罚你十盘肉菜。” 她乖乖的端起瓷碗将粥一点一点的喝了下去,本是方才发酸的胃,顿时觉得暖暖的,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渊著看着她,她将粥喝的一滴不剩,乌润的长发披在她的腰间,唇色一点一点变得红润起来,她的两个脸颊也稍稍有了血色。 她将碗放回到木盒里,渊著突地起身拉起她的手往床榻走去,曼纱华拽住他,问道:“做什么?” “侍寝。”他回头看着她淡淡道。 “你放开……” 她的话还卡在喉咙里,渊著已经将她拽在了床榻上,他冷冷的直视她道:“不然方才让你吃饱做什么?” 曼纱华羞红着双颊,狠命挣扎,渊著抬手褪/下她的外衫,雪白光滑的臂膀袒/露在空气中,她不甘示弱的迎上他的双眸道:“你的手再敢往下一分,你试试。” 她话罢,嘴唇还微微张着,渊著逼/近她的双唇,薄凉的唇带着霸道的方式贴在她的唇上,深吻下去,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双手紧紧的拽着他的白衣。 渊著抬手将她的外衫褪/下,她整个人便暴/露在了他的面前,她急/促的喘/息,唇齿间全是他侵略过森林的味道。 234:陷入圈套 234:陷入圈套 曼纱华只觉得身子有了异样的感觉,她睁开眼,看着他,纵横交错的是她认识了他十六七年的模样。 渊著放开了她的唇让她呼吸,他亲吻她白皙的脖颈,她的身上已是/一丝/不/挂,渊著的手掠过她乌润的发丝,抬起衣袖擦干了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突地他起了身,伏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今晚好好休息,本王去王妃那了。” 话罢,他抽身离开,翻手将锦被盖在她的身上,然,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生。她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心中更是怒火中烧,他在玩/弄她! “滚!”她猛地将身上的锦扔了下去,抬手穿好自己的衣服,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不忍杀他,却也逃不开他,为何她要如此软弱! 渊著抬步去了云诗澜房中,云诗澜方松散了发髻,她看到渊著,突地站了起来,渊著摆手道:“坐。” 云诗澜这才坐下,成婚数月,除了新婚之夜他来问了一句,之后他从未到过这间房间来,今日他来,她反倒紧张了起来,“我觉得,我应该和纱华解释一下我们……” “不必解释。”渊著道,他抬眸看向云诗澜,见到她紧张眼神飘忽不定的模样,解释道:“本王坐坐就走。” “王爷,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起身又道。 “进了王府你的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渊著轻轻叩着桌角,这次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别处,云诗澜不语,他又道:“你欺骗她的事,打算怎么和她解释?”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云诗澜站起身子看着他,她嫁入王府以来很少见到他,更不知他想些什么,他的每一句话都能戳到她心里去,这个清王果然深不可测。 她怕他,从心底就怕,虽然他从未有过过分的要求,但她还是怕,怕这种外表彬彬有礼内心却比谁都算计的清楚。 “没打算解释。”她答。 渊著勾起嘴唇道:“很好,本王和你的事,最好也别对她提一个字。你要是说漏了嘴,就别怪本王无情。” 他再次手指轻叩桌沿,话罢起了身,临出门前道:“平时与她多走动一些,她在这边就你一个朋友。” “恭送王爷”云诗澜低头行礼道。 渊著站在桑树下,朝小院内看去,庭院中的灯烛撑了一会便熄灭了,他的单手负在身后,五指紧紧的捏着,看了一会,喜乐拿了一件披风过来,替渊著披在身后,道:“都准备好了,明日主子就放心去吧。” 他看着灭了灯的屋子道:“务必护的她周全。” 喜乐眼中含着一丝关切道:“曼姑娘有奴才和上官大人在,只是明日之后主子要受些苦了。” 喜乐话罢,半响渊著没有说话,喜乐担忧道:“主子,这个时机并非是最好的,邪族还没收拢,今肃也未平定,我们若在此时……” “这次本王绝不妥协!”渊著道,明日将面临着什么,将有什么样的阻难,他一清二楚,这次无路如何他都不会再将她放任不管了。 他将披风拢了拢,覆手将披风上的丝带系好,最后深看了一眼小院,转身回了书房中。 次日,明正宫。 渊辰坐在高坐上,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奏折,渊著俯身跪在下方,静静等候发落。渊辰翻阅着奏折,不满意的皱了皱眉,近日来这种奏折他看的太多了,诸位大臣联名上奏,这还能了得! 他单手拍案,站起身子来,抱起一堆奏折朝渊著猛的砸了过去:“南王暴病而死,南王的祖母也随之而去,好一个清王,南王大婚你跑去人家王宫中杀了数百人,看来清王身上的病好全了?把人交出来!” 渊著跪地不语,渊辰没了耐心,他从桌案上绕了过来,弓下腰低头俯视渊著,冷声道:“你胆敢违逆朕的意思……” “皇兄让臣弟交什么人?”渊著淡淡道。 “你明知故问!” “臣弟不知。” 渊辰直起身子面色阴晴不定,蓦地他仰首狂笑,唇齿间冷冷的扯出了一个“好”字。 “朕要让你知道,违逆朕的意思,你清王府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臣弟悉听尊便。”渊著依旧不咸不淡的应道。 渊辰捏着拳头,愈要将拳捏碎了,他咬紧牙关,冷冷的看着地上跪着渊著,蓦地道:“摆驾去清王府!” 他回头看了一眼渊著,拳头紧握,恨不得将他捏碎一般,“朕亲自去接她入宫。” “皇兄请便。”渊著低下头道。 渊辰冷哼一声命人带着清王一同前去。 清王府的大门紧闭,小太监上前去叩了叩门,那边更是没有一丝反应,小太监回来躬身向渊辰禀报。 坐在软轿中的渊辰神色一禀道:“撞开!” 四五个大汉将长长的木杆绑到一起,在荒无人烟的北街上肆意横行,紧闭的大门三两下便被撞开,渊辰阴沉着眸子,走下软轿,抬步方要踏入王府中,为首的太监阻拦道:“皇上不可。” 太监示意一旁的宫人先行进去,怕是有埋伏,然,宫人进去之后并无事发生,隐约听到有一丝呜咽的声音。 “皇上里面有人!” 渊辰转头看了一眼双手被绑着的渊著,坐在另一顶软轿中,宫人将渊著软轿的帘子掀开,渊著也回看着他。 他转过头来抬步前往,穿过前堂庭院,只手推开大堂的木门,一道光束投了进来,只见大堂内,横七竖八的躺着手脚被捆绑的仆人,他们的嘴上勒着长布,说不出话来,瞧见渊辰来了,更是激动的咿咿呀呀个不停。 渊辰瞧见一屋子的仆人眼底愈发的阴沉了,一旁的太监看着被绑着仆人的脸,脸色难看至极,他清了清嗓子,躬身到渊辰身旁低声道:“皇上……这些全是咱们的人。” 渊辰仔细朝仆人的脸瞧去,不错,这是他命人精心挑选了的,专门安插在清王府的仆人,好一个渊著,他竟早早识破,还将这些人绑在这里,他是在跟自己示威吗! 他愤然将皇袍一甩,转过身来,命令道:“将清王给朕带上来!” 忽地,王府的门重重的关上,周遭的侍卫一圈圈的围在渊辰的面前喊道:“护驾!” 方才渊辰进来的时候,将几个看护的人和渊著留在了王府外,而多数人都随着渊辰进了王府。 拿着铁锁和钥匙的男子左脸处一道深深的疤痕横在与耳根相交的地方,昨日紧急打造的铁环现在倒是可以用的上了,他将铁锁扣在上面,拔下钥匙,嘴角勾出一丝嗤笑:“你们对上官家所用的招数,现在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们,只是现在还不能取皇帝的狗头,真是可惜了!” 门外骤然响起一片惨叫声,看护渊著的四个侍卫应声倒地,上官锦玚将渊著手上绑着的麻绳解开道:“清王受苦了。” 渊著勾唇一笑,他看向紧锁的王府道:“住了两年多的府邸,就这样弃了,过于可惜了些。”他话里含话,不待上官锦玚询问,便翻身上马,两匹枣红色的马横行在北街上,一路朝宁京城外行去。 渊辰站在王府内,听到门外的惨叫声,脸色惨白,他快步走到王府的大门口,用力推了两把,大门已经紧紧的锁着。 突地门口响起一片嘈杂声,妆娘带着离妆苑的一群小姐妹,一路走来,到处宣扬说适才某位李大人去离妆苑消费,喝多了,无意间提及说清王府今日有好戏上演,于是妆娘带着若干人来到清王府的门口,一路跟来的百姓略略看去百人有余。 他们将昔日冷冷清清的北街喧闹的热闹非凡,渊辰单手抵在木门上,愈要一掌劈了这门,只听门外的人高声道:“乡亲们!是李大人说这清王府有好戏看的,看不到可别怪咱姐妹们,要怪就怪李大人糊弄咱们!” 一旁又有人嬉笑道:“哎呀,李大人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说话何时有不算数过,我们便等着看戏呗!” “对啊,清王府一向不问世事,今日若说是有好戏,那一定是天下奇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有意思的事!” 忽地有人看到清王府门口倒着四个侍卫,侍卫的脖颈处被人锁喉,百姓们个个惊恐不已,面面相窥,“这清王府的门口怎么死人了!” 外面围观的人混闹开来,渊辰神色阴沉,他的死死的手抵在木门上,心中怒火中烧,手臂间正要用力,为首的太监上前躬身道:“皇上不可。” 渊辰猛地转过头来,眼神凌厉的看着他,这双眼眸中怒意分明,只待爆发。 太监忙低了头道:“皇上,外头围着的是京城的百姓,咱们若是将门撞坏从这门出去,明日这全天下都会知晓。” 渊辰不语,太监抚了抚汗又道:“外头的人是专门来看好戏的,皇上就这么出去不正好合了清王的意。恳请皇上三思。” 渊辰放下手去,他知道即便是他与这些侍卫从正门出去,也难以追到渊著了,他愤恨的将手垂下沉声命令道:“从后门走!” “是。”太监松了一口气,招呼道:“寻路,从后门走!” 235:逃出王府 235:逃出王府 二十多人的侍卫整齐有素的排成一队,向前走去,渊辰与太监跟在队伍的后面疾步前去,半响队伍穿过了前殿,往后花园走去,四处安静,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渊辰看了一眼这园子,眸子深沉。 他把这所府邸赐给渊著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园子,看来这是渊著后来又修葺的。侍卫们带着渊辰走在长廊的小路上,一旁矗立着一颗极大的柳树,将这里遮蔽的阴阴凉凉,大树旁边有一处修葺的四方池子里面养着三五成群的红色鲤鱼。 渊辰瞧见心中更是烦闷,劈出一掌将水池中的鲤鱼毙命。 前方出现了两条路,右边有树荫挡着,小路略窄,只能勉强容下一人通过,还有一方稍宽阔些,若隐若现的花红绿瘦的枝影。走在前头的侍卫前来请命,渊辰随手一指,侍卫复又从宽阔一些的道路走去。 行了有一百步左右,前方又快空地,渊辰瞧去,只见突出的地方种着一池子的睡莲,补药不燥,渊著倒是好雅兴,他嗤笑一声。 再行五百步左右,前方又有两个岔口,一个岔口沿路种植着牡丹和芍药,还有一方岔口沿路种着着月季和百合,侍卫又停在了岔口处,前面的人回过头来询问渊辰。 渊辰阴沉着眸子,好端端的一个园子修葺的跟个迷宫似的,教人挑来选去真是头疼,他用手拍拍太监的肩膀道:“你去前边带路,不要再来询问朕走哪边,这种愚蠢的问题!” “是皇上。”太监躬身道。他带着侍卫走了沿路种着月季和百合的小路,前十个侍卫方从上面走了过去,四周的树影沙沙作响,突地从树影中飞出横箭向他们射了过来,箭雨之密,让侍卫毫无反抗能力。 后面的十个侍卫和渊辰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前面的十个侍卫和太监被箭雨射成刺猬,血流成河,他们面面相窥,转过头来看向渊辰。 渊辰脸色难看之极,方才看到一屋子的线人,他们被锁在王府,他本就有了一丝怒气,大门外又有百姓围观,他们不得从正门走,现在从后门出,不知又碰到了哪里的机关,可谓是损兵又折将,他将拳头捏紧,脚下是精心铺好的鹅卵石,他往后退了几步,抬头看着小路上躺着横七竖八的侍卫,他咬着牙关道:“清王这是故意的!换条路走!” 剩下的十个侍卫调头从另一条路走去,两边的牡丹花开的极其艳丽,然,渊辰却没心思欣赏,走了一小会,照直的小路是条死胡同,前面有着假山挡着,他侧目去看,一旁有着一条极其隐秘的小路。 小路上有一处小桥,小桥下有一方不大的湖面,再向远看去,小桥那方好像还有很长一段路。 他伸手指去:“走这边。” 站在小桥下端,渊辰派了两个侍卫先行上去,他们走到小桥的中央,并没有什么异常,侍卫回过头来招手道:“启禀皇上,安全!” 渊辰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他挥手招呼其他侍卫跟上。 走在前面的侍卫转过身去继续向前走,只听一声细微的“咔嚓”声,一声沉闷的响动回荡在他们耳畔。 那两个侍卫向往回走时已是为时已晚,桥上的人瞬时觉得天摇地动,脚下晃动着,从那两个侍卫的脚下裂开了一条缝隙,剩下的八个侍卫急忙往回跑去,渊辰方抬了脚步正欲上桥,惊觉前方不对劲,忙收回了脚步。 桥上的缝隙开裂速度快过了他们的眨眼,小桥从中间断开,往两岸快去的移动去,八个侍卫也加快了步伐,成功逃离小桥。 那两个侍卫双脚腾空,失去了重心,往小桥下的湖面落去,在落在的一瞬间,湖底机关启动,喷发出成百上千个利箭出来。 侍卫来不及躲闪,在未落水之时便被利箭射穿身体,一朵朵的鲜红的血液在空气中绽开。渊辰和剩下的八个侍卫看着眼前的场景惊魂未定时,脚下突然一阵晃动,湖面中炸出一朵朵一米多高的水柱出来。 声响震耳欲聋,四周水花溅起白茫茫的一片,渊辰双手捂着耳朵,大吼一声跑,不是有多少侍卫是随着他什么也不管蒙头向前跑去,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去了那个方向,那声响愈来愈小,渊辰的一身龙袍已经湿透了。 他转过身去,周旁的树影森森,一个个侍卫脸上留出惊恐的表情,他一脸阴霾,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仅存了三个。 他伸出手将脸上的水珠抹了一把,道:“好!他竟想让我死在这里!” “皇上!您看!”突地有一个侍卫朝渊辰的身后指去,渊辰后背突地僵了一下,他猛地转过身去,除了树影之外便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以为又是什么机关。 “看什么?”他问道。 侍卫指一指前方的大树的腰身,渊辰走进来看,大树的腰身处有一块树皮早已被削去,上面刻着一小行字。 “皇兄,不想有一日你也能亲身体验一番臣弟为你专准备的院子。放心臣弟不会在这里要了你的命,你的命还没有这样廉价。” “还记得儿时我们时常对弈,你贯喜欢设局,我便依着你,次次中局而亡。今日这园子的机关便是依照皇兄当日设下的棋局所制,剩下的路,皇兄该知怎么走了吧,祝好运。臣弟渊著。” 渊辰伸出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树干上的字迹,这块被削了树皮的树干上面光滑盈盈,刻下的字中有的已经布满灰尘,看来这字早已刻了许久,他等这一日不知等了多久,渊著早就料定他会到此处来,所以专门备好机关等着他。 “哈哈哈!”渊辰昂首大笑,抬手狠心一掌,将粗壮的树干劈开一条裂缝,掌心刺入木屑,温热的血从他的掌心处缓缓流淌下来。 一旁的侍卫紧张道:“皇上……” 渊辰摆手,侍卫忙住了嘴,他回想起这一路走来的岔口和机关,在心里估算着这园子究竟有多大,其实园子不大,所以渊著把每条路都设置的极其的窄,道路错综复杂,果真是自己下棋时贯喜欢用的招数。 先将敌人引诱到自己的棋局中,最后来一招瓮中捉鳖。 不想渊著竟拿自己的招数来对付他。 他看着三个侍卫道:“剩下的你们跟着朕走。” “遵命!” 他单脚一跺,踩着一旁的树干向上攀爬上去,临行到树干的顶端,基本可以将这园子的大概看个清楚,王府的后门他也可以依稀看到。 他回想着与渊著下棋时的招数与棋子摆放的位置,此时清王府的后花园在渊辰的脑海中俨然成了一张棋局,每一处如画的景色下都暗藏机关,就连方才夺走性命的机关处,现在也如往常一般平静,竟看不出这在前不久曾死过人一般。 他看清这弯弯曲曲路的走道之后,玄身下来,站稳。 他道:“走。” 剩下的三个侍卫紧紧跟着渊辰走去,渊辰亦是小心翼翼的走着每一步路,还是方才那个吞人命的小桥,他拍拍一个侍卫的肩膀道:“从这个桥墩子上踏过去!” 侍卫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应了声是,这次不从桥面上走,侍卫轻身向前飞去,脚尖轻点石桥上的石狮子,渊辰与其他三个侍卫紧紧的注视着,然一路安全抵达彼岸。 渊辰这才将玄身上了石桥,脚尖轻点两下,便到了对岸,剩下的两个侍卫,两人分别走在一边,左边的侍卫也顺利到达,右边的侍卫走到中间时,脚步顿住了,他的面色僵硬,看着渊辰道:“皇上,属下好像踩到了什么……” 他只觉得脚底像是陷下去了一块,他的腿在打颤,看着渊辰。 渊辰咬咬牙关,暗叫不好,只得大声招呼其他两个侍卫道:“跑!” 站在石桥上的侍卫双腿打颤,突地从石桥上滑了下去,只听见从水底喷发出的利箭,和背后的那声巨响。 渊辰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后面的路途更是坎坷。 等渊辰走出清王府的后门时,他的身上本是因为奔跑、择路,而汗津津的,在推门的那一刹那,浑身都湿/爽了,后门上不是何时摆放了一只带有冰水的木桶,全全从他的头顶浇灌而下。 他的皇袍破损了,带来的侍卫一个也不剩,后门处却放着一身折叠好的干净衣衫,他嗤笑一声,将破损的皇袍脱下丢弃在一旁,换上了干净的衣衫。 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用衣袖遮掩着的自己的面容,匆匆往宫里赶去。 这样的狼狈不堪,他一定记在心里. 上渊著与上官锦玚一路向边北而去,路过婆娑镇时遇到了喜乐他们。 客栈中,喜乐将渊著和上官锦玚带到了他们所在了房间,众人看到渊著来了,皆起身行礼。 渊著阴沉着眸子,一眼扫过屋子里的人,沉声问道:“她呢?” 喜乐心里清楚,这个她问的是谁,他躬身道:“回禀主子,曼姑娘随着小四爷和意映姑娘先一步去了边北。奴才和王妃在这里等主子和上官大人。” 236:小四认错 236:小四认错 “弄潮和王府的那些人呢?”渊著问道。 喜乐道:“也随着去了,弄潮会在沿路保护姑娘的,请主子放心。” 渊著的眸子愈发的沉了,云诗澜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问道:“王爷和上官大人没有受伤吧?” “回禀王妃,王爷完好无损,末将也无大碍,只是……王爷先前的旧伤,还是得好好治理一番。”上官锦玚躬身道。 云诗澜微微抬了抬手,不再言说什么。上官锦玚小心的看了一眼她,忙又低下头去。 渊著淡淡的扫了一眼上官锦玚和云诗澜,闷声道:“喜乐收拾行李,即日启程。” 喜乐应了一声,众人忙活了起来,在客栈门口,喜乐已经顾好了两辆马车,准备好了奔波的食物和衣物。 云诗澜搭着喜乐的手臂上了马车,上官锦玚牵马过来,渊著接过缰绳翻身上马道:“上官,云家姑娘就交给你了,喜乐保护好他们。” 周遭的护卫早已换上寻常百姓的衣物,他们站在马车后面,喜乐回头看了一眼,道:“主子放心吧。” 渊著点头,勒紧缰绳,突地上官锦玚拽住缰绳的一端,低声问道:“王爷这是去哪,不与我们同行?” 高马上的渊著,看了看远方道:“先行一步,去追小四他们,到时候在边北汇合。” 上官锦玚仍旧不放手:“上官随王爷前去,一路上好保护王爷!” “不必了,你看好云诗澜就好,这次突地从宁京城消失太尉大人还不知晓,不过有了云诗澜云太尉也就不在话下。” 上官锦玚听懂了渊著的意思,他松开手颔首道:“恭送清王。” “本王在边北等你。” 渊著扬鞭策马,一路绝尘而去,云诗澜猛然掀开马车的门帘,看着前方渐去的身影问道:“王爷怎么先去了?” 上官锦玚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云诗澜,俯身道:“王爷先去寻小四爷了,到时我们会在边北汇合。” 云诗澜点了点头,将门帘放下,只听外头上官锦玚高声命令道:“出发。” 渊著骑着快马日夜兼程,黄昏终在蛊鹿城,看到小四留下的记号,寻到客栈去,他将马栓好,将长剑握在手中上了楼去。 他不知道曼纱华如今面对王意映会如何,他只知道他要快点到她的身边来。 小二停在了一间上好的包房中,渊著挥挥手,小二退下,他抬手叩门。 门内无人答话,他心中不祥之感骤然而生,他复又抬起手来,再次叩门,与此同时木门也被门内的人打开了。 曼纱华散着发髻,身上披了一件水色长袍,方抬起头来,眼眸微微一怔。 渊著看着她,他想侧身进去,曼纱华却将手扳在木门上,扳的死死的,不留一点空隙,渊著没了耐心,大手有劲的擒住她的手腕,低声道:“进去说。” 曼纱华被他的手捏的没了力气只好松了手,放他进去。 他进了门,没再往里走,曼纱华将房门关上,不去看他,避开他走到桌案前,兀自沏了一杯茶。 “为何不随着喜乐,为何要跟王骓走?”他沉声问道。 “王骓?你是指小四?”她反问道:“为什么不能跟着他走?” 渊著不乐的皱起眉头,他向前,猛地擒住曼纱华的手腕,将她从椅子上拽起,双眸发狠的看着她,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他厉声道:“说,王骓准备什么时候放你走?” 她心中一颤,原来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知道小四身边有王意映,他们是兄妹关系,王意映又杀了小兔,迫害她独自在东夏国呆了那么多天,他也知道如若按她的性子,她是绝不会和王意映同路的。 而今委屈求全不就是因为小四答应她,等过了蛊鹿城,他就会偷偷放她走,从此她和清王和小云和上官他们都毫无瓜葛。 她只是愣愣的看着他不语。 渊著突地笑了起来,笑容冰冷,摄人心魄:“看来本王猜对了。本王若是晚一步是不是今生就见不到你了?” 她将脸别过去,不去看他,然渊著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下巴钳住硬生生的扳到他的面前,“告诉本王你想逃到哪去?” 曼纱华不语。 渊著又道:“想去哪,本王陪你去。” “与你无关。”她皱着眉费力的想挣脱他擒住的手腕和下巴,然渊著捏的愈发的紧了,他往一旁扫了一眼,包裹还未收拾好,发髻散开,看似是将要睡的样子。 “他准备什么时候放你走?” 曼纱华依旧不语,渊著的眸子蒙上一层阴霾,他低吼道:“说!” “明日这个时辰。”她淡淡道。 渊著突地松开了她,曼纱华双手支在桌案上,低眉看向桌案上的清茶。 渊著突地淡笑道:“王骓!本王果真没有看错!” 他回过头来看向曼纱华,道:“穿好衣服。” 她抬手将长袍穿好,丝带系好,渊著向前来牵她,她往后退了一步,渊著还是一把将她捞在了怀中,木门打开,一条长的走廊,一旁全是门窗,他不由分说的便搂着她往最后的那件房子走去。 她挣扎了几次,都抵不过他胳膊的力气,只好暗暗作罢。 走到屋门口,渊著一手搂着曼纱华的臂膀,一手拿着长剑,他将剑柄抵在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片刻后,木门被打开。 他带着她侧身入门,勾脚去将木门合上,长剑的剑鞘不知何时被他已经褪/下,长剑在开门的瞬间便抵在王意映的喉咙上。 王意映睁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渊著和曼纱华。 小四在屏风后,提声问道:“意映,是谁啊?” 此时渊著已经拿着长剑低着王意映来到屏风后,小四正盘腿坐着沏茶,他低着头,看到面前的三双脚,手低微微一滞,他将茶壶放在一旁,抬起头,浅笑看向渊著道:“王爷何时来的,也不报备一声,好叫王骓给王爷也订上一间上好的客房。” “您看您这会来,这家客栈已经没有什么好的空房了。” 渊著的剑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他淡淡道:“本王可以和华儿住一屋,这点不劳小四费心。” “哦?”小四抬眉,讪笑道:“好啊,王爷大老远的赶来,定还没有喝口热茶吧,正巧在下煮了一壶。” “意映,沏茶!”小四道。 渊著的长剑抵在王意映的喉咙上,她抿了抿嘴唇,两旁的酒窝若影若现的,她移动了脚步,正准备俯下身子沏茶,然渊著手中的长剑又紧了一分,逼迫的王意映不得不站直了身子,不敢再动。 小四瞧见了,便站起身子,看着曼纱华眼中略带一丝急切他便懂了,他道:“王爷这是作何,有什么我们坐下来说。” “王骓,本王当日答应保你兄妹二人的性命,但本王从未容许你可以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放肆!”渊著道。 曼纱华再次试图挣脱开他的手臂,而渊著的手臂丝毫不曾有动,抵着王意映喉咙的长剑也未动半分。 “王爷说笑了。”小四端起一杯茶起了身,双手将茶盏奉上,低头道。 王意映瞧见小四如此,心有不忍,只轻声叫道:“哥哥……” 渊著并未放下长剑去接茶盏,他道:“先王朝会的剑阵倒是不少。小四你要明白,即使本王与他们没有任何冤仇在,本王也是会覆了这天下,不为你王朝,不为上官一族,亦是不为本王的父皇母后,而是为了这天下。” “本王今日所做的事,并不是为了仇恨。一个人心中若无大爱,只为了仇恨,这山河天下是如何也撑不起来的!” “本王迈出的一步就无比清楚本王想要的什么,那你呢,你所做的又是为何?” 渊著话罢,曼纱华转头看向他,不为仇恨,只为天下难道就可以牺牲她的国家吗!可她未来得及问出口,小四便扑通一声,双腿跪在了地上,他将茶杯高举,低头道:“王骓错了,请王爷责罚!” “哥哥!”王意映紧张的看着小四,她从未见过自己引以为傲的哥哥向谁低过头,更别提向谁跪下! 渊著收起长剑,抬手将茶盏接了过来,仰头饮下,蓦地将茶杯砸碎在地板上,他道:“第一次是黑衣人的追杀,第二次放我的人走,本王不会再给你第三次的机会。好好珍惜你和王意映的命。” “王爷今日所说的话,王骓都听进去了,从此以后王骓愿一心一意追逐王爷的脚步,恳请王爷信任王骓!”小四再次抱拳道。 “起来吧。本王对你的信任是你自己争取的,并不是本王赋予的。” “王骓记下了。”小四起身还了礼,王意映忙扶住了小四,站到了小四的身后。 渊著勾唇淡笑,搂着曼纱华的手臂仍旧丝毫不减,那次从今肃出来,曼纱华丢下他跑了,那七个黑衣人摆出的剑阵,他一眼便瞧出来了,是先王朝特创的七星阵,此阵法早已失传已久,绝不会是李卫铮所为。 而小四故意让他以为是李家的人或者连同皇上所做,目的只是为了增加他与渊辰之间的矛盾,从而更好的去做他要做的事。 今日他便让他明白,他们走这一步究竟为的是什么。 复仇并不能让他们走远走的长久。 237:再现毒花 237:再现毒花 渊著告别了小四,带着曼纱华回到她的房中,房门沉沉的关上,他道:“本王累了,替本王宽衣。” “小兔的死,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你和王意映的,我的国家横在你我二人中间,一辈子,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屠杀了我的家人和族人,渊著放手吧。” 他猛地转过身来,看着她,她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脖颈上,略带祈求的口吻对渊著说道。 渊著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便镇定了下来,他慵懒的坐在一旁的木椅上,道:“你若敢伤自己一分,试试。” “如若你不来,明日我便可以走了,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你已经有了王妃,身边也有这么多人支持你,你想要的天下马上就可以得到了,为何还要让我痛苦?”她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抵在木门上,眼中透出一丝绝望。 自她回到他身边,记起关于他的一切起,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痛苦。 “放下匕首。”他沉声道。 曼纱华不为所动,她将匕首又往前送了几分。 “放下。”他再次命令道。 她已经将匕首莫入了她的脖颈,鲜红的血液瞬时刺痛了他的眼眸,渊著猛的站起身子,道:“你不是要亲手杀了本王吗?好啊,来,本王给你机会,日久天长你还怕等不到那一天?何必如此想不开。” 她的眼眸中有一丝迟疑,她越来越看不懂他,越来越不明白他的心。 “留着你的命,来杀掉我。”他顿了顿:“为你的族人和国家报仇。” 正当曼纱华走神时,渊著猛地抬手将桌案上的茶盏扔了出去,砸到她的手腕关节处,匕首应声落到了地上,眨眼间他便走到了她的面前,低身捡起地上的匕首道:“我不会再让你碰这么危险的东西,除外你想杀掉我的时候。” 他的眼眸猩红,话罢后,伸手搂着她的肩膀,将她压在自己的怀中。 曼纱华挣扎道:“你做什么?” “休息。” 一夜无话,曼纱华瞪着他,直到看他呼吸均匀,她才稍有了些困意。她的身子被他揽在怀里,她睡得极其不舒服,半响她闭上眼睛睡熟了之后,渊著睁开了双眼,眼里布着血丝,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出来。 在前往边北的路途上,渊著与曼纱华几乎是不说话的,大多数的时候是弄潮陪在曼纱华的身边,看着她。 路过几个城池,白日里曼纱华与弄潮待在客栈,渊著同小四前去四处走,观察地形和人流,晚上几个城镇的地图在木桌上铺开,两人闭门商讨。 在对面的房内,曼纱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弄潮前去点亮了一盏竹灯。 “曼姑娘,你的药吃完了,我现在出去给你买,你待在房子里别乱跑。”弄潮道。 “我同你一起去。”曼纱华站起身子。 弄潮看了看对面亮着灯的屋子,阻止道:“曼姑娘还是在屋子里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只是买药而已,我又不会乱跑,别紧张。”曼纱华话罢,便向外走去,打开了木屋的门,弄潮急忙追了上来,对面的门也被缓缓打开。 渊著冷眼看着她问道:“去哪?” 曼纱华别过头不语,弄潮躬身道:“曼姑娘的药吃完了,我们前去买药。” 渊著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屋子里的小四瞧见了便讪笑道:“正巧,忙了一天,我得回去看看意映,王爷就和曼姑娘一起去吧。” “好。”渊著应道。 话罢,曼纱华先行下了楼去。 没走两条街便有一家医馆,医馆内挤满了伤患。曼纱华朝里走去,渊著上前一步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 一旁的长椅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病人,患者的面色发青,有的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止,行医的大夫手忙脚乱的端着一碗碗的汤药递给患病的人。 一旁跟着的两个医童端着汤药喂给那些不能自理的患者。 一一清点了过去,不大的医馆里竟挤满了二十多人,弄潮绕开患者到大夫身边,大夫正看着面前的药柜发愁。 弄潮叫了他两次他都未回过神来。 “大夫!”最后一次弄潮放大了音贝,大夫才转过身来,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的白色胡须,看了一眼弄潮,又看了一眼渊著与曼纱华,道:“没看见我正忙着呢!” “大夫,我们来开点药,我家小姐身子弱,一直服用……”弄潮的话还未说完,白胡子大夫开启了轰人模式,他摆摆手道:“走走走……看见这长椅上的病人没,没有病成这样的,就别来就医了,省得浪费我时间。” “哎你怎么说话呢!小病不是病啊!”弄潮的急脾气腾地窜了上来,曼纱华忙拉住了他道:“请问大夫,这长椅上的病人都得的什么病,看似症状都差不多。” 大夫方要张口说,长椅上的一个患者,猛地大吐一口黑血,身子歪倒在了地上,白胡子大夫拍拍脑门懊恼道:“不该碰的就别碰!唉……”他绕开曼纱华他们,前去将病人扶了起来,摆手招呼医童,医童端来了药碗服侍病人喝下。 然,病人的脸色仍旧没有好转。 “大夫?”曼纱华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白胡子大夫抬起头无奈道:“他们都是中了一种花的毒。” 曼纱华顺着白胡子大夫的眼神看去,只见一个妇女患者手中握着一枝没有叶子枯死了的花,她的心一惊。 她前去想扳开妇女的手将花拿出来,手方伸了出去,便被白胡子大夫制止住,“姑娘碰不得,这花是剧毒啊!” 她的心越发的紧,她问道:“敢问大夫,这女子手中拿是什么花?” 白胡子大夫将手中的人放平,叹了一口气道:“我翻看了许多古书,暂且认为这是只有东夏国才有的花,俗称彼岸花,曼珠沙华。” 曼纱华的心像是撞碎了什么东西似的,紧的发疼。正真的曼珠沙华是没有这样大的剧毒的,是父王创造了这些有毒的花,可这花不是在东夏被屠的时候就已经灭亡了吗,为何如今会出现在天渊国的领土上来。 她后退几步,渊著扶住了她,单手有力的抓着她的胳膊沉声问道:“怎么了?” 她摇摇头,她记得父王说过,曼珠沙华盛开的地方,便是他们的家,有曼珠沙华的国度才是东夏国。 可东夏国王早已随着东夏被屠而死在了渊著的刀刃下,这些毒花又是谁种在这里的。 “请问大夫,哪里还有这曼珠沙华?”曼纱华问道。 长椅上的人突然挣扎的指出一只手道:“城郊,城郊……有许多这样的花,它们发着诡异的光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只要闻一闻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咳咳咳……” 曼纱华忙蹲在那个人身旁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些花的?” “是今个早晨……原来都还没有……” 正说话时,方才口吐黑血的人再次抽搐起来,双眼也开始泛起白仁,这可吓坏了同样中了毒的旁人,大夫手忙脚乱的掐着患者的人中,然,还是不起什么作用。 大夫低头看着患者道:“听说这世上,只有东夏国的巫女才可以救这些中了曼珠沙华毒的人,前不久听东夏那边传来说巫女其实还活着,只是现在也不知巫女的行踪。看来这些人要死于非命了。” 曼纱华咬着唇,她就是巫女,她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天渊国的百姓死在这个毒花上面,毒花是国王为了巩固东夏国地位的一个手段,而今东夏早已被屠,现在这个毒花要来还有何用。 她朝前走了一步,渊著不动神色的拽着她,不许她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可渊著越是这样限制她救人,她的心便是越是着急。 吐血的患者已经翻了白眼睡了过去,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白胡子的大夫痛惜的将手覆在患者的眼上,替她拂了双眼,两个医童,双手合十,躬身向死去的人行礼。 曼纱华的手指在发抖,渊著却将她抓的很紧,深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弄潮拽拽渊著的衣袍,小声道:“明日咱们就启程了,不如去下一站再买药吧。” 渊著点了点头,将曼纱华拽回自己的身边,他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先回去。” 长椅上的患者愈来愈严重,曼纱华不肯挪动步子,渊著知道她又开始固执了起来,这执拗的脾气一上来,任谁也拉不住她。 可他们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 “曼纱华!”他拽着她往外走去,她单手扳住了长椅便再是半分也拽不动。 白胡子大夫看着三人怪异的举动,问道:“莫非几位有法子?” “没有。” “有!” 没有是渊著说的,有是曼纱华说的。 白胡子大夫脸上露出了喜色,他道:“有什么法子,你们可知巫女在哪?” “我就是巫女。”曼纱华的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皆瞪大了双眼看着她。 白胡子大夫更是激动的不能言语。 238:逃回草原 238:逃回草原 “她胡说的!”渊著的眼神像是要杀了人的那般凌厉,他看着曼纱华,警告她莫要再多言一句。 曼纱华偏偏不去看他,兀自从青丝中拔出簪子,抵在手腕上道:“我的血可以救人。” 方要狠心划下时,渊著一把夺过了簪子,毫不犹豫的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道,血顺着他的腕便流淌了下来。 “你干什么?”曼纱华看着他,越发不明白他的举动又是为何。 “救人。”他淡淡道。 他松开曼纱华的手,前去将血顺着患者的嘴唇滴落下去,又道:“大夫麻烦你拿纸笔来,我写一张药方,用人的血做药引便可以救那些中毒不深的人。”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曼纱华道。 渊著专注于救人,他头也不抬:“国王留下的密卷我看了。” “那你方才为何阻止我?” “不想惹麻烦。”即便现在离开,回去他也是会命人送一张药方过来的,只是曼纱华已经不再信任他了,她认为他是一个心狠手辣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既然这样他也没必要解释什么。 渊著写完药方递到白胡子大夫手中,他道“这张药方不是什么秘密,巫女也早已仙去。人可以救,但要管好自己的嘴。” 话罢,他将白袖褪下盖住手腕上的伤口,转身拉着曼纱华朝外走去。 白胡子大夫站在门口手中捏着药方看着三人远去,眉目间多了一抹异色,他进了医馆命人关上了门,开始煎药。 回到房中,曼纱华挣开他的手,回身坐在木椅上,兀自沏了一杯茶。 渊著从怀中拿出白绢将流血的手腕包扎好,他道:“不要缝人便说你是东夏巫女,往后的日子如何你我谁都不知,别因这个给你带来荣耀的名头,而日后招了麻烦。” “是因你见死不救,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她回道。 渊著朝里走去,拿了一本医书走到门口道:“你的病我也在极力的找法子,你放心好了。” 话罢,渊著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曼纱华心中一紧,她的手指紧紧的抓着茶杯。他看了密卷,所以早就知道她所剩的日子不多。 即使再怎么想法子也逃不过去的,她的身子她自己最清楚。 夜半,渊著独自一人来到城郊。他站在一棵树杈上,看着周旁种着的曼珠沙华,他皱了皱眉,大致有30平方米的曼珠沙华,看似像是新移植过来的,并不是常年种植在这的。 这里的气候并不适合曼珠沙华的生长,这里的毒花活的并不会长久。 他看了一会,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较量,便飞身回了客栈。 次日,他们开始往下一个城池行去,一路上都能听到或是看到曼珠沙华毒人的事,渊著便写下药方,命人偷偷的送去各大医馆。 渐渐的,东夏国的国花伤人一事已在天渊国传开。与此同时迎来的是一张张的通缉令,宁京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们现在所在的城池。 清王渊著蓄意谋反,携上官家的6万士兵逃窜,赏黄金万两,缉拿归案!钦此。上面还附着渊著、上官锦玚的画像。 上官锦玚带着帷帽,看着墙上的皇榜,扯出一个笑容,左边的伤疤随着他的笑容曲曲折折的布在脸上。 想不到他上官也有被皇家通缉的一日! 他回了郊外,云诗澜和喜乐正坐在一旁休息,上官锦玚将食物分给云诗澜和喜乐道:“我们赶快上路去追王爷他们吧,皇上的通缉令已经下达了,若再不走,怕是就走不成了。” 他话说罢看了一眼云诗澜,云诗澜倒是无所畏惧,她抬眸看向上官锦玚,道:“你们答应我的,到草原以后就放下我,日后皇上或者云家问起我,你们便说我死了。” “草原离这不远了,你们可不许反悔。” 喜乐方要开口说话,上官锦玚到显得有些着急,他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躬身道:“王妃要回草原的事,得事先禀报一下王爷,这……属下与喜乐公公也做不了主。” “你们是想反悔不成吗?”云诗澜单手摸上腰间的三十六节龙骨鞭抬高了音量问道。 “王爷同您是夫妻,王妃有什么事按理来说得让王爷知晓。”上官锦玚道。 “什么夫妻!他与我从未同房,我不过是担个由头罢了!我知道他喜欢纱华,是我对不住纱华,让我走,把王爷还给纱华!” 云诗澜说着便站起了身子,喜乐忙上前拦着云诗澜道:“王妃当着上官大人的面说什么胡话呢,一切等见了王爷再说。” 上官锦玚听到这话,面上覆上异色,他微微抬起头,透过帷帽悄悄的看着云诗澜,云诗澜猛地转过头来瞪着他,他忙将头低下道:“王爷喜欢谁,做下属的没权过问,但您是王妃属下就有权利有义务将王妃安全送到王爷身边,这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云诗澜嗤笑一声,她翻身上了马手里紧紧捏着龙骨鞭,道:“反正他又不喜欢我,我还回去作何,现在他也不必躲着云家或者皇上,还要这由头作何,我要的是自由!” 说罢,她将长鞭一扬,骑着马快步往草原的方向奔去。 “王妃!”喜乐急的大叫,上官锦玚将手中剩下的食物通通交到喜乐手中,道:“公公和侍卫们在前面那个站点等我,我去追王妃!” 上官锦玚也翻身上马,夹/紧马肚子行去。 云诗澜一路穿过小树林,她转过头去看上官锦玚的马快赶上来了,她挥手甩出龙骨鞭,鞭子落在马儿的头上,惊的马前掌一扬,上官锦玚迅速勒紧缰绳,抽出腰中的软剑,追赶上去。 云诗澜再次挥鞭过来,上官锦玚侧身躲过,两匹马已经相当接近。 上官锦玚方要伸手去勾,云诗澜长鞭一扬,两匹马已经闯入集市,街上的路人纷纷躲让,摊贩一个个跟慌了神似的躲避,然马蹄还是将这条街搅得一锅粥。 “王妃,集市杂乱,随属下回去吧,回草原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上官锦玚道。 云诗澜转头便是一鞭子“少糊弄我!”上官锦玚当即俯身躲过。 “当初你们就是这样糊弄我,我才离开宁京城的,而今又这样糊弄我,鬼信!” “王妃小心!”上官锦玚话音方落下,云诗澜的马已经从官兵的头上跨了过去。 随之上官锦玚的马也从官兵的头顶跨了过去。 马蹄一扬上官锦玚的帷帽从头上落了下来,跨在了脖子上。 一队官兵扬着头看着二人,上官锦玚左脸上的一道疤痕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忽地有的人高声喊道:“这不是朝廷通缉的上官锦玚嘛!” 人群开始躁动了起来,上官锦玚回头看去方才跨过去的官兵已经拔出了刀剑,集市上的人群也聚集到了一起,指着自己叫喊道。 他暗叫不好,腾出一只手来将帷帽戴好,不顾云诗澜在怎样和他打闹,他将软剑从手底抛出,软剑打了几个转,便将马的小腿割断。 精壮的马儿瞬间跪了下来。 身后的官兵也急忙往上追赶,上官锦玚顾不得那么多,便将云诗澜的胳膊一抓便提到了自己的马上。 云诗澜将龙骨鞭抵在上官锦玚的胸前,恶狠狠的道:“信不信我将你的头拧下来!” “那请王妃试试!”上官锦玚说着便只手拽住云诗澜的三十六节龙骨鞭反手一缠,便将云诗澜的双手缠绕了起来,他一手拽着龙骨鞭,一手勒着缰绳,道:“官兵追上来你我谁都逃不掉,上官的宏图大志还没有实现,上官可不想做无名小辈的刀下亡魂!” “哼!”云诗澜轻哼一声,她双腿乱蹬着:“我不要回到王爷身边,我不想见他!我这个清王妃就是你们的笑话!” “放开我!” 她挣扎着,身后的箭便擦着上官锦玚的耳边飞过,然云诗澜还是不老实,她越是挣扎马儿就越跑的不稳,一只两只的箭擦着他的身子射了过来,云诗澜挣扎着单脚狠狠的踹在了马肚子上。 马儿一惊横冲直撞的向前跑去,上官锦玚低吼道:“云诗澜!你给我认真点!后面的官兵在追杀我们!” 突地云诗澜不闹了。 马儿不知道跑了多远,跑了多久,直到第二日的清晨,身后的官兵才没了影子,上官锦玚回过头去看,心里很搓火,为了防止官兵知道他们的行踪,他特地载着她往相反的方向跑去,现在要抵达下一个地方他们又得多走很多路。 说不准前方还有官兵设下的埋伏,若不是云诗澜,他们或许早就可以和清王汇合了! 他瞧着没了危险,这里只有树木和石头,还算是空旷,他便翻身下了马,又将云诗澜也抱下了马。 云诗澜狠狠的看着他,他低着头将云诗澜手上的铁链解开,谁知这铁链刚解开,云诗澜反手竟打了上官锦玚一巴掌。 上官锦玚手里拿着龙骨鞭,回瞪过去,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 云诗澜看他还看着自己,便扬手又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 239:巧过关卡 239:巧过关卡 上官锦玚怒目圆睁,转过头,两眼盯着她,云诗澜不甘示弱的迎上他的目光。 还看! 她再次扬手,猛地被上官锦玚只手接住,“打够了没有!”这句话几乎是从上官锦玚的嘴里吼出来的,长这么大他还从未挨过女人的巴掌,今个他倒是长见识了。 见过无理取闹的,而今这般无理取闹,她是王妃又如何!他总不能纵着她的性子肆意妄为。 “没有!”云诗澜吼道。 她的手腕被上官锦玚擒住,挣脱不开,她急了抬起脚,看准前面的那个位置便使出了全身力气踹了过去,“贱/人!” 上官锦玚凝眉痛呼,这一脚来的真是猝不及防,直直踢到了他的心肝上,想不到堂堂太尉的小女儿竟然会骂人,“这样野性的姑娘,怪不得王爷不喜欢你!” “王爷喜不喜欢我,轮得到你管!”云诗澜眼疾手快的将龙骨鞭从上官锦玚的手中夺了过来,她道:“你一届匹夫,竟然对我如此无礼,公然抱我,还打伤了我马,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忍不了!在王府的这些日子我呆够了!知书达理的王妃我也做够了!今个我要做回自己!” “来吧,按草原的规矩,打一架,若我赢了,你就放我回草原,若你赢了我便随你去找清王,继续做他的清王妃,如何?” 云诗澜撑开龙骨鞭看着上官锦玚趾高气扬道。 上官锦玚慢慢的直起身子,下面还隐隐作痛,但面上却微微一笑,他道:“若是这样的话,王妃你是输定了。” 他素手抽出腰中的玉带,将玉带的一端绑在手上,另一端握在手中,勾勾手指道:“来啊,让你三招,以免你说本将欺负你一个弱女子!” “谁稀罕!”云诗澜嗤笑一声,她将长发挽起,绕在头顶上,又将衣袖栓紧,方便作战。 一计龙骨鞭朝着上官锦玚的脸甩过来,上官锦玚双手撑出玉带将龙骨鞭缠绕在上面反手一转云诗澜只顾着上官锦玚双手上的龙骨鞭,却未曾注意他的脚下。 她伸出双手前去正准备收回龙骨鞭,谁料上官锦玚抬脚踢在了她的双臂上,龙骨鞭从手上脱落了下来,上官锦玚的玉带上挽着龙骨鞭,他松开一只手前去接住鞭子,长鞭一挥便将云诗澜拦腰挽住,勾到他的身边来。 “原来你只会使蛮劲啊?”上官锦玚挑衅道。 云诗澜恼羞成怒,再次扬手打去,上官锦玚稳稳的接住打过来的手道:“还想打?那就等到去王爷跟前了再打吧。” 话罢,上官锦玚拿着玉带将云诗澜的手从后绑了起来,云诗澜挣扎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了会随你去,我就会去。松开我!” “以防你耍什么花招。不松!” 上官锦玚绑着云诗澜正准备往回走去,走到不远处的城门口,却发现门口已经设了侍卫。来往路过的人都要一一露出脸让他们检查,稍有一丝可疑者便被官兵带了下去。 上官锦玚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疤痕,再怎样易容也是会被那些官兵一眼就认出来的。 他看着四周的地势,又看了看天色,只能等待时机了。 …… 渊著他们行了一路,正巧都是下发通缉令之前便走了过去,渊著听闻前面走过的几个城都已经下发了通缉令,上官锦玚他们被困在了那里,城门口都设定了关卡,怕是在短时间内无法汇合了。 之前渊著带着这帮人特地放慢了行程,每到夜晚总会找个客栈住上一宿,来等上官他们汇合。现在通缉令已经快追赶上他们的脚程了,渊著不得不命令整体加速到达边北。 “王爷,王妃和上官锦玚还留在晴州,那边已经卡死了,他们怎么过来?”渊著站在窗栏边看雨,小四手拿折扇看了一眼桌案上铺开的地图,他走到渊著身边道。 渊著手指上沾了一点窗栏边上的雨水,他抬眸看着外头雾茫茫的景色道:“过不来就留在晴州。” “王爷不派人去接?”小四问道,渊著并未答话,小四又道:“可留王妃和上官锦玚在晴州,这个法子并不妥当。” 渊著转过头来看着他,小四又补了一句:“上官还得主持大局,所以不在不好……” “本王知道你什么意思。”渊著转身抬手将窗栏关上,“让上官和云诗澜独处是本王的意思,云诗澜即不是本王娶得,本王也不愿耽误了她。” “王爷……”小四哑口无言,清王又在算计什么。 渊著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末时一到我们就启程吧。” “是。” 末时,渊著与曼纱华一辆马车,小四与王意映一辆马车,马车向边城驶去,一路上曼纱华都能看到那么开的极其艳丽的曼珠沙华,她知道这些都是从东夏国蔓延出来的毒花,这是国王造的孽,但她却无力制止它们的延生,只能由渊著将解毒的药方公之于众。 可即便是将解毒的法子告诉了众人,众人依旧对东夏国的巫女敬之远之,他们认为这是巫女对世人的惩罚,所以才施法将东夏的国花开满天渊的每一寸领土。 大多数人中毒时后知后觉,耽误了最佳治愈时间,便一命呜呼。成百上千的人忍不住去窥探它的美,却被它的毒所伤。 而今东夏巫女也被列在了通缉名单当中。 曼纱华坐在马车里,手指勾着窗帘,看向外面的蓝天,她清唱两句,渊著微微的睁开了双眼看着她。 不一会儿三两只乌鸦扑腾着翅膀飞绕在马车的周围,她看着那些乌鸦喃喃自语道:“这不是东夏的乌鸦……” 话罢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渊著复又闭上眼睛,曼纱华转过头去看了他良久。 从他们这里去边北最近的路便是直穿这几个城镇,可绝大多数城镇已经纷纷设置了关卡,为了安全起见渊著决定让众人从山岭翻越去边北,路途虽遥远了一些,却极难发现行踪。 马车停在了上山的路口,曼纱华提起素裙先走了上去,渊著与其他人跟上,走到坡度较陡峭的地方,渊著伸出手去想扶住她,可手方搭在了她的手臂上,她向后一躲,险些滑下去,她低声道:“别碰我!” 渊著的眸子瞬时冷了下来,他将她往身后一拽,道:“跟着我。” 翻山越岭,历尽千山万苦,他们离边北终于只剩下一个城池,只要穿过这座荒凉的城,边北就到了。 …… 上官锦玚带着被绑的云诗澜在城外静候了三天三夜,他拦截了一顶嫁娶新娘的轿子,看着一旁的云诗澜那般不老实,于是摇了摇头,放喜轿远走,三天中的最后一天,他拦截了一口棺材。 这是前方家的老爷去了,而今要落叶归根,正巧让上官锦玚他们给遇上了,他轻轻笑了一声,在云诗澜耳边道:“王妃要委屈你一下了。” 话罢他将事先准备好的大刀抵在云诗澜的脖颈上,拽着她将出殡的车马拦下。 出殡的丧人见到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拿着大刀劫持着一个女子,拦在了他们的车马前,众人忙慌了神,这莫不是土匪劫财! 一个衣服华贵的男子一手扶着头上锦帽小跑过来,双手抱拳道:“这位好汉,我家老爷今日出殡,请好汉行个方便。” 男子话罢塞了一包银子给上官锦玚,上官锦玚掂了掂手中的银两,不满的皱了皱眉,他将银子顺着男子的胸膛一扔,道:“老/子不要钱,要命!” 男子方才的气势瞬时矮了一截:“好汉好说话。” 上官锦玚突地一笑,道:“老/子就是想进城玩玩。”他抵着云诗澜向队伍的后面走去,抬手便将棺材板掀开,一旁的人大惊。 上官锦玚看着里面躺着的人不禁凝着眉,他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那人脸上,那刀低着云诗澜吼道:“女人躺进去!” 云诗澜恶狠狠的瞪着上官锦玚,上官锦玚又道:“草原不远了,快点别耽误老/子的时间!” 云诗澜随即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便乖乖的躺在了棺材里。 上官锦玚见她躺好,他便前去揪着那男人的衣领到棺材旁边。男人的手臂搭在棺材板上,往里瞅了瞅。 上官锦玚扬起大刀猛地扎进了男人的手臂,不待男人反应他又将大刀从男人的手臂中拔出,鲜血顿时如注的往外冒。 男人痛得直呼饶命,上官锦玚道:“老/子只是想安全进城,不图你什么。你若是将老/子的行踪报给官府,小心你的命。” 男子一手扶着自己的手臂,歪咧着嘴直直点头。 上官锦玚最后看了一眼男子,便翻身进了棺材,男子忍着疼痛命人将棺材板盖上。 小小的棺材里容纳了三人,一人是躺在最底的死人,剩下的两人便身子贴着身子躺在一起,棺材被人抬起,猛地晃了一下,上官锦玚突地抬起手臂将云诗澜揽在了怀中,紧紧的贴着自己,护好。 他低语道:“不怕,等会就可以出去了。” 在黑暗中云诗澜抬眸看向上官锦玚,虽看不清楚五官,却在脑海中无比清晰的映出他的此时的表情是如何。 为顾全大局,她没有挣扎,只是点了点头。 棺材颠簸了好一阵字,终于到了关卡。官兵瞧见是出殡队伍的,于是抬手叫停。 240:抵达边北 240:抵达边北 棺材内上官锦玚握紧了手中的大刀,他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官兵叫人开棺验尸,那他便带着云诗澜从这里血拼出去。 官兵一一检查了众人的面容,到了队伍的末端,手臂被伤的男人站在棺材前,他瞧见官兵走了过来,便将棺材让开,他道:“军爷,没问题的话,我们可以走了吗?” 官兵抬眼看了一眼那男人,他道:“这棺材里是死人?” “军爷说玩笑话呢,当然是死人啊,活人谁会躺到棺材里去。”男人讪笑道:“这里面躺着的是我家老爷,抬到故土就入葬了。” 他忍着疼痛将一包银子从袖口里掏出,递到官兵的手中道:“军爷行个方便。” 官兵掂量了一把手中的银子,他匆匆看了一眼出殡的物品和人,挥手道:“放行!” 进城走了不久之后上官锦玚猛地将棺材板掀开,他坐起身子只手环住云诗澜从棺材里跳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男子,道:“谢了!” 话罢,迅速带着云诗澜从另一条街走去。 男人前去看棺材里的老爷,却发现那披风上竟放着一片金叶子。 男人将金叶子拾起,看着受伤的手臂,再抬头看向他们离开的巷子,百思不得其解,却并未报官。 上官锦玚绑着云诗澜与她同骑一匹马,快马加鞭的前去与喜乐汇合,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时间早已过了约定的时间许久,喜乐已经带着剩下的侍卫先走一步。 在郊边的土城中,上官锦玚看着气急败坏的云诗澜突地笑了起来。他上前去一边解着云诗澜手腕上的龙骨鞭,一边道:“剩下的路可就你我二人了,王爷他们怕是要到达边北了,喜乐公公也先走一步了。” 他看了看天色道:“接下来的路途就由属下来保护王妃的安全,还望王妃配合一些。草原你现在是不能去,若有机会属下会陪王妃到草原上走一趟,但现在走草原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 “废话少说,说正事!”云诗澜揉了揉发痛的手腕道。 上官锦玚从包袱中掏出了一套自己的男装,递到云诗澜怀里,“把这个换上。以后我们就晚上赶路白天休息,你的命现在由我保管,希望你好好珍惜,别耍什么花样。” “知道了。”云诗澜接过衣服应道。 她原本就爽快,命是她自己的,她当然会好好珍惜,这样才能到曼纱华面前亲自解释一切。她和渊著从来都没有爱情,一切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不过以后不会了,因为曼纱华已经回到他的身边,她就不再担心什么,所以她把事情办完以后一定要回草原去。 上官锦玚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确定云诗澜是认真的,他这才转过身去:“过来牵马吧。” 为了躲避各个关卡和搜捕,上官锦玚带着云诗澜东藏西躲,一路向边北出发,原本只需一个月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三月。 这三月他们朝夕相处,同吃同住。两人双剑合一杀过敌,在迫不得已时,两人也脱/光了衣服相互给对方上药。从最初的两人相厌到后来的对敌默契相合,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又一个黑夜,他们的马在上次杀敌中折损了一匹,现在只剩一个马和一座城了。 上官锦玚翻身上马,朝云诗澜伸出手道:“云诗澜上马!” 云诗澜豪气的握住他的手上了马,双手自然的环住他的腰,上官锦玚快马加鞭的绝尘而去。 云诗澜将头轻轻的贴着他的背部,结实而又温暖。 这一路的一暮暮回放在她的脑中。曾经她一度的幻想有人能与她并肩作战,护着她,甘愿为她受伤,而今这个人出现了,可惜他来晚了一步。 天边的火烧云愈来愈烈,染红了半边天。照的她的脸颊红彤彤的。越到边北,这里的天地越是广阔,空气也稀薄了许多,人烟寥落,好一副荒漠边北图! 云诗澜忽地松开双手,展臂做飞翔的姿势,放声歌唱道:“好一抹绿油油的草呦,牛啊羊啊来吃草呦……我的天地我的草原……” “这里是边北,你怎么唱起了草原上的歌?”上官锦玚带着笑意半转过来问她。 云诗澜勾唇一笑道:“看到边北便想起了草原,一样辽阔,一样荒芒。” “可是想家了?” “不,就单纯的想草原,想阿嬷。一点也不想宁京的家。” 边北境内,渊著站在高坡上,看着底下的将士操练,小四从土坡上站起朝渊著挥了挥手。 渊著下了高坡随小四来到帐内,小四将袖管中的密函取出交给渊著,道:“我已经将支持邪族的那支力量抽出,现在邪族与天渊已是水火不容,我也派人送了暗示去,这是阿拉慕名送来的密函。” 渊著展开来看,本是紧锁的眉头渐渐展开,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他合上密卷道:“让那部分力量继续支持邪族对抗皇兄派去的人。阿拉慕名正往边北赶来,我们又多了一个力量!” “太好了!” 歌吟独自一人快马加鞭的往边北赶,渊芙染留在邪族主持大局,几乎是与上官锦玚同时抵达边北。 那天夕阳方挂在天边愈醉愈死,曼纱华坐在帐篷里点了一支烛台,看着手中的书卷,就听到喜乐在门口唤了她两声:“曼姑娘上官大人和王妃来了,您要不要出去?” 曼纱华合上手中的书,心中有些许激动,她以为上官锦玚和云诗澜留在晴州,她们短时间是再也见不到了,不想他们竟然杀回来了。 她掀开门帘,看了看天外的景色,伸手整了整衣发,抬步走去。黄土一扬将她的白色鞋子沾染成灰。 喜乐引她前去,站在高坡上远远的就看到上官锦玚与云诗澜同骑了一匹马前来,她踮起脚尖向前眺望着,风呼呼的吹,她的身子欲坠欲落,站在高坡上显得甚是单薄。 她展开双臂,身子微微向前倾斜,突地渊著将她的腰身一环搂在了怀里,沉声道:“小心掉下去。” 曼纱华仰头看他,却看到小四和意映正看着自己,她别过脸去,正巧看到上官锦玚的马后还有一计马正在往这边赶来,她道:“还有一匹马,会不会是……” “若是敌人,他们早就在百米开外被我的人丈杀了。”渊著看着远方,渐渐看清了这一前一后的人,蓦地收紧了搂着她的手臂,白马上的人穿着一身鲜红,银发在风中飞舞,此人正是阿拉慕名! “小公子来的如此火急火燎,看来火真的烧到了眉毛!”喜乐也瞧见了高马上的人,他站在渊著一侧道。 片刻后,上官锦玚的马和歌吟的马都抵达了军营。 小斯前去牵马,上官锦玚翻身下马,云诗澜也随之从高马上下来,曼纱华同渊著站在一侧,她看了一眼云诗澜,这次的云诗澜比上次见到的更稍削瘦了一些,身上穿着的是精干男装,周身特没受什么大伤,三十六节龙骨鞭依旧在她的腰间挎着,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云诗澜方抬起头看她,她已经转身往帐篷里走去。云诗澜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些什么。 渊著拍了拍上官锦玚的肩膀,弄潮激动的前去与上官锦玚相拥抱,小四也礼貌性的与上官锦玚碰了碰拳头。 彼时几人已经欢快的畅聊了起来。 歌吟的的马也抵达了军营,小斯前去牵马,他看到往回走的曼纱华,便翻身下马,来不及向渊著小四等行礼问好,他飞快的前去拽住了曼纱华的手腕。 曼纱华的身子被拽的转了过来,歌吟的眼圈红红的,看着像是熬了夜的样子,从邪族到边北路途遥远,他能在短时间到达边北,应是日夜兼程的赶。 歌吟的气息还未稳定下来,额头上挂着几珠晶莹的汗珠,他略带喘/息的问道:“为什么不辞而别?” 曼纱华的手指捏紧了自己的裙摆,显得有些不安。那日她离开邪族,投了迷/药给歌吟,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他竟还记在心里,刚见面就问这个。 “我……”她刚张口,抬起头,渊著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 “小公子日夜兼程而来,为的就是迫在眉睫的事。如此说来我们还是早日商讨出一个方案为好。” 渊著站的笔直,将曼纱华完全的遮挡在了身后,夕阳照在他的双眸上,平静幽远,仿佛这双眼便能笃定一切。 歌吟红着双眼看着他,脸上显出一丝不悦,他伸出手去想别开渊著,岂料被渊著反握住了他的手,道:“这是在边北,小公子还是按边北的规矩行事吧。” 歌吟暗暗使力,却抵不过渊著的掌中力,他的脸色愈加苍白,鬓角间的红梅花更为妖娆,两人四目相对,日暮下,几人之间的气氛瞬时变得冷却了下来。 曼纱华从渊著身后走出,向歌吟俯身行礼道:“方才纱华未能给姐夫行礼,是纱华的失礼。到边北的路途奔波,姐夫还是随大家一起进去喝杯茶暖暖身子再说其他事吧。” 241:帝王之心 241:帝王之心 歌吟听到曼纱华叫他姐夫,他的手瞬时没了力气,反被渊著扳回。 小四淡笑上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歌吟抽回自己的手,看了一眼曼纱华,红袍一挥随着渊著去了营帐中。 上官锦玚与小四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留下来的云诗澜、王意映和曼纱华,三人站在门栏前,王意映看了她俩人一眼,轻哼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云诗澜单手扶上自己的龙骨鞭,低着头欲言又止。 曼纱华看出了她的囧态,咬了咬唇道:“小云。” “纱华!” 两人不约而同的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夕阳下,隔了多少个日夜,不需要多言什么,两人相视而笑,从前的误会、矛盾已经随着这心有灵犀的呼唤而一笔勾销了。 “我们聊一聊。”云诗澜道。 曼纱华点点头,云诗澜随着她向营帐里走去。 “嫁给清王,本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是突然接到宫中的谕旨,所以才……”云诗澜道。 曼纱华勾唇浅笑,她摇摇头:“这些都不重要了。” 一旁走过的昔日上官家的家丁和王府的仆人,点头向她们问好。曼纱华点头回礼,脸上仍旧扬着笑意。到了边北一切礼仪从简,这里再没有什么上官将军,也没有什么绸缎庄老板,更没有什么王爷。 他们只有一个首领,那便是渊著,他们的存在像是家人一般,渊著上官小四吃什么,这里的人就吃什么。 边北不比别处,日子过的朴素了些,但每个人的心里却是暖的。 这里的将士对待他们无不是心服口服。 她心底虽是恨着渊著,却也佩服他统治下的六万兵马,和上官府邸清王府的几百个仆人。他们其实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但他们没有,他们宁愿留在渊著身边,留在边北,一起吃苦,一起努力。 从上官府和清王府逃出来的仆人,竟没有一个是愿意离开军营的。 这也是她在边北生活了两月的体验。 或许,现在渊著还不该死…… 曼纱华正想的出神,云诗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嬉笑问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没注意听吧?” “嗯?你说什么?”曼纱华轻轻一笑,伸出手抚了抚长发。 “锦玚说你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连他都没怎么见你有过好心情,更可想而知王爷每天见到你都是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现在就连王爷都很少笑了。” 云诗澜与曼纱华走到一处枯树根下,树根粗壮,却早已枯死,两人并肩而坐,没有回答云诗澜的话,而是看向远方的夕阳,夕阳逐渐的沉了下去,剩下一丝丝的光辉挂在天边不肯离去。 这夕阳与自己又何其的相似,终归不久后就要离去的。 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尴尬,云诗澜搓了搓手又道:“我与王爷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曼纱华仍旧扬着头看那夕阳。 “成婚当夜,王爷来过我的房中,他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出去了。后来的几日我都没有见到王爷,听喜乐公公说王爷是去东夏国寻你了。再到后来我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寻到你,总之王爷回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云诗澜将袖管挽起,把胳膊伸到曼纱华的跟前:“你看这胳膊上烫伤的印子,是王意映故意将滚烫的茶水浇到我胳膊上的。” 曼纱华这才低下头,双手捧起云诗澜的胳膊,表情有些激动,但终是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抚摸了那褐红色伤疤问道:“还疼吗?” 云诗澜摇摇头,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她伸手将泪水擦干,浅笑道:“当时王爷在府中,他亲眼看着王意映故意将茶水浇在我的胳膊上不言不语。当时我就知道王爷不爱我,他对我好,对我无微不至,只不过是因为我的父亲是云太尉,他虽不爱我,但也不想我在王府受了委屈。可在这件事上他明显的偏袒王意映。” 曼纱华将云诗澜的袖管放下,替她遮盖好伤疤,而后松了手,看向别处,对于王意映,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杀了小兔的人,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原谅! “当时我是这样想的,王意映是王爷的救命恩人,王爷对她好也是应该的,偏袒一点也是应该的。可到后来我才发现王爷这么做是在试探,可能是王爷察觉到了什么吧,后来王意映被王爷关在了房子里,不给吃喝,直到小四爷登门,亮出了他本是没落王族后代的身份,并愿意加入王爷这边,王爷这才把王意映给放了。” 云诗澜说到王族时,曼纱华的心紧了一下,有些模糊的事情在她的心里渐渐明朗了起来。上官擎苍老将军的南城之战,有少一部分的王族人逃到了祁雪山,而这剩下的人当中,有的人出生了,有的人长大了,有的人满心怀着仇恨策划了一切。 渊著被救,上官一门被屠,上官老将军之死。 她曾一度认为这一切都是渊著做的,但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尽管小四策划了这一切,但最后渊著用一个王意映的安危就将没落的王族一举扳倒,收于麾下。 他才是正真的赢家,在这场殊死较量中,渊著虽并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甚至也是这场较量中的牺牲者,但他却起到了全局推波助澜的作用。 不然他又怎会引出上官落在了自己的院中,又怎会算出当时在她身边的歌吟就是而今的邪族小公子。 就连渊辰也中了他的计谋,误以为上官一族与邪族勾结,消失不见的虎符是上官锦玚送给小公子的礼物,殊不知这虎符早已被渊著借出。 上官锦玚担着一个义字,不能说出口,也不得说出口,这让渊辰更加笃定上官家就是勾结了邪族。 到最后,曼纱华迫于无奈求得歌吟帮忙救出上官一族,而她也正落了渊著的计谋,正好可以让渊辰以为上官一族是让邪族的人救走的,而他再派人护送上官族人去边北,这一举又对上官家有恩,上官一族对渊著当然是感激涕零死心塌地的追随。 小四设下了计谋,渊著操控了全局,小四设下了圈套,渊著推波助澜,把一切矛头指向渊辰,把有利的揽在自己麾下。 曼纱华细想下去。 天渊与邪族开战,正是因为渊辰认为上官锦玚带着六万将士投靠了邪族,而当时渊著借兵说是去邪族就其皇姐渊芙染,而他只是带着上官的兵马到邪族绕了一圈,而后带着兵马屠了东夏国。 渊著好一招一石二鸟!让邪族沦陷,小公子带兵前来投靠,上官变心将六万兵马全全交出,小四心服口服交出全部势力来支持他。 他的心机如此深沉,她竟后知后觉,以为渊著还是从前那个著哥哥,现在就连东夏国都是他的了! 曼纱华仰头看天,云诗澜再说些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进去了,泪水汪在她的眼眶中,模糊了她的视野。 原来他想要的一直都是天下,亲情、爱情、友谊对于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他掌控全局的一个棋子罢了。 他终究是要当帝王的人,从前她以为他们四人中最先改变是渊辰,是渊辰的狠辣改变了他们四人的心境。 远送渊芙染出嫁,囚禁渊著在荒落的清王府,杀母弑父。她想最狠最绝不过在帝王位上的渊辰如是,而渊著所做的更是不动声色。他收揽人心,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却每件事都直直戳在人的软肋上。 帝王之心果真深不可测。 他终究是要当帝王的人,她与他终究是殊途。 后来不知道聊到了些什么,曼纱华记不清了,云诗澜也记不清了,两人坐在枯树根下抱头痛哭。 曼纱华哭她的失望,云诗澜哭她的欣喜。 她失去了一个最爱的人,她找到了自己最爱的人。 两人在哭泣中相互劝慰,相互祝福。自始自终,曼纱华也没有对云诗澜说出东夏国的事,没有说出自己命不久矣的事。 云诗澜只以为她与渊著闹了什么矛盾,两人在相互怄气,不久后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营帐内,桌案上铺开着一张天渊的地图,渊著坐在主位上,一旁坐的是上官锦玚,另一旁坐的是小四,渊著的对面坐的是歌吟,喜乐与弄潮看守在门口。 歌吟站起身子红唇一勾,如葱段似的手点指在桌案上的地图,道:“我这次来带了邪族的三万兵马,以表诚意。” “我先到,兵马随后就到。那邪族棘手的事……”歌吟放缓了语速。 歌吟对上官锦玚有救命之恩,他站起身子道:“小公子放心,等咱们这边的兵马策略都备好以后,打出王爷的旗号,狗皇帝便再没闲心去管邪族的这点破事了。现在邪族那边有小四的人帮忙,小公子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歌吟不语,只看着渊著,渊著抬眼,沉声道:“他说的就是本王说的。” 歌吟垂下眼眸又用力的指了指桌案上的地图道:“我助你完成霸业,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说。” “保我邪族永世平安,不受他国侵犯,邪族只能是邪族,它不姓渊!”歌吟眼眸坚定,抬起头来直视渊著。 242:斩木为兵 242:斩木为兵 渊著道:“好。” 四人达成协议之后,他们将地图重新铺好,细细的研究了起来。 次日,众人都在场,地图摆在最中心的位置,曼纱华坐的很远,拿着一本残缺不全的《孙子兵法》细看了起来。云诗澜则代表云太尉,也坐在了关键位置,王意映则是坐在小四身旁,喜乐和弄潮仍旧守在门口。 天渊共有七十二座城池,又分为一百零六座小城,其中边境的十一家是上官锦玚与上官擎苍曾在带兵打仗时亲自走过的,有的是他们驻守过两三年的地方。 “无需武力,便可归顺。”上官锦玚用指尖圈了这十一个地方,而这十一个地方恰恰是边关要地,怪不得渊辰如此紧张上官锦玚的出逃。 渊著微微点头。 云诗澜起身道:“昨日收到家父的手书。家父驻守的二十八座兵力和官员县令也可与他们讲和,我有家父的手谕。” 上官锦玚将毛笔递给云诗澜,云诗澜在地图上圈画了这二十八座城池,虽然都是些小城,却也省下了不可小觑的兵力。 渊著抬眸看向小四,上官锦玚接着问道:“王骓你呢?” 小四手中把玩着玉珠子,他转手交给王意映,伸手接过毛笔,圈画了三座城池,一座较为繁华,地势颇多,另外两座是小城。 “我有三座,这座较大的是与当地官员有生意上的往来,并且是挚交,信得过。另外两座……”他顿了顿,抬眸看向渊著的面色道:“另外两座是近些年被渊辰通缉的各路英雄好汉,还有被杀了的官员剩下他们的亲属。” “都是些江湖之辈,算不得什么力量,但可以让大军顺利通过。”小四重点圈了圈这两所城池,他又道:“我有三万兵马,有剩余的王族后代,还有江湖中人,组合而成,他们都是愿意将渊辰推下皇位的人,如果你们信的过的话,我可以将他们召回。” “你信的过吗?”渊著反问。 “当然信得过,他们都是同我出生入死之人。”小四道。 “召回。” “是!” 话罢以后,渊著看着桌案上的地图,心里默默的盘算着不语,突地歌吟站了起来道:“我也有一座城池,是当年先皇赏给我的。青雨城,它现在虽是归于邪族,但在天渊的边关要地,我一直云游野外,这座城疏于管理多年,不知还可不可行。” “圈起来。”渊著道。 上官锦玚拿起毛笔,一眼便看到了青雨城的方位,他赞叹道:“果真是个好地方,这下我们可以省下不少事!” 他们商讨着,灯烛一跳一跳的,几人出谋划策,设定起兵的方案,如何将伤亡降到最低。 半月后,歌吟的三万兵马到达边北,小四的三万兵马也到达边北,于此同时渊著却调来了三万东夏国的兵马。 边北荒凉辽阔,现在又是宣抚使许戚在掌管,渊辰并未察觉不妥。 许戚乃渊著授意,让云太尉举荐给渊辰的人,边北如何肆意张扬,天高皇帝远,渊辰也管不到这里来。 十五万的兵马,分为五万为一伍,分别由上官锦玚、小四、歌吟带训,渊著统管所有。上官一族和王府中剩下来的人又云诗澜掌管,十五万人的粮草和日常起居。小四将手中的绸缎庄早已变卖为银两,存下的积蓄也通通拿出,买通运营粮草的商人,保证这里不断粮,每人都能吃饱。 如此日夜操练一月,十五万人的队伍融为一体,渊著、上官锦玚、小四、歌吟,也早已磨合的可以一同吟诗、饮酒、喝茶、习剑、比武。 弄潮的沉闷也稍稍减退了一些,加入了他们四人的行列,将注意力转到了别处。 曼纱华则有云诗澜陪伴在身边,从前的矛盾,在日渐相处下来早已讲的清清楚楚,比如云诗澜为何说自己叫小云是商人的女儿,为何说自己中意的人是云城宿。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因为她想交曼纱华这个朋友。 不愿自己是太尉小女儿的身份失了这个朋友。 曼纱华也提及了昔日的东夏国,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真一情。 顺带的讲起了他们四人在孩提时的友谊,讲的一桩桩一件件全是暖心的故事,在荒凉的边北,条件艰苦,她们谁都需要这暖心的事来坚持下去。 王意映得罪了弄潮,得罪了曼纱华,得罪了云诗澜。而得罪曼纱华就是得罪渊著,得罪云诗澜就是得罪上官锦玚。在绝大多数的时间王意映都是跟在小四身边,陪他一起训练将士,同他一起讲话。 所有的深仇大恨,在他们所谋的事中都可以暂且的放下,天下归顺,所有的事情都完成了,到时候再算也不迟。 操练将士一月之后, 日子已经入冬,快要过年了,曼纱华的生辰早已过去,渊著有意为她庆生,她只淡淡道:“这是念儿的祭日,是小兔的祭日,也是东夏国的祭日,我还如何庆生?” 在东夏,他为她放的满天的灯盏竟是为她庆祝的最后一个生辰。 在雪地里,曼纱华双手相互搓着,哈了一口热气,想到南王家中放着许多生辰礼物,今年的他又送不出去了,会不会在今肃吃着饺子,惦念着自己又跑到哪去了。 …… 在新年之际,渊著斩木为兵揭竿为旗,打出太子渊著的旗号,带着十五万兵马举兵攻城。 消息一经传出,渊著已经带着他们攻下了两座城,渊辰在明正殿气的直跺脚,宣抚使许戚上书道,同渊著一起为伍的还有三人,但不清楚这三人的身份,看似都颇有来头,不然短时间内,渊著怎会有十五万的兵马。 当即下令将李方破从邪族调回,速去平定边北叛乱。 邪族暂且得救了。 在露营中,渊著举杯,小四、上官锦玚、歌吟、弄潮同端起了酒杯:“庆祝我们攻下冬南城!” “干!” 云诗澜掀开门帘,提了一罐酒带了一只酒杯来,她站到上官锦玚身边将酒罐腾地一下放在桌上,道:“喝酒怎么能少了我!” 众人端着酒杯微微愣了一下,渊著抬眸看了云诗澜一眼,淡然自若的将酒杯放在桌案上。上官锦玚的表情则有一些不自然,他伸出手暗地里拽了拽云诗澜的衣袖。小四倒是豪爽,兀自倒了一杯酒与云诗澜干了一杯。一旁的歌吟思绪神游在九霄云外。 云诗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将衣袖从上官锦玚手中拽回,轻咳道:“华儿不会武功,身子又弱一些,她可以被你保护着,当作女子来看待。而我会些功夫,身子又强健,龙骨鞭一直放在我腰间,好长时间没动了,现在手也有些痒,下一次带上我,锦玚打前锋,我帮助他,可以吗?” 云诗澜看着渊著,这算是在众人面前征求他的同意,同样也明确的告诉他,她不是他的王妃,自然也不用在外人面前装作夫妻恩爱。 众人在一起这么些日子了,她既没有和他同住,也未和他多说过句话,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不如今日挑明来说。 喜乐方掀开门帘,瞅见云诗澜站在上官锦玚身边端着酒碗,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前去,躬身道:“喝酒是男人的事,王妃还是随喜乐出去罢。曼姑娘还在营帐内呢。” “王妃?”云诗澜反问道:“我何曾是清王的妻子,清王心中的妻子大抵也只有纱华一个吧,喜乐公公就不要在大伙面前说笑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歌吟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道:“清王妃是和清王行过夫妻之礼的,是拜过高堂天地对拜的人,怎可说不是清王的妻子,王妃还是不要妄自菲薄了。” 云诗澜突地嗤笑了一声,拜过堂又如何,他的心里不认她,她照样不是他的妻子:“小公子说这些虚礼作何?这还不是皇上的意思,我与清王不过是照办罢了,当时谁又敢违抗皇上的旨意呢?” 渊著坐在位置上含声不语,上官锦玚站在云诗澜身边,尴尬至极,他看向渊著,没有渊著的发话,在这件事上他是万不该多言的。 渊著抬眸与上官眼神相交,他手指轻叩桌案道:“本王从未认过云姑娘是本王的王妃,小公子何来拜堂一说?与云姑娘当日拜堂的是上官将军不是本王,本王当日身体抱恙,迎娶云姑娘的人一直都是上官将军,所以云姑娘并不是本王的王妃。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歌吟哑口无言,他的手中暗暗拽着自己的衣袖,当日他接到的消息是这样说,所以曼纱华才会心灰意冷离开渊著,不想这其中竟另有隐情。 云诗澜冲着渊著感激一笑,谢谢他还自己自由和清白,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当日与她拜堂成亲的竟然是上官锦玚。 她抬眸看向上官锦玚,上官锦玚向她微微的点了点头,“当日与云姑娘拜堂的的确是我,早在两月前王爷就将我从边北调回了,看来王爷早已洞悉渊辰的计谋。所以云姑娘其实并不是清王妃。” 243:终成眷属 243:终成眷属 经上官锦玚一说众人哗然。小四却淡定的做在一旁饮茶,当日他承渊著邀请来到府中参加婚宴,他早已看穿了一切,与云诗澜走红毯的男子带着面具,不想他就是消失已久的上官锦玚。 渊著竟敢冒着危险在众目睽睽下让上官锦玚和云诗澜成亲:“清王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小四淡笑着看向渊著道:“之前尴尬的局面现在也可解开了。” 坐在小四身后的王意映脸都气绿了,她看着云诗澜,原来这只是她的假想敌而已。 小四拍了拍王意映的手臂,示意她不要难过,他又道:“哎呦,这曼姑娘还不知道吧,近日来看曼姑娘和王爷老是闹别扭,看来她还不知道。” 渊著既知小四心机深沉,又明白他说这话是何意,小四如此说来为的是让他的妹妹心里好受一些,既然如此人艰不拆。 他含笑看了一眼小四。 众人酒席散去后,渊著回了营帐,营帐两旁看守的士兵向渊著躬身行礼,渊著挥了挥手,兀自走了进去,方才酒宴上他喝的有些多了,一则是心中为上官锦玚和云诗澜高兴,他早看出他俩之间的情义,只是他们自己不知,他再借此拉拢云家,娶云诗澜为妻,设计让上官锦玚与她拜堂,之后又给了他们三个月独处的机会,这桩美事早该成了,不然上官锦玚还会惦念着他的华儿。 二则是,他终不会多辜负一个好女子了,该有更好的人去对她好。 他的步履有些轻飘飘的,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他知道今晚不该喝这么醉的,明日还有仗要打,夜晚还要防止敌军偷袭,醉归醉,他心里却清清楚楚,曼纱华的药方他还未配置出来,这样的奔波劳累,不知她的身子受不受的了。 他一步步的走向床榻,曼纱华已经熟睡了,他看着她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青发,手指方触上她的发,他猛地又收回了手,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他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可他还没想出更好的计策来让她接受东夏国的一些事,所以只能如此。 他顺着床榻坐到了一旁的地上,往日都是他同她睡,管她情不情愿,总之他要搂着她睡,今日太晚了他不能再扰她清梦。 他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床沿上,假寐了过去。 月色高挂,军营里依旧燃着篝火,云诗澜与上官锦玚并肩走着,走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又绕了一圈,走在军营帐外,一旁看守的士兵看偷偷的看着她们上官锦玚挠挠头,还是没有张口,云诗澜看着月色道:“你要再不说这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我们就要去晋城了。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王妃……”上官锦玚吞吐道。 “什么王妃!不准你叫我王妃,方才清王都和大家说清楚了,和我拜堂的人是你不是清王,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清王妃!”云诗澜急的直跺脚,都说行军打仗的男儿豪爽,直肠子,也不懂得什么儿女情长,她看这就是个榆木脑袋,遇见军事精明,遇见她的事,半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么说现在你就是上官家的媳妇了?”上官锦玚突地像是明白了过来,没头没脑的说道。 云诗澜忽地抬头瞪着他,这个人不说则已,一说却惊人,他从未向自己表明什么,她也从未和他说过什么,从前的上官锦玚碍着彼此的身份,什么都不说,现在的上官锦玚却在这里装傻充愣。 她真是被上官锦玚的这句反问给气急了,她抬手打了过去,这一巴掌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的落到了上官锦玚的脸颊上。 他的脸颊顿时烧的滚烫。 云诗澜打完便转身要走,上官锦玚捂着自己的左脸,正莫名其妙:“喂!云诗澜你给我站住!” 云诗澜果然顿住了步子,这才是真正的上官锦玚,那征战沙场的血性男子气概又出来了,她低头抿嘴偷笑。 上官锦玚却很懊恼,这段时间里他莫名其妙的被这个女人打了三个巴掌,他竟然挨了三个巴掌都不知为何,女人为何就是这么难懂,从前她打他是因为她不高兴,今日打他又是为何。方才他只是顺着她的意思说,难道又说错了什么。 “云诗澜你给我解释解释!” 上官锦玚双手叉腰,像是是训练自己的下属一般,声音出奇的大,一点也不顾及什么身份有别了。 云诗澜没有转过身来,她佯装生气,问道:“怎么不叫我王妃了?” 上官锦玚瞬时语塞。 半响后,他的气势稍稍弱了一些,他道:“方才为什么打我?” “因为想打你呗!”云诗澜转过身来,篝火的橙光照在她的脸颊上,笑容明亮,皮肤白皙,身上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的飞舞着,上官锦玚一时间竟不知她回答了什么。 他吞咽了一口唾液,支支吾吾道:“你……以后不准……再打我的……” 最后一个“脸”字他还未说出来,云诗澜已经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她踮起脚尖,软软的双唇便印了上去。 上官锦玚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放大版的云诗澜。云诗澜闭着双眼,睫毛微颤,白皙的皮肤正贴在他的饱经风霜的脸颊上,柔软的唇正贴在他干的起皮的唇上,这种感觉美妙极了。 渐渐的云诗澜感觉到上官锦玚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松开了他,向后退了一步,她仰头看着他,方要开口讲话,身子却被上官锦玚反拉了过去,整个人落入了他结实的怀抱,那带着细微纹路的唇再次印了上去。 霸道、汹涌,仿佛要把云诗澜揉进他的怀里一般。 唇齿相交,搅弄风云,是苦涩的,是甜蜜的,是辛苦的,是幸福的,这一路早该这样了。 吻久久不曾落下,月色悄然落下,夕阳挂在了天边,上官锦玚松开了云诗澜。 他们看着彼此低/喘着,呼吸渐渐顺畅,脑袋也愈来愈清晰,太阳依然升起,他们的呼吸也平顺了下来。 “我们草原的姑娘就是这般表达爱的方式……”云诗澜微红着脸道。 “我娶你。” 几乎是同时开口,云诗澜愣在了原地,其实草原的儿女并不是这样表达爱的方式,只不过上官锦玚对待感情太过腼腆,她不得不抢占先机,把彼此的关系挑明。 “当真?” “上官锦玚不说假话!” 金灿灿的阳光正好照在上官锦玚的脸上,云诗澜伸出手抚摸着上官锦玚左脸上的疤痕,弯弯曲曲到耳边。 上官锦玚别过脸去,问道:“是不是很丑?” 云诗澜摇摇头:“它的存在象征着你的成熟,总有一天大仇会报的,我也会陪在你身边的。” “王骓毒害了我的父亲,现在我拿他当兄弟看,可总一天战争会结束,一切都会有个结果,无论是南城之战还是父亲的死,我和他总会算清的。眼下是要除掉我们共同的敌人,渊辰和李卫铮。”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云诗澜笑着,上官锦玚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道:“我这就向清王请命,我们即日成亲。” “干嘛这么急?”云诗澜皱着眉抬头问他。 “战场无情……我……”上官锦玚又吞吐了起来。 云诗澜答应了他,她明白,这场征途中谁先离开都是说不准的,现在在一起,总比期许以后在一起的好。 上官锦玚牵着云诗澜并肩走着回了营帐,一旁路过的士兵躬身问好,转身却议论纷纷,云诗澜不是王妃的事现在还未公之于众,上官将军这样明目张胆,却不知他们究竟发生了何事。 曼纱华先看到了这一幕,略微的吃惊,当着渊著的面,她不好张口多问。 渊著揉着发麻的胳膊看着面前的两人,心里由衷的为他们高兴,可面上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沉声道:“什么时候办事?” “如果允许的话,越快越好。”上官锦玚答道。 云诗澜看着他娇羞一笑。 渊著应了一声:“赶在去晋城前把这事给办了。” “上官谢清王!”上官锦玚双手抱拳当即要下跪,却被渊著拦着了,“吩咐小四去准备一下,别叫婚房简陋了。” “一切从简就好。”上官锦玚再次请命道。 “一切由本王说了算,下去吧。”渊著挥手道。 上官锦玚与云诗澜相视一笑,云诗澜同上官锦玚跪了下来,双双叩谢。这次渊著没有拦着:“恭喜有情人终成眷属。” “承蒙清王成全。” 两人拜谢后退出了营帐。上官知会了小四歌吟,准备大婚的事宜,他与云诗澜换上了便穿去镇子上买一些大婚当日要用的东西。 曼纱华却不明所以,前阵子在王府的时候,渊著还要她向云诗澜去奉茶,现在怎么舍得放过他的王妃。 渊著转过身来看着曼纱华,曼纱华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她瞧见渊著的犀利的眼神,忙将自己的眼神移到别处。 心中却漏掉了一拍。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一样有个自己的婚礼?”渊著声音淡淡的,看着她,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再问自己。 曼纱华转过了身去,冷声道:“你许给我的,已经被你亲自毁了,不会再有了。” 244:小云成亲 244:小云成亲 渊著的眸子瞬时冷了下来,猛地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怀中,眼眸犀利的逼着她问道:“你说什么?” “你放开我。”曼纱华捶打着他的手臂挣扎道:“反正你也已知我命不久矣,早日放过我,好让我早日解脱。” 渊著的眸子猩红,他捏着她的手腕,愈加用力,身子逼近她,沉声道:“你再说一次试试,本王不准你胡想,不准你胡说,这辈子你就安心的待本王的身边,法子总会有的,你的命是本王的,本王不准你死,本王倒要看看谁敢让你死!” 他的的眼圈红红的,眼神却异常的冰凉,这仿佛是他的底线,谁都触碰不得一般。 他将她的手腕捏的发痛,面容上却表现的异常坚强,她回以带刺的目光看着他,这种眼神中带着家族的仇恨,和永世不得原谅的绝望。 她看到了渊著的心底,看的他发怵,在那么一瞬,他竟怕了她:“本王不准你这样看着我。”他怒吼道。 “如果想让彼此好过一些,就放我自由。”她淡淡道。 渊著突地松开她,将她推的远远的,曼纱华的脚底绊到了裙摆,朝后直直的摔了过去,她的身子扑到了长桌上,腰抵在了木桌处,她疼的皱起了眉,却未出声叫痛。 渊著紧张的上前两步,想扶住她。曼纱华只是默默地从桌案上撑起身子,自己捂着被撞到的地方慢慢的爬了起来。 渊著却了步,长袖一甩,留下一句“不准。”便转身出了营帐。 临行门口,他吩咐侍卫看好她,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 渊著出去之后,曼纱华才疼的直咧嘴,疼的连腰都直不起,她慢慢的走到床榻边,弓着身子爬了上去。 下巴抵在枕头上,无声的哭了起来,她想家,无比的想家,一想到家她便难过。 不知不觉的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睡着了之后她也不知是谁来过了,总之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条棉被。 到了晚间侍卫将饭菜送到了曼纱华的营帐内。 她试着挪动身子,却发现被桌子顶到的地方异常的痛,睡了一觉好似腰间要肿起来似的,让她动弹不得。 饭菜放在桌案上,她只能远观却吃不得,心中直叫痛! 片刻后,云诗澜拿着膏药走到她的床榻前,看着曼纱华心中一叹。 曼纱华看到云诗澜倒是开心,她道:“小云快扶我起来,我们去吃饭。” 云诗澜看着她趴着的姿势,又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饭菜,桌上放着一碗南瓜粥,两盘素菜和一碗米饭,这人人都没有南瓜粥,她这却有,嫣知是渊著特地为她准备好了的。 “你啊你,叫我怎么说你是好。”云诗澜轻叹一口气,她将金创药拿出来,道:“这是清王特地吩咐我来给你上药的,药也是清王给的,你说你俩怄气做什么,有什么矛盾是解不开的吗?” 云诗澜掀开棉被,替曼纱华上药。 曼纱华紧紧咬着唇,愣是没叫一声。 瞬时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药香味,云诗澜将她扶了起来,扶她去桌案旁坐着。 曼纱华端起粥,停了停道:“有些矛盾是解不开的,除非有些人复活了,有些事可以重来。” “纱华。”云诗澜搬着木椅坐到了她的对面,看着她苦口婆心道:“那日你不在,有些事情已经解释清了,那日你的生辰,与我拜堂成亲的不是清王,是锦玚。这一切都是清王安排的,他从未想过要娶我,而如今我与锦玚的姻缘都全靠了清王。不然我怎会有机会和锦玚独处,又怎会对他动心!” “你说什么……”曼纱华放下粥碗,她抬起头来,那日她记得清楚,她在房中焦急的等着渊著来娶她,后来是渊著授意,王意映将她带到大婚现场,她亲眼看着两人走过红毯,那日她虽未看清男子的正面,却一直以为在王府成亲,新郎不是渊著又会是谁。 “纱华,王爷他要娶的人一直都是你,他从来都不喜欢我,你就别和她怄气了好吗?”云诗澜握住曼纱华的双手,说的恳切,自她和上官锦玚在一起以后,才懂得两人之间什么最可贵。 从前她一直都是望而得不到,求之不得,现在能有一个两情相悦的人真是几世休来福气,还好她与他没有经历过什么苦难。 现在她更希望曼纱华也过得幸福。 “小云,我吃饱了。”曼纱华刚站起身子,腰间却痛的让她不得不弯下身子来。 云诗澜忙站起身子扶住她,道:“战场上世事无常,纱华珍惜吧。” 她将她扶到床榻上,看着竹竿上一排白色的衣衫,云诗澜问道:“我不是记得你最喜欢的衣服是绿色的吗,为何……” “为了悼念亡人,所以穿着白衣。”曼纱华道。 云诗澜坐在床榻边,低着头:“明日我与锦玚大婚,大婚后后日便启程去晋城。” “恭喜你,小云终于找到了自己所爱,和爱自己的人。”曼纱华拍拍她的手背,冲她浅笑。 晚间,渊著终于回房,曼纱华从梦中惊醒,她睁开眼,却看着渊著正看着自己,她忙要起身,却被渊著一手按住:“我来替你上药。” “不用。” “放心今晚绝不勉强你。”他按着她把棉被掀开,一层层掀开衣衫,他的手指冰凉搁在她的腰上,膏药渐渐的摸开,她的疼痛也稍稍缓解了些。 他给她上药,总有法子让她不是很疼,他就是像是她专门定制的大夫似的,所有的膏药金创药,汤药,他都能为她制好。 渊著上好药以后替她把衣衫放下,棉被盖好,他起了身:“好好睡一觉,明日再休息一日,我们后日一早就启程了,你的腰在后日启程时应该也就好全了。” 话罢,渊著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当晚没有渊著,她清楚的知道渊著已经在别处歇息下了,但她却睡不着了。 她唤来侍卫,拿了书搬到床榻上,一旁又燃了一只灯烛,还是孙子兵法,她一看就是一夜,直到第二日的清晨,灯烛熄灭,她将书卷搁在在一旁,才沉沉睡去。 渊著进来看了一眼,瞧见她还在睡,脸上挂着浅笑,又将门帘放下,吩咐了侍卫谁都不准来打扰。 军营内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渊著命人将主营帐布置成他们的婚房,可以说是一般大婚中的极简,又可以说是军营成婚中的最隆重。 小四选了布料,付了丰厚的定金,命镇子上的裁缝加急加快来做婚服。 军营内红灯笼高挂,一条红毯扑到了他们的婚房,两旁摆着桌椅,远处的士兵捍卫在最前线,以防有什么意外袭击。 歌吟孤身坐在枯树上,看着远处的营帐,淡然一笑,转而盯着四方,今日的婚宴他不参加,却肩负起所有的安全,责任之重,他不得不加倍小心四处的动静。 当夜云诗澜坐在曼纱华的营帐内,曼纱华的腰身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下榻自己走路了,渊著配的膏药果真是管用。 曼纱华替云诗澜装扮着发饰,为她上妆,将她的婚服归置好,峨眉淡扫,嘴唇微红,最后曼纱华将凤冠装置在她的发饰上。 今日的云诗澜不同往日曼纱华认识的小云,她一身大红的嫁袍着身,周身珠翠环绕,侧脸一笑如花姿娇媚,让人移不开眼去,云诗澜起身,长裙逶迤拖地,腰身曼妙多姿。 曼纱华瞧着她会心一笑,她温声道:“小云,我从未见过如此娇美的你。从前的那些女汉子气息已然消失的荡然无存,而今的你闲雅超逸,等会出去一定会吓上官一跳的。” 云诗澜掩唇低笑,脸颊便浮起两朵好看红晕。 “还害羞了,我何时见过小云还会害羞。”曼纱华逗她,她的脸更红了。 门口弄潮来催:“云姑娘准备好了吗?” “好了,我们这就出去。”曼纱华应答道。 今日她特地将白衣换下,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衫,外头加一个厚披风。 她含泪将盖头覆在云诗澜头上,牵着云诗澜走了出去。 将士们在一旁吹打起了鼓乐,渊著已经坐在了上座,侧边作着小四意映,军中的一些小的头目。 上官锦玚在红毯的另一端,一袭红袍,发髻高束,整个人也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三月的的生死与共,足够让他们确认彼此的一生。 曼纱华牵着云诗澜走到上官锦玚身旁,她将云诗澜的手郑重的交到了上官锦玚的手中:“小云是个性要强的女子,今日我就把她交给你了,日后别让她受了委屈。” 上官锦玚微微一滞,他双手接住云诗澜的手,郑重的点了点头,一生他都会好好的照顾她,爱护她,把她当作珍宝一般对待,绝不叫她独自难过。 曼纱华退至一旁,坐在了红毯两边的桌椅上。 渊著抬眸看了她一眼,复又回过神来。 鼓乐吹打到极致,将士们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云诗澜紧紧的牵住上官锦玚的手,这是他们给她最独特的婚礼,她将铭记今晚。 245:洞房花烛 245:洞房花烛 他们步履轻盈,走在红毯上,双人一袭红袍在众人中异常的耀眼夺目,营帐的每个门口都高挂了大红的灯笼,前方的白色营帐也被小四命人布置成了红色,这是他们的喜房。 上官锦玚看着昔日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带着激动祝福的目光看着他们二人,又看着高坐上的渊著,心中一动,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婚宴,在场的只有兄弟朋友,而不是在府邸中举办的往常的婚宴,这里没有达官贵人,没有各种凡俗礼节,有的只是幸福和欢乐。 只可惜云诗澜的父母看不到他们成亲,他的父亲也看不到自己娶妻。 上官锦玚侧脸去看云诗澜,她虽蒙着盖头,但他想,她现在应与他的感受一样,他的父亲也一定会喜欢这个儿媳的。 她不娇柔不造作,有时候甚至像一个男儿一样,想用一个三十六节龙骨鞭就撑起半边天,豪气起来可以喝下几坛子酒,将几个大汉灌倒,温柔起来却又带着别有的娇羞说着不矫情却暖心的话。 她有自己的倔强,也有可爱的模样。 他确信,他爱她。 云诗澜握着上官锦玚的手,宽大而厚实,上面布满老茧,她知道这是经过岁月的洗礼所留下来的痕迹,虽有时硌手,却让她无比的安心。 这个男人不会说什么情话,有时甚至不解风情,但在关键时刻,他可以将性命放心的交到自己手中,甚至不信性命来保全自己,他用手臂扛起了整个天渊国,却被天渊国的主人推下万丈深渊,他气他悔他恨,但他却绝不叛国。 他有自己的原则,也有自己的选择。 她确信,她爱他。 将士们的呼喊声进入到了高/潮阶段,上官锦玚与云诗澜也走到了红毯的底端。 他牵着她的手,这里没有傧相,本是渊著主持婚礼,上官锦玚清了清嗓子,却自己主持了起来。 他牵着云诗澜的手转过身去,两人双双跪下,上官锦玚高声道:“一拜天地!我,上官锦玚愿意娶云诗澜为妻,对她好,一辈子!” “我云诗澜愿意嫁给上官锦玚为妻,对他好,一辈子!”云诗澜跟着便说出了口,她不是那种喜欢害羞的女子,在这场爱情中,她想他们是公平的,就如从前她与曼纱华讲起的男女娶妻一事一样,上官锦玚对着众人可以说出来的话,她一样可以。 两人无声的一笑,双双跪拜了下去。 众将士又是一阵的欢呼雀跃,小四同渊著也鼓起了掌。 上官锦玚扶云诗澜起身,转过身来,上官锦玚道:“今日没有高堂,清王就是我和澜儿的高堂,是清王的撮合,才有了今日的婚礼,所以……二拜恩人!我,上官锦玚今生今世只娶云诗澜一人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云诗澜的泪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流了下来,在那朝夕相处的三月中,她曾无意中提及了男女婚嫁的事,她与曼纱华的理念相同,认为一个男人就该有一个妻子,同乌鸦一般有忠贞的爱情,不想上官锦玚记到了心里。 “我,云诗澜愿意追随上官锦玚一生一世一双人!” 两人再次同跪。 最后一拜,两人缓慢的站起身子,上官锦玚低声道:“澜儿拜完这最后一个你就是我上官锦玚的妻子了,你可曾会后悔?” “我云诗澜绝不做后悔的事,即便是后悔了,我也是那种打掉牙往肚子里吞的人,所以……放心娶我吧。” 隔着红绸盖头,上官锦玚也能感受到云诗澜在笑。他点了点头道:“夫妻对拜,上官锦玚与云诗澜今日结为夫妻,同心同德,恩爱不疑。” “云诗澜与上官锦玚今日结为夫妻,同心同德,恩爱不疑。”云诗澜附和道。 两人相对而拜,礼成。 “恭喜恭喜!”小四端起酒杯恭贺道。 上官锦玚端起酒杯一同举杯,曼纱华扶着云诗澜回了喜房。 外头分外热闹,明月疏朗,红灯高挂,将士们端着酒杯,只微微小酌了一口,却不敢多喝,身为新郎官的上官锦玚亦是如此,明日他还有更为艰巨的事要做。 哄闹片刻后,上官锦玚回了喜房。 云诗澜端坐在床榻上,一层层的红纱遮挡在屏风前,就连桌案上的灯烛都换成了红烛,一旁摆放着酒水与茶点,这里布置的竟和京城中的家一样,上官锦玚看在眼里,心中默叹小四有心了。 上官锦玚掀开红纱,绕过屏风,来到云诗澜面前,云诗澜不安的将两只手交织在一起,上官锦玚浅笑,他半蹲在床榻前双手握住云诗澜的纤纤细手,低语道:“让上官夫人久等了。” 云诗澜低着头轻轻笑着,上官锦玚抬手掀开了她的红绸盖头, 晕黄的主灯下,云诗澜微微抬起头,双眼注视着上官锦玚,有那么一瞬,他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倒影的睫毛和自己的轮廓。 他低下头亲吻了她。 双臂环住她的腰身,他比以往还要温柔,她比以往还要柔情。 夜色弥漫,灯红酒绿,水**融。 她在这种疼痛的幸福中成了正真的女人。 次日云诗澜在上官锦玚结实的臂弯中醒来,她抬眼看着他。 上官锦玚早就醒了,只是一直不愿扰她清梦,他伸出手,划过云诗澜的脸颊,温声问道:“澜儿,昨夜睡得可好?” “锦玚!”云诗澜嗔怪一声,转过头去一瞥才看到桌案上的交杯酒都未喝,她支起身子,背对着上官锦玚穿上了衣裳,下了床榻前去端起酒杯,走到床榻前,递给上官锦玚:“瞧瞧,连这个都能忘,你啊你!” 上官锦玚含笑,接过酒杯,两人酒杯相交,饮下了下杯洞房花烛前就应喝的交杯酒。 大清早将士们整齐待发,云诗澜同上官锦玚从喜房中走出,昨日的婚袍已然换下,被云诗澜仔细收好,门口的侍卫躬身问好道:“上官将军,上官夫人,早!” 云诗澜抬头冲着上官锦玚轻笑,她对这个新来的称呼还有那么一丝的不习惯,但却很受用。 “昨夜睡的可好啊?”歌吟一身紫色华服从一侧走来,身后跟着几个侍卫,他脸色倦怠,却面露喜色,拍了拍上官锦玚的肩膀。 “昨夜辛苦你了,连喜酒都没喝上,改日我们再好好的喝一杯。”上官锦玚道。 “好啊。准备一下吧,集合完毕就要去晋城了。”歌吟留下话,朝营帐后走去。 …… “晋城倒是没有多少天渊的兵马,不过晋城武林人士较多,我与他们有过几次交锋,但道却不同,以后也再没来往。”小四道。 渊著骑在高马上,眼神迷离的看向前方,他勒紧缰绳道:“知道了。” 大军进城的确顺利,在城门口,天渊的守城将士,看到城下的呜呜泱泱的大军和以太子渊著的旗帜,门颤颤巍巍的被打开了,守城的将士也只有一二十人,通通缴械投降。 大军顺利进城。 渊著的意思本想不做停留,出发下一座城,但晋城的状况却不容许他们这样匆匆离开。 “王爷,晋城瘟疫四起,出了晋城方圆十里都找不到一户人家,该死的都死完了。王爷要不要让将士们休息一晚,我们再做打算?”弄潮抱拳道。 渊著抬眸看了看天色,却是已经很晚了,晋城在天渊也算比较大,人口较多的一个城,只是他想不到,驻扎在晋城的天渊将士仅有区区二十来人,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他命令军队快速前进,直到晋城边上,大军才驻扎下来。 “弄潮,白日里你侦查说晋城有瘟疫,为何我们在过来的时候却未发现什么异常?百姓还在街上流窜,也没见到哪家医馆爆满。”歌吟问道。 小小营帐内,众人又聚集在一起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针对白天的状况,歌吟起疑。 弄潮起身抱拳道:“回小公子的话,这是我在路边一家小摊的老伯伯那问来的,晋城是起了瘟疫,多的都被逐出了城,还有些不愿意离开的,或者有了病却偷偷藏着不说的,都被那些武林人士给查了出来,囚禁在他们驻扎的地方,所以晋城看起来才无碍。但……” 弄潮吞吐起来,他看着渊著,渊著颔首首肯他继续说下去。 弄潮又道:“但那些武林人士,说是武林中的豪杰,其实就是一帮土匪窝子,晋城的百姓多者都被他们抢掠过,原先守在晋城的天渊将士被那些土匪杀得杀,囚禁的囚禁,后来这里的县令就跑了,剩下门口驻扎的那些侍卫,是今年新调过来没多久的。” “还有晋城里的女子,那帮子土匪看上了,管她们有没有婚嫁,土匪直接就将姑娘抢到土匪窝去,给生生糟蹋了!” “王爷您看……”上官锦玚道。 渊著手指叩着桌案,沉吟了片刻道:“这帮土匪迟早要端掉的,本王绝不会放任他们在这里欺压我天渊的子民。”他顿了顿:“不过,依照现在的情势来看,我们还是保存兵力把重心放在攻城上面为好。” “可是王爷,难道您现在就要放任这些百姓不管了吗?”上官锦玚双手撑在桌案上,站起身子,略有激动道。 246:弃你救她 246:弃你救她 在昔日的行军打仗中,他与上官擎苍一同带兵,最后全权胜利,本要班师回朝,却在半道遭到土匪袭击,整支军队伤亡惨重,后来他与这些土匪整整周旋了两月有余,才彻底将他们一窝端掉,所以他对土匪简直是恨之入骨。≧頂點小說, “我们要懂得舍小家为大家,不是放任不管,而是晋城他们比我们熟悉,上官将军带兵打仗,征战沙场多年,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歌吟开了口。 上官锦玚渐渐坐了下去,就是因为土匪比他们熟悉那一带的环境,所以他们才伤亡惨重,歌吟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现在他们什么筹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晋城的土匪有多少,万一鲁莽前行,十五万大军折在这里可就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小四赞成道:“我同意小公子的话,我们不可鲁莽行事。” “剿匪日后再来也不迟,晋城的瘟疫他们不是控制的很好吗,暂且留着他们狗命,明日我们便赶路离开晋城。”渊著沉声道。 “王爷不好了……王爷……”士兵匆忙进来双手抱拳,禀报道:“王爷有人袭击我军营,曼姑娘和王姑娘被困在了前头的空地上。” “什么!”小四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愤然的盯着营帐外就等渊著发令。 “岂有此理,王爷这一定是那帮土匪,咱们不动他,他倒是骑到咱们头顶上来撒野来了!”上官锦玚拔出腰中的长剑愤然道。 渊著起身交代道:“切勿慌乱,王骓你留在营帐内指挥作战方略,上官小公子你们随本王去。” 小四神情慌乱,里面有他的妹妹,他这样着急一去定会乱事,歌吟拍了拍小四的肩膀。 渊著带头朝外头的空地跑了过去。 远远的他便看到,那头的空地上周边围着火圈,曼纱华与王意映被困在火圈里,对面的草坡上,树杈上,瓦缝中通通藏着弓箭,他们对准火圈子里的两人。 “嗨,你们里面有头儿吗?”对面藏着的人喊道。 “有!”渊著沉声应道。 曼纱华与王意映同时转头看了过去,他一袭白衣站在那里,威武的像个英雄一样,在她最危难之时,他就出现了。 曼纱华的心瞬时安定了下来,她知道他不会让她死,她也不想不清不楚就死在这帮人手中。 那头的人又道:“你命令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就叫人开弓箭射死这俩娘们!” 渊著侧头看了一眼,大抵是小四的命令,他的身后也围满了自家的弓箭手,情势已是水火不容,他回过头来,道:“好!” 渊著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人往后退了几步。 “那你跳进这火圈子里来!”那头的人喊道。 渊著往前走了两步,歌吟猛的拽住了他的手腕,“王爷,还是我去,你留下,你的安危比我重要。”他焦急的看了一眼圈子内的曼纱华道。 渊著将他的手拿开,那一幕他尽收眼底,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皇姐还在邪族,本王可不想让她守了寡。” “哎!你们干什么呢!老子就要头儿进来,不要别人,你若敢不听,老子现在就叫人放箭了!”那边的人抹了一把汗又急急地喊道。 渊著在与歌吟交谈时,看了一眼歌吟身后的喜乐,喜乐心领神会,渊著这才转过身,纵身一跃,便跳入了火圈。 曼纱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进了火圈,生死真是难以断定,对方只要一开弓,他们必死无疑,现在渊著连谈判的筹码都没有了,对方便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谈条件。 “很好。”那头的人大笑道:“这两个娘们跟你什么关系?” 渊著皱了皱眉,不去看曼纱华与王意映,他直径走到她俩中间,他道:“没关系。” “没关系?”那人反问道:“他/妈/的,没关系你这么着急的跳进火坑,鬼信!”那人碎了一口,又道:“左边的和右边的只能留一个,你自己选吧,剩下的那个老子带回去当压寨夫人了!” 那人话罢,周遭一同的山匪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云诗澜闻声也赶了过来, 她瞧见曼纱华被困在了火圈子里,单手握紧龙骨鞭,方要上前,却被上官锦玚一把拽到了身后,上官锦玚摇了摇头道:“不要轻举妄动,她会平安无事的。” 那头的人狂笑,等着渊著的抉择。 “做梦!”渊著低吼一声,于此同时喜乐挥手下令,他身后的弓箭手准备,那人低骂了一句“他/妈/的!”也下令让自己的弓箭手开弓拉弦。 双方在刹那间便开始交战了起来,流火四溅,两只箭首先直直指向曼纱华与王意映。 那人碎了一口道:“老子倒要看看,你他/妈到底选谁!” 渊著站在中间,二者只能选其一的紧急情况下,他猛地推开了曼纱华,转身护在了王意映的身前,一支箭不偏不倚扎在了渊著的脖颈处。 渊著眼眸凌厉的盯着前方的箭雨,他只手拔下长箭,鲜血顿时从他的脖颈中涌出。 曼纱华狠狠的扑在了碎石地上,手心被碎石扎的生疼,她伏在地上,转过头去看,只见王意映被他护在身后,安安全全。蓦地,他转身抱住王意映压低了她的身子,两人扑在了地上,躲避了一时的箭雨。 周边的火烧的愈加猛烈了起来,她映着橙光,看着那双人影,竟是模糊不清的颜色,心中一滞,这种感觉很奇怪,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亡。 歌吟看见曼纱华独自一人扑在地上,他大吼一身声,双眸被火光映的发红,他也纵身跳进了火圈,伏在地上匍匐前进。 双方的箭愈加密了起来,渊著侧脸去看,只见歌吟已经将曼纱华安全的圈在身下,他转身带着王意映跃过了火圈。 那头的人下令将火力对准渊著与王意映,“他/妈/的,敢对老/子放箭!” 小四赶到大军旁,弄潮和喜乐正掩护着渊著与王意映后撤,他看了一眼渊著怀中的王意映,他急的失了态,他就这么一个妹妹,还好渊著护着她,不然他就算是赔上所有身家也换不回她妹妹的性命。 “多谢王爷。”小四扶住渊著感激的低声道。 他也不知渊著到底有没有听见,在慌乱下众人将渊著送回了营帐。 歌吟用身子挡着曼纱华,带着她也跃过了火圈。曼纱华的白衫被烟火烤的发黑,被底下的黄土揉的发乌,眼圈映着火光也愈发的红了起来。 云诗澜长鞭一甩,低吼一声,不顾上官锦玚的阻拦,她拿着龙骨鞭一边抵挡着对面射/来的箭雨,一边向曼纱华的方向移动而去。 上官锦玚挥剑发令,身后的大军前进,箭雨相交,对面的敌人节节后退。 在慌乱之中曼纱华与王意映已经被安全送入营帐之中,歌吟护着曼纱华进了营帐。曼纱华抬眸看去,渊著正坐在木椅上,眉目间是波澜不兴的平静,王意映拿着手帕替渊著擦拭脖颈上的血迹,她忙将自己受伤的双手藏在了身后。 歌吟一眼扫过面前的二人,脸上尽是不悦,他扶着曼纱华去了另一边的木椅上坐着。自歌吟和曼纱华进营帐,渊著便未抬眼去看,王意映一脸得意的看向曼纱华,手下的动作愈发的轻柔了起来。 渊著猛地按住王意映的手臂,沉声道:“好了。” 他起了身只手将桌案上的长剑拿起,准备上前去杀匪,谁知他方站起身子,两眼一黑便一头栽了过去。 王意映急忙上前去扶住了渊著。 曼纱华也惊的站起了身子,歌吟看着曼纱华紧张的神色,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也起了身上前去帮着王意映将渊著参扶到了床榻上。 渊著半瞌着眸子,抬手摸着脖颈上的血窟窿,食指上沾上了血丝,他放在眼前去看,原本鲜红的血以成了黑红色,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细密的汗珠渐渐的渗了出来。 “不好!”王意映蓦地大叫一声,道:“这箭有毒!” 本在原位上站起的曼纱华,也疾步跑到了床榻旁,只见渊著两眼发乌,脖颈处的伤口流淌着暗红的血,她抬手想扶上那伤口,手指刚伸到了渊著的胸前,猛地本渊著一手擒住。 他道:“既然手有受伤了,就去包扎,别感染我身上的毒。” 曼纱华抽回手才惊觉,方才她竟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我带你去包扎。”歌吟顺势从渊著手中将曼纱华牵了过来,带她去外面的桌椅处包扎,王意映留在床榻前照看渊著。 片刻后小四、上官锦玚、云诗澜、弄潮、喜乐回了营帐,山匪已经被击退,但命令发箭的头没捉住,被他逃跑了。 太子渊著的将士们伤亡不小,中箭的将士与渊著一样,身中剧毒,暂已昏迷。 军中人心大乱,上官锦玚出面抚慰军心,弄潮暂且为渊著护住了心脉。 “军医,王爷的伤怎么样了?”王意映守在床榻前问道。 军医收回了把脉的手,俯身跪在地上,摇了摇头,叹息道:“毒正在扩散,军营中草药不全,臣也束手无策。” “你想要什么草药,我去给你找。”小四道。 247:找寻毒花 247:找寻毒花 军医再次摇了摇头:“臣不知从何入手……” “罢了。”歌吟从木椅上站起道:“我去城里请一个当地的大夫前来问问,晋城里有什么样的毒,就有什么样的药,我不信这帮山匪的毒还能是无药可医!” 渊著面色沉静,已到了昏睡的状态,帐子外的几个将士皆是如此,曼纱华也站起了身子,道:“我随你一起。” “我也去!”王意映看了一眼曼纱华,腾地站起身子,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坚定道。 小四面色一僵,看着王意映呵斥道:“不要胡闹!” 王意映上前走到曼纱华身旁,看着床榻上的渊著复又转过头来看着曼纱华道:“这伤是王爷为了救我才得的,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只要能有一线希望,我在所不辞。” 小四长眉一凝,他上前拉住王意映道:“我也去。” 歌吟神色一禀,他把玩着衣袖上的流苏,缓缓道:“王骓你这才是胡闹,你留在军中有什么事还可以照应着,我带曼纱华和王姑娘去,不会有事的。” 小四作罢,抽回了手,道:“我出去看看上官。” “嗯。”歌吟点了点头,转眼看向曼纱华,曼纱华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出了营帐四个护卫跟随,他们快马加鞭赶回晋城中,当街的百姓因为瘟疫之事寥寥无几,所幸的是末端的巷子里还有一家医馆开着门。 “有人吗?”曼纱华叩门问道。 医馆冷清,大门敞开着,却不见屋子里面的人。 王意映又叩了叩门道:“救命啊!” 不消片刻,一位老婆婆拄着一根木头拐杖从屋内端着一碗汤药出来,咳嗽道:“近几日不看病问诊,你们没看到门口的牌子吗?” 王意映转头看去,的确牌子上有写,但这件事太着急了,任谁也不曾注意到:“喂!老太婆,我家王爷中了这山匪的箭,箭上有毒,危在旦夕,你要见死不救吗?” 曼纱华凝眉转头看去,只见王意映双手叉腰,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指着老婆婆呵道。歌吟挽起袖管,并不打算阻止王意映的粗暴。 老婆婆扑哧一笑,她双手枯瘦,端起药碗缓缓的喝了起来,王意映更是着急,她往前走了几步,却被曼纱华一把拽住。 老婆婆喝完汤药,慢悠悠的用衣袖擦拭了嘴角,她冷笑:“要救的人多了去了,救不了一两个就是见死不救?那我老太婆岂不是每日都在见死不救咯?” “你!”王意映捏起了拳头,准备动武。 “王意映!”曼纱华呵斥一声,她挡在王意映身前,双手抱拳,屈身下去,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老婆婆行善,那人还等着老婆婆的解药呢。” “哈哈……”老婆婆仰天大笑,她伸出枯瘦的手去捉住了曼纱华的左手,她粗糙的大拇指摩挲着曼纱华手臂上的曼珠沙华,她低头看了看道:“这姑娘说话我老太婆喜欢,你先随老太婆进来说话。” 老婆婆话罢,便拉着曼纱华的手臂进了里屋,歌吟方想去阻止,曼纱华摇了摇头,他便作罢。 王意映心急如焚,她焦急道:“王爷还等着咱救命呢!曼纱华!” 老婆婆顿住了步子转身看了看他们二人道:“老太婆问完话,自然把解毒的方子奉上,那破点毒,起不了什么大事。” 话罢,她带着曼纱华进了里屋。 外头的王意映来回踱步,歌吟闲坐在一旁,看着窗外的景色,蓦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守在门外的侍卫搓了搓手,复又将长剑握紧。 片刻后,曼纱华同老婆婆从里屋出来, 老婆婆用力的握了握曼纱华的手臂,曼纱华屈身道谢,随后带着王意映与歌吟出了医馆。 “喂!老太婆和你说了什么,解药是什么?”王意映追问道。 曼纱华停在屋门口,道:“老婆婆说,城郊处有一种暗红色的花,他们这里的人不知这花的姓名,但这花可以令人起死回生,那帮山匪便是利用了这花的特性,所以制出了奇毒,我们只要找到这种花,加上人的血做药引,他就可以获救。” 王意映听得有些不明白,她凝着眉,微微抿嘴,脸颊两端的酒窝若隐若现:“究竟是什么花,你们进去聊了这么久,不单单就是说这些吧?” 曼纱华道:“老婆婆说的花,可能是我东夏国的国花。” 她说完叹了一口,低头看向左手虎口处的曼珠沙华,她深知,这花只能称作东夏国的国花,不能叫它们为曼珠沙华。它们虽与真的曼珠沙华长得并无异处,但真的曼珠沙华绝不是这种夺人性命的毒花。 现如今那种神似曼珠沙华的毒花在天渊国横行,夺人性命,而东夏国本是他们的产地,产地却没有这种花的出现,自她被王意映带到禁地之后,那里的花就全部枯萎,再后来她见到的花,便是渊著亲自为她种的正真的曼珠沙华。 这一点的确匪夷所思,她必须得查个清楚。 东夏国实则已灭,而东夏国的巫女也在这场旅途中,究竟是谁操纵了这一切。 “喂!曼纱华那老太婆究竟和你絮叨了什么,这么长的时间!”王意映丝毫不客气的挡在曼纱华的身前,问道。 歌吟前去牵住曼纱华,不予理睬无理取闹的王意映,转身上了马。 然,王意映仍旧不罢休,她翻身上马,将马儿拦在他们的马前道:“是不是关于山匪的事,我奉劝你最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要心留善念,不然遭殃的可就是我们!” 曼纱华牵着马愈要调头走,王意映叫喊着她的全名:“曼纱华!” 她道:“不是。” 愈要走时,她又道:“怎么现在连姐姐都不叫了?”此话一出,王意映哑口无言,王意映牵着马,双眼睁大看着曼纱华,蓦地又移开眼去。 曼纱华又道:“昔日的事我绝不会原谅你,所以现在别太放肆。” “呵!意映收下姐姐警告,但姐姐要明白王爷是答应了哥哥,保我们兄妹二人一世平安的。要想动我半分,姐姐先问问王爷同不同意!”王意映冷笑,双眉微挑,挑衅似的看着曼纱华。 曼纱华拉着马转了头,一言不发的去了城郊,心中却难受的紧。 方才在紧急关头,渊著舍弃自己却救了王意映,她扑倒在地,看着他护着她跳出了火圈。 曼纱华低着头看向自己缠满纱布的手心。 她这样着急救他又是为何? 许是……不想他就这样死在山匪的箭下吧,许是……有朝一日她想亲自手刃仇人吧。 她是这样给自己解释的,她却从不承认她不想让他死。 马儿行了许久,歌吟微微咳嗽了一声:“为什么……” 歌吟的话还未问出口,曼纱华抢先问道:“你来边北,芙染姐姐知道吗?” “知道。” “芙染姐姐支持你带兵支持他,反辰大哥吗?”曼纱华又问道。 歌吟默了声,半响他道:“或许支持吧,也或许不支持也不反对。”后面的话歌吟再没有说,曼纱华也再未问下去,之后的话或许风能听的懂。 渊辰、渊著,两个都是渊芙染的皇弟,她该帮谁为好?现如今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带兵去支持渊著,然后一同攻上京城。这场厮杀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样的结局蕙质兰心的渊芙染怕是早就猜到了吧。 所以她现在宁愿守着冷冷清清的邪族,也不愿去面对这样的现实。 曼纱华紧紧的攥着缰绳,她何尝又不是。 就如,渊芙染知道歌吟来边北势必会见到自己,但她却无能无力,只能目送歌吟来边北。 把这份问候放在心里,把这份忧虑放在心里,把所有一切不该说的都放在心里。 渊芙染的苦她何尝又不知…… “启禀小公子,城郊到了。”带头的护卫牵住了歌吟的马道。 歌吟回头去看曼纱华,曼纱华已经翻身下马,王意映也快速下了马抢在曼纱华身前去寻找“曼珠沙华”。 “城郊之大,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分头去找吧。”歌吟牵住马扬声道。 曼纱华直起了身子,看向他。 歌吟又道:“你可以吗?” 曼纱华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跟着曼姑娘,你们两个跟着王姑娘,半个时辰后不管找不找得到,我们都在这里汇合,明白吗?”歌吟道。 护卫抱拳应道:“明白。” 此时王意映与曼纱华已经走远,护卫忙跟了上去。 曼纱华接过护卫手中的灯笼,一路仔细找来却未发现大片的“曼珠沙华”,许是真如那老婆婆所言,这花被晋城的人称作食人花,山匪觉得这花毒性大,攻击力也大,所以将城郊处的花尽数拔走一株也不剩。 她起身抚了抚汗,抬头却瞧见王意映正看着自己,她又弓着腰继续去找。 想当初这种花在东夏国的禁地遍山遍野都是,现如今想找出这么一株来都难。 护卫跟在她的身后也低着头去找,在石缝中,树根出,等等…… 忽地前方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曼纱华眯着眼看去,的确是有光,但非常的微弱。 248:又一谎言 248:又一谎言 曼纱华借着这束微光,微侧了侧头,却在树根旁发现了一株“曼珠沙华”。…≦頂點小說, “曼珠沙华”长在石头夹缝中,许是它太小了,所以才幸免于难。 她欣喜上前,掏出怀中的手帕,细心的将根部包裹起来,才从土壤中拔出。她看了看手中的“曼珠沙华”,虽然小了一些,却也可以救命。 曼纱华刚直起了腰,王意映便“哎呀”一声,声音不大,刚好传到她的耳中。她打着灯笼侧目看去,王意映的身子歪倒在一旁,裙摆像是被枯树枝挂住了。 月高影深,曼纱华提起裙摆上前走了几步,王意映眼泪连连的捂着脚腕道:“姐姐,我的脚腕不知道被夹到什么东西了,裙子也撕扯破了……” 她低下头想去看自己的脚腕,却不敢动弹半分:“我刚看到前面有大片的救命花,可听姐姐说有毒,我又不敢采摘,所以回来找姐姐心里一急就……” 曼纱华掀开王意映的小腿裙摆,一只野猪夹子夹在了王意映的脚腕处,鲜红的血从雪白的鞋袜中渗出。 她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王意映,本想撒手不管,可心念一转,这样做枉为巫女。新仇旧恨可以来日再算,但她却不能见死不救。 救人和报仇是两码事。 她咬了咬嘴唇,将包好的“曼珠沙华”放在一旁,搓搓双手,使劲朝夹子两边扳去。 何耐她的力气太小了,双手被野猪夹子硌出了深红色的印子,这夹子还是未动半分。 真是奇怪,王意映身边也应该有两个护卫陪着的,他们倒不跟紧王意映,反而让王意映受了伤,还没人理会。 曼纱华抬手擦拭了一下汗迹,招呼了其他两个侍卫来。侍卫力气粗大,不一会儿,野猪夹子露出了一条缝,王意映的腿从中间慢慢的抽了出来。 王意映揉着发痛的脚腕,转头看了看身后若影若现的微光,她道:“姐姐,那些人是晋城的百姓,他们也是寻找这种毒花的。意映的脚成了这样,定是夺不过他们了,姐姐脚力好,你先去,我叫侍卫跟你一块去,多采摘一些回来,王爷生还的机会就大一些。” 曼纱华迟疑了一丝,她低头看向方才采摘下来的花,她道:“我找到了一株,这个应该够了。” “哪能啊!姐姐不会只光想着救王爷吧!那些将士们怎么办,姐姐怎么可这般自私!”王意映忍着疼痛支起身子劈手夺过曼纱华手中的“曼珠沙华”,她道:“这花是救命的花,意映把它先交给小公子拿去给王爷,姐姐和侍卫先去采摘别的花吧,意映随后就到。” 曼纱华哑口无言,她看了一眼王意映,但愿方才她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只要就一线希望,她怎可放弃不救,侍卫的命也是命! 王意映忍着疼痛朝后唤了两声,原先跟着王意映的两个侍卫,这才匆匆赶来,他们被王意映私自调给了曼纱华。 四个侍卫跟着曼纱华,前去寻找更多的“曼珠沙华”。 曼纱华看着四个侍卫, 也稍稍放心了不少,找到救命的花她就回来。 “你自己可以回去吗?要不要我叫歌吟来帮你?”曼纱华问道。 王意映忙摆手道:“不用,姐姐的好意意映心领了,姐姐还是不要顾着我了,姐姐快带着护卫们去前面采摘救命的花,意映自己可以回去的!” 曼纱华不再多言,她点了点头提着灯笼往丛林深处走去,王意映说了,靠近微光的地方有大片的“曼珠沙华”,她只要快一点,赶在那些人的前头,多采摘几朵,她就可以多救一个将士的性命。 曼纱华加快了脚步,身后的四个侍卫也紧紧跟随着。 王意映扶着粗壮的大树,慢慢地的站起了身子,她一瘸一拐的朝汇合的地方走去。她们所用的时间早已超过了方才歌吟所规定的时间。 歌吟焦急等待,他瞧见王意映一瘸一拐的回来了,再往后看去,半分也没看到曼纱华的影子,就连那几个侍卫也不见了人影。 歌吟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王意映,眼眸里有一丝生气,他问道:“她人呢?” 王意映痛得已是双唇煞白,她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了“曼珠沙华,虚弱道:“曼姐姐带着四个侍卫先行回去了……这是我找到的,快送我回去,怕是……晚了,我的脚就要废了。” 歌吟迟疑的看着王意映,他伸手去接王意映手中的花,不料被王意映躲过,塞进了自己的怀中:“这救命的花,意映要亲自交给王爷,你快送我回去……我的脚要是废了,哥哥饶不了你的!” 歌吟低头看着王意映的脚腕,罗裙被她微微提起,脚腕处虽是被手帕包扎过了,血渍还是隐隐约约的渗了出来。 歌吟再次看向远处,王意映焦急道:“曼姐姐有四个精兵侍卫护着她,你担心什么,她定是也找到了救王爷性命的花,所以没来得及通知你就先回去了!你快些护送我回去,我的脚伤……” 王意映说着,嘴一咧,皱着眉,愈要歪倒过去,歌吟忙扶住了她,双臂夹着她的肩膀带她上了马,快马加鞭的往回赶去。 另一处,曼纱华带着四个侍卫极速赶到微光处,走极近了才发觉,这哪里有什么遍地的“曼珠沙华”,这也不是什么晋城的百姓寻花,而是一拨正在城郊巡逻的人。 他们虽然穿戴不齐,但一队一队的人带着火把,身上各自挎着武器,正朝这边走来。说是山匪倒是有几分可信。 曼纱华想回去时,已经为时已晚。四处是未长成大树的树苗,周边没有地方可躲藏,她与四个侍卫便直直的遇上了这队巡逻的人。 “前面的什么人?”那队人打着火把朝前走来,侍卫忙挡在了曼纱华的身前。 那人看清楚这挡在前面的是太子渊著大军的服饰,他忙惊慌失措的后退了几步,结巴着道:“大……大胆,这里是我们大哥的地盘,你们肝胆来这撒野!” 侍卫面面相觑,拔出了腰中的长剑护在曼纱华身前。 那人又道:“你们……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曼纱华冷眼看着前方的一队人,她在心中大抵估算了一下,起码有二十人,他们只有五个人,绝对不能硬碰硬。 正在犹豫之际要不要逃,忽地听到嘈杂声,她抬眼去看,不知何时这种带着火把的微光已经将他们包围在了圈子里。 “大哥是太子渊著的人!”那人对着一旁骑在高马上的人道。 高马上的大汉身上披着貂裘长袍,脸上纵横交错着几道疤痕,剑眉如星,薄唇微挑,他眯着眼看向曼纱华,道:“这就是老二今日查探的太子渊著?” “正是……”那人顿了顿,手里拿着兵器微微上前了两步,他将火把高举。 护在曼纱华身前的侍卫愈要拔剑相向。 但那人只是高举了火把,仔细瞧了瞧曼纱华的样貌。 出落的标致可人,皮肤白皙,眼眸里滚动着清澈的灵气。那人吞咽了口唾液,转身跪拜在大汉马下,道:“大哥,这女人就是太子渊著舍弃的人!二哥说了,太子渊著不要的那个,咱们娶回去给大哥做压寨夫人!” 经那人一说,周遭的几队山匪个个捧腹大笑哄闹起来。高马上的大哥眯起双眸,看向侍卫护在身后的曼纱华,这小女子孑然一身,脸上的傲气分明,一袭白衣绝然独立,她竟不怕自己。 高马上的人笑意愈增,他大笑几声:“好!既然如此,那就娶回家做我慕乙的娘子!” 高马上的人一发话,周遭的气氛愈是被挑了起来,他们围绕着圆圈,逼近了曼纱华。 曼纱华的脸颊应在火光下,显得异常的坚毅,她不甘示弱的扫视这一圈的山匪,在心里盘算着如何逃走。 此时王意映既然设计让她钻这个圈子,那么歌吟她势必也会将其骗走,她让四个侍卫跟着她,那王意映就是算定了这四个侍卫是抵不过这帮子山匪。 曼纱华攥紧了拳头,为今之计只有鱼死网破了,若他们能乘乱逃出去,她定不会再为了顾全大局,而放过王意映了! “啊……啊……咕咕……”曼纱华双手攥紧拳头,怒意升起,仰头奋力的嘶喊着。 山匪们不明所以,只觉得耳膜像是在撕裂那般的痛苦。晋城深处,那些破旧的屋瓦房顶,那些荒废的深山树林,一拨又一拨的乌鸦拍着翅膀,闻声飞来。 它们鸣叫着,竖着乌黑的毛发,旋成一道利箭,攻向山匪。 高马上的山匪被乌鸦啄的,翻下马来。其余的山匪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来抵挡攻击而来的乌鸦。 趁乱,曼纱华与四个护卫悄悄往后撤退。 山匪自顾不暇,并未发现他们已经撤退了这包围的圈子,她心中一喜,突地,有人拽住了曼纱华的胳膊,曼纱华一惊,话还未喊出口,冰凉的弯刀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 那人在耳畔轻轻说道:“杀!” 249:信与不信 249:信与不信 歌吟带着王意映快马加鞭的赶回军营,王意映顾不得自己脚腕上的伤,她拿着救命的“曼珠沙华”,一瘸一拐的急匆匆的到渊著的营帐。√∟頂點小說, 推开渊著床榻边围着的喜乐和小四,她双臂扑到床榻前,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王爷,意映把救您的花带回来了,晋城的大夫说,拿这花,再用人的血做药引,王爷的毒就可以解了……” 王意映说完话,双眸一转便晕了过去。小四忙接住了王意映,他低头看着王意映面色惨白,额头渗出丝丝汗意思,再往下看去,王意映的裙袜挽起了一段,脚腕处包裹的手帕早已被鲜血染红。 他面色担忧,抬眸恶狠狠的看向歌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歌吟进了营帐便四下去看,却未看到曼纱华的半分影子,他柳眉一扬,勾起眼角瞥了一眼小四怀中的王意映,厌恶道:“不知道。” 话罢,他朝前去,扫视了一眼渊著床榻旁围着的众人,再看向床榻上半眯着眼眸的渊著,他冷声问道:“她可曾回来?” 渊著缓缓睁开双眼,眼眸里透漏着丝丝寒意,薄唇微启,沉声道:“你把她弄丢了?”渊著方说了一句话,便是咳嗽不止,黑色的血丝从嘴角咳出。 喜乐忙吩咐了军医下去煮药。 这一瞬,渊著的精神仿似好了很多,他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眼眸也比方才的愈加清澈,他盯着歌吟,问道:“她人呢?” 歌吟凝着眉,看样子曼纱华和那四个侍卫并没有回来,他道:“王姑娘说她带着四个侍卫找到救命的花,先回来了,不想回来竟未见到她。” “本王是问你她人呢!本王并未问王意映!”渊著愈加激动,他神色阴沉,单手死死的把着床榻的边沿,眼眸中闪过一丝的慌乱。 蓦地,他松了手,倒在了床榻上,更是半分力气也提不起来。 歌吟捏紧双拳,转身出了营帐,他飞身上马,喜乐忙跟了出来,问道:“小公子这是去哪?” “我去找曼纱华,是我把她丢在城郊的,我应该把她找回来。”话罢,歌吟勒紧缰绳朝城郊策马而去。 当歌吟赶到城郊的时候,城郊已是空无一人,他骑着马在城郊的小树林子转悠,时而放声喊叫她的名字,时而下马举着火把检查地上的疑物。他发现了一些凌乱的脚印和几缕黑色羽毛。 他将羽毛拾起,放到手心中,柳眉凝着,这黑羽毛,莫非是乌鸦身上的,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她会再次动用巫术召唤乌鸦…… 他将黑羽毛放到自己的怀中,起了身,牵住马火把照着路,他沿着脚印一路寻找而去,脚印凌乱不堪,他也分不清这究竟是多少个人的脚印。 脚印消失在了小树林的边境。 歌吟牵着马朝西走了很远,却未发现什么怪异之处,也未曾发现她的踪迹。 在朝前走五里路程便是晋城的百年山,歌吟拉着缰绳驻足在此,他眯起眼睛看向远处不高的百年山,云雾缭绕,晨光从东面照射出了一丝光芒,照出了百年山的大概轮廓。 早就听小四说过,晋城的那些江湖人士大都蜗居在百年山中,若是他只身一人前去,怕是凶多吉少。 太阳已经露出光芒,歌吟翻身上马,朝军营中赶去, 如若他断定的不错的话,曼纱华八成是被那帮子山匪掳去了。看来晋城的这个害当下是不得不除掉了! 歌吟赶到军营时,已经是晌午时光,渊著服下了解毒的药物,还在昏睡当中,脖颈的伤口也做了相应的处理。 王意映因为脚受了伤,也下不了床榻,小四照顾跟前。 “纱华找到了吗?”云诗澜拦在歌吟马前,仰头质问道。 歌吟摇了摇头,朝小四营帐中走去,云诗澜忙跟了过去。 “王意映,你给我出来!”歌吟掀开门帘便大声叫嚷道。 小四微微转动着眼珠,他低下头去看王意映,王意映一脸惊恐,忙闭紧了眼睛转过了身去,佯装熟睡。 小四叹了一口气起身,他将歌吟拦在了屏风外:“来这叫嚷作何?曼姑娘找到了?” “没有!”歌吟没好气的回道。 “王骓你让开!”云诗澜手中握着龙骨鞭道。 小四展开双手拦住了愈要闯进去的二人,他渐渐平复了方才的怒气,缓了声道:“舍妹的脚腕受了伤,现在还在昏睡,有什么事等她醒来再说吧。” “她在睡,曼纱华怕是等不及了!”歌吟说着便反手拨开小四拦着的手臂,闯了进去,小四伸手去抓,却被云诗澜的一计龙骨鞭挡了过去,云诗澜侧身一转,也溜了进去。 “别太过分!”小四沉声道。 王意映背对着众人,弓着身子睡着,眼睛紧紧的闭着,歌吟闯了进去,却不知如何叫醒装睡的王意映。 云诗澜见到王意映这般模样,二话不说便扬起龙骨鞭往床榻上的王意映抽打而去。 小四身形闪过,护在了王意映身前,这一鞭子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小四的身子,锦缎做的衣裳被龙骨鞭抽的裂开,小四闷哼一声。 王意映猛地转过了身,她半支着身子,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二人道:“有什么事冲着我一个人来,别欺负我哥哥脾性好!” “王家姑娘,曼纱华到底在哪,她是不是被那帮山匪劫走了?”歌吟质问道,血红色梅花绽放在他的鬓角,衬的他的眼眸愈发的犀利。 “她在哪,我怎么知道。你们两个人,真是好笑,一个大活人不在了,却在这里质问一个受伤的人。”王意映不紧不慢道:“王爷救命的花,是我冒着危险采摘而来的,当时侍卫都被拨到了她那,我的脚被野猪夹子夹住了,险些废掉,这笔账怎么没人和我算算?” “她一个大活人带着四个精兵想去哪谁还敢拦她,她不是一直想回东夏国吗?说不定是带着四个侍卫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回去了,省得你们在这里瞎担心!” 王意映轻哼道。 “你胡说!纱华不是这样的人!”云诗澜厉声辩解道:“她才不会弃王爷的性命于不顾,独自一人回去。王意映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了!” 云诗澜此话一说,王意映显得有一丝慌乱,她一手暗暗的抓紧锦被的一角,在抬眸间,却瞧见门口立着的渊著。 她心里有了几分较量,这底气也便足了起来,她轻哼道:“呵……我至于挑拨离间?这一路来,她曼纱华和王爷之间是怎样一种相处方式,明眼人都看得清楚,曼纱华恨不得王爷死,她怎么会担忧王爷的性命,她定是带着四个侍卫回东夏国去了!只有我还傻傻的在城郊跑了一宿为王爷找救命的花。” “你们现在不是应该在这里质问一个受伤的人,而是去做应该做的事,他们一共五个人,想回来,还怕他们找不到路?” “你……”云诗澜还想回击,只能够听渊著沉声道:“够了!都退下……” 歌吟长袖一挥,转身走到渊著身边,淡漠道:“王爷现在可以下榻走路,那就好好调养身子,别再一病害的众人为你担心。” 歌吟拂袖而去,渊著依旧立在门口,他明白歌吟话里的意思,他是在怪他当初舍弃曼纱华转身替王意映挡了那一箭。 可他却不知,若他为曼纱华挡一箭,那帮子山匪的火力定会盯着曼纱华的这一方,在晋城的日子,曼纱华的安危便是一大患。 他装作越不在乎她,她就多一份安全。 云诗澜收回了龙骨鞭,行到渊著身边,轻哼一声出了营帐。 小四双手拱起,致谢。 王意映撑着身子,定定的看着渊著,然,渊著并没有问她什么,他只是转过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在路过战训场时,歌吟独自看着一群操练的将士发呆,一袭红袍耀眼夺目,渊著走近,淡淡道:“她真的如王意映所说,带着四个将士乘机逃回了东夏国?” 歌吟转过身来,瞧着他,慢慢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若是,那本王便去东夏国把她捉回来,如若不是,那王意映便是撒了谎。”渊著道。 “那你是更信前者,还是相信后者?”歌吟眯起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反问道。 渊著抬眸看向他,一时间他竟不知自己心底的答案究竟是什么,许是他早就笃定曼纱华会带着侍卫乘机逃亡,所以他才打断了云诗澜对王意映的质问,又或者他也不确定。 “哪一种都有可能。”他答。 歌吟突地大笑道:“王爷这么一说,便是判了曼纱华死刑,如若你信她,那你方才来便不会这样问我,如若你信她,那你便不会不确定。” 渊著没有说话,歌吟看着他那双淡漠的眸子,当真是看不出一点着急的模样,是渊著隐藏的太深,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曼纱华的死活,“你是宁愿相信王意映,也不相信她,对吗?” 渊著没有答话,他转过了身去,回了营帐,歌吟恨铁不成钢,他急急的喊道:“曼纱华极有可能被山匪掳走了!” 250:寻找红颜 250:寻找红颜 渊著顿住了步子,他转过身来,看着歌吟,坚定道:“无论她在哪,我都会把她找到,护在自己身边。◎頂點小說,” “你最好说到做到,如若不然,我即便是不顾伦理道德抛弃所有,也要带她离开这里,叫你再也找不到她。”歌吟嗤笑道。 “你要是敢把她藏起来,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渊著拂袖回了营帐。歌吟浅笑着,这才是曼纱华的著哥哥,这才是那个丫头心中的人。 渊著派人在晋城几番打听,终打听出,那帮江湖人士,会在每日凌晨时派出人马在城郊巡查,只要发现“曼珠沙华”,就尽数拔去,拿来制作毒粉,然后涂抹在兵器上。 那夜,曼纱华与四个将士,怕是就遇见了正在巡逻的山匪。 渊著展开晋城的地图,几个村落的标记模糊不清,甚至连山匪躲藏的百年山,这地图上都未标记,想要清楚晋城的脉络轮廓,想要不费吹灰之力直捣敌人的巢穴,他们还是多花点时间功夫。 这次剿灭晋城中的患匪是计划之外的事情,而云太尉手谕早已传到了另一座城池,两军相交,届时会有一部分兵力前来投靠太子渊著,若他们在晋城耽误的时间多了,怕是要错过这次交接的机会。 在权衡利弊下,渊著命小四带着十万大军先行北上,上官锦玚辅佐在侧,云诗澜执意要留下,找不到曼纱华之前她不会离开。就此上官夫妇分别,渊著与歌吟身着夜行衣,几次探访,终找到了百年山那帮山匪窝子的入口。 数日过去,山匪来探,以为太子渊著的大军已经离开了晋城,他们目送着小四带着十万大军北上。次日,晋城便传出,山匪中的老大慕乙要娶亲,山匪气势高涨,扬言道新娘子是从太子渊著大军中夺过来的,疑似东夏国的巫女。 晋城的百姓更是个个唏嘘,这晋城从今往后怕是就是这山匪的天下,连一向宣扬正气的太子渊著大军拿他们都没了法子,那百姓更是不敢多言什么。 家家杀猪宰羊,当作庆贺,送到了百年山。 渊著带着一万将士,乔装成普通的农民百姓,手拿猪羊肉,进山贺礼,另外四万将士由歌吟和云诗澜带领着,包围在百年山周围,随时听候调遣。 在临近城郊边界,歌吟带领将士拦住了正要进山贺礼的百姓,云诗澜侧守在山下。 今日,这百年山,他非得搅个天翻地覆不可,慕乙是什么人,竟敢打他的注意!渊著站在山下,仰头看着百年山烟雾缭绕,荒凉中升起一股股的炊烟,他的战袍换成了寻常百姓人家的长袍,软剑藏在腰间玉带中,眉目间多了一份坚毅。 他抬手一挥,身后的将士一拨拨的上山去。 弯弯绕绕下,经过了几道关卡,上来的人被一一搜了身,好在渊著早做了打算,山匪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放了行。 在最后一道关卡过后,渊著踏进龙门,一抬眼便看到正中央的院子里,四个穿着太子渊著大军服饰的将士们,脖颈上拴着一根粗厚的麻绳高高挂起, 而人却早死透,他们有的怒目睁着双眼,有的伸长了舌头,有的脸色铁青,像是在告诉渊著,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渊著身后跟着的将士个个面露惋惜之色,站在高台上的男人看到了,心生疑惑。 那人走下台子来,路过吊着的将士,来到渊著面前,上下打量着渊著道:“怎么,你们对这敌人心生怜惜?” 那人一张口渊著便辨别出了这口音,正是那日将曼纱华与王意映包围起来,命令放箭的男人。 渊著不动神色的底下头,他收了戾气,缓声道:“不是,我们寻常百姓见到当然是害怕,怎么会怜惜敌人?” 他身后的将士忙收了异色,应声附和。 那男人才就此作罢,挥了挥手道:“进来,放下东西就滚!” 渊著应了一声,在众人都拥挤了百年山,纷纷献上贺礼,百年山的山匪正忙着置办酒席, 慌乱之计,渊著溜进了匪窝的深处。 好在匪窝并不是很大,他看着灶屋内忙活的人,低头进去略略估算了碗筷和规模,百年山的山匪大致有五千多人,今日是老大慕乙的娶亲,各个山头的山匪都聚集在了此处,正好可以一举歼灭。 他抽身退出灶屋,在兜兜转转下,来到了婚房。 婚房是用上好的青砖所建,外部用红绸装置,屋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上面写着百年好合。 婚房外驻守着两名山匪,山匪瞧着渊著停在这里看了许久,“喂!哪个山头的,别在这站着了,新娘子晚上就能看到了,走走走!” 渊著讪笑低头离开,在临转弯之计,他抬手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几个玄身便闪到了山匪身后,单手捂着山匪的唇齿,软剑抵在山匪喉咙上,轻轻割断。 山匪毙命。 他推门进了婚房。 很快便有两个便衣上前将两个山匪的尸体拉到一旁的草堆中藏好,换上了他们的人看守婚房。 婚房内灯烛昏暗,渊著从衣袖里取出火折子,拉开吹了几下便闪出光火。婚房内静的出奇,他曾一度以为曼纱华不在这里。 她怕黑,这么暗的地方,没有人陪在她的身边,她怎么受得了。 他朝里走去,掀开门帘,绕过长长的桌案,经过梳妆台子,看到梳妆台上的凤冠,他微微皱了皱眉。 房间里静的只有他的脚步声。 最后一个红纱门帘,他停了一会,便掀开走了进去。前脚刚踏进房内,他手上的火折子几乎毫无防备的被人一把夺下踩灭,顷刻间脖颈上便低着一把冰凉的匕首。 婚房瞬时陷入了一片暗黑。 “你休想碰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曼纱华低低的声音从他的耳畔传来,渊著听到熟悉的声音,突地笑了,他温声道:“没有我的允许,没人敢碰你。” 曼纱华微微一愣,渊著转身劈手夺过她手中的匕首,将她揽入怀中。他长臂揽着她的腰身,感觉了一番,他温声道:“华儿,你瘦了……” 曼纱华动了动嘴唇却没出声,她一直都在等,所以她拿着匕首坚持到了最后一刻,她没有轻生,没有自暴自弃,她终于等到他来了。 婚房内的灯烛重新被点燃,渊著牵着曼纱华坐在床榻上,他看着她几近消瘦的脸,下巴尖尖,整个面容上仿似多出一点赘肉都没有,他抬手扶上她的脸颊,心莫名的痛了起来。 他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曼纱华别开脸,淡淡道:“是王意映设下圈套,哄我过来说有微光的地方有大片的‘曼珠沙华’,她夺走了我采摘的花,让四个侍卫跟我去寻找更多救命的花。谁知走近了才知那些微光根本不是什么寻常百姓,而是正在巡逻的山匪。” “我和将士被他们包围,在最后关头,我动用了巫术,引来神鸦。本是可以获救的,谁知王意映早就设下埋伏,她买通了两个青年人,在半路拦截,若是发现我逃回来了,便也会抓我回去,邀赏。” “那人用匕首低着我的喉咙,我再也发不出声,神鸦便散了,之后……” 之后,曼纱华被山匪带走,连同带走的还有那四个将士,将士殊死反抗,慕乙怕不安分的将士招来祸端,便命人绞杀将士,悬挂在百年山中,以此立威。 曼纱华被逼到百年山中,那慕乙却不敢拿她怎样,因为太子渊著的大军还未离开晋城,他们早已打探清楚,大军前后驻扎共有十五万人,他们只有区区的五千人,若是大军来袭,找他要人,他可不想招致杀身之祸。 更有甚者说曼纱华就是东夏国的巫女,她招来乌鸦攻击人,便是使用的巫术。 慕乙不相信她是巫女。 传说巫女的血对“曼珠沙华”有致命的危险,并且巫女碰了这种毒花,也不会有事。 于是慕乙让曼纱华滴血试花,一切果真如传言所言。 慕乙以为如获至宝,便也不敢对曼纱华不敬,但这女子他是娶定了。前脚刚听说太子渊著的大军离开晋城,后脚他便开始大肆操办他与巫女的婚礼。 在离别的这几日,她爱惜自己的生命,按时吃饭,可山里的伙食不比在大营中的,她还是瘦了,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活着出去,让得意的人不再继续得意下去,有些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早该拿回来了。 渊著暗自捏紧了拳头,是他的仁慈,才使得王意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最在意的人,终是他太过仁慈。 “我来带你出去。”他道。 曼纱华点了点头:“你的伤还要不要紧?” “已无大碍。” 灯烛一跳一跳的,晃晕的光束照在他们彼此的面颊上,这次渊著冒险潜入山匪窝子,在曼纱华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便出现了,让曼纱华心中的某一个坚硬的冰点,悄然融化了一些。 那些仇,那些恨,暂且被她放置在了一旁,不去触碰。 渊著解下寻常百姓穿的披风,系在了曼纱华的身上,替她穿好。 夜幕悄然降落,前一万大军后四万大军已然准备妥当。 251:百年山灭 51:百年山灭 月色迷茫,人影晃晃,钟声响起。山匪聚集在百年山中的一片空地处,他们是自诩江湖好男儿,他们自称愁云壮志难以得到抱负,他们竖起的旗帜是反朝廷,反压迫。然,江湖中人和自诩江湖中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就如丐帮和乞丐终究是不同的。 他们端起酒杯,敬月亮,敬天地,敬百年山,敬大哥慕乙,他们同喝下一杯欢聚的酒水,砸下酒杯,在哄闹声中,慕乙亲自去了婚房接新娘子出来。 与此同时,太子渊著的大军已经埋伏在了各个方位,歌吟带着的四万将士已经百年山团团包围。 须臾之后,婚房门口守着的两个太子渊著的将士挟着慕乙走到了众人面前。 众人一慌,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对准了胁迫着慕乙的将士。 渊著拥着一袭红衣的曼纱华,从一侧缓缓走出,他沉声道:“我不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把你我强行分开。” 曼纱华没有答话。 站在人群中的二哥,眯着眼看向渊著,莫名的熟悉感,仔细辨别才惊觉,这是白日里送贺礼的男子,再看去,更是惊吓连连,方才他乔装百姓上来献礼,话低三下四,现在看他这气势,突地想起那晚跳进火圈子的王爷。 “太子渊著的大军没走!”二哥大喊一声。 众山匪纷纷警惕了起来,他们纷纷朝四周看去,彼时在山上隐藏好的一万将士已是蓄势待发,渊著单手举起轻轻打了一个响指,箭雨密布而来,庭院中的山匪躲避不及,死伤无数。 箭雨此起彼伏,一阵阵的伴随着惨叫声,他们鲜血四溅,山匪顿时慌乱无主。 渊著单臂紧搂着曼纱华,抬起衣袖,不想叫她看到这残忍。 曼纱华轻轻地拽了拽渊著的衣袖,渊著微微愣了愣,她有多久没有这样拽着他的衣衫了,多久了,久到他都快忘了这种被拽衣袖的感觉了。他抬手再次打着响指,箭雨停了。 那些躲避在桌椅下面的山匪缓↘↘↘↘,&lt;div style=&quot;margin:p 0 p 0&quot;&gt;缓的探出了头,被将士控制住的慕乙早已两腿发软,他见事情有了转机,忙扬声道:“求王爷不杀之恩,百年山的兄弟都是武林豪杰,之前我们是有眼不识泰山,错劫了王爷的人,错袭击了王爷的军营。” “王爷若是愿意放过百年山的兄弟,百年山的兄弟愿意归顺王爷,一同反抗朝廷反抗辰帝的压迫!” 慕乙一言,其他人纷纷跟随附和道,二哥也站在了木椅上扬声道:“我们是江湖人士,是武林豪杰,我们只是不愿归顺辰帝统治下的天下,若是能跟得王爷这样的明君,我们弟兄们都愿意!” 然,渊著只是淡漠的勾唇一笑,他搂着曼纱华转过了身去,唇边冷漠的扯出一个“杀”字,两人朝山下走去。 曼纱华不解,她转过头看去,只见四周不知何时藏了太子渊著的大军,他们穿着寻常百姓的粗衣,手中拿着弓箭,朝中间的院子射去,那压着慕乙的两个侍卫最先解决了百年山的大哥慕乙,之后也纷纷参与作战当中。 偌大的庭院中,黑压压的一片山匪,慌乱成一团,火光四溅,他们倒在血泊中,他们向四处逃窜而去。 在走到了半中央,歌吟前来接应,他柳眉一扬,看了一眼渊著身侧的曼纱华安然无恙,便不再多言什么,只低头等着吩咐。 “剿杀结束后,放一把火烧了百年山剩下的基业。叫那些溜掉的,没来的,日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渊著淡淡道。 歌吟抱拳应下,带着将士上了山。 曼纱华终忍不住,问出口:“他们既然愿意归降,为何还要将他们赶尽杀绝?难道你忘了上官老将军的南城之战了吗?” “没有忘。”他回过头看着她的眼眸,道:“现在我终于明白,父皇当日为何下令要将王族的人赶尽杀绝决策了。”曼纱华微微一愣,渊著又道:“这样做永绝后患。此举并不只是为他掳了你,为的是晋城百姓的将来。” 他话罢,看着曼纱华一脸微楞的模样,突地笑了笑,宠溺的搂过她的肩膀朝山下走去,“我不该那样严肃的和你解释。” 曼纱华没话,也随着轻轻笑了笑。 歌吟带着将士们放火烧了百年山之后, 在山脚的一块石碑上刻下字迹,“自此晋城再无百年山,百姓安居乐业。” “城安,国则安。”后半句话是渊著留下的。 百年山的事情已经解决,从百年山上解救出的妇女,下了山,回了晋城,与家人团圆,曼纱华也安全的回到了渊著的身边,五万大军不再晋城多做停留。渊著与歌吟带着五万大军北上,一路上,曼纱华与渊著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至少不再恶言相向,不再冷眸相对。 云诗澜激动的抱着曼纱华良久,隔了数日终于再见了。 如果往事可以化作一缕青烟,人只往前走,不回头,好好活在当下,抓住现在应有的一切,往事不再耿耿于怀,一切或许又是另外一番模样。可人的情感往往复杂,一天的时间里有至少有五分之一是在回念过去发生的事,剩下的五分之一去考虑未来,最后的五分之三活在当下。 所以,曼纱华只给了她和渊著五分之三的机会。 至少不再恶言相向,东夏国的事情她可以等他手中的事情做完了,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希望她的生命可以等到那个时候。 自太子渊著大军北上,有了云太尉手谕,四的势力,歌吟的一座青雨城等,十几座城池被他们轻松拿下,渊辰派抚军大将军李方破前来迎敌对战。 五月后,渊著与歌吟带着五万将士与四带领的十万大军在桨域关汇合。 四犒赏三军将士欢迎太子渊著回来,几人又重新聚在了一起。渊著坐在上座,底下的上官锦玚、四、歌吟、云诗澜等一字排开而坐。 四端起酒杯走到渊著桌案前,浅笑敬酒。渊著沉着眸子,他放下酒杯,道:“将王意映绑起来,按军法处置!” 四脸色突变,谁知渊著回来张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四将酒杯猛地放在桌案上,面色难看至极:“王爷!” “一切按规矩办事,本王这次绝不徇私舞弊!” “王爷,妹的脚腕现在才刚刚好,那是为了救您留下的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的一句军法处置这比拿剑刺她还要痛。”四紧紧扼住渊著的手腕,希望他能收回成命。 这五月来他日日担心的就是这个,如若曼纱华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的妹妹他怕是也保不住了,可曼纱华现在平安归来,他还想怎么样。 “既然曼姑娘现在平安归来,那妹便交给王骓处罚,还望王爷收回成命!”四退后一步,俯身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道。 上官锦玚站起身子,紧张的看着二人,行军打仗,兄弟之间的嫌隙是最要不得的,一个为了红颜,一个为了亲人,谁都不肯让一步,这可如何是好。上官锦玚转过身去,歌吟悠闲的坐在一旁饮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云诗澜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渊著与四。 上官锦玚唤了一声云诗澜,用眼神示意她一同去向王爷求情,谁知云诗澜站起身子,走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按回了位置上,云诗澜低声道:“少管闲事!这是王意映该还纱华的。” 夫妻俩刚刚相聚,上官锦玚只好作罢不与她争些什么。 此时王意映已经被将士绑了上来,四瞧见自己的妹妹,心下更是着急,“王爷,看在……” “王骓!”渊著打断了四的后话,他站起身子,稳步走了下来,斩钉截铁道:“本王按军法处置,并不只是为她报私仇,而是我大军的四个将士白白去了百年山送死,他们冤魂又有谁去理会?” “五万将士亲眼看到曾经的兄弟被那帮山匪用麻绳拴着脖子,吊在院子里示威,如若不惩治王意映,你叫他们军心如何安定?” “王爷!”四再次尝试,渊著可否网开一面。 “哥哥,不要求他!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王意映傲气的仰起头,丝毫没有悔过之情,她抬眸看向渊著,一字一顿道:“在王府的时候,王爷把意映当恩人来对待,是因为意映救过王爷的命。在晋城的时候,意映的脚腕被野猪夹子夹伤,性命险些不保,但一心还想着要将花拿回去救王爷的命。” 后面的话,王意映几乎哽咽:“为了王爷,意映可以连命都不要。可王爷的心真,的连意映的容身之地都没有。王爷的心也真大,大的可以容纳天下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意映的影子……” 渊著站得笔直,面容冷漠,他看向远方,却不去看王意映。 四担忧的看着王意映,他依旧跪着,转过身,道:“王爷,妹救过您的命啊!您曾过可保我兄妹二人一世平安,这些话都不做数了吗?” 252:痛彻心骨 5:痛彻心骨 篝火已经燃起,酒水满了酒杯,渊著背对着王意映四,四等着他的答案。 曼纱华站在宴会不远处的桑树下,她单手扶着树木,看着僵持不下的三人。今日本该是四安排好欢聚的时刻…… 渊著转过身来,俯下身子单手钳住王意映的下巴,王意映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突地笑了,笑声凄凉入心,渊著眼中是一直以来的睿智冷静,他淡淡道:“在晋城的时候,本王舍她救你,那时候本王的命就已经给了你。毒箭入骨,是她找来‘曼珠沙华’,是你从她手中夺过,也是你将她和四个将士陷入危险。四将士因你的一句谎话命丧黄泉,五万大军为你的一个计谋而留在晋城数日。” “这些损失,这些人命,本王要一一和你算吗?” 王意映瘫坐在地上,曼纱华一回来,他就什么都知道了。就连在晋城时他舍命为她挡的那一箭,他都的如此清楚,不给自己留一幻想。是的,他替她挡那一箭并非他在乎她,担心她,而是他为了还她这一命,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欠自己什么了。 她与他最后的一瓜葛,也被他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斩断。其实在晋城她和曼纱华被包围那日,渊著完全可以带着她一起躲过那一箭的,但是他没有…… “哈哈……”她仰头痴笑,今日他半句从前她蓄意伤害曼纱华杀了兔的事都没有提及,他不是不追究了,而是为答应她哥哥的那句话。 渊著松了手, 他回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沉声道:“王氏起来吧。王意映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四条人命,每人十大板,算是便宜她。” “王骓谢王爷不杀之恩。”四抱拳。将士将王意映拖了下去,四十大板立即执行。 王意映的身子被将士死死按在木板上,她趴着,死死咬着唇,眉目犀利的看向某处的虚,一也不屈服。 两端的将士举起了厚厚的木板,四突地躬身护在王意映的身前,咬着牙替王意映挨着四十大板』⌒』⌒』⌒』⌒,&lt;div style=&quot;margin:p 0 p 0&quot;&gt;。 曼纱华站在远处,看着挨打的兄妹二人,同样看着二人受刑的还有渊著。 四替王意映挨板子,他没些什么,也默许了四的做法,他知道他护自己的妹妹一向如此,只是这次他绝不能心软了,曼纱华也不能,兔的死,她不会原谅王意映的。 王意映被四护在身下,木板落在四身上,一声比一声沉重,就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痛感,她终于哭了,眼泪从眼角落下,滴到木板上,再从木板的缝隙中渗进去:“哥哥你起开,一人做事一人当,所有的刑法让我一个人承受!” 她哭哑了嗓子,四仍旧咬着牙半分也没有动,一板子也未叫王意映挨上。 四的额头滴落着汗珠,滴进王意映脖颈的衣襟里,“哥哥你起来,这件事不用你替我担着!”她哭着吼道。 四咬着牙道:“我是你哥,所有的事,都该由我站在你前面,你的错,我替你受着,你的歉,我替你道了。我只希望你能明白,能反省,能悔悟!这样哥就算没白替你挨!” “不要……不要,哥哥……”王意映哭着,嘴唇发紫,她抬眸看向不远处站着渊著,眸中满满的都是恨意,直到今日她才幡然醒悟,渊著不爱她,甚至一怜惜都没有。 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但此时替她挨板子的是从疼爱她的哥哥啊,为什么这么残忍! 她这样坏,做了这样多的错事,都是原自于她爱他,若非不爱,她怎会想方设法除掉曼纱华,只要有曼纱华一天在,渊著便不会正眼看她,可她这样做是真的做了吗? 王意映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在王府,渊著将她关起来,绝食之时,渊著对她狠话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绝望过,现在她是真的绝望了。 “王意映!你错了没有!”四挨着板子,身体的通感几乎让他咬断自己的舌头,但他咬着牙忍着,偏偏就要在他替她受罚的时候问她。 王意映只是一个劲地哭喊,却不认错。 四咬着牙再次问道:“王意映你错了没有!” “啊……啊……”王意映大声哭喊,丝毫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 四放大了分贝,再次厉声问道:“王意映!你错了没有!” 厚重的木板一下一下的落在四的身上,四的汗水陆续滴落在王意映的衣襟中,他能感受到哥哥的颤抖,能听出他声音中隐忍着的痛:“王意映!” “啊……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啊啊……”王意映嘶喊着痛苦的应道。 一句句的认错,每一句都是正真发自内心,每一句都是她的悔她的泪。 四释然的一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渊著,头一歪,歪倒在了王意映的背上,他忍着痛轻声问道:“这下你该死心了吧?” “哥哥……”王意映颤抖着双唇,承受在四身上的疼或许可以比拟她心中的痛,当真是回肠九转,痛心彻骨。 四的颤抖,四的疼痛,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她死心了,早该死了。 四挨着四十大板,不过是一阵风从这里吹过,歌吟喝了两盏酒,上官锦玚欲言又止了几次,曼纱华纠结了几次,渊著眨了眼几次,但对四和王意映来,这一段时间,仿佛他们在生命中度过了漫长的世纪。 挨完板子,将士将四扶了起来,将士们双手抱拳道:“王公子得罪了……” “是我管教不严,这四十大板是我应该承受的。”四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但他却坚持面上带着一丝淡笑,有礼的回应着。 王意映用衣袖擦擦眼泪,起身扶住了自己的哥哥,两个侍卫加上王意映一同将四参扶了营帐中。 上官锦玚紧张的上前,渊著不动神色的将自制的金创药塞到上官锦玚手中,而后转身离去。 上官锦玚拿着药去了四的帐中。 “这四十大板挨下来,不死也是重伤。王骓盆骨断裂,锦蓝色的衣襟已经是鲜红一片,恐怕得在床榻上卧上半年了。”上官锦玚道。 渊著面色如常,淡淡的,不起什么波澜,他轻轻恩了一声,道:“叫他好好养伤。” 四挨罚,无疑是给军中的所有人一个警示,做错了事,无论是谁,都会受到惩罚。太子渊著的大军军纪严明,从今往后无人敢以身试法。 在军帐内,渊著坐在木椅上,桌案上落着一沓书卷,他一一翻看,曼纱华沏了一杯递了过来,渊著搁下手中的书卷,他抬起头来,看着她,道:“这四十大板虽叫王骓替王意映挨了,但王意映已悔过自新,我答应了要保他们兄妹二人一世平安,所以……华儿……” “我理解。”她垂下头,看着桌案上一沓又一沓的医书,心里感觉有微微的酸痛,她明白他的不得已,这样做或许已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他是十多万大军的统领,他是将来要做帝王的人,做的事,的话,当然得服众。就如这四十大板,就算是四挨不住了,他也不能叫停,军纪国法,可样样都是一样的。 “华儿……”他还想开口些什么,曼纱华放下茶杯转身走了,对他的唤声恍若未闻。 对于东夏国的事,他还未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也不知叫她如何接受真相,自他带兵救她出了百年山起,他们之间的关系稍稍缓和了一些,他也不再做让她要恨自己的事,这样做对自己残忍,对她更是残忍。 如此这样,平静的日子,两人之间看破不破的关系,能维持久一便久一吧,等他君临天下,手中权利在握,这个天下都是他的,一切他了算,到时候,一切应该就会好起来吧。 他可以出动所有力量,去寻访天底下的名医,来治好她的病,让她永远陪在自己的身边,同他享这万里山河。 此时太子渊著的十五万大军,在浆域关时,云太尉手谕,一部分军力归属,两军相合,二十万大军在握。太子渊著大军一路北上,收复失地,开仓救济,招兵买马,招募贤良人士,从最初的的十五万大军,摇身一变到现在的三十万大军。 一座城到知县知州知府,大到全城的百姓,多多少少对渊辰统治下的天渊国有一些想法,辰帝残/暴已是人尽皆知,而太子渊著的大军每到一座城池,仗打赢了,便会救济当地的流民,招募他们穿战衣,当将士,给军饷,在战争中不幸亡死的士兵,他们则是派人将尸体运回老家,发放钱财安抚将士剩下的家人。 天渊遭东夏国国花侵蚀,每到一城,就有数人遭“曼珠沙华”毒害,渊著便派人送去药方,久而久之,世上流传着,毒花蔓延天渊国,是巫女的惩罚,民声怨声更是高涨。 而太子渊著大军的美名,是人尽皆知,投靠而来的敌军更是数不胜数。 李方破带领的大军连连败退,渊辰一方士气大减。渊辰下令全力缉拿巫女,要找出这个破害天渊国的人。 253:陪伴身侧 5:陪伴身侧 敌军丢兵卸甲,太子渊著大军从三十万大军辗转到了四十万大军。 深陷沼泽,丛林密战,陷入埋伏,损失惨重,这一样样的,他们都真真体会,切切实实经历过来。 六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花木凋零又盛开,春风拂过冬又来,枯藤长出枝桠,桥流水依在。 渊著身上的伤疤好了又添,眉目间的愁容更深,四挨的四十大板,已经成饭后闲谈,他卧榻半年又能拿剑舞棍,王意映承认一切错误,改过自新,弄潮放下了对兔的执念,也愿于王意映和平共处,上官锦玚快要当爹爹了,云诗澜已有了身孕,人也比先前稳重了许多,只是上官锦玚再不叫她上战杀敌了,只能留在军营中安心养胎,歌吟……还是容颜依旧,老样子,总喜欢一个人独处,曼纱华……曼纱华的病看似也渐渐好转,心境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笑间一切都过去了…… 生命中的六年,是一分一秒,一天一个钟头过得,肤浅的写在纸上只是一瞬。 …… 我揉了揉发痛的手腕,看着窗外已经落完树的叶子,再看向外面的碧空,心境竟也不复从前那样,看了这么多的故事,度过了这么些年之后,看到悲喜,不再轻易的落泪痴笑,我想我正在慢慢变得成熟,然后慢慢老去。 我的一生中最青春,最宝贵的年华别留给了等待。如果再来一次, 我一定不会把青春年华留给虚无的等待,乘年轻做些什么吧,好让自己的生活精彩,而不是故事精彩。 我轻轻一笑,笑自己的感慨,我素手添了香料,焚香饮茶看书,是我这几年最淡最无奇的生活,过的几乎波澜不兴。 请先等等,让我把花奶奶留给我的这个故事讲完,再来我的故事。我的故事很短,平淡无奇,但却与故事中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 在第六个年头七月的下旬。 太子渊著的大军临近宁京城只有六座多城池7777,&lt;div style=&quot;margin:p 0 p 0&quot;&gt;,已经很近很近了,大军胜利在望,渊辰派遣所有兵力全力以赴的支持李方破,在第五座城池中做殊死抵抗。 渊著带兵上前锋,李方破设计包围,十万大军身陷囹圄,刀剑不长眼,数百人将渊著与十几个将士团团包围了起来,渊著以一敌百,奋力杀敌。李方破包围在外,站在城墙上,勾唇浅笑。 突地城门重重的被了几下,李方破脸色一变,城门已经被歌吟与上官锦玚带兵开,当增援的兵力赶到时,渊著已经身负重伤,性命危在旦夕。 渊著被上官锦玚背了回来,曼纱华焦急的守在营长外,军医在帐子里替渊著止血包扎,整整忙活了一下午。 云诗澜挺着圆鼓鼓的大肚子紧握着曼纱华的手安慰道:“纱华,王爷一定会没事的,你别着急。” 曼纱华覆手反握住云诗澜的手道:“别在太阳底下站着,进屋去。这儿有我一个人守着就可以了。” “不碍事的。纱华……”云诗澜欲言又止,她低了低头,微微咬着嘴唇。 曼纱华展开双臂抱了抱她,温声道:“还有不到两个月你就该临盆了,再加上他现在又伤的这么重,这两个月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前进了,只要天渊大军不来犯,都会没事的。” “纱华,你知道的我在担心什么。”云诗澜紧张的握了握曼纱华的手道:“这有了孩子,我担心的事情也就多了记起来,快要进宁京城了,到时候孩子怕是已经生下了,我要带着孩子,带着锦玚,去见父亲和哥哥。现如今姐姐还在宫里,你也知道……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怕过。” 曼纱华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到面对的时候,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不怕我和上官都在你身边呢。” “可是爹爹他……他一直以为我还是清王妃,所以他才会不留余地的支持清王,清王称帝,他以为我会做皇后,云家也会跟着荣耀,可是我和锦玚的事情……就怕爹爹不同意。”云诗澜顿了顿又道:“就怕爹爹知道我和锦玚在一起了,到时候王爷举兵攻城,爹爹会突然反悔。” “云太尉到时候见到你们一家三口去见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生你和他的气,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曼纱华再次拍了拍云诗澜的肩膀。 军医陆续的从营帐里走了出去,曼纱华松开了云诗澜道:“我进去看看,你就别进去了,你怀着身孕,见了血气怕是不好。” “嗯.”云诗澜了头,侍卫护送云诗澜回了自己的营帐。 曼纱华走到他的床榻前,渊著眉目紧锁,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拿出手帕替他轻轻擦拭,他轻轻皱了皱眉,睁开了双眼:“华儿……” 这一声叫的何其虚弱无力,曼纱华的心瞬时就软了,这六年多以来她从未叫过他一声著哥哥,每每提到渊著,她以“他”来代替,这六年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不远不近,前看着胜利在望,却在此处中了李方破设下的埋伏,太子渊著大军损失惨重。 渊著重伤卧榻,数万名将士身上多多少少也受了伤,大军就此停在了第六座城内,还有五座,还有五座城池,只要攻下,这天下可就是渊著的了。 “什么都不要了,你不会有事的,这几日我会亲自负责你的汤药,监督你一碗一碗的喝下去,你会好起来的。”她淡淡道。 渊著了头,她看着他身上被包扎好的血窟窿还留着血,纱布旁出是以前的旧伤疤,这六年多将近七年,他们谁都成长了不少。 她不再是那个娇气的华公主,渊著也不再是那个风尘不染的皇子,岁月在他们身上刻下了或多或少的痕迹。 她的感慨颇多,抬手拭泪,她道:“等你坐上了那个位置,你许诺过我什么可别忘了。” 渊著刚要张口,却被曼纱华用手堵住,她摇了摇头道:“如若那时我还想要,你就给我,如若这道鸿沟我无法越过,你就给别人吧。” “如果你不要,那我也要给你,这个位置绝不会给别人。有些事情让它过去好不好?”渊著还是了,这次他每再沉默,他们彼此都清楚,这个位置指的是皇后之位,儿时的承诺还历历在目,他心中的皇后只有曼纱华一个人。 曼纱华目光盈盈,勾唇轻笑,她没有回答他的话,两人之间的这份平衡终归是要打破的,可是她忘不了那成河的血流,忘不掉死寂的东夏国,空无一人的东夏城,和漫山遍野枯死的曼珠沙华。 尽管他后来重建了这一切他还是忘不掉。 她起了身,前去从军医那端了药过来,再进来时,四、歌吟和上官锦玚已经站在了渊著的床榻前,正在商议着事情。曼纱华正要转身离去,渊著叫住了她,“你们先出去吧,晚些再来。” “王爷好好养伤。” 歌吟侧身从曼纱华身边走过,平视前方,这几年一直是如此,他对她的关心几乎是不着痕迹,但却又如此漠然,只是不想叫她为难。 曼纱华端着药坐到床榻边上,一边吹着药汁,一边淡淡道:“这六年多的日子,都陪过来了,剩下几个月,再你未称帝时,我还是会陪在你身侧的。” 渊著没话,他不想现在强迫她,他张了张嘴,曼纱华将药汁一的喂了进去。 如此数日,在曼纱华的细心照顾下渊著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可以下床走动,可以自己喝药,但曼纱华还是坚持亲自煮药,将药送到他的手边,看着他喝下去。 甚至有力气来取笑她煮的药是他喝过最苦的,曼纱华展颜笑着。 今日还如往常那样,曼纱华煮好了药,把药渣滤下,将药碗放在托盘里,旁边还细心准备了去除苦味的蜜枣,她将托盘端了过去,门口的侍卫刚要行礼,她摇了摇头,侍卫替她掀开门帘,她轻声走了进去。 隔着屏障,里面上官锦玚四歌吟又在同渊著商议着什么,有好几次,她端着药进去,他们在商议事宜,渊著看着她来了,便叫了别人出去,今日她等一等也无妨。 “王爷今肃现在群龙无首,南王和南皇祖母早在七年多前去世,现在大军又在整顿,我们是否一举拿下今肃?”上官锦玚道。 手中的托盘应声落地,蜜饯药汁撒了一地,渊著听到了动静急急忙忙的从屏障内走出,看到底下的残汁蜜饯,一手掀开帘子,她已经跑得无隐无踪了。 “是曼姑娘?”上官锦玚问道。 渊著回过头来再次看了一眼地下的药汁了头。 歌吟暗叫不好,面色一沉,别开众人侧身从渊著身边掠过,追了出去。 曼纱华漫无目的的向前跑着,泪顺着她的脸颊滴落下来,她一直以为南王和皇奶奶还安好在今肃,自渊著将她带走那日,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也没有他们的消息,南王虽骗她与她成亲,可她从没正真的怪过南王。 254:心死如灰 54:心死如灰 南王与曼纱华来,是她的亲人,是看着她长大的人,也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皇奶奶从就很疼爱她,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啊! 为什么…… 这世上她最后的两个亲人都去世了,与东夏国最后有关的人也没了。这几年她一直以为南王和皇奶奶还安好在今肃,每年的生辰她虽不过了,南王可还惦念着要给她送生辰礼物。 他过他每一年都要送自己生辰礼物,这几年他虽不能亲手送她,她总会亲自去拿的。 她驻足停在了一块无人的江河边,双腿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她朝着江水放声的嘶喊,为什么,为什么,七年多以前,时间与他们大婚那日刚刚吻合,是渊著杀了他们吗,渊著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一个东夏国难道还不够吗! “天啊!为何要如此残忍,这是报应吗?整个东夏国……为何要留我一个人……”她仰着头,泪水还是从眼角中流了出来,白皙的面容因为撕心裂肺的哭喊显得更加苍白,双眼红肿,眼前泪意朦胧,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清楚看到云彩外的碧空。 这世界上没了一两个人,这天仿佛都是如此,不会因为谁不在了而为谁哭一哭掉一滴眼泪,渊著便是如此狠心之人吗,他就从未想过自己知道了这一切怎么能承受得了。 东夏国灭了,家人族人被屠,他瞒着自己做了这一切,南王皇奶奶没了,他也瞒着自己,他以为他是谁,他何德何能替她决定一切! “啊……”她放声嘶吼,乌鸦闻声而来拍着翅膀,围在她的身侧发着凄凉的声音,。江水向东流,风从西南方吹来,她的魂魄该归往何处…… 她一直以来都将东夏国被屠的事放在脑后,试着不去想,不去恨,她以为时间久了,那些仇恨可以磨得淡一些,毕竟他是要做帝王的人,她能拿他怎么办,难道她要做天下的罪人,杀掉一个即将登位的明君,她还能怎么办。 曼纱华垂下了头,双手紧紧的握着,身子在发抖,一直≥≥≥≥,&lt;div style=&quot;margin:p 0 p 0&quot;&gt;都在发抖,如今南王与皇奶奶的死,彻底让她惊醒,渊著是杀害她全家,杀害她族人,屠了她国的仇人。 这将近七年多的日夜,她怎么能和仇人同床共枕,她的心如何安,九泉之下,她的族人怕是都在诅咒她…… 原来这就是报应…… “哈哈……哈哈”她痴痴的笑着,是她自作自受,狠不下心杀了他,才酿成今天的结局。 她慢慢的站起身子,看着前面的江水,一波一浪似时间匆匆,她余下的生命还有几何? 她缓慢的向前走去,只是想更清楚的看看这江水为何会流淌的如此匆匆。 “曼纱华!”一声带着怒气的叫喊,让她缓过神来,“你是想寻死吗?”歌吟穿着淡粉色的长袍,面容拧巴,猛地将她的肩膀一拉扯,让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歌吟怒极了,从前的淡漠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撕扯着她的衣襟,朝后退去,离着江水远远的,“你是疯了吗?几次三番寻死,几次三番绝望,真不知我为何会爱上你!” 歌吟咬着牙,竖着眉,对曼纱华他只能是怒目切齿,却拿她没辙,“我爱上的是,从前那个有了困难,会勇敢面对的曼纱华,是站在众人上,迎着阳光施展巫术的曼纱华,是那个笑盈盈的女子!” “曼纱华,如果……如果和他在一起会让你难受,那么就离开他吧,我……我会一直在。”歌吟双手抓着她的肩膀,郑重其事的道。, 曼纱华的身子发软,心里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一切才刚刚有了一些起色,为什么要给她这一沉重的打击,她摇着头,不出一句话来。 “曼纱华,我带你走,离开他,我们走的远远的好不好!”歌吟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痛,这是他深爱的女子,他怎么能见得她如此伤心绝望,她绝望了,他也就绝望了。 他长臂一展,将曼纱华圈在了怀中,圈的紧紧的不放手,“我是可以为了你放弃所有,但他不可以,他放不下天下放不下手中的权利。他责任深重,他放不下他的责任。曼纱华你好好想想,你究竟爱他什么?爱他是你的青梅竹马吗?就因为这个我就输了吗?” 歌吟鬓角间的梅花愈发的妖艳了,他眼圈泛红,只想紧紧的抓住她,这个像蒲公英一样的女子。 曼纱华哽咽,她摇着头,渊著是她出生第一眼便见到的人,是他陪自己度过了整个童年,她的青春,她的故事几乎都和他有关,她怎能不爱。 “我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解脱,如何让自己好受一些……”南王的死从今让她心中生了一个梗。 “放弃他,但别放弃你自己,这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歌吟蓦地加重了语气,他松开曼纱华,满眼激动的看着她,“走……我带你走。” 话罢,他牵起曼纱华的手,不管她愿不愿意便带着她一路沿着江河奔去。 “公子!曼姑娘!”身后三两个将士看到两人的身影,放声呼喊道。 歌吟转过头去看,侍卫朝他们直直奔来,而他身侧的曼纱华则有一丝的迟疑,歌吟加快了脚步,愈要带着曼纱华施展轻功,那侍卫急急的又喊了两声,歌吟带着曼纱华越跑越远,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可情况紧急,那侍卫放声喊道:“军中遭到袭击,上官大将军带兵追击,听被困在无名城了,上官夫人受惊了,现在正是生产……王爷叫属下唤公子前去援助上官将军,叫曼姑娘回去陪着上官夫人生产!” “什么!”曼纱华顿住了步子,歌吟拽了她一把,她仍是不动,她道:“我不走了……我要回去。” 歌吟柳眉紧蹙,他急切道:“那些都是别人的事情,你回去,免不得要面对他,为何你总是先想着别人,不先想想你自己!” “歌吟!”曼纱华吼道:“那是云啊,我的朋友,难道你要看着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我吗,她不是别人,上官锦玚也不是别人!” 曼纱华咬着唇,眼泪总是来的不及时,在她需要坚强的时候,这泪就落了下来。 歌吟松开了紧握她的手,垂下头,吸了一口气,放缓了话语,他道:“对不起……方才是我太着急了,我们回去吧。” 临到军营里,曼纱华看着遍地躺着的是受伤的将士,军营中乱糟糟的,将士急匆匆的将曼纱华领到了云诗澜生产的营帐里。 原来这都是真的,她在路上时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渊著为了骗自己回来的手段,可她听到云诗澜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她就输了。 “云。”曼纱华急忙走到云诗澜的床榻前,从城里请来的生产婆子围在周遭,焦急的等待接生,一条一条带血的布子被拿了出来,整个营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云诗澜看到曼纱华像是看到了一条救命的稻草,她紧紧的握住曼纱华的手道:“锦玚他……他会不会有事……” 曼纱华替云诗澜抚着汗道:“歌吟带兵前去支援了,四带兵在别处放火,这招声东击西百试不爽,上官会没事的,你就安心生产!” “啊……”云诗澜捏着曼纱华的手几乎捏成一个形状来,她额头上的虚汗不断的往出冒,云诗澜还想再些什么,却一口将自己的舌头咬破,曼纱华忙将自己的衣袖挽起,她将胳膊伸到云诗澜跟前。 云诗澜痛的欲生欲死,面前递过来的是什么她也没心思去看,一口张便狠狠的咬了上去,曼纱华凝眉忍着痛。 “夫人用力啊!”产婆把盖在云诗澜腿上的毯子往上又揭起了几分,“用力啊,夫人快出头了!” 产婆引产,被染红的棉布一张张的换下, 只听产婆朝着曼纱华大呼一声:“夫人大出血了!怕是难产……” 产婆只一个劲地喊着云诗澜使劲,曼纱华一只胳膊被云诗澜死咬着,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她,眼睛更是一刻不离的盯着她,若不是因为上官锦玚的事受了惊,云诗澜应该还有一个多月后才会生产,她一定不要有事。 产婆的话无疑是给她沉重的一击,曼纱华的额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同产婆一样喊着:“云加油啊!上官回来见到你和孩子该多高兴,你一定要挺住!” 然云诗澜已经疼痛的昏厥了过去。 “孩子的头已经出来,夫人再努力啊!”无论产婆和曼纱华怎么喊叫云诗澜便是再没睁开双眼。 那咬着曼纱华胳膊的牙齿也渐渐的松开了。 产婆再三商议,决定将孩子从云诗澜的下面拽出来,这样这个孩子还有生还的机会,不然可就是一尸两命。 曼纱华咬着牙,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产婆捧着孩子的头,一一的将孩子拽了出来,在最后一刻,云诗澜突地睁开了眼睛,大声嘶喊着。 255:小云走了 255:小云走了 伴随着云诗澜撕心裂肺的呐喊,他们的孩子出生了,产婆将孩子身上的血气擦拭干净,拍打了孩子的屁股,孩子哇哇的哭了起来。产婆将她包好,转手交到曼纱华的手中,笑着道:“恭喜夫人啊,是个小姐。这小孩长得真俊!” 曼纱华接过孩子,她看着小小的婴儿,满眼欢喜,孩子还在哭泣,她抚了抚孩子的脸颊,哄着她,这才想到刚刚产完孩子的云诗澜,她即刻将孩子抱到云诗澜身边,温声道:“小云,你和上官的孩子,很健康,很可爱。” 然云诗澜只是木讷的睁着眼睛,不言不语,甚至连眼珠也不转动一下。 曼纱华收了笑意,产婆还在给云诗澜止血,一切看起来都还算是正常。 曼纱华将孩子交到别的产婆手中,她用力的晃了晃云诗澜的身子,云诗澜仍旧没什么反应,甚至都不喊一声疼,她颤抖的伸出那只被云诗澜咬破了的手,放到云诗澜的鼻息上,一秒、两秒、三秒…… 她跌坐在一旁。 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她不信,小云在她的印象中是何其坚强的一个女子,她能上战杀敌,可以以一敌百,她一计龙骨鞭连男人都怕,她去了鬼门关,阎王怎敢收她! 曼纱华重新爬起,站到云诗澜面前,她伸出手狠狠的朝云诗澜扥脸掴去,大声吼道:“你起来!你不许这样吓唬人!” 产婆吓得,丢了手中正在止血的棉布,丢了打来的热水,三个人面面相窥,退出了营帐。 云诗澜的脸只是歪倒在了一侧,眼睛还是大大的睁着就是不说话。 曼纱华急了,她再次伸出手狠狠的朝云诗澜掴去,“你起来啊!上官锦玚马上就回来了,你要让他看到你这副难看的样子吗!你的孩子才刚刚出生,你这样谁替你养她!” 她忍着忍着,说话的声音尽量的大一点,不让它颤抖,可云诗澜就是不理她。 她真的有些着急了,她俯下身子去抱云诗澜,云诗澜的身子还热着,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啊。 渊著抱着产婆递给他的孩子立在门口,听着营帐内的曼纱华发了疯的大叫,他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渊著犹豫了一会,他还是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曼纱华抱着云诗澜,她红着眼睛瞧见走进来的是渊著,她的心里更难过了,从床榻上不知捞起什么东西,朝渊著砸了过去,大声叫道:“滚!” 渊著站的直直的,看着曼纱华,就这样一直看着她。 曼纱华抱着云诗澜的身子觉得小云的身子有些凉了,她费力的拉扯一旁卷叠住的锦被替云诗澜盖上,可云诗澜的身子还是凉,曼纱华哭着哭着渐渐不哭了。 到了第二日清晨上官锦玚他们才急匆匆的赶回军营。 此时渊著已经强行将曼纱华拉开,命人整理云诗澜的遗容,孩子也交给了奶娘照顾。 上官锦玚的胳膊上中了一刀,不伤及要害,只是与敌人周旋的久了一些,他满脸欣喜,一点也在乎这胳膊上的刀伤,没有一丝倦怠的神情,与他来说,要让爹爹这件事要比什么都重要。 他走到营帐前,问着一旁的侍卫道:“上官夫人生了吗?” 侍卫低头答道:“回将军的话,生了。” “公子还是小姐?”上官锦玚隐忍着喜悦的激动问道。 “小姐。” “太好了!”上官锦玚双手一拍,再难掩饰内心的喜悦。 歌吟小四神色倦怠,小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他这样怕是今个不用休息都可以再来一战!” 歌吟同小四一起笑着上官锦玚现在着急的模样。 小四回了营帐中休息,歌吟心下还放心不下曼纱华,他留了下来,此时云诗澜生完产,曼纱华应该还会陪在她的身边,歌吟这样想着。 上官锦玚掀开门帘,曼纱华同渊著站在里面,他看着奇怪的两人问道:“你们站着干什么啊?别打扰我澜儿休息,快出去!” 上官锦玚嬉笑着,去赶他们,却瞧见曼纱华的眼睛红红的,渊著一脸肃然,他干笑两声,收了笑意,绕过屏风,瞧见云诗澜衣衫整齐穿戴整齐的躺在床榻上,眉目如画,神采飞扬,像是睡着了一般。 此时歌吟也走了进去,他默默地站到曼纱华的身边,没有说话。 须臾之后只听里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曼纱华的身子抖了一抖,泪便簌簌的流了下来。叫声之后是死寂一般的平静,不知过了多久,上官锦玚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抱着云诗澜,走到曼纱华跟前,他问道:“她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曼纱华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的道:“没有。”上官锦玚点了点头,走了出去,他带着云诗澜去奶娘那里看了看孩子,随后的一阵子,上官锦玚都很平静,不悲不喜,他给孩子起名为上官念澜,念为怀念,这样他还可以叫这个孩子澜儿,这个孩子是云诗澜的延续,他一直坚信云诗澜没有走。 上官锦玚亲手埋了云诗澜,他说,等有一天这一切都结束了,他会带云诗澜回草原,把她葬在草原,生前她没有回去,死后就长眠在这里吧,这是云诗澜生前的愿望。 总之他和孩子会陪着她的。 云诗澜的死,南王皇奶奶的死,几乎让曼纱华深陷在痛苦中无法自拔,歌吟总陪在她身边,总想着带她走,可她觉得一切事情都应该有个了结,不然她不会这样一走了之的。 那日云诗澜告诉了她的担忧,可她没放在心上,就连那最后的日子,她也没能好好陪陪她,当时她一心只想着渊著的伤势,却忽视了云诗澜,如今云诗澜走了,她的心里却留下了永远的遗憾,如若当时她将渊著的伤势放一放,心下没有那么担心,好好的听一听云诗澜的心事,今日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 云诗澜咬她的那一排牙印如今也结了痂,再痛的事情,总有哭不出来的那一天。 渊著上次战场负了伤的身子还未好全,今日曼纱华还是同往常一样煮好了药,她端到渊著跟前,将药碗放在渊著面前,将蜜饯放在汤药旁边,“把药喝了,再吃一颗蜜饯就不苦了。” 渊著看了一眼眼前的汤药和蜜饯,他点了点头。曼纱华突地想起,儿时她怕喝药,渊著便命人准备了一大罐的糖,每喝一次药,她便吃一颗糖,这样她为了期待吃到这大罐子里渊著送来的糖,她竟盼望着喝药,那时候她喝的药永远都不会觉得苦。 她期待后面的更甜,反而忘记了这苦。 此时,渊著已经端起了药碗,眼看着便要一饮而尽,曼纱华一把夺下药碗,她道:“太烫了,让我替你尝尝!” 曼纱华说着愈要饮下这药,却突地被渊著一手打翻,药水在地上翻滚冒泡,瓷碗碎成一块一块的。曼纱华苦涩一笑,熟悉药性的他怎会不知这碗里有毒,但他还是端起来了,若非她从手中夺过,他是不是就准备喝下去。 “曼纱华!”渊著猛地一拍桌案,愤然站起身子,怒视着她,他不怕她想害他,但他怕她要害自己。 喜乐站在一旁似是看不下去了,他上前跪在地上,道:“曼姑娘……” “退下!”渊著沉声道。 根本不给喜乐说话的机会,喜乐站起身子愈要退出去,曼纱华起身先喜乐一步走了出去。 渊著站在营帐处,撩开帘子,问道:“你去哪?” 她没说话,也没回头,直直朝前走着,王意映恰巧路过看见。 出行前曼纱华戴上了帷帽,她知道现在全天下都在找寻巫女,天渊的百姓要东夏国给他们一个解释,她现在还不能露面。曼纱华不知道天渊国为什么会出现东夏的毒花,其实她也不知道渊著为什么非要屠了东夏国才罢休。 她离开了军营,渊著没有追上来,此时的渊著想的并非是儿女情长吧,曼纱华低头笑了笑。 如今云诗澜走了,能和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她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第五座城池,城门紧闭,她知道这城内驻扎的是李方破的大军,渊著和上官锦玚在这里险些毙命。 她躲在一旁的树丛中扬了头看去,城池上面没有名字,所以叫它为无名城,她记得父王跟她说:“华儿,待你嫁给渊著的时候,父皇定赠一座城池给你,就叫它曼珠沙华,以国花来命名。” 可她再也不会嫁给渊著了。 “走!走快一点!” 不远处四个天渊的将士压着一个穿着绿色衣衫的女子,朝城内走去,走到城门口,下面的人亮出了令牌,城门上的人命令开开城门,在将士和绿衣女子走进城门的那一刹,曼纱华看清了,他们押着的不是别人,而是王意映! 这几年相处下来,她虽与王意映不多说话,两人之间也曾有过深仇大恨,可是她毕竟是小四唯一的妹妹,小四曾以命相护,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王意映被敌军带走。 曼纱华压低了帷帽,沿着树丛往回走去,这件事她必须第一时间通知小四,好让他们将王意映救出来。 256:兵临城下 256:兵临城下 曼纱华压低帷帽迅速穿过一旁的树林,在临近两座城池的交汇处,突地听到身后一片呜咽声响起,她转头看去,只见方才紧闭城门被打开,里面无数衣着普通的百姓从城内逃了出来。 百姓们朝着第六座城池奔跑而去,像是在逃亡,像是与时间赛跑。第六座城池是太子渊著大军驻扎的地方,李方破又想耍什么花招! 曼纱华压着帷帽侧身躲过一个又一个疯了似的人群,他们拥挤着,连带着曼纱华也朝前奔去。 她站定脚步,想躲开这场丧心病狂的逃亡,这些百姓是天渊的百姓,李方破这样做,无非是想让渊著打开第六座城池的城门。 这城门开是不开,渊著他们自有判断,若她此时回去,渊著看到她,这城门怕是不为百姓开,也得为她开,她可不想渊著做这样的抉择。若是错开了城门,太子渊著大军中计,她定是承担不起这份责任。 她压低帷帽随着人群先往前跑去,本是七月下旬的暑气,成百上千个人在同一个跑道上,拥挤来拥挤去,大汗淋漓不说,单是这天渊干燥的气候,就险些让曼纱华晕厥。 第六座城池依旧紧闭,有的人已经跑到了城门下,他们费力的敲打着城门,嘴里呜呜泱泱的喊着救命。 突地狼烟四起,号角声连绵不断,人群越挤越多,他们全部堵在第六座城门处,曼纱华也被拥挤在其中。 一旁的老人带着自己的孙子,眼中充满了绝望的神情,她顺着老人的眼神看去,只见无名城内敌军的将士带着长矛刺刀朝人群冲了过来,老人绝望的摇了摇头,他躬下身子,将自己的小孙儿抱起,喃喃道:“他们又开始杀人了。” “什么?杀谁,老爷爷你们是天渊的百姓,天渊的将士为何要杀了你们?”曼纱华问道。 老人转过头来,看着曼纱华,凄凉一笑道:“我们是辰帝赶出来的穷人,他要打造黄金帝都,我们又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所以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前阵子已经死了一部分人了,今天不知道是哪个参军告诉李大将军说可以让我们当作诱饵,去往太子渊著那里逃,如果我们能敲开城门逃进去了,就可以饶我们一死……” 老人说着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眼中的绝望更深,那是一种面临死亡的绝望,他又道:“你看……太子渊著他们也不傻,没人会打开这城门的。我们都死定了……” 曼纱华与老人说着话,后面围上来的人丧心病狂的拥挤开来,曼纱华与老人就此被挤到两端。 后面的敌军已经开始杀人,他们拿着大刀朝着人群胡乱的砍来,百姓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束手就擒。 鲜血四溅,曼纱华看着那些李方破指挥下的将士,他们从无名城内人推出一车又一车的尸体,尸体垒成一座小山,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敌军的将士们无情的挑杀着这些流民,曼纱华的白色纱衣被鲜血浸红。 她红着眼睛,底下身子来,朝前慢慢走着,突地有人退了她一把,她双手狠狠的擦在地上,两手沾染上了死去百姓的血,她颤抖着将血抹在了自己的脸上,躲在如山的尸体后面。 她缩着自己的身子,从尸身上看去,目及远眺四周都是尸体,一眼望不到的尽头,号角声还在吹着,鼓声阵阵刺激着将士们的心,狼烟点起,这样的战场她不是没见过,只是她从未见过将士们肆意挑杀无辜的百姓。 她从未身为被刺杀者参与其中。 “将军!我们要攻破城门啊!”不知何时将士们已经刺杀到了第六座城门下,那些无辜的流民还在奋力的敲打着城门。 四周的呜咽声越来越多,多的都足以镇压着连绵的号角声。 “阿爹,你不能睡啊,你快点醒醒……”一个小姑娘双腿跪在地上,看着已经沉睡的男人,哭的撕心裂肺。 “志平,志平……我的夫!”一个女人抱着男人已经凉透了的身子,心如死灰。 “……” 有人倒下,有人愤起反抗。这一幕幕全都映在她的眼中。 “砰噗……”突然,一声巨响从前方传来。 “城破了!” “哇!……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进去了!”残存的流民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将士们脸上露出一丝皎洁的笑意,那些兴奋的声音迅速压盖了哭泣声,活着的人向城门涌去。 曼纱华蜷缩着自己的身子,她探头出去,看到破城处放出一缕光辉,须臾之间惊天裂地的声音从城内响起,“咚沓!咚沓!咚沓!”千军万马从破城口里拥挤而出,一片一片金黄色铠甲,刺的人眼睛生疼。 “是敌军!”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冲在前的残将们和流民惊觉前方的不对劲,想回头时为时已晚,跑到破城口处的人已经被马蹄铁铮践踏在脚下,留下最后一句呜咽,“大家快跑啊……这是个圈套,城内还有上万敌军。” 原来李方破得到的消息是渊著命令部分大军前去收复今肃,还有一部分大军被调遣到了东夏国平定叛乱,第六座城池内其实早已是一座空城,上官将军身负重伤,上官夫人难产去世,太子渊著则连床榻都下不了。 太子渊著大军中出现混乱,所以李方破才想到如此招数来逼迫他们打开城门,想就此攻下第六座城池。 然,这只是一个团套而已。李方破那么多次使诈,让太子渊著大军损失惨重,这次太子渊著大军准备反击了。 想拥挤进城的人,前拥后挤,想后退的人,来不及返回,通通被踩在脚下。那些高大的马,落的铁蹄,那些铁骨铮铮的将士和手无寸铁的流民被踩成马蹄形的肉泥,城外已血流成河,金黄色铠甲的人骑在高大的马上,尖枪挑起一个又一个精疲力尽的将士,然后刺破,染尽了方圆十里的白色桃花。 曼纱华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想去阻止他们的肆意挑杀,却无能无力,没法自救也没法救别人,沮丧之意涌满了整个心脏,这个人命如草荠的统治啊!她耳边传来“嗡嗡……”的鸣声。 高马上的人一袭火红的战袍,外加黄金盔甲,他柳眉微微挑起,一旁妖治的梅花在他的鬓角飞扬跋扈,嘴角勾起的是杀戮的戏谑,是歌吟!她挥了挥手想引起歌吟的注意,然周边的流民太多了,他们都在喊着救命,把曼纱华微弱的声音压了下去。 战场混乱,敌军、太子渊著大军、流民,四处交混,曼纱华根本靠近不得歌吟的兵马。 她被四处逃窜的流民撞过来挤过去,身子早已离歌吟远远的。 城墙上站立着一个身穿黄金的铠甲男子,从高处俯视着这一切,狂风吹起他身后的军旗,他沉声命令道:“杀!”曼纱华看着那城墙上的人,那人五官精妙,轮廓分明,一双深邃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城下的战况,那是渊著! 她呜咽着声音,张了口,想阻止他们,这些都是天渊的百姓不是什么细作,可她的声音太小了,没人会在乎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发出的声。 她眼中噙满了泪,终究白骨皑皑,红血靡靡。 尸体越堆积越高,终搭成了进城的人肉梯,被刺刀挑起的残兵 “呼啦……”抛向远方,正朝曼纱华的这个方向扔来,她的周身被尸身压住动弹不得,呼叫不得,只好不偏不倚的被砸中,从小山似的尸山上滚落下来,一个又一个的尸体向这个方向扔过来,她慢慢被尸体掩埋,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的眼前渐渐陷入一片黑暗。 绝望,是她这次没有选择,从前她只想着死了一了百了,今日她终可以在战乱中死去,没人会在乎她是谁,可她突然明白了,她不想就这样死,她再也不会轻言一个死字。 死何其容易,活着才不易。她从老人眼中看到那深深的绝望起,她就明白了,曾经多少次她是多么可笑和无知,以为死能解决一切,其实不然。 可她只想要这一次机会,她要活着,好好活着。即便是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年,她也要好好活着,她要看着渊著带着大军攻上宁京城,要看着渊著登基,百姓解救,天下平和,要看着云诗澜的孩子长大…… 战争就是这样,一旦燃起,没有哪一方会是全胜,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有损失。受伤最大的则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在这片黑暗中,寻找光亮,她想她会不会被那些人推着送运尸体的车拉出城去,然后找个地方埋了。或者渊著在清查流民时见到了她的尸体,会痛哭流涕……等等,她还有意识。 曼纱华勾了勾小拇指,整个身子的感觉正在一点一点的回来,充斥着她的是头晕目眩,周身酸麻,浑身无力。 她猛地睁开双眼,此时眼前已是一片明亮,“我没死……” 257:被困敌军 257:被困敌军 强烈的阳光刺着曼纱华双眸,手腕处传来阵阵疼痛,但很快她便适应这种光。 曼纱华眨了眨眼睛,彻底恢复了意识,眼前是四方四正的庭院,庭院内摆放着一张木质的躺椅,躺椅上的人背对着自己,脸上盖着一把折扇,像是在晒太阳,不远处的木门口看守着两个侍卫。 她看那侍卫的服饰,不由得一惊,侍卫穿的是天渊国士兵的服饰。黄金战衣,这衣衫与太子渊著大军穿的大不相同,太子渊著大军的黄金战衣颜色更为沉稳,而天渊国下的更为耀眼夺目。 她不舒服的动了动胳膊,却发现整个人被绑在了木架子,上手腕处被向上撑起用麻绳捆绑的结结实实。 这细微的声音便传到了躺椅上躺着的人的耳中。 那人轻蔑的笑了一声,并未起身,折扇还扣在脸上,他问道:“巫女醒了?” 曼纱华没有答话,她冷眼看着这四方四正的庭院,估摸着躺椅上的谁什么人,那人既知她的身份,又将她绑在这里,而不是送到牢中,或者是专门找人看押起来,她是渊辰通缉之人,此人以此态度相见,说明外头的告示上应该还是在通缉自己。 而渊著他们或许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何处。 她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只能使得木架子吱吱呀呀的响个不停,然手腕还是十分的难受。 那人取下面上的折扇,兀自坐起身子来, 身穿黄金铠甲的战衣,曼纱华依着背影,看着服饰,细细的辨别去,这是将军该穿的战袍,这男子莫非就是李卫铮的长子李方破! 那人将折扇随意丢在躺椅上,转过身来,看着曼纱华道:“巫女这是不喜欢在下礼待的方式?” 那人一双漆黑的眸子黑白分明,剑眉向上扬起,鼻翼坚挺,薄抿的嘴角边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此人长得果真和李卫铮像极了,只不过面容上看起来并未有李卫铮平常那么严肃,反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告诉曼纱华此人正在盘算着什么诡计,她必得万分小心。 “喜不喜欢能由我做主么?”曼纱华扬起面容,冷冷问道。 “当然,你是东夏国的巫女,是贵国的天之娇子,在下当然听从巫女安排。”李方破说着,俯了俯身子。 “那你先松绑我,我不喜欢这般和人谈条件。”曼纱华直切主题不再和李方破多做周旋,要知道弄潮脸上皱皱巴巴的烫伤是他所为,上官锦玚惨遭毒刑,也是他所为,此人除非面上那样心存善意,这张谦卑的面孔下定算计好了千百个诡计。 “哈哈哈……”李方破双手拍着掌,笑道:“贵国的巫女果真如此豪爽,来人松绑!” 李方破一呵,瞬时有两个侍卫从庭院一旁的长廊中走出,走到曼纱华面前替她松绑,她侧眼过去,暗处轻微一动,那些人影,她看的一清二楚。 果真,这四四方方的庭院里不单单只有他们四人,暗处全是天渊的兵马。 她还以为这个李方破还真是心大,悠闲的坐在这里晒太阳,门口就两个侍卫看护,他也不怕自己逃了,原来这暗处还有千万个眼睛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曼纱华松了绑,周遭的侍卫搬来了木椅和桌案,曼纱华与李方破面对面的坐下。 李方破饮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你身在无名城与第六座城池的交界处,当时场面那样混乱,渊著就不怕在下的将士误伤了巫女?” 李方破此言定是在试探自己出现在两军交战处,渊著他们知不知道,而言下之意就是渊著知不知道她现在身陷敌军军营中。 曼纱华轻笑道:“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 李方破瞧着她如此坦荡自信,眼中却是更幽远更深的试探,他微微一滞,双眸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忙别开了眼道:“巫女这是不配合在下啊!” 曼纱华微微点了点头道:“他们知道,这是他默许了的。” “哦?这么说渊著不管巫女的死活了?”李方破再设圈套问道。 “我的死活,与他有什么关系?”曼纱华反问道。 她不咸不谈的语气倒叫李方破眯起眼眸盯着她看了半响,“照巫女这么说,在下就是杀了巫女,渊著也不会迁怒于我了?” “你可以杀一个试试看。”曼纱华抬眸直视李方破探究的眼眸,语气还是淡淡的,李方破却辨不出她是认真的还是也在反过来试探他。 而李方破几次三番问这些问题,便就是要确定渊著还在不在乎她,若是在乎,她便可以为他们所用,以自己做挡箭牌,来要挟渊著。 曼纱华勾唇一笑,李方破定是还在琢磨此事。“辰大哥何时来接我入宫?”她脸上扬着笑意缓缓问道。 白色纱衣上的血渍还凝固在上面,白皙的面容上也沾染了一些乌黑的血,她挺直腰板,面上带着的是自信的微笑,双眸静静的看着李方破,从气势上,她便已经赢了。 李方破顿时哑口无言。 曼纱华便可断定,他并没有把捉到巫女的消息上报到渊辰那里。此人求胜心切,之前的连连颓败,已让他勃然不悦,现在他定是想用自己的法子,甚至是不择手段来击败太子渊著的大军。 片刻后,李方破道:“皇上命在下好好款待巫女,至于皇上什么时候接您入宫,那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曼纱华瞬时沉了语气,她一字一顿道。 李方破挑了挑眉,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道:“那就看巫女对在下还有没有用处了。若是没用,便可以悄悄的杀掉,若是有用,那本将可以立了大功!” 曼纱华轻哼一声。 李方破拍了拍双手,他面色瞬时阴郁了下来。 曼纱华看到两个侍卫绑着一个绿衣女子从一侧走来,女子已是奄奄一息,耷拉着头,绿色的衣衫上映出点点血迹。 她站了起来,是王意映,她亲眼看着王意映被敌军的将士捉进了城去,此时她才想明白,李方破何以知道自己就在那堆死人中。 王意映定是被屈打成招,告诉了他们她的身份,然后又透漏了自己的踪迹。真是个傻子,她以为她招了,李方破就会放过她的吗! 李方破邪邪的笑着,他看着曼纱华紧张的神色,那脸上的笑意更甚,“她你不会不认得吧?王骓的妹妹王意映,王骓乃没落王族的后代,你们太子大军藏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天下人还不知吧?” “哈哈哈……”他仰头笑着,转过身去,一把扯住王意映的衣领,猛地撕扯了过来,王意映的身子躬了下来,苍白的面容抵在李方破的肩膀上,他戏谑道:“若是天渊的子民知道,太子渊著是与没落的王族和盟,一起攻打北上,攻上京都,难道是渊家的江山是要和王家的人分一半?” “你胡说!我哥哥才不稀罕什么王位!”王意映卯足了劲朝李方破吼道。 以后鲜红的血喷在李方破的脸上,李方破顿时变了脸色,他从怀中取出锦帕擦干净脸上的血渍,蓦地将锦帕丢在地上,反手一掌掴在王意映的脸上,便将她打了过去。 李方破向着躺在地上的王意映碎了一口道:“都是些不识抬举的蠢货,还害本将耗费这么多口水!” 他抬起头来目光沉沉,盯着曼纱华道:“将这蠢货抬下去,刑法伺候!” “是,李将军。”将士将王意映拖了下去,王意映的脸颊已经肿起,嘴角边带着血迹,她恶狠狠的盯着李方破道:“你若敢动我半分,我定让哥哥踏平你无名城,屠杀你全家!你不得好死!……” 王意映拼尽全力叫骂着,叫骂声不堪入耳,然李方破倒是不痛不痒的盯着曼纱华道:“巫女是识大体的,不似方才之辈。怎么样,乖乖合作我考虑考虑便放了你。” 曼纱华在心中冷笑,王意映只想着呈一时口舌之快,却不替自己想想后路,等小四带兵来救她,怕是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 “李将军怕是就这样答应她的吧?等她把一切都说了,便也就成了无用之人。至于放人吗,这点我不信李大将军会如此信守承诺。” 李方破突地站起身子,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暗处有本将的上千侍卫,他们可为本将作证!” “当然!堂堂天渊国的李大将军,又是国舅的长子,你说的话将士们当然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说到做到才可服众。”曼纱华淡然一笑,她向前走了两步看着这四方四正的庭院道:“你先将王意映带上来。” “什么?” “我是想看看李将军的诚意如何,我的第一个条件便是将王意映带上来,留在我身边我们做个伴。”曼纱华回头道:“不然我们也别谈什么合作了。” 李方破捏紧了拳头应道:“等下本将亲自将她带上来。” “不可!就现在。”曼纱华打断道。 258:细作歌吟 258:细作歌吟 李方破捏着拳头,再三想发作的怒气被他硬生生的忍了下去,他从牙缝中蹦出一个“好”字。 可王意映被带上来时,已是为时已晚。 王意映苍白着面容,颤抖着双唇,两只眼睛闪着泪花死死的盯着李方破,蓦地她又转过去盯着曼纱华,恨不得要将他俩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是被将士用担架抬上来的,双腿被刑法辗压,已是血肉模糊,曼纱华掩住自己的情绪, 她冷冷道:“我需要大夫替她医治。” “不可能!”李方破当即回绝了曼纱华的要求,他命令道:“拿纸笔来!” 将士将纸笔献上,李方破道:“写一封求救信给渊著。” 曼纱华站在那里,看着担架上的王意映,不为所动,李方破蓦地大吼道:“写!” 她不从,将士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死死的按在桌案前,她沉了一口气,拿起毛笔写下了一方求救书。李方破道:“后面的话照我说的写。” 大抵内容是渊著要退兵十座城池,并交出上官一族和王氏,且遣返小公子带兵回邪族。曼纱华搁下笔道:“我的份量微不足道,这么写他定是当你疯了,他不会答应你无礼的要求!” “答不答应是他的事,写不写是你的事,你若不好好配合,我定让你与地上这个没什么两样!” 曼纱华写下李方破的意思,在信的最后她却没有署名,李方破拿着这封信问道:“为何不写你自己的名字?” 曼纱华道:“我与他通信一样不写自己的名字,放心他认得我的字迹。” 但愿渊著可以看出这封信的端倪,王意映也会模仿字迹,渊著若看到了,定会知道她们俩是在一起的,并且就算渊著照做,李方破也是不会放人的。 李方破拿着信走了,他命人将曼纱华和王意映捆绑起来,王意映被绑在担架上,曼纱华则是重新被吊了起来。 曼纱华知道这是在无名城中,但她却不知这座房子的方位,她必须找出自救的办法。 夜半,这四方四正的小庭院安静幽秘,曼纱华知道这暗处就藏着上前侍卫,这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那边随时都有可能出来侍卫。 王意映因为腿疼已经咿咿呀呀的的叫了好久,曼纱华小声道:“你别叫了!” 王意映凝着秀眉刚要发作,却听曼纱华接着她的叫声,叫了起来,此时暗处的侍卫并未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片刻后,几只乌鸦拍着翅膀从院落深处飞来。 曼纱华继续和乌鸦对话着。 清晨一切又恢复如常。 次日曼纱华又是如此与乌鸦对话。 清晨如常。 第三日还是如此。 在第四日,李方破气急败坏的来,让曼纱华又写了几封信,送去渊著那里。曼纱华道:“怎么,我说过渊著他不会在乎这一封信的内容吧。” 李方破不语,他的眼睛直直盯着躺在担架上的王意映,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挥了挥手道:“把这个女人给本将绑到城门上,本将看他信不信,如若王氏不管用,下次本将可是要冒着杀头的危险绑你了!” “放肆!”她被囚的时候,渊辰并不知道,所以他才没有对自己下狠手,也没有把自己示众。若将她也吊起来,此事真是非同小可,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在寻找巫女…… “你以为我不敢?哼……”李方破哼了一声带着王意映出了小院。 他走后曼纱华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今夜本是她带着王意映逃亡的日子,不想李方破先变了卦。 夜半曼纱华没有出声,但乌鸦依旧飞落停靠在她的肩膀上,三两只乌鸦围着她的手腕脚腕,片刻间,她身上捆绑的身子被乌鸦解开。 曼纱华如释重负。 乌鸦迅速形成了一个人字形,吊在了木架子上,远远看上去,还真是一个女子被吊在这上面。 曼纱华勾了勾唇,她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剩下的乌鸦带着她从一侧走去。这几日她与乌鸦日日打探,为的就是找出这院子的漏洞,而今被她找到了,而乌鸦也再火速飞往第六座城池,给他们带信,好让他们来接应自己。 这第一步就是逃出小院。 曼纱华轻手轻脚的走到左侧的一个长廊内,侍卫横七竖八的躺在上面打着鼾。李方破统治下的军队当真与他自己一样,都是一群散兵,军纪纲法不严明,怎么不会吃败仗。 她点着脚尖,从人群中走过,来到后院,门口有两个看护的侍卫,同样是鼾声四起。 她猫着腰,躲进一旁的草丛,想翻墙过去,突地身子却碰到了一堵人墙。 “谁啊!”巡逻的刚巧不巧经过这,他们听到动静,一队队的人打着灯笼照了过来,曼纱华的心瞬时紧张了起来,她秉住呼吸,可那帮人已经发现了她。 眼前的那人猛抓住她的手腕似要与她一起逃亡。 曼纱华甩开手臂,推了那人一把,在推那人的瞬间,她触到了熟悉的柔滑质感,鼻息旁是熟悉的森林气息,她眼睛一热,什么都没说从草丛中走了出来,“是我!” 她知道即便是那人武功高强抓着她要带她逃出去,此刻已经惊动了巡逻的人,就算巡逻的人他可以对付,可墙外是千军万马的天渊兵,这个个都是冲着他来的,巡逻人马发现不对劲势必要惊动外头的人。她可不想他冒险。 “什么人!”为首的侍卫打着灯笼来到曼纱华跟前,照着她的面容,尖削的下巴,白皙的皮肤,那人一笑道:“原来是巫女啊!”那人说着这手不忘在曼纱华的脸上流连一番。 曼纱华嫌恶的一手别过,她道:“我刚想去如厕,可是伺候我的人睡着了,这不,我就自己来了。” 她说着一眼也没有看那堆草丛,随着那群巡逻的侍卫,回了方才的院子。 回去时,那一路走廊上的士兵通通站了前来,排好一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院子来李方破来回踱步,看来再想从这逃走,已是实属不易。 “刚才去哪了?”李方破问道。 曼纱华冷冷答道:“如厕,谁让你的侍卫睡得那么死,我有要求也没人理我,只好自己来了。” 李方破仰头大笑道:“好一个如厕,竟跑到了围墙跟前!” 他侧身喊道:“来人把巫女绑起来,严加看管!下次再让她松了绑,逃了,你们就小心自己的脑袋!” “是!”此时的侍卫已经全部醒来,他们诚惶诚恐的应了声是,估摸着声音,少说也有三千来人。 曼纱华被重新绑在了架子上,这次不同的是,她的周身多了四个看护的侍卫,就站在她的身前,寸步不离。 次日李方破又躺在了院子里的那个躺椅上,他背对着曼纱华哼着小曲,看样子高兴极了,半响有士兵来报,贵客来了。 此时曼纱华已经绑在架子上暴晒了一早上,之前的时候,李方破体恤她还会将她搬到阴凉处,此时为了惩罚她昨晚的举动,特地将她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她的嘴唇起了皮,皮肤也因为长时间的暴晒,而难受极了,她伸出小/舌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喉咙都快要冒烟了。 “哈哈哈……好久不见!”那人的声音熟悉的很,从小院外传来,伴随着爽朗的小声,渐渐的走了进来,躺椅上的李方破立即起身去迎。 “好久不见啊!”两人见面像老朋友一样熟稔的拥抱了起来。 曼纱华侧目看去,那人一袭青色莲花绣衣,长袖长挂着的流苏摇曳夺目,他鬓角上的红梅更是妖艳万分,薄唇微微勾起,一个摄人的笑容绽放在他的脸上。 歌吟怎会和李方破如此熟稔! 然而歌吟从进了门以后看都没看她一眼,两人像是经久未见的兄弟,他们坐在一旁的桌椅上,浊酒小饮了起来。 “哈哈哈……他渊著想也没想到你是本将和皇上派去的细作!”李方破举杯大笑道。 歌吟低了低头应道:“是啊,若不是皇上故意置之邪族于如此危险的地步,他们也不会信任我,更不会重用我。” “那是!现在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你特此来投靠我天渊大军,抽去了你的十万兵力,他太子渊著简直不堪一击。” 歌吟站起身来,双手一拱道:“若不是当年将军看出了端倪,特与我通往信件,今日也不会有小公子什么事。” “好好好!”李方破大笑着,站起身,单手勾在歌吟的肩膀上,道:“你的这份大功,本将一定上报给皇上,让皇上记着邪族一功,将来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如此便好。”歌吟坐了下来,嘴上带着笑意,一杯又一杯的与李方破痛饮着。 曼纱华看着眼前的二人更是百思不得其解,细细去他们的对话,更是让她不敢相信,歌吟竟是天渊派来的细作! 他潜伏在在太子渊著大军六年多,翻过两个月去就七年了,整整七年,与他们朝夕相处,谁都没有一点察觉……歌吟原来是渊辰的人。 259:攻占城池 259:攻占城池 曼纱华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她的确是被这个消息所震惊到了,原来李方破还留了一手。¤頂點小說, 现如今十万大军归顺天渊国,原来势均力敌的场面已经被打破,渊著怕是有危险。 曼纱华冷冷的看着歌吟,她拿他当朋友,渊著、上官锦玚、小四都拿他当兄弟,他怎么能这样背叛他们! 歌吟抬起头正巧迎上了曼纱华的目光,他看着曼纱华大笑道:“方破兄,还是你有能耐,将巫女捉了来,我当时几次三番想让巫女跟我走,她可都不走啊!” “你卑鄙!”曼纱华记得清楚,那日是云诗澜难产时,是她刚刚知道南王的死讯,歌吟便来到她的身边要带她走,当时说的那些话,不过都是骗她走的而说的谎话而已。 曼纱华别过眼去不再看他。 歌吟皱了皱眉道:“这样弱小的女子,方破兄就这样让她暴晒在太阳下,晒坏了怎可是好啊?我当初还想带回去做小媳妇的。” 李方破仰头大笑:“小公子尽说玩笑话!” “来人,让巫女去阴凉底下休息,给口水喝!”李方破命令道。 后来李方破被将士抬走了,只留下了歌吟。 两人都喝的酩酊大醉,歌吟摇摇晃晃走到曼纱华跟前看着她,曼纱华却别开眼不去看歌吟,歌吟两脸微红,笑中带泪,突地扶在木架子上吐了起来,他起身的瞬间,低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罢,又摇摇晃晃的回了座位大声嚷叫道:“去,把巫女那块收拾一下!” 这句话曼纱华一直记得,当时却不想太明白。但第五日传来的消息,却让她大彻大悟。 太子渊著大军与天渊大军交战,歌吟的战略方案是引渊著大军进到无名城,他们可以来个瓮中捉鳖,此时渊著大军带着的是十万大军,多数大军被其他事情所困扰。当时驻守在无名城的大军加上歌吟的一共有二十万大军,剩下的大军被调取平定其他战乱。 这引起战乱的恰恰是太子渊著大军,他将剩余的大军分成几拨由上官锦玚,弄潮、小四带领着前去攻打无名城周边的小城池,这些城池虽没有无名城重要,但若是被攻打下来,就算李方破他们守着无名城,也无济于事,这样去被他们反给包围。 无名城内,歌吟统领十万大军,李方破统领十万大军,与太子渊著的十万大军所对抗,谁知在紧要关头,歌吟统领的十万大军突地调头攻打李方破的十万大军。 本是众寡悬殊,现下局面却反过来了。歌吟所带的十万大军虽都穿上了天渊大军的作战服饰,但将士们每个人的左手腕上系上了红丝带,敌军不明所以,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 李方破剩下的十万大军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周边被分散开的天渊将士,被个个歼灭,无名城此时此刻,外围的小城中有小四、弄潮、上官锦玚所带兵包围,无名城内有渊著歌所占领,李方破带着剩下的敌军无处逃窜。 穷兵败寇逃窜到四方四正的小院内,这是李方破最后的筹码,他气急败坏的挥剑斩断曼纱华身上捆绑的麻绳,他将她牵制在怀中。 渊著带着将士们赶到时,李方破已经将刀刃抵到了曼纱华白皙的脖颈上,他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去,渊著一步步的紧/逼。 李方破大声吼道:“通通滚出无名城去!不然我就杀了她!”李方破此时已经是发髻散乱,盔甲破损,脸上横着一道血迹未干的伤口,看上去狼狈极了。 他说着刀刃又往前送了一分,曼纱华白皙的脖颈已被割破,渊著深沉着眸子,看似有一些担忧。 “听到没有!滚出无名城!”他再次大吼道,渊辰这次说了,无名城要再失守他大将军的职位也别想要了,李家上下也要小心着自己的脑袋,他得守住,就算是为了李家也得守住无名城。 渊著不语,只是一身孑然的站在小院内,沉着眸子看着她,李方破被逼的上了台阶,他拉着曼纱华身子已经抵到了身后的红漆木柱上,天渊剩下为数不多的将士也纷纷朝后退去。 歌吟命令,太子渊著大军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好,只待机会,便可将李方破一举拿下。 李方破看着他们并没有丝毫要退兵的意思,便知道他手中的巫女价值并没有多大,与其这样死耗着,不如杀了天渊人人得而诛之的巫女,与太子渊著大军鱼死网破,说不定到时他的父亲会派兵下来救他。 求救信号已经发出,宁京城只要一下令,这场仗谁输谁赢还不一定!渊著不敢拿他怎样,李方破这样想着。 他大吼一声,刀剑便要刺入曼纱华的喉咙,只听渊著大叫道:“本王同意。” 于此同时李方破有一丝迟疑,他抬起头看想渊著看去,想确定他是认真的,曼纱华蓦地单手一挥,别开刀刃,昂首仰天厮声鸣叫着。 “啊……啊啊……”声音震耳欲聋,撕心裂肺,直戳人心,乌鸦从院落的各个方向拍动着翅膀飞来,围绕在她头顶的上方,她血红着眼眸,悲戚的流着泪,在场的将士大多都第一次见到如此场景,所有人愣在了原地。 他们看着成百上千只乌鸦黑漆漆的朝这个庭院里飞来,遮天蔽地,阴郁一片,众人摸着脸上莫名的泪,再看去,那些乌鸦玄成一道闪电的姿势朝李方破攻击而去。 李方破瞬时松开了曼纱华。 渊著上前猛地接住了摇摇欲住的曼纱华,曼纱华轻轻推了他一把,低声道:“永远不要你为我做任何抉择。” 他扶住曼纱华站正身子,单手一挥,将士们迅速围了上去,那些看的目瞪口呆的天渊将士还来不及做任何反抗便被俘虏。 歌吟压着李方破,乌鸦将李方破啄的满身是伤,他咬着牙齿破口大骂道:“小公子,你/他/妈就是孙子!” 歌吟轻笑,他俯下身子道:“我是孙子,那你是什么吗?” 他直起身子道:“带走!” “慢着!”渊著沉声道。他将曼纱华交到喜乐手中,独自提着剑来到李方破面前。 “李方破对巫女大不敬,理应处死!”他一字一顿, 李方破突地咧嘴大笑道:“她是罪国的巫女,会巫术,引毒花,是祸国殃民之人,你们这样做是有违天理。巫女本该死!我有什么错!你们竟为了这个理由要杀我?渊著你可别忘了,我的父亲是李卫铮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你若是现在把我杀了,你可是得不偿失!” 然,渊著对李方破的话置若罔闻,他将长剑举起,搁在李方破的脖颈上。 李方破双手双脚被绑,跪在地上,只能破口大骂。 渊著方要施力,喜乐当即阻止道:“主子,我们留着李方破还有用,不然到时进京,我们拿什么来要挟李卫铮呢?” “若是现在您杀了李方破,说不定李卫铮会恼羞成怒,狗急了跳墙,对咱们不利啊!” 渊著缓慢的放下了长剑,他淡淡扫过一旁安静的曼纱华,他转过身去,刚要作罢,猛地转过身身来,一剑毫不犹豫的斩下李方破的脑袋。 鲜血顿时洒了出来,染红了一方的青砖,李方破睁着眼睛,身子缓缓的倒了过去。 “主子!”喜乐叫了一声。 渊著道:“制衡李卫铮,本王不需要拿他儿子做要挟。李家本就该死!” 渊著话罢,淡淡扫过一旁的曼纱华,转身而去。 他命人将李方破的骨头制成进城的石砖,年年岁岁任人践踏,一则为了上官一族,二则为了小四,还有第三则是他的私心。 王意映被解救了出来,可惜双腿因为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已经废了。 曼纱华的手腕脚腕因长时间的捆绑,导致血脉不通,在最后一战时,她奋力嘶喊,引来乌鸦助阵,元气大伤,身子也比从前更加弱了。 她躺在病榻上,渊著端着药碗坐在床榻边上,他吹了吹药碗中的热气,用汤勺喂她喝药,曼纱华别过了头去,她心里还有气,心中还有结,这或许是她在他面前任性的最后一次,她不是想要逃走,只是想出去散心,不料被王意映告密,她被捉,可王意映的双腿已经没有了,今生她都不能再直立行走,所以她打算原谅这个已经残疾的人。 渊著,她如何原谅。 喜乐站在一旁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蓦地微微叹了一口气。 渊著出去,换歌吟进来喂药,曼纱华看着歌吟扑哧一笑道:“当日我差点错信了,你说的话,还以为你真是细作,是天渊国派来的敌人。” 歌吟摇了摇头道:“这些都是清王早有打算的,早在邪族与天渊因为上官锦玚发生冲突时,我与清王通信,他便告诉我让我向天渊示好。当时辰帝派遣李方破前来,那时我就和李方破有了联系。” “这一路节节胜利,虽然也偶有中了埋伏败得时候,不过那一切都是清王的主意,即便是败,也是我们一手谋划好的,就等请君入瓮,潜伏多年,现在一举拿下李方破的整个大军那才叫爽快!” 曼纱华低头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260:提及从前 60:提及从前 渊著一向精于算计,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在他的掌控之内,是他深谋远虑还是他城府太深。 曼纱华看着窗外的落叶发呆,快要入秋了,太子渊著大军因攻占了无名城,往后的两座城池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手,临近宁京城还有一座城池,通过这座城他们便可抵达京都,直攻辰帝的皇宫。 在此时,王意映的双腿被废,四一直照顾左右,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渊著命令大军暂停歇息。 云诗澜也不在了,曼纱华的心结难以解开。 在破城之计,渊著命人去邪族接其皇姐渊芙染来宁京城。一来二去少也得两三月。 渊著站在一棵老槐树下,像时候那样,直直站着,看着她的方向,就这样把所有的忧愁,苦难都自己吞下,什么也不。曼纱华坐在大槐树的不远处,歌吟在一旁笑逗她乐,她怀里抱着的是云诗澜的孩子上官念澜,一切看起来似是其乐融融,什么都还好。 喜乐看着渊著,心里微微发痛,他的主子,他从就跟着他可谓是寸步不离,渊著心里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傍晚。 篝火燃起,将士们围坐在一旁,胜利在望,等四的精神恢复一些他们便一举攻城,下一次就是最后一战,这长达七年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曼纱华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将士们围绕在一起手挽着手歌唱舞蹈。她双手扶着膝盖,刚要起身,肩膀上突地多了一双大手,将她按回原座。 “我们聊聊。” 那声音沉沉的,从她的头传来,曼纱华仰着头看着他,像时候那样,渊著穿着一身白袍,干净到不染纤尘,面若冠玉,发髻高束,今日他脱了那身战袍,看起来倒是平易近人了许多。 曼纱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慌忙底下头去,看着四处。 不远处喜乐看着渊著,歌吟看着曼纱华。 在不适当的时候,歌吟上前去牵住了曼纱华的手道:…………,&lt;div style=&quot;margin:p 0 p 0&quot;&gt;“我送你回去,该喝药了。” 曼纱华茫然的抬起头,看着歌吟浅笑的模样,她了头。 歌吟与曼纱华回了营帐,独留渊著站在此处,老槐树下飘落着槐花,落在她喝过的那盏茶杯中。今日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做好了思想,前来找她,可话堵在喉咙中,他不知道该从何起,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爱解释的人。 喜乐攥了攥拳头,转身走开。 次日,还是相同。曼纱华远远的看到渊著,便先行躲避走开。 这场仗快要结束了,也就意味着她和渊著也快要结束了,最后一段路,原来走的如此艰难。 渊著就站在原地,看着曼纱华躲开他。 喜乐跟在渊著的身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 临近宁京城的周边,有毒的曼珠沙华越来越多,繁殖也越来越快,城中的许多人家遭了毒花的迫害,而流离失所。 这些有毒的“曼珠沙华”遍地都是,当初只是长在城郊,现下它们长在老房子下,长在大树下,长在一般的花草中,花草枯萎,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树一夜之间化作枯树。 太子渊著大军的多人中了“曼珠沙华”的毒而卧病在床。 天渊流传着巫女在世,实行巫术来惩罚这些战争中的人们的谎言越来越多,还有早已被灭的东夏国又重新复活了,东夏国想霸占天下,所以将他们的国花种植在天渊的每个角落。 为此曼纱华愁苦不已,她实在是想不到东夏国已灭,国王王后也去世了,究竟是谁将那些毒花种植在天渊的。 大军本来已经整顿完毕就要出发了,在临行途中又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大军不得不在第二座城池中多停留一段时间。 上万的将士莫名其妙的中了“曼珠沙华”的毒,渊著曼纱华等人亲自割腕,用他们血做药引,来救治这些将士,许多将士还来不及救治就已经一命呜呼。 中毒的人越来越多,这让曼纱华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时大军碰到了这样棘手的事情,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 “曼姑娘休息一会吧?”喜乐劝道。 曼纱华用衣袖擦拭了额头上的汗迹摇了摇头, 将士们中毒,千丝万缕中和她这个巫女是有关联的,她要救这些人,然后找出答案,她不能松懈。 的灶房内熬着几十只药壶,可是血不够,每一个药壶中,都得需要一定血量来做药引,没有中毒的将士纷纷滴血,可还是不够。 曼纱华急的团团转。 所有人都献过血了,若是再献血,那样可是会吃不消的。喜乐守在灶房门口,渊著走了进来,不动神色的掀开一个个药壶,再次割破手腕将血滴了进去。 曼纱华咬着嘴唇,想要阻止,可堵着一口气,权衡再三下她没有张口,喜乐着实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把按住了渊著的胳膊,急切道:“主子,曼姑娘不心疼你,可奴才心疼你,将士没有救活,您就先倒下了,我们还怎么攻上京都去!” “退下!”渊著沉声命令道。 喜乐誓死不从,却被渊著一脚踢开,他们之间谁都堵着一口气在,近日来曼纱华对渊著视而不见,反而与歌吟走的近,而渊著现在就是赌她何时让自己停止献血。 曼纱华冷冷的看着渊著,她勾唇一笑,渊著是何等的精于算计,他会在威胁到自己生命的时候,自然会停止,现下她不知渊著又打着什么主意,总之她已经不信他了。 而对于渊著来,他最怕的就是曼纱华不信他,要离开他。 喜乐跪在一旁哭着求着二人,他求着曼纱华叫停,求着渊著自己珍惜自己的身子,血再这样流下去渊著恐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曼纱华冷眸看着这一切,渊著则是坚持要献血来救治将士。 而渊著的嘴唇泛白,脸色也越来越白,直到他的血流完最后一个药壶,他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曼纱华吓了一大跳,她上前扶住渊著,喜乐蓦地站起身子,用衣袖擦了擦眼眶,沉声命令道:“把清王抬回去,找军医来好好医治,吩咐厨房把菜都做丰富些,要杀只鸡,要大补!” 侍卫诚惶诚恐的应下,从曼纱华的手中接过渊著,抬了下去。 曼纱华抽回手,慢慢的站起身子, 她收了方才的所有慌乱,又换回了一副漠不关心冷冰冰的模样。转过身去,照理那些汤药,再将它们用瓷碗分别盛好,交给侍卫让端去给需要的将士。 喜乐看着她漠不关心的做着这些事情,那些沉积多年的情绪终归是要爆发出来的,他咬了咬牙,大声喊叫道:“曼姑娘,一直以来您都错怪主子了!” 曼纱华置若罔闻,她继续盛药,继续煮药。 喜乐再也控制不住他的情绪,他一边哭着一边道:“主子他一直都很爱您,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您。有些伤痛,其实他比您还要痛,痛的是那些为了保护您而不能出口的秘密!” “您一直主子变了,他和从前不一样了。是,他是变了,当他最敬重最亲的兄长是杀害他母亲和父亲的凶手时,您叫他如何承受?要想不被宰割,他只能改变,变得让自己强大,这样他才可以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在喜乐撕心裂肺话的时候,曼纱华只是安静的做着手下的事情,她的手在来回的药壶中不知烫了多少个水泡,她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 喜乐的话不禁让她回想起从前的种种,她在东夏国焦急的等着渊著的来信,一边埋怨一边等待,当时她的确不知渊著在天渊国都经历了什么。 是岁月还是经历,教会了他们成长。 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就长大了。 “他变得不爱笑了,变得不爱话,把更多的话都藏在心底,有时候奴才看着主子都心疼,他宁愿自己抗着一切,也不愿意身边的人为他受苦!主子变了,可他对您一丝一毫都没有变!他待您还如从前那样,把您当作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用他自己的方式一直在保护您!而您呢,却一直不领情,究竟是您变了还是主子变了!” 曼纱华的喉咙滚烫,眼睛干干的,如今听到这些话,这样的质问,她竟也哭不出来了,她转身道:“难道这就是他杀害我的族人,屠杀我的国家的理由吗?这就是他杀了南王杀了皇奶奶,想要强大的理由吗?我不接受!” 曼纱华也吼道。她心中最痛的就是最爱的人杀了最亲的人,她既不能为亲人报仇,又不能原谅爱人,她的煎熬谁懂,整整七年,她挣扎折磨,她何曾轻松过。 “那些都不是你认为的那样!”或许今日是喜乐最无礼的一次,从前他都是低着头毕恭毕敬的,他主子敬重的爱的人,他同样敬重,今日他难得的喷发出那些情绪。 “在辰帝赐婚,王爷和王妃大婚那次,那天是您的生辰您还记得么?”喜乐放缓了语速。 曼纱华淡漠道:“至死都会记得那日的耻辱!” 261:惊天秘密 61:惊天秘密 喜乐突地笑了,笑的悲凉,直直敲打着曼纱华的心房,“那日主子接到圣旨,其实他早做好了一切打算,所以故意安排琴妃娘娘将云姑娘举荐给辰帝,辰帝赐婚,而他早早就调了上官将军来京都,他从来没想过要娶别人做自己的妻子。” “那日主子亲自为您布置好了婚房,那婚房里的梅花都是主子亲自采摘的,他他答应你的,但又怕出了什么差错,所以主子亲自去了山谷。在上官将军与云姑娘成亲的时候,王姑娘骗您的时候,那时候奴才和主子都在山谷置办着你们的婚房,他想给您个惊喜,所以才没能阻止王姑娘伤害您。” 曼纱华攥紧手中的帕子静静的听着。 “可谁知我们赶回来的时候,您的房间凤冠在地上摔得粉碎,桌案上还留着一张纸条,主子一看便看出了端倪,那纸条是王姑娘写的,王姑娘本就会模仿人的字迹,但王姑娘不知道您留字条会写下自己的名字。” 喜乐抬手擦着眼睛道:“主子一早便察觉出王姑娘有端倪,只是一直按着假装不知道,当时时候未到,主子也并未揭发,他知道您一定是遇到了麻烦,主子去了云姑娘的房间简单的交到了两句,便快马加鞭的朝东夏国赶去。” “可赶去的时候已经迟了,您已经看到了那一切,还看到了那些密卷……” “够了!”曼纱华打断喜乐的话,“不要再了,后面的话我不想听!”后面所发生的一切,至今让她想起还会毛骨悚然,那日的场景是多么的悲壮,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时的她有多么的绝望! “您不想听,我也要!”喜乐吼道:“您知道主子为何知道您从就服用毒药吗!” “他是看了父王藏起来的密卷……” “才不是!”喜乐打断她,颤抖着唇,接着道:“是国王亲自告诉主子的,早在他去东夏国接你的时候,国王就把这一切告诉主子了,才不是什么看到什么密卷,主子早就知道,他只不过是怕您受到伤害所以没有告∴∠∴∠∴∠∴∠,&lt;div style=&quot;margin:p 0 p 0&quot;&gt;诉您罢了!” “你什么?”曼纱华第一次对这件事产生了怀疑,她甚至怀疑喜乐的这些话是编的。他的父王怎会把东夏国的这些不堪入耳肮脏的秘密讲给渊著听,这些秘密应该是国王带进自己坟墓都不会出来的。 “国王希望主子可以救东夏国一命,您知道的,当初您怀疑夜来香有问题的时候与主子通了信,主子了对东夏国国花的怀疑,只是当时您再没追问下去,主子也就没多言。” 喜乐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半跪在地上,他的声音嘶哑了,有些话,他自己竟然也不出口,他终于能体会主子自己忍受着这些事情的苦衷。 他该怎么张口对曼纱华这些残忍的事实…… “喜乐,你继续下去。”她知道,这有可能就是东夏国被灭的原因之一。 那日渊著赶到东夏国去接曼纱华,正巧赶在曼纱华的生辰当日,他在机缘巧合下救下了曼纱华,杀了妄图对曼纱华用强的薛乾坤。 在曼纱华梳洗时,国王叫了渊著出去,从国王出口开始,渊著就知道这对曼纱华意味着什么,她一定承受不了这个事实,不到万不得已时,他绝不会这样做的。 昔日之景…… 凤揽宫,偏殿,白衣墨发,扶手独立在窗栏边道:“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皇舅父所言,本王会好好考虑一番的。” 国王已经老泪纵横,他道:“无论如何清王都要这样去做,这是帮你也是帮孤王,若是清王行动的太慢,孤王便会再找其他人来解这燃眉之困。今日孤王的每一个字,清王可都要牢记在心,他日,她若是问起,清王便也不必瞒着她了。” 渊著细眯着眸子,面色幽静的看向窗外的那轮明日,他沉吟片刻道:“皇舅父所言的方法太过残忍,本王怕华儿承受不了。” 国王单手重重的拍上他的肩头,眉头皱了又皱,终只道:“别无他法!” 他伸手合上了窗栏,淡淡道:“不到万不得已时,本王是不会这样做的。”话罢,拂袖而去。 凤揽宫内,曼纱华双腿跪在大殿之上,眼中隐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泪,酝酿了许久的话,刚到嘴边又被自己吞了下去,不曾想今日会有这样的一别。 那日是曼纱华离别双亲,却也不想是今生的最后一见。 …… “国王他让……他让……”喜乐眼圈红红的,他几次哽咽的不下去,曼纱华却一再追问。 “国王他让……主子亲手取了自己的首级,并让主子亲手屠了东夏国,东夏国那么多的老臣,那么多的人,有多少是薛家的,有多少是国王的,早已分不清楚。薛家的势力根基深固,盘根错节,就算是南王将他们赶出东夏城,他日薛丞相卷土重来,那些老臣再里应外合,东夏国灭亡是迟早的事情!” 曼纱华几欲不相信喜乐所的话,她一只手死死的扳住一旁的桌案强撑着自己的身子,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喜乐的悲痛丝毫不比曼纱华的少,他哽咽着把后面的事情讲完:“当主子质问国王国花的事情时,国王全盘托出来,他知道这件事被薛丞相知道了,也就瞒不了多久了,东夏国的人,天下的人若是知道了这个秘密,他们定会唾骂巫女,唾骂东夏,到时候东夏也会走向灭亡,而巫女则是一死,所以国王设计让巫女早早死去。” “只是国王没想到,本是巩固东夏国地位的法子,却让东夏更加快速的走向了灭亡。当时国王让主子屠杀了东夏国,毁灭了一切,为的就是保护您啊!” 是国王愧对自己的女儿,这也是最后他能为曼纱华所做的了,为她铺好后路,不叫那些肮脏的秘密牵连到曼纱华。 为了不叫曼纱华受到牵连,为了那些秘密永远成为秘密,国王选择了极端的方式,就是全部灭亡。 那时,国王的毒已经深入骨髓,他知道他没有多少时日了。 曼纱华强撑着自己的身子,她周身都在发颤,她以为父亲作为一国的国王,只会为了权利而她,不想在最后关头竟是牺牲自己来保全她。 “国王不希望自己苦心经营的东夏国落到他人手中,所以他采取的极端方式就是无论是薛丞相家的,还是国王这边的,统统消灭,再有渊著重新建立一个和谐的,幸福的东夏国。销毁那些毒花,重新种植正真的曼珠沙华,让正真的曼珠沙华开满东夏国的领土,毒花消失后,人们渐渐忘却巫女,忘却毒花了,再让渊著宣告天下正真的曼珠沙华是不会毒死人的。” 喜乐双拖跪地,颤抖的着一切。 曼纱华泪流满面,原来族人的死,国家的灭亡,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自己。 渊著知道她承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他背负了一切,宁愿叫曼纱华恨他,他也不愿告诉曼纱华这个悲痛的事实。 不然,曼纱华的一生都会在愧疚中度过。 “国王宁愿东夏国是自己毁了,也不愿薛家人登上那个位置,您懂了吗?” “所以,他带着父王赋予他的兵力,忍痛亲自屠杀了东夏国,杀了薛丞相,杀了那些大臣,是父王逼着他双手染上鲜血的?” 曼纱华的声音几乎也是颤抖的,她终于能体会,当渊著亲自取下她父王的首级时,当东夏国血流成河时,当他带着若干将士在一堆死尸中寻找白鹿时,他的内心有多么痛苦,从前他一个很善良很善良的少年。 她不知道渊著多少次在噩梦中惊醒,他双手染着鲜血,他的华儿再也不理他了,她不知道,他有多怕。 从前她只看到了他坚强的那一面,却从未想过他也会脆弱。 喜乐狠命的着头,“主子不告诉您真相是怕您受不了,所以他宁愿自己承担一切,甚至让您去恨他……他心里有多苦我们谁都不知道。就连我这个奴才日日跟在他的身边,也不能为他分担一些……” 曼纱华痛苦的闭着双眼,真相尽管是痛苦的,让她再次陷入无法自拔的状态,但她心却轻松了好多,她的著哥哥仍旧是她的著哥哥。 “还有南王和南祖母的事情,他们不是主子杀得,南王身子本来就弱,那日主子去南王的婚宴上把您夺了回来,回来不久后就有消息传出南王暴病而亡,南祖母因为伤心过度也随着去了。这一切都是南王咎由自取,这您不能怪到主子的头上啊!他已经背负的够多了……” 一时间曼纱华的世界观又彻底颠覆了,既然今日已经开,那就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好让她安心。 “上官家又是怎么回事?那日上官落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是他给了我信,第二天上官一家就被屠了,这一切难道不是他操纵的?”曼纱华问道。 262:破镜重圆 6:破镜重圆 喜乐用衣袖抚了抚泪,“若不是主子,上官大人现在恐怕已经成了李家的刀下亡魂了!当日辰帝的命令是将上官府的人关入大牢,李家的人怕上官大人铁骨铮铮不认罪,他们便想在当夜下手,到时候就事情败露上官大人畏罪自尽了。主子当时不愿暴露自己,只好将上官大人先引了出来,这样才救了上官大人一命啊!” 喜乐跪在在地上向前挪动着,跪在曼纱华的身前,拽着她的裙摆,言语间异常的激动,“那不是主子的什么害人计谋,主子从未设想着害人,一切不过是主子早就参透,出的招数罢了,您难道连这个都不相信他了吗?” 喜乐嚎啕大哭,涕不成声:“他从未想过伤害您,为了您他有诸多的不得已,您却从不好好体谅他……” 曼纱华凝着眉,闭着眼,心中又是一番窒息的痛,“著哥哥……你真傻,为什么从来都不……” 她跑了出去,喜乐起身,看着她欣慰的一笑,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所谓的苦尽甘来就是如此吧。 一切都结束后,歌吟从一旁的营帐中走了出去,手中拿着的今日他摘得最后一只荷花,他低头自嘲的笑了笑,这只花怕是再没机会送出去了吧。 曼纱华在路上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她用衣袖擦干脸上的眼泪,表情尽量是带着一丝丝的微笑,此时正午的日头正好,灿烂又迷人。 她很少像今日这样笑了。 掀开营帐,转身走到屏风后,渊著一脸煞白的躺在床榻上早已昏睡了过去。 曼纱华坐在床榻的边上,低着头平复了自己的心,可好不容易平复好的心,在她刚刚抬起头看到他的瞬间心中又再次激起波浪。她抬起手扶上他的脸颊,渊著的面容她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可这七年多以来,她便再没好好的看过,甚至找机会找借口躲避他。 今日终于可以好好的看一看他了。 他的眉头中间有一道很深的印子,那是长时间皱眉所留下的痕迹,曼≥≥≥≥,&lt;div style=&quot;margin:p 0 p 0&quot;&gt;纱华覆上手去,想替他抚平,指尖搁在上面却发现这已不是能用手抚平的痕迹了。 千百个日夜中,她不知道他是怎样愁苦怎样凝眉的。 他的眉还是生的那样好看,眼窝深深,皮肤如玉一般的细腻好看,只是……她的手指搁在了一处地方,她的心猛地痛了起了,他的眼角不知何时生出了细微的皱纹,是啊……翻过这个念头他就二十九岁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 昔日的如沐春风,年少气盛,今日的气宇轩昂,沉稳内敛,都是她喜欢的著哥哥。 她正欲放下手,却在他下巴衣领那发现了什么。 曼纱华单手微微别开他的衣领,里面隐着的是一块通透水润的北玉,北玉……曼纱华抬手扶上自己的脖颈,那颗北玉还在。她记得那日她拿着北玉去了当铺中换了一片金叶子,后来北玉又不知不觉的回到了她的身边,原来是他…… 她垂泪,自责,北玉他一直都戴着,她的话,他也都一直放在心上。 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看渊著的容颜,只恨时光太匆匆,把最好的七年都用在了恨中。 他的面容依旧很苍白。这几日不分昼夜的劳累,让曼纱华很是疲惫,不知不觉她便趴在渊著的身前睡着了。 她梦里又见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它们迎着微风开的正艳,阳光正好,渊著穿着一身干净的月牙色衣衫,同她一起奔跑在花丛中,在最美的阳光下,最好的年纪中,他对她许下诺言。整个梦,她都是甜甜的笑着。 另一边的渊著却皱起深眉,额头上冒出豆大般的汗珠,他看到漫山遍野枯死的曼珠沙华,看到国王王后的尸体,那里血流成河,他用尽了全身气力叫着曼纱华,可曼纱华还是越跑越远,直到他看不到的深渊尽头。 他吓醒了,出了一声的虚汗。 梦醒时,他看到一个侧脸像极了曼纱华的女子伏在他的身上睡着了。 渊著不舒服的动了动胳膊,去惊醒了她。 曼纱华瞧见渊著醒了,一时间的惊慌、惊喜,通通涌上心头,她怯怯的叫道:“著哥哥……” “华儿……”渊著刚要支起身子,却觉得头晕目眩难受至极,但他还是强行撑了起来,他双眸紧紧的看着她,猛地一把将她捞在自己的怀中,喃喃道:“我这是又在做梦了,真好,梦中的你还愿意这样叫我。” 这句话让曼纱华心疼的要死。“著哥哥,你不是在做梦,我是华儿,是那个从就爱哭鼻子的曼纱华,从就爱惹事,一直都是著哥哥帮我担待,著哥哥是我。”她泣不成声,有些语无伦次。 “什么……”渊著有一丝的迟疑,他松开曼纱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可她哭的梨花带雨,将他的心境全部都扰乱了,一时间他竟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曼纱华哽咽道:“这些年辛苦著哥哥了……” “华儿……整整有七年,七年的时间你未这样叫过我了。”渊著看着她仍是觉得在梦中。 这个梦太好了,太真实,他希望永远不要醒来,他再次将曼纱华捞在怀中,感觉真真实实。 “华儿……”他刚想问出口,却又住了嘴,万一是一场梦,他这样一问,他的华儿就消失了。 “著哥哥,你才醒,吃东西补一补身子,都是我不好,让你……” “华儿你不要了。”既然是梦,他就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他下了床榻,将曼纱华手中的鸡汤放在桌案上,他牵着她的手出了营帐。 一路奔跑,顾不得头晕恶心,就这样一路跑着。 终于跑了一处有曼珠沙华的地方,他看着那些要命的花,而后抬起头看着曼纱华,举起手来道:“我渊著发誓,今生今世只娶曼纱华为妻,娶她做我的皇后,只此一人,共度一生。” “著哥哥……为何……”曼纱华刚想要问,却被渊著打断道:“快答不答应我,快……不然梦就醒了。” 她静静的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从到大她都不会控制自己的泪水,而今也是一样,她哭着,哽咽着应道:“我愿意,著哥哥。” 他开心的笑了。 “著哥哥,这不是梦。”曼纱华道。 渊著猛地睁大双眼看着她,只觉得头晕目眩,愈要站不稳,曼纱华忙扶住了他道:“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太任性,叫你一个人背负这么多,对不起著哥哥,今后不会了。” 当渊著再次站起身子的时候,他的眼神完全变了,变回那个杀伐决断的,聪明睿智的太子渊著,他的语气淡淡的道:“我们回去。” “嗯。”曼纱华了头。 进了军营他便命令下去,喜乐按军法处置,杖责三十,谁都不准求情。 曼纱华紧张的拽着他的月色白袍是想为喜乐求情,渊著看着她的举动,不动神色的勾起嘴角轻轻一笑,他覆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中,觉得异常的安心。 “这是军令,是喜乐违抗主子的意思,了不该的话,这板子他必须得受。”渊著道。 “可是……” “好了。”渊著伸手揽过她的身子,覆手交了她一瓶金创药,曼纱华前去吩咐将士下手轻些,喜乐却很乐意挨板子,他朝着曼纱华道:“曼姑娘。就为了您和主子,就算奴才被打死也值了。” 曼纱华道:“你别胡。他……” “我知道。”喜乐嬉笑的接过话道:“主子这样做是对的,奴才不怨他。” 曼纱华了头,回到渊著身边,渊著淡淡道:“他是这样不知轻重,罚他三十大板算是便宜他了,他可就没想想后果,若是你……” “著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父王这样做是换我好好活着,为我扫除后顾之忧,若是起初,我定是会承受不住的,但过去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不再是那个个性张扬,不谙世事,被人保护着的华公主了,有些事我必须学会承受,这些教会我长大的事情,我会永远记得,也会记得父王的牺牲。” 她顿了顿,看着渊著,那深邃的眼眸中倒影着她的影子,她道:“最重要的是现在活着的人,还好知道真相的时候不算太晚。” 渊著了头,将她揽在怀里没有话,静静的抱了抱她。微风吹过,落叶轻轻的飘落,秋天就要来了,赶在年前他一定要拿下天渊,要寻遍天下名医医治好她。 一片晕黄色的枫叶落在了曼纱华的脚踝,渊著松开她,捡起这片叶子,看着宁京城的方向。 等将士们好一些,攻下宁京城,所有的权利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他有能力给得起她未来,将来一切都会好吧。 “著哥哥,我有一事不明。”曼纱华道:“当日你与父王的约定中,有没有提及有毒的曼珠沙华?现在天渊国遍地的毒花,可是和父王有关?” 263:陈年往事 6:陈年往事 渊著回过神,看着她摇了摇头,面色却很沉重“此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至今也未查出什么眉目。” 将士们服用了曼纱华亲自熬制的汤药,身子也日渐好转,但还是有上百人死在了这种毒花上。 那日阳光很好,秋风微凉,军营中的那颗老槐树已经枯死,渊著就坐在枯死的老槐树下与曼纱华对弈。 喜乐还不能下榻,弄潮为他们煮好茶,立在一侧看这场棋局的输赢。 太子渊著大军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可怖,王意映因为无名城一事失去了双腿,四寸步不离守着,生怕他的妹妹想不开,云诗澜难产而死,上官锦玚不得不将上官念澜命人托付给了在宁京城的云太尉府上,只是云诗澜的离世,云太尉还不知道。 歌吟失了曼纱华,又是独自一人四处游荡,在待在军营中的日子越发的少了。只要没事,曼纱华便是看不到他。 棋局下到一半,将士来报,辰帝命了云太尉前来迎战。 渊著大笑道:“云家现在得势,李家丧失一个儿子,又丢了城池,可谓士气大减,是时候该动身了!” 渊著随即命令三军集合,出发进京。 曼纱华看了一眼残局终没些什么。 在临近京城的第二座城池中,云太尉与渊著两军相交做了做样子,便让渊著一举攻破,傍晚将士们本要在第二座城池狂欢庆祝,却被渊著下令制止,在这样紧要关头,他们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渊著与歌吟是今夜执勤,两人各执一方,歌吟飞身上树,找了一处舒服隐蔽的地方,闭上眼眸憩了起来。 “你早休息,明天一早我们便直攻京都。”渊著伸手摸了摸曼纱华的长发。 曼纱华微笑了头。 渊著放心离开,她独自睡在营帐中,夜半一股难闻的气味将她熏醒。 她半眯着眸子,用衣袖去遮掩口鼻,只瞧见在营帐门口一缕缕青烟吹来,晕黄的灯∈★∈★∈★∈★,&lt;div style=&quot;margin:p 0 p 0&quot;&gt;光照出了门外的人影。 她起身披了一件衣衫,仔细瞧去,门口竟然站着一个女人。 “你是谁?”曼纱华问道。 门外的过了半响道:“华儿,我是你的皇姑落微啊。” 一时间曼纱华的睡意全无,她是在梦中吗,落微不是已经被渊辰用箭秘密射杀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再抬头看去,那人的身材确实很像皇姑落微,就连方才她的那句话也很是像皇姑的声音。 如若真的是皇姑,这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华儿……你不愿见我吗?”门口的那女人又道。 曼纱华回过神来,是与不是出门一看便知。 她应了一声,下了床榻,掀开营帐。门外的的确确站着一个女人,那人一袭袅袅紫衣吹地裹身,长发高高盘起,如云雾缭绕的山峦,发髻上珠翠环绕,彰显皇后仪态,留出的半截手臂冰肌玉骨,白皙透亮,虽是背对着自己,但这样的背影已经有五分像落微了。 “皇姑?”曼纱华试探的叫了一声,那人侧脸看了一眼曼纱华,仅仅是那一侧,让曼纱华更是无法断定,这人究竟是谁。 神似落微,形似落微,可她到底是不是落微! 那人又道:“华儿你随皇姑来,皇姑告诉你当年的事情。” 她的话仿佛从幽远的古都飘来,每句话都摄人心魄,勾的曼纱华想去一探究竟,当年的落微为何没死,而且还隐藏了这么多年,渊著竟一都不知道。 她随着“落微”朝前走去,一路恰巧躲避了寻访的将士,而歌吟又躺在树上酣睡,曼纱华跟着这个女人来到城郊的一片树林。 夜露深重,那人走的极快,曼纱华气喘吁吁的跟了上去,在不远处她看到了一抹明黄色的衣影。 女人走到黄色衣影身边停了下来,但依旧背对着曼纱华。 曼纱华觉得情况不妙,正要往回走时,身后的路已经被天渊的将士所拦住了。 她转过身来,神色坦然,道:“辰大哥……好久不见。” “华妹妹随朕回宫。”渊辰温声道。 他走上前来,愈要牵住曼纱华的手,曼纱华有些慌乱,她往后躲了躲,“著哥哥会担心的。”她拒绝道。 “你著哥哥只会担心她!”渊辰愤愤的指着他身后的女子,难道她真的就是落微皇姑。 “皇姑……”她再次叫到,然而那女子还是没有转过身来。 “华妹妹随朕回宫,做朕的皇后。朕的后宫之首一直缺着,便是为你而备,朕已等你多年,不要再让朕等下去了。”这仿佛是渊辰的最后一丝耐心,他的极慢,眼眸逼上曼纱华。 她往后退了几步,这个长得与渊著有几分相似的渊辰,着实让她害怕,从时候她就怕他,今日还是一样的。 “不!我没有,我没有应允你!”她极力反驳。 渊辰眼眸猩红,他猛地上前掐住曼纱华的脖子,声嘶力竭咬牙切齿道:“那日,月光皎洁,良辰美景下,是华妹妹亲口对朕谁都不要,只要你的辰大哥,你要做我的皇后!” 曼纱华的双手扳住渊辰的手,费力道:“那日,我只是和著哥哥赌气,我从未想过要嫁给你。那些都是儿时的事情,辰大哥收手吧,这一战你注定会败的!” “败?”渊辰仿佛听到了一个可笑之极的事情,他仰头大笑道:“朕何时败过?儿时,我们四人扮演郎骑竹马来的游戏,每次都是朕先骑着马过去牵住你的手,每次都是朕赢!” 曼纱华被捏的喘不过气来,她两脸通红,却还是费力为渊著辩解道:“那只是著哥哥不愿与你相争罢了,每次都是著哥哥让着你……” 渊辰怒目而视盯着曼纱华,片刻后他松了手,怒极道:“如今他在干什么?欺君罔上,谋逆造反!” “当初著哥哥是太子,皇位继承者本该是他,而你呢,杀父弑母,没有皇谕,没有得到天下臣民的认可,逆天而行,谁人不服你便杀谁,一个两个,甚至屠杀人家满门,这样做你就顺理成章了,臣民们就心服口服了?” 曼纱华朝后慢慢退去,她看着眼前几近疯狂的渊辰,心里却有着诸多失落,“造反的人是你,争的人也是你,抢的人还是你,他只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你闭嘴!”渊辰蓦地大吼道。他转过身,猛地拽住那女子的衣襟,将她拽到曼纱华的面前,道:“看看就是这个女人,是这个女人毁了我的一生……” 渊辰笑的痴狂,面前的女子曼纱华仔细瞧去,这哪里是落微皇姑,她方才的打扮和话的语气是十分的像,但面容却一也不像,女人高鼻梁,深眼窝,面容白净,依稀可看出女人的年龄并不。那女人有些怕身旁的渊辰,只是一味的低着头。 渊辰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啊?” 曼纱华并不认得眼前这个女人,她摇摇头道:“她并不是落微皇姑,辰大哥你骗我!” “呵……”渊辰轻哼一声,他撕扯着女人的衣襟,看似恨死眼前的这个中年女人一般,他瞋目切齿道:“这个女人就是二十三年前云晚宫走水烧死的李娘娘,李婉儿,朕的生母!哈哈哈……” “整整二十三年,二十三年,你知道朕有多很吗?”他愤怒中带嗤笑。 曼纱华一脸迷茫的看向那女人,女人眉目间却有几分像渊辰,又有几分像邪族的人。 这位李娘娘她只是听渊芙染讲过,当年云晚宫失火,天渊帝救出了皇后,却未救出李娘娘,自此渊辰恨得种子就埋下了。这二十三年中不断的生根发芽,不管渊著怎么忍让,怎么敬重这个兄长,悲剧还是发生了。 渊辰笑中带泪,他道:“是朕错了,还是命就该此!朕一直恨落微,恨父皇,恨渊著,可到头来都是个骗局,母妃没死,她只不过是设了局脱身罢了,她还有别的孩子要照顾,根本顾不上我。反而是抚养爱护了我多年的落微母后被我一箭射死,老天为什么要跟朕开这样的玩笑。” 曼纱华看到渊辰这样,她突然不怕他了,在一瞬,她觉得这个辰大哥一直以来都是孤独的,许是被李卫铮所教导成那样孤寂善妒的性子,在从孩提到成人时,渊著是他唯一的玩伴,而他身上背负着仇恨,却要亲自毁了这个一直以来的玩伴,这对渊辰来是极其残忍的。 她上前双手搭在渊辰的手臂上,抓着他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辰大哥你心里后悔了对不对,若不是当日一意孤行,著哥哥许是愿意将皇位让给你坐,现在落微皇姑,皇姑父都还健在,你们一家人都还好好的。” 渊辰痛苦的抓着曼纱华,将她一把搂进怀中,他喃喃道:“天渊二十三年前,云晚宫走水,有一个女子被烧的面目全非,当时所有人都认为那是我的母妃李婉儿,而就在那时舅父告诉我这纵火之人就是皇后落微,是她设计连同父皇害死了我的母妃,当时的我整日都在仇恨中度过,但又不得不对害死我母妃的仇人落微示好,只有那样他们才会放松警惕,看重我,对我好。你知道我有多恨吗?” 264:最后谈判 64:最后谈判 在这自述中,渊辰没有再自称为朕,他一边着身体还不住的颤抖着。 曼纱华就这样静静的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婉儿是邪族派来的细作,当时邪族大公子还未过世,他便将李婉儿安插在宁京城中的一家最大的青楼,做头牌,天渊帝与李卫铮经常微服私访,一来二去,天渊帝结识了李婉儿,并与李婉儿交好,有了一个孩子。 碍于李婉儿青楼出生,天渊帝想出计策,便将李婉儿安排在了李府,让李卫铮收李婉儿为义妹。 这样天渊帝便名正言顺的接了李婉儿回宫。 可李婉儿是邪族的细作,她在邪族还有一个家世,家中有一个儿子,大公子常常用李婉儿在邪族的独子来牵制她。 天渊四十七年,李婉儿设计让云晚宫着火,她将自己的衣服和头饰放在了一个面目全非的人身上,那一切都是她与大公子早就准备好的。那天不过是她想要脱身的日子,洗去自己细作的身份。 一旦有些目的达到了,她便没有留下来的理由,毕竟天渊不是她的家。 那时候渊辰八岁。 李婉儿回到家去,谁知邪族的那个家因为她离开多年也不待见她。邪族的那个家的男人娶了很多年轻貌美的妾,谁也没把李婉儿放在心上。大公子却突然翻脸,在邪族宣扬李婉儿的坏话,她是去天渊嫁了一个有钱人,还生了一个孩子,日子过的滋润,只不过那个有钱人不爱她了,她便又跑回来了。 李婉儿气不过,在天渊6年渊辰登基,她觉得机会来了,她刺杀了大公子,逃到了天渊,可七年的时间,她一直没有机会能进宫面圣,即便是进了宫,也没人相信这就是多年前被烧死的李娘娘。 直到渊著攻上京都,渊辰几次三番微服私访,她才有机会见到渊辰,并在渊辰的一再逼问下,出了当年的事情。 曼纱华突地觉得这个故事她在哪里听过,片刻之后,她忽然想起了歌吟。 ⊙↗⊙↗⊙↗⊙↗,&lt;div style=&quot;margin:p 0 p 0&quot;&gt;歌吟的母亲生下他消失了许久,在天渊四十七年时突然回去,回去之后不被待见,在天渊6年渊辰登基,大公子遇刺,公子继承邪族的一切事宜,这所有的时间故事都吻合。 曼纱华摇了摇头,看着眼前柔弱端庄的女人,她怎么也联想不到这京都的风云竟是她一手搅起来的。 渊辰的情绪失了控,曼纱华被强行带入宫中。 次日,渊著巡视回来,营帐门口没有侍卫看护,他立在门上,脚下突地踩了什么东西,移开脚,泥土里混着半根未烧完的**香。他猛地掀开门帘,朝里走去,曼纱华果然不在了! 床榻上放着一只信封,字迹是渊著熟悉的。 “来明正宫中接人,不准带一兵一卒,否则新婚当夜她将在床榻上被朕蹂/躏至死。”他将信纸狠命的攥紧,指关节捏到发白,眼眸中的恨意重新被燃起。’ 蓦地,弄潮来报。 “王爷,曼姑娘她在不在……”弄潮话到一半,环视了一周发现曼纱华却是不在营帐内。他俯身道:“辰帝今早公布了皇榜,翌日辰帝与东夏国华公主成婚,封为皇后,为的是国泰民安……” 弄潮话罢,心翼翼的盯着渊著,渊著猛地将手中攥成一团的信纸一摔沉声道:“什么国泰民安,本王今日就搅得他不得安生!” 众人商讨一番后,决定今夜访深宫。 歌吟是第一个自荐要去,却比渊著一口否决,渊芙染快要来了,渊著绝不能让他冒这个险。上官锦玚留在军营稳定军心,四则随着渊著一同前去。 进宫的路很顺利,一路无阻拦,就连巡逻的侍卫都很少见。 想必渊辰专程在宫中等着他们的到来。 月色微凉,在明正宫正殿的屋上,渊著四掀开一个瓦缝朝里看去。床榻上端坐着一个穿着大红色凤袍的女子,头上带着凤冠,看不清面目,依照身量来看,是曼纱华。周边没有伺候的奴才。 渊著看着屋子里的曼纱华便要下去,四欲阻拦道:“我先去,今夜行事太过于顺利,必有蹊跷。”他顿了顿,看着渊著,“如果失败了,你就走,我会用命护她周全,信我。” 不等渊著答应。 四翻身下了屋,正门处没人,便从正门大大方方的而入。四进去走到曼纱华身边,一切都很顺利,他一把抓着曼纱华愈要越窗而逃时,穿着嫁袍的人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之猛,床榻上端坐的人根本不是曼纱华,而是另有其人。 四警觉的松开手,想要逃时,周遭立刻涌出了上千人精兵。 四看着四周,寻找突破口,突地一个巨大的金笼罩住了四。四面八方的精兵齐刷刷的举箭拉弓。 渊著趴在屋檐上,看着房内的一切,心中一急,四中了埋伏,但他只能按兵不动,看渊辰要玩什么花样。 从床榻旁的屏风后渊辰带着一袭白衣的曼纱华走了出来,曼纱华被上了哑穴,她看着金笼里的黑衣人,焦急的想要话,却不来,只能看着他。 渊辰单手抓着曼纱华走到金笼旁,抿嘴一笑道:“渊著,想不到你也有今日,既然今日来了,就别想着出去,朕倒要看看那帮群龙无首的将士能干出什么名堂来!”他冷哼一声,上前一把扯下四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的四扬眉勾唇一笑,渊辰往后退了几步,这金笼的人根本不是渊著。 曼纱华看到四,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手心里冒出细密的汗珠,她知道渊著就在不远处,今夜他们怕是凶多吉少。 渊辰剑眉一拧,又向后退了一步,他眼眸中闪着狠辣,挥起手,四面八方的精兵立即举起了弓箭。 曼纱华焦急的看着一切,但她却不能话,她挣开渊辰,转身挡在了金笼前,她知道渊辰要杀人了,她必须阻止他。 “将她给朕拉开!”渊辰命令道。 侍卫们将曼纱华硬生生的拉开,弓箭手再次准备,渊辰是不打算留着笼子里的人,更或者是用这种方法逼迫渊著现身。果然…… “好久不见,皇兄。”突地一句空灵的声音从上空响起。 曼纱华四处看着寻找声音的来源,是谁,是渊著现身了吗。 屋上先是落了几块碎的瓦片,刚好有一人能通过,渊著从上空缓慢的落下,双脚稳稳的站在了汉唐白玉的地砖上。 一袭黑衣袅袅,三千发丝高高束起,他取下脸上的面具,面具下眉目间英气逼人,一双眼如黑曜石一般光亮有神。这气势竟一也不比渊辰弱。 渊辰见到渊著现身,心中大喜,他道:“你果真敢来,你当朕的皇宫是什么地方!”渊辰原本沉寂的双眼,放着夺人的精光。 “从未怕过你。”渊著不疾不徐道。 渊辰昂首狂笑,眼眸中却布满狠辣。 “皇兄,不要高兴的太早。”渊著道:“皇兄若今日不放我们回去,臣弟的人便会在约定的时间,率领大军血洗皇宫,所以皇兄还望仔细考虑清楚,别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你什么?”渊辰不可否置的看着渊著,眼眸中生出一丝怯意。 渊著看着他淡然一笑。 这笑深到了渊辰骨子里去,他咬碎了一口银牙,切齿道:“朕要是不放人呢?” “那就请皇兄拭目以待。”渊著淡淡道。 “混账!”渊辰破口大骂,“放你了朕有什么好处,放虎归山,到时候你们再带着大军来覆灭朕,你以为朕有那么好骗,有那么傻?” 渊著没有话,两人僵持不下良久,蓦地渊辰叹了一口气道:“要放你们回去朕有个条件。” “皇兄请讲。” “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做人质,你带着你的人退出天渊国,并答应永世不得侵犯天渊的领土,到时候朕再把人放了。”渊辰思量再三,他转身坐在软榻上道。 渊著低头轻笑:“区区一个人,皇兄就想阻了臣弟七年之久的努力。即便是臣弟答应,臣弟的那些将士们也不会答应的。” “你……”渊辰怒目圆睁,罢了他松了一口气道:“好,你。” “明日攻城逼宫之事继续,臣弟不会退兵,臣弟要给三千将士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只是……明日臣弟只带三百将士上进京都,杀进皇宫,剩下的就要看皇兄的造化了。”渊著道。 “哼!”渊辰冷哼一声,言语间尽是轻蔑:“三百将士?” 渊著接着道:“如若臣弟输了,臣弟自会退兵,并且交出手中的兵权,护天渊国百年。倘若是赢了……”他话锋一转:“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渊辰眼眸流转,思索着:“剩下的将士呢?”渊辰多疑,显然不信渊著的话。 “剩下的人在宁京城外候着听候发令,攻城败了将士们缴械投降,胜了自有人会领兵进城。”渊著一脸淡然,却处处透漏着无比的自信,这叫渊辰心中惶恐不安,坐在软榻上如坐针毡。 265:赶她远走 65:赶她远走 曼纱华暗自着急着,区区三百将士怎么能敌得过三千多人,明日渊辰极有可能调集所有力量来剿灭这区区三百余人,太子渊著的将士还未进城门可能就会被乱箭射死。 渊辰道:“华妹妹留下,你们走。” “不可,皇兄若留下华儿臣弟也陪着她一同待着这里,臣弟不回去明日大军照样攻城!”渊著态度强硬,语气坚决。 “王爷,我留下,你带着曼姑娘走。”始终一言不发的四, 突地开了口。 渊著转头淡淡瞥了一眼四,四冲他了头,叫他放心。 渊辰看着金笼中罩着的四,脸上出现一抹鄙夷,他问道:“他重要吗,一个他真的能如你所言?”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定不欺你。” 渊辰看着渊著的眼睛,好一会,他挥手道:“将华妹妹带过来。” 侍卫将曼纱华待到渊辰面前,渊辰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的锦盒,里面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紫色丹药,他捡起放进了曼纱华的口中,逼她吞了下去。 “三日之后,你们再来,到时候按照约定,朕自会奉上解药给华妹妹。” 渊著看着那药丸,应道:“好!他固然是重要的,臣弟要对他的族人和妹妹有个交代。如若皇兄敢伤他毫发半分,臣弟定会倾军踏平皇兄的寝宫!” 渊著话罢,四包含感激的看着他,头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渊著带着曼纱华离开了皇宫,风雨无阻。 月色颇深,一路上曼纱华惴惴不安,渊著牵过了她的手,异常的温暖。 回到军营中,众人都在焦急的等待,歌吟与上官锦玚已经整装待发,军队已然集合完毕,就等时间一到,人若不归,四十万大军直逼京都。 王意映坐在木制的轮椅上,看着曼纱华与渊著都进来了,过了半响她没有看到四,她仰头问道:“哥哥呢?人呢?” “在宫内。”渊著淡淡道。∫∫∫∫,&lt;div style=&quot;margin:p 0 p 0&quot;&gt; 王意映愣了半响,突地发了疯似的怒吼道:“怎么不带他出来?呵呵……你们好自私,好狠心,你可以为了她负天下人,可那是我亲哥哥啊,跟着你出生入死,一路北上,曾为你舍弃过性命?王爷你当真狠心,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冷血无情!” 一屋子的将士,齐刷刷的看向渊著。 上官锦玚、弄潮、歌吟、喜乐皆在,气氛骤然变得尴尬起来。 的确是四换回了曼纱华,曼纱华捏紧自己的裙摆,错是她一个人的错,可她不能容忍王意映这般自己的著哥哥是冷血无情:“你够了,他才不是!” 她心疼渊著,她知道他心里一定挣扎过,这样他会难受,是他摒弃了自己的原则,换回了自己。 “都是因为你,是你!哥哥才会以身犯险,他完全可以拒绝的,你就是害人精!”王意映转而指着曼纱华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早该除掉你的,你当初怎么不死呢!” 曼纱华酿跄了两步,朝后退去,这七年的相处,让她渐渐的将兔的死,和她对自己的伤害放到了脑后,她只当作王意映是年少因爱所作的错事,一味的宽容她,不想她的心里一直都想要她死。 “住口!”渊著呵斥道。 “本王做事何需与你商量?欠你一条命本王早就还清了,你欠她的本王还未找你讨要。你最好先担忧你自己的安危,你若再敢动什么歪心思,这次本王定不饶你!本王不会给你哥一面子。到时他自会安然无恙的回来,何须你在这里指挥?” 王意映摊在轮椅上,泪如雨下。她爱了这么久的人,一切一切都为了他着想,在王府的时候,不惜出卖自己的哥哥,也要帮他达成心愿,即使知道被利用,也心甘情愿被他利用。她一直都很卑微,在他身边那么久。 曾在王府他也对她温柔过,笑过,可是以后再也不会了。他根本不爱她,心里眼里都没有她。 “送王姑娘回房,好好看着她。”渊著沉声。 王意映被将士遣送回去。 歌吟看着曼纱华,直到确保她无恙之后,掀开门帘也走了出去。 “宁京城的天气变幻无常,今天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日的雨。”曼纱华将手伸出窗外,雨珠落下来敲打着她的手,渊著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道:“怎么这样冰凉?” 她低头笑了笑,体寒身子弱,常年如此。 渊著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他道:“我精通医术,从皇兄拿出那颗药丸起,我便知道他给你吃了什么,这根本不是什么毒药,他也舍不得你难受。” 他把丹药往前送了送:“吃了这个之后就不会有什么症状发生了。” 她接过丹药问道:“不然会发生什么?” “会头发变白,脸色沧桑无血色,不过一两天就可痊愈,所以那根本不是什么毒药,只是皇兄的幌子。” “如此这样,那我便不吃了。是药三分毒,等着药的毒气过了我便可痊愈,你拿着。”她把丹药反送回到渊著的手中。 渊著深知他执拗,便不在坚持,收回了丹药。 曼纱华告诉了渊著李婉儿的事情,当年的一切原来都是一个细作一手搅弄,因为李婉儿的假死,渊辰恨了落微,天渊帝,渊著整整二十三年。也害他缺失了孩提最重要的快乐,如若当初李婉儿还在,这一切可能又是另一番场景。 渊著微微一愣,随即他便接受了这个事实,那时候他还,有很多事他还不懂,可后来他懂了,渊辰哭的撕心裂肺,无非是天渊帝进去救了皇后落微出来,而没有救他的生母李婉儿。 在开战前两日的这个夜晚,营帐中只有他们二人,夜已经很深了,两人却好像是有很多讲不完的话。 毕竟许多话都憋了七年,七年两人日日相处,一起过的话还没有渊著对一个下属的话多。 他们提起了这七年行军打仗中的趣事,和苦事,总觉得有很多要他们一起感受。 渊著将曼纱华圈在怀里,他单手扶上他的脖颈,摸着冰凉的北玉道:“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 “什么时候?”曼纱华抬起头好奇的看着他,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两个人从一出生便在一起,时间已经很久了,她快要忘记她是从何时开始喜欢渊著的。 是父王告诉她他们有婚约时,还是在一次次的相伴中生的情愫……她已经不记得了。 “是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个笑着出生的婴儿,笑的如此放肆。那是我虽然还,但总记得这个事情,我相信你是我生命中最特别的人。”渊著淡淡道。 曼纱华扑哧一声笑道:“我记得母后告诉我那时候我的笑吓哭了你,周围的产婆都吓坏了,我出生怎么不哭呢,可是后来还是哭了,是苏嬷嬷的命令……” “是啊!”渊著感叹一句,他将曼纱华搂的更紧,“你刚出生就把我给吓哭了。” 两人对视而笑。 “还记得有一年你为我准备的生辰礼物吗?漫天的孔明灯……”她用胳膊轻轻的碰了碰他。 渊著头:“记得。那是我为你庆祝的最后一个生辰。后来你在我身边了,但你却再也不过生辰了。” “那天是念儿的祭日,也是我亲眼目睹国家灭亡的日子,忘不掉,所以……” 渊著打断她道:“等进宫了,一切安顿下来,我为你庆生好不好,每年都庆祝。” 曼纱华没话,无声的笑了笑。 她心里其实一直隐隐担心着,三百将士如何能敌过渊辰所有兵力,但她没问出口,:“一路走来,许多人离开了。苏鹏哥哥、苏嬷嬷、落微皇姑、念儿、白鹿、父王母后、兔、云,很怕再有人离开。”她喃喃道。 渊著摸着她的柔长如绸缎的发丝道:“我不会离开你。” 话题还是扯了回来,她怕的就是这个:“两日之后,你可有对策了?” “没有,不过我们会赢的。”渊著疼惜的看着她,这件事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但既然到了,那就得信守承诺。如果他们败了,他最担心的就是她的安危。 突地,渊著看着桌案上的一跳一跳的烛光,换了语气,淡淡道:“天下之间的事情,权利的交易,不过都是相互利用罢了。而你我之间……”他顿了顿道:“也是相互利用。” “你什么?”曼纱华的心微微一滞,她还没反应过来。 “没错,本王正是利用你巫女的身份,灭了东夏国,收揽王氏,上官和邪族。利用你稳定东夏剩下的子民,占得东夏国,从而利用你助我登上皇位。现在天下与我只有一步之遥,你的辰大哥将会被我诛杀。” 他一口气了这些:“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走吧,看在我们往昔的情分上,我放过你,走的远远的,不要再靠近我们了,用四换你出来,答应皇兄的条件,我为的是天下,不是为你。” 此去胜负无定论,他不想再有什么意外发生,因为他输不起。 266:血洗皇宫 66:血洗皇宫 有很久曼纱华没有话,她没有问他,只是觉得这些话像是在梦中的一样,那么的不真实。利用她?她曾经也这么想过,可后来就被自己给否决了,她不过是一个已经死亡的巫女,有什么好利用的。那日喜乐哭着出了真相,她才明白这一切的缘由。所以,她不信渊著的话。 渊著低头看着她,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只手绕上她的青丝,指尖感受着这片刻滑顺,他淡淡道:“那日喜乐的话是我授意的,所有的话都是编来骗你的。” 曼纱华猛地支起身子, 她看着渊著的眼睛,那黑色的瞳仁中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她又看不清他的眼睛了,甚至不理解渊著为何出这些。 有那么一瞬,她有一丝的怀疑:“你的可都是真的?” 渊著看着她的模样突地温润一笑,躺下身子翻身闭上双眸准备休息,蓦地,他道:“你不是一直想走吗,现在本王给你这个机会,你走吧。” 渊著再没话,闭上眼看似沉沉睡去。 曼纱华坐在他的身后,一坐就是一夜。 渊著的呼吸轻薄,他缓缓睁开双眼,眼眸中是更深的担忧和伤痛,他爱她,他不想让她再受任何危险和伤害,这种爱早已深入骨髓。他不想当什么皇帝,可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三日之期一到,攻城不管成功不成功,他都会亲自取了李卫铮等人的头,他一早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次日。 车马、银子、干粮、衣物,喜乐早已为曼纱华准备好。 她着一双熬红了眼走出营帐,外面的阳光分外的刺眼,宁京城离她只有一步,可她要朝着相反的方向行驶。 这是渊著第一次赶她走。 她翻身上了马,一手握着缰绳,营帐内的渊著还在熟睡,她看了一眼这四周的景致,看了一眼来来往往巡逻的将士,心念间转转折折,回头骑马绝尘而去。 曼纱华走了,渊著从营帐内出来,看着她≡∧≡∧≡∧≡∧,&lt;div style=&quot;margin:p 0 p 0&quot;&gt;的马远行。 喜乐欲言又止,终还是开了口:“主子您这是何必呢!” 渊著瞥了一眼喜乐淡淡道:“看来板子的伤是好了?” 喜乐忙底下头不再话,渊著看着远处问道:“人都安排好了吗?” “回主子的话,派了二十个暗卫精英在暗中保护曼姑娘的安全,直到曼姑娘不再往前走。”喜乐低着头道。 “嗯。”他应了一声,回到营帐中,立即召齐众人前来商讨攻城一事。 渊著上官锦玚亲自挑选了三百精英将士,在短短两日之内加紧训练,剩下的四十万大军由弄潮带领,包围在宁京外,只要听到号令大军即刻出发,夺城。 三日之期已到渊著歌吟带着前锋,大声一吼,号角声吹起,鼓声敲起,四十万大军在宁京外高声唱和为他们加油,声响惊天裂地。 三百精兵身着黄金盔甲,手握银枪,城墙处,敌军举起弓箭朝下射来。两百人在后同样拿着矛盾弓箭朝上反击,掩护剩下的一百余人,他们抱着粗重的木头,一起使力,一下又一下撞向城门。 雷鼓声咚咚响,号角声连绵不断,将士唱和的声音越来越大,整齐如一,震天响地。他们的心同时也被震着,更加有力的去撞那城门。 上面的弓箭手,一个个的掉了下来,于此同时城门也终于被他们所撞开。 将士们一拥而上,一个两个三个……果真如约定所言,只有三百将士。敌军敲起锣鼓,有人快马加鞭前去禀报渊辰。 渊辰收到消息后,面容露出一丝皎洁的笑容:“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出去,这三百人今日就葬送于此吧!”他冷哼一声,命令将士放下挟持在四脖颈上的弯刀。 静静等着他们攻入皇宫,进宫之后,他才准备来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曼纱华骑着快马一路朝东夏国行去,她如此反复也想不通他究竟要利用她作何,直到路上她才想清楚想明白,她的担忧渊著也有,他们都不想对方处于危险境地。不能走,今日就是大战,她不能离开他,真怕就此一别便是此生不见。 曼纱华调转了马头,她骑着马拼命的往宁京城跑去。无论生死他们都要在一起。 渊辰派云太尉在宁京城迎战,云太尉欲拒欲还,渊著他们轻松进了宫,其实这也是渊辰的意思,引他们进宫。 在临行之计,云太尉与渊著的马擦肩而过,一张的纸条塞入了渊著的掌心中。同样也有一张纸条塞入了云太尉的掌心。 渊著摊开来看,“宫内全是皇上的精兵,望王爷心。”渊著合上纸条,单手握成一个拳头,看着气宇轩昂的皇宫,看着这座金色的牢笼,蓦地他勾唇一笑,即便宫里没有他的内应,他也一样带着弟兄们闯。 打都打到门口了,岂有不进去的道理? 三百将士,有渊著、歌吟、上官锦玚各带一支队伍,按照之前商讨过的方案进行攻打。 渊著单手举起,将士挥着太子渊著的旗帜,他大吼一声“驾!”随即放下手来,三人行一同入宫。 入宫之后,宫门便紧闭了起来,成千上万的兵马从四处涌现出来,马叫声嗷嗷待天,他们三支队伍团团围在一起, 敌军的兵马将他们包围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杀”字,千万兵马勒紧缰绳单手挥着长刀冲了过来。 而就在此时,三百将士听着渊著一声令下,将士们迅速脱掉了自己暗黄色的黄金铠甲,他们下面穿着的则是与敌军将士相同的战服。 此时场面已然混乱,敌军分不清是敌是友,而太子渊著大军的将士则在自己的衣服上做标记,此标标记也只有他们能认得出。 敌军的首领看着此番场景,不由得大怒,大声吼道,“看到陌生的面孔就杀!” 千万敌军,千万张陌生的面孔,场面已然不受控制,能从服饰上认出的则是上官锦玚歌吟和渊著,他们仍旧穿着自己的盔甲,奋战在人群中。 刀光剑影,血水四溅,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着整个京都。在宫内,他们依稀可以听到宫墙外,宁京城外,那四十万大军敲起的锣鼓,吹起的号角,吟唱起的歌谣,句句振奋人心。 渊著手执长剑,唇如寒冰,面若凝霜,步步莲花飞剑,来一个杀一个,刀刀致命。 歌吟勾唇一笑,身上的血已然滴落了下来,此时的杀戮竟是他兴奋的最高,迎面行来的刀剑他也不躲不必,直直取下敌军将士的首级,这样不要命的杀敌,让敌军步步后退,他一剑刺穿了敌军的心脏,挟万钧之势斩断人世间的所有红尘一般。 上官锦玚更是狠绝,多数的时候他把云诗澜的死怪在了敌军的头上,李家的头上,若不是那日他被困在无名城,他也不至于连云诗澜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好一生一世的,现在云诗澜却撇下他先走了。 这股子恨,化作了狠,提剑稳准狠,让敌人闻风丧胆。 敌军的将士因分不清是敌是友,多数在互相残杀。 不知过了多久,曼纱华终骑着马赶到宁京城外,她站的远远的看着数以十万百万的将士奋力的敲打着锣鼓,吹着号角,唱喝着,他们即便是嗓子已经嘶哑,却仍旧在坚持,因为宫中还没有传来胜利的消息,他们就得为三百多名将士打气! 蓦地,她泪如雨下。 已经多久了?多久了……她快马行到周边拽着一个将士问道:“他们进去已经多久了?” 将士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忽地想起她就是曼纱华,将士低头行礼,曼纱华却顾不得这些虚礼,看到将士们疲惫的模样,她只知道她来晚了,“他们进去多久了?”她拽着将士的衣衫大吼道。 喜乐看到骚/乱,忙赶了过来,他看到是曼纱华,更是极大的震惊:“曼姑娘,您不是走了吗,怎么……怎么又回来了?” 曼纱华嗤笑道:“他想赶我走,我不偏不!” 喜乐紧张的看着曼纱华,看来这次她自己想通了,渊著更本没有利用她,而是为了护她安全,所以让她走。 “喜乐公公,他们进去多久了?”曼纱华焦急询问道。 喜乐已然熬红了眼睛,他道:“三天三夜了,此时宫里还没有一消息,我们又不能冒然进去……”蓦地喜乐叹了一口气。 曼纱华渐渐的松了手,三天了,三天…… 她翻身上马,坚决道:“我要进去找他!” “曼姑娘,不可啊,您进去了,主子会分心的,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那主子也不活了,这场战胜了又怎样?”喜乐从就跟在渊著身边,他最懂渊著的心思。 此时曼纱华的鼻子已经酸了,她道:“我进去不是添乱的,我可以动用巫术,让神鸦来保护我,可若我此时不进去,许是就不能见他最后一面了,无论如何……都让我去吧!” 喜乐看着曼纱华如此坚决,他的泪落了下来,抬起衣袖拭泪,主子果真没有白付这场心血。 他了头,让将士拉来一匹快马,喜乐护送曼纱华一路穿过宁京城,直直往宫里行去。 267:筑起天下 67:筑起天下 曼纱华看着道路两旁的死尸,看着四处逃窜的百姓,心里不是个滋味, 路过离妆苑的时候,她看到了妆娘,妆娘带着一群姐妹在离妆苑的门口收纳流民百姓,替那些受了伤的人进行包扎。 曼纱华浅浅一笑,这样的善举,许是渊著吩咐的吧,今日一战宁京城必然会损伤惨重。 喜乐带她穿过宁京城,来到宫门处,大门已然紧闭,曼纱华抬手叩门,她趴在门上依稀可以听到里面的厮杀声,可是没有人会来给她开门的。 正是焦急时,喜乐拉着她从另一头跑去。这里果然有一个木门,极其隐秘,藏在枯藤下,木门上破着一个洞。 喜乐道:“这是昔日宫里的宫人在这与外界唯一的联系,整个行宫除了宫人怕是只有主子知道这里。” 曼纱华心里莫名的一暖,他什么不知道呢。 曼纱华与喜乐先后钻了进去,战争已经蔓延到了此处,渊著带着将士们一路攻上,已经攻到了后宫的宫殿处。 她从树藤中钻出,看着空旷的大殿前,躺着数以上万将士的死尸,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出她的鼻息,眼前的一幅幅场景,日暮即将落去,几只大雁划过碧空,夕阳处仿佛映到了此处将士们的鲜血,夕阳红的耀眼夺目,张扬放肆。 曼纱华抬手拭泪,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了,她只能与喜乐踩着这些将士们的尸体朝前走去,她是巫女,连自己的国家都救不了,何谈救这些在战乱中死去的无辜将士们。 喜乐极力的护着她朝前走去。 远远的,她便听到了厮杀声,走极近,一重重的将士围着渊著歌吟上官锦玚和散落的十几个将士仍在奋战着。 喜乐护着曼纱华在战乱中冲进包围圈,她找到了渊著,他满脸满身都血,而她的白色纱衣也沾染上了将士们的血,她怕极了他会倒下。 突地一声嘶喊声打破了厮杀的呐喊。 曼纱华瞩目看去,渊著带着将士奋力的朝歌吟那$$$$,&lt;div style=&quot;margin:p 0 p 0&quot;&gt;边冲了过去,她看着歌吟的身子摇摇欲坠,终在众人的围攻下倒了下去,她的泪不知何时又落了下来,滚烫而酸楚,她也朝那边跑着。 上官锦玚带着剩下的侍卫掩护着歌吟和渊著。 渊著赶到歌吟身边,撕扯着他的衣领,大声吼道:“你不能死,你给本王站起来,本王不能让皇姐守寡,你站来啊!” 歌吟半睁着眼睛,看着渊著焦急的模样,在看着他满脸的血迹,已经不复往日那样清风素雅,出落的和上仙一般,他蓦地轻轻一笑,却咳出了血,现在他可比渊著好看,他从不叫那些污秽的血沾染到自己的脸上。 他的脸上有一束红梅就够了。 他轻笑道:“我从未碰过她,我这一生的挚爱只有曼纱华一个,替我好好……好好照顾她,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歌吟撑起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他反手扯住渊著的衣领,低吼道。 渊著眼看着歌吟快要落了气,可他什么话都没有留给渊芙染,他双手扯着歌吟的衣领吼道:“皇姐呢?皇姐爱了你一辈子,你就是这么对她的吗?” 歌吟依旧轻轻笑着,他缓缓道:“我对不起她,可……我没办法爱她。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称心如意终两全,这一世我顾不了她……来世我希望……她不要再爱上……我……” 歌吟的手从渊著的衣领上垂了下去。 微风轻轻的吹着,大雁才从宫殿的上空飞过,夕阳残红如血,歌吟鬓角间的红梅瞬间暗淡了下去。 他的眼前仿佛映着一个穿着绿色衣裙的姑娘,在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丛中跳着舞,永远不曾谢幕。 “啊……”曼纱华刚刚赶到歌吟便已经落了气,她双手握拳仰头大叫着。 蓦地,曼纱华的眼眸猩红,她看着前方一重重的人想要杀她的著哥哥,杀死她最亲近的人,那样翻滚着的沸腾的血液,就这样横七竖八的冲破她的五脏六腑,她仰头奋力的嘶喊着,深宫中处藏着的乌鸦,一哄而上。 “啊……啊……终究是白骨皑皑,红血靡靡。”她嘶喊着,声音大而尖锐,凄凉而悲惨。 数以百计的乌鸦闻声飞来,护在她的周身,围绕在歌吟的尸体上,久久不肯离去。 黑色的乌鸦遮天蔽地而来,敌军一滞,他们抬手拭泪,这样的悲伤叫他们无法再多承受一秒。曼纱华哭的撕心裂肺,为什么,为什么歌吟会死……她双腿跪在歌吟的尸体旁,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和鬓角的那朵红梅,心中悔恨万分。 她从不肯给他一个笑脸,甚至是在于渊著闹别扭时,把他当作一个随时可以倾诉的纸鸢,可她从来没想过纸鸢也会远飞,再也不会回来。 她垂着头,紧紧的握着歌吟的手,蓦地她松开了手,就那么一会,她已经调整好了,现在的状况不容许她继续悲伤下去。 渊著瞧见曼纱华回来了,他有那么一瞬的震惊,却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所有的一切不需要用语言便可心意相通。 渊著放下歌吟的身子,转而去杀敌,他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他现在不要同归于尽,他要赢,不仅要赢天下,他还要保护自己所爱的人,要为她筑起天下,杀仇人,他不能死,他要杀仇人,他还要救四,保护他想保护的一切。 寡不敌众,他们跟来的将士已经死的所剩无几,上官锦玚与渊著背对背对敌。曼纱华则引来神鸦来护着她与喜乐。 他们四人已经被敌军团团包围。 敌军首领下令,外围的将士举起弓箭,他们不准备再与其纠缠下去,直接将其射杀。 敌军的首领骑在高马上,举起手臂,只待一挥,千百万只利箭便可刺穿他们的身子。“清王、上官大将军、巫女,受死吧!”那人高声叫喊道。 他们团团围在一起,眼眸流露着的是异常的坚决,绝不是临死前的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数百声马叫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敌军首领转过身去看,身子却直直从马背上栽了下去,一支两支三支的利箭朝敌军射来。敌军立即翻转身去,把弓箭朝着身后,渊著与上官锦玚借此从外围开始杀敌,杀一个算一个,杀两个算一双。 敌军的人看清高马上的究竟是何人后,不由得大惊。 然,马上的云城宿,冷着一张脸,下令杀无赦,那些将士被云城宿的皇家侍卫一个个的杀了去。 云城宿自那件砍头事件后是被渊辰所重用,成了看护皇家内院的将军,今日他便于渊著里应外合。只是他来晚一步了。 云太尉手中的纸条则是渊著写的将士们衣物的区别,只可惜云城宿带兵赶到时渊著带来的三百侍卫已经全部覆灭。 不消片刻的功夫,这剩下的敌军将士被云城宿的人所全部歼灭。 皇宫成了战场,血水四溅,染红了枯藤落叶,成千上万的将士的尸体堆积在一起,与皇宫中最高的九帝玄塔相媲美。 血水顺着青玉石的地砖流成河,将士们脸上的悲壮,映着夕阳的残光是那样的壮观。 胜利的号角传来,宁京城外的四十万大军瞬时兴奋了起来,由弄潮带领着大军冲进城门,一路冲上皇宫。 他们胜利,胜利了! 战事结束了,可曼纱华却找不到歌吟的尸体,那是成千上万人的尸体,无论她怎么找就是找不到,她记得时候老人是这样的,有些人死了以后,他不想让你找到,他的尸体是会自己跑的,他会躲着你,所以你永远也找不到。 可她真的就找不到了。 她将千百个人的尸体翻转了过来,可惜都不是,她直起腰身,用衣袖擦着脸上的血水与汗水,许是歌吟不愿让她见到他死后难看的模样,所以想躲着她吧。 她仰起头看着残阳,仅剩了些许光辉,明天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她朝行宫内走去。 四十万大军进宫迅速占领了宫苑和宁京城。 辰帝的旗帜已经倒下,竖起了太子渊著的旗帜。 此时渊芙染的马车奔波了两月也刚刚到宁京城内,渊著接到消息后,命人将渊芙染接了进来,无人敢不服军令向渊芙染些什么。 她暂时还不知道歌吟已经不在的消息,反而一脸欣喜,以为今日又是重逢相聚的日子。阔别了七年,他是不是瘦了,他有多少破衣服需要自己缝补的,对了,他从不穿已经破了衣服,渊芙染自嘲的笑了笑,她从邪族带了许多歌吟喜欢的衣料颜色,到时候可以做许多华丽的衣服给他,她这样想着。 进了宫,渊芙染下了马车,宫里横七竖八的躺着死去将士的尸体,她隐隐有些担心,怎么死了这么多的人。一路上坐着马车从宁京城过得时候,就看到了惨状,不想皇宫内比起城外更是凄惨。 她走在昔日熟悉的宫殿,莫名的有一种心酸感。 她由将士带领着很快她见到了渊著和曼纱华,她在曼纱华面前微微有些愧疚,她低着头,当日是她将曼纱华逐出邪族的,后来车夫也没有回去,她就知道在路上一定是出了事。 268:美人归怀 68:美人归怀 曼纱华前去牵住她的手,甜甜的叫了一声:“芙染姐姐……” 渊芙染的眼眶顿时红了,她抬起头不再惧怕曼纱华真挚的眼睛,她看着曼纱华一身雪白的纱衣上满沾染了红色的血迹,脸上也是,头发微微有些凌乱,眼圈还是红的,渊著也是如此,两人都如此狼狈,焉知刚才的战争是有多么的激烈。 渊著看着渊芙染,淡淡道:“我们三人一起进去见一见皇兄吧。” “嗯。”渊芙染头,她的眼眶已经红透了。 曼纱华的手紧紧的牵着渊芙染,渊著推开明正宫渊辰所在的正殿的大木门,里面着幽暗的灯烛,殿内伺候的宫人看到渊著进来,瞬时吓得四处逃窜,可门口已经由喜乐带兵团团围住,一个也逃不了。 渊著呵道:“亮屋子里的所有灯烛!” 宫人们吓得去逐一亮。此时外面的日暮已经落了下去,天色已经是漆黑一片,只有宫门口残留着几盏灯笼还亮着微弱的光。 灯烛被亮之后,照的明正宫内明亮一片,渊辰端端正正的坐在正座的龙椅上,龙袍皇冠穿戴整齐,仍旧象征着皇室最高的权威,他缓慢的睁开双眼,缓缓问道:“你赢了?” “我赢了。”渊著答。 “哈哈哈……”渊辰仰头大笑。 曼纱华看着他们兄弟二人,再看向渊芙染,曾经她多么想四人还能像时候聚在一块谈天地。那时候渊芙染远在邪族,而她与渊辰也隔着一座宫墙,终是聚不到一块。现在终于四个人能重新聚到一起了,却是她想不到的一番光景。 渊辰止住了笑,他看着渊著身后的渊芙染和曼纱华,眼眸猩红,他问道:“皇姐来了……” “来了。”渊芙染答道。 “此番舟车劳累,皇姐可要在宫中多住些日子,叫渊著好好款待你。”渊辰道。 渊芙染红着眼,低下了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转眸看着曼纱华,凄凉£%£%£%£%,&lt;div style=&quot;margin:p 0 p 0&quot;&gt;道:“朕一直在行宫中备好了饭菜,等你,可你一直都没有来。”他顿了顿,“如今来了,不想是兵戎相见。” 曼纱华却心惊,那日她是答应了他要进宫,他也了他会备好饭菜等她,可惜一切早已注定,渊辰注定会败! 她莫名心酸,看着龙座上的渊辰,不过三十出头,但看似已像四十多岁的人,鬓角之间依稀可见白发,从攻城开始到现在不过仅仅三天时间而已,他已为此愁白了头,容颜也日渐的苍老,不似那日她见到他那样的意气风发。 “辰大哥。”曼纱华缓缓的叫了一声,就像时候那样唤一声敬重的大哥。 龙座上的渊辰抬手拭泪,曼纱华知道即便是他现在后悔了,但依照渊辰的性格也不会承认当年之事就是错的,他是如此的骄傲,如此的自负。 “来人将辰帝押到天牢听候发落!”渊著冷声命令道。 外头守着的侍卫进来,双手押在渊辰的肩膀上,渊辰猛地反手打开,呵斥道:“狗东西,朕也是你们能碰的吗?” 侍卫不予回答再次押上渊辰,渊辰挣扎不已,侍卫押着他朝外走去,渊辰大喊道:“朕还是天渊国的皇帝,是皇帝啊!渊著你不要太过分!朕当初继位是有父皇的口谕,是有全朝文武百官承认的皇帝,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朕不是你的阶下囚!” “慢着!”渊著转过身来,他看着渊辰,那眼眸中敬重敬仰,已经消失的一都不剩,反而是一种很平淡的神情,像是看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就给以皇帝的待遇,关押起来,好好侍奉着。”他淡淡道。 “是!”侍卫应道。 渊辰狂笑着:“是朕的错……哈哈哈是朕的错,朕当初就不该心软留你一命……当初落微皇后死的时候,你也就应该随着去了……哈哈,是朕养虎为患,养虎为患啊!” 渊著闭着眼睛,面色很平静,内心却因渊辰的这句话狂起波澜。 到死渊辰都不肯认错……这就是他的皇兄,他认识的皇兄渊辰。 “启禀王爷,李卫铮已经捉到,李家上下三百余人悉数伏诛,听候王爷发落。”弄潮来报。 “关押起来。” “是。” “启禀王爷,各宫的娘娘和宫人都已经全部伏诛。王氏也已获救。”侍卫来报:“自称是琴妃娘娘的人要见您。” 曼纱华脸上划过一抹异样,她转头看着渊著,渊著看着她道:“叫她来明正宫。” “是。” “扶皇姐下去休息。”渊著道。 众人走后,渊著走到曼纱华的身边,牵起她的手温声道:“等会同我一同去见她。” 曼纱华浅笑摇了摇头道:“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你去见吧,凡是都要善始善终,别叫她白白为你做了七年的细作。” “我知道。” “来人,送曼姑娘回去休息。” 曼纱华一路走的飞快,这个宫里死太多人了,有太多的冤魂,即便是她念上三天三夜的佛经也超度不了这么多的人。 她只是觉得好累好想好好休息一番。 她住进了明正宫的偏殿,宫人们服侍她沐浴更衣,一切完毕后,她躺在床榻上很快便睡着了,梦里梦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会是时候,他们在东夏国玩捉迷藏,一会儿又在天渊国,她住在上官锦玚的家中,又一会她就住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中,渊辰给她夹菜吃。 她看到了歌吟,歌吟对着她笑,笑的极其灿烂美丽,猛地,她从睡梦中醒来,满头是汗。此时渊著刚刚处理完一切回来,沐浴完宫人们正服侍着他更衣,渊著走到床边来,伸手摸了摸曼纱华的额头温声道:“做噩梦了?” 她摇了摇头:“也不是噩梦,就是梦到太多东西,感觉那么真实,所以从梦中吓醒了。” 渊著展开双臂温柔的搂着她,轻声道:“如今这天下都是我们的了,没有人再会把你我强行分开了。也没有人再敢对你身边的人下手,从今往后你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个好觉,而我就陪在你的身边,害怕了就拽拽我的衣袍,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安慰着她。 曼纱华了头:“一切都会过去的。” “对了,琴妃娘娘怎么,她有什么要求?”她抬起头看着他问道。 “她想亲自看着皇兄行刑,然后出宫回家。”渊著摸了摸她的发丝,“华儿,这一切我想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著哥哥的意思是明天就把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她问道。 “嗯。我不想耽搁太久,我叫你等太久了,七年又七年,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他浅笑着,“今晚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渊著吞吞吐吐的,曼纱华皱眉问道:“可不可以什么啊,著哥哥你怎么起话来也不利索了。” 他温浅一笑,温声道:“可不可以做我的新娘。” “著哥哥……” 他们曾在千百个日夜同床共枕,而仅仅是同床共枕,因为渊著没有明明白白的给曼纱华一个名份,他便一直没有要她,因为曼纱华曾过,要把最好的留在新婚当夜。 十五岁那年渊著刚接了曼纱华回来,那夜在山谷,他们举行了婚礼,那时候他顾及她还太什么都不懂,所以没有要她,今夜天下已然安定,他没有什么可以顾及的了。 宁静的夜晚,月光半悬在天边异常的明亮,明黄的丝绸落下,床幔层层叠叠,渊著看着她,轻轻的解开她的衣扣,曼纱华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了他,香软而滑腻。 她的鼻息间嗅到了森林的气息。后半夜她躺在他的臂弯里睡的很香。 次日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宫人们备好龙袍龙冠,来替渊著更衣。 他起床吻了吻她的额头,曼纱华从梦中醒来,半支着身子看着他,朝他浅浅的一笑。 他容光焕发,面容精神抖擞,白玉一般的脸庞似刀削一般,精致的五官轮廓分明,宫人们替他穿着繁琐的龙袍,曼纱华眼睛也不眨一下的,仔细瞧着这些衣服究竟是怎么一层层的套上去的。 渊著拿她打趣道:“你看什么呢?” 曼纱华歪着头答道:“看看这耀眼的龙袍究竟怎么穿,日后我就可以帮你更衣了。” 渊著听的有些好笑,衣衫还未完全穿好,他别开宫人们的手,来到床榻前,拥住她道:“你不用给我更衣,只需要好好将养着身子,在宫中享福便是。等一切处理完毕,我便封你做我的后。” 曼纱华的脸颊上浮出两朵好看的红晕,这是儿时的约定,他们谁都记得。 她低着头,红着脸拉着他明晃晃的龙袍低声问道:“那你会后宫佳丽三千吗,会选秀,会纳妃吗?” 渊著将她的头低在自己的胸口,里面的心脏沉着而有力的,一下一下跳动着,节奏却愈来愈快,他温声道:“这里住着的都是你,你叫我如何多看别人一眼?” “著哥哥……”她明眸一亮,温浅笑着,亦如琼楼崩塌。 渊著微微一愣,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在曼纱华的身上仿似只留下了美丽和善良,这样也好,其他的都叫他去承受吧。 他道:“华儿我为你准备了新衣,你看看合不合你的意。” 269:处置李家 69:处置李家 宫人呈上来了一只绯色的锦盒,曼纱华素手打开锦盒,只见里面躺着一件白色的纱衣,素雅出尘,周边用金细的白线绣着的曼珠沙华,她将整件衣裙撑开,却发现这件衣裳要比她想象中的沉。 渊著温声道:“这是九玄纱衣,我专为你定制的,正好与宫中的九帝玄塔相衬。” “九帝玄塔?”曼纱华凝眉问道:“华儿怎么从未听过九帝玄塔?” 渊著环抱着她道:“九帝玄塔是父皇当年建造的,历时九年又九个月,一共九层,共有九丈高,是宫中最高的建筑,当年建造这座宝塔的师傅,九层又分别代表着九世,若是天下间痴情的男子与痴情女子携手一同徒步爬上着九层的九帝玄塔,他们会九世都在一起,永不分开。” “传可信吗?”曼纱华看着九玄纱衣出神。 渊著知道她这是想去爬的意思,他刮了刮她的鼻头道:“都是传了,信与不信皆在你的一念之间。不过你若想去,我就陪你一起去爬,到时候你便穿着这身九玄纱衣。” “好,一言为定。”她仰头笑道。 渊著揉了揉她的头发:“换好衣衫,我们去处理剩下的事情吧。” “嗯。” 行宫门口,渊著携着曼纱华刚刚出了门,渊芙染盯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站在门口,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皇姐。”渊著凝眉。 “芙染姐姐……”渊芙染的出现勾起了昨日的那些场景,她是如何看着歌吟落下最后一口气,她莫名的紧张起来,歌吟是渊芙染最爱的人。 “昨夜所有的将士都回来了,上官将军和王氏指挥着将士清理着宫中的尸体,可……慕名呢,慕名人呢,我问遍了所有人,他们都不知道,我只好来问你了。”渊芙染沙哑着声音道。 渊著只觉得喉咙中有什么东西卡着让他不出话来,是他没能看好歌吟,是他下令让上官锦玚和歌吟跟着三百将士的,是他,他滚烫着喉咙≦≦≦≦,<div style="margin:p 0 p 0">,低沉道:“他在战役中牺牲了。” “什么?”渊芙染显然不信,她看着渊著,看着曼纱华无比认真的表情,她突地笑了,“别开玩笑了,你他会死?我不信,他的命……那么/硬,他怎么会死!”渊芙染摇摇头,接着笑了起来。 “芙染姐姐……”曼纱华担忧的看着她,可这样的痛苦,她却不能为她多分担一,歌吟的辞世,几欲让她肝肠寸断,可那又能怎么样…… “呵……好,你们既然他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的尸体呢?把他的尸体交给我,我带他回邪族。”渊芙染冷哼道,还是有一丝的质疑。 “皇宫内有上万人的尸身,后来战争结束,我去一个个的翻过身找了,可是……我找不到他,他好像就从世界上消失了那般……”曼纱华的几乎哽咽:“我明明记得,他就是在那块走的,可是我真的找不到他。芙染姐姐……对不起。” 渊芙染倒吸了一口凉气,“呵……找不到?找不到就明还没死,你们在骗我!” “皇姐,我亲眼看着公子落了气,他绝无生还的可能。”渊著淡淡道。 渊芙染冷笑大笑,她笑中带着泪,看着渊著:“为了这个位置到底是需要多大的代价啊!我最爱的人为了别人的梦而死,凭什么?这个位子,这个权利谁都想争,想夺,难道不惜舍弃我最爱的人吗?”她大吼道。 “就是为了你可笑的正义,多少爱的人离我们而去。就是为了你可笑的正义!”她的泪水决堤,言语颤抖:“所有人都在帮你,不惜自己的性命,不惜家人的性命,你有没有为他们想过,有没有啊?” “难道我坚持了这么久都是错的?”渊著的眼眸深邃,那里清清楚楚的映着伤痛,渊芙染是他的亲姐姐,最后连她都不信了自己。 渊芙染没有答话,渊著接着道:“做错的人就不该受到惩罚吗?做错的人就不该忏悔吗?当年我眼睁睁的看着母后被皇兄一箭射死,看着父皇被皇兄的一杯毒酒毒死,看着皇子被皇兄害死,这一切不是有李卫铮在背后教唆?他们难道不该死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渊芙染心中那更深的回忆被激起,她没有忘,她也想让那些做错事的人认错忏悔,可是她没有那个能力,现如今她的弟弟做到了,但却牺牲了她最爱的人,这样值得吗? “为了昔日的仇恨,而牺牲我现在最爱的人,这样值得吗?难道这就是对的?”渊芙染问道。 “公子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想到达到一定的目的,就没有不牺牲的。把握现在是对的,但有些仇有些事是不能忘得!即便是再过百年,千年,该做的事,我仍旧会做。”渊著叹了一口气。 渊芙染渐渐止住了泪,她用手帕擦干眼泪残留的泪珠,脸上的异常坚强的表情。 渊著瞧见渊芙染振作了起来,他道:“我们先去处置李卫铮,皇姐一起去。” “好。” 渊著的登基大典还未举行,但皇袍已经着身,等李家、辰帝处理完,他便一并举行登基大典。 是吉也好,是忌也罢,他总不能叫那些人再多等一天了。 他一袭皇袍耀眼夺目,已然成为整个天渊国最尊贵的人,曼纱华与渊芙染跟随在后,一旁跟着的还有二三十个宫人。 渊著没有坐软轿,他一路步行,来往的宫人纷纷跪地行礼,他们来到九帝玄塔下,高塔处有一方露台,专为皇帝搭建。渊著一步一步登上露台,左有曼纱华,右有皇姐渊芙染,下方跪着的是以李卫铮为首的李家上下三百多人,渊著站在高台上,冷冷的俯视着台子下面的人。 李卫铮的身上绑着麻绳,他仰头看了一眼高台上的渊著冷哼一声。 “舅父,别来无恙。”渊著眯起双眸,声音平淡到无奇,让人听不出里面的悲喜来。 李卫铮剑眉一拧,扬起头与渊著直直对视,那眼眸中写着的尽是不服气:“渊著还我儿子来!”他大吼一声。 渊著浅笑,不予理会李卫铮的抓狂,他也微微扬起眸子,那眸子在烈日下更显璀璨夺目,白皙的面容在灿烂的阳光下几乎透明,蓦地,他低下头眼眸犀利的盯着李卫铮,厉声质问道:“舅父,你为何要为虎作伥,为何要皇兄杀父弑母,为何逼他?” 李卫铮仰头大笑,他怒目切齿道:“没有!他们本就该死!” 渊辰的母妃李婉儿,本是宁京城内的一名青/楼头牌舞姬,天渊帝与李卫铮微服出访,体察民情,当年天渊帝年少气盛,李卫铮在青楼摆宴款待第一次微服出访的皇帝,那日天渊帝多喝了两杯,便看上了身为细作的李婉儿。 也许李婉儿本就有意勾/引天渊帝,只是当年的事情,谁又清楚那些细枝末节。天渊帝临幸了李婉儿,他酒醒之后其实并不看好当时是青楼出身的李婉儿,也并不打算让李婉儿入宫为妃,只是不料三月之后李婉儿有了天渊帝的身孕。 当时宫中大都不知宫外还有一个身怀龙种的女子是青楼出身,天渊帝告诉了落微皇后一切,落微命人暗中保护。 李婉儿当时怀着的渊辰是天渊帝的第一个孩子,天渊帝想要这个孩子,他想方设法,让李婉儿纳入李府,做了李卫铮的义妹,所以原本叫婉儿的青楼女子,便姓了李。 李婉儿入李府养胎,当年李卫铮并未娶妻,一来二去,两人互生情愫,李卫铮便不愿意让李婉儿入宫。 可皇命难违……“若先皇好好待她也罢,可先皇偏偏是一时兴起,玩过之后便丢在一旁,不止是婉儿,还有你的母后落微,你以为先皇爱她,她贵为皇后,她就辛福了吗?宫里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进来,一个又一个的失宠,而你的父皇与你的母后在一起的时间又有多少呢?” “每一个男人一旦有了权利,便是这样!”李卫铮意味深长的看了渊著身后的曼纱华一眼。 曼纱华微微一滞,渊著回手牵住了曼纱华,他用力的握着她的手,让她稍稍安心,背后的凉意也褪去了不少。 李卫铮仰首大笑,他身后跪着的李氏一族,战战兢兢的低着头,连半分都不敢抬起,他们想着的是活命。 “而你的母后呢,西北战乱,由她一人担着,朝野上下竟要听一个女人的指挥,一夜又一夜,深宫寂寞落微写下了一本又一本的诗词书卷,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哈哈哈……” 李卫铮笑的狂野,渊著满眼是痛,这就是她的母后,为了父皇的江山所操劳受累,最后还没能落得好下场。 渊芙染也终于知道当初云晚宫起火,天渊帝为何毫不犹豫的救出了落微,还未救李婉儿,他虽是宠爱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让落微独守空房,可心底里他最爱的还是这个结发妻子,毕竟她为他的江山所累。 渊著上前一步,手握着身前的玉石栏杆,“你恨我父皇,为何连我母后也不放过,难道你就是这样,从便教皇兄如何去恨,叫皇兄心埋怨恨,让他以为云晚宫起火是母后和父皇一手所为,是他们杀死了李婉儿吗!” 270:赐五车裂 70:赐五车裂 渊著的眼眸深深的紧锁李卫铮,他看着李卫铮脸上无所畏惧的表情,心中便是一痛。 多少年来,他和渊辰的矛盾所在就是李卫铮,若不是李卫铮教唆,一切可能又是另一番场景。 渊著沉声道:“从你便教他习武读书,一刻也不曾松懈,这样的苛刻,就只为了以后的报仇吗?母后将皇兄视为己出,你有没有想过当皇兄用箭射上母后的胸口时,他也会痛,会后悔?” 李卫铮蓦地大笑,仿若渊著的那些事可笑之极的事情一般,他笑够,了便扬起头看着渊著道:“你错了。他喜欢这个位子已经很久了,不止是仇恨的驱使,还有权利的诱/惑,人/性啊,本不就是这样吗,?你能阻止一个想坐皇位的人杀人吗?为了这个位置他也不得不杀掉那些绊脚石!” 李卫铮话罢,他笑的更是得意,这么些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赢了,即便是现在渊著带兵逼宫,他与渊辰死到临头了,他也觉得他赢了,他为李婉儿报了仇,借她儿子的手杀了天渊帝和落微皇后,杀了他们的皇子,让渊辰背负一个杀父弑母的罪名。 最后再让渊著和渊辰兄弟相残,皇位之争,毁了天渊帝的江山,毁了他的儿子,他的目的达到了,所以他没有输,他赢了。 他笑的放肆,笑的酣畅。 渊著的眉目舒展,蓦地换了口气道:“朕就让你领教一番,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他冷哼一声道:“来人,将李妃娘娘请出来!” “遵旨!” 李卫铮听到“李妃娘娘”这几个字时,他猛地止住了笑,他面容严肃的听着台子上方眺望到,不可能,李婉儿在二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除非渊著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舅父不要着急,稍后朕就告诉你当年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罢,渊著清淡一笑,这笑却渗到了李卫铮的骨子里去。 不稍片刻,侍卫将李婉儿带了上来,李婉儿穿〖≥〖≥〖≥〖≥,<div style="margin:p 0 p 0">的尊贵得体,一如当年的李妃娘娘,风华不减。她一袭绯色秀牡丹衣裙着身,面上带着面纱,站在了渊著的身后。 李卫铮伸长了脖子去看,却也看不清楚,他直起背,方站起身子,准备去看,一旁的侍卫一脚踹在了李卫铮的腿处,呵斥道:“大胆罪人,在皇上面前还不老老实实的跪着!” 李卫铮的身子被按压到地上,渊著淡笑,他招招手,侍卫将李婉儿按压到玉栏杆前,她取下了面纱。 李卫铮看到李婉儿面纱下的那张脸时,他心口如窒息一般,叫他难受的紧,他双眼周围布满了皱纹,那可棕褐色的眼仁紧紧的盯着李婉儿,周旁的眼眶支起他深邃的眼眸,那一瞬间这世界上的天地万物仿佛像是倒退了那般。 他与李婉儿都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李婉儿还未入宫为妃,她在李府,李卫铮轻唤她一声婉儿,她回李卫铮一句李大哥。 李卫铮以为当年的事情是如此的简单,他的心思也是如此简单,只想着要为自己所爱报仇,不想……她根本就没有死! “舅父可曾认得这个人?”渊著问道。 李卫铮愣愣的了头,后又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李婉儿的容貌还似当年一般,岁月仿佛只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婉儿……”他轻微唤了一声。 李婉儿了头道:“李大哥,是婉儿当年对不起你,对不起辰儿,对不起慕名……一切都是婉儿的错。” 此时渊芙染猛地抬起头,李婉儿的慕名可是阿拉慕名,邪族的公子,她看向一旁的曼纱华,曼纱华冲她微微了头道:“李婉儿便是消失已久的邪族夫人,歌吟走的时候还不知道李婉儿还活着。” 渊芙染酿跄两步,一旁的宫人忙扶住了她。 李婉儿将当年的事情全部出,事到如今两国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利益可图,现在她不是什么细作,大公子也已经辞世,当年的人都死的死,还有即将要死的,她李婉儿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李卫铮听后老泪纵横,这么多年他坚持的原来都是错的,他深爱的人,当年根本不爱他,那只不过是李婉儿的手段罢了,她正真爱的人恐怕只有邪族的大公子。 风花雪月,一切都好似阴差阳错,当初若不是那么执着,后来也许就不会如此悔恨。 渊著挥了挥手,刽子手准备,当李卫铮反应过来,他转过头去的时候,他身后跪着的三百多口李氏一族通通被斩首是众,就当着他的面,一个个的身体歪倒了过去,头颅落地,鲜血四溅,喷洒了他一脸。 李卫铮转过头,此时他已经笑不出来了,他朝着渊著喊道:“为何不连我也一同处决了,留我一人作何?” 渊著勾了勾手指,轻轻一笑道:“舅父不要着急,方才那是外甥送您的大礼,您收好了。” 李卫铮紧紧的凝着眉,看着台子上的李婉儿,一切恍如隔世,渊著的判决把他拉回了现实。 “赐国舅大人五车裂,同国舅大人的大公子一样,将剩下的残骸制成砖瓦,铺在进城处,遭天下百姓所践踏!”渊著话罢,底下头,双手扶着玉栏杆,轻轻一笑道:“外甥送您的这份大礼,您可还满意?” “畜生!孽障!当初就不该听渊辰的话留你一命!”李卫铮破口大骂,要死就一死罢了,他为何还要自己如此难堪,如此受辱! “舅父对百姓造的福,朕想百姓也会记得的,外甥没有将舅父送到北街口,日日折磨,已是对舅父最大的仁慈了。”渊著缓慢道。 他要用李卫铮的血来祭奠天渊的江山,祭奠天渊死去的那么多忠良之士,这一仇他过迟早会报。 将士上前将李卫铮的头颅,手腕脚腕处拴好了麻绳,五匹马也蓄势待发。 渊著转过身,缓慢的走到曼纱华面前,看着她紧张的模样,他的心莫名的一软,他将她圈在怀里,再转身,叫曼纱华看不到那行刑的惨状,他挥手下令,喜乐高声喝道:“行刑!” 五匹马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奔去,一个人瞬间被撕裂成五半,喷洒的鲜血将青玉石的地砖染的鲜红,天瞬时有了几分阴沉,然,灿烂的阳光仍旧悬在渊著的上空。 渊著冷漠的看着台子下的李卫铮,想着他的父皇他的母后,和那些无辜的人,心头的快感却不如心中所料。 一丝释然之后,反而心里却揪的厉害。 他眼眸深沉的看着台子下的血流成河,心若此时还不狠下来,天渊的江山怕是真要毁在他们这一代的人手上,不该留的,他便不能再心软。 渊芙染看着被行刑的李卫铮,心头不上是什么滋味,那是他们时候最敬重的舅父啊。这一天他们长大了,而那些当年仗着他们年幼的长辈,做错的事,终要由这些后辈来让他们承担。真的,一个也逃不掉。 渊著觉得怀中的曼纱华有一丝异样,他低下头去看,只见曼纱华的手指紧紧的拽着他的龙袍,神色担忧的看着他。 他淡淡一笑,将手覆在她的手上,叫她不要害怕。 曼纱华深呼一口气,终安定了下来,她退出渊著的怀抱,安静的站在一旁,此时她只要在这里默默地支持他就够了。 渊著稳步上前,走到玉栏杆旁眯起眼眸看着底下的尸身,沉声命令道:“将辰帝带上来!” 渊芙染心中一滞,她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渊著的背影,微微走上前去,轻声道:“难道连他也要死吗?”这句话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他。 渊著回过身来,背对着台子下方,高声道:“宣文武百官,朕要先登基再处置辰帝!” 喜乐应着,便照着下面吩咐道。 渊著看着渊芙染,眼眸淡淡的,看不到一丝波澜,他缓缓道:“当年因为朕的手中没权,没有办法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和爱朕的人。” “那一场宫变,朕眼睁睁的看着母后被皇兄一箭射杀,父皇因喝了皇兄递过来的酒而命丧黄泉,的皇弟被奶娘用衣袖捂着窒息而死,他只是一个襁褓中婴儿!父皇一生虽最爱母后,但所爱女子又怎会是母后一人。皇姐皇兄虽不是母后亲生,但也血浓于水,母后待你我待皇兄都是一样的。” 渊著缓缓上前,眼眸深深的盯着渊芙染一字一顿道:“皇兄为了权,为了帝王之位,可以滥杀无辜,朕本不爱这些,但若皇兄为了皇权争的你死我活,不留他人活命的机会,朕便覆了这天下,那些个心怀不轨的,通通都得死!” 他话罢转过了身子,走到玉栏杆旁,此时渊辰已经被带到了下方跪着,他嗓音沉稳而洪亮道:“朕,绝不为天渊留下后患!” 渊辰抬起头看着高台上阳光下的渊著,那么一瞬,他竟不认识这个皇弟,那么多年了,他自己都变了,更何况是忍辱负重多年的渊著。 271:新皇登基 271:新皇登基 此时上官锦玚从一侧小跑而来,他伏在渊著耳边道:“辰帝剩下的八千残余敌军在宫外厮杀了起来。∈↗頂點小說,” 渊著勾了勾唇,四十万大军还怕他区区八千人不成,他道:“别叫他们那么快死,留着慢慢杀。” “是!”上官锦玚退下。 文武百官已经召齐,他们通通站在了露台的下面,李家死尸的后面,渊辰的身后。 渊辰转过身去,看着这些昔日臣服在自己脚下的大臣们,他们有的人面露得意之状,有的面露惋惜之神,还有的事不关己淡漠不已。他将这一切的眼神尽收眼底,心下却是一片嘲讽。 渊著恰好也一一扫过众大臣的神色,他今日要做的便是在渊辰面前登基,让他亲眼看看最后这一局,他是如何赢他的。 渊芙染看着台子下的渊辰,悲从心起,她缓步上前,轻声问道:“慕名走的时候,可有什么话留给我?” 渊著微微一愣,最后歌吟本是没有话留给渊芙染的,是他的逼问下歌吟才在临死前说了那最后一句,许是这一句都包括了这一生他对渊芙染的愧疚吧。 “他说他对不起你,可他没办法爱你。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称心如意终两全,这一世他顾不了你,来世他希望你不要再爱上他。”渊著沉声道。 渊芙染站在他的身后,鼻息酸了又酸,阿拉慕名果真如此残忍,就连最后死也要让她如此痛苦。她酿跄两步,站在渊著面前,笑中带着泪,她斜斜的靠在玉栏杆上,转过去看了一眼露台下跪着的渊辰,绝然一笑,眼泪便滴落了下去。 她回过头,用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勾唇轻轻笑着,道:“我此生本和母后一样不愿看到杀戮,尤其是亲人之间。” 她回过头去,面朝着渊辰,朝着文武百官,对着渊著缓缓道:“当至亲至爱的人失去是怎样的痛苦,你我早已体会过。最难过的不是不爱,而是天人永别……” 她再次回过头来,看着曼纱华,看着渊著,嫣然苍美的一笑,缓缓道:“只要活着,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皇姐……”渊著顿时紧张了起来,他微微上前一步,想伸手去扶着渊芙染,可渊芙染的身子如纸片一般向露台的玉栏杆处一倒,轻飘飘的从高高的露台上落了下去,衣决翩然风飞,她带着绝美的微笑,消失了曼纱华与渊著的面前。 渊著一把抓空,捞了空气中的一丝悲伤回来。 “芙然姐姐!”曼纱华急忙上前,她扶着玉栏杆朝下看去,只见渊芙染就落在渊辰的面前,发髻散落,衣决染上了鲜血再也飘不起来,面容上的淡笑被摔得稀巴烂。 “皇姐……”渊辰微微张了张嘴,看着渊芙染,他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可后面的话他哽咽的说不出来。 “皇姐……皇姐……”渊著喃喃的念着,渊芙染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跳了下去,他可以想到渊芙染这样做无非是不想看着他们兄弟二人相互残杀,可是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 渊芙染最后说的那句话……“只要活着,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大概是指她的爱情,只要歌吟活着,即便是不爱她,她能得知他安好的消息,那也是幸福,可惜歌吟不在了,她的心也就空了。 即便是渊著现在得到了江山,他也护不了一个心死的人。 他捏紧拳头,眼圈有一丝红气,可这泪始终也没落下来,曼纱华扶着玉栏杆神情有一丝的恍惚。 渊著上前将她扶起,揽在了怀中,他可不想再失去曼纱华。 渊著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喜乐,喜乐当即明了,他上前大声唱和道:“响净鞭!” 底下的掌事太监拿着准备好的鞭子鸣鞭三下,本是乱糟糟的文武百官立即安静了下来,喜乐又唱和道:“行大礼!跪!” 文武百官略带一丝不情愿的跪拜在地上,声音参差不齐道:“恭贺新皇荣登帝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贺新皇荣登帝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渊著满意的看着台子下不愿臣服于他的大臣,面上不漏任何声色,仿若方才渊芙染坠露台的事,他一点也不伤心,这些大臣的不恭不敬,他也没看到一般。 渊辰跪在群臣前,他忽地仰天大笑:“渊著,今日你夺了这江山又如何,你以为这江山是这么好守的?” 渊著深沉着眸子,看着他不语。 渊辰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道:“皇姐的死,还没有让你有一丝警醒吗?哈哈哈……” “渊著你不该杀我的,这江山是我的,皇姐不愿看到你我互相残杀,快解开我,我是皇帝,落微皇后泉下有知,她也不忍心你这般对待我!”他嘶吼道。 提到落微渊著的心一滞,他勾唇一笑:“你很快就不是了,现在朕是皇帝,你是朕的阶下囚!” “呵!新皇登基,我不是太子,有多少人不服我,你以为让那些百官臣服,让百姓富贵是那么容易的事吗?渊著你不见得会做的比我好!”到了临头渊辰仍是竭力的争取这最后一口气。 渊著置若罔闻,他松开怀中的曼纱华缓步上前,单手扶在玉栏杆上,沉声道:“八年前在此你拔箭射向朕的母后,八年后朕亦用同样的方式对你。” “你……”渊辰抬着头,眼眸犀利的盯着渊著,想辨别什么却无话可说。 渊著淡淡道:“放心,朕不伤你的妻儿一分一毫。” 喜乐递上了弓箭给渊著,渊著上前,拉开弓箭,曼纱华在他身后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衣袍,渊著回过头来,看着她温声道:“别怕,这是我在这场战役中杀的最后一个人。” 他转头给了喜乐一个眼神,喜乐便上前将曼纱华拉开。 曼纱华没再说些什么,这既然是渊著笃定了的事,现在渊芙染以死都不能改变的事,她亦是改变不了什么。 渊辰大声嘶喊着,文武百官在露台下议论纷纷,小四王意映和上官锦玚不知何时也站在了露台的一侧,最不起眼的地方看着渊辰行刑,渊著答应他们的,总会做到的。 渊著拉弓开弦,这一箭便是这样准确无误的射在了渊辰的心脏,箭头穿透了他的身子,渊辰睁着眼睛看着自己胸膛上的箭,是不可思议,从小到大他都让着自己,这次渊著再也不让着自己了。 天空骤然作变,风卷残云,整个行宫内气氛压抑到可怖。 “皇兄,这辈子朕最后一次这样唤你。”渊著淡淡道,这份兄弟情谊他坚守了多年,给了渊辰无数的机会,今日他不再给他改过的机会了,覆水难收一切都没有重来的理由。 渊辰觉得自己的心脏渐渐的不再跳动了,他的痛觉也一点一滴的在消退。 渊著毫无温度道:“拖下去,生死由天。” 一介废帝,胸口中了一箭,虽没当场死了,但渊著没让医治,也没说要处死,这样被拖入牢房,其实只有一死。 “心脏被射了一箭还能活吗?”曼纱华颤着声音问道。 “不能。”他答。 站在一侧观看一切的李婉儿突地双手举抱着头颅,发了疯的大叫着,渊著眯着看去,李婉儿撕扯着自己的青丝朝露台的一侧奔去,喜乐当即命侍卫跟上李婉儿。 李婉儿看到这些,许是疯了吧,歌吟不在了,大公子也没了,当年的李卫铮,渊辰都相继被处死,渊著能留她一命,实属勉强。 或许一切都该结束了……曼纱华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浅淡一笑,她应该放下这些悲痛,去想想以后了。 天渊70年,渊著初登帝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身繁云秀金边加九龙戏珠缠绕在他身上的黄袍,明晃晃的异常耀眼,他伟立于众人之上,九步天梯下,跪着的臣民无不是虔诚的膜拜众呼。 辰帝死了,渊著在文武百官前立了威,底下的臣民朝拜的声浪一声高过一声,比方才整齐了许多。 七年了,整整七年他的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曼纱华看着他站在万丈瞩目的高台上,替他开心,为他骄傲,思绪飘远,她想到了那个儿时的承诺,待你君临天下,我便凤倾后宫,不经意间她的脸上扬起了盈盈的笑意。 皇姐没了,辰大哥没了,歌吟没了,小云也没了,离开她的人太多了,而她只剩了渊著,渊著的亲人也只剩她,今生今世,还有什么可以将他们分开……曼纱华如此想着。 整个皇宫的上空阴沉沉的,一眼望不穿云朵,有的臣民偷偷抬起头,看着乌云密布的上空,勘测上天究竟是何旨意,天渊国要改朝换代,是不吉,还是上苍本有此意,血染下的皇位是否能延绵万世。 “唉,也不知何时能下一场大雨,将这血腥之气的紫禁城冲刷个干净!”台下有大臣小声嘀咕,声音不弱却也刚好传入渊著的耳里,他不改面色,只是双手稍稍握紧了一些。 半响曼纱华没有听到渊著发话叫臣民起身,她抬起头顾盼于他,背影有些涩涩的。 272:处置巫女 272:处置巫女 天阴沉的愈发嚣张,秋色渐浓,树叶依稀凋零,许是要下一场秋雨,这宁京城天渊国才可以畅快。 蓦地,渊著转过身,冷眸下瞬间疼惜万分,她不明所以,便以微笑回应他,让他不要担心自己,往日每每看到他迷茫无助的眼神时,她都是以这种方法来让他心安的,一切都过去了,会没事的,还有她陪在他的身边。 “来人,将罪国的巫女押下。”渊著昂首仰天,双手后立,言语冰冷的宣布道。 曼纱华凤眸轻眯,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的颜上面无表情,甚至有些薄凉,刚才的疼惜仿佛是自己的幻觉,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自己方才听错了,又胡思乱想了。 可有人上前将她死死的压在地下,肩膀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不是错觉,膝盖触碰大理石地板的冰冷不是错觉,一身洁白如雪的纱衣被落在地上,沾染上了将士们留下的斑斑血迹,她只能呆滞的听着审判。 “天渊七十年,东夏国巫女,曼纱华,欺众国子民,妄图将曼珠沙华的种子殖遍天渊国领土,数千子民遭毒花侵蚀,瞬间化为白骨。”喜乐手捧皇榜,一字一顿,尽力用清晰的言语宣告众人,她原本以为喜乐是渊著身边的太监,与别的太监说话有所不同,今日一听便扫绝了之前的想法,喜乐的声音更是分外的刺耳。 “让几千户人家承受失去亲人爱人的痛苦,实乃罪恶万分!”渊著一语凌冽,不带丝毫情感。 他继而仰天,继而俯瞰,然后稳步走下高台,本是压着头顶的乌云愈发嚣张的沉了下来,“今,朕登基,容不得祸国殃民之人尚存于我天渊国,然,将女巫处死,东夏国则可免罪,以此之法可镇我天渊国伟略雄风和大度之气!”他低沉而又沙哑的说着每一个字。目光随着曼纱华,声音飘向远方,整座京都大抵都听到了庄严的审判,子民们无不心服口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台子下的臣民又呼,身旁的宫女太监也一一跪了下去。 “将东夏国巫女打入天牢,即日处死!”喜乐尖着嗓子高声喊道。 什么东夏国免罪,什么毒花侵蚀,东夏是他与国王灭的,毒花之事她更是一概不知,渊著不是不知道。 押着她的两个侍卫愈要将她拖下去,却见皇上向他们走来,没有发令停止的意思,却也没有要他们拖她走的意愿,倒像是还有最后的临别。两个侍卫相互瞅了对方一眼,心领神会的退到了一边,等候皇上的指令。 “华儿,抬起头来。”渊著柔声说道,如同对待易碎品那样小心翼翼。 他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出了汗,鬓角也冒出了细微的汗珠,这点却不被曼纱华所察觉。 她却一直低着头,像是不愿见他。 渊著有了一丝着急:“朕,命令你抬起头!”曼纱华仍旧呆滞的低着头,他双手钳住她的下颌,微微用力,她像是被惊醒了,听话的抬起头,痴痴的看着他,眼眸含着一丝晶莹的泪,轻声叫道:“著哥哥……” 渊著眉梢微微一动,仿佛没听到一般,继而说道:“很好,朕要你去死!”这句话声音不大却也听得清楚,仿佛是对她说的,又仿佛是对着殿中的皇贵,台下的大臣,宫外的平民们说的。 下面的人们顿时欢呼起来,“罪国之女,该死!该杀!该诛!”一声接着比一声高,原本不愿跪拜渊著的大臣们也无不佩服起来,新皇能舍小为大,天渊国的江山在他手中将可延绵万世啊! 接着又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曼纱华听着他的声音,没有了从前那般心安宁神,这般威严的宣判她的死刑,一字一顿仿佛都是从地狱传来的恶鬼嘶叫,她颓然的跪坐在地上。 渊著的心像是被针扎的那般难受,他眼眸深深的看着她,希望她能明白一些他这样做的良苦用心,这是最后一次伤害她,这也是最后一步,他不得不这样做。 底下的臣民正睁着数百只眼睛看着这个刚刚即位的新皇。 曼纱华伸出手想拽着他的衣袍一角,就如同往常那样,对他撒个娇,他便什么都依了自己,可是手刚刚伸出,被他憎恶的眼神给制止了,她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对啊,那是皇袍,怎可轻易的触碰,那不是昔日的月色白袍,他的身份也不是昔日的著哥哥了,现下便什么事也不可那样的随便。 “还不领旨谢恩!”站在渊著身后的喜乐又高声叫道。 曼纱华全身一个激灵, 她不解,她彷徨,她犹豫,她踌躇,她想要问,最终最终她淡然开口道,“华儿叩谢皇上!” 身体的拜谢起落间,她仿佛又看到他眼中的疑惑,和疼惜,往往一瞬随即淹没。她努力了那么多,最终还不是背上了罪国之女的名号,即使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做过,现如今也难逃一死,听着台下的呼声,她头一撇,幡然醒悟想要她死的不是她的著哥哥,而是整个天渊国的臣民,如今的他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是要依此之法,才能堵住幽幽众口,才能平定他们的怨气吗? 他为了这个权利当真是什么都可以舍得下,可著哥哥你知道吗,一口难辨众人言,一死难解众人怨! 罢了,罢了,我为你再做最后一件事,便是不再让你为难。曼纱华心里起起落落的思虑着。 然后她笑吟吟的望着他,眼里却禽满了泪,视线模糊的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脸,最后最后再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他,将他融入到自己的眼眶中,脑海中,心中,愿永不忘记。 渊著看着她这般顺从安淡,心中不详得得预感腾地升了起来,他许是不该听喜乐这样说,他早该告诉她他的计划的,早该和她商量的,但他又怕她那样单纯的性子,如何让她在文武百官面前演好这场戏。 曼纱华缓缓起身,嘴唇轻启,没有出声,却说了三个字,渊著看着她的嘴型,轻轻念到“不怨你。” 他顿时满眼惊慌,后退了一步,急声命令道,“抓住她!”两旁的侍卫得令以后迅速上前来押她的臂膀。 曼纱华轻轻一笑,淡淡道:“有曼珠沙华的国度,才是东夏国,曼珠沙华盛开的地方,便是我的家。曼珠沙华死了,东夏国亡了,这个曼纱华也该不复存在了。” 渊著深着眸子看着她,多想此时他就告诉她“我覆了天下,原本是为了母后,现在却是为了你,母后不在了,你若也离开,我要这天下有何用!”可是身后的喜乐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袖,他不得张口,否则就功亏一篑。 “啊……!”一声凄厉的鸣叫充斥着整个后宫,惊起了宫中的乌鸦,她站直了身子,密布的乌云终于下起了雨,“嚯哒……嚯哒……”雷声阵阵,雨犹如翻江倒海般的倾泼下来,将她淋得七零八落。 “快去给皇上撑着伞。”喜乐用衣袖遮挡着渊著,命令身旁的宫女们,“别让龙袍湛上雨,这样可不吉利啊!”宫女们迅速的把大玄伞撑起,黄段龙秀彰显贵气,赫然鼎立在渊著的上空。 “抓住她,抓住她!”渊著顾不得雨水,他一把拨开顶上的大玄伞,皇袖一甩又是两声命令,语速颇快带着危机感,他的两条剑眉都快拧到了一起。 他方要抬步去追,身后的喜乐便紧紧拉着他的衣袖,时时刻刻的在提醒着他,这场戏就是演给底下的百官和天下的百姓。“皇上,这步错可就没机会再挽回这百姓的信任了。”喜乐低声道。 雨水顺着他的眉梢滴落下来…… 高台下大臣们紧紧盯着渊著和曼纱华。 大玄伞应声而落,溅起了瓢泼雨水,一干宫女们,吓得通通跪在已经积了水的大理石上,梨花带雨,发髻都已凌乱不堪。喜乐依旧尽自己绵薄之力,用衣袖为渊著挡这来势汹汹的雨,双手紧紧的拉着渊著。 两个侍卫一个抓着曼纱华的臂膀,一个只扯到了衣袖,却怎么按也将她按不到地下跪着,她耸着肩双手紧握,用力的鸣叫着,一群黑色乌鸦从四面八方飞来,盘旋到了她的头顶,她回首最后望了渊著一眼,继而转身狂奔,将两个侍卫统统甩到了一边。 凡在场的众人听她鸣叫,都痛苦的捂着耳朵,这叫声像是要把人撕裂一般的凄惨,有臣民在下面大声叫道,“无愧是豁国妖女,发起妖术蛊惑众生啊!”“乌鸦飞至,又盘旋,必是大祸大祸啊!”其他臣民接踵而至,“该死!该杀!该诛!” 他们却不知为何,脸上都划过了滚烫的水,不知是雨还是泪。 “给朕抓回来!”渊著急声命令道,却未见他抬步半分,心里却急切的想要飞到她的身边,替她遮挡暴雨。 他身后的喜乐面不改观,他所视的不是曼纱华而是渊著的一语一态,喜乐紧跟在渊著身后,还在用湿透了的衣袖为他遮挡着暴雨。 273:帝心之策 273:帝心之策 向曼纱华仆过来的宫人越来越多,却怎么也抓不住她,碰上她的身体的手都异常的疼痛,乌鸦在身侧护着她,那些人只能不远不近的围着她,而她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乌鸦盘旋的高度也愈来愈低,她跑着的速度也愈来愈快,最后把一干宫人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后记追来的士兵,照看着被乌鸦啄伤的宫人们,然后无能为力的看她远跑。 他看着她发狂发癫,仿佛身后有一双黑色的翅膀,像是即将飞走的巫女,天地之间浑浊成一片,他的眼中唯能看见她的身影。 雨水滴落着,打湿着他的睫毛。“不要变,不要绝望,求你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由我一人来承担,善也好,恶也罢,生也好,死也罢,都由我来,我只想护你一世安好。”他隐忍着,心中却张了无数的口,一边说着,一边挠着他的心,但这些话他却只在心里说给了自己听。 他还不能在百官面前显露出一丝担忧。 他只能看着她痛苦发疯大叫,或许这最后一次她真的受不了了,但他保证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他用这种保全的方式来伤害她。 人生中总有这样的不得已,那样的不得已,最终在诸多不得已下,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在这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他希望她能挺过来,只要这一次她挺过来了,往后的日子,他是天下的主宰,不会再有这种不得已,他不会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他可以撑得起天下,同样可以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然而,此时的曼纱华听不到渊著的心声,更是不能明白渊著的良苦用心,她在经历了被自己亲父王的算计之后,对于帝王这个位子上的人,她都不敢再妄自猜测了,帝王之心远不是她能够看的透的。 渊著隐隐忍着眼眸中的痛惜,脸上尽力维持一种淡漠的神情看着一切,这一切他早已安排好了。 她止了步,狂奔而来的地方便是九帝玄塔的最顶端,是渊著对她说过的塔。 耳畔还回荡着今早说的话。 “九帝玄塔是父皇当年建造的,历时九年又九个月,一共九层,共有九丈高,是宫中最高的建筑,当年建造这座宝塔的师傅说,九层又分别代表着九世,若是天下间痴情的男子与痴情女子携手一同徒步爬上着九层的九帝玄塔,他们会九世都在一起,永不分开。” “传说可信吗?” “都说是传说了,信与不信皆在你的一念之间。不过你若想去,我就陪你一起去爬,到时候你便穿着这身九玄纱衣。” “好,一言为定。”她仰头笑道。 她想着想着便笑了出来,站在上面,往下看,黑压压的一片人,宫外好像还有厮杀,敌军在作着最后的抵抗。他呢?他在哪里。 曼纱华定睛便看到了,众人皆蓝独他黄,不难看到,她向着他的方向嗤笑:“从一开始,我就是你手中的棋子,儿时与你相识便开始了利用。你利用让辰大哥喜欢我,后来安排我在上官府,用我做诱饵,来掩盖发生的阴谋。最后在我生辰之际,本是伤痕累累,你为了你的大计,放任我与歌吟去了邪族,那样你便有了和邪族相交的由头。小云的身份你一早就知道,我与她做朋友,你再利用这层关系,一步步的拉拢云家。此刻将巫女当着众人的面赐死,可立威,可得天下人的爱戴。每一步都在你的算计中,果真……果真是君上之策……” 她凄凉的笑着,可她明明是想笑,泪却总是不听她的使唤,直直的往下掉落着。她总是不信,他是这样待她的。 一瞬,她的头发全白了,身体中像是冲破了一道又一道的关卡,直直叫她气血难顺。 她伸手扶上一抹白发,她知道这是渊辰给她吃的药起的作用,可她身子这样的难受却绝不是丹药所为,那是沉积在她身体中十几年的毒素。 站在高高楼台上,狂风吹起她的衣袂,却又被暴雨打落,九玄纱衣上的血渍也被冲刷的一干二净,她有些重心不稳,鼻尖温热,滴落着血渍。一滴两滴三滴,雨水将血揉进了她的纱裙。 她站在高塔上看着这万里山河,喃喃道:“我们都要为自己的谎言所负责,只是父王去了,这剩下的责任欠下的债就由我来还吧!……不能陪你终老,是我毕生的遗憾。” 她话罢,只觉得意识渐渐模糊,眼前出现了一抹白影,身子像是要下坠的感觉,却在下坠的一瞬停止了一切。 大臣们朝着她的方向看去,嘴里振振有词的念叨着“祸国殃民的妖女,该死!该杀!该诛!”然后众人皆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高高的九帝玄塔上直直地下坠,随即盘旋的乌鸦也缓缓散开。 渊著险些站不稳,喜乐忙扶住了他,低声道:“皇上咱们成功了!” 他凝着的眉头依旧未松开一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身子,他别开喜乐,转身走向玉栏杆边。 那下面跪着的臣民,忙行大礼,跪拜众呼:“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久久不落,回荡在宁京城内外,天渊国上下。 渊著站在露台之上,他的双手紧紧的握着身前的玉栏杆,听着文武百官的朝贺,心思却飘的很远。 今日他名义上虽是将巫女处死,实则是为了救她。东夏国的国花“曼珠沙华”无论是什么原因在天渊国大肆的繁殖,残害生灵,在天下人看来,这都与巫女是逃脱不了干系的。一路走来天渊国的人皆流传着东夏国的巫女重新反世,就随着太子渊著出行打仗,而他们走到哪,哪的“曼珠沙华”就出现了。 曼纱华又在众人面前施展过多次巫术,天渊的百姓对巫女的怨声更是一声高过一声。如今他刚刚登基,若是将曼纱华私藏起来,天下的民怨怕是他以一己之力难以平复。所以东夏国巫女必须得死,这是顺天下民意之举。 渊著知道曼纱华依旧是他心中那个最天真最纯洁的华儿,他这样做只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他怎么舍得让她真的死。只是曼纱华不知道渊著的用意。 …… 曼纱华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步在减弱,鼻尖的温热感慢慢消退,周身像是触碰到了冰凉的玉块,舒爽之意稍稍涌上,顿时又寒冷刺骨,整个经脉抽的她七荤八素,然后沉睡沉睡。她本以为从九帝玄塔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会让她慢慢体验这个身体迅速下坠,心被抽离的感觉,却没想到这个过程快的让她一点体会都没有,整个人像是睡到了棉花上面,轻飘飘的要飞走。 这一生那么长,又这样的短,长的让她想哭,短的又怕不能将他看仔细,努力着最后一点的意识,满脑满心想的还是他。 之后一团白雾腾起,仿佛是曼纱华意识中的,又仿佛是她亲眼所见,所经历的。 雾散了,然后是,漫天的素雪,亲嫩的枝桠,琉璃的绯色,硕果的金麦,她缓缓的走着,用她认为最短的时间内穿越了四季。 这个梦做了很久,她看到了她这一生,东夏国灭,念儿死、白鹿去、小兔离别、小云辞世、歌吟升天、渊芙染坠落、渊辰赐死,她又真真实实的经历了一遍,这样的痛让她难以呼吸。 她本以为人死了就不会有痛觉,可她的心还是痛,痛的难以言喻。 额头上的汗珠一点一点的滚落着,仿佛有人拿着手帕在给她擦拭汗珠。 她缓慢的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一点一点的回归原本的真是颜色,她身侧坐着的人,不是渊著,不是歌吟,是小四。 “小四……”她撑着身子愈要起来。 小四按住了她的肩膀,温声道:“你先躺着不要讲话。” 她侧目看着自己的发丝,那一瞬的全白已经一点一点的回归了本色,只是身子的状况却大不如从前了,在九帝玄塔上她气息紊乱,鼻尖落血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样差的身子她能撑七年已是实属不错。 “这是哪?”曼纱华问道。 小四垂着眸子,好多话不知从哪开始说起,他答:“离妆苑。” 曼纱华环视着周围,她记得这是渊著为她准备的东夏楼,这里还和她当年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可她不是应该死了吗,她记得她从塔尖上跳了下去,是渊著下旨将她处死,为何会出现在这。“小四……”她刚张了口,心口却疼的厉害,长眉一凝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她缓了好一会,小四欲言又止,最后只说道:“还是等皇上来和你解释吧。” 她点了点头,心思却乱的很。 “你听说了吗?” “这全天下的罪人巫女前日已经被新皇处死了,现下普天同庆,新皇大赦天下,东夏国的近百名皇亲和子民都被赦免了死罪。” “也对,咱们现在这个皇上还是仁善,治罪也治首,放过其他无辜的人。” 门外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小四猛地咳嗽了一声,这外头的声音才消失了。 274:最后的谜 274:最后的谜 曼纱华听了心中又悲又凉,她不知自己为何还没死,还安然无恙的躺在这里。在跳塔前她的意识是模糊的,以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在离妆苑躺了多久,她都不知。 “曼姑娘,你别听那些丫头瞎说,事情不是这样的。”小四急忙解释道。 曼纱华清淡的扯了一个笑容,只是听那些丫头们说话的语气好似不大识得渊著,她记得离妆苑曾是渊著的收集情报的机构,这里的丫头没有哪一个是不识得他的,除非这里已经发生了变化。 “妆娘呢?” 小四脸色微变,他抬眸缓缓道:“事情结束妆娘就消失了,所有人都在找她,只有皇上说不必找了,兴许她已经和我们不再同一个世界了。” 曼纱华垂下眸,没说什么,这就是妆娘的悔过,就连走也走的如此干练,渊著的江山得到了,她自然得消失,为当年的错所担着…… “小四,我想回东夏国去,可以帮我准备一匹快马吗?”她道。 小四看着曼纱华的面容苍白如纸,再想着近日发生的事情,到了最后他不知道曼纱华还有什么坎过不去的:“皇上他根本就没想让你死,一切都是做给天下人看的,曼姑娘你应该听皇上亲自向你解释,你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她的声音像是深沉了许多:“我是罪国的女儿……就算他不想我死,我活了下来,可今后我都不能以真实身份出现在世人的眼中,亦不能和他同肩而立。这样活着还不如……” 她咳嗽的说不出话来,小四忙递了一杯水去:“皇上就是命我来看着你的,怕你再做出什么傻事,今日等他忙完了,他会来和你说明一切的,你等等他。” 曼纱华清淡的笑着;“我都等了那么多年,等他一个解释,到头来是喜乐告诉了我一切,七年又七年我不想再等了……”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吗?”小四有些着急,曼纱华的性子执拗他不是今日才知。 突地叩门声响起,“曼姑娘,奴才方便进来吗?” 是喜乐的声音,曼纱华猛地抬头,她还记得当日当着群臣的面喜乐手拿皇榜,声音大而洪亮的宣判着自己的死刑,她都记得。 小四回头看了曼纱华一眼道:“进来吧。” 喜乐推门而入,他行礼:“曼姑娘天牢中有位女子说是姑娘的故人,今日赦免,她非不走,说要见见姑娘,皇上派来了奴才特来接姑娘入宫去。皇上也在那里等着姑娘。” “故人……她可有说自己的姓名?”曼纱华掩下那些异样的情绪,问道。 “回姑娘的话,那女子说她叫蕙兰,或璎珞。”喜乐躬身。 曼纱华的心下一惊,她记得蕙兰,曾是薛乾坤派在父王身边的人,只是没想到蕙兰还活着,并且在天渊国的大牢内。 她点了点头,单手就要支起身子下床来。 小四按住了她的肩膀,朝着喜乐道:“姑娘现在的身子怕是不能去那种污秽之地沾染湿气,缓两天吧。” 喜乐双手覆在一起立在一旁,他躬了躬身子:“也好,曼姑娘今日若不方便进宫,等皇上忙完了便出宫来看姑娘,姑娘好好养着,什么都別多想。” “喜乐公公。”曼纱华硬是坐了起来,她缓缓道:“有些事情不能等,还望公公送我入宫,我无大碍。” 曼纱华被小四扶着下了楼,她只觉得两只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只是不想她身上的毒已经厉害到了如此地步,让她好好的说句话好好的走段路都不成。 曼纱华坐上了宫里出来的马车,她闭上眼,小憩了一会,马车驶过,在宫门口停了下来。 “请曼姑娘换乘软轿进宫吧。”喜乐道。 她坐上了软轿,身子斜斜的靠在软垫上,喜乐随行在一旁。 “曼姑娘可还怪着皇上?”喜乐试探着问道。 曼纱华缓缓的睁着眼,看着宫中已没了当日悲壮的景象,血腥之气也消失的荡然无存,短短几日这宫里便又换了一位主子,就连喜乐小四现在都称呼他为皇上,那她是不是也该改口了。 “不怪皇上。”她答。 喜乐微微一愣。 微风拂过,吹的她正好,她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坐在软榻上一颠一颠的,她总是想睡觉。 “在九帝玄塔上姑娘要跳的时候弄潮把您拦了下来,按照皇上吩咐的,弄潮推下去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女死囚。皇上根本没想让您死。”喜乐替渊著解释道。 曼纱华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却没起多大的波澜。现如今她只是一个名义上的死人罢了,就如多年前她的父王宣告天下巫女已死一样,又有什么区别。 喜乐见曼纱华没有什么心思,他便不再多言。软轿颠簸片刻到了天牢,喜乐扶着曼纱华踏入了昏暗无光的天牢。 一排的侍卫见了喜乐纷纷行礼,现如今喜乐成了皇上身边的掌事太监,谁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的。 天牢内被囚禁的人看到有人来了,便纷纷叫嚷,曼纱华强撑着朝里走去,只见一个女子不叫不嚷,安安静静的坐在牢笼的一角,她虽穿着破烂的囚服,但这样闲雅宁静叫曼纱华一眼就认出了她。 “蕙兰……”她唤道。 坐在墙角的女子迟缓的转过了身来,她扶着墙慢慢的站起身子,眼神有一些迷离的看着曼纱华,步履迟缓的朝牢房门口走来,突地她双腿跪了下去:“蕙兰拜见巫女,巫女天之骄子,与天同岁,万民敬仰!” 喜乐命人将牢房的门打开,曼纱华走了进去,双手扶起了蕙兰:“我已不是什么巫女,蕙兰就不要行大礼了。” 蕙兰不可思议的看着曼纱华,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想不到你真的还活着……我在牢中很早就听闻天渊流传着巫女还活着的消息,那时候我还不信,以为只是曼珠沙华引起的误会。可是后来又有的人说看到了巫女施展巫术引来了神鸦,这下我就信了。” 曼纱华轻微一笑,面前的蕙兰已不如当年模样,尖瘦的脸颊依稀可见岁月的沧桑,“蕙兰你怎么会在这里?” 蕙兰收了激动的神色,她俯下身子道:“这些年苦了巫女。蕙兰之所以在这,是……”她眉头覆上一层异样的神色,嘴角扯出一丝凄凉的笑容,道:“是因为蕙兰知道一个东夏国和天渊国的秘密,所以蕙兰在这里被囚禁了多年。” 秘密……曼纱华突地想起国王留下的密卷的最后写着还有一个秘密,但没有明写是什么秘密,她双手覆上蕙兰的手, 问道:“什么秘密?” “国王和辰帝的交易!”蕙兰缓缓道。 “可与曼珠沙华有关?” “嗯。” 当年国王写了两份信,一封是给在今肃的南王,信的内容大抵是叫南王前来解薛丞相这燃眉之急,另一封是长途的信,信交到了辰帝的手中。 信的内容就是这密卷中写的最后一个秘密。 当年东夏国面临灭亡之计国王做了两手的打算,第一是渊著,他把东夏国的未来托付给了渊著,让渊著屠国,第二则是渊辰,当年渊辰刚刚继位,底下不服的人多之又多,国王便和辰帝有了一个交易。 国王把东夏国毒花的种子秘密的交给渊辰,让渊辰殖遍天渊国的领土,在百姓束手无策,死伤无数的情况下,渊辰便可以拿出事先国王给他的解药的秘方分到各个地方去,这样新继位的渊辰便可以获得美名与称赞。 只是不想,在渊辰与渊著交战途中,曼纱华与渊著早渊辰一步把解毒的药方送到了各个百姓的手中,太子渊著大获美名。 渊辰没得到了百姓的赞誉,在这件事上他也没得到好处,他更是不会站出来承认整件事是他做的,天渊的百姓怨声不减,众人都想知道为何东夏国的国花会盛开在天渊国的领土,于是他为了转移耳目,便大肆宣扬这是东夏国的巫女播散毒花来惩罚正处于战争中的天渊国。 “知道整件事情始末的我,便被辰帝囚禁在了天渊国的大牢内数年。当年国王本是应允了我只要把信交到他们手中,我就可以重获自由……不想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蕙兰低头苦笑着。 曼纱华听着这件事情的始末,背后却不由得一凉,她一直记得国王给她说过的话:“有曼珠沙华的国度,才是东夏国,曼珠沙华盛开的地方,便是我们得家。” 国王的计谋原来是如此,让曼珠沙华开满天渊国的领土,渊辰以为国王是在帮他,其实国王是在帮自己。 曼珠沙华盛开的地方便是东夏国……原来这就国王所说的最后一个秘密。 曼纱华有些重心不稳,头晕的厉害,身子摇摇欲坠,蕙兰忙扶住了她。 她缓了缓问道:“现如今你被赦免了,出了宫,想去哪?” 蕙兰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回东夏国,去东夏城,我想隔着长街去看看陆昭,看看他现在的妻子和孩子。” 275:繁荣昌盛 275:繁荣昌盛 曼纱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东夏国的东夏城早已被渊著带兵屠了,现在建起来的东夏城不过都是一些移民,陆家人怕是早已不在了,不过她不忍心打碎蕙兰的心念,这么多年了蕙兰怕是就为了这个念想,在远隔故乡的天渊国的大牢中活了下来。¥℉頂點小說, 她不想这么残忍。 曼纱华展开长臂抱了抱蕙兰的肩膀,温声道:“一切都过去了,辰大哥死了,天渊国现在换了一位明君,东夏国也不会有人在为难你了,日后你想做什么都做什么吧,洒脱一点。” “嗯,蕙兰知道,蕙兰今日还能见到巫女,已属蕙兰的福气,东夏国的百姓若知道巫女还活着他们一定很高兴。”蕙兰道。 曼纱华收回了手臂,心下百感交集,东夏国的人现在怕是已经不信巫女这一说了吧,她拍了拍蕙兰的肩膀:“好好活下去。” “我会的。再不好过的日子蕙兰都过来了,剩下的好日子巫女还怕蕙兰没福气享受不成!蕙兰谢过巫女!”蕙兰说着又是跪地一拜,这次曼纱华没有拦着,她知道这是蕙兰的信仰和东夏国传承了多年的习俗,最后这一次就承受吧。 蕙兰被放了出去,曼纱华不知道蕙兰今后的日子如何,不过她知道蕙兰会好好活完后半生的,蕙兰是个坚强的女子,比自己坚强。 喜乐参扶着曼纱华出来,上了软轿,软轿颠簸抬到了明正宫的偏殿,渊著现在所栖息的地方。 曼纱华没能等到渊著回来,她先靠在床榻上睡着了。一夜睡得极其不安稳,直至第二日的早晨渊著也没回来过。 宫人们前来服侍着她梳洗穿衣,期间喜乐传话来:“曼姑娘皇上说等下用过早膳之后,请您去一趟正殿,到时候王氏,上官大人等人都会在。” “知道了。” 她懒懒的画着眉,涂着胭脂,梳好发髻,整个人又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一桌子的菜色,曼纱华看着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周身站着一屋子的宫人服侍着她用餐,菜色虽多,却只有她一人在用,渊著难道就忙的连陪自己用早膳的时间都没有了吗。她看了饭菜好一会,站起身提前去了正殿。 到正殿的时候谁都没有来,她坐在一旁等了好一会,先是渊著一身高贵耀眼的皇袍晃入了她的眼中。 她抬起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底下头喝茶,渊著的两只眼睛熬的通红,她的心中有一丝的不忍。 “昨晚睡得好吗?”他问道。 “回皇上的话,还好。”她撒了谎。 渊著听着她的答话模式,心有一丝慌,此时小四带着坐着轮椅的王意映踏了进来,他咽下声去,不在说什么。 后记上官锦玚、弄潮、云斯年。云城宿相继都到了。 他们都是对渊著打了江山的有功之臣,这也是渊著继位以来几人第一次再像这样的相聚。 王意映看起来病怏怏的,整个人也没了往日的精神,轮椅上的她空着裙摆,目光呆滞的看着小四。 渊著道:“朕把你原先那家绸缎庄原买了回来,你可愿意继续留在宁京城?” 小四起身躬身道谢:“多谢皇上美意,在下不想留在这纷扰之地,在下想带着小妹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淡泊名利好好的照顾她过完后半生。” 渊著:“准。” “谢皇上!”小四入座。 剩下的几人渊著几乎不问他们的意愿便直接封了赏。 上官家一族沉冤昭雪,弄潮被封为了御前侍卫,上官锦玚继续做他的大将军,原来查封的府邸也命人重新修建。 云家是此次是有功之臣,云太尉的官职本就已经封了顶,渊著不愿再给云家太多权利,便每人分了几担珠宝黄金去。 事后,云太尉知道云诗澜去世加之云诗澜并未嫁给渊著而是嫁给了上官锦玚,两人并有一个女儿在世的事,曼纱华不知道云太尉是何态度何反应。 小四和上官锦玚之间的灭族之仇杀父之仇,她也不知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只听说后来上官锦玚与小四在上官府邸大战了一场,谁输谁赢是个谜。 所有人都退下,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了渊著与曼纱华两人。 她抬起头,渊著正看着她,目光灼热,薄唇微启,像是有无尽的悔意。 …… 后来的七年,曼纱华听说渊著御驾亲征平定了边北的战乱,治理了边北大旱饥荒的局面,发布明文让他们在适宜的季节开荒种田,种植小麦水稻,冬季存雪来积水,夏季大旱时便用积的水来浇灌田地,到了秋季收割农作物,一年四季也饿不到肚子。 渊著用了两年的时间严惩全国各地的贪官污吏,整治了天渊国的不正之风,安抚曾被赶出各城的流民,并让他们回家,几年的时间天渊国的面貌焕然一新。 东夏国无国主无大臣,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东夏子民群龙无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东夏国直属天渊国的管辖。但东夏属于一个特别的民族与天渊国又有不同,即封东夏国为东夏族,有东夏血脉的人都成为东夏族人,东夏族于天渊73年纳入天渊国版图。 邪族的首领小公子阿拉慕名为天渊国战功赫赫,是有功的烈士,而邪族本身就是一族,并非一国,邪族后继无人,便也一并纳入天渊国的版图,成为天渊的子民。邪族其余的几个公子未能坐上小公子的位置,而发生内斗,渊著下令分别赠二公子阿拉赫、三公子阿拉麦多、四公子阿拉木尼、五公子阿拉玉、六公子阿拉敏桑等……赠邪族各个城池当作封地,由天渊国直属管辖范围内,疏散邪族各公子的势力。 前王朝被天渊帝肆虐杀害并判以殊死罪人的子民上牌位,除去殊死罪人的名头,后代死后可归到祖位中,赦免王族的一切子民,并赠东塞郊北每人三亩良田,让他们安居乐业,五谷丰收。 “而今的圣上,把国家治理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边北的饥荒在圣上的政策下已经逐渐好转,荒芜的边北如今七年多过去已是绿茵繁茂。如此圣明的皇帝身边却连个可心人儿都没有。”说书的先生叹了一口气,惊堂木拍案,素手端起一杯清茶饮下。 继而有人说道:“听说云太尉今日又将民选的三百名秀女送进了宫中,皇上连看都没看一眼。” “我可听闻皇上身边有位宫人左手虎口处刺着一株曼珠沙华,皇上对这位宫女可珍爱的不得了!”底下的听客挽起衣袖道。 “谁说不是呢,只可惜这位宫女不知好歹竟与侍卫私通,皇上知道了大发雷霆,却还是没多责怪这位宫女,并加封了宫女的职位特赐与侍卫成婚。” “这位宫女可是喜乐公公专门找来安放在御前伺候的,听闻就因这女子长得有几分像……像……”那人故弄玄虚道。 “像什么啊,快说!”其他人催促道。 那人打着哈哈道:“像东夏国的华公主,这位华公主自小貌若天仙,倾国倾城,是与咱们皇上有了婚约的,只是不知为何这么多年了他们竟还没有成婚!皇上登基不久后就颁布了谕旨,封了东夏国的华公主为皇后,只是不知这位公主在大婚之计竟然逃了,这一逃就是七年。” “我可听闻,皇上之所以后宫一位妃子也不纳,那可就是在等这华公主啊,皇上的悬赏令都下来了,只是不知这位华公主身在何处。” 底座的人一片叹气连连,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邻座的一女子,头上带着白纱帷帽,左手的虎口处刺着一株开的华丽万端的曼珠沙华,她素手端起的茶杯,茶杯在她的手中却不停的发抖。 七年了,整整七年,没有一日不是心如蚀骨的痛,没有一日是天将昏就入睡的,没有一日是入了梦不梦到他的。 原来这七年间他除了做一位皇帝,他的相思与自己也是一样。 曼纱华从荷包里取出一枚续命的丹药,就着茶水一饮而尽。 当年若不是她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差到如此地步她是不会选择在大婚之计逃走的,可上天偏偏不作美,让她体内的毒素大发,在成婚当日身子便瘫软了下去,她买通宫人,将她半死不活的尸身悄悄的运出宫去。 她只是不想在他刚得到江山的时候就死在他的怀里,这样她宁愿离开他,叫他以为自己还活着,有一个念想。 出了宫后,宫外厚着的车夫将她抬上马车,马车一路向东夏国驶去,在她性命危在旦夕之计,遇到了一位云游四方的老先生。 老先生白发苍苍,目光却精锐的异常,他一眼便认出了曼纱华的真实身份,对当年的事也全部知晓,下毒人和解毒人竟是同一人。 当年国王托付他研制那种有毒的丹药,今日毒虽不能全解,他看在曼纱华有了身孕的份上,特地为她研制了续命的丹药。 但这种丹药仅仅是可以续命。 276:北玉碎裂 276:北玉碎裂 续命的丹药,好景不长。 老先生不愿将自己的秘制药方流传,便只给曼纱华丹药却不给她方子,就这样的延续,直到曼纱华生下了她与渊著的孩子。 此后的几年老先生一直为曼纱华续命,续命的丹药也是有一定的期限。后来……后来老先生的定数到了,他先曼纱华一步去了,在临死之际他将余生剩余的丹药通通给了曼纱华,为她续命,而方才是曼纱华服用的最后一颗续命丹药。 能再活七年,是曼纱华从未想到的。这七年她一直被身体的毒素所折磨着,她不是没想过回去,可这样的相见不如不见,见了难免会叫人悲痛。 她经受不了再次的离别。 丹药微苦,化在曼纱华的唇/舌之间,竟是丝丝的甜意沁上心头,能再继续爱着他,为他生下一个孩子,虽没有做成他的皇后,但她已经满足了。 七年间她看了许多风景,听了许多故事,心境比当年成熟了不少。 她付了店小二银两,轻擦泪珠,跌跌撞撞的出了茶馆,她记得渊著说过若哪一天他做了皇上,他会微服来这种有说书先生的茶馆中,听听民间的先生是如何说他的。今日她听了,很好,他是一位百姓爱戴的好皇帝,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望。 天渊国收复东西二国,在这块版图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盛世。天渊帝,落微皇后泉下有知,定会为渊著所高兴,他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他可能不会是一个好丈夫,但他是一个好的帝王,是天下人爱戴的著帝。 她拭泪,勾唇浅笑。 方出了茶馆,神思游荡,马叫声惊起,曼纱华酿跄两步跌坐在了马蹄下。 “大胆民女!胆敢惊了上官将军的马!”将士说着便挥起鞭子抽在了曼纱华的身上,她缩着身子无处躲藏,帷帽被压的很低很低,也不敢抬头看他,生怕被马上的人瞧见了。 上官锦玚出手制止了还要鞭打的侍卫:“一个女子与她计较什么。”上官锦玚的声音不如当年那样的洪亮,嗓音有一些沙哑。 曼纱华忍不住抬起头偷/偷的看了他一眼。 高马上的上官锦玚眼眸的精气锐减了不少,鬓间的白发依稀可见,下颌上的一抹青色胡渣托显的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些许。高马上的上官锦玚蓦地底下头来,问道:“你盯着本将做什么?” 曼纱华忙低下头,摇了摇。 上官锦玚勒着缰绳朝前走去,不再看她。 方走了几步,他的听觉灵敏,却听到方才被打得女子竟轻声的笑了几声,他驻了足,奇怪哪有人被打了还在笑的,突地上官锦玚想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过头,那女子的左手虎口处果真有红色的刺绣。 他低头看着单薄的她,心猛的一揪。 如此消瘦,手边又有刺花,不是渊著找了七年的曼纱华又会是谁! 刚才鞭打了曼纱华的侍卫还站在一旁教训着她,侍卫说着扬手又是一计鞭子。 上官锦玚当即呵斥道:“住手!” 可鞭子已经火辣辣的落在曼纱华的身上,上官锦玚忙翻身下马,一脚踢开了鞭打的侍卫,他单腿跪地,双手抱拳道:“华公主!” 曼纱华一惊,她侧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一身月色白长袍的男子从后面的软轿上走了下来,面色威严的朝她这边走过来。 曼纱华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惊慌失措的朝一个地方跑去。 她头晕目眩,奔跑而来的地方是大铜门后的禁地,漫天遍野的曼珠沙华开的火红耀眼,她摘下帷帽,苍白的小脸映在花丛见更是可人怜爱。 她转过身去,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一袭白色衣影朝这边走来,她隐约听见他说:“华儿,我来接你回家。” 她伸出手说好,之后便是天旋地转,昏天黑地,万物归一,她两眼一片漆黑,最后的那一息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唤着“华儿”。 “华儿……华儿……”渊著唤着曼纱华的乳名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着,两眼空洞的注视着前方。 “皇上怎么了?”喜乐忙上前询问道,他递给了渊著一方手帕。 渊著接过上面刺着曼珠沙华的手帕擦着额头上的虚汗,喃喃道:“朕梦见了华儿,她消瘦的厉害。她站在曼珠沙华的丛中,仿佛要被那些花吞噬一般……朕怕了……” 喜乐担忧的看着渊著,心下替他疼着:“皇上那都是梦,华公主定好好的活在世上。” 渊著单手扶上脖颈间挂着的北玉,温润细腻,想起往事沉声道:“当初朕那样做只是为了保全她,如若不当着天下人的面除掉巫女,那她巫女的担子便一日不可卸下,她太累了,朕舍不得她那样……朕虽杀了巫女,可朕立了华公主做朕的皇后,她在朕的心里一直都是小时候的那个辛福的华公主,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皇上……”喜乐翻手为渊著披了一件衣裳。 渊著将北玉一直握着手中,他下床走到窗前,抬起头外头的月光甚是明亮照人:“朕帮她卸下重担,只让她一心一意的做朕的皇后,剩下的烦心事琐事都交给朕好了……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喜乐跟了上去,躬身立在一侧,听着渊著的喃喃自语,喜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都七年了,七年来皇上多次曾被噩梦惊醒,每每醒来,便会念叨着这几句。 “皇上,华公主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当年才不辞而别的。”喜乐宽慰道。 渊著突地想起了什么,手心的寒意一点一点的蔓上,他摊开手掌,脖颈上佩戴了二十多年的北玉突地碎成了两块。 “据说拥有此玉的两人,会像北玉一样相互牵动着,人亡玉碎。无论是哪一人,哪一块。它们守护的是同时佩戴的两人,而绝非一人。” 这句话是当日曼纱华告诉他的,他有些难以置信,蓦地心口一揪,大吐鲜血。 喜乐惊慌失措的扶着渊著,大喊:“传御医!” 277:书中故事 277:书中故事 我合上手中的古书,抬手拭泪,故事到此就已经结束了。 曼纱华和渊著的一生都被我读了过来,而我的一生却多半用在了等待上。 那日陈文说现在不可以娶我,但终会娶我,于是为了这句话我便一直等着,从起初他来日日看我,到后来的互通书信,前前后后加起来便是五年之久,五年的书信爱情,在洪元35年时戛然而止。 停止书信的来往并不是他信守当年的承诺前来娶我,而是这份被我珍视的爱情最终无疾而终。 洪元35年陈朝还发生了一件事情,当今圣上陈钰炆的四叔陈斌,以清君侧的名义举兵攻城,一把火烧了皇宫,陈斌夺位,成了陈朝的新皇。先皇陈钰炆不知所踪。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在房中绣花,尖针猛地扎入了我的指尖,鲜血染红了我正要绣的一对鸳鸯。 我打发丫鬟下去,正要起身,一群穿着皇家锦衣的人将我团团围住,我手中的刺绣掉落在了地上。 一个穿着独角兽马鞍金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俯下身去捡起我地上掉落的刺绣。 在他抬眸的瞬间,我微微一滞,四年了,终于又见面了。 “陈武,你来做什么?”我问道。 面前的陈武比四年前刚毅了不少,他的眉心深锁,面容冰冷,身上覆着一股戾气,让我直直打颤。 “我来接你入宫,做我的妃子。” 话罢,他不待我问些什么,便叫那些锦衣带我出了这座宅子,直入皇宫。 脑海中往昔的一些画面纵横交错。 陈武陈文说他们是商人,他们来找我是看中了我花园子里的花。 陈文多次问起我家还有什么人,多次提到我是否对他坦诚相待。 陈武在四年前离开这里的时候,特地跑来告诉我让我离陈文远一点。 陈文送个给我的玉佩上面小小的刻着一个“炆”字。 陈武送个给我的玉佩上刻着的是个“斌”字。 陈文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不能娶我。 陈武说要娶我。 锦衣一而再的来到山谷捉拿我和花奶奶,只因为我是丞相胡氏的后人。 …… 此时我的脑中一片混乱,我跟着前方走的陈武入了宫,穿过宫门,朝里走去,里面一片被火烧过的废墟,乌烟瘴气,有的火还未被灭干净,火星子四溅。 我用手帕捂住口鼻朝前走着,陈武道:“这被烧了地方是陈钰炆的家。” “陈钰炆?”我叫着先帝的名讳。 “嗯,是陈文。”陈武道。 我不可否置的看着他,心却像是被凉水浇灌过的一般:“那你是?” “陈斌,当年的事,现在想和你说声对不起。”陈武道。 “你什么意思?” 当年一个卖花的小姑娘遇到了两位富贵的公子,富贵公子看到了卖花女子手腕上的宝石手链,于是说要买下女子家中的所有花,并依言要来女子家中看看,女子与两位公子往来,一来二去他们成了朋友。 却不想因这个朋友女子也招来了杀身之祸,胡氏灭门一案过去已久,时隔十多年锦衣出现在山谷,要捉拿胡氏的留下的最后一人。可若不是两位公子赶到,女子和女子的奶奶便会命丧黄泉。公子们在这个时候总会及时赶到。 第一次,公子们修葺的锦衣烧坏的房子。 第二次是陈钰炆皇帝登基不久,锦衣前来放火杀人,花奶奶殁,是陈武前来救了女子的性命,随后陈文便赶到了现场将女子接走,安养在了一处府邸,年年月月书信来往。 我将整件事银丝串珠起来,背后一一阵阵的发凉,寒意沁上了我的心头,难道只因为我是胡家未被除掉的女儿,就要引得两位皇子对我如此关注,一个谎言不惜说了五六七年。 当年第一次被锦衣烧毁了房屋是陈文向他的皇爷爷,也就是当年的陈矢璋告密,陈矢璋派锦衣来烧毁了我和花奶奶还有阿德叔的房屋,是陈武及时赶到救下了我和花奶奶。 第二次花奶奶死的那次,陈文刚刚登基,他许是怕留下后患,也不愿与我多做纠缠,便又派了锦衣来放火杀人,花奶奶殁了,陈武即使赶到救了我,他也受了很重的伤。 而每次事件结束后陈文都会出现。 当年我因他的出现而感激他,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之极,陈文的出现只想来确定一下我死了没有,而这些年我竟错把他当作最亲的人,甚至以为他真的能娶我。 我听着陈武说的一切,知道了当年的一切事情,我恍然大悟,像是从中明白了些什么,心轻了不少,后来又觉得像枷锁,这几年来我爱错了人,信错了人, 等错了人。 而他呢,每一封信看似真情切意,句句诚恳。 我是胡氏一族遗留下来唯一的后人,他想要从我的身上知道胡氏还有没有残余,将来会不会威胁到他的江山。 可书信越来越真诚,越来越情意绵绵,到最后怕是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么久的书信往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为何还留着我至今。困顿道局中的是茫然不知的我还是身陷其中的他? 五年之久的书信,是为一个他本承诺我的美好未来,还是为了消灭一个胡氏的后人。 …… 陈斌,在这里我应该叫他陈斌而非陈武。 陈斌锢住我的手腕,眼眸款款的看着我,沉声道:“当年你错信了他两次,我们也错过了两次,这次不要再错过了,留在宫中,陪我共享这万里河山!我是真的喜欢你,而非想窥探胡氏一族的秘密。” 我看着陈斌认真的眼眸,没有说话,蓦地他展开长臂将我拥进怀中,真诚的说着:“对不起绿儿。” 这么多年的欺骗,他终于肯说一句对不起。 我看着他身后的废墟皇宫,心里百感交集,我用了最快的时间原谅了陈斌,亦是原谅了欺骗我多年的陈钰炆。 “陈武这里不适合我,我想去找他,让他亲口也对我说声道歉。”我道。 陈斌松开了我,他看着我,眼眸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绿儿你是喜欢我的,一直以来你都没有看明白自己的心,你是喜欢我的,不要再执着那一个答案了,他或许早已葬身火海了,绿儿!” 陈斌说的语无伦次,或许吧,我曾经喜欢过陈斌,但接下来的四年,与我互通书信的人是陈钰炆,我必须找到他,无论生死,我都要亲口问一问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还是只是在利用我。 我不该高估了自己,也不该低估了帝王心。 有时候我们所执着的做着一件事,无非就是想求一个答案,来让自己安心,否则这辈子我或许都不会甘心也不会心安。 陈斌挽留我再三,我还是离开了皇宫。 我开始去了寻找陈钰炆的路上,是去找他,也是救赎自己,我不要这辈子都困在南玉城,我还要去找书中的人,找花奶奶的故人。 多年后,我漂洋过海来到花奶奶故事中的国度,正在客栈休息的我收到了一份小二送来的信,信中还附着一串108颗的小叶紫檀的佛珠,佛珠中的一颗珠子上小小的刻着一个“炆”字。 信的开头写着“阿绿”,信的结尾写着“陈文”。 我泪流满面,多年年来我苦苦执着的答案终有了结果。 在天渊国,我凭着一本古书求证着当年的事情,在这过程中我也想极力的找到花奶奶与这本书的联系,她在临死前说:“书中的人是昔日的故友,若有机会去找他。” 花奶奶姓花,花—华曾经我一度认为花奶奶都是当年的曼纱华,可后来我错了。 天渊国的茶馆中惊堂木拍案,说书人话说当年喜乐公公将一个孩子嘱咐给了花奶娘,便让他们远走,不要再回天渊国来,因这件事著帝大怒,险些砍了喜乐公公的头颅,这件事天渊上下人尽皆知,传言说这个被送走的孩子便是渊著与曼纱华唯一的孩子,渊心绿。 我想也许当年曼纱华自知生命已然走到尽头,她没能力抚养这个孩子长大,便将她送到了宫中,喜乐又希望渊著能放下曼纱华好过起来,便悄悄的将孩子远送,成就了今日我的故事。 我摸着腕上的宝石手链,这根本不是什么宝石,它晶莹剔透,是两块碎了的北玉,镶嵌在了手链上,原是如此。 没有曼纱华和渊著,就没有我胡心绿,而我也本应该叫做渊心绿,是什么阴差阳错,又是什么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我究竟是胡丞相的女儿还是故事中著帝的女儿,我的人生究竟是带着光环荣耀一生,还是背负罪名寥寥无几。 我一直在想花奶奶给我讲的这本古书究竟是谁写的,是当年的曼纱华或渊著,还是后来知道一切的花奶奶。 后来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我站在一处山顶,看着底下的万里河山,云雾缭绕,那片蔚蓝色的海迷幻的像是世界的尽头,冷风呼呼地吹着我的脸颊,西侧的光晕将我的容颜照的发暖发光。 我想,假如曼纱华没有消失,北玉未碎,曼纱华和渊著会不会一生一世一双人,儿女绕膝,子孙满堂,在大槐树下品一壶茶,拈一中花,直到老去。 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传说,在一幕幕的上演,每一个王朝的兴起,无不是踏着血路,搭着骨梯走来,然而生死永别便是这权利的代价。 七年又七年的时光翩然翻过,是帝,心策还是帝心,策? (全文完) 完本感言 完本感言: 历时一年,《帝心策》终于要划上一个完满的句号。⊙頂頂點小說, 至于《帝心策》的结局可能有朋友有话想说。在书的下面,呵绿安排了结局悲喜的投票,大多数朋友选择的是悲剧,也有一部分朋友选择的是喜剧。 结局其实是早已设定好的,一切都按照原计划进行。就如书中所说“故事之所以成为故事,是因为每个人的结局早已写好。” 结局不是大悲也不是大喜,只能说是还算开放,有的读者朋友问《帝心策》还会有下部吗,呵绿的回答是只要你们想看就有! 关于新书的题材和发布的时间,呵绿第一时间会在新浪微博、微信公众号或者读书群通知大家的。 新浪微博:呵绿 微信公众号:helvhelvhelv 呵绿读书群:391464814 以上三种方式都是可以见到呵绿的,本书番外、新书动态、读者活动都是有的,大家来。 我讲故事你们听,十年二十年我们依旧同行。 谢谢你们。 呵绿 2016年2月29日 <em><em>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em></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