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四月,清晨薄雾初开时,山河骑着她的电动三轮小货车去菜市场采购,右手把控着车头,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上午六点半。 这个时间对于东部地区的人来说,天色应该已经敞亮,都市也繁忙起来,不过对于河汀这种西南边陲的小县城来说,还太早了一些。此时天色灰蒙蒙的,路边多数店铺都关着门,只有几家卖早点的铺子升起了卷帘门,亮着昏黄的白炽灯,叮叮当当剁辣椒的声音从店铺里传出来。 街道边还亮着路灯,两车道宽的柏油马路上除了三轮车在奔跑,就再没有别的车辆,所以三轮车跑起来显得格外轻快。 山河的手机响了,大概是明叔打来的,补充一些需要采购的东西。想着路上没人,她也就没有停车,而是直接掏出手机接听电话。 明叔是饭店的大厨,事无巨细的交代了许多,她也都一一听着。 等她挂断电话时,骤然发现三轮车前头出现一个晨跑的男青年,而三轮车的车头眼看就要撞上人家的后背了。 山河大惊失色,一边喊“快让开”,一边捏刹车。 那人估计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三轮车就冲他屁屁开来了。他迅速往一侧跳跃,可不幸的是,飘起来的运动裤带被车把卡住了,强大的拉力让他一下扑在了山河身上。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两人的身体由于惯性作用,又狠狠往前冲了一下才停住。 山河吓得魂儿都飞了半条,等她回神时,才发现那人还压着她,他的汗粘到她身上,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黏糊糊的。然后,她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一点点汗味儿,夹杂着沐浴露的清新香味,是一种会叫女人愉悦的味道。不过山河没有愉悦,因为他实在太沉了,肩膀宽得好像一堵墙,而且他贲张的肌肉硬邦邦的,硌得她难受。 山河等他起来,可是他并没有动。她皱了皱眉,虽然是她不小心撞他,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占她便宜吧?而且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胳膊上,轻轻麻麻的,让她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先生,你能先起来么?” “抱歉,我的裤带被卡住了。”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像馥郁的美酒,而语气平稳淡漠,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无法起身的原因。 山河这才发现,他裤子往下滑了一截,两手护在自己的关键部位,而他竟然……没有穿内裤!紧翘的臀部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冲进她眼里,甚至还有那一片威武雄壮的阴影。 山河感到自己的脸颊瞬间烫得惊人,心跳加速。心说这人晨跑怎么不穿内裤?而且裤子都脱了一半,还这么沉得住气,语气没有一点慌乱,真乃神人也!她手脚都有点不利索了,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将他的裤带从刹车把里拽了出来。 男人飞快地提上裤子退开,山河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将他的模样看清楚。 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穿一套深色系的运动装,五官深刻,轮廓突出,路灯从一侧照下,在他另一侧脸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眸深邃明亮,古井无波,瞧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山河心尖尖一颤,感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这男人是坨冰么?她刚刚都快把他的重要部位看光了,他居然还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咳咳。”山河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歉,“对不起啊!我之前打电话,就没有注意到你,真的很抱歉。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去医院?” 男人的表情毫无变化,依旧是那副冰山脸,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骑三轮打电话。”说完就走了,也不管山河什么反应。 山河:“……” 简直……冷出翔来了。 “喂,你真的不要我负责?”她朝着男人清癯颀长的背影呼喊。 男人压根就没理她。 山河一直坐在三轮车上,看着那男人。他走了一截,然后开始跑步,接着他发现垃圾桶旁边有掉出来的果皮,就停下脚步将果皮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继续跑步。 山河感叹一声,骑着三轮车重新往前行驶。 就在三轮车快要再次超过男人时,一个身着暴露的女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拉住他,用蹩脚的中文说着:“帅哥,进来按摩嘛?” 山河笑了一下。 越南妹,边境县城的特色产物。她们大多是越南贫困家庭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接活儿赚钱。越南小妹们长得都还不错,而且身材好,皮肤光滑,一次却很便宜,真可谓是物美价廉。 所以,许多外地人把河汀县称作男人的天堂。 山河以为,他会拒绝越南小妹,可是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被越南小妹拉进阴影里,就没有再出来。 忽然之间,山河觉得无比失望,原来不穿内裤就是为了这个事,冰山男不都是不进女色的吗?为什么这是个例外? **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山河已经从菜市场采购了满满一车新鲜蔬菜和肉类,骑着三轮车原路返回。遇到路口右转时,一辆逆行的奔驰突然窜了出来。两车的司机都吓了一跳,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就算踩了刹车,两车还是咚一声撞在了一起。 车祸一发生,旁边小摊上吃早点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撞车的力度并不大,奔驰车只是蹭掉了一点漆。三轮车就惨一点,车头变形了,修理起来少不了几百块。山河的身体飞出去扑在了奔驰车的引擎盖上,胸口狠狠撞了一下。 痛死老娘了!山河龇牙咧嘴,脸一下全白了。今天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清晨撞个人,现在又撞辆车,车祸全赶一天,以后她再也不骑三轮了。 “怎么回事呢?”女司机骂骂咧咧走下来,说的是普通话,不是本地方言,“你开个破三轮撞我的车,撞坏了你赔得起吗?”随后,她看山河一动不动,脸色一变,又说:“你不会是想碰瓷吧?我告诉你,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女司机没理山河,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山河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她转过头,目光撞进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愣了愣。 “是你?”山河愕然,竟然是清晨那个冰山嫖客。 “是我,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冰山嫖客又问了一遍,语气始终很平淡,目光沉静如水。 “不用了。”山河摆摆手,感觉胸口没那么疼了,才撑起身体,从奔驰车的引擎盖上滑下来。她正想向冰山嫖客道谢,却见他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挺拔而冷硬的背影。山河撇撇嘴,嘀咕一句:“冷冰冰。” 女司机还在打电话,“李书记呀!哎哟遇上一个碰瓷的,您说,这种坑蒙拐骗的人不得拖进去关个十天半个月么?” 声音很嗲很妩媚,山河胸口又开始疼了,这声音的杀伤力简直比撞车还猛!随便就能打通什么李书记的电话,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瞥了一眼奔驰车的车牌号,分明是辆外地车嘛,装什么装? 女司机突然把电话递给她,似笑非笑地说:“让你接听。” 山河莫名其妙地从女司机手中接过手机。才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森严的男声,说他是李xx,并且敬告她碰瓷这种事可以归结为诈骗,然后教育她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该这么做。最后又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到县政xx办公室找他,电话是xxxx。 她脑子里轰一下炸开,那个李书记说的数字也没记住。 女司机把手机夺回去,扬起下巴问:“你还要钱吗?” 山河定了定神,这才展开笑容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反正两辆车都有损伤,各人负责各人的车就行了。”她神态温柔,声音亲切动听,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很是善良。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奔驰车逆行才造成了此次车祸,女司机要负全责。 女司机用鄙夷的目光斜了山河一眼,重新开车走了。行了一百多米,拐进了一家叫做星空大酒店的停车场。 山河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盯着奔驰车的车牌号。 ** 山河打电话让伙计阿勇找人来把三轮车拖走,自己打车回家。半个小时后,她开了一辆国产小轿车出现在星空大酒店大门外。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换了,风衣竖领遮住了脸颊和下巴,鸭舌帽又把额头全部遮住,仅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她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目光扫过一遍,确定监控头的位置,专门选取死角位置行走,很快找到了之前那辆奔驰车。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风衣外套翻开,她手中出现一块红砖。 啪一声响,红砖砸在了奔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挡风玻璃霎时碎裂开来。 山河掉头就走,眼角的余光撇到一道人影,心头一跳,险些一个踉跄向前栽倒。她稳住身体,侧脸看去,只见那个冰山嫖客就站在几米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淡漠而平静,仿佛对她做的事情毫不惊讶。 靠,居然还阴魂不散,今天撞邪了吧! 怎么办?他能猜到是她吗?他会报警吗? 冰山嫖客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语不发。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隔着几米对视。 山河眯眯眼,思绪开始快速转动。不能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突然,她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而且咳得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凄惨,好像受了严重的内伤。对面的冰山嫖客知道她早上撞车,这会终于内伤发作,要赶快去医院治疗才行,总不好再为难她了吧! 嗯,山河对自己的演技一向很有信心,更何况男人嘛,总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感情吧! 原以为冰山嫖客会走过来劝她去医院,哪知他居然不吭一声就上了一辆国产suv,直接开车走了,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一丝停顿。 “纳尼?”山河傻眼。 ** 山河回家换了身轻便的t恤牛仔裤,去自己开的美丽煎大饭店。 嗯,她承认,这个名字有点恶搞。 饭店的主营业务是炒菜、快餐,还有两个年轻漂亮的苗族妹子吸引顾客,所以叫做美丽煎。山河是其中一个苗族妹子,另一个是她表妹阿美,除了她们,还有明叔和阿勇这对父子。 不到十一点,吃饭的人就多了起来,山河和阿美招呼客人,阿勇配菜,明叔炒菜,四人忙得不亦乐乎。 生意好,赚钱多,大家都开心! 直到一点半,客人才渐渐少了。山河把最后一桌客人送出去,一回头,看到隔壁希尔炖大饭店的周老板正一脸阴郁地看着自己。 美丽煎vs希尔炖,两家饭店开在一起,可美丽煎总比希尔炖的生意好,所以,某些矛盾在所难免。 周老板穿大裤衩赤着膀子坐在店门口,胸口两坨下垂的肥肉,肚子上的肥肉也堆了好几圈。他见山河出来,一边摇扇子,一边用方言指桑骂槐:“只会用美色勾引客人,这种店肯定开不久。” 山河微笑,也用方言回应:“是呢是呢!周老板说得是呢!” 这时,一辆国产suv停在了美丽煎和希尔炖的中间。 山河蹙蹙眉,忽然觉得这辆车有点眼熟,好像今天在哪儿见过。 2|第2章 一个二十二三岁的潮男小帅哥从副驾驶座上走下来,一米八的个头,在这个西南小县城里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潮男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希尔炖?美丽煎?嘿,名字真有趣。”他转过身询问驾驶座上的人,“表哥,是哪家店啊?” 隔着暗色的车窗玻璃,山河看见国产suv的驾驶座上有个男人正在打电话。 周老板满脸笑容地迎上来,“先森,要吃些哪样?要不进克坐着点菜?” 山河一看生意被周老板抢走,也就兴趣缺缺,掉头往回走。 “稍等一会儿。”潮男拿出手机打电话,“老吴,你说的是哪家饭店?美丽煎?” 山河正要进店,听到潮男的声音,顿时转过身,满面微笑地迎上去,“先生您好,请问是要到美丽煎吃饭吗?” 潮男的视线落在山河脸上,有些惊艳,两只眼睛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随后甩甩刘海,扮酷说道:“你就是美丽煎饭店的老板娘?” 山河心中升起一阵厌烦,怎么又遇到这种嬉皮笑脸的色鬼?还这么自以为是,好像全世界就他最帅似的。表面上,她还是保持着优雅大方的微笑,“是的,我就是老板娘,先生里面请吧!” 周老板一看到手的生意飞了,那还了得?一甩身上膘肥的肉,拉住潮男,“先森,你确定是这家饭店?么么三三,你怕是搞错了?我告诉你,她家炒菜用地沟油。” 潮男的表情有点不可置信。 山河暗暗咒骂了一句,这肥猪男又特么来玩这套!她露出委屈的样子,“周老板,你表胡说八道,你给有证据?” 周老板斜了山河一眼,又继续说:“先森,你不要看这个老板娘长得漂亮,其实她啊,还在外面搞大肚子回来堕胎呢!” 山河的神情一下就冷了。很快,她又恢复成原来楚楚可怜的样子,“周老板,这笔生意我让给你就是了,麻烦你以后不要侮辱我。这位先生,你去他家吧!我不想因为一单生意就把邻里之间的关系弄差。” 说完,她转身回自己的饭店。 潮男盯着山河的背影,啧啧称奇:“好大一朵白莲花啊!” ** 山河进了厨房,从桌子下面拉出一个罩着黑布的笼子。 笼子里的动物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她盯着笼子,目光里透出阵阵冷意。 几分钟后,希尔炖大饭店里响起潮男的惊叫声:“妈呀,老鼠!好大的老鼠啊!” 接着饭店里传出叮叮当当乒乒乓乓的声音。 “救命啊!大老鼠,还有一只!还有一只!”潮男一惊一乍的声音再次响起。 山河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勾着嘴角,慢慢清点今天收到的现金。 等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再次出门。 希尔炖大饭店外面围了很多人,里面早就鸡飞狗跳乱成一团。厨房的帘子无意间被人拉开了,里面坐了个洗碗工,一边洗碗一边把水面上的油花舀出来。 至于为什么要把水面上的油花舀出来,答案不言而喻。 周老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拉上帘子,“别看了!别看了!” 一名男员工抓住老鼠尾巴,将两只作乱的大老鼠拎了起来,“老板,这两个要咋个处理?” 山河“万分惊讶”地大喊:“哎呀,那不是我们饭店昨天晚上丢失的两只竹鼠啊?居然跑到周老板的店里了。” 竹鼠是野生物种,肉多鲜美,营养丰富,很受食客喜欢,而且只生活在热带雨林。这种动物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山河之前突然把它们从黑笼子里拉住来扔到希尔炖大饭店,它们受惊加上见到阳光刺激,才会变得非常狂躁,到处东奔西窜。 山河箭步冲上去,一把夺回自己的竹鼠,满脸歉意的样子,一个劲儿给周老板弯腰赔不是,“实在对不起啊!周老板,实在对不起啊,实在对不起啊!”态度诚恳得都快把腰折断了。 周老板对上山河那副老好人哀求的模样,憋着气愣是发不出来。 潮男倒是气愤地冲出希尔炖大饭店,一边走一边骂道:“无良商家,回收地沟油,坑害消费者,小爷一定要举报你!”他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喂,12315吗?小爷要举报!” 周老板抱拳祈求潮男不要举报,说尽了好话也无济于事。 ** 山河站在人群里看完了戏,拎着两只肥竹鼠,转身回自家饭店,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她回过身,看到潮男冲她嘿嘿一笑。“先生,还有事吗?” “老板娘,要不……还是你的店吧!反正老吴说的也是你的店。” 山河忧伤状,“可是,你不怕我炒菜用的是地沟油吗?” “像你这样的白莲花……哦不不,我是说像你这么善良的女老板,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潮男拍拍胸脯。 这时,国产suv驾驶座的门终于打开了,潮男惊喜地说:“表哥,您老终于肯下车啦!” 山河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下了车,一身深色系运动装,手里拿着个爱马仕男士手包,眉宇间神情很是淡漠,不紧不慢走了过来。 她的双眼在瞬间瞪到最大,仿佛见鬼一样,冰山嫖客?不是吧! 冰山嫖客走到山河面前,脸色之淡定,神情之从容,仿佛早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老板娘,你好,有件事想找你谈谈。” 山河艰难地咽了口唾液,这到底是什么鬼?该不会是找她来讹钱的吧?还有……他现在穿内裤了么?山河为自己最后一个想法感到羞惭。 冰山嫖客见她没有反应,又从手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名片。” 还有名片?山河有几分讶异,双手接过名片,低头一看。 中铁x局蒙河铁路站前工程二标项目经理部桥梁隧道工程师——江屿。 山河顿时肃然起敬,原来冰山嫖客是个修建铁路的工程师,真是人不可貌相!“江、江工程师,你好。” 蒙河铁路,是泛亚铁路东段中越铁路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旦铁路贯通,就意味着打通了通往越南的铁路干线,不仅能给位于西南边陲的河汀县带来巨大商机,还能促进整片地区的经济发展,拓展东南亚市场,成为连接中国与东盟陆地国的国际大通道,其意义不言而喻。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江屿就行。”他语气平缓,“能进去谈吗?” “哦,行行行,两位请。” ** 三人入座后,山河对厨房喊道:“阿美,倒两杯茶出来。” 阿美端了两杯热茶走出来,“请用茶。” 潮男的目光在看到阿美的一瞬间又亮了,就像大灰狼见到了小白兔。潮男对阿美抛了个媚眼,“嗨,小美女,我叫唐旭,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阿美没被人这么调戏过,脸颊一下就红了。 山河的脸色变了变,之前意淫她也就罢了,现在又来调戏阿美,这种人也能做工程师? 江屿不温不火地发出了一声警告:“唐旭!” 短短两个字,却分外有压迫感。 唐旭缩缩脖子,再不敢多话。 江屿的目光重新回到山河脸上,“老板娘,是这样,我们有位同事曾经在贵店吃过快餐,他认为这里的味道不错,而且卫生干净,所以我们项目部考虑在贵店订餐。不过,我们需要检验你们的卫生合格情况,还要签订正式合作协议,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谈下去。” 山河正襟危坐,“愿意,我愿意!” 唐旭悄悄翻了个白眼,用口型说:yes,ido。 江屿虽然是个冰块脸,可谈判效率很高,说话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他在饭店厨房里随机采样,送去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如果没有问题,那么次日过来签订正式合同。 山河将他们送出饭店,目送他们上车。 临走前,唐旭又向山河招招手,露齿一笑,“拜拜咯,美女老板娘!” 直到国产suv开走之后,她才撇嘴说了一句:“呸,又是一个姓唐的渣男。” ** 唐旭坐在副驾驶座上,突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谁在骂我?” 江屿开着车,不冷不热地说:“谁知道是你第几任前女友。” 唐旭小声嘀咕:“你不就嫉妒我女人缘好,你还是个老处男么?” “再说一遍试试。” 唐旭很怂地闭了嘴。 几分钟后,车子驶入一条山路,前头的山岗上种满香蕉,叶长片宽,像一把把展开的大扇子。每一株香蕉树上都挂了一串长长的青蕉,尚未成熟,但已有种硕果累累的喜悦感。半山腰上有一块宽阔的平地,盖了两大排蓝白色的简易房,这里就是项目经理部的驻扎地。 两人下车后,唐旭眼尖,发现一辆挖掘机旁边停了辆奔驰,惊讶地说道:“表哥,咱们这里怎么多了一辆奔驰?” 江屿跟着看去,果然看到了一辆奔驰。 唐旭来到车头前面,“哇”一下叫出声,“这挡风玻璃,好惨烈啊!” 江屿默然,这不就是上午被砸碎玻璃的奔驰车么? ** 会客室里,江屿果然见到了上午那位女司机。 女司机朝她伸出手,媚然一笑,“江经理,你好,我叫韩茜茜,是监理公司派来的。” 监理公司,就是对施工方进行监管协调的单位,独立于施工单位和投建单位之外的第三方公司,跟江屿他们可称得上是合作伙伴。 “韩小姐,你好。” 两人握手认识了一下。在这个过程中,江屿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韩茜茜一双勾魂眼在江屿身上转了好几圈,略带哀伤地说:“江经理好冷漠啊!” “抱歉,我不太会表达。”江屿转身,对身边的老吴说道:“让人收拾一下东边的屋子,带韩小姐去休息。” 韩茜茜见江屿似乎无意多谈,也就耸耸肩走了。 过了一会儿,老吴又回来了。 江屿问:“韩小姐来多久了?” 老吴说:“两个小时。” 老吴也是一个工程师,人称吴老实,三十多岁,已婚已育,皮肤挺黑的。江屿之所以会选择美丽煎,也是老吴推荐的。 江屿点点头,“她之前和你聊了什么?” 老吴很实在地回答:“韩小姐一开始不太相信你,怕你太年轻无法胜任项目经理,也不愿意住在这里。后来她问了一下你父母的情况,就放心了,也愿意住在这里了。” 江屿拧眉,“她问我父母的情况?你怎么回答的?” “实话实说啊!”老吴满脸坦然。 江屿眉头拧得更紧,随后说:“这样吧!如果以后还有任何女人向你打听我父母的消息,你就说我父母是贫困山区的农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种。” “啊?”老吴一脸惊悚。 江屿想想,这么说好像假了一点,“你就说我父母是贫困的农民,我上边还有两个姐姐,父亲有脑血栓,偏瘫在家。” 凤凰男,正常女的一听估计拔腿就跑。 老吴哭笑不得,“小江啊,有必要这么诅咒自己的父亲吗?” ** 美丽煎饭店的卫生检测合格之后,江屿和山河签订了正式合同。 拿下这一笔订单,美丽煎的四个人都挺兴奋的,毕竟这笔生意不错,虽然项目部对快餐的要求比较多,但给出的价格很理想。 美丽煎开始向项目部统一送餐后,阿勇就成了送餐专员。为此,山河还花了一万多块钱,购买一辆二手面包车,专门用来运输快餐。 这天中午,明叔炒好菜,把所有饭盒都装上米饭和肉菜之后,却找不到阿勇了。工人们的午餐不能耽搁,山河只好自己开着车去送餐。 项目部的人见面包车来了,就知道是美丽煎来送餐。很快有人上来拉开车门,将满满一车的不锈钢快餐盒卸下来,分装到几辆普通的越野摩托车上,再由摩托车将这些快餐送到各个架子作业队。 分装结束后,山河准备回县城。 不幸的是,这辆二手车似乎出了点毛病。山河试了老半天也没有打着火,面包车只发出一阵阵艰涩的呜呜声,困难得犹如便秘,使了半天劲儿,就是拉不出来。 她下了车,来到车头前面,气恼地用脚踹了一下车头。 一万多块钱的东西,不会就这么报废了吧? 这时,最东面的简易房门打开了,韩茜茜走出来,伸个懒腰,目光一下子被空地上那道纤细小巧的女性背影吸引住了。 3|第3章 韩茜茜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心说整个项目部,除了顾婶一个大妈,就再没有别的女人,这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打哪儿来的。等山河转过身的时候,韩茜茜的眼睛就直了,这不就是那天早上跟她发生撞车的小贱人吗? 山河也看到了韩茜茜,霎时脸色一变,下意识转身,拉开车门就要回车里。 “你站住!”韩茜茜指着山河,脸色铁青,踩着高跟鞋就冲了过来。 车门好像一时卡住,也拉不开了,山河简直想骂娘。这个世界未免太小,越是不想碰见的人,老天爷偏偏安排她出现在你面前。她思绪快速一转,不行,她现在不能躲,要是躲了,不就坐实自己的罪名了吗?对,打死不承认,对方没有证据,又能怎样? 韩茜茜来到她身边时,就看到她一边拉车门,一边嘀咕:“奇怪,车门怎么也打不开了。” 语气和神态都非常淡定,完全没有一丝惊慌。 韩茜茜冷笑,“你还挺会装的嘛!” 山河讶异地转过身,目光善意,“咦,这位小姐好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你特么砸了我的车还敢装无辜,小贱人!”韩茜茜冷着脸,伸手狠狠推了山河一下。 山河重心不稳,一下跌坐在地上,掌心磨破了皮,粗粝的石子嵌入肉里,火辣辣的疼。她心头陡然腾起一阵怒火,可眼角余光撇到江屿和唐旭从房间里走出来,又硬生生把怒火压了下去。不行,这是在别人的地盘,这女人跟江屿他们是一伙儿的。“这位小姐,你一定弄错了,我没有砸你的车。” “少特么装蒜,除了你,还有谁会砸我的车?” 江屿和唐旭见状已经走了过来。 “韩小姐,怎么回事?” 山河依旧坐在地上,心想莫非江屿已经把他看到的事情告诉这女人了?可如果是这样,这女人应该早就到美丽煎饭店去找她算账了吧! 唐旭看她坐在地上,上来扶她,“小山姐,你没事吧?” 山河虽然不喜欢唐旭,但是唐旭过来扶她,她还是感激的。“我没事,谢谢你。” 江屿一看这情况,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冤家路窄了。 “你的手受伤,要赶紧处理一下伤口。”唐旭好心说。 山河摇摇头,“不要紧,只是破了点皮。”一副受气包小可怜的样子。 韩茜茜冷笑一声,“我只不过推了你一下,你装什么可怜?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绿茶婊,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两面三刀。” 山河心里早就炸开了,我特么就是两面三刀怎么样?你特么仗势欺人我还不能报复你?表面上,她还是装得很委屈,“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目光无意间触及江屿冷冰冰的眼神,她心虚地低下头。为什么要心虚?她明明没有错,被人欺负了,不愿意忍气吞声,为什么不能报复回来? “恶心!你装得再无辜,也掩盖不了你的虚伪。”韩茜茜啐了一口,挽住江屿的手,亲昵地说:“阿屿,那天你在停车场看到的人是不是她?” ** 山河只觉得整个人好像瞬间坠入了冰窖之中。完了,那天江屿在停车场肯定是被监控拍到了,所以这个女人才会在监控上看到江屿,让江屿来指认她。 “阿屿。”韩茜茜的语气娇柔妩媚,一颦一笑间又风情万种,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你说呀!你是不是看到她砸了我的车?” 山河看到这种情况,内心更是哇凉一片,脑中乱哄哄的。难道这两人成为恋人了?那为什么江屿过去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这女人?亦或者,他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当众拆穿她?山河摸不准江屿的想法,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所有人都等着江屿开口。 然而,江屿并未说话,依旧是那副万年冰山的样子。 山河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为什么不说话?还在等什么?如果可以,她真想劈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山河壮起胆子,抬头向江屿看去。 很巧,江屿也在看她,两人视线交汇,眼神间似有什么飘忽不定难以捉摸的东西。 呲呲呲呲,像是电流的声音。 突然之间,气氛出奇的诡异。 江屿依旧沉默不语。 一秒。 两秒。 三秒。 …… 唐旭绷不住了,“表哥,你倒是说话啊!这个时候你还装什么深沉啊?小山姐真的砸车了?她性格这么好,不太可能吧!” 韩茜茜冷冷道:“唐旭,你不要被她虚伪的外表欺骗了,她这种人特会装柔弱了。” 这个时候,江屿终于开了金口,不咸不淡吐出两个字:“没有。” “什么没有?”唐旭不明所以。 “山小姐没有砸车。”江屿语气缓慢,吐字清晰,声音低沉,说出的话格外有力。 山河吁了一口气,脑袋晕乎乎的,浑身软绵绵的,有种坐完云霄飞车的无力感。江屿帮了她,可他为什么愿意帮她?她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但他并未回应,只是淡漠地移开眼。山河有些悻悻然,看来他并不是很想帮她。 “不是她?”韩茜茜显然有点无法接受,“那到底是谁砸了我的车?监控录像上分明是个跟她一样矮小的女人。” 矮小你妹!山河默默吐槽,她是娇小,不是矮小。 “我不认识砸车的人。”江屿不着痕迹地拨开韩茜茜的手,“我还有事,失陪了。唐旭,去找老吴来帮山小姐看一下车。” 韩茜茜盯着江屿的背影,咬了咬牙,“就不信拿不下你!”她凉凉瞥了山河一眼,并未道歉,昂首挺胸地走了,如同一只高傲的孔雀。 ** 老吴费了一会儿功夫,把面包车的电瓶拆下来,用工具检测。 山河见老吴出了不少汗,从车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先喝口水吧!” 老吴接过矿泉水说了句谢谢。 山河在旁边看着也挺无聊,就尝试着跟老吴聊天。 老吴以前在美丽煎吃过饭,对山河印象还不错,加上他这人既实在又爽快,所以山河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从自己七岁的儿子,说到做销售的老婆。 山河才知道,老吴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妻子和孩子。所以,老吴话语间总有一种对妻儿的愧疚之意。 聊了一会儿,山河对项目部几个主要负责人的情况也了解了不少。除了江屿这个项目经理,还有一位总工程师顾叔,年纪比较大,经验丰富,属于德高望重的长辈,顾叔的妻子顾婶也在这里。唐旭是个实习工程师,是江屿的助手。 山河随口问了一句:“对了,江经理的父母是干什么的呢?” 老吴的动作僵了一下,心说小江还真有先见之明,居然还能猜到其他姑娘也会打听关于他的情况。于是,老吴就按江屿之前教他的话来作答:“小江父母都是贫困的农民,上面两个姐姐,还有一个脑血栓瘫痪的父亲。” “啊?啊?”山河可谓吃惊不小。她其实猜测江屿的家庭条件应该很好,因为他用的东西看上去都很不便宜,什么爱马仕的男包,劳力士的男表,这些都是几千几万的。江屿家里既然这么困难,他怎么还舍得花这些钱来买奢侈品?甚至于……还去*?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韩茜茜那么高贵冷艳,看起来关系背景又很硬,怎么就看中江屿了呢?韩茜茜到底图什么呢? 莫非……韩茜茜对江屿是真爱? 她并不歧视穷人,可坦白说,江屿那样的家庭条件,她也难以接受。韩茜茜不仅接受,还那么勇敢地倒追,这份执着还真的叫她有那么一丢丢的感动。 山河霎时对韩茜茜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然后,她又小小的鄙视了一下自己,做人不能太物质。 老吴这时直起腰,遗憾地说:“电瓶已经老化,彻底坏了。” ** 山河坐上了江屿的那辆国产suv,她的面包车坏了,江屿开车送她回县城。其实这里离县城也不远,不过三四公里路,可是走回去少不了一个多小时,而且现在是正午,气温已经三十度以上了。 韩茜茜其实并不愿意让江屿送山河,只是项目部其他人都上山去了,顾叔也要上山去查看隧道的情况,老吴去送顾叔了,而唐旭还没拿到驾照。 于是,只有江屿去送。 江屿一直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即便山河上了车,他也目不斜视毫无反应。 韩茜茜看到这种情况,也就放心了,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系好安全带。”江屿冷不丁交代了一句,启动车辆,踩下油门。 山河默默系好安全带。 汽车行驶了一段,山河觉得车里的气氛实在太沉闷了,张了张口,低声说道:“江经理,今天谢谢你。” 江屿双眼平视前方,神态十分专注,“山小姐,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我今天帮你,并不代表我认可你的所作所为。因为我们是合作伙伴,如果我把你的事说出来,肯定会让你颜面尽失。那么,以你的个性,势必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 山河听出他话中意思不对劲,抬头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屿的神态依旧很淡然,“其实当我知道你是这种个性以后,并不太想跟你合作。只是老吴推荐说你们饭店的口味好,加上你们店里的卫生情况确实不错,我考虑再三,才决定跟你合作。” 山河眼神冷如寒冰,“你先把话说清楚,我是什么个性?” 江屿抿抿嘴唇,缓缓道:“就是韩茜茜说的那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睚眦必报。” 4|第4章 山河只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脸色煞白,明明是初夏时节,她却一阵阵发冷。“你……凭什么这么说?”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看到的。”江屿双目平视前方,语气无一丝变化,“你很善于伪装,攻于报复。韩茜茜和你撞车,你明明可以通过正常途径索取赔偿,却偏要私下报复。希尔炖的周老板对你诽谤侮辱,你表面上笑脸迎人,背地里又放竹鼠。直到刚才,你仍在伪装。你的这些行为和个性,会让旁人胆寒。” 江屿语调平缓,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却又分外有力,如一击钝锤,重重砸在山河心口。 山河浑身冰冷,整个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两手紧紧握成拳头,眼眶血红地瞪着他,“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方式,我没有主动害人,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只是在权益受害的情况下才反击,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没错,她是两面三刀,她是睚眦必报,她眼里揉不下沙子。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谁欺负她,她就一定报复回来。两面三刀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睚眦必报是她对待生活的态度,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可是他没有资格高高在上地抨击她! 江屿沉默。 汽车轮胎轧过一块石头,颠簸了一下。 山河重重拍打车门,“你停车!” 江屿踩下刹车,同时也把车门锁上了。 山河打不开车门,气急败坏地说:“开门!” “山小姐,我可以送你回县城。”他的语气不疾不徐,“你真的不用这么激动。” “呵呵,我激动?你站在道德制高点,把别人从头到尾批判了一遍之后,还让人不要激动?”山河笑得极其讥讽,这个男人简直可笑无比,自己就是个嫖货,怎么还好意思用道德来批判别人? “我无意批判你,我只是在陈述自己所看到的。山小姐,睚眦必报是你的个性,但是宽容才是一种美德。有的时候,太过计较,反而失去更多。” “宽容?哈哈哈哈……”山河嘲讽地大笑起来,这个男人在跟她谈宽容?会不会太搞笑了?生活在这个社会里,宽容就意味着受欺负。被宽容的人不会感恩,不会收敛,只会得寸进尺。所以她不宽容,因为这对她而言没有任何作用。 江屿神情漠然,不发一语地看着她,任凭她如何嘲笑,他还是那副万年冰山脸。 山河止住笑,忽然扬起手向他的脸颊挥去。 江屿抓住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我打你一巴掌,你宽容我吗?”她满脸讥笑地看着他,“如果我狠狠甩你一巴掌,你宽容我,那我就承认我错了。“ “山小姐,何必钻牛角尖?” “江经理,请你记住,你没有那么高尚,也没有资格随便批评教育别人。在我看来,你也不过只是一个既虚荣又爱装逼的臭男人罢了,整天摆一张死人脸给谁看呢?”她喷完,环着手靠在座椅上,将脸转向窗外,“你不是很宽容吗?不是要送我回县城吗?走啊!” 江屿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恢复了从容淡漠的样子,重新启动车子。“山小姐,如果你以后对我,或者对项目部其他人有什么不满,请你直接告诉我。不要表面上装作不在乎,背后又设计其他的报复方式。” 山河冷哼一声,“所以这就是你今天找我谈话的根本目的?” “是的。” “哼!” ** 山河回到美丽煎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饭店大厅里空荡荡的,除了阿美在扫地,没有其他的人。 阿美见她回来,直起腰,奇怪地问:“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山河摇摇头,不答反问:“阿勇回来没有?” “回来了。”阿美指指厨房,“不过明叔之前已经骂过他了。” 阿勇午餐时间不工作,跑去旁边街道找一个卖化妆品的女孩阿玲,所以山河才会替他去送餐,才会发生之前那些事。 山河其实对阿勇是有些不满的,因为每一次那个阿玲有什么事,阿勇都会第一时间放下饭店的工作跑去帮忙。山河也知道,阿勇喜欢阿玲。 看在明叔的面子上,山河不好开除阿勇。明叔大概也知道山河的为难之处,所以明叔才会骂阿勇,但是这对于阿勇并没有什么卵用。下一次只要阿玲开口,阿勇还是偷偷跑出去。 山河想到这些破事,有点烦心,有点疲惫,手掌被划破的地方还有些刺痛。她走到柜台后头,拿了棉签和碘酊,坐在椅子上,用棉签将细小的沙子从肉里拨出来,然后涂上碘酊。 阿美奇怪地问:“姐,你手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划破的。阿美,去把阿勇叫来。” ** 山河让阿勇找人上山给面包车换电瓶。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阿勇把面包车开回来了,换了电瓶的小破车一下又动力十足了。一到饭点,阿勇又开着车送餐去了。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阿勇回来了,跑到山河身边,对她说:“糖糖姐,江经理让我给你带句话。” 山河擦桌子的动作一僵,“他让你带什么话?” “他说请你明天准时送餐。”阿勇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他为哪样这么说?糖糖姐,你今天中午送餐迟到了噶?” 什么准时送餐,就是让她履行合约,拐弯抹角地威胁她罢了。“我没有迟到,你不用管他,他脑子有病。”山河说完就拿着抹布回了厨房。 “啊?”阿勇一脸懵懂。 ** 夜里,山河洗了澡坐在床边吹头发的时候,手机响了。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跳跃的两个字让她心里顿时生出一阵不耐烦。 打打打,打什么打?下午不是已经让阿勇带话了,现在又打电话来骚扰她干什么?既然这么信不过她,就干脆解除协议不要合作好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她还是接通了电话,口气不善地说:“喂,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江屿:“……” “喂喂喂?干嘛不说话?没有屁放我就挂了。” 江屿:“……” 山河很干脆地挂了电话,手机扔在床上,又继续吹头发。 隔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位仁兄打来的。 “喂,你想好要放什么屁了吗?” 江屿:“……” “既然没想好,那你再好好想想吧!”山河又挂了,别怪她这么粗俗,对讨厌的人真心文雅不起来,更何况对方都刺破她的真面目了,也没有必要装咯! 电话没再响,她安安心心把头发吹干了。 睡觉之前,手机终于又响了。 山河躺在床上,刚说了一个“喂”,对方很识趣地抢话:“山小姐,你可不可以不要……” “不要这么粗俗?”山河也抢话,故意大笑起来:“哈哈哈,江经理不好意思,你不是让我不要伪装吗?这就是我的真面目啊!我就是一个粗鄙的乡野村姑,你要觉得不爽,那咱就别合作了。” 想到江屿在电话那边憋气的样子,她就觉得十分解气,笑得更加放肆。 江屿默默听着她张狂的笑声,等她笑不动了,才缓缓说:“你误会了,我是说你可不可以不要挂断电话,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说。至于你是否粗俗,与我无关。我也不会主动解除协议,如果你要单方面毁约,那我会索赔。” 山河:“……”居然被他反将一军。 “如果你没有问题,那我就继续说了。屏县那边有一支架子队下到河汀县的区域,所以明天请你们多准备十一个人的快餐,不锈钢饭盒我会让人一早送去美丽煎。” 语气不疾不徐,永远都是那么从容淡定,处变不惊。山河想到他说话时的样子,特别想跳起来,用力撕烂他那张冰山脸。 山河冷笑一声,“我说江经理,你今天都得罪我了,以我睚眦必报的小人秉性,你难道不怕我在快餐里下毒吗?你居然还这么放心大胆地向我订餐啊?” 江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认为,你虽然睚眦必报,但是不会牵连无辜。你就算憎恨我,也不会拿所有铁路工人的饮食开玩笑。” 山河翻个白眼,居然还被这厮戴高帽了。 ** 翌日中午,阿勇送餐迟到了十分钟。 当阿勇开着面包车终于出现的时候,江屿稍稍松了一口气。其实在等待的这十分钟里,他也怀疑过美丽煎是否会送餐来,如果山河真的有心报复,不履行合约又该怎么办?好在担忧是暂时的,面包车还是来了,而且他昨晚交代的快餐份数并没有少。 等其他人把所有的饭盒分装完毕后,江屿才走到面包车旁边,“阿勇,今天怎么迟到了?” 阿勇有点不好意思,“这个……其实是糖糖姐不让我走。” 江屿知道阿勇口中的糖糖姐就是山河。“她为什么不让你走?” “她说迟到十分钟不要紧。”阿勇挠头傻笑,“我也不知道她想什么,从昨天起她就有点怪怪的。江经理,你别生气。” 江屿默然,她是故意的。“昨天我请你帮我带话,她说了什么?” 阿勇笑得更加惭愧,“她……她说你脑子有病。” 江屿:“……” 5|第5章 一辆送快递的小货车停在美丽煎大饭店门外,快递员朝饭店里大喊道:“冰柜!” “来了来了。”山河和阿美连忙出来接应。 美丽煎原来用的冰柜寿命已经到了,冷冻效果很差。眼看酷暑就要来临,所以山河从网上订购了一台冰柜,三个柜,八百多升大容积,花了五千多大洋,心疼死她了。 河汀县是热带季风气候,全年只有春夏两季。夏季时间特别长,从四月份开始就进入到三十度以上的高温天气,五六七八四个月气温达到鼎盛,平均气温都在三十五度以上,偶尔甚至能飙到四十多度,所以制冷设备是家家户户必备的。 像美丽煎这样的饭店,如果空调不够强大,冷饮不够充足,那就别指望能有生意上门了。 安置好冰柜后,她往饭店门口瞧了一眼,嘀咕着:“阿勇去送餐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饭店门口就响起“欢迎光临”的提示音,阿勇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不好啦!不好啦!” 明叔坐在小凳子上,抽着水烟,水烟筒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他从鼻孔里喷出烟圈,口气不善地说:“什么不好了?大惊小怪的。” 阿勇慌慌张张地说:“项目部的人,还有修铁路的工人吃了我们今天送的快餐,全部都拉肚子啦!” “什么!?” ** 山河和阿美急急忙忙地奔走在县医院住院大楼的走道里。 据阿勇所说,所有人都是在吃完午饭两个多小时以后才开始腹泻的。多数年轻力壮的工人症状并不严重,服用止泻药就稳住了病情,但少部分人腹泻太严重,无法控制,已经送到县医院来住院治疗。 山河脑子里乱麻麻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食物中毒了。开饭店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客人吃完饭之后食物中毒,还是这么多人一起中毒。这对美丽煎来说,绝对是最致命的打击。 两人爬上第二层,终于看到站在病房外的老吴。 山河来不及细想,立刻跑过去,拉住老吴的衣袖,焦急地询问:“情况怎么样了?” 老吴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估计之前也拉了几回肚子。不过,老吴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很不解地询问:“小山啊,怎么吃了你家的东西会拉肚子啊?以前都没有这种情况。” 山河摇摇头,“我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我敢保证,食物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老吴叹了口气,“现在情况最糟糕的是顾叔,他之前脱水晕过去了。还好顾婶中午胃不舒服,就没有吃东西,要不他们老两口……” 山河一听,整颗心都沉了半截。是啊,顾叔年纪大了,他怎么可能受得住?她真该庆幸,顾婶中午没有吃饭。 病房的门打开了,江屿唐旭和韩茜茜从里面走出来。江屿看起来还算正常,只是眉头紧锁,神情凝重,脸色稍稍有点发白,可能也腹泻过了。唐旭脸色苍白,看上去情况更严重一点。韩茜茜倒是很正常,一点异样也没有。 “江经理……”山河嗫嚅了一声。 江屿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森冷的神情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冻透了。山河能感受得到,江屿在生气,可他并没有发作,只是用那种冷入骨髓的眼光看着她。 “我……”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这种情况,什么解释都是徒劳无用的,她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无法让旁人相信她没有在快餐里动手脚。江屿心里肯定把她鄙视到极点了吧!瞧,他们昨天才发生了不愉快,她今天就给所有人下毒,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报复了,她这是心思歹毒。 更何况,她昨晚亲口对他说了下毒这件事。他那时还说他相信她不会牵连其他人,结果却是这样,他现在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吧! 江屿仍未开口,冷冷的目光似乎要在她身上凿出千疮百孔。 阿美看看山河,再看看其他人,小声说:“我们真的没有动手脚,请你们相信我们。” 唐旭现在连调戏阿美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其实他也不相信山河他们会下毒,可这事他是做不了主的,一切都只能看身边这位领头大哥的意思。 韩茜茜冷笑了一声,“所有吃了东西的人都拉肚子,你们怎么证明?”她的目光瞥向山河,嘴角的讥笑更加明显,“早就看透你这种绿茶婊了,表面装可怜,其实阴险狡诈。” 山河握紧拳头,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她现在不能发作,她必须想办法为自己洗刷冤屈。她抬眼,平静地看着韩茜茜,“为什么其他人都腹泻,只有你没事?” “因为我没吃饭啊!” “你为什么不吃?” “我减肥!”韩茜茜拔高声音,“你怀疑是我下毒,然后嫁祸给你的吗?你脑抽啊?” 江屿终于开口了,不冷不热地说:“山小姐,快餐一送到就立刻进行分装送往山里,请问韩小姐哪里来的时间下毒?” “这……”山河语塞。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你所想的不是怎么弥补,而是怎么推卸责任吗?”江屿的口气仍然不咸不淡,可是却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鄙夷。 山河感受到了江屿话语中的鄙视之意,他那张冰块脸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她还是听出来了,他瞧不起她。山河心头升起一阵愤懑,这件事明明不是她做的,他凭什么瞧不起她?她更加痛恨他眼底的冷静,永远冰山一样的神情,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 可此时此刻,山河却无可奈何,因为她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在江屿眼中,她就已经成了一个报复心极强、卑鄙阴险的小人。 “你放心!”山河对江屿扬起下巴,眼神中带了一抹不服输的倔强,“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她说完直接进了病房。 ** 山河进了病房,向顾叔顾婶郑重赔礼道歉,还鞠了个躬。好在顾叔现在已经醒了过来,而且情况也稳定住了。 等她再走出病房时,发现阿美妈竟然也到医院来了。 阿美妈使劲拽着阿美,一手扯着她的衣服,一手扯她的头发,口中骂骂咧咧:“马上就有警察来抓你姐,你还跟着她搞哪样?跟我回家!” “妈,妈……”阿美头发被扯住,痛得直掉眼泪。 江屿他们都站在旁边,并未阻拦。 唐旭喊了一句:“她是你女儿,你怎么下得了这么重的狠手?” “老娘管自己姑娘,关你屁事。” “舅妈!”山河冲上去,拉住阿美妈的手,“你先放开阿美!” “放开她,让她跟你去蹲大牢?谁来打工赚钱啊?”阿美妈口气无比恶劣,“我告诉你,你店里厨师都被抓了,你也跑不掉。” 明叔被抓了?山河心头一跳,霎时回头看向江屿,难道是他报警了? 江屿平静地与她对视,目光沉静,神情波澜不惊,淡漠地开口:“你涉嫌投毒报复,难道我不该报警?” 山河顿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全身,连肩膀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是的,他报警没有做错,可是她还是感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屈辱和无力。这个男人冷漠得没有一点人情味,他甚至不给她一丁点解释的机会,直接就判了她死刑。明叔在饭店被警察带走,那么多路人都看着,美丽煎从今往后还能开得下去么? 他没有做错,可是她还是对他生出了一股恨意。 山河的声音一下就哑了,她无力地垂着头,“阿美,跟你妈走吧!” “姐?” “走吧!” 阿美眼里透出不舍之情,可最终还是被她的母亲带走了。 人生或许就是如此,患难的时候,有些人不仅不会出手帮忙,还站在旁边落井下石,偏偏这些人还是自己的亲人,多么可悲! ** 警察很快就来了,冰冷的镣铐戴在山河手上的时候,她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她会像犯人一样被警察带走?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对着她指指点点?为什么她在所有旁观者眼中看到鄙夷和嫌弃? 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明明没有犯罪,明明没有下毒,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要承受来自这个社会满满的恶意? 而此时此刻,她除了束手就擒,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山河被两名警察押解下楼之前,回过头再看了江屿一眼。他还是那副样子,面无表情,毫无愧色地看着她,冷漠得如同一座万年不化的南极冰山。 忽然之间,她打心眼里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她很想撕破这个男人那张冰冷的脸,把他所有的淡漠、冷酷统统残忍地踩在脚下。 走出住院大楼时,山河被午后的阳光灼伤了眼,可比阳光更加刺眼的,是电视台记者相机里发出的闪光。她看到了河汀县电视台新闻记者的车辆,还听到记者对着摄像机说:“我台接到新闻举报,县城一家名叫美丽煎的饭店涉嫌往客人的饮食里投放毒/药。” 山河想笑,却笑不出来,看来有人是想置她于死地啊! 6|第6章 “我真的没有往客人的饮食里下毒。”山河坐在拘留所的审讯室里,手中还戴着手铐,面对两名审问的民警,摇了摇头。一盏明晃晃的大灯照在她身上,刺得她睁不开眼。 “女士,现在江先生指认你因私人恩怨往他们的饮食里投放泻药,我们的调查人员在你们饭店剩下的扣肉碗里检测出巴豆油,这一点你怎么解释?”民警一板一眼地询问。 “巴豆油?”山河蹙眉。 民警说:“不错,巴豆油是强泻剂,使用过量还会致人死亡。投放此类药物已经可以定性为投毒罪,你这样的情况,三到十年的有期徒刑是跑不掉的。” “三到十年……”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数字,明明没有投毒,最后却要被人陷害判刑,这不就成了冤假错案吗?她心头升起一阵不满,握紧拳头敲了一下桌子,“民警同志,我没有投毒!我是不会认罪的。” 她情绪激动起来,哐哐敲打桌面,“我一个开饭店的,就靠这个生活。我往自己的食物里投毒,这不是自找死路吗?我根本没有作案动机,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你们为什么不去追查真正投毒的人?” ** 山河的情绪太激动,审讯无法继续,被民警丢回了牢房里。 夜已经很深了,她坐在床边,仰着头,透过高高的窗台,望着外面的夜空。没有月亮的天际,繁星满天,银河横贯。这样明媚的星空,生活在大都市里的人已经很难见到了。 山河也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观赏过夜空了,苍穹广袤无垠,星星半明半昧,犹如人生际遇,聚散浮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会被关押在这种地方,对着夜空发呆。 犯罪嫌疑人,多么遥远的名称,对她而言,就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现在却冠在了自己的头上。 明叔也被抓进来了,不知道关在哪间牢房,是不是也被提审过了? 山河脱了鞋子,躺在冷硬的床上,睁眼盯着天花板。思绪兜兜转转,又想到了江屿,那个永远都摆着一张冰山脸的男人。遇到江屿之前,她真的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他那样的人。一个男人可以刚强坚毅,可是冷硬到他那个地步,也算是极品了。 她想,如果这件事能妥善处理,他们之间应该不会再合作了。这样也好,不用再跟那个男人斗智斗勇。虽然有时会有撕毁他那张脸的冲动,可也仅仅只是冲动。为了某个男人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其实并不值得。 山河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牢房外面站着一名女警察,一边用钥匙打开牢门,一边说:“起来了,有人要见你。” ** 山河来到探监室的时候,看到一名男子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她。 男子穿着一身笔挺的警察制服,肩膀宽阔,身材挺拔。他转过身的时候,山河看到他胸前佩戴的黑色警徽,正气凛然,透出几分执法者的威严。 他戴着金边眼镜,良善温和的目光从镜片里面穿透出来,温柔地注视着她。他长得太过俊雅,如果不是他因为穿着制服,旁人绝对想不到他会是一个警察。他更像是一个医生,或是一个学者。 山河移开眼,淡淡地说:“你来干什么?” 孟梧桐朝她走来,柔软的目光落在她细腻的脸颊上,轻声说:“糖糖,我是来帮你的。”他的声音温润如水。 “不用。”山河生硬地拒绝他,往旁边挪了一步,冷声说:“还有,我现在已经改名了,你不要再叫我糖糖。” 孟梧桐的神情有些无奈,“糖糖,不要任性。你的时间很宝贵,如果不能尽快离开这里,美丽煎就再也没有可能重新开门营业了。昨天晚上,县里的新闻已经报道了你的事。” 山河张了张口,嗓子忽然有点哑,发不出声音来。新闻已经报道出来,那就意味着饭店的名誉已经被毁了。只有尽快破案,抓到真凶,才能在县里老百姓把这件事情忘了之前洗刷冤屈。否则时间长了,即便抓到真凶,老百姓也不关注了。然而,她依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只是淡漠地说:“你一个在海关工作的缉私警察,还能管得了派出所破案的事?” 孟梧桐是河汀县海关缉私分局的一名队长,本职工作是打击口岸走私。 “请你相信我好吗?”孟梧桐的语气极尽卑微,神情哀伤地看着他,“糖糖,我只是想帮你而已。” 山河鼻头有些酸,眼眶有些涩,背过身,哑声说:“孟梧桐,你知道我讨厌你,我不想见你,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是的,她讨厌这个男人,因为看见他,就会想到那些往事;看到他,心里就会滋生出许许多多的恨意。 孟梧桐苦笑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我知道,但是……你想想你的外婆,还有阿美。如果你一直在这里,你的舅妈会怎么对待她们?” 山河肩膀一震,紧紧咬住下唇。 ** 山河又回到了那间牢房里,孤独而寂寞地等待着。 孟梧桐问了她许多问题,然后就离开了。她不知道他要怎么帮她,但是她知道他肯定有办法。一直以来,他都是个十分值得信赖的人,宽容谦和,温润如玉,只可惜她不爱他。可他,却总是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两天后,她和明叔无罪释放了,速度确实很快。 阿勇和阿美来接他们,当然孟梧桐也来了。他没有穿警服,一身休闲装,显得整个人越发清俊优雅。他也没有上前来对她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很暖,像冬日的暖阳,但是却温暖不了她的心。 他们一同回饭店,刚一下车,就看到希尔炖大饭店的周老板被警方逮捕了。 周老板上车之前,心有不甘地看了山河一眼,最终还是被民警按下头,塞进了警车里。 河汀县电视台的新闻记者又来跟踪报道,摄像头对准了周老板和警察,记者在旁边说着:“真正下毒的犯罪嫌疑人已经落网,同行之间的不正当竞争导致此次事件的发生,以后应当怎样规避这类事件,的确值得我们反思。” 山河站在原地,看着周老板被警车带走,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不禁想到那句经常出现在电视剧里的名言——冤冤相报何时了。 周老板就是下毒的人,根本原因还是上次山河用竹鼠扰乱他的生意,揭露他回收地沟油的事。唐旭一个投诉电话过去,希尔炖大饭店挨了一笔金额不小的罚款,于是周老板才想用这样的办法报复山河。巴豆油下在扣肉里,而那些扣肉是明叔头一天晚上就已经做好的。周老板半夜偷偷用锡纸钥匙打开美丽煎的后门,溜进厨房往扣肉里下毒。 要查到周老板也不难,首先他有作案动机,而且扣肉碗和后门把手上都有他的指纹。 周老板也是个不长脑子的,下毒栽赃都不知道要毁掉指纹,把竞争对手送进去才三天,他自己就进去了。 电视台的记者看到山河,走过来对她进行采访:“请问你就是美丽煎饭店的老板娘吗?” “是的。” “这一次你被他人投毒陷害,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有没有什么话想通过我们告诉河汀县的老百姓呢?”记者似乎很了解山河的心事,顺势就把话筒递给了她。 “我……”她顿了一下,忽然对着摄像机鞠了一个躬,“我很抱歉。” 山河直起腰,注视着摄像机,“我想向所有曾经喜欢过支持过美丽煎饭店的顾客们说一句,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她表情很沉重,眼眶也稍稍有些红润,“是我们管理不当,才让其他人有机可乘,在我们的食物里下毒,给客人造成了身体上的伤害,以及财产的损失。美丽煎会负责到底,真的很对不起。” 说完,她又鞠了一个躬。 明叔他们站在旁边,一脸难过地看着她。 “美丽煎饭店以前叫糖糖饭店,相信很多老顾客都知道。饭店经营至今,已经有十多年了。这个饭店最早是我的母亲在经营,现在交到我的手里,我没有想到饭店的名誉会毁在我的手里……”她情绪有点失控,嗓子哑了下去,声音艰涩,“如果可以,我希望喜欢过美丽煎的顾客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山河有点说不下去,将话筒还给记者,匆匆说了一句“谢谢”就转身走了。 ** 电视台的车辆离开后,外头的街道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一切好像跟从前没有什么分别。 饭店里很安静,只听得到电风扇呼呼旋转的声音,还有明叔抽水烟筒的咕咕声。 阿美和阿勇默默忙碌着,明叔坐在角落里闷闷地抽水烟,谁也没有说话。 山河静静擦桌子,眼眶和鼻头有点红。心里很难过,因为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挽回美丽煎从前的声誉,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人愿意上门吃饭。就算已经查清楚真相,客人还是因为她店里的食物受到了伤害,她始终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如果饭店真的开不下去,又该怎么办?明叔已经在店里做了十多年的大厨,还有阿美和阿勇也一直在饭店里工作,饭店关门了,大家就都失业了。 孟梧桐没有走。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走到她身边,正想开口安慰她,门口又传来了“欢迎光临”的提示音。 山河心里一喜,以为有客人上门,抬头看去,却见到江屿和唐旭站在门口。 7|第7章 江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剑眉星目,轩然霞举,深刻的五官显得十分冷峻,一身熨贴的白色衬衣和灰色西裤,与他冷峭的神态相得益彰。他手中拿了一个公文包,目不斜视地朝山河走了过来。 “江经理。”山河站直身体,平静地喊了一声。 孟梧桐没有说话,静静站在一旁,看了江屿一眼,只觉得这个江经理表情严肃庄严,一身冷凝气质,看起来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 “山小姐。”江屿的口吻还是那样,没什么起伏。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两份文件,递给山河,“这是解除合作协议,还有赔偿条款,你看一下。” 山河默默将两份文件接过来。 明叔“哼”了一声,拿着他的水烟筒就进了厨房。 阿勇也没劲地拿着笤帚去了厨房。 阿美忍不住说:“江经理,那个泻药不是我们放的,是隔壁那个周老板害我们的。” “我已经知道了。”江屿不咸不淡地回应。 “那为什么还要跟我们解除协议?为什么还要我们赔偿?”阿美的目光移到唐旭身上,希望唐旭能帮忙说说话。 唐旭露出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 “我们是吃了你们饭店的快餐才会出现腹泻的病症,所以跟你们解除协议,索取赔偿。” “可泻药不是我们放的啊!”阿美压根不懂江屿话里的意思。 “阿美,别说了。”山河将阿美拉回来,“他跟我们解除协议没有错,向我们索取赔偿也没有错。快餐是从我们店里送出去的,从法律的角度来说,我们理应承担赔偿责任。” 道理是这么说没错,可她确实没想到江屿会这么无情无义。她前脚刚从拘留所里放回来,他后脚就来索赔了,而且他明知道泻药不是他们放的,他还是来的。上一次,他还在韩茜茜面前帮她隐瞒了砸车的事,给她留了一点情面。这一次,他们解除协议不用再合作,倒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了。 这个男人啊,真是森冷得叫人厌恶! “可泻药不是我们放的啊!”阿美急得直跺脚,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山河拍拍阿美的手,“没关系,我们可以向周老板索赔。” 阿美总算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唐旭嘿嘿笑了一下,“还好小山姐是个明白人。” 阿美凉飕飕斜了唐旭一眼,也转身回了厨房。 唐旭看着阿美的背影,悻悻然地说:“又不是我的意思。” 孟梧桐站在山河身边,指着她手里的文件,温雅一笑,问道:“糖糖,介意我帮你看一下吗?” “有什么好看的?”山河的口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在江屿和唐旭面前,她不想把她和孟梧桐之间的事情表现得太过明显。 “你忘了吗?我以前辅修过法律,可以帮你参考一下。”孟梧桐的语气温和轻柔,像是潺潺流过手心的涓流。 江屿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孟梧桐脸上。 两个男人的视线交汇。 孟梧桐微笑着对江屿点点头,算是向他打了个招呼。 江屿没有笑,但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他的招呼。 两个外貌同样出众的男人站在饭店里,一个冷,一个暖,莫名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 山河觉得气氛有点怪异,为什么她会在这两个男人身上感到一种暗暗较劲的味道?比谁更优秀吗?真无聊。她随手将文件递给孟梧桐,却被江屿飞快夺了过去。 孟梧桐没拿到文件,有几分讶异。 江屿冷冰冰地说:“山小姐,这是我们之间要签署的协议,具有保密性质,我不接受第三方介入。” 山河撇撇嘴,颇为不屑地说:“什么破协议,还保密呢!”反正江屿以后也不是财神爷了,她没必要把他当上帝供着,也不用掩饰自己对他讨厌的情绪。 唐旭斜眼,看到自家表哥的眉毛跳了一下。 山河目光转到孟梧桐脸上,平淡地说:“你在旁边等我一下,协议我自己看就行了。” 孟梧桐一下就笑了,灿烂得犹如艳阳,连两个酒窝都露出来了,目光深情,语气更是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好,我等你。” 唐旭咋舌,这位仁兄原来是个暖男啊!他再看向自家冰块脸表哥,不禁暗暗叹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自家表哥跟人家暖男一比,瞬间被秒杀成渣渣有木有? 山河很快就把解除合作的协议和赔偿协议看完了,不得不说,江屿这个人的道德品质还是很过硬的,绝不会坑人,两份协议的条款都合情合理,不偏向任何一方。山河拿起笔,唰唰两下签下自己的名字。 项目部余下的账款结清之后,美丽煎还要支付给项目部七千元的医药费和误工费。山河也没有磨叽,直接用网银给项目部的公司账号转了账。江屿那边查询钱到账以后,签给了山河一份收款确认书。 于是,手续就全部办妥了。 江屿拿着公文包,面无表情地看着山河,说了一句:“山小姐,再见。” 山河勾勾嘴角,讥笑道:“江经理,是不再见了,慢走不送。” 江屿没说什么,掉头往外走。 唐旭依依不舍地看了厨房一眼,又依依不舍地看了山河一眼,只得到山河一个白眼。他摸摸鼻子,跟在江屿身后。 就在这两人刚走出饭店的时候,他们听到山河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孟梧桐,你今晚去我家吧!” ** 江屿和唐旭回到项目部时,老吴正在顾叔顾婶住的房间里看电视。 顾叔的病情控制住,也就出院回来了。 江屿敲敲门,向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呼:“顾叔顾婶,我和唐旭回来了。” 顾叔坐在轮椅上,对江屿和唐旭两人招招手,“你们回来啦!进来坐坐吧!” 两人依言进了房间,在老吴身边的两个凳子上坐了,陪着顾叔顾婶老两口一起看电视。 顾婶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去美丽煎饭店跟小山解除协议了?” “是的。”江屿回答。 唐旭补充:“还索取了七千块赔偿金。” “啊?”另外三人都吃了一惊。 老吴说:“可泻药不是小山他们放的啊!” “快餐是从他们店里送出来的,无论是不是他们放的,我们都有权向他们索取赔偿。”江屿一板一眼地回应。 顾婶摇头笑了起来,“小江呐,就是这幅性格,太死板了。” 顾叔也笑着说:“对待工程就得小江这样认真严肃,我们做工程容不得一点马虎。那小江你去找人家解除协议索取赔偿,人家就那么爽快地答应了?” 唐旭抢答:“小山姐可爽快了,都没跟表哥讲价。” 顾婶叹气:“这个小山其实也是个实诚的孩子,只可惜一不小心摊上这种事。” 这时,顾叔拿遥控器换了个台,正好跳到了河汀县电视台,电视上播放的正是白天记者采访山河的那一段。 山河对着镜头郑重地鞠了个躬,说道:“我想向所有曾经喜欢过支持过美丽煎饭店的顾客们说一句,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是我们管理不当,才让其他人有机可乘,在我们的食物里下毒,给客人造成了身体上的伤害,以及财产的损失。美丽煎会负责到底,真的很对不起。” 她的眼眶红红的,看上去有点难过,有点伤心,“美丽煎饭店以前叫糖糖饭店,相信很多老顾客都知道。饭店经营至今,已经有十多年了。这个饭店最早是我的母亲在经营,现在交到我的手里,我没有想到饭店的名誉会毁在我的手里……” 她的声音沙哑,像是极力忍着哭泣的冲动,“如果可以,我希望喜欢过美丽煎的顾客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然后,她就走了,话筒交回了记者手中。 房间里的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电视上那个记者再说了什么,也没有人去关注。 “唉,小山是个好孩子,不容易啊!”顾婶询问老吴,“原来这个饭店是她妈妈传给她的,那她妈妈呢?” 老吴说:“好像是……没了。” 又一阵沉默。 顾叔又问:“那她爸爸呢?” 老吴摇头,“不知道了。” 唐旭说:“我问过阿勇,小山姐从小就没有爸爸,她妈妈一手把她带大,但是她妈妈在她大三那年也过世的,就留了这个饭店。”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江屿突然站起身,平缓地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 ** 山河躺在浴缸里,氤氲的热气蒸得她脑袋晕乎乎的,就想这么躺着永远睡过去。 其实这个天气已经可以洗冷水澡了,可是她在拘留所待了三天,身上又脏,又觉得很疲惫,便只想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她已经从浴缸里走出来,穿上浴袍去开门。 孟梧桐就站在门外,身材笔挺就像一棵梧桐树。他看到她的一刹那,目光就暗了下去。 此刻,她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浴袍站在他面前,身段娇小玲珑,睫毛弯弯挂着雾气,脸颊和胸口的皮肤都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眼瞳黑亮水灵,嘴唇小巧红润,头发披散在身后,湿哒哒的还在滴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尊精美娇媚却又珍贵易碎的琉璃娃娃,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又怕唐突了她。 孟梧桐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糖糖……” “进来吧!”她让开身体。 孟梧桐走进屋里。 山河关了门,指着浴室,平静地说道:“你去洗澡吧!” 8|第8章 半个小时后,孟梧桐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依旧穿着之前进门时的衣服,没有男士拖鞋穿,就只好赤着脚。他走进山河的卧室,见她背对着他,头发已经吹干了,坐在床边杵着下巴发呆,身上还是那件白色的浴袍。 这是孟梧桐第一次进她的卧室,不由得打量了起来。 房间风格明快简洁,深色的衣柜和书桌,黑白的窗帘,一米八的大床上铺的也是黑白格子纹路的床上用品,这不像是个女孩子的房间,倒像是男生的房间。 孟梧桐又往前走了两步,脚下踩到一张白纸,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山河回过身,发现了孟梧桐。她语气依旧很淡,“你洗好了?过来吧!” 孟梧桐带着几分疑惑走向她,其实他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这么晚了让他到她家里,又让他洗澡。“糖糖……” “坐吧!”她指了指那张柔软的大床。 孟梧桐有些拘谨地在床边坐了下来,抬头时,看见她就站在前方一米远的地方,开始解身上浴袍的带子。他尚未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件浴袍已经轻轻落在了地面上。孟梧桐呼吸一窒,一股血气冲上头顶。 橘色的灯光下,她浑身的肌肤泛着诱人的淡粉光泽,细腻柔滑,宛如凝脂。她的身段纤秾合度,削肩细腰,两条锁骨的线条格外美好,胸前起伏的弧度更带着致命的诱惑。 孟梧桐几乎忘了呼吸,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大片春光。 山河向他走来,雪白圆润的双腿一前一后地摩擦前行。她的目光清冷,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地伸手替他解开领口的扣子。 孟梧桐迎上她冷淡的目光,霎时犹如被人迎头浇了一桶冰水。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隐忍出声:“糖糖,你要做什么?” “报答你。” “用这种方式?” “对。”她的语气太过平淡,没有一点羞涩,整个过程像是一场交易。 “为什么?”孟梧桐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一点点情绪的起伏,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她的眼神空洞无神,好像一个没有心的傀儡。 “你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你。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爱情,只能给你身体。” 孟梧桐只觉得胸口仿佛挨了一记闷拳,脸色煞白一片。他起身避开她,捡起地上的浴袍替她披在身上,颤抖着双手将她的浴袍系好,遮住了所有的春光。 “你不想要我吗?”山河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讶异。 “糖糖……”他声音中包涵了许多难以言喻的苦涩与哀伤,“我很喜欢你,我也想得到你,占有你,但却不是这样的方式。” 山河垂下眼帘,掩去其中微微颤动的光芒,尽力以平稳的声音说着:“你想要的方式我给不了,我说过了,我讨厌你,而且我永远都不会爱你。” 她讨厌这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愧疚,尤其是对孟梧桐的愧疚。她这个人向来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尤其是孟梧桐的恩情,她一点也不想欠,所以她用这样的方式报答他,可是他却不接受!他以为他这么做,她就会感动了吗?不,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无法让她感动,她也绝不会为他而愧疚。 孟梧桐苦涩一笑,“我知道你讨厌我,也不爱我。但是我帮助你,并不是为了要得到你的回报,你不用报答我。” “我不想欠你的情。”她硬邦邦地说,“你也不要试图用这种方法来感动我,我不会接受。” “是,我明白。”他的声音有些暗哑,似压抑了无限的哀伤,“如果你真的想报答我,就让我抱一抱你吧!”山河没有回应,他知道她同意了,于是从她身后展开双臂,将她小小的身体纳入怀里。他轻轻拥着她,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宝贝,不敢太过用力,怕将她弄碎了。 她听到他喉咙间发出咕咕的声音,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身躯,仿佛极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感。可他越是这样一幅小心翼翼怕伤害她的样子,她心里就越恨,越讨厌他。她不要他的怜惜,不要他的关爱,她宁愿他把她狠狠摁倒在床上,发泄完了之后,他们就两不相欠了。 “孟梧桐,即便你不要我的身体,今晚过后,我也不会再感激你的这份恩情。以后,我更不想再见到你。”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艰涩地吐出一个字:“好。” ** 生活重新归于平静。 山河依旧每天早起买菜,可是美丽煎的生意却比从前清淡了很多,有时候一整天都没有几个客人上门,闲得人内心发慌。 饭店里的每个人都没精打采的样子,明叔坐在角落里,闷闷地抽水烟筒;阿美挥动着苍蝇拍,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苍蝇;阿勇站在饭店门口,望着外头的街道,红外迎宾器不停地发出“欢迎光临”的提示音,可惜却没有一个人上门。 明叔没好气地说:“烦死啦,不要站在门口,吵得老子没得心思抽烟。” 山河赶紧去把红外迎宾器关了,饭店里又陷入了死一片的沉静之中。 阿勇说:“我出克咯!” “你克哪里?”明叔嚷嚷,“又不好好上班,你要克哪里?” “又没得生意,憨包一样守着搞哪样吗?我克找阿玲。”阿勇说完就溜之大吉了。 明叔张口就要大骂:“你给老子回来……” “明叔,算了。”山河出声,“确实没有生意,就让阿勇去吧!” “唉。”明叔叹口气,拎着自己的水烟筒转身进了厨房。 阿美走到山河面前,拉拉她的衣袖,“姐,我妈又问我要这个月的工钱了,怎么办啊?” 山河心头更加烦闷,现在饭店没有生意,之前买了面包车和冰柜,又赔了项目部七千块,周老板那边审判赔偿还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饭店现在根本没有流动资金了。明叔和阿勇这个月绝口不提工资的事,偏偏阿美妈咄咄逼人要工资,她哪里有钱来给阿美发工资? 山河知道阿美妈就是这么个人,眼里除了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就只有钱了,如果阿美不能把钱拿回去,阿美妈不止会虐待阿美,还会虐待外婆。山河拍了拍阿美的肩膀,说道:“让她再等一个星期吧!姐再想点办法。” 阿美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她知道山河现在要支撑饭店确实不容易。 山河走到柜台边,碰了碰鼠标,原本呈屏保的显示器顿时亮了起来。她开始浏览本地资讯,希望能从中找到一点商机。目光触及右上角一条招商广告时,她惊喜地喊了一句:“团购居然要到河汀来了,我们有活路啦!” ** 正午时分,艳阳炙烤大地。 江屿和老吴开着车去了田方隧道。这是一个片区的桥梁隧道工程,有田方1号、田方2号等四条隧道,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前期隧道爆破的设计工作。 午餐送到的时候,工人们都放下手里的活儿去吃饭了。 江屿和老吴还对着手里的设计图纸,商讨着炸药应该怎样安放。 一名工人跑过来对他们说:“江经理,你们也先去吃饭吧!” 老吴看看天空中火辣辣的太阳,脱了安全帽,抹一把汗水,说道:“要不先吃饭?我也又渴又饿的。” 江屿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走了一段路,来到另一座山的半山腰。这里有一小片空地,简单搭了几间屋子,就成为了隧道作业架子九队的工人平时睡觉休息的地方。 由于天气很热,工人们都脱了上衣,赤着膀子坐在大树下面吃饭。山里又黑又大的蚊子在他们身边嗡嗡嗡地飞舞着,时不时准备找机会叮上一口。 江屿和老吴没有走过去,只是在旁边捧着饭盒静静吃饭。两人的头发和衣服全都被汗水浸湿了,吃饭的时候,汗水还在不停往外冒,气候十分炎热。 “这鬼天儿,热死人了。”工人甲咒骂了一句。 “算了吧!现在还不到最热的时候呢!”另一人出声安慰。 “呸,这是什么菜,难吃死了。”工人甲吐出嘴里的大白菜,继续咒骂,“天气热也就罢了,怎么还让我们吃这么难吃的菜?一点油水也没有,全是水煮味的。” 这话一出,其他工人也都纷纷附和起来。 “就是啊!现在订的这家快餐也太难吃了。” “每天都吃水煮大白菜,一点新意也没有,唉!” “我都快吐了。” 江屿和老吴听到这些话,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有人发现江屿和老吴,立刻小声说了一句:“别说了,江经理在那边呢!” 刚才还在抱怨的工人们一个个立刻噤声。 工人甲索性捧着饭盒朝江屿走了过来,不满地说:“江经理,这饭菜真的太难吃了,而且油水这么少,我们吃这样的饭菜,怎么干活儿啊?” 江屿语气平静地说:“很抱歉,我等下就去找饭店的老板,让他们多加点油水。” 工人们也都知道江屿是这么个不冷不热的秉性,所以并不意外他会这么说。 “不是,这不仅仅是油水少的问题,关键是味道太难吃了,真的不想吃了。”工人甲回过头看了一眼工友们,得到工友们支持的小眼神,又转回来继续说:“能不能换回之前那家饭店啊?吃了那么久的快餐,我们都觉得就那家的快餐做得最好吃,而且他们还经常变化菜式,大家吃起来也不会腻。” 江屿和老吴心里都明白,工人们所指的饭店是美丽煎。 坦白说,美丽煎的快餐不论从分量或是菜品来说,都是做得最用心的,味道这东西很难造假,好不好一吃就知道。根据他们的菜品也看得出,他们送餐的利润是最低的,其他家饭店如果要提供同等水平的快餐,每份快餐的价格至少要涨五元以上。 江屿抿着嘴,没有说话。 老吴看了那工人一眼,对江屿说:“其他架子队这些日子也有意见反馈,都说不想再吃这家的快餐了,我也觉得挺难吃的。要不咱们还是换回美丽煎吧!泻药又不是小山他们下的,而且下药的人也被抓了,不会有事了。” 江屿沉下肩膀,语气略有些遗憾,“但是……我怕山河不愿意再跟我们合作了。” 9|第9章 明叔和阿勇都穿上了厨师装,前者颠勺,后者切菜。 山河手拿相机在旁边咔咔咔拍照,一边拍一边指挥:“来,摆个poss,酷一点的。” 阿勇的动作很不自然,表情也相当僵硬。 山河放下相机,不悦地说:“阿勇,你放轻松一点嘛!你这个样子拍出来很难看啊!” “糖糖姐,我一拍照就紧张,你又不是不晓得,拍这些照片要搞哪样嘛?”阿勇很委屈。 山河咂嘴,“拍照当然是要放到网上去啦!除了拍你们,还要拍我们店的招牌菜呢!” 明叔这时候已经炒好了两道菜,让阿勇端到桌子上专门供山河拍照。 阿美在旁边不解地问:“姐,你说的那个什么团购网,真的有用吗?” 山河一脸肯定地说:“当然有用,现在大城市里面的年轻人都喜欢团购,我们这里也经常有人来出境旅游。但是外地游客来了之后,害怕被宰,也不知道哪里的价格合适。我们把套餐挂到团购网上,游客看到了,就会优先选择我们店。” 阿美眼睛一亮,喜悦地说:“太好了,这样我们又有生意啦!” 明叔又端了两道菜出来,赞许地说:“还是糖糖最有办法啦!”接着又往阿勇脑门敲了一下,“跟你糖糖姐学着点,别一天到晚憨不溜秋的。” 阿勇捂着头,瞪着自家老爹,“不憨也被你敲憨啦!糖糖姐出去上过大学,我又没上过。” 阿美小声地叹了口气,“我也没有上过。” 山河拍拍阿美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说:“等姐再多挣点钱就送你出去上大学。” 阿美摇摇头,挽住山河的胳膊说:“我要跟姐在一起。” 姐妹俩相视一笑。 饭店门口传来“欢迎光临”的提示音,四人一齐看去,只见老吴和唐旭站在门口。 “你们怎么来了?”山河有几分讶异。她往老吴和唐旭身后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那个冷冰冰的男人。 明叔对江屿很有意见,明明上次的事件,他们也是受害者,但江屿还是执意跟他们解除协议,还索要赔偿,所以明叔很不待见项目部的人。见老吴和唐旭来了,明叔招呼也懒得打,直接转身走了。 对山河来说,只要来人不是江屿,她还是能以礼相待,毕竟来者皆是客嘛,说不定他们是来吃饭的呢!所以,山河请老吴和唐旭入了座,还让阿美给他们倒了两杯茶。 唐旭坐下之后,一双眼睛贼溜溜又往阿美飘了过去。 阿美没理唐旭。 老吴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小山啊,是这样的,我们项目部买了两头牛,打算今晚烤牛肉给工人们吃,所以想请你们去帮忙杀牛。” “杀牛!?” ** 工人们这段时间吃得不好,都有意见,所以项目部就买了两头牛,打算今晚办个烤牛篝火晚会,一方面犒劳一下工人们,一方面也让大家都放松放松。 但是没人会杀牛,所以就来请美丽煎饭店的主厨明叔啦!当然也不是白请,要付工钱的,四个人一天的总工钱一千六,相当于每个人四百,还是很划算的。 山河一下就有点心动,毕竟现在一整天都没什么生意,也赚不到钱,还不如去赚这一千六百块钱。江屿这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美丽煎的人都不待见他,所以很自觉地消失了。 杀牛这件事山河搞不定,还要看明叔父子,他们是沙族人(壮族分支),每年过年都要杀猪杀牛,他们很擅长这件事。 于是,山河去询问明叔的意思。 明叔一听对方给的工钱,顿时放下水烟筒,大掌一挥,“一千六,为哪样不去?阿勇,拿上宰牛刀,走!” 山河汗颜,明叔之前不是还很不待见项目部的人吗?怎么这么快就倒戈了? ** 山河四人来到项目部时,江屿和顾叔他们都不在,韩茜茜也不在,只有两位身材强壮的工人在简易房前面的空地上用大铁锅烧热水,估计是用来烫牛皮的。两头黄牛用绳子拴在旁边的大树下面,老老实实地吃着青草,还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老吴说:“他们都是来帮忙的,男人嘛,力气大!” 明叔点点头,“对,只有男人能杀牛,女人不行!” 这话绝对没有歧视女性的意思,事实就是如此。屠宰本身是一件很血腥的事,女人大多都很心软,见不得这种场面,而且女人力气也不够,下刀扒皮什么的都不如男人利索准确,所以山河和阿美就乖乖到一旁休息去了。 老吴撸起袖子,也去帮忙杀牛。 明叔拿出宰牛刀,对着磨刀石嚯嚯嚯,将刀刃磨得蹭亮。他走到一头黄牛旁边,用麻袋套住黄牛的脑袋,照着黄牛脖子就是一刀。 鲜血哗一声淌下来,黄牛发出临死前的哀鸣。 太残忍了!山河和阿美有点看不下去,全都把头别开了。 唐旭在旁边说:“小山姐,阿美,顾叔他们都在山里指挥隧道爆破工作,要不我带你们去看隧道爆破吧!” ** 山河和阿美都没有看过隧道爆破,怀着好奇之心,他们驱车上山了。 进山的道路崎岖不平,坑坑洼洼,又十分狭窄。道路一边是峭壁,另一边就是悬崖,所以山河开车也开得特别慢。这样的山路,没有一定的车技和胆量,恐怕也不敢轻易开车上来,一不小心发生事故冲下悬崖,那可就是车毁人亡了。 虽然进山的道路很坎坷,但是沿途的风景却非常好。山间凉风习习,满山郁郁葱葱,种满了橡胶树,像一排排卫士,粘稠乳白的橡胶汁顺着割开的胶皮流淌到胶杯里,这是所有橡胶制品最原始的状态。 汽车行驶了一段路,前头的山壁上出现一条倾斜而下的瀑布,水声轰鸣,白花四溅,景色甚至壮观。 这在现代都市里难得一见的自然景观,在河汀这片原始茂密的热带山林里却随处可见。 铁路要穿越这一片全是高山深谷的热带山林,短短一百多公里的路程,海拔落差却达到一千多米,难度之大便可想而知了。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来到了田方隧道。 山河抬头看去,见江屿和其他几名工程师都站在高处,指着对面山腰即将爆破的隧道口谈论着什么。 江屿一直在说话,其他人均在聆听。他像一个绝对的领导者那样指挥着整个局面,眉头紧锁,神情比起平时更为严肃。*辣的日头挂在天上,他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鼓鼓的胸肌若隐若现,大滴大滴的汗水还在沿着他的额头、鬓角、鼻侧往下流淌,阳光照在他脸上亮堂堂的。这样的江屿并不会让人感到厌恶,反而有种浑厚的、粗犷的男性魅力,与都市里的白领男不同,他能与整片山林杂糅在一起,与大自然浑为一体。 忽然之间,山河觉得他像山林里的豹子,犀利专注,雷厉风行。 江屿终于说完了,拿起身边一个红色的安全帽戴在头上,匆匆往下走来。看到山河时,他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神情似有几分意外。 山河仰着头,无所畏惧地同他对视。 两人脸上都没有表情,就那么一高一低地站在山坡上,相互对视。似乎在较劲,又似乎在等待对方先开口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他们还是谁也没有开口。 唐旭和阿美不由自主地看了彼此一眼,都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非常怪异。有啥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这样神神叨叨地对视呢? “咳咳。”唐旭开口,“表哥,明叔说宰牛用不着女人帮忙,我就带她们来看爆破了,你……不会介意吧?”最后这一句,唐旭问得小心翼翼。 山河盯着江屿那张阎罗王一样的冷脸,忽然就有点后悔了。她和阿美不应该上山来的,以江屿的脾性,发现她们没有参与宰牛行动,到时候不得扣掉八百块钱啊?八张毛爷爷就这样飞走了,好心疼! 江屿没再看山河,只是对唐旭不冷不热地交代了一句:“让她们自己小心。”他继续往下走来,经过山河身边时,并没有看她,就那么轻轻地、不着痕迹地向外侧过身,与她擦肩而过了。 两人擦肩的一瞬间,山河忽然有个疯狂的想法,如果她伸出一只脚,绊一下他,让他从这里滚下去,就算摔不死,也能摔个半身不遂吧?想到他浑身粉碎性骨折,包成一个白色粽子躺在病床上的场景,她就有点暗爽。不过等她回过神时,江屿已经走下去了。 唉,她也就只能随便意淫一下了。 ** 山河三人来到江屿之前站的位置,看着对面即将爆破的隧道口。奇怪的是顾叔并不在这里,询问其他人才得知,日头太毒辣,顾叔身体受不住,就先去休息了。 隧道口的拱圆已经建好了,几名工人正在隧道口掏槽,进行安置炸药的前期准备工作。这掏槽也是一个技术性工作,要根据山体的结构,岩石的种类等等情况,来确定炸药槽的位置和形状。 唐旭滔滔不绝地对阿美讲述着隧道爆破的种种要领,像在炫耀自己的学问。 阿美很想听懂,可却是一副稀里糊涂的模样。 山河也听得不是太懂,毕竟这些东西都太过专业,还涉及到许多物理和数学的知识,甚至还有化学的知识。她一个文科生,能了解个大概已经不错了。 隔了一会儿,江屿又沿着山坡爬了上来,手里多了两个黄色的安全帽,其中一个递给唐旭,说:“阿美的。”另一个安全帽,他则直接扣在了山河的脑袋上。 山河:“……” 10|第10章 山河觉得莫名其妙,这人一句话不说,直接就往她脑袋上扣个帽子,什么意思呢?鄙视她长得矮,随便就能被他盖帽吗?山河拉下脸,赌气似的摘下安全帽。 江屿眉头一拧,夺过安全帽,再一次扣在她的脑袋上。 山河瞪眼,嘿,这人还来劲了吗?盖帽盖上瘾了是吧?她又要抬手去摘帽子,却被江屿一下抓住了手腕。 “别动!”江屿制止她,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她。 山河的个头还不到他的肩膀,脑袋仰得实在太费劲了,勉勉强强看到他那高高的鼻尖,还有两个狭长直立的鼻孔。这不公平,为什么他连鼻孔的形状都这么好看?她瞪大眼睛想在他鼻孔里找到一丝缺陷,发现他鼻孔里居然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鼻屎,简直扯淡! 江屿倒是没管她是否盯着自己的鼻孔,只是不冷不热说了句:“在这里必须佩带安全帽。” 山河这才发现,除了她和阿美,其他人都是有安全帽的,唐旭也不例外。 江屿看她没再摘下安全帽,也就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身下山。 “喂!”山河叫住他。 江屿停住脚步,回过身,目光看向山河,没有说话,但表情似在询问还有什么事。 山河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似笑非笑地说:“我刚才在你鼻孔里看到好大一坨黑色的鼻屎啊!” 江屿神色一变,飞快地转过去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 “噗~”唐旭和其他人全都大笑起来。 山河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没想到江屿这么好玩,她随便一说他就相信了。 江屿知道上当了,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冷冰冰说了一句:“有什么好笑的?” 其他人笑得更加欢乐了。 ** 炸药即将引爆,安全起见,山河一群人转移到了更远的地方。 嘭一声巨响。 山河看到远处的隧道口腾起一阵浓郁的烟雾,巨大的石块飞溅而出,脚下的地面都跟着颤抖起来。 嘭嘭嘭,紧接着又是数声巨响,烟雾腾得更高,犹如平地炸开的数道霹雳。整片山脉都在震动,像是发生了剧烈地震,让人有些站不稳脚。 山河和阿美从没见过这么刺激的爆破场面,而且是连环爆破,一时间吓得脸色有点发白。 唐旭在旁边洋洋得意地说:“我表哥厉害吧?今天的爆破是他一手设计的,避免了多次引爆的麻烦,节约了很多时间。” 阿美还有些后怕,“刚才真的不是地震吗?我怎么觉得脚底下震得好厉害。” 唐旭戏谑地刮了一下阿美的鼻子,“你也太胆小了吧!” “诶诶,干什么呢?”山河隔开唐旭,“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唐旭撇撇嘴,“小山姐你真像一只护犊的母鸡。” 山河瞪了唐旭一眼,“警告你啊,最好别把馊主意打到阿美身上。” 阿美抿嘴一笑,偷偷看了唐旭一眼。 江屿这时回来了,可神色并不轻松,反而比爆破前更加凝重了。 “表哥,你怎么了?” “还有一枚炸弹没炸。”江屿匆匆说完,立刻开电脑研究数据。 唐旭一听也紧张起来,还有一枚炸弹没炸,而且不知道那枚炸弹在什么位置。现在隧道口存在很大安全隐患,根本不能清理炸碎的石块,因为剩下的那枚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山河虽然不懂,但也很明白,这事能让江屿这么严肃,肯定不会简单。 ** 隔了一会儿,顾叔也来了,当然他是由其他人背着过来的。看来真正遇到困难的时候,还是得老将出马。 山河四处张望了一番,始终没有看到韩茜茜,这位监理公司的工作人员还真是轻松。 几名工程师凑在一起紧张地商讨了半天,最终得到一个处理方案——二次引爆。 这次爆破工程是由江屿一手设计的,他最了解炸弹埋藏的位置,所以由他去进行二次引爆,无疑是最合适的。可是,二次引爆的风险也很大,如果那枚炸弹提前爆炸,就有可能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 江屿没有犹豫,立刻决定由自己去执行二次引爆的工作。 临去前,顾叔神情严肃地交代了许多应急方法,用来处理突发事件。 等顾叔说完了,唐旭才说:“一定要现在就引爆吗?不能等几天吗?” 江屿神情不变,淡淡地说了句:“山上都是菠萝地。” 言下之意就是这里并非人迹罕至,常常会有不知情的民众上来,如果不慎引爆了炸弹,那样就太危险了,所以那枚炸弹一定不能留下。 唐旭沉重地叹口气,“表哥,那你自己小心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 江屿并不是狂妄的人,他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他确实有把握。离开前,他又一次经过山河的身边,这次却停下脚步,看着她,像在等待着什么。 到底在等待什么呢? 旁人都齐刷刷看着他俩。 山河有些尴尬。坦白说,她还是挺讨厌江屿的,之前还意淫他从半山腰滚下去,摔成全身粉碎性骨折,可当他真正要面临危险时,她脑子里却空空的,不知该作何感想。两人始终相识一场,内心深处,她或许是不希望他出事的。山河抿抿唇,轻声说了一句:“平安回来。” 江屿眼中似乎有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温度,语气却依然淡漠,只是“嗯”了一声,然后不再看山河,坚定而果断地下了山。 山河看着江屿的背影,心情忽然就有些沉重。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希望他能平安回来。 ** 山河和其他人一直站在远处,看着江屿一路绕到了爆破隧道的外头,开始重新布置引爆装置。 如果这个时候炸弹突然爆炸,那么江屿恐怕……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顾叔和唐旭握紧了拳头,一瞬不转地看着远处那道不停忙碌着的白色身影。 烈日当头,酷热灼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屿开始布置线路,他每一个动作都能牵动其他人的心。 山河捏了满手心的汗,头上更是大汗淋漓。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她脑子里的弦已经绷到最紧,生怕下一秒钟就听到一声爆炸巨响。 引爆装置终于重新布置好,炸弹始终没有爆炸。 江屿离开隧道口时,所有人的心都踏踏实实地回到了原位。 山河取下安全帽,一把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难以相信,就在刚才那么短的时间里,她就出了这么多的汗水。其他人跟她的情况也差不多,均是满头大汗,也不知道究竟是天气太过炎热,还是太过紧张。 ** 一声巨响,脚下的山脉再次发出一阵震动,最后那枚炸弹也成功引爆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悦和轻松的微笑。 顾叔长吁了一口气,赞许地说:“小江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极度镇定,重新快速布置好引爆装置,真的不容易。”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称赞,“是啊!小江这种临危不乱的能力确实很让人佩服。” 唐旭更是一脸骄傲地询问山河,“小山姐,我表哥是不是很厉害啊?” 山河凉飕飕地说:“是他厉害,又不是你厉害,你得意什么?”虽然心里不乐意,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江屿刚才确实表现得很冷静。如果是她,只要一想到身边有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估计已经吓得直哆嗦,恨不得立马拔腿狂奔,以最快速度跑到安全地带。江屿却能那么冷静地重新将引爆装置布置好,不出现一点差错,山河心里还是很佩服的。 她抬头看去,见江屿已经沿原路返回。 正在这时,对面山顶上一块岩石发生了松动,岩石周边的土壤也出现了松动,零散的石块开始往下方滚落,接着越来越多的石头往下滚落。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有山河看到了,那一大块松动土壤的正下方,就是江屿所在的位置。 山河的双目瞠到最大,用劲全身力气大喊:“江屿!塌方!” 尖锐的声音在山间回荡开来。 轰—— 对面山崖一角的土壤瞬间如流沙般倾斜而下,一路席卷而行,摧毁大片菠萝地,扬起大量灰尘。只眨眼的功夫,那些岩石土壤就全部翻滚倾入了山谷底部。远远看去,那座塌方的山峦好像被人撕掉了一片绿色的外皮,露出里面鲜红的土壤。 所有人都震住了。 数次爆破导致山体表面发生松动,而土壤表面种植的菠萝无法有效抓住泥土,最终形成了这次塌方。 可是……江屿又在哪里呢? “表哥!”唐旭大喊一声,丢下一切就往下冲。 山河脑中空白一片,眼前不断重复着之前土壤塌方时的震撼景象,耳朵里只剩下嗡嗡嗡的声音。她的双腿好像不受控制了,自发地带着她的身体往下跑。 江屿死了吗? 他被塌方的土壤埋到谷底了? 山河不敢相信,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死?他连炸弹都不怕,怎么会被区区一个塌方的土壤埋没呢? 11|第11章 他们冲到了江屿之前行走的那条小路上,前方的道路已经被塌下来的泥土彻底隔断了,松动的土壤还在继续往下滚落。 唐旭要冲上去刨土却被人拉住了。 这些土壤都相当蓬松,一旦轻易刨开,极有可能发生二次塌方。 “放开我!我表哥还在里面,我要去救他!”唐旭急得眼眶都红了。 山河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大脑里面好像瞬间揉成了一团浆糊。不,她觉得江屿肯定还活着,她向他呐喊的时候,他转过头看她了,他一定听到她的声音了。山河定了定神,发现倾斜的红土表层好像动了动。她壮着胆子走上前,蹲下身,将一只手缓缓地伸进了温热而松软的土壤深处。 “小山姐,你要干什么?”唐旭不解地看着她。 山河没有回答,她的手还在一点一点深入,动作很慢,不能太快。终于,她的指尖触到了一个更为微热的物体,那是……一个人的手。 土壤里的那只手动了动,也在瞬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他还活着!”山河惊喜地大喊,“你们快点退后,快点!” 唐旭和其他人大喜过望,连忙往后退开。 直到唐旭他们退到安全区域,山河才大声说道:“江屿,你要是听得到我说话,你就用手指摩擦我的手。”她说完便细细感受,粗糙的指面在她的手背上轻柔而缓慢地摩挲着,像是爱抚着情人的手。 山河觉得自己高兴得都快哭出来了,这是她这辈子都没体会过的喜极而泣。江屿在土壤里面肯定没事,他只是不敢轻举妄动,怕引发二次塌方。 “江屿你听我说,我现在用力拽你,你也向外使劲儿,只要你一出来我们立刻就跑。你要是没问题也摩擦一下我的手。” 土壤里的江屿再一次轻轻地摩擦她的手,那么轻柔,那么柔软。 “我数到三,我们一起动。一……二……三!” 话音刚落,她一使劲,江屿已经瞬间破土而出,拉着她的手向前狂奔,山崖上方的土壤再一次倾倒下来。 轰—— 又是一次塌方的声音。 山河根本不敢往后看,只是由江屿拉着她拼命地往前跑,仿佛只要一回头,就会被塌下来的土壤瞬间覆盖。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狂飙到两百以上,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也听不到。 她死死盯着他的后脑勺,又一次觉得他就是这山林里的豹子,果断决绝,风驰电掣。他拉住她的那只手,格外有力,仿佛只要由他拉着,再大的风浪也不害怕。 ** 他们跑到安全的地方,终于停了下来。 山河整个人顿时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她觉得自己浑身疲惫,四肢乏力,在刚才那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她经历了生与死的一瞬间。现在再往那边看去,她和江屿跑过的许多地方都被二次坍塌下来的土壤覆盖了。 她傻了么?怎么想的?怎么为了江屿就差点赔上自己这条命了呢?什么狗屁爆破,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看任何爆破了。 江屿的神情却出奇的平静,唐旭和其他人都在关切地询问之前发生的情况,他也仍是不紧不慢地叙述着。 塌方发生的一刹那,他确实听到了山河呐喊的声音,于是脱下衣服罩在头上,又拔腿狂奔了一截,最后扑倒在地上,紧贴山壁。所以当他被泥土覆盖以后,才能够在土壤中正常呼吸。可是他担心其他人会跑过来,所以暂时没敢冲出来,一直静静待在土壤中。 难以想象,就在塌方发生的几秒钟里,他能够极其冷静地想到用衣服蒙住头,以确保在土壤中的正常呼吸。更加幸运的是,他没有被滚下来的石块砸中。 江屿说完以后,其他人脸上都露出后怕的表情,只有他,仍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山河看了江屿一眼,他的身上和头上都沾满了泥土,稍微有些狼狈,可神态和气度还是跟从前一模一样。山河几乎要败给这个男人了,他不是人,他是神。 江屿让唐旭和其他人先离开,自己则在山河面前蹲了下来,一瞬不转地盯着她的脸,两只眼睛出奇的明亮。 山河此刻头发早乱了,满头大汗,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还沾了泥,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还在喘着气,费力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你干什么?” “还走得动吗?”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可是目光中却多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柔软。 山河靠在树干上,摆了摆手,“我……我现在四肢无力,我要多歇一会儿。”她还没他那么流弊,经历了那么惊险的时刻,还能平心静气地站在旁边。 江屿忽然背对着他蹲下。 “干嘛?”山河不解。 “我背你。” “你背我?”山河惊讶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还是要我抱你?” “抱我……咳咳咳……”山河呛到口水。 江屿二话不说,直接将山河横抱了起来。 山河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他抱了起来。她愣了几秒,立刻拍打他的胸膛,“喂喂,江屿你放我下来!”这人有病吗?不经过她的同意,直接就抱她起来了,这可是她的第一次公主抱,居然被这个讨厌的男人夺走了。 “你不是四肢无力吗?”江屿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丝毫不在意她拍打自己,她那点力气,就跟挠痒痒似的。 “我四肢无力也不要你抱!你放我下来!”山河一张小脸在太阳的照耀下扑红扑红的,像两个红彤彤的苹果。 “放你下来你自己走?”江屿停下脚步。 “对,我自己走。” “好吧!”江屿依言将她放下。 山河一落地,两腿又是一阵虚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江屿像拎小鸡似的将她重新拎起来,“不是说自己走吗?怎么软了?” “不要你管。”她气得面红耳赤。 “身体不行嘴皮子倒是厉害。”江屿也不管她乐不乐意,直接用双手叉在她的腋下,像抱小孩那样把她抱了起来。 山河愣了三秒,随后扯开嗓子:“江屿,老娘不是你女儿!” ** 江屿抱着山河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不出意外地引来了一片暧昧的眼神。 唐旭哈哈大笑起来,“表哥终于开窍了啊!”话刚说完,立刻接到江屿一记杀人的眼光。 山河脸红得像猴子屁股,拼命拍打江屿的肩膀,可他肌肉硬邦邦的,她的手都拍疼了。“你放我下来,我能走了,快点放我下来!” “真的能走了?” “能走,保证能走。”她就差拍胸脯保证。 江屿将她放下来,看她双腿还是有点发软,就扶着她往前走。 此时,大家都回到了休息区域,顾婶和韩茜茜也在这里。 韩茜茜之前一直躲在房间里吹电风扇,得知江屿回来了,才走出房间,岂料第一眼就看到江屿扶着山河,眼里瞬间闪过一抹阴郁。她踩着高跟鞋走过去,扬起下巴,“你自己不能走吗?干嘛还让别人扶你?” 山河心累,懒得跟这个女人一般见识,索性对她视而不见。 江屿也没理韩茜茜。 韩茜茜立刻有些气恼,可又不能在江屿面前表现得太过,只得换了温柔的语气,问道:“阿屿,你怎么也不理人啊?你干嘛要扶她啊?” 江屿扶着山河在大树下面的凳子上坐下,才直起身,冷淡地说:“韩小姐,山里又热,蚊子又多,你要是不适应,还是尽早下山吧!”说完他不再搭理韩茜茜,径自走开。 ** 中午的快餐已经送了上来,山河和阿美还没有下山,便跟着大家一起吃快餐。 阿美吃了几口,小声在山河耳边说:“姐,这家快餐好难吃啊!” 山河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些暗爽。原来江屿跟美丽煎解除协议以后,订了一家这么难吃的快餐。她看向其他吃午饭的铁路工人,人人脸上都是一副嫌恶的样子,可见大家都不怎么喜欢这家的快餐。 有人嘀咕起来:“怎么又是水煮大白菜呢?” “唉。”有人叹气,“要是换回原来那家就好了。” 山河心里已经彻底爽歪歪了,她瞬间明白老吴和唐旭今天为什么要请明叔来杀牛了,分明就是想重新订美丽煎的快餐,可是又拉不下面子嘛!山河目光转到江屿身上,他正捧着饭盒默默吃饭,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符合他这个人的节奏。只不过,他的眼神就有点飘忽不定了,时不时往她这边看一眼,发现她在看他以后,又面不改色地移开。 装! 接着装! 山河暗暗呸了一声,心说你装得再淡定,也掩盖不了你真实的目的。 当初牛逼哄哄找她解除协议,又索要了七千块的赔偿金,现在又想重新订餐,以为她是这种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吗? 随后,山河又了然地点点头,原来之前主动抱她,也是为了向她示好,以便等下跟她提条件呢!山河再次在心里狠狠将江屿从头到尾鄙视了一遍,早知道之前就不去拽他了,让他直接被埋在土里多好。 唉,真是祸害遗千年。 山河懒得再看江屿,拉着阿美跑到另一边吃饭去了。 江屿再抬头时,发现山河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他垂下眼帘,默默用筷子拨了拨饭盒里的大白菜。 韩茜茜捧着饭盒凑到江屿身边,一脸惭愧地说:“阿屿,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之前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如果知道,我肯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江屿没有回应,依旧垂着眼帘。 12|第12章 饭后,顾叔坐在大树下,向大家讲述他那条断腿的故事。 许多年前,顾叔参与青藏铁路的修建工作,也是在隧道爆破时,发生了塌方事故。但那次塌方和这次不一样,那次塌下来的都是石头。顾叔侥幸捡回来一条命,可是一条腿却被石头砸断了。 山河听完以后挺感慨的,修建铁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仅要付出大量金钱,还要付出大量人工。不论是工程师,还是普通的铁路工人,每一个人都要背井离乡,长期与亲人分开,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为那里修桥建路。 然而,当铁路建成通车之后,人们享受着道路带来的便捷时,又有几人能想到列车下的轨道,是付出了多少人的心血与汗水才建成的? 在科技不够发达、技术不够成熟的过去,每一条道路的铺就,都意味着生命的祭奠。每一次难以预料的事故,都有可能埋葬一个无法归家的灵魂。 顾叔的话题说着说着,就转到了河汀县最早的铁路,那是中国西部最早的一条铁路——滇越铁路。 一百多年前,法国政府在中国修建了这条窄轨铁路,轨距一米,全长468公里。在那个遥远的年代,这条米轨是用累累白骨铸就而成的,一根枕木一条命,一颗道钉一滴血。这个工程在当时被称为人类历史上最艰巨的三大工程之一,法国政府公布为修建这条铁路死亡人数是一万两千人,而民间统计数字则多达七万人。 一百多年后,这条米轨已经彻底退出历史舞台,成为了当地民众不可磨灭的记忆。 对于山河这样的本地人来说,对这条米轨的感情是深刻的。年少时期,母亲还曾经带她乘坐着米轨列车去省城。当她一点点长大,米轨列车也彻底停止运营了,河汀县成为了明明有铁路却不通火车的地方。 多少次,她还想再坐上米轨列车,摇摇晃晃地穿行在青山绿水间,看一看那经历了百年风霜、独具特色的人字桥,然而一切最终只能成为念想。 顾叔说完之后,山河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久远的梦。也不知是想念那条年迈的米轨,还是想念年幼时母亲带着她乘坐米轨列车的岁月。 ** 那边收饭盒的工人大喊道:“你们还有谁的饭盒没交过来?不交来明天就没饭吃啦!” 项目部要求工人们吃过饭以后,各人将自己的饭盒洗干净,然后统一回收,送到山下。 韩茜茜很讨厌洗饭盒,没来河汀之前,她哪里需要做这种粗活?这里不但生活条件很差,饮食也不好,要不是因为江屿在,她估计早就跑人了。当下,她忍不住说道:“干嘛非要洗饭盒呢?直接用一次性饭盒不是又省力又方便吗?” 顾叔闻言立刻露出几分鄙夷的神情,但并未表现得太明显。 山河接话:“因为一次性饭盒不环保啊!工人们一直住在山里,如果每天都用一次性饭盒的话,到时候肯定会在山里留下很多饭盒,不就污染环境了?” 韩茜茜“嘁”了一声,给了山河一个冷眼,“我又没问你,你多什么话?” 山河耸耸肩,懒得跟韩茜茜一般见识,一个眼高手低的女人罢了。虽然韩茜茜不顾一切倒追江屿的行动很让她佩服,可是其他方面就实在叫人不敢恭维了。 韩茜茜又贴向江屿,亲昵地说:“阿屿,一次性饭盒多方便啊,又不贵。” 江屿不着痕迹地避开韩茜茜的身体,淡漠地说:“韩小姐,山河已经回答你的问题了。” 山河微微一挑眉,哟,这货居然直接叫她山河,不叫她山小姐了?莫非是因为她之前叫他江屿,所以他礼尚往来了? 韩茜茜被江屿一句话挡回来,面子有点挂不住,只能干笑了一下。趁其他人不注意,韩茜茜阴测测地瞪了山河一眼。 顾叔微微一笑,缓缓道:“蒙河铁路地处云贵高原哀牢山系,主要为山脉、岩溶高原、山间盆地及河流谷地四大地貌类型。受印度板块的碰撞和挤压,地壳抬升与河流下蚀作用强烈,地形起伏大,形成了以高山深谷、山川间布为主的地形特征。在河汀县地区,植被以热带雨林、河谷雨林及橡胶林为主,森林覆盖率达50%以上。我们修建铁路,有硬性环保指标,不能破坏热带雨林之中的河流水源,不能破坏森林,更不能留下废渣以及白色污染。” 山河心头一阵热血沸腾,对顾叔他们这些铁路工程师的敬佩之情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江屿淡淡开口说:“修路是为了造福当地老百姓,而不是破坏他们赖以生存的山川和河流。山河,你说是吗?”他抬头,忽然抬头,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 山河:“……” 为什么她觉得他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 傍晚时分,山河他们终于回到了项目部驻扎地。 两头老黄牛已经屠宰完毕,牛肉也全都清理准备妥当,就等天黑以后,所有的工人都下山来,为他们奉送一场烤牛盛宴。 夏天来临,天黑得特别晚。直到九点钟,天色才全黑。 空地上已经点燃了数堆篝火,一百多名河汀路段的铁路工人都聚集在这里,围着火堆一边大口吃烤牛肉,一边喝冰啤酒。 红红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温馨而融洽,随性而惬意。 明叔和阿勇那边烤好的牛肉大盘大盘的端过来,还熬了牛骨汤,工人们一边吃一边喝,全都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山河坐在火堆边发呆,时不时用长长的钳子拨一拨燃烧着的木柴,火星飞溅,忽明忽暗,像是夜空中闪耀的星星,火堆里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她眼前忽然多了两串烤好的牛肉串,撒了辣椒和酱料的肥牛肉表面还冒着油花,闪闪发亮,肉香四溢,显然是刚刚烤好的牛肉,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山河一回头,看到了江屿的脸,牛肉串是他递给她的。 “谢谢。”山河没有拒绝,接过牛肉串大快朵颐。 江屿顺势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拿起她刚才拿过的火钳,替她拨弄柴火。 牛肉串外酥里嫩,香辣可口,山河吃得满口流油,还觉得不过瘾。 江屿看她不够吃,又起身去拿了五串递给她。 山河挑眉,这厮这么殷勤,恐怕还是为了重新订餐的事吧!她也不点破,继续大口吃肉。等她吃完了,才发现江屿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火光映照下,他的神情比平时温和了许多,不再像个冷面阎罗。这个样子的江屿,似乎多了一点人情味。 “你看什么?”她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江屿拿出一张纸巾,伸手替她擦嘴边的油。 山河吓了一跳,避开他的手。 “别动。”他眉头一拧,莫名多了一种让无法抗拒的气势。 山河顿时全身僵化,眼睁睁看着他替自己擦掉了嘴角的油渍。山河觉得这个样子的江屿实在太奇怪了,搞得她很不适应。不就是为了重新订餐的事吗?他还真是煞费苦心。 山河正想说话,空地上突然响起来吉他弹奏的声音。她吃了一惊,和众人一起转头看去,见唐旭就坐在简易房外头,手里抱着一个吉他,身边还摆了个话筒和扩音器。 “喂喂。”唐旭试了试话筒的音量,对着话筒说:“下面,我为大家弹几首歌曲。” 唐旭拨了拨琴弦,一曲《那些花儿》就由他指尖流泻而出。 “哇!唐旭还会弹吉他。”山河着实吃了一惊,压根没想到唐旭弹得这么好。 江屿“嗯”了一声,“唐旭的吉他弹得很好,他十五六岁的时候,想和朋友组成乐队往音乐方面发展,可惜他妈妈不同意。” 说话间,唐旭已经开口唱歌:“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一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他的嗓音纯净清亮,高音段又带了丝丝沙哑,和朴树的声音有几分相似,乍一听,还以为是原唱。 山河看看其他人,大家也都放下手里的啤酒,不再大声说话,静静沉浸在音乐之中,脸上渐渐出现陶醉的神情。 这样美好的夜晚。 这样晴朗的星空。 繁星,篝火,啤酒,音乐,萤火虫,恰如其分地杂糅在一起,产生了一种神奇的力量,足以叫人的内心变得宁静,变得平和。 “啦啦啦啦啦啦想她……啦啦啦啦啦啦她还在开吗……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歌曲还在继续。 阿美一脸痴迷地看着前方的唐旭,目光闪耀着倾慕的光芒。 多情风流的音乐才子,曾是多少花样少女心目中一个美好的梦。 山河的神情有些缥缈,似梦似幻。今天真是神奇的一天,她把最讨厌的江屿从土壤里拉出来,两人竟然就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听音乐。 没有争执,没有斗智斗勇,也没有彼此看不顺眼。 她想,江屿或许并没有那么讨厌。 转头时,她发现他正看着她。火光照在他的右边脸颊上,使得左边脸颊都陷入了阴影之中,可是他的眼睛却明亮无比,好像天上闪闪发亮的星辰。 山河眉眼一弯,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清爽纯净,沁人心脾,犹如夏夜里拂过的凉风。 江屿的神情柔软,嘴角微微扬起,弯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弧度。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还在开吗?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13|第13章 江屿穿着厨师装,手里端着一盘新鲜出炉的炒菜,面无表情地站在厨房里供山河拍照。 咔,一张。 咔,又是一张。 山河拿下相机,不满地看着他:“江经理,拜托你笑了一下嘛!你这样板着脸,拍出来的样子很凶啊!” “江屿。”他冷不丁说了一句。 “什么?”山河眨眨眼。 “叫我江屿。” “纳尼?”山河有一瞬间的愣神。 “叫我江屿。”他不冷不热地又说了一遍。 山河:“……”她有点崩溃,这人怎么还纠结起这个问题了? 那天晚上之后,江屿确实向她提出了再次订餐的要求,不过山河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咯!她向江屿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要他免费当饭店的形象代言人! 江屿一开始严词拒绝,不过山河就是不肯松口,他也只好答应了。所以,他现在才会出现在美丽煎的厨房里,供山河无偿拍照。 咔咔咔。 山河又拍了三张,可是图片一放大,还是不满意。“你就笑一下嘛!就算不要你咧嘴笑,好歹你的神情也稍微柔和一点,不要总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山河越是这么说,江屿的眉头就拧得越紧,嘴唇也抿得越紧,最后就差凶巴巴地瞪着照相机镜头了。 “我无语了。”山河一拍脑门,丢下江屿走出厨房。 江屿默默跟在她身后。 ** 饭店大厅里,唐旭正坐在椅子上喝可乐,见他们出来,惊讶地问了一句:“这么快就拍好了?” 山河气恼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灌了一口水,“拍好就好了,你表哥一点都不配合。” 江屿面无表情地在山河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也喝了一口水。 唐旭笑笑,“小山姐,我表哥从小就是这幅死人脸,你让他笑,真的比登天还难。” 江屿冷冷发出一声警告,“你说谁是死人脸?” 唐旭哆嗦一下,赶紧闭口。 山河乜眼瞅着江屿,“明明就是个死人脸还不许人说了,拍张照都跟便秘似的。我要不是看你长得帅,我才懒得找你。” 江屿没有反驳山河的话,默默看了山河一眼。 “哇哇哇!”唐旭一惊一乍地叫了起来,“表哥这不公平,为什么小山姐说你是死人脸你就不反驳?而且你看她的眼光显然跟看我不一样啊!哦on,我受打击了。” 江屿一记杀人眼过去,唐旭又只能委屈地闭嘴了。 山河倒没发现江屿看她的眼光有什么不一样,反正都是一张冷冰冰的脸,看谁都跟别人欠他百八十万似的。怎么办呢?好可惜啊,这么帅一张脸不能用。如果把这张脸放到网上,作为饭店形象的第一张图片,吸睛率绝对百分之百啊!山河哀怨地看着江屿,那表情就像个被人抛弃的怨妇。 唐旭打了个响指,“我有办法啦!” “什么办法?”山河诧异地看着唐旭。 “一个能把我表哥拍得更完美的办法。”唐旭信誓旦旦地说,“从现在起,我就是摄影师,你们两个都要听我指挥。” 江屿淡淡发出一声质疑说:“我要听你的指挥?” 唐旭哭丧脸,“小山姐,你看我表哥威胁我。” 山河瞪眼,豁然起身,“江经理,你既然愿意免费当我的模特,就请你配合,否则你还是请走吧!” 江屿默然。 唐旭悄悄比个剪刀手,耶,表哥吃瘪好哈皮! ** 唐旭的方法很管用,而且很快就拍出了让山河满意的照片。 文件导入电脑后,一张堪比杂志封面的人物图片在屏幕上缓缓展开。照片中,江屿一身素白的厨师装,头戴高高的厨师帽,站在菜板前。他右手握着菜刀,左手则拿了一支切了一半的胡萝卜,并没有低头切菜,而是神态温柔地注视着前方。相机是从侧面取景的,正好将他侧脸的剪影完美地拍摄下来,宽阔饱满的额头,高挺笔直的鼻梁,还有深邃幽深的眼睛,侧脸颜值爆表,堪称史上最帅厨师。 山河盯着屏幕,发出一声赞叹:“简直帅呆了。” 江屿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唐旭说:“我就说嘛,表哥只有看小山姐的时候神情才会不一样。” 之前拍照的时候,唐旭特地安排山河站在江屿正前方,江屿是看着山河的时候,被唐旭快速拍摄下来的。 山河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你表哥是想重新跟我订餐呢,当然要讨好我咯!他要是对我凶巴巴的,我才懒得鸟他呢!” 江屿翘起的嘴角立刻沉了下去。 唐旭瞅了江屿一眼,愣是憋着没笑出声来。 江屿冷着脸说:“既然照片已经拍好了,什么时候可以重新签署协议?” “这个嘛……”山河抚着下巴,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我还要再考虑一下。”没办法,要怪就怪以前的江屿真心太讨厌,既然这次是他有求于她,以她睚眦必报的本性,不好好整一整他,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还要考虑?”江屿拧起眉头,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刁难自己。他看看山河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猜想她估计还记恨着以前的事。以她的个性,如果不出一口气,估计是不会轻易点头答应的。 “山河,如果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或是需要我再做些什么,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 “咦,这可是你说的哦!”她双眼瞬间发亮,扬起下巴说:“那你给我学个小狗叫,我就不考虑了,直接跟你重新签协议。” 江屿:“……”脸皮开始抽搐。 唐旭终于绷不住了,“噗”一下笑出声,捂着肚子说:“哈哈哈……我实在憋不住了,你们谈,我出去笑会儿,哈哈哈……” ** 晚上,山河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笑得合不拢嘴。要把江屿那张死人脸逼出吃瘪的表情,还真是不太容易。 遗憾的是,江屿到最后也没有学小狗叫。 山河没有睡意,就坐在床边捧着一本美食谱研究。既然饭店参加了团购,应该就会有很多外地游客来吃饭,那饭店势必要多推出几种菜品。 才看了两道菜,手机就响了。不用怀疑,就是江屿打来的。 “江经理,什么事啊?”山河的语气中难掩笑意。 “江屿。”他硬邦邦地说。 “什么?” “叫我江屿。” 山河无言,这人怎么又来的,还叫他江屿呢,她跟他有这么熟吗?“我说江经理啊,你这么晚打电话到底有什么事?” “江屿,叫我江屿。”电话那边的某人跟自己的名字杠上了。 山河:“……”这人肯定脑抽了。“好吧江屿,你到底有什么事?” “你不是要听小狗叫吗?你听好了。” 山河还没反应过来,听筒里就响起了一阵小狗汪汪叫的声音。 “汪汪汪汪汪!”小狗叫得非常欢快,而且好像还不止一只小狗。 山河瞬间如遭五雷轰顶,这尼玛学得也太像了吧!关键是,江屿真的学狗叫了?山河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想象江屿学小狗叫的样子。不对,这根本就是真正的狗叫声,江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小狗叫的录音放给她听。“这绝对不是你叫的!” 江屿不咸不淡地说:“你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不是我叫的。” 山河傻了傻眼,“这肯定是你放的录音。” “你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是我放的录音。” “你耍赖!” “你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我耍赖。” 山河:“……”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明天我会带着合同和相关文件再去找你签约,希望你也把相关文件准备好。” 山河瞪大眼睛,“我不答应,我就不签,你能拿我怎么样?” “哦,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明天就只好带上律师一起去找你了。”江屿的语气又变回了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仿佛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 “你什么意思?” “我看到你已经把我的照片放到团购网站了,未经我的许可使用我的肖像,你说我是不是可以起诉你侵犯我的肖像权呢?” “我擦!这明明是你同意的。” “你有直接证据证明我同意过吗?” 山河:“……” “如果你明天签约,我不介意同时签一份肖像使用许可证明给你。” 山河:“……” 卧槽,被这个臭男人摆了一道。 ** 挂了电话,江屿的嘴角翘了翘。之前他的确给她放了一段小狗叫的录音,就算她听出来了,也没有任何办法。 江屿此刻站在简易房前的那片空地上,揣好手机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最东边房间的忽然开了,韩茜茜端着一个脸盆走出来,脚下还穿着高跟鞋。倒水的时候不小心崴到脚,立刻坐在地上唉唉直叫。 江屿走上去询问:“韩小姐,你没事吧?” 韩茜茜一手捂着脚,楚楚可怜地说:“阿屿,我崴到脚了,脚好疼,走不动了,你扶我回房间好不好?” 江屿没说什么,蹲下身将韩茜茜扶了起来。 韩茜茜半个身体都挂在江屿身上,一瘸一拐地走进屋子。才刚进屋,她立刻快速关上房门,用波涛汹涌的胸器贴着江屿,双手紧紧环住他劲瘦的腰,凑近他,娇柔妩媚地说:“阿屿,人家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要再拒绝人家好不好?” 江屿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韩茜茜见他没有反应,开始用胸器摩擦他紧实的胸膛,眼神极尽妖娆挑逗,“阿屿,人家的脚崴了,你抱人家过去好吗?” 江屿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神情平静得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韩茜茜咬咬牙,决定下猛药,“阿屿,人家好热啊!好热……”她一边发出诱人的呻/吟,一边拉开肩带,露出胸口大片肌肤,并用舌尖舔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江屿的目光终于闪了闪。 韩茜茜正想窃喜。 江屿却一板一眼地说:“韩小姐,吃了洋葱可以喝一杯温热的牛奶去除口气。” 14|第14章 江屿带着合同来美丽煎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半,刻意避开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不过当他推门进店的时候,还是被店里高朋满座的情况吓了一跳。 一群女生齐刷刷往他看过来,眼睛里发出狼一样的绿光,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他拆吃入腹。 江屿拧眉,这是什么情况? 唐旭大喜,这种情况简直太美妙! “啊!真的是他,老板娘没有骗人。” “好帅啊,我还没有亲眼见过这么帅的男人。” “呜呜呜,帅死了。” 山河正好从厨房出来,看到江屿和唐旭进门,微笑着对其他女生说:“你们看,我没有说谎吧!这个帅哥就是我们店里的。” 众女生激动得两眼泪汪汪。 江屿冷着脸走到山河面前,“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立刻把人全都清理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众女生顿时噤若寒蝉。 原来是个冰山系的男神,可是这样看简直更帅了有木有? 江屿确实有点生气,因为他没想到山河会利用他的外貌来吸引女性顾客。 山河见气氛很尴尬,连忙说:“哎呀不好意思,帅哥今天累了,大家就看到这里吧!记得以后多多来我们店捧场啊!” 众女生一面应允,一面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饭店大厅了一时安静下来。 江屿盯着山河,冷声说:“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啊?人家客人在网上看到你的照片,过来吃饭的同时顺便看看帅哥咯!我说帅哥现在不在,要过一会儿才来,她们不就全都在店里等着了。”山河摊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江屿就这么瞪着她,足足瞪了一分钟。 山河无力地垂下脑袋,“拜托,你到底还要不要签合同了?”要不想签她也不勉强,反正饭店又有生意了。山河美滋滋地想着,连眉毛都飞了起来。 江屿阴测测地从公文包里拿出合同扔在桌子上。 哟,这厮还生气了呢!山河不为所动地伸出一只手,“麻烦你先结清那天杀牛的一千六百块钱,还有先把你的肖像授权书给我。” 山河仰起头看他,仿佛听到了他磨牙的声音。“喂,江经理,我已经答应重新送餐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杀牛的钱你难道不该先给我吗?” 江屿一语不发,从公文包里拿出钱包。 山河吹了个口哨:“古驰的,好有钱啊!” 唐旭凑上来,“小山姐真识货,怎么样,有没有为我表哥动心?” 这话成功引来了江屿的冷眼,唐旭没趣地撇撇嘴。 山河笑眯眯地说:“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嘛!” 江屿蹙眉,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金絮其外败絮其中是指他?他哪里败絮其中了?江屿没有深究这句话,从钱包里拿出一小把红彤彤的毛爷爷,数了十六张。 山河眼中笑意更浓,钱钱钱,她最爱了。 就在山河伸手要拿钱时,一道人影飞快地闪进来,一把夺过了江屿手中的钱。 山河正想怒斥,却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青年站在旁边,兴高采烈地数着钱。小青年染了一头黄毛,衣着打扮也很非主流,整个人看上去吊儿郎当的。 唐旭一看有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钱,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山河已经开口说:“阿辉,你来干什么?” 黄毛小青年叫阿辉,是阿美的亲弟弟,山河的表弟。 “替我妈拿阿美的工钱啊!”虽然阿美是阿辉的姐姐,可是阿辉从来不管她叫姐姐。 阿美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阿辉在数钱,立刻冲上去夺钱,“阿辉,那不是我的工资。” 阿辉不耐烦地推开阿美,“滚开,你这个月都没拿钱回家,妈叫我来拿钱。”他扬扬手里的钱,“才一千六,不够,再拿一千来。” 阿美后退几步,一下跌坐在地上。 唐旭一看就怒了,一把揪住阿辉的衣领,“你敢在店里推阿美?” 阿辉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个头还不足一米六五,被唐旭一下就拎起来了。他知道自己不是唐旭的对手,立刻扯着嗓子叫嚣起来:“阿美,你竟敢找野男人欺负你弟弟,老子回去要告诉妈,你等着挨揍吧!” 山河把阿美扶了起来,冷笑着说:“你什么时候把阿美当你姐姐了?” “臭小子,还敢叫嚣,信不信我揍你?” 阿辉双脚离地,一时胆战心惊,连忙说:“表姐,我错了,真是我妈喊我来拿钱的。” 山河冷哼一声,从柜台下面拿了一千块出来,“这是阿美这个月的工钱,拿着可以滚了。” 阿辉挣脱唐旭的手,一把夺过山河手里的钱,跟之前的一千六一起揣进裤兜里,态度傲慢大摇大摆地走了。 唐旭愤愤地骂了一句:“人渣。” 江屿从头到尾只是默默看着,不发一言。 阿美低着头,声音哽咽:“姐,对不起,我没想到阿辉会跑到店里来要钱。” “没事。”山河轻抚阿美的头发,柔声安慰。 ** 江屿和山河又一次签署了合作协议。 山河拿起自己的合同站起身,向江屿伸出一只手,“江经理,再次合作愉快。” 江屿同她握手,面无表情地说:“江屿,叫我江屿。” 山河翻个白眼,又来了,她就是不爱叫他的名字。山河没理他,径自走到柜台后面,把合同收拾整理好,端起杯子喝水。 阿美看江屿和唐旭准备离开,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要回去了吗?” 唐旭快人快语地说:“不回去啊,我们要去越南街。” 山河听到这话霎时把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她立刻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江屿的那个清晨,江屿被越南小妹拖进阴影里,然后就没再出来。这大白天就去越南街*,未免也太早了一点吧!看来她刚才那句金絮其外败絮其中没有说错。唉,可怜的韩茜茜,江屿宁可去*也不要她,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江屿一看她嘴角吟着一抹鄙夷的笑,立刻就知道她误会了。江屿冷声道:“你想歪了,我们只是去越南街买点特产寄回家。” 越南街其实就是河堤边长长的一条购物街,有许多越南人在街道边做生意,出售一些越南的特产食品,还有越南鞋、越南工艺品等等东西。不过,越南街还有内街,从巷子岔进去,会发现里面还大有天地,一楼也有一些卖东西的铺子,不过二楼嘛,则是数不尽的洗头按摩店,其中的含义也就不言而喻了。 很多男人口中所说的去越南街,其实是去里面找越南小妹。 山河耸耸肩,没有回应江屿的解释。他们是要去买东西,还是要去找越南小妹都与她无关,她只要赚好自己的钱就行了。 江屿对山河的反应显然不太满意,还想开口,阿美已经抢先一步说道:“你们要去买东西啊?可你们是外地人,很容易被宰的。” 山河摆摆手,“阿美,江经理他们有钱,不怕被宰。” 江屿默然。 唐旭咧嘴一笑,说道:“小山姐,不如你帮我们去讲价吧!” ** 山河根本不想出去,可是挨不住唐旭的软磨硬泡,甚至连阿美都帮他们说话。山河对阿美的倒戈表示不满,可最终还是跟着江屿和唐旭来到了越南街。 下午的越南街显得有点萧条,许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整条街道上都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的越南人守在自家铺子外头,百无聊赖地摇着扇子。 越南是个很神奇的国度,男人少女人多,女人是家庭的经济支柱,起早贪黑,特别能干。而大部分的越南男人,只需要躺在家里当大爷。 所以在越南街做生意的大多数都是越南女人,偶尔能看到几个带着圆顶绿帽子的越南男人。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越南男人就爱绿帽子,或许跟那些出来接客的越南小妹有关。 山河有时候挺佩服这些越南女人的,不仅要任劳任怨地供养家里的老爷们,还要养孩子,实在太无私了。这要是搁在中国,早就闹翻了。 江屿和唐旭选定了一家卖特产的店铺,做生意的是个三十多岁的越南女人。 山河没有开口,只是杵在一旁看着江屿和唐旭跟越南女人谈价格。 唐旭拿起一包越南椰子糖询问价格。 越南女人听他说的是普通话,便回答:“三十五。” 越南椰子糖的口味很好,剥去纸衣后,还有一层薄薄的糯米衣。将正方形的糖块送出口中,含化了外面的糯米衣,立刻就能尝到麦芽椰香的浓郁清甜,一点也不腻人,既有嚼劲又十分滑爽,让人吃完一块还想再吃一块,完全停不下来。 除了椰子糖,还有菠萝蜜干、绿豆糕和咖啡,都是越南颇具特色的食品。 江屿和唐旭选定了十包椰子糖,五包菠萝蜜干还有五盒越南咖啡。 越南女人算了算价格,说道:“七百五十块钱。” 山河一听,立刻冷笑:“七百五?” 唐旭努努嘴:“小山姐,你来讲讲价嘛!” 越南女人还在一个劲儿用蹩脚的中国话说道:“不贵,不贵,都便宜呢!其他家还贵。” 山河拨了拨额前的碎发,眼神轻佻地走向越南女人,一开口,本地方言就出来了:“你以为我是外地人噶?七百五?你想坑老子钱噶?不想混了噶?”她说话的口气十分凶恶,嘴里还叼着一根牙签。 越南女人的笑容一下就僵了。 唐旭也被这个样子的山河吓唬了一下,贴在江屿耳边小声说:“表哥,小山姐这个样子好像一个女流氓,跟她以前纯洁善良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江屿十分淡定地说:“你眼神不好,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可她为什么要自称老子?女人不是应该自称老娘吗?” “你觉得呢?”江屿不答反问。 唐旭再看向山河,见她拿着一包椰子糖,对越南女人凶巴巴地说:“这个,十块钱一包,卖不卖?不卖老子现在就叫兄弟过来,你怕是不想留在中国咯?” 越南女人哆哆嗦嗦地说:“卖卖卖。”其实也就值这个价。 唐旭立马对山河竖起大拇指,“小山姐,古惑仔,纯爷们!” 最后价格一结算,二百五。 唐旭险些倒地不起。 15|第15章 东西买好之后,山河本来打算直接回饭店,唐旭却提议去街道对面的河堤上喝些冷饮。 天气很炎热,山河也确实有点口渴,也就没有拒绝。 三人将东西放回车里,正准备过马路,两名装扮清亮*的越南小妹迎面朝他们走来。 山河走在前方,没留意越南小妹。 唐旭的眼光被一名越南小妹胸前的事业线吸引住了。 越南小妹毫不介意唐旭用眼光猥亵自己,反而大大方方朝唐旭抛了个媚眼,说:“帅哥,来玩玩嘛!” 另一个越南小妹则同时环住了江屿的胳膊,亲昵地说:“帅哥,我技术好。” 山河一回头,看到的就是兄弟两人被越南小妹纠缠的景象。这是大白天,在外头的街道上,这些越南小妹拉客还不敢太放肆。要是换了晚上,她们立刻贴到男人身上,一双小手从上摸到下,让人浑身酥麻,很少有男人能经受得住。 据说一次最便宜是六十,普通是一百,包夜是三百,双/飞是五百。这个价格山河也是道听途说得来的,估计大差不离。对于许多大都市的男人来说,还真是便宜得离谱。 山河环着手,似笑非笑地说:“要不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江屿飞快推开身边的越南小妹,“是她自己贴上来的。” 两个越南小妹一看他们原来有女伴,悻悻然地走了。她们做生意的方法很明确,只拉单身男,有女伴的绝不下手。 江屿快步走到山河身边,“走吧!” 唐旭突然捂住肚子说:“哎呀,我肚子疼,要上厕所方便。表哥,你们自己去喝冷饮吧,我不去了。”说完,他就自己跑了。 江屿淡淡交代一句,“你别忘了带纸。” 山河挑眉一笑,什么别忘了带纸,是别忘了戴套吧!这事儿她虽然心知肚明,却没有说出来,男人嘛,不就这德行。 ** 唐旭一走,就只剩下山河和江屿了。 两人在河堤边一家冷饮店的遮阳伞下坐下,点了两杯椰子汁,一盘炸洋芋和一盘烤豆腐。 椰子汁很快就端上来了,老板还用小碟子盛了几块冰供他们自己添加。 这是用新鲜椰肉现榨的果汁,椰香十分浓郁,比罐装的椰汁要鲜美许多。杯子表面漂浮着一圈细腻的泡沫,是榨汁的时候天然产生的,用舌头一舔,感受着泡沫在舌尖渐渐化开,柔软清甜,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山河喝鲜榨椰汁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圈椰汁泡沫。 江屿用小勺舀起一块冰,主动问她:“要冰吗?” “两块,谢谢。” 江屿替她放了两块冰,又替自己放了一块冰。 山河端起杯子,用吸管轻轻搅动,杯底的冰块与玻璃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吸了一口,闭上眼,静静感受着椰香在口中逸散开来。 江屿没有喝椰汁,就这么看着她。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好像剥了壳的水煮蛋。脸蛋很小,似乎比他的巴掌还小,下巴尖尖的,五官清秀明媚,有种邻家少女的亲切感。不知怎么的,他发现自己有点移不开眼。 山河睁开眼时,两人视线相撞。 江屿不动声色地移开眼,默默吸着椰汁,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他其实有点心烦意乱,耳根子还有点红,可他又说不上究竟是为什么。 山河耸耸肩,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江屿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炸洋芋和臭豆腐也端上来。 山河用牙签叉了一块炸洋芋送进嘴里,香辣爽口。她又叉了一块烤臭豆腐,沾着辣椒盐,整块的送进口中,每嚼一口,都能感受到一股独特的气味从口腔钻进鼻孔里,味道非常特别。这种臭豆腐和其他地区的黑色臭豆干不一样,臭豆腐制作好了之后,还要经过一段时间发酵,如果能等到豆腐表面长毛,那味道更浓郁。 山河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江屿却只是默默吸着椰汁,桌前的小吃一样都没动过。 “你不吃吗?” 江屿摇摇头,“太辣了,我不习惯吃太辣的。” “哦。”山河没管他,继续吃自己喜欢的臭豆腐。 江屿喝完椰汁,静静起身,走到河堤栏杆边,倚着栏杆眺望红河对面的越南。 山河也走了过来,双手伏在栏杆上,身体往前探了一截。 脚下,是滚滚向南流的红河水,河面平缓,水流缓慢。河水的颜色呈独特的红色,所以叫做红河。这条河流在发源地叫元江,流经河汀县,与南溪河合并,一同注入越南,名字就变成了红河。 江屿忽然说了一句:“红河,是这里的母亲河。” “是啊!”山河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目光飘渺地注视着眼前这条浑厚深沉的河流,“红河两岸的植被全靠它滋养。小时候,红河里的鱼也很多,江鳅、甲鱼、罗非鱼、草鱼什么都有,我和阿美还常常去河边钓鱼。” “能钓得到吗?”江屿回过头,目光融融地注视着她。 “能啊!”说起童年趣事,山河的脸庞开始发亮,“有一次我们钓到一只甲鱼,就是王八,有这么大呢!”她用手比划了一个盘子的大小,“本来想拿回家,让全家人喝一顿甲鱼汤,可惜被阿美她妈拿去卖了三百块钱。”说到这里,她没劲地垂下肩膀。 “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江屿轻声询问。 “有有有。”山河点点头,开始叙说自己小时候与红河有关的趣事。 三年级时,她和同学到红河边偷甘蔗吃。 四年级时,她和同学到红河边掏鸟蛋吃。 五年级时,她和同学到红河边挖红薯吃。 说来说去,都跟吃有关系。 江屿的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没想到,你小时候是个吃货。” 山河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啦!小时候没吃过什么好吃的,挺馋的。有一次学校带我们去省城夏令营,我看到有人吃大闸蟹,真把我给馋到了,一连几天都做梦自己吃大闸蟹。直到我长大以后,去上海读书,才算是圆了儿时大闸蟹的一个梦想。” 江屿讶异地问了一句:“你在上海读的大学?哪所大学?” “t大。” 江屿点点头,“不错,原来去上海是为了吃大闸蟹。” “不是这样的。”山河反驳了一句,想想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于是又闭口不谈了。 “怎么不说了?” “说什么?” “接着你刚刚的话题说,小时候的故事。”江屿侧身倚在栏杆上,静静注视着她。 “哦,小时候啊,有一次红河涨水,河水淹了好高,把街道都淹没了,连学校都停课了。大家都用橡皮轮胎在街上划船玩,可有意思了。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红河天天涨水多好啊,这样我们就不用上课了。” 江屿莞尔,“你小时候看来挺顽皮,还不爱好好学习。” 山河摆摆手,“学习还凑合,就是爱打架。” “打架?”江屿显然吃了一惊,看不出来她这么瘦瘦小小的一个姑娘,小时候还喜欢打架。随后,他想到她刚才威胁越南女人的那副凶悍样子,确实有那么一点打架的潜质。 “看不出来吧!我上小学的时候,要是谁招惹我,就约到红河边单挑。” “能打赢吗?” “最初打不过,不过后来慢慢就能打赢了,练出来了。”山河撇撇鼻子,“等我初中的时候,就算是男生也不敢随便招惹我。” “怪不得。”江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什么怪不得?” “怪不得你现在这么睚眦必报,原来小时候就是这样的。” “切。”山河翻个白眼,懒得理他。把椰汁和小吃的钱付了之后,她转身就走。 江屿跟上她,“你生气了?”其实他大约猜到她小时候爱打架的原因,从小没有爸爸,在学校难免被人说些闲言碎语,所以才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久而久之,她也就慢慢养成了现在的个性。 “跟你生气?值吗?”她表情略显鄙夷。 江屿不太喜欢她这样的表情,仿佛他在她心里很没分量,但他也没表现出来,只是静静跟在她身边,同她一起在堤坝上散步。 下午的太阳很炙热,晒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山河出门时没带帽子,只能用手为自己遮挡阳光。 江屿从随身携带的男士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用手撑开,替她挡住了耀眼的阳光。 山河突然发现自己头顶的阳光被挡住了,一抬头,看到头上多了一把伞。她骤然停下脚步,后脑勺一下跟他硬邦邦的胸膛上来了个亲密接触,就连她的肩膀也靠在了他的胸口上。源源不断的热度穿透薄薄的衬衣,从他胸口发散出来,有点灼人。 山河下意识转过身,脑袋仰得老高,才能看到他的脸。 又是这种巨大的海拔落差,实在太忧桑了。 她决定往后退几句,却又被他拉回了伞下。 “晒到太阳了。”他的语气还是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两人站在雨伞遮挡的阴影下,离得很近,她抬着头,他低着头,彼此凝视。 她有些迷茫,不懂他为什么要替她撑伞,甚至用这种很深沉很专注的目光看她。这样的江屿,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跟她最初认识的冷冰冰的江屿不太一样,原本冷峻的眉目间似乎蒙上了一层柔软的面纱,不再是险峻的山峰,而是画家笔下一副烟雨蒙蒙的山水墨画,朦胧而婉约。 不远处,停着一辆奔驰车。 这美好的一幕,落入车中女子锐利的眼眸之中。 16|第16章 山河和江屿沿着河汀慢慢向前走,很快就走到口岸边。 这里就是红河与南溪河交汇一同汇入越南的地方,红色的河水和绿色的河水相互融合,形成一幅斑斓奇幻的画面。 河汀口岸,是国家一类口岸,与越南老街省隔河相对。 这里一共有两座中越大桥,一座铁路桥,一座公路桥。 中越铁路大桥始建于1903年,由法国人修建而成,就是那条历史悠久的米轨铁路通往越南的大桥。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后,这条中越铁路大桥曾经被炸断过,多年后中越两国重新建交,又重新修复通车。 一座百年大桥,也记录了百年沧桑历史变迁。 中越公路大桥的年龄就小多了,2001年修建而成。大桥上顶上四个恢弘的大字——中国河汀。大桥一侧,还有一块国界碑,由中越两国联合设立,是中越国界碑的起始第1号。 此时此刻,有许多游客正在国界碑旁边拍照留念。 山河问江屿:“你要不要也去拍张照片?” “不用。” 山河没再多说什么,往前走了几步,视线一转,落在了中越大桥正对着的河汀海关大楼。 一辆拉货的卡车从越南那边驶了过来,停在了大桥前的空地上。几名身着制服的缉私警察从海关大楼里走出来,对这辆卡车进行全方位的检查,就连车底也没有放过。 孟梧桐在一群缉私警察中格外突出,因为他是长得最好看的,也是最高的。孟梧桐在工作的时候,已经有许多游客拿着相机对准他拍照。他听到声音,回过身,对拍照游客比了一个禁止的手势,神情很严肃,意思是不允许拍照。 游客并未停手。 孟梧桐走了过来,口吻十分严厉:“请不要对我们进行拍照,否则我们有权将你拘留。” 游客这才讪讪地放下相机。 孟梧桐正准备回去,却突然发现山河就站在旁边。 山河只淡淡看了孟梧桐一眼,又立刻将视线移开了。 孟梧桐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只觉得一瞬间十分欣喜。他立刻绕过围栏,来到山河身边,有些激动地问道:“糖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什么。”山河垂下眼帘,“只是随便逛逛。” 江屿站在一米外,见孟梧桐在和山河说话,也就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看着他俩。江屿记得这个男人,就是签署解除合作协议那天,出现在美丽煎的那个男人。他没有想到,这是一个职业相当特殊的缉私警察。江屿还记得,那天他和唐旭离开的时候,山河叫这个男人晚上去她家,那么……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孟梧桐笑了一下,脸颊有两个酒窝,显得十分温雅爽朗,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随便逛逛就到海关这里来了,糖糖,我很开心。” 山河冷着脸,“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来看你的。” 孟梧桐微笑着说:“你放心,我不会误会。我只是看到你,就觉得很高兴。” 山河低下头,没有说话。 孟梧桐也就这么看着她,眼神中包涵了无限的喜悦和爱惜之情。 江屿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缉私警察是个很出众、很亮眼的男人,而且他给人的感觉很温暖。不知怎么的,江屿心里又升起一阵烦躁的情绪,这是过去从来不曾有过的。一直以来,他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感到烦躁,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他总能用冷静的心态来对待,可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连续出现这种烦躁的情绪? 山河抬起头,目光清冷地看着孟梧桐,“你不用上班吗?” 孟梧桐看了一眼那辆卡车,已经通过检查开走了。他的同事正对他竖起大拇指,似乎在为他加油鼓气。 山河也看到了其他缉私警察的手势和动作,平静地说:“你的同事好像误会了。” “没关系,我回去以后会跟他们解释的。”孟梧桐看她额上出了细细的薄汗,关切地询问:“外头天气很热,要不要去我办公室里吹吹空调,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我是陪客人来游玩的。”她转过身,目光投在江屿身上。 孟梧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出一声惊讶:“是他?” 山河“嗯”了一声。 “他不是跟你解除合作了么?” “又重新合作了。” 孟梧桐闻言目光微微闪了一下。 江屿已经来到孟梧桐身边,淡淡打了个招呼:“你好。” “你好。”孟梧桐主动伸出一只手,“我叫孟梧桐。” 江屿也伸手同他握了一下,“江屿。” 两人的手没有立刻松开,依旧握在一起,目光相对,似乎都在探究着彼此,想从对方的眼神里找到什么东西。 山河觉得这两人有点奇怪,好端端握个手也能握这么长时间,难不成是看上彼此了? 孟梧桐先一步收回手,笑了笑,说:“既然是糖糖的客人,也是我的客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帮忙。我就在海关大楼里上班,只要说我的名字,就能找得到我。” 江屿淡漠地说:“孟警官客气了。” “不是客气,糖糖的饭店经过上次的事,影响很大。你们愿意重新支持她的生意,我确实很感激。”孟梧桐说得很真诚,并没有任何矫情的感觉。 “合作是双方都受益的事,不存在支持不支持。”江屿的语气还是很淡。 孟梧桐的目光重新转回山河身上,轻声说:“外边天热,不宜在户外活动太久,还是早点回去,担心中暑。” 山河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我自己知道。” 孟梧桐忽然将一只手搁在山河肩膀上,轻叹了一声,“糖糖,那天晚上的事,我有点后悔了。” 山河陡然抬头,表情有些难以置信。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后悔没有和她做?可他不是一直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现在又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孟梧桐说完这话的事,特地抬头去看了江屿一眼,果然在江屿眼中看到一丝波动。 山河没有回应孟梧桐的话,只是轻轻拨开他的手,“你忙吧!我走了。” ** 由于江屿的suv还停在越南街那边,所以江屿和山河两人还要走回去。 刚才孟梧桐的那一番话,的确在江屿心里掀起了一点涟漪,他忽然很想知道山河跟孟梧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不像是恋人,又不像是普通朋友。可是,这一切明明与他无关,他为什么要去关心这些? 上车后,呼呼的冷气吹出来,山河觉得身上的燥热感消退了不少。 江屿启动车辆准备开车。 山河惊讶地说:“你不等唐旭了?” “不必,他自己会回去。” 山河耸耸肩,心说唐旭果然去嫖了,这个臭小子年纪轻轻就这么不正经。她突然正色道:“江经理,有一件事我必须交代清楚。你告诉唐旭,不要打阿美的主意,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 江屿神情一怔,然后才点了点头,“我知道。” 车辆正要开动,山河突然瞥到一抹熟悉的人影,立刻喊道:“等一下。” 江屿原本正要踩油门,听到这话又抬起脚,“怎么了?” 山河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盯着不远处的那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的身材又矮又胖,身边还搂着一个越南小妹,两人十分亲昵地进了越南街的巷子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要去干什么。 那个中年男人是阿美和阿辉的父亲,她的舅舅。 山河嘲讽地笑了一下,心里忽然又几分快意。看到自己的舅舅*,其实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她讨厌舅妈,那个尖锐刻薄的女人,所以看到舅舅背叛舅妈,她心里升起一种变态的快意。 山河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外婆和舅舅一家是她唯一的亲人,可是舅舅舅妈对外婆和阿美并不好,他们眼里只有钱,以及阿辉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江屿见山河的脸色不太好,嘴角还吟着一抹冷笑,询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没事,你开车吧!”山河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郁愤的情绪。为什么这些男人都这么喜欢去嫖呢?她的舅舅是这样的,唐旭是这样的,连身边这位…… 只有孟梧桐不会这样,他很正直,可是她却无法接受孟梧桐。山河垂下眼帘,不想让江屿看出她此刻凌乱的心情。 ** 当天晚上,山河忙完饭店的事情,开车回家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她将车停好后,走向自己住的居民楼。当她经过一片阴影区域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直觉告诉她不对劲,这么晚了不会有人突然一句话不说就来拍她的肩膀。 山河的脚步只停顿了一下,然后拔腿就跑。 “操,臭婆娘还敢跑。”身后传来一道粗哑的男声,说的是本地方言。 山河不认识这声音,更加拼命往前跑。她知道在这里呼救没有用,必须跑出这一片阴影区域,可是后面的男人很快就追了上来。她突然止步,一个回身,用脚在地上扫了一圈,最先追上来的男人立刻被她绊倒在地上。 “操他妈,臭婆娘还会两下。”倒在地上的男人吃痛地骂骂咧咧。 山河压根没想到后面还有两个男人在追她,她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脑袋上就挨了一下,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17|第17章 山河是醒来的时候,头上被砸的地方传来阵阵钝痛。她想活动一下酸麻的手脚,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人绑住了。她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血红的朦胧,大概是头皮被砸破了,流出血把眼睛糊住了。 此刻,她正身处于一间废弃的仓库里,仓库顶棚破了好几个洞,耀眼的光线照射进来。仓库虽然破旧,可是却堆满了大袋大袋的麻袋,显然这里还储存着大量货物。仅凭眼睛判断,看不出来那些麻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山河的正前方,有三名年轻男人正在斗地主,她的手机也摆着桌上,已经关机了。这三人头上都戴着丝袜,看不清楚长相,不过山河还判断得出来,这三人就是昨天晚上打晕她的三个男人。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把她打晕了带来这里?山河一动脑筋,脑袋就钝痛无比,可见昨晚被砸得不轻,她得庆幸自己没有特别狗血的失忆。 丝袜男a发现山河醒了,扔下手里扑克走到她身边,抬脚就往她腹部踹了,“臭婆娘,你不是厉害吗?起来啊!” 这丝袜男a虽然脑袋上套了丝袜,可不难看出脸上的皮肤有擦伤,显然这是昨晚被山河绊倒的那个男人。 山河蜷着身体,硬是没吭声。打晕她,把她绑到这里,显然是有组织有目的的行为。而这三人用丝袜套着头,说着本地话,显然也不是外地人,很有可能就生活在县城里,害怕她将来认出他们的模样,所以才这么做。放眼整个河汀县城里,她得罪了什么人呢?还是这种有一点黑道势力的。周老板吗?不太可能,他不像是混黑道的人,也已经被抓了。 丝袜男a见她不吭气,颇有些惊讶,“臭婆娘嘴巴还挺硬,都不吭声,嫌老子踹得不够狠吗?”说着,又抬脚狠狠踹了一下。 山河这回是疼惨了,闷哼一声,脸色一瞬间煞白,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丝袜男a听到声音才算是满意。 丝袜男b和c朝a招招手,“好了好了,她是别人要的,你别踹死了,赶紧过来打牌。” “呸!”a又对山河吐了一口唾沫,这才回过身, 山河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她是别人要的,那么也就是说这些人只是替人抓她而已,到底是谁要对付她?她在自己所认识的人群里仔细排查了一番,还是不能肯定那个人到底是谁。山河开口,冷静地说:“那个人给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你们把我放了,把那个人是谁告诉我。” 打牌的三个人不出意外地吃了一惊。 b好整以暇地说:“这个婆娘有点意思啊!都被绑了,还有心思谈条件。” c也笑呵呵地说:“要是换成其他婆娘,怕早就一把鼻涕一把泪。” 山河蹙眉,这三个人难道不是为了钱?既然拿钱替人办事,不为钱又是为什么? a估计还想再教训山河一次,又起身,可是动作太大不慎碰翻了旁边一个灰色的麻袋,麻袋里面的东西也倾倒出来。 “憨贼,小心一点!”b和c骂骂咧咧。 a只好老老实实地把麻袋扶好,再蹲下身将地上撒出来的东西装回麻袋里。 山河看得很清楚,麻袋里倾倒出来的东西是发霉的大米。她脑子里轰一下,浑身有点发冷,瞬间就明白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是——走私犯! 整个仓库里都是从越南走私来的发霉大米,难怪他们要蒙着脸,他们干的事可比普通的绑架危险多了。 有边境就会有走私,即便缉私警察查得再严格,也阻挡不了这些走私份子铤而走险。看样子,这些发霉的大米都是因为无法顺利从河汀县运走,才会暂时囤积在这里的。 边境口岸,除了有缉私警察,还有边防部队。不论是高速公路还是国道,都有边防警察驻扎,对每一辆通行的车辆逐一进行排查,以防偷渡和走私。这里这么多发霉的大米,想要通过边防检查顺利运走,确实没那么容易。 山河定了定心,这些人既然都是亡命之徒,显然也很看重钱。对付她的那个人出的价格肯定不低,才能请得动这些走私犯。这三个人只是普通的小喽啰,他们后面的老大还没出现,必须等他们的老大来了,跟老大谈才管用。 ** 大约等了一个多小时,这三个丝袜男打了几轮牌,吃了一些方便面和啤酒之后,仓库的门才重新打开。 山河勉强抬眼向仓库外面看去,只能看到几个走动的人影,紧接着仓库门又重新合上了,一个身材大约只有一米六的男子走了进来。这男子穿着短袖t恤和牛仔裤,戴着口罩和墨镜,根本分不出年龄,山河猜测此人大概在三十五岁左右。 三个丝袜男见此人进来,都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杰哥。” 山河推测,这个杰哥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大了。 杰哥拍了拍那三人的肩膀,说道:“怎么样,人还老实吗?” 三个丝袜男纷纷说:“老实,老实。” 山河突然开口说:“你就是老大?把我绑来这里到底有哪有目的?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你好歹给我个痛快。” 杰哥一下就笑了起来,走到山河身边,蹲下去,用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姑娘,你以为我们要杀了你噶?我们不乱杀人呢!” “那你们到底想整哪样?” 杰哥拨了拨手上戴着的硕大金戒指,笑笑说:“有人看你不顺眼,想教训一哈你呢!我们只是拿钱办事,你表怪我们。” “教训我?要咋个教训?” 杰哥突然取下墨镜,飞快地逼近山河的脸,说了一句:“轮/奸你。” 山河脸色一白,并没有看清楚杰哥的眼睛,杰哥已经把墨镜重新戴了回去。 杰哥好心地说:“你表怕,只是二十个男人而已撒,比起越南街卖/淫的那些小姑娘,你好多咯!眨眨眼,睡一觉,拍几张照片就过了。” 山河想冷笑,却发现根本扯不动嘴角。二十个男人连番上阵,还要拍照,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轮/奸侮辱,这根本就是要彻底毁了她,让她名声扫地。女人最可悲的莫过于此,被强/奸之后明明是受害者,却还要接受来自社会的鄙弃和恶意。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买通你们的人,是个女人吧?” “你猜到是谁了?”杰哥语气带着几分惊讶,随后又恢复了正常,“不过也是,你们女人之间最爱搞些争风吃醋的事情。你瞧我们男的,就不会为哪个女人争风吃醋,只要有钱,什么漂亮的女人没有?哈哈哈哈……” 三个丝袜男见杰哥笑了,也都跟着笑起来。 山河依稀猜到对付她的那个人是谁了,可是她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对付她?难道仅仅是因为过去的那些矛盾,就要对她下这种毒手吗?这未免太过狠毒了。山河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额头上已经结痂的血块让她看上去十分狼狈。 “杰哥。”她的声音还算平静,并没有抖得太厉害。 “嗯哼。”杰哥应了一声。 “要多少钱,你们愿意放了我?” 杰哥并不惊讶她会这么说,口气十分轻松,“你要出钱赎你自己噶?等一下,我问问那个老板肯不肯多出钱跟你喊价,谁的价格高,我们就替谁办事。”说着,杰哥果然掏出手机走出仓库去打电话了。 山河看着杰哥的背影,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难道今天真要毁在这里?她并不看重什么清白不清白的,可她也不想被人轮/奸,那样的感觉实在太过恶心。如果今天真的没法顺利脱身,她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隔了一会儿,杰哥回来了,略带遗憾地说:“姑娘,不好意思呢,人家说咯,你出多少钱,她都比你多一万。” 山河扯了扯嘴角,果然如此! ** 此时此刻,美丽煎饭店里的其他三人都很焦躁。 阿美一直不停跺脚,焦急地说:“姐怎么还没有来?她从来不会这样,中午还不来饭店,手机也打不通,肯定出什么事啦!” 阿勇一脸无奈,“我也没得办法,人家派出所说了,失踪至少也要二十四个小时才能报案呢!” 明叔也面露担忧,“阿美,你再打电话问问,你姐的那些同学朋友有没有见过她。” “我知道的都打过啦!他们都说没见过!” “那个姓孟的警官呢?” 阿美一愣,“我不知道孟警官的电话。” 饭店里的座机突然响了,阿勇跑去接电话。挂断之后,一脸无辜地说:“项目部催我们给他们送快餐了。” 明叔一挥手,不耐烦地说:“糖糖都不见了,送个狗屁快餐。” ** 阿勇还是去送餐了,以江屿的秉性,如果他们违约不送餐,估计又要索赔了。 面包车抵达项目部之后,阿勇一直在催促分装饭盒的人快一点。 江屿和老吴一起走了过来。 “阿勇,你今天很着急吗?”老吴询问。 阿勇一脸着急,“糖糖姐不见了,今天一个早上都没来饭店,电话也打不通,我们怕她出了什么事。” “你说什么?”江屿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老吴略带惊讶地说:“小山也不见了?” 阿勇有点懵,“还有谁也不见了?” “韩小姐从早上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江屿神色一冷,立刻丢下旁人,冲向自己的suv。 18|第18章 江屿开着车往县城方向行驶,途中,他给韩茜茜打了一通电话。 韩茜茜很快就接听了,似有些欣喜,“阿屿,没想到你还会给我打电话。” 江屿的声音很冷,“韩小姐,绑架他人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韩茜茜立刻陷入沉默之中,隔了一会儿,才笑着说:“你说什么呀!我都听不懂。” 江屿不愿意跟她废话,直接问她:“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高速公路上啊!” “高速公路?”江屿拧眉。 “是啊,你又不喜欢我,我留下还有什么意思,所以今天回省城了呗!”韩茜茜的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娇柔,带着几分散漫和敷衍的意味。 韩茜茜当初下来也就是走个过场,回去之后就能给自己的履历添上一项丰富多彩的工程经验,于是升官发财。她原本可以随便待上几天就离开,不过发现江屿这条大鱼之后,就想钓上一钓,所以一直没走。 江屿没再跟韩茜茜磨叽,直接挂了电话。昨晚韩茜茜又来找过他,依然被他不动声色推拒了。韩茜茜走之前,对他说的话很怪异,她冷笑着说:“江屿,你要是一直这么冷漠下去,我心服口服,可偏偏又不是。别人,凭什么呢?” 当时江屿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只是没有想到,韩茜茜会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 江屿盯着手机,心情没由来的有点烦乱,如果韩茜茜真的找人对山河下手,那后果会怎么样?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不敢往下想象。 车子开到县城之后,他又往饭店打了个电话,阿美接的,回复他山河依然没有去饭店。江屿靠边停车,犹豫了一会儿,才拨通了一个号码。 等待音响了几声之后就接通了,手机里传来一道散漫戏谑的男音:“没想到呀,你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有件事请你帮忙。”江屿的语气显得有几分沉重。 电话对面的男音依旧不太正经,“哎呀,能让你主动开口请我帮忙的事,肯定很重要,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帮呢?” 江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可以选择拒绝。” ** 山河的脑袋被人罩上了麻袋,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只能凭借听觉来判断。仓库门又一次被人拉开了,这回有很多脚步声由远及近,看样子是有很多人进来了。尽管脚步声比较凌乱,她还是清晰地听到了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蹬蹬声,很显然,进来的人群里面有女人,估计就是那一位了。 凌乱的脚步声很快就停了下去,高跟鞋还在一点点向她走来,最终停在了她身边。 山河脑子里忽然清醒无比,开口就喊出一个名字:“韩茜茜。” “操!”韩茜茜骂了一句,扬手一巴掌就甩在山河脸上。 虽然隔着麻袋,山河还是被打得有点晕,头上被砸伤的地方又破了,她感到伤口处火辣辣的疼,温热的血液再次流淌下来。现在这样的处境,她只能忍耐,又开口说:“我哪里得罪你了?你的车不是我砸的,江经理已经证实过了。” “臭婊/子,别特么给我提江屿。”韩茜茜的口吻非常恶劣,十足的母夜叉,一点也不像她在江屿面前那种娇柔妩媚的样子。 山河立刻懂了,韩茜茜倒追江屿失败,把气撒她头上了。“韩茜茜,我想你误会了。其实我看江屿很不顺眼,如果不是为了赚钱,我根本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她琢磨了一下韩茜茜的心理,又继续说:“江屿对我也是一样,其实他也觉得我是个绿茶婊,他当着我的面这么说过。要不是其他工人向他提出订我家的快餐,他也不会继续找我合作。” 山河觉得自己也是蛮拼的,为了化解韩茜茜心理那一点嫉妒,使劲诋毁自己。 韩茜茜冷笑,“我告诉你,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今天你绝对跑不了。” 山河的声音也冷了下去,“你不怕坐牢吗?” “坐牢?哈哈!”韩茜茜笑得极其嘲讽,“你也太天真了,只有那些没有关系和背景的人才会去坐牢,我今天就算弄死你,也不需要承担任何后果。” 山河沉默下去,看来韩茜茜早就计划好一切了,她既然能买通这些人绑架她,就已经准备好了不在场的证据,况且这群人是走私犯,大多数时候都躲在国外,警方追捕起来难度太大。到时候就算她向警方报案,说韩茜茜买通其他人强/奸她,韩茜茜也会反咬她一口,说她记恨过去砸车的事,刻意栽赃。 “不说话了吗?”韩茜茜冷哼,“不说话就好好享受吧!” 山河没有动,有人上来把她从地上拽起来,然后将她扔到了桌子上,开始解她腿上的绳子。绳子解开后,她依旧没有动,任人摆布。她手上还绑着绳子,脑袋上罩着麻袋,就算跑也跑不掉,说不定还被暴打一顿,没必要挣扎去遭那个罪。 “这个臭婆娘居然这么乖了。”这是丝袜男a的声音。 “人家聪明呢!被人强/奸如果不能反抗,就躺下好好享受。”这是杰哥略带调侃的声音。 山河听到许多人解皮带脱裤子的声音,心里一下有些绝望了。也许今天真的躲不掉了,如果早知如此,还不如那晚将孟梧桐留下来。忽然之间,她又想到了江屿,要不是因为他,她又怎么会遭这个罪?她恨这男人,即便他无辜,她也恨!山河闭上眼,眼角溢出一滴眼泪。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被一群恶狗咬了一口吗?不要紧,回去以后打一针狂犬疫苗就行了。 杰哥说:“那个谁,你是新来的,照顾你,让你先上。” “好嘞,谢谢杰哥。”被点名的男人似乎很兴奋。 山河陡然睁眼,这声音!她浑身一震,尚未完全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走到她身边,分开她的双腿,一边脱她的裤子,一边猥琐地笑起来:“放心,我会怜香惜玉呢!” 山河胸口陡然腾起一阵怒火无处发泄,张口就骂:“杨辉,你麻痹要强/奸自己姐姐?” 阿辉的手果然僵住了。 仓库里的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谁都没有想到被绑架的人会是他们自己人的姐姐。 阿辉一下有点哭笑不得,赶紧替山河穿好裤子,“表姐,真是你噶?” “废话!”山河气得浑身发抖,她不是生气阿辉差点把她强/奸了,而是生气阿辉竟然跟这群走私犯在一起。阿辉不过刚刚二十岁,高中以后就不再读书了,整天吊儿郎当游手好闲,没有正式工作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跟走私犯混在一起,以后想去蹲大牢吗? 韩茜茜不满了,“不行,你们不能放过她,你们收了我的钱。” 杰哥没有吭声。 “杰哥,现在咋个整?”询问的人是丝袜男a。 山河听到打火机的声音,大约是杰哥开始抽烟了。 阿辉唯唯诺诺地说:“杰哥,她、她是我姐,我不能……” 杰哥这时才吐了口烟,不慌不忙地说:“她是谁介绍来的?” 山河看不见杰哥的表情,但她猜测杰哥是在问谁把韩茜茜介绍过来的。杰哥问这句话,难道是想放了她吗? 接下来没有人回答,但是山河听到了低声说话的声音,估计有人贴在杰哥耳朵边说话,回答杰哥之前提出来的问题。 杰哥听完之后没有直接发表意见,一直沉默着。 仓库里一时安静下来,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山河心跳加速,紧张地等待着杰哥后对她的最后判决。很明显,阿辉是新加入这个团伙的,是否能得到杰哥的信任很难说,而将韩茜茜介绍给杰哥的人又是个什么人物也很难说。杰哥估计在考量,应该选择哪一边。 “呸!”杰哥吐掉嘴里的烟,踩了一脚,随后才说:“韩小姐,对不住了啊!干我们这一行,没有卖命的兄弟肯定不行,你的那点钱嘛,也就塞塞牙缝。” 韩茜茜朝杰哥冲上去,尖锐地大叫起来:“你们拿钱不办事,我要你们好看。” “啪”杰哥直接甩了韩茜茜一个巴掌,“臭婆娘,你也就是个不要脸的小三,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什么背景。” 韩茜茜估计被打傻了,趴在地上半天没有说话。 杰哥的手机突然响了,接通后喂了几声,没听到回应,便骂了句“傻逼有病”,随后挂断了电话。 ** 同一时刻的河汀县公安局中。 江屿拿着已经结束通讯的手机,静静地等待着。 阿美在旁边焦急地询问:“江经理,怎么样了?我姐到底在哪里?” 江屿的脸色很差,嘴唇抿得很紧,没有回答阿美的问题。 阿美急得直跺脚,“我姐到底有没有事啊?” 公安局里的刑警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一分钟后,江屿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立刻点开讯息,屏幕上面只有一张地图坐标。江屿把手机递给刑警,“就是这个位置,希望你们立即出警。” 刑警队长没有迟疑,抓起配枪套在身上,大喊了一声:“行动!” 19|18.| 本文独家发表于jinjiang文学网,请勿转载! 山河拼了命的往前跑,头上伤口血流不止,她也顾不了那么多。 就在几分钟前,杰哥看在阿辉的面子上,真的把她给放了。但是,杰哥问她要了五万块钱,并且答应可以帮她办一件事。 山河没有犹豫,立马点头同意。这种时候,金钱都是身外之物,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她当即用网银给杰哥提供的账户转了五万块钱,然后,请杰哥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待韩茜茜。 杰哥笑了起来,仿佛早就猜到山河会这么要求,手一挥,韩茜茜就被人摁倒了。杰哥还拍着她的肩膀说:“我就喜欢你们这种报复心强的人,有狠劲。” 山河赔笑说:“以后阿辉就全赖杰哥多多提拔,他以前没有工作,现在跟着杰哥,我就放心了。” 杰哥似乎很满意,随后声音又冷了下去:“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山河心里立刻漏了一拍,她猜到杰哥一伙是走私犯的事,一定不能让杰哥知道,否则绝对走不掉了。于是,她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杰哥是黑白通吃做大生意的老板。” 杰哥没再说什么,让人蒙住她的眼睛,把她带出了仓库,以防她记住仓库的地理位置。离开的时候,她听到韩茜茜被人撕扯裙子的声音,还有韩茜茜歇斯底里的嚎叫声。 她不同情韩茜茜,也不可怜韩茜茜。她就是这样一个人,韩茜茜怎么对待她,她就怎么对待韩茜茜。 杰哥的手下并没有直接放了她,为了防止她离开之后就立刻报警,不仅将阿辉扣下了,还绑住她的双脚,把她倒挂在树上。过个一天半天的,如果有其他人经过,再把她放下来。到那个时候,杰哥团队已经逃之夭夭了。 只是,杰哥手下没有想到山河以前学过舞蹈,小时候又常打架,身体的柔韧度很好,腰腹部也有力。等那些人走了之后,山河腹部用力,上身便弯了上去,自己用手解开了绑住脚踝的绳子。 她一刻也不敢耽搁,拔腿就向山下狂奔,头上脸上和衣服上全是血,骇人无比。跑到马路上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正在县城通往乡镇的一条道路上。 来不及细想,她立刻站在路中央拦下了一辆宝马小轿车。 开车的是个中年女司机,看她这浑身浴血的情况吓了一跳,好心问她:“小姑娘,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呢?” 山河连忙上车,气喘吁吁地说:“麻烦您快送我回县城。” 中年女司机不敢耽搁,赶紧掉头去县城。 快到县城的时候,山河又借了中年女司机的手机打电话,她的手机还在那个仓库里没拿回来。山河拨通了孟梧桐的电话,急切地说:“孟梧桐你听着,我是唐忆。”她语速极其之快,情急之下说出了自己原来的名字。“我发现了一个走私团伙的踪迹。” 中年女司机闻言转头地看了山河一眼。 山河没有留意中年女司机锐利的目光,仍然快速说着:“1878738xxxx,这个码号你立刻拨打定位,但是不要接通。号码所在的位置就是走私团伙的位置,那里有大量走私大米。孟梧桐,你不要怀疑我,我绝对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记得不要接通,响两声就挂断。” 结束通话之后,山河呼出一口气,将手机还给中年女司机,说了一声:“谢谢。” 中年女司机笑了笑,拿回手机,没说什么。 宝马小轿车很快就回到了县城,山河看到前方出现“华夏小区”的名称,立刻喊道:“麻烦您停车。” 中年女司机说:“医院还没到呢!” “就在这里,麻烦您停下车。” 中年女司机踩下刹车。 山河飞快下了车,冲着中年女司机鞠了个躬:“阿姨,谢谢您。”然后直接掉头跑进了小区里。 中年女司机坐在驾驶座上,缓缓地咀嚼着两个名字:“孟梧桐,唐忆……” ** 山河跑进华夏小区里,一口气跑进一栋住宅楼,又上了五层楼,用力拍打右侧的房门,“开门!快开门!” 屋内传来阿美妈没好气的应答声:“要死人啦!喊什么喊?”阿美妈一开门,看到山河满身是血站在门外,吓了一大跳,“妈呀,你想吓死老娘啊?” 山河冲进屋里,抓住阿美妈的肩膀急切地说:“快点打电话叫阿辉回来,快点!” 阿美妈翻了个白眼,口气恶劣:“你有病啊?脑子撞坏了就去吃药。” 山河看阿美妈这幅爱理不理的样子,眼睛都气红了,冲上厨房抓起瓷碗噼里啪啦就往地上摔,大吼起来:“马上打电话叫阿辉回来,要不然你儿子进监狱,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到他!” 阿美妈彻底吓住了,从没见过山河这么凶神恶煞的样子,而且她满身是血眼眶赤红的样子十分骇人。 山河的外婆杵着拐杖走了出来,一看山河的这幅模样,顿时又惊又痛地喊道:“糖糖,你……你哪里受伤了?” “外婆,我没事。”山河收敛了脾气,赶紧把外婆扶回房间。安抚好外婆之后,她又折返出来,指着阿美妈森冷地说道:“我告诉你,你儿子现在跟一群走私犯混在一起,警察已经过去抓他们了,你要是不马上打电话叫他回来,就等着他去蹲大牢吧!” 阿美妈脸色一白,“走、走私犯?” 山河重重地拍打桌子,怒吼:“快点打电话!” 阿美妈不敢耽搁,连忙掏出电话,刚要拨打电话,又颤声询问:“我我我该怎么说?” “就说舅舅摔断腿,叫他马上回来。还有,千万不能说见过我,否则他马上就会被那群走私犯撕票!千万不能说!”山河疾言厉色地交代。 “撕票?”阿美妈手脚哆嗦,颤颤巍巍地拨出号码。 手机听筒里响起了彩铃声—— 今天好运气,老狼请吃鸡呀。你打电话我不接,你打它有啥用啊?哈哈哈哈…… 明明是搞笑的彩铃,阿美妈和山河听起来却冷汗直流,彩铃持续的每一秒钟都像是在油锅中煎熬一样。 音乐戛然而止,一道陌生的男音通过手机外放传来出来:“喂?” 山河浑身一震,这声音——是杰哥的! 阿美妈乍然听到陌生的男音也吓了一跳,连忙去看山河。 山河赶紧使眼色,心里直骂阿美妈不争气,色厉内荏,平时一副凶巴巴谁也不怕的样子,关键时刻却硬不起来。这个时候她根本不能出声,只要她一出声,杰哥就明白她跑了,马上就会拿阿辉开刀。 阿美妈看到山河的眼色,才磕磕碰碰地说:“我我是阿辉的妈妈……” 杰哥懒洋洋地说:“我知道你是阿辉的妈妈,你有哪样事?” 电话里除了杰哥的声音,依稀还能听到女人哭喊的声音,以及男人淫/笑的声音。 山河很清楚,那个女人就是韩茜茜,此时此刻,韩茜茜恐怕正在被人强/暴—— 她心头倏然一紧,瞳仁一阵收缩,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如果不是阿辉正巧在那里,现在被人摁在桌上强/暴的女人就是她了。她憎恶韩茜茜,也希望韩茜茜得到报应,可是当韩茜茜撕心裂肺的哭声传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感到害怕了。没有一个女人愿意遭人强/暴,这种事发生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是一生最大的伤痛。 山河脑子里乱成一团,脸色更是惨白惨白的。 阿美妈看山河表情呆滞,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找阿辉,他在哪里?” “阿辉啊!他去拉屎了,有哪样事你跟我说就行了。” 山河脑中神经瞬间绷紧,直觉告诉她,阿辉绝对不是去拉屎这么简单,他的手机肯定被扣在杰哥手中了。可是,阿辉的手机为什么会被杰哥扣下?难道杰哥已经发现她跑了,所以就对阿辉下手了?她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阿美妈困难地说着:“阿辉他、他爸爸摔断腿了,所、所以……” 电话那边没有回应,显然杰哥沉默了,似乎在思量什么。 山河一瞬不转地瞪着阿美妈手里的手机,那样子仿佛恨不得穿过手机,看一看电话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杰哥是在怀疑舅舅摔断腿这个事件的真实性吗?阿辉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杰哥没有回应,另一名男人慌慌张张的声音却传了过来:“杰哥,警察来啦!” “操!”杰哥骂了一声,“臭婊/子真敢报警!干掉阿辉!” 山河和阿美妈顿时浑身发抖。 “阿辉拉屎没回来!” “操他妈!”杰哥继续骂,然后对着电话清晰说了一句,“你们给老子听好,老子绝对灭你们全家!” “啊!”阿美妈吓得拿不稳手机。 电话那边传出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是警察冲进仓库里,两方人员发生了火拼。 嘟—— 躺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通话结束了。 阿美妈一屁股坐在地上,表情愣愣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山河也呆住了。 许久之后,她才神情呆滞地迈开脚,步履沉重地走了出去。 阿辉跑掉了吗? 他是怎么跑掉的? 她明明才通知孟梧桐没多久,警察为什么会去得那么快? 如果阿辉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面对外婆?怎么面对舅舅舅妈和阿美? 山河走到住宅楼下,炽热的日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她觉得眼眶又酸又涩,像被醋泡过一样,有什么不知名的液体从眼角流了出来。 路人都满脸诧异地看着这个浑身血污的女人,看她缓缓蹲下身,将脸颊埋进膝盖里,哽咽哭泣。 她的额头还在流血,血块凝结在头发上,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山河好久没有这样伤心流泪了,上一次还是母亲去世。她哭着哭着便觉得头有点晕,腹部传来阵阵饥饿的感觉。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还流了这么多血,她会不会晕过去? 才这么一想,晕眩的感觉就更厉害了。 山河想站起身,可是身体一歪,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20| 18.|家 本文独家发表于jinjiang文学网,请勿转载! 二十分钟前—— 阿辉跟在杰哥身边,一边回答杰哥的问题,一边看着韩茜茜被人强/暴。 杰哥无非也就问些山河是做什么的,年龄多大之类的问题。 阿辉答完之后,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 杰哥敏锐地看向阿辉,眯眼等着阿辉拿出手机看看究竟是谁打来的。 阿辉也察觉到杰哥的目光,忽然不敢去拿手机,生怕是山河打来的,那他就死定了。 杰哥口气冷了下去:“为什么不接电话?把手机拿出来。” 阿辉干笑了一声,双手哆嗦地把手机拿了出来,可电话又挂断了,屏幕上显示未接来电的名称竟然是“未来姐夫”。阿辉顿时浑身一震,犹如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身凉水。这个“未来姐夫”的号码,他还是偶然翻看山河的手机储存过来的。 那一次是山河到他家里来看他奶奶,也就是山河的外婆。未来姐夫打了一通电话给山河,他和阿美都在旁边听到了,等山河和阿美去厨房帮忙做饭的时候,他偷偷拿了山河手机翻看她的通讯录。 阿辉一直都知道有一个姓孟的缉私警察在追山河,阿美也曾经说过,孟警官原本是上海人,为了山河才来到他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考了个缉私警察的公务员,只可惜山河一直没有接受孟警官。阿辉觉得这么好的人脉资源一定不能放过,于是就悄悄把孟警官的号码存在了自己手机里,以便将来某天可以利用。 可是谁能想到,孟警官现在竟然会主动拨打他的电话,而且孟警官根本不该知道他的电话号码才对呀! 阿辉并不愚笨,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山河肯定逃走了,而且想办法通知了孟警官,他的号码是山河告诉孟警官的。阿辉虽然不知道山河是怎样得知这群人是走私犯,可还是在心里把山河臭骂了一顿,忘恩负义的臭婊/子,竟然通知缉私警察,是想害得他们一群人全去蹲大牢吗? 杰哥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未来姐夫?” 阿辉听出杰哥声音里的危险气息,强作镇定咧嘴笑道:“是一个追我姐的男人,不过我姐瞧不上他,估计又想找我帮忙追我姐呢!” 杰哥“哼哼”两声,“你姐确实长得漂亮,干脆你让你姐跟我,不比自己开饭店轻松?” 阿辉赔笑:“我尽量劝我姐,杰哥你也看得出来,我姐那个女人很有想法,一般男人还拿不下她呢!” 杰哥扬了扬眉,算是认可阿辉的话。 阿辉战战兢兢地将手机重新放回了兜里,他心里很清楚,估计再过不久就会有警察冲上来,所以他绝对不能留在这里。当然他也绝对不能说出这件事,杰哥一猜就猜到是山河通知的警方,到时候他肯定死得很惨。 轮到阿辉上去的时候,阿辉抱着自己的肚子喊疼,说要上大号。 排在阿辉后面的人不耐烦,就把阿辉挤开了。 杰哥怀疑的目光在阿辉身上扫了一圈,才说:“阿辉,你把你的手机留下来。” 阿辉没有犹豫,立刻将手机留给了杰哥。杰哥也没有答应让阿辉一个人去方便,而是叫了两个兄弟去陪阿辉一块去,其实就是监视阿辉,以防他逃跑。 杰哥拿着阿辉的手机,回拨了孟梧桐的号,不过却没人接听。 ** 警方爬上山,快要靠近仓库的时候,老远就听到了女人尖叫哭喊的声音。 很明显,仓库里有个女人正在遭受非人的虐待。 江屿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忽然有点不敢靠近仓库,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里在害怕。到底在害怕什么?害怕仓库里遭人强/暴的女人就是山河吗? 江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可是……不行,所有的从容淡定全在此刻分崩离析,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处变不惊,保持冷静和自持。生平第一次,他心里燃起了杀人的冲动。这种想法很可怕,可是却像烈焰一样蔓延开来,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越靠近仓库,女人的哭声就越大,是那种撕心裂肺、疼彻心扉的哭嚎,其中还夹杂着男人唾骂和淫/笑的声音,多么卑鄙,多么可恨! 江屿脸色惨白一片,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心口更是莫名地绞痛起来,还有一种难以言喻却痛入骨髓的疼痛侵入四肢百骸。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人扼住了,一瞬间竟然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很快仓库里的人就发现警方将他们包围了,双方不可避免地展开了交战。警方有枪,对方并没有枪,对方人员在较量中败下阵来。 江屿冲进仓库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躺在桌子上,头发凌乱地遮住了脸,只有那条白花花的大腿无力地挂在旁边,上面布满了遭人强/暴后留下的青紫伤痕。 江屿不敢确定,那个女人是不是山河,他只是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承受着鞭笞之痛,一下又一下,凌迟一般。他一步步走向前,脚步轻而缓慢,好像生怕惊扰了桌上的女人。 女人转了一下头,露出半张赤红布满泪痕的脸。 江屿看到那张脸,不是山河,心中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有什么东西平稳安然地落地了。随后,他才发现躺在这里的女人是韩茜茜。 “韩小姐?”江屿心头的震惊无法言表。 一名女警快步上来用衣服为韩茜茜遮住了裸/露的部位。 韩茜茜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一下扑进江屿怀里,哭喊着:“阿屿,是山河那个贱人害我的,她叫这些人强/暴我啊!” 江屿一时怔然,随后又缓缓推开韩茜茜,面无表情地说:“韩小姐,你不是说你上高速公路回省城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韩茜茜的表情一下僵住,连哭声都停住了。 江屿没再看韩茜茜,往前走了几步,在旁边的桌子上发现了山河的手机。他拿起手机,按了开机键,很快就跳出来十多个未接电话的提示消息,除了从美丽煎饭店打来的,还有孟梧桐打来的。 山河的手机在这里,就说明她确实被人绑架到了这里。可是,为什么警方攻进来的时候,是韩茜茜躺在这里被人强/暴呢?他虽然不知道山河是怎么逃走的,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韩茜茜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半个小时后,又有一批警察冲了上来。 这一次上来的不是公安局的刑警,而是海关大队的缉私警察,领队的人就是孟梧桐。 两边的警察很快就交换了消息,确定了一个事实——这群人不仅绑架强/奸,还是一个走私团伙。 孟梧桐带人进了仓库,随便打开一个麻袋,就能看到里面的发霉大米。他握了握拳头,吩咐其他缉私警察统计走私物品的总量。山河果然没有骗他,这里是一个走私团伙的窝,可是山河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她提供给他的那个号码又到底是谁的号? 孟梧桐拿出手机,上面有一个未接电话,就是阿辉手机打来的。他再打过去,已经提示关机了。 阿辉的手机已经在之前刑警和犯罪团伙火拼时,被杰哥摔坏了。 孟梧桐又拨打了山河的号码,仓库里却响起了手机铃声。 这铃声确实是山河的手机铃声。 孟梧桐讶异地抬头看去,就在仓库的最深处,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正在闪烁的手机。 那是……江屿! 孟梧桐迈开脚步向前走去,然后停在了江屿面前,一瞬不转地注视着江屿,“你怎么会在这里?糖糖的手机为什么在你手里?糖糖人呢?” 江屿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孟警官又怎么会在这里?”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有义务回到你的问题。”江屿淡漠地说完,侧身就要离开。 孟梧桐拦住他,“江经理,请你把手机还给我。” 江屿没有动,语气依然很平淡,“手机不是你的,何来还你的说法?” “那是糖糖的手机……” “我知道是山河的手机,所以归属权也并不属于你,你没有立场问我索要手机,不是么?” 孟梧桐虽然感到气愤,可是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好,既然江经理要代为保管,就请你妥善保管,回去之后把手机原原本本地还给糖糖。” 江屿没有回应,避开孟梧桐,往仓库出口走去。 孟梧桐的手机响了,接通电话,“喂?我是孟梧桐,什么,糖糖在哪里?” 江屿的脚步立即停住,转过头盯着孟梧桐手里的手机。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孟梧桐结束通话,快步往前走。 “山河在哪里?”江屿紧跟孟梧桐的步伐。 孟梧桐突然停下脚步,对江屿温雅地笑了一下,“江经理,我想……我也没有义务告诉你糖糖在哪里。” 江屿神情一凛,抿紧嘴唇,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孟梧桐。 孟梧桐并不畏惧,脸上依旧带着淡雅的笑容,“江经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跟糖糖已经认识十年了。”孟梧桐说完,大步向外走去。 江屿伫立在原地,看着孟梧桐快步离开的背影,心头忽然涌上一阵迷惘和黯然的情绪。孟梧桐和山河已经认识十年了,那么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孟梧桐之前的那句话,是在向他宣战,还是告诫他不要痴心妄想? 江屿感到有些无力,好像他之前的紧张、担心、害怕统统都只是一个笑话,他为了山河打电话找人帮忙也只是一个笑话。 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山河脱险后唯一联络的人是孟梧桐,不是他。 江屿此刻清楚地明白过来,山河对他并没有任何感情,甚至……或许因为韩茜茜的这件事,她会更加讨厌和厌恶他。这一切,全都是他自以为是和一厢情愿罢了。 21|18.发|表 本文独家发表于jinjiang文学网,请勿转载! 病房里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还有百合花的清新香味。 山河醒来时,鼻子闻到的就是这两种味道。 午后炽热的阳光从窗台照射进来,病房里亮堂堂的。墙壁上的空调呼呼吹着,一点也感觉不到燥热。 她转了一下头,发现头上缠着绷带,脑袋还是有点钝痛。 孟梧桐一直守在病床边,发现她醒了,连忙凑上前来,关切地询问:“糖糖,感觉好些了吗?” “孟梧桐?”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紧张地问:“阿辉呢?他怎么样了?” “别担心,阿辉没事,警方抓获走私团伙的时候,他已经逃走了。后来他主动去了公安局,坦诚自己虽然加入走私团伙,但还没有参与过行动。警方证实之后,教育了他,就把他放走了。”孟梧桐拍拍她的手,柔声安慰她。 山河松了口气,随之又问:“那……韩茜茜呢?” 孟梧桐知道韩茜茜就是在那天被走私团伙强/暴的女人,他带队上山的时候,韩茜茜已经被公安局的女警带下山了。“她也没事,不过她现在已经回省城去了。” “回省城?”山河蹙眉,“可是她那天买通了走私团伙的人……” “别激动。”孟梧桐摁住她的手,定定地注视着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先别着急,让我慢慢把话说给你听。” 他的语气和目光都很温柔,山河也就渐渐定了心。 其实孟梧桐心里很清楚,是韩茜茜买通了走私团伙企图强/暴山河,不过碰巧山河的表弟阿辉在那里,于是山河得救了。可是得救后的山河,却花了五万块,让走私团伙再反过去强/暴韩茜茜。 若是严格论起来,山河和韩茜茜都要承担刑事责任,因为她们都属于买凶强作案。 可是山河和韩茜茜在这件事里也都是受害者,再承担更多的刑事责任,对她们而已无疑是巨大的伤害。尤其是韩茜茜,她不愿意让人知道她曾被人轮/奸的事实,也不愿意承担买凶的刑责,所以她向警方隐瞒了自己当初买凶的事实,声称她和山河都是被走私团伙绑架的。 至于杰哥那一伙人,竟然也奇迹般地和韩茜茜提供了一样的证词,拒不承认收过韩茜茜的钱,只说看她们两个长得漂亮,于是把她们绑走了。后来阿辉认出山河,于是他们收了山河五万块的赎金,就把山河放了。 至于阿辉,有关于韩茜茜的那部分一问三不知。 为什么会这样呢? 阿辉明知道韩茜茜是买凶者,他为什么也不说? 山河偏着头用力回想,杰哥要这么隐瞒事实,他的目的在哪里?她脑中灵光一闪,对了,韩茜茜是通过什么人的介绍,才会找到杰哥,所以杰哥团伙和韩茜茜是串了供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背后那个介绍人! 对,一定是这样的!只有这么说,背后介绍人才不会浮出水面。还有阿辉,说不定也知道介绍人是谁,害怕遭到报复,才什么都不敢说。 山河抓住孟梧桐的手,急切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你们一定要继续追查下去,杰哥和韩茜茜都提供了伪供,他们是为了保护背后的介绍人,那个介绍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孟梧桐听她这么说,面色有些凝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糖糖,你不能对警方这么说。” “为什么?” “因为你这么说,无异于承认了自己花五万块买通了杰哥团伙,让他们放你走的同时,又强/暴了韩茜茜,你要去坐牢。”孟梧桐冷静地为她分析利弊,“你想坐牢吗?买凶强/奸和强/奸罪是一样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你愿意吗?” 山河一下愣住了,然后抱住自己的脑袋,懊恼地说:“我真是蠢死了,我为什么要叫杰哥他们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我给他们钱就好了,我叫他们对付韩茜茜干什么?”山河说完用手拍打自己的脑袋,“我蠢死了,我拎不清楚,把自己也搅进这趟浑水里。” 孟梧桐抓住她的手,“糖糖,你头上有伤,别这样。”他见她还是不肯住手,干脆把她抱进怀里,“我知道这件事不怪你,你给杰哥团伙五万块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至于韩茜茜,你被她陷害,气愤之下说出那样的话,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现在我却无法说出实情,我恨我自己。”是的,她此刻非常悔恨,只是因为那么一句话,就把自己也牵扯进去了。 孟梧桐抱着她,轻声说:“我能理解你当时的想法,你对杰哥说出那样的话,一方面是出于对韩茜茜的气愤,一方面也是希望放松杰哥的警惕,让你能顺利逃走。糖糖,你是为了自保。” 山河没有说话,静静靠在他怀里。孟梧桐说的不错,她当时的确怀着那样的心思才会说出那些话的,可是警方并不一定会这么看,他们所看到的结果仅仅只是她转了五万块给杰哥,让杰哥团伙强/暴韩茜茜,这是很简单的因果关系。孟梧桐在这件事情上帮不了她,他只是缉私警察,不是公安局的刑侦警察。 孟梧桐继续说着:“你要知道,就算你没有说出那些话,韩茜茜也未必就能逃过杰哥的毒手。杰哥既然决定放过你,就肯定要想办法搞定背后的介绍人。我已经调查过了,韩茜茜以前是别人包养的小三,她的关系网全是金主的关系网。介绍人也许是看在金主的面子上才会把韩茜茜推荐给杰哥,所以杰哥必须切断韩茜茜与金主之间的关系,才不会得罪介绍人。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强/暴韩茜茜,让金主嫌弃她。” 山河表情呆呆的,似乎一下子无法消化这么多事实。 孟梧桐轻抚她后脑勺的头发,“所以你不要自责,就算没有你的那些话,杰哥团伙肯定也要强/暴韩茜茜。”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你不能提供伪证,就只说自己被绑架的部分,至于韩茜茜,一概略过。你放心,这件事我肯定会继续追查下去。杰哥这个走私团伙虽然落网了,可我想杰哥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走私团队。” 山河“嗯”了一声,又问:“韩茜茜的金主是谁?” “是省城一家上市企业的大股东,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那介绍人肯定有黑白两道的势力。”山河的语气非常笃定。 “应该是的。” “那我的五万块,追回来了吗?” 孟梧桐遗憾地摇摇头,“杰哥账户上的钱已经被人直接取走了,我们调取了银行的监控录像,取钱的人是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看不到相貌。” 山河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杰哥之后肯定还有更大的团伙。“孟梧桐,阿辉肯定还知道些什么,我去问他。” “不要逼得太紧,阿辉还年轻,逼得太紧他会反抗。这段时间你要提醒他的父母,好好看住阿辉,不能让他乱跑,以免有危险。”末了,孟梧桐又加了一句,“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继续追查下去。” “好。”山河突然发现自己还被孟梧桐抱在怀里,连忙推开他,神情不太自然,“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讨厌我,不喜欢我,永远不会爱我。”孟梧桐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些我都知道了。” 山河嘴唇动了动,不知该怎样回应他的话。扪心自问,她讨厌孟梧桐吗?以前答案是肯定的,现在她却有些迷惘了。为什么呢?因为他屡次对她施以援手吗? 孟梧桐对她的好,她并非感觉不到,可是她无法接受他,所以她心里是愧疚的。孟梧桐并没有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的是孟杨柳,她不该把对孟杨柳的怨恨转移到孟梧桐身上,但孟梧桐和孟杨柳是一家人啊! 山河心里是矛盾和纠结的,因为她确实有点分不清楚自己对孟梧桐到底是什么情感。上一次,她可以无所畏惧地向孟梧桐献身,这一次,她却发现自己没有这样的勇气了。 孟梧桐突然握住她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专注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糖糖,如果这一次,你再邀请我去你家,我不会拒绝了。” 山河浑身颤了一下,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抓住。 “糖糖,你不是说不想欠我的情吗?那么这一次,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山河抬眸,一下就陷入了他幽深温柔的目光之中。他的眼睛就像一个柔软的漩涡,吸引着她越陷越深,周遭的空气都渐渐变得薄弱,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定定地注视着彼此。 病房里十分静谧,阳光正好投在孟梧桐身上,仿佛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让他看上去更加俊逸清雅,专注深情。 山河的心,一下子就迷惘了。 江屿此刻就站在病房外,手里还拿着一束康乃馨,通过房门上的玻璃窗看着里面的两个人,看他们之间深情地凝视彼此。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站了多久,他来的时候,孟梧桐已经把山河抱在怀里了。他们像恋人那样细声细语地说着话,而山河很乖巧地靠在孟梧桐怀里。 江屿发现自己突然之间丧失了敲门进去的勇气,作为一个来探病的普通朋友,他大可不必有所顾忌,可为什么那只手就是抬不起来? 为什么……心里有个地方空空的? 江屿从未品尝过这样的滋味,心里有个空洞的地方让他无所适从。他很想离开这里,到外面去狂奔一次,出一身汗,可是又移不开脚步,目光仍然紧紧地盯着病房里的那两个人。 这样站在这里看着他们到底有什么意思? 简直蠢透了。 江屿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过头,看到穿白大褂的医生。 “来看望病人的吗?为什么不进去?”医生说完已经推门进去了,“45号床,你的朋友来看望你了。” 山河和孟梧桐转过头,医生让开身体的同时,看了直挺挺站在门外的江屿。 “江屿?”山河发出一声疑问,发现他的目光落在她被孟梧桐握住的那只手上,有些尴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江屿收回目光,神情淡漠地走进病房,将康乃馨的花束摆在床头柜上,这里已经有了一束孟梧桐带来的香水百合。“来看看你。”他的语气波澜不惊。 山河想到韩茜茜的事,扯扯嘴角,“江经理的好意心领了,为了避免我再遭受某些女人莫名其妙的陷害,我想我们以后尽量少见面。” 江屿放花的手顿时僵住半空中。 “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江经理请回吧!”山河的语气非常冷淡。 江屿僵硬地收回自己的手,喉结上下滑动,满腹柔情相思、千言万语、无数关切统统只化作了艰涩的一个字:“好……” 他转身要走,山河又叫住他,“等一下,我的手机呢?” 江屿的身体再次一僵,一只手缓慢而艰难地拿出山河的手机,轻轻地放在了病床上。 山河回眸,看着江屿离去时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这样的江屿有些落寞。 22|18.发|表 本文独家发表于jinjiang文学网,请勿转载! 山河的伤势并不严重,很快就出院了,然后去公安局做了一份笔录。 离开公安局之后,她去了阿美家里,叮嘱舅舅和舅妈一定要看好阿辉,不能让他再到处乱跑。然后,山河又向阿辉问了关于那个介绍人的事,阿辉却给她摆脸色,什么都不肯说。 山河正要训斥阿辉,舅舅和舅妈一下将阿辉护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肯让山河教训他。 舅舅甚至呵斥她:“我自己的儿子,不要你管!” 山河气得肝疼,真是慈母慈父多败儿,可她又无可奈何。山河想到孟梧桐的话,也怕逼得太急,阿辉生出逆反心理,所以打算缓一缓,以后慢慢询问。 把事情办妥之后,山河回了饭店。 生活继续,日子照旧。 周末的时候,山河接到了店铺房东打来的电话,问她要房租。 其实她转给杰哥的那五万块钱就是准备用来交房租的,可是现在钱却追不回来了。她必须另外想办法筹集房租,否则房东就要把铺面收回去,饭店就得关门。 山河不喜欢拖欠别人的房租,于是挂断电话之后,就对阿美和明叔他们说:“我有事,要回家一趟,过一会儿就会回来。” 正好是下午时分,饭店里没什么客人,阿美便说:“姐,我陪你一起吧!” 山河点点头,开着国产小轿车,带着阿美回了自己住的房子。 没过多久,孟梧桐到饭店来了。询问之下,才得知山河接了房东打来催房租的电话,然后就开车回家了。 孟梧桐也没有多留,随即离开饭店。 ** 山河回到家里,直接进了卧室,从衣柜里取出一个精美的木雕盒子。 阿美一看山河捧出那个木雕盒子,惊讶地说:“姐,你要干什么?这是姑妈留给你的嫁妆啊!” 山河没说话,静静坐在沙发上,将木雕盒子摆在茶几上,然后打开盖子。 盒子里装的是一套工艺十分精致的金首饰,有项链、耳环、手链和戒指,都带着浓郁的苗家风情。山河还有一整套苗族的银饰品,包括银角头饰、银围帕、银发簪、银耳环等等,也是山河母亲留给她的。只是这一套银饰品总价值并不高,不如金饰品来得值钱。而且银饰品在苗族文化中的意义十分重大,所以山河才拿出了这套金首饰。 阿美又问:“姐,你准备卖了这套金首饰交房租吗?” 山河没有回答,但是却轻轻点了点头。 “那怎么行?这是姑妈留给你的嫁妆啊!” 山河扯嘴笑了一下,嫁妆不嫁妆也都无所谓,反正她已经是个大龄剩女,这辈子还能不能结婚也不抱太大希望。婚姻本身是件很麻烦的事,她没有家底,又没有父母,条件好的男人未必看得上她,偏偏她自己也是讲究的人,宁可单身,也不肯将就,不肯委屈。 山河又想到了孟梧桐,这个男人真的很好,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是最出色的。她不敢确定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有些感动,也有些动容,但尚未达到爱上他的地步。他毕竟是孟杨柳的哥哥,她可以接受他这个人,却不能接受他的家庭。 如果孟梧桐不是孟杨柳的哥哥,她或许早已接受他,答应和他在一起了。然而人生总有许多遗憾却不可避免的事,如果孟梧桐不是孟杨柳的哥哥,她又怎么可能跟他相识呢?这些矛盾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注定了,孟梧桐和他的家庭是无法割裂的,所以她与孟梧桐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吧! 想到过去的事,山河心里有点难过,还有点伤感。 “姐,你怎么了?”阿美看她对着首饰盒发呆,不免又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们出门吧!” ** 孟梧桐就站在楼下,看到山河和阿美一起走下楼,山河手里还拿着一个精美的木雕盒子。这姐妹俩随后上了车,开车离开。 孟梧桐没有走上去,只是默默站在一旁看着。 那天在病房,江屿走了之后,山河又拒绝了他,她依然说了那句话:“孟梧桐,我永远都不会爱你。” 其实孟梧桐心里很清楚,因为杨柳,她会那么说。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知道山河已经渐渐开始心动了,他守候和等待了十年的女孩,眼里终于有了他的身影。他相信,只要他一直在她身边默默守候,她终于会全心全意接受他。 孟梧桐开着车跟在山河那辆车的后边,看她们的车子停在珠宝首饰店外面,然后她们下车,拿着木雕盒子一同进了珠宝首饰店。孟梧桐也下了车,站在店铺的外面,透过橱窗玻璃看着山河和经理讨价还价,她手里还拿着婴儿拇指那么粗的金链子。 孟梧桐一下就明白过来,她是在出售自己的金首饰,为了筹钱填补那五万块的空缺吧!山河就是这样一个女孩,从小没有父亲,有什么困难都习惯自己扛,从来不会找其他人帮忙。她的外表虽然很娇小,内心却十分强大,这就是他所喜欢的女孩。 山河跟珠宝首饰店的经理谈好了价格,双方开始签署交易协议,毕竟这是大额金饰交易,如果这套金饰来源不正,那么山河是要承担全部责任。店员当着山河的面测量全套饰品的重量,完了还要检验纯度。 等全部交易结束之后,山河才拿着钱离开珠宝首饰店。 孟梧桐就藏在旁边,等山河和阿美离开之后,他走进首饰店。 那套金饰品还没来得及收下去,珠宝首饰店的经理拿着项链爱不释手地把玩,显然这一单交易首饰店是赚了。 孟梧桐敲了敲柜台,说道:“把那套金饰品拿给我,我买。” ** 山河拿到钱就直接把房租交了,回到饭店里,坐在凳子上发呆。想着母亲留给她的金首饰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心情不免还是有些低落。 到晚上八点的时候,饭店已经没什么生意,项目部的餐盒也全都送来,山河干脆早早打烊让大家回家休息。 关上饭店的卷帘门,山河也不想回家,便打算一个人随便逛逛。她拿出手机,确定了前门和后门的监控头没有问题,才离开饭店。自从发生周老板的那件事,她就多长了一个心眼,后门换成防盗门,还加装了监控头。 夜幕降临,山河一个人静静走在河提之上。昏黄的路灯仿佛在路面上铺了一层金色的霜,身边还有许多吃过晚饭出来散步遛弯的民众,本地人或是外地人,还有许多小孩在河堤上嬉笑打闹。 山河停下脚步,俯身靠在栏杆处,向河对面的越南望去。 国与国之间的界限,仅仅只靠一条几十米宽的河流隔开,虽然离得很近,却始终是两个国度。就像她与孟梧桐之间,始终隔着这么一条无法逾越的河流。 几个挑着担子的越南女人出现在河堤上,她们带着尖尖的斗笠,向散步的民众兜售着自己的商品,吊床、手链或是其他的小玩意。 越南也有很多特别的小吃,譬如越南小卷粉、越南春卷,还有鸭仔蛋。 山河很喜欢鸭仔蛋,口味非常独特。前方出现一个卖鸭仔蛋的越南女人,她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来到越南女人面前,一屁股坐在小凳子上,说道:“来三个鸭仔蛋!” 女人就是这样神奇的动物,心情不好的时候要么购物,要么吃东西。山河属于后者。 越南女人看到生意上门,十分开心,拿出塑料小碗就开始制作佐料。她先取了一些紫苏叶和姜丝放进碗里,用剪刀剪碎,倒入味精和胡椒盐,挤出新鲜的青柠檬汁,最后倒入泡好的红辣椒汤,一份酸辣可口的配料就调好了。 “咕噜。”山河仿佛已经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这时,越南女人从小锅炉里取出青皮的鸭仔蛋,从中间敲击蛋壳,用剪刀一剪,然后就将煮好的鸭仔蛋倒入了配料之中。这是十五天左右的幼鸭胚胎,蛋黄外表布满血管,蛋白中孕育了一个还未完全成型的小鸭子,跟中国的活珠子很类似。 没吃过的人或许会觉得残忍,不敢下口,但吃过一口后,鲜美酸辣的滋味就再也忘不掉了。山河很小的时候也觉得残忍,可长大一点想想,吃鸭子的胚胎和把成年鸭子杀了吃也没啥分别,同样都是杀生嘛!于是开了这个口,就再也停不下来。这东西不仅好吃,还特别滋补,营养价值高,健脾强肾,滋补养颜,尤其适合坐月子的妇女食用。 越南女人把三个鸭仔蛋放入塑料小碗里,递给山河。 山河正要大吃特吃,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嗓:“一口气吃三个,胃口不错。” 这声音很熟悉,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身后那位是谁。 山河没有回应,埋头吃自己的鸭仔蛋,唔,味道真心鲜美,简直好吃到爆! 江屿见她没有反应,也不说什么,在她旁边的小凳上坐下,对越南女人说:“给我也来一个吧。” 山河斜他一眼,“你也敢吃?” “你一个女孩子都敢吃,我为什么不敢吃?”江屿从越南女人手里接过小碗,和山河一起默默吃着鸭仔蛋。 隔了一会儿,江屿才说:“我来找你,其实是有事。” “哦?江经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山河呼呼啦啦就把三个鸭仔蛋吃光了,将小碗递给越南女人,“再来两个。” 江屿把自己碗里的鸭仔蛋吃完就不再要了,放下小碗,平静地说道:“现在天气太热了,我希望你们饭店每天中午能给我们提供大量冰块。” “冰块?”山河抬眼诧异地看着他,“要冰块干什么?” “降温。” “降温?”山河眉毛一挑,目光上上下下把江屿打量了一番,那表情似乎带着某种暧昧的深意。 江屿无视她的眼神,面无表情地说:“太阳寨隧道内里的温度太高,白天平均温度在三十五度以上,像蒸笼一样,所以需要大量冰块为工人降温。” “哦。”山河发现自己想歪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悄悄吐了一下舌头。“你们自己不能提供冰块吗?怎么要向我们订?” “项目部提供的冰块有限。”江屿平静地看着她,“你店里新买了一台大容量的冰柜,上次给你当模特拍照的时候,我看到了。” 山河闻言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倒是记得清楚,随后开口说:“我觉得你不需要冰块,你只要板着这张死人脸站隧道里,就够冷了。” 江屿:“……” 23|18.发|表 本文独家发表于jinjiang文学网,请勿转载! 山河吃完了鸭仔蛋,付了钱继续在河提上散步。 江屿也默默跟在她身边。 山河瞥他一眼,“我已经答应你送冰块了,你还跟着我干嘛?” “和你一块散散步。”江屿还是那副淡淡的调子。 “我不想跟你散步。”山河掉头往反方向走,却被他一下抓住了手腕,“你干嘛?” “山河。”他没有回头,声音有几分生硬,“孟梧桐是你男朋友吗?” “关你什么事啊?”山河口气不善,这人脑子被门夹了吧,莫名其妙问孟梧桐是不是她男朋友,是与不是和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他回过身,依旧拉着她的手腕,静静地低头看她,“我知道,你还在为韩茜茜的事情生气,我也没想到她会采取那种手段。” “原来你都知道啊!”山河抬起头,她还以为他相信韩茜茜也是被绑架的呢! “韩茜茜已经走了,你又何必再为这件事生气?” 山河别开脸,神色十分冷淡。韩茜茜只是一个方面的原因,导致这起事件还有他的因素,难道他没有意识到吗? 江屿见她不为所动,口吻略显沉重地说:“就算韩茜茜做得很过分,她已经遭受到惩罚了。轮/奸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伤害有多大,你应该很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既然能够平安脱困,又何必再让那群人去强/暴她?” “你放屁!简直站着说话不腰疼。”山河只觉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气得她浑身颤抖。这个男人简直可笑之极,每一次都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指责她,教育她,他以为他是神吗?他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如果当时不是阿辉正好在那里,那么遭人轮/奸的人就是她! 江屿一看她气得浑身哆嗦,连眼眶都气红了,才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该说那些话。本来是想跟她缓和关系,哪知竟然又惹她生气了。“山河,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你总是怀着那么强的报复心理。” “走开!”她猛地甩开他的手,森冷地说:“我本来就睚眦必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谁欺负过我,我就要报复谁,这就是我的行事作风,过去这样,现在这样,将来还是这样!你要是看不惯,就别来找我,别跟我说话啊!江屿我告诉你,你不是救世主,你没有救赎别人的能力,所以你也别打肿脸充胖子。你这个样子,真的让我觉得很恶心!” 山河说完,掉头就走。 江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像被人掴了一巴掌。他快步跟上去,语气有些急,“山河,我并不想指责你。那天我也上去了,亲眼看到韩茜茜被人强/暴后的样子,真的很凄惨,所以……”她不懂,那天他真的以为桌上的女人就是她,亲眼看到那样的场景,那种震撼,那种痛心。就算最后证实不是她,是韩茜茜,他也依然有种无法释怀的情绪。 韩茜茜说,是山河让人轮/奸她的。他完全相信,以她的性格,的确会说出那种话来。他只是遗憾,她为什么就不能心境开阔一点?韩茜茜所犯下的罪行,自有法律来裁决,她不应该采用自己的手段去报复韩茜茜,那样受连累的只有她自己!若非如此,她在向警方提供笔录的时候,又怎么会被迫省略韩茜茜的部分呢? “你不用跟我解释。”山河打断他的话,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韩茜茜惨不惨与我无关,我只关心自己惨不惨。”她拨开刘海,露出额头上一个还未痊愈的红色疤痕,“看到了吗?这是拜韩茜茜和你所赐!” 江屿目光闪过一抹痛色,想用手去抚摸她的疤痕,却被她狠狠拍开。 “你不用假惺惺了!江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正义,特别光明磊落啊?”山河斜眼,嘴角凝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江屿蹙眉,并不理解她这话的意思。 “你说你家境那么困难,还有个患病瘫痪的老父亲,却大手大脚买各种奢侈品,甚至还去越南街*。”她一边说一边摇头,最后讥讽地加了一句:“江屿,你的道德品质实在是太高尚了啊!” 江屿神情一变,立刻明白她为什么会说这些话了。“你向老吴打听我的家庭情况了?” “呵呵。”山河冷笑,“怎么被我戳破恼羞成怒了吗?你明明知道韩茜茜喜欢你,你也早就知道韩茜茜是监理公司大股东的情妇,可你却从来没有明确拒绝过她。因为监理公司对你们有监督的智能,所以你为了规避未来不必要的麻烦,就采取了这种手段,我说的对吗?” 江屿肩膀一震,完全没想到她会指出这件事。他并非没有明确拒绝韩茜茜,他只是没有亲口说出来。监理公司纵然有监督的职能,施工单位的工程全部都达标,监理公司又能怎样?至于韩茜茜是不是监理公司大股东的情妇,他……确实不了解。韩茜茜从来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根本不屑于去关注韩茜茜的事。 他缓缓说:“山河,你误会我了。” “误会?男人对自己犯下的错误都说是误会,这不就是你们的惯用伎俩吗?” “不是。”他果断而干脆地回答。 “你……”山河瞪眼,没想到他竟然敢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这男人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她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江屿,韩茜茜是因为你才会迁怒到我身上,这一点你无法否认!” 江屿垂下双肩,语气沉重地说:“对,这一点我无法否认,所以……我向你道歉。” “不用!”她双目赤红地瞪着他,“我只要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她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转头就走。 “山河!”江屿大步追上去,忽然从她身后将她抱住,将小小的她嵌入自己怀里。 山河脑袋里轰一下炸开,浑身僵硬,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他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抱她?他疯了吗? 江屿收紧双臂,将她紧紧圈在自己怀里,这种胸口被填满的感觉实在太好了,真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她,一直不放手。他满足地喟叹一声,缓慢而郑重地说:“山河,对不起,我喜欢你。” 山河瞠目结舌,整个人瞬间石化。他刚刚说了什么?他说他喜欢她?这怎么可能?等等,他刚刚还说了一句对不起,又是对不起,又说喜欢她,到底是几个意思?她脑子有点乱,一时无法理清楚江屿话里的意思。他肯定说错了,他只是想就韩茜茜的事表达歉意而已,所以才会说对不起。江屿这种冷冰冰的死人脸,怎么可能喜欢她呢?简直吓死宝宝了。 江屿没等到她的回应,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啊!”山河尖叫一声,猛然推开她。 声音太过尖锐,河提上散步的路人齐刷刷全向他们看了过来。 “你脑子坏了吧!”她冲着他大吼一声,掉头狂奔,由于跑得太急,还差点跌倒。 江屿静静伫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远去,最后消失不见。 生平第一次表白,没想到以失败告终了。 ** 山河急匆匆回到家,直奔卫生间,打来水龙头,哗啦啦用冷水冲洗自己的脑袋。等到情绪稍微平静下来,她才抬起头,盯着镜子里面那个湿漉漉的女人。 这是怎么了?江屿怎么会说他喜欢她呢?难道这是他向她道歉的一种方式吗? 冷静,一定要冷静,这说不定只是江屿跟她开的一个玩笑。可是江屿那种人,一点也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啊! 她用力拍打自己的脑门,好吧,退一万步讲,就算江屿真是对她表白,那她这么激动干什么?反应会不会也太大了一点? 山河感到颓丧,一下子滑坐在卫生间的地上,抱住自己湿漉漉的头。江屿简直就是个丧门星,自打跟他认识以后,她就没走运过,先是被陷害进了拘留所,接着又差点被塌方的土壤埋了,然后又被走私犯绑架,险些遭人轮/奸。 简直……倒霉到了极点! 自从江屿出现,她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江屿根本就是她的克星。现在他居然还向她表白,天噜,真是要命了,再继续下去,她搞不好连小命都要玩完儿。 山河终于发现自己这么激动的原因了,那就是——江屿实在太可怕,待在他身边就会一直被他连累,所以她一定不能答应他。不仅不能答应他,还必须躲他躲得远远的。 对,就是这样! 山河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走出卫生间,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她点开,是江屿发来的短信——对不起,今晚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只是想向你道歉。 纳尼? 山河使劲眨了眨眼睛,江屿那种死人脸也会开玩笑?他向她表白只是在开玩笑? 这到底什么玩意儿?她激动了这大半天,他竟然真是开玩笑的。 卧槽!卧槽!卧槽! 山河活动手指,飞快地输入一条讯息发了出去。 ** 叮—— 江屿的手机响了一声。 唐旭从床上弹起来,激动地问:“小山姐回了什么?” 江屿看了一眼讯息,然后陷入了死一般的静默之中。 “哎哟!急死人了。”唐旭干脆跑过去,夺过他的手机。 屏幕只有上短短一句话——江屿,你他妈去屎吧! “哈哈哈哈……”唐旭捧腹大笑,“去屎吧!我都能想象她说这句话的样子,哈哈哈……” 江屿冷着脸,“是你让我给她发那条短信的,你还敢笑。” 唐旭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表哥,你要不发那条短信,直接就把小山姐吓跑了,你造吗?谁能想到千年大冰山也会喜欢女人啊?哈哈哈……表哥你实在让我太惊喜了,铁树开花啊!我大姨要知道这个消息,估计睡觉都能笑醒,哈哈哈……” “你别跟我妈说。”江屿冷声交代。 “哈哈哈哈……不行了,让我先笑会儿,哈哈哈……” “别笑了!”江屿低斥,脸色不太好看。 “你不让我笑,我就不帮你追小山姐,哈哈哈……” 江屿:“……” “表哥我真觉得你跟那个孟警官没法比,人家是暖男,你这种冷冷的调调早就过时了,现在女孩都喜欢暖男。我感觉你的胜算不太大啊!哈哈哈哈……”唐旭倒在床上蹬腿,笑得差点抽过去。 江屿喃喃说了一句:“暖男……” 24|18.发|表 山河不想再跟江屿有什么纠葛,在她眼里,他就是个瘟神,而且是个莫名其妙的瘟神。开什么玩笑不好,偏偏开那种玩笑,他以为在过愚人节吗? 不过,有些避之不及的人,却总是喜欢以千奇百怪的方式出现在你面前。 进入六月以后,河汀迎来了一年中最酷热的季节——盛夏。 闷热、潮湿、漫长,是这个季节的特色。 在炎热的天气情况下,人们大多都躲在房间里吹空调或是吹电风扇,从正午时分到太阳落山前,绝不轻易出门,以免被晒伤或是中暑。 可是,山河却要苦逼的去给项目部运送冰块。 本来送冰块这事还是该阿勇去做,但阿勇前一天冷饮吃多了,又吃了很多烧烤,得了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山河就只好自己去。 面包车里装了满满一车冰块,全用泡沫箱存放,冷气虽然泄露得不多,但也足够车里降温。山河从县城一路开车上去,不用开空调,也不觉得热。 到达目的地之后,山河一打开车门,一大股热浪立刻迎面扑来,烘得她险些睁不开眼。 阳光太过刺眼毒辣,周围香蕉地里连昆虫的鸣叫声也听不到,香蕉叶全都萎靡不振地耷拉着,偶尔刮来一阵风,都是热乎乎的熏风,简直要命! 山河去叫人来卸载泡沫箱,不过项目部这里没什么人,江屿不在,老吴不在,顾叔顾婶似乎也不在,只有唐旭在。 神奇的唐旭还没拿到驾照,只能一直缠着山河好事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把这一车冰块全送到太阳寨隧道去。 山河无奈,只好答应唐旭。 ** 进山以后,山河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唐旭闲聊起来。 “顾叔顾婶呢?” 唐旭说:“顾叔昨天有点中暑,今天就在屋里休息,一直没出来,顾婶当然是照顾他了。” 山河“哦”了一声,又问:“那老吴呢?” “老吴请假回家了。” “回家?”山河吃了一惊。 “老吴家里好像出了点事,他就请假回家了,大概两个星期后回来吧!” 山河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唐旭好奇地说:“小山姐,你怎么不问我表哥?” 山河撇嘴,表情明显非常不屑,“我没有闲工夫管他的事。” “你对我表哥有什么误会吧?” “别跟我提他,我现在听到他就烦。” 唐旭默默在胸前比了个十字,表哥看来情路漫漫,阿门! **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两人开车来到了隧道入口。 山河下车往隧道里看了一眼,黑幽幽的,只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唐旭说:“这个隧道全长7.4千米,目前两边的进度都达到3公里左右了,还有最后一千米,就能贯通隧道。” 山河点点头,没有说话。 唐旭正要从面包里抱下泡沫箱,突然捂着肚子叫了一声:“哎呀。” “你怎么了?” “肚子疼,大概早上冷饮吃多了,我要去方便一下。” 山河摇头说:“你也肚子疼,我说你们吃冷饮一定要有所节制,要不很容易刺激肠胃。” “小山姐你在这里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了。”唐旭交代了一句,一溜烟就跑了。 山河站在隧道口瞅了瞅,往隧道里走了一截,便感受到隧道深处有阵阵的热风吹出来,像是热浪一样,温度相当高,甚至有点灼烧皮肤。她发现这里停了一辆小型的三轮摩托车,估摸着工人们就是用这辆三轮摩托车运送物资到隧道深处的。 山河把面包车里的泡沫箱一箱箱抱到三轮摩托车的后车厢上,头上不可避免出了层层大汗,背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不太舒服。她没管那么多,骑上三轮摩托车就往隧道深处行驶。 隧道地面还算平坦,只有一些小碎石,摩托车行驶的时候比较平稳。隧道里每隔几米就有一盏应急照明灯,不会显得这条幽深的隧道太可怕。 摩托车大概行驶了两公里左右,山河便觉得隧道内的温度越来越高,身上穿的衣服全都被汗水湿透了,连腰臀部的裤子也都湿了,只有膝盖部位的裤管还保持干燥,好在今天穿的衣服裤子都是深颜色的,不会走光。 越往里走,雾气越弥漫,她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整个人像是身处于干蒸桑拿房之中,连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 不行,她不能再往里行驶了,这样下去她肯定会晕,现在已经有种恶心呕吐的感觉了。 山河停下车,打开一个泡沫箱,取了一个冰袋贴在额头上。冰凉的触觉让她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可是全身上下依旧十分燥热。 隧道深处传来一阵的脚步声,看来有人走出来了。 山河长吁一口气,有人出来接应就好,她真不能再进去了。 脚步声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听上去十分熟悉。 她抬头向里看去,一个身材挺拔高大的男人渐渐从黑暗中走出来,五官深刻坚毅,不是江屿又是哪个?她视线再往下,落在他的身躯上,脑袋里一下就炸开了,他竟然……全身赤/裸,连一条内裤也没穿! 山河坐在摩托车上一动不动,强迫自己移开眼,却发现自己的眼睛瞪得更大。这个男人的身材真是太他妈好了,小麦色的皮肤,浑身上下肌理分明,八块腹肌和人鱼线,两条健硕的大长腿,还有腿间那一捧雄壮的物什…… 许是由于出汗的缘故,他全身的肌肉都泛着诱人的光泽。 靠,这个男人真是变态,第一次见他时,他就没穿内裤在街道上晨跑。现在他居然什么都没穿,而且还特别淡定地朝她走了过来,难道他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她看光光了吗? 山河只觉得一股血气冲上头顶,脑袋里揉成一团浆糊,鼻孔里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淌而出。她用手摸了一下,红红的,是鼻血! 她看到一个男人的裸/体流鼻血了! 山河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于是两眼一翻,就往后方倒了下去。 彻底失去意识前,山河听到江屿在呼唤她的名字,感受到自己倒进了一个炽热的怀抱里。 恩,他的皮肤湿湿滑滑的,手感真好。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山河醒来时,人躺在简易房的折叠床上,一台电风扇对着她呼呼地吹,前头还摆了几块冰袋,吹到她身上的风变成了冷风,这是最简单的土空调。她身上汗湿的衣衫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就是身上还有些燥热,脑子里也迷迷糊糊的。 她刚想撑起身体,一只大手伸过来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有点中暑,先躺着休息一会儿。”男音低沉平缓,又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山河这才发现江屿就坐在她旁边,吓得大叫一声:“啊!”整个人重新跌回床上。 江屿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上身一件短袖白t恤,胸前肌肉鼓鼓地撑起来,下身一条灰色休闲短裤,包裹着大长腿,又恢复了那副一表人渣的样子。 尽管如此,她还是一下就想到了在隧道里看到的画面,脸颊红得犹如滴血,连嘴巴都不利索了,“你你你你这个大变态!” 江屿瞅着她,目光亮晶晶,又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幽深,徐徐开口说:“我要是不及时出来阻止你,成为大变态的就是你了。” “什么意思?”她迷惑地眨眨眼。 “太阳寨隧道里面高温高湿,衣服穿在身上全是湿漉漉的,容易得皮肤病,所以工人们都脱光了衣服作业。你一个女人,骑着三轮车突然闯进去,你说……”江屿突然停住,好整以暇地斜睨她。 轰—— 山河顿觉一阵血气上涌,脸颊像是被火烧过了一样。 隧道里面的工人全都脱光了衣服工作,如果她突然闯进去,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就好比一个女人一不小心闯进了男人的澡堂子里,那画面太美无法想象。 她忽然想到一个化妆品的牌子——百雀林!唔,原谅她实在太不纯洁了。 “没脸见人了。”山河懊恼抱着头,差一点就成为女流氓,大变态了。 江屿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好了,你又没有去到隧道最里边。” “可我还不是看到了,万一长针眼怎么办?”山河口气恶劣。 江屿:“……” 被看的人都没这么介意,她又何必这么介意? “你们不让我进去,干嘛不打电话通知我?” “你觉得隧道里面会有手机信号吗?”江屿的语气颇为无奈,“唐旭去一趟厕所回来,就发现你骑着摩托车进来了。他要不用对讲机通知我,我也不知道你进来了。” 山河更加懊恼,这一回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放心吧!其他工人不知道你进了隧道,只有唐旭和我知道。” “那也丢人。”山河瞪着他,“你跟唐旭说不定早就在心里笑话我了。” 江屿郑重地说:“我发誓,我绝不笑话你。” 山河看他这幅正儿八经的样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抱着头,也不说话,也不吱声。 江屿拨开她的手,严肃地说:“你应该保持呼吸顺畅,不要闷着自己。” “哦。”山河应了一声,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又躺回床上休息。想到自己进个隧道也会中暑,真是不可思议,其他工人要在隧道里坚持作业,岂不是太过辛苦了。 江屿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缓缓说道:“太阳寨隧道是全国第一高温高湿隧道,热浪、雾气、岩层渗水,人进入洞内不久就会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那工人们还怎么工作啊?”山河睁着眼睛,一瞬不转地盯着他。 25|18.发|表 太阳寨隧道,位于河汀县瑶乡境内,因隧道上方的太阳寨而得名。隧道就跟它的名字一样,闷热炙烤。入内两公里,温度已经高达37摄氏度,湿度高达98%。如果到达隧道最深处,温度则达到了43摄氏度。 开凿隧道的工人就是在这样艰苦恶劣的条件下工作的。 由于隧道内的湿度太大,电子设备不采取保护措施根本无法带入。曾经有一个来这里采访的记者,第一次进去相机就不行了,第二次进去人就不行了。 江屿还告诉山河,美丽煎提供的冰块已经不够用了,项目部打算花20万采购一台制冰机。不仅如此,还加装了数台鼓风机,为工人们提供降温的绿豆汤,可是都收效甚微。四十多度的高温,即便降下来几度,仍然有三十□□度,对工人们来说,还是难以忍受。 隧道从开工至今,已经换了七八十批工人,90%的人都曾经晕倒过。很多工人来了又走,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有的队伍干了两三天,工钱都不要就走了。 项目部有严格规定,女人是不允许进入隧道了。山河会进入隧道,确实是一个意外,而且她也毫不例外地晕倒了。 山河听完,心里沉甸甸,没想到工人们工作的环境会这么恶劣,真的已经超乎她的想象。想到自己之前还骂江屿是大变态,她就觉得十分惭愧。要不是江屿及时出来接应她,搞不好她晕倒在隧道里也无人知晓了。 “呃……”她动了动嘴,想道歉,又有点开不了口。 “好了,你再休息一会儿,等下我送你下山。”江屿起身,向门口走去。 “江屿。”她叫住他,支吾:“那个……今天的事……” 江屿回过身,平静地看着她,“你想对我负责吗?” “负责?”山河讶异地抬头,这事怎么负责?再说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就算被人看了,也不吃亏吧! “你都把我看光了,难道不该负责?”江屿说得一本正经,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山河的脸一下全红了,“这……我也不是故意,好吧,你要我赔偿你多少精神损失费?” 江屿蹙眉,“你以为我要你赔钱?” “你要我负责,不赔钱还能怎么样?”她说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动不动就索赔起诉,这不就是你的行事风格么?” 江屿眼底有闪过一抹深沉的哀伤,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转身一语不发地走了。 “诶?”山河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这男人最近脑子被门夹了,整个人阴阳怪气,说话也奇奇怪怪的。 ** 唐旭有事,所以先一步离开了。 下午下山的时候,江屿开着美丽煎的面包车,山河则坐在副驾驶座上。 山间景色优美,两人却一路无话。 山河一直转头看向窗外,嘴角微微上扬。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空气清新湿润,这种沉溺于大自然的感觉多美好!没有雾霾,没有粉尘,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嘈杂的街道,没有拥挤的人潮,只有广阔浩瀚的苍穹,挺拔巍峨的山川,以及亘古永恒的河流。 或许是受了山河的影响,江屿的神情也没有之前那么紧绷了。思量一番后,他徐徐开口说:“山河,希望上次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哦?”山河侧脸,“你是指韩茜茜找人对付我的事,还是指你高高在上批判我的事?” “都有。” 山河摆摆手,“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还有今天的事,既然你不要我赔偿,那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反正你那玩意儿嘛,尺寸也就那样了。我随便上网一搜,什么样型号款式的都有,而且是硬的,不是软的哦!”说完,她挑眉一笑,还用手敲了敲车门,似乎在展现坚硬程度。 江屿神情一沉,咬了咬牙,似有几分隐忍的意味。 山河呵呵直笑,心里觉得十分解气。据说男人都很在乎那方面的能力,她故意说那些话刺激他,他还不发作,确实挺能忍的。 面包车终于驶出山林,回到了项目部驻扎地。 江屿打开车门下了车。 山河没下车,直接从副驾驶座换到了驾驶座上。 江屿突然伸进来一只手抓住方向盘,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干嘛?”她不解地看他。 “山河,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相处吗?” “以前?你是指什么时候?” “就是你帮我和唐旭在越南街砍价的时候。” “那个时候啊!”山河拖着下巴,“如果你想听我心里的实话,那我就对你实话实说。” “你说。”江屿莫名有点紧张,连身体都不由自主地站直了。 “你的职业很伟大,我也很敬佩你们这样的铁路工程师,但是……”她语气一顿。 “但是什么?”江屿心里跟着一缩。 “但是我不喜欢你这个人,尤其不喜欢你这张死人脸,不喜欢你那种又拽又冷的态度,不喜欢你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喜欢你莫名其妙的玩笑,更不喜欢被你连累。” 江屿嘴角抽了抽。 山河耸耸肩,“这就是我心里的实话,所以我觉得我们以后尽量不要见面,合约我会照常履行,有什么事你可以让阿勇带给我。我说完了,再见。”她踩下油门,开着面包车离开项目部。 江屿一直伫立在原地,看着面包车远去,扬起一路灰尘。他脸色有些苍白,扯动嘴角自嘲地笑了笑,至少她没有被他上次突如其来的表白吓跑,这已经是最好的。 那晚唐旭对他说:“像小山姐这样的女人,从小没有父亲,一看心防就很重,对男人也有一种敌意,所以比一般的女人难追得多。你想追她的话,只有一个办法,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 所以说,孟梧桐也在徐徐图之?徐徐图了十年? ** 山河开着面包车回了县城,路过一家化妆品店时,看到了孟梧桐。他就站在化妆品店的门口,被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拉住了。 那个女孩山河认识,就是阿勇喜欢的阿玲,这家化妆品店也是阿玲开的。阿玲长得不错,丹凤眼小嘴巴尖下巴,又爱打扮自己,很招小伙子喜欢。只不过,山河没想到孟梧桐和阿玲竟然认识。 孟梧桐依旧是一身警服,右手被阿玲拽住了,表情有些无奈。 这两人在路上拉拉扯扯,一下就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山河靠边停了车,冷眼看着孟梧桐和阿玲。其实她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孟梧桐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已经明确拒绝过他了,现在躲在旁边偷看又有什么意义? 阿玲不肯放手,一个劲说着:“孟哥,你就进来坐坐嘛!”阿玲极力想说好普通话,奈何吐字还是不太标准,带着浓浓的方言味道。 孟梧桐不肯进去,“阿玲小姐,我还有事,请你放手。” “你还有哪样事嘛?现在都是下班时间了。”阿玲发挥死缠烂打的功力,就是不肯松手。 孟梧桐的神情有点冷,语气也难掩不耐烦,“阿玲小姐,如果你再不放手,那我就只能以妨害公务罪拘捕你了。” 这话一出,路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阿玲吓得脸色一白,立刻松手。 孟梧桐正要大步离开,目光一下瞥到停在街边的面包车,还有坐在驾驶座上的山河。“糖糖?”他惊讶地呼唤一声,立刻向面包车跑去。 山河没理他,直接踩下油门开车离开。 “糖糖!”孟梧桐狂追了几步,没有追上,只能停下来,站在原地看着面包车远去。 这一幕,倒是很像电视剧里男主角追车的画面。 阿玲追了上来,喘着气说:“孟哥,你认识美丽煎的老板娘啊?” 孟梧桐没回答阿玲,转过身,有些落寞地走了。 ** 晚上山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将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闭上眼睛,脑中又浮现了下午看到的画面。她不懂自己在矫情什么,明明就没有资格和立场去在意,那她心里又到底在气什么?还是说她已经习惯孟梧桐一直在她身边,所以陡然看到孟梧桐和别人在一起,她心里就不舒服了? 山河长叹一声,有点鄙视自己这样的心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知道这种心理不对,却又控制不住。 真贱! 她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 手机响了。 她坐起身拿过来看了一眼,是孟梧桐打来的。心里升起一阵烦闷,没有接通,直接把手机扔在一旁,起身走向卫生间洗澡。 等她洗完澡走出来的时候,手机已经不响了,屏幕上显示有五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未读短信。五个未接电话都是孟梧桐打的,她没看,也没回拨,直接点开了未读短信。 你今天中暑,晚上多喝点水。洗澡别用太冷的水,最好用温水。睡觉的时候开点窗,保持屋内空气流通。 发件人:江屿。 山河坐在床边发呆,一时间,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脑子里有点乱。 26|4.10发|表 周三下班前,山河接到唐旭打来的电话,说他要过生日,订一桌宴席请客。山河当然很高兴,询问了唐旭订餐的要求,又为他推荐了几个美丽煎的招牌菜。 双方商量好了之后,这事也就这么定了。 到周四下午五点,项目部的人开着车来了,除了老吴,江屿和唐旭,顾叔顾婶,还有其他几位工程师都在。 美丽煎饭店没有雅座,所以吃饭都在大厅里。 山河和阿美出门迎接客人,看到江屿不可避免地震惊了一下下。 江屿这个人平时严肃正经,一般都穿白衬衣,偶尔穿t恤和运动服,今天破天荒地穿了一套韩版修身男装,淡蓝色条纹的短袖衬衣紧贴身体,勾勒出厚实的胸膛和强劲的腰部,浅灰色休闲裤紧紧包裹着紧实挺翘的臀部,那线条太过美好让人忍不住想用手piapia拍上两下,听一听拍打时发出的清脆音。 今天的江屿……怎么感觉有点骚包呢? 不行不行,山河一看到这个样子的江屿就会不由自主想到隧道里面的画面,太刺激了,她鼻孔里面又有点发热。 同样走了骚包路线的人还有唐旭,而且唐旭比起江屿骚多了,穿的是粉红色深v衬衣,阿美看上一眼,整张脸都红透了。 山河默默移开眼,看向顾叔和顾婶,还是这老两口顺眼多了。 一群人进了饭店,各自入座。 山河问:“现在就开始上菜吗?” 唐旭询问了一番意见,然后说:“上菜吧!” 明叔很快就把菜炒好了,山河和阿美依次将一盘一盘的菜品端上来。 顾叔和顾婶虽然来河汀县有一段日子了,可顾叔腿脚不便,所以夫妻俩也没怎么吃过当地的特色菜,此刻见了这么多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不禁向江屿唐旭询问菜品的名字。 江屿和唐旭都不是本地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山河主动介绍起来:“顾叔顾婶,这道菜是柠檬江鳅。主材料采用咱们红河里天然生长的江鳅,不是人工饲养的哦!辅料加入柠檬、香草、小米辣,味道酸辣鲜香,肉质鲜嫩。” 众人一听顿时食指大动。 顾婶问:“江鳅是什么鱼?” “江鳅其实就是鲶鱼的一种,这种鱼带有很鲜明的地域特色,只生活在热带地区的江河之中。” 顾叔指着另一道用芭蕉叶包着的烤鱼问:“那这是什么鱼?” “这是包烧罗非鱼,这道菜的味道香辣可口,烹饪方法也略微复杂一些。罗非鱼也是一种典型的热带鱼,肉质很嫩。别看这鱼长得跟鲫鱼很像,其实这鱼可不像鲫鱼一样有那么多的鱼刺。罗非鱼只有大根的鱼刺,没有细小的刺,所以不用担心被鱼刺卡到喉咙哦!” 顾叔一听就很开心,“我就喜欢吃没有细刺的鱼。” “老头子一把年纪还惦记着吃。”顾婶一边打趣,一边给顾叔夹了一块罗非鱼肉。 顾叔尝了一口之后连连点头,“嗯,好吃,就是有点辣。” 唐旭看着满桌子丰盛的菜品也很好奇,指着一道像米线又不像米线的菜问道:“这是什么啊?米线吗?” “这是米线,也不全是米线。严格说来,这叫柠檬撒撇。” “柠檬撒撇?好奇怪的名字。” “这其实是一道傣族菜,采用牛胃里已经跟胃液混合但是还没有消化的食物为原材料,配以新鲜韭菜、茴香和香柳,加盐巴、辣椒面等等配料拌在一起。吃法很简单,就是用米线和牛肚丝在汤料里蘸一下吃。这道菜的特色是酸辣开胃,还有健脾清热的功效。” 山河介绍完,其他人纷纷按照她的介绍,夹起米线蘸了一下,送入口中。 “哇!”唐旭感叹一声,“真是酸辣爽口啊!” 江屿伸出筷子,夹起了一块薄薄的肉片,看向山河,目光中似有光芒在流转,低沉的嗓音自喉间缓缓溢出:“这是什么菜?” 山河心头一跳,忽然觉得江屿的声音有点性感,真是奇了怪了。她轻咳两声,说道:“这是辣炒湖南腊肉,带有鲜明的湖南风味,又与本地特色相互融合。” “湖南?”餐桌上的人都吃了一惊,显然想不到在这个边陲小县城还能吃到湖南菜。 “是的。”山河点点头,“我想大家都知道,河汀县是个少数民族聚居地,不仅有瑶族、苗族、彝族、壮族,还有很多越南人和湖南人。” 唐旭问:“为什么会有湖南人呢?” 山河笑了一下,说道:“这就要追溯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发起的三线建设。” 顾叔点头说:“不错,这段历史我是知道的,三线建设也叫支援边疆。从一九□□到一九八零年间,许多工人、干部都离开自己生活的家园,来到大西北、大西南,支援边疆的建设。如果我没有猜错,上世纪八十年代,这里应该还有很多没有回城的知青吧!” 山河愣了一愣,目光忽然间有些缥缈,隔了一会儿才徐徐回答:“是的,有很多知青。” 此时,饭店门口响起了“欢迎光临”的提示音。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警察制服的男子走了进来,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斯文俊秀的样子。 孟梧桐来了。 江屿和唐旭是认识孟梧桐的,顾叔顾婶和其他人就不认识了,以为是来饭店吃饭的客人。 山河一看到孟梧桐就想到那天在街上见到的景象,转头就要回厨房。 孟梧桐大步上来抓住她的手腕,“糖糖,为什么这几天都不理我?” 其他人一看就十分好奇,难道这位警察同志是山河的男朋友? 唐旭下意识去看江屿,果然在自家表哥眼里看到一抹黯然。唉,这铁树好不容易开花了,想结出果实也是困难重重啊! 山河垂下眼帘,平静地说:“孟梧桐,我在忙,如果你要吃饭,那你就坐下。” 孟梧桐不肯放开她,目光紧锁在她身上,“糖糖,你那天误会我了。” 话音刚落,门口又传来了“欢迎光临”的提示音。 众人再次转头看去,门口站着一个漂亮姑娘。其他人不认识,山河认识,就是阿玲。 阿玲以光速冲到孟梧桐的身边,拉着孟梧桐的手,一脸希冀地看着他,“孟哥,我去你单位等你,可是都没有等到,没想到你在这里。” 诶,这是怎么回事?旁观者有点闹不清楚了,难道说这位孟警官脚踏两条船不成? 江屿一语不发,静静坐着。 唐旭眼里燃起了八卦的熊熊火焰,原来这位孟警官是个三心二意的人,一面追小山姐,一面又跟别的女人搞暧昧啊! 孟梧桐正要甩开阿玲的手,阿勇从厨房出来了。 “阿玲!”阿勇惊喜地叫了一声,双眼放光,拔腿就朝阿玲跑了过来,有些紧张地搓手问:“你怎么来了?是来吃饭的吗?” 阿勇的心思表现得太明显,一点也藏不住,旁人一看就知道他喜欢这个叫阿玲的姑娘。 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出戏唱得也太精彩了一点吧!山河,孟警官,阿玲,阿勇,这可是赤果果的四角恋啊! 唐旭的目光再次移到自家表哥脸上,不对,是五角恋!接着,他又把目光移到山河脸上,内心感叹无比,小山姐,处在食物链最顶端,真流弊! 阿玲直接给了阿勇一个白眼,“我是为孟哥来的,你不要自作多情。” 阿勇脸色一白,露出受伤的神情,难以置信地看向孟梧桐,“你喜欢孟警官?但是他喜欢糖糖姐啊!” 阿玲不高兴了,瞪着阿勇就骂:“你不要乱说。” 山河扶额,有些伤脑筋。怎么会闹成这样?而且还是在江屿他们面前,简直让人看笑话了。她冷冷出声:“如果你们要吃饭就请你们坐下,如果不吃饭就请你们出去,不要打扰我做生意。”说完,她转身就走。 “糖糖!”孟梧桐还是不肯放手,“你不要走,我们今天把话说清楚。” 顾婶也很热情地抬手说:“对对对,年轻人嘛,有话就说清楚,不要闹误会。” 唐旭默默看了顾婶一眼,顾婶你帮哪边啊?不对,顾婶好像还不知道表哥喜欢小山姐。 江屿的目光落在孟梧桐拉住山河的手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孟梧桐紧紧拽住山河的手,目光有意无意在江屿脸上停留了一秒,好似在宣布什么。然后,他才看向阿玲,神情十分严肃:“阿玲小姐,我想我已经向你表示得很清楚了,我对你没有任何男女感情,甚至把你当成妹妹的感情也没有。” 阿玲大受打击地看着孟梧桐,“孟哥,你、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帮我?” “我虽然是一名缉私警察,可是同样属于警察队伍行列,都是为了保护公民的合法权利。那天路过你的店铺,看到你被人骚扰,出手帮你,统统都是因为我的职责所在,与个人感情毫无关系。”孟梧桐的声音温润,说话的语速也不快,却分明叫人感觉到了一种身为执法者的威严感。 山河心头微微一震,缓缓抬起头,看向孟梧桐。 孟梧桐同样低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山河。 江屿握住茶杯的指节有些泛白。 唐旭突然插话:“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小姑娘不能因为你帮了她一次,就莫名其妙对你芳心暗许,肯定是你给了人家什么暗示和希望吧!” 江屿没有发言,但他觉得,唐旭这话说得简直漂亮极了。他再看向山河,果然见她把目光别开了。 27|4.10发|表 孟梧桐诧异地看着唐旭。他并不认识唐旭,过去只在饭店里见过唐旭一面,甚至连唐旭的名字都不知道。孟梧桐一开始不明白唐旭为什么要针对自己,但他看到唐旭递给江屿一个眼神之后,立刻就明白了,是在帮那个江屿吧? 孟梧桐没有回应唐旭的话,只是对山河说:“糖糖,我没有给过阿玲任何暗示和希望,我可以对天发誓。” 山河低着头,平静地说:“孟梧桐,你们可不可以别再闹了?我这里还有客人。”她现在不想管孟梧桐和阿玲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她只希望这两个人快点滚蛋,不要影响她做生意。 唐旭又说了:“小山姐,我是男人,我最了解男人了。男人嘛,都是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长得帅的男人,随便玩一玩暧昧,就有一大堆女人趋之若鹜。” 砰—— 中枪的人不仅仅只有孟梧桐,还有江屿。 孟梧桐瞥了唐旭一眼,原本温和的目光带了几分冷意。当然,孟梧桐还是没对唐旭怎么样,只对山河说:“糖糖,如果你不相信,那我现在就表明态度。”他松开山河的手,转过身,正对着阿玲,“阿玲小姐,我把话再说一遍,我对你从始至终就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给过你任何暗示和希望,你一直纠缠已经让我十分厌恶。如果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我根本就不会出手帮你。” 阿玲向后一个趔趄,脸色霎时苍白无比,大滴大滴的泪水就滑落下来了。 阿勇在旁边难过得要命,赶紧拿纸巾递给阿玲,“阿玲,你别哭了,孟警官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滚开!”阿玲没好气推开阿勇,“你又丑又矮又穷,谁要你喜欢我?” 阿勇受伤地低下头。 其他人见阿玲这么伤害阿勇,纷纷用指责的目光看向阿玲。太过分了,不喜欢阿勇也就罢了,还说这么刻薄的话伤害他。这种姑娘,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活该孟警官不喜欢她! 山河寒着脸走到阿玲面前,扬手就在阿玲脸上打了一巴掌。她挥手的幅度不大,可见用力不是太猛,但众人还是听到了“啪”一声脆响。 其他人都愣住了。 阿玲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山河,“你……你敢打我?” 山河面如寒冰,“滚出去!” “我就不滚!”阿玲尖锐地回击。 “每次你有什么事,阿勇连班都不上跑过去帮你。你现在这么辱骂他,简直就是个白眼狼,滚出去!”山河冷冷地瞪着阿玲。 “我就不滚!”阿玲尖叫一声,挥手就要打山河。 山河一把抓住阿玲抬起来的那只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点点将她的手往反方向压。 “啊!”阿玲没想到山河这么厉害,身体往一侧扭,疼得直掉眼泪。 唐旭附在江屿耳边说:“表哥,小山姐真是纯爷们,你确定要追一个纯爷们?” 江屿扬了扬眉,没有回应唐旭的话。这姑娘,果然不愧是从小打架的。以前他不喜欢她这股睚眦必报的狠劲儿,现在怎么越来越喜欢了呢? “孟哥。”阿玲疼得不行,连忙求助旁人。 孟梧桐不说话,静静站在旁边。 阿玲没办法,只好喊:“阿勇,好疼。” 阿勇果然心疼了,走上来怯懦地说:“糖糖姐,你……你放开阿玲吧!” “哎!”旁人失望地叹气,阿勇这家伙,真怂! 山河气得要命,一把推开阿玲。如果可以,她真想将阿勇暴打一顿,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阿玲一获得自由,立即怒火冲天地大喊:“你这个贱婆娘,私生活一点都不检点,在外面搞大肚子,怀了野种跑回来堕胎,你以为谁不知道?” 这话一说出口,旁人立刻脸色大变。 山河的脸色更是变得难看无比。 阿玲冲着孟梧桐大声说:“孟哥,你以为她是什么好货吗?三年前,她刚从上海回来的时候,希尔炖的周老板还打算找她做儿媳妇,结果就在县医院妇科看到她堕胎。” 说得有板有眼,似乎真那么一回事儿了。 众人都倒抽一口气,诧异地看向山河。 江屿的目光中隐含了些复杂的情绪,她过去……真的为其他男人堕过胎了?那个男人是谁?她为什么不好好保护自己?江屿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纷乱。 唐旭拍拍他的肩膀,似乎给他无声的支持。 山河铁青着脸,一句话不说,什么解释也没有,任凭其他人怎么误解她都行。她的确没想到,周老板会把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有些流言蜚语,明明不是这么回事,传着传着也就变成这么回事了。 孟梧桐脸色苍白,抓住山河的肩膀,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声音有些艰涩,“糖糖,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山河的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任何情绪。 “告诉我你怀孕的事,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一个人自己扛?”孟梧桐忽然一把将山河拥进怀里,死死抱住她,“对不起,让你受罪了,对不起。” 江屿豁然起身。 唐旭想将江屿按回椅子上,按了半天却按不动。他赶紧低声说:“表哥,你要hlod住!你想让其他人都看出来吗?” 江屿握了握拳头,僵硬地坐了回去。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山河和孟梧桐身上,也没人注意到江屿。 阿玲的脑筋显然有点转不过弯来,看到此情此景,喃喃道:“孟哥,你怎么……” 孟梧桐这时终于松开山河,对阿玲冷漠地说:“你不用再说了,糖糖怀的孩子是我的。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纠缠不休了。” 现在的情形似乎很明朗了,三年前山河怀了孟梧桐的孩子,两人由于什么事情分开了,山河一个人从上海回到河汀,然后去医院堕胎。不久之后,孟梧桐也追到了河汀,可是两人之间却产生了隔阂,山河一直不肯原谅孟梧桐,于是就这么耗着。 真是这样吗? 江屿蹙眉,他不太相信,孟梧桐之前说的十年是什么意思? 阿玲伤心地看着孟梧桐,万万想不到山河原来怀的就是他的孩子,哭着掉头跑了出去。 “阿玲。”阿勇担忧地呼唤一声,追了出去。 众人再次叹气,阿勇这孩子也太没骨气了。 等阿玲和阿勇都走了,众人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孟梧桐和山河身上。 难道说,他们原本就是一对? 现在就要破镜重圆了? 唐旭脑子里也有点糊涂,如果山河真的曾经跟孟梧桐在一起,还为孟梧桐堕过胎,他是不希望表哥再追山河的。这世上漂亮女人不少,优秀的女人也不少,何必找一个为其他男人堕过胎的女人?就算表哥能接受,家里人估计也不能接受。 “糖糖……”孟梧桐想去拉山河的手。 “你别碰我。”山河避开他的手,神情有些冷。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孟梧桐,你为什么要说谎?” “我……”孟梧桐的神情有些窘迫,目光往旁边的江屿扫去。 “我们俩根本就没有好过,我怎么可能怀你的孩子?”山河嘲讽地笑了起来。“你给自己背的这个黑锅也太大了一点,何必呢?” 江屿瞬间明白了,孟梧桐之所以说山河过去怀的是他的孩子,一方面是想替山河承担压力,一方面也是想给他这个情敌压力。孟梧桐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他们曾经在一起,山河还为他怀过孩子,所以他这个第三者就不必插足进来了。只不过,孟梧桐没想到山河当面就拆穿了这个谎言,所以孟梧桐才会露出窘迫的表情。 江屿探究的目光再次移到山河身上,她真的为其他男人堕过胎?那个男人到底是谁?老实说,他实在不认为山河会是这种吃大亏的女人,她很精明。孟梧桐为什么会相信山河堕过胎呢? 顾叔顾婶全都面面相觑,不明白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虽然好奇,可这毕竟是山河的私事,自然不好开口询问。 “糖糖。”孟梧桐注视着山河,神情诚恳,“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一切,那个孩子……” “我堕过胎。”山河打断他的话,嘴角凝着一抹冷笑,“又不是你的种,你真不介意?” “不介意。”孟梧桐斩钉截铁地回答,目光真挚无比。 “呵,你当然不介意。”山河嘲讽地笑起来,“你说,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孟杨柳,会怎么样?” “糖糖!”孟梧桐脸色骤变,连语气都严肃起来。“你不能这么做!” 孟杨柳?江屿眉头一蹙,这又是谁? 山河笑得越发嘲讽,“你瞧,你不是不介意,你只不过是在替孟杨柳承担责任而已。”她神情陡然变冷,“孟梧桐,无论你介不介意,我说了,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跟你们孟家有任何瓜葛。” 山河说完,掉头往厨房走去。 “糖糖。”孟梧桐还想去拉山河,无奈电话却响了,他只能先接电话。 江屿依稀懂了,如果山河真的怀过孕,那势必与他们口中的孟杨柳有关。所以说,孟梧桐现在追求山河,对山河好,都是为了弥补孟杨柳曾经对她犯下的过错?孟梧桐,孟杨柳,听名字像是同胞手足。 不知道为什么,江屿就是不太相信山河曾经为别的男人堕过胎。当然他并非心胸狭隘到介意自己喜欢的女人有过别的男人,他也承认自己心里有些妒忌,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山河不太可能吃这种亏。 山河还未走进厨房,孟梧桐已经收了电话,急声喊道:“糖糖,出事了。” 山河转过身,向孟梧桐投去疑问的目光。 孟梧桐的神情一下变得沉重无比,连语气也沉痛起来,“你弟弟……阿辉出事了。” 28| 4.10发|表 阿辉死了。 尸体是在红河里被人发现的,分了尸,装在一个麻袋里。本来麻袋顺着河水漂,可以一直飘到越南去,但是偏偏麻袋被鱼钩给勾住了。 本地一些民众喜欢在红河里钓甲鱼,就在木箱上设计了一排鱼钩,挂上诱饵,将木箱沉到河底,过个两三天再来收,偶尔能够钓到甲鱼。 装尸体的麻袋就是被这种木箱上的鱼钩给勾住的,放鱼钩的人下水收木箱时,发现麻袋里的尸体,魂儿都吓没了,还差点被淹死。据说受惊过度,这会儿还在医院里躺着。 山河一家人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阿辉的尸体已经重新拼接好了,搁在殡仪馆的冷库里。阿美爸妈都不相信儿子死了,可当殡仪馆工作人员将冷库拉开,露出里面那个被水泡得变形的遗体时,阿美爸妈“哇”一下大哭起来。 是阿辉无疑。 阿辉额头上有三颗痣,躺在冷库里臃肿的男人额头上也有三颗痣,位置一模一样。 “阿辉!阿辉!”阿美爸妈嚎啕大哭,哭得歇斯底里,肝肠寸断,和所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心父母一样。 阿美也哭了出来,不停地抹眼泪。 山河站在旁边,没有哭,但眼眶有些红。阿辉这个弟弟,她虽然不喜欢,可毕竟也是唯一的弟弟。阿辉比她小了八岁多,从他出生,到他长大,都是她一点一点看着的。尽管阿辉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她也从来没有想过,阿辉会死。更何况上一次她被韩茜茜陷害,要不是阿辉,她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山河别过脸,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才回过身向旁边的民警了解情况。 阿美爸妈已经哭倒在地上,阿美的情况也好不了太多,所以接下来的正事,还得由山河来出面料理。 很明显,这是一起谋杀案,但是阿辉已经被分尸,而且尸体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尸体浮肿,具体的死因已经难以判断。 上次绑架案之后,山河就叮嘱过阿美爸妈,不要再让阿辉到处乱跑。可他们管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放松了警惕。大概是觉得那个走私团伙都进了监牢,也不会有什么要紧的。 阿辉心性不定,根本待不住,所以趁父母不注意,又溜出去了。他每次出去玩,没个三五天根本不会回家,所以他父母也都没放在心上,哪知这一次阿辉出去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根据法医鉴定,阿辉已经死亡两天了,而阿辉出门的时候,是三天前。至于阿辉出门之后,见了什么人,山河他们一概不知,侦查案件的民警从他们口中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家属确认了死者尸体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询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进行火化。 阿美妈大哭大叫起来:“不火化!杀我儿子的凶手还没抓到,凭什么火化?” 阿美哽咽地说:“妈,阿辉的尸体不能一直放在殡仪馆啊!” 阿美妈反手就给了阿美一个巴掌,赤红眼瞪着她:“你就这么盼着阿辉火化?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去把阿辉的命换回来啊!”阿美妈用手死死掐住阿美的脖子。 “妈……”阿美心里痛不可言,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不知是因为阿辉的死,还是母亲的偏心和绝情。 山河冲上去,一把分开她们两人,压抑着怒火说:“舅妈,够了!你别忘了,你现在只剩下阿美一个孩子,如果你还想让阿美给你养老的话,你就对她好点!” 阿美妈经过了上次的事,是有点怵山河的,所以也没敢回嘴。 阿美爸疯疯癫癫地笑起来,“儿子都没了,还养什么老?这个世界上,女儿哪会给老子养老,哈哈哈……” “姐……”阿美心里酸楚不已,抱住山河,将脸埋在她怀里默默哭泣。 山河轻抚着阿美的肩,冷眼看着自己的舅舅。她的舅舅和舅妈,就是这么一对极其重男轻女的父母。 阿美爸癫笑着走了,没理任何人。 阿美妈又跑到冷库旁边,对着阿辉的尸体嚎啕大哭去了。 ** 阿辉这里出事,饭店只能暂时交给明叔父子打理。 确定好尸体的火化时间后,山河先把阿美母女送回家,又安抚了外婆,才开着车去公安局。外婆年纪大了,突然失去孙子对她来说打击太大,还好外婆没去殡仪馆看到阿辉的尸体,否则她肯定承受不住。 孟梧桐也在公安局,他怕山河一个人扛不住,所以在这里陪着她。孟梧桐没有穿制服,但公安局的人都知道他是缉私大队的队长,对待他们非常客气。 民警把一些照片拿给山河,都是刑侦人员接到报案后,去现场拍摄的照片。 灰色的大麻袋,还有那些泡得发白的残肢断臂,照片十分清晰,山河一看就瘆得慌,浑身不由自主地冒冷汗,还有种恶心的感觉。 孟梧桐见她脸色惨白,嘴唇发抖,直接把照片都拿开了。“别看了。” 山河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眼睛酸涩得要命。到底是谁对阿辉下了这么重的狠手,把他杀了还不足够,还要将他分尸抛到河里。 孟梧桐掏出纸巾,为她擦拭额头的冷汗。 刑侦民警看了孟梧桐一眼,然后才说道:“我们怀疑,这起案件跟上次你被绑架的案子有关。” 山河心里有底,阿辉知道那个介绍人,或许是被人灭口了。她明明叮嘱过阿辉,也叮嘱过舅舅舅妈,为什么他们就是不听? 民警继续说:“走私团伙有好几个,彼此之间可能都有牵连,上次抓获的杰哥团伙只是其中一个。杨辉本来是杰哥团伙的成员,但是杨辉加入时间短,还没来得及从事走私活动,我们对他进行了一番教育后,就把他放了。可是其他走私团伙的人员可能并不会这么看,为什么杰哥团队都被抓了,只有杨辉没被抓?” “你的意思……”山河瞪大眼,“其他走私团伙的人怀疑阿辉是打击走私的奸细,所以故意报复,就把阿辉杀了?” 刑侦民警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但也只是推测。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杨辉可能知道其他走私团伙的消息,所以被杀人灭口。” 山河心里沉甸甸的,阿辉都已经被杀了,那她要不要把那个介绍人的事情说出来。如果说出来,就意味着她上次没有提供完整的供词,杰哥团伙的案子就要重新判,而她的话……可能会去坐牢。山河心里越发难过,握紧了拳头,问道:“不能抓到那些走私团伙的人员吗?” 民警没有答话,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山河身后的孟梧桐。意思很明显,打击走私是孟梧桐他们这些缉私警察的职责。 孟梧桐将手放在山河肩上,轻声说:“糖糖,这些走私人员大多都在国外,抓捕起来并没有这么容易。” 山河低着头,没有说话,双肩却微微颤抖。 孟梧桐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糖糖,这件事情警方已经立案调查了,你现在应该振作起来,后面还有更多的事需要你来处理。” 刑侦民警又说:“走私团伙行事作风和作案地点都很难判定。如果这起案件跟绑架案有关,是走私团伙蓄意报复的话,我想你和你的家人都应该加强防备,尽量不要单独出门,也不要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去。” “我明白了。”山河声音沙哑,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 山河给阿美打了通电话,将民警之前所说的话告知阿美,并让阿美提醒舅舅和舅妈,这段时间一定要格外小心和注意。 孟梧桐一直将山河送到小区楼下。 “孟梧桐,你回去吧!”山河低着头,语气听起来有些疲惫。 “我送你上楼。” “不用了,你送我到这里就够了。” “糖糖,我不放心,以后我每天晚上都送你回来。”孟梧桐的担心并非多余,如果走私团伙真的要报复,他们暗中对山河下手,山河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阿辉死的那些照片,他看了都觉得后怕,如果山河也遭到毒手,他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山河用手揪着自己的裤子,没有说话。 孟梧桐忽然展开双手抱住她,“你要是心里难过,就哭出来。” 山河没哭,硬邦邦地僵着身体,“孟梧桐,我觉得杀阿辉的就是那个介绍人团伙,你们能抓到那些人吗?” “可以,一定可以的,你要相信我。”孟梧桐轻抚着她的后脑勺,语气坚定无比。 “我没有把介绍人的事情告诉警方,我、我……太自私了。” “不,我也是警察,我告诉我,是一样的。走私团伙的案件,本来就应该由我们来侦破。” “孟梧桐……”山河伸出手,环住了孟梧桐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哽咽起来。 孟梧桐心中一阵狂喜,双手更是紧紧拥住她,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这是山河第一次主动抱他,第一次啊!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可是也足够他激动和喜悦了。 山河哑着嗓子,闷闷地说:“孟梧桐,对不起,我明明拒绝你了,我还利用你的怀抱,我……我只是……” “不要说了。”孟梧桐将她的脑袋摁在胸口,“只要你需要,我就一直在你身边,我的胸口永远属于你。” 山河心里越发难过,眼泪忽然就克制不住了,不停地摇头,断断续续地说:“阿辉会出事……还是跟我有关……孟梧桐……我不喜欢阿辉……可他是我弟弟……他还救过我……” “我明白,我都明白。”他低头,轻吻她的头发,“所以糖糖,你要振作起来。我答应你,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谢谢你……孟梧桐……” 两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紧紧相拥,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江屿一直站在阴影里,远远地注视着相拥的两人。 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心里是什么感受。 29|4.10发|表 江屿一回到房间,唐旭就迎了出来。 “怎么样了?小山姐和阿美怎么样了?” 江屿并未回应,静静走到床边坐了下去,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表哥,你倒是说话啊!” 江屿沉沉吐出一口气,才开口说:“阿辉可能是遭到走私团伙报复,或者是灭口。最近一段时间,山河她们的安全情况可能都得不到保障。” “什么?”唐旭立马跳了起来,“那我们要保护她们啊!” “山河身边已经有孟梧桐了,你可以去保护阿美。”江屿说这话的时候,不难听出语气中的落寞。他脱了鞋,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发呆。 唐旭一听这话,就明白江屿之前遇到什么事情了。阿辉死了,小山姐心里肯定难过,于是孟梧桐就趁机攻取小山姐的心防了,可怜的表哥!唐旭说:“表哥,其实我觉得吧,如果小山姐真为别的男人堕过胎,你还是放弃吧!” 江屿没说话,依旧眼神呆滞地瞪着天花板。 “你说以你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没有啊?何必呢?再说了,谁都看得出来,她对你一点意思也没有,对孟梧桐倒是有那么一点意思。”唐旭说完,摸了摸鼻子。 江屿开口,徐徐说道:“唐旭,以前的我是不是特别让人讨厌?” “你想听实话?” “嗯。” “表哥,其实你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真的特让人讨厌。女孩子都喜欢宠爱自己的男人,不喜欢处处都跟自己作对的男人。” “我处处跟她作对吗?”江屿的语气有些缥缈,令人摸不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反正我认为是这样的。”唐旭耸了耸肩。 江屿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躺着,静静说:“唐旭,山河不喜欢你离阿美太近。你如果不是认真的,就不要去招惹阿美,阿美跟你以前的那些女朋友不一样。” 唐旭没有回应,隔了很久,他才“哦”了一声。 ** 孟梧桐把山河送回家之后,又在她家里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回自己住的公寓。 临走前,山河把他送到门外。 孟梧桐忽然低下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山河身体僵了一下。 他轻抚她的头发,“别想太多,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山河没回应,默默看着孟梧桐转身离开。直到孟梧桐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她才关上了门。 今天累了一天,山河感到很疲惫,可是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浮现在公安局看到的那些照片。 迷迷糊糊间,山河睡了过去。她睡得很不踏实,总是做噩梦,好像又回到了那件废弃的仓库里,杰哥和那些走私犯在疯狂地撕扯她的衣服,无论她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而韩茜茜就站在旁边,歇斯底里地放声狂笑。 韩茜茜! 山河陡然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看看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对,只要重新找到韩茜茜,从韩茜茜口中得知介绍人是谁,就能发现新的线索。 山河立即穿鞋下床,拿手机给孟梧桐打电话。可是,手机里提示她对方已关机。山河以为孟梧桐还没起床开机,就耐着性子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孟梧桐上班的时候,再给孟梧桐打电话。 还是关机。 这是怎么回事? 山河心里升起阵阵疑惑,孟梧桐绝不可能上班时间也不开机。她立即拿上车钥匙,开车去了河堤边的海关大楼。 刚一进海关大楼,就看到孟梧桐的两个男同事走了出来,山河记得其中一名缉私警察似乎姓张,立刻喊了一声:“张警官。” 小张的确是孟梧桐的同事,不过是孟梧桐的下属。他一转头,看到山河的时候,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随后恢复了客气的笑容。小张走到山河身边,微笑着说道:“你就是孟哥常说的糖糖吧?” “是的,孟梧桐呢?我找他有事。”山河的语气比较急切。 “哦,孟哥啊,他出差去了。” “出差?”山河吃惊不小,孟梧桐怎么突然就出差了?而且他昨天离开她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提起过出差的事啊! “是啊!局里派他出去学习培训,没有两三个月,恐怕是回不来了。”小张笑了一下,“因为走得比较急,可能没来得及通知你。孟哥跟我说,如果你来了,就让我告诉你。” 山河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突然之间有种淡淡的失落感,孟梧桐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呢?甚至都没有打电话发短信告诉她一声。“那……为什么他的电话也打不通了?” “大概在路上没有信号,所以就关机了吧!” “哦,谢谢你,张警官。” “不用客气。” 山河转身向外走去,脚下仿佛灌了水泥,沉沉的,都有些提不起来。她还是不懂,为什么孟梧桐这么匆忙就出差去了,至少提前告知一声啊! 小张站在原地看着山河的背影消失在海关大楼外,沉重地叹了一声,转头询问身边的同事:“孟哥现在情况怎么了?” “已经转到省第一人民医院了,还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孟哥对这姑娘也真是情深义重,昨晚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硬是撑着不肯倒下去,非得把一切都交代妥当才肯闭上眼睛,还不让她知道。”小张的神情一下变得阴鸷起来,“这帮走私的龟孙子,竟然敢对缉私警察下手!” ** 山河离开海关大楼之后,并没有去饭店,而是直接开车去了项目部。 江屿没上山,就在房间里对着电脑看数据。 山河敲敲门,唤了一声:“江经理。” 江屿一转头,看到山河,眼里闪过一阵惊喜,“你怎么来了?” “我找你有点事,你方便吗?” “哦,方便方便。”江屿赶紧起身,走到门口邀请她进屋,“外边热,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谢谢。”山河是第一次进江屿和唐旭住的房间,稍稍打量了一番。简易房谈不上什么装修风格,就是普通的板材房。屋里有两张书桌,摆着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张方桌,堆放了许多资料和图纸,一个简易衣柜,两张单人床,右边的单人床上扔了几只臭袜子,左边的单人床上则扔了一条黑色男士内裤,尺码不小。 江屿也看到了那条黑色内裤,表情有些不自然,趁山河没注意,将内裤塞到枕头底下。 山河再看时,内裤已经不见了。她知道是江屿悄悄藏起来了,看来那条内裤是他的。 江屿给她搬了把椅子,“坐吧!” “谢谢。”山河坐下后,开口说:“江经理,我来是想问你,你还能联系得上韩茜茜吗?” “韩茜茜?”江屿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山河是想从韩茜茜口中得到一些走私团伙的消息。“我没打过她的电话,不知道还能不能联络上,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试试。” “那……谢谢你。” 江屿点点头,拿出手机拨打韩茜茜的号码。几秒钟后,他拿下手机,“她的号码已经停机了。” “啊?那她不是在监理公司上班吗?可不可以通过监理公司找她?”她的语气有些迫切。 “你别着急,我打电话去监理公司问一下。” “哦,好。”山河耐着性子,静静坐在椅子上,看着江屿拨打其他的号码,然后对着手机开始讲电话。他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依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就跟她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一样。 少顷,江屿结束了通话,平静地说道:“韩茜茜已经离职了。” “离职了?”山河一下站起身,神情有些不可置信。韩茜茜在监理公司的职位并不低,怎么忽然就离职了呢?她思绪一转,随即又明白了,韩茜茜遭人□□的事,可能已经被那位金主知道了,金主嫌弃她,所以她就离职了。 山河抿了抿嘴唇,问道:“没有别的办法再找到韩茜茜了?” “监理公司的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江屿的语气淡然,其实如果他再打电话去麻烦那个人,应该还是可以找到一点韩茜茜的线索,不过他确实不太想给那个人打电话,而且那个人也未必愿意再帮他。 “哦。”山河语气中难掩失望,她站起身,“谢谢你,我不打扰你了。” “山河。”江屿叫住她,神情有些紧张,“你……要回去了?” “是,阿辉的后事……还去要处理。” “那孟警官怎么没陪着你?” “他去出差了。”山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出差?”江屿显然没想到孟梧桐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离开,山河现在是最需要旁人帮助和支持的时候,孟梧桐怎么会傻到去出差呢?难道说……是老天爷特地给他创造的机会?“孟警官要出差多久?” “大概两三个月吧!” 两三个月?这么久?江屿心里就跟突然开了花似的,这孟梧桐也太搞笑了,明知道这里杵着一个情敌,还跑出去两三个月。 虽然心里已经乐开了,江屿表面还是很淡定,拿上自己的男士包,走到山河身边,说道:“既然孟警官不在,那我陪你去处理阿辉的后事吧!” 山河讶异地看着他。 江屿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依旧用平板的语气说道:“处理阿辉的后事,有个男人在旁边帮你会更好一点。既然我们现在是朋友,出手帮一帮忙也是应该的。” 30| 4.10发|表 阿辉尸体火化的当天,阿美爸妈都没去。 按照当地的风俗,阿辉这样没有后代的年轻人死亡,是不办丧事的,父母也不能来送行。所以,只有山河和阿美去了。 当然,江屿和唐旭也去了。 简单进行遗体告别之后,姐妹俩站在告别室中,看着阿辉的遗体被送进炉膛。烈焰将他躯体吞没的同时,炉膛的门也缓缓合上了。 阿美鼻子一酸,又忍不住落下泪来,“阿辉……” 唐旭站在阿美身后,将手放在她肩上,给她无声的安慰。 阿美心里难过,便靠在唐旭怀里静静呜咽。 山河的眼眶微红,转头看了唐旭和阿美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江屿也把手放在山河肩上。 山河将他的手拿下来,平静地说:“谢谢你,我没事。” 江屿顿觉无奈,女人太过坚强,男人都没有表现的余地了。 遗体烧了半个多小时,火化才算完成。 工作人员走出来,对他们说:“你们可以进去纳骨了。” 阿美正要进去,却被山河拦住了。 “我去,你在这里。” 阿美摇摇头,“姐,还是我去吧!毕竟我才是阿辉的亲姐姐。” “我去。”山河的态度很坚决。 唐旭突然说:“我好像听说当地的风俗,未婚女子不能接触死者的遗体,否则就会损姻缘,不太吉利。” 江屿直接迈步往里走去,“你们都在这里,我去。” 山河怔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屿已经走了进去。 炉膛的门缓缓升了上去,露出里面被火焰烧得发红的碎骨。江屿戴着手套,用特制的筷子将碎骨一根根夹起来,放进骨灰盒里。他一直低着头,神情专注认真,没有一丝厌烦,仿佛不是在给一个外人纳骨,而是在给自己的亲人纳骨。 最后,他又拿起小扫帚,将余下的骨灰全部扫进了骨灰盒里。 江屿抱着骨灰盒出来的时候,山河抬头看他,目光微微闪动,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客气什么,走吧!”他的语气依然平淡,可却多了一分难以察觉的柔软。 ** 遗体火化后,就要将其下葬了。 河汀县地广人稀,乡镇下面的居民死亡后都还采用普通的土葬方式,找座山,挖个坑就直接埋了。县城的居民死亡后,还是统一安排埋入坟山,象征性出点钱就够了,不会像大城市那样一块墓地几十万,死都死不起。 坟山离县城有五公里左右的路程,要驱车前往,途中骨灰盒一直都是江屿抱着的,他也没有半分嫌弃和不乐意。 车子停在坟山脚下,一行人还要徒步上山,阿辉的坟位在半山腰。 四人爬了一会儿,终于来了既定的坟位,可是这里只有一个包工头和几把锄头铁铲,原本定好要来挖坑的两个工人都没来,墓穴也没有挖出来。 山河脸色一下就变了,“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挖坑。” 包工头一脸歉意,“实在不好意思,那两个工人临时接到一个钱更多的活计,就不肯来,说挖坟坑太晦气了。” 山河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你现在马上找人来,要多少工钱都好商量。” 包工头也很无奈,“就算现在打电话找人,等人过来挖好坑也到下午了,要不然改天再埋吧!” “说什么话?定好的今天,就必须是今天。”山河不自觉拔高了声音。 阿美想到阿辉人都死了,遗体也火化了,可是到头来还不能入土为安,就觉得难过,眼眶又红了,哽咽地说:“麻烦你,快点找人来吧!” 包工头叹口气,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不用了。”江屿突然出声。他把骨灰盒交到唐旭手中,走上前拿起锄头就开始挖土。 “江经理……”山河讶异地看着他。 江屿抬起头,递给她一个温柔的眼神,“挖个坑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山河心里忽然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半是感慨,半是感激。她也走上前,拿起铁铲,把江屿挖出来的泥土铲到旁边。 包工头很不好意思,赶紧过去一起帮忙。 阿美看看山河他们,再看看唐旭,轻声说:“唐旭,阿辉就拜托你了,别把他放地上,我去给姐帮忙。”说完,阿美也上去拿起了铁铲。 女人的体力始终要差很多,不过半个小时,山河和阿美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江屿拿走山河的铁铲,淡淡说:“你们去休息一下,下面的事我来就行了。” 山河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已经被他推开了。她静静站在旁边,看着江屿。他的衬衣已经全被汗水湿透,就索性脱了衬衣,赤着膀子干活,身上的肌肉一块块向外贲张着,充满了力量和线条美。 此刻,山河心里没有任何旖旎的念头,甚至忘了在太阳寨隧道里见到画面。她的内心很平静,很安宁。她觉得这样的江屿,莫名多了一种亲切感,不像以前那个冰冷乏味的工程师,却像个在地里干活的普通男人,浑身上下都是原始的性感。 江屿身上的肌肉十分紧实,看起来有使不完的劲儿。 脚下的土坑越来越深,江屿和包工头用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挖出一个一米深的墓穴。 包工头擦了一把汗,拍拍江屿的肩膀说:“小伙子,看你文质彬彬的,没想到力气还挺大,一人能顶两人了。” 江屿没说什么,脚一抬,就从墓穴里跳了出来。 山河看见江屿鞋子和裤子上都沾满了泥土,浑身都是汗,赶紧上去给他递水递纸巾,口中忙不迭说着:“辛苦你们了。” 江屿先喝了半瓶矿泉水,然后把剩下的半瓶水往头上一浇,再用手把头发往后一抹,甩了甩,水花向周围飞溅,也不知是汗水还是矿泉水。 山河微微发窘,为啥她觉得江屿就跟在做冰镇矿泉水广告似的呢? 墓穴挖好之后,包工头和江屿又一起用细沙和水泥和了水泥浆,将墓穴底部和侧边用红砖砌好,再用水泥浆抹平。 江屿从唐旭手中接过骨灰盒,直接将其放在未干的水泥表面上,这样等水泥干透之后,骨灰盒底座就嵌入水泥之中了。最后,用大理石板将墓穴上方盖了起来,再用水泥浆封口,墓穴内部的工程就算是完成了。 江屿和包工头将之前挖出来的泥土重新盖上去,一点点将墓穴掩埋起来。 唐旭放了鞭炮,山河点香,阿美烧纸钱,让逝者入土为安。 等到一切都完成之后,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干活的人不仅大汗淋漓,还饥肠辘辘。 山河给包工头结了五百块工钱,又送了一条烟。 包工头拿着钱和烟很高兴地走了。 山河转过身对江屿和唐旭说:“中午去我店里吃饭吧!” 兄弟俩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 饭后,山河拿了一千两百块递给江屿。 江屿的神情一下冷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你和唐旭帮了我们很大的忙,这点酬劳请你们收下。”山河想将钱塞进江屿手里,他却陡然抽开手。 “你觉得我帮你是为了要钱?”江屿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钱,但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能收下。”山河语气和神情都十分真诚,“今天真的特别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阿辉可能现在还不能下葬。” 江屿不说话,依然没有接受山河的钱。 阿美说:“江经理,唐旭,这是我和我姐的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唐旭环着手,好整以暇地说:“你们觉得我们很缺钱吗?” “不是这个意思。”山河摇摇头,“我知道你们不缺钱,但这是我们表示感谢的一种方式。除了这个,我的确不知道还要怎么来报答你们了。” 江屿心头一热,一股冲动涌上来,开口就说:“那不如以身相许。” “啊?”山河一下就愣了。 唐旭和阿美也愣了。 周围突然无比安静,气氛有些古怪。 两秒钟后,唐旭反应过来,赶紧对江屿使眼色。 江屿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然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说:“我是开玩笑的,想活跃一下气氛。” 山河翻个白眼,心说你一开口就只会冷场,不会活跃气氛。虽然心里有些不满,可想想人家江屿毕竟出了很大力气帮忙,她总不能摆脸色,于是很无奈地说:“江经理,拜托你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真的让我很尴尬。” 江屿清清嗓子,说:“好吧!我确实不太会活跃气氛。如果你真的想报答,那我能不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说。” “可不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江屿说完,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头,表面上还是很平静。 山河又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说:“就只是这样吗?” 江屿耳根子微微发红,心里不免又激动起来,正想开口,却被唐旭打断了。 “小山姐啊,其实我表哥就是想跟你做个普通朋友。”唐旭将手搭在江屿肩上,语气轻松地说:“以前呢,你跟我表哥之间有很多不愉快的事,希望你能不计前嫌,重新跟我们交个朋友啦!” 山河一下有些惭愧,“对不起,是我小心眼了。好吧,那咱们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今天欠你们的人情我也记在心里,往后你们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一定在所不辞。” 唐旭对山河竖起大拇指,佩服地说:“小山姐,真爷们,我敬你是条汉子!”说完,唐旭又用胳膊肘碰了碰江屿。 江屿板着脸,不温不火地说:“我也敬你是条汉子。” 山河低头笑了一下,“你表哥,总是这幅死人脸。” 唐旭摆摆手,一脸无奈,“哎呀,习惯就好啦!” 江屿:“……” 31|4.10发|表 江屿一边开车回项目部,一边冷着脸说:“你说的什么撩妹技能,一点也不管用。” 唐旭坐在副驾驶座上,无奈地扶额,“表哥啊,我说你也太猴急了一点吧!你在炸弹面前都能处变不惊,怎么遇到感情的问题,就变得这么冲动了呢?表哥,你都已经三十了,不能跟十八的毛头小子一样啊!” 江屿硬邦邦地说:“我又没有谈过恋爱。” “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是个处男嘛!” 江屿斜了唐旭一眼,“能不说废话吗?” “好好好,咱说重点。”唐旭叹口气,“你要知道,小山姐以前对你一直没好感,甚至还很讨厌你,你冒然去撩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嘛!而且你撩拨的方式方法也太差劲了吧!” “那你说要怎么办?” “稳住!千万要稳住!一步一步的来,循序渐进,稳扎稳打。成功撩妹必备三大要素,第一,长得帅,这个你已经具备了;第二,身材好,你也具备了;第三,也就是最关键的一点,被撩的妹纸一定不能特别讨厌你才行,甚至有那么一丢丢好感最佳,这样才能越撩越骚动,越撩越春心荡漾啊!”唐旭说得噼里啪啦,口沫横飞。 江屿拧起眉头,“没有好感就不能撩了?” “也不说不能,只是失败的概率会更大而已。千万不要相信电视剧和小说里面所说的,撩妹技能点满就一定能成功。现实很残酷,如果长成猪头还去撩妹,绝对死得很难看。” 江屿不冷不热地说:“我从来不看电视剧和小说。” “所以你的撩妹战斗力为零,你还是听我的吧!” 江屿无言。 ** 山河晚上九点关了饭店大门,准备下班回家的时候,发现江屿站在街道上。山河不可避免地吃了一惊,“江经理,你怎么在这里?” 江屿拉下脸,“说好了叫名字的。” “江、江屿。”山河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我习惯了。” 江屿“嗯哼”一声,勉强表示满意,然后说:“我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 “孟警官不在的时候,都由我送你吧!”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是山河却分明感受到了一丝关怀。她心里有些动容,想到孟梧桐,又有些黯然。已经三天了,她还是没有孟梧桐的消息,他到底去了哪里? 江屿见她低着头不说话,问道:“怎么了?不想让我送你吗?” “不是。”山河抬头,“我只是怕太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现在是特殊时期,你的安全最重要。等孟警官回来以后,你想要我送,我还不送你了。”江屿按照唐旭的吩咐,故意说得很轻松。 山河扯扯嘴角,想配合他的冷笑话笑一下,却笑不出来。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阿辉死了,孟梧桐也突然失去联系,她的心情十分沉重。 江屿看出她的表情很勉强,知道她不开心,内心也变得沉重起来。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稍微开心一点呢?江屿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笨,不会哄女孩子,也不会逗女孩子开心。大概唐旭说得很对,他的撩妹战斗力为零。 “山河。”他叫她,“你饿吗?要不要吃点宵夜?” 听唐旭说,有的女孩心情不好,就喜欢吃东西。 “好啊!”山河的神情果然轻松了一些,“我请你吧!” ** 两人去了夜市街,这里是一片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的景象。 河汀县城夜晚只有两个地方最热闹,一个是夜市街,一个是越南街。 两人选了一家卖烧烤的小摊坐下,点了一盘炸昆虫、一盘油煎粽粑,还有一些烧烤。 烧烤摊上食客很多,所以他们点的东西隔了一会儿才端上来。 所谓炸昆虫,其实就是一个拼盘,三分之一的油炸竹虫,三分之一的炸蚂蚱,还有三分之一的炸蜂蛹,都是高蛋白高能量的食物。三种昆虫虽然都是油炸的,但是口味却有一定的差异,蚂蚱更香脆,竹虫有一点点奶香,而蜂蛹则是甘甜的。 许多外地人看到昆虫不敢吃,但其实这是一道特色美食。 江屿对蚂蚱下不了口,就夹了蜂蛹和竹虫品尝味道。 山河问他:“怎么样,好吃吗?” 江屿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嗯,有一点香脆清甜。” 山河又把油煎粽粑递给江屿,“尝尝这个。” 粽粑是地道的壮族美食,明叔父子都会做。这种粽粑个头很大,最小的也有男人的手掌那么大,大的可达到脸盆大小,用粽叶包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粽粑的具体做法山河并不清楚,只知道主要成分是糯米和猪肉,入口又香又糯,如果用油稍微一煎,那么就多了一层酥脆,吃在嘴里味道棒极了。 江屿夹了一块粽粑,咬了一口,立刻满口留香。“这个好吃,我很喜欢” “那你多吃点。”山河又给他夹了两块。 江屿心中一软,目光柔柔地看向她。 “怎么了?”山河不懂他为什么盯着自己,“我脸上有东西?” “哦,没有。”江屿移开视线,感觉自己的耳根子好像又红了。 这时,一盘烤好的猪小肠端了上来。 山河立刻用筷子指着猪小肠说:“快尝尝,这是河汀的特色烤粉肠,保留了猪小肠里面的那一层粉,吃到嘴里又香又糯。” 江屿讶异地说:“猪小肠里面的粉难道不用洗掉了再吃吗?” “当然不洗啊!既然叫做粉肠了,洗掉粉,那还有什么好吃的呢?” “可是小肠里面有胆汁,那些粉末应该是苦的吧?” “不不,有一截小肠里面的粉是不苦的,粉肠只取那一截。你快尝尝吧!”山河热情地招呼他。 江屿见她的表情不如之前那么沉重,心里也跟着轻松起来。在山河的指导下,他夹了一段烤粉肠,沾了一点特制的辣椒盐,送入口中。率先品尝到的是香辣味,用牙齿咀嚼,粉肠外酥里嫩,满口留油,肠道内的粉也随之挤压出来,缭绕在唇齿之间,说不出的糯香味。 “怎么样,好吃吗?”山河一瞬不转地盯着他。 江屿的嘴角微微上扬,由衷地说:“我发现,你是一个美食家。” “那当然,我可是开饭店的。”山河眉眼飞扬,心情看起来轻松不少。 江屿目光融融地注视着她,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充满了,柔软而又充实。 ** 吃完宵夜后,江屿送山河回家。 直到山河进了家门,江屿离开之后,缉私大队的小张和小刘才从旁边的阴影里走出来。 小刘叹口气,说道:“孟哥嘱咐我们暗中保护这姑娘,这姑娘却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 小张说:“我看那男的只是送她回来而已,你不要多想了。” 小刘摇摇头,“但愿这姑娘不要辜负了孟哥。” “感情的事,又有谁能说得清?孟哥现在情况好点了吗?” “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还没醒过来。” ** 山河洗过澡,又拿起手机拨打孟梧桐的号码,可惜得到的提示仍然是对方已关机。 已经这么多天了,为什么一直都不开机?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山河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不管过去因为孟杨柳的事,她是憎恶他,还是讨厌他,他们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她不希望他有事。 如果……他是彻底放弃自己离开了呢? 扪心自问,会不会有一点遗憾和难过?或许,会有一点点吧!她无法欺骗自己,人总是会有这样的劣根性,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有一天失去了,心里难免失落。 可是,孟梧桐答应过她,要将走私案彻查下去,一定抓到杀害阿辉的凶手。就算他不愿意再调查下去,至少应该通知她一声呀! 孟梧桐到底去了哪里?孟杨柳会知道吗? 山河拿着手机,在通讯录中找到孟杨柳的名字,对着那个沉寂已久的号码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拨打出去。 她上了床,关灯准备睡觉,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提示她有微信消息。 山河点开,是江屿发来的消息。晚上吃宵夜的时候,两人互加了微信好友。 ——睡了吗? 中规中矩的一句问候,但大多数男生晚上给女生发消息的时候都是以这句话开头的。 ——还没有,不过快睡了,你呢? 女生问了一句“你呢”,通常表示她愿意跟你继续聊下去。 ——我也没有,在想事情。(笑脸) 山河对江屿发来的这个笑脸表情感到讶异,因为她无法想象江屿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想什么呢? ——唐旭说,周末想出去玩,但不知道该去哪里,河汀附近有什么好玩的景点吗? ——去越南,出境旅游? ——还是不出境了,就在河汀的景点吧! 山河想了想,在对话框里输入汉字。 ——南溪河漂流和花鱼洞国家森林公园。河汀本土的景点不多,出门就有山有水,多数游客来这里都是为了出境去越南旅游。 ——那就南溪河漂流吧!你能给我们当导游吗? 山河对着手机愣了一愣,原来这兄弟俩拐着弯子想约她出去玩呢! ——是不是最好把阿美也带上啊? ——对,就是这样的。 山河一下有些哭笑不得,这人的目的性也太明显了,摆明了是想帮唐旭追阿美。 ——对什么对?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让唐旭别打阿美的主意,你忘了吗? ——我没忘,但唐旭对阿美是认真的,阿美也二十多岁了,你总不能一直守着她,不让她谈恋爱结婚吧? 山河看到这话,心里莫名一沉,没有再回消息。其实江屿说得不错,阿美也二十二了,早到了谈恋爱的年纪,可是唐旭那小子又不太可靠,花花肠子太多,她怕阿美会吃亏。 江屿没等到她的回复,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怎么不回了? ——困了,睡了。 32|4.10发|表 山河又去了海关大楼,接待她的还是小张和小刘。 “张警官,很抱歉,我想问一下孟梧桐是不是已经辞职离开河汀了?” 小张和小刘对视一眼,小张笑着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孟哥的档案和人事关系全在我们单位呢!他只是去出差培训了。” “可是,为什么他的电话一直都打不通?出差培训的话,不应该一直关机啊?” “哦,其实是这样的,孟哥参加的培训是全封闭式的,整个过程中都不能跟外界联系,所以你打不通他的电话。” 山河虽然不知道缉私警察是不是真要参加什么全封闭式培训,但她觉得,张警官总不至于骗她吧!得到孟梧桐的确切消息,山河松了口气,“张警官,谢谢你们,我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小刘和小张笑了起来,可是笑得都不太自然。 小张说:“你太多虑了,孟哥可是我们队长,能出什么事?” 小刘说:“就是就是,你就安心吧!” 山河点点头,神情释然,“他没事就行。” “当然没事啦!”小张笑着打哈哈,“对了,你弟弟的案件肯定会继续查下去的,我们缉私大队和刑侦大队联合侦查这个案子。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你就放心吧!” “谢谢你们,那我先走了。” “慢走!” 小刘和小张目送山河立刻,等她的身影看不见了,小刘才叹口气说:“看来这姑娘对孟哥也是有感情的,我们可以放心了。” “但我看不太像男女之情。”小张咂咂嘴。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小张拿出手机无奈地说:“孟哥家里人打来的,唉,还得帮他瞒着家人,到处撒谎骗人,心真累。” 小刘拍拍小张肩膀,“但愿孟哥早日醒来。” ** 周末的时候,山河还是带阿美去参加了南溪河漂流的活动。当然四个人的费用是山河出的,她想着参加活动一方面可以带阿美出来放松一下心情,一方面也可以还江屿和唐旭一个人情。 所谓南溪河漂流,就是从南溪河上段乘坐皮艇一直漂流到下段,终点在那座百年中越铁路的桥墩下面,全程32公里,一路漂流赏景的话,可以游玩大半天。 早晨,山河一行四人和所有参加漂流的游客一起乘坐大巴车离开县城,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来到漂流起始地点。 这里早有工作人员准备好一切,他们四人只需要拿上分配好的救生衣,排队等候漂流即可。由于是盛夏,旅游旺季,参加漂流活动的游客很多,每支皮艇都要坐满人,所以他们和其他旅行团的游客混搭坐上了一支皮艇,一共十名游客。 漂流开始前,工作人员发给他们每个人几个干净的塑料袋,用来装随身携带的手机、包包之类的东西,以防止这些物品在漂流途中被水花打湿损坏。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皮艇就出发了。 刚从起始站密闭的空间里划出去,映入眼帘的便是河流两岸茂密的丛林,以及河道边嶙峋的怪石。清凉的微风迎面吹来,带着泥土的芳香,以及河水的湿润气息,叫人心旷神怡,心生愉悦。 “哇呼!”唐旭不由自主站起身,张开双臂,发出一声惬意的呼喊。 摇橹的师傅连忙说:“小伙子,赶快坐下来,马上到险滩了,小心掉下去。” 阿美转过身,拉拉唐旭的衣服,“唐旭,你坐下来。” 唐旭咧嘴一笑,坐下之后往阿美靠了靠,将下巴搁在阿美肩上,笑嘻嘻地说:“听我家阿美的。” 阿美一下就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山河不冷不热地说:“阿美是我家的,不是你家的。” 唐旭伸出一只手指,不以为然地摆了摆,“小山姐,此言差矣,就算阿美现在还是你家的,你怎么知道以后不是我家的呢?” 阿美的脸彻底红透了,用手肘碰了碰唐旭,小声地说:“你别胡说八道了。”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你看你脸都红了,还不是喜欢我?” 阿美羞得干脆不理他。 唐旭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畅快。 山河翻了个白眼。 江屿抿紧嘴唇,神情严肃,其实内心早就各种羡慕嫉妒恨了。唐旭这个臭小子,撩妹手段果然高超,三两句话就撩得阿美羞红了脸,他要什么时候才能让山河也羞红脸? 唉,任重而道远! 山河转过身,对身后的江屿勾勾手指头,那表情似乎让江屿凑过来。 江屿惊疑不定地倾身向前,脑中幻想着难不成山河要对他说什么甜言蜜语。只可惜,小江同学失望了。 山河硬邦邦地说:“唐旭要是想追阿美,让他把屁股洗干净了,别跟那些越南小妹不清不楚的。” 江屿霎时犹如被雷劈中一样,半晌无法从山河那段话中回过神来。把屁股洗干净……原来山河早就猜到唐旭去找过越南小妹了。他突然想起山河也曾误会他去找越南小妹,正想开口解释,他们已经进入了险滩区,摇橹的师傅大喊道:“抓紧坐稳了啊!” 皮艇陡然向下一个俯冲,哗啦一声,水花飞溅而起,坐在皮艇第一排的游客立刻被水花浇了个透心凉。山河和阿美虽然靠后一点,身上也溅了不少水,江屿和唐旭自然也不能幸免。 “哇哈!”唐旭痛快地大喊大叫起来,“爽爽爽,再来点更刺激的吧!” 话音刚落,皮艇又是一个更大的俯冲。 山河只觉得心头一下变轻,接着便重重落了下去。 哗—— 水花再次溅起,而且比刚才飞溅得更高。 山河的脸上和头发上都溅了不少水,用手一抹,滑腻腻的。看来出门前涂抹的防晒霜没用了,都被水花洗掉了。 大概经过了数个急滩和险滩,他们才穿越了上段,来到了中段。 唐旭凑近阿美询问:“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阿美露出一抹微笑,点了点头,“嗯,开心。” “开心就好。”唐旭揉了揉阿美半湿的头发,一脸宠溺的样子。 山河侧目,看着阿美满面笑容的样子,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因为阿辉的事,她们的心情都阴霾了许多天,现在能出来放松一下,的确是一件好事。或许,这才是江屿和唐旭约她们出来游玩的真正目的吧!他们不是为了自己玩乐,而是希望她和阿美能够开心一些。 山河转过身,想向江屿道谢,却见江屿一只手横在自己头上,而他正睁大眼睛地看着自己。“你干嘛?”她瞅瞅自己头顶上的那只手。 江屿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他只是看到唐旭揉了阿美的头发,然后他的手也不由自主抬了起来,接着就被山河发现了。 实在有点丢脸,要怎么跟她解释? “你把手抬这么高干嘛?要打人啊?”山河疑惑地眨眨眼。 “呃……”其实江屿心里已经窘迫得要命,表面上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我只是……只是要拿防晒露。”说完,他从身边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瓶高倍防晒露,递给山河,“你擦吧!女生晒多了太阳对皮肤不好。” 山河讶异地张大嘴,万万想不到江屿竟然随身携带防晒露,简直……简直就是太贴心了有木有?她赶紧接过防晒露,忙不迭说:“谢谢,谢谢。” 唐旭悄悄对江屿竖起大拇指,用口型说了一句:表哥,有进步! ** 皮艇驶入中段之后,河面就渐渐变得平缓了,河水也深了许多。绿油油的河水之中摇曳着碧绿的水草,一团团,一簇簇,如水蛇一般。 河道两岸的植被比之前更为茂密,即便在酷热的太阳炙烤下,这些植被依然没有半点颓败的趋势。 “有鱼!”摇橹的师傅忽然喊了一声,拿起抄网飞快一抄,一条男人手掌那么大罗非鱼就落在了抄网之中。 罗非鱼不肯屈服于被捕的命运,在抄网之中拼命打挺挣扎着。 “哇!”皮艇上的游客纷纷大声欢呼拍掌,称赞师傅技术高超。 这条罗非鱼是在南溪河里天然生长的,不吃饲料只吃水草,要长到男人手掌大小,没有两三年的时间,肯定是不行的。最关键的是,这种天然生长的罗非鱼肉质特别鲜美,还带有一点微甜的口感,矿物质含量丰富,营养价值很高。 皮艇上的游客当即开始喊价购买这条罗非鱼,最后,唐旭和江屿以三十五元的高价将这条纯天然罗非鱼购买下来。要知道,三十五元已经可以买四斤人工饲养的罗非鱼了。 唐旭和江屿拍到这条鱼很兴奋,商量着要怎么烹饪。 后边一支皮艇也跟了上来,两支皮艇并排往前行驶。 皮艇划入一片竹林区域时,他们发现这里竟然有许多民众在河里洗澡游泳,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全都有,有些四五岁的小孩光着屁股在水里游来游去,灵活得就跟小青蛙似的。 游泳的民众看到皮艇来了,还抬手向皮艇上的人打招呼,十分热情。 唐旭惊喜地说:“这河里竟然还可以游泳啊?” “河水又不脏,当然可以游泳啦!” 刚说完,一个小男孩爬到河边的大块石头上,“扑通”一声跳进河里,溅起大片的水花。 “啊!”阿美惊叫一声,被水花淋成了落汤鸡。 小男孩从水里冒出头,指着阿美哈哈大笑起来。 唐旭怒了,指着小男孩大喊道:“臭小子,你敢泼她,我泼死你。”说完,撩起水向小男孩泼去。 小男孩也不甘示弱地与唐旭对泼起来。 唐旭身边的人纷纷遭殃,全都加入了泼水的行列。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打水仗啦!” 更多的人加入了泼水的行列,你泼我,我泼你,一时间水花四溅,阳光下彩虹若隐若现,河里热闹非凡。嬉闹大笑声此起彼伏,逐渐形成了游客对抗民众的局面。 山河没想打水仗,所以也没撩水去泼其他人,一个劲用手挡水花,可是却屡被殃及。 江屿干脆前倾身体,将山河藏在自己身后,用身体替她挡住水花。 山河有一瞬间的错愕,没想到他会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水,不知怎么的,心头忽然涌上一阵淡淡的暖意。 ** 他们结束漂流之旅上岸的时候,除了山河,其他人都成了落汤鸡。山河虽然没有浑身湿透,衣服裤子也湿了大半。幸好他们的手机钱包这些贵重物品都提前保护好了,要不然肯定也湿透了。 唐旭拎着手里拍卖得来的罗非鱼,兴高采烈地说:“去美丽煎把这条鱼炖了吧!” 山河微笑着说:“好啊!去美丽煎,我请大家吃饭。” 江屿能继续和山河相处,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阿美正要开口,装在塑料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笑着说:“是奶奶打来的。” “那你快接。”山河努努嘴,“外婆有什么事。” 阿美接通电话,甜甜叫了一声:“奶奶。”随后,阿美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脸色也开始发白。 “阿美,你怎么了?” 阿美拿下手机,怔怔地看向山河,“姐,我爸妈又出事了。” 33|4.10发|表 阿美妈跑了,还悄悄把房子卖了,卷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财物。 阿美爸一气之下,也走了。 好端端的一个家,彻底支离破碎。 阿美和阿婆坐在沙发上静静抹泪。 山河站在一旁,不发一语。 江屿和唐旭彼此对视一眼,默默叹气。 因为阿辉的事,这些天阿美家里的气氛都十分压抑。阿美妈说要回娘家住几天,也没人反对。可谁能想到,她竟然偷偷把家里房子卖了,卷款跑了。 今天新房主上门来赶人,阿美爸才知道房子没了。等阿美爸打电话去阿美妈娘家询问的时候,那边的电话早就已经停机了。 于是,阿美爸留书一封,连手机都没拿就走了。 阿美爸留下的书信也很简单,只有歪歪扭扭的一行字,还有错别字。 ——我克抓那个烂破娘回来。 其实,阿美家的房子是山河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专门给外婆买的,那时县城里一套房也不过五六万。外婆不愿意让人说闲话,执意跟着儿子住,不跟女儿住,所以山河母亲就把房子的名字写成了弟弟和弟妹的名字。 可是,阿美爸是个怂货,年轻的时候就没工作没本事,一直靠姐姐接济。就连娶媳妇这件事,也是山河母亲花钱从穷山坳里买了阿美妈这个媳妇回来。 阿美妈刚嫁来的时候还算老实,生了阿辉之后就渐渐变得狡猾起来,但山河母亲在,她还不敢太放肆。等山河母亲一过世,阿美妈就想方设法把房子名字变成她一个人的,所以她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房子卖了。 山河很清楚,阿美妈这种人看起来厉害,其实最是胆小怕死,色厉内荏就是专门用来形容她的。她的宝贝儿子阿辉死了,她上次又被杰哥在电话里威胁了一通,害怕也遭到报复,所以才会偷偷卷款跑人。 这种情况,其实可以报警。 可是报警又能有多大的意义?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把阿美妈抓回来,她始终是阿美的生母,还能让阿美送她去坐牢不成? 一堆破事! 山河心里咒骂一声,迈开脚步往外婆和阿美住的房间走去。 “姐,你要干什么?”阿美抬头,一双杏眼哭得红红肿肿的。 “收拾东西,搬家走人。” “走去哪?” “还能去哪?我住的地方呗!留在这里,等着人家报警来赶人啊?” ** 山河和阿美把家里能打包的东西统统都打包搬走,余下一些旧家具全都卖二手市场去了。 江屿和唐旭当然也来帮忙了,两个男人出力不少。 山河住的房子也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不过面积小点,两室一厅。外婆年纪大了,山河让外婆一个人住一间卧室,她和阿美住一间卧房。 小小的套房里一下搬进来很多物品,显得逼仄许多,江屿和唐旭搬完东西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了,沙发和椅子上全放了东西。 兄弟两个干脆席地而坐。 山河和阿美正在卧室里收拾衣服,没发现这两人坐在地上。 外婆杵着拐杖走出来,精神看上去不太好,有点萎靡不振,大概是因为近期发生了太多事,先是失去孙子,现在儿子儿媳又都走了。外婆给两人端茶倒水,客气地说:“小伙子,辛苦你们了。” 江屿和唐旭赶紧去扶外婆,“阿婆,您太客气了,快别忙了。” “不客气,应该的。”外婆语气还算平静,只是门牙都掉了,说话的时候有点漏风,吐字不太清晰,普通话也不标准。 江屿将沙发清理出来一片区域,扶外婆在沙发上坐下。 外婆坐定之后,勉强一笑,问道:“你们是糖糖和阿美的男朋友吗?” “呃……”这个问题把江屿难倒了。说不是吧,他明明想追山河,还指望着哪一天山河变成他的女朋友。说是吧,那肯定不行。 唐旭碰了碰江屿,用眼神告诉他不要说话,自己开口说:“阿婆,不瞒您说,其实我正在追求阿美。” “哦。”外婆点了点头,“还不错,你要是真心对阿美好,我也放心了。” 唐旭郑重其事地说:“阿婆放心,我对阿美是真心的。” 外婆的目光转到江屿身上,“那你呢?” 唐旭立刻说:“他是我表哥,跟小山姐是好朋友,彼此都很熟悉。” 江屿偏了偏头,他就怎么就没想到好朋友这个词呢?用这个词来形容真是再贴切不过了,好朋友说明关系不错,既可以发展成为恋人,又不会显得太突兀。 “好,好。”外婆叹口了气,“我现在就剩下阿美和糖糖两个孙女了,唯一的心愿,就是她们都过得好。” “什么过得好?”山河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 “没什么。”外婆拄着拐站起身,“你们聊吧!我回房休息。” “外婆,我扶您。” ** 隔了一会儿,山河回到客厅里,见阿美也从房间里出来了,坐在沙发上发呆。 江屿和唐旭都站在旁边沉默不语。 山河问:“怎么了?” 阿美抬起头,眼眶又是红红的,“姐,我妈走了,我爸找不到了,弟弟也没了,我……”说着说着,便忍不住抽泣起来。 山河心里一酸,险些也红了眼。她走到阿美身边,蹲下身,用手轻抚阿美的头发,柔声说:“傻,你还有姐,还有外婆呢!外婆年纪这么大了,她都能扛住,你怎么扛不住呢?” 江屿和唐旭的心情都很沉重,好不容带她们两个出去放松一次,哪知又发生了这些事情,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事难料唉! 阿美一边掉泪,一边哽咽地说:“对不起,姐,是我太软弱了。” “没事的。”山河抱住阿美,轻声安慰她:“没事了,别哭了。” “嗯。”阿美将脸埋在山河肩膀,一边抽泣,一边闷闷地答应一声,“要是没有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姐,我心里好难过。” 山河到底没忍住,红了眼眶。她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珠,没让其他人发现。 ** 几天后,阿美爸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山河和阿美去公安局报了失踪。 回去的时候,阿美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山河对她说什么话,她都只是没精打采地应答一声,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山河很担心,这样下去阿美会憋坏,可是她又没有更好的办法让阿美从家破人亡的阴影之中走出来。 虽然说,原来那个家庭对阿美而言是个累赘,父母和弟弟都像吸血鬼一样附着在阿美身上,可他们到底都是她的亲人,有着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 回到饭店,明叔和阿勇只能象征性地安慰几句,起不了什么作用。 阿美情绪不佳,所以山河并没有安排她做事,只是让她坐在柜台后面休息。 下班之后,山河正打算带阿美回家,却看到唐旭守在饭店外面。 唐旭直接走上来,牵住阿美的手,对山河说道:“小山姐,我带阿美出去放松。” 山河瞪大眼睛,一脸怀疑,“你要带她去哪放松?” “哎哟,你就别多问了,总之我有自己的办法,你就放心吧!”唐旭不由分手就把阿美拉走了,而阿美也什么都不说,就让唐旭拉着走。 山河抬头,这才发现路边停了一辆体格庞大的摩托车,而唐旭正将一个头盔戴在头上,一抬脚就跨到了摩托车上。他递给阿美一个头盔,阿美也戴上头盔,跨坐在唐旭身后。 轰—— 摩托车发动了,声音震耳欲聋,拉风无比。 唐旭挂上档,一轰油门,摩托车就窜了出去。 山河一直愣愣站在原地,看着摩托车绝尘而去。忽然之间,心头涌上说不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些酸涩,有些不舍,还有些感慨。阿美到底是长大了,她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在她最伤心难过的时候,她需要的不是她这个姐姐,而是她喜欢的男人。 山河转过身,乍然看到等在她身后的江屿。 江屿站在路灯下,昏黄的路灯照在他身上,好像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光。他的脸庞都陷在阴影里,可是眼睛却明亮无比,犹如黑曜石一般。 山河微微怔然,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又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她神情茫然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江屿一步步向她走来,停在她身旁,低着头,轻声说:“你忘了吗?每晚都送你回家的。” “哦。”山河这才回过神来,有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便低头看自己脚尖,“这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异常,也许……你不用每天都送我了。” “如果走私份子蓄意报复,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的。走吧!”江屿率先向前走去,但是脚步却很慢,似乎有意配合她的速度。 山河静静走在他身边,依旧低着头,声音很轻,“我……除了谢谢,不知道还应该再说些什么。” “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谢谢也不用说了。”他的声音也很轻。 两个人并排走在街道上,一个瘦小,一个高大,身高分明很不协调,却莫名有种恰如其分的美感,像是一副笔调柔和的油画,勾勒出最温馨的时刻。 江屿握了握拳头,其实很想去牵她的手,可是理智告诉他一定不能冲动,山河刚刚对他改观,一定不能再让她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印象。他斟酌了一番,才开口说:“山河,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别太担心了。” “我知道,人生嘛,总有许多曲折,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她看似轻松地笑了一下,“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以我睚眦必报的性格,那些走私份子杀了我弟弟,把我们家害成这样,我应该找他们拼命才对,可是我却无可奈何。我的睚眦必报,也只不过能够针对弱者罢了,多么可悲!”说完,她自嘲地笑了起来。 “不能这样说,走私份子本来就是一些亡命之徒,谁摊上谁倒霉。我们普通老百姓,不具备对抗这些黑暗势力的能力,所以才有警察和武装力量的存在。你的睚眦必报……”他思量了一番,才继续说:“我认为,每个人都有捍卫自我的权利,当权利被侵害的时候,应该寻找合适的方式维权,而不是一味用自己的方式进行报复。” 山河扯了扯嘴角,“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江屿怕她生气,急忙解释:“山河,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她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指出我的缺点,其实是为了我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毫不客气地指出我的缺点。江屿,其实你是一个耿直的人。” “对不起,以前我说话的方式不好,总是惹你生气。”他道歉的语气非常诚恳,仿佛恨不得将心剖开,让她看到自己那颗火热的心脏。 “哈!”她突然停下脚步,笑了一声,转身拍拍他的肩膀,“江屿,你进步不少啊!” “你也是,我们一起进步吧!”他向她伸出小拇指。 “拉钩?”山河微讶,随后也伸出小拇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好,一起进步!” 34|4.10发|表 晨光穿过玻璃窗照进屋里,屋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把睡在床上的女人吵醒了。 山河睡眼朦胧地睁开眼,发现台灯竟然还亮着。她转过身,心头一惊,瞌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美昨晚没回来?身边的凉席空荡荡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阿美?”她开口喊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电风扇呼呼旋转的声音。 昨晚山河回来以后一直靠在床边看书,然后给阿美发了条短信,让她早点回来,阿美还回复让她别担心。接着她挨不住困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没想到阿美竟然一夜未归! “唐旭!”山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立刻下床,走出房间。 外婆住的房间也空荡荡的没有人,但是餐桌上摆着两碗煮好的米线。显然,外婆很早就起床了,给她们做好早点之后,自己出门到河提边散步去了。 山河拿着手机,在微信上给江屿发了一条愤怒凶恶的语音:“江屿,叫唐旭提头来见我!” ** 半个小时后—— 项目部江屿和唐旭的房间里。 山河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在她面前,唐旭和阿美并排站着,像两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江屿站在旁边,拧着眉头。 山河站起身,走到阿美面前,直接掰过阿美的头,拉开她故意竖起来的领子,露出颈部一个个红色的草莓痕迹。山河怒极反笑,“好好好,唐旭,你能耐啊!” “小山姐……” “你给我闭嘴!”山河恶狠狠剜了唐旭一眼,“你说你有办法,这他妈就是你的办法吗?”最后一句,她几乎是用吼的。 唐旭被骂懵了,垂着头说不出话来。 “唐旭,你要追阿美我不反对。我是相信你,才让你把她带走,你可倒好,直接把她睡了。你!”山河一怒之下抬起手。 唐旭赶紧抱住头,预料中的巴掌却没有落下来。 阿美抓住山河的手,眼光闪烁,一脸凄恻地看着她,“姐,你别打他,我是愿意的。” 山河一下气得心口疼,脸色发白,揪着衣襟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屿赶紧过来扶她,关切地询问:“你怎么样了?别太生气。” “你走开!”山河没好气地推开江屿,“你们兄弟两个沆瀣一气。” 江屿无言,目光凉飕飕扫过唐旭一眼,似在责怪唐旭惹怒了山河,连着他也被山河怪罪了。昨天晚上两个人之间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情感,一下又破坏殆尽。 阿美凄凄惨惨地说:“姐,我就喜欢唐旭,你就让我跟他在一起吧!” 山河欲哭无泪,内心萧瑟不已,简直想对天狂吼三声。什么时候她竟然变成了阻挡子女追求爱情的严酷家长了?“阿美,你怎么这么傻啊?我想考察唐旭一段时间,你怎么这么着急呢?他这小子有前科你知不知道?” 唐旭不满了,“小山姐,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有什么前科?我坐过牢啊?” 山河冷笑,口气不善地说:“你有什么前科你不清楚吗?越南街你有几个小情人你心里不明白?你屁股擦干净了吗?谁知道你有没有性病?” “我……”唐旭被她一番话堵得面红耳赤,却反驳不出来,最后只能小声嘀咕着说:“那是以前没有女朋友才去的,而且我都戴套了。” 山河没有说话,但表情却是十分不屑的。 阿美轻轻开口说:“姐,我不在乎他以前有没有找过小姐,我只在乎以后。只要他以后跟我在一起好好的,那就行了。” “阿美,你不好好考察他,怎么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改?” 唐旭立即表明态度,“有了阿美之后,我肯定不会再去。” 山河给了他一个白眼,显然不信他的鬼话。 “我发誓。”唐旭信誓旦旦地举起右手,“我有了阿美,如果我还去越南街找小姐,我就……” 阿美连忙捂住唐旭的嘴,深深地凝视他,“我不要你发这种毒誓。” 山河扶额,呕心得要命。天呐,这怎么还演上言情剧了呢?下一秒钟是不是要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了?她指着唐旭,口气不善地说:“我问你,昨天晚上保护措施做了没有?” “这个……”唐旭开始支吾。 阿美回过身,不解道:“什么是保护措施?” “我操!”山河心中再次腾起一阵怒火,目光开始四下搜寻,终于在书桌上发现了一把剪刀。她冲上去拿起剪刀,蹭蹭剪了两下。 唐旭一脸惊悚,“小山姐,你要干嘛?” “老子阉了你!”山河大叫一声,就往唐旭冲过去。 江屿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抓住山河拿剪刀那只手。 “江屿你放开我!”山河用另一只手使劲拍打江屿,“他干那事连套都不戴,存心害人,老子今天废了他!” 江屿干脆把她另一只手也抓住。 两人开始扭打。 山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挣脱江屿的束缚。江屿毕竟是个男人,纵然她是个女中豪杰,在江屿面前也是不够用的。两只手用不上,她就用脚踹他,“放开我!放开我!” “山河,你冷静一点!”江屿说完,又给了唐旭和阿美一个眼色,让他们赶紧走了。 唐旭忙不迭拉着阿美溜之大吉,“小山姐,别生气,我问过了,阿美其实在安全期。” 阿美出门前,又不解地问:“安全期是什么?” 砰—— 房门合上了。 山河激动之下狂飙方言:“安全个批啊!你给老子滚回来!”她太过气愤,脸都涨红了,再次抬脚去踹江屿,岂料一脚踢空,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后方倒去。 江屿立马抱住她的腰,两人在倒下过程中来了一个180度完美旋转。江屿后背先一步着地,接着山河重重摔在了他怀里,嘴唇还不小心亲到了他的下巴。 纳尼? 山河瞠目,霎时如被五雷轰顶。 江屿全身都是肌肉,摔在地上倒也不疼,只是山河那轻轻的一吻,让他心神荡漾,浑身酥麻。他微微抬起身,盯着她小巧红润的嘴唇,忽然觉得口舌干燥,不自觉舔了嘴唇。 山河隔了三秒才回过神来,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不停地擦嘴巴,“呸,呸。” 江屿:“……”他有这么让人讨厌吗?只是亲到下巴,又没亲到嘴,至于这样么?江屿也站了起来,静默地站在一旁,表情有些阴郁。 山河擦了两下,然后愤怒地瞪着他:“你怎么也倒了?” 江屿平静地说:“我怕你摔疼了,给你当垫背。” 山河一阵无言,心头却升起了点点暖意。见鬼,她不能中他的邪,这厮八成想给唐旭那臭小子求情!山河不满道:“以你的身高体格,明明可以拉住我,不让我倒下。” 江屿眼中闪过一抹光芒,表面上还是很淡然地说:“刚才那一两秒的时间里,没想到这么多。”其实他在塌方的时候,都能在须臾之间想到用上衣套住头,刚才又怎么会想不到拉她呢?只不过,想在她面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罢了。 山河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想不起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她目光一转,才发现他左手虎口在流血,想必是倒下的时候被剪刀划破的,“你、你的手出血了。” “哦。”江屿非常淡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要紧,消消毒就好了。” 山河心里有些愧疚,要不是她乱挥剪刀,他也的手也不会被划破。刚才实在太愤怒了,只想好好教训一下唐旭,现在冷静下,才发现确实太冲动了一点。“对不起啊!” “没关系。”他指了指旁边的柜子,“里面有棉签和酒精,你帮我擦擦吧!” “好好。”山河赶紧从柜子里取出棉签和酒精,先用棉签将皮肤上的血渍擦去,然后再用棉签沾了酒精,一点点擦拭伤口。她怕酒精太辣,所以擦拭的动作很轻很慢,一边擦还一边往他的伤口吹气,希望减轻他的痛感。 江屿一动不动,就这么静静低头看她,周遭无比静谧,只听得到她吹气的声音。她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他的手,两鬓的碎发自然地垂落下来,柔软得犹如丝绸,脸颊细腻柔润,让人忍不住想用指腹好好摩挲一番。 这样的时刻,实在太过美好,真想一直都沉溺在这样的温柔之中。 江屿愣神之际,山河已经抬头问他:“要不要包扎一下?” “不必了,让伤口透气,好得更快。” “那你这几天这只手都不能碰水。”她细细交代。 “好,我记住了。”江屿的语调平静,没有太大起伏。他看着她,思绪一下回到了唐旭生日当天,那个叫阿玲的女子提起山河打胎的事。 山河之前为什么那么激动呢?是不是因为那个被她拿掉的孩子?所以她极其憎恶男人不做保护措施,让女人未婚先孕?江屿以前不太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可现在也不是那么确定了。坦白说,他心里是有些妒忌那个男人的,可是更多的却是心疼她。一个女人孤零零躺在手术台上,等待医生进行手术,心里该有多难过? 一时间,江屿心里五味陈杂。 “山河。”他忽然开口叫她。 “嗯?”她不解地看着他,“什么事?” “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尖锐,生气对自己的身体不好,伤肝伤脾伤肾。” 山河有些哭笑不得,“你又来说教了?” “不是,我只是想说,如果你以后想做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你。就比如教训唐旭这件事,我比你更加合适。” “啊?”山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江屿把剪刀捡起来,放回桌上,然后拿了一双拖鞋出门去了。她赶紧跟在江屿之后跑出去,正好看到唐旭和阿美站在另一边的房檐下说着悄悄话,阿美被逗得时不时抿嘴笑。 “唐旭!”江屿突然喊了一声。 唐旭转过头来。 嗖—— 一只拖鞋朝着唐旭的脸飞去。 “啊!”唐旭脑门中招,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另一只拖鞋又飞了过来。“哎呀!”脑门再次中招。 “哈哈!”山河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从来没有发现,原来江屿也有这么活泼的一面,实在是很有趣呢! 唐旭揉着脑门,不满地哇哇大叫,“表哥,你太过分了,为什么拿拖鞋砸我?” 江屿环起手,下巴微扬,眼神轻蔑,脸上表情酷酷的,“保险起见,限你一个小时之内帮阿美把事后药买来,否则……后果自负。”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威力爆棚。 “啊啊啊,我马上就去。”唐旭夹着尾巴跑了。 山河忽然觉得,这个样子的江屿简直帅死了。 35|4.10发|表 唐旭在县城里租了一间小公寓,不用再跟江屿挤一间房,每天骑着他的摩托车去项目部上班,日子过得真是惬意又滋润。阿美决定搬过去跟唐旭同居,一开始山河强烈反对,可是阿美执意要去,山河最终只能妥协。 阿美搬走那天,山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心里有一种空虚感,还有一种淡淡的哀愁,这个家里,就只剩下她和外婆两个人了。 外婆拄着拐从卧室里走出来,缓缓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糖糖。”声音是老年人特有的苍老沙哑,仿佛历经了人世的沧桑变化。 “外婆?”山河这才发现外婆已经坐在她身边,“您怎么了?” “是不是在想阿美的事情?” 山河没有隐瞒,点了点头,神情哀伤地说:“我不让她去跟唐旭同居,是为她好。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她和唐旭同居的事一下就传开了。唐旭又不是本地人,万一到时候铁路修好了,他走了,阿美被他撇下来该怎么办?” “外婆知道,外婆都明白。但是糖糖,人各有命,阿美也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不能总是活在你的庇佑之下。就算有一天,唐旭走了,她和唐旭不得不分开了,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总得学会承担,学会长大。”外婆说得很慢很平和,一字一句却敲击着山河的内心。 “我……我就是怕她吃亏。” 外婆的表情深沉,语气有些哀伤,“你的这种心情,跟我当年一模一样啊!那时候,我就怕你妈妈一个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吃亏,不让她和那个知青一起走,才害了她大半辈子。”外婆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还有你舅舅。你外公在世时,最宠他,什么都替他安排好,事事都顺着他,他才会变成那个一事无成的样子。现在人也找不到,连姑娘和老妈子都不要了。” 说起这些事,山河的心情一下沉重了许多。外婆口中的知青,其实就是她的生父,当年到河汀来插队,认识了她的母亲。然而,这段感情却没能善始善终,后来知青回城了,这对恋人此生再也没有见过面。 那个血缘上的父亲,山河对他从来只有厌恶之情。 外婆将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柔声说:“孩子大了,总该放手让她去飞。好了,别想太多。如果有一天阿美真的哭着回来了,我们还是她的家人。” 山河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酸楚的滋味,重重点了点头,“外婆,我明白了。” ** 时间静静流过,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这段日子生活倒还算平静,她也没有遭到什么走私团伙的报复,孟梧桐依旧没有消息,她的舅舅也没有消息。 公安局倒是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说是缉私大队又抓获了一个走私团伙,只是这个走私团伙规模太小,而且最后经过审讯,这个走私团伙跟阿辉的案子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些走私者很善于隐藏,只要他们不行动,警方就没有任何办法。而他们一旦行动,通常都是部署得十分周密的行动,警方必须提早发现线索,才能及时抓获,否则也显得有些无力。 阿辉的这起案子在县城里影响特别大,因为被分尸,老百姓谈起来无一不变色,警方压力也很大。当然,警方也发现了韩茜茜这条的线索。为了这事,民警还专门跑了一趟省城,可是却没有找到韩茜茜,连韩茜茜的家人都不知道她去哪里,只知道她离职后就没了踪迹。 山河曾经一度怀疑,阿辉的案子是不是韩茜茜找人报复的,可事情又说不太通,韩茜茜最想报复的人应该是她才对,怎么会先拿阿辉下手呢?而且就算韩茜茜先对阿辉下手,怎么对她就毫无行动呢?虽然江屿每晚都送她回家,可她却一次异常都没有发现过。 除了阿辉的案子没有头绪,还有一个人让山河也挺闹心的。 此刻,山河正坐在柜台后面算账,让她闹心的人就进来了。 阿玲大摇大摆在饭店里坐下,敲敲桌面,也不管大厅里的山河和阿美,直接对着厨房大喊道:“阿勇,快来帮我点餐啦!” “来啦来啦!”阿勇兴高采烈地跑出来了,一脸讨好地站在阿玲面前,“要吃些哪样?” 阿玲故意斜了山河一眼,挑衅似的,然后才对阿勇甜甜一笑,说道:“跟昨天一样。” “好嘞,没问题。”阿勇屁颠屁颠地跑回厨房。 隔了一会儿,阿勇把阿玲要的菜端出来了。阿玲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吃,等她吃完之后,拍拍屁股走人之前,还要对阿勇说一句:“阿勇,人家走了,你帮人家付钱啦!” 阿勇一脸幸福地冲阿玲挥挥手,“没问题,阿玲明天再来啊!” 来你妹啊!山河阴沉沉地瞪着阿玲的背影,真是渣极品无处不在,关了一个周老板,走了一个韩茜茜,偏偏又来了一个阿玲。 阿勇回厨房之前,又对山河喊道:“糖糖姐,阿玲的钱就从我的工资里扣吧!” 扣你妹啊!山河翻个白眼,低着头继续算账,懒得理阿勇。 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自从孟梧桐失去联系之后,阿玲就开始来美丽煎吃霸王餐,故意气山河,偏偏有阿勇这头蠢猪在,她还吃得理所应当。 开始的时候,山河和明叔会把阿勇骂个狗血淋头。可阿勇底气还硬得很,说什么既然要追女孩子,就要全心全意对她好,并且表示自己不在意那点钱,只要阿玲开心就好。 真是痴心绝对,气得明叔差点头冒青烟! 蠢阿勇看不出来阿玲是在利用他气山河,也或许他看出来了,却愚昧地选择视而不见。 反正,爱情都是盲目的。 后来美丽煎饭店的其他人也懒得管了,阿玲爱来就来,他们都视而不见。明叔是不会给阿玲炒菜的,所以每次都是阿勇去给阿玲炒菜。 下班之前,山河给大伙儿结算工资。阿玲这个月吃饭的钱全部算下来,阿勇的工资还不够,倒欠饭店两百多块钱。 阿勇惭愧地抓抓头,用希冀的目光看向自家老爹。 明叔胡子一吹,哼哼两声,“老子不会给你贴钱,你自己想办法!” 阿勇又转向山河,讨好地笑起来。 山河冷着脸,“你也别看我,饭店不欠账,你要实在给不出,就从下个月工资里面扣。” 阿勇忙不迭点头:“那就从下个月工资里面扣。” “那你自己想好了,阿玲一直吃下去,你下个月工资也是不够扣的。雪球越滚越大,你的欠款也越来越多,你以后打算怎么补上?”山河的语气冷冰冰的,还带着一点嘲讽意味。其实她不在乎这几百块钱,但她不能让阿勇一直这么执迷不悟。她和明叔已经商量好了,就得这么逼阿勇。 “糖糖姐……”阿勇想讨好。 “别跟我嬉皮笑脸。”山河面无表情地呵斥,“我现在是你老板,不是你姐。” “哦,那我再想办法吧!”阿勇转过身,垂头丧气地走了。 剩下的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 下班以后,明叔也走了,阿美被唐旭骑摩托车接走了 山河照例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走出饭店,便看到江屿站在路灯下等她,心里霎时涌上一阵淡淡的温暖。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晚都这样等在这里,然后送她回家,说不感动,其实是假的。 山河隐约觉得,江屿或许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可是她又不敢确定。 江屿对她的言行举止都保持着一定距离,绝不越界,除了上次她不小心亲了一下他的下巴,两人之间连手指头都没碰过。可是,他看她的眼神又不太一样,有点*,有点专注,仿佛包含无数复杂的情愫,就跟孟梧桐看她的眼神很像。 山河心里很矛盾,也有点迷茫。她实在不敢相信,江屿这样的男人会喜欢自己,可他分明又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过去他就是一座又冷又硬的南极冰山,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现在他给人的感觉温暖了许多,虽然还是保持着面瘫脸,却已经温和了许多。 江屿好像真的变了很多,为什么呢? 山河摸不透,但她更喜欢现在的江屿。 江屿原本静静等在路灯下,见她出来便迎了上去,“出来了,走吧!”他说话时依旧是那种不紧不慢的语气,可却没有了从前那种孤高冷艳的感觉。 “让你就久等了,对不起啊!”山河揉了揉太阳穴,神情显得有些疲惫。 江屿脚步放得很慢,配合她的步伐,“怎么了?你看起来有点累。” “唉,别提了。”山河摆摆手。 “是关于阿勇的事吗?”这件事江屿是知道,店里的事阿美都会告诉唐旭,而唐旭也都会告诉他。 山河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别想太多,阿玲一直这么下去,迟早会自食恶果的。” 山河笑了起来,“我发现你越来越会安慰人了,你都知道我想看到阿玲这个讨厌鬼倒霉,所以你就说阿玲会自食恶果。” “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有人能毫无代价地挥霍别人的情感。” 山河抚着下巴点点头,“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诶,江屿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太正直,太理性了,你应该去做一个法官,或者是检察官。” “是吗?”他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同样的话,还有另一个女人对我说过。” “哦,另一个女人啊!”山河一下有点尴尬,低下头不再说话。 “你不问我那个女人是谁?” “这有什么好问的,肯定是跟你关系很好的人才会这么说。”山河继续低着头,语气淡淡的。 江屿煞有其事地点头,“这倒是,我们之间很亲密,而且认识三十年了。” “原来是青梅竹马,真羡慕你。”她口中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有点膈应的感觉。 “错了。”江屿一口否定她的话,然后一瞬不转盯着她,寻找她的表情变化,“我们不是青梅竹马,她是我妈妈。” 山河的表情愣住,随后露出不满的样子,“你是故意逗我玩的啊?” “是啊!”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不服气吗?那你来打我啊!” 山河看他这幅说挑衅的话都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别以为你是男人我就不敢打你!”她挥起包包,向他砸去。 江屿轻巧地躲开她的攻击,面不改色地说:“我是男人你就打不到我,打到让你亲一下。” “去你的!”她哭笑不得,“我就不信邪。” 她再砸,还是砸不到。 江屿迈开大长腿在前面跑。 “呔,别跑!”山河迈开小短腿在后面追,“看招!” 36|4.10发|表 山河和江屿两人打打闹闹,很快便回到了住宅楼下。 缉私大队的小张小刘依旧藏在阴影里暗中保护山河,他们看着山河跑进楼梯间,随后又转过身来对江屿挥手再见,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而江屿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上楼。 唉!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无奈的感叹。 小刘说:“我感觉这姑娘要变心了。” 小张说:“她没和咱孟哥在一起,一直都是孟哥追她,别这么说她。” “可她压根不知道孟哥为她做的一切,你不觉得这对孟哥太不公平了吗?” “是啊!对孟哥太不公平了,那又有什么办法?孟哥醒了,要把这事儿告诉他吗?” “还是别了,孟哥要是知道了,肯定连伤都不养,直接跑回来了。”小刘遗憾地摇头叹息,“孟哥对她这么好,她为什么就是不接受孟哥呢?” 小张拍拍小刘的肩膀,“别人感情的事,你就别瞎猜了。” “你说我们都暗中保护这姑娘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什么事情发生,到底怎么回事呢?为啥孟哥会遭那帮坏蛋偷袭受伤,这姑娘却屁事儿没有?” “孟哥醒过来之后,不是说他受袭击之前曾接到过一个奇怪的电话吗?问他是不是叫孟梧桐,等他回答了,那人就把电话挂了。” 小刘笃定地说:“肯定跟这事儿有关,那帮人是在确定孟哥的身份呢!” 这两人正说着,山河又匆匆忙忙从楼上跑了下来,对着前方大喊道:“江屿,等一下,等一下!” 小刘和小张对视一眼。 小刘紧张地说:“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有情况?”说着,便想拔枪。 小张按住他的手,“你先别着急,看看再说。” 江屿还没走远,听到声音转过身,迎着山河大步走回来,“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慌张?” “我外婆……”山河微喘着气,“她跌了一跤。” ** 外婆上厕所时不小心滑倒,跌了一跤。 幸好外婆的高血压不严重,否则这一跤恐怕就跌出脑中风来了。也幸好江屿就在楼下没走远,否则山河打电话叫救护车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外婆年纪大了,骨质疏松,跌跤时把盆骨摔裂了。 江屿很快就把外婆从楼上抱了下来,小心翼翼抱进车里,然后山河开着车一路狂飙去了县医院。 两人在医院一直折腾到凌晨三四点,外婆才算是做好了复位治疗,安安稳稳地住进了病房里。 山河险些累趴,靠在墙壁上差点就要睡过去,脑袋猛地一点,才想起江屿还在旁边,赶紧站起来,歉意地说:“对不起,今晚实在太辛苦你了,我在医院附近的宾馆给你开一间房,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江屿虽然看上去不如白天那样神采奕奕,但也没有太疲惫的样子。“我不要紧,你先去休息,我在这里陪护阿婆。” “不不,外婆我来陪护就行,今晚已经太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这么见外!”他忽然用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摁在椅子上,“你坐下休息一会儿,我去下洗手间。” 山河原本打算坐着等他回来,岂料实在太过疲惫,没熬住就睡着了。 江屿回到病房时,看到的就是山河靠在椅子上睡着的画面。他轻轻走到她身边,蹲下身,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伸手替她捋了捋落下来的碎发。 “山河?”他轻轻唤了一声。 她没有回应,呼吸很沉,显然是太累了,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 江屿倾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出了病房。其实他之前不是去洗手间,而是去找值班护士订了一张空余的病床。他把山河抱进另一间病房里,轻放在病床上,替她脱了鞋子。由于房间里冷气开得很大,他怕她受寒,又为她盖上了毯子。 山河一沾上床,四肢舒展开来,睡得更沉了。 江屿坐在床边,用手轻抚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着细腻的肌肤,这样的感觉真好。他再次倾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将心里的骚动按捺下来,才起身离开了这间病房。 ** 江屿一整晚都陪护在外婆身边,天快亮的时候,才靠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儿。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外婆已经醒了,躺在床上微笑着看着自己。他连忙坐直身体,关切地说:“阿婆,怎么不叫醒我?感觉好些吗?” 外婆笑了一下,眉目慈祥,脸上的皱纹更显深刻,“小江,昨天晚上真是谢谢你。” “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他看到隔壁病床的病人正在吃早餐,便起身说道:“阿婆,我去给您买早餐吧!” “不,你先坐下,阿婆有话想对你说。” 江屿心中有些疑惑,还是依言坐了回去,“阿婆有什么话请说吧!” “小江啊,你是不是喜欢糖糖?”外婆的语气很平和,和蔼可亲。。 江屿有些尴尬,没想到山河的外婆会直接这么问。他想想,与其隐瞒阿婆,倒不如坦白。江屿端正身体,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喜欢她,但是她应该还不喜欢我,请阿婆暂时不要告诉她。” “其实,阿婆就是想问一问,你对糖糖的感情到哪个程度了。是单纯的喜欢她,想和她谈谈恋爱,再慢慢培养感情,还是已经爱上她,想跟她携手走完人生呢?”外婆说完,又笑了一下,“你别担心,阿婆不是逼问你,无论你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阿婆都支持你。” 江屿眉头微微蹙起,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想到山河的外婆会提出这个问题。现在,既然山河外婆提出来了,那就好好想一想,他对山河的感情究竟到达哪个程度了呢? 他爱上山河了吗? 江屿突然发现,爱这个字会让他产生一阵愉悦,好像发现了此生最珍贵的东西,还有一种想要牵着山河永远走下去的冲动霎时席卷而来,像狂风巨浪一样,猛烈而炙热,令他的心脏剧烈收缩跳动,顿时变得激动不已。 是的,就是这种通身畅快的感觉,心跳加速,浑身血流速度加剧。他清楚地感觉到一种极度渴望她的冲动,他想要这个女人,想拥抱她,亲吻她,占有她,想抚摸她的每一寸皮肤,每一缕秀发,他想让她从身体到内心全部都属于他一个人。 外婆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思考,隔了一会儿,才说:“你想好了吗?如果没想好也不要紧,以后再回答也可以。但你一定不能敷衍,阿婆要听你心底的答案。” “想好了。”江屿的语气郑重,态度庄严,“阿婆,我想和她共度一生。” 外婆苍老的脸庞上渐渐露出一抹喜极而泣的笑容,眼眶湿润,神情激动,“好好好,你果然没有让阿婆失望。现在,阿婆就把她的身世告诉你,希望你以后更加珍惜她,不要让她遭受她妈妈受过的那些苦。” ** 山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其他病房的病床上,立马弹了起来。她记得昨晚自己坐在椅子上等江屿,然后竟然就睡着了。 难道是江屿抱她来这里的? 真是太不应该了,还让江屿替她守着外婆。她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赶紧下床穿鞋,急急忙忙回到外婆所在的病房。 山河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江屿坐在床边,很认真地喂外婆喝粥。每一勺他都会吹一吹,确定不烫了,才喂给外婆。忽然之间,她觉得眼眶发热,鼻头酸酸的,赶紧掉头出来,站在走道里深吸一口气,将汹涌澎湃的情绪压下去。 江屿为什么对外婆这么好?这不仅仅只是尊老了,他就像是在照顾自己的外婆那样细心,那样孝顺。山河靠在墙壁上,一股不知名的暖流乍然注入她的心口,热热的,仿佛融化了内心深处的冰山。 片刻之后,山河稳定了,才重新走进病房,一面向江屿道歉,一面又向他道谢。 外婆一直夸赞江屿,完全停不下来。 江屿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山河很不好意思。 又隔了一会儿,唐旭和阿美接到消息也赶过来了,还给外婆买了许多补品和水果,俨然一对小夫妻回来探望长辈的模样。 外婆躺在病床上,看着四个年轻人,忽然感慨地说:“只要你们姐妹两人都能找到一生的依靠,外婆也就放心了。” 阿美凑到外婆身边,轻声说:“奶奶,你放心,唐旭对我很好。”阿美露出小女儿羞涩的表情,语气中难掩甜蜜,可见唐旭确实对她不错,她也是真的幸福。 唐旭也连忙表态:“奶奶,我会好好照顾阿美的。” 瞧瞧,以前叫阿婆,现在都改口跟阿美一起叫奶奶了,已经把自己当孙女婿了吧! 山河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其实她听得出来,外婆那话还包括了她和江屿,可是为什么呢?外婆怎么会把她和江屿凑一对?她没来之前,江屿和外婆说了什么?山河心中疑惑,便抬头去看江屿,正巧江屿也在看她,两人视线交汇。 他的目光…… 山河心弦一颤,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好像心海里有一道道涟漪荡漾开来,搅得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他的眼神里似乎包涵了无限复杂的情绪,心疼、怜惜、爱怜亦或是珍视? 她看不懂他的眼神,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看着自己。她只是觉得,这样的江屿让她心里怦怦直跳。 ** 十天后,外婆可以出院了。她盆骨骨折的情况不算太严重,在医院治疗十天,回去再卧床休养一个月就没有多大问题了。如果是年轻人,一周就可以出院,可是外婆年纪大了,身体康复得慢,所以才在医院住了十天。 山河在病房陪着外婆,江屿帮她去办理出院手续。 账款结清后,江屿从一楼大厅走向电梯间,准备回病房。 “让一让!”医院大厅入口处传来一声疾呼,医生和护士推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来到了紧急电梯门外,更为诧异的是,顾婶就守在急救推床旁边。 江屿登时微微一惊,心说顾婶怎么会在这里,再看向急救推床上那名男子,才陡然发现,这人是老吴! 37|4.10发|表 老吴之所以浑身是血,不是因为他出了什么事故,而是因为他割腕自杀。 一个多月前,老吴请假回家,直到前两天才回来,整个人变得又黑又瘦,别人问他问题,他却什么也不说,死气沉沉的。本来老吴是个踏实阳光的男人,所以大伙儿都没太放在心上,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割腕自杀。 不过还好,老吴原来的身体素质不错,割腕流了几百毫升血,最终没死成。 可是,这事在项目部每个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直到老吴住院之后,江屿他们才在他手机里发现了线索。 老吴结婚八年,有一个七岁的儿子,可是老吴的老婆却出轨了,要跟他离婚。不仅如此,他老婆还把这些年老吴挣回去的钱全部都转移了。老吴上次回家,就是为了挽回老婆,可是他老婆铁了心要跟他离婚,和奸夫在一起,老吴一时想不开,就选择了自杀。 真是一个痴心的傻男人。 这个世界有负心薄幸的渣男,也有卑鄙绝情的贱女,人们不怕渣男遇上贱女,那不过是一场□□配狗天长地久的好戏。怕就怕,渣男毁了好女孩,贱女伤了好男人。 对于老吴他们这些铁路工程师来说,长期在外修铁路,与家人聚少离多,顾不上家人。而作为他们的妻子,势必比普通妻子要承受得更多,很有可能怀孕生孩子的时候,丈夫都不在身边。心中那种苦,并非一般人能够体会。 都说军嫂辛苦,其实铁路工程师的妻子也是一样的。军嫂说不定盼个几年,等丈夫转业就能夫妻团聚了,可铁路工程师的妻子,可能一辈子都在等待丈夫回家。 比如顾婶,年轻时也是一个人带孩子,在无尽的等待中度过了每一个日日夜夜。明明有丈夫,却总是过着没有丈夫的日子。直到退休了,孩子长大成家了,她才能来到顾叔身边。 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像顾婶那样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婚姻。 正是因为如此,老吴才会一门心思对妻子和孩子好,挣了多少钱全都打进老婆的卡里,自己绝不多留一分钱。却完全没料到,他老婆不仅出轨了,还把财产全都转移了。 山河听江屿说完老吴的事,一时气愤不已,替老吴感到不值。如果说工程师的妻子一个人守住一个家庭很辛苦,那么作为铁路工程师的男人在外面就不辛苦吗?山河想到上次爆破时,江屿遇到的塌方意外,还有太阳寨隧道的恶劣条件,心情就沉甸甸的。 都不容易,都很辛苦,为什么不能相互体谅和包容? 如果换成是她,又该怎么选择? 山河忽然抬起头,看了江屿一眼,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以后跟这个男人结婚,是不是也要过着夫妻长期分离的生活,那她愿意吗?随后她又摇摇头,暗骂自己一声,瞎想什么呢,她怎么可能会跟江屿结婚?真是脑子坏掉了! 江屿转过头,看她懊恼地摇摇头,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哦,没事。”她脸颊有点发烫,用手给自己扇风,“天气太热了。” 此刻,两人就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 老吴还在病房里面输液,尚未清醒过来。 江屿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喝点水吧!” “谢谢。”山河接过来,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老吴的妻子非法转移夫妻共有财产,是可以起诉她的。” 江屿淡淡地说:“老吴都已经这个样子,他还怎么起诉?只要他能重新振作起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山河无声地叹息。是啊,现在只要老吴能振作起来,其他都不重要了。 江屿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山河说:“你手机响了。” “不是我的手机,是老吴的手机。”江屿摸出手机,随便看了一眼,沉声说:“他老婆发来的消息,让他尽快签字离婚。” “太过分了,贱人!”山河愤怒地骂了一句,眼角余光突然撇到老吴手机屏保的图片,“诶,你让我看一下老吴的手机。” “怎么了?”江屿并没有把手机递给她。 “你放心吧,我没想偷窥老吴的*,就是看看屏保上的那张照片。” 江屿这才把手机递给她。 山河盯着屏幕上的照片,这是老吴家的全家福大头照,老吴和妻子儿子三个人凑在一起拍的。老吴和儿子笑得很开心,但他妻子没怎么笑。“江屿。”她拍拍他的肩膀,“你过来好好看看。” 江屿低下头,和她一起看照片,“看什么?” 两人的靠得很近,脑袋紧紧凑在一起,旁人看来,他们就像是一对恋人。 “你仔细看他们三个人的五官,你没发现都各不一样吗?”山河指了指屏幕上的三个头像,“老吴是大眼窝,他老婆是狐狸眼,但他儿子是单眼皮眯眯眼啊!还有鼻子啊,老吴是蒜头鼻,他老婆是塌鼻,但他儿子是鹰钩鼻啊!嘴巴也是,老吴和他老婆的嘴唇都挺厚的,但他儿子嘴唇却很薄。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老吴的儿子不是他亲生的?”江屿觉得这个情况有点惊悚。 “我怀疑。”山河的语气一顿,接着说:“你知道吗,北京市做过一个抽样调查,15%的爸爸在替别人养孩子。当然,这仅仅是我的一个猜测,可能老吴的儿子基因突变也说不定。” 江屿的神情凝重起来,“如果老吴的儿子真的不是他亲生的,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更大的打击,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他要抽走手机。 “江屿。”她按住他的手,转头看他,“你听过一种方法,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如果他儿子真不是亲生的,一直隐瞒,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江屿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也转过头,与她四目相对。 两人的脸庞离得太近,还不足十五公分,连对方脸上细密的绒毛都看得清楚。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他说话的声音低沉醇厚,犹如美酒一般,气息还会喷到她的脸上,酥酥麻麻的。 山河觉得脑袋有点晕,像是喝醉了,也忘了要退开一点,愣愣地说:“我觉得,我们可以想办法帮老吴验证一下他儿子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怎么验证?”江屿说这话的时候,又向她靠近了一点。 两人脸庞之间的距离还不足十公分了,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吸时喷出的气息。 山河睁大眼睛,心脏怦怦乱跳起来。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觉得呼吸不畅,有点缺氧?“我、我觉得,可以把、把他老婆和儿子找、找来。”连说话也有点磕巴了。 “那要怎么找呢?”他又往她靠近了一点。 山河终于hold不住,豁然站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她飞快说完,拔腿就跑。 江屿看着她快步跑开的背影,眼底凝着一抹浓重的黑,像是化不开的墨汁。 她还是一样抵触他吗? ** 老吴的老婆叫黄薇,儿子叫小吴,奸夫姓名不详,姑且叫做奸夫。 黄薇和小吴抵达河汀县客车站的时候,江屿和山河开车去接他们母子。黄薇看上去并不年轻,也不美丽,三十多岁的女人,皮肤和头发都有点发黄。小吴长得壮实,嘴巴甜挺可爱,但是山河越看,越觉得小吴不像老吴。 山河主动帮黄薇拿行李,热情主动向黄薇打招呼,“嫂子好,我帮你!” 黄薇忙不迭道谢,“你好你好,谢谢你。” “上车吧!”江屿站在旁边,表情冷漠,语气也很淡。 黄薇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心里有点怵江屿。 山河坐上副驾驶座之后,从后视镜里观察黄薇,这女人上车之前还往其他地方看了几眼,似乎跟那边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山河顺着黄薇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盯着这边。 呵呵,连奸夫都跟来了,这场戏看来是挺精彩的。 车子驶到路上之后,江屿口吻沉重地开口说:“老吴的情况不太好了,医生说他癌细胞扩展得太快,已经是晚期,恐怕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黄薇一听,嚎啕大哭起来,“我家老吴的命怎么这么苦?他才三十五岁,怎么就癌症晚期了呢?” 然后,小吴也哇哇大哭起来,母子俩抱头痛哭。 江屿和山河交换了一个眼神,对黄薇的演技霎时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能让老吴对她这么死心塌地。 黄薇哭了一会儿,才擦了眼泪说:“你们说,老吴的账户上还有两百多万啊?” 江屿开着车,口吻淡漠地说:“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先去银行查账。” 黄薇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不是不相信你,我知道不明白老吴哪来这么多钱。” “都是他的血汗钱。”江屿的语气不咸不淡,却包涵了一种讽刺意味。 黄薇支支吾吾地说:“那、那还是去查一下吧!” ** suv停在自助银行外面,江屿下车走进自助银行,取出一张卡直接插入了提款机中。他见黄薇一直盯着他的手,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说:“我要输入密码,请嫂子回避。” 黄薇表情讪讪的,往后退了两步,和山河并排站立。 山河对黄薇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甜甜地说:“嫂子,别担心。” 黄薇想到之前这个女孩对她也很善意,顿时觉得山河很亲切,就想跟山河聊上几句,化解一下自己的局促感。 这时,江屿转过身,平静地说道:“好了,嫂子请看吧!” 黄薇激动地走上前,只见自助提款机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长长的数字。黄薇眼睛里都要冒出星来,仔仔细细地数了起来,“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天呐,真的有两百多万啊!” 江屿一看黄薇想直接取钱,立即抢先一步按了退卡,在黄薇还没反应过来时,飞快地拿走了那张小小的卡片。 黄薇的笑容僵在嘴边,指着江屿手里的卡片说:“那是我老公的卡。” 江屿不温不火地说:“老吴已经决定在死后将这些钱全都捐献给希望工程,嫂子过来是为了看他最后一眼,还是为了这些钱?” 黄薇憋红一张脸,半晌才讷讷地说:“当、当然是为了他。” 38|4.10发|表 江屿和山河设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局,可是如果没有老吴的配合,这个方法也是行不通的。 一开始老吴说什么也不肯配合,还是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后来在江屿的言辞批判和山河的敦敦劝告下,终于点头答应了。 这两人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两面夹击,很容易就攻克了老吴的心防。 江屿在老吴面前义正言辞地说:“老吴,你现在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项目部的工作进度,我们还得每天派人过来照顾你。如果这件事情不能快速妥善解决,因为你一个人的事拖累整个项目部,你自己好好想想应不应该。” 老吴一向老实,也很敬佩江屿。现在江屿这么一说,老吴心里愧疚得不行。 紧接着,山河上阵,苦口婆心地对老吴说道:“其实我们也只是想让嫂子回心转意,毕竟你们之间有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还有孩子。既然要挽回家庭,总得想点办法,是不是?” 老吴这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听了这席话,心头一酸,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山河离开病房后,江屿一本正经对她说:“我觉得,你可以去电台做知心姐姐了。” 山河没好气瞪他一眼,“去你的。”这个男人现在总是时不时就拿她来调侃,而且还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等一切都布置妥当之后,两人才把黄薇骗了过来,却没有想到,奸夫也跟着来了,还真是一个意外收获。 黄薇得知老吴还有两百多万巨款,心里气得牙痒痒,骂老吴装老实,其实很不老实,还偷偷藏了这么多私房钱。但表面上,黄薇还是扮演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每天都尽心尽力在医院照顾老吴的生活。 其实老吴割腕的伤早就好了,但是在江屿和山河的强烈要求下,还要继续住院,毕竟做戏要做全套嘛!要是让人发现破绽的话,好不容易布置的计划就失败了。 黄薇照顾了老吴一个多星期,每天都旁敲侧击让老吴不要把那两百万巨款捐给希望工程,留给儿子,但老吴躺床上啥也不说,连口都不开。 当然,不让老吴开口说话也是江屿要求的。他这人太实诚,一说话保管露出破绽,还是不言不语保持沉默比较好,至于该说的话,都由江屿在旁边代劳。 不论黄薇对老吴说什么,江屿都用一句话挡回来:“老吴身体不行,医生说了,他要少说话,多休息。” 黄薇气得牙痒痒,心里早把江屿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表面上还是要对他笑脸相迎。私下里,黄薇也没少跟奸夫联络,商量对策,可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还是被江屿悄无声息地化解了。 ** 一天,山河来到病房看望老吴。 黄薇又提起了遗产的事,还若有所指地说:“旁人赚钱都是为了孩子,哪有人赚了钱全捐给希望工程啊?” 岂料,江屿突然冷冰冰说:“嫂子一再要求老吴把两百万留给小吴,是真的为了小吴着想,还是为了拿着钱跟奸夫逍遥快乐?” 这话一出,黄薇立刻变脸,指着江屿怒斥:“你说什么呢?什么奸夫不奸夫,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江屿只是很高冷地赏了黄薇一个冷眼,“如果不是嫂子出轨,老吴怎么会割腕自杀,又怎么会查出胃癌晚期?” 黄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些日子对江屿的种种不满眼看就要爆发出来。 山河急忙拦在黄薇面前,“嫂子别生气,别生气,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话说不经大脑,很让人讨厌。” 黄薇仿佛一下找到了支持者,拉着山河的手就开始数落江屿:“你说他这个是不是多管闲事,我跟老吴夫妻两个的事,他有什么资格在旁边指手画脚?” “是是是,嫂子说的是,咱们先出去说,别影响老吴休息。”说完,山河拉着黄薇离开病房。出门前,山河转过身,看到江屿悄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她则冲着江屿眨了一下眼睛。 ** 山河带着黄薇离开住院楼,来到了花园里,两人一边散步一边聊天,俨然一对好姐妹的模样。 黄薇开始向山河大吐苦水,一边骂江屿,一边指责老吴,最后又十分狗血地来了一句:“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山河配合地点头,一副理解支持的样子,“嫂子,我也是女人,我真的特能理解你,咱们女人要在这个社会里生活,真的不容易啊!” 黄薇握紧山河的手,一个劲点头,感慨地说:“我啊,就觉得你最好,最能说得上话了。” “那是嫂子愿意相信我,老实说,我一见到嫂子也觉得特别亲切,就像亲姐姐一样。”山河这话说得真诚无比,一点也没有矫情做作的感觉。 “我也是呢!”黄薇拍拍山河的手,随后哀伤地说:“妹子,你说老吴以后要是不在了,我一个人抚养孩子,该有多艰难啊!” “是啊!我也觉得老吴应该把钱全都留给嫂子和孩子,他怎么会想捐给希望工程呢?”山河摇头叹气,“对了嫂子,江屿说的什么奸夫不是真的吧?” 黄薇脸色一僵,随后矢口否认,“当然不是真的,那个江屿嘴巴不干净,胡说八道!” “我也觉得是江屿胡说的,嫂子一看就是特别好的女人。江屿那个人总是自以为是,没有证据就信口开河,我一直都很讨厌他。” “可不是么!”黄薇煞有其事地点头,“那个江屿真的太讨厌了,这么不会做人,还当什么项目经理,简直搞笑死了。” 山河跟着附和了几句,然后关切地说:“嫂子,我觉得吧,老吴的时日也不长了,遗产的事一定不能再拖,否则到时候两百多万全捐了希望工程,你和孩子怎么办?” 这话真是说到黄薇心坎里去了,黄薇急切地说:“我也知道,这不是没办法吗?妹子啊,要不然你帮嫂子想个办法吧!” 山河抚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我倒是有个办法,但是不知道嫂子愿不愿意。” “什么办法?你快点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嫂子,我听老吴说,你和他本来有一百多万的夫妻共同存款,可是现在却不见了,是这样的吗?”山河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黄薇表情有些尴尬,支吾着不肯回答。 “嫂子,你可不能糊涂啊!”山河突然拍了一下黄薇的肩,语重心长地说:“你知不知道,非法转移夫妻共同财产,是违法的。老吴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事气着你,所以才不肯把那两百多万给你呢!” “那……那是共同财产,我没有非法转移,只是保管好了而已。”黄薇十分嘴硬。 “我当然知道是嫂子保管好了,可是老吴不知道,他以为嫂子要把这些钱都独吞,当然生气啦!”山河又换回了语重心长的口吻:“嫂子,老吴只有小吴这么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疼孩子,不愿意把钱留给孩子呢?他就是气你,所以不肯松口。你可不要因为这个事白白丢掉两百多万,害了小吴啊!” “这……”黄薇的表情出现一丝松动的痕迹。 山河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继续再接再厉地忽悠:“嫂子,你听我一句劝,老吴是个心软的人,你先把钱拿回来,他肯定就原谅你了。老吴的日子也不长了,到时候三百多万都是你和孩子的,你还担心什么呢?” 黄薇依旧下不了决心,犹豫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你让我再想想吧!” ** 两天后的正午,黄薇和奸夫躲在住院大楼后方的一个小巷子里偷偷见面。 山河突然一个电话打给黄薇,焦急地说:“嫂子,不好了,老吴找了公证处的人来,要公证他的那份遗嘱了。一旦遗嘱公证,他死了之后,那两百多万就全给希望工程了。” “你说什么?”黄薇大吃一惊,连忙说:“好好好,我知道,你先帮我阻拦一下,我马上就过去。” 挂断电话之后,黄薇瞪着奸夫,“来不及了,你先把钱全部转回我的卡里。” 奸夫一口拒绝:“不可能,到手的钱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你现在不给我,那两百万就要归希望工程啦!”黄薇直跺脚,阴鸷地瞪着奸夫,“我可告诉你,那卡上面的钱是我亲眼看到的,足足有两百三十多万,一分钱都不能捐出去,全部都得是我儿子的!” 奸夫冷冷地说:“是你儿子的,又不是我的。” 黄薇急了,“你说的什么屁话?儿子也是你的,他长得跟你一模一样,你他妈眼睛瞎了,看不出来吗?” 奸夫哼了一声,“又没有验过dna,你一直睡着两个男人,鬼知道到底是谁的种。” 黄薇一下急红了眼,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当初要不是你没本事娶我养孩子,我至于去嫁给老吴吗?孩子要不是你亲生的,我现在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话音刚落,老吴已经从巷子口走了出来,两只手死死握成拳头,双目赤红地瞪着黄薇和奸夫。老吴身后,还跟着山河和江屿两个人。 黄薇和奸夫顿时傻了,不可思议地说:“不、不是胃癌晚期吗?怎么跑出来了?” “你们这对奸夫□□!”老吴怒吼一声就要冲上去。 江屿立刻拉住老吴,制止他冲动的行为,“老吴,你冷静一下,现在动手打人没有任何作用,只会给他们留下把柄,让他们反咬你一口。” 老吴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一双眼睛已经血红无比,额头青筋暴跳凸起。如果目光能够杀死人,相信黄薇和奸夫已经被他千刀万剐。 黄薇一时间惊惶不定,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吴怎么突然之间就好了?他们又是怎么发现她和情夫在这里的?黄薇的目光移到山河脸上,颤声问:“妹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山河环着双臂,嘴角凝着一抹鄙夷的笑,“我说嫂子,你怀着别人的孩子骗了老吴八年,给他戴了八年绿帽子也就罢了,现在还谋夺他的财产。卑鄙无耻这个词用来形容你真是太适当不过了,我真为你是一个女人而感到羞耻!” 黄薇的脸色立刻惨白下去。 39|4.10发|表 晚上九点多钟,江屿和山河开车去了越南街。这里很热闹,但没有什么女人,大多都是来寻欢作乐的男人,还有个别中年女性在跟客人谈价格,她们多是本地鸡头,手里有很多越南小妹的资源。 山河坐在副驾驶座上,侧脸看着江屿,“你去,还是我去?” 江屿的表情紧绷,不疾不徐说道:“我怕我去了之后,就脱不开身了,还是你去吧!” 山河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打开车门下了车。江屿的话没有错,现在这个时间段,正是越南街夜生活的黄金时间,他一个男人单独走过去,保管被一群越南小妹拖到里面去。 山河走到一名老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用方言问道:“有没有干净一点的小妹?” 老鸨转过身,看到山河一个女生跑来找她谈生意,一下十分讶异,随后又反应过来,笑眯眯地说:“哦,明白了,你是拉拉?” 山河翻了个白眼,“你搞错了,我一个朋友失恋,所以想给他找个小妹。你这里有没有资源?没有的话,我去问别家了。” 大概因为山河和老鸨站在一起,很多男人误以为她也是越南小妹,很快有个男人走上来对她搂搂抱抱,口吻轻佻地问老鸨:“这个小妹价格多少啊?” 山河心生不悦,正想避开这男人的脏手,破口大骂,却发现江屿直接把这男人的咸猪手丢开,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江屿眉头紧锁,一脸冷酷地说:“走开,再碰她一下就扭掰断你的手!” 那男人刚想发怒,可抬头一看,才发现江屿比他高了一个头,身材也更加健壮,自己显然不是对手。男人缩缩脖子,冷哼一声就走了。 老鸨看到这种情况,尴尬地笑着说:“你、你们……” 山河还处于愣神中,刚才江屿的那副模样真像个黑社会老大,全身上下霸气十足。隔了一会儿,她这才发现自己被江屿护在怀里,心里顿时生出一阵别扭,赶紧推开他,“你不是不来吗?怎么又来了啊?” 江屿不答反问:“难道你想被人占便宜?” 山河撇撇嘴,没理江屿,继续和老鸨谈条件。 老鸨虽然不理解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上门的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听了山河提出的条件后,老鸨伸出一个手指头,说道:“我这里有个越南小妹,十八岁。家里穷,逼她出来接客,还是个处女,初夜三千,你们要不要?” 山河还想再问点什么,江屿已经答应下来:“就这个吧!河汀国际酒店,211号房,半个小时后把人送过去。” 山河乜眼,心说你倒是很清楚他们做生意的流程嘛!想到那次见到他被越南小妹拉进阴影里没再出来,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升起一阵不太舒服的感觉。 老鸨伸手说:“订金五百,人送到以后再把剩下的钱付清。” 江屿没说什么,直接拿出钱包取了五张一百递给老鸨。 ** 半个小时后,山河和江屿在河汀国际酒店里见到了老鸨送来的越南小妹。这是个长得很秀气的小姑娘,稚嫩青涩,毕竟只有十八岁。她是第一次做这件事,所以十分紧张和害怕,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局促不安。 山河看着这姑娘,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愧疚而复杂的情感。以前她对这种事最是不屑,现在怎么一手促成了这件事呢? 老鸨拿到余下的钱,交代小妹:“好好伺候,别惹出什么乱子,否则要你好看!” 这小妹是经过训练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于是低头怯懦地答应一声。等老鸨离开之后,小妹才抬起头平静地看了江屿和山河一眼,自己走到211号房门外,敲了敲门。房门向里打开,她走了进去,就没再出来。 江屿和山河站在楼梯口,相对无言。 房间里的人是老吴,这个越南小妹是他们找来安慰老吴的。或许这种方法被人所不齿,但无疑是最有效的一种方法。让老吴彻彻底底发泄一次,将心中所有的伤痛和不甘都倾倒出来,比任何来自朋友的安慰都更加有用。而且,这些小妹是很温柔的,在身体碰撞的同时,还能给予男人心灵的慰藉,这也是朋友所不能做到的。 当然,这个方法不是江屿和山河想出来的,是唐旭的主意,但他们却是实施者。 几天前,老吴亲耳听到了黄薇和奸夫的那番对话,得知小吴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被蒙在鼓里整整七年。在这七年的时间里,老吴在外辛苦打拼,寄回家的钱,全进了奸夫的口袋。黄薇从来没有忠于过他,只要他不在家,黄薇都是和奸夫一起生活的,就连小吴,也一样管奸夫叫爹地。因为老吴太过老实,也因为他在家的时间太少,才被黄薇骗了这么久。 老吴从来没有这么悲痛和愤怒过,他的妻子一直欺骗他,利用他,他最爱的儿子也不是亲生的。可是,痛彻心扉之后,老吴没有再选择极端的道路,最终向黄薇提出了离婚。这一次,他是真的对这段婚姻和爱情心死如灰了。 黄薇和奸夫无颜再留下,带着孩子离开了。 临走前,孩子仍是一脸懵懂的样子,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一个劲喊老吴爸爸。或许在孩子心里,爸爸才是真正的父亲,爹地并不是真正的父亲吧! 孩子一走,老吴这个一米八的大汉又一次泪洒当场。 就连山河,看到这幅场景,也禁不住红了眼眶,心中一片酸楚。七年的父子之情啊!不是说放下就真能放下的。孩子本无辜,奈何摊上这么一对不负责任的母亲和生父,但愿从今以后,黄薇和那位生父能承担起照顾孩子的责任。 山河有些庆幸,事件爆发的那天,孩子在顾婶身边,没有看到他的亲生父母和养父之间最不堪的一幕,那是属于成人世界里丑陋肮脏的一面。 孩子走后,老吴虽然开始准备起诉离婚的事,却天天酗酒,喝得酩酊大醉。 项目部的人实在没有办法,唐旭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找个越南小妹来陪伴和安慰老吴,而老吴也没有反对,于是江屿和山河就去了越南街。 ** 从酒店出来以后,江屿和山河并肩走在人行道了,没走多远,竟然又走到了夜市街。 江屿问她:“要不要吃点宵夜?” 山河抬头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夜市街,淡淡说了一句:“喝一点冷饮吧!” 两人找了一家摊位的角落位置坐下,点了两碗凉虾冰粉,没有点烧烤。由于消费太少,所以摊主也不是很热情,端上两碗凉虾冰粉之后就不再搭理他们。 冰粉凉虾是一种别具特色的夏季消暑冷饮,爽滑、透明、细腻、价廉,而且比起充满添加剂的冰淇淋来说,更加解渴。 凉虾是大米制成的,因为形状很像虾尾,所以得名凉虾。冰粉是用特殊的冰粉籽制作而成的,冷却之后,会形成了像果冻一样的东西,透明滑溜。将冰粉和凉虾加入红糖水、玫瑰糖和冰块拌在一起,就成为了一道清热退火的美食了。 山河用瓷勺舀起一块软嫩的冰粉,轻轻送入口中,品味着舌头上柔软爽滑的触觉。她目光有些涣散,表情迷茫,看不出来究竟在想什么。 江屿搅动碗里的冰块,却没有喝,冰块碰撞瓷勺和瓷碗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微微侧脸,看着她,忽然说:“山河,你是不是很反感男人*这件事?” 山河一怔,目光缓缓移到他脸上,才有焦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以前我很瞧不起男人*,我一直觉得,只有道德品质败坏的男人才会去嫖,可是现在,老吴这个事……”她顿了一下,面露苦恼和矛盾,“我却帮他去找了一个越南小妹,而且还是一个十八岁没有经历过人事的女孩。我心里……总有一种助纣为虐的罪恶感。” 他凝视着她,轻声说:“没有我们,没有老吴,那个越南姑娘也有会别人的。” “我知道。”她揉着太阳穴,露出苦恼的神情,“但是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我们不能阻止别人,至少可以约束自己,可是我却没有,我不就是在伤害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方式,越南姑娘或许内心深处并不愿意,可这也是她选择的方式,对吗?” 山河幽幽看着他,没有说话。现在的江屿,真的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他竟然会这么温和地劝慰她。她忽然觉得,他身上有了一丝孟梧桐的气息,真的狠奇怪。 江屿往她那挪了挪,静静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一个成年正常的男人,会有*和需求。或许有人会说,可以用工具解决,为什么非要找女人?然而人类是情感动物,冰冷的工具,怎么满足人内心的情感需求?长期下去,只会让人的内心变得更加空虚和寂寞。” “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山河眉头微微蹙起。 “我想向你展示一个真实庞大的群体。农民工也好,修铁路的工人也好,从事的都是最艰辛、最孤独的工作。尽管他们很多都有妻儿,可是当他们心里寂寞和悲伤的时候,还是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我不希望你因此而瞧不起他们,鄙视他们。” 山河摇了摇头,“我没有鄙视他们,我只是……有些矛盾。” 一直以来,心里坚持的观念遭到了冲击,所以她才会感到矛盾。不管她过去有多瞧不起*的男人,至少江屿说的那些并没有错。社会是个复杂的群体,有*的男人,也有*的女人,形形□□,无所不有。 “我知道。”江屿突然伸出手,揉了揉她蓬松细腻的头发,“唐旭也曾经找过越南小妹,可是阿美并没有计较,你觉得唐旭很坏吗?” 山河被他揉得有些不太自在,稍微躲了一下。 江屿眼底一暗,收回了自己的手。 “唐旭虽然有点放荡不羁,但他本性不坏,而且对阿美也确实不错。”山河说的是心里话,唐旭花心归花心,有了女朋友之后对女朋友还是很不错的。 或许,这就是人的复杂□□! 任何事情,都不能一概而论。 她忽然直勾勾盯着他,“江屿,你找过越南小妹吗?”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她,“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跟那个越南小妹进去,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是为了找唐旭。后来,我在星空大酒店里找到唐旭,所以我们才会在停车场再次碰面。” 山河愣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原来她过去一直都误会他了,可是他竟然也一直都没有解释,这个男人真能忍啊!“那你为什么不找小妹呢?难道你没有情感需求吗?” “或许是因为我的性格比较冷淡,以前并没有什么情感上的需求。”他说完,略带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端起碗,优雅地品尝了两口冰粉。 山河被他这么一看,心里升起一阵怪异的感觉,说什么以前没有情感需求,难道现在就有了?她按下心里的怪异感,又问:“那你怎么解决生理方面的需求?”说完,她目光移到了他的右手上,那是一只白皙宽厚的手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属于特别好看的男性手掌。 江屿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一句:“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用手撸!这是山河心里的想法,当然没好意思说出口,那样太粗暴了。山河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然后换了个话题,说道:“对了,你从哪里转来的两百多万?该不会是挪用公款吧?” “当然不是。”江屿平静地回答她的问题,“那张卡本来就是我私人的卡,不是老吴的。我怕黄薇怀疑,所以把大额都转到其他账户上,那张卡里只留了一个零头。” 山河:“……”两百多万,原来只是一个零头,说好的家庭贫困呢?难道她又误会他了? 江屿斜睨了她一眼,看她嘴角抽搐的样子,心里升起一阵愉悦之情。生平第一次发现,在喜欢的姑娘面前炫富,其实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40|4.10发|表 山河早晨从菜市场买完菜回到饭店的时候,接到了江屿打来的电话。江屿告诉她,老吴向公司申请停薪留职离开河汀了。他要去打离婚的官司,但是黄薇转移的那些财产,他不准备追回,他打算向法院申请,将那些钱冻结起来,等到孩子将来上大学了,再作为支持孩子上学或出国的费用。 纵然那个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他也依然关心和爱护孩子。 老吴这个男人,真的让山河打心眼里佩服。只希望那个孩子长大以后,能够记得有这么一个养父,曾经不计较一切,真心实意地对他好过。 老吴并不是一个人走的,他把那个越南姑娘也带走。他说他是越南姑娘的第一个男人,所以要对人家姑娘负责。而越南姑娘也十分愿意和他离开,尽管两人语言交流上存在一点问题,但姑娘感觉得到老吴是个淳朴的男人,跟着老吴绝对比她留在越南街要强上千百倍。 山河听江屿说完,有些心酸,也有些感动。上帝为他关上一扇门,却开了一扇窗。没想到,她和江屿竟然还促成了一段姻缘。不管怎样,希望老吴和越南姑娘以后能幸福! 晚上,江屿送山河回家的时候,又谈起了老吴的事,接着谈到了许许多多外出务工的农民工,用什么办法,才能够让这些外出的工人不和妻儿长期分离呢?这是一个重要的社会问题和民生问题,需要国家来解决。他们这样的普通人,终究是无能为力的。 山河穿的是坡跟凉鞋,有七八公分高的鞋跟。她光顾着和江屿说话,走路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疼得差点坐在地上。 “怎么了?”江屿赶紧扶住她,蹲下身查看她右脚的情况,“崴到脚了?” 山河缓了口气,呲牙说:“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江屿碰了一下她的脚踝,她立刻喊道:“别碰,很疼。” “应该是扭伤了。”江屿的眉头拧了起来,“我背你吧!” “你背我?”山河语气惊讶,随后不太自然地说:“不、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能走了。” “你脚踝都扭伤了,还敢强行走路,不怕你的脚明天肿成猪蹄啊?”江屿口吻带了几分揶揄,然后不由分说就将她背了起来。 山河脸颊倏然一烫,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你的脚才是猪蹄呢!” 江屿嘴角勾了勾,说道:“如果我的脚是猪蹄,我不就成了猪八戒?那我现在背着的是什么呢?” 他话中有话,山河反应过来他是想说猪八戒背媳妇。如果他是猪八戒,那她不就成为他背的媳妇了?山河没好气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你瞎说什么呢?” 江屿发出两声低醇的笑声,“我跟你开玩笑,你看你认真的。” 山河从未听过他的笑声,一时间诧异不已,“死人脸,你居然笑了!快点转过来让我看一下你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她趴在他背上,伸长了脑袋想看他的脸,可惜就是看不到。 江屿又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 声音像电波一样穿透薄薄的衣料,传导到山河的身上,震得她心里轻轻发麻,好像有一支小羽毛在撩啊撩的。山河被他笑得心头发热,脸颊发红,拍了拍他肩膀,娇嗔道:“你还是别笑了。” 江屿止住笑,柔声说:“那我不笑了。”小女人开始害羞了,这是不是他这阵子以来取得的最大成就? 山河没有说话,静静趴在他的背上。他的脊背宽厚挺拔,仿佛能支撑起一切,被他背着,莫名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什么也不害怕了。 ** 江屿一直背着山河回到了住宅楼下。 “放我下来吧!”山河拍拍他。 “你的脚都这样了,你还能爬楼梯?”江屿没管她,背着她就开始爬楼梯。凭江屿的身体素质,背着山河爬上五楼一点问题都没有,都不带喘气的。不过,他还是爬得很慢,似乎想多享受一下她趴在他身上的感觉。 “山河。”他突然喊她的名字,声音带了某种致命的吸引力。 山河心里漏了一拍,一下紧张起来,“什么、什么事?” 楼梯间里有声控灯,但是两人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所以声控灯没亮,周遭光线很暗,只听得到江屿一步步上楼时沉稳的脚步声。在这种情况下,听觉尤其敏感,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性感。 “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搭档起来,配合得特别默契?” 山河偏头想想,好像的确是这样的。他们在老吴面前,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很容易就搞定了老吴。在黄薇面前也是这样的,有江屿这个天然黑脸在,山河扮白脸就更加事半功倍了。 “嗯,是挺默契的,主要是你特别适合扮黑脸。在这方面,你就是天生的演员。” “你也是一样的。”江屿一本正经地回击,“扮伪善也是你的强项,基本上信手拈来。” “去你的!”山河在他肩上捶了一拳,哎哎叫了起来,“硬邦邦的,跟石头似的。” “谁让你打我?花拳绣腿的。” 正说着,两人已经来到的房门面前。 山河说:“好啦,放我下来,我来开门。” 江屿依言把她放下。 山河单脚跳到门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山河。”他突然又喊她的名字。 山河手上抖了一下,钥匙掉在地上。她正要转过身捡钥匙,这才发现江屿离自己很近,两人的胸口几乎要贴在一起了。他低着头,呼吸一下一下喷在她的脸上,那么细腻,那么柔滑,好像带着浓郁的酒香,绵延醉人。 他倾身向前,用一只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下巴一点点抬了起来。 四目相对—— 幽暗的楼梯间里,两人的眼睛如星辰般闪耀着明亮的光芒。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一手握着她的下巴,一手撑在门框上。他的肩膀宽厚得像一堵墙,将她挤在这一片逼仄的空间里。 很快,她反应过来,她这是被他“壁咚”了,心脏顿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他要吻她吗? 才这么想着,江屿已经一点点的向她压了下来。 山河被迫抬头,借着幽暗的光线,看着那张俊脸逐渐放大。她发现自己并不抗拒,甚至还有一点期待。心跳得实在太快,好像要从胸口蹦出来,一时间紧张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她赶紧闭上自己的双眼。 就在四片唇瓣即将碰触的一刹那,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外婆站在门口,发出一声惊呼:“糖糖?” 门外的两个人瞬间石化…… ** 外婆给江屿倒了杯热茶,热情客气地说:“小江啊,喝口茶吧!” 江屿坐在沙发上,忙不迭道谢,“谢谢阿婆。” 山河也坐在沙发上,不过和江屿隔开了一段距离。她垂着脑袋,神情显得非常窘迫。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外婆连忙说:“那个……阿婆累了,先去休息,就不陪你了,让糖糖陪你啊!” 江屿赶紧起身,“好的,阿婆早点休息。” 外婆进了卧室后,客厅里又只剩下江屿和山河两个人了。 江屿坐回去,不动声色往山河那边挪了一下。两人臀部刚要碰在一起,山河立刻往旁边也挪了一下。江屿眉头一蹙,继续挪。山河嘴巴一撅,也继续挪。江屿再挪,山河也挪。 两个人之间好像在拉锯战。 直到山河发出“哎呀”一声惊叫,眼看就要从沙发边缘栽倒下去。 江屿长臂一伸,将她捞了回来。两人一起倒在沙发上,江屿躺在下面,山河扑在他身上。 大眼瞪小眼—— 山河眨眨眼,江屿也眨眨眼。 外婆大概是听到山河的惊叫声,不放心又开门出来了,结果一眼就看到这样的景象。 “这……”外婆愣住了。 沙发上的两人再一次石化了。 外婆赶紧转身回房,随后又转身回来说:“糖糖,你是姑娘家,矜持一点。” 山河:“……”她哪里不矜持了?一切都是意外,真是无语问苍天啊! 外婆重新回房,还把房门都反锁了,估计这次是不打算再出来了。 江屿又低声笑了起来,嘴角上扬,眉目柔和,好像一副笔触细腻的水墨画卷,远山浩渺,平湖落月,宁静而悠远。 山河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一时之间有些迷醉,他胸腔的共振又震得她心头发麻,耳朵发烫。她好像受了他的蛊惑,只会呆呆地看着他。 江屿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轻声说:“如果不想矜持,就不要矜持,欢迎你随时扑倒。” 山河这才回神,耳根子和脸颊都红得彻底,忙不迭从他身上爬起来,气恼之下方言又冒了出来:“你这个土贼,得了便宜还卖乖。” 江屿坐起身,半倚靠在沙发上,眼睛半明半昧,带着无限勾魂的魅力,“土贼?我是你的土贼吗?” 山河实在hold不住他的强力大电眼,抓起桌上的塑料杯就往他砸去,“你给我闭嘴!”岂料动作太大,受伤的脚踝一下撞在茶几上,又发出一声哀嚎。 江屿眼疾手快接住她扔来的塑料杯,然后立即起身扶住她,将她搀扶回到沙发上坐下,半是责备半是心疼地说:“你看看,乐极生悲了吧!” 山河不满地说:“还不是因为你一直都在胡说八道!” 这一次江屿没再逗她,而是顺着她的话说:“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是我胡说八道,行了么?” 山河一阵别扭,把头转到一边不再说话。这个死人脸,干嘛突然摆出一副宠溺的样子啊?搞得她又紧张又害怕,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屿起身去了洗手间,很快又走了出来,手里还多了一块热毛巾。他在山河对面坐下,抬起她那只受伤的脚,轻轻放在自己的双腿上,然后替她脱了鞋,用毛巾一边热敷一边给她按摩脚踝。他低头注视着她的脚踝,神情虔诚而专注,仿佛是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山河心里狠狠颤了一下,好像有一阵暖流从心田一直扩散到四肢百骸。 41|4.10发|表 在小说和电视剧里面,男女之间有这样一种关系,叫做暧昧不清,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山河觉得,她和江屿之间大概就是这种关系了。江屿没有向她表白过,但是他对她又很亲昵关怀,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女朋友那样。 老实说,两个月以前,山河根本没想过她跟江屿会怎么样,更没想到他们会往这方面发展。可是现在,两人却发展得很自然,而且这样的关系也没有让她感到什么不适。 江屿改变了很多,说话待人不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这一点她能清楚地感受得到。有的时候,他会对她笑,灿烂温暖;还会跟她开玩笑,幽默逗趣。当然工作的时候,他还是那副严肃正经的样子。这样的江屿,无疑更加可爱,更有男人魅力,足以让她为而他怦然心动。 山河不敢自恋地认为江屿之所以会改变,全都是因为她,但或许有她的因素。一个女人能让一个男人为自己而改变,无疑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山河也有虚荣心,所以当她看着江屿时,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是过去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隐隐的,内心深处又有一点担忧和不确定。是否真要和江屿在一起?是否要把他当成结婚的对象相处下去?她能克服自己心里的障碍吗? 对于孟梧桐,她会有一点愧疚的情感。 为什么会愧疚呢?因为她辜负了他三年来的等待和守护吗? 山河没有确切的答案,只知道自己心里的感情很复杂,难以言表。她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一口气,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既然对江屿有了心动的感觉,那就再尝试一次吧!如果孟梧桐回来了,她会主动把这件事对他说清楚。 山河拿起眉笔,轻轻描绘了一下铅灰淡雅的眉毛,让眉毛看起来颜色更深一点。接着,她又涂了一层淡粉的唇彩,抿了抿。有多久,没有这么打扮过自己了?好像从三年前回到河汀,她就一直都是素面朝天的样子,连bb霜都没抹过,最多涂个防晒霜。 一切准备好了之后,山河才拿上自己的包包出门。 今天算不算她和江屿第一次约会? 这么想着,她的脚步就轻快了许多,下楼的速度也加快了。本来她身为饭店老板娘,应该常常都去店里守着,不过这次情况特殊,是江屿第一次约她单独出门玩,所以饭店里其他人得知后,全都让她安心约会,不许再去饭店。 山河下了楼,一眼就看到江屿站在他那辆国产suv旁边等她。他今天穿的是休闲款的短袖白衬衣和棕色长裤,给人一种俊朗优雅的感觉。他的车并不是什么昂贵的豪车,豪车在河汀这种小县城里也派不上用场,而且一爬山路就直接歇菜,但suv却很实用。 江屿见她下来眼中便露出一抹笑意,主动走上前迎接她。今天的山河化了淡妆,穿一条浅绿的连衣长裙,一直到脚踝,脚上是一双坡跟凉鞋,整个人看上去亭亭玉立,清新脱俗。 女为悦己者容,正是这个道理。 他来到她身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怎么又穿高跟鞋了,不怕崴到脚?” 山河不满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太高了,我站你面前就跟你女儿似的。” 江屿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那你就当我女儿吧!” 山河翻个白眼,“我才没有这么年轻的爸爸。” 江屿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车子旁边,拉开副驾驶座的门,让她坐上去,为她系好安全带之后,才关了车门,绕到另一边上车。 suv缓缓驶出小区,向城外驶去。 山河看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致,不解地问:“你今天要带我去哪里啊?” 江屿递给她一个神秘的眼神,什么也不告诉她。 ** 两个小时的车程,江屿把车开到了一个偏僻的山间小村寨里。 山河走下车,四处环视,奇怪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屏县五家寨。”江屿也下了车,将车门锁好后,走到山河身边,牵起她的手,“走吧!” 屏县是河汀县旁边的一个县城,也是蒙河铁路所要穿过的一个县。山河不明白,江屿好端端带她来屏县下面的一个村寨做什么。 两人沿着一条碎石路一直向前行走,没走多久,穿过了一条河流,便看到了挂在悬崖上那座人字桥。大桥两边均是陡峭的岩石绝壁,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威武霸气的钢铁巨人横跨在两边悬崖之上,展开双臂,推开双岭,气势磅礴。 “那是……”山河一下愣住了。 江屿站在她身旁,神情柔和地说:“上次顾叔说起这座人字桥,看到你一脸向往的样子,就想着什么时候带你来看看。” 山河心头溢满感动之情,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记忆仿佛一下回到了二十年前,母亲带着她乘坐米轨列车前往省城,路过这座人字桥时,母亲在她耳边温柔地问道:“糖糖,你知道这座桥叫什么吗?” 小小的她一脸懵懂地问道:“不知道,妈妈,这座桥叫什么啊?” “叫做人字桥,是法国人在中国修建的,已经有了百年历史,还见证了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1908年的河汀起义,1915年的护国起义,还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援越抗法、援越抗美、自卫反击、对外开放,都有这座桥的历史功劳呢!” 她并不懂这些承载了沧桑荣辱的厚重历史,只是不解地询问:“妈妈,为什么要由法国人来修这座桥呢?” “因为当时的中国很落后,很弱小,所以遭到了帝国列强的欺负,割地赔偿,连道路交通的权利也被掠夺了。我们人也是一样的,如果不变得强大起来,就要被人欺负。” 母亲的那一番话,依然久久回荡在耳际,那久远的一幕,却仿佛就在昨天。 山河小的时候,在学校里不止一次被人嘲笑辱骂过。他们骂她是没爹的野种,骂她母亲未婚先孕,是个不要脸的女人。最初她只会哭,可是慢慢的,她学会了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用自己的方式维护她和母亲的尊严。 山河眼眶微红,有些激动地说:“江屿,谢谢你今天带我来这里。” 江屿目光融融地注视她,“想到桥上去看看吗?” “可以吗?”山河面露期待。 “当然可以。”江屿牵着她,带她往旁边一条山路走去。 ** 两人走了一段,很快便来到了米轨铁路上。窄窄的铁轨看起来非常可爱,好像没长大的孩子。然而,这条铁路却是中国最古老的铁轨,枕木和铁轨上布满了沧桑变化的痕迹。 “要不要走一走铁轨?”江屿提议。 “好啊!”山河踏上右边的铁轨,慢慢往前走,双手展开保持平衡。 江屿也踏上了左边的铁轨,很快跟上她的脚步,伸手拉住了她的左手。 两人对视了一眼。 山河低头腼腆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前面就可以上人字桥,走吧!” “哦。” 两人拉着手,慢慢地走在铁轨上。 层峦叠翠的青山间,一条铁路蜿蜒延伸。铁轨上,一对男女牵手而行,山风袭来,树枝摇晃,吹乱了女孩的发丝和裙摆,远远看去,像是一副优美的画卷,安宁悠远,恬然静谧。 两人很快来到了入桥的山洞外,被守桥人拦了下来。不过,江屿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后,守桥人便放他们进去。 山河感到讶异,原来想到这里参观一下这座百年历史的大桥,还要有相关证明才行。 两人穿过山洞时,看到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滇越铁路五家寨人字桥”。 江屿牵着她一边走,一边说:“五家寨人字桥是法国女工程师鲍尔波丁根据力学原理设计的,全用钢板、槽、角钢、铆钉联接而成,建造结构理念与埃菲尔铁塔同出一辙,是世界铁路桥梁史上的杰作。中国只有两座桥梁载入《世界名桥史》,一座是赵州桥,一座就是人字桥。一九九八年,人字桥公布为云南省文物保护单位,二零零六年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是不是感到很骄傲?” “是啊!”山河笑了一下,“现在能真正留下来的文物景点并不多,很多都是后人重建的。” “在文物保护方面,我们的先人确实做得不够好。欧洲许多国家至今还保存着中世纪时代的大量建筑物,中国能留下来的除了长城故宫,也没什么了。” 山河点点头,说道:“什么阿房宫、未央宫、建康宫、大明宫都烧了,一样没留下来,兵马俑要不是埋在地下,估计也早没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山洞,眼前顿时豁然开朗起来,那一座巍峨的人字桥震撼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哇!”山河惊喜地大喊一声,迈开脚步向前跑去。 江屿看着她像只绿蝴蝶似的往前飞去,眼底不由得染上了一丝笑意。 山河跑到大桥中央,凭栏而立,脚下是百米深渊,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心中顿生一阵豪迈。她展开双臂,感受着山风拂面的惬意,哈哈大笑两声,突然张口大喊起来:“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江屿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双臂穿过她的腋下,将她嵌入自己怀里,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是怎么想到把这两句词用在一起的?” 山河嘿嘿一笑,“不知道,刚才心头一热,就喊出来了。我才发现,这不是一首词里面的句子。不过连起来读,好像也凑合啊!” “你很有才。”他话刚说完,唇瓣已经印上了她的脸颊。 柔软细腻的触觉—— 山河身体僵了一下,她能感受到他的嘴唇正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一下一下轻吻着。他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捧着她的脸,想将她的脸转过来,让他的嘴唇触碰到她的嘴唇。 山河的心脏狂跳起来,后背紧贴着他的前胸,也能感受到他疯狂的心跳。 原来……他也是如此紧张的。 她轻轻闭上眼睛,一点点转过头。 他的唇瓣终于准确无误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四片唇瓣触碰的刹那,好像有一道电流流窜开来,让两人心中升起一阵酥麻愉悦的快乐。 他并没有急于求进,而是轻轻吸吮着她的唇瓣,并用舌尖勾勒出她的唇形,然后才顶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他湿热的舌在她口中肆意席卷,仿佛要将一切都夺去,连呼吸也不肯留给她。 两人气息交织,唇齿相缠,炙热浓烈。 山河觉得自己好像醉了,口腔里充满了他甘洌纯净的男性气息,就像喝了一杯浓郁醇香的酒。他的吻由浅入深,轻柔而缓慢,却带着某种强悍的掠夺性,势必要将她的身心全部攻陷,让她完完全全臣服在他怀中。 许久之后,他才喘着粗气松开她。 山河的呼吸也非常急促,双颊驼红,眼神迷醉,身体还微微颤抖着。 江屿扶住她的肩膀,让她转了一圈,面对自己。他捧着她的脸,低头深深地凝视她,“山河……”他的声音低哑,似乎夹杂了某种无法言明的*。 “什么?”她眸光微闪,像一只动情的小猫。 “做我的女朋友,好么?”他又一次低头,吻上她的脸颊,但并未侵略她的嘴唇,是在等她给他确切的答复。 “我……”她心尖一颤,正要回答,手机铃声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42|4.10发|表 电话是阿美打来的,因为明叔父子闹矛盾了,起因自然还是那个阿玲。 今天山河不在饭店里,阿玲又跑来吃霸王餐,见山河不在就肆无忌惮了,在阿勇面前肆意诋毁山河,甚至怂恿阿勇离开饭店。阿勇当然只会傻傻赔笑,可是明叔看不下去了,指着阿玲就骂她是不要脸的小*,只会勾引他儿子。 阿玲不依不饶地哭闹起来,然后明叔就跟阿勇闹了起来。 阿勇认为明叔不尊重他这个儿子,辱骂和诋毁他女朋友,父子俩不欢而散,最终阿勇表示要带着阿玲离家出走,私奔去。 离家出走…… 私奔…… 山河撑着额头,苦恼地叹气。阿勇这个傻瓜,竟然还真把阿玲当成自己的女朋友了,在阿玲心里,他只不过是工具罢了。 从人字桥回河汀的路上,山河一直都在想到底该怎么办。现在孟梧桐出差培训去了,阿玲还在记恨当天的事,卯足劲要报复她,就专门骗阿勇这个蠢蛋,拿他当枪使。 江屿开着车,看她一脸烦恼的样子,安慰道:“别这么苦恼,先去找那个阿玲谈一谈,看她到底想怎么样。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山河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心情也没这么烦躁了。 下午五点多,江屿和山河开车回到了河汀县城,没去美丽煎饭店,而是直接去了阿玲的化妆品店。 江屿靠边停好车,问她:“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去?” “不用了,你在车里等我吧!”山河说完,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江屿一直坐在车里,目送山河进了那间卖化妆品的店铺。 ** 阿玲正坐在柜台里面涂睫毛膏,见山河进来,翻了个白眼,口气不善地说:“你来搞哪样?我这里不欢迎你。” 山河冷笑一声,说:“我的饭店不欢迎你,你还不是一样每天跑去?” 阿玲立刻被她激怒了,拿起笤帚就想把她打出去,“你滚出去!滚出去!” 山河一把抓住笤帚,扔到一边,冷冷地说:“你不要撒泼,我问你,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阿勇?” “呵呵。”阿玲轻蔑地笑了起来,“我利用够了,自然就放过他咯!” 山河心里腾起一阵怒火,“你一点都不喜欢他也就罢了,还这么无情无义地利用他,你心里难道没有一点愧疚吗?” “愧疚是什么?”阿玲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又不是我让他喜欢我的,是他自己贱皮子,他要死皮赖脸喜欢我,怪得了谁啊?” 山河咬咬牙,按下把阿玲胖揍一顿的冲动,“阿勇真心实意喜欢你,你让他做什么他都听你的,他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忍心这么利用他?” 阿玲目光闪了闪,随后又轻飘飘地说:“他对我好我就要回报他啊?孟哥还对你这么好,你回报他了吗?” “你……”山河显然没想到阿玲会拿这件事来呛她。 “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要别人做到?”阿玲的口吻很冲,似乎在替孟梧桐鸣不平,又似乎在替自己不甘。 山河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我跟孟梧桐不是你想的那样。” “孟哥连你堕过胎都不计较,你还不接受他,你还想要他怎么样?”阿玲愤愤不平地瞪着山河,“你别想骗我,我都听说了,你和孟哥就没好过,你那孩子是什么孟杨柳的。” 山河感到无奈,“我的事情你不要乱猜,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反正孟哥是从上海追到这里来,他要不是为了你,怎么会来这里。”阿玲语气十分气愤,还有些不甘,“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长得帅气质也好的男人,结果却被你抢走了!”阿玲怒视她,“你抢就抢了,还不要他!你不珍惜,我就要报复你!” 山河目光冷了下去,“这么说,你是打算把阿勇利用到底了?” “对!”阿玲扬起下巴,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就是要挑拨阿勇和你们的关系,让你的饭店彻底开不下去!” “我可以辞退阿勇。”山河不冷不热地说:“我的饭店绝对不会开不下去。” “你不会!”阿玲的语气笃定,“阿勇跟我说过,你妈妈那时候摔断腿,不能再跳舞,是阿勇他爹从大酒店里面辞职出来帮你妈妈开饭店,才能养活你,供你上大学。而且你妈妈死了之后,也是阿勇他爹在经营饭店,他们家对你有恩,所以你不可能辞退阿勇。” 句句戳中山河的心窝,让她连火都发不出来。这就是为什么阿勇一直不靠谱,山河却没有辞退他的原因,因为明叔对她和妈妈有恩情。 山河的妈妈叫做杨朵,一个能歌善舞的苗族女子。 当年,杨朵是河汀县文工团的领舞,人如其名,长得跟花朵一样漂亮,身材婀娜多姿,舞也跳得美极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那个经济不发达、人们精神匮乏的时代里,县文工团的文艺表演成了民众们不可缺少的娱乐活动。 文工团每次在大礼堂里表演节目,总是人满为患,杨朵身为领舞,自然也成为了许多年轻男人心中无法忘却的女神。直到今天,仍有一些中年夫妻吵架时,女方还会骂道:“你这个老不死是不是还想着杨朵那个不要脸的?” 杨朵芳名远播,追她的人当然也不少,可谁也没想到她后来竟然未婚先孕了。那个年代,她在这个闭塞的边陲小县城里未婚先孕,会遭到多少唾骂和耻笑可想而知,可她还是不顾家人反对,坚持生下孩子。 明叔曾经追求过杨朵,没能成功。杨朵怀孕后,明叔站出来,主动提出迎娶她,给她和孩子一个家,但是被她拒绝了。 明叔年轻时,是真心实意爱过杨朵的。 再后来,明叔也结了婚,但是他妻子生阿勇时难产死了,明叔只能一个人拉扯阿勇。 山河十五岁那年,杨朵出了意外,摔断腿不能再跳舞了。为了养活女儿,供她上学,杨朵不得不另谋出路,选择做生意。明叔也是那个时候辞去了河汀酒店里大厨的职位,出来帮杨朵开饭店的,饭店的名字就叫做糖糖饭店。 可即便如此,杨朵和明叔还是没有在一起。 山河大三时,杨朵去世了。由于山河还在上大学,饭店就交给明叔,可以说,其实饭店是明叔一直经营下来的。三年前,山河回到河汀,明叔又把饭店原原本本地还给她,自己依旧做个大厨。 所以说,明叔对山河有着很大的恩情,山河不仅不可能辞退阿勇,甚至不能对阿勇的事情袖手旁观。 阿玲是吃准了这一点,才刚这么肆无忌惮地利用阿勇。而阿勇又偏偏遗传了明叔的那份痴情,对阿玲死心塌地的,叫人十分无奈。 山河见来硬的不行,便试着来点软的,放缓了语气说:“阿玲,其实我看得出来,你的本性不坏。你要是对我不满,你可以冲着我来,阿勇他真的很爱你,你怎么忍心这么伤害他呢?” 阿玲神情一动,似有几分松动,可很快又摆起脸孔说:“你不用浪费口舌,我是不会被你打动的。” 山河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阿玲啊,其实女人找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的男人才是最重要的。我不答应孟梧桐,是因为他的家人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所以我跟他不可能。但是阿勇不一样的,追你的男人也不少,有谁像阿勇这么对你好?你心里肯定也是感动的吧!” 阿玲表情又是一动,咬了咬下唇,“你不用说了,我绝对要找一个又高又帅又有钱的男人,阿勇不符合我的条件,我不会考虑他。” “你不考虑他,那你能不能放过他啊?算我求你了,你别伤害他。就算你要报复我,现在阿勇已经跟明叔闹僵了,这段时间你在饭店里白吃白喝这么久,我也一分钱都没有收过你,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阿玲瞪着她,“我说了要你的饭店开不下去。” 山河彻底失去耐心,直接掉头走了。 ** 山河气鼓鼓地回到车里,瞪着眼生闷气。 “怎么了?”江屿伸手轻抚她的秀发。 “气死我了,简直油盐不进!” “别生气。”江屿递给她一瓶矿泉水,不疾不徐地说道:“喝口水,慢慢说给你男人听,你男人给你想办法。” 一句“你男人”让山河瞬间红了脸,没好气地说:“什么我男人?我才没有男人。” 江屿露出幽怨的表情,“亲都亲了,居然还不承认。” “什么呀!那你是强行扳过我的脸。”山河一拳砸在他身上。 江屿顺势抓住她的手,“可你明明也很陶醉。” 山河羞得脸颊爆红,不依不饶要抽回自己的手,刚才一肚子的怒火现在倒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江屿看她情绪没那么气愤,才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好了,我错了,都是我强迫你的,你还没答应做我女朋友,我还要努力好不好?”他说完,捧着她的手吻了一下。 山河只觉得心里又软又麻,所有负面的情绪都在他那一个轻吻之下化为泡影,这个男人……似乎已经很明白用什么样方式化解她的情绪了,他怎么能这么会哄她呢?简直太神奇了。 江屿依旧握着她的那只手,柔和地看着她:“好了,现在告诉我吧!” 山河“嗯”了一声,这才把之前发生的种种告诉江屿。 江屿听完后,拧着眉头沉声道:“既然是这样,那的确不能不管阿勇。如果阿玲那里行不通,能不能想个办法,让阿勇像老吴那样,彻底死心?” 山河突然眼睛一亮,目光骨溜溜地转到他身上。 江屿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又有什么鬼点子,“你有办法了?” 山河对江屿勾勾手指头,让他倾身过去。 江屿很配合地倾身过去。 “江屿啊,你是不是很有钱啊?”她说这话时,带了一点讨好的意味。既然两百多万只是零头,那至少应该有个几千万吧! 江屿沉默了一会儿,大概在思考她这话里面所包含的意思,然后斟酌着开口:“不算很有钱,但如果你需要我养你,我可以保证你衣食无忧。”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她贴在他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江屿的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带着几分抵触的情绪说:“你确定……要这样?” 43|4.10发|表 上午十点,许多店铺才拉起卷帘门,准备开始一天短暂而悠闲的营业,县城里刚刚热闹起来,一辆超级拉风的玛莎拉蒂轰着油门驶过街道,霎时吸引了一连串惊讶的目光。 生活在河汀这个边陲小县城里的人们,大多没怎么见过这种奢侈的豪华跑车,突然一见,眼睛都直了,甚至有人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哇,快来看那辆车啊!” 很多人听到声音专门从店里跑出来看热闹。 跑车驶远了,还有人伸长脖子张望。 跑车停在了阿玲化妆品店外面。 车门打开,最先出现的是一只大长腿,穿prada浅灰色麂皮男士平底鞋。紧接着,一个挺拔帅气的型男出现在众人面前,范思哲黑色全棉短袖t恤,搭配同品牌白色休闲裤,黑色牛皮金扣皮带外露,凸显男人紧实有力的腰部。他戴着墨镜,显得鼻梁更高更挺,头发全部向后梳起,露出宽阔饱满的额头。 不用怀疑,这男人就是江屿。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他这么一番打扮下来,简直堪比娱乐圈一线男星大咖。不论男女老少,只要看上他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眼,指着他议论纷纷,怀疑是不是哪个剧组又到河汀拍戏来了,眼前这个说不定就是剧组里的男明星。 在过去,也曾经有许多剧组来这里拍过戏,舒淇和刘烨的《美人草》,张静初和张家辉的《红河》,都是在这里拍摄的。 江屿没有理会路人们惊叹的眼光,目不斜视地走向阿玲的化妆品店。进店前,他稍稍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那里有个小脑袋正在探头探脑,就是山河没错。江屿收回目光,抬脚走进了店里。 阿玲并没有发现有客人进来了,还在聚精会神地画眼线。 江屿敲了敲柜台玻璃,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你好。”声线沉缓极富磁性。 阿玲一抬头,看到江屿就瞬间呆住了,手一抖,妆也花了。阿玲暗叫一声“糟糕”,赶紧拿纸巾猛擦脸上那条黑线,岂料越擦越黑,右边眼圈都变成熊猫眼了。 江屿拧起眉头,对阿玲这种不在状态的举动感到烦躁。客人都上门了,不赶紧招呼,居然忙着擦脸?他沉声道:“如果你没时间,那我先走了。” “别别走啊!”阿玲连忙拖住他,露出一抹自认为最娇美的笑容,可惜右眼是个熊猫眼,魅力大打折扣。“请问你要买点什么?”说完,还对江屿抛起了媚眼。 江屿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往店门外看了一眼,那里已经聚满了跑来围观的民众,当然山河也在里面,还悄悄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唉,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刀山火海也要闯。江屿暗暗叹了一声,才对阿玲说:“买一瓶保湿霜,你这里有什么品牌?” 阿玲骄傲地拍着胸脯说:“你想要什么品牌的?我这里什么都有!” “海蓝之谜有么?” “哪样谜?”阿玲一副迷惑的样子。 “雅诗兰黛有么?” “压死狼带?”阿玲懵逼。 “莱柏妮呢?” “来啵你?”阿玲一阵羞涩,“这么快就让人家啵你啊?” 江屿:“……”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对牛弹琴,只好耐着性子说:“你直接说你这里有什么品牌吧!” “哦好好,我这里有大宝和郁美净,这些都是很有名的,小时候经常看到广告的。” 江屿面无表情地听着,阿玲又喋喋不休地说了好几个他从未听过的牌子,也不知是什么山寨厂家生产的化妆品。 最后,阿玲又说:“我这里最好的化妆品是欧莱雅和资生堂啊!这都是外国的牌子,最好啦!” 江屿嫌她太聒噪,有点头疼,然后说:“就拿欧莱雅的保湿霜吧!” 阿玲兴高采烈地给江屿拿保湿霜。 这时,阿勇排开门外的人走了进来,一眼看到江屿,讶异地说:“咦,你是哪个?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江屿浑身一僵,不动声色地转过脸,不让阿勇打量自己。他得庆幸自己戴了墨镜,形象打扮和过去也大不一样,否则要是被阿勇认出来,这场戏就白演了。江屿再向店外看去,山河已经溜走了,这个可恶的女人! 其实江屿和阿玲在美丽煎饭店里是见过一面的,不过那个时候阿玲跑来闹场,注意力都集中在孟梧桐身上,没有注意到他。 阿玲压根不理阿勇,拿了保湿霜递给江屿,一个劲儿朝他示好。 江屿不能在阿勇面前开口,抿紧双唇,掏出钱包取了三张百元大钞放在柜台上,拿上保湿霜直接走人了。 “诶,等一下,不要这么多啊!”阿玲追出去,一看江屿钻进了那辆牛逼闪闪的玛莎拉蒂,眼里顿时放射出狼一样的光芒。 这是言情小说和偶像剧里的极品男出现的节奏啊,苍天呐,人生多美妙! ** 江屿回到项目部以后,山河对他进行了严肃的批评。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表演太僵硬了,没有表现出你对阿玲惊艳和爱慕的感觉,甚至连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阿玲怎么找你呢?” 江屿:“……”好吧,他承认,对一个不喜欢的女人,确实没有多少热情,尤其是后来阿勇突然来了,他担心穿帮,才赶紧溜之大吉。 “这个计划我们都跟明叔商量好了,阿勇是个死心眼,必须让阿玲主动离开阿勇才行。所以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山河一副慷慨激昂的口味,仿佛下一秒钟就要扛起红缨枪冲上战场杀敌。“不行,得想个办法让你和阿玲再邂逅一次。” 江屿有些不是滋味,“你就这么急着把我推出去啊?” 山河转过身,见江屿一脸幽怨的样子,不禁抿嘴一笑,“行啦,知道你委屈了,事成之后请你撮一顿,好不好?”她拍拍他的肩膀。 江屿顺势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双臂圈住,“只是撮一顿吗?”他一边说着,一边轻啃她的脸颊和耳垂。 山河被他逗弄得脸颊通红,耳垂处痒痒的,不停笑着拍打他的肩膀,“好啦,你还要什么?痒死了。” “我还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啊?” “现在暂时不告诉你。” 山河猜想他大概是要她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嘴角翘了翘,装模作样地说:“那你不能太过分啊!” “保证不会太过分。”江屿抱紧她,嘴唇一点点移到她的唇上,轻咬舔舐一番。他的要求确实不太过分,只是有一点点过分而已。他既然成为了她的男朋友,那总该行使一些男朋友才有的权益吧! 江屿正准备进一步深吻,房门一下被人推开了,唐旭站在门外“哇”了一声。 屋里的两个人飞快地弹开,好像对方是病菌。 山河尴尬得要命,赶紧背过身,都不好意思让唐旭看到自己红得跟猴屁股一样的脸。 唐旭一脸坏笑地说:“进步飞速哦!什么时候本垒打啊?” 江屿轻咳两声,板起脸孔,“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这是我房间,我进来还敲门啊?”唐旭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你搬出去住了,这就不是你的房间了。” 唐旭“切”了一声,“不就怪我打扰了你们俩的好事吗?表哥你瞧你那衣冠禽兽的样子……” “你说什么?”江屿发出一声冷冷的威胁,唬人的气势又出来了。 唐旭缩缩脖子,“我怕你还不行?我就来告诉你一声,外头送来了一车玫瑰,说是你订的,已经给你签收了。我就不打扰你俩好事了,你俩继续哈!” 等唐旭离开后,江屿走上前砰一声关上门,还上了锁,然后才走回来,从山河身后将她抱住,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继续,嗯?” 山河突然指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说道:“江屿,我发现你好像真是一个衣冠禽兽呢?” 江屿:“……”他哪里禽兽了?明明都还没做到禽兽的事,真是比窦娥还冤! ** 下午时分,山河把阿勇缠住了,不让阿勇去找阿玲,于是江屿开着拉风跑车顺利把阿玲接走了。等山河收到江屿发来讯息,才放了阿勇,可是阿玲的店早已大门紧闭。阿勇找不到阿玲,打阿玲的手机提示对方暂时无法接通,只能没精打采地回家了。 河汀县城太小了,就两条街道,没有什么适合约会的地方,只有唯一的一家西餐厅,于是江屿就把阿玲带到了这里。其实江屿本来是想跟山河到这里来约会的,没想到先带阿玲来了,心里难免有点遗憾。 在西餐厅里,江屿就不必戴墨镜了,取掉墨镜的他更显俊朗。 阿玲捧着脸,直勾勾盯着他,眼睛里都要冒出心来了。 所以说,姐儿爱俏,就是这个道理! 江屿淡定地给阿玲倒了杯红酒,按照山河给他写的台词,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吗,第一次看到你,我的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顿了一下,表情有些隐忍。这话要是对山河说,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对着阿玲,怎么就觉得这么恶心呢?实在有点说不下去了。 目光一转,他看到藏在西餐厅角落里的山河,她还对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这女人,真是一点也不吃醋吗? 江屿心里有些气愤,他倒要看看,山河到底会不会吃醋! “怎么不说?”阿玲陶醉地看着他。 “当然要说。”江屿突然执起阿玲的手,诚挚无比地看着她:“你知道吗,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人,甚至为她改变自己。” 山河一下僵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没有按照她写的台词说? 江屿的声音平缓低沉,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我本来是个比较冷漠的男人,也不太善于交际沟通,加上工作的原因,很少和女孩子接触,更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我最初只会把女孩当男人一样相处,有什么就说什么,无形中伤害了其他人也不知道。我很愚钝,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爱上一个人,却不懂怎么表达,不懂怎么得到她的认可,获得她的芳心,甚至差一点点,永远没有机会靠近她。” 山河心头狠狠一震,这话分明不是对阿玲说的,是对她说的啊!可是他,怎么能把这些话在阿玲面前说出来呢?山河心头升起一阵甜蜜,却又酸不溜丢的滋味。 “也许是老天爷有意帮我,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得以走近她。我知道要让她喜欢上我,就必须努力改变我自己,所以我看了很多书,也看了很多电视剧,去学习做一个让女孩喜欢的男人。包容、宽大、幽默、细致,只要是以前没有的,我都一点点去学。直到有一天,她眼睛里终于有了我的身影,我才发现,我的改变是如此有意义,我的人生如此丰富多彩。” 这一番话,是他发自肺腑说出来的,真挚诚恳,毫无矫揉造作。 山河已经红了眼眶,心里又气又酸。这个讨厌鬼,竟然没有对她说这些话,还把这些话对着阿玲说了。 阿玲早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根本就没想到江屿话中的她指的不是自己。她抽泣着说:“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江屿低头吻了一下阿玲的手背,“我还有礼物送给你。” 他做了个手势,西餐厅的侍者便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推了过来。 “这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象征着我对你久久不变的心。” “啊啊啊,我也爱你!”阿玲彻底沦陷在江屿设下的糖衣炮弹之中。 而山河,差不多已经被醋淹死了。 44|4.10发|表 阿玲这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又爱幻想,经不起撩拨,短短几天时间就被江屿迷得晕头转向了。江屿只告诉阿玲自己是做生意的,到河汀来谈生意,过段时间就要离开这里。阿玲表示自己愿意抛下一切,跟江屿离开,甚至她已经打算把自己的化妆品店转手卖掉。 这姑娘真是傻到一定境界了,总做着麻雀变凤凰嫁入豪门的美梦,可她现在连江屿的真实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江屿只说的名字叫尓豪,一听就很电视剧,但偏偏她就信了。 阿玲有了新目标,阿勇自然也就被她冷落了。 阿勇找不到阿玲,每天上班都没精打采的。 明叔知道山河他们的计划,但看到儿子这么失魂落魄也不免心疼,嘴巴上还是忍不住损他几句:“就你最蠢,阿玲那个姑娘一看就是心不定的,说不定哪天就跟有钱男人跑了,你这个穷光蛋根本拴不住她的心。” 这话也说中了阿勇的心思。阿勇确实没啥大本事,这几年只跟他爹学了点厨艺,以后除了接班颠勺之外,也干不了别的。他知道自己没钱,长相也不算出众,所以才想对阿玲更好一点,希望能感动阿玲。 上一次阿玲为了孟梧桐那样对阿勇,阿勇也不是不难过,但他还是认为阿玲本性并不坏,很多时候也只是有口无心而已。他觉得只要自己努力,总有一天能打动阿玲,可现实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回报。 山河和江屿看看时机差不多,就开始收网了。 找了个机会,江屿把阿玲约出来,语气冷漠地对她说:“我怎么听说,你跟一个饭店的男伙计不清不楚的?” 阿玲矢口否认:“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件事。” “还不承认?”江屿目光冰冷,没有一点温度。此时此刻,他终于可以本色出演了。“我都知道了,那个伙计在美丽煎饭店上班,叫阿勇。” 阿玲表情一下僵住,半晌讷讷地说:“我跟这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误会我。”似乎怕江屿不相信,她又立刻举起手信誓旦旦地说:“你相信我,我对这个男人一点感情都没有,都是他死皮赖脸纠缠我,跟癞皮狗一样,赶都赶不走。”说完这话,偏偏又露出一点心虚的样子。 “是吗?那你想个办法让他对你彻底死心,从今以后不再纠缠你。”说完这话,江屿在心里长吁一声,终于把最关键的这句话说出来了。 ** 阿玲一阵风似的刮到了美丽煎饭店,一拍桌子,大喊一声:“阿勇呢?叫他出来。” 山河早在之前就收到了江屿发来的消息,知道阿玲要对阿勇摊牌了,不过戏嘛,还是要配合着演一演的。山河从厨房冲出来,手里挥着抹布,一脸不悦地呛声:“叫嚷什么呢?再吵吵闹闹,我就直接报警了啊!” 阿玲根本不理山河,还在嚷嚷:“叫阿勇出来见我!” 阿勇原本正在厨房切菜,听到阿玲的声音高兴得要命,想跑出来却又被明叔拦住。可明叔到底年纪大了,力气比不过阿勇,还是让阿勇跑出来了。阿勇冲到阿玲面前,激动地说:“阿玲,你总算来找我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阿玲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问你,是不是你到处传我们两个在一起?” 阿勇迷惑地抓抓头,“我们两个没在一起吗?” “鬼跟你在一起啊!”阿玲指着阿勇破口大骂,“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纠缠我,我看见你就烦。” 阿勇一下就傻了,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 山河和明叔在旁边看得气愤不已,但是为了让阿勇这个傻小子彻底死心,都忍着没冲上来教训阿玲。 阿勇怔怔地说:“我以为……你是有一点喜欢我,要不然你怎么会每天都来吃饭?” 阿玲按下心里那阵不忍的情绪,大声冷笑,极尽嘲讽地说:“你以为我是来看你?你太搞笑了,我是在利用你报复你糖糖姐呢!你这种男人,没本事长得还不好看,又没钱,要什么没什么,你有哪一点值得我喜欢啊?实话告诉你吧,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工具,连个人都算不上。一点用处都没有,跟你爹一样,是个废物!” “啪——” 阿勇突然抬手甩了阿玲一个耳光。 阿玲捂着脸颊半天反应不过来,似乎根本不敢相信阿勇会打自己。 山河和明叔也愣住了。 阿勇双目赤红地怒视阿玲,“你骂我没用可以,打你不能骂我爹!你这个臭婆娘,你给我滚!” 阿玲心头涌上一阵委屈,阿勇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她。阿玲一下红了眼眶,愤恨地瞪着阿勇,“你敢打我?你还叫我滚?阿勇,你最好别后悔!” 阿勇没理阿玲,直接掉头冲了出去。 “阿勇。”山河想去追他,却被明叔拦住了。 “糖糖,让那个蠢小子自己冷静一下吧!”明叔摇摇头,看上去有些疲惫,两鬓的白发似乎更多了。 山河点了点头,目光移到阿玲脸上,冷冷说:“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阿玲的表情有些尴尬,隐隐又露出几分悔意,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实在太过分了。 江屿这时表情平静地走了进来,身上的穿衣风格已经换了回来,普通的t恤和运动裤。 阿玲看到江屿,连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满面微笑地迎上他,“尓豪,你怎么来了?你放心,我已经把一切都处理好了。” 尓豪…… 山河默默无言地看了江屿一眼。 江屿拨开阿玲的手,漠然说道:“阿玲小姐,原本我是不打算再出现的,但你今天确实太过分了。明叔是长辈,你却连他一起辱骂,一点也不懂得尊敬老人。阿玲小姐,不妨告诉你,我不叫尓豪,也不是做生意的,所有一切都是骗你的。我来到你的身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引诱你离开阿勇。” 阿玲的脸色刷一下苍白无比,难以置信地说:“你……你都是骗我的?” 江屿面无表情地说道:“正如你利用阿勇那样,我也是利用你的。阿勇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直被你利用,被你伤害,所以……”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现在你该明白了。” 阿玲踉跄两步,险些一头栽倒在地。看她这幅可怜凄惨的样子,确实让人心生不忍,可想想她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又让人气愤不已。 唉,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江屿并没有心软,依旧冷冷清清地说:“阿玲小姐,人应该活在现实里,不应该活在幻想之中。你所喜欢的那种完美男人其实并不存在,任何人都会有缺点,希望你能认清现实。” 阿玲不肯死心,用希冀的眼光看着江屿,“那你呢?你明明就是那种完美的男人啊!” “我并不完美,我只是在你面前表现得很完美罢了。”江屿不疾不徐地说着,“事实上,我身上也有很多缺点。其实我的穿衣打扮很普通,并不是你所喜欢的类型。” “你有钱,只要有钱怎么打扮都可以。”阿玲似乎抓住了这颗救命稻草,怎样都不肯放手。现实中,男人只要有钱,怎样都行,即便长得五短三粗,也会有女人倒贴。 “我并不是做生意的,又能有多少钱?那辆跑车并不是我的,而是我租来的,我自己的车总价值不超过十万。” 阿玲再次遭到了巨大打击,万万想不到这几天原来只是做了一场黄粱美梦。她哭丧着脸,呜咽几声,失魂落魄地走了。 明叔看着阿玲的背影消失在店外,才收回目光,长叹一声,说道:“希望这一次,他们两个都清醒一点。”明叔拍拍江屿的肩膀,“小江啊,真是多谢你了。” “明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江屿对长辈说话时,已经换了一副口吻。 “你们两个聊吧!”明叔摇摇头,转身进了厨房。 大厅里,只剩下江屿和山河。 好一会儿,两人都是相对无言。 山河扯扯嘴角,抬头看他,有些忧郁地说:“阿勇终于对阿玲死心了,可为什么我心里并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更加沉重了?” 江屿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因为阿勇和阿玲都在这件事情里得到成长了,而成长的代价,必然是沉重的。我们是参与者,所以也会感觉到沉重。” “江屿,我们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阿勇的事,你能袖手旁观吗?” “不能。” “那就不是多管闲事。在你的心里,阿勇不仅仅只是你的员工,更是一个亲人,一个弟弟,对吗?”他轻抚她的后脑勺。 她仰起头,目光撞进他幽深温柔的眼睛里,只觉心头热热的。“江屿,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心里所想的事?” “你觉得呢?”江屿伸手帮她捋捋额前的碎发。 山河摇了摇头,“不知道,你有读心的能力?” 江屿扬起嘴角,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的那辆跑车,真是租来的?” “是的!我找人帮忙从省城里租来的,一天租金一万。” “啊?那么贵!”山河感觉心在滴血,“那这几天的租金……我可不可以打欠条?”要命了,她真的没钱支付这几万块钱的租金了。 “可以啊!租赁公司的钱我已经付过了,你直接把欠条打给我就行,如果实在还不上,就把人抵给我好了。”江屿一本正经地说。 山河哭笑不得,握起拳头往他肩上捶了一下,“其实你明明是有能力买跑车的。” “但我觉得这种车除了拿来炫耀并没有更多的作用,在大城市里跑不起来,在河汀这种小县城里一样跑不起来。” “那你还买什么古驰劳力士,还不都是奢侈品。”山河撇撇嘴。 江屿正色道:“手表和包这些东西的确是一分钱一分货,生活所需的用品,在价格可接受区间内,按照自己的心意购买就行了。”他说到这里,语气一顿,想到唐旭曾经说过,多数女生其实都是喜欢奢侈品的,只不过没有实力购买才会表现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于是,他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喜欢跑车?那我……” “不是啦!”她打断他的话,“那东西这么贵,太不实际了。” “两三百万,对我来说,还可以接受。”江屿的语气很认真,“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能力足够的话,只要喜欢就可以买,毕竟千金难买心头好。” 山河心里暖暖的,摇摇头,真切地凝视着他,说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真的不需要,而且我也确实没有很喜欢。” 江屿低头,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低声说:“那你以后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我喜欢太阳,你把太阳买给我吧!” “小坏蛋!故意刁难我。”江屿亲昵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店外忽然传来一阵着急忙慌的呼喊声:“不好啦!美丽煎饭店的小伙子阿勇刚才被车撞到啦!” 45|44.发|表 山河一行人赶到医院时,阿勇已经送进了急救室,目前情况不明。 肇事司机一个劲在旁边说着:“是他自己闯红灯啊!我一直在按喇叭,他还是低头往前走,我踩刹车都来不及了。” 没人回应肇事司机的话,警察很快就过来把肇事司机带走了。 其实山河他们都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阿勇因为阿玲的事,受了很大的打击,所以才会在过马路时没有留心,被车撞到。 山河站在急救室外,心里难过极了。要不是她想出这种办法,想让阿勇死心,又怎么会发生这件事?如果阿勇真有个三长两短,她真的无颜面对明叔了。 明叔也这么站着,双拳紧握,肩膀微微颤抖着。看得出来,这位中年父亲正压抑着巨大的悲伤,脸上的皱纹仿佛一瞬间深刻了许多。 “明叔……”山河低着头,声音低哑,“对不起……” 江屿也同样低下头,说了一声:“明叔,对不起。” 明叔眼中含着泪光,苦涩地摇了摇头,“这不是你们的错,一切都是命,是命啊!” 山河不知道还应该再说些什么,只能僵硬地站在急救室外等候。这一刻,她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等待,便只有等待。她只能默默祈祷,阿勇不要有事。只要阿勇能够活下来,就算让她折寿三十年也没关系,更或者,她宁愿现在在里面躺着的人是自己。 她从来没有这么悔恨和自责过,这种难过的情感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如果阿勇无法醒过来,她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刻都仿佛是在煎熬之中度过的。 手术整整进行了三个小时,医生走出来的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明叔和山河突然之间都丧失了发问的勇气,只有江屿开口询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取下口罩,平静地说:“病人没有大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这句话让他们提起来的心全都安安稳稳地回到了原位。 也许是因为之前太过紧张,现在突然放松下来,明叔便感到有些晕眩,身体摇晃了两下,要不是江屿眼疾手快扶住他,他就倒在地上了。 山河连忙说:“江屿,你先送明叔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 “不不,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守着阿勇。”明叔固执地不肯离开,只对江屿说:“小江,麻烦你去饭店把我的水烟筒拿来。” 江屿看了山河一眼,见山河点点头,他扶着明叔到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下,然后才转身离开医院。 ** 阿勇的伤势算不上很严重,撞到他的是辆小轿车,而且速度也不是特别快。他左腿骨折了,断了两根肋骨,还有几处软组织挫伤,其他也就没什么了。 肇事司机家属当天晚上就送了两万块钱过来,希望取得受害人家属的谅解,免除刑责。 山河他们也是晚上才得知,肇事司机是酒驾。当然阿勇闯了红灯,也是要负一定责任。双方协商过后,司机家属愿意支付阿勇的全部医药费和营养费,明叔则放弃起诉肇事司机。 阿勇情况稳定后,送入了普通病房,但他一直都没清醒过来。 车祸发生的第二天,病房里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阿玲提着礼盒和水果站在病床前,低着头,伤感地说:“明叔对不起,我来看阿勇了。” 明叔目光中带着冷意,起身就把阿玲拖出病房,指着楼梯口说:“你滚!不要在这里。” 阿玲一下哭了出来,一边抹眼泪,一边祈求地说:“明叔,我晓得我错了,你就让我留在阿勇身边看看他吧!我只想弥补一下。” 她这一哭,很多人都围了过来,指着他们议论纷纷。 明叔黑着脸,“你不要假惺惺了,我家阿勇就是被你害了,他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心,从今往后就不要再来打扰他。” 阿玲越哭越伤心,抽泣着说:“我真的晓得错了,是我对不起阿勇,我看他变成现在这样子,我也很难过,我就想照顾他,让他好起来。” “只要你别在他身边害他,他马上就会好起来。”明叔看阿玲还站在原地不肯走,心里怒火更甚,大喊道:“快点滚!不要站在这里!” 明叔的声音把护士也引来了。 护士指着两人呵斥:“医院里不许大声喧哗,你们不知道吗?” 山河才去结了一次医药费回来,就看到护士指责明叔和阿玲的画面,赶紧上前,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家里的亲人受伤,情绪比较激动。” “不许喧哗了啊!”护士交代一声,转身走了。 其他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 山河看了阿玲一眼,没理她,扶着明叔回病房。 阿玲对着山河的背影喊道:“糖糖姐,我晓得错了,你们给我一个机会吧!” 山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阿玲,机会不是靠别人给的,而是靠自己争取的。” ** 自从那天后,阿玲每天都会来医院。一开始明叔对她的态度还是很差,只要她一来就把她赶出去,后来见她这么坚持,也就不再赶她了。 阿玲确实踏实许多,不是过去那种一直飘在半空中下不来的状态。她陪着阿勇的时候,就会跟阿勇说说话,聊聊天。 由于阿勇住在医院里一直没醒,明叔要照顾他,饭店也就顾不上了,山河只能重新招聘了一个大厨和一个伙计。等阿勇好了之后,伙计和厨师都多出来了,她打算到时候扩大经营,把隔壁原来希尔炖饭店的铺面也租过来。 一天晚上,山河关上饭店的卷帘门,打算和江屿一起去医院看看阿勇。 按说阿勇的情况都已经稳定了,伤势也正在一点点恢复,早就应该醒过来,可他却一直都没醒,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医生为他检查过后,也说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江屿和山河两人来到医院,刚一走到病房外,就看到阿玲坐在病床边,用热毛巾给阿勇一点点擦手,口中还哀怨地说着:“阿勇,你都躺了一个星期了,怎么还不醒啊?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门外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进去,继续站在原地。 “以前是我错了,我又贪财,又贪帅,一看到长得好看又有钱的男人,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我老是觉得,自己长得好看,条件好,有好多男人追,就一定要找个有钱又帅的。但其实我心里面都晓得,你是对我最好的,我只是不愿意接受,我就一直用你配不上我这种话来说服我自己。” “阿勇,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哇?不管是孟哥还是小江哥,我都明白老,那种只是迷恋,是我心里面的*在作祟。小江哥教育过我,也找我谈过老,我现在都改了,保证以后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你就睁开眼睛看看我撒!” 阿玲说着,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门外两人没再走进病房,默默离开了。 **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排行走。 山河开口询问:“阿勇出车祸以后,你去见过阿玲了?” 江屿“嗯”了一声。 “为什么呢?”其实想到江屿和阿玲“谈恋爱”的那几天,山河心里也是有点吃味的。阿玲很热情,总会时不时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譬如挽他的手,靠他的肩。江屿既然要配合着演戏,就肯定不好拒绝。 “我和阿玲相处下来,觉得这个女孩本性并不坏,也不是不能改正。她只是一直陷在自己臆造的环境里,总想找一个白马王子。” “哦。”山河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尽管她表现得很淡然,可醋味还是飘了出来。 “你不高兴?”江屿去牵她的手,却没能牵到。他突然一把抱住她,“你果然吃醋了,傻不傻啊?你以为是我主动去找她的吗?我是偶然在医院外碰到阿玲,她被明叔赶了出来,看到我就来问我,机会要怎么争取,我才对她说了那些话。” “怪不得她都知道你姓江,还叫你小江哥呢!”山河挣了两下没挣开,别开脸,一副我很不爽的样子。 “她是随阿勇一起叫的,阿勇现在也这么叫我。” “反正什么都是你说的,谁知道阿玲现在对你还有没有感情啊!” “今天的情况,你不都看到了么?”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阿玲其实对阿勇是有感情的,只不过太执着于物质和外在条件,才会做出这么多蠢事。” “世界上像阿玲这样的姑娘一点也不少,难不成你还要一个一个去点化啊?”这醋味,还是十分浓郁。 江屿失笑,“当然不是,因为她是阿勇喜欢的姑娘,我才会这么做。你心里把阿勇当弟弟,那阿勇也是我弟弟,我为他做一点事,难道不应该吗?” 山河的眼睛骨溜溜转了一圈,“阿勇什么时候成你弟弟了?” 江屿眼底笑意更浓,“你是我媳妇,你的弟弟不是我的弟弟吗?” “胡说八道!谁是你媳妇了?”山河娇嗔怒视他。 “好好好,我胡说八道!还是先亲一下吧!”他低头要亲她。 山河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江屿没亲到佳人,只能一脸幽怨地看她拿出手机接电话。 “阿玲,你说什么?阿勇醒了?”山河大喜,随后笑容又立刻僵住,“他不记得你了?” 46|44.发|表 阿勇选择性失忆了。 医生说,车祸并没有伤到他的头部,之所以会选择性失忆,是因为他受到外部刺激,遗忘了一些不愿意被记起的人或是事。 阿勇记得明叔,记得山河,记得江屿,记得阿美,就是不记得阿玲了。被他选择性遗忘的部分,只有阿玲的那一部分。 阿玲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哭了出来,世界上最爱她的那个人,已经不记得她了,没人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感受。 世事难测,也许当你想要抓住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走远了。 领悟得太晚,直到失去时才追悔莫及。 山河也压根就没想到这么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看着阿玲哭倒在地,心里真是五味陈杂。可当她搜肠刮肚,想要说些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情,却发现除了一句“造化弄人”,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也许真是造化弄人吧! 就跟演电视剧似的。 医生说了,选择性失忆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部分都是可以恢复的,所以阿玲并非没有机会再挽回阿勇,关键看她自己了。 半个月之后,阿勇出院了,重新回到美丽煎工作。 山河按照计划把隔壁的铺面租了过来,打通隔墙,重新装修一番,又在县电视台上做了广告,加大宣传力度,又让江屿给她免费代言,生意倒是做得红红火火。 阿玲把自己的化妆品店转出去,也到美丽煎饭店里来上班,希望天天见到阿勇,能让他想起自己。可是,阿勇总是非常戒备她,好像有点害怕她,更不敢让她靠自己太近。阿玲看在眼里,只能暗自落寞。 ** 时光一转而过,漫长而潮湿的夏季终于接近尾声了,一切都回归了正轨。只不过,阿辉的案子依旧没有侦破,阿美爸也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清晨,山河买好菜,从菜市场开车出来时,眼角余光陡然撇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以为是自己眼花,又揉了揉眼睛,却见那道身影飞快上了一辆皮卡车。 山河不及细想,立刻开车跟上那辆皮卡车,可是没跟多久就跟丢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看到了舅舅!刚才那个有点肥胖的中年男人就是阿美爸无疑,难道他一直都在河汀吗?可他为什么没有回来看外婆和阿美? 山河脑子里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怎么也想不明白。 紧接着,山河接到了外婆打来的电话,叫她马上回家一趟。 山河连忙开车回家,刚一进家门,就看到外婆坐在客厅沙发上,而茶几上摆了几把钱,全是百元大钞,粗略一看,至少有三万多。 “外婆,这些钱是怎么回事?”山河诧异地询问。 “不晓得啊!”外婆缓缓摇了摇头,“我早上出门一趟,回来就发现门把上挂了一个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全部是钱。” 山河陡然瞠目,喊出一句:“是舅舅!” “你舅舅?他回来了?”外婆听到儿子的消息,一下也激动得站了起来。 “外婆,你先坐下。”山河赶紧过去安抚外婆,扶她坐回沙发上。“我之前从菜市场买菜出来,看到舅舅了,但是他上了一辆车,很快就不见了,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所以,我猜想这些钱可能是舅舅拿回来的。” 外婆神情有些呆滞,怔怔地说:“你舅舅什么时候有能力挣这么多钱了?” 山河一愣,也无法回到这个问题,因为在她印象中,舅舅一直是挺无能的一个男人。儿子死了老婆跑了之后,他连老娘和女儿都不要了,直接一走了之,现在突然出现,到底是为什么?这些钱又到底是不是舅舅拿回来的? 外婆面露疲惫的神色,摇了摇头,说道:“你数数看,这里有多少钱。” 山河仔细数了两遍,不多不少,正好三万五千块钱。 外婆又说:“其他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在我们家门口挂这么多钱,是你舅舅拿回来的可能性很大。不管怎么说,先把钱收好。你店里有需要的话,就先拿去用。不需要用的话,就留给阿美当嫁妆。” “好。”山河点点头,答应一声。 ** 回到饭店以后,山河把这件事跟阿美说了。阿美也少不了激动了好一会儿,然而激动过后,却只剩下满满的失落。 亲生父亲失踪了这么久,连警方都没查到什么线索,好不容易有一点消息,却连家也不回一趟,面也不露一下,仅仅只留下三万五千块钱,又算什么意思? 这三万五千块钱又到底是怎么赚来的?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就赚了这么多钱? 山河和阿美都没有答案,除了叹气只能叹气。 晚上下班后,江屿照例来接山河,她也把这事对江屿说了。 江屿揉揉她的头发,说道:“你舅舅也许正在做什么事不想让你们知道,他能拿钱回来,就证明他现在过得不错,他也不是真的失踪,你们可以不用担心了。” 山河想想,江屿这么说也有道理,至少有了舅舅的消息,不像以前那样下落不明了。 江屿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自己的车辆旁边,让她坐上驾驶座。 “你要带我去哪?”山河奇怪地说。 江屿也上了车,对她神秘一笑,拿着布条要蒙住她的眼睛。 “为什么要蒙上我的眼睛啊?”山河不乐意让他蒙眼。 “乖,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仿佛带着无限的蛊惑力,很轻易便让她臣服下来。 山河被他蒙住了眼睛,看不见东西,只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近,接着两片温热的嘴唇便印在了自己唇上,辗转反侧地亲了亲,才微微退开一点,说道:“别着急,很快就到了。” 山河耐心性子静静等待,她听到他启动车辆的声音,车子平稳地向前行驶,没过多久就停住了。他下车,绕到她这边,把她扶了下来,然后带着她一起往前走。 他们似乎进了大厅,接着进了电梯,一直上升,最后叮一声停住。 周围一直都很安静,没有什么声音。 他带着她继续往前走,接着她听到他刷卡的声音。她被他带进了房间里,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 江屿从她身后抱住她,贴在她耳边轻声说:“好了,可以看了。” 山河心里怦怦直跳,有些激动地拿下遮住了眼睛的布条,霎时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这是一间装修华丽的套房,拥有全景落地窗。房间里摆放着一张豪华双人大床,上面洒满玫瑰花瓣。大床旁边的旁边,用蜡烛摆放了一个浪漫的心形。心中的中央有一个精美的多层蛋糕,最顶端还站立了一对可爱的男孩女孩。 “这……”山河完全反应不过来,怎么也想不到江屿竟然会制造这么浪漫的事。她转头看他,只见他微微低头凝视自己,目光中写满柔情,眼瞳里跳跃着烛火的光芒。 “喜欢吗?”他牵着她的手,带她绕过蛋糕,来到全景落地窗前。 山河又一次震住了,眼前正是南溪河与红河两支江水交汇的雄浑景象,水流脉脉,生生不息。大江两侧,是中越两个国家,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熠熠生辉。 下一秒钟,南溪河上绽放出数朵缤纷多彩的烟火,平静的水面上同样倒映出烟火的光彩,璀璨夺目,绚丽无比。 烟花一朵又一朵地绽放着,不止不休,映红了半边天际,映红了两江秋水,映红了两颗砰然跳动的心脏。 江屿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轻声说着:“还记得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吗?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在想,要用什么办法向你求爱。于是我翻了很多言情小说,终于找到这种方式,你喜欢吗?” 山河眼眶一热,忽然有了一种流泪的冲动。她何其有幸,能遇上他这样一个男人啊!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将自己交给他,可是她很怕,她还是怕她克服不了内心的障碍。 “山河。”他扶住她的肩,让她面对自己,深深凝视她的眼睛,“我爱你,此生,唯你而已。”他捧着她的手,亲吻她的每一根纤细的手指。 她只觉眼眶酸涩无比,一眨眼,晶莹的泪珠便滑落下来。 江屿吻住她的脸颊,将那滴咸涩的泪珠含入了口中,然后缓缓移到前方,含住了她的嘴唇,把她的声音全部吞入腹中。 下一秒,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向那张铺满玫瑰花瓣的大床。 她感到自己被他轻轻放在床上,身体和玫瑰花一同陷了下去,而他的嘴唇一刻也未曾离开。舌尖长驱直入,在她口中肆意搜刮,卷起她的软舌,彼此纠结缠绕,如紧紧纠缠在一起的蔓藤一样,谁也不肯放开谁。 他的手从她的衣服下面伸了进去,抚摸柔滑的肌肤,然后探到后方,解开金属小扣。大掌覆上,她的身体随之瑟缩了一下,禁不住颤抖起来。 山河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十多年前的景象,幽冷的夜,昏暗的白炽灯,老旧的房间,粗鲁狂暴的男人,白花花的身体,女人啜泣和男人粗喘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心头升起一阵阵恐惧,她害怕,即便他再温柔,她还是一样害怕。这种情况和以前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减轻。 江屿察觉到她的变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力道之大,几乎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吞入腹中。另一只手往下移动,开始解她牛仔裤上的纽扣。 她抖得更加厉害,脑子里画面更加清晰了。女人布满青紫痕迹的肌肤,还有男人丑陋的身体,扭曲而诡异地交缠在一起,男人发出粗哑的低吼,一边耸动,一边用竹条鞭打。 啪—— 一下又一下。 江屿的那只手正要探进她的下腹,却被她陡然推开,力道之道,差点将他推到床下。他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以为她发抖是因为紧张,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山河整个身体蜷成一团,将脸埋入膝盖之中,哽咽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害怕,我不行……” 江屿这才意识到,他仍然不够了解他爱着的这个女人,她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到底是因为,让她这么抵触男欢女爱这件事? 他没有立刻逼问她,只是将小小的她抱进怀里,轻吻她的额头,柔声说着:“不哭……” 47|44.发|表 山河初三那年,班里有个男生追求她,但是被她拒绝了。男生求而不得,由爱生恨,就在班里到处散播她的谣言,说她母亲杨朵在越南街卖/淫,才能养活她。 有一次甚至当着山河的面这么说,她忍无可忍,直接抓起凳子就往那男生狠狠砸了过去,把那男生左手胳膊砸成粉碎性骨折,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 这事当年闹得很大,男生的父亲是学校领导,不肯善罢甘休,一定要开除山河。那个时候正是临近中考的节骨眼,山河一旦被开除,就意味着不能参加中考了。 于是,就有了深夜发生的那一幕。 那天晚上,母亲把她送到外婆那里,可是却没想到她又偷偷跑了回来。 十五岁的她,躲在门后,咬紧拳头,看着母亲在那个败类身下备受□□,只因为她一时冲动的举动,母亲就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那是她此生最悲愤最痛苦的时刻,可是她太小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能保护母亲? 后来她果然没有被开除,母亲却因为身体和内心的双重伤痛,跳舞时从舞台上摔下来,一辈子都不能再站到舞台上了。 尽管遭到了那样巨大的打击,母亲却没有指责她一句,只对她说了一句话:“糖糖,你应该比其他的孩子更快长大。” 是啊!她必须比其他的孩子更快长大,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山河心里很清楚,再也无法登上舞台是母亲心里一辈子的痛,虽然母亲从没说过,可她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出来。这件事也成了山河内心深处永远无法化解的恨。 后来她以中考第一名的成绩到省城读高中去了,当时河汀县的高速公路并未修通,米轨列车也已经停运,交通不便,所以她只有寒暑假能够回来。但是,她每次回来,都要去学校里看一看那个败类领导,这样她才会更有坚持和努力下去的动力。 母亲去世后,她花了一个暑假的时间,跟踪那个败类领导,拍摄和搜集了许多他贪腐的证据,然后发布到论坛上,匿名举报,最终成功把他送了进去。那是她第一次采用背后阴人的手段,也是从那时起,她学会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 但是,她并没有用这种方式主动陷害过谁。 江屿听她说完,内心已经震撼不已,更加悔恨不已。他从来不知道她受过什么罪,最初的时候,还高高在上地指责她,他怎么能这么过分! “对不起……”他紧紧抱住她,声音低哑,除了这句话,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江屿一面为她曾经遭遇过的苦难而难过,一面又隐隐激动,他最爱的女人,其实还是个真正的女孩啊!年幼时的经历在她心里造成了巨大阴影,以至于到了今天,她依然难以忍受男人的触碰,她又怎么可能会为其他的男人而堕胎呢?可是,这却成为了她和他之间一个重大的坎儿,要怎么样才能顺利跨越过去? 她将脸埋进他怀里,静静流泪。他身上的气味清新而纯净,带着一点点沐浴露的味道,好像清晨的空气。宽厚的怀抱让她感到温暖和心安,原本起伏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伸手抱住他的腰,在他怀里闷闷地说:“江屿,我真的很想把一切都交给你,但是……你一脱我衣服,碰我的身体,我就会感到害怕。这样的一个我,你还要吗?” “说什么傻话,不要你,我还能要谁?”他亲亲她的发丝,柔声说:“别担心,总有方法克服的。” 山河心里其实很不确定,上一段恋情之所以会失败,根本原因也是这个。她一直记得那个男人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唐忆,每次碰你,就像我要强/奸你一样,没有哪个男人能够长期忍受下去。” 江屿即便能忍受一时,又能一直忍受下去吗?她没有答案。 几个月前,她向孟梧桐主动献身,也是抱了一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想试一试还会不会再有这种抵触的心理,可是孟梧桐却连一根手指头也没有碰过他。 等两人的情绪都渐渐平静下来,江屿才轻声说:“还回去吗?今晚我可以打地铺。” 山河为他的体贴而感动,也为自己的心理问题而感伤。到底应该怎么办,才能克服心底深处产生的恐惧? 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是外婆一直等不到她回家,打来询问的。 山河接了电话之后,对江屿说:“还是送我回家吧!外婆不放心我在外面过夜。” “好。”江屿答应一声,将她从床上抱起来,为她捋捋有些凌乱的头发。 山河看看房间里精心布置的一切,心底不可避免地升起一阵愧疚之情。他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准备这些,谁知道到头来却是这样的情况。 ** 回去的路上,山河主动说起了周老板诋毁她堕胎的事。 三年前,周老板的希尔炖刚刚开张不久,生意很一般,就想将糖糖饭店吞并了,把生意拉过去。山河刚从上海回来,把饭店名字改成美丽煎接手经营。周老板想让山河做他的儿媳妇,这样两家饭店自然就合并了,没成想山河一口拒绝,于是周老板怀恨在心了。 山河忙忙累累,有点月经不调,去县医院看大夫的时候,就被周老板看到了。周老板恶意地把山河去看妇科说成是堕胎,于是这事就这么传开了。 山河一个姑娘家,这种事情很难辩解,两家饭店的梁子也就越结越大了。 这个社会总是这样,流言蜚语中伤的往往都是已经受害的女人。而大部分女人除了默默忍受,也没有别的办法。 江屿听她说完之后,一手把控着方向盘,一手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没关系,以后谁再中伤你,我替你报仇。” 山河心里流过一阵暖意,对他微微一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 ** 江屿很快把山河送回了小区里。 两人下了车,手牵着手一路往住宅楼走去,却在即将走入住宅楼时,停下了脚步。 昏黄的路灯下,一人静静站立在那里,身材挺拔,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戴着金边眼镜,斯文儒雅的模样。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看到他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殆尽。 时间仿佛一瞬间停滞了。 他们就这么彼此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终于,孟梧桐抬脚往他们走了过来。他走得很慢,一步又一步,脸上带着淡淡哀伤的神情,目光慈悲无比,竟没有一丝恨意,仿佛一尊可以宽恕一切的神佛。 山河心里有点紧张,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江屿死死抓住了。 孟梧桐停在他们前方一米处,露出一抹涩然的笑意,“你们……在一起了啊……” 像是询问,又像是感慨。 山河低头,没有回答。明明心里很清楚这一刻始终会到来,可当它真正到来时,她脑子里却空空一片,不知该作何反应。 江屿平静地回视孟梧桐,“是的,我们在一起了。感谢孟警官过去对山河的照顾,从今以后,有我在她身边了。”情场如战场,一步退让就有可能给人可乘之机,所以他必须立刻宣誓自己的主权。 而孟梧桐,又何尝不是败在了这一点上? “哦……不客气。”孟梧桐的神情有些缥缈,还有些空洞,好像是在跟江屿客套,又好像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失落。他目光一点点移到山河脸上,轻声开口询问:“糖糖,你……你现在好吗?” 山河缓缓抬头,迎上孟梧桐的目光,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挺好的,江屿对我很好。孟梧桐,谢谢你。” “那就好……那就好……”孟梧桐扯开嘴角,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我就是过来告诉你一声,我回河汀了,你弟弟的案子,我会重新接手过来。好了,那……我先走了。” 山河心里忽然就难过无比,脱开江屿的手,张口大喊一声:“孟梧桐!” 江屿的心跟着收缩了一下,她为什么要脱开他的手? 山河转过身,对着孟梧桐的背影,诚挚地说:“孟梧桐,我请求你,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情。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离开这里,回到上海,回到你的亲人身边去。” 孟梧桐脑中一阵晕眩,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一下,但他很快又稳住了。无尽的痛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无数苦涩而凄恻的情感,尽力用平稳的声音说:“你不要误会,我是一名缉私警察,打击走私是我的职责所在。不论有没有你,我都会将这个案件调查下去。” 说完,他不再停留,大步离开。 山河和江屿一直伫立在原地,静静看着孟梧桐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江屿……”她轻轻开口。 “嗯。”他再次牵住她的手。 “我不想骗你,我对孟梧桐心存愧疚。” “我明白。”他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48|44.发|表 中秋已过,河汀地区炎热的夏季终于也随之落下帷幕。一场小雨过后,温度猛降了几度,一下进入了秋高气爽的时节。每日最高气温保持在三十度以下,阳光也不会太过炙热,这样的天气十分舒适宜人。 尽管秋天已经来到,但山中植被依旧青葱茂盛,没有一点枯黄的迹象,这些植被都是四季常青的。在这里,其实只有春夏两个季节,不像北方那样四季分明。 孟梧桐自从那天出现过一次之后,就没再出现了,没有纠缠,没有不甘,很自然就接受了山河与江屿在一起的事实。他豁达得不像一个追逐了三年爱情的男人,却像一个亲切的家人,一个包容的兄长。 这个男人,没有给山河一丁点压力。但她需要的时候,他就在身边;但她身边有了别人时,他就默默离开。这么伟大的情感,或许已经不仅仅只是爱情了。 一天清晨,山河正要出门买菜,刚一打开房门,就看到哭红双眼的阿美。她顿时愣了一下,惊讶地说:“阿美,你怎么了?” “姐……”阿美扑进她怀里,伤心地哭泣。 “好了好了,别哭了。”山河一边安慰阿美,一边将她带回客厅里,“发生什么事了?” 阿美抽泣着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中秋节的时候,唐旭被他父母叫回家过节,阿美并没有跟他一道回去。唐旭回来之后,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直到昨天夜里,唐旭洗澡的时候,阿美无意间在唐旭手机里发现他和另外一个女孩聊天的内容。 原来唐旭回去之后,他的父母得知唐旭在这边谈恋爱,就询问了阿美的情况,可是并不满意阿美,于是就给唐旭安排了一场相亲。唐旭一开始不肯去,可他母亲威胁他,如果不去就不让他回来,唐旭只好去了。 相亲的对象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孩,家庭好学历好,样样都比阿美强。唐旭还跟女孩互加了微信,经常在微信里聊天,不管唐旭在朋友圈里发什么,女孩都给他点赞留言,还时不时夸赞唐旭几句。 唐旭本来就有一点花心,被那女孩一捧,顿时虚荣心爆棚。尽管唐旭私下告诉那女孩,自己有女朋友,可那女孩表示自己只想和唐旭做好朋友,于是两人就微信里成了暧昧的好朋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阿美不仅发现了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发现那女孩亲切地称呼唐旭为小旭旭。 阿美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唐旭洗澡出来就开始逼问唐旭。开始唐旭打死也不承认,直到阿美翻出聊天记录,唐旭才不得不承认,并说出了自己父母是嫌弃阿美没有学历,所以才逼他去相亲的。而且不停向阿美解释,他们之间是清白的,只是好朋友的关系。 真是这样的吗? 不过是电视剧里小三惯用的伎俩罢了。 两人吵闹了一夜,最终阿美收拾东西回到了山河身边。 山河听完阿美的叙述,心中虽有怒气,但表情还算平静。其实她潜意识里,隐隐预料到阿美和唐旭会经历这么一段波折。阿美的感情炙热而纯粹,她拦都拦不住,只能放手让她去爱,可唐旭并不是一个能够完全定下心来的男人。 说白了,唐旭还是很年轻,跟以前的阿玲一样,飘在半空中,双脚没有落地。 阿美一双眼睛通红,委屈地抱着山河,“姐,我该怎么办?” 山河抚着阿美的头发,轻声说:“姐问你,你还爱唐旭吗?” 阿美闷闷地答了一声:“爱。” “那你还想跟他继续好下去吗?” 阿美犹豫了一下,才点头说火:“想。” “如果他一直没办法改掉这个毛病,又或者他家里一直不愿意接受你,你还愿意吗?”山河的语气极为冷静,不像是一个正在安慰妹妹的姐姐,倒像个心理咨询师。 阿美沉默了许多,才忧郁地说:“难道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和那个女孩断开联络吗?他的父母……总会有办法让他们接受我的。” 山河在心里默默一叹,知道阿美还沦陷在里面,现在要拉也是拉不出来的。她这个做姐姐的,除了给她提供意见,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如果她现在强硬阻止阿美和唐旭在一起,那么将来阿美一定会怪她,甚至会怨恨她。 “阿美,姐现在跟你说的事情,你要听好了。”山河的语气郑重无比,“唐旭和那个女孩的事,我可以想办法替你解决。” “真的吗?”阿美脸上放出激动的光彩。 “但是……”她语气一顿,表情十分凝重,“你不要高兴得过早。唐旭这样的性格,有一可能就有二,他父母不接受你,以后还有可能再给他介绍相亲对象。你虽然是他的正牌女友,可你明显控制不住他,你以后还有可能再遇到更多的这类情况,你确定要这样吗?” “我……”阿美露出纠结的表情,“为什么以后还会这样?姐,我会努力让唐旭的父母接受我,只要他们接受我了,就不会再给他介绍其他女孩了啊!” “如果他们永远不接受你呢?你觉得唐旭能带着你私奔,不要他的父母吗?”山河目光锐利,仿佛直接看到阿美心里去了。 “我……”阿美低着头,犹豫了很久,才幽幽说道:“我真的很爱他,不想跟他分开。” 山河心头一沉,知道再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 有些事情,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一遍,别人说什么都是惘然。 ** 山河带着阿美去了项目部,直奔江屿和唐旭的屋子。 唐旭也猜到山河会来找他算账,所以一看到山河进门,立刻起身郑重其事地说:“小山姐,我发誓我跟那个女生什么都没有,纯粹聊过几次而已。” 江屿站在旁边不发一语,这个时候他不能帮唐旭,也不能帮阿美,只能选择中立。 阿美明显不相信唐旭的鬼话,一双眼睛还是红彤彤的,“真没什么她怎么会叫你小旭旭?你还叫她小瑶瑶!” 山河走到唐旭面前,冷着脸说:“我只给你三个选择。第一个,你现在打电话给那个姑娘,跟她说以后不要再跟你联系。” 唐旭一听就蹙眉,“这不好吧……只是朋友而已,多没面子啊!” “第二个,我替你打这通电话。” “不行。”唐旭一口否则。 “第三个,阿美跟你分手,你自己选择吧!” “不至于吧!”唐旭失口大叫。他看向阿美,语气有些无奈,“阿美你真要跟我分手啊?我都说了很多遍,我跟那个瑶瑶真没什么。” 阿美咬着下唇不吭声,来这里之前,山河交代过她,这个时候不能退缩。 “选啊!”山河大喊一声,“愣着干什么?唐旭我告诉你,你要选择跟那个瑶瑶继续做朋友的话,就跟阿美彻底断,以后我不会让她再见到你。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说到做到。” 唐旭脸色看上去很差,最终还是拿出手机,不太情愿地说:“那我给她打电话吧!” 电话接通后,唐旭磕磕绊绊地说:“喂,瑶瑶,是、是我……” 听筒里传来一个女孩子娇滴滴的声音:“小旭旭啊,没想到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我好开心啊!” 山河面如寒冰,直接一把夺过唐旭的手机,冷声说:“瑶瑶是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是唐旭女朋友的姐姐,你的那点心思瞒得过唐旭,瞒不过我。你的手段和伎俩最好还是省省,从今往后不要再跟唐旭联系了。” 对面的瑶瑶立刻拔高了声音:“你谁啊?你脑抽啊……”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山河直接破口大骂,“小贱人给你脸不要脸了是吗?还是你天生就是块当小三的料啊?你那些暧昧聊天我全都截图了,再死皮赖脸缠上来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我不需要人肉你,你的个人信息唐旭都告诉我了,不信你就试试看!你丢得起这个人,你家里人丢得起这个人吗?我告诉你,从古到今,小三永远没有资格跟原配叫嚣!” 对面的瑶瑶估计被骂傻了,几秒后直接挂了电话。 唐旭也傻住了,完全没想到山河竟然这么泼辣,简直就是母夜叉再世! 山河结束通话,直接把手机砸在唐旭脑袋上。 唐旭反应不及,额头被砸了一下,手机又摔倒地上,直接四分五裂了。唐旭捂着脑门,十分不满地说:“你电话都打了,还砸手机干嘛啊?” 山河铁青着脸,“唐旭,你心里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过一会儿再打电话跟瑶瑶道歉吗?我告诉你,如果我再发现你和瑶瑶有任何联系,我就和你表哥分手!” 这话一说出来,房间里其他人的脸色全变了。 “山河!”江屿陡然出声,“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不应该影响到我们。” 山河没吭声,只是冷着脸,态度很明显,这两段感情是捆绑的。唐旭如果辜负了阿美,他们两个也成不了。唐旭吃准了阿美对他的感情,所以表面上的威胁对唐旭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这样,才能让唐旭感到压力,他才会真正重视起来。 江屿点点头,脸色不看上去很不好。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唐旭,声音冷到谷底:“你自己再给那个瑶瑶打一通电话,让她别再联络你。” 唐旭低着头,默默接过手机。他心里很清楚,表哥也已经表态,如果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他而破裂,那兄弟感情也必然破裂。 这一次,唐旭是真的没得选了。 按了几个号码之后,唐旭才抬头,一脸尴尬地说:“我真的不记得瑶瑶的电话号码。” 49|44.发|表 其实山河并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威胁唐旭,可是她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只有阿美和外婆。 唐旭有时候真的很贱,不这样的话,他不会放在心上。 山河心里很清楚,横在唐旭和阿美之间的障碍,又何尝不是横在她和江屿之间的障碍? 他们兄弟俩的家庭条件很好,不是高知家庭,就是政商家庭。阿美也好,她也好,都没有那么容易得到他们父母的认可。 将来有一天,铁路修通了,他们就会离开这里,那她和阿美又该怎样?跟他们一起离开,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无论是哪一种选择,到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这两段感情都必然要面对严峻的考验。 该怎么办呢? 山河心里也很迷茫,所以她这几天都没有跟江屿说话,电话不接,消息也没回。她想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却发现自己也没有答案。 下班之前,江屿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我晚上准时来接你,我们好好谈谈。 山河想了想,还是给他回了一条消息。 ——不用了,我今晚有事。 然后,她就没再回复他的消息。 饭店今天的生意还不错,最后一桌客人直到九点多才离开,等山河他们收拾打扫完,已经九点半了。 下班后,山河拉上大门,离开饭店。她左右看了看,确实没有看到江屿的身影,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糖糖,这里!”孟梧桐站在路边,对她挥了挥手。 山河赶紧跑过去,歉意地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今天下班有点迟。” “没关系,上车吧!”孟梧桐拉开车门,依旧是那副温雅的样子。 山河一低头,就钻进了孟梧桐的车里。 直到这辆车驶远,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江屿才从旁边走出来,站在道路上,静静地看着车辆远去的方向。 ** 山河并不是跟孟梧桐约会,而是去了公安局,阿辉的案子有了进一步的发现。 警方最近得到了韩茜茜的消息,不久前,韩茜茜出国去了韩国,出国理由填写的是旅游。只不过,她出国之后又失去了踪迹。 除了这件事,警方还发现了一段珍贵的监控录像。山河来到之后,警方将这段录像的重要部分播放给她看。 监控拍摄所在地是河汀县下属的坝洒镇,时间正好是阿辉离开家的那天。 视频中,阿辉出现在乡镇街道一角,紧接着,一个身高和阿辉差不多男子来到了阿辉身边,年龄约莫二十五岁上下,身材偏瘦。该男子拍了拍阿辉的肩膀,两人似乎热切地聊了几句,然后阿辉便跟随这名男子离开了。 视频到此为止。 山河顿时激动起来,阿辉的死肯定跟这个男人有关,只要找到这个男人,就一定能找到杀死阿辉的凶手。她指着视频问旁边的民警,“你们抓到这个人了吗?” 刑侦民警说道:“这个视频的清晰度太低,我们截图放大之后,很难获得这名男子的清晰相貌,所以我们找你来,想问问你,认不认识这名男子,或者说对他有没有印象。” 山河走到显示器前方,盯着静态图上的那名模糊影像,皱着眉头,使劲回想。大脑里空空的,毫无印象,她完全不认识这个男人。 民警和孟梧桐看她一副怎么也想不起的模样,就知道答案了。 孟梧桐一手搭在她肩上,安慰道:“没关系,明天再把阿美和你外婆带来看一看,说不定她们会有什么发现。” 山河心里有些遗憾,好不容易发现一点线索,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希望明天阿美和外婆来看过之后,她们能提供更多的线索。 ** 孟梧桐送山河回家,老远便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住宅楼下,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脸淡漠的样子。 江屿沉着脸,目光有些冷,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看着向他走来的两个人。时间仿佛一下回到了不久前的那天夜里,那时是孟梧桐站在这里看着他和山河,此时此刻,却换成了他站在这里,看着孟梧桐和山河。 这样的情况……算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山河不让他去接她,却跟孟梧桐一起走了?难道仅仅是因为唐旭和阿美的事,她就牵连到他身上,不愿意搭理他了吗? 江屿心里堵得慌,尤其是看到她和孟梧桐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更堵。他知道山河不是那种玩弄男女关系故意搞暧昧的人,他也相信她不会突然之间就喜欢孟梧桐,可他依然害怕,他害怕孟梧桐太过无私的付出会让她动容。 很多时候,仇恨不会成为人们内心深处的包袱,而愧疚,却很有可能成为人们内心深处一辈子的包袱。 山河看到江屿,神情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站定脚步,对身边的孟梧桐说:“今天谢谢你,我到家了,你先回去吧!” 孟梧桐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他们之间感情不愉快的那个元素,看到江屿的样子,就知道这个男人八成是打翻醋坛子了。孟梧桐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他从上海追来这里,整整三年都没有追到山河,而江屿只用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追到了山河,江屿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那个男人看上去成熟稳重,其实遇到感情的事,依然没有理智可言。 孟梧桐平静地说了一句:“那我先回去了。” 山河点点头,说道:“路上小心。” “放心吧!”孟梧桐对她露出温和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摸了一下身上的配枪。可以的话,他倒是希望那群走私犯再来偷袭他一次。 山河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孟梧桐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孟梧桐的背影,她才重新迈开脚步走向江屿。还没走到江屿身边,人就已经被他瞬间拉过去。山河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被他压在suv的引擎盖上,温热柔软的嘴唇夜立刻覆盖上来。 他吻得很重,粗喘着气,舌头霸道地冲进她口中,狠狠地搜刮她口中的一切,似要将呼吸和津液一同掠过过去。 山河两手抵在他胸口,推了两下,没有推开,也就任由他为所欲为了。 良久之后,他才喘着气从她唇边推开。 她的双唇被他吻得又红又肿,双眸带着些许娇嗔的意味,“你幼稚不幼稚啊?” 江屿也知道自己这样乱吃飞醋有点幼稚,可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他将她的脑袋重重摁在自己怀里,花了很大力气说:“现在不许回家,去我那里。” “什么?”山河愣神之际,人已经被他塞进了车里。 江屿快速上车,踩了油门就走。 山河坐在副驾驶座上,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无奈地说:“江屿,阿辉的案情有新的进展,我今晚是跟孟梧桐去了公安局,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至于。”他口吻十分笃定,双目平视前方,一脸深沉,“自从那天以后,你就对我爱答不理的,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好好谈谈。今晚是个很好的机会,你给你外婆打个电话,就说今晚不回去了。” “不回去?那我住哪?” “住我那里。” “不要!”她一口否决。 江屿心口一疼,压抑着说:“我们今晚再试一次。” “都试过很多次了。”她的语气有些不满。这段时间以来,两人也不止一次地尝试过,想要更进一步,可是每当他开始触碰她的身体,脱她的衣服时,她脑中就不由自主跳到那晚的场景。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以失败告终。 “那再试一次也无妨。” 山河真有些生气了,环着手说:“江屿,我不喜欢你用这种强迫的方式对待我。” 江屿没有吱声,紧紧握住方向盘,指节都泛白了。 ** 十多分钟后,两人还是回到了项目部驻扎地。 山河不肯下车。 江屿只好说:“你想让其他人都看到我们两个人在这里闹矛盾吗?” 山河无奈,只能下了车,进了他住的房间。 房门刚一关上,她就被他粗鲁地横抱了起来,直接快步走向单人床,然后两人就倒在了床上。 他的吻贴上来,将她的唇全部吞入口中。他怕她立刻产生抵触情绪,所以没敢马上碰她的身体,只是捧着她的脸,狂热地深吻。 “江屿……”她用拳头使劲捶打他的肩膀,可是声音却全部都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他的身体已经彻底被点燃,浑身肌肉紧绷,根本不在乎她捶打的那点力气。任凭她怎么捶,他就是不松开,死死吻住她的唇,吻得狠了,还用牙齿咬了一下。 单人床很窄,江屿必须不停向里挤,才能保证自己不掉下床。 山河被他挤在墙壁和胸膛之间,逼仄的空间让她想要大口喘气,偏偏嘴还被他堵住了,除了呜呜的声音,什么也发不出来。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用手碰她,只是用身体制住她,让她无法逃脱。 山河捶得手都疼了,他却一点事也没有。心里升起一阵气恼,她干脆改成掐的,尖锐的指甲狠狠地刺入皮肉之中。 “嘶——”江屿倒抽一口气,忽然发了狠,松开她的嘴,抵住她的额头,阴沉沉地说:“既然我不能碰你,那就换你碰我。”说完,他再一次吻住她,然后抓住了她那只乱掐的手,一路往自己的下腹探去…… 50| 44.发|表 本文独家发表于jinjiang文学网。 山河有点懵,隔着裤子……………………………… 江屿忍得很辛苦,额头和后背全是汗,胸口剧烈起伏着,粗重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带着浓郁的男性气息。 山河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思绪一下跳到过去的画面,一下又被……………………给拉了回来,好像形成了一种拉锯。“江屿……”她想说话,也想抽回手………………………… ………………此处省略若干……………… 山河一颗心几乎化作一江春水,已然忘了反抗,任由他牵引着自己的手………… 山河过去并非没有见过男人的身体………… 然而,此刻的情况却全然不同。她被他紧紧吻住嘴,身体虽然不能移动,却并没有遭到侵犯。她的眼睛看不见,只能依靠双手来感觉………… …………………… 男人喉咙深处溢出低哑的哼哼声,浓密的眉毛紧紧往中间蹙起,形成一座高耸起伏的山脉,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微微颤动着。 屋外下起了倾盆大雨,唰唰的雨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屋内的温度却持续升高,男人粗喘的声音,以及衣料摩擦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统统都被雨声吞没了。 听着雨声,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茂密幽静的山林里。江屿温暖的怀抱俨然成了宽广包容的大自然,无边无际,雄浑浩大,壮丽神秘,而她,只是这片天地山川之中最渺小的一员。她必须仰仗他,依赖他,才能更加惬意地生活在他的怀抱里。 ……………此处省略若干…………… 山河内心突然变得平静无比,原来这就是男人的身体…………天生就跟女人娇弱柔软的身体形成强烈对比,这是造物主的伟大之处,也是天地阴阳相对的神奇之处。 ……………此处省略若干……………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即便在狂野的大雨夜也不肯停歇。 隔着薄薄的门板,顾叔的声音传了进来:“小江,你在不在?”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山河吓了一跳,手里突然加大了力道。 ……………此处省略若干…………… 真是神奇啊!人体的构造与自然如此相似,而人类的进步和发明,又与人类最原始的动力息息相关。 顾叔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带着几分急迫的语气,“小江,雨下得太大了,你在不在呢?” 江屿终于松开了她的嘴唇,睁开眼时,仍带着几分朦胧与迷醉。 ……………此处省略若干………………… 江屿飞快地起身,把山河留在床上,跑到门口开门,“顾叔,抱歉……”他面有尴尬,欲言又止。 顾叔坐在轮椅上,往房间里看了一眼,瞥到一双女孩子的鞋子,立刻就明白了。顾叔没说什么,年轻人嘛,有了女朋友也是正常的。“小江,雨下得太大了,你测量一下降雨量,超过150毫米的话,立刻通知平寨隧道里面的人员撤离。” 江屿顿时严肃起来,“是,我明白了。”他回到房间里,见山河表情愣愣的,还躺在单人床上,手上全是……………………心里有些愧疚。他拿了一盒纸巾放在床边,柔声说:“山河,我有点事,马上就回来,你等我一会儿。” 山河轻轻“嗯”了一声。 ** 二十分钟后,江屿满身风雨地回到房间里,见山河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手里的液体还没擦去,本来是灰白色略显透明的粘稠液体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液化之后,变成了乳白色,带了一点浅黄。他有点担心,刚才的自己是不是把她吓坏了?可是现在他有更加紧要的事情要去处理,不能再耽搁了。 “你怎么了?”他来到床边,俯下身在她唇边吻了一下。“要我帮你擦手吗?” “江屿。”她直勾勾看着他,“你有很久没射了吧?据说很久不射的话,射/精量会很大,而且液化之后呈浅黄色。” 江屿难得露出窘迫的神情,轻轻在她的脸颊上咬了一下,“被你猜对了。我现在要上山一趟,今晚可能不回来了,你就在这里休息吧!” “你要上山?”山河一下就坐了起来,拿着纸巾开始擦手,一脸凝重地问:“这么晚了,还下这么大的雨,你还要上山?” “嗯,就是因为降雨量太大,平寨隧道里面可能出现意外,我必须上山去通知隧道里面的人撤离。”江屿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打开简易衣柜,翻找外套穿在身上。 “不能打电话吗?为什么还要亲自上山?” “可能是雨太大,信号断了,电话全都打不通。”江屿已经穿上防风外套,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 山河立刻跳下车,急切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江屿脚步一顿,转过身讶异地看着她,“你要我跟一起去?” 山河肯定地点点头,“对,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开车上山。”雨这么大,山路湿滑难走,他一个人开车上山,她的确很不放心。 江屿眉头一拧,“你不去了,今晚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不会有事,放心吧!” “我不!”她冲到他身边,紧紧抱住他的腰,目光坚定地直视他的双眸。“我要跟你一起。” 江屿低头,在她澄澈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映,明白她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他飞快地脱下自己身上的防风外套,套在她身上。“好,你等一下。” 山河穿着他的外套,宽大的衣服上还带着他的热度和气味。她用力吸了一口,真好闻,这是她男人的气味,没有烟酒的味道,就是纯净的男人味。 江屿重新穿了一件外套,又拿了两件雨衣,带她一道出了门。 ** 大山之中黝黑深邃,狭窄的山路上只有一辆国产suv在缓慢地行驶着。 暴雨毫不停歇,将山路冲刷得湿滑泥泞,轮胎时不时发生打滑现象。雨太大,尽管汽车开了远光灯,雨刮不停地来回工作着,车辆前方的可见度还是很低,勉强只能看清楚前方五米的距离。 山河坐在副驾驶座上,神情显得有些紧张。她不敢说话,怕影响江屿开车,这样恶劣的天气,这么危险的路况,江屿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平寨隧道并不远,平时开车只需要四十多分钟,可是今晚这样的情况,一个半小时都不一定能到。 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耳边除了唰唰雨声,什么也听不到。外头很冷,车里很暖和,挡风玻璃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蒙上一层雾气,山河必须马上用毛巾擦去,确保不挡住江屿开车的视野。 山河不知道平寨到底会发什么事故,以至于需要江屿连夜开车上山,江屿也没来得及告诉她。她只能默默祈祷着,一切平安,不要有任何事故发生。 约莫又过了二十分钟,江屿紧绷的神情才稍稍放松了一些,开口说了上车以后的第一句话:“快到了。” 山河也终于松了一口气,问道:“大概还需要多长时间能到?” “十分钟左右。”江屿双目平视前方,两手紧紧握住方向盘,“这么大的雨,我来河汀还是第一次遇到。” “嗯。”山河点了点头,“河汀经常下大雨,但是特大暴雨确实不多。今晚这么大的雨,跟瓢泼似的,恐怕有的地方又要发生泥石流了。以前每次下大暴雨都会发生泥石流,都会有人在灾难中丧生。” “自然灾害永远是人类难以预料和抵抗的,也是大自然对人类的警戒和报复。”江屿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无比庄重和严肃。 山河突然抿嘴一笑,说道:“原来大自然和我一样,也是睚眦必报的呢!” “大自然可跟你不一样,大自然对人类予取予求,人类却总是不懂得尊重和保护她,她才不得不采取自己的措施,对人类进行报复。而你啊,是谁招惹你,你就报复谁。”谈到山河的个性,江屿的语气柔和了不少。尽管知道她是这幅性格,他就是喜欢她,有什么办法呢? “切!”山河撇了撇嘴,把视线移到车窗外。 车辆右边山壁上,一大块泥土突然发生松动,连同一颗大树,全都倾倒下来。 “小心!”山河惊声大喊。 江屿下意识猛踩刹车,往左边打方向盘。 吱吱—— 轮胎打滑的声音陡然响起,车辆像左侧滑去。 “啊——”山河发出惊惧的大叫声。 一声闷响,suv滑进了道路一侧的水沟里,倒下来的大树正好压在了副驾驶座的车门上。 暴雨唰唰,毫无停歇的迹象。 幽深的山路上,只有车灯还在孤独地亮着。 51|4.29发|表 本文独家发表于jinjiang文学网。 汽车侧翻进了水沟里。 江屿抱着落进怀里的山河,担心地询问:“山河,你有没有事?” 刚才那一瞬间,山河由于重力作用,掉到了江屿身上,突如其来的撞击让她心脏瞬间停止跳动,整个人有点懵,隔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然后,心脏才飞快地跳了起来。她窝在江屿怀里大口喘着气,“我没事啊?刚才我还以为死定了。” 他紧紧搂住她,深沉地说:“如果我们两个真的死在一起,你愿意吗?” 山河抚着胸口说:“可我一点都不想死啊!” 江屿惩罚她不够浪漫,重重地吻住她,然后咬了一下她的嘴,“你的回答让我很失望。” “唔……”山河有点吃痛,用手推了推他,“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死了多糟糕,我还没活够呢!” 江屿贴在她唇边轻声说:“可我为什么觉得能和你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 山河捏捏他的脸,“电视剧看多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他亲亲她的脸颊,“不过现在既然没死成,那还有正经事要做。” 两人开始挪动身体,一点点站起来。 江屿推了推副驾驶的车门,说道:“车门打不开,被大树压住了,我们得从后排座的车门出去。” 两人从中间的空隙挤到车辆后排,把车门往上推开。 雨水立刻浇了进来,淋得人有点睁不开眼。 “我把你托上去。”江屿抱住她的腰,用手一托,就把山河顶了上去。然后,他把雨衣拿上,先递给山河,自己也很轻松就爬了出来。 暴雨仍在肆虐,两人浑身都湿透了,衣服冷冰冰地贴在身上。他们把雨衣穿在身上,这样既可以防风,又可以保证身体的温度。 “这里离平寨隧道不远了,我们走上去!”雨声太大,江屿不得不提高了声音。 “好,没问题!”山河也大声回应。 江屿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型防水手电筒,用手一拨,手电筒照射出一道光束。他牵住山河的手,“跟着我。” 两人从大树下面的缝隙下钻了过去,继续沿着湿滑泥泞的山路往上前行。 冰冷的雨水不停打在脸上,山河必须用一只手遮在眼睛上面,才能保证看清楚前方的道路。“江屿。”她大声说,“为什么下大暴雨就必须连夜上山来啊?”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在她心里,现在两人步行上山,终于有机会问出口了。 江屿在前面开路,牵着她一边走一边说:“平寨隧道是个倾斜向下的隧道,而且里面有涌水层,暴雨下得太大,水就会倒灌进隧道里,涌水层也可能发生井喷。” “那会怎么样啊?”山河还是不是太懂,就算水倒灌入隧道,只要人不在里面,不就没事了吗? “平寨隧道和太阳寨隧道不一样,平寨隧道是洞里面凉快,所以很多工人晚上喜欢在隧道里面睡觉!如果雨水倒灌,涌水层发生井喷,你想想后果会怎么样?” 山河一听,顿时浑身一阵哆嗦,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在隧道里面睡觉休息的工人可能都有生命危险了。怪不得电话打不通,江屿就要冒这么大的雨连夜上山,还出了车祸,差一点把小命搭进去。 ** 两人步行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终于来到了工人休息的几间简易房外,结果每间房屋里都是空的,显然工人们都不在这里睡觉。 虽说现在已经是十月份,白天的最高气温不像盛夏那样动辄飙到三十五度以上,可还是有三十度左右的。再加上今晚酝酿了一场大雨,傍晚时分就格外闷热,所以工人们就全部都选择睡在隧道里。 “快点去隧道。”江屿不及细想,拉着山河掉头就走。 两人来到平寨隧道入口。 江屿用手电筒一照,地面上的雨水汇成一道一道的小溪往隧道里流去。“你在这里,我去隧道里面叫人。”他说完,直接把手电筒塞给山河,自己快步跑进了隧道。 “江屿!”山河担忧地大叫一声,用手电筒照着他的背影,可他并没有回过身。她心里忽然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又大喊道:“你注意安全!” 她的声音很快就被雨声吞没,江屿已经跑进了隧道深处,手电筒再也照不到他了。 山河孤独地站在隧道外面,雨水打在她身上,隔着雨衣,依旧能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阿嚏——”她打了个喷嚏,用手揉了揉鼻子。 她站在雨里,用手电筒照了照隧道周围,发现旁边竟然有一个简单小巧的木屋。她旋即转过身,看向远处,黑黝黝的苍穹,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在这样的雨夜中,连轮廓都看不到,抬头只有一道道细密如针的雨帘。 浩渺苍穹,广阔大地,暴雨滂沱—— 到处都是黑沉沉一片,她感到自己仿佛融入了黑暗之中,融入了冰冷的雨水之中。 人在大自然面前,显得多么渺小啊! 难以相信她会在凌晨一点多,不躲在温暖的房间里睡觉,跟着江屿跑到大山深处,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站在这里。 又是十分钟过去了,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大。她不由自主地往隧道口走了一截,用手电筒往里照,可是手电筒的光束却没有焦点,彻底湮灭在黑暗之中。 山河有点害怕,有点担忧,对着隧道里,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江屿!” 声音依旧被雨声淹没了。 隧道深处终于出现了一点亮光,犹如星火般,一下点亮了她的内心。 “江屿……”她喃喃出声,脸上露出一丝喜悦,一瞬不转地盯着那一点渐渐放大的亮光。 光亮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走在最前方的几个人影。渐渐的,那些人影的面孔变得清晰起来,可是其中并没有江屿,山河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看到江屿。 工人们走出隧道,撑着伞走到山河身边。 其中一名工人说道:“你就是江经理的女朋友吧?他跟我们说,出来看到你,就先带你去简易房那边休息。” “我不去”山河一口拒绝,“江屿呢?他怎么没出来?” “老刘还在挖掘机那里,江经理去叫老刘了。” “什么?”山河一听更着急了,“他又往隧道里面去了?” 几个人工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没有吭气。 “我要进去找他。”山河转身就要进入隧道。 “不行啊!”工人们拦住她,“江经理刚才特别交代过,一定不能让你进去,隧道里面现在很危险,涌水层随时都可能发生井喷。” “那我更要去找他!”山河急得眼眶都红了,可是几个工人拉住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打着伞跑了过来,诧异地说:“你们都出来了啊!” 其他工人一齐惊讶地喊出声来:“老刘?你怎么出来了?” 老刘说:“我半夜肚子疼,就出来上厕所,可雨下得太大,浑身都湿透了。我就回去换了身衣服,打算进去把你们都叫出来,结果你们都出来了,谁叫你们出来的?” “哎呀,遭啦!”有人一拍大腿,大叫出声,“江经理还去里面找你,他还没有出来呢!” 话音刚落,山河已经甩下众人,掉头跑进了隧道。 “快点拦住她,别让她进去!” ** 山河拼了命往隧道里跑,身上的雨衣也被她脱了下来,扔在路上。她一边跑,一边向里大喊:“江屿!你快出来!” 两名工人追了进来,跟在她后面喊道:“小姑娘,别进去了。” 山河根本听不到身后的呼喊,她脑子里只有唯一的念头,那就是必须找到江屿。她不能无动于衷地等在外面,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在隧道深处面对危险。 此时此刻,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就是死也要跟江屿死在一起。 为什么会这么疯狂? 难道她对江屿的情感已经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了吗? 她没有答案,可内心深处的想法是清晰无比的,她不能失去这个男人,因为她真的已经爱上这个男人了。 “江屿——”她又喊了一声,由于跑得太急,整个人突然向前扑倒。所幸地面上都是水,她没有擦伤自己。 身后的两名工人把她扶起来,拉着她就往外走,“姑娘,快跟我们出去,江经理没找到老刘,他自己就会出来的。” “我不出去……” 她话还没说完,隧道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突破墙壁,喷涌而出,接着是传来水流涌动的声音。 “这是……” 三个人都傻了。 “是井喷!快点出去!”一名工人大喊,扛起山河就往外跑。 山河脑子一片空白,目光愣愣地看进隧道深处,连江屿给她的那个手电筒也掉在了水里。 井喷的声音越来越大,涌水层的水大量涌入隧道之中,由于隧道尚未贯通,那么这些涌水很快就可以将隧道深处灌满。 等山河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回到隧道外面。 暴雨仍在肆虐—— 她猛然推开带她出来的那名工人,转头就要再往隧道跑,却又一次被其他人拉住了。 “小姑娘,已经井喷了,真不能再进去了。”工人们好心地说着。 “放开我!”山河眼里血红一片,声嘶力竭地哭喊,脸上满是水,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江屿还在里面!你们放开我!” “我们理解你的心情,江经理不一定有事,但你现在进去肯定出事。”工人们好心地劝慰她,怕她淋雨,还特地给她撑起雨伞。 山河浑身的力气像被瞬间抽离了一般,跌坐在地上,对着隧道口伤心欲绝地大哭起来。忽然间只觉得,失去江屿,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在乎了。为什么她都选择跟他一起进山了,却在最后时刻没有跟他一起进入隧道?如果她跟他一起进去,那么两个人就可以死在一起了,而不是现在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泡在冷水里面。 她就那么坐在雨水里,仰头大哭,声音嘶哑悲痛,像一只失去亲人后孤独悲鸣的小鹿。 隧道里再次出现了一道亮光,她却只顾着哭,没有发现。直到那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将一个熟悉的手电筒递到她面前,她才一下愣住了。 52|4.29发|表 山河呆呆地看着那个手电筒,还没回过神,人已经被江屿一下拉了起来,狠狠地抱在怀里,厚重霸道的吻瞬间压下,带着几分雨水的冰凉气息。 工人们见到这种情况都非常识趣地默默退散,把余下的时间留给这一对差点经历生离死别的恋人。 江屿重重地吻住她,舌头钻入她口中,舔舐每一寸口腔内壁,最后卷起她的舌,疯狂地纠缠在一起。 井喷发生的前一刻,他是真的听到了她的声音。那时他刚刚来到小型挖掘机旁边,并没有发现老刘,就知道老刘不在隧道里。接着井喷就发生了,他飞快地爬上了小型挖掘机,驾驶着挖掘机往外赶。井喷的地下水大量涌入隧道中,很快就淹没了挖掘机的链条底座。 那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活着出去见她。如果他死了,她的生活会陷入灰暗之中,还有谁会像他一样爱她呢?不,没有了,孟梧桐虽然爱她,却并不懂她。这世界上,只有他能够给她真正的幸福,也只有他能够让她彻底敞开心扉,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活着。 上一次塌方,就是她最先喊了他的名字,这一次还是她。 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命! 挖掘机来到了井喷的地方,凶猛的地下水从隧道一侧喷射而出,打在另一侧石壁上。 隧道里的水越来越深了,一旦没过挖掘机的发动机,那么挖掘机就熄火了,而他必须驾驶挖掘机通过这个井喷的地方,才有活着出去见她的希望。 江屿挂挡,加足了马力,踩下油门。 挖掘机驶入井喷口时,汹涌的地下水击打在挖掘机一侧,强大的冲击力致使挖掘机开始向一侧倾倒。 江屿必须紧紧抓住方向盘,才能稳住身体,继续踩下油门。 那是最危险的时刻,如果挖掘机没有带着他顺利通过井喷口,又或者挖掘机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熄火了,那他可能就跟她真的天人永隔了。 也是在那一刻,他脑子里想得最多的,竟然是他还没有得到她,占有她,他怎么能死呢?如果真死了,那他一定会死不瞑目。 所以,江屿出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抱住她,吻住她,占有她,管她抵抗不抵抗,他要让她彻底变成她的女人! 山河脑子里同样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之前心头一直笼罩着巨大的悲痛与恐惧,现在这种情绪突然消失,浑身只剩虚脱和无力,任由他将自己揉进怀里,疯狂地亲吻。她内心一片空虚,只想让这男人用蛮横的力道告诉自己,他是真实的,他还活着。哪怕他狠狠咬她,在她肩上咬出无数牙印,她也甘之如饴。 江屿一刻也不停地吻着她,直接把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向旁边的木屋。 砰—— 木屋的门被他一脚踢开,他抱着她进了木屋。 砰—— 又是一脚,把木屋门关上了。 这木屋是工人以前随便搭建的,用来临时休息,虽说是密闭的小屋,可屋顶上只盖了两片破洞的石棉网,雨水还是淅淅沥沥地漏了进来。 手电筒随手一扔,他把她放在草席上,两腿分开,跪在她的身体两侧,暂时离开她的唇,飞快地脱了自己的上衣,又俯下身,再次吻住她。 山河被他吻得缺氧,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就连他粗暴地撕扯她的衣服,她也没有感觉,她甚至没有精力去想过去的事,因为内心太过空虚,哪怕他就在她身边,还是弥补不了心里的空虚感。她迫切地需要什么来填满自己,让她的内心不会感觉那么空洞。 她伸出手,主动…… 江屿先脱了她身上的男士外套,然后一把将她的衬衣纽扣全部扯掉,借着手电筒的光线,直幽幽地盯着………… 略带薄茧的手掌………… “叫我。”他这样说,声音带着性感的沙哑。 “江屿。”她的声音发颤,内心的空虚感又一次袭上心头。 “说你爱我。”他的手停在…… “我爱你……”她不由自主地…… 他的手突然上移…… ……………… “说你需要我。”他的声音沙哑…… “我……”她急喘着气,语不成声…… “说!”他惩罚似的…… “我……需要……你……”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 他立刻准确无误地吻住她的唇,舌头闯入她口中………… ………… 她睁开双眼,睫毛上挂着雨水,朦朦胧胧地看着他。 “看我的眼睛。” 她凝视他的眼睛,四目相接。 他再次重重吻住她…… 她终于把自己完整地交给了最爱的男人,终于可以在这样一个暴雨肆虐的深夜克服了心里长久以来的障碍。 小木屋外,风雨交加,树叶被雨水打得沙沙作响。 小木屋内,却是一片火热天地。 ………… 山河,他所深爱的这个女人,终于由内而外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 她仰着头,颈部秀气,弧度优美,像天鹅的颈………… 她只觉得,江屿是这大山深处最矫健的黑豹,带着她开启了一个神秘而崭新的世界…… ** 暴雨终于渐渐平息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郁的水汽。 山河已经累极了,加上体力有点虚脱,即便周围湿冷一片,她靠在江屿火热的胸膛里还是睡了过去。 江屿小心翼翼穿好裤子,再用雨衣和衣服把她团团裹好,确定没有走光,才拿上手电筒,抱着她离开了木屋。 工人们都是有家庭的人,见他们这么久没有回来,也猜到两个人做了什么事,于是默默为他们腾了一个房间出来,让他们两个在房间里休息。 江屿抱她进了温暖的简易房,把她轻轻放在床上,用干毛巾替她轻轻擦干身上的水,替她盖上薄毯。由于没有吹风机,他只能继续用干毛巾给她擦头发,擦到半干,他就用手替她伸展抖动秀发。直到确定她的头皮已经完全干燥,才钻进薄毯里,抱着她沉入睡梦中。 两人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其他人都很识趣地没有来打扰他们。毕竟昨天夜里,要不是他们连夜上山,他们这些睡在隧道里的人搞不好就全都玩完儿了。 江屿先一步醒来,没舍得叫醒她,就躺在床上,让她枕着自己胳膊,细细地看着她。他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心里溢满柔情。他的女人不算特别美艳,但是秀气可爱,而且有一头乌黑的长发,以及细腻柔滑的皮肤。 多好啊!她已经属于他了,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特别喜悦开心。 他微微掀开一点薄毯,看着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本来沉寂下去的*又有一点复苏的迹象了。 山河已经进入了浅眠阶段,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一个不太友善的东西顶着自己,就不耐烦地用手拨了一下。 “哦……”江屿发出一声似痛苦似愉悦的呼声。 山河听到声音终于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江屿那张放大的俊脸。她陡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接着发现自己身上竟然□□,脸颊一烫,立刻拉着薄毯遮住脑袋,懊恼地说:“我怎么没穿衣服啊?” 江屿无辜地说:“昨晚衣服都湿了,怎么穿?” “那现在还没干啊?” “大概……也许……可能……还没干。”他说着,一双手又开始不规矩了。 “不许碰我。”她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昨晚做都做了,还不能碰啊?”江屿的语气有几分委屈,想个得不到糖吃的小孩。 山河的脸红得几乎滴血,带着几分娇羞地说:“你讨厌死了,我、我那里还疼……” “那我不做,就抱着你还不行么?”他轻声哄她。 山河这才没有抗拒他。 江屿把她轻轻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嘴,“你知道我心里有多开心吗?” “不知道。”她故意把眼睛转开。 江屿知道她是故意的,扳过她的脸,认真地说:“山河,我很爱很爱你,我希望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她眼眶一下就湿润了,主动伸手抱住他,“我也是。” 他轻抚着她光洁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怕唐旭和阿美之间的问题发生在我们两人身上。我现在对你保证,我们之间绝对不会发生他们那样的问题,我也会监督唐旭,不让他做出对不起阿美的事。” 此时此刻,山河心里满满的全是感动。她何其有幸,能得到江屿这个爱她至深的男人啊!他不仅爱她,他更懂她,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别的男人能像他一样懂她了。 53|4.29发|表 下午的时候,江屿和山河准备下山,但是无奈却被困在了山里,因为下山的道路已经被多处塌方阻断了,目前正在紧急抢修之中。 昨晚由于大暴雨,河汀县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塌方和泥石流,也有不幸之人在灾难中丧失。 山里通讯已经恢复,江屿和山河都打电话报了平安。当然,山河昨晚和江屿上山之前,也给外婆打过电话,要不家里人估计又急疯了。 道路阻断,物资就无法送到山里,食物也送不上来,工人们暂时只能依靠方便面果腹。平寨隧道里灌满了水,也无法开工,需要等抽水机运上来才能重新作业,所以工人们都停工了,去帮忙抢修道路。 江屿和山河吃过方便面之后,离开休息区域,沿着山路往下走,很快就来到了他们昨晚翻车的地方。 昨天晚上天黑看不到还不要紧,白天一看,才真是吓人。svu侧翻的沟渠离悬崖只有不要一米的距离,他们昨晚要是距离再偏一点,搞不好整辆车就滑到悬崖下面去了。 山河看到这样的场景不住地后怕,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 江屿轻声安慰她:“没事了,我们不都活下来了么?”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能用力抱住他的腰,静静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他轻抚她柔软的秀发,给予无声的安慰。 此刻,工人们拿着绳子,捆在压住suv的那棵大树上,然后齐心协力将大树拉了下来。大树还是拦住了道路,一整棵不好移动,于是就有人拿砍刀和锯子把大树分成好多段,扔到悬崖下,才算是把道路基本清理出来。 侧翻在沟渠里的suv也被工人们想办法弄了出来,停在路上。 淋了一夜雨,车里有点脏,但是不要紧,江屿坐上去之后还能继续开,车辆本身没有问题,到时候清洗一下就可以了。 天气已经放晴,泥泞的道路开始渐渐变干。 这一场大雨过后,气温又降了很多,山里每日最高气温只有二十七八度,一到晚上还必须穿外套了。 江屿和山河又在山里困了两天,直到第三天下午,下山的路才重新修通。两人告别了山里的工人们,驱车下山。 回到项目部后,他们得到了其他人隆重而热烈的欢迎。 山河觉得,经历了一场生死劫之后,真是看谁都特别亲切,更觉得人生无比美好,一定要好好珍惜才行。 众人一番寒暄过后,江屿开车送山河回县城。她已经有几天没有好好洗个澡,现在只想回到家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再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不过,回家之前,山河还是先去了一趟饭店。不管怎么说,她回来了,得先跟明叔他们打个招呼。被困在山上的这几天,明叔他们一直都很担心她。 山河才迈进美丽煎饭店的大门,就看到孟梧桐坐在大厅里,依旧是一身警服,戴着金边眼镜。她脚步顿了一下,后背撞上了江屿的胸膛。 江屿扶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孟梧桐听到声音,缓缓站了起来,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目光清雅平静,手里还拿着个ipad。 山河想起还要带阿美和外婆去公安局看监控录像的事,连忙说:“对不起,这几天出了点事,没来得及带阿美他们去看监控。” 江屿走到山河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到孟梧桐身边,淡淡说:“我们明天带阿美和外婆去公安局,孟警官不用着急。” 孟梧桐的目光移到山河的颈部,两个若隐若现的红色印记无声地说了许多事情,原来如此……他笑了一下,并没有表现得太过落寞,“你们误会了,今天来不是为了案子的事,而是为了这个。”他递出手里的ipad。 山河诧异地接过ipad,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一下,屏幕立刻亮了起来,上面有一个暂停的视频。她不明所以地抬头问孟梧桐:“这个视频是给我看的?” “是的。” 山河轻触了一下屏幕,视频开始正常播放。 摄像机正对着空无一人的沙发,很快,沙发上坐下了一对俊男美女。 山河看到这两个人,脸色骤变,直接扔掉了手里的ipad。 江屿眼疾手快,接住了ipad。 视频里的男人只是坐着,并没有开口,眉头蹙起,脸色略显沉重,还带着一丝不乐意的意味。尽管如此,男人的目光还是一直看着镜头。 视屏里的女人抿了抿唇,歉意对着镜头说:“糖糖,对不起,这三年来一直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 江屿抬眼看了看山河,她站在一旁,脸色并不好,并未看视频,但显然能够听到女人说的话。他又看孟梧桐,孟梧桐也只是平静地站立着,一语不发。 女人继续说:“糖糖,我和正南就要结婚了,我希望你和哥哥能一起回来,参加我的婚礼。虽然我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资格要求你,但这是我现在最大的心愿了。哥哥离家三年,他是我最亲的哥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女人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他身边的男人低声安慰她。女人摇了摇头,推开男人,继续说:“糖糖,我知道过去是我太自私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伤害了你,也伤害了我们两人之间的友情。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哥哥也追着你去了那边,离家这么多年,我是真的很想念哥哥,也很想念你。糖糖,我是真心实意请求你,原谅我,原谅正南,请你和哥哥一起回到我们身边,好吗?” 女人眼眶红红的,男人替她擦了泪水,她又接着说:“糖糖,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我结婚的时候,你能来,做我的伴娘,哥哥做伴郎……” 山河的眼眶也红了,再也听不下去,掉头冲出了出去。 “糖糖……”孟梧桐追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人家正牌男友都没有追出去,他似乎没什么立场去追。 江屿触了一下屏幕,将ipad还给孟梧桐,淡然道:“孟杨柳,是你的妹妹吧!” 孟梧桐接过ipad,轻轻点了点头。 江屿没说什么,大步离开。 他的小女人又伤心了,没有他怎么行呢? ** 一座青翠的小山包上,一人孤独里长眠于此。山包之下,一条米轨铁路蜿蜒穿过。 坟冢打理得很干净,没有一根杂草,墓碑上刻着一排字——慈母杨朵之墓。 墓碑上,是杨朵年轻时微笑的黑白照片,清新美丽,风华绝代。 山河来到的时候,墓碑旁边放了一束新鲜的百合花,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 曾经的杨朵,是河汀县里风靡一时的女神,时至今日,还有很多男人依旧记得她那时的风采。即便她已经容华不再,即便她已经与黄土融为一体,仍有人默默来此看望她。 在过去的几年里,山河来看望母亲的时候,偶尔会看到别人送来的花束,有百合、玫瑰、康乃馨,还有郁金香。 杨朵,她生前就是最美丽的一支花朵。 山河来到墓前,给母亲点了一炷香,然后蹲下身,静静靠着墓碑,低声说:“妈妈,我很想你,我有很多心事想对你说。” 墓碑上杨朵的笑意似乎更深了,山间有清风拂过,似乎在轻声说着:“女儿,有什么心事就对妈妈说。” 她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幽幽说着:“我最好的朋友,和她的男朋友就要结婚了,她请求我去参加婚礼,你说,我应该去吗?可是,她的男朋友就是我的前男友啊!妈妈,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她闭上眼,一滴泪轻轻落在墓碑的底座上。 一只手突然搭在她的肩上,让她惊了一下,回过头,就看到了江屿的脸。 山河擦了眼泪,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江屿并未回答,只是将手里的花束放在墓碑前,对着墓碑郑重地鞠了三个躬,开口说:“阿姨好,我是糖糖的男朋友,我叫江屿。第一次来这里看您,希望您能对我满意。” 山河讶异于他对自己的称呼,不是山河,而是糖糖。是不是因为在她母亲的墓前,所以他才这么称呼她? 江屿说完之后,目光才回到她身上,柔声说:“我问了你外婆,知道阿姨的墓在这里,就过来了。” 山河垂下眼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江屿在她身边蹲下身,轻抚她的头发,“遇上了前男友和闺蜜的事,心里难过,却又不好对现在的男朋友说,就只能跑到母亲这里来诉苦,是不是?” 山河动了动嘴唇。 江屿握住她的一只手,轻轻吻了吻,“山河,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外婆和阿美,我就是你最亲密的人,你应该相信我,对吗?” 山河轻轻点了一下头。 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四目相对,深深地凝视她的眼睛,“那么你现在,愿不愿意将自己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全都交付于我?” 54|4.29发|表 其实山河和孟杨柳的故事并不是很长。 十年前,她们都是大学新生,共同就读于t大经管学院公共管理系,一个班级,一个宿舍。最初两人关系算不上很好,孟杨柳是土生土长的上海妹子,骨子里颇为骄傲,有点瞧不上山河这种从西南偏远地区来的女生,觉得她很土气,但也不会主动找她麻烦,两人之间井水不犯河水。 山河是少数民族,小时候跟着母亲学过舞蹈,还拿过奖,所以一进学校,就被学生会文艺部收入麾下。迎新文艺晚会上,她跳了一支孔雀舞,让很多人都记住了她,其中也包括当时的学生会主席楚正南。 楚正南在学校里是风云人物,高大帅气,风度翩翩,有很多女孩子都暗恋她,就连孟杨柳也不例外,但唯独山河不买他的帐。 山河身上没有少数民族那种天生的热情,对谁都不冷不热的,客气却很疏离,眼睛里藏了很多事。但就是她这种状态,最让男生好奇,也最招男生喜欢。她会让男生产生一种想要征服她的冲动,尤其是楚正南那样优秀的男生。 后来楚正南就开始追求山河,献殷勤拉关系,各种手段都用上了,还专门请山河宿舍的女生吃饭。那段时间,孟杨柳很嫉妒山河,时不时还会说些酸溜溜的话来激她,不过山河没理孟杨柳,孟杨柳使出的力气都好像打在了棉花上。 大二下学期,山河还是答应了楚正南,这段爱情一时传为校园里的佳话。孟杨柳就算不服气,也没有任何办法。 没过多久,孟杨柳自己也找了一个男朋友,不过两人总是吵架。 有一天晚上,孟杨柳又和男友闹了矛盾,大晚上一个人跑到学校外面的大排档喝酒吃烧烤,结果喝得醉醺醺的,被附近的几个混混拉进巷子里调戏。 山河那时正好兼职回来看到了,本来没打算管,因为她们之间的关系实在不怎样,可当她看到几个混混撕扯孟杨柳的衣服,想占便宜的时候,就有点忍不住了。 随手拿了两个啤酒瓶子,她就冲了上去,几个混混开始没把她放在眼里,还想连她一起调戏。山河发了狠,直接把啤酒瓶子砸在一个混混脑袋上。几个混混都懵了,被砸的人直挺挺晕了过去,巨大的动静把旁边很多人都吸引过来,接着一群人就都进了派出所。 学校出面处理,山河这是正当防卫,非但没被处分,还得到了褒奖,派出所送了她一面见义勇为的锦旗。不过,学校还是教育学生们,这种时候应该立刻打电话报警,尤其是女生,一定不能那么冲动。 其实山河不是冲动,那几个人混混一看就是无能怕死之辈,越退缩他们越嚣张,发起狠来他们反倒害怕了。这种人,她小时候见得多,要跟人打架的话,首先气势上就不能输。 像山河这样,又能打架又能跳舞的女生,还真是少数。 自从这次以后,孟杨柳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每天都要跟她结伴上课,结伴吃饭,不但把自己的男朋友甩了,还搞得山河跟楚正南都没办法约会了。 山河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对于孟杨柳牛皮糖一样粘着自己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后来也就随她去了。两人真正交心成为闺蜜前,山河还警告过孟杨柳:“楚正南是我男朋友,你不许打他的主意,否则咱俩就友尽。” 孟杨柳是怎么说来着?她一脸不屑地说:“我对别人的男朋友一点兴趣都没有。世界上又不止楚正南一个出色的男人。” 呵呵,当时的山河真就信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孟杨柳的确没有打楚正南的主意,始终跟楚正南保持着距离。 孟杨柳对山河还真是掏心掏肺,家里给她留的什么好东西,她都能拿来跟山河分享。就连大三那年,山河母亲突然过世,山河没钱买机票回家,也是孟杨柳出钱帮她买的机票。 不仅如此,孟杨柳还把山河带到自己家里,认识了她的父母,以及她的哥哥孟梧桐。 其实那时候的山河根本就没想过孟梧桐会喜欢自己,他在帝都读书,不在上海,他们之间见面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他对她而言,还不如孟家双亲熟悉,每次她跟孟杨柳去孟家,看到他的时候,只是很礼貌地叫一声“梧桐哥”,孟梧桐也只是微微点一下头,算是回应她的招呼。 再后来,山河和孟杨柳都毕业了,两人合租了一套房,在同一家公司里上班。那段时间,她俩亲密无间,关系真是好得蜜里调油,连内衣都能混着穿,公司同事还曾经怀疑她俩是不是拉拉。 山河从孟杨柳口中得知,孟梧桐研究生毕业了,从北京回到了上海工作。她没有特意去关注过孟梧桐的事,只是在孟家见到孟梧桐的次数更多了。他们之间说的话很少,孟梧桐偶尔会问几句关于她工作的事,她也照实回答,但是她和男朋友楚正南之间的事,孟梧桐兄妹俩是从来不问的。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山河和楚正南的矛盾越来越多。大学时期她就很抵触楚正南碰她的身体,毕业以后她也没答应跟楚正南同居,反而跟孟杨柳住在一起。 楚正南甚至还带她去看过了心理医生,可是却没什么效果。她至多只能接受楚正南吻她,一旦他开始脱她的衣服,抚摸她的身体,她就会极其抵触,跟那次推开江屿一样。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孟杨柳和楚正南开始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起初她只是无意间在楚正南手机里发现他们两人的聊天记录,只是很平常的问候,她就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次,她提前出差回来,发现楚正南和孟杨柳在卧室里紧紧相拥。孟杨柳将脸埋在楚正南怀里,哽咽说:“我们该怎么办?难道永远都不让糖糖知道吗?” 那一刻,山河简直如遭五雷轰顶,也是那一天,她把当年救孟杨柳获得的见义勇为锦旗给烧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身边两个最亲密的人会同时背叛她了,一个是挚友,一个是爱侣。孟杨柳还曾经亲口说过,不会打楚正南的主意。可她还是违背了她的誓言,背弃了她们之间的友谊。 山河自问,在她和楚正南的这段感情里,她并非没有错误。由于自身原因,她无法满足他的生理需求,她也会感到惭愧和遗憾。可是他们之间有那么长的感情,都是彼此的初恋,他不应该瞒着她,偷偷和她最好的朋友在一起。 因为母亲的缘故,她尤其不能忍受背叛,不论是爱情的背叛,还是友情的背叛。如果楚正南找的是其他女人,那她肯定会狠狠报复回去,可他找的偏偏是孟杨柳,她怎么报复啊? 这么狗血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叫她情何以堪?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回到家乡,安静地过自己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孟梧桐竟然跟她一起过来了,甚至……还对她表白。 山河当时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气愤。她觉得孟梧桐兄妹俩都在玩弄她的感情,一个抢走她的男友,一个跑来戏弄她,于是她对孟梧桐再也没有好脸色,甚至避而不见。即便孟梧桐用三年的时间证实了,他对她是认真的,她也不肯接受他,甚至克制自己,不让自己为他动心。她无法接受孟梧桐的家庭,更无法接受自己成为孟杨柳和楚正南的大嫂。 山河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终于说完了她和孟梧桐兄妹之间的这段纠葛,声音已经沙哑无比,眼里含着泪,倔强地不肯让它流出来。 江屿紧紧抱住她,为她心疼,为她难过,给予她无声的安慰。明明是个从小没有父亲的女孩,心理已经缺失了一部分,他们怎么舍得再伤害她呢?可是,江屿又无比庆幸,如果没有这些过往,他怎能与她相识相知相爱?是孟梧桐兄妹俩,成就了他和山河的爱情。 他亲吻着她的额头,柔声说着:“好了,都过去了,现在有我,以前的事都可以全部放下了。” 山河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三年前,你从上海回来,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了,把饭店的名字也改了?” “是,不想要以前的回忆,就全改了。” “那你以前的名字叫什么?” “唐忆。” “唐忆……”他徐徐吐出两个字,像在唇齿间咀嚼回味一番,“所以你的小名叫糖糖,阿姨给你取这个名字,是不想忘记她和你父亲之间的回忆吧!” 山河抬头,略带惊讶地说:“你知道我父亲?” 江屿低头,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睛,“我知道,外婆都跟我说了。你父亲是上海来的知青,回城的时候,要带你母亲一起走,可是她舍不得家里人,外婆也不放心她孤身一个人去上海,就把她留了下来。可是没想到,你父亲回城没多久,她就查出自己怀孕了。” 提起那个从未蒙面的男人,山河心里难免郁愤,红着眼说:“他走的时候说过,会回来接妈妈,让妈妈等他。可是妈妈等了他一辈子,一直都没再嫁人,他却再也没有回来。”她说到这里,心里恨意更深,哑声说:“小的时候,妈妈还带我去了一次上海,就是为了找他,可他留给妈妈的地址早就拆迁不存在了。那天妈妈在宾馆里坐了一整天,什么都没吃……” 山河说到这里,忍不住哭了起来,心里满满全是委屈,替母亲不值,也替自己难过。 这个时候,江屿无法让她停下来,只能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静静倾听,让她把满腹委屈统统发泄出来,这样她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可即便没有找到他,妈妈还是没有嫁人。我跟妈妈说了很多次,让她给我找个新爸爸,她就是不肯,她还说我这辈子就爱你爸爸一个人。”山河一边哭一边说,眼泪根本停不住。此刻她不再是那个坚强的女强人,仅仅只是一个伤心的小女孩而已。 “从那以后,妈妈就患上了抑郁症,后来为了让我不被开除,她不得不出卖自尊,甚至摔断腿再也无法跳舞,她的抑郁症更严重了。她总是说,你爸爸最爱看我跳舞,如果以后他看到我不能跳舞,心里该有多难过。”山河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咬牙切齿地说:“屁,那个男人都不管她了,哪里还会记得她的舞?她就是自己傻,就是自己蠢!要不是因为那个男人,她怎么会这么年轻就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山河抓着江屿的手臂,满脸是泪,哭喊着说:“江屿,我妈妈是抑郁而死的,她其实已经知道那个男人不会再回来了,可她不肯相信,她就那样折磨她自己。就连她临死前,还让家人把她埋在铁轨旁边,她说当年他就是坐着火车来,坐着火车走的,他一定会再坐着火车来接她。江屿,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傻的妈妈……” 她说完,看着坟墓下方的米轨铁路,放声大哭起来。 江屿心里狠狠一疼,尽管已经从外婆口中得知了过去的事,可再听山河这么哭诉一遍,竟然没忍住红了眼。因为深爱着她,所以她心里的痛,心里的悲,心里的种种哀伤,他统统都感同身受。 在那个遥远的年代,山河父母之间的爱情,该有多么深刻,才会让山河母亲明知无望,却还是要一如既往地等候下去? 江屿没有答案,他只能紧紧抱住山河,用尽全身力气,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会分开。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庄严而郑重地说道:“山河,我在你妈妈的墓前发誓,此生永不负你!” 55|4.29发|表 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万米高空之上,两个小时后,将抵达上海虹桥机场。 山河昨夜没睡好,早上又早起赶飞机,等飞机起飞后,就熬不住困意,靠在江屿肩膀上睡着了。 空姐经过,正想问他们需要什么饮料时,江屿连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空姐会意,点了点头,推着小车往前走。 孟梧桐也在飞机上,与他们隔着一条过道。他转头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山河,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江屿,谢谢你。” 江屿淡漠地说:“谢我什么?” “谢谢你说服了糖糖,让她答应回上海参加杨柳的婚礼,还愿意为杨柳做伴娘。”孟梧桐的语气很真诚。 “这没什么。人本应该学着宽容,当一个人原谅他人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解脱?”江屿仍是淡淡的口吻,“山河身边现在有我,既然已经走出上一段恋情的阴影,那么去给一对新人送上祝福,也未尝不可。更何况,你妹妹和山河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她想让山河给她当伴娘,满足她这个愿望,也是一种祝福的方式。” 孟梧桐笑了一下,露出两个酒窝,金边眼镜更显得他俊秀优雅,与过道那边清冷淡漠的江屿形成鲜明对比。“你说的对,最初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败给你,现在我有点明白的。或许你比我更懂得怎么去爱她。” 江屿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是的。” 孟梧桐做了个深呼吸,神情似有些缥缈,“只要糖糖能幸福,我并没有什么好强求的。” “会不会不甘心?”江屿微微转头,看着他。 “有,其实很不甘心。为什么我追了她三年,却不如你短短的三个月?”孟梧桐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后也转过头,看着江屿,“如果我要跟你竞争,你会怎样?” “不怎样,你不会有任何机会。”江屿回过头,发现山河往下掉了一点,便轻轻托住她的头,让她靠得更加舒服一点。 孟梧桐看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微微笑了一下,看得出来,江屿是很爱山河的,这样他的退出,也就更有意义了。“江屿,如果你是我,你会甘心放手吗?我喜欢她喜欢十年了。”孟梧桐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像是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江屿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才说:“可惜我不是你。” “是啊,你不是我,所以你无法理解我心里的感觉。我第一次见到糖糖,是她们刚刚入学的那天,我送杨柳去学校报到,在她们宿舍里看到她。杨柳那时候娇滴滴的,什么都不会,连铺床都要家里人帮她,但是糖糖已经把一切都打理好了,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她一个人静静坐在床上看书,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足以吸引旁人的眼光。” 孟梧桐身体后仰,靠在座椅靠背上,神情恍惚,似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我妈妈给了她一个水果,然后问她是从哪来的,又问她是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拒绝了我妈妈的水果,说她是一个人从云南来的。我那时就对她特别好奇,她这么瘦小的女孩子,竟然从那么远的地方一个人来上海上学,却不慌不乱,妥妥当当。她说话的语气虽然很礼貌,也很客气,却带着一种疏离,让人觉得她是个很有故事的女孩子,特别想亲近她,一探究竟。” 江屿平静地开口:“可是你并没有追求她。” “是的。”孟梧桐露出几分伤感的神色,“那时候我在北京读研,见过她一面之后,就作为交换生去了英国。等我回来以后,她身边已经有了楚正南。” “一见钟情,却是遗憾的错过。”江屿的声音波澜不惊,仿佛在评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孟梧桐涩然一笑,“她一直以为我跟她初次见面是在杨柳带她回家的时候,其实早在她入学之初,我就注意到她了,可惜她并没有注意到我。十年,她在我心里一直装了十年……” “十年……”江屿也幽幽吐出这个数字,似在体味着这个数字沉重的分量。如果是他,他会甘心放手吗?江屿扪心自问,答案必然是否定,如果他是孟梧桐,一定不会放手。可是,他并不希望孟梧桐来跟他争山河,对待感情,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孟梧桐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半是无奈,半是伤感地说:“或许是我跟她没有缘分吧!” “不是没有缘分,而是你不懂得爱她的方式。”江屿语调平静,“你一直在守护她,可是爱情里不仅仅只有守护,还需要改变自己和争取对方,你都没有做到,你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妹妹一样守护。” 孟梧桐神情一愣,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突然之间就变得通透明朗了,醍醐灌顶一般。他低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他想起了几个月前他重伤的事情,如果当时他没有隐瞒,而是告诉了她,他们之间的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守护了十年,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却被他轻易放走了。 孟梧桐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住,声音带了几分沙哑,“你告诉我这些,难道真的不怕我跟你抢糖糖吗?” “怕。”江屿声音很沉,“但是我相信你的为人,我希望你在下一段感情里,不要再错过。” 孟梧桐目光深沉地看了江屿一眼,没再说话。 ** 飞机平稳地降落了,山河才幽幽从睡梦里醒过来,迷迷糊糊地说:“嗯?已经到了吗?” 江屿亲昵地捏捏她的脸蛋,打趣她:“睡得跟小猪似的,口水都流在我外套上了。” 山河赶紧去擦口水,发现被他骗了之后,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嗔怒道:“你逗我玩啊?讨厌死了。” 孟梧桐在旁边默默看着,他们两人的感情已经不同一般了,就算他现在想插足,恐怕也是没有机会的吧! 正想着,飞机舱门已经打开,空姐广播通知可以下机了。 他们三人携带的行李都不多,不需要等托运的东西,直接出了航站楼。 孟梧桐看了前方一眼,家里司机开了车来接他,已经等在停车场了。他问身边两人:“你们……” 江屿立刻说:“不必了,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你妹妹的婚礼,我会提前两个小时把山河送过去。” 孟梧桐点点头,已然无话可说。山河身边有了江屿,确实一点也不需要他了。“那好,明天见!”说完,他不再停留,大步往停车场走去。 山河目送孟梧桐走远了,才问江屿:“我们什么安排?” 江屿对山河神秘一笑,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一句:“我到了。”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山河迷惑地眨眨眼,这到底是神马意思? 半分钟之后,一辆拉轰无比的兰博基尼停在了两人面前,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下来,来到两人面前,恭恭敬敬地递给江屿一串钥匙,说道:“江先生,您的车已经送来了。” “好的。”江屿淡定自若地接过钥匙。 年轻男人任务完成后,立刻退下了。 山河直愣愣看着眼前这辆跑车,张大了嘴。 江屿勾勾嘴角,把两人行李放好,拉开副驾驶座的门,比了个请的手势,“美丽的姑娘,请上车吧!” “这、这车又是你租的啊?” 江屿神秘一笑,并未回答。 山河怀揣着十二万分好奇心,坐上了这辆跑车。等江屿也上来后,她才一脸困惑地说:“怎么感觉这么矮呢?好像要坐到地上去了。” “跑车都是这样的,底盘很低。”江屿说完,直接启动车辆,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 山河坐在车里,只觉身轻如燕,好像要飘起来的感觉,不禁暗暗咋舌,跑车不愧是跑车,贵也有贵的道理。她这次来上海沾了江屿的光,能乘坐一次这么贵的车,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兰博基尼离开虹桥机场,直接往上海市区最繁华的地段驶去。 山河转过头,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繁华的街道,林立的高楼大厦,心里一时感慨万千。 三年多了,没想到她还会再回到这座城市。这是一座华丽奢靡的现代化大都市,是全中国最富裕的地方,和她的家乡河汀有着天壤之别,她依恋着自己的家乡,也怀念着曾经在这里漂泊的七年青葱岁月。 江屿把她带到了南京路片区,这里是全上海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她曾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也陪着孟杨柳在这里买过衣服和包包,但是她自己从来没买过。来到这种地方,就能清楚地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贫富差距是如此巨大。 停好车以后,江屿牵着她进了恒隆广场,给她置办了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这是她明天参加孟杨柳婚礼要用的,所以她没有矫情地拒绝。明天的婚礼上,肯定会有很多大学同学,她不能穿着二三十块钱的衣服过去,她是要给孟杨柳做伴娘的。 江屿给她买了一身,还嫌不够,又买了两身,说了过两天见家长要用的。 山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隔了几秒才结结巴巴地说:“见、见家长?见什么家长?” 江屿揽住她的肩,理所应当地说:“当然是见我的家长,丑媳妇终是要见婆婆的。” 56|4.29发|表 孟家双亲是做生意的,家里经济条件很好,孟杨柳的婚宴当然也办得比较隆重,选的地方很高档,一桌酒席的价格就在一万以上。 山河作为孟杨柳过去亲密无间的闺蜜,都不好意思的只送几百块钱的礼金。这三年她在河汀参加初中同学的婚礼,礼金都是一两百块钱就足够了,再来上海一看,真是天差地别。 就在山河烦恼该送什么的时候,孟梧桐给她发了消息,传达孟杨柳的意思,让她什么都别送,只要人来就行了。空手去参加婚礼当然不是那么回事,最后她和江屿商量着给孟杨柳买了个自动扫地的机器人,非常适合孟杨柳这种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千金小姐。 孟杨柳婚礼当日,江屿一大早就开车载着山河去了举办婚礼的会所,由于还不到婚宴时间,所以宾客都没有来,只有工作人员来这里忙碌地来回穿梭。 孟梧桐已经等候在大门口,穿着很正式,衬衣西裤,还带着胸花,一看就是伴郎的架势。他见山河他们来了,就立刻迎了上去。 山河还没换上昨天买的小礼物,身上穿着牛仔裤和t恤。 孟梧桐看了一眼,就说:“糖糖要不先去休息室换衣服化妆吧!伴娘服装已经准备好了。” “有伴娘服了?”山河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昨天江屿还帮我买了伴娘小礼服。” 江屿静静站在旁边,未置一词。 孟梧桐点点头,“那也行,不过还是得先化妆。江屿要不然就先去大厅里等候?” “好。”江屿并没有什么意见,山河既然来做伴娘,肯定就要去后台陪着新娘子,不能跟他在一起。 工作人员把江屿带去了大厅,山河则跟着孟梧桐去往新娘休息室。 刚走到休息室门外,就听到孟杨柳略带担忧的声音传了出来:“糖糖真的会来给我当伴娘吗?”音色还是跟从前一样,带了一点娇软的味道,让人一听就觉得这是个在温室里长大的姑娘。 紧接着是孟母的声音:“你哥哥都说她会来,你就不用担心了。” 山河的脚像是灌了铅一样钉在原地,过往种种如同潮水般向她涌来,心里一时千回百转。终于要鼓足勇气来面对了吗?再见到孟杨柳,第一句话她应该说什么? 孟梧桐已经伸手推开房门,对着里面的人含笑说道:“杨柳,看看是谁来了。” 山河站在门口,向里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化妆镜前的孟杨。今天的她,穿着一身华丽精美的婚纱,长长的婚纱摆尾上点缀着数百枚闪亮的水钻。她化了精致的妆容,戴着头纱,看上去娇柔妩媚,格外漂亮。 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孟杨柳拉着她去逛街,走到一家婚纱店时,指着里面一件价格不菲的婚纱说:“以后我结婚,一定要穿手工定制的婚纱,最漂亮的那种。” 接着她又说:“糖糖,以后咱俩一块结婚吧!” 当时的唐忆说:“我可买不起这么贵的婚纱。” 孟杨柳说:“没关系,让我哥给咱俩买,咱俩就负责美美哒。” 想到这里,山河心里涌上一阵酸涩的滋味,当年两人之间的约定终究化作了泡影。 孟杨柳也看到了她,一点点站起身,眼里瞬间蒙上了水汽。下一秒钟,孟杨柳忽然扔下手里的捧花,直接提着裙摆跑了过来,一下抱住山河,哭出声来,“糖糖你真的来了,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山河觉得鼻子有点酸,僵硬地抬起手,拍了拍孟杨柳的后背,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孟母走过来安慰女儿,“好了好了,杨柳,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可不能哭,不吉利的。” 孟杨柳一听,哭得就更加厉害了,孟母和孟梧桐在旁边都安慰不了。 山河终于出声,开口对孟杨柳说了第一句话:“我来是看你结婚,不是看你哭鼻子的。” 孟杨柳一噎,哭声立刻止住了。 ** 山河换了江屿给她买的小礼服,坐在化妆镜前,让造型师给她吹头发做发型。 孟杨柳由于刚才大哭了一场,现在也安静坐着补妆,时不时还抽抽两下。她手里拿着山河送的扫地机器人,一直偏头看着山河,两眼直勾勾的。 山河被她看得毛骨悚然,颇为无奈地说:“你老这么看我干嘛?” 孟梧桐坐在沙发上,轻笑了一声,说道:“杨柳是怕你跑了。” “人都坐在这里了,还能跑到哪里去?” “跑回云南啊!糖糖,你和我哥都别再回去了吧!”孟杨柳语气带着祈求,“我不想让你们再回去了,糖糖,你就答应我哥吧,我想让你做我嫂子。” 山河微微一愣,原来孟梧桐没有把事情都告诉孟杨柳。她垂下眼帘,淡淡说:“我不能跟你哥在一起,也不能不做你的嫂子。” “为什么?你还在怪我和正南。”孟杨柳露出焦急的神情。 “不是。”山河的语气很淡,“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这次之所以来参加你的婚礼,也是他鼓励我来的。” “什么?”孟杨柳跳了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你……你已经有别的男朋友了?那我哥呢?我哥追了你三年,你就一点都不感动吗?” 山河沉默不语。 孟梧桐沉声说:“杨柳,别说了。” 孟杨柳一下又要哭了,“都是因为我,你肯定是因为我和正南才不接受我哥,对不对?” 山河依旧沉默。 孟梧桐说:“杨柳,不是这样的,你不要瞎猜。” 山河拨开造型师的手,缓缓起身,平静地说:“对不起,我去一趟洗手间。” ** 山河低着头,一个人静静走在去洗手间的路上。 最初的时候,她的确是因为孟杨柳和楚正南的事,不肯接受孟梧桐。可是自从江屿出现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常听人说,相爱的两个人会彼此影响,彼此改变。江屿因她而改变,她又何尝没有因江屿而改变呢?要是以前,她根本不可能答应来参加孟杨柳和楚正南的婚礼,可是现在,尽管内心仍然会有起伏波澜,去已经平静了许多,也能够坦然面对孟杨柳和楚正南结婚这件事了。 唯一让她心存愧疚的,是孟梧桐无私守护的那三年,她的确无以为报。 她希望,孟梧桐这次回来,就不要再回河汀了。孟梧桐属于这里,他更应该和他的家人在一起,他已经为她蹉跎了三年,不能再为她继续浪费时间了。 如果有一天,孟梧桐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她会真心为他祝福。 正想着,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擦得黑亮的皮鞋。 山河抬起头,看到了身穿淡蓝色新郎礼服的楚正南,这个男人似乎和记忆里样子一模一样,清雅俊逸,带了一点风流潇洒的味道。 曾经她也深深地爱着这个男人,也恨不得将所有一切都交给他,可是当他第一次发现她有心理疾病时,他说的并不是安慰她的话,而是让她去看心理医生。 那时的楚正南也是爱她的,但他或许更爱他自己。他和江屿之间有着巨大的差别,如果江屿的胸怀是宽广的大海,那么楚正南最多只算得上是一条小水沟。 此时此刻,她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位前男友了,过往的种种,好像已经离她远去,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在心底深处沉淀下来。 她不后悔爱过这个男人,也不后悔和他在一起的六年时光,尽管那是她最光辉的岁月。她甚至还想感谢他,因为他的放弃,才让她得到成长,让她最终遇上了江屿。 江屿那句话是对的,原谅他人曾经犯下的错误,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 有的时候,太过计较已经发生的事情,反而让自己活得更累。 人应该向前看,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那样并不值得。 楚正南看到山河也怔了一下,随后眉头蹙了起来,似乎不想在婚礼现场看到她。楚正南显然没想到她真的会来参加婚礼,又或者,她愿意来参加婚礼,是因为找到更加优秀的男朋友,所以带来向他炫耀?要打他这个前男友的脸?这样的把戏已经被人玩烂了,而且以她身上存在的问题,他并不相信除了孟梧桐之外,她还能找到什么更优秀的男人。 老实说,楚正南也不希望山河和孟梧桐在一起,他无法开口叫出那一声嫂子。 当年,山河离开上海,回到故乡,他虽然心存愧疚,却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你好。”山河先一步开口,语气和神态都淡淡的。 楚正南再是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她能用这么云淡风轻的口吻和自己打招呼。在他的记忆中,她一直都是个睚眦必报的女生,不会主动伤害别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伤害自己的人。 大三那年暑假,她回家收集初中校领导贪腐的证据,还是他帮她发到网络上,而且替她举报的。 难道说,她转性了?楚正南实在难以置信。 山河见他没有反应,也不再多说什么,避过他继续向前走去。 “糖糖。”楚正南突然叫住她,“你……真的毫不在意了?” “哈!”山河停下脚步,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我毫不在意,你是不是会觉得自己特没分量,毕竟咱俩是初恋呢?” 楚正南被她噎住,涨着脸说不出话。 “楚正南,这么说吧!我并不是毫不在意,但是我已经能够完全放下了。”她说得坦荡,没有一丝矫情。 楚正南“哦”了一声,神情有些怔忪,随后又问:“你找到新的男朋友了?” “是啊!”山河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还是他鼓励我来参加婚礼的。” 楚正南的脸色变了变,“你们……” “我们很和谐。”她直接替他把话接了下去,仿佛早就猜到他心里所想的事情,“是他帮我克服了心理障碍。” 楚正南的脸色不太好看,而且隐约露出几分不相信的意味。 山河觉得自己没有向他解释的必要,耸了耸肩,说:“他今天也来了,不过你放心,他只会充当一个默默观礼的宾客,绝不会抢你这个新郎官的风头。” 楚正南看她嘴角挂着若隐若无的笑意,就知道她已经猜到自己心里的所思所想了。他感到自己的心理就像刚出生的婴孩一样暴露在她面前,连一块遮羞布也没有,顿时显得十分局促。 山河拍拍手,一脸轻松地说:“好了,送上我的祝福,祝你们新婚快乐,永结同心!” 57|4.29发|表 孟杨柳的婚礼是中西合璧的方式,先致辞宣誓你愿意我愿意,然后再进行中式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山河作为伴娘,当然也是全程在旁边陪伴了。 这场婚礼不管是新郎新娘,还是伴郎伴娘,都是俊男美女的组合,非常养眼,婚礼气氛也热闹融洽,婚礼进行得很顺利。 江屿一直都静静坐在宾客席里,很巧的是,他被安排的席位就是山河他们大学同学所在的席位,整个过程,他都在听着她的同学们谈论她们之间的事。 “哎真没想到,孟杨柳竟然真跟楚正南结婚了。” “可不是嘛!楚正南和唐忆大学时多好啊!” “我还以为他俩会结婚呢!” “唐忆也真心宽,还能给孟杨柳当伴娘。” “没准唐忆和孟杨柳才是真爱呢!楚正南搞不好压根是个炮灰。” 一群同学说着都恶意地笑了起来。 江屿没管这些人,目光紧紧追随着不停忙碌的山河。他长得丰神俊朗,回到上海着装打扮也正式了很多,不像在河汀那样随意。他坐在那里,神情淡漠,兰博基尼的车钥匙搁在桌上,即便不说话,气场和存在感也特别强,所以很容易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每个人都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本人以及他的车钥匙。 身边的女人热情跟他打招呼:“嗨,你好像不是我们的大学同学啊!” 江屿语气淡漠道:“我是女方兄长请来的宾客。” 女方兄长就是伴郎,这些人都知道,而且女方家很有钱,请几个土豪来参加婚礼也是正常的。 江屿一说话,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表情更是冷到南极,活脱脱一座大冰山,身边的女人哆嗦一下,讪讪闭了嘴。 筵席开始后,新娘换了一身鱼尾敬酒服,开始逐桌敬酒。山河和孟梧桐都跟在旁边,为他们端杯倒酒。 敬过了长辈和亲戚之后,就轮到大学同学这一桌了。 山河从托盘里端过酒杯递给孟杨柳,目光悄悄往江屿那边瞧了一眼,正好江屿也在看她,两人视线交汇,都心照不宣地勾了勾嘴角。 孟杨柳和楚正南正要说敬酒辞,有人开始起哄了,“新郎新娘喝交杯!” 于是一桌人都在喊着让一对新人喝交杯酒。 孟杨柳和楚正南只好应众人要求,喝了交杯酒。 之前起哄的人又喊道:“新郎新娘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 很多人一边起哄,还一边将目光投向山河,似乎想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反应。 山河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意,大方得体,没有任何不妥。 一对新人架不住同学的起哄,又只好相拥亲吻了一下。 满桌人发出一阵嘘声,似乎对此还不满意,接着又开始起哄:“伴郎伴娘也来亲一个!” 这恶作剧的意图就太明显了。 山河没说什么,但脸上的笑容已经有点勉强。同学相聚,没有对新人诚挚的祝福,满满的全是恶意,内心怎么就这么阴暗呢? 一对新人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尤其是楚正南,或许这就是好事者想达到的效果了,分明就想看他们的笑话。 什么分手了还是朋友,闺蜜抢了男友还能心无芥蒂给闺蜜当伴娘,全部都是无稽之谈,全部都是粉饰太平。这些人就是喜欢撕毁这种虚伪的面目,最好婚礼现场就开始撕逼,那样才精彩热闹! 山河知道这些起哄者阴暗的心理,只是冷笑着扯了扯嘴角,未置一词。 江屿也没有出声,静静坐着 “伴郎伴娘也亲一个!”起哄的人不屈不挠。 山河冷冰冰地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这话。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孟梧桐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起哄者都停息之后,才缓缓说道:“唐忆和杨柳一样,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妹妹,哪有哥哥和妹妹亲吻的道理?” 好事者的表情变得讪讪的。 “再说了,唐忆的男朋友今天也来了,咱们闹归闹,不能做得太出格,对不对?”孟梧桐语气温润,却又带了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 旁人一听山河现男友也来了,好奇心一时又被勾起来了。这位现男友心更大,陪唐忆来参加前男友的婚礼也就罢了,居然能一直看着她给人家伴娘。按照正常的剧本来走,现男友和前男友不得好好pk比较一番吗? 有人开始询问山河:“唉,唐忆,你现男友在哪呢?叫他过来认识一下呗!” 这样的话或许出于好奇,或许处于恶意,反正会让新郎心里不痛快就对了。 至于一对新人,心里也是各有想法。孟杨柳是希望看看山河现男友到底长什么样,能打败她最亲爱的哥哥。楚正南嘛,心情就更加复杂了,既想看看,又不想在这个场合被人拿出来比较。 全桌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山河身上,等她的答案。 山河最终只是笑了笑,平静地开口说:“大家还是喝酒吧!新人还要去别桌敬酒。” 一句话就彻底结束了这个话题。 好事者意兴阑珊地喝了酒,又开始猜想,肯定是现男友不如前男友,所以不好意思带出来见人。于是乎,纷纷开始向山河投去怜悯的眼光,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新人终于离开这一桌,走向下一桌。 江屿突然站起身,喊了一声:“唐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全桌人听到,而且特意喊了她以前的名字。 “啊?”山河回过身,表情有些诧异,没反应过来江屿怎么叫自己唐忆了。 江屿不疾不徐地说:“我去停车场等你,你好了就出来。” “哦。”山河愣愣答应一声。 江屿得到她的答复,目光扫过全桌人目瞪口呆样子,淡定地拿上自己的车钥匙,阔步离开。他背影挺拔伟岸,步步生风,走起路来和男模一模一样。 ** 直到晚上八点半,才把所有的宾客都送走。山河穿高跟鞋陪孟杨柳站了一天,脚疼得厉害,赶紧去更衣室把礼服和鞋子都换了。 当她回到休息室外的时候,正好听到孟梧桐说话的声音:“杨柳,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孟杨柳的声音听上去很激动。 “杨柳,你哥有自己的理由。”这是楚正南的声音。 山河收回自己的手,静静站在门外。 “哥哥,糖糖都有男朋友,你留在那边还有什么意义?你就回到我们身边吧!我和爸妈都舍不得你啊!”孟杨柳的情绪越发激动,连着声音都哑下去了。 “唉……”孟梧桐幽幽一叹,包涵了无数不舍与怜爱之情,“杨柳,哥哥答应你,等哥哥完成那边的工作,就回到上海,好不好?” “你还有什么工作啊?就不能交给其他人去做吗?” “不,杨柳,我答应过糖糖,要把杀害她弟弟的那伙走私犯缉拿归案,不管她有没有跟我在一起,这都是我对她的承诺。男人一诺千金,说出的话,就一定做到!” 孟梧桐这一番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进了山河心里。 这个男人,怎么能如此重情义? 山河眼眶酸涩,内心沉重不已。她没有再进屋,而是自己转身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用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对不起,我有点事,先走了。 她把这条信息发送给了孟梧桐,继续快步往外走,甚至还嫌速度不够快,又小跑了起来。 走出酒店大门时,手机响了一下,是孟梧桐回复的消息,只有短短两个字——好的。 山河心里越发难过,她宁愿孟梧桐留在上海,不要再回河汀了。就算阿辉的案子永远都无法侦破,她也不希望他再为她浪费一点时间。 江屿坐在车里听着轻音乐,远远看到山河跑了过来。他打开车门下车迎接她,却见她一阵风似的扑进自己怀里,双肩微微颤抖着。 “怎么了?”他轻抚她的发。 山河哽咽着摇头,将脸埋在他胸口,双手环住他的腰。 江屿见她不说,也不再多问,只是静静拥着她。 山河情绪稍微稳定一些,才抬起头,一双眼睛红彤彤地看着他,哑声说:“江屿,我们回酒店吧!” “好。” ** 一进房间,关了门,山河再次扑进他怀里,迷乱地吻住他,舌头撬开他的牙齿,探进去狠狠地吸允。 江屿并不意味她的热情,直接将她抱起来,回应她的吻。 两人从客厅一直纠缠到卧室,衣服撕扯了一地,双双倒在两米宽的大床上。 江屿摸到她身下,掀开裙子,把内裤拉到一边,直接冲了进去。里面涩得让他疼痛,浑身的肌肉都在瞬间绷紧,肩上又多了几道深刻的抓痕。 山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哼哼,用力咬他的唇,直至口中尝到浓郁的血腥味。 她要的就是这样,而他也知道她需要这样。每次在这件事情上,他都明白她想要什么样的方式,或是疯狂的,或是温和的,或是舒缓的,或是狂野的。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就懂,所以统统都给她。 等她适应之后,他才开始动作,力道很大,仿佛要将她魂儿都撞飞了。 尽管疼痛,她却甘之如饴。 …… 温度冷却后,她披上浴巾,站在全景落地窗前,看着前方缓缓流动的黄浦江。大江两岸灯火璀璨,霓虹闪烁,几艘豪华游艇静静行驶在江水之中,远处的东方明珠塔绚丽夺目。 多么繁华绚丽的都市夜景,与河汀完全不一样。 山河看着这样的景色,心中涌上一阵迷茫。 人的际遇真是奇妙,如浮萍般聚散离合。从偏僻落后的边疆小县,到繁华先进的国际都市,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再次来到这座城市,心头的思绪反而更多了。江屿和孟梧桐,他们都是属于这里的,而她,本应属于那个遥远的小地方。 她的方向在哪?未来又在哪? 江屿已经来到她身边,从她身后抱住她,与她一同俯瞰黄浦江的夜景。他轻声说着:“不要迷茫,不用困顿,未来有我。” 58|4.29发|表 江屿这次是请假陪山河回上海的,时间有限,所以要抓紧时间办正事。 孟杨柳婚礼第二天,江屿带她去拜访自己的母亲林幼芯。 路上,江屿对她说:“我妈妈一个人生活多年,但她性格很好,你不用太担心,也不用很紧张。” 山河是第一次了解他的家庭情况,以前她没问,他也就没说。她以为他家庭条件很好,却没想到也是单亲家庭。 江屿见她面露惊讶,又说:“我父母都健在,只是离婚了,父亲已经再婚。” 山河“哦”了一声,原本想问他母亲怎么没有再婚,但想想又算了,问这样的问题似乎不太合适。 江屿开着车,抽空看她一眼,“想问什么就继续问,以后我们在一起,彼此的情况都要了解得更透彻一点才行。” “唔。”山河侧过身看他,“真的可以什么都问吗?” “当然。” “那你爸妈什么时候离的婚啊?为什么离婚啊?” 江屿看她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微微笑了一下,缓缓把自己家事道来。 江屿的父母当年其实是家人安排介绍的,也算得上是俊男美女的组合,而且双方家庭条件都不错,相处了一年觉得合适就结婚了。 改/革开放之初,他父亲江平涛辞了公务员金饭碗,下海经商,赚了第一桶金。而她母亲林幼芯,其实是老一辈昆曲艺术家,不仅唱得一嗓子好曲,还出演过好几部八十年代的老电影,当年有一定的知名度,不过生下江屿后,就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了。 江屿小的时候,父母之间的关系还是很融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相敬如宾。 后来江平涛的企业渐渐做大,钱也越来越多,就出轨了。出轨的对象倒也不是什么年轻漂亮的女孩,而是江平涛的初恋情人。 原来当年初恋情人和江平涛门不当户不对,江屿爷爷奶奶逼着他们分手,迫于父母压力,这对情侣才分开了。多年后,江屿爷爷奶奶都过世了,江平涛又有钱有事业,这段感情又死灰复燃。即便初恋情人还带了一个拖油瓶,江平涛也义无反顾地选择和初恋在一起。 林幼芯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知道这件事以后,就跟江平涛离了婚,拿着江平涛给她的巨额财产带着江屿过自己的日子。 那个时候,江屿也不过只有十二三岁。 再后来,江平涛就和初恋情人结婚了,而林幼芯依然一个人生活,江屿长大离开了家,她也还是一个人生活。 山河听完以后觉得江屿他爸非常过分,怪不得江屿当时编造谎言时,说自己父亲偏瘫在家。江屿继母那边还带着一个小孩,恐怕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很融洽。山河偏着头想了想,疑道:“那你妈妈为什么没有再婚呢?难道她……” 江屿笑笑说:“我妈妈和你妈妈不一样,她年轻时不再婚是为了我,后来不再婚是想活得更潇洒一点。她说半路夫妻牵涉的问题太多,如果不是真心相爱,就没有必要结婚了。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 山河表情愣愣的,觉得江屿母亲的思想真的很前卫!她都有点自愧不如。 ** 半个多小时后,兰博基尼驶入一个高档别墅区,停在一栋风格古朴的中式独栋三层别墅的院子里。院外是小桥流水,杨柳依依,院内则是亭台楼阁,青藤蔓蔓,这房子在上海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得卖多少钱啊! 山河坐在车里,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发出一声感叹:“哇!你妈妈真有钱啊!” 江屿神色平静地说:“这房子是她现在的男朋友送她的。” 山河眼里顿时冒出星星,才是男朋友的身份,就送这么值钱的房子,太太太大方了。 江屿又指着旁边一辆保时捷说道:“那车是她前男友送她的。” 山河简直羡慕嫉妒恨,还没见到江屿的母亲,她就已经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有如此巨大的魅力? 才打开车门,就听到别墅里传来一阵歌声。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声音华丽婉转,细腻悠扬,唱得正是昆曲中著名的曲子《牡丹亭》。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如此美妙的曲辞,与周遭景致相得益彰,简直叫人沉醉。 山河几乎一瞬间就被江屿母亲强大的声音魅力所折服,如果她是男人,说不定也会义无反顾地爱上这个女人。 江屿绕到她身边,牵住她的手,“走吧!” ** 两人进了大厅,歌声就越发清晰了,是从楼上传下来的。 保姆走上来,颔首恭敬道:“江先生,林女士就在楼上等你们。” “好的,谢谢。” 保姆又对山河微笑致意,然后才转身离开。 山河默默感叹,连家里的保姆涵养都这么好啊!江屿牵着她往楼梯走去,她悄悄打量屋内的摆设,全中式的装修风格,清一色红木家具,全都价值不菲啊!客厅阳台上摆着一套金丝楠木的茶几和圆凳,上面还有一整套名家紫砂茶壶和茶具,华丽丽的都是钱呐! 两人登上了红木楼梯,连楼梯上都铺了地毯,鞋子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主人似乎故意这么设计的,为的就是不让旁人上下楼的声音影响她唱歌。 山河终于跟着江屿走上了楼梯,映入眼帘的仍是整套红木家具,墙壁上挂满书法字画。她瞪大眼睛仔细瞅了瞅,发现竟然还有齐白石的石虾图和徐悲鸿的骏马图,乖乖隆地咚,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估计假不了。 歌声越来越近了,山河跟着江屿走到了练歌房外。 房间里有一名女子,背对着他们,双腿交叉站立,身体微微向一侧倾斜,一身剪裁合体的真丝旗袍衬托出婀娜多姿的身段,头发一丝不乱地在盘在后脑,斜插了一支雕花金步摇。她右手拿一把折扇,上有梅花朵朵,左手随着唱曲向外拉出一个漂亮的兰花指。 山河看到这一幕,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真漂亮啊! 只看她的背影,听她的歌声,就已是风情万种了。 江屿和山河两人一直站在门口,没有打断她的歌声。直到她把整首曲子唱完,江屿才轻轻敲了一下门,“妈。” 林幼芯缓缓转过身,犹如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微微上扬的丹凤眼,红润的樱桃小口,像极了上世纪初风靡上海滩的电影皇后。 山河脑子里蹦出一首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分明已经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了,脸上和颈部却连一点皱纹也没有,皮肤细腻柔白得犹如二十岁的少女,也难怪有这么多男人迷恋她。 山河过去一直觉得自己的母亲是极有女人味的,但此刻见了江屿的母亲,才深刻地认识到,这样的女人才是真正漂亮的女人,她活出了女人的风采,活出了女人的自我。大把男人对她趋之若鹜,可她不靠男人,一样可以活得很精彩! 这是一种境界! 这么美丽动人的一个女人,江屿他爸怎么就放弃了呢?简直匪夷所思。 林幼芯看到他们两人,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你们来了。”语气很轻,不是特别热情,但也不冷淡,如清风拂柳般,叫人感觉特别舒服。 山河呆呆地唤了一声:“伯母好。” 林幼芯用纸扇掩口一笑,“如果你叫我阿姨,我会更高兴。” ** 从别墅回酒店的路上,山河一直都在回味江屿的母亲。她怎么能活得那么潇洒,那么滋润呢?简直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三十岁男人的母亲,反倒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就在之前相处的几个小时里,林幼芯招呼山河吃水果喝茶,带她参观自己的房子,还带她看了自己的收藏品,甚至又给她唱了一首昆曲,就是没问她的任何家庭情况,连她跟江屿的事也没有过问一句。 山河觉得,江屿的母亲并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未来的儿媳妇来看,甚至没有当成晚辈,好像只把她当成了一个朋友,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江屿说:“从我十八岁起,她就不再管我的任何事情,她说我成年了,以后的路自己走。” 山河诧异无比,江屿母亲竟然采用了这样的教育方式,难怪江屿显得那么老成,原来是从小就被母亲放养的。江屿母亲就不怕儿子不受控制误入歧途吗?或许这才是江屿母亲真正潇洒的地方,女人操心的事情越多,就老得越快。只有真正放宽心态,没有烦恼,才能够青春常驻。 “那你妈妈也一点不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吗?”山河始终很难相信,一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儿子一点都不关心。 “现在一点也不关心了。”江屿说起这事也颇为无奈,“前几年她会问几句,这几年她再没问我有没有女朋友,估计我打一辈子光棍,她也不打算管了。” “这……”山河捧着脸,有些无语,估计她这一辈子,是达不到江屿母亲的境界了。 江屿说:“其实我妈妈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和我爸离婚以后才渐渐变成这样的。回上海之前,我打电话跟她说了我们俩的事,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什么时候结婚通知她一声就行。” 山河张着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了。所以江屿母亲对江屿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怪不得之前都没留江屿吃顿饭,也没留他小住,就让他去住酒店。 真不把儿子当儿子,有这样一个婆婆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呀! 59|4.29发|表 兰博基尼快速行驶在道路上,江屿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神情沉了沉。 “怎么了?谁的电话?”山河转头看他。 “没什么。”他答了一声,找个地方靠边停车,才接通电话,说道:“爸,有事吗?” 山河微微一惊,不出声静静坐在旁边聆听。 “江屿,你回上海了怎么也不回家一趟?”江平涛严肃的声音从手机传了出来。 “我很忙,时间不多。”江屿的口吻也很淡漠。 “少拿时间当借口。”江平涛语气中透出些不满,“你今天有时间带着女朋友去看你妈妈,就没时间来看我这个爸爸?要不是崔嵬告诉我你回上海了,我还不知道带了女朋友回来。” 江屿脸上露出些隐忍的神色,深吸了一口气,才说:“这是我的事……” “什么你的事?”江平涛打断他,“你不是我儿子吗?你找女朋友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告诉我,你还把我当成你爸爸吗?” 江屿脸色不好,没有说话。 山河伸出手,握住他的另一只手,给他无声的安慰。 江平涛发号指令:“你明天就把女朋友带回家里来吃饭,我和你阿姨要过目一下。婚姻大事,哪有不告诉父母的道理?” 江屿沉声:“明天已经和我小姨一家约好了,没有时间。” “那你后天回来。”江平涛十分不悦。 “后天早上直接飞回云南。” “那就今晚带回家。”江平涛拔高声音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江屿看了一眼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沉默着。 山河正想说点什么安慰他的情绪,却见他已经递来一个温和的眼神。 “我没事,别担心。”江屿伸手摸摸她的脸蛋,“我和我爸一向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哦,那……我们要去看你爸爸吗?” “不去。”江屿斩钉截铁地回答,“相信我,我爸不会满意你,你去了也只会郁闷和憋屈。他只想让我辞职,去他的集团上班,然后让我商业联姻。” 山河皱起眉头,心里的感觉一点也不好。江屿的爸妈对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江屿的妈妈,他爸果然好讨厌! 江屿拿着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接通,江屿冷声说:“崔嵬,你追踪我?” “什么追踪不追踪,何必说得这么难听?我不过偶然间发现你的号码漫游到了上海,就把这件事告诉叔叔而已。好兄弟,我这是关心你呢!”电话里的男声口吻戏谑,光听声音,就让人感觉此人十分放荡不羁。 山河不认识这个男人,而且本能对这种玩世不恭的男人没有好印象。 江屿面无表情地说:“收起你的关心,不要再追踪我,否则我直接起诉你侵犯他人*。别以为你技术好就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总能抓到你的小辫子,不信你再试试看。” 崔嵬咋舌,“翻脸不认人,上次你要英雄救美,还是我帮你的呢!现在竟然用起诉来威胁我,你还真是厕所里跳坑——过粪!” 江屿漠然,“我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重复的话我不再多说,你自己看着办!”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山河愣愣地看着江屿,不知该作何反应。能让江屿说出井水不犯河水这种话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江屿看她的模样,嘴角就勾了起来,神情也一下变得柔和了,“这个崔嵬就是我爸的继子,就是他把我的行踪告诉我爸的。” 山河明白,这就是江屿父亲初恋情人带着的那个拖油瓶,跟江屿在法律上算得上是兄弟关系。不过既然江屿跟他爸关系不太好,跟这个名义上的兄弟关系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她没再多问这个事,而是换了话题问道:“那我们现在干嘛?” “当然是去约会!”江屿嘴角一扬,将手机关机,重新踩下油门,跑车窜了出去 ** 山河认真想想,她和江屿确定关系之后,好像真没完整地约过一次会,上次去看人字桥,半途中还被阿勇的事情给打断了,河汀县城又特别小,没有什么适合约会的地方。 现在两人来到上海,那就不一样了。 两人先去逛了城隍庙,又逛了豫园,胡吃海喝痛快淋漓地玩了一通。等到夜幕降临时,两人并肩在外滩散步。 夜里温度降下来,山河没戴围巾,江风吹得她脖子和脸凉飕飕的,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江屿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她整个人团团包了起来。 山河问他:“你把衣服给我,你不冷吗?” 江屿脱了外套,身上就只有一件打底的羊毛衫了。这个时节,夜里户外的温度只有十度左右,普通人只穿一件羊毛衫肯定是不够的。江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握住她冷冰冰的小手。 “哇!”山河发出感叹,“你的手好热乎,像熊掌。” 江屿好笑地摇摇头,“我的手有那么厚实吗?” “有啊有啊!”她点头如捣蒜,“以前在上海上学的时候,一到冬天,我的手脚就冷得跟冰棍似的,穿多少衣服也不暖和。” 江屿听她这么说,心里升起一丝遗憾,如果那个时候,他就能遇到她,该有多好!不过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最早相遇的两个人未必就能牵手走在一起,现在她在他身边,他已经心满意足。 山河说完,本以为他会说些浪漫的话,比如以后他冬天都帮她暖手之类的,结果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融融地注视着她。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不好意思自己提出这种要求,就把目光投向了黄浦江上的游轮。 “想坐游轮么?”江屿贴在她耳边轻声说。 “什么?”山河怔了一下,人已经被江屿拉着往前走去。 ** 江屿带她登上了一艘豪华游轮,令人诧异的是,这艘游轮的甲板上不仅有人拉小提琴演奏音乐,还有一个红酒晚宴。参宴的人多是盛装打扮,但也有像他们这样打扮随意的。 在这艘游轮上的人,可以一边喝酒听音乐,一边观赏黄浦江两岸的夜景。有情趣者,还可以跟随音乐,在甲板上曼曼起舞。 很明显,这是vip级别的游轮,档次和服务都要比一般的游轮高很多。当然,价格也要更贵了。 两人来到甲板上,江屿伸手邀请她跳舞。 山河连忙摆手,“不不不,咱俩身高落差太大,跳交谊舞不好看。” “怕什么?又不是跳给别人看的。”江屿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直接把她带进了舞池。 山河苦着脸说:“你肩膀高,我胳膊抬得费劲。” 他将她的两只手都放在自己手臂上,双手则环住她的腰,“这样呢?” “嗯。”山河有点不好意思,脸颊红扑扑的。大学毕业之后,好像就没有跳过交谊舞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步伐。 不过,她的担忧很快就消失,江屿并没有带她跳什么复杂的舞步,两人只是随着悠扬缠绵的曲子,轻轻摇摆舞动,步伐也很是简单。 江屿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近距离看她。 两人都在对方漆黑的瞳仁看到了自己的倒映,如此清晰,如此幽深,好像要把对方的样子深深印刻在记忆深处。 “山河。”他轻轻开口,声音低糜而性感。 “嗯?” “如果可以,真希望时间就此定格在一刻,这样就可以一直抱着你到天荒地老。” 山河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但口中还是说:“甜言蜜语,你怎么也跟那些油嘴滑舌的男人一样,学会这一招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他的神情认真,目光专注无比,“跟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我都想把你吃到肚子里。” “啊?你好暴力好血腥!”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嘻嘻一笑推开他,跑出舞池,跑到甲板边缘,扶着栏杆欣赏黄浦江两岸的夜景。 真是一派灯火璀璨,浪漫旖旎的景色,明晃晃的灯光将夜空都照亮了。 最美的都市夜景,也莫过于此了吧! 江屿来到她身后,轻轻在她腋下三寸掐了一下,“你这个小坏蛋,故意歪曲我的意思。” 山河咯咯笑了起来,拨开他的手,“好痒,别掐我的那里。” 江屿贴在她耳边轻声说:“谁让你的那里这么敏感?每次我们那个的时候,我一摸你的那里,你就……” 什么那里这里,他是故意的!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色了? “啊啊啊,别说啦!”山河被他撩得面红耳赤,娇嗔起来:“讨厌死啦!你是带我来赏景的,还是带我来*的啊?” “这两件事好像并不冲突。”江屿环住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一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嘴唇。 绵延悠长的提琴曲还在继续,黄浦江中倒映出朦胧的光影,两岸灯火辉煌的高大建筑正在缓缓向后退去…… 60|4.29发|表 翌日,江屿带山河去拜访他的小姨和小姨父,也就是唐旭的父母。 其实上次唐旭回上海,唐旭母亲明知他有女朋友,还让他去跟什么瑶瑶相亲,山河是有些不满的。可她毕竟是长辈,又是江屿的小姨,山河也只能将不满的情绪抛到脑后,带着礼貌和诚意去拜访长辈。 在去的路上,江屿把母亲这边的亲戚情况给山河介绍了一遍。 江屿的母亲林幼芯上有一个哥哥林挥毫,也就是江屿和唐旭的大舅舅,下有一个妹妹林幼茗,就是江屿的小姨,唐旭的母亲,一共兄妹三人。 这林挥毫是宇创集团的董事长,也是中国铁路行业的私企大鳄,轨道交通设备的定点生产企业,不仅占据了国内50%以上的市场份额,企业生产的机械、电子、仪表等设备甚至远销欧美。 当年林挥毫创业的启动资金,就是林幼芯从前夫江平涛那里拿到的离婚补偿金。所以,林幼芯其实是宇创集团的大股东,最初股权比重占50%以上。后来企业渐渐做大,林幼芯不希望自己的大股东身份太过束缚林挥毫这个董事长,就慢慢把一部分股权转让给林挥毫一家,也有一部分股权转给江屿,转让给三妹林幼茗一家。 到目前为止,林挥毫一家手中持有宇创集团股份31%,林幼芯持有25%,江屿持有7%,林幼茗一家持有11%,另有10%在证券市场流通,剩余部分则在其他大小股东手里。 江屿的本职工作铁路工程师的收入并不算高,他的主要收入来源其实是宇创集团每年的股权分红。 大舅林挥毫一家定居北京,江屿肯定没法拜访,就只能去拜访定居上海的小姨林幼茗了。 兰博基尼开到一个地段成熟的单元楼小区内。 山河下车后看看周围,小区环境不错,绿化做的也不错,但这里都只是普通的单元房。按说江屿的小姨家既然持有11%的股份,也应该挺有钱的,怎么不住别墅呢? 江屿锁好了车,一手提着东西,一手牵着她,边走边说:“我姨夫在政府机构工作,已经是副厅级了。他比较在乎名声,所以不肯买别墅住,而且那11%的股权都在小姨和唐旭名下,他本人没有股权。” 山河“哦”了一声,跟着江屿进了一栋单元楼。 电梯停在十六层,两人走出来,停在右边的房门外,按响了门铃。 山河看了看,就对面还有一户人家,看来这栋单元楼是一梯两户南北通透的户型结构,虽然不是别墅,房屋面积肯定也不小的。 房门打开,里面站了个中年妇女,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保姆。 保姆主动微笑说:“江少来了,先生和太太已经等您一会儿了。” 山河一听这称呼顿觉别扭比,她总觉得被人称x少的都是些纨绔子弟,而且太太之类的称呼,也有种特别遥远的感觉。她还是喜欢江屿母亲别墅里那个保姆的称呼,把主人称作林女士,大方简洁,也没有任何阶级感。 “嗯。”江屿应了一声,带着山河进了客厅。 山河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等候的那对中年夫妻。男人国字形脸,大约五十多岁,鬓边虽有几屡白发,但看上去精神奕奕,许是因为职业的缘故,颇有几分从政者的威严。女人和江屿母亲有几分相像,同样是丹凤眼樱桃口,但通身气质不如江屿母亲,也比江屿母亲显老一点,可能是为唐旭操心操得更多。 不知道为什么,山河一看到这对夫妻,心里就升起一阵抵触的情感,似乎很不想接触这对中年夫妇。 她对自己莫名生出的情绪疑惑不解,江屿已经把她带了过去,介绍给林幼茗夫妇。 “小姨,姨父,这就是我女朋友,山河。” “阿姨叔叔好。”山河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林幼茗夫妇都站起身,连忙说:“你好,快坐吧!”态度还算热情,也挺客气的。 江屿和山河两人入座后,保姆给他们端上新鲜水果,倒了茶,又退下去准备午饭。 林幼茗夫妇招呼山河吃水果。 山河连忙道谢,象征性地拿了个葡萄在手里,但并没有吃。 林幼茗笑了笑,这才开始询问:“江屿说你叫山河,你父亲姓山吗?” 山河神情一动,转头看了江屿一眼,他递给她一个让人放心的眼神。山河收回目光,回答道:“我不跟父亲姓。” “哦,我想起来了,江屿说你是少数民族,那应该是跟母亲姓了。山这个姓氏还是很少见的,对吧老唐?”林幼茗拍了拍自己丈夫的手。 “嗯,是的。”她丈夫应了一声,然后就不再多言。 山河礼貌地笑笑,没过多地解释自己的名字。 林幼茗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江屿的这个小姨倒是比他母亲更像一个母亲,还会主动询问对方姑娘的基本情况。山河回答:“28岁。” “哦,再过两年就三十了啊!”林幼茗笑容隐去,看起来对这个年纪似乎不太满意。 林幼茗的丈夫碰了她一下,给她递个眼色,让她别表现得这么明显。 山河看出这位小姨是嫌她年纪偏大,不太满意,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了。 江屿握住山河的手,轻轻拍了拍,递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林幼茗自言自语起来:“女孩子28岁确实不小了,我们家江屿虽然30岁,可男人三十正是大好年纪,他年轻有为,人又长得帅气,就算找个20岁的姑娘也不是不可以。” 山河的表情更僵了,忽然觉得还是江屿的妈妈好,什么都不问,没有给她任何压力。江屿的小姨的确是很关心江屿的终身大事,可这种态度就让人特别不舒服了。 “咳咳。”林幼茗的丈夫咳了两声。 林幼茗这才重新恢复笑容,说道:“年龄也不是问题,最重要是江屿喜欢你。对了,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上海t大。” “学校还不错,硕士吗?” “不,我是本科。” 林幼茗又露出不太满意的神情,“这学历也差了点,我们家江屿可是24岁就从美国博士毕业回国了。我还听江屿说,你现在无父无母,那不就是个孤儿,家庭情况也不太好啊!” 山河这下是完全笑不出来了,脸都黑了大半。敢情江屿的小姨问她情况就是为了挑毛病,故意嫌弃她的? 林幼茗的丈夫咂嘴,“你怎么回事呢?就不能说点别的吗?不管人家小山什么情况,只要江屿喜欢就行了。” 江屿握紧山河手,郑重地说:“小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山河很好,我们之间在一起也很好,你就不用操心了。” “听到没有?”林幼茗的丈夫又说话了,口气和神态还颇有一家之主的威严,不像很多上海小男人一样惧内,在老婆面前就不敢大声说话。“你就是爱瞎操心,操心唐旭还不够,还操心江屿。你看看你姐,多自在,你比她显老多了。” 林幼茗不满了,“你说我老?” “我没说你老,但你比你姐显老,这是事实,不信你问江屿和山河。”林幼茗的丈夫摊手,一点也不怕老婆生气发飙。 林幼茗怒瞪自家男人,气得牙痒痒。 林幼茗的丈夫不理她,兀自起身进了书房。 “你!”林幼茗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最后只好自己按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挥挥手,对江屿说道:“算了算了,你们两个好就行了。至少你还找了一个上过大学的,不像唐旭,找了个什么女人啊?土里土气的,连大学都没上过,在饭店里面上班的打工妹,真是不像话,这种女人怎么娶进门?” 这话一出,山河的脸更黑了,阿美在江屿小姨口中竟然被她说得这么不堪。 江屿一看情况不对,想直接带山河离开,岂料却被她甩开了手。 山河笑笑说:“听说,阿姨还给唐旭安排了一次相亲?” “是啊!瑶瑶那姑娘多好,温柔善良,天真可爱,又善解人意,也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气质更是好得没话说,比那种穷山沟里的女人要强多了吧!那女人还叫什么阿美,这种名字一听就土得掉渣。” “哦?那唐旭怎么不跟阿美分手,和瑶瑶在一起?”山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江屿扶额,知道今天这个局面难以收拾了,瞒是瞒不住的,山河肯定要把关系挑明了。也罢,反正这个关系早晚都是要说开的。 林幼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臭小子是被猪油蒙了心,宁可找只土鸡也不要凤凰,简直无可救药。最过分的,是那个阿美的姐姐,简直是个泼妇!” “哦?”山河挑了挑眉,“阿美的姐姐怎么了?” 江屿看向山河,她表情看似平静,其实内心恐怕已经翻江倒海了。 林幼茗义愤填膺地说:“那个阿美的姐姐竟然打电话辱骂瑶瑶,还骂瑶瑶是小三,你说这种女人,不是泼妇又是什么?” 山河深吸一口气,用平稳的声音说道:“阿姨,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就是阿美那个骂人的姐姐。” 林幼茗顿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山河,脸色开始变得难看无比。 山河继续说:“另外,瑶瑶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天真,阿美也没有你形容的那么不堪。” 林幼茗陡然起身,往后退了一大步,用手指着山河,“你你你你简直太可怕了。”她转头对江屿疾言厉色道:“江屿,你马上跟她分手!” 山河也缓缓站起身,冷着脸,一语不发看着江屿。 江屿紧紧牵住山河的手,平静地说道:“小姨,我不会跟她分手。如果你不想看到她,那我现在就带她离开。” “站住!”林幼茗气得大叫一声,跑到前方挡住江屿和山河的路。她气得浑身发抖,继续指着山河,拔高声音:“这样一个女人,你还要跟她在一起?你现在就打电话让你妈过来,我看看你妈知道以后还答不答应你跟她在一起。” “我妈现在不管我的事,更何况我是成年人,有权利决定自己和谁在一起。”江屿的语气依旧平静。 “江屿!”林幼茗气急败坏地跺脚,“你要气死小姨吗?” “小姨,对不起。能答应你的事,我都会答应你,但是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江屿看了山河一眼,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林幼茗急红了眼,见自己无法说服江屿,又把矛头对准了山河,怒气冲冲地道:“你和你妹妹阿美,到底给他们兄弟两个灌了什么*汤?” 山河说:“我们没有灌*汤,阿姨,*汤这东西只出现在武侠小说里。” 林幼茗气疯了,“江屿,你今天要是跟这个女人走了,你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小姨。” 江屿沉着脸,没有回应。 “林幼茗,你够了吧!”男人的怒斥声从书房门口传来,“有你这么逼江屿的吗?他只是你外甥,不是你儿子,你没资格这么管他!” 林幼茗见自己的丈夫也不帮他,更是气得手脚直哆嗦,像是下一秒就要抽过去似的。“唐正斌,你竟然帮着外人来对付我!” 唐正斌! 这个名字! 山河陡然瞠目,难以置信地看向林幼茗的丈夫,这个中年男人叫唐正斌!她顿时猛抽一口气,浑身颤抖起来,眼眶爆红,声音沙哑地说:“你、你叫唐正斌?” 山河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其他人都愣了。 江屿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唐正斌蹙眉,疑道:“你以前认识我?” 山河声音都在发颤:“你有没有做过知青?有没有去过云南?有没有认识一个叫杨朵的女人?” 唐正斌瞪大眼睛,脸上露出惊诧无比的表情,脱口便问:“你认识阿朵?” “啊————!!!”山河揪着自己的衣襟,发出困兽一般嘶喊,整张脸煞白。她抓起茶几上的果盘就往唐正斌扔了过去,怒吼:“你这个负心汉!负心汉!” 吼完她放声大哭,掉头就跑了出去。 屋里剩下的人全都愣在原地,半晌反应不过来。 唐正斌的脸上血色尽失,被果盘砸中也毫无反应,依稀好像明白了什么。 江屿按下心中汹涌澎湃的情绪,低声说了一句:“姨父,山河是杨朵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 61|4.29发|表 山河坐在机场候机室里,身边的长椅上摆着登机牌,是半个小时后飞回云南的班机。她把自己的机票改签了,提前一天,没有等江屿。 她就那样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里,背对着其他宾客,所以没有人发现她正在哭,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的情绪。 她把脸埋进自己掌心里。 “糖糖,你知道吗,你爸爸是最出众的男人。他们坐火车来这里的时候,县里派我们文工团的人去迎接他们,我站在人群里,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穿着深蓝色工装,提着行李走在最前面,一边和其他知青说笑,一边向我们走来,多么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糖糖,你爸爸第一次来和妈妈说话,是妈妈跳完一支舞蹈之后。他说妈妈跳舞特别好看,就像舞台上的精灵,妈妈心里当时真的很开心。” “你爸爸送给妈妈的第一束花,你知道是什么花吗?是狗尾巴花,有九十九支呢!他说代表了久久不变的心。” “你爸爸是干部家庭出身的,一手钢笔字写得可漂亮了,就跟书法似的,妈妈还没见过谁的钢笔字比他写的还漂亮呢!” “你爸爸还会吹口琴和拉二胡,他也多才多艺。” “他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妈妈相信他。” “他现在没有回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你爸爸不会言而无信。” “妈妈这辈子就你爸爸一个男人,不会和别人在一起。” “你爸爸最爱看我跳舞,如果以后他看到我不能跳舞,心里该有多难过。” “你爸爸没有回来,或许是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妈妈……妈妈要去陪他了。” “糖糖,你好好的……” 山河极力想抑制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骗人的,什么都是骗人! 那个男人背弃了他的誓言,是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他没有死,活得好好的,升了官,娶了其他女人,还生了儿子。 她恨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山河的哭声把其他旅客都吸引过来了。 有位大妈好心给她递纸巾,询问她:“姑娘,你怎么了?” 其他人议论纷纷。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得这么伤心?” “是啊,看起来挺可怜的,也没人陪着她。” 山河哭得停不下来,手机响了起来,是江屿打来的,她看了一眼就直接挂断了。 旁人又开始猜测。 “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唉,小姑娘别哭了,有什么话跟男朋友说清楚,你一个人在这里哭也没有用啊!” “是啊!别哭了。” 山河哭得太厉害,根本止不住,其他人看不下去,把在机场里巡逻的警察叫来了。 民警走过来,看她哭得那么伤心,也觉得很没辙,只能说:“女士,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或许我能想办法帮你。” 山河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没……困难……你们……不用……管我。” 民警叹了一声,摇摇头,对其他人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转身离开了。 旁边围观的人见劝不住她,也只能各自散开了。 ** 江屿开着车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城市太大,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她。他之前回了酒店,她并没有回酒店,随身带来的行李物品都没有拿。他又开车去了她的母校,转了两圈也没有看到她。 江屿拿出手机,又打她的电话,依然被她挂断了。 “山河,你到底在哪里?”他眉头紧锁,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这个世界上真有这样巧合的事,他的姨父竟然就是山河的亲生父亲,而唐旭是山河同父异母的弟弟。 命运怎么会这么安排? 江屿过去的冷静自持再次分崩离析,他忧心忡忡,山河现在肯定躲在什么地方哭泣伤心,可是他却无法找到她。他更加担心害怕,担心她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发生什么意外,就像阿勇一样,害怕她因为这件事,从此把他拒之门外。 江屿第五次拨打山河的号码被她挂断之后,不得已给孟梧桐打了电话。 孟梧桐很快就接通的电话,“喂,你好。” 江屿语气沉重地开口:“孟警官,我是江屿,很抱歉打扰你,我……有个不情之请。” 五分钟后,孟梧桐给他回了电话,语气还算温和,“她现在已经登机了,十分钟后飞机就起飞。我刚才听到她的声音很沙哑,应该是哭过了,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屿一颗心直直坠了下去。 ** 翌日下午两点,山河才回到河汀。 昨天飞机抵达时,时间已经晚了,也没有回河汀的客车了,她不得不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再坐客车。四百六十多公里的路程,客车跑了将近六个小时。 山河下车后,直接打车去了项目部。她一推开江屿房间的门,果然唐旭和阿美都在这里。 两个人乍然看见山河都露出怯懦的神情,很明显,他们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山河冷着脸,冲上去拉住阿美就往外走,“从今以后,你不许再跟他来往。” “姐……”阿美哭了出来,“你别这样,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啊!” 唐旭也拉住了阿美,“小山姐,你、你……” “你别叫我姐!”山河转过身,双目赤红,怒斥唐旭,“我不是你姐。” 唐旭伤感地说:“我知道你是我亲姐,表哥都告诉我了。” “闭嘴!”山河呵斥,“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姐,过去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永远都不是!”她情绪太过激动,双肩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阿美哭着说:“姐,就算唐旭的爸爸辜负了姑妈,那也是他们上一辈人的事,唐旭是无辜的啊!” 山河听到这话,身体抖得更厉害,脸上惨白一片,一点血色也没有。她指着唐旭颤声说:“阿美,你现在是执意要跟唐旭在一起,对不对?你宁可要这个男人,也不要我这个姐姐,对不对?” “我没有啊!”阿美哭喊起来,“姐,我很爱唐旭,你不能因为上一辈的事,就逼我跟唐旭分手啊!唐旭是无辜的,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是无辜,为什么要拿我们的感情来为过去的事情陪葬?” 山河大脑一阵晕眩,堪堪扶住墙壁才稳住身体,脸色已苍白如纸,嘶哑地喊着:“阿美,你忘了你姑妈以前对你的好了吗?你忘了她活着的时候过得有多辛苦了吗?她那么年轻就抑郁而死,都是因为这个男人的父亲。你这么做,你对得起她吗?你对得起我吗?” 阿美已然泣不成声,咚一声跪在山河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姑妈,可是我不想和唐旭分开啊!” 唐旭神情凝重,默默不语,也走到阿美身边,对着山河跪了下去,“小山姐,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我也不知道我爸以前……对不起……” 山河一手扶着墙,一手揪着衣服,亦是满脸泪水,“阿美,你为什么这么执迷不悟?你知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母亲是怎么说你的?她说你没上过大学,土里土气,是饭店里的打工妹,是穷山沟里的土鸡!” 阿美神情一怔,连哭都忘了。 “他的家庭这么瞧不起你,这么嫌弃你,你还要倒贴上去吗?你还有没有一点尊严?” 阿美愣愣的,晶莹的眼泪挂在脸上。 唐旭连忙说:“那只是我妈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阿美,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也没有嫌弃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山河冷冷说:“相信你有什么用?你那个母亲根本不会接受阿美,阿美跟你在一起,必然会遭到她的排斥,阿美根本应付不来她那样一个婆婆!” 她深吸一口气,深恶痛绝地看着唐旭,用森冷的语气说着:“唐旭,我不妨告诉你,我不仅憎恨你爸爸,我更憎恨你妈妈,憎恨你。你们一家人的存在,对我而言是一个噩梦,是痛苦的根源。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们其中任何一人。阿美如果决定跟你在一起,那么她就不再是我的妹妹!” “姐!”阿美惊声大喊,痛心疾首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为什么一定要我在你和唐旭之间做一个选择?” 山河冷着脸,一语不发。 唐旭一脸痛心,“小山姐,你对狠我不要紧。可是表哥那么爱你,你对他也狠,阿美是你最疼爱的妹妹,你对她也狠,你怎么能那么狠心?” “哈哈哈……”山河癫狂地笑起来,又哭又笑的模样十分骇人,“我狠心?我能比得过你那个狼心狗肺的爹吗?” “我爸再不对,他也是我爸,他也是你爸。没有他,哪有你啊?” “呸!”山河满脸嫌恶,“别拿生恩来压我,他爽过之后提起裤子就走人,从来没有对我尽过一点责任,根本不配当我父亲!” 唐旭无法反驳。 山河转向阿美,“阿美,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阿美不说话,只是不停掉眼泪,一脸祈求地看着山河。 “好好好……”山河满脸失望,连退了两步,“我知道了,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她说完,抹去脸上的泪水,转过身毅然决然地走了。 62|4.29发|表 山间绿草茵茵,清晨的一场小雨不仅打湿了地面,也将这些绿草洗涤得更加青翠欲滴。 山河拿着纸钱和香又来到了杨朵的墓前。 墓碑上杨朵的照片经过雨水的洗礼,年轻的她显得更加明艳动人。 “妈,我来看你了……”她低沉地喊了一声,在墓碑前蹲下身,拿出一把香,点燃之后,三根一组,分别插在墓碑两侧,余下的也分别插在了坟冢周围的泥土里。 淡淡的青烟升腾而起,逸散在湿润的空气里。 山河回到墓碑前,开始燃烧纸钱,一边烧一边说:“妈,你现在可以放下了,那个男人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他结了婚,还生了一个儿子。你活着的时候过得太不值得,我给你多烧点钱,你在下面多找几个男人陪你。” 她说着声音又哑了下去,眼眶也不由自主地红了。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她又继续说:“女人就该对自己好一点,活得潇洒一点。妈,你以前就是太不潇洒,才让自己这么累,一心要等那个男人,结果呢?等来了什么?” 话音刚落,她就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一个人,穿着沾了湿泥的耐克鞋。她抬头,看到了江屿的脸,他身上穿的是深色运动装。 山河站起身,刚想问你怎么来了,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了站在后方的那个中年男人。 唐正斌手里拿着一束百合花,穿着衬衣西裤,神情哀伤,目光沉痛。鬓边的白发显得他更加沧桑深沉,像古时候一个北征多年,经历众多磨难,好不容易才能回家的老将。 山河心头陡然腾起一阵怒火,怒吼道:“你来干什么?你怎么还有脸面来见我妈?你滚!你滚啊!”她一边吼,一边将唐正斌往外推。 “糖糖,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妈妈,是我对不起她。”唐正斌面露愧疚。 “一句对不起就行了吗?”山河再次忍不住哽咽起来,“她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你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你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对她承诺!只因为你让她等你,就这一句话,她就等了你一辈子,结果你呢?” “是我背弃了自己的诺言……”唐正斌低下头,神情感伤,“那个时候,我本来是要回来找她的,可是后来我听说,她已经结婚了,所以我……” “哈哈哈……”山河嘲讽地大笑起来,“我妈妈一辈子未婚,她连生我都是担着未婚先孕的名声,顶着多少压力才把我生下来!我在上幼儿园之前,根本上不了户口,拖了多少关系才上了户口。你现在却说,你以为她结婚了,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唐正斌脸色青白一片,“是我错了,我误解了她,也耽误了她一辈子。” “那你怎么还有脸再回到这里?你怎么还有脸来见她?” “我只想再看看她,糖糖,我和你妈妈真心相爱……” “呸!”山河露出嫌恶的样子,“你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我早就不跟你姓唐了。你也别说什么真心相爱,我妈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 唐正斌只能默默接受山河对他的一切指控。是他对不起她们母女,是他辜负了杨朵,害得杨朵抑郁而死,所以他没有资格为自己辩解。“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我现在,只想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就算你不认我这个父亲,我也想补偿自己这么多年亏欠你的感情。” “不必!”山河一口回绝,目光愤恨地瞪着他,“我从出生就没见过你,从今往后的生活里也不想见到你。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摆出一副慈父的样子,那样只会让我感觉更加恶心。” 唐正斌身体摇晃了两下,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这么尖锐,和当年那个温柔如水的杨朵简直是天壤之别。他更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如此厌恶和憎恨自己,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咄咄逼人,不肯原谅。他只能对自己的女儿低声下气地说:“我请求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也给我和你妈妈一个机会。你妈妈等了我这么多年,临终前还要交代家人把她葬在铁路边,她心里肯定是想见到我的。” 山河心头大痛,哭喊起来:“她就是蠢,才会对你念念不忘!你是不是很得意?她就是死了还想着你,世界上没有比她更蠢的女人!” 说完,她不再管其他人,自己掉头就跑。 “山河……”江屿转身去追她。 山河快步下山,一边抹眼泪,一边甩开江屿拉她的手,“你别碰我,你走开!” “别这样好不好?你别这么激动。” 两人一路拉拉扯扯来到了山坡脚下。 “山河!”他突然用力直接将她拉进怀里狠狠抱住,一手钳住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要因为这个事,放弃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吗?” 她眼里再次蒙上水汽,眼前一片模糊。 “你要像逼阿美离开唐旭那样,逼自己离开我,逼我离开你吗?”他眉头紧锁,眼神炙热,仿佛要看到她的内心深处。 她无法回答,大滴大滴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她心里有多矛盾,就有多痛苦,为什么那个男人偏偏是唐旭的父亲,偏偏是他的姨父?为什么他们是一家人? 江屿用指腹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目光深沉地凝视她,仿佛包涵了无限的哀痛,无限的寂寥。“山河,我这辈子没有喜欢过别的女孩子,你是我唯一喜欢并且深爱的女人,因为这件事,你就要彻底放弃我,你认为对我公平吗?” 山河只能摇头,哭泣着说:“我不知道……我忘不了过去,忘不了我妈受过的苦……” “不,我没有让你忘了过去,我只是希望你能放下。孟杨柳和楚正南的事你都可以放下,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能放下呢?” “这根本不一样!”她又激动起来,猛然推开他,气愤地说:“我妈妈一辈子受过的罪,吃过的苦,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下?我凭什么这么轻易就原谅那个男人?凭什么?” 江屿被她推得后退几步,站在原地,目光幽深地看着她,“那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才肯放下?” “永远不会……我永远不会原谅他……”山河目光冷硬,犹如万年寒冰。她一把擦干脸上的泪水,转过身决然地向前走去。 “山河!”他拔高声音,再次呼唤她的名字,“你现在是不是要像当初拒绝孟梧桐一样,永远把我拒之门外了吗?” 山河脚步顿了一下,并未回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大步离去。 江屿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眸光微闪,里面夹杂着无限的沉痛与哀伤。 ** 山河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再回到美丽煎饭店。 店里的其他人这几天也都听说了山河父母的这段往事,知道老板娘心情不好,只敢埋头干活,不敢多说什么。 山河面无表情地走到柜台后面,拿出账本和计算器就开始算账。 阿美站在旁边,刚擦完了桌子,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向山河走了过来。她刚开口喊了一声“姐”,山河已经啪一声合上账本,对她视而未见,直接走出柜台,进了厨房。 阿美干巴巴地站在柜台前,咬着下唇,揪着手里的抹布,忍不住就红了眼。她姐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冷漠过,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她到底是该选择亲情还是选择爱情? 门口响起“欢迎光临”的提示音,阿美抬头看去,见唐旭和他的父亲唐正斌一起走了进来。阿美的目光落在唐正斌脸上,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害了她姑妈一辈子的男人,也是她喜欢的男人的父亲,她真的要为了唐旭而将姑妈过去遭受的种种悲惨经历抛之脑后吗? 其实,阿美心里同样矛盾重重,她一方面跟山河一样憎恨着唐正斌,一方面又放不下唐旭,舍不得这段感情。 此时此刻,阿美是不想面对唐正斌的,所以她没有走上前,而是直接转身,准备进厨房。 明叔正巧从厨房出来,看到阿美,好心说道:“阿美,你姐还在气头上,别去找她说话了,等她过两天心情好一点,再去找她说话吧!” 阿美摇头,低声说了一句:“明叔,不是这样的。” “不是?”明叔诧异不解,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唐家父子两人。明叔顿时倒抽一口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你是……” 唐正斌也看到了明叔,迟疑了一秒钟,同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你……是李明?以前在县里大食堂当厨师的李明?” “唐正斌!”明叔一下喊出了唐正斌的名字,脸上的表情也从之前的惊讶转变成愤怒。他冲了上去,抡起拳头就往唐正斌脸上打了一拳,口中大骂道:“你这个畜生!” 63|4.29发|表 唐正斌突然被揍了一拳,趔趄两步,一下有点懵。 明叔还要再去揍第二拳,唐旭已经奋起冲上去拦住明叔,大喊着:“明叔,他是我爸!” “是你爸又怎么样?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一样揍。”明叔是彻底愤怒了,狠力推开唐旭,又上前去揪住唐正斌的衣襟,怒火冲天地吼道:“你这个畜生,你害了阿朵一辈子!” 说完又是一拳。 唐正斌被揍的趴在桌上,原本放在桌上的碗筷全被扫了下来,噼里啪啦摔在地上。 “你还有脸回来?”明叔继续大骂。 唐正斌擦去嘴角的血迹,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追过阿朵,但她一直没有答应你。” 明叔怒不可遏,冲上去还要继续揍唐正斌。 “明叔,别打我爸了。”唐旭跑上去,拦下明叔。 阿勇同样怒吼:“唐旭,你敢对我爸动手。”他也冲了上去。 饭店大厅里顿时乱成一团,唐旭和阿勇扭打在一起,唐正斌和明叔也扭成一团。 阿勇的个头不如唐旭高,力气方面稍弱一点。 阿玲见状,连忙去帮着阿勇捶打唐旭,“别打阿勇,唐旭,你走开!”女人力气太小,阿玲只好拿起扫帚不停地拍打唐旭的背。 “阿玲!”阿美也冲了上去,拉住阿玲手里的扫帚,焦急地大喊着:“别打了,我求求你们别再打了。” 唐旭和阿勇掐住对方的脖子,怒瞪着彼此。 “阿美,你怎么向着外人?”阿玲大声尖叫。 “你们都冷静一点啊!”阿美无可奈何地大喊。 饭店里的人彻底乱糟糟打成一团,男人的闷哼声,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还有叮叮当当打坏碗碟的声音。动静太大,连外面的人都跑来围观了,站在店门口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住手!”山河站在厨房门口怒吼一声,手里拿着好几个玻璃大碗,她将这些玻璃大碗一个个狠狠砸在地上。 噼里啪啦一阵摔碗声响起,原本完好的玻璃碗都碎成了玻璃渣。所有人都骇住了,扭打的人停了下来,围观的人也不再讨论,全都转头往山河看去。 “打够了吗?”山河大声呵斥,再狠狠砸碎一个玻璃大碗,“唐旭你们是不是还嫌闹得不够大,要不要把警察找来?” 店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吭气,连围观的民众也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这个女人气势太过凶悍了。 啪—— 她又摔了一个碗,“唐旭,我这里不欢迎你们,带着你爸滚出我的饭店,要不然我就立刻报警!” 明叔和阿勇也跟着喊:“滚出去!滚出去!” 围观的民众又议论起来,“原来是大白天跑来闹事的。” “是呢!老板娘都让他们滚了,居然还赖着不走。” “死皮赖脸呢!” 唐旭和唐正斌脸上都挂了彩,见到这种情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唐正斌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看向山河,哀伤地问道:“你……真的不肯给爸爸一个机会?” “你不是我爸爸!滚出去!”山河面如寒冰。 明叔同样挥手呵斥,“糖糖没有你这种爹,滚!” 围观的人又跟着八卦起来。周围很多人都知道美丽煎的老板娘是个孤儿,她妈妈以前未婚先孕,现在突然冒出一个爹要认女儿,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山河拿出手机,目光冰冷无比,“真要逼我报警吗?” 唐正斌苦涩地叹了一声,万分颓丧地说:“好,我走。唐旭,我们走吧!” 唐旭扫了一圈店里的人,目光落在阿美脸上,最终收回目光,扶着唐正斌走了。 阿美看看山河,又看看唐旭父子,一脸纠结,“姐……唐旭……” 山河面无表情地说:“要走要留,阿美你自己选择。” 阿勇叫道:“阿美,你今天要是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我们不会原谅你的。” 阿玲跟着叫道:“阿美,你难道要背叛我们吗?” 阿美急得都快哭了,犹豫了好半天,最终没有追出去。 ** 晚上下班的时候,山河走出饭店,一眼就看到了等在路灯下的人,不是江屿,而是孟梧桐。她有些诧异,但还是走了上去,“孟梧桐,你怎么来了?” 孟梧桐淡雅一笑,说道:“来送你回家啊!” “啊?”山河一下反应不过来,孟梧桐怎么会突然要送她回家? “你放心,我不会乘人之危。之所以来送你,是因为受人所托。” 山河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委托孟梧桐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江屿。她扯扯嘴角笑了一下,那个男人倒是宽心,一点也不怕她和孟梧桐之间发生点什么吗? 孟梧桐问她:“坐车回去,还是走路回去?我开车来了。” 山河轻轻摇了摇头,“走路吧!反正也不远,一整天都没有运动,走走也好。” “也好,我们也可以聊聊。” 山河低着头没说话,知道他肯定要跟她谈江屿和她的事。 两人并排往前走。 “糖糖……”孟梧桐思量了一番,才开口:“你母亲和生父的事我略有所闻,但我觉得,江屿这个人其实真的不错,他和你……” “孟梧桐。”她突然出声,“是江屿找你来当说客的吗?” “没有,我发誓。”孟梧桐的表情很正经,“是我自己想劝一劝你,不要为了已经过去的事,再影响现在的生活。我能看得出来,江屿他很爱你,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你们也很好。” “那又怎么样?”她的表情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有的事情就算已经过去了,也永远不能够忘却。孟梧桐,你不是我,你也不理解我的心情,所以不用劝我了。” 孟梧桐露出遗憾的神情,“好吧……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也难怪你没有选择我。”他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自嘲。 “不是这样。”她摇摇头,“你想帮我的心意我理解,我也感激你。但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情,太过深刻的记忆,一辈子都是无法忘记的。” “就算无法忘记,那也可以放下啊!”孟梧桐仍在试图说服她。 “放不下!”山河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不想,不能,也不应该放下!孟梧桐,你不要再劝我了。” “好吧……对不起,是我多言了。”孟梧桐沉沉地叹了一声,“那你想过你和江屿以后该怎么办吗?分手?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不知道……”她抬眼向前方看去,目光有些缥缈,“这是我的心里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确实不能接受他的家庭,就算现在还没有分手,也许什么时候我就下定决定跟他分手了,是不是有点过分?”她转头看他。 “不是有点过分,是很过分。”孟梧桐语气颇为感慨,“当初你也是因为我的家庭不肯接受我,现在也轮到江屿了,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是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你是不是觉得很痛快?” 孟梧桐平静地说:“没有很痛快,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在爱上江屿之前,就知道他的家庭是这样的,那你还会爱上他吗?” 山河目光微微一闪,扪心自问,如果她早就知道唐旭的父亲就是唐正斌,那她还会爱上江屿吗?她沉声给出了一个答案,“不会。” 果然如此!孟梧桐虽然早就猜到是这个答案,心中还是不免遗憾。其实他和江屿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他以前却没有把握住机会?现在机会又重新降临,那他应该怎么选择?是选择道义,还是追求爱情? 江屿真是狡猾,故意请他来送山河,就是向他表明,他信任他的为人,不会乘人之危抢走山河。其实,江屿是给他戴了一顶高帽子,让他不能背信弃义插足进来。 现在山河已经彻底放下了楚正南和杨柳的事,曾经横在他面前的困难已经不复存在了。多好的机会啊,他真的要再次放过吗? ** 两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住宅楼下。 山河向孟梧桐说了一声谢谢,转身上楼。 孟梧桐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对旁边一片阴影区域说:“你出来吧!” 江屿渐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神情略显低落,沉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谢我什么?谢我送糖糖回来,还是谢我没有跟你抢她?” “都有。” “呵。”孟梧桐轻笑了一声,“江屿,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高风亮节了?我可是你的情敌,你就对我这么放心吗?” “不然……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江屿不答反问。 “你果然在给我戴高帽。” “人民警察应该光明磊落,确实不应该趁他人感情危机的时候,插足进去。”江屿目光平静地看着孟梧桐。 “呵。”孟梧桐又笑了一下,“奉承的话就不必说了,个人职业和个人感情无关。我就想问你一句,如果你是我,十年的暗恋,三年的追逐,你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江屿无言,如果是他,他确实不会放弃,因为感情都是自私,就好比他现在绞尽脑汁,不希望孟梧桐插足他和山河的感情。 孟梧桐平视他,缓缓道:“你说得再多,无非是想请我不要在这个时候对她发起追求,让她动摇对你的感情。可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直接说明,一直都在旁敲侧击地提醒我,给我心理压力,不让我和你竞争。我如果真的不顾道义,执意去追求她,你又有什么办法?” 江屿目光沉痛,垂下双肩,黯然道:“她现在根本不想见我,我甚至没有办法维系这段感情。如果你真要趁现在追求她,我确实……没有任何办法。”他看向孟梧桐,目光真诚,语气诚恳:“所以我恳求你,不要介入我们的感情,我诚挚的恳求你。” “唉……”孟梧桐轻轻叹了一声,“江屿,你的确让我很为难,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像你一样,肯为了一个女人向其他人低头。如果你现在的态度嚣张霸道,那我根本不会有任何顾忌,可你偏偏不是……你这个人,真是又狡猾又正直,实在让人……让人无可奈何,难怪她会爱上你。” 江屿说:“山河值得我为她低头。” 孟梧桐沉沉呼出一口气,徐徐道:“她现在心里还有你,所以即便我去追求她,她也不会答应我,还会让我自己显得很卑鄙。我只能答应你,只要她心里还有你,那我就不会介入你们之间的感情。可是,如果……” “不用说了。”江屿打断他的话,“这样就够了,有你这句承诺就够了。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把我从她心里剔除,那么就是我的失败,我甘心认输。” 64|4.29发|表 山河来到门口,插入钥匙,轻轻一旋,推门而出。她刚进客厅,就见到外婆坐在沙发上发呆,满头华发,垂垂老矣,岁月如利刃般在她的脸庞上雕刻出深刻的皱纹。外婆精神不佳,泪光闪闪,眼眶微红,像是有什么心事。 “外婆,你怎么了?”山河赶紧走过去,给外婆递纸巾。 外婆吸了口气,用纸巾擦去眼角的泪花,才说:“糖糖,我今天见到你爸爸了。” 山河心里一沉,“他来干什么?” “他毕竟是你的生父,你不应该那样对待他。” “外婆,他不是我父亲!”山河激动得一下站起身。 “你先坐下,听外婆跟你说。”外婆拉住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外婆知道你心里为你妈妈不值,你恨他,也不肯认他。可是糖糖,他今天来见外婆,也向外婆解释了,当年他是得到了错误的消息,以为你妈妈结婚了,他才没有回来。” “那只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山河别过脸,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何必再为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伤心?一点也不值得。 “糖糖,你的爸爸本人其实很好,以前他在这里当知青的时候,对外婆也很好。你想一想,如果你爸爸不好的话,你妈妈怎么会愿意一直等着他呢?” “那是她傻,一头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分不清男人的好坏。” “你呀!”外婆拍拍她的手,“就是这么固执,一点也不像你妈妈。” “难道我还要原谅他吗?他把妈妈害得那么惨,不管他有什么理由,都不能抵消过去发的一切,所以我不会原谅他!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她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和眼神却是万分坚定的。 “糖糖。”外婆神情哀伤地看着她,“他毕竟是你血缘上的父亲,既然他想补偿你,你又干嘛要拒绝他?唐正斌都跟外婆说了,他现在是个干部,在上海有房子有根基有关系,家里的条件也很好,你要是认了他,跟着他去上海,日子要比现在过得更好呀!” “外婆!”山河这下是真的急了,“你怎么让我去上海?我不去上海,我绝不跟他去上海!” “好好好。”外婆连忙安抚她的情绪,“外婆知道你舍不得我这个老太婆,但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你和阿美,外婆希望有人照顾你们呀!” “外婆你不许说这种话!”山河红着眼眶摇头,“我可以照顾自己,我也可以照顾阿美。” “糖糖,如果你愿意认了唐正斌这个父亲,阿美和唐旭的事就没有阻碍了,唐正斌肯定会看在你的份儿上,接受阿美这个媳妇的。” “外婆,不是这样的。唐正斌他有老婆,他老婆怎么可能接受我?怎么可能接受阿美?别说我不会认他这个父亲,就算我真的认了他,我也绝对不会去看他老婆的脸色。” 外婆沉沉一叹,说道:“唐正斌跟外婆保证过了,绝对不会让你和阿美看脸色。只要你们愿意,他立刻就给你们姐妹俩在上海买一套房子。糖糖……” “外婆你别说了。”山河一把抱住外婆,将脸埋进外婆怀里,闷闷地说:“我不会认他,我也不会走,我要一直陪着外婆。” 外婆只能抱住她,轻抚她柔软的头发,幽幽哀叹:“可是外婆不能一直陪着你啊!” ** 翌日清晨,山河出门买菜时,又在自家楼下看到了唐正斌。 初冬已经来临,虽说河汀县的冬天不冷,但清晨时分不多穿一点也是容易冻感冒的,可唐正斌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衣孤零零站在那里,一点也不怕冷似的。他眉头紧锁,神情看起来有些凄迷。 山河紧了紧自己的厚外套,没理唐正斌,兀自走向自己的国产小轿车。 “糖糖。”唐正斌赶紧走了过来。 “你别叫我糖糖!”她暴躁地呵斥,“我早就说过了,我不跟你姓唐。” “好好好。”唐正斌脸色看起来非常苍白,赶紧安抚她的情绪,“山河,爸爸来就是想告诉你,爸爸要回上海去了,那边还有很多工作没完成,不能在这里多留。” 山河冷冷移开眼,“你不要以我爸自称,我不承认你是我爸。还有,你要走就走,没必要跟我汇报。” 唐正斌脸色很差,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山河,“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欢迎到上海来找我。” 山河扯扯嘴角,看也不看,直接将名片撕成了碎片,“你放心好了,我永远不会去找你。” 唐正斌脸色闪过一丝痛色,涩然地说:“撕了也没关系,江屿和唐旭都有我的号码,你如果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们。” 山河环着手,轻蔑一笑,完全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我要赶早上的客车,先走了。”唐正斌又看了山河一眼,终于还是转身走了。 山河看着唐正斌已经略显佝偻的背影,蹒跚的脚步,忽然就觉得心里难过无比。那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不愿意认他,不愿意接受他的种种示好,还对他如此冷漠,真的对了吗?她没有答案,也很迷茫,她只知道自己恨他,她忘不了过去的一切,所以她要逼着自己一直把他恨下去,逼着自己永远不原谅他。 山河背过身,悄悄拭去眼角的泪花。再转回来时,唐正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彻底看不见了。她心里涌上一阵失落的情感,连忙追了两步,可又生生停了下来。 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任何意义,他走了就走了,不要再回来了。 山河低头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却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里,清新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不用抬头,她也知道面前的男人是谁。 江屿没有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直接一把抱住她,低头吻住她的嘴唇。他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钳住她的后脑勺,舌头霸道地闯进她口中,蛮横地掠夺着一切。 “唔……”她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却是徒劳无用的。“江……”她想说话,声音被他吞入腹中,此刻的他像一只隐忍发怒的野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就将她拆吃入腹。 直到他吻够了,才扶住她的肩膀,抵住她的额头,低哑地说:“山河,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么?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她的眼泪又来了,只能一把推开他,转过身去,“对不起,我……我真的没有想好。” 他从她身后搂住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抛下我?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难道你要我彻底和小姨一家断绝关系吗?” “不……”她哑声摇头,泪水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你不值得这么做。江屿,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吧!我现在心里很难过,也很矛盾。” 他将她抱得更紧,低头深深地嗅了一口她发丝的清香味,“不是我不想给你时间,我只怕这段时间无限延长下去,而你就渐渐离我远去了。山河,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最怕你强迫你自己不爱我。”他的声音低哑凄迷,夹杂着无限苦涩。 山河的眼泪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这个男人无论什么时候,总能明白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他太了解她。失去他,可能她这一生都无法再找到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了。 “山河……”他收紧双臂,恨不能将她永远困在自己怀里,“你不能对我那么残忍,你不能强迫自己不爱我……” “对不起江屿,请你别逼我……”她咬着下唇,用力掰开他的手,“我们都给彼此一点时间。” 江屿还想伸手去抱她,却在看到她果决的眼神时止住了。是的,这个女人一向吃软不吃硬,逼得越紧,反而会把她推得越远。他只能僵硬地收回自己的手,“好,我给你一点时间,等你的最终答案。” 山河没再多说什么,飞快地擦去脸颊的泪痕,钻进自己的车里,开车离开了。 江屿一直站立在原地,直到看不见她的车,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suv里。 唐旭和阿美都坐在车上,目光同情而无奈。 “表哥。”唐旭试着开口,“小山姐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江屿靠在座椅上,沉沉呼出一口气,“她让我给她时间,我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多久。” “她也真狠得下心,因为我爸的事,不理我也就罢了。连你和阿美都不理了,该怎么办呀?”唐旭说话的时候脸部动作大了,一不小心扯到嘴角的伤口,嘶了一声,“明叔和阿勇也真能下得了狠手,把我和我爸都打得挂彩了。” 阿美连忙拉住唐旭的书,说:“那你就别说了,你的手不卫生,别碰脸上的皮肤。” “哦。”唐旭趁机拉住阿美的手,一脸讨好地说:“阿美,你不会因为你姐也不理我吧?” 车里还有江屿这个电灯泡,阿美有点不好意思,想抽出自己的手,“你别拉着我。” “连手都不让我碰了,你不会真像你姐一样吧?”唐旭一脸痛心疾首,开始耍赖。 阿美从后视镜里看到江屿看他们的目光略带幽怨,更加觉得不好意思,猛地抽出手,结果力气太大,不小心打在了唐旭的脸上。 “唔……”唐旭吃痛地捂住鼻子低下头,“阿美……”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阿美连忙道歉,“有没有打疼你?” “我流鼻血了。”唐旭依旧捂住鼻子,满手是血,还有几滴鼻血滴在了车上。 江屿摇摇头,赶紧递了一盒纸巾到车后排座。 “流鼻血了?”阿美一看自己竟然不小心把唐旭打得流鼻血了,又是歉意又心疼,赶紧抽出纸巾替唐旭擦鼻血,“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阿美你好狠啊!不让我摸你的手,还打我,难道你不爱我了吗?”唐旭一边擦鼻血,还一边调戏阿美。 “我不是……”阿美简直百口莫辩。 江屿冷飕飕地开口:“闭嘴吧!先把你的鼻血止住再说。” “呃……”唐旭老老实实闭嘴了,毕竟他表哥现在心情很不好,在一个可能失恋的人面前秀恩爱是一件不厚道的事。 忙乎了一会儿,唐旭终于止住了鼻血,两个鼻孔里都塞满了餐巾纸,只能用嘴巴呼吸。 阿美手里捧着一堆擦了鼻血的餐巾纸,说道:“小江哥,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再过两个多月就是春节了,过完年大年初三,就是我们苗族一年一度的踩花山,到时候我姐肯定会去跳舞。” “踩花山?” 65|4.29发|表 河汀地区的冬季十分短暂,而且非常舒适。大多数时候,正午的温度能达到二十度以上,如果有寒潮来袭,那么可能会阴冷几天,不过温度很快就会回暖。 江屿答应给山河时间,就真的没再来打扰她。至于每晚送山河回家的事,江屿也没有拜托孟梧桐,他自己每晚不远不近地跟在山河后面,悄悄送她。 时间这东西是很可怕的,它不仅能改变人的外貌,还能改变人的内心。虽然孟梧桐答应过暂时不会追求山河,但他确实不敢冒那样的风险。 两个月的冬天转眼就过去了。春节一到,修建铁路工作就暂时停工了,让所有工人都回家过个团圆年,所以美丽煎也无需再往项目部送饭了。 山河没去关注项目部的事,但依稀也能听到一些消息,太阳寨隧道和平寨隧道都相继贯通了,还有难度最大的马英河大桥也实现了合拢,可能再过半年多的时间,蒙河铁路的站前工程就能全部完工。到那个时候,是不是江屿就要离开河汀了? 其实她心里很矛盾,也很难过。她是真的深爱那个男人,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从最初的误会到后来他为她所做的种种,他用他的行动一点点的感化她,他们甚至还差点经历了生离死别。他们那么亲密,他帮她克服了一直以来的心理障碍,开导她,解脱她。这么深刻的感情,她怎么可能放得下? 可是,她也是真的无法放下过去的事,不能心无芥蒂地接受他的家庭。母亲曾经过得有多艰辛,她就有多憎恨唐正斌,憎恨唐正斌的现任妻子林幼茗和唐旭。她固执地认为,是林幼茗和唐旭夺走了本该属于母亲和她的一切。 唐正斌和林幼茗曾经有过的美满和幸福,对她而言都是极大的刺激,极大的讽刺。 而江屿的母亲林幼芯和林幼茗是亲姐妹,江屿也是林幼茗的亲外甥,她要怎么接受? 所以,她迟迟无法给出江屿确切的答案。她每天像行尸走肉般茫然无措地生活着,该做的事,该赚的钱一样都不少,可是却不知道前路到底在何方,她和江屿的这段感情又到底该何去何从。 或许有一天,当铁路修通了,他要离开河汀了,这段感情就彻底走到终点了吧! ** 年前几天,美丽煎饭店已经不营业了。明叔他们沙族人过年和汉族有所不同,他们年前要吃一顿杀猪饭,而且除夕不过,大年初二那天才是他们的新年。 这杀猪饭是全家人一起忙乎的日子,也是亲朋好友欢聚一堂的日子。 本地有种说法,叫做好吃不过杀猪饭。明叔家杀的猪都是自己家养的,一般要养两年左右才舍得杀,和养猪场那种养半年就杀的猪大不一样,猪肉的口感也更好。 每年明叔家一杀猪,就要把饭店里的人都叫去吃杀猪饭,顺便也帮帮忙,今年当然也不例外。外婆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山河就把外婆也一起带上了。 车子才开到明叔老家所在的村子,就看到四个大男人用两根棍子挑起一头将近四百斤重的大公猪,一路往杀猪台走去。公猪或许已经知道自己快被屠宰,不停地发出嘶嚎声。 山河停好车,把外婆安顿好,走到杀猪台时,那头大公猪已经被放干了血,硬邦邦地躺在杀猪台上,等待着烫皮拔猪毛了。 阿勇和阿玲早就已经等在这里,一拿到新鲜猪血,就把刚煮好的糯米饭和调料一起拌入猪血中,然后灌肠。等到猪血凝固以后,再把猪血肠蒸熟,拿出来切成片,就成为一道风味极其独特的血肠了。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沾着作料吃。 这道猪血肠是山河非常喜欢的一道菜,可惜每年只有杀猪的时候才能吃到。 阿勇和阿玲两人分工合作,一人搅拌,一人灌肠,配合得倒是默契。这些日子,阿勇虽然还是没想起阿玲,但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排斥阿玲了,两人时不时还有眼神交流,让山河在旁边看得感慨连连。 那边烫猪皮的开水已经烧好了,山河正想撸起袖子去帮忙,就看到江屿身上穿着大号的黑色防水围裙,脚下还穿着胶皮防水靴,抬了一大盆开水走过来,问明叔:“从哪里开始烫?” 明叔说:“从猪头开始烫。” 山河一时愣在原地,目光追随着江屿。他这幅打扮,到真像一个正儿八经的屠夫。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唐旭和顾叔顾婶都走了,他怎么会没回家呢? 她正想着,揣在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拿出来一看,是孟梧桐给她打来的。 “喂?” 孟梧桐说:“糖糖,是我。” “我知道。”山河又看了看江屿,然后才转身离开,去没人的地方接听电话。 江屿把热水倒在猪头上,直起身时正好看到山河走开,目光不免暗了暗。难道说她现在看到他在这里,都不愿意过来了么? 山河走到房子背面,才说:“你现在回上海过年了吗?” 孟梧桐说:“正在机场,四十分钟后起飞,想给你打个电话,告诉你一声。” “好,我知道了,一路平安。” “糖糖。”孟梧桐叫住她,“我不会在上海待太久,过完年就回河汀。” 山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更希望你在家里多留一段时间,陪陪亲人。孟梧桐,欠你的情分太多,我真怕还不清。” 孟梧桐低声笑了笑,“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好了,我去安检了。” “好。”山河收了线,回到杀猪台那里,猪皮已经烫得差不多了,明叔正用锋利的刀刃在刮猪皮,将猪皮表面的猪毛和一些脏东西刮下来。 江屿站在明叔旁边,看到山河就扬起嘴角,想对她笑一下,可她却把头别开了。 ** 杀猪忙乎了一天,到下午四点多才吃上杀猪饭。四张方桌摆成一条长长的桌面,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品。除了之前阿勇和阿玲做的血肠,还有扣肉、红烧肉、辣炒猪肝、花生炖猪肚、萝卜炖排骨、神腿等几道以猪肉为主料的荤菜,除了这些,还炖南瓜、凉拌折耳根、八宝饭、五色糯米饭等几道素菜。 这些菜品一眼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山河的外婆是年纪最大的,明叔招呼外婆入了座,其他人也就依次入了座。 江屿就坐在她身边,之前装束已经换掉了,依旧是那副俊朗帅气的模样。他并没有主动说话,而是先夹了一块血肠放在她碗里。 山河有几分诧异,“你怎么知道……” 江屿平静地说:“明叔说你最喜欢吃血肠,每年杀猪饭都要吃很多。” 山河垂下眼帘,看着碗里那块血肠,心里忽然有些难过。他对她这么好,这么爱她,一直默默在她身边守护,她怎么忍心对他这么残酷?她把眼里的热度逼回去,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她低头吃了一口血肠,一转头,就看到他目光幽深地凝视着自己,仿佛凝结了无限的哀思与深情。她不敢去看他那样的眼神,连忙低下头。 江屿突然在桌子下面抓住了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根本无法挣脱。 “你……”她不能说出口,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就只能让他抓住手,低声说:“你怎么过年都没回家?” “我没有家。” 他的回答令她大感诧异,明明他父母健在,怎么会说自己没有家? “我早已成年,离开父母,所以父母的家,已经不算是我的家。只有当我和心爱的女人结婚,组建了家庭,才算是有自己的家。” 山河心口一疼,眼眶里一阵酸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其实像江屿这样的男人,又何尝没有内心脆弱的一面?他的家庭也不完整,他年幼时也没有得到父母完整的爱。就算生活富足,也未必就过得幸福。所以他心里也必然渴望组建一个自己的家庭,而她不但不能帮他完成愿望,却还在不停伤害他。 他接着说:“你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是我的家。” 哒—— 一滴泪落在桌面上。 山河怕其他人发现,只敢低着头,不让旁人看到她眼里积满了泪水。 江屿知道她不希望被旁人看出心思,所以没再说话,只是又给她夹了些菜,放在她碗里。明叔老家的这些亲戚朋友看到了,也以为山河只是害羞,所以一直不好意思抬起头。 ** 六点多的时候,杀猪饭结束了,山河准备开车载着阿美阿玲和外婆回县城。明叔提了两斤猪肉和一只猪前腿给山河,还有今天剩下的最后一根血肠也提给她了。 外婆坐在副驾驶座上,看到江屿站在外面,不由得问道:“小江啊,过年你不回家,有没有地方去?” “我……”江屿的目光看向山河,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 山河没看他,双目直视着前方。 外婆又说:“要不然你就来跟我们一起过年吧!” 山河以为他还要像之前那样考虑一下,试着征询她的意见,却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下来:“好啊!谢谢阿婆。” 山河顿感无言,其实这才是江屿的真正目的,他就是想去她家里,和她一起过年,之前他都在故意兜圈子。 “外婆,我们走了。”山河淡淡说了一句,用钥匙开始打火。 外婆显然还想跟江屿再多说几句,“现在就回去了?” “外婆,我晚上还要去练舞,再过一个星期就过节了。”山河口中所说的过节不是春节,而是苗族的花山节。 “好吧!”外婆又转向车外,“小江,你怎么回去?” “阿婆别担心,我自己开车来了。” “那你一个人开车要注意安全哦!” “阿婆放心。”江屿的目光越过外婆,投在山河身上,“山河,你也路上小心。” 山河心头一跳,兀自按下起伏的情绪,用平静的语气说道:“知道了。”她踩下油门,车辆缓缓驶了出去。 江屿一直站在原地,看着车子驶远。 明叔来到江屿身边,跟他一起看向车辆远去的方向。 江屿说:“明叔,谢谢你没有讨厌我。” “小江啊!”明叔拍拍他的肩,“唐旭他爹是他爹,你是你。我讨厌唐旭他爹就要讨厌你啊?我一直都把糖糖当成自己的姑娘,只要她跟你在一起幸福,我就放心了。” 66|5.9发|表 除夕当日,江屿很早就过来了,帮着山河和阿美一起做年夜饭。 山河什么都没说,也没表示欢迎,没表示不欢迎,从头到尾没跟他说一句话。当然,她也没怎么跟阿美说话,态度一直都很淡漠。 吃年夜饭之前,江屿的大舅林挥毫给他打了一通电话,问他怎么不回家过年,后来江平涛也给江屿打来电话,训斥他过年都不回家。江屿不想多言,全都匆匆结束了交谈。 山河家里年夜饭的氛围不冷不热的,四个人围坐在桌子旁,除了筷子碰撞碗碟的声音,就只剩下喧嚣的电视声了。 饭后,江屿早早告辞了去。 外婆坐在沙发上直叹气,数落山河:“你啊,对人家小江这么冷淡,你担心小江有一天真的离开你,到时候你伤心都来不及了。” 山河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目光呆滞地盯着电视上播放的春晚。 阿美在旁边凄凄地问道:“姐,你真的打算以后都不理我了吗?” 山河依然就没有说话,放下遥控器,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从里面取了一本相册集出来。相册一页页翻开,里面都是母亲杨朵和她小时候的照片。那个时候的杨朵明艳动人,可眉宇间总凝结了一抹化不开的忧愁。山河知道,这一抹忧愁就是唐正斌。 她心中感伤,指腹拂过照片上的母亲,低声说着:“妈妈,我该怎么办?我舍不得,也放不下,我该怎么办?”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她。 等她把这本相册集都翻看了一遍,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她把相册集放回原处,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是江屿给她发来的消息。 ——我不会放弃你,除非有一天,你不再爱我。 山河胸口蓦地一疼,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瞬间又有种流泪的冲动。她一时没忍住,就给他回了一条消息。 ——再过不久,铁路修通了,你就要离开了。 江屿很快就给她回了过来。 ——铁路修通并不意味着我们这段感情走向终结。我说了,不会放弃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山河心里更加难过,难道他要为了她,连自己的职业都放弃了吗?她哪里值得他为自己做这么多的牺牲?山河没有再回复消息,一个人静静坐在床边发愣。 她发现自己很想他,想他温暖的怀抱,想他霸道的吻,甚至想他狠力地进入她。她想得心都疼了,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她不能去找他,必须死死克制自己对他的想念之情,用母亲这么多年受到的苦难来麻痹自己,遏制对他的情感。 江屿也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所以并没有再继续给她发消息。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在上海。 山河调整好情绪,接通电话。 “山河,是我。”唐正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带着几分迟疑和恳求的意味,“你别挂电话。过年了,我只想想问问你最近好不好。” 山河陡然瞠目,还是拿下手机直接挂断了电话。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好像是紧张,又好像是愤怒,她也分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 正月初三,是当地苗族最盛大的传统节日——踩花山。 今年的踩花山地点定在河汀县桥头乡,周边地区的苗族同胞都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于此,更有许多游客闻讯赶来凑热闹,场面极其宏大热闹。 小山包下,有一片开阔之地。这里早已竖起了花杆,搭好了舞台,铺上了红毯,还有许多彩绸和气球环绕,现场被装扮得喜气极了。 今年与往年不一样的是,河汀县与越南方面共同举办了这次花山节活动,不仅会有河汀县各民族的特色表演,更有越南风情的节目。所以舞台后方,还拉上了一条长长的横幅——中越边境苗族花山旅游节。 活动还没正式开始,现场已是一片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景象,除了苗族,还有瑶族、壮族、哈尼族等多个少数民族也都来参加盛会,身着各种民族服饰群众混杂在人群里,还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众多民众已经等候在舞台下方,翘首期盼着。 山河是这次活动的舞蹈演员,此刻已经换上了苗族服饰,和其他舞蹈演员一起等在舞台一侧。苗族服饰种类繁多,除了传统的全身佩戴银饰的服装,还有其他许多种特色服装,地域不同,服饰也会有所不同。 山河此时身上穿的苗族服装就不戴银饰,头上是个圆形的大帽子,帽檐一周坠满了精巧可爱的小珠子。上身穿着以苗绣、蜡染风格为主的圆领上衣,下身则是同样款式的百褶短裙,上衣和裙摆上也都坠满了小珠子。一旦活动起来,全身的小珠子都在跳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既可爱又俏皮。 当然,这样的服饰属于苗家少女的便装,平时活动跳舞的时候穿着好看的。盛装的话,还是要穿戴银饰。而且银饰的多寡,也反应了苗族女孩家里的经济情况,也能够让追求女孩的小伙子有个基础的判断。 阿美今天不跳舞,所以就直接穿上了盛装。她头上戴着高高的银角帽,脖子上也挂了一个大大的银项圈,站在人群里就十分扎眼。她本来就生得好看,许多游客见了她都主动要求跟她合影留念,阿美也没有拒绝。 唐旭来到踩花山现场时,看到的就是阿美被许多游客拉住合影的画面,甚至还有一些年轻的男性游客想找她攀谈,向她打听联系方式。唐旭脸一拉,就冲了上去,把阿美拉到自己身边,一脸倨傲地说:“她是我女朋友。” 那些原本对阿美很有兴趣的男性游客见状也就悻悻然地走了。 阿美乍然看到唐旭,很是惊讶,“唐旭,你不是回上海过年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唐旭撇嘴说:“我不回来盯着你,让你被其他男人拐跑啊?别以为我不知道,踩花山也是你们苗族的相亲节。” 阿美捂着嘴咯咯直笑,“你想太多了,我就是来凑热闹,顺便看我姐跳舞的。” 唐旭凑到阿美耳边低声说:“你是来凑热闹没错,可其他的男人未必这么想。刚才那几个男人的眼睛,都快粘到你身上去了。” 阿美只是笑,也没理会他的飞醋。 唐旭又问:“你姐现在对你的态度变好了?” 阿美垮下脸,无奈地说:“没有啊!她对我还是爱理不理的。”随后,她又瞪着唐旭,“你别总是你姐你姐,她可是你的亲姐。我都没听你叫过她一声姐姐,难怪她会讨厌你。” 唐旭耸耸肩,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 “对了,小江哥呢?”阿美踮着脚尖,四处寻找江屿,但是却没有找到。 “他啊?当然是去为等下的活动做准备了呗!过年不回家,还害得我被大舅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顿。”唐旭嘀咕抱怨。 ** 活动正式开始,主持人先上台致辞,说了一大堆套话,然后邀请县里的领导以及越方领导相继致辞。等这些人都说完话以后,才开始进行第一个环节——倒爬花杆。 所谓倒爬花杆,是踩花山最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花杆高度约十五米,参加比赛的苗族青壮年要顺着木杆倒着爬上去。这个活动难度很大,也非常考验个人的耐力。 围观的群众会为参加比赛的青年呐喊助威,有人成功,也有人失败,大多数人倒爬到十米左右的高度,就精疲力竭爬不动了。当然,第一个成功登顶的青年,即可成为倒爬花杆活动的胜利者,不仅可以拿到花杆顶端的钞票奖励,也会更加受到年轻姑娘的青睐。 倒爬花杆活动安排在第一项,也是为了让苗家姑娘更加了解参赛的青年,以便在等下的相亲活动中更加了解那些候选的青年。 由于花杆是松木制成的,表面很滑,所以参赛的青年都要脱了上衣和裤子,穿一条大裤衩去爬花杆,以防止打滑。 第一个参赛的青年开始了,他抱紧花杆倒着往上爬,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往上,可是到九米的高度就上不去了,只能无奈滑下来。 唐旭“切”了一声,环着手,十分不屑地说:“真是菜鸟!” 阿美不禁说:“你这么厉害,那你去啊!” “我去就我去。”唐旭放下手就要往花杆走去。 “哎呀,你还是别去了。”阿美赶紧拉住他,“倒爬花杆是要技术的,你没练习过,很容易出现危险。” 唐旭嘿嘿一笑,趁机摸阿美的脸揩油,“还是媳妇最疼我。” “讨厌!”阿美拍掉他的猪蹄。 那边参加活动的青年已经上去了十多个,但是仍然没有人爬到花杆顶端,拿到奖金。 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到了花杆旁边。他的身高在一群南方人之中格外显眼,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而且他长相帅气,只穿了一条大裤衩,满身肌肉,细条流畅,宽肩窄臀,两条笔直的大长腿更显有力,一出场就引发了众多女人的尖叫声。 这样的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野性的魅力,女人想不为他疯狂都很难。 山河本来对倒爬花杆的活动没什么兴趣,就安安心心坐在长椅上休息,可是那边突然就传来一阵疯狂的尖叫声,连她身边的舞伴也全都站起身,对着花杆那边激动地大喊起来:“啊啊啊啊啊啊,那个咪哆又高又帅,身材还那么好,都是肌肉,简直像彭于晏一样啊!” 在苗家语言中,女孩统称为咪采,男孩则统称为咪哆。 山河一听这话就觉得有点奇怪,倒爬花杆的参赛青年外貌这么出众吗?还像彭于晏,往年她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帅的参赛青年呢! 怀着好奇之心,山河也站了起来。还没转过身,她就听到花杆旁边的主持人开始询问参赛者:“这位咪哆,请问你的净身高是多少?” “一米八七。”男人的声音低沉性感,富有磁性。 这声音! 山河霎时如被五雷轰顶般愣在原地。她浑身僵硬,一点点转过身,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俊逸的脸庞。 67|5.9发|表 山河怎么也没想到,江屿竟然会跑来参加倒爬花杆的活动。他以前没有练习过,冒然去爬,是很容易出事的。山河根本来不及细想,直接丢下舞伴就往花杆那边跑去,可是人太多,等她跑到花杆外围的时候,江屿已经上去了。 她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紧张地站在外围,又想喊他,又不敢喊他,害怕影响到他。 江屿四肢紧紧抱住花杆,顺着木杆一点点往上移动,浑身的肌肉一块块向外贲张。他上爬的速度不紧不慢,很稳定,一直保持着匀速上爬,不像之前的参赛者那样刚上去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到达一定高度就再也上不去了。 等他爬到十米的高度时,现场的气氛已经相当热烈了,所有人都在为他呐喊加油,有的女孩子甚至奔放地大声叫喊道:“咪哆,我爱你,我爱你!” 山河提心吊胆的,根本没有精力去关注其他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江屿身上,生怕他出现动作失误,从花杆上摔下来。 江屿的发挥很稳定,依然保持着相同的速度向上移动着,没有一点慌乱,也没有一点精疲力竭的感觉。 “十二米!” “十三米!” “十四米!” 现场的群众激情高亢地为他数着高度。 江屿在一片呐喊欢呼声中到达了最高点,用脚趾头夹住挂在花杆顶端的那个大红包,两手紧紧抱住花杆,伸足亮相。 现场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江屿顺着花杆蛇形下来,终于稳妥地回到了地面上。 山河那颗乱蹦的心也终于归位了。 江屿站在花杆下面,接受主持人对他的采访。 主持人拿着话筒问他:“你是第一个爬到顶点的挑战者,也是第一个拿到奖金的,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江屿接过话筒,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很高兴能够参加这次比赛,也非常感谢大家刚才对我的支持。苗族花山节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民俗,能亲自参与进来,对我个人而言,是一次美好难忘的经历。” 主持人接着说:“刚才你在爬杆的时候,下面有很多咪采都在为你呐喊助威,还有人向你大声示爱。我冒昧问你一句啊,你今天来到咱们踩花山,打不打算带一位咪采回家?” 江屿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扬,目光精准无误地落在了山河身上。他肯定地说道:“既然来到了踩花山,肯定是要带一位咪采回家的。” 这话更是惹来众多姑娘一阵疯狂的尖叫。 主持人问道:“那你准备好了等会要用的花伞和腰带了吗?” 江屿说:“已经准备好了。” 有的姑娘已经等不及了,大声喊道:“等下送给我啊!” 这话引来围观群众的大笑声。 山河没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径自转身回到了舞蹈演员休息的地方,静静坐在长椅上发愣。 身边的舞伴还在热烈地议论着:“那个咪哆真是太帅了。” “就是啊!等下对歌环节不知道他会看中谁啊!” “诶,那边倒爬花杆结果已经出来了,他速度最快,就是今天的花杆王。” “呜呜,帅死了,五千块奖金呢!” 山河默默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言论。花杆王所得的五千块钱奖金对江屿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当地普通老百姓来说,可能已经是两个月的收入了。她没想到,江屿竟然真的拿到了第一名。 倒爬花杆活动结束后,又进行了打陀螺和赛马活动,获奖者也都有相应的奖励。 等这几项比赛结束了,就开始了文艺表演。山河的节目是第三个,表演的是《芦笙舞》,这是苗族民间舞中流传最广泛的舞蹈,也是最具代表性的舞蹈,男女一起跳舞,男子吹芦笙,女子振铃合唱,并且并肩跳舞。 在一千多年前的南诏国,就已经有了关于《芦笙舞》的文字记载。这自千年前流传下来的舞蹈,也被列入了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名录。 苗族芦笙舞也分为自娱型、竞技型和祭祀型三种,山河他们跳的是自娱型,也是每年都要在花山节上表演的节目。自娱型芦笙舞不仅仅只是跳舞,还能够通过舞蹈向观众展示苗族男女相亲相爱的过程,让观众更加了解苗族的民俗文化。 前两个节目结束之后,就轮到了山河他们的《芦笙舞》。 欢快活泼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一名吹着长长芦笙的苗族男青年一边跳着一边走上了舞台。他穿着白色绣边的褂子和裤子,头上也戴了个圆帽。紧接着,十多名苗族姑娘们也上了舞台,她们每个人的腰间都系着红色的长腰带,围着那名吹芦笙的男青年,排列成一个半月形,时而旋转,时而前后左右移动,或进或退踩着音乐的拍子曼曼起舞。 很明显,这站在最前方的白褂男青年是领悟者。 没跳多久,又有十多名苗族男青年登台了。他们每个人都穿着绣边的黑褂子和黑裤子,背上拴着一把小花伞,手里虽然也捧着芦笙,但是不如领舞者的那个芦笙长。 山河站在半月形的最边缘,正在跳着自己的动作。当她看到与自己搭档的男舞伴时,瞬间就愣了,连动作都慢了半拍。 江屿!他同样穿着黑色的褂子,手里捧着芦笙,一边跳着一边来到了她的身边。他一直看着她,目光融融,像天上高挂的暖阳,能将世间一切严寒统统融化。 山河简直难以置信,他之前去参加倒爬花杆比赛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会跑来跳舞?他怎么学会的?原来和她搭档的舞伴又去哪里了? 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想开口询问,却又不能开口,只能按下所有的疑问,继续把舞蹈跳下去。 有了舞伴,也就进行到对舞的阶段。 山河围着江屿,一边旋转拍掌,一边诧异万分地看着他。江屿则吹着芦笙,和她搭档起舞,动作规范,没有一点错误。 两人的目光紧紧焦灼在一起,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再重要了,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音乐从方才的轻快渐渐变得悠扬缠绵,山河将自己腰间的红腰带解下来,在江屿身边灵巧地穿梭着,将那条长长的红色腰带系在了江屿的腰上。 江屿则把芦笙放好,拿下背上的小花伞,轻轻撑开,将山河纳入了自己伞下。 两人静静凝视着彼此。 时光仿佛瞬间退回了一年前,那时她去越南街帮他砍价,两人一起在河堤上散步时,他也为她撑起了一把伞,挡住了炙热的阳光。 在苗族文化中,咪哆为咪采撑伞,就是喜欢她,中意她的意思啊! 难道说,那个时候,两人的缘分就已经在冥冥之中注定了吗? 山河心中一时伤感不已,眼泪没忍住,扑簌簌就落了下来。 音乐和舞蹈仍在继续,幸亏江屿已经用小花伞把两人都遮住了,观众只能看到他们的舞步,看不到他们的表情。 江屿趁此机会,悄悄用手替她拭去脸颊的泪珠,轻声说:“不哭,我只想让你开心,不想让你难过。” 山河的眼泪流得更凶,止都止不住。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过年不回家了,因为他在学跳舞啊!他是一个铁路工程师,以前除了交谊舞,肯定从来没有跳过这种民族舞,现在为了她,竟然愿意花那么多功夫学习跳民族舞,用苗家最传统的方式,向她表达爱意,还有谁会像他这样爱他? 音乐结束时,江屿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在原地连转了好几圈。舞蹈结束,这也意味着一对苗家男女已经找到一生挚爱,彼此定情了。 台下响起了观众热情的掌声。 其他跳舞的女孩已经被她们的搭档放了下来,只有江屿还一直抱着山河,没有放下她。 很多人都发现了江屿就是之前夺得花杆王的男子,于是指着两人议论纷纷。 山河拍拍他的肩,哑声说:“放我下来吧!那么多人都看着。” “不放!”他定定地看着她,语气极其坚定,“一辈子都不放。” 山河的眼眶依然很红,此刻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想和这男人永远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她紧紧搂住他,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部,眼角溢出的泪花沾湿了他的衣襟。 江屿就这样抱着她,从舞台上一直走下来,舞台下的观众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他们两人太过引人注目,连之后的舞蹈节目也无人关注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指着他们热烈地讨论起来。 “他们不仅是跳舞的搭档,还是情侣啊!” “那个咪哆不就是刚刚的花杆王吗?” “是撒!他说要带一个咪采回家,原来就是这个啊!” 江屿没管路人的议论,紧紧抱着山河,排开层层人群,一路往外走去。当然,他这么粗犷豪放的求爱方式也引来了一路的惊叹声和起哄声。在踩花山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只要女孩愿意,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是完全允许的。 江屿把山河抱到自己的suv旁边,将她一股脑儿塞进车里,在围观者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中,开车带着山河迅速离开了现场。 68|5.9发|表 防盗章节,买到也不要紧,半小时替换 四月,清晨薄雾初开时,山河骑着她的电动三轮小货车去菜市场采购,右手把控着车头,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上午六点半。 这个时间对于东部地区的人来说,天色应该已经敞亮,都市也繁忙起来,不过对于河汀这种西南边陲的小县城来说,还太早了一些。此时天色灰蒙蒙的,路边多数店铺都关着门,只有几家卖早点的铺子升起了卷帘门,亮着昏黄的白炽灯,叮叮当当剁辣椒的声音从店铺里传出来。 街道边还亮着路灯,两车道宽的柏油马路上除了三轮车在奔跑,就再没有别的车辆,所以三轮车跑起来显得格外轻快。 山河的手机响了,大概是明叔打来的,补充一些需要采购的东西。想着路上没人,她也就没有停车,而是直接掏出手机接听电话。 明叔是饭店的大厨,事无巨细的交代了许多,她也都一一听着。 等她挂断电话时,骤然发现三轮车前头出现一个晨跑的男青年,而三轮车的车头眼看就要撞上人家的屁股了。 山河大惊失色,一边喊“快让开”,一边捏刹车。 那人估计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三轮车就冲他屁股开来了。他迅速往一侧跳跃,可不幸的是,飘起来的运动裤带被车把卡住了,强大的拉力让他一下扑在了山河身上。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两人的身体由于惯性作用,又狠狠往前冲了一下才停住。 山河吓得魂儿都飞了半条,等她回神时,才发现那人还压着她,他的汗粘到她身上,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黏糊糊的。然后,她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一点点汗味儿,夹杂着沐浴露的清新香味,是一种会叫女人愉悦的味道。不过山河没有愉悦,因为他实在太沉了,肩膀宽得的好像一堵墙,而且他贲张的肌肉硬邦邦的,硌得她难受。 山河等他起来,可是他并没有动。她皱了皱眉,虽然是她不小心撞他,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占她便宜吧?而且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胳膊上,轻轻麻麻的,让她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先生,你能先起来么?” “抱歉,我的裤带被卡住了。”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像馥郁的美酒,而语气平稳淡漠,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无法起身的原因。 山河这才发现,他裤子往下滑了一截,两手护在自己的关键部位,而他竟然……没有穿内裤!紧翘的臀部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冲进她眼里,甚至……还有那么几屡黑色粗硬的毛发。 山河感到自己的脸颊瞬间烫得惊人,心跳加速。心说这人晨跑怎么不穿内裤?而且裤子都脱了一半,还这么沉得住气,语气没有一点慌乱,真乃神人也!她手脚都有点不利索了,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将他的裤带从刹车把里拽了出来。 男人飞快地提上裤子退开,山河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将他的模样看清楚。 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穿一套深色系的运动装,五官深刻,轮廓突出,路灯从一侧照下,在他另一侧脸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眸深邃明亮,古井无波,瞧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山河心尖尖一颤,感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这男人是坨冰么?她刚刚都快把他的重要部位看光了,他居然还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咳咳。”山河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歉,“对不起啊!我之前打电话,就没有注意到你,真的很抱歉。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去医院?” 男人的表情毫无变化,依旧是那副冰山脸,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骑三轮打电话。”说完就走了,也不管山河什么反应。 山河:“……” 简直……冷出翔来了。 “喂,你真的不要我负责?”她朝着男人清癯颀长的背影呼喊。 男人压根就没理她。 山河一直坐在三轮车上,看着那男人。他走了一截,然后开始跑步,接着他发现垃圾桶旁边有掉出来的果皮,就停下脚步将果皮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继续跑步。 山河感叹一声,骑着三轮车重新往前行驶。 就在三轮车快要再次超过男人时,一个身着暴露的女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拉住他,用蹩脚的中文说着:“帅哥,进来按摩嘛?” 山河笑了一下。 越南妹,边境县城的特色产物。她们大多是越南贫困家庭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接活儿赚钱。越南小妹们长得都还不错,而且身材好,皮肤光滑,一次却很便宜,真可谓是物美价廉。 所以,许多外地人把河汀县称作男人的天堂。 山河以为,他会拒绝越南小妹,可是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被越南小妹拉进阴影里,就没有再出来。 忽然之间,山河觉得无比失望,原来不穿内裤就是为了这个事,冰山男不都是不进女色的吗?为什么这是个例外? **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山河已经从菜市场采购了满满一车新鲜蔬菜和肉类,骑着三轮车原路返回。遇到路口右转时,一辆逆行的奔驰突然窜了出来。两车的司机都吓了一跳,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就算踩了刹车,两车还是咚一声撞在了一起。 车祸一发生,旁边小摊上吃早点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撞车的力度并不大,奔驰车只是蹭掉了一点漆。三轮车就惨一点,车头变形了,修理起来少不了几百块。山河的身体飞出去扑在了奔驰车的引擎盖上,胸口狠狠撞了一下。 痛死老娘了!山河龇牙咧嘴,脸一下全白了。今天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清晨撞个人,现在又撞辆车,车祸全赶一天,以后她再也不骑三轮了。 “怎么回事呢?”女司机骂骂咧咧走下来,说的是普通话,不是本地方言,“你开个破三轮撞我的车,撞坏了你赔得起吗?”随后,她看山河一动不动,脸色一变,又说:“你不会是想碰瓷吧?我告诉你,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女司机没理山河,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山河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她转过头,目光撞进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愣了愣。 “是你?”山河愕然,竟然是清晨那个冰山嫖客。 “是我,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冰山嫖客又问了一遍,语气始终很平淡,目光沉静如水。 “不用了。”山河摆摆手,感觉胸口没那么疼了,才撑起身体,从奔驰车的引擎盖上滑下来。她正想向冰山嫖客道谢,却见他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挺拔而冷硬的背影。山河撇撇嘴,嘀咕一句:“冷冰冰。” 女司机还在打电话,“李书记呀!哎哟遇上一个碰瓷的,您说,这种坑蒙拐骗的人不得拖进去关个十天半个月么?” 声音很嗲很妩媚,山河胸口又开始疼了,这声音的杀伤力简直比撞车还猛!随便就能打通什么李书记的电话,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瞥了一眼奔驰车的车牌号,分明是辆外地车嘛,装什么装? 女司机突然把电话递给她,似笑非笑地说:“让你接听。” 山河莫名其妙地从女司机手中接过手机。才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森严的男声,说他是李xx,并且敬告她碰瓷这种事可以归结为诈骗,然后教育她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该这么做。最后又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到县政xx办公室找他,电话是xxxx。 她脑子里轰一下炸开,那个李书记说的数字也没记住。 女司机把手机夺回去,扬起下巴问:“你还要钱吗?” 山河定了定神,这才展开笑容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反正两辆车都有损伤,各人负责各人的车就行了。”她神态温柔,声音亲切动听,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很是善良。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奔驰车逆行才造成了此次车祸,女司机要负全责。 女司机用鄙夷的目光斜了山河一眼,重新开车走了。行了一百多米,拐进了一家叫做星空大酒店的停车场。 山河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盯着奔驰车的车牌号。 ** 山河打电话让伙计阿勇找人来把三轮车拖走,自己打车回家。半个小时后,她开了一辆国产小轿车出现在星空大酒店大门外。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换了,风衣竖领遮住了脸颊和下巴,鸭舌帽又把额头全部遮住,仅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她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目光扫过一遍,确定监控头的位置,专门选取死角位置行走,很快找到了之前那辆奔驰车。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风衣外套翻开,她手中出现一块红砖。 啪一声响,红砖砸在了奔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挡风玻璃霎时碎裂开来。 山河掉头就走,眼角的余光撇到一道人影,心头一跳,险些一个踉跄向前栽倒。她稳住身体,侧脸看去,只见那个冰山嫖客就站在几米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淡漠而平静,仿佛对她做的事情毫不惊讶。 靠,居然还阴魂不散,今天撞邪了吧! 怎么办?他能猜到是她吗?他会报警吗? 冰山嫖客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语不发。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隔着几米对视。 山河眯眯眼,思绪开始快速转动。不能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突然,她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而且咳得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凄惨,好像受了严重的内伤。对面的冰山嫖客知道她早上撞车,这会终于内伤发作,要赶快去医院治疗才行,总不好再为难她了吧! 嗯,山河对自己的演技一向很有信心,更何况男人嘛,总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感情吧! 69|5.9发|表 踩花山活动结束之后,山河和阿美坐着县文工团的大巴回县城。 路上,山河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假寐。 阿美想跟山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害怕说了还是只得到她冷冰冰的眼神。这些日子,山河不怎么搭理阿美,阿美心里也憋得很难受。她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姐妹了,如果连姐姐都不搭理她了,阿美真的不知道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下去。 阿美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好跟山河一样,靠在座椅上假寐。可能是因为这一天玩得累了,阿美一睡就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发现脖子上多了一个颈枕,身上还盖了一件外套。 “姐……”阿美顿时激动极了,看向山河,她正偏头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 山河回过头,淡淡说了一句:“你醒了。” “姐,呜呜……”阿美一把抱住山河,一时没忍住,就哭了出来,“你这段时间都不理我,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理我了。姐,我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山河轻声安慰她,“都这么大的人了,动不动就哭鼻子,让人笑话了。” 阿美一抽一抽地说:“我、我忍不住。姐,你以后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她抬眼,泪眼朦胧地看着山河。 “好。”山河轻抚她的头发,“这段时间也是姐不好,钻进死胡同里去了。以后不管你是不是跟唐旭在一起,你都是姐的好妹妹。” “嗯!”阿美泪光闪闪,激动不已,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那你能不讨厌唐旭吗?” “他啊……”山河有些头疼地摁住太阳穴,“老实说,他是那个人的儿子,我真的不想搭理他,以后再慢慢看他的表现吧!” 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不讨厌,但是已经有了转圜的余地。阿美又是一阵激动,紧紧抱住山河,“姐,谢谢你。” “傻瓜!”山河揉了揉阿美的脑袋。 ** 江屿开着自己的suv回县城,唐旭坐在副驾驶座上。 车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唐旭觉得挺无聊,就把音乐换成了摇滚音乐。 “太吵了。”江屿不悦地瞥了唐旭一眼。 “嫌吵,那是因为你老了。”唐旭拍了拍江屿的胸脯,“我说表哥啊,你真的把小山姐重新搞定了啊?” “有问题吗?”江屿挑了挑眉,又沉声道:“她是你亲姐,你还一口一个小山姐,没把她当成亲姐姐吗?” 唐旭翻了个白眼,表情有些不以为然,“诶表哥,你说你以后要是跟她结婚了,我是叫她姐呢,还是叫她表嫂呢?我是继续叫你表哥呢,还是叫你姐夫呢?” 江屿硬邦邦地说:“我的称呼随你高兴,但是你应该叫她姐姐。” 唐旭耸了耸肩,不予置评。他目光转到右边的后视镜上,看到一辆没有牌照的皮卡车一直跟在suv的后面。“诶表哥,咱们后面好像一直有辆皮卡车跟着,而且皮卡车还没有牌照。” 江屿一听,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也看了一眼倒车镜里的皮卡车。他想到几个小时前在路上遇到的那辆宝马车,还有宝马车里的三个人。突然出现这么一辆皮卡车跟着他的车,会不会跟那三个人有关联?江屿立即交代道:“唐旭,你马上用手机把皮卡车的外形拍下来。” “好嘞!”唐旭立刻拿出手机,降下车窗,把手机伸出去开始拍照。 后头皮卡车里的人发现唐旭在拍照,立刻把速度降了下去,不再紧跟其后。 江屿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渐渐落后的皮卡车,平静地说:“你把照片都发到我的微信里。” “好。”唐旭动了动手指。 江屿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唐旭发来图片,然后退出来,带上蓝牙耳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几秒钟后,孟梧桐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江屿,有事吗?” “有事。”江屿口吻严肃,直入主题,“你在不在河汀,我直接过去找你。” 孟梧桐一听江屿这么严肃的语气,下意识就问:“是不是糖糖出什么事了?” “不是,她没事。” “哦,那就好。我刚回到河汀,在家里,你要过来的话,我把地址发给你。” “你发给我吧!我大约半个小时后回到县城。”江屿说完就结束了通话。 唐旭一脸惊悚地看着他,“表哥,你……你居然跟情敌的关系这么好!你们该不会抛弃小山姐,然后搅基了吧?” 江屿冷冷斜了唐旭一眼,“停止你无聊的想象力。” 很快,孟梧桐就把家庭住址发给了江屿。 江屿又拨通了山河的号码,温柔地说:“回到县城了吗?” “没有呢!你回到县城了吗?” “我也没有。”江屿口气一变,严肃地说:“山河,你现在就看看你们的大巴车后面有没有其他车辆跟着。” “怎么了?”山河的声音显得有些诧异,“我看了,没有车。” “那就好,你和阿美回县城以后哪里都不要去,立刻回家里待着,等我给你消息。” 山河知道江屿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这么交代一通,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于是回答道:“好的,我听你的。” ** 半个小时后,孟梧桐家里。 江屿把手机上的图片展示在孟梧桐面前,“之前就是这辆车,一直跟着我。” 孟梧桐一看图片,眉头就皱了起来,“这辆皮卡车看起来非常眼熟。”他给江屿倒了杯茶,“你先坐,把你和糖糖今天遇到的情况详细跟我说一遍。” 江屿坐到沙发上,随即把今天遇到的事详细跟孟梧桐说了一遍。 孟梧桐听完之后,眉头皱得更紧,起身道:“你先等我一下。”他很快抱了一个笔记本回来,开机之后,调取了一张图片出来,展示给江屿。 图片是夜晚拍摄的,光线很暗,只拍到了皮卡车的一面,但是与江屿他们拍摄的皮卡车外形十分相似。 “应该就是这辆皮卡车,我的同事夜里在红河边巡逻时,发现过两次,确定是走私车辆无疑。只是当时天太黑,皮卡车里的人也特别警觉,立刻就逃走了。”孟梧桐说完,又调出了另一张图片,是监控录像截取的图片,上面有阿辉和一个陌生男子。“这个男人是你们今天见过的那个男司机吗?” 江屿仔细看了看,说道:“不是,体型不太像。” 孟梧桐换了一张图片,这回是银行的监控截图,上面有一个带着帽子的男子在银行取款,“那是不是这个人?” 江屿又盯着看了一遍,肯定地说:“就是他!” 孟梧桐顿时激动不已,一连拍了江屿的肩膀好几下,“太好了,你简直帮了一个大忙。这个在银行取钱的男子就是当初取走糖糖五万块钱的人,银行账户就是已经入狱的杰哥。” 江屿神情凝重,“这么说,阿辉的确是遭人报复了,那么山河为什么没有遭到报复?” 孟梧桐说道:“我想,这应该跟糖糖在那个中年女司机车里打得那通电话有关。实不相瞒,你追求糖糖的那几个月,其实我并没有出差培训,而是受伤住院了。” “什么?”江屿震惊地看着他,“你受伤了?” 孟梧桐点点头,将其中的来龙去脉细细梳理了一遍,讲述给江屿听。 “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你们今天遇到的那对母子,就是杰哥幕后的走私团伙,阿辉可能知道他们的一些事情,所以遭到灭口。糖糖从杰哥那里逃出来以后,碰巧就上了那个中年女司机的宝马车,还借用她的手机给我打了电话,所以关于走私的事,全被那个女司机听到了。” 孟梧桐顿了顿,接着说:“当时那个女司机也不敢肯定糖糖所说的走私团伙到底是哪一个,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还把糖糖送回了县城。但是,女司机听到了我的名字,还听到了糖糖以前的名字唐忆。后来女司机的儿子去银行取走了五万块,杰哥团伙紧接着就被抓了,女司机才肯定了糖糖所说的走私团伙就是杰哥团伙。” “接下来,女司机团伙先找人引出阿辉,对其报复灭口。然后开始对付我和糖糖,可是糖糖已经改名了,他们找不到唐忆这个人,就只能对付我了。”孟梧桐不疾不徐地说着,“那天晚上,我送糖糖回去以后,就往家走。有两名成年男子埋伏在我家附近,他们行动之前还给我打了个电话确定我的身份,然后突然冲出来袭击我,在我腹部刺了四刀。” 江屿听得心惊肉跳,“那你是怎么逃脱的?” “我当时没带枪,但是带了报警器。我受到袭击就立刻拉响了报警器,他们听到声音就跑了,然后我忍痛到人多的地方打电话求助。” 江屿听往他的叙述,内心沉重不已。他当时追求山河,又何尝不是乘人之危?如果孟梧桐没有受伤住院,他就能顺利追到山河吗?而且,孟梧桐还是因为山河才会受到袭击的。江屿喉结上下滑动一番,只说出了四个字:“我很抱歉……” 孟梧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糖糖的错。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否则她会有很大的心理压力。” 江屿“嗯”了一声,由衷地说道:“孟警官,你……真的很让人敬佩。在大爱无私这方面,我自愧不如。” “哈哈。”孟梧桐大笑了两声,“那你就替我好好珍惜糖糖,如果有一天你让她受委屈了,我不会饶恕你的。” “好,我向你保证,绝对会好好珍惜她。”江屿的语气郑重无比,“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今天那辆宝马车的车牌号,我已经记下来了。” 70|5.9发|表 防盗章节,买到也不要紧,半个小时替换—— 四月,清晨薄雾初开时,山河骑着她的电动三轮小货车去菜市场采购,右手把控着车头,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上午六点半。 这个时间对于东部地区的人来说,天色应该已经敞亮,都市也繁忙起来,不过对于河汀这种西南边陲的小县城来说,还太早了一些。此时天色灰蒙蒙的,路边多数店铺都关着门,只有几家卖早点的铺子升起了卷帘门,亮着昏黄的白炽灯,叮叮当当剁辣椒的声音从店铺里传出来。 街道边还亮着路灯,两车道宽的柏油马路上除了三轮车在奔跑,就再没有别的车辆,所以三轮车跑起来显得格外轻快。 山河的手机响了,大概是明叔打来的,补充一些需要采购的东西。想着路上没人,她也就没有停车,而是直接掏出手机接听电话。 明叔是饭店的大厨,事无巨细的交代了许多,她也都一一听着。 等她挂断电话时,骤然发现三轮车前头出现一个晨跑的男青年,而三轮车的车头眼看就要撞上人家的屁股了。 山河大惊失色,一边喊“快让开”,一边捏刹车。 那人估计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三轮车就冲他屁股开来了。他迅速往一侧跳跃,可不幸的是,飘起来的运动裤带被车把卡住了,强大的拉力让他一下扑在了山河身上。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两人的身体由于惯性作用,又狠狠往前冲了一下才停住。 山河吓得魂儿都飞了半条,等她回神时,才发现那人还压着她,他的汗粘到她身上,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黏糊糊的。然后,她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一点点汗味儿,夹杂着沐浴露的清新香味,是一种会叫女人愉悦的味道。不过山河没有愉悦,因为他实在太沉了,肩膀宽得的好像一堵墙,而且他贲张的肌肉硬邦邦的,硌得她难受。 山河等他起来,可是他并没有动。她皱了皱眉,虽然是她不小心撞他,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占她便宜吧?而且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胳膊上,轻轻麻麻的,让她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先生,你能先起来么?” “抱歉,我的裤带被卡住了。”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像馥郁的美酒,而语气平稳淡漠,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无法起身的原因。 山河这才发现,他裤子往下滑了一截,两手护在自己的关键部位,而他竟然……没有穿内裤!紧翘的臀部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冲进她眼里,甚至……还有那么几屡黑色粗硬的毛发。 山河感到自己的脸颊瞬间烫得惊人,心跳加速。心说这人晨跑怎么不穿内裤?而且裤子都脱了一半,还这么沉得住气,语气没有一点慌乱,真乃神人也!她手脚都有点不利索了,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将他的裤带从刹车把里拽了出来。 男人飞快地提上裤子退开,山河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将他的模样看清楚。 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穿一套深色系的运动装,五官深刻,轮廓突出,路灯从一侧照下,在他另一侧脸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眸深邃明亮,古井无波,瞧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山河心尖尖一颤,感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这男人是坨冰么?她刚刚都快把他的重要部位看光了,他居然还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咳咳。”山河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歉,“对不起啊!我之前打电话,就没有注意到你,真的很抱歉。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去医院?” 男人的表情毫无变化,依旧是那副冰山脸,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骑三轮打电话。”说完就走了,也不管山河什么反应。 山河:“……” 简直……冷出翔来了。 “喂,你真的不要我负责?”她朝着男人清癯颀长的背影呼喊。 男人压根就没理她。 山河一直坐在三轮车上,看着那男人。他走了一截,然后开始跑步,接着他发现垃圾桶旁边有掉出来的果皮,就停下脚步将果皮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继续跑步。 山河感叹一声,骑着三轮车重新往前行驶。 就在三轮车快要再次超过男人时,一个身着暴露的女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拉住他,用蹩脚的中文说着:“帅哥,进来按摩嘛?” 山河笑了一下。 越南妹,边境县城的特色产物。她们大多是越南贫困家庭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接活儿赚钱。越南小妹们长得都还不错,而且身材好,皮肤光滑,一次却很便宜,真可谓是物美价廉。 所以,许多外地人把河汀县称作男人的天堂。 山河以为,他会拒绝越南小妹,可是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被越南小妹拉进阴影里,就没有再出来。 忽然之间,山河觉得无比失望,原来不穿内裤就是为了这个事,冰山男不都是不进女色的吗?为什么这是个例外? **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山河已经从菜市场采购了满满一车新鲜蔬菜和肉类,骑着三轮车原路返回。遇到路口右转时,一辆逆行的奔驰突然窜了出来。两车的司机都吓了一跳,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就算踩了刹车,两车还是咚一声撞在了一起。 车祸一发生,旁边小摊上吃早点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撞车的力度并不大,奔驰车只是蹭掉了一点漆。三轮车就惨一点,车头变形了,修理起来少不了几百块。山河的身体飞出去扑在了奔驰车的引擎盖上,胸口狠狠撞了一下。 痛死老娘了!山河龇牙咧嘴,脸一下全白了。今天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清晨撞个人,现在又撞辆车,车祸全赶一天,以后她再也不骑三轮了。 “怎么回事呢?”女司机骂骂咧咧走下来,说的是普通话,不是本地方言,“你开个破三轮撞我的车,撞坏了你赔得起吗?”随后,她看山河一动不动,脸色一变,又说:“你不会是想碰瓷吧?我告诉你,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女司机没理山河,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山河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她转过头,目光撞进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愣了愣。 “是你?”山河愕然,竟然是清晨那个冰山嫖客。 “是我,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冰山嫖客又问了一遍,语气始终很平淡,目光沉静如水。 “不用了。”山河摆摆手,感觉胸口没那么疼了,才撑起身体,从奔驰车的引擎盖上滑下来。她正想向冰山嫖客道谢,却见他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挺拔而冷硬的背影。山河撇撇嘴,嘀咕一句:“冷冰冰。” 女司机还在打电话,“李书记呀!哎哟遇上一个碰瓷的,您说,这种坑蒙拐骗的人不得拖进去关个十天半个月么?” 声音很嗲很妩媚,山河胸口又开始疼了,这声音的杀伤力简直比撞车还猛!随便就能打通什么李书记的电话,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瞥了一眼奔驰车的车牌号,分明是辆外地车嘛,装什么装? 女司机突然把电话递给她,似笑非笑地说:“让你接听。” 山河莫名其妙地从女司机手中接过手机。才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森严的男声,说他是李xx,并且敬告她碰瓷这种事可以归结为诈骗,然后教育她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该这么做。最后又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到县政xx办公室找他,电话是xxxx。 她脑子里轰一下炸开,那个李书记说的数字也没记住。 女司机把手机夺回去,扬起下巴问:“你还要钱吗?” 山河定了定神,这才展开笑容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反正两辆车都有损伤,各人负责各人的车就行了。”她神态温柔,声音亲切动听,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很是善良。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奔驰车逆行才造成了此次车祸,女司机要负全责。 女司机用鄙夷的目光斜了山河一眼,重新开车走了。行了一百多米,拐进了一家叫做星空大酒店的停车场。 山河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盯着奔驰车的车牌号。 ** 山河打电话让伙计阿勇找人来把三轮车拖走,自己打车回家。半个小时后,她开了一辆国产小轿车出现在星空大酒店大门外。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换了,风衣竖领遮住了脸颊和下巴,鸭舌帽又把额头全部遮住,仅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她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目光扫过一遍,确定监控头的位置,专门选取死角位置行走,很快找到了之前那辆奔驰车。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风衣外套翻开,她手中出现一块红砖。 啪一声响,红砖砸在了奔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挡风玻璃霎时碎裂开来。 山河掉头就走,眼角的余光撇到一道人影,心头一跳,险些一个踉跄向前栽倒。她稳住身体,侧脸看去,只见那个冰山嫖客就站在几米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淡漠而平静,仿佛对她做的事情毫不惊讶。 靠,居然还阴魂不散,今天撞邪了吧! 怎么办?他能猜到是她吗?他会报警吗? 冰山嫖客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语不发。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隔着几米对视。 山河眯眯眼,思绪开始快速转动。不能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突然,她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而且咳得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凄惨,好像受了严重的内伤。对面的冰山嫖客知道她早上撞车,这会终于内伤发作,要赶快去医院治疗才行,总不好再为难她了吧! 嗯,山河对自己的演技一向很有信心,更何况男人嘛,总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感情吧! 原以为冰山嫖客会走过来劝她去医院,哪知他居然不吭一声就上了一辆国产suv,直接开车走了,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一丝停顿。 “纳尼?”山河傻眼。 71|5.9发|表 防盗章节,买到也不要紧,半小时替换。 四月,清晨薄雾初开时,山河骑着她的电动三轮小货车去菜市场采购,右手把控着车头,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上午六点半。 这个时间对于东部地区的人来说,天色应该已经敞亮,都市也繁忙起来,不过对于河汀这种西南边陲的小县城来说,还太早了一些。此时天色灰蒙蒙的,路边多数店铺都关着门,只有几家卖早点的铺子升起了卷帘门,亮着昏黄的白炽灯,叮叮当当剁辣椒的声音从店铺里传出来。 街道边还亮着路灯,两车道宽的柏油马路上除了三轮车在奔跑,就再没有别的车辆,所以三轮车跑起来显得格外轻快。 山河的手机响了,大概是明叔打来的,补充一些需要采购的东西。想着路上没人,她也就没有停车,而是直接掏出手机接听电话。 明叔是饭店的大厨,事无巨细的交代了许多,她也都一一听着。 等她挂断电话时,骤然发现三轮车前头出现一个晨跑的男青年,而三轮车的车头眼看就要撞上人家的屁股了。 山河大惊失色,一边喊“快让开”,一边捏刹车。 那人估计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三轮车就冲他屁股开来了。他迅速往一侧跳跃,可不幸的是,飘起来的运动裤带被车把卡住了,强大的拉力让他一下扑在了山河身上。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两人的身体由于惯性作用,又狠狠往前冲了一下才停住。 山河吓得魂儿都飞了半条,等她回神时,才发现那人还压着她,他的汗粘到她身上,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黏糊糊的。然后,她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一点点汗味儿,夹杂着沐浴露的清新香味,是一种会叫女人愉悦的味道。不过山河没有愉悦,因为他实在太沉了,肩膀宽得的好像一堵墙,而且他贲张的肌肉硬邦邦的,硌得她难受。 山河等他起来,可是他并没有动。她皱了皱眉,虽然是她不小心撞他,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占她便宜吧?而且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胳膊上,轻轻麻麻的,让她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先生,你能先起来么?” “抱歉,我的裤带被卡住了。”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像馥郁的美酒,而语气平稳淡漠,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无法起身的原因。 山河这才发现,他裤子往下滑了一截,两手护在自己的关键部位,而他竟然……没有穿内裤!紧翘的臀部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冲进她眼里,甚至……还有那么几屡黑色粗硬的毛发。 山河感到自己的脸颊瞬间烫得惊人,心跳加速。心说这人晨跑怎么不穿内裤?而且裤子都脱了一半,还这么沉得住气,语气没有一点慌乱,真乃神人也!她手脚都有点不利索了,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将他的裤带从刹车把里拽了出来。 男人飞快地提上裤子退开,山河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将他的模样看清楚。 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穿一套深色系的运动装,五官深刻,轮廓突出,路灯从一侧照下,在他另一侧脸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眸深邃明亮,古井无波,瞧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山河心尖尖一颤,感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这男人是坨冰么?她刚刚都快把他的重要部位看光了,他居然还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咳咳。”山河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歉,“对不起啊!我之前打电话,就没有注意到你,真的很抱歉。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去医院?” 男人的表情毫无变化,依旧是那副冰山脸,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骑三轮打电话。”说完就走了,也不管山河什么反应。 山河:“……” 简直……冷出翔来了。 “喂,你真的不要我负责?”她朝着男人清癯颀长的背影呼喊。 男人压根就没理她。 山河一直坐在三轮车上,看着那男人。他走了一截,然后开始跑步,接着他发现垃圾桶旁边有掉出来的果皮,就停下脚步将果皮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继续跑步。 山河感叹一声,骑着三轮车重新往前行驶。 就在三轮车快要再次超过男人时,一个身着暴露的女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拉住他,用蹩脚的中文说着:“帅哥,进来按摩嘛?” 山河笑了一下。 越南妹,边境县城的特色产物。她们大多是越南贫困家庭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接活儿赚钱。越南小妹们长得都还不错,而且身材好,皮肤光滑,一次却很便宜,真可谓是物美价廉。 所以,许多外地人把河汀县称作男人的天堂。 山河以为,他会拒绝越南小妹,可是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被越南小妹拉进阴影里,就没有再出来。 忽然之间,山河觉得无比失望,原来不穿内裤就是为了这个事,冰山男不都是不进女色的吗?为什么这是个例外? **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山河已经从菜市场采购了满满一车新鲜蔬菜和肉类,骑着三轮车原路返回。遇到路口右转时,一辆逆行的奔驰突然窜了出来。两车的司机都吓了一跳,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就算踩了刹车,两车还是咚一声撞在了一起。 车祸一发生,旁边小摊上吃早点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撞车的力度并不大,奔驰车只是蹭掉了一点漆。三轮车就惨一点,车头变形了,修理起来少不了几百块。山河的身体飞出去扑在了奔驰车的引擎盖上,胸口狠狠撞了一下。 痛死老娘了!山河龇牙咧嘴,脸一下全白了。今天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清晨撞个人,现在又撞辆车,车祸全赶一天,以后她再也不骑三轮了。 “怎么回事呢?”女司机骂骂咧咧走下来,说的是普通话,不是本地方言,“你开个破三轮撞我的车,撞坏了你赔得起吗?”随后,她看山河一动不动,脸色一变,又说:“你不会是想碰瓷吧?我告诉你,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女司机没理山河,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山河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她转过头,目光撞进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愣了愣。 “是你?”山河愕然,竟然是清晨那个冰山嫖客。 “是我,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冰山嫖客又问了一遍,语气始终很平淡,目光沉静如水。 “不用了。”山河摆摆手,感觉胸口没那么疼了,才撑起身体,从奔驰车的引擎盖上滑下来。她正想向冰山嫖客道谢,却见他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挺拔而冷硬的背影。山河撇撇嘴,嘀咕一句:“冷冰冰。” 女司机还在打电话,“李书记呀!哎哟遇上一个碰瓷的,您说,这种坑蒙拐骗的人不得拖进去关个十天半个月么?” 声音很嗲很妩媚,山河胸口又开始疼了,这声音的杀伤力简直比撞车还猛!随便就能打通什么李书记的电话,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瞥了一眼奔驰车的车牌号,分明是辆外地车嘛,装什么装? 女司机突然把电话递给她,似笑非笑地说:“让你接听。” 山河莫名其妙地从女司机手中接过手机。才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森严的男声,说他是李xx,并且敬告她碰瓷这种事可以归结为诈骗,然后教育她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该这么做。最后又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到县政xx办公室找他,电话是xxxx。 她脑子里轰一下炸开,那个李书记说的数字也没记住。 女司机把手机夺回去,扬起下巴问:“你还要钱吗?” 山河定了定神,这才展开笑容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反正两辆车都有损伤,各人负责各人的车就行了。”她神态温柔,声音亲切动听,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很是善良。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奔驰车逆行才造成了此次车祸,女司机要负全责。 女司机用鄙夷的目光斜了山河一眼,重新开车走了。行了一百多米,拐进了一家叫做星空大酒店的停车场。 山河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盯着奔驰车的车牌号。 ** 山河打电话让伙计阿勇找人来把三轮车拖走,自己打车回家。半个小时后,她开了一辆国产小轿车出现在星空大酒店大门外。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换了,风衣竖领遮住了脸颊和下巴,鸭舌帽又把额头全部遮住,仅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她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目光扫过一遍,确定监控头的位置,专门选取死角位置行走,很快找到了之前那辆奔驰车。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风衣外套翻开,她手中出现一块红砖。 啪一声响,红砖砸在了奔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挡风玻璃霎时碎裂开来。 山河掉头就走,眼角的余光撇到一道人影,心头一跳,险些一个踉跄向前栽倒。她稳住身体,侧脸看去,只见那个冰山嫖客就站在几米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淡漠而平静,仿佛对她做的事情毫不惊讶。 靠,居然还阴魂不散,今天撞邪了吧! 怎么办?他能猜到是她吗?他会报警吗? 冰山嫖客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语不发。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隔着几米对视。 山河眯眯眼,思绪开始快速转动。不能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突然,她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而且咳得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凄惨,好像受了严重的内伤。对面的冰山嫖客知道她早上撞车,这会终于内伤发作,要赶快去医院治疗才行,总不好再为难她了吧! 嗯,山河对自己的演技一向很有信心,更何况男人嘛,总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感情吧! 原以为冰山嫖客会走过来劝她去医院,哪知他居然不吭一声就上了一辆国产suv,直接开车走了,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一丝停顿。 “纳尼?”山河傻眼。 ** 山河回家换了身轻便的t恤牛仔裤,去自己开的美丽煎大饭店。 嗯,她承认,这个名字有点恶搞。 72|5.9发|表 江屿肩膀中弹,送到县医院紧急手术,取出子弹后就没有大碍了。虽然他身体不错,但医生还是建议他住院观察两天,毕竟伤口在河水里泡过,如果不输点抗生素,伤口很容易发炎恶化。 孟梧桐带人赶到现场的时候,那伙开枪的人已经逃走了,胸口中枪的小个子男人没来得及抢救,已经不治身亡。警方经过确认之后,得到了此人的详细信息,李伟强,男,壮族,二十七岁,未婚,河汀县莲花乡镇人。 警方由此顺藤摸瓜,抓获了李伟强的叔叔和父亲,并在李伟强家里缴获走私入境的一千克□□。根据李伟强叔叔和父亲提供的口供,警方确定了目前河汀县境内最大的一个毒品走私团伙——玉花团伙。 山河和江屿遇到的那对母子二人,就是这个走私团伙的最大头目。 那母亲叫孙玉花,五十一岁,汉族,离异,河汀县坝洒乡镇人。在坝洒乡镇上盖了一栋八层楼房,用来经营酒店、网吧以及餐厅,以此来掩人耳目。由于她是核心人物,警方就用她的名字来给这个走私团伙命名。 孙玉花的儿子叫孙剑,二十九岁,汉族,丧偶,妻子两年前车祸身亡。孙剑平时就和他母亲一起经营管理酒店、网吧和餐厅,暗地里从事走私活动。 至于孙剑的那名女朋友,具体姓名和其他信息不详。 李伟强死后,玉花团伙就全部潜逃到境外去了,警方只查封了孙玉花母子名下的固定资产,却没有抓到人。 孟梧桐把这些消息带到医院里,告诉江屿和山河。 病房里都是人,除了美丽煎饭店的人,项目部的人也在这里,连林幼茗和瑶瑶也都在,每个人听完之后都各有表情,均有些后怕。 孟梧桐说:“现在警方已经对孙玉花母子发出了通缉令,这个案子能取得这么大的进展,也多亏了你们两个。” 林幼茗嗤了一声,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拿命换来的。” 旁人都看了林幼茗一眼,没有理她。 江屿倚靠在床头,肩膀上缠着绷带,平静地说:“那么现在就剩下对孙玉花母子的抓捕工作了,有没有什么头绪?” 孟梧桐露出遗憾的表情,“他们躲藏在越南境内,我们不能越境抓捕。不过我们已经联络越南警方,请他们帮忙抓捕。”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江屿他们心里都清楚,请越方警察帮忙抓捕并不是一件靠谱的事。跨境抓捕,对警方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好了,具体的情况我已经说完了,你好好休息,出院以后去公安局做一个笔录就可以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孟梧桐说完,将手里的笔记本放回文件袋里,转身离开病房。 孟梧桐走后,顾叔顾婶和美丽煎饭店的几人也相继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江屿和山河,还有林幼茗和瑶瑶。山河留下来是为陪江屿,后两者则是闲人,没有正事做,所以能够留在病房里。 其他人一走,林幼茗立刻变脸,指着山河就说:“江屿,你马上跟这个女人分手!” 江屿沉沉一叹,没有搭理林幼茗。 山河抬眼瞥了瞥林幼茗,也没理她。 林幼茗直跺脚,“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啊?走私,枪击,这是正常人过的日子吗?你怕不怕被这个女人连累到死啊?” 瑶瑶小声附和:“就是啊!感觉好恐怖,像是电影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江屿缓缓道:“小姨,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你不用管我。” “江屿!”林幼茗拔高声音,“你要不是我外甥,我才懒得管你!我告诉你,这件事情特别严重,我不管不行!” “那你管吧,但是我不会听你的。”江屿语气依然很淡。 “噗~”山河忍不住笑了出来,突然觉得江屿真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她拿了一个苹果问道:“吃苹果吗?” 江屿换了一副温柔的语气,“好。” “那我给你削皮。”山河拿起水果刀给苹果削皮。 林幼茗气得头冒青烟,那目光简直恨不得把山河撕成碎片,“江屿,这个女人野蛮又暴力,那天还把唐旭打得流鼻血,现在更厉害了,跟什么走私犯有关联。她这么危险的人,你还要跟她继续在一起?” 江屿斩钉截铁地说:“是的,我要跟她继续在一起。” 林幼茗两眼一翻,险些晕过去。 “伯母,小心!”瑶瑶惊呼一声,赶紧扶住林幼茗。 山河见此情况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林幼茗稳住身体,从提包里掏出手机,“不行,我一定不能让你们兄弟两个继续留在这个鬼地方,到处都是少数民族和越南人,简直恐怖得要命!我现在就给你舅舅打电话,让他无论如何找关系,把你们两个调离这里。” 江屿和唐旭的大舅舅林挥毫是宇创集团的董事长,在铁路局和中铁总公司都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只要林挥毫出面,把江屿和唐旭一起调离这个项目部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江屿是项目经理,工作交接起来会比较麻烦。 江屿不咸不淡地说:“舅舅不会听你的,他最讨厌半途而废。” 林幼茗不理他,继续在手机里翻找林挥毫的电话号码。 “就算舅舅找好了关系,我本人不同意调动,指挥部也不会强行把我调走。所以小姨,你不用白费力气了。” 林幼茗铁青着脸,顿时被这话打击得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咬牙切齿地指着江屿,半晌只说出两个字:“你行!” 瑶瑶连忙温婉地劝慰:“伯母,别生气。” 林幼茗拍拍瑶瑶的手,“瑶瑶,还是你最体贴。咱们走,不管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江屿平淡地说了一句:“小姨慢走。” “免啦!我承受不起。”林幼茗扬起头,气愤地走了。 山河抬起头,往门口看了一眼,然后转回来,好整以暇地说:“你把你小姨惹生气了。” “不要紧,她就是这样的,动不动就爱生气,难怪老得快。” 山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还好她走了,要不然听到你说的这句话,估计更生气。”她削好了苹果,把圆滚滚的苹果递给他,“好了,吃吧!” “你削的苹果真漂亮。”江屿静静凝视她,眼里带着笑意。 “那是当然!”山河骄傲地扬起下巴,拉着长长的一条苹果皮,“你瞧,我削的果皮都不断的。” “恩,我媳妇削皮的技术最好!” 山河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不过我总觉得你小姨不会善罢甘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这么厉害,她估计是不敢再去找你的麻烦了。”江屿目光融融地瞅着她。 “哼!”山河娇嗔一声,递给他苹果,“快点吃你的苹果啦!” “你喂我,我肩膀上有伤,胳膊动不了。” “哦。”山河依言将苹果递到他嘴边。 “你用嘴喂我。”江屿直勾勾看着她,“看在我中枪的份儿上,你就满足我这个愿望吧!” “你……”山河脸颊一红,又羞又气,“这里是医院,有人看见的。” “把门关了,就没人看到了。好不好?我就想让你用嘴喂我,我还想……”他的目光滴溜溜转到了她的胸口。 “都受伤了还色心不死。”口中虽然这样说着,她还是起身去把病房的门关上了。回到病床边,咬了一口苹果,凑到他嘴边。 江屿接过苹果的同时,一口含住她的嘴唇,辗转一番,才放开她,一边吃一边盯着她,“真好吃,你的嘴唇比苹果更甜。” 山河被他撩拨得羞涩不已,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江屿吃完了,继续说:“我还要。” 山河红着脸,又咬了一口送到他嘴边,在他咬到苹果的瞬间飞快退开,没让他吻到自己。 江屿略带不满:“不好,再来一块。” 山河又咬了一块,这回没逃掉,被他重重吻住了。 他伸舌探入她口中,挑起她的舌头,来回逗弄一番,才松开她,眼眸黑沉沉的,微喘着气说:“要不是在医院,真想现在就把你压倒。” 山河只给了他一个娇嗔的眼神,“色!” ** 林幼茗走出住院大楼,依旧觉得气不过,于是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喂,姐,是我。” “三妹啊,有什么事找我吗?”林幼芯慵懒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江屿和那个山河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那小姑娘不就是唐正斌当年留在云南的孩子吗?怎么,对你的继女不满意?”林幼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哎哟,快别说了,人家根本不认我这个继母。” “那也对,谁叫你当年为了唐正斌,故意从中作梗,害得人家小姑娘从小就没有爸爸,人家能喜欢你吗?” “姐!”林幼茗简直气得想哭,“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帮她啊?” “我谁也不帮,你是我妹妹,她还是我未来的儿媳妇呢!我的孙子就指着她来生了,所以呀,你还是把你那点心机都收回肚子里吧!”林幼芯说完,呵呵笑了两声。 “姐!你真是太天真了,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哦,她是什么样的人?” 林幼茗一看机会来了,立刻把以前发生的事一股脑儿全告诉林幼芯,然后说:“你说说,江屿跟她在一起这么危险,都中枪了,你还放心他跟她继续在一起吗?” 林幼芯沉默了。 “别说你不管儿子之类的屁话,亲妈哪有不疼儿子的道理?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江屿为了她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吗?” 林幼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沉声道:“江屿既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就证明他有能力自己处理好,我相信自己的儿子。三妹,你不用多说了,孩子大了应该让他们走自己的路,干涉太多只会适得其反。身为父母,在他们需要支持的时候,给予支持和帮助就可以了,其余的时候,就放手让他们去飞吧!” “姐?”林幼茗简直难以置信,“你真的不管?” “我还有事,先挂了。”林幼芯直接结束了通话。 林幼茗瞪着自己的手机,气愤地说:“这、这是什么亲妈啊?我替她儿子着急,她自己却一点不着急。” 瑶瑶立刻劝道:“伯母,算了,我们还是管住唐旭就行了。” 林幼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那个阿美也是少数民族,我绝对不能让唐旭继续和那个阿美在一起,我一定要他离开这个鬼地方!”说完,她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对瑶瑶招招手,“你过来,我有法子了。” 73|5.9发|表 几天后,江屿出院了,山河陪他去公安局。 做笔录的时候,山河不方便留在房间里,就走了出来,站在走道里等待江屿。隔了几分钟,她觉得一个人傻站在这里也挺无聊,就在楼层的走道里随意走了走。 经过一间办公室的时候,听到办公室里面有民警扬声问道:“诶,小张,上次偷袭你们孟哥的嫌疑人抓到了吗?” 山河脚步一滞,停在房门外。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透过门缝往里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缉私大队的张警官。孟梧桐的同事在这里,那么刚才那个民警所说的“孟哥”难道就是指孟梧桐?谁偷袭了孟梧桐? 山河心头一跳,屏住呼吸静静聆听。 小张说:“没有啊!偷袭孟哥的就是玉花团伙,现在已经逃到越南去了。” 山河心中更是诧异无比,孟梧桐什么时候被玉花团伙偷袭过?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另外一个民警说道:“小张,你说这件事也挺奇怪。那个玉花团伙要打击报复,应该先找死者杨辉的姐姐啊!怎么会先找上孟梧桐呢?” 小张叹了口气,“这还真是个意外!那个山河啊,从杰哥团伙那里逃出来以后,正好上了孙玉花的车,她还用孙玉花的手机给孟哥打了电话,这不就把我们孟哥给牵扯进去了吗?她自己倒是好,名字改了,孙玉花找不到她,就想办法来报复孟哥了。孟哥还怕她担心,受伤住院都不让我们告诉她,用出差培训瞒着她,结果她一点不知道孟哥对她的好,反而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了,唉!” 其他民警听完也跟着叹气,“孟梧桐的确挺可怜的,这事儿对他太不公平。喜欢一个姑娘喜欢那么久,为她还从那么远的地方追来,结果却是这样的。” 小张附和:“可不是么?关键山河那姑娘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要是她知道孟哥因为她的事受伤了,那姓江的铁路工程师不一定有机会。” “唉唉!”一群民警又继续跟着叹气。 有个女民警八卦道:“山河那个姑娘听说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也去世了,弟弟又被走私团伙杀了,你们说她是不是有点扫把星体质啊?孟梧桐因为她受伤了,姓江的工程师这次也为她受伤,想起来就邪门!” 其他民警训斥女民警:“别胡说八道,你是个人民警察,可不能迷信这些东西。” 女民警讪讪地说:“我也就随便说说。” 山河脸色苍白无比,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转身离开了。心里很难过,很压抑,好像有块千斤巨石压在胸口上,连喘气都困难。她没有想到真实的情况竟然是这样的,孟梧桐不是去出差,而是受伤住院了。他不想让她担心,所以就什么都不告诉她,他怎么能对她这么好?好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承受他这份厚重的恩情了。 她的情感已经全部交付给了江屿,所以她根本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她只能愧疚,可是愧疚根本无济于事。 江屿做完笔录,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山河站在走道上,双臂环在胸前,隔着玻璃,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他走到她身边,发现她眼眶微红,立刻问道:“怎么了?怎么眼眶红红的?” 山河回神,别过脸,“哦,没事。” “到底怎么了?”江屿扳过她的脸颊,“你肯定有心事,是刚才碰到什么事情了?” 她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想到以前的事有点难过,我们走吧。” “好。”江屿牵起她的手。 ** 两人回到项目部,顾叔顾婶都过来了,唐旭却不在。 江屿和山河也没有问唐旭的事,估计是被他亲妈带走了。 顾婶随口说起了唐旭,“小唐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吃饭的时候突然就流鼻血了,隔了好一会儿才止住血,那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山河想到那天唐旭打了阿美一巴掌,又被他踢了一脚,撞在门框,也流了鼻血。她心里还有气,就随口说了一句:“活该。” 顾叔顾婶都知道唐旭为了林幼茗打阿美的事,也知道山河还在生唐旭的气,所以老两口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 山河送江屿回来,还要回自己店里,所以没在项目部多留,很快就开车离开了。 江屿伤势未愈,不方便工作,就躺在床上休息,想着山河刚才不太正常的举动。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她才会难过得眼眶都红了? 江屿还没有得到答案,唐旭已经推门进来了,脸色看上去还是有些苍白。 “你去医院了?”江屿坐起身问他。 “嗯。”唐旭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自从那天他打了阿美一巴掌之后,就没有再回他和阿美租住的房子,又回到项目部来住了。至于林幼茗和瑶瑶,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酒店。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有点贫血,还有点上火,流鼻血可能是因为上火,给我开了一些菊花甘草茶,让我回来多喝。” “贫血?”江屿眉头一锁,“你以前贫血过吗?” “以前没贫血,这阵子可能是因为我妈和阿美的事,弄得我心烦意乱,也没怎么吃东西,才会导致贫血。”唐旭揉揉太阳穴,苦闷地倒在自己的床上,“表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夹在我妈和阿美中间,我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无法替你解答,你必须自己想办法去协调。”江屿平静地说着,“你打了阿美一巴掌,她原谅你了吗?” “她没原谅我,但她那天做得也不对啊!那毕竟是我妈,她怎么那样骂我妈呢?” “阿美冲动,你也跟着冲动。男人打女人是大忌,你知道吗?” “就算我打了她,她姐不是也给我了一棍,还踹了我一脚吗?”唐旭提起这件事,语气还显得十分郁闷,“她还真下得了手,我都被她打傻了。” 江屿不疾不徐地说着:“这性质不一样,你先对阿美动手,她才会对你动手。更何况,男人打女人,女人打男人,两者差别也很大。” “表哥,你现在是什么都向着她了啊!”唐旭语气十分不满,“你还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家里的亲人了。” 江屿凉飕飕斜了唐旭一眼,平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淡漠地说:“随你怎么想。在这件事情上,小姨本来做的就不对,你作为中间角色,应该发挥的作用没有发挥出来,才会使得局面越来越糟糕。”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发挥作用?一边是我亲妈,一边是女朋友,我两边都不能偏袒是不是?” “你的确两边都不能偏袒,但你必须端正自己的立场。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要不要跟阿美在一起?” “当然要在一起啦!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况且要是分手了,以后我要想再找像阿美性格那么好的姑娘,也难找了啊!” 江屿口吻沉重地说:“唐旭,我觉得你应该分清楚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你到底是爱阿美,想和她结婚生子以后都在一起过日子,还是图她温柔漂亮性格好,只想和她谈场恋爱玩一玩?” “这……”唐旭表情一愣,隔了一会儿,才说:“我觉得我和阿美都还很年轻,没有必要去想那些更深远的问题。我们又不像你们,都三十了着急结婚,我们大可以谈几年恋爱再考虑结婚不结婚的问题。” 江屿沉沉地吁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劝你和阿美分手,不要耽误她宝贵的青春。阿美做不成我的弟妹,也必定是我的小姨子,我不想看到她被你伤害。” “什么啊?”唐旭从床上跳了起来,气呼呼地说:“两个人谈恋爱,怎么就成了我耽误她的青春了呢?我的青春就不是青春啊?明明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搞得那么沉重干嘛?” “唐旭,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处理不好小姨和阿美之间的关系,你最好还是跟她分手,长痛不如短痛。”江屿语气又沉又缓,却格外有力,“以前我不太会处理这些复杂的关系,但是现在,你或许应该听一听我的。如果你不接受,我不会勉强你,毕竟你也是个成年人,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事。但是以后,我不会支持阿美和你在一起。” “表哥,你!”唐旭瞪着江屿,满脸气愤。 “阿美要的或许并不是你对她的承诺,而是当你们的感情面临危机时,你对这段感情坚定的态度。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看到你的态度,你始终摇摆不定。”江屿说完,闭上了眼睛,“好了,我作为你的兄长,能说的都说了。我现在要休息,你不要吵我。” 唐旭站在屋子里,一时间觉得沮丧极了,连他表哥都不支持他和阿美继续在一起,难道他真的要放手吗?可是他舍不得阿美,根本就不想和阿美分开。唐旭看了一眼江屿受伤的肩膀,知道他确实需要多休息,没再吱声,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傍晚的时候,林幼茗打电话给唐旭,让唐旭去县城陪她和瑶瑶吃饭。 唐旭没有拒绝,骑着他的摩托车就去县城了。 母子两人和瑶瑶在一家小饭馆里点了几个菜,坐在一起吃饭。 吃到一半,唐旭突然抬头说:“妈,你不要逼我了,我真的不想跟阿美分手。” 林幼茗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了,拍桌子就冲唐旭呵斥:“你不跟那个土包子分手,那就是不打算要我这个妈了,是不是?” 声音太大,饭馆里吃饭的人都转过来,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们。 瑶瑶赶紧拉了一下林幼茗的衣服,低声说:“伯母,您别激动呀!您忘了我们之前约定的事情了吗?” 林幼茗这才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把火气压了下来,坐回椅子上继续吃东西。 唐旭不解道:“你们约定了什么?” 瑶瑶温婉一笑,“没什么,我就是请伯母无论如何不要跟你生气,以免伤了母子感情。” 唐旭连忙感激地说:“瑶瑶,谢谢你。” 瑶瑶露出羞涩的表情,轻声说:“这没什么。” 林幼茗趁机说:“你要是找个像瑶瑶这么懂事又有教养的女孩,我至于跟你生气吗?” 唐旭埋头吃饭,不回应林幼茗的话。他想着,再过两天他爸唐正斌就来了,他妈势必要跟他爸一起回上海,到时候他再去找阿美复合,继续过甜蜜的小日子。心里有了主意,唐旭就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 吃完饭后,唐旭送林幼茗和瑶瑶回酒店。不巧的是突然下雨了,他骑摩托车不好回项目部。林幼茗给唐旭另开了一个房间,让他也在酒店里休息一晚。 等到十点多钟,林幼茗过来给唐旭送了一罐凉茶,说是让他喝了败败火,别再流鼻血。 唐旭当然没怀疑自家老娘,就把凉茶喝了。没过多久,他就睡得跟头猪一样了。等到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和瑶瑶躺在床上。 紧接着,林幼茗就带着阿美进来了。 74|5.15发|表 防盗章节,买到也不要紧,半小时替换 四月,清晨薄雾初开时,山河骑着她的电动三轮小货车去菜市场采购,右手把控着车头,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上午六点半。 这个时间对于东部地区的人来说,天色应该已经敞亮,都市也繁忙起来,不过对于河汀这种西南边陲的小县城来说,还太早了一些。此时天色灰蒙蒙的,路边多数店铺都关着门,只有几家卖早点的铺子升起了卷帘门,亮着昏黄的白炽灯,叮叮当当剁辣椒的声音从店铺里传出来。 街道边还亮着路灯,两车道宽的柏油马路上除了三轮车在奔跑,就再没有别的车辆,所以三轮车跑起来显得格外轻快。 山河的手机响了,大概是明叔打来的,补充一些需要采购的东西。想着路上没人,她也就没有停车,而是直接掏出手机接听电话。 明叔是饭店的大厨,事无巨细的交代了许多,她也都一一听着。 等她挂断电话时,骤然发现三轮车前头出现一个晨跑的男青年,而三轮车的车头眼看就要撞上人家的屁股了。 山河大惊失色,一边喊“快让开”,一边捏刹车。 那人估计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三轮车就冲他屁股开来了。他迅速往一侧跳跃,可不幸的是,飘起来的运动裤带被车把卡住了,强大的拉力让他一下扑在了山河身上。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两人的身体由于惯性作用,又狠狠往前冲了一下才停住。 山河吓得魂儿都飞了半条,等她回神时,才发现那人还压着她,他的汗粘到她身上,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黏糊糊的。然后,她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一点点汗味儿,夹杂着沐浴露的清新香味,是一种会叫女人愉悦的味道。不过山河没有愉悦,因为他实在太沉了,肩膀宽得的好像一堵墙,而且他贲张的肌肉硬邦邦的,硌得她难受。 山河等他起来,可是他并没有动。她皱了皱眉,虽然是她不小心撞他,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占她便宜吧?而且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胳膊上,轻轻麻麻的,让她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先生,你能先起来么?” “抱歉,我的裤带被卡住了。”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像馥郁的美酒,而语气平稳淡漠,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无法起身的原因。 山河这才发现,他裤子往下滑了一截,两手护在自己的关键部位,而他竟然……没有穿内裤!紧翘的臀部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冲进她眼里,甚至……还有那么几屡黑色粗硬的毛发。 山河感到自己的脸颊瞬间烫得惊人,心跳加速。心说这人晨跑怎么不穿内裤?而且裤子都脱了一半,还这么沉得住气,语气没有一点慌乱,真乃神人也!她手脚都有点不利索了,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将他的裤带从刹车把里拽了出来。 男人飞快地提上裤子退开,山河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将他的模样看清楚。 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穿一套深色系的运动装,五官深刻,轮廓突出,路灯从一侧照下,在他另一侧脸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眸深邃明亮,古井无波,瞧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山河心尖尖一颤,感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这男人是坨冰么?她刚刚都快把他的重要部位看光了,他居然还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咳咳。”山河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歉,“对不起啊!我之前打电话,就没有注意到你,真的很抱歉。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去医院?” 男人的表情毫无变化,依旧是那副冰山脸,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骑三轮打电话。”说完就走了,也不管山河什么反应。 山河:“……” 简直……冷出翔来了。 “喂,你真的不要我负责?”她朝着男人清癯颀长的背影呼喊。 男人压根就没理她。 山河一直坐在三轮车上,看着那男人。他走了一截,然后开始跑步,接着他发现垃圾桶旁边有掉出来的果皮,就停下脚步将果皮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继续跑步。 山河感叹一声,骑着三轮车重新往前行驶。 就在三轮车快要再次超过男人时,一个身着暴露的女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拉住他,用蹩脚的中文说着:“帅哥,进来按摩嘛?” 山河笑了一下。 越南妹,边境县城的特色产物。她们大多是越南贫困家庭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接活儿赚钱。越南小妹们长得都还不错,而且身材好,皮肤光滑,一次却很便宜,真可谓是物美价廉。 所以,许多外地人把河汀县称作男人的天堂。 山河以为,他会拒绝越南小妹,可是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被越南小妹拉进阴影里,就没有再出来。 忽然之间,山河觉得无比失望,原来不穿内裤就是为了这个事,冰山男不都是不进女色的吗?为什么这是个例外? **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山河已经从菜市场采购了满满一车新鲜蔬菜和肉类,骑着三轮车原路返回。遇到路口右转时,一辆逆行的奔驰突然窜了出来。两车的司机都吓了一跳,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就算踩了刹车,两车还是咚一声撞在了一起。 车祸一发生,旁边小摊上吃早点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撞车的力度并不大,奔驰车只是蹭掉了一点漆。三轮车就惨一点,车头变形了,修理起来少不了几百块。山河的身体飞出去扑在了奔驰车的引擎盖上,胸口狠狠撞了一下。 痛死老娘了!山河龇牙咧嘴,脸一下全白了。今天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清晨撞个人,现在又撞辆车,车祸全赶一天,以后她再也不骑三轮了。 “怎么回事呢?”女司机骂骂咧咧走下来,说的是普通话,不是本地方言,“你开个破三轮撞我的车,撞坏了你赔得起吗?”随后,她看山河一动不动,脸色一变,又说:“你不会是想碰瓷吧?我告诉你,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女司机没理山河,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山河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她转过头,目光撞进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愣了愣。 “是你?”山河愕然,竟然是清晨那个冰山嫖客。 “是我,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冰山嫖客又问了一遍,语气始终很平淡,目光沉静如水。 “不用了。”山河摆摆手,感觉胸口没那么疼了,才撑起身体,从奔驰车的引擎盖上滑下来。她正想向冰山嫖客道谢,却见他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挺拔而冷硬的背影。山河撇撇嘴,嘀咕一句:“冷冰冰。” 女司机还在打电话,“李书记呀!哎哟遇上一个碰瓷的,您说,这种坑蒙拐骗的人不得拖进去关个十天半个月么?” 声音很嗲很妩媚,山河胸口又开始疼了,这声音的杀伤力简直比撞车还猛!随便就能打通什么李书记的电话,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瞥了一眼奔驰车的车牌号,分明是辆外地车嘛,装什么装? 女司机突然把电话递给她,似笑非笑地说:“让你接听。” 山河莫名其妙地从女司机手中接过手机。才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森严的男声,说他是李xx,并且敬告她碰瓷这种事可以归结为诈骗,然后教育她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该这么做。最后又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到县政xx办公室找他,电话是xxxx。 她脑子里轰一下炸开,那个李书记说的数字也没记住。 女司机把手机夺回去,扬起下巴问:“你还要钱吗?” 山河定了定神,这才展开笑容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反正两辆车都有损伤,各人负责各人的车就行了。”她神态温柔,声音亲切动听,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很是善良。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奔驰车逆行才造成了此次车祸,女司机要负全责。 女司机用鄙夷的目光斜了山河一眼,重新开车走了。行了一百多米,拐进了一家叫做星空大酒店的停车场。 山河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盯着奔驰车的车牌号。 ** 山河打电话让伙计阿勇找人来把三轮车拖走,自己打车回家。半个小时后,她开了一辆国产小轿车出现在星空大酒店大门外。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换了,风衣竖领遮住了脸颊和下巴,鸭舌帽又把额头全部遮住,仅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她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目光扫过一遍,确定监控头的位置,专门选取死角位置行走,很快找到了之前那辆奔驰车。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风衣外套翻开,她手中出现一块红砖。 啪一声响,红砖砸在了奔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挡风玻璃霎时碎裂开来。 山河掉头就走,眼角的余光撇到一道人影,心头一跳,险些一个踉跄向前栽倒。她稳住身体,侧脸看去,只见那个冰山嫖客就站在几米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淡漠而平静,仿佛对她做的事情毫不惊讶。 靠,居然还阴魂不散,今天撞邪了吧! 怎么办?他能猜到是她吗?他会报警吗? 冰山嫖客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语不发。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隔着几米对视。 山河眯眯眼,思绪开始快速转动。不能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突然,她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而且咳得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凄惨,好像受了严重的内伤。对面的冰山嫖客知道她早上撞车,这会终于内伤发作,要赶快去医院治疗才行,总不好再为难她了吧! 嗯,山河对自己的演技一向很有信心,更何况男人嘛,总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感情吧! 原以为冰山嫖客会走过来劝她去医院,哪知他居然不吭一声就上了一辆国产suv,直接开车走了,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一丝停顿。 “纳尼?”山河傻眼。 ** 山河回家换了身轻便的t恤牛仔裤,去自己开的美丽煎大饭店。 嗯,她承认,这个名字有点恶搞。 饭店的主营业务是炒菜、快餐,还有两个年轻漂亮的苗族妹子吸引顾客,所以叫做美丽煎。山河是其中一个苗族妹子,另一个是她表妹阿美,除了她们,还有明叔和阿勇这对父子。 不到十一点,吃饭的人就多了起来,山河和阿美招呼客人,阿勇配菜,明叔炒菜,四人忙得不亦乐乎。 生意好,赚钱多,大家都开心! 直到一点半,客人才渐渐少了。山河把最后一桌客人送出去,一回头,看到隔壁希尔炖大饭店的周老板正一脸阴郁地看着自己。 75|5.15发|表 山河把阿美带回家,打开门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等待的外婆。 “阿美。”外婆杵着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奶奶……”阿美一下哭出声来,扑进外婆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奶奶,是我错了,我不该什么都信唐旭,什么都听他的。我不该不听你和姐的话,我错了,我后悔了。” “好孩子,不哭了。你还有奶奶,还有姐姐。”外婆眼里含着浑浊的眼泪,伸手给阿美擦眼泪,那一双手掌枯瘦如柴。 山河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她想到江屿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心里更是酸涩不已。纠缠了那么久,到头来,这两段感情还是走到了终点么? 是不是,打从一开始,他们四个人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外婆对山河招手,“糖糖,你也过来。” 山河擦擦眼泪,在外婆身边坐下。 “你和小江,是不是也因为阿美和唐旭的事情分开了?” 山河神情哀伤,声音沙哑地说:“我不知道我跟他算不算分开了,他今天跟我说了很多话,他说我如果不珍惜他,那他就会离开我。” 外婆幽幽一叹,“小江答应过我要好好待你的,他明明知道你是这样的性格,怎么还用这种话来逼你?” “外婆,别说了,我的性格确实不好,他或许是想让我改,可我……”山河摇摇头,试图把眼泪逼回去,“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我也不在乎了。”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楚正南,再由楚正南想到了江屿。或许吧,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她这样的性格,睚眦必报,绝不肯轻易原谅。 江屿说她不珍惜他,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好好珍惜他?可是,二十多年来她心里积累的怨恨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放下的?现在又加上了阿美流产的事,她怎么可能不恨? 她不想将这些情绪牵扯到他身上,可是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就自然而然会想到他的表弟和他的小姨,自然而然会牵动心里的怨恨。所以她只好冷待他,强迫自己按下报复唐旭和林幼茗的冲动。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以前,她可能已经控制不住心里的怒火,暗中设计对付唐旭和林幼茗了。 但是到现在,她却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怀恨在心而已。 外婆伸出另一只手,轻抚山河的头发,“没关系,如果你和小江真的散了,我们祖孙三人一样可以好好过日子。唐旭的妈妈这么欺负阿美,我们也不去触她那个大霉头。唐正斌那个爹,我们也都不要了,以后不用跟那家人再来往了。” “外婆……”山河也扑进了外婆怀里,哭出声来。 这个家庭里仅剩的三名老弱妇女紧紧相拥在一起,轻轻哭泣着。 过了许久,哭声才渐渐平息下去。 阿美一双眼睛已经又红又肿,可是眼眸里却散发出坚定的光芒,“姐,我想去上大学。” 山河的眼睛也同样红肿着,她抚了阿美的脸颊,轻轻点了点头,“好,姐想办法,给你联系高中。你去补习一年,明年夏天参加高考。” 阿美定定地看着山河的眼睛,“姐,我一定能考上好大学,我想去北京上大学。” “嗯,姐相信你。” ** 阿美有了新的目标,就不再沉溺于唐旭和林幼茗带给她的伤痛之中,连那个无缘的孩子,也暂时抛到了脑后。山河那里有阿美爸上次拿回来的三万五千块钱,所以阿美补习阶段的费用都不用愁,如果考上大学,还可以申请助学贷款。 既然阿美决定考大学,就要花很多时间看书,饭店里的其他人得知阿美的决定都表示支持,把她干的活儿都分了过去,留给她足够的时间学习。阿美以前读过高中,成绩并不差,能排年纪前二十。她读的又是文科,只要肯花功夫,一定可以考出一个理想的成绩。 当然,阿玲和阿勇也曾经质疑过阿美,到明年阿美参加高考,都快二十四岁了,这个年纪上大学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阿美没放在心上,二十四岁参加高考又怎么样?只要想上大学,三十四岁,四十四岁,甚至是八十四岁,也一样可以去努力。 美丽煎依旧每天给项目部送饭,由阿勇负责。 山河从阿勇那里得知,唐正斌来过河汀了,知道林幼茗干的那些破事以后,在酒店里跟林幼茗大吵了一架,甚至都闹到了离婚的地步。最后是江屿和唐旭的大舅林挥毫赶过来,当了说客,才把这两人都带走了。 山河听完只想冷笑,一个不停惹是生非的女人,偏偏有一堆人不停在后面为她擦屁股,先是儿子,然后是老公,最后是哥哥。 林幼茗那个女人,害了她母亲,害了阿美,总该遭遇一次报应才好,所有人都帮不了她,让她独自品尝苦果。 ** 四月的一天上午,阿美去图书馆买了一份模式试卷,回到饭店时,在饭店大门外看到了唐旭。 他们之间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 唐旭看上去比以前消瘦了许多,精神很差,萎靡不振,脸颊和眼窝都凹了进去,还带着大大的黑眼圈。他的脸色很差,苍白泛青,像是严重的气血亏损。 这段时间里,唐旭遭到了很大的打击。他母亲林幼茗当年用了一些卑鄙手段,使得唐正斌写给杨朵的信都没有寄到,而杨朵写给唐正斌的信则被林幼茗劫走了。后来,林幼茗还找到杨朵文工团的同事,制造了假消息,传给唐正斌。 因为这个事和阿美的事,唐正斌已经和林幼茗翻脸了。可唐正斌是领导,离婚影响太大,所以目前这夫妻二人暂时只是分居。 阿美看到原来那个阳光开朗、才华横溢的唐旭变成这个样子,心中不免寂寥,可她并没有搭理他,目不斜视地走进饭店。 “阿美……”唐旭突然抓住她的手,声音极其沙哑。 “你有什么事吗?”阿美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什么情绪起伏。隔着袖子,她感觉到他的手掌很热,似乎在发烧。 “我……我很想你。”唐旭表情痛苦,眼眶赤红,“我爸和表哥都让我不要再来找你,他们说……说我不能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他们说的对,你确实不应该再来找我,所以放手吧,我还有很多事。”阿美的语气很淡,不再像以前那样明媚娇憨,有了一种冷漠的气息。 “可是我做不到!”唐旭暴躁地抓抓头,“我试过了,我克制自己不找你,不想你,但是那样太痛苦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是想你,想见你,想每时每刻都跟你在一起。” 阿美垂下眼帘,“哦,是吗?但是我没有想你。” 唐旭的脸色因为这话而变得更加惨白,他抓住她的肩膀,激动地说:“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爱我了。阿美,以前是我错了,我不懂好好珍惜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阿美心头涌上一阵酸涩的滋味,毕竟深爱过这个男人,全身心毫无保留地将一切交付给他,然而她那一颗火热的芳心,却逐渐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摇摆不定中渐渐变得冷了。阿美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唐旭,如果你真的想珍惜我,那就放开我,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我做不到!”唐旭大吼一声,也许是因为用力过猛,忽然就痛苦地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蜡白。 阿美从没见唐旭这么虚弱过,皱着眉头说:“你到底怎么了?我去找人来帮忙。” “别、别走……”唐旭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紧紧抓住她肩膀,气喘吁吁地说:“阿美,别离开我……别离开……”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身体也软软地滑了下去。 “唐旭!”阿美惊呼一声,低头看到他已经紧闭双眼不省人事。她想拉他,却拉不动他,用手一摸他的额头,简直烫得惊人。“姐,你快出来啊!” 山河听到声音从饭店里出来,看到唐旭晕倒在饭店门口也吓了一跳,“他怎么了?” “应该是发烧了。” 山河漠然地扫了唐旭一眼,喊道:“阿勇,唐旭晕了,你开车把他送去医院,然后给他哥打个电话通知一声。”说完,她就拉了阿美进饭店,没再多看唐旭一眼。 ** 傍晚的时候,山河接到江屿打来的电话。 她扯扯嘴角,把手机放到耳边,但是并没有说话。 线路那边也是一片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两人似乎都在等对方说话。 这一个月以来,唐旭和阿美没有见面,她和江屿也没有见面,连电话都没有通过,好像回到了最初陌生人的时期。 老实说,山河也不知道,他们这样的状态算不算分手。她一向习惯把情况往坏的那一面想,或许就是分手了吧!江屿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联系她,不给她发消息,不给她打电话,如果不是分手,那又是什么? 她心头涌上一阵尖锐的刺痛感,狠狠地咬紧下唇,告诉自己,分手又怎么样?并不是她主动放弃他,而是他说了不是非她不可,他怪她践踏他,伤害他,所以要离开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山河深吸一口气,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江经理,你弟弟我已经让阿勇送到医院了。我很忙,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先挂了。” 江屿在电话那端狠狠抽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说:“你刚才叫我什么?” “江经理,我们做不成恋人,至少可以做普通的合作伙伴。” “山河!”他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她几乎听到了他磨牙的声音。“为什么会有你这么可恶的女人?” 她不语。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你就把我们之间的鸿沟划出来了?怎么,你要跟我分手?” 她一本正经地说:“我以为分手是你上一次提出来的。” “放屁!”他怒吼。 山河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手机。她发誓,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爆粗口。 “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一番话,你竟然理解成分手?呵呵……”江屿气极而笑,“你这个女人,到底懂不懂得珍惜?还是你吃准了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所以你可以肆无忌惮地践踏我?” “我没有……”她低声辩驳。 “没有?那你叫我江经理?我们都上过床了你叫我江经理?” 山河抽了口气,不敢相信江屿竟然会说出这种粗暴的话,可他有时候做事的确简单粗暴,就像上次在踩花山,他当众把她抱走。 江屿按下心里的怒火,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说道:“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也带了一点个人的情绪,但是我并没有跟你分手。我之所以那样说,只是希望,你能够放下心里的包袱,尽量往前看,学会珍惜我,珍惜我们彼此的感情,听明白了吗?” 山河沉默不语。 江屿没得到她的答复,忍着气,继续说:“你让我给你时间冷静,我就给你时间,可你居然连分手都想好。你就这么绝情绝义,毫不在乎这段感情吗?” 山河动了动嘴唇,刚想张口,江屿又抢先一步说道:“如果你真的毫不在乎,那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我,我会死心,我真的可以对你死心。你说吧!” 山河心里忽然变得极为压抑,半天都没有回应。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回答啊!” 山河的声音哑了下去,鼻头一阵酸楚,低声地说了两个字:“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不在乎这段感情,只是……” “只是放不下那些过去对吧?”江屿替她把话接了下去,“你说你现在恨这个恨那个,这种生活过得累不累?” “累。”她老老实实回答。 “累你干嘛还要背着?” “放不下……” “那你是不是蠢?” “是……” “你放不下,是不是还要继续蠢下去?” “是……” 江屿也无言了,长长地叹了一声,才说:“没关系,我再给你点时间,你再好好想想,别太钻牛角尖了。”其实他应该庆幸,她已经比过去好很多了,至少没有主动去报复唐旭,也没有不管唐旭,眼睁睁看着唐旭晕倒在路边。 山河没有回应。 江屿又说:“我给你打电话,就是要告诉你一声,唐旭的身体情况很不好,我要送他回上海接受治疗。” 76|5.15发|表 防盗章节,买到也不要紧,半小时替换成正文。 四月,清晨薄雾初开时,山河骑着她的电动三轮小货车去菜市场采购,右手把控着车头,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上午六点半。 这个时间对于东部地区的人来说,天色应该已经敞亮,都市也繁忙起来,不过对于河汀这种西南边陲的小县城来说,还太早了一些。此时天色灰蒙蒙的,路边多数店铺都关着门,只有几家卖早点的铺子升起了卷帘门,亮着昏黄的白炽灯,叮叮当当剁辣椒的声音从店铺里传出来。 街道边还亮着路灯,两车道宽的柏油马路上除了三轮车在奔跑,就再没有别的车辆,所以三轮车跑起来显得格外轻快。 山河的手机响了,大概是明叔打来的,补充一些需要采购的东西。想着路上没人,她也就没有停车,而是直接掏出手机接听电话。 明叔是饭店的大厨,事无巨细的交代了许多,她也都一一听着。 等她挂断电话时,骤然发现三轮车前头出现一个晨跑的男青年,而三轮车的车头眼看就要撞上人家的屁股了。 山河大惊失色,一边喊“快让开”,一边捏刹车。 那人估计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三轮车就冲他屁股开来了。他迅速往一侧跳跃,可不幸的是,飘起来的运动裤带被车把卡住了,强大的拉力让他一下扑在了山河身上。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两人的身体由于惯性作用,又狠狠往前冲了一下才停住。 山河吓得魂儿都飞了半条,等她回神时,才发现那人还压着她,他的汗粘到她身上,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黏糊糊的。然后,她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一点点汗味儿,夹杂着沐浴露的清新香味,是一种会叫女人愉悦的味道。不过山河没有愉悦,因为他实在太沉了,肩膀宽得的好像一堵墙,而且他贲张的肌肉硬邦邦的,硌得她难受。 山河等他起来,可是他并没有动。她皱了皱眉,虽然是她不小心撞他,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占她便宜吧?而且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胳膊上,轻轻麻麻的,让她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先生,你能先起来么?” “抱歉,我的裤带被卡住了。”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像馥郁的美酒,而语气平稳淡漠,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无法起身的原因。 山河这才发现,他裤子往下滑了一截,两手护在自己的关键部位,而他竟然……没有穿内裤!紧翘的臀部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冲进她眼里,甚至……还有那么几屡黑色粗硬的毛发。 山河感到自己的脸颊瞬间烫得惊人,心跳加速。心说这人晨跑怎么不穿内裤?而且裤子都脱了一半,还这么沉得住气,语气没有一点慌乱,真乃神人也!她手脚都有点不利索了,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将他的裤带从刹车把里拽了出来。 男人飞快地提上裤子退开,山河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将他的模样看清楚。 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穿一套深色系的运动装,五官深刻,轮廓突出,路灯从一侧照下,在他另一侧脸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眸深邃明亮,古井无波,瞧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山河心尖尖一颤,感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这男人是坨冰么?她刚刚都快把他的重要部位看光了,他居然还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咳咳。”山河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歉,“对不起啊!我之前打电话,就没有注意到你,真的很抱歉。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去医院?” 男人的表情毫无变化,依旧是那副冰山脸,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骑三轮打电话。”说完就走了,也不管山河什么反应。 山河:“……” 简直……冷出翔来了。 “喂,你真的不要我负责?”她朝着男人清癯颀长的背影呼喊。 男人压根就没理她。 山河一直坐在三轮车上,看着那男人。他走了一截,然后开始跑步,接着他发现垃圾桶旁边有掉出来的果皮,就停下脚步将果皮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继续跑步。 山河感叹一声,骑着三轮车重新往前行驶。 就在三轮车快要再次超过男人时,一个身着暴露的女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拉住他,用蹩脚的中文说着:“帅哥,进来按摩嘛?” 山河笑了一下。 越南妹,边境县城的特色产物。她们大多是越南贫困家庭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接活儿赚钱。越南小妹们长得都还不错,而且身材好,皮肤光滑,一次却很便宜,真可谓是物美价廉。 所以,许多外地人把河汀县称作男人的天堂。 山河以为,他会拒绝越南小妹,可是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被越南小妹拉进阴影里,就没有再出来。 忽然之间,山河觉得无比失望,原来不穿内裤就是为了这个事,冰山男不都是不进女色的吗?为什么这是个例外? **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山河已经从菜市场采购了满满一车新鲜蔬菜和肉类,骑着三轮车原路返回。遇到路口右转时,一辆逆行的奔驰突然窜了出来。两车的司机都吓了一跳,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就算踩了刹车,两车还是咚一声撞在了一起。 车祸一发生,旁边小摊上吃早点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撞车的力度并不大,奔驰车只是蹭掉了一点漆。三轮车就惨一点,车头变形了,修理起来少不了几百块。山河的身体飞出去扑在了奔驰车的引擎盖上,胸口狠狠撞了一下。 痛死老娘了!山河龇牙咧嘴,脸一下全白了。今天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清晨撞个人,现在又撞辆车,车祸全赶一天,以后她再也不骑三轮了。 “怎么回事呢?”女司机骂骂咧咧走下来,说的是普通话,不是本地方言,“你开个破三轮撞我的车,撞坏了你赔得起吗?”随后,她看山河一动不动,脸色一变,又说:“你不会是想碰瓷吧?我告诉你,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女司机没理山河,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山河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她转过头,目光撞进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愣了愣。 “是你?”山河愕然,竟然是清晨那个冰山嫖客。 “是我,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冰山嫖客又问了一遍,语气始终很平淡,目光沉静如水。 “不用了。”山河摆摆手,感觉胸口没那么疼了,才撑起身体,从奔驰车的引擎盖上滑下来。她正想向冰山嫖客道谢,却见他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挺拔而冷硬的背影。山河撇撇嘴,嘀咕一句:“冷冰冰。” 女司机还在打电话,“李书记呀!哎哟遇上一个碰瓷的,您说,这种坑蒙拐骗的人不得拖进去关个十天半个月么?” 声音很嗲很妩媚,山河胸口又开始疼了,这声音的杀伤力简直比撞车还猛!随便就能打通什么李书记的电话,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瞥了一眼奔驰车的车牌号,分明是辆外地车嘛,装什么装? 女司机突然把电话递给她,似笑非笑地说:“让你接听。” 山河莫名其妙地从女司机手中接过手机。才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森严的男声,说他是李xx,并且敬告她碰瓷这种事可以归结为诈骗,然后教育她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该这么做。最后又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到县政xx办公室找他,电话是xxxx。 她脑子里轰一下炸开,那个李书记说的数字也没记住。 女司机把手机夺回去,扬起下巴问:“你还要钱吗?” 山河定了定神,这才展开笑容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反正两辆车都有损伤,各人负责各人的车就行了。”她神态温柔,声音亲切动听,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很是善良。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奔驰车逆行才造成了此次车祸,女司机要负全责。 女司机用鄙夷的目光斜了山河一眼,重新开车走了。行了一百多米,拐进了一家叫做星空大酒店的停车场。 山河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盯着奔驰车的车牌号。 ** 山河打电话让伙计阿勇找人来把三轮车拖走,自己打车回家。半个小时后,她开了一辆国产小轿车出现在星空大酒店大门外。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换了,风衣竖领遮住了脸颊和下巴,鸭舌帽又把额头全部遮住,仅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她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目光扫过一遍,确定监控头的位置,专门选取死角位置行走,很快找到了之前那辆奔驰车。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风衣外套翻开,她手中出现一块红砖。 啪一声响,红砖砸在了奔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挡风玻璃霎时碎裂开来。 山河掉头就走,眼角的余光撇到一道人影,心头一跳,险些一个踉跄向前栽倒。她稳住身体,侧脸看去,只见那个冰山嫖客就站在几米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淡漠而平静,仿佛对她做的事情毫不惊讶。 靠,居然还阴魂不散,今天撞邪了吧! 怎么办?他能猜到是她吗?他会报警吗? 冰山嫖客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语不发。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隔着几米对视。 山河眯眯眼,思绪开始快速转动。不能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突然,她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而且咳得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凄惨,好像受了严重的内伤。对面的冰山嫖客知道她早上撞车,这会终于内伤发作,要赶快去医院治疗才行,总不好再为难她了吧! 嗯,山河对自己的演技一向很有信心,更何况男人嘛,总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感情吧! 原以为冰山嫖客会走过来劝她去医院,哪知他居然不吭一声就上了一辆国产suv,直接开车走了,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一丝停顿。 “纳尼?”山河傻眼。 77|5.15发|表 防盗章节,买到也不要紧,半小时替换 四月,清晨薄雾初开时,山河骑着她的电动三轮小货车去菜市场采购,右手把控着车头,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上午六点半。 这个时间对于东部地区的人来说,天色应该已经敞亮,都市也繁忙起来,不过对于河汀这种西南边陲的小县城来说,还太早了一些。此时天色灰蒙蒙的,路边多数店铺都关着门,只有几家卖早点的铺子升起了卷帘门,亮着昏黄的白炽灯,叮叮当当剁辣椒的声音从店铺里传出来。 街道边还亮着路灯,两车道宽的柏油马路上除了三轮车在奔跑,就再没有别的车辆,所以三轮车跑起来显得格外轻快。 山河的手机响了,大概是明叔打来的,补充一些需要采购的东西。想着路上没人,她也就没有停车,而是直接掏出手机接听电话。 明叔是饭店的大厨,事无巨细的交代了许多,她也都一一听着。 等她挂断电话时,骤然发现三轮车前头出现一个晨跑的男青年,而三轮车的车头眼看就要撞上人家的屁股了。 山河大惊失色,一边喊“快让开”,一边捏刹车。 那人估计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三轮车就冲他屁股开来了。他迅速往一侧跳跃,可不幸的是,飘起来的运动裤带被车把卡住了,强大的拉力让他一下扑在了山河身上。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两人的身体由于惯性作用,又狠狠往前冲了一下才停住。 山河吓得魂儿都飞了半条,等她回神时,才发现那人还压着她,他的汗粘到她身上,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黏糊糊的。然后,她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一点点汗味儿,夹杂着沐浴露的清新香味,是一种会叫女人愉悦的味道。不过山河没有愉悦,因为他实在太沉了,肩膀宽得的好像一堵墙,而且他贲张的肌肉硬邦邦的,硌得她难受。 山河等他起来,可是他并没有动。她皱了皱眉,虽然是她不小心撞他,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占她便宜吧?而且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胳膊上,轻轻麻麻的,让她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先生,你能先起来么?” “抱歉,我的裤带被卡住了。”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像馥郁的美酒,而语气平稳淡漠,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无法起身的原因。 山河这才发现,他裤子往下滑了一截,两手护在自己的关键部位,而他竟然……没有穿内裤!紧翘的臀部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冲进她眼里,甚至……还有那么几屡黑色粗硬的毛发。 山河感到自己的脸颊瞬间烫得惊人,心跳加速。心说这人晨跑怎么不穿内裤?而且裤子都脱了一半,还这么沉得住气,语气没有一点慌乱,真乃神人也!她手脚都有点不利索了,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将他的裤带从刹车把里拽了出来。 男人飞快地提上裤子退开,山河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将他的模样看清楚。 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穿一套深色系的运动装,五官深刻,轮廓突出,路灯从一侧照下,在他另一侧脸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眸深邃明亮,古井无波,瞧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山河心尖尖一颤,感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这男人是坨冰么?她刚刚都快把他的重要部位看光了,他居然还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咳咳。”山河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歉,“对不起啊!我之前打电话,就没有注意到你,真的很抱歉。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去医院?” 男人的表情毫无变化,依旧是那副冰山脸,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骑三轮打电话。”说完就走了,也不管山河什么反应。 山河:“……” 简直……冷出翔来了。 “喂,你真的不要我负责?”她朝着男人清癯颀长的背影呼喊。 男人压根就没理她。 山河一直坐在三轮车上,看着那男人。他走了一截,然后开始跑步,接着他发现垃圾桶旁边有掉出来的果皮,就停下脚步将果皮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继续跑步。 山河感叹一声,骑着三轮车重新往前行驶。 就在三轮车快要再次超过男人时,一个身着暴露的女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拉住他,用蹩脚的中文说着:“帅哥,进来按摩嘛?” 山河笑了一下。 越南妹,边境县城的特色产物。她们大多是越南贫困家庭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接活儿赚钱。越南小妹们长得都还不错,而且身材好,皮肤光滑,一次却很便宜,真可谓是物美价廉。 所以,许多外地人把河汀县称作男人的天堂。 山河以为,他会拒绝越南小妹,可是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被越南小妹拉进阴影里,就没有再出来。 忽然之间,山河觉得无比失望,原来不穿内裤就是为了这个事,冰山男不都是不进女色的吗?为什么这是个例外? **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山河已经从菜市场采购了满满一车新鲜蔬菜和肉类,骑着三轮车原路返回。遇到路口右转时,一辆逆行的奔驰突然窜了出来。两车的司机都吓了一跳,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就算踩了刹车,两车还是咚一声撞在了一起。 车祸一发生,旁边小摊上吃早点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撞车的力度并不大,奔驰车只是蹭掉了一点漆。三轮车就惨一点,车头变形了,修理起来少不了几百块。山河的身体飞出去扑在了奔驰车的引擎盖上,胸口狠狠撞了一下。 痛死老娘了!山河龇牙咧嘴,脸一下全白了。今天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清晨撞个人,现在又撞辆车,车祸全赶一天,以后她再也不骑三轮了。 “怎么回事呢?”女司机骂骂咧咧走下来,说的是普通话,不是本地方言,“你开个破三轮撞我的车,撞坏了你赔得起吗?”随后,她看山河一动不动,脸色一变,又说:“你不会是想碰瓷吧?我告诉你,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女司机没理山河,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山河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她转过头,目光撞进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愣了愣。 “是你?”山河愕然,竟然是清晨那个冰山嫖客。 “是我,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冰山嫖客又问了一遍,语气始终很平淡,目光沉静如水。 “不用了。”山河摆摆手,感觉胸口没那么疼了,才撑起身体,从奔驰车的引擎盖上滑下来。她正想向冰山嫖客道谢,却见他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挺拔而冷硬的背影。山河撇撇嘴,嘀咕一句:“冷冰冰。” 女司机还在打电话,“李书记呀!哎哟遇上一个碰瓷的,您说,这种坑蒙拐骗的人不得拖进去关个十天半个月么?” 声音很嗲很妩媚,山河胸口又开始疼了,这声音的杀伤力简直比撞车还猛!随便就能打通什么李书记的电话,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瞥了一眼奔驰车的车牌号,分明是辆外地车嘛,装什么装? 女司机突然把电话递给她,似笑非笑地说:“让你接听。” 山河莫名其妙地从女司机手中接过手机。才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森严的男声,说他是李xx,并且敬告她碰瓷这种事可以归结为诈骗,然后教育她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该这么做。最后又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到县政xx办公室找他,电话是xxxx。 她脑子里轰一下炸开,那个李书记说的数字也没记住。 女司机把手机夺回去,扬起下巴问:“你还要钱吗?” 山河定了定神,这才展开笑容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反正两辆车都有损伤,各人负责各人的车就行了。”她神态温柔,声音亲切动听,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很是善良。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奔驰车逆行才造成了此次车祸,女司机要负全责。 女司机用鄙夷的目光斜了山河一眼,重新开车走了。行了一百多米,拐进了一家叫做星空大酒店的停车场。 山河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盯着奔驰车的车牌号。 ** 山河打电话让伙计阿勇找人来把三轮车拖走,自己打车回家。半个小时后,她开了一辆国产小轿车出现在星空大酒店大门外。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换了,风衣竖领遮住了脸颊和下巴,鸭舌帽又把额头全部遮住,仅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她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目光扫过一遍,确定监控头的位置,专门选取死角位置行走,很快找到了之前那辆奔驰车。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风衣外套翻开,她手中出现一块红砖。 啪一声响,红砖砸在了奔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挡风玻璃霎时碎裂开来。 山河掉头就走,眼角的余光撇到一道人影,心头一跳,险些一个踉跄向前栽倒。她稳住身体,侧脸看去,只见那个冰山嫖客就站在几米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淡漠而平静,仿佛对她做的事情毫不惊讶。 靠,居然还阴魂不散,今天撞邪了吧! 怎么办?他能猜到是她吗?他会报警吗? 冰山嫖客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语不发。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隔着几米对视。 山河眯眯眼,思绪开始快速转动。不能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突然,她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而且咳得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凄惨,好像受了严重的内伤。对面的冰山嫖客知道她早上 78|5.15发|表 防盗章节,买到也不要紧,半小时替换 四月,清晨薄雾初开时,山河骑着她的电动三轮小货车去菜市场采购,右手把控着车头,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上午六点半。 这个时间对于东部地区的人来说,天色应该已经敞亮,都市也繁忙起来,不过对于河汀这种西南边陲的小县城来说,还太早了一些。此时天色灰蒙蒙的,路边多数店铺都关着门,只有几家卖早点的铺子升起了卷帘门,亮着昏黄的白炽灯,叮叮当当剁辣椒的声音从店铺里传出来。 街道边还亮着路灯,两车道宽的柏油马路上除了三轮车在奔跑,就再没有别的车辆,所以三轮车跑起来显得格外轻快。 山河的手机响了,大概是明叔打来的,补充一些需要采购的东西。想着路上没人,她也就没有停车,而是直接掏出手机接听电话。 明叔是饭店的大厨,事无巨细的交代了许多,她也都一一听着。 等她挂断电话时,骤然发现三轮车前头出现一个晨跑的男青年,而三轮车的车头眼看就要撞上人家的屁股了。 山河大惊失色,一边喊“快让开”,一边捏刹车。 那人估计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三轮车就冲他屁股开来了。他迅速往一侧跳跃,可不幸的是,飘起来的运动裤带被车把卡住了,强大的拉力让他一下扑在了山河身上。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两人的身体由于惯性作用,又狠狠往前冲了一下才停住。 山河吓得魂儿都飞了半条,等她回神时,才发现那人还压着她,他的汗粘到她身上,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黏糊糊的。然后,她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一点点汗味儿,夹杂着沐浴露的清新香味,是一种会叫女人愉悦的味道。不过山河没有愉悦,因为他实在太沉了,肩膀宽得的好像一堵墙,而且他贲张的肌肉硬邦邦的,硌得她难受。 山河等他起来,可是他并没有动。她皱了皱眉,虽然是她不小心撞他,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占她便宜吧?而且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胳膊上,轻轻麻麻的,让她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先生,你能先起来么?” “抱歉,我的裤带被卡住了。”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像馥郁的美酒,而语气平稳淡漠,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无法起身的原因。 山河这才发现,他裤子往下滑了一截,两手护在自己的关键部位,而他竟然……没有穿内裤!紧翘的臀部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冲进她眼里,甚至……还有那么几屡黑色粗硬的毛发。 山河感到自己的脸颊瞬间烫得惊人,心跳加速。心说这人晨跑怎么不穿内裤?而且裤子都脱了一半,还这么沉得住气,语气没有一点慌乱,真乃神人也!她手脚都有点不利索了,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将他的裤带从刹车把里拽了出来。 男人飞快地提上裤子退开,山河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将他的模样看清楚。 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穿一套深色系的运动装,五官深刻,轮廓突出,路灯从一侧照下,在他另一侧脸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眸深邃明亮,古井无波,瞧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山河心尖尖一颤,感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这男人是坨冰么?她刚刚都快把他的重要部位看光了,他居然还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咳咳。”山河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歉,“对不起啊!我之前打电话,就没有注意到你,真的很抱歉。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去医院?” 男人的表情毫无变化,依旧是那副冰山脸,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骑三轮打电话。”说完就走了,也不管山河什么反应。 山河:“……” 简直……冷出翔来了。 “喂,你真的不要我负责?”她朝着男人清癯颀长的背影呼喊。 男人压根就没理她。 山河一直坐在三轮车上,看着那男人。他走了一截,然后开始跑步,接着他发现垃圾桶旁边有掉出来的果皮,就停下脚步将果皮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继续跑步。 山河感叹一声,骑着三轮车重新往前行驶。 就在三轮车快要再次超过男人时,一个身着暴露的女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拉住他,用蹩脚的中文说着:“帅哥,进来按摩嘛?” 山河笑了一下。 越南妹,边境县城的特色产物。她们大多是越南贫困家庭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接活儿赚钱。越南小妹们长得都还不错,而且身材好,皮肤光滑,一次却很便宜,真可谓是物美价廉。 所以,许多外地人把河汀县称作男人的天堂。 山河以为,他会拒绝越南小妹,可是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被越南小妹拉进阴影里,就没有再出来。 忽然之间,山河觉得无比失望,原来不穿内裤就是为了这个事,冰山男不都是不进女色的吗?为什么这是个例外? **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山河已经从菜市场采购了满满一车新鲜蔬菜和肉类,骑着三轮车原路返回。遇到路口右转时,一辆逆行的奔驰突然窜了出来。两车的司机都吓了一跳,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就算踩了刹车,两车还是咚一声撞在了一起。 车祸一发生,旁边小摊上吃早点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撞车的力度并不大,奔驰车只是蹭掉了一点漆。三轮车就惨一点,车头变形了,修理起来少不了几百块。山河的身体飞出去扑在了奔驰车的引擎盖上,胸口狠狠撞了一下。 痛死老娘了!山河龇牙咧嘴,脸一下全白了。今天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清晨撞个人,现在又撞辆车,车祸全赶一天,以后她再也不骑三轮了。 “怎么回事呢?”女司机骂骂咧咧走下来,说的是普通话,不是本地方言,“你开个破三轮撞我的车,撞坏了你赔得起吗?”随后,她看山河一动不动,脸色一变,又说:“你不会是想碰瓷吧?我告诉你,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女司机没理山河,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山河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她转过头,目光撞进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愣了愣。 “是你?”山河愕然,竟然是清晨那个冰山嫖客。 “是我,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冰山嫖客又问了一遍,语气始终很平淡,目光沉静如水。 “不用了。”山河摆摆手,感觉胸口没那么疼了,才撑起身体,从奔驰车的引擎盖上滑下来。她正想向冰山嫖客道谢,却见他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挺拔而冷硬的背影。山河撇撇嘴,嘀咕一句:“冷冰冰。” 女司机还在打电话,“李书记呀!哎哟遇上一个碰瓷的,您说,这种坑蒙拐骗的人不得拖进去关个十天半个月么?” 声音很嗲很妩媚,山河胸口又开始疼了,这声音的杀伤力简直比撞车还猛!随便就能打通什么李书记的电话,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瞥了一眼奔驰车的车牌号,分明是辆外地车嘛,装什么装? 女司机突然把电话递给她,似笑非笑地说:“让你接听。” 山河莫名其妙地从女司机手中接过手机。才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森严的男声,说他是李xx,并且敬告她碰瓷这种事可以归结为诈骗,然后教育她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该这么做。最后又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到县政xx办公室找他,电话是xxxx。 她脑子里轰一下炸开,那个李书记说的数字也没记住。 女司机把手机夺回去,扬起下巴问:“你还要钱吗?” 山河定了定神,这才展开笑容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反正两辆车都有损伤,各人负责各人的车就行了。”她神态温柔,声音亲切动听,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很是善良。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奔驰车逆行才造成了此次车祸,女司机要负全责。 女司机用鄙夷的目光斜了山河一眼,重新开车走了。行了一百多米,拐进了一家叫做星空大酒店的停车场。 山河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盯着奔驰车的车牌号。 ** 山河打电话让伙计阿勇找人来把三轮车拖走,自己打车回家。半个小时后,她开了一辆国产小轿车出现在星空大酒店大门外。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换了,风衣竖领遮住了脸颊和下巴,鸭舌帽又把额头全部遮住,仅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她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目光扫过一遍,确定监控头的位置,专门选取死角位置行走,很快找到了之前那辆奔驰车。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风衣外套翻开,她手中出现一块红砖。 啪一声响,红砖砸在了奔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挡风玻璃霎时碎裂开来。 山河掉头就走,眼角的余光撇到一道人影,心头一跳,险些一个踉跄向前栽倒。她稳住身体,侧脸看去,只见那个冰山嫖客就站在几米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淡漠而平静,仿佛对她做的事情毫不惊讶。 79|5.15发|表 防盗章节,买到也不要紧,半小时替换 四月,清晨薄雾初开时,山河骑着她的电动三轮小货车去菜市场采购,右手把控着车头,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上午六点半。 这个时间对于东部地区的人来说,天色应该已经敞亮,都市也繁忙起来,不过对于河汀这种西南边陲的小县城来说,还太早了一些。此时天色灰蒙蒙的,路边多数店铺都关着门,只有几家卖早点的铺子升起了卷帘门,亮着昏黄的白炽灯,叮叮当当剁辣椒的声音从店铺里传出来。 街道边还亮着路灯,两车道宽的柏油马路上除了三轮车在奔跑,就再没有别的车辆,所以三轮车跑起来显得格外轻快。 山河的手机响了,大概是明叔打来的,补充一些需要采购的东西。想着路上没人,她也就没有停车,而是直接掏出手机接听电话。 明叔是饭店的大厨,事无巨细的交代了许多,她也都一一听着。 等她挂断电话时,骤然发现三轮车前头出现一个晨跑的男青年,而三轮车的车头眼看就要撞上人家的屁股了。 山河大惊失色,一边喊“快让开”,一边捏刹车。 那人估计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三轮车就冲他屁股开来了。他迅速往一侧跳跃,可不幸的是,飘起来的运动裤带被车把卡住了,强大的拉力让他一下扑在了山河身上。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两人的身体由于惯性作用,又狠狠往前冲了一下才停住。 山河吓得魂儿都飞了半条,等她回神时,才发现那人还压着她,他的汗粘到她身上,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黏糊糊的。然后,她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一点点汗味儿,夹杂着沐浴露的清新香味,是一种会叫女人愉悦的味道。不过山河没有愉悦,因为他实在太沉了,肩膀宽得的好像一堵墙,而且他贲张的肌肉硬邦邦的,硌得她难受。 山河等他起来,可是他并没有动。她皱了皱眉,虽然是她不小心撞他,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占她便宜吧?而且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胳膊上,轻轻麻麻的,让她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先生,你能先起来么?” “抱歉,我的裤带被卡住了。”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像馥郁的美酒,而语气平稳淡漠,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无法起身的原因。 山河这才发现,他裤子往下滑了一截,两手护在自己的关键部位,而他竟然……没有穿内裤!紧翘的臀部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冲进她眼里,甚至……还有那么几屡黑色粗硬的毛发。 山河感到自己的脸颊瞬间烫得惊人,心跳加速。心说这人晨跑怎么不穿内裤?而且裤子都脱了一半,还这么沉得住气,语气没有一点慌乱,真乃神人也!她手脚都有点不利索了,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将他的裤带从刹车把里拽了出来。 男人飞快地提上裤子退开,山河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将他的模样看清楚。 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穿一套深色系的运动装,五官深刻,轮廓突出,路灯从一侧照下,在他另一侧脸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眸深邃明亮,古井无波,瞧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山河心尖尖一颤,感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这男人是坨冰么?她刚刚都快把他的重要部位看光了,他居然还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咳咳。”山河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歉,“对不起啊!我之前打电话,就没有注意到你,真的很抱歉。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去医院?” 男人的表情毫无变化,依旧是那副冰山脸,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骑三轮打电话。”说完就走了,也不管山河什么反应。 山河:“……” 简直……冷出翔来了。 “喂,你真的不要我负责?”她朝着男人清癯颀长的背影呼喊。 男人压根就没理她。 山河一直坐在三轮车上,看着那男人。他走了一截,然后开始跑步,接着他发现垃圾桶旁边有掉出来的果皮,就停下脚步将果皮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继续跑步。 山河感叹一声,骑着三轮车重新往前行驶。 就在三轮车快要再次超过男人时,一个身着暴露的女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拉住他,用蹩脚的中文说着:“帅哥,进来按摩嘛?” 山河笑了一下。 越南妹,边境县城的特色产物。她们大多是越南贫困家庭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接活儿赚钱。越南小妹们长得都还不错,而且身材好,皮肤光滑,一次却很便宜,真可谓是物美价廉。 所以,许多外地人把河汀县称作男人的天堂。 山河以为,他会拒绝越南小妹,可是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被越南小妹拉进阴影里,就没有再出来。 忽然之间,山河觉得无比失望,原来不穿内裤就是为了这个事,冰山男不都是不进女色的吗?为什么这是个例外? **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山河已经从菜市场采购了满满一车新鲜蔬菜和肉类,骑着三轮车原路返回。遇到路口右转时,一辆逆行的奔驰突然窜了出来。两车的司机都吓了一跳,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就算踩了刹车,两车还是咚一声撞在了一起。 车祸一发生,旁边小摊上吃早点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撞车的力度并不大,奔驰车只是蹭掉了一点漆。三轮车就惨一点,车头变形了,修理起来少不了几百块。山河的身体飞出去扑在了奔驰车的引擎盖上,胸口狠狠撞了一下。 痛死老娘了!山河龇牙咧嘴,脸一下全白了。今天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清晨撞个人,现在又撞辆车,车祸全赶一天,以后她再也不骑三轮了。 “怎么回事呢?”女司机骂骂咧咧走下来,说的是普通话,不是本地方言,“你开个破三轮撞我的车,撞坏了你赔得起吗?”随后,她看山河一动不动,脸色一变,又说:“你不会是想碰瓷吧?我告诉你,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女司机没理山河,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山河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她转过头,目光撞进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愣了愣。 “是你?”山河愕然,竟然是清晨那个冰山嫖客。 “是我,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冰山嫖客又问了一遍,语气始终很平淡,目光沉静如水。 “不用了。”山河摆摆手,感觉胸口没那么疼了,才撑起身体,从奔驰车的引擎盖上滑下来。她正想向冰山嫖客道谢,却见他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挺拔而冷硬的背影。山河撇撇嘴,嘀咕一句:“冷冰冰。” 女司机还在打电话,“李书记呀!哎哟遇上一个碰瓷的,您说,这种坑蒙拐骗的人不得拖进去关个十天半个月么?” 声音很嗲很妩媚,山河胸口又开始疼了,这声音的杀伤力简直比撞车还猛!随便就能打通什么李书记的电话,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瞥了一眼奔驰车的车牌号,分明是辆外地车嘛,装什么装? 女司机突然把电话递给她,似笑非笑地说:“让你接听。” 山河莫名其妙地从女司机手中接过手机。才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森严的男声,说他是李xx,并且敬告她碰瓷这种事可以归结为诈骗,然后教育她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该这么做。最后又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到县政xx办公室找他,电话是xxxx。 她脑子里轰一下炸开,那个李书记说的数字也没记住。 女司机把手机夺回去,扬起下巴问:“你还要钱吗?” 山河定了定神,这才展开笑容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反正两辆车都有损伤,各人负责各人的车就行了。”她神态温柔,声音亲切动听,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很是善良。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奔驰车逆行才造成了此次车祸,女司机要负全责。 女司机用鄙夷的目光斜了山河一眼,重新开车走了。行了一百多米,拐进了一家叫做星空大酒店的停车场。 山河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盯着奔驰车的车牌号。 ** 山河打电话让伙计阿勇找人来把三轮车拖走,自己打车回家。半个小时后,她开了一辆国产小轿车出现在星空大酒店大门外。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换了,风衣竖领遮住了脸颊和下巴,鸭舌帽又把额头全部遮住,仅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她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目光扫过一遍,确定监控头的位置,专门选取死角位置行走,很快找到了之前那辆奔驰车。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风衣外套翻开,她手中出现一块红砖。 啪一声响,红砖砸在了奔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挡风玻璃霎时碎裂开来。 山河掉头就走,眼角的余光撇到一道人影,心头一跳,险些一个踉跄向前栽倒。她稳住身体,侧脸看去,只见那个冰山嫖客就站在几米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淡漠而平静,仿佛对她做的事情毫不惊讶。 靠,居然还阴魂不散,今天撞邪了吧! 怎么办?他能猜到是她吗?他会报警吗? 冰山嫖客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语不发。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隔着几米对视。 山河眯眯眼,思绪开始快速转动。不能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突然,她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而且咳得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凄惨,好像受了严重的内伤。对面的冰山嫖客知道她早上撞车,这会终于内伤发作,要赶快去医院治疗才行,总不好再为难她了吧! 嗯,山河对自己的演技一向很有信心,更何况男人嘛,总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感情吧! 原以为冰山嫖客会走过来劝她去医院,哪知他居然不吭一声就上了一辆国产suv,直接开车走了,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一丝停顿。 “纳尼?”山河傻眼。 ** 山河回家换了身轻便的t恤牛仔裤,去自己开的美丽煎大饭店。 嗯,她承认,这个名字有点恶搞。 饭店的主营业务是炒菜、快餐,还有两个年轻漂亮的苗族妹子吸引顾客,所以叫做美丽煎。山河是其中一个苗族妹子,另一个是她表妹阿美,除了她们,还有明叔和阿勇这对父子。 不到十一点,吃饭的人就多了起来,山河和阿美招呼客人,阿勇配菜,明叔炒菜,四人忙得不亦乐乎。 80|5.15发|表 防盗章节,买到也不要紧,半小时替换。 四月,清晨薄雾初开时,山河骑着她的电动三轮小货车去菜市场采购,右手把控着车头,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上午六点半。 这个时间对于东部地区的人来说,天色应该已经敞亮,都市也繁忙起来,不过对于河汀这种西南边陲的小县城来说,还太早了一些。此时天色灰蒙蒙的,路边多数店铺都关着门,只有几家卖早点的铺子升起了卷帘门,亮着昏黄的白炽灯,叮叮当当剁辣椒的声音从店铺里传出来。 街道边还亮着路灯,两车道宽的柏油马路上除了三轮车在奔跑,就再没有别的车辆,所以三轮车跑起来显得格外轻快。 山河的手机响了,大概是明叔打来的,补充一些需要采购的东西。想着路上没人,她也就没有停车,而是直接掏出手机接听电话。 明叔是饭店的大厨,事无巨细的交代了许多,她也都一一听着。 等她挂断电话时,骤然发现三轮车前头出现一个晨跑的男青年,而三轮车的车头眼看就要撞上人家的屁股了。 山河大惊失色,一边喊“快让开”,一边捏刹车。 那人估计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三轮车就冲他屁股开来了。他迅速往一侧跳跃,可不幸的是,飘起来的运动裤带被车把卡住了,强大的拉力让他一下扑在了山河身上。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两人的身体由于惯性作用,又狠狠往前冲了一下才停住。 山河吓得魂儿都飞了半条,等她回神时,才发现那人还压着她,他的汗粘到她身上,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黏糊糊的。然后,她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一点点汗味儿,夹杂着沐浴露的清新香味,是一种会叫女人愉悦的味道。不过山河没有愉悦,因为他实在太沉了,肩膀宽得的好像一堵墙,而且他贲张的肌肉硬邦邦的,硌得她难受。 山河等他起来,可是他并没有动。她皱了皱眉,虽然是她不小心撞他,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占她便宜吧?而且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胳膊上,轻轻麻麻的,让她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先生,你能先起来么?” “抱歉,我的裤带被卡住了。”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像馥郁的美酒,而语气平稳淡漠,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无法起身的原因。 山河这才发现,他裤子往下滑了一截,两手护在自己的关键部位,而他竟然……没有穿内裤!紧翘的臀部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冲进她眼里,甚至……还有那么几屡黑色粗硬的毛发。 山河感到自己的脸颊瞬间烫得惊人,心跳加速。心说这人晨跑怎么不穿内裤?而且裤子都脱了一半,还这么沉得住气,语气没有一点慌乱,真乃神人也!她手脚都有点不利索了,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将他的裤带从刹车把里拽了出来。 男人飞快地提上裤子退开,山河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将他的模样看清楚。 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穿一套深色系的运动装,五官深刻,轮廓突出,路灯从一侧照下,在他另一侧脸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眸深邃明亮,古井无波,瞧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山河心尖尖一颤,感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这男人是坨冰么?她刚刚都快把他的重要部位看光了,他居然还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咳咳。”山河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歉,“对不起啊!我之前打电话,就没有注意到你,真的很抱歉。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去医院?” 男人的表情毫无变化,依旧是那副冰山脸,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骑三轮打电话。”说完就走了,也不管山河什么反应。 山河:“……” 简直……冷出翔来了。 “喂,你真的不要我负责?”她朝着男人清癯颀长的背影呼喊。 男人压根就没理她。 山河一直坐在三轮车上,看着那男人。他走了一截,然后开始跑步,接着他发现垃圾桶旁边有掉出来的果皮,就停下脚步将果皮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继续跑步。 山河感叹一声,骑着三轮车重新往前行驶。 就在三轮车快要再次超过男人时,一个身着暴露的女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拉住他,用蹩脚的中文说着:“帅哥,进来按摩嘛?” 山河笑了一下。 越南妹,边境县城的特色产物。她们大多是越南贫困家庭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接活儿赚钱。越南小妹们长得都还不错,而且身材好,皮肤光滑,一次却很便宜,真可谓是物美价廉。 所以,许多外地人把河汀县称作男人的天堂。 山河以为,他会拒绝越南小妹,可是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被越南小妹拉进阴影里,就没有再出来。 忽然之间,山河觉得无比失望,原来不穿内裤就是为了这个事,冰山男不都是不进女色的吗?为什么这是个例外? **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山河已经从菜市场采购了满满一车新鲜蔬菜和肉类,骑着三轮车原路返回。遇到路口右转时,一辆逆行的奔驰突然窜了出来。两车的司机都吓了一跳,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就算踩了刹车,两车还是咚一声撞在了一起。 车祸一发生,旁边小摊上吃早点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撞车的力度并不大,奔驰车只是蹭掉了一点漆。三轮车就惨一点,车头变形了,修理起来少不了几百块。山河的身体飞出去扑在了奔驰车的引擎盖上,胸口狠狠撞了一下。 痛死老娘了!山河龇牙咧嘴,脸一下全白了。今天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清晨撞个人,现在又撞辆车,车祸全赶一天,以后她再也不骑三轮了。 “怎么回事呢?”女司机骂骂咧咧走下来,说的是普通话,不是本地方言,“你开个破三轮撞我的车,撞坏了你赔得起吗?”随后,她看山河一动不动,脸色一变,又说:“你不会是想碰瓷吧?我告诉你,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女司机没理山河,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山河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她转过头,目光撞进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愣了愣。 “是你?”山河愕然,竟然是清晨那个冰山嫖客。 “是我,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冰山嫖客又问了一遍,语气始终很平淡,目光沉静如水。 “不用了。”山河摆摆手,感觉胸口没那么疼了,才撑起身体,从奔驰车的引擎盖上滑下来。她正想向冰山嫖客道谢,却见他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挺拔而冷硬的背影。山河撇撇嘴,嘀咕一句:“冷冰冰。” 女司机还在打电话,“李书记呀!哎哟遇上一个碰瓷的,您说,这种坑蒙拐骗的人不得拖进去关个十天半个月么?” 声音很嗲很妩媚,山河胸口又开始疼了,这声音的杀伤力简直比撞车还猛!随便就能打通什么李书记的电话,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瞥了一眼奔驰车的车牌号,分明是辆外地车嘛,装什么装? 女司机突然把电话递给她,似笑非笑地说:“让你接听。” 山河莫名其妙地从女司机手中接过手机。才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森严的男声,说他是李xx,并且敬告她碰瓷这种事可以归结为诈骗,然后教育她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该这么做。最后又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到县政xx办公室找他,电话是xxxx。 她脑子里轰一下炸开,那个李书记说的数字也没记住。 女司机把手机夺回去,扬起下巴问:“你还要钱吗?” 山河定了定神,这才展开笑容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反正两辆车都有损伤,各人负责各人的车就行了。”她神态温柔,声音亲切动听,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很是善良。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奔驰车逆行才造成了此次车祸,女司机要负全责。 女司机用鄙夷的目光斜了山河一眼,重新开车走了。行了一百多米,拐进了一家叫做星空大酒店的停车场。 山河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盯着奔驰车的车牌号。 ** 山河打电话让伙计阿勇找人来把三轮车拖走,自己打车回家。半个小时后,她开了一辆国产小轿车出现在星空大酒店大门外。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换了,风衣竖领遮住了脸颊和下巴,鸭舌帽又把额头全部遮住,仅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她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目光扫过一遍,确定监控头的位置,专门选取死角位置行走,很快找到了之前那辆奔驰车。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风衣外套翻开,她手中出现一块红砖。 啪一声响,红砖砸在了奔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挡风玻璃霎时碎裂开来。 山河掉头就走,眼角的余光撇到一道人影,心头一跳,险些一个踉跄向前栽倒。她稳住身体,侧脸看去,只见那个冰山嫖客就站在几米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淡漠而平静,仿佛对她做的事情毫不惊讶。 靠,居然还阴魂不散,今天撞邪了吧! 怎么办?他能猜到是她吗?他会报警吗? 冰山嫖客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语不发。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隔着几米对视。 山河眯眯眼,思绪开始快速转动。不能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突然,她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而且咳得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凄惨,好像受了严重的内伤。对面的冰山嫖客知道她早上撞车,这会终于内伤发作,要赶快去医院治疗才行,总不好再为难她了吧! 嗯,山河对自己的演技一向很有信心,更何况男人嘛,总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感情吧! 原以为冰山嫖客会走过来劝她去医院,哪知他居然不吭一声就上了一辆国产suv,直接开车走了,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一丝停顿。 “纳尼?”山河傻眼。 山河回家换了身轻便的t恤牛仔裤,去自己开的美丽煎大饭店。 嗯,她承认,这个名字有点恶搞。 81|5.15发|表 防盗章节,买到也不要紧,半小时替换 四月,清晨薄雾初开时,山河骑着她的电动三轮小货车去菜市场采购,右手把控着车头,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上午六点半。 这个时间对于东部地区的人来说,天色应该已经敞亮,都市也繁忙起来,不过对于河汀这种西南边陲的小县城来说,还太早了一些。此时天色灰蒙蒙的,路边多数店铺都关着门,只有几家卖早点的铺子升起了卷帘门,亮着昏黄的白炽灯,叮叮当当剁辣椒的声音从店铺里传出来。 街道边还亮着路灯,两车道宽的柏油马路上除了三轮车在奔跑,就再没有别的车辆,所以三轮车跑起来显得格外轻快。 山河的手机响了,大概是明叔打来的,补充一些需要采购的东西。想着路上没人,她也就没有停车,而是直接掏出手机接听电话。 明叔是饭店的大厨,事无巨细的交代了许多,她也都一一听着。 等她挂断电话时,骤然发现三轮车前头出现一个晨跑的男青年,而三轮车的车头眼看就要撞上人家的屁股了。 山河大惊失色,一边喊“快让开”,一边捏刹车。 那人估计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三轮车就冲他屁股开来了。他迅速往一侧跳跃,可不幸的是,飘起来的运动裤带被车把卡住了,强大的拉力让他一下扑在了山河身上。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两人的身体由于惯性作用,又狠狠往前冲了一下才停住。 山河吓得魂儿都飞了半条,等她回神时,才发现那人还压着她,他的汗粘到她身上,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黏糊糊的。然后,她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一点点汗味儿,夹杂着沐浴露的清新香味,是一种会叫女人愉悦的味道。不过山河没有愉悦,因为他实在太沉了,肩膀宽得的好像一堵墙,而且他贲张的肌肉硬邦邦的,硌得她难受。 山河等他起来,可是他并没有动。她皱了皱眉,虽然是她不小心撞他,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占她便宜吧?而且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胳膊上,轻轻麻麻的,让她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先生,你能先起来么?” “抱歉,我的裤带被卡住了。”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像馥郁的美酒,而语气平稳淡漠,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无法起身的原因。 山河这才发现,他裤子往下滑了一截,两手护在自己的关键部位,而他竟然……没有穿内裤!紧翘的臀部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冲进她眼里,甚至……还有那么几屡黑色粗硬的毛发。 山河感到自己的脸颊瞬间烫得惊人,心跳加速。心说这人晨跑怎么不穿内裤?而且裤子都脱了一半,还这么沉得住气,语气没有一点慌乱,真乃神人也!她手脚都有点不利索了,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将他的裤带从刹车把里拽了出来。 男人飞快地提上裤子退开,山河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将他的模样看清楚。 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穿一套深色系的运动装,五官深刻,轮廓突出,路灯从一侧照下,在他另一侧脸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眸深邃明亮,古井无波,瞧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山河心尖尖一颤,感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这男人是坨冰么?她刚刚都快把他的重要部位看光了,他居然还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咳咳。”山河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歉,“对不起啊!我之前打电话,就没有注意到你,真的很抱歉。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去医院?” 男人的表情毫无变化,依旧是那副冰山脸,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骑三轮打电话。”说完就走了,也不管山河什么反应。 山河:“……” 简直……冷出翔来了。 “喂,你真的不要我负责?”她朝着男人清癯颀长的背影呼喊。 男人压根就没理她。 山河一直坐在三轮车上,看着那男人。他走了一截,然后开始跑步,接着他发现垃圾桶旁边有掉出来的果皮,就停下脚步将果皮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继续跑步。 山河感叹一声,骑着三轮车重新往前行驶。 就在三轮车快要再次超过男人时,一个身着暴露的女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拉住他,用蹩脚的中文说着:“帅哥,进来按摩嘛?” 山河笑了一下。 越南妹,边境县城的特色产物。她们大多是越南贫困家庭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接活儿赚钱。越南小妹们长得都还不错,而且身材好,皮肤光滑,一次却很便宜,真可谓是物美价廉。 所以,许多外地人把河汀县称作男人的天堂。 山河以为,他会拒绝越南小妹,可是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被越南小妹拉进阴影里,就没有再出来。 忽然之间,山河觉得无比失望,原来不穿内裤就是为了这个事,冰山男不都是不进女色的吗?为什么这是个例外? **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山河已经从菜市场采购了满满一车新鲜蔬菜和肉类,骑着三轮车原路返回。遇到路口右转时,一辆逆行的奔驰突然窜了出来。两车的司机都吓了一跳,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就算踩了刹车,两车还是咚一声撞在了一起。 车祸一发生,旁边小摊上吃早点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撞车的力度并不大,奔驰车只是蹭掉了一点漆。三轮车就惨一点,车头变形了,修理起来少不了几百块。山河的身体飞出去扑在了奔驰车的引擎盖上,胸口狠狠撞了一下。 痛死老娘了!山河龇牙咧嘴,脸一下全白了。今天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清晨撞个人,现在又撞辆车,车祸全赶一天,以后她再也不骑三轮了。 “怎么回事呢?”女司机骂骂咧咧走下来,说的是普通话,不是本地方言,“你开个破三轮撞我的车,撞坏了你赔得起吗?”随后,她看山河一动不动,脸色一变,又说:“你不会是想碰瓷吧?我告诉你,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女司机没理山河,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山河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她转过头,目光撞进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愣了愣。 “是你?”山河愕然,竟然是清晨那个冰山嫖客。 “是我,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冰山嫖客又问了一遍,语气始终很平淡,目光沉静如水。 “不用了。”山河摆摆手,感觉胸口没那么疼了,才撑起身体,从奔驰车的引擎盖上滑下来。她正想向冰山嫖客道谢,却见他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挺拔而冷硬的背影。山河撇撇嘴,嘀咕一句:“冷冰冰。” 女司机还在打电话,“李书记呀!哎哟遇上一个碰瓷的,您说,这种坑蒙拐骗的人不得拖进去关个十天半个月么?” 声音很嗲很妩媚,山河胸口又开始疼了,这声音的杀伤力简直比撞车还猛!随便就能打通什么李书记的电话,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瞥了一眼奔驰车的车牌号,分明是辆外地车嘛,装什么装? 女司机突然把电话递给她,似笑非笑地说:“让你接听。” 山河莫名其妙地从女司机手中接过手机。才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森严的男声,说他是李xx,并且敬告她碰瓷这种事可以归结为诈骗,然后教育她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该这么做。最后又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到县政xx办公室找他,电话是xxxx。 她脑子里轰一下炸开,那个李书记说的数字也没记住。 女司机把手机夺回去,扬起下巴问:“你还要钱吗?” 山河定了定神,这才展开笑容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反正两辆车都有损伤,各人负责各人的车就行了。”她神态温柔,声音亲切动听,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很是善良。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奔驰车逆行才造成了此次车祸,女司机要负全责。 女司机用鄙夷的目光斜了山河一眼,重新开车走了。行了一百多米,拐进了一家叫做星空大酒店的停车场。 山河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盯着奔驰车的车牌号。 ** 山河打电话让伙计阿勇找人来把三轮车拖走,自己打车回家。半个小时后,她开了一辆国产小轿车出现在星空大酒店大门外。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换了,风衣竖领遮住了脸颊和下巴,鸭舌帽又把额头全部遮住,仅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她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目光扫过一遍,确定监控头的位置,专门选取死角位置行走,很快找到了之前那辆奔驰车。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风衣外套翻开,她手中出现一块红砖。 啪一声响,红砖砸在了奔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挡风玻璃霎时碎裂开来。 山河掉头就走,眼角的余光撇到一道人影,心头一跳,险些一个踉跄向前栽倒。她稳住身体,侧脸看去,只见那个冰山嫖客就站在几米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淡漠而平静,仿佛对她做的事情毫不惊讶。 靠,居然还阴魂不散,今天撞邪了吧! 怎么办?他能猜到是她吗?他会报警吗? 冰山嫖客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语不发。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隔着几米对视。 山河眯眯眼,思绪开始快速转动。不能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突然,她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而且咳得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凄惨,好像受了严重的内伤。对面的冰山嫖客知道她早上撞车,这会终于内伤发作,要赶快去医院治疗才行,总不好再为难她了吧! 嗯,山河对自己的演技一向很有信心,更何况男人嘛,总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感情吧! 原以为冰山嫖客会走过来劝她去医院,哪知他居然不吭一声就上了一辆国产suv,直接开车走了,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一丝停顿。 “纳尼?”山河傻眼。 ** 山河回家换了身轻便的t恤牛仔裤,去自己开的美丽煎大饭店。 嗯,她承认,这个名字有点恶搞。 饭店的主营业务是炒菜、快餐,还有两个年轻漂亮的苗族妹子吸引顾客,所以叫做美丽煎。山河是其中一个苗族妹子,另一个是她表妹阿美,除了她们,还有明叔和阿勇这对父子。 不到十一点,吃饭的人就多了起来,山河和阿美招呼客人,阿勇配菜,明叔炒菜,四人忙得不亦乐乎。 生意好,赚钱多,大家都开心! 直到一点半,客人才渐渐少了。山河把最后一桌客人送出去,一回头,看到隔壁希尔炖大饭店的周老板正一脸阴郁地看着自己。 美丽煎vs希尔炖,两家饭店开在一起,可美丽煎总比希尔炖的生意好,所以,某些矛盾在所难免。 周老板穿大裤衩赤着膀子坐在店门口,胸口两坨下垂的肥肉,肚子上的肥肉也堆了好几圈。他见山河出来,一边摇扇子,一边用方言指桑骂槐:“只会用美色勾引客人,这种店肯定开不久。” 山河微笑,也用方言回应:“是呢是呢!周老板说得是呢!” 这时,一辆国产suv停在了美丽煎和希尔炖的中间。 山河蹙蹙眉,忽然觉得这辆车有点眼熟,好像今天在哪儿见过。 ** 山河回家换了身轻便的t恤牛仔裤,去自己开的美丽煎大饭店。 嗯,她承认,这个名字有点恶搞。 饭店的主营业务是炒菜、快餐,还有两个年轻漂亮的苗族妹子吸引顾客,所以叫做美丽煎。山河是其中一个苗族妹子,另一个是她表妹阿美,除了她们,还有明叔和阿勇这对父子。 不到十一点,吃饭的人就多了起来,山河和阿美招呼客人,阿勇配菜,明叔炒菜,四人忙得不亦乐乎。 生意好,赚钱多,大家都开心! 直到一点半,客人才渐渐少了。山河把最后一桌客人送出去,一回头,看到隔壁希尔炖大饭店的周老板正一脸阴郁地看着自己。 美丽煎vs希尔炖,两家饭店开在一起,可美丽煎总比希尔炖的生意好,所以,某些矛盾在所难免。 周老板穿大裤衩赤着膀子坐在店门口,胸口两坨下垂的肥肉,肚子上的肥肉也堆了好几圈。他见山河出来,一边摇扇子,一边用方言指桑骂槐:“只会用美色勾引客人,这种店肯定开不久。” 山河微笑,也用方言回应:“是呢是呢!周老板说得是呢!” 这时,一辆国产suv停在了美丽煎和希尔炖的中间。 山河蹙蹙眉,忽然觉得这辆车有点眼熟,好像今天在哪儿见过。 82|5.15发|表 缉私警察孟梧桐壮烈牺牲的消息引起了多方关注,各大媒体也对他生前之事进行了报道,歌颂他的英勇事迹。省政府将他评定为“革命烈士”,国家公务员局追授为“全国海关先进工作者”,公安部追授其“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模”荣誉称号。 孟梧桐的遗体告别仪式在河汀县大礼堂举行,应烈士家属要求,他的骨灰将回到家乡上海,葬入上海市的烈士陵园。 山河和江屿来到告别仪式现场时,缉私分局的局长正在哀伤地朗读着悼词:“孟梧桐同志参加海关工作以来,始终奋战在缉私工作第一线……他以坚定的信念,忠于职守,英勇善战,服从命令,临危不惧……他用年轻的生命诠释了对党和人民的无限忠诚,用青春和热血铸造了忠诚警魂……” 山河走进大礼堂,她看到整个大礼堂挂满了黑色的帘子,到处都是花圈,上面书写着“孟梧桐烈士永垂不朽”的字样。礼堂正中央挂着孟梧桐身着警服的黑白遗照,上方挂着长长一条横幅——孟梧桐同志遗体告别仪式。 那个年轻的缉私警察,静静地躺在金色的花朵中央,身上盖着党的旗帜。 孟梧桐的家人全都从上海赶来了,他的父母,妹妹和妹夫,都站在遗体旁边哭泣着,许多领导都在对他们进行慰问。 山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孟杨柳变得激动起来。 “你来干什么?你来干什么?”孟杨柳冲着山河嘶哑地怒吼。 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江屿和山河两个人身上。 “你怎么还有脸来看我哥?你还带着这个男人一起来?”孟杨柳歇斯底里地哭喊,用尽了全身力气,要不是楚正南在旁边扶住她,她恐怕已经坐到地上去了。 山河眼中含泪,低着头哑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哥哥死了,他被你害死了!你答应过我让他回家的,你没有做到!”孟杨柳尖锐地大叫,忽然挣开了楚正南的手,朝山河冲了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猛烈地摇晃起来,“他是为了你弟弟的案子才会牺牲,他是被你害死的,你把我哥哥还给我!” 山河一动不动,让她掐住自己的脖子。 现场顿时混乱起来,其他人急忙上来把她们两个人分开。 孟杨柳不肯罢休,一面挣扎,一面对着山河愤怒地哭喊:“是你!都是因为你!我哥哥是学医的,他原本应该成为一个医生啊!要不是为了你,我哥哥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怎么会把命都搭上?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山河木讷地站在原地,什么话也不辩解,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是的,孟杨柳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孟梧桐是因她而死的。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医生,在上海最好的医院入职,拿着不菲的收入,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可是他却为了她,放弃了那样的生活,到这个偏远的边城来做了一个警察,甚至因为她弟弟的案子,赔上了自己的生命。 孟梧桐太不值得了,他太傻了! 孟杨柳坐到地上,哭得声嘶力竭,没有人能够安抚她的情绪,就连楚正南也无能为力。孟家双亲也靠在一起低声哭泣,他们不像孟杨柳那样激动,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只剩下无尽的哀痛。 江屿把手放在山河肩上,低声说:“去看看他吧!” 山河步履蹒跚地向前走,一点一点,走到了孟梧桐的遗体旁边。他已经化过妆了,皮肤呈现出健康的颜色,遗容安详,真的就像是睡着了。 “梧桐哥……”她低哑地呼唤,“你还能……再听到我的声音吗?我是糖糖啊!”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此时此刻,她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她的梧桐哥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孟梧桐的同事小刘走到了山河身边,递给她一个精美的木雕盒子,说道:“这是我们在孟哥房间的柜子里发现的,我想,这应该是他想给你的。” 山河陡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木雕盒子。她颤抖着双手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安放着一整套金首饰,项链、耳环、手链和戒指,全部都在,就是她当初拿去金店卖掉的那套金首饰啊!为什么这套金首饰会在孟梧桐的家里? 盒子里还有一张便利签纸条,她拿起来,上面是孟梧桐的字迹。 ——但愿有一天,糖糖戴着这套金首饰,嫁给孟梧桐! 落款日期就是她卖掉首饰的那天。 山河只觉得胸前一阵气血翻涌,嘴里尝到了腥甜味。她急促地呼吸,猛然抽了一口气,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 孟梧桐逝世后的一个月里,山河变得非常怕光。她不敢外出,不敢见人,长时间把自己锁在阴暗的房间里,拉上窗帘,也不开灯。 如果其他人打开灯,她就会发疯似的大喊。 她说她受不了自己暴露在光线之下,她始终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孟梧桐,她无法接受这么残酷的自己,所以她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 她说孟梧桐想让她戴着金首饰嫁给他,那她就应该戴着金首饰去死,这样她就能在阴曹地府嫁给孟梧桐,实现孟梧桐的遗愿了。 山河恨自己,就像当初恨楚正南和孟杨柳,恨唐正斌,恨林幼茗和唐旭一样。 这样的恨会把她逼疯,可是她却无法救赎自己。 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她已经尝试过一次自杀。她戴着金首饰,割破了手腕,躺在浴缸里。不过阿美及时发现了,她没有大碍。 江屿知道,她已经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如果再得不到救治,她可能就彻底完了。 可是,想要彻底打开她的心结,就必须先将玉花团伙一网打尽,以慰孟梧桐在天之灵。 江屿已经确定孙剑的女朋友以及当日射杀孟梧桐的女子就是曾经的韩茜茜。这个女人出国后整了容,并没有回国,而是辗转去了越南,加入了越南国内的走私犯罪团伙,学习了基本的射击术,并最终认识孙剑,加入了玉花团伙。 这些消息国内警方难以获得,都是崔嵬入侵国外通信服务器得到的。 确定了这些真实情况后,江屿主动和缉私分局达成协作,设下了一个引蛇出洞的秘密计划。为了避免计划像上次行动一样失败,辑私分局并没有将计划上报给县里领导。 警方先派人伪装成需求商,找到玉花团伙的下一级接洽人,一次性订购大量毒品,并由江屿预先垫付了大笔订购款。没过多久,玉花团伙那边就有了回应,毒品已经准备好,并且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走私进入了国内,只需要通过高速公路运输离开河汀,就万事大吉。 但是要想运输五十千克□□通过高速公路入口的边防检查,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玉花团伙要用什么方式将这毒品通过高速公路运走呢? ** 警方收网行动的当日,江屿再次来到山河家里。 外婆和阿美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她们看到江屿,难过地摇了摇头,说明山河仍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这段时间以来,阿美连书都不敢看了,每时每刻都守着山河,生怕她突然一下想不开,又做出什么傻事来。 江屿推开房门进屋,房间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没有开灯,等眼睛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后,才看到床边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人。 他在她身边坐下,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发现她的肩胛骨竟然已经这么硌手。她瘦得太厉害,他内心泛起阵阵疼痛。 “山河!”他突然一把抱住她。 她受了惊吓,陡然缩了一下。 “山河,我是你的男人,你感受到我了吗?”他握住她的手去触摸自己的脸,“我说过,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和你一起承担。不管你背负了多少,我都和你一起背负。” 她没有反应,像个木偶,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山河,我爱你……”他紧紧抱住她,深深地同她亲吻。 她还是没有反应。 “我上次说错了,其实我非你不可,真的,我非你不可。山河,我不能没有你,就算唐旭没有活过来,我恐怕……也无法放弃你。”他捧着她的脸,一边亲吻,一边激动地说着,“就算你想寻死,你想嫁给孟梧桐,我也不会答应。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要拥抱你,占有你,让你永远只能在我身边……” 她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慢慢地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江屿霎时喜悦不已,“山河,我知道你只是愧疚,你学不会放下。没关系,我会帮你的,我会在你身边帮你的……” 她张了张口,想说话,声音却沙哑无力,“我自己都帮不了我……你怎么帮我?” “我帮你去为孟梧桐报仇!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他说完,在她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 山河愣愣的,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她觉得自己的思维好像变得迟钝了,他说他要去为梧桐哥报仇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铁路工程师,他并不是警察,他怎么为孟梧桐报仇? 山河把脚放到地上,可是太长时间不动,两只脚都麻木了,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爬。 江屿刚才说过的话在她脑海里一点点清晰起来,他要去为孟梧桐报仇,那么就意味着他要去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走私犯,他要和孟梧桐一样去对付那些走私犯! 不,不可以! 她内心升起一阵恐惧。 孟梧桐去对付玉花团伙之前,就说过自己很快回来,可是他并没有再回来。江屿现在也说了同样的话,她不能让他去!绝不能让他去!如果江屿再因此而出事,她会彻底崩溃,一定会彻底崩溃的! 山河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乍然出现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甚至让她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潜意识就想重新退回到黑暗之中。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抠进掌心的肉里,强行忍住了。 外婆和阿美看到她出来都高兴极了,可是她并没有搭理外婆和阿美,拿上钥匙就冲出了家门。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绝不能让江屿代替她独自去面对危险,欠孟梧桐的这一份情,本应该由她来背负。 山河开着车直接冲到了项目部,可是这里除了顾叔顾婶,并没有其他人。蒙河铁路的站前工程已经基本完成,其他的工程师都先后离开了,顾叔这个总工程师和江屿这个项目经理暂时留了下来,处理最后的事宜。 山河急切地询问江屿的下落。 顾叔有些茫然地说:“小江好像说他要去一趟田方隧道,可隧道已经全部贯通,后续工作也都完成了,不知道他还要再去那里干什么。” 山河脸色发青。她记得江屿曾经说过,田方隧道是最靠近高速公路的一条隧道,似乎穿过隧道,再走一段距离,就能直接上高速公路了。 她来不及思考,开车就往田方隧道而去。可是,就在她快要靠近田方隧道的时候,发现这里拉起了警戒线,已经被警方严密把守住了。 警察把她拦下来,严肃地说道:“对不起,我们正在执行任务,你现在不能上去。” 山河着急地说:“我要上山找我男朋友,他叫江屿,他肯定参与了你们的行动。” 警察态度强硬,“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上去。” “我求求你了,我男朋友可能有危险,我不能眼睁睁看他一个人面对危险,他是为了我才会上山的。”山河急得都快哭了。 “很抱歉,女士。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不能让你上去,现在上面确实很危险。” 这时,山里突然响起了突兀的枪声。 砰砰砰砰砰—— 枪声持续在山林之间回荡,鸟雀都被震得飞了起来。 山河的脸色一点点惨白下去…… 83|5.15发|表 警方最初并不知道玉花团伙是如何将毒品带上高速公路的,他们沿途排查了很多地方,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直到后来,崔嵬通过网络技术入侵国外服务器,窃听了韩茜茜的通话,才得知,这伙人占了铁路隧道的便宜。只要穿过田方隧道,再走上几百米山路,很轻松就能来到高速公路旁边。 田方隧道是最早贯通的隧道,这伙人恐怕早就借助田方隧道偷运毒品了。 这回警方下的套子大,五十公斤的冰/毒,孙玉花母子必须得亲自出马,他们肯定不放心让下面的人去干。 傍晚六点,警方已经在田方隧道的入口处布置好了一切,静静等待着玉花团伙自投罗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太阳渐渐落山了,西边一座山包的小路上终于出现了一伙人,一共有八个人,两名女子,六名男子。那两名女子分别就是孙玉花和韩茜茜,这六名男子中有孙玉花的儿子孙剑,有上次在红河边开枪的男狙击手,还有山河的舅舅,阿美的父亲。 此刻,韩茜茜和男狙击手里都有武器,正是上次他们使用的轻型机枪。山河的舅舅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里面很有可能就是这次走私入境的五十公斤冰/毒。 数量如此庞大的走私冰/毒,还真是叫人瞠目结舌。 警方继续蛰伏,等着那群人慢慢走过来。 江屿也和警察一起隐藏在草丛中,屏住呼吸等待着。 孙玉花一行人走进了包围圈,他们也很警惕,目光四处打量着。 就在这伙人即将进入隧道的时候,警方发起了进攻。 警方指挥人用扩音器高喊:“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孙玉花一行人大惊,抬头一看,才发现了武装警察和缉私警察早就埋伏在附近,此刻那些黑洞洞的枪眼全都露了出来,森冷地对准了他们。 “跑进隧道!”孙剑大喊。 这伙人很狡猾,知道进了隧道不能开枪,容易引发隧道坍塌。他们手里也有枪,警方不敢随便跟进去,因为一旦在隧道里发生火拼,那就是鱼死网破。这伙人刚想冲进隧道,隧道里面就扔出了烟/雾弹,浓重的烟雾逼得他们一边咳嗽一边流泪。 警方指挥人发话:“不要试图抵抗,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玉花团伙的人沉静了两三秒,男狙击手抬起机枪就开始向警方埋伏的草丛进行扫射。 砰砰砰砰砰—— 枪声随之响起,玉花团伙趁机沿原路退回。 警方指挥人发出指令:“敌人反抗,开枪!” 嘭嘭嘭嘭嘭—— 武装警察开枪的声音更具力度,显然武器装备更加先进。 男狙击手胸部中枪,可是却没有倒下,连血也没有流。 警方指挥人再次发号指令:“敌人穿了防弹衣,射击腿部和手臂。” 嘭嘭—— 男狙击手的两腿中枪,跪倒在地,鲜血溅了出来。 嘭嘭—— 又是两声,男狙击手的两臂中枪,手里的轻型机枪掉到了地上。 孙玉花和孙剑一群人还没来得及跑出包围圈,子弹就射在了他们的脚下,把他们逼了回来。 警方指挥人喊道:“不要逃走,举起手来!” 孙玉花等人只好举起了双手。 韩茜茜突然扔掉手里的机枪,掏出一把手/枪抵在了阿美爸的脑袋上,冷冰冰地说:“你们停止射击,否则我杀了他!” 警方指挥人犹豫了两秒,才喊道:“停止射击。” 枪声骤然止住,仍有巨大的声响回荡在山谷间。 韩茜茜喊道:“江屿,我知道你在,你不出来见见老朋友吗?” 江屿正想站起身,缉私大队的小刘拉住他,“江先生,不要出去,很危险!” “没关系,她拿的是手/枪。”江屿拨开了小刘的手,坦然地站起来,面对韩茜茜,“韩茜茜,你好。” 韩茜茜冷笑两声,“你果然早就知道是我了。” “也没有很早,只是怀疑,并不肯定。”江屿很平静,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孙剑举着手,不可置信地叫出声:“你不叫赵倩?你叫韩茜茜?你该不会就是被阿杰他们那伙人轮/奸的韩茜茜吧?卧槽,老子居然搞了这么一只破鞋,真他妈恶心!” “闭嘴!”韩茜茜被戳中痛处,尖锐地大叫,往孙剑肚子上开了一枪,又飞快地用枪抵住阿美爸的脑袋。 孙剑抱着肚子,痛呼一声倒在地上。 “儿子!”孙玉花大惊失色,心急如焚地扑向孙剑。她转头对韩茜茜怒吼道:“你这个臭婊/子,你敢对我儿子开枪!” 韩茜茜二话不说,一枪打在孙玉花身上,然后再次抵住阿美爸的脑袋。 孙玉花母子一同中枪,倒在一块。 其他的走私份子见状都惊恐地往旁边退开 警方指挥人赶紧发言:“韩茜茜,你不要激动,不要开枪!” 韩茜茜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死死瞪着倒在地上孙玉花和孙剑,咬牙切齿地说:“孙剑,你他妈以为我愿意跟你?要不是为了报仇,我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凭什么女人被轮/奸以后就会被人看不起?凭什么我受到了伤害却要被人耻笑?如果我没有改头换面,到今天我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痛骂,凭什么?” 她目光又转回江屿脸上,愤恨的说:“是你害我被人轮/奸的!还有山河那个贱人!你们这对狗/男女!既然我报复不了她,那我就杀了她的舅舅!” 阿美爸浑身一哆嗦,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江屿看她要扣响扳机,立刻喊道:“韩茜茜,你听我说!” 韩茜茜的动作停住,情绪依然激动,“你想说什么?” “你最恨的人应该是我,其实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我当时接受你的追求,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出来,向韩茜茜走去。 “没错!”韩茜茜眼里射出凶光,“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哪里比不过山河那个贱人?我比她高,比她漂亮,比她身材好,你为什么看上她却看不上我?你说啊!”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江屿来到了韩茜茜的面前,神情平静地看着她,不疾不徐地说道:“因为你看起来外表美艳,其实内心十分虚荣,不仅无知浅薄,而且自私自利,仗势欺人,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心计绿茶婊!” “你!”韩茜茜气红了眼,抬枪对准江屿,“我杀了你!” 江屿骤然冲上去,抓住韩茜茜握枪的右手,将她的手臂抬高。 砰—— 韩茜茜往天上开了一枪。 江屿一边夺枪,一边转头对阿美爸厉声喊道:“别站在这里!” 阿美爸反应过来,赶紧跑开,以免自己不慎被韩茜茜打中。 韩茜茜又连开了两枪,子弹都打飞了。她的力气比不过江屿,手里的枪一下就被江屿夺了过去。可是,谁也没想到,她左边的大腿上还绑着一把枪,就在她和江屿夺枪的两秒钟里,她已经用左手拔出另一把枪,朝着江屿的腹部开了一枪。 砰—— 江屿浑身一僵,用手捂住了腹部,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警方指挥人当即下令:“击毙她!” 嘭嘭嘭嘭—— 枪声连续响起。 韩茜茜对着江屿又开了一枪,可她自己身上也中了无数枪。浑身中弹的她,终于缓缓地滑了下去。她倒在地上,身体持续抽搐着,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眼珠子仿佛要爆出来,鲜血从她的身体里流淌出来,汇成一道道的小溪。 她的身体千疮百孔,就跟孟梧桐牺牲时一模一样。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她就死透了,可是她的那双眼睛,一直没有闭上。 她死不瞑目—— ** 山河冲上去的时候,最先看到了她的舅舅。他已经被警察逮捕,手上戴着镣铐,和其他走私犯一起,被押上了警车。 然后,她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江屿。他躺在担架上,肚子上两个血窟窿,一名警察正帮他按住腹部止血。 “江屿……”她的声音连同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脚下阵阵发软,一连跌了两跤才跑到他的身边,眼泪瞬间淌了下来。“江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江屿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嘴唇苍白如纸,巨大的疼痛让他额头上布满冷汗,可是表情却无比平静。他伸出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抚摸她的脸颊,虚弱地说:“山河……我替孟梧桐报仇了……” “江屿!”她嚎哭起来。 警车很快开了过来,江屿被抬上警车,立即送往医院。 山河一直守在他旁边,一瞬不转地看着他,连眼睛都不敢眨,泪水像泉眼一样往外冒,“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就是扫把星,我身边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我妈死了,弟弟死了,梧桐哥也死了,现在连你……是我害了你啊!” “你千万不要……这么想。”江屿的手同她的手紧握在一起,气息已经十分微弱,腹部的伤口还在往外涌血,眉目间却宁静得如同一幅山水墨画,婉约而深情,“山河……你没有害我……也没有害孟梧桐……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你一定要……要学会放下……” “江屿!江屿!”她疯狂地呼唤他,亲吻他的手,“我不能没有你,我求你不要丢下我,我求求你一定要好起来。” 江屿感觉到意识在渐行渐远,瞳孔也在渐渐涣散,眼前山河的样子变得越来越模糊,快要看不清她流泪的样子了。 不!他脑子里响起这样的念头,强制将意识拉了回来。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张染血的字条,递给她:“这是我一直以来想……对你说的话……” 她怔怔地接过来,将纸条展开。 他的手骤然垂落。 “江屿?啊——!!!”她扑在他身上,发出困兽般嘶哑的悲鸣。 纸条飘落在她脚边,上面写着—— 我们的生命 其实短暂而脆弱 能用来相爱的时光 真的太少 计较,抱怨,愤怒,憎恨 都会缩短我们在一起的光阴 每个人都会犯错 如果ta已经悔悟 如果ta有心改正 如果ta不是十恶不赦 如果ta不是罪大恶极 那么 为什么不给ta一个机会 让ta去弥补 去创造更多的价值? 毕竟 逝者已矣 生者如斯! 命运如此安排 确实叫人无奈 但希望之花 始终常开不败 我们的爱 都可以重来 我爱的你 都值得等待 当爱情已经桑田沧海 我依然还有勇气 再爱! (正文完) 84|5.15发|表 防盗章节,买到也不要紧,半小时替换 四月,清晨薄雾初开时,山河骑着她的电动三轮小货车去菜市场采购,右手把控着车头,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上午六点半。 这个时间对于东部地区的人来说,天色应该已经敞亮,都市也繁忙起来,不过对于河汀这种西南边陲的小县城来说,还太早了一些。此时天色灰蒙蒙的,路边多数店铺都关着门,只有几家卖早点的铺子升起了卷帘门,亮着昏黄的白炽灯,叮叮当当剁辣椒的声音从店铺里传出来。 街道边还亮着路灯,两车道宽的柏油马路上除了三轮车在奔跑,就再没有别的车辆,所以三轮车跑起来显得格外轻快。 山河的手机响了,大概是明叔打来的,补充一些需要采购的东西。想着路上没人,她也就没有停车,而是直接掏出手机接听电话。 明叔是饭店的大厨,事无巨细的交代了许多,她也都一一听着。 等她挂断电话时,骤然发现三轮车前头出现一个晨跑的男青年,而三轮车的车头眼看就要撞上人家的屁股了。 山河大惊失色,一边喊“快让开”,一边捏刹车。 那人估计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三轮车就冲他屁股开来了。他迅速往一侧跳跃,可不幸的是,飘起来的运动裤带被车把卡住了,强大的拉力让他一下扑在了山河身上。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两人的身体由于惯性作用,又狠狠往前冲了一下才停住。 山河吓得魂儿都飞了半条,等她回神时,才发现那人还压着她,他的汗粘到她身上,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黏糊糊的。然后,她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一点点汗味儿,夹杂着沐浴露的清新香味,是一种会叫女人愉悦的味道。不过山河没有愉悦,因为他实在太沉了,肩膀宽得的好像一堵墙,而且他贲张的肌肉硬邦邦的,硌得她难受。 山河等他起来,可是他并没有动。她皱了皱眉,虽然是她不小心撞他,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占她便宜吧?而且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胳膊上,轻轻麻麻的,让她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先生,你能先起来么?” “抱歉,我的裤带被卡住了。”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像馥郁的美酒,而语气平稳淡漠,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无法起身的原因。 山河这才发现,他裤子往下滑了一截,两手护在自己的关键部位,而他竟然……没有穿内裤!紧翘的臀部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冲进她眼里,甚至……还有那么几屡黑色粗硬的毛发。 山河感到自己的脸颊瞬间烫得惊人,心跳加速。心说这人晨跑怎么不穿内裤?而且裤子都脱了一半,还这么沉得住气,语气没有一点慌乱,真乃神人也!她手脚都有点不利索了,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将他的裤带从刹车把里拽了出来。 男人飞快地提上裤子退开,山河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将他的模样看清楚。 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穿一套深色系的运动装,五官深刻,轮廓突出,路灯从一侧照下,在他另一侧脸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眸深邃明亮,古井无波,瞧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山河心尖尖一颤,感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这男人是坨冰么?她刚刚都快把他的重要部位看光了,他居然还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咳咳。”山河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歉,“对不起啊!我之前打电话,就没有注意到你,真的很抱歉。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去医院?” 男人的表情毫无变化,依旧是那副冰山脸,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骑三轮打电话。”说完就走了,也不管山河什么反应。 山河:“……” 简直……冷出翔来了。 “喂,你真的不要我负责?”她朝着男人清癯颀长的背影呼喊。 男人压根就没理她。 山河一直坐在三轮车上,看着那男人。他走了一截,然后开始跑步,接着他发现垃圾桶旁边有掉出来的果皮,就停下脚步将果皮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继续跑步。 山河感叹一声,骑着三轮车重新往前行驶。 就在三轮车快要再次超过男人时,一个身着暴露的女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拉住他,用蹩脚的中文说着:“帅哥,进来按摩嘛?” 山河笑了一下。 越南妹,边境县城的特色产物。她们大多是越南贫困家庭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接活儿赚钱。越南小妹们长得都还不错,而且身材好,皮肤光滑,一次却很便宜,真可谓是物美价廉。 所以,许多外地人把河汀县称作男人的天堂。 山河以为,他会拒绝越南小妹,可是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被越南小妹拉进阴影里,就没有再出来。 忽然之间,山河觉得无比失望,原来不穿内裤就是为了这个事,冰山男不都是不进女色的吗?为什么这是个例外? **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山河已经从菜市场采购了满满一车新鲜蔬菜和肉类,骑着三轮车原路返回。遇到路口右转时,一辆逆行的奔驰突然窜了出来。两车的司机都吓了一跳,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就算踩了刹车,两车还是咚一声撞在了一起。 车祸一发生,旁边小摊上吃早点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撞车的力度并不大,奔驰车只是蹭掉了一点漆。三轮车就惨一点,车头变形了,修理起来少不了几百块。山河的身体飞出去扑在了奔驰车的引擎盖上,胸口狠狠撞了一下。 痛死老娘了!山河龇牙咧嘴,脸一下全白了。今天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清晨撞个人,现在又撞辆车,车祸全赶一天,以后她再也不骑三轮了。 “怎么回事呢?”女司机骂骂咧咧走下来,说的是普通话,不是本地方言,“你开个破三轮撞我的车,撞坏了你赔得起吗?”随后,她看山河一动不动,脸色一变,又说:“你不会是想碰瓷吧?我告诉你,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女司机没理山河,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山河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她转过头,目光撞进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愣了愣。 “是你?”山河愕然,竟然是清晨那个冰山嫖客。 “是我,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冰山嫖客又问了一遍,语气始终很平淡,目光沉静如水。 “不用了。”山河摆摆手,感觉胸口没那么疼了,才撑起身体,从奔驰车的引擎盖上滑下来。她正想向冰山嫖客道谢,却见他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挺拔而冷硬的背影。山河撇撇嘴,嘀咕一句:“冷冰冰。” 女司机还在打电话,“李书记呀!哎哟遇上一个碰瓷的,您说,这种坑蒙拐骗的人不得拖进去关个十天半个月么?” 声音很嗲很妩媚,山河胸口又开始疼了,这声音的杀伤力简直比撞车还猛!随便就能打通什么李书记的电话,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瞥了一眼奔驰车的车牌号,分明是辆外地车嘛,装什么装? 女司机突然把电话递给她,似笑非笑地说:“让你接听。” 山河莫名其妙地从女司机手中接过手机。才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森严的男声,说他是李xx,并且敬告她碰瓷这种事可以归结为诈骗,然后教育她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该这么做。最后又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到县政xx办公室找他,电话是xxxx。 她脑子里轰一下炸开,那个李书记说的数字也没记住。 女司机把手机夺回去,扬起下巴问:“你还要钱吗?” 山河定了定神,这才展开笑容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反正两辆车都有损伤,各人负责各人的车就行了。”她神态温柔,声音亲切动听,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很是善良。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奔驰车逆行才造成了此次车祸,女司机要负全责。 女司机用鄙夷的目光斜了山河一眼,重新开车走了。行了一百多米,拐进了一家叫做星空大酒店的停车场。 山河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盯着奔驰车的车牌号。 ** 山河打电话让伙计阿勇找人来把三轮车拖走,自己打车回家。半个小时后,她开了一辆国产小轿车出现在星空大酒店大门外。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换了,风衣竖领遮住了脸颊和下巴,鸭舌帽又把额头全部遮住,仅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她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目光扫过一遍,确定监控头的位置,专门选取死角位置行走,很快找到了之前那辆奔驰车。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风衣外套翻开,她手中出现一块红砖。 啪一声响,红砖砸在了奔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挡风玻璃霎时碎裂开来。 山河掉头就走,眼角的余光撇到一道人影,心头一跳,险些一个踉跄向前栽倒。她稳住身体,侧脸看去,只见那个冰山嫖客就站在几米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淡漠而平静,仿佛对她做的事情毫不惊讶。 靠,居然还阴魂不散,今天撞邪了吧! 怎么办?他能猜到是她吗?他会报警吗? 冰山嫖客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语不发。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隔着几米对视。 山河眯眯眼,思绪开始快速转动。不能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突然,她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而且咳得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凄惨,好像受了严重的内伤。对面的冰山嫖客知道她早上撞车,这会终于内伤发作,要赶快去医院治疗才行,总不好再为难她了吧! 嗯,山河对自己的演技一向很有信心,更何况男人嘛,总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感情吧! 原以为冰山嫖客会走过来劝她去医院,哪知他居然不吭一声就上了一辆国产suv,直接开车走了,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一丝停顿。 “纳尼?”山河傻眼。 ** 山河回家换了身轻便的t恤牛仔裤,去自己开的美丽煎大饭店。 嗯,她承认,这个名字有点恶搞。 饭店的主营业务是炒菜、快餐,还有两个年轻漂亮的苗族妹子吸引顾客,所以叫做美丽煎。山河是其中一个苗族妹子,另一个是她表妹阿美,除了她们,还有明叔和阿勇这对父子。 不到十一点,吃饭的人就多了起来,山河和阿美招呼客人,阿勇配菜,明叔炒菜,四人忙得不亦乐乎。 生意好,赚钱多,大家都开心! 直到一点半,客人才渐渐少了。山河把最后一桌客人送出去,一回头,看到隔壁希尔炖大饭店的周老板正一脸阴郁地看着自己。 美丽煎vs希尔炖,两家饭店开在一起,可美丽煎总比希尔炖的生意好,所以,某些矛盾在所难免。 周老板穿大裤衩赤着膀子坐在店门口,胸口两坨下垂的肥肉,肚子上的肥肉也堆了好几圈。他见山河出来,一边摇扇子,一边用方言指桑骂槐:“只会用美色勾引客人,这种店肯定开不久。” 山河微笑,也用方言回应:“是呢是呢!周老板说得是呢!” 这时,一辆国产suv停在了美丽煎和希尔炖的中间。 山河蹙蹙眉,忽然觉得这辆车有点眼熟,好像今天在哪儿见过。 四月,清晨薄雾初开时,山河骑着她的电动三轮小货车去菜市场采购,右手把控着车头,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上午六点半。 这个时间对于东部地区的人来说,天色应该已经敞亮,都市也繁忙起来,不过对于河汀这种西南边陲的小县城来说,还太早了一些。此时天色灰蒙蒙的,路边多数店铺都关着门,只有几家卖早点的铺子升起了卷帘门,亮着昏黄的白炽灯,叮叮当当剁辣椒的声音从店铺里传出来。 街道边还亮着路灯,两车道宽的柏油马路上除了三轮车在奔跑,就再没有别的车辆,所以三轮车跑起来显得格外轻快。 山河的手机响了,大概是明叔打来的,补充一些需要采购的东西。想着路上没人,她也就没有停车,而是直接掏出手机接听电话。 明叔是饭店的大厨,事无巨细的交代了许多,她也都一一听着。 等她挂断电话时,骤然发现三轮车前头出现一个晨跑的男青年,而三轮车的车头眼看就要撞上人家的屁股了。 山河大惊失色,一边喊“快让开”,一边捏刹车。 那人估计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三轮车就冲他屁股开来了。他迅速往一侧跳跃,可不幸的是,飘起来的运动裤带被车把卡住了,强大的拉力让他一下扑在了山河身上。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两人的身体由于惯性作用,又狠狠往前冲了一下才停住。 山河吓得魂儿都飞了半条,等她回神时,才发现那人还压着她,他的汗粘到她身上,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黏糊糊的。然后,她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一点点汗味儿,夹杂着沐浴露的清新香味,是一种会叫女人愉悦的味道。不过山河没有愉悦,因为他实在太沉了,肩膀宽得的好像一堵墙,而且他贲张的肌肉硬邦邦的,硌得她难受。 山河等他起来,可是他并没有动。她皱了皱眉,虽然是她不小心撞他,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占她便宜吧?而且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胳膊上,轻轻麻麻的,让她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先生,你能先起来么?” “抱歉,我的裤带被卡住了。”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像馥郁的美酒,而语气平稳淡漠,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无法起身的原因。 山河这才发现,他裤子往下滑了一截,两手护在自己的关键部位,而他竟然……没有穿内裤!紧翘的臀部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冲进她眼里,甚至……还有那么几屡黑色粗硬的毛发。 山河感到自己的脸颊瞬间烫得惊人,心跳加速。心说这人晨跑怎么不穿内裤?而且裤子都脱了一半,还这么沉得住气,语气没有一点慌乱,真乃神人也!她手脚都有点不利索了,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将他的裤带从刹车把里拽了出来。 男人飞快地提上裤子退开,山河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将他的模样看清楚。 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穿一套深色系的运动装,五官深刻,轮廓突出,路灯从一侧照下,在他另一侧脸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眸深邃明亮,古井无波,瞧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山河心尖尖一颤,感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这男人是坨冰么?她刚刚都快把他的重要部位看光了,他居然还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咳咳。”山河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歉,“对不起啊!我之前打电话,就没有注意到你,真的很抱歉。你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去医院?” 男人的表情毫无变化,依旧是那副冰山脸,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骑三轮打电话。”说完就走了,也不管山河什么反应。 山河:“……” 简直……冷出翔来了。 “喂,你真的不要我负责?”她朝着男人清癯颀长的背影呼喊。 男人压根就没理她。 山河一直坐在三轮车上,看着那男人。他走了一截,然后开始跑步,接着他发现垃圾桶旁边有掉出来的果皮,就停下脚步将果皮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继续跑步。 山河感叹一声,骑着三轮车重新往前行驶。 就在三轮车快要再次超过男人时,一个身着暴露的女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拉住他,用蹩脚的中文说着:“帅哥,进来按摩嘛?” 山河笑了一下。 越南妹,边境县城的特色产物。她们大多是越南贫困家庭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接活儿赚钱。越南小妹们长得都还不错,而且身材好,皮肤光滑,一次却很便宜,真可谓是物美价廉。 所以,许多外地人把河汀县称作男人的天堂。 山河以为,他会拒绝越南小妹,可是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被越南小妹拉进阴影里,就没有再出来。 忽然之间,山河觉得无比失望,原来不穿内裤就是为了这个事,冰山男不都是不进女色的吗?为什么这是个例外? **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山河已经从菜市场采购了满满一车新鲜蔬菜和肉类,骑着三轮车原路返回。遇到路口右转时,一辆逆行的奔驰突然窜了出来。两车的司机都吓了一跳,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就算踩了刹车,两车还是咚一声撞在了一起。 车祸一发生,旁边小摊上吃早点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撞车的力度并不大,奔驰车只是蹭掉了一点漆。三轮车就惨一点,车头变形了,修理起来少不了几百块。山河的身体飞出去扑在了奔驰车的引擎盖上,胸口狠狠撞了一下。 痛死老娘了!山河龇牙咧嘴,脸一下全白了。今天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清晨撞个人,现在又撞辆车,车祸全赶一天,以后她再也不骑三轮了。 “怎么回事呢?”女司机骂骂咧咧走下来,说的是普通话,不是本地方言,“你开个破三轮撞我的车,撞坏了你赔得起吗?”随后,她看山河一动不动,脸色一变,又说:“你不会是想碰瓷吧?我告诉你,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女司机没理山河,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山河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她转过头,目光撞进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愣了愣。 “是你?”山河愕然,竟然是清晨那个冰山嫖客。 “是我,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冰山嫖客又问了一遍,语气始终很平淡,目光沉静如水。 “不用了。”山河摆摆手,感觉胸口没那么疼了,才撑起身体,从奔驰车的引擎盖上滑下来。她正想向冰山嫖客道谢,却见他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挺拔而冷硬的背影。山河撇撇嘴,嘀咕一句:“冷冰冰。” 女司机还在打电话,“李书记呀!哎哟遇上一个碰瓷的,您说,这种坑蒙拐骗的人不得拖进去关个十天半个月么?” 声音很嗲很妩媚,山河胸口又开始疼了,这声音的杀伤力简直比撞车还猛!随便就能打通什么李书记的电话,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瞥了一眼奔驰车的车牌号,分明是辆外地车嘛,装什么装? 女司机突然把电话递给她,似笑非笑地说:“让你接听。” 山河莫名其妙地从女司机手中接过手机。才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森严的男声,说他是李xx,并且敬告她碰瓷这种事可以归结为诈骗,然后教育她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该这么做。最后又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到县政xx办公室找他,电话是xxxx。 她脑子里轰一下炸开,那个李书记说的数字也没记住。 女司机把手机夺回去,扬起下巴问:“你还要钱吗?” 山河定了定神,这才展开笑容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反正两辆车都有损伤,各人负责各人的车就行了。”她神态温柔,声音亲切动听,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很是善良。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奔驰车逆行才造成了此次车祸,女司机要负全责。 女司机用鄙夷的目光斜了山河一眼,重新开车走了。行了一百多米,拐进了一家叫做星空大酒店的停车场。 山河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盯着奔驰车的车牌号。 ** 山河打电话让伙计阿勇找人来把三轮车拖走,自己打车回家。半个小时后,她开了一辆国产小轿车出现在星空大酒店大门外。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换了,风衣竖领遮住了脸颊和下巴,鸭舌帽又把额头全部遮住,仅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她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目光扫过一遍,确定监控头的位置,专门选取死角位置行走,很快找到了之前那辆奔驰车。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风衣外套翻开,她手中出现一块红砖。 啪一声响,红砖砸在了奔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挡风玻璃霎时碎裂开来。 山河掉头就走,眼角的余光撇到一道人影,心头一跳,险些一个踉跄向前栽倒。她稳住身体,侧脸看去,只见那个冰山嫖客就站在几米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淡漠而平静,仿佛对她做的事情毫不惊讶。 靠,居然还阴魂不散,今天撞邪了吧! 怎么办?他能猜到是她吗?他会报警吗? 冰山嫖客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语不发。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隔着几米对视。 山河眯眯眼,思绪开始快速转动。不能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突然,她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而且咳得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凄惨,好像受了严重的内伤。对面的冰山嫖客知道她早上撞车,这会终于内伤发作,要赶快去医院治疗才行,总不好再为难她了吧! 嗯,山河对自己的演技一向很有信心,更何况男人嘛,总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感情吧! 原以为冰山嫖客会走过来劝她去医院,哪知他居然不吭一声就上了一辆国产suv,直接开车走了,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一丝停顿。 “纳尼?”山河傻眼。 ** 山河回家换了身轻便的t恤牛仔裤,去自己开的美丽煎大饭店。 嗯,她承认,这个名字有点恶搞。 山河回家换了身轻便的t恤牛仔裤,去自己开的美丽煎大饭店。 嗯,她承认,这个名字有点恶搞。